《嫡女惊华,娇娇王妃是大佬》 第1章 命陨 隆安二十一年,寒冬凛冽,鹅雪飘飞。 新帝登基,镇国百年的苏氏一门,竟因叛国之罪,被诛连九族,满门惨死,一时间皇城人人自危。 “穆凌!你当真以为你杀了我苏家满门,就能稳坐高位!你我心知肚明,你如今的地位是怎么得来的。若没有我,没有我苏家,你不过是个龟缩角落的蝼蚁!只能仰人鼻息而活!” 大周皇城的城墙上,苏景宁一身月白罗裙,站在高高的城墙边缘,纤细的身姿摇摇欲坠,神情冷傲决然。看着远处面容儒雅却冷漠的可怕的男人和她怀里小鸟依人的女孩,苏景宁恍然,她这半生走的皆是错路,到头来,是自己害死了苏家满门。 “苏景宁!镇国公府早就亡了,看在往日情分上,若你乖乖把苏氏阵谱和兵符交给朕,朕饶你一命。”穆凌神色厌恶看向苏景宁,似是在看一个极为不干净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我如今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你既灭了苏家就该知道,这辈子你都拿不到苏家的阵谱和兵符。没有苏家助你,我看你怎么坐稳这大周万里江山。” 苏景宁看向他,心中悲凉悔恨,这就是她爱了五年的人!!她这半生的痴恋当真可笑! 她是百年名门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自幼受尽宠护,与他初遇时他不过是个生母卑微,不受重视的皇子罢了。 为了和他在一起,她忤逆双亲,背离家族。为了能让他登上高位,她隐姓埋名,为他筹谋五年,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替他铲除异己。 待到即将功成名就之际,他却和苏家养女苏若芙里应外合,狼狈为奸,陷害镇国百年的苏家勾结外敌,给苏家扣上了一个叛国卖城的污名!令苏家数百口人活生生惨死在自己面前! “苏若芙,你打扮的再怎么雍容华贵,都改不了你自卑到骨子里的脾性,你这辈子,都得活在我的阴影下,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不见天日!”她看着一身矜贵优雅的苏若芙,神情冷傲悲悯,似乎被困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的二人。 穆凌怀中的面容清秀温婉的女子被刺及痛楚,面色惨白,镇定出声。 “苏景宁,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就是你这副风轻云淡的姿态!凭什么?你一出生便是高高在上的镇国公嫡女,身份尊贵,父兄宠护,就连你背离家族他们也要护着你!而我,明明那么努力却依旧什么也得不到?十几年的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生活我过够了!你该死!他们也该死!如今是我赢了,我是大周的皇后,你输了!\\\" 苏若芙,是苏家养女,镇国公的副将陈副使的女儿,她父亲指挥不力导致数万将士惨死边疆。是阿爹冒着风险将她护下,养在膝下将她当作嫡亲女儿宠护,却不想养出了一条毒蛇,害了苏家满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苏景宁这谋略半生,从未输过,也从不会输。穆凌,这大周江山你还没坐稳呢!你怎么敢背叛我,背叛我苏家!”苏景宁看着穆凌肆意大笑,眼角都笑出了泪来。 穆凌看着笑靥如花的苏景宁,她本就生的极美,一身白衣将她衬的仙气出尘。可却看的穆凌心生寒意,她什么意思! “穆凌,我能将你送上帝位,也能让你一无所有。”苏景宁缓缓背过他们,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进了穆凌的耳中。 她望着远处渐渐靠近的黑线,好看的杏眼中光一点点消失。 “苏景宁!你做了什么!?”穆凌这才发现远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黑压压的大军,和那位端坐在队伍前方帅座上的男人,男人一身儒雅的黑色狐裘,矜冷清贵,虽不着战甲,却难掩身上的血色狠唳的王者气质。 穆凌脸色惨白,这几十万的军队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皇城!这一定和苏景宁脱不了干系! “苏若芙!穆凌!我要你们和我一起下地狱,为我苏家陪葬!赎罪!”苏景宁狠狠的看着他们,眼眶泛红,眼底的恨意似乎要溢出。 她将苏家兵符和阵谱都交给了顾砚安,那个她忌惮了半辈子的男人。 “顾砚安!你要谋反!”穆凌惊慌失措,俯身冲到城墙边,冲着远处队伍前的男人喊道。 “这天下,本王若想要,何时能轮得到你?”男人一张俊脸如妖似仙般的好看。他抬眸撇了一眼城墙上慌乱的新帝,眉眼清冷。 又看了眼站在城墙上的苏景宁,一袭白裙在风中乱舞,似乎下一瞬就会随风而逝,摩挲着佛串的手一紧。 “顾砚安!我记得你曾允我一诺,说今后无论何时只要我需要,就满足我一个愿望。我要你今日兑现诺言!替我杀了穆凌和苏若芙,为我苏家沉冤!”苏景宁看着远处那个向来矜贵冷傲,权倾朝野的男人。若不是穆凌,他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 若重活一世,她要护好苏家众人!要护住苏家百年的荣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让悲剧重演。 “顾砚安!再见!” 苏景宁朝顾砚安一笑,笑容真诚纯粹,干净的犹如一朵雪域圣莲。说完便纵身一跃,跳下了城墙....... “哒...哒哒哒....”缠绕在白皙修长的指尖的佛串突然断裂,在车架上散落了一地。 顾砚安眼睁睁看着他默默祈福,偷偷守护了半生的女孩在他面前纵身一跃,毫无留恋的跃下了城墙。 这位向来冷心冷情,张扬矜傲的北疆之主,大周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此时,竟在数十万的将士面前失了分寸,慌乱得连路都走不稳,跌跌撞撞走到了苏景宁身边。 看着躺在雪地上,身下一片血红,双眼紧闭,容颜明艳的女子。顾砚安双眼通红,颤颤巍巍的将她抱在了怀中,声音颤抖。 “苏景宁!你醒醒!” “苏景宁!!!!” “醒醒....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一颗泪倏然落在了沉睡的美人眉间。 后来,大周那位久居北疆的摄政王率大军攻破了大周皇城,将新帝和皇后关在了幽狱中将大周酷刑都在他们身上都用了一遍,足足折磨了月余,然后又将他们挂在城墙上,活活吊死,尸身日晒雨淋,手段极其残忍血腥。 又亲自重审镇国公府叛国案,为镇国公府沉冤翻案。又追封了镇国公苏泊为镇国王。 再后来,大家都以为摄政王要登基为帝之时,他却随便从帝氏旁支过继了个八岁小孩并立了他为帝。从此不知所踪,消失在了大周…… 第2章 魂归 镇国公府后院,兰雅阁精致清雅,幽香袅袅。 屋中的金丝炭烧的很旺,隔绝了屋外的寒气。暖阁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名画古籍,稀罕物什。 这都是国公爷和几位公子给小姐从各地寻来的。 一名粉衣侍女从屋外进来,在炉子前烤了烤去了寒气才朝里间走去,深怕将寒气过给沉睡的女孩。 “云清,小姐今日可有醒过?” “不曾,这都第三日了,小姐高烧不退,好不容易养好了些的寒症又犯了,也不知何时能醒?” 名唤云清的青衣侍女刚给床上沉睡的女孩喂了药。她轻声回道。 看着古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孩,神色担忧。 两日前老夫人的寿宴,小姐突然失足落水,昏迷了整整两日也还未醒。 这深冬季节,天寒地冻的,小姐被救出来时,都昏死过去了。这就算了,小姐落水后,如今府里都在传小姐是因为想要嫁给凌王,国公爷不同意,才会跳湖以死相逼。 此前,小姐确实喜欢颇具才气的凌王,为此还和大人和夫人闹了矛盾,可小姐向来冷静沉稳,怎么可能会做这般失礼的事。 这几日,因为此事整个镇国公府的都笼罩在寒冷阴郁的情绪中,大家都绷着弦,深怕做错了事,惹来责罚。 “唔……不!不要!” 苏景宁猛地惊坐在床上,一身冷汗,心中绞痛,头脑带着久睡的昏沉。 “小姐,你醒啦!” 云雅惊喜的凑到苏景宁面前,又对云清道, “快去请府医,说小姐醒了,让他来瞧瞧。” “我这就去!”云清神色欣喜的转身跑了出去。 “小姐,可有不适?”云雅担忧的看着床上懵懂茫然的女孩。 “云雅?我这是死了?”苏景宁自顾自说着。 “小姐?你说什么胡话呢?莫不是烧糊涂了。”说完急忙摸了摸苏景宁的额头。 退烧了呀! “我没死?”苏景宁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手。不对,她的手五年来因为握了太久的刀剑,早就粗粝不堪了,怎么会这般娇软,这明明是她十六七岁时的手! 难道,她重生了! “云雅,如今是几年?”她急忙问道。 “隆安十六年呀!小姐,你怎么了?” 隆安十六!她重生了!上天感受到了她的不甘和仇恨,又给了她一次新生! 她回到了她死前的第五年!如今她才十六岁,一切的悲剧都还没发生! “宁儿!宁儿!”温婉又担忧的声音和匆忙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 苏景宁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身子一顿。是阿娘!她抬头望向来者。 一袭淡紫苏绣华服,梳着简单端雅的发鬓,气质温雅的美妇朝她走来,美眸里有掩不住的担忧。 “阿娘!”苏景宁忍不住哽咽出声。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可有哪不舒服。”苏夫人姜氏紧紧的盯着女儿,她这几日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对不起!阿娘。”苏景宁看着母亲担忧的面容和微红的眼眶。想到前世自己做的种种错事,和死在自己眼前的母亲。心中绞痛。 她忍不住扑进了母亲怀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为上一世的自己道歉。 苏夫人搂着女儿,心疼不已,女儿自小身子就不太好,此番又在寒冬腊月失足落水,这好不容易养好了些的寒症又犯了。 “没事了!没事了!有阿娘在呢啊!你若真这么喜欢凌王,阿娘替你去求。只要我们宁儿喜欢。” 苏夫人听着女儿的哽咽着说对不起的声音,终究还是妥协了。算了,若女儿真的喜欢就随她吧。 “不,阿娘,我不喜欢凌王了!之前都是女儿不懂事,是我错了。”苏景宁退出了苏夫人的怀中,好看的杏眼中还挂着泪珠。神情坚定不移。 苏夫人疑惑,前几日还要死要活非凌王不嫁的人怎么突然变了。 “当真!” “阿娘,此番落水,女儿想通了许多事情,凌王不是良人。”苏景宁神色认真,对苏夫人道。 苏夫人一听,心中微痛,女儿真的想通了。 “好!好孩子!日后阿娘定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夫婿。”苏夫人满脸感动的看着女儿。 “女儿想守着阿爹阿娘,哪也不去。” “好,宁儿喜欢就好。你此番落水被救可得好好谢谢阿芙,若不是她喊人救你,你这回可就危险了。你向来聪慧,怎么就在这事上钻了牛角尖,要以命相逼呀?”苏夫人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心中庆幸救的及时。 “以命相逼?阿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景宁故作疑惑不解。 上一世,苏若芙算计自己让自己在祖母寿宴上落水,然后又趁自己昏迷不醒散布谣言,说自己是因为思慕凌王,以性命相逼求阿爹向陛下请旨赐婚。此后又日日以凌王的名义对她嘘寒问暖,她才因此将计就计假装自己确实是以死相逼,要嫁给凌王。可后来阿爹更加生气,关了自己足足两月禁闭。她也因为这件事成了京中的笑谈,丢尽了脸面。 “你不是为了你阿爹和我不同意你嫁给凌王才想出了跳湖这么一招,想让你阿爹同意你和凌王在一起吗?”苏夫人奇怪道 “我有寒症,怎会为了一个男人不要命往都结了层薄冰的沉心湖中跳。我是不小心从桥上摔下去的。阿娘从哪听的这么荒谬的话。”苏景宁声音娇软带着点沙哑。 “说来奇怪,那日桥板上就好像抹了油一般滑,女儿脚下一滑就掉了下去。”苏景宁蹙着眉,回想那日落水的细节。 “你这么一说,阿娘也觉着奇怪,那日大家都在宴厅,花园里一人也没有,你落湖的事也被我压了下来,外人怎会知道呢?这消息是从哪传出去的呢?”苏夫人这两日因为女儿昏迷不醒慌了神,如今细想,这事总觉着有蹊跷,似是有人故意要将宁儿和凌王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想到这,苏夫人脸色一沉,似是明白了什么。 “宁儿放心,这事阿娘定好好查查,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要害我的女儿。”苏夫人摸了摸苏景宁的头,神色晦暗,心中怒火翻飞。 苏夫人一直陪着苏景宁,直到府医来过,给她检查了一番,确定只要好好休息,便已无大碍之后才放下心,给苏景宁交代了许多才离开。 她走后,苏景宁就遣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慢慢理清了混乱的思路。 看着铜镜中,白皙的小脸,五官精致明艳,气质矜雅出尘的年轻女孩。她嘴角勾起嗜血的微笑。 她如今才十六岁,前世发生一切都还未开始! 苏若芙!穆凌!既然上天让我重来一次。那我一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好好陪你们玩。我要让你们一步步走向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上一世,你们让我承受的痛苦,我要千百倍的从你们身上讨回来! “三小姐,您来了。”屋外传来云清的声音。 “嗯,我来看看二姐姐,听说二姐姐醒了?”苏若芙一身水湖蓝流仙裙,梳着好看的青云鬓,面容清丽,说起苏景宁神色担忧极了。 “三小姐稍候,小姐在休息,吩咐不让人打扰。”云清婉拒了苏若芙。 “云清,让她进来吧。”里间传来虚弱娇软的声音。 “是,三小姐请。” 苏若芙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姐姐,你终于醒了?这几日可急死我了。你都不知道凌王殿下有多担心你!” 看着面容清丽,神色极为担忧的苏若芙。这演技当真是好极了。 上一世,自己就是如此一点点被她所骗,将她当做至亲姐妹宠护,谁知眼前这个人确是一只养不熟的毒蛇。苏景宁死死压着自己的恨意,深怕自己忍不住将她撕碎。 苏若芙被苏景宁看着自己的眼神吓了一跳,漆黑冰冷的眸子中尽是嗜血的杀意 。再一看,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清冷。是她看错了? “姐姐,你如今醒了可真是太好了。凌王殿下这几日因为你昏迷不醒都担忧的消瘦了好多。你见了可不知多心疼呢。” 苏景宁看着她自说自的,也不回她,直到听见了屋外极轻的脚步声,才淡淡回道: “害你担心了,我想明白了,阿爹不让我嫁凌王自是有他的顾虑,日后就别在我面前提他了。”声音娇软,带着一丝疏离之感。 “啊,姐姐,为什么?凌王那么好的人,待你又那般好。你昏迷了这么多天,阿爹可担心了,若你再求求阿爹,他定会答应你替你去求这门婚事的。” “还有,后日便是帝都寒书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凌王殿下特意嘱咐我带你去呢!”苏若芙神色真诚,继续给苏景宁洗脑。眼中的算计却再怎么掩饰也掩不住。 苏景宁心中冷笑,上一世她便是听信了她的话,拖着病体去求阿爹,以死相逼,阿爹又气又急,还是不同意她嫁凌王,后来她病都没好,又跑去了寒书宴,被人发现与凌王相会,丢尽了镇国公府的脸面。更是因此和家中的关系冰裂,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妹妹似乎与凌王十分熟悉?”苏景宁没回她,只是柳眉微挑,漆黑清冷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疑惑道。 “姐姐…”她还想继续劝,就被打断了。 “妹妹醒了?阿芙也在呢。”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传来,苏景琛一身青灰锦袍,温文儒雅,长身玉立,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锐利的眼神含笑的看着面色紧张的苏若芙道。 他身后还站着一身紫色官袍的镇国公,五官英挺刚毅。常年久居高位,身上有令人不怒自威的气场。 “阿爹,大哥。”苏景宁柔声喊到。年关将至,阿爹和大哥乘着回京述职,给祖母过寿,不想,家里却因自己闹出了丑闻。 “阿爹,大哥哥,你们来看二姐姐吗?”苏若芙强压着心中的紧张笑着问礼道,刚才的话不会被他们听见了吧。 “是呀,听说宁儿醒了,我和阿爹过来看看。”苏景琛含笑道。 苏若芙看着镇国公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朝服,心中不由嫉妒,阿爹可真担心苏景宁。 “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阿爹和大哥哥和二姐姐慢慢聊。”看着大哥哥和阿爹如往常般的神情,她松了一口气。 “好,雪中路滑,回去小心些,别摔了。”镇国公慈祥关心道。 “嗯,二姐姐,那我先走了。”苏若芙朝三人行礼离开。 苏景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似乎暗了一分。 “你呀!可算是醒了,你都不知道,这几日家里有多担心你。总是这么任性,这回受苦了吧。”苏景琛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孩,宠溺道。 “对不起,让大哥担心了。” 苏景宁低着头不敢看镇国公,怕一抬头他们发现她通红的眼眶。 “你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阿爹。” 苏景琛看着妹妹一脸复杂,妹妹喜欢谁不好,要喜欢凌王,那凌王看着懦弱无能,一事无成,可他生在帝王之家,能在风起云涌,尔虞我诈的宫廷中活到现在,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人物。皇家复杂,他不想妹妹卷进去。 苏景宁杵着头不说话,看的镇国公头疼不已。以为她还在闹脾气,这从小就死倔的性子也不知究竟像谁。 看着自小千娇万宠养在手心的女儿,为了一个男人这么糟践自己,心疼又无奈。 “哎……那凌王。你可知阿爹为何不同意你和凌王在一起?凌王虽不受陛下重视,可他毕竟是皇帝的儿子。我苏家执掌大周数十万将士,为父又只有你这么个嫡女,你若和他在一起了,你可知这背后牵扯有多大,稍有不慎,那就是要祸极满门的呀……”镇国公还想苦口婆心的劝女儿一番,就被苏景宁的动作打断了。 苏景宁撑起身子,对着镇国公跪坐在床上,朝他俯身一拜。 “阿爹,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是宁儿不懂事,我不喜欢凌王了,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提此事了。” 这动作吓了镇国公一跳,和苏景琛对视一眼,眼中充满怀疑。 他上前把苏景宁扶起,握着女儿的双肩,神色认真的看着她。 “真的?” “嗯,女儿不喜欢他了。”苏景宁故作伤神的回道。 “好!不喜欢就不喜欢,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凌王配不上我的宝贝女儿。”镇国公哪敢多问,生怕女儿又反悔。 额,这天下也就阿爹敢说皇帝的儿子配不上自己了吧。 “阿爹,妹妹刚醒,先让她好好休息吧。”看着妹妹有些疲惫的脸色,苏景琛不想在打扰她,拉着父亲要离开。 “嗯,宁宁好好休息。万事都要先养好身子。” “好。”苏景宁目送着二人离开,才又躺下。她真的有些累了,这身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弱了,她这自小就带着的寒症,怎么也根治不好。 她没再提刚才的事,因为她知道,大哥已经对苏若芙起疑心了,大哥看着温文儒雅,待人亲和,可没人知道,镇国公世子是个笑里藏刀极为护短的人,特别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 苏若芙,你不是总是装做知书守礼,乖巧善良的样子吗?那我就一点点撕碎你的伪装。 第3章 落湖真相 “阿爹,你相信宁儿落湖当真是因为凌王?她虽偶尔有些任性,但她和京中的贵女们不一样,宁儿断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拿自己的性命冒险。”苏景琛和镇国公并肩走在苏府花园里。他若有所思对镇国公道,眸中晦暗不明。 “我当然不相信,宁儿自幼经历的就比别人多,又机敏聪慧,怎会做出什么投湖自尽,以命相逼的事来。”镇国公负着手,刚毅的脸上掩着一丝对女儿的骄傲。 “我也不相信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苏景琛含笑道。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微敛。 “倒是阿芙这些年似乎变了不少。” “哎,宁儿落水的事你好好查查,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究竟出自哪里也好好查查。可不能让宁儿平白受了委屈。”镇国公想着自幼养在身旁,当做嫡亲女儿宠护苏若芙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是”苏景琛低头应下。又陪镇国公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就和镇国公分开了。 在回自己青竹院的路上,他特意绕到了当日苏景宁落水的地方走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就在他失望要离开时,突然发现桥边的草丛里似乎有东西,他走近一看,俯身捡起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块指甲大小的滑石。 滑石? 府里怎会有滑石?他又走到桥上一点点仔细观察,果然在桥板上发现了一点点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白色粉末,是滑石粉! 当日妹妹落水竟真的是有人故意的。苏景琛想到今日看到的因落水而寒症发作脸色苍白的妹妹,俊颜顿时沉了下来。 竟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欺负妹妹,这人真是活腻了。 他小心的掏出帕子将捡到的小半截滑石和那小堆滑石粉收了起来,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景宁醒后就窝在暖阁中,几日都不曾出院门,阿娘又吩咐了府中的人,说她寒症犯了,让大家都别去打扰她养病。苏景宁也乐得清闲,心情舒畅,身子也好了许多。 “云雅,今日去看看祖母吧,我好些日子没见过祖母了。”苏景宁今日起的早,穿着一身冰蓝色银绣云锦裙,梳着好看的流仙鬓,明媚贵气。气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好呀,小姐一病,都好些日子没出门了,都这么多日了,老夫人气也该消了。”云雅给苏景宁披上了雪狐绒斗篷,又拿了伞。才随苏景宁出了院子。 是好些日子没出门了,有些人也该解决了。 屋外飘着细碎的雪,路有些滑,她们走的极慢。苏景宁仔细的看着镇国公府,这是前朝一位闲王的府邸今,后来先帝登基赏给了助他打天下的祖父,修的精致大气,假山流水,无一不是精心设计的。 苏氏一族,立足大周百年,世代簪缨,繁荣昌盛,前世却因自己毁于一旦。这一世,她定要护住苏氏满门! 苏老夫人虽出生贫寒,却是个奇女子,文武双全,年轻时和老国公征战沙场辅佐先帝,极得先帝信任,更是因功以女子之身被受封舞阳将军,天下平定后,就辞去了军中官职,安心做了镇国公夫人。 老国公去的早,老夫人又喜静,常年在松华院中为苏家子孙祈祷,很少出院子。 苏景宁到时,老夫人刚起。她身边侍奉的秦嬷嬷一看到苏景宁,都惊到了。 “哎呦,这一大早下着雪呢,路滑。二小姐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祖母,祖母起了没。” 苏景宁有些怕,前世她不听劝阻离了家,投奔了凌王,祖母对她最失望。她至今都忘不了祖母那失望透顶的眼神,那之后不久,祖母就病逝了,她竟也没敢再回去看她一眼,后来大哥告诉她,祖母逝前还在念着自己。她心中悔恨,但为时已晚了。 “老夫人刚起,这会儿正用早膳呢。看见二小姐来,老夫人定会高兴的。” 秦嬷嬷连忙领着苏景宁进了屋。 “老夫人,二小姐来了。” 堂屋里,花白的头发被梳的一丝不苟,簪着古檀梳,身穿棕青色绸袍慈眉善目的老人正端坐在桌前用着早膳。 老太太生的慈眉善目,但却是苏家上下所有人最怕的人。 老人听见声响,手中的瓷勺一顿,没理她们。 “宁儿给祖母请安。”苏景宁也不管冷着脸的老太太,径直走到她面前,朝老太太行了请安礼。 “哼——”老太太放下手中的勺子,转了个身又背对着苏景宁了。 苏景宁看着背对着自己生气的老太太,觉得有些好笑。祖母生气有些可爱,但生气伤身体,她得赶紧哄好她。 “祖母还在生宁儿的气呀,宁儿知错了,祖母就别气啦。咳咳——”苏景宁上前拉住老太太的衣角,撒娇道,又捂着嘴猛地咳了两声。 祖母向来最宠自己,这回想来是真被自己吓到了。听说自己落水那日,祖母在自己身边守了一夜。 听到孙女又咳嗽了,老太太哪还有心思生气。 “快给二小姐端碗润梨汤来,这大冷天的你也敢往雪里钻。”老太太连忙将苏景宁扶坐在身边的软椅上,满脸心疼。 “我想祖母了嘛!”苏景宁抱着老太太的手不放,就知道祖母舍不得生自己的气。 她朝云雅使了个眼色,云雅就端了个盒子上来递给了苏景宁。 “祖母,那日寿宴宁儿没来得及为祖母贺寿呢。现在补上好了” “祝祖母顺心顺意,福寿绵绵,永远留在宁儿身边!” 苏景宁将黑色的雕花木盒递给了老太太。 “我还是第一次见贺寿也能补上的呢,你这丫头呀!”老太太嘴上嫌弃,心里却乐开了花。伸手接过木盒。 “是什么东西呀!”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木盒,是一串晶莹剔透碧玉色佛串。 “这是宁儿自己亲手做的,宁儿第一次做,做了整整两个月呢!祖母喜欢吗?”苏景宁撑着下巴,眼睛紧紧盯着老太太,神情期待。 上一世,她落水后和家里人矛盾加剧,最后也没能将这佛串送给祖母。 “喜欢!当然喜欢!我的娇娇儿送的我都喜欢。”老太太立马将佛串戴在了手上,爱不释手。 “祖母喜欢就好!” 好不容易哄好了老太太,苏景宁陪着祖母用了早膳,又陪着老太太说话解闷,心情格外舒畅,因为今日她就要让彻底苏若芙滚出苏家。 “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带着七公子来给您请安了。” “来了啊,快让她们进来。”老太太一听更开心了连忙让嬷嬷唤她们进来。 祖母与祖父感情极好,祖父一生都只娶了祖母一人,他们一共有三个孩子,三兄弟感情极好,因此阿爹继承了爵位后,也没舍得分家。二婶和三婶也都是极好的人。 “儿媳给母亲请安。” “孙儿给祖母请安。” 苏景宁站在老夫人身旁,看着前世为了苏家惨死在自己面前的两位婶婶,如今都还好好的活着,眼眶不由泛红。 二婶李氏出自江南书香大族,自幼饱读诗书,气质清雅。 三婶出自帝都富商刘氏,精明利落,是个干脆豪气的女子,牵着刚满五岁的七公子苏景怀。 “宁儿也在呢,快让三婶婶看看,身子可好些了?”刘氏一进门就看到了老太太身旁的苏景宁。听说宁儿寒症犯了,她本想去看看,又怕打扰到宁儿,就想着待宁儿身子好些再去瞧瞧。 “宁儿见过二婶婶,三婶婶。”苏景宁朝二人行礼。 “这大冷天的,你寒症又犯了,怎么也敢出来。”李氏声音轻柔,言语间尽是对苏景宁的担忧。 “两位婶婶别担心啦,宁儿身子早好了,如今一点事都没有。”苏景宁含笑回道,怕她们不信还在她们面前转了一圈。 看着女孩眉眼明媚,二人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这孩子这几日闭门谁也不见,整日躲在屋子里。想着几日前府里她和凌王的流言,她们还担心这孩子是真被伤了心,躲在屋子里消沉了呢。 “没事就好。你要是平日里觉着闷了,就找你几个妹妹们,你们姐妹几个出去走走,家里的铺子新出了许多首饰,你们姐妹几个去挑挑。”三夫人刘氏眼神宠溺看着苏景宁。 “知道了,三婶婶。七弟好久不见又长高了不少呢。”苏景宁看着白白胖胖,裹的严严实实的苏景怀,捏了捏他冻的红彤彤的小脸蛋。 “怀儿见过二姐姐。”苏景怀软软糯糯的声音喊的苏景宁心花怒放。 “真乖,二姐姐给你桂花糖吃。”她宠溺的从腰间的荷包里递了一块蜜糖给苏景怀,她常年用药,药太苦了,所以总喜欢带些糖在身上。 “这孩子,几日前知道你落水了,就吵着要去看你,今儿总算见到你二姐姐啦,可开心了?”刘氏满脸笑意的看着苏景怀,给他擦了擦嘴角的糖渣。 “小七,过来,让祖母瞧瞧长高了多少啊。你们也是,别站着啦,快坐。好久没来了,今儿好好陪我说说话。”老太太瞧着喜庆的苏景怀,连忙唤她们到自己身旁去。 李氏和刘氏领着苏景怀走在前面先坐了下来。 苏景宁坐在苏景怀身边,一直在逗他玩,笑的停不下来。几人坐下没一会儿,苏景琛就来了。 “给祖母请安,见过二婶婶,三婶婶。” “琛儿也来了,今日不忙吗?”苏景琛军务繁忙,老太太也许久没见他了。 “今日休沐,孙儿来看看祖母。”苏景琛其实是来找苏景宁的,那日落湖之事,他查到了是何人所为。 “好,快坐,快坐。”老太太满脸慈爱。 苏景琛坐在妹妹身侧,看着笑容明媚的妹妹,心中酸涩,是他没保护好妹妹,竟然没发现妹妹身边有那么一个心机深沉阴毒的人,妹妹要是知道害她落水的是苏若芙可该有多伤心。 “宁儿,你可知那日你.....”苏景琛正打算和苏景宁说她落水是被人害的,话就被人打断了。 “哇,祖母,今日松华院可真是热闹,芙儿大老远就听见笑声了。”苏若芙突然闯了进来打破了里面的欢乐。 “芙儿也来啦,今日我这松华院可真是热闹!快,快来坐。”苏若芙在老太太面前总是温善可爱,老太太一直很喜欢她。 “谢谢祖母,二姐姐终于出门了,芙儿总算是放心了,这几日芙儿可担心了。”苏若芙看到了苏景宁,想要如往日一般拉着她的手撒娇一番,这几日不知为何苏景宁总不见自己。 谁知,手刚伸出去,就被一旁一直冷着脸的苏景琛挡住了。 “大哥?”苏若芙疑惑。 “哦。你可是真的担心宁儿?”苏景琛沉着一张俊朗的脸,似笑非笑的紧紧的盯着苏若芙。 “大哥说什么呢,二姐姐自幼待我如亲妹妹,我当然是真的担心二姐姐啦。”苏若芙被问的一脸懵。 “亲妹妹?那你就是这般对待对你好的如亲妹妹一般的人?”苏景琛压着怒气,将那日他在沉心湖找到的滑石和滑石粉仍在了她面前。 一桌子的人都被苏景琛突如其来的怒火吓着了,苏景琛向来对家人脾气极好,总是温文尔雅,她们从未见过他动怒。 苏若芙看着桌上的滑石还有滑石粉,脸色刷白。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二夫人看着玉白色的石头,拿起来瞧了瞧。 “这是滑石?质地极软易磨损,还可入药,这滑石只产自南境,南境的医师总喜欢用它入药,我来帝都多年,还没见帝都有医师用这个入药。琛儿,这是哪找到的?和阿芙有什么关系,你们可是有误会啊。”她担忧的看了一眼苏若芙,有些疑惑,琛儿怎会发这么大的火。 “滑石确实可以入药救人,可是将这滑石粉抹在沉心湖的桥板上,那可就不一定能救人了。三妹妹,你说是不是?”苏景琛看着脸色苍白的苏若芙继续笑着道,只是幽深的眼底更加冰冷了。 “大哥是觉得我将滑石抹在了沉心湖的桥板上,害二姐姐在祖母寿宴落水。大哥可有证据,为什么要冤枉我!”苏若芙心中一片冰凉,但依旧不承认,因为那日没人看见自己在桥上抹了滑石粉。大眼看着苏景琛,泪水就哗哗往下流。 “是啊,琛儿,这事你可查清楚了?”老太太有些心疼苏若芙,不太相信这个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善良可爱的孩子会做出这样的事。 第4章 收拾苏若芙 苏景琛冷眼看着她,心中更加厌恶,这么多年,他竟第一次发现他们这位苏家养女这般演技卓绝。 “涂飞,把人带进来。”苏景琛朝门外喊了一声。 就见身材壮硕的涂飞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苏若芙一见那男人,吓的从椅子上跌落在地。 完了!全完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这是城北石料铺子的老板,是南境人。三妹妹可曾见过他?” “不,我没有,我没见过他。”苏若芙慌了,连忙否认道。 “可他见过你呢。老板,你说是吧。”苏景琛含笑看着她 “是,这位小姐来过小店,小店偏僻人本就不多。这位小姐气质出尘,衣着金贵,又买滑石这种东西,小人就记下了她的脸.....” “你撒谎,你怎么可能见过我的脸,我明明...”苏若芙脸色惨白,想要为自己辩白,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众人一听,脸色骤变,老太太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秦嬷嬷,去把公爷和夫人请来。” “不,祖母,你听我解释,不是的,二姐姐,真的不是我。”苏若芙涕泪俱下,好不可怜。 “把三小姐带到偏殿,把无关的人带走。”老夫人冷声下令,不留一点情分。 苏若芙挣扎哭喊着被人带到了松华院偏殿。屋里的众人都冷着眼瞧着她,要知道,宁儿可差点因为她没了性命。 不一会儿,镇国公苏泊和夫人就急匆匆赶来了,苏夫人脸色沉的可怕。她这几日也在查女儿当日落水之事,还有女儿和凌王的谣言。没想到,竟查出了苏若芙与凌王有私情。二人设计让宁儿和凌王纠缠不清,想让宁儿嫁入凌王府。来获取苏家对凌王的支持!她本想去找苏若芙问个清楚就被老夫人喊来了。 正好,这笔帐就一并算了。 苏夫人看着女儿,心疼不已,轻抚了抚女儿消瘦的脸颊。 “别怕,阿娘给你做主。” “把苏若芙带过来。”镇国公脸色也不太好,朝侍从吩咐道。 苏若芙一见道镇国公,就扑了上来。 “阿爹,阿爹,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阿爹你信我。” 镇国公退了一步避开了苏若芙,失望的看着她,没说话。 苏夫人将她一把扯开,怒扇了她一巴掌。失望至极,气愤至极。 “苏若芙!自我苏家怜你身世可怜,年幼丧父丧母,孤苦无依,将你收入苏家,冠你苏姓,护你周全。你可知当年为了收养你苏家冒了多大的风险,这些年,苏家上下护着你,爱着你。你竟如此恩将仇报。陷害宁儿落水,险些丧命,又散步谣言,让外人以为宁儿和凌王纠缠不清,坏宁儿名声。你说说,和凌王纠缠不清的人究竟是谁!” “阿娘,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听信了凌王的话,求您别不要我。阿爹,阿娘,求您们别不要我。”苏若芙跪在地上,狠狠的朝她们磕头认错求原谅。头都磕出血了也不顾,神色凄惨可怜。 “别叫我们,我们只有四个孩子,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苏家的三小姐。”苏夫人恨的眼眶泛红,这么多年,她们竟养了条毒蛇在身边,还差点害了自己的孩子。 “泊儿,忘恩负义之人苏家留不得!你若狠不下心,就由我来做这个恶人。”老夫人神情威严,端坐在主位上,看向镇国公苏泊。 “娘,儿子知道了。”镇国公朝老夫人行了一礼,转身看向苏若芙。 看着哭的可怜的苏若芙,眼神冷漠,若非这孩子在自己身边养了十几年,此时在这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当年收养你,是看在你父亲与我多年的情分上,不忍看你在外流落。这些年我苏泊将你当作嫡亲养在苏家,当做苏家小姐,好生养着你。可你不顾恩情,做出了对不起苏家的事,那苏家就留不得你了,从今以后,你就改回陈姓吧,我会对外宣布你与苏家再无任何关系。明日起,就离开苏家,我派人送你回南境,从今往后就别回帝都了,苏家也不会再护着你,你好自为之吧。”镇国公沉声对苏若芙说道。 “不,不可以,阿爹,我不要。是我错了,我改,我不要回南境。”苏若芙痛哭不止,她不想离开帝都,做回罪臣之女。 “你害的宁儿差点失了性命,我们没杀你,只是送你回南境,你还有什么不满?”苏景琛忍着怒意,生怕自己忍不住会掐死她 苏若芙身子一颤,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朝镇国公夫妇磕了三个头。 “是芙儿对不起苏家,对不起二姐姐,那今日我就把我这条命赔给二姐姐,赔给大家!”苏若芙含着泪说完,便趁着大家不注意,猛地冲向苏景宁身后的柱子,想撞柱自尽。 “不要!” “啊——”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老夫人,三夫人李氏惊呼出声。二夫人都被吓得猛地闭上了眼。 “唔....\\\"一声闷呼唤醒了大家。 苏若芙撞柱的动作被离得最近的苏景宁拦下来。她用身子挡在了苏若芙身前,其实撞得并不疼,苏若芙那么怕死,怎么可能会舍得死,她不过是想让大家因此怜悯她,放过她罢了。自己怎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宁儿!” “宁儿,你怎么样?”众人被苏景宁吓了一跳,连忙将苏若芙拉开。担忧的围着苏景宁。 苏若芙没想到,苏景宁会救她,坏了她的好事。她在人群外恨恨的盯着苏景宁。 “我没事,只是不想她死在祖母的院子,脏了祖母的地方。”苏景宁摇摇头,被苏景琛扶起,看着苏若芙眼神嫌恶。 “啪——”苏若芙又被苏夫人打了一巴掌。 “你要死?那我便成全你,来人,把她带入刑戒堂,打七十大板。” “你想还了苏家的恩情?那便去刑戒堂领七十大板,若你挺过了七十大板,那苏家于你十几年的恩情就此作罢,日后你与苏家再无半点干系。若你没挨过去,那便只能怪老天不留你了。” 苏夫人垂眸看着瘫倒在地上的苏若芙,冷声说道。她本不想要了苏若芙的性命,毕竟她也养了这孩子好些年。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自己的底线,伤害宁儿,那就别怪她无情了。 苏若芙神情俱灭,七十大板!这与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不,七十大板会死人的!不......” “把她的嘴堵上,带走!”苏夫人不再看她,吩咐府兵将她带走。 苏若芙还想向旁边的人求救,可是发现大家都围在苏景宁身边,没人在意自己。 最终,苏若芙被府兵押着带走了。 “宁儿,是阿爹没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镇国公看着女儿大病初愈,苍白的面容,心中悔恨,当初为何执意收养苏若芙,害女儿受了苦。 “我没事了,阿爹,别担心。”苏景宁笑了笑对他们安慰道。 苏景宁脸色本就惨白,如今看起来就像强撑着笑来安慰他们,出了这样的事,最难受的因该就是宁儿了,她自小待苏若芙如亲妹妹,如今苏若芙竟这般算计她。 看着满心满眼都是关心自己的家人,苏景宁心中一暖。这么好的家人,前世她是瞎了眼,才会为了一个负心汉辜负她们。 “琛儿,送你妹妹回去。”老夫人沉声对苏景琛吩咐道。 “宁儿,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苏景琛看着脸色惨白的苏景宁神色疼惜道。 “哥,我想自己走走,我自己回去吧。”苏景宁神色平静,对他们行了礼才离开了松华院。 离开松华院后,苏景宁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绕路去了刑戒堂, 苏家百年将门,向来门风森严,以武治家。刑戒堂是苏家惩戒犯错子孙或下人的地方,前世拜苏若芙和凌王所赐,她也在刑戒堂领了四十大板,打完就只剩半条命了。 “二小姐。”负责看守的府兵看见了苏景宁连忙行礼。 苏景宁朝他点了点头,便径直走了进去。 苏若芙正被两个人压着挨板子,惨叫连天。苏若芙被按在长凳上行刑,一旁她的贴身丫鬟春兰想上前替她,却被人死命拦着。 看见苏景宁来了,负责打板子的人才停下。 “二小姐。” “先下去吧,我有话与她说。”苏景宁声音沉冷。 “是”府兵听命退下,只留下了苏景宁和苏若芙。 苏若芙被打了三十一板,已经被打的动弹不得了。她狠狠的盯着苏景宁,若不是她,自己怎会落入这般田地。 “苏景宁!你不要得意,我今日所受的,来日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苏景宁看了她半响,缓缓蹲下身子,与她直视。 “苏...不,如今该叫你陈若芙。你可知,大哥是如何怀疑是你害我落湖的?又是如何找到那位卖给你滑石的老板?明明你已经派人将他灭口了。”苏景宁轻抚着她的脸颊,眼神中都是嗜血的杀意,含笑说道。 “是你!原来是你!你早就怀疑我了。”陈若芙恍然,她设计的如此周密,怎会被人察觉,原来是她。 “是呀,是我故意让大哥和阿爹听到你和凌王关系不一般,让大哥和阿爹对你起疑。又让人扮成了那老板的样子,在城北等着大哥的调查。” “你早就知道我和凌王的关系了!那你为何不揭穿我?还要中我的计,摔下沉心湖。”陈若芙含恨,她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露陷的。 “若不摔下沉心湖,你如今怎会在这挨板子呢?我的好妹妹。”苏景宁含笑看着陈若芙,突然猛的掐住了她的脖颈,用了十足的力,掐的陈若芙青筋暴起,喘不过气。就在陈若芙快要断气了时,苏景宁才缓缓松开了手。 陈若芙惊恐的看着苏景宁,就在刚刚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已经踏进了地狱。她从未见过苏景宁这般眼神,冰冷蚀骨,只一眼,就让她浑身颤抖。 “陈若芙,你若只是害了我便罢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苏家人头上!”苏景宁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陈若芙。杏眸冰冷,看着她的眼神犹如在看着一个死人。 “不,你不能杀我!我若出了什么事,凌王不会放过苏家的。”陈若芙威胁道,神色竟有些得意。 “杀你?你以为你可以这么轻松的就可以死了,陈若芙,这只是开始,你可别让我失望啊,如果这么轻易就死了,那可就没有意思了。”苏景宁嘴角噙着好看的微笑,垂眸看着陈若芙,眼神冰冷。 陈若芙在她的眼底看到了浓浓的恨意,恨意似乎已经浸入了骨髓,令她不寒而栗。 “至于凌王?呵——,他也配威胁苏家!”凌王就如同一颗长在苏景宁伤口上的毒瘤,每每想起,都令她恶心。 说完便不再看陈若芙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第5章 苏家女儿 行刑的府兵送苏景宁离开。 苏景宁问道:“打了多少板了?” “回二小姐,三十一板了。”府兵低头回道。 “嗯,留她一条命吧,别让她死在苏府,脏了苏府的地方。”苏景宁声音冷了一分。 府兵是个机灵的人,立马会意,她们二小姐向来就温柔善良。 “是,二小姐放心。” 苏景宁没理他,只是轻声对落在身后的云雅说道。 “云雅,我们回去吧,这外面可太冷了!” “好,小姐。”云雅撑开伞,替苏景宁挡住了风雪。 回到自己暖阁,就看见了在屋里等了许久的月寻。 “月姑娘来了?”云雅缓缓朝屋里一身紫色罗裙的女孩行了一礼。 “云雅,出去吧,别让人来打扰。”苏景宁将狐裘递给云雅,并叮嘱。然后和月寻进了里间。 月寻是她小时候因病,在江南外祖家休养的那几年在路边救的小乞丐。那会儿月寻被人为了一个馒头差点打死,她刚好路过就救下了她,那之后月寻就日日跟在自己身后,赖上了自己。她没办法,就将月寻留在了身边。 后来她发现月寻在算账经营方面极有天赋,她就找了先生教她识文断字,又给了她五万两银票,让她试着做些买卖。没想到这一试,就试出了个江南女首富,如今府中除了云雅,云清没人知道月寻和自己的关系。 前世,穆凌之所以能成功登上帝位,少不了月寻的金银堆砌。 “小姐,怎么才几月不见你就瘦了这么多。我听说你寒症又犯了,特意从江南带了许多名药,我把它放在了风亭楼,记得让人去取。”月寻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眉目婉约,声音娇软。看见苏景宁瘦了许多,担心的不行。 “知道了,这次找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个事。”苏景宁倒了杯暖茶,递给了月寻。 “小姐,你说,月寻若能做到,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替小姐完成。”月寻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认真。 “我想知道两年内能否将风亭楼开遍大周,甚至开到大周边境四国。”苏景宁看着月寻,眼中的野心没有一点掩饰。 月寻心中一惊,小姐这是要… “我要建一个能观听四海的风亭楼。”苏景宁沉声说出了月寻心中所想。 “风亭楼这些年生意很好,江南超过半数的产业都在风亭楼名下。当年小姐怕暴露给苏家带来麻烦,所以一直让我停留在江南。但江南富庶,这些年积攒下的积蓄足够在半年之内在大周各个大小城镇开上一间风亭楼了。至于其他四国,除了南境的南越国与风亭楼有生意往来会快些,大概需要一年的时间,其他三国,我不能保证两年内能否做到。”月寻缓声回道,心底已经认真在盘算怎么在各地开楼了,就差拿出算盘来了。 “不必太过着急,缓缓扩展,别让人起疑,只要在两年内能掌控大周往来情报就行。特别是边境,和帝都。若是银钱不够或有其他问题随时派人通知我。”苏景宁沉思良久后才吩咐。 “是,月寻定能为小姐建好风亭楼。”月寻神情期待激动。 苏景宁看着好笑,这丫头问都不问自己为何要建一个情报网网,就已经要磨拳擦掌想要去办了。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我要建一个情报网?”苏景宁挑眉问道。 “小姐自有小姐的用处,月寻只要能替小姐办好事,为小姐分忧就好。”月寻低着头回到。 苏景宁心中一暖,看着还好好活着的傻丫头,上一世月寻为救自己被刺身亡,这一世她要好好护住她,让她给自己赚一辈子钱。 “好了,记得万事小心,以自己安全为先。”她柔声叮嘱道。 “知道了,小姐。” “我有些乏了,你先离开吧。”她闭上眼朝月寻挥了挥手。 月寻穿上了黑色斗篷,朝她行了礼,才从窗户翻了出去,转瞬间消失不见了。苏景宁一点也不担心她会被发现,因为月寻账算得极好,轻功也是顶级的,苏府的侍卫几乎没有她的对手。 她要将天下消息流传都尽数握在手中,这样才能随时防备各方对苏家的明枪暗箭,保苏家在阴诡晦暗的朝堂中不被沦为任人拿捏的棋子。 “小姐,该喝药了。”云清端着黑漆漆的药走了进来。 “放那吧,我一会儿自己喝。”苏景宁看见药就头疼。 “不行,夫人吩咐我要看着你喝完。这药是苦了点,但这方子是二夫人特意请江南名医开的,对你的寒症有奇效,小姐再坚持喝半年,说不定小姐的寒症就好了。”云清苦口婆心的劝着,小姐什么都好,就是不太爱喝药。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喝。”苏景宁知道这丫头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自己懒得听,端着碗猛地将药灌了下去。苦的舌头直发涩。 云清急忙递给了苏景宁一颗蜜枣,让她改改嘴里的苦味。 含了个蜜枣才去了嘴里的苦味。 “云清,我乏了,我想眯一会儿。”今早起太早了,这会困的很。 “那我服侍小姐睡一会儿。” 苏景宁一睡就睡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 苏景宁睡了一下午,头脑睡得昏沉,便穿好衣服,想去院子里清醒清醒。 一出门就看见了在她院门前探头探脑的几个女孩。 “二姐”几人被发现了,同时喊到。 苏景宁眉眼一弯,柔声道“快进来。大冷天的,在雪地干什么?担心别冻着了。” “快坐,冷死了,快烤烤,暖暖身子。”苏景宁让她们坐在了自己的暖炉旁,然后自己才坐下。 苏景宁看着三个女孩子,心中微痛,这才是她的血亲姐妹,前世自己却为了两个外人伤她们至深。 苏家只有五个女儿,她还有个庶出的姐姐,苏家大小姐苏洛菁,姐姐自幼待她极好,只是两年前嫁给了城阳侯府次子裴清萧,裴清萧年少有为,如今被外放做官,在南境祁州做祁州知府,姐姐也跟着他每年年关才能回家。 这是二叔家的两个女儿,苏家四小姐苏洛葶和苏家六小姐苏洛晚。还有三叔家的五小姐苏洛舒。 苏家向来极重嫡庶,侍妾在苏家的地位比下人还低,因此苏家庶出的儿女都只能由嫡母抚养。也因此苏家向来门楣干净,家宅安宁,从未有过纷争。 苏家百年将门,国之栋梁,因此苏家儿女皆要学习兵书武学,排兵布阵之道,她们兄弟姊妹们自幼一起习武读书,感情极好。 “你们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是做什么呢?”苏景宁声音轻柔。 “二姐,我听阿娘说了今日的事。想来看看二姐,但怕扰着二姐休息。”苏洛葶一身烟绿色云锦袄裙,容颜清丽,性情温柔,被二婶婶养的书香知礼。 “二姐,你可好些了,这些日子我们想来看你,可阿娘老拦着我们不让我们来,说我们太吵了,会打扰二姐养病。今日还是我们偷偷出来的。”年纪最小苏洛晚梳着利落的随云鬓,一袭浅粉色锦缎桃花袄裙,腰间别着一个赤红色骨鞭,小脸圆润,看着古灵精怪。 “这丫头,一听是陈若芙害的二姐落水的,气的拿着她的赤骨鞭,要去给二姐报仇,好不容易才将她拦下,二伯母罚她抄书呢,她却偷偷溜出来了。”一盘和苏洛葶一般大的一袭鹅黄色绒裙,眉目明艳的苏洛舒看着小妹,摇着头笑道。 “真的?晚儿又惹二婶婶生气啦?”苏景宁宠溺的看着苏洛晚。她是苏家最小的女孩,虽是庶出,但二伯母一连生了三儿子,没有自己的女儿,因此对两个庶出的女儿视如己出,悉心教导。可这个小女儿却自幼被兄长姐姐们宠惯了,性格跳脱,实在是令二婶婶头疼。 “没有,我只是想去给二姐报仇,那陈若芙竟如此恩将仇报,伤害二姐,真是枉我还叫了她那么多年三姐!”苏洛晚眼神愤恨,她向来不太喜欢那个娇柔造作的三姐,一点都没有她苏家的将门之气。 “你呀!难怪二婶婶生气,那陈若芙虽伤了我,但阿爹将她逐出苏家了,阿娘又罚了她七十大板,这些就够她受的了。从此以后她就是个外人了,你又何必和一个外人置气呢?”苏景宁伸手点了点苏洛晚的额头,轻声开解道。 “好像也是,二姐说的有道理,是晚儿想岔了。可是,阿娘若是发现我偷跑出来,没有在房里抄书,定会罚我的。二姐,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你得救我。”苏洛晚抱着苏景宁的胳膊撒娇道,模样俏皮可爱。 “不行,二姐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寒症又犯了,你别想了,等会儿乖乖和我回去。”苏洛葶柳眉轻蹙,面容严肃的看着自家妹妹威胁道。 苏洛晚向来怕她这个姐姐,身子一抖,抓着苏景宁的手更紧了,还躲到了苏景宁身后。 “我不!” “苏洛晚!”苏洛葶更生气了。 “哈哈哈哈,好啦,你们姐妹俩怎还像小时候般喜欢吵嘴。”苏景宁将她从身后拉了出来。又柔声对苏洛晚道。 “二伯母那么温柔,怎舍得真罚你,不过是想让你多读读书,写写字。” “我可不想整日读书写字,弹琴跳舞的,我苏家满门将才,哥哥姐姐们个个身怀绝技。我也想要练好赤骨鞭,日后可是要上阵杀敌,做个所向披靡的女将军的。”苏洛晚嘟着嘴不满道。 苏景宁苏洛舒几人好笑的看着她,竟一时间没法反驳她。 苏景宁看着她,想起来前世,晚儿后来真的去了北境,挥着她的赤骨鞭,晓勇无敌,成了苏家的小晚将军。只是后来苏家军中生了叛徒,父兄们战死,是她拼死将兵符带出了北境,交给了自己。她死的那年才十七岁,本是灿烂耀眼的年纪 ,却死在了了那片荒芜的土地上。 她说的对,苏家满门将才,百年来从不出废物,她们这一辈,苏家六位儿郎皆十岁便上阵杀敌,个个少年英雄,护卫大周。 苏家的女孩也是自幼文武皆通,兵法布阵,无一不精。四妹妹是阵法奇才,前世穆凌苦寻的苏氏阵谱不过是四妹妹无聊,随手编篡的苏家零散阵法。五妹妹对兵甲器械十分敏感,苏家铁甲军用的弓弩经她改良后便可百步穿杨,使苏家铁甲的黑铁弩名震北境。 可前世她这几位惊才艳艳的妹妹最后都惨死在了穆凌的一声苏家叛国,满门尽诛的命令之下。 这一世,她要护好妹妹们让她们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做自己喜欢的事。 姐妹几人在苏景宁的暖阁里一起用了晚膳,又欢欢喜喜的说了许久的闺房话,才各自回府。 第二日一早,下了许久的雪停了,竟出了太阳。 苏景宁正在用早膳,云雅就匆匆进来了。 “小姐,陈若芙没死,只是被打的血肉模糊,伤的不轻,昏迷不醒。” 苏景宁手一顿,问道。 “阿爹阿娘那边怎么样?” “夫人知道后,让人将她先送去郊外的庄子去了,让她醒了立刻离开。夫人说,她不想再看见陈若芙。” “老爷今日一早就和派徐叔对外宣称,苏家养女苏若芙不顾苏家十年养育之恩,谋害嫡姐,恩将仇报,遂即日起,去除苏姓,改回本名陈若芙,自此以后与苏家再无任何瓜葛。” “当年老爷夫人收养陈若芙之事京中世家大都是知道的,这些年苏家是如何对她的大家都是知道的,如今外面的人都唾弃陈若芙是个恩将仇报的毒蛇,她就算想留在帝京,怕是也活不下去了。”云雅轻声说道。 “嗯,知道了。这几日留意府中的人,谁有异动,不必留情,把府中给。”苏景宁放下手中的碗筷,用手帕轻拭嘴角。 “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呆会儿。”苏景宁声音又轻又浅。 “是”云雅留意了一眼苏景宁,小姐似乎心情不好。 苏景宁独自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寒风入隙,冷得蚀骨。苏景宁握着茶杯的手,指尖泛白。 陈若芙还不能死,她要让陈若芙和穆凌一起生不如死,她要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珍视的东西被自己一点点毁掉,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蚀骨灼肤的痛,她要让他们一起下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前世,害了苏家之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哪怕用尽下作手段,哪怕成为前世的自己所厌恶不耻之人!她都在所不惜! 第6章 青佛寺出行 “世子,您来了!” “嗯,宁儿可在里面?”一身清朗的苏景琛,看着云雅眉目温和的问道。 “小姐在屋里…世子,小姐这几日似乎心情不太好,总喜欢一个人发呆,夜里也总是梦魇。小姐向来最听你的,您陪小姐聊聊吧。”云雅犹豫了一下,对苏景琛说道。 “为何?是因为苏若芙?还是凌王?”苏景琛剑眉一拧。 “奴婢不知,只是觉得小姐不似从前般开心了。”云雅摇头回道,心中有些担忧。 “知道了。”苏景琛掀开了门帘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看见了妹妹衣着单薄,独自坐在窗边发呆,窗户大开着,冷风阵阵往屋里灌。自己进来了也没发现。 “你大病初愈,窗户怎么开这么大,寒风毒烈,也不怕再病一场。”苏景琛走过去,将窗户死死关上,不让风透进一点。 “大哥!你怎么来了?”苏景宁眼中惊喜,双眸发亮,只是眼尾处有些泛红。 苏景琛没回她,只是认真的看着她。 “你自落水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可是有心事?” 苏景宁没想到大哥会这么问,顿住了。 “因为陈若芙吗?”苏景琛继续温声道,毕竟妹妹自幼就与陈若芙很亲近。 “不是。”苏景宁低下头,没看苏景琛。只是苏景琛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很浓浓的悲伤。 “大哥,如果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个决定会害了苏家所有人,你会怪我吗?”苏景宁看着苏景琛,眼里露出了少有的脆弱。 苏景琛看着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神情脆弱的妹妹和她眼中深深的痛苦与自责,她的问题刺的自己心中一痛。 “不会,宁儿是我们家的宝贝,我怎么会舍得怪你呢,我只会怪让你做出决定的人。”苏景琛轻轻揉了揉苏景宁的头发,坚定的柔声哄到。 苏景宁心中绞痛,是啊,无论自己做错了什么,大哥都从未怪过自己。可他怎么可以不怪自己!是她害死了苏家所有人! 她恨穆凌!恨陈若芙!可她最恨的是自己!若不是自己愚蠢,苏家怎会背负骂名,尽数惨死。 她清冷的声音竟有些哽咽,眼尾泛红,情绪突然有些崩溃。 “可是,大哥!你该怪我的!是我错了,我害死全家!为了一个人,我不顾爹娘劝阻,背离苏家,为他四处奔波谋略,为他上阵杀敌,助他一步步登上了高位,才功成身退,满心欢喜的等他来娶我,没想到,等到的确是他的背叛!他和苏若芙合谋勾结设计陷害苏家,让苏家背上叛国罪名!让阿爹和哥哥们死在了那片荒凉的地方土地上,无人收尸,曝尸荒野!让我亲眼看着阿娘和婶婶们,还有妹妹们一个个死在了我面前,却无能为力,一个人也没救下!!是我害死了苏家所有的人!” “我怕!大哥,我怕你们会又一次因我而死!我怕我会再一次成为苏家的罪人!”苏景宁抱着头,声音越来越浅,脑子里全是前世苏家满门的鲜血,她又惊又怕。 “别怕,别怕,大哥在,大哥还在,所有人都在。”苏景琛看着情绪逐渐失控的苏景宁连忙抱住她,轻声哄道。 他从未见过宁儿这副脆弱惊恐的模样。她这是怎么了! 苏景宁失控的情绪在苏景琛温柔的轻哄声中逐渐平静下来,倚着苏景琛睡着了。 苏景琛小心翼翼的将妹妹抱到了床上,又守着她守了许久,看她睡得安稳才离去。 出了兰雅阁,苏景琛想着妹妹说的那个人,除了凌王他想不出其他任何人,周身弥漫着杀气。他觉得宁儿今天的情绪很危险,整个人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宁儿向来冷静聪慧,从不会这般胡言乱语,究竟发生了什么? “涂飞,去仔细查查二小姐最近都接触过谁,特别是凌王,从出生到现在,一点一滴,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是”涂飞低头领命道。 之后几日,苏景琛每日都会来兰雅阁看苏景宁,问她那日她说的话,她也只说是做了个梦。他看她恢复如常,与往日无异才放下心来,只当她真是做了个噩梦。 今日是帝都奉天节,是大周祭拜天神,以求去除往年污秽,保来年安顺,干干净净入新年的日子。 今日府中众人,脸上总有抑制不住的笑意。早晨北疆来信,边关大胜,苏家众将,晓勇无敌,杀的西凉国节节败退,国力大伤,如今已无精力再战。 陛下大喜,特命苏家众人回朝受赏,与家人过个好年。如今大军已经班师回朝了。 苏景宁接到消息,心中了然,前世也是如此,此番西凉兵败,其实不仅是苏家众将英勇无畏,还因为西凉国内乱,西凉王身死,传位四皇子,大皇子起兵叛乱,西凉内部如今已经乱做一团了,此后半年都已无力在和大周一战了。 但幸得西凉内乱,苏家众人才能得以团聚。二叔和三叔,还有哥哥们已经两年没回家了。 “二姐!二姐!你听说了没,我阿爹他们要回京了!”苏洛晚兴奋激动的声音自老远就能听见。 “六小姐,您慢点。”苏洛晚跑的太快,身后的丫鬟跟都跟不上。 苏洛晚气喘吁吁的跑进了苏景宁的屋中,小脸跑的通红,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 “怎么跑的满头大汗的。”苏景宁笑着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柔声道。 又给她递了杯热茶,苏洛晚一口气灌了下去。 “二姐,阿爹他们要回来了,昨日已经拔营了。今日是奉天节,离新年还有二十五日,今年阿爹和哥哥们能回家过年了!”苏洛晚大眼闪亮亮的,高兴的手舞足蹈。 “是呀,终于要回来了。”苏景宁杏眼含笑,看着苏洛晚。 “二姐,你快收拾收拾,如今你身子好多了,今日是奉天节,我们一起去青佛寺的奉天殿祈福吧,也替阿爹,大伯,三叔,还有哥哥们祈福,保大家都来年无忧。” “你要快些哦,我去找五姐,我们门口见。” 还没等苏景宁回应,就又风风火火的冲出了兰雅阁。 苏景宁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摇了摇头。转头对云清和云雅说道 “去准备准备,我们去青佛寺。”自重生以来,她还没出过门呢。 苏景宁到门口时,苏洛晚她们已经准备好了,大哥也在,苏洛晚趴在马车窗上,不知在说什么,逗的大哥哈哈大笑。看见苏景宁出来了,连忙朝她招手。 “二姐,快来,就等你了!” 苏景宁吩咐云雅去坐后面的马车,然后点点头朝她们走了过去。 “大哥也去青佛寺吗?” “阿娘不放心你们几个女孩子独自去,让我跟着你们,快上车吧,今日好好玩玩,你许久未出门了。”苏景琛揉了揉苏景宁的头,眼神宠溺。 苏景宁一上马车,就被苏洛舒塞了一个暖手。 “二姐,快拿着暖暖手,你如今寒症好不容易好些了,可也不能大意。” 看着手中的暖炉,苏景宁清冷的眉间添了几分暖色。 青佛寺在帝都京郊东山,隐在山间,被山雪覆盖着,许愿极灵,因此香火很旺,今日又是奉天节,此时已经人山人海了。 苏洛舒靠在马车上,看着都快人挤人的青佛寺,清丽的脸色神情有些不耐。她们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还没上山。 “我往日怎么没发现帝京的人这么信佛啊。”她这人向来不信鬼神。 “你日日窝在你那器械房里,怎么知道帝京的人信什么?”一旁的苏洛葶没忍住呛声道。 “四姐不也整日躲在书房里,今日才出门。”苏洛舒不落下风回道。 二人都等到不耐烦了。苏景宁窝在雪狐大氅里好笑的看着二人斗嘴。她突然发现她苏家的女孩什么都好,就是不太爱出门。 “晚儿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苏景宁刚想掀开车帘看看,苏洛晚就窜了进来。 “走吧走吧,我们可以走了。大哥在那等我们呢。” “今日宸王来了青佛寺祈福,帝都的贵女们都来了,如今青佛寺只让少数人上去,好多人都被拦在了山下,还好有大哥在。”苏洛晚跳下马车,伸手扶着里面的苏景宁出来,看到云雅过来了才松开手。 “宸王怎会来这?”苏洛葶皱着眉问道。 “不知道,哎呀,管他呢,反正我们不是来看她的,走吧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苏洛晚拉着她就走。 “二姐,你们快跟上啊。”苏洛晚一袭青绿色罗裙,外罩着同色的斗篷,活力可爱,拉着一身浅紫色刺绣云锦裙,面容温婉的苏洛葶,引得人们频频回头看。 苏洛舒看她们跑了,也拉着苏景宁跟了上去。 因为苏景琛在,宸王的人认得他,她们一路上山还算顺遂。 宸王穆衡,聪敏英俊,年少多才,温和良善,被称为帝都第一才子,是当今陛下和淑贵妃的儿子,陛下十分宠爱这个儿子。帝都的贵女们都想嫁给他。 苏景宁心中冷笑,温和良善,皇家人怎会有温和良善之辈。她知道的宸王是个阴狠毒辣,连自己王妃也可以牺牲的人。前世,宸王为了和穆凌争夺帝位,将自己的倾城王妃献给了 南越王,以求南越支持,最后宸王妃不堪受辱,自尽于去南越的路上,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二姐,发什么愣呢,走吧,到我们了,你这回一定好好拜拜,去去身上的病气,要来年健健康康的。”苏洛舒看苏景宁看着佛堂发愣,拍了拍她。 “好”苏景宁看着香火缭绕,气氛肃穆的佛堂,她不信佛,若信佛有用,前世苏家就不会满门惨死,背负骂名,所以她只信自己。 苏景宁接过佛像前小师傅递来的沉香,神色虔诚的拜了拜,将香插进了香炉里。然后双手合十跪在了香垫上,闭上眼。 “愿我苏景宁这一世拼尽全力能护家人无虞,保家人无忧。” 拜完出来后,苏洛晚不知从哪打听的消息,说青佛寺有棵千年的桃树,能求姻缘或心中所想,吵着要去看。她没有心思,但看其他两位妹妹也挺想去的。 “你们去吧,我不太想去,我在这等你们。” “大哥,你带着妹妹们去吧,人多你看着点她们。” 苏景宁懒得再走了,又担心青佛寺人多杂乱,便和苏景琛道。有大哥在,她就不担心了。 苏景琛看着眉间有些倦色的妹妹,又看了已经跑远了的苏洛晚三人,沉声道。 “好,那你乖乖在这等我们,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嗯” 苏景宁站在在青佛寺廊亭前,听着悠远的钟声,看着山间雪雾翻涌,心中自重生来所带的怨气,似是被抚慰平静了些。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苏二小姐。”一位身着青衣的小和尚朝苏景宁缓缓行礼,问道。 “你是何人?”云雅警惕的拦住了小和尚。 “云雅,不得无礼。” “我是苏景宁,不知小师父找我何事?”苏景宁朝云雅点点头,对小和尚问道 “小纳无禾,慧海大师说施主是他等的有缘人,不知可否与施主见一面。”无禾小和尚低头回道。 “慧海大师?”苏景宁疑惑,杏眼中带了几分危险,她听说过青佛寺的慧海大师,佛法无边,渡人无数。连当今陛下也对他十分敬重,他怎会知道自己。 “正是,师祖说不勉强苏二小姐,若施主想要见他,就随小纳来,若施主不愿,师祖说你们日后还会有缘相见。”小和尚神对着苏景宁垂首行了一礼。 苏景宁看着这位眉目清秀的小和尚,犹豫了半响,大师既这么说了,那她知道日后定会与这位慧海大师见面,还不如今日就弄清楚对方想干什么。苏景宁对云雅轻声道: “云雅,你在这等着,我去见见慧海大师。” “可是小姐,你与那大师素不相识,不可信。”云雅担忧拦住苏景宁。 “没事,我去去就回。”说完跟着元禾小和尚走了。 元禾小和尚带着苏景宁一路朝青佛寺后山走去,青佛寺后山,幽静祥和,古木盘桓。小和尚一路都没和苏景宁说话,只是安静的将苏景宁带到了一个青竹小院,安静雅致。他并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朝里面拜了拜。 “师祖,苏二小姐到了。” 然后又低头给苏景宁行了一礼。 “苏二小姐进去吧,师祖在院中等你。” 苏景宁低头浅浅回了一礼,便进了院子。 院中栽种了许多青竹,虽在冬日,却依旧青翠生机。苏景宁绕过青竹林就看见了身着褐色纳衣,在檐下打坐冥想,面容慈悯的慧海大师。 “苏景宁见过慧海大师,不知大师为何要见小女。”苏景宁朝着慧海大师福身行了礼,轻声问道。 慧海睁开了双眼,望向苏景宁,一双看透尘世的双眼似乎穿过了苏景宁的伪装看见了她遍体鳞伤的灵魂。 第7章 再遇 “阿弥陀佛,老衲见过苏二姑娘。苏二姑娘,若不嫌弃,请二姑娘尝尝这青佛寺的清茶。”慧海停下了手中的木鱼,请苏景宁坐下,替她斟了一杯清茶。 苏景宁也不推辞,干脆的坐在了慧海对面,端起清茶抿了一口。入喉苦涩难咽,末了却有一丝回甘沁香。 苏景宁放下茶杯,直视着慧海,杏眸淌荡。 “这茶确实不错,但大师请我来,不会只是想要我尝尝青佛山的茶吧。” 慧海眉眼含笑,面色慈祥,给苏景宁递了一个檀木盒子。 “今日请二姑娘来是因为这个,姑娘命中有一死劫,无可解之法,里面的东西,或可护姑娘化解此劫。” “我与大师素不相识,大师为何要给我这个。” 苏景宁看着木盒,没有动,只是盯着慧海反问,眼神敏锐。 “受故人所托。姑娘还是收下吧。” “景宁向来不收来历不明的东西。”苏景宁将木盒朝慧海推了过去。 慧海了然一笑,“故人是我的故人,也是苏二姑娘的故人,这东西并非来历不明,您还是收下吧。” “我的故人?” 她所认识之人里,没人能和慧海大师扯上关系。 苏景宁将檀木盒子拿了起来,轻轻打开,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红绳编制的手链上面挂着一个水滴型的珠子,晶莹剔透,里面有像是晕了滴红墨水,透着几分神秘,。 究竟是谁?苏景宁没再推辞,将木盒收下了,只是没有戴上。 “景宁谢过大师。”苏景宁低头向大师行了一礼。 慧海朝她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而是闭上眼,继续静坐冥想了。 苏景宁见状就不再停留,起身微微福身给慧海行了一礼就离开了小院。 刚出小院,就听见了不该听的东西。 “娘娘吩咐,今日不能让宸王活着离开青佛寺。等会宸王来了立刻动手。” “是” 七八个蒙着面的黑衣刺客正在低声讨论。 苏景宁小心翼翼的躲在巨大的青松之后,提着裙角,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可不想平白无故卷入其中。 可老天不如人意,刚好她头上的松枝上积雪过多,支撑不住,落在了苏景宁一侧的肩膀上。 “谁!”黑衣刺客听见了声响,警惕的朝苏景宁藏身的地方走去。 “宸王你大爷的!!”苏景宁心中暗骂,没事来寺庙干什么! 苏景宁拔下头上的玉花簪,身形一闪,突然出现在了那名黑衣刺客身前,素手一翻,出手快的让人看不清,黑衣人便用手捂着脖颈倒地了。 另外几人看着兄弟被突然出现的女人杀了,立马掏出短匕,朝苏景宁攻了过去,似是受过专业的训练,出手狠毒,刀刀夺人性命。 苏景宁身姿诡魅,是几人从未见过的身法,竟没被黑衣刺客伤了半分。一来一回之间又杀了两人。 那几个黑衣人似是被逼极了,不要命似的朝苏景宁砍去。 “杀了她,不能让消息传出去。否则死的就是我们。” 苏景宁眼神一凛,又杀了一人,然后朝身后飞快的林子里跑去。因为寒症加重,她太久没有动刀剑,如今稍微一活动,就有些撑不住。她得想办法将他们甩掉。 苏景宁的身法极为诡异,在雪林中犹如幽灵般迅速,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林间,将黑衣人甩在了身后。 好不容易甩了黑衣人,苏景宁累的扶着树,猛咳了起来。咳得半响直不起腰。 “嗖!!”身后传来箭啸的声音,苏景宁身形一闪,才堪堪躲过了暗箭。 锋利的箭头直直射穿了粗壮的松树。 苏景宁心中一紧,是个高手,与刚刚那些黑衣人没法比。她今日是撞进龙潭虎穴了?这青佛寺也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心中回想刚才箭来的方向,和穿透树干的力度,白皙可爱的耳朵轻轻一动。握紧了手中锋利的玉花簪,杏眸微敛,手中发力,迅速将玉花簪朝箭来的方向射去。 “嘭——” 人跌落在地的声音响起,苏景宁心中顿时松了口气。缓缓探出了个脑袋。 看见了不远处面朝雪地的黑衣男人,走了过去,面色冷静的将人翻了个身过来。 人已经死了,玉簪插进了那人的喉咙,血腥至极。苏景宁面无表情的将簪子拔了下来,温热的血喷在了她白皙修长的小手上。 苏景宁嫌弃的在那个黑衣人的身上擦了擦簪子,想将簪子上面的血迹擦干净。眼睛不经意间瞥见了那名男子锁骨一侧的红色彼岸花图腾。 “夜杀阁的红牌杀手” 夜杀阁是一个极其邪恶的杀手组织,杀手遍布四国,只要钱够多,什么人都能替你杀。手段残忍恐怖,杀手实力也极强,这红牌杀手是夜杀阁的顶级杀手。 这人的目标不是宸王! 苏景宁正想起身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嗖——”“嗖嗖——” 好几支箭朝她射来。她连忙飞身一旋,躲了过去。 “嗖——” 又一支箭朝她飞来,她刚俯身躲过另一支飞箭,根本来不及避过这支箭。 就在她以为今日这箭是不中不行了之时 。 她被猛地拽开了,箭从她眼前一寸的地方射了过去。 苏景宁愣了一下,转身朝救她的人看去。 那人背对着她,一手紧握着自己的手腕,一手迅速将手中泛着蓝光的小刀飞了出去,白皙的腕间戴着一串圆润莹白,晶莹剔透的菩提佛串。一袭黑蓝色云锦袍,墨发高高束起,衣服上用银线绣着祥云图腾,身高修长,长身玉立。需得苏景宁仰头看着他,觉得他的背影十分熟悉,像那个… “顾砚安!!!” 苏景宁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会是他! 男人转过身,看着苏景宁。俊脸白皙无暇,如雕刻般的轮廓,精雕细琢的五官,精致清雅,左眼眼角下一颗朱红泪痣,衬得男人如妖似仙,双眸漆黑冰冷,没有一丝波动。 苏景宁心中一震,完了,怎么会遇上这个杀神! 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又传来了长箭破空而啸的声音。顾砚安猛地拉着苏景宁,朝林子深处跑去,脚下飞掠。 她今日是撞了刺杀窝了!苏景宁跌跌撞撞的被顾砚安拉着跑,身后的杀手穷追不舍。这夜杀阁是将红牌杀手都派来了吗?怎么层出不穷的! 她甩开了顾砚安的手,朝他说道,她实在是跑不动了。 “这样不行!我们得想办法杀了他们。” “这样,我们先分开,然后把他们的箭消耗完,逼他们出来。再杀了他们。”说完转身准备去引开那些杀手,就被顾砚安按住了。 “在这躲着别动,我去。”男人声音清冷沉稳,令人不觉心安。 说完看了一眼周围便迅速飞身出去,苏景宁乖乖躲着树后,她听着雪林中“嗖嗖——”的箭声此起彼伏,还伴随着人体倒地的声音,过来一会儿,箭声停了。 她探头去看,发现六七个黑衣人将顾砚安围在中间,出手狠戾。周围还有林林散散的几具尸体。 苏景宁看着顾砚安被前方几人牵扯住了,没发现身后那人准备偷袭的刀! “小心!”女子娇柔冷厉的声音响起。苏景宁身影一闪,替顾砚安挡开了那一刀。左手手臂不小心被划伤了。 “嘶” 苏景宁疼的抽了口气,反手夺过了那人的刀,扎进了那人的胸口,一刀毙命。 苏景宁与顾砚安后背相靠,配合默契,几息之间就将杀手处理干净了。 “呼——” 苏景宁丢了刀,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丝毫没有了平日里的矜贵优雅。 “顾砚安!我怎么总能碰见你被追杀呢?” 她现在气恼的很,连顾砚安也不怕了。 好好的想出门上柱香,祈祈福,被莫名其妙的老和尚叫去说自己命里有死劫就算了,还被连着追杀了两次。 顾砚安立在苏景宁身旁,看着苏景宁左手小臂处鲜血淋漓的伤口,藏在身侧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女孩淡蓝色的衣袖都已经被血浸湿了。 顾砚安什么都没说,只是蹲下身子,半跪在苏景宁身旁,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药粉。然后抓着苏景宁的手腕,抬眸看了她一眼。 “忍着点儿。”男人声音低沉。 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将药粉倒在了女孩的伤口上。 “嘶,疼疼疼”苏景宁皱着眉,想将手抽回去,却被顾砚安牢牢抓住。 抹好药粉后,顾砚安又掏出了一方干净整洁的墨蓝色方帕,轻轻的将苏景宁受伤的小臂包了起来,扎了个好看的蝴蝶结。手法漂亮。 苏景宁看着蝴蝶结,心中有些好笑。谁能想到这位如今的北阳王府世子,日后权倾朝野,矜傲冷贵的摄政王顾砚安蝴蝶结竟扎的这么漂亮呢? “顾砚安!好久不见!”苏景宁看着还有些少年青涩气息的顾砚安,前世对他的那份恐惧似乎消失了。 如今自己眼前的是不与自己为敌的顾砚安,也不是自己要日夜提防着的顾砚安,那自己为何要怕他?何况自己还救过他。 顾砚安长而卷翘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抬眸看见了少女明媚的笑。他眼中的万年寒冰似乎化了些。 “好久不见。” “你怎会在帝都,你不应该在北疆吗?”苏景宁单手撑着地,慢慢站起身子。 “西凉兵败,受陛下召见。”顾砚安沉声回道。 “哦。” 北阳王管着整个北境和西境,如今西凉兵败,陛下召见他们,也是应该的。 “刚才,谢谢。”顾砚安看了眼眉眼惊艳的女孩,低声道。 苏景宁看了看已经暗下的天色,完了,大哥找不到她,这会儿该急疯了! 又看了自己满身的鲜血的蓝色暗纹罗裙。她要是这么回去,阿娘得吓晕过去。 “走吧,我送你回去。”顾砚安朝着苏景宁冷声道。 “可是,我这一身血得先想办法处理了。可不能让人看见。”苏景宁点头,朝顾砚说道。今日有人行刺宸王,她一身鲜血,从青佛山出去,若被人看见了,不知会惹上什么麻烦。 顾砚安上下看了她一眼,声音清冷。 “我来想办法。”说完转身走在了苏景宁前面。 苏景宁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跟上了顾砚安的脚步。 顾砚安没带着她走原路,而是绕路从东山侧面绕了下去。 刚到山脚,就看见了一辆低奢华贵的马车停在那。 车旁立着一位星眉剑目的青年,抱着剑在等。看见了顾砚安,立马朝他跑来。 “主子!你没事吧。”墨幽担忧的上下检查了一遍顾砚安,发现他无事,才松了一口气。这才看着躲在主子身后,探查半个头的女孩。女孩长的明艳倾城,周身气质矜冷。 这女子是何人!竟能离主子这么近,主子向来讨厌异性靠自己太近。 “上车吧。这条路不会被人发现。”顾砚安转身朝苏景宁说道。立在车边,伸出手,让苏景宁扶着自己先上车。 “嗯。” 苏景宁点点头,自然的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顾砚安没有立刻上去,而是对着被他们的动作吓到了的墨幽冷声道 “去梧桐别苑。” “是” 马车里宽敞大气,还摆着榆木小案,上面放着上好的青瓷茶具。 顾砚安将一旁的灰鼠皮软袄递给了苏景宁,苏景宁也不客气,接过挂在了自己身上。在雪地里走了那么久,身子都快冻僵了。 顾砚安瞥了一眼冻的瑟瑟发抖的苏景宁。拿起茶具动作行云流水,亲手泡了一壶暖茶。倒了一杯递给了苏景宁。 马车行驶了许久,二人一直没有说话,车里气氛有些尴尬。 苏景宁捧着茶杯。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你为何替我挡了那一刀?”顾砚安冷眸盯着苏景宁的俏脸。 苏景宁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道。 “身体反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冲出来救你。”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救他。 苏景宁神色坦然,顾砚安认真的看着她,想从她眼中看出些许不同来,可是没有。眼中的光暗了些。 “换作是其他任何一个人,你也会救?”他又问道。隐在袖中的手有些紧张的握紧。 苏景宁奇怪的看着他。 “我为何要救?其他人又与我无关。” “哦” 袖中紧握着的手缓缓松开了。 “主子,梧桐别苑到了。” 梧桐别苑?是那个当今陛下胞妹宣和大长公主所居住的京郊皇家梧桐别苑? 顾砚安怎会带自己来这? 第8章 宣和长公主 马车一路驶进了梧桐别苑,别苑占地极广,种了满园的梧桐,清静幽深,据说这是当年宣和长公主的驸马为她所种。 宣和长公主与其驸马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极好,可惜驸马死在了当今陛下登基那一年,为救陛下而死。 陛下本就宠爱自己这位妹妹,她丈夫又因自己而死,所以如今这位宣和长公主在皇家的地位仅次于皇帝陛下和当今太后。 但长公主驸马早丧,又无儿无女,所以这些年久居京郊梧桐别苑,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 马车缓缓停下,苏景宁随顾砚安下了马车。就看见一位身着蓝色宫装,气质沉稳的中年女子立在台阶上等着她们。 那女子低头浅浅的对顾砚安行了一礼,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苏景宁。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与惊喜。 “秋嬷嬷”顾砚安朝那位嬷嬷点了点头,神态颇为尊敬。 “世子殿下,长公主在朝晖殿等你。”秋嬷嬷微笑着点了点头,朝他温和道。 顾砚安看了一眼身后的苏景宁,朝秋嬷嬷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秋嬷嬷能否先带她去换个衣服。” 秋嬷嬷看了一眼衣裳带血的苏景宁。 “世子放心,秋知这就带这位姑娘去换衣服。” 顾砚安转身看着满眼疑惑的苏景宁,沉声道: “你先随秋嬷嬷去换衣服,我一会儿送你回家。” 苏景宁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姑娘,请随我来。”秋嬷嬷对苏景宁柔声道。 苏景宁跟着秋嬷嬷去了偏殿。 顾砚安看着苏景宁走远,才朝宣和长公主的朝晖殿走去。 朝晖殿里,宣和长公主,衣着简单的天蚕丝素锦裙,披着金丝绣暗纹牡丹披风,气质温和却不失皇家贵气。 “去看看!砚安怎么还没到啊。”宣和长公主皱着眉头,在大厅里焦急的来回走,时不时观望着门外。 “长公主!顾世子来了。” 宣和长公主听见声音,连忙朝屋外看去,一身黑蓝玄袍,矜冷孤傲的顾砚安朝她走了过来。 “砚安见过婉姑姑。”顾砚安朝宣和长公主跪下,行了一礼。 “可有伤着哪儿?我听到消息都急死了。”宣和长公主连忙将顾砚安拉起,上下检查了一番才放心。 “没有伤着,婉姑姑放心。” “怎么才回帝都就有人对你下手?我太久没出现在那些人面前,那些人怕是活腻了。”宣和长公主语气狠戾。 “那些人伤不到我。”顾砚安随宣和长公主进了内殿。 “你此番入京要呆多久,我派人护着你。”宣和长公主看着眼前的翩翩少年朗温声道。 “不用了,我见完陛下就走,我不喜人跟着。”顾砚安听了长公主的话,顿了一下,拒绝道。 宣和长公主料到他会拒绝,有些无奈,但也没强求。 “年关将至,你不若过个年再走?”她试探着小心翼翼的说道。 顾砚安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身前茶杯漂浮的茶叶。 “罢了,我也不强求你留在帝京,只是走之前知会我一声,别又偷偷走了。”宣和长公主不再多言,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顾砚安轻声道。 “是”他低头沉声答应了。 宣和长公主犹豫了一下问道: “我听侍从说今日有位受了伤的姑娘与你一起来了别苑?你带她来本宫这,那女孩…可信得过?” “嗯。她是因为我受的伤。”顾砚安知道自己带苏景宁来这定瞒不过宣和长公主。 “你信她,那便好,伤的可重?我请御医去瞧瞧。”宣和长公主第一次见顾砚安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位女子,还很信任她,心中不由有些好奇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长公主,世子,苏姑娘到了。”秋嬷嬷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苏景宁换下了那身血衣,一袭月白色蝴蝶银绣裙,外罩着雪白的狐绒披风,墨发披散在身后,行走间在月光下隐隐闪烁。五官精致明艳,周身气质清冷,令人移不开眼。 “请苏姑娘进来。”长公主轻声下令道 “苏姑娘,请。”秋嬷嬷侧身请苏景宁进去。 苏景宁对着秋嬷嬷浅浅行了礼,便进了内殿。殿内修饰低奢华贵,精致大气,苏景宁面色平静,走到了宣和长公主身前,福身行礼,薄背挺直,仪态优雅,不卑不亢。 “小女苏景宁见过长公主,长公主千岁!” 宣和长公主神色幽深,看着殿中的女孩,许久才缓缓道 “好孩子,不必多礼,上前来让本宫瞧瞧。” “谢长公主!”苏景宁这才起身,走到了宣和长公主面前。 “坐吧。”她指了指顾砚安身边的位置,让苏景宁坐在顾砚安身侧。 顾砚安看了一眼苏景宁受伤的小臂,将她身前的茶盏不动声色的挪到了她的右手边。 眼尖的宣和长公主自是没放过这个细节,嘴角微微勾起,看着苏景宁频频点头,这姑娘生的明艳大气,见到自己不卑不亢,清冷沉稳,与砚安坐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 “听砚安说你为他受了伤,伤势怎么样了?”宣和长公主温声关心道 前世里,她在穆凌登基前见过宣和长公主,那时的长公主雍容华贵,凌厉霸气,连穆凌都对这位长公主姑姑心生畏惧。与眼前这位眉眼温和,声音轻柔的长公主判若两人。这位长公主与顾砚安是什么关系? “谢长公主关心,并无大碍,只是点皮外伤。”苏景宁连忙回道。 “皮外伤也得注意,女孩子可留不得疤。知秋,把那盒凝肤膏拿来给苏姑娘。”宣和长公主拍了拍苏景宁的手道,又吩咐一旁侍候的秋嬷嬷。 “那凝肤膏祛疤养肤效果极好,伤口好了记得用。”又对苏景宁说。 “景宁谢长公主赏赐。”苏景宁眉眼含笑,对宣和长公主微微行礼谢道。 宣和长公主看苏景宁的眼神越发柔和,神色一动,又抓着苏景宁问道:“你是帝京人?家住何处?可有婚配啊?” “景宁是镇国公苏泊嫡女,尚未婚配。”苏景宁心中奇怪,这长公主问自己婚配之事做什么,但也如实回答了。 一听苏景宁尚未婚配,长公主笑意更盛了。“原来你是苏泊的女儿,难怪本宫看你有几分眼熟。我与你父亲也是旧识,今夜你就住在这,好好养伤,明日本宫派人送你回去。” 苏景宁受着长公主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懵,求救的看向顾砚安。 顾砚安看着有些无措的看向自己的女孩,心中一软,出声替她解围。 长公主还想拉着苏景宁夸上半天,就被顾砚安打断了。 “婉姑姑,今日宸王在青佛山遇刺,她与家人失散,这会儿苏家人该着急了。” “是本宫思虑不周了,忘了今日宸王也在青佛山遇刺了。景宁又受了伤,你们这样从城门回去怕会被人起疑查问。” “这样,你们坐本宫的车驾回城,他们不敢查问。” 宣和长公主沉思了一会对他们道。 “知秋,你亲自送景宁回镇国公府,就说本宫今日也恰巧在青佛寺找慧海大师礼佛,遇上了刺客,幸好苏二姑娘在,救了本宫,但害得苏二姑娘受了伤,本宫就先带她回了别苑疗伤。”又转身吩咐知秋送苏景宁回府。 “你来我府中的消息不能让人知道,就按我说的做,他们不敢查到我头上。”宣和长公主朝顾砚安说道。 “有知秋送你回去,别人不敢非议。”又拉着苏景宁的手安慰道。 “景宁多谢长公主。”苏景宁朝宣和长公主福身行礼谢道,也没多问为何不能让外人知道顾砚安与宣和长公主的关系。 “不用谢,本宫只是看你这孩子觉得喜欢。日后若是碰上什么麻烦都可来梧桐别苑找本宫。”宣和长公主扶起苏景宁,朝她柔声道。 “景宁知道了。”苏景宁朝宣和长公主真心一笑,她感觉得出来,宣和长公主对自己并无恶意,甚至是喜欢,因为顾砚安。 “好了,你们快走吧,晚些城门就要关了。” 第9章 回府 大周皇宫,撷芳殿。 “废物!这么多人都杀不了他,白费了本宫这么多心思。无论如何,都给本宫在他回北疆前杀了他。”淑贵妃神情狰狞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侍卫,气的双眼通红,她花了那么多钱,竟给了她这么一个答案。 “娘娘,若是陛下发现此事......”那名侍卫有些担忧。 “那就别让他察觉。”淑贵妃声音冷厉。 “还有,今日有一个女人突然误闯入我们设下的陷阱,那女人身手诡异,功力极高,我们想要灭口,但不是她的对手,让她和顾砚安逃了。”那名侍卫又梗着脖子紧张道。 “什么!废物!她可有发现你?”淑贵妃顿时拔高了声音,猛地看向地上的男人。 “没有,她似乎是青佛寺有人刺杀宸王殿下被误卷进来的,我在后方她并没有看见我。”那名侍卫低声道。 “那就好,找到她,处理干净了,别给本宫留隐患。”淑贵妃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杀意。 “还有,贤妃与太子刺杀衡儿,让人将消息透给刑部,哼——,看这回陛下还怎么袒护太子和贤妃。”淑贵妃眼里满是算计。 “是” 出了梧桐别苑,苏景宁就一直看着眼前眉目森冷,面容俊朗的男人。 他是大周唯一一位异姓封王,手握北疆重地的北阳王独子,身份尊贵,俊美冷傲,又聪慧如妖。深受当今陛下信任,是陛下亲封的正二品御执骁麾大将军,可谓少年天才,风光无限。 可苏景宁见过他最落魄无助的样子。六年前,在江南,当年她寒症加重,被送到温暖的江南榆城外祖家休养。她永远记得她第一次见顾砚安的样子,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一个人竟能在那般折磨中活下来。那个场景,她每每想起,都心生胆颤。 那时她总喜欢跟着外祖家的二表哥四处游玩,二表哥是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竟借着带自己出去玩的名义逛青楼。 也正是因此,她在那个青楼的暗室发现了顾砚安,方方正正的暗室里积了满池的鲜血,那些血是通过一个管道流进暗室的。阴暗湿冷的暗室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血腥味混杂着鱼腥味,令人作呕。 十二岁的顾砚安被人用细细的鱼线捆住全身,绑在血池中央。因为一直挣扎,细线嵌进了他的皮肤,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他半身被血水淹没,周身的伤口已经糜烂。 苏景宁被吓到了,她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愣在原地,直到看见了少年如狼似鹰般狠戾的眼神,才惊醒过来。 她忍着恶心下了血池,掏出了随身带着的匕首,替他松了鱼线。然后又撑着他逃出了暗室,只是在出暗室时,他们被人发现了,她惊慌之下将匕首塞给了他,将快要晕死过去的顾砚安藏在了后厨的缸里。 然后拼命跑向了二表哥的屋里,二表哥发现自己不见了,也在寻自己,看见自己满身是血,差点吓死了,以为是自己受伤了,不由分说的匆匆将自己带回了家。 她回去之后,大病了一场,直直昏迷了五日,再醒来时,当日那间青楼被烧了,连着里面的人一起,还有青楼旁的那家鱼市,都被人一把火烧了。 苏景宁才知道,原来那暗室里的血池是隔壁那家鱼市的宰鱼血积的。她以为她救的那个男孩也死了,难过了许久。 直到后来,她在榆城郊外再次遇见他。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拿着自己给他的匕首,站在了尸堆中间,浑身鲜血,眼神里的杀气竟比浴血沙场的将军还要重。 看着身受重伤的男孩,苏景宁把她偷偷将他带到了外祖家闲置了许久的庄子上,又请了医师替他看伤。他在庄子上养了许久,那时她才知道,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顾砚安。 再后来,她的寒症突然加重,病的门都出不了,外公不再让她出门了,直到后来她换了一个很厉害的医师,她才渐渐好起来。 她病愈后,去庄子找他,说来也倒霉,那日顾砚安又遇上了刺杀,但这次,有人护着他了。 顾砚安告诉她,他欠她一条命,许她一诺,日后不管何时,只要她想好了要什么,就派人去北阳王府找他,他替她实现。 那时,她才知道顾砚安是北阳王府世子。那次分别后他们便五年没见了。 顾砚安在马车中闭目养神,但苏景宁看着自己的目光太过灼灼实在是没法让人忽视。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男人声音清冷低沉,如寒潭般幽深的双眼看向苏景宁 苏景宁连忙别开了眼,在马车里四处张望,叉开话题。 “你与宣和长公主的关系似乎很好?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她出声问道,顾砚安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又冷心冷情,她前世从未见过他与何人亲近过。 “长公主与我母亲是旧识。”顾砚安沉声回道。 苏景宁想到了难产而死的北阳王妃,她当年似乎是宣和长公主的侍读,二人感情甚笃。难怪长公主对顾砚安好。 不知顾砚安想起了什么,看着苏景宁的眼神软了些,认真道 “你不会说出去的。” 苏景宁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顾砚安会这么说,微微一笑,用没受伤的手撑着头,看着顾砚安问道 “你就这般信我?” “我信你。”顾砚安乌眸看着苏景宁的眼睛,声音低沉却有些温柔。 “我自是不会乱说的,你放心。” 苏景宁说完连忙转开头,不在看着顾砚安。虽然如今的顾砚安不是自己的敌人,也对自己没有威胁,但她还是没法和他对视太久。 苏景宁不经意间瞥见了他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中不停拨弄的白玉菩提佛串。 前世这白玉菩提佛串从未见他摘下过,他那时满身杀孽,被人称之为杀神,可不知为何却又那般虔诚的相信佛祖。戴着这白玉菩提佛串,仿佛是九天之上不染凡尘的佛子,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苏景宁移开视线后,顾砚安便又闭上了双眼,闭目养神,不在与苏景宁说话。 马车内极为安静,在经过城门时,城门的侍卫在盘查进城的人,看见是宣和长公主的座驾,立马恭顺的放行了。 镇国公府门口,灯火通明,苏景琛带着一队府兵,正风风火火,急匆匆的往外赶。今日宸王在青佛寺遇刺。陛下震怒,下令彻查青佛寺,他们被拦在青佛寺被询问了许久,但一直没见到宁儿。 他问了云雅才知道宁儿被慧海大师叫走了之后就消失了,他寻遍了青佛寺也没看见宁儿,只好先回府调人一起去找。 苏景琛一出门就看见了华贵非凡的车驾朝镇国公府驶来。仔细一看是宣和长公主的銮驾,还有长公主随侍女官知秋姑姑。 马车缓缓停在了镇国公府门口,秋嬷嬷走到马车边轻声道:“苏小姐,镇国公府到了。” 苏景宁起身准备走出马车,就被顾砚安拽住了手腕。苏景宁杏眼疑惑的看着他,轻声道:“怎么啦?” “今日之事,多谢。伤口记住不要碰水,我会派人给你送些药来,不会让你留疤的。”薄唇轻启,声音低醇。他看着本就身体不好的女孩,又因受伤失血,脸色十分不好。 苏景宁轻笑一声,声音有些清浅:“你是该好好谢谢我。但是,现在我该走了,顾世子!” 苏景宁玩笑道,看了眼他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又看了眼马车外,提醒道。 顾砚安还是没松手,黝黑清冷的眸子看着她,眼中有些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情绪,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 “秋嬷嬷,这是怎么回事?我妹妹在里面?”苏景琛听见了苏景宁的声音,连忙走向马车,朝秋嬷嬷问道。 “苏世子不必担心,今日长公主殿下也在青佛寺找慧海大师礼佛,准备回府时遇上了刺客,苏二姑娘为救了长公主受了点伤,就被长公主先带回去疗伤了,所以长公主命我亲自将苏姑娘送回来。”秋知耐心的解释道 “受伤!怎么会受伤!”苏景琛一听吓了一跳。 周围看着长公主座驾停在苏府门口,在看热闹的人也听见了她说的话。 一时有些羡慕苏景宁,苏二姑娘竟救了宣和长公主,长公主还亲自派车护送她回来。要知道,宣和长公主乃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深受陛下宠爱,就连她的梧桐别苑,也是没有她的同意,连皇子公主都不让进的。 苏景宁听见了大哥焦急的声音,对顾砚安说:“咱回头再说,我大哥来了,我得先走了。”说完挣脱了顾砚安的手,匆匆下了马车。 顾砚安看着空落落的手心,缓缓握紧了拳。 “大哥!”苏景宁看着神色焦急的苏景琛娇声喊道,连忙从马车上走下。 “宁儿,哪受伤了?”苏景琛一听到苏景宁受伤了,急得上上下下将苏景宁检查了一遍。 “我没事,大哥。”苏景宁拍了拍苏景琛的手,安慰道。 “既然已将苏姑娘安全送到,那老奴就回去给公主复命了。”秋嬷嬷含笑对苏景宁说道。 “今日多谢秋嬷嬷了,烦请秋嬷嬷替景宁多谢长公主。”苏景宁对秋嬷嬷浅浅福了福身子,轻声谢道。 看着宣和长公主的车驾走了,她们才进了府。 第10章 师承墨临渊 “伤到手臂了吗?伤的重不重!可还有其他地方伤到了?”苏景琛紧张的看着苏景宁。 “没有,就手臂上一点小伤,大哥不必担心,已经包扎过了。过两日就能好。”苏景宁回道。 “不行,一会儿也得让府医看看,我们先去松华院,大家都在那等着呢。” \\\"怎么连祖母也惊动了?那我们走快些。”苏景宁脚步一顿,急步朝松华院走去。 “宸王在青佛寺遇刺,好几个官家小姐都受伤了,你又失踪了,祖母怎会不知道。小晚这会儿还在哭呢,说若不是她要去看什么许愿树,你也不会失踪了。”苏景琛走在苏景宁身后,朝她说道。 松华院外,镇国公府的老管家老徐看见他们,连忙迎上来。 “二小姐回来了!太好了,大家都在里面等着你呢。快进去吧。” “徐叔。”苏景宁和苏景琛朝他点了点头便进去了。 苏老夫人正端坐在堂里,镇国公皱着眉站在一旁,镇国公夫人焦急的在堂里走来走去,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在。苏洛葶和苏洛舒在哄着哭的眼红的苏洛晚。 苏洛晚率先看见了苏景宁,连忙冲向她,一把抱住了苏景宁“二姐!呜呜呜呜呜,你回来了,青佛山太恐怖了,我们找不到你,吓死晚儿了。” “宁儿!” 众人看见了苏景宁回来了,身上看着也没大碍,都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乖,别哭了。”苏景宁轻轻替苏洛晚擦了擦眼角的泪,轻哄道。 “真的吗?”苏洛晚上下看了一遍苏景宁,眼尖的看见了她藏在袖子里受的伤,又哭了。 “二姐!你受伤了,呜呜呜呜,都怪我,我不该拉着姐姐们去看什么破桃花树的。”苏洛晚自责道。 她这一嗓子,把苏家人又吓了一跳。老太太连忙让人去请府医。 “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祖母,不用请府医了。”苏景宁连忙制止道。 “真没事儿,况且我在宣和长公主的梧桐别苑包扎过了,你们不用担心了。晚儿乖,别哭了,二姐没事。”苏景宁抬了抬手臂,努力朝她们证明自己没事,又轻声哄了哄苏洛晚。 “回来了就好,一会儿让府医瞧瞧,也让我们安心些。你们不是在青佛寺吗,怎么是坐宣和长公主的车驾回来。”镇国公问道。 “我本来是要去见慧海大师的,结果在后山撞上了一批刺客在行刺宣和长公主,长公主身边护卫不够,我就出手救了长公主,但不小心被刀划了一下,所以就随宣和长公主从侧山下山,去了梧桐别苑疗伤,长公主这才派车送了我回来。”苏景宁没说顾砚安的事,并非是不相信苏家人,而是顾砚安这人太危险,她不想苏家和他扯上关系。 “长公主也在青佛寺?难怪陛下震怒,下令彻查此事,”镇国公了然,陛下很宠爱这个丧夫的妹妹。 “今日之事太过危险了,日后可不要这般莽撞了,那可是不要命的杀手刺客。”镇国公看着女儿有些苍白的脸色,轻责道。 “知道了,阿爹。”苏景宁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了,今日大家都担心坏了,如今宁儿也回来了,大家都各自回去歇着吧。”老夫人看大家都有些累了,出声道。 “老徐,你去请府医给宁儿看看。”又朝徐管家吩咐道。 苏景宁回到自己的院里,被苏夫人拉着给府医看了伤口,苏夫人看到了伤口,又惊又怕,沉着脸说了苏景宁一顿,才放过了苏景宁。 帝京北阳王府 北阳王和顾砚安常年在北疆,很少回京,因此府中只有王府老人林安一家和几个小厮在看着王府。 林安是北阳军老兵,受伤后就被北阳王安排在了帝京北阳王府照看王府。 顾砚安突然回府,林安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世子殿下!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也不派人来通知一声,老奴好做准备啊。”林安急忙迎上去。 “一路匆忙,没来得及通传。”顾砚安朝林安点了点头,边说边进了府。 “世子可用晚膳了,老奴派人给你送些吃食。”林安急忙问道。 “不用了,老林你歇着吧。”顾砚安拒绝,带着墨幽回了自己的院中。 一回到房间里,顾砚安就拿出了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两个白玉瓶。 准备递给墨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将手收了回来。 “主子,墨风传来消息,有人在夜杀阁花了十万两黄金买您的命,夜杀阁高手大都来了大周,想取您性命。”墨幽低头向顾砚安禀报道。 顾砚安将药放在了桌上,坐了下来。 “呵,十万两就想要本世子的命。” “夜杀阁高手?既然来了大周,那就没必要让他们再回去了。这夜杀阁,也不必留了。”顾砚安声音低沉平淡,眼底冷若寒潭,杀气甚重。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墨幽恭敬的退了下去,他怎么觉着主子心中有些怒气。 第二日一早,镇国公府来了客人。 “秋嬷嬷,这是?”苏景宁看着大厅里被摆的满满当当的各式各样的礼物问道,珠宝首饰,书画摆件,琳琅满目的。 “昨日长公主受了惊,没来得及谢苏姑娘,这一早就遣我送些礼过来,以表谢意。”秋嬷嬷朝苏景宁笑道。 苏景宁心中一惊,昨日之事本就是做戏,宣和长公主怎会突然送那么多礼来。 “秋嬷嬷,景宁也没帮上多大的忙,这礼景宁可受不得。”苏景宁推辞道。 “苏姑娘就放心收下吧,我们长公主很喜欢苏姑娘,长公主说日后希望姑娘多来梧桐别苑找她解解闷,说说话,这些就当是给苏姑娘的见面礼了。”秋嬷嬷朝苏景宁安慰道,让她收下礼物。 “那景宁就恭敬不如从命,秋嬷嬷替景宁多谢长公主。”话说到这份儿上,苏景宁也只好收下礼物了。想着回头有机会找顾砚安将礼退回去。 秋嬷嬷满意的点点头,这苏家二姑娘姿容倾城,端庄舒雅和顾世子倒是般配,难怪长公主喜欢,可惜就是身子弱了些。 送走了秋嬷嬷后,镇国公和苏景琛刚好下朝回来。看着满厅的礼物,镇国公便问了句,听是宣和长公主送来的,便也没再多问了,去了书房。 苏景宁感觉镇国公有些心事,便喊住了要离开的苏景琛,追了上去: “大哥,阿爹怎么啦?可是今日朝会说了什么?” 苏景琛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也没什么,就是今日朝会陛下降了威远候的爵位贬为威远伯了,训斥了柳相。” “为何?难道是昨日宸王遇刺一事与他们有关?”苏景宁问道。 “不是,是因为北阳王府世子顾砚安回京了。威远候参了北阳王一本,说北阳王府拥兵自重,北阳王已五年未曾回京,无视天子君威,想要陛下惩治北阳王府,收了北阳王的兵权,林相也附和了几句。没想到,陛下震怒,说北阳王为国鞠躬尽瘁,护卫大周边境,没想到竟换来了同僚的猜忌弹劾。陛下当堂就封了北阳王世子为正二品御执震威大将军,堵了那些文臣的嘴。” 苏景宁眉头一紧,难怪阿爹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参了北阳王,岂不是也在暗含我镇国公府,此番二叔和三叔大胜西凉,回京后定会加官进爵,苏家满门将才,荣宠百年,但却一直中立,从不参与党争,那些人如今怕是眼红的很,想提醒陛下提防着苏家,削苏家的权呢。” “是呀,如今朝中分为太子和宸王两党,两方都想拉拢阿爹,被阿爹拒绝了多次,算是将他们得罪了,此番二叔和三叔立功回来,苏家怕是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苏景琛皱眉,忧虑的很。 “树大必然招风,尽管阿爹自幼伴随陛下左右,陛下信任阿爹,可若是有太多人不想苏家好,陛下也保不住苏家。所以这次的军功二叔和三叔受不得,也不能受。”苏景宁低着头看着远处的沉心湖声音清冷又平静。 “那怎么办,陛下此番一定会封赏苏家的。”苏景琛拧眉,心中烦躁。 “封不能要,但赏可以要。只要苏家此次没人能加官进爵,只跟陛下讨些金银财宝,那么就会少些眼睛盯着苏家。”苏景宁轻声说道。 “可尽管如此,苏家任然手握重兵,怕还是会被人捏住把柄。”苏景琛也不是没想过这点。 “西凉此次大败,怕是两年之内不会有再战之力,西境也会安宁许多。二叔和三叔,还有哥哥们已经许久不曾回家了,此番也可以让他们在京城多留些日子。”苏景宁看着苏景琛认真道,杏眸皎洁。 “你是想?”苏景琛心中一动,问道。 “交出苏家在西境的兵权,我们自己削弱苏家的兵力。如此一来,苏家实力大减,便不是那些人想要争夺的对象了。”苏景宁声音清浅却很坚定。 这兵权也就只能交出两年,因为她知道,两年后,西凉培育了一批狼师,操控狼匹上阵,一战成名,三叔和五哥六哥拼死才护住了大周边境,可是三叔战死,五哥六哥身受重伤,性命危及,好不容易才救回来。 将兵权交出去,说不定能保下三叔还有她两位哥哥。 苏景琛眉色一松,看着苏景宁笑了。 “交出西境兵权,就交出了苏家三分之二的兵力了,但除了苏家人,没有外人知道北境的兵才是苏家的亲兵,是苏家军的精锐之师,一师可挡千军万马。宁儿,你真是聪明!” “那当然了,大哥也不看看我师承何处!”苏景宁扬起下巴,神情有几分得意。 苏景琛宠溺的看着妹妹,心中骄傲,妹妹看似体弱多病,但论谋略苏家怕是无人能比得过她。 她可是墨临渊渊主的关门弟子,墨临渊架空四国之外为天下培养文武奇才,是天下文武学子趋之若鹜之地,但墨临渊收徒条件严苛,能拜入墨临渊外门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可若是学成归来,哪一个学子不是名震天下的奇才。就比如南越的少年国师尤白术,北燕大将单洛寒,还有当今陛下的五公主穆溪,他们都是墨临渊的外门弟子。但他们都没有宁儿厉害,宁儿可是墨临渊渊主的亲传关门弟子,辈分可比那些人高多了。可惜,宁儿不喜张扬,这事苏家都只有自己还有阿爹和阿陌知道,连阿娘都不知道这件事。 第11章 周帝 大周皇宫,御书房。 乌黑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跪了几个身穿官服的大臣,身子因恐惧而止不住的颤抖。最前方两鬓微白,相貌周正的庆国公沈原更是跪在了打碎的砚台上,但却恭敬的扑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御座之上,大周皇帝身形硕长,身躯凛凛,五官英挺俊逸,一身黑金龙袍,威武霸气,令人不敢直视。 他敛眸翻着手中的奏章,无视跪了一地的众人。宸王遇刺的凶手今早查出来了,是太子生母贤妃娘娘,这几年来淑贵妃得宠,连带着庆国公府也鸡犬升天,在帝京横行霸道,很是厉害,这庆国公一早就来让自己惩治贤妃与太子。 许久,周帝才放下了手中的奏章,喝了一口茶,冷眸看着膝盖都已经跪出血了的庆国公道: “庆国公!这些年沈家借着宸王和淑贵妃没少打压太子吧,太子仁厚,从未在朕面前说过宸王的不是,此次行刺,朕说了,皆是贤妃背着太子一人所为,朕也罚了贤妃。宸王也未曾说什么。可你如今这般?” “莫非,你在质疑朕偏袒太子?”周帝声音微微压低,看着庆国公道, “老臣不敢,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周帝冰冷的声音就如同一道道催命符,吓的庆国公快要瘫倒在地。 这些年宸王和淑贵妃得宠,沈家得势,他想要除掉太子扶宸王上位,这如今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抓住了太子生母贤妃的错处,想借机废了太子。却忘了,当今太子可是陛下亲封的大周储君,若陛下不愿,太子又怎会轻易倒台。 周帝眼含杀气,看着大汗淋漓,脸色惨白的庆国公提醒道: “庆国公啊!这命只有一条,你得好好护着,不该有的心思还是摘干净了才好,别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盛福,将诸位大人送出宫去,好好在家休养。另外,宸王遇刺受惊就在府里好好养着,新岁前不必出来了,”周帝冷眼瞥了一眼已经吓晕过去了的吏部侍郎,朝一旁的太监总管吩咐道。 “还有,淑贵妃性懦无能,纵容外戚作乱帝京,也在撷芳殿思过。” “是,陛下。”盛福公公身子圆润,看着和蔼可亲。可是在这宫墙里,能成为皇帝近侍的又怎么可能是简单人物。 “诸位大人,请。”盛福公公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对着几位大臣说道。 庆国公膝盖早就跪的血肉模糊了,由两位公公给扶出了御书房。他身后和他一党的几位大人也被掺了出去。这些大人都是些文臣,身子骨弱,这伤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 盛福派了人将几位大人送出了宫门。准备回去,就看见了朝御书房走来,长身玉立,容颜俊逸,一身正红色官袍的顾砚安。 “哎呦,世子殿下可算来了,这陛下可是发了好大的火,这会儿被气的头疼症又犯了。您快进去劝劝!”盛福连忙迎上去,神色惊喜。 “陛下为何发火?”顾砚安脚下一顿,问道。 “贤妃娘娘行刺宸王,庆国公本就不服太子,想借此惩治太子,拉太子下台,陛下气的让庆国公还有相关的一众大臣在御书房跪了一整天!”盛福皱着脸,惊恐道。 “哦,那我明日再来。”顾砚安说完转了个身要走。 盛福一惊,陛下要是知道自己没拦住顾世子,定会将自己骂死的,急忙拉住了顾砚安。 “哎呀,别呀,世子殿下,陛下正盼着你来呢!” 顾砚安一脸不耐的甩开了盛福,朝御书房大步走去。 一进御书房,他就看见了满地的带着血的砚台碎渣和悠哉悠哉背对着自己喝茶的周帝。 “咳咳,陛下!”盛福见状连忙想要提醒陛下。 “朕让你去送那些大臣出去,你怎么那么快回来了。”周帝奇怪问道,也不回头看盛福,继续喝着茶准备找本古籍看看。 “微臣顾砚安见过陛下。”顾砚安瞥了眼神色悠哉的周帝,这也没有头疼的样子。 “咳咳!陛下,是世子殿下来了。”盛福脸色僵硬,看了眼行礼的顾砚安,出声道。 周帝听见顾砚安的声音,手中端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 “砚安来了!盛福,你怎么不早说!快,快来人把地上的脏东西清理干净了。再泡壶清州上贡的君山银针来。”周帝惊喜的看着顾砚安眉眼喜悦,神情慈爱,与刚才判若两人。急忙放下茶杯走到他身旁。 盛福满脸无奈,奴才可提醒了,是陛下自己没理会的。 “听说昨日又有人刺杀你,北阳王怎么没多派些人护着你!朕派给你的护卫呢?你可有被伤到。”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两年未见的顾砚安,比上回又高了不少。 “谢陛下关心,微臣无事。”顾砚安沉声回道,轻轻退了半步。 周帝见状,也不恼,只是继续问道: “此次回来要呆多久,就要年关了,不如过了年再走。王府只有你一人,想必冷情了些,朕再派些人给你。” “不必了,微臣过几日就会回北疆陪父王过年。”顾砚安低声拒绝道。然后又接着说。 “那就让北阳王回来,朕也好些年没见他了。”周帝有些不高兴,声音有些犟。 顾砚安就好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对周帝说: “微臣此番进京是为了西凉兵败一事。微臣得到秘信,西凉王驾崩,传位于四皇子风于澈,大皇子起兵谋反,两方争斗僵持。” “如今西凉大乱,再无和大周有再战之力,北燕和南越都蠢蠢欲动,想趁乱分割西凉的土地。但如今四国平衡,大周隐隐超过另外三国,可此局面若被人打破了,大周接下来怕是要连年面临战火。” 周帝听完沉思了许久,问道:“西凉王庭本就权力分散,这些年在四国中排在最末,如今西凉王死了,怕是更乱了。西凉大皇子风于禄年长稳重在朝中威望颇高,怕是支持的更多,可这四皇子?你可了解?” “四皇子风于澈聪敏机灵自幼颇受西凉王宠爱,又是西凉王嫡子,继承西凉王位理所应当,可四皇子年幼,如今也才十四岁,即便聪敏,若无人帮扶,也震不住西凉朝中的那些大皇子的人。”顾砚安沉声回道。 “这四国平衡的局面不能乱,北燕和南越休想掺进西凉内乱里。派人去一趟西凉,帮一把这个西凉四皇子。告诉四皇子,我大周愿意暗中助他成为西凉王,稳定西凉局面,条件是西凉王师五年之内不得踏入大周边境半步。”周帝眼中含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但这事事关重大,你说应该派谁去。苏家人倒是不错,可朕已经命他们班师回朝了,也不能半路命他们回去。”周帝神色有些犹豫,看着顾砚安问道。 “礼部尚书之子姜鹤川在北疆游历,倒是个可用之才。”顾砚安沉声道。 “哟,第一次见你夸人,这人想来是真不错。”周帝看着面无表情的顾砚安挑了挑眉,笑道 “姜鹤川,那就派他去,他在北疆,去西凉也快,朕这就写信,快马加鞭送去给北阳王,让他立马着人安排。” 然后转身走到御台前准备写诏书。 看着低头写诏书的周帝,顾砚安喝了口盛福递上来的新茶,然后起身对周帝微微行了一礼。 “陛下若无其他吩咐,那微臣就告退了。”说完转身就走。 “哎哎哎,朕还没让你走呢,这快用晚膳了,你用完膳再走!”看着身姿飘逸,转身就走的顾砚安,周帝连忙喊道。 “微臣还有事,就不陪陛下用晚膳了。”顾砚安头也不回的走了。 盛福在一旁心惊胆战的看着顾砚安走远,说来也奇怪,陛下向来心思深重,雷霆君威,连太子都不敢在他面前如此,可这顾世子却在陛下面前如此无礼,陛下也都从未怪罪过他。甚至对他更加宠护,对他好的比亲儿子还亲。 “盛福,你替朕想个办法让他今年留在帝都过年。北阳王没了他还过不了年了不成。”周帝揣着手,看着顾砚安离开的方向,眼神闪过一丝狡猾。 “啊,这,老奴能有什么法子啊?”盛福为难,面色纠结。突然眼睛一亮,又朝周帝道 “哎,陛下不是封了世子殿下为御执震威大将军了吗?按理说,这陛下的御执卫应该交由世子殿下统领,可是世子常年在北疆,连御执营都没去过。如今世子殿下好不容易回来,不如请世子殿下替陛下操练一下御执营的将士们,日后也好保护陛下安危啊。” 周帝看着盛福,眼中笑意满满。 “哈哈哈哈哈,这法子不错,你明日一早就去北阳王府传朕旨意,别让这小子又跑了。” 第12章 深夜送药 镇国公府 “小姐,别看了,喝了药该歇下了。”云雅端了药进来,看见小姐还在捧着一本兵书看的入迷。 “知道了,放着我一会儿喝。”苏景宁眼不离书,随口吩咐云雅。 云雅见状,摇了摇头,将药放在了台桌上,轻轻将苏景宁手中的书抽了出来。 “小姐,书可以明日再看,这药一会儿可就凉了,我再端出去温药,夫人必然会发现的。夫人发现了日后可是要守着小姐喝药的。” 苏景宁无奈的看了一眼云雅“我喝!” “小姐手伤着了,我喂小姐。”云雅作势要端起碗喂苏景宁。 “不用。”苏景宁用没受伤的手端着碗,一饮而尽,干脆利落,颇为豪气。 喝了药,云雅很快服侍苏景宁歇下了,便退出去了,小姐睡觉向来不喜欢人守着。 苏景宁灭了灯躺下,想着今日宣和长公主送来的礼物,有些睡不着,长公主若是要做戏也不至于送那么多贵重的礼物来啊。 她十岁去了江南养病,在江南呆了四年,两年前才回的帝京。她向来喜静,不喜欢出席各种席宴,从前大多都是苏若芙替了她去,苏若芙巴不得自己最好连门也别出,还在世家贵女面前给自己树了个自持清高的样子。直到不久前认识了凌王,她才出了几次门,却又传出了那般丑事。 这如今帝京中多的是自己的笑料,世家大族的小姐都嘲笑自己,轻浮无礼,蠢笨倨傲。 可这长公主却不顾传言,给自己送了这么多礼,她看的出来,宣和长公主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的喜色,并非伪装,难道就因为自己帮了顾砚安? 突然,苏景宁杏眼猛然一睁,缓缓从枕下掏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紧紧握在了手中,屏住呼吸。她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屋外的人竟没人发现!若非自己没睡着,自己怕是也察觉不到。可见此人功法之高绝。 苏景宁感觉到了那人似乎在桌上放了个东西,在桌边站了许久,一直没有动作。她手中暗暗蓄力,将匕首朝着人刺了出去。然后身姿一动,瞬间朝那人攻去。 黑暗中,那人似是没想到自己没睡,险险避过了匕首,却被苏景宁击了一掌,苏景宁被他箍住了手,准备用脚踢他。 “别动!是我!”男人低沉冷魅的声音在苏景宁耳边响起。 苏景宁动作猛地一顿,这声音......顾砚安!? 看着苏景宁停了动作,顾砚安才松开了紧紧抓着苏景宁的手。放开了她。 “小姐?怎么啦?您睡不着吗?”云清听见了屋里似乎有动静,就问了一声。 “没事,我有些渴,起来喝点水。你快睡吧。”苏景宁朝外说道。 “哦,那小姐早点休息。”云清也没多想,回屋睡下了。 听到云清关了门的声音,苏景宁才点了台灯。 借着烛光,她才看清,屋里站着的顾砚安,他一身青灰色锦缎常服,面容冷峻,面色如常的看着自己,私闯自己的闺房,竟无一丝愧意。 苏景宁的火气从心底冒上来。小脸一冷,语气有些不善,瞥了一眼顾砚安,压着声音道: “顾世子,半夜私闯我的闺阁是作何?顾世子这礼仪学的是真好啊!” “我并非故意闯你闺阁。”顾砚安看着被自己气的小脸青白的苏景宁想要解释。 “并非故意?那世子此时为何出现在我房中。”苏景宁声音更冷了,坐在了桌边,冷眸朝顾砚安看去。 “我昨日答应了给你送药,可你好像并不想让苏家人知道我们认识。我只能趁苏家人睡下了才来送,我准备送完就走的,没想到把你惊醒了。”顾砚安温声解释,想平息苏景宁的怒火。 苏景宁看着耳尖有些泛红的顾砚安,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说谎,看着桌上的药,想到了他昨日好像是说了什么药来着。 “送药你不会找个人递进府吗?一定要大半夜的这般吓人?你刚才若不出声,这根针就要扎进你的手了。”苏景宁声音软了些,没好气的说道,从袖中扔出了一根银针。 顾砚安没看银针,紧紧的看着苏景宁的左小臂,刚刚打斗伤口又裂开了,将她的袖子都染了血。 他上前抓住了苏景宁的手。“你的伤.....对不起。” 苏景宁心中一惊,堂堂顾砚安竟然和自己说对不起!这人不是向来矜傲张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吗?他竟然和自己说对不起! “哈,没事,我的伤口向来比常人好的慢些。轻轻一动就容易裂开。”苏景宁不在意道,想将手收回来。 “别动,我替你重新包扎。药箱在哪?”顾砚安眉头紧皱,拽着自己的手没有放,沉声问道。 “那你轻点儿。药箱在那。”苏景宁自己也没法重新包扎,就任由顾砚安给她包了。给顾砚安指了药箱所在的位置。 顾砚安拿了药箱,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苏景宁手臂上的纱布拆开,占了小臂三分之一大小的伤口又重新撕裂了,血腥可怖的伤口在少女纤细白嫩的手臂上显得尤为吓人。 顾砚安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轻轻的将血擦干净,动作轻柔的给苏景宁上了药,包扎好了才松下来。 然后将药递给了苏景宁。“绿封的内服,红封的外敷。十日左右你的伤口就该长好了,到时候我再派人给你祛疤的药。” “哦,知道了。”苏景宁接过药,轻声道。 “你这是因为我受的伤,我自然要助你养好伤。”顾砚安突然解释道。然后转身将药箱收拾好放回了原位。 苏景宁什么也没说。 顾砚安将苏景宁射向自己的匕首从墙上拔下,匕首被定得入木三分,可见射刀之人的功力深厚。 “几年不见,功力涨了不少。”顾砚安将刀递给了苏景宁,轻声道。 “彼此彼此,你不是也一样吗。如今可是正二品的大将军了。”苏景宁将刀收好,将话还了回去。 “对了,今日一早宣和长公主送了许多贵重的礼物来,她昨日本就帮了我,今日又送了那么多礼物,我可不能收,你找时间替我送回去吧!”苏景宁想到了今早长公主送来的礼,刚好顾砚安在,就想让他替自己送回去。 “既然长公主给了你,你好好收着就是。”顾砚安不以为意道。 说完看了一眼苏景宁,轻声叮嘱道: “你好好休息,伤口别碰着水,我走了。” 然后打开了窗户,翻身出了窗,然后又将窗户关好,没了动静。 苏景宁看着他消失的窗户,陷入了沉思,她这院子里的护卫得加强了,竟然让他这么来去自如。 第二日一早,苏景宁就被云清给惊醒了。 “小姐!昨夜你房中可是进了贼!你看这个刀印!”云清指着墙上那道印子,神情担忧的朝苏景宁说道。 “没有,那是我昨日半夜打蛾子打的。”苏景宁一早上被吵醒,心情不太畅快,随口给云清诓了一声。 “啊,这冬日哪来的蛾子?”云清疑惑道。 “我说有就有,你先出去,我再睡会儿!”苏景宁不耐烦道。 苏景宁又睡了半个时辰才心满意足的起床。 “小姐,刚刚府外有人给你送来了这个。”云雅给苏景宁端了一个很大的红木盒子来。 “什么东西?可知道是何人送的?”苏景宁看着盒子问道。 “是一堆补气血的药材。是一位小童送来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是谁让他送的。只是和门房说送给小姐您。可要派人查一查。”云雅面色疑惑。 苏景宁将盒子打开看了看,盒子分了几个夹层,里面放了与小孩手臂一般粗的人参,品相极佳的鹿茸,还有各种各样的名贵补血药材。装了整整满满当当的一盒,十分豪横。苏景宁突然想到了顾砚安。 “不用了,将人参还有鹿茸送到松华院,其他的放到药房吧。我用不上。”苏景宁轻声吩咐。 “是。”云雅以为是月姑娘给小姐送的,也没多问,派人将药材送去了老夫人处和药房。 “对了,小姐,陈若芙昨日下午醒了。她赖在庄子上没走。”云雅将昨日没来得及说的消息告诉了苏景宁。 苏景宁眼眸一冷,眉目间有掩不住的厌恶。冷声道: “让人盯好她,她装晕了那么久,如今醒了,想必是想到了什么办法想要回来。还有凌王府,也派人盯着。” 凌王是陈若芙如今唯一的希望。 “是” 此后顾砚安在没来过镇国公府,只是隔一两天就派人送些药来,这十天都送了五六次了,云雅才觉得奇怪。但小姐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照例让她将礼收下。 “云雅,我今日出去一趟,你替我瞒着阿娘。”苏景宁手上的伤已经结痂了,顾砚安送的药确实有奇效,换做以前,她的这点小伤没有一个月是长不好的。 “小姐,您要去哪?我叫上人陪你去。”云雅看着一身窄袖蓝色浅纹裙,披着藏蓝色斗篷的苏景宁疑惑问道。 “不用,我一会儿就回来,今日阿娘去祖母那请安,应该没时间来我这,你在家替我瞒着阿娘,别让她发现了。”苏景宁说完就拿了短剑出了门,没让任何人跟着。 出了镇国公府,苏景宁就直奔城门,出了城。 第13章 乌梢暗市 苏景宁出了城就去了离帝京二十里路的帝京属城——乌梢镇。 乌梢镇是离大周帝京最近的市镇,很多来京的人若当日无法入京就会在乌梢镇夜宿,因此乌梢镇人来人往,这些年发展的竟比许多边境的州郡都要好。 更重要的是乌梢镇有一个大周最大的地下暗市,乌梢镇离帝京最近,又是来去京城的必经之地,人员混杂,许多帝京无法做的买卖都被送到了乌梢暗市。 暗市里什么都卖,奴隶侍从,猛禽凶兽,迷药毒丹,只要你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在乌梢暗市找到。但苏景宁这次来乌梢却不是为了这些。 她要去的是乌梢地下赌场,乌梢赌场与一般的赌场不一样,他们以活人为注,设生死擂台,每半月设一次擂。让赌场里出身贱籍的打手和凶兽对决,供赌场里的贵人玩乐。 苏景宁前世为了讨穆凌欢心,来过一次乌梢暗市买一幅前朝书法大家的名作,误入了这个赌场,见识了这个赌场里的血腥和恐怖,每次擂台赌场都会派出一位打手,与赌场里专门圈养的被饿了许久的猛虎或黑熊抑或是其他猛兽对决,将一个活人放在一只饿恨了的凶兽面前,无疑是送死,很少有人可以胜过猛兽。 她那次就见了一个赌场打手活活被猛虎咬死撕碎吞了下去。但也正是这次机会,她替穆凌揽了一位鬼才——鹿知凡。 他本没有希望胜了虎王,却屏着一口气,设计反杀了虎王,心性坚韧狠辣,穆凌身边正缺这种人,苏景宁便将他买下,送给了穆凌。 鹿知凡的谋略心机不输自己,却比自己心狠手辣,若不是他感念救命之恩,忠心于穆凌,这般厉害的人物自己也会防着他。后来他成了穆凌的左膀右臂,忠心耿耿替穆棱做了不少事,穆凌登基便封了他为一国宰相,权臣之极,荣宠无双。更被穆凌赞为“乌梢鬼才,无双国士”。 苏景宁一直以为这位被世人称为“鬼才”的鹿知凡是个满心权术,利欲熏心的人,却不想穆凌要杀她苏家满门时,满朝大臣无一人为苏家辩驳,只有他拼死为苏家求情。为苏家四处暗中查找平反证据,也是他在苏家灭门后,自己四处被人追杀时救了她一命。那时她才知道,他本无心于权术,忠心于穆凌也不过是为了还自己的救命之恩。 她前世受了鹿知凡的恩,这一世就将他救出赌场还他自由,也算是尽了他前世对自己的恩情。 苏景宁一路来到乌梢赌场。赌场门口站了两位门房,看着有些凶神恶煞,见苏景宁要进去便拦住了她。 苏景宁戴着斗篷,身姿纤细单薄,帽兜遮住了她半张脸,只露出了精致美艳的下巴和红唇,怎么看都不是会来赌场的人。 “哎哎哎,小姑娘,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可不要走错了地儿。”门房看她衣着精致,也不敢得罪,只是提醒道。 “赌场,今日生死擂都有哪些打手?”苏景宁声音清冷平静对着门房问道。 那人一听就知道这姑娘是个懂的,连忙让开请她进去。 “多有得罪,姑娘里面请。”那门房弯腰请了她进去。 苏景宁跟着他到了赌场里面。 巨大的厅堂里烟雾缭绕,声音嘈杂,大厅里设了许多赌桌。苏景宁来到一个赌桌前看了一眼。 “买定离手啊!买的多赢得多!各位请下注啊,是买红还是买蓝啊!”荷官在呦呵招呼着。 苏景宁看许多人都将银子押在了红方,蓝方几乎没人押。 她掏出了一袋碎银,押在了蓝方 ,然后准备离开。 “哎!姑娘,你是不是押错了?这是蓝方!是打手!”一旁押了红的男子拉住了她,提醒道,以为她押错了。 “我知道,我买的就是打手赢。”苏景宁瞥了一眼那人,冷声说了一句。说完转身上了楼,去了观战台,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坐了下来。 擂台建在巨大的地坑中,由铁笼罩着。观战台在高处,可将台下的战况随时收尽眼底。 此时,第一场生死擂已经开始了。场上一头两个成年男子高的黑熊已经连续撕碎了两人了。如今台上这位打手也已经耗尽了体力,紧紧握着手中已经钝了的匕首,手抖的厉害,迟迟出不了手,硕大的黑熊一步一步靠近他。 “嗷吼——”黑熊猛地扑向那打手,生生将他头扯了下来。 苏景宁冷眼看着,周围的人更是冷漠,在欢呼,在兴奋。因为他们买了兽赢,这回可以大赚一笔了。 黑熊已经连着吃了三人,这会儿已经饱了。躺在笼子里不想动弹,很快被赌场的人驱赶进了笼子里。 第一场生死擂结束了,马上就是第二场。 一个单薄瘦高,衣衫褴褛,的男人被推了进去。竟被推倒在地,一看就是赢不了凶兽的人。 众人嘲笑道“乌梢赌场是没人了吗?竟推了个这么瘦弱的进来,这不是给我们送钱嘛!” “听说是个才卖进来的,这打头阵的哪个不是这般瘦弱的,乌梢的高手在后头呢!”一位看着有些资历的人说道。 苏景宁看向笼子里的男人,他虽衣衫褴褛却腰脊挺拔,丝毫没有胆怯之象。缓缓走到了刚才那人掉落的匕首身边,弯腰捡了起来,握在手中。 等着凶兽出来。 “吼——”虎啸声贯彻了整个赌场。大家顿时沸腾起来了。 “是虎王!看来今日能赚一笔!” “这虎王自开擂以来就没输过,今日定是赚了。” “是啊,是啊。” 苏景宁听着耳边的话,心中冷讽。“先不说她知道鹿知凡赢了虎王,就算他没赢,赌场今日也不会让虎王赢的,先派个弱的来给虎王打牙祭,待降低虎王的戒备后,他们就会派个高手来杀了虎王。” 苏景宁冷眸看着笼里的鹿知凡,今日他是赢了虎王,可是代价却是一条腿。前世鹿知凡因此,终身与轮椅为伴。她今日要完好无损的保下他。 紧闭的铁门被缓缓打开,一只肥壮高大,威风凛凛的老虎被放了出来,身体竟比寻常老虎大了一倍。 它被赌场的人饿了两日,如今已经饿红了眼,看见活物就想吞了。 鹿知凡小心翼翼的对着虎王,微躬身子,张开双腿,随时准备躲避虎王的攻击。 “吼——”虎王纵身一跃猛地扑向他。 鹿知凡迅速躬身滚了出去,避开了虎王,虎王刹不住脚,直直撞向了铁笼,撞倒在地。 但很快翻身站了起来,似乎是被惹怒了,看着鹿知凡左右踱步,准备再次攻击。 这次鹿知凡并没有再等着虎王的攻击,而是拿着那把钝刀从虎王的侧面攻了过去。 可是刀太钝了,只划烂了虎王左侧的一点皮。而他也被虎王掀翻在地。后背不小心挨了虎王的一掌,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苏景宁看的袖中的手缓缓捏紧了那两根极细的银针。瞥了一眼左手边不远处身穿黑色常服手中抱见剑的男人,那是堵场的护场,一只监视着赌场里人的一举一动,避免有人破坏擂台上的比斗。 他在这站了许久,苏景宁趁着他转身的功夫,手中握着银针蓄满了力,朝笼里的虎王脖颈处和头骨射去。 这银针是上淬了极浓的箭毒木树液,碰到伤口既会通过血液进入体内,血液凝固,窒息而死。 虎王被针刺中,身体颤了一下,鹿知凡抓住机会,猛地跃上了虎背,拼尽全力将那把钝刀刺穿了虎王的头骨。 “吼——”虎王发出了痛苦的啸声,观战台的人紧张的站了起来。 “嘭——”虎王倏然倒地,没了动静。鹿知凡被虎王甩了出去,晕了过去。 “这……死了?” “虎王怎么会死了!!” “他是不是耍诈!!” “我不信!!我把钱都押给虎王了!?” 观战台上押了虎王赢的人神情失望愤怒,甚至绝望,因为他们把全部的身家都押在了虎王上,如今怕是倾家荡产,血本无归了。但赌博就是如此,风云变幻,顷刻间就可以让你一无所有。 苏景宁起身,出了观战台,没人注意到她刚才的举动。 苏景宁出了观战台就碰上了一个赌场的走堂,伸手拦住了他。 “带我去见你们的场主。” 那走堂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景宁,以为她是赌输了,想要闹事。 “我们场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输了就快走,别在这闹事。”声音带着不屑。 “那这个能见你们场主了吗?”苏景宁掏出了一块刻着复杂图腾的玉牌,递给那名走堂。 那人不认识这个玉牌,只觉得有些眼熟。这回他态度好了些,推脱道“真不巧,今日场主不在,姑娘若是没有急事,那下次再来吧。” “那便请一个你们赌场能管事的,这么大的赌场不会连个管事的都没有吧。”苏景宁罩着斗篷让人看不清神色,但冰冷的声音能让人感觉到她此刻有些生气。 “你…”那走堂没想到这姑娘这般强硬,想要想办法让她离开。 “这位姑娘,不知要找场主何事?”一位身后跟着两个小厮的中年男子朝她们走来,看着彬彬有礼。 “谢先生。”那个走堂见了他恭敬的行了礼,那位谢先生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下去了。 “先生可以做主?”苏景宁看了一眼那位谢先生。 “在下谢东,是赌场的主事,还是能做些主的。姑娘这边请。”谢东朝苏景宁轻行了一礼,他虽不认识这位姑娘,可是他认得那块玉牌,那是江南首富风亭楼楼主的玉牌,这姑娘他不能得罪。 第14章 救下鹿知凡 苏景宁被那位谢先生请到了一个雅间。 “在下谢东,不知如何称呼姑娘。”谢东态度温和,对着苏景宁笑道。 苏景宁没说话,谢东眼神一转,又道: “姑娘找我们场主所为何事?”谢东面带笑意朝苏景宁说。 “我要买一个你们赌场的打手。”苏景宁声音清冷,斗篷半罩着脸,谢东看不清她的脸。 确实有贵人看上他们赌场赢了的打手买去做护卫的,谢东也没多想,只是问道:“我们赌场有许多王牌打手,姑娘想要买哪个?\\\" “今日胜了虎王的那个。” 谢东一惊讶,今日那人胜了虎王,他也没想到,赌场原来还安排了更厉害的打手在他之后,那个打手不过是随便丢进去充数的。可如今他虽胜了虎王,但也被虎王伤的不轻,日后也没办法在为赌场做事,算是个无用之人了。这姑娘为何看上他了? “姑娘不妨再考虑考虑,那名受了伤,姑娘买回去怕是也没多大用处。”他出声劝道。 “本姑娘就要他,多少钱,开个价吧。”苏景宁不想再拖延时间,再过不久,虎王真正的死因就会被赌场的人查出来,到时候免不了一堆麻烦。 谢东看苏景宁铁了心要买,也不再劝。 “那人是贱籍,又受了伤,按赌场规矩可给姑娘打个折,四十五两银子。” 苏景宁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了五十两银子,丢给了他身后的仆从。 “将身契给我,带我去见人。”苏景宁冷声道。 谢东的仆从对着谢东点了点头,谢东又朝他吩咐了一声。很快鹿知凡的身契就被送来了。 谢东递给了苏景宁,苏景宁仔细看了一番,才收了起来。 谢东才吩咐一旁的走堂道:“带这位姑娘去暗房。” 苏景宁一路跟着那名走堂来到了一排阴暗湿冷的小房子前,里面关着许多打手,他们都出生贱籍,生命轻如草芥,不会有人在意。 “就是这了,姑娘请。”那走堂还算机灵,给苏景宁开了门。 “这贱奴也真是好运,才来半年就胜了虎王,被姑娘相中。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喂!醒醒,有人将你买走了,日后不用再当打手了。”那走堂恭维着苏景宁,又朝躺在角落里不省人事的鹿知凡喊道。 苏景宁看着昏迷不醒的鹿知凡,即便一张脸脏乱不堪,也能看出他清俊的骨相。 苏景宁递给了那名走堂一锭银子。“他昏迷不想,还劳烦你你帮我将他带出去,再帮我找辆马车。” 那走堂一见这姑娘竟如此豪横,自是非常乐意帮忙。 那走堂机灵,很快将他们送出了赌场,连马车都安排好了。 她们走后不久,赌场的人发现了虎王死因蹊跷,又发现了今日赌场最大的赢家是那位姑娘,连忙禀报了谢东。 “什么?快去追,务必给我抓回来,敢坏了赌场的规矩,若是让那些贵人知道就完了。”谢东派出了好几个身手高强的场护去追苏景宁。 苏景宁上了马车后就让马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帝京,很快他们就出了乌梢镇。 马车里,苏景宁端坐在一端,鹿知凡斜靠在马车里,双眼紧闭。身上的伤包扎的随便,血沿着伤口渗了出来。 “既然醒了,怎么不说话。”苏景宁声音平淡。 鹿知凡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眸锐利看向苏景宁。 “姑娘为什么救我?”他的声音沙哑戒备。 “你怎知是我救的你?”苏景宁抬头看向了鹿知凡,他这才看清了她的脸,气质高贵清冷,五官精致明艳,看向自己杏眸中满是审视和趣味。 “因为这个。”鹿知凡摊开来手心,里面赫然躺着两枚用布包着的毒针。 苏景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知道鹿知凡会发现自己的动作,但没想到他能那么迅速的发现,并将银针拔出。 “因为这个,那虎王才死的。”他声音冷静笃定。 “那你怎么确定这是我射的呢?”苏景宁挑眉颇有兴趣的问道。 “我原来不确定,但刚刚确定了,因为你买下了我。”他看着苏景宁的眼睛淡淡道。 “呵,不错。”苏景宁眼中闪过赞赏。 “姑娘想要我替你做什么?我想不单单是想要我做姑娘的护卫吧。我并不擅武略。”鹿知凡微微低了头,这些年他看惯了世人的冷漠和无情,他经历过世间最冷血的背叛,他不相信任何人。 苏景宁没说话,只是瞥了眼他渗着血的伤口。 “养好伤再说吧。” 鹿知凡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再看向她时,她已经闭上了眼。鹿知凡感到奇怪,他没从这个姑娘身上感受到算计。 “吁——”急行的马车猛地停了下来,苏景宁被颠了一下,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快要滚出马车的鹿知凡。 马车停在了林子里,前方拦着五六个骑着马带着刀剑的赌场护场。看着凶神恶煞。 “何人拦路?”车夫出声问道。 “里面的人犯了赌场的规矩,我们自是要将他们带回去和场主做个交代。”领头的人出声喊道。 那车夫一听是乌梢赌场的人吓的立马跳了马车,躲进了林子里。这赌场的人上头有人护着,向来横行霸道,杀人不眨眼哪。 “姑娘违反了赌场的规矩,却想一走了之,把我们赌场当什么地方了?”那领头的又继续说道,语气嚣张。 “私设赌场,贿赂聚财,残忍暴虐,虐杀百姓,不知是贵场可清楚你们又违反了大周多少条例。”苏景宁冷静清淡的声音从车中传出。 那领头的一听,神情不屑。“反了又如何?我们上头可是有人护着的。” “哦?不知是哪方贵人,竟有这般本事,能在天子脚下掩人耳目。”苏景宁声音带着淡淡的疑问。 “那当然是....”那人正得意差点说漏嘴,被一旁的同伴连忙制止住了。 “跟她废什么话,抓起来送回去给场主处置不就行了,赶紧办事。”一旁的人打断了他的话。 “给我上!”说完朝马车冲了过去。 苏景宁看了一眼躺在马车里动弹不得的鹿知凡,轻声说了句“在里面等着,别出来。” 然后就拉了拉帽子,遮紧了脸,弯腰走了出去。 “想抓我,那还要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了。”苏景宁傲然站立在马车前,右手手持短剑,身姿挺拔,气场强大。 说完就朝那几人飞身而去,身姿飒爽。两三招就将最前方的那人刺伤打下了马。 苏景宁身形鬼魅,是那些人从未见过的手法,短短几一刻钟的功夫就倒地了三人。另外三人见此情景立马恐惧了起来,互相使了个眼神,迅速走位,将苏景宁围在了中间。 苏景宁冷声一笑,想不到还会些阵法。不过,这么简单的三杀阵也想将她困住?她将剑反手刺向了左手边那人的膝盖,那人吃痛,阵法瞬间瓦解,这三杀阵最薄弱的就是下肢位置,轻轻一挑就可使阵法破裂。 苏景宁很快又干掉了两人,正当她要解决了最后一人时。身后传来了一长枪破空而出的声音。 苏景宁将那人一剑毙命,转身看向了身后。 使刚才有人没死透,拿起刀要从她身后偷袭自己,此时已经被一把长枪从胸口贯穿,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苏景宁抬眸,看向了远处的林子尽头,有几个骑着骏马身穿铠甲的士兵,最前方身穿黑铁铠甲,神姿绰约的人.......是顾砚安。 苏景宁眼皮一跳,怎么又遇上了,他怎么还在京城? 第15章 好巧,你怎么在这 顾砚安骑着赤血骏马一身黑铁玄甲,墨发高束,朝她疾驰而来,少年意气风发。 可看着自己的脸色沉了些,苏景宁心想。 “好巧,你怎么在这?”苏景宁仰头看着骏马上的男人率先问道。 顾砚安看着一脸天真淡定的望向自己的苏景宁,若不是她身后躺着几具尸体,他差点都要以为和她是在哪个街头偶然遇见了。 想到刚才的场景,顾砚安沉着脸跳下了马,看着她。声音有些冷:“陛下让我接管御执卫,我刚从北山御执营回来。你的伤好了?怎么跑这来了?” 苏景宁想到他好像几年前就封了御执营将军,只是一直在北疆,没管帝京御执卫的事。御执卫那可是陛下亲军,人员虽少,但装备精良,个个都是精兵猛将。 “哦。我的伤早好了,我有事去了趟乌梢,不小心得罪了人,他们派人抓我呢。”苏景宁随声回道。 “马车里是谁?”顾砚安冷眸瞥向马车,耳廓轻轻动了动问道。 “没什么,就是个朋友。”苏景宁侧过身,挡在了马车前,对顾砚安说道,摆明了不想让他看。 “你去乌梢,是因为他?”顾砚安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苏景宁,浓眉一皱,轻声问道。 苏景宁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看顾砚安。 两人半响不说话,最终还是顾砚安先开口。 “我看看你的伤。” 苏景宁一愣,双眼疑惑的看向顾砚安,他是想检查他药的效果?苏景宁卷起了袖子,露出了白皙的小臂,那条伤口已经结痂了,像一只黑色的蜈蚣印在她的手臂上。 顾砚安认真的看了看。“结痂了,先前给你的药别用了,涂这个,每日两次,可以祛疤。”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简单的红木盒,递给了苏景宁。 苏景宁接下了木盒,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谢了。” 顾砚安看了眼周围的尸体,对她说道:“上车,我送你回城。” 里面的人她不愿意说就算了 ,他不会逼她。 “那这些……”苏景宁犹豫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眼他身后的人。若没遇上他,她可以一走了之,反正没人见过她全貌。 可现在,有些麻烦。 “我来解决。”顾砚安冷声道。 “好。” 苏景宁没再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不知道为何,自她再次见到顾砚安后,前世自己对他的恐惧就消失了。 可能是如今的他身上还有小时候的影子,毕竟那会儿自己与他一起在榆城呆了半年之久,也算是朋友了。 如今想来前世顾砚安好像也没对自己做什么,只是因为自己是穆凌的人,顾砚安又太过强大妖孽,自己才回对他产生了那么强的戒备心和恐惧心理。 苏景宁进了马车后,就听见马车外他吩咐那几个跟着他的士兵将人埋了,并让他们今日之事全都当做没看到。 顾砚安如今是御执卫统领,陛下近臣,受陛下喜爱。他要瞒的事给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说。况且,这几日,他们算是完全拜在了顾砚安脚下,能扬名北疆,威震北燕的少年英雄,果然名不虚传,他配为御执卫首领。 苏景宁进了马车后鹿知凡就一直沉思打量着她,他听见了她刚才与外面那位将军的对话,她称自己为朋友,可自己从未见过她。她究竟为何救自己。 因为跟着顾砚安进的城,城门口的将士并没有盘查自己的马车,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我还有事,得先去趟宫里,要我派人送你回府吗?”顾砚安行到马车旁,轻问道。 “不用了,你有事就先去忙吧。”苏景宁并轻轻撩开一角车帘,杏眼望向顾眼安,低声回道。 “今日之事,多谢。”又轻声对他说道,眼里泛着清澈的光。 顾砚安朝苏景宁缓缓点了点头,转身驾马离去。眼里有些疑虑,他刚刚瞥到马车里那人沾着血的衣角。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她这般隐藏? 苏景宁和顾砚安分开后便绕路将鹿知凡带去了风亭楼。 “大夫,他的伤怎么样?”苏景宁看着昏迷不醒的鹿知凡问道,这回他的腿是没伤到,可如今的伤看着也很严重。 “他腹部胸前均有撕裂伤,好在没伤及心肺,老夫开几方药,养一两月便可好了。” “只是,这位有些公子心思郁结,气滞血瘀,怕是对伤口恢复会有些不利。”那名大夫对苏景宁说道。 “心思郁结?我知道了,大夫尽管开最好的药给他治病。”苏景宁疑惑了一下便轻声对大夫说。 “老夫明白。”说完就跟着小厮去抓药了。 苏景宁看着床上躺着面容清俊的鹿知凡,想起他前世他说自己是孤儿,孤身一人,无亲无故,从没提起过他的从前。她也查探过,除了查到他是一年前从外州买来的,其他的什么也没查到。想到如今看来,他似乎是隐瞒了什么。 不过,如今并不重要了,她救了他出来,让他养好伤,就算还了他前世的恩了。 “岩叔,他醒后你将这个给他,好好照顾他。若他想离开帝京,便多给他些银子。若如....要留在京城,便替他寻个好差事吧。”苏景宁将鹿知凡的身契递给了一直在一旁侯着的风亭楼掌柜,成岩。 “是,姑娘。”成岩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男人,接过了苏景宁递过来的身契,瞥了一眼,贱籍,姑娘怎会认识贱籍男子,还要搭救他? “姑娘,楼主送了信来,我还想着今日给姑娘送去,既然姑娘来了,那我就不送去府里了。”成岩边说边跟着苏景宁出了门,递给了苏景宁一封信。 苏景宁读了信,月寻回去后就开始着手扩张风亭楼了,自南往北,逐步实现,风亭楼原是以食宿起家闻名江南,成为江南第一名楼,受许多名人流士追捧,但这回月寻并准备在新建的楼里再加设歌舞坊,清茶坊,她在江南培养了许多舞姬乐师,还有茶师。帝京也在新建风亭楼,年后就可投入使用。信尾还叮嘱自己按时喝药,好好修养,她年后便回来看自己。 苏景宁嘴角含笑,月寻每次都能认真谨慎的办好自己交代的事。 “岩叔,你替我给月寻回信,让她万事以自己安全为先,有什么麻烦就和我说。如今新建风亭楼,楼里事情繁多,岩叔也注意身体。”苏景宁轻声吩咐道。 “是,姑娘放心,帝京的事有老夫在,不会出事。”岩成弯腰回道。 “嗯,我今日出门太久了,得回去了,你替我装几盒点心,我怕阿娘发现我偷跑出来。”苏景宁皎洁一笑,看向成岩笑道。 “是,刚好楼里新出了几款点心,颇受欢迎,我去装些让姑娘带回去。”成岩笑了笑,去给苏景宁装点心。 苏景宁下了楼,在堂里等着点心。顺便看看楼里生意如何。 风亭楼不愧是名响江南的第一楼,如今在京城的楼也是高雅致趣,仅此一间,来的都是京城的达官贵人。这两日,风亭楼新出的点心颇受欢迎,门口正排着长队来买。 第16章 蚀骨恨意 “景宁?”清朗温润的男声带着惊喜从苏景宁背后传来。 苏景宁身子一僵,浑身冰凉,脸色惨白,垂在两侧的小手握紧双拳,死死压住自己的恨意。 这声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穆凌! 苏景宁缓过情绪,缓缓转过身,看向穆凌,他一身月白色云纹蟒袍,五官柔和温润,看着风光霁月没有丝毫攻击力。 可苏景宁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他会演戏,他生母身份卑微,不受陛下宠爱,他便表现的无欲无求,云游江湖,不引人注目。让所有人对他失去戒备,可这些不过是他的伪装,来掩饰他的狼子野心!后来那些皇子,哪一个不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见过凌王殿下!”苏景宁朝她缓缓行了一礼,神情恭谨,可垂眸的瞬间,眼里的杀意掩都掩不住。 “景宁!你与本王之间不必如此多礼。”穆凌上前想要扶起苏景宁,语气间略带了些苏景宁对自己生分的不满。 苏景宁轻轻避开了他的手,她如今见他都会觉得恶心。 “我与凌王殿下只见过两次,殿下这般称呼我闺名,怕是有些不妥,殿下还是称我为苏二姑娘吧。”苏景宁退了一步,神色清冷的看了一眼穆凌,语气有些冰冷。 穆凌看着苏景宁,想着陈若芙和自己说的话,陈若芙说苏景宁知道了自己算计她的事,也难怪苏景宁对自己神色如此冷漠。 “是本王唐突了,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如今偶遇,本王有些惊喜。还望苏二姑娘见谅。”他朝苏景宁行了个揖礼,神色歉疚。 “殿下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苏景宁对穆凌点了点头,准备转身就走。 “苏二姑娘,陈若芙的事,本王很抱歉,本王不知道她会背着我伤害你,本王若知道,定会阻止她的。”穆凌又神情悲戚的喊住苏景宁,双眼含情道。 “殿下与陈若芙的事与我何关。陈若芙如今已不是我苏家人,殿下与她两情相悦,娶了她便是。为何还要来纠缠我?”苏景宁侧过身,眉头微拧,声音冷厉。她现在多呆一秒都觉得恶心。 周围的人也听见了苏景宁的话,顿时想起这段时间,几日前镇国公府突然宣布与养女苏若芙断绝关系,说她谋害嫡姐,原来竟是为了凌王! “苏二姑娘,你误会了。”他看着苏景宁绝美的脸庞,脸上冰冷的怒意。想要上前抓住她。 “殿下皇子之尊,还请殿下自重。”苏景宁避开了他的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连礼都没行就转身出了风亭楼。 “没想到和凌王有瓜葛的是苏家三小姐,那这段时间的传闻想来也是假的了,看这苏家二小姐的态度,怕是也被凌王和苏家那位养女蒙在鼓里呢。”一旁的人有些愤愤不平的轻声道。 穆凌在指指点点的身声音中脸色越来越沉。不管她知道些什么,他都一定要得到她,镇国公府的兵权,他一定要拿到。 苏景宁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遇见穆凌,心中恨意翻涌,痛入骨髓。 穆凌,前世我所受的痛苦,我会一点一点慢慢还给你!你想要那至高无上的帝位,那我便让你跌入泥潭,永生永世不能如愿! 苏景宁回府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兰雅阁外,云雅正焦急的来回踱步,时不时伸头探望。 “小姐!”看见苏景宁回来了,连忙朝她跑来。 “小姐!你可回来了!” “怎么啦?阿娘来了?”苏景宁紧张问道 “不是,是公爷来了。”云雅接过苏景宁手中的食盒,轻声回道。 “阿爹?”苏景宁脚下一顿,阿爹怎么来了。 “是,公爷来了半个时辰了,说是今日恰好空闲,来看看小姐,我们没能瞒住,公爷知道你偷偷出门了,便一直没走,在里面等着。”云雅神色有些担忧。 “没事,阿娘不知道就好。”苏景宁将斗篷递给了云雅,进了屋。 镇国公端坐在苏景宁几日前与大哥还未下完的棋局旁,低头仔细的研究着。 “阿爹!”苏景宁娇声朝镇国公喊道。 “伤才好些,竟然又一个人偷偷溜出府,也不怕你阿娘发现又要说你了。”镇国公揣了揣袖子,看向苏景宁轻责道。 “嘿嘿,只要阿爹不说,就没人知道。”苏景宁明媚一笑,挽住镇国公的胳膊撒娇道。 “哼,再有下次,我一定告诉你阿娘。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镇国公拍了拍她的手,轻哼一声,问道。 “我去风亭楼买点心了。”苏景宁杏眼皎洁,脆声道。 “买点心需要你亲自去?下次出门,把护卫带上,别又受伤了。”镇国公显然不信,点了点苏景宁的眉心,宠溺道。 “知道了。”苏景宁赶紧点头。 “阿爹今日不忙吗?怎么来我这了?”苏景宁坐到镇国公对面,轻声问道。 “今日陛下留了我说话,就没去军部武场,回家早,想着来看看你。”镇国公给苏景宁倒了杯热茶,沉声道。 苏景宁接过茶,轻抿了一口。 “前几日,我给你二叔他们写了信,和他们商量了上交西境兵权的事,他们也都同意了。待他们五日后归朝设宴之时,就将兵权上交给陛下。” “那阿爹觉得这事,陛下可会同意?”苏景宁捧着茶杯问道 “陛下会答应的。”镇国公低头观察着棋盘,半响才缓缓道,他了解陛下。 “来,陪阿爹下一局,咱父女俩许久没下过棋了。”镇国公满脸笑意的望向苏北宁。 “阿爹,您赢不了我的。还喜欢悔棋,我不想和您下。”苏景宁傲娇的别过头,不愿意和阿爹下,阿爹的棋品是她见过最差的,没有之一。 “那我就将几日你偷溜出府的事告诉你阿娘。”镇国公威胁道。 “下下下,我下还不行。那您不许悔棋!”苏景宁无语,只好答应。 “行!” 父女俩来来回回下来五局,镇国公每一局都会悔棋,但每一局都赢不过苏景宁,最后只能在苏景宁的嫌弃下满脸不高兴的走了,留下苏景宁笑的面若桃花。 苏家郊外庄子。 一间破烂的小屋里,陈若芙躺在破旧的袄子中间。 “小姐,药好了,你快喝了吧。”春兰端了一碗药从屋外进来。轻声唤着她。 陈若芙脸色苍白,神色憔悴,撑着身子起了身。看着端着药碗的春兰,她出事后所有人都躲着她,甚至落井下石,只有往日里不受她待见的春兰替她求情,跟着她离开苏家,一直照顾自己,若不是她,自己怕是活不下去了。 “春兰,没想到如今陪在我身边的竟是你。” “小姐说什么呢,春兰会一直守着小姐。小姐去哪,我就去哪儿。”春兰将药递给陈若芙,轻声说道。 陈若芙神色动容,看了看周围,眼里恨意顿现。她们想要自己死。 哼——,做梦!她陈若芙要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苏家为了苏景宁敢如此对她,呵,等着,她要让苏家所有人都后悔! “春兰,我让你送去凌王府的东西送了吗?”她问道。 “我昨日一早送去了。但没见到凌王殿下。”春兰轻声回道。 “没事,他会来见我的。”陈若芙闭了闭眼,她了解穆凌,他想要苏家的兵权,而她可以帮他。 镇国公府。 夜里,苏景宁又梦见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战场,父兄温热的血洒在她的脸上,一个个在她面前倒下,还有武门下阿娘还有婶婶们绝望悲戚的神色,她痛的犹如万箭穿心,却一个人也没有救下。苏若芙得意的笑,穆凌的狠厉无情。她恨的想要将她们碎尸万段,却怎么也伤不到他们。 至亲之人都离她而去了,只留下了自己一人,在灰暗冰冷的世界里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小姐?” “小姐,醒醒。”云清看着满头大汗,痛苦不堪的苏景宁,心疼的想要唤醒她。小姐自落水后便日日梦魇,怎么也睡不好。 “小姐又做噩梦了?要不去请府医瞧瞧吧。”云清看着睁开了双眼,眼神空洞的苏景宁轻声道。 “不用,过些日子就好了。”苏景宁声音有些沙哑,揉了揉头,掀开被子,下了床。 “小姐,陈若芙被凌王暗中接走了。”云雅边替苏景宁梳头边说道。 “嗯,我知道了。鱼饵放出去了,鱼自然会上勾了,那就送凌王一份大礼吧。”苏景宁声音清浅又漫不经心。 苏景宁看着境中的自己,眼底隐隐含着嗜血恨意。穆凌,这一世,你休想得偿所愿,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苏景宁余光瞥见了楠木梳妆台上的原木色盒子,它与做工精致的梳妆台格格不入。那是慧海大师给的,她受伤后再没动过它,想起慧海大师所说的话,她打开了盒子,一根普普通通的红绳上面挂着一个水滴型的珠子,晶莹剔透,里面有像是晕了滴红墨水,透着几分神秘。 她沉思了一会儿,将手链戴在了手上。白的近乎透明的手腕上,珠子被衬的更加神秘了。 第17章 云杪阁 午膳过后苏景宁靠着软榻再看一本兵书,烟蓝色织罗裙摆上绣着大朵的海棠花,精致清雅,墨发半挽,轻垂于身后,温婉矜贵。 “小姐,四小姐,五小姐还有六小姐来了。”云清进来禀报道。 “快让她们进来,把昨日我带回来的点心拿来,小晚喜欢吃。”苏景宁放下书,眼中含笑。 “是” “二姐!”苏洛晚欢乐清脆的声音传来。风风火火的进了暖阁。苏洛葶和苏洛舒慢了一步,在她身后。 “你们怎么来了?”苏景宁看着几天没见的三人,好奇问道。 “二姐的伤可好些了。”苏洛葶看着苏景宁的手,轻声问道。 “好多了,已经没事了。”苏景宁晃了晃手,笑着回道。 “这是风亭楼新出的点心,你们尝尝。”看见云清端了几盘点心进来,便对她们说道。 “哇,风亭楼新出的点心这几日可是一份难求,二姐这竟然有那么多。”苏洛舒惊讶道。 “那你们快尝尝!”苏景宁笑着拿了块梅花酥递给了苏洛晚。朝她们说道。 吃了点心,苏洛晚眼睛一转。 “二姐,我们今日出门转转吧,将近年节,神武街定十分热闹。”苏洛晚惊喜的看向苏景宁,大眼中满是期待。因为二姐受伤,阿娘罚她在家读书,她已经好久没出门了。 “对了,今日我阿娘刚和我说她在神武街的铺子出了许多新首饰和成衣。让我们喜欢什么去挑挑。要不我们去一趟?”苏洛舒看着苏景宁说道。 “我也觉得不错,今日天气好,没下雪,二姐穿厚些应该没事。”苏洛葶也温声道。 “好啊,我们姐妹几个许久没一起出门逛过了。”苏景宁轻声笑道。妹妹们想去,就陪陪她们。 神武街,是帝京最热闹的街市,一条东西方向的宽阔街道,商市布满林立。满街都是琳琅满目的东西玩意儿。喧哗声此起彼伏,一片繁华热闹。 镇国公府的车架缓缓停在了云杪阁。 云杪阁是镇国公府三夫人刘氏的陪嫁产业,云杪阁只卖女子成衣和珠宝首饰,成衣所用绸缎都是帝京最好的,款式新颖典雅,很受帝京贵女妇人追捧。首饰更是设计的精妙绝伦,丝毫不输宫廷手艺。 云杪阁每出新款,三夫人都不会落下镇国公府的夫人姑娘们,每人都会有,往日若她们不想自己去挑,她都会派人送到每个人的手中。 只是她们姐妹几个似乎对参加席宴都不太感兴趣,那些首饰成衣许多都没穿戴过。 “小姐。”几人一下车,云杪阁的丫鬟就看见了苏洛舒,连忙上前问候。苏洛舒偶尔会帮三夫人管理云杪阁,因此云杪阁的人都认得她。 苏洛葶和苏洛晚来过几次,但苏景宁是第一次来。 云杪阁设计精巧,一楼是精美绝伦的成衣摆放的十分引人注目,首饰都在二楼。店内清香扑鼻,十分雅致。 云杪阁生意很好,此时阁中许多贵女夫人在挑着衣服。 “阿娘说店里出了新款,我们来看看。”苏洛舒温声道。 “小姐这边请。”那侍女低头将她们往另一边的雅阁引去,云杪阁新款都摆在那里。里面聚了几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小姐。 “你不用在这了,我们自己挑吧。”苏洛舒眉眼一弯,让那位侍女下去。 “二姐,二姐,快挑挑,你喜欢哪些,我让她们给你包起来。”苏洛舒欢喜的拉着苏景宁 “我就不用啦,三婶婶不久前才给我送了两身,都还没来得及穿呢。你去给你四姐和小晚挑挑。”苏景宁笑道。她衣服太多了,好些都没来得及穿呢。 “那二姐去二楼看看首饰,听说阁里新出了几套首饰,都是极好的。我陪二姐去挑挑。”苏洛晚看着苏景宁对衣服没兴趣,想给她挑些首饰。二姐长的极美,就是不太喜欢戴首饰。 “没事,我自己去吧,小晚在喊你呢,你快去。”看着远处朝她们招手的苏洛晚,将苏洛舒推向了那边。 “那好吧,二姐先上楼,我们一会儿来找你。”苏洛舒只好先去苏洛晚那边。 苏景宁独自一人上了二楼。云杪阁二楼都是各式各样精美华丽的首饰,分了三种格局。每一个隔间都画着一种植物。 牡丹栏,雍容华贵。荷花坊,淡雅精美。兰竹亭,清冷独特。 每一个类型的首饰都十分独特精美,琳琅满目。 三婶婶不愧出身富商大家,这装饰格局十分不凡,难怪云杪阁如此受帝京富家小姐们欢迎。 苏景宁走走停停,仔细观赏,最后停在了兰竹亭一只蓝玉镯前,晶莹剔透的玉镯里晕染着几缕烟岚,犹如青蓝翠微,十分独特。她看道这只玉镯就想到了一个人,她记得大姐最喜欢收藏玉镯,这镯子十分配她。 “请给我把她包起来。”苏景宁温声对一旁的丫鬟道。 话音刚落,一个骄傲凌人的女音从她身后响起。 “这个镯子本小姐要了,给我包好送去庆国公府上。” 苏景宁转身想要看看是谁,那女子一身鹅黄色锦绣裙,美目流盼,容颜娇嫩,灵动骄傲。 沈枝意,庆国公小女。淑贵妃亲侄女,自幼被娇宠,性格嚣张跋扈,颇有些庆国公府恃强凌弱的作风。她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男人一身墨绿色销金云纹底图长袍,气宇轩昂,身姿挺拔高大,面容俊美。是不久前遇刺的宸王穆衡。 周围的女子都面红羞涩的在偷看他。 苏景宁瞥了他们一眼,就转过身对着那个面色为难的丫鬟轻声道:“烦请替我将它包好,我一会儿来拿。”便想转身继续四处看看。 那丫鬟应声拿起镯子想要包好。 “本小姐说了,这镯子我要了。还请这位姑娘重新挑一个吧。”沈枝意盛气凌人的指着苏景宁命令道。 “看着姑娘衣着精致,想是应该读过书,识得字的。”苏景宁抬起头,清冷的眸子望向沈枝意,温声道。 “那是自然。”沈枝意骄傲的扬起头,不屑的看着苏景宁,瞧她面生的,又衣着简单,头上簪子都没几只,不知道是那个小户人家的姑娘。 苏景宁气质清贵淡雅,朝沈枝意缓缓一笑,她身后的宸王自看见苏景宁就被惊艳到了,这女孩长的明艳精致,却通体有着如兰花般冷贵脱俗的气质,令人移不开眼。 “那姑娘应是知道先来后到这个道理的。”苏景宁注意到了宸王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悦,微蹙了一下眉对沈枝意道。 “你!你可知我是谁,竟敢如此对我说话。”沈枝意被苏景宁呛到,便想威胁她。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苏景宁心中厌烦,懒得和她们纠缠。 “我可是庆国公府的沈枝意,敢枪本小姐看上的东西!看你衣着这般寒酸,这云杪阁的镯子你买得起吗?”沈枝意看苏景宁更讨厌了。又看她身后没有丫鬟,心中更笃定她买不起了。 “来人,这个镯子多少钱,本小姐买了。”说完不屑的看向苏景宁。 周围的人看见有人和嚣张跋扈的沈家枝意撞上了,都在一旁看热闹。 苏景宁红唇微勾,美眸冷清,冷冷的看着沈枝意。想从她手中抢走自己喜欢的东西,做梦! 第18章 冲突 “原来是沈小姐,不好意思,这手镯是我的了。”苏景宁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给了旁边的丫鬟。 “我想沈小姐教养极好,定不会做出夺人所好的事情来,对吧。”苏景宁微微一笑,轻声对气的小脸通红的沈枝意道。 然后转身不再理会她,继续指着一旁做工精细,典雅华贵的几套头面。 “这个,那个,还有这个,还有那边那个,都给我包好。”朝一旁的丫鬟吩咐道。 沈枝意看着气定神闲的苏景宁怒从心烧,她定不要如了苏景宁的愿。 “她指的这些全都给我包好送去庆国公府!!来福,付钱!” 说完命一旁的管家付钱,免得让苏景宁抢了先。 那管家听令,立马挤开苏景宁准备付钱。 “沈小姐,这是阁里新出的四款限定兰竹亭风头面,整个帝京都是独一无二的。您确定都要了?”那丫鬟心中激动,这可是笔超级大单。这限定头面,每套五百俩银子,这一共四套,那就是两千俩银子了! “废话,给我包起来。”沈枝意心在滴血,这把她半个小金库的钱都花完了,回去定会被阿爹骂死。 苏景宁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温声对沈枝意道。 “沈小姐不愧是庆国公府的小姐,真是财大气粗。” “哼,我岂是你这种小门小户能比得!”沈枝意得意洋洋,眼睛都要瞧到天上了。 “意儿,不得无礼!” 她身后一直在看戏的宸王穆衡终于出声了。他摇着手中的折扇,轻声责道。 又朝苏景宁款款走来,面色柔和,表现的十分大方。 “这位姑娘,是意儿无礼了,姑娘喜欢什么,随便挑,就当是替意儿赔罪了。” 这姑娘挺有意思,三言两语就将意儿激得花了两千俩银子买头面。这丫头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抢赢了。 “表哥!?你怎么能帮她!”沈枝意大概没想到穆衡偏向苏景宁,不可思议道。 “意儿,你是国公府小姐,要知书达理,不可任性。你刚刚确实失礼了。”穆衡皱着眉头批评道。 苏景宁冷眼看着两兄妹。 “原来是宸王殿下,民女见过宸王殿下。”苏景宁低头对宸王福了一礼,不卑不亢。 “姑娘不必客气。”穆衡笑道。挥挥扇子,请苏景宁起身。 “谢宸王殿下。民女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苏景宁低声谢道,转身想走。 “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三言两语就能让云杪阁多了这么一笔大单。”穆衡看着苏景宁并不想理会他们转身准备离开,沉声笑道。 沈枝意一听眉头一皱,顿时觉得不对,她被耍了!该死! “你耍我!” “沈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那头面是沈小姐从我手里抢走到,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苏景宁柳眉轻蹙,神色无辜。 “你!来人,给我把她敢出云杪阁!敢算计本小姐!”沈枝意气急,要将苏景宁赶出去。 周围的云杪阁丫鬟都在犹豫,虽然沈小姐是云杪阁的常客,但这位姑娘看着也贵气优雅,她们都不好得罪。 看着神情平静,冷眸看着自己的苏景宁。 “好,你们不来,本小姐亲自出手!”沈枝意脸色难看,小手从腰间摘下一根细长的银鞭,猛地朝苏景宁抽去。 一旁的穆衡笑看着,没有阻止。 “啪——” 一个赤红色骨鞭将直直朝苏景宁打来的鞭子劈开了。 “谁!”沈枝意握着鞭子的手被震的发麻,气愤的朝来人看去。 是个眉目灵动可爱的小女孩,一身宝红色袄裙,骄傲可爱,站在苏景宁身旁紧张的看着苏景宁。 苏景宁微笑朝她摇摇头,她才放下心来。 “沈小姐是要将谁丢出云杪阁啊?” 苏洛舒一袭淡紫衣裙,气质从容,容貌清丽,身后跟着云杪阁的掌柜和几个丫鬟。 苏洛葶走到苏景宁身旁,上下检查了一番,苏景宁安慰的朝她笑笑,她才冷着脸看向沈枝意。 她们刚在楼下试衣服,就有人来报说有人和二姐起了冲突。 没想到竟是沈枝意!还有宸王! “苏洛葶!苏洛舒!”沈枝意认得她们,虽然镇国公府的小姐们很少参加宴席,但在帝京却很是出名。 世人皆知,满门将才的镇国公府就连姑娘们都自幼文武皆通,学识过人。 苏洛葶是帝京有名的才女,每年的帝京诗评会,她都会拿得头筹。 而这云杪阁是苏家三夫人的陪嫁产业,苏洛舒经常替她母亲管理。 沈枝意与她们都不太熟,倒是和那位被逐出苏家的养女感情不错。 她们其他几个姐妹似乎很少和外人来往。 “苏洛舒!你们这云杪阁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放进来?”沈枝意眉目不屑的瞥了一眼苏景宁,对着苏洛舒说道。 苏洛舒没理她,只是吩咐了一旁的掌柜,让她去给沈枝意将她买的头面包好。 “见过宸王殿下。”苏洛舒缓缓对沈枝意身后的穆衡行了礼,才对沈枝意笑道。 “这是沈小姐的头面,还请沈小姐收好了。” 然后退了一步,对冷眼看着沈枝意,对身后的云杪阁掌柜说道。 “轻姨,自今日起,云杪阁就别让闹事的人进来了。” 沈枝意以为她说的是苏景宁,正得意洋洋的看着苏景宁。 “说你呢,还不赶紧离开!”昂着下巴看着苏景宁。 她身后的穆衡眉目一沉,沈枝意没明白,他看的清楚,她们护的是这位姑娘,难道她是镇国公府的人。 “来人,请沈小姐离开云杪阁。”苏洛舒朝一旁的几个丫鬟吩咐道。 “苏洛舒!你什么意思?凭什么要让我走!”沈枝意这回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说的是自己。 “你们!你们是一伙的!表哥,她们合起伙欺负我!”沈枝意气的才明白,转身给宸王告状。 “是你要拿鞭子抽我二姐了,如今倒变成我们欺负你了!”苏洛晚被如此嚣张的沈枝意气到了。 “原来你就是苏景宁!” 沈枝意眉头一皱,原来她就是镇国公府那位自幼体弱,被镇国公府宝贝着很少出门的嫡女! 她看着一身烟蓝色海棠云纱裙,气质绝雅清贵,容颜倾城的女子。 心中厌恶,近来京中都是她的丑闻。沈枝意眼睛一转,眼神更加嫌恶的看着苏景宁。 “都说镇国公府嫡女清高孤傲,哼!我看不过是个夺人所爱的好手,连妹妹喜欢的男人都不放过!活该若芙要害你!” “你们镇国公府真不愧是一群只知杀人的粗鄙武将,教养好的让大家都大开眼界。”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议论声四起,对着苏景宁指指点点。 “意儿,胡说八道什么呢?”穆衡斥责道。她这表妹真是被宠坏了,说话不过头脑。 苏景宁脸色一沉。一旁的苏洛葶几人脸色也不太好看。 “沈枝意,你嘴给我放干净点!”苏洛葶见她如此说苏家和二姐,顿时脸色沉黑 “沈小姐小心祸从口出。我镇国公府满门忠烈,护国护民,为护大周安宁几年不得归家,在战场浴血厮杀,没想到竟成了你嘴里的一群只知杀人的粗鄙武将。”苏景宁声音清冷平静。抬眸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宸王。 “莫非,宸王殿下也是如此觉得。” “苏二姑娘误会,是本王这个表妹鲁莽,说错了话。意儿,快给苏二姑娘道歉!”穆衡笑容温柔朝苏景宁说道,又转身对着沈枝意责道。 镇国公是大周一品将臣,手握重兵,在军中威望极高。为人又十分忠烈刚正,这话要是被他知道了,那他就再无希望拉拢镇国公这一权臣了。 第19章 腕骨断了 “表哥,我哪有说错,她本来就和凌王殿下纠缠不清,满帝京的人都知道!你说若芙是不是因为此事才被你苏家赶出去的!我今天一定要为她讨回公道!”沈枝意依旧不依不挠的看着苏景宁,神情愤恨。手中紧紧握着鞭子,想抽苏景宁。 “沈枝意,我苏家乃先帝亲赐的一品将府,怎可随你这般随意指辱。况且我苏家的私事与你何干。是那陈若芙替凌王算计我二姐在前,又心生歹意害她在后。她一个罪臣之女,我苏家顾念旧情收留她,给她小姐之尊,已是仁至义尽,是她恩将仇报,狼心狗肺。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是她咎由自取。”苏洛葶声音冷静中压着怒气,挡在苏景宁前,对着沈枝意冷声道。 “呵,苏洛葶,你不过一个庶女,也配和本小姐说话!滚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沈枝意昂着头,甩了甩手中的银鞭,朝苏洛葶不屑道。 她那句庶女一出,苏景宁看着沈枝意的眼眸就冰了几分。 她轻轻推了推苏洛葶,站在她身前。嘴角轻扬,乌黑的眸子却冷的让人害怕。 苏洛葶知道二姐生气了。有些担忧的朝苏洛舒望了望,二人相视,眼里都是担忧。 “沈小姐是想要替陈若芙出气?”苏景宁瞥了眼她手中的银鞭,轻声说道。 “是又如何?”沈枝意扬着头不屑道。 “呵,真蠢!”苏景宁轻笑一声,用只有沈枝意可以听见的声音看着沈枝意冷声讽道。 “贱人,你说什么?”沈枝意听见了她那声浅骂,顿时气急,将鞭子朝她抽去,银鞭在空中闪着光迅速向她袭去,周围瞬间安静。 大家都能听见鞭子抽过空气的声音。一时都惊住了,这要是抽到镇国公府这位自幼体弱的小姐身上,那就完了。 苏景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那么冷冷的看着沈枝意。 就在银鞭离她还有半寸之际,大家都猛惊的吸了一口冷气。 “二姐!小心!” “小心!” 只有沈枝意看见了她挥出鞭子时,苏景宁那诡异的笑容。看的她心猛地一惊。 众人不知道的是沈枝意在甩出银鞭前的瞬间,苏景宁藏在袖中的手轻轻弹出了一颗圆润的珍珠,那是她刚从沈枝意买的那头面上抠下的。 珍珠飞出去的瞬间快的让人看不清,弹到了沈枝意的右脚前,沈枝意甩向自己的银鞭她用了十足的力道,自然会借助双脚发力。 “砰——” 大家却看见沈枝意鞭子甩出去的瞬间,自己也身姿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因为太过惊慌,她下意识伸出双手先要撑住自己的身子。 苏景宁看见了她倒地时先触地的手诡异的曲折了一下。 “啊啊——” “我的手——” 沈枝意脸色瞬间惨白,紧紧捂住左手手腕,痛苦的在地上滚来滚去。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转折吓到了,本来应该受伤的人好好站着,想要伤人的人却痛的在地上打滚。 “意儿!你怎么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太快了,穆衡都没来得及反应。 “表哥,我的手!我的手好像断了!!怎么办?哇呜呜——”沈枝意吓的崩溃大哭。 “快去请大夫!”穆衡眉头紧皱,吩咐一旁的下人。 沈枝意痛的不让任何人碰自己,一直坐在地上哀嚎,狼狈可笑。 苏洛舒几人看苏景宁没事,松了一口气,现在只是冷眼看着沈枝意,苏家人最是记仇护短,刚刚沈枝意对她们恶语相向,她们可不会可怜她。 “宸王殿下,沈小姐好像是因为刚刚跌倒,用手撑着地面,像是伤到了手腕,我自幼体弱多病,读过些医术,知道些医理,大夫不知何时会来,不如我先帮沈小姐看看?”苏景宁神色平静,对着穆衡浅声说道。声音犹如山间清泉,清雅舒服,完全没有因沈枝意刚刚的行为动怒。 穆衡怀疑的看向苏景宁,可是看着女子毫无波澜,神色婉静的淌荡的苏景宁,又看着痛的神色苍白的沈枝意,犹豫了半响。 “那就多谢苏二姑娘了。” “不!表哥,不可以让她给我看,我刚刚是因为要打她才跌倒的,她要是怀恨害我怎么办?”沈枝意一听瞬间摇头拒绝。 “沈枝意,若不是你挑衅想要伤我二姐,自己功夫不行跌倒受伤,我二姐好心帮你,你凭什么怀疑她。二姐别帮她了,是她活该!”苏洛晚气的小脸气鼓鼓的,要拉着苏景宁走。 一旁看热闹的人也觉得这位鲜少露面的苏家二小姐心地善良淌荡,明明刚刚沈枝意那般嚣张狂傲的欺负人,这位苏家二小姐不计前嫌帮她。 “沈小姐大可放心,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我想对你做什么也做不了。我不过是不想明天京中传出沈小姐因我受伤的消息,被人误会罢了。”苏景宁冷声道。 “意儿,别闹,让苏二姑娘给你看看。你们俩把她扶到椅子上。”穆衡被沈枝意的任性闹得有些厌烦,冷声命令道。 然后才对苏景宁歉意道“苏二姑娘,还请见谅。” 苏景宁轻轻点了点头,走到被两个人扶到椅子上的沈枝意身旁,无视了沈枝意那愤怒的想要杀人的眼神,看了她诡异弯曲的手腕。 “腕骨断了。”苏景宁声音清冷清浅。 沈枝意脸色更不好了。疼的直冒冷汗。 穆衡看着疼的快晕过去的沈枝意,心中后悔,今日就不该和沈枝意出来,若是被父皇知道自己偷偷溜出来,定会被狠狠责罚。 “那现在怎么办?”他沉声问道。 苏景宁没回话,只是转身将一旁格架上摆的两面山水折扇拿了下来,递给宸王。 “烦请殿下帮我把它两边的扇骨拆开。” 穆衡心中疑惑,但还是照办将折扇拆开了,折扇两边的扇骨是楠木做的,还算坚硬。他拆完将扇骨递给苏景宁。 苏景宁接过后,将扇骨放在了一旁,看了一眼沈枝意的衣裙,随手将她袖旁的刺绣丝带给抽了下来。 沈枝意紧张又害怕的看着她的动作。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苏景宁玩味的看了一眼神情害怕的沈枝意,一把抓起她的手,在受伤的腕骨周围几处穴道按了几下,然后才托起断裂的腕骨,顿了半晌,在沈枝意不注意的瞬间,将她错位的腕骨迅速对合,她故意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沈枝意瞬间痛呼出声,晕了过去。 苏景宁继续不慌不忙的用四根扇骨和丝带将沈枝意的腕骨固定好,防止再次错位。 苏景宁正骨包扎的动作熟练娴熟,神情平静。画面赏心悦目,一旁的穆衡竟看的有些出神。 “好了。”苏景宁做完一切,用手帕仔细的擦拭着双手,对穆衡说道。 这时,大夫也刚好赶来,看到苏景宁的包扎,赞不绝口。 穆衡刚刚对苏景宁的怀疑也消失了,语气中带了些真挚。 “今日之事,多谢苏二姑娘相助,待意儿伤好后,本王定让她登门向苏二小姐赔罪。” “殿下客气了,还是先送沈姑娘回去吧。”苏景宁低头回了一礼,不卑不亢,气质清雅。 穆衡这才带着晕过去的沈枝意离开了云杪阁。 苏景宁看着被抱着离开的沈枝意,耳边听见一旁的人窃窃私语夸她是个温善的人。漆黑冰冷的杏眸中闪过了一丝嘲讽。 温善?呵,她从来都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一只手,便宜她了....... “二姐!她都那样说你了,你还帮她!”苏洛晚有些不解,嘟着嘴道。 苏洛葶和苏洛舒心中也有些不解。 “谁说我帮她了,她那般说你四姐,我怎么会帮她,只是让她多受些罪罢了。”苏景宁揉了揉苏洛晚毛茸茸的头,温声道。 苏洛晚还是低着头,表示不解。 “好啦,别想了,二姐请你去风亭楼吃花酿鸡。”苏景宁神情宠溺。 苏洛晚瞬间眼神放光。她最喜欢风亭楼的花酿鸡! “好呀!走走走!“ 第20章 那位公子要见您 风亭楼也在神武街,就在云杪阁对面的街市上,姐妹几人很快就到了风亭楼。 近几日,风亭楼的生意都十分好,她们到时,一楼已经人满为患了,放眼望去,没有空位。 苏洛晚满脸失望,以为今日是吃不上花酿鸡了。 “几位小姐来得刚好,二楼刚好有雅间。这边请。”一位小厮看见了她们,连忙客气的将她们带向二楼的雅间。期间偷偷抬头看了几眼那位穿着烟蓝色罗裙,气质清冷的女子。他记得这位女子,昨日掌柜的亲自接待了她。 “我们运气真好,一来就碰上空的雅间。还可以刚好可以看见神武街的热闹。”苏洛晚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热闹的街市,神色喜悦。 “难怪风亭楼生意这般好,这装饰格局也是别具一格,就像真到了江南小阁一般。”苏洛葶看着仿着江南小楼装饰的雅间,眼里竟是欣赏。 苏景宁坐在一旁和苏洛舒一起点了些她们爱吃的菜品,便安静的坐在窗边,撑着下巴朝街上望去。 临近年关,街上人影混杂,商贩吆喝,杂耍卖艺,确实十分热闹。 很快小二就上菜了,苏洛晚看着那道风亭楼特有的花酿鸡,色泽漂亮诱人,口水都快下来了,惹得苏洛葶和苏洛舒忍不住嘲笑。 苏景宁并不饿,只是随便尝了几口,就放了筷子。找了个借口出了雅间。 雅间外,一位眉目清秀的侍女在门口候着,看见苏景宁出来后,恭敬的朝她行了礼。 “姑娘。” “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刚刚在云杪阁时, 苏景宁便看见她站在角落里朝她打了个手势。 “姑娘,昨日那位公子醒了,他说一定要见您。”那侍女低声对苏景宁道。 苏景宁垂眸想了一下:“他在哪?” “在后院。姑娘这边请。”侍女低头带苏景宁去了风亭楼后院。 后院安静闲和,环境清幽,倒是个养伤的好地方。鹿知凡伤的不轻,需要静养,岩叔便将他安排在了最靠里的偏院休养。 “姑娘,就是这里了。” “嗯,你下去吧。”苏景宁轻声吩咐。 “扣扣——”她轻叩了一下房门。 “进来。”里面传出清润低沉的声音。 苏景宁推门而入,就看见了一身青衫,身姿修长的鹿知凡站在屋里唯一的绿栽前,好像在仔细的梳理着绿栽的枯叶。面容带着病态,但比昨日好了许多。 “听说你要见我?”苏景宁双手环胸,并没有走近他,而是靠在门板上,歪着头打量着这个神色平和面容清俊的男人。 鹿知凡听见女子清冷疏离的声音,就抬头望向了门边背光而站的女子。 女子一身素雅的烟蓝色罗裙,外罩在雪白的狐绒大氅,精致贵气,神色有些漫不经心,环着手望着自己,肤色白的透明,干净纯粹。漆黑灵动的眸子里光明正大的打量,让他有些看不透她。 “姑娘为何费力救了我,又让我离开?”鹿知凡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双眼紧紧盯着苏景宁,不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可苏景宁听到他的话后,只是神色坦荡的看着他,笑了一下,似真似假道:“我如果说你从前帮过我,我救你只是还你一个人情罢了你信吗?” “不信。” 鹿知凡神色坚定,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女孩长的精致漂亮,若是自己见过她,绝不会忘记。 “你不信便罢了。”苏景宁耸耸肩,他不信自己也没办法。 “岩叔应该将身契给你了吧,若是你伤好后,不想呆在帝京,或有地方可去,就随你,若没有也可一直在这住着,你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 “不管你信不信,救你也只是为了还你一个人情罢了,我并没有想要利用你做什么。况且,你如今对我一点用也没有,不是吗?”苏景宁看着他神情坦荡磊落。 鹿知凡看着女子神情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心里的戒备放下了许多。他这人从来恩怨分明,不喜欠别人。 “你救了我,我可以替你办一件事,如若你需要。”鹿知凡看着苏景宁,声音中的疏离感少了许多。 “好啊。”女子声音清浅干脆。 鹿知凡心中闪过失望,果然,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待人好的人。 “那你就养好伤吧,算是为我办的一件事了。”女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鹿知凡有些错愕的看着神情皎洁的女子。 她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似乎在某一瞬间驱散了自己心中的阴霾。 “若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苏景宁看了一眼有些发愣的鹿知凡,站直了身子,转身准备离开。 就听见身后传来男人低低的一声“谢谢”。 她顿了一下,便径直走出了小院。 她出来有一会儿了,找不到她,阿葶她们该着急了。 鹿知凡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迷茫。 这个女孩太过奇怪,他看不透她,却会不自主的想要相信她,明明自己只见过她两回。 苏景宁很快就出了风亭楼后院,避过人群回了风亭楼的雅间。 庆国公府,沈枝意被穆衡送回府时还在昏迷着。 “哎呀,这好端端的出去怎么就受伤了呢?”沈夫人神情焦急,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别急,先让大夫瞧瞧。”一旁刚的庆国公倒是没有太过着急,安慰了一下沈夫人,就转向穆衡。 一旁早就侍好的大夫连忙上前查看沈枝意的伤势,他轻轻托起了沈枝意的手,仔细的将苏景宁包扎好的手腕打开。又轻轻按了几下,眉头紧蹙。半响,才对一旁的庆国公俯首行礼道:“大人,小姐的手伤的很重,她的腕骨处断了,幸好先前这位大夫手法了得,替小姐正了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腕骨断了?能治好吗?”沈夫人顿时被吓的神色苍白,心疼的不得了。 “夫人莫急,能治好,只是毕竟是断骨之痛,断的又是腕骨,日后就算是好了,也可能会留下些遗症,不能根治。”大夫神情为难。 “这可怎么办,老爷!意儿她.....怎么会这样。”沈夫人无助的望向庆国公。 “我们知道了,来福,带大夫去开药。”庆国公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吩咐道,然后才转身看向一旁的穆衡。 “殿下,今日意儿受伤时您也在,可知到底发生了何事?意儿是如何受伤的?” 穆衡将今日发生之事如实告诉了庆国公。 庆国公越听眉毛皱的越紧,这丫头是被宠的无法无天了,什么事也敢做,什么人也敢招惹! 那镇国公府的都是一群护短的疯子,要是真得罪了他们,庆国公府也是会吃亏的。 “真是太胡闹了!也该让她长长记性了!”庆国公神情严肃,前几日他被陛下斥责,庆国公府不能再出事了。 “殿下也赶紧回府吧,您今日不该出来的,若被有心人传进陛下的耳中,怕是会对殿下不利。”他皱着眉看向穆衡。 “是,舅父,那我先回府了,过几日我在来看意儿。”穆衡也觉得今日他确实不该离府,现在也想赶紧回府。 “对了,舅父,今日多亏了镇国公府那位苏二姑娘,若不是她不计前嫌替意儿正骨,意儿的伤怕是会更严重。”穆衡临走前对庆国公提醒道,镇国公府不能与自己为敌。 “我知道了,我明日就派人去镇国公府替意儿赔罪感谢。”庆国公神色了然,他自然知道宸王是什么意思,镇国公府势大,若与镇国公府生了嫌隙,对宸王日后的大业不利。 次日一早,庆国公就亲自替沈枝意写了赔罪信和给苏景宁的赔礼送去了镇国公府。只是镇国公府并没有收下赔礼和信,也没有回话,只是客气的将礼还了回去。 此后,庆国公府又派人送了几次礼,镇国公府都没收,只是客气还了回去,摆明不接受他们的道歉。庆国公没办法了,也只好作罢了。 第21章 苏家众人班师回朝 镇国公府今日十分热闹,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认真装点,所有侍从下人也都换上的三夫人刘氏特地赏他们的新衣,十分喜庆。 而国公府除了老夫人,其他的夫人小姐一早就准备好了,现在已经去了城门迎接北境将士回朝。 每次苏家军回朝,苏家众人都会去城门口迎大军归朝。 帝京城门口,听说今日北境将士回朝,一早就已经聚满了人等待着大周的将士凯旋,也等着分别多年的亲人归家。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一直望着远方,眼神充满期待与喜悦。 镇国公府的众人站在城门口的左侧,正门口站着朝廷接待的官员,为首的礼部尚书看见她们,朝镇国公夫人行了个礼。镇国公和镇国公世子一早就上朝了,并不在城门口。 苏景宁站在母亲和两位婶婶身后,望向了礼部尚书身旁紫色朝服,身长玉立,容颜邪肆妖孽的男子。 周身气质清贵,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覆在左手腕间的白玉佛珠,细细的摩挲着,漫不经心的望着远方,等着大军的到来。 苏景宁心中暗叹,顾砚安真的是她见过长的最好看的男子了。 似是感觉到了苏景宁的目光,顾砚安转头望向了她的方向。 苏景宁猝不及防的对上了男人沉不见底的眸子,连忙转开了视线。 顾砚安看着她的动作,眼底闪过了一丝宠溺的笑意,转过身不再继续看着她。 “来了!黑帆白虎旗!” “来了!来了!” 城门口的百姓突然欢呼起来,纷纷伸着脖子朝远处看。 远处,军队渐渐靠近。犹如归家的苍龙,威武霸气,一直延至视线的尽头。 苏家众将骑着骏马,走在前头。为首的是西境军统司昭毅将军苏铭,苏家二叔。他身后五官刚正端毅的黑甲将军是北境统司将明威将军苏征,苏家三叔。 而苏家众子跟在他二人身后,少年将军,意气风发,铁甲下的衣襟在风中飞舞,掩不住少年们身上的常年在战场厮杀的铁血之气,引得两旁的少女羞红了娇脸。 “阿爹!阿爹!还有哥哥!阿娘你快看!”苏洛晚在人群中跳着跳着朝远处欢呼,神情里都是雀跃,又转过身拉着苏二夫人看。 苏二夫人,眼眶泛红忙点头,紧紧握着身边苏洛葶的手。她们一家终于要团聚了。 “四姐,我也要看,阿爹在哪呢?”一旁被奶娘抱着的苏家小七公子苏景怀也伸着头努力朝远方看。 “怀儿快看,你阿爹在那儿呢!”苏三夫人指着远处的苏征,神情温柔。 苏景宁看着平平安安归来,身姿挺拔,意气风发的两位叔叔和六位哥哥,眼眶泛红,心中酸涩。 这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保苏家众人平安!任何人都休息伤害她的家人! 军队很快到了城门口。为首的将军按例下马,受朝廷礼官接风。 周帝看重常年镇守北境和西境的苏家众将,派了礼部尚书和其他几位朝廷二品大臣迎接大军。 “西境军统司苏铭。” “北境军统司苏征。” “特奉陛下圣明,率北疆将士凯旋!” “陛下有旨,北疆众将骁勇无双,威震八方,大胜西凉。得此将士,乃大周之幸。明日会在太辰殿设庆功宴,亲自为诸将接风洗尘!”礼部尚书将圣旨递给了苏铭。 “北疆众将领旨,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铭接过明黄色的圣旨,带着众将士沉声回旨。 “恭贺诸位将军凯旋!还请诸位将军先随我入宫朝见,陛下带着朝臣还在宫里等着诸位将军呢。”礼部尚书神情礼敬,虚扶了一下苏铭。 按例,大军是不能入城的,要去京郊军部大营,只有主营诸将才可入朝觐见。 苏铭和苏征带着北疆十几名主将入宫朝见。苏家众子虽然年轻,但个个少年英雄。除了镇国公世子任西境军副统司外,如今已有三位公子任了三营主将。 镇国公府二公子苏景陌,三公子苏景宇,四公子苏景逸。他们都是十二岁上战场从小兵开始做起,一步步拼杀坐上了一营主将的位置。 镇国公府几位夫人看着两年未见的丈夫和孩子,悬着两年的心终于放下了,当她们决定嫁入将门后,就必须日日担惊受怕,生怕出了什么事,她们便再不能见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好在,他们都平安回来了! 看着城门口站着迎接大军凯旋的百姓,她们由衷的为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骄傲。 不用入宫朝见的五公子苏景玄和六公子苏景泽远远的就看见了站在城门口迎接他们的镇国公府的人。 两位公子眉目有些相似,面容俊朗,二人也就比苏景宁大了两三个月。苏景玄身着墨蓝色玄甲,浓眉大眼,脸颊两侧有两个和苏家二夫人很像的小酒窝,笑起来颇为可爱,但他因此在军中不怎么爱笑,觉得有损威仪。 苏景泽也是一身墨蓝色玄甲五官清俊,眉毛浓密,身姿比苏景玄稍微壮硕些,因常年在北境战场,原本白皙的皮肤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苏二夫人和苏三夫人看着两个沉稳了许多的少年,眼眶通红,恨不得立马带他们回家。 可是不行,父亲和哥哥们进宫了,他们得先去一趟军部大营,先安顿好归朝的大军将士。兄弟二人回望了一眼城墙下的家人,便纵马带着大军向军部大营奔去。 皇宫,金殿之上。 大周皇帝一身明黄色龙袍,端坐在龙椅上,神色威严。 “宣北疆众将上朝!”盛公公立在龙椅一侧,传刚进宫的北境将士。 镇国公一身狮纹紫袍站在武将之首。文官之首是当朝宰相柳韦,已是天命之年,两鬓斑驳。 苏铭领着北疆诸将上殿,手里呈着西凉的和书和战报。 “西境统司苏铭率北疆众将参见陛下,呈上西凉和书,吾皇万岁!” “众卿平身!”周帝神色喜悦,让盛公公接过了苏铭手中的和书与战报,请将士们起身。 仔细读了苏铭递上的战报。西凉此次大败,苏家众将功不可没,苏家不愧是被父皇夸过的大周国柱,天生将才之家,他们似乎生来就是当将军的料,此番大胜西凉,大挫西凉,连夺回了大周被西凉侵占的五座边城,大周士兵伤亡远不及西凉。 西凉因此递上和书,希望两国暂时停战谈和,并会在年节之后派使臣来大周拜访,相谈两国停战交好事宜。 “好,太好了!此番北疆大捷,诸位将军功不可没,天佑大周,让我大周有这么多骁勇将士。” “赏!诸位将士统统按功封赏!” 周帝大悦,合上和书,大手一挥封赏凯旋将士。说完看向站在首位的苏明悦声道 “苏家不愧是满门将才,此战苏家众将占了头功,苏铭,说说你们想要些什么赏赐。” 苏铭府身行礼,“承蒙陛下盛宠,苏家才有机会为国效力,护国护民。苏家一门三将,已是陛下恩典,荣宠至极。苏家妄不敢贪。” “此番大捷,夺回西境五城,每一位将士都功不可没。臣斗胆,陛下圣德,奖励每一位平安归京,血洒疆场的将士。” 苏铭低头沉声回道。 “好!功高不贪,这才是朕的儒生将军。朕就听你的,赏赐每一位平安归京的将士。” “但是,苏家也是要赏的。嗯,此番西凉大败,国力大伤,已没有精力再挑起和西境的战事,眼下已近年关,你们常年镇守边境,此番便安安心心陪家里人过个年吧。”周帝眉眼带着欣慰,沉声道。 “臣代将士们谢过陛下!” “陛下,臣还有一事,想求陛下恩典。”苏铭俯身谢过周帝后,便掀起铠甲单膝跪地。 “何事?你尽管说。” 苏铭从怀中掏出了统领西境军的令牌,举过头顶。 第22章 棋局 “如今西境战事平定,臣想请陛下收回西境兵令。”苏铭沉声道。 “这是为何?”周帝神情严肃,似是没想到苏铭会突然交出西境兵权,毕竟那是大周六分之一大军兵权。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苏铭此话一出,朝堂上突然被打破了平静。庆国公和柳相顿时神色各异。 此番大军凯旋,他们本以为镇国公府苏家的权势要更强了,会成为各方忌惮的势力,可谁也没想到苏铭竟要交出西境兵权,这就意味着镇国公府将失去大半军权,主动退出朝廷之争。 西境兵权可是个香饽饽,从前一直握在苏家手中,大家都不能做些什么,可如今苏家竟主动提出要交西境兵权,两方必然不想让对反得到。 “还请陛下恕罪,臣半年前不幸受了西凉兵一箭,久治不愈,总敢胸闷气短,寝食难安,大夫让臣好好修养,不可操劳,否则危及性命。因此,臣相向陛下告假半年将养身体,待养好病体后再为陛下效力,恳请陛下恩准。” 周帝看着递上来的西境兵令,沉默不语,看向镇国公的方向,看见镇国公事不关己,低头站着的样子,眉头抽了抽。 他这包袱倒是扔的爽快。 “爱卿受伤了?那自然是先养好伤要紧,这个请求朕准了。”周帝垂眸望向苏铭,也没有说这空闲的西境统司之位要暂交给谁。 “谢陛下恩典!”苏铭跪下谢恩。 “退朝吧!” “镇国公留一下。”周帝脸色有些不好,沉着声将镇国公留了下来。 镇国公一路跟着沉默不语的周帝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 周帝冷着脸坐在御案之后,看着低头站在案前,神色坦荡的镇国公,气不打一处来。 “这西境的兵权是个烫手山芋吗?你就这么急着扔给朕?” “陛下这是何意?老臣不懂。”镇国公依旧神色如常的低头回道。 “不懂?你个老狐狸,还想和朕装!你不过是不想卷进太子和宸王之间罢了,真以为朕不知道?”周帝瞥了他一眼。 “陛下圣明!”镇国公俯首行礼。 看着像个棉花似的镇国公,周帝也对他的性子无法。 “这朝中,朕能信也只有你和阿野。阿野天天窝在北疆几年不回来就算了,如今连你也这般躲着朝堂这个锅浑汤。”周帝苦笑。 镇国公想起三人少年意气风发时立下的壮志与雄心,神情有些恍惚,没有说话。 “陛下,这盘棋僵持了太久了,是时候该结束了。”镇国公敛着眉神色晦暗不明,看着御书房另一侧窗边的未下完的棋盘,黑子势弱,就要被白子隐隐吞没。 周帝顺着他的目光,也望向棋盘。那双如雄鹰般狠骘的眼中闪过了仇恨。 “你说的对,这盘棋该结束了。”周帝一身帝王之气,看着镇国公,眉目间尽是驰骋天下的霸气。 他看向镇国公,神色有些动容。“放心,有朕在,朕绝不会让苏家出事。” “老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镇国公坚毅的五官,神情坚决。 .......... 夜色初降,帝京各街市都点起了灯,灯火长明,人往来兮,繁华又充满烟火气。 镇国公府,松华院背后的祠堂香火长燃,供奉着苏家先辈。还有许多头盔,摆满了整个祠堂。 苏家老夫人立在首位,双手合十,望着中间的牌位,眼眶微微泛红。镇国公苏泊与镇国公夫人站在她身后,二老爷苏铭和二夫人李氏还有三老爷苏征和其夫人刘氏各站在两侧。其后苏景琛带着苏家小辈的孩子站在后面。 “铭儿,带着孩子们告知一下祖宗,苏家的孩子都平安回来了。”老夫人转身站到一侧,看着平平安安回来的孩子,温声道。 祠堂中央,苏铭和苏征站在前面,苏景陌,苏景宇,苏景逸,苏景玄,苏景泽,依次按顺序站在他们身后。各个傲立不群,气宇轩昂。 苏铭和苏征一起撩起衣摆,率先对着那些碑跪了下来。 “苏家军副帅苏铭,平安归家。” “苏家军威虎营苏征,平安归家” “苏家军疾风营苏景陌,平安归家” “苏家军烈鹰营苏景宇,平安归家” “苏家军玄冥营苏景逸,平安归家” “苏家军疾风营苏景玄,平安归家” “苏家军神机营苏景泽,平安归家” 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祠堂,让人不由热泪盈眶。苏景宁垂眸,怕盈满了眼眶的泪落下。前世自己离开苏家后,便再也没有听过苏家这么齐的归家请安了。苏家有祖律,每次上战场归家的孩子都要回到祖祠告知列祖列宗,祈求祖宗庇佑苏家子孙在战场上都能平平安安归来。 “好了,忙活一天了,咱们去吃饭!哎呦喂,我的宝贝孙儿们可算都回来了!”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个个神采奕奕的苏家孩子们,精气神都好了许多。就近拉着苏景泽和苏景逸,摸着他们的脸一顿拍,开心的不得了。 众人随着她移步到了松华院的饭厅,管家早就备好了两大桌的菜,就等着祠堂祭拜完过来了。 长辈们随老夫人坐了主桌,苏家所有的小辈都做了另一桌。 兄妹们都两年未见了,自见面后就一直说话停不下来,十分高兴。 苏洛晚一直缠着向来对弟弟妹妹们最有耐心的三哥苏景宇和她说战场上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苏景宇和苏景玄一唱一和哄得苏洛晚和苏景怀听得如痴如醉。 苏洛舒和六哥苏景泽炫耀她最近新研制的弓弩图纸,被苏景泽一顿嫌弃。 苏洛葶埋头研究着四哥苏景逸刚给她的阵谱,百思不得其解,苏景逸则在悠哉悠哉的边吃边看她解阵。 “发什么呆呢?二哥回来不高兴啊!” 苏景宁头顶敷上一只大手,用力的揉了揉她柔顺的头发。 低沉又充满宠溺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 苏景宁偏头看向右手边刚坐下的降蓝色云纹锦袍,气质狂肆洒脱,星眉剑目,五官英挺的二哥。 “二哥!”苏景宁眉眼一弯,看着苏景陌笑道娇软。 苏景陌忍不住捏了捏她圆嫩的小脸。然后掏出了一把匕首,摆在她面前。 匕首剑鞘通体玄黑,上面刻着古老的图腾和镶这宝蓝色的宝石,神秘又精美。 “喏,给你的。藏好了,别让阿娘知道是我给你的。” 苏景宁看到匕首,顿时两眼放光,果然还是二哥懂她。 “玄幽之刃!二哥!你从哪找到的!” 这是北燕前朝铸剑大家北殇的遗作,也是他毕生唯一所铸的一把匕首,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打造的,硬度极强,削铁如泥。一铸出来就被当时的燕帝高价买走了,后来北燕朝局变动,这把匕首也就不知所踪了。 “偶然在西凉的将领身上看见的,知道你喜欢就给你带回来了。”苏景陌神情张狂,靠着椅子漫不经心道。 “谢谢二哥!”苏景宁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简直爱不释手。 苏景陌神情宠溺,妹妹果然喜欢,没白从西凉那位主将手中抢。 看着饭桌上众人各干各的事,都无暇吃饭,苏景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出声让大家把手中的东西放一放,先吃饭,大家才静下来,好好吃上了饭。 第23章 参加宫宴 次日一早,陛下给苏家的赏赐就到了苏家,苏家无人加官进爵,陛下赏了许多稀财珍宝给苏家,多的前厅都摆不下了。比往日按律封赏的赏赐不知多了多少倍。 陛下晚上会在太辰殿设宴,宴请北疆将士,苏家众人会受邀前去。 苏景宁被镇国公夫人一早就拉起来,衣裙试了一套又一套,镇国公夫人怎么也不满意。 “哎呀,阿娘,别换了,我就穿这一身了。不就是进一趟宫,不用这么折腾。”苏景宁懒在椅子上,累得不想动弹。 镇国公夫人看着苏景宁说什么也不想动弹的表情,仔细看了她身上的浅蓝色织罗暗绣裙,裙摆上绣着大朵的玉兰花,倒是很衬宁儿的气质。 “那就着一身吧,给小姐梳头,带那款白玉头饰。”镇国公夫人摆了摆手,妥协道。 女儿向来不喜欢热闹,往日从不参席宴,今日是宫宴她不能拒绝,她这藏了多年的宝贝女儿自然不能输了别家的贵女。 看着落落大方,容颜清冷绝美的女儿,镇国公夫人满意点点头,不愧是她的女儿,有她年起事的风范。想当年,她也是名动江南的江南第一才女。 “阿娘,宁宁,你们好了吗?要准备进宫了。”苏景陌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催促着磨蹭了许久的母女俩。 “好了好了,阿娘,你快些啊,我和二哥在门口等您。”苏景宁迫不及待的起身,边往外走边说。总算能逃离阿娘的魔爪了。 她们到门口时,马车已经套好了,刚好碰上了和她们一样晚的苏二夫人,身后跟着苏洛葶和苏洛晚,二人被苏二夫人打扮的落落大方,精致得体,苏洛晚年龄小,一身粉裙衬的她粉雕玉啄精致可爱。苏洛葶一身月白罗裙,气质出尘,幺幺娉婷。 二人眼神幽怨的和苏景宁对视了眼,苏景宁瞬间明白二人也是被二婶婶压着打扮了许久。 苏洛舒已经在马车里等着了,看见她们,立马朝她们招手。 “大伯母,阿娘,你们快上车吧,你看大伯和阿爹等得脸都黑了。”苏洛晚有些幸灾乐祸的望着远处马车边站着的苏泊和苏铭。 拉着苏景宁头也不回的边走边说:“二姐快走快走,去四姐的马车,我阿娘已经拉着我说了一天的规矩了。我都会背了,我可不想再听她念叨一路。” 苏景宁哭笑不得的被苏洛晚拉进了苏洛舒的马车,苏洛葶也跟着她们上了车。 苏洛舒一身青色云锦罗裙,看着也被精心打扮了一番,身上的首饰都是云杪阁最新的款式。眉目灵动,有几分苏家姐妹没有的英气。 苏家人坐了四辆马车,苏家公子们骑着马走在最前头,车队缓缓朝皇宫驶去。 镇国公府离皇宫也就是半柱香的路程,很快马车就停在了宫门口。 宫门口聚了许多人,今日陛下不仅宴请了北疆回来的将士,也宴请了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员和官眷。所以今日能参见宫宴的人,都是帝京权贵人家,非富即贵,实力不凡。 苏景宁一下马车就看见了最前方和自家阿爹站着的身长玉立的男人,或许是他太耀眼,苏景宁一眼就能看见他。 不知阿爹和他说了什么,他朝自己的方向望了过来,眼神含笑。阿娘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我阿娘唤我,我先过去一下。”苏景宁朝一旁的苏洛舒道。 苏景宁很快走到他们面前。顾砚安依旧嘴角含笑,彬彬有礼的立在镇国公身侧,看着她。 “宁儿,快来。快见过北阳王府世子。顾世子才回京,你先前没见过他吧。”镇国公夫人满脸笑意。 苏景宁心中疑虑,阿娘为什么突然给自己介绍顾砚安。阿娘从前认识顾砚安? “见过顾世子。”苏景宁神色端庄乖巧,乖乖见过顾砚安。 “顾某见过苏小姐。”顾砚安看着低头行礼,假装不认识自己的苏景宁,眼中的笑意更甚,配合她演戏。 “当年的北阳王妃与我算是锦帕之交,那年王妃姐姐薨世时,我在江南养胎,没能前去吊唁,这些年心每每想起王妃姐姐就难过,后来总想着一定要见见王妃姐姐的孩子,可你总在北疆,我也见不到你。如今看见你少年英雄,想必王妃姐姐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骄傲的。”镇国公夫人看着顾砚安神情动容,眼角湿润,似是在透过她看着往日的故人。 “你如今一个人在帝京,若如不嫌弃,就常来家里。也算能弥补我对王妃姐姐的一些愧疚。”镇国公夫人眉眼慈爱的看着顾砚安。 “多谢夫人挂怀,理应是晚辈去拜访您的。”顾砚安声音谦和,举止有礼。 “好了,我们进去吧,宴会快开始了。”镇国公沉声说道。 说完朝顾砚安点点头便率先带着夫人进了宫。苏景宁跟在他们身后,大哥和二哥不知去哪了,突然就找不到他们了。 看着高大的宫墙,精致华丽的琉璃瓦,将宫墙内的美景都圈在了里面,外人看不见里面的美景,里面的人却也看不见外面的自由。 苏景宁不羡慕这宫中的至高无上和荣华富贵,她想好了,前世她败在了宫廷的王权斗争中,这一世,若是解决了所有威胁苏家的问题,她就离开帝京,潇洒江湖,做一回江湖侠客。 “这是你第一次入宫?”顾砚安低沉清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嗯。”苏景宁犹豫了一下回道,这一世,她确实算是第一次进宫。小时候她经常生病,很少出门,后来她去了江南养病,一去就是四年,回来后,又不喜欢出门,便也就没进过宫。 “给你的药按时抹了吗?”顾砚安走在苏景宁身侧,侧眸看着女孩头顶的细软头发上的光圈,神色柔和。 “抹了,你给的药膏果然很有用,是拿什么做的?祛疤效果极好。”苏景宁想起小臂上的疤已经长出了粉嫩的新肉,疤痕淡了许多。歪头望向顾砚安问道。她也想配几瓶出来,可是顾砚安给的药里她有一味药没辨出来。 “我也不知道,是府里的医师配的。你若喜欢,我帮你问问药方,过两日给你。”顾砚安柔声道。 “太好了,谢谢你。”苏景宁杏眸一弯,笑的极美。 “呵,不用谢。”顾砚安看着她的笑,也忍不住嘴角微勾,声音轻柔。 镇国公回头时刚好看见自家女儿看着锦衣少年笑的娇甜,那位向来狂傲矜冷,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少年看着自家女儿的眼神竟然有些柔和宠溺。 镇国公神色一变,这小子小小年纪就功绩过人十分耀眼,可谓少年天才,但他心思太过深沉,连自己都看不透他。他不想自己宝贝女儿离他太近,别被骗了。毕竟这小子长的妖孽好看,他那傻女儿最喜欢长的好看的人。 “宁儿,过来!”他沉声唤道,警惕的看着顾砚安。 苏景宁听到自己阿爹的呼唤,不知所以,但还是乖乖的跟了过去。 苏景宁过去后,镇国公就加快了步伐,将顾砚安甩在了身后,深怕他再和自己女儿搭话。 第24章 旭阳公主 太辰殿里,时辰快到了。 许多朝官和官眷都已经坐好了,最上方是陛下的御座,下首处摆了两个座位,再往下就是皇子王爷们的位置,此时宸王和另外几位王爷已经到了,凌王坐在靠边的位置,苏景宁一眼就看见了他。 苏家的位置在右上方,也就是诸位皇子们对面,苏景宁刚好正对着穆凌,她只觉得心中一顿翻搅,令人反胃,脸色淡了许多。 宴中的人大都不认识苏景宁,苏景宁本就长得极美,今日又被镇国公夫人精心打扮了一番,更加精致冷艳,气质出尘,犹如一朵幽冥中盛开的娇兰,让人离不开眼。 “想必这位美人就是被你藏了多年的宝贝女儿吧!”户部尚书的夫人的嗓门大老远就能听见,看着苏景宁笑的像是看见了宝贝,朝镇国公夫人问道。 “瞧你说的,什么藏了多年,是我们家这孩子从小身体不好,不好带出来罢了。”户部尚书的夫人性格洒脱,和镇国公夫人很聊的来,二人很是熟识。 “宁儿,这位是户部尚书夫人,快来见过你卢伯母。” “宁儿见过卢伯母。”苏景宁乖巧守礼,又长得漂亮,看着就十分讨喜。与如今京中的传闻简直判若两人。 “哎呦,真是乖极了,日后常来府里玩啊。”卢夫人神情喜爱,似是十分喜欢苏景宁。 苏景宁又被拉着认识了许多官眷,笑的脸都要僵住了。好不容易在宴会即将开始时终于结束了。 自苏景宁进来后,穆凌就一直打量着她,穆凌看着如之前一般一袭蓝裙,气质温婉清冷的女子,神色有些阴诡。想着今日陈若芙给自己的东西,眼里有着晦暗不清的算计。 “陛下驾到!” “太子殿下到!” “旭阳公主到!” 传礼公公的声音响起,殿里嘈杂的声音瞬间静了下来。众人应声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景宁跪在镇国公府身后,抬眸瞥向殿中央朝御座走去的中年男子。 男人一身黑色云纹龙袍,上面绣着盘旋霸气的金龙,墨发高高竖在玉冠中,身姿挺拔,威仪霸气。深邃的眼眸令人不敢直视,周身尽是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 大周的第二位帝王,先帝最爱的皇子,才情名气名满天下,少年时便已经有驰骋天下的霸气和帝王的狠唳,十八岁时,曾一人率军攻破了当时屡屡侵犯大周南境的海上王国南霁国国都,将南霁国变为了大周的附属国。自继位后更是功绩累累,为大周子民称赞。 想着前世周帝在之后的几年里,明明正值壮年,却身体越来越差,经常咯血昏迷,后来昏迷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到了最后就再没有醒过来。也就是这段时间里,各个皇子开始明争暗斗,虎视眈眈的盯着王位,争夺的一次比一次厉害,到最后穆凌在自己和苏家的暗中帮扶下登上了皇位。 苏景宁回想那几年大周各地屡屡因为朝党之争发生暴动,北疆和南境的敌国时不时挑衅大周边境军民,百姓苦不堪言,整个大周国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苏景宁想如若当时这位爱民如子的大周皇帝还清醒着,想必就不会让大周陷入如此境地了吧。 “众爱卿平身!” “大家不必多礼,今日是喜宴,都不要拘着了!”周帝神情爽朗,掀起龙袍坐下。 “盛福,传宴吧!”转身对盛公公说道。 奏乐响起,绝美的舞姬随音起舞,大殿里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苏景宁看向御座下的两人,左边做的是大周太子穆风,太子乃贤妃所出,是陛下的长子,贤妃出身并不好,也没有淑贵妃得宠。可陛下却封了才情能力都没有淑贵妃之子宸王强的长子穆风。太子五官周正,并没有遗传陛下的俊美,想来是长得像生母贤妃。可听说太子为人刚正谦和,在朝中的支持者也不少。 另一边做的是一位容颜绝美的十五六岁的女孩,女孩一袭淡紫色银蝶细花纹裙,墨发轻挽,簪着淡紫色水晶步摇,长得和周帝有五分相似,五官精致深邃,眉眼间有几分英气,,女孩年纪虽小,但周身和周帝如出一辙的威仪和骄傲,却令人不敢忽视。 她便是周帝和已故的先皇后唯一的孩子,大周帝室唯一嫡出的孩子,旭阳公主——穆溪。帝后早逝,周帝便再也没立过继后,旭阳公主自幼便由周帝亲自带大,深受周帝宠爱,一出生就被周帝破例封了一品掌权公主,封号“旭阳”,后来她又因天资聪颖,拜入了墨临渊,是如今大周帝室唯一拜入墨临渊的皇女。虽是公主,但身份地位却高过其他所有皇子王爷,仅次于太子。可知,陛下有多宠爱这位公主。 旭阳公主一直撑着下巴有些无聊的看着殿中的歌舞,眉目间有些不耐。时不时的看着自己下方空着的位置,若没猜错,那是北阳王府的位置。 苏景宁刚想移开眼,就看见旭阳公主圆圆的眼睛中肉眼可见的高兴,苏景宁顺着她的眼神看向那个方向,果然,顾砚安一身墨蓝色宝缎锦袍,身姿硕长,慵懒矜贵的坐了下来。端了一杯茶,靠着椅子漫不经心的看着殿中的歌舞。 苏景宁发现不仅是旭阳公主,殿中许多高门贵女都在偷偷看他,就连先前看宸王的女孩此时都忍不住被他吸引,没办法,不得不承认,顾砚安确实生的极美,又年少有为,很难不引人注目。 苏景宁撇撇嘴,移开了眼,真受欢迎。 宴会刚过一半,苏景宁就被吵的受不了了,宴厅里又闷又热,让人难受,她看也没看就端起来桌上的银盏猛灌了下去。 一旁的苏景陌看到她脸色有些不好,刚想问问,就看见妹妹端着一盏酒猛的灌了下去,都没来得及阻止。 在发现是酒的瞬间,苏景宁僵了一下。 “酒!” 她看了看手里空空如也的酒杯,又看了看一旁杯中的满满一杯清茶。眼里闪过懊悔。 这是果酒,应该没事,她在心中自我安慰。 “二哥,太无聊了,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回来。”苏景宁放下手中的银盏,起身对苏景陌说道。 “我陪你去,反正在这我也无聊。”苏景陌有些担心苏景宁一个人出去。 “嗯....好吧。” 兄妹二人起身悄悄从偏门走了出去。 一出大殿,冰冷的风顺着苏景宁白皙好看的脖颈钻进衣服里,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 “哇,还是外面舒服。”她忍不住发出感慨。 “把披风披上,别一会儿着凉,担心寒症又发了。”苏景陌将她刚刚落下的雪狐斗篷给她披上,动作温柔宠溺。 苏景宁站在原地,乖乖让苏景陌给她披斗篷。 “咱们就散一会儿,知道你不喜欢呆在里面,但也不能失了礼数。”苏景陌轻声哄到。 “好。” 太辰殿靠近宫墙,从偏门出来,有很长的走廊,兄妹二人边说边走。转过墙角有一个很大的廊台,站在上面可以看见整个帝京的夜景。 庞大而又繁华的帝京在这里可以看到清清楚楚,灯火霓凰,神秘又惊艳! “哇!真美!”苏景宁看着夜景眼里闪过惊艳,踮着脚,双手撑着下巴望向帝京城。 苏景陌双手环胸,倚着墙,默默站在她身后。 第25章 纠缠 “请问是苏二公子吗?镇国公让小人来请您。” 一个小太监从一旁冒出来,低头行礼,对苏景陌说道。苏景陌心中疑虑,阿爹唤他做什么?他才出来一会儿。 “宁宁,走吧,回去了。”他出声想要带苏景宁回去。 “二哥,你先回去吧,我在透会儿气,阿爹找你因该是有急事。”苏景宁不想这么快回去,外面舒服。 苏景陌皱眉,想要劝苏景宁和他一起回去。 “哎呀,二哥,这里离宴厅又不远,我一会儿就自己回去,你看这还有那么多人呢!”苏景宁朝苏景陌甩甩手,扭头不再看他,难得有些任性。 苏景陌没有办法,只能叮嘱道:“那记得在呆一会儿就回来啊!” “知道了!” 苏景陌才放心的跟着太监回了宴会厅。宴厅里,顾砚安神情冷漠疏离,慵懒的看着歌舞,眼神瞥见苏景陌独自一人回来了,并没看见苏景宁,转头看见凌王不在他的位置上,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虑。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的茶杯紧了几分。 廊台上,苏景宁看着远处的灯火越来越朦胧,脑子有些迷幻。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以为是苏景陌不放心她,又回来了。 “二哥,都说了我一会儿自己回去,你怎么又回来了!” 可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回应。苏景宁觉得奇怪,转过头去看他。 “你怎么不......\\\"苏景宁看清身后站着的人,嘴边的话卡住了,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凌王殿下,怎么是你?”苏景宁扶着墙,警惕的望了望周围,果然,廊台上的人都不见了。 “景宁,你别误会,本王只是想和你聊聊。”穆凌一身银灰色蟒纹锦袍。面色温润,朝苏景宁靠近了一步。 “聊一聊,那凌王殿下为何要将这附近的人都调走!何况我并没有什么需要和凌王殿下单独聊。”苏景宁声音强硬冰冷,似乎一秒钟都不想和他呆在一起。 “景宁,不管你信不信,本王对你从来都是真情实意,也从未想过利用伤害你。”穆凌深情款款的望着苏景宁,想要苏景宁能明白他的真心。 苏景宁寒着小脸,小手死死的扣着墙壁,想要自己保持清醒。该死,自己怎么连果酒也晕。 苏景宁从小就沾不得一点酒,一沾就晕。可她没想到自己连果酒都喝不得。 “凌王殿下若是真心实意喜欢我,就不会将我堵在这,又将周围的人都遣散。”苏景宁冷笑出声,扶着墙摇了摇脑袋,想离他远些。 穆衡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正常,眼里闪过一丝算计。又朝她靠近了几步,离得她更近了。 “景宁,你是本王见过最聪慧的女子,本王真的十分欣赏你。” “本王手中一个对苏家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你若好好愿意和本王在一起,本王绝不会将这东西交出去。我想,你那么聪明,定不会愿意苏家人因此受苦吧。”穆衡眉眼微挑,眼里算计的太过明显。 苏景宁眉目一寒,冰冷的眸子望着穆凌,穆凌心中一寒。 “什么东西!”本就清冷的声音此时更是冰的让人不敢靠近。 “苏家军军报,三年前北境和北燕的那一战,苏家似乎有东西瞒着父皇。”穆棱温润的声音试探出声。 看着苏景宁瞬间变换的脸色,穆凌心中了然,果然,陈若芙并没有骗他,苏家果然有东西瞒着父皇和朝廷。他可以以此要挟,让苏家助他。 “你!你怎么?是陈若芙告诉你的。”苏景宁脸颊异常烧红,眸子冰冷,努力让自己清醒。可脚下一晃,差点朝地面跌去。 穆衡手疾眼快的接住了她,苏景宁想要挣开他,可是她现在晕的厉害,手脚发软,怎么也挣不开。 “放开,放开我!”苏景宁声音因为醉酒有些软,她忍者心中翻滚的恶心。 “景宁,你怎么了?”穆凌紧紧抱着她不放手,脸上的担忧显得十分虚伪。 远处,因为苏景宁一直没有回来,而出来找她的顾砚安站在昏暗的廊下,看着廊台上相拥的人,和女孩娇红的脸色,心中一痛,手里的菩提佛串被紧紧握在手中,骨节分明的手指,握得指节发白。 他看着被灯印在地上的漆黑又孤单的影子,自嘲的笑了笑。“顾砚安,你就如这影子般漆黑阴冷,是见不得光的,可她是天上最耀眼的星星,你怎么妄想她会看见你。” 他低头转身快步消失在了走廊上,刚转过走廊,心中突然闪过了刚刚苏景宁的脸,似乎有些红的有些不正常。 不对!他脚步一顿,迅速折返回去。果然,女孩红着脸,皱着眉看着难受极了,正在拼命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顾砚安脑中的好像突然断了一根弦,深邃漆黑的眼中满是狠骘与暴怒。 正在抱着苏景宁的穆凌没感知到危险的来临,还在想办法想要苏景宁安静下来。 “砰——”穆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暴怒的顾砚安一脚踹倒在地,穆凌头狠狠砸在地上,顿时头晕眼花,还没看清是谁,右脸就又生生挨了一拳。整个右脸顿时没了知觉。 苏景宁突然被松开,身姿不稳,倒退了好几步,撞到墙上,才站稳了身子。 刚刚被穆衡抱了许久,她觉得现在整个人都是不干净的,胸中翻涌钝痛,十分难受。小脸惨白慌张,撑着墙瑟瑟发抖。 顾砚安看到她如此难受苍白的的样子,心中抽痛,他怎么没早点发现她不对劲。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顾砚安尽量放柔声音,轻声哄着女孩,小心翼翼不敢触碰她,怕自己吓到她。 苏景宁单薄的身子还在隐隐发着抖,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 第一次看见如此胆小脆弱的苏景宁,顾砚安心中后悔的要死,他为什么没有早点看见她。该死的穆凌!顾砚安眼中闪过杀意,回头却发现穆凌不见了,想来是发现是自己,偷偷跑了。 “顾砚安....”苏景宁终于缓了些过来,声音又轻又浅。 “我在!没事了。”顾砚安声音低沉轻柔,努力安抚着女孩的情绪。 苏景宁紧紧抓着顾砚安的袖子,顾砚安才发现她的身子僵硬冰冷的可怕,怎么会这样。他紧紧的握着苏景宁的手,想让她放松些,可怎么做都没有用。 “别怕,有我在,没事了啊。”他耐心的柔声哄着女孩。 “顾砚安,脏.....”终于,女孩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委屈出声,声音又娇又软,僵硬的身子也缓过了些。 顾砚安一愣,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东西脏。 “他碰了.......衣服...脏死了。”苏景宁大大的杏眼中噙满了泪水,想要把斗篷脱了,可是太着急,怎么也解不开,娇气又委屈。 顾砚安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穆凌抱了她,她嫌弃衣服脏。看着娇气又委屈的女孩,顾砚安心中一软,有些哭笑不得。 伸出手,弯腰替她解因为着急而被她打成死结的斗篷。 “好了,斗篷脏了,我们就不要了,没事的。”他声音轻柔,眉眼宠溺的看着苏景宁,将接下的斗篷丢到一旁。 第26章 醉酒 苏景宁依旧低着头不说话,顾砚安眉头一紧,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突然,她猛地凑近自己,手被苏景宁一把抓住,她拉着自己的手不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腕间的白玉菩提佛串,不说话。 顾砚安才在她身上闻道了很淡的柚子酒香。顾砚安眼中噙满了笑意,原来是喝醉了,可她好像只喝了一杯果酒。 看着衣着单薄的女孩,顾砚安想将身上的大氅脱下给她,刚抬手就又被她压了下来。女孩不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他腕间的白玉菩提佛珠。 “喜欢这个啊?”顾砚安晃了晃手腕,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苏景宁脸颊泛红,抬头望着顾砚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可爱极了。顾砚安无奈,将白玉菩提佛串摘下递给了她。 苏景宁欢喜的接过佛串,像是个得了宝贝的孩子,捧着佛串傻笑,顾砚安解下自己的大氅,小心的给她系上,看她没有反抗,才松了口气。她刚才浑身冰冷僵硬的样子真的吓到了自己。 苏景宁将佛串戴在自己手上,学着自己刚才的样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歪着头声音娇软:“漂亮!” 顾砚安被她的动作可爱到了,眼中的笑意暖的犹如春日的阳光。顺着她的意思夸道:“漂亮,你戴着最好看!” 温润莹白的佛串在她瓷白纤细的腕间温婉又漂亮。 苏景宁看着顾砚安精致妖孽的脸庞,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慢慢靠近他的左眼眼角下的血红泪痣。 顾砚安僵着身子,不敢动,苏景宁白嫩的小手犹如轻羽般落在了他的泪痣上。轻轻摩挲着,有些眼神迷离朦胧。 她看着顾砚安,嘴里轻声嘟囔了什么。说完就歪倒在了顾砚安怀里。 顾砚安不可置信的看着怀里的女孩,神情惊喜又隐忍。 他听得清清楚楚,她说的是:“漂亮....阿砚。”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喊他,那就是小时候的苏景宁。当年在江南,他最痛苦犹如地狱般的日子里,是苏景宁救了他,他从没想过,会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将自己带出了地狱,她很小,却很冷静又很聪明。将自己藏在了米缸里,然后为自己引开了敌人。 后来,自己逃出了那个地方,却找不到她。直到命运般的再次相遇,他杀了所有追杀自己的人,那恐怖又嗜血的模样连自己都嫌弃,却被她看见了,他以为她会嫌弃害怕自己,没想到,自己却在她眼中看见了惊喜和心疼。 她将自己藏在了郊外的庄子上,找了大夫给他疗伤。他在那住了半年,女孩经常来找他,给他带好吃的,总是喜欢娇娇的跟在自己身后喊自己“漂亮阿砚。” 后来女孩没有来了许久,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她有很严重的寒症,严重到危机性命。他怕唯一担心自己的人也离开他。他很着急,但没有办法,只能跑到庙里为她不吃不喝跪了七日,祈求佛祖不要将她带走。 上天有眼,那个庙里刚好有位神医,知道了他所求,救了女孩,也救了自己。 后来知道她好了之后,他便打算悄悄离开,没想到被她碰上了,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有些落寞,但也没有阻拦。她说:“漂亮阿砚呀,我们会再见的对吧。” 那之后,他们便五年没再见过面,直到不久前,与她重逢,他满心欢喜,却在相逢时在她眼中看到了戒备和恐惧,也没在听到她如小时候一般听见她唤自己漂亮阿砚。而是疏离的叫自己全名或称自己为顾世子。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见她这般唤自己了。 顾砚安派人通知了镇国公夫妇,便将睡过去的苏景宁带出了皇宫,先将她送上了苏家的马车,苏景宁一只抱着他的手不放开,他只好在一旁陪着她。 他看着睡颜姣好的女孩,向来冷漠又漆黑的眼眸中似是淬了水一般温柔。 想着今日穆凌做的事,眼中闪过嗜血杀意。 宴厅中得知顾砚安传来的消息,镇国公夫妇心中焦急,宴会接近尾声,陛下也先行离开了,他们便提前离开了宴厅。 看见马车里的顾砚安和昏睡的苏景宁,和苏景宁身上披着的大氅。 苏景陌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太监是故意引他离开的。该死,是他大意了,还好宁宁遇上了顾砚安。 “宁宁!顾世子,这是怎么回事啊?宁宁怎么会......”镇国公夫人神情焦急,这孩子怎么没看住一会儿就出事了,镇国公也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女儿。 镇国公夫人声音有些大,昏睡的苏景宁皱了皱眉。抱着顾砚安的手又紧了些。顾砚安朝马车外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小点声,别吵着女孩。 看女孩又睡着了,才小心翼翼的将手抽出来。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景琛眼尖的看见了苏景宁手上的白玉佛串,和顾砚安常年带着佛串的腕间此时空空如也。眼中闪过震惊,他心中生疑,审视的看着顾砚安。 都说北阳王府的顾世子有一禁忌,那便是腕间永不离身的白玉佛串,从不让人触碰,连北阳王也不行,听说曾有人不小心碰了一下,就被他生生砍了一只手。 “砚安,你怎么会碰上我妹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景陌和顾砚安都常年在北境,二人都是惊才艳艳的少年将军,苏景陌很欣赏才智近妖的顾砚安,也曾一起上过战场并肩作战,苏景陌算是顾砚安为数不多的好友。 顾砚安看着担忧的苏家众人,犹豫了一下,将刚才发生的事如实的和他们说了,只是隐瞒了自己和苏景宁的事。 镇国公夫妇越听脸色沉的越可怕,苏景陌和苏景琛脸上的愤怒挡都挡不住。 “今日之事,多谢顾世子了。”镇国公感激的朝顾砚安道谢。 “晚辈举手之劳,国公爷不必客气。”顾砚安俯身行礼。 “阿陌,去和你二叔他们说一声,我们先回府了。”镇国公转身吩咐苏景陌,刚才出来的急,没来得及和他们说一声。 “是。” 顾砚安目送着镇国公府的马车离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远处宫墙上的积雪,神色晦暗不清。 然后转身上马,快速往城南方向驶去,那好像是凌王府的方向。 第27章 凌王遭殃 顾砚安一路疾驰,径直去了凌王府。 凌王府的侍卫想要拦住他,却被他一脚踹翻在地,他一身墨蓝色锦服,五官妖孽锋利,周身的杀意弥漫,让人不敢靠近。 “让穆凌出来。”他站在凌王府的院子里,低着头没看任何人,声音冰冷低沉。 “大胆!你是何人?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凌王府,岂能由你胡闹!”凌王府的管家不认得顾砚安,出声喝到。 书房里,穆凌刚回府,他没想到今日的事会被顾砚安那尊杀神撞见,北阳王府势大,父皇又很是宠爱顾砚安朝中无人敢得罪他,他不敢出声,只能先行回府希望能避开顾砚安了。 顾砚安踹他那一脚和那一拳用了十足的力,他腹部痛的厉害,半边脸都肿了。被他藏在府里的陈若芙听说他受伤了,连忙带着药箱赶来,顾砚安来时,她刚给他上完药。 离开苏家庄子后,她便一直住在凌王府,凌王府没有王妃,陈若芙长得很好看又很会哄穆凌开心,手中又握着她自以为的苏家秘密,因此穆凌对她有求必应,很是宠爱,过的竟比在镇国公府还要滋润。 “那顾砚安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白白失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陈若芙心中愤恨,该死的苏景宁,竟让她逃过一劫。 穆凌端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不说话。陈若芙见状,嘴角微微一笑转到穆凌身前蹲下,纤细的小手握住穆凌 “有若芙在,王爷不必忧心,我会帮您的,如今我们手中有镇国公府的把柄,劝服他们为王爷效力是迟早的事。”她轻声安慰道。 看着善解人意,又温婉柔和的陈若芙,伸手将她顺势拉进自己的怀里。温软在怀,烦恼都淡了许多。 突然外面传来冰冷又低沉的声音,和管家的呵斥声,穆凌瞬间头脑清醒。 顾砚安!他竟敢来凌王府!也太嚣张了。 “王爷,谁呀?”陈若芙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疑惑出声。 穆凌起身想要出去看看,书房的门就被踢开了。看着门口一身煞气的顾砚安,穆凌心中一寒,不由自主的心生恐惧。他轻声让陈若芙先出去。 “王爷,你...”陈若芙眼里有些担忧,但还是听话的出了书房。 冷声朝顾砚安喝道:“顾砚安,你可知私闯皇家府邸是何罪!” 顾砚安没说话,冷眼瞥了一眼神情警惕的穆凌,转身关上了书房的门。 屋里只剩下顾砚安和穆凌,顾砚安常年在战场厮杀,身上有着穆凌没有的铁血气息,他一步一步朝穆凌走去,压得穆凌喘不过气来。 “顾砚安!你想干什么?” 穆凌神情紧张,声音有些抖。 “来人哪!快来人。” 顾砚安脸色一狠,以手做刀,猛地朝他劈去,穆凌伸手遮挡,迅速翻滚出去,避开了顾砚安的攻击。 穆凌的功夫在众皇子中也算上乘,可比上顾砚安,便毫无胜算。 “顾砚安,你疯了!”穆凌想不通顾砚安为何突然这般狠唳的对自己下手,招招夺人性命。 顾砚安没回他,只是手中的动作更加凌厉,使得穆凌避让不及,打倒在地。 顾砚安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掐住了穆凌的脖颈,穆凌喘不过气来,额间青筋暴起。脸色青紫,奄奄一息。他看见了顾砚安眼中的浓浓的杀意,心惊胆战,他觉得顾砚安真的敢杀他。 就在穆凌觉得要断气了时,他突然松了手,眸子冷的吓人。 “你哪只手碰了她?”他的声音低沉微哑,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哦,你好像两只手都碰了。”他嘴角微勾,眼角的血红泪痣,衬得他格外妖孽可怕,看着穆凌的眼神冷的犹如在看一个死人,白皙修长的手缓缓移向穆凌的胳膊。 “啊——” 男子惊恐痛苦的尖叫传遍了凌王府,在漆黑的夜里尤为渗人。 书房外的众人焦急的等着,听见了里面的打斗声,想要闯进去,但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房门口的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冷面侍卫,看着他们怀中的刀,没人敢上前。 终于,书房门被打开,那个浑身杀气的男人从里面出来,身后传出一声声哀嚎。陈若芙看着长得如妖似仙的男人,作为女人,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凌王和他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他就是北阳王府世子顾砚安。看着男人走远,陈若芙才想起屋里哀嚎的凌王,连忙朝书房跑去。 书房里,穆凌脸色苍白的可怕,整个人汗淋淋的靠在桌案旁,落魄又狼狈。双手诡异的垂在两侧。陈若芙被吓了一跳。 “王爷!王爷,你怎么了。”她跌跌撞撞的跑向穆凌。 “手.....”穆凌虚弱出声。 陈若芙慌慌张张的将他的袖子拉了上去,想要帮他看看,却被吓了一跳。 穆凌的双手被顾砚安从胳膊的关节开始,肘关节,腕关节都被卸开了,此时双手呈诡异的弧度弯曲着,软绵绵的耷拉在身体两侧。 “大夫!管家,快去找大夫!”陈若芙连忙吩咐管家去请大夫。又唤人将穆凌抬到床上。 可她不知道,顾砚安出了凌王府就派人将凌王府附近的大夫都连夜唤去给京郊的御执营给将士们检查身体了,穆凌要想找到大夫,怕是要等到明日了。 镇国公府,苏景宁一直昏睡到次日中午才悠悠转醒。 “小姐,你醒了。” 苏景宁头痛欲裂,脑子还有些不清醒,捂着头掀开被子下了床。 云雅上前扶她起身,又给她倒了一杯早就备好的醒酒汤。 “小姐昨日宫宴上不小心喝了宴会上的果酒,昨夜回来时醉的不醒人事,是被世子殿下抱回来的。” 苏景宁头疼的厉害,端着醒酒汤猛灌了下去。想起昨晚穆凌的丑恶嘴脸,现在还是觉得恶心,心绪有些急促。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她晃了晃脑袋,昨夜她后来好像看见顾砚安了,可总想不起之后的事。 放下杯子的时候才赫然看见自己腕间戴着的莹白剔透的白玉佛串。 苏景宁好看又灵动的大眼瞬间瞪大,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有些怀疑自己。 “云雅.....这是?”她指着手腕上的佛串,神情有些呆滞。 “哦,小姐昨日回来就戴着了,也不知是谁的,我想给您摘下,可你说什么也不让摘,也不让人碰。小姐,这佛串是谁的呀?”云雅正在收拾屋里新插的桃花,听到苏景宁在问,随口问道。 若是她回头,就会看见苏景宁嫩白的小脸上僵硬的表情。 谁能告诉她,顾砚安的手串为什么会在她的手上!!她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云雅,我喝醉后.....是什么样子的啊?”苏景宁有些心虚的问道。 云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小姐不能沾酒,一沾就醉,我只记得小姐上次喝醉是在榆城,不小心喝了夜小姐配的花酿,醉了两日。” 苏景宁一听脸色更不好了,她已经知道自己醉酒后的样子了。她那回不小心喝了夜零师姐的花酿酒,因为那次醉酒,墨临渊的师兄师姐中至今还流传着自己的笑话。后来连师父都知道了,下令让夜零师姐日后将她的酒藏好,别让自己看见..... 她看着手中的佛串,觉得头更疼了。她该怎么把佛串还给顾砚安,听说这个佛串对他很重要,他从不离身。 第28章 还佛串 “小姐,您起了?”云晴从外边匆匆进门,看着坐在桌边发呆的苏景宁道。 “世子让我请您去前厅,说是有客人要见您。” “客人?谁呀?”苏景宁懒得挪动。 “是一位长得十分俊美的公子,比世子还好看。”云晴想了一会儿,描述道。 苏景宁脑中突然出现顾砚安的脸:“你说的这位公子是不是眼角有颗红色泪痣?” “对!小姐您认得他?” 苏景宁欲哭无泪,他怎么会来镇国公府!他是来要他的佛串的吧!自己能不去吗? 镇国公府前厅。 苏景琛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气质矜贵优雅,举手投足隐不住的贵气。 “顾世子从前认识我妹妹?”苏景琛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虑。若如不认识,怎么会把从不离身的佛串给宁宁。 顾砚安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声音疏离清冷。“我昨日第一次见苏二姑娘。” 苏景宁并没有告诉苏家人认识自己。 苏景琛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顾砚安确实没理由认识宁宁。 “昨夜之事,多谢顾世子,苏某替舍妹谢过顾世子。舍妹单纯善良又胆小,自幼很少出门。顾世子少年英雄,一身铁血和舍妹确实不该有什么交集。”苏景琛嘴角噙着微笑,温声向顾砚安道谢,话中又带着些警告的意味。顾砚安此人太过深沉,让人看不透,他不想宁宁和这样的人有过多交集。 顾砚安似是没听出苏景琛话中的意思:“苏夫人与我母妃是故交,苏兄不必与我客气。” 苏景琛看着他浑然不知自己意思的样子,心中更加肯定他对自己妹妹图谋不轨了,不想再和他说话,看向屋外,宁宁怎么还没来,赶紧把佛串还给他,让他走。 他刚望过去,就看见屋外踌躇的苏景宁:“宁宁!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屋外冷。” 在屋外徘徊了许久的苏景宁,被苏景琛一嗓子给吓了一跳。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屋。 “大哥。” “顾世子。”苏景宁福身对二人行了礼。就是不太敢抬头看顾砚安。越想她越觉得她昨夜丢人了。 顾砚安看着耳尖微红的苏景宁,眸中闪过了一丝笑意。突然想逗逗她:“苏二姑娘酒醒了?” “醒了,昨夜多谢顾世子相救,若是我昨夜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还望顾世子见谅。” “啊,对了,这佛串不知为何就到我手上了,我正想还给你呢。”苏景宁将装着佛串的盒子递给了顾砚安。神情平淡疏离,似是真不知道佛串是怎么出现在她手上的。 顾砚安接过盒子,打开戴上了佛串,莹白圆润的佛串戴在他骨节分明,白皙漂亮的腕间十分的好看,他晃了晃手腕。苏景宁觉得这动作十分熟悉,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 昨晚,她带着他的佛串,在他面前晃了晃,说:“漂亮!”想让顾砚安夸自己,然后顾砚安竟然真的顺着自己的意思声音轻柔夸道:“漂亮,你戴着最好看!” 苏景宁脸上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她怎么可以这么丢脸。 “苏二姑娘不善饮酒,日后还是不要喝酒为好。”顾砚安声音温和,看着表情有些僵硬的苏景宁道。 想起昨夜浑身僵硬冰冷的苏景宁,他有些不放心,所以今日才会来镇国公府看看她,现在看来她应该是没事了。 苏景宁低着头,神色有些不耐,她也不想喝酒的。“多谢顾世子关心。” 顾砚安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不再逗她了。转身朝苏景陌行了个礼:“顾某还有公务,便不再叨扰了,还请苏兄转告夫人,顾某下次再上门拜访夫人。” “公务要紧,那我就不留顾世子了,顾世子慢走。”苏景琛只觉得他对妹妹不怀好意,巴不得让他赶紧走。 顾砚安又看了一眼苏景宁便离开了镇国公府。他今日还得进一趟宫,昨夜他打了穆凌,陛下知道了。今日一早便宣他进宫,他一直拖到现在呢。 皇宫,御书房。 穆凌跪在地上,双手被纱布包着,吊在胸前。哭的泪流满面,十分狼狈。 “父皇,顾砚安什么也不说,突然就闯进了儿臣的府邸。打了儿臣,儿臣不知是哪得罪他了,他要下如此狠手。” “还请父皇为我做主!” 周帝皱着眉看着跪在殿中的穆凌,迟迟没有说话。只是问了一句盛公公。 “顾砚安怎么还没来?去催催。” “哎,老奴这就去看看。”盛公公连忙出了御书房,去看看顾砚安怎么还没来。这凌王都在这哭诉了一早上了,再闹下去,陛下就要发火了。 盛公公在御书房门口踱步,时不时向远方张望。 终于,顾砚安终于出现了,他连忙朝他跑去。 “哎呀,我的祖宗呀,你怎么才来呀。陛下等着呢!”说完拽着他的袖子就往里走。 边走边对顾砚安说:“凌王殿下一早就进了宫,说世子昨夜打了他。要陛下给他做主呢。” 顾砚安听完神色如常,面不改色进了御书房。 看着半边脸肿着,双手被吊起来的穆凌,顾砚安眼神毫无波澜,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臣顾砚安参见陛下!” “来啦!快起来!”周帝看着身姿欣长的少年,满意的笑的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 “谢陛下。”顾砚安沉声谢道。 一旁的穆凌看着周帝对顾砚安的态度,心中有些没底。没想到,顾砚安如此得父皇宠爱。 “父皇,儿臣伤成这般,全靠顾砚安所赐,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穆凌悲戚的声音突然响起。 周帝嘴角的笑淡了些:“盛福,扶凌王起身,一个男儿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砚安,凌王说,你昨夜去了凌王府打了凌王,可有此事?”周帝朝顾砚安慈声问道。 顾砚安看了眼穆凌,神情矜傲冷漠。 “确有此事,凌王的伤是臣打的。” 周帝没想到顾砚安都没为自己辩驳就承认了,一时没想好要说什么。 “你为何打他?”周帝觉得奇怪,砚安性子沉稳,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臣甘愿领罚。”顾砚安没回答,只是俯身朝周帝领罪。 看着低头不说话,神情倔强的少年,周帝剑眉一蹙,这孩子怎么还自己找罚呢。看了眼一旁吊着双手等着自己罚顾砚安的穆凌,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盛福,先带凌王回府休息。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是,凌王请。”盛公公扶着穆凌出了御书房,凌王也是命苦,好好的他惹顾世子干什么。 看着父皇如此偏爱顾砚安,穆凌心中愤恨,却不敢出声反驳,他看见了父皇眼中的不耐,再闹下去于他无益。 殿里,周帝神情有些严肃。“皇子你也敢打,北阳王真是把你教的无法无天!这事若是朝中大臣知晓,你可知你会被扣上什么罪名。” “臣知道,臣领罚。”顾砚安冷声道。依旧不愿说为何要打穆凌。 “领罚!你领什么罚!再有下次,就给朕回北疆去!”周帝气急。 顾砚安嘴角一抽,倒显得他多愿意呆在帝京似的。 “臣知道了,多谢陛下。”顾砚安俯身行礼,面目疏冷。 “陛下息怒,臣告退。”顾砚安声音冷漠低沉,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御书房。 独留周帝一人在他身后,这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第29章 穆凌又挨揍 当天晚上,周帝就派盛福亲自去了凌王府。 赏赐了凌王许多珠宝药材,稀世古玩,就是闭口不提顾砚安打自己的事情。 盛福临走时还提醒他,此事就此作罢,日后休要再提。 穆凌不用想都知道那是父皇的意思。 他没想到父皇竟如此重视北阳王府。 顾砚安!这仇他记下了。 穆凌看着明黄色的圣旨,只觉得碍眼极了。 “王爷”屋外陈若芙温软的声音响起。 穆凌将圣旨收了起来。“进来。” 陈若芙推开门,提了一个食盒进了书房。 “我听说您今日都没吃东西,有些担心,这是我下午亲自炖的汤,您尝尝。” 陈若芙声音柔软,特意没提今日穆凌进宫的事,十分善解人意。 看着色泽漂亮,香气四溢的鸡汤,穆凌有了些食欲。 “辛苦你了,以后这些事就让下人来做吧。” “我不辛苦,只要王爷喜欢就好。”陈若芙将汤递给穆凌。纤嫩白净的小手上有几个红红的水泡,十分明显。 “手怎么伤着了!”穆凌心疼的看着她的手。 陈若芙立马将手藏在身后“没事,不小心烫到了。一点小伤,不重要。” “王爷今日心情不好,我不想给王爷添堵。”陈若芙本就生的柔媚,此时故作坚强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生怜悯。 穆凌心中一暖,他母妃出生卑微,又去世的早,从小连太监都欺负他。 似乎从未有人亲手给他炖过汤,陈若芙是第一个。 穆凌深情的看着陈若芙,“芙儿,我如今只有你了。” “王爷,无论王爷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陈若芙柔美的笑了笑,穆凌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温和了。 镇国公府,苏景陌的院子中。 “公子,给,这是从四公子那拿的隐魂散。”苏景陌侍从成安偷偷进屋将手中的瓷瓶递给了他。 “他没起疑吧。”苏景陌接过瓷瓶。 “没有,我按公子的话说的,四公子就给我了。” “嗯,别让人发现我不在府中。”苏景陌望了一眼已经漆黑的夜晚,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不错!说完,挺拔的身影隐入了夜色中。 苏景陌一路隐蔽从后门出府,刚出府就看见了倚着墙,抱着手站在角落的苏家四公子苏景逸。 苏景逸一身黑衣,墨发高高束起。俊逸风流,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眯着好笑的看着苏景陌。 苏景陌心中一哼,他就说拿了苏景逸这个狐狸的药,他怎么会不起疑。 苏景逸的玄冥营是苏家军中最危险的地方,最擅利用军阵毒药,刺杀敌军将领,里面的将士每一个都是行阵用毒高手。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二哥,这么晚这身打扮是要去哪儿啊?”苏景逸嘴角微勾,声音有些欠揍。 “那你这一身黑衣又怎么解释?”苏景陌没回他,将话还了回去。 苏景逸站直了身子,脸上的笑敛了些:“我怕二哥不太会用我的药,和你一起去。” 苏景陌了然,整个苏家就没人比苏景逸心眼子多,他应该是知道了昨晚的事。 二人相视一笑,一起隐入了暗夜,去了凌王府的方向。 次日,凌王府就传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听说凌王近日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昨夜又被人打了,如今连床都下不了,就连凌王近日的新宠陈姑娘都没有幸免,被人投了毒,整张脸都长了脓包。 对于此事,整日窝在房中的苏景宁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时间了解。 “二姐!二姐!”苏景宁一早就被苏洛晚娇俏的声音惊醒。 “哎呀,二姐你怎么还没起。今日是除夕。昨日不是约好了要去后院花园玩雪的嘛!”苏洛晚匆匆闯进了苏景宁的暖阁,因为身上有寒气,不太敢往苏景宁的方向跑,只能站在火炉旁将身上的寒气烤干,伸着头往苏景宁的方向看去。 苏景宁蒙着头一动不动,不想起。 “二姐!二姐!你快起来呀。”苏洛晚不依不饶的一直在喊 最终还是苏洛晚实在等不了了,将苏景宁从床上拉起,一顿打扮,风风火火赶去了镇国公府后院的花园。 她们到时,大家都已经到了,在那等着她们呢。 苏景宁穿的很厚实,裹着大大的狐裘,只露了个白净的小脸出来,十分可爱。 “二姐,你去花园暖阁里呆着,看我们玩啊。”苏洛晚将苏景宁推进了花园的暖阁中,因为知道今日府里的公子小姐们要来,里面的炭火已经烧的很旺了,十分暖和,还摆上了各种精致点心茶水。暖阁四面开了窗户,视野很好,可以将花园一览无余。 苏景宁希冀的看了眼外面厚厚的积雪,叹了口气便进了暖阁。她的身子受不得寒,从小,哥哥妹妹们玩雪,她都是在暖阁里看着。 苏景宁端了盘糖酥花生,坐到了窗边,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众人。 大哥和三哥还没来,他们二人比起其他的兄弟姐妹要稳重成熟,从前也只是陪她一起坐在暖阁里看着他们玩。 苏洛晚一身朱红色的短袄罗裙,在雪地里跳来跳去,很是可爱,正拉着苏景陌和苏景逸给她堆雪人。 苏景陌二人抵不过她耍赖,只能认命的滚着雪球,给她堆雪人。 一旁苏洛葶和苏洛舒也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刻着一个雪人。动作小心谨慎,生怕不小心把雪人弄坏。 二人手很巧,雕的雪人栩栩如生,很漂亮。就在马上完工时,不知从哪飞出了一个雪球,把雪人的头砸掉了。两人看着只剩半个身子的雪人懵了一瞬间。 转身看向罪魁祸首,远处滋着牙看着着滚倒在地苏景泽大笑的苏景玄。正处在把苏景泽打了一头雪的欢乐中,两人丝毫没有感觉到身旁两个妹妹愤怒的目光。 苏洛葶和苏洛舒相视一眼,迅速默契的俯身捏了个实实的雪球,一人朝苏景玄扔去,一人朝苏景泽砸去。 姐妹二人丢掉很准,又出其不意,又快又狠的砸在了苏景玄和苏景泽的头上。 偷袭成功的姐妹俩看着痛苦的俩哥哥顿时笑开了花。 “敢偷袭哥哥?五哥不必对她们手下留情了!”苏景泽看着远处笑的开心的两个妹妹,玩性大发,对着苏景玄玩笑道。 “哼,六哥可别小看我们。也不知谁会赢!”苏洛舒神情骄傲,颇为不服苏景泽的话。 “看招!”一旁的苏洛葶扔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雪球。刚好又砸中了苏景泽的肩膀。 “哈哈哈哈哈哈,六哥,你还是先躲开我的雪球再说吧。”苏洛葶叉着腰笑道,往日书香温婉的苏洛葶难得有这般嚣张的表情。 双方战事一触即发,苏景玄快准狠的直直朝苏洛葶扔了个大雪球,苏洛葶手疾眼快,脚下一点,凌空而起,迅速在雪地里翻了个身,轻盈的避开了雪球。 哼,她的轻功可是四哥教的,四哥的轻功那是苏家兄弟中最棒的。心中洋洋得意,结果刚落地就被苏景泽偷袭成功了,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苏洛葶一屁股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景玄看她跌倒了,有些着急,想过去扶她,结果刚靠近,就被苏洛葶甩了个松散的雪球,正正砸在了他的俊脸上,不小心吃了一大口雪,定在了原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兵不厌诈,四哥教我的。”苏洛葶笑的像个小狐狸,朝不远处看着他们玩闹的苏景逸眨了眨眼。 一旁的苏洛舒也扶着腰笑的不行,五哥也太好玩了吧。 第30章 新岁,平安顺遂 苏景宁看着雪地里的欢乐,一个人笑出了声。 “宁宁,看到什么了,笑的这么开心。”一个温朗清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景宁回过头,是苏景琛和苏景宇。 “大哥,三哥。”苏景宁乖乖叫人。 苏景宇和三叔长的相似五官硬朗,一袭褐色锦袍,稳重成熟,作风厉雷风行。是苏家兄弟中除了世子苏景琛外最早独领一营的公子。 “我在看五哥和六哥跟阿葶和阿舒打雪仗,阿葶耍诈打了五哥一头雪,哈哈哈哈哈。三哥你快看五哥的表情。”苏景宁给苏景陌指着远处雪地里的几人。 “哈哈哈哈哈,葶儿可是自小就最喜欢跟着阿逸,阿逸那些心眼都给她学去了。”苏景宇站在苏景宁身后笑道,又看了眼正扒着窗户看的欢乐的苏景宁,有些心疼。 宁宁若是没有寒症也能像其他妹妹们一样在雪地里玩。 “别看她们了,外面风大,看三哥给你带了什么东西。”苏景宇越过她,将窗户合上。 苏景宁有些转过身看着三哥,有些疑惑。 “你快打开看看。”苏景宇递给她一个锦盒。 苏景宁好奇接过:“什么东西呀?” 她将锦盒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枚半个拳头大朱红色的石头,晶莹剔透,在光下还闪着金闪闪的光,魅惑奇幻。 “凤血石!”苏景宁惊喜的看着苏景宇。 凤血石,据说是传说中上古凤凰浴火涅盘时的心头血所化,赤红如血,又闪着金光。稀世难寻,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就价值连城。这一块可有半个拳头大,值好多钱。 “三哥不是答应过你,你从江南回来后,就给你找一块凤血石嘛。你回家的时候我一直在北境,就没来得及给你。现在给你不晚吧。”苏景宇声音温润,宠溺的摸了摸她圆圆的脑袋。 苏景宁想起她当初不想一个人去江南,三哥就哄她说若是她乖乖去江南养病,回来就给她带天下最漂亮的宝石凤血石,凤血石乃稀世之宝,她以为是三哥哄她的,没想到三哥真的给她找到了。 “谢谢三哥!” “你喜欢就好。”苏景宇笑得宠溺。 “三哥又给了你什么好东西?给六哥瞧瞧。”苏景泽爽朗的声音还没见着人就已经传进了苏景宁的耳朵。 苏景宁将凤血石藏进袖袋,不让苏景泽看见。 苏景泽健硕挺拔,笑吟吟的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说说笑笑的苏家兄妹。 苏景泽话音刚落就被苏景逸拍了后脑勺。“怎么,三哥给宁宁的东西你也敢抢。” “不敢不敢”苏景泽瞬间就怂了。神情滑稽,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苏洛葶和苏洛舒悄悄凑到苏景宁面前。 “二姐!二姐!给你瞧个东西。” 然后苏洛舒神秘兮兮的从背后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雪人。因为捧了一路,原本白胖的雪人化了些,倒显得晶莹剔透,十分可爱。 苏景宁心中一暖,伸手接过雪人,冰雪冷的刺骨,可苏景宁心中却异常温暖。 “二姐,放窗台上!它快化了。”苏景葶将窗户打开,让苏景宁把雪人放窗台。 苏景宁又捧着玩了许久,才不舍的把雪人放到窗台。看着屋里其乐融融的氛围,心中异常满足。 “各位公子小姐,松华院的年饭已经备好了,老夫人催你们过去呢。”管家突然出现,提醒大家去松华院。 苏家每年的年饭都会在老夫人的院子举行,往年若是苏家的男人不在,老夫人和镇国公夫人都会操持着大家聚在松华院过年。 今年苏家除了远嫁的大小姐苏洛菁不在,苏家算是聚的最齐的一年了,因此苏家比往年都要热闹。 吃了年饭,老夫人高兴给每一个小辈都发了红包,连镇国公夫妇都有。镇国公自嘲一把年纪了还能收到压岁红包,嘴上嫌弃但笑的比谁都开心,一家子聚在松华院守岁。 苏征和苏铭兄弟在窗边下棋,镇国公在一旁指指点点,知道镇国公的棋艺,兄弟二人默契的都没听他的,急的镇国公想要自己上场下。苏家的妯娌三人围在老夫人身边唠家常,犹如普通百姓人家一般。 看苏家兄妹们实在无聊,苏景逸搬了沙盘来布了个自己研究了许久的九星迷阵,让大家打发时间。迷阵很难,苏家兄妹们轮番上阵,都没有攻破。最后都累的懒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终于,子时将至,帝京上方绚丽精美的烟花四起,美丽又迷幻,大家纷纷许下新年心愿。 “愿苏家众人平安顺遂,镇国公府百盛长兴。” 苏景宁看着绚烂的烟火,双手合十,默默许下心愿。 其欢新故岁,迎送一霄中。帝京大街小巷,灯火通明,爆竹竹声四起,欢闹又喜庆。 北阳王府,好不容易世子今年在京中过年,府里四下都被林管家挂了灯笼,贴了对联,新年味十足。只可惜,王府里就世子一人,孤独又冷清,林管家看着一人在书房看书的顾砚安有些心疼。 这北阳王府何时才能够热闹些呀。 “世子,今日是除夕,老奴陪您守岁吧。” “不用了,老林,林婶她们还等着你呢,你退下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了。”顾砚安放下书,朝林管家说道。 林管家知道世子向来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也只好退下了。 顾砚安抬眸看了眼梁下悬着的红灯笼,守岁?他一个人,需要守什么岁,垂眸又将视线移回书上。腕间佛串上的流苏挡住了书上的字,顾眼安看着淡蓝的流苏出了神。 她应该在和家人一起守岁吧。 想起女孩明媚娇俏的小脸,顾砚安突然发了疯想要见她。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信封和两个瓷瓶,迅速出了门。 镇国公府,苏景宁回自己的院子时已经夜半了。在外呆了一天,苏景宁已经困的不行了。想着一定要回去立马就睡。 今日是除夕,她没让院子里的人跟着,她院子里的人今夜都在偏房守岁,好不容易欢喜一天,苏景宁没打扰她们,独自一人回了自己的暖阁。 暖阁里暖烘烘的,苏景宁一进屋就将斗篷脱了。突然,她觉得西窗那有人影晃了一下,她一开始还以为看花眼了,没在意。 “咚——” 西窗被石头砸了一下,苏景宁神色一凝,从枕下摸出了苏景陌送她的匕首,慢慢靠近西窗。 她猛的拉开窗户,想要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外面,结果什么人也没看到,窗台上摆了两个瓷瓶,还有一个信封。 第31章 顾砚安,新岁快乐 苏景宁神色疑惑,拿起瓷瓶打开看了看,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她很熟悉,是顾砚安先前给她祛疤的药。又拿起一旁的信封打开看了眼,是药的配方和制作方法,写的很详细。她之前已经研究出了大半药材,少了一味灵箩果和赤草汁没找出来。 苏景宁想起她几日前在宫宴上和顾砚安问过这药的事情,没想到他竟在今日给她送来。 她四处望了望,院里十分安静,只是走廊下的墙角边多出了一角黑影。 他还真的是不走寻常路。翻墙翻习惯了吧。 苏景宁低头看着药笑了笑,将药收了起来。她想起上次顾砚安半夜闯入她的房间,被自己骂了的事。这次他倒是进步了,没进屋呢。她假装没有看见顾砚安,拿了药,将窗户合了起来,很快又熄了灯。 看着熄了灯的房间,立在墙下的顾砚安以为她没发现自己,已经睡下了,起身准备离开。 “砰——”突然身后的窗户又被打开了,顾砚安身子一僵。 “顾世子似乎很喜欢夜闯闺阁啊?”女孩皎洁娇俏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苏景宁有些懒散的倚着窗框看向院子里站着的身姿修长的男人,一身暗蓝色暗纹锦衣,墨发用玉簪半挽,随意披散在身后,虽站在暗处,确难掩绝世妖孽之姿,月光刚好打在他半张脸上,眼角的血痣精致又漂亮。 “你先前问我要凝痕膏的药方,我今日刚好收到,正好闲着无事,就给你送来了。”顾砚安转身看向苏景宁,淡定凛然,矜冷坦荡,似乎又一次夜闯闺阁的不是他。若不是月光昏暗,苏景宁定能看到他发红的耳尖。 “既然药方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说完转身要走。 清冷的月光下,他一身墨色衣衫与黑夜融为一体,孤寂冰冷,就好像他本该属于黑暗,深渊是他的归属。 苏景宁看着他的背影,脑中一闪而过了什么东西,心突然刺痛了一下,她没太在意。 前世的顾砚安总是一脸冰冷,冷漠无情,长大后与他再遇后,她好像就从没看过他笑,或许是与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他身上总有着厚重的孤独感,拒人千里之外,仿佛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世间的烟火欢笑都与他无关。 “顾砚安!你等等。”看着远去的背影,苏景宁突然将他叫住。 顾砚安脚步一顿,转身疑惑的看向苏景宁。 就看见苏景宁转身回了房间拿了什么东西,然后又轻手轻脚的从窗户翻出来,顾砚安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苏景宁提着裙子,怕吵到偏房的人所以蹑手蹑脚的走到顾砚安身前。 “怎么了?”顾砚安低头垂眸看着身前的女孩。 “手。” 顾砚安愣了愣,没听懂她的意思,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苏景宁看他一直没有动,等的不耐烦了。 “哎呀,手伸出来。” 顾砚安这才乖乖伸出手。苏景宁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红色荷包,上面绣着一个福字。 “顾砚安,新岁快乐!”苏景宁仰头看着站在暗夜里的男人,笑容和煦温暖,声音娇软。 女孩的声音和笑容似乎一根轻羽轻轻扫过了顾砚安冰冷的心,掀起了一圈圈波澜,看着手心沉甸甸的荷包,半响没有说话。 苏景宁看着发愣的顾砚安,在他面前摆了摆手,让他回神。 “这是红包,新年压岁的,你一个人在帝京,家中没有长辈,定没有人给你红包吧。我有好多,分你一个压压岁!”苏景宁看着神色有些呆的顾砚安出声解释道。 “谢谢!新岁快乐!”顾砚看着女孩,向来冷漠孤寂的眸子中似是有了光,声音低沉温和,将手中的红包紧紧握进了手心。 “不用谢!” “你走吧!下次记得走正门!”苏景宁望着他,朝她挥了挥小手,示意他离开。 看着消失在暗夜里的背影,苏景宁突然捂住胸口,单手撑着一旁的石桌,面色有些痛苦,心口突然莫名绞痛。苏景宁疼得额角冒汗,撑着墙一步一步慢慢回房间的床上躺下,突然觉得顾砚安隐在暗处的背影是那么熟悉,她好像在哪见过。 心绞痛终于缓过了劲,苏景宁躺在床上,努力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困意来袭,朦胧中,她好像又看见了顾砚安。 向来高高在上,矜冷清贵的男人,独自一人虔诚又孤寂的跪在神秘的古刹里,古刹里的佛像浑身煞气,凶神恶煞似是在垂眸看着他。他跪于佛像前,一身死气,没有半点生的气息,一旁漆黑的地板上掉落了一把匕首,上面沾满了鲜血,诡异又可怕。他好像失去了他的所有,他的世界都是黑色的。 苏景宁能感受到他身上无尽的绝望和悲伤,想要走到他身边去,却拼尽全力也不能靠近半步。 翌日一早,云晴就看见坐在窗边神情凝重,面色有些苍白的苏景宁。 “小姐,您怎么了?” 苏景宁脑子里都是昨晚的梦,太过诡异了,她怎么会梦见顾砚安,梦里的悲伤和绝望太过真实,就好像都是真的一般。 “哦,没什么,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苏景宁回过神来,不再去想昨夜的梦,或许是凑巧罢了。 “小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寒症发作了?”云晴看着面色苍白的苏景宁,神色担忧。 “没事,只是昨晚没休息好。”她今日一早便给自己把了个脉,她心率稳定,并没有问题。昨夜的事应该是个意外。 “小姐没事那便好,哦,夫人来催了松华院的午膳快好了,让您过去呢。”云晴轻声道。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饭后便是随父母去各家拜年,大哥二哥早就找好了理由,去了军部和将士们庆新岁,趁阿娘一不注意就溜了,独留自己一人扛下所有,最后阿娘便硬将她拽出了门,去各府拜年。 年节三日,苏家众人都在老夫人的院子用膳,一家子团圆喜乐,喜迎新岁。 …….... 寒冬岁去,万物苏醒。在新春热闹喜庆的余欢掩饰下,帝京各方势力也开始暗流涌动。 第32章 报复开始 苏景宁站在火炉旁,将刚看完的信纸缓缓丢进了烧的旺盛的炉子里,很快烧成了灰烬。 她看着逐渐消失殆尽在金丝炭中的信纸,漆黑灵动的眸子里尽是深不见底的心思。 新春将至,贼鼠上钩了,那些脏东西也该一并解决了。 “云雅,备车,和我出去一趟。”苏景宁朝一旁的云雅吩咐道。 陈若芙约了她在清安茶馆见面,说她手中有自己一定感兴趣的东西,事关镇国公府数百人身家性命,让自己最好乖乖去清云茶馆见她。 苏景宁带着云雅到了清安茶馆。她们到时,陈若芙已经坐在里面等着了,她一袭紫色刺花锦裙,华丽精致。不知为何面以丝巾遮面,只露出双眼。看见苏景宁到了,没有起身,只是端坐在椅子上,骄傲凌人。 苏景宁也不在意,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直直的盯着陈若芙,什么话也没说。 她的眼神太过锋利,似要将陈若芙扒光了看,陈若芙的一切把戏都在她眼中无处遁形。 最终陈若芙实在没忍住率先出了声,她居高自傲,神色得意,冷笑了一声道 “苏景宁,你少在我面前摆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告诉你,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哦,是吗?”苏景宁神色冰冷,看着陈若芙冷声笑了笑。 “哼,不过你若是乖乖与我们合作,嫁给凌王做侧妃,兴许我们就不将手里的东西交出去。也能保住镇国公府的百年清誉。”陈若芙上下审视了一眼苏景宁,抿了一口茶,神情施舍道。 “侧妃?我堂堂一品将臣镇国公府的嫡女,凌王就只让我做个小小的侧妃?”苏景宁歪了歪头好笑的看着陈若芙。 “殿下早就将凌王妃之位许给我了,若如你日后乖乖听话,你我姐妹一场我定不会为难你。”陈若府仰着头骄傲的像只孔雀。 “说了半天,我都不知道你们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这般一次次苦苦威胁我。我怎么相信你们?”苏景宁往后一靠,神情散漫的看着陈若芙。 “呵,世人都以为镇国公府几世为将,忠心赤城,护国护民。连陛下都敬重三分,可谁知道这表面忠心耿耿不参与党争的镇国公府竟隐藏祸心,向陛下隐瞒了些东西!” “你什么意思?”苏景宁神色冰冷,看向陈若芙。 陈若芙看她突变的脸色,果然她猜的没错。 “镇国公府此次大胜西凉,却无人加官进爵,甚至还上交了大半的军权。只留了少数的北境军,外人不清楚镇国公府,我可是最清楚的。” “镇国公府手握北境军和西境军,西境军是北境军的数倍,你们将西境军交了出去,转移了世人的眼光,可是只有镇国公府的人才知道北境军才是真正的苏家军,战力强悍,一师可挡万马千军!镇国公府为何向陛下隐瞒此事。”陈若芙看着苏景宁神色笃定,她从前不小心偷听过镇国公和二老爷的谈话,知道了此事。 苏景宁看着她冷笑一声 “仅凭这件事,你以为就能动摇陛下对镇国公府的信任?那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当然不是。你看看这个再决定是否要与殿下合作。”陈若芙摇了摇头,从袖间拿出了一张信纸,递给了苏景宁。 “如今朝中分太子和宸王两派,太子有自幼为师的柳相帮衬,宸王母妃淑贵妃又出自庆国公府,镇国公府两不相帮,早就得罪了他们,若是他二人中无论是何人登上帝位都不会让苏家还能有今日的风光。可凌王殿下没有母族,在朝中毫无根基,是镇国公府最好的选择,可如若你嫁给殿下为侧妃,镇国公府愿意助凌王在众皇子中崭露头角,站稳脚跟。日后殿下登上高位,定可保住镇国公府的百年盛誉,甚至更上一层楼。”陈若芙替凌王说出了那他看来十分诱人的条件,想要说服苏景宁。 苏景宁看着手里的信件,是一份誊抄的苏家行军军报。军报上写的三年前北燕和大周在北境一战,原本只需半月的仗僵持了半年之久才勉强得胜,军报上写,此战僵持的原因不是燕军强悍,而是镇国公府惰战,故意延长两军交战。镇国公欺瞒陛下在以战养兵,以战养功。 自古以来战时武官天下,和时文官得势,若是大周没有战事,那朝廷就是文官的天下,镇国公府没有文官,届时便会失去陛下的信任与重用,镇国公府百年的荣誉和富贵就会走向没落。 陈若芙仔细的观察着苏景宁的神情,想要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可她失望了,苏景宁自拿到信后,便一直面无表情,毫无波澜,似乎手中的信对她并无威胁。 “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明日复朝,这是殿下最后给苏家的一个机会,若如你明日早朝之前没有答复,殿下就会在早朝上就会将军报原件上奏给陛下。届时,镇国公府的百年清誉怕是会保不住。”陈若芙有些沉不住气,出声催促道。 “哦,好呀!”苏景宁将信件放在桌上,站起身,看着陈若芙笑容真挚,似乎真的被陈若芙劝服,缓缓走近陈若芙。 居高临下的看着陈若芙,看的陈若芙心里发麻。她缓缓凑近陈若芙耳边,陈若芙难受的躲向了一边。苏景宁突然出手,紧紧的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苏景宁的眸子冰若寒潭,看的陈若芙毛骨悚然。 “啧啧啧,穆凌派你过来和我谈,真是个不明智的选择。” “陈若芙,我好像警告过你,别把算盘打到苏家人身上!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陈若芙看着神色狠唳的苏景宁,眼神有些慌乱,她强行镇定的瞪着苏景宁,苏景宁嗤笑一声,嫌弃丢开了陈若芙的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附在陈若芙脸上的面巾掉落在一旁,露出了她双颊上的可怕的已经干了的脓疤,令人作呕。 苏景宁看到她的脸,眼中闪过狐疑,转而露出嫌恶。 陈若芙连忙抓起面巾重新带上,眼中尽是慌乱,那夜,不知是何人将她和凌王被人迷晕,第二日起来,她的脸上就长满了脓包,凌王被打的下不来床,他们查了数日也没有眉目。 “哟!穆凌对你可真是情深意重,对着这般花颜,也能给你许下王妃之位。告诉穆凌,这军报他尽管给陛下呈上去,我镇国公府对陛下赤胆忠诚,不会自降身份与鼠辈为伍!镇国公府向来淌荡,自不会怕他小小的威胁。” 苏景宁话语锋利尖锐,丝毫不将穆凌放在眼中。 说完便不再看陈若芙,带着云雅大步离开了茶馆。 苏景宁离开后,陈若芙眼神似是淬了毒一般盯着苏景宁的背影。“苏景宁,你还是这般不将人放在眼里,你等着,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33章 朋友 出了茶馆,苏景宁并没有回府,而是去了趟风亭楼。今日是旧楼最后一天营业,今日之后就会闭馆一段时日,准备迁去新楼。月寻不在,岩叔有些事情要与她商议。 苏景宁到的时候岩叔正忙着,她想起鹿知凡,不知道伤好了些没,就去了后院。 上次苏景宁来时看到挺喜欢花草,就派人给鹿知凡送了许多盆栽,如今他每日除了喝药养病,就在护理花草,还挺惬意,偶尔岩叔忙不过来,还会帮他算算账。 苏景宁一进门就看见院子里在给新抽芽的幽兰松土的鹿知凡。 “看来你恢复的挺好!” 鹿知凡听见声音放下了手中的小铲,拍了拍手,朝苏景宁行了一礼。 “幽兰娇贵难养,你将它们养的倒是极好。”苏景宁看着墨叶苍翠,花苞半开的幽兰,出声夸到。 “还未多谢姑娘送在下花草。”鹿知凡俯身行礼,周身没了之前的戒备和算计,多了些诚挚。 “我叫苏景宁,你日后叫我名字就好。”苏景宁随意坐在了花亭之下,朝鹿知凡笑了笑道。 鹿知凡神色一顿,她很神秘,这么多天他在风亭楼养病的事很少有人知道,风亭楼的人对她只字不提,他也只知道楼里只有少数人知道她的存在,掌柜岩叔也称她为姑娘,神情言语间十分尊敬。 苏景宁,没想到她就是是镇国公府那个身体娇弱常年在江南养病的嫡女。鹿知凡更加肯定当日她是特意去乌梢赌场救的自己,可她对自己坦荡磊落,并无利用一说。 “听岩叔说你经常帮他处理账本,账算的极好。” 苏景宁声音清冷轻柔,犹如朋友一般对鹿知凡说道。 “姑娘将我从赌场救出,又收留我在这白吃白住,我就想着帮岩先生处理了些账簿,聊表心意,是岩先生谬赞了。”鹿知凡在苏景宁对面坐下,替她斟了杯清茶,神色温润。 “你可想留在帝京?”苏景宁顿了半响问道。 “帝京繁盛,我想留在帝京看看。况且,我一个贱籍,到哪都不过被人践踏欺辱了,除了帝京,我也不知能去哪了。”鹿知凡低头看着杯中漂浮的浮沫,神色晦暗。 苏景宁沉默许久,没再多问。通过敞开的窗户,她看见了里屋的书架上满满当当的各类书籍。心中突然有些疑惑,他是贱籍,可通身才气,所涉广泛,谋略才情无双,二者两相矛盾。 “你才情气质都不似普通人,为何会被卖到乌梢赌场?” 鹿知凡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事,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答。 “你如若不愿,便不用说。”苏景宁看向鹿知凡的神情尊重诚挚,鹿知凡心中动容,他从她眼中看出了其他人眼中没有的尊重。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母亲是被卖到青楼的官家女子,所以我一出生便是贱籍,我母亲虽被卖到青楼,但自幼饱读诗书,与一般青楼女子不同,她教我读过些书。”鹿知凡声音平淡冷漠。 “令堂应是个风采决然的女子,在那等艰难的境地也不忘你教你读书识字。”苏景宁感慨,青楼女子本就不易,何况是生了孩子的青楼女子。 “呵,她确实与一般的母亲不太一样。”鹿知凡冷笑一声,言语间尽是憎恨。 苏景宁感受到了他周身低沉仇恨的气息,他恨他的母亲? “她为了能离开青楼,在我十二岁时便将我高价卖给了那里有名的小倌,然后自己拿着钱抛下我离开了。我不愿意,想要逃离,却被老板一次次毒打回来,后来,我没了半条命才从里面逃出来的。出来后我便流落各地乞讨做工,苟活了几年,谁曾想得罪了贵人,那贵人将我卖进了乌梢赌场打生死擂。”他的声音冷的可怕,平静的毫无波澜,似乎他话中的人不是自己。 苏景宁听他说完,一直沉默,难怪他前世会那么心狠手辣,对任何人都不留余地,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被背叛过的人一生都很难再相信别人,何况他是被唯一的至亲抛弃利用,那般痛苦定是刻骨铭心,让人终身不能忘记。 鹿知凡说完后不太敢看苏景宁,他见过太多知道他身世后厌恶嫌弃的眼光,听过太多嘲笑。本来应该已经无所谓了,可是他竟有些怕从她眼中看到同样的眼神。 “你可想过让曾经欺辱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苏景宁看着他,眼神坚毅,丝毫没有嫌弃他的样子。 鹿知凡愣了半响,她不厌恶自己。 “可我是贱籍,什么也做不了。”鹿知凡眼中闪过憎恨,但更多的是丧气,他做梦都想让那些人也尝尝他受过的苦楚,想让舍弃他的母亲后悔,可他无能为力。 “你可想过入仕?”鹿知凡才华出众,有经世之才,前世他虽心狠手辣,善谋诡计,可却是个深谙百姓苦楚,为民着想的好官。以他的才智,入仕定能为自己闯出一番天地,不再受人欺凌。 只是前世,他的仕途沾染了太多污浊,或许这一世,他能干干净净走出自己的一条路。 “你若愿意,我可帮你销了贱籍。如此,你就可参加四月春闱大考。男儿志在四方,以你的才智,定能通过四月春闱入仕,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不再任人欺辱。” 鹿知凡没想到她会如此帮自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内心动容,他自出生后,听过最恶毒的诅骂,见过最肮脏的人性,可从没见过这么有干净纯粹的眼神看过自己,也从未有人这么坚定的肯定过自己。 他起身,猛地跪地,朝苏景宁庄重又感激的拜了一下,双眼泛红。 “鹿知凡在此谢过姑娘,姑娘于我不仅有救命之恩,还有再造之恩。姑娘的恩情,鹿某此生铭记于心。” 苏景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只是觉得鹿知凡的才华不该如此被埋没,又可怜他与自己有些相似的遭遇,想帮他一把,日后何事都得靠他自己。 她连忙将鹿知凡扶起。“你不必客气,我说过你是我的朋友,帮助朋友是应该的。” “朋友?”鹿知凡想起当日她救自己时在马车外对那人说的话,他以为她只是随口说的。 “怎么,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苏景宁歪歪头,笑着开玩笑,鹿知凡前世能因为自己的恩情,而跟随穆凌多年,又在苏家蒙难时,不惧皇权伸出援手,就说明他是个重情义之人,是个值得相信的朋友。 “不,不是,我只是太激动了。”鹿知凡连忙解释道。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 “姑娘,岩掌柜请您过去。”一个丫鬟突然朝苏景宁行了一礼,轻声道。 “你好好养伤,有什么事情就和岩叔说,身契的事我会替你处理好。”苏景宁对鹿知凡轻声吩咐,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鹿知凡朝她离开的方向躬身行了一礼,眼中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他欠她一条命,日后,如若苏姑娘需要,他定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第34章 偶遇吃饭 月寻要过几天才能到帝京,风亭楼新楼开业需要处理一大堆事宜,岩叔一人实在抉择不过来,这才唤了苏景宁过来。 岩叔与苏景宁商量了风亭楼新楼开业的相关事宜,又听了苏景宁的一些意见,将新楼开业做了些改动,商量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事情处理完。 事情好不容易处理完,苏景宁带着云雅,准备回府,刚出了岩叔的会客间,就直直碰上了正在上楼的苏景陌,躲也躲不开。 “宁宁?你怎么在这?”苏景陌在这遇上苏景宁,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苏景宁也没想到会在这碰上二哥,只好表情惊喜的笑着迎上去。 “二哥?听说明日风亭楼会关门一段时间,我想吃这的江南菜,就来了。二哥怎么在这?” 苏景陌朝她身后看了看,那是风亭楼会客室,一般不会让闲人进去,他以为苏景宁走错了。 “是不是找错雅间了,我约了朋友在这,走,二哥带你去吃。”苏景陌一把搂住了苏景宁的脖子,不由分说的将苏景宁带向了另一边的雅间。 “哎,不是....二哥!”苏景宁欲哭无泪,他二哥怎么会这么粗鲁!只能被他拖向了雅间。 “二哥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妹妹这么好看,他们可羡慕了。”语气间尽是骄傲。 苏景宁:我并不想认识。。。 苏景陌把她拖到了房门口,才将她放开。站在她身前,率先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苏景宁只得乖乖跟在他身后。 “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来晚了,莫怪莫怪。” 雅间里坐了两个男人,和一个女孩。几人一同看向苏景陌,神色各异。 坐靠窗位置的男人面容秀气儒雅,一身白衣翩翩公子,看着像位儒生。看着迟来的苏景陌,表情带着有些不符合他气质的凶狠,似乎是想要吓唬苏景陌,结果看到了他身后容颜绝色的女孩,有些没收住表情,看着有些好笑。 他的左侧坐了一位红衣女孩,五官精致深邃,墨发高束,带着几分男子才有的英气,周身气质华贵霸气,桌子的一侧还倚着一柄剑,面色淡定的看向苏景陌,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看到苏景宁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苏景宁一眼就认出她了,旭阳公主穆溪,二哥认识她? 还有一人背对着自己,没看他们,但她已经认出来了是顾砚安。 “哦,这是我常和你们提起的,我妹妹,苏景宁,宁宁。”苏景陌搂住苏景宁给他们介绍。 听到苏景陌的声音,一直没回头的顾砚安转过头看向了站着的兄妹俩,确切的说是看着苏景宁。 “宁宁,我给你介绍一下,那位是祁老帝师的孙子祁南风,这位是旭阳公主穆溪,上次宫宴你应该见过了。还有这位你也认得,北阳王世子顾砚安。”又一一给她介绍几人。 “原来你就是阿陌天天念叨的宁宁妹妹,今日总算见到真人了,久仰久仰,我叫祁南风,你叫我南风就好。”苏景宁还没开口祁南风就已经出声了。风姿翩翩,早没有刚刚的凶狠表情了。 “祁公子好。”苏景宁惊异他的变脸,但也乖乖打了招呼。 “好好好。” 没想到阿陌这家伙这么粗鲁没风度,妹妹却这般温婉漂亮。一点也不像他哥。 穆溪瞥了一眼满面笑意,没出息的祁南风,眼里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 转过身看向一身粉嫩,精致漂亮,看着就柔柔弱弱苏景宁,是比一般的女孩子瘦弱些,她总听景陌说他妹妹患有寒症,自幼身体就不好,今日一看确实如此。 苏景宁见旭阳公主看着自己,便朝她微微福了福身子行礼。声音清浅“见过旭阳公主。” “不必多礼,你和景陌一样叫我穆溪就好。” 穆溪特意压低了声音,看向苏景宁微微一笑道,让自己看着温柔些,她长得实在太漂亮了,双眼清澈又干净,看着娇娇弱弱的,连她都不由自主想要护着她,难镇国公府的人将她护的那么好,她大声些都怕吓着她。 苏景宁朝她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苏景宁笑起来的时候杏眼弯弯,看着温婉柔和,很是讨喜,和不笑的时候的清冷模样简直判若两人。穆溪心中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苏景宁随着苏景陌坐在了穆溪对面的位置,她挨着顾砚安,她没想到在这会遇上顾砚安,只能装作不太熟的和他点点头打了招呼。 “顾世子。” 顾砚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朝她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 “阿陌你这总是迟到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这饭是你约的,你可倒好,每次都迟到,这整个大周,也就你敢让堂堂嫡公主和北阳王世子等你了。”祁南风看着丝毫没有因迟到有半丝愧疚的苏景陌抱怨道。 “就你话多,明明是你到早了,你就说砚安是不是刚到?穆溪比我早不过半刻钟,对不对?”苏景陌毫不愧疚的朝祁南风回怼道。 祁南风顿时噎住,事实确实如此。几人每次聚,自己都是来得最早的,因为自己性子急,而他们几人,每次都几乎是能晚到就不会早一瞬。 “哼,不说了,说不过你,小二点菜!”祁南风翻了个白眼给苏景陌,朝雅间外喊道。反正是苏景陌请,他要大宰他一顿。 门口侍着的店小二迅速跑进来,祁南风一口气点了一大堆菜名,也没问一旁的几人要吃什么。几人似乎也习惯了,任由他点。 最后,祁南风才想起苏景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她笑笑:“宁宁妹妹,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你二哥请客!” 苏景宁想了想他刚刚点的菜,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都可以。” 一直没说话的顾砚安看了她一眼,转身和店小二道:“把带杏仁的菜去了,换成其他的。” 一旁也想出声提醒的苏景陌听到顾砚安的话愣了一下,宁宁对杏仁过敏,吃了反应很严重,可他不记得顾砚安也不吃杏仁啊。 “啊,为什么,我刚点了几道菜里都有杏仁,那都是风亭楼的特色菜。”祁南风看着顾砚安皱着眉头疑惑出声。 “我上火,吃不得杏仁。”顾砚安瞥了一眼祁南风,祁南风瞬间闭嘴不再说话。 穆溪看着祁南风瞬间熄灭的样子觉得好笑。 既然没上杏仁,苏景陌也没再出声。 只有苏景宁不动声色的看向顾砚安,他记得自己对杏仁过敏?记忆力真不错。 菜很快上了,果真没有一道菜带了杏仁。苏景宁听着几人说话,大概听明白了几人为何会认识。 原来,三年前祁南风和穆溪游历去过一次北境,不小心在大漠里迷了路,刚好遇上了顾砚安和苏景陌,被他们救了。几人就此相识,又气性颇为相投,便一直有来往。 旭阳公主有些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前世旭阳公主不是在墨临渊学艺,就是在外游历,很少在帝京城,可每次她出现身上都会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骄傲,让人不敢靠近。 苏景宁并不太了解她,她只记得,穆凌说过,若是穆溪有意于皇位,那所有的皇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可她今日所见的穆溪和那日宫宴上端庄贵气的大周嫡公主不同,恣意洒脱又英气逼人,和他们侃侃而谈,让人感觉很舒服。 只是苏景宁发现她看向顾砚安的眼神与看向祁南风和二哥的眼神有些不同。她的眼神里带着些欢喜和忐忑,她虽然掩饰的很好,但苏景宁还是看出来了。 整个席间,大多都是祁南风和苏景陌还有穆溪三人在说,顾砚安偶尔插一两句话。 而苏景宁都基本没怎么说话,只是乖乖低头认真吃饭,倒真像是特意来风亭楼吃饭的。 第35章 欺君罔上 苏景陌和祁南风几人太久没见,一顿饭边吃边聊,吃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吃完,若再不结束,她都能在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听的困死。 饭后,穆溪和祁南风顺路便一起离开了,顾砚安去了御执营,苏景陌才带着苏景宁回了府。 深夜,凌王府 穆凌独自坐在书房,看着案上摆着的军报,眼神晦暗不清。 他蛰伏数年,只因生母出身卑微,自幼他就低人一等,处处受人欺负,这些年,他藏拙装傻,骗过了所有人,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活到了现在,人人都以为他是个软懦无能之人,如今一个北阳王世子都能欺负到他头上。如若自己再忍下去,怕无人还记得大周还有个凌王了。 穆凌垂眸看了一眼那份军报,眼神狠毒无情。 镇国公府,若你不愿为本王所用,那就别怪本王将你踩在脚下了。苏家的兵权最终只能落在自己手里。 翌日,大周金殿。周帝端坐在上位,今日是新岁后的复朝,各部堆积了不少事务,朝会照例开的比较短。周帝看各大臣都没再谏言,便准备散朝。 盛公公刚准备开口散朝,下方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父皇,儿臣有本启奏。” 穆凌一身赤红朝服,站在一众上朝王爷的末端。他一出声,众人都有些惊讶,这位凌王向来少言寡语,很少在朝会上谏言。 “何事启奏。”周帝也觉得意外。 “儿臣要参镇国公府欺君罔上,图谋不轨!”穆凌上前跪下,声音宏亮,将军报呈过头顶。 站在武将位首的镇国公听了穆凌的话,眼神一凛,久经沙场的铁血之气压向了穆凌。 “镇国公府对陛下忠心耿耿,凌王殿下为何如此污蔑镇国公府。” 周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穆凌,示意盛福将穆凌手中的东西递上来。 “父皇,这是三年前大周在北境与北燕一战的军报,那一战本来只需半月时间就可获胜,可镇国公苏泊为保苏家荣宠,故意惰战养兵,将本来只需半月的仗拖到了半年之久,耗费大周财力军力。事后还隐瞒不报,胁迫军记假传军报,欺君罔上,其心可诛。”穆凌看了一眼神情骇人的镇国公,心中更加肯定镇国公慌了神了,继续大声将军报里的内容说了出来,顿时引得朝中重臣议论纷纷。 “这军报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周帝很快看完了军报,拿着军报朝穆凌问道。 “是镇国公养女陈若芙发现了此事,不愿与镇国公府众人同流合污,故将此军报偷出交给儿臣的。儿臣知晓此事事关重大,派人找到了当年的军记,详查了此事,又比对了往年与北燕的战事,发现三年前那场仗根本就不需要半年之久。镇国公以战养功,其心不轨。” “镇国公,此事你如何说?”周帝没再问穆凌,让盛福将军报拿给镇国公看。 镇国公接过军报,翻开仔细看了,军报写的十分详细,字迹都与当年他呈给陛下的那份军报一模一样,他低着头,眼中闪过狐疑。 “陛下,镇国公府赤胆忠诚,为大周护国护民,从未做出欺君罔上之事。”镇国公神色镇定,朝周帝行了一礼道,又看向了穆凌,气势逼人。 “至于凌王殿下这份军报,臣倒是十分奇怪,且不说当年的军报臣早就呈给陛下了,就算臣真伪造了军报,那为何臣不将伪造军报的痕迹处理干净,还要留一份真的军报在府中,等着人来发现我欺君罔上。” 穆凌听后,冷笑一声朝镇国公问道: “镇国公心思深沉,将真的军报留着或许是为了日后所需,三年前那场仗,北境军是燕军的数倍,何须半年之久!” “凌王可知那年与北燕开战时已入了冬。”镇国公并没有反驳穆凌,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又如何?” “燕军强悍,又正值北境雪季,大周将士本就没有燕军那般擅雪战。那年输送军资的队伍又出了问题,耽搁了数日。被大雪封在了战地之外,进不了战地,军资供应困难,北境将士省吃俭用,饿着肚子挨着冻,拼死和燕军苦战了数月,才熬过了雪季,保住了大周北境。” “殿下可曾亲历过北境战场?又可曾见过三年前那场仗,大周的将士打的有多难?”镇国公字字诛心,看着穆凌连问了他两个问题。 穆凌有些被问住了,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是当年的北境军主帅,军令如山,北境又山高路远,你想对父皇隐瞒些什么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父皇,此事并非儿臣污蔑镇国公府,儿臣有当年的一名军记为证,儿臣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是污蔑镇国公府。”他朝周帝俯身说道,他查过那名军记,他的笔迹与那份军报上的一模一样,绝不会错。 “那名军记现在何处?”周帝冷眼看着朝下议论纷纷的大臣,出声问道,没表明自己的态度。 “就在宫门候着。”穆凌知道镇国公定会辩驳,早就让那名军记在宫外候着了。 “派人将他带过来。”周帝朝一旁的盛福道。 很快,盛福就匆匆赶回金殿。 “陛下,宫门外并没有人候着。” 周帝神色凝重,看向穆凌:“凌王,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朕解释解释。” 穆凌顿时脸色难看,怎么可能,那名军记他费尽心力才找到的,害怕他跑了,他还专门派了人看着那名军记的,怎么会不见了。 “盛公公,你可看清楚了,怎么会没人呢?” 盛福面色疑惑的看向穆凌:“凌王殿下,宫门的侍卫来报,并没有人在宫门等候,连王爷您的侍卫也不在。” “怎么会这样。”穆凌顿时脸色苍白,血色全无,心中顿时恍然,他被人算计了。 沉默了许久的镇国公朝周帝行了一礼沉声道:“陛下,臣不知凌王殿下从何处得了这份军报,但这份军报断然不会是镇国公府所出。而凌王殿下所说的苏家养女陈若芙,并非是自己离家,而是因为她恩将仇报,谋害嫡姐,才被臣逐出了苏家。” 又冷眼看向穆凌,神色冰冷。 “至于凌王殿下所说的那名军记,臣要问问凌王殿下,那名军记可是名唤李良?” “是。”穆凌沉着气说道。 “那就对了,这份军报绝对与镇国公府无关,是有人恶意陷害镇国公府。陛下,当年北境军随军军记李良在北境受了伤,大军回朝后不久就病逝了,凌王殿下是从哪找到的军记。”镇国公面色沉着,看向穆凌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笑话。 “如若凌王殿下不信老臣的话,此事北阳王世子也是知情的。当年北阳王世子也在北境战场。”镇国公转身看向身后不远处一袭紫色官服,漠然站在群臣中的顾砚安。 顾砚安听到镇国公提到了自己,好看的眉眼挑了一下。从武将中走了出来朝陛下俯身一拜,声音清冷漠然。 “当年北境之战,臣的确在北境战场,镇国所言句句属实,至于凌王殿下所说的镇国公惰战贪功,假传军报,臣倒是第一次听说。还有当年那名军记是被潜入了大周军帐的暗哨所伤,是臣和旭阳公主救下的。三年前,不仅臣在北境战场,旭阳公主也在。” 周帝似是想起了什么,看向穆凌的脸色更沉了。 “朕差点忘了,三年前溪儿好像也去过北境。凌王,此事你作何解释?” “儿臣......”穆凌现在心乱如麻,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他找的那名军记如今并没有在朝中任职,但确实有三年前因病的辞职记录。自己是在那名军记老家找到他的,他说他是因为受镇国公逼迫威胁才逃回老家的,自己有人证物证,所以今日才选择在朝会上将军报呈上。 “陛下,老臣为大周戎马一生,兢兢业业,守卫大周疆土百姓。今日竟被凌王殿下扣上了一个欺君罔上,伪造军报的罪名,陛下这可是杀头的罪名啊!还请陛下为老臣做主!”镇国公跪的笔直,声音铿锵愤怒。凌王欺负宁宁,他还没找上他呢,倒是自己撞上来了。 “镇国公,你别血口喷人!本王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你?”穆凌鬓角硕大的汗珠一颗颗滚落,又惊又怕。 “无冤无仇?陛下,此事老臣本不想提,可凌王殿下欺人太甚!老臣有个女儿,自幼便患有寒症,体弱多病。是老臣一家上下宝贝着养着,才活到今日,可不知为何,小女得了凌王殿下青眼。可小女年纪尚小,又自小患有弱疾,老臣不舍她如此早嫁人,便拒绝了凌王殿下。谁知,凌王殿下怀恨在心,宫宴当日,若不是北阳王世子出手相救,小女差点惨遭凌王殿下羞辱!” “陛下,还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镇国公神情悲愤,假装试了试眼角。 周帝越听脸色越沉,他没想到凌王竟还做了这等龌龊之事。 “凌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心胸狭隘,构陷朝臣。实在是太令朕失望了!”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也是受人蒙蔽,是陈若芙伪造的这份军报!镇国公府与她断绝了关系,她怀恨在心,故意利用儿臣为她报仇。儿臣一心为大周着想,才会被她蒙蔽利用!还请父皇绕过儿臣!”穆凌扑跪在地,身子害怕的颤抖。 “受人蒙蔽利用!穆凌,你可知朕今日若是相信了你,镇国公可是个什么罪!伪造军报,那是要杀头的,你是要要了镇国公的性命!”周帝勃然大怒,将手边的奏折砸到了穆凌头上。 “镇国公请起,此事,朕会还你一个公道。”周帝看向一旁跪着的镇国公道。 “谢陛下。”镇国公看了一眼扑跪在地的穆凌站了起来。 第36章 不会让你白死 周帝冷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穆凌,今日这场闹剧,他一定得重罚凌王,否则满朝的大臣不满不说,就是那群武将也能将这大殿掀了。 “凌王穆凌,心胸狭隘,品行不端,构陷朝廷重臣,自今日起革去郡王品衔,贬谪南境幽州,无诏不得回京。其余相关人等,押入大牢候审,按律严惩。” 穆凌顿时瘫坐在地,南境幽州,那可是出了名疠瘴之地,夺人性命的毒州,百姓蛮夷,土地贫瘠。他若是去了那,还能有命回京吗? “儿臣知错!求父皇赎罪!儿臣知错!!”穆凌慌得六神无主,拼命朝周帝磕头认错,他不能去幽州,若是去了幽州他此生都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了。 周帝神色冰冷,蹙着眉头看了穆凌一眼,丝毫没有心软。 “散朝。”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殿里一众朝臣俯身恭送周帝,看向穆凌的眼神有冷漠,有嘲讽。 镇国公府如今虽是上交了西境军的兵权,实力大减,比不上从前了,可镇国公府在军中百年的威望,和这些年为大周立下的军功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凌王在朝中毫无根基,就敢将镇国公府得罪了彻底,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 被贬谪幽州,这六皇子穆凌不知可还有重回帝京之日。 穆凌最后被侍卫带回了凌王府。 侍卫闯入凌王府时,陈若芙刚准备了一桌子菜,心情格外愉快,正等着穆凌的好消息呢。 看见穆凌被宫中的侍卫押着回来,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你就是陈若芙!来人,带走。”穆凌身后的侍卫首领上下看了陈若芙一眼,神色冰冷严肃,朝身后招了招手。 两名身穿铠甲的侍卫作势上前要将陈若芙羁押。 “等等,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抓我!” “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若芙大惊失色,想要挣脱侍卫的控制,朝穆凌问道。 “我有些话想与她说,还请通融一下。”穆凌面无表情,朝那位侍卫首领说道。 那侍卫首领看了一眼二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穆凌拉着陈若芙进了屋,将门关了起来。 “啪——”他一巴掌狠狠甩向了陈若芙,眼神阴鸷狠毒。 陈若芙被他打倒在地,捂着脸,有些被打懵了。 “王爷,你干什么?” 穆凌走到她身边,抓起她的衣领,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问道: “陈若芙,那份军报你究竟是从哪里拿的!你确定,你是从镇国公书房拿的?” 陈若芙似乎猜到了什么,脸色白了一分,颤着声音问道: “王爷,你什么意思,芙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在装!你那份军报是假的!本王被你害的一无所有了!”他将陈若芙猛地甩了出去。 看着穆凌心如死灰的表情,陈若芙也慌了“王爷,出什么事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那份军报是伪造的!本王找的那名军记也是假的,当年写军报的人早就死了!本王苦苦谋划了一个闹剧,把自己赔了进去,输光了!”穆凌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狼狈颓废。 “怎么可能,那是春兰……”陈若芙想要出声反驳,话到嘴边,她突然发现她今日一天都没看见春兰。 那份军报她亲眼在镇国公府书房见过!是她让春兰从镇国公府偷出来的。 春兰背叛了自己!她被算计了!陈若芙后背一凉,苏景宁!她竟从那时开始就设下了局。 “王爷,是苏景宁!是她设局算计了我们!” “事到如今,谁设的局重要吗?你只需记得一件事,那份军报是你给我的,我是受你蒙骗的。”穆凌双眼幽深冰冷,看向陈若芙没有丝毫感情。如今只有陈若芙认下了此事,他是受人蒙骗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如此,他就只是识人不清,受人蒙蔽,才会犯错,日后才有可能有将来重回帝京的机会。 陈若芙不可置信的看着穆凌,一颗泪从眼角滑下。 “王爷……这是舍了我。” 穆凌从椅子上站起,缓缓在陈若芙身边蹲下,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死的,这仇,我一定会为你报。” 陈若芙身体轻颤,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滑下,神色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陈若芙最终被押入了京兆司大牢,伪造军报,陷害朝臣,按大周条律,乃是死刑。 …… 镇国公府,兰雅阁。 苏景宁正坐在窗边看书,神情娴静宁和。 “小姐,安夏来了”云雅推开门,带了一个身材高挑,五官周正,样貌平平的女子走了进来。 “安夏见过姑娘。”那名唤安夏的女子,一袭青衣,周身气质沉稳独特。 “你来了,快起来。”苏景宁起身将安夏扶起,笑容温婉。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安夏严肃的神情缓和了些,朝苏景宁轻声道: “安夏不辱姑娘使命,完成了姑娘交代的事情。凌王被革了郡王之位,被陛下贬谪去了幽州,无召不得回京,明日就得启程。陈若芙伪造军报,被押入京兆司牢房,按律乃是死刑。” 苏景宁眼中闪过恨意和畅快。 穆凌,这才是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派人在他去南境的路上设伏别让他太舒坦,只要别弄死了就成。”苏景宁神色冰冷淡漠。穆凌的命,得由她亲自取。 “这段时间扮作春兰在陈若芙身边辛苦了,接下来的事就派阁里的人去吧,你留在府里好好休息休息。”苏景宁看着安夏轻声道。 安夏看向苏景宁,眼中闪过笑意。 “是。” 书房。 镇国公坐在书房,看着今日穆凌递上的那份军报,面色凝重。 这份军报写得详细真实,里面的作战方式,所用军阵都是他惯用的方式阵法,甚至当年的参将姓名都没有丝毫错漏。连字迹都一模一样,若如不是自己亲历过三年前那场战事,又知道军记李良死了,可能连自己都能被骗过去,写军报之人定然十分熟悉军情,甚至十分熟悉北境的苏家军和自己。 这人断不可能是苏若芙,她没有这般本事,究竟是谁给了她这份军报?在背后陷害苏家。 苏景琛立在桌案一侧,看着那份军报,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人伪造了军报,想要诬陷苏家,但他既然如此清楚阿爹的做战方式,军报写的如此详明,一切都做得如此完美无痕,那怎会不知道当年的军记已经死了。 而凌王平日朝会半句话都不敢多说,今日却如此强横的参镇国公府,那就说明他原本有十分的把握将今日之事让镇国公府坐实。看凌王今日的样子他似乎真的找到了那名军记,若如不是有这样,他不会如此莽撞行事。 他隐隐觉得此事并不是冲着镇国公府来的,而是在设局将凌王一步步引入局中,让他相信镇国公府做了欺君罔上的事。好在今日朝会上将此事捅出。 “阿琛,去查查今日之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这件事不对劲。”镇国公蹙着眉吩咐苏景琛,设局之人很熟悉苏家军和自己,他怕苏家出了叛徒。 “是。”苏景琛也疑惑,究竟是何人,他为何借苏家之手对付凌王。 第37章 陈若芙身死 苏景琛出了书房,就一直想着今日之事,没有思绪。便去了苏景宁的院子,想听听她的想法。 一进院子,他就看见了从屋里出来的安夏。安夏并不是苏府的下人,是宁宁从江南回来后带在她身边的。他查过她的身世,是位孤女,没有亲人,懂些江湖之术。说起来,他好像许久没见过她了。 “见过世子。” “安夏,许久没见你了,你前些日子去哪了。”苏景琛问道。 “小姐想榆城老大人了,就派奴婢去了趟榆城给老大人送了些东西。”安夏俯身低声回道。 “嗯。”苏景琛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安夏便进了屋。 “大哥?你怎么来了。”苏景宁刚喝完云雅端进来的药,正苦着脸往嘴里塞了一块糖。 “我来看看你。”苏景琛在苏景宁对面坐了下来。许久,才出声问道。 “宁宁,你可知今日凌王殿下因伪造军报,诬陷阿爹,被陛下削了王位,贬谪去了南境幽州。陈若芙伪造军报,会被处以死刑。” 苏景宁给苏景琛倒茶的手顿了一下。 “大哥想问此事是否与我有关?”苏景宁声音柔和,将茶递给了苏景琛。 “是我做的。”苏景宁面色平和,看着苏景琛承认道。她不想对他大哥撒谎。 “你为什么这么做?”苏景琛在见到安夏时就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安夏自小在江湖长大,认识不少能人异士。但他不明白宁宁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去陷害穆凌。 “因为苏家不留背叛之人。陈若芙她该死!她将苏家在北境的军力透露给了穆凌,和穆凌合谋打起了苏家的主意,我不能给苏家留祸患。至于穆凌,他想娶我为侧妃,以我作为要挟让苏家为他效力。他敢将手伸到了苏家,想要利用苏家,就该付出代价。”苏景宁看着苏景琛,声音清冷,黑眸中尽是寒意。 苏景琛看着苏景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宁宁向来温婉,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冷漠的样子。 苏景宁低着头,突然有些不敢看苏景琛,他怕从大哥眼中看到对自己失望,她的计谋实在算不得光明磊落,这不是苏家人的作风。但做出此事,她不悔!曾经天真无知的苏景宁早就死了,上天要她重活一次,就是要弥补自己前世所犯下的错,她永远不会对背叛伤害自己的人心慈手软。 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缓缓落在她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 “宁宁,大哥知道你自幼就很聪明。可你要永远记住,无论何时,你都不是一个人,你有阿爹阿娘,你还有哥哥姐姐。无论你想做什么,都要学会和我们商量,而不是独自一个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为了一个凌王和陈若芙,不值得拿你的安全去赌。如若今日凌王识破了你设的局,你可知有多危险。你有阿爹还有哥哥们护着,你只需要快乐开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苏景琛声音温和又无奈,只是心疼妹妹自幼就比别人家的孩子懂事,遇到麻烦也只自己解决,从不会麻烦家里人。 “大哥,你不怪我?”苏景宁抬头漆黑的眼眸看向苏景琛,轻声问道。 “大哥为什么会怪你?穆凌敢欺负你,就算你没有出手,你以为哥哥们和阿爹会放过他?” “所以,凌王半夜被打真的是二哥和四哥做的?”她想起陈若芙的脸,好像是中毒了,那毒她在四哥那里见过,而半夜打人的事整个苏家只有二哥能做出来。 “那是他俩胡闹的。”苏景琛想到那夜被他抓到的两人就头疼,半夜去打人,也就他俩能想得出来。 “无论如何,日后要做何事都要和我们商量,别什么事都自己解决,知道吗?还好凌王不受陛下重视,若是其他皇子,此事可就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了。”苏景琛心有余悸,看着苏景宁神情有些严肃。 “知道了,大哥放心,日后不会了。”苏景宁乖乖低头认错。 苏景琛看着她摇了摇头,拿她没办法,阿爹那边,他还得想办法瞒住了,不能让阿爹知道这事是宁宁做的。 三日后,帝京武门。 近日,凌王和镇国公芙养女合谋,诬陷大周柱石镇国公府的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凌王被革了郡王,成了无封皇子,被贬去了幽州。而陈若芙,在京兆司认下了所有的罪,承认是自己怀恨在心,伪造军报报复镇国公府,是自己蛊惑蒙骗了凌王,京兆司定了罪,今日在武门行刑。 此时武门前已经聚满了人,镇国公府护了大周百姓百年,立下无数军功,满门忠烈,深受大周百姓敬重。周人重礼知义,面对陈若芙这般忘恩负义,毒蝎心肠之人,大家对她只有厌恶和唾弃,也只会替镇国公府不值,这么多年,就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苏景宁隐在人群中,身上罩着墨蓝色斗篷,看着刑台上一身囚衣,面目苍白,头发凌乱沾了污垢的陈若芙,丝毫没有往日的富贵优雅的影子。她面无表情的听着世人的辱骂,似是已经听不到般,双目无神。 陈若芙抬着头望了望天,自嘲的笑了笑。是她所托非人,跟了一个与自己一般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自私到骨子里的人。她恨,不甘,可是她一个孤女,没人会帮她,这罪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她都是死路一条。 苏景宁看着陈若芙,前世,陈若芙和穆凌也是在这样一个冬日,也是在武门之下,给镇国公府扣上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让她亲眼看着镇国公府的女眷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中,整个刑场都是她镇国公府的冤魂。今日,她也要陈若芙尝尝前世镇国公府众人所受的苦,让她也感受一下被人背叛,蒙受冤屈,无处辩白是什么滋味。 陈若芙对上了人群中的苏景宁,她独自一人站在人群中,精致明艳的小脸遮在了斗篷下,周身气质出尘卓然,尽管在那么多人中还是能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她。看向陈若芙的眼神波古无澜,平静幽深,却能让人寒到骨子里。 就在这一瞬间,陈若芙心中的不甘和恨意还有对死亡的恐惧瞬间被苏景宁激了出来,看着一旁站着的彪头肥耳的刽子手。她突然发了疯般的想要挣脱身上的枷锁,神情狰狞恐怖,一旁的百姓都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狱卒将她死死按在地上,让她动弹不得,整个人以及其狼狈的姿态匍匐在冰凉刺骨的地上,她看着人群中远去的墨蓝色的绝决背影,渐渐放弃了挣扎....... 第38章 撑伞 苏景宁转身离开了刑场,天色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天寒的很,似要下雨,街上行人也比往日少了些,都纷纷往家中赶。 还没走几步,就有雨点落下了。苏景宁依旧低着头走着,雨点打在她身上,很快浸入了墨蓝色的斗篷里,是刺骨的寒,苏景宁就像没感觉到般一直向前没有目的的走着,她苏景宁终究是成了她前世最厌恶的样子。 突然,她顿住了脚步,雨停了?她抬头望了望,有人给她撑了一把淡黄色的油纸伞。 苏景宁转过头看着撑伞的人,男人一袭灰蓝色大氅,墨发高束,一丝不苟,清冷又贵气。眉眼锋利,眼角的赤红泪痣又将他衬得柔和惊艳。他长得太漂亮了,苏景宁每次见他都会被他惊艳到。 “顾砚安。”她轻声唤了他一声,声音又轻又浅。 顾砚安垂眸看着鼻尖冻得通红的女孩,女孩眼角有些泛红,眼中带着些让人看不清的落寞,看着有些让人心疼。 “怎么没有打伞。” “哦,忘了。”女孩耸了耸肩。 “顾砚安,我请你喝茶吧,上次你帮了我还没谢你呢。”苏景宁朝顾砚安笑了笑,眼睛弯弯的,让人触动,她不太想回家,想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待一会儿。 “好。” 顾砚安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太对劲,她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隐忍却无处发作。他是跟着她从刑场一路走到这的,她向来机敏,可今日自己跟了她那么久她也没发现。若不是下雨了她一直没打伞,担心她的寒症发作,他不会打扰她。 苏景宁低着头走在他身侧,顾砚安撑着伞,伞面倾向苏景宁将她紧紧护在了伞下,二人都没说话,就静静的向茶馆的方向走去。 茶馆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巷子里,是一对老夫妻开的,清幽安静,环境很舒服,没有什么人。苏景宁坐在顾砚安对面,低头静静的烹茶,她生的好看,五官笑起来的时候精致明艳,不笑的时候,又如清幽暗兰般清冷疏离。 苏景宁的茶道是师父教的,师父很爱喝茶,可是师兄师姐都没有茶道天赋,也不爱喝茶,所以师父将自己的茶道尽数教给了她,师父也最爱喝自己烹的茶。 顾砚安看着动作轻柔,行云流水的苏景宁,鬓角的碎发被微风轻轻扬起,顾砚安突然自私的希望她能只给自己一个人烹茶。 “尝尝,虽然这茶不怎么样,可我烹的茶可是世间难得。”苏景宁给顾砚安递了一杯茶,白皙细长的小手捧着白瓷茶杯,精致漂亮。 顾砚安笑了一下,接过她的茶,洁白如玉的瓷杯中,色泽嫩绿,碧夜中透出阵阵清香,他轻抿了一口,岩韵十足,齿颊留香,清新悠远。 “的确是世间难得。”顾砚安声音低沉温润。 苏景宁又笑着给他添了一杯,顾砚安看着她,她在笑,可是自己好像能看见她眼中的说不明的伤感。可他没问,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苏景宁说是要感谢顾砚安上次救她的事,可自她给顾砚安添了茶之后,就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窗外发呆,也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顾砚安身上总有一种能她沉静的气质,呆在他身边,会让她心绪宁静。 “顾砚安,小时候你回家后过得好吗?”苏景宁突然转头看着顾砚安问道。此时的顾砚安明明还是这般矜冷清贵,虽然骄傲却仍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她想不通为何前世后来的顾砚安会变成那般嗜杀成性的杀神。想到当初自己救他时候的样子,她好像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何堂堂北阳王世子会被人折磨到那般地步。 顾砚安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这个,他以为她不会再提起小时候的事。她眼中挂着对自己的关心。 “挺好的。”顾砚安声音有些哑,出声回道。 苏景宁皱了皱眉,挺好的?那他前世究竟是为什么会突然变性,成了性格暴戾阴狠,嗜杀成性,让各方势力都恐惧的北阳王呢? 北阳王!那时的顾砚安是北阳王!而并非北阳王世子!老王爷好像是在隆安十七年六月薨世的,老王爷死的突然,听说是病逝,也有人说是暗杀、中毒,可没人知道老王爷真正的死因。 只是后来顾砚安继承了北阳王位后,似乎就变了一个人,冷漠无情,嗜杀成性,手段暴戾狠骘。他一人掌着北疆五十万大军,周帝病危的时候,下了一道令人琢磨不透的圣旨,就是封他为摄政王。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有不臣之心,连穆凌和自己都在提防着他,可顾砚安接了圣旨却连北疆都没踏出半步,连周帝死了都没回帝京奔丧。直到后来她将苏家兵符和军阵交给了他,让他兑现儿时诺言,替她杀了穆凌和陈若芙时,他才出了北疆。 所以,让他发生如此大的变化的是因为老王爷的死?如今是一月,也就是说老王爷是五个月后死的。那如果,救下了老王爷,他是不是会一直如现在一般做一个矜贵张扬的少年将军。张扬又傲气,却很耀眼。 “老王爷身体好吗?”苏景宁出声问道,神色有些严肃。 顾砚安这回是没跟上她的思路转换,她跳跃的太快了,一时间愣住了。 苏景宁突然反应过来她问的太直接了,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补了一句。“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父王身体很康健。”顾砚安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说道。 身体康健?那怎么会突然病逝。北阳王府那样防卫坚固的地方,一般的刺客杀手怎么近的了他的身,北阳王是怎么死的呢? “顾砚安,你信我吗?”苏景宁看着顾砚安神色坚定,如今的顾砚安挺好,她不想他变成前世的样子。 顾砚安仔细的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笑,声音柔和: “我信。” 在这世间,除了你,我谁人都不信。 他回答的太干脆,太坚定。苏景宁看着他的眼神,心里突然慌了一下。 “从现在开始,注意老王爷身边的所有人,特别是老王爷亲近的人,多派些你信的过的人在老王爷身边,保护好老王爷。”苏景宁正色道。 “为什么?”顾砚安听了神色有些严肃,她不会无缘无故和自己说这些。 苏景宁默了一下,她没办法和他解释清楚。可有没有别的方法能更好的提醒他。 “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但我只是想帮你。”苏景宁有些为难,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和顾砚安说。 顾砚安看着她沉默了许久。她又不想说,她似乎多了许多秘密。可听道她想帮自己时,他就没有任何方法让她说不愿意说的事。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谢谢你。”顾砚安看着一直低着头的女孩,笑了笑,声音轻柔。 苏景宁顿时抬起头,杏眼含笑,希望这一次,他能一直是如今这般清贵傲气的少年郎君。 第39章 血蛊娑罗 当夜,北阳王府。 顾砚安立在书房中,手中握着书卷,心中却想着苏景宁今日与他说的话,注意父王身边的人,护好父王安全。 她想提醒自己父王身边有异心之人?可她究竟是如何知道的呢。顾砚安想了想,还是坐下,提起了笔,写了一封信。他如今被京中的职务绊着,没办法回北疆,但事关父王安危,他马虎不得。 “墨幽。” “属下在。”墨幽推门进来,朝顾砚安行礼。 “将这封信给流风,让他即刻出发亲自送去北疆,不要经任何人之手,交给父王,另外,让他不用回来,暗中护着父王。” “是。”墨幽抬眸看了一眼顾砚安,接过了信没有立马出门。犹豫了半响,开口道: “主子,明日就是既望之日,属下已通知下去,这两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主子的院子。”墨幽的声音有些担忧。 “知道了,明日派人替我向朝中告假,下去吧。”顾砚安,看着手中的书,随口回道,只是握着书的手因太过用力而有些泛白。 墨幽转身出了书房。 顾砚安将手中的书放下,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只是有些止不住的颤抖,他缓缓将腕间的白玉佛珠摘下,握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墨黑色的檀木盒中。 他摘下佛串的腕间,原本白皙莹白的肌肤下,血脉有着不似常人的乌青,狰狞又恐怖。可他就像没看见般,随意用手遮了遮。起身朝摆着各式古玩书画的楠木书架走去,轻轻暗了一下书架左侧的浮雕。 书架缓缓向右侧移开,露出了一道暗门。顾砚安走了进去之后,暗门又轻轻合了起来。 暗门后,密道的墙上镶了夜明珠,照亮了整个密道,顾砚安走到了密道尽头,是一间密室。 密室里寒冰刺骨,连墙上都结着冰霜。密室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顾砚安衣着单薄,只穿着一件单衣,可他就像感觉不到寒冷一般,面无表情,盘腿坐在了密室中央,静心凝坐。 不知过了多久,他额间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鬓角青筋暴起,双眼赤红,双手紧握成拳,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血蛊娑罗,噬人心性,夺人心魄,是这世间至恶之毒。它会随着中蛊之人成长,毒性日渐强盛,直至最后,完全毁人心性,让人彻底疯魔。 发作之时,中蛊之人便如同身处炼狱,身受五脏俱焚,蚀骨灼心之痛,可这并不是血蛊娑罗最可怕的地方,血蛊娑罗,又称引魔蛊。中蛊之人心中受的折磨远远大过身体上的苦难。中蛊之人常年饱受梦魇折磨,它会放大他感受的到的所有恶意,厌恶世间的一切,甚至厌恶自己。让人变得邪恶凶残,偏执可怖,一点一点成为一个邪鬼,无心无情的怪物。 既望之日,是血蛊娑罗最活跃之日,中蛊之人无论心智有多坚定,都会熬不住血蛊的折磨,会丧失理智,变得嗜杀凶残。冰室的酷寒可抑制血蛊,不会让顾砚安完全丧失心智,伤害其他人。 墨幽在冰室门口守着,顾砚安已经进去了整整两日了,快出来了。突然暗门被缓缓打开,顾砚安浑身血迹筋疲力尽的从暗道里走出,犹如被什么恶兽不要命的抓挠过。墨幽知道,没有什么恶兽,那是他自己抓的,为了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变成无心无情嗜血残杀的怪物。 “主子!你怎么样?” “无事。” 顾砚安扶着墨幽,摇了摇头。熬过了这一次,他便可歇三个月。 墨幽眉头紧锁,伺候顾砚安换下血衣,又清理好伤口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才扶着顾砚安到床上休息,随着主子长大,血蛊娑罗的发作越发频繁了,如今每三月就会发作一次。若再没有找到解蛊之法,他担心主子会控制不住,彻底陷入疯魔。 镇国公府,天色渐晚,苏景宁刚从老夫人的松华院出来,二叔和朝中告假养病,今日一早就带着二婶和阿葶和小晚去了江南。说是要借着养病带二婶回趟安城娘家,二婶已经好些年没回去过了。 苏景宁送完她们就在祖母那呆到了傍晚。 “小姐,您回来了,四小姐在里面等您呢。”云雅看见回来了的苏景宁轻声道。 “舒儿?她怎么来了。”苏景宁边问边进了暖阁。 暖阁里,苏洛舒坐在火炉边,无聊的翻着手里的兵书,一看就没用心看。 “舒儿?你怎么来了。”苏景宁笑了笑,从饭盒里拿出了一盘刚才在祖母那拿的软梨酥,放在火炉旁的矮几上,然后坐了下来。 “二姐!你回来了。”苏洛舒看向苏景宁,眼里带着惊喜。 “我从祖母那拿的软梨酥,你尝尝。”苏景宁将那盘糕点推向了苏洛舒。 “哇,好久没吃苏嬷嬷做的软梨酥了,谢谢二姐!”苏洛舒满脸惊喜,拿了一块就往嘴里放。 “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啊?”苏景宁笑眯眯的看着她。 苏洛舒吃完了一块糕点,拍了拍手,嘿嘿的笑了一声:“二姐可有收到姜府三小姐的生辰帖?” 苏景宁这几日收了好多帖子,她也不太清楚,就朝云雅看了看。 “小姐,前日姜府三小姐确实递了邀请帖过来。没来得及问您,还没回呢。”云雅轻声回道。 “二姐,三姐和小晚都去安城了,你明日陪我去一趟姜府嘛。”苏洛舒抱着苏景宁的手道。 苏景宁含笑的看了她一眼,平日里她总是闷在器械房里,画她的图纸,半步都不想出去,今日这是怎么了? “平日里你不是最不喜欢出门了嘛,怎么想着要去参加姜三小姐的生辰宴啊?” “二姐,你不知道,明日沈枝意要办一个什么诗茶会,京中大半的贵女小姐都要去庆国公府参加她的诗茶会,姜三小姐得到生辰宴都没人去。姜三小姐是舒儿为数不多的朋友,所以我想二姐陪我去一趟姜府,多点人气,热闹些,也不让她太难。”苏洛舒解释道,那姜三小姐生的好看,人又极好,二姐肯定也喜欢。 “你都这么说了,二姐明日一定陪你去!”苏景宁看着苏洛舒宠溺的笑了一下。 “太好了!谢谢二姐!”苏洛舒顿时开心出声。 第40章 姜府生辰宴 翌日用完早膳,苏洛舒就拉着苏景宁出发去了姜府。 姜府与庆国公府同在一条街,此时庆国公府门口已经停满了车轿。而姜府门前无人问津。 姜府。 “我就说这生辰宴别办了,三妹偏不听,看看庆国公门口门庭若市的,再看看我们这,真是丢死人了!”一位身穿紫色罗裙的女孩语气刻薄,神色气恼的看着静悄悄坐在角落的女孩说道。 “就是,三妹,你都知道了你的生辰宴和沈小姐的诗茶会撞上了,还偏要吵着阿娘办。如今没人愿意来我们姜府,姜府的脸都要丢尽了。”紫衣女孩身边坐着的粉色蝶衣女孩也张口嘲讽责怪。 姜夫人坐在上首,沉着脸,也不说话。 说话的二人是姜家大小姐和二小姐,是姜大人的继室所生,自小就看不惯嫡出的姜三小姐姜鹤灵。 姜鹤灵没说话,只是握着帕子的手绞的很紧。她本就不愿意办这个生辰宴,是她们硬要给自己办的,借她的名声想自己出风头罢了,原本许多京中贵女要来的,可谁知隔壁的沈小姐突然也要办个诗茶宴,和她的生辰宴撞上了。如今大家都去了庆国公府,没人愿意来姜府了,就怪起自己来了。 大哥不在,阿爹又不管她,没人能护着她,她也只能忍了。 姜府外的街上,镇国公府的马车行到一半就突然停了,苏景宁掀开车帘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是两辆车驾遇上了,镇国公府的马车再给对面的马车让道,让它先进姜府所在的巷子。 迎面而来的车驾,奢华金贵,后面还跟着一队宫中侍卫,威仪霸气。苏景宁撩开车帘的时候刚好被马车里的人看见了。马车里是旭阳公主穆溪,看着脸色不太好,看见她的时候有些惊喜。 “景宁!”穆溪叫停了马车,朝她笑道。 苏景宁没想到她会突然叫自己,朝她行了一礼。 “你也去沈枝意的诗茶会?”她朝苏景宁问道。 苏景宁摇了摇头,轻声道:“今日是礼部尚书姜三小姐的生辰宴,我和妹妹要去姜府。” 穆溪听她说完,眉眼一动问道。“姜三小姐生辰?可是庆国公府旁的姜府?” “是。”苏景宁回道。 “我与你一起去姜府!”穆溪突然说道。 她去祁府找祁南风,没想到他竟然背着自己偷偷去了庆国公府参加沈枝意的诗茶宴。因为诗茶宴的彩头是前朝书圣的一本遗迹,祁南风是个书痴,屁颠屁颠就去了庆国公府。她本想去庆国公府把他祁南风提出来,没想到却碰上苏景宁了,那她就暂且先放过祁南风,省的自己去了庆国公府心烦。 苏景宁没想到穆溪会突然说要去姜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先过去等你。”穆溪朝她笑了一下,就吩咐侍卫去姜府。 庆国公府门前,沈枝意听说旭阳公主的车架往庆国公府上来了,急忙出来迎接。她给旭阳公主递了帖子,可她没想过旭阳公主会来。旭阳公主可是从不参加私宴的,没想到今日能来她的诗茶宴。于是,沈枝意就在众人的恭贺之下,得意洋洋的出了门,在门口迎接。 她身后的角落里,祁南风满脸惊恐的朝缓缓而来的马车望去。完了,穆溪肯定知道自己偷偷来庆国公府的事情了,她那么讨厌沈家人,这回,她定会把自己揍的半死,现在溜还来得及吗? “恭迎旭阳公主!!”沈枝意站在人群前方朝还未停下的马车行礼,因为有点得意,声音有些大。 于是,众人就看到,华丽金贵的车架从沈枝意前方毫不犹豫的驶过,径直驶向了同在一条街的对面的姜府。在姜府门口缓缓停了下来。 沈枝意尴尬的站在人群前方,脸色通红,听着身后人的私语。 “啊,旭阳公主不是来参加沈小姐的诗茶宴呀?” “对呀,她怎么去了姜府?” “哦,对了听说今日是姜三小姐的生辰。” 沈枝意正想唤大家回去就做,没想到眼前又驶过了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打着镇国公府的牌子,顿时脸色漆黑。 “镇国公府的人也去了姜府?” “好像是苏家二小姐和苏家四小姐。” 众人看着姜府门前下车的苏景宁和苏洛舒说道。 “景宁!”穆溪在镇国公府的马车前等着苏景宁,笑容和煦,看着一袭淡蓝色兰花裙,娇小柔弱,气质疏冷清雅的苏景宁,眼中闪过惊艳,真是好看。 “见过旭阳公主。”苏景宁朝她行礼,声音轻柔。 穆溪上前一步抓着她的手,笑得温柔:“不必多礼。” “没人的地方就和景陌一样喊我名字就行。”然后又朝她眨了眨眼悄悄说道。穆溪很喜欢苏景宁,看着软软糯糯,又漂亮可爱。 “是。” 自从上次一起吃了饭之后,苏景宁就对这位出身尊贵的嫡公主很有好感。 “对了,公主,这位是我妹妹,苏洛舒。舒儿,见过旭阳公主。”苏景宁给穆溪介绍看到公主有些不自在的苏洛舒。 “见过旭阳公主。” 穆溪看向站在苏景宁身侧的女孩,一袭青衣,利落大方,五官清秀,眉宇间带着几丝英气的苏洛舒,也是个看着令人喜欢的女孩。 “你妹妹也和你长的一样好看。”她看着苏洛舒毫不掩饰的朝苏景宁夸到。 “公主过奖了!”苏景宁有些不好意思。 “公主,二姐,我们进去吧。宴会怕是要开始了。”苏洛舒看了眼庆国公府前的人,有些不自在。拉着苏景宁说道,那沈枝意眼神都要冒火了。 沈枝意看着和旭阳公主举止亲密的苏景宁恨的眼神都要冒火了,该死的苏景宁!就是她害的自己伤了手,她的左手再也扶不了琴了。宸王哥哥还要自己谢谢苏景宁!哼,若不是苏景宁,自己的手怎么会受伤。她还没去找她的麻烦,她倒是先上门来了! “沈小姐,我突然想起姜小姐也邀了我去她的生辰宴,我先过去一下啊。下次在来府上叨扰。”祁南川一看穆溪和苏景宁去了姜府,瞬间呆不住了,有苏景宁再说不定穆溪能饶了他,连忙向沈枝意告别。 “哎,祁公子.....”沈枝意刚想挽留一下,祁南风就脚底抹油般的跑了。 接着,原本在庆国公的公子贵女们纷纷找借口都去了姜府。连当今陛下的嫡公主都与姜三小姐有交情,去了姜家,那她们当然得去姜家了,若是能和旭阳公主说上话就更好了。 沈枝意看着她请的人一个个都去了姜府,脸色沉黑的可怕。 “来福!备礼,我们也去姜府!” “啊,小姐,那诗茶宴不办了?”来福一脸惊讶。 “办?办什么办?人都去那了!”沈枝意气的脸色青白,气冲冲朝姜家走去。 第41章 姜府生辰宴2 姜府。 姜家姐妹二人还在冷嘲热讽责怪姜鹤灵,姜鹤灵已经被她们说的小脸通红,眼泪在眼眶中转。 突然管家的激动的声音传来。 “旭阳公主到!” 姜鹤灵以为自己听错了,旭阳公主怎么会来。 但还是起身准备出去迎,只是她刚起身就被姜大小姐和姜二小姐挡在了后面。 “旭阳公主怎么会来姜府?”姜夫人匆匆走在最前,神色惊喜又带着些慌张,身后的姜大小姐和姜二小姐连忙互相整理着衣服,生怕哪里失了礼数。 三人丝毫没有记得今日是明明是姜鹤灵的生辰宴。 “见过旭阳公主!” 穆溪一袭朱红色暗纹云锦裙,五官深邃精致,周身气质华贵优雅,和苏景宁一起进了姜家。 “姜夫人请起,诸位不必多礼。”穆溪虚扶了姜夫人一把,嘴角含笑。 “不知公主大驾,臣妇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见谅。”姜夫人面色温婉很会说话。 穆溪笑了笑:“是本宫叨扰了。” “这是臣妇的两个女儿,大女儿姜雪锦,二女儿姜雪瑶。” 二人立马笑的像朵花似的朝穆溪行礼,眉目谄媚,让人提不起好感来。 穆溪朝二人礼貌的点了点头,朝她们身后望了望。 “听说今日是姜三小姐的生辰宴,怎么没瞧见她呢?”她在宫宴见过姜三小姐姜鹤灵,因为长得很美,所以她记住了她。 姜夫人和姜家两位小姐脸上的笑顿了一下。 “民女见过旭阳公主!多谢公主屈尊民女的生辰宴。” 姜鹤灵终于得空从几人身后出来,姜鹤灵有帝京第一美女之称。一袭简单的月白色锦裙,将她的身段勾勒的极好,肌肤白皙无暇,黛眉如墨,好看的桃花眼眸温柔妩媚,玲珑小巧的鼻子,樱桃小嘴,一身大家闺秀的娇柔温婉。 穆溪是突然改变的行程,本就没有准备礼物,她从手上随手摘下了一只手镯递给了姜鹤灵。 “本宫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这个就给你做生辰礼好了。” 姜鹤灵受宠若惊,不敢接她的手镯: “公主驾临,已是民女最大的惊喜了,这礼民女受不得。” 穆溪瞥了一眼一旁眼巴巴看着姜鹤灵满脸嫉妒的苏家两姐妹。朝姜鹤灵笑了笑,将镯子塞给了姜鹤灵,开玩笑道: “你若不收,本宫可不好意思参加你的生辰宴了。” “多谢公主,公主快请。”姜鹤灵只好收下手镯,侧过身请穆溪进去。 “苏二小姐,洛舒,你们也快请进。”她又朝一旁的两人笑道。 姜鹤灵看着苏洛舒心中感动,她听说苏洛葶和苏洛晚去江南了,便以为苏洛舒一个人便不会来了。没想到她竟还是来了,她平日没什么朋友,唯独苏家几姐妹愿意和自己玩。 她看着一直没说话,站在旭阳公主身侧的女孩,她便是苏家那位嫡出的姑娘。她虽没说话,但一身如暗谷幽兰的清冷舒雅的气质让人无法忽略她。 她与旭阳公主并无交情,旭阳公主今日突然参加她的生辰宴定然是因为苏二小姐。 因为旭阳公主的到来,姜家突然来了许多人。其中不乏世家贵女公子,姜夫人和姜家两位姑娘卯足了力,四处照顾客人,希望能得到哪位公子的青眼。 因为人比较多,苏景宁几人找了个安静的亭子说话。祁南风一见到她们就凑了过来,赖在穆溪身边一动不动。穆溪懒得理他,一直和苏景宁说话。 也有许多人想来搭讪苏景宁几人,和旭阳公主说上话,可是公主身后的侍卫又凶又煞太吓人,没人敢接近她们。 “她们都是来参加你的生辰宴的,你不去招待招待?”苏洛舒看着兴致缺缺,一直坐在她们一旁的姜鹤灵问道。 苏景宁和穆溪也看向她。 姜鹤灵朝身后的热闹望了眼,摇了摇头。 “这生辰宴本就不是我想办的,不过是大姐二姐觉得近日无聊,才一时兴起借我的名义想要热闹热闹罢了。她们现在正高兴呢,我可不想掺一脚进去。” 苏洛舒看着她有些心疼,姜鹤灵的母亲早逝,如今的姜夫人是继室,待她并不好,他父亲也不太宠她。她又性子软,在家里总被两个姐姐欺负,可明明她才是姜家嫡女。 她握住了姜鹤灵的手捏了捏,神色安慰的看着她。 姜鹤灵朝苏洛舒笑了笑:“没事,若不是她们,我都见不到你呢。” 苏景宁看着姜鹤灵,眼中闪过了可惜。 这么好的女孩子,前世却是那样一个悲惨结局,前世姜鹤灵最后嫁给了宸王,可宸王最后却为了能得到南越的帮助,将才生下孩子的姜鹤灵送给了好色成性的南越皇。 姜鹤灵不堪屈辱,在去南越的路上自尽了。后来她的哥哥姜鹤川为了给她报仇,投了凌王的阵营,借凌王的力,亲自杀了宸王,将他千刀万剐。 “姜三小姐!” “我说怎么没见着你人呢?原来是躲在这清闲呢!”沈枝意一摇一摆的昂着头朝她们走来。 “枝意见过旭阳公主!”看见穆溪也在,便朝她俯身行礼。 穆溪正和苏景宁说话,被沈枝意打断了,脸上的笑都淡了些。 “起来吧。”穆溪神色冷漠。 沈枝意看着苏景宁,她果然搭上了旭阳公主,旭阳公主肯定是受她蒙骗了,不知道苏景宁是个阴险狠毒,心机深沉的人。 “公主金娇玉贵,你怎配和公主在一处。”沈枝意轻蔑地看着苏景宁。 苏景宁早就料到她会来找茬,神色疏冷没想理她。倒是穆溪听她说话如此不客气,出声喝道: “沈枝意,你什么意思?” 沈枝意朝穆溪笑了笑,看着苏景宁眼中的恨意明显: “公主,你可知臣女前些日子伤了手,这辈子都抚不了琴了!那都是苏景宁害的,此女心思歹毒,公主还是离她远些为好,不要被她蒙骗了。” 穆溪看人很准,苏景宁是她看第一眼就喜欢的人,看着又娇娇弱弱的,自然不会信沈枝意的鬼话。 “本宫和何人交好,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沈小姐刚才的话似乎有些不对呀,我怎么听说的是,当日在云杪阁,是沈小姐先出言不逊,又夺人所爱。接着还要挥鞭打苏二小姐,你的手受伤,是你自己在挥鞭时没站稳摔的,还是苏二小姐心善替你处理了手伤,听说若不是苏二小姐,你这手都保不住。” 一旁的姜鹤灵温温柔柔的声音传出,为苏景宁说话。她声音温柔却十分坚定的在维护苏景宁。 今日是她的生辰宴,苏二小姐的到来为她解了围,她可不能让苏二小姐在姜家受委屈。 姜鹤灵是帝京第一美女,长的比沈枝意好看,性子又没她两个姐姐讨喜,她就是听说了姜鹤灵要办生辰宴,才故意把自己的诗茶会和她的生辰宴撞上的,想看她出丑。 如今姜鹤灵替苏景宁说话,心中更加厌恶姜鹤灵了。 “呦,原来你也会替人说话呢 ,我还以为你就只会躲在角落里不敢说话呢!苏景宁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维护她。”沈枝意的话尖酸又刻薄。 听得苏景宁眉头紧皱,看来断她一只手还没让她长记性。 第42章 姜鹤川 苏景宁冷眸扫向沈枝意刚想出声,就被一个清润带着怒气的声音打断了。 “沈小姐今日是来我妹妹的生辰宴找茬的?” 她循声望去,眼神有些惊讶,是一位眉目清朗,俊逸非凡的公子,正疾步向她们走来,挡在了姜鹤灵身前。 是姜鹤灵的哥哥姜鹤川。可她惊讶的是姜鹤川身后不远处慢悠悠走来顾砚安,他怎么会来姜府。 穆溪也看见了顾砚安,神色难掩惊喜。但二人都没出声,而是继续冷眼看着找茬的沈枝意。 沈枝意没想到姜鹤川突然回来了,他可是最宝贝他这个妹妹了。 “哥!你回来了!”姜鹤灵眼神发光,看见姜鹤川十分惊喜。她以为今年她的生辰宴哥哥回不来了。 姜鹤川宠溺的朝姜鹤灵笑了笑,转身看向沈枝意。 “听说今日沈小姐也在办诗茶会,怎么有空来舍妹的生辰宴。你忙着诗茶会,舍妹应该没有给你发邀请帖吧?”姜鹤川说话毫不客气,话里话外都是沈枝意不请自来。 沈枝意顿时脸色通红,但仍然嘴硬道:“怎么,我好心来给姜鹤灵送生辰礼,你还能把我赶出去不成。” 姜鹤川没见过如此厚颜之人,顿时无话反驳。 她们这的动静引起了姜夫人的注意,看见姜鹤川竟然回来了,心下一惊,他怎么突然回来了。若是姜鹤灵那小蹄子和他胡说八道什么,他闹到老爷那就坏了。 “哎呀,鹤川你回来了?怎么没派人来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姜鹤川正在气头上,没理姜夫人,而是冷眼看着沈枝意。 “沈小姐若是再胡言乱语,对舍妹的朋友不敬,就请离开姜家。” 姜夫人看脸色沉黑的沈枝意,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老爷吩咐过不要和庆国公府起冲突,可如今这两边的人她都得罪不起呀。 “鹤川,不得无礼,沈小姐是来参见灵儿的生辰宴的,也是府上的贵客。”姜夫人笑眯眯的上前对沈枝意笑道。 然后,又对着穆溪行了一礼,朝穆溪和苏景宁几人和言道: “府上花房里的花开的正好,是这冬日里独有的景致,让灵儿带着公主和几位姑娘去花房赏赏花。” 姜夫人很聪明,说话谁也不得罪,想着让几人分开便不会闹出事来。 姜鹤灵也不想在这继续和沈枝意纠缠:“公主,苏二小姐,洛舒这边请。” 姜夫人则亲昵的想拉着脸色不太好的沈枝意去另一个方向,结果一转身就愣在了原地。 她神情呆滞的看着前方不远处正倚着廊下的柱子,面无表情看戏的顾砚安,男人一袭玄色银绣暗纹袍,外罩着墨蓝色大氅,墨发半挽,贵气又清冷。 顾世子怎么会在这!!!完了,她刚刚的刁蛮样子岂不是被他看到了! 沈枝意立马换了一个娇柔可爱的表情,颠着声音朝顾砚安的方向行礼。 “枝意见过顾世子~” 顾砚安站直了身子,朝她的方向走去。 沈枝意顿时小脸羞红,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办!顾世子朝她走来了,好激动!她扯着帕子朝顾砚安露出了自己认为最好看的表情。 顾砚安一直看着亭下一袭淡蓝色长裙,面色疏冷的苏景宁,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的沈枝意,径直从沈枝意身侧走了过去。 沈枝意甜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顾世子没和自己打招呼! “砚安,你怎么来姜府了,你莫不是也来参加姜三小姐的生辰宴?”祁南风一脸打趣的朝顾砚安问道。 顾砚安没理他,而是朝穆溪点了点头,便看向了她身侧的苏景宁笑了笑:“苏二小姐也在。” 苏景宁朝她微微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眼神里闪过疑狐。他脸色比平日里白了一分,走过来的风中带了一丝比平日里重了些的古檀香。他受伤了? “顾世子是我请来的,我回府的路上恰好碰上了顾世子,想着与他许久未见,便邀他过府一聚。”姜鹤川解释道。 “灵儿,你先带着公主和几位小姐去府里走走。我和顾世子有些话要说,一会儿再来找你。”他又朝姜鹤灵吩咐道。 “顾世子,这边请。”说完又对顾砚安客气道,带着他去了他的院子。 姜鹤川的院子。 顾砚安握着茶杯,仔细的听完了姜鹤川带来的消息。 姜鹤川受命去了西凉暗中代表大周相助西凉四皇子风于澈夺下西凉皇位。他设计为西凉四皇子得了西凉最大的部族赫连一族的支持,很快制服了谋反的西凉大皇子一党。西凉四皇子于除夕之夜继承了西凉皇位。 风于澈答应和大周合盟,为表诚意,他向他透露了北燕和南越于年前九月开始便一直派人暗中联络,曾暗中向南越资助了一批寒铁矿,因为大周防守太过严密,北燕都是暗中从西凉运送,避过了大周。 “南越矿产贫瘠,不产寒铁矿,北燕既然暗中给南越输送寒铁,两国怕是早已达成联盟。”姜鹤川神色担忧。 “北燕的兵器都是用寒铁矿炼制的,如若北燕替南越炼制了寒铁兵器,那剑刃必然是指向大周,届时南境怕是要大乱。”顾砚安眉头轻蹙。 “明日你与我一同进宫和陛下禀明此事,我先暗中派人去南境查探消息。”顾砚安沉声对姜鹤川说道。 “是。” “西凉的使臣大概还有半月就可到达帝京,使团中还有西凉的长公主,听说西凉皇给了她一道密旨,怕是有与大周联姻之意。” “西凉长公主?是风紫嫣。”顾砚安抬眸有些惊讶。 “是,那位西凉长公主可是个人物,她若是真的是来和亲的,那如今朝局两党制衡的局面怕是要打破了。”姜鹤川神色悠然,有些看好戏的味道。 “派人暗中盯着她,她来大周的目的怕不仅是为了和亲。”顾砚安沉思,西凉战败,大周提出的和谈条件本就苛刻,西凉皇不会蠢到还要再派一个公主前来为质。 “是。” 姜府园子里,沈枝意立在一颗雪松下时不时向远处的院子张望,自从看到顾砚安来了姜府便坐不住了。她爱慕顾世子,立誓此生非他安不嫁。可惜顾世子待人冷漠,没有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也从不出席各种私宴,往日又很少回帝京,她能见他的机会少之又少。 所以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向顾世子表明心意,让顾世子记住自己。 终于,她看见了一袭墨蓝色斗篷的顾砚安独自从院子里出来,身长玉立,清冷矜贵,看的沈枝意小脸通红,她等着男人一点点走近。 “顾世子!”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女子,顾砚安皱着眉,侧了下身子,避开了沈枝意,冷眼看着她。 “你是?”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寒意。 “我是庆国公小女,沈枝意。”沈枝意低着头不敢看顾砚安。 “你有什么事吗?”他垂眸撇了眼沈枝意,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顾世子,小女想说小女倾慕世子已久,世子可愿.......”沈枝意小脸通红,声音羞涩。 “不愿。” 顾砚安声音冰冷,冷眼瞥了一眼沈枝意,便毫不留情的从她身旁走过。他突然想起,她就是上次在云渺阁找苏景宁麻烦的人,刚才她好像也在姜府的亭子里,顿时不想在这停留半刻。 沈枝意愣在了原地,小脸煞白,眼眶顿时盈满了泪水,不敢置信的看着走远的背影。 第43章 般配 顾砚安没在意身后哭的不能自己的沈枝意,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姜家花园。 刚转过姜家回廊,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苏景宁,这才放慢了脚步。 “你怎么在这?”顾砚安刚才森冷的眉目柔和了许多。 “我刚把簪子不小心落在那边的亭子里了,过来找一下。”苏景宁扬了扬手中的白玉簪。 她又朝顾砚安近了半步,果然在他身上嗅到了一丝极淡的药味,又看了眼顾砚安微白的唇色和眼中细细的血丝。 “你怎么受伤了?可是又有人追杀你?” 苏景宁看着顾砚安,杏眸微冷,小脸紧绷,神色认真。 顾砚安心中一颤,她看出来了。他掩饰的很好,连姜鹤川都没看出来,她是怎么发现的。 苏景宁见他一直没说话,突然伸手搭在了他的腕间。 虽然知道她不会发现些什么,但顾砚安还是有些慌了神。 “怎么,你担心我。” 顾砚安轻轻避开了女孩微凉的指尖,看着她笑的邪肆,声音低哑魅惑。 苏景宁伸出去的手颤了一下,清冷平静的表情没变,而是一把握住了顾砚安白皙的手腕。 “别动。” 顾砚安这回没再挣扎,乖乖让她把脉,垂眸看着她微蹙的眉头,眼中含了笑。 苏景宁小脸微冷,半响,才放开了顾砚安的手。 他的脉象无异,甚至跳的比常人还要健硕半分,很健康。 “本小姐可不想亲自救回来的人,活的还没有本小姐久。” 苏景宁看着他,明艳绝美的小脸上溢着自信骄傲的笑,想缓解她刚才的尴尬。 顾砚安暗中松了一口气,看着她笑了笑,神色温柔宠溺。 “为了你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活得久些。” “不过一点小伤,不必担心。” 苏景宁脸上的笑顿了顿,耳尖突然泛红,有些不自然道: “谁担心你了!” 顾砚安看看着她浑身不自在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两人都没发现远处树下站着的沈枝意。 沈枝意看着回廊下的顾砚安和苏景宁,紧紧握着双拳,眼中满是恨意。 凭什么?她喜欢了顾砚安三年,满心满眼都是顾砚安,可他连话都没听自己说完,就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自己,让她那般难堪。 而苏景宁却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知廉耻的去握他的手,他不仅没拒绝,还笑的那般欢喜。 又是苏景宁!她一个武将家不知道能活多久的病秧子,自己哪里比不上她了! 她可是当朝最受宠爱淑贵妃的侄女,宸王殿下的亲表妹。她苏景宁算个什么东西。 穆溪和苏洛舒几人在姜府花房等了许久,也不见苏景宁回来,将近午时,姜夫人派人传话要开宴了,请她们移步宴厅,几人便准备先行回姜府宴厅。 恰巧碰上了朝她们走来的苏景宁和顾砚安,二人并肩而来,男人挺拔俊毅,通身贵气,女孩精致温婉,气质清冷。就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一双壁人。 穆溪看着嘴角挂着温和笑意,眉眼放松的盯着身侧女孩的顾砚安,心下奇怪,她倒是很少见顾砚安这般放松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顾砚安看景宁的眼神有些说不清的温意。 “景宁,簪子找到了吗?”她出声朝苏景宁走去。 “公主!找到了,就落在亭子里呢。”苏景宁举着玉簪朝穆溪晃了晃,眼睛笑的弯弯的,很是可爱。 “那就好。你怎么和砚安遇上了?”穆溪走到苏景宁身旁,对顾砚安问道。 “在回廊那遇见的。”顾砚安沉声说道。 “既然遇上了,公主,顾世子,苏二小姐,我们一起去宴厅吧。刚好要开宴了。”姜鹤灵拉着苏洛舒,对几人说道。 姜府宴厅,她们到时宴厅里已经坐满了宾客。 沈枝意眼眶微红,坐在与庆国公交好的贵女一席,看着与旭阳公主坐在一处的苏景宁,眼中的恨意掩饰不住。苏景宁,你且等着,我定要你在顾世子和旭阳公主前露出你真正的面目,虚伪。 姜府的宴会也与帝京寻常人家的宴会无二,午宴过后无非是一些贵女公子间吟诗作画,并无新意。 苏景宁无心参与,就在一旁晒着太阳看着。穆溪站在她身侧看了看晒着太阳神情惬意的女孩,犹豫了下还是问道: “景宁,你从前认识顾砚安吗?或是顾砚安认得你吗?” 苏景宁转头朝看向比自己高了半头,从骨子里带着高贵气质的穆溪,回想起前世顾砚安继承王位后的北疆就犹如铜墙铁壁所铸的城池,当时的他嗜杀残暴,多疑暴戾,许多得罪北阳王府的大臣都被他明里暗里杀害。北阳王府更是连只外来的苍蝇都飞不进去,唯独这位旭阳公主却可肆意进出。想来,她对顾砚安来说是特殊的一个。 “公主为何会这么问?” 苏景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偏头看了一眼远处与姜鹤川和祁南风在一处的顾砚安问道。 穆溪也顺着她的方向望了望,神色有些惆怅: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好像是认识了许多年的朋友。而且你不笑的时候,身上的气质也与他很像。” 因为气质很像,所以她才会一眼就喜欢苏景宁。 苏景宁听完她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半天没觉得自己哪里和顾砚安像了。 这公主是喜欢顾砚安?她忙解释道: “公主不要误会,我与顾世子并没有关系的。” 穆溪看着神情有些紧张的苏景宁,顿时知道她误会自己喜欢顾砚安了。凑进了她几分,声音放软了些。 “哎呀,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和他看起来很般配。我很少见他神情那么放松,他看你的眼里总是带着笑意。” “这玩笑可开不得,公主不要说笑了。” 苏景宁猛然惊醒,她与顾砚安最近见的似乎确实过于频繁了些。如若顾砚安真的对自己有意,那她该怎么办。 穆溪看着发愣的苏景宁,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只有景宁这般惊艳温婉的女子才配的上疏冷狂傲的顾砚安。 就是这景宁身子不太好,听说镇国公府上的小姐都是文韬武略,样样拿手,可她今日握着景宁的时候发现,她并不像是练武之人,体内察觉不到一丝内力。想来是她的身子习不得武。 不过没关系,顾砚安那么厉害定可以护助她。 姜府宴会结束便已接近傍晚了。离开时,穆溪眼神总在苏景宁和顾砚安身上徘徊,还约了他们明日去祁府相聚。眼神里竟是撮合之意。 苏景宁无奈随口应下。她从前以为旭阳公主是位冷傲端庄的公主,恣意洒脱的女子,今日下来才发现她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活泼话痨,还喜欢拉媒。 第44章 误会 “咳咳咳——”苏景宁弯腰捂住胸口猛地咳了几声,咳的眼角泛了泪花出来。 她今日太阳晒得久了,喉咙有些不舒服。 “二姐,没事吧。”苏洛舒紧张的替她拍背顺气,苏景宁安慰的朝她笑了笑。 “无碍,只是今日太阳晒得久了些,我休息会儿就好了。”苏景宁哑着声音说道。 说完便闭着眼靠在车背上,脑子里都是今日穆溪同她说的话,她近日与顾砚安确实走的近了些,北阳王府本来就在朝中太过张扬显眼。如若有人发现自己与顾砚安走的太近,怕是会给镇国公府带来祸患。 前世对于顾砚安的遗憾,她能说的能做的都告诉他了,接下来她还是离他远些好了。 苏景宁回府就吩咐了云雅,明日替她去一趟祁府,说她身子不适,替她推了穆溪的邀约。 苏景宁就整日躲在府里,哪也不去,穆溪上门瞧过她一回,看她确实病的严重,就不再打扰她了。连好不容易从江南脱开身回了帝京的月寻请她去新开业的风亭楼都没去。 她这一闭府不出,就是整整二十多日。 帝京冬日比往年短了些,这二月下叶就已经暖了许多,镇国公府枯了许久的柳树都发了新芽。 苏景宁好不容易脱了身上日日穿着的狐裘斗篷,身上轻快了许多。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她让人搬了把摇椅在院中的玉兰树下,暖烘烘的晒着太阳看书,真是惬意极了,结果看的困了,把书遮在脸上睡着了。 苏景陌刚进院门就看见躺在摇椅上头上扣着书睡着了的苏景宁,便轻手轻脚的朝苏景宁走去,想要吓吓她。 结果他刚伸出手,苏景宁就拿着书朝他扔了过来,倒是吓了他一跳。 “二哥,多大了,还想吓我呢?若是吓到我了我就告诉阿娘你欺负我。” 苏景宁坐起身,理了理裙摆,声音有些委屈,神情却很不屑的看向苏景陌。 苏景陌毫不脸红,笑呵呵的朝苏景宁走去,将书递给了苏景宁。 “这不是没吓到嘛。” 苏景宁接过了书说道:“二哥怎么来了。” “你这天天闷在院子里,人都要闷傻了吧。霍山开春围猎,陛下下旨朝廷三品以上大员及官眷陪同去霍山,要去五日,阿娘没告诉你?” 苏景陌觉得妹妹在院子里已经呆傻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 “没有,能不去吗?”苏景宁只想呆在院子里,哪都不去。 “不行,此次春猎与往年不同,有西凉使臣和西凉长公主。他们也要参与此次春猎,帝京的贵女公子们整日养尊处优,哪是他们的对手。陛下特意叮嘱让镇国公府的公子们都去,你和舒儿也是。” 苏景陌一想起那个西凉公主就头疼,好不容易西凉和大周的和谈结束了,她却要赖在大周不走了。她拿着小西凉皇的旨意,说什么仰慕大周经济文化,希望大周陛下能允许她留在大周学习参观一年。因为此事,西凉特意献上战马五万匹,陛下怎能不答应。 “西凉长公主?风紫嫣?她当真要留在大周?”苏景宁皱着眉头问道,自从西凉使团入京后,她就一直悬着心,此事与前世出了偏差。前世,西凉公主并没有来大周,更没有提出什么留在大周的说法。 她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重生,可她重生后一直小心翼翼,只收拾了穆凌和陈若芙。难道是因为她让阿爹交了西境的兵权?如若是因为此事,那她就不得不会一会这位西凉长公主了。 前世西凉狼卫大破二叔所领的西境军怕是与她有关。 “对,我镇国公府一直镇守西境,早就和西凉结下了梁子,此番说不定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所以,到时候一定要小心。” 苏景陌有些担心,给苏景宁叮嘱道。 “知道了。” 翌日,霍山山脚皇家围猎场营地。 开春围猎,这是大周新岁的第一件大事,此番又有西凉使团参与,办的很是隆重,随行官眷队伍极多。 霍山作为皇家猎场,景致如画。山峦巍峨苍翠,林立的树木耸立云端,空气中飘荡着草木的清香,春日的清风拂面而过,令人沉醉。 围猎明日才会正式开始,今日行了半日的路,周帝吩咐了各家各自休整。 镇国公府的帐篷靠近营地边缘,女眷一处,男眷一处。镇国公府随行的女眷只有镇国公夫人和三夫人刘氏,还有苏景宁和苏洛舒。 三夫人刘氏很少出帝京,这走了半日的路程,她就晕车的厉害。镇国公夫人和苏洛舒正守着她呢,苏景宁帮不上忙,只好自己出了帐篷。 她前世没来过霍山,没想到这霍山的景色这般好,听说霍山有个雾湖很好看,便多走了两步想去瞧瞧。 结果刚走到雾湖旁,就看见了自己躲了许久的顾砚安,他一袭墨蓝色束手锦纹长袍,长发用白玉发冠束在了头顶,如妖似仙般的五官十分耀眼。正蹙着眉和一旁的墨幽说着什么。 苏景宁看见他,顿时一惊,立马调转方向想要逃离。希望顾砚安没看见自己。 “苏二小姐!这是要去哪啊?” 顾砚安森冷带着寒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苏景宁顿时立在了原地,转身也不是,不转身也不是。墨幽经过她身边时,还朝她恭敬的行了个礼。 听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苏景宁闭了闭眼,认命的转过了身。 “好巧,你也在这。”苏景宁尴尬的笑了笑。 顾砚安看着一脸笑意的苏景宁第一次冷了脸。 “你就这般不愿意看见我,见我就躲。” 顾砚安的声音本就清冷,此时因为心中有气,声音更是让人听着冷的可怕。 “你说什么呀,我哪有躲着你,不过是因为看你在与人说话,不想打扰到你。”苏景宁继续笑着解释道。 “呵,是吗?可你为何装病推辞了与穆溪说好的邀约,又一连为了推辞穆溪而装病了这么久。你是在怕什么?” 顾砚安声音依旧带着寒意,神情有些受伤。他想了这么久,都想不通自己哪里做错了,让她突然远离躲着自己。 苏景宁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逐渐冷了下来,神色有些警惕戒备。 “你暗中调查我。” 苏景宁漆黑的眸子中含了冰,声音平静清冷。她最厌恶被人盯着一举一动的感觉。他既然知道自己装病,那之前自己做的事他又知道几分。 “顾砚安,我平生最讨厌被人盯着,不管我怕什么,又是否在装病,在做什么,又关你何事。” 苏景宁有些被顾砚安气到了,小脸因生气绷的很紧,说完转身要走。 顾砚安被她的话刺得心间一痛。他没想到她会误会自己,他知道她装病那是因为那日她的侍女去祁府说她病了,出不了门,他以为她的寒症犯了,急忙去了镇国公府看她,看到她好好的才发现的。 他原以为她只是不想出门才装病的,可之后她一连着装病了许久,就是不愿和穆溪出门,他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躲着自己。他以为自己做了什么惹她不快了,可想来半月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今日,她又看到自己就躲,他一时急了才对她说话冷了些。 看她气的转身要走,连忙抓住她的手腕。 “你误会了,我没有调查你,我是....”他声音顿时软了许多,想要解释,但对上了乌眸冰冷的苏景宁突然就顿住了。 是呀,自己是她什么人,自己连正大光明走到她面前关心她都不敢。 “算了,你说调查便调查吧。” 他缓缓放开了苏景宁的手,眼尾泛红,他不该奢望能得到她的感情的。率先离开了雾湖,离开的背影有些狼狈。 苏景宁看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 苏景陌从帐篷里出来就遇上了寒着一张脸的顾砚安,一脸惊喜的和他打招呼,结果这家伙就像没看见自己似的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 弄得苏景陌一脸莫名其妙,看着苏景宁也从那个方向走来,觉得有些奇怪。 “宁宁,你刚才和顾砚安遇上了?他怎么像刚从阎罗殿出来似的,一身煞气。”苏景陌朝着苏景宁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和他又不熟。”苏景宁语气也有些冲,冷着脸要进帐篷。 “啊,可我上回听说你们还一起去了姜府了呀,他后来还专门来府上问了你是不是病了呢。”苏景陌在她身后念叨到。 苏景宁进帐篷的身子一顿,又钻了出来。 “你说什么?他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你去姜府后一日呀。”苏景陌看着神色严肃的苏景宁回道。 “什么!你怎么和他说的?”苏景宁一脸诧异。 “你也没生病呀,你的寒症最近都控制的很好啊。”苏景陌理所当然道。 苏景宁捂着脸,已经不想再看见他二哥了。他怎么不早说!完了,误会大了! 苏景宁朝顾砚安离去的方向望了望,她该怎么解释...... 第45章 开春围猎 苏景宁整整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都是顾砚安红着眼离开的样子。 他走时眼眶都被她气红了,定是气急了吧。 次日一早,周帝在猎场前举行开猎仪式。 此次随行的文武官员,还有参猎人员都站在场上,官眷坐在外围观礼。 周帝离开帝京,将京中事务都交给了太子,所以此番随行的皇子中并没有太子。听说这回陛下还带了淑贵妃出宫。 淑贵妃坐在外围的官眷观礼台上的首座,衣着雍容华贵,端庄大方。时不时与坐在她下首一侧的庆国公夫人说着话。 镇国公夫人和镇国公府三夫人坐在另一侧,她们身旁是柳相的夫人。几位夫人都是一品诰命加身的朝廷命妇,座位仅次于淑贵妃。 镇国公夫人时氏和三夫人刘氏看着猎场上的人,终于在参猎人员中找到了镇国公府的孩子。 看刘氏有些紧张,镇国公夫人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 “媛依,你就别担心了,孩子们是常年上战场的,这点比试不算什么的。” 媛依是三夫人的闺名。三夫人依旧眉头不展,压着声音和镇国公夫人道: “大嫂,那些个臭小子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是担心阿宁和舒儿。你说这西凉公主也真是的,突然要参加围猎干什么。” 镇国公夫人倒是十分放心: “放心,舒儿和宁儿聪明着呢,宁儿虽然身体不好,但也是自小和她哥哥们一起习武的,而且这不是还有她们几个哥哥护着她们的嘛。” 苏景宁站在参猎人员中,看向了周帝身后不远处冷着脸站着的顾砚安,满身寒气,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苏景宁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等会儿礼仪结束了再去找他。 西凉使团一共参与的有十八人,立于大周参猎人员的左侧,为首的便是西凉长公主,一身赤红西凉服饰。腰裙间坠满金铃,额间的玛瑙额饰金贵华丽,倨傲美艳是个典型的浓眉大眼的西凉美女。她身后站着的西凉武士个个健硕非凡,一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连那公主的那两个侍女看起来都是练家子。 大周参猎人员都大多是养尊处优的公子贵女,就算家中专门教导过武术,会些功夫,但若比骑射定然没有自小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西凉人厉害。苏景宁还在人群中看见了沈枝意,和她一起的是几个与庆国府交好的武将之女。 伴随着一声悠远嘹亮的号响,围猎正式开始。 开春围猎分为五日。 前两日都是各自围猎,待两日结束后可按猎物兑分,向陛下讨赏。听说今年围猎头筹可获得陛下亲赐的烈日弓。 后三日便是特意应西凉公主请求办的比赛,西凉与大周分两队一同花三日时间在霍山围猎,第三日根据结果进行赏赐。 苏景宁无意于前两日的比赛,原来准备仪式一结束就去找顾砚安,结果周帝进山围猎一直让顾砚安陪着,她连面都没见上。 接下来的一日也是如此,她去了顾砚安的帐篷找他,结果墨幽告诉她,顾砚安进山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又没见上面。苏景宁觉得他在故意躲着自己,只能先回去了。 她就不信明日他还能躲着自己不成。 围猎第三日清晨。 猎场前设了礼台,周帝和淑贵妃坐在高位,今日要赏赐前两日得了围猎头筹的人。 两日围猎下来,围猎得分最多的竟是西凉长公主风紫嫣。听说她竟一人杀了两头野狼。第二的是旭阳公主穆溪。宸王这两日也是十分努力得了个第三。 穆溪拜师墨临渊武门,习的是剑道,剑意了得。但风紫嫣不仅是西凉长公主还是西凉独领一军的巾帼将军经验自然比穆溪要丰富许多。所以此番西凉长公主得头筹苏景宁并不惊讶。 她疑惑的是这两日顾砚安不是天天进林子吗?怎么榜上没有他呢。他没有围猎? “紫嫣公主不愧是西凉巾帼女将,这烈日弓便是公主的了。” 周帝面带笑意,亲自从台上拿下了通体用赤铁锻造,十分精美的烈日弓,赐给了风紫嫣。 “紫嫣谢过大周陛下,贵国的旭阳公主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大才。” 风紫嫣接过烈日弓谢道。又朝穆溪看去,眉眼间尽是棋逢对手的赞赏。旭阳公主只比自己少了五分,没想到大周的公主也这般厉害。 “紫嫣公主谬赞了。” 穆溪握着剑缓缓对风紫嫣行了一礼,英气十足。 宸王不动声色的朝穆溪望了一眼,眼中有些不甘。若是他擒到了那头野猪,今日头筹便是他的。 “哈哈哈哈哈哈,这丫头也就是会拿着剑比划几下,比不得紫嫣公主。”周帝向来最疼爱穆溪,一听风紫嫣如此夸穆溪,神情更加喜悦了,言语间都是自豪。 “好了,今日开始便是西凉武士与大周的较量,公主可准备好了?”周帝朝风紫嫣问道。 “回大周陛下,西凉武士随时接受大周武士的挑战。” 风紫嫣干脆利落回道,眉宇间尽是自信。她西凉武士可是各个精挑细选的,先前的比赛都是掩藏了实力的。而大周的这些贵女公子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只有那威震西境的苏家人能和她的人比上一比。但他们此次似乎也掩藏了实力,她得注意些。 前两日的比赛镇国公特意叮嘱了镇国公府的公子们不要太出风头,所以他们都没认真比试。 “好,那就开始吧。” 西凉算上公主一共有十八个人参赛。 所以大周也派了十八个人,旭阳公主穆溪,宸王穆衡,顾砚安,还有镇国公府的六位公子和苏景宁,苏洛舒,另外还有帝京中几个出色的公子,倒是沈枝意的出现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第46章 比试开始 猎场午时之后开启,因为霍山很大,里面飞禽走兽奇多,但也不缺猛禽凶兽,所以两方都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商讨如何围猎。午时之后进入霍山。 穆溪看见队伍里的苏景宁,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唤住了她。 “景宁!” “公主。”苏景宁朝她福身施了一礼。 “父皇也真是的,竟真将你选进来了。你身子这般不好,怎么进猎场嘛?要不你就在军帐里等我们,你来清点猎物。”穆溪皱着眉头有些生气。 “就是,你这般弱,可别拖我们的后腿,到时候猎物没抓到,我们还得救你!”沈枝意冷眼看着苏景宁,语气里竟是不屑,从她身边掠过,轻飘飘留下这么一句话。 “你!”穆溪刚想喝住沈枝意就被苏景宁拉住了。 “公主!我好歹也是将门出身,可没你看着那么弱的。” “公主你不知道,我二姐的箭术那可是祖父亲自教的,祖父只教了大哥和二姐,大哥的箭术那可是名震西境的,二姐的箭术也不逊大哥分毫。”苏洛舒看着穆溪担忧的表情,笑盈盈解释道。 整个镇国公府,论箭术骑射没人能比得过大哥和二姐。 “当真!”穆溪有些震惊,镇国公世子的箭术她虽没见过,却略有耳闻,可苏景宁看着这般柔弱,丝毫不像会射箭的样子。 “公主就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拖后腿的。走吧,我们进去。”苏景拉着穆溪进了军帐。 军帐里大家都已经到了,大帐中间摆了霍山的沙盘,宸王正带着众人围着沙盘商议对策。 苏景宁一进帐就看见了顾砚安,所有人都围着沙盘就他一人神情悠闲的坐在后面喝茶,一身黑甲,也掩不住他通身的贵气。看她们进来,眼帘都没有掀一下。 “霍山猎场复杂庞大,西凉派出的十八人都是西凉精挑细选的武士,实力不容小觑,诸位可有什么想法。”宸王看着沙盘沉声问道。 “西凉公主带的人这两日的比赛虽不太出色,但在霍山中转了两日,早就将霍山底细摸透了,知道哪里野兽出现最频繁,这三日就只需直接围猎就好了。西凉人自幼游猎长大,如若我们不加以防范他们胜率会比我们大一些。”苏景琛看了眼沙盘沉声道。 “苏世子可有妙招?” 宸王问道,他不了解西凉公主和西凉武士,可苏景琛和他们交过手,知道一些西凉人捕猎的套路。 “雨溪谷易进难出,是个天然的牢笼。我们可以分成四组,一组负责在雨溪谷设阵,让野兽进了云溪谷就出不来,一组负责将猎物往雨溪谷赶,一组负责在雨溪谷守着伏击射杀。还有一组负责迷惑西凉人,在霍山四处行猎,引开西凉人的目光。”苏景琛指了指沙盘中的一处山谷声音沉静。 宸王点点头:“不错,就这么办,本王负责击杀猎物。其他人员就交给苏世子分配吧。” 穆溪听了他的话,撇了撇嘴,他负责击杀猎物,合着脏活累活都让其他人干,他就只需在谷里守着猎物来给他射杀,真是惯会算计。 苏景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朝穆溪行礼道: “那公主就负责带一组将林中的猎物往雨溪谷赶,苏景陌、苏景玄你们和公主一起,霍山地广,公主一组可再多带俩人,其余三组每组四人。” “我负责一组在雨溪谷设阵圈住雨溪谷,让猎物有去无回,苏景逸,苏景泽还有苏洛舒与我一起。”苏景逸擅布迷阵,苏景泽和苏洛舒一同做的的机关设计堪称顶级。 “剩下的一组就负责去迷惑西凉人,不要让他们靠近雨溪谷,就交给顾世子了。”苏景琛朝身后兴致缺缺的顾砚安道。 顾砚安面无表情的朝他点了点头,就是不看站在苏景琛旁的苏景宁。 “苏二小姐身子不好,不如就随本王一起在云溪谷候着操持大局如何。”宸王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苏景宁,神情关心。 苏景宁刚要拒绝就被沈枝意打断了。 “表哥!我不要和苏景宁一组!有她在,她一定会拖我们后腿的!”沈枝意声音充满嫌弃和不满。 军帐里的几位镇国公府的公子瞬间朝她看去,脸色有些沉。从没有人敢当着他们的面这么说宁宁。连镇国公府的人都从没因为苏景宁身体不好而轻视她,她沈枝意怎么敢的。 沈枝意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军帐里还有镇国公府的人。顿时缩到了宸王身后。 军帐里因为沈枝意的话瞬间陷入了安静,十分尴尬。 “她和我一组。” 一个清润微冷的声音响起,顾砚安放下了茶杯,冷眼朝宸王和沈枝意的方向撇了一眼,眼中寒意慎人,说完起身出了军帐,还是没看苏景宁。 苏景宁朝宸王行了一礼,面色平静清冷:“多谢宸王殿下关心,不过我身为苏家人,这点骑射还是受的住的,不会给诸位拖后腿的。” 说完朝苏景琛点了点头,也走出了大帐。 “阿宇,你和王公子与顾世子一组。”苏景琛朝苏景宇吩咐道 苏景宇点了点头,拉着大理寺卿家的公子王朗走了出去。 军帐外,苏景宁跟在顾砚安身后,一直走到马厩处取了马,顾砚安都冷着脸不和苏景宁说话。 “顾砚安!” 苏景宁看他牵了马就走,丝毫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连忙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喊了他一声,想跟上他。 顾砚安就像没听到般继续往前走,苏景宁气了朝着他的背影吼道: “顾砚安!你给我站住!” 因为喉咙用过劲了,一时有些痒,苏景宁喊完九咳了两声。顾砚安这才没忍住停下了脚步,转身有些担心的朝她看去。 苏景宁墨发高高竖起,穿着特制的银色软甲,纤瘦高挑。小脸白净漂亮,眉宇间比起往日多了些英气和鲜活感。此时正怒气冲冲的牵着马朝他走来。 “顾砚安,你怎么回事!一个男人哪有一生气就不理人的!是,是我错怪了你,可你也不要老躲着我呀,不然我找不到你,你要我怎么道歉!这误会怎么解?还是你真打算以后都装作不认识了?再也不说话了!” 苏景宁看着眼前神情疏离,如妖似仙的顾砚安,越想越气,心里越说越难受。 顾砚安看着气的小脸通红,像个小炮似的突突突指着自己骂的苏景宁,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心里的气顿时就消了。她长得本就明艳可爱,这般生气起来根本不吓人。 “可明明是你先装作不认识的!”顾砚安想起那日宫宴她假装不认识自己,看着苏景宁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哪有假装不认识,明明是你先....”苏景宁刚想反驳,就顿住了,好像确实自己先假装不认识他的。 “就算我假装不认识你,可那日在雾湖,我误会你了,那你怎么不解释,事后也不听我的解释。”苏景宁继续冷着声音说道。 “是你自己说的你做什么都不关我的事,让我离你远点!”顾砚安声音低哑中竟带着一丝委屈,眼尾微微泛红,神情落寞。 苏景宁见他这个样子,心顿时一软,是她说话太过分了。这件事本就是她的错。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说的话你别当真了。”苏景宁杏眼小心翼翼的看着顾砚安道。 顾砚安看着小心翼翼的女孩,忍着想要拥她进怀的冲动,神色认真的对苏景宁说道: “苏景宁,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他只是觉得自己确实没有什么资格因为一个误会和她生气。 苏景宁眼神顿然发光。“真的!” 顾砚安看着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和好了啊。”苏景宁牵着马,走在他身旁,笑眯眯的说道。 顾砚安听着她的话顿了一下。和好了? “苏景宁,我们.....算什么关系。”他声音清润,带着一丝试探。 苏景宁牵着马绳的手顿了一下,扑朔的大眼眨了眨: “当然是朋友了,若不是朋友我才不会介意你生不生气呢!” “顾砚安,你是我从小就认定的朋友,所以,我愿意一直延续这份友情,你.....明白吗?”苏景宁没看顾砚安,声音有些清浅。 顾砚安侧着脸朝苏景宁望了一眼,眼中的光暗了一瞬。朋友?算了,只要她一直平平安安开心快乐,其他的都无所谓。 “我明白。” 顾砚安朝她笑了笑,声音低沉。然后利落的翻身上马,拉住缰绳:“走吧,猎场开启了。” 说完,疾驰了出去,苏景宁朝看着飞驰而去的身影,眼中的光黯淡了些,她因为那所谓的虚幻的爱情死过了一次,她不想也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第47章 箭术 猎场开启,风紫嫣率着西凉武士先一步进入了霍山 苏景琛看了一眼众人,朝大家说道:“两个时辰后,云溪谷见。” “走。” 说完就率先驾马带着苏家兄妹几人进了霍山。 宸王和沈枝意几人也跟着他入了幽深静谧的林子。 穆溪看了一眼顾砚安四人:“西凉人去了冬谷那边,你们记得拖住他们,别让他们发现雨溪谷。” “驾!” 说完便拉了缰绳,调转了马头带着身后的五人去了另一个方向。 “走吧,我们也去会会西凉武士!” 顾砚安勒住缰绳,调转方向,身姿挺拔,如妖似仙的脸色尽是狂傲肆意的少年意气,高傲,自信又张扬。 “走!” “驾!” 伴随着呼啸的马嘶,一行人朝密林里疾驰而去,身后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一个半时辰后…… 冬谷密林,静谧幽森,一头健硕的麋鹿突然闯入了风紫嫣的视野中,风紫嫣朝身后比了个手势,西凉武士瞬间四散开来,将麋鹿牢牢困在林间,却没惊扰麋鹿半分。 “啸——” 尖锐凌厉的箭啸声过后,麋鹿应声倒地,利剑贯穿了麋鹿的腹部,麋鹿怎么痛苦挣扎也起不了身了。 风紫嫣满意的收了弓,翻身上马,继续带着一众人朝林子里行去。 突然她耳朵动了动,拉住了缰绳,放慢了速度,让身后的人停住。自己上前轻轻掠开了眼前遮挡的树叶。 不远处的山谷里,立着两个人,二人骑着黑色骏马,男人面容邪肆妖孽,牵着缰绳立在女子身后,眼神紧紧盯着正在拉弓射箭的女孩。 女孩身姿纤细,明艳绝美,背影看着娇娇弱弱,可却能轻松将重达数十斤的玄铁弓拉满。她歪歪头,瞄准了远处百步开外的比自己刚刚射的麋鹿大出不少的雄性麋鹿,眼神瞬间凌厉逼人。 “嗖——” 箭的声音又低又沉,若离得远些根本听不见。 那支箭快的犹如疾电般闪过,远处那头雄鹿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利箭正中雄鹿眉心,竟直接贯穿了头颅。 风紫嫣看着那位神情明艳的女孩,眼中闪过惊讶。她见过这种箭法,大周西境军副帅苏景琛便是以他出神入化的箭术名震西凉,一张黑冥弓取了无数西凉将士的性命。而这位姑娘的箭术竟丝毫不亚于苏景琛! 她是苏家人! “好!” “苏姑娘好箭法!” 一旁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王安,顿时惊呼出声。这镇国公府的二小姐听说自幼体弱多病,看着也娇娇气气的,没想到她拿了弓的样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冷戾美飒,气质沉稳,丝毫不像一个自幼被呵护长大,娇生惯养的闺阁小姐。 苏景宁收了弓,朝王安笑了笑:“王公子,你们那边怎么样?” 王安生的憨厚老实,可撒谎却是面不改色,朝苏景宁大声说道: “宸王殿下带了两个人追了两头野猪去了西边的林子了,让我们往冬谷深处看看。” “好,那我们再往里看看。” 风紫嫣看了眼冬谷深处,沉思了一会,轻轻退了出来,朝身后的武士吩咐道: “去西边。” 她原本打算进冬谷看看,可这几人里有北阳王世子,还有苏家三子,实力强大,是那个箭术惊人的女孩,她不打算与他们撞上。倒是那个宸王,她有把握从他手中把猎物抢下。还有半个时辰,若再猎下一头麋鹿或野猪今日就可打道回府了。 苏景宁听着身后的马蹄声逐渐走远,眉眼一弯,眼中竟是得逞的笑意。 “他们走了!” “嗯,走吧,去雨溪谷和他们会合。”顾砚安看着她神色温和,沉声说道。 雨溪谷,山谷呈一个喇叭形状,被密林笼罩在山间,易进难出。 沈枝意躲在树下,山林里蚊虫很多,她一脸不耐烦的用手扇打着蚊子,十分嫌弃脚下的环境。 宸王居高临下背着手站在山谷高处,朝正在检查阵法陷阱的苏景琛几人看去,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都说大周苏家人是天生的将帅之才,兵诡奇阵无人能敌,他从前从未亲眼见过,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玄妙奥义。就连镇国公府那不起眼的庶女,所布的机关巧也机巧无比,连他都参不透是用的什么原理。四个人十分默契,仅用了一个时辰就利用山石树木将偌大的山林布成了一个有进无出的牢笼。 苏洛舒扎好了最后一个工结,满意的拍了怕手上的灰,朝一旁的正在收拾工具的苏景泽道:“三姐和小晚她们去了江南实在是太可惜了,竟然错过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她们回来,我定要去三姐前嘚瑟一圈,嘿嘿。” 苏景泽轻轻敲了敲她的头,笑道:“嘚瑟什么嘚瑟,这是和西凉的比赛!认真点!” 说完拉着她朝苏景琛他们走去:“大哥,四哥,这边好了!” “嗯,走吧!”苏景琛朝宸王的方向看了看,接下来就只需瓮中捉鳖就好了。 “苏世子,陷阱可布好了?”宸王看着大步流星朝他们走来的几人问道。 “宸王殿下,好了,现在只需等旭阳公主她们将猎物驱赶过来了。”苏景宸沉声道。 宸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满意。 “顾世子!你们来了?”沈枝意惊喜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顾砚安几人从他们身后的林子里出来,沈枝意双眼放光,朝顾砚安跑去,神色喜悦。 顾砚安冷眸扫了她一眼朝他点了点头,便大步从她身旁走过,去牵住了苏景宁的马,苏景宁将缰绳递给了顾砚安就朝苏景琛几人跑去。 沈枝意眼中闪过恨意,握紧了双手。 “大哥!”苏景宁开心的朝苏景琛几人跑过去,她很久没那么肆意的骑过马了。 苏景琛朝前走了一步,扶稳了朝他们奔来的女孩,神情宠溺。 “慢点!” “嘿嘿,我这不是高兴嘛。”苏景宁站稳了身子,不好意思的笑道, “这么高兴?”一旁的苏景逸摘下了腰间的水壶递给了鲜少笑得这般开心的苏景宁,温声问道。 苏景宁接过水,喝了一小口,得瑟的朝苏景逸说道:“四哥,今日可要和我比比。” “好啊,你几年没碰过弓了,让我试试你生疏了没。”苏景逸挑了挑眉笑道。 第48章 危机暗起 苏景宁余光看见了远处林中被惊起的飞鸟,嘴角勾起了绝美的笑容,轻声道:“来了!” 远处的密林中,一群又一群的飞鸟被惊出了丛林,整个林子都被惊动了。马蹄声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众人紧张的望向山谷,手中拉好弓箭,瞄准了山谷。 随着猎物离山谷越来越近,林间传来一阵又一阵动物的嘶吼声和机关陷阱起了作用的声音。 一只肥硕的野猪率先闯进了众人的眼中,宸王最先朝野猪射出来一箭,可惜射偏了,让野猪给逃了,被顾砚安一补了一箭,才倒了地。 宸王不满的看了顾砚安一眼,心中不悦。 逃过了陷阱的动物都进了山谷,进了山谷就会被谷中的迷阵困住出不去,都是些麋鹿野猪狐狸,山间常见的走兽。 一只灰狼引起了苏景宁的注意,灰狼是群居动物,他们是怎么将这只灰狼从狼群中分裂出来的。她还在思考间,灰狼就被宸王一箭毙命了。 半个时辰后,林间恢复了原有的平静,林间的陷阱里落满了猎物,因为苏景琛他们只设了能困住动物的陷阱,所以大多数动物都还活着。宸王想将它们都杀了,却被穆溪制止了。 “皇兄,这猎物太多了,若是都杀了是不是太残忍了些,不如将他们活着捉回去吧。” 宸王皱了皱眉,看向穆溪,只觉得她妇人之仁:“猎物本来就是用来杀的。皇妹若是觉得残忍,那就离远些,别看。” 穆溪看宸王冷漠的模样心中闪过厌恶,默了声不再说话。 苏景宁看了一眼天色,朝宸王行了一礼说道:“宸王殿下,天色不早了,如若现在将这些猎物都杀了,时间怕是来不及了。况且,这捉活的猎物回去与西凉人弄一堆死物回去相比,也可体现我大周知礼守善之风。” 宸王看了看天色,犹豫了一下,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带上猎物,回营地!” 霍山猎场营地,西凉人从猎场带出了足足十大袋的猎物,满载而归,有雉鸡,野兔,山狐,野猪,麋鹿。真不愧是在靠游猎发家的国家。众人为大周的参猎人员捏了一把汗。 此时,西凉所获的猎物已经清点好了,折合了积分一共一千五百分! “天呐,这么高,这西凉人可真厉害!” “我们的人呢?怎么还没来?不会一只都没捉到吧?” “不会吧,如果真是那样,可就丢人丢大了!” 周帝和淑贵妃高坐在上位,听着底下人的议论,神色幽深莫测,看不出是喜是怒。 远处阵阵马蹄声响起,还夹杂着起起伏伏的鹿鸣声,朝营地奔来。 营台处的众人都朝远处的猎场入口处看去,就看见一群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少年朝他们奔来。可令人失望的是他们的马上并没有多少猎物。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众人失望,虽然只是第一天,但仍然觉得脸上烧红,心中气愤觉得在西凉人面前丢了脸面。 “儿臣拜见父皇。”宸王走在最前面朝周帝行礼。 周帝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他们身后,沉声问道:“怎么今日就猎了这么点猎物?” 宸王面色温然,对周帝说道:“回父皇,猎物在后面,马上到!” “哦?什么意思?”周帝来了些兴趣。 “来了,诸位请看。”宸王对众人说道,朝身后看去,远处,十几名官兵拉着五六车猎物轰轰烈烈朝他们走来,还传来一阵阵各种动物的啼叫。 “这....这么多?他们是把林中的走兽都抓来了吗?”众人被这个场面惊呆了,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围猎。 “父皇,这就是我们今日所猎的野物!因为太多了,所以就请了侍卫帮忙将它们运出来。” “哈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大周好儿郎!来人,快点点。”周帝龙颜大悦。 一旁负责清算的官员忙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立马欢欢喜喜的带人去清算。 风紫嫣看着一车又一车活着的猎物,足足比他们的猎物多了快三倍,脸色沉了几分。 “今日大周一队,一共所获五千七百二十分!”清算的官员得了结果后立马朝众人公布结果。 观看的众人顿时惊呼出声,满脸神气喜悦,这足足比西凉人多了两倍多,看来此次大周赢定了! “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可这猎物都是活的,给朕说说你们都是如何做到的?” “回父皇,我们以雨溪谷为天然牢笼,在雨溪谷附近设阵埋伏,将林间的走兽以铃铛惊扰,驱赶进了雨溪谷中的陷阱和迷阵中,如此,这野禽走兽就可瓮中捉鳖了。”宸王自信的回道。 周帝十分满意,一直频频点头。 可一旁的风紫嫣却不太高兴了,她们西凉围猎比的是骑射,大周如此做法怕是不妥。难怪今日林间的猎物少了许多。 “参见大周陛下,我西凉围猎比的都是骑射,各凭本事,怎么大周却是这般做法,将猎物都赶到一处,我觉得有所不公!”风紫嫣起身朝大周陛下行礼,冷声道,有些不满。 “公主此言差矣,围猎比的是谁获得的猎物最多,进了猎场那便可各凭本事了,这最初的比赛规则可没有限制我们必须用箭或是用刀。正所谓兵不厌诈!还有两日,胜负未定,公主不必自乱阵脚。”苏景陌看着一脸愠色的风紫嫣,上前了一步,脸上笑容邪肆,笑道。 风紫嫣顿时被噎住了话头,可恶的风景陌,他如此一说倒显得自己输不起似的,她风紫嫣光明磊落,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拿得起放得下。 “本公主何时乱了阵脚!”风紫嫣怒目圆睁,朝苏景陌忿道。 苏景陌挑了挑眉,没说话。 “哈哈哈哈,好了,还有两日,既然紫嫣公主觉得这么做有所不公,之后两日就只比骑射!”周帝笑呵呵朝风紫嫣说道。 “今日,大家好好休息,明日继续比赛!”说完便带着淑贵妃离开了。 离开时,淑贵妃身后的那名侍卫抬眸,神色冰冷的望了一眼,站在苏景陌身后的苏景宁。 大帐里,穆溪正拉着苏景宁说今日她想出用铃铛驱赶猎物之事,满脸得意。 苏景宁想到今日在谷中见到的那头灰狼。问道:“公主,我今日看见了一头灰狼,灰狼都是群居动物,很少单独行动,你们是怎么将那头狼单独引出来的。” “哦,那是在清水涧附近发现的脱单灰狼,前两日西凉公主好像误入过那,说那是霍山灰狼的老巢,数目众多,灰狼性残,你明日记得注意避开那里。不过话说回来,那西凉公主确实厉害,竟也擒获了一头灰狼。”穆溪朗声回道。 帐外,准备进帐的沈枝意听到了里面的对话,顿住了脚步。转身折了回去,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淑贵妃銮帐内,淑贵妃倚在软榻上,凤眸微凉,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问道:“确定她就是当日那个女孩?” “臣确定她就是那个女孩,难怪之前找不到她,原来她就是镇国公府那个出了名的病小姐。” “镇国公府的人?碰上了不该知道的事,也算她倒霉,明日也别让她出霍山了。此次再失手,你也别回来了。”淑贵妃看了眼精致漂亮的手,眼中竟是杀意。 “是!” 第49章 洛舒危险 翌日 因为周帝下令之后的比赛只比骑射,他们不得不调整计划,分为几人一组分散围猎。 宸王自作主张自己安排了分组。 苏景宁与苏洛舒被分到和王安还有其他三个世家公子一组。 苏景琛几人虽不愿意两个妹妹单独被分开,可碍于是宸王做的分组,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叮嘱姐妹俩人在外围随便转转就好,别往深处去。 姐妹俩也不是喜欢争强好胜的人,所以几乎一整日都在霍山外围扫荡,附近的野兔雉鸡之类的小兽都被她们捕光了。 “二姐!你看!”苏洛舒突然压低了声音朝苏景宁道,眼睛直直盯着不远处出现的狐狸,通体雪白,漂亮极了,就像一只误闯了人类领地的精灵,比她前两日见的灰鼠狐狸可好看多了! 苏景宁也被吸引了目光,和苏洛舒对视了一眼,立马轻手轻脚的朝狐狸走去,想要捉住它。 “苏二姑娘!这边没什么东西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王安粗厚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那雪白的狐狸顿时一惊窜进了林子没了踪迹。 “哎呀!跑了,二姐我去追它,我今日一定要抓到它。”苏洛舒忿恨的瞪了王安一眼,满脸的不甘心,飞身上马,掠了出去。 “哎!舒儿,你等等我!”苏景宁眉头一皱,这孩子怎么这么心急。 “王公子,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们!”苏景宁也跟着上了马,朝王安说道。 说完转身跟着苏洛舒的方向消失在了林子里。 苏洛舒性子急烈,这骑马也是,瞬间就没了踪影。这霍山常年作为皇家猎场,寻常人不能狩猎,因此里面也有许多凶兽,苏景宁担心苏洛舒乱闯,碰上了猛兽,所以一路跟着马蹄印找她。 不知不觉已经入了密林,可却一直没看见到苏洛舒的影子。 “苏二姑娘!原来你在这里!我看见苏四姑娘进了清水涧!那有数十只灰狼,我刚才想要叫住她,可她实在是太快了没叫住,我又伤了脚,就想先找人去救她,可我这一路都没遇见人,你快和我一起去救她!”一位样貌平平的公子看见了苏景宁,朝她狂奔而来,跑的满头大汗,神情焦急的对苏景宁说道。 苏景宁一听,心笃然一紧,神情严肃的看向那位公子。她记得他,他昨日是与穆溪是一组的 “公子可看清楚了,真的是我妹妹!” “千真万确,苏四姑娘是不是绑了青色的发带!我认得她,我不会看错!苏二姑娘快和我去!”那公子神情焦急紧张,丝毫没有理会脚上还在流血的伤口。 苏景宁眉头紧蹙,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真的是舒儿,她看着神色焦急的那位公子:“多谢公子来告知我,我先去清水涧,劳烦公子帮我去找我大哥他们,告知他们此事。” “那好,你多加小心!”那公子点点头应下了。 苏景宁小脸紧绷,神色紧张,一路疾驰向清水涧飞奔而去,就怕慢了一步苏洛舒遇到危险。 清水涧在霍山深处,树林长得茂密高大,将阳光穿不过森林,所以整个林子阴暗湿冷,静谧的可怕,林间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并没有任何打斗的声音和踪迹,苏景宁松了口气,舒儿应该没遇上狼群。她下了马,四处望了望,突然看见了不远处勾在树枝上的青色丝带。 苏景宁小脸一寒,疾步走到树下解下了那条青色的丝带,是舒儿的丝带!丝带有些破损,角落处沾着一抹血迹,苏景宁疑惑,这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丝带怎么会出现在这?舒儿受伤了! “苏洛舒——” “舒儿,你在吗?”苏景宁焦急的边走边呼喊着苏洛舒的名字,希望能得到回应。 她若回头,就会发现身后一闪而过的黑影。 “嗷呜——”阴森凄冷的林子里突然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 苏景宁脚下一顿,狼群发现她了!她缓缓从身后拿出了三支箭,搭在弓上,警惕的看着四周,眼神冷厉。 林子里响起枯枝落叶被踩断的清脆声音,嘎吱声从四面响起。 苏景看着四周出现的狼群,四面八方将她围在了中间,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眼中泛着幽绿的光。它们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立在原地,龇着锋利的牙齿,嘴里发出低低嘶吼声威胁着苏景宁。 她看着远处比周围的灰狼体型大出一倍的深灰色公狼,它应该就是这群狼的首领。苏景宁从那头狼的眼中看出来试探和防备。狼群是有智慧的动物,它在攻击对手前都会先去了解对手,保证不会让猎物逃脱。 这狼群显然是被她吸引过来的,她一路过来都没有发现有其他灰狼,她现在知道了为何刚才的地方明明没有打斗的痕迹,舒儿的发带却挂在那,是有人故意要将她引进狼群,想要她命丧清水涧。 听说舒儿出事,她失去了原有的冷静,所以才没有发现这么大的漏洞。 不过,区区一群灰狼,还不至于能让她苏景宁丧命! 苏景宁将弓缓缓拉满,猛地朝狼群射去,三箭齐发,箭破空而出,随之响起了灰狼呜咽倒地的声音。狼王身边的三只灰狼中箭倒地。 “嗷呜——”狼群被她激怒了,纷纷不要命的朝她扑来。 第50章 黑夜追杀 苏景宁飞快的抽中着箭朝狼群射去,狼群被她激的想要将她狠狠撕碎。她飞速在林间躲避着狼群的攻击,箭矢已经射完了,她看着穷追不舍的狼群,一只灰狼凌空而起,朝她扑来,苏景宁以弓做棍,狠狠劈向了那头狼。那头狼呜咽一声,脊骨被苏景宁打断了。 狼王被林子里,狼群身上浓厚的血腥气刺激的红了眼,朝天上凄厉的嚎了一声,身上的狼毛耸起,朝苏景宁狠狠的撕咬了过去,苏景宁迅速侧身翻滚躲了过去,狼王攻击失败,立马又纵身一跃,朝她扑来。她站在原地,在狼王朝她扑来的瞬间,诡异的弯腰绕到了狼王身侧。 “噗——”利刃破开皮肤的令人听着十分不适,苏景宁偏头躲了一下,还是有几滴温热腥臭的血溅到了她精致的脸庞上,诡异美丽。 苏景宁一脚踢开了狼王的尸体,冷眼看着周围仅剩不多的狼,眼中杀意骇人,它们看向苏景宁的眼中露出了恐惧,呜咽了几声便头也不回的转身逃进了林子。 苏景宁终于松了一口气,脚一软,坐在了地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子里时不时传来狼嚎声,诡异恐怖。此时霍山的另一边,正刚刚结束了一场静谧无声的厮杀,顾砚安面无表情的出了林子,留下了身后的一片血腥。他嫌弃的看了眼一摆上不知何时沾上的血污,朝猎场外走去。 霍山营地,夜幕将至,今日的猎物已经清点完毕,大周比西凉多了两百份分,比分远远超过西凉。 众人集合时才发现少了苏景宁,苏洛舒和顾砚安三人。 苏景琛眉头紧皱,朝王安问道:“王公子,今日你们不是一直在外围吗,怎么只有你们四个人在这?” 王安在出来前找了一圈苏景宁和苏洛舒,没看见她们姐妹二人,便以为她们出来了。 “苏二姑娘和苏四姑娘去追一只雪狐了,她们说好了会来找我们,可是我一直没见她们回来,就在林子里找了一圈,也不见人,便以为她们先回来了。怎么?她们没回来?”王安疑惑的四处望了望,果然没看见苏家姐妹二人的身影。 “大哥,你看我抓了什么?”苏洛舒拎着一只雪狐,兴奋的朝苏景琛几人跑来,她身后不远处还有刚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帐篷里出来的顾砚安。 苏景琛看到苏洛舒,松了一口气。 “舒儿,可看见你二姐了?”苏景琛朝她问道。 “二姐?没有啊,我抓到狐狸回来后,就没见到二姐,她不是和王公子她们出来了吗?” 他们身后,今日告诉苏景宁苏洛舒去了清水涧的那位公子,悄悄退出了身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什么?苏二姑娘跟着你进了霍山啊,我们并没有看见苏二姑娘。她不会还在霍山吧?天都黑了,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王安也一脸惊讶,眉目间带着些担忧。 苏洛舒一听,手中的雪狐猛地掉在了地上,转身要走:“大哥!我去找二姐!” “舒儿,你等等,先别急。我们先问问今日谁见过宁宁了。”苏景琛拉住了苏洛舒。 苏洛舒有些慌乱,天这么黑,二姐要是还在山里可怎么办? 风紫嫣站在不远处神情紧张的几人,眼中闪过思索。她今日听到了苏景宁与一个男人的对话了,然后她就看见了苏景宁急匆匆去了清水涧,她进了清水涧不久后,就从里面出来了一个神色慌张的女人。 她犹豫了半晌,喊住了从她身前经过的顾砚安。 “喂!昨日与你一起的那姑娘好像有危险!” 顾砚安身子一顿,转身看向了风紫嫣,眼神冷凛。 “你说苏景宁?” 风紫嫣点了点头:“我也不太清楚,但好像她今日被人骗去了清水涧。清水涧有灰狼群,她应该是遇到了危险。” 风紫嫣说完后肉眼可见的发现男人身上瞬间变换的气势,满身的狠唳,眼底戾气凝结,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身上会有如此重的戾气,后退了两步。 顾砚安没有说话,转身夺过来一旁侍卫的马,飞快朝猎场飞驰而去,留下一地飞扬的尘土。 顾砚安到清水涧时,林子里只有满地的狼尸,和一具黑衣尸体。 在看到那具尸体时,顾砚安心中一滞,本就冰冷的毫无暖意的眸子中闪过了滔天杀意。那些人盯上了她! 顾砚安看了眼地上的血迹,握着剑的指尖微微泛白,他跟着血迹寻了一路,看着一路上出现的尸体,脸色越来越沉,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飞速的在林间穿梭。 终于,他在他的左前方,听到了细微的打斗声。 苏景宁浑身是血,一手捂住自己的腹部,另一只手迅速刺伤了一个黑衣人,脸色苍白的可怕,脚步有些虚晃。看着穷追不舍的杀手,她今日真是倒了血霉,刚解决完一群狼,体力消耗殆尽的时候。一群不知哪里窜出来的杀手,招招致命,一路追杀她到这。 苏景宁忍着痛,咬着牙又解决了一个,她不能死在这!那也太憋屈了!可她太累了,头脑昏沉,手已经微微颤抖,不听使唤了。 看着朝左侧突然朝自己劈来的长剑,苏景宁旋身想要避过去,可是那剑太快了,根本来不及避开,那剑竟直直朝她心口刺来。 她躲不过这一剑。 “噗——”刀剑刺透骨肉的声音在黑夜中尤为刺耳渗人。 苏景宁并没有感受到锥心刺骨的痛苦。她惊愕的看着眼前被剑刺穿了左肩的男人,清冷的月光照在了他如妖似仙般的妖孽脸庞上,凤眸中蕴着阴骘狠辣的寒意,满身的戾气犹如从地狱而来的恶魔。 苏景宁看他低头看了眼左肩鲜红的剑头,嘴角勾起了嗜血的笑意,眼中是无尽的寒冰,右手手腕一翻,猛地朝后刺去,身后的黑衣人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第51章 昏迷不醒 周围的黑衣人看着突然出现浑身杀气的男人,一时有些不敢上前。 顾砚安看着愣在身前的苏景宁,朝她冷声到:“帮我把剑拔出来。” 苏景宁看着他鲜血淋漓的伤口,心中突然狠狠的抽痛了一下,痛苦,绝望,悲伤又无能为力的情绪突然席卷了她的脑子。 她看着顾砚安麻木的点了点头。 顾砚安背对着她,苏景宁忍着痛,双手颤抖的握上了剑柄,猛的向后退了一步,将剑拔了出来。 顾砚安蹙眉向前走了一步,抬眸看向了缓缓朝后撤退的几个黑衣人。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拖着手中滴着血的剑,一步步朝他们走去,犹如一尊地狱修罗。 苏景宁看着手中的剑,跌坐在地,脑子里不断闪过各种带着顾砚安的片段,心疼的犹如刀绞一般,快要令她窒息,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顾砚安将最后一个黑衣人解决后,便折回到苏景宁身边,天知道他这一路没找到她的时候有多害怕。 他半跪在苏景宁身旁,低头看着她被鲜血染红的腹部,想要替她止血,却又怕她疼,她都疼的冒眼泪了,定是疼极了。 “别怕,我带你去找大夫。别怕啊!”顾砚安将她小心翼翼的抱起,轻声哄道。 苏景宁眼中含着泪,看着因担心而紧绷着脸的顾砚安,抬了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可她太累了,只触到了他好看的下巴,就晕了过去。 “阿砚........” 苏景宁的声音又轻又浅。顾砚安俯身去听,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苏景琛他们刚进霍山不久就看见了顾砚安抱着浑身是血的苏景宁。 “二姐!!”苏洛舒惊吓出声,看着浑身是血的苏景宁,顿在了原地不敢上前。 “宁宁!顾世子,宁宁这是怎么了?”苏景琛几人迅速朝顾砚安跑去问道。 “等会再说,快去请太医,她受伤了。”顾砚安冷声吩咐道,脚下一步不停的往营地赶。 苏景琛看着一身是血脸色苍白的苏景宁,向来温润的脸上隐含着暴怒: “阿陌,阿宇,给我把罗东看好了,若是宁宁出了什么事,那告诉户部那老头,他儿子也别想活了。” “是!”苏景陌和苏景宇此时也恨不得立马宰了罗东那个狗东西。他以为他不说是谁指使他诳骗宁宁去的清水涧,他们就查不出来,在他苏家军中从来还没有撬不开的嘴。 镇国公夫人看着满身是血被顾砚安抱回来的人,脚下一软,差点晕了过去,好在被一旁的镇国公扶住了。 顾砚安刚将苏景宁小心翼翼的放下,太医就被苏景琛匆匆忙忙提了进来,太医从未见过这向来温润有礼的镇国公世子如此模样。 看着床上躺的血人就顿然明白了。 “杜太医快帮我女儿看看。”镇国公也有些慌了,一把拉过杜太医带到了苏景宁身边。 杜太医看着衣衫都被鲜血浸透了的女孩,皱了皱眉,好好一个女孩竟被伤成了这般。 “我要先给苏二小姐止血,此处不宜太多人留着,女眷留下帮忙,其余人出去。”杜太医将药箱打开拿出工具,朝镇国公几人说道。 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帐篷里端出,顾砚安脸色苍白,垂在两侧的双手轻轻颤抖着。 “顾世子!你也受伤了,我去找个太医给你包扎一下!”苏景琛看到苏景琛胸前逐渐晕开的血晕,这才发现他也受了伤。 “没事。”顾砚安随意瞥了一眼胸前的伤,就又看向了帐篷的方向,不在意的说道。 终于,苏三夫人掀开帐篷匆匆出来说道:“血止住了,阿宁暂时没有危险了。”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迫不及待的进了帐篷。 顾砚安身侧的手紧了紧拳头,又松了开来,转头看向远处中间的大帐,眼中尽是骇人的杀意,抬脚朝那边走了过去。 淑贵妃銮帐中,淑贵妃突然发火,将帐内的所有人都赶了出来。 她猛的灌了两杯水,想要降下自己的焦虑。 “啪——” 淑贵妃惊恐的看着眼前浑身戾气,眼神阴狠可怕的顾砚安。 顾砚安紧紧的掐着她纤细的脖颈,眼中竟是冰冷的杀意。淑贵妃觉得若自己再动一下,他一定会杀了自己。 顾砚安垂眸看着仓皇凌乱,丝毫没有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气质的淑贵妃,嗤笑了一声,声音低沉鬼魅:“只要我轻轻一用力,就能扭断你的脖子。你想死吗?” 淑贵妃拼命的摇头,惊吓之下,满脸泪水。 顾砚安猛的一用力甩开了她的脸,微笑的看着她:“淑贵妃,你知道的,我最擅长的就是杀人!” “你这个怪物!离我远点!”淑贵妃不断的朝后退去,神色恐慌。 顾砚安一步步朝他走去,脸上带着邪肆的笑:“她若再因为你伤了一根寒毛,我和你保证,穆衡会立马丧命,包括你和整个庆国公府!” “好好珍惜你如今的荣华富贵!别惹我不开心,若是哪天说了或是做了让我不高兴不喜欢事,那我绝对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还有,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对你我也越好!不是吗?” 顾砚安看着她,歪了歪头,看了一眼手上流下的血液,随意的擦在了一旁的幕帘上。转身消失在了淑贵妃的大帐。 淑贵妃脸色苍白,神情呆滞的坐在了地上。 “娘娘!您怎么了?”她的贴身宫女看到坐在地上的淑贵妃,立马惊慌的过来将她扶起,发现了她脖颈处青紫的痕迹。 淑贵妃扶着那宫女才勉强站起了身。 “娘娘,您怎么了,奴婢去请陛下!”说完转身要出去。 “不许去!”淑贵妃冷声喝住她。 “将那东西拿出去处理了,不许声张!”淑贵妃眼中的恐惧还未完全散去。 “....是,奴婢这就去。”那宫女看了眼淑贵妃指着的地方才发现那幕帘上竟然染了血,红的刺眼。她额头冒着冷汗,小心翼翼的将幕帘拆下偷偷带了出去。 镇国公府大帐,周帝听说镇国公府的二小姐出事了,就连忙赶了过来。 “万幸万幸,好在没事了,你别担心了,可查到是何人做的了?”周帝坐在镇国公对面,朝镇国公安慰道。 镇国公沉着脸,轻哼了一声:“哼,多谢陛下关心了,老臣这女儿差点就没咯!” 周帝也不恼,朝镇国公呵呵一笑:“知道你宝贝这个女儿,这事若真和他们有关,朕绝不轻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镇国公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老臣谢过陛下。” 苏家女眷帐篷里 镇国公夫人一直守着苏景宁,苏三夫人和苏洛舒也在。 苏洛舒看着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苏景宁。眼圈泛红,若她没去追那只雪狐,她跑的慢些,二姐就不会因为担心自己而被罗东那个小人骗了,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到现在都没有醒。 第52章 以汝之命,换她新生 苏景宁躺在床上。向来明艳精致的小脸,因失血过多而而呈现病态苍白,双眼紧闭,浓密卷曲的眼睫微微扇了扇。黛眉紧蹙,似是陷入了什么梦魇,看着很是痛苦。 梦里,又是那个诡异阴森的古刹,古刹被笼在浓雾间,无处不透露着神秘诡异的气息,她站在雾中,看着顾砚安一身墨黑色长袍,妖孽如仙的脸庞惨白如纸,英俊的眉眼间尽是抚不平的阴郁,古刹前有望不到头的石阶,他一阶一跪,虔诚得像圣域中的佛子。苏景宁想唤住他,可他好像看不见自己,只是虔诚的跪拜着,向高处的古刹而去。 苏景宁一路跟在他身后,他就这样一阶一跪,直到到了古刹前稍稍弯腰起身,苏景宁回头望去,身后的石阶竟消失不见了,古刹竟是凌空而建,浮在阴沉的云雾间。 看顾砚安进了古刹,她也连忙跟了进去,古刹中雕塑着凶神恶煞的神像,浑身萦绕着煞气,它似乎在用铜铃般歃血的眼睛盯着顾砚安看,顿时有些让人头皮发麻,顾砚安就这样在佛像前面色平静的跪着。 “汝当真愿意以汝之命,换她新生?” 一个沙哑阴寒,又带着些幽远苍老的声音突然不知从何处响出,吓得苏景宁寒毛耸立。 “是。”顾砚安睁开了犹如幽寒古潭般深不可测的眼眸,面无表情的直直望向神像。 “为了一个心中没有汝的人,汝当真不悔不怨?”那个神秘的声音沙哑刺耳,让人忍不住皱眉,笑声中带着嘲讽不屑。 苏景宁呆愣的看着顾砚安,脑中“嗡”一声炸响,让她脑子一片空白,一滴泪倏地从脸颊上掉落,她猛地后退了两步,纤薄的身子摇摇欲坠。“以汝之命,换她新生。” ........所以,她的重生,是顾砚安拿命换的! 苏景宁看着跪在地上,尽管一身最暗沉的黑衣,也掩不住他身上的风华的男人,他好像笑了一下,笑容温暖好看。 “我无怨,也无悔。” “好,这是她的转生珠,用汝心头之血在神前浇灌七七四十九日,便有机会助她重生。” “此药能保汝取心头血而不死。” 那神秘的声音在古刹中回荡,神像前出现了一团黑雾,黑雾消散后顾砚安身前便出现了一只晶莹剔透,上面雕刻着古朴繁杂的花纹的琉璃盏,盏中悬着一颗水滴型的晶珠,泛着莹白的光芒。 顾砚安垂眸看着那颗晶珠,眼中泛着柔意,伸手想要轻轻碰一下,却又缩了回去。 他拿起旁边的仰头药丸咽下,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竟毫不犹豫的刺向了自己的心间。 “不——,顾砚安!不可以!”苏景宁看着将匕首毫不犹豫刺入自己胸膛的顾砚安,心中突然撕心裂肺的痛。她朝顾砚安扑去,想要握住他的匕首,可她眼睁睁看着匕首刺入了他的心间,却怎么也挡不住。 苏景宁急得浑身颤抖,半跪在顾砚安身前,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她看着满头冷汗,脸色苍白的顾砚安,强撑着身子将血滴入琉璃盏,疼的额角青筋暴起,这可是锥心之痛,怎能不疼! 鲜血滴在了莹白的晶珠上,很快就被晶珠吸收了,诡异又奇幻。 “顾砚安.......你为什么...”苏景宁带着哭腔,声音微微颤抖。她何德何能要他这般付出。 她看着顾砚安胸前的血红,和掉落在地上的染血匕首,原来,她新岁那日的梦,原来那夜她拼尽全力也看不清的画面竟是这般。 整整七七四十九日,她看着顾砚安一次次痛晕,又一次次强撑着醒来用兴头血浇灌转生珠的样子,看他因为失血而逐渐苍白的面庞,却什么也做不了。 终于,最后一次,她跪坐在顾砚安身旁,他看着被他浇灌了七七四十九日的转生晶珠泛着淡红的光,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他爱了一生的女孩,明媚善良,永远耀眼又智慧,嘴角扬起了苦涩的笑。 “苏景宁啊....下辈子再见,你别怕我.......阿砚永远不会伤害苏景宁.....” 苏景宁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痛哭出声。 “阿砚永远不会伤害苏景宁.....”这是她自己说的,当日,她榆城郊外救下顾砚安后,他曾问过自己为什么不怕他杀人的模样,那时她不在意的开玩笑说:“漂亮阿砚不会伤害我。” 没想到,今日她又听见了,却是他死前最后说的话...... 苏景宁醒时她已回到了镇国公府,夕阳透过窗户斜射在她的床上,透着暖意,屋子里没人,她缓缓撑着身子做了起来,她的手仍在在发抖,唇色惨白,她抬手抹了把脸,竟是一手的湿意,心头还余留着阵阵痛意。 “宁儿!你终于醒了!” 镇国公夫人刚好进门就看见了垂头坐在床上的苏景宁,满脸惊喜,睡了这么多日,总算是醒了。 “你可算是醒了,你若再昏睡下去,阿娘都不知要怎么办了。” 她双眼含泪,女儿受了如此重的伤,她恨不得将痛苦转移到她身上,自己替她受了。她轻轻坐在苏景宁的床边,撩开她耳畔垂下的发丝。 “宁宁?怎么哭了?可是伤口又痛了?云雅!快去快去请杜太医来。”镇国公夫人看着满脸是泪的苏景宁,顿时紧张的急忙出去喊太医。 苏景宁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垂眸看着腕间的那日慧海大师给的手链,晶莹剔透的水滴型晶珠中那点晕红,原来竟是这么来的,原来慧海大师所说的故人就是顾砚安。 她将手串放在心口,眼泪倾泻而出,这是他的命啊。顾砚安,你怎么那么傻。 第53章 清醒 苏景宁昏迷了三日,期间病情时好时坏,因为是在围猎场出的事,周帝特意下旨让杜太医在镇国公府照料苏景宁的病情,直至康复。 杜太医给苏景宁把完脉,朝镇国公夫妻二人行了一礼道:“苏二小姐醒了,便算是过了最大的劫,所幸没有牵出她体内的寒症,接下来我开个药方,小姐只需好好喝药调养,待两月左右便可恢复。” “多谢杜太医了。老林,跟杜太医去拿药。”镇国公悬了几日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朝杜太医谢道。 此番宁宁出事,可是吓坏了他们,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进猎场的。 “可感觉好些了?”镇国公夫人坐在苏景宁床边,轻轻摸了摸女儿苍白的小脸,心疼不已。 苏景宁看着一屋子的人,她昏迷了三天,想来是把她们吓坏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哑的厉害:“好多了,让阿娘你们担心了。” 镇国公看着她,眼中竟是心疼:“好好养着,你此番受的委屈,阿爹都给你连本带息的讨回来!” 他刚毅的脸庞上闪过怒意,户部尚书的儿子罗东还关押在大理寺,大理寺可不是京兆司,什么人都能插一脚。若是没有陛下点头,罗东是出不了大理寺的。他受人指使将宁宁骗入狼窝,还没挨过半日就被景陌和景宇吓得什么都招了。 是庆国府的沈枝意指使他去害宁宁的。如今整个帝京的人都知道庆国公府的小姐蛇蝎心肠,害人性命,使得苏家二小姐昏迷不醒。庆国公府竟然让沈枝意装病,想要躲过此事,绝不可能。 敢伤他的女儿,他要逼庆国公府的人自己把沈枝意交出来。户部尚书不是向来对庆国公唯命是从吗,这回他倒是要看看,儿子和主子,他究竟要选哪一个。 “老爷,户部尚书罗大人求见。”镇国公的侍卫对镇国公沉声道。 镇国公眼神一凛,他倒是消息灵通。 “让他在前厅等着。” “是” 镇国公夫人一听户部尚书又来了,满脸怒意,声音硬气。 “等什么等!给我轰出去,我女儿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在床上躺着呢。他儿子好好在诏狱呆着,能出什么事?想让我们放过他儿子,门都没有!” 镇国公夫人时氏,是江南昭文书院院长的独女,昭文书院学子遍天下,院长时昀儒更是当世大儒,时氏向来重礼知书,鲜少这么生气连礼节也不顾了。 镇国公看了眼满脸怒气的夫人,连忙安慰道:“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儿子的,但如今宁宁醒了,这件事是时候该解决了。” 镇国公夫人脸上的怒意这才消了些。 见苏景宁醒来,苏三夫人李氏也松了口气,看了眼身旁的苏洛舒,这几日,这丫头整日将自己蒙在器械房里整天满面愁容心不在焉的,她知道,她是为她二姐受伤的事怪自己呢。 众人看苏景宁大病初醒,也不再打扰她了,待了一会就离开了。 苏洛舒站在角落里,一直没上前和苏景宁说话,直到众人离开了才靠近苏景宁。 苏景宁倚在床栏上,她刚才就看见了角落里红着眼眶,神色小心翼翼看自己的苏洛舒。 “舒儿,我有些渴了,能帮我倒杯水吗?”苏景宁朝苏洛舒轻柔的笑了笑,轻声说道。 苏洛舒乖乖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了苏景宁。 苏景宁喝了水,喉咙舒服了些,她捏着水杯拍了拍床榻,示意苏洛舒坐下。 苏景宁看着低着头不说话的苏洛舒,宠溺的笑了笑,轻轻握住了苏洛舒的手。 “你不要自责,我受伤的事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是我疏忽大意才会被人暗算,与你无关,知道吗?”苏景宁柔声说道。 苏景宁话刚说完,苏洛舒眼眶通红的看着她,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二姐!你吓死我了。我如果没去追那只狐狸就好了,我就不会被人利用,二姐就不会出事了,那只狐狸是罗东派人故意放在那的,霍山根本就没有雪狐!” “雪狐是罗东放在那的?”苏景宁疑惑。 “是,是沈枝意指使他做的这些事,罗东爱慕沈枝意,向来对她言听计从,可没想到他竟会为了沈枝意骗二姐去清水涧那个狼窝!”苏洛舒现在一提罗东和沈枝意,她就恨的牙痒痒。 利用舒儿骗她去狼窝的是沈枝意,那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是谁派来的,定然不会是沈枝意,中帝京中还有谁想要她的命? “好了,无论是谁骗我去的狼窝,只要你没事就好了。”苏景宁看着苏洛舒,神情柔和。 “清水涧那群狼还伤不了我,所以我受伤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知道了吗?” 苏洛舒听她这么说才突然想起那夜从霍山里搜出的杀手尸体。 “沈枝意这个毒妇,她竟还派了杀手进了霍山,想乘二姐因为狼群力竭之际好要二姐的命,若不是北阳王世子赶到救下了二姐,说不定沈枝意就得逞了。” 苏景宁听完苏洛舒的话沉默了许久,那些杀手是直奔她而来的,实力很强,出招也是招招夺人性命,十分狠辣,那些人的目标很明确,是她。可她觉得沈枝意没有这样的实力能请的动那些高手杀她。 “北阳王世子?他...怎么样了?”苏景宁犹豫了一下朝苏洛舒问道。 “顾世子?他没事呀,倒是宸王昨天夜里遇袭,听说伤的很重,宫里昨夜连夜去了许多太医。”苏洛舒觉得奇怪,怎么这些王爷总是半夜遇刺,真是巧了,不久前,那被赶到幽城的六皇子穆凌也是半夜被打了一顿。 苏景宁垂眸看了眼腕上的手链,他怎么会没事,她亲眼看见他被剑刃刺穿的肩胛骨,鲜血淋漓,怎么会没事呢? “二姐,你才刚醒,先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再说。”苏洛舒看着她病态的脸上有些倦色,替她拢了拢被子道。 苏洛舒走后,她就一直看着腕间的珠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54章 永远不许后悔 “安夏。”苏景宁朝门外轻唤了声。 门被缓缓推开,安夏一袭青衣,从门外进来。 “姑娘。”她对苏景宁行了一礼。 “你亲自去查查那日在霍山的杀手是什么身份。”苏景宁声音微寒。 “姑娘出事后,我便去了一趟霍山查过了,那日霍山中的的杀手不只姑娘遇见的,还有一批,因为死在了霍山深处,搜查的官兵没有发现。至于他们的身份,我还没有头目。”安夏朝苏景宁回道。 “有两批?可知另一批杀手的目标是谁?”苏景宁看向她,轻声问道。 “我排查了当日在霍山里的所有人,发现那日北阳王世子曾离开了一段时间,又提前出来霍山猎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人的目标是北阳王世子。这两批杀手是同一伙的。”安夏沉声回道。 苏景宁眉目微敛,也就是说,那批人同时刺杀了她和顾砚安。背后指使的那人想要她和顾砚安两人的命。 陛下也在霍山猎场,所以霍山猎场的防卫绝对十分严守,那么多杀手是如何在如此严密的防守下,潜进霍山的。除非有人故意将他们放了进去。 想到这,苏景宁突然抬头,对安夏问道:“陛下此次春猎,霍山营的防卫由谁负责?” “好像是程恕将军。” 定南将军程恕,他可是个出了名的刚正不阿,难道她想错了? “去查查他近日见过什么人,或什么人求见过他,还有近日家里的人也查查。”苏景宁吩咐道。 “是。”安夏说完转身退了出去。 安夏出去后,苏景宁才轻捂着伤口躺了下去,她明明都睡了三日了,可还是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躺着。 咔哒—— 苏景宁听到了一个很轻很轻的声响,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摸出枕下的小刀,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将手缓缓收了回来。闭上了眼睛装睡。 她感觉到那人缓缓靠近她,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在她床榻前停下,苏景宁闻道了空气中被他带来的淡淡的古檀香,真的是他。 顾砚安立在苏景宁床边,她昏迷的这三日,他知道她的病情时好时坏很不稳定,他在镇国公府外等了三日,却不敢进来看她一眼,他怕他见了她脆弱不堪的样子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血蛊,在她面前发病。 直到今日,他知道她终于醒了,才敢进来看她。 看着小脸苍白病态的苏景宁,他的心似是被刀狠狠绞了般疼痛,他果真是个怪物灾星,他只是想和她靠得近些,她就被自己连累成这般模样。 顾砚安神色柔和疼惜,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她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痛对吧。他轻轻伸手想要替她把脸侧的发丝抚开,却又怕把女孩吵醒。 想伸回手,却被一只微凉的小手紧紧握住了。 顾砚安对上女孩漆黑的星眸,那双眸子中没有丝毫的睡意,她刚刚是在装睡。 苏景宁紧紧的抓住顾砚安的手,杏眸微凉,圆圆的大眼望直的看着顾砚安,声音有些带着气的僵硬: “你又想什么也不说,偷偷就走。” 她紧紧的盯着顾砚安,挣扎着要起身,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皱了皱眉,但依旧没有松开他的手,像是生怕他走了。 顾砚安紧张的连忙用另一只手将她扶起。 苏景宁坐好了身子,看着眼前脸色略白,眉目间有些疲倦的顾砚安,突然就湿了眼。她看着他,声音带着哭腔有些委屈: “顾砚安,你别又偷偷走了。” 看着突然落泪的苏景宁有些手足无措,笨拙的想要替她抹掉眼泪,可是越抹越多。 “别哭,我在这,我没走。”他笨拙的哄道。 “顾砚安,你离我近些,我伤口疼。”苏景宁哭的鼻子通红,握着顾砚安的手又紧了些。 顾砚安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眼里尽是小心翼翼,他轻轻的朝她靠近了些,小心的看着她,希望她不要再哭了。 “阿砚,你这个笨蛋......你疼不疼啊.....” 顾砚安看着突然扑进他怀里的女孩,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他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在砰砰地剧烈跳动。她....抱他了,还唤她阿砚! 他眼中尽是宠溺与暖意,缓缓的伸手,轻轻的拍着女孩哭的颤抖的背柔声顺着女孩哄道:“别哭了,嗯?我不走,我是笨蛋好不好.......” 在他一声声轻哄下,苏景宁终于止住了哭声,她一见到他就想到他死的样子,她突然好怕,怕他离开,她更怕会永远也见不到他。 “阿砚,我后悔了,我后悔那日在猎场和你说我们只是朋友了。”苏景宁埋在顾砚安的胸前,带着浓重的鼻音瓮声瓮气道。 顾砚安眼中闪过紧张和害怕,又带着些不确定,他轻轻将苏景宁拉开,低头看着苏景宁,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你想说什么?” 苏景宁眼眶微红,捕捉到了顾砚安眼中的害怕与不确定,心中微微一痛。她看着顾砚安,神色真挚又剔透: “顾砚安,我喜欢你。所以我会怕你受伤,怕你难过,怕你生气,我会怕看不见你。每次看见你,我都会很安心。只要在你身边,我所有的烦心忧虑都会消失。顾砚安,我想你一直在我身边,也想永远陪着你。” 女孩声音又轻又浅,可一字一句落在了顾砚安心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他紧紧的盯着她克制着心中的狂喜,握着她肩膀的手微微颤抖。 苏景宁说完后猛地闭上了眼,不敢抬头看他。只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滚烫,心如鹿撞砰砰直跳,她的那些勇气似乎都在刚刚用完了。 突然,她被轻轻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将她拥的很紧很紧,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翼翼又爱恋绻缱。因为抱的太紧,她甚至能听见他快速而有力的心跳,和他微微颤抖的身子。 “苏景宁,你今日说的话我当真了,所以你永远都不能反悔。”他低头蹭了蹭女孩毛茸的发顶,眼里是极尽温柔与眷恋。 他的声音又轻哑又好听,隐忍着对她的爱意。 苏景宁没说话,只是轻轻搂住了他的腰,慢慢收紧了手,用力的点了点头。 顾砚安拥着苏景宁,开心的像是拥着全世界,可似乎没人知道此刻他怀里的女孩就是他世界里的全部啊...... 第55章 我想唤你一声 许久,苏景宁才缓缓推开了顾砚安,眼尾泛红,大眼湿漉漉的看着顾砚安的左胸前,抬手轻轻触了一下,又缩了回来,眼里都是满满的心疼,轻声道: “你的伤....还疼吗?” 顾砚安盯着她,眼中的温柔与深情都快要溢出来了,脑海里都是苏景宁说喜欢自己时的模样,哪还会就觉得伤口痛。何况他从小到大可没少受这样的伤。 “没事,不疼。”声音温柔低沉。 看着他略微苍白的脸色,和风轻云淡的样子,苏景宁微微蹙了蹙眉:“怎么会不疼,流了那么多血。” 顾砚安将她的担心尽收眼底,心中像是洋洋春日一般温暖,他眼中带着笑意,伸手轻轻的替抚了抚苏景宁的脸颊边散下的碎发,温声道: “这点伤于我而言不算什么,你不要担心,你昏迷了三日,好不容易才醒了,你要好好休息,别担心了。嗯?” 说完扶着苏景宁让她躺下,又细心的替她理了理被褥。 苏景宁看着面容妖孽的男人,前世她总觉得他冷漠无情,是个冷心冷血的人,原来重活了一世她才看见了他眼中对自己的柔情与温暖。 “阿砚。” “嗯,怎么了?”顾砚安刚理好苏景宁的被子,听见苏景宁唤他阿砚,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欢喜,抬眸看向她,连声音里的喜悦都掩饰不住。 “没什么,我只是想唤你一声。”苏景宁裹在淡粉色的褥子里,眉眼含笑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顾砚安,声音又温又软。 顾砚安蹲在了她的床边,与她对视,轻轻揉了揉她毛绒的发顶,眼神宠溺:“快睡吧,我看着你睡,等你睡了我就走。” 苏景宁乖乖点点头,闭上了眼。 顾砚安看着女孩娴静的面容,心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心安。 北阳王府。 墨幽刚收到流风的信,有事想要禀报主子,可主子又去了镇国公府,还没回来。 “主子!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廊下走来的身影,墨幽急忙上前,神色匆忙,差点要撞上顾砚安。 顾砚安难道今日心情好,语气都愉悦了许多。 “慌慌张张的,后面有鬼不成?进来说。” 说完就进了书房。 “主子,流风说老王爷要回帝京了,三日前刚从王府出发。” 顾砚安倒水的手一顿,水差点从一旁洒出来。转身看向墨幽: “老头怎么会突然要来帝京?我受伤的事他不知道吧?” “老王爷说好久没回帝京了,想回来看看。主子受伤的事老王爷那边还没说。” “随行的有谁?”顾砚安点点头沉声问道。 “流风说老王爷不让人跟着,只带了一队亲卫。” 顾砚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扬,老头回来的正是时候。 “明日派些人去接一接他,将他直接接回帝京,别让他又不知道溜去哪找老友喝酒了。” 墨幽愣了一下,主子这回怎么好像想要老王爷赶紧回帝京的样子?他不是一向嫌老王爷啰嗦吗?每次老王爷出北疆找老友,主子都恨不得老王爷多呆几日再回来。 “啊?去接老王爷?” “嗯,明日就去,快去快回。”顾砚安端着茶杯晃了晃,眉眼间的喜悦掩都掩不住。 “哦,是!” 墨幽抬眸奇怪的看了眼顾砚安,他怎么觉得主子今日有些不太正常,怎么看着心情这般好。莫不是因为苏二小姐醒了?他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翌日,镇国公府。 “姑娘,昨日您交代的事,我查到了一眉目。” 安夏一身翠色劲装,眉宇飒爽,朝苏景宁轻声道。 苏景宁披着白狐氅倚在床边,将喝完药的药碗递给了云晴。 “查到什么了?” “我按姑娘吩咐,去查了程恕将军,程恕将军确实刚正忠烈,很得陛下信任,可是他的儿子却一点程将军的品性也没学到,是个赌徒,有常年混迹烟花之地,一个十足的不学无术的富家少爷,听说他不久前在醉春楼犯了事,在众目睽睽下失手杀了一个良籍百姓,被关进了京兆司,按律当处以绞刑的,可是,有人将此事压了下来,而程将军的儿子程石也只是被送去了京郊不远处的程家私宅。我查了,压下此事的人并非是程将军。我想,或许是有人帮了程将军。” 苏景宁听完后,想了一瞬,便抬头对安夏冷声说道: “派人暗中把程石关起来,找个机灵点的人替换了他,不要让人瞧出端倪。继续让人日夜盯着程恕和程府,若此事有人帮了他,他一定会露出马脚的。”程恕将军虽然是个刚正的人,可儿子犯了这般危及性命的大事,作为一个父亲,是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是。” 安夏转身走了出去。 她出去不久,苏景琛和苏景陌就走了进来。 “宁宁?醒啦,感觉怎么样了?”苏景陌看着一脸病态的苏景宁心疼的问道。 “好多了,大哥,二哥怎么来了。”苏景宁示意云晴下去,轻声回道。 “我昨日一直在大理寺,没来得及来看你,今日来看看你。放心,二哥一定会给你报仇的,该死的沈枝意!竟敢算计你。”苏景陌咬牙切齿的说道,眼神里尽是愤恨。 “罗东还在大理寺?”苏景宁看向苏景琛问道。 “嗯,今日一早大理寺的人就去了庆国公府将沈枝意带去了大理寺,罗东虽然是受沈枝意指使害的你,但不脱一层皮他也休想从大理寺出来,至于沈枝意,就算庆国公府护着她,此事她也休想躲过去。”苏景琛声音有些冷,十分厌恶庆国公府的人。 “可恨的是沈枝意从进去到现在一直不肯承认她买通杀手要置你于死地的事。”苏景陌愤恨的说道。 第56章 桃霜糖 苏景宁垂眸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 “杀手不是沈枝意找的,她没有那个本事买通猎场的守卫,悄无声息的让杀手潜进猎场,何况那些杀手个个都是高手。” 苏景琛和苏景陌疑惑的望向她,“可是除了沈枝意,这帝京连认得你的人都少之又少,谁还会想要你的性命。” “不清楚,我还在查。”苏景宁摇了摇头,轻声道。她昨晚忘记问阿砚此事了,她好像很多次与他相遇,都有人想要伤他。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便宜了沈枝意,何况她把你引入清水涧那个狼窝,不就是想要你性命吗?只是她没有料到那些狼没伤到你。” 苏景陌眼神阴骘不想就这么放过沈枝意,她竟敢伤了宁宁,就休想轻松躲过他们的报复。 苏景宁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利用她的家人算计她,看来上次伤她一只手没让她长记性。 “无论是谁,这人既能买通猎场的守卫将杀手放进去,就说明此人在帝京地位不低,你身边护卫太少,明日起,我多给你派些暗卫。还是小心些为好,你身子本就不好,这总是受伤,若是一不小心彻底又激发了你体内的寒症。可怎么办?”苏景琛担忧的看着苏景宁,这帝京风起云涌,势力盘综错杂,少不了看不惯镇国公府的人想拿府里的人开刀。 “大哥,不用了,我身边有云雅,云晴再说还有安夏呢,用不着那么多人。”苏景宁朝苏景琛笑笑,她不喜欢身边太多人。 “不行,此事就这么定了,你既不喜欢有人跟着,那就让他们在你的院外守着,你只管好好养伤,什么事等养好了伤再说。” 向来对苏景宁有求必应的苏景琛难得不顺着她的心意。他知道宁宁身手好,身边的丫鬟也是高手,可是他还是不放心。 “哦,好吧。”苏景宁撇撇嘴应下,心里突然想到,那得和阿砚说一声下次让他从正门进来,别半夜翻墙了。 “小姐,世子,二公子。小姐,旭阳公主来了,说是听说小姐醒了,来看望小姐。”兄妹三人说话间,云雅突然匆匆进来说道。 “公主?快请进来。”苏景宁没想到穆溪会来,连忙轻声道。 “是。” 很快,穆溪就拎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看见倚在床上脸色苍白满脸病容的苏景宁,有些心疼。 她那日一听说苏景宁受伤便去看她了,看她那昏迷不醒,毫无血色的小脸着实是吓到了。今日看着脸色比那日好了些。 “见过旭阳公主!”苏景琛朝穆溪行了一礼。 穆溪朝她点了点头就径直朝苏景宁走了过去。 “景宁,你可算醒了!” “景宁让公主挂心了。”苏景宁不好起身就朝穆溪缓缓点了点头行礼。 “我听说你醒了,我来看看你,醒了就好,你都不知道,你那日昏迷的样子有多吓人。” 穆溪坐在苏景宁床前,拉着她的手,眼中的担忧怜惜之意明显。 “对了,我从宫中带了好些名贵药材,都给了你的侍女,让杜太医看看哪些用得上。你得好好养伤,快些好起来。你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苏景宁心中温暖,没想到,她受伤会有那么多人在意她。她笑吟吟的看着穆溪,浅声道: “谢谢你来看我。” “和我还客气什么呀。”穆溪朝她笑笑,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苏景宁,是想要真心交付的朋友。 穆溪看了眼她摆在一旁的小几上的木盒,朝苏景琛和苏景陌问道: “苏世子,阿陌,我有话想和景宁单独说一下,可以吗?” 苏景琛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苏景宁,苏景宁朝他笑着点了点头,苏景琛才温声道: “那公主和宁宁慢慢聊。” 说完就朝穆溪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苏景陌这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穆溪,语气散漫: “别和我妹妹说太久,她才刚醒,可没你那么多精力。” “知道啦!知道啦!”这苏家两兄弟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自己妨碍了景宁养病似的。 苏景陌斜了她一眼才准备出去。 “奥,对了,沈枝意是不是在大理寺了,你一会儿陪我去一趟大理寺吧!”穆溪突然朝她身后喊去。 苏景陌转过身看向穆溪,神色疑惑:“你去大理寺干嘛?” “哦,没事,就是看沈枝意不顺眼很久了,想去看看她在狱里是什么样子。”穆溪拿过木盒放在腿上,随口朝苏景陌回道。 苏景陌一脸无语的看了眼穆溪回了句:“知道了,我在院子里等你。” 这理由真让人无话反驳。 苏景宁看穆溪将苏景琛和苏景陌支走,有些奇怪她想和自己说什么。 穆溪神神秘秘朝苏景宁笑了一下。 “你等一下啊。” 然后从上层的木盒里拿出了五六个瓷瓶,每个瓷瓶上都封着不同颜色纸标,上面的字有些熟悉。 又从底层拿出了三个雕花精致的瓷罐。 “嘿嘿嘿,你猜这是什么?”穆溪拿着瓷罐朝苏景宁晃了晃,笑眯眯朝她问道。 “这是什么?”苏景宁隐隐猜到这东西是谁送的了。可不知道罐子里是什么。 “诺,你打开看看。”穆溪拿了一盒递给了苏景宁。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苏景宁神色疑惑的接过了瓷罐,轻轻的打开,一股清甜的桃香扑鼻而来,罐子里是满满一罐的粉粉的蜜糖。苏景宁神色欣喜的望向穆溪。 “这是榆城的桃霜糖!” 穆溪看着苏景宁惊喜的表情,好看的凤眼一挑: “哪里的蜜糖我不知道,不过这给你糖的人倒是十分不错的。他说,你从小喝药就怕苦,喝完药就喜欢立马吃甜的。还特意让我叮嘱你,每次只能吃一颗,不可多食,他数好了数的。” 苏景宁看着穆溪打趣她的模样,小脸一红,有点尴尬,她之前和穆溪说不认识顾砚安的。 榆城的桃霜糖,她在榆城时包里每日都装着桃霜糖,后来回了帝京就再也没吃过了。 “不是说不认识顾砚安吗?你这是怎么回事呀?你要不要解释解释呀?”穆溪佯装生气的看着小脸通红的苏景宁,与她开玩笑。 她就说她没有看错,这两人之间一定有故事,她从未见过顾砚安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和温柔。嘿嘿嘿,这两人简直就是天生一对,都长得这般好看。 “要不.....你吃颗糖消消气。”苏景宁看有些生气的穆溪,忍痛割爱的将糖朝穆溪的方向移动了一点点。讨好的望了望穆溪,大眼扑扇的看着她。 穆溪没绷住噗嗤笑出声来:“别了,糖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我可不敢和你抢。” “这是顾砚安让我给你的,那些瓷瓶里都是些利于伤口愈合的金创药药。他说了这与太医给你开的方子并不冲突,可以放心用。” “哦,好。”苏景宁抱着糖罐,傻傻的点了点头,心中比蜜糖还甜。 穆溪看着她有点憨憨的模样,这哪还有初见时那清冷美艳的模样,明明就是一个陷入爱情的小娇娘。 她朝苏景宁凑了凑,心中疑惑,她几日前在猎场时还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奇怪,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你和我老实说说,你和顾砚安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啊,我太好奇了!”穆溪将头凑近苏景宁问道,眼里尽是好奇。 苏景宁小脸被看到烧红,想到顾砚安那张如妖似仙的脸,就忍不住心动。 “顾砚安是我此生唯一想一辈子陪在他身边的人!” 苏景宁看着穆溪说道,眼里是最真挚的神情。 穆溪在她说出这句话时,愣了一下。苏景宁在说起顾砚安时眼中的爱意和心疼太过明显,让人没法忽视。这眼神与她今日在顾砚安眼中看到的神色如出一辙,她似乎今日才从顾砚安身上看到一丝常人该有的情绪与暖意。 “哎呦,说的我都感动了。”穆溪眼角微红的看着苏景宁。 “嘿嘿。”苏景宁不好意思朝穆溪笑了笑。 “那你好好养伤,早日好起来。我过几日再来看你。”穆溪将药和糖替苏景宁收好,朝她笑了笑。 “好,公主慢走。”苏景宁朝她点了点头。 穆溪走了几步,又回头朝她说道:“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没外人的时候就唤我穆溪就好。” 苏景宁嘴边的笑意更甚了。 “好,穆溪慢走。” 穆溪这才满意的背着苏景宁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第57章 穆溪的警告 大理寺诏狱 苏景陌陪着穆溪去了关押沈枝意的牢房。牢房里昏暗阴湿,空间狭窄,四处弥漫着难闻的霉味,偶尔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令人毛骨悚然。 沈枝意的房间还算干净,角落里摆着一张旧床,上面铺着有些泛白的褥子。毕竟是庆国公的女儿,狱卒也不会太为难她。 沈枝意坐在褥子上,一身单衣,有些狼狈,双眼红肿,想来是哭了许久。 她从未来过这种鬼地方,罗东那个没用的东西,这么点事都干不好。她没想到阿爹竟然将她交进了大理寺,还说只是暂时的,可她都进来这么久了,也没人来接她回家。她现在该怎么办? 她只是想让苏景宁死在清水涧的狼窝,可从来没买过什么杀手要她性命,可如今所有人都以为那些杀手是她买的,没人相信她。 “见过旭阳公主。” 静谧阴冷的牢房里传来脚步声和狱卒的声音。 沈枝意猛地抬起头,快速跑到牢房边朝外望去。就看见一身紫衣,气质华贵飒爽,单手握着腰间的剑走来的穆溪。 “公主!公主!我在这,快救救我!我是冤枉的。”她拼命朝穆溪喊道。 穆溪冷眼朝她的方向望来,嘴角掀起一抹冷笑,缓缓朝她走近。沈枝意满脸惊喜的看着穆溪。 穆溪朝狱卒扬了扬头。 狱卒示意立马上前将牢门打开,请穆溪走了进去。 “公主,救我!我是被他们冤枉的!苏家人好狠的心,他们想要我的命啊!公主,看在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帮帮我!”沈枝意扑通一声朝穆溪跪下,拉着穆溪的袖摆,面色惊恐。 穆溪看了一眼她指着的苏景陌,他的脸色黑的出奇,在暴怒的边缘。 “他们冤枉你,想要你的命?”穆溪冷眼看着沈枝意,用剑鞘将她扯着自己袖摆的手拨开。 “可是是你先想要景宁的命哎,本宫要怎么帮你呢?”穆溪声音冰冷,本就深邃精致的五官,此时更加透着渗人的寒意。 沈枝意有些害怕的看着穆溪,不敢出声,穆溪嗤笑了一声。 缓缓弯腰停在了沈枝意的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沈枝意,本宫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景宁的命,因为你喜欢顾砚安?本宫说的对吧?” “哦,只是可惜了,他永远也不会看上你这样的人呢。” “你.....”沈枝意被穆溪气的说不出话来。 “别急,本宫还没说完呢。” 穆溪朝她笑笑,起身瞥着她淡淡道: “你怎么会觉得本宫会救你,凭什么?就凭你姓沈?本宫此生最讨厌的就是姓沈的人!尤其是你庆国公府的人!看到本宫就觉得恶心。” 沈枝意被穆溪轻蔑的眼神气到了,顿时怒上心头,口不择言。 “穆溪,你竟敢如此说我沈家,当今贵妃娘娘可是沈家人,你别忘了太后也是沈家人,你胆敢如此无礼!” “贵妃娘娘?呵——,她沈蕊算个什么东西,本宫乃中宫嫡出,是父皇唯一的嫡女,大周唯一嫡公主。你问问她,她敢动本宫一根寒毛吗?至于皇祖母,她如今远在青州佛隐山 ,也管不着本宫。”穆溪盛气凌人的看着沈枝意,一身高傲尊贵之气顿显,眉目嚣张。 说完穆溪便朝一旁的狱卒问了一句:“她刚刚直呼本宫名讳了,你可听清楚了?” 那狱卒连忙低头:“是,下官听到了。” “嗯,以下犯上,不敬皇族,直呼本宫名讳。按律是不棍打二十大板?”穆溪满意的点了点头。 “回禀公主殿下,是。”那狱卒恭敬的回道。 “本宫在这看着。那打吧!”穆溪风轻云淡的挑了挑眉看着沈枝意。 那狱卒犹豫了一下,这可是旭阳公主,他得罪不起。 “是。” 说完转身吩咐身后的几个狱卒给沈枝意行刑。 沈枝意没想到穆溪激怒她,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双目通红的看着穆溪,她竟敢如此嚣张! “不,你不可以打我!殿下,是我一时恼怒昏头,口不泽言,还请殿下恕罪。”沈枝意想要挣脱开狱卒对她的束缚,面色 恐惧,朝穆溪求饶。 但无济于事,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是狱卒的对手,没几下就被压在了长凳上,五尺长的军棍狠狠的打在了沈枝意身上,一下又一下,闷声厚重,沈枝意疼的尖叫出声。 苏景陌看了一眼身侧的穆溪,她看着沈枝意的眼神冷漠无情,听着惨叫表情也没有一丝波动。周身冷漠的可怕,这似乎和他认识的洒脱乐观的穆溪不太像。她刚刚说讨厌沈家人的时候,眼中的恨意明显,她与沈家有什么渊源? 沈枝意向来被庆国公府养的娇贵,一下被打了二十军棍,就疼的脸色惨白,趴在长凳上不能动弹,穆溪缓缓走到她面前蹲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她: “这就不行啦,你也太弱了。” 又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 “这只是给警告哦,别打顾砚安的主意,也别想着害苏景宁,若再有下次可就不是二十军棍那么简单了,本宫动不了庆国公府,但你嘛,可就不一定了。” 穆溪说完便站起了身,就用好看的凤眸瞥了一眼沈枝意,眼神锋利可怕,与周帝如出一辙。 沈枝意吓的浑身一哆嗦,朝后退了退。她害苏景宁与穆溪有什么关系,她喜欢顾砚安又与穆溪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这么威胁自己。 穆溪的声音很小,站在她身后的苏景陌没听清她与沈枝意说了什么,只是她说完后,沈枝意的表情很惊恐。 “走吧,回去了,这牢房也太脏了。”穆溪拍了拍裙摆,朝苏景陌说道。说完就率先走出来牢房。 走出了牢房,穆溪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苏景陌跟在她身后,心中有些疑惑。 “你来诏狱,就只是为了打沈枝意二十军棍?”苏景陌沉声问道。 “对啊,不然我来诏狱干什么。”穆溪点点头回道。 苏景陌没想到她真是为了打沈枝意一顿。 “你....和沈枝意有仇?”不然怎么会特意跑到诏狱就是为了打她一顿。 “没有,就是看沈枝意不顺眼很久了。”穆溪神色随意,随口道。 苏景陌觉得她没说实话,但也没再多问。毕竟每个人自己的秘密。 “对了,这都开春了,你什么时候回墨临渊?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苏景陌走在她身侧,随口问道。 “今年墨临渊招收新弟子,下月初少渊主会来帝京,南风今年也能参加墨临渊的选拔,等他也拜入了墨临渊,我便和他一起回渊中。” 穆溪眉眼带笑回道,她拜入墨临渊那年,祁南风原本应该和她一起的,可是出了点意外,祁南风错过了墨临渊招收新弟子。就只能等到今年了。 “祁南风那个书呆子能入得了墨临渊的眼?何况来的还是名满天下的墨临渊少渊主宋辞安。”苏景陌有些怀疑祁南风能不能拜入墨临渊。 穆溪瞪了苏景陌一眼:“当然,南风可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人,墨临渊外门文道的门生没一个能比得过他。三年前若不是他不小心摔断了手,早就和我一起拜入墨临渊了。” 苏景陌摸了摸鼻子,笑道:“哦,那就祝他好运。这回别把手再摔了。” 他突然想起,那年祁南风不小心摔了手好像和穆溪有关。 穆溪顿时皱起眉头看向苏景陌,一手握着剑: “苏景陌,别胡说八道,南风今年一定能和我一起去墨临渊,要是他没进,就怪你。”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上了她的轿辇,气冲冲朝侍卫说道:“去太师府!” 苏景陌笑笑,摇了摇头,他要是没记错,他们几个人里就数她最嫌弃祁南风笨了吧。 宋辞安要来帝京?宁宁知道吗? 墨临渊实力至强,不归四国管辖,又受四国敬仰,这墨临渊的少渊主,身份地位可不比任何一国的储君低。他若是来了帝京,这帝京可就热闹了。 五日后。 第58章 只能对我笑 镇国公府。 苏景宁今日终于被允许可以下床走动了,躺了几日,躺的浑身酸痛。 便让云雅扶着她在府里的园子里走走。 “小姐,大理寺没查到沈枝意买通杀手想要杀害小姐的证据,所以只以蓄意伤人定了沈枝意的罪,原是要杖刑的,可今日青州的太后娘娘突然来了道懿旨将她带走了。” “太后娘娘将沈枝意带走了?”苏景宁站定了脚步朝云雅问道。 “是,只说是她在佛隐山修佛,沈枝意犯了错,便罚她与自己一起吃斋念佛,她自会好好教导沈枝意。” 云雅神色难得有些愤怒,如此可太便宜沈枝意了。她家小姐被伤成这般,却只要沈枝意吃斋念佛,这算什么道理。太后娘娘这不是以势压人吗? 苏景宁嘴边勾起一抹冷笑,她倒是差点忘了,大周那位归隐青州吃斋念佛的太后也是沈家人啊。 沈枝意想借太后娘娘躲过大理寺的判罚,他们庆国公府的人真是贯会仗势欺人。 不过,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等查清了此事,她再和沈枝意好好算这笔账。 “罢了,这几日你先让安夏盯好程府。其他的事,之后再说。”苏景宁沉声吩咐道。 “是。” “我在这坐会再回去吧。”苏景宁坐在湖边的凉亭里,有些心不在焉的低头看向在光的照射下微波粼粼的湖面。 “见过北阳王世子!” 身后突然传来云雅惊奇的声音。 苏景宁听见声音就立马转过头看向身后。 顾砚安一身深蓝色祥云纹缎袍,立在阳光下,墨发簪着玉簪半挽散在身后,整个人在光下白的耀眼,看着亭子里的苏景宁,眼中的柔意温和溺人。 “你怎么来了!”苏景宁眼中惊喜,脸上的笑意明艳,朝顾砚安问道。 顾砚安缓缓朝她走去,云雅皱着眉看向顾砚安,她在想着要不要将他拦下时,她家小姐就已经掠过她走向北阳王世子了。 “慢点,你的伤还没好。” 顾砚安看着神情喜悦朝自己走来,步子有些急的苏景宁,皱了皱眉,大步走到了苏景宁身边,伸手扶住了她,语气温柔又有些无奈。 云雅愣在原地,这是怎么回事,北阳王世子和她家小姐什么时候这么亲昵了。 “小姐.....” “云雅,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会去。”苏景宁朝云雅吩咐道。 “哦。是。”云雅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脑子有些懵,想也没想就自己走了。 顾砚安将苏景宁扶到凉亭的廊边坐下,她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这几日,他一直在忙,好几日没见她了。想着她今日应该能出来走走了,说不定能见到她,便来了镇国公府。 顾砚安替苏景宁理了理耳边被风吹乱的碎发,看着女孩的眼神尽是柔意。 “这几日没来看你,你有没有好好吃药,穆溪给你的桃霜糖你没有偷偷多吃吧。” 苏景宁看着顾砚安,差点陷进他宠溺的眼神里。她皱了皱眉,朝顾砚安娇声道: “哎呀,阿砚,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偷吃。” 顾砚安看着她恼怒的样子轻笑了一声: “和你开玩笑呢,没有就好。” 苏景宁撑着下巴看着他:“阿砚,你以后少在外人面前笑。” “嗯?为什么?” 顾砚安疑惑的看着她,声音低沉好听,有些不解。 “你只能在我面前笑。” 苏景宁声音清浅却很霸道。他本就生的好看,笑起来更是让人移不开眼,若有人瞧上他怎么办。 顾砚安看着她笑的更肆意了,眼神宠溺:“好,以后只对你一个人笑。” 苏景宁得到满意的答复后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我受伤那日你是不是又有人追杀你了。”苏景宁看着顾砚安问道,神色认真。 “嗯。”顾砚安没打算瞒她,她那么聪明也瞒不了她。 “是淑贵妃的人?”苏景宁似乎是在问顾砚安,可眼神里都是笃定。 顾砚安愣了下,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查到了。他没说话,他不想她卷进来。 “所以那日我们在青佛山遇到的刺客也是淑贵妃派的?”苏景宁眼神越来越冷。阿砚是北阳王世子,淑贵妃为何会一次次想要阿砚的性命。 顾砚安垂眸看向远方的湖面,点了点头,似乎不太想说这件事。 苏景宁轻轻握住了顾砚安修长的大手,看向他的眼神坚定又温暖。 “你不想说她为何要杀你?” 顾砚安低头看着握住自己的小手,慢慢收紧。 “苏景宁,如果我并没有你想的那般好,如果我是个恶人,做过很坏的事,你.......会讨厌我吗?”他在问出最后一句话时,声音甚至有些微微轻颤。 苏景宁看着他,她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紧张与害怕,她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她轻叹了口气,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搂住他,声音轻柔: “顾砚安,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可是我说了,我喜欢你,无论是什么样的你。况且,我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顾砚安闭了闭眼,拥着苏景宁,不知如何开口和苏景宁解释,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苏景宁没有强迫他说出他任由淑贵妃追杀他的原因,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她尊重他。 苏景宁靠在顾砚安的怀着中,眼中闪过狠唳。 淑贵妃多次想要阿砚性命,还伤了自己,这亏她可吃不下,无论如何她也得给淑贵妃还回去。 第59章 此生不负,苏氏景宁 顾砚安拥着苏景宁,将头埋在她的颈间,炙热的气息不时洒在了她的肌肤上,苏景宁微微朝一旁躲了躲,就被顾砚安又拢了回来。 “苏景宁,嫁给我?”他的嗓音微哑低沉,却蕴着令人动容的真心与深情。 苏景宁僵在了顾砚安的怀里,久久未动,她听见顾砚安说这句话时心跳很快。 苏景宁一直沉默,顾砚安并没有催促她,只是静静的等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苏景宁轻轻推开了顾砚安,仰头用清澈的眸子看着顾砚安:“你.....当真想要娶我?” 顾砚安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对未来的恐惧与不安。 “我顾砚安在此向佛祖起誓,此生挚爱唯有苏景宁一人,娶她一人为妻,愿用性命护她余生无忧,一世安稳。此生绝不负,苏氏景宁。” 顾砚安盯着她的双眼,吐露真情,修长白皙的手举过头顶,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庄重,他当真是在向神明起誓。 “若违此誓,便不....” 苏景宁抬手捂住了顾砚安的薄唇,眼尾泛红:“不许你用性命守护任何人,除了你的至亲父母,谁也不值得你以性命相护,我也不行!” “可是阿宁,我的命是你给的,若没有你,五年前我就死了。” 顾砚安抚着她的小脸,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神情有些偏执。 五年前在血池,他就没想过要活着从血池出去,尽管受尽折磨,他也没想过逃离,他觉得他这样的人不该活在世上。是苏景宁像一束光,突然闯进了血池,救了他的命,也救了他的心。 他告诉自己这辈子就静静的护着她,远远守着她就好,可得知她喜欢上了别人时,他会忍不住发了疯般嫉妒愤恨,想要将她喜欢的人都杀了。 所以那晚她说喜欢自己时,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开心。 苏景宁鼻子一酸,顾砚安这个傻子,你欠我的那条命早就还清了。 “好,我愿意。”苏景宁望着他,下定了决心。她既知道了自己对他的感情,那便遵从心愿。 顾砚安在听见苏景宁说我愿意的那一刻,便将苏景宁拉入了怀中,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 “我此生绝不负你!”顾砚安闭了闭眼,声音郑重微颤。 苏景宁重重的点了点头,心跳的剧烈,这或许是她重生以来拼尽所有勇气才做出的决定。 “啪嗒——” 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惊到了二人。 苏景宁忙放开顾砚安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两张气的乌黑的俊脸望着她们,苏景宁心猛的一跳,默默从顾砚安身边移开了一步。 “二哥.....四哥....” “顾砚安!你竟敢占我妹妹的便宜!”苏景陌又惊又气,沉着脸朝顾砚安走来,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苏景逸将苏景宁护在身后,眼中的怒意一点都不比苏景陌少。 苏景宁默默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大哥和阿爹。她朝顾砚安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躲在了苏景逸身后看戏了。 顾砚安无奈的看了一眼躲在苏景逸身后的苏景宁宠溺的笑了笑。然后才看向黑着脸盯着他的苏家兄弟二人,看着苏景陌紧握拳头,和苏景逸手中的攥着的银针。 顾砚安默默后退了一步,庄重又端严的朝二人行了一个揖礼: “顾砚安见过两位兄长。” 苏景宁看着他的动作惊住了,他行的是大周敬礼,他是北阳王世子,又是大周二品大员,尽管他要娶自己也用不着对俩位哥哥行这般大礼的。 苏景陌二人也惊到了,苏景陌松开了要打向顾砚安的拳头,心中不爽,看着顾砚安阴阳怪气: “顾砚安,你没事吧,谁是你兄长,就算我长你一岁,也用不着唤我兄长吧。” “顾世子身份尊贵,这声兄长我们看担待不起。”苏景逸看着顾砚安想到他刚刚抱了宁宁,哪哪都看他不顺眼,这个人狡猾的很,宁宁可别被他骗了。 顾砚安起了身,朝二人微微一笑,礼貌端逸,清冷矜贵:“二位是阿宁的兄长,将来便也是我的兄长,顾某这声兄长,二位受的住。” “顾砚安!你唤谁阿宁呢?” 苏景陌现在就后悔刚刚怎么就没找人盯着这家伙呢,他要知道他对宁宁有意思,他说什么也不会叫他踏进镇国公府的。宁宁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先前那个凌王也就是长得眉清目秀才入了宁宁的眼,何况这家伙长得和妖孽似的,宁宁定是被他骗了。什么兄弟朋友,打他宝贝妹妹的主意就是不行! 苏景宁看二哥气的厉害,忍不住想要替顾砚安解围:“哎哟,二哥,四哥,我伤口疼!” 苏景宁弯着腰捂着伤口轻声呼道,苏景逸连忙扶住苏景宁,苏景陌皱着眉急忙朝苏景宁走过去。 顾砚安看着痛呼出声的苏景宁顿时有些紧张,想要朝她走去,就看见苏景宁在苏景陌和苏景逸二人看不见的地方朝他眨了眨眼,娇俏灵动。顾砚安无奈的朝她笑了笑,站在了原地。 “宁宁,伤口疼吗?是不是刚刚扯到伤口了?”苏景陌着急的朝苏景宁问道。 “嗯,伤口疼。”苏景宁看着苏景陌委屈的点了点头。 “阿逸,去唤大夫,我送宁宁回去。”苏景陌小心的将苏景宁抱起,朝苏景逸吩咐道。 苏景逸急声应下,连忙出了凉亭,二人都没理顾砚安,苏景陌出了亭子时还狠狠的瞪了一眼顾砚安,警告道: “别以为我拿你当兄弟,你就能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告诉你,我管你是北阳王世子还是什么世子,想都别想?别想着把我妹妹骗走!” 苏景宁一听二哥说的话,有些好笑,她哪有那么好骗。 苏景陌抱着苏景宁走出了一段路,苏景宁就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拍了拍苏景陌: “二哥,我不疼了,放我下来吧。” 苏景陌冷着脸不说话,一路沉着脸将苏景宁抱进了她的房间,放在床上。 “苏景宁,你真是好样的!你知道顾砚安是什么样的人吗?你才认识他多久?你说!他是不是以那日在猎场救你之事威胁你了?” 苏景琛早就看出来刚才她是故意为顾砚安解围的,心中更是来气,扶着头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才指着苏景宁的鼻子大声说道。 “二哥,你先消消气,他没有威胁我,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苏景宁轻声说道,二哥看来真是被气到了。 “你与他不过是见过几面,你怎么知道他是怎样的人?”苏景陌语气依旧不太好,担心妹妹又被人骗了。 第60章 采纳之礼 “二哥!我知道,五年前我便认识他了。”苏景宁声音坚定认真。 “我今日就不该让他进府的....”苏景陌还在恼怒,心里想着要去找顾砚安算账。没在意苏景宁在说些什么,半晌才反应过来。 “什么?你说你与顾砚安五年前就认识了?”他突然回过神来看着苏景宁问道。 “嗯。五年前在榆城外祖家。”苏景宁点点头。 “你怎么从来没提起过?”苏景陌皱着眉问道。 苏景宁低头想了想,轻声道:“他那时受了很重的伤,我没告诉过任何人,也不敢和人提起。” “榆城?”顾砚安虽然是北阳王世子,很少出北疆,他怎么会到万里之外的江南榆城,还身受重伤。他这人神秘又让人看不透,总是透露着危险。 妹妹自幼身体不好,镇国公府能保她一世无忧,他只希望妹妹找个能让她安稳幸福的人,可在他看来顾砚安并不是那个能给妹妹安稳生活的人。 “可是宁宁,顾砚安他.....是个危险的人。”苏景陌对着苏景宁轻声说道。若是普通人,仗着镇国公府的威势,没人敢欺负宁宁,可那是顾砚安,北阳王世子,不仅手握北疆重权,还是陛下最宠信的臣子。 “我明白的,二哥,我会好好思量的。”苏景宁朝苏景陌安慰的笑了笑。她知道二哥是为了她好,近乎所有的人都因为自己的身体想要自己找一个普通的人,在苏家的庇佑下安稳的度过一生。 可是,若是没有顾砚安,她这一生都不会再对任何一个人动心。可她遇见了顾砚安,这一次,她想护着他一次。 “好,那你好好休息。”苏景陌揉了揉苏景宁的头,轻声道。 说完就走了出去,刚出去就遇见了带着府医匆匆赶来的苏景逸。 “二哥,你怎么出来了?宁宁怎么样?”苏景逸疑惑道。 “没事了,府医先退下吧。”他冷声吩咐道。 “啊?可宁宁不是伤口疼吗?” 苏景陌朝府医点了点头,府医便退了下去。 “今日你看到之事,不要和人提起。”苏景陌朝苏景逸说道。 “是,这我知道。可是就这么放过他啦?要不我们摸进王府打他一顿?刚好我最近新研制了一种药,试试?”苏景逸一脸愤慨。 苏景陌斜了他一眼,冷声道:“你以为北阳王府是凌王府啊?那么好进?何况我俩一起都不一定能打的过那家伙。” 说完也不理苏景逸转身就走了。 “可是二哥,那要不你试试我的新药?”苏景逸朝他身后喊道。 “滚!” 次日。 “小姐!小姐!”云晴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屋。 云雅正给苏景宁梳头,一见她慌张的模样就皱了眉,喝道:“怎么如此慌张,后面有豺狼不成?” “不是!不是!出大事了!小姐。”云晴磕磕绊绊的看着苏景宁说道。 “究竟是何事,你这般着急?”苏景宁端着茶喝了一口,慢悠悠喝云晴说道。 “宣和长公主还有北阳王来向老爷和夫人提亲了!” “噗!”苏景宁刚喝下的茶杯一口喷了出来,她神情惊愕的看着云晴。 “咳,咳,你说什么?谁来了?”苏景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哎呀,是北阳王来为北阳王世子向小姐提亲了!由当今陛下胞妹宣和长公主亲自上门说亲,老夫人还有老爷夫人正在前厅应对着呢。他们一大早就来了,那纳采礼一箱箱往府里抬,整个前院都塞满了,老爷一早就被北阳王堵在了府里,连朝都没去上。” “怎么把祖母也惊动了,阿爹阿娘是什么怎么说?” “老夫人和夫人虽然也没说同意,可看顾世子是挺满意的,可老爷脸色不太好,许是不太同意。”云晴连忙道。 “北阳王说若是小姐愿意,那小姐日后就是北阳王府唯一的女主人,他立马向陛下为二人请旨赐婚,一切只看小姐的意愿。对了,长公主和夫人如今在花厅说想要见一见小姐。” 苏景宁没想到顾砚安竟然今日就上门提亲了,还有北阳王不是在北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帝京,还到她们府上提亲来了,让人如此措手不及。 “走吧,去花厅。” 镇国公府花厅,镇国公夫人正陪着宣和长公主闲聊。宣和长公主一袭墨紫色华服,端庄贵气,虽然只簪着简单的珠钗依旧掩不住周身的威仪。和镇国公夫人说话间一直夸着苏景宁,被人如此夸赞自己的孩子,没有哪个母亲是不开心的。 “景宁来晚了,还请长公主恕罪!”苏景宁一袭浅蓝色素裙,身姿挺拔窈窕,由云雅扶着踏进了花厅,声音轻雅。朝宣和长公主缓缓行礼。 宣和长公主看她脸色有些白,连忙起身亲自将苏景宁扶起。 “好孩子,不必多礼,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伤了,可好些了?”宣和长公主面色和善温婉,扶着苏景宁坐在了自己身边。 “多谢长公主挂怀,景宁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这些日子可受苦了。”宣和长公主疼惜的看着苏景宁。 苏景宁摇摇头,没说话。尽管身上有伤,可依旧仪态端庄大方,让人满意极了。 “想必你也知道了本宫今日来府上所为何事了,砚安是个好孩子,自古婚嫁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惜北阳王妃早逝,本宫也是算他的长辈,北阳王府愿以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姑娘为北阳王府的世子妃,今日本宫便是来替北阳王府问问姑娘心中是何想法。” 宣和长公主看着苏景宁神情柔和满意。 苏景宁看了眼镇国公夫人,镇国公夫人朝她笑了笑:“你只管说你心中所想,无论你是何打算,阿娘都支持你。” 她犹豫了会儿,才起身向宣和长公主行礼。 “景宁惶恐,竟得长公主殿下亲自上面说亲,可婚姻大事,景宁不敢自专。”苏景宁虽答应了顾砚安,可是她知道,这门婚事要成,还得需要阿爹点头。 宣和长公主看她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是砚安第一次请她办事,她可得把此事办好了。只要她不抗拒这门婚事就好,其他的,慢慢来。 “好孩子,此事不着急,婚姻大事,不仅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意,只有互相有意,才可有将来。”宣和长公主虚抚了一把苏景宁,轻声道。 秉持有礼,进退有度,她瞧着也甚是满意,难怪会如此得砚安的喜欢。 前厅,各种各样的玲珑珠宝,山珍海野堆满了院子,唱礼的人唱了半个时辰还没唱完。引得镇国公府门前许多人在踮着脚观望,今早抬入镇国公府了红礼,那是延了一条街的。 第61章 北阳王 听说是北阳王府世子求娶苏家二姑娘。今日来纳采提亲来了,不仅那位常年在北疆的北阳王亲自回京提亲,还请到了当今陛下的胞妹,那位宣和长公主亲自保媒,这苏二姑娘,真是好大的福分啊,能得王府如此重视。何况那位北阳王世子,那可是陛下近臣,统管陛下亲卫御执营,是朝中最年轻的二品大臣。 可苏府前厅,此时却不是众人想的这般美好。 宣和长公主走后,镇国公看着笑容满面的北阳王便毫不顾忌的冷了脸。 “哎呦,苏泊,你这老头,这么多年怎么总是这么老古板?这脑子就不转弯呢?” 北阳王坐在镇国公左侧,一袭青褐色蟒纹袍,身材魁梧,五官俊毅,说起话来慷慨激昂,带着一股子难以撼动的凛然正气与杀伐果断之气。 镇国公还穿着朝服,冷哼一声,瞥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顾砚安,心中更是来气,一大早将他堵在了家里就算了,竟还二话不说就想要娶他护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若不是看在宣和长公主的面子上,他不好翻脸,他早将他们赶出去了。 他家女儿本就体弱,若在和北阳王府这个整日冷着脸的小子在一块,可不知会不会冷出病来。 “哼——,顾肆野,又不是你嫁女儿,你脑子当然转的快了。” 镇国公直呼北阳王姓名,冷哼一声转了个身,不想看见他们父子俩。 “呵,这门婚事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去找陛下,哎,我让陛下赐婚!”北阳王也不急,看着转过一边的苏泊,贱兮兮的说道。 “顾肆野!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去去你身上的匪气?啊?你是不是在北疆当土匪当习惯了!男婚女嫁,那得看她们双方的意愿,和用得着麻烦陛下!”镇国公被北阳王激得指着北阳王的鼻子骂道。 顾砚安看着吵起来的两人,看着北阳王有些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就让老头喝酒去了,他干嘛把他抓来京城给自己添堵来了。 “伯父息怒,我父王只是开玩笑的,还请伯父别当真,别和我父王一般计较。” “晚辈知道,婚姻大事,不仅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要二人两情相悦,晚辈倾慕苏二姑娘,晚辈在此向伯父保证,此生只娶苏二姑娘一人为妻,愿用性命护她一世无忧,保她一生安宁。” 镇国公看着俯身朝他躬身行礼的年轻人,他眼中的神色真挚诚心令人动容。镇国公想起那日他在猎场救了宁宁的事。 镇国公语气稍微软了些:“此事我得问过宁宁的意思,事关我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我不会此时就应下此事。” “晚辈在此谢过伯父!”顾砚安欣喜,又谦卑的朝镇国公行了一个大礼。 镇国公朝冷着脸他点了点头,便望向北阳王:“你随我来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北阳王自知刚刚理亏,此时便二话不说跟上了镇国公。 书房。 镇国公看着在书房里如同进了自己家般上下打量的北阳王,忍不住骂道:“好好在北疆呆着,守好北疆不好吗?你非得要来帝京淌这锅浑水,你偷偷进京陛下可知道?北疆的事情谁来管?” 北阳王端着一个琉璃瓶无所谓的笑笑:“我十几年前便已在这帝京的浑水里了,若缩在北疆便能躲开,那阿瑶便不会死。” “况且,你都要将苏家搭进去了,我这不是回来助你和陛下一臂之力吗?” 镇国公沉默了许久,是呀,北阳王妃死的那么惨,他们筹谋数年,才到了今日,他怎么会甘心等在北疆。 “你回了京,太后那边定会察觉,她老人家怕也快回来了。”镇国公冷声说道。 “可如今不是已经到时候了吗,她掌权多年,她手中的那支幽冥卫,害死了多少士子文臣,又有多少无辜性命受她沈家迫害,这如今的朝堂是陛下苦苦经营多年才有的一点点起色,若是不将沈家连根拔起,你认为你我二人真能平安一生?这朝堂天下会变成我们当初所期望的那样和晏海清,万古圣明?”北阳王收了脸上的笑容,神情悲愤朝镇国公道。 “可你在北疆,守好你的北阳军,才是我和陛下与太后的幽冥卫和沈家一决的底气。”镇国公劝道。 北阳王敛了神情,神情有些奇怪:“来不及了,我没时间了。” 镇国公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身,紧张的看向北阳王。 “你什么意思!” “北阳王府出了叛徒,他在我身边呆了十几年。他隐藏得很好,若不是砚安突然来信让我注意身边人,我根本没察觉。好在这些年,我们的谋划我从未让他知晓,太后那边还不清楚。”北阳王解释道。 “我说你没时间了是什么意思!”镇国公怒视着他。 北阳王看着怒目圆睁的镇国公,又恢复了刚才的笑:“没什么,不过是被下了几年流殇之毒罢了。还能活个半年,还死不了呢。” “什么!”镇国跌坐在椅子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当年的北阳王妃说是难产,可他们几人都知道,王妃楚瑶是因为南霁国的流觞之毒而死的,中毒者极难察觉,只是会变得比常人嗜睡贪饮,整日昏沉,久而久之,毒性侵入肺腑,便会麻痹人的五感,即便是内俯溃烂不堪,中毒者也感受不到半点痛意,最终会因内俯腐烂而死。 “毒妇!她竟狠毒至此。”镇国公半晌才低声咒骂出声。 “走,现在就随我进宫,陛下一定有办法,宫中多的是太医,定能解毒。”镇国公起身拉起北阳王便要朝外走。 “没用的,当年阿瑶中毒不深也没能救下,况且多活了这么多年,我也活够了,也不愿再活了。”北阳王笑着摇了摇头,拉住了镇国公。 “说什么浑话!你死了,你儿子怎么办?”镇国公一脸怒容,心中悲急。 北阳王朝镇国公笑了笑:“我是我,他是他,他有自己的该干的事。他如今也能护住自己了,他比我强,也比我聪明,也必定会护住自己的爱人,不像我。这不,完成他的终身大事,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你!”镇国公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颓废的坐在了北阳王身旁。 北阳王拍了拍他,安慰道:“如果我等不道这天下变成陛下你我三人当初所祈愿的那样,你便给我烧封信。我和阿瑶,还有皇后娘娘也能看见。” “滚,要看自己看。”镇国公将他的肩膀打了下来,眼眶泛红。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猛地抓住了北阳王的手:“或许有一人能救你。” “南霁国皇室的人都死了,这流殇之毒,天下还有谁能解。何况这毒早已侵入肺腑了。”北阳王不抱希望。 “墨临渊渊主。” “什么?那墨临渊渊主是何许人?我与他无亲无故,他怎可会替我解毒。何况他神龙见首不见尾,那是活在传说中的人物。” “此事你别管了,我会想办法。在帝京这些日子,你只管好好待着,别瞎掺和。”镇国公撇了他一眼冷声道。 “哦,那犬子的婚事?”北阳王本就不抱什么希望,也不在乎这毒能不能解,他只想用他最后的力为陛下和他二人出一份力。 “再说吧。此事我说了不算。”镇国公瞅了一眼他,冷声道。 第62章 幽冥卫 当日,镇国公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纳采礼收了下来,没说同意苏景宁与顾砚安二人的婚事,也没说不同意。 苏景宁暖阁中。 镇国公夫妇坐在苏景宁面前,神色认真庄重的看着苏景宁。 “宁宁,你当真愿意嫁给顾砚安。”镇国公看着女儿,神情严肃。 “嗯,女儿愿意。”苏景宁看着神情严肃的父母坚定的点了点头。 “宁宁,那位顾世子人虽不错,可是,你喜欢他吗?嫁给他可会幸福?”镇国公夫人看着苏景宁,神色有些犹豫。 “阿娘,我相信他。”苏景宁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坚定。 镇国公夫人从她的眼里提起顾砚安时浓浓的暖意,心中的忧思放下了些。 镇国公沉默了许久,才缓声对身后的官家老徐说道:“老徐,明日去北阳王府通知他们府上找个吉日,交换庚帖。” “是。”老徐一脸喜色的点了点头。 苏景宁惊喜的望着镇国公:“阿爹,你同意我嫁给顾砚安?” 镇国公撇撇嘴,朝她冷哼一声:“不同意有什么用,我看你呀胳膊肘都往外拐了。” 苏景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有些话想和宁宁说,你先回去吧。”镇国公柔声朝一旁的镇国公夫人道。 镇国公夫人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有话与女儿说,便起身离开了。 “阿爹,您要说什么?”苏景宁奇怪阿爹为何要支开阿娘。 “宁宁啊,你若是要嫁给顾砚安,阿爹并非不同意,可顾砚安不是普通人,你与他在一起未来可能会吃很多苦,会有很多艰难等着你们,你也愿意?他太过危险,阿爹此身只求你们兄妹几人平安健康。” 镇国公看着苏景宁,声音温和。 “阿爹,我明白,可是若是错过了他,女儿或许终此一生都只是一个人。所以不管会遇到什么困难,我都想陪着他。”苏景宁成熟稳重,看着镇国公郑重道。 镇国公看着女儿红了眼眶,哎,女儿也长大了。算了,年轻人的事就随她们吧。 “好。你也大了,可以自己做主了。” “谢谢阿爹!”苏景宁朝镇国公笑的灿烂。 “还有两件事,阿爹要同你说,你阿娘胆小,我怕她吓着,别告诉她。”镇国公又朝苏景宁严肃道。 看见镇国公表情严肃,苏景宁敛了笑容看着镇国公问道:“什么事?” “阿爹在为陛下做一件事,此事或许会危及到我苏家上下安危,可无论如何此事阿爹都得做,你向来聪敏,若是将来阿爹或叔父和你哥哥们出了事,阿爹要你护住苏家,你能做到吗?”镇国公看着苏景宁严肃道。 苏景宁缓缓站起身,看着镇国公,神色紧张:“阿爹要做什么事?能危及到我苏府男儿的性命!” “你别担心,这只是最坏的结果。阿爹会护住你们的。”镇国公朝苏景宁安慰道。 苏景宁依旧看着镇国公不为所动,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护住苏家众人,她绝不能让任何一个苏家人出事。 “阿爹先告诉我要做什么?”她冷声问道。 镇国公叹了口气,看女儿坚持,才缓缓说道:“阿爹要助陛下除掉沈家,肃清朝堂。” 苏景宁愣了一下,低头思考了一下,眼中闪过疑虑。除掉沈家?沈家在朝中渊源颇深,根系盘杂,要除掉沈家虽然困难,可是也不会到危及到苏家性命的地步。 “阿爹要做的怕是不止除掉沈家那么简单?”她看着镇国公声音笃定。 镇国公眼中闪过惊异:“宁宁?你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阿爹是不是还要助陛下拿回太后手中的幽冥卫和东海水军!” 苏景宁僵着脸,看着镇国公冷声说道,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值得阿爹要拿整个苏氏冒险。 大周的太后,当今陛下的母亲,那可是一位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这些年她虽隐居在青州佛隐山,看似退出朝堂。可当年,就是她一步步将昔日落败的沈家壮大至今日这般盘踞朝堂,根基稳固的至高地位。 这朝堂中的跟随沈家庆国公的人与其说是宸王一党,倒不如说他们跟随的是这位隐居青州的太后。先帝去世时怕新帝镇不住朝臣,便将幽冥卫暂交给了太后。 这幽冥卫原是先帝初创,直属先帝,只听命于先帝,为先帝监察百官,体察大周各地的机构,体系庞杂,实力强大恐怖,幽冥卫也算是皇家死侍,听从幽冥令掌令人调遣。先帝在时,因为这幽冥卫的存在,朝堂肃清,百官清明。先帝去世后,这掌令人应该是如今的陛下,可是太后将幽冥卫化为己有,至今未交付给陛下。 可自从太后接掌了幽冥卫后,便开始插手朝堂,提拔亲信,逐渐显露野心,她将幽冥卫化为自己的利刃,将朝中对她有怨言的朝臣一个个消灭干净,又补上自己的人手。那几年的大周朝堂日日腥风血雨,忠臣冤死,小人得志,人人岌岌可危。 周帝新任,又多年在太后的监控下,即便有再多不愿,也没有反抗的余力。直至后来,皇后娘娘薨逝,太后突然退出了朝堂,去了青州佛隐山,便很少再回帝京了。 朝中的事务皆由陛下亲自处理后,那段腥风血雨的日子才终于结束。可是朝中良臣早已去了大半,剩下的远没有先帝在时的贤明忠贞。此后,周帝新开科举,可朝中依旧大半是太后的人,他新选的人不是被寻了错处革职,就是被人害了落狱,不得重用。 太后虽退出了朝堂,可手中仍握有幽冥卫这一把大周利刃,深深钳制着朝堂百官,还掌着大周东部致命关键的海军。所以,她虽离了朝堂,可在朝中仍有威势,深受陛下与百官忌惮。 苏景宁重活一世,她知晓这位大周太后以及她手中幽冥卫的恐怖,她不愿阿爹拿苏家人的性命冒险。 前世这位大周太后三年后就死了,死在了顾砚安手中。可顾砚安为何杀她,她并不知其中缘由,她只知顾砚安在这位太后手上也吃了不少亏。 只是苏景宁到今日才明白,为何顾砚安杀了太后,可大周陛下却没有对顾砚安做出任何惩罚,此事就好像悄无声息的发生般,是个禁忌,无人敢提,也无人提及。原来,是大周陛下想要这位太后的命。都说帝王薄情,可没想到尽是这般。 “阿爹,这太冒险了!若出了半点差池,那可是会危及整个苏家的。”苏景宁看着镇国公摇了摇头。 镇国公没想到,宁宁会这般轻易将他的目的猜出。 “阿爹会拼尽全力护住苏家。只有此事成了,才能保苏家未来无虞。” 镇国公坚定的看着苏景宁,他相信女儿会理解,也会相信女儿的能力,可以在没有他们的情况下护下苏家。 苏景宁看着镇国公眼中的决然,顿时丧了气,她知道,她劝不了她阿爹了。 “陛下和阿爹准备何时开始?叔父们和哥哥们都知道你们的计划?”她敛了眸子,冷声问道。 “嗯,一个月之后,等你二叔到了云州便开始了。”镇国公沉声回答道。 “阿爹现在才告诉我!若你们真出事了怎么办?若我护不住阿娘和妹妹婶婶们怎么办?”苏景宁更生气了,阿爹可真看的起她。 镇国公一时语塞,看着愤怒的女儿不知如何回答。 “阿爹要如何对付沈家和太后的幽冥卫还有那东海的水军?” “阿爹若是告诉我,或许我可助阿爹你们一臂之力,我什么也不求,我只想阿爹你们好好的陪在我身边。”苏景宁看向镇国公的眼眶红了些,语气有些祈求。 此刻,她第一次在重生后感觉到了无力感,这件事出乎了她的意料,前世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还是她前世错过了什么,亦或是,她重生后做的事改变了什么? “宁宁,你不该知道这件事情,那样才能保住你们的命。”镇国公看着眼眶通红的女儿轻声道。 “阿爹若是不说,我便没办法答应阿爹护住苏家。阿爹应该知道,就算你不说,我也有的是办法知道!”苏景宁冷着脸道。 “我与陛下设了一个局,一旦开始,苏家就会落入困境,迷惑太后的爪牙,届时陛下会以沈家为饵,逼太后出手,只有这样才会有借口让太后交出幽冥卫和东海水军。” 镇国公最终还是说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本事,就算自己不说,她也能自己查到。 苏景宁沉思了许久不说话,父女俩安静的坐了许久,她才对镇国公沉声说道:“我知道了,阿爹,我会拼尽所有护住苏家。” 苏景宁如今脑子一片混乱,她需要时间理清这件事。再想办法护住苏家。 镇国公欣慰的点点头,他相信宁宁不会让他失望。 “还有一件事。” “阿爹请说。” 镇国公看着苏景宁犹豫了一会儿道:“你可否替阿爹约见一下墨临渊渊主?” “阿爹要见我师父?”苏景宁看着镇国有些疑惑。 “据说墨临渊渊主,医毒绝圣,知晓世间万毒,阿爹有一朋友中了流殇之毒。”镇国公沉声道。 “流觞之毒?那是南霁皇室才有的毒,可南霁皇室不是早就灭亡了吗?”苏景宁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这样的毒。 “可是师父从不出墨临渊,阿爹怕是见不到师父。不如这样,我先给师父写信问问师父此毒可有解毒之法,若如可以,辞安师兄快到帝京了,以师兄的医术,定能为阿爹的朋友解毒。” 他们师兄弟众人之间,只有辞安师兄得了师父的医术真传,若是师父能解流殇之毒,那辞安师兄也定可以解。 “你说的是墨临渊少渊主宋辞安?”镇国公问道,他听闻过宋辞安的大名,活死人,肉白骨,医仙宋辞安,若见不到墨临渊渊主,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医仙公子说不定也能救北阳王。 “好,那你师兄何时会到帝京?我派人去接。”镇国公沉声道。 苏景宁皱了皱眉:“师兄行踪飘忽,我也不知,不过也该快了,他若是到帝京,一定会来寻我的。” 镇国公沉思了一下,点点头。只要能救北阳王就好。 第63章 探查 苏景宁一夜未眠,努力回想前世与大周太后有关的事,一丝一毫都不敢放过,她究竟忽略了什么,前世此时自己已经离开了镇国公府,去了凌王府,可苏家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阿爹他们过了年关早就回了北境,二叔也回了西境,连哥哥们都去了边疆。帝京镇国公府只留了阿娘和婶婶们,直到西凉狼兵突袭前,苏家都很安宁,并没有出任何事。 大周太后,幽冥卫,东海水军。 前世她与这位大周太后并无正面交锋,倒自北阳王在北疆暴毙而亡之后,朝堂上与沈家有关系的大小朝臣都被顾砚安一点一点清理了,手段狠唳肃杀,让人找不出错处。 后来就连庆国公也被查出了在大周东境私造军火和伪银的大案,震惊朝野。太后为此从青州带着幽冥卫赶回帝京,想要救下庆国公,可最终非但没有救下,自己也被困在了帝京。 至于后来她究竟是怎么死在了顾砚安手里,那会儿她正巧跟随凌王去了南境镇压南境的山匪和蠢蠢欲动的南越,她并不清楚当时帝京发生了何事,太后死在了顾砚安手里的消息也被瞒得很严,她也是偶然查到的。 所以周帝从太后手中拿回了幽冥卫和东海水军,都发生在了自己去南境的时间,她恰巧避开了这所有的事情。 沈家人被顾砚安清理了,太后也死在了顾砚安手中。一切都与顾砚安有关,回想他前世做的种种,他似乎是在找太后寻仇,难道北阳王的死与太后有关! 亦或是前世做这一切的是北阳王府,而不是苏家! 可为什么会突然做出了改变? 她听阿娘提起过,当年陛下,阿爹还有北阳王三人曾是最好的朋友,形影不离,可自从陛下登基,太后把持幽冥卫之后,三人就疏离了,北阳王去了北疆,镇守一方,很少回京,阿爹也很少在帝京。 她原以为是因为昔日的好友成了帝王,君臣有别,帝王薄情,再相互信任的朋友也会生了嫌隙与猜疑。可自昨夜她才明白,或许阿爹和北阳王还有陛下三人是在做戏,做给太后看,也做给朝臣看。 所以,不论是前世还这辈子,助陛下从太后手中拿回幽冥卫和东海水军的或许是苏家还有北阳王府。 阿爹昨夜没和她说实话。 “安夏,将你在程府抓住的那名内侍,还有淑贵妃和宸王在乌梢的私设地下赌场的事交给云雅,你带些人亲自去一趟东境崂山郡,庆国公府在崂山郡私造军火和伪银。你一定要在一个半月之内将此事查清。”苏景宁沉声对安夏吩咐道。 安夏一脸震惊的看向苏景宁:“私造军火和伪银,那可是杀头诛九族的大罪!庆国公府怎会如此大胆?姑娘消息可准?” 苏景宁点了点头,前世顾砚安便是在东境崂山郡查出的庆国公府私造军火和伪银的证据,由庆国公那位对外宣称游山玩水的世子亲自监造的。 搜出的军火和伪银数量多到可以再养一支北阳军。 “你暗中潜入崂山郡查,不要打草惊蛇,若遇到麻烦,就拿着这个令牌去万毒谷找夜谷主,她会帮你。”苏景宁又递给了安夏一块通体漆黑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奇怪诡异的图腾,看着瘆人。 “是。”安夏接过令牌,心中震惊,万毒谷谷主?姑娘竟还识得她。 “庆国公府的那位世子或许在崂山县,他是一个契机。一定要拿到庆国公府私造军火和伪银的证据。安夏!此事事关镇国公府,我就拜托给你了!”苏景宁牢牢握住了安夏的手,眼神澄澈诚恳。 “安夏定不辱命!”安夏神色坚毅,朝苏景宁行了一礼后便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安排完这些事,她心中的不安才缓了些。此事前世是在两年后才查出来的,所以此时阿爹他们定还不知此事。 “云雅,你接着查乌梢赌场和宸王还有淑贵妃之间这些年的来往,还有与朝中各个官员的往来,要详细。另外,看住了那个内侍,别让他死了。” 苏景宁又朝云雅吩咐道,眼中闪过狠戾,她要先让淑贵妃把欠她的那一刀还回来。 “是,小姐。”云雅低声应下。 “嗯,下去吧。”苏景宁点了点头,捏了捏额角,拿起一旁的书正准备看看静静心。 刚拿起没看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 是她阿娘喜悦的声音。还有顾砚安低低的应答声。 她朝门口望去,果然是她阿娘和顾砚安。 他走在阿娘半步之后,仔细的听着阿娘说话,彬彬有礼。 “宁宁,你看谁来了?”镇国公夫人眉色欣喜的朝苏景宁喊道。 苏景宁微微笑了笑:“阿娘。” 又看了眼顾砚安,轻声道: “你怎么来了?” 顾砚安看着苏景宁神色宠溺:“我来拜访伯父伯母。” 镇国公夫人坐在一旁,看着苏景宁和顾砚安,越看越满意。眉眼间的喜色挡都挡不住。 “夫人,三夫人找您商量给北境将士送新衣的事。想让您做个裁决。”镇国公夫人刚坐下不久就有丫鬟找来了。 镇国公夫人看着二人独处,觉着有些不妥,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出声,她看着二人好像有话要说。叮嘱了苏景宁两句便离开了。 苏景宁撑着下巴看着顾砚安,眨了眨眼睛,声音轻柔: “顾砚安,你这几日来我这是不是过于频繁啦?” 顾砚安看着女孩娇俏灵动的表情,心中微痒,他声音带着笑意:“因为我想每日都能看见你。” 苏景宁表情滞了一下,耳朵微微泛红了一些。 “我今日来是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啊?”苏景宁疑惑道。 “墨幽。”顾砚安朝外唤了声。 苏景宁也朝他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他的侍卫双手拎着一个很大的木箱走了进来。 他将木箱放在了地上,才朝苏景宁行了一礼。 “见过苏小姐。” 苏景宁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顾砚安,神色不解。 第64章 身世 “打开看看。”顾砚安看着苏景宁,语气宠溺。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中的佛珠。 苏景宁也好奇这么大的箱子里面究竟是什么。 她俯下身打开了箱子。 看到箱子里面的东西时就愣住了。 满满一箱房契,地契,庄子,还有各样的银庄票据。店铺,酒楼等等各种各样的产业账据。 苏景宁仔细看看了一下,上面写的都是她的名字。 “你这是?”苏景宁看向顾砚安。 顾砚安将她扶起,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这是我所有在明面上的财产,从今日起就是你的了,还有些暗处的,那些还需要些时间处理,会在你的聘礼中一次给你。” “我不要!你把你的财产都给我了?你怎么办?”苏景宁眉头微皱,拒绝道。 “你放心,娶你的聘礼我留下了,我定会十里红妆娶我的乖乖回去做我的世子妃!你马上就会是我的夫人,我的本就是你的!”顾砚安轻轻替她抚平了轻蹙的眉头,声音轻柔,满眼都是她。 “谁是你的乖乖!”苏景宁听见他的称呼,心漏了一拍。小脸发烫。 “你是我的。”顾砚安看她娇红的小脸,嘴边扬起邪肆妖孽的笑容,朝她耳边近了近,在她耳边低语道。 “乖乖。”他的声音沙哑微沉,炙热的呼吸窜进了她的耳朵。 苏景宁顿时脸更红了。轻推了顾砚安一下,离他远了些。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会说话。 “可你将这些都给了我,你日后用什么?”苏景宁刚刚略微算了一下,这里面的一半就够她在数十个州郡建许多和帝京一样规模的风亭楼了。 “日后不是有你吗?”顾砚安轻声道。 苏景宁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他也太相信自己了吧,他就不怕自己拿了钱反悔了不愿嫁他? “我还没嫁你呢!可不许乱说。”苏景宁给他递了杯茶,脸色有些羞红。 顾砚安看着她微红的小脸,轻笑出声,大手握着她纤细的手腕,从怀里拿出了一只玉镯,小心翼翼的给她戴上。 淡粉色的玉镯,温润透亮,中间蕴着几抹白,犹如几缕白烟。戴在苏景宁白皙纤细的腕间,精致温和,十分衬人。 顾砚安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玉镯,慢慢握紧了她的手,玉镯与他腕间的佛珠碰撞在一起,发出来清脆好听的声音。 “我第一次做,还有些不太熟练,下次再给你做更好看的。”他垂眸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声音微哑。 苏景宁看着腕间的粉玉镯,眼里尽是惊喜。 “你还会做镯子?” “嗯。喜欢吗?”顾砚安宠溺的看着苏景宁,眼里略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为她做的,怕她不喜欢。 “好漂亮。”苏景宁摇了摇手腕,玉镯随着手腕晃动了一下,看着顾砚安神情惊喜。 看着她喜悦的神情,他暗中松了一口气。 “你喜欢就好。” 大周皇宫,御书房。 周帝端坐在御案之后,神色严肃的看着跪在地上面色坦然的北阳王。 “盛福!”二人僵持了许久,周帝才冲一旁侍奉的盛福喊道,声音带着怒气。 “给北阳王赐坐。” 跪在地上的北阳王这才乐呵呵的起了身。 他落座之后,周帝朝盛福使了个眼色,盛福带着侍从走了出去。周帝这才看向北阳王。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朕说。还有,你这一声不响的就回了帝京也没人通知朕!” “陛下啊,我再不回来,儿子和儿媳妇就被人欺负死了!他沈家再怎么权势滔天那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北阳王看着周帝,神色委屈。 周帝瞥了他一眼:“哼,朕还没怪你先斩后奏,你倒先喊起冤来了。朕问你,砚安与苏家二女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朕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此事我事先也不知道啊,我是被那小子强行从路上带回帝京的,八天的路,他让我赶了四天不说,我一到帝京就被他安排去了镇国公府提亲了。对了,他还托了长公主说媒,长公主没和陛下说?”北阳王摆摆手道。 周帝是昨日才得知此事的,他昨日就奇怪怎么镇国公突然告假,连砚安也没来上朝,结果他一下朝就听说了北阳王回京了,还去了镇国公府提亲去了。 那小子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这苏二小姐是何方神圣,能让那小子如此着急忙慌的提亲。 “那苏二姑娘你可见过?人怎么样?”周帝朝北阳王好奇的问道。 “哼,镇国公将她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昨日若不是长公主,他都能把我们丢出镇国公府。我也才回的帝京,还没机会见她。” “不过,我倒是从未见砚安如此上心一个人。听他的侍卫说,那女孩的事情他都很紧张。” 周帝听他说完,心中对这位苏家二小姐更好奇了。 “朕听溪儿提过她,溪儿常在朕面前夸她,溪儿识人的本事和她母后一样,看人断不会错,能让她和砚安认可的人,朕倒是想见见。若砚安真心喜欢,朕就下旨赐婚,也算能弥补他些。”周帝眼眶微红,看着北阳王。 “阿野啊,这些年多亏了你,你将这他护的很好!” 周帝看着北阳王,声音沉重。 “陛下,当年的事在他心中生了恨,若不是这孩子心性坚韧,这些年,他早在血蛊的折磨下崩溃了。他心里通透明白,他不愿意原谅陛下和先皇后,更不愿原谅自己。他心中的苦,一点不比陛下少。” “老臣有一事想求陛下。”北阳王朝后退了半步,朝周帝跪下。 “你说。” “砚安这孩子受了太多委屈,他既以顾家子的身份活着到今日。老臣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他周全。所以老臣想求陛下,若他一日不愿回归帝室,还请陛下也不要为难于他。毕竟,当年是陛下和皇后对不起他。”北阳王端跪在地上,神色严肃,对上周帝一身帝王之气,也毫不畏惧。 周帝看着他,沉默了许久。 “好,朕答应你。” “老臣谢过陛下。”北阳王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下了。 “你先回去吧!”周帝许久才缓声说道。 御书房里只剩下了周帝一人。 周帝从书案下方的暗阁里拿出了一幅卷轴。 缓缓摊开,是一幅画。 画中男子英俊霸气,女子美艳动人,依偎在男子的怀里。手轻抚着微挺的孕肚,神色幸福。男子一手搂着女子,一手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一家四口,幸福美满。 “忧儿,咱们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他如今都要准备娶妻了。”周帝轻轻抚了抚画中的美人。神色欣慰。 “只是他还是没原谅我们,你说若是当初我顶住了太后的威胁与流言,在众人面前护住了他,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他也不会恨了我这么多年,也误会了你这么多年。” “忧儿,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周帝对着画像自言自语,神情恍惚。若如可以,他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画中的时间。 第65章 鹿知凡的信件 风亭楼。 自从风亭楼新开后,越来越受帝京权贵喜爱,风亭楼独设在西城,风华魏丽,楼里新设的茶楼,舞亭食客日日不绝,文人雅客赞不绝口。 月寻从江南带的茶师,舞女堪称帝京一绝。又因风亭楼私密性极好,很多政客文人,亦或是商家买卖交谈都喜欢选在风亭楼。 茶楼竹韵雅阁。 一名容貌清丽的茶师从竹韵雅阁旁的雅间里走出后,左右看了眼四周的人,便出了茶楼,去了风亭楼里院的另一间屋子。 “扣扣——” “进来。”一个柔和的女声从里面传来。 茶师推门走了进去。 “楼主。” 月寻正低头对着账簿,手指飞速翻飞着,没有抬头看那位茶师,低声问道: “何事?” “楼主,竹韵阁里来了两位贵客。” 月寻抬眸看了她一眼:“谁?” “庆国公和兵部尚书。我听到,他们有意对付镇国公,兵部尚书手中有镇国公私卖北境军粮和军械的证据。庆国公让兵部尚书将证据送去青州给幽冥卫。将此事交由幽冥卫处置,不让任何人插手。” 月寻将手中的账簿放下,神情严肃的看向那名茶师:“可有听清会何时送往青州?” “明日。” 月寻神色一冷,朝那名茶师吩咐道:“立刻派人一刻不离的盯着兵部尚书,只要是他府上送出的东西都查一遍,不能让那东西落到幽冥卫手中!” 月寻神色凝重,若是这样的东西落到了那个让人痛恶深绝的幽冥卫手中,照着幽冥卫以往的作风,即便是假的他们也能让它变成真的。被幽冥卫盯上,那苏家就危险了。 “是。”那名茶师点头应下,走了出去。 她走后,月寻立刻从抽屉里拿了一封信,然后拿上斗笠,出了门。 .... 镇国公府 苏景宁看着月寻递上来的信件。 信里写的都是通过乌梢赌场得益的朝廷官员名字,以及他们与乌梢赌场的关系,还附有几份他们与赌场场主的书信往来。 苏景宁嘴角微勾,着封信少了她许多麻烦,她前几日让安夏查程府,没想到查到了淑贵妃头上,还查到了乌梢赌场,这么大的赌场就这么隐藏在帝京近镇乌梢,原来竟牵扯到了这么多人。关系到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这赌场能藏的不好吗? 多亏了鹿知凡,不愧是乌梢鬼才,那样的境地下,他竟还能拿到这样的东西,还没被人发现。 想必他是听说了自己和庆国公府的事了,这个名单里的人员可都是当初太后插手朝政时,亲自为沈家挑选的新人,如今那都是朝中上品的官员了,与庆国公府关系甚密。 “将此前查到的证据,和这些东西存份后一并交给柳相。既然他们如此迫不及待的将手伸向苏家,也不必留到两月后了。那名内侍先留好,别让他死了,他可有大用处。” 苏景宁眼中闪过狠戾与嗜血。阿爹怎会做私卖军粮和军械的事。阿爹是一军主将,知晓军械和军粮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他爱兵如子,这兵部尚书竟也敢将这样的东西扣在阿爹头上。 柳相一直视庆国公和淑贵妃一党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些证据摆到他面前,可以让他一击毁了他们半数的势力,他怎能不心动。 庆国公想借幽冥卫之力致苏家为死地,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借刀杀人。 “是。” 云雅低声应道。她接过苏景宁手中的那些书信,低头看了看,若是没有这东西,她起码还得查很久,才能将这个赌场背后的人脉关系查清。 月寻又向苏景宁说了些风亭楼近况,以及在大周四境新建风亭楼的情况。因为资金充足,建楼很迅速,可挑人却遇到了些麻烦。 需要的人手太多,若从江南调人,远远不够。 苏景宁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掌柜必须得是自己人,不能马虎,每个楼里再派一两个从前楼里救济的女子从旁协助,侍婢就可在当地另选,如在江南不同,就找些孤儿,或是被家里发卖的女子。耐心教导他们,这些人没有依靠,楼里对她们好些,她们也不会负你。虽然会慢些,可此事也急不得,慢慢来。” 月寻灵光一闪,是呀,孤儿与被发卖的人,都是些无依无靠之人,若是此时有人帮助他们,这些人便会成为楼里是最忠心的人。她此前只想着加快速度,从没考虑过这些人。 “是,月寻明白了。” 苏景宁点点头,朝她温声道:“都说了你不必着急,此事需要时间,你可以慢慢来,还有平日里也别总熬大夜,当心伤了身体。” “知道了,小姐。”月寻声音温软,朝苏景宁笑了笑,眼里都是笑意。 “小姐的伤可好些了?那日听说小姐受伤了可吓坏我了,小姐这些时日怎么总受伤,不如我再从江南调些人来。”月寻看着脸色还未恢复的苏景宁,眼中闪过担忧。 “不必了,我如今已经大好了,这府中的侍卫也够多了。不用在我这浪费人手。”苏景宁温声说道。 “嗯,听小姐的。”月寻点了点头。 “对了,那位鹿公子的事情已安排妥当了,他可以赶上今年的春闱。”她轻声说道。 苏景宁点点头:“那便好,替我谢过鹿知凡,此事他帮了我大忙。” “是。” 第66章 太子的野心 当夜,丞相府。 丞相府闹了刺客,半夜惊醒了所有人。 老丞相披着件单衣独自坐在书房,看着书案上的那一摞信件。惊出一身冷汗,这每一封信件里的东西都令人心惊胆战。究竟能是何人送了这些东西给他,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书房,若不是他临时来了趟书房,怕是明日才能发现这些东西。 “扣扣——”门被轻敲了两下之后被人缓缓推开。 是匆忙被丞相请来的太子。 “柳相这么急着找本宫来是有什么急事?” “见过太子殿下。”柳相朝太子行了一礼。 “柳相不必多礼。”太子虚抚了他一把。 “深夜叨扰殿下,实属不该,可此事事关重大,老臣不得不请殿下来一趟。太子殿下请看。”柳相拿了一份信件递给了太子。 太子接过信件,越看神色越惊异。很快看完了书案上的信件:“淑贵妃和宸王在乌梢私设斗兽赌场,竟还牵扯了这么多朝廷命官!” 按大周律例,私设赌场已是重罪,他们竟在帝京眼皮子底下设的斗兽赌场,草菅人命,这些打手虽是最低的贱籍,可赌场贱籍打手数目庞大。还有赌场里每日流动的资金银两金额如此巨大,难怪,它在乌梢开了这么久,他竟一点风声也不知道。这里面涉及的官员遍布六部,且职位都不低,有他们护着藏着,还有乌梢暗市掩护着,这普通人怎么能查到。 “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得来的?是否可信。”太子眼里掩着惊喜和野心。 “老臣不知是何人送来的,我今日本来要睡下了,但突然想起明日要交付给陛下的奏折还没收好,便起身来了趟书房,结果在书案上发现了这些东西。老臣让人彻查了府里所有人,都没查出究竟是何人进了老臣的书房。” “此人能入我丞相府如入无人之境,定是位功夫绝高的高手。老臣仔细比对了这些信中的字迹,这些信件不似造假。但也不可轻易相信,不若明日老臣派人去一趟乌梢,仔细查探一番。” 柳相看了一眼神情难掩惊喜的太子说道。 太子看着手中的信件:“不必了,明日一早,本宫亲自去一趟乌梢,若真有此事,本宫会立即查封这个赌场。” 他被宸王压了这么多年,朝中处处受他桎梏,此人将这东西送入相府,无论是什么出于什么目的,都算是帮了他。 “嗯,此事还需谨慎,这个赌场既然涉及到了这么多朝廷官员,怕是整个乌梢都是他们的眼线,殿下明日记得暗中前去,别打草惊蛇。” “本宫知晓了,劳烦柳相再将这信中所述只是核实清楚。若这些都属实,那本宫隐忍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结束了。” 太子握紧了双拳,眼中的恨意惊人。 “是,老臣定会为殿下查清此事。” 柳相也难掩心中激动,这名单中虽没有庆国公,但涉及官员无一不是宸王还有庆国公亲信,此事一成,他宸王自身难保不说,就连庆国公一党,也会如同了断了双臂,实力大减。 “送信之人能将此事查的如此详尽,又能悄无声息将信件送进相府,这并非一般人可以做到,若能招揽到这样的人,定会成为本宫的一大助力。”太子面露可惜,有这样的高人相助,他还何愁会被宸王压住锋芒,隐忍这么多年。 柳相却觉得心惊,这信件中的每一件事都能要了那些大臣的性命,能有这般手段,若是他要对付的不是宸王,而是他们,那岂不是也会像宸王一般毫无防备,就被人查了老底。 “老臣倒是觉得此人很可怕,手段了得。幸亏他的目的是宸王,若他要对付我们,想必我们也难有招架之力。”柳相有些担忧道。 太子没说话,此人既然目的是宸王,那就是他的朋友。 “对了,听说庆国公的小女被皇祖母从大理寺接走了。她伤了镇国公的女儿,苏家人向来护短,此番他算是彻底得罪了镇国公府了。昨日北阳王突然回京,还特意请了姑母去了镇国公府向这位苏家小姐提亲,镇国公府和北阳王府联姻,这两家的实力都不容小觑。你若得空就再替本宫在去一趟镇国公府,若得了他两府的助力,就算沈家有太后的幽冥卫和东海水军,本宫又有何惧。”太子眼中尽是野心毕露。 “可是这镇国公已经明里暗里拒绝了我多次,何况镇国公府已交了西境兵权,陛下也将西境的兵力交给了殿下。这镇国公府还剩北境那点兵力于殿下并无多大作用。”柳相已经在镇国公那吃了多次闭门羹,他可不想再舔着个老脸去找镇国公。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又迅速掩了过去,朝柳相笑道:“本宫知道那位镇国公脾气倔强,柳相辛苦替本宫走了这么多趟,可镇国公府最有用的不是那些兵,而是苏家人,这苏家自前朝便是武将世家,是数百年的将族,世代只为护百姓安宁,所以老镇国公才会愿意跟随皇祖父打下这大周江山。苏家人世代为将,那苏家的随便一位公子,都是可独领一军的主帅,得到天下,将才必不可少,要护住这天下,没了这武将那更是不行。” “而西境军之所以能名震西境,可都是用兵如神的苏家人的功劳,本宫要得到西境的兵力,更要得到苏家的将才!”太子走至窗边,看向屋外漆黑的暗夜,如此的谋略,哪是外界所传的那般资质平庸的太子,能想的出的。 柳相看着太子的背影,沉默了许久,太子有这番谋略将来定成大器。他有如此野心,他定会竭尽全力助他登上帝位,他缓缓朝太子行了一礼: “老臣明白了!” 太子转身,亲自将柳相扶起:“柳相算是本宫半个老师,柳相与本宫不必如此多礼。” 太子神情谦逊有礼,将柳相扶到椅子旁坐下,丝毫不端着太子的架子。 柳相看他越发满意。 他朝着太子温声道:“太子说的有礼,北阳王府就一位世子,将来五十万的北阳军都会交到顾砚按手中,顾砚安又很得陛下喜爱,镇国公府又只有这么一位嫡女,若是这顾砚安娶了这位苏家小姐,这两家的关系怎么也分解不开。老臣定会为殿下拿下苏家的支持!” “那本宫就在此先谢过柳相了。” “陛下明日先去乌梢,若是先将赌场一事完成,那也算是替镇国公出了一口气,如此一来,要得到苏家的支持想来会更容易些。”柳相缓缓对太子说道。 “嗯,本宫明白。”太子点点头沉声说道。 “时辰也不早了,柳相早些休息。本宫就先走了。”说完朝柳相微微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柳相俯身送太子离开,直至太子走远了才起了身。 第67章 命中带煞 次日, 月寻的人跟随兵部尚书的人出了帝京,在出京后不久。兵部尚书的人就被拖入了林子,那之后就再没出来过。 而京中却对此事一无所知。 宫中御书房。 顾砚安刚从御执营回京,一身玄黑铁甲立在御书房墨绿色的大理石砖上,墨发高束,一身矜冷傲气。 “你准备何日启程?”周帝站在书案后望着立在书房中央的年轻男子。 “五日后。” “随行的人可准备好了?”周帝站在书案后望着顾砚安,问道。 “嗯。” “此行凶险,朕让暗影跟着你。有他在,朕能放心些。”周帝眉目间敛着担忧。 “不必了,臣不喜陌生人跟着。”顾砚安冷声道,目色冰凉。 周帝看他冰凉的眼神,默了一下。许久才出声妥协道: “那好吧。” “还有,你与那苏二小姐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周帝神色犹豫了一下,才看着顾砚安出声问道。 顾砚安眼中的冷意胜了些,看着周帝沉声回道: “此乃臣的私事,不敢叨扰陛下。” “你当真非那位苏二小姐不可?”周帝微拧着眉轻声问道,想起昨夜慧海大师与他说的话。心中暗自忧虑。 “陛下这是何意?”顾砚安抬眸猛地看向周帝,眼神如鹰般锋利警惕。 周帝看着他戒备警惕的神色,心中如针般刺痛。他叹了口气道: “朕昨日连夜请了慧海大师入宫,算了你二人命格。那位苏二小姐命中带凶,不是个吉命,你若与她结姻,恐会连累到你!” 顾砚安看着周帝,周身弥漫着冷意,眼尾泛红,垂在双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呵——,臣的私事何须劳陛下如此操心,竟还请得慧海大师进宫替我与苏二小姐算命格。大师莫不是算错了?命中带煞的人不应该是我么?”顾砚安微微勾起嘴角,带着嘲讽的笑,眼底的寒意到了极点。 “何况,陛下应该知道,我此生最恨的就是这些所谓的命格命数!”顾砚安嘴角噙着讽刺的笑,直直的看着周帝。 “砚安!你别误会,朕也是为了你好!”周帝看着周身隐忍着怒意的顾砚安解释道。 他昨夜请了慧海大师入宫,本想合了二人八字,就给他二人下旨赐婚的。可谁知,慧海大师告诉他,二人虽命星纠缠,是天定姻缘,但苏二小姐命中带凶,砚安与她在一起恐有性命之忧。 慧海大师佛法超然,他所算之事从不会出错。 “为我好?陛下莫不是忘了当年是谁将我关在祭台上的?又是谁将我锁在不见天日的暗室里整整两年?”顾砚安声音犹如冬日寒冰,御书房中的气氛瞬间箭拔弩张。 周帝踉跄了一下,猛地坐在了身后的龙椅上。眼中的上色怎么也掩藏不住,犹如瞬间苍老了几岁。 “我....”周帝张了张嘴却半个字也说不出。 “臣的婚事自有北阳王做主,就不劳陛下忧心了。微臣还有事就先走了。”顾砚安淡漠疏冷的看着神色黯然的周帝,躬身朝周帝行了一礼,便大步出了御书房。 穆溪看着面色冷硬从书房走出的顾砚安,一身骇人的煞气,令人不敢靠近半步。 她轻蹙了一下眉,快步迈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没人侍候,周帝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书房里,在朝堂上傲睨万物的帝王,此时却好像只是一个孤寂的老人。 “父皇...”看着一身孤寂落寞的周帝,穆溪轻呼出声。 周帝这才晃过神来。 “溪儿来啦!”周帝看着自幼亲手养大的女儿,掩去了脸上的悲色,朝穆溪温声道。 “父皇,您与我哥...顾世子他怎么了?”穆溪眉头紧锁望着周帝轻声问道。 周帝垂首默了许久,此刻穆溪似乎从他身上看出了作为一个父亲的无名的辛酸和伤情。 “无事,许是父皇有些小题大作了吧。”周帝看着门外,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沧桑。 “对了,总听你提起那位苏二小姐。你哪日将苏二小姐约进宫,让也父皇瞧瞧。”周帝看着穆溪和声道。 不管砚安怎么想,他也总得见见这位苏二小姐,才能放心。 “是。”穆溪点点头。 “可苏二小姐才受了伤,还没大好,可能还需过些日子。” “嗯。那就等她好了再见,免得砚安误会,朕看他很是紧张这位苏二小姐。”周帝轻声道。 “是呀,似乎只有在苏二小姐身边,我才能看见哥哥发自真心的笑。”穆溪笑笑道。 听她说完,周帝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镇国公府。 北阳王府一早就送了更贴来,交换了更贴,镇国公府和北阳王府的姻亲才算是真正的定下了。 看着一箱又一箱的红封礼抬入镇国公府,众人感叹那镇国公府的病秧子小姐真是好大的福气,北阳王世子,那可是朝中最年轻的正二品大将军,就算不论他一身滟滟功绩,就凭他那张如妖似仙的俊脸,他此番定了亲,这京中可不知会有多少姑娘暗自伤神。 府前聚了许多百姓,都凑着头看热闹,这北阳王府真不愧雄据北疆多年,这单是这两送入镇国公府的礼都已经远超太子娶妃时皇家送入太子妃府上的礼了。 这才刚定亲就已是这般,不知待成亲时会是何等场面。 众人身后不远处,一辆低奢大气的马车停在街角处。 车帘被轻轻掀开了一角,一双令人惊艳的眸子平静的望向了镇国公府。看着府前热闹的人群,那双眸子中闪过一丝暗芒。 车帘缓缓落下,一个温润轻缓的声音响起。 “走吧。” “少主,不进去看看吗?” “不了,过两日再来看小七吧。”男子声音淡雅温润。 “是。” 马车缓缓驶出了镇国公府前的街。 镇国公府 “小姐,今日一早太子果真如小姐所料,亲自带着一队人暗中出了城,去了乌梢。”云雅轻声朝苏景宁道。 “嗯。” 苏景宁早料到太子会亲自去一趟乌梢。 太子性子谨慎,如果没有万全之策,他不会轻易出手。 可即便如此,不出明日,此事定会闹上朝堂。 她倒要看看,此事庆国公府该要如何收场。 第68章 坐观虎斗 太子穆风有意隐瞒了行程,暗中潜去了乌梢。 乌梢赌场又恰逢开场,被太子撞了正着,他带人将整个乌梢赌场围了起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赌场里的人毫无防备就都被围在了赌场里,好些账本证据都还没来得及销毁就被太子的人拿下了。 整个乌梢赌场共关押了五百多名打手,仔细查证后发现有将近一半的人都是赌场从各地强行抓来的良籍百姓。私贩良籍,残杀百姓。 赌场里搜出的赌资数目更是惊人。不仅如此,还搜出了一个令太子惊讶的东西,南越的“银幻散”。 银幻散,食之使人致幻成瘾,一旦染上,就会让人丧失心智,坏人心性,此药是大周的禁药。周帝最痛恨这些东西,没想到竟然让他从赌场里搜出如此大的量。 太子看着满满一箱信证,私售大周禁药,还是银幻散,这里面涉及的官员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蔑了眼赌场场主,竟在那些官员的眼皮子底下藏下这一箱的证据,看来这宸王和淑贵妃的人之间的关系也并非自己想象那般牢固嘛。 “看好乌梢县官,即刻起,任何人不得进出乌梢,直到本宫将所有相关人员押解回京之后,在放开乌梢城门。若有违者或行为有异之人,格杀勿论!”太子沉声看着围在赌场外的众人,沉声道。 乌梢的县官,太子一到乌梢便派人将他看了起来,又让人封锁了乌梢,严守城门,城中的人没人可以轻易将消息传出去。 太子必须暗中趁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将人暗中押回帝京,不能惊动任何人。这相关人员都官居六部要职,若是惊动了里面的人,此事可就达不到他要的效果了。 他要让宸王一党就此失去和他竞争的机会!让父皇从此对宸王失望! 当夜,太子将人关押在自己府上后,连夜入了宫。 翌日, 镇国公府 “小姐,陛下震怒,今日一早就下旨,特派御执卫不经六部,亲自查封那日鹿公子所给名单上的所有官员府邸。听说,昨日太子在乌梢赌场查出了大周禁药,南越银幻散。此药不久前竟传入了帝京,如今怕是京中许多人都染上了此物。”云晴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了苏景宁。 “银幻散?他们竟还售卖此物!呵——真是自掘坟墓。”苏景宁皱了皱眉冷笑道。 “是,据说搜出的量还很大,陛下气的连下了多道旨令,派人严查京中售卖和食用之人,如今这外面到处都是御执卫的人在查。陛下连六部的人都没用。只派了御执卫和顾世子与太子殿下一起严查此事。”云晴想着今日在府外四处搜查的御执卫,如今帝京街上人心惶惶,京中的官员人人自危,生怕不小心卷进去。 “淑贵妃和宸王那边可有动静?”苏景宁敛着眉问道。 “宫中的情况还不知,不过今日一早盛公公就带着陛下的圣旨去了宸王府,那之后宸王府就再没人出来过了。” 苏景宁喝了口茶,嘴角含笑,眼底却是渗人的寒意。 “嗯,知道了。” 太子既昨日连夜就将此事上报了,这赌场背后最大的靠山便是淑贵妃和宸王,太子怎会放过他们。 坐观虎斗,好戏才刚开始。 大周皇宫。 周帝脸色漆黑,站在淑贵妃宫中。 一身骇人的杀气,看着扑跪在地上,脸色惨白被吓的浑身颤抖的淑贵妃。 “沈蕊!朕这些年竟没发现你还有这般胆识!私设赌坊,买杀良籍百姓,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买卖,还贿赂威胁朝官,在京中私卖禁药!你们母子好大的胆子啊!”周帝怒极,将眼前的东西都摔向了跪在地上的淑贵妃。 “陛下!您听臣妾解释!陛下,那银幻散臣妾从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赌场的!还有,还有那赌场不是臣妾的,是臣妾替母后掌管的,臣妾也是受母后所迫。陛下!此事与衡儿无关啊!”淑贵妃不顾地上的碎瓷片,朝周帝扑过去抱住了周帝的脚。 周帝睥着脚下的狼狈的淑贵妃,眼中闪过杀意: “呵——竟还攀咬上了母后!若非太子,朕都不知道会被你们母子蒙在鼓里多久!在帝京私卖银幻散!你们是要害了大周啊!你们去对帝京的百姓!去对受银幻散荼毒的百姓解释吧!” 周帝猛地一脚踹开了淑贵妃,神色冷硬,大步走出了淑贵妃的宫门。 淑贵妃被周帝一脚踹倒在地,手臂被地上的瓷片扎了进去,鲜血滚落而出,那张雍容好看的脸,此时也满是狼狈。 殿外周帝冷漠的声音传进了她耳中:“淑贵妃德行有亏,私犯大周律例,即日起去其贵妃品阶,关押撷方殿,派人严加看守!不得任何人探望出入!” 淑贵妃瞬间摊到在地,口中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被查出来......\\\" “怎么办?阿德,来人,德公公呢!快让他来见本宫。”淑贵妃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风魔的朝门外喊去。 一个小宫女匆匆跑进了殿中,要扶淑贵妃起来: “娘娘,娘娘,您受伤了,奴婢先扶您起身。” 淑贵妃一把推开了那小宫女,朝她吼道:“阿德呢!他怎么还没回来!本宫要见他!” 小宫女被吓的朝后躲了一下:“娘娘,奴婢不知,德公公已经不见了几日了,奴婢也不知道德公公在哪?” 淑贵妃突然想起,对了阿德已经失踪了好几日了。 “滚!滚出去!”那名小宫女被她一吼,吓得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苏贵妃缓缓撑着地缓缓站起,抹了一把手上的鲜血。 她不能慌,也不能倒下,陛下适才没将自己所犯何罪说出来,也没让御执卫去封查衡儿的府邸。 此事涉及众广,是大周丑闻,私卖银幻散,若让百姓知晓此事是由自己还有衡儿,那百姓定然会非议大周皇室,此事传出去会于大周皇室不利,陛下是不会让外人知道乌梢赌场的事还掺着衡儿和自己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心里清楚涉事的官员都是沈家的亲信,若他们都出了事,沈家在朝堂的地位必然会一落千丈,将来衡儿更别想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了。 母后若是知道了她在乌梢赌场私卖银幻散,那就完了,此事一出,青州必然会得到消息,在母后回京之前,她必须将她背着她私卖银幻散一事解决。 否则,母后定不会救自己。 该死的穆风,他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查此事的,她竟没收到一点消息。还做的如此缜密,这些年,小看他了。 第69章 离京 庆国公府。 唯一没牵扯进此事的户部尚书一早就来了庆国公府。 “大人,快派人去青州请太后回京吧!别犹豫了,若此时太后还不回京,咱们在朝中苦苦经营的一切可就都毁了!” 户部尚书神色急切,朝一直沉默不语的庆国公急声劝道。 “就算是太后回京也救不了那些人了,你可知太子递上去的那些罪状,每一条都能让他们丢了他们头顶的乌纱帽。我早就劝过他们,让他们收敛些,可这些人竟连自己的尾巴都没藏好。如今这番,我要怎么救他们。只是可惜了太后这么多年苦心培养。”庆国公神色微沉。 户部尚书看着神色如常的庆国公更急了:“那大人当真什么也不做?任由太子获利!” “当然不会,那些人我没办法,可淑贵妃和宸王不能出事,我会请太后回宫,只要有太后在,有我在,我们便不会输给太子和柳相!”庆国公眼中闪过算计。 他看向户部尚书:“你别忘了,太后手中可是握着整个大周的东海水军和幽冥卫。那才是朝臣忌惮我沈家的所在!” 户部尚书脸的急色这才缓了些。他看着我庆国公冷静的神色,出声问道:“可太子在赌场查出的银幻散是怎么回事?此事,我怎么没听说过?这银幻散出现在帝京可是要坏了大周的根基呀?到底是谁在帝京私卖银幻散?会不会是娘娘?” 庆国公眼中闪过一丝暗光:“你莫急,此事我也不知情,娘娘和宸王定也与你我一样定也是被蒙在鼓里,将如此恶毒之物传进帝京,我定会严查。” 户部尚书点了点头:“此物祸国殃民,绝不可出现在大周啊!” 许久,户部尚书才从庆国公府里出来。 他上了马车,掀开了马车一角朝远处的角落点了点头,才缓缓驾车离开了庆国公府。 乌梢赌场一案一出,许多官员受此牵连,短短四日,大大小小的官邸被抄封,一批又一批的官员被贬被罚出京。最严重的是兵部尚书,因家中被查出一批银幻散,被周帝直接下旨赐死了。 一时间,帝京的官员被换了一批又一批。让人唏嘘。 镇国公府。 外名人心惶惶却影响不到镇国公府的众人。 松华院。 因为南境闹了匪祸,原来要派去剿匪的将军被牵扯进了乌梢一案,周帝突然下旨命镇国公世子明日即刻出发前往南境。 镇国公让苏景陌还有苏景逸两人随苏景琛一同前往南境。今日大家都聚在松华院陪老夫人。 苏景宁在一旁不曾说过话,看着明日要去南境的三个哥哥,眼底隐着担忧。 南境是有匪祸,可以哥哥们的本事用不着去三个人,他们定不只是去南境那么简单。 她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该来的还是会来。这便是那日阿爹与她说那番话的原因吧。他们此行有危险。 出了松华院,苏景宁叫住了苏景琛。 “大哥。” 苏景琛回头看向苏景宁。 “宁宁?怎么了?”他温声问道。 苏景宁微皱着眉头,朝苏景琛走了几步:“大哥此行去南疆可会有危险?” 苏景琛楞了一下,看见妹妹眼中担忧的神色,才揉了揉苏景宁的脑袋,笑了笑道:”不过是剿几个山匪,能有什么危险,你不必担心。好好在家养伤。” 苏景宁看着脸上带着安慰的笑看着自己的苏景琛,心中的担忧并没有减。 她低头,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了一块墨黑色的玉牌,玉牌上刻着复杂古朴的纹路,隐着神秘的威势。她将玉牌递给了苏景琛。 “这是?”苏景琛疑惑的问道。 “这是师父给我的令牌,大哥记得出了帝京你就将此牌带上,路上能省去些麻烦。”苏景宁将玉牌放进苏景琛手中,轻声道。 苏景琛看了看手中的玉牌,墨临渊渊主七个弟子,唯有关门弟子十分神秘,没人知其性别身份。但其余诸位各个都是名响各国,问鼎一方,令人忌惮的人物。 “知道了。”苏景琛紧了紧玉牌,朝苏景宁温声道。 “嗯,大哥切记出了帝京便带上。千万别忘了。”苏景宁不放心的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好在家养伤,等大哥回来带你去游碧云湖。”苏景琛抬手揉了揉苏景宁的发顶,神情宠溺。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所以景宁看着几步追上另外几位哥哥,慢慢走远的几人,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放下。 苏景宁心事重重的带着云雅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进院子苏景宁就被云雅护在了身后。 神色警惕的看着院中玉兰古树下立着的男人。眼中隐着怒火。 这北阳王世子未免有些太失礼了些,即便他已于自家小姐定了亲,可这半夜出现在小姐的闺阁,实在是不合礼数。 苏景宁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顿了顿。朝云雅摇了摇头,云雅这才侧身让开了路,警惕的看了顾砚安一眼才进了屋子。 “你怎么来了?”苏景宁朝顾砚安走了过去,轻声问道。他近日都在忙着和太子一起彻查乌梢赌场一案,怎么几日有空来她这了。 顾砚安在看见苏景宁后,周身冷厉的气息都软了许多。 “你的伤可好些了?” 苏景宁在玉兰树下的石桌旁坐下,撑着下巴看着他:“好多了,伤口也不怎么疼了。” 顾砚安从袖中掏出两个瓷瓶放在了石桌上:“这是我上回给你的药,等用完这些,我也就回来了。” 苏景宁眉头一皱:“回来?你要去哪?” 顾砚安沉默了半响,还是如实说道:“我要去趟东境,明日出发。” “东境?为何突然要去东境?”苏景宁望着顾砚安,眉头紧锁。 顾砚安看着神色紧张的苏景宁,嘴角微勾,眼中带着暖意:“密探来报,近日东海水军中有些异动,陛下命我去一趟,以防东海生乱。” “东海水军异动,怎么没听到一点消息。”苏景宁皱眉问道。 “消息是暗中传进帝京的,没有多少人知道。事出紧急,我明日就要出发。” “你乖乖在帝京养伤,等我回来好不好?”顾砚安蹲下身,平视苏景宁,轻轻抚了抚苏景宁的小脑袋。声音轻柔宠溺。 苏景宁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哥哥们明日也要离京,顾砚安也要去东境,她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好。你路上注意安全。”苏景宁点点头,望着他轻声道。 顾砚安起身准备离开,他是抽空来看看她的,他得回去了,府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 苏景宁看着他匆匆的神色,起身送他,她知道近日京中事情繁多,他是抽空来看她的。 顾砚安走到院门,突然又折了回来,握住了苏景宁的手腕,将她按进了怀里。他的大手扣着她圆圆的后脑勺,声音微哑: “等我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好。” 苏景宁闭了闭眼,他的轻声应下。 许久,顾砚安才放开了苏景宁大步出了苏景宁的庭院,微风咧咧,只留下了少年修长健硕远走的背影。 次日一早,苏景琛几人就带了兵出了城。 乌梢赌场一案也落下帷幕,朝中大半官员牵扯其中,淑贵妃被降为才人,幽禁宫中,就连宸王也被看守在府中。 帝京四处都有人再传乌梢赌场一案都是出自宸王和淑贵妃之手,所以陛下才会降罪淑贵妃和宸王。 近日帝京除了此事之外被传的沸沸扬扬之外,还有一事备受瞩目。那便是凌驾四国之外的墨临渊少渊主来了帝京,据说此次少渊主亲自前来大周帝京,为墨临渊新收弟子。 入今帝京中的世家权贵都想削尖了脑袋,能进墨临渊少渊主的眼。若是入了墨临渊,即便是墨临渊外门弟子,那在四国也是有分量的。 只是墨临渊少渊主,医仙宋辞安,那可是连大周陛下也要礼待的人物。 苏景宁看着面前,随意倚着椅子坐姿随意的男人,一袭月白色华服,墨发倾垂,周身气度恣意随意,狭长清冷的双眼看着,垂首泡茶的苏景宁眯了眯。眼中带着黠促和漫不经心: “区区几个暗卫就让你吃了亏,你这两年不在渊中,可是偷懒了?” 苏景宁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宋辞安,她就知道大师兄嘴里就听不到一句好话。 世人都说墨临渊少渊主,医仙宋辞安温文儒雅,遗世独立,哪个遗世独立的仙人像他这般不正经。 “大师兄今日来就是为了专门来看我笑话?”苏景宁佯装生气,朝宋辞安冷声道。 宋辞安这才收了嘴角的幸灾乐祸,轻咳了声,正了正身子,轻声朝苏景宁道:“你这丫头!两年没回渊中,若非师父不出墨临渊,都要亲自来帝京见你了,他整日念叨着你,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苏景宁讪笑了一声,她确实两年没回墨临渊了,等帝京的事情有了结,她就回墨临渊见师父。 宋辞安看她还有些微白的脸色:“手!我瞧瞧你的寒症怎么样了。” 苏景宁乖乖将手朝宋辞安伸过去。 宋辞安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了她的腕间,默了声不在说话,半响,眉头皱的越发厉害。苏景宁看着他紧皱的眉头,不由有些发虚。 许久,宋辞安才松开了苏景宁的手,看着苏景宁的眼神有些疼惜:“怎么两年了,你这寒症还是不见好,还隐隐有加重的迹象。我给你开的药方看来也快失了药效了。近来可有感到哪不适。” 苏景宁自己倒是没感觉到自己的寒症严重了,如今又是春日,她浑身舒爽,没有半点不适。 她摇了摇头:“没有。” “我给你重新开个方子,此前的药别在喝了。”宋辞安看着她皱眉道。他得尽快找到茯神草,抑制住她的寒症,否则,若是哪日她体内的寒症被牵引出来了,小七可就危险了。 “好。”有宋辞安在,苏景宁从不担心自己的寒症。 “对了,大师兄,我有件事想要麻烦你。”苏景宁温声道。 宋辞安找了张纸,正低头给苏景宁写药方。头都没抬,朝苏景宁道:“有什么事就说。你这丫头麻烦我的事还少吗?” 苏景宁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大师兄可知道流觞之毒?” 宋辞安写药方的手顿了一下,抬头望向苏景宁:“流觞?那不是出自南霁皇室的毒吗?” “对,师兄可会解此毒?我阿爹的一位朋友中了此毒。可南霁皇室早就没了,这毒早没了解药。” 宋辞安皱了皱眉,他知道流觞之毒,可从没见过正真的中毒之人:“我曾在师父房中见过此毒的解法,可我从未解过此毒,我得见过中毒之人才可知能否解毒。” “太好了,师兄你便在府中住下,等阿爹回来,我再让阿爹带他的朋友来见你。”苏景宁神色惊喜,笑道。 宋辞安无奈的摇摇头:“不了,我还是回溪云别院吧,直接让那人来别院找我就行,我会在帝京呆一段时间。” 苏景宁只好应下,师兄这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你好好养伤,我可现在就警告你啊,你切忌操劳,你的寒症有加重的迹象,若你还想多活几年,就乖乖休养,否则,我就将你带会渊中,让师父盯着你。” “知道了,知道了,大师兄你就别操心了,听说这回渊里要招新弟子,师兄可有心仪人选啊。” 苏景宁生怕宋辞安又要唠叨,连忙岔开话题。 “文生倒是有一两个有资格入我墨临渊,不过武生还得瞧瞧。” 师兄可是墨临渊里眼最毒最刁的,能入得了师兄的眼,说明确实有经世之才。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还在帝京一段时间,若遇上麻烦了就派人来溪云别院找我。万事有师兄在,墨临渊的弟子可没有在外面受委屈的道理。”宋辞安眼中闪过凌厉的锋芒,朝苏景宁冷声道。 苏景宁知道自己受伤的事一定瞒不过师兄,师兄怕是早就将自己受伤的事查的一清二楚了。 苏景宁朝宋辞安皎洁一下,眼中闪过精明:“师兄看我像是喜欢吃哑巴亏的人吗?” 她是受伤了可伤她的人也别想好过。 宋辞安笑笑,小七可是最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就你机灵。” 第70章 只有一年 次日,溪云别院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溪云别院门口,镇国公带着北阳王暗中去了溪云别院。 侍卫上前去敲门。敲了许久才有一个小童匆匆开了门。 “几位找谁?”小童疑惑的看着敲门的几人。 “在下听闻医仙在此,特来此拜访。”镇国公温声看着小童说道。 小童看了眼镇国公和镇国公身后站着的北阳王,想起昨日少主的嘱托。侧过身态度恭谨对镇国公和北阳王道: “二位请进,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时了。” 北阳王看着小童的态度挑了挑眉,苏泊这家伙怎么认识的医仙的。 二人跟着小童一路进了溪云别院,别院景致绝美,一步一景,难怪之前有位大臣看上了这间别院,却一直没能买下,原来竟是墨临渊的私产。 “二位大人可要记着跟着小的走,别踩错了地方,别院里都是机关迷阵,小心伤着二位大人。”小童回头对镇国公和北阳王轻声嘱咐道。 镇国公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北阳王,让他收起散漫的样子。 北阳王无所谓的笑笑,但脚下的步伐谨慎了些,毕竟是墨临渊,他还是谨慎了些。 二人一路跟着小童,到了别院后院,后院种了一院的玉兰,满园的玉兰开的真好,一园白玉,淡雅清香。 一位翩翩白衣公子坐在树下,周身气度飘渺如仙。看见小童身后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掩饰住了。 大周镇国公和北阳王,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位就是传闻中的医仙公子吧,在下苏泊见过医仙公子。”镇国公神情严肃,朝宋辞安微微拜了一礼,宋辞安连忙上前,扶住了要朝他行礼的镇国公。 “苏伯父不必如此多礼。该是晚辈朝您行礼才是。” 镇国公朝他笑笑,这可是墨临渊少主,若不是宁宁,他就算是贵为大周镇国公,也难以见他一面:“医仙公子美名远扬,救人无数,老夫素来敬佩。” 宋辞安带着疏离礼貌的笑意,请二人坐下。 “公子医术无双,想是知道了老夫此番前来打扰的目的,这位是老夫的朋友,他中了南霁剧毒流觞,还请公子出手诊治。”镇国公看着宋辞安神情期盼。 宋辞安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北阳王,此人并没有多少求生的意志。 “王爷守护一方百姓,素来贤良,在下定竭尽所能,伯父无需担心。”宋辞安温声道。 北阳王神色凌厉的看向宋辞安,他从未见过这位医仙公子,没想到他竟一眼认出自己,这墨临渊果然名不虚传。天外之地,知晓天下事务。这位墨临渊少主,看着年纪比砚安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竟有着一身让人看不透的功力。 “还请王爷伸手,容在下替您请脉。”宋辞安似乎丝毫没看见北阳王看向自己的试探和凌厉的眼神,依旧神色温和疏离。 北阳王本就不抱希望,也不想治好这病,不过是拗不过苏泊,被他硬带过来的罢了。 宋辞安轻搭着北阳王的手,浓眉轻蹙,镇国公紧张的看着他。 “如何?”看着宋辞安终于松了手,镇国公紧张的问道。 宋辞安眼中闪过犹豫,开口道:“南霁人善毒,流觞之毒又出自南霁王室,南霁王王室灭族已久,此毒早就没了解药,王爷又中毒已久,毒早已入了肺腑,在下只有四分的把握。” 流殇之毒,悄无声息间要人性命,中毒之人因为贪饮会麻痹五脏六腑,久而久之,就算五脏六腑溃烂,中毒之人也不会有半分痛感。最后却会因五脏六腑溃烂而死。 北阳王再听到宋辞安有四成把握时,神色并没有多大波动,生死有命,他从未想过强求,他只想再死前做完自己要做的事。 “四成?怎么会只有四成?”镇国公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怎么会如此,怎么会这样。 “王爷中毒太深,就算解毒了,王爷.....最多也只能比现在多活一年。”宋辞安顿了一下说到。 “什么!一年,公子素有医仙之称,当真没有其他法子能让他多火几年吗?” 镇国公眼中闪过悲戚和愤恨,他微微握紧双拳,隐下了眼中的情绪,朝宋辞安问道。 “生死由命,你又何必强求。”北阳王轻拍了一下镇国公的肩头,面上带着无所谓的笑意。 “宋公子能为我延几月性命已实属我幸。一年就一年罢,若没遇上宋公子我只怕还不能再苟活几月了。”他微微朝宋辞安低了低头,神情轻松冷静,似乎性命堪忧的人不是他。 宋辞安眼中闪过惋惜,大周一代名将,不世功勋,护着大周无数百姓,没想到竟将会折在如此阴毒的伎俩下。 他看向北阳王腰间挂的酒葫芦,微声朝北阳王道:“流殇之毒最忌贪饮,王爷还是舍了这酒葫芦罢,在下自当竭尽所能替王爷解毒。” 北阳王循着他的目光看来眼腰间的酒壶,神色不舍,他如今就只剩这爱好了。 镇国公看着他腰间的酒壶,看出了他眼中的不舍,伸手动作有些粗鲁的从他腰间将酒壶扯下,怒瞪了北阳王一眼: “你都要没命了,还舍不了你这破酒壶!” 他将酒壶重重放在了桌案上,转身不在看北阳王,朝宋辞安微微行了一礼。 “宋公子需要什么尽管提,老夫和王爷自当全力配合宋公子,宋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伯父不必如此多礼。”宋辞安神情温和,朝镇国公说话总带着一丝晚辈的恭谨,北阳王眼中带着好奇朝二人来回看了一眼,这可是据说连南越皇帝面子都不给的墨临渊少主,向来以疏冷清傲世人,怎么会对镇国公态度如此恭谨。镇国公何时识得这位医仙公子的。 北阳王病没有外人知晓,他也不愿让人知道,可解毒得需半月的时间,宋辞安会去北阳王府为北阳王解毒。 宋辞安亲自送了二人出了溪云别院。 第71章 赏春宴 北阳王上了马车才好奇的朝镇国公问道: “你何时还识得那墨临渊的人了?那墨临渊少主可向来是眼高于顶,连南越皇都在他那吃过亏的,今日对你倒是礼敬有加。” 镇国公瞥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神色抑郁。向来锋利刚毅的眉眼间带着化不开的忧伤。 “一年,只剩一年了。” 北阳王愣了一下,看着镇国公,眼中掩了些情绪,转瞬即逝,那有几份漫不经心的笑又挂上了他嘴尖。 “一年,够了。够我给阿瑶报仇了。我不亏,苏泊。” 镇国公看着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王妃的死这些年就像一根刺死死的扎在他的心中,他又怎会不明白。 ......... 那日宋辞安又给苏景宁开了新药,苏景宁的外伤好得倒很快,短短几日,就有痊愈的迹象。 旭阳公主在宫里办了赏春宴,邀京中贵女公子进宫赴宴,听说苏景宁好了些,她还特意派了自己的凤辇去镇国公府接苏景宁进宫赴宴。 苏景宁病了许久,对上春宴也没多大兴致,可公主的凤辇已经到了镇国公府门口,还派了公主身边的嬷嬷亲自来接,她只好换了身衣服进了宫。 旭阳公主是当今最疼爱看重的孩子,又很少在京中,京中贵女公子们很少有机会能高攀上公主,能收到她的邀请,和旭阳公主说上话,对她们嫁人说媒也是好的。 何况今日听说旭阳公主还请了那位传闻中医仙公子墨临渊少主宋辞安,医仙宋辞安,出尘绝色,名冠四国,是位翩翩公子,又是墨临渊少主,身份尊贵特殊。自打听说他来了帝京,这京中的贵女公子,谁人不想争着见他一面。 苏景宁到宫门时,宫门口已等着好些贵女公子了,正等着宫中女官和侍卫们查验帖子,苏景宁乘坐着旭阳公主的凤辇,是公主的贵客,又是公主身边的嬷嬷亲自去接的。她身上有伤,旭阳公主特意叮嘱他们直接让苏景宁进宫,无需在宫门口耽搁。因此宫门的人恭恭敬敬将她送了进去,连轿辇都没有下。 “哎,那不是旭阳公主的驾辇吗?怎么从宫外回来?”一位贵女看着直接入宫了的凤辇,好奇的和一旁的人问道。 那人看了眼已经入了宫的凤撵,眼中闪过艳羡:“那里面坐的可是未来北阳王府的世子妃,自是我们这些人比不得的。” 那名贵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就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苏二小姐?” 北阳王府送进镇国公府的聘礼那可是震惊帝京的。如今谁人不知镇国公府那位自幼病弱的嫡小姐未来可是北阳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旭阳公主的宫殿并不在后宫,她十岁时,周帝就为她在东宫旁另修了一座宫殿,以公主的封号命名,名唤旭阳宫。规格只稍逊于东宫,据说若不是因为礼制不和,这座旭阳宫的规模是要超过东宫的。 苏景宁到旭阳宫时,穆溪就已经站在宫门口等着了,一袭朱红色的宫装,娇艳绝美,这翘首等着苏景宁,看到逐渐靠近的凤撵,眼中止不住的开心。 待轿辇停下后,穆溪嘴角一扬朝苏景宁奔去。旭阳公主年少早慧,又在这吃人的宫中长大,向来端庄稳重,自幼伺候她的宫人很少看到她如此可爱娇艳的一面。 “公主,慢些!”她身后的一堆宫女连忙跟上她。 “景宁!” 苏景宁扶着嬷嬷缓缓下了车架,就看见朝她奔来的穆溪,嘴角牵起一个温婉的笑意,朝穆溪福了身子。 “见过旭阳公主。” 穆溪连忙将她扶起,“你身上有伤,莫要管这些虚礼,快随我进去。” 穆溪挽着苏景宁进了旭阳宫。一路和苏景宁说话。宫人远远跟在二人身后。 “景宁,你可知医仙公子宋辞安?” 苏景宁轻挑了下眉,温声道:“嗯。” “他是我师叔,你自幼体弱,此番又受了重伤,他医术卓绝,是渊主亲传弟子,我请他为你瞧瞧,说不定会治好你的旧疾。”穆溪看她本就较弱的身体,如今又瘦了些,轻叹了口气。 “你这身子可要好好养养。” 苏景宁听说了今日穆溪也邀了师兄进宫,只以为是陛下想要拉拢师兄,没想到竟是穆溪是为她请的,难怪今日一早就派车出宫接了她。 苏景宁心中一软:“我这身子就这般了,不好也不坏,总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师叔可是名冠四国的医仙,若真能志治好你的病,也是好的。你可不能这么想,你得听我的。”穆溪微微蹙了蹙眉,朝苏景宁说道。 苏景宁朝她莞尔一笑,眼中带着宠溺:“好好好,就听你的。” 穆溪这回满意了,笑着拉着苏景宁去园中赏花,园中都是周帝特意派人为她从四域寻来的奇花异草,甚是珍奇。 今日赏春宴的主角便是早年周帝派人从西域寻来的奇花——紫昙婆罗花。 传说它是西域佛陀在菩提树下坐化时由佛身所化,北西域的人奉为佛陀神花,花开每每并蒂,花犹如九域漫天的紫霞,闪着霞光,在阳光照射下十分神圣。 整个帝京就只有旭阳宫有这一株,往年都没开过花,只今年开出了这一蒂双姝,成了旭阳宫里独一无二的绝色。 苏景宁来的早,如今人都还没到。 穆溪先拉着苏景宁来到了紫昙婆罗华前,花的周围被花奴精心围了一个工艺精美的金笼。 花在光下散着闪耀的光芒。 “这便是西域神花,紫昙婆罗花,我母后生前最爱的花,小时后母后总和我说这花有多美,每每说起眼中都带着光,我总不放在心上,后来长大了,我才明白,母后出自西域,这花在她的家乡开遍了山野。” “母后不是多爱这花,她是在思念家乡。看到这花开了,我好像就又看到了母后。” 穆溪看着花轻声说道,眉眼间挂了一丝忧郁。 苏景宁想起她们那位早逝的先皇后出自西域,是西域圣女。据说当年她与周帝经历了许多才走到一起,可惜先皇后福薄,陛下登基没几年便香消玉殒了。 苏景宁轻握住了穆溪的手,看着那再阳光下闪耀的紫昙婆罗花,轻声道:“紫昙婆罗花是西域神花,它有护佑众生之意,如今这花开在了本不会开的大周,是皇后娘娘在护佑着你,一直在你身边。” 穆溪眼中的抑郁淡了些,朝紫昙婆罗华扯了一个明艳的笑:“是呀,母后一直在护佑着我。” 第72章 太子突至 “公主,宾客已至,已安排至前殿。”一名宫女缓步走来,朝穆溪俯身行礼,轻声道。 “知道了,这就来。”穆溪微微朝后点了点头。挽着苏景宁。 “今日请的都是京中有些名气的公子小姐,你向来很少参加席宴,今日随我一起认识认识。” 苏景宁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她回京两年多,很少出席这些席宴,之前去了春猎,又出了事,见过她的人并不多。今日旭阳公主办这赏春宴,她亲自派轿接她进宫,又带她跟着她认识京中的贵女小姐,是有意助她扩展门路,也是在一众贵女面前为她撑腰,毕竟,她在京中的名声不太好。 日后她要嫁入北阳王府,自不会少了与那些人打交道。 她朝穆溪点点头,笑得温婉,打趣道:“你久不在京,那些个贵女公子你可都识得?” “嘿嘿,也不全识得,不过无碍,她们识得你我就行。”穆溪拉着苏景宁笑的得意,二人一齐朝前殿走去。 前殿,刚在宫门口的那些贵女小姐已经由宫女引着在前殿入了席宴。因着旭阳公主还未到,都在低声交谈着,偶尔传出欢笑。 “旭阳公主到!” 内侍有些尖锐的声音传来,一众人立马息了声音,起身朝殿门望去。 旭阳公主一袭朱红宫装,额间画着花殿,五官精致深邃,行走间带着丝英气,端庄中又带着天家的霸气,让人不敢直视。 “见过旭阳公主!” 众人俯身作揖朝穆溪行礼。穆溪嘴角扬起端庄的笑意,朝众人虚抚了一下。娇声道:“诸位都是本宫的贵客,无需如此多礼。” “谢旭阳公主!”众人又朝穆溪一拜,这才起了身入了座。 这才敢抬头悄悄打量一直站在旭阳公主身侧,被旭阳公主亲昵的挽着的女子。 一袭素兰锦裙,用银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幽兰,一身素净,只轻轻上了一层淡装,一身空谷幽兰的气质,静静站在旭阳公主身侧,淡淡看着殿中的一众人,如此素净打扮也让人不敢忽视,她那双清冷的眸子,似是能一眼看透人心。立在一身朱红宫装的旭阳公主身边,竟也没被比下去半分,丝毫不输旭阳公主。二人一艳一素,站在一处,竟如画一般好看。 她便是这几日京中都在讨论的那位苏家二女,北阳王世子求娶的镇国公嫡女。 穆溪一路挽着苏景宁去了上座,她特意将苏景宁的位子安排在自己右手边。 刚落座,她正准备招手准备开宴,没想到被宫外的内侍给打断了。 “太子殿下到!” “紫嫣公主到!” 穆溪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转瞬即逝。太子来凑什么热闹,她又没请他。 殿中的人听着殿外的通传声,刚坐下又起了身。 穆溪起身迎了出去。 “皇兄平日里忙的不见人影,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穆风一身五龙藏蓝常服,五官方正,看着迎出来的穆溪微微笑容和煦。 “鲜少见你办席宴,今日你宫里如此热闹,本宫忙里偷闲也想来凑个热闹。你可欢迎?” 穆风这些日子因为乌梢赌场一案正是春风得意,痛击了宸王一脉的势力,宸王在府中关了禁闭,陛下没说限期,也不知会被关到何时,他从宸王手中接掌了西境军令,淑贵妃又被降了位份,如今只是个才人,早失了圣宠。 “那定是欢迎的,皇兄快里面请!” “紫嫣公主在帝京可还习惯,前两日听说公主出了京,还以为你不在京中,今日怎么和皇兄一起来了,快里面请。”穆溪一脸笑意朝穆风身边的紫嫣公主俏声道,心中闪过狐疑,这西凉长公主怎么和太子混在一处了。 “前些日子受太子殿下照拂去了大周文楼乘风楼,果然名不虚传,今日日特来答谢太子。听闻公主在办赏春宴,有西域神花可赏,所以也来凑个热闹。不打扰罢?”紫嫣公主一身西凉服饰,异域绝艳,落落大方。 “公主既来了,那就是贵客,快里面请。”穆溪笑盈盈的将二人请了进去。 太子来了,主座定是要他坐的,她身边的女官向来机灵,又在苏景宁身边添了两个位子,自己同苏景宁和紫嫣公主坐在了太子下首。 太子左侧的位置比其他的座位大了些,一直空着没人敢做。穆风眸子瞥过了那个位置,瞬又转了开来。 看着殿门里匆匆进来朝穆溪耳语的女官,他嘴角微微一笑,他等的人来了。 那名女官朝穆溪耳语了几句之后,穆溪瞬间眼神发亮:“快请师叔进来,算了,本宫亲自去接。” 她兴奋的朝苏景宁眨了眨眼,便起身兴奋的朝外迎去,连脚步都有些轻快。 苏景宁看着她有些欢快的步伐,微笑着摇了摇头。 穆溪疾步走了出去,就看见了那一袭月华白衣,手持骨扇翩翩走来的公子,看清他身后跟着的人后,她微微睁大了双眼。眼中闪过惊异。 她快步走至宋辞安身前,双手交叠抬至胸前,低头俯身朝宋辞安恭敬的行了一个墨临渊的弟子礼。 “墨临渊武门弟子穆溪见过师叔。” 宋辞安收了手中的骨扇,轻轻朝穆溪点了点头。 穆溪看着宋辞安,想起里面的太子,自是明白太子打的是什么主意。犹豫了半响道: “师叔,太子殿下想是知道了您要来的消息,刚刚也来了,您若是不想见他,弟子先找个由头把拖走。” 宋辞安看着她嘴角微扬,温声道:“无碍。” 穆溪松了口气,侧过身:“那师叔快里面请。” 穆溪这才走到他身后,满脸惊喜的看向祁南风,她这几日总忧心着墨临渊新收弟子的事,师叔又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她生怕南风入不了墨临渊。没想到前两日就传出了师叔已收了一名文院弟子,她多方打听也没打听出是哪方人物。 “这是怎么回事?”穆溪和祁南风并肩走在宋辞安身后,她瞥着祁南风好奇问道。 “师姐,日后可要多多照拂师弟呀。”祁南风朝她眨眨眼,偷看了一眼宋辞安低声朝穆溪说道。 穆溪眼中闪过惊喜,伸手朝祁南风的肩膀拍了一巴掌。抽得他龇牙咧嘴。 “可以啊你, 连我都敢瞒着!” 她向来用惯了剑,手上力道比常人大了些,这一掌还收了七成的力道呢。 穆溪偷瞥了一眼宋辞安,一把搂住了被她拍的龇牙咧嘴的祁南风,带着一丝痞气道:“放心,今后姐罩着你。” 祁南风乘她没瞧见揉着胳膊朝她翻了个白眼,心中嘀咕,可别这么护着我,要不然还没被人欺负,就被你捶死了。 第73章 搭讪 穆溪带着宋辞安进了前殿,众人瞧见她亲自领着一位如谪仙般的白衣公子进来,虽走在那位白衣公子前面,但能看出她对身后那位公子的恭敬。 旭阳公主那可是陛下亲自带在身边养大的,向来金尊玉贵,就连陛下也娇宠着她,向来说一不二,如今这帝京能让如此恭敬的也就只有这几日帝京人人都盼着见一面的那位了。 自打宋辞安进了内殿,太子就一直盯着他,待他走近,就立马起身,嘴角噙着温煦的笑意,走至宋辞安面前,朗声道:“溪儿,这位便是名冠天下的墨临渊少主,医仙宋公子罢!” “在下穆风,早听闻公子英明,今日一见,果然是如谪仙般的人物。”他没摆着大周太子的架子,朝宋辞安施了一个平礼。 宋辞安被穆风挡住了路,只得停住了脚步,嘴角总噙着三分薄笑,眼中是让人不易察觉的疏离。他朝穆风微微还了一礼,有些随意。 “啊,师叔,这位便是弟子的太子皇兄。”穆溪看了两人一眼,连忙给宋辞安介绍道。 “原来是太子殿下。”宋辞安朝穆风微微点了点头,面对太子的热络,倒显得十分冷淡。 太子嘴角微微抽了抽,倒也不恼,朝宋辞安温声笑道:“少渊主请上座!” 宋辞安没再看他,倒是看了一眼穆溪,穆溪朝她灿然一笑。 “师叔,快入座吧,师叔来了帝京好些日子总忙着渊中的事,定然是时间游逛,大周的丝乐可是名冠各国的,弟子今日特地请了帝京最有乐师,师叔来了大周,可不能错过。” “大周的丝乐向来名传六国,自是不能错过。”宋辞安看着穆溪,眼中的疏离淡了些,随即坐上了左侧的位置。 底下的众人被他的动作惊住了,虽知道墨临渊中的人向来特殊,不归四国约束,渊中嫡系弟子地位更是尊贵,四国中只有国主才可使他们弯腰行礼。其余人即便是见了太子也可不用行礼。可传说是传说,如今亲眼所见,倒有些吓到了。 这是当初四国初定时不知为何定下的礼数,一直延续至今,每一位国家的帝王都一直遵守,从未敢违背。 好在墨临渊嫡系弟子向来很少,如今的墨临渊嫡系,也仅只有七位。 太子嘴角的笑微微敛了一瞬,转过身,便又恢复了原样,依旧宽仁和煦,彬彬有礼。 穆溪招了招手,乐师鱼贯而入,这是帝京有名的丝乐团,旁人那是重金也请不来的。 丝乐悠扬,宴会开始。殿中的人都在低头耳语,特别是那些贵女,总时不时偷偷打量一眼宋辞安,然后满脸羞红。 苏景宁看了眼那些羞花似的小脸,再看着坐在他对面,端着俊脸,神情疏冷的白衣公子,暗暗撇了撇嘴。 难怪他有个飘渺医仙的雅名,这些姑娘要是见过大师兄在几位师兄师姐前吊儿郎当的样子,怕是要大跌眼界。 似是感觉到苏景宁的眼光,宋辞安转头看向了她,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就又转过了身看向了殿中的丝乐了。 丝竹乐舞,席间都是些爱热闹的公子小姐,穆溪所备的舞乐倒也是十分精彩,场面很是热闹,席间太子殿下,多次和宋辞安搭话,都被宋辞安三言两语给挡了回去。 但太子殿下依旧面不改色,神色和煦的和宋辞安说着话。 “真会装!”穆溪看着面色和煦的太子,眼中闪过鄙夷,咬牙切齿的低声朝苏景宁说道。 “竟想和宋师叔搭上关系,也得亏他能想出来。” 苏景宁笑笑,也是,想和墨临渊搭上关系,找大师兄那还真是找错人了。她这位大师兄看着平易近人,但可是个最难想与的。 当年那他游历至南越国,墨临渊受四国敬重,与之交好那定是有益无害的,结果那南越皇是个没脑子的,又身居高位惯了说一不二。想和墨临渊攀上关系,将大师兄拦在了南越,要将自己的女儿强嫁给师兄,师兄被他惹怒了,一夜之间将整个南越皇宫给炸了,然后潇潇洒洒拍拍手走人。整个南越国竟也没一个高手能将他拦住。 南越皇暴怒,派人追杀他,结果人影都没追上,他想派人去墨临渊讨要说法,可除了墨临渊弟子,没人能进墨临渊,他说法没要到,倒是得了墨临渊渊主的警告,之后不在墨临渊不在收南越国的弟子。此后,接连几月南越国总是出事,动摇国祚,世人都说那是因为他得罪了墨临渊的结果。 南越皇这才怕了,派人去墨临渊的山门前向宋辞安致歉,此事才算了结,南越国也恢复了宁静,墨临渊也大方收回了当初的话。可如今墨临渊中就数南越国的弟子最少。当年的事算是伤了南越国根本。 苏景宁朝穆溪浅笑:“你看你师叔像是想搭理他的样子吗?” 穆溪撇撇嘴,颇有先骄傲道:“那可是我师叔,墨临渊少主,怎会将一般人看进眼里。” 苏景宁扶额,他倒没想到师兄这么受欢迎,她眼中闪过一丝皎洁,朝穆溪问道:“你很喜欢这师叔?” “那当然,不过我最喜欢的是七师叔,这位是渊主的大弟子,算是大师叔,虽名冠京华,可你不知,我觉得渊主所有的弟子中就属七师叔最厉害,那位可是渊主最爱的弟子,文武绝才!据说仅用了三年就出了师,内门的几位师叔可都没有那位厉害。只可惜,那位师叔身体不好,深居简出,从不见外人,我没见过他的风姿。”穆溪眼里又是艳羡又是惋惜的。 苏景宁眉眼抽了抽,看了眼穆溪想张嘴解释什么,看着穆溪满眼星星的样子。脸上微红,她倒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夸她,可她入今这身份又不好多个人知道。不若她就告诉穆溪了。 “哎呀,别说这个了。一会儿有正事要办,先让我的女官带你去暖阁休息一下,我招呼完这些人就过来。” 苏景宁知道她是要请师兄给她看病,不想扰了她的兴致,苏景宁根着女官出了前殿,先去暖阁。 午宴结束,穆溪在园中让人置办了些小玩意,让宫里的女官们先带着诸位贵女公子嬉玩。太子殿下见墨临渊少主如此疏冷,也不愿在此多留,恰好有人匆匆来寻他,他也就寻借口先离开了。倒是那位紫嫣公主和那些个贵女一起去了园子看着也颇感兴趣。 苏景宁被女官带到了暖阁,暖阁精雕玉饰,十分矜贵。看苏景宁眼中有些乏色,那女官便让苏景宁在暖塌上歇一歇。自己恭敬的守在阁外。 苏景宁眯了眯眼,就被脚步声吵醒了,她起身抬眼看去。看到那人影愣了愣。 她以为师兄会和公主一起来,怎的是师兄自己先来了。 “大师兄。”她轻声朝宋辞安唤了一声。 宋辞安看她眼中的疲色,好看的眉皱了皱:“你的伤没好利索。” “无事,我在府中也闷得厉害,出来走走也是好的。”苏景宁笑笑,神色轻松。 “可是阿溪拜托你为我瞧病?”她出声问道。 宋辞安微微点了点头。看着苏景宁突然想到那日镇国公带得朋友,想问问她可是直到北阳王的病情。 “你可知那日你父亲带的朋友是何人?” “何人?”苏景宁好奇问道,那日她心中杂乱,倒忘了问阿爹朋友的名字。 “是北阳王。”宋辞安看她果然不知道此事,蹙眉正想和她说此事。 “师叔原来你到了呀,我还想着找你呢。”穆溪的声音突然响起。 宋辞安朝苏景宁摇了摇头,苏景宁会意,止住了心中的疑问,双眼中带着些忧思。 第74章 西域神花毁 穆溪进了暖阁,见只有苏景宁和宋辞安二人。随侍的女官也不见踪影,也没多想,朝宋辞安先行了礼恭敬道: “师叔,这位便是那日弟子与您说起的朋友,苏景宁。她自幼身患寒疾,饱受折磨,还请师叔能为她诊上一脉。” 宋辞安坐在暖阁的廊边,手中一下一下的轻捏着他那把骨扇,眯着眼看了眼苏景宁,又转头看向了神色诚恳的穆溪,脸上的疏离之色淡了许多,眼中多了些暖意。 他今日进宫的目的是要见周帝,穆溪刚好为人寻医,求上了他,没想到竟是为小七求的。 小七向来待人疏离冷漠,比他还薄凉三分,很少与人交心,可今日却见她对着外门弟子很是亲昵。这两年她倒是与在渊中是时有些不同了。 “你且放心,答应你之事,我自是会作数的。”宋辞安声音清润。 “多谢师叔!” “景宁,你快让师叔与你瞧瞧。”穆溪开心的朝宋辞安道谢,将苏景宁按在檀木雕花八宝桌前坐下。 苏景宁因着刚才师兄的话,心中想着北阳王中了流殇之毒的事,被穆溪按着坐下,她才朝宋辞安微微低了低头,声音清软,朝他行了谢礼:“多谢医仙公子,今日之事麻烦了。” 以师兄的脾性,穆溪定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请到他,她不想驳了她的好意。 宋辞安睨了她一眼,也不戳穿她,只是漠然的点了点头,眼神也没半点波动,示意苏景宁将手伸出。 苏景宁抬了抬手,拿出了白皙好看的素腕,轻轻放在了桌上。 宋辞安低头看了眼她腕间的那枚温润粉嫩的玉镯,眼神滞了一瞬,将手附在了她的腕间。 穆溪在一旁看的有些紧张。 半晌,宋辞安松开了苏景宁的腕间。 “师叔,如何?”穆溪见他松了手,连忙问道。 “她的寒症是从在母胎里便带出来的,至阴至寒,是为寒毒,没法子根治。她应该是知晓的。”宋辞安从桌上给自己斟了杯茶,声音微凉。 穆溪顿了一瞬,朝宋辞安近了一步,微声问道:“连师叔也没办法吗?” 苏景宁看她微变的脸色,握住了她的手,温声朝她道:“我自幼就知道我这病没法子治,早习惯了,我这病听着恐怖,可也不会危及性命的。” 穆溪看了神色如常的她,眼中的急色退了些。 “倒也不是全无办法,我给你开的方子你按时吃,也是能克制你体内的寒毒的。”宋辞安听了她的话冷哼一声,清润的声音带着些不悦。不危及性命,也不知当年是谁在江南奄奄一息,差点见了阎王。这些年,因着她这病,他可没少忙活,他嘱咐她的话就从没进过她的脑子。 穆溪听这话,眼中顿时放了光,连忙拿过纸笔放至宋辞安面前。眼巴巴看着他写 “那师叔快开个方子,我让御医抓药去。” 宋辞安无奈,提笔写下了药方。 穆溪捧着药方,看了几眼也没看懂,就将药方递给身后的女官,让她去太医院抓药。 刚将药方递了出去,祁南风就寻来了。宋辞安与祁南风有话要说。穆溪便带着苏景宁先去了园子里。 今日是以她宫中的那尾西域神好花为由头办的宴,这会该去赏花了。 苏景宁看着身侧一直与她絮絮叨叨说着话的穆溪,眼中闪过暖意。朝她轻声道: “阿溪,谢谢你。” 穆溪正与她说着她在外游历的趣事,苏景宁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顿住了脚步,看着苏景宁。眼神温柔含笑。 “你我是朋友,不用谢。”穆溪看着她,神色认真道。这可是她哥放在心尖上的人。 “公主!出事了!”一名面色惶恐难看的宫女朝她们疾步而来,直接跪在了穆溪面前,俯身不停的磕头。 穆溪看着她如此失礼的样子,神色不悦。 “出什么事了?怎的这么慌张失礼!” “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花园里的西域神花.....毁...毁了。”那名满脸的泪仰头看着穆溪,身子微微颤抖,连话都说不清楚。 穆溪神色一僵,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睨着那位宫女,眼中尽是杀意。 “毁了!神花好好在园子里护着,怎么会毁了!”穆溪声音中竟是寒意。 苏景宁看到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有些僵硬。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她先冷静。今日她见那神花由专人精心照料,一旁还有宫女看着。怎可能突然毁了。 那神花是今日赏春宴的主角,阿溪对神花又那般珍视。如今突然毁了,定是有人暗中作祟。 她转头看向那名宫女,声音清冷:“今日公主与我去的时候,神花还好好的,怎会突然毁了,发生了何事,你如实说来。” “回殿下,奴婢....奴婢.....是奴婢失职,奴婢不知为何突然腹痛难忍,就拜托了小茹替奴婢守着神花,结果....结果奴婢回来时,就看见神花毁了,小茹被人打晕过去,如今还不省人事!”那宫女扑跪在地,声音颤颤巍巍的回话。 “还请公主降罪!”那宫女连头都不敢抬。神花毁了,她是死罪,连为自己开脱都不敢。 穆溪睨着她不说话,苏景宁看了眼穆溪,温声道:“此事不简单,她不似在说假话,我们先去看看?” 穆溪眼中依旧蕴着无尽的冷意,只是听着苏景宁的声音,身上那股凌厉的气息柔下了些。 “好。” “把她带上,还有想办法把她说的那位小茹宫女弄醒。”苏景宁朝身后侍着的女官,轻声说道。 穆溪她们到时,今日宴请的那些个公子小姐正围着今日放着神花的地方。神色各异,都不敢大声说话。她们收了帖子的人自是都知道旭阳公主有多看重这花。这紫昙婆罗花整个帝京都仅此一朵,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要毁了这花。 “见过旭阳公主!”众人见旭阳公主来了,都连忙让开了道,朝穆溪行礼。 穆溪没理众人,径直走到了神花面前。 低头看着脚下的被人拽下的花,似是还被人踩了两脚,被蹂躏的以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罩着它的金丝花笼也被人仍在了一旁。 苏景宁没想到花竟被毁成这般模样,有些紧张的看着穆溪。 穆溪在看到神花后,脸上竟没有了半丝刚才的情绪,她俯下身,面无表情的将紫昙优婆罗花用帕子轻轻捡起,垂眸看了半响,一直没出声。苏景宁看到她在捡花时,手在微微颤抖。 穆溪撇了一眼还在行礼的众人,神色冷静,出声却带着十足的寒气。 “来人!将宫门锁了,把宫人都给本宫带过来!今日入了我旭阳宫的人逐一排查,不论何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底下的人鸦雀无声,竟没一个人敢反驳。 “是!” 旭阳宫的侍卫应声而动,很快将宫人都带了过来。 “公主,小茹醒了。”穆溪的近侍朝她低声道。 “带上来。” 小茹很快到了,脸色惨白,发丝也有些凌乱。 “奴婢见过公主!”小茹跪在穆溪面前,神色惶恐。 穆溪看了眼一旁的近侍女官。女官会意上前,低头看着小茹,严声问道。 “她说是你替她守的神花,可确有此事。” “回公主,今日原是阿荷姐姐当值看守神花,奴婢是这园子里洒扫宫女,刚清理了园子,就看见阿荷姐姐神色焦急的四处张望着,园子里又只有奴婢一人,她见到奴婢就连忙拜托了奴婢替她守一会儿神花。奴婢便应下了,结果,谁知阿荷姐姐刚走,奴婢就被人打晕了,之后便不醒人事了。” 那名叫小茹的小宫女,跪在地上,虽然被吓得神色惨白,但说话倒是清楚,将事情都说了清楚。 “你可看清事何人打的你?今日可还有其他人来过?”女官问道。 “回姑姑,她是在奴婢背后将我打晕的,奴婢没看清她的脸。奴婢在园子时,没有人来过园子。” 女官问完话,却什么有用的也没问出来。转头看向穆溪,正准备说话,却被一个女声给打断了。 “公主,我知道谁来过园子。” 穆溪眼神犀利,朝声音的方向望去。是一名着着淡青色衣衫的官家小姐,眉眼间带着些怯意。 “你是?”穆溪歪头打量着她。苏景宁也朝出声的女孩望了过去,只是跳过了她,看向了她身后衣着紫衣,神色淡定的女孩,微微皱了皱眉。 “回殿下,小女名唤谢渔,家父是工部侍郎谢辉。” 穆溪点了点头,朝她问道:“你说你看见了何人进了园子?” “是,先前小女不小心走错了,差点误入了这里。见此处僻静,想找人问问,结果就看见了一位穿着淡蓝色银绣兰花纹的女子背影从园子走了过去。小女刚想追上她,她就没了影子。奴婢没看清她的脸。”谢渔看了眼站在穆溪身侧的苏景宁。 她说完话,众人都神色古怪的看向了苏景宁,在场的谁人不知穿着淡蓝色银绣兰花纹裙的除了那位苏家嫡女,还有谁?她倒不如直接说看见了苏景宁入了园子。 苏景宁神色如常,只是淡淡的看了谢渔一眼,并未作声。 穆溪听完她说的话,看都没看苏景宁,只是蹙着黛眉看向了谢渔,眉眼间尽是不耐。 “景宁是进了园子,但不是她。”说话间毫无对苏景宁的怀疑,倒是对谢渔有些不耐烦。 谢渔见穆溪如此相信苏景宁,小脸瞬间通红。 “可是,刚刚苏小姐经过我身边时,我闻道了一股异香,与这紫昙婆罗花是一个味道。” 苏景宁看了她一眼,朝穆溪轻声说道。 “公主,紫昙婆罗是西域神花,花开并蒂,两朵花香不同,一清雅,一浓烈,混合而生,香味醇香独特,世间难寻,可这香可惜之处便是不沾身,若如谢姑娘多读些西域佛书,就应该知晓此事。” “谢姑娘凭香就认定是我毁了神花,未免有些武断。何况我与公主交好,何故要毁了那神花?” “你!”谢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景宁冷声打断了。 “公主,这花是用手扯断的,大家谁毁了神花,一眼便可看出。西域神花之所以在光下闪着霞光,那是因为神花的花粉,此花粉极难清理,数十天也清理不掉,是谁毁了这花,看看大家的手就能知道了。” “大家都没看过西域佛书,谁知你是不是瞎编诓人的。”谢渔有些不福气说道。 “她没瞎编,紫昙婆罗花却是如此。我们西凉有鹤谷也产此花。”一直在人群后看着热闹的风紫嫣突然出声道。 众人一愣,朝她看去,恍然想起,是了,此花除了产自西域佛地之外,西凉也是有的。 苏景宁没想到这位西凉公主会突然出声,朝她微微点了点头,便对一旁的女官低声说了两句,女官点头应到,径直朝人群中走去,直直走向刚刚谢渔身后站着的那名紫衣女子。那女子朝后退了两步,神色紧张。 “柳小姐,得罪了。”女官朝她福身行了一礼道,说完便抓过了她的双手,掰开瞧了瞧。果然她的手心印着淡淡的紫色,十分明显。 “公主,是她。” 站在她周围的人瞬间弹了开来,惊异的看着她。她是武卫将军府的大小姐,柳湘,她便是今日在宫门前和旁人介绍苏景宁的女孩,可她为何要毁了旭阳公主的花。 谢渔一辆惊讶的看向柳湘,神色十分震惊。 “柳湘!你骗我!是你和我说的苏景宁毁了花!” 是她刚才和自己说她看见了苏景宁鬼鬼祟祟进了园子,她好奇跟过去看了,结果看见了苏景宁毁了公主的西域神花,她竟然在利用自己。 她知道自己自从北阳王世子求娶苏景宁后,痛恨苏景宁,所以她知道自己必然不会放过苏景宁一丝错处,她便利用自己对付苏景宁! 柳湘被女官抓到了穆溪面前跪下,她惊的额角直冒冷汗。神色没有了刚才的淡定。 “你毁了本宫的花。你可知这花是父皇亲手种下的,几百株,就只活了这一株独苗。”穆溪眼神锋利如刀,嘴角噙着冷笑看着她。 柳湘强忍着恐慌,笔直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不说话?来人,柳湘毁坏圣物,将她关入诏狱,她不愿意说,那这条命就别要了。”穆溪冷笑着道。 柳湘听到穆溪的话,身子抖了抖,额间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却始终闭口不言,连辩驳都不曾辩驳。被侍卫带走时,冷冷的看了苏景宁一眼。 听到她名字那一瞬,苏景宁瞬间就明白了她为何要利用谢渔诬赖自己毁了神花。 “柳骁是你哥哥。”苏景宁声音清冷朝她背影问道。 柳湘的脚步顿住了。再转过头看向苏景宁时眼中浓烈的恨意十分渗人。 第75章 柳骁之死真相 “是又如何!”柳湘看着苏景宁眼中蓄着极重的恨意。 苏景宁冷眸望着她,周身的寒意顿生,一旁的穆溪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寒气。 “景宁,你认得她哥哥?”穆溪疑惑的问道。 “不认识。”苏景宁冷声说道。 柳湘却像被刺激到了一般,突然奋力的想要挣脱擒着她的侍卫,不要命般的冲向苏景宁。 “不认得,哈哈哈哈,你们苏家就是这般的吗!我哥死了,是为了救苏景琛死的!可是凭什么你不认得他!凭什么他苏景琛是名震六军的少将军,我哥的名字却连归京的捷报都上不得!凭什么我家破人亡,你苏家却阖家欢乐!苏景琛不是最宝贝你这个妹妹了吗?我要你死,让苏景琛也尝尝,失去至亲是和滋味!我要让苏家也试试家破人亡是何感受!” “若非苏景琛好功喜胜,我哥怎会惨死在战场上!苏景琛他不得好死!”众人看疯了一般的柳湘,有些被吓到了,听她所说的话,神色惊异,柳将军的独子不是几年前在战场上战死了吗,这与镇国公世子是之间究竟有何隐秘? 众人望向苏景宁,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可结果却让大家失望了,那一袭素蓝锦裙的女子,立在人群中央,神色越发凛冽。看着柳湘的杏眸漆黑不见底。 “呵。”她朝还在拼命挣扎的柳湘嗤笑一声,缓缓靠近她。 “柳骁救了我哥?哦?是谁告诉你的,他柳骁是因为救了我大哥而死的。”苏景宁睨着她,眼中没了往日的清和,声音带着讥锋。 柳湘顿住了动作,看向了苏景宁,看着周围望向她们的人群有些慌张,率先出声道:“你想说什么,为苏景琛辩驳吗?你尽管说便是!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总有一天,会有人撕开你苏家人伪善的真面目!” 苏景宁嘴角噙着笑望着她,可笑意却不及眼底: “你当真不为武卫将军留一点颜面,不为你将军府想一想。如此莽撞,意气用事,自以为是,倒当真不愧是柳骁的妹妹。” 苏景宁顿了一下,又道:“今日可是你将这护着你哥的那层窗户纸捅破的,怨不着别人。” “你可知当年柳骁为何会死在北境的落雁谷!是他违抗军令,擅自领了一队人马,追袭北燕穷寇,落入了北燕在落雁谷设下的埋伏!他是武卫将军的独子,将军将他放在北境军中历练,我大哥自不能让他在北境军中出事。所以大哥得知柳骁违抗军令,擅自出兵后。还是不顾危险,杀入了落雁谷救他。” “我大哥因他被北燕军困在了落雁谷整整五日,一身的伤,差点死在了落雁谷,就因为柳骁一人,害了大周数千的将士,你说你哥如何上得了军报!他又凭什么上都是大周英雄的军报!你家破人亡!那些因为柳骁而死在北境的数千名将士哪一个不是家破人亡!” 柳湘听完苏景宁说的后,满脸愤怒,眼尾泛红,活像一个疯子:“呸!你撒谎!你在颠倒是非!明明是我哥救了苏景琛!若真如你所说,为何没人治我哥哥的罪!” “那是因为陛下仁慈,武卫将军为大周忠勇一生,救人无数,他的名声不能毁在了一个扶不上墙的儿子身上!是陛下怜惜柳家,怜惜武卫将军,不治柳骁的罪!可如今都毁在了你手上!”苏景宁厉声说道。 “不,不可能你胡说!我哥不会做这样的事!你一个闺阁女子,又没上过战场,你怎知当年发生了什么!你想为苏景琛开罪是不是!你们苏家都是这般忘恩负义之人!”柳湘满脸怒意,可眼中却有些闪烁。不敢看苏景宁的眼睛。 苏景宁压下眼中的戾气,朝她冷笑一声: “呵,看来这些年,武卫将军没告诉过你真相。若我所说有假,那这么些年,为何你父亲始终不愿提起柳骁,也不愿将柳骁迁入柳家祖祠!!” 柳湘的动作顿时僵住,脸色惨白。 苏景宁看着她,声音笃定道:“这么多年,你父亲不愿提起你哥,你早就起了疑心,所以你早就知道你哥是因何而死了,只是你不愿相信罢了!” “可不论你信不信,你哥死的真相都是如此。你今日所做之事,伤不到我,更伤不到我苏家任何人!!只会害了武卫将军和你将军府!” 苏景宁神色平和,看着脸色惨白的柳湘,杏眸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自己作死的人,她为何要怜惜,大哥和阿爹没追究当年的事,不代表她不会,她这人睚眦必报,当年她阿娘因着此事哭伤了眼,大病了一场。他阿爹大哥仁慈,可是既然她柳湘不识好歹,碰上了她,那她可没有阿爹和大哥的那般仁慈。 柳湘最终被穆溪的侍卫带走了,至于她会是什么结局,毁了陛下亲手种下的神花,又坏了旭阳公主的赏春宴。就算她是武卫将军的女儿,也不会有好下场。 御书房。 “旭阳宫如何了?”周帝拿着朱笔正批着奏折,看见盛福进来了,随口问道。 “回陛下,来人传话。神花被毁后,殿下封了旭阳宫,不让人进出,是苏家二姑娘找出了毁花之人,那人是武卫将军家的小姐。因着几年前武卫将军独子的事,恨上了苏家,想借今日之事嫁祸苏家小姐。除了苏家二姑娘,也让苏家尝尝家破人亡的感受,现以下了大狱。” 周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看向了盛福:“哦?” “那苏家丫头是如何寻出毁花之人的?”周帝眉眼一挑眼中闪过惊讶。 盛福脸色堆着笑:“老奴听说,那苏家二小姐知晓神花习性,知道那花只要是沾过了就难以清理,这才寻出了那毁花之人。” 周帝点点头,示意盛福继续说下去。 “…只是,那柳家小姐当场咒骂苏世子,对苏家出言不逊,苏二姑娘将当年武卫将军独子的事当众说了。这……”盛福看着周帝的神色继续道,说话间有些犹豫,毕竟此事当初是陛下瞒下的。 周帝沉默不语,低头吹了吹折子上未干的墨。 才缓声道:“说了便说了。武卫将军教子无方,损毁御物,罚奉半年,至于那毁花的柳家姑娘就让溪儿自己看着办吧,神花被毁,那丫头定是气极了。” 周帝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若是柳相来求情,不见,把他打发走。” 武卫将军是柳相的子侄,当年的事被隐下来,这其中也没少柳相在里面斡旋。 “是。”盛福低声应到。 周帝将手中的折子批完合上,看向了盛福问道:“旭阳宫的宴可要结束了?” “这会儿已经结束了。殿下只留了苏家二姑娘在旭阳宫。”盛福回道。 “随朕去趟旭阳宫。”周帝眉眼微冷,捏了捏眉间,看着有些疲惫道。 “是。” 盛福弯腰侧身跟在了周帝身后。 看了一眼周帝,小心问道:“陛下,那墨临渊少主所提之事?” 周帝脚步顿了一下,眼中闪过凝重,微微皱了皱眉道: “明日你亲自将他要的东西送过去,别把人得罪了。” 墨临渊少主入了大周帝宫,怎么可能只是为了赴一个外门弟子的宴会。 赴宴不过是为了见周帝的借口,只是周帝想不明白宋辞安今日所提之事。 宋辞安以南越在大周的所有暗桩据点与他交换一物。 当年先帝在时便叮嘱过他不要得罪墨临渊,也不要轻视墨临渊。这些年他虽谨守先帝的嘱咐,可心中却从未正视过墨临渊,只觉得它不过是个传承千年的文武创学之地罢了。他虽敬重,可也从未将墨临渊放在心上。 直到今日,他见到了那位年纪轻轻,功力便深不可测的墨临渊少主,和他拿出的东西。他才真正见识到了墨临渊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 他今日可以拿出南越在大周暗探暗桩的舆图作为交换的筹码。 来日便也能让南越将大周在南越的苦心经营的暗探也尽数铲除,它将四国尽数掌握在手中。难怪当初南越被磋磨成的那般惨状。这墨临渊已传承千年,实力不容小觑。 可宋辞安却拿这般重要的舆图和他换两枚茯神草种子。 那茯神草其实也不是什么仙草神药,只是它生长条件极为特殊严苛,几乎不能培植,所以茯神草早在几年前就在四国绝迹了,这两枚还是他在机缘巧合下得到的。 今日宋辞安竟然用如此大的筹码与他交换,那这天下除了这两枚茯神草种子,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三枚了。 这种子虽然是稀世之珍,可于他来说也是无用之物,那他为何不答应宋辞安的提议呢。 只是他心中不明白,宋辞安为何要花如此大的代价,不惜向他暴露墨临渊的实力也要得到这两枚茯神草种。 旭阳宫 穆溪正小心翼翼的照料被毁的神花,眼中蕴一丝伤神。 苏景宁站在她身旁,优昙婆罗花生长中一旦受到一点损伤,便会是致命的。这花怕是活不了了。 她轻轻拍了拍穆溪的肩膀,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穆溪晃过神,朝苏景宁笑了笑: “我没事,只是今日我唤你进宫倒差点让你出了事。” “柳湘本就是冲着苏家来的,此事与你无关。”苏景宁眉眼温和,声音轻柔。 “对了,景宁能和我去见见父皇吗?我父皇想见你一面。” 今日她本是要宴会结束后带景宁见一见父皇的,只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陛下要见我?”苏景宁微顿了一下,问道。 “嗯。父皇是看着顾砚安长大的,如今他要与你定亲,父皇想见你一面。”穆溪解释道。 苏景宁眼中闪过了犹豫,陛下想要见她? “陛下驾到!” “父皇怎么亲自来了?”穆溪朝外望去。 周帝应声而到。穆溪朝他迎了过去,苏景宁朝周帝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怎么来了?” “臣女苏景宁见过陛下。” 周帝一身黑金色暗纹常服,睥睨天下的帝王之气威严冷肃。 他看了一眼穆溪身后朝他行礼,神色冷静端庄,一身素雅清和,身姿纤弱的苏景宁,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还带着些冷戾。 他朝苏景宁淡声道:“起来吧。” 才转身看向穆溪。 “今日你宫里出了事,朕来看看你。”周帝看着穆溪,眉眼温和。 “那毁花之人,朕以将她下了大狱,如何处置,你说了算。” “知道了,父皇。”穆溪点头应下,但神色依旧不高。 周帝看着神色郁郁的女儿,笑了笑,继续轻声道:“还不高兴?朕以让人去寻优昙婆罗花的种子了,等种子到了,父皇再给你重栽一片可好。” 穆溪脸上的郁色这才消了些。 “嗯,多谢父皇。” 苏景宁安静的立在一旁,听着周帝父女二人的对话。 她隐隐觉得周帝刚刚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股令人胆战的寒意。 “父皇,这便是儿臣总和您说起的苏家二小姐,苏景宁。您之前不是说想见她一面吗?”穆溪见苏景宁一直安静的立在一旁,朝周帝道。 周帝看向苏景宁,眼神冷戾带着杀意,一身帝王之气压向苏景宁。 苏景宁神色不改,朝周帝微微低了低头,一身病弱之气,对上一国之君,却无半分怯意。 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周帝的对她的杀意。 周帝看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一身冷然之气倒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 “溪儿,你先出去,朕与苏家二小姐说几句话。”周帝与穆溪道。 “父皇?”穆溪眼中闪过忧色。 “无事,父皇只是想问苏家二小姐几句话。”周帝沉声道。 穆溪也只好朝苏景宁安慰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穆溪出去后,周帝才走到殿中的主位上坐下。 “你可知朕为何单独将你留下?”周帝黑眸睨着苏景宁,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臣女不知。”苏景宁微微摇了摇头,典雅大方,温婉莹莹。似乎真的不知道周帝为何将她单独留下。 周帝望着她,默声了许久。才冷声道: “若朕为你令指一桩婚事,你可愿与北阳王世子退婚?” 苏景宁眼中闪过一丝恼意。明媚温婉的小脸神色平和,朝周帝跪了下来,声音中带着冷意: “臣女不愿。” 周帝没想到她拒绝的如此果决,心中微恼,但又不能真吓到苏景宁。她可是镇国公的宝贝女儿,若她在宫中有个好歹,镇国公不得与自己拼命。 周帝声音中的寒意淡了些:“若朕告诉你,你若执意与砚安在一起,你会丢了性命,你还愿与他一起?” “臣女愿意,还望陛下成全。”苏景宁没有思索便回答了周帝,温婉的声音十分坚定。 阿砚因她死过一次,她如今能再活一次,也都是阿砚给她的。 “可你命中有劫,砚安会因你而死!”周帝鹰眼看着苏景宁,眼中尽是戾色。 苏景宁在周帝说完后愣了一瞬,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她低头看着腕间的血珠手链,小手微微抖了抖。 第76章 夜访青佛寺 “臣女斗胆,请问陛下从何得知顾世子会因臣女丢了性命?”苏景宁朝周帝深深拜了下去,沉声问道。 周帝冷眼看着她神色的变化:“朕曾请青佛寺慧海大师为你二人算过命数。” 青佛寺慧海佛法无边,他所料之事从未出错。 苏景宁脸上血色尽退,低头看着腕间的手链,整个人犹如落入冰窟,浑身冰冷,脑海里尽是前世古刹中顾砚安死在自己眼前的样子,心中犹如撕裂般疼痛,喘不上气。 难道再活一世,自己还是会害死他,他还是会因自己而死!那她该怎么办? 周帝端坐在高位上,听完她的回答,一身冷厉的气息微敛了些,他一直仔细观察着这孩子,身姿纤薄,对上自己的帝王之怒,却依旧清和有礼,一身冷然之气,星眸里没有半点惧色。 即便是听到会危及自己的性命,依旧神色不改,连周身素雅清兰之气都没有半丝波动。 直到自己道出了慧海大师的话,砚安会因她而死,他才在这孩子的眼中看到了慌张和惊惧,周身犹如坠入冰窟,低头迟迟不语。 见苏景宁始终不语,周帝眼中露出一丝悦色。 他看得出这孩子对砚安的情谊,砚安那孩子性子执拗,决定了的事便再不会有转圜的余地。 如今见着这孩子,他心中的担忧也松了些,他今日也不过是想要见见能走进砚安心中的人,究竟有何独特之处罢了。如今一看,虽然身子孱弱了些,但这周身气度容貌却也配的上砚安。 只是她与砚安的命缘,却让人头疼。来日,他得再请慧海大师进趟宫。 许久,苏景宁才微微抬头,望向周帝,星眸又恢复了原来的清睿冷静,只是眸子中带着一丝沉色。 ......... 殿外 穆溪一直在殿外徘徊着走来走去着,时刻关注着殿内的动静,她眼中隐着担忧和犹豫。她是知道今日父皇要见景宁的目的。若今日父皇因为慧海大师的话退了景宁和顾砚安的婚事,该怎么办。 “吱呀。” 厚重古朴的梨花雕刻大门被缓缓从里面打开,苏景宁独自一人一身素蓝从里面缓缓走出,明媚清冷的小脸没什么表情。只是原本就带着病色的脸又白了几分。 穆溪望着她,却发现她微冷的眸子一如往常,清澈透亮,穆溪看不透她的心思。 穆溪迎上前,眼神有些犹豫,和苏景宁坦白道: “父皇竟留了你这么久,其实今日...自你与顾砚安定亲后,父皇就想见你一面的。” “父皇与北阳王感情甚笃,向来就对砚安很是宠爱,都要好过我那几个皇兄,你别介意。”穆溪看着苏景宁神色真挚。 苏景宁看见了穆溪眼中的愧意,敛了心中杂乱的情绪,朝穆溪安抚笑道: “我没事,陛下只是问了些我在江南的事,又问了外祖父身体可还康健。” 穆溪点点头,景宁的外祖是当代大儒,曾是父皇的授业恩师。 穆溪打算留苏景宁用晚膳,被苏景宁婉拒了。 “你好不容易进宫,今日本是要好好招待你的,你身子不好,却又让你遇上这么一堆乱糟糟的事,实在是我的不是,那我差人送你回府。” 苏景宁到了宫门口就见了云雅带着镇国宫府的护卫候在宫门。 苏景宁婉谢了穆溪的嬷嬷,下了轿撵。 云雅见了自家小姐从旭阳公主的轿辇上下来,连忙迎过去,眼中印着担忧。今日宫中发生的事府上都知晓了,小姐却迟迟没有回府。府上的人都担心着呢。 “小姐。”云雅上前扶苏景宁下轿。 小姐的手怎么比往日还凉几分,脸色也不太对。 苏景宁转身朝穆溪身边的嬷嬷微微点头谢过,才转身朝自家的马车走去。 入了马车后云雅连忙将大氅给苏景宁披上。才朝外吩咐道: “快回府。” “等等,去青佛山。” 苏景宁声音微凉,眼底带着沉色,周身冰冷。 云雅神色疑惑,小姐怎么突然要去青佛山。 “小姐,可要差人回府里回个话,夫人还在等着呢。” “嗯” 苏景宁闭上了眼,将头埋进大氅帽檐的狐绒里,带着些鼻音,轻轻应了声,便不再说话,缩在袖中的素手正轻轻摩挲着她腕间的转生珠。 马车调转了方向朝城门驶去。 青佛寺。 苏景宁到山下时天已落暮,佛寺隐在山间,月光笼着佛寺,在昏暗的山间仿佛中透着圣光。 似是知道贵客夜访,山下候着一位小僧,苏景宁认得他,是上回带她见慧海大师的那位无禾小和尚。 “阿弥陀佛,施主,又见面了。”无禾小和尚双手合十朝素景宁微微弯腰见礼。 苏景宁轻轻回了一礼。 “小师傅在等人?”她轻声问道。 无禾摇摇头:“师祖吩咐小僧今日在此等候施主。” 师祖说,今夜有客来访,让他在山下迎候,没想到是苏二姑娘。 “哦?大师知道我今日会来?”苏景宁声音柔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 无禾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身,请苏景宁随他上山。 还是之前那个青竹小院 ,院中点了松香灯。带着丝丝清香,使人清明。 苏景宁抬眸朝屋中望去,慧海大师一袭褐色衲衣正在香台前为长明灯添灯油。 苏景宁走进了屋中,才放下了手中的灯油,交给了无禾。 “小女见过大师。”苏景宁朝慧海行了一礼。 慧海笑的慈悯,眼神微浊,却好似能将世间的恶都渡化,朝苏景宁缓缓道:“阿弥陀佛,苏姑娘还是来了。” 苏景宁看向慧海,神色温和疏礼:“大师如何知道小女会来?” 慧海点点头,声音慈和:“苏姑娘是我佛门的有缘之人。” 苏景宁眉头轻蹙,微微摇了摇头:“可是大师,我此前从不信神佛,只信自己。何来有与佛门有缘一说?” 慧海望向了那些长明灯,又看了看她隐在腕间的转生珠,语气微和:“有人在佛前庇佑着姑娘,保姑娘一生长安。” 顿了顿,又继续道:“姑娘今日来找老衲,想必是忆起了当日老衲所说的那位故人?” 苏景宁顺着他的眼神,低头看向了腕间的转生珠,眼神暗了几分。 “是啊,我想起来了.....…大师。” 慧海大师看她到了她眼中的痛色。 捻着手中的佛珠微微朝苏景宁低了低头,悠悠道: “今世缘由,前世因果,你与世子两世纠缠,皆由缘生,由缘起,姑娘和世子既躲不掉,也避不开。” 第77章 求安 苏景宁久久不语,似是陷入了回忆,眼里尽是无力。 半晌,才抬眸望向了慧海,眼神清明了些,神色挚诚。 大师道行高深,早就知道她是重生之人。 “大师道行高深,悲悯众生,小女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还望大师为小女解惑。”苏景宁顿了顿,继续道。 “小女与他错过了一世,不愿再重蹈覆辙。今日陛下告诉小女,若我执意与顾砚安在一起,他会因我而死。大师,此劫……当真无解?” 慧海大师轻转这手中的佛串,看了看屋外的璀璨夺目的星空。轻拧着眉,摇了摇头: “老衲也原以为是无解之局,可今日见了姑娘,姑娘的命格变了些,你与世子的命缘生了变数,或许此事有了一丝旋转之机。” “旋转之机?小女愚钝,还请大师点拨。”苏景宁眼中尽是悦色,看向慧海大师。 慧海大师点了点头,看了眼苏景宁腕间的转生珠。 “命由己造,是姑娘无意间改了命数,世子与姑娘是天定姻缘,此劫由你二人共担,福祸同身。至于其他,还恕老衲佛法浅薄,无法给姑娘答案。” 苏景宁微蹙了蹙眉:“我二人共担?那他可会还会因我而死?” 慧海大师嘴角含笑,微微摇了摇头。看向苏景宁时,眼神却带着一丝悲悯。 苏景宁兴中一直压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退了一步,朝慧海大师深深拜了一礼,眼中尽是感激: “小女多谢大师。” “姑娘不必多礼,老衲明日便修书呈御,向陛下解释清楚。”慧海大师看着她眼中的喜意轻声道。 屋外天色昏暗,山间传来悠远的钟声。 “时候不早了,无禾,送苏姑娘下山吧。”慧海神色祥和,双手合十朝苏景宁行了一礼,嘴中轻念了声佛语。 转身又拿过了香油,继续侍弄着佛前的长明灯。 苏景宁朝慧海大师行了一礼,才跟着无禾离开。 她离开后,慧海大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眼佛前供奉着木盒,摇摇头,轻叹了口气。 “缘生缘灭,因果循回,阿弥陀佛。” 夜间的佛寺很是安静,苏景宁静静走在无禾身后,行至前院,无禾突然觉得身后的苏景宁停住了脚步。 他疑惑回头看,就看见苏景宁驻足望向了香火长明的大殿,神色温和安静。 “小师傅,请问这青佛寺可能求人长安?” 无禾愣了一下,才回道:“施主想要求平安?” 苏景宁微微点了点头。 “施主随小僧来。” 无禾带着苏景宁进了主殿,绕过殿内的堂柱,走到一香案前停下。香案上摆着许多竹签,符袋和经书。 “施主若想求平安,便在此签上写上名讳与愿望,挂于殿前的长生树,再取一枚符袋在佛前虔心供奉七七四十九日,再将福袋佩于身上,便可求佛祖庇佑,保人长安。”无禾给苏景宁介绍道。 苏景宁点头谢过,拿过香案上的笔,取了一枚竹签。顿了一会儿,才提笔小心翼翼的写下了一了几个字。又取过了一个符袋,想要供至佛前,才看到佛像前,许多供奉的符袋下还压着许多手抄的经书。 她回头问道: “小师傅,这些符袋底下为何还压着经书?” “哦,有些香客虔诚,只供奉符袋不安心,便也会亲自抄些《平安经》供奉于佛前以保所求之人平安无忧。” 苏景宁低头看了眼香袋,微蹙了下眉,轻声道:“师傅可否借我一卷《平安经》,我也想抄些。” 无禾看了眼殿外的天色,有些犹豫:“香案上那卷便是《平安经》,只是深夜露寒,施主要现在抄?” 苏景宁轻轻笑了笑:“多谢小师傅,无事,我抄完便自行下山。夜已深,小师傅休息吧。” 说完便跪坐在了香案前的蒲团上,展了一张宣纸,一笔一划,无比认真的抄起了经书。 无禾看了眼那卷厚厚的经书,又看了眼那纤薄却坚韧的女子,也不再劝,只好先行离开了。 佛寺静谧,只偶尔传出轻轻翻动宣纸的声音和殿内纤弱的背影。 晨曦微起,苏景宁才缓缓走下了山。云雅跟在苏景宁身后,看着自家小姐有些僵硬的脚步,心疼不已。 小姐竟在那殿里跪着抄了一夜的《平安经》就为了替北阳王世子求平安。 回了镇国公府,苏景宁就被镇国公夫人拉着数落了一阵。 “你这孩子,身子才好,就开始瞎折腾,云雅说你临时起意,要去青佛寺求佛,这便罢了,竟还宿在了青佛寺,那山寒露重,你若再犯病了可怎么办?” 苏景宁打了个哈欠,眼神困顿,朝苏夫人娇声道:“哎呀,阿娘,我困了,你让我休息会吧!别唠叨啦。” 苏夫人看女儿实在困的厉害,便收了嘴,不在数落她,看她睡下了才出了门。 大周帝宫。 “陛下,这是青佛寺大师送进宫的信。”盛福呈给了周帝一封信。 周帝接过信,看了起来,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眼中多了些喜色。 看完信件,周帝才看向盛福问道:“昨日苏家丫头去了青佛寺?” “回陛下,隐卫说苏家二小姐去了青佛寺见了慧海大师。” “还在寺中为北阳王世子求平安符跪了一夜,抄了一夜经书,早晨才下的山。” “平安符?” “是,苏二姑娘听说在青佛寺供奉手抄经书和符袋可保人长安,便替世子求了一个。” 周帝听罢,愣了一下,眉眼微动,微微点了点头。 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昨日他当真逼迫苏家丫头悔婚,那他可就毁了两个孩子的姻缘了啊。如此,砚安怕是这辈子再不会原谅他这个父亲了吧。 第78章 情愫 次日。 溪云别院。 “师兄,你那日在宫中与我说,中了流觞之毒的是北阳王?”苏景宁正坐在宋辞安对面,神色有些不好。 宋辞安挑了挑眉,点点头:“这事儿,你不知道?” 苏景宁眉头微拧,摇了摇头:“嗯,前些日子阿爹和我说他一位故友中了流觞之毒,但我没想到是老王爷。” 所以,前世老王爷便是因为这剧毒流觞突然暴毙北境的。此事之后,顾砚安性情大变,嗜杀成性,成了名副其实的地狱阎罗,北境杀神。 苏景宁神色严肃,朝他问道:“流觞之毒,师兄可能解?” 宋辞安看她紧张的模样,扯嘴笑了笑,歪头看着她,笑道:“怎么,不相信师兄?你以为师兄医仙之名是天上掉下来的。” 苏景宁笑笑:“师兄医仙之名冠绝天下,我哪敢不相信师兄。” 宋辞安眯了眯眼,没忽略了苏景宁眼中的忧虑,敛了脸上的随意,正色道: “流觞之毒,我解倒是能解,只是小七,我救不了那位北阳王的性命。” “为何?”苏景宁笑容一滞。既是能解,大师兄怎会救不了老王爷的命。 “太晚了,若早两年我还能保他十年性命,可他中毒时间太久,毒早已入了肺腑,内里早已千疮百孔,就算解了毒,也无法治愈他内里的伤。他能活一年,便已是上天多留他一阵了。”宋辞安声音带着些遗憾。 “一年.....怎会就只有一年?”苏景宁喃喃道。老王爷只有一年了,顾砚安可否知晓。 宋辞安看着苏景宁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道: “那日老王爷来别院的时候,我便告知了他,老王爷倒是豁达,也看的开,精气神也不错,若是好生静养,也不定能多活些日子。” 苏景宁有些出神,许久才点了点头,声音清浅:“知道了,师兄。” “对了,我过几日便准备回去了,师父念叨你念叨的紧,你不回去看看?” “怎么突然这么急?不是还要留一阵的吗?”苏景宁抬头望向宋辞安,神色疑惑,前几日还说要多留些日子的。 “渊中突然有点急事。五日后再为老王爷清最后一次余毒,我便回去了。”宋辞安看了一眼苏景宁温声道。 他此番入大周帝京的目的便是为了周帝手中的神茯草种子,神茯草极难培育,且培育方法又十分特殊,亦需时日才可长成,他得抓紧回去,育出种苗,否则,他怕小七的身体等不到他培育出神茯草。 他此前替小七诊脉,就发现她体内的寒症隐而不发,看似无事,却远比他想的严重,待到被彻底激发之日,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苏景宁点了点头,大师兄是墨临渊少主,替师父打理渊中事务,繁务冗杂。 “师兄先回去吧,我过些日子再回去看师父。师兄记得替我向师父问安。”苏景宁眨了眨眼,对宋辞安道。 听到她不回渊,他眼底的黯淡一闪而过,便又恢复了原样,宠溺的伸出手点了点苏景宁的额头。 “你个没良心的鬼丫头,自己和师父说去吧,想要我替你挨骂,门都没有。” 宋辞安已经能想到师父知道小七又没回去的样子了。定是要骂他无能,都到了周都也没将师妹带回去。 “哼!师兄不替我说便罢,待我回渊中就和师父说,说师兄明知我受了委屈,却袖手旁观。”苏景宁故意气宋辞安。 “你…”宋辞安语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是受了委屈,可这丫头记仇的可怕,心眼黑的很,惹了她的人哪有好下场。据他所知,那日伤她之人早被她暗戳戳收拾了,连家里都被折腾的够呛。 看她提起这事,宋辞安便想起他刚收到的消息。大周太后欲动身回宫,消息不日便要传回帝京了。她此前做的事虽没人知道,但那位太后出自沈氏,手中又有大周幽冥卫,日后难保不会查到小七。 “对了,我刚得到的消息,大周太后不日便要回宫,你小心着些,那位太后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行事向来周密,可还是不能大意。若有麻烦,传信回渊中,无论何事都自会有师兄师姐们护着你的。”宋辞安望着苏景宁,眼底尽是暖意和化不开的温柔。 京中沈家出了这么多事,那位太后回京是迟早的事,也正合她意,她并不意外。 “嗯,我会注意的。” 宋辞安看她并不意外的样子,知晓她心中有数,也放心了些,就算出了事,她身后自有墨临渊护着,便也不再多言。 他看着苏景宁,微微低了低眸子,晦暗不明的眼底带了些说不清的情愫,想张嘴在说些什么,却又将话咽了回去。 苏景宁自刚才开始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到宋辞安的神色。只偏头看着不远处微波澜澜的池水,总有些出神,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许久,宋辞安才拿过一旁的暗色香木盒子,递给了苏景宁。 声音清朗温润:“此物,你收好,若哪日你体内的寒症复发,切记立刻服下此药,护住心脉。” 苏景宁接过木盒,手指轻扣,掀开了木盒,一粒晶莹剔透,泛着蓝光的药丸躺在里面,苏景宁眼中闪过惊诧: “这是玄雪丹?师兄去了无极雪域!” 宋辞安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冰玄草长在无极雪域,所以我便去了一趟。” 苏景宁噌一下站起来,看着宋辞安上下打量,语气有些急切:“无极雪域!师兄去了那等危险之地,可有受伤?” “未曾,那地方也没你想的那般可怖,冰玄草可克你体内寒毒,于你有益,我也算去的值。” 宋辞安眉眼带笑,面上颇有几分不在意,拿过案上的玉壶,轻轻给她斟了杯茶,示意她坐下。 苏景宁看他神色无恙,稍缓了下心,坐了下来。 无极雪域,是域外之地,不在四国之境。世人不知,可她却听师父提起过,无极雪域,冰天雪地,酷冷严寒。传说有雪兽守护,雪兽凶猛,但凡踏足之人,必入它口,有去无回。虽说师兄功力深厚,可她也不愿师兄替她冒如此大的风险去取什么冰玄草。 苏景宁看了眼自己的双手,苍白冰冷,总是冷的刺骨,她早习惯了。 “师兄,我这寒症从出生便带着,我自幼便知是治不好的。早就习惯了,可若师兄因我出了事....小七即便是好了.....此生也不会原谅自己。”苏景宁声音柔冷,望着宋辞安缓缓道,神色带着自责。 宋辞安神色一滞,随即眼底带着一丝喜悦,伸手揉了揉苏景宁微微低着的脑袋: “我不会出事,小七也会好的,有师兄在,师兄会治好小七的寒症,放心吧。” 他语气柔而坚定,在对苏景宁说,也似在对自己说。 苏景宁微微点了点头。 宋辞安亲自送苏景宁出了小院后,才转身回去。 “少主为了冰玄草,可是差点将命折在无极雪域,此番来大周帝京也是为了七阁主,少主为七阁主做了那么多,为何总要着瞒七阁主?” 一直隐在旁的宋辞安近卫韩端,看少主又瞒着七阁主自己所做之事,心中未免有些替少主不忿,问了出口。 宋辞安敛去了嘴角总带着那三分微笑,扫向韩端,冷眸锋利尖锐,带着警告,声音几近寒冰般冰冷: “多嘴。” 韩端浑身寒毛一耸,知自己僭越,连忙认错: “属下知罪,请少主责罚。” 宋辞安周身的寒意散了些,朝他摆了摆手,韩端连忙退下。 小七只要安好便罢,无需知晓自己所做之事。她向来重义,若是知道了,也只会让她徒增忧虑负担。 第79章 东境出事 镇国公府。 苏景宁坐在窗前,看着眼前顾砚安留下的药膏,今日云晴给她上药,她才发现这药已经空了一瓶了。他当初说,等这药膏用完,他便回来。 他可知老王爷的病?又可知老王爷已时日不多?东海水军异动,太后不日回宫,好几日没收到他来的信,也不知他怎样了,何日回京。 苏景宁盯着药瓶,神色黯黯,心思犹豫。 要不写封信问问? 她起身走到书案前,刚写下两个字就被屋外匆匆的脚步声打断。 “小姐,东境来信!” 云雅手里捧着封信件,迈了进来。 “是他来信了?”苏景宁眉带喜,忙走到云雅身前接过信件。 “是,顾世子又来信了。” 自从那位顾世子离京后,她们院里便总会隔个两三日就收到自东境来的信件,还有一些小物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鼻烟壶,琉璃珠,千机盒甚至路边的糖绘,面具。 她看小姐面上嫌弃,却将这些玩意儿小心翼翼收进了专制的木匣,还上了锁,放在显眼处,总时不时拿出来摆弄。 每每顾世子寄信来,小姐总会被逗笑,也不知他信里和小姐说了什么。 苏景宁嘴角含笑解开了信封,将信件取出,足足有几页宣纸,展开时,一株淡紫色小花从中掉出,花已经干了,叶子损了一支。许是干了很久,花瓣微微泛黄,但还带着一丝丝清香。 他说,这是他在东境见的花,漫山遍野,很是好看,若她见了,也定会欢喜,便折了一支给她,往后定要带她亲自来见见。又在信里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杂话,和她说着他近日发生的琐事。最后,在信尾落下了几个字。 吾安,勿念。 苏景宁轻抚了抚那几个苍劲方遒的几个字,心中微安。 “小姐,还有一封安夏来的信。” 苏景宁朝云雅看去,安夏到东境有段时间了,也不知她那边查到哪了。 “安夏来信了,快给我看看。” “刚来的信,一到便给小姐送来了。”云雅拿出另一封信递给了苏景宁,微笑道。 云雅想安夏上次来信时便说崂山郡确实有些古怪,只是未敢打草惊蛇,她还需另想办法,此番,定是查到了些消息。 苏景宁摊开信件细看了起来。可云雅却看到自家小姐神色越来越难看,抓着信件的指尖微微泛白。 “小姐.....” 苏景宁紧握着手中的信,急声朝云雅问道:“我阿爹可回府了?” “老爷一个时辰前便回来了,此刻应还在书房和三老爷议事。” “将信收好,我去趟书房。”苏景宁神色严肃,小脸绷得很紧,眼中带着急色,云雅很少见她着般模样。 说完便匆匆出了院子,连灯都没来得及提就向书房飞快走去。 云雅垂眸看了眼手中的信件,神色剧变。 三位公子在东境出事了!! 安夏在信中说,她已查到崂山郡私铸兵器所在,准备暗中潜进去,却意外在崂山郡附近看见了本该在南境平匪祸的二公子。不知被何人追杀,浑身是伤,她暗中相助,救下了二公子,可二公子伤势过重,至今昏迷不醒。 她一番打探,找到了一位幸存的苏家近卫,才知晓,世子和四公子也在东境,下落不明,随行的苏家兵,皆全军覆没,她派人寻了数日不见,怕也身在险境。 苏景宁一路飞快走到书房,书房灯火通明,她隐隐听到里面传出压低了声音的争执。 “儿子愿独身前去东境救回大哥二哥和阿逸!” “叔父,让我和三哥去吧,哥哥们生死未卜,我和三哥一起去把他们找回来。” “我也去!” 她听见几位哥哥急切的声音被阿爹沉声驳回。 “不可,此番他们已经打草惊蛇了,若你们再去,便是自投罗网,也入了他们的陷阱,况且,你们不日便需启程回北境了,北境布防,不得有失,容我再想想。” “大哥,二哥被盯紧在江南,无法动作,没时间再想了!若再不做打算,几个孩子就真的危险了。”苏家三老爷苏征也在催促着苏泊做决定。 书房陷入了无声的沉默。 苏景宁沉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众人没想到苏景宁会突然出现,皆神色一僵,愣愣的看着她,一时间忘了反应。 苏景宁看了眼直挺挺跪在父亲面前的三位哥哥,和眼中急色还未褪去的三叔,朝镇国公走去。 “宁宁这么晚怎么来了?”镇国公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对苏景宁说道。 “阿爹,三叔。”苏景宁朝二人行了一礼。便退了一步,朝镇国公跪下。 “宁宁这是做什么?”苏征神色一急问道。 “阿爹,我都知道了,哥哥在东境出事了。”她望向镇国公微声道。 “阿爹,我去东境。”苏景宁神色冷静,语气不容置否。 “什么!不行!” 屋内异口同声响起拒绝。 “阿爹会想办法将你哥哥们带回,你快回去,此事与你无关!”镇国公脸色威严,朝苏景宁严声道。 “宁宁,是呀,你不知东境如今形势险峻,你不能去!还有,你这般体弱,又怎能去!”苏征出声阻道。他虽不知宁宁从哪得到的消息,但她身体那般娇弱,是万不能去的。 “是呀,宁宁你别急。哥哥们还在呢,哪轮得到你去东境。”苏景宇也急道。 苏景宁摇了摇头,径直看向镇国公。 “阿爹,我知您不会答应我去的,但如今除了我,苏家没人比我更适合去了。” “三叔再过几日便该返程回北境了,三位哥哥又在军中身处要职,东境出事,又有多少眼睛盯着他们,若如此时,他们不在军中,必然引人注意。那阿爹所做谋划,将尽数前功尽弃。但女儿不一样,我自幼体弱长在江南,又甚少出门。我暗中前去,无人会发现。” 她看着神色有些松动的父亲,继续劝道: “阿爹,我知晓东境情况险峻,阿爹派出去探查的探子,想必尽数折在东境了吧。二哥被人追杀,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大哥四哥下落不明,生死为卜。阿爹,太后不日便要回京,你当明白如今东境究竟有多少人想要他们性命!若再犹豫,哥哥们只怕凶多吉少!” “什么!”镇国公知晓东境出事了,几个孩子失去了联系,东境主督听命于太后,此番打草惊蛇,东境封闭消息,他所派出去的探子,皆无回信,也不知他们具体情况,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也心急如焚。 “阿爹,我知道您担忧我的安危,还请阿爹放心,我既然能有法子得到东境的消息,便有法子护好自己。” 镇国公终于松口了:“你们先起来,容我想想。” 他知道以宁宁的身份,就算是是到了东境出了事,也无人敢动她,可就怕万一出了意外…… “阿爹,来不及了,还请您尽早决断!”苏景宁看镇国公皱眉犹豫,出声道。 镇国公闭了闭眼,终是点了点头,答应了。或许,只有宁宁能解了东境的困局。 “好,你去东境。” 苏征和苏景宇几人没想到镇国公竟真同意了苏景宁去东境,一时要劝阻。 却见镇国公摇头制住了他们。 “明日出发,定要安全回来,和你哥哥们一起。” 镇国公双眼微红,看着眼前身姿纤薄的女儿,他知晓,他的女儿,远比他想的更不简单。却也忍不住担忧。 “景宁知晓,定和哥哥们平安回来。” 第80章 凤唳之箭 次日一早。 镇国公府的马车缓缓驶向了城门,身后还跟着一众近卫。说是那位在江南长大的苏二小姐,未来的北阳王府世子妃,要回趟江南榆城探望祖父。城门守卫一听连忙让开了路,恭敬的给送出了城。 马车缓缓出了城,直到城外十里亭才停下。 一身素服的云雅牵着一匹黝黑骏马候在那。 “小姐。” 车帘缓缓掀起,苏景宁一身暗紫流光云裳,干净利落,墨发用紫色发带束在身后,不着首饰,周身气泽微敛,没了往日的温婉清柔,尽是冷厉之气,令人不敢靠近。 苏景宁下了马车,才朝里轻声吩咐道:“你随车队去榆城,再绕路去东境境外的翎驿候命。” “是,小姐。”里头却是传出了和苏景宁一模一样的声音。 苏景宁牵过缰绳,翻身上马。 “走!” 一抖缰绳,一阵响亮的马蹄声骤然响起,纵马奔了出去。 云雅紧随其后,利落的上了马,追了上去。顷刻间化作了黑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而马车缓缓转了头,驶向了另一个方向。 东境,崂山郡,一猎户家中。 “安领事,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可有消息?”安夏一袭青衣,坐在桌边,问道。 那人微微摇了摇头。 “这附近都已经来来回回搜了数遍了,还是没有半点世子和四公子的踪影。另外,属下探查到,追杀几位公子的不仅仅有东境主督府,还有……幽冥卫。” 安夏一征,竟连幽冥卫也掺进来了,这崂山郡不能再待下去了。 “知道了,先让他们休息吧。明日先想办法送二公子出去。这崂山郡待不得了。”安夏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苏景陌,眼里隐着担忧。 二公子已昏迷了半月,还不见醒来。若再被困下去,二公子的伤只怕会更严重。她明日得想办法先送二公子离开了。 她的信已送出十几日,崂山郡到帝京最快也要六日,姑娘若是收到消息派人过来,也快到了的。 安夏从怀里拿出了那日苏景宁给她的令牌,姑娘那日将这个令牌给了她,告诉她若有麻烦,便去万毒谷寻夜谷主,可自打那日救下二公子,这崂山郡各个关隘便加派了人手,各处有重兵把守,只进不出。她们根本出不去。 万毒谷盘踞东境数百年,实力至强,又亦正亦邪,神秘莫测,习蛊毒之术以毒问世,又以毒传世,隐在数百里外的寂灭林。林间不仅毒瘴弥漫,更有数不清的毒物活动,若非万毒谷人,难以进入。 况且如今的万毒谷谷主夜零,可是个无心无情的女魔头,没人敢惹,也无人惹得起,就连那位东境主督也不敢踏入她的毒林半步。 希望她明日能平安将二公子送出崂山郡…… 两日后,寂灭林数十里外。 “小姐,西边有动静!” 苏景宁一身玄黑罗裙,罩着暗紫氅衫,只露出了半张绝美小脸。 冷眸朝西边看去。 “去看看。” 她牵动缰绳,朝西边疾驰而去。 她和云雅昼夜不歇,赶到了崂山郡,却得知二哥伤势严重,昏迷不醒,两日前就被安夏偷偷从山里带了出去,去万毒谷求助。 她们一路追来,却一直没瞧见他们,路上到处都是四处抓人的东境兵和幽冥卫。想来是安夏她们暴露了,只是还好,他们还在四处抓人,就说明二哥他们还没被找到。 寂灭林东郊数里。 一群身着赤色铁甲的东境兵将安夏几人死死围在中间。 “我们只要你手里的人,将他交给我,我便饶你一命!”东境兵骑着高马的将领,身后还率着数十名士兵,提着剑绕有趣味的看向安夏几人劝道。 安夏冷眼看着他,侧身微微挡到了背着苏景陌的人身前,握紧了手中的双刀。 “你休想!” 那将领笑容一滞:“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一个不留!” 将士应声而上,朝安夏几人劈去,苏景陌被安夏几人牢牢护在中间,没受半点伤。 可寡不敌众,安夏几人被追了两日,早就遍体鳞伤,疲惫不堪,如今已是强撑。 护着苏景陌的六人已倒下了三人。就连安夏左肩也被狠狠砍了一刀。 看着又一个倒在自己面前兄弟,和毫不留情的东境兵,安夏心中不甘! 马上就要到万毒谷了,她不能折在这,她得将二公子送进去! 又一剑朝苏景陌刺来,安夏用受伤的左手拖住苏景陌,反手去刺向另一个东境兵,再无余力出刀,只得侧身死死用身体护在苏景陌前。闭了闭眼,只觉今日要死在这了。 “啸——” 箭声如九天凤唳,破空而来,刺透了安夏身前那士兵的胸膛,穿胸而过,死死的定入了不远处的树中,入木三分。 士兵应声而倒,随之倒下的还有一旁的两名士兵。 突然的变故,惊到了众人。那名东境兵立刻四处警惕观望。 一箭三弩,穿胸而过。是凤唳之箭! 姑娘来了! 安夏惊喜的朝箭来的方向望去。 “啸——” 又一声箭发,三人应声倒地。 “谁!给本将军出来!胆敢射杀朝廷将士!” 那名骑在马上的将军见状厉声斥道。 “呵,朝廷将士?你们……也配?”一个极冷的女声从林间传出。 她看的出来,这些人虽身着东境兵服饰,却不是朝廷征派的士兵,而是东境主督府养的府兵。 那将军朝声音传来处望去。 两名身姿纤瘦的女子从林间走出。 他看着那个背负着箭,罩着暗紫大氅斗篷的女子,眼神警惕。她虽只露了半张小脸,却也难掩她身上的杀气与周身弥漫着的戾气。 刚才出箭的是她! “你是何人!”他出声问道。 苏景宁缓缓抬头,杏眸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浑身是伤的安夏,和被她扶着昏迷不醒的苏景陌,素手一翻,从腰间抽出软剑,红唇轻启: “来取你狗命的人!” 语音未落,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瞬,便从天而降,软如银蛇般的剑直直刺进了那将军的头顶。 “嘭——” 尸体落地,激起了一阵沙土。 第81章 谷主夜零 “将军!” 那将军的副将见他们的将军被杀,瞬间瞋目欲裂,惊呼出声。 “你杀了将军!啊——” “弟兄们!杀了她为将军报仇!” 众人一哄而上,朝苏景宁杀去。 苏景宁看着朝自己扑来的士兵,嘴角噙着嗜血的微笑,墨发轻扬,犹如开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散着极度的危险。 自寻死路! 她紧了紧手中的软剑,脚下一点,那些士兵只觉眼前一闪,连她的影子都没看清,便被割了喉。苏景宁犹如光影般在人群中穿梭,光影所过之处,无一人生还。 见这黑衣女子身手如此了得,那些士兵渐渐心生恐惧,想朝后退去,偷偷逃跑。 有一人逃跑,便会有另一人。一时间,那所剩无几的士兵竟都如惊兽般四散逃了。 苏景宁冷眼看着他们,收了剑,转身快步走到安夏几人身旁。 “姑娘!” 安夏见着苏景宁,眼眶泛红,忙朝她行礼,被她一把拦下。 “伤怎么样?”她疾声问道,柳眉轻蹙,神色担忧。 “无碍,只是二公子至今昏迷不醒,伤势越发严重了。”安夏捂着受伤的一侧肩,由云雅扶着,看着昏迷不醒的苏景陌皱眉道。 苏景宁看着昏迷不醒,面容惨白憔悴的苏景陌,眼中尽是担忧。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轻抚脉搏。 脉息轻弱近乎没有,五息紊乱无序,在体内横冲直撞,怎么会这么严重! 看了一眼不远处毒障笼罩的密林。 “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把这个吃了,先进林子。” 苏景宁拿出一瓶药丸分给几人。寂灭林毒瘴笼罩,毒物密布。此药能解瘴毒,驱毒物,是夜零师姐亲自给她配的。 几人一路疾走,入了寂灭林。 刚入了林子,她们身后就追来了一批人,身着玄黑铁甲,以罗刹铁面掩面,一身铁血杀气,威风凛凛。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清俊的公子,十分贵气,只是那双眸子,总露着几分阴狠邪气,有些毁了他那清俊的面容。他便是庆国公府那位据说在外游山玩水的纨绔世子——沈烽。 “世子,她们入了寂灭林……” “追!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东境!”沈烽语气狠唳。苏景陌几人手中有东境军百名水军将领联名写下的血书。 “世子不可!再往前便是万毒谷的地界了。她们既如此不知死活的闯进寂灭林,有万毒谷那群疯子在,她们定是有去无回。又何须劳烦世子亲自出手。”一旁的幽冥卫副使程宗忙劝道。 “这寂灭林被万毒谷的人施了毒瘴,又四处布蛊,那夜谷主向来最不喜欢外人擅入,若咱们不做准备,擅自闯入,怕也会惹恼夜谷主。” 沈烽冷眼扫过程宗,望向寂灭林,神色不屑: “不过一群江湖术士,也能让程副使这般畏惧,若程副使不敢随我进林,便在这呆着!” 又朝身后身着便衣的十数人说道:“服下避毒丹,随我入林,不可让苏景陌活着离开东境。” 说罢,掏出了一粒避毒丹服下, 纵马入了寂灭林。 程宗看他疾驰而去的身影,神色犹豫,主使交代过他,万不可得罪万毒谷谷主。可沈烽若在他这出了事,他也难免会受责罚。 算了,如今也只能先进去了,这沈烽实在狂妄鲁莽! “随本使入林!”他勒住缰绳,准备入林。 “嘭——” 林中发出一声巨响,随及又爆出几声凄厉的惨叫。 程宗一惊,瞬间神色警惕的望向迷朦的林子。 一个身影被人从林中扔了出来。 “世子!” 程宗看着被人扔出林子,跌倒在地,呕了一口血的沈烽,双眼一怔,翻身下马,要去扶他。 刚碰到他的衣角,就被一阵铺天盖地的杀气和能把人瞬间割裂的罡气弹开了数米。 沈烽捂着胸口,神色恐惧的看着那从林间缓缓走出的婀娜倩影,朝后退了退。 那人身着火红鎏金纱裙,身姿婀娜,倩影袅袅娉婷。浓颜绝美,好似西天壁画上的神女,可此刻,却没人敢直视她。 身后的林间,不知何时出现许多黑影,看不清面容。 她嘴角噙着笑,一步一步朝沈烽走来。 修长白皙的手指涂着丹蔻,带着金灿灿的琉璃金链,有些晃眼,在寂静的林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敛眸看着沈烽,手指微拢。 沈烽就觉自己被一种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扼住喉咙,头脑充血,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 “夜谷主手下留情!”程宗看沈烽马上要绝气了,连忙出声制止。 “夜谷主误会,我们绝非擅闯谷主地界,惊扰到谷主,还望谷主勿怪。” “呵——,误会?” 女人红唇亲启,声音魅惑,美眸扫向程宗,言语间带着笑意,脸上却无半分喜色。 “他服了避毒丹,入我寂灭林,程副使说此事误会?” 夜零手中紧了几分,沈烽瞬间脸色紫胀,青筋暴起。 “夜谷主息怒,确是误会,我们在追拿朝廷钦犯,追至此地。那人逃入了寂灭林。我们也是不得已才入了林。若如谷主不信,大可命人搜查,那些歹人定还在林中藏匿。”程宗急声解释道,生怕她把沈烽捏死,毕竟这女人喜怒无常,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夜零撇了一眼快晕死过去的沈烽,五指一松。 沈烽瞬间软了下来,跌倒在地,惊得满身冷汗,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来,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这女人太过恐怖,他在她手里敌不过半招。就如刚才,她只需轻轻一捏,就能要他性命。 万毒谷主,魔女夜零,无心无情,弑人性命,尽是这般可怖! “哦,是吗?可是这些人?”夜零声音冷魅,黛眉微挑,朝后轻招了招手。 就见她身后林子里隐着的黑影几瞬便走到了她身后。 咚咚咚几声朝他们面前丢了几个物体。 一股刺鼻的血腥恶臭气味扑鼻而来,程宗定睛一看,一股恶寒从心底翻涌而上,差点失态。 沈烽更是直接呕了出来。 那是一堆断肢残骸,似是被野兽活活撕碎,又似被什么东西活活啃食了,残肢上还带着密密麻麻的乌黑小虫,几乎面目全非,找不出一个完整的人来。 是刚才随他入林的近侍,短短一会儿,竟被折磨成这般模样!残忍如斯! “这便是闯入我寂灭林的人,都在这了!程副使可还要自己进去搜搜?”夜零漫不经心的朝程宗问道。 程宗看着地上那堆残骸,神色犹豫,在夜零那冰冷的眸子注视下,最终点了点头,认下了。 “那程副使便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开,暮色将至,这林子危险,程副使可要小心着些,别被雾吞了去。” 夜零扫了一眼众人,神色诡惑,缓缓转过身入了林子,隐入了雾中。 她身后那些黑影也随她消失在了林子了。 只留下了她冷魅而又危险的声音。 程宗没明白她是何意思,但见她离开,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去扶还摊在地上的沈烽。 “世子没事吧?” “雾!雾过来了!”沈烽双眼大睁,神色惊恐的望向程宗身后,夜零消失的方向。 浓黑的雾缓缓朝他们移来,有幽冥卫不查,吸了浓雾进去,瞬间脸色惨白,七窍流血,悄无声息的倒在了地上。 “雾里有毒!快离开!”程宗一把拉起沈烽,飞快朝外逃去。 是他大意了,那万毒谷谷主可是睚眦必报的女魔头,怎会轻易放过他们! 第82章 解蛊 万毒谷。 苏景宁紧张的望着夜零,苏景陌被安置在一张木床上,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夜零替他抚了脉,美眸微敛。又将他胸口的衣服扒开,仔细查看着,果然,在他左胸处看见了一个小如针眼般的红点。 果然中了蛊。 “师姐,我哥哥怎么样?”苏景宁担忧问道。 夜零起身走到苏景宁身前,她身段高挑,比苏景宁高了半个头。见着两年没见的小丫头,心中欣喜。 “没事,中了噬心蛊而已,雕虫小计,师姐这便给他解了。” “你哥哥呀,明日就能醒,别担心了。”她伸手摸了摸苏景宁的头,柔声安慰道。 说完便转身拿过一旁备好的小刀,走到苏景陌身前,俯下身,用小刀将他胸前那小小的红点划开。又换了把小刀,伸出手,轻轻在指尖划了一下,她那比常人暗了许多的鲜血瞬间涌出。 夜零将指尖的鲜血在苏景墨胸前的刀口附近画了一圈。 苏景宁紧张的看着她的动作,盯着苏景墨的胸口。很快,便有了动静,他的胸口慢慢出现一个极小的隆起,正缓缓朝划开的口子移动。 一只乌金色的蛊虫从伤口处爬出,被夜零迅速的滴上了一滴血,挣扎了一瞬,便死了。 师姐的血是至毒之物,这寻常的毒蛊自然受不住。 “这便是噬心蛊,不过是个折磨人的小东西,你哥明日便能醒。”夜零朝苏景宁说道。 苏景宁松了一口气,朝夜零行礼谢道: “今日多亏了师姐。” 夜零起身将她扶起,向来冰冷的眼中带着柔意:“你这小丫头,两年不见,怎还和师姐见外了?” “两年不见,我的宝贝小七又长高了,快让师姐瞧瞧!身体可还好?可按时服药?”夜零抓着苏景宁不放,上下打量,神色欢喜,问个不停。 今日来人禀报,有人擅闯寂灭林,她以为又是哪个不要命的闯进来了,没想到,她竟在林子里见到了小七,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竟真是她! “都好,都好,师姐放心!” 苏景宁忙连声答道。师父座下七名弟子,就自己和师姐是女孩,所以,自她拜入墨临渊,师姐就对自己极好,亲如姊妹。 “对了,今日那些人为何追杀你们?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被人欺负了,和师姐说,师姐替你报仇!还有,你怎会突然来了东境,也没人放消息来?” 夜零想起今日外面的幽冥卫,又看与她同行的人都受了伤,就觉得她家体弱多病,被护在手心还来不及的小师妹在外受了委屈,朝苏景宁问道。 苏景宁摇了摇头,也不瞒她和夜零说了来东境的目的。 “原来如此,你有何需要,尽管和师姐说,不用客气。在这东境,师姐还能说得上话。”夜零听她说完,神色爽快道。 “小七知晓了,可师姐身份特殊,不便插手朝廷之事。若真需要师姐帮忙,小七定不会客气。” 苏景宁朝夜零笑笑,拒绝了夜零的帮忙。 师姐身后还有万毒谷,又是墨临渊渊主嫡系弟子,不可牵扯进朝廷之事。 夜零犹豫了一下,又道: “我不出手,只是你此行定需要人手,我将我谷外的人借给你,听你调用,如此,可行?” 她看小师妹身边就这么几个人,还是有些不放心。 苏景宁看了眼床上脸色好转了许多的苏景陌,二哥还没醒,大哥和四歌下落不明,也不知如何了,看如今东境形势,追杀他们的似乎有三股力量,帝京沈家的人,太后身边的幽冥卫,东境主督的人,都是东境位权盛极之人。 她来的匆忙,确实需要人手。 “好。谢谢师姐。” 苏景宁点头谢道。 “又跟师姐客气!”夜零皱眉道。搂着苏景宁往外走。 “走,自你回家之后,便没在来过我这万毒谷了,这两年谷里变化不少,又新入谷了好些人。都不认得你,就是今日你在林子里见的那些人,带你去认认。还有你那湖边的院子师姐又给你中了些花,如今开的极好,你定会喜欢,师姐带你看看去!。” 夜零吩咐人照顾苏景墨,便搂着苏景宁走了出去,眼中的喜悦掩都掩不住。 于是,万毒谷那些新入谷的人就看见平日里总一身杀气,寒气渗人,脾气极差的谷主,今日竟如同换了一个人般,温柔和煦,嘴角扬起的笑就没下来过。亲自带着一位身姿纤弱,美若天仙的女孩往湖边那座满是鲜花的院子去。 只觉得万毒谷常年笼罩的迷雾都随着谷主心情散了几分。 “谷主身边那位姑娘是谁呀?我从未见过谷主这般温柔的样子。”夜零身边新入谷的人没见过苏景宁,便问道。 “那位便是七姑娘,湖边院子的主人。”一位曾见过苏景宁的侍者回道。 “原来那位便是七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她曾听谷里的人提起过,说只要有这位姑娘回来,她们这万毒谷都会风和日丽许多,如今一看,还真是! 夜零将苏景宁送回院子,还想和她说会话,就被人匆匆叫走了。她让苏景宁先休息,办完事再来寻她。 第83章 苏景逸下落 “小姐,安夏来了。”云雅带着包扎好伤口的安夏来寻苏景宁。 “见过姑娘。”安夏朝苏景宁行礼。 “不必多礼,你的伤怎么样了?”苏景宁忙将安夏扶起温声问道。 “小伤,不碍事。烦姑娘担忧了,二公子如何了?”想起昏迷了数日的苏景墨,安夏问道。 “没事了,二哥中了蛊,现已经解了,明日便能醒。此番,多亏了你将二哥救下。”苏景宁眼中带着感激道 “姑娘言重,只是安夏无能,没找到世子和四公子。”安夏微微低头,神色歉疚。 苏景宁摇了摇头,带着笑意朝安夏道:“事发突然,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如今先养好伤再说。” “对了,姑娘此前吩咐安夏的事,已有了眉目,如姑娘所说,我查到了崂山郡果真在私铸伪银和军火。就在崂山郡西出五十里的翠阴山中,崂山郡和附近郡县总有人口莫名失踪,实则被暗中带进来了山里做劳工,替他们私铸伪银和军火。只是那附近有重兵把守,我还未来得及进山查探,待明日我便出谷,潜进山中,定能探查清楚!” 安夏朝苏景宁道,她准备明日便出谷回崂山,尽快将事情查清。 苏景宁看了眼她的左肩,因为受了伤,微微比右肩低了些。 “伤好之前,不能出谷,此事交给我,你先养好伤。”苏景宁声音清和,却不容置疑。 “可是....\\\" “好了,云雅,看着她,让她先养好伤。”苏景宁朝云雅吩咐道。 “是” 另一边,夜零匆匆随近侍阿诗走出了院子。 “谷主,那人晕了过去,他还是不肯招。” “呵,还真是硬骨头,在水牢泡了那么多天还能撑着,去看看。”夜零出了苏景宁的院子,便立马恢复了那冰冷无情的模样。 万毒谷水牢。 一股潮湿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牢里昏暗阴冷,时不时传来水声。 牢房的尽头,一间牢房被人用玄铁链上了锁,被人严守着。地牢建在水里,入水口设了特殊关卡,每过一个时辰,水流就会没过牢里押着的人半炷香的时间,虽不会将人淹死,但却会忍受呛水窒息之感,痛苦万分。 牢里押着一个男子,头发凌乱盖住了半张脸,但却仍能看出男子俊毅的棱角。他浑身被浸在水里,双手被绑在身后的玄铁柱上动弹不得,因在寒水中泡了许久,脸色有些苍白。 守牢的人见夜零来了连忙朝她行礼。 “谷主。” 夜零看着牢里昏迷的男子,眼中闪过诧异。 “把门打开。” 听到动静,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朝牢门看去,一位身穿火红鎏金纱裙,容貌绝美的女子走了进来。他们唤她谷主,这东境,武功如此卓绝,又有如此容貌的只怕是那一位了——万毒谷谷主,夜零。 他也真是倒霉了八辈子霉了,逃命逃到这么一个女魔头的手里。他便是被幽冥卫追杀,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苏景宁四哥,苏景逸。 “听说,你还是什么都没招?”夜零盯着他好看的丹凤眼,声音冷魅,眼中带着杀意。 苏景逸听罢,冷笑了一声。都说万毒谷谷主夜零,喜怒无常,生性多疑,心狠手辣,他这几日算是见识了。这女人,当真是个魔头。若是常人,早被她这水牢折磨死了了,但好在,他在苏家审讯敌人的手段可比这个狠多了,这水牢,还真伤不了他。 “在下说过,在下只是误闯入了你这,夜谷主何必如此相逼?” 夜零神色眼中杀意更甚,嘴角敛起微笑,指尖划过他了眼睑,有些尖利:“是吗?你可知你闯入的是何地?那是我万毒谷的圣地。你非但毫发无伤的入了谷,还闯了我族圣地。还差点杀了我族圣蛊,你让本座如何相信你是误闯?” 她万毒谷圣地,传承百年,供着圣蛊,非她族长老,是不得入内的,可这男子,非但破了她在谷外布的毒雾不说,还毫发无伤的入了圣地,她发现他时,正见他要对圣蛊下手! “说!你究竟是何人?入我万毒谷意欲何为?”夜零猛的将苏景逸从水牢中提起,狠狠掐住他的脖颈,问道。 苏景逸被掐的喘不过气,却一直摇头不语。他哪知道那白白胖胖的虫子是什么破圣蛊,若是知道,他绝不会多看一眼! 见他还是不招,夜零怒意暴起,想将他捏死,手上用了力。 “谷主,七姑娘来人问话,说谷主何时忙完,她等谷主一起用饭。”一位侍女匆匆赶来,打断了夜零。 夜零皱了皱眉,手上动作一顿,松了力道,放开了苏景逸。 “今日本座心情好,先留你一命。” 夜零接过阿诗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朝苏景逸冷声道。 然后转身要走。 苏景逸看着她要走,眼眸微沉。他今日必须得出去,大哥二哥拼死将他送出,他不能再被困在这! “你谷外的毒雾有破绽!我是因此才误闯进来的!我也并不知那是你族圣地,更想过要杀什么圣蛊!” 夜零脚步一顿,转过身看他。 苏景逸见她停下,继续道:“你放我出谷,我替你将破绽补上!” 万毒谷谷外的毒瘴乃万毒谷世代族人所布,原是为了防敌护一方百姓安危,但后来天下安定,那些曾受她们庇佑的百姓厌恶她们修习毒蛊之术的族人。万毒谷祖老便带着族人进了山,布了毒瘴,与世隔绝,很少让外人进谷。 毒瘴非先天形成,需每代谷主按时修复,只是上一代谷主修复时出了问题,导致这毒瘴不太稳定,毒性时弱时强,无法控制。有时甚至还会往外蔓延,伤及外人。 夜零低声笑了一下,看着他,这人看着不似普通人,一身本领,不仅懂得毒理,又能破她谷外的迷雾,武功也还看的过去。难道,真是误入? “替我修补?你觉得本座会相信你?”夜零好笑的看着他,眼神带着审视。 “你会。”苏景逸直视着夜零,神色淌荡自信。 “哦?”夜零挑了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因为你没办法修复,不是吗?夜谷主?否则,我便没有机会闯进谷中。” 夜零是没办法修复,她始终没找到毒雾无法掌控的源头,所以,这些年来,她尝试过许多次,都没能将毒雾修复好。 “是吗?但你是第一个能闯进我万毒谷的人。”夜零不会再让第二个人活着闯进谷。 “所以,在下有本事能替谷主将毒雾的破绽修复好!还请谷主放心,在下修好后会立刻离谷,此事不会有第三个外人知晓。”苏景逸神色坚定道。 夜零盯着他,犹豫了半响。 “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如果你敢骗本座,本座会让你生不如死!”许久,她冷魅诡或的声音在阴冷的牢房里响起。 说完,便不在看他,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 “阿诗,将他带出水牢,派人时刻看着他,明日带他来见本座。” 第84章 百将血书 她走后,苏景逸就被带出了水牢,关进了一间普通牢房。 苏景逸看着又被上了锁的牢门和门口守着自己的人,眼神暗了暗。 他明日必须得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得尽快将手里的东西送出东境。也不知大哥和二哥如何来了,是否与顾世子会合了。 东境黔城临海。 夜色阴沉,万物都浸在厚重的墨色之下,暗处似隐着噬人的猛兽,压抑又紧张。 “世子,南霁人来了。” 墨幽看了眼站在身前的男人,男人一身简单的墨色窄袖长衫,挺拔修长的身影立在暗夜下,白玉雕般的容颜,眼眸锐利深邃,犹如一汪寒潭,深不见底,眉宇间散发着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顾砚安闻言望向远处的海面上。 沉黑的夜色下,隐隐看到海面上有点点星火,渐渐靠近。 “点亮火炬,动手!”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墨幽行礼退下,转身吩咐人开始行动。 他们身后的山腰空地,应声燃起了火炬,不大,却能让海上的人看的清楚。 海面上。 流风看着逐渐靠近的南霁硕大的海船,神色有些焦急,时不时望向海岸。 终于,远处山腰上亮起了光点,时机到了! 他转身下了船头,朝着严阵以待的部下下令道:“动手!南霁人一个不留!” “是!” 南霁军将领看着犹如鬼煞般从天而降,开始杀人的黑衣人,神色大惊。 “你们是何....”话音未落,就被流风一刀灭了口,丢下了海。 一时间,上杀声四起,陷入了混乱,巨船被迫停下。 杀声持续了很久很久才停下。然后巨船又缓缓动了起来,调转了方向,驶向了另一边。 “世子,流风来人禀报已将南霁海船拦下,我们的人已经暗中将南霁人全部换下了,陈绪的人没察觉半分。 ” “嗯,知道了。”顾砚安看着东境的沙盘,放了一面旗子在一处海域,冷声道。 “这陈绪独领东境水军,在东境盛极一时,权势滔天,没想到却和南霁旧臣勾结,妄图谋反自立,真是自悔前程。”墨幽忍不住叹道,这陈绪放着好好的前程不要,当真想不开啊。 顾砚安听了他的话,眼中暗了暗,寒声道:“权势滔天,盛极一时又如何,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你真以为他陈绪有这个胆子勾结外贼?” 墨幽愣了愣,也是,这东境水军背后的主人不是陈绪,而是大周那位隐居佛寺,从世人眼中淡去的太后。 “可查到苏景琛几人的下落了?”顾砚安拍了怕手上的沙土,朝墨幽问道。 墨幽眼中闪过担忧,将怀中的信件呈给顾砚安。 “刚来的消息,镇国公世子被暗中关押在陈绪府上的暗牢里,陈绪瞒着所有人,似乎没人知道,连太后那边也不知,但是血书不在他手上,陈绪的人还在找。” “苏家二公子和四公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血书应该在他们手上。只是这么多日了,又有那名多人想取他们性命,世子,二位公子会不会凶多吉少了。” 苏家三位公子暗中潜入东境,就是为了保下那份百名东境水军将领拼死写下的血书,护送回京。 写下血书的百名将军,皆是朝廷忠烈将臣,一心护国安民,不愿与陈绪同流合污。被陈绪发现后,尽数惨死在了陈绪手里,连他们的家人都没放过。 血书写下了东境主督陈绪的条条罪证,以官谋似,勾结外贼,霍乱东境,联合东境士绅大族欺压百姓,抢占良田妇女,弑杀无辜百姓,妄图谋反。框框条条,皆是陈绪借势欺人,蔑视皇权天威,意图谋反的血证。 可不知谁走漏了消息,苏景琛三人被整个东境之力合力追杀,势要将他们的性命留在东境。所以,如今他们几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那份百将血书也不知踪迹。 顾砚安看了一眼信件,剑眉轻蹙:“苏家人没那么容易死!” 说完拿起了桌上的匕首,转身要出去。 走至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墨幽问道。 “苏景琛几人的事,她可知道了?” 墨幽一愣,没反应过来世子在说谁。 “帝京苏家?”顾砚安不耐道。 墨幽恍然,世子是想问苏二姑娘可知道此事。连忙答道 “帝京来信,说苏二姑娘去了江南榆城外祖家,探望时老了。应是不知的。” “榆城?” 顾砚安皱了皱眉,她的伤好了?怎么去了榆城?不过也好,她身子不好,若是知道了,定要着急担忧!等这边的事办完,他再去榆城寻她。 “继续派人寻苏家两位公子的下落。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们!”他冷声吩咐道。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是!” “哎!世子你去哪呀?”墨幽低头行完礼,顾砚安就没了身影,他连忙追出来问道。 “去青州!会一会这位东境主督!” 顾砚安已经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只留下了一句话和一地的尘土飞扬。 万毒谷。 “小姐!二公子醒了!” 天色蒙亮,云雅就神色欣喜的从院外进来。 “真的!”苏景宁眼中闪过欣喜,昨夜师姐说二哥今日午后才能醒,没想到,二哥提前醒了! “阿诗姑娘派人传了话过来,小姐快去看看!” 她起身迅速穿好衣服,飞快跑了出去。 苏景宁到时,房内传出了霹雳乓啷东西摔碎的声音。 “你们是何人!这是什么地方!为何不让我出去?”苏景陌冷戾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公子,你别急!快去请起七姑娘!” 一位神色慌张的侍女出来就撞上了苏景宁。 “七姑娘,那位公子醒了,您快去看看吧!” 苏景宁朝她笑笑,示意她没事。 苏景宁刚进房间,就看见苏景陌神色冷戾,扶着床栏,手里握着一把小刀,直指着前面神色慌张的侍女。 “二哥!”苏景宁急忙走到侍女面前,挡住了她。 “宁宁!”苏景陌神色一滞,眼中闪过困惑,不解。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怎么会看见宁宁了。 “二哥,你才刚醒,快把刀放下!”苏景宁见他愣住了,又出声说道。 “宁宁,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这回苏景陌真的确定这是宁宁了,连忙放下手中的小刀。 “你先下去吧。”苏景宁温声对身后的侍女说道。 那侍女稳了稳神,对苏景宁行了礼才出去。 “这是万毒谷。安夏在崂山救了二哥,二哥中了蛊毒,昏迷不醒了十几日了,是师姐替你解了蛊。”苏景宁扶着苏景陌坐下,又和他解释了为何会出现在了这。 “这里是万毒谷!”苏景陌眼中闪过惊讶。 苏景宁点了点头:“你们在东境出事的消息传回帝京,阿爹和叔父还有哥哥们没法来,所以,我来找你们。” “胡闹!东境这么危险!阿爹竟让你来!”苏景陌眼中尽是恼色。 “是我自己要求来的,不怪他们!我答应阿爹要和你们一起回家的。”苏景宁敛眸清声道。 “二哥就别担心我了,我有本事护好自己!先说正事!” “你们究竟在东境发生了何事?二哥可知大哥和四哥的下落!他们下落不明,至今还没消息。”苏景宁望着苏景陌问道,眼里竟是忧色。 苏景陌神色一凛,问道:“大哥和阿逸没出东境?!” 苏景宁摇了摇头,柳眉轻蹙:“我来东境之前,没有半点你们的消息。” “果然,东境和帝京的通信被切断了!难怪我们被暴露了。”苏景陌眼中闪过狠戾之气。 “我们此次假借南境剿匪的名头,暗中半路折返来了东境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来东境取一个东西。”苏景陌对苏景宁道。 “什么东西?” “百将血书!” 苏景宁杏眸微睁,‘百将血书’,它怎么会提前出现了?又怎么会是由大哥他们来取? 前世不是这样的!这百将血书是东境水军二百一八名将领写下的东境主督陈绪的罪证。整整三尺白绫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东境主督陈绪的血色罪证。 可前世这百将血书是三年后出现的,由北阳王顾砚安亲自递上朝堂,震惊朝野,东境主督陈绪想要佣兵自立,血证呈堂。随后东境起乱,被顾砚安强力镇压,再之后便是太后身死。此事也没人再敢提。 可如今,百将血书提前出现,本不该出现在东境的三位哥哥来了东境,身陷险境!所以,因为她,改变了这件事! 这个改变是好是坏? “我与大哥,还有阿逸三人本快要将血书送出东境,结果走漏了消息,被血书中牵连之人联合追杀。若是三人一起,太过危险,所以我们便将血书交给阿逸,让阿逸带着血书走,我和大哥引开追兵。结果,想要杀我们的人太多,我和大哥也走散了。” 苏景宁心中一滞,她记得,当年那份血书近乎牵连了整个东境有权有势的家族。大哥他们近乎被整个东境之力追杀。 “他们还在四处抓人,血书没有送出东境!也没被他们找到。应该还在四哥手里。四哥或许还在东境,只是没有大哥的消息。”苏景宁轻声说道。 如今至少说明四哥是安全的。 “你伤的很重,先留在谷里养伤,这万毒谷有师姐在,即便是东境主督也不敢踏进半步!很安全!我今日先出谷打探打探。” 苏景宁朝苏景陌轻声说道。二哥伤的很重,如今不能再出去了。他先将他留在谷里,待她找到大哥和四哥在来接他。 “不行!我与你一起去!”苏景陌凛着眉,神色严肃。 “哟!你如今可还去不了。”一个冷魅妩惑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夜零带着一股异香婀娜袅袅的走了进来。 苏景陌看着娉婷袅娜,美如画中神女,但却看着深不可测的女人,凝了凝神。 她便是万毒谷谷主夜零?也是墨临渊渊主坐下三弟子,宁宁的师姐。 “在下苏景陌多谢夜谷主救命之恩。”苏景陌起身朝夜零谢道。 夜零用手中的团扇将他托住,看了苏景宁含笑道:“苏公子不必多礼,你是小七的兄长,救你,举手之劳。” “刚刚听你要与小七一块儿去,只怕不妥,你重伤未愈,又中了嗜心蛊,七日之内万不能动用内力,否则会筋脉逆行而亡。” 她看了眼苏景宁,含笑道:“你若是一定要与小七一起,只怕帮不上什么忙,还会给小七拖后腿。” 苏景宁心中暗想,果然师姐还是师姐,说话从不留余地。 苏景陌愣了半响,犹豫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夜零见了,才对苏景宁温声细语说道:“我还有事,你何时出谷派人和我说一声,我送你出去。” 苏景宁点点头:“嗯,知道了。” 夜零这才悠悠然转身走了出去。 苏景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才出声道:“宁宁,你这师姐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传闻万毒谷谷主无心无情,冷面嗜血,是个手段狠辣,喜欢杀人的女魔头。可这女子虽一身深不可测的功力,却和女魔头半点不沾边啊。 苏景宁眉眼微弯,带着笑意:“师姐很温柔的,我从未见她发过脾气,传闻都是假的。” 寂灭林里,苏景逸被厚重的玄铁链锁住手脚,看着眼前神色阴冷,满眼杀气掐住自己脖子的夜零,心中暗念了句,他今日一定要逃出去,离这个女魔头远点,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残暴粗鲁的女人。 “补吧,别让我发现你在耍花招。” 苏景逸看了被紧紧锁住的双手,从小极好的世家修养,不允许自己爆粗口。 他闭了闭眼,忍了一口气。 “请问夜谷主,可否帮我解开铁链,否则我没法修补你这毒雾。” 夜零撇了他一眼,红唇轻启:“你说,本座来做。” 苏景逸眼中闪过无语: “好,那夜谷主便听好了。你们这寂灭林外的毒雾实际上是一个以天地山峦,谷树河石为卦,以天,地,人,设下的一个掺了毒的巨大幻阵。但凡进谷的人不会被毒雾毒死,也会被阵困死。但毒雾之所以时强时弱,失了控制,是因这阵设了百余年,渐渐改变了此地的局势,又有人动了阵法出了错。” “如今这阵阴爻阳爻两象倒置,坎卦离位,乾坤两卦缺,这阵自然不稳。你将它们复位,就行了。” 苏景逸说完,就看见夜零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如同没听见般,但若是细看,便能在她眼中看到迷茫。 夜零心中懊恼,当初师父讲五行八卦阵法时她嫌无聊,和二师兄偷下山吃酒去了。所以……她不会! 夜零冷眼撇了眼苏景逸,指尖微动,他腕间的玄铁链瞬间化作了粉尘。 “本座给你机会,你来补。” 苏景逸看着反复无常的夜零 ,要逃出去的想法更甚了。 看了一眼夜零,便快速在林间移动了起来。 夜零看他一会儿摆摆林间的石块,一会儿又将石头复位,在林子里来来回回折腾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在一颗大树前停下,朝夜零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夜零越看越觉得自己被骗了,这阵法怎么可能就这样摆摆石块就修好了。朝他走了过去。 “你在骗我?”她一把拧住苏景逸的衣领,神色冷戾。 “我有没有骗夜谷主,夜谷主先将这树击倒,再试试。”苏景逸看着她的眼睛微笑着说道。 夜零冷戾之色稍退,放开了苏景逸,冷声道: “别耍花招!” 然后退了一步,朝大树猛的劈了一掌。 大树被拦腰斩断,苏景逸看着断的干净利落的大树,眉峰跳了跳。 夜零见树断了之后,缓缓释放出内力,尝试控制着山间的雾,突然,她眉眼一亮,她能掌控了,破绽补好了!他没骗她。 第85章 谷主看上他了? 苏景逸看着山间的毒雾随着夜零的控制缓缓涌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夜谷主,我已如约将这阵补好,夜谷主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夜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看向苏景逸,眼神带着审视。 这人不仅精通毒理,又擅五行八卦之阵,看衣着细节却又像位世家公子,他究竟是什么人? 苏景逸见她迟迟不语,心中暗自计算他逃出万毒谷所需的时间,若她反悔不放他离开,他得先想办法拖住她,才有把握从这女魔头手中逃出。 “本座向来是个守约之人,你补好了阵法,本座自然会放你离开。”夜零看着苏景逸,若有所思道。 苏景逸一听她会放自己离开,心中一喜,刚要作谢。嘴角得微笑就顿住了 “只是.....本座不知你身份详实,而你却对这万毒谷了如指掌,又能解这雾中之毒,你让本座如何相信你不会将你知道的说出去,给万毒蛊招来祸患?”夜零声音微挑,看向苏景逸眼中带着警惕和不信任。 苏景逸眼神微冷:“我不会向外人透露万毒谷半个字,夜谷主要如何才肯相信?” “告诉本座你的身份?本座派人将你平安送出谷。”夜零红唇轻启,有些咄咄逼人。 苏景逸冷笑一声,果然,他就知道这女人不会如此好心。可如今他必须要尽快出谷。 “在下苏景逸,帝京人士。” “谷主,可以让我出谷了吗?在下还有急事。” 夜零眉头微皱,帝京人士?苏景逸?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可总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等等!苏景逸! 她耳边突然响起小七昨夜说的话:“我四哥名叫苏景逸,他极擅毒理,又精通行军法阵,若是有机会见到师姐,定会向师姐求教一番。只是,如今还没他半点消息,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你是帝京苏家人?”夜零看着衣衫破烂,满身带伤的苏景逸,有些不确定的出声问道。 苏景逸神色紧绷,双手握拳,她知道苏家,她想干什么? “你想说什么?” 见他不否认,夜零脑子一顿。 他真是小七的四哥!小七正四处寻他,没想到是被自己抓来了,还被自己折磨了这么久! 误会大了!! 夜零神色一凛,身影一闪,出现在苏景逸身后,手中洒出了一股极淡的异香。 苏景逸没反应过来,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阿诗!把他带去本座的寝宫!马上!别任何人看见!算了,我自己来吧。”说完,一把拎起苏景逸脚下一点,走的十分匆忙。 阿诗一脸愣的看着突入其来的变故,谷主....这是看上那个闯谷的人了? 夜零寝宫。 苏景逸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刚才落魄的惨样。若是忽略他被反绑这的手脚,和眼中可以杀人的怒火,俨然一位翩翩俊毅的世家公子。 他苏景逸十岁上阵杀敌,十三岁独入敌营取敌寇首级,十六岁成一营主将,恣意放狂,就没这么被人欺负过!还是一个女人! “先说好,我不杀你,一会儿,你乖乖听话,按我说的做。我绝不会伤你半分,并且保你能平安离开东境。你不是急着回帝京吗?”夜零蹲在苏景逸身前,语气一改常态,竟还带着商量和讨好的语气。 她在小七面前温柔大方,和蔼慈祥的师姐形象绝不能毁! 苏景逸不知这女人为何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但如今他在她手中,他不答应也没办法。 他只好认命的点点头。 夜零松了一口气。替他松了绑,将他扶了起来。 “跟我走。” “去哪?”苏景逸停在原地,神色警惕的看着夜零。 夜零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动作粗鲁,将他拽出去了老半截。 “哪那么多废话?跟我走就行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将他带了出去。 “小七在哪?”夜零出了寝宫,就对院子里的侍者问道。 “回谷主,七姑娘在湖边小院。”那人恭谨的回道。 夜零点点头,拉着苏景逸朝湖边走去。 苏景逸垂眸跟在她身后,他记得那夜她要杀自己,也是有人来找她,说七姑娘找她,她立马就放下自己离开了。这位七姑娘是什么人,他见这刚刚那侍者的样子,也很尊敬她。 “等会儿见了人,别忘了我如何与你交代的,别说错半个字,记住了?”走到院子外时,夜零突然停下,转身看着苏景逸警告道。 苏景逸看了眼院子,神色十分不耐的点了点头。 夜零这才松开了他的衣袖,走了进去。 “小七?小七,你在吗?”夜零进了院子没看见苏景宁,也没见院子里有人,便出声喊道。神色温柔和煦,没有半分她刚刚阴惨惨威胁自己的半点样子。 这女人会变脸? 苏景逸心中暗想道,抬头打量了下小院,十分精致美丽,与谷里的建筑不太相似,看的出被人精心打理了。 “我在里屋收拾东西,正准备去找师姐,师姐你就来了。”一个轻柔的女声从里面传出,声音盈盈带着笑意。 苏景逸眼中闪过疑惑,转瞬即逝。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宁宁的声音,可宁宁怎会出现在万毒谷,定是他听错了。苏景逸暗中打消自己心中的想法,抬眸朝里屋望去。 结果,看着里面走出的女孩,愣在了原地。 宁宁!! 她怎么会在这? “四哥!” 苏景宁一出屋子就看见了院子里站在师姐身旁风神俊朗的男子,瞬间惊在原地。真的是四哥!他怎会在这? “四哥!你怎么会在这?”苏景宁疾步下了楼梯,匆匆奔向苏景逸。 苏景逸忙伸手接住她,眼中的由惊讶换成惊喜,神色喜悦带着疑惑。 苏景宁一把抓住苏景逸上下查看:“我来东境一直没打听到四哥的消息,心里总是悬着,四哥可有受伤?” 苏景逸突然看见苏景宁,心中满是困惑:“宁宁,你怎么会在这?还有,你刚刚唤她什么?” 苏景逸看着苏景宁,又看了眼一旁的夜零,她刚刚唤宁宁小七,宁宁便是那位七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小七,先进屋,你听我慢慢和你说。”夜零挽过苏景宁,带着她往屋里走。 “这是个误会,在你回来前几日,你四哥误闯了万毒谷圣地,被族人抓了关了起来,我本想问出他身份,再做处置。可他什么也不肯说,我便只好将他先关押了起来。结果,近日谷里事情实在太多,我一忙就将他忘了。” “直到今日,有人提醒我,我才记起。我又想起,昨日你说你四哥擅毒理,又精通五行八卦之阵,而那日闯谷之人似乎也有此本领。便立马带他来见你了。师姐还怕猜错了,让你空欢喜一场。没想道,他真是你四哥!还好那日我见他什么也不说,就先将他关了起来。没听族人的,将他处置了。” 夜零看了一眼苏景宁,神色喜悦。 苏景宁满眼感激的看着夜零,她知道,万毒谷圣地养着圣蛊,只有族老才可进入,擅闯者死。 “师姐替二哥解了蛊,又救下了四哥。小七在此谢过师姐。” 她朝夜零俯身一拜,眼中都是感激。虽说四哥是阴差阳错入了万毒谷的,又被关了许久,但看四哥衣着干净,身体康健,想是也没有受苦。师姐,此番帮了她大忙。 苏景逸一直没说话,冷眼看着胡说八道的夜零,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嘴边想要揭穿她的话,算了,他打不过她,要冷静。 原来她要自己按她说的做是因为要在宁宁面前做戏! 苏景逸看着夜零一脸温婉的轻笑着将她抚起,笑道:“又和师姐客气!好了,你兄妹俩定有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只是再转身时阴狠狠的看了苏景逸一眼,示意他不许胡说。 苏景逸转过头看着苏景宁,假装没看到。 “宁宁,你怎么来东境了?二哥如今也在万毒谷?他怎么样了?还有,你怎会唤这女魔……夜谷主师姐?”夜零走后,苏景逸才出声问出心中疑虑。 苏景宁将这几日发生的事都告诉了苏景逸。 又将自己的身份和他说了。 “什么!宁宁你是墨临渊渊主的关门弟子!”苏景逸又惊又喜。没想到宁宁竟然是墨临渊的弟子,还是内门弟子! “嗯,此事家中只有我阿爹还有大哥二哥知晓。四哥知晓,如今苏家军功极盛,若再让人知晓我与墨临渊的这层关系定引人猜忌,给苏家招来祸端,所以我从未和外人说过我的身份。”苏景宁轻声解释道。 苏景逸皱了皱眉,点了点头,宁宁思虑周到,她的身份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为好。 “如今苏家搅入了这场乱局,势必会面临一场恶战,若真出了事,你是墨临渊内门弟子便没人敢动你,但此事万不能被外人知道,否则会给你徒添麻烦,知道了吗?” 苏景宁点了点头,看向苏景逸,神色严肃:“四哥,苏家不会有事的!” 苏景逸看着她笑了笑道:“知道了,不会有事的。” 心中却没有定数,此番陛下要借苏家对付的是太后,那个曾经叱咤朝堂的女人。 “四哥,百将血书可是在你手中?”苏景宁问道。 苏景逸点了点头,那日他被幽冥卫的人追杀,险些被抓,他逃入毒林,便将百将血书调换了,藏在了安全的地方。想将他们甩开再来取它。 结果却被夜零关了数日,还好今日休补幻阵时,他乘机将血书拿了回来。 “血书在我这。” 苏景宁点了点头,“二哥伤重,还需养些日子,没办法走。所以四哥今日便出谷,谷外有我的人,他们可避开幽冥卫和东境的人,护你离开东境,待出了东境四哥便立刻回京,一定要抢在太后回京前将血书送回帝京。” “不行!你带着血书回去,我留下来找大哥。东境危险,你留不得!”苏景逸一听,顿时反对道。 苏景宁摇了摇头:“我比四哥了解东境,有师姐在,东境没人敢动我,四哥就放心吧。” 苏景逸眉头紧锁,确实,有夜零护着宁宁,东境没人能伤的了宁宁。可是留她一人在东境,他还是不放心。 “百将血书事关重大,只能由四哥来送,四哥就别再犹豫了。此事就如此决定了。” 苏景逸只好应下。 苏景逸和苏景宁见过苏景陌后便出了谷。 将苏景陌留在了万毒谷养伤。 因为担心谷外有追兵,她们随夜零走小路出了万毒谷。 谷外已经有人在候着了。 见苏景宁出来了,为首的中年男子上前朝她行礼。 “姑娘。” “岩叔。”苏景宁朝他点了点头。 此人正是帝京风亭楼的掌柜,成岩。 此次暗中随自己来了东境。岩叔是东境人,对东境最为熟悉,又极擅伪装,有他在,四哥能安全离开东境。 苏景逸看着他,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四哥,这位是岩叔,你随他一同离开。”苏景宁和苏景逸说道。 苏景逸和苏景宁交代叮嘱了许多,让她注意安全,万事小心。 说完又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夜零,俯身行了一礼:“还请夜谷主替在下照抚妹妹,苏景逸在此谢过了。” 夜零被他突如其来的礼吓一跳,冷眸点了点头。 废话,她的宝贝小七她能不照顾好吗? 苏景逸又朝苏景宁看了一眼,才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哎,苏四公子,等一下。”夜零突然叫住苏景逸。 苏景逸转过头看她。就见她朝自己扔了块东西。 他扬手接住,低头一看,是块令牌。黑色的令牌上刻着诡异神秘的图腾,反面刻着一个她的名字。 “这是万毒谷的令牌,若是有不长眼的为难你,这牌子能有些用。等来日我去帝京,再将令牌还我。”她冷声朝他说道。 若不是见他没在小七面前乱说,她才不会借他。 这是万毒谷谷主的令牌,以她在东境的名号,没人敢为难他了,这令牌能保他离开东境。 “多谢夜谷主!” 夜零眼眸微敛,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苏景逸说完便转身随成岩他们离开了。 她们刚走,阿诗就带着人急急赶来。 “谷主,七姑娘。” “何事这么慌乱。”夜零皱眉问道。 “此人拿了七姑娘的令牌,在谷外求见。”阿诗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瘦小的男子。 “令牌?我给你的令牌不是在你那吗?”夜零转过头看着苏景宁问道。 苏景宁看了一眼那人,万毒谷的令牌确实在她那。 “七姑娘,不是万毒谷的令牌,是这个。”阿诗将手中的令牌递给了苏景宁。 苏景宁低头看去,眼眸微睁。 是那日他给大哥的令牌!! 第86章 青州相遇 苏景宁柳眉轻蹙,望向了阿诗身后那瘦小的男子,小脸微敛,眼眸暗沉,隐着不容忽视了威压。 “你是隐阁之人?” “属下拜见阁主!” 隐阁,是墨临渊最神秘所在。墨临渊以文武创学传世,是经纶正气圣地。纵横天下,优居世外,受四国礼敬。 可若要在这天下安稳立世,受人忌惮,手中又怎能没有刀刃,而隐阁便是墨临渊藏在暗处最利的刀。 这令牌是师父在她出师那日交给她的,也将隐阁交到了她手中,它可号令墨临渊隐于天下的行士。 所以,那日她才将令牌给了大哥,这令牌代表着她,隐阁行士遍布天下,大哥带着这块令牌,若有隐阁之人见到,会省去他不少麻烦。 苏景宁颔首看着他,神色冷凝:“这玉牌你从何处得来的?带着令牌的人呢?” “回阁主,属下是隐阁行士,行走于青州一带,如今的身份是青州主督府的衙役。这令牌是属下在主督府的地牢里一位公子身上看到的。属下见阁主的令牌在他身上,心觉奇怪,便暗中询问了那位公子。后来打听清楚是阁主将令牌给了那公子后,属下原想将公子救出,可那位公子被主督严守着,属下没机会下手,便只得先来这寻阁主。” 那行士双手交握于左胸前,神态恭谨,微微俯身朝苏景宁回道。 苏景宁紧握着令牌,略有些着急:“他可有受伤?陈绪想要做什么?” 那人摇了摇头道:“那公子自被关入地牢后,主督对他颇为客气,并未对他作什么。只是主督将他关在地牢的事,主督府除了看押他的衙役和主督近侍以外没几个人知道。” 苏景宁垂眸想了想,眼神微沉。难怪她的人一直没有大哥的半点消息,原来在青州。陈绪瞒着所有人将大哥关起来是想做什么? “师姐,看来我得去青州城一趟了,我二哥和安夏就先留在万毒谷劳师姐替我照看了。”她转身对夜零辞行。 “我与你一起去。”夜零皱了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出声道。 “我与陈绪他老爹有些交情,他恰好过几日要过寿,邀我前去,我原想拒了的,可你也要去青州,那我便随你去一趟青州。” “陈绪那厮生性多疑,主督府犹如铁桶牢笼,是不会让人轻易混进去的。你刚好可随我进去救你大哥。” “可是....”苏景宁蹙眉想要说话,就被夜零利落的打断了 “没有可是,我知晓你心中替师姐忧虑,可只要我不出手,万毒谷就不算插手朝廷之事,你放心吧。” “阿诗,带上寿礼!去青州。” “是!”阿诗立马转身回了谷。 苏景宁都没插上话,就被夜零安排好了。师姐向来说一不二,利落风行,谁也劝不动。 三日后,青州城。 青州是大周东境主城,东境水陆要塞,又靠近海域,地理位置优越。陈绪虽算不上忠智贤明之臣,却也有几分能力,这些年在他的管理下,青州也算是经济昌盛,市镇繁华。 另外,陈绪还是青州城出了名的大孝子,年年都会为陈老太爷过寿庆贺,一年都没落下。青州城内每年陈老太爷寿宴,都会施粥积善。 今日便是老太爷寿宴,城里的乞丐都去了城南粥棚讨粥了。 主督府。 今日陈老太爷过寿,主督邀了青州城里的高族贵绅,主督府一早便开始迎客,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陈绪一袭灰色锦服,身姿魁梧,脸庞方正,留着络腮胡,一身武将之气。满面笑意,正立于厅前迎客。 时不时抬眸望向来客方向。似在等着什么人。 一名佩刀侍卫朝陈绪疾步走来道: “主督,小姐回来了。” 陈绪面露喜色,忙朝外走去“思思回来了?” “回主督,是太后娘娘那边派了人与小姐一起回来的。”那侍卫面露忧色。 陈绪闻言,脸色的喜色一僵,眼眸中闪过厌恶,朝外走去。 主督府外,一辆华丽精致的马车停在府外,身后跟着数名宫侍,动静很大,引得周围人驻足观看。 马车上下来了两位衣着华贵的世家女子。 前者一袭淡粉锦裙,身姿小巧,玲珑可爱。随她身后下来的女子一身淡蓝罗裙,看着颇为矜傲,举止言谈都是世家贵女之气。 “阿爹!”陈思思一下马车,就见了从府里匆匆出来的陈绪,神色惊喜,朝陈绪跑去。 陈绪面色宠溺,看着陈思思皱眉道:“好好走路,总没个世家小姐样。” 眼里却掩不住的喜色。 陈思思没将他爹的话放在心上,转身看向身后缓缓走来的女子:“阿爹,这位是沈姐姐,是帝京庆国公府的小姐。太后娘娘让沈姐姐陪思思一块回来。” 沈枝意走至陈思思身旁,朝陈绪福身行礼: “沈枝意见过大人。” “太后娘娘三日后回京,无暇亲身前来,便让枝意带着思思回来,也替娘娘给老太爷送些贺礼。” 陈绪敛眸打量了她一眼,朝她微微一笑,神色客气: “沈姑娘不必多礼,家父过寿,实不该惊扰太后娘娘,竟还劳得太后娘娘赐礼,陈某惶恐,陈某替家父谢过太后娘娘。”说完侧身朝陈思思道: “思思,快快请沈姑娘入府。” 沈枝意起身颔首,随陈思思入了府,身后跟着一帮宫侍,排场很大。 陈绪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眸子里隐着冷色。 太后娘娘这是在借思思提醒他,别生出其他的念头来。 可如今,他再不为自己打算,怕很快就会成了她手中的弃子,连家人都护不住。 陈绪抬脚正准备入府,就听见了身后纵马疾奔的声音。眉目一蹙,何人竟敢在他府外纵马疾驰! 他转身望去,就看见一队身着玄青色常服,骑着高大悍马的人,朝他府门而来。 为首的男子一身束手藏蓝色金纹锦服,清隽挺拔,眉目深邃锐利,矜冷沉稳,周身尽是冷戾肃杀之气。 “你们是何人?竟敢在我府门外纵马横行!”陈绪横眉冷束,怒声问道。 就见那黝黑骏马上的公子,连马都没下,垂眸上下撇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你是陈绪?” “大胆!竟敢直呼主督名讳!你们究竟是何人?”陈绪身旁的护卫抽刀指向顾砚安,出声呵斥。 “放肆!” 墨幽不知何时放出手中的飞刀,将那护卫手中的刀打落在地。 “京中御巡使顾砚安,奉命督查东境军务!来得急了些,忘了告知陈大人,还望陈大人勿怪。” 顾砚安理了理手中的缰绳,扫了一眼半只手被墨幽打僵的那名侍卫,看向了一旁不说话的陈绪,朝他扬了扬手中的令牌。 虽和陈绪说着勿怪。却神色漫不经心,羁傲冷戾,没有半丝客气之意。 陈绪面色一惊,御巡使来了东境,他竟没有收到半点消息!顾砚安!竟是北阳王世子,陛下亲卫御执营主将,那个惊才艳艳,一身功勋的少年郎。 “下官失察,不知御巡使莅至,还望御巡使恕罪。”陈绪瞬间变脸,朝顾砚安迎去。 陛下亲旨,各地主官,见御巡使如同见朕本人。所以,即便是陈绪与顾砚安官比同阶,他也得对顾砚安恭恭敬敬。 “陈大人不必多礼,本官今日刚至青州,不知陈大人府中有事,倒是本官打扰了。” “不不不,顾大人来得正是时候,今日府中办宴,竟来了顾大人这般贵客,顾大人快快里面请。”陈绪满脸堆笑,弯腰请顾砚安进去。 顾砚安翻身下马,朝陈绪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冷冽: “那便打扰陈大人了。” “顾大人里面请!” 主督府内,沈枝意端坐在陈思思一侧,神情疏冷清傲,竟全然没了在帝京时的无礼狂妄。真真一副帝京世家贵女的风姿优雅,引得殿中人的频频注视称赞。 “沈姐姐真是思思见过最优雅的人,沈姐姐,你们京中的女子都如你这般温柔好看吗?连穿这素蓝衣衫都如此好看!”陈思思撑着下巴,看着沈枝意,神色天真。 沈枝意顿了一下,眼中闪过恨意,很快被她掩了过去,看着陈思思柔声道:“京中女子如何,等思思与我们一起回帝京就会知道啦?” 陈思思听言,面色有些不愿,她是想去帝京看看,可她也不愿离开阿爹和祖父。太后娘娘要自己随她回京,她心中其实是不太愿意的,只是她不敢说,娘娘说,若自己不去帝京,阿爹会在青州有麻烦。 陈思思看向沈枝意:“可是,沈姐姐,思思不愿....” “哐当——”沈枝意手中的酒盏落到了地上。 “哎呀,沈姐姐?”陈思思连忙想替她擦拭,结果就见沈枝意神色微愣的看向了殿外,眼中带着惊喜。 顾世子!他怎会来青州了? 陈思思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是阿爹,阿爹身旁还跟着一位长得极好看的郎君。 “沈姐姐?”陈思思疑惑的看向沈枝意。 沈枝意这才回过神,立马理了理裙摆,嘴角扬起好看的微笑,起身朝顾砚安走去。 “世子!” 顾砚安冷眸撇了她一眼,眼中先是诧异,随后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厌恶。 似是没见到她一般,从她身旁一掠而过,留下沈枝意落在原地,连嘴角的微笑都没来得及收回去。 沈枝意瞬间脸色难看的青紫,暗中在袖中握紧了拳头,在满屋人的注视下,强装镇定回了座位坐下。 陈绪没向众人介绍顾砚安的身份,但众人见主督对他如此恭敬客气,也看的出来这位公子大有来头,纷纷暗中猜测此人身份。 顾砚安坐于陈绪左侧,姿态肆意轻松,倚着椅靠,手中轻轻摩挲着白玉菩提佛珠,倒是陈绪在一旁,颇为拘谨。 宴厅里气氛微妙,一时间竟有些安静。 “哈哈哈哈哈,老夫来迟了,让各位久等了!”一个爽朗洪苍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殿中的沉寂。 一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者撑着手杖走了进来。和陈绪有几分相似。 “陈老太爷。”见他进来,众人纷纷朝他行礼。 走至顾砚安面前,微微愣了一下,却没多问,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陈老太爷坐下后,众人纷纷朝他说了些吉祥话,又献上了寿礼。 陈绪便准备开宴,却被陈老太爷止住了:“等等,我还有一位老友未到,再等等。” 陈绪看着瞒府的宾客,又见自落座后便一直没说话的顾砚安,生怕得罪了他。 “父亲!可这满府宾客都等着呢,咱不如先开宴,慢慢等?”他朝陈老太爷商量到。 “不可!我这老友好不容易来一趟,再等等!”陈老太爷伸着脖子,朝外看着倔强道。 陈绪向来孝顺,从不忤逆父亲,看向顾砚安神色为难:“顾大人,这....” “无妨,陈大人不必在意本官。”顾砚安声音沉冷。 陈绪没从他脸上看到不满,这才放心了些。 他父亲这究竟是要等谁,竟来的这么晚。 “万毒谷谷主到!”殿外传客的侍人声音传进了殿里。 顿时引得殿中一片哗然,万毒谷谷主怎会突然出现?心中又惊又怕,那女魔头怎会来主督府! 陈老太爷一听,面露喜色。 “老头儿,本座来晚了些,勿怪!勿怪!”一个冷魅不羁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异香而来。 众人朝门口望去,只见一名身穿赤红暗金色纱裙,身姿娉婷袅娜的女子缓缓而来,容貌绝美,犹如西天壁画中的神女。只是身上带着狠戾的嗜血之气,气势强的让人不敢直视。 她身后带着一众身穿暗紫罗裙,面覆紫纱的女子,个个身段窈窕,气质不凡。 众人没想到传说中的女魔头竟长的如此姿容,一时间竟望了说话。 顾砚安抬眸扫了一眼夜零,便移开了目光,低头要去拿酒。却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顿住了动作,转头直直朝夜零身后望去。 锐利的眼神盯着站在夜零身后,面覆巾纱的女子。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确定。 第87章 救出大哥 苏景宁站在夜零身后,微低着头,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努力忽视那个似乎能将她穿透的锋锐眼神。 直到感觉到那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才松了一口气。 顾砚安怎么会在这!她没告诉他自己来了东境。来了东境这么久了,她一直忙着找哥哥们,把顾砚安给忘了! 她现在罩着巾纱,他应该没认出自己吧?他应该不知道她来东境了吧。 沈枝意一直注意着顾砚安的一举一动,他自坐下后便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过话,连东境主督与他说话,他也只是点点头或偶尔回一两个字,可自从刚刚那什么万毒谷谷主进了殿,他便一直盯着她看。 她转过头望向那位让满座宾客惊慌失措的女子,眉头轻蹙,冷哼了一声,她并不认识她,可见这女子长的这般一副妖媚模样心中便十分不喜,何况她举止言谈还傲慢无礼。 陈老太爷要等老友,她原以为是什么年长老者,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年轻女子,如此不知礼,竟撂着这满堂宾客等她一人。 这陈老太爷竟也没有不高兴,还亲自笑的这般乐呵。 “不怪!不怪!老夫年年给谷主发邀函,也不见谷主来,今年,可总算把谷主盼来了!老夫可高兴还来不及呢!” “绪儿,快给夜谷主看座!”陈老太爷笑眯眯看着夜零,脸上尽是喜意。 陈绪面色难看的忙差人摆座,他今日府上怎么了?怎么又来了这么个得罪不起的大佛! 父亲怎么也没和他说过这女魔头要来。 夜零面上带笑,朝阿诗轻扬了扬手中的折扇:“老头子连请了数回,若本座再不来,岂不是不太识趣了?” “这是一株百年紫参,算是本座的一点心意,就祝你老头儿长命百岁,事事随心!” 阿诗端着一个香木盒递给了主督府的侍女。 一听夜零拿出的礼物。殿里的人个个面色惊羡的望向那个木盒。 这女魔头和陈老太爷是什么关系,竟出手如此阔绰,那可是紫参,千金难求,何况还是一株百年紫参! 沈枝意看着那紫参,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可看着殿中的人都将注意力移到那女子身上,连顾世子也多看了她几眼,心中有些不悦。 她将视线转向她身后蒙着面的侍女,眼底带了几分算计。 看向了坐在顾砚安身侧的陈绪笑着出声问道: “哎?陈大人,我刚进府时就听说主督府乃东境主心,凡入府者皆需核查身份,刚刚有位贵女带了面巾,也让取了去,怎么这位……谷主的侍女就可面覆巾纱入府呢?” “枝意并非多管闲事,只是太后娘娘说这主督府乃青州重地,万不能有失,陈大人还是要谨慎些好。” 她话音一落,殿里瞬间静了下来,都如见鬼了一般望着沈枝意。 这帝京来的姑娘不知道万毒谷谷主夜零?这东境谁人不知万毒谷的毒女皆面覆巾纱,从不会以真面示人的。凡见其真面者最后都没了性命。 这姑娘竟要这些毒女揭面,还当着那女魔头的面! 站在夜零身后的苏景宁心中冷笑,一入殿她就看见了沈枝意,她以为庆国公将她藏到了青州太后娘娘身边,这沈枝意会有几分长进。没想到许久不见,她还是这般蠢。 沈枝意自以为自己好心提醒了陈绪,正要看看那什么夜谷主还要如何装神秘。 结果就见大家都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 “哦?不知这位姑娘是?”夜零轻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声音妩媚柔和,面上带着笑意,似是没有半点被人冒犯怒意。 “我家姑娘乃是帝京庆国公府的嫡小姐!”沈枝意身后的婢女,扬州下巴看向夜零,十分傲气。 夜零嘴角噙着的笑敛了一分,眼中尽是寒意:“哟!还是帝京的小姐。那姑娘可知能看我万毒谷毒女的真面都是何人?” 沈枝意见她还在故意卖弄,心中厌恶更甚,皱眉道: “何人?” 夜零嘴角笑容尽收眼底带着狠戾杀意: “死人。” 沈枝意被吓的一惊,被她的眼神看的顿时毛骨悚然。 夜零冷眸看着沈枝意,嘴角噙一丝冷笑: “莫非沈姑娘也想当个死人?” “你!”沈枝意没想到她这么狂妄,气不过要起身却被身旁的陈思思一把抓住。 “沈姐姐,别说了!”陈思思紧张的看着一身杀意的夜零,死死的拉住了沈枝意。 “夜谷主别动气!沈姑娘初来东境,不知万毒谷的规矩,冒犯了谷主,本官看她也是无心之言,得罪了谷主,还请切勿放在心上。” “今日家父过寿,府里备了上好的青州孜酒,还请谷主快快入座,品品这青州名酒。” 陈绪见场面越发难看了,深怕夜零动起手来,闹出人命,忙出声劝道。 见陈绪如此和颜悦色劝和,夜零身上的杀意敛了几分,冷眸撇了沈枝意一眼便带着人入了座。 陈绪这才松了口气。 陈思思还拉着沈枝意不让她动。 沈枝意见陈绪不仅没有怪罪夜零,对着夜零竟还有几分讨好的意味,言语间还责怪自己无礼,顿时脸色难看,陈绪这是什么意思! “你拉着我做什么!”沈枝意冷脸看着陈思思,心中怒意翻涌。 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她怎么从未听过。 “好险!”陈思思呼了一口气,放开了沈枝意。 “沈姐姐,那位可是万毒谷谷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你怎么敢如此和她说话啊?” “她还敢杀我不成?”沈枝意不屑。 陈思思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沈姐姐,你当真不知道夜谷主的身份?虽说你出身帝京名门,可那位,即便是我们的太子殿下见了也要礼让几分的。她可是墨临渊渊主的亲传弟子,若她要杀你,这满堂的人都拦不住!何况那万毒谷,即便是我阿爹,也不敢踏入半步。” “她刚刚是想杀你的。” 沈枝意面色一白,她虽不太了解墨临渊,可却也知道墨临渊于四国的地位之高。即便是穆溪那般出身高贵的公主,也只能拜入墨临渊外门。可就算是墨临渊外门,也有着常人望之不及的尊荣。 那女人竟墨临渊的内门弟子!若她刚刚要杀自己,这堂里怕是真的没人敢拦。 夜零落座后,寿宴才真正开始。 陈老太爷爱热闹,年老心不老,大家起初还忌惮着夜零,但见她只是坐着和陈老太爷说话没有其他动作,便也渐渐放开了些。 苏景宁恭谨的站在夜零身后,抬眸小心的看了一眼顾砚安,见他敛着眉,漫不经心的和陈绪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真没认出自己。 苏景余光瞥见了殿外一闪而过的一丝光影,她眸色略沉。俯身在夜零耳旁轻语了一句,又立了一会儿,便趁着殿中酒意混乱悄无声息的隐出了殿。 她出殿那一刻,顾砚安抬眸瞥过了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一旁的陈绪见他杯中无酒,便差侍候在旁的侍女为他添酒。 结果那侍女突然脚下一晃,竟将手中的半壶孜酒洒到了顾砚安身上,湿了他的半边衣衫。 “混账!连个酒都倒不好!”陈绪见状,连忙历声斥责那侍女。 那侍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话都不敢说。 顾砚安抖了抖手上的酒渍,垂眸看了眼那侍女,沉声道: “无妨,陈大人不必怪罪她。” “只是这衣衫怕是穿不了了,不知可否在府上换一身。” “有有有,顾大人快随下官来。”陈绪准备亲自带他去换。 结果被顾砚安拦下了。 “大人找个人带本官便是。” 陈绪一顿,立马遣过一旁的侍卫,“快,带顾大人去换身衣裳!” 那侍卫立马上前:“顾大人这边请。” 顾砚安朝陈绪点了点头才随侍卫出了门。 另一边,苏景宁出了殿之后就避开了主督府的侍卫,一路到了主督府后院的园子里,在一座假山前停下。 “阁主!” 那位隐在主督府的行士突然出现在苏景宁身后,朝她行礼。 苏景宁敛眸,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 “地牢入口在这?” 那行士警惕的四处看了一眼,才点点头道: “这是属下无意间发现的暗道,另一头连着主督府的书房,阁主随我来。” 他上前找到了假山上一个微微凸起的石块,按了下去。 假山里一个可容下一个人通行的石块缓缓打开,苏景宁随着他走了进去。 暗道很窄,需要弯着腰才可通行,似乎很少有人走,四处都是蛛网灰尘。 走了一段距离,才渐渐宽了起来。 苏景宁跟在那行士身后,快要出甬道时,她突然脚下一顿,一把扯住了他,贴着石壁隐住了呼吸。 脚步声缓缓靠近了她们,苏景宁从袖中掏出了匕首握在了手中。 闭着眼,轻轻叩着刀柄,心中默数。然后猛地睁开了眼,脚下一点,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那行士都没看清阁主出手,就看见那两名侍卫已经倒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走。” 苏景宁从他们身上踏了过去,冷声道。 两日一路又遇到了几队人,同样都没看清她的脸就被苏景宁打晕在地了。 “阁主,到了。” 苏景宁和行士隐在暗处,她抬眸望去,大哥被单独关在一个暗牢里,外面十步一人,竟足足有三十多人。 若是强攻,恐会引来外面的侍卫,届时,她们都走不了。还好她们提前做了准备。 苏景宁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了几颗拇指大小的药丸,悄无声息将药丸滚至那些侍卫的脚边。 苏景宁盯着那药丸,暗暗数着数,师姐的迷神丸,落地五息便可释放出毒雾,闻烟即倒。 “什么东西!”一名侍卫看到了地上突然冒烟的小丸,俯身去看。 结果吸了烟,瞬间软到在地,接着那些侍卫一个连一个晕倒在地,有机灵点的想要跑出去叫人,结果没走两步就晕倒在地了。 苏景琛看着突然冒出的烟雾,和到底的侍卫,连忙捂住了口鼻,朝后退去。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也晕了过去。 苏景宁见那些都晕了过去,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从侍卫身上摸出了钥匙开了门,疾步走到苏景琛身旁。 见他只是晕了过去,并没有其他的伤,便松了口气,掏出了解药给他喂下。 “大哥!”她轻唤了声苏景琛。 见他没有醒了的迹象,便将他抚了起来 。 “阁主,属下来。”那行士四处巡了一圈,确定没人之后折了回来。 见苏景宁要将苏景琛扶起,连忙从她手中接过来苏景琛。 二人扶着苏景琛准备原路返回。 刚走了一半,就猛地顿住了脚步。 那行士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紧了紧手中的刀,指向了他。 苏景宁抬眸望向正双手环胸,倚着墙站着的看向自己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 “你怎么来了?” “不是让你在帝京养伤的吗?何时来的东境?”顾砚安站直了身子,看向苏景宁,声音微沉,脸上覆着的光忽明忽暗,看不清喜怒。 “有几日了。我原是不想瞒你的,可我不知你在哪。”苏景宁心中微楚,声音不自觉放轻,听着有点心虚。还解释了两句。 顾砚安看着面覆紫纱,杏眸萌睁的女孩,眼中闪过无奈。撇了眼她身旁的人。声音软了些: “劫狱就带一个人?” “一个人够了。”苏景宁眨了眨,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不屑。 顾砚安走到他身旁,从她手中接过苏景琛: “先出去在说。” 主督府宴厅。 顾砚安去换衣裳,许久不见回来,陈绪便差了人去看看。 陈绪被夜零拖着,走不开身,心中暗自着急。 一名侍卫急急朝他走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他脸色一变,起身朝夜零道了句失陪,就匆匆出了殿。 夜零心中一紧,不会是小七被发现了吧! 陈绪步履匆匆朝园子里赶去,万不能让顾砚安在他府里查到什么! 刚刚侍卫来报,顾大人唤了衣裳,想散散身上的酒气,便要求自己走走,那侍卫想拦都拦不住,只好来告知陈绪。 陈绪想从假山绕过去去书房,就撞上了从假山后出来的顾砚安。 顾砚安眼中带着诧异: “陈大人这是?” 陈绪一惊,不动声色的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才笑道:“下官见顾大人许久未归,担心大人出事,便来寻寻大人。” “哦?本官觉得里面有些闷,随便走走,既如此,那便回去吧。”顾砚安挑了挑眉,冷声道。 说完便率先走了出去。 陈绪眼里的笑意敛了些,又看了一眼那个石门,见似乎没有松动的迹象,才暗暗松了口气,疾步跟上了顾砚安。 第89章 将乱 回到宴厅,陈绪想着刚才顾砚安出现的地方,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伸手召来一位近侍,轻声吩咐了什么,那近侍便疾步出了宴厅。 顾砚安抬眸看了眼匆匆走出宴厅的近侍,拍了拍起了褶皱的衣摆站了起来,和陈绪客气了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主督府。 顾砚安刚走一会儿,陈绪刚才打发出去的人便神色匆忙的走了进来。 “主督恕罪,人不见了。” 陈绪脸色剧变,也顾不上府里还有许多宾客,猛地起身,脸色难看的走了出去。 夜零看了眼脸色难看,急匆匆出去了的陈绪,嘴角敛起了一抹笑。 “废物!人呢!这么多人也看不住他!”主督府书房里传出了陈绪的咆哮。 “属下失职,还请主督降罪!” “封锁城门,马上去搜,翻遍青州城也要把人给本督找到!”陈绪气的双眼通红,声音暴戾。 “是!”那些属下立马起身要去寻人。 “等等!” “不要惊动佛隐山那位。”陈绪沉声说道。 “是。” 青州城城南风亭楼。 青州城的风亭楼半月前刚刚开业,风亭楼素有江南第一名楼之称,早已名扬大周,所以青州城的风亭楼一开业便十分受青州名族贵绅欢迎,每日宾客满座。 “大哥,你是说太后要利用陈绪让东境生乱,然后借口将东境兵权留在手中?” 风亭楼雅阁,苏景宁换了身衣衫,一袭淡粉色绣花纱裙坐在苏景琛对面,眼中带着疑惑。 苏景琛点了点头道:“陈绪有个女儿,一直在太后身边侍奉,这些年太后以他女儿为要挟,让陈绪替她办事,那百将血书上的罪多半都是他受太后指使做的。” “他自知死罪,但不愿幼女受牵连,陈绪知道就算太后留住了这东境兵权,他死后,太后也绝不会放过他女儿,所以他想以我为交换与我苏家做个交易,他还说愿做苏家在东境平乱的头功,交出东境兵权,条件是要苏家在陛下面前保下他女儿,并保证他女儿一世安全。” 苏景宁眼中闪过嫌恶,蹙眉道:“陈绪生性狡诈诡辩,又忠信全无,他的话能信几分?他若真心要与苏家合作,又为何将大哥关了这么多日?他与大哥这般说,可大哥若是应下了此事,他转头便也能将此事告诉下一个于他有利之人,我信不过他。何况我苏家也不缺东境这一份功。” 她十分不喜陈绪这人。 “陈绪确实信不过,不过太后欲借他之手生乱,留住东境兵权一事倒是有几分可信。”苏景琛眉目微暗,沉声道。 “如今就等阿逸能尽快将百将血书送回京,在东境生乱前给朝廷一个出兵东境控制陈绪的理由。” “四哥走了快四日了,若是路上没出事,快马加鞭也应该快到了。”苏景宁望了望窗外渐渐沉下的天色,声音轻柔,眼中带着丝忧色。 苏景琛随她望了望窗外,又看了眼连着数日奔波劳累,脸色有些不好的苏景宁,眼中带着自责和疼惜,对着她温声道: “城门被陈绪封了,今日定是出不了城了,你连日奔波,身子又不好,就别想那么多了,先休息一晚,待明日你便随你师姐离开青州城。” 苏景宁皱眉,看向苏景臣:“大哥明日随我一起离开青州城。你们来东境本就是为了百将血书,如今血书已让四哥送出。大哥还要做什么?” “叩叩叩——” 苏景琛还没来的及说话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谁!” 苏景宁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神色警惕的看向门口,示意苏景琛先藏起来,暗暗握紧了腰间的软剑,她的人不会这般敲门。 “是我。”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男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苏景宁先是愣了一瞬,然后杏眼中露出了惊讶,松开了腰间的软剑,快步走到了门前,拉开了门。 门外, 顾砚安一身藏蓝色金纹锦袍,手里抱着碧青色饕餮符纹剑,身姿硕长,漆黑剑眉,薄唇微抿,微微垂眸看着门内还未来得及收起双手的苏景宁。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苏景宁望着他,眼中带着好奇,侧过身让他进来。 她今日原来是打算直接带着大哥离开青州城的,可是她们刚到城门附近,就看见主督府的侍卫匆匆去了城门,封锁了青州城各处出路。她们没办法直接出城,所以便先来了风亭楼。风亭楼里都是青州城高绅贵族,若要查,他主督府的人也不敢像在其他地方那般肆意无礼。 但顾砚安并不知道她们在这啊,他是怎么找到这的。 “我怕你出事,便让墨幽跟着你们。”顾砚安进了门,转身将门合上,声音清冽。 苏景琛听见了顾砚安的声音,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朝顾砚安点了点头。 “顾世子。” 顾砚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然后转头望向苏景宁,凛冽的眸子里不自觉带了暖意,见她脸色有些不好,轻声问道: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可是之前伤还没好?” 苏景宁摇了摇头,嘴角带着笑,仰头望着顾砚安,声音娇柔:“我没事,我的伤早就好了,你别担心。” 顾砚安剑眉微蹙,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想到她身子本就不好,之前伤肯定也没痊愈,又如此奔波。他原想见了她,要好好说一说她。 可如今看见她小脸微白望着自己,眼中还带着看见自己时的惊喜。他来前做的满腹草稿瞬间一个字也不忍对她说了。 第90章 部署 顾砚安这才转头看向一旁的苏景琛,沉声问道:“那百将血书,可在苏兄这?” 苏景琛摇了摇头:“当日我们遇到了埋伏,血书在我四弟那,宁宁已经派人暗中护送阿逸将血书送往帝京了,若路上不出事,应该快送到了。世子那边如何了?” 顾砚安微微点头:“和陈绪勾结的南霁人已被我暗中拦下,陈绪还没发现。太后三日后出发回京,陈绪定会在太后离开东境前生事。所以不出五日,陈绪就会有所动作。” “五日?帝京到东境快马加鞭也要四五日,调兵根本来不及。五日之内,要从哪找能与陈绪抗衡的兵力。若真任由陈绪和太后任意在东境生乱,百姓必受其劳累!”苏景琛蹙了蹙眉道。 太后手中的幽冥卫倒是能镇住陈绪一时,但东境生乱一事本就是太后和陈绪一手策划。若真的由太后出手压下了此事,那就真如了太后的愿,给了她一个将东境水军留在手中的机会。 以太后的手段,若是日后再要收回东境水军,那便难上加难。 “除了幽冥卫,还有一支军队能牵制住陈绪。”一直在旁听着他们说话的苏景宁出声道。 “冀州属军。”她看向顾砚安道。 顾砚安侧眸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她与自己想的一样。 冀州离东境最近,是毗邻东境的南境州郡。 “冀州?可冀州属军最多不过三万,怎能和陈绪抗衡?”苏景琛蹙眉道。 苏景宁笑着摇了摇头:“若是寻常的三万兵士定然不敌,但冀州属军都督官鸿是个用兵奇才,他带的冀州属军远比寻常兵士强悍。” 前世陈绪死后,陛下就将东境的兵权一部分交给了原来的冀州军都督官鸿。官鸿出生世家,最重忠信,又有实才,那一部分东境水军到了他手上之后,变成了东境的一方强军。 “陈绪生性多疑,又谨小慎微,只需三万兵士便能将他唬住。”顾砚安看着苏景琛沉声道。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是冀州军都督官鸿行事慎思谨行。要请动他出兵,可能还要苏兄亲自去一趟。” “好,我何时出发。”苏景琛点头答应。 “我安排好了人在外面等着,今晚便送你出城,陈绪不敢查我的人。” 苏景琛点了点头,才看向苏景宁,眼中带着歉意道:“宁宁,你明日随夜谷主回去,等大哥办完事,再去万毒谷接你。” 苏景宁只能点了点头,轻声叮嘱道:“知道了,大哥路上小心。” 苏景琛见她没再提让自己与她一起离开,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顾砚安道:“事不宜迟,我还是尽早出发为好。” 顾砚安将墨幽唤了进来,然后吩咐道:“你带着我的令牌与他们一起先护送苏兄出城。” “是。”墨幽应声道。 顾砚安又对苏景琛道:“苏兄调了兵后,暗中抽调一部分兵潜去风海镇,和我安排在那的人一起,若陈绪要从海防撤军,便拦下他的人。” 苏景琛点头应下。 然后又嘱咐了苏景宁几句便随墨幽匆匆离开了。 他必须得赶在五日之内请到冀州属军赶回。 苏景宁立在窗边,微微俯身望着苏景琛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收回了目光,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她前世见惯了世人的冷漠,那些她们苏家用命守护的百姓,在苏家满门蒙冤惨死后,换来的也不过是他们一句可笑的“活该!”。 所以,重活一世,除了家人,她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可是哥哥与她不同,苏家祖训护国安民,苏家每一个人都以护国安民为己任,他们是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因战争受苦而不为所动。 “放心,我的人会护着你大哥。”顾砚安站在她身侧,看见了她眼中的忧色,出声安慰道。 苏景偏头望着他,隐去了眼中的忧色,朝他皎洁一笑:“我大哥可是苏家军少帅,可不用你的人护着。” 娇柔的声音中带着傲气。 顾砚安看着神色傲气,笑容灿灿的女孩,眼底竟是柔意。一身凌厉骇人的气息都柔了几分。他轻笑了一声,微微俯身低头紧紧的看着她,眸子温柔深邃,似要将她望眼底。 苏景宁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微微撇开了眼,想起今日他刚看见自己时的震惊和身上带着的寒意,他那时应该是生气自己瞒着他来东境的吧。 她小心翼翼开口问道:“我来东境没告诉你,你今天是不是生气了?” 顾砚安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上扬轻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微垂的脑袋: “苏景宁,我不会同你生气。” 他曾受过这世间最痛苦的背叛和极致孤寂,倾世繁华,无边喧闹都驻不进他心里。 他的世界只有她,所以他永远不会伤害她,也不会离开她。 苏景宁看着他嘴角轻扬起的笑,眼角的血痣更加妖冶,容颜清贵,绝世矜傲。 这样的容貌,得给他招多少桃花! 今日那沈枝意更是恨不得将眼睛黏他身上。看来她还没长记性,竟还敢肖想她的男人。 想着,眉间中渗了些凉意。突然看着顾砚安轻吐了一句: “蓝颜祸水!” “你说什么?”顾砚安转身坐下,单手撑着头,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我说你可真是蓝颜祸水,沈枝意都躲到这了,还对你恋恋不忘!”苏景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看她气鼓鼓的样子,顾砚安心中只觉有趣,清冽的声音带着笑意:“放心,就算我是蓝颜祸水,也只是你的蓝颜,不会去祸别人。” 苏景宁见他没个正行,也懒得继续搭理他。准备出门看一下师姐回来了没。 门外就响起了阿诗的声音: “七姑娘。” 苏景宁走过去开门:“阿诗?” 阿诗恭谨的立在门外,见她亲子开门,便朝她微微低了低头行了一礼: “七姑娘,谷主请您过去一趟。” 苏景宁转身看了一眼还坐在椅子上的顾砚安,突然想起没告诉她自己和万毒谷的关系。 “我先过去一趟,回来再与你解释。” 阿诗微微抬头,才看见七姑娘屋里还有个男人,那男人她白日里见过,南境主督待他都小心客气,容颜清贵出尘,一身生人勿近的冷厉肃杀之气。 阿诗眼里闪过警惕,他怎么会在七姑娘屋里? 顾砚安冷眸撇过了望着他的阿诗和苏景宁缓缓点了点头,眼中的寒意惊得阿诗立马低下了头。 苏景宁见他点头,便随着阿诗走了出去。 她走后,顾砚安想起阿诗面巾角落上绣的血色曼陀罗,眼中闪过思索。 血色曼陀罗,那毒女是万毒谷的护法,万毒谷即便是在东境,连陈绪都不敢轻易招惹,宁宁与她们是什么关系? 第91章 太后阴谋 青州佛隐寺。 佛隐寺位于青州东郊,建寺历史悠久,经历过多个朝代的更迭,仍安于世外,隐于山中,普渡世人。 当年太后离京便是来了这大周名寺,佛隐寺,在此潜心修佛数年,从未回过帝京。 “大人,您来了。娘娘在堂里等您,您随我来。”一位五官周正雅和,身着螺青色襟袄锦裙的中年女使立在山门外,见陈绪到了,便上前了一步,朝他行礼道。 陈绪紧了紧手轻吐了口气,才朝她点了点头,随着她入了山门。 静堂 “娘娘,陈大人到了。” 陈绪跟在太后娘娘的贴身女使白岚身后,微微抬头朝堂里望了一眼。 太后一袭月魄色佛衣,一身素净,未着半件首饰,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发间夹着缕缕银丝,虽上了年岁,但仍能看出她曾经的无双风华。她闭着眼,虔诚的跪于佛前,轻捻着手中的佛珠,默念着佛经。听到身后的动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在这佛寺待了十几年,佛门清净,最是养人心性。可她那双眸子里却还是带了些权欲。 见她停了动作,白岚走至她身边,将她扶起。走到一旁的矮几,坐下。 才抬眸看向堂中立着的陈绪,神色端严,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压尽放,眼中带着压迫,许久不曾开口。 陈绪被她盯的,额角冒汗,神色惶恐的立在堂中。最终,终于受不住威压,掀开衣袍,半跪于地上,请罪道:“臣有罪,让苏家世子跑了。还请娘娘降罪。” 太后抬起手边的茶盏,盖了盖茶沫,轻抿了一口,没看他。 “百将血书你没拦下,哀家让你拉镇国公府的人下水,你不仅没办成。如今连人也看不住,竟还想瞒着哀家?陈绪,你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是臣办事不利,还请娘娘降罪。”陈绪感觉那束打量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凉,连忙双膝跪地匍匐道。 太后轻轻扣下茶盏看向他,眼中带着威胁,凉凉道:“陈绪,那百将血书上的条条血罪够你死百回了。哀家早提醒过你,行事谨慎小心。你死了没事,可思思还那么小,你可忍心她受你牵连?” 陈绪顿时神色一变,重地叩首,沉声道:“娘娘恕罪,陈绪定为娘娘生死竭力,赴汤蹈火。还请娘娘不要忘了约定,替微臣护好小女性命。” 太后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起身亲自将他扶起:“哀家知你忠心无二,可苏家世子的是你不该妄图瞒着哀家。” 陈绪起身,已是惊出了一身的汗,朝太后行了一礼道: “臣已命人全力抓捕苏家世子,定不会让他离开青州。只是如今青州来了位御巡使,臣怕他有所起疑,打草惊蛇,扰了娘娘的谋划,不敢太过显眼。” 太后停摆微微凝眉,看向陈绪问道:“御巡使?哀家怎么没有消息?何人为巡御使。” 陈绪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 “那人是北阳王世子顾砚安,手中有陛下钦赐的金令,悄无声息的入了东境,臣也是竟没收到半点消息。但好在,臣见到他后,立马去查了他的行程,他一入东境,便来了青州城,并未去过其他地方。想来,应是什么也还没来得及查。” 太后微微蹙了蹙眉,眼中闪过思索,嘴中微微喃道:“北阳王世子....” 随即便紧了紧手中的佛串,眼中闪过狠辣:“不可掉以轻心,他留不得,还有那苏家世子,既然苏家不识好歹,不愿如哀家的意,那就都处理干净了。” “这也算是哀家回京,送给皇帝的一份大礼了.......”太后双眸微眯,那双丹凤眼中尽是藏不住的野心。 前些日子,皇帝一场乌梢赌场案,折了她在朝中苦心经营了两朝的棋子。动了沈家的根基,那她也得让皇帝吃痛一回不是吗? 也顺便算算当初皇帝联合镇国公府和北阳王府,带着大臣逼迫自己交出朝政的账了。 陈绪眸中闪过惊讶和犹豫,那位可是北阳王独子,北阳王府执掌北疆大军,若他的独子死在了东境。那位出了名癫狂的北阳王怕是会血洗东境了。 “可是.......”陈绪有些犹豫。 太后猛抬眸看向他,眼神压迫:“怎么.....你怕了?若是现在后悔还来的及。哀家不会怪你。” 陈绪心中一滞,连忙道:“不,臣不后悔。臣这就回去安排,还请娘娘放心。” 他知道,太后话只说了一半,若他后悔,太后不会怪他,更不会救他家人。 太后沉默了许久,才道:“南霁遗民那边可联系好了,可别再生出事端了。成事之后,你便可带着家人离开大周,哀家已经安排好了。另外,哀家让程宗去帮你,绝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东境。” 她又抬头看向陈绪,眼中带了些慈意和感慨:“陈绪,哀家当年既救下了你,便不会让你再死一次。你可懂哀家的意思?” 陈绪愣了愣,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点了点头:“陈绪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当年陈家家道中落,陈父再朝中得罪了人,被流放去了苦寒之地,陈绪被人欺凌,差点死在京中的贵胄子弟手中,恰逢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出宫,碰巧救下了他,随后又安排人让他从了军,此后一路照拂他,助他成就了如今地位。 “好了,去吧。” 第92章 夜零是我师姐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陈绪离开。 他离开后,太后微微侧头,朝一旁的白岚问道:“枝意那丫头可回来了?” 白岚摇了摇头:“沈小姐还没回来。天色已晚,想必是留在了主督府了。可要奴派人去接?” 太后摇了摇头:“明日吧,一并把她们俩一并接回来。还有,派人盯着陈绪。” 白岚点头,然后微微抬眸道:“是。” “娘娘信不过陈大人?” 太后轻按了按头,冷声道:“陈绪生性慕权,哀家给了他权,那就得付出些代价。他若是不愿付出这点代价,那哀家也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奴明日便派人将陈小姐接回来。”白岚点了点头道。 太后望着佛前那忽明忽暗的烛火,微微眯了眯眼眸。 皇帝,想要从哀家手里拿走东境兵权,哀家倒要看看,这些年你长进了没有。 风亭楼。 苏景宁去见夜零,迟迟没有回来。 顾砚心中担忧,准备起身去寻。 苏景宁就推门进来了,看见顾砚安拿着剑,似乎准备离开:“你要走了?” 顾砚安见她回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剑,又坐了回去。 “没有,怎么去了那么久?”他轻声问道。 “嗯,你就不好奇我和万毒谷的关系?”苏景宁见他从始至终没问过她,自己和万毒谷的关系。 顾砚安望着她的眼眸,嘴角噙着笑,轻笑声道:“好奇,你好像很神秘,总是有很多秘密。” 他知道她自幼就会些武术,但那都是些军中武术,可她如今这一身凌厉惊人,深不可测的功夫绝不可能是出自镇国公府。 她似乎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像有时她看向自己,她好像在看他,却又像透过他在看什么人。 可她不愿说,他便不会问。 苏景宁轻声笑了笑,走到他身旁坐下:“你还记得当年在榆城,我寒症发作,差点没熬过去吗?” 顾砚安微微蹙眉,想起她寒症发作的样子,脆弱的就像琉璃娃娃,一碰就碎,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记得,怎么提起这事儿了?”他轻声问道。 “当年寒症发作,我差点没命,幸好墨临渊少主在榆城游历,不知如何得知了我的寒症,去了外祖家,救下了我。后来,你离开了榆城。我继续留在江南养病,墨临渊少主第一次见我那样奇怪的病症,便将我带回了墨临渊研究。谁知我和墨临渊还挺有缘的,渊主很喜欢我,便将我收做了关门弟子。” “所以,万毒谷的谷主夜零是我师姐。”苏景宁声音轻缓,和顾砚安解释道。 顾砚安看着眼前神色柔和,身姿纤薄的女孩,有些微愣,没想到,墨临渊渊主最神秘的弟子竟是宁宁,她竟毫不保留的将这些告诉了他。 想起当年他在佛寺中遇到的少年,顾砚安心中庆幸,还好当年他求到了那少年,说服了他去了时府。 顾砚安望着眼前的女孩,嘴角晕开了笑,眼眸温柔宠溺,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声音清冽带着柔意: “没想到乖乖竟这么厉害,看来我得更努力才能配的上你喽。” 他没提起当年自己在佛寺里不吃不喝跪了几日才求到的墨临渊少主为她治病的事,开口朝她笑道。 苏景宁耳朵微红,撇开了话题,朝他问道: “你明日可还要留在青州?我明日便走了。” 顾砚安摇头,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我来青州本就是想要救出你大哥,如今你大哥已经出来了。我在青州也没什么事了。你要随夜谷主去万毒谷?” 苏景宁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朝他道:“我得先去一趟崂山郡。” 顾砚安叩着桌面的手指一顿,抬眸看着她,眼中带着疑惑:“你也要去崂山郡?” “也?”苏景宁看着他。还有谁要去? “我查到崂山郡有古怪,想要亲自去看看。你可是知道些什么?”顾砚安轻声问道。 苏景宁紧了紧眉,眸色微沉,声音清冷道:“沈家和太后在崂山郡私造军火和伪银,可我还没完全查清。所以想亲自去一趟,将事情查清。” 顾砚安看她微白小脸,眼中闪过疼惜:“可你已经连日奔波了多日,身体可还受得住?” 苏景宁点了点头,想起崂山郡的事,微皱了皱眉:“我没事,崂山郡的事情不便再耽搁,得尽快查清。” 太后和陈绪欲生乱,她得尽快拿到沈家和太后在崂山郡私铸银铁和军火的证据。她怕拖久了生了变数。 顾砚安沉默了良久,才出声道:“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看着她微白的小脸,顾砚安眼中闪过心疼,她连着奔波了多日,如今若又要急着去崂山郡,他怕她身体吃不消。 “哦,那明日你记得等我,我与你一起去崂山郡。”苏景宁愣了愣,见他拿起剑要往外走,连忙叮嘱道。 顾砚安背对着她,轻轻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翌日。 “云雅,他人呢?”苏景宁一早便起身,去了顾砚安的上房,房间里空无一人,连茶水都事凉的。苏景宁站在房中,手里拿了张信纸,眸子里带着寒意,冷声朝身后的云雅问道。 云雅眼中闪过愧色,轻声道:“小姐,世子昨夜连夜去了崂山郡。世子说让小姐随夜谷主回万毒谷,崂山郡的事交给他。” 昨夜,顾世子特意找到她,向她询问了小姐这些天的身体状况,又特意叮嘱她今日不要叫醒小姐,让小姐休息,不要操心崂山郡的事情,他替小姐去。 苏景宁紧了紧手中的信纸,昨夜明明说好的事情,他竟留下一张纸就偷偷离开了,连个招呼也不打,顾砚安,你真是好样的! 她用力揉了揉手中的纸,丢在了地上,眼中带着恼意,娇声道:“师姐呢?收拾东西,回万毒谷!” 云雅见她改变了主意,要回万毒谷了,眼中一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小姐若是在奔波下去,她真怕将寒症激出来。 第93章 拦路 当日,苏景宁便扮作毒女,和万毒谷的人一起,准备出城。 结果到城门口时,万毒谷的人被拦了下来。 “夜谷主见谅,昨夜主督府出了刺客,到现在还没寻到,主督下令,但凡出入青州城的人都要进行查看。”城门的守卫,朝夜零的马车微微行了礼,神色惶恐道。 这万毒谷谷主女魔头杀人不眨眼,他也不想触这霉头,可主督下了死令,不能让那两人离开青州城,昨日主督府又只有万毒谷的人最可疑,主督下令,严查万毒谷一干人,他也没办法。 阿诗上前走至那守卫面前,从袖中掏出了一块暗色令牌,沉声道:“我们谷主的车驾可是你们能查的?这是陈老太爷亲令,他说万毒谷的人可直接出入青州城。” 那守卫看了眼那块令牌,眼中闪过为难,老太爷糊涂,怎么连亲令都随便给人,他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摇了摇头: “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在下,城主吩咐,所有出入青州城的人都要查。” “你!”阿诗眼中带着怒意,她们谷主的车驾可是他们想查就查的。 “怎么?今日本座就不配合,你又能如何?”一直在马车中没出声的夜零耐心已经被那将士耗尽了一把掀开了车帘,神色极为不耐的瞥向了那名守卫,眼眸中尽是杀意。手中暗自蓄了力,似乎下一秒,就能朝那守卫出招。 苏景宁蒙着面坐在夜零对面,见夜零眼底带着的狠戾与杀意,轻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和青州城的人起冲突。 夜零这才收了手中蓄着的内力,不耐烦的从袖中掏出了一块墨黑色的玉牌,上面刻着复杂古朴的纹路,隐隐可以看出是传说中的昆仑神兽白泽,圣洁神秘。夜零拿起令牌,朝城门口的守卫扬了扬。 “你再说一遍,还要不要查本座的车驾?”她眼眸微狭,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一身邪肆张扬之气扑面而来。 那守卫见了那块令牌,神色一变,立马侧开了身子,下令让路,然后朝马车恭敬一拜,不敢再说半个字。 那令牌别说是这小小青州城了,即便是四国京都,也是可随意出入,无人敢拦。 那守卫小心翼翼弯腰行礼,直至万毒谷的车驾走远了才敢起身。 一旁的小兵不识得那令牌,出声问道:“将军,主督吩咐要严查万毒谷的人,为何不继续查万毒谷得车架了?” 那守卫头领见着远去得马车摇了摇头,道:“你可见了她手中得令牌了,那是墨临渊的白泽令,据说天下仅此七枚,携此令者,天下通行。任何人不得阻拦,她即便是要去帝京,也没敢拦。” 城门口不远处,停了辆华丽的马车,沈枝意坐在车中,放下了手中的车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怎么觉得刚刚万毒谷谷主的马车里,那位覆面的毒女眉眼有些像苏景宁,她应该是看错了,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还与万毒谷的谷主同乘一座。 她见陈思思去买糕点还没回来,便出声让人去寻,太后娘娘还等着她们回去呢。 城外,马车里,夜零颠了颠手中的墨黑色令牌,嘴角轻扬道:“师父给的这令牌还是有些用处的嘛,你说是不是,小七?” 苏景宁望着车外发呆,没听见夜零的话,一时间没有回应她刚瞥见了城门口守卫手里的画像,是大哥和顾砚安的,他们在找大哥和顾砚安。 可顾砚安是以御巡使的身份来的青州,陈绪按理说不敢动他,但今日看,陈绪要对大哥和顾砚安下手,他是真的要反了。 还好大哥和顾砚安连夜出了城,至少没被困在城里。 夜零见她心不在焉得样子,轻蹙了蹙眉,这孩子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也不知怎么了。 她想起昨夜,阿诗与她说小七房里有位陌生男子,该不会是因为那男子吧。 “小七?你怎么啦?一直心不在焉的。”夜零开口问道。 苏景宁这才回过神来,见夜零在与她说话,疑问道:“啊?师姐你刚刚说什么?” 夜零看着她,顿了半响,才出声问道:“小七啊,阿诗与我说,昨夜去请你时,见你房里有个陌生男子,好像是昨日陈老头宴上的那位京中巡御使?小七与他相识?” 苏景宁愣了一下,点头柔声道:“是,他名唤顾砚安,是北阳王府世子。” 夜零歪头打量着她,知道她还没说完,又道了句:“还有呢?” “还有..........他是我未婚夫婿。”苏景宁微微低了低头道。 “哦,我就说你一早上心不在焉.......等等。你说那男的是你什么?!”夜零拿过马车中央小几上的茶壶,准备给她倒杯茶。结果茶水刚倒了一半,被苏景宁的话惊得打翻了手中得茶水,溅了一地。 夜零声音猛得拔高,也吓了苏景宁一跳,她疑惑得望着眼中尽是惊讶得夜零,又轻声道了句: “未婚夫婿呀。” 随后又小声补了句,“虽然还没来的下聘。” 夜零这一年大半数时间都呆在谷里,很少出去,自然不知道苏景宁的事。小七是何时定亲的?怎么没人与她提起过?就连大师兄前些日子给她来了信,也未与她提起过半个字。 “那大师兄......”怎么办? 夜零眉头微蹙,差点将心中的话给说了出来。这么多年,除了小七,渊里的师兄弟们谁没看出大师兄对小七的感情。 苏景宁看着神色古怪的夜零,眼中带着疑惑:“大师兄怎么了?他知道此事呀,他前些日子去了帝京,还给了我玄雪丹。” 看着神色诚恳真挚,眼中毫无杂色的苏景宁,夜零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算了,她还是别给大师兄添乱了。 夜零想起昨日宴会上的那男人,容貌倒是与小七相配。不过,一个王府世子,与她们墨临渊的宝贝还是有些距离的。 “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我竟然如今才知道!”夜零伸手点了点苏景宁的脑门,佯装生气。 苏景宁柔声撒娇道:“哎呀,小七那段日子忙昏了头,一时忘了嘛,师姐别生气啦。” “你呀!”夜零望着神色娇嗔的苏景宁,无奈道。心中暗想,她得让人打探一下那人的底细,别把小七给骗了。 突然,马车急停了下来。苏景宁差点撞上了窗框,夜零一把扶住了她。才朝外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回谷主,是幽冥卫。” 车外骑这马的阿诗和云雅神色警惕,眉眼凌厉的盯着拦在路中央的铁甲玄卫。 玄黑色的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映出寒意,幽冥卫骑着乌黑骏马,覆着罗刹铁面,悄无声息的封住了路。 夜零看了一眼苏景宁,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便起身掀开了车帘走了出去。 夜零此番只带了二十几个毒女,见幽冥卫来者不善,此时都护在了马车周围,神色警惕的看着对面的幽冥卫。 夜零从马车里出来,站在了马车前,一袭红衣,神色漫不惊心的瞥了眼拦路的幽冥卫,声音妩媚,却说着张狂邪肆的话: “哟?一群没用的铁疙瘩也敢拦本座的路?程宗没告诉你们不要招惹姑奶奶吗?” “夜谷主,我们也不愿为难你,交出苏景琛我们便不拦你的路。如何?”那队幽冥卫的首领,望着容颜绝丽的夜零,竟也没有退缩。 马车里的苏景宁星眸中闪过冷意,幽冥卫又掺进来了,他们查到了万毒谷? 车外,夜零嗤笑一声,冷声道:“本座这没有你要找的人。” 然后眼神凌厉的看向那个首领,嘴角噙着笑意道:“还有,你刚刚......是在与本座谈条件?” 那首领见夜零如此狂傲,心中带着怒意倨傲不屑道: “是又如何?夜谷主识相还是先将人交出来为好。” 夜零嘴角的笑意更盛了,眼中却带着无边的寒意和煞气,手中蓄满了磅礴的内力:“哦?是吗,本座不识相又如何?” 话音刚落,她素手一翻,数根细如蛛丝般的银线从她袖中射出,那名首领握着缰绳的手一僵,铁面下的双眼猛的瞪大,不可置信的望向了站在马车前的夜零,想要张嘴,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下一瞬,便从马上跌落再地,他身后的幽冥卫这才看清发生了什么。眼中皆露出了惧色,因为那跌落在地的首领在触地那一瞬,身体就四下分解开了,那女魔头竟用银线,仅仅一瞬,就将要了他们首领的命,还是那般残忍。 夜零冷眸瞥了眼地上的尸体,然后朝一旁的毒女们冷声道:“是幽冥卫先坏了规矩,那便不用留情了。” “是!” 阿诗冷眼看着拦路的幽冥卫,率先朝他们放出了自己养的毒虫,随后,她身后的一众毒女也纷纷迎了上去,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苏景宁坐在马车里,冷眸看着那些幽冥卫被万毒谷的毒蛊毒下了马,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突然,她神色一紧,脚下一点,迅速出来马车,一把扯开了一名差点被砍伤的毒女,然后返身一剑刺穿了那名幽冥卫的胸膛。 林子里,沈烽站在一棵大树旁,看见马车里突然出现的女子,那些幽冥卫竟没人能接的过她两招,他眼中闪过惊讶,这女子的身手竟不比万毒谷的那女魔头弱半分,却又不像是万毒谷的人,她究竟是什么人? 很快,那小队幽冥卫就被万毒谷的人解决了,而万毒谷只有几人受了点伤。 苏景宁看了眼瞒地的尸体,眼中闪过沉色,幽冥卫的人盯上了他们,不知大哥和顾砚安那边怎么样。 “小七,快上马,我们得尽快回谷。这幽冥卫跟狗皮膏药似的,烦得很!”夜零翻身上马,手里牵了一匹幽冥卫得骏马,朝苏景宁道。 苏景宁点头,翻身上了马,却在上马得那一瞬,顿了一下。扯下了马鞍上得弓箭,迅速拉满,然后凌厉的转了个身,朝侧面得林子射了过去,羽箭穿林而过,没了声响。 苏景宁蹙眉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才和夜零点了点头,驱马疾驰离开了原地。 林子里,沈烽一脸惨白,倒在了草丛里,右肩被人一箭贯穿,鲜血淋漓。 沈烽满脸痛意,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发现了自己。 还好他反应快,偏了一下,才堪堪避开了那支箭,没让它刺穿自己的胸膛。 另一边,苏景宁随着万毒谷的人一路疾驰,可越走她心中越不安。她看了眼夜零,眼中闪过坚决。猛的勒助了缰绳,停下了马。 “师姐,我还有事,先不回万毒谷了,你先回吧。”说完,勒住了缰绳,准备朝另一边去。 夜零见她突然停下,调转了方向,眼中带着急色:“小七,你去哪?” “师姐,你先回去吧,我去找顾砚安。”苏景宁撂下了一句话,便转身朝另一边驰去。 “夜谷主,你先带着人回去吧。我跟着小姐。” 云雅看了眼夜零,轻声道了句,便也纵马跟上了苏景宁。 夜零见苏景宁的背影都消失了,也只好先带着人回谷了。 苏景宁眼中带着急色,幽冥卫掺了进来,是太后要杀大哥和顾砚安,她要借此挑破苏家还有北阳王府和陛下的关系,以此达到挑拨苏家还有北阳王府和陛下的平衡的联盟的目的。 太后摆明了要与陛下作对,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大哥和顾砚安死在东境。 顾砚安不能去崂山郡,崂山郡是沈家,还有太后的秘密,一旦他身份暴露,以崂山郡的防守,后果她不敢想象。 顾砚安昨夜离开的青州城,她若是快些,应该能赶上他。 第94章 你敢伤他 苏景宁带着云雅,朝崂山郡的方向去寻。走了许久,一路上遇见了好几队四处寻人的军队,却没有顾砚安几人的半点踪迹。 若不是去崂山郡的就这么一条路,苏景宁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 “小姐,你说会不会顾世子他们还没去崂山郡?”云雅停在苏景宁身后,神色带着疑惑。她与小姐寻了一路,都没发现顾世子他们的身影。 苏景宁垂眸看着因为昨夜刚下过雨后,官道上留下的马蹄印,有新有旧,马蹄印轻浅不一,陈绪的人还有幽冥卫用的都是官马,官马都是带着铁蹄的,马蹄印比寻常的要重一些。 她这一路都是看着官道上的另一种马蹄印走的,若她没猜错,那是顾砚安的人,可那马蹄印到这便凭空消失了。 苏景宁看了一眼官道两边的密林,林子里积满厚实的落叶,若是要从上面行过,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痕迹。但苏景宁发现左侧的林子中有些折落得小树枝,应该是有人骑马经过时不小心蹭落的。 她眼中闪过了一丝光亮,朝云雅道了句:“他们应该是入了林子,跟我来。” 说完便跟着痕迹入了林子,云雅连忙跟上。 林子另一边。 一身玄铁黑甲,面覆着狰狞的罗刹铁面的程宗,率着百十名幽冥卫,骑于骏马上,看着被困在中间的容颜清俊,矜傲冷贵的玄衣男子和他身后的人,眼中闪过惊讶和惋惜。 都到了如此穷途末路之际,竟还能保持着这般常人做不到冷静。不愧这般年纪便能稳坐高位。只是可惜了,他是娘娘要杀之人。 “顾世子,你只有这几个人是逃不出去的,你自行裁决罢,本将不动手,给你留些体面。”程宗声音冷沉,对着顾砚安说道。 顾砚安长身玉立,站在幽冥卫的包围之中,神色平静,一双眼眸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无边的寒意。左眼眼底的血红泪痣衬得他气质更加阴郁冷厉。 漫不经心的伸手摘下了右手手腕上莹白玉润,晶莹剔透佛串,放进了怀里,才缓缓抬眸望向了程宗,眼尾微微泛红,带上了狠戾嗜血之气。 墨幽站在顾砚安身侧,神色担忧的看了眼顾砚安的腕间,骨节分明,白皙的肌肤下,原本正常的血脉呈现着几乎乌黑的颜色,狰狞的盘桓在他的手腕上,可怖诡异。 主子的血蛊发作马上要发作了,若是主子此时动了内力,定会控制不住血蛊,失去理智。 墨幽神色一决,挡在了顾砚安身前,绝不能让主子动用内力。准备拼死给主子杀出一条血路。 苏景宁刚到就看见了顾砚安只带了四五个人,被百十名幽冥卫围在中间,还听程宗要顾砚安自裁,眼底闪过暴怒,一身冷厉杀意。 她从马背上扯过了三支箭,又从腰间的兜里拿出了六颗不知用何材质制成的精致的镂空铁珠,动作迅速的从裙摆扯下了布条绑在了箭头上。然后搭弓拉满,瞄准,放箭。 “你敢伤他一分试试!” 一个极冷的女声从幽冥卫身后传出,带着压抑的怒意和冷唳。 伴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利箭破空而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程宗还没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就被眼前的景象震的说不出话来。 那三支破空而出的利箭上帮着的东西在他眼前“轰——”的炸开了,伴随着几声巨响,烟雾弥漫,他的士兵被轰倒在地,马匹受惊,乱作一团。 苏景宁乘乱闯了进去,朝混乱中依旧眉目清俊,面色不变的顾砚安冲了过去,伸手朝他厉声道: “阿砚,上马!” “宁宁!” 顾砚安原本冷若寒潭的眸子在苏景宁出现的那一瞬间,被尽数打破,化为了惊讶和欣喜,然后是担忧和疑问,竟有一瞬忘了反应。随后他握住了她的手,翻身上了马,坐在了苏景宁身后。 “驾!” 苏景宁一扯缰绳,从一名幽冥卫身上踏了过去。 他们身后,云雅一剑斩掉了墨幽身后偷袭的幽冥卫,然后冷眸看了眼被惊到了的墨幽,一把将他扯上了马。又反手杀了一个上前的幽冥卫,干净利落,丝毫不手下留情。 墨幽看着杀伐果断的云雅,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他见过这位苏二姑娘的侍女,名唤云雅,是位看着和苏二姑娘一般柔弱的女子,知礼淑静,气质要比寻常官家小姐都要好上几分。 看着丝毫不像会武的样子,可她刚竟然眼都没眨的刺穿了一人的胸膛,冷厉狠毒,像个训练了多年的杀手,没有半分她在帝京时的样子。这苏二姑娘身边竟有这样的高手。 程宗反应迅速滚下了马,才没被那突然出现的东西炸伤。他周围四处都是呛人的烟雾,迷得人真不开眼,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应该被炸伤了不少人。 待烟雾散去,被围在中间的人早已没了踪影,幽冥卫被伤了不少人,程宗冷眸向四周扫了一圈,看见了掉在地上被炸碎的雕花碎片,俯身捡了起来,看着像是用玄铁炼成的东西,带着股刺鼻的味道,刚刚炸开的便是这个小东西?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副使,他们逃了,可还要追?”一旁的副将看了眼受伤的人,眼底闪过不甘,朝程宗道。 “继续追!” 他将碎片收了起来,看向了前方那条路,眼底闪过讥色,他若没记错,那条路的尽头是青峰崖,底下是万丈深渊,他们逃不了的。 苏景宁带着顾砚安一路疾驰,看了眼周围的景色,眼中闪过了一丝不确定,刚才来时走的是山林,她没注意到这是什么地方,若是她没记错,这条路的尽头是青峰崖,她从前来过这里,可现在身后都是幽冥卫的追兵,她没办法回头了。 顾砚安坐在苏景宁身后,面上带着隐忍和痛苦,死死的攥住自己的衣角。拼命压制着体内如烈火灼心,五脏俱焚般的疼痛,不让苏景宁发现他的异样。 这该死的血蛊,为何偏挑这个时候发作,没有冰室,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毒蛊,伤到她。 苏景宁一直警惕着身后是否有人追来,并没发现身后的人逐渐苍白的脸色。云雅也没有跟上来,想来是刚才混乱,与她冲散了。 苏景宁眼中的凝色越来越重。勒住了缰绳,停了下来。 没路了,前方便是青峰崖。周围都是陡峰,根本无路可走。 青峰崖常年被云雾笼罩着。所以这里常年不见天日,即便已经天气已经变暖了,站在上面也能感受到从深不见底的崖底袭上来湿冷的寒意。 苏景宁看了眼看不见底的深渊,杏眸中并无惧意。她没记错,这青峰崖底下有一个寒潭。因为悬崖太高了,几乎没人知道底下是何模样。她也是几年前和大师兄来过,才知道的。 顾砚安下了马,强忍着体内噬人的疼痛,刻意和苏景宁拉开了距离。他紧紧的捏紧拳头,指甲陷入肉里,却丝毫没感觉到疼。额间冒出细密的汗珠,拼命压制着体内马上要冲破出来的戾气和杀意。 不行,他不能失控,宁宁在这,他会吓到她。 “阿砚,这底下是个寒潭,我们可以下去.........你怎么了!” 苏景宁转身准备告诉顾砚安渊底有寒潭的事,结果就看见他脸色惨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双手紧紧握成拳,鲜红的血,一滴一滴顺着指缝滴落在地。自己唤他,也没反应。 她瞬间变了脸色,快步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扶他,结果还没碰到他,就被他躲开了: “阿砚,你怎么了?你手受伤了?”苏景宁见他避开了自己,眼中的忧色更浓了,可顾砚安低着眸子,就是不看她。 顾砚安闻言,眼中泛红,他咬紧牙,克制着体内肆虐的血蛊之力,摇了摇头,哑着声,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我没事。” 苏景宁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又一直低着头不看自己,心中急了,以为他受伤了在硬撑。又朝他靠近了几步,语气担忧急切: “你哪受伤了?让我看看。” “不....不行,别靠近我...我会伤到你。”顾砚安猛地抬头,声音带着颤抖,退开了好几步,不让苏景宁靠近自己,他快控制不住了,他怕自己发狂,伤到她。 苏景宁这才看清了他通红的双眼,那双向来沉若寒潭的眸子,此刻却压抑着无边的暴戾和杀意。 她一时间怔住了,寒意从她四肢百骸中袭来,那熟悉的恐惧感快要使她窒息。她见过这双眸子,前世她为了帮穆凌,灭了他在帝京的一处暗桩时,他便是用这样一双压抑着无边的杀意和暴戾的眸子看着自己,似乎下一瞬,他就会捏断她的脖颈。 顾砚安看见了她眼中的恐惧,心中狠狠抽搐了一下,那是她那日在青佛寺看见自己时露出的眼神,她.....在怕他。 果然,自己这副模样会吓到她。 他甩了甩头,闭上了眼,不再看她,而是拼命将心底那个恐怖的声音压下,不让它侵蚀自己的理智。血蛊之力,让他想把眼前的一切都摧毁,他怕自己会被血蛊操控,认不出她,伤了她。 下一瞬,他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的手就被一双柔软小巧的小手握住了。 微凉的指尖搭在了他的腕间,激得他清明了一些。 苏景宁虽被他那令她无比熟悉得眼神吓到了一瞬,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在瞒着自己什么,他在害怕! 他颈间的经脉呈现着不正常的乌黑,渐渐有蔓延上脸侧的趋势。她猛地拉开了他一直掩饰着手腕的袖子,果然,腕间的筋络乌黑得狰狞可怕。 他体内似乎有一股神秘霸道得力量在他得筋脉中肆虐,让他隐隐有失控得迹象。 “你中毒了!”苏景宁猛地抬头看向顾砚安,眼中满是担忧和急切。 顾砚安想要抽出手,可苏景宁抓得太紧,他竟没办法抽出来。 他只能摇摇头,声音暗沉低哑,想要先把她支开:“宁宁,别怕,我没事......你先走,我一会儿来找你。” “解药呢!你有解药吗?怎么办.....”苏景宁看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急得失了平日的冷静,根本没顾上他说让自己先走的话。低头慌乱的翻找着腰间的小兜,想找到可以用的药,可没有,她没有找到任何的解毒丸。 身后,铁骑踏过树林的声音离她们越来越近,很快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程宗带着剩下的幽冥卫追上来了。 苏景宁将顾砚安扯到了身后,挡在了他身前,紧紧的护着他,眸色冰冷的看着程宗等人,紧紧握着手中的软剑。 程宗看着远处护着顾砚安的容颜明艳冷戾的陌生女子,她便是刚才使出那暗器的女子? “你是何人?本将要杀的是你身后之人,只要你交出他,我便放你离开。” 程宗不想杀她,她那暗器威力强大,他从未见过,若是他能得到炼制之法,那么那幽冥卫主督便该易主了。 苏景宁嘴角扯出一分讥笑,眼底带着狠意和杀气。看着程宗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你休想!” 程宗见她如此不识抬举,也不想再多生事端。神色一狠,冷声道: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将不给你留活路了。” 苏景宁看着他抬了抬手,那些幽冥卫就朝她和顾砚安杀了过来。 她冷眸中闪过一丝讥讽,凭他,也敢杀她! 她身后的顾砚安看着朝他们冲来的幽冥卫,通红的眸子里竟闪过了嗜血的兴奋,仿佛朝他攻来的都是猎物。 他身形一闪,越过了苏景宁,挡在了她面前,飞掠而起,一把拧断了两个身着铁甲的幽冥卫士兵,然后震开了围堵在他身前的几人,抽出了手里的匕首,对着那些幽冥卫,一刀封喉。眼底的暴戾之气和嗜血的杀意在他沾了血之后越发浓烈。犹如地狱里走出的杀神恶魔,只知屠戮。 他就像一个只会杀人的动物,只想杀人,连身后有人偷袭都没有发现。 苏景宁替他挡开了那人的偷袭,她查觉到了顾砚安的异样,不对!他的状态很不对! 不能再和他们继续纠缠了。 “阿砚!”她唤了一声顾砚安,见他顿了一下,停住了手里的杀戮。 苏景宁将腰间袋子里最后一颗霹雳子甩向了程宗,然后一把牵住了顾砚安,转身带着他毫不犹豫地越下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霹雳子在程宗眼前炸开,这回他来不及躲闪,伤到了右手,被炸得血肉模糊。 他痛呼出声,紧紧握住了右手手臂。来不及查看伤势,疾步追到了悬崖边。俯身望了望,看不见底的深渊,惊得他晕眩了一下。 他们为了不死在他手中,竟然从这跳了下去,没人知道这底下是什么模样,又如何下去。可从这样的万丈深渊摔下去,定然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了。 可惜了,没能得到那女子用的暗器。 他敛眸起身,冷声朝身后道: “顾砚安已死,收兵!” 第95章 毒蛊发作 顾砚安被苏景宁拉着跃下深渊,因为他们两人坠落的速度太快,谷底的烈风犹如冰刃般刮的人脸生疼。 也刺得头脑浑沌的顾砚安恢复了些清明,他下意识将苏景宁紧紧护在怀里,替她挡下了凌厉的罡风和崖上枯枝断壁。 苏景宁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传来的风声让她有些难受。失重感带来的恐惧,在他紧紧拥住自己的瞬间得到了缓解。她稍稍适应了一下,想要睁开了眼睛看看距离崖底还有多远。 可下一瞬,就猛地坠入了寒潭,寒潭的水冷极了,激得她呛了几口水,刺入骨髓的冰冷从她四周袭来,冻得她四肢发麻,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身上原本紧紧环抱着自己的手突然缓缓松开了。苏景宁憋着气,连忙抬头看向顾砚安,幽蓝的寒潭里,他白着一张脸,狰狞可怖的青筋爬满了清俊的脸庞,双眸紧闭,身体不受控制的向潭底沉去。 阿砚! 苏景宁伸手将他拉住,想要将他带上去,可湖水太冷了,浸得人肌肤生疼,她的腿被冻得僵住了,差点被他带着沉了下去,苏景宁看着呼吸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弱的顾砚安,心中焦急,她知道他快要撑不住了,阿砚不能有事,她必须把他救上去。 苏景宁咬牙,忍着疼,拼命向上游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得将阿砚带上去...... 终于,她拼尽全力将他拖了上去,因为潭水太冰,她又潭底呛了水,苏景宁浑身就像散架了一样疼,她猛咳了几声,眼角都咳出了泪。可她来不及顾及自己,颤抖着手去看已经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顾砚安。 “阿砚.....阿砚.....你醒一醒.....你醒一醒啊......” 苏景宁声音都带着颤抖,那个她在梦中看见他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和恐惧感死死的笼罩着自己,他看着实在太虚弱了,她怕....她怕他又会离开自己。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手摸上他的脉搏,他浑身烫的厉害,体内那股肆虐又霸道的力量犹如脱缰的烈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已经彻底失控了,若再不想办法压制,他定会承受不住。 苏景宁将他扶了起来,然后盘腿坐在了他身后,伸手迅速在身上点了几个穴,她被封了两年的内力被她毫不犹豫的解开了,师父叮嘱过自己不可再使用内力,可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救他。 苏景宁满头冷汗,忍着钻骨之痛强行运气。 一股柔和又带着彻骨寒气的力量缓缓进入了顾砚安的体内。 半个时辰过去了,终于,在苏景宁的引导下,一点一点缓慢却强势的压制下了顾砚安体内肆虐的力量。 苏景宁松了一口气,还好有用。她看着顾砚安,虽然还昏迷不醒,脸色依旧很难看,但脸上可怖的青筋已经退了下去,没有刚才那般恐怖吓人了。 她浑身湿漉漉的,紧裹着身上的衣服,冷得牙齿咯吱作响。天色变暗了,青峰崖底不见天日,比崖上要冷数倍,夜晚还会降温,不能再呆在这了。 她抬头看向四周,发现离自己不远的崖壁有个山洞。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又扶住了顾砚安跌跌撞撞的朝山洞走去。 山洞不大,但勉强可以挡住外面的冷风,不至于那么冷。他小心翼翼的将顾砚安靠着石壁坐下,然后才靠着他坐下。 她侧眸望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顾砚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想起他今日的异常,眼里带着迷惑,她刚刚才发现,他不是中毒,他究竟是怎么了? 还有,他今日说怕会伤到自己是什么意思? 苏景宁实在是太累了,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想着想着,意识便越来越模糊,渐渐昏睡了过去。 次日,苏景宁是被惊醒的,她一睁眼就发现身上罩了一件墨色祥云暗纹外衫,原本坐在身旁的人却没了踪影,她的困意在一瞬间都被惊散了。 她猛地起身想要去找,却因为起的太急,身子虚晃了一下差点跌倒。待她稳住了身子时,忽然听见了一个细簌声。 她顺着声源看了过去,眼底一亮。见顾砚安缩在洞口的墙壁旁,衣衫湿透,像刚从寒潭里出来一般,闭着眼,面无血色,浑身都在颤抖。 “阿砚,你醒啦!” 她忙想上前去扶他。 他睁开了眼,漆黑如夜的眸子里映出了她的影子。他的瞳孔剧烈的缩了一瞬,一把推开了她,朝另一侧缩去。 \\\"滚开!别碰我!\\\" 他用了十足的力,苏景宁避防不及,后腰狠狠地的磕向了身后的石壁,然后跌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变了脸色,缓了半响才勉强忍着疼起了身。 她看着瑟缩在角落,将头埋进双膝间,神色戒备又恐惧,在拼命压制着自己体内的戾气和狂躁,似乎是知道自己伤了他,不敢抬头看向她。苏景宁眼神一缩,眸中闪过心疼。 捂着腰缓缓朝他走了过去,放轻了声音: “阿砚?你怎么了?是我呀。” 苏景宁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他究竟怎么了,他好像不认识自己了似的。为什么会这样? 见他没反应,她又轻声喊道: \\\"阿砚......\\\" \\\"闭嘴!\\\"他冷声道,\\\"不许你这么叫我,再叫,我就掐死你!\\\" “只有她才可以这么叫我!” 顾砚安,双眼通红,在苏景宁靠近他的那一瞬,一只手狠狠的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他眼底带着浓烈的杀意,那双猩红的眸子,如同地狱里的修罗,骇人的很。 他掐的太紧,苏景宁瞬间小脸涨红,喘不过气。他好像陷入了另一个世界,没有理智,就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凶兽,会杀死每一个入侵者。 “阿.....砚,你醒醒…我....我是...宁宁....” 苏景宁抓住他紧紧掐着自己脖颈的手,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想要唤醒他。 听到她的名字,他猩红的眸子猛地缩了一下,眼底闪过痛苦的挣扎和自责,然后神色迷茫的望着她,缓缓松开了手。 重新获得了呼吸的苏景宁猛地退了两步,跌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来。 血蛊娑罗发作,将顾砚安掩藏的痛苦彻底激发了,他就像陷在了曾经日夜被人折磨的回忆里,皇宫别苑不见天日的地牢,榆城腥臭恐怖的血池还有如山般堆积的尸体和血水,恶毒的诅咒和谩骂,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和抛弃。他痛苦孤独,恨意和戾气将他快要淹灭,想要毁灭一切试图靠近自己的所有。 他越陷越深,就要彻底陷入黑暗中,永远被笼罩在黑暗里时。他又听见了那个将他带出了深渊的声音。 “我叫苏景宁!唤我宁宁便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我护着你。” “你长得真好看,我叫你漂亮阿砚可好?” 苏景宁看着他将身体往后缩了缩,眼神复杂,他现在太强了,若是刚刚他真的认不出自己,那她定会死在他手上。 但是还好,他在最后一刻控制住了。 顾砚安眼底的戾气渐渐淡去,眸底逐渐清明,看到跌坐在地上,眼尾泛红,神色苍白脆弱,抚着自己脖颈的苏景宁。他漆黑的眸底闪过了迷茫,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再看向苏景宁时眼底染上了浓浓的自责和伤色,甚至连直视她清澈的双眸的勇气都没有。 自己竟然伤了她!她一定被自己吓怀了。 顾砚安缓缓靠近她,然后俯身弯腰伸手想要去看她的伤。女孩白皙纤细的脖颈上被掐得青紫,狰狞可怖。 他的手在快要触碰到她时突然顿住了,他不敢碰她。 “......对不起,宁宁,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沙哑难受,蕴着浓浓的自责,眼底泛红,连声音都带着哽咽。 苏景宁心疼的猛的一抽,伸手握住了他那微微颤抖的想要收回去的手。她从未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模样,他原是那般矜傲张扬的人。他在责怪自己,因为伤了她。 她看着他因为自责,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连看都不敢看自己。 苏景宁忽然起身,紧紧的拥住了他。 “我没事,不怪你。” “还有......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景宁声音又轻又柔,没有半点要责备他的意思,只是柔声询问,她要知道他从昨日开始的异常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任由她紧紧的抱着自己,不说话,也没有动作。许久才缓缓伸手小心翼翼的环住了她,将头埋在了她的颈间。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 “宁宁,别不要我。” 苏景宁感受到了他的脆弱和害怕,鼻子猛地一酸,心中酸涩,轻轻抚摸着他的背,想要安慰他。 他究竟在害怕什么?又究竟遭遇了些什么? 她声音温柔,缓缓道: “阿砚,别怕。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告诉我,好吗?” 她抱着他,声音温软的诱哄着。终于,他僵硬的可怕的身体终于缓缓放松了下来。 他慢慢松开了她,然后红着眼,垂眸看着她,抿了抿唇,眼底浮现了一抹痛楚。 “.......宁宁,你知道血蛊娑罗吗?”他声音沙哑低沉,隐着一丝脆弱。 苏景宁心里咯噔一下,眼神带着惊疑的的看向了顾砚安,这两日的困惑似乎在这一瞬间得到了解答。 “你中了血蛊娑罗?!” 血蛊娑罗,她曾在师父书房的古书见到过,可她没想到世间当真有这样邪恶的东西存在。 血蛊娑罗,是世间至邪至恶之毒,它的炼制之法悖逆人伦,邪恶残忍。是由百名阴之极日出生的婴孩血肉活活炼制而成,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那便是“引魔蛊”,意为引出世间至恶之魔。 血蛊噬人心性,夺人心魄,不仅会使中蛊之人承受噬骨灼心,如身处地狱般的痛苦,还会日日折磨着中蛊之人,无限放大他承受的恶意和痛苦。渐渐蚕食中蛊者的心智和善念,最后将中蛊者变成无心无情只知杀戮的怪物,成为如恶魔一般的存在。 难怪,难怪他变得那般暴戾可怕,嗜血杀戮,连她都不认得了。 可师父说这血蛊早已失传,世间没人会炼制,为什么会出现在阿砚身上。 第96章 厄婴 顾砚安低头看了眼腕间因为血蛊发作,还未褪去青紫的筋脉,轻吐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眼底闪过挣扎和犹豫。最终还是在她清澈的眼眸注视下,揭开了他掩藏了多年的伤痕。 “你还记得十九年前穆氏皇族的那个‘厄婴’吗?” 苏景宁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此事虽为皇族禁忌,可当年在帝京闹得满城风雨,没人不知道,就算到了今日,还偶有人提起。 神惩穆氏,天降厄婴。 据说当年,西域来了个疯疯癫癫的和尚,在宫门前怒斥周帝抢走了他们圣神不可侵犯的圣女,圣女弃西域子民不顾,梵天神发怒,会降下神罚来惩罚穆氏皇族和圣女,穆氏皇族会诞下一名厄婴。 那时,大家才知道,他们的皇后竟是那位在西域信徒无数,受人敬仰膜拜的神殿圣女。 而那疯和尚所说的厄婴便是皇后腹中的孩子。 疯和尚说那孩子将会覆灭穆氏,给穆氏子民带来无穷无尽的苦难和病痛。当时此事还在帝京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甚至还有人请命要陛下为穆氏昌繁,为天下百姓安危,赐死那个孩子。可后来,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而那个被称作厄婴的孩子,后来不知染了何病,没活过六岁便夭折了。 顾砚安垂着眸,眼中黯淡无光又带着淡淡讥讽: “神惩穆氏,天降厄婴。” “呵,当真可笑,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就定了一个无辜婴孩的罪,所有人都将罪恶归结到他身上,觉得他是灾星,都想要他去死。” “因为被人在母胎里下了血蛊,他一出生便一身毒脉,样貌恐怖,所以所有人都认定他就是会给大周带来厄运的灾星,连父母都厌弃他.....” 顾砚安声音越说越冷,眼底渐渐染上了极深的恨意与不甘。 他自出生起便活在了诅咒和厌恶中,似乎所有人都可以欺负他,就连宫里的奴婢下人都能踩他两脚,都想要他。尽管被欺负至此,他的父皇母后也从未见过他一次,对他生死不顾。 他起初抱着希望,希望父皇母后能帮帮他,但希望一次又一次破灭,便只剩绝望了。 后来他被宫人欺负狠了,差点淹死在湖里,他命大,从湖里爬了出来。许是他体内的血蛊起了作用,他第一次生了恶念,想杀了那些人。他不是什么厄婴,该下地狱的人也不是他,而是那些总是无穷无尽折磨他的人。 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知道,什么都没有的他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后来因为又冷又饿,他晕了过去,不省人事。可是次日一醒,他就看到那些人欺负过他的宫人都死了,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鲜血染红了整座宫殿,他被吓得浑身发抖,他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恶魔,大家都说那些人是他杀的,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怎么可能杀得了那么多人,他百口莫辩,没人愿意相信他,因为他是携咒而生的厄婴,是个灾星。 那天,他终于见到了他那自有记忆起就从未见过他的母后。 母后派人将他接进了她的宫中,他满心雀跃,因为母后终于愿意见他了,他告诉自己从前母后不见自己定是有苦衷的,如今她一定会相信自己为自己做主的,可现实却击碎了他的梦。 母后宫里很暖和,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冷得刺骨,带着近乎疯狂的偏执,她拿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向自己,如疯了般,要杀了他。她说不该生下自己,她要带着自己一起去死,去向梵天神赎罪。还好宫女及时发现,阻止了她。 他心底最后一丝期盼被彻底碾碎,那些宫人是不是他杀的于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后来,他被那所谓的父皇亲手关进了皇宫别苑的地牢,。地牢阴冷黑暗,他只能靠着那扇极小极小的小窗窥探外面的四季风霜,与他做伴的只有地牢里的老鼠毒虫。 他被关了整整两年,终于可以从地牢里出去了,他以为看见了希望,可没想到迎接他的是更深的地狱。 刚满六岁的他被人带上了祭台,他们要杀了他祭天神。至于原因,听说是东境灵璧城因为突降暴雨,大坝决堤,整座城半数的百姓都死在了洪灾里。接连着南境又起了瘟疫,短短几日,便死了数万人。天灾突降,人们恐慌无助,就可笑的纷纷将原因归结到了那个自出生起便被判为厄婴的孩子身上。 周帝告诉自己,他也没办法,若自己不死,就没法平天下人的怨,让自己别怪他这个父亲。可是他知道,他不过是要利用自己的死,来堵住群臣的嘴,坐稳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罢了。 他被押上了祭台,看着祭台上那些用厌恶的眼神扫视着他,看着周帝冷漠下令,将他关进祭台笼子里。他没有挣扎,他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甚至觉得只有死了才能彻底结束他的痛苦。 可是快要行祭礼时,祭台上突然闯入了一个衣着铁甲的将军,阻止了祭礼,救下了他,他又被关回了别苑。 他被关在别苑后不久,那将军就来见了他,他才知道,原来这将军便是名震北疆的北阳王,他问自己愿不愿意和他离开。 他答应了。 北阳王不知从哪寻了具和他差不多的面目模糊的男尸代替了他,带着他离开了别苑,次日别苑就传出了那位会覆灭穆氏,给天下百姓带来灾病的穆氏厄婴死在了北苑。 第97章 过去 他在北阳王府住了数日,北阳王才忙完事,要带着他回北疆。 可是临走那天,周帝突然出现在了北阳王府,还有那个从未和自己说过话的母后。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声音和他曾经想象中的一样温柔。这样的场景他曾在冰冷的黑夜里幻想过无数次,可一次也没实现过。她抱着自己哭得很痛苦,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自己,让自己唤她一声母后,似乎两年前,想要杀了自己,与自己同归于尽的人不是她。 周帝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满脸歉疚和愧色,甚至不敢直视自己,只低声挽留自己,希望自己留下。 他们竟可笑地告诉他,这些年来如此对他都是一个误会,都是他们的错,他之所以长得这般模样是因为他自母胎里就被人下了一种名唤血蛊娑罗的至恶之毒,因为他太年幼,无法抗衡压制血蛊才会变成那样丑陋恐怖的模样。 周帝告诉他,他并非传言中的什么厄婴。而是大周穆氏皇族唯一的嫡皇子,未来的太子。 他没想过真相竟是如此荒诞可笑,他看着如今满脸歉疚,口口声声要补偿他的父母,他只觉得讽刺恶心,他们的爱如此虚幻廉价,因为一句毫无根据的预言便对他不管不顾,嫌弃厌恶。如今知晓是误会,便又想要他原谅,这样的爱他不接受,也不需要。 他们的儿子穆殇在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漠视之下早就死了,死在了冰冷的湖水里,死在了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死在了那高高的祭台上,他是被他们亲手杀死的。 穆殇,穆殇....... 这是他的母后亲自给他取的名字。 呵——,你看,就连名字都取得这般想要他死。 他随着北阳王去了北疆,离开了那个他做梦都想要逃离的皇城。 到了北疆后,北阳王给他遍寻名医,替他压制了体内的血蛊。血蛊被压制,他终于恢复了原来的样貌。 北阳王给他换了一个名字,告诉他,从今以后他便是顾砚安,北阳王府唯一的世子。 他让自己放下过去,好好活下去。从此以后,北阳王府会护着他,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他。 顾砚安,他知道那是北阳王刚刚病逝的孩子。他刚来北疆的时候见过那个男孩,和自己一般大,整日病恹恹的,连门都迈不出去。他见了自己的丑陋模样,却也不害怕,还总唤自己哥哥。可那男孩在自己到北疆后没几日便没撑住,还是离开了。他死的消息被北阳王掩盖了下来。 北阳王告诉他北疆局势不安,北阳王府不可没有继承人。他给了自己新的身份,也请求自己带着他儿子的那份一并活下去。 他答应了。他知道以北阳王的实力,怎么会镇不住北疆,他只是想帮自己走出过去,给自己一个新的身份,让自己有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顾砚安,顾砚安,他告诉自己从此以后他便是顾砚安。 北阳王待他极好,如亲父一般教他识文断字,骑马射箭,会在自己毒蛊发作时日夜不眠的守着自己,也会在自己犯错的时候批评自己。北阳王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家,他在北疆的日子很平静,平静到似乎穆殇真的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直到他到北疆快一年的时候,帝京突然来了封密信,打破了他的平静,信是周帝亲手写的,信里说皇后病重,求自己能见她最后一面。他看完信,便平静地将信丢进了火炉中,一烧殆尽,似乎从未见过那封信。 后来不久皇后薨逝,他始终没有回去。 他们曾经对他做的一切就像附着在骨髓,已经糜烂彻底的伤,痛彻心扉,永远无法愈合。他做不到不恨,他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去面对他们,至少那时候的他做不到。 他既答应了北阳王,成为了北阳王府的世子顾砚安,那便从今望后,都只会是顾砚安不再是穆殇了。 顾砚安的声音幽冷而平静,神色漠然,似乎在说一个完全与他无关的故事。 苏景宁就这么安静的听着他说话,鼻子泛酸,心脏仿佛被什么人狠狠攥着,隐隐作痛。对于他的身份,她虽然震惊,但更多的是心疼。被至亲之人抛弃伤害,他那时究竟是有多绝望,才会想死在祭台上。 她抬头望向顾砚安,那双平日里总是如寒潭般冷戾的眸子里隐着极深的痛苦和绝望,他似乎是想要将心中的痛苦释放出来,却怎么也做不到。 苏景宁伸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腰,轻抚着他的背,声音又轻又柔:“你还有我,无论你是谁,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你是我苏景宁此生最爱的人,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顾砚安闭上眼睛,将头埋进了她的颈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打在了苏景宁的耳边,也浸透了苏景宁的心。 他将藏在心底,从未让人发现过的痛苦和脆弱在他最爱的女孩面前毫无保留的爆发。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做真正的自己。他将她抱的那般紧,似要将她拥进自己的生命里。 良久,他才缓缓松开了怀里的女孩,垂眸看着她。 苏景宁眸眼担忧,轻声问道: “你体内的血蛊如今多久发作一次?” 他昨夜发的样子实在恐怖了,这些年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顾砚安看了一眼腕间逐渐褪去的乌黑,眼眸中闪过疑惑,他这次的毒蛊竟只一天就褪去了,哑声道: “每隔一个月发作一次,别担心,只要熬过去了就没事了。” 苏景宁眼中的忧色重了几分,竟发作的这么频繁。 “师父说过血蛊娑罗早已失传,无人会炼制,你可知当年是谁下的毒蛊?” 苏景宁一微微蹙眉问道,这血蛊之术明明已经失传已久,究竟是什么人将它炼制了出来? 顾砚安眼中带了几分深色,眸子冷戾了些。摇了摇头,沉声道: “下蛊之人七年前就被我杀了,她并不会炼制毒蛊。” 给他下蛊的人原来是宫里的大司乐隋烟,自幼伴随陛下长大,喜欢陛下。后来却被皇后指给了洛南侯,成了侯府夫人。便一直怀恨在心,给将要临产的皇后下了蛊。皇后不知她喜欢陛下,待她亲如姐妹,从未怀疑过她。她伪装的太好,连陛下也没查到她身上。 直到七年前,他才查出了她就是当年下蛊之人。毒蛊是别人给她的,但她却死也不愿说出给她毒蛊之人。 顾砚安看着望着自己,眸子里尽是担忧和心疼,脸色沉重的苏景宁。嘴角扬起了轻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漫不经心哄道: “好了,这毒蛊不过是折磨人些罢了,我会找到解蛊之法的,别担心了。” “现在,我们先离开这里可好?” 苏景宁看他已经恢复了许多的脸色,心中的担忧松了些,点了点头,柔声道: “好,先离开这里再说。” 陈绪和太后的事情还没解决,他们得先离开这。 等解决了这些事,她便回趟墨临渊,师父定知道如何解血蛊娑罗。 第98章 感念她的恩德 青州佛隐寺。 寺前不似往日般平和宁静,今日多了许多百姓,正翘首以盼等着为太后娘娘出来。太后娘娘在青州礼佛多年,慈善爱民,又时常布粥施医,十分受青州百姓爱戴,今日是太后娘娘离开青州前最后一次亲自给穷苦百姓施粥布医。 太后娘娘明日就要离开青州回京,从此以后,他们怕是此生都没法再见娘娘了,许多曾受太后娘娘恩惠的百姓,便自发来佛隐寺,想要感谢太后娘娘。 寺内主殿,太后换下了往日在寺中祈福修佛的素衫, 身着霁红色翡缎宫袍,红袍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盛开金红牡丹,雍容华贵。保养的几乎没有细纹的手上带了白玉护甲,将手中的香轻轻插入力量香炉,然后转身跪在了蒲团上,缓缓朝殿里的慈悲肃穆的金身巨佛拜了下去,动作虔诚而又庄重,可眼中却始终没有佛家的悲悯。 见她拜完三下,白岚才上前扶她起身。 她扶着白岚起身后,立在了佛像前,抬眸看向了那座法相庄严的金佛,那双眸子似带着几分嘲讽,浸满了权欲和野心,朝身后回来复命的程宗冷声问道: “苏家世子还没找到?” 程宗跪在地上,低头不敢看向她的背影,连忙道: “娘娘息怒,属下的人还在追查。” 太后听罢,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不耐,顿了一会儿,才又吩咐道: “听说北阳王如今也在帝京,北阳王世子既然死了,那就将这个好消息传回去给他。” “哀家倒要看看他护的跟心肝儿似的宝贝儿子因为皇帝死在了南境,他还如何忠心不二,死心踏地的替皇帝办事。” 程宗掩下了眼中隐着紧张,垂眸应道:“是,属下这就派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回帝京。” 太后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太后娘娘换上宫袍后,那身常年站在高位的气势更盛了,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嗯,你先下去吧。”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程宗出去。 程宗出了殿门,才松了口气。没注意到立在一旁圆柱身后,脸色惨白的沈枝意。 沈枝意立在门外,一字一句听见了他们所有的谈话,脑子一片空白,心犹如被人狠狠扎了一刀般的疼。她听见了太后娘娘说北阳王世子死了。 他死了?! 顾砚安死了! 他那般厉害的人,怎么会死呢?她心中满满的不可置信,明明她前日才见的他。她想去问太后娘娘为什么要杀他,可是她不敢。 沈枝意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拼命的跑了出去。她得去问清楚,顾砚安究竟在哪?她不信顾砚安死了。 殿内,白岚听见了殿外的动静,看了眼太后,低声道:“娘娘,是沈小姐。可要奴去看看?” 太后摇了摇头:“不必了,若是做了什么没脑子的事,她便不配做沈家人,也没有回京的必要了。” 白岚点了点头,才和太后说了早上刚刚有人报来的消息,朝太后轻声道: “娘娘,还有一事,今早有人来报,说昨日幽冥卫和万毒谷的人起了冲突,幽冥卫殁了一个小队,沈世子也受了点伤,正在城里养伤。可要奴让人警告一番万毒谷?” 太后眼中闪过意外,蹙了蹙眉,沉声道:“怎么这个节骨眼受伤了?还和万毒谷的人招惹上了。” 她沉默了一瞬,才又开口道:“先别管此事了,眼下回京的事要紧。另外,万毒谷夜零身份特殊,还是先别将她扯进来为好。” “是。”白岚点头。 “外面准备的怎么样了?”太后敛眸问道,离开青州前,她还得演最后一场戏。 “回娘娘,已经安排妥当了。” “那便出去吧。” 寺外,尽管百姓已经等了许久,但依旧神态恭谨,没有半分不耐。 一名七八岁的孩童看见了寺门中被扶着白岚,一步一步,神态端庄,雍容华贵朝他们走出来的太后。 激动的指着她的方向,大声喊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来了。” 一旁的母亲,神色一惊急忙拉着他跪了下来。 “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 众人见状,立马朝太后的方向跪下,神色恭谨,高声呼道: “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 太后立在寺前的高阶之上,面色雍容慈祥,带着笑意,朝众人抬了抬手: “大家平身。” “谢太后娘娘!” 众人才先后起身,神色殷切感恩的望着衣着华冠的太后娘娘。 太后垂眸看向石阶之下站着的百姓,面上尽是慈祥之色,温声道: “哀家来青州礼佛十余年,也在这佛隐寺施粥布药了十余年,如今便要回京了,但诸位不必担忧,哀家走了以后,佛隐寺依旧会每月替哀家施粥布药的。青州百姓良善,哀家是记得的。” 太后话音刚落,站在她身后的白岚不动声色的望向了人群,一名中年男子立马站了出来,朝太后跪了下去,神色激动感恩,高呼道: “草民十年前家道败落,身染恶疾,性命垂危,幸得娘娘施粥布药,救了草民一条贱命,草民永远记得娘娘的恩德,青州百姓永远感谢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男人激昂的声音回响在人群中,众人受他触动,纷纷上前感谢太后,高呼会永记太后娘娘的恩德,不舍太后回京。 太后看着神色激昂,跪倒一地感念她的恩德的百姓,眼中闪过了满意。 民心,向来可怕,它才是天家争斗中最重要得东西。她苦心经营十年,要的就是青州百姓感念她得恩德,将她的善举传颂回京。百姓越赞扬她,越相信她,她回京要做的事情才能越顺利。 第99章 血书入京 帝京。 昨日,满城的人都看见了苏家四公子苏景逸,一身血污,急马入了皇城。一时间人心惶惶,前些日子,苏家三位少将军,受命前往南境剿匪,此时苏家四公子如此模样入京,大家都以为是南境出了事。 而今日,苏景逸拼死送进京的那一纸血书,震惊了满朝文武。 整整三尺白绫,密密麻麻是整整二百一八名护卫大周,守护大周百姓的英雄将士用命写下的陈绪罪诏,字字泣血。 他们才勇无双,本能护更多百姓安宁,却这般惨死在了陈绪的手中。 陈绪狼子野心,拥兵自重,不顾天恩,想要谋反自立。 金殿之上,血书被宫人展在大殿中央,陈绪的桩桩罪赫然列于其上,群臣看的神情激愤,恨不得立刻定陈绪的罪,为冤死的将士报仇雪恨。 周帝端坐于高座,看着大殿内群情激愤的大臣,始终沉默不语,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陛下!陈绪多年了盘军东境,拥兵自重,今日更是藐视天威,图谋造反,青州之地离京最快不过五日,陈绪野心勃勃,还请陛下早日裁决。”柳相立于文官之首,朝周帝低头一拜,神色愤然。 如今淑贵妃倒台,沈家势弱,若是此时再一举拿下陈绪,收入东境兵权,即便是太后回京,太子的地位也没人能够动摇。 太子立在台阶之上,看了一眼周帝,侧身走了出来,朝周帝跪了下来,扬声道: “父皇,陈绪辜负圣恩,盘占东境多年,野心昭昭,儿臣愿亲自领军前往东境平乱,替父皇取回陈绪首级。” 沈国公见柳相恨不得立刻剿了陈绪的模样,心中怒恨,他派了那么多人去拦截苏景逸,没想到,还是让他混进了帝京,将血书送进了宫。若是失了东境之兵,那太后娘娘就如同失一臂膀,他沈家若再想毫无畏惧的站在这权力的中央,那可就难了。陈绪是保不住了,但这东境的兵权,绝不能落入太子一党手中。 沈国公上前立于柳相身侧,看了太子一眼,倾身朝周帝言。 “陛下,陈绪谋逆,罪连九族。如今太后娘娘尚在东境,娘娘手掌幽冥卫,幽冥卫或可解陈绪之乱。此时调兵还需些时日,何不直接命在东境的幽冥卫动手。” 周帝没看跪在地上的太子,而是掠过柳相,寒眸看着沈国公,眼中闪过杀意。随后眸光扫向殿内众臣,冷声道: “陈绪生乱,朕早已预料,昨日血书一进京,朕便派人命离东境最近的靖安军前去平叛,捉拿逆贼陈绪。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他又看向沈国公,眸眼冷厉:“至于幽冥卫,东境生乱,还是护好太后要紧。” 沈国公心下微紧,陛下果然要派靖安军! 太后娘娘说陈绪会在她离开东境那日联合南霁遗民起兵,而她会借幽冥卫之手平乱,届时,她就有办法将东境水军留在手中。还好太后娘娘将回京之日比原定计划提前了一天。靖安军离得再近,也没法阻止娘娘用幽冥卫平乱。 周帝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太子,神色微缓,示意他起来,沉声道: “太子,朕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即刻去办。太后娘娘离京多年,如今回京,竟撞上陈绪生乱,朕命你即刻出发,百里加急,亲自迎太后娘娘回京。” 太子面色一喜,父皇派靖安军去东境,明显是要在皇祖母回京前收回东境水军,如今看来,父皇早已信不过皇祖母和沈家。他亲自去东境迎皇祖母回京,就算他拿不到东境的水军,但至少会想办法不让沈家算盘如愿。 “儿臣领旨,儿臣定会平安护皇祖母回京!” 周帝点了点头:“嗯,你即刻出发,切勿在路上耽搁。” “是。” 下朝后。 御书房。 周帝宣了镇国公和北阳王议事。 “苏小将军可醒了?”周帝朝镇国公和声问道。 此番百将血书平安送入帝京,他顺利派兵,苏家几个小将军功不可没。 镇国公回道:“御医来得及时,昨夜便醒了,养些日子便好了。” 周帝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内官提就是,朕的将军,定要养好了,可不能出错。” 随后又问道:“景琛还没有消息?” 镇国公神色微敛,眼中闪过忧色,摇了摇头:“人没有找到。” 宁宁还没传回消息,也不知如何了。 北阳王见他神色忧虑,出声劝慰道:“景琛这孩子心思稳重,定不会出事的,再说砚安也在,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会递消息回来的。” 镇国公只是点了点头,默不出声,眼中忧色浓重,如今他三个孩子都在东境,身边又没人,东境形势又瞬息万变,没见到他们平安回来,他实在没法放心。 周帝望着窗边的棋盘,又转头望向了站在身前的两人,沉了口气:“无论东境结果如何,此番,朕绝不会再退让半分,东境水军不会再成为太后和沈家手中的筹码。” ......... 东境。 青峰崖底。 苏景宁苏景宁不动声色,忍着腰间的疼痛。扶着顾砚安的手起身,然后顺势牵着他往外走。 “我从前和师兄来过崖底,崖底一面被那寒潭挡住了,另一面是片古树密林,很容易迷路,几乎没有人能进来。还好,我还记得如何出去。” 顾砚安任由她牵着,跟在她身后,静静的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里暖暖的,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竟有些不愿离开这里。满脑子都是女孩轻柔而又坚定的声音: ‘你是我苏景宁此生最爱的人,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他将自己的过去尽数告诉她,在他看见她望向自己的眸子里只有无尽的心疼时,他心里那个束缚了他半生的牢笼似乎瞬间松了。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时一般轻松和快乐。 她说爱自己,无论自己是谁! 顾砚安望着眼前娇小却又坚毅挺拔的背影,眼中的温柔爱溺都快要溢出。 苏景宁走在顾砚安身前,看着早间被迷雾笼罩的山林。 迷雾朦胧,将山湖笼在雾下,苍翠的松萝若隐若现,与事隔绝,美如仙境一般。 她牵着顾砚安,静静站在雾间,看着迷雾涌动的方向。晶亮的眸子里尽是敏锐冷静。 “迷雾向南,出口在这边。” 她笑了笑,指向了与迷雾方向相反的一侧,看向身旁的顾砚安,然后再他面前晃了晃两人紧握的手。眼里带着笑意道: “雾太大,要握紧我哦,可不能松手。” 顾砚安垂眸看着她,紧了紧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眼神溺嗳,温声道: “嗯,绝不会松开的。” 苏景宁面露满意,边说边转身,走进了雾中。 “这青峰崖底连接的是青州酉阳镇,酉阳偏僻,但却安宁,陈绪和太后的人应该不会寻到那。” 顾砚安挑了挑眉,他来了东境数日,就隐在酉阳。 酉阳虽然地偏,但离青州也就两日的路程,要离开东境,快些也就一个半日就足够,所以他将他的人都安排在了酉阳待命。只要陈绪起兵,他在酉阳安排的人就会先办法先拖住陈绪,或会设法杀了陈绪。 第100章 紫色鸢尾花 两人进了迷雾,崖底潮湿冷暗,树林生长的极为茂密,若是常人,根本寻不到出路,定会迷失在林子里,两人在林间走走停停,偶尔停在树下观望。她在看枝叶走向,崖底风大,常年覆着浓雾,通过枝叶可以找到方向。 他们穿过了一片又一片密林,走了许久,终于,浓雾逐渐稀薄。能看清不远处了山林,光晕点点铺洒下来。穿过云雾,形成了金色的光束打在大地上,他们走出来了。 苏景宁到眼前景色,绿油油的青草覆满了林间的空地,上面满是淡紫色的小花,花枝上洒满了金色的光,瑰丽迷幻,美的迷人。 她松开了顾砚安,轻呼了一口气,空气中都弥漫着淡雅的清香。 真好看!若是他们不着急离开就好了,这么美的地方,可惜了。她蹲下身,去触那淡紫色的小花,嘴角挂着笑,转头望向身后的男人,眸光清亮,娇声道: “阿砚!这是你在信中给我寄的花!” 顾砚安跟在苏景宁身后,望着身前一袭暗紫色纹花束手裙,墨发高束,干净利落的女孩,渐渐放慢了脚步。阳光穿过云雾,洒在了她身上,落在了她明媚干净的笑脸上,竟美的有些虚幻。 顾砚安视线从未从她身上移开过,深邃的眼眸紧锁着她,眼眸里带着极致的偏执爱意,喉结微滚。 忽然朝她走了过去,将蹲在地上的女孩一把拢入怀里,低头吻住了她的柔软的唇,辗转缱绻,霸道而又温柔。他紧紧箍着女孩的纤细的腰肢,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苏景宁僵在原地,有些怔愣,没想到他会突然吻住自己,顿时乱了心跳,一股陌生的悸动席卷全身,脑海轰隆作响,心间泛起一阵酥麻,双手愣在原地,不知放在哪里。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无措,顾砚安微微放开她,薄唇轻扬,伸手将她的手缓缓放到了自己的腰侧。 “傻瓜,闭眼。”他声音又低又哑,传进了苏景宁耳中。苏景宁下意识篡紧了他腰间的衣角,猛地闭上了眼。 顾砚安看着她犹如受惊了的小兔,眼眸里带了宠溺笑意,低头再次覆上了她的柔唇,温柔缠绵。 一瞬间,苏景宁脑袋像彻底炸裂一样,嗡嗡直响,眼前一黑,沉沦在了他温柔的吻里。 一记绵长热烈的吻之后,顾砚安才缓缓松开了苏景宁。 她的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晶莹剔透,顾砚安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蛋。 然后俯身轻轻停在了她的耳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蜗,伴着他又低又磁,带着几分慵懒蕴在了她的心间。 “宁宁,你知道我那封信里的花是什么意思吗?” 他的尾音勾着笑,苏景宁小脸微红,抬眸时刚好看见了他蕴着缱绻爱意的眼眸,眼底的血红泪痣,让他凌厉的眉眼缀上了无尽的柔声和溺爱,衬得他活像个勾人的妖孽。 苏景宁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一时间看的失了神。 顾砚安看她怔愣可爱的模样,心里顿时软的一塌糊涂,嘴角勾起一抹笑,低头耳语: “是想念你.......” 紫色鸢尾花是信使,遥寄念想。 苏景宁垂眸看着身侧的淡紫小花,眼里蕴了笑意,低声呢喃: “想念你.......” 花香似乎浸入了她的心间,清香甜蜜,真不错! 顾砚安轻轻拢着她,下巴微微抵在她的发间,脸上噙着一抹放纵的笑,他的声音低沉,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听起来别样的温柔,让人心安。 “宁宁,谢谢你。” “我爱你......” 谢谢你爱我,谢谢你愿意站在我身边...... 酉阳镇。 酉阳镇建在山间,地势算不上平坦。东境河道交错,水路便利,可这酉阳镇不仅水路不通,连山路都不太好行,算是穷山恶水了,镇上的官吏都仅有三人。 二人一路入了镇,虽没人注意到他们。但苏景宁昨日在青州城门见了顾砚安的画像,还是有些担心,便随手从一个老翁手中买下了一个斗笠,扣在了顾砚安头上。 顾砚安刚想说话,就见苏景宁双眼冒光的走向了汤饼店,他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苏景宁折腾了一天一夜,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就想赶紧先吃点东西。 顾砚安拂开衣角,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店家很快上了两碗汤饼,苏景宁给顾砚安推了没有放葱花的一碗。 “快尝尝,他家的汤饼很好吃。” 她从前随师兄来的时候吃过,小店虽然不起眼,但味道十分不错,让她惦记了许久。 苏景宁看着那碗汤饼,眸子都清亮了几分,也不讲究,低头小口吃了起来。 顾砚安看着眼前没有葱花的汤饼,和低头吃面的女孩,眼中的柔意更盛了。伸手拿了双筷子,准备低头尝尝。 可对面吃的正香的女孩动作却突然顿住了,她眸子瞬间寒了几分,将快子缓缓搁在了碗上,浑身警惕。 顾砚安偏头看向了街巷的尽头,有人匆匆朝他们这边赶来。他撇了他们一眼,漫不经心的转头,看向苏景宁,温声道: “无事,是我的人,你吃你的。” 苏景宁看着他,又转头看向了匆匆朝他们奔来的几人,脸上的警惕之色顿时松了。拿起筷子,又继续埋头吃面。 流风听到下面来人称世子带了个女人入了镇,正在这里吃汤饼,他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他昨日出去办事,今日才回来,一回来就听说昨夜墨幽带了个女人回来,说和主子失散了,太后和陈绪想要主子的命,主子不知在何处,昨夜连夜就又带了人去寻主子了,他刚好和墨幽错过了。 没想到主子突然就回来了。 流风停在汤饼店外,朝顾砚安行礼。 “主子,您没事吧?墨幽说您失踪了,昨夜便带了人出去寻您了。”流风眼中带着急色,昨夜是既望之日,东境没有冰室,主子血蛊发作怎么办。 顾砚安看了眼流风,沉声道:“无事,你让墨幽回来吧。” 然后转身看向了苏景宁,见她放下了筷子,眉眼都柔了几分,嘴角带着笑,柔声问道: “吃好了?” 苏景宁轻轻点了点头。 一旁的流风神色震惊又纠结,这女人是谁?主子不是和镇国公府的苏而姑娘定亲了吗?他还是第一次见主子说话还能这么温柔。苏家人知道了怎么办? 就在他孩还在满脑震惊纠结之时,顾砚安扬了他一眼,然后朝苏景宁介绍道: “流风。王府暗卫统领。” 然后看了眼流风,眼中难得带着笑意:“这位是苏家二姑娘,未来王府的主母。” 听他如此介绍,苏景宁大方的朝神听完他的话有些呆滞的流风笑了笑。 流风立马回神,在看向苏景宁眼里少了纠结,虽不知苏二姑娘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但还是朝她恭敬行礼: “流风见过苏二姑娘。” 苏景宁朝她点了点头,听他刚刚说起墨幽来过,便出口问道: “听流风统领说,墨幽回来过?我想问问,墨幽回来时,身边可有位面容温婉的女子。”苏景宁轻声问道,昨日云雅与她走散,应该是与墨幽在一起的。 流风想起今日听下面人说与墨幽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名女子。 流风连忙回道:“苏二姑娘唤我流风便好,我听人说昨夜墨幽确实带了一名女子回来,但昨夜便又连夜和墨幽出去了,想来应该是姑娘要找的人,我这就派人让墨幽带那位姑娘回来。” 苏景宁这才放心:“如此就劳烦了。” “苏二姑娘严重了,您是未来王府主母,属下这是应该的。”流风神色一急,忙道。 苏景宁随着顾砚安回了他在酉阳镇备好的院子,清洗了一番,换了身衣裳,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她换好衣衫采取寻顾砚安。 顾砚安与流风在另一边的堂屋,她刚要踏进堂屋就听见了流风满是担忧的声音。 “主子,昨日是既望之日,又没有冰室,您的血蛊可是复发了,属下可要请秦医师来?” 顾砚安撇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必了,那崖底有个寒潭,此番毒蛊压制的还好,我没什么大碍。” 再说秦医师远在北疆王府,一把年纪了,怎可轻易折腾。 流风松了口气,还好遇上了寒潭,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苏景宁墨色亮了亮,她的内功好像能助他压制血蛊,她体内这寒毒也不是都是坏处嘛。 她抬脚迈进了堂屋,顾砚安见她进来,便停了话语,苏景宁走到身侧旁,坐了下来。东境天气多变,刚刚还好好的,她换了身衣裳出来,顿时换了个天气,云低阴冷,外面细细簌簌下着细雨。顾砚安让人在堂屋里生了炭火,炉上烹着姜茶。 他抬手为她擦拭了肩上的雨珠,然后从茶锅里舀出了一碗姜茶,递到了她面前,温和的声音带着轻轻的责备: “外面飘着雨也不知道给自己撑把伞。” “这是姜茶,趁热喝了,驱驱寒。” 苏景宁望着那碗淡褐色的姜茶,好看的眉微微蹙了蹙,眼中闪过难色,她讨厌姜茶的味道。 顾砚安睨着她,觉着有些好笑,他知她自幼就不爱喝药,没成想她连姜茶也不喜欢,轻声哄道: “我多加了红糖,很甜的,你试试?” 苏景宁这才不情不愿的端起了那碗姜茶,蹙着眉小口的喝着。 嗯…还是很难喝...... 顾砚安这才转头和流风继续说事。 “太后明日离开青州城,比原来又提早了一日,你即刻让人去冀州,让苏兄尽快,帝京调遣军队定然是来不及的,冀州属军必须得在太后离开东境前赶到。” “陈绪会假意沿途护送太后离开东境,再配合太后演一场戏。” “但这场戏是用陈绪全家性命来演的,陈绪不会忠贞到愿意用他全家性命来保太后的兵权。” “你让军中的人盯着,一旦明日陈绪调遣海防大军,便即刻来报。” 大家都觉得陈绪不会真的谋反,他只是太后手中被利用的棋子罢了。可棋子若生了心智,也能给人致命一击。 流风沉声领命,快步退了出去,马上吩咐人去办事。 他出去后,苏景宁望向她问道:“我大哥没事吧?” 顾砚安摇了摇头:“陈绪和太后的人没追上他,他今晚便可到达冀州,放心吧。” 苏景宁点了点头,心思微沉,她也料到了陈绪不会甘于做太后手中的棋子,定会暗中生事。 若他真的征调了海防大军,那且不说他们可能难以阻止他。若战事起,便会祸及百姓,连大周的边域海线也会岌岌可危。那时,东境当真就乱了。 有什么法子能制住陈绪呢? 顾砚安见她神色呆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便轻轻叩了叩她的脑袋,嘴角噙笑,问道: “想什么呢?总是出神。” 苏景宁猛地抬头,看向了顾砚安。 “我有办法能让陈绪不敢起兵谋反。” 顾砚安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我听说陈绪对他的独女视若珍宝,又是个出了名的孝子,那么家人便是他的软肋,太后定也是拿准了这一点,将他的软肋捏在了手里,陈绪才会如此为太后卖命。” “那日在陈绪府上,我看见陈家小姐身后跟了数位宫女,说是服侍,但更多的应该是监视。所以,要想制住陈绪,陈家小姐是突破口。” 顾砚安不是没想到陈思思,可陈思思日日在太后身边,根本无从下手。 “可是陈思思日日跟在太后身边,要想以陈思思要挟陈绪,有点难。” 苏景笑了笑,娇声道:“想要抓到真的陈思思那定然很难。但若是找人替她呢?” 顾砚安微微挑眉,疑惑道:“如何替?” “嗯,太后若以陈思思做筹码要挟陈绪帮她,定不敢将陈思思随时带在身边,所以,我们可以赌一把。云雅会些仿声术,虽没有多厉害,但也是可以以假乱真的。” 云雅的仿声术是云清教的,虽比不上云清,但还是陈思思的声音还是能模仿的出来的。 顾砚安沉默了一瞬,抬眸看向她,点了点头:“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可以试试。” 第101章 凉江城乱 临近日暮,墨幽才带着云雅匆匆赶回来。 云雅向来稳重持沉的脸上带着担忧和紧张,略过了身前的墨幽,疾步走向了苏景宁。 “小姐!” 她匆匆走到苏景宁身前,仔仔细细检查了苏景宁一番,才敢松了口气。 然后“扑通”一声朝苏景宁跪了下去: “云雅护主不利,让小姐身处险境,还请小姐责罚。” 苏景宁看着满脸愧色的云雅, 伸手将她扶起,双眸含笑,轻声道: “好了,快起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罚你做什么?” “可我听说小姐坠下了青峰崖,青峰崖那那么高,小姐当真没....” 云雅眼中带着后怕,她打听到了小姐和北阳王世子一起坠下了青峰崖,那悬崖深不见底,太吓人了,还是有些不放心,出声问道,结果她的话再她的指尖碰到苏景宁手腕的瞬间就顿住了。 云雅指尖感受到了苏景宁静脉中的异样,神色剧变。 小姐她动用了内力!! “小姐!您怎么.....”她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就被苏景宁一把按住了。 她朝顾砚安看了一眼,见他正和墨幽说话,并未注意到她这边,暗暗松了一口气。 云雅神色疑惑的被苏景宁带出了堂屋,一路跟在她身后,满心忧虑。 直到回到了苏景宁的屋中,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小姐,您动了内力?”云雅神色严肃,眼眸中印着担忧,向来温和的小脸尽是急色。 小姐的师父自封了小姐的内力,那是万不能解开的。 苏景宁神色淡然,点了点头:“昨日出了点事,就解了。” 向来稳重的云雅顿时慌了神,眼中带了自责:“都怪我,小姐用不了内力,我不该离开小姐的。您切记不可再使用内力了,我这就去寻少渊主!” 云雅说着就要急匆匆往外走。 “等等!” 苏景宁唤住了她,走到她身旁,伸出了手,温声道: “你这丫头怎么学了云晴那急性子了?话都不让人说完,都说了我没事!瞧你急的,不信你自己看。” 云雅看了眼苏景宁,眼中的忧色未减,看着面色如常的苏景宁,并没有寒毒发作的迹象,半信半疑的搭上了她的手,细细探查着。 小姐脉象平稳如常,确没有寒毒发作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少渊主不是说小姐万不能再使用内力了吗?小姐修的功法与常人不同,她修的霜寒印是至强的内功心法,但这功法极寒且霸道,不易控制,寻常人根本无法修炼,小姐当初修这功法也是因为霜寒印可牵制小姐体内的寒毒,霜寒印与寒毒相互牵制,不仅控制住了小姐的寒毒,还助小姐将霜寒印炼至了最高层。 可两年前,小姐隐脉受损,霜寒印突然失控,竟与小姐体内的寒毒相融,小姐差点走火入魔,险些丧了命。 还好后来小姐的师父替小姐封了隐脉,这才控制住了小姐体内的寒毒。那之后,小姐便不能在使用内力了。少渊主还特意叮嘱了她,不能让小姐动用内力,一旦将封印解开,小姐动用了内力就会使寒症发作,病发后的痛苦是原来的数倍。 云雅望着苏景宁眼中带着疑惑:“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苏景宁收回来手,敛了敛眸,摇摇头: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霜寒印被封了两年好像柔了些,没有从前般霸道了。我的寒症也没有要发作的迹象。若真有什么事,我还有大师兄给的玄雪丹。” 她顿了顿继续道:“此事你先别与任何人提。” 云雅点了点头,眼中的忧色渐渐放了下来,她自然是听小姐吩咐的。 苏景宁看着云雅沉声道: “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去做。” 两日后,东境凉江城。 凉江城乃东境十三城中水运最通达之城,凉江穿城而过,可通百丈大传,凉江河道是大周东部最重要的河道。而凉江城也是东境十三城中离帝京最近的城池。 太后离开青州后由幽冥卫一路护送,乘船北上,到凉江城再行陆路。 凉江之上,几艘百尺之高,撑着穆氏皇族大旗的华丽大船缓缓驶进了凉江城,威风凛凛,尽显皇家威仪。 凉江城渡口处站着许多人,陈绪带着一众军士立在岸上,等着大船靠岸。 皇船上,身穿玄黑铁甲,面罩罗刹面的幽冥卫死死护卫着皇船。 白岚站在船头,抬眸望向岸边,看了半响,收了眼神,转身进了船舱。 “娘娘,已经进了凉江城,船要靠岸了。” 她走进了船舱,微微弯腰,轻声唤醒了百鸟纱屏之后倚在梨花雕塌上休憩的太后。 太后闻言掀起了眼眸,,一旁侍候的沈枝意立马上前将她轻轻扶起。 她轻揉了下额角,眼中带了几丝疲惫。 她坐起身,扬了扬手,让沈枝意退下。 沈枝意见状,敛眸退了出去。 “嗯,船上可安排妥当了?” “奴已安排妥当,娘娘放心。” 太后微微点了点头:“你办事哀家向来放心。” 随后又朝门卫望了望,问道: “暗鬼何在?” “回娘娘,幽冥使在船外候着。” 白岚见太后要起身,上前扶住她,低头道。 “他在船上便可。” 太后点了点头,扶着白岚走出了船舱,走到了船楼之上设的檀木凤雕主座之上,才松开了白岚缓缓坐下。 船渐渐靠近岸边,缓缓停住。 太后抬眸望了眼岸边的人群,有些浊色的眼眸波澜不惊,沉着算计和野心。并没有要下船的意思。 沈枝意站在远处看着她们。眼底泛着青色,看着有些憔悴,心不在焉。 太后杀了顾砚安,她本是不愿相信的,可是她问遍了那日在场的人,他们都说顾砚安死了。那个矜傲飞扬,才绝无双的北阳王世子真的死了。 他那么耀眼的人,太后娘娘怎么可以杀他!她心底有怨有恨,可她什么也不能做,因为她是沈家人。 她知道太后娘娘今日要做什么,虽然她们瞒着她,但太后娘娘让她将陈思思带到小船上走另一条路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太后娘娘怕陈绪反悔,背叛与她的约定,所以还是拿了陈思思做要挟要逼陈绪按她的要求去做。 今日这一切不过是太后为了东境兵权设下的局罢了。太后娘娘布局缜密,陈绪就算是生了心思,也做不了什么。她沈家今后依旧会站稳大周权势中央,可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第102章 突变 船上走下一名内官,匆匆走到了陈绪面前,朝他低声道了两句。陈绪抬眸望向了坐在船楼上神仪端华的太后,眼中晦暗不清。 随后突然拔刀,一刀刺穿了那名内官的胸膛。 内官神色一滞,挣扎了一下,没了性命。 周围原本准备参见太后娘娘的百姓见东境主督突然杀人,惊变突起,顿时惊叫出声,四处逃散。 陈绪抽出了刀,刀尖落下了血滴,神色狠戾。他身后的东境军随他的动作,也纷纷挽起弓,直指皇船之上的太后。 船上的幽冥卫见突生变故,瞬间将太后护了起来。 一名身穿玄黑麒麟甲,面罩赤红罗刹铁面,身姿高大威武,手持巨剑,一身寒意的人从暗处走出,护在了太后身前。 太后站在幽冥卫之后,神色未变,似乎早就料到陈绪要做什么。她扶着白岚,挥了挥手,让幽冥卫撤开,居高临下,看向了岸上的陈绪。 “陈绪,你要做什么?”太后眼中毫无惧色,沉声朝他问道。 陈绪冷眸看向她,不再掩饰眼中的野性和权欲,果然,他的女儿不在船上。太后原是答应了不带思思离开的,可太后离开青州城之日,思思也消失了。除了太后,没人动的了他的女儿。 陈绪以刀撑地,神色狂傲轻蔑的望向太后。 “微臣见过太后娘娘!” “我要做什么?娘娘难道看不出?我苦守东境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不过死了几个人,陛下就想要我的命,我不服!” “这东境风景甚美,还请娘娘多留些时日,不必急着回京了!” 陈绪言语嚣张,神色狂妄。提起血刃直指向了船上的太后。 太后神色微冷,看向陈绪,他身后不过数千精锐,陈绪果然没按照她说的做。 “陈绪!百将血书已入了帝京,你勾结南霁余孽,杀害忠良,妄图谋反的事如今早已天下皆知!你岂敢动哀家!” 陈绪冷笑一声,并未将手中的刀放下。 “陈绪感念娘娘知遇之恩,也不愿走到今日这一步,可今日这一切都是娘娘您逼我的!!” “我的女儿如今身在何处?你答应过我不动思思的,是您无信在先!这就怪不得陈绪了。” 太后沉眸盯着陈绪看了许久,才冷声道: “哀家自幼看着思思长大,将当作亲孙女,自是不会对她做什么,如果你今日不这么做,哀家自然会让你见到她。可如今,哀家不得不重新考虑了。” 陈绪眼中闪过忧色,沉了脸色:“哦?是吗?太后莫不是忘了我手里还握着二十万大军,而娘娘如今可还身在东境呢!娘娘当真不怕?” 太后冷笑一声,看向陈绪的眼神向再看一个笑话: “呵——,二十万大军,陈绪,你敢将二十万大军尽数调到凉江城?哀家纵横大周数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你以为能威胁到哀家?况且那二十万大军当真能任你指挥?” 太后嘴角带笑,看着渡口上立着的陈绪,他带了不过几千的精锐,据她所知,凉江城外也不过是陈绪的三万的陈家军罢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竟也敢在她面前如此大放厥词。 她看了一眼身旁恶赤面男人:“暗鬼,动手!” 那名身穿麒麟甲,面罩罗刹面的男人,便是幽冥卫主使,幽冥使——罗刹暗鬼。 他并未说话,看了眼太后,点了点头,随后对着岸上放出了一只鸣箭。 箭声一响,藏在城中的幽冥卫瞬间倾巢而出,源源不绝涌向渡口,将陈绪一干人困在了中央。 刀尖相向,瞬间剑拔弩张,气氛僵硬,没人敢妄动。 陈绪站在中央,冷眼看着突然出现的幽冥卫,眸眼深沉,他要的便是将这些藏在暗处的幽冥卫引出来。 太后看向陈绪,见他并未有什么动作,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陈绪,哀家提醒过你,也给过你机会!如今可不要怪哀家无情了!” “忘了告诉你,你那三万陈家军怕是来不了了。不必负隅顽抗,哀家可保你全尸。” 陈绪看了一眼周围的幽冥卫,仰天长笑,神情张狂。 “娘娘,我做了十几年的东境主督,您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您在我的军中做的一切?今日,若我不开口,您是走不出凉江城的。” 太后神色一凝,突觉不妙。朝岸上不远处的大街小巷望去,原本热热闹闹的街市瞬间安静的吓人。 显然,刚刚那一幕是被人提前安排好的。陈绪早就做下了一切,等着她跳呢。 空荡安静的凉江城里突然传来震撼的铁甲行军声,由远渐近。一面蓝色的军旗缓缓出现在了太后的眸中。 是那三万陈家军!! 太后望着挤满巷间的大军,神色凝重。 “暗鬼,幽冥卫对上这三万军士,你可有把握?” 面覆赤面的男人,抬眼看向了船下的大军: “若只这三万,两败俱伤,可勉强保娘娘离开凉江城。” 男人声音苍老嘶哑,刺耳恐怖,说话间似乎没有半分情感。 太后听完他的话,沉默良久,船上的人猜不透她的计划。 许久才出声问道: “靖安军还有多久能到凉江城?” “两日。”暗鬼回道。 太后神色又凝重了几分,她走错了一步,低估了陈绪的野心和能力。 一旁的白岚见太后似乎不愿离开,出声劝道: “娘娘,如今陈绪是破罐破摔了,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娘娘安危要紧!” 太后摇了摇头,幽冥卫和陈绪两败俱伤,这不是她想要的。东境水军即便是保不住,幽冥卫也不能出事。 这三万陈家军都是陈绪的亲军,可那十七万大军是大周军士,陈绪即便是想要反叛,那十七万大军也未必肯听他的。 “陈绪!你不是要见思思吗?哀家今日若是出不了凉江城,不出明日你便能收到你女儿的尸身。” 陈绪持刀的手一紧,面色不改。太后知晓他的软肋,她知道自己不敢拿思思冒险。 “我走到今日这一步,早顾不上那么多了,思思,全当我这个当爹的对不住她!” 他并未退步,看着太后沉声道。 太后嘴角轻掀,陈绪在骗她。 “陈绪,你这三万亲卫对上哀家的幽冥卫,也讨不了好处,不如你与哀家各退一步,你让你的兵退出城外,哀家不下船,派人将思思带到你面前,届时,你再决定是否让哀家出城,如何?” 她见陈绪不言,又出声道: “陈绪,帝京的大军不出三日就会兵临凉江城,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陈绪看了一眼周围的幽冥卫,他的确没有把握胜过他们,他走到今日这一步,早就没想过要活了,他只想将思思送出这个是非之地永远不要回来了。如此才能保她一命,太后向来阴诡,他信不过。 “我们各退一步,还请太后别在一次出尔反尔。” 陈绪放下了手中的刀,朝太后高呼道。 随后振臂一呼:“退!” 三万大军随他一声令下,退出了城外。 包围住陈绪的幽冥卫也撤了开来,护在了皇船之前。 陈绪望了眼高船之上的太后,冷声道: “我只给太后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见不到人,就不能怪陈绪了。” 说完便转身走进了渡口岸边的茶楼。 太后神色严肃,朝一旁的白岚道:“你亲自出城将带陈思思回来。” “是。” 白岚神色一肃,俯首领命。 随后便下了船,策马出了城。 她前日离开青州之时,恐生变故,便带上了陈思思,又让人带着她走另一条路。 如若她今日没出凉江城,陈思思也会没命。 陈绪坐在渡口的茶楼上,时刻盯着太后那边,很快便过去了一个时辰。 太后由幽冥卫护着,神色淡然的抿了口沈枝意递上的茶。 眸光撇见了一位将军步履匆匆的走进了对面的茶楼。不知朝陈绪说了什么,引的陈绪神色惊变。 第103章 冀州军 “什么!你可看清楚了?当真是冀州军?”陈绪出声问道。 副将突然来报,凉江城外突然有大军靠近,举的是冀州的军旗。 冀州离凉州城有三日的距离,怎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凉州城外? “大人,属下看清楚了,他们举的确是冀州军旗。大人,现下如何是好?我们只有三万将士,如今幽冥卫还在城中呢!”那副将神色带了急色。 陈绪眉目阴冷,望向了还停在江上的皇船,眼中闪过狠色,他果然不该信太后。 “海域边军和南霁那边的人还需多久能到?”他沉声问道。 那名属下顿思了半晌,回道:“边军和南霁遗民是在太后离开青州之日出发的,水路急行,不出意外,今日可达。” 陈绪眸色狠骘,冷眼看向副将:“意外!本督不要意外,今日边军和南霁人一定给本督到凉姜城!” “是....是!”那名副将见神色暴戾的陈绪,神色一惧,忙连声道,准备折身出去。 “慢着!”那副将身形一顿。 “城里遗留的妇幼在何处?”陈绪冷声问道,神色晦暗不清。 那副将看不透他的心思,只如实答道: “城中妇孺安排在凉江书院。” 陈绪听罢,挥了挥手,便让他下去了。 随后,陈绪便带着一众将士疾步朝城楼走去。 凉江城外。 苏景琛一身银白玄甲,骑着战马与一位身骑赤血宝马,威风凛凛的中年将军立于大军之前。 他们身后是两万冀州军。冀州军虽是小郡属军,也很少上过真正的战场,但因冀州都督官鸿擅领兵,是位将才,这冀州军的威凛之气竟胜过陈绪的那三万陈家军。 苏景琛望着那紧闭的城门,和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将士,他一眼就看见了城墙上的陈绪。他一路不停的赶到冀州,又说服官鸿出兵,但官鸿谨慎,留了一万的冀州军在冀州,他们昼夜不歇,赶了两日才到了凉江城。 还好,太后还未出城。 陈绪见城下果真是冀州军,看见了立在冀州军前的苏景琛,心中一冷,他竟然逃出了东境,还去冀州搬了援军。 那冀州都督官鸿向来谨慎忠勇,竟出了冀州。 他剑眉一竖,厉声朝城下道: “无故私调州郡属军!武将私离属地!竟还敢兵临我凉江城下!苏景琛,官鸿,你们可知是何罪!” 苏景琛望着他恶人先告状的样子,面上闪过嗤笑。一旁的官鸿便在他之前将陈绪的话骂了回去。 “放你娘的屁!陈绪,你拥兵自重,嗜杀同僚,勾结外敌谋反,罪孽深重。如今天下皆知,也敢在老子面前造势!给老子滚下来受死!老子留你全尸!” 官鸿明明虽出身世家,但长相粗犷,一身火爆脾气无人敢惹。 陈绪站在城墙上,撇了眼官鸿,便看向了苏景琛。 “苏景琛,你们带着大军无故兵临我凉江城下,说本督勾结外敌谋反,如此说来,你们打的是平乱的口令来了,那本都督问你,平乱圣旨何在?陛下金羽令箭何在?” 苏景琛神色平静看向他:“陈绪,百将血书已入了帝京。你可知嗜杀忠良是死罪,通敌谋反罪及九族!挟持太后,藐视天威,罪加一等。陛下巡使御令在此!见令如朕亲临!陈绪,你敢抗旨吗!” 陈绪看着城下的大军,目色阴沉,冷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威胁道: “苏景琛,你既知这城里有谁,便该即刻退军五十里!” 苏景琛并未说话,一身玄甲,面色沉冷,久战沙场的狠唳果决之气尽显。 他伸手拿起了马背上的弓,取箭拉满,眼神冷厉朝城墙上猛的射去。 利箭破空而出,以迅雷之势射向了城强上的陈绪。 陈绪面色微滞,抬手抚了抚左面脸颊,感受到了微微的刺痛感,那只箭擦着他的脸颊穿了过去,深深定入了他身后的圆柱。 他回头看向了身后的柱子,利剑入木三分,可见射箭之人的功力之深。 苏家少帅,他的箭术果然名不虚传。 苏景琛这是在警告他,他刚刚这支箭完全可以将他射穿! 城下,官鸿看着苏景琛,眼中闪过惊喜,都说镇国公世子,天生帅才,年少有为,一张黑冥弓名镇西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看出了苏景琛是故意射偏的,他在警告陈旭。 苏景琛撤了弓,扬眸对上了城上面色难看的陈绪,神色张扬:“ 我便是不退,你又如何?” 太后身边有幽冥卫,况且,现如今,陈绪不可能会动太后,因为,他不敢。 陈绪眼中闪过狠毒,朝一旁的副将冷声吩咐了几句,就见那副将神色惊疑,眼中带了些犹豫,但还是转身迅速下了城楼。 很快,一群人就被带上了城墙,老弱妇孺,上至八旬老妇,下至三岁稚儿。她们神色惶恐,被吓得低声抽噎,不敢抬头。 陈绪看着她们,眼中露出了诡异的笑,猛地抽过一旁副将的刀,狠狠刺进了站在最旁低声抽泣的瘦弱女人腹中。 白进红出,女人到地,挣扎了半响就没了性命。 一旁的人被这一幕惊得顿时跪倒在地,大声求饶。 陈绪冷眼看过她们,望向了城下得苏景琛,嚣张厉声道: “苏景琛!你们苏家不是向来以护国安民为训吗!这便是你们护的民!” 他顿了一下,看着被吓得浑身颤抖得人,眼中闪过疯狂。 “你往前一步,我便杀光这些人!你若要攻城,尽管来试!” 陈绪说完转身下了城楼。 “陈绪他疯了!那城墙上还有那么多稚儿,苏将军,现在该如何是好!”官鸿没想到陈绪会如此疯狂,竟要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 苏景琛看着城墙上站着的老弱妇孺,沉默了一瞬,道了句: “等。” “什么!等什么?”官鸿神色疑惑,没明白苏景琛的意思。 “等城里的消息。”苏景琛沉声道。 官鸿神色一亮:“凉江城里还有我们的人!” 苏景琛缓缓点了点头。 按顾砚安的传话,他们该也快到凉江城了。 第104章 兵刃相向 陈绪下了城墙便带着人径直朝凉江边的皇船走去。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娘娘,人呢?” 他站于船下,手中握着刀,双目带着愤怒。身后一众将士随着他的动作迅速将挽起弓弩对准皇船之上的众人。 船上众人见他突然带军折返,箭指皇船,顿时抽出刀剑防御。 “陈绪!时辰未到,你想做什么?”守在皇船之前的程宗厉声喝道。 陈绪无视他,看向了被幽冥卫紧紧护在中间的太后,目色阴冷。 “如今天下皆知,我陈绪通敌叛国,拥军自立。我已退无可退,娘娘,事到如今,我不妨就坐实了这个名称如何?” 程宗神色警惕,看向了他身后的箭在弦上的将士:“陈绪,你可要想清楚了,你陈家军不过三万人,当真要与我幽冥卫对上?” 太后所在皇船之后还有三艘巨船,乘的都是幽冥卫最精锐的将士。 陈绪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程副使当真以为本督会愚蠢如此地步?带三万人起乱?” 他说完,便退了一步,隐进了军阵中,然后对着皇船,轻轻挥了挥手,狠声道: “放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利箭,犹如箭雨般朝皇船射去。 太后神色一惊,迅速被一旁的幽冥卫用遁甲护在中间,遁甲由寒铁打造,坚硬无比,刀剑不入。 遁甲迅速朝后撤退,将太后护进了船舱中。 恰好沈枝意也在旁,也被护在了遁甲中,她站在太后身旁,一路搀扶着太后,刚刚被铺天盖地的利箭吓得不轻,脸色有些苍白: “娘娘,您怎么样?” 太后迅速稳住心神,眉色凌厉:“哀家无事。” 她看向抱着巨剑,面覆铁面的暗鬼:“陈绪兵变,暗鬼,想办法给哀家攻下船,若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困死在船上!” 暗鬼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娘娘还请在船舱中,切勿出舱。” 船舱外,利剑破空而出的声音刺的人耳朵生疼。 船上的幽冥卫拼死防卫,掩护另一批人下水上岸,岸上一片混乱,有的幽冥卫刚从水中露出了头就被岸上的人一剑刺了下去。 厮杀震天,凉江河中四处都是飘散的血迹。 陈绪站在军队后方,冷眼看着前方的厮杀。如今苏景琛陈兵城外,太后身边有幽冥卫,太后利用思思威胁自己,那他也可如法炮制。 他望着船下手持巨剑,身姿魁梧,面罩赤色铁面的男人,出手狠辣,挥着巨剑将人拦腰斩下。陈绪朝身边的副将将沉声吩咐道: “将那人拖住。” 副将得令,立马调人将刚杀下船的暗鬼团团围住。 暗鬼被拖住,船上的幽冥卫渐落下风,甚至有人已经杀上了皇船。 船舱之中,沈枝意束耳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只觉声音越来越近,一颗心悬了起来。 暗鬼看着皇船之上渐渐增多的人,铁面之下的敛眸一沉,紧握手中的巨剑,猛地一挥,破出了一条路,飞身撤回了皇船,手段果辣,将想要上船的人逼了下去。 看着损失惨重的幽冥卫,眸色一暗。 他转身,看向了军队之后的陈绪,拿过一旁的弓箭,瞄准了陈绪,射了出去。 陈绪警惕,被他侧身躲了过去,箭并未射中他。 陈绪并未在意,而是侧身看向了江面另一边,数艘大船缓缓朝凉江城驶来,船上束着蓝色军旗,还有几只竖着墨绿色堇花旗。 陈绪面露喜色。 船上的暗鬼看着逐渐驶来的军船,眸子一缩,紧了紧手中的巨剑,满脸血污的程宗急忙走至他身边,神色有些慌张: “主使,那是边境水军和南霁军旗,陈绪调了海防军!若是对上他们,我们毫无胜算,现在该怎么办?” “拼死护住太后娘娘。” 暗鬼看着逐渐靠近的军船,留下了一句话,转身迅速进了船舱。 太后看着突然进来的暗鬼,神色一惊: “你怎么进来了,外面如何?” 暗鬼看了眼太后,摇了摇头: “陈绪调了海防军,放南霁遗民进了东境。” 太后退了 一步,跌坐在了身后的梨木雕椅上,脸色难看。 “哀家让他寻些南霁人在沿海生事,没想到他竟借机将南霁人放进了东境!” 她垂坐在梨木雕椅上,沉默了许久,她没想道,她花了那么多年,竟在身边养了这么一头野狼,她早该杀了他的,她不该将筹码压在这么一个白眼狼身上。 许久,她才缓缓抬头,看向暗鬼: “暗鬼,你随哀家出去。” 暗鬼看着她,神色犹豫,并未有所动作。 太后理了理衣襟,扶着沈枝意起了身: “放心,陈绪想利用哀家威慑帝京平乱的大军,现在还不敢伤哀家。” 暗鬼见她神色果决,便默了身,护在太后身前,走出了船舱。 陈绪见太后出现,挥手命还在厮杀的将士停手撤退。 太后一出门就被浓厚的血腥味刺的脸色白了一瞬,她抬眸看了眼,四周都是尸体,船下的河中也飘散着尸体,鲜血顺着尸体晕散灾河中。插着东境军旗的军船和南霁人的船已经入了渡口,离她们越来越近。 “陈绪,让你的人撤开,离哀家远一点。” 她看着陈绪冷声道。 陈绪嘴角噙着阴冷的笑,挥了挥手,让包围着皇船的人撤开,让出了一条路。 太后看着他,强忍着怒意,准备下船。 就看见那些驶进了渡口的船缓缓停在了江上。 她侧身望过去,看到船头站着的粉衣女子,神色猛地一缩。 陈思思!她不是被自己送出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东境海防军的军船上? 陈绪自然也看见了那艘船上站着的粉衣女孩,眼中一喜,思思! 他急忙朝那艘军船行去,走近了一些,看清了那女孩的面容,真的是思思!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太后不是说把她送出了城吗? “阿爹——”船上的女孩见陈绪立在岸上看着她,连忙挥手喊道。 女孩的声音随着风传进了他的耳中,真的是他的女儿。 “思思!你怎么会在这!” 第105章 被俘 军船靠岸,陈思思随着军船上的将士一同下船。 疾步走至陈绪身边。 “阿爹.....”陈思思带着微圆润的小脸带着恐惧和伤色,声音带着哭腔。 陈思思自幼便被送到了太后身边,陈绪心中愧疚,向来宝贝他这唯一的明珠,此时一心在女儿身上,并未注意到从军船上下来的人。 “思思,怎么了?”他急声询问道。 陈思思眼中含泪,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陈绪。 “阿爹,祖父.....祖父走了,付叔让我把这个给您。” 陈绪看着那封信,怔愣了许久,似是没明白陈思思的话。 “阿爹.....”直到陈思思声音哽咽的出声,陈绪才缓过神,伸手接过了陈思思手中的信,封上写的 “陈绪亲启。” 陈绪看着信,神色瞬间大变,握着信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最后,信纸掉落在地,染上了地上的泥污。 陈绪一声怒吼,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戚。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做的一切最后会把自己的父亲逼死,他已经替他们谋划好了退路,他早就搅进了太后的乱局,已脱不开身了,所以他不希望让父亲和思思受他连累。他原是要父亲带着思思离开东境,从海上南下离开大周的。可他没想到,思思突然失踪,打乱了他的计划。 现如今,他通敌卖国,拥军叛乱,父亲将自己踢出了陈氏族谱,与自己绝了关系,甚至怪自己教子无方,是大周的罪人,陈家虽算不上世代簪缨,但也是忠贞良臣。可他如今做的一切都是让陈氏一族背上千古骂名的事。 父亲悔恨阻止这一切无望,便自刎于陈氏祠堂,替他向陛下和陈氏先祖请罪。一边是毕生的忠义之志,一边是割舍不了的亲子,是他逼死了自己的父亲,愧对父亲生养之恩。他早该想过父亲不会随自己安排的人离开的。 陈绪看着信纸上字字泣血的悔恨指责,本该安享晚年的父亲却如此惨死,本该在自己膝下平安长大的女儿却要被迫与自己多年分离,心中对太后这些年的恨意疯狂滋长蔓延,瞬间失控。 他让副将看好陈思思,转身双目赤红,提着刀朝太后的方向走去,似有豁出一切的气势: “众将听令!给本督活抓这皇船上的所有人!!” 他一声令下,渡口瞬间乱作一团,兵刃相割的声音夹杂着绝望的呼救声,四面八方传进了陈绪的耳中。 他看着突然朝自己砍来的东境海防军,神色一惊,侧身避开,刀尖划破了他的胳膊,鲜血直涌。 这才发现那些从船上下来的东境海防军,还有南霁遗民,并没有听从他的指挥,而是将剑指向了他的陈家军,因为毫无防备,陈家军顷刻间折了大半。 陈绪瞬间反应过来,他中计了! 他折过身,想转身去找陈思思,却看见他的副将倒在地上,已经绝了气,而刚刚还神色恐惧的‘女儿’此时却换了副陌生的面孔,手中握着滴血的剑,冷漠的望着他。 这不是他女儿!! “你不是思思!你是谁!!”陈绪举起刀就向扮作陈思思的云雅砍去,似是受的打击太大,竟没发现身侧砍向他的人,握刀的手生生又被划了一道口子。 剧烈的疼痛使得刀从他手中脱落,一旁的人瞬间涌上来将他团团围住,陈绪被困在中间动弹不得。 陈绪看向见自己围住的人,这些人虽穿着海防军的衣服,但看得出身手狠辣凌厉,招式不像是他们水军。 “你们不是海防军,你们究竟是何人!” “陈主督好眼力!” 一个清凛的声音从船上传下,陈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循着声音望去。身穿墨蓝云锦衣衫的顾砚安从船上走下,手中把玩的串莹白玉润的菩提佛串,带着那一身漫不经心的慵懒,看向他。他眼中并未杀意,可陈绪却觉得一股极大的压迫感朝他袭来,将他心底的恐惧瞬间放大。 顾砚安!他没死? 远处一直望着这边的太后看着突然出现变故,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只是他身后的程宗却在看见顾砚安出来那一瞬间,脸色难看,神色紧张的看向了太后。 暗鬼发现了他的异常,冷眸扫了他一眼。 “那人是谁?哀家怎么从未见过?”太后嘴角含笑出声问道。 程宗额尖冒着冷汗,见太后发文,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解释: “回娘娘,那位是.....北阳王世子顾砚安。” 太后笑容一滞,猛地转头看向程宗: “顾砚安!你不是说他死了吗!” 程宗吓得立马跪倒在地: “娘娘恕罪,卑职是亲眼看他掉下青峰崖的!那青峰崖深不见底,卑职没想到,他竟还能活着。” “还请娘娘恕罪!” 太后神色冷厉,垂眸看着他,压下心中的怒火: “给哀家滚下去,别让他看见你!” 程宗连忙谢恩,匆匆躲了下去。 陈绪看向顾砚安,原来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他眼中尽是不甘:“顾砚安!你竟然没死!” “我没死,让陈主督失望了!”顾砚安走到他面前,挑了挑眉,低头看着他。 陈绪看到了他身后朝天上放信号的流风,瞬间恍悟。 那日他与南霁遗民密谋时,他见过这人,就站在南霁遗民首领身后,没想到,他竟从那是就上了他们的圈套! “顾砚安!你卑鄙!”他痛呼骂道。 顾砚安并未理他,而是抬头看了眼在天空绽开了信号,才居高临下看着他。 “陈绪,你可知你调的海防军为何不来?” 陈绪默不作声,顾砚安继续道: “因为你,要让他们对自己人兵戎相向,他们的亲人朋友都在大周,那是他们拼尽性命守护的家园,而你却以一己之私,要他们毁了自己守护的东西。没人会愿意跟随你,陈绪。” “至于那封信,是当日在青州,老太爷亲自给我的。陈老太爷一生颠簸,身负忠良之名尽数毁在了你的身上。” 陈绪听着城外喧天的厮杀声,看着那封落在地上沾了血污的信,眼底渐渐露出难言的苦涩,父亲早就劝诫过自己,切勿被权势迷了心,与太后谋事,终是落不了好下场。可他从未放在心上,是他狂妄放肆,害了父亲,还害了思思。 顾砚安见他逐渐绝望的神色,不在看他: “将他带下去好生看管,城中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第106章 陈绪自杀 顾砚安抬眸看向了远处的皇船,眯了眯眼,隐下了眼中的冷色,抬脚朝皇船走了过去。 “微臣顾砚安,见过太后娘娘。” “微臣来迟,让娘娘受惊了,还请娘娘恕罪。” 顾砚安朝太后俯身行礼,敛了嘴角的笑意,眼中带着几分寒意, 沈枝意搀着太后下了船,太后满面慈祥笑意,亲自将给顾砚安扶起。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快起来,哀家今日还得谢谢你呢。” 太后神色慈祥温和,抬眸打量着顾砚安。 眼中蕴着泪意: “和阿瑶长得真像,哀家在青州苦修多年,也从未见过你。你母妃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只可惜,哎......不说了。” 太后抚着他的手说着,似是说到了伤心处,捻起手绢轻拭了下眼角,眼中带着伤感与可惜,似是几日前下令让幽冥卫去杀顾砚安的人不是自己。 顾砚安嘴角带笑,轻轻将手抽出:“多谢娘娘挂怀,今日娘娘受惊了,可眼下城中还有陈绪余党未清,城门的防卫还未解决,只得先委屈娘娘在船上稍候了。” “待城中隐患解除,再迎娘娘下船。” 太后点头:“哀家身边还有幽冥卫,城外似有兵乱声,你且先去。” 顾砚安俯身行过礼,才转身带着人离开。只是转过身的瞬间,敛去了嘴角带着的那抹浅笑。 太后望着离去的少年,神色深沉,垂眸思索着什么。 这位北阳王世子,如此年少,却这般心思沉稳,自己派人要他性命,他如今假装无事发生,丝毫不提刺杀之事,城府之深,让人琢磨不透。 还有他那双眸子,自己好似在哪见过这双眼睛?可今日之前她从未见过他。 “暗鬼,让人盯着他。”太后转身上船,朝身侧的暗鬼吩咐道。 “是。” 沈枝意停在原地,看着走远的顾砚安,眼底尽是欢喜,自刚才他从军船上下来的瞬间,她的眼神就没从顾砚安身上移开过,他没死!他回来了,如天神一般突然出现,化解了她们的危局。 城门口,因为渡口突生变故,城门口守备大减。城墙上又缺少将领指挥。 官鸿下令攻城后,城上瞬间乱作一团,城里又有顾砚安带人里应外合,很快城门就被攻破了。陈绪的人很快就被冀州军控制,被押解了起来。 冀州军临时接管了凉江城,负责防卫。 城里陈绪的余孽也很快被冀州军清理干净。太后被安置在了凉江城主督府,待休息好了再离开。 陈绪被擒得消息明日就会传遍整个东境,东境中即便心藏不轨之人也不敢妄动。 凉江城府衙,陈绪被临时关押在牢中,由冀州军重兵看守着,待明日押往帝京。 苏景琛和顾砚安见完陈绪从牢里出来。 “即便是这么多冀州军守着陈绪,他的命怕是也守不住。” 苏景琛面上带着忧色,陈绪知道太后太多阴暗事,如今人落到他们手里,太后是不会让他活着到帝京的。 顾砚安垂眸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玉菩提佛串,默不出声。冀州军的人能守住陈绪不被人所杀。可若是陈绪自己不愿活着离开东境,那便是再多的人也守不住他的命。 苏景琛见他没说话,心知他也没底能护住陈绪的命,便不再多言。 “对了,宁宁在哪,我刚好有事找她?” 苏景琛原是要去万毒谷接苏景宁的,正好阿陌也在,他们兄妹三人也可一起回京。结果顾砚安竟然与他说宁宁并未去万毒谷,而是一直在他身边。 “城里都是太后的人,她身份不宜暴露,我让人先把她送出城了。”顾砚安低声回道。 苏景琛愣了一下,顾砚安倒是考虑的周全。但想到宁宁为救他,竟与他一起坠下悬崖,自己胸口便还堵着一口气,实在是不太想和这个拐走自家宝贝妹妹的人交流。便丢下一句话,甩下顾砚安埋头走了。 “哦,知道了。”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苏景琛就被官鸿的大嗓门吵醒。 “苏将军!苏将军!出事了!” 苏景琛迅速穿好衣衫出来,看见官鸿一脸焦急的模样就知晓出了何事。 “可是陈绪出事了?”他出声问道。 官鸿神色焦急频频点头: “陈绪刚刚在狱中撞墙自尽了,兄弟们都没来的及拦住,他就把自己撞了个头碰血流,医士来过了,已经没脉了。” “幽冥卫那边可知晓了?”苏景琛面色冷静,疾步朝府衙走去。 “医士到后不久便来了。”官鸿回道。 二人一路朝府衙行去,到府衙门口便碰上了顾砚安。 几人一道进了府衙的牢房。 陈绪的尸身已经被白布裹着,放在了牢房里。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铺面而来,顾砚安微皱了皱眉。 苏景琛走到尸体身边,伸手扯开白布看了一眼。 陈绪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竟将自己撞成这般模样。 他抬眸看了一眼顾砚安,又看向了牢房另一侧,面覆赤红贴面,手抱巨剑的暗鬼。 朝他走了过去,朝他拱手行了一礼: “大人既然也在,太后那边想是也已经知道消息了吧。” 暗鬼那双阴冷的眸子看向了苏景琛,冷声道: “陈绪畏罪自杀,我会如实回禀娘娘。” 说完便掠过来苏景琛,朝顾砚安点了点头,走出了牢房。 苏景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面色有些冷硬 。 顾砚安看着覆着白布的陈绪:“畏罪自杀……” 太后娘娘真是好手段,一句畏罪自杀话解决了她的隐患。 可她不管在做什么,这东境的兵权也落不到她手中了,就连她的幽冥卫精锐也折了一半在陈绪的手中,她这一场谋划,讨不到半分好处。 陈绪身死,便不须大军押送他回京了,官鸿留在了凉江城,先处理凉江城内的事物。太后午后便启程由幽冥卫护送出发离开了东境。 第107章 回京 苏景宁离开东境后就顺路去了趟榆城,再回到帝京,太后一行人已回京数日了。 陈绪通敌叛乱,挟持太后,最后自缢于凉江城。通敌叛国,罪及九族,陈氏一门皆因陈绪或贬或杀,自此算是再无起兴之地了。东境之首空缺,朝中各党都虎视眈眈盯着东境,陛下却做了个令人意外的决定。 以霹雳狠绝之势,力排众议,新立了当日出兵解凉江城危机的官鸿为东境主督,将东境兵权已完全信任之势尽数交予了他手中。 官鸿成了帝京新贵,人人想攀附一二,谁知这位东境新主督不是个好相与的,谁得面子也不给,连夜赶路离开帝京回了东境。 除了东境之乱,还有一事成了帝京达官显贵的饭后谈资,那就是太后回京后,便一直称病不出,谁也不见,连陛下也不见,直到昨日,宫里传出消息,前不久被接连被贬的淑贵妃被太后亲自接出了冷宫,大有复位的势头。 “小姐,安夏回来了。” 云清领着比她们晚回了几日的安夏,走进了苏景宁的院子。 盛夏已至,帝京近来燥热的很,院子里的玉兰树葱郁,恰好能遮住些燥意,苏景宁正坐在树荫下看着前日她前脚刚回京,月寻后脚就送进府的风亭楼扩建的各类册账,看了一下午看的她头晕眼花。 听到声响,苏景宁回眸看向她们,安夏依旧一身青衣,跟在云晴身后,手中拎着一个方正的木盒。 “回来了。” “姑娘。”安夏放下木盒朝苏景宁行礼。 “月寻送来的这一堆册账,看的我头晕眼花,你来了,我好偷偷懒,快坐,快坐。”苏景宁眼中带着笑意,看着安夏像是见到了救星。 安夏将木盒放到石桌上,向来沉静的面上带着笑意:“月寻那个钱吊子,越发掉钱眼里了,姑娘刚回京就送了这么多册账来。” 苏景宁撑着下巴,看着安夏放在桌上的木盒,神色疑惑: “这是什么?” 安夏摇摇头,伸手将木盒打开:“是棵草,也不知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夜谷主亲自交给我,要我好生照料送来给姑娘的。” “哎,都要开花了?”安夏看着突然冒出的小花骨朵,有些惊讶。 苏景宁看着木盒里被照料的极好的紫昙婆罗,植株泛着淡淡的紫色,看着脆弱却又顽韧,随着木盒飘出淡淡清香,枝叶顶端冒出了两个小小的花骨朵儿。 她那日在师姐的药谷看见了这株紫檀婆罗,想起了穆溪那盆被摔坏的紫昙婆罗,便和师姐要了来。 “小姐,这是什么草呀,怎么从未见过?”一旁的云清出声问道。 苏景宁伸手轻轻拨了拨那紫昙婆罗的叶,想起穆溪,脸上带着笑意: “紫昙婆罗花,旭阳公主回了墨临渊,咱们先替她养着吧,待她回来,再给她。云清,你端下去,找个花农,好生伺候着。” 云清一听这便是传说中的西域神花,眼中尽是惊奇,小心翼翼将花端了下去。 “姑娘,这是此番我在崂山查到的有关沈国公府和太后私铸官银和兵器的证据。”安夏将手中的封册和几块银币递给了苏景宁继续道 “但此番陈绪出事,他们好像有了警觉,我查到的证据还不够,他们在崂山的暗庄就突然停了,人也消失了。沈国公府的世子沈烽也回京了,据说要参加半月后的国试。如此,他们应是要弃了崂山的暗庄了。” 苏景宁看着手中的册子,又拿起了一枚银币看仔细看了看,眉头微蹙,太后回京,东境换主,沈家要弃了崂山在她意料之中。 这银币仿的与真的一模一样,若非亲手铸银的大师,常人根本无法辨别。 “他们要舍了崂山也不意外,太后回京,短时间内是动不了沈家了,但他们也不敢随意出手,这些东西留着,日后总会用的到。”苏景宁将银币放下,淡淡道。 “对了,姑娘,还有一事,我听说几日后的碧云游湖宴,太后会出席,淑贵妃已被太后以侍奉为由接出了冷宫,复位的消息这两日就该从宫里传出了。”安夏将东西收好,又出声说道。 苏景宁神色淡淡,眼中带着几丝冷意,淑贵妃复位?她手里可是还有个好筹码没用上呢,她向来睚眦必报,她原是打算倘若淑贵妃老老实实待在冷宫中,那她便放过她的。 “嗯,知道了。” “你刚回来,先下去歇着吧。” 安夏应声退下。 苏景宁独自一人坐在树下,轻叹了口气,仰头望着头顶的树荫,心中一直有件事堵着。那日东境分别之后,她便没在见过顾砚安。 老王爷的事,要不要告诉阿砚。 她问过阿爹,阿爹说老王爷一直瞒着他,不愿让阿砚知道他时日不多的事。可她知晓老王爷在阿砚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否则,他前世不会在老王爷死后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入了毫无忌惮,肆意疯魔。 苏景宁望着天,思绪不宁,微蹙着眉不知如何决断。 云雅匆匆进门,面上带着喜色,打破了她的愁绪。 “小姐,大小姐回来了。现下正和姑爷在松华院给老夫人请安。” 苏景宁惊喜回头,一张明媚小脸伤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急忙起身。 “阿姐这么快就到啦!你快去将那日我带回来的玉镯带上,我先去见阿姐。” 苏景宁步履匆匆,身姿轻快,飞快出了院子,朝青松院走去。 阿姐出嫁后便随姐夫去了祁州,两年多未曾回京,好在如今姐夫裴萧清回京调任吏部侍郎,阿姐便可留在京中与她们一起了。 苏景宁刚进松华院就听见屋中传出的欢笑声,便提裙快步走了进去。 “二小姐!”祖母院里的侍女见她进来,忙朝她行礼。 苏景宁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祖母屋中满屋子的人,苏景宁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她阿娘身旁,一袭海青色裙衫,面容娴静端庄的年轻女子。一身气华内敛,尽显世家长女的风华,她就是镇国公府长女苏洛菁。 “阿姐!” 苏景宁明媚眼眸中尽是喜色,朝苏洛菁扑去。 苏洛菁见匆匆入门,满脸喜色朝自己扑来的女孩,起身朝她走了几步,神色宠溺,将她拢入怀里。 “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走路还这么蹦蹦跳跳,不成规矩的。”苏洛菁似是带着嫌弃,但声音却温温柔柔,面上带着无奈笑意。 苏景宁搂着阿姐,仰头望着她,神色鲜见的娇憨,阿姐是苏家长女,向来端庄有礼,行事周全有度,更是苏家姐妹们的榜样。 她幼时身体比现在若上许多,家里的姐妹都会去学堂和先生学习,去武场练箭,她却整日在院子里,很少出门,那时,阿姐每日下学都会拎着她爱吃的糕点来她的院子中陪她,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阿姐也更偏爱她。每回调皮做错了事,也是阿姐护着她。 “阿姐才刚回来就要念叨我。”苏景宁撇撇嘴,满不在意苏洛菁的话,反而搂得更紧了。 苏洛菁看着神色活泼,气色明润得苏景宁,心中微微放心,她在祁州听说了这丫头又是落水,又是受伤的,想着她病怏怏的身子,日日提心吊胆,今日见她气色倒比两年前在祁州见她时要好多了,性子也活泼了不少。 “你呀,这一年可是受罪了。”苏洛菁看着她,神色心疼,她当初在家时竟也没瞧出那苏若芙心性那般狠毒,若早些发现,也不让宁宁受苦了。 “阿姐既然心疼我,要不就回家住吧,反正姐夫如今也回了京,你与姐夫一起在家住下,可好?”苏景宁一双明眸望向苏洛菁,眼中竟是期盼。 她话音落下,就传来了老夫人爽朗的笑声:“你这丫头,你阿菁如今有一个侯府要操心呢。若要她在家里陪你,那城阳侯府可怎么办?” 城阳侯夫人一身病气,没有精力打理府上事务,一年前城阳侯府的少夫人又难产去了,苏洛菁夫妇回京,城阳侯夫人就将府上的事都交给了苏洛菁了。 一旁的镇国公夫人见苏景宁整个人软骨头似的挂在苏洛菁身上,笑着出声道: “快快过来坐下,你阿姐如今有了身子,可经不起你瞎折腾。” 苏景宁愣了一瞬,站直了身子,面上带着惊喜:“阿姐有身孕啦?” 苏洛菁神色温柔,轻轻抚了抚还未显怀的小腹,柔声对苏景宁道: “是呀,宁宁要做姨母咯。” 苏景宁神色欣喜,对着苏洛菁的动作都十分小小翼翼,深怕不小心碰到阿姐肚子里的宝宝。 那小心谨慎的模样惹得一堂的人掩面欢笑。 第108章 青石暖玉 苏家三爷苏征不久前就带着苏家三位公子离京回了北境,苏家二爷带着夫人和女儿去了南境,如今还在回京的路上。 苏洛菁回府,府上倒是比前些日子热闹了许多。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在松华院陪老夫人用了饭,才散了去。老夫人两年未见长孙女了,心中欢喜,便让人去城阳侯府传了话,让苏洛菁在府上陪她两日,再送她回去。 苏洛菁有孕,裴萧清便陪着她在苏府住下了。 苏洛菁带着裴萧清回了自己做姑娘时住的院子,见陈设还与从前无二,心中感怀。 裴萧清从前来过这个院子,见如今还是那般模样,心中略带惊讶。 “这院子倒是和从前一样。” 苏洛菁眼中带着笑意,轻轻抚了抚案几:“是呀,还是和以前一样。” 她知道,无论自己嫁多远,家里永远有人念着她,她永远是苏家大小姐,镇国公长女。 “我让你从南境带的那块青石暖玉呢?”她转头望向裴萧清问道。 裴萧清正低头替苏洛菁收着东西,俯身将一个红木盒递给了苏洛菁: “这暖玉百年难得,我原要给你打个玉牌带着养身,你舍不得。可今日也没见你给祖母和母亲。” 裴萧清疑惑,她向来爱玉,却一定要将这暖玉留着送人,他原是以为要给祖母或是母亲的。 苏洛菁拿过红木盒,神色喜悦。 “这是给宁宁的,我去趟兰雅阁,要是晚了,你便先歇下,不必等我。” 苏洛菁拿了红木盒便提裙出了门,也不看身后裴萧清幽怨的眼神。他就知道,只要和夫人的宝贝妹妹相比,自己不值一提。 “小心你的身子!”裴萧清望着潇洒离去的背影,出声提醒。 “晓得了。” 兰雅阁。 苏洛菁一进门就看见苏景宁坐在窗边的榻上,微眯着眼,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檐下的灯笼出神。 她从前在家,宁宁还未去榆城时,她每日下学来兰雅阁都会看见这般场景。宁宁最喜欢趴在窗边等自己来陪她。 “宁宁?” 苏洛菁出声唤道。 “阿姐!你怎么来了?”苏景宁转身看见刚进屋的苏洛菁,脸上带了笑意。 苏洛菁坐到她身旁,将手里的红木盒打开,递给了苏景宁,温声道。 “前不久你姐夫得了块青石暖玉,是个好物件,我让人打了玉坠,暖玉暖身,你身子弱,这暖玉带着对你好。” 苏景宁看着盒中通体清润的椭圆玉坠,玉中隐着淡淡的青。这是青石暖玉十分稀少,百年难得,即便是京城名贵世家也不见得有珍藏。阿姐喜玉,着定是姐夫寻来给阿姐的。 “阿姐,这玉难得,你留着吧,我如今身子比从前好多了,用不上这暖玉的。”苏景宁推脱着,她心里清楚,这暖玉对她没用的。 苏洛菁见她拒绝,便直接从盒中取下了暖玉坠,不由分说的放进了苏景宁的手中。 “这玉再难得,也没你重要,阿姐给你的你收下便是。再说,阿姐最多的便是玉了。” 苏景宁也只好收下了。 见苏景宁收下了玉坠,苏洛菁眼中溢出了满意的笑,看着小妹,脸上甚至带着慈意。 她这从小就被她们小心娇护着的女孩,如今也长大了,都要谈婚论嫁咯。 想到那人,她在南境时也听说过一些。是个惊世之才,可他是否为宁宁的良配那得见过了才知晓。 况且,大哥和阿爹好似对那北阳王世子也没那么满意。前些日子,又出了些事,如今还未来得及交换俩人得庚帖。 苏洛菁犹豫了半晌,还是出声道: “我还未回京就听说了北阳王府来府上提亲之事,如今还未行交换庚帖下聘之礼。宁宁,嫁人可就是一辈子了,你当真可想明白?” 母亲曾与她说过,不求宁宁嫁什么高门大户,只求宁宁能平平安安在身旁,她也是那么想的。她嫁入侯府,知晓世家水深,北阳王府势盛,想必也不会安宁到哪去。 苏景宁看着阿姐眼中隐着的担忧,握住了她的手。 “阿姐,我知你心中担忧,但此事,我是明白的。” 要嫁顾砚安,从来都不是一时冲动。 ........... 数日后。 碧云游湖宴如期而至。 碧云游湖宴是皇家为彰天恩,特意在碧云湖上为百姓办的国宴,世家贵族都会参加,也会邀平民百姓赴宴。这也是平民百姓唯一能见到他们的陛下的机会。 因此,每年的碧云游湖宴都极为盛大。而今年比以往更甚,因为自回京后便没有在朝臣百官面前露过脸的太后也要出席此番的碧云游湖宴。 太后虽离京十数年,但曾经摄政的威势始终存在,也是百姓心中尊贵的开国国母。 大周皇帝携皇家乘坐龙船,由朝臣陪同游湖。 世家贵人,平民百姓也有专门的画舫,随龙船出游。 碧云湖,苏景宁与苏洛舒正在岸上,要随众人一同上船。就瞧见了远处浩浩荡荡带了一批宫人朝她们走来的沈枝意。 沈枝意随太后回京后便一直在太后身边侍奉,住在宫中,据说很得太后喜爱。 不知是沈枝意性子变了,还是太后娘娘教导的好,沈枝意回京后,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没了以往的嚣张跋扈,沉静了许多。 岸上众人将目光头像了站在人群角落的苏景宁,当初沈枝意在春猎时陷害镇国公嫡女的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苏景宁眼眸低敛,面色毫无波动,见众人看她,才抬眸看向了朝她们走来的沈枝意。 沈枝意一身月蓝色轻纱锦裙,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缓缓停在了众人面前。眼神似是无意的扫过了苏景宁。 才施施然对众人轻抚了一礼,从身后宫女手中拿过了一枚福袋,朝人群中的一个女子走了过去。 “阿雨,这是你上回托我和宫里的大师请的福袋。” 那女孩没想到她与沈枝意的客套话被她当了真,还突然将福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愣了一瞬便道了谢,将福袋接了过来。 见那么多人在瞧着,她有些不好意思,便朝沈枝意道了句: “画舫要开了,枝意可要随我们一起上画舫?” 沈枝意嘴角勾笑,摇了摇头:“太后娘娘让我随她老人家一起,我便不与姐妹们一道游湖了。” 那女孩见她如此说,也不好再挽留。 第109章 模仿 沈枝意转身离去时,见苏景宁站在角落,眼光从始至终没落在她身上过,似乎眼里就没有她这个人,心底那极力隐忍的妒恨终是没能压住。 “哎?苏二姑娘怎么没上龙船?”她的声音似是极为惊讶,将岸上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苏景宁眼中带着厌恶,面色沉静的看着她,没说话。似是在等沈枝意将戏演完。 沈枝意身旁的侍女见苏景宁没说话,便替她家小姐把话接了过来。 “小姐,你忘了?龙船不是一般人能上的。” 沈枝意似是恍然,看向苏景宁的眼中带了十足的挑衅。 “哦,瞧我这记性,忘了北阳王世子和苏二姑娘还未交换庚帖呢。眼下还上不了龙船呢!” 她此话一出,就见周围的人都看向了苏景宁,她竟连顾苏二府还未交换庚帖这么隐私的事也知道,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今再傻的人都能看出沈枝意这是故意找苏景宁麻烦呢。 苏景宁乌黑的眸子看向了沈枝意,看着沈枝意那一身月蓝长裙,眼中多了丝嘲弄。 “沈小姐消息当真灵通,连两个超一品的王公府邸里的消息也这般清楚。” “不过,不知沈小姐的消息是从哪里探来了的。若是寻常府邸就算了,可我们府上和北阳王府戍卫边疆多年,府上不免有些事关大周的军机密要,可万不能被有心人偷了去。” 苏景宁声音在人群中清清冷冷,冷眼看着沈枝意神色随着她的话越来越慌乱。 “不过是些随意听说的传闻罢了,哪会这般严重?”沈枝意寒着脸出声打断了苏景宁的话。 随后轻哼一声,便要带着一众宫侍转身离开。 就听见身后站在苏洛舒身侧的姜鹤灵朝苏洛舒说的话: “我前些日子就觉得这沈枝意自回京后就变了许多,连穿着打扮都与从前不像了,但我总觉着熟悉,今日我才发现她像谁了。” 苏洛舒面带疑惑: “像谁?” “像景宁姐姐呀!景宁姐姐爱着素色蓝裙,你看连簪的发髻都像!”姜鹤灵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清。 众人看向沈枝意,她们记得沈枝意从前张扬,最爱着艳丽的颜色。恨不得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到她。刚刚姜小姐的话点醒了她们,沈枝意如今的打扮,竟和苏家二小姐有七八分相似。可就算如今性子改了,可仍改不了众人对她的印象,所以这一身出尘的月蓝轻纱裙她穿的没有苏景宁的半分雅气,到让人觉得别扭。 沈枝意听到身后人的低声讨论,脚下一顿,脸色瞬间就黑了,却也只能装作没听到,迅速离开了湖岸。 可她走的快了些,不免让人觉得她有些落荒而逃。 她身后的人见她离开,眼中隐着的厌恶也不再藏着。出声议论道: “原以为这沈枝意变了,没了从前的嚣张,可如今一看,她不过是换了个张扬跋扈的法子罢了。” “如今她背靠着太后娘娘,听说淑贵妃又要复位,她能不嚣张吗?” “哼,那又如何,再嚣张也不过是一个心思歹毒,还下过诏狱的官家小姐。” 京中世家的夫人小姐本就不太喜欢沈枝意从前耀武扬威的作风,今日她又特意来这一趟展现自己的优越,话里话外都是炫耀自己得太后重视。使得这里的一众世家贵妇小姐更不喜她了。 苏景宁看着她走远的被影,朝龙船的方向看了眼,眼中带了几分玩味的笑意。 淑贵妃?但愿这位即将复位的淑贵妃能接住她今日送的大礼。 远处的龙船,巨大的楼船停在碧云湖之上。雕梁画栋,精致大气,无不彰显着皇家帝室的尊贵与威严。 龙船缓缓出发。 周帝与太后站在船头,身后不远处站着随行的大臣贵眷。 周帝与太后一同望向湖中随行的各色画舫,面带微笑看着船上激动万分的百姓。 “没想到,离京数年,这城中还有人记得哀家。”太后一袭黑红凤袍,端庄贵气。 周帝笑了笑道,眼中隐着锋芒:“母后说笑了,您是大周开国国母,慈爱天下,百姓自是记得您的恩德的。” 周帝面上带笑,可总带着几分疏离。 太后听后也只是嘴角含笑,并未再说什么。 许久,她才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出声道: “对了,哀家才回京,身子有些不适,便让阿蕊陪侍了。” “她即便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可她毕竟是宸王的母亲。如今你罚也罚了,日后又有哀家看着她,此前的事便就此做罢吧。” 太后声音平和,似是在与周帝商量,但话中却并无商量之意。 周帝将手负在了身后,为皱了皱眉,声音带了些冷意:“母后若觉得她伺候的好,朕便抬她做个贵嫔,让她留在您身边便是。” “贵嫔?”太后似是不满,道了句。 “怎么,母后不知她是因何进的冷宫。她做的事若不是被朕压下了,出丑的可是皇家。”周帝声音冷硬,面上带了不悦。 “今日是游湖大宴,母后便不要再提此事了。”周帝说完便朝太后行了一礼,转身阔步进了船厅。 太后被周帝撂在身后,脸色也冷了一丝,很快便被她掩了过去。看船上没有淑贵妃的影子,朝一旁侯着的沈枝意问了句: “淑贵...贵嫔呢?” 沈枝意听太后的称呼,心中疑惑,姑母不是要复位了吗?怎么是贵嫔? “回太后,娘娘应该在房中。”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游湖宴要开始了,你去唤她过来。”太后皱眉道。 “是。” 沈枝意不敢耽搁,立马转身去请淑贵嫔。 另一边,船厅之中。 顾砚安冷着脸坐在北阳王身侧,浑身散着不耐烦。 他刚处理完京郊御执营的事,赶回来要和宁宁一起游湖,结果竟遇上了老头儿,被不由分说他拖上了龙船。 他自宁宁回京后还未来得及去见她呢。 北阳王似是没瞧见顾砚安满脸的不乐意般,乐呵呵道:“你这日日忙的见不到人,回京后咱父子俩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今日咱爷俩儿可要好好喝一杯!” 见他要去倒酒,顾砚安挑了挑眉,伸手将他面前的酒壶拿了过去,然后看了一眼北阳王: “老林说了你不能喝酒,府里没酒了便出来喝?” 北阳王愣了愣,他日日瞧不见这小子的身影,还以为他不知老林将府里的酒都收了。 北阳王收了手,没好气辩解道:“我是要给你斟酒,又不是自己喝。” 顾砚安见他的模样,眼中带了笑,正色道:“老林怎么突然把府里的酒都收了?您身子可有不适?” 老头向来嗜酒如命,这突然就不喝了,还真有些奇怪。他近日事情一桩接一桩,忘记问他了。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年纪大了,再能喝也得注意着些罢了。老头子我好着呢!” 北阳王瞪了眼顾砚安,满不在乎道。 顾砚安见他如往日一般,便点了点头。 “饮酒伤身,还是少喝些好。回头让我叶军医给你把把脉。” “我好着呢!用不着叶军医!”北阳王一听不乐意了。 那叶军医就喜欢唠叨,他听着烦。 顾砚安看了一眼满脸拒绝的北阳王,摇了要摇头。 心里记下,回去便让叶军医替老头子瞧瞧身子,近日觉得的他比从前憔悴了些。 周帝入席不久,太后便也进了宴厅。 殿中众人忙朝她行礼。 太后一袭黑红席地凤袍,妆容精致,缓缓踏进了宴厅,身后跟着身材魁拔,手持巨剑,面覆赤面的幽冥卫主使暗鬼。 她一步一步上了高位,抚袍坐下,才朝底下跪着的朝臣扬了扬手,和声道: “诸位平身!” 台下的大臣这才回身坐下,朝中的老臣抬头便看见了太后身后那熟悉魁拔身影,心中浮出了曾经的压迫感和恐惧感。 面覆饕餮鬼面,手持破山巨剑,幽冥主使暗鬼。 杀人无情,多少亡魂祭于那把巨剑之下。那亡魂之下又有多少是无辜蒙冤,死不瞑目的?无人可知。 太后面上含笑,看着精致典雅的船厅:“哀家离京十几年,京中大变,连这碧云游湖宴也与从前不同了些。想当年,还是哀家和先帝提议办的这碧云游湖宴呢。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年岁大了,这么热闹,倒有些不适应了。” 太后和声说着,话音中多了丝寥落。 “皇祖母福寿安康!哪里老了!您一心向佛,潜心修佛,替大周祈福,才护佑大周有如今的昌盛热闹呢!皇祖母可是大周的功臣。” 坐在下首的太子见太后眼中寥色,起身朝太后行了一礼道,面色敦和,哄太后开心。 太后听完,朗声笑了,神色愉悦朝太子摇头道:“哀家一把老骨头了,哪有那本事。” 说完,朝周帝望去,笑道:“皇帝,人也齐了,便开宴吧!” 周帝点头,盛福转身传膳开宴。 至此,宴厅中子太后进来后有些诡异的氛围化解了许多,又逐渐恢复了原有的热闹。 周帝眼眸扫过太后身后站着的暗鬼,眸低的寒意却并未遮掩。随后便转过头和身侧的贤妃说话。 太后眼眸扫过宴中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北阳王府的位置,看着一如既往,肆意张扬的北阳王,和他身旁端坐的如玉少年,眼神带了些深意。 她如今失了东境水军,沈家也失了一个臂膀,好在北阳王如今也活不了多久了不足为惧,倒是这个北阳王世子做事滴水不漏,又得皇帝喜爱,是个麻烦呢。 北阳王正和顾砚安说着话,便感受道了那束意味不明的目光。他自是知道那目光的主人是谁。 他抬眸对向了太后的眼神,眼中竟是极深的杀意和警告,毫不掩饰。 太后被他惊了一瞬,浑身一颤,移开了眼神,才稳住了心神。 再抬眸,却看见北阳王面色如常的又转过头和声旁的少年说话,乐呵呵的笑的眯了眼,似乎刚刚那瘆人的杀意从未再他身上出现过。 顾砚安垂眸听着北阳王说他那些东拉西扯的故事,刚刚老头儿那突然而起的,又瞬间消散杀意,是朝向太后的? 太后被这一遭惹的心烦意乱,又见淑贵嫔迟迟不见,心下更不悦了。朝身侧的白岚低声问了句: “沈蕊人呢?你去看看,若再不来,便让她在冷宫呆一辈子吧!” “是。” 白岚见太后动了怒,便悄然退了下去,疾步出了船厅。 第110章 阿德 白岚刚出了船厅,便有一位宫女,步履有些匆忙走到了贤妃下首,朝贤妃看了一眼,眼中带了急色。 贤妃侧眸看到了她,便从抬身上掠了过去。嘴角含笑,声音温柔,朝周帝道: “陛下,妾身适才饮了两杯凉酒,许是酒劲上来了,这会觉着有些疲闷,妾身想出去散散。” 周帝见她神色不佳,便点头同意了。 “若是身体不适,便去雅阁歇着。” “谢陛下。” 贤妃朝周帝和太后行了礼便从侧门出了船厅。 “娘娘。” 刚才那位宫女随贤妃到了没人的地方,才警惕的看了眼四周,附在贤妃耳侧低语了什么。 贤妃眼中露出了震惊,又带了几分狠意。 “在哪!快带本宫过去!” 船尾雅阁,那是为船上贵人休憩备的雅间,淑贵妃一上船便被船上的侍者引到了这。 她一心想着今日复位的事,并未发觉那引路的侍者有些古怪。 结果一进屋,她身边带着的侍女便尖叫出了声,转身要逃,结果门被人从外挡住了,逃不出去。 她被侍女的惊叫,吓出一身冷汗,她看着侍女厉声斥道:“见鬼了!惊叫些什么!” “娘娘!死人了!娘娘!”那侍女神色惊恐的看着淑贵嫔身后的床榻上,被吓得声音颤抖。 淑贵嫔被她吓得猛地转身,看向了身后,便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洁净舒适的床榻上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血染红了床榻,看着恐怖诡异。 她刚要惊叫出声,便发觉不对,那床上的身影有些熟悉。 “奴婢去叫人!”那侍女反应过来,便要去开窗唤人。却被淑贵嫔一把拉住了。 “别出声!”她冷声道。 说罢,便疾步走向了床榻。她俯身去看榻上的人,果真是那熟悉的面孔。 “阿德!” 淑贵嫔神色骤变,猛地扑到了床榻前。她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手指有些颤抖。 在探到那人还有微弱的呼吸时才猛地松了口气。 一时间竟也顾不身旁还有人,起身就去检查他的伤口。 “是谁人将你伤成这样?你这些日子究竟去了何处?”淑贵嫔神色有些慌张,扯下了身上的缚带,替他堵住鲜血淋漓的伤口。 “娘娘......”床上的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努力睁开了双眼。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淑贵嫔按住了。 “别动!我先替你将血止住!” 阿德眼中带着挣扎和焦急,想要起身,可他浑身是伤,又被人下了软骨散,怎么也起不了身。只能扣住淑贵嫔替他止血的手,声音干裂嘶哑,用了很大的力才勉强出声: “娘娘...,快走....是陷阱,她们害你...” 淑贵嫔替他压住伤口的手一顿,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出,似是怎么也堵不住。看向了床上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男人,眼底一红。 “先止血....你别说话!”淑贵嫔神色焦急,起身走到雅阁里设的柜子旁,四处翻找。 见房里那宫女愣愣的站在房中,朝她厉声道: “愣着做什么!快给本宫找药!止血药!若是找不到,本宫砍了你的脑袋!” 可游湖的龙船一年也只用一次,那会有什么止血药,又不能请随行的御医。 所以,止血药没找到,倒是先响起了敲门声。 “扣扣——” “扣扣——” 淑贵嫔警惕的朝门口望去,深怕有什么人推门进来。刚刚被抵着打不开的门似乎可以打开了。 “姑母?姑母,太后娘娘唤您过去。” “姑母?您在里面吗?” 门外响起沈枝意的声音,淑贵嫔松了一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疾步朝走了过去,拉开了房门。 一把将沈枝意拉进了房门。 沈枝意被扯得步伐踉跄,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却看见了满身是血得淑贵嫔,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又撇见了床榻上血淋淋的人。 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淑贵嫔,眼中还带了惊恐: “姑...姑母,你杀人了?” 淑贵嫔满脑子都是替阿德止血,顾不上满脸惊恐的沈枝意,朝她冷声道: “现在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能对别人说半个字,连太后也不行!你现在去找太医,就说本宫不小心割伤了手,去取止血药,不许让太医跟来,听到没有!” 淑贵妃看着沈枝意,满脸冰冷。 “可是,姑母....”沈枝意缓过神,有些犹豫,想要问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被淑贵嫔狠唳的眼神吓到了:“现在就去!快去快回。” “是。” “别让人看到!”淑贵嫔叮嘱道。 沈枝意慌忙点了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淑贵妃折回去,看着床上神色越来越虚弱的阿德,心底突然印上了巨大的恐惧。 阿德陪了自己大半辈子,幼时便守着她,她做小姐,他便是她寸步不离的护卫,守她无忧无灾。 后来她要入宫,想要做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于是便替他寻了出路,放他离开。她以为他按自己的安排走了,可她入宫半年后,便在新送进宫的宦侍中看见了他。 他说,他是做小姐护卫的,除了守护她,他什么也不会做。 于是,她成了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他成了卑微如影子般的宦侍。他便又在那华丽又孤寂的宫殿中陪了她半生,守着她,无怨无悔替她办事,护她周全。 阿德于她是影子一般的存在,人怎么能失了影子呢?所以,阿德不能死。 她看着床上的人,见他气息越来越弱,眼中急色更盛了,这枝意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 “你去看看,枝意回来了没?”她朝站在身后,什么话也不敢说的小宫女皱眉吩咐道。 “是。” 那小宫女被吓得满头大汗,小脸惨白,转身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第111章 淑贵嫔,赐鸩酒。 她看着已经失血过多,昏睡不醒的阿德,眼眶通红,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俯身在他身旁,声音带着颤意,似是饮着极大的悲伤。 “阿德,你一定要撑住啊。” “你要是死了,这宫里可就只剩我一个人了,你能放心吗?” “阿德,我和衡儿如今被欺负成这般模样,你甘心吗?” 床上之人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被她握住的手,轻轻动了动。 她眼中一喜,握着男人的手,又紧了一分。 “砰!” 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猛的推开,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淑贵嫔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了一个身着绛紫牡丹华服,面容端庄的贤妃带着一群宫女踏了进来。 淑贵嫔慌忙将手从阿德手中抽出,可已经晚了,她刚刚的动作已经被贤妃瞧见了。 “你怎么来了!” 淑贵嫔神色难看,强做冷静,朝贤妃冷声问道。 贤妃没想到一进门就能看见如此场景,也是愣住了,她还未出声,就被淑贵嫔抢了先。 她看了眼床上浑身是血的人,又看了眼神色紧张的淑贵嫔,她刚刚好像看到了淑贵嫔握了那男人的手。 贤妃看着淑贵嫔,眼中带了讽意,沈蕊从前仗着沈家和自己贵妃的身份,欺辱她的模样她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有人和本宫说船上有刺客,往雅间方向来了,本宫想着淑贵嫔好像在雅间,担心你会不会碰上刺客,便来寻你。可....” 贤妃顿了顿,看向了淑贵嫔身后。 “可是,这刺客好像不会伤谁也不会伤你呢。” 那人她认得,是沈蕊身边的宦侍阿德。沈蕊极为信任他,如今看来,这名宦侍可不一般。 她朝淑贵嫔近了一步,嘴角噙着笑,覆在她耳旁轻语了一句: “刚刚的话本宫都听见了。” “沈蕊,这么多年了,终于轮到你了。” 贤妃声音温柔,却带着十足的恨意。 她往后退了几步,无视了淑贵嫔眼中的惶恐和紧张,看向了她身后床榻上的人,换下了柔顺恭敬的模样,冷声命令道: “来人,淑贵嫔受惊了,送她到本宫的雅阁歇息。” “至于这位德公公,给本宫好好看着,找个太医来看看,可别让他死了。” “贤妃!你要做什么?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管!” 淑贵嫔和贤妃斗了一辈子,最是见不得贤妃过的比自己好。她明白了为何阿德消失了那么久,今日却突然一身伤德出现在了船上。 原来一切都是贤妃这个贱人安排好的。 贤妃看着淑贵嫔还带着曾经贵妃的架势,冷笑了一声: “你的人?那本宫倒是有话要问你,沈蕊,今日是皇家大宴,就连陛下太后都在龙船之上,你身边的人这般模样出现在船上,沈蕊,你想要做什么?” “本宫管不了,陛下总能管吧?沈蕊,本宫想给你留些面子,是你不愿意要,来人!去请陛下!” 淑贵嫔见她要请周帝,瞬间就急了。忙喝住那要出门的宫女。 “站住!” 可那宫女自然只听贤妃的命令,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淑贵嫔想起贤妃刚在她耳边说的话,脚下一软,跌倒在地,面色惨白。 贤妃冷眸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坐在了一旁的檀木椅上,也不顾还跌坐在地的淑贵嫔。 白岚一进屋便看到了这么一番景象。 她看着跌坐在地,神色惶恐的淑贵嫔和满屋的狼藉便皱了皱眉。 “见过贤妃。”她走到贤妃面前给贤妃行礼。 贤妃见是太后身边的白岚,便起身亲自将她扶起: “嬷嬷不必多礼。” “太后命奴来请贵嫔娘娘,娘娘这是?”白岚一进屋看见了床上躺着的人就觉事情不妙,故意朝贤妃问道。 “嬷嬷是宫中的老人,本应该要告诉嬷嬷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是等陛下过来吧。” 白岚见贤妃不肯说,又看着地上面如死灰的淑贵嫔,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 她得去请太后,今日之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危及到太后和沈家。 “陛下驾到!” 周帝一进屋便看见了船上满身血污的人和身上沾了血的淑贵嫔。眼中闪过了疑色。 “见过陛下。” “起来吧,贤妃,这是怎么回事?” 贤妃起身,看了眼满屋的侍从又看了眼周帝,似是有些为难。 周帝了然,挥了挥手让那些侍从退下。 贤妃这才打算开口,结果就被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淑贵嫔抢了先。 “陛下!您要为妾身做主啊!贤妃将我的人伤成这般模样,眼下,还想要血口喷人,陷害于我!” 她声泪俱下,倒真如同是贤妃陷害她一般。 贤妃看她的模样,也不恼,只是看着周帝,轻声解释道: “陛下,妾身适才饮酒不适,原是要回房休息的,哪知路过淑贵嫔房间时,听到了里面有哭声,妾身以为淑贵嫔出了什么事,便要进来瞧瞧,结果......结果竟看到了些不该看的,还听到了......” 周帝越听脸色越难看,看向淑贵嫔的眼神带了寒意。随后起身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还在昏迷的男人。 倒不像个太监,比寻常太监要高大英武的多。 他转身看向了盛福。 盛福领意,走到了阿德身边,将床幔放了下来。 淑贵嫔看着盛福的动作,身子抖成了筛子,大颗大颗的汗从她额上滴下。 过了一会儿,盛福从床幔里走了出来。走到了周帝身边,俯身轻语了两句。 贤妃没有听清,只是觉得周帝在压制着身上的暴怒。果然,她没有猜错,阿德,当真不是个阉人。 “贤妃,你先出去。”周帝沉声道。 “盛福,你也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贤妃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淑贵嫔,便退了出去。 淑贵嫔身子都如筛子,脸色惨白望着周帝: “陛...陛下。” “沈蕊,若朕记得没错,他是当年沈府的护卫?”周帝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淑贵嫔,声音阴冷,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淑贵嫔身子一抖:“陛下!您要相信臣妾,臣妾从未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此事,是有人陷害臣妾。” “陛下!您看衡儿,衡儿长得多像您啊!衡儿是您的孩子啊!陛下,您要相信臣妾。” 周帝看着她,突然笑了,他起身走到了淑贵嫔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你错了,就算你没有背叛朕,穆衡永远也不会是朕的孩子。” “不过你放心,他还有些用,朕暂且不会动他。” 淑贵嫔愣住了,似乎没听明白周帝是什么意思。 “陛下,您什么意思?” 周帝看着她,敛了嘴角的笑意,眸子寒的吓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第112章 报应 “盛福。” 周帝转过头朝门外唤道,不再看淑贵嫔。 “陛下。” 盛福匆匆进门。 “把他丢进幽狱喂狮。”周帝看了眼床上的阿德,声音冰冷得毫无起伏。 大周幽狱养了一群域外进贡的雄狮,因为凶猛非常,又难驯服,为了安全,就一直养在了幽狱,因此经常被诏狱的官员拿来恐吓犯事的人。 “是。” “陛下!陛下不要,臣妾是被冤枉的,有人要害臣妾,还请陛下彻查此事,定会还臣妾清白。”淑贵嫔朝周帝移了几步,扯住了周帝的衣角,拼命叩头求道。 “淑贵妃,赐鸩酒。” 周帝垂眸看着他,面色冰冷而平静,似乎眼前跪着的是一个陌生人。 “沈蕊,这是你的报应。” 淑贵嫔跪在地上的声音突然顿住了,她缓缓抬眸看向端坐在檀木椅上的男人。一如从前般高高在上,从容又冰冷,眼中从未有过她的影子。 她这一生,看似受宠,可无人知道她的苦楚,她苦求一生,也从未有一刻走近过他。那深宫里住着的女人,不过都是稳固他权力的棋子罢了。 他那一颗冰冷莫测的帝王心中,从来都只有那个西域妖女。 淑贵嫔似是失去了支撑,瘫倒在地,看着周帝,嗤笑了一声。 “是,当年是我故意刺激的先皇后,令本就私忧成疾的先皇后病疾突然加重,香消玉殒。可是陛下,真正造成这一切的是你和先皇后!她是佛教神女,虔信之说,因此惧怕当年那一出生就带了厄咒的孩子。” “可陛下你呢!你为了你那所谓的权势,为了和太后争权,放弃了那孩子,对他不管不顾,自生自灭,甚至还将他送上祭台。” “是,当年陛下也是逼不得已,可您是大周的天子,若你不愿,何人敢逼你!” “所以陛下呀,我沈蕊这一生,是做了许多错事,可若我会遭报应,那么陛下您和先皇后呢!” “闭嘴!”周帝眼底凝聚这无边的风暴,浑身尽是骇人的杀意。一巴掌挥向了淑贵嫔,甩得她侧过了半边的身子,头上的珠钗落了一地。 一颗泪滑过了淑贵嫔的脸颊。她冷着脸看向了周帝,冷笑道: “错了便是错了,陛下心中即便有愧有悔,那又如何,被亲父亲母如此对待,就算陛下再怎么弥补,那孩子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周帝身子一顿,脸色难看,俯身看着她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淑贵嫔眼中闪过得逞,冷哼了一声道:“那个孩子不愧是个身带厄命的怪物,这么多年,我派了不知多少杀手,都没能杀了他,真是可惜了。” “你说什么!”当年的事除了他和皇后,还有北阳王和宣和,没人知道当年那个孩子还活着。所有人都以为当年那个孩子早就死了。 沈蕊是如何知道的!她竟敢伤砚安! “我说,可惜了,没能杀了那个怪物!”淑贵嫔神色嚣张,再次望向周帝,眼中再无惧意。 周帝浑身积压的怒意彻底爆发,他看着淑贵嫔,厉声吩咐道: “盛福,将她一并带去幽狱,朕要她亲眼看着幽狱的狮是如何将人撕碎的!” 说完,周帝便带着浑身的怒意,转身阔步走出了雅间。身后传出了淑贵嫔疯了般的谩骂和嘶吼。 周帝浑身带着杀气和怒意走出雅间,就看见了被拦在那的太后。 “皇帝,这是出了何事?” 周帝脚步一顿,脸上怒意未消,朝太后行了一礼: “无事,母后不必担忧。” 然后朝太后身后的侍从喝道: “湖上风浪大,太后身体刚好,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若太后身体出了事,朕砍了你们的脑袋!快扶太后回去!” 随后便找了给借口先一步太后离开了。 太后看着周帝的背影,隐约听到了他含着怒意的声音,吩咐宫人回宫。 “沈蕊这个蠢货!永远成不了大事。”太后目含怒意,声音冰冷。 碧云游湖宴刚过一半,不知龙船之上出了何事,周帝突然撤宴回宫。 龙船反航,湖上的画舫不明所以,看着返回的龙船议论纷纷,却也跟着返了回去。 苏景宁椅在画舫边,看了眼前方的龙船,又侧眸看向了远处青山碧影,山湖相映的景色,眼底闪过了惋惜。 真是可惜了这么美的景。 画舫行的慢,苏景宁她们到岸时,随龙船同行的人早就下了船离开了。 苏景陌立在岸上,接她们回府。 见苏景宁姐妹二人终于从船上下来,便迎了过去。 “二哥。”苏景宁轻声唤道 “走吧,回府。”苏景陌点了点头,走到她们身前。 “二哥,二哥,你等等,我问你个事儿。这游湖怎么一半就停了,发生了什么事呀?” 苏洛舒眼中带着好奇,拽住苏景陌的衣角,不让他走的那么快。她实在好奇,这又湖宴向来隆重,怎么会突然半路取消了。 苏景陌看着满眼好奇的苏洛舒,将衣角扯了出来,躲了过去:“你问大哥去,我又没参加游湖宴,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二哥怎么会突然来接我们了?你一定知道。”苏洛舒不信,跟在他身后盘问。 苏景宁漫不经心的跟在二人身后,突然看着角落眼中溢出了笑意,看见了她们身侧不远处隐在人群中的顾砚安。 她望着他,眨眼笑了笑,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站住了脚,朝苏景陌二人道。 “二哥!你和舒儿先回府,我突然想起要去风亭楼见个朋友。晚些我自己回府。” 说完,便转身要走。 “等等,你去见什么朋友?”苏景陌想将她喊住。 就见苏景宁带着云雅,头也步回的走了。他无奈,却也拿苏景宁没办法。 转头,一把拎住了想要偷偷跟上苏景宁的苏洛舒,朝镇国公府的吗车走去。 “你和我回府,总的带个回去交差。” 他刚从仙乐楼听完曲出来,就被差到这来接人,若一个人都没接回去,定会被他大哥数落。 第113章 她伤你,就是不行 又是那个静僻巷子里的小茶馆,清淡的茶香弥漫着安静的茶楼。 顾砚安撑着下巴,看着动作清雅娴熟正烹着茶的苏景宁,眉眼间尽是柔意。 苏景宁将沏好的茶递到他面前,他顺手接过,轻抿了一口。 才望着静心烹茶的苏景宁道: “陛下今日将沈蕊和她身边的宦侍丢进了幽狱喂狮。” “哦。” 苏景宁低头把弄着茶盏,漫不经心的回了个字。 顾砚安看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的模样,笑了笑,又继续道: “那名宦侍名叫阿德,失踪一段日子了,若我没猜错,那人应该一直在你手上。” “今日的事,是你做的?”顾砚安朝后靠了靠,倚着身望着面色沉静的女孩。想到不久前的一个乌梢案,便断了沈家在朝中的大半势力。她似乎远比自己想的要神秘强大的多。 苏景宁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点了点头。 “嗯。” “为什么?以她的能力还威胁不到苏家的。” 顾砚安知道苏家人是她的底线。可沈家如今在朝中势力大减,即便太后回京也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从前的盛景,眼前的局势,没人动的了镇国公府。而淑贵妃更是危及不到镇国公府。 以她的性子,也不应该突然在这个时候出手。 苏景宁看着眼中带着疑色的顾砚安,想到那日云雅查到的淑贵妃这些年做的事,又想到当年在血池里初见他的模样,心底突然带了些怒意和心疼。 “因为她该死!” 看见了她眼底的怒意和毫不掩饰的心疼,顾砚安掩在袖中的手微微紧了一下。 “你要杀她,是因为我?”他似乎猜到了她为何要杀沈蕊了,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又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喜悦。 苏景宁看着他,她从前不明白,为何淑贵妃要杀他,也不明白为何他明明有能力除掉淑贵妃,却不动她。 直到那日知晓了他的身世,她才明白,幼时的遭遇,就像一块巨大的阴影将他一直笼罩在黑暗中,他恐惧却无法摆脱,甚至任由自己沉浸其中。所以才会让淑贵妃以暴露他的身份为威胁,伤害了他这么多年。 所以她第一次破了戒,借了隐阁之力,在龙船之上布局,要淑贵妃死。 “她伤你,就是不行。”苏景宁垂首,没看顾砚安,声音有些闷闷的,情绪有些低。 顾砚安倚着椅靠,看着面前垂着眸,心绪不高的女孩,眼睛怎么都移不开,无人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男人低低的笑声传进苏景宁耳中,她抬头去看,就见一身墨蓝的少年微扬的嘴角,带着些许随意,望着自己的眼中却带着光亮。 好像一直以来,坚定站在自己身前,维护自己的,从来都只有她。 苏景宁耳尖微红,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转头望向窗外,微风轻轻抚过窗前的枝叶,带着初夏的蝉鸣,吵得人心乱。 暮色渐至,顾砚安送苏景宁回了府,只与她叮嘱了句,接下来几日会有些忙,可能没时间在来见她。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接下来一连十几日,苏景宁都没在见过顾砚安,风亭楼扩建,她一心扑在风亭楼上,倒一时将他忘了。 月寻不愧是江南首富,这些年积攒的雄厚财力,使得她才短短几月,就已将大周各处的风亭楼安排妥当,不出两月,她要的这张观听四海的网便能铺好。 苏景宁又熬了一宿处理月寻送来各处风亭楼送来的急件,倒床便睡,在醒时已是午时了。 她刚起身,就听见门外咋呼着进门的苏洛晚的声音,她无奈摇了摇头,这丫头随婶母回了趟书意温柔的江南,半点江南女子的柔性也没学上,性子倒是更张扬了。 “云清姐姐,二姐什么时候起呀!这都午时了。二姐不会是病了吧!” 屋外传来苏洛晚急躁的声音,和云清低低阻止她小点声的声音。 苏景宁掀开门帘从里面走出,看着屋里皱着小脸,满脸焦急气愤来回走的苏洛晚笑了。 “这是谁惹了我们小晚儿呀?这小脸急得。啧啧啧,更可爱了。” 苏景宁伸手搂住了朝自己冲来的苏洛晚,轻轻掐了把她圆嫩的小脸打趣道。 “二姐!气死我了,你知到我今日出门遇见了谁吗?”苏洛晚也不知是遇上了谁,气的小脸通红。 苏景宁拉着她坐下,让她慢慢说。 “我遇上了沈枝意!我好不容易出趟门,去器匠阁拿四姐给我新定的铁骨鞭,结果竟然在那遇上了沈枝意,她花重金找器匠阁的阁主打了把剑,还大声扬言要送心上人。” “二姐,你猜她要送的心上人是谁?”苏洛晚一提好像更气了,手都捏紧了。 “她竟然说她要送的心上人是北阳王世子!她难道不知北阳王世子正与二姐议亲吗,还那般大声嚷嚷北阳王世子是她的心上人,她安的什么心,明着就要毁二姐的姻缘,气的我差点要挥鞭抽她。” “她也不打听打听如今外人是怎么说她和沈家的!还这般在外张扬!” 苏景宁看着气的像只小松鼠的苏洛晚,神色宠溺的听她说完,才看着她轻笑道: “你这般生气,当真没有朝人家挥鞭?” 苏洛晚一听,板着小脸正色道: “当真没有!二姐给我的兵书上说过,为将者,智、信、仁、勇、严,要慎之。小晚不能冲动,要是抽了她,会给府上惹来麻烦的。” “不过二姐放心,你都没听到,她走后,那器匠阁里的人是怎么说她的,她可真是不招人喜欢。”苏洛晚撇嘴嫌弃道。 苏景宁拍了拍她的头,眼中带着欣慰。 “小晚做的好,在外行事,切忌冲动。” “至于沈枝意,呵——,二姐的姻缘她还抢不走。” 苏景宁眼中带着嘲讽,淑贵妃不仅没有复位,还被丢进了幽狱喂狮,如今外面可是流言蜚语,沈家处在风口浪尖,沈枝意这时候出来这般张扬还要和北阳王府扯上关系,她倒是真蠢。 见二姐这般夸自己,苏洛晚心中的气愤来的快,消散的也快,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拉着苏景宁喋喋不休的说着她在江南的趣事,说到好玩处,还要起来比划两下,逗的苏景宁直笑,过了许久,二夫人的人找来,才不情不愿的回去。 第114章 指婚 “二小姐在何处?” 屋外传来母亲身边的余嬷嬷急中带喜的声音,匆匆进了屋。 见苏景宁一身简单青衫,神色困懒,看的苏嬷嬷眉头一紧。若是夫人见到小姐这般懒散模样又得说小姐了。 苏景宁见余嬷嬷匆匆而来,心下疑惑:“嬷嬷怎么来了,可是阿娘找我?” 苏景宁起身问道。 “小姐快换身衣裳,宫里来了人,正在前厅等着宣旨呢,北阳王府的人也来了,都在等着小姐呢。”余嬷嬷是个急性子,推着苏景宁便要进里屋换衣裳。 苏景宁被她说的一头雾水。 看向了她身后的云雅,问道:“宣旨?是有何事吗?” 云雅看着满脸懵的苏景宁,脸上也挂着笑,替苏景宁寻了套淡蓝色银绣襦裙,说道: “今日是个难得的吉日,北阳王府来人交换小姐和顾世子的庚帖,换了庚帖,收了聘书和纳征礼,小姐和顾世子的婚约才算是定下。” “可谁知这北阳王府的人刚来一会儿,宫里也来了圣旨,又带了许多礼,应该是指婚的圣旨。” 苏景宁有些懵:“怎么如此突然?” “听说这些日子北阳王府上日日有马车进出,从北疆和各地送了许多东西进府,还有顾世子亲自盯着,都有百姓猜测北阳王可是要回京长住了。小姐可知那是什么?”云雅笑道。 苏景宁皱眉疑惑。 “那都是顾世子送来给小姐的聘礼,满满一条街,现下还没进完府呢。” 苏景宁恍然,想起前些日子他与自己说有事要忙,原来他忙的竟是给自己准备聘礼? 前厅。 北阳王府的亲卫正将一箱又一箱的红封礼箱源源不断的往里抬,那些亲卫步履匆匆,眼看一时半会儿是搬不完的。 镇国公正与北阳王说着话,镇国公夫人站在镇国公身侧打量着静静立在一旁首的矜贵少年,眼中的满意都快藏不住了。 这孩子生的真是俊朗!对她们宁宁也是情深意重,她刚刚将宁宁的生辰帖递给他时,他那小心翼翼又庄重谨慎的模样,就像得了什么无价重宝一般,望着那生辰帖的眼眶都红了。看得出是个与他父王一般的深情种。 盛福在一旁僵着脸笑着,心里默默埋怨,这能将陛下的旨意酿在一旁,视若无睹的人,天下也只有北阳王这对父子了吧。这顾世子瞧自己的眼神当真可怕的很,仿佛下一瞬就能将自己赶出去,盛福觉得自己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苏二小姐究竟来了没呀,他好赶紧交差回宫啊。 “二小姐。”屋外终于传来了声音。 听着声音盛福脸上的笑意都真挚了许多。 顾砚安转头望向门外。 苏景宁一袭淡蓝银绣裙,裙摆上用银线绣上了大朵大朵的牡丹,在光下折出好看的银光,纤瘦的身姿挺拔端庄,犹如一朵盛开的玉兰,明媚冷贵。 苏景宁缓缓走上前朝众人行礼。 才又对着北阳王恭敬的行了个晚辈礼。 “景宁见过王爷。” 北阳王脸上溢着笑,努力让自己看着慈祥些,连声音都轻了些。 “好孩子,不必多礼,快起快起。” 听说这孩子自幼身子便不太好,被镇国公府护在手心里宝贝着,今日一见,确实看着有些娇弱。 “谢王爷。” 盛福轻咳了一声,随后笑吟吟朝北阳王和镇国公道: “王爷,大人,既然二小姐来了,那咱家就宣旨了。” “盛总管请。”镇国公侧身让了盛福上了主位。 盛福笑吟吟点头,走到众人前缓缓摊开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三色为矞,鸿禧云集。北阳王世子,御执骁麾大将军顾砚安,绅宦之后,经明修行,文武双全,才得出众。咨尔镇国公嫡女苏景宁,有徽柔之质,柔明敏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行端仪雅,礼教克娴。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择日主施,望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 “另赐镇国公嫡女圣尊蓝玉夜明珠一对,秋宜香春屏扇一幅,南海红珊瑚对饰一套,金珠首饰一百套,玉饰摆件八十件,各色绸缎两百匹……西郊庄园凤寰阁一院,钦此。” 苏景宁俯身谢旨领恩,挡住了微蹙的眉头。 陛下赏赐金银珠宝就算了,可这西郊凤寰阁,可不是她一个闺阁女子该收的赏赐,倒应该是给阿砚的。 连镇国公也觉得这礼太过重了。 “盛总管,西郊凤寰阁?陛下这是?”镇国公出声问道。 盛福乐呵呵笑道:“陛下说,这若是大人问起,就与大人说,这事陛下给二小姐的心意,大人让二小姐尽管收下便是,不必多想。” 那可是凤寰阁,西郊皇家最好的庄子,几年前宸王与陛下要过,陛下都没舍得给,如今却赏给宁宁。 镇国公虽是奇怪,却也只好点头谢过。 送完礼,盛福便一秒也不多呆迅速离开了镇国公府。 北阳王与镇国公夫妇商谈定亲之后的事。 镇国公夫人见各坐一侧,不言不语的二人不由觉得好笑。这俩孩子这会儿怎么拘谨起来了。 “宁宁,前两日你祖母还问起砚安呢。刚好今日砚安来了,不如你带砚安去拜见拜见你祖母。” 苏景宁愣了愣,看向顾砚安也看着自己。便点头答应。 “哦,好。” 随后便起身看了一眼顾砚安轻声道:“祖母在松华院,你随我来。” 顾砚安起身跟在苏景宁身后出了前厅。 苏景宁见他总是落自己半步,便突然退了半步,在他身侧停下,朝他凑了凑。仰头望着他,圆圆的杏眼中满是皎洁的笑意。 “所以,你这些日子忙的不见影,就是在准备聘礼?” 顾砚安垂眸看着笑容灿灿的女孩,嘴角微微上扬,声音不觉温柔,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嗯。” “这么着急?”苏景宁见他如此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挑眉逗他。 “嗯,很着急。”他那双乌黑的眸子紧紧的看着她,温柔深邃,又真挚。回答的还是很认真,看的她瞬间就顶不住了,连忙低头转开了眼,想疾步逃离这里。 “快走吧,再晚祖母就要午休了。” 顾砚安垂眸看着她的动作,眼中尽是宠溺。低笑了声,几步便跟上了她,走到了她身侧。 第115章 苏老夫人 苏景宁和顾砚安并肩一起入了松华院。 “二小姐来了。”松华院的嬷嬷见苏景宁来了,朝她行礼。 “嗯,祖母还未午休吧?” “今日天热,老夫人在凉亭呢,二小姐过去便是。”那嬷嬷和声说道。 凉亭。 苏老夫人坐在梨木太君椅上,白发梳的一丝不苟,微微弯腰不知在研究些什么。 身后的小侍女站的见苏景宁来了忙想给她行礼,却被苏景宁拦住了。 她眼中闪过顽气,猫着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到苏老夫人身后垂眸看了一会儿,才轻声凑到苏老夫人耳边轻声问道: “祖母又在破棋局呢~” 苏老夫人握着棋子的手一顿,嘴角扬起宠溺的笑,将手中的棋子缓缓放下。 “你这丫头,可想起祖母了?这都几日没来看祖母了?” 苏景宁绕到苏老夫人身前,笑吟吟朝她行了一个请安礼。 “嘿嘿,宁儿不是才两日没来嘛。” “宁儿给祖母请安。” 苏景宁行了礼,顾砚安才走到她身旁,朝苏老夫人恭敬的行了个晚辈礼。 “砚安给老夫人请安。” 苏老夫人抬眸望向了苏景宁身边的少年,一身广袖藏青锦云服,玉冠簪发,那满身的清贵冷傲的少年之气是寻常世家子没有的。 “砚安也来了。”苏老夫人看着他神色慈祥,朝他招了招手。 “快过来坐,陪老太太我下一盘。” “是。” 顾砚安起身坐到了老夫人对面,苏景宁自然的坐在了他身侧。 苏老夫人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当初北阳王府上门提亲,泊儿不太愿意让宁儿和北阳王府扯上关系,可那会儿见了这孩子她就喜欢。是个有能力能护住他们宁儿的人,比起之前那什么凌王要强多了。她瞧着宁儿也喜欢。 苏景宁看着苏老夫人摆的棋盘,是盘后苍残局。 苏家将门百年,靠行军诡阵扬家,苏家将六爻八卦融入了军阵之中,借天地人和设阵,创下的奇阵数不胜数。可也有威力巨大但有所残损的奇阵,这后苍残局便其中一个。 祖母既让阿砚与她对弈,可阿砚没学过苏家军棋。 “棋可观人,又可观心。” “这是苏家独有的军棋,更是看人心性与能力,你若要娶宁儿,你就得破了这盘残局,赢过老太婆我。让我知道你是能护好我们宁儿的。” 苏老夫人面上带着笑意,看向顾砚安,眼神却带着凌厉,身上那曾经名扬沙场,杀敌无数的巾帼之气极具压迫感,袭向了顾砚安。 苏景宁一听,柳眉微微一蹙,这后苍残局她曾解过,可每每止步于最后一步,无法修复。 阿砚连苏家军旗都学过,他如何能解。苏景宁刚想出声,却被身侧的顾砚安握住了手。 顾砚安一身矜贵,紧了紧她的手,让她安心,垂眸看了一眼棋盘,朝苏老夫人微微低了低头,温声道: “还请老夫人赐教。” “好!”苏老夫人笑的豪爽,伸手点下一颗白子。 苏景宁静静看着局势,后苍棋局破损出自黑子,白子本就占了优势。 阿砚既要修复棋局,又得抵住白子的攻势,要赢过祖母,本就极难。 顾砚安垂眸,面色沉稳,仔细观察着棋局,并未急着出手。他看了半响,才伸手捻了一颗棋子,出乎意料的将棋子缓缓放在了棋盘角落处,像是走了一步废棋。 苏景宁望着他放的位置,眼中却闪过了惊讶,她并未出声,继续默默看着他出子,他的动作越来越干净利落,似是不用思考般,每一步棋都出乎意料,可却也缓缓扭转了黑子的劣势。 苏景宁看着他的动作,眼中的惊讶越来越明显,他出的每一步棋,都是她曾经解后苍棋局时用过的。看他那干净利落的动作,她都差点以为他是不是见过自己解棋。 她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缓缓落下了最后一颗黑子。 “我输了。” 苏老夫人撤了手中的棋子,看着那盘棋局,眼中露出了慰藉。望向顾砚安的眼中满是赞赏和满意。 棋法阴阳,道为经纬,他的棋是君子之棋,也带了为将者的霸道思敏,谋而后定,如此少年,行事却这般周全沉稳,不错! “是老夫人手下留情。”顾砚安嘴角微扬,谦逊温和,不骄不燥。 “哈哈哈——,不错!我们宁儿没选错人。” 苏老夫人越看他越满意,眼中满是认可。 苏景宁二人在老夫人的院中,陪苏老夫人说了许久的话,直到老夫人身边的柳嬷嬷来催老夫人给休息了,二人才辞了老夫人离开了松华院。 出了院子,苏景宁才问出了她心中的疑问。 “阿砚,你学过苏家军棋?竟能破了后苍残局。” 顾砚安侧眸看她,摇了摇头:“之前在北疆时见你二哥和手下人下过一次,怎么了?” 苏景宁眼中露出惊异,又带了丝挫败感:“一次就能解了后苍残局,我也解过后苍残局,可总是止步于最后一步,你竟能一次就破。师父总说我是奇才,师父说的不对,那是因为师父没见过你下棋。” 师父曾说她是棋艺奇才,那阿砚岂不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顾砚安看出了她眼中的挫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尾微微上挑,眼中满是宠溺,轻声哄到。 “墨临渊主的话怎会有错,我的棋艺自是没你厉害。” 苏景宁拍掉了他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面上没有变化,可心下却十分受用。 “头发都乱了。” 转身走在了顾砚安前面,顾砚安低笑一声,跟上了她。 第116章 取平安符 北阳王府抬入镇国公府的聘礼,在神华街上整整抬了半日之久,惊了满城的人。 再是周帝亲自为北阳王世子和镇国公嫡女指婚,并将西郊皇家庄园凤寰阁赏赐给了苏家嫡女苏景宁的消息传遍了帝京。 那座皇家庄园,可是皇子公主大婚也未必能得的赏赐啊,陛下竟就这么赏给了苏二小姐。 京中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宫中。 慈安宫。 “陛下今日亲自去了趟私库,送去镇国公府的赐礼都是陛下亲自挑选的,还有那西郊的园子,听说陛下不久前就命人加急重新修葺了。应是早就做了要赏给镇国公府的打算。”白岚低头和太后汇报道。 太后躺在摇椅上,手中抱了只通体乌黑的异瞳猫,懒洋洋的躺在太后的腿上,任由太后抚摸着。 “连礼都是亲自挑的,皇帝这般看重这桩婚事?他们婚期可定下了?”太后问道。 “未曾听说,不过,眼下北阳王和世子都在帝京,北燕近日又有异动,听说北阳王打算不日便回北疆,所以这婚期再快也只能入冬之后了。” “入冬?呵——北阳王可还能等到入冬吗?”太后眼中闪过轻蔑。 若是他们的婚期拖到了北阳王死后,这顾苏两家的婚约可就不知还能不能作数了。 “这事先别管了,眼下重要的是春闱大考之事,安排的如何了?”太后将手中的猫递给了一旁伺候的宫女,理了理乱了的衣摆,问道。 “今年的主考是柳相还有祁老太师和易盛怀先生,易先生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另外两位怕是没那么容易。” 太后皱了皱眉,一位主考,那便达不到她要的目的,可这另外两位,一个是太子党,一个是两朝鸿儒,自是不会为她办事。 “别惊动了那两位,既然如此,那便在其他的地方多花些心思,无论如何,今年的春闱大考都得多放些人进去。” “是。” 当年她在朝中安排了不少人,如今大多被拔了干净,可也还剩些能用的。她离开帝京那年开始,便一直在东境寻了一批穷书生,暗中培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皇帝拔去她在朝中的人。 这些书生都是些有能力的,若是大考时操作一番,再有她剩下的人提拔,很快就能在朝中崭露头角,皇帝也寻不出错处。 她从前能以这样的方式掌控朝堂,那便能再一次用这样的方式稳住她沈氏在朝中的势力。 “宸王府如何了?”太后多少听到了些如今帝京对淑贵妃被扔进幽狱之事的评价。 应不知其中内情,如今传言是越发离谱了。当日究竟出了何事,只皇帝和贤妃知道。 其他一应相干的人都被皇帝清理了,可她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沈蕊和那名宦侍的事她是知晓的,但皇帝毫不留情的将沈蕊和那名宦侍丢进了幽狱喂狮,却未动宸王分毫,那就说明,宸王是皇帝的血脉,所以留了宸王一命。 “宸王殿下已经将自己关在屋里数日了,日日给陛下递折子要为淑贵嫔申冤,折子还没送进宫便被拦下了。若是再这样熬下去,怕是要出事。”白岚眼中带着担忧轻声道。 “明日传他进宫来吧,哀家与他谈谈。在闹下去,也不是办法。” 太后叹了口气道。 他母妃以这般结果身死,确实对他打击不小。 “娘娘,还有一事,需要娘娘定夺。” “何事?” 白岚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呈给了太后。 “南越国师听说娘娘回京,特意寄来的亲笔信。” 太后垂眸看起了信,许久才皱了皱眉道: “南越二皇子想与大周贵女联亲?” 这南越二皇子听说很得南越皇重视。南越国师将这封信递到自己手上,这是想要与她合作? “告诉南越国师,若要合作,便得拿出诚意来。” 太后将信合上,沉声说道。 心中暗自谋算,若能得到南越这一大助力,那她何乐不为呢? “是。” 御书房。 盛福宣了旨,便回了宫向周帝复命。 见盛福回来了,周帝忙放下手中的折子,问道: “怎么样?朕赏赐的礼他们可收下了?” 盛福乐呵呵一笑: “苏二小姐收下了。世子虽面色不悦,却也没有说什么。” “收下了便好!收下了便好!” 周帝这才满意一笑,那凤寰阁里还有好些宝物,他本就是给砚安备下的,若直接给他,他定会给自己送回来,但赏给苏家丫头便不一样了,这礼她可退不了。 “只是北燕异动,他们的婚期怕是要拖上一拖了。”周帝蹙眉道。 “是,老奴今日听北阳王说,过两日便要动身回北疆了。待北疆安定了,再回京完婚了” ....... 镇国公府。 苏景宁一早便出了府,去了青佛寺。 青佛寺香火旺盛,今日她来的早,寺中人还不是很多。 她入了寺,请了香,又是那个无禾小和尚在等着她。 “小师傅,又见面了。”她笑着和无禾打了招呼。 无禾双手合十,给苏景宁回来礼。 “阿弥陀佛,施主是来请平安符的。” 苏景宁点头,眼中带了笑。 “我替他请平安符的人要走了,我想在他走之前让他带上。” 无禾点了点头,带着苏景宁入了佛殿,亲自颂了《平安经》,才取下了供奉在佛像身前的那枚淡蓝色祥云符袋,递给了苏景宁。 “这便是当日姑娘求的平安符。” 苏景宁接过了平安符,符袋上带了寺庙的香火气,她将平安符小心的收好,才禾无行了一个谢礼。 “多谢小师傅。” 苏景宁出了佛殿,又特意绕到了那日挂竹签的长生树下停下,仰头照着什么。 青佛寺香火极旺,着长生树上也挂瞒了用红色经幡缠住的竹签,苏景宁仰头一个一个仔细找着,终于在一堆经幡下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刚想低头,却见一阵风拂过,她挂上的竹签被风扬起,露出了一只看上去挂了有些年头的竹签,连红色的经幡都有些褪色了,只是上面的那苍劲有力的字迹却还很明显。 上面写着:虔愿苏景宁岁岁长安,喜乐无忧。 苏景宁怔愣了一瞬,随后望着那枚竹签眼尾微微泛红,脸上带了笑。 大殿侧厅,顾砚安透过窗看见了树下仰头的少女,光影打在了他的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 “您说她那夜上了山,抄了一夜的经书。”看着女孩渐渐远去的背影,他才朝身后的慧海问出了声。 慧海点了点头,道:“是,苏姑娘应是听说了手抄的经书能更显虔诚,便在大殿里抄了一夜。” 顾砚安听着慧海的话,似乎能看见她纤薄的身影在深夜跪在佛前替自己抄着经书的模样。 “抄经辛苦,日后她若再来,就别让她抄了。”他皱了皱眉,朝慧海道了句。 慧海笑了笑,默不作声。 世子这般说,可他这些年,每月不断,寄来供奉的经书可多到数不清了,还有在那日夜香火不灭的长明阁里,他求的也是苏姑娘一世长安。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如此虔诚的信奉佛祖,却从未为自己所求,而是要佛祖能保他的心中人平安无虞。 第117章 沈烽起疑 苏景宁下了青佛寺就直接去了风亭楼。 风亭楼新建了之后,生意比从前更好了,日日人满为患,苏景宁倒是先入了乐舞亭。 “姑娘来了。”月寻身边的乐师认得苏景宁,和她见了礼。 “嗯。你们楼主可在?”苏景宁点了点头,问道。 “今日茶楼新来了一批茶师,楼主还在茶楼看新来的茶师考核呢。眼下还有一会儿就结束了,可要我去请楼主。”那名乐师出声问道。 “不用了,我先去见岩叔。你不必跟着我。”苏景宁说完便上了楼。 她穿过二楼的丝乐厅,想去找成岩,一个喝的踉跄的男人朝她迎面走来,那双迷瞪的小眼瞥见了一身素衫的苏景宁,眼轱辘一转就歪歪扭扭朝她倒了过来。 她蹙了蹙眉,面色冷了几分,身形轻巧的避开了男人。 男人喝了酒,身形不稳,脸朝地面摔了下去。 苏景宁冷眸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让男人醒了酒,奋力扶住一旁的倚栏才站了起来。 半边的脸因为摩擦到了地面,渗出了血丝。他眯着一只眼,看见了苏景宁的背影,刚刚就是因为她避开了自己,所以他才会摔倒,以为她是楼里的舞姬。 “你给本公子站住!”他怒喝出声。 他的声音太大,将丝乐厅里的人也引了出来,周围顿时多了好多人。 苏景宁只得顿住脚步,转身望着他。 “你可知本公子是谁?胆敢谋害本公子!”他见苏景宁回头,歪歪扭扭上前走了两步,指着苏景宁怒喝道。 “是公子醉了酒,自己摔倒的。”苏景宁看着他,不想将事情闹大,冷声解释道。 苏景宁话音刚落,丝乐厅里就又出来了几人,穿着贵气,神色凌傲,一副纨绔子弟模样。 她几乎没参见过帝京那些权贵绅豪子弟的宴会,不认得他们,她今日又是一个人出的门,衣着素雅,那些纨绔子弟也没见过她,只觉她长得清丽明艳,都以为她是风亭楼的乐师或舞姬。 只有站在那几人身后的沈烽见了她的模样,愣了愣,一眼便认出了她。 是她!那日在东境万毒谷夜零身边的女人,就是她射了自己一箭! 她怎么会在这? “哟!张武?怎么摔成这样?”那几人见男人摔成那副惨样,忍住笑出声问道。 那名叫张武的人见同伴来了,无理的声音更大了,顿时闹了起来。 “就是这个舞姬害本公子摔倒的!你们风亭楼便是这般服侍人的?来人,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刚刚陪苏景宁的那名乐师看见了被围在中间的女人,神色一急,转身去找月寻。 张武?是帝京经营粮铺的大商张家? 苏景宁蹙眉看着大闹的男人,杏眸中闪过了不耐,她还要赶着去给阿砚送平安符,不想跟他纠缠。 “公子想如何?”苏景宁敛了眸,清冷的声音里尽是寒意。 张武见她低眉的样子,满脸嚣张的靠近她,面上带着猥琐的笑,一张脸丑的狰狞,就要伸手朝苏景宁搂去。 “不如何,若你陪本公子舞乐解忧,本公子便饶.....” 苏景宁顿时寒了脸,眼中带了狠意。余光看见了摆在角落的花盆。 脚下一移,借着裙摆遮掩,不动声色的伸脚拌了张武。 张武失重,再一次朝地面摔去,但这一次是径直撞向了花盆。 “啊——”伴着花盆碎裂的声音,张武的哀嚎也传了出来。再抬头,瓷片划破了他那本就摔倒渗了血的脸,看着更吓人了。 与张武一同来的几个纨绔见他满头是血,也吓到了,顿时围了上去。 苏景宁冷眼看着他们,眼中带了一丝嘲讽。 “这么多人看着,公子这回可当真是自己摔倒的。”苏景宁垂眸看着她,眼眸中露出了几分玩味的笑。说完便不在看他,转身离开。 “姑娘,等等。”她再次被人唤住。 沈烽见她要走,出声唤住了她。 苏景宁神色不耐,不想理会。 结果被人追了上来,挡住了路。 “在下沈烽,替张武给姑娘陪个不是,不知姑娘名讳?”沈烽一脸笑意,追上了苏景宁,朝她一揖,掩去了心底的谋算。 沈烽?沈家大公子?苏景宁微微警惕,不动声色打量了他一眼,他眼中的试探太过明显。 他见过自己? “谁在我风亭楼闹事?”温婉清稳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众人转身望去,一名身穿青莲紫色锦裙的女子身后跟着十几个黑衫武手走了过来。 一众乐师舞姬朝她低头行礼。 “楼主。” “楼主。” 帝京的风亭楼向来都是岩叔在明面上掌管,月寻多数在江南打理生意,众人只听说名满江南首富,风亭楼楼主是位风华女子,却从未见过她的模样。没想到却是如此年轻。 月寻带着人径直走到了张武面前。 “闹事的是他?”她看了一眼张武,朝身边的乐师问道。 乐师点头称是。 月寻偏头朝身后的武手吩咐道:“把他丢出去,日后不许再进楼一步。” 张武不知天高地厚,见月寻是名女子,便满脸不屑:“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城北张家?一个娘们儿,也配动我!” 月寻神色未改,声音清和,却带了几分不屑,抬眸望着他:“城北张家?我记下了。来人,把他打出去。” 那群武手上前捂住了张武的嘴,动作迅速,将他拖出了风亭楼。 与张武一同来的几位纨绔公子,见他丝毫不惧张家公子,又带了那样一群粗壮大汉,便不敢上前制止。只跟着他匆匆离开了风亭楼。 月寻这才朝楼中看热闹的人福身行了一礼,面色温婉,和声道:“扰了诸位的兴致,还请诸位见谅。怜儿,给今日在场宾客每桌送上一壶罗浮春。”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随后便是欢呼叫好声。 一杯浮春酒,半盏花银锭。楼里今日这么多人,这风亭楼楼主一送便送一壶,真是好大的手笔! 第118章 探王府 月寻见苏景宁冷着脸,面色不耐,身前站了一名男子。便走到了苏景宁身前站住,凝着沈烽:“公子可还有事?” 沈烽见苏景宁一直没说话,眼下这个风亭楼楼主又明显护着她,便只好摇了摇头。 见状,月寻才和苏景宁道了句:“你随我来。” 便带着苏景宁离开了。 沈烽眼神如毒蛇一般死死盯着苏景宁远去的背影,他绝对没有认错,那女孩就是那日伤他之人。她是风亭楼的人?他总觉的哪里不对劲。 “小姐,你没事吧?” 房间里,月寻一进屋就上下检查了一番苏景宁,深怕她在自己这儿受伤。 苏景宁拉住她的手,笑道:“没事。” “对了,小姐今日怎么突然来了?”月寻这才问道。 苏景宁拉着她坐下,轻声道:“我得回一趟墨临渊,可能顾不上风亭楼了,如今楼里事情多,我让安夏过来帮你,京中复杂,有她帮着你,我也放心。” “小姐要回墨临渊?可是出了什么事?”月寻皱眉问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件事,我得亲自回一趟。”苏景宁摇了摇头。 月寻点头,没再多问。 “还有一件事。” 月寻望向苏景宁。 苏景宁轻声道:“再过不久便是春围大考了,如今朝廷尽是多事之秋,鹿知凡若入朝堂。他心有锦绣,以他的才情,必会引人注目,也会引来祸端,你记得多帮他堤防着些。我还有事,便来不及去见他了。” “是。” 月寻应下。心中却不太明白,小姐为何对那鹿公子这般上心,不仅特意将他从赌场救出,又让他在楼里养伤,如今的意思便是要保他平稳步上官场。 苏景宁与月寻吩咐完便离开了风亭楼。 她前脚刚走,鹿知凡后脚便来了。 “鹿公子有事?”月寻看着身高硕长,一袭布衣的鹿知凡问道。 “在下唐突,请问苏姑娘可在?”鹿知凡朝月寻行了一礼。 月寻摇了摇头:“不巧,小姐刚走。鹿公子找小姐有事?” 鹿知凡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既然苏小姐不在那在下便退下了。” 月寻见他有些拘谨,想起大考在即,他应是心中紧张,便出声宽慰道:“小姐有急事,便没来的及见你,但小姐临走时说过公子心有锦绣,若入宦海,定有一番作为,公子只管安心赴考,不必顾虑其他,这些日子还未谢过公子替岩叔看账。” 鹿知凡听她的话,愣了愣,没想到苏姑娘竟这般信他,又朝月寻行礼:“不敢,苏姑娘于我有恩,这是在下该做的。还请月楼主替在下谢过苏姑娘。” 月寻点头应下,鹿知凡便离开了。 月寻送他离开,又吩咐人送了些上好的书具宣纸给他。 鹿知凡虽出身不好,可这些日子,她也瞧出了他是个端首有礼,有如岭寒青松般的品性的君子。 小姐既吩咐她好生照顾这鹿公子,那她必不能出错。 北阳王府外。 苏景宁仰头望着高高的墙头,眼底露出隐隐带着兴奋。 阿砚总喜欢偷偷翻墙入她的院子,今日她也非得试试,探探这北阳王府的影卫实力如何。 她脚尖一点,身形轻如鸿雁一般飞快的跳上了围墙,消失在了王府之中。 顾砚安从青佛山下来,又去了趟御执营,才回了王府。 府里好不容易迎了两位主子回府,如今又要走,没成想王爷一早入了宫,这半日都没回来,世子也不见踪影,只得管家老林在府里忙上忙下替他们收拾明日回北疆的行礼。 见顾砚安终于回府,便想问问可还有需要的东西,他好着人带上。 顾砚安扫了一眼老林收的打包小包的东西,他们得轻骑回北疆,这些东西都带不上,可见老林满脸希冀的看着他,他也只得点了点头: “这些就够了,明日让人送去北疆吧。” 老林落出满意的笑,这才去吩咐人装车。 顾砚安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不喜人打扰,他的院子里平日只有墨幽和流风在。 二人在院里比划,见他来了忙收了手里的刀,朝他行礼。 “主子,你回来了。” 顾砚安点了点头,便掀开门帘进了屋。 他一进屋,脚步一顿,停在了门口。愣愣的看着屋里坐在书案后撑着下巴,笑容明媚,漫不经心朝他挥了挥小手的素衣女子。 “你这王府影卫可当真一般,连我都发现不了。”苏景宁看着他少有呆愣的模样,乌黑的眸子里满是皎洁的笑意。 “你怎么来了?”顾砚安回过神,嘴角轻扬,柔声问道。 她的轻功世间少见,他府上的侍卫怎会是她的对手。 苏景宁笑了笑,详装思考:“本想试试夜闯闺阁是何感受的,只是可惜了,天还没黑。” 顾砚安知晓她在暗涵自己,无奈笑笑,朝她走了过去。就看见苏景宁手里握了个看着有些粗糙蓝玉素簪。 眼神一滞,那是他雕的第一个玉簪,原是准备送给她的,可他初学,雕的实在不太好看,便没送出去。 “那个簪子我做的不太好,要不…”顾砚安商量着想把簪子拿回了,那簪子实在配不上他的宁宁。 苏景宁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素簪,簪尾雕了一只勉强看出是个狐狸的小动物,看着确实有些有些丑,不过她很喜欢。 “这簪子我喜欢,你送我吧。”苏景宁难得耍赖,将簪子插进了发间,就是不给顾砚安。 然后从里掏出了从青佛山上求来的符袋,起身走到了他身旁。 “你放心,我不白要你的簪子,我拿这个和你换。” 她将符袋牢牢系在了他的腰间,垂眸看着它,轻轻拍了拍。 “听说它能保人平安呢,你记得好好带在身上,别弄丢了。”她轻柔的声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顾砚安低头,只看见她圆圆的脑袋。 想起了她今日在寺庙里和小和尚说的话。 我替他请平安符的人人要走了,我想让他在走之前带上。 顾砚安伸手握住了她抚着符袋的手。 他握的很紧。 苏景宁抬头看他,望着他笑了笑,乌眸晶亮: “我等你回来。” 等他从北疆回来,她也该从墨临渊回来了,无论如何她都得找到替他解蛊的办法。 “好。” 他伸手圈住了她,将她轻轻拢进了怀里。 …… 顾砚安送苏景宁出门,墨幽和流风还在练的难舍难分。 苏景宁见状,顿时起了兴致。 站定在一旁看着,笑呵呵看着他们。 流风打的正欢,隐隐占了上风。余光瞟见了主子站在屋前看着他们,身旁还站了个女子。 顿时一愣,被墨幽偷袭了一拳。 苏景宁摇摇头:“打架走神可容易输哦!流风统领。” 听见有女子的声音,墨幽也顿住了动作。满脸惊讶朝苏景宁望去。 苏二姑娘!她何时来的?主子明明是一个人回府的。 “主子,苏二姑娘。”二人连忙止了动作,朝苏景宁和顾砚安行礼。 流风也没发现苏二姑娘何时来的,以为是主子带苏二姑娘来的。 “主子何时带苏二姑娘来的?”他低声朝墨幽问道。 墨幽已经想明白了,苏二姑娘是自己入了府的,而且避过了府里所有的影卫。 他默默挪开了一步,已近不想和流风这个白痴说话。 苏景宁看着流风,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流风统领误会了,你们比试前我就在里面了,阿砚没带我入府哦。” 流风这回愣住了,都不敢再看向顾砚安。 完了!主子屋里进了人,他身为影卫统领竟然没有发现 。 顾砚安眼中含笑看着她明媚张扬的模样,没有出声。 苏景宁见把流风二人吓的不敢出声了,便收了手。 转头看了顾砚安:“那我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顾砚安温声道,想要送苏景宁回府。 苏景宁摇头,眉头微微一挑:“不用,我原路回去。” “流风统领这影卫可也要练练了哦!” 苏景宁转身,脚下一点,轻轻跳上了屋顶,朝流风留了句话,便转身身轻如燕般消失在了王府中,依旧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影卫。 “还请主子责罚。”墨幽拉着还未从震惊中回神的流风朝顾砚安跪下,满脸愧色。 顾砚安不舍的收回来目光,垂眸看着握着手中的符袋,上扬的嘴角始终没有落下过,都没看跪在地上的流风墨幽,转身进了屋: “无事,她要是想来,再加十个你也拦不住她。” 墨幽看了看依旧一脸震色的流风:“喂,回神了。” 流风僵硬的看向墨幽,见他神色如常:“你早知道苏二姑娘会武!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你也没问。”墨幽冷漠的留下了一句话,也进了屋。 想到刚才主子说的话,只有流风一个人感觉世界受到了崩塌。 第119章 墨临渊 半月后 苍梧洲,大周和南越分界暮岭中的无主之地,墨临渊便隐在苍梧洲之中。多少年来,外界兵荒马乱,朝局更迭。但苍梧洲却数百年来却始终一片祥和,没有一国军队敢指染苍梧洲,除了墨临渊弟子,也从未有人能私入苍梧洲。 大周边境小城平川城。 苏景宁一身暗色花青缚手裙,面覆着云青色面纱,轻车熟路的拐进巷子,停在了一家茶点店前。 “阿婆,来两份寻花酪和两份栗酥糕。” 苏景宁朝里唤了声。 里头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孺,正低头做着点心,听见苏景宁的声音,手中的活顿了一下,面上带了笑,迅速包好了糕点给苏景宁递了过去。 “姑娘来了。” 她记得这姑娘,从前总会隔几日就来她这买寻花酪和栗酥糕,她许久没来了。 苏景宁点了点头,接过糕点,放下了铜板便转身走出了巷子。 出了平川城,便是暮岭。 暮岭地势独特,位于大周和南越分界的南部,巨大的山岭将南越和大周分割开,也将苍梧洲藏匿在其中。 苍梧洲以山为门,以天地设阵,古阵中皆是死路,凡入苍梧洲的人都必须由墨临渊的守山人领路,擅闯者不是死在阵中,就是亡于守山人剑下。 岩峰高耸如云,青苍翠醒的柏松笼在浓雾中。苏景宁拎着买的糕点,慢悠悠的入了山门,但若观其脚下,却行的及有章法,熟练的避开了所有顷刻间就可夺人性命的阵法机关。 苍梧洲内,万丈苍穹之下,峰峦叠起,碧湖翠影,庞大的古殿依着兰山而建,隐入山顶,远远望去,便犹如一条盘踞在青山中的苍龙,气势巍峨。亭台飞檐,廊桥高阁,美的不似此间之物。 一群群身穿淡蓝学子服的墨临渊弟子偶尔欢笑着穿过回廊,去往昼清学宫和镇安武门,尽显少年意气。 兰山深处,一座幽竹小院。 宋辞安摇着折扇,踏进了院子。 只听里面传出一阵不耐烦的怒骂: “炙、碾、罗、煮,三沸即止!多少回了还要老夫教,小七一次就会了,你给老夫滚出去!” 宋辞安脚步一顿,感觉不妙,转身欲走,就被身后从竹屋里灰溜溜赶出来的纪辰叫住了。 “大师兄。”纪辰苦着脸朝宋辞安走来。 宋辞安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我说师父怎么如此生气,原是你在给师父煮茶。” 纪辰叹了口气,了无精神的道:“小七若再不回来,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的三师兄了。这给师父烹茶,比再练一本功法还难。” “师兄,要不我去把小七接回来。”纪辰满脸希冀,望着宋辞安。 宋辞安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你还不如好好学学茶道,省的下次师父又训你。” 说完留下纪辰一人,扬长而去。 纪辰尚武,管着墨临渊的武门镇安武门,若论打架,寻便墨临渊,除了渊主和宋辞安,无人是他的对手,可烹茶这样的细活,他生性就学不会,自从小七出渊之后,师父就爱让他烹茶,每次都落得一顿臭骂。 “门主!门主!” 纪辰一出小院,武堂的副门主洪都一脸喜色朝他奔来。 纪辰本就心情不好,冷着脸道: “何事?” 洪都面上喜色不减,凑上来:“堂主,好消息,我刚刚从外面回来,你猜那守山人说看见了谁?” “在拐弯抹角,我把你和那群小崽子一起扔进衍山。”纪辰见他又开始卖关子,不想再理他,自顾下山。 衍山是墨临渊专为武门弟子考核所用,山中毒虫凶兽遍布,机关巧阵数不胜数,武门弟子对衍山深恶痛绝,每次闯山不死都得被折磨的褪层皮。 洪都神色一变忙追上他:“是七阁主!七阁主回渊了。” 纪辰脚下一顿,转身盯着他,眼中满是惊喜。 “真的!人在哪呢?” 小七回来了,他终于不用每日上师父这讨骂了。 洪都一脸茫然摇头,七阁主向来神秘,行踪不定,这他可不知。 纪辰面上笑容一收:“你还是去衍山陪那群崽子闯山吧。” 说完便留下了洪都换了个方向匆匆朝后山处奔去。 墨临渊内门弟子都住在后山,小七肯定在那。 苏景宁入了墨临渊,便避开人回了后山。 她缓缓推开了小院,院里有颗上了年岁的山茶树,花开正盛,赤红的花朵落了满院。 除了落花,院里的藤椅,屋中的器具都收拾的一尘不染,与她走时别无二致。 她看了一圈,立于檐下,低垂着眸沉默了半响,才回屋换了身淡蓝色衣裙,拿出了当初给苏景琛的墨色玉牌,挂在了腰间,准备去见师父。 “小七?” 宋辞安清润的声音带着些不确定朝半掩着的门里唤了句,那双平日里总浸着三分恣意的凤眸里都带了几分掩不住的希冀。 “大师兄。” 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他唇角勾起,泛起一丝温笑。 “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收了手中的折扇,望着站在檐下的女子问道。 苏景宁顿了一下:“没事,就是想回来看看。” “师兄,我先去见过师父,晚些再来找你。” 苏景宁眼底带了躲闪,不太敢看宋辞安,暗暗隐下了自己身上的内力。 拎着手里的茶点,快步从身边步过,迅速遛出了院子。 第120章 生气 宋辞安看着她匆匆的背影,面上带了几分疑色。 小七有事瞒着他。 “小七!小七!”纪辰带着喜悦的声音从大老远传来。 看着小七院子门口,正折身缓缓步出的宋辞安,脚步一顿。 “嗯?大师兄你怎么在这?小七呢?” “去见师父了。” 纪辰挠了挠后脑勺,想到今日狂怒的师父就头疼,算了,反正小七回来了,师父可不会再抓着他不放了。 宋辞安瞥了一眼纪辰,心底不知为何有些不安,看着苏景宁走的方向,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山顶竹院。 苏景宁看着院里负着手,正背着她给药园浇水的白发布衣老头儿,微微一笑,推门而入,声音轻软。 “师父,小七回来啦!” 白发老头儿手中的动作一顿,朝身后望去。 “哼!你还知道回来!” 见院子里亭亭玉立的女孩,突然眉头一皱,用中气十足的声音怒骂道。将手中的木瓢摔进了桶里,甩了手,气狠狠的进了竹屋。 苏景宁也不急,习以为常的笑了笑,跟着他进了屋。谁能想到被外界传的神乎其神的墨临渊渊主宿苍会是个暴躁易怒的老头儿。 苏景宁进了屋,看着背对着她而站的倔强老头儿,自顾将手里的茶点放下,朝他缓缓跪下行礼。 “弟子苏景宁问师父安。” 随后才抬起头,看着依旧不转身看她的老头儿,眼底带了几分狡笑,自顾起了身,走到茶案边坐下。 “师父,小七给您带了月升巷的寻花酪和栗酥糕,您不尝尝?” 宿苍冷哼一声,骂骂咧咧坐下。 “出渊这么久,也不知给师父送个信,你真是出息了。若非师父不能出渊,非得把你抓回来让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好好学学规矩……” 苏景宁垂眸烹着茶默默听着师父熟悉的絮絮叨叨,眼底蕴了几分暖意。 前世她自离了渊便再未曾回来过,师父教她手持圣学以谋民生,教她心怀仁爱以谋善智,愿她一身本领能过的恣意,能少些这世道对女子的束缚。 可她终究是辜负了师父的期望,一头扎进了愚蠢的骗局中,输了彻底。 她愧对师父的教导,有负师父所望。 待师父唠叨够了,她将烹好的茶递过去。 宿苍接过茶,轻轻嗅了嗅,眼底再没了怒意。再看向苏景宁,竟满是慈意,笑眯眯问道: “出渊两年,可在外面受了欺负?为师让你师兄给你出气!” 苏景宁将手里的茶盏放下,走至一旁跪下: “弟子私犯墨临渊戒规,擅用隐阁之力,还请师父责罚。” 宿苍知道,小七擅自动用了隐阁之力,处理了周朝一名妃子。 隐阁是墨临渊暗处的刀,只斩对墨临渊不利的人,但小七杀的人是个普通的宫妃,这便破了隐阁不杀无辜之人的戒律。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问道: “为何杀那名宫妃,为师知道,以你的性子,若你真想杀她,她第一次招惹你的时候,你便不会留她性命。” 苏景宁垂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宿苍看着跪的笔直,低头不语的小徒弟,心知她是不愿说。 他叹了口气:“罢了,起来吧。既已知错,明日起去宗祠思过三日。” “是。” 苏景宁领命起身坐下 ,宗祠思过三日已是师父偏颇,轻罚了。 宿苍看着眼前乖巧的小徒弟,一眼便看见了她手上带的转生珠,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诧,苏景宁低着头,并未发现师父的异样。 转生珠! 难怪两年未见,他觉着这孩子似乎变了些。 他垂在案下的手飞快的算了起来,许久才缓缓停下,眼中带着几分不解,随后便是释然。他即算不透了,那于他这小徒弟而言说不定是好事。 “师父。” 宋辞安握着扇子踱步走了进来,朝宿苍俯身拜了一拜。 宿苍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师兄怎么来了?” 他看着安静坐在师父对面的苏景宁,难得神色少了几分温色。径直走到她身侧坐下。 审视着苏景宁,没回她的话,半响,才嗤笑了一声,眼底带了少有的怒气: “我说怎么见着我就躲呢,原是某些人心虚,生怕被我发现是吧。” 宿苍见他那从来脸上挂着三分笑的大徒弟难得对小七黑了脸,一进来就阴阳怪气。 他满脸好奇的朝苏景宁问道: “好好说话,怎么了这是?小七,你一回来便又招惹你大师兄了?” 苏景宁看着黑了脸的师兄,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的挪开了些,将手藏在了身后。 宋辞安见她的动作,心中更气了。也不顾宿苍还在,将扇子猛的拍在了茶案上,怒道: “还躲,手伸出来。” 连一旁笑眯眯看戏的宿苍都被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问道: “小七这是犯了何事啊?竟将你大师兄气成这般模样。” 毕竟他可就这么一个靠谱的大徒弟,可不敢得罪了,这渊中的事都是他在打理,若他一生气撂挑子不干了,他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悠哉的日子可就结束了。 苏景宁见发火了的师兄,吓得一激灵,乖乖将手伸了出去。 宋辞安寒着脸把上了她的脉,那张清润的脸顿时更冷了,眼底蕴了几分急色。 果然,小七强行冲破了她被封印的内力。 “封印是何时破的?你为何会破了封印?” 宋辞安默了半响才将心低的担忧和急色压下,望着苏景宁问道。 “什么?封印解了,小七你动了内力?”宿苍猛的望向苏景宁,顿时了然,她刚刚是强行压制了内力,不让他发现的。 苏景宁没想到师兄会这般生气,连忙解释道: “师兄,你别生气,我虽动用了内力,但只用了一次,也并未感觉到不适。况且我谨记师父和师兄嘱咐,若非迫不得已,是不会动内力的。” “你该庆幸你只用了一次,否则即便是师父也救不了你。” 宋辞安想起她之前遮遮掩掩的模样,心中气急,却又不忍对她再发火,只气得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苏景宁第一次见师兄发这么大火,眨眨眼望向师父,希望师父帮帮她,哪想,他师父望天望地,就不看她,明摆着让她自求多福。 她只好硬着头皮,好声好气朝宋辞安道: “小七知错,不该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劳师父师兄担忧,日后定绝不再犯。” 宋辞安心中一软,只是气她不爱惜身体,见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的气泄了大半。 他叹了口气,转身望着眸眼清澈皎洁,嘴角带着讨好的笑的苏景宁,清润的嗓音稍缓: “当年你修霜寒印速度太快失控,险些走火入魔,师父和我合力才替你压制住,此后霜寒印与你体内寒症相融,一旦动用内力就会激出你体内这些年好不容易缓了些的寒症。” “若是在动用一次内力,便会将你体内的寒症彻底引出来,你莫不是忘了你寒症发作是何模样,又有多痛苦。” 宋辞安看着苏景宁一字一句问道,他永远记得她初到墨临渊时寒症时不时发作的模样,满身冰寒,脸色苍白的不像个活着的人。他一次次守着她,一次次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世人都感叹他一手医术能起死回骸,妙手回春。可他们不知,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治不好他最在意之人。 “师父,如今再封住小七的内力已于事无补了,接下来该如何?”宋辞安朝宿苍问道。 宿苍一脸头疼的看了一眼苏景宁,这丫头这出渊两年,究竟干了什么,竟将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 他伸手替苏景宁看了隐脉。果然,隐脉中的寒气比从前更盛,霸道横行。却未曾从显脉中察觉半分,这便是小七虽动用了内力,却未曾感到不适的原因。可若是这隐脉中的寒症发作,可远比从前的病发症状更猛烈。 还好,这内力只使了一次,若再用一次,那当真如辞安所说,就算是他,也不一定救得了他这宝贝徒弟的命了。 “小七啊,你日后得好好听你师兄的话,这内力是切忌不能再用了。” “还好如今你回来了,若再晚些日子可就麻烦了。辞安,明日起,每日用寒冰针替小七施针,压下她隐脉之内霜寒印之力。这法子虽然折磨人些,但好在能克制住小七体内的霜寒印。” 苏景宁点称是。 宋辞安眼中忧色稍缓,心中庆幸,还好小七回来了,若再拖些日子,那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第121章 纪辰 纪辰一直坐在自己院子门前的石阶上等着苏景宁回来,时不时伸着头望两眼。 终于,在夜暮将临时把人盼回来了,看着夕阳余晖下走来了两人,他眼神明亮,唇角微勾,双手握拳,轻喝一声,朝苏景宁袭去。身形快的带起了一缕劲风。 苏景宁正默声走在还未消气的大师兄身后,面露愁色,低头想着如何能与师兄搭上话,突然就有一个极快的高大身影朝攻来。 她迅速下腰避了过去,转身瞪着刚才下手不留余地的纪辰:“三师兄!” 纪辰看着她,剑眉舒展,笑的和煦:“不错啊!小七,这两年没偷懒。” 师父七个弟子,大师兄承了师父的医术,平素不爱动武。二师姐本就出身毒谷,性子冷冽,除了毒,也就酒能勾起她的兴趣。四师兄漼郅,十岁起游学各国,清姿滟绝,笔墨喉舌无人能及,更是名动四国的天下第一学士,唯一的缺点便是不通武术,一心只愿做个圣贤。五师兄与六师兄善武通墨却常年行走各处,不在渊中。三师兄是个武痴,平日里最爱逮着她与她比试,出手从不留余地,美曰其名:助她成长。 “再来!” 纪辰一手握拳,一手成刃,朝苏景宁扬了扬头。后脚发力,犹如一支满弓射出的箭朝苏景宁左肩劈去。 苏景宁瞥了眼一旁冷眼看着默不作声的宋辞安,乌眸里有了主意。 杏眼一弯,朝纪辰笑了笑,那抹笑中带了三分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她身形一闪,侧身躲到了宋辞安身后。 纪辰一见那笑容明媚的丫头,暗道不好,又被这丫头算计了,掌风带了戾气朝冷着脸的大师兄直直劈去。 宋辞安凤眸中闪过无奈,手中折扇轻抖,朝纪辰横扫了过去,扇风中带了几根银针,纪辰躲闪不及,手臂中了一根,飘逸的身形有了几分狼狈。 “小七,你又使诈!”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的纪辰,捂住手臂痛呼道,半边的手臂已经没了知觉,大师兄的银针都是淬了毒的,还好不是什么要命的。 苏景宁从宋辞安身后探了半个头出来,乌眸透亮,眉眼轻弯:“两年了,三师兄怎么还能回回中计呀。还有,是大师兄的毒针,可不是我哦。” “好你个小七!就仗着师兄护着你欺负我是吧!”纪辰看着她得逞的模样,气笑了,却也拿她没办法。 宋辞安冷了一路的脸色终于是好了些,给纪辰丢了一个瓷瓶,将是景宁从身后提出来,声音清冽,望着纪辰道: “日后比试换个人去,别找小七。” 随后瞥了眼身侧的苏景宁:“明日来药庐,我给你施针。” “纪辰,你来护法。” 话落便转身走了,留下一脸笑容带着讨好,还未来的及说话的苏景宁和满脸懵的纪辰。 纪辰看了眼远去的宋辞安,用手肘碰了碰苏景宁,眼中带着幸灾乐祸:“喂,你又惹大师兄了?护法?什么针还要本门主亲自护法呀?” 苏景宁笑容一收,叹了口气:“寒冰针,我把师父和师兄封的内力解了,大师兄生气了。” 纪辰幸灾乐祸的神色一敛:“什么!什么事能让你解了封印?你不要命了?” “难怪大师兄生气。”小七差点走火入魔那日是他发现的,吓得他够呛,师父和师兄合力一天一夜才把她救下的。 苏景宁默了默,没有解释,朝纪辰拜了拜。 “三师兄,我先回去了。” 苏景宁回来自己的小院,满院都是火红的山茶,她俯身捻了一朵,轻轻叹了口气,有些颓丧的躺在了院中的摇椅上。 柳眉微蹙,看了眼拾着山茶花的手,苍白冰冷,杏眸中露出了忧色,许久,才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玉簪,眉间的忧色淡了些,轻轻抚了抚上面晶莹剔透的小狐狸。 北疆。 与北燕的交界地,昌凉谷。 延绵数里的军帐藏在山谷中,谷中扬着大周的金乌盘龙旗。 天空阴霾密布,空气中凝着军队的肃杀。 一队轻骑踏破了凝重的气氛,策马扬鞭朝营账奔来,明亮的铠甲带着闪耀的光芒。营账前的卫兵统领脸上满是惊喜,连忙指挥部下开门。 轻骑纵马入了营。 主帐里聚了北阳军的几位主将,面上带着几分急色。却不敢打扰气定神闲看着舆图的北阳王。 北燕大将单若寒亲自领兵,眼下北燕大军已至苍原岭,蓄势待发,王爷还这般不慌不忙。 世子更是带了一队轻骑出了营,已经两日未回了。 顾砚安一身玄色铁甲,身姿挺拔,清隽深邃的脸庞比平日多了几分少年将军的肃杀冷厉。 他翻身下马,带着部下进了主帐。 “世子” “世子,您终于回来了。” 主帐里的几位将军见他终于回来了,松了口气。 北阳王抬眸看向他,见他身上无伤,嘴角带了笑,才出声问道: “如何?” 顾砚安朝北阳王俯身:“单若寒带兵三十万,驻扎在苍原岭西岭,这是他沿路扎的先锋营,统共八十六处。塔布依谷和斩风关也各驻扎了六万士兵。我们从苍原岭腹部穿过,乘乱烧了这两处大营的军粮。” “明日一早便可出兵攻下这两处。”他指了指舆图上的两处北燕大关,清冽坚定的声音不由自主让人信服。 北阳王身边的几位主将神色逐渐惊讶,世子带的轻骑不过百人,竟然只花了两天就摸清了北燕的布防,甚至还烧了北燕军粮。两军交战,布防舆图,行军粮草乃是重中之重。得了这布防舆图,北燕就如同失了一臂。 北阳王望着沙盘边身姿挺拔,沉稳内敛的少年,眼中带了欣慰。 “好!明日卯时,整军出兵!” “是!” 众将领命,便出了帐。 帐中只剩了北阳王和顾砚安。 “可有受伤?”北阳王行到顾砚安身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中带了关切。 顾砚安摇头。 北阳王点头,叹了口气,皱眉道:“单若寒亲自带兵,此人是个将才,用兵行军不可小觑,此战怕是会周旋上一段时日了,连你的婚事也耽搁了。” 若北燕没突然横插一腿,砚安与苏家丫头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这样的话,若他日他突然走了,砚安也能有人陪着,他也能安心的走。 顾砚安见北阳王忽地情绪有些低,总觉得这些日子,老头儿感慨的颇多,可能是老了,容易多愁善感。 “我与单若寒交过手,耽搁不了多久。待此战结束了,您便去找您那些老友聚聚,这北疆我替您守着。”顾砚安难得声音中带了几分温色,随着北阳王坐下。 北阳王顿了顿,掩住了眸底的几分动容,扬声笑道:“这北疆早该交给你了,我好四处潇洒寻友去。” ........ 第121章 寒冰针 墨临渊药庐。 药庐建在山脚,药园很大,里面全是各种稀世珍草,由药庐的药师看护着。宋辞安无事就在药庐待着,侍弄草药。 渊中的弟子若是头疼脑热,身体不适,也会寻药师开些方子。 祁南风是由宋辞安亲自挑选,拜入墨临渊昼清学宫,性子又欢脱。平日里最喜四处交友,偶尔也来药庐帮帮忙,药庐的药师也喜欢他,让他帮忙晒晒草药。 “南风,你替我翻翻后院里晒的草药。” “哎,好嘞。”祁南风应声放下了手中的药杵又转身去了后院。 他刚进了后院,苏景宁与纪辰便入了药庐。 那药师平日里料理着药庐,是墨临渊为数不多见过苏景宁,认得她的人。见她与纪辰一同进来,连忙恭谨行礼。 七阁主何时回来的。 “见过三门主,七阁主。” 苏景宁朝他笑着点了点头:“好久不见,伍药师。大师兄呢?” 伍药师笑着回道:“七阁主许久不见,少渊主在静房。” 苏景宁笑着谢过,便与纪辰去往了静房。 祁南风翻了药材出来,见着武门的纪门主带了一个素蓝衣衫的女子往静房走去。 伍药师神色严肃的目送他们。 没穿弟子服?也没穿墨临渊的衣服?这女子难道是渊主唯一的女弟子,万毒谷谷主夜零?传说中威比少渊主的女魔头夜临师叔!祁南风眼睛一亮,瞬间就来了兴趣。 “伍药师!伍药师!那位是不是渊主唯一的嫡传女弟子?夜零师叔!” 伍药师皱了皱眉,忙压住他,让他收一收嗓门:“小点声,小点声。” 祁南风见他如此紧张,敛了声音又问道:“伍药师,那女子是谁呀,怎不着弟子服?” 伍药师紧张的瞧了瞧,七阁主手掌墨临渊最神秘的隐阁,又总在后山不出,外门的弟子自是不知道她的身份模样。 “那位是后山的人,不该问的别问。今日见着了也全当没见过,知道了吗?” 伍药师一脸严肃,对祁南风道。 祁南风点头称是。 后山的人?后山除了渊主的七位嫡传弟子,还有谁?若这位是夜零师叔,那伍药师没必要如此紧张,那这女子便只可能后山最神秘的那位了,渊主的关门弟子! 竟是个女子!他们外门的人从未有人见过那位小师叔的模样,没想到竟是位女子。穆溪入了衍山闯阵了,她若知道了自己见到了她日夜念叨,想要拜见的人,岂不妒忌! 静室。 苏景宁一进屋就闻到了,屋中熟悉的淡淡草药香。 “大师兄。” 宋辞安立在医案旁,上面放了个玉制的盒屉。见她们来了,便收了手中的医书,转身从炉子上倒了一碗浓黑的汤药递给了苏景宁。 “先把药喝了,我在与你施针。” 她接过药,冲鼻的汤药味刺激得她皱紧了眉头。 宋辞安见她的模样,眼中带了几分好笑,将医案上备着的一小盘金丝蜜枣递给她。 苏景宁眉色一喜,仰头望着宋辞安笑道:“谢谢师兄!” 宋辞安唇角微勾:“快把药喝了,这么大个人了,还怕苦?” 然后看向了纪辰。 “一会儿我给小七施针,寒冰针寒性太强,她受不住,我得用内力替小七化去一部分寒气,施针需得一个时辰,施针过程凶险,万不能被打断,你在一旁为我二人护法。” “是。”纪辰神色严肃,点头应道。 宋辞安走到医案旁,轻轻打开了那个玉制盒屉。 一股寒意铺面而来,里面烫着五根晶莹剔透,细如发丝的冰针。 他抬眸看向盘腿坐在床上的苏景宁轻声问了句:“准备好了吗?这寒冰针可比以往施针要痛苦许多。” 苏景宁眉目清冽,淡淡点了点头。 宋辞安这才运了内力,借内力将一根冰针从盒屉中运起,轻轻刺入她的百会穴。 刺骨的寒意瞬间遍袭全身,犹如浑身被冰封在了雪域,蚀骨的疼痛一寸一寸缓缓啃噬她的筋络骨肉。苏景宁脸色煞白,猛地攒紧了双拳,身子都在轻轻发颤。 宋辞安见她浑身都在颤抖,轻蹙俊眉,眼中一闪而过的疼惜。 这只是第一针,还有四针,每一针都能将她的痛苦放大数十倍。他手中动作不断,迅速将剩下的针刺入苏景宁身上。 待第五根针刺入时,苏景宁已是浑身被冷汗打湿,紧闭着双目,长长的眼睫之上节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泛着寒意,连着静室都寒了几分。 宋辞安盘腿坐在了苏景宁身后,轻轻运起内力替苏景宁一点点化去冰针的寒气,牵引冰针之力压制她体内的霜寒印。 纪辰在一旁紧张的看着,神色带着担忧。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苏景宁身上结的冰霜缓缓化去,脸色恢复正常,静室的温度都升了几分。 纪辰眼中的担忧才缓缓放下。 宋辞安收了冰针,看着神色如常苏景宁松了一口气,温声道: “好了,若是这五日内你的寒症没发作,这针再施十日便行了。” “谢谢大师兄!” 苏景宁面上带着柔笑,朝他行了谢礼。 宋辞安凤眼一挑,眼中斜着戏谑的笑,手中的折扇轻轻敲在了苏景宁头顶。 “哟,这回可谢我了,早干嘛去了。” 苏景宁捂着头顶,眉眼弯弯: “小七知错了,日后定十万分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让师兄忧心。” 纪辰从一旁笑道:“这话三师兄可替你记下了,日后看你如何耍赖。” 苏景宁斜了一眼,一旁总喜欢看她好戏的纪辰。 “大师兄,三师兄,我还有事去找师父,就先告辞了,明日再见!” 说完便留下了两人,转身出了静室。 见她背影消失了,纪辰才皱眉朝宋辞安问道: “小七虽然年幼,但她向来谨慎,是走一步看十步的性子,她知晓那封印事关她的性命,是什么事能让她不顾性命,强行冲破封印?” 宋辞安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她不肯说,又有心将事情瞒着,我的人也查不到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苏景宁出了药庐就直奔山顶的竹园而去。 她记得之前所看的那卷记载了血蛊娑罗的古书在师父的书房。 血蛊娑罗,既然有人能将它炼出,就一定也有可解之法。 第122章 窃诡录 兰山竹园 苏景宁轻轻推门而入,四处瞧了一下,没见师父的身影。 走到后院,才看见林荫下摆着星罗棋盘,在竹席上阖目酣睡的白发老头。 苏景宁悄悄退下,自己去了书房。 顺着记忆中的位置在书架上的竹篓里找到了那本积了一层灰的古籍,常年在无人打理,古籍的封面破损有些严重,只能隐约能看出上书了三个字《窃诡录》,却不知是何人所书。 苏景宁轻轻翻开,书分了两卷,一卷诡记杂谈,一卷禁药奇毒。 血蛊娑罗记录于第二卷的书末。 再一次看到它的炼制之法,她仍觉得怵目惊心。 血蛊娑罗,是世间至邪至恶之毒,它的炼制之法悖逆人伦,邪恶残忍。 用百名阴之极日出生的婴孩的血肉喂养心魔蛊,再将养成的心魔蛊封入皿中,数蛊相噬,整整一年再揭开皿,最终存活的便是血蛊娑罗。也称“引魔蛊”,引魔,引魔,引出世间至恶之魔。 血蛊噬人心,夺人魄,毒蛊发作之时,不仅要承受噬骨灼心,如身处地狱般的痛苦,还会日日折磨着中蛊之人的心识,无限放大他承受的恶意和痛苦。消磨人的善念,让中蛊之人冷漠,暴躁,嗜杀。随着血蛊的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中蛊之人会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最后心智彻底被血蛊蚕食,成为一个只知杀戮,毫无感情的恶魔。 苏景宁垂眸,眼帘微微煽动,看不清情绪,只是握着书卷的手指尖泛白。 《窃诡录》中禁药奇毒都记载了解毒之法,却单单对血蛊娑罗的解罚只字未提。 她阖了书,起身出了书房,朝后院走去。 “师父。” “哟,小七来啦!”宿苍刚睡醒,见苏景宁朝他走来,坐直了身子,打了个哈欠儿道。 宿苍俯身摆弄着身前的星罗棋盘,玲珑剔透的棋盘在他的推弄下隐隐闪耀出犹如星光般的色彩,他掀起眼帘,朝端坐在对面的苏景宁问道: “寒冰针可施了?” 苏景宁点头,犹豫了半晌出声问道: “师父,您可知道血蛊娑罗?” 宿苍手中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疑惑,不知他这小徒弟突然问起那东西做什么,却也耐心问道:“知道,几年前不是还与你说过吗。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突然问起了?” 苏景宁将手中的《窃诡录》递给宿苍:“师父可知这书是何人所书?为何里面所有的奇毒禁药都有可解之法,却唯独少了血蛊娑罗?” 宿苍接过书,垂眸看了一下,摇了摇头,便放下了。 “这书在渊里有些年岁了,我也记不清是谁写的。” “至于这血蛊娑罗血腥残忍,悖逆人伦,早就绝世了,这书中没有记载也说的过去,不过你今日问起,我倒是记起了一件事,听说南霁皇室曾有人中过此蛊,那中蛊的人毒发,失了神智,嗜杀成魔,无人是其对手,一夜之间让南霁国宫血流成河,后来还是那人清醒后发现自己犯下了滔天罪孽,悔恨晚矣,自尽于南霁国宫,不过这也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了。若真要说这骇人的血蛊娑罗出自何处,那也只能是当年的南霁国了。 从前南霁人善巫蛊,南霁皇室更是冠绝,可那事之后,当年的南霁王便下令禁了南霁的巫蛊之术,不许百姓在从巫蛊之事,一把火烧了南霁所有的巫蛊之书。南霁不再兴巫蛊,但也正因如此,后来周朝太子才能一举灭了南霁。” 苏景宁静静听着师父的说话,微蹙着眉,低头思了一会儿,才望向师父问道,声音不自觉带了些许紧张: “那这血蛊娑罗师父可知解法?” 宿苍摇了摇头,轻抚了抚银白的胡子,眼中带了遗憾:“娑罗血蛊失传了百余年,我曾研究过,却不得解法。” 苏景宁听着师父摇头,心底笃然一凉,一颗心似是被什么紧紧篡住似的,骤然一疼。有些茫然,连师父都不知道解法,那她该如何去寻。 苏景宁不知是如何回的自己的院子,焦急忧虑将她整个人拢住,当年究竟是谁给怀有身孕的先皇后下了血蛊,又是谁在血蛊消失百余年后再次炼制出了这般狠毒的毒蛊。 她埋首缩坐在屋檐下了石阶上,单薄却向来挺拔坚韧的脊背有些颓丧与无助。 “南霁国!” 她埋首坐了许久许久,突然想到了什么,漆黑圆圆的杏眼带了希冀,起身飞快出了小院。 世人皆知,天下文武奇学经书尽出龙吟,墨临渊的龙吟阁,藏书乃天下第一,这其中不乏有史书秘辛,血蛊若出自南霁国,定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苏景宁快步去了龙吟阁。 龙吟阁在昼清学宫和镇安武门中间,阁前是用苍梧洲中特有的墨玉石砌成的广场。广场之上,墨蓝色琉璃覆瓦,八角飞檐的龙吟阁高耸而上,神秘而又肃穆的立在天地之间,让人不自觉想要敬畏。 墨临渊弟子不多,此时广场上也不过几位稀稀寥寥的新入门的武门弟子正被督教带着练习。 见苏景宁未着弟子服,脸上又带着面纱,一身素裙出现再广场之上,都忍不住好奇的往那边瞅。 那督教察觉出他们的异样,转过头望去,见有人没穿弟子服,眉头微蹙,想上前叫住她。却在看清她腰间墨色腰牌时猛地顿住了脚步。立在原地,恭敬的朝苏景宁的方向弯腰施礼。 苏景宁瞧见,微微点了点头,便快步上了墨玉石阶,入了龙吟阁。 待她走远,那督教才起了身。忽略了那些新入门弟子眼中越加明显的好奇,继续厉声让他们聚气凝神,专心训练。 龙吟阁共九层,藏书无数,每一本文武经藏,工术医商,无一不是世间绝学古籍。凡拜入墨临渊的弟子皆可自由入阁观书。 苏景宁入了龙吟阁,便径直上了九楼。 九楼里放的都是各国的史学秘辛,南霁国虽已被大周灭国,可它存在过,那在龙吟阁中就一定有记载。 看着南霁国的上千本卷册,苏景宁找了个书室,在灯下埋头一卷又一卷的仔细翻看这,不敢错漏一丝一毫。 静谧的书室里只有油灯燃烧时偶尔爆出的烛火声与轻轻翻动竹简的声音。 楼中隔窗里透进的光影一点点移动,慢慢再消失。直至第二日的晨曦微出,苏景宁才走出了龙吟阁,眉眼间带了几分疲色。 第123章 解蛊之法 她在阁中翻看了整整一夜。查到了当年南霁中蛊之人,便是南霁国的荧衡公主,书中所记,当年这位荧衡公主乃南霁国控蛊最有天赋之人,因此极受南霁国国主宠爱,甚至要将国主之位传给她。 荧衡公主温柔和善,却也坚韧聪慧,十五岁时便立了女学,打破南霁女子不识文墨的传统,让南霁女子也入学堂。后来又不惜得罪南霁国朝党,废了南霁以奴隶炼蛊的恶习。因此荧衡公主极受百姓爱戴,甚至出现了南霁百姓只识荧衡,不认主君的浑谈。 可这样柔顺温和,爱民如子的公主却会偶尔性情大变,犹如换了个人一般,变得暴戾毒辣,杀人如麻,甚至剑指南霁国主,一夜之间亲手血染了南霁国宫,荧衡公主清醒后看到血流成河的南霁国国宫,痛苦泣血,自刎于南霁国宫,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书中还记载,荧衡公主每次杀人时浑身的筋脉乌黑暴涨,变得恐怖骇人,功力深不可测,无人能与其匹敌。 她死后,遭南霁国人唾弃,说荧衡公主炼蛊成魔,竟以身炼蛊,又没能控制住魔蛊,反而让魔蛊控人,才会酿成这般大错,那些她曾解救过的人,竟也从未替她辩解过半句。 可她们不知,那血蛊是南霁国主下在荧衡公主身上的,荧衡公主是南霁千年一遇的炼蛊之才,可当年的南霁国主却是个碌碌庸才,女儿的锋芒一日日盖过他,他想杀了荧衡,却又不舍南霁失了这么一个天才。于是就让国师炼制控心蛊,让荧衡只听命于他,结果那国师暗藏祸心,将控心蛊换成了私自炼成血蛊娑罗。 于是,荧衡中了血蛊娑罗后,变得阴晴不定,暴戾弑杀,却仍然克制守心,甚至将自己关在府中,闭门不出,直到她查到国师曾出海寻过孵化血蛊所用的冰晶娑罗果,才知道对自己下蛊之人竟是她一心辅佐爱戴的父王,崩溃决堤,一怒之下杀了炼蛊的国师,血染了南霁国宫,却最终还是狠不下手,在南霁国主面前绝望泣血,挥刀自刎。 她死后,南霁国主悔悟,将错怪了南霁世代修炼的毒蛊上,下令毁了所有的蛊经毒书,不许南霁国人再行炼蛊之术。 苏景宁一路朝药庐走去,蹙眉思索着,心中不免有些为荧衡公主不值,拼尽全力救下的人不知感恩,一心爱戴辅佐的父王心怀算计,到头来她的一场真心换来的是背叛和怀疑。 她到静室时,宋辞安和纪辰已经在等着了。 见她眼底泛着淡淡青黑,眼中泛着血丝,一看就是昨夜一整夜未睡。 宋辞安想起今日一早韩端来说,她昨夜在龙吟阁看了一整夜的南霁国史,好看的凤眸中似乎掩下了什么。 “你这是一夜没睡?”苏辞安挑眉看向她眼底的青黑。 一旁的纪辰见她神色有些疲惫,以为她是因为施了寒冰针,身体不适,才一夜没睡。 “小七,可是那针施了有什么不适?” 苏景宁朝纪辰摇了摇头:“我没事师兄,先施针吧。” 宋辞安没说话,只轻声让将药递给她,让她喝下,才缓缓运起气,替她施针。 冰彻骨髓的痛意随着针尖朝她四肢百骸里袭来,比昨日还要更甚俩分。隐脉中两股力量的撕扯和寒意几乎将她撕碎。 随着寒冰针一根一根打入她体内,她的肌肤之上渐渐凝出一层薄薄的冰霜,又缓缓化去,她的惨白的脸色才恢复如常,连眼底的疲色也化了几分。 纪辰武门还有事,等苏景宁恢复了便先离开了。 苏景宁也刚想和纪辰一起走,宋辞安就出声唤住了她。 “小七,你等等我有话要和你说。” 她望向宋辞安,眼中带着疑问。 “坐。”宋辞安指了指椅子让她坐下。 “大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宋辞安将手中的药剂收入药屉,走至她身旁的椅子,摇着折扇懒懒坐下:“你在找血蛊娑罗的解法?” 苏景宁一怔,问道:“师兄怎么知道的?” “师父说的。”宋辞安看向她。顿了顿,又道: “别找了,那血蛊是解不了的。” 苏景宁蹙眉看向宋辞安,师父说解不了,现在师兄也不能解,可她昨日在龙吟阁中找到了蛛丝马迹。 “当真没有法子了吗?那有了冰晶娑罗果呢?” 宋辞安听到了冰晶娑罗果,眉间闪过几分出乎意料之外。 但依旧摇了摇头: “冰晶娑罗果是血蛊的孵化之物,确实有压制血蛊的功效,可几十年前东海沉了座海岛,大周东境也因此遭了大难的事你可听说过?当年沉的便是那座长了冰晶娑罗树的岛,所以如今这世间早就没了冰晶娑罗果了,而且即便有了冰晶娑罗果,也紧紧是能压制血蛊罢了,并不能解蛊。” 宋辞安难得在苏景宁面前端出了大师兄的架子,睨着苏景宁,尾音轻挑,带了几分警告: “施完针前好好回院里休息,你的霜寒印还未完全压制住,别再瞎折腾了。” 见她默声应下,宋辞安才放心放她离开。 她走后,宋辞安收起了懒散,凝着眉,紧了紧手中的折扇,似乎隐下了什么事。 接下来的几日,苏景宁确实也如答应宋辞安的,每日除了去药庐施针,便闭门不出,似是真的不再去寻解血蛊娑罗的法子。 直到施完针的第二日,苏景宁突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一段日子,宋辞安着人去寻,却也没找到她究竟去了何处。 待她再次慢悠悠回墨临渊,看到她拿出的东西。宋辞安才晓得,她根本没放弃过寻找解血蛊娑罗的法子。 宋辞安望着她手里宝贝着那枚冰晶剔透的果子,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夜零随着苏景宁一同回了墨临渊。 一见到宋辞安,便朝他冷着脸扬眉问道: “师兄为何骗小七这世上没了冰晶娑罗果,让她平白出了趟海?” 宋辞安看向苏景宁:“你出海了?” 苏景宁点了点头。 其实大师兄也不算骗她,那座长了冰晶娑罗果的海岛当年确实沉了,只是她抱着侥幸的心不想放弃,想出海找找看,但还好遇见了当年岛上的遗民,那遗民告诉她,曾有人上过岛,用了秘法移种过一颗娑罗树幼苗。她四处寻找线索,找了整整一个多月,最后竟查到当年上岛移植冰晶娑罗树的竟是万毒谷的人。 万毒谷将那颗冰晶娑罗树带回后,将它种在了万毒圣地中的冰涧里,小心守护,精心照料,没想到竟将那冰晶娑罗树养活了。 冰晶娑罗果如今虽是万毒谷的圣物,用它可育出蛊王。可但凡小七想要的,夜零从来都是眼都不眨的便给了。 苏景宁只是奇怪,明明知道万毒谷便有冰晶娑罗果,却为何要瞒着她。 第124章 隐瞒 苏景宁望着宋辞安,清敛的眸子沉静好看:“师兄为何不愿我找到冰晶娑罗果?” 不知为何,自从大师兄知道自己在寻找解血蛊娑罗的法子之后,就有些奇怪,总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 宋辞安眼神闪了闪,对上苏景宁清澈的眸子,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向来懒散的模样端了几分正色: “我与你说过,即便找到这冰晶娑罗果也解不了血蛊,救不了你要救的人。” “可冰晶娑罗果也并非全然没有作用不是吗?” 苏景宁声音忽然冷了几分。师兄知道她是因为阿砚才去寻冰晶娑罗果的,也知道中了血蛊的人是阿砚。那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世上没了冰晶娑罗果了呢? 宋辞安没说话,两人间的气氛突然有些冷硬。 一旁的纪辰见向来和气听话的小师妹突然对大师兄冷了脸,大师兄看着脸色也不太好,虽不知二人这是怎么了,但见两人都在气头上,忙找了个借口,将宋辞安拉了出去。 一旁的夜零也看出了大师兄的异常,大师兄向来洒脱不羁,对小七更是毫无保留的偏爱,冰晶娑罗果的事他既然瞒着小七,应该是有什么苦衷。 “小七,你与大师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冰晶娑罗果的事,大师兄不会平白无故瞒着你的。” 苏景宁眸底带了深色,她也想知道师兄为什么要瞒着她。 ........ 沉黑的夜下,宋辞安独自立在案前,修长白皙的手小心翼翼的给一株刚发出两片嫩芽的赤红色药株替换了冷泉水,然后又轻轻将那枚小小的植株放进了特制的透明罩子中。才隔着罩子轻轻抚了抚那株赤红色的小嫩芽,凤眸中染了一丝笑意。 他从大周皇帝那换来的那两枚茯神草终于发芽了,只是可惜了茯神草难以培育,有一枚种子夭折了。 待它长成,小七的寒症便可解了。 “少主,七阁主来了。”韩端轻叩了叩门道。 宋辞安手里的动作一顿,将茯神草收好: “知道了。” 宋辞安走出来,见她盘腿坐在院子里的揽月台上,低头捣鼓着什么。宋辞安走到她身旁,看到了她手里拿的玄黑色千机魄,眼底蕴了笑,靠着栏杆,垂眸看着她:“怎么来了?” 苏景宁看了他一眼,又埋头掰弄着手中的千机魄,素兰纤细的手指飞速翻飞着,随着“咔哒”一声。 她仰头,冲着宋辞安扬了扬从千机魄中拿出的那枚小小的淡蓝色夜明珠,笑得明媚得逞。 “师兄,还记得当初给我这千机魄时说的话吗?” 宋辞安看着她手中的夜明珠,嘴角扬了笑,这千机魄是他拿苍梧洲特有的乌铁做的,小小一个玄铁锁,却含了千种偃甲机术,是她刚来墨临渊时,随手给她做着玩的。但她那会儿年纪小,又没有耐性,没解出来,他便告诉她,只要把那千机魄解开,就任她差遣一次,没想到闹了脾气,再没见她解过这千机魄。 “愿赌服输,任你差遣一次,说吧,你要做什么?” 苏景宁将夜明珠收入怀中,看向宋辞安。 “好,师兄说的愿赌服输,那我想知道师兄为何要瞒我冰晶娑罗果的事?” 宋辞安早就猜到了她一定会问这件事。他转了转手中的折扇,轻叹了口气,拂袖在她身旁坐下:“冰晶娑罗果的事,是师兄骗了你。只是因为冰晶娑罗果虽然对顾砚安所中的血蛊有压制作用,但是是短暂的,一旦用了,甚至会让他起反噬,他的血蛊发作时间也可能因此更加频繁。” “所以,这冰晶娑罗果其实对他作用不大。既然这血蛊无解,又何必让你白高兴一场。” 苏景宁攥着千机魄的手紧了紧:“师兄,那如果.....如果最后真的找不到血蛊的解蛊之法,会怎么样?” “他会一点一点失去为人的意识,被仇恨恶念泯灭,忘记至亲朋友,忘记挚爱之人。然后被完全被血蛊控制,嗜血虐杀,犹如冰冷的武器,直至血枯而死。” “小七,中了血蛊之人从来没人能够成功平安活下来过。说实话我挺佩服他能在血蛊的折磨下活这么多年的,只是这血蛊终究是个隐患,若你有一丝不愿,我都可以替你解除了这门婚事。” 宋辞安看着黛眉轻蹙,垂眸不知在想着什么的苏景宁低声劝道。 苏景宁摇了摇头:“谢谢师兄与我说这些。” “师兄,即便这血蛊没法解,顾砚安最后被血蛊控制,失了神智,我也不会放下他的。”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扬了扬嘴角笑道。 她轻柔却又坚定的声音传进宋辞安的耳中,心脏似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泛起一阵苦涩。他低了低头,借着月光藏住了眼中的痛色。 “罢了,罢了。” 他轻吐了一口气,双手朝身后撑住,仰头望着星星闪闪的天空,悦耳的声音中带了妥协。 “血蛊娑罗,控人心魔,留在世间,终归是害人的东西,我试试罢!” 苏景宁转身看向他,眉间带了疑惑:“师兄!?” 宋辞安懒洋洋笑了笑:“我好歹是墨临渊少主,天下绝绝的医仙,血蛊娑罗,我试试吧。总不能把我一世英名毁在这害人的毒蛊上吧?冰晶娑罗果给我,我试试能不能完全炼去它的毒性,免去反噬之力。” “谢谢师兄!!我这就去拿冰晶娑罗果。”苏景宁满脸惊喜,朝他行礼。 他挑眉摆手道:“哼,先别急着谢,我只说试试,能不能成功那是另一码事。” 苏景宁步伐轻松转身出了院子去拿冰晶娑罗果。 他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嘴角微抿,眼底的郁色浮了上来。 他骗了小七,血蛊娑罗,他其实能解。只是那法子于他而言,便是无解。 血蛊畏寒,要解血蛊需要三种至寒的东西,冰晶娑罗果,无极雪域的圣莲,还要一个拥有至寒隐脉的引蛊人。 霜寒印修炼至最高境界便可以炼成至寒隐脉,能将霜寒印炼可至最高境界除了小七便没有第二人。 以人引蛊,看似简单,可对引蛊人来说便是九死一生的劫难。何况小七如今的寒症还未解,她根本不能动用隐脉之力替顾砚安引蛊。 所以他瞒着小七,销毁了渊里关于血蛊娑罗解法的所有资料。他承认他藏了私心,小七是他一次次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他不愿意让小七拿她自己的性命作赌去救一个与他而言无关紧要的人。 小七想救顾砚安,那他可以竭他所能,以一个医家的身份,试试寻出另外的方法,但他绝不允许小七因顾砚安的血蛊而伤到她自己半分....... 第125章 你虐待她了 半月后,宋辞安药房。 纪辰脚下生风,大步进了药庐。 “小七!小七!” “大师兄,小七今日没在你这?” 他一进门,就拧着眉高呼朝里面道,见里面半天没有反应,才转头看向垂首在药炉前的捣鼓着药材的宋辞安问道。 最近小七不知着了什么魔,日日跟着大师兄钻研医术,恨不得就住在大师兄的药房里。他要找小七,来大师兄这准没错。 宋辞安头都没抬,往角落里一指: “那儿呢。” 纪辰朝她指的方向看去,眼睛笃然大睁,看到了角落里被一堆医书盖着睡着了的苏景宁,头发糟乱,看着疲倦不堪。 “你虐待她了?” 纪辰满脸不可置信,看向宋辞安。 瞧着她这模样,竟有些熟悉,小七刚拜入师门那会儿,虽然看着是个娇娇软软的小女孩,确是个十足的倔脾气,为了不辱没墨临渊内门弟子的称号,每日完成师父交代的功课,就自己躲着加练折腾,也经常是如今这番模样。但也因如此,本就天资卓绝的小七成了师兄妹几人中进步最快的。 宋辞安转头朝角落里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嗤笑了一声:“谁敢虐待这祖宗?” 然后走近她身旁,捡起了地上的竹简,用竹简推了推女孩的肩膀,凤眼一眯,清润的声音都带了几分嫌弃。 “起来,要睡回你的院子睡去。” 这丫头自从他说了试着替顾砚安找找解蛊之法后,就日日没事就跑他这守着,盯着他炼药试药,奔前跑后,就差自己上手了,恨不得他立马炼出解药。 苏景宁迷蒙醒来,脑子还不大清醒,起身松了松筋骨,要往外走,就被纪辰叫住了。 “哎,小七,你等等。” 纪辰大步追上她。 “三师兄若是要找人练手,我可不奉陪,你找师姐去吧。”苏景宁打着哈欠儿,拨开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纪辰想到师姐那招招夺命,毫不留情的手段,顿时俊眉紧蹙解释道。 “师兄今日不是找你练手的,是有事请你帮忙。” “明日武门乾麾院弟子出渊大考,要闯衍山大阵,护阵的长老在外赶不回来,旁人护阵我不放心,衍山的阵法你可是最熟悉的,明日你若是得空,帮我去守一守衍山大阵?” 苏景宁挥手点头:“晓得了,我明日就去。” 然后带着满身的困意埋头入了院子。 她一入院子,就看见了山茶树上的一团黑影。是一只深蓝褐色的燕隼,目光锋利,神色警惕的望着站在树下的苏景宁,扬着头犹如它的主人一般冷傲。 “阿尤!” 苏景宁乌眸一亮,朝树上的的燕隼轻唤来了一声。 燕隼听见了她的声音,扑闪了翅膀从山茶树上落下,停在了树下的藤木摇椅上。 苏景宁走近它,轻轻抚了抚它,语气轻柔。 “辛苦啦,阿尤。” 然后从它脚上拿下了一个小竹筒,展开了里面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 “西狼关役胜,吾安,勿念。” 她看着熟悉的短短几个字,却安抚了她心中的牵挂。 北疆战事紧张,他无暇分心其他,却还是怕她忧心,定时让阿尤给她送信,虽是短短几个字,却能让她心安许久。 苏景宁将纸条收好,又给阿尤拿了些肉干,然后再一旁看着它吃。 这只燕隼是阿砚养大的,取名为阿尤,燕隼本就是极其聪明敏锐的动物,所以之前在东境见过她几次便记住了自己,阿砚去了北疆后它就一直跟在她身后,后来她回了墨临渊,它就消失了一段时间,墨临渊地形诡异,加之有阵法守护,她原以为是它进不了墨临渊回北疆去了,没想到过了些日子它就带了阿砚的信找到了她。 燕隼吃完肉干,在院子上方俯瞰环绕了几圈,朝她轻啸几声便消失了。 苏景宁仰头看着它,知道它应该是要回去了。见它一直没在回来,她才进了屋。 西狼关役胜了,北疆的仗应该快完了。 次日,墨临渊衍山。 今日是墨临渊武门乾麾院弟子最后出渊大考之日。乾麾院共十八名弟子,拜入武门三年,是武门中资历最高的。他们中今日能闯过衍山大阵的,便能通过出渊大考,拿到墨临渊的无极令,名字才能上墨临渊的墨书。 墨临渊外门弟子只有拿到无极令,名字上了墨书,才能算是正真被墨临渊认可,日后无论身在何处,都可得墨临渊庇佑保护。 武门弟子出渊大考是渊里的大事。衍山前,站了不少弟子,不仅那些新入门的武门弟子,连文宫的弟子也来凑热闹。广场上正中间,列了两队身着蓝色束手功服的年轻男女,各腰间坠着赤色腰牌,手持各种不同的兵器。各个气质宣扬,英武不凡,眉宇间带着少年侠气,望着衍山山门跃跃欲试。 穆溪身穿淡蓝色弟子服,身姿高挑,乌发用淡蓝色的发带束着,负手握剑,本就带了些英气的精致五官,又多了几分爽利侠气,她站在乾麾院弟子中间,仰头看向观台上的人,扫过台上的人,眼底闪过了一丝失望。 没有后山的那位小师叔,南风不是说她回渊了吗? 自入渊那日起后山那位小师叔的传奇便如雷贯耳,如此惊才滟滟的天才,若是能有机会见上一面便好了,只是可惜她拜入墨零渊三年,却从未见过她。听说今日她们要闯的衍山最诡谲迷离的阵法,衍山七阵就出自她手。 第126章 护阵 衍山前的观台上,纪辰和夜零站在武门一众长老和督教前,望向下首站着的乾麾院弟子。 “门主,时辰到了。”洪都走到纪辰身旁恭敬道。 纪辰点头,转身看向一旁环手而立一袭红裙容颜冷滟的夜零: “师姐,可以开阵了。” 夜零点了点头,转身看了眼衍山紧闭的山门,双手缓缓运气,红裙无风翻涌,裙角系的铃铛叮铃作响,一股极强的压迫感朝底下站立的弟子袭去,径直涌向用墨玉石打造的衍山山门。 “轰隆——” 厚重的山门缓缓打开,门内衍山七阵开启,弥漫的浓雾笼住了里面的情景,一股凉意扑面而来,让人不觉打起冷颤。 “乾麾院弟子听令!”纪辰 “是!” “诸位拜入墨临渊三年,今日是诸位在墨临渊的最后一次考核,衍山七阵乃衍山中最诡谲危险的阵法,由瑶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七个阵法合立,阵法能考验诸位的智、勇、信、辨、战、谋、心。闯过衍山七阵者,方可获得无极令,正式出渊。” “但是,诸位谨记,衍山七阵玄妙无比,杀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危及性命,不可强撑,若要放弃闯阵,摔碎你们腰间的令牌便有人带你们出来。”纪辰站在观台上望着底下的弟子肃声道。 “是!”乾麾院弟子众声答道。 “好!入阵!” 衍山之巅,搭了一座简单的凉亭。 苏景宁一袭暗紫束手烟织锦裙,如瀑般的乌发随意的编成辫子垂在胸前,眉目间带着淡淡的疏懒,束手环胸倚在凉亭柱上,挑眉望向山下。 身后的桌案上摆着一个圆桌大的星罗棋盘,星盘之上是衍山的地形图,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墨晶玉石,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墨晶玉石的分布很像北斗七星,它们牵引着山下的衍山七阵。星盘之上的三处墨晶玉石随着山下人闯阵的人在迅速移动。 苏景宁看了一会儿,便转身走到星盘旁,仔细观察了半晌便伸手飞快的调整着星盘上的那些墨晶玉石,动作熟练轻巧。 山下的阵法也随着她的动作,悄无声息的变换着。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手下的动作还未停下,星罗棋盘之上的最后两个阵法,天璇和天枢两个阵法还在飞快的演变。 苏景宁看着星盘上的天璇阵,眉眼间闪过一丝异色,手上动作稍缓,天璇阵被人动了手脚,阵法推演的有些缓慢,她控阵的牵扭被人斩断了,看来这闯阵的乾麾院弟子里有位阵法高手。 她从桌案边拿过一个新的墨晶玉石,放入了天璇阵中。阵法又恢复了原来的运转,但很快又慢了下来。 苏景宁盯着棋盘,眼神缓缓变冷,眉目间带了怒容,将她炼人谋思的天璇阵改成了夺人性命的死局,阵中还有人,即便是有人摔碎令牌,阵外的人也没办法及时去救人,改她阵法的人是要将人困死在天璇阵中。 她望着棋盘轻笑一声,随手拨弄了一枚墨晶玉石,起身消失在了凉亭中。 衍山中,天璇阵中。 乾麾院弟子中有六人中途没坚持住退出闯阵,如今闯到最后一个阵法,天枢阵的人有七人,还有五人还被困在天璇阵中。 “文蓝儿,还有几个人在天璇阵呢,不能锁阵。”先闯到了天枢阵中的几人中有人见到名叫文蓝儿的姑娘要锁阵,连忙阻止道。 那姑娘圆脸圆眼,扎着俩只小辨,看着玲珑可爱,年龄不大,却是他们乾麾院中最精五行八卦阵法的,她的布阵破阵之术连门主都夸赞过。 只是她说出的话却与她的玲珑可爱极为不符。 她似是没听到那名弟子的话,手中动作更快了,迅速锁上了与天璇阵与天枢阵的相通之处。 然后才转头看向那名弟子,面色委屈: “来不及了,阵法已经锁了,我也没有办法。” “可你刚刚明明可以等他们进来的,你是不是故意不想让他们通过。”那名弟子见她故作委屈的模样,带了几分怒意。 “每个阵法的闯阵时间有限,在这与我争论是不是故意的不如抓紧闯阵。”文蓝儿耸了耸肩,若无其事的与那名弟子道了句,随后便走开了。 “你!”那名弟子还想说什么,就被一旁的人扯住了。 “算了,他们应该一会儿就来了,我们先闯阵吧。” “可是刚若不是她文蓝儿乱走四处触碰机关,我们早就闯到最后一关了,穆溪刚刚也是因为救她才被拖在后面的,否则她早就闯完阵了。” 苏景宁隐在几人身后,看着他们进了阵法,才与他们反了方向,入了天璇阵。 天璇阵中,与天枢阵的明亮清朗不同。天色昏暗,四处都是迷雾,伴随着冽风呼啸而过的声音里掺杂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吼叫声。迷雾里有随时破空而出的毒箭,四面八方袭来的暗器和突然晃动的大地诡异压抑的氛围一点一点击溃着里面死死支撑着的人的心里防线。 “啊!” “不!不要过来!” “我不闯阵了,我要退出!”迷雾里带着令人致幻的迷药,一个男弟子不小心吸进了密药,被他看到的幻象蛊惑,惊叫出声,摔了腰牌,想要退出。 阵法里围在一起的几人看着那块摔碎的令牌,却始没有等到有人来接,心里凉了一大截。 “令牌失效了,阵法有问题。大家先别慌,小心毒雾。”穆溪一把抓住中了迷雾,还陷在幻象中的那名男弟子,挥剑斩断了朝她们射来的暗箭,声音冷静,提醒着身边的几人。 “那现在怎么办。” “衍山七阵有护阵人,若阵法有异,定会发现的,我们先试着看看能不能找到阵眼,然后破阵。”穆溪沉声分析道。 若她没猜错,天璇阵被人动了,是文蓝儿改的阵法,文蓝儿是他们中最精阵法的,可刚刚却一直走错,故意脱了他们许多时间。还有文蓝儿故意误踩了机关,她出手救她,却被她拉了挡箭,若非她身手快,否则那支暗箭会正中她的眉心。 第127章 出阵 天色越来越暗,源源不断的机关暗器让他们寸步难行,几人浑身上下都是暗器划过的伤口。却仍不见有人来救。 绝望的气息随着越来越浓的迷雾将他们压的喘不过气,挥剑自保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小心!”一支锋利的回旋镖朝那名吸了迷雾的弟子腹部扫去,穆溪反手挡住朝自己袭来的暗器再护住他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扭头护在了他面前。 一旁的人想出手帮她却还是来不及拦下那枚回旋镖。 “叮——”穆溪耳边想起金属碰撞的声音,身上也没有她预想的痛意。 周围的暗器扫射而出的声音似乎止住了。 她奇怪的扭头看去。 一名身着暗紫衣衫年轻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阵中,周身带着淡淡的慵懒自若,让人不敢轻视,她面上覆着黑色纱巾,纱巾的一角刺了暗红的山茶,只露出一双漆黑清冷的眸子,墨发挽成辫子梳在胸前,看着十分神秘。 她那一双乌亮的眸子扫过困在阵中的几人,在穆溪身上停了几瞬。 “跟紧我的步子,别走错了,我带你们出去。” 苏景宁声音低冷,转头看了几人一眼,便进了迷雾。 几人来不及反应,连忙扶着已经昏迷的那名男弟子,跟了上去。 他们一步一步跟着苏景宁走,见她走走停停,所过之处的阵法机关都被她轻松拆除,迷雾渐渐散去,他们一路再未触碰过机关暗器便出了天璇阵。 苏景宁停下脚步,走到几人身旁: “把他留下,其余人继续闯阵。” 几人一路跟着她出来,猜到了这女子就是护阵人,便不再犹豫,将晕厥的那名男弟子交给了苏景宁,入了天枢阵。 穆溪走在几人身后,入阵前转身看了一眼苏景宁,眼底闪过兴奋。 苏景宁见她们都进了阵,带着那名弟子从另一个方向出了衍山。 衍山外,祁南风站在文院弟子中,仰头朝再次打开的衍山山门看去,里面出来了两位乾麾院弟子,穆溪却迟迟没有出来。 他眼中带着疑惑,以穆溪的能力,应该早就出来了,她不会是在里面出事了吧。想到这,他浓眉轻蹙,眼底带了担忧。 等了许久,已经有七人破阵出来了,穆溪还是没有出来。 终于,衍山山门再次开启。大家抬眸望去。 所有人都愣了一一下。 一名身穿暗紫色束手衣衫的女子扶着一个受伤的乾麾院弟子从里面缓缓走出,女子带着面纱,看不清模样,只是那双清澈干净的乌眸似乎能看透人的内心。 候在一旁的药庐的伍药师连忙上前,朝她恭敬的行了一礼,才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名受伤的弟子。 一时间,众人纷纷讨论着她的身份。 只有文蓝儿站在武门的弟子中,看着那名受伤的弟子,又看向那名紫色衣衫的女子面色紧张。 苏景宁将那名弟子交给伍药师之后,观台上的洪都已经疾步走到她身边了。 “七阁主,这边请。”洪都侧身轻苏景宁上观台。 苏景宁微微颔首,略过洪都上朝观台走了过去。在路过乾麾院弟子时脚步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站在弟子中间的文蓝儿。 那双漆黑的眸子扫了一眼文蓝儿,眼底带着她看不懂的深意和冷漠,让她后背生寒。 这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她是不是知道了自己改阵的事。文蓝儿紧张的额角冒汗,看着那女子径直上了观台,连台上的长老督教起身与她行礼,她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走到了主位上的夜零师叔和门主身边坐下。 文蓝儿心下彻底凉了。 她竟是后山的弟子!!她就是那名从未在人前露过面的墨临渊内门弟子,渊主的关门弟子。 “怎么出来了?那名弟子是怎么回事?”纪辰看向苏景宁问道。 苏景宁走到夜零身侧坐下,看向纪辰,淡声道: “有人改了天璇阵的阵法,将天璇阵设成了死局,里面困了五名弟子,改阵的人想要他们死在里面。” “什么!”纪辰脸色一黑。怒目扫向了地下已经破阵出来了的七名弟子。 “你可知是谁改的阵法?”夜零出声问道。将阵法改成死局,这是要残害同门,犯了墨临渊最大的禁忌。 苏景宁点头朝纪辰道: “修改天璇阵的人精通布阵破阵之术,是个难得的阵法天才。” 纪辰瞬间猜到了改阵之人。 乾麾院文蓝儿,这人还是他当初亲自从南越国挑中带回来的,看着玲珑可爱,又机敏聪慧,还是个难得的阵法之才,他原是想好好培养的。 纪辰莫不作声的看了一眼底下的人,脸色微沉。 一旁用于计时的香已经快要燃尽,紧闭的衍山山门却迟迟没有动静。 就在众人都以为里面的人闯阵失败时,门缓缓开启。四名浑身带伤的弟子终于相互搀扶着从里面走出。 祁南风看见穆溪一身的伤从里面出来,疾步冲了上去,一把扶住了她。 “阿溪!你怎么伤成这样!” 一旁已经出来了许久的人也围了上来,神色关切。 穆溪朝祁南风摇了摇头: “我没事。” 然后冷眸扫向站在人群后面的文蓝儿,眼神冷厉,带了杀意,握紧了手中的剑,朝她一步一步走去,一剑横在了她的面前。 周围人惊呼出声,站在穆溪身后的几名受伤的弟子却面带怒容的看着她。能拜入墨临渊的弟子,哪一位不是天骄之才,这一遭下来,他们自是知道了谁在阵中动了手脚。 “穆溪,你想干什么!”文蓝儿僵着身子,朝后退了半步,对上满身杀意的穆溪,气势渐弱。 穆溪身段比文蓝儿高,垂眸看着文蓝儿,眼中杀意未减,见她心虚的的模样,嘴角倏然扯出了一抹冷笑,撤开了手中的剑。 “怎么,见我没死在里面很意外?” “文蓝儿,我没你那么蠢会在这动手杀你。” 说完便略过了文蓝儿,朝广场走去。 “时辰到!闭阵!”洪都看着里面的人都出了阵,松了一口气,走至观台旁扬声道,众人身后的衍山阵门缓缓关闭。 第128章 逐出墨临渊 成功破阵的十一名弟子列队上了观台。 “今墨临渊镇安武门乾麾院一十八名弟子出渊大考,共一十一名弟子成功破阵,可师成出渊,传渊主赫令,授十一枚无极令,名上墨书。”洪都受令要给通过考核的十一人授无极令。 “洪都,等等。”纪辰出声拦住了洪都。 看向成功闯阵的十一名弟子: “今日闯阵,只有十名弟子通过了出渊考核。”他冷眸看向站在乾麾院弟子前的文蓝儿。 “乾麾院弟子文蓝儿,私改阵法,残害同门,即日起,逐出苍梧洲,不再是我墨临渊镇安武门的弟子。” “墨临渊传世,文武皆是天下冠绝,文能救世扶民,武能安邦治国,教的是智勇忠谋,仁爱大义。而你,入不了我墨临渊的墨书,也担不了墨临渊的无极令。” 此话一出,底下观礼的众人顿时震惊了,看向文蓝儿的眼神都从恭贺变为了古怪。 世人皆知,墨临渊是出了名的护短,同窗情感深厚。残害同门,是墨临渊的大忌。这文蓝儿竟然敢在大比之日,做出这样的事。 “门主,弟子冤枉,弟子从未做过残害同门的事,还请门主明察。”文蓝儿朝纪辰跪下,神色委屈欲泣。 “文蓝儿,你说慌!我们之中,明明你最精通阵法,可你却在天璇阵里频频出错,还险些让穆溪替你挨了暗箭,你一离开,便锁了阵门,将我们困在天璇阵,还将天璇阵改成了吃人的死局。你是故意要致我们于死地。”一旁被困的弟子看着满脸委屈的文蓝儿怒道。 “弟子愿亲身作证,天璇阵被人更改过,此前文蓝儿确实行为古怪。”穆溪朝纪辰行礼冷声道。 “弟子也愿作证!”其余俩人一同站在她身后和声道。 “文蓝儿,衍山七阵是有护阵人的,从你们入阵开始,你们的一举一动皆在她眼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纪辰再次看向文蓝儿。 文蓝儿脸色白了一瞬,强声道:“衍山七阵是何等玄妙绝阵,弟子不过拜师三年,怎能有这般本事改了那阵法,还请门主明察,还弟子清白。” 苏景宁坐在夜零身侧,冷眸看着台下还在努力为自己辩白的女孩,眼底闪过可惜,起身走到纪辰身边,看向了文蓝儿。 众人见那名从衍山里出来的神秘女子突然起身,都纷纷看向了她。只见她望着文蓝儿的神情淡漠,那双漆黑的眸子似乎能将文蓝儿的谎言戳穿。 “你是他的弟子,你有这个本事。”她垂眸看着文蓝儿,声音清冷,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文蓝儿似是被戳中了什么,突然变的沉默。 “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见这衍山七阵吧,南越国师尤白术曾教过你如何破这衍山七阵?”她尾音轻挑问道,清冷的声音却带了肯定。 尤白术? 纪辰眉头微皱,是当年那名以文院的弟子身份,闯过了衍山大阵的少年,那时小七也才刚拜入墨临渊一年。 “说起来,当年他还是第一个闯这衍山七阵的人。你破阵的方法倒是与他如出一辙,只是可惜了,他的心比你净。”苏景宁清透温婉的声音传进了在场的所有人的耳中。 南越的少年国师尤白术,名声威望仅次于南越国王,在南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想到文蓝儿竟受过他的教导,难怪如此精通阵法之术。 “文蓝儿,残害同门,此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纪辰看向脸色惨白的文蓝儿,眼底尽是失望。 文蓝儿垂头沉默了许久,再次抬头,圆圆的小脸上没了往日的玲珑可爱,望向站在人群中的穆溪,眼底的杀意昭然若揭。 “是,衍山里的阵法是我改的,我要杀的是穆溪。但是今日所为,我文蓝儿不悔。” “穆溪,出了墨临渊,可就是你我二人的私人恩怨了,到时我要杀你,可就没人能拦了。”她看向穆溪,眼底犹如淬了毒般阴狠。 苏景宁侧身挡在了穆溪面前,阻断了那束目光,眼底的寒意重了几分: “你如今已不是墨临渊弟子了,但穆溪过了考核,名字已上墨书,她能得墨临渊庇佑,而你,不能。” “来人,将她送出墨临渊,并传书四国,即日起南越文蓝儿为墨临渊弃徒,从墨临渊镇安武门除名,终身不得再入苍梧洲半步。” “是!”一旁的隐卫瞬间将文蓝儿围住,带了下去。 文蓝儿被带离后,纪辰亲自给通过了考核的十名弟子授了无极令,乾麾院弟子的出渊大考才算完结。 上了墨书,得了无极令的弟子可凭借无极令可自由出入苍梧洲。日后可自行离开墨临渊历练四方,也可留在墨临渊继续习武,无论他们要作什么,墨临渊都会给他们最大的便利。 穆溪握紧手中的无极令,望着随着门主和夜零师叔一同离开的女子,眼底浮出一丝怀疑。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这位从未谋面的小师叔给她一中很熟悉的感觉。 “阿溪,你发什么呆,快随我去药庐,我请伍药师好好重新给你包一下伤。你这一身的伤,得好好修养!”祁南风疾步走到穆溪身旁,看她一身的伤,满眼的心疼,牵起她就朝药庐走去。 “南风,你有没有觉得后山那位小师叔的声音有些熟悉?我总觉得她好像一个人。”穆溪心底有些荒谬的想法,但很快被自己否定了。 “熟悉?那可是后山的人,你怎么会认得,快先去看看你的伤。”祁南风收起了往日的不靠谱,满心想着先替穆溪疗伤。 听他这么说,穆溪也打消了心底的想法,今日拿到了无极令,她的名字又上了墨书,还终于见到了她一直以来都想见一面的人,她也算是没有遗憾了。至于文蓝儿,等出了墨临渊,她自会将这比账算清楚。 祁南风带着穆溪去了药庐,让伍药师上上下下重新替穆溪检查了一遍,直到伍药师再三说明她只是皮外伤,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好,才放下心的将她送回了女宿。 第129章 得知身份 墨临渊殿宇繁多,弟子却很少,所以所有的弟子都有自己单独的屋舍。穆溪刚回去换了身衣衫上床,房门就又被人敲响了,她以为是祁南风又回来了,脸上带了几分无奈。 “祁南风!我都说了我没事,你最好有重要的事要说!”她起身去开门。 没想到一开门便愣住了,门外站的不是祁南风。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门外女子声音清冷温婉,望着一脸呆愣的穆溪有些不好意思。 穆溪回过神,俯身就要朝她行礼,却被她一把扶住了。 她摇了摇头,眉眼间柔了些:“你身上有伤,不必多礼,不知我能否进去坐坐?” 见一直仰慕钦佩的人此时神色温柔站在自己门前,穆溪觉得有些迷幻,还没说话,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侧身让她进了屋。 苏景宁进了屋,看了眼屋中寻常简单的陈设,若不是知道她是大周的公主,定然瞧不出这简朴的屋子里住的竟是大周皇帝宠在心间的公主。一如她认识的穆溪,若在朝堂,她就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若在江湖,她便是简简单单的墨临渊武门弟子。 穆溪神色紧张,不知该做什么,余光瞥见了桌上的茶,连忙转身去倒了杯茶想要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师叔,您先喝杯........茶!”穆溪转头看向眼前的人,眼睛笃然大睁,茶杯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绝美的小脸上难得出现了如此丰富的表情。苏景宁从她脸上看见了惊吓,怀疑,不可置信再到兴奋疑惑。 “你......你你,我...我....师叔!”穆溪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难得没了往日的沉稳冷静,磕绊了半日没说出一句顺畅的话。 最后直接激动的一把抱住了苏景宁。 苏景宁见她如此,神色一松,她都已经想好了若穆溪怪她瞒着身份,该如何与她解释。 缓过神的穆溪撑着下巴,直勾勾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苏景宁,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 “阿溪,你当真不怪我瞒着你我的身份?”穆溪真心待她,自己却瞒了她那么久,苏景宁心中总觉得有些愧对她。 “不怪!不怪!每个人都有不可与人言说的事情,我理解。” 看着眼前眉目温和的女子,穆溪内心狂喜,嘴角的笑意更甚了。 这可是墨临渊的内门弟子,若论身份,即便自己是周国的公主在她面前也略逊一筹。外人不知墨临渊实力,但她拜入墨临渊三年却是清楚的,如今世人所知的墨临渊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谁能想到她满心钦佩仰慕的小师叔竟是她未来的嫂嫂! “这是我在师兄那取的金疮药,药效极好,我从前受伤时用过。你一日涂抹三次,伤口很快就能好。” “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明日再来看你。” 苏景宁被她炙热的眼神看的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想起自己来是要给穆溪送药的,给她留了从大师兄那取的金疮药,便起身疾步离开了。 穆溪眉眼含笑,朝她的背影望去: “谢谢小师叔!” 苏景宁顿住脚步,转身朝她温声笑了笑,示意她回屋休息。 ...... 之后的几日,苏景宁每日除了守在宋辞安的药庐,还会抽空去女宿陪陪还在养伤的穆溪说说话。 苏景宁与往日一样,从穆溪住的女宿出来,便绕了近路慢悠悠回了后山。苍梧洲难得阴沉,微风吹过,带了几分初秋的凉意。 她穿的单薄了些,熟悉的寒意从四肢百骸浸入,胸腔里泛起一阵痒意,随后突然捂住胸咳了起来,咳的小脸通红才勉强止住了声,她轻叹了一口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缓过神。 快入秋了,她这身子又该找麻烦了。 苏景宁推门进了院子,就瞧见宋辞安一袭月白青衣站在院里等着她。 “师兄?你怎么在这?”苏景宁朝她走去,出声问道。 宋辞安看了她一眼,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她: “这是周都来的信,你看看。” 苏景宁接过信,展开了信纸读了起来,整整三页信纸,她看的黛眉紧蹙。 几月前帝京春闱大考,鹿知凡果然不出她所料,登科及第,得了魁首,陛下亲封的状元朗,入了翰林院。让人意外的是沈国公府的世子沈烽也入了一甲,夺了探花和鹿知凡一同入了翰林院。二人明明是一同入的翰林院,可第三日鹿知凡不知在翰林院犯了何事,挨了一顿军棍,被打到了刑部做了个从八品典簿。此事在帝京闹得沸沸扬扬,此后不久,太后便突然搬出了先皇当年留给幽冥卫的圣旨,重启了当年幽冥卫督察百官之职。如今朝廷已是人心惶惶,不敢与幽冥卫对上,生怕被扣了顶什么莫须有的帽子。 好在北疆大胜,北阳王父子不日回京,北阳王父子手握重兵,有他们在朝中,定能与幽冥卫抗衡几分。 苏景宁蹙眉看完,宋辞安便又递给了她一份密信。 “你再看看这个,这是北疆送来的信。” “北疆大胜,北阳王却突发旧疾,昏迷不醒了三日,周都太后又重启幽冥卫,大周朝堂人心惶惶,北阳王下令瞒下了重病的消息,已经带兵强撑着回朝了。” “北阳王旧疾突发,他体内还有流殇之毒,怕是时间不多了。”宋辞安望着苏景宁,声音有些惋惜。 苏景宁垂眸看着手中的信,握紧信件,沉默了许久,仰头看向宋辞安: “师兄,我得回京了。” 宋辞安将信给她时就已经知道她要回京了,也没有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走,我差人安排。” “明日,越快越好,我先去收拾东西。”说完就疾步进了屋。 宋辞安望了一眼神色匆匆的苏景宁,眼底闪过一丝深意。转身出了门,回来自己的院子。 “韩端,收拾东西。” “少主,您要出门?这回要去哪?”韩端从偏房里出来,神色疑惑问道。 “去周都,明日和小七一起。” “周都?” “嗯,明日一早出发。” 第130章 归来 太后重启幽冥卫,北阳王大胜归朝,却在回京前以北疆换防为由,调了二十万大军驻扎在了离帝京最近的北疆金昌城。 而金昌城离帝京快马行军不过七天路程。他这调军为的是什么,朝中的大臣却是心知肚明的。 金昌城主督府主院。 一群医士匆匆进出,面色凝重。 顾砚安一身墨蓝花青色缚手锦袍,身姿硕长,微蹙的剑眉衬得精致妖孽的五官冷硬淡漠。那双沉黑的眸子望着床榻上面色苍白,昏睡不醒的北阳王,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担忧。 他瞥眸看向刚给老王爷施完针的军医葛老。 “如何?” 葛老面色有些沉重: “老王爷守了北疆一辈子,在疆场上拼杀了半生,这身子就算是铁打的也该受不了了,他坠马负伤,又把往日的心上的旧疾激发了。依老朽所言,此番老王爷还是留在城里静养,万不能操劳了。” 随后,又看了一眼面色苍白,阖目昏睡的北阳王,面上带了不忍,朝顾砚安俯身行礼: “世子,您劝劝王爷吧,身子要紧,何必去蹚帝京那趟浑水。” 顾砚安伸手将葛老扶起,看了眼北阳王,眼底掀起微微波澜:“葛老,您在军中多年,应是知道的,父王的性格,没人劝得动。” 葛老轻叹了声,摇了摇头,出了房门。 金昌主督候在门外,见顾砚安终于出了房门,忙迎了上去。 “世子,二十万王军已经安排妥当,此番回京您需多少人马随行?属下这就去安排。” “点一万虎豹营将士,明日随行回京。” 顾砚安抬眸望向帝京的方向,眸眼深邃带了锋利,声音低沉: “还有,传令北疆各处,明日起,王军战士只尊王令,若有异动者,斩!” “是!” 幽冥卫?太后?既然他们不愿安分,将手伸到了北疆,那他不介意连根拔了这毒瘤。 ........... 半月后。 镇国公府,一辆古木双骑宝马车缓缓停在了府门前。 马车里,苏景宁罩了墨蓝锦织斗衫,一袭素兰轻纱裙。望着眼前闭目养神的两位,眼底带了无奈和头疼。 墨临渊少主、万毒谷谷主一同出现在大周帝京,若被有心人传出去,不知会掀起什么大浪。 她回京前染了风寒,病了几日,所以这一路回京,他们生怕她又不顾身体连夜骑马赶路,将她牢牢在马车关了一路。 “多谢师兄师姐送我回京,那小七这就先回府了,师兄师姐是回溪云别院?”她望着二人,声音带着几丝讨好,被他们盯了一路,总算是到了。 宋辞安掀眸瞥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就这么盼着把我们送走?” 夜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朝苏景宁撇撇嘴,面色委屈:“小七可是真无情,师姐第一次来周都,人生地不熟,竟也忍心让师姐一人流落周都?师姐要是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苏景宁看着突然做戏的夜零,眼底忍着笑,她还真不知这世上有谁能欺负师姐,有些忍俊不禁问道:“那师姐随我回府?” 夜零今日一改往日的娇艳张扬,换下了银铃红裙,一袭简单的雪青色襦裙,衬得她素雅温婉,敛了身上的煞气,竟半点瞧不出她就是名震江湖,让人闻风丧胆的万毒谷谷主女魔头夜零。 听到了苏景宁带自己回府,瞬间露出了满意的笑,应的干脆: “好嘞,大师兄,那我与小七就先回府了。大师兄,您慢走!” 说完就拉着苏景宁下了马车。 宋辞安轻挑起车帘,朝苏景宁丢了一个白瓷瓶,好看的凤眸一挑,警告道: “两日一粒,记得按时吃药,省的又麻烦我救你。” 苏景宁接住药瓶,朝他扬了扬:“知道了,师兄!” 然后才望向夜零叮嘱道: “阿零你身份特殊,虽说没来过周都,但难免有人见过你,行事记得小心着些。” “是。”夜零颔首应下。 宋辞安才放下了车帘,朝外吩咐道: “走吧,韩端。” 马车走远,苏景宁与夜零一同入了府。 “云雅,你带师姐回院里,我先去见祖母还有阿爹阿娘。” “是” 夜零随着云雅一同离开。 苏景宁先去了松华院见过了老夫人,才去了镇国公夫妇的院子。 “小姐回来了!” 镇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见离京数月的二小姐突然回来,眼里竟是惊喜。忙朝她行礼迎了上来。 “嬷嬷不必多礼,阿爹阿娘可在?”苏景宁轻声问道。 “大人一早便出了府,还没回来,夫人在里间,早上还念叨着您呢。” 苏景宁点头,掀帘进了里间。 “阿娘?” 镇国公夫人正端坐在翠玉屏风后的香檀桌案边,神情专注认真的低头看着手里的书简。 苏景宁突然开口,将她惊了一下。 “宁宁!?” “宁宁,你何时回来的!不是说好了回来时来信,我差人去接你的吗?” 镇国公夫人见数月未见的女儿突然回来,神色惊喜,上前搂住了女儿。 “你这丫头,这一走就是数月,也不多来几封信,阿娘都快差人去寻你了。” 自上次宁宁独自一人去了东境回来至后,她便知道她的宁宁不是弱不禁风的高门贵女,她比寻常女子都要有本事。所以,此番宁宁说要离京一段时间,却并未说去哪时,她也未曾阻止。 这世道对女子的束缚本就繁多,她年少时在家里书院上学,也爱游学四方。可后来,她嫁入帝京,便日日扎在这深宅大院里,被满府的琐事缠身,如今再回想少年事,竟恍如隔世。 数月不见女儿,镇国公夫人拉着苏景宁诉说了瞒心的挂念和担忧才肯松手。 第131章 幽冥卫猖狂 “阿娘,今日不是休沐吗,阿爹怎不在府中?”苏景宁朝镇国公夫人问道。 听她问及此事,镇国公夫人眉间闪过忧思,轻叹一声,将旁侧侍候的人遣了下去,才道: “你回京,必然也听说了如今幽冥卫重启之事?” “嗯。”苏景宁点点头。 镇国公夫人继续道: “那幽冥卫如今因着手中有当年先皇授权督察百官的遗旨,又有太后娘娘在背后撑着。仅仅一个多月,已经接连抄杀了三家五品大员官邸了。昨日又抄灭了一个七品翰林编修,连那大人家七岁稚儿都没放过。大理寺查出不对劲,却拿幽冥卫没办法,便求到了府上。你阿爹因着这事日日早出晚归,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好在北阳王得胜归朝,在离开北疆前将北疆半数王军调到了离帝京最近的金昌城,北阳王回京坐镇,幽冥卫才收敛了些。只是.....” “只是自北阳王回京后,便只出现过一次,京中不知何人传出北阳王病重,已没有几天时日了。我昨日问过你阿爹,但她什么也没说,只让我尽快派人接你回京。” 镇国公夫人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苏景宁的手,轻声道: “宁宁,你阿爹不说我也能猜到,北阳王的情况,京中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眼下北阳王府正处在风口浪尖,容不得有半点差池,阿娘怕会出什么事累及到你。” 苏景宁握住了她的手,面色娴静,柔声安慰道:“阿娘,不会有事的,幽冥卫虽然猖狂,可毕竟已经离了十数年,对上北阳王府,他们讨不到好处。” 镇国公夫人眉头郁色微解,点了点头:“但愿不要出事。” 帝京豪贵接连出事,她这些日子总觉不太安宁。 苏景宁垂了垂眸,漆黑的眸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北阳王府盘踞北疆,实力强悍,手握着大周最重要致命要塞。若太后清醒些,便不该动他们。 .... 镇国公府后院沉心湖凉亭。 苏景逸一袭暗红圆领锦袍,墨发高束,双手环胸看着苏洛葶手中的军阵沙盘,看着她手下的动作流畅稳重,眼底露出赞赏。 “错了,骑兵营速度最快,该走惊门,才能发挥八图阵最大的威力。” 他俊眉微蹙,随手给她指出了阵法的不合之处。 苏洛葶看着沙盘上瞬息万变的阵法,茅塞顿开,立马拿起一旁的笔,将阵法的变化记下。 “我就说这八图阵一直不对劲,原来问题出在这!谢谢四哥!” “我还有个罡风阵没弄明白,二姐不在家,四哥你替我看看!我这就去取来。”苏洛葶看着手中厚厚的羊皮纸册子上又加了一个新的阵谱,笑得心满意足,想起屋里研究了几日没研究明白的罡风阵,还不等苏景逸答应,就抱着记着阵谱的羊皮册子疾步出了凉亭。走的太急,还差点被绊倒。 “慢点跑,我在这等你!” 苏景逸看着她慌慌忙忙的背影,摇头笑着叮嘱道。 然后转身坐下,随意的拨弄着沙盘,悠哉悠哉端了杯茶喝了起来,就看见沉心湖对岸,迎面来了两位女子,其中一个他认得,是宁宁身边的侍女,至于另一人..... 他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是她! 苏景逸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双眼瞬间瞪大,嘴里灌的一口茶因还未来得及咽下,猛的被呛住了。 他飞速转身,捂住嘴弯腰咳嗽,努力压低声音,生怕被那人认出。 “见过四公子!”云雅见凉亭里的苏景逸,便朝他见了礼。 苏景逸压着嗓子,背对着她,朝她扬了扬手,示意她快走。 立在云雅身边的夜零见极力掩饰自己的男人,轻轻嗤笑了一声,眼底带了玩弄。 瞥了一眼苏景逸,便装作没认出他,转身跟着云雅离开了。 待察觉到了身后的人走远了,苏景逸才转过身来,面上带了疑惑,那女魔头怎会来帝京了! 还入了他们府上!他可没忘她当初怎们折磨自己的。 苏景逸垂眸从袖中掏出了一枚令牌,眼底闪过犹豫,当日他能活着离开东境,这令牌确实功不可没。 罢了,他与那女魔头的恩怨就此了结罢,他得寻个空将令牌还给她。 苏景宁回院时已是傍晚,又陪夜零用了饭。 “云清,师姐的房间可收拾好了?” “夜谷主的房间就在隔壁,已收拾妥当了。”云清一直与云雅一起跟随在苏景宁身边,是知晓夜零的身份的。 苏景宁点头,又道:“若有人问起师姐的身份,你们就称师姐是我在榆城时认得姐姐,于我有救命之恩,任何人不可怠慢。” “是。”云清点头应下。 吩咐完这些,苏景宁才转身望向了一旁正自来熟似的拿着琉璃玉壶给紫昙婆罗花浇水的夜零问道: “师姐可还又什么需要,我差人准备。” 夜零放下了手中的玉壶,擦了擦手,才捏了捏苏景宁圆润的脸颊,眉眼弯弯,面色宠溺。 “我的小七宝贝,你可别忙活了,我江湖潇洒惯了,可没那么多讲究。你啊,风寒还未大好,又一赶了一路,赶快吃了药歇下吧,不然大师兄该找我麻烦咯。师姐我呀,你就不用操心啦。” 说完转身给苏景宁倒了杯水,看着她吃了药,才准备出门。 “师姐要去哪,让云雅陪你。”见她要出门,苏景宁连忙起身问道 夜零挥了挥手,倩影潇洒:“去看看这周都的夜景,一会儿就回来,不必跟着我。” 随即大步出了门。 “小姐,夜谷主从未来过帝京,她一个人可以吗?”云雅刚端了清茶过来,就见夜谷主独自出了门,有些担忧问道。 苏景宁摇了摇头:“没事。” 云雅点了点头,才将茶端给了苏景宁。 “月寻他们那怎们样了,你一会儿陪我去趟风亭楼吧。” 苏景宁接过茶,却手中一抖,将茶洒了大半出去,捂住胸口,猛咳了几声,胸腔里痛的撕心裂肺,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 “小姐!!”云雅面色一惊,迅速伸手扶住了她。 苏景宁强行压下了喉咙里的血腥味,倚着云雅站了半响才缓过神。 “您没事吧?”云雅面色担忧。 苏景宁红润的小脸白了几分,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只是前几日风寒还未好,咳起来总有些克制不住,过两日就好了。” 云雅皱眉,将她扶到了软榻边坐下,又转身去给她取了手炉:“小姐今日还是先好好歇一歇,别出门了。这霜秋了,你的身子可受不了寒。” 许是刚才咳猛了,苏景宁头脑有些昏沉。便抱着暖炉轻倚着床榻犯了几分困意。 “那好,我先睡一会儿,云雅半个时辰后记得唤醒我。”她轻声嘱咐道。 说完,便沉沉睡去了。 第132章 出手 北阳王府。 “主子,查清楚了,城东粮商秦家,工部左侍郎戴志,瑶洲都督何枢,城北皇商张家都是太后的人。几家表面看似无关,实则是他们暗中联合为幽冥卫供了假证,前前后后与幽冥卫一起迫害了不下十家京中绅贵清臣。属下已将人带到了西郊暗坊。” 流风一身墨色夜行衣,立在乌木桌案之前,面色恭敬俯身朝里面坐着的人道。 顾砚安一袭墨青色古香段袍,衣角绣了玄色竹纹,墨发用玉冠半挽,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旋着手中的白玉菩提佛串,眉眼低敛,烛火忽明忽暗将半边深邃精致的眉眼隐在了阴影里,慵懒阴郁。 那双低敛的墨色眸子里,却是连手中的菩提佛珠都掩不住的杀气。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随意的轻叩着桌案。 “砍下他们的手送去幽冥司,就当是我给他们送的见面礼来,留条命送去刑部,剩下的交给御史院,他们晓得该怎么做。” “继续查,查到一个,清理一个。” 男人微哑的声音从桌案后传出,低沉的声音冰冷的没有半分感情。 随后又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底冰冷:“让人盯着沈烽,沈家可还藏着不少秘密。” “是!” 流风看了一眼顾砚安,眉间闪过犹豫,因为提到沈烽,他想起不久前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个人。便开口道: “主子,提起沈烽,属下想起一个人,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谁?” “今年的登科状元郎江南籍的鹿知凡。” “属下昨日在刑部见过他,不愧是陛下亲自赞叹的鬼才,确实是位卓逸不群的君子,便找人打听了番,他本是入了翰林院拜了翰林编修的,可不知为何得罪了也同期入了翰林院的沈烽,二人起了争执,沈烽设计将他打了一顿,贬到了刑部做了个八品典簿,但沈烽却不敢对他下毒手,似是有些拿他没办法。属下才查到,这鹿知凡手中似乎有些沈烽的把柄。” 顾砚安轻叩桌案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鹿知凡?” 他想起那日在城外碰见宁宁时,她马车里瞒着的人。还有此后不久,她让人从户部改了一个贱籍的男子,名字便是鹿知凡。 他与宁宁是什么关系? “寻个时间,带他来一趟王府。” “是。”流风点头应道,正准备退下。 屋外就响起了墨幽的声音。 “叩叩——” “主子。” “进来。” 墨幽步履匆匆入了门,向来严肃的面容上带了丝笑意。 “主子,墨临渊少主入京了。” “真的!墨临渊少主宋辞安!听说他医承墨临渊渊主,行医天下,医术精绝,救人无数,实乃天下第一医仙公子!他入京了,老王爷的病,他一定有办法。他在何处?我这就去请他!” 流风神色大喜,急忙问道。 顾砚安也挑眉抬头望向他。 墨幽望了他一眼,面色有些为难,朝顾砚安道:“墨临渊少主在城郊溪云别院。属下去拜访过,只是他脾气极为古怪,不愿意见人只让他的侍卫传话给属下,说老王爷的病情他知晓了,明日必会亲自登门拜访,便将属下赶出来了。” 顾砚安沉思半响:“知道了。明日让府上的人小心接待。” 墨临渊少主,医仙公子,他倒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翌日一早。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北阳王府门前,王府的府卫上前询问,不知那驾车的年轻人说了什么,只见那府卫恭敬的朝马车行了礼。 才侧身避让,让马车入了府。 马车入了府,又行了一段距离才缓缓停下。王府管家老林恭敬的候在车前,面上带了喜色。 马车上才缓缓走下了一位公子,青衣玉冠,气质温雅,只是那凤眸中却带着令人畏惧的凌厉。 王府的管家匆匆出来府,面色恭敬将他迎了进去。 “公子,您可算是到了,快里面请,王爷在里面等着您!” 京中所有人都以为王爷是旧疾复发,就连整个王府的人也这般认为,但只有他一人知晓,王爷病重,其实是因为毒。数月前,宋公子入府替王爷解毒,是他替王爷瞒下的,连世子都不知道。 宋辞安微微朝老林点了点头,便随他入了王府的岱园。 “王爷,宋公子来了。” 满屋子的药味刺得宋辞安微微皱了皱眉,古玉屏风后传出了老王爷虚弱的声音和细细簌簌穿衣声。 “宋公子来了,又要麻烦你了。” 宋辞安望向从屏风后走出的北阳王,微蹙的眉头便没松下过。 北阳王其实看着与数月前见面没什么大的区别,只是那略有些苍白泛黄的面色和毫无中气的声音,宋辞安一眼便瞧出了老王爷怕是时日无多了。 “您是晚辈接手的病人,谈不上麻不麻烦。” 他环顾了满屋紧闭的门窗,蹙眉打开了手中的扇子,扬了扬,朝一旁了老林沉声吩咐道:“将门窗都打开,不能将药气闷在房中。” 老林犹豫了一下道:“可王爷畏寒,不让打开门窗。” 宋辞安面色微冷:“老王爷的身体,若不通风,只会愈加严重,畏寒,房中就多生些炭火,炭火中加些川芎散便可。” 老林立马转身去办。 宋辞安吩咐完,才走到北阳王身旁,伸手替北阳王诊脉。 许久,才缓缓叹了口气收了手,起身接过韩端递来的玉匣,轻轻摊开。 “晚辈数月前就曾告诉过王爷,王爷若想多活些日子,就得静养,看来王爷是忘了。” 北阳王神色忪怔了半响,随后朝宋辞安哈哈一笑:“宋公子的话本王可不敢忘,只是人活一世,总有些身不由己的时候。” “宋公子只管告诉本王,本王还有多少活头。” 北阳王神色开朗,似是没有半分伤色。可仔细看,眸底却藏了几分担忧与遗憾。 宋辞安取出银针的手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当日我为王爷清了体内的毒素,可王爷体内流觞之毒留下的伤是积年累月造成的,毒解的太晚,早已没有回旋之计。王爷又上了战场,加剧了伤势的恶化,即便我为王爷施针,也只能保您撑过两个月。” 北阳王眸光黯淡了许多,没再说话。 “我先为王爷施针,将您体内的瘀血逼出。” 宋辞安随后才运起功力,将银针一根一根缓缓逼入北阳王体内。 银针入体,北阳王只觉这几日一直堵在胸间的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淤痛,和体内一直翻涌穿肠破肚的痛意瞬间缓解了许多。喉咙底部涌了一股腥甜。 “呕——” 随着银针撤出,北阳王才捂住胸口吐出几大口乌黑的血。 韩端侯在一侧,立马伸手扶住了北阳王,才免得他一头栽了下去。 宋辞安收了银针,才走到那盆血污旁看了一眼。铜盆里乌黑的血水间还带着许多血块。 才让一旁的人将血水端下去。 第133章 多年未见 “王爷,世子回来了。”老林匆匆入门,神色惊慌。 “不是让人将他差出府去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北阳王面色难得带了惊慌,似怕被发现了什么秘密,立马起身坐好,见宋辞安二人站在那,刚准备说话,就被宋辞安一句话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王爷不必遮掩了,晚辈来王府本就是受顾世子之托。” 北阳王神色惊谔的望向宋辞安。 “放心,您中毒的事,他不知道。”宋辞安又轻飘飘接了一句。 北阳王才松了一口气坐下,迅速整理好衣服,让自己看着精神些。 顾砚安一身银灰色祥云广袖锦袍快步入了屋中,身姿硕长,青松挺拔。侧眸看了一眼俯身在桌案后正在慢条斯理写着药方的宋辞安,才朝北阳王行了礼。 “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刑部有事吗?”北阳王忙出声问道。 “事情处理完了,便回来了。” 今日他本是在府里等着宋辞安的,可昨夜被砍了手送去刑部的人一早便招了,御史院的人找来,他便陪着去了趟刑部。 若不出什么意外,此时御史院谏臣联名上书弹劾幽冥卫肆意枉法,残害忠良,弹劾太后操弄朝政,有违礼法的折子,甚至还有弹劾沈家的折子应该已经递入御书房了。 “对了,砚安,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医仙公子,宋辞安,宋公子。”北阳王看着俯身写着药方的宋辞安,连忙介绍道。 顾砚安顺着北阳王的介绍看向了立在桌案之后的男子,一袭精致青衣广袖,眉目稍扬,清俊潇逸,一双狭长的琥珀凤眸微微上挑,唇边带了笑,看似恣意随性,可周身却透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神秘感。 “宋公子。”顾砚安与他行礼。 宋辞安垂眸拾起药方,轻轻弹了弹,才看向了屋里立着的男人,丝毫没有掩饰眸底的审视,姿容绝滟,一身清隽矜贵,锋芒尽敛。对上他的审视侵略,那如墨般的漆黑眸底却没有半分波动。 “多年未见了,顾世子。” 宋辞安收了眸光,将药方递给了一旁的老刘,才笑着开口道。 北阳王听他二人的对话,满脸惊疑。 “你们见过?砚安,你认得宋公子。” 顾砚安瞥了眼北阳王,点了点头:“嗯。” 多年前在榆城郊外的破庙里,他见过宋辞安。 宋辞安轻摇着扇子,朝顾砚安笑了笑,接过了话,:“幼时有过一面之缘,我与顾世子还真是有些缘分。” 顾砚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朝身后的流风看了一眼,流风手中端了一个木盒走上前。 他抬眸看向宋辞安,微微颔首:“这是宋公子要的百年火树芝。今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宋辞安接了他的信件,他们之间是做了交易的。宋辞安入京给老头儿治病的条件便是这百年火树芝。 流风将锦盒递给了韩端,宋辞安收了扇子,并未去看那锦盒里的东西,扬声道:“顾世子果然爽快!” “我父王的旧疾,不知宋公子可有办法医治。”顾砚安身上冷芒微敛,望向他,神色认真。 “咳咳——” 见顾砚安问起,北阳王望着宋辞安连咳了几声,想提醒他不要说漏嘴了。 宋辞安似是没看见北阳王的提醒,朝顾砚安道:“王爷的旧疾是多年前中箭遗留的病根,不难治。” 若单单是北阳王的旧疾,于他而言确实不难治。 顾砚安听他所言,这些日子一直隐在心中的担忧消了大半。 朝宋辞安行了谢礼:“劳烦宋公子上心了。” “我为医者,既然接了王爷这个病人,自会竭尽所能,世子不必多礼,何况世子已经给了报酬。”宋辞安收了折扇,嘴边带着笑意朝他道。 然后才看向北阳王:“老王爷,您歇着,我去给您看看药。” 随后朝顾砚安点了点头,与他擦肩而过,敛了嘴角的笑意,大步出了门。 顾砚安看着那跟着下人远去青衣背影,微微蹙了蹙眉,双眸微眯。 宋辞安? 这位墨临渊少主似乎对他有不小的敌意。 “看什么呢?”北阳王看着他望着宋公子的背影出神,便开口问道。 “没什么。” 顾砚安抚开衣摆坐下,看着接连卧病了多日的老头精神了许多,说话的中气也回来了,心底的担忧松了些。 北阳王看了眼望着自己没说话的顾砚安,心知他是在担忧自己,便朝他努了努嘴,咳了一声: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还死不了呢!快给我倒杯水,渴死了。这医仙不愧是医仙啊,两针便把我这旧疾扎好了!你可得替我好好谢谢人家。” 顾砚安起身给北阳王倒了杯热茶,看着精气神恢复了许多的老头儿,面上难得带了几分少年英气的笑,点头: “是该好好谢谢,不然你藏在王府银杏下的那罐醉花酿可真要没人喝了。” 他话音未落,北阳王端着茶杯的手僵了一瞬,捏着杯壁的手都紧了几分,却又很快掩住了情绪。将杯子往一旁的茶几上重重一放,朝顾砚安怒目一睁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银杏树下藏了醉花酿,你小子是不是偷喝了我的酒?那酒可还没到启封的时候呢!” 顾砚安起身又给他添了一杯热茶,才眉目间带了几分嫌弃道:“我可对老头儿你的酒不感兴趣,您呀还是好好留着自己喝吧。” “这还差不多!” 北阳王这才满意点头。 “对了,如今回京了,你的婚事也该操办起来了,我已经找大师请了字,下月二十八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日子,我昨日问过了苏泊,你与苏家丫头婚事便定在了戌月二十八可好?”北阳王又饮了杯茶,眸底一亮,突然朝顾砚安道。 因为太过突然,顾砚安没反应过来,眉目微凝望向北阳王: “戌月二十八?怎么没和我说过?” 北阳王摆了摆手:“你可别不认,这日子我是问过你的,你回京后忙的跟个陀螺似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忘了。不过现在你现在不同意也没用,礼书已经送到苏家了。你不用担心,婚嫁的东西,当初提了亲我就已经让老刘准备妥当了。咱们北阳王府娶亲这礼数排场可不能让人挑了错。” “什么。” 顾砚安仔细一想,回京的路上他好像是随口问了自己这个日子,可谁知道这老头儿问的是婚期。动作竟还这般这么快,连礼书也送了。 “你惊讶什么,让你回京不就是为了你的婚事吗!拖了那么些日子,不能再拖下去了,平白耽搁了人家姑娘,明日便告假安心准备你的婚事。” “至于其他的事,本王还好好的在这呢,本王倒是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撞上来!”北阳王眼底闪过狠戾肃杀。他们虽已经折了太后的一条臂膀,可太后欠他顾家的血债可还没还完呢。 戌月二十八,顾砚安一时有些愣神,眼底的喜色藏都藏不住。适才听墨幽说,她昨日回京了。 这一刻,这些日子一直隐藏在心底思恋再也抑制不住,犹如藤蔓疯长,瞬间侵瞒了整颗心。 他倏然起身顾不上一旁还在絮絮叨叨说话的北阳王,往外走。 “喂!我还没说完呢,你上哪去?还没用晚饭呢!”北阳王看着起身就走的顾砚安一时有些懵的朝他喊道。 “我出去一趟,晚些回来。”顾砚安扔下一句话便没了身影。 北阳王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婚礼的事他还没说完呢。 第134章 醋 风亭楼鹿知凡的小院中。 苏景宁披着月白色海棠苏绣披风,坐在廊亭下。 他的对面坐了一名男子,一袭石青色广袖长衫,面容清俊。 “你是说,沈家还有一处伪造官银的暗庄?”苏景宁好看的眉眼微蹙,望向鹿知凡问道。 鹿知凡点头:“我与沈烽一起受封入翰林院,那日他当值所以比我晚出宫,我落了东西回去取,碰巧听见了他与户部侍郎吴青的对话,但只听到了那暗庄在南境幽州,只是可惜了他们没说具体位置在哪。后来,我私下去查了吴青,发现他时常与瑶州都督何枢联系,幽州地偏人稀,又毒物遍地,若是想在那做些什么,很难引人注意。而瑶州离幽州最近,若我没猜错,那些伪银便是从瑶州通过银庄上市的。” “所以,沈烽陷害你,让你离开翰林院,也是因为此事?”苏景宁蹙眉问道。 鹿知凡点头:“他以为我查到了什么,想杀我灭口,我顺势告诉他,若我出事,我所查到的一切都会公之于众。他不知我查到了多少,又多疑,不敢随意取我性命,我了然一身,他也没办法威胁我,便给我安了个罪名,将我赶出了翰林院。” 苏景宁看向鹿知凡,眼底带了几分审视,突然开口问道:“此事,你应该可以置身事外的,若留在翰林院,你日后的仕途势必会走的更顺。” 鹿知凡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一问,似是想到了什么,恍惚了一下,才笑着回道: “当年,将我卖进乌梢赌场的便是沈家人。我如今做的不过是替自己讨回些公道罢了。” 他没说,当初将他卖进乌梢赌场的是沈家二爷,沈林。沈林嗜赌又好色,常年流连于青楼小倌,他从青倌逃出后四处流落躲藏了两年,他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时,却遇上了被沈林,沈林认出了他,想将他带回府,他誓死反抗,伤了沈林,沈林恼羞成怒,将他卖进了乌梢赌场折磨他。好在那之后不久,沈林就死在了烟花之地。 沈林死了,那他的仇自然就是要沈家来还。 苏景宁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知晓他从前经历不太好,便没再问了。 只是有些担忧他掺进了沈家的事中。虽眼下没事,但不知以后还有多大的麻烦。便出声提醒道: “沈烽此人不简单,沈家也不好对付,如今朝中势力混杂,你又初入朝堂,万事还是要小心谨慎。幽州的暗庄我派人去查,你安心留在刑部,此事先不要管。若有什么事,随时让人来镇国公府找我。” 鹿知凡望向她,眼底带了几分动容,点了点头道: “是。” 苏景宁看了看天色,起了身道: “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 “我送您。”鹿知凡起身跟在她身后,面色尊敬。 苏景宁也没拒绝,戴上了素白帽帷,从风亭楼后街走了出去。 二人边走边说,鹿知凡落后苏景宁半步,直到送苏景宁出了小巷才停住脚步,朝她低头行礼。 “您慢走。” 苏景宁朝他侧身点了点头入了人群。 鹿知凡望着她走远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他新买的宅子走去。 二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人群后一袭墨色衣裳的男人。 苏景宁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云雅云清都不在院中,便径直回了屋。 刚摘下披风,就察觉到了后窗檐下站了人。 她手中动作一顿,似是猜到了是谁,眼底闪过几分笑意,轻轻将披风放下,然后蹑手蹑脚走到了窗边。 将窗户猛地拉开。果然望见了屋外檐下倚着廊柱而立一身月华的清隽身影,眸中的笑意再也掩不住。 “我回来啦,阿砚。” 顾砚安倚着廊柱的身子轻轻一颤,掀起眼眸朝窗里望去。 她朝他伸手,双眸中似是镌刻着无数绚烂风景,温意迷人,望向他的眸眼灿若烟火,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他立在原地,凝望着她,没有动作,他背着月光,苏景宁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正准备再出声唤他,就见他站直了身子,大步走到她面前,握住了她刚要放下的手,将她一把拢入了怀里。 “阿砚?” 他抱了她许久,浑身肌肉都在紧绷,抱的她很紧,似要将她牢牢箍进心里,却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她轻柔带着疑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顾砚安才动了动身子,偏头将头埋在了她的肩上。鼻尖是她身上淡淡的幽兰香,心底翻涌的情绪与失落和不安才稍稍得到了缓和。 “我很想你,宁宁。” 他微低的嗓音带了几分委屈,松开了她,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孩。向来凌厉深邃的眼眸微微泛红,连着眼底似是也带了委屈。 苏景宁抬眸看清了他的表情,察觉了他的不对劲,心尖猝然一缩,有些心疼。 她一手撑着窗柩,轻轻一点,从窗里翻了出去。他见状,下意识伸手护她。 苏景宁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臂,搭上了他的脉。 果然,他的手似是克制不住的紧紧握成了拳,紧的指尖都泛了白。 心绪不宁,脉象混乱。 “你怎么了?还没到血蛊发作之日,你脉象怎么这么乱?可是哪受伤了?你等等,我去给你拿药。” 苏景宁凝了黛眉,有些紧张。想起了师兄用冰晶娑罗果炼制的丹药,想转身去取。 却被他一把扯了回来,牢牢箍进了怀里,不松手。 “我…今日在神武街看到了你。” “…那男子是鹿知凡?你对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宁宁,我不想你对其他男子特别......我会嫉妒。” 顾砚安眼尾泛红,眼底似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声音却很平静,只是带了略微沙哑。 可苏景宁却在那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了不安。她好像能理解他的不安来自于哪里。 他体内的血蛊,他自幼的经历,无论是哪一个都会将他感受到的不安或恐惧无限放大。 她没想到他会看见她与鹿知凡在一处。以他向来凡事自己沉默忍受的性子,今日却如此小心翼翼向她询问。那这件事必然在他心底压抑了很久了,已将他逼至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苏景宁轻轻抚着他紧绷的背,声音柔缓温和,带了安抚: “我今日确实去见了鹿知凡,之所以待他与其他人不同,是因为…嗯,算是在还恩吧,他是个有才识志气的人,也是个可以相交的朋友,但也仅此而已。我助他也算是在帮我自己。” 随着她的柔声解释下,苏景宁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背在慢慢放松下来,才退出了他的怀抱。 她仰头望着眉目还带着淡淡忧郁的男人,眼底带了担心:“离既望之日还有些日子,你体内的血蛊怎会如此不安稳。” 顾砚安心下渐渐恢复平静,抬手替她将被风拂乱的碎发拨到耳后,温声道:“无碍,只要静心就能压制住它,已经没事了。” 顾砚安没说,这血蛊的波动他其实能控制住,可他今日就是不想克制血蛊。 或许是体内的血蛊蛊惑他,也许是他骨子里天生偏执阴骘和占有欲,他在看见宁宁回京见的第一个人是鹿知凡,想到她待鹿知凡的不同。妒火似要将他湮灭,甚至有一瞬间想让鹿知凡永远消失。 第135章 告知中毒真相 苏景宁没注意他神色变化,从腰间的锦囊里掏出了一只淡青色的瓷瓶,递给蛊砚安。 “这是用冰晶娑罗果炼制的药丸,若是血蛊发作,能短时间克制你体内的血蛊,助你恢复清明,还能减少血蛊发作次数,只可惜只有九枚。”苏景宁看着瓷瓶有些可惜。冰晶娑罗果有限,一枚娑罗果炼制出九枚已经是极致了。 “冰晶娑罗果?你出海了!”顾砚安声音微紧,眸底带了担忧。 冰晶娑罗果,长在东海浮岛,可那岛数年前就沉了,他曾出海寻过,浮岛附近海域风浪极大,一不小心就会被风浪卷入海里,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渔民也不敢轻易踏足。 “没有,东海的浮岛沉了,这是师姐给我的。万毒谷当年移栽了一颗冰晶娑罗树,如今已经长成了,是万毒谷圣物,只结了两枚果子,师姐给了我一枚。”苏景宁并没打算和他说自己出海的事。 听她说没有出海,顾砚安眼底的担才消去,握紧了手中的瓷瓶。 “谢谢你,宁宁。” “虽说这冰晶娑罗果解不了你体内的血蛊,但既然找到了能克制血蛊的法子,便也算还有一丝希望,阿砚,你的血蛊总会寻到法子可以解的。”苏景宁双眸晶亮,望着顾砚安,朝她摇了摇头,眼底尽是希望。 “嗯。”他垂眸看着她,嘴角含笑,眼底温意缱绻。 解蛊之法他寻了这么多年,除了查到冰晶娑罗蛊有抑制血蛊的功效,其他的便没有半分线索。可他相信,只要人活着,终归是会有办法的。 “小姐?” 云雅手中端了一摞小册,面上带着喜色,从外屋进来,见苏景宁的斗篷搭在椅子上,四处看来眼,没看到苏景宁,出声唤道。 结果抬头便看见了后窗屋檐下的两人。看见顾砚安眼底闪过惊愕。 这院子里的暗卫看来得在添几个了。 云雅看了眼顾砚安随后才和苏景宁道: “小姐,北阳王府今日送了礼书过来,老爷和夫人让您回府后过去一趟。” “礼书?”苏景宁面上带了疑惑。 “是您与顾世子的婚期,老爷说下月二十八是个难得的吉日,所以没来得及和您说,便先定下了。” 苏景宁怔愣了半晌,耳朵微红。看向顾砚安,声音带了几分娇软:“婚期?你刚刚怎么没说。” 这婚期比她预想的要早一些,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准备要和你说的。”顾砚安看到了她微红的耳尖,眼底蕴了笑意。 戊月二十八,苏景宁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敛了些,眸底多了几分犹豫,半晌,轻呼了一口气,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她转身朝云雅道:“云雅,我晚些再去阿爹阿娘那,你先出去吧。” “是。那我让人先去传话.”云雅行礼退下。 独留了苏景宁和顾砚安。 “怎么了?可是觉得日子不太合适,不行的话,我找人另算。”顾砚安以为她不满意这个日子。 苏景宁摇了摇头,眼底仍带了犹豫,走到园中的玉兰树下拂裙坐下:“日子没问题,阿砚,你先坐。我有事要与你说。” 婚期定在了下月二十八,看来老王爷的病情加重了。 可如今看来,阿砚还不知道老王爷病情的真相。她之前一直以为老王爷之所以瞒着阿砚,不让阿砚知晓他身中剧毒,是因为不想阿砚替他担心。 可后来她一直在查当年给阿砚下蛊之人,她才隐隐觉得,老王爷之所以瞒着阿砚,不仅仅是不想让阿砚担心,极有可能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当年给老王爷下毒之人和给阿砚下蛊之人是同一人,亦或是同一个人在背后指使的,但这人能让佣兵数十万的北阳王也有所忌惮。 阿砚重情,他可以不追究往日自己的事,可这些年老王爷待他如亲子甚至胜过亲子,若知老王爷中毒真相,必然不会放过下毒之人。 但是老王爷怕那人察觉阿砚的身份,所以,老王爷不想阿砚因为他掺进这趟浑水中。 可苏景宁知道老王爷于阿砚的意义,老王爷当年将阿砚救出,带回北疆,又亲自在身边教养,替他寻医治病,给他新生,给他一个可以立命安身的家。应该说,当年若是没有老王爷,便不会有今日的顾砚安。遇见自己之前,老王爷或许就是阿砚唯一的温暖了。所以前世老王爷暴毙之后,阿砚才会性情大变。 她明白老王爷的苦心,可他也知晓突然失去至亲有多痛,所以她不想瞒着阿砚了,她不想阿砚与她上一世一样,独留一生的悔恨和遗憾。至于老王爷的担忧,不管那人是谁,她都会守在阿砚身边,与他并肩而战。 顾砚安见她突然一脸肃色,走至她身旁坐下,轻声问道: “怎么了?” “阿砚,老王爷旧疾突发,你可知是为何?”苏景宁看向顾砚安,声音清柔。 顾砚安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见她的神色,心底生出几丝不安。 “我父王有心疾,不久前他不小心摔下马,才导致旧疾突发。” 苏景宁沉吟半响,眼底带了几分不忍:“半年前,我大师兄入京,我阿爹曾托我请他为一人解毒。” “那人......是我父王?”顾砚安似是猜到了什么,他顿了许久,才出声问道。 苏景宁垂眸,点了点头。 “老王爷的毒,师兄已替他解了.....只是,老王爷中毒已深入肺腑,即便是解了毒,王爷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 “老头儿中的是何毒?”顾砚安眉眼低垂,似是在掩着什么情绪,紧紧攥住了手中的佛串。 “王爷所中之毒,乃剧毒流殇。”苏景宁薄唇轻启,道出了北阳王所中之毒。 顾砚安再听到剧毒流殇几个字时,身形一僵,随后浑身怒意暴涨,眼底腾起一片杀意。 剧毒流殇! 他明白为何老头要瞒着自己中毒的事了。 流殇剧毒,这世间除了那人,怕没有人再能拿出这般剧毒了。 沈梵音,你欠我的,欠北阳王府的,是该要还了。那染满鲜血的尊位坐久了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阿砚!静心!”苏景宁看着眸底漆黑阴冷,浑身戾气渐涨有些失控的顾砚安,眉间担忧尽显伸手握住了他攥紧双拳的手,清冷出声在他耳边提醒道。 顾砚安听见了耳边她的声音,缓缓调息,慢慢抑制住了身上暴涨的戾气。 才抬眸看向望着自己满眼担忧的女孩。 “阿砚,你知道是何人给老王爷下毒?”看他的反应,苏景宁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顾砚安点了点头:“嗯。” 他闭了闭眼,隐下了眼底的杀气,声音带了几分冷沉: “当年北阳王妃之所以难产,是因为此毒,北阳王世子病逝,也是因为从娘胎里带了毒。” 苏景宁一怔,她没想到原来当年北阳王妃难产并非意外。 两条人命,这下毒之人究竟与北阳王府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犹豫了一下欲开口说什么,就被顾砚安的动作打断了。 “宁宁,我得回府一趟。” 他站起身,声音如往日一般清朗,甚至平静的毫无波澜。可苏景宁却看到了那双暗如子夜的冰眸里,似在压抑着什么,犹如漫天焰火,散发着地狱摩罗般的危险。 他转身往外走,一身黑衣似要融入黑夜。 “阿砚!”苏景宁突然起身唤住他。 那抹黑色身影顿住了脚步。 “阿砚,你应该明白老王爷为何要苦心瞒你,所以阿砚,不要冲动。好吗?”苏景宁声音低柔朝他身后说道。 他沉默了一瞬,声音还是那般平静,只是那浑身骇人的气息敛了几分。 “好。” 说完那抹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136章 一夜未归 次日,北阳王府。 天色微亮,流风刚值完夜,就看见一袭玄衣踏着晨曦回府的顾砚安。 主子这是一夜未归? “主子,您...” 流风朝他行礼,刚要开口问道,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抬眸便瞥见了主子袖口沾了血迹。 他面色一肃,跟上顾砚安,入了屋,反手将门关上,才出声问道: “主子,您昨夜去哪了?您受伤了?” 顾砚安垂眸瞥了眼袖口,看见了衣角的血污,乌眸里闪过几丝嫌恶。语气有些散漫。 “没事,就是去讨了笔债。” 流风见他没有受伤,松了口气,眼里带了疑惑。 “讨债?什么债要您亲自去讨,主子说一声,流风替您去办就是。” 顾砚安从怀里拿出了半枚破裂的玉牌,转身按了墙上是机关,将玉牌随意丢进了暗箱里。低垂的眉眼间是无边的寒意和戮杀之气,声音却清冷平静,带了流风听不懂的深意。 “快了,这笔债快讨完了。” 流风面色疑惑看着他转身进了侧室温池,怎么感觉主子不大对劲。 墨幽呢?他昨日不是跟着主子吗? 他刚想要出门寻墨幽问清楚,就瞧见他匆匆进来。 “哎,你来的刚好!主子昨夜...” “主子呢?”墨幽一脸严肃,大步朝他走来问道。 “主子刚回府,在沐浴呢?你这一脸急色,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顾砚安回府了,墨幽面色稍缓。朝流风道:“昨夜太后在皇家禅寺遇刺,听说伤势严重,眼下宫里的御医都在皇家禅寺全力救治。幽冥卫在满城找行刺之人。” 流风面露惊诧,太后身边的幽冥卫那都是一顶一的高手,何况还有一个幽冥使暗鬼护着,那人的功力更是深不可测。什么人能在他手下伤人,还能逃脱。 听他这么问,墨幽朝里面望了一眼, “听说那人带了神诅鬼面,伤完太后娘娘就如鬼魅般消失了。” 流风神色一怔,似是明白了什么,看向了墨幽,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若没猜错,戴神诅面具的人是主子。 “可有什么人起疑?”他问道。 墨幽摇头,主子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若要做什么,自然能全身而退,不留破绽。 二人候在门口,许久,门才从里间打开。 顾砚安换去黑衣,一袭青蓝色云纹广袖圆领袍,墨发用白玉冠束住,身姿修长,五官精致深邃,腕间带了白玉菩提佛串, 气质清隽矜贵,刚刚那带了满身的杀戮之气早已消失无影。 “主子。” 二人朝他行礼。 顾砚安点了点头,问道:“老头儿今日可在府里?” 流风答道:“王爷现在应该起身了,听老刘说,王爷今日要进宫。” 顾砚安蹙了蹙眉,冷声道了句:“让人去传话告假,病还没好,进什么宫。” “这...是。”流风犹豫了一下,见主子没着官服,又问道。 “主子今日可要告假?” “嗯。就说府里喜事将临,往后月余都要告假。”顾砚安边说边朝北阳王院子方向步去。 “是。”流风应声着人去办。 “沈鹤川可回京了?”顾砚安走在墨幽身前,似是想起什么突然问道。 “沈大人回京路上耽搁了几日,应该明日就能入京了。”墨幽回道。 沈鹤川奉旨秘密潜入南越查北燕和南越私下联盟,买卖玄铁的事,如今可算要回京了。 “嗯。”顾砚安敛眸,并未再说话。 沈鹤川,他回来的正是时候。 岱园。 顾砚安到时,北阳王已经换好了朝服正在用早膳。 他走至了门口,却突然顿住了脚步,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不知在想些什么,眸底闪过一丝隐忍的忧色。 老刘正和北阳王报备着大婚要准备的东西。王爷吩咐大大小小,事无巨细都要过他的眼。 “白玉珠小家子气了些,换成我库房了的那对南海夜明珠。还有礼酒换成禧酩醉,那酒醇厚,寓意也好,配得上我王府大礼。砚安娶亲,咱府上就操办这么一台大事,老刘,尽管放开手去办,要办成全帝京最好的。”北阳王一边用着早膳,一边吩咐道。 “是是是,王爷想的周到。世子大婚,那定是要办的全帝京最风光。”老刘也一脸喜色,朝北阳王连连应到。 北阳王点头,刚毅的眉眼尽是喜色与欣慰:“砚安成了亲,这偌大的王府也就了女主人,日后有人陪着他,我也就放心了。” 老刘面色微僵,他知晓王爷着急准备世子大婚,是怕若是自己突然离世,这王府日后便只有世子一人了。 “好了,就先这么办着吧,备马,本王该进宫一趟了。”北阳王放下手里的银盏,拿过一旁的巾帕拭了拭嘴。 “身子才好,便又要瞎折腾,我差人给您告假了,今日不用进宫了,等歇够了再说。”屋外传来清冽又带了几分懒散的声音。 “告假?我这都好了,你替我告什么假。”北阳王愣了一下,看着阔步进来,然后径直坐下的顾砚安蹙眉不满道。 顾砚安没理会北阳王,而是朝老刘道了句:“刘叔,有早膳没?” “有有有,世子还没用膳?我这就让人去备。” 老刘见他没用早膳,立马着人去备。 顾砚安才望向了北阳王,语气里带了几分随意,挑眉问道:“宋公子可说过,您好全了,可以随意出门了?” 北阳王一时语塞,那宋公子确实说过他还得需静养几日。 “我这不是在府里躺久了,闷得慌,这老胳膊老腿都要没劲儿了,想出去走走嘛!”北阳王不满喃道。 顾砚安抬眸瞥向窗外,指了指后院院脚的爬了满墙的绿藤,道了句:“那绿藤该修了,您若是实在想练练您的老胳膊老腿,就拿它练吧。” 北阳王见他就是不松口,冷哼一声,一甩袖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朝他气道: “得得得,我不出府了,行了吧!你啥时候走,别在这碍我眼。” 顾砚安慢条斯理的吃着下人端上来的早膳,漫不经心道:“不是您让我告假,安心准备婚事的吗?” 北阳王被他气到彻底没话,冷着脸坐在一旁。顾砚安自顾用着早膳也没说话。 第137章 太后遇刺 直到一名身穿北阳暗卫玄衣的侍卫匆匆进来,才打破了父子俩的僵局。 “影卫刀猎见过王爷,世子。” 那暗卫朝北阳王和顾砚安行礼。 刀猎是他派在帝京四处的影卫统领,无事是不会突然回府的。 “刀猎,你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他出声问道。 顾砚安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慢条斯理的用着早膳,动作矜贵优雅。 “王爷,世子。昨夜太后娘娘在皇家禅寺遇刺,身死不明。眼下宫里的御医都被调到了皇家禅寺。” “遇刺?”北阳王眉头微皱,那个妖后身边带了那么多高手,还能让人得手了?何人有如此高的身手? “可知是何人所为?太后身边不是有幽冥使吗?” 刀猎垂首回道:“不知是何人,只听说那人带了神诅鬼面,来去无影,伤了人便消失了,却并未要太后性命。幽冥使不知去了何处,昨夜并未在太后身边。” 北阳王听罢,面色稍显遗憾,眸底带了冰冷。 只是受伤了,真是可惜了没要了她的命。 刀猎继续道:“太后娘娘昏迷不醒,幽冥卫不知从何处得知墨临渊少主正在府上为王爷疗伤,幽冥使亲自带了人,要来请墨临渊少主去救太后娘娘。眼下应该快要到王府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王府侍卫就匆忙走了进来。 “王爷,幽冥卫突然带了几队人马二话不说就堵了府门,说是要见王爷,来请什么神医。” 北阳王眉目一凛,朝一旁的侍从道: “派人去告知宋公子,今日先不要来府上了,别让人扰了他。” 随后看向那名侍卫,满脸怒容。 “去告诉那群见不得人的东西,都他娘的给本王滚蛋!本王府上没有什么神医。” “是!”那侍卫也觉得幽冥卫竟敢堵到王府门口,简直欺人太甚。 “等等。”顾砚安出声唤住了他,拿过桌上的湿帕擦了擦手,才起了身。 “既然他们撞上门来了,那就好好招待招待这幽冥卫。” “去把库房里新打的那批鹰弩拿出来,还没试过威力如何呢,今日刚好拿他们试试手。” 那侍卫似是明白了顾砚安想干什么,神色一喜道: “是,属下这就去。” 顾砚安看向北阳王:“您旧疾未愈就不必出面了,我去看看。” 北阳王似是也明白了他要干什么,面上怒容才减了几分,他确实不太好出面,点了点头,叮嘱道: “若那暗鬼敢朝你出手,也不必手下留情,出了事自有本王来担着!” “嗯。”顾砚安垂眸应道,眼下划过几分血色,他今日等的便是这暗鬼。 “走,去会会这幽冥卫。” 北阳王府门前,身穿墨色铁甲的,面覆罗刹鬼面的幽冥卫骑兵围满了北阳王府门前,为首的人手持巨剑,未着铁甲,却魁梧壮硕,带着赤红鬼面,一身煞气难掩。 “烦请告知王爷,吾等无意冒犯,只要请到医仙便立马离开。”他声音苍老嘶哑,有些刺耳,朝北阳王府门前守卫的侍卫道。 他话虽说的客气,可身后的幽冥卫手中的长枪却直指北阳王府。 “王府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还请幽冥使离开。” 那暗鬼听他如此说,冷笑了一声:“哦?是吗,那吾等便在这等等,看能否等到吾要找的人,如何?” “你!”那侍卫首领是北阳军军将,见他如此目中无人,当下就想一剑砍上去。 可想到如今是在帝京,怕给王府惹事,便忍住了。 朝身后的北阳王府的府军扬声道:“给我守好府门,北阳王府可不是谁想进便能进的!” “是!”他身后的府军拔出利剑,直指幽冥卫,丝毫没有退缩之势。 暗鬼面具之下,目色浑浊,望着他们,眼底闪过了不耐。 若换作寻常大员府邸,他闯了便闯了,可这是超一品公王府邸,若没圣命,不得擅闯。若他们要是硬闯,那便是被府邸主人射杀了,他们也不占理。 可若不硬闯,太后娘娘恐有性命之忧。 “吱呀——” 厚重的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啸——”一枚玄铁打造的短箭以急如雷电之势,朝他心口直直射来。 他眸色一冷,迅速俯身躲开。可他刚躲开了那枚短剑,就惊觉不对,因为,他俯身那一瞬,另一枚短箭犹如预知了他的动作,径直射向了他面门,丝毫不给他躲闪的机会。 “呲——”金属与金属相撞,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一声极轻的破裂声在他耳边响起。他的面具应该是出了裂痕。 暗鬼坐直了身子,眸色冰冷,望向了那抹从王府里走出的蓝色身影。 少年长相惊绝,一身清隽矜贵,那平静疏懒的乌眸望向了坐在马上的暗鬼,眼底带了几分挑衅。 他手里拿了一个通体乌黑的小弩,朝他扬了扬,嘴角带了三分笑。眸底却是一片冷意。 “不好意思啊,幽冥使大人,这新制的鹰弩还不太好使。” 暗鬼看了眼他身后手持鹰弩,面色冷肃的府卫。 北阳王世子?果然有点意思。 “世子既不会使这鹰弩,那还是不要拿出来为好。免得误伤了人,便不好了。”他哑声说道。 顾砚安似是没听到他的警告,嘴角依旧带了几分笑,摆弄着手中的箭鞘,朝他问道: “还没问过幽冥使大人这大张旗鼓的围了我府门,是为何,莫非,幽冥卫抄家要抄到我北阳王府了?” 暗鬼知晓这北阳王世子聪慧近妖,还是不要闹得太僵为好,朝他拱手告礼,道:“吾等无意冒犯北阳王府,但昨夜太后娘娘遇刺,太医束手无策,听说医仙公子在府上为老王爷诊治,特来请医仙公子为娘娘疗伤,事态紧急,还请世子莫要为难吾等。” 顾砚安嗤笑一声,敛了嘴角的笑,眸底一片冰冷。抬起了手中的鹰弩对准了暗鬼。 “可你无令带兵围了北阳王府,便已是冒犯,你说,若本世子要现在射杀你,陛下是要治你的罪还是本世子的罪?” “何况,北阳王府并没有你要找的人。” 暗鬼见他如此,目色冷了几分:“还请世子莫要为难我等,太后娘娘若要因此出了什么事,想必这后果也不是北阳王府承担得起的。” 顾砚安冷笑一声,收了手中的鹰弩,朝后退了一步。看向暗鬼,嘴角扬起了笑意,冷声道: “放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府军立马扣下鹰弩的机关朝幽冥卫射去,王府院内不知他何时布置了人,霎时间,短箭犹如雨下,将王府门前的幽冥卫拢在了其间。 短短一会儿,就已经有幽冥卫不敌受伤了。 暗鬼眼底杀意尽显,他没想到,这北阳王世子竟如此大的胆子,真敢朝他们放箭。 “无知小儿!你当为今日所为承受后果!”他怒道。 顾砚安见大多幽冥卫都带了伤,眼底狠意稍缓,扬手让人停了射击。 再次看向暗鬼,不再收敛周身的气息,一身骇人狠意,眸底带了血色: “哦,是吗,幽冥使要让本世子承受什么后果?” “幽冥使离京多年,莫不是将这北阳王府当作了寻常府邸,任你想围便围,想闯便闯?” “你!”暗鬼今日所为,本就理亏,一时竟说不出话。 “今日,你必须交出医仙公子!”他嘶哑着声音朝顾砚安威胁道。眸底带了急色,不能再耽搁了,他必须将医仙公子尽快带回去。 顾砚安冷眸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而是将视线停在了他们身后不远处,街边的古木马车上。 第138章 太后更需要本少主 马车前驭着马车的男子见他将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扔了手中的瓜子皮,拍了拍手,才扯了缰绳,也不顾王府门前刚经过一场厮杀,驾着马车朝北阳王府门前驶去。 “站住,你是何人,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一个幽冥卫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男子也不恼,将马车停在了原地。 瞥了一眼幽冥卫,扬声道:“不是你们在寻我家主人吗?” 暗鬼听到他的话,转身看向了王府门前,倚着廊柱,抱手看戏的顾砚安。立马明白被人耍了。 他转身朝驾马朝马车走去,冷声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你家主人是?” 韩端看了他一眼,道:“我家主人,自是墨临渊少主。听说是你要找我家主人?” 暗鬼朝马车望了一眼,眼底多了几分谨慎。 墨临渊的人长隐苍梧州,平日里外出游历也隐姓埋名,极少显露身份,可一旦显露身份,便不会有人敢去招惹他们。 “原来是医仙公子,在下大周幽冥使,太后娘娘身体抱恙,听闻公子医术绝绝,遂来请公子随在下去一趟皇家禅寺,替娘娘诊疗一二。只要公子愿意出手,条件任由公子开口。”他出声朝马车里问道。 马车里却迟迟没有动静,许久,才传出了男子清润的嗓音。 “我行走江湖,到过不少地方,也救过不少人,可今日这般请我救人的场面却是第一次见。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阁下是要寻什么仇人呢。” 男子声音平和,道出的话却带了几分讽刺。 “事出紧急,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暗鬼不好得罪他,只能耐着性子和声道。 马车的车帘被人缓缓用扇子挑起,他朝里面望去,里面的年轻男子清俊萧逸,一双琥珀色凤眸看向自己,眼底带着漠然。周身气场强大,一身浑厚的功力,连他也有些看不透是何境界。 宋辞安望着他,声音漠然,挑眉道:“周朝太后身体抱恙,与本少主有何关系。烦请让开,本少主还要去给北阳王诊治。” 暗鬼眸神色一沉,挡在车前的并未移开。 “只要公子出手,太后娘娘有一药库,里面存了不少绝世珍药,奇草异毒,里面的东西任公子拿取,如何?” 宋辞安听到他说的药库眼底多了几分兴趣,却仍旧没有答应。 暗鬼沉默一瞬,压低了声音道:“若公子出手救娘娘一命,这药库日后便是公子的了。” 宋辞安嘴角掀起满意的笑意,朝韩端道了句:“韩端,走去看看周朝太后的药库。” 韩端愣了愣,看向了立在王府门前环手而立正看戏的顾砚安,道了句:“少主,那老王爷?” 宋辞安眸光瞥见王府门前的那抹身影,眼底笑意消失多了几分深意。 “本少主觉得现在太后娘娘可能更需要本少主。”随后放下来了车帘。 “是,少主。”韩端纵声驾马,朝帝京另一个方向驶去。 暗鬼见状,松了一口气。 折身看了眼北阳王府前,面色疏懒,随意倚着廊柱站着的顾砚安。眼底敌意不减,嘶哑的声音带了威胁。 “今日之事,吾会如实禀告娘娘。顾世子可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顾砚安神色未变,站直了身子,朝身边的墨幽道: “把鹰弩收好咯,这鹰弩果真还得需要改进改进,威力还是太小了。” 说完看都没看暗鬼,转身入了王府。 暗鬼见他如此狂傲,眼底杀意渐涨。 狂妄小儿! 他抬眸看了眼北阳王府,大气雄伟的牌匾。 北阳王府?这北阳王府日后落在这样的狂妄之人手里,这牌匾可不知还能挂多久。 “收兵!” 他勒马转身带人跟上了墨临渊的马车。 皇家禅寺 皇家禅寺的僧佛和侍从的跪了满院,皆面色惨白,神色惶恐,禅房里医士和宫女匆匆忙忙端了一盆又一盆被染红的鲜血。 周帝面色肃冷,默不作声端坐在禅院中的八角亭下,一身威压镇的院中的人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禅房内,太后面如白纸,毫无血色,脖颈覆了一层厚厚的棉纱,但棉纱很快就又被血浸湿了。 宣和长公主一身素衣,立在一侧,频频往门口望去,眉目间急色难掩。 “吴院首,这血怎么还止不住?可查到太后中了何毒?”她朝一脸难色,满头大汗立在桌案前,还在研究着止血之法的御医院院首问道。 “长公主殿下,老臣.....娘娘并没有中毒。”那吴院首面色惶恐,他已经试过了所有止血药方,可就是止不住太后娘娘的血,最奇怪的是娘娘血流不止,却没有一丝中毒的迹象。 “没有中毒!那你来告诉本宫,为何太后会血流不止!”宣和长公主看着那一盆又一盆端出的血水,有些急了,厉声问道。 “长公主殿下恕罪!”那吴院首立马吓得扑跪在地。 宣和长公主闭了闭眼,压住了心底的怒火。朝一旁的侍从招了招手,侍从会意,上前将满头白发了的吴院首扶起。 “去问问,幽冥使去请人怎么还没到!”宣和看见了一旁和侍从一起俯身给太后换着血水的沈枝意,吩咐道。 “是。”沈枝意看着状况越来越差了的太后,面露担忧,起身疾步往外走去。 还未出门,就撞上了带着宋辞安入门的暗鬼。 “大人!您回来了!” 面露惊喜,朝暗鬼身后望去。 一位身着墨绿流光缎锦袍,周身气质萧逸骄肆的年轻公子,一双凤眸里蕴着几分漫不经心,毫无急色,似乎并未将为太后诊治的事放在心上。 沈枝意看着他,眼底闪过惊艳,她鲜少见过一位男子竟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凤眸。 他便是长公主他们说的那位医仙,竟是位这么年轻的公子。 第139章 止血 暗鬼瞥了她一眼,眸底带了几分急色。 “娘娘如何了?” 沈枝意缓过神,忙答到 “太后娘娘伤口难愈,血流不止,情况很危险,御医还未寻到止血之法,大人快请!” 暗鬼侧身朝宋辞安做了请势:“宋公子,请。” 几人快步迈进了里间。 宣和长公主见人终于来了,松了一口气。 “您可算来了,这位便是医仙公子?”她朝宋辞安望去问道。 宋辞安朝她微微颔首。算作回应,便径直走到了太后榻前。 打量了眼面色苍白,昏睡不醒的太后。随后才坐下,伸手替太后号脉。 满屋子的人望着他的动作不敢说话,生怕打扰到他。 许久,宋辞安蹙眉,松开了手,起身拿开了覆在太后脖颈处的棉纱。 太后右颈处,有一处极细的伤口,似是被人用极薄的刀片划开,又像是被细线伤到。 那伤处极为微妙,再往前分毫,便是颈脉,若伤到颈脉,便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伤口红肿没有愈合的迹象,仍有鲜血不断往外流。 他拿过一旁的木棉,沾了点血,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轻嗅了嗅,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伤人的人倒挺有意思的。明明可以一杀了之,却没有要她性命。但是这么大年纪,流了这么多血,不死也得折腾她半条命。 “如何,太后娘娘究竟中了何毒?”暗鬼见他收了手,忙问道。 宋辞安挑眉:“她并没有中毒。” “没中毒?那为何会血流不止?”宣和听他也说母后没中毒,面露疑色。 “韩端,拿凝郧散来。”宋辞安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朝身后的韩端吩咐道。 韩端立马会意,打开药箱,翻出了一个用乌玉制成的方盒,递给了宋辞安。 宋辞安接过,取过一旁的棉纱,打开了方盒,将里面淡绿色的粉末倒了些在棉纱上,然后轻轻覆在了太后的伤口处。 众人紧张的看着那棉纱,却见那棉纱没在被染红,而是晕开了一点点血迹,便停住了。 “血止住了!”沈枝意惊喜出声道。 宋辞安满意点点头,他墨临渊的东西自是凡物不可比的。何况这凝郧散可是师父他老人家研制的。 他望向宣和长公主道:“太后娘娘的伤口之所以止不住血,是因为伤人者在刀刃上抹了能延缓伤口愈合的东西,那东西随着伤口渗进了血液中,起了活血的作用,寻常止血药膏和药贴于它无用。” “至于是什么东西,在下也不知。只能确定这东西无毒,若没有伤口,便于人无害。”他顿了顿,面露疑色道。 伤口被清理过,他也瞧不出是什么东西,只是那血比寻常的血要鲜红些,他才发觉不对,可观太后的脉象却没有一丝中毒的迹象,倒是奇怪那人究竟用了什么东西。 宣和长公主见太后那血流不止的伤口终于止住了血,松了一口气。 没有中毒便是万幸。 “今日多谢宋公子,若非公子,母后怕是凶多吉少。”宣和长公主面露感激,朝宋辞安微微低头致谢,眼底仍带了几分后怕。 她半夜得知了母后遇刺,生死不明的消息,一颗心一直悬着,此刻才稍缓了些。 宋辞安低头回礼,面上带了几分笑:“长公主不必言谢,在下再写幅养血补元的方子,这凝郧散一日两次敷用,太后娘娘的伤便可愈合。” “只是太后娘娘年事已大,此番又失血过多,伤了元气,若要恢复,怕是需要静养些时日,还要医士随侍在侧为妥。” 宣和长公主点头记下宋辞安所言,朝一直候在一旁的吴院首道: “吴院首,你且随宋公子一道,日后由你负责母后凤体安养。” “是!”那吴院首忙俯身应下。 “宋公子,您看如此可行?” 宋辞安面上带笑:“吴老先生乃御医院院首,由他看顾太后娘娘凤体,自是最好的。” 吴院首见他如此说,面色一喜,他自从医之日起,便仰慕墨临渊渊主医术之圣,他此生拜见墨临渊渊主是无望了,不过,今日能得见墨临渊渊主首徒,也已是大幸。若在能得指点一二,便此生无憾了。 “宋公子,可要写医方,这边请。”他侧身让过宋辞安,将他请至另一边。 他走后,宣和望向榻上的太后,眼底忧色渐退,露出几分让人看不懂的复杂。 看见了一直静静守在太后身旁的沈枝意。 她敛了眼底的复杂,面色微肃,朝沈枝意道: “枝意,岚嬷嬷受了重伤,怕是短时间内照顾不了太后了,太后向来喜你,岚嬷嬷病愈前,太后身边的事便暂且交由你,你可能办好?” 她虽不喜欢这个沈家孩子,但听闻母后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很是喜爱,今日见她,担忧不似作假,忙前忙后,倒是有几分真心。 沈枝意眼底闪过喜色,但很快便掩住了。 俯身朝宣和长公主拜礼,面色坚定:“长公主殿下放心,枝意定照顾好太后娘娘。” 宣和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太后,朝暗鬼道了句: “幽冥使,您随本宫来。”说完便出了里间。 宣和出了门,带着暗鬼绕过走廊,走至院中的八角亭下。 “皇兄。” “见过陛下。” 她福身朝眼前端坐在茶案前垂眸烹茶的周帝行礼。 暗鬼立在她身后,也朝周帝拱手行礼。 “阿婉,坐。”周帝抬眸看向宣和,眼底带了几分温色,抬了抬手示意她坐到身旁。 宣和起身坐下,周帝给她推了杯清茶。 “母后如何了?”他出声问道。 “请了墨临渊的医仙公子,现下止住了血。” 周帝点了点头,才望向了还在弯腰行礼的暗鬼。 “幽冥使不必多礼。起身吧。” 暗鬼才应声起身。 “昨夜太后遇刺,幽冥使为何没有在太后身边?”周帝声音平和,看向暗鬼的眼神却满是帝王的压迫威仪。 “昨夜微臣处理幽冥卫新案晚归,未能及时保护太后娘娘,微臣失职,还请陛下降罪。”暗鬼跪地垂首,赤红面具之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新案?朕怎不知幽冥卫又接了什么新案?”周帝挑眉问道。 “是有人递上福州主督私藏税银的折子,因未查明,还未禀报陛下。” “哦,若朕没记错,福州主督出生布衣,乃祁老太师爱徒,也算是朕的师弟,事事以百姓为先,当年便可为了救一个枉死的乞丐,敢在先帝面前替乞丐辩驳申冤。这样一个人,朕不信他会贪墨。若等你查明,朕见到的怕是他的项上人头了罢?”周帝眼眸瞬间冰冷,看向暗鬼丝毫不掩怒容。 暗鬼垂眸不语,没有辩驳。 周帝见他没有言语,冷笑了一声: “盛福,命刑部明日接管福州主督一案。幽冥卫不得在插手此事!如有违者,就地斩杀!” “是!老奴这就去办。” 暗鬼依旧笔直跪着,未曾抬眸看向周帝。只是那赤红的鬼面,带了几分阴冷。 第140章 暗鬼革职 “朕再问你一事,你今日可是带兵围了北阳王府?” 周帝再次出声发问。 暗鬼这才抬眸看向周帝:“太后凤体垂危,御医束手无策,臣听闻墨临渊少主医仙公子在王府为北阳王治疾,便去请宋公子来为太后医治。微臣好言相告,可那北阳王世子,二话不说便伤了不少幽冥卫,北阳王世子狂妄顽劣,目无皇族。” “此事,还请陛下做主。” 周帝瞥了他一眼,眼底掠过一丝暗色:“你可知,那是超一品王公府邸,若无圣令,不得擅闯,那是先帝留的圣令。昨日御史台递上的事情,朕还替你压着,朝臣都在等着朕给一个答复!今日你又如此行事,朕的御案上,参你的折子已经堆不下了!” “你说,朕该如何替你做主?”周帝声音微扬凝声问道。 暗鬼眸色微冷,听周帝的意思,怕是要借机夺了他手中的幽冥卫督察百官之职了。娘娘已经失去了东境水军,若再失去幽冥卫督察之能,就彻底没了和周帝抗衡的能力,那这些年来,娘娘的隐忍和苦心谋划便功亏一篑了。 “依朕看,不如将幽冥卫编入御执卫,日后你也可安心护太后安危,如何?”周帝眸色深沉。 “陛下,幽冥卫乃先帝亲设,圣令御旨,行督察百官之职,后世诸君皆不可废黜。”暗鬼跪的笔直,鬼面之下,那双眸子里对视周帝,却无惧意。 周帝也不恼,一身帝王之气,居高临下睥睨着他,眸底杀意尽显。 若他再说一个字,似乎就能下旨斩杀他。 “皇兄。”一旁的宣和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暗鬼,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阿婉有一法子,既不违先制,也能堵住朝臣的嘴。不知可行?” 周帝身上的杀意微敛,看向了她:“说说看。” “父皇当年建下幽冥卫,乃是因为我朝初建,国基不稳,朝中前臣新贵混杂,须得幽冥卫这样一把能悬在朝臣心中的刀刃,来稳住朝臣。如今,朝法完备,君臣一心,幽冥使和幽冥卫再如此行事猖戾,怕为不妥。何况......” 宣和声音一顿,看向了暗鬼,犹豫了一下道:“何况幽冥使当年承袭幽冥卫时本就有些非议,不如就委屈幽冥使安心护卫母后安危,先暂时将幽冥卫交于副使,再择一能让朝臣信服之人担任新使。如何?” 先帝立下幽冥卫时曾言,幽冥使择官可不依礼制,由先任幽冥使和先帝亲自选出。 当年新任的幽冥使本不是这赤面暗鬼,而是他的师兄玉面玄贺。两人同为幽冥卫副使,可暗鬼行事狠辣无情,朝官对他颇有微词,玄贺办事周全,为人谦和却不畏朝臣,经他之手的案子无一不让人信服。连先帝都觉得幽冥使玄贺在合适不过。 可后来二人一同入北燕查朝官通敌的大案,却只有暗鬼一人活着回来,随他一道回来的还有玄贺的尸体。贺玄身死,这幽冥使便只能是暗鬼的了,可众人却都觉得玄贺身死和暗鬼脱不了关系。 暗鬼看向宣和,浑浊的眸子里带了凉意。宣和长公主,当真是好心思。 如今连她也彻底要站在娘娘对面了吗? “阿婉此法不错。暗鬼,你护主失职,但这些年你统领幽冥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朕只革去你幽冥使之职。日后你便先以太后安危为先,护佑太后左右,幽冥卫的事暂且交由副使,如何?” 暗鬼单手握拳,却无法反驳,好在幽冥卫还在,幽冥卫是他的心血。一个程宗,还坐不稳幽冥使之位。日后,总有机会,再拿回幽冥卫。 他闭了闭眼,冷声道: “臣领命。” “好了,你先下去吧。” 暗鬼起身退了几步,离开了八角亭。 院里还跪着一帮侍从和尚。 周帝看了他们一眼,朝一侧的宦侍道:“让人带去刑部,一个一个查,一个活人怎会消失不见,命御执卫按他们所说的去找,朕要看看到底是何人装神弄鬼。” “是,陛下。”宦侍领命,一甩拂尘,命人将那些侍从和尚带了下去。 “那刺客,皇兄可有眉目?听说那人带了神诅鬼面?”宣和朝周帝问道。 周帝凝眉摇头:“那人身手奇高,禅院的侍卫都未察觉他入了院,发现时人已经走了,只有两个昏迷了的宫女瞧见了他,他只伤了母后和白岚。” “那白岚....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又伤了双眼,功力全废了。” “他是冲着母后和白岚来的。” 宣和蹙眉,她见了白岚,下手之人手段确实极为残忍。 母后为了那所谓的权势得罪的人太多了,造下的杀孽更是记不清。如今之事,她不是没想过。 她又饮了一杯茶,似是想压下些什么不好的回忆。 “皇兄,我回别苑了,禅院静心,母后就暂且让她在禅院里修养吧。”她起身朝周帝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你不等她醒来?这么多年,她虽不说,但应是想见你的....毕竟她是你亲母。”周帝朝她背影问道。 宣和眼底闪过复杂和郁色,朝太后的禅房望了眼,摇了摇头:“不等了。” 说完便带着秋嬷嬷离开了禅院。 周帝不再阻拦,任由她离开了。 第141章 山河弩 北阳王府。 顾砚安命人收好了鹰弩,便又回了岱园。 他望着园内当真拿了铁锄,立在院角,亲自修整那满墙绿藤的北阳王顿住了脚步。 北阳王掌着铁锄,将长势过盛的绿藤挖掉,又给绿藤折了枝,也不许身后一圈下人帮忙,愁的那些下人一脸恐慌。 “王爷,您要不喝杯茶,先歇歇吧。剩下的交给他们来?”老刘出声劝道。 “不必,你们修的本王不喜欢。这绿藤北疆王府也种了一束,是砚安那臭小子给本王种下的。北疆荒芜,就这绿藤易活。本王院子里生的最好的就是这绿藤了。绿油油的,看着心情便好。” 北阳王摆手,不让他们上前,自顾修着绿藤的枝条。 急得一旁的一众侍从担忧更甚了。 顾砚安入了门,走至他身边,从一旁拿过铁剪,立在北阳王身旁,伸手替他剪了高处延出墙外的细枝。 北阳王见一旁身姿硕长,要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身影,愣了愣。 随即看向他的眼底带了欣慰。 当年他从祭坛上救下的那个小瘦儿,长大了。 这都比他高半个头咯! “怎么样,那见不得人的暗鬼老贼可敢伤你?” 他收了手里的铁锄,扬声问道。 “但量他也是不敢的,毕竟本王可还在这呢?谁敢伤你?” 他昂了头,捋了一把胡子,面上带了几分傲色,又补了句。 顾砚安手中的动作顿了一瞬,随后收紧了手中的铁剪。 掩下了眼底的情绪,不想让北阳王发现。 “是,他自是不敢欺我。” 顾砚安面上带了笑,附和他道。 父子二人边说着话,边修剪这绿藤,其实多是北阳王指挥,让顾砚安去剪,一番下来,总算将满墙的绿藤修剪好了。 北阳王心情十分不错,忙活一天,还要招呼人在墙边摆一桌棋局要和顾砚安杀上几盘。 顾砚安无奈劝道:“这棋局摆着,明日再陪您下便是,您今日该用膳歇着了。” “也罢,那咱明日再战上几局。” 北阳王一甩袖,终于和老刘入了屋。 顾砚安独身一人,立在园中,抬眸看着那满是生机的绿藤。 似是回到了那几年在北疆王府的平静日子,北阳王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他练兵打仗,每日敦促他学习,诗书礼艺一样不差。北阳王总爱念叨他,他觉得能有人一直这样念叨着自己也挺好。 所以北阳王希望他放下过去,去过好新生。他便将仇恨藏匿于心底,替北阳王守好北疆王府的一方平静,可如今却偏有人打碎了他唯一的宁静,将他过往的仇恨揭了彻底..... 镇国公府。 “小姐,昨夜太后娘娘在皇家禅寺遇刺,身死不明,幽冥卫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宋公子在北阳王府替北阳王诊治,今日一早幽冥卫幽冥使带人围了北阳王府,请宋公子去为太后诊治,听说双方还动了手。” “太后遇刺?”苏景宁凝眉望向她,握着书卷的手紧了紧。 “可知是何人所为?” “不知,昨夜幽冥使也没在太后身边,那人又带了面具,伤了人便消失了,幽冥卫正满城找人,但想必也是找不到的。”云雅摇头。 苏景宁神色一暗,似是想到了什么,太后昨夜遇刺.....难道是阿砚? 若真是阿砚,那么给北阳王下毒,甚至当年给先皇后下蛊之人,是太后? “你将这个送去北阳王府,要亲自交给阿砚。”她放下书卷,走至一旁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木盒,递给了云雅。 “是。”云雅接过木盒,出了小院。 她走后许久,苏洛舒就拿了张图纸,让人搬了一个大箱子到了苏景宁的院子。 “云清,二姐呢。” “小姐在里屋,四小姐这是?”云清神色疑惑,打量着那个两个人搬进来的大箱子。 “你快唤二姐出来,这是我给二姐的惊喜!” 苏洛舒一脸神秘,没有说究竟是何东西。 云清只好去唤苏景宁。 苏景宁一出门就看见了院子里摆了个一人高的大箱子。 “二姐,你快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苏洛舒上前拉过苏景宁,将她拉到木箱旁。 “打开!” 她满脸喜色,命人将木箱打开。 木箱设了机关,轻轻一按,箱体就缓缓展开了。 里面赫然立了一支墨色的巨形大弩。 “这是?”苏景宁神色一怔,这是前世苏家军用来对付西凉狼师的山河弩。 因为弩形比寻常的箭弩要大上许多,力量极强,有摧毁山河之势,所以取名山河弩。 前世这本就是六哥苏景泽和舒儿一同研制出来的,她记得模糊,那日只是给了舒儿一张大概的草图,没想到她竟真的研制出来了。 她朝一旁的家丁招了招手,让他们将刚刚一起搬来的石板放远。 才转过一旁的大弩,微微俯身瞄准,扣下机关。 “砰——”一声巨响,远处放着的石板应声碎成了几半。 震得一旁的云清浑身一抖,满脸惊色。 那箭镞竟能击碎那么厚的石板。 “这是二姐给我的那张草图,我花了半年才明白了其中的玄机,又寻了不少精材,弩身用的岭南铁桦木,箭镞乃用精玄铁所制。二姐,这弩的威力可比如今苏家军用的神机弩强上数十倍不止!” “我给它取名——山河弩!怎么样,这名字如何?”苏洛舒立在那巨弩旁,满脸傲色。 苏景宁看着满脸神采的苏洛舒,眼底毫不掩饰的赞赏和自豪。 “不错,这弩有摧毁山河之势,六哥看了你这山河弩,定也会觉得十分惊艳。” 有了这山河弩,即便西凉练出了狼师,也休想踏上大周一寸疆土。 苏洛舒满脸笑意,走至苏景宁身侧,有些神秘兮兮与她与她道: “六哥见过这张草图,我与他打赌,若我半年内将这山河弩研制出来,他便能帮我说服阿爹阿娘和大伯,让我入神机营。” “你想入军?”苏景宁神色微怔。 “嗯。都说男儿志在天下,女子相夫教子,可二姐,祖母向来不拘泥我们这些,咱们苏家的女儿自幼能文通武,不比男子差。大姐如今虽然嫁人了,可当年便也是随过军,也上过战场的。若非二姐身有寒症,以二姐的心谋箭术,也能去西境看看。” “我自幼钻营机巧之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明正言顺,凭自己的本事入苏家军神机营。二姐,我不想如寻常闺阁女子般,一辈子困在宅院。” 苏洛舒神色坚定,提起苏家军神机营,本就带有几分英气的眉眼间多了几分神往。 苏景宁神色微微动容,女子入军吃的苦怕是要比男子不知多上多少。 “可舒儿,入军是要吃很多苦的。你可能受的住?”她蹙眉轻声问道。 “只要能让我入神机营,我吃多少苦都愿意。”苏洛舒眼神坚毅。 苏景宁望着她,默了半晌,又看向了院中的大弩。 “我替你去与阿爹和祖母说。” “多谢二姐!!”苏洛舒神色一喜,抱住了苏景宁,若二姐能替她说服祖母和大伯,她入军的事,便没人敢说什么了。 “好了,我只答应你试这着说说,若祖母不同意,这事你就别想了。”苏景宁扯开她,眼底带了宠色。 “小姐。”云雅出声从她们身后唤道。 苏景宁朝身旁的苏洛舒道:“快把你这山河弩收了,这事别让小晚看到,否则要该闹了。” “嘿嘿,知道了。”苏洛舒忙招呼人将东西收好。 “东西送到了吗?” “嗯,我亲自交给了顾世子。”云雅回道。 “他如何,可有什么不对?”苏景宁问道。 云雅摇头:“顾世子发现小姐给他送了药,先是愣了一下,便什么也没说,收下了,只让我传话,让您不要担心。” 她眸色微沉。 “知道了。” 他没有否认,那人当真是太后。 第142章 圈禁禅院 皇家禅院 太后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日清晨才微微转醒。 听说太后醒了,周帝一下早朝便赶了过来。 “陛下驾到!” 周帝阔步入了屋,众人忙朝他行礼。 太后面色比前日多了些血色,却也是满脸病容,脖颈间覆了棉纱,阖眼倚在床榻上。 听见周帝来了,也并未睁眼。 “太后身体如何了?”周帝瞥眸朝侍奉在一旁的吴院首问道。 “回陛下,太后娘娘失血过多,气血极亏,损及心脉。要精心调理养护半年以上,才有可能彻底恢复。” 周帝蹙眉点头:“御医院若需什么名补药材,尽管去内侍府取,若是没有的,便让他们去寻,无论如何,一切以太后凤体安忧为先。” “是。”吴院首俯身回道。 周帝看向依旧没有睁眼瞧过自己的太后,朝身后招了招手,命他们退下。 “儿臣给母后请安!” “是儿臣不孝,让母后遭此大难,还请母后责罚。”周帝朝太后俯身行礼。 太后微微睁开眼眸,看向了周帝,眼底没有波澜,因为伤到了脖颈,又失血过多,声音低哑苍老:“皇帝贵为一国主君,哀家哪敢责罚。” 周帝俯身的手,微微一顿,起身看向太后,面色平静。 “暗鬼身为母后近卫,护主不利,令母后重伤至此。身为幽冥卫主使,行事暴戾,肆意枉法,勾陷朝臣,滥杀无辜。数罪在身,罪该万死。母后,朕只革了他的职,已是宽宥了。” 太后眼神一凛,看向周帝,带了怒意:“皇帝,幽冥卫乃是先帝亲手交于哀家的,圣旨御令,你无权割了暗鬼的职!莫非,你要违背先帝圣命!” 周帝神色不恼,望向太后的眼神似是带了关切:“母后年事已高,又身负重伤,就不必再忧心前朝国事了。这天下的事,朕自会处理好的。” “听御医说,您如今的身子需要静养,内宫嘈杂,这皇家禅院清幽,阿婉说了,让您先在此安养些日子,待养好了朕再接您回宫。” “您放心,朕命人给禅院多加了几层防护,定不会再让人伤您半分。” 太后瞪向周帝:“你什么意思,你要将哀家圈禁在此?” “母后言重了,儿臣只是顾虑您的安危。”周帝依旧神色平和,眸色却带了冰冷。 “你!” “母后大病初醒,儿臣就不打扰了,至于凶手,儿臣已命御执营去查,想必过不了几日便会有结果。”周帝俯身行礼,随后朝外走去。 “砰——” 太后被气急,拾起床榻旁的药碗朝他的背影砸去。 “皇帝,哀家当年扶你登位,替你与那些狼子野心的臣子周旋,为你用心良苦,可你夺我东境兵权,夺幽冥卫,如今又要将哀家圈禁在此,你对得起哀家的抚育之恩吗!你就不怕传出去,天下人骂你不孝不义!” 周帝顿住脚步,逆着光,一身睥睨天下之气看向了床榻之上因为扔出药碗而有些脱力的太后。 “母后,朕不否认您当年确实替朕付出了不少,可朕欠你的早就在皇后死那日就还完了不是吗?何况,您当年所为,又有多少是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 “母后,你莫要忘了,无论你想要什么,这天下,终归姓的是穆。” 周帝说完,瞥了眼床榻之上,虚弱的倚在软枕上的太后,神色漠然,转身出了屋。 “回宫!”周帝径直出了禅院,上了御辇,面色冷毅。 禅院前不远处,听说太后遇刺,匆匆从外州赶回的宸王穆衡刚好遇上了周帝回宫的车驾。 他一身锦衣,淑贵妃身死后,他被关了一月禁闭,消沉了许久,便突然自请辞了朝中要职,听闻鞍州出了水患,便捐出了所有的私银,亲自去鞍州救灾。 如今褪去了往日不染俗尘的高高在上模样,看上去倒是变了不少。 他见御驾驰来,远远的便翻身下马,俯身朝周帝的车驾行礼。 坐在车架前的盛福朝里道:“陛下,是宸王殿下。应是听说太后娘娘遇刺,从鞍州赶回来了。” 周帝双目紧闭,面色不变,似是没有听到般。 马车径直越过了他,朝皇宫方向驶去。 待马车走远了,穆宸才缓缓起身看向了马车消失的方向,眼底神色复杂。 “走吧,先去看皇祖母。”他转过身,朝身后的随侍淡淡道了句。 他阔步进了禅院。 “见过宸王殿下!”禅院里的侍从见竟是宸王回来了,忙朝他行礼。 “不必多礼,皇祖母呢?”他步伐略急,朝侍从挥了挥手。 “殿下这边请。”那侍从侧身请过宸王,将他带进了太后的禅院内。 沈枝意刚从里间出来,就见侍从带了人进来,没想到竟是表哥。 沈枝意压低了声音,伸手拦住了穆宸,朝后看了一眼道。 “娘娘刚醒,吩咐人不许打扰,表哥先随我来。” 穆宸脚步顿住,折身跟上了她 沈枝意将他带到了廊亭下。 “表哥,你怎么回来了?” “鞍州水患好转,本王听说皇祖母遇刺便赶回来了,皇祖母如何了?”他面色担忧问道。 “娘娘被人伤了脖颈,差一点便伤到血脉,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只是伤了根本,太医说得养上半年才有可能恢复。”沈枝意道。 “陛下革了幽冥使大人的职,又让娘娘在此处修养,等好了在回宫,娘娘与陛下起了争执,发了好大的火,眼下还在气头上呢。” 穆宸听她说完,沉默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听随皇祖母安排,去鞍州赈灾,又出力治了水患。没曾想,刚回帝京,父皇就革了师父的职。 许久,他才出声问道。 “凶手可抓到了?” “没有,至今没有半点线索。陛下派了御执卫去查,眼下还在满城找人呢。” 沈枝意摇头,太后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来禅院礼佛,那夜她是被宫女惊呼声惊醒的,匆匆赶来,就看见了四肢筋脉被挑断,双目充血的岚嬷嬷,太后躺在榻上,鲜血洒了满床。那凶手早没了踪迹。 “鞍州离京虽不远,但回京也要些时辰,表哥可是连夜赶来的?先去歇歇吧。娘娘这有我和御医看着。”沈枝意见清瘦了不少,眼底泛着血丝,关心道。 “不用了,本王就在这守着皇祖母。” 他摇了摇头,倚着回廊坐下。 沈枝意也坐在了他的身侧。 “表哥,鞍州赈灾苦吗?”她出声问道 自从姑母去世后,表哥就如同变了个人一般,没了从前那般风灼奇华的公子气,变得沉默寡言,受不得一点苦的他,竟愿意辞了官职,去鞍州那般水患肆虐的地方,待了那么久。 穆宸愣了一瞬,看向沈枝意的眼中多了几分温色,过去这半年,发生了太多事,都令他们措手不及,连向来任性妄为的沈家大小姐也懂事了。 “不苦,你在皇祖母身边也幸苦了。”他伸手揉了揉沈枝意的发顶,温声道。 沈枝意摇了摇头:“娘娘待我很好。” 她顿了一下,眼中带了几分忧色,有些犹豫道:“表哥,沈家、太后娘娘、还有你,都会一直没事的,对吧?” 先是乌稍大案,再是陈绪起乱然后姑母身死,如今连太后娘娘都遇刺了,陛下不仅没有尽快捉拿凶手,反而先革了暗鬼大人的职。她即便再傻也知道,陛下是要动她沈氏一族了。 穆宸面上的温色敛了些,很快又恢复如常,他点头。 “放心,会没事的,本王保证。” 他垂眸,眼底闪过恨意,他保证定会登上那至高之位,替母妃报仇雪恨。 他辞去官职,去鞍州,一来是为了主动避开母妃身死后,朝中大臣和太子一党对他的追杀,去鞍州积攒民意。二来是为了掩人耳目去查一件旧事。 他如今,已经查到了些眉目。若那事是真的,那他与太子,还有一争之力。 他瞥眸看向了院子里种的红枫,秋风拂过,带起了一阵寒凉,眸底野心尽现。 第143章 三礼 屋内。 暗鬼跪在太后身前。俯身将巨剑举过头顶。 “属下失职,还请娘娘降罪!” “起来吧。” 太后瞥向他,眼里并无责怪。 “属下不敢。” “怎么,要哀家扶你起来?”太后声音低哑,眉头微蹙。 “那夜你并未在哀家身边,哀家不怪你。何况,那人....” “娘娘可有看清那人是何模样?属下定为娘娘抓住凶手,任由娘娘处置。”暗鬼起身看向太后问道。 “那人......”太后不知想起什么,那向来冷漠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恐惧。 那夜她诵完经刚躺下,那人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她的寝房,没有惊扰到任何人,甚至连屋外的幽冥卫也没发现。 她什么也没看清,就看到了那人一身黑衣,戴了神诅面具,犹如地狱之门里出来的使者。 他带的是奉天神的诅咒,是咒人不得往生,生生世世永坠阎罗地狱的诅咒。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许多人,那些死在她手下的人一个一个朝她走来,禁锢着她的四肢,让她快要窒息,要她偿命。她看到了先帝、当年先帝的宫妃、冤死的朝臣、北阳王妃还有那个西域妖女,甚至当年那个死在别院的孩子。 那戴着面具的人就像当年那个满脸恐怖厄诅的孩子,因为在凡世受尽折磨而死,入了地狱,如今来和她索命! “暗鬼!当年那孩子可是真的死了!可是你亲眼看着似的?”太后突然神色激动看向暗鬼。 暗鬼微微一怔,似是在回想哪个孩子。 “娘娘是说,当年那名厄婴?” “是,就是他。” “当年那孩子死了半月才被人发现,后来被扔到了乱葬岗,属下亲自去看过,那孩子身上带厄诅,只有中了血蛊娑罗的人,才会有厄诅,应该是不会错的。” 太后舒了一口气。死了便好。 “娘娘怎么突然问起那个孩子?”暗鬼问道。 “无事。” “听说阿岚也被伤了,她如何了?”太后问道。 暗鬼顿了一瞬,回道: “白岚四肢筋脉被挑断,功力全无,五感尽失,还未醒来。” “什么!她竟伤的这般重!”太后神色一惊,白岚身手不弱,又会用毒用蛊,那人竟将她伤的如此重。 太后眼底怒意尽显,想起周帝说过的话,神色一暗,似是明白了什么。 除了皇帝,谁人能指使这样的高手,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潜入皇家禅寺,又能全身而退。 她怒极,将床榻旁小几上的药碗茶具倾拂至地。 皇帝!为了夺走哀家手中的权力,你竟做到如此地步! “暗鬼,给南越国师回信,哀家愿倾力助他,与他合作,前提是他得亲自来大周替南越二皇子,求娶枝意。” “是。”暗鬼俯身领命。 太后看着满地的狼藉,面色阴厉。这天下是穆家的又如何?如今她沈梵音就要毁了这穆家的天下。 ...... 北阳王府。 宋辞暗一早便来给北阳王问诊施针。 “王爷在依医嘱服药三日便可停药了。”宋辞安替北阳王收了银针,叮嘱道。 “本王这便好了?不用再喝药了?那本王可以出府去了?”北阳王一脸喜色。 “这小子已经拘了本王好几日了!”他白了眼倚在一旁看着他施针的顾砚安。 “是药三分毒,药力够了便可,无需多饮。王爷多出去走走动动于身体有益无害。”宋辞安眉眼带笑,将最后一支银针收好。 韩端上前接过药箱。 “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他手握玉骨折扇,朝北阳王轻拂一礼,出了门。 “我送送宋公子。” 顾砚安站直了身子,随他一道走了出去。 二人出了门,并肩走在王府的回廊下。 “宋某见顾世子似乎也有伤,不妨一并为你看看?”宋辞安嘴角带笑,看向了他隐在袖间的手。 顾砚安也并未隐藏。伸手看了看左手指尖的伤口,随意摩挲了一下:“不小心割了一下,没想到宋公子竟如此细心。” 宋辞安敛了嘴角的笑意,眸色变冷。 “我府门前太后重伤的消息是你递的?” “你以我设计,逼幽冥使对北阳王府动手,因为你要给大周陛下一个对付太后,对付幽冥卫的机会。” “不,应该说,我,大周陛下,都是你借机对付太后的棋子。” 他神色冰冷,凤眸里竟是冷意看向顾砚安。 顾砚安敛了面上的漫不经心,眼中带了正色。朝宋辞安俯身行了一礼面色坦荡。 “这一礼,是表前日,未告知公子,便引公子入局的歉礼。” 他说完又对宋辞安俯身一拜。 “这一礼,是谢过宋公子当日替我父解毒,救我父一命。宋公子于北阳王府的恩情,顾某没齿难忘。” 他起身看向宋辞安,眼底带了诚意。宋词安望向他,神色微怔。 “你知道了,是小七告诉你的?”他挑眉问道。 “最后这一礼,是当初欠下公子的,多谢公子当年愿意救下那个女孩。”顾砚安面色微凛,眸底却带了几分柔意。并未回话,而是端正的又向他行了一礼。 宋辞安再看向他,眼底闪过几分复杂。 此人......却有几分坦荡,行事也颇有君子之风。 他想起当年,他在破庙里不吃不喝跪了整整五日,可笑的祈求那虚无的神灵去救人。他那时觉得好玩,想着若他跪到第五日,便随他去看看他要救的人。毕竟,他那时还没有治不好的人。 没想到他竟生生跪了五日,他如约随他去救了人。没想到这一救,那女孩竟成了他此生唯一倾尽所有想要挽救的人。 “我之所以答应替北阳王解毒,是因为北阳王是小七托我救治之人。至于当年的事......不必你来道谢。”他凤眸里多了几分正色,收了手中的折扇。 他声音清润,却带着极浓的威胁与审视。 “小七是我墨临渊唯一的小师妹,临渊之人护短,你当是听说过的,若你没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保护好小七,让她扯进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中,本少主有的是法子解了你与小七的婚事。” “还有,本少主不喜被人利用,日后,莫将主意打到本少主身上。否则,不要怪本少主不讲情面。” 说罢,便不再看顾砚安,转身阔步出了庭院。 顾砚安看了眼他的背影,抚了抚手上的伤口,眼底又慢慢恢复了漫不经心。 第144章 入苏家军 镇国公府 松华院。 苏老夫人端坐在上首,镇国公坐在苏老夫人右侧面色为难,苏景琛、苏景陌、苏景逸三人垂首站在一侧,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人,面色忧虑却又不敢说话。 苏洛舒、苏洛葶两人跪在苏老夫人前面前。 苏老夫人垂首看着她们,许久才出声道:“祖母自幼生在边疆,与你们祖父相识战场,自小见惯了生死,看惯了杀戮,可你们.....你们长在这繁盛京都,连战场是何模样也未曾见过,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们要我如何相信你们有本事能护好自己?” 她这两个孙女,自幼乖巧温雅,可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二人突然就提出要随父兄入苏家军营。 虽说此事在苏家并非没有先例,苏家百年将门,祖上自是出过不少巾帼名将,可是要将她自幼金尊玉贵养大的孙女儿也送去战场,她是不愿意的。 “祖母。”一声清软的声音打破了厅内微僵的气氛。 镇国公见是苏景宁,眼眸一亮,似是见了救星。 “宁宁,你来的正好,快劝劝你两个妹妹,战场凶险,她们怎么能去得!”他忙出声道。 苏景宁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姐妹二人,朝她们递了个安心的眼神,才与苏老夫人行礼。 “祖母,阿爹,你们能否先随我来看个东西,看完再决定妹妹们能不能入苏家军也不迟。” 苏老夫人看向她们姐妹三人,心中了然,这姐妹三人这是约好了,这苏家军,她们是非入不可了。 “景宁!你怎么也跟着胡闹?”镇国公见她竟和这俩孩子是一伙的,有些生气了,她不帮忙劝就罢了,怎么还任由她们胡闹呢! “阿爹,您先随我看过了再说吧。”苏景宁神色坦然。 “这边请。”她神色神秘,伸手请到。 苏老夫人叹了口气,与镇国公道:“先看看吧。” 苏景宁将众人请到了前院。 院子里摆了一个一人高的木箱,靠墙处支着一块半尺厚的石板。 苏景宁朝苏洛舒看了一眼,眼底带了鼓励。 苏洛舒长吁了一口气,走至那个木箱旁,伸手扣动了机关。 “咔嗒——” 木箱应声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黑色大弩。 她立在大弩之后,微微俯身瞄准远处石板上的墨点,她闭了闭眸,轻轻扣动机关。 箭矢以雷电之势破空而出。 “嘭——”一声巨响下,半尺厚的石板应声破碎。 那支箭直直定入了石板之后的墙中。 镇国公和苏老夫人眼中具闪过震惊。 这弩有破山之势!竟比苏景军中所用的大型神机弩的威力强上数十倍。 苏景琛三人眼中具露出了惊讶。 “这弩…”镇国公神情微怔,他看向苏洛舒面色带了惊讶。以此弩的威力,若用到北疆战场上,便可大大钳制北燕的铁骑大军。 “这弩是你制的?”苏老夫人望向她,眼底惊讶不减,问道。 “此弩名为山河弩,有破山河之力,可连发三箭。半年前,二姐给了我一张草图,我觉着设计十分精妙,只是可惜有些缺漏之处,我花了半年时间补齐了设计图,又做了些改进,前些日子才将它打制了出来。”她从怀里拿出了两张图纸递给了苏老夫人和镇国公。 镇国公看了那幅草图和山河弩的设计图。 那草图虽也精妙,可若和这山河弩的设计相比,还是逊色了许多,这张设计,将山河弩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确实精妙!! 苏景陌走到山河弩旁,眼底满是兴趣。 “山河弩!这名字不错!当初阿泽刚入神机营时也造不出这般精妙的箭弩。四妹妹,不错不错!” “大哥,这若是能制一批到北疆,那北燕的铁骑还敢踏入我大周半步?” “确实不错!”苏景琛点头赞道。 苏老夫人看了那幅设计图,眼底赞赏不减。 “不错,此弩设计确实精妙。舒儿利用机巧之术,将此弩的所有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堪称完美!” “多谢祖母赞赏!”苏洛舒面色一喜,朝她躬身行礼。 然后看过一旁的苏洛葶,朝她眨了眨眼。 “祖母,孙女也有东西要给您过目。”苏洛葶收到她的暗示,上前行礼道。 苏老夫人再看向她,看过了山河弩,她眼底多了几分期待。她记得葶儿擅苏家军阵,不知她又有什么惊喜给她。 苏洛葶递上了一本书册。 “祖母,这是苏家军阵中或是失传,或是残缺的古阵。孙女依据苏家军阵典籍以及古战记录,修复的三百零五十六个失传阵法。” “这是苏家军阵中最玄妙的弑氏五阵,也是苏家人入玄冥营为阵师必考的阵法,苏家祖训有令,凡入玄冥营者,需破弑氏五阵其一,当初四哥入军时破了四阵,孙女也破了四阵。”她又递给了苏老夫人一只卷锦书,继续道。 苏老夫人接过她手中的锦书,上面是她在苏家武堂破阵的记录。一日破四阵,逸儿是苏家难得的阵法天才,当年他破阵时也花了一日,同样也破了四阵。 凭一己之力修复三百多个残阵,靠的不仅仅是对苏家军阵的了解,还有更多是对阵法的敏感和日复一日的坚持。 看来,他苏家又要出一名阵法天才了。 “祖母,葶儿虽不才,可自幼痴迷苏家军阵,苦心研读,于军阵上也算有些领悟。苏家百年将门,父兄皆是护卫天下百姓的英雄,孙女身为苏家女,也愿为苏家军献一份绵薄之力。”她拂裙朝苏老夫人跪下,向来温婉有礼的脸上多了几分倔强和坚持。 第145章 争得同意 苏洛舒上前一步也跪在她身旁。 “祖母,孙女自幼钻研偃甲机巧之术,为便是有朝一日能名正言顺入苏家军神机营,祖母,孙女也想为苏家军尽一份力!” 苏景宁看了二人一眼,又看向苏老夫人,走至她们身旁与她们一同跪下。 “祖母,苏家世代为将,承袭将门百年,祖上也曾出过如祖母一般的巾帼将军。祖父在世时,时常亲自指点我们练功,曾说过,日后待我们姐妹长大了,也能入苏家军营,上阵杀敌。祖母,您也曾说过,我们不愿我们拘泥于高门宅院。何况,我苏家女子,文武皆不输任何儿郎” “妹妹们志不在高门内,三妹妹通晓苏家军阵,所创的阵法即便是玄冥营的老阵师也挑不出错处。四哥应是知晓的。四妹妹自幼研习偃甲机巧之术,所造机甲精妙无比,这山河弩便是证明。以两位妹妹之才,若只居内宅,日后以绣线为伴,祖母当真忍心。” “若是阿爹和祖母不放心,不妨只允她们随军学习历练,不上战场。当初年祖父允长姐随军,不也是如此吗?祖母和阿爹觉得如何?” 苏景宁声音清软冷静,一字一句一点点令苏老夫人和镇国公动摇。 “祖母,父亲,军中有我们兄弟们在,定会护好两位妹妹。还请祖母和父亲允她们入军。”苏景陌看着她们几人,满眼赞赏。 能有这般能力和魄力,不愧是他们苏家的儿女,果然不一般。一旁的苏景逸也随他一同跪下,为她们请命。 苏景琛犹豫了一下,也同他们一起跪下。 “祖母,宁宁说的没错,苏家的女儿从不比男儿差,阿葶和舒儿有入苏家军的本事。她们不该如寻常女子般,埋没在内宅,还请祖母和父亲允她们入军。” 连苏景琛也开口了,苏老夫人和镇国公面上也带来犹豫。 “准你们入军也可以,可是你们入军,老二夫人和老三夫人可同意?”苏老夫人终于松口。 “祖母,母亲已同意我入军了。”苏洛舒面上带了喜色。她阿娘起初虽不同意,可禁不住她软磨硬泡,日日念叨,松口了。 “祖母,我与母亲约定两年,母亲允我入军历练学习两年。”苏洛葶婉声回道。 “好,那便两年,我准你们入军两年,随军历练学习,去看看这外面的天地是如何的。但我有一个条件,无论如何,都不许你们上战场。” “是,孙女谢过祖母!” “是,孙女谢过祖母!” 二人神色一亮,松了一口气,俯身叩礼谢道。 一旁的镇国公并未言语,可看向姐妹二人,眼中也带了几分赞赏。 “好了,你们且先起来,要入苏家军岂非是简单的事,入军前,可还要经过几番考核呢,若你们能过了考核,才能真正随军去北境军营。”苏老夫人伸手将她们二人扶起,面色慈祥。 “是!孙女定能通过考核!”二人面上带笑,满脸的期待。 苏老夫人看了眼站在她们身旁的苏景宁,看到了她眼中的艳羡,眸中闪过了可惜。 当年老头儿在世时说过,苏家这小一辈的孩子里,除了琛儿,便是宁宁最有良将之才,当年若非她身体的原因,老头儿是要将她与阿菁一起带在身边培养的,只是可惜了她身患寒症,这辈子注定是与战场无缘了。 苏景宁只是看着妹妹们那发自内心的喜悦,便也跟着高兴,前世她没能护着妹妹们,让她们做自己喜欢的事,这辈子,她总算帮了她们一把。 苏老夫人虽是同意她们入军了,但仍放心不下,拉着她们说了叮嘱絮叨了许多,才肯放她们离开。 苏景宁几人一同离开了松华院,苏洛葶走在苏景宁一侧,搂住她的手,悄悄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二姐,谢谢你。” 她之所以能一日破了弑氏五阵中的四阵,是因为二姐在她破阵前,指点了她整整两夜破阵要领,和奇玄妙计,她才猛然发现,其实苏家最擅军阵的并非四哥,也并非她自己,是一直身患寒症,体弱多病的二姐。二姐教她的破阵之道,甚至比久经沙场的四哥还要杀伐果断,老辣狠厉,却能一针见血。 苏景宁微微一笑,抚了抚她的手:“谢我做什么,是你天资聪慧,一点就通。” “嘿嘿。”苏洛葶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嘿嘿一笑。 一旁的苏景逸瞧见正低头笑的二人,想上前与苏景宁说什么,却有些犹豫。 “宁宁,你等等,我有事找你。”他犹豫了半晌,还是出声叫住了苏景宁。 苏景宁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 “四哥?怎么了?”苏景宁疑惑道。 “你随我来。” 苏景逸将她带至一旁。 “宁宁,我问你,那女魔....你那师姐什么时候走?”苏景逸想起近日被那夜零女魔头折磨的生不如死,若非他受伤后在帝京领了职不能离京,他恨不得立马飞去北境军营,再也不回来。 那女魔头不知抽什么风,他好心谢她借令牌之情,待她还算客气,她非但不领情,也不收令牌就算了,还日日让自己替她试药,从来都只有他苏四少让人试药的份儿,何时有人敢这般欺负过他! 可奈何他打不过那女魔头,只能被她欺压。 苏景宁想起昨日云雅朝她提过一嘴的事,听说师姐近日经常与四哥在一处,原来是真的! 苏景宁看着满脸恼色的苏景逸,故意出声逗他。 “四哥不喜欢师姐?可师姐初来帝京,又向来性情温婉,不擅与人交流,听云雅说,四哥常与她在一处,我还以为你们相处的很好呢,看来是我这些日子慢待师姐了。” 她说的其实也没错,师姐从不与不感兴趣的人多说半个字。 “喜欢!我求求那祖宗赶紧走!温婉,你是怎么好意思用温婉形容她的!你帮我把这令牌还给她,我可不想在帮她试药了。” 苏景逸双目震惊,不敢置信的看向苏景宁,赶紧将手中的令牌递给她。 “没错啊,师姐待我是挺温柔的呀!” “还有,我看这令牌还是你亲自给她比较合适。” 苏景宁看了眼她腕间突然生出的淡淡乌紫,垂眸从腰间的荷包里翻出了一个小瓷瓶,给苏景逸倒了一颗药丸。 “这是什么?”苏景逸接过她递过来的药丸不解。 苏景宁指了指他的腕间:“师姐给配的解毒丸,四哥快吃了吧。” 苏景逸这才发现了他腕上的乌紫,周围慢慢突起了不少小红点。 “夜零!!!” 他刚解了一种毒,她什么时候又给他下的! 苏景宁安慰道:“没事,这毒不伤身,只让人起些疹子。吃了解药便好。这解药还可强身健体,日后便可对此毒免疫了。” “苏景宁!你胳膊肘往外拐!!”苏景逸忙吃下解药,怒道。 “那女魔头在哪!老子要找她算清这笔账!” 苏景宁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退了一步道: “我刚要出府一趟,四哥与我一同去?师姐应该在那。” “去!!”苏景逸满脸怒容。 第146章 瑶州伪银 苏景宁的马车一路驶进了神武街停在了风亭楼前。 她戴了白色帏帽和苏景逸下了马车。 “她在风亭楼茶舍?”苏景逸疑惑道。 “嗯,师姐近日都在这。” 苏景宁点头,提步走了进去。 她一进去,就有人前来引导。苏景宁与他说了句什么,那小厮就带她与苏景逸上了三楼。 苏景逸挑了挑眉跟上,三楼,这能上风亭楼三楼的,权富极盛,女魔头当真有钱。 “就是这了。” 那小厮将他们带至三楼一个名唤‘墨书阁’的雅间,便离开了。 苏景宁推门进去。 屋里坐了几个人,夜零手里提着白玉酒壶,斜倚着软榻,赏着一旁弹奏的古琴的几位男乐师,她的另一侧端坐着面上带了笑的月寻。 月寻看到是有人进门微微一愣,随后拂手让那些乐师停下。 “师姐。”苏景宁取下帏帽。 夜零见是苏景宁来了,忙将手中的酒壶放下,起身就朝她扑过来,似是没看到她身后的苏景逸。 “小七怎么来了?可是想师姐了?”她带了醉意,捏了捏苏景宁圆润的小脸。一股酒味扑面而来。 苏景宁微微往后仰了仰,避开了酒味,俯身一躲,从她手里躲开。 然后把苏景逸往前一推,躲到了后面。 “师姐,我四哥找你!” 夜零这才瞥眸看向了苏景逸,眼里带了醉意,多了几分妩媚:“哦,小公子找我?” 她伸手挑住了苏景逸的下巴,语气轻佻问道。 苏景逸看着她勾人的眼眸,身体一僵,有些怔愣。好一会儿才晃过神。 “啪——”一声打掉了她的手。 “令牌还你,解药!” 夜零似是清醒了些,敛了面上的笑意。 “解药?什么解药,本谷主有给你下毒吗?”她歪头看向苏景逸,眼底带着戏谑。 苏景逸才想起,适才他已经吃了苏景宁给的解药。 “那令牌还你!”他依旧面色冷肃,将令牌递了过去。 夜零瞥眸看了他一眼,又垂眸看向那块令牌。 许久,才伸手接了过来。 “苏四公子啊,本谷主的毒可疏骨通经,向来千金难求,下在你身上可真是浪费了。”她叹道,似是有些惋惜。 “那还真得谢过夜谷主。可千万别再浪费在我身上了。”苏景逸撇撇嘴,发出一声冷笑。 夜零也不在意,折身又躺到软榻上。 “这风亭楼的罗浮春不错,苏四公子可要尝尝?” 苏景逸看了眼身后,苏景宁和那风亭楼楼主不知什么时候溜了,并不想理她,转身欲走。 却看到了一旁那几位面色清俊的乐师,突然又有些不爽,顿了一下,折身回来坐下。 “好呀,正好没喝过这风亭楼的名酒。” 月寻眼底闪过笑意,起身给他斟了一杯。 “比本谷主酿的要差些,不过也能入口。” 青竹苑 “月寻,风亭楼在南境幽州和瑶州可有生意。”苏景宁垂眸翻看着一本南境的账册,见没有瑶州,出声朝月寻问道。 “瑶州去年便开了家分楼和两家银庄,只是幽州贫寒,没什么生意,只今年新设了一家小楼。小姐问这做什么?” 月寻边说,边从火炉上的陶盅里倒了一碗驱寒甜汤,端给了苏景宁。 “入秋了,天寒了许多,小姐喝了驱驱寒。” 苏景宁接过甜汤,小小喝了一口。满意的眯了眯眼,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 “瑶州有两家银庄......”苏景宁想到了鹿知凡说,沈家私铸的官银可能是通过瑶州的银庄上市的,那瑶州市面上的伪银必然是最多的。 沈家人谨慎,在帝京的市面上几乎寻不到他们所制的伪银。所以,能找到大量伪银的地方,便只可能是瑶州。 “安夏还没来吗?”苏景宁放下手中的账册,朝门口探了探,问道。 “来了。”月寻看向门口。 果然一位身穿暗青色束手常服的利落女子推门进来。 “姑娘。” 她福身与苏景宁行礼。 “怎么来晚了,可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月寻与她问道。 安夏点了点头:“来的路上遇到了宸王和沈烽,还有户部左侍郎余啸,几人行色匆匆,有些奇怪,我便跟了他们一段路,耽搁了些时间,不过沈烽很谨慎,我跟了一段路,就被他们甩了。” “宸王回京了?”苏景宁蹙眉问道。他不是去鞍州治水患了吗? “嗯,应该是听说太后遇刺所以回来了。不过,此番宸王在鞍州水患立了功,应该过几日便会复职了。”安夏道。 “这几月来我依姑娘吩咐,查当日沈家在崂山私铸伪银的线索,发现帝京几乎查不到沈家的伪银,不过帝京附近的州镇却还是能查到些踪迹,我循着哪些伪银,查了一月,终于查到哪些伪银除了出自崂山,还有一部分来自南境瑶州,沈家在瑶州应该还有一处铸伪银的地方。” 安夏从腰间的包中拿出了两枚三枚银币,递给了苏景宁“这两枚是伪造的银币,这是户部所制的银币。” “若不仔细看,察觉不出这几枚银币的区别,不过若是仔细看,可以看出崂山的银币要比官银暗上几分,这是因为官银所用的银矿产自南境,质地比崂山的银矿要干净。而瑶州流出的伪银若用眼看,几乎余官银一模一样,可若用火烧一烧,便能瞧出区别,瑶州的伪银烧过后会比寻常的银币色泽暗一些。应该是制银时掺了铅锡。” 苏景宁看着那几枚银币,看向了安夏。 “能让这么多的伪银流入市场,却能控制帝京银钱出入....沈家在户部的人是户部左侍郎? 安夏点头,微微蹙眉:“我原以为会是户部尚书,可我查了他与沈家的关系,发现他自从乌梢大案后,便与庆国公断了来往,只有这个户部左侍郎,与庆国公世子沈烽私下里来往甚密,却又十分谨慎,我跟了他几次,都被甩了,始终没有进展。” 苏景宁垂眸看着手下的账册,迅速在查找着什么。 瑶州,她记得风亭楼在南境幽、瑶、铎、益四洲都与一家银庄有银钱汇兑交易。 庆昇银号! 第147章 救下风紫嫣 “阿寻,这个庆昇银号你可了解?”她抬眸望向月寻。 “庆昇银号?庆昇银号在南境诸多银号中算是有些名气的,是益州褚姓人家开的,特别是在瑶州、益州,几乎所有的商户都有银钱放在庆昇银号,日常与南越国的银钱汇兑也是庆昇银号在承办。风亭楼与南越国通货所需的南越官银便是与庆昇银号汇兑的。” “小姐,莫非那伪银便出自这庆昇银号,那我南越的生意岂不受影响了?”月寻蹙眉,眼眸中带了担忧。 若那四州的风亭楼每差没查觉也用了伪银,被官府查出,怕是会受牵连。 “若想将那么大规模的伪银投入市场,只有当地最大的银号能办到,这庆昇银号不简单。”苏景宁沉声说道。 “安夏,或许这庆昇银号能查到些什么。” 安夏眼底浮出兴趣:“我这就让人去查查着庆昇银号。” 安夏离开后,屋里只剩下月寻与苏景宁。 月寻看了眼烛台旁,还在垂眸认真看着南境账册的苏景宁,起身走到一旁,打开了一旁锁着的台柜里取出了一个半膝高的木箱,木箱用玄铁封住。 她俯将木箱上的机关锁打开。 “小姐。” 苏景宁抬眸看向她。 “怎么了?” “您别看那账册了,我给看个好东西。”月寻面上带笑,朝她招手。 苏景宁起身走至她身旁。 “这是?”苏景宁看着那及膝的木箱里满满一箱各式各样的存账,契书。有些不解。 “小姐,我听说了,您与北阳王世子的婚期定下了,小姐大婚,阿寻不知该给小姐些什么贺礼,这是阿寻这些年除了风亭楼,给小姐攒下的私产,想着等到小姐大婚时,便当作我给小姐的添妆。” “虽然不多,但有了这些,日后小姐嫁入王府便能多几分底气。” 苏景宁垂眸看着那满满当当一箱的各种各样银号的存帐,房契、地契、店铺、庄子。 虽然不多! 阿寻这一箱东西怕是都能抵上帝京那些个侯爵伯府的全部家产了。 哪家小姐出嫁能有这么恐怖的添妆。 苏景宁看着那箱东西,眼底微微泛红,这么多,阿寻再厉害,可这么多东西也要攒好些年,她这是将攒下的所有都给她了吧。 她俯身拿了几张庄子的地契。 “阿娘给我备的嫁妆已经够多了,要不了那么多,我要这些便够了,剩下的你好好留着。” 她眉眼带笑,扬了扬手中的地契,看着月寻。 月寻见她只拿了几张地契,眼眸一暗,瞬间红了眼眶,本就长相温婉的小脸更多了几分委屈。 “阿寻没有亲人,当初小姐从乞丐群里把我救出来,小姐便是阿寻唯一的亲人,阿寻能拥有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小姐。除了这些,我没有其他的东西给小姐了,若是小姐连这些都不收,那我……” 月寻说着便哽咽了,望着苏景宁眼泪不断落下。 苏景宁见她委屈哭了,手忙脚乱的替她拭泪。 “收收收,这东些东西我这就收了,阿寻,你别哭了!” “真的?”月寻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真的!”苏景宁狠狠点头,这丫头,她还是第一次见哭着逼人收礼的。 “好勒!我这便派人把这些都送去小姐府上,前不久海上来了批奇珍和名药,也一并送去吧。” 月寻立马止住了眼泪,她就知道小姐会心软。面上都是笑意,刚才委屈的模样瞬间消失,眼底尽是精明。转身就出去吩咐人将东西都送走。 苏景宁看着她迅速变换的表情,嘴角微微抽了抽。 摇了摇头,这个阿寻。 她望了眼屋外的神武街,夜色昏暗,街头的花灯已经点上了,街头人流涌动,商贩叫卖,这神武街果然是帝京最热闹的地方。 她俯身拿过一旁的帷帽戴上,准备回府。 余光瞟见了街头暗巷里的几人。 两名女子被人从隔壁酒楼后门扶出,搀上了马车。 苏景宁盯着那红衣女子,觉着有几分熟悉。 那是?西凉长公主,风紫嫣? 她怎么会在这? 苏景宁眉头微蹙,有些犹豫,但见马车从暗巷里驶出,还是迅速出了风亭楼。 好在神武街人多,马车行的不快,她没走多远便跟上了。 苏景宁一路跟着马车,马车驶出了神武街,就进了条偏僻小巷,她看了一眼那条小巷的方向,那一片住的都是京中权贵。 驾着马车的是两个青壮男子,看着身手不错,马车里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苏景宁轻轻扣动了碗间的银镯,对准了车上的两人,将里面的小针,悄无声息射了出去。 针上沾了极浓的迷药,他们驶不出这个巷子就能晕厥。 她轻轻点着时间。 果然,数到十五,那马车上的两人便嘭嘭两声倒在了地上。 苏景宁这才从巷子里出来,翻身上了马车。 马车里的两人被人反手绑着,风紫嫣已经醒了,只是被堵住了嘴,说不了话,见有人上车,神色警惕的护在了一旁还在昏迷的女孩前。 苏景宁带着帷帽,并未说话,拿出了匕首斩断了束着她们的绳索。 “你是何人?”风紫嫣拿下了嘴里的棉布,看着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眼中的警惕并未松懈。 苏景宁看了她一眼,并未答话,而是起身出了马车,走到了一旁晕厥的两人身旁,捡起了一旁他们掉落的刀。 看了眼刀柄处纹的图案,是蟒图腾。 是两个皇子侍卫。 苏景宁将刀递给了风紫嫣: “这是金蟒图腾,只有皇子公主的侍卫才能配此刀。” 风紫嫣拿着刀,瞧了她一眼,帷帽遮挡,小巷里又昏暗,她看不清这女子的脸,只觉得她的声音清冷平静,似是在哪听过。 “皇子?”风紫嫣拧着眉,似是猜到了什么。 是宸王!昨日宸王向她提出了合作,向她许诺,只要她嫁与他做王妃,借他十万西凉铁骑,日后他登上帝位,大周西境的六州十城便可作为聘礼,送与西凉。 若是从前的宸王,她还可以考虑,可如今的宸王,失了圣宠,背后只有太后。大周太后与皇帝不和,她来了大周这么久是知晓的。 这样失势又不聪明的皇子,她可不敢赌。当下便拒绝了,没想到,今日竟想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将她迷晕封了她的内力,要逼她就范! “多谢姑娘相救!在下风紫嫣,是西凉长公主,还会在帝京呆上一段时间,姑娘日后若有难处,可来西凉府找我。我定还姑娘今日的恩情!”风紫嫣与苏景宁行了个西凉礼,神色舒朗坦荡。 她今日助风紫嫣,是因为那日在猎场,是她告知了阿砚自己还在猎场里,阿砚才及时寻到了自己。这个情,她一直记着。 “此药能解公主被封的内力。”她递给了风紫嫣一个瓷瓶。 风紫嫣接过,眼底闪过惊讶,她能察觉到自己内力被封了? 苏景宁听见身后传来动静,与她冷声道了句,便转身匆匆走了过去。 “从此处直走,出了小巷便是神武街,公主内力还没解,还是早些回去吧。抓你的人察觉你还没送到,会很快查过来的。” 风紫嫣看了一眼她远去的背影,上了马车将她的侍女从车上搀了下来。 暗巷里,一批身穿黑衣手持短刀的人,神色警惕的看着前方隐在暗处,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为首的人给一旁的手下递了个眼神,几人朝暗处的男子提刀砍了上去。 顾砚安唇角微勾,“都一起上,那样多省事啊!” 他负手一躲,避开了朝他砍来了短刀,反手一掌将几人震了出去,连腰间的剑都没有拔出。 身形快速在他们之间穿过,那群黑衣人很快便躺倒在了地上。 他瞥了眼那群人,眼底闪过轻蔑,拍了拍手,转身朝巷子里看去。 嘴角笑意未减,眼底多了几分暖意,声音不自觉带了几分温柔。 “怎么,人都替你挡下了,你还要看戏?” 苏景宁笑了笑,也不再躲着,从暗处走了出来朝他走去。 “他们都是皇家侍卫?” 苏景宁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群黑衣人,问道。 “是宸王府的人。”顾砚安与她道。 “宸王?”她转身看了眼身后的暗巷。 是宸王要抓风紫嫣? “嗯,走吧,先离开这。”顾砚安满不在乎的瞥了一眼那一地的侍卫,伸手牵住了她,与她朝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苏景宁任由他牵着走,抬眸看了眼身侧的人,突然问道: “不对,我都带着帷帽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说!你是不是又偷偷跟着我?”她声音轻柔,佯作生气,朝他问道。 顾砚安瞥了她一眼,握紧了她的手,低低笑了声,玩笑道:“我掐指一算,便知道你在这儿了。” 苏景宁撇撇嘴,在帷帽下瞪了他一眼,配合他:“是是是,顾大人如有神通,在下佩服佩服。” 顾砚安被她逗笑,爽朗的笑声从巷子里传出。 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刚刚苏景宁站的地方,因为听见打斗声,担心苏景宁折了回来的风紫嫣。 那男子?是北阳王世子顾砚安? 那刚刚救自己的人是? 第148章 南越求亲 镇国公府侧门。 苏景陌倚在门前的廊柱上,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人,微微眯了眯眼,尤其是看着那一身墨衫,长的跟个妖孽似的男人,觉得十分刺眼。 “二哥?你怎么在这?”苏景宁看向了站在灯下,面色不是太好的苏景陌。 “二兄。”顾砚安站在苏景宁身后,微微俯身与他见礼。 苏景陌一挑眉,摆摆手:“可别!顾大世子,宁宁可还没与你成亲呢,待大婚之后再改口也不迟。” 顾砚安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苏景宁望了他一眼,眼底总带着温意:“那我回府了,你也早些回去。若有什么事,记得让人来告诉我。” “嗯,好。”顾砚安垂眸看着她,轻声应道。 苏景陌看着两人难舍难分的样子,阔步走到二人中间,将苏景宁牢牢挡在身后。 看着顾砚安,说话毫不客气: “顾砚安,虽说你与我妹妹婚期已定,但终归是还没完婚,所以,在我妹妹正式嫁与你之前,你不许晚上见我妹妹!有损我家宁宁的名声!” “不是,二哥....” 苏景宁从他身后探出头,想为顾砚安辩驳两句。脑袋就被苏景陌塞了回去。 “你你你!不是什么不是,赶紧给我回府,阿娘正你院里等着你呢!又偷溜出府,看你怎么与阿娘解释。” 苏景陌转身有些头疼的一把扯住苏景宁,不由分说将她带回了府中。 顾砚安眉眼疏朗目送他们走远,才折身上了马车。 府内。 苏景陌将苏景宁送到了她院门口,就给她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扔下她走了。 苏景宁看着灯火通明的内院,在门口来回徘徊踌躇了许久,才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踏了进去。 “阿娘,我回来啦!”苏景宁面上扯着僵硬的笑,步伐轻巧踏进了里屋。声音里带了满满的讨好。 “这么晚了,阿娘怎么还没睡呢?”苏景宁外罩的斗衫都没脱就提裙坐在了面色冷肃,低头理着书册的镇国公夫人身侧。 镇国公夫人在她院子里等了整整两个时辰,等的火冒三丈,满院的人都不敢为小姐多说一句话。 镇国公夫人见她满脸讨好,并未说话,冷哼了一声,依旧低头看着手里的礼册。 “哎呀,阿娘,我错了,我以后保证绝不在偷偷溜出府去,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苏景宁伸手抱住了镇国公夫人轻声撒娇,软软的声音让人不忍再苛责她。 镇国公夫人握住了她还是那般冰凉的小手,见她身上穿了斗衫,心下微疼。 这才入秋,寻常的女孩子还穿着凉衫呢,她的宁宁就得着斗衫了,这自小冰寒的小手就从未暖和过。 “你也知道现在有多晚啊,一个女孩子,随从侍卫不带,连云雅云清也不带上,总偷偷出府去,也不怕危险。若叫有心人瞧见了,不知会传出些什么话。” 苏景宁连连点头,顺势靠在镇国公夫人的肩上:“是是是,阿娘,我下次出府一定带上云雅云清。” “你呀!这府上的人都为你的婚事忙的脚不沾地,连你阿姐有了身子也回府替你操持着,你倒是好,半点不急,当个甩手掌柜!”镇国公夫人见她皮懒的模样,伸手点了点她的头,轻声责道。 “阿姐回来啦?”苏景宁听见苏洛菁回府了瞬间来了精神。她还没去见过阿姐呢。 “嗯,你阿姐与萧清回京后,她那婆母又不管事,侯府的事便只由她一人怀着孕操持着,都没好好歇上一歇。如今身子重了,正好借着你的婚期,我让人将她接回家来好好养一养。你可不能去扰了她。”镇国公夫人瞧她双目放光,就知道她心中所想,立马警告道。 “哦,好吧。”苏景宁只好点头。 “今日可还没吃药?” “云雅,给小姐把药端上。”镇国公夫人与一旁的云雅道。 云雅很快就端了药过来,镇国公夫人看着她用了药,才叮嘱她道 “明日起,不许再出府了,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大婚前可有的是你要学的,事事都要准备起来了,不许耍懒,我会让关嬷嬷盯着你,知道了吗?” 苏景宁满口答应。 镇国公夫人无奈摇了摇头,又叮嘱她早点休息,便离开了。 往后一连大半月,苏景宁都被压在府里,半步出不了府。 眼看着离婚期越来越近,镇国公府里里外外都被翻新了一遍,大家越来越忙,人人面上都带了喜色。 帝京秋意渐浓,天气也越来越凉。 苏景宁院里的古玉兰开始落叶了。云清觉着落叶与小姐大婚不太吉利,指挥着人清扫落叶。 苏景宁看着满地的枯黄,也觉着不大吉利。 她与顾砚安的婚期还剩五日,听说昨日老王爷又病倒了,不知如何了。 “大小姐,您来了,怎么没人陪着?” 云雅见苏洛菁一身淡紫锦服,小腹隆起,独自一人信步进了门。忙上前要扶住她。 她摆摆手,眉眼带着温柔,行走间却带着几分端稳洒脱。 “没事,总日日被人搀扶着,不习惯。” “阿姐,你身子不便,怎么一早就来了?” 苏景宁上前扶住了苏洛菁,轻声问道。 “我刚用了早膳,屋子里闷的慌,阿葶和舒儿一早就去了军营,我便来你这看看,有没有帮的上忙的。”苏洛菁随着苏景宁坐下,轻声道。 “阿姐日后身边还是要带着人,你如今都快八个月了,要紧着些,否则姐夫又该急了。”苏景宁与她劝道。 阿姐看着温柔端庄,诗书礼仪,样样挑不出错处,实则却尤其不喜框框条条,否则当初也不会独自随祖父去西境入军。后来嫁与裴萧清,又二话不说与他赴外州任官。便是因为阿姐不喜欢被束缚住。可作为振镇国公府的长女,城阳候府的少夫人,如今回了京,她又不得将自己禁锢起来。安安稳稳做个贵妇人。 苏洛菁轻笑了笑:“知晓了,阿姐日后定让人跟着。” 随后又道了句,语气里带了埋怨:“你那姐夫这几人被调到了礼部去,整日忙的不见影,都要比阿爹和阿琛还忙了,哪有空担心我。” “姐夫被调任礼部了?”苏景宁问道。 “嗯,听他说,是南越国二皇子要来我朝求亲,礼部人手不够,便将他借调过去了。” “南越国二皇子?” “是呀,听闻此番还是南越国师亲自来,带了国礼,替南越国二皇子求亲,却不说求的是哪家姑娘,不过应该也是个什么公主,或是高门郡主贵女。南越使团明日就该入京了。” 苏景宁眸色微微暗了暗。 尤白术,他也来了? 若他也来帝京了,那绝非仅仅只是替南越二皇子求亲。阿砚那边安夏和鹿知凡也不知怎么样了。 “宁宁?你怎么了?”苏洛菁见她有些出神,轻唤道。 苏景宁摇摇头:“没事,阿姐。” “这些日子忙坏了吧,还剩五日,过了这几日便好了。”苏洛菁以为她这些天忙累了。 大婚本就是累人的,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宗亲大族。要顾及的礼数往往要更多。 她们府上这么忙,北阳王府定也好不到哪去。 第149章 南越目的 北阳王府。 书房。 顾砚安坐在姜鹤川对面,鹿知凡与安夏坐在另一侧。 顾砚安垂眸看着烧的正旺咕嘟冒泡的茶水,漆黑的眸子里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思绪。 “南越使团明日进京,南越那位少年国师也在其中,太后曾飞鸟急书送了封信到南越,若太后搭上了那位,日后怕是会多出许多麻烦事来。可太后与沈家失了幽冥卫和东境水军,这南越国师为何愿与太后合作。”沈鹤川眉头微蹙,有些想不明白。 “南越国师要扶南越二皇子上位,可南越已有皇太子,在南越朝中支持者众多,根基深厚,南越国师要想成事,只能借助强大的外力,所以他将目光放在了大周。太后娘娘贵为大周太后,其母当年又是南越和亲郡主,因此太后娘娘是南越国师最合适的合作对象。” “何况,太后娘娘如今也正需要这样的合作对象。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沈家与太后盘踞大周数十年,又怎可能仅仅只靠着幽冥卫和东境水军。”鹿知凡声音谦和,看向姜鹤川,一针见血。 顾砚安抬眸,看向了眼前一身素衫的鹿知凡,眼底闪过几分赞许,三言两语,就能将太后与南越国师之间的交易看到如此透彻。 难怪宁宁不仅如此看重鹿知凡,还将他引荐给自己。 顾砚安轻轻把弄这手中的冰纹茶盏,眼底泛着狠戾,嘴角扯了几分弑杀的笑: “南越国师想从大周得到什么,本世子管不着。不过,既然太后如此对南越感兴趣,本世子便偏要搅了这局。” “太子和柳相坐享其成那么久了,该他们出点力了。”顾砚安抬眸看向姜鹤川。 姜鹤川顷刻明白他的意思。 微微一笑:“我这便将消息透露给太子那边,宸王复职,南越又突然来京,太子近日可有些着急呢,若在知道南越国师来京前太后曾与他通过信,绝不会让他们合作达成。” 毕竟沈家如今在朝中失势,朝中得力的一直是太子和柳相一党。 顾砚安点头,神色微正:“沈家和太后在幽州私铸伪银和将玄铁兵器卖与南越之事,让流风与你们一起去查,南境的人手任由你们调派,务必尽快查清,大周的将士不能死在自家兵器之下。” “是!”姜鹤川俯首领命。 顾砚安才转头看向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安夏:“此行凶险,辛苦安姑娘了。” 安夏微微颔首,面色不改:“顾世子客气,我只是替我家姑娘办事。” 这姜鹤川知道的消息比她多,她答应与姜鹤川一同去一趟幽州,也只是为了替姑娘办成事。 姜鹤川看了她一眼,眼底多了几分佩服。 当日他受秘旨,入南越查北燕与南越私下买卖玄铁之事,结果竟查出了南越还有一半的玄铁兵器来自大周,而这些兵器尽出自那偏僻苦寒的幽州,他一路寻着线索查到了瑶州,可总还差些,没想到他回京后,这位安姑娘手中的证据也不少,能在帝京便查出那么多来,这为安姑娘能力不容小觑。 鹿知凡看向了顾砚安,起身拱手行礼:“鹿某新任御使院,沈烽一直派人盯着鹿某,鹿某不便出来太久,也该回去了。” “世子若还有事吩咐,派人知会一声便是。” 顾砚安点头,朝一旁的墨幽道:“墨幽,送鹿大人出府。” 鹿知凡朝墨幽微微倾身点头,随他一同出了府。 他暗中让人在陛下面前提起了鹿知凡,状元蒙尘,本就蹊跷,何况事还是沈家人捣的鬼,鹿知凡便陛下被特旨调入了御史院。 “世子,在下也告辞了。”安夏起身与顾砚安行礼告退。 然后又对姜鹤川道:“明日出城,我在城郊十里亭等你。” “好嘞,姑娘稍等,我送你。”姜鹤川也随她起身,匆匆与顾砚安见了礼,追了出去。 他实在是好奇这姑娘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 他们走后,老刘匆匆入门。 “世子,您怎么还在这讷,王爷又给您院子里添了些东西,王爷正等着您过去呢。”老刘匆匆催促道。 “好,刘叔,我这就过去。”顾砚安起身,随老刘一块出了门。 槐园。 园里上上下下,一花一草,一件一物,处处透着精致贵气,人流穿梭往来,比从前多了许多人气。 北阳王披着外氅,清瘦了许多,可满脸的喜色让他看着十分精神,正指挥人张罗着将新灯笼换上。 “王爷,世子来了。” 北阳王回头一看:“来啦,正好看看,无让人从岭南运了两颗雪松来,想给你种在你院里,看着霸气,不过也不知苏那丫头喜欢不喜欢,便没种,我让人养着了,回头你问问,再给种上。” “让人种上吧,您别操心了,进屋歇歇。”顾砚安上前,将他扶进屋。 北阳王这些日子,除了宫里,平日也不爱出门了,就在府里要不就让顾砚安与他下两盘棋,要不就自己呆在屋里不太动弹。 顾砚安其实知晓,他总是整夜整夜痛的睡不着,背着他日日咳血,白日里却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表露丝毫,替他忙前忙后操持着。 可他知道,老头儿快要离开他了,自己却无能为力,什么事也做不了。 第150章 使臣入京 东宫。 太子一身暗红色常服,端方的面上总挂着几分仁色,端坐在柳相对面。 “难怪宸王一早便上赶着要接这接待南越使臣的差事,原来皇祖母早就替他谋划好了。明日南越使团入京,宸王绝不能出现。”太子看向柳相。 柳相抚了抚花白的胡子:“如今太后娘娘与暗鬼被陛下困在皇家禅寺,宸王身边可用之人不多,明日老臣便派人将宸王拦在府中,接待主臣失职,是失了国家颜面,陛下必不会在让宸王接触南越使团。” “那就辛苦柳相了,明日本宫替宸王去迎一迎南越二皇子。”太子给柳相递了杯茶,面上带了几分笑。 次日,帝京朱雀门。 礼部的礼官带着仪队候在城门下,为首的礼部尚书面色焦急,时不时朝城里望去,始终没看见宸王的身影。 “再派人去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宸王殿下人呢,南越使团马上就来了。南越人刻薄,莫失了礼数,让人拿了短。” 礼部尚书姜茂向来最是个古板守礼的,眼看着南越使团就到了,宸王却不见踪影,隐隐有些不满。 “大人,来了!怎么办?”一旁的官员看着远处逐渐靠近的队伍提醒道。 姜茂脸更黑了,南越国师与皇子来使,按身份大周也该来位皇子王爷来接的,眼下倒是一个人影也没了。 “太子殿下到!” 身后突然传来宦侍的声音姜茂眉头一展。 “参见太子殿下。” “姜尚书不必多礼,听说今日南越使臣进京,本殿就是来看看。”太子含笑上前虚扶一把姜尚书。 “嗯?宸王呢?他不是接待主臣吗?”太子超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宸王挑眉问道。 姜尚书一脸为难:“宸王殿下应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还没来,殿下,眼下南越使团马上到了,不知可否请殿下救救急,代宸王殿下迎一迎南越使团。” “那有何不可?本殿听说南越国师少年天才,南越二皇子也是骁勇不凡,今日刚好有机会见上一见。”太子笑的畅然,朝逐渐接近的使团眺去。 “多谢太子殿下,那就辛苦殿下了。”姜尚书朝太子行礼。 太子与他摆了摆手。然后负手等着使团靠近。 南越使团缓缓驶近,因为此番通行的有南越国师和南越皇子,使团人数与寻常各国互遣的使团要多上一些,队伍规整,城墙下的人渐渐看清了他们。 为首的看着像是位将军,一身黑色轻甲护在队伍的前侧,随着逐渐靠近城门,才扼住了缰绳,退到了身后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的身侧。 那男子一身蓝紫相间的织绣服饰,身姿壮硕,额间代带了纹着墨蓝玄鸟图腾的抹额,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一双南越皇室独有的暗蓝色眸子带着几分狂傲。 他便是南越二皇子——臧朔 那位名传四国的天才少年国师?太子将视线递到了他们身后那辆三马并驱的马车上,皇子骑马,国师坐车。这位南越国师在南越的地位果然仅次于南越皇。 见臧朔翻身下了马,太子也朝他迎了上去。 “贵使舟车劳顿,一路辛苦。在下穆风,代我皇在此迎接诸位。”穆风潮朝臧朔浅抚一礼,不卑不亢,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意,举手投足尽显大国之姿。 臧朔眼中闪过异色,很快掩礼过去,朝他回礼。 “太子殿下有礼,在下臧朔,奉我皇之命来使贵国,此乃遣交国书,还请过目。” 他面上带笑,亲自地上了南越皇的国书。 太子接过,仔细检查过,才递给了一旁的礼部尚书。 “宫中已布下国宴,我皇在宫中等候诸位。诸位,请!”太子侧身做请势。 太子与礼部的官员领着南越使团缓缓入了城内。 两边围满了来凑热闹的百姓。 远处,宸王立在人群之后,看着与南越二皇子并肩骑在首位的太子,缓缓握紧了双拳。 可恶,还是晚了。 他猜都不必猜,他府里突然出现的那些高手绝对是太子派来的。 “回去吧,赶不上了。这南越使团太子抢不走。”一旁的沈烽抱着剑站在他身侧,看着走远远的使团,朝他道了句。 宸王收回了目光,折身走进了人群里:“走吧,回府。” 沈烽抬步跟了上去。 南越使团来京,奉上来南越国礼南越至宝流火异莲的消息次日便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流火异莲五年一绽,花开一月,极为稀少,其花芯炼制的丹药有避千种毒药的功效,还可保濒危之人一息不死,因而被南越人奉为国宝。 南越此番不仅献上了如此至宝,还派了南越一人之下的国师前来,说是为南越二皇子求娶王妃,可昨日宴会有人问起,那南越二皇子却迟迟不肯说。如今满城的人都在猜,南越二皇子要求娶的究竟是哪家姑娘。 ……. 第151章 辞安之情 “阁主,少主在楼上等您。”韩端领着苏景宁走到了一家酒肆前,低声道。 “酒肆?师兄怎么不在别院?” “七阁主上去了便知道了。”韩端低头。 苏景宁抬头看了眼那家酒肆,抬脚踏了进去。 他身后不远处的铺子前,一位身穿月白色锦缎衫,栗色的卷发覆在白巾之下,额前有着一个如火焰状的印记,只露了一双黑亮沉寂的眸子。看不清面容,在看见那抹淡蓝色衣裙的身影时,那双沉寂的眸底微微掀起了波澜。 “国师?您在看谁?”他身侧 的臧朔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朝他看的方向望去。 却什么也没看到。 “没什么,走吧。”尤白术收回了目光,转身走入了人群。 臧朔又看了眼那个方向,却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蓝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臧朔面色震惊的看着眼前扎着双辫,一身周朝服饰的文蓝儿。 “朔哥哥。我当然是来寻你和师父啊!”文蓝儿面色天真,眼中毫无惧意。 臧朔上前抓住她:“你忘了,国师不许你来大周!” “怕什么?来都来了。”文蓝儿满不在乎,扒开了臧朔就朝尤白术身后蹦蹦跳跳走去。 “师父!” 那白衣男子脚步一顿,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文蓝儿一脸喜色的望着他,却没从他那双沉寂的眸子看到丝毫波动,有些失望。 “二皇子,让人送她回驿馆。”尤白术面色冷凝,吩咐一旁的臧朔。 “师父!我没来过周都,就想逛逛,我保证不乱跑,不惹事,你别送我回去。”文蓝儿躲到臧朔身后,满脸不愿。 尤白术冷凝了她一眼,看向一旁的侍卫:“看好她。” “是!” 他们身后酒肆。 “是当年那个闯过衍山的文生?阿郅好像说起过他。”宋辞安懒洋洋倚在窗边,探头朝街上望去,朝身后站着的苏景宁问道。 “嗯。南越国师尤白术,四师兄当年好像是挺欣赏他的。” 苏景宁收回了目光,走到他对面坐下,她看了眼桌上的菜肴。 都是她爱吃的,应是刚上的,还冒着热气。 她打量了酒肆四周,普普通通,没看出哪里特别。 “师兄叫我来这酒肆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师姐呢?”苏景宁面色带了疑惑。 “怎么,没事就不能见你了?”宋辞安坐直了身子,挑眉看向她问道。 “ 我怎么知道阿零在哪,你们可都不愿意住我的别院。”他一脸无语。 苏景宁忽略他的阴阳怪气,拾起一旁的筷子,夹了块清蒸排骨,自己先吃了起来。 刚入口,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这小排不错,有渊里的味道。”她点点头,又夹了一块。 宋辞安撑头看着她吃的挺香,面色满意,扬了扬眉 “渊里的厨娘怎会比得上我的手艺。” 他拿过筷子,随她一同慢悠悠吃了起来。 “这家酒肆是我前些年盘下的,给你了。”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房契,随意扔在了桌上。 苏景宁看了眼那张契,“师兄就是为了给我这个房契?” 她可不信平日里连药都懒得亲自煎的人,突然做了满桌的菜,就为了给她一张房契。 “当然不是,吃好了吗?吃好了带你看个好东西。” 苏景宁眼底闪过光亮,放下筷子,拿过一旁的帕子,轻拭了拭嘴,一脸期待。 “师兄要带我看什么?” “你随我来。”他起身下了楼,苏景宁跟上他。 二人一路来到了酒肆后院,院中有一口古井,宋辞安走到古井旁,俯下身,轻轻按动了古井旁砌着的几颗圆润石子。 苏景宁探头望井下看了看,原来满满的井水中出现了一个漩涡,随后水位缓缓下降,露出了一条暗道。 苏景宁挑了挑眉,这么精细的设计,怕是只能出自师兄的手。 他何时在帝京藏了这么个好地方。 “走。底下有些暗,小心些。”宋辞安先朝下走去,回身对她叮嘱道。 苏景宁点头,跟着他走了下去。 暗道里一路设了墨临渊道机关,行走间需要步步谨慎。 墙上镶了大大小小道夜明珠,散着微弱的光,随着光越来越亮,暗道也越来越敞阔了起来。 直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苏景宁面露惊讶,顿住了脚步。 那不起眼的酒肆底下竟藏了这么大的地宫。 宋辞安瞥了眼她震惊的样子,眼底闪过笑意。 他看着底下人来人往,那些人皆是身穿暗色玄服,左胸前刺了一朵小小的幽兰。 见着他,与他微微低头行礼,态度恭敬。 “师父七位弟子,阿零执掌毒殿,老三掌武门,阿郅管着昼清学宫,老五老六一个管器楼,一个掌商宫。若你手里的隐阁是墨临渊藏在暗处的利刃,那这便是墨临渊俯观天下的眼睛和耳朵——天极楼。” 苏景宁自然也看见了他们胸前的图腾,她微微蹙眉,默了半晌,向来明媚温柔的脸上多了几分正色。 “师兄,你不该带我来这。” 墨临渊有规矩,七处各司其职,是完全独立的,日常有专门的人来联通七处,即便她是隐阁阁主,她也不该知晓此地。 宋辞安满不在意的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了一枚骨哨,塞进了苏景宁手里。 “怕什么,师兄既然带你来了,这地方你便来得。” “这个是暗兰骨哨,你小时候玩过,我教过你该如何用,若有需要便吹响它,无论你在哪里,我的人都能找到你。我天极楼的人可不只会打探消息,杀人放火的本领比起隐阁也毫不逊色。” “还有,你不是在建什么风亭楼吗,若你愿意,也可让天极楼的人替你去办。” “可是…..”苏景宁看着手里的骨哨有些犹豫。 宋辞安看着她犹豫的模样,凤眸里带了温柔和不易察觉忧郁。 伸手如她小时候一般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声音宠溺: “好了,师兄好歹是墨临渊少主,说的话还是有些用的。给你了你就收着。你一个人在帝京,你大婚…..这便当是师兄送你的大婚礼物了。”宋辞安顿了一下,说出最后几个字时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声音里带了苦涩。 苏景宁看了眼手中的骨哨,缓缓握紧:“谢谢师兄!” 她杏眼弯弯,冲宋辞安笑着谢道。 “这会儿会和师兄客气了?”宋辞安掩过眼底的情绪,换回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用扇子轻轻磕了磕她的头。 苏景宁捂住头避开。 宋辞安才转过身,为她细细介绍起了天极楼各处,二人在地宫待了将近一个时辰才从另一个暗道出来。 苏景宁才发现,原来这一整片都是天极楼的产业。 宋辞安亲自将苏景宁送回了镇国公府。 “师兄,我到了,你要不要进去坐坐?”苏景宁准备下车,折身朝宋辞安问道。 “不了,我还有事。” “那我回府咯,后日师兄可一定要来。”苏景宁叮嘱道。 宋辞安笑着点头答应:“好。” 苏景宁得到答复,满意准备下车。 却被突然紧紧握住了手腕。 “怎么了,师兄?”苏景宁回头疑惑道看着他。 宋辞安低着头,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她,面上带笑:“小七,若你哪日不开心了,受委屈了,亦或是受伤了,就差人告诉师兄,师兄便会来替你报仇,接你回去。” “小七,记住,师兄会永远护着你,小时候护着你,以后也会。” 苏景宁神色微怔,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随后面上扬起明媚笑意,杏眸底闪过狡黠: “是是是!师兄果然是我最喜欢的师兄!小七记住了,日后若有人敢欺负我,我定会立马告诉师兄,让师兄将她大卸八块!” 她扬了扬手中的骨哨,神色傲娇。 宋辞安看着她得瑟的模样,挑眉有些嫌弃的出声赶人道:“大卸八块也不是不行,好了赶紧走吧,师兄还有事儿呢!没时间再跟你耽搁了。” “好嘞,师兄再见!”苏景宁利落滚下马车。 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离开,才缓缓回府。 她敛了面上的笑意,低眸看着手里的骨哨,眼底带了几分不知所措。 师兄刚刚看她的眼神与阿砚看她的眼神太像,她没办法再忽略那其中偶尔露出的情意。 她一时有些无措,她怕师兄会说出她些无法回应的话。感情从来没有先来后到之说,她心里有了阿砚,就再也放不下其他人了。 师兄的感情,她没办法回应。好在,师兄什么都没说。 苏景宁微微有些庆幸。 …… 马车上,宋辞安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出神。 韩端看着他,有些犹豫,可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少主自小到大,不知默默为七阁主做了多少事。可却从未在七阁主面前提起,也从不让他说。 如今七阁主马上就要大婚了,少主还是什么都不说,他都替少主着急。 “少主,您为七阁主做了那么多,为何总不与她说?韩端以为,少主既然将七阁主放在心上,就该让七阁主知晓,否则,七阁主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少主为她做了什么。少主为替她治疗寒症,去的无极雪域有多凶险,少主差点就回不来了!少主也只轻轻带过,如今这天极楼也是,少主若回渊了,定要被长老责罚,连渊主也不能替你说情。” 七阁主也是,明明其他事上都聪明近妖,一点就通,却唯独看不出来少主对她的情谊。 宋辞安微垂着眸,眼底似泛了苦意,只觉着心间微微酸痛,他极不喜欢这种感觉,此时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韩端啊,你可知为何师父从未出过墨临渊?” 韩端不解的看着他。 宋辞安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却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因为师父离不开墨临渊。 墨临渊主,身上背负了太多秘密与责任,所以自继任之日起,便不得在离开苍梧洲半步。 那苍梧洲墨临渊是每一代渊主的荣耀,却也是困住每一代渊主的牢笼。 他从始至终都明白,小七与他,无论如何,终究是不可能的。 他只愿小七能永远做个自由自在的欢乐小鸟,他会在底下永远看顾着她。 第152章 打架试探 北阳王府,顾砚安刚回院子,就看见了自己院子里大剌剌坐着的人,一身千山翠色华服,摇着折扇,恣意嚣张的倚在他院中的罗汉敞椅上,丝毫不客气。 身旁是被缚住了手脚,堵住了嘴一脸怒容的墨幽。 顾砚安脚步微顿,停下步子望着他。 宋辞安见他回来了, 收了扇子起身。 “可算回来了,若再不回来,我可就走了。”宋辞安嘴角挂了几分笑,与他微微倾身浅行一礼,这会儿看着倒是礼仪翩翩,若忽略他身旁被缚住墨幽。 “宋公子这是?”顾砚安与他点头,朝他走过去。 宋辞安见他靠近,突然面上笑意一收,将扇子在手中转了一圈,朝他攻去,因为用了十成的功力,带起了脚下的落叶。 顾砚安神色一变,侧身轻巧的躲过,宋辞安见他躲了过去,凤眸中带了几分兴趣,朝他攻去的动作更多了几分凌厉。 顾砚安伸手抵住了他利如刀刃的掌风,却只是一直防守,并未攻击,但也是招招不落下风。 “顾世子,若你始终不出手,这架怕是打到晚上也打不完喽,你可要想清楚了。”宋辞安见他只守不攻,多了几丝不耐,挑衅道。 顾砚安墨眸瞥了他一眼,眼底始终没有多大的波动。 只是再出手,却一拳击碎了宋辞安朝他使来的暗器。 宋辞安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比他想的要强上许多。 “好功力,值得本少主一战!”说罢便将扇子犹如飞刃一般朝他扬了出去,脚下一点朝他攻去。 一旁的墨幽心惊胆战的看着打的难舍难分的二人,却动弹不得,他被墨临渊少主封住了经脉,如何也冲破不开。 这墨临渊少主究竟想干什么。攻向主子的招数招招能取人性命,却又留了一线,若说切磋,倒像是在试探主子什么。 二人不知打了多久,动静才缓缓停下。 宋辞安“啪———”的一声收了扇子。看着对面倒退了几步便迅速稳住了身影的男人,他鲜少能遇上这样的对手。 “不错!不错!我将你逼到这种地步也不使出你隐藏的暗力。” 顾砚安拍了拍沾了灰的袖子,也不客气,接下了他的称赞,朝宋辞安拱手一礼:“多谢宋公子赞誉。” “宋公子今日来应该不止是来打架的吧?” 他走至墨幽身侧,俯身将他被封住了经脉点开,替他解了绳索。 “当然不是,本少主可没那么闲!”宋辞安走到那罗汉敞椅前坐下,倾身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下,潇洒自在,就如自己家一样。又给顾砚安倒了杯: “坐下说话。” 墨幽眼中怒火更盛,这人好不讲理,莫名其妙将他绑了,又莫名其妙和主子打了一架,却还如此自在的在他主子面前喝茶。 墨幽没想到的是,他接下来说的话更吓人。 “你中了血蛊娑罗?这蛊是当年太后指使洛南侯夫人给先皇后下的。至于这蛊是何人所制,我还未查到。” 墨幽神色警惕,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刀上。 顾砚安拿着茶盏的手一顿,给墨幽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下去,才掀眸看向宋辞安,并未见紧张之色,缓缓低头抿了一口茶。 “宋公子想说什么?” 宋辞安见他淡定的模样,摇着手中的折扇挑眉问道:“你就不怕我将这消息传出去?” “宋公子若想传出去,又何必来我这试探这一番。” 宋辞安收了折扇,不再拐弯抹角,坐直了身子,面色微正: “放心,我对你究竟是谁不感兴趣,不过小七打定了心思要与你在一处,我自然是要了解了解你的。” “小七应该给了一瓶药丸,那是我用冰晶娑罗果炼制的,有缓解压制血蛊的功效。她为了替你找解蛊之法,受了不少苦,只是这血蛊,即便是为我师父解不了。” 宋辞安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师父解不了不代表没人能解。” 顾砚安看向他,眼底带了几分希望。 “宋公子能解?” “不能。” 宋辞安面色坦荡的摇头。 顾砚安眸色稍暗。 “血蛊最损心性,不过这些年你一直克制的挺好。所以,血蛊在你体内,还不算太糟糕,我现在虽不能解,不过可以研究研究。说不定哪日这法子就被本少主研究出来了。毕竟,这世间,除了我与师父,你应该是寻不到第三个有能力替你解蛊的人了。”宋辞安凤眸微挑,眼底尽是自信与狂傲。 “宋公子为何要帮我?”顾砚安出声问道。 宋辞安轻轻一笑: “有人拼了命想救你,我帮你,不过是不想让她失望罢了。” 她,顾砚安知道除了苏景宁,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 “该说的话本少主都说了,若你愿意,便差人去一趟无极雪域,找到雪域圣莲。有了那东西,或许会有一线机会。”宋辞安从怀里拿出了两张图纸,递给顾砚安。 “这是去往无极雪域的地图,另一张画的是雪域圣莲,你可派些高手跟着地图去寻。” 顾砚接过地图,画的十分详尽,雪域圣莲他听说过,也派人去寻过,不过那些派出去的人却始终没找到通往雪域的路。可墨临渊却能画出这般精细的地图。 顾砚安抬头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只见了一个青衫背影,留下两句话。 “寻到了,便送到暮岭前到平川城,会有人去取。” “还有,莫要辜负了小七,否则我有千万种法子取你性命。” 顾砚安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明白了为何那日初见,他看自己时眼中的敌意和试探。 紧了紧手中的图纸,这情,他记下了。 “主子,他知晓了您的身份。”墨幽出现在了顾砚安身后,面色肃冷。 顾砚安摇摇头,“无事。他不会外传。” “你去寻一批高手,去无极雪域,寻到这图上的东西,送到暮岭前 平川城。”他将图纸递给了墨幽 “无极雪域?这是雪域圣莲!”墨幽看着手里的图纸面露震惊,主子的血蛊只能用至寒圣物才可压制,这雪域圣莲便是其一,只是这么些年,他们的人每每接近了那传说中的无极雪域,却始终不得入口,没想到宋公子手里竟有如此详细的地图。 顾砚安微微点头。 “主子,您的蛊,宋公子能解!”墨幽面色激动,他刚刚不该对宋公子无礼的。 顾砚安摇头:“不能,不过可以一试,若他也解不了那这蛊便当真无人能解了。” “试一试也是好的, 属下这便安排人去寻雪域圣莲。” 墨幽如获至宝,捧着图纸匆匆出了门。 …….. 第153章 太后的交易 帝京西城小院。 院前立了几位身资魁梧的大汉,神色警惕的望着四周。 “你们想毁约?这与你们一开始说的不一样。”宸王声音带了怒意,努力掩压着声音与对面的人说道。 对面的人发出一声低笑,声音清淡平和:“宸王殿下要做的事太过冒险,这加的筹码是我们成事的保障,不是吗?” “你们要的可是供南越军将近五年的玄铁兵刃和银子!”沈烽站在宸王身后,面上也带了怒意。 五年,他们也敢狮子大开口,这是要他们供养南越军五年的军队,谁能保证他们现在送出去的兵刃,日后不会对付到自己的头上。 尤白术眼眸带笑,看向宸王:“王爷想要的是那高堂明座,这不是简单的事,自然要付出些代价,不是吗?不过在下相信,这筹码太后娘娘拿的出。” 他将眼神停在了他们身后站在暗处的暗鬼身上。 “若我们应下这筹码,你的人何时能准备好?”暗鬼嘶哑的声音从暗处传出。 “自是你们交付了兵刃与银子之日。” “好。还请阁下按约行事。” “那是自然。”尤白术微微点头,随后又朝几人浅行一礼。 “既如此,还请诸位早做准备。”说完便起身带着臧朔和文蓝儿两人出了小院。 待他们离开,沈烽转头看向暗鬼,心底有点急。 “师父,这笔交易后患无穷,谁能保证咱们给出去的兵刃日后不会插在我们身上!” 暗鬼看了他一眼并未做声,插在自己身上?他想,太后要的便是这般结果。 宸王眼底阴郁,看了一眼暗鬼,朝沈烽冷声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借到南越的兵,其他的不必再论。” 沈烽见他冷漠的样子,心底微惊:“可那是将近要养南越军五年!王爷可有想过,若南越拿这些兵刃对付大周的后果!” 这是要亲手将杀自己的刀刃递到敌人的手上。 “那又如何!如今这样的局面,若非如此,你该如何破局!等着?等着太子和父皇将刀刃指向本王!指向沈家!等着死吗?沈烽!”宸王似是被触中了什么逆鳞,朝沈烽怒红了眼。 沈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这些年经他手也卖给了南越不少兵刃,不过,那是因为大周与南越只有小打小闹,并未起过大的干戈。可如如今他们提出要一次性筹足五年的兵刃与军银,他们显然是有要长久作战的准备。这批军刃他不想给,可不给,沈家便岌岌可危。 宸王继续道:“如今镇国公府与北阳王府联姻,父皇明面上与北阳王疏离,镇国公府看似中立不表态,你原来不明白,可你东境一事,你当知道他们是谁的人。苏家有将,北阳王府有兵,两家联姻,这背后点力量你可知有多可怕?太子有柳相,手中又有当初苏家的西境军,朝中那群文人如今站在本王身后的又有几人?若本王输了,日后无论谁做那高位,你说,他们可会放过沈家?” 沈烽最终沉默,没在说话。 宸王深深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他这个表弟,常事心狠手辣,可在有些事上又执拗的很。 “皇祖母已命人送枝意回府了,她会向父皇给枝意要一个公主的身份,去了南越也必不会让她受委屈,这些日子让她好好陪陪舅父舅母。你也回去陪陪她。”他拍了拍沈烽的肩膀,便出了门,暗鬼也随他走了出去。 沈烽垂首看着地板,默了许久,那双总是带了几分算计与阴狠的眼眸里多了几分犹豫,似在挣扎。 帝京驿官。 臧朔推门进了一个单独小院。 看见了院中树下的石桌旁,一身月白的身影,正仰头看着那棵似是挂满了红灯笼的树。火红的灯笼果一串一串往下坠,看着便十分欢喜。微风拂过哗哗作响,似是许多铜币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 他看着树,似是看到了当初那个总是懒在树上,肆意张扬的笑脸,她说的满树灯笼满树钱响原来是这个。 “国师。” “二皇子来了。”尤白术眼底笑意微收,转过身来看向臧朔。 他脱了罩衫,露出了清风明月般的面庞,一头栗色的卷发露出,发间编了南越的银绳,额间独有的红色印记让本就清冷的人多了几分神秘。 臧朔心底暗道,这尤家人虽是命短了些,人少了些,不过生的到都是一等一的好,只可惜性情都太过冷冰冰了,他想若非尤氏有辅佐南越皇室的祖训,尤氏这一代又只有他一人,他们这位国师是不会踏入波云诡谲的朝堂半步。 “大周太子送了邀帖来,要设宴款待我们。可要去?” “不去,找个借口推吧。”尤白术摇头。 “还有一个邀帖,是北阳王府送来的,好像是婚帖。”臧朔点了点头,又翻了翻手中的一个红封,满不在意。 “婚贴?”尤白术朝他手中望去,有些不解。 “嗯,听说后日北阳王世子大婚,北阳王就这么一个独子,应是高兴,愣是将喜帖给全城有名有姓的人家都送了个遍,这喜帖连我们都没落下。好像被北凉长公主那也送去了。”臧朔张开了喜帖,看了看又合上。 “不过本殿还未见过大周大婚是何模样,要不国师咱们去凑个热闹?” 北阳王府?他听过那位北阳王府世子,倒是对他有几分兴趣。 尤白术思索了半晌,点了点头。 “好嘞!那本殿让人回了大周太子。咱们去一趟北阳王府。” “国师歇着,本殿就不打扰了。”他起身退出了小院。 第154章 大婚1 隆安十七年戊月二十八。 阴绵着下了好些日子的秋雨总算是停了,微黄的枝叶头挂了晶莹剔透的秋露,镇国公府晨曦便开始热闹了起来,府前仰首石兽坠了红绸,青砖墨瓦,窗口之上都张了彩,满府的灯笼红绸,连洒扫的下人都换了全新的衣裳,腰间系了红封,十分喜庆。 男君在前院迎着渐渐多起来的宾客,镇国公被一众同僚围在中间恭贺,苏家如今在家的三位公子也四处忙着招呼着一同前来的诸家公子贵客。平日里见着宴会能躲则躲的几人今日却是满面笑意,丝毫不见不耐。 在几位哥哥后面在军营里训了多日的苏洛葶和苏洛舒也跟着自家母亲一同陪着前来赴宴的女客。落落大方,端淑有礼说话间有不少贵夫人替自家孩子打听起她们的婚事。 后院,苏景宁天蒙亮就被镇国公夫人从床上拎起。 眼下正困的软在梳妆台前,动都不想动。 镇国公夫人折身去拿了支头钗,转身就见她又趴下了,眉头一皱。 “快清醒清醒,还睡呢?你昨夜是干什么去了,困成这样?” 苏景宁听见声音,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努力睁开了眼,就见她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满是血丝,红彤彤的。 她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了点,她没回镇国公夫人的话,她总不能说她这么困,是因为昨夜她太紧张了,所以翻来覆去一晚没睡着吧。 本来就困,这会儿屋里炉子烧的暖洋洋的,更困了。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张开手:“快来吧,赶紧弄好,还能再眯一会儿。” 镇国公看她犯懒的模样,觉得好笑,这会儿了还想着眯一下。 她看了一旁的云雅一眼,云雅云清立马上前动作利索的给她一件又一件的穿上喜服。 正红的喜服是请了江南最好的织娘所制烟云锦,在烛光也闪着霞光,金银丝线自下而上绣着金凤牡丹图,喜服上的一珠一饰皆是不凡,端庄华贵,精美绝伦,便是皇家公主皇子大婚也穿不上这般精美的礼服,不愧为天下第一的绣娘所制。 宁宁不善女红,她早早就替她备下了婚服,自也是最好的,不过与这身婚服相比,还是逊色了些,这婚服,顾家世子下了功夫。 镇国公夫人看着一身正红,即便还没上妆也已是端仪大方,清绝艳艳的女儿,微微愣了愣神。 原来女儿穿这正红色也这般好看。 “阿娘?怎么样怎么样?好看吗?”苏景宁第一次穿这婚服,瞧了眼镜中的自己,也觉得好看。看着镇国公夫人愣神,便在她面前转了一圈。 阿砚眼光真不错!她喜欢这婚服。 镇国公夫人回神,点头:“好看好看,上好妆就更好看了。” “快过来,阿娘给你梳头。” 苏景宁乖乖坐下,嬷嬷端上一支檀木梳。 镇国公夫人拿过梳子,站在了她身后,将她的一头乌发撩到她背后。 轻轻从前往后梳: “一梳梳到尾,举案齐眉, 二梳梳到尾,永结同心, 三梳梳到尾,幸福安康, 四梳梳到尾,儿孙满堂, 五梳…….” 镇国公夫人边梳边说着吉祥话,说到最后声音里带了哽咽。 “阿娘?”苏景宁仰头望她,见她红了眼眶,抬手抹了眼角的泪。 “好了,上妆吧。”镇国公夫人与她笑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朝一旁的人道。 苏洛菁看出了她的不舍和难过,上前轻轻扶住了镇国公夫人。站在一旁看着苏景宁上妆。 “母亲放心,小妹会幸福的。” 镇国公夫人轻轻拍了拍她扶住自己的手,心中微微宽慰,可眼眶却依旧红着。 小女儿自幼体弱,离了自己多年,如今团聚了三年不到,便该要嫁人了,她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太多。 苏景宁闭着眼,任由云清在她脸上擦擦抹抹,许久,才听见她道了句。 “小姐,好了!” “真好看!” 她缓缓睁开眼,镜中的人儿杏眼明眸,朱唇皓齿,眉间描了花钿,容颜倾世,姿仪绝艳,冠上的金流苏垂在她的薄肩上,衬得一身红装的她高贵明艳,端庄大气。 屋里的人都看愣了眼,平日里见惯了小姐素雅清丽,今日小姐一身正红,凤冠霞帔,也美的惊心动魄,让人移不开眼。 刚入门的夜零见了这一幕,眼中闪过惊艳。 “我们的小阿七今日可真美!” “师姐!” 苏景宁惊喜的望向她,见她手里提了一袋鼓鼓囊囊的东西。 夜零摇摇头:“师兄在北阳王府,他不便来这。他说礼已经给你了,就不来了。” 夜零将手中的那一袋东西放在了桌上。 “这是师父让人送来的,其他的是老三他们送的。他们身份特殊, 若都来了会给你徒增麻烦,师兄没让他们来。” “这是他们要我亲自给你的,还有另一份送到了北阳王府。” 屋子里的人看着她从那个包裹里拿出的东西:有用不知什么材质的方盒装着的锦囊、碗口大小的赤玉、青铜材质的令牌、一整套的笔墨纸砚、被红布包裹着的金丝软甲…… 苏洛菁别的不认识,不过那块碗口大小的赤玉好像是炎玉,万金难求,听说北燕的传国御玺便是这种炎玉所制。还有那青铜令看着像是天一商行的行商令,可又有些不一样,天一商行,是天下第一商会,富可敌国,生意遍布天下,如今生意都已经做到了海外,他们的行商令便是大周皇商也难以轻易拿到,还有那软甲……. 能送出这些东西的绝不是普通人,宁宁的师兄都是些什么人? “师兄们果然是在哪都念着我的!” 苏景宁看着那摆了一桌的东西,神色欢喜,小时侯在渊里,每逢生辰大节,师兄们总会寻来稀奇古怪的东西送她,她每次都能欢欢喜喜的拆半天。 “师姐,师父给的锦囊我能拆吗?”苏景宁拿过那枚锦囊朝夜零问道。 夜零笑着摇摇头:“师父说这锦囊现在还拆不得,若哪日你无路可退之时便可打开看看,他会给你指一条路。” “也不知道装的什么,师父总爱神神叨叨的。你收好便是,师父给的,总归是好东西。” “无路可退?”苏景宁垂眸看着那锦囊,眸中闪过一丝深意,将锦囊放了回去。 “好。云清,将东西收好。” 云清立马双眼放光,上前小心翼翼将那些随意包裹着的东西一件一件装好,这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夜谷主竟然这么随意的用布包着! “你那些师兄一个个都不懂该送女孩子什么,尽给你送些石头铁疙瘩,师姐给你的添妆你定然喜欢,但拿不进来,都放外面了。一会儿一起给你送到北阳王府去。”夜零面色得意,她给小七备的礼,小七定然喜欢,毕竟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珠钗玉饰。 苏景宁见她颇为得意的表情,已经猜到了师姐送的是什么了。 她上次露出这个表情时是她十五岁生辰,师姐消失了一天,那日她记得师姐带回了的珠玉首饰摆满了她整个院子。 师兄说师姐将附近大城小镇的首饰都搜刮了干净。她与师姐说过,她用不完那么多,结果师姐素手一挥,给她来了句:师姐有钱! “小七谢过师姐!”苏景宁声音清软。 “又跟师姐客气!” “好了没!好了没!北阳王府的人快要来喽!”苏洛晚人未至,声音先闯进来了。一抹粉色跳脱的跑进了院子。 她身后跟着苏洛葶和苏洛舒也一同进了院子。 “哇!二姐今日美的和仙女下凡似的!” 苏洛晚看着一身红衣的苏景宁发出惊叹,看呆了眼。 苏景宁好笑的点了点她圆鼓鼓的小脸。 “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还没到时辰吗?”苏洛菁出声问道。 “听说是咱们的二姐夫等不及要见新娘子,早了半个时辰就出门了呢!不过二姐放心,时辰未到,大哥二哥他们可是不会放人进来的。”她身后苏洛葶满脸笑意踏了进来。 随她们一起来了位嬷嬷,朝镇国公夫人道:“夫人,前院人多了,二夫人和三夫人请您过去。” 镇国公夫人点头朝一旁的嬷嬷叮嘱道:“这会儿还来得及,先给小姐吃点糕点垫垫,还要忙活一天呢。我先去前院看看,这里让喜娘看着。” 随后便出了门。 前院。 镇国公府门前。 喜乐伴着爆竹声与人群的欢笑声,处处都是欢喜的声音。 红棉地毯铺到了巷尾,两边都树上都挂了红灯笼,数十里的红妆,车马从街头到街尾,排到了巷子外井然有序。端仪有素都侍女手中拿着礼托,站在八人抬的华丽喜轿两侧,两旁的守卫维持着秩序,人群涌动着不断探出头要去看今日这百年一见婚礼的主角。 那位站在队伍门前,身姿硕长的男人,墨发用镶璧金玉冠束住,一袭正红烟云锦婚服衬托出了他完美身材,明朗清隽,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面上带了笑,不急不慢的应着门府前苏家几位公子和世家子的为难,丝毫不落下风。 帝京的公子哥儿们都晓得这北阳王世子出身北境,赚的一身赫赫军功,可谁人不知当初,这长在北境的世子,十五岁回京应试时,中的可是三榜之首。他们这些酸诗,怎么比得过他。 眼下时辰还没到,这可如何是好。 “大哥,你来拦他!我是拦不住了。”苏景陌也败下阵来,走到苏景琛身后,若比手上功夫,他可不一定能输,可这文邹邹的东西,他向来不在行。 顾砚安仰头看向苏景琛,面上带笑,微微俯身行礼:“还请大兄赐教。” 苏景琛见他这就改了称呼,眼角微微抽了抽:“若你过了我这关,今日便让你进这个门。” “来人,将东西拿上来。”他侧身退到一旁。 让人将备好的军棋端上来。 苏家古阵,破灭阵。 “破灭阵,要黑子胜,顾世子,请吧。” 顾砚安拾阶而上,站在军阵旁,垂眸看了看,眸中带了笑。 拿过一旁的棋子,垂眸静思,下的很慢,连一旁的苏景陌都急了。 他就说不能拿着古阵吧,顾砚安又不是苏家人,他怎会解,大哥非不信,等会儿该误了时辰了。 “大哥,要不提示一下?” “不用了,他在算时间呢?等着。”苏景琛嘴角带了笑,他这是算着时辰解题呢,可用不着提示他。 “解了。”顾砚安轻轻放下了最后一颗黑子。 他话音刚落,与他一道来的世家子见状,立马闹哄着散着红包冲进了镇国公府。府外爆竹声一片,来迎亲的人都嬉笑着跟着进了府。 北阳王府的人入了府,府中热闹更盛,喜筵觥筹,乐礼交响。宴席过半,时辰将至,北阳王府的喜娘催促着新娘出妆,整院的客人都翘首等着镇国公府这位嫡女,听说她自幼体弱,养在江南,回了京后也鲜少出府。 北阳王府与镇国公府虽说是联姻,不过今日见平日里那位矜贵冷面的北阳王世子面上总带着温笑,想来也是对这位苏家嫡女满意的。 “新妇出妆!” 随着喜娘的声音,众人纷纷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来了来了!” 一袭曳地婚服,繁复的款式却极为精美华贵,衬得女子身姿高挑聘婷,少女莲步轻移,一步一步裙摆摇曳,垂在肩头的步摇流苏轻轻晃动,素手白皙握着锦红团扇,若隐若现遮住了倾城容颜。 顾砚安看着背着光而来的女子,心间一滞,紧张的微微紧了紧袖中的手,眼底泛了红。这一幕美的就如同在做梦一样,不敢醒来。 镇国公夫人见他怔愣的样子,笑了笑,牵着苏景宁,将她的手递到了顾砚安面前。 顾砚安缓缓握住了她,紧了紧又紧。 苏景宁垂眸,看着紧握的双手,看来大婚,不止她一个人紧张嘛。 镇国公夫人上座。看着站着的一对新人,眼底既欣慰又难过,一时间酸涩无比。 想着想着眼泪就往下掉,止也止不住,连着新婿敬茶,身旁自家老爷说的什么也没听清,轮到她说时便只强撑着叮嘱两个孩子日后相扶相助,安康幸福。 做父母的,对孩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平安幸福。 第155章 大婚2 素日里不出松华院的苏老夫人也坐在一侧,手中住了拐杖,满面慈意,接过了顾砚安奉上的茶,再看向苏景宁时便也是红了眼。 “拜别父母!”喜娘催促着流程。 苏景宁杏眼中蕴满了泪,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拉着顾砚安退了一步朝三人缓缓跪下叩礼。 俯下的一瞬,泪从眼眶中滴落。 “孙女叩别祖母。” “女儿叩别阿爹,阿娘。” 苏景宁声音隐着哭意,俯身拜别。 顾砚安将她扶起,察觉到她的难过,暗中握紧了她的手。 苏景宁心底微安,轻轻回握。 她把自己嫁出去了,这一次她是在家人亲友的祝福下出嫁的。最爱她的人在身边,她最爱的人也在身边。 “新妇出门!” 喜乐起奏,十里红妆,满城热闹都涌向了北阳王府。 北阳王府。 北阳王宴请了满城贵客,北阳王为北疆之主,谁都会给他个面子,来瞧一瞧热闹,沾沾喜气,连素日里不爱热闹的祁老太师,宣和长公主都亲身来了,还有刚从墨临渊学成回京的旭阳公主,替陛下带了亲书的圣旨将满箱满箱的赏赐抬进了王府。 不过也有些意外之客。例如宸王,还有那几个南越人。还有那些私下送来的礼,送礼人身份都不一般,北阳王百思苦想,也没想出究竟哪里和他们交上关系了。 天一商行的副会长亲自送来的翡翠玉屏、南山庄主不远千里差人送来的满箱晶钻、甚至还有一副不知谁送来的千金难求的漼郅先生的墨赏… 这些礼,随意一样就能在帝京引起轩然大波,这一下齐齐送到他这,让人有些不安,虽然他没让人声张,可今日人多眼杂,还是有人知道了,纷纷低声议论着。 “天一商行?那可是天下第一商行,富可敌国!北阳王府竟与他们也有来往。还有南山庄主虽没听说过,可满满一箱晶钻,价值连城,当真是壕横……” 坐在宴间的尤白术听着他们的讨论,眉头微蹙,眼中闪过疑惑。 南山庄主?不是墨临渊武门门主纪辰吗?还有漼先生的墨宝从来只赠亲近之人,连他的弟子也不一定拿得到。怎么会出现在北阳王府? 府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和欢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新人到!” 他的目光随着众人望向了大门口。 同饰绯色婚服的新人在喜娘的吉祥话中跨过火盆,踏过鞍马入了府。 新娘团扇遮面看不清面容,可摇曳高挑的身影,一身华贵站在那矜贵内敛气质不凡的男人身侧,身形相衬,好似二人生来便该是站在一处的。 男人嘴角带了温笑,目光始终落在身边的女子身上,从未移开过。 随着新人越走越近,喜宴间欢笑恭贺声一片,他终于看清了新娘的面容,恍惚间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可余光却看见了隐在人群中的宋辞安。 错不了了,真的是她,他猝然垂眸,平静的眸子中尽是慌乱。 镇国公端坐在高位,看着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一对璧人,在礼乐声中朝他行礼。 “一拜,天地乾坤,福禄攸归” “再拜,高堂颐寿,福茂绵延” “三拜,两姓合婚,缔结良缘” “四拜,夫妇好合,百子千福” 北阳王满脸慈意,看着他们,差点感动的老泪纵横,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啊!今日大婚了! 北阳王府外。 停了一辆宽大的马车。车帘被缓缓掀起。周帝望着里面的热闹,听着里面的欢笑声,嘴角扯了抹苦笑,眼底神色复杂。 “忧儿,咱儿子长大了,今日都大婚了,娶了个不错的孩子,他还是不愿原谅我们,咱们不能去奢求他原谅,不过今日他大婚,我想着你应该也想见见他,便来了。我进去了他会不高兴,就让溪儿代我们去了,咱就在这看看吧。”周帝将画小心翼翼摊在了桌面上,神色柔和,自顾自看着画说着话。 然后又看向了北阳王府,向来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帝王眼中却映上落寞和孤独。 府内,苏景宁被送入了槐园,耐着性子跟着喜娘一道又一道的行着礼程,满头的首饰和繁重的礼服压的她想立马将东西全部拆了。 她这两辈子头一回大婚,没成想这成个婚如此累人,礼仪一道又一道还不能出一丝错。 顾砚安看出了她眼中闪过的恼色,喝完了合卺酒,便轻轻朝满屋的喜娘仆妇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 都是府里的老人,知晓主子的性子,立马利索的收拾了屋子,退了出去。 苏景宁见人都终于走了,总算是松了口气。最后一丝耐心耗尽,将手中的团扇随意往床上一扔,伸手就去摘头上的珠钗。 “这头饰重死了,压的我头都要抬不起来了,阿砚,你会拆吗?快替我看看。”她微蹙着眉,边拆着头饰,边与顾砚安抱怨道。 顾砚安看着她那明媚艳丽的小脸上满是不耐,丝毫不在意扯乱了的发丝,轻笑了一声,起身走到她身后。见她扯下的钗子上还缠了发丝,握住了她还在随意摸索的手。 “别动,我给你拆。” 他手下动作轻柔,一点一点给她拆了发冠,又替她轻轻按着暗被压红了的头皮。 苏景宁微躁的情绪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平复下来。 她抬眸打量了四周。 和她上次来时大有不同,换了梨花木大床,屋里的摆设也是按了她的喜好,原本墨色的书案旁被挤到了角落,一张硕大的雕花妆台摆在了它原来的位置。 连院外也种了一棵和她院里很像的古玉兰,北阳王府于她来说还很陌生,可眼前的一切,却让她心安。 顾砚安替她散了挽发,苏景宁便退下了繁重的婚服,只留了一身腓红常衣,才总算舒坦了。 屋里突然十分安静,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带了几丝说不清楚的尴尬。 就在苏景宁正寻思着该找个话题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顾砚安便突然起身朝她走来,苏景宁刚想开口说话,就被他拦腰拥进了怀里。 “你…” 顾砚安将头埋在了她的白皙纤细的颈间,鼻尖是熟悉的清香。 “谢谢你,愿意嫁我。” 他声音低哑,带了浓浓的情意。连握着她双肩的手都在微微轻颤。垂下的眼眸里,压抑着汹涌的爱意,眼角带了泪意。 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被淹没在冰水里快要窒息的人突然被人拉出,似是在黑暗中摸索了半生已经绝望的人被带进了光亮。 上天眷顾,让他遇上了她。 苏景宁轻笑,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 “府里还有客人,父王一人忙不过来,我得先去一趟前院。我让人给你备了宵夜,你吃一点先垫垫肚子,我一会儿就回来。” 顾砚安垂眸看着怀里的女孩,眉眼温和,眸中宠溺,松开了她,轻轻替她将垂在额前的发丝撩到耳后,低声叮嘱道。 今日府里来了不少贵客,都是些人精,老头儿身子越来越差了,应付不来。 “嗯,你先去吧。” 苏景宁点头应下。 顾砚安又不舍的拥了拥她,才出了门。 他刚走,备好的宵夜就送了进来。 苏景宁用完宵夜,也不见他回来,白日里累了一天,实在困的狠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夜色浓稠,顾砚安被两个小厮搀扶着接近了槐园,他才站直了身,挥手让人下去。 他一身酒气,装着醉糊涂了,才摆脱了那些个难缠的公子官员。 “世子。”槐园老仆茹婶见他回来了,朝他行礼。 然后又朝里看了眼,放轻了声道 “世子妃想是白日里累了,已经歇下了。” 顾砚安点头:“知道了,茹婶今日也辛苦了,早点歇着吧。” 然后才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屋里暖融融的,应该是想等他回来,满屋的烛火忽明忽暗,扰得古床上只露了个脑袋出来,睡的沉沉的女孩柳眉轻蹙。 他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折身去了侧间,怕他一身酒气熏着她。 再出来时他已经换了一身朱红色寝衣,发尾还带着水汽,轻手轻脚走到了床边。 里面的女孩似是感觉到了动静,翻了个身,将被子都卷了过去,却始终没醒。 顾砚安轻笑一声,俯身躺在了她身边,侧身看着她的睡颜,似是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洞房花烛夜,他的新娘却睡的像一只舒服的翻了肚皮的小猫,将他晾在一边。 顾砚安无奈想将她圈在怀里。既然什么也做不了,抱一下总该可以的。 结果他刚伸出手,就被一双柔软纤细的手紧紧箍住了手腕。 他愣了一下,随后任由刚刚还在熟睡的女孩束着自己的双手,嘴角带了几分恣意的笑,朝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满脸得意坏笑的女孩扬了扬眉: “装睡?” 苏景宁挑眉,也不是,她是睡着了一会儿,不过已经被他吵醒了,她现在可不困了。 “嘻嘻,兵不厌诈!”她清澈的眼眸底满是笑意,看着身下长相精致妖孽,看似沉稳淡定,但已经双耳通红,心跳加速的男人,突然俯身吻了下去。 顾砚安眼底闪过一丝宠溺,任由她动作。 可苏景宁却又不干了,松开了他。 顾砚安见她满是调戏的小脸,突然就不想配合她,任由她玩了。 挣脱了她的手,手上轻轻一扯就将她拉进了怀里。 “呀——”苏景宁惊呼,栽进了他怀里。她刚刚的动作敞开了他的衣领,露出的他肌肉紧致的胸膛,小脸径直贴了上去,肌肤相贴,她的脸瞬间通红。 顾砚安呼吸紊乱,微微低头覆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中带了几分挑逗: “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别闹了……” 红床帐暖,春宵一刻,角落里闪着微亮的暖黄色烛光,映出了屋中器件的影子,摇曳轻晃,连着满屋的氛围都缠绕在了一起…… 驿馆。 臧朔跟在国师身后,进了驿馆。 “国师?” 他刚想开口唤住他,可却见国师似是没听到般,一直往前走,径直推门回了院子, 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臧朔。 “师父怎么了?”刚回来的文蓝儿看着师父独身回了院子,连二皇子唤他都没听见。 “你们今日去的婚礼不顺利?”她转头看向臧朔,她与旭阳公主有仇,所以今日师父不许她去。 臧朔摇头:“挺好的啊,不过国师今日好像有点奇怪。” 他看向紧闭的院门,眼中闪过疑色。 国师是见了今日大婚那对的新人才变得奇怪的,国师认得他们? 院内,尤白术向来平静如水的眼眸里满是复杂和混乱。 墨小柒,隐阁阁主,原来你还叫苏景宁。 他没想过他再次见她,是在这样的场景。 南越尤家短命,每一任国师都活不过二十八,他厌弃尔虞我诈的官场,却又身不由己踏了进去。他想着,待他完成了使命,扶二皇子上位,便辞官回墨临渊,平平淡淡度过剩下的一年也好半年也罢。 因为他在交了位朋友,他觉得他最后的日子能常与她说说话,便也没什么遗憾了。 可今日再见,是她一身婚服,嫁做人妇,他该上去恭贺她的,可却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窒的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翌日清晨。 北阳王府。 府里隔了多年,终于迎了来了位女主子,府里的人翘首以盼想要见一见这位他们这位新主子。 “小姐,今日就穿这身吧,一会儿要去给老王爷请安。这苏绣缎面裙最适你了。”云清端了衣服出来。 云雅已经给苏景宁挽好了发髻,发间簪了简单的白玉饰,又上了淡妆。 挽起发的苏景宁比起往日的淡雅清冷多了几分端稳,起身拿过云清端过来的衣服自己穿上,想起一早上就消失的人,心底就来了火气。 “世子!” 她刚收拾好了,屋外就传来了下人能的声音。 她抬眸看向门口满面春风,眸色温和的男人,暗骂了句衣冠禽兽,看着倒是矜傲冷清,都是假的!她腰还不舒服着呢,他看着倒是心情舒畅。 “世子。”云清云雅见顾砚安进门了,与他行了礼,嘴角带着偷笑,有眼色的出了门。 今日小姐一起来,神色就不大好,应是昨夜给累着了。 顾砚安第一次见她挽起妇人的发髻,眼底一亮,见她神色不悦,知晓是自己昨夜过分了,便凑近了她,想逗逗她。 “夫人早安,昨日歇的可好?” 苏景宁嗔了顾砚安一眼,语气温软:“明知故问!” 顾砚安眼神宠溺,握住了她的手,面上的笑收都收不住,嘴上抹了蜜一般:“夫人今日真好看!” “顾砚安?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道?”苏景宁好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简直与她初识时相比判若两人。 “走吧,该去给岱园请安了。”她起身了理了理衣服,朝他道。 顾砚安不急不慢:“老头儿没那么多规矩,你不用着急。” “礼不可废,宽况且我今日第一次给父王请安。快点,走了。”苏景宁见他慢吞吞折回去拿衣架上挂的月华色斗衫,催促道。 顾砚安听见了她的称呼,嘴角的笑意更盛了,拿了斗衫给她穿上:“外面凉,穿上再出去。” 然后才牵住她的手,二人一起出了槐园,没让人跟,顾砚安边走边给她介绍着王府。 苏景宁记性好,他说一遍便记住了。 路上遇到了下人,苏景宁也温笑着与他们点头示意。府里人只觉得府里这位新主子,温雅清娴,站在他们世子身旁,就如同一对从画里出来的璧人,让人移不开眼。 第156章 请安 岱园。 北阳王起的早,二人到时,他刚好打完了一套军拳,准备用早膳。 “儿媳苏氏景宁,见过父王,给父王请安。”苏景宁立在顾砚安身侧,落落大方,娴淑有礼,俯身恭敬的给北阳王行了礼,然后轻身跪在提前备好的蒲团上,接过了一旁茹婶手中的茶。 “父王请用茶。” 北阳王面上带着慈笑满意,连忙伸手接过茶饮了一口,说话都轻了几分:“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谢父王。” 顾砚安微微弯腰将她扶起。 见她起身了,北阳王才拿过一旁的锦盒,递了过去。 “宁丫头啊,父王也没什么给你的,这镯子你收好。” 苏景宁接过,是一只绞丝镂空银镯,上面镶了大大小小的冰蓝色水滴状宝石,做工精细,典雅古朴,应是传家的古镯。 “景宁谢过父王。”苏景宁双手接过,朝北阳王谢道。 “这么些年府上就只有砚安我们父子俩,王府不似其他贵府规矩繁杂,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日后不必与父王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就与砚安说,他若是让你不满意了,就与我说,我替你收拾他!”北阳王看了眼他身旁立着的顾砚安,朝苏景宁和声道。 这府里就他和砚安两个大老粗,从前便算了,可如今不一样了,他们府上添了人,还是个自小金尊玉贵的娇娇娃儿,他是真怕自家这臭小子哪里让人姑娘委屈了。 “是,父王。”苏景宁温温一笑,和声应下。 “这是老刘,这些年帝京府上都是他在看顾着,若有什么事,就差老刘去办。”他指了指老刘。 老刘忙上前与她礼:“见过世子妃!” “刘叔不必多礼。”苏景宁与他微微福了福身。 顾砚安一直站在苏景宁身侧,见一旁已经上好了的早膳和快凉了的药: “老头儿,药都凉了。有什么事一会儿说。” 然后晾下了北阳王,牵过苏景宁走到桌边按着她坐下:“先用膳吧,你一早上什么都没吃呢。” 苏景宁面上闪过慌乱,想要起身,长辈还没落座呢。 就被顾砚安牢牢按在了椅子上,给她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蒸饺:“安心坐着,老头子没有那么多规矩。” 然后将药推到了北阳王面前。 “老头儿,喝药!” 北阳王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苦药,嘴角抽了抽。 哟!还惦记着他喝药呢!不算有了媳妇忘了爹! 苏景宁埋头喝着粥,听着他们父子俩的对话,两人说话间总带了几分相互挑刺儿。 她偶尔抬眸看着与北阳王说话的顾砚安,眼底带了几分新奇,她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阿砚,是鲜活张扬又肆意的,就如同一个有依靠的少年郎。 二人陪北阳王用完了早膳,便被北阳王带到了宗祠里。 北阳王带他们给顾家先祖上了香,又亲自给苏景宁上了顾氏族谱,将她的名字添在了顾砚安旁。 此后,她便是顾家先祖承认的新妇了。 ……… 大周帝宫。 穆溪一身嫣红色锦服,坐在周帝的桌案旁,替他看着各地递上来的奏疏。 “嗯?父皇,瑶州的税赋不对呀?”她垂首看着那本户部递上的瑶州奏疏。 周帝侧目看向她:“瑶州?哪里不对?” “我和南风去岁年末时去过瑶州,且不论瑶州每年与南越通商所收的银税,光是他们的应上缴的茶税也远远不止这些。”穆溪解释道。 周帝蹙眉,朝一旁着盛福问道:“去年瑶州内茶山遭灾,出了水患的事是谁去查的?” “回陛下,是户部左侍郎余啸余大人。” 周帝接过穆溪手中的奏折,垂眸看了一眼。 “让人盯着余啸,暗中派人去一趟瑶州。” “是。”盛福躬身退下。 穆溪看着盛福出去,又垂首替周帝批了好些奏疏,才抬起头,揉了揉肩膀。 面上带了不耐,将面前批好的那堆奏折推到一旁,俯身趴在了桌案上。 “父皇,我不想批了。” 周帝见她不耐烦的模样,拿过手中的册子轻轻敲了敲她的头。 “不是说要替父皇分担吗?这就累了?” 穆溪撑着头,生无可恋的点了点头:“累了,一本也看不了了。” 周帝瞧着她的模样,轻笑了笑:“行了行了,想出去玩就直说。去吧,要出宫的话就多带些人。” “好嘞,谢谢父皇!”穆溪飞快起身,连礼都没行就跑了。生怕又被周帝抓回去批奏章。 “公主,您要去哪?奴婢让人跟着您。”穆溪身边的女使跟上来步履轻快出来的穆溪。 “不必让人跟了,本宫出宫一趟。” 穆溪朝她挥挥手,不让人跟。面上带着喜色,步下匆匆,没注意到左侧假山上飞扑出来的黑影。 “喵呜——” 穆溪下意识伸手挡过,将朝自己扑来的东西拂开。 低头去看那缩在角落里的东西,是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小东西也不怕人,正用圆咕噜的眼睛盯着她,看着有些可怜,应是刚刚伤到它了。 她甩了甩被抓伤的手,想去将它抱起。 就被一旁突然冲出来的宫女推开了。 “花团!” 那宫女穿着一等宫女的青粉色衣衫,抱起那只花猫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穆溪。 她刚抱起猫,身后就匆匆赶来了一位身穿粉色宫装的年轻女子。那宫女一见到她,立马指着她告状。 “娘娘,花团被她打伤了!” 那粉衣宫妃看了眼那只小花猫,转身上下打量着穆溪,看着她来的方向,那是御书房。随即冷笑一声:“本宫都见不到陛下,你穿成这般模样在御花园是想引谁都注意?” 穆溪看着那阴阳怪气的宫妃,挑了挑眉,不认得她?这蠢货大姐是谁送进宫的? 她并未做声,继续好笑的看着那宫妃。 那宫妃见她没有丝毫惧意,面色一冷,喝到: “放肆!本宫问你话还敢不答,来人,给本宫掌嘴,教教她规矩!” “是!” 她身后的嬷嬷应声上前,凶神恶煞朝穆溪走来。 穆溪冷笑一声,眸里带了凉意,抬脚就将她们踹了出去。她这经常不在宫里,宫里真是什么鸟都有了。 “你!”那宫妃见她打人了,吓了一跳,指着她说不出话。 “是谁在御花园喧哗?还可知规矩了!”假山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那宫妃一听顿时露出了喜色,那已经露了怯的面上又带了几分刻薄。 “你伤了本宫的人,若是现在与本宫的人道个歉,本宫便放过你。否则一会儿沈女使来了,你可就不好过了。” 穆溪瞥了她一眼,微微蹙眉,沈女使? “瑜嫔娘娘?”沈枝意身后跟着几名宫女朝瑜嫔走来,见她似是与什么人起了争执。 这瑜嫔是太后送进宫的,只是是个无用的,都入宫半年了,连陛下的面都没见上。沈枝意忍下心中的不耐,走上了前去。 “沈女使!你来的正好!这贱婢,不仅伤了本宫的花团,还打了本宫的人,你快来替本宫教训教训她!”瑜嫔匆匆走到沈枝意身旁,面色愤恨,与沈枝意道。 沈枝意与她扬起笑,迎合了上去,若非这瑜嫔的父亲表哥还有用,她都懒得理她。 “何人敢对我们瑜嫔娘娘无礼!”她寒了脸朝被乔木遮住了脸的人瞧去,结果见那人,表情就僵在了脸上。 穆溪看着带了好几个宫女朝她走来的人,眸底瞬间涌上了厌恶。 沈枝意?她怎么还在宫里?这排场,比她这个嫡公主都要大了。看来她在宫里挺快活啊。 “枝意见过旭阳公主!刚刚不知是殿下,有失言之语,还请殿下恕罪!”沈枝意俯身低头面上带了几分惧色,朝穆溪行礼。 一旁的瑜嫔顿时吓白了脸,大气不敢出,她竟是旭阳公主!是那个不将任何宫妃放在眼里的大周嫡公主!完了,她刚刚竟然对公主说了那番话,还差点打了人! 穆溪挑眉看着了一眼瑜嫔,又看了眼还在俯身行礼的沈枝意,毫不掩饰眼底带了嘲讽:“本殿还猜这蠢货是哪家送进宫的呢,现在倒是明白了。” “沈枝意,本殿回京了你应该知道的呀?怎么不好好在皇家禅寺还是庆国公府待着,要入宫在本殿眼皮子底下晃悠呢?” 沈枝意抬头回话:“太后娘娘命枝意回宫取点东西。” 穆溪看着她,又看向瑜嫔,朝瑜嫔问道:“你是哪家的人?” 瑜嫔被吓傻了,见穆溪问话,急忙回道:“妾身是瑶州主督何弗嫡女。公主,今日之事都是误会,妾身与公主赔个不是,还请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穆溪蹙眉并未理她,轻声重复:“瑶州?” 她眼神在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没放过沈枝意眼底的不安。 又是瑶州? 她刚准备继续问话就被身后大惊小怪的声音打断了。 “哎呦喂!我的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咱家一会儿没看着就伤着了。这要是陛下知道了还了得!快快快!快去请御医!” 刚办完陛下旨意回来的盛福大老远就察觉出了公主殿下身上的低气压,走近了就眼尖的瞧见的公主手上的伤。 顿时惊了!谁那么大胆,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伤了公主殿下! 穆溪捂了捂耳朵,朝惊叫着向她跑来的盛福不满道: “盛福,你这大惊小怪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哎呦喂,我的公主殿下,这都流血了。快快快,快随咱家回去先处理了。”盛福满脸焦急的朝她道。 穆溪看着手上那细细的红色抓痕,冒了几颗血珠,都已经凝住了。若现在回去,父皇绝对不会让她出宫了。南风在圣器坊给她打了柄剑,她盼了半年,应是打好了,她得去瞧瞧。穆溪立马将手背到身后: “不用不用,已经好了,你来的正好,那谁,是那瑜嫔的猫伤了本殿,还有她的嬷嬷对本殿不敬,你看着处理了。本殿还有事,先出宫了。不许和父皇说我受伤了!” “还有这人……,本殿不想在看见她!”她又看了眼还在俯身行礼的沈枝意,声音冷了几分,掠过她身边,不理身后跳脚的盛福,大步离开了。 “哎!殿下!” 盛福看着眼前的瑜嫔和沈枝意,一脸难色。 第157章 青佛寺同行 北阳王府。 拜完宗祠,北阳王就识趣的以要休息为由,将二人赶出来岱园,不再打扰俩人的二人世界。 顾砚安牵着苏景宁往回走,准备回槐园。北阳王府很大,庭院假山,莲池楼廊,处处透着精致典雅,大气威严,昨日大婚的红绸还未撤下,园中又多了几分喜气。 秋日的暖阳打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映在了地上,顾砚安低头打量着双手紧握,相互依偎着的身影,又朝苏景宁靠近了些。好看的眸底蕴起了满意的温笑,许是看的入迷了,都没听见身边柔声同他说着话的人在说什么。 “阿砚!你有没有再听!”苏景宁说了半天,见他没反应,顿住脚步,朝他气鼓鼓看去。 顾砚安见她的模样,轻声一笑,捏了捏气鼓鼓的小脸:“听着呢,听着呢,你继续说。” 苏景宁半信半疑,算了,姑且信他一次。 “我说,待你哪日有空了,就陪我去一趟青佛寺吧。” 顾砚安抬头看了眼日头,青佛寺?这会儿去傍晚回来还来得及。 “你在这等一下。”顾砚安拉住了苏景宁,朝她道了句,随后大步入了槐园,留下苏景宁不明所以。 只见他很快便回来了,只是手里多了一件月白色狐绒大氅,伸手将她身上的薄斗衫摘下,又给她裹上了大氅。见她毛茸茸的模样,圆圆的杏眼透着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可爱极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才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朝外走。 “不用等哪日,就今日去吧。” 苏景宁任由他牵着,脚步有些犹豫:“可是……” 她昨日大婚,今日便出门,不太合规矩。 “放心,现在去,傍晚咱们就能回来了。”顾砚安见她犹豫,紧了紧她的手。 “那好吧。” 青佛山下。 马车停在山下,顾砚安让墨幽等人留在了山下,带着苏景宁上了山。 青灯佛古,香火气弥漫着山间的古寺,寂静清幽,香客虔诚祈祷,来去无声。院里那棵挂满许愿牌的古树染上了金黄,上面的红绸随着风微轻拂着。 苏景宁与顾砚安被小师父带着一同入了古寺。 看香火的师父给二人递上了香。 顾砚安跟在苏景宁身后,双手奉香,将香插进了香炉。 然后才掀开衣摆朝跪在蒲团上,神色虔诚,那向来杀伐果决,冷血狠戾的男人敛去一身戾气,身上多了几分佛的悲悯。 他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又缓缓放在胸前,俯身朝佛祖拜下。从未离身的白玉菩提佛串相互碰撞,发出微响。 “愿神明长伴左右,护我身旁之人一世无虞,百岁长安。” “愿神明长伴左右,保佑我的阿砚平安长健,岁岁欢愉。” 二人于佛前长跪,许下心中最虔诚执着的心愿。 出来时,苏景宁又与师父要了坠着竹牌的经幡,走到一旁,当着顾砚安的面,光明正大的写下: ‘苏景宁与顾砚安,一生一世,长相厮守,永不相离。’ 然后将手中的笔扔给了一旁抱着手站着看她的顾砚安,兴冲冲跑到了古树下,用力朝上抛去。 顾砚安站在原地,倚着身后的横栏,面色松懒,眼底带着宠溺望向树下的女子。 许是被太阳晃了眼,第一次没扔上去。她蹙眉面露不满,又俯身将竹牌捡起,双手合十朝上拜了拜,才用力扔了上去。 这一次如她所愿,木牌牢牢挂在了枝头。 苏景宁兴奋转头朝顾砚安笑,因为在寺里,不敢大声说话,只是指了指身后的树,示意她挂上去了。 顾砚安看着树下笑容明媚的女孩,轻声一笑,朝她走去。 “阿砚,挂上去了!挂上去了!” “你说,我也没求过佛祖多少东西,这个愿望佛祖会满足我的对吧!”苏景宁仰头看着那块木牌,眼底闪着光。 顾砚安垂下眸,替她理好乱了的大氅,才与她仰头看着那块木牌,木牌隐在微黄的树叶中,在阳光下轻晃,看的有些不真切。 “嗯,会的。” 二人在寺中用了斋饭,才准备下山。 可苏景宁一看到一直延伸到山脚到石阶小路,就犯了懒,与顾砚安耍赖。 “累了,我走不动了。”她软软懒在顾砚安身上。 顾砚安侧眸看着她难得撒娇犯懒的模样,眼底带着好笑,等着她继续提要求。 “都怪你,我腿软!你得背我下山。”苏景宁扬着头,朝他娇嗔道。 顾砚安眼底带了宠溺,无条件满足她,背过身,弯腰在她身前:“好好好,都怪我,我背夫人下山。” 苏景宁笑颜如花,跳上了他的背,都是她夫君了,背背她不过分吧! 顾砚安牢牢护住他,稳稳的朝山下走去,一路上遇上了不少上下山的人,都带了好奇和笑意的看着二人。 苏景宁被看的不好意思了,想要下来,却被他牢牢抓住,不松手。 “好多人!你快放我下来!” “不放!”顾砚安嘴角荡起笑意! “顾砚安,你放不放!” “就不放!我背我夫人怎么了!” 他笑声逐渐肆意,故意扬高了声音。 苏景宁羞的小脸通红,气的将身后的毛茸茸的大帽子罩在了头上,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才用力掐了顾砚安的腰一把。 “不许笑!再笑回去你就完了!”苏景宁恨恨威胁道。 没想到顾砚安笑声却更明朗了。 第158章 上朝 次日清晨,天色蒙蒙亮起。 顾砚安一早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生怕将床帐里还在熟睡的女子。 他一连告了多日的假,今日该上朝了。 太和殿前,官员大臣候在殿前,低声交谈着等着上朝。抬眼瞥见了一身华紫官服,长身玉立缓缓而来的顾砚安。他一连请了多日的假,今日归朝,前日那场举世瞩目的婚礼可是满城皆知,有不少想和北阳王府攀上关系的朝臣借机上前恭贺,想在他面前混个眼熟。 顾砚安微微点头谢过众人,便径直走到了队伍前。 太子站在队首,身旁站着面无表情的宸王,见顾砚安靠近,太子端和的面上带了几分儒笑,开玩笑道: “哟,今日可算瞧见砚安了,看你春风得意,这新婚之喜果然不一般!” 顾砚安与他行礼,精致的面上带了疏离:“太子殿下说笑了。” 见他面色疏离,太子也并未放在心上:“来日带弟妹来本宫府上,本宫得来几瓶好酒,可给你留着呢!” 顾砚安声音清冷拒绝:“多谢殿下,只是我向来不太饮酒。” “哦?那本宫这好酒可真是可惜了。” 太子也不恼,面上带了可惜之意。一旁的官员上前同他搭话,便同顾砚安点了点头,与那官员走到了一旁。 顾砚安转身入了武官行列中,朝站在队前的镇国公恭敬的行礼。 “岳丈大人。” 镇国公朝他点了点头。 “来了。” 苏景陌不知从何处钻出,凑到顾砚安身侧:“哟!这不是我的二妹夫吗!来来来,快叫声二哥来听听!” 顾砚安见他一脸看戏,并不如他的愿,而是朝他身侧的苏景琛点点头。 苏景陌顿时不乐意了,威胁道:“哎哎哎!不喊是吧!我回去就上北阳王府同宁宁说,你翻脸不认人啊!” 镇国公听见了他嚷嚷的声音,折过身看了他一眼,苏景陌顿时熄了火。 太和殿里传出了宣朝的声音,朝臣们立马站好,入了大殿。 大殿上,诸臣一一上前启奏,如今宸王势微,太后又被幽闭在皇家禅寺,少了两党争执,朝中倒是比往日安静了许多。 “陛下,南越使团已入京多日,说是为南越二皇子娶亲,可这几日了还未见动静。想来是南越二皇子未有合心意之人,依老臣所见不如就请贤妃娘娘办个秋宴,请帝京大族家的适婚贵女和南越二皇子相看相看。早点将此事了结,以免时间一长,生了事端。”柳相见朝会快要结束,朝前站了一步,俯首与周帝道。 与南越联姻,背后关系甚大,南越二皇子娶何人都不能娶与宸王那边的人。 周帝沉思了半晌,点了点头。南越使臣那边也总是没有动静,老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就依柳爱卿所言,此事交由贤妃去办,礼部从旁协助。” 宸王垂眸,并未出声,只是眼底闪过算计。南越使臣那边一直未提出要求娶枝意的消息,今日一看,果然是太子在其中做了什么。 “好了,既无别的事,便退朝吧!”周帝手一挥,命众人退朝。 眼神朝立在人群中的顾砚安扫了一眼,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声。 想起连着多日未入宫的北阳王,便唤住了准备离开的镇国公。 “镇国公留一下。” 镇国公顿住脚步,望向周帝满脸疑惑。 半个时辰后。 镇国公同周帝一同坐在一辆低调的的马车上,面色带了为难和苦色。 陛下突然要去北阳王府,北阳王这几日消瘦的了许多,陛下若是见了必然会起疑,他中毒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周帝看着满脸苦色的镇国公。 不是,朕就是让你随朕去趟北阳王府,也不是什么苦差事,你这一脸苦色是怎么回事?” 镇国公顿时摇头,算了,如今再劝陛下是劝不回去了,让北阳王自求多福吧,谁让他当初不告诉陛下的。 车驾径直入了北阳王府,周帝并未让人通报,他今日来只是想看看北阳王,所以只让管家带路,并未惊动其他人。 周帝和镇国公入了岱园,岱园很安静,连个随侍都没有。 隔着老远便听见了里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周帝微微蹙眉,脚步加快了些,绕过了烟雨廊。就看见了院子里竹编摇椅上,苟着身子咳嗽的北阳王。 眼底闪过奇怪,他前些日子见时还壮硕魁梧的人,怎么才几日不见清瘦了这么多!不是说是旧疾复发,还请了墨临渊少主医治吗? 他还未出声,一旁的镇国公便忽然变了脸色,几步移到了要起身的北阳王身旁,一把扶住了差点倒下的人。 北阳王见是他,不动声色的将手中带血的巾帕藏到了身后。面上露出了镇国公熟悉的笑: “哟!这不是本王的亲公吗?这么不放心宁丫头啊?你放心,宁丫头好着呢,我家那臭小子护着她跟护眼珠子似的。” 镇国公见他还是这么不着调,忙朝他使了个眼色。 北阳王见他挤眉弄眼,蹙眉道 “这是怎么了?眼神也不好了?” 镇国公叹了口气,朝他道:“陛下来了!” 北阳王神色一紧,转身就看见了身后站着脸色有些不好的周帝。北阳王连忙俯身行礼。他就说苏泊这老头怎么朝服都没换便来了。 “老臣见过陛下!” “你起来。” 周帝上前一步,将要弯腰的北阳王扶住,看见了他手中带了血的锦帕。随后看向镇国公,这两人有事瞒着他。 “苏泊,朕就说让你陪朕来趟北阳王府你怎么如此为难呢。” “他这是怎么回事?!”周帝朝镇国公问道,眉宇间带了急色。 镇国公一惊,准备朝周帝俯身认错,就被一旁的北阳王拉住了。 “陛下,老臣不过是旧疾复发罢了,过几日便好了。不是什么大病,苏泊什么也不知道。” 周帝看向脸色泛白的北阳王和垂首不说话的镇国公,眼底了然。三人自幼形影不离,一同长大,没人比自己更了解这二人的性子,若非北阳王有事瞒他,苏泊绝不会露出这般模样。 “是吗?苏泊?” 第159章 此生追随,无悔无怨 镇国公面色凝重,如今太后已经被陛下借机幽闭,幽冥卫也暂时脱离了暗鬼之手,北阳王其实不必再瞒着陛下了。 他心下一绝:“陛下,北阳王他…时日无多了。” 周帝剑眉一蹙看向了北阳王:“时日无多?什么意思!” “你!”北阳王看着一脸犟色的镇国公,知道拦不住他与陛下道出真相。 “北阳王多年前被人下了剧毒流殇,虽说毒半年前已经解了,可是太晚了,毒已入他的五脏六腑,便是解毒了也活不了多久,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周帝看着他,眼中带了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镇国公低下头,眼底带了伤色,唤起了几人间年少时的称呼:“阿野他快没时间了……” 周帝恍惚了一瞬,猛的朝身后的盛福喊道:“盛福,去请太医!把御医院的太医都给朕请来!” “等等!命御执卫听令,随朕去皇家禅寺!”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陛下!”一直未说话的北阳王突然出声,唤住了他。 周帝身形一顿,双拳紧握,算无遗策,睥睨天下的帝王面上带了滔天怒意。 这么些年,他从前隐忍,退让,对那人恭敬孝顺,从未忤逆,却没能护住最爱的母妃,没能护住妻子。 后来他开始反抗,谋算,从她手中挣脱,年少时生死相护的兄弟一直都是他与那人对抗的勇气和底气,可如今将要成功了,却告诉他,他还是护不住身边的人。 “陛下,不必花心思了,老臣的身体老臣最清楚。”北阳王叹了口气,朝他的背影道,他之所以瞒着陛下,就怕他如今日这般冲动。 “毒是她下的,她定然有办法!”周帝转身看向北阳王,眼底隐忍着怒意。 北阳王摇摇头:“没用的。老臣的毒早就解了,剩下的陛下就是请了神仙来也没办法。” “陛下不必费心了,老臣这还多活了些日头呢!砚安早就能撑起北阳王军了,苏泊还陪在陛下身边。老臣亲眼看了砚安成家,没什么遗憾了。” “老臣这一生功名利禄受了,荣华富贵也享了,够本了!如今呀能活几日便活几日,等哪日王妃来接老臣了,老臣便随她去了。” “生死由命,陛下,宽心些。” 北阳王看向周帝,面上总带着肆意洒脱的笑,似是没有烦恼。 周帝沉呼了一口气,隐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久久没有说话。 北阳王从来都是如此,即便是最坏的结果,他也从未抱怨半分。到如今这般,他竟还要来安慰自己。 “陛下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来一盘,许多年未和陛下对弈了。”北阳王看了眼院中杵着不说话的两人,指了指一旁的棋盘。 周帝看向了棋盘,面色依旧难看,只是朝北阳王点了点头,走到棋盘旁坐下。 北阳王看着还杵在原地的镇国公,拿手肘推了推他,嫌弃道:“杵在这干什么,你那手烂棋就一边泡茶去吧。” 镇国公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有像以往那般怼回去。默默走到他们身旁的火炉边盘腿坐下,如年少时在东宫一样,周帝与北阳王下棋,他在一旁给二人煮茶。 顾砚安下了朝,今日朝中也没什么事,便提早下了官,绕路去了西街,给苏景宁买了西街的糖酥。 回府时就见到老刘侯在府前。 “刘叔?” “世子,你回来了?宫里那位来了。”刘叔与顾砚安低声道。 顾砚安往里走的脚步顿了一下:“世子妃呢?” “世子吩咐不要去打扰世子妃,老奴还没告诉槐园的人呢。”老刘回道。 他听说世子妃身子孱弱,这两日也总见槐园的药早晚就没断过,又见世子和世子妃身边的人将世子妃护的跟眼珠子似的,陛下和镇国公入了岱园便将里面的人遣出来了,他便也不没有去惊扰了槐园的主子。 “嗯,我一会儿过去。”他朝老刘点了点头。 槐园。 北阳王听说苏景宁身子弱,便免了她早晚请安,让她不必日日清晨去岱园请安,可苏景宁还是想着等着顾砚安回府,便与顾砚安一起去岱园陪北阳王用饭。 今日日头好,她便让人搬了围椅在园子里的鱼池旁,一身黛蓝色衣裙,趴在围椅上垂首看着廊下鱼池里的锦鲤,偶尔伸手去逗逗它们。杏眼里满是笑意。暖洋洋的太阳烘在身上,舒服的起了困意。 顾砚安见她玩的入迷,只是手在水中埋了许久也不见抬起,便将手里的糖酥给了云清,接过了她手里的锦帕。走到还在垂首逗着鱼的人,将她提了起来,坐正。 “哎!阿砚!你干什么呢?鱼还没喂完呢!”苏景宁看着被惊跑了的鱼群,朝罪魁祸首不满道。 顾砚安蹲在她面前,垂首替她把手擦干,眼底带了笑,拍了拍她的脑袋:“照你这法子喂,这池子里的鱼可不敢吃了。” “水凉,别一会儿受凉了。” 苏景宁耸了耸肩,伸手让他拉自己起身。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刚好,我阿娘让人送了南湖湖虾,我让人做好了,一会儿拿去给父王尝尝。” “嗯,陛下和岳丈大人也来府上了,随我一同去见见?” “陛下?!什么时候,怎么没人与我说。”苏景宁神色一正,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刘叔见你身子不好,便不敢来惊扰你。”顾砚安温声与她道,替她理了理身后的墨发。 周帝?苏景宁想起了那日宫里,周帝与她说过的话,心底总会掀起几分不安。 “走吧,先去岱园。” 岱园。 北阳王看着棋盘上的棋局,黑子大胜,他抬眸看向周帝,不知要说什么,他与陛下对弈从未赢过,可今日这盘棋,却赢了,陛下这棋,头一次下的这么烂。 周帝握紧了手中的棋子,眼底尽是无力,朝他道了句无关的话。 “阿野啊,朕欠你的,还不完了。” 始终陪伴支持他高坐帝位的情!他替自己养大了孩子的情!北阳王妃的命!北阳王儿子的命!如今还有他的命………一桩桩一件件,还不完了。 北阳王敛了面上的笑意,眼底泛了红意: “此生追随陛下,臣无悔也无怨。” 一旁的镇国公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顾砚安与苏景宁刚到岱园前,就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周帝和镇国公。 “见过陛下!” 二人朝周帝行礼。 “起来吧,不必多礼。” 周帝看见了并肩而立的二人,掩饰了眼底的情绪,朝二人笑笑,上前扶顾砚安起身,可被他轻身避了过去,留下了空落落的手。 苏景宁感受到了身旁的人冷漠和疏离,瞧见了周帝眼中的落寞。 周帝对顾砚安的纵容和示好,明眼人都能瞧出,苏景宁看在眼里,却没办法共情,周帝于天下百姓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帝王,于满朝文武是一位贤能仁君,甚至于穆溪,太子,宸王都是一位好父皇。可他于阿砚,却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陛下亲至,臣妇失礼,未来得及远迎,还请陛下恕罪。”苏景宁见气氛有些紧张,上前一步打破了安静,与周帝行礼。 这是周帝第二次见苏景宁,脸色比上回好了许多,依旧如初见那般端雅清和,不卑不亢,站在砚安身边果然十分相配,连那平日里冷冰冰的人在她身边也暖了几分。 “朕今日来就是来看看北阳王的,也没什么要紧事,便没扰了你,不必自责。”周帝面上带笑,拂手让她起身。 又看了眼冷冰冰站着的顾砚安,知晓他不喜欢自己来北阳王府便道:“北阳王朕也见了,让北阳王好生养病,朕便不打扰了。” “盛福,回宫!” 周帝朝镇国公点了点头,便带着盛福离开了。 “阿爹今日怎么也来了?”周帝走了,苏景宁便不再拘理,蹦到镇国公身旁,搂住了他。 镇国公见她还是蹦蹦跳跳的模样,伸手点了点她的头,有些头疼道,却也放心了些,看她面色红润,情绪也好,看来这两日在王府过的还舒心: “好好走路,都嫁人了还这么不知礼数。” “这不是好久没见阿爹了吗,我高兴呀!”苏景宁赖着镇国公不放。 镇国公轻笑,这也就三日而已,她从前在府里也是十天半月不见踪影。 “好了,阿爹该回府了,你好好在王府待着,明日让砚安陪你回家,阿爹在家里等你。”镇国公松开了她的手,朝她道。 苏景宁松开她,点点头,也对,明日该是回门宴了,她明日就能回去了。 “岳丈大人不妨留下来用了饭再走。”见他要走,顾砚安温声留道。 “不必了,府里还等着呢,我这就回了。”镇国公摇头拒道,又叮嘱了苏景宁两句,便离开了。 顾砚安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沉色。 “陛下知道了?”苏景宁面色微正,与一旁的顾砚安道。 “应该是,父王之前没有告诉他。” 顾砚安眼底闪过冷色,嗤笑了一声,知道了又能如何? 第160章 入宫 东宫。 太子面色舒朗,喜上眉梢。 今日朝会上见宸王难看的面色和庆国公不敢吱声的样子,他就觉得十分爽快,从前宫中淑贵妃得势,沈家又有太后撑腰,他在朝中事事退避宸王,如今可终于轮到他扬眉吐气。 “太子深谋远虑,南越迟迟没有合适的联姻对象,却私下里见过太后的人和宸王,今日老臣先他们一步,提出让贤妃娘娘办场秋宴,将此事摆到明面上来,有娘娘看顾着,宸王那边再想有什么动作也难。” 柳相看着立在书案之后,俯身写着字的太子,面露满意,太子如今做事越发稳重了。 “柳相谬赞了,不过有一事本宫一直想不明白,自上回乌梢大案,动及沈家根本,再到这回告知我们太后与南越私下联络。虽这人所做之事一直于本宫有利,可本宫还是觉得不安。”太子停下笔,想起此前给他们递消息的神秘人,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相点了点头:“此人实力非凡,却半点踪迹也查不到,不过他两次的目的都是太后和沈家,那起码现在于我们而言,便不算威胁。老臣会多加派人手去查,尽力将此人拉拢。” “辛苦柳相了。” 五日后。 宫中秋菊盛放,贤妃以赏菊为名,邀了帝京年轻权贵家眷入宫赴宴。 宴帖递进了北阳王府。苏景宁看那宴帖便知晓了贤妃的意思。 她与阿砚大婚,将她推上了这帝京权贵圈子的风口浪尖,她身后有镇国公府,如今又加上了这北阳王府,镇国公府与北阳王府不比寻常兵家,更是实实在在的世族,底蕴极厚。有点野心的,谁都想要来攀附一二。若是寻常人,她借口推了便是。可贤妃,若是推了,怕是徒添麻烦,便只能应下了。 “真不用我陪你去?”宫门前,北阳王府的马车缓缓停下。顾砚安与苏景宁温声问道。 “不用!我就入宫赴个宴,又不会出什么事,你赶紧走吧,不是也有事要去见陛下吗?” 苏景宁推了推贴着自己做的人,这人是越发黏人了,她去哪都想跟着,生怕她丢了似的。这都问了一早上要不要陪她赴宴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他等等也没关系。我觉得陪我的夫人更重要。”顾砚安往旁边靠了靠,不甚在意道。看着一身浅粉色衣裙的苏景宁,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缱绻爱意。 苏景宁小脸微红,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赶紧入宫去!” 随后起身下了马车。 顾砚安轻笑了声,跟在她身后一同下马车。 二人从车上下来,顿时引起了一旁人的注意。 一身浅粉色衣裙挽着发髻的年轻女子率先下来马车,随后又走下了一名墨蓝衣冠,身姿硕长的男子,几步跟上了女子,伸手十分熟练的替女子理好毛茸茸的大氅。 不知女子说了什么,那面色冷然的男子嘴角蕴起了温笑。然后牵起女子的手一同入了宫门。 他们走后众人才恍然,那是前几日大婚的北阳王府世子和镇国公嫡女。当日参加婚礼的人太多,许多人都没看清新人的长相,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如此一对璧人。还有不是说两家只是联姻,这二人没有感情吗,怎么今日见那向来冷漠无情的北阳王世子满脸笑意温柔呢,这可不像没有感情的样子! 顾砚安和苏景宁刚入宫门,就看见了不远处匆匆朝他们赶来的红色身影。 “景宁!景宁!可算是见到你啦!”穆溪面脸笑意朝苏景宁冲过来,就要冲上去抱住她了,结果被顾砚安挡在了身前。 “干什么!站好。”顾砚安一脸警惕淡漠的看着穆溪。 穆溪立马退了一步,站直了身子,朝他嘿嘿讨好一笑。 “嘿嘿,我来接景宁。” 苏景宁见在他们面前就如寻常女孩一样,没有半点公主架子的穆溪,心底微软。从顾砚安身后出来,上前挽住了她。 “阿砚,你快走吧,我随阿溪入宫了。” 顾砚安面色柔和点了点头:“我办完事来接你。” “好。” 苏景宁同他应道,便与穆溪一同入了宫。 穆溪一见顾砚安走远了立马朝苏景宁吐槽:“景宁,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日日吃了北阳王府的闭门羹,就刚刚那人!把你宝贝的呀,我是想见你也入不了北阳王府半步!” “哼,生怕我把你拐走了似的!”穆溪想起她前日刚准备去北阳王府找苏景宁,就被门口站着跟个罗刹似的顾砚安吓跑了的事,心底就憋着一口恶气。 苏景宁见她面脸憋屈的怒容,轻笑了一声轻声安慰道:“他那人就那样,下回你要是想来,就说是我找你,他就不敢拦你了。” 穆溪立马满意:“那我下回定要报你名字,看他怎么拦我。” “对了,我听说是贤妃身边的嬷嬷亲自给你送来宴帖,定是太子的主意,想和你套近乎,你今日就在我身边,她不敢为难你。”穆溪与她提醒道。 “嗯。”苏景宁点头,有穆溪在,能少了不少麻烦事。 两人到菊园时菊园已经有不少权贵小姐公子。 满园到鲜艳菊花,确实是秋日里的盛景,可浓郁的花香还是刺激的苏景宁不舒服,轻皱来皱眉。来接人的嬷嬷将二人引进了花厅。 花厅里已经落座了几位宫妃,为首的女子一身青黛宫装,五官平平,只是周身透出了几分与这座宫城相符的宁静和端庄。她便是太子的生母,贤妃娘娘。 “臣妇苏氏见过贤妃娘娘,给诸位娘娘请安。”苏景宁面色清雅,福身朝贤妃行礼。 身侧的穆溪径直走到一旁坐下,并未有行礼的样子,甚至因为苏景宁与贤妃行礼,才看了贤妃一眼。贤妃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底下的宫妃更是不敢吱声。 贤妃这才面色和蔼都看向苏景宁,笑道:“不必多礼,快起快起,一直想见见砚安新娶的媳妇儿,不过本宫听说你身体弱,便没有打扰,可好些了?” 苏景宁起身谢道:“谢娘娘挂怀,已经好些了。” 贤妃点点头:“那便好,本宫通些药理,宫里常备了些名补药材,都是些极好的。一会儿让人送些去北阳王府。” 穆溪在底下听着眉头微蹙,这就开始套近乎礼,正要出声就被打断了。 苏景宁面色温婉,声音清冷:“多谢娘娘好意,只是民妇这身子实在古怪,医师说喝不得名补药物,怕是折煞了娘娘的好意。” 贤妃眸色微沉,这北阳王世子妃看着柔柔弱弱,病泱泱的,没想到却不是个好拿捏的。 她面上依旧带了笑:“没关系,此事是本宫疏忽了,日后寻些好的再与你送去,快先入座吧。” 苏景宁与她浅浅屈了一礼,便走到礼穆溪身旁的空位坐下。 第161章 秋宴 贤妃这才看向礼穆溪,让人给她们端上了一盘精美的糕点,与她道: “溪儿,上回听陛下说,你爱吃这菊花软糕,正好逢了时节,本宫让人摘了鲜菊给你做了些,你尝尝看,可合胃口?” “世子妃也尝尝。” 穆溪瞥了眼那盘糕点,并未动手:“父皇记错了,本殿不爱吃这甜腻腻的东西。” 贤妃笑容一滞,见苏景宁也未动,招了招手,让人将软糕撤下。 “那下回贤娘娘再做其他的给你。” 穆溪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并未理她。贤妃眸色微沉,只是收了眼神与一旁的宫妃贵妇笑谈了起来。 陛下将这旭阳宠的是愈发目中无人了,可却又没人能敢拿她怎么样。 妇人间的谈话无非是家长里短,首饰珠宝,苏景宁坐在她们身旁半个字也入不了耳,也懒的上前搭腔,默声坐在一旁,贤妃偶尔问话,她便答她。 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穆溪就朝她递了个眼神。随后拉着她起身朝贤妃道。 “贤娘娘,本殿带世子妃去逛逛。” 贤妃还有话未来的及与苏景宁说,可穆溪一直守着苏景宁,她也没机会,便只能点头。 “那溪儿就替本宫照看着些世子妃。别走远,一会儿,花宴该开始了。” 苏景宁朝贤妃福了一礼,便跟着穆溪出了花厅。 “总算出来了,我让人准备了个好位置,景宁,走,看戏去。”穆溪拉着苏景宁朝菊园另一侧走去,刚绕过假山,就迎面撞上了西凉长公主风紫嫣。 “紫嫣公主怎么在这?”穆溪礼貌性的与她问候。 风紫嫣瞧见二人,愣了愣,转眼看向了她身侧的苏景宁,与她点了点头。 “贤妃娘娘也给了本公主宴帖。公主这是?”风紫嫣看着她二人急匆匆的样子问道。 “哦,急着看戏呢,紫嫣公主可要一起?”穆溪对这西凉公主印象不错,随口问道。 风紫嫣看了眼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苏景宁,眼底闪过疑色,点了点头: “好呀。” 穆溪没想到她会应下了,也只能点头:“这边走。” 她牵着苏景宁绕过了假山,从另一侧走去,上了一处阁楼。 阁楼四周窗户敞亮,能将菊园的一切尽收眼底。 面备了软椅,暖炉,糕点水果,倒真像是要看戏的。 “你随意啊。”穆溪看了眼风紫嫣朝她道了句。就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了。 她看着底下朝苏景宁道: “这宴会是贤妃办的,可宸王也想让他的人嫁入南越,不管是哪边都不会顺利,今日定然会有戏看,咱就等着吧。” 穆溪瞧着底下突然眼一亮:“来了来了!” 苏景宁和风紫嫣走到她身旁,朝底下看去。 那几人身着南越服饰,是南越二皇子,那一身月白遮面的人是南越国师。 身侧还跟了两位女子。 “沈枝意怎么就他们混一块儿了!”穆溪见着南越二皇子身边的没有遮面的女子,眉心一蹙道。 “听说太后和宸王想要沈枝意嫁入南越。南越人其实私底下接触过沈家和太后的人”苏景宁瞧着底下,淡声道。 一旁的风紫嫣听着她的声音,觉得更熟悉了,心底更加确定她就是那晚在巷子里的女子。 穆溪看着南越二皇子,摇了摇头可惜道:“长得不错,不过要是看上了沈枝意那可不好说了。” “宸王也来了。”苏景宁看着随其后而入的两人。 宸王和沈烽跟着南越人身后不远,也入了菊园,跟上了他们。 “二皇子,国师。”他含笑唤住了几人。 臧朔转头看向他,朝他点了点头:“宸王殿下,小沈大人。” 沈枝意看见二人,朝他们走了过去。 “表哥,大哥。” 臧朔见她对两人的称呼,挑了挑眉。 “原来姑娘是沈家大小姐,沈小姐与传闻中不太一样。” 沈枝意柔柔朝他施了一礼,露出了手上抱着对男子手帕,像是不甚在意似的笑道:“传言不过是大家随口一说罢了。” “今日之事多谢殿下相救。” 宸王看了眼她的手,眼中似是带了担忧:“这手是怎么了?” “枝意路过御花园时脚滑了一下,撞上了石栏,差点掉进湖里,是二皇子殿下救了我,只是簪子掉下了湖。”沈枝意回道。 臧朔看着面色温软,声音清和的女子,眸光微暗,嘴角勾起笑意,无论今日的事是否是意外,这沈小姐倒是有几分合他的意。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言谢。姑娘掉进水里的簪子,臧某明日送到姑娘府上。” “多谢二皇子殿下。”沈枝意俯身谢过。 臧朔朝几人点了点头,便跟上了国师。 “国师觉得这沈姑娘今日之举是有心还是无意,”臧朔走在他身侧问道。 尤白术脚步顿了顿,刚刚那女子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那气质,一举一动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像是自己,而像在模仿什么人。只是模仿的太拙劣,仿不出那人的半分姿态。 “传言并非不可尽信,有时事实就如流言一样。”尤白术冷声道了句。 臧朔点点头,国师这是看出了刚那姑娘的目的。 “那国师觉得本殿今日选个什么样的皇子妃合适。还是非得沈家女不可?” “咱们与太后的合作已经达成,殿下娶沈家女也不过是太后和宸王自己想图个心安,或是在殿下身边放个人罢了。不过他们也应该明白,如此也是放了个人质在我们手中。至于如何选择,全看殿下个人意愿。”尤白术声音低冷,走在二皇子身侧一步。 臧朔面色微正,看向了文蓝二儿:“蓝儿想朔哥哥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嫂嫂好呢?” 文蓝儿面上覆了面纱,瞥了眼臧朔,无所谓道:“朔哥哥想找什么样便找什么样的呗,又不是和我过日子。” 臧朔见她的模样,无奈笑了笑。心底明白,这沈枝意是于他最合理的选择。 第162章 争夺 南越二皇子几人到了,主角也算是都到场了,秋宴正式开始。 贤妃坐在上首,和南越二皇子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招了事先安排好的歌舞。 花团锦簇间典雅的编钟古乐响起,身姿窈窕的舞女团扇遮面入了菊园中央精心布置的舞台。一众舞女簇拥中央一身亮丽鹅黄衣裙的女子,轻如飞燕的舞姿,俏丽可爱的面容,一入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贤妃看了眼目不转睛看着台上旋舞的南越二皇子,眼底露出了满意。 可这笑容没维持多久,就被突然融入舞乐中的琴音打破了。她转眸看向琴音来处,面上的笑险些挂不住。 沈枝意坐在角落,轻拂着手中的古琴,拂琴者琴艺高超,琴音伴随着台上的身影,十分契合,幽婉典雅,琴音一入,便让人不由自主忽略了台上灵动的身影,想往琴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臧朔看到了拂琴的淡蓝色罗裙女子,眼底多了几分意味。撑着下巴盯着她,眼神在没往舞台上看过。 一舞完,底下掌声热烈,却不知这其中有多少是给贤妃的这位侄女,又有多少是给太后身边的红人,庆国公府的大小姐。 “棉儿给姑母请安。” “见过宸王殿下。”柳棉儿手握团扇,俏声声的给贤妃和宸王见了礼。 才看向臧朔,落落大方的与他见了礼:“见过二皇子殿下。” 臧朔与她轻轻点了点头。 “本宫说怎么这两日不见你,原是偷偷准备惊喜了。”贤妃与她打趣道。 柳棉儿低头娇娇一笑,似是想起什么,面色天真看向了角落里的沈枝意。 “枝意姐姐的手好了吗!棉儿以为这琴音再也听不到了。” 众人将目光再次聚向沈知意。她之前的事如今虽然很少有人再传了,可她挑衅镇国公府的小姐,却又自己伤了手的事,京中无人不知。今日柳棉儿轻飘飘一句,就将众人的回忆拉了出来。再看向她的眼神就又变了些。 沈枝意似是没注意到他们眼中的嘲讽,轻视。 缓缓起身与贤妃娘娘见了礼,又向柳棉儿福了福身子。面带歉意。 “适才见棉妹妹舞姿飘渺轻盈,情不自禁就拂了琴,若有扰了妹妹的地方,枝意先与妹妹陪个不是。” 柳棉儿面上带笑,几步走到她身旁,挽住了她。 “姐姐说的哪里话,姐姐琴技卓绝,还未谢过姐姐给我拂琴配舞呢。” 两人你来我往,隐隐有些火药味,底下的那些名门贵女个个都是人精,也并非都愿远嫁南越,这两位身后都是有人撑腰的,自也不愿与她们争,再接下来的表演便也就没多大看头了。 穆溪将手中的果皮一甩,转过了身: “没趣!” 苏景宁见她的模样,轻笑了一声:“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我来参加秋宴却不露面总归不好。” “那走吧。”穆溪起身,三人一起出了阁楼。 几人到时,那些名门贵女的才艺展示也结束了,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在各自交谈着。 见几人过来,低声与她们见了礼。 沈烽在宸王耳边低语了几句,在几人到前便折身和一名宦侍从偏门离开了。 听见动静正坐在凉亭下宸王和南越二皇子几人朝她们看去。 沈枝意看见了穆溪身边的浅粉衣裙的身影,眼底一闪而过恨意,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垂下眸才稳住了心底的恨意。 “那是?” 臧朔朝她们看去,旭阳公主他见过,另一侧戴着西凉额饰一身墨紫衣衫的女子应该就是西凉在大周的那位西凉长公主风紫嫣。 这另一位?那背影觉得有点熟悉,却又记不起来是在哪见的。 “旭阳公主二皇子应该见过,紫色衣裙的是西凉长公主。另一位,是北阳王府的世子妃。”宸王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与臧朔介绍道。 臧朔想起来了,是那日那位新娘。 穆溪见南越二皇子朝她们这看过来,出于礼貌,她得去打个招呼。 “景宁我过去一下,你一起吗?” 苏景宁摇了摇头:“不了,我在这等你。” 穆溪点头,看向了风紫嫣:“紫嫣公主可要见见?” 风紫嫣摇头:“不了,一会该回去了。” 况且她觉得宸王也不敢见她,那般阴毒手段的人,她瞧了恶心。 穆溪也不强求,独自朝凉亭走去。 “那日巷子里救我的人是姑娘?”风紫嫣在苏景宁身旁的石凳上坐下,看向她。 苏景宁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看着眼前那盆金丝菊的神情顿了顿。含笑看看风紫嫣,并没有否认:“公主为何觉得是我?” “能让北阳王府那尊煞神亲自接的人,除了姑娘,应该没有第二个。”风紫嫣坦然回道。 她顿了顿,又道:“那日,多谢姑娘。” 苏景宁神色清和,摇了摇头:“公主不必谢我,当日霍山,公主也曾帮过我。” 风紫嫣愣了愣,便想起了那日霍山里的事。她好像是随口提醒了一句。 她看着苏景宁,女子神色淡淡,看似疏离,杏眼中却又带几分真挚,让人愿意相信她的话。与苏景陌那阴险狡诈的家伙十分不像。 “虽是如此,但那日巷子里与姑娘说的话仍然作数,这份人情,本公主记下了,日后若有需要,姑娘随时可派人传话。”说完风紫嫣便起身离开了。 苏景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弯了弯眼。 风紫嫣刚离开一会儿,苏景宁就被一群世家夫人贵女围在了中间攀谈奉承,她花了好大功夫才从她们中间逃脱。借口躲了出去,时辰也差不多了,就差了人告诉穆溪,自己先出宫去了。 苏景宁绕过了菊园,想着这会儿阿砚应该忙完了,便加快了脚步上了回廊,准备朝外宫走去。 抬眸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月白身影。 她脚步微微一顿,随即便眼底含笑,朝他走去。 “许久未见了,墨小柒。”男人先出了声。 那向来平静低冷的声音难得显出了几分笑意。 苏景宁顿住脚步,眼底带了几分熟稔: “是许久未见了。” “白术。” 第163章 心魔 俩人相视一笑,眼底是相似的默契。 二人立在廊下说话,一同望向远方的宫殿。 苏景宁见他眉眼间的印记又深了几分,想起当初听说过有关南越尤家的传闻。 南越尤家人世代都为南越国师,辅佐帝室,即便南越皇氏换了人,改了姓,国师依旧是尤家人。 尤家人极擅占卜秘术,能窥探天意。每一任国师所卜之象,绝不出错。这也是尤家人一代单传,每一任国师却又活不过三十的原因。听说若是哪日尤家人的额间圣印颜色黯了,就说明他的寿数也要尽了。 苏景宁想着想着恍惚走了神,并未听清身边人与她说了什么。再回过头来问,那人却笑着摇了摇头: “无事。” 尤白术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声与她道了句:“对了,墨小柒,我见到了你说的树,你说我在南越也种上一颗它能活吗?” 树?苏景宁愣了愣,便想起了他说的是帝景独有的栾树。从前在墨临渊想家时总会与他提起。 “栾树喜温凉,南越应该也能活。你若喜欢,回头送你两棵。” “那我就先谢过了。” 苏景宁拍了拍他的肩,满不在意:“与我还要客气!” 看着不远处不知何时站在那的身影,苏景宁收回来的手顿了顿,眼底染了笑意:“不说了,哪日得空了,再与你叙。” 说完便要朝顾砚安走去。 身后的人却又唤住了她:“墨小柒,等等。” 他从袖间拿出了一只木盒,递了过去:“新婚礼物。” 苏景宁看了木盒一眼,也不客气,伸手接过:“谢了!” “那我先走了?回见。” “嗯。” 苏景宁拿着木盒几步走向了不远处负手而立的男子。尤白术望去时,他正好也看向自己。 男人眸底黑沉,并未掩饰自己的一身冷戾之气,无声的压向尤白术。在女子走近了时才缓缓收敛,低头带了笑去看她。 苏景宁自然的挽上了他的胳膊,仰头去看他:“不是说在外宫等我么,怎么进来了。” 顾砚安眼神瞥过她手中的木盒:“怕你等急了,便进来了。 “那走吧,咱们快出宫吧。” “好。”顾砚安看了一眼她身后还站在原地的人,带着她朝外走去。 他们刚走,见师父出去了,迟迟未归便出来寻人的文蓝儿就到了。 “师父!” 她看见了并未遮面的尤白术,疾步走到了他身侧。 “师父,您怎么…”她神色疑惑,准备问道。 尤白术收回了目光,那双眸子又恢复了淡漠平静。伸手重新覆住了面。 “无事,回去吧。” 文蓝儿奇怪的看了看他刚才盯着的方向,并未发现什么,便转身跟上了他。 她隐约觉得师父这几日总有些奇怪。 宫外,马车上。 顾砚安看了眼她还握在手里的木盒,心底暴戾难受,隐有一种无名的妒火在烧。 又看了看自己被松开了的手,沉默不语坐到了另一侧。 苏景宁并未察觉他的异常,低头打开木盒。 看见了里面的东西,眼底闪过了惊艳。 一颗透明的冰晶石静静等躺在中间,最令她惊讶的是冰晶石里的东西,一只通体银蓝的冰蝶被封在中间,绚丽迷幻。 “是冰蝶!好漂亮的石头。”苏景宁不由夸赞道。 身侧的人眸色又暗了一分。 “喜欢?”他不动声色问道。 “是挺好看的呀,阿砚,你不觉得吗?这冰蝶还有……..”苏景宁并未抬头,垂眸研究着手里的石头。 “不好看。” 低沉又带了点赌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苏景宁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将手里爱不释手的东西放下,抬头看向黑着脸闭目养神,浑身泛着冷气的顾砚安。 生气啦? 苏景宁朝他凑过去:“生气啦?” 他睁开眼,眉眼微垂,不理会她,凝着腕间的菩提佛珠,没有说话。 苏景宁嘴角勾笑,眼带了几分淘气,凑到了他耳边,软声道:“哎呀!漂亮阿砚,你就别生气啦。“ 女孩娇软讨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心底瞬间没了气。 他抬眸看向了她,声音带了几分委屈,似是自己最爱的宝贝被人碰了:“他碰到你了,我不喜欢。” 苏景宁微愣,好像是她伸手拍了白术一下。 “那日后绝不会让任何人粘到我一片衣角,可好?”苏景宁最看不得他妖孽似的俊容带了几分委屈的样子,立马哄道。 “嗯。”顾砚安满意点头,伸手将她圈进了怀里。嘴角勾起了几分腹黑的笑意: “若在换一声夫君,便一点气也没有了。” 苏景宁抬首娇嗔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打开并未理会他,只是轻声解释着他与尤白术的关系: “白术是我在墨临渊认识的第一个朋友,那时我初到墨临渊,师父和师兄们常常把我丢进衍山训练。他是外门文院弟子,却总爱往武生的衍山闯,衍山里有各种瞬息夺命的诡道阵法,我便经常与他碰上,顺手救了他几次,他也帮过我不少,一来二往,我们便成了朋友。” “他很聪明,后来出渊时和武生一起闯过了衍山,再后来他回了南越接任国师,我们便没再见过了。” 顾砚安垂眸看着她,眸色微暗,怀里的女孩说起朋友,神色纯粹。可他今日看到那南越国师看她的眼神并不似普通朋友。 看着毫无察觉的女孩,他微微叹了口气,想将她圈紧些再圈紧些,不想让别人觊觎她。 心底总有声音想要控制他,告诉自己要把她藏起来,不要任何人见她,也不让她见任何人就好了,她就能永远独属于自己一人,谁也抢不走。 顾砚安强压下心底的恶劣和暴戾,他知道是血蛊又在蛊惑他,妄图控制自己。他从出生之日起,就日日都能听见这样的声音,连晚上也不得安宁,梦里当年他宫里的人是他一夜之间杀的,他手染鲜血站在皇后和陛下的尸体前,甚至连老头儿也死在自己的刀下。他的手下尸山血海,无数亡魂,他就犹如一个只知屠戮的恶魔,世人朝他唾弃,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他。 有时他被那个声音折磨的狠了,连他自己也厌弃自己,仿佛梦里的一切都发生过,他本就是该是梦里那样的人。 “阿砚,阿砚?” “怎么啦?”苏景宁和他说起了安夏他们去瑶州的事,却见他迟迟没有回应,抬头看他却发现她在出神。 “没事。瑶州明日就该传回消息了,别担心。”他回过神,温声安慰道。 苏景宁望着他,见他神色无恙,点了点头,眼底的担忧渐渐隐去。 再过三日就是既望之日了,他体内的血蛊快发作了,她这几日总提着心,担心他出事。 ……… 宸王府。 沈烽从外面回来,径直入了宸王书房。 “王爷,你让人查的事有回复了。” 宸王眼底隐着激动看向沈烽:“如何?” “北疆的人传回消息,北疆北阳王府每隔几月就会加强一次防备,虽说王府换防,加强戒备是常事,可这加强防备的日子却总是在那一月的十六日前后。” “他回帝京后,也曾在这两日出过京,城门口有出城记录。” 宸王嘴角微微上扬,三日后便是十六,是不是他,三日后去一趟北阳王府便知了。 “嗯,知道了。” 第164章 宸王试探 秋宴结束后第二日,南越国师与南越二皇子入了一趟宫。 次日,封庆国公嫡女为常平郡主赐婚南越二皇子,联姻南越的的圣旨就入了庆国公府。 得知消息,太子在东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宸王府。 因着接连一系列的事,王府阴郁了许久的氛围似是被打开了一些。 “王爷,圣旨已入庆国公府。” 穆衡手里抱着鱼粮,低头随意给池子里的黑鱼撒了一把粮。黑鱼聚拢在鱼粮处,疯狂相互夺食。 “嗯,知道了,北阳王府那盯着的人怎么样了。”他眉眼低垂,眼中似是带了笑,却又隐着寒意。 他今日可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已让宫里的人传话,北阳王一刻钟前出了门。北阳王世子今日未出门。” 穆衡将手中的鱼粮放下,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随本王去会一会咱们这位北阳王世子。” 北阳王府。 宫里急召,将北阳王召进了宫。 北阳王刚出府,槐园便退开了周围所有的侍从,北阳王府上悄无声息隐匿在各处的高手,暗中将王府牢牢护住,便是一只苍蝇也不敢往里闯。 槐园。 苏景宁望着眼前面色惨白,还微挑着眉逗自己开心的人,强忍着担忧,扯出了笑意。 “放心,冰室能压制血蛊,我在里面待上一日就好了。”顾砚安低眸看着面色忡忡的人,温声安慰道,将腕间还带着温热菩提佛串套在了她手上。 苏景宁缓缓点头:“嗯,你进去吧,我就在外面。” “好。” 顾砚安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便转身按了墙上的机关。 冰室缓缓开启,一阵冷的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灌入衣衫,犹如置身寒冬。 苏景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暗道里,冰室的门缓缓关上,她面色冷凝,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站了多久。 “叩叩——” 许久,门外的敲门声才将她惊醒。 她动了动已经麻了动腿脚,推开了书房的门。 天色已经暗了些,盈盈圆月挂在半空中,她却提不起半分心思去瞧。 “何事?”她朝墨幽问道。 墨幽知道今日在槐园外守着,他知晓轻重,若非有急事,他是不会贸然进来的。 “世子妃,宸王在府外,说有事要见主子。” “宸王?可说是何事?”苏景宁皱了皱眉,宸王怎么会突然要见阿砚。 “他拿了王令,说是太后皇家禅寺遇刺的事有了线索,要亲自和主子说。他好像查过主子的行踪,知晓今日出城去御执营的不是主子。属下与他说了主子傍晚出了城,今晚宿在御执营。可他看着不信,还在门口等着。” 太后皇家禅寺遇刺的事是交由御执卫办的,凶手消失匿迹,至今没有线索,墨幽和苏景宁都知晓此事是谁所为,这凶手是永远不可能抓到的。 宸王突然上门,手中又有线索。 苏景宁神色微凝。朝墨幽问道: “宫里来请父王进宫的人是谁?” 墨幽愣了愣:“是陛下身边的老人,毕公公。” 不是盛福?苏景宁杏眼微寒,陛下知道今日是十六,阿砚的血蛊可能会发作,必然不会这时候让王爷进宫。 “毕公公有问题?”一直以来王府送礼宣旨的不是盛福公公便是这位毕公公,所以王爷和府上的人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苏景宁点头:“还不确定,立刻派个身手好的影卫去请父王尽快回府。” “宸王的生母知道阿砚的身份,宸王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但又不确定,所以他今日应该是来求证的。你让刘叔先去回他,王爷世子都不在府上,世子妃犯了寒症,实在见不了客,请他回吧。” 墨幽面色凝重,垂眸应道:“是,我这就去办。” 墨幽匆匆出了槐园,苏景宁才转身入了主屋。 “云清,拿脂粉来。” 北阳王府外。 宸王垂手站在北阳王府外,神色带了几分悲愤,端低了姿态,见周围有百姓驻足看戏,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 “本王让人打听过了,砚安世子今日就在府中,皇祖母遇刺,至今下不了床,凶手却逍遥法外,本王手中有线索,不过是想着能帮上什么忙。砚安世子何必如此为难?还是如今这北阳王府贵重,这府门本王连入都入不得了。” 围观的人多少都知道些宸王这半年来的遭遇,他从前为人本就风流倜傥,性子温润,又是出了名的才子,淑贵妃身死后还自辞官职,听说还治好了鞍州水患,百姓对他的印象不错。 眼下堂堂一个王爷,在北阳王府前如此折低身份去求见北阳王世子,倒让他博得了几分周围人的同情。 老刘见周围人变了脸色,依旧神色温礼,朝宸王行礼:“王爷莫要为老奴了,世子当真去了御执营未归,王爷入宫了也不在府中。世子妃本就体弱,又染了风寒,实在没法见客,王也还是请回吧。” 宸王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样子。 “还请砚安世子出门一见!”他扬声朝府门内喊道。 老刘面上的笑敛了几分,这宸王今日莫不是疯了不成,竟来王府门前这般胡闹。 “王爷……” 他刚想开口继续劝道,就被府里传出道清冷女声打断了。 “何人在王府门前喧闹?” 宸王顺着声音望去,一名身穿月白银色暗绣狐绒大氅,罗兰锦裙的女子带着几名侍从缓缓从府里出来。 第165章 使技 女子面容精致清雅,身姿娇小玲珑,虽然面色苍白却掩不住那一身寻常名门望族女子没有的气质,她身上有着上位者从容不迫和淡漠疏离。 宸王对上她平静疏冷的目光,似乎能将人看穿,突然背生暗寒。 “见过宸王殿下。”苏景宁微微倾身行礼。 “世子妃不必多礼。本王今日来是要见砚安世子的,可贵府却百般阻拦,不知是何故?” 老刘见苏景宁出来了,连忙快步走至她身旁,神色担忧。 “世子妃怎么出来了,老奴该死,王爷和世子百般叮嘱,您寒症未愈,无论何事都万不能惊扰到您。” 苏景宁轻咳了一声,一张明媚小脸毫无血色,看着十分吓人。 “无事。” 她转眸望向宸王,面上带了歉意:“王爷今日来的的确不是时候,父王和夫君都不在府上,府里就妾身一人,这两日犯了旧疾,总是昏昏沉沉,不知是王爷来了,未能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听刘叔说,王爷是为了太后娘娘遇刺一事而来,妾身今日病的厉害,夫君白日确实在府里守着妾身,可临近傍晚是城外御执营突然来报,说在京郊发现了那凶手的踪迹,他便匆匆出门了。王爷若不信,便可现在派人去城门查出城记录。只是眼下城门关闭,王爷要见夫君,怕是便只能等明日了。” 苏景宁声音轻浅,似是病的极重,说完了一长串话,面色又白了几分,身后的侍女见状上前扶住了她。 宸王见她这般病弱不堪,比上回猎场见时又弱了不少。这位北阳王府的世子妃,镇国公府的嫡女自幼被护的太好,他对她不甚了解,却也听说过,此女先天顽疾,每隔一段时日就得重病一场。 可他也不能保证她今日是真病还是在为什么人打掩护。 “哦?世子当真是去寻凶手了?世子妃可知晓欺瞒本王的后果?” 苏景宁见他面上带了怀疑,面上的温笑顿时冷了下来。 “王爷莫不是觉得今日是我们王府上下联合欺瞒王爷?可王爷不过是要见夫君罢了,我们为何要欺瞒王爷?” “王爷今日带了这么多人,在我府门前如此咄咄逼人,妾身是不是也该怀疑王爷是因为知晓府里只有妾身一人,要刻意为难妾身一弱女子,抑或是想要趁机从王府里打探到些什么?” 宸王见她突然改了脸色,顿时心觉不妙,怒声道:“放肆!王府有什么值得本王亲自来打探的?倒是你们,如此推托,像是在隐瞒什么?” 苏景宁似是被他道厉声吓到了,面色惊惶,朝后退了两步,眼底含了泪,连声音都颤了几分,看向他的眼神低却带了几分冷笑:“王爷莫不要忘了,这是北阳王府,这么多人瞧着呢。” 见着远处疾驰而来的马车,竟猛咳了一口乌血出来,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被身后的云清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小姐!” 因为被挡住了身影,又隔了些距离,周围的人只看清了宸王厉声喝人的模样和突然咳血,面色惨白的苏景宁。 又联想着刚刚北阳王府世子妃出来时本就病的极重的模样却还强撑着身子与宸王解释,看着不似骗人,况且北阳王世子若真在府里也没有理由推脱不见宸王。倒是北阳王府的人已经出来百般解释了,宸王却有些不依不饶。 世人都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又会不由自主偏向弱者,眼下北阳王府世子妃为了不失礼数,强撑病体亲自与宸王解释,都咳了血,适才还偏向宸王的百姓眼中都带了几分责备。 “北阳王世子妃都被逼成这样了,宸王殿下还不相信北阳王世子不在府里。若此这般,倒真像是来闹事的。” “呵,这要是北阳王世子不在府上,他若是在,可不知会出什么事呢,你忘了上回在北阳王府前闹事的人是什么下场了?幽冥使都变成前的了。” 众人看着宸王议论纷纷,宸王面色顿时更难看了。 “宁丫头!!” 身后一声带着担忧的惊喝声传来,一身暗色玄袍的北阳王匆匆从马车上下来,见众人之间,他走时还好好的宁丫头惨白着一张脸,嘴边还渗着血,背身后的人搀扶着与人对峙,惊的魂都要散了,这丫头若要出事了,那岂不得翻天了。 “快拿老夫的帖子,快入宫请御医!扶世子妃回府!” 北阳王看着早上还鲜活着的人,突然面无血色,摇摇欲坠,顿时也急了,厉声朝身边的人吼道。转身却见那惨白着脸道人儿,趁人不注意,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愣了愣,让人将她掺进了府,才转身寒着脸看向了宸王,他本就常年征伐沙场,身上带了戾血之气,不怒自威,眼下丝毫不掩饰身上的怒意,一双寒眸看着宸王,还未说话,宸王额间便带了冷汗。 “若本王今日回来晚了,宸王殿下是否就要强闯进我北阳王府,亲眼看看我儿在不在了是吗?” “宸王殿下手中的线索留下,本王替你转交给陛下,让陛下替今日之事做个主如何?”北阳王敛着眸子问宸王,语气里却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 “不必了,今日之事是本王疏忽了,惊扰了世子妃实属不该。还请老王爷勿怪。” “走!” 宸王面上带了歉意的笑,与北阳王微微垂了一礼,转身欲走。 “宸王殿下!”北阳王手揣在袖中,轻抖了抖,突然高了声音。 “线索留下,本王替你呈交陛下。” 宸王顿住脚步,闭了闭眼,眼底带了隐忍。转身将手中的半枚玉佩递给了北阳王。 “这是当日的刺客留下的,是皇祖母身边的嬷嬷给本王的。还请老王爷转交给顾世子。” 说完便折身准备离开。就听见身后的北阳王朝他冷声警告道: “毕公公已经移送内廷司,殿下回府前记得先备好宫里人来问话的措辞。殿下可千万记着了,我北阳王府不是什么人都能来闹上一闹的。” 北阳王说王便带着人入了府,并在未理会僵在原地的人。 槐园,北阳王望着面上带了妆,还白着一张脸坐在主厅里的苏景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招了招手将周围但几人退下。屋里只剩他与苏景宁。 “宁丫头,你可知道砚安中的是何毒?” “知道,是血蛊娑罗。能控人心神,毁人心智。”苏景宁轻声回道。 北阳王了然,既然如此,那砚安道身份她应该也清楚了。 “砚安的身份他可曾与你提起?”北阳王叹了口气,出声问道。 苏景宁顿了顿,点头。 见她点头,面色平静,眼中并无异色,北阳王松了口气。看着她道神色温和了几分,却还是继续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既然知道砚安身中血蛊,日后被血蛊控制了,可能连你我都认不出来,甚至会伤害你,为何还愿意嫁给他?” “还有他的身份,当年的传言,你应该也有所耳闻,你当真不在意?不怕给你招致祸患?” 苏景宁垂眸,似在认真思考他的问题。许久才抬眸,那双清澈的杏眸里没有带任何杂色,看着天真纯粹: “我不会让他被血蛊控制,若当真到了那天,我也会想办法让他记得我。至于身份和传言,我只在意阿砚,只要是他便好了。” 女孩的声音清冷坦荡,还带了几分独有的傲气和从容,不由让人相信。 北阳王眼中闪过了满意,这丫头虽然体弱多病,但似乎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她并非他们了解的那么简单。他并未再提起此事。 “你派人说毕公公有问题,你是如何察觉的?” 苏景宁声音清和,温声回道:“宫里突然来人,又在今日召您入宫,本就蹊跷,宸王又突然上门要见阿砚。我便知晓了他想做什么。” “宸王猜到了阿砚的身份,而且还知道血蛊可能会在今日发作,便想要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北阳王寒了脸色,宸王知道了砚安的身份,此事还真有些麻烦。 “他便是知道了又如何,他若是还想保命,就不敢往外吐半个字。” 宸王刚走出北阳王府前的巷子,便立马察觉了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那人气息极其强大,似是故意让他察觉到,那束阴冷的目光一直跟着他到了王府,才隐匿了气息。 北阳王府在威胁他!!宸王气的发抖,看着王府前站着的宫里到侍卫却不得不压下了心底的怒意。 第166章 瑶州事露 宸王面色阴冷,看着王府前的肃然站着的宫中近侍,深吸了一口气提步入了王府。 果然,是盛福亲自来了。 盛福见宸王回府了,面上总带了三分笑,只与他拱手见礼:“见过殿下。” “盛总管不必多礼,这是?”宸王面色又换回了从前的温和模样,似是不解盛福为何突然造访。 盛福见他面色不解,也并未做什么详细解释,只未敛了面上的笑意,清了清嗓子:“陛下有旨,宣宸王即刻入宫!” “殿下,请吧。” 宸王面色微正,面上又带了几分谦笑:“父皇急召,不知是为何事?本王刚回府,不知盛总管可先容本王换身衣裳。” “陛下召的急,殿下还是先随咱家入宫吧。”盛福嘴角挂着几分疏离的笑意,垂眸做了请势。 宸王心底暗惊,知晓今日宫里的事应是没那么好过去了。不过他既然用了母妃留下的暗桩,便是做足了准备的。 宸王被传召进宫,在御书房前淋着雨跪了一夜的的消息传到了北阳王府。 书房里。 苏景宁垂首在顾砚安往日处理公务的桌案前坐了一夜,手中抱了暖炉,默声听着云雅回话,一张明艳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情绪不好。 “宸王今日一早被人从宫里送回了王府。沈烽和太后身边的暗鬼后脚便神色匆匆到宸王府,瞧着脸色不太好,他府里的人传来消息,昨日之事是宸王自己的主意。太后娘娘和庆国公那边并不知晓。” 苏景宁掀起眼眸,淡漠的眸底多了几分诡色,向来清和温婉的声音染上了冬日里的寒冷,轻蔑的笑了一声: “呵——,让宸王府的人盯着,再把沈蕊和她那名宦侍的故事送到宸王府上,他若敢往外吐一个字,便让他身败名裂,永远开不了口。” “是。”云雅低声应下,又看了眼苏景宁,犹豫开口道: “您在这坐了一夜了,您该歇息了。” 苏景宁眸中的冷色缓了些,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嗯。” 云雅见她嘴上应下了,却依旧盯着冰室的门,没有动作,似是不等到里面的人出来,便不会休息。也只好叹了口气,从书房里退了出去,吩咐云清一会儿将备好的药和早膳送进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苏景宁,桌案上香炉中缓缓升起的氤氲里,她似乎又看见了古刹里倒在她面前,浑身是血的阿砚。 她蹙了眉,移开了眼,静静的盯着冰室的门,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直至日暮西山,冰室的门才缓缓从里面打开。 顾砚安面色苍白,着了一身玄色里衣,浑身泛着彻骨的寒意,血蛊折磨下还未完全褪去的阴鸷戾气,在看见伏在桌案上睡着了的女子时便再没踪影。 他放轻了脚步朝她走去,却还是惊醒了她。 苏景宁没想到他提前出来了,愣了愣,才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才靠近就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她伸手想去看他伤到了哪,却被轻轻避开了。 “宁宁,我身上寒气重。”顾砚安看着眸中带了急色的女子,眉宇间的温柔又多了几分。他在冰室里待了一天一夜,寒气太重,怕过给了她。 见她眼底带着青乌,眸底带了疼惜: “你一夜未睡?” 苏景宁抬眸看他,摇了摇头,眼尖的看见了他里衣下遮掩着血痕不想让她发现。 “墨幽和我说过了,每次血蛊发作,单靠冰室很难抑制血蛊保持清醒,所以你每次从冰室出来都会伤到自己,别总想着瞒着我。” “你过来,我给你上药。”她声音淡了些,转身走到软榻旁,打开了备好的药箱。 顾砚安瞧出自己似乎惹她生气了,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乖乖跟着走了过去。 “生气了?” “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点小伤。一两日便会好,不严重的,回头让墨幽随便给我上个药就行。” 他小心翼翼走到她身旁,微俯下身盯着绷着小脸的苏景宁,清隽妖孽的脸上带了讨好。 苏景宁抬眸瞥了他一眼,面色毫无波动,只是抬手毫不客气的将他摁坐在了软榻上。 “嘶….”顾砚安被她摁的倒抽了一口气,面色痛苦。 “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苏景宁见他的样子,声音软了几分。 “手疼,动不了了,要不夫人给我脱。”顾砚安面色一转,朝她眨了眨眼,声音带了委屈,面上一副病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的样子。 苏景宁看着他耍无赖的样子,沉默了半晌,也不和他计较。 替他脱了里衣。刚脱下一半,手就顿住了。 玄色的里衣被大片的血迹浸湿。一条条血肉模糊的抓痕触目惊心,刺的她眼睛生疼,险些落了泪。 血蛊发作,惑人心魄,疼痛噬入骨髓,中蛊者暴戾嗜杀,厌恶一切,包括自己,又怎么会是他嘴里那轻描淡写的小伤。 “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宁宁。”顾砚安不忍她难过,温声安慰她,自小到现在,每次蛊发,都得被折磨得脱一层皮,他早就习惯了,之所以不想让她见到自己的伤口,就是怕徒给她添恼。 苏景宁默声点了点头,用温水替他清理了伤口,又拿过金疮药,小心翼翼的给他上完了药,才与他说起了昨日的事。 “你的身份除了陛下,父王,还有谁知道?”她低声问道。 顾砚安穿着外裳的动作一顿,转身看向她:“长公主,穆溪,还有……沈蕊。怎么了?” “沈蕊?”苏景宁低喃了一声,果然是她。 “宸王可能猜到了你的身份,昨日他支开了父王,突然来府上,一定要见你。” 顾砚安眉头轻蹙,却没有太过担心,知道了便知道了,他从前在意他的身份,只是因为担心宁宁知晓他的身份会厌弃自己。可如今,看着眼前一心为自己的女孩,他知道从前的担心不过是多余的。 “无事,若他还想多活几日,便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瑶州伪银的事要尽快了。” 说起瑶州,昨日安夏来信了,出了点麻烦。 “瑶州的事,有点麻烦,安夏和姜鹤川,他们的人在出瑶州时被察觉了,半个南境动杀手都在劫杀他们,消息断在了渠枢县。太后那边昨日也连夜派了人出了帝京,往瑶州去了。我担心她不仅是想拦人,还想像之前一般,又毁了瑶州和幽州私售玄铁兵器和伪银的证据。” 苏景宁眉目低冷,沈家和太后,总能提起她几分烦恶,若打草惊蛇,她担心会如之前东境般,又一场空,所以她想明日出发去一趟渠枢。 她看了眼脸色还泛着苍白的顾砚安,犹豫了一下,却没说出口。 顾砚安摇了摇头:“暂时还不会,她答应南越的筹码太大,短时间内她不敢关了瑶州和幽州的买卖。” 见她依旧神色郁郁,他走近她,低笑了声:“好了,别担心了,我会解决好。” 苏景宁点点头,想着明日等他好些了再与他说去渠枢的事。 宸王府。 “幽州和瑶州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消息今日才传到本这!”宸王压着怒意,面容阴鸷的盯着来传话的人。 那人面色惊惧,头压的更低了:“那些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悄无声息入了瑶州,带走了一名假死的铸币师,出了瑶州,才被察觉不对,派人去追时….已经晚了。” “不过,大人悬赏千金,南境的杀手都去追了。” “可知他们的身份?是何人派过去的?” 那人犹豫答道:“……不知。” “废物!人从你们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你们什么都不知!”宸王气得将手边的茶盏砸向了他,溅起了一地水渍。 宸王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鬓角。 “派人在入京的路上拦截,无论如何,人都不能入京!” “是!”那人忙领命退下。 他刚出门,就迎面撞上了一身玄黑,身姿魁梧,恶鬼遮面的人,吓得立马低身行礼。 第167章 宸王暗谋 “大人!” 暗鬼并未理会他,径直入了里屋。 宸王见突然到来的暗鬼,敛了敛眉,看向了他: “老师怎么来了。” “殿下,瑶州的事,太后娘娘会想办法,您不必插手。”暗鬼嘶哑着声音,听不出他的情绪。 “皇祖母不让本王插手?为什么,瑶州不能出事!”宸王不解。 “殿下只需听娘娘行事便好。这是娘娘吩咐殿下的去办的事。”暗鬼并未向他解释,而是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宸王。 宸王不再做声,接过信件,看了起来。 信件的内容看得他眉头紧蹙,却又掩不住心底底蠢蠢欲动。 沈家此番被打压成这番模样,皇祖母果然留了一手,父皇卸了老师的职,看似是皇祖母丢了幽冥卫,可是幽冥卫在皇祖母手中那么多年,又怎会那么轻易就丢了。父皇对皇祖母和幽冥卫降低了防备,若此时,再联合南越生乱,被扰乱了视线,帝京自然也就好行事。 想起昨日父皇看向他满是冷漠的眼神,他闭了闭眼。 父皇,走到今日这一步,都是您逼我的。 再抬首,眸底尽是毫不掩饰的野心。 “五日后,镇国公和剩下苏家军就会离京,回北疆守边。朝廷一群文臣,陛下手下能堪大用的不多,殿下可放手按娘娘说的去做,切不可如昨日一般犯蠢了。” “殿下,沉心够狠,才能成大事。” 暗鬼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宸王看了眼信中各处地名,都是离帝京较近散户,祖上干净,不易引人注意,父皇必然不会察觉到,这些地方都是当年皇祖母离京时埋下的暗桩。 他又垂首看了眼信件,记下了信中的内容,然后随手将信丢进了炉子中,化成了灰烬,才出了屋,独自入了后宅有人守卫的小院。 小院清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人住,显得有些幽冷。 宸王推门进了屋,看着里面立着的牌位,周身的气息阴郁暗淡,眸底恨意尽显。 母妃那么高傲的人,死前却受尽折辱,连个尸骨都没有,他作为儿子,想要祭拜母妃,也要偷偷摸摸,见不得光。 他上前,想要给母妃上一炷香,却突然僵住了脸色,警惕的查看了四周,却一个人也没发现。 香案上悄无声息出现了一封信。 宸王有些犹豫的将信拆开低头看了起来,面色却越来越难看,似是不敢相信的退了两步,满身冰冷僵硬,最后猛然将信撕得稀碎,丢了满地。 “一派胡言!!!” 他明明是帝室血脉!父皇的儿子!大周的宸王!一个低贱的宦侍也敢污他的眼,辱他母妃的名声! 宸王看着满地的碎纸,气的双眼通红。不想去相信那信纸上写的东西,可母妃死的那样惨,所有人却对她闭口不谈,连皇祖母也不许他去碰此事,这一切,却让他不能不信这封信里的内容。 这信是谁放到这的!他转身想命人去查,却顿住了脚步,又折回来,缓缓蹲下身子,面无表情将地上的碎屑一点点拾起,丢入了香炉,焚烧殆尽。 事到如今,他是不是皇家血脉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成为大周之主,谁敢置喙他半字! 许久,他才推门走了出去。 “今日,何人来过这?”他阴着脸,沉声问道。 门口的守卫见他面色不好,顿时紧张回道:“回王爷,今日并无人来过此处。” 宸王瞥眸看了两人一眼,瞧他们并不像撒谎的样子,心底的火气并未发作。想起昨日从北阳王府回来就一直盯着自己的那个人,今日又有人如入无人之境般进了他的王府,瞬间汗毛竖起。 他这府上,怕是不知何时起多了许多外人。 “阿秉,这几日想个法子,将府里的其他人打发走。”他冷声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吩咐道。 “是。”那少年低头应下。 宸王朝前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半响又朝他道了句: “替本王备好礼,明日一早去北阳王府赔礼道歉。” 翌日,北阳王府前。 顾砚安看着大门内斜倚着门柱神色恹恹,眉眼间尽是不乐意和不耐烦的女孩,低声笑了笑,又折身走到她身前,弯腰讨好轻哄道: “好了,别气了。” “不是不让你去,只是渠枢县路远,我还得去一趟南境,眼下是冬日,你寒疾易发。我快去快回,等将此事了了,我便带你和老头儿一起回北疆,你不是早就想去了吗?” 苏景宁抬眸瞅了他一眼,一巴掌拍掉了自己头顶胡乱揉掉手,站直了身子。从身旁的云清手中拿过了一个瓷瓶,扔进他怀里。 “每日一次,别忘了抹。” “好嘞!为夫定会好好遵从夫人的嘱咐。”顾砚安轻轻接住,面上笑意更盛,将药好好收进了怀里。 苏景宁脸色稍缓,盯着他,清声道: “别受伤,等你回来。” 顾砚安温温一笑,低头拥了拥她:“知道了。” 苏景宁又絮絮叨叨拉着他将刚刚说过的又叮嘱了几遍。 “顾世子!真是好巧,本王正想上门拜访呢,就在这门口碰上了。”宸王故作惊讶道声音打断二人说话。 苏景宁侧头看见了宸王那张堆满了笑的脸,不悦的轻蹙了蹙眉。就被身旁的人察觉,轻捏了捏她的指甲,低声安抚。 顾砚安敛了眸底对苏景宁的柔意,转身看向宸王。 也没有行礼,神色冷漠,充满了压迫,许久,才眼眸轻蔑的扫了眼他身后抬着礼品锦盒的下人: “宸王殿下这是?” 宸王似是没察觉他面上的轻视和冷漠,和颜笑到:“说来惭愧,皇祖母遇刺多日,凶手却逍遥法外,本王昨日也是有些着急了,才惊扰了老王爷和世子妃,今日是特意登门给老王爷致歉的。” 宸王顿了顿,又看向站在府内的苏景宁,与她屈身行了个平礼:“昨日本王心急,多有冒昧,惊扰了世子妃,还望世子妃莫怪。” 苏景宁神色淡淡,只抬眸瞥了一眼宸王,并未说话。 顾砚安稍稍侧了身子,将人藏在了自己身后。再看向宸王时,眼里再没了耐心: “殿下这礼,我北阳王府可不敢收。” “不过,我到有个大礼要送给宸王殿下。” 宸王面上笑容一滞,看向顾砚安。 顾砚安顿了一下,似是疑惑:“哦?宸王殿下不知道吗?昨日刚到了消息,行刺太后娘娘的凶手昨日在鞍州伏诛了。尸首过两日便可到帝京了。” 宸王面色微变,但似是不懂他在说什么。 “对了,那名刺客是拿了宸王殿下的手令入的帝京,也是因为宸王殿下的手令才逃出帝京的。” 顾砚安眼眸掠过他,看向了他身后朝他们走来的大理寺捕快和御制卫将领。 “你什么意思!”宸王脸上的笑彻底消散,面色难看的朝顾砚安问道。 顾砚安挑挑眉,收了眼底的笑,周身泛起了几分危险气息:“送给殿下的一点小礼物,不客气。” 说完便转身不再看面色铁青的宸王,朝王府里苏景宁走去。 低声同苏景宁说了几句,又看着人走远了,才当着宸王的面沉声与府前的侍卫吩咐道: “守好王府,若再有人不长眼的擅闯王府,不必留情,便拿那批新炼的鹰弩练练手。” “是。” 被晾在一旁的宸王听完他的话,面色更难看了,但也只能强忍着不发作。眼睁睁看着顾砚安若无旁人的从他身旁经过,翻身上马,带着人离开。 “殿下,这…..这….这北阳王世子竟如此目中无人!轻视殿下,他这是大不敬!”一旁的王府管家被气的面色涨红,话都说不顺了。 宸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见了径直朝他走来的大理寺捕快和御执卫,脸色阴沉的似是能滴出墨。 第168章 谋乱 当日下午,宸王在众目睽睽下被御执卫和大理寺因为太后遇刺一案请走的消息便传遍了帝京。 太子次日便亲自带了圣旨停了宸王的朝职,周帝又下令太后遇刺一案真凶已伏法,禁止任何人再提此事。京中流言四起,都说太后遇刺一案与宸王脱不了干系。见此情形,朝中原本有意偏向宸王党的朝臣不过几日便尽数被太子招揽。 许是因此一事受了打击,宸王闭府不出,就连被受封常平郡主的沈枝意出嫁南越之日也未曾露面。 南越使团离京那日,苏家人正好奉旨回北疆换防,苏景宁一早便出府送苏家人,她站在城墙上望着蜿蜒的军队走远,直至消失在眼中。 “渠枢县那边怎么样了?”她轻声和身后的云清问道。 “世子已经安排妥当,再过三日姜大人和安夏便可到京郊了,届时会有人暗中将人接入帝京。太后和宸王那边也以为人已经被他们处理了。” 云清顿了顿又道:“只是世子殿下离开了渠枢后便没有了消息。” 苏景宁敛着眸,想起他离京前夜宫里送进府里的信,她摇了摇头,声音沉静,眼里多了几分冷色:“没事,让人先盯紧宸王府,这些日子宸王府送出的消息以墨临渊天机楼的名义送一份进宫,别出了岔子。” “是。” 城楼下的礼乐声逐渐靠近,云清往城楼下望了一眼,南越二皇子臧朔骑马走在使团前方,身后跟了喜轿,连随行的士兵腰间都系了红花,使团与送嫁的礼队数百人的队伍,红红火火,可蜿蜒的队伍走在荒芜的冬日里却平白多了几分凄落。 苏景宁冷眼看着队伍,前世她也站在城墙上送走了南越的使团,只是喜轿里坐的是被迷晕送走的宸王妃姜家小姐姜鹤灵,如今里面坐的却是受了封的常平郡主沈枝意。 和亲南越,曾经的姜鹤灵没有一个好结局,死在了和亲路上,何况是如今被高位上的人视做眼中钉的沈家和被所有人当作了棋子的沈枝意。 “走吧,回府。” 苏景宁淡淡的收回了视线,看了眼渐渐暗沉的天色,紧了紧身上的雪狐氅,眸光清冷淡漠,轻叹了一口气。 帝京要起一场风雪了。 幽冥卫总司。 自从幽冥使暗鬼被革职后,程宗便被提拔拔,暂代了幽冥使一职,甚至主动将幽冥卫中的太后亲信尽数遣散以求自保。 幽冥卫在他手上这些日子倒是比从前收敛了许多,也再未出过之前欺压朝臣,为乱朝堂的乱子。 “大人!您来了!”幽冥卫总司大厅,一名新进的幽冥卫见程宗终于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可有请医士?”程宗是被人匆匆从城外请回来的。 说是幽冥卫所有的高级副使都昏迷不醒,似乎被人投了毒。 那名幽冥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程宗脚步不停进了大厅。 他刚进大厅,瞧见了主位上坐的人,神色诧异,顿住了脚步。 是前几日帝京风言风语的主角。 “下官见过宸王殿下。”他弯腰行礼。 宸王穆衡倚坐在主位,一只手抵着下巴,一只手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一个暗红色的小盒,见他来了,嘴角挂起阴诡的笑。 “哟?程副使来的这么快?” 程宗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大厅里四处躺倒,面色青紫的各处高级副使,似是明白了什么。 “宸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他冷了眉眼,警惕的朝宸王问道。 宸王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嘴角带笑。 “什么意思?程副使这不是已经看到了吗?不出半个时辰,你辛苦培养提拔上来的幽冥卫亲信就会命丧黄泉。” “你对他们下了毒!幽冥卫乃先帝亲封,殿下想要谋害朝廷命官不成!” 宸王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大厅中回响着他的笑声。 “程副使,先别急着给本王定罪呀,要说戕害朝臣,谁能比得过咱们幽冥卫啊?” “再说,本王下的不是毒。不知程副使可听说过噬心蛊?”他微微弯腰,靠近程宗轻声道。 随后又转了个身,自顾自说到:“程副使不知道吧,皇祖母身边的白岚嬷嬷是南霁人,最会制蛊,这噬心蛊是她亲手给你们下的,只是可惜了岚嬷嬷如今瞎了残了,再炼不成噬心蛊了,连同这毒蛊的解药也只有本王手中的几份了。” 他说着说着轻轻晃了两下手腕上的银铃,程宗瞬间面色惨白,直冒冷汗,紧紧攥紧了胸口,几乎仰倒在地。 “你…..” “不过程副使放心,只要为本王办一件事,本王便将解药给你们,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你的孩子。如何?”宸王面色有些癫狂,俯身望着疼得蜷缩在地上的程宗蛊惑道。 程宗心肺俱裂,连呼吸都困难,见宸王的模样恨不得将其撕碎,祸不及家人,他们竟连孩子也不放过! 他只有一个五岁的独子,孩子是他的软肋,他原以为藏得极好,可他忘了,他们那位主子,向来喜欢替他们“照顾”孩子,陈绪便是最好的例子。 “…… 我答应。”他忍着蚀骨的痛意,艰难的点了点头。 宸王满意的带了笑,亲手将他的铁面摘下,把解药塞进了他嘴里。 程宗囫囵吞下,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才稍稍缓解了疼痛。 “我的孩子在何处?”他神色紧张的问道。 宸王微笑:“程副使放心,皇祖母派人好生照看着呢,等事成了,自然能让你们见面。” 程宗双手握紧,许久才哑着声音问道:“殿下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程副使只要在七日后陛下生辰宴时,打开西城门放些人进城就好了。”宸王淡淡道。 程宗猛地抬头,面色惊惧:“打开城门?!” 宸王这是要谋反!这可是是诛九族的死罪! “对,本王要幽冥卫不惜一切代价给本王在西城门撕一个口子出来。程副使能爬到今日这个位子上,定然能力非凡,本王相信你能做到。对吧?”宸王嘴角扬起威胁的笑意,随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竹蜻蜓,随意把玩着。 程宗面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那是他亲手给孩子编制的蜻蜓,又看了眼还在昏迷不醒的亲信同僚,终究还是点了头。 他跟随太后和暗鬼多年,太后与暗鬼的手段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如今若敢有半分异心,他的孩子必然活不了。 “下官领命!” 七日后。 周帝寿辰,与往年一般由宫中内礼司筹办,君臣同乐,为显天恩君德,每年周帝寿辰,宫中大宴,都会命朝臣官眷入宫参宴。 皇家禅院。 太后一身黑红华服坐在院中的软椅上,身边立着朱红鬼刹覆面的暗鬼,与素净清幽的禅寺格格不入。 “人可安排妥了?”她垂首看着保养精致,涂抹朱红的甲蔻。 “人已在城郊埋伏好,各处暗子都已经用上了,今夜亥时一刻动手。”暗鬼声音低沉嘶哑,带着说不清的冷漠。 “届时奴会离开娘娘一段时间,若是丑时宫中未有信号放出,还请娘娘即刻离京,一路会有人接应,奴的人会在北燕等您。”暗鬼站在太后身后,微微抬眸看向她。 “若事败,大周的南境布防图会在三日后送到南越国师手中。” 太后没说话,只是眺首看向了皇宫的方向,声音带了不容置喙:“宫中没有人是你的对手,暗鬼,哀家相信你能回来。” “只要他的儿子死了,他这一手建起的周朝就会如同将倾的大厦,溃败,消亡。” “是。”暗鬼微微低头,低声应道。 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周皇城,太后眼底尽是疯魔,低声喃喃,又像在自言自语: “先帝啊,你得在天上好好看着,你引以为傲的天下,引以为傲的儿子是怎么毁在哀家的手里,好好看着你最不待见的人是怎么毁了你到死都放不下的东西…….你得好好看着!” 大周皇宫,御书房。 周帝负手站在廊窗下,北阳王一身暗色蟒袍盘腿坐在炉子旁,垂首看着棋盘。这盘摆了十几年的局今夜该结束了。 二人默声不语,漆黑的夜色中似是藏着一只猛兽,随时能将人吞噬。 “陛下,该赴宴了。”许久,北阳王落下了最后一颗黑子,定下了这盘棋局,起身朝周帝道。 周帝叹了口气,点点头走向了北阳王:“走吧,今夜该有个结局了。” 北阳王跟在了周帝身后半步,一同踏出了殿门,入了暗沉的夜中。 太辰殿里,应邀的朝臣都已经到了。陛下未至,太子温厚亲和,那些大臣也就没那么拘束,各自攀谈着,文臣在一处,武将在一处,气氛也算和谐,就连多日称病未出的庆国公也带着新入翰林院的沈烽端坐在席位上。 沈家如今势弱,沈家父子身旁比起群臣环绕交谈的太子和柳相显得稀落了许多。 可往日最好面子的庆国公并未有不悦之色,只坐在席位上并未多言。 苏景宁随北阳王一早入了宫,便和穆溪一起入了宴厅,北阳王担心今夜乱起,会有人伤到她,便调了位王府里的嬷嬷跟着她。 庆国公身边的沈烽听见了旭阳公主入殿,便抬首朝她望去,却一眼注意到了穆溪身边的淡蓝色狐裘的娇弱身影。 是她!她怎么会在宫里! 苏景宁察觉有道目光在盯着她,不动声色的顺着那道目光望去。看到那道目光的主人,突然想到了什么。 沈烽?他在风亭楼见过自己! 苏景宁瞧了他一眼,便淡然的收回了目光,随着穆溪落座,坐在了穆溪身侧的席位,并未在意一直盯着自己的沈烽。 倒是一旁的穆溪察觉到了沈烽的不对劲,锋利的眼神带着警告将人盯了回去。 沈烽移开目光,招来了身边的侍女:“旭阳公主身边那位是何人?” 他自小也算和旭阳一起长大,能和她坐在一处的,除了太师府的那个书呆子,便没有其他人。 那侍女朝苏景宁瞥了一眼,虽不认得那女子,可知道那位置是给北阳王府的世子妃备的。便垂首回到: “回大人,那位是北阳王府的世子妃。” 沈烽眸色一暗,想起之前镇国公府嫡女的传闻,与在东境时她的那一箭,差点要了他的命,一个不出闺门的病弱娇小姐,怎么可能会有那般可怕的箭术,还得万毒谷谷主庇佑,连风亭楼楼主都与她有关系。 苏景宁的出现让沈峰心底陡然升起了几分不安。 他再次将眼神移向大殿里提前安排好的人,又见殿中的官眷大臣并未发现异常,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今夜无论如何,沈家和宸王都不能败。 太辰殿外礼钟声响起,周帝一身黑红龙袍,在群臣迎接下一步一步走上高位。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帝英逸的脸上带了笑,扬手让众人起身。 瞧见了人群中许久未见的庆国公,如同往日般扬了扬眉,关切道:“听闻沈卿称病多日,可好些了?” 庆国公心中一紧,忙起身回话:“谢陛下关怀,老臣前些日子只是偶感风寒,身子骨老了,病好的慢些,如今已无大碍。” 周帝淡淡点头:“如此,便好,朕可还有一堆事等着你为朕分忧呢!” “陛下惦念,是老臣之福。”庆国公弯腰称谢。 天子寿宴,宫中礼乐繁欢,有讨巧的大臣特意逢周帝喜好找来各处珍宝进献,有的寻了各国闻名的乐师献乐。 酒过三巡,大殿里多了几分醉意,连周帝都扶额,向来锋利的眼神带了几分散漫,连下了好几道赏赐,宫里四处得了赏,逢了喜,宫人却少了往日谨小慎微的本分,各处多少卸了些了松懈,让人钻了空子。 苏景宁捧着手中的热茶,淡着眸子看着满殿的热闹,又看向了主位上闭着眸,手上跟着殿中的舞乐轻点着拍子的周帝。 拿满朝文武和自己作赌注,将太后和宸王骗进棋局,果然,自古登上帝位的都非凡人。 宸王这场谋反,注定失败。 苏景宁收回了目光,望向殿外。 快亥时了,西城门该有动静了。 大殿里,庆国公看着周帝下首空着的席位,面色越来越紧张。 宴会开始,北阳王便没再出现过,莫非他们的事情败露了? 他努力沉住气,在席位上耗着时间,看着殿中又烧完了一炷香,才侧身和身后的沈烽示意了一个眼神,父子二人想要趁人不注意悄声出了太辰殿。 刚至偏门口,身后便传来了周帝带着压迫感的声音。 “宫宴还未结束,沈卿,这就急着离场了?” 殿中的舞乐伴着周帝的声音戛然而止。 庆国公身子一颤,顿住了脚步,缓了一口气,才转了身子不敢抬头看周帝。 “回陛下,酒喝的急了些,老臣恐殿前失了仪,想去散散酒气。” 周帝垂眸看着他不言语,只是缓缓坐直了身子。许久才开口道: “哦,是吗?” 庆国公俯首埋得更低:“擅自离席,是老臣之过,臣这便归席。” 沈烽站在庆国公身后,看着阴晴不定的周帝,一颗心似是被人捏在了手中,悬在了刀尖。 周帝看着殿中站着的父子二人,忽然低笑了一声,笑声中带了试探。 “沈卿莫急,有一件事,朕想问问沈卿。” 庆国公在愚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却还是强撑着不动声色回道:“是。” “瑶州庆昇银号,沈卿可知?”周帝敛眸看着他。 庆昇银号!庆国公俯首行礼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回道:“老臣不知。” 周帝挑了挑眉,眉眼带了冷厉和压迫:“不知?那南越手中那些玄铁兵器,幽州、瑶州、铎州各处随处可见的伪银你可知?”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庆国公神色诧异惊慌,忙带着沈烽朝周帝跪下:“陛下明察,沈家虽在幽州瑶州有些生意,可向来规矩本分。伪银玄铁,那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沈家绝不敢犯!” “哦?可朕这里却明明白白有沈家在崂山,幽州,瑶州,私铸伪银,玄铁军机武器,卖与南越的证据证人。” “沈原?你该作何解释?”周帝一身杀绝狠唳的帝王之气压下跪在地上的二人。 沈烽跪上前了一步,朗声急道:“陛下明察,沈家世代忠良,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异心。定是有心之人要构陷沈家!还请陛下明察!” 瑶州走漏消息的人竟然没死!沈烽心中一沉,此事,陛下还知道多少? “世代忠良?”周帝冷声一笑,声音带着残忍。 “世代忠良便是构陷朝臣结党营私,操纵文试官员教考,提拔暗党,联合穆衡幽冥卫,暗养私兵,兵临皇城之下?” “这便是你们沈家的世代忠良?沈家清白?” “来人,给朕将人打入幽狱,严加看守。” 周帝并未垂眼看他们父子二人,而是抬眸看向了大殿外走来,一身玄色铁甲的北阳王。暗沉的铁甲角落还带了血渍。 庆国公父子被御执卫牢牢驾住,沈烽拼命挣扎,再看向北阳王身后,满身鲜血被拖进殿中的人,顿时面色煞白,手脚发麻。 第169章 谋乱败 亥时至,本该攻进西城门的人却一身血污出现在了大殿。 宸王败了,沈家也完了。 瞒殿的人傻眼的看着被拖进殿中的血人。 宸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臣参见陛下,西城门的幽冥卫叛军和逆党已尽数拿下。城中潜入诸位朝臣府中的杀手贼寇也尽数俘获,清理干净了。” 北阳王顿了顿,神色有点不好:“皇家禅寺那边,太后早有准备,逆党拼死将太后送出了城,老臣无能,没有追上。已经派御执卫继续去追了。” 周帝脸色沉冷,示意他起身,轻蹙的眉没有舒展。 他将视线移向看向了殿中满脸血污的宸王。 “暗桩,私兵,勾结太后和幽冥卫,暗中将杀手送入皇城。穆衡,朕得承认,你的胆子很大,手段也很高明,瞒过了朝中所有的大臣,甚至觉得朕毫无察觉?你的计划天衣无缝,你能杀入皇宫,逼朕将皇位传与你?” “但你莫不是忘了,这座帝京城是朕的帝京,朕的眼睛无处不在,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朕想让你做的。”周帝敛眸看着奄奄一息卧倒在大殿的人,眼神冰冷的似是在看一具没了呼吸的尸体。 他一字一句却将穆衡打入寒冰地狱,再无翻身之地。 穆衡满身狼狈,血液流进了眼里,他想抬首看看高位之上,他那所谓的父皇,血雾迷糊的眼底是一如往日高高在上充满压迫的身影。 他艰难的睁眼,想从那人身上看到一抹曾经对他的关怀,亦或是对他的失望和愤恨,可是没有,那人看他的眼神只有戏谑和淡漠。 他苦苦谋划的一切,就像一个笑话,像个跳梁小丑,被人操纵利用。 自从得知他送入皇城的人并未听从他的命令行事,以及西城门突然出现的皇城大军,他就知道,这场谋乱,他自己就是棋子,是皇祖母和父皇博弈的棋子,也是父皇引出皇祖母底牌并将其毁灭的棋子。 许是知晓自己今日终是死局,穆衡倒是没了往日面对周帝的胆怯。 “今日所为,皆为亡母.....我不悔。” 他强撑着站起身子,眼神里卸去了恭谨,看向周帝,这么多年的父子,君臣情分,自从母妃被扔进幽狱,活活被猛兽吞食那日,便断了。 周帝看着他,眼神有了波动,冷了几分:“沈蕊,她罪有应得。” 穆衡扫过大殿中的人,将眸光停留在了穆溪和她身边的人上,似是被刺激到了,眼底露出了疯狂。突然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罪有应得?敢问父皇,我母妃犯的何罪?既有罪,父皇为何不让大理寺,内廷司审理?独独悄无声息被丢进了幽狱,连一句辩解都不听?” 他看向周帝,忍着疼,身子虚晃了一下,差点摔倒:“还是因为母妃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人?所以她不得不死?” 周帝眼神一凛,看向了穆衡,眼底带了几分警惕。 苏景宁握着茶杯的手一紧,轻轻转了转腕间的袖箭,对准了穆衡。 阿砚的身份还不能暴露。穆衡要敢往外吐一个字,她定让他永远张不开嘴。 穆溪皱着眉头,看着大殿中发疯的人,见他说的越来越不着调,厉声喝道:“穆衡,你发什么疯,入幽狱之人向来是经过大理寺和内廷司秘审的,哪会有什么冤枉之说。何况,当初你母妃指使赌场,在帝京私售银幻散,就够她死一次了。” 穆衡看向打断他说话的穆溪,看着她与那人几分相似的眉眼,眼底疯意更盛。 “我该想到的,哈哈哈哈,我早该想到的,为何父皇对他那样偏宠纵容,连太子都比不过他,就连你这般不将人放在眼底的性子,也能放下身段去讨好。” 穆溪听着他的话,神色逐渐严肃。 他又将视线望向了站在周帝身侧,手里握着剑,神色警惕的太子,眼底带了同情和嘲弄: “皇兄,你可知他是谁....” 大殿里,利剑穿过骨头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穆衡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瞪大双眼,低头看着胸前插着的利剑,轰然倒地,再没发出半个字。 太子神色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抓紧了手中的剑鞘。 他很少看父皇出手,也从未见过父皇身上如此大的杀气,只一瞬,他手里的剑,就被父皇夺下,反手刺入了宸王的胸前。 他看着宸王的尸体,脑海中都是宸王死前留下的话: 他?宸王想说什么? 周帝看着缓缓倒下,再没了呼吸的人,接过一旁盛福递上的手帕,擦拭了手,才冷声下令道: “宸王穆衡,勾结幽冥卫,暗养私兵,蓄意谋反,今大殿诛杀,乃其咎由自取。庆国公府沈氏,欺君犯上,私铸伪银玄铁,结党营私,为乱朝纲。为民不仁,为臣不忠,通敌祸国,黜其官禄享爵,沈氏一门,关押幽狱,按律问审。” 沈烽看着殿中躺在血泊中的宸王,头顶传来周帝的声音,面色惨白,再一次绝望的看向了殿中太后安排的人手,却见那些人并未有所行动。眼底败如死灰。 他们和宸王都被太后利用了,可他不明白,为何太后要如此对沈家,如此对宸王?沈家和宸王与太后一体,她这么做,是疯了不成? 今日行事,宫里的暗桩由他的师父暗鬼调动,可事到如今,师父都未曾出现,也并未动手,甚至连早就安排好的人都眼睁睁看着宸王赴死,不露出半点破绽,见死不救。 殿中一众大臣被突如其来的变动惊得不敢乱动,被宫中的侍卫护在身后,犹如躲过一劫,谁都没有想到,今日本该欢喜的寿宴,竟成了这般结局。 看着沈家的结局,谁也不敢出头替沈家求情,任由他们被拖出了大殿,生怕惹祸上身。谋乱逼宫,那是诛九族的死罪! 周帝冷眼扫过了大殿中的人群,似在等着什么。 他知晓,如果宸王谋乱兵败,宸王便只是太后想要杀他用来的掩护棋子罢了,真正要他性命人,还没动手。 太后的目的,便是杀了他。 太子见底下群臣慌乱,起身朝周帝拜下:“父皇,今夜百官受惊,宫里杂乱,不防儿臣派人将诸位大人送回府。” 周帝瞥眸扫向了大殿里那群面色苍白的文官和女眷,并未应声。 暗鬼在宫中多年,熟悉宫中的任何地方,以他的本事,很难在这么多人中把他找出来。 可既然他能耐住性子不出现,那他也能等的起。他便在这太辰殿,等着他暗鬼来杀。 许久,周帝才收回了目光,点头应允:“今夜诸位爱卿受惊,太子,你命宫中内卫护送诸位大臣回府,不容有失。” “是,儿臣领旨。” 太子郑声应下,指挥着宫中内卫护送诸位朝臣家眷离开大殿。 人群中,混在入宫女眷中的人,眼神悄悄扫过大殿角落里垂手站在队伍末端覆了面的影卫,见那人没有动作,悄然撤出了大殿。 苏景宁跟着穆溪准备离开大殿,经过殿中,看着宫人正在清扫的那摊血迹,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得她心头突突直跳,她捏了帕子捂了捂鼻子,轻蹙了眉,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宸王已死,沈家也被关押,可宫中太后的人并未出手,这座皇宫里仍旧危机四伏。 “景宁,你怎么了?”穆溪察觉她面色不对,开口问道。 苏景宁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还在大殿上的北阳王和周帝,大殿上百官退下,只剩下几名周帝亲信和穿着玄铁甲的数百名宫中影卫,以及藏在暗处的气息隐匿,未曾露面的皇家高手。 许是她担心多余了,这大殿之上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即便再多的人潜入皇宫,也该有来无回,她也将能递的消息送到了北阳王和周帝手中,应是不会有事。 苏景宁摇了摇头,出了大殿,才看向穆溪,声音轻婉,将心中所想告诉了穆溪:“今夜之事,谋事的不止宸王和沈家,还有人没有露面,你该知晓是谁,他们还藏在宫里。” “还有,你可知阿砚暗中赶赴南境,为的是何事?” 穆溪神色微凛,她知道宫里一直藏着皇祖母的人,而且皇祖母身边的暗鬼也极有可能在宫中,可这和哥哥去南境有什么关系。 “何事?”穆溪面露不解。 “太后允诺南越,为南越提供五年的玄铁兵器,以及军需。还有有一份南境布防图,被暗中送出了帝京。她要南越使团离周之日,出兵攻打大周南境。今日,南越便该离开大周南境了。” “什么!?布防图呢?她这么做,无疑将大周拱手送人,她是疯了不成?”穆溪神色突变。 苏景宁摇头:“阿砚已将玄铁兵器暗中追回,只是布防图,还没消息。” 她原以为太后野心勃勃,她的目的是要掌控大周,可前几日她才明白,太后要的不是大周,而是想毁了大周! 至于原因,她想不明白。 “我派人先送你出宫,今夜宫中杂乱,你在宫也不安全,皇祖母身边的那个暗鬼身手诡异莫测,至今还未出现,我不放心父皇。”穆溪默声半响,握紧了手中的青玉剑,蹙眉与苏景宁道,眉眼间止不住的担忧。 苏景宁点头,脱下了腕间的那枚小巧袖箭,放入了穆溪手中:“这袖箭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将人击中,半刻就能要人性命,你留着防身。” 穆溪收下了袖箭,吩咐一旁的嬷嬷和近侍将人送回府,便匆匆折返回了大殿。 苏景宁带着跟着嬷嬷往宫外走,心底总有几分不安,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刚刚大殿里的人,想努力寻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鼻尖传来了一抹淡淡的香味,她看了眼身前带路的嬷嬷,出声问道:“嬷嬷身上是什么香,我从前竟没闻到过这种香?” 那嬷嬷脚步有顿,有些不好意思的同苏景宁道:“回世子妃,不是什么香,是奴这些日子老毛病犯了,一到冬日便腿脚疼痛难捱,便拖宫外的老友买的药膏,不知添了什么香粉,闻着竟和熏了香似的,将药味盖住了。” 苏景宁轻点了点头,仔细闻,确实带了药香,眸眼中闪过几分思虑,脑海中闪过大殿之上的那滩血迹和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突然面色一凛,陡然停住了脚步。 不对,寻常的血味没有那般浓重,何况今日宫宴,太辰殿里是熏了香的,血腥味也该被盖住一些,那几名处理血迹的宫人有问题,他们擦拭大殿的水里掺了东西。 “世子妃?您怎么了?”她身后,北阳王派给她的王府嬷嬷谭姑见她顿住了脚步,疑声问道。 世子不在京中,世子妃体弱,老王爷要她今夜护好世子妃,她可不能出了岔子。 苏景宁脚步一转,眉眼间带了急色,折身快步朝太辰殿走去。 “谭姑,回太辰殿!” “世子妃!”谭姑神色一变,想疾步跟上她,却发现世子妃脚法诡异,很快便隐没在了拐角处,她面露异色,加快了脚步,快速跟了上去。 苏景宁赶回太辰殿,拿出了穆溪给的令牌,快步入了大殿,刚进去,就碰见了刚折身出来的穆溪。 “景宁!不是送你出宫了吗?怎么回来了?”北阳王面露诧异,出声问道。 “大殿里擦拭血迹的宫人有问题,他们擦拭内殿的水里掺了东西。”苏景宁来不及解释,急声与穆溪道。 “你试试还能不能用内力?” 穆溪面露疑色,抬手运气,内力在她体内畅通无阻。 她摇摇头:“内力还能用。” 苏景宁眼中闪过沉思,刚才大殿上只剩下了宫中影卫,那么,人一定藏在了太辰殿的影卫里。 “人藏在影卫中,先入殿。” 穆溪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御执卫:“给本殿围好太辰殿内所有人,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是!” 二人快步带人入了大殿,穆溪挥手,命人围住了大殿中的人。 “父皇,人藏在影卫里!” 第170章 暗鬼惨死 她声音呢刚落下,内殿就炸起了一声巨响。大殿内烟雾四起,藏在的影卫中的人顿时四散开来,刀起刀落,瞬间倒地了许多人。 烟中带了异香,苏景宁察觉不对,快速拉着穆溪快步朝后退去,清声与殿里的人提醒道:“烟里有东西,捂住口鼻。” 迅速避开身夺过身侧那名杀手的刀,将人一击毙命,随后将刀飞速掷向大殿的角落,打落了一只短箭。 殿内多名藏在暗处的高手瞬间出现挡在了周帝身前,拦下了杀向周帝 的多名杀手。 烟雾渐渐淡下,藏在暗处的人渐渐露出身形。 北阳王站在周帝身前,见他终于现身,眉间露出了恨意:“暗鬼,你果然来了。” 那人撕去了面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之下的脸竟没一块好的皮肉,似是被烈火灼烧过,看不出他原有的面容。 他那双浑浊的眸子扫过了刚刚打落了他的箭矢的苏景宁,落在了周帝身上。 “久等了,陛下,北阳王。” 嘶哑的声音带着笑意,朝周帝和北阳王缓缓行了一礼。浑浊的眼底带了浓重的杀意。 身后站了数十名杀手,不知是何时藏入皇宫影卫中的。 周帝冷眼看着他,周身威仪未减: “沈家倒了,太后在京郊暗藏的兵户已经被朕尽数绞杀,刚好,如今就剩你了。” 他顿了顿,嘴角带了笑:“你是太后最忠诚的奴隶,你的头颅,朕会当作礼物,送给太后。” “既然你出现了,朕也就不再演戏了,太后没有被逆党救走,如今还被朕羁押在禅院。” 暗鬼眸色一暗,扫了眼殿中那柱香,声音冰冷毫无波动:“那便请陛下活过今夜再说。” 暗鬼一声令下,身后的杀手倾泄而上,手段利落狠辣,毫不留情,五人成阵,身形诡异,以暗鬼为阵眼,各自配合在大殿中布下阵法,令宫中的侍卫都近不了身,竟瞬间撕出了一道口子,缠住了周帝身前的宫廷高手。 穆溪见状,挥剑劈开了朝她袭来的杀手,很快挡到了周帝身前。她师承墨临渊武门,这些杀手自不是她的对手。 她径直对上了暗鬼,却被暗鬼一掌震退了几步,筋脉震裂的剧痛令她吐了一口鲜血,她神色一变。她的内力何时被化了。 北阳王护在周帝身前,顺手替一旁的穆溪挡了一刀,欲再朝暗鬼出击时却发现他也用不了内力了。 苏景宁察觉殿内众人的异样,她果然没猜错,暗鬼在殿里下了药,否则他定然不敢贸然出手。 殿中的人失了内力,又受阵法限制很快就有人受伤。而那些杀手布下的阵法就犹如一个有进无出的巨物,将殿内的高手一个一个拖进去绞杀。 必须得找一个突破口破阵,她眸色清冷沉静迅速扫过身形诡异的阵法,这阵法,她竟也从未见过。暗鬼为阵眼,她很难一击击破,只能一点一点来。 她面色一凛,朝殿中的穆溪令道:“阿溪,袖箭射坎位,破左翼。” 自己则反手拔出了刺入了一旁尸体的刀,朝阵法的乾位袭去。 穆溪听见她的声音,手中撑着剑,迅速看向那密不透风阵法,抬起苏景宁给她的袖箭射向了阵法左翼。 阵法中的人避之不及,中箭倒地,防守严密的阵法被破了一个口子。 她转眸看向了阵法中一身蓝裙身姿轻逸,下手干净利落的身影,眼底一亮,心底微安。 北阳王刚替周帝挡下了一人,转身看见了在阵中的苏景宁,心一下提了起来。 谭姑呢!不是让她护好这丫头了吗!她若是出了事,自己怎么和砚安和镇国公府交代! 北阳王看见剑就要刺到苏景宁身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见她一刀将人劈得血迹喷涌,然后面不改色的推开了尸体。 他这儿媳妇,藏得有点深了,不过,如今一看,这飒爽的身影,倒是和砚安更配了! 周帝见殿中很快破了阵法,身形快的看不清的身影,眼底多了几分疑色,这身法,恐怕他宫里的那些高手也是比不上的。 阵法被攻破了一半,威力顿时减弱了大半。暗鬼浑浊的眸子扫过苏景宁,眼底一寒。 她用的竟是墨临渊的功法,为何从未听说过墨临渊有这么一号人物。 暗鬼寒眼望向周帝,不能在拖了,周帝今日必须得死。 他倾身出了阵法,手中的巨剑迎上了站在最前方的北阳王,北阳王没了内力,被震得退后了几步,逼出了一口心血。 暗鬼眼底带了嘲意:“北阳王,中了流殇之毒,不仅没死,还能在内力全无得情况下接下我全力一招,果然是当年一辈中得翘楚。” “只可惜,今日你的和他都得死在这了。” 他看向周帝,神色挑衅,再无敬色。 北阳王朝一旁淬了一口血沫,眉眼依旧是杀伐果断的爽利,眼底蕴了了昭昭恨意: “暗鬼,你的命,本王留了二十年,今日也该轮到你下地狱了!” 当年暗鬼给阿瑶下了流觞之毒,让她身体亏空,难产而死。阿瑶死了二十年,这仇,他也忍了二十年。 这些年,他与陛下一点一点将太后从皇朝中剥离,一步一步艰难走到今日。如今,这一切都要结束了,所以今日,便是拼了这一身骨血,他也要将暗鬼斩于剑下,为阿瑶报仇。 他提起剑,再次与暗鬼厮杀在了一处。 大殿另一侧,苏景宁迅速撤出了阵法,见已经和暗鬼纠缠在一起的北阳王,眼眸暗了一瞬。 她转过身,退到御执卫身后,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了一枚红色的药丸捏碎,拿过一旁御执卫的弓箭,将药粉抹在了箭矢上。 然后抬起箭,慢慢瞄准了殿中的暗鬼身上,缓缓拉满了弓箭。 利剑刺破空气,在大殿里荡出了回音。 从暗鬼的颈间划过,射进来了殿中的石柱。 暗鬼迅速和北阳王拉开了距离,撤出了几步。 他转眸看向苏景宁,轻笑了一声,没将她放在眼里:“小姑娘,你的箭术比你祖父要差了许多。” 苏家人的箭术,她是镇国公府的人。只是这箭术,远不及当年和先帝打天下的老国公。 苏景宁见他颈侧被利箭划破的口子,嘴角带了一抹温婉的笑,看着谦谦有礼,声音清和:“我的箭术的确不如祖父,不过,这一箭用不上苏家的箭术。” 暗鬼察觉不对,抬手覆上脖颈,箭上掺了毒。 苏景宁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化内力的药,我这刚好也有一份。” 北阳王趁机将手中剑一衡,身形前探,剑刃在暗鬼腹部划开了血口。 暗鬼捂住伤口,仓惶退了两步,北阳王他身旁的宫廷高手却步步紧逼,他无暇应对,很快落了劣势,多了几处伤口,右臂被人一剑斩下,鲜血喷涌而出。 他捂住伤口抬眸看了眼北阳王,见他嘴角隐隐有血迹露出和逐渐苍白的脸色,眼底露出了阴狠的笑,牵动了脸上骇人的伤痕,看着十分令人不适,他转眸扫过大殿,阵法被攻破,他的人很快被御执卫拿下。 最后抬首看向周帝,今日入宫,他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即便今日他死,只要南境的布防图传出,大周南境必乱。 他也不算违了娘娘的嘱咐。 “今日我死,不出三日,大周南境必乱!陛下筹谋半生,和娘娘争了半生,护不住妻子,护不住朋友,护不住臣子,到头来,这穆氏皇族终会败在娘娘手下!哈哈哈哈哈哈——”他声音嘶哑可怖,神色带了癫狂,竟一时叫周围的人停住了动作。 北阳王看着勉强站直了身子的暗鬼,眼底泛着血色,周身带着积压了二十年的骇人恨意,一声爆喝,用尽全力,身形一闪,利剑直直刺入暗鬼的左胸,穿透了他的身体,死死的将他定入了身后的雕花圆柱中,挣扎了半响,便垂下了脑袋,没了声响。 暗鬼一死,本就借着恨意强撑着身体的北阳王,顿时卸下了力气,猛的朝后退了几步,呕出了一口乌血,借着手中的剑才稳住了身子没有倒下。 周帝见他吐血,连面对刚刚瞒殿的杀手都没变分毫的脸色瞬间一变,没了帝王的威仪,眼底带了慌张,厉声喝道: “来人,御医!快传御医!” 他疾步走到北阳王身边:“阿野,你怎么样?” 北阳王忍着五脏六腑碎裂的剧痛,望着着急的周帝,强撑着笑了笑: “陛下不急,没事。” 苏景宁见北阳王倒下,疾步走至他身侧,半跪在他身前,沉静的眸子里带了急色。 “父王,我替您看看。” 北阳王知晓自己可能撑不下去了,见向来沉静的孩子,眼底都带了急色,想安慰安慰她,却不想眼皮越来越重: “没事,不急不急....” 说着说着,却合上了眼帘,晕了过去。 苏景宁神色一肃,迅速替北阳王把了脉,面色却越来越难看。 她朝身后的谭姑急声道:“谭姑,劳您替我回一趟府,让云雅拿上我白玉盒里的药,送进宫里。要尽快!” 谭姑见着面色越来越惨白的北阳王,知道耽搁不得,急忙应下,迅速跟着侍卫出了宫。 很快御医进来,北阳王被送进了偏殿。 周帝候在一侧,时不时往床榻上惨白着脸的北阳王望去,眼底急色难掩。 “如何?” 御医院院首把完脉出来,朝周帝跪了下去: “陛下,老王爷脉像弦急,硬如弹石,已是无根之脉,病症危急,老臣无能。” 周帝面色一寒,喝道:“病症危急,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病症危急了,给朕拿御医院里最好的药来!盛福!去!给朕把最好的医师找来!” 帝王之怒,吓得殿中的人哆嗦在地,直冒冷汗,不敢出声。 御医院院首吓得俯首折了回去,迅速派徒弟拿了最好的药替北阳王吊着命。 苏景宁候在殿外,给穆溪包好了伤口,就听见里面传出周帝的暴怒声。 穆溪吓的手一颤,刚才只见了老王爷吐血,并未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抬首望了眼苏景宁,小心翼翼问道:“景宁,老王爷他...怎么样?” 苏景宁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许久才摇了摇头:“父王撑不过这两日了。” 穆溪不知道北阳王中毒的事,只以为是刚才打斗中受了伤,面色带着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老王爷身体一向很好!” “父王中过流殇之毒,一年前解了毒,但已经毒入骨髓,能到今日一直都在硬撑着罢了。”苏景宁低声同她解释,眼底藏着担忧。 阿砚还未回京,她担心北阳王撑不到阿砚回来。 很快,云雅就带着药进了殿。 “小姐,药取来了。” 苏景宁接过药,快步走到偏殿,将药递给了里面的医官: “这是白玉龙魂丹,给院首大人,应该有些用。” 那名医官拿了药,迅速递给了太医院院首。 “师父,这是北阳王世子妃给了白玉龙魂丹,不知可有用?” 那名院首听到白玉龙魂丹,以为听错了,伸手接过了那枚锦盒,打开看见了里面的丹药。 果然如他多年前见过的丹药一模一样,这白玉龙魂丹,是用的绝世珍草龙魂草所炼,能为将死之人续命五日,所以又称五日延命丹。 这世间知晓白玉龙魂丹的煅炼之术的人只有那位苍梧州闭渊不出的高人,他也是少时和师父求此药时有幸见过那人一面。 “有用!有用!” 御医院院首神色大喜,小心翼翼将药丸取出,用小刀一分为二,一份给北阳王喂下,另一份亲自拿去煎药,过半个时辰才能给北阳王喂下。 此丹喂下,北阳王能撑过五日,这五日之内,或许能寻到法子为北阳王延命。 见着气息逐渐平稳的北阳王,周帝面色渐缓,但仍蹙着浓眉,垂首坐在昏迷不醒的北阳王身前,默声不语。 殿外,苏景宁将药送进去,见里面情况安稳了,才松了一口气。 师父给的白玉龙魂丹能为将死之人延命五日。 五日,希望能撑到阿砚回京。 “拿我的印信,给各地隐阁的人传信。无论如何将消息传到世子手中,让他务必五日之内归京!” 苏景宁沉着声音同云雅吩咐。 云雅暗声应下,疾步退了出去。 苏景宁回头望去内殿,眼底担忧更甚。 第171章 北阳王薨 宸王西城门谋反逼宫的事情次日传遍了帝京,太后和南越合作,暗中同南越进行玄铁军器买卖,在幽州大肆生产伪银,投入大周各地,进而囊尽珍宝钱财的丑事满城皆知。 周帝下令将庆国公和宸王府满门抄斩,连同沈氏一脉,没其族产,问罪九族,男丁流放,女眷充为奴籍。 周帝接连下令抄斩两府,废黜幽冥卫,宸王谋逆一案牵连甚广,昔日里呼风唤雨的庆国公府倒台,沈氏与沈太后的旁根杂系皆被毫不留情连根拔起,帝京朝堂霎时间风雨飘摇,人人自危。 至于太后,有人传出太后当夜就被逆党送出了京,逃往了北燕,不知所踪。也有人说太后知晓谋逆事败,便自戕于皇家禅寺,死了。可没人知道,太后究竟在何处。 南境铎州。 男子身长玉立,面容精致冷漠,一身墨色束手长衫,手中拖着长剑从暗处走出,剑间不断有暗红的血滴落在地。 他神色清隽,走到刚刚断气的人身旁,弯腰从尸体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份革制图纸。垂眸看了看,才随手放进了怀里。 追了这张南境布防图多日,今日这麻烦事总算解决了。 顾砚安收拾好尸体,便回了客栈。 他刚回去,便迎面碰上了一个布衫男子,像是个说书人。 “阁下是北阳王世子?” 顾砚安并未出声,挑眉望着他,不知他要说什么。 那布衫男子从袖中拿出了一只小竹筒,递给了他:“帝京托人传信,还请公子过目。” 顾砚安眼中闪过疑色,没人知道他在这,是何人给他传信?难道是宁宁? 他接过竹筒,垂眸看起了里面的纸条。 ‘京中生变,父危,五日之内归。’ 他眸色一滞,眼里带了厉色。捏着竹筒的指尖都泛起了白色。 “先生是何人,可知这信是何人所送?” 那布衫男子垂眸回到:“帝京天机楼昨夜送出的鹰信,宸王谋反事败,北阳王病危。至于其他详情,还未曾知晓。” 天机楼的鹰信,用的是各地鹰隼传信,帝京的消息,不出两日便可到达大周边郡各处。 顾砚安攥紧了手中的纸条,面色阴寒,难掩眸中的急色,抬手与那青衫男子道了谢。 “多谢先生告知。” 随后提着剑折身迅速出了客栈,翻身上了马,疾速的马蹄掀起了满地的尘土,很快将人掩去。 北阳王在病重昏迷的第三日终于醒了,帝京飘起的大雪。 殿外天寒地冻,满脸病容的北阳王看着鬓间突然生了白发的周帝,笑得释然。 “陛下不必为臣扰心,天下之士,宁为志死,如今臣.....也算了愿了。” “苏泊性子比臣好,也比老臣聪明,日后陛下身边还有他陪着,臣也放心。” “苏泊那老儿,养了个好闺女,从前老臣担心,若哪日老臣走了,没人能牵绊住砚安,让他彻底因血蛊失了神志,如今放心了。他心中有想守护的人,便能克制住血蛊。” 他叹了口气,似是无奈: “砚安这孩子......性子倔,又受血蛊折磨。这些年,他能做到如今这一步,太难了。陛下别急,再等等他,他会想明白的...” 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周帝心中苦涩。 他年少称帝,大权旁落,少年之志受滞,那时,朝堂把握在太后手中,他能用的人只有苏泊和阿野,是他们暗地里不顾性命为他筹谋打点,一点一点帮他夺回大权,稳国安邦。 太后与沈氏一脉彻底拔除,他想说,从今往后,再无人能戕害他们。可看着北阳王惨白的面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周帝望着他,许久才哑着声同他问道:“阿野,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北阳王说话声顿住,似是再回想着什么,灰白的眼底带了光:“臣想回北疆,北疆阔广,臣能纵马驰骋,疆场杀敌,肆意快活。若是臣等不到砚安,就请陛下派人将我送回北疆....阿瑶还在那。” 周帝眸光微暗,垂眸点了点头,应下了。 北阳王醒了半日,精气神好了些,便请陛下派人将他送回王府。 陛下拧不过他,便派了御驾,将他送回了北阳王府,又遣了将近半个御医院御医去了北阳王府侍候。 出宫前,周帝单独召见了苏景宁。 大殿里,周帝做在御案后,看着殿里垂手站着依旧神情淡然,波澜不惊的女子。 眸中带了试探: “前些日子,朕总会收到墨临渊天机楼的消息,这些消息,此番,帮了朕大忙。” 苏景宁眸眼清冷,并未回话。 “墨临渊天机楼,一个问题便值万金,凡你所想,天机楼都能给你答案,可朕昨日问了天机楼一个问题,却没能得到答案。” “你说,这是为什么?” 苏景宁这才抬眸,看向了周帝,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温笑: “臣妇不知。” 周帝继续道:“这个问题不是天机楼回答不了,而是不能回答。” “朕问的是你的身份。” “你的身份,是北阳王府世子妃亦可以是镇国公府嫡女。这很简单,可天机楼给的答案是查不到,这说明你的身份是个秘密,是一个天机楼没办法查的秘密。” “不知陛下想说什么?”苏景宁眼眸轻掀,看向周帝,眼底带着疏离。 她的身份,自她入渊那日就被师父和师兄在天机楼抹去了。她在帝京又是常年称病不出,她又有意隐藏,没人会注意到她,更不会花万金去查她。 见她疏离的眼神,周帝眼底试探撤去,威严的声音温和了些: “那日见你用了墨临渊的身法,又拿出了白玉龙魂丹。想起这些日子暗中相助的天机楼,心中有疑便去问了天机楼。朕以命人将那夜的消息拦下。无论你还有什么身份,都不会有人知晓。” “此事,朕欠你一个人情。” 周帝面色威仪,眼底却带了几分慈色。 苏景宁眼中的疏离并未褪去,也并未否认周帝所言。 “臣妇不敢。” 周帝见她如此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起身从桌案上拿了一只令牌,递给了苏景宁。 令牌龙纹做底,刻了一个穆字。 苏景宁认得,这是周帝的一枚帝令,见令着不论何人,哪怕是王侯勋爵都得听从调令。 “此令你收好,算是朕给你承诺的信物。” 苏景宁垂眸看了眼那枚帝令,收下了。 这种东西,都送上门了,有总比没有好。 ......... 帝京的大雪又接连下了两日,北阳王肉眼可见的垮了。 苏景宁站在王府廊檐下,看着被覆了满院的大雪,眸里带了担忧更盛。 今日是第五日了,但但铎州到帝京最快也要六日。 “云清,....还有什么药能拖一拖?” 云清站在她身后,眉眼郁顿。 “小姐,没了,白玉龙魂丹仅此一粒,当年老渊主给您白玉龙魂丹是为了您哪日.....也能拖一拖。” 苏景宁轻叹了口气,掩去了眼底的担忧,收拾好了情绪,才提步入了里屋。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周帝坐在床榻旁,宣和长公主坐在一侧和难得清醒的北阳王低声说着话。 “宁丫头来了。”见苏景宁进来,面上带了慈色,眼神望过她空荡荡的身后,眼底的光暗了几分。 “父王。”苏景宁神色乖巧,垂首站到了北阳王床榻前行礼。 她抬眸看了眼北阳王,眼底带了犹豫: “阿砚他....应该也快到了。” 您再等等。 苏景宁瞧着仅仅几日,就憔悴的双颊凹陷的北阳王,终是说不出话了。 见着柔柔弱弱的苏景宁,北阳王无论何时都总带着几分慈笑,便是如此病重,也温声吩咐她坐下说话。 “没事,你坐下,父王有话与你说。” “王府事多,你又身子弱,多顾着身子,不必事事躬亲,日后凡事可差遣谭姑和老刘,谭姑从来在北疆做事,她行事利落,他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用着也可放心。” “你与砚安尽管过好你们的日子,相互扶持,砚安啊......他有些时候性子倔,不会说好话,但我知道,能走进他心里的人不多,他认定了你,便不会变,宁丫头你呀多担待着些,别与他置气,若实在气不过,便是打是骂,也别弃他不顾,我走后,他身边就只有你了......” 北阳王强撑着低声同她叮嘱,一字一句却渐渐令她红了眼眶。 “是,父王放心,儿媳记下了。” 北阳王又抬眸望了眼外门,声音渐渐变弱,又撑不住缓缓睡了过去。 见他睡下,苏景宁和宣和长公主才一同退出了里屋。留下了周帝和几位御医守着。 宣和长公主抹了抹微红的眼眶,轻声同苏景宁问道: “老王爷病的越来越重了,砚安可能赶到?” 苏景宁摇头,眼底忧虑繁重,她也不能确定。 她刚要说话,谭姑便掀帘入了门。 “见过长公主。” “世子妃,前厅又来人探望老王爷了。”她同宣和长公主行了礼,才同苏景宁道。 这几日,听说了北阳王重病,京中达官显贵日日上门探望,北阳王不想见,有些能打发走,有些却是不得不主人家亲自去见一见的。 宣和长公主见状忙道:“这几日府里事多,砚安又不在,诸事都得看着,今日这有陛下和本宫替你守着,你去做你的事,不必忧心。” “那就劳烦婉姑姑了。” 苏景宁行礼谢过,便带了人出了门去会客去了。 是柳相与太子亲自送了礼过来探望,听说北阳王昏迷不醒,便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离开了。 苏景宁将人送出府,目送着人离开。 风雪越下越大,冷风混着雪灌进了脖颈,激得她轻咳了几声。她轻拢了拢身上的雪狐裘,将暖炉握紧了些,准备回府,余光却瞥见了远处踏着风雪疾驰而来的身影。 她眸光一亮,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直到人越来越近,她将手中的暖炉递给云清,提裙而下,疾步朝跃下骏马的人跑去。这些日子紧绷的精神终于松懈了一些。 顾砚安一路疲奔,清隽妖孽的面容上带了憔悴,轻手接住了朝他奔来的人儿,替她拢了拢吹散的衣衫。 “你终于回来了,快随我回府,父王在等你。”苏景宁顾不得心疼他满身狼狈,一把拉起他就往府里走。 顾砚安默声疾步跟上她,步履慌忙,向来沉稳不惊的眼底隐隐带着后怕。 二人匆匆入了岱园,顾不上去掉身上的霜雪,疾步进了里屋。 顾砚安见着满屋的御医,连一旁的周帝都没理会,径直走到了北阳王榻前,见他惨白憔悴的面容,垂首跪了下去,神色都带了小心翼翼: “老头儿,我回来了。” 床榻上的人默声,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顾砚安红了眼眸,低声呢喃了一句: “父王,我回来了。” 病榻上的人似是听见了他的低声呼唤,挣扎了许久,缓缓睁开了眼。 “....回来了。” 榻前身姿倾长的男子,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垂首的瞬间一滴泪从眼睑落下。 “好....回来了就好。”北阳王嘴角牵起笑,眼底最后一点遗憾释然了。 他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缓缓伸手像小时候般,在他发顶抚了抚,似是安慰: “别....难过。” “你...好好的,别难..过。” 北阳王这些日子一直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在见到他后顿时卸下,抚着他发顶的手缓缓垂下,没了力气,被顾砚安轻轻握进了手里。 跪在他身后的苏景宁眼圈通红,俯身跪了下去。 窗外风雪肆虐,似在替他宣泄着心里压抑的悲伤,俯首跪在床榻前的男子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跪了许久许久。 向来仪正挺拔的身影却带了前所未有的难过和彷徨,似是回到了年幼时他独自一人被送上了祭坛,面对着所有人荒谬的厌恶指责和诅咒。 “阿砚.......” 跪在他身后的苏景宁眼圈泛红,望着他眼底带了心疼,出声提醒道。 听到了她的声音,跪在榻前的人才有了动作,将北阳王的手缓缓放进被褥里,退了半步,俯身朝床榻上安详的人拜了三拜。 然后扶起身侧的苏景宁,让她先出了里屋。 才面色沉静,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府里的人做事,直到打理好了北阳王的后事,布置好了灵堂,他都没看过周帝一眼。 第172章 君臣 北阳王薨世那日,帝京连着下了几日风雪终是停了。 阳光穿透云雾,映在了满院的白雪上,庭前廊下都布下白帆随风轻摇着,威严庄肃的王府似也染上伤色。 北阳王一生骁勇,镇守大周北疆,从未让北方蛮民踏入大周一步,庇佑边郡百姓安居乐业,乃真真正正的大周柱石。天子信他,部下敬他,百姓爱他。可如今,却因一场谋乱,以这样仓促的方式离世,世人皆叹惋惜。 北疆路远,顾砚安遵从北阳王遗命,守灵七日,再将他的衣冠葬在帝京祖坟,遗体火化便送回北疆,同北阳王妃合葬。 顾砚安一身白色孝服,站在灵堂前,面色平静,甚至连一丝悲伤都没有表露出来,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前来祭奠的人,礼仪周到处处安排圆满,挑不出丁点儿问题。 周帝和宣和长公主都松了一口气,连自小看着他长大的谭姑都没察觉出半点不对。 可苏景宁望着他,眼底的担忧却愈来愈盛。 这几日,她知道他并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他心底的悲恨和暴戾似被一根细弦紧绷着,没有人知道这根弦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崩裂。 直到北阳王出殡前夜,他将回北疆王府的一切东西打点好后,突然消失了半宿。 苏景宁蹙眉看着他脱下的孝服上,留给她的纸条,眼眸中遮掩不住的担忧,上面写了他进一趟宫,让她别担心。 可她派人去探过了,他根本没有入宫。 她隐隐能猜到他去了哪,知道他要做什么。这几日他心底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还是断了。 城南幽狱。 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一路入了幽狱深处,幽狱是周帝亲自设立,由周帝主审,独立于大理寺和内廷司的牢狱,里面关押的都是罪不可恕的朝廷重犯,凡入了幽狱的囚犯都不可能在踏出幽狱一步。 幽狱深处地牢,牢里昏暗无光,因为常年不见天日,牢中积了半尺的污水,四处透着阴寒湿冷和难闻的霉味。地牢中央的石床上坐着了一个布衫女子,头发灰白散乱,脚上带着镣铐,声音沙哑在低声谩骂着什么。 余光瞥见了不知何时站在牢外看着她的黑影,终于停了嘴里的谩骂。 牢里太暗,她看不清人,以为是周帝,跌跌撞撞朝牢门处跑去,却被身后的铁链扼住了,跌倒在地。 “放哀家出去,你赢了!暗鬼死了,没人会与你做对了!穆昭,这天下是你的了,你为何还要为难哀家!” “哀家要见婉儿,她是哀家亲女儿!她不会放任你将哀家关在这受折磨!” “穆婉呢!她凭什么不来见哀家,驸马的死不是哀家的错!是他听到了不该听的消息,哀家才杀的他,是他的错!穆婉她是哀家的亲女,她身上也流着沈家的血,她凭什么要怪哀家!” “穆昭!你莫要忘了,是哀家抚养你长大的!若非哀家,你还只是一个区区低贱女官之子,你放哀家出去!” “先帝负我!他该死!穆昭你也该死!你们穆家的人狼心狗肺都该死!” 太后满身狼狈,扑倒在地上神色癫狂胡言乱语,似是精神不太正常。 顾砚安面色冰冷,看着牢里状如疯妇的女人,很难看出她曾经是怎样的不可一世,高高在上,他缓缓摘下了头上的罩帽。 太后看清了他的面容,嘴里的疯言疯语顿住了,眼底闪过警惕。 “你是何人!” 太后仔细看了他的面庞,似乎想起了他是谁,眼底多了几分惧色。 “你是北阳王世子.....不,不对,你是当日那个刺客!” 顾砚安并未说话,只是抬手打开了地牢的门,推门走了进去,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周身带着冰冷的恨意,角落里的火烛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一闪一闪,似是蛰伏在暗处的凶鬼,随时能将人拖入黑暗撕的粉碎。 “你想干什么!来人啊!来人!”太后被他吓得一直朝后缩,直到抵到了身后的石墙,退无可退。 顾砚安停住了脚步,手里握了只匕首,眼底猩红泛着嗜血暴戾的杀意,他微微俯身看着瘫倒在地的太后,嘴角带了残忍的笑,轻轻转了转手中的匕首。 “这是幽狱,太后娘娘,没人会回应你。” 他起身,脖颈处露出了蜿蜒到耳根的青黑经脉,印着昏黄的烛火,看着触目惊心。 太后看清了他脖颈上蔓延的青筋,眼底闪过了惊疑。 “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顾砚安收了嘴角的漫不经心的嗜血笑意,居高临下看着她,周身是滔天的恨意和杀意,似是能将一切吞噬。 收紧了手中的匕首的刀刃,暗红的鲜血缓缓从手心渗出,染红了匕首。 下一瞬,匕首在他手中翻转,飞快划过了太后的双腕。 鲜血溅出那一刻,他嘴角微勾,看向太后,眼底带了讽刺和冰冷。 “我是谁?呵——自然是来请你偿命的。” “北阳王妃的命,北阳王的命,北阳王世子的命。” “还有......穆殇的命。” 太后双手经脉尽断,鲜血顺着双腕不断流出,带着诡异的鲜红,向来养尊处优的她怎会受过这般苦楚,剧烈的疼痛顺着筋脉蔓延到了全身,让她不能动弹,额间青筋暴起。 望向他的眼神却带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当年那个孩子果然没死!他来找她复仇了! “你没死....你是穆....殇..” 她想出声呼救,可浑身似是被万虫啃噬,蚀骨灼心的痛却让她喊不出半个字。 顾砚安低眸静静的看着她,眸底冰冷,又带了隐隐有些失控的疯狂,直到蜷缩在墙角的人呼吸渐渐变弱,最后再绝望中彻底失去了生命。 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嘴角的笑意缓缓收敛,对着空气喃喃低语: “老头儿,沈梵音死了,我算是报仇了吧。替您,也替我自己。” 幽狱大殿。 大殿中,周帝一身灰色常服独自站在大殿中央。 周帝看着停在了远处不再往前一步的顾砚安,瞧见了他正在往下滴血的手,眼底闪过了忧色,欲上前替他止血,却又顿住了脚步。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似是又恢复从前的冰冷陌生,浑身戾气。 周帝心中苦涩,若非北阳王,他今日甚至不会再见自己一面。 他朝他走近了几步,掏出了一只帕子递给他。 “你的手,朕替你包一下。” 顾砚安退了半步避开了周帝,眼底甚至一闪而过了一抹厌色。 周帝眼神一黯,缓缓收起了手帕。 “朕知道你不愿留在帝京,朕答应了北阳王,不会强迫你。” “从前是皇后与朕被太后蒙蔽利用,没有保护好你,是朕有愧于你,朕今日见你,只是想告诉你,你是顾家子,亦是朕的孩子。若是哪日,你愿意回来了,便回来。只要有朕在一日,朕便不会再让人伤你半分。” 顾砚安眼眸微挑,清隽的面庞上尽是讽刺冷漠: “有愧?呵——” “陛下大概是忘了,当年的穆殇早就死了。臣只是区区一个北阳王世子,担不起陛下有愧二字。” “陛下若无其他事,臣便告退了。” 他冷着脸,不愿与周帝多说一个字,转身出了大殿。老头儿不在了,他能遵从老头儿的遗愿守好北疆,护佑百姓,可他唯独做不到也不想接受周帝所谓的愧疚和悔意。 他与周帝,还能做君臣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周帝孤身一人站在大殿里,看着远去的冷漠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向来挺得笔直的身影缓缓颓了些,多了几分孤寂。 他明白,北阳王一走,牵绊他们父子俩间的绳索便彻底断了,从此以后,他们之间或许便只剩了那仅存的君臣情分了。 不过,君臣情分也足够了,只要砚安他好好的便是。 许久,大殿里才突然出现了一名黑衣影卫,走至周帝身旁: “陛下,太后已死,是双腕尽断,血枯而亡。” 周帝眼中并无惊讶,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幽狱设在城南,高墙之内,内外都有重兵把守。 顾砚安走了穿过林子的暗道,避开了人,出来时,昏暗的天空又飘起了雪,他将自己隐在斗篷里,一步一步走的很慢,他借着冰雪强压着体内暴乱的血蛊,犹如烈火灼烧的痛意将他折磨在失控的边缘。 他抬眼,猩红的眼底映入不远处树下站着的熟悉身影,他愣了愣,眼底恢复了几分清明。 她似乎在那站了许久,身上都积了些雪。 “宁宁。”他的声音带着试探。 太后是造成阿砚一切苦厄的根源,如今又加上北阳王一事,苏景宁知道他对太后的恨意是永远无法抹灭的,前世今生太后无论如何都会死在阿砚的手上。 所以她猜到了阿砚会来幽狱。有些不放心他,所以便跟了过来。 她知道阿砚心中的难过,也知道这几日他一直在自己面前强撑着装作没事。北阳王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她是明白的,否则,上一世他也不会在北阳王离世后任由血蛊失控,性情大变到那般模样。 可她是个嘴笨的人,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她能做的,就只有陪着他。告诉他,她会一直在他身边。 苏景宁提步走到了他的身前,见他没有失控,才松了口气。只是低眸便看见了他手上的血迹,她轻蹙着眉,抬起了他的手。 掌心似是被利刃划过,鲜血淋漓。 她从袖间掏出了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替他包扎好,才抬眸看向了一直默声看着她,任由她动作的顾砚安。 伸手拥住了他,将头埋进了他怀里。 她声音有些闷,温温软软,带了淡淡的鼻音。 “阿砚,我们回家吧。” 顾砚安僵在身侧的双手颤了颤,紧紧拢住了她,似是紧紧握住了他生命里的最后一抹光亮,他眼底的如寒潭般的冷色似是化了些,眼眶泛了红,声音有些低哑: “好。” 北阳王出殡那日,周帝亲自带了百官来送,满城百姓候在城门送别了雄踞一方的老王爷,北阳王军护送着老王爷的遗体出了帝京城,礼队壮阔又悲凉。 周帝负手站城墙上,望着蜿蜒远去的灵车,站了许久。 穆溪陪在他身后,看着鬓边多了许多白发的周帝,心底有些难受。 “父皇,回吧。城墙上风大,担心着凉了。” 周帝摇了摇头,他凝目望着远处飘扬着白色的灵幡,逐渐看不清的队伍: “再送送吧,他们这一走,父皇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了。” “溪儿啊,父皇这一生做了太多身不由己的事了,可唯独你兄长,当初朕和你母后是可以护他安好的。是朕年轻时太过懦弱,负了你兄长。” 穆溪想起郁郁而终的母后,眼底泛起了泪意。 “父皇,过去了便过去了,兄长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您...也莫要再怪自己了。” ......... 穆溪比兄长小两岁,自她记事起便知道宫里从前有个浑身怪纹的小男孩是她的兄长,人人都叫他厄婴,所有人都讨厌他,不愿靠近他。 大家都说那孩子是西域天神对母后背叛的惩罚,可她不喜欢大家那样说兄长,兄长是她除了父皇和母后最亲的人,她很好奇兄长是什么样子,但是母后也不准自己提起关于她兄长的任何事,也不许自己见他,连父皇也从没提起过兄长。 可她知道母后在她宫里的灵坛上供了一只圆头小虎,那只小虎应该是兄长的,母后供的是平安香。她不明白母后对于兄长是怎样矛盾的心情,母后厌恶惧怕兄长,有时甚至想和兄长同归于尽,那样便不再痛苦。可一边却又想兄长平安长大,她活得矛盾又痛苦。 再后来的事,她听嬷嬷说那年大周四下都不太平,各处都生了疫病,他们要拿兄长祭天,父皇同意了。母后听了消息后生了场大病,后来便断断续续再没好起来过。 兄长没死的消息,是母后临终前告诉她的。她没见过兄长,他不知道兄长是什么模样,可是那日她感到庆幸,庆幸兄长还活着,庆幸兄长没死在那荒谬神鬼佛说里。 第173章 北疆 北疆,这片辽阔无垠的土地,在冬日的阴霾下更显庄重与肃穆。天空如同巨大的灰幕,云层低沉,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哀思。远处的山峦如巨龙蜿蜒,山巅上的风雪被凛冽的山风带着,席卷着整个北疆,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与孤寂。 王陵建在了北疆的天脊神山脚下,巍峨的陵墓,静静地矗立在苍茫的大地上,带着无声的压迫,镇守着广袤的疆土。北阳王军身穿玄甲,腰间系着白绫,神情肃穆悲恨列于陵前。 半月前,帝都传来的噩耗让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心如刀绞。北阳王,这位曾经守护着北疆安宁、让北燕边军闻风丧胆的人物,竟然因为太后的谋乱而薨逝于帝京。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让北阳王军和整个北疆都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与愤怒之中。 北阳王身死的消息一传出,整个北疆边境都在蠢蠢欲动,向来受北阳王压制的北燕边军更是屡屡踏过边境,抢夺掠边,挑衅王军。 直到三日前,世子带着老王爷入了北疆,北燕才收敛了嚣张的气焰。 顾砚安带着苏景宁跪在陵前,二人身着孝服,跪的笔直,随着司仪的指令,一跪一拜,最后送别北阳王。 祭礼结束时,天忽然暗了下来,飘起了漫天的大雪,雪花被风雪卷上半空又轻轻落在墓碑上,仿佛是那些曾经与北阳王并肩作战的将士们来送别这位守护了北疆半生的王爷。 “圣旨到!” 尖锐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山谷里的宁静。 顾砚安眼神冰冷锋利,朝大军之后疾驰而来的二人望去。是陛下身边的影卫统领华鸣。 他们被王军拦在身后,顾砚安蹙眉抬了抬手,王军见令,才让开了一条路。 华鸣似是没察觉出北阳王军的无礼,只是先遵礼仪,在王陵前行了祭拜礼,才见过顾砚安二人。 “见过世子,世子妃。” 顾砚安面色疏离,声音带了冷漠。 “华统领不必多礼。” 苏景宁站在他身侧,看了眼那封圣旨,由影卫统领亲自护送,她能猜得出什么。 “那在下便宣旨了。世子,世子妃还请接旨。” 华鸣接过圣旨,朝上举了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天命,统御万邦,以仁德治理天下,务求四海升平,百姓安乐。今有北阳王府,历代忠良,辅佐朕躬,镇守北疆,功在社稷。北阳王世子,才德兼备,品行端方,深得朕心。 朕思及北阳王劳苦功高,今不幸辞世,朕甚痛惜。然世子承父业,当仁不让。朕特诏令,即日起,世子砚安承袭北阳王位,执掌北阳王军,承袭先王爵位,封号“北阳”。 望北阳王世子恪守王道,辅佐朕躬,保卫疆土,安抚百姓,钦此! 另,北阳王世子妃,于宸王谋逆救驾有功,贤良淑德,端庄大方,素履冰清,持家有道,深得王府上下之敬爱。今北阳王世子承袭王位,世子妃亦应晋升,以彰其德,以显其荣。 兹封北阳王世子妃为“北阳王妃”,赐金册、金印,享王妃之尊荣,掌王府之事务。望王妃继续秉承贤良淑德,辅佐北阳王,共谋我朝之繁荣昌盛,钦此。 皇帝御笔亲书,即日颁行,天下咸知,钦遵勿违。” 顾砚安俯首,面无表情的同苏景宁接过圣旨。 “谢陛下。” “王爷,王妃节哀。” “临行前陛下命下官给王爷带话,帝京永远有王爷的位置,王爷若是哪日愿意回京了,陛下在帝京等着您。” 顾砚安手中握着圣旨,嘴角带了几分讽刺的笑意,低低笑了声。 “我承先父遗命,自当护好北疆百姓。” “至于帝京?替我谢过陛下好意。” 华鸣轻轻俯首应下,对顾砚安恭谨有礼。 “是,既然圣旨已送到,下官便告退了。” 顾砚安点头,朝一旁的流风吩咐道: “流风,送华统领。” “是。” “华统领,请。” 顾砚安目送着几人远去,直到彻底消失。才牵过一旁的苏景宁,替她扫了身上落下的雪花,温声道: “走吧,咱们回府。” ....... 北阳王府坐落在北疆的瀚城,天脊神山阻挡北下的寒风,雪融河绕城而过,冬日里也不是太冷。 瀚城是北疆通往各处的要塞,又有王军坐镇,商业通繁,这些年来发展的日益庞大,各国商队四处可见。 北阳王府建在瀚城城南,规模比京中王府大了数倍,阁楼亭台,山水花园,都是尽了心思打理。 苏景宁坐在窗前,屋子里炭火烧的很旺,她捧了本古书在看,眼睛有些干涩,便朝院子里望了望,看到墙角下正弯腰给藤树遮蓬的顾砚安,眸色柔和。 这几日,他得了空便会在院子里小心侍弄着那棵当年老王爷种下的绿藤,冬日里,爬了满院的绿藤只剩下了枯干,看着有些荒凉,但好在种下绿藤的人悉心呵护着,那藤树长的粗壮,来年春日定是满墙生机。 “主子,探子来报,在索鲁镇看见了北燕的单若寒。”墨幽匆匆进了院子,同顾砚安低声汇报。 自从老王爷去世,北燕便不断带着小队兵马四处掠边,抢完东西就走,倒也没伤人,可总是四处惊扰,弄得边郡百姓惶惶不安。 “可发现兵马?”顾砚安点了点头,拍掉了手上沾染的灰。 “只带了两个近卫乔装入了索鲁镇,尚未发现其他兵马。” “备马,一会儿随我出趟城。”顾砚安深邃的眼眸里一闪而过几分轻算计,吩咐了墨幽备马,便入了屋子。 单若寒是北燕出了名的诡战派,行军打仗从不按常理出牌,连父王也在他手里吃过亏,他既然让人如此轻易发现他的行踪,必然是还有其他算计。 这些日子,北疆边郡不得安宁,大多都出自他手。 他与单若寒交手不多,倒真让他以为北阳王府无人了。 “你要出门?” 苏景宁见他进来,放下了手中的古籍,墨幽来找他,应是北燕的人又来了。 “嗯,有人在索鲁镇看见了单若寒,我出城一趟,可能得明日回来。你这两日风寒好了些,今日天气不错,你若无聊,便让谭姑陪着你去城里逛逛。” 顾砚安接过她手中的书卷,放到了一旁的案子上,声音温柔,又替她将鬓边垂下的发丝拢到身后。 “等我回来,天气暖和些,再带你出城转转?” “知道了,你去忙你的便是,我的风寒早就好透了,不必总忧心我。” 她因着连日奔波,北疆冬日又寒凉,从王陵回来便染了风寒,病了几日。 顾砚安见她气色比起几日前红润了许多,放心了些,便同她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只是个小风寒,可阿砚让她躲在院子里静养,来了北疆这么多天,除了几日前的祭礼,她竟还没出过门。 谭姑自从从帝京回来便一直在苏景宁身边做事,她是王府的老人,做事张弛有度,又得老王爷信任,这些天,府里的事有谭姑和云雅云清打理,也不用她操心。 “王妃今日气色看着好多了,今日天气也好,瀚城虽不比帝京,却有另一番帝京看不到的热闹,王妃可要出门走走?” 老王爷和世子看人的眼光从不出错,谭姑本就很喜欢她们这位王妃,出身样貌才情样样都是顶好的,后来又在宫里谋乱时见识到了她们这位王妃的不一般,只是可惜了她们这位王妃身子太弱,谭姑对她更多了几分怜爱,见不得这么好的姑娘,总病怏怏的。 苏景宁朝外望了望,冬日里的阳光看着暖洋洋的,天气确实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那便出门转转?” 翰城各国商队众多,人员混杂,因此四处都有北阳王军巡逻,苏景宁并未带侍从,只带了谭姑和云清便出了门。 她从未来过北疆,看着沿街卖着各种各样小玩意儿的商铺,眼底多了几分兴趣。 路过街头的铺子时,她瞧见了一对银制的镂空小虎,用蓝色的宝石镶做眼睛,看着圆头圆脑很是可爱,拎起来还会叮铃作响,想起离京时阿姐诞下了小侄儿,她还未来得及探望,小孩子应是喜欢这些小玩意的,刚好将她备好的礼一同送回京。 “老板,帮我把这对小虎包起来。” “云清,回头将这个和我找人打好的那个长命锁还有其他礼物一同给阿姐送回帝京。小孩儿应该喜欢这小玩意儿。” 苏景宁面上带了温和的笑,虽然没见过那小侄儿,但听说他长得像阿姐,那肯定很可爱。 “是。” 她们结完账离开,铺子后就走出了一名年轻女孩,一身束手衣衫,腰间别了把短剑,肤色因常年光照不如中原女子白皙,一双星闪的眸子望着离去的几人。 “老板,和谭嬷嬷走在一起的那人是谁呀?怎么从前没见过?” 老板朝远去的几人望了眼,摇头:“阿曲姑娘都不知的人,小人怎会知晓。不过有谭嬷嬷亲自跟着,想来是王府的贵客。说不定是咱们那位没露过面的王妃呢。” “王妃?”那女孩眼底露出了几分玩味的笑意,又朝那个方向看了几眼,便抬步朝反方向离开了。 次日,索鲁镇外。 顾砚安坐在马上,看着远处逃入草甸的身影,嘴角带着邪肆的笑,伸手将手中的弓拉满,瞄准了远处的身影,松手的瞬间,利箭脱弦而出。 远处的身影一僵,箭头穿腰而出。中箭之人身上不止一处箭伤,肩头也被利刃划破,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可他却顾不上满身的伤,窜进了草甸中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子,可要命人去追?” 顾砚安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收了缰绳。 “单若寒不简单,他敢孤身入咱们境内,便有法子回去,今日杀不了他。” 单若寒能逃走,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今日他受的这一箭,够他从鬼门关走一趟了。 “今日起,命各处人马分列小队,快骑入北燕边境,他们抢了多少百姓的东西,就双倍的拿回来。” “是!” ........ 帝京,御书房。 太子与旭阳公主一同站在殿中。 “六皇子年幼,七皇子也尚小,这如今能为朕分忧的仅有你二人了。” “御执营事关皇城安危,如今御执卫统领空悬,暂由华鸣统领,但华鸣兼顾着宫中的影卫,多有不便。” “你们说说,这统领之位,何人能够胜任?” 周帝坐在书案后,俯首看着手里的折子,朝二人问道。 太子同穆溪对视了一眼,率先上前一步,回道:“回父皇,儿臣有一人选,镇国公府二公子苏景陌,武功卓绝,魄力非凡,年纪轻轻就已位及四品单率一营从无败绩,是位难得的将才。” 苏景陌?穆溪低头,微微蹙了蹙眉。皇兄怎会想到他? 周帝将手中的折子合上,抬头看向了穆溪:“溪儿,你觉得呢?” 穆溪俯首回道:“我与苏景陌自幼相识,也曾同在北境历练过,若论功夫,朝中同辈鲜有能胜过他的。” “那你同他相比,谁更胜一筹?”周帝面上带了笑,朝她问道。 “他的本事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若当真要比,儿臣逊于他。”穆溪实话实说,同周帝回道。 “苏景陌?他可是在北境?”周帝望向太子。 “是。苏家众人皆在北境。” 周帝沉吟半响,才点点头道:“嗯,朝中是该多些年轻人了,召苏景陌回京见朕。” 他说罢,又看向穆溪:“你可愿入御执营?” 穆溪瞬间抬头,眼底冒着光。 “当真!儿臣愿意。” 她同父皇求过几次,让她去北疆随军历练,父皇没有同意,如今能入御执营自然再好不过了! “自然是真的,不过,若想入御执营,你得过华鸣那一关。若你过得了华鸣八十招,朕准你入御执营。”周帝点头, “是!还请华统领赐教!”穆溪迫不及待,朝华鸣福了一礼。 周帝朝华鸣点点头:“你回去好好准备,待苏景陌归京,你同他一起在演武场与华鸣比试。” “是。” 太子看着面容欢喜的穆溪,眼底一闪而过几分暗色,面上却带了担忧: “父皇,御执卫护佑皇城,暗处危机重重,溪儿又是女孩子,若是遇到危险.....儿臣担心。” 穆溪看着满脸为自己忧心的太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太子心思太重,她向来不太喜欢她这位太子皇兄。 “皇兄不必忧心,溪儿的师承墨临渊武门,即便是女儿身,溪儿也自信不输任何人。” 周帝望着满身傲气的穆溪,眼底藏不住的满意。 “好了,太子且先退下吧,此事就如此说定了。”他望着太子,面色恢复了威严。 穆溪被单独留下。 “太子手中如今有西境兵令,那是朕给他的,但他走的过于顺畅,有些急了,打起了苏家得主意,苏家将门,满府为人忠勇,太子想要拉拢苏家,打错了算盘。” 周帝轻轻摇了摇头,眼底带了几分失望。 “如今没了幽冥卫,御执营便是护着皇城的刀,你既然想入御执营,朕便将这柄刀交与你手中,你可能用好?” “回父皇,儿臣可以。”穆溪眉眼和周帝十分相似,此刻傲然自信的模样令人不自觉信服。 太子回府,便立马召了谋士。 “上回宸王在殿上说的话可有眉目了?” “回殿下,还未查到消息。” “倒是幽州,殿下可还记得当初被贬幽州的凌王。” 太子蹙眉:“穆凌?他怎么了?” “幽州传来消息,凌王染了瘴病,人已经没了。” “死了?父皇可知道了?”太子神色惊讶,穆凌自小便在他们兄弟中存在感极低,很难注意到他,后来他胆大妄为构陷上了镇国公府,被父皇贬去了幽州,如今竟命丧幽州了。 “消息递进宫了,陛下应是知晓了,只是一直未有消息传出。” “嗯,知道了。派人去一趟幽州,若人真死了,就将人好生安葬了,。”太子垂眸,望着案上的红茶,面容宽和,看着像是多了几分兄弟离世的伤感。 ...... 北疆王府。 云雅收到了幽州传来的信,匆匆递给了苏景宁。 “王妃,幽州来信。” 苏景宁接过信件,垂眸看了起来,眉头渐锁。 “穆凌死了?可有查验尸首?” “幽州的人已核查过了,确定是凌王。”云雅点头。 苏景宁眼中闪过疑虑和冷漠:“死了?让幽州的人继续盯着,若真死了就算了,若他耍了花招,便送他一程。” “是。” 第174章 穆凌被救 云雅走后,苏景宁将信件放置在一旁的烛火上,火焰燃起,她看着那跳跃的火光,黛眉轻蹙。 自从穆凌被贬黜幽州,她就一直派人盯着他。一个自幼丧母,却能在宫中平安长大,蛰伏多年的皇子,即便失了皇族身份,被贬幽州,也还是有些本事的,她不得不防。 穆凌那般惜命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火光渐灭,那张信纸被烧成了灰烬,她顺手将火灰扫进了脚边的炭盆里。 南越二皇子府。 侍女领着一个罩着斗篷,遮住头面身形消瘦的男人入了内院,细看,那人行步间,右脚总拖后半步,走的有些慢。 “夫人,人带到了。” 南越气候温和,便是冬季,院子里也开了满院的花。被侍女称作夫人的女子坐在摇椅上,一身明蓝色南越贵夫人的服饰,闭着眸子,轻轻晃动着。 “知道了,下去吧。” 沈枝意轻轻睁开眼眸,原本圆润的脸蛋消瘦了些,妆容精致,艳丽的红唇给她添了几分妖媚。 她被封常平郡主,以皇子妃之礼和亲南越,结果宸王太后谋乱,与南越的合作作废,沈家满府男丁被处死,阿娘也随阿爹和大哥去了,沈家的女眷流放的流放,充妓的充妓,只剩她孤身一人。 她一个棋子,自然没了作用,二皇子要杀她,没人知道她付出了多少,才博得了二皇子的信任,留了她一条命。 “好久不见,凌王殿下。”沈知意没有起身,倚着摇椅,眼神毫不顾忌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穆棱被贬幽州一年多,原本温润儒雅,养尊处优的皇子不知在这一年多经历了什么,面黄枯瘦,眼底阴冷,没有了从前的半分仪态。 他看着沈知意,并未说话。 见他未说话,沈枝意坐起了身子,嘴角笑意未减:“救你出来,我可是花了一番功夫,穆凌,如若你敢骗我,我保证会让你在比幽州痛苦百倍?” 穆凌眼底透着恨意,似笑非笑: “我要你救我,自然手中有你想要的东西。” “太后与沈家在瑶州和幽州私铸伪银,玄铁兵器,通敌南越。陛下轻而易举掌握证据,宸王身死,沈家一门倾塌,你可知这一切是谁的手笔?” 太后与陛下之间这么多年来,为了权力本就明争暗斗,先是姑母被贬,然后东境陈绪被杀,再是幽冥卫被夺,幽州瑶州之事被查,陛下就是要对付太后娘娘和沈家,彻底铲除他们手中的势力。 他就是要一步一步,将太后娘娘和宸王同沈家走到最后一步,逼着他们谋反。 谋逆事败,沈家一夜之间倾灭,每每闭上眼,她都能看见阿爹阿娘猩红着眼要她替他们报仇。可仇人如今依旧高坐上位毫发无伤,她却连那人的衣角都够不着,只能龟缩南越,苟延残喘。 沈枝意笑容收敛,眼底泛着狠意:“你想说什么?” “镇国公之女,现如今的北阳王世子妃.....不,应该是如今的北阳王妃。若没有她,太后和沈家在幽州和瑶州的秘密不会暴露,起码不会让陛下如此迅速的掌握证据。” “苏景宁?呵——,她一个体弱多病,养在深闺里的小姐,哪里来的本事和手段做这些事情?还有,她为何要如此做?”沈枝意眼神带着轻蔑,不愿相信。 穆凌猜到她会不相信,继续淡淡道:“呵——,体弱多病?养在深闺?她的演技当真是好啊!苏景宁的身份,远不止镇国公府嫡女这么简单。当初我被罢黜郡王身份,贬到幽州,皆是她的算计。苏景宁的手段,她远比你想的可怕。我在幽州的每一天,都在她的监视之下。若不是她,我的这条腿,也不会废。” “将沈家在幽州和瑶州的秘密送出去的,是她身边的人,名叫安夏,此人精通易容之术,身手了得,没人能抓到她,我亲眼看着她易容后,混进了银窑。” “至于她为何如此做?将宸王和太后拉下台,再除掉沈家,朝中如今谁最得益?” 沈枝意眼神冰冷,隐隐有些失控,盯着穆凌,他并不像在撒谎。 苏景宁,抢走了她爱的人,又将她沈家害至如此地步,她必须死! 她看向穆凌,没有说话,许久才红唇微抿,轻笑了声:“还有呢?仅此一件,怕抵不上你这一条命,也不够在南越保你平安。” 穆凌抬头,直视沈枝意:“我要见二皇子。我手里的东西,自然够买我的命。” 沈枝意神色一变,眼底没了耐心。 “我可以转告二皇子。” 穆凌摇头:“你做不了主。” “哦?是吗?什么东西值得本殿亲自来见?”一个爽朗的声音从穆凌身后传来。 “见过殿下。”沈枝意敛了面上的狠意和不耐,换上了笑脸,朝臧朔迎了上去,在看见他身后一身白衣覆面的人时,脚步顿了顿。 “见过国师。” 那人只是掠过他,轻轻点了点头,眼神停留在了穆凌身上。 臧朔拥住了沈枝意做回了摇椅上,鼻尖嗅过她发间的清香,嘴角带了笑,眼神瞥过穆凌,带着审视: “这便是你让本殿救的人?” 沈枝意依偎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他是周帝三子,被贬到了幽州,他说手里有殿下需要的东西,妾才派人去救的。” “哦?你怎知本殿需要什么?” “见过二皇子。” 穆凌面色未改,只同臧朔行了一礼。 “我手中的东西,殿下会感兴趣。” 南越二皇子此番求亲大周,是同南越皇立下了赌约,若他拿到大周玄铁兵器与大周南境的布防图,南越的太子便可以改立为他。可大周太后和宸王谋逆,先前订立的约定皆成了泡影,他不仅惹了南越皇恼怒之外,还损失了不少朝中势力。 臧朔眼底多几分正色,他朝一旁坐下的国师看了一眼,见他点了头,才看向了穆凌: “什么东西,自要本殿见过了才知晓能否在南越保你一命。” 穆凌从宽大的斗篷里掏出了一卷羊皮纸,递给了臧朔。 “此物,殿下可先看看。” 臧朔接过了那卷羊皮纸,垂眸间,眼底透露出了怀疑和惊讶。 他瞧了半晌,并未说话,将东西递给了一旁的尤白术。 “国师,请看。” 尤白术低眸仔细看了许久,才抬头朝穆凌问道:“你是大周的皇子,我们如何相信你给的东西?毕竟,这是你们南境的布防图,事关国本。” 穆临望着他,眉间的圣印给他添了几分不敢指染的清冷气息,那双透彻明亮的眸子,仿佛能将你的伪装撕碎,把你看的透彻。 “国师不知,我如今不过一个庶人,不是什么大周皇族,我不在乎什么国本。至于真伪,我相信殿下和国师有的是法子去验证。”穆凌眼底带着恨和疯狂。 半月前,他在幽州中过一次瘴毒,九死一生,废了条腿,活过来后,他脑子里多了些模糊的记忆,记忆的东西,如梦境般,他似乎经历过。他好像从前也到过幽州,只不过那时是为了平定南境的匪祸。他凭着那模糊的记忆,画下了这张图纸。 而且,那模糊的记忆里,还有一个不该出现的人,苏景宁。 臧朔看着他,眼底的怀疑和审视并未减少:“这图纸只有半幅,你还想要什么?” 穆棱眼底阴郁,嘴角扯出了几分阴狠的笑意:“我要你们帮我抓一个人。只要能将她带到我面前,剩下的半幅,我立马就能交给殿下。” “你想要谁?” “.......北阳王府苏景宁。” 臧朔愣了一瞬,随后往后将沈枝意从腿上放下。 “你可知你要的人是什么身份?北阳王妃,且不论如今的北阳王那是个战场上出了名的杀神,就那大周的苏家亦没有一个好惹的,缠上来就甩不掉。你要她,可没那么容易。” 二人都没注意到一旁在听到名字后,眼神瞬间冰冷的人,他抬眸扫向穆凌,眼底的杀意一瞬而逝。 “半幅图纸,南越可保你不被发现两年,如何?” 尤白术声线冰冷,望向穆凌,看似商议,语气中却无半分想和他商讨的样子。 穆凌看向那位南越国师,这位年轻的国师,地位仅次于南越皇,他决定的事情,连二皇子也无法反驳。 可他那句不被发现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些什么? “你在幽州已经死了,你没有回头路,回大周唯有死,如果你想活,如今,只有我这里可以护的住你。” “至于这图纸,有这半幅,足够了。” 穆凌眼底闪过算计和狠辣,两年,够他在南越站稳脚跟了,也够他重新谋划,同苏家算算这笔账了。 “两年,我要一个在南越全新的身份,殿下或许可以期待一下,我手中不止有这一张图纸,还有其他东西。” 给他一个新的身份,对臧朔而言,易如反掌,自然不会拒绝。 “我会命人给你安排,但愿你别让本殿和国师失望。” ....... 北疆。 苏景宁出门转了一日,便不想在出去了。刚好前些日子留在京都替她处理京中事务的安夏昨日也到了,她便同安夏问了京中近况。 “我离京时,陛下有意任用年轻才士,提拔了不少人,如今王爷回北疆,帝京御执营统领之位空悬,久久未定人选,听说也是因为陛下想培养年轻人,太子那边,似是有意拉拢苏家,可能会从几位公子中同陛下举荐一位。” “御执营?如今我也离京了,京中只有阿娘她们,没人照应。若是哪位哥哥能回京,也不是坏事。”苏景宁听着安夏说话,温声回应着。 “对了,姑娘。月寻说您如今来了北疆,北疆各地主要城市的风亭楼年前便迎客了,生意不比江南差,她在瀚城也给你添了些产业,出门在外,手头上不能没有银子,她让我把账本和产契带给你,让您得了空去瞧瞧。”安夏从一旁掏出了厚厚得几沓账本和银票产契,递给了苏景宁。 苏景宁看着那账簿,她最头疼的就是这东西,可月寻最喜欢的便是让她看账簿,每次看,她都佩服月寻,能看着它兴致勃勃打一下午算盘,她顿时惊起满身恶寒:“我看着账簿就头疼,先放一边去,等会儿给云清看,我看不明白。” 安夏知晓她的脾气,笑着将东西收了回去。 她刚将东西收好,离了府两日的顾砚安便回来了。 他面上带笑,大步入了屋,身后跟了两人,同他一起回来。 “见过王爷。”安夏同他行礼。 顾砚安同她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到了苏景宁身前,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额间,神色温柔宠溺: “这两日如何,风寒怎么样了。” 苏景宁见屋里还有人,伸手将他的手拿开了: 顾砚安便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早就好了,你走那日就好了。” “这位是?”她看着墨幽身边那位她未曾见过的姑娘,开口问道。 那姑娘一身蓝绿色束手衣裙,腰间别了把短剑,墨发疏成小辫束在身后,微黑的肌肤透着健康的颜色,晶亮的眸子看着苏景宁,眼底的审视和打量并未掩饰。 “属下轲曲,见过王妃。” 苏景宁并不在意她的目光,温笑着同她点了点头。 “原来是轲将军。” 她听谭姑提起过,这位是北阳王军中的一位女将,名唤珂曲,她父亲是老王爷的亲信,死在了战场上,所以她在府上养过一段时日,对府里熟悉,也偶尔会帮着府里打理些事情。 “王妃知道属下?”她眼底闪过惊讶,看了一眼顾砚安。 仪态端雅,娇软柔弱,他们这位王妃符合她对京中高门贵女的所有想象,精致的像个瓷娃娃。 “听谭姑提起过。”苏景宁并没有忽略她眼中望着阿砚的希冀。 果然,听她说完,那姑娘晶亮的眼睛便暗了一分。 “原来如此。王妃初来北疆,想必不太熟悉,若有需要,王妃可随时吩咐阿曲。” 苏景宁笑着点头:“如此,便先多谢轲将军了。” 轲曲扯出一抹笑,同墨幽一起行了礼: “属下告退。” 苏景宁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转头看向了顾砚安,眼角的血痣衬得他本就精致的面庞多了几分魅惑,连她都常常被迷的不行。 “果然是红颜祸水啊。” 第175章 太子起疑 “红颜祸水?” 顾砚安闻言轻笑出声,俯身靠近苏景宁。 “本王只祸害你一人。”话音未落,他便在苏景宁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苏景宁的脸瞬间羞得通红,她轻轻推了推顾砚安,“青天白日的,你也不知羞。” 顾砚安一脸坏笑地看着苏景宁,“怕什么,这里又无人,况且本王亲的是自己的王妃,合理合法。” 苏景宁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却也甜蜜。 顾砚安拉过她的手,轻声说道:“今日无事,我带你出城走走吧。” 苏景宁点点头。 他起身取过白狐大氅,替她穿上,才牵着她一同走出了房间,屋外的风中带着寒意,顾砚安将她搂紧了些。 两人骑着马,缓缓出了城,不久前刚下过雪,冰雪融化后的天地,格外宁静悠然。 北疆的风,带着这片广阔天地特有的凛冽,吹拂过苏景宁的脸颊,仿佛能刮走人所有的杂念。她抬头看着顾砚安,他的侧脸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坚毅,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对她的温柔。 马蹄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打破了冬日的沉寂。顾砚安紧紧揽着苏景宁的腰,将她圈在怀里,苏景宁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从他传来的温暖和力量,任由顾砚安牵引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砚安不时地低眸,用余光观察着苏景宁。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满足和依赖。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仿佛这些日子所有的疲惫和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坐稳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顾砚安眸中带笑,一只手将她圈紧,另一只手握住了缰绳,轻喝了一声。 “驾!” 乘风听懂了主人的令,在原野上狂奔了起来,苏景宁惊叫一声,手中握紧了马鞍,寒风冽过脸颊,钻进了衣领里,低着头不让风灌进去。, “去哪呀?” “到了就知道了。” 随着马儿的狂奔,周围的景色在苏景宁眼前飞快地掠过。她紧紧地抓住马鞍,感受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心中带着期待与好奇。 渐渐的,马儿放慢了脚步,苏景宁抬眸去看,一望无际冬日的草场泛着浅黄色,牛羊成群,牧民们忙碌地穿梭其间,不时传来悠扬的歌声和牛羊的叫声,和谐宁静。 顾砚安勒住马缰,将乘风停在牧场边缘,然后牵着苏景宁的手,缓缓走向牧场中央。 “这里名叫布鲁图,从前是个古战场,西凉,北燕,大周都曾在这里交战,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后来父王接管北疆,他让北阳军镇守在牧场最北端,这里便再未起过战事,牧民才渐渐回到了这里,这里便成了北疆最大的冬牧场,每年冬日,他们就会将牛羊赶到这过冬。” 苏景宁听着他的话,眼中闪烁着好奇和向往。她从未来过北疆,见过如此广阔的天地,也从未感受过如此自由的氛围。她紧紧握着顾砚安的手,仿佛要借助他的力量,将这份自由和宁静融入自己的心灵深处。 就在这时,一位牧民注意到了两人的到来。他骑着马儿,疾驰而来,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那年轻的牧民应该不知顾砚安的身份,只知道经常帮助他们的汉人将军。 “顾将军,您回来了?” 牧民下马,双手交叉放于胸前,朝顾砚安行了一个俯首礼。 顾砚安点头微笑,同他回了礼。 “玉山,许久未见。” “这位是?” 那名叫玉山的男子说着不太流畅的汉语,眉眼间带了欣喜,看向将军身旁的汉人女子时眼底带了疑惑。 顾砚安握着苏景宁的手,朝她温声介绍:“这位是玉山,是这里牧云一族的少族长。” “这位是我的夫人,苏景宁。” 玉山听完他介绍,眉眼间带了尊敬。 “玉山见过顾夫人。” 苏景宁浅笑着同他回了一礼。 玉山带着他们朝一座毛毡帐篷走去,眉眼间带了欣喜和热情。 “摩玛前几日还念叨过您,您与夫人来了,她一定很开心。” 他掀起帘子,请了二人进去。 “摩玛,顾将军来了。” 帐篷里很暖和,打扫的干净整洁,铺着颜色艳丽的地毯,一位身穿游牧民族服饰,头发花白的老人盘腿坐在里面,见着他们进来,面上扬起了慈祥热情的笑意。 “将军回来了?”她起身要同顾砚安行礼,被他上前两步拦住了。 “摩玛不必多礼。” 顾砚安扶着她坐下。 她忙招呼着孙子给他们拿些吃食来,她看见了顾砚安身侧的苏景宁,眼底闪过了欣慰。 “这位便是夫人吧。” 顾砚安点了点头:“宁宁,这位是牧云族的族长,算是我的长辈,你同我一起称呼她摩玛便是。” 苏景宁同她福了身,轻唤了声摩玛。 “好孩子,来这坐。” 她神色慈爱,拉着苏景宁坐到自己身边,将面前的肉干,奶糕端给她吃。 随后望着顾砚安,眼底蕴着伤色:“老将军走前来过这,他那日可高兴了,连喝了三坛奶酒,说要回京城给您娶亲。” 她握住了苏景宁和谷砚安的手,神色欣慰:“真是位好姑娘,有她在您身边,老将军日后也可放心了。” 苏景宁就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这位牧云族长应该是与老王爷熟识,也知道了老王爷薨世的事情,她能感受到阿砚在这是放松的,平和的,没有防备的。摩玛的声音温和慈祥,如同亲近的长辈般同她们说着话,让人不由感到安心和温暖。 午后时分,阿砚带着她参观了牧场。他们漫步在牧场里,走过牛羊悠闲吃草的草地,穿过牧民们忙碌的身影,感受着这片土地上的生机与活力。这片土地辽阔无垠,天空高远深邃,仿佛可以容纳所有的自由和生命。 顾砚安牵着她的手,走在她身旁,为她讲述着这里的故事。 他说起小时候随父王来到这的经历,说起父王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对牧民们的关怀,说起父王为守护这片土地百姓安宁所付出的努力。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苏景宁静静听着他的讲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她能够感受到这片土地上的温暖与力量,也能够感受到阿砚对这里的珍视。 这半月来,他体内的血蛊并未再次发作,或许,她同阿砚来到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们走到一处高地,顾砚安停下脚步,指着远方对苏景宁说: “宁宁,看,翻过了那座山,便是大周与北燕的边界。老头儿花了毕生的心血,就是为了守住的那条线。” 苏景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山峦起伏,白雪覆顶,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轻柔且坚定: “那日后,我同你一起替父王守住那条线,守住这片土地。” 顾砚安垂眸看着她,眼底的温柔似要溺出来,他将她单手揽入了怀里,抬眸看向了远处。 “好。” ....... 半月后,帝京。 太子派去幽州探查穆凌身死的探子回了京,穆凌确实身中瘴毒,已经死了。 太子听闻,面上多了几分忧伤懊恼。 “孤与他兄弟一场,没曾想竟未曾再见阿凌一面。” 柳相坐在另一侧,他向来欣赏太子稳重仁德,见他为一个犯了重罪贬至幽州的废王如此忧思,缓缓点了点头。皇室薄情,他身居高位,却还顾念着已是庶人的血亲。太子仁贤又重情,这是多少皇室子孙没有的品德。 “殿下切勿忧思,眼下和还有其他要事,旭阳公主是先皇后嫡出,是陛下唯一的嫡出的孩子,自幼养在陛下身边,由陛下亲自教导,又被墨临渊选中,拜入了墨临渊,陛下有意培养她,如今又让她入了御执营,朝中甚至由声音传出,旭阳公主有实力能与您一争。” “老臣知道殿下仁厚,顾念手足之情,可还是不得不防啊。”柳相想起近日朝中传出的谣言,思虑深远。 太子听完他说的话,神色惊诧,声音难得严肃: “老师何出此言,溪儿是孤的亲妹妹,父皇要她入御执营,也是因为她身手了得,有那个本事。御执营有她,父皇放心,孤也放心,孤不想再听到老师这样的话。” 柳相见状,只好应下,并未再说什么,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太子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缓缓收了面上温润仁和的表情,低头摆弄着桌上的茶具。 许久才传了人进来问话。 “今日演武场情况如何?” “回殿下,华统领险胜苏家小将军苏景陌,苏景陌的实力比殿下猜的要强上许多,陛下大悦,当场便封了苏小将军为御执营统领。旭阳公主同华统领过了百招,陛下特旨,命旭阳公主入御执营,为御执营右副使。” “苏小将军托人传话,多谢殿下当日在陛下面前的举荐。” 太子面上喜怒不现,只点了头,吩咐道: “以孤的名义,明日私下送份重礼去镇国公府,恭贺苏小将军升任御执营统领。至于穆溪,御执营事关皇城安危,即便她是公主,可一个女人,要入军营,有的是人替孤反对,她苦头还在后面。” “是,属下这就去办。” 太子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同身后隐在暗处的人问道: “之前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宸王死后,他总是会想起他在大殿上说的话,他到底想说什么,父皇那日似乎很怕他说出什么。 宸王口中的他?到底是谁? 淑贵嫔的死又到底隐藏着什么真相。 隐在暗处的人出声回道: “属下仔细查了宸王和淑贵嫔生前所接触的人物,两日前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太子停下了手中烹茶的动作。 “查到了什么?” “淑贵嫔曾多次私下派人刺杀过北阳王世子,也就是如今的北阳王顾砚安,之前开春围猎那场刺杀,就是出自淑贵妃之手,目标是要杀了北阳王。还有,淑贵嫔是那日游湖后,被陛下扔下了幽狱,活活被幽狱里的凶兽撕碎的。耳宸王在谋逆前也曾去过一趟北阳王府,要见北阳王,被拦在了府外,当日陛下知晓,便被唤进在宫中罚跪了一夜。” 太子沉思了半响:“顾砚安?淑贵嫔对付北阳王府难道不是皇祖母指示的吗?” “据属下所查到了消息,淑贵嫔想杀北阳王,是瞒着所有人的,包括太后娘娘,宸王和沈家所有人。” 太子神色逐渐深沉,眼底凝着厚重的怀疑。 顾砚安? 他是北阳王府的独子,又天资妖孽,年少成名。加之父皇与老王爷自幼一同长大,情感深厚如同兄弟,因此父皇向来十分偏爱这位子侄。 从前他只觉得那是因为这位顾家世子功绩累累,少年扬名,确实有受这份荣宠的本事。 可如今细想,父皇的这份偏爱里似乎太过了。 如果宸王说的是他,那当日他在殿中说的话便都能对上了。 就连穆溪,她那般桀骜的性子,见了谁都是爱搭不理,全凭心情,唯独顾砚安,每逢他回京,她都上赶着往前凑,便是受了冷脸也从未见她生气过。他从前以为是这位顾家世子入了她的眼,可顾砚安从订婚到娶妻,穆溪又未曾表现出异常,听说甚至同镇国公府那位小姐相处融洽。 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细细探究,处处都透着古怪。 “去查顾砚安,孤一定要知道当日宸王在大殿上说的他究竟是谁!父皇究竟想要隐瞒什么?” 太子声音阴冷,带着狠意。 “是。” 第176章 送山河弩图纸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天脊神山的冰雪悄然融化,布鲁图的牧民渐渐北迁,天气回暖,连翰城里都多了几分生机。 这几月来,北燕大将单若寒受了重伤,九死一生,无力带兵侵扰大周,因此北疆边郡安宁了不少。 有了大师兄用冰晶娑罗果炼制的药,阿砚血蛊一直控制的很好,苏景宁跟着心情也很不错。他每日早出晚归忙着处理军中的事务,即便再忙,偶尔也会抽出时间陪着她出城游玩逛逛解闷。平日里,王府里若只有自己一个人,她便静心处理墨临渊隐阁飞书来的信件,日子过的平淡安宁,她很喜欢。 苏景宁处理完隐各今日送来的信件,恰好云雅掀帘进门。 “王妃,四公子,三小姐和四小姐已经入城了。” 苏景宁听闻,眉眼轻弯,眼底喜意尽显,将刚封好的信件递给云雅,便提裙要往外走: “这么快就到了!我去接接她们。” 苏家军所在的北境在北疆接壤着西凉和北燕的位置,虽也同属在北疆境内,却离北疆的中心瀚城隔了十几日的路程。 自从大婚后,阿葶和舒儿入了苏家军,便跟着大军去了北境,她就未曾再见过她们,也不知道她们在军中可还适应。此番她们随四哥来翰城护送运往北境的军粮,她们才可见上一面。 “不着急,入城到王府还有些距离呢,已经派人去候着了。”云雅将信件收好,拿上披风快步跟上了她。 苏景宁这才放缓了脚步,接过云雅递过来的披风穿上,翰城已入了春,天气逐渐回暖,阳光透过回廊的雕花,洒在苏景宁的脸上,映得她肤色如玉,灵动明媚中添了几分温婉。 王府门前,苏景宁站在檐下,翘首望着远处,神色期待欢喜。 “属下见过王妃。” 轲曲跟着墨幽回府办事,见着王府大门下站着的一袭淡粉色广袖衣裙的女子,精致温婉,待人亲和。但除了在王爷面前外,她很少看见她们这位王妃还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一张灵动明媚的小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和期待。 “墨幽,轲将军?今日怎么这会儿回府了?”苏景宁见到是他们,面上笑容不减,轻声问道。 “王爷有封军件落下了,属下回来取。”轲曲先一步墨幽同苏景宁回道。 苏景宁看了她一眼,微笑着点头:“那你们快去,别耽搁了。” “是,属下告退。” “哦,对了。墨幽,你记得提醒阿砚,今日早些回府,四哥和葶儿他们到了,晚膳别迟了。”苏景宁见他们进府了,又朝墨幽叮嘱了一句。 “是。”墨幽恭谨应下。 轲曲听她亲密自然的称呼王爷的名字,心底难掩的苦涩和难受,她走在墨幽身侧,见他沉默不言,低声开口问道: “王妃出自帝京镇国公府,那她的四哥可是苏家军那位擅用军阵的玄冥营主将苏四公子苏景逸?但怎么没听闻王妃的妹妹也在北疆啊?” “北境的驻军的军粮还有几日便到了,苏四公子前来接粮押运。至于王妃的妹妹,苏家三小姐和四小姐年前入了北境苏家军,此番一同来翰城探望王妃。”墨幽冷声解释道。 轲曲眼底闪过惊讶:“听说镇国公府苏家满门将才,她们女子入军?那岂不是都会武?怎么王妃没有习武?” 王妃不习武?也难怪她这么认为,王妃本就身子不好,自从来了北疆后又很少出门,更没有什么需要她亲自出手的事,自然没人知道她会武。他想起东境那一遭,王妃实力深不可测,恐怕与王爷不相上下,甚至隐藏的更深,毕竟连她身边的侍女都有那般实力。 墨幽瞥了她一眼,微微蹙眉,神色有些冷淡,出声提醒:“阿曲,私下议论主子,是为不敬。” 轲曲连忙收敛,解释道:“墨大哥,我这也是好奇嘛,以后谨记。” 王府前,苏景宁望着策马而来的几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玄青色衣衫的青年,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正是她的四哥苏景逸。他身后跟着两名少女,容颜娇俏,虽是女子,但英姿飒爽,不输男儿。 “二姐!” 那名身穿简单墨青色的束手锦裙的女孩翻身下马,提裙飞扑向苏景宁,清丽英气的眉眼间满是的依赖和欣喜。 苏景宁神色宠溺将苏洛舒拥住:“慢点儿。” 苏洛葶上前将她一把拉开: “苏洛舒,你那在军营里学的野蛮劲儿,别用在我二姐身上,她可受不住。” 才环住苏景宁的胳膊,眉眼弯弯道:“二姐,我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们了。” 苏景宁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如从前般,只要在一处就会拌嘴的二人,,都黑了些,也瘦了,但比在京城看着要快乐随性。 又朝下了马,在后面看着姐妹几人的苏景逸唤了声: “四哥。” 苏景逸几步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身上细细打量:“不错不错!几月不见,看着倒像是比之前红润了些,在北疆可还适应?可有按时吃药?寒症可有发作过?” “我好着呢,四哥不用担心。”苏景宁笑着同他摇了摇头,随后又看向身侧的两个少女,眼神有些心疼。 “倒是阿舒和葶儿,怎么看着瘦了这么多,走,快跟二姐回府,我给你们备了好些好吃的,都给我好好补补。” 顾砚安知晓今日苏景逸几人会来,便提早回了府。 “见过王爷。”他一进门,苏景逸就看见他了,起身同他行礼,却被拦住了。 “都是一家人,四哥不必多礼。” 顾砚安神情爽朗带着几分笑意,朝苏景逸和苏洛舒几人道。 晚膳准备好了,几人一同坐下,他抬眸看向苏景宁,应是心情很好,杏眼弯弯,嘴角的笑意都未曾收敛过,一直饶有兴趣的听着两位妹妹说话。 “对了,此次除了来接运军粮,我们还给王爷带了件东西。”苏景逸看向苏景宁和顾砚安。 “哦?什么东西。” 苏景宁看向苏景逸,猜到了是什么东西,阿爹在信里同她说过。 “阿舒。”苏景逸同苏洛舒点了点头。 苏洛舒从怀里掏出了羊皮图纸,在桌上摊开。 “这是....?” 顾砚安看着那幅图纸,眼底闪过惊讶,只凭图纸,他就能感受到这张弩魄人的威力。 苏景宁看着山河图的图纸,似是比之前又有了改进。 她同顾砚安解释道:“这是舒儿设计的弩,名叫山河,可瞬间击碎百斤重巨石,击破玄铁兵盾,威力可破山河。” “对,不过这是又重新改良过的山河弩设计图。”苏洛舒点点头。 苏景逸看向顾砚安,面色微正: “这山河弩可破燕军铁骑,此前一直在改良,并未投入军中,这是阿舒设计出的最终图纸,但神机营里的材料有限,所制的弩也只够供苏家军使用,所以,此番前来,我们只带了三百张山河弩。” “伯父和父亲收到消息,北燕大皇子推出新政颇有效用,皇帝欲封他为太子,此人嗜战,国财积聚,粮草丰盛,若他为储君,以北燕和大周的关系,北燕第一步必然出军大周,北阳军守着与北燕最长的边疆防线,不得不提前做准备,这山河弩或许可助王爷一臂之力。” 顾砚安看着那张图纸,怔了几秒,战场上拼杀,最重要的除了身手,便是手里的武器,这样精妙的弩,若握在谁手里,谁就能多几分的胜算,少些不必要的牺牲。 他知道,苏家护国安民,能给他三百张这样精妙的山河弩已是出于情理了,可这山河弩的图纸应是苏家的秘密不该外传,他们之所以连山河弩的设计图纸都能给他,也信得过他,是因为宁宁。 顾砚安起身同苏景逸行了一礼,眼底闪过几分动容和暖意: “砚安替北阳王军多谢四哥和四妹妹,也替我谢过岳丈大人和诸位叔父。” 苏景逸和苏洛舒二人没想道他会行此礼,立刻弹起身子,连忙将他扶住:“王爷既说我们是一家人,家人之间相互帮扶,便应该的。” “是吧,宁宁。” 苏景宁浅笑着点头,拉着顾砚安坐下:“四哥说的对,阿砚,我们是一家人,家人之间是不用说谢的。” “对了,二姐,这最终版的山河弩,我重新改良之后新加了个东西,让山河弩的威力比原来强了数倍。” 苏洛舒拿着图纸,满脸骄傲的铺到苏景宁面前。 “哦?你加了什么?” 苏景宁仔细瞧着图纸上的弩,并未瞧出。 苏洛舒从腰间的锦袋里掏出了一支箭矢。 “其实,山河弩真正的威力,并不在弩本身,而是…而是这弩箭!” 苏景宁拿起那支弩箭仔细看了看,只见弩箭箭身漆黑,尾端带着倒刺,与普通弩箭并无不同。 “这弩箭有何特殊之处?” 苏洛舒微微一笑,神秘兮兮的道:“二姐,您猜猜,这弩箭里,加了什么?” 苏景宁摇头垂眸,仔细观察了半晌,伸手轻轻再弩箭上敲了敲,弩箭里,似乎有液体流动的声音。 “这弩箭里,加了火油?”苏景宁抬眸问道。 苏洛舒得意一笑,看了一眼苏洛葶,点头道:“对!要说在箭矢里加火油,还是三姐提醒我的。” “这山河弩的威力,在于它射出的弩箭!弩箭射出后,撞击到物体,在物体破碎的同时,弩箭也会破裂,里面的火油便会流出,遇火即燃!到时候,只要有一支弩箭被点燃,其他的弩箭便会跟着燃烧起来,形成一片火海!到时候,便是北燕的铁骑,也得被烧成焦炭!” 顾砚安也垂眸仔细研究起着那支箭弩,眼底闪过惊艳赞叹。 “这山河弩,设计如此精妙绝伦,是件大杀器。” 苏洛舒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王爷,…其实这山河弩,是二姐教我的…” “嗯?”顾砚安一愣,看向苏景宁。 苏景宁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山河弩最初的图纸确实是我给阿舒的,但我于机甲之术没有舒儿和六哥通透,具体的设计和制作,都是舒儿自己完成的,我只是给了她一些建议而已。” 顾砚安望向她时,深邃的眼眸里总难掩满目的温柔和欣赏,她总能给自己惊喜。 “若要打造这样一把山河弩,大概需要多少时日。” 苏景逸回道: “山河弩设计精巧,若材料充足,人手足够,三名技艺纯熟的机甲师完全打造出一把山河弩所需的器械需要十五日。” 顾砚安点点头:“明白了,我会调派人手,尽快打造出一批山河弩。苏家军那边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 随后,顾砚安和苏景逸又聊了一些关于军备和边关防御的细节。苏景宁和苏洛舒几人在一旁听着,时而插上几句自己的看法,几人一直聊到夜幕渐深才散伙。 夜色如墨,微风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拂过庭院中的花木,带来阵阵清香。顾砚安牵着苏景宁的手并肩走在回房的路上,两人的影子在月色下拉得很长,仿佛连着彼此的心。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走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人。顾砚安感受到掌心中传来的柔软和温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和安全感,只要有她在,他不论做什么,都不是孤身一人,他何其有幸,能娶她为妻。 接下来的几日,顾砚安调派了北阳军里的所有机甲师,又着人加急准备打造山河弩的材料,忙的更是脚不着地。 苏景逸和苏洛葶两人擅军阵,于机甲军器上帮不上什么忙,便没留下,昨日离开去接运军粮了。苏景宁平日里闲着,也会同苏洛舒去帮帮忙。 打造山河弩的营库建在城外另辟出的军营,苏景宁到时,营里忙的热火朝天。 营库中央,一座巨大的木架已经搭建完成,上面摆放着各种工具和材料,机甲师们忙碌地穿梭其间,铁锤与金属相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在演奏一首激昂的战歌。 苏洛舒站在一旁,手中拿着一张图纸,正在指导着几名工匠如何调整弩身的角度。她的脸上洋溢着自信与专注,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其中。 “二姐,你来啦!” 苏洛舒抬头,看见了苏景宁,兴奋地喊道: “快来看看,山河弩的打造进度比我想象的快,估计再过几日就能完成第一批了。” 山河弩的机甲都是由工匠分开打造的,再由专人运到其他地方进行装合,所以即便是打造的机甲师也没法将山河弩的炼制过程泄露出去。 苏景宁走到她身侧,见她在器房里热的一头汗,拿出手帕帮她擦了汗。声音带着心疼和责备: “不急在这一时,听说你又没来得及用午膳,我给你带了,这里我看着,你先出去将午膳用了,别在二姐这几日还饿瘦了,你回去我可没法交代。” 苏洛舒这才想起还没用膳,倒有些饿了,便将图纸交给了苏景宁出了器房。 苏景宁这几日跟着苏洛舒,早就将山河弩摸透了,她一边拿着图纸,神色认真的同机甲师们讨论着,轻松指出那些机甲师的问题和疑惑。 轲曲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这一幕,苏景宁站在机甲师中间,手里拿着图纸,流利的指点着打器的师父,收敛了平日里在王府时温柔娇弱的模样,一身锋芒内敛,沉静清冷,在她身上竟有着不亚于王爷的上位者气质,不自觉让人不敢直视。 她想起这些日子里,王府里隐瞒了所有人往外传送信件的人,或许,她轻看了她们这位王妃,可她身上又没有有任何习武的气息。 她敛了心神,心底的怀疑越发凝重,压下了心底不该出现的念头,朝她走去。 第177章 南境生战 “属下见过王妃。” 苏景宁见是轲曲,同她点点头:“轲将军来了,不必多礼。” 轲曲走到她身侧,再次试探:“没想到娘娘也精通偃甲之术?” 苏景宁眸底微微暗了一瞬,淡淡一笑,手上的动作未停,摇头:“算不上精通,只知道些皮毛罢了。” 轲曲看着苏景宁,眼中闪过一丝探究。她深知偃甲之术的深奥与复杂,非一朝一夕能够掌握,更何况眼前这位所展现出的娴熟和自信,绝非“皮毛”二字所能概括。 她派人打听过这位苏家嫡女的底细,出生世家,门第高贵,可惜自幼便是个病秧子,家中百般呵护,在江南外祖家养病,鲜少在人前露面。她在王府这些日子,每日流水似的汤药往她院里送从未断过,这些都与外界所传言的并无二致。 可轲曲总觉得这位王妃身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防备和怀疑。而且,她最近还发现了王府里有人往外传送信件的事情,虽然手里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和苏景宁有关。 王爷又可知道这件事? 她压下心底的怀疑和敌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她知道自己她没有那个身份,不能轻易表露出对苏景宁的不满和怀疑。 “娘娘真是谦虚了。”轲曲微笑着说。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山河弩的精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苏景宁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垂眸和身边的机甲师低声讨论着,她似乎未曾察觉轲曲对她的试探和敌意。 她并非没有察觉到轲曲对她的怀疑和敌意,自从第一次见到轲曲,她就能感受到轲曲对自己的敌意和针对,她以为掩饰的很好,但她每次看向阿砚的眼神都带着那边明晃晃的爱慕,真以为自己看不出来? 苏景宁之所以不在意她,一是因为她信任阿砚,轲曲于她构不成威胁。二是因为轲曲的父亲,轲曲的父亲是老王爷的副将,阿砚同她说过,当年同北燕的那场仗以少对多,北阳军被围困,轲老将军本来可以活下来的,但为了老王爷,他以身做饵,引走了燕军,最后惨死在了燕军铁骑下,死后还被燕军主将悬于城下羞辱。 轲曲的父亲于北阳王府有恩,轲家只有轲曲一个后人,她敬重轲老将军,所以只要轲曲没触碰到她的底线,对于轲曲这些无关紧要的试探和敌意,她都可以装作不知道。 可是她没想到轲曲会那么快触及到她的底线。 翌日一早,苏景宁同顾砚安用完早膳,准备一起去营库看山河弩的进度。 就看见墨幽带着轲曲和云清走了进来。 待她们走近了她才发现,云清握着右手手腕,指尖不断有血珠滴落。轲曲面色惨白,看着也伤的不轻。 “云清?伤怎么回事?” 她看向苏景宁的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 苏景宁起身,走到了云清身边,垂眸查看了她手上的伤。白晰的腕间被利刃划破,看着有些狰狞,苏景宁不忍的蹙了蹙眉。 云清看着苏景宁,面色有些委屈: “娘娘.......\" 苏景宁温声同她摇了摇头: “没事,先让云雅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她朝外唤道: “云雅,拿伤药来。” 云雅已经得知了云清和轲曲打了起来,被墨幽统领带到了王妃和王爷面前,很快便拿了药箱进了屋。 苏景宁瞥过墨幽身后的轲曲,往日里总带着温笑的眼底似是凝了一层冰霜,带了强烈的压迫感,看的轲曲心中一震,有些不安,微微后退了半步。 顾砚安剑眉轻蹙,深邃的眼眸略过两人,看向墨幽,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回事?” 墨幽回道:“回王爷,王妃,属下途经后院梨园时,察觉到梨园有动静,便去查探,结果发现是王妃身边的云清姑娘和阿曲正在打斗,属下制止时,两人均受了伤,属下盘问后才知,阿曲说.....近日来府中一直有人往外递秘信,她追踪了几日,今日才抓到了人,是....云清姑娘。” 还未等墨幽说完,轲曲便跪下从怀里拿出了一纸信件,开了口:“王府诸事事关北疆安危,如今竟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的传递消息,居心不轨。还请王爷严查!” 墨幽将信件递给顾砚安,垂眸间看清了信件上的蜡封,印着一支暗色幽兰。如果他没记错,那应该是墨临渊天机楼的记号。 轲曲糊涂,竟然敢暗中监视王妃,甚至还同王妃的人动了手。 轲曲看着顾砚安,想从那张精致妖孽的面上看到对苏景宁的震怒和怀疑,可是她失望了,他甚至连那封自己从云清手里夺下的信件都没看。 只是看向自己的眼神更冷了几分,眸中带着不悦和冷厉,声音冰冷: “你在监视王妃?是谁给你的权力?” “王...王爷?我....”轲曲压下心底的恐惧,不敢置信的看着顾砚安。 苏景宁坐回到顾砚安身侧,拿过了他放在桌案上的信件,当着轲曲的面拆了开来。 轲曲看着二人的神色,心底顿时一凉,王爷他知道王妃私底下朝外传递秘信! 苏景宁垂眸看着信,眼底闪过惊讶,随后蹙起了眉头,才将信件递给了顾砚安。 她看着轲曲对自己那满眼的敌意,轻笑了一声,眸底尽是冷意: “轲将军监视了我这么多日,难道没发现,我院里的消息进出,连墨幽和流风都无权过问?况且你都能察觉到的东西,你以为王爷不知道?” 轲曲面色惨白,眼底闪过惊慌。 “既如此,王妃为何遮遮掩掩?” 苏景宁见她依旧不曾收敛她对自己的敌意,面上多了几分不耐,声音冰冷: “轲曲,你是什么身份在质问本妃?北阳王军里的一名将军?老王爷副将的女儿?或是王爷的下属?本妃要做什么,何时轮得到你来过问?” 她的质问似是击溃了轲曲的坚持,眼底泛红,她看向顾砚安,神情有些无助。 “王爷,属下所为,皆是为了王府和北疆,并无意冒犯王妃。” 顾砚安放下手里的信件,眼里带着疏离和冷漠,并不理会她的解释: “墨幽,轲曲越矩插手王府事务,于王妃不敬。收回她手里的王府门令,仗责二十,调任到漠澜城,若无本王的命令,不得回城。” “是。” 顾砚安的话音落下,斩断了轲曲最后的幻想,顿时瘫倒在地,唇间轻声呢喃,许久,才缓缓挤出几个字。 “王爷请息怒,属下领罚。” 漠澜城,是北阳军最远的驻地,亦是离翰城最远的边城,不仅风沙漫天,环境艰苦,还经常遭受北燕的侵扰。王爷要将她调任到那,必是不想再见到自己。 墨幽应下,要将带下去受罚,却被苏景宁喊住了。 “等等,她受了内伤,便不必仗责了。” 墨幽愣了愣,看向顾砚安,见他点了点头。 “是,王妃。” 轲曲没想到她会替自己求情,眼底闪过几分茫然,却并未再说什么,跟着墨幽离开。 一出门,便再也坚持不住,身子轻晃了一下,差点摔倒,被墨幽一把搀住。 “多谢。” 墨幽与她共事多年,见她面色如此惨白,像失了魂魄一样,心有不忍,开口道: “你我共事多年,我知道你对王爷的心思,原以为你早断了这不该有的念想,没想到你还如此固执。王爷与你本就不可能,何况如今已经有了王妃,你可知王爷院里那个不许人靠近的佛龛上,年年香火不断供着的平安经是为的谁?还有王爷每月亲自抄送给慧海大师颂福的祈福经卷为的又是谁?” 轲曲眼底闪过震惊,王爷当年从江南回来后,不知为何便信起了佛,日日佛珠不离手,得了空便会抄经颂香,却从来只颂一卷平安经,至于求的是谁平安,王府里没人知道。 “你说的....是王妃?” 墨幽没有回答,算做默认,他继续道: “你以为这些天你对王妃的监视和试探,王妃当真不知道吗?还有,今日你同王妃身边的人交过手,理应知晓她们的实力,王妃,远比你想的不简单,不是你我这些人能在她面前放肆的。她之所以对你多次忍让,是因为知道你的身份,顾念轲老将军于王府的恩情。” 轲曲眼底的光逐渐黯淡,最后化为一潭死水。 墨幽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该说的他都说了,若她在执迷不悟,那就没办法了。 屋内,苏景宁叮嘱了云清下去休息,温婉明媚的面上没了笑意,看着那封信,神色有些低沉。 轲曲倒是解决了,但这信中所说的事有些麻烦。 她看向顾砚安,面色微正: “阿砚,南越前日突然出兵大周仅用了两日,便攻下了两城。攻城之势如此迅速,我的人怀疑有人泄露了南境的布防图,此事,你怎么看?” 顾砚安眼底闪过困惑,摇了摇头: “当初太后谋逆,送出的南境布防图是我亲自追回来的,并未泄露。可若无布防图,以南越的兵力不可能如此迅速攻下大周两城。” “但若是大周自己人出了问题,便不得而知了。” “南境出了叛徒?”苏景宁眉眼跳了一下,快速想了一遍南境的那些主将,究竟谁会叛国。 可她前世最熟悉南境的那群将军,绝无一人会做出叛国投敌的的事情。 她心中隐隐不安,前世南越除了匪祸,并无其他战事,为何南越会突然出兵攻打大周,且以如此迅猛的攻势。 “南越与大周兵力悬殊,他们敢出兵大周,说明手里是有些底气的。只是如今还说不准是什么,消息应该已经入了帝京,先不必着急。” 顾砚安瞧出了她眼底隐藏着的不安,那样的神情,他极少在她身上看到,他捏了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 苏景宁回神,点了点头,可心中那莫名的不安一直难以压下。 上一世再过不久,起了战事的应该是西境,西凉培养了一批狼师,苏家军面对突如其来的凶悍狼师,拼死才护住了大周西境,三叔因此死在了那场仗里。可如今,带领西凉狼师的西凉长公主还在帝京,而西境的兵权已经交由太子,苏家军也撤出了西境,苏家众人镇守北境,苏家理应不会再出事了。 可如今南越突然起兵,这与前世的轨迹出了偏错,她很难不怀疑是否是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改变了事情原有的轨迹。 此后第三日,南境又传来了消息,与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苏家军的调令。 南境又失两城,不仅如此,南越不知何时驯出了象师,攻城之势,势不可挡,南境军督军战死,百姓死伤数万。 陛下圣令,命东境军和苏家军百里加急南调支援。 苏景宁看着那封手信,面色有些苍白,她以为只要苏家避开西境,就能改变事情的轨迹,可如今却又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二姐!二姐,我接道消息.....”苏洛舒也收到了苏家军调令的消息,匆忙来同苏景宁告别,一进门就看见苏景宁看着手里的信件,脸色不太好。 “二姐,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苏景宁回过神,收起了信,朝苏洛舒笑了笑:“没事儿,你也收到消息了?” “嗯,二姐,陛下命苏家军,百里加急南调支援南境。六哥命我即刻回军,同你道完别,我就动身了。” 苏景宁起身,从里屋拿出了一个小檀木盒,里面装了满满一小盒金色的雕花镂空状的小球: “这是霹雳弹,里面加了硝石,遇强压便会爆炸,威力很大,若遇到危险,来不及避让时,就扔出去,眼下我只有这么多,你都带上,用作防身。” 这些霹雳弹是五师兄给她防身的,当日在东境救阿砚时用了些,眼下就只剩这么多了。 苏洛舒拿起其中一只小球,眼底泛光,如此精妙的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若有时间,她定然好好询问二姐是从何处寻了这种好东西。 她将小木盒护宝贝似的收好,又上前拥住了苏景宁。 “谢谢二姐。” 苏景宁轻拍了拍她: “阿舒,此去南境,千万小心。” 第178章 昏迷 苏景宁和顾砚安亲自送了苏洛舒出城,看着逐渐纵马远去的人,苏景宁眉眼的担忧渐浓。 顾砚安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在她耳边低声安慰: “别担心了,苏家军并非孤身前往,一同前往的还有东境军。何况苏家军的实力名震北燕西凉,连北燕的铁骑对上苏家军都讨不了好,更不论,本就不善战的南越军。” 苏景宁收起了面上的担忧,压下了心中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同他笑了笑: “嗯,知道了,咱回去吧,山河弩那边进度如何了?你军中不是还有事吗?” 顾砚安牵着她的手往回走,望着她神色温和宠溺,眼底带着一丝担忧。 她这两日总忧心忡忡的,却什么也不同他说,他有些不放心,这两日哪也不去了,就在府里陪着她。 “营里的机甲师已经能熟练煅制山河弩了,估计再过一个半月便可完工。军营里也没什么要紧事,我这几日在府里陪你。” “西街有家茶点,味道不错,绕路去给你买点?” 他看向西街,想陪她在城里走走。 却未发现一旁的人,突然捂着胸口,惨白了脸色。 苏景宁感觉心间突然传来一阵剜心刺痛,几乎痛的她喘不出气来,喉咙里涌上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让她有些听不清身旁的人在说什么。 随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下跌去。顾砚安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双手将她紧紧地圈在怀中,声音里满是惊慌: “宁宁,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景宁努力地压制着那股突如其来的剧痛,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开口间却是满嘴的腥甜,逐渐失去了意识。 顾砚安紧蹙着眉,低头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突然呕出了一口乌血,顿时惊慌失措的用手去擦,连手都在轻轻颤抖。 “宁宁....宁你别吓我!醒醒!” 他抱起苏景宁,一路疾奔向马车,平日里处变不惊的人,此刻却连脚步中都带了慌乱。 “快!快回府!” 墨幽驾着马车飞奔回府,马蹄声急促而慌乱,惊动了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侧目。 府中的丫鬟小厮们见王爷抱着面色苍白,染了血的王妃进来时纷纷慌了神,连忙去请府医。。 云雅看到早上还好好的人,此时却面色惨白,唇间带血的躺在床上,惊得脚下一软,以为是她的寒症突然发作了,一时间都忘了礼数,疾步走到了苏景宁身侧,抬手替她把了脉。 “云清,快将小姐的药拿来!” “好!” 云清眉眼担忧,飞快朝另一间屋子跑去。 云雅轻轻搭着苏景宁的脉,仔细的查看着她的症状,少主曾教过她一些药理,能简单的辨别小姐的脉象,可小姐此时脉象虽有些虚弱,可却很平稳,并不是寒症发作时候的样子。 “王爷,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顾砚安此时心中只有苏景宁,他的眼中只能看见她苍白如纸的面容,和她嘴角那未干的血迹,一颗心都在微微颤抖。 “她刚刚还好好的,回城的时候突然呕了血,便昏了过去。可是她的寒症发作了?” 云雅将苏景宁的手拢回被子下,眉眼间尽担忧,摇了摇头: “不是寒症,娘娘脉象平稳,寒症发作不是这般模样。” “那她为何会突然吐血昏迷!府医呢!?” 顾砚安看着闭着双眸,脸色惨白泛青的人,心中的不安和恐惧逐渐放大,阴冷着脸,朝外喊道。 一位留着山羊胡的府医匆匆赶来,刚入门就被顾砚安提溜到了苏景宁床前。 “快!快给王妃看看,她为什么会突然吐血昏迷!?”顾砚安眼底压着担忧和暴戾,冰冷的声音都带着微微轻颤和害怕。 那名府医额间冒着冷汗,伸手给苏景宁探脉,随后眉头微蹙,又仔仔细细瞧了她的症状,收回了手。 “奇怪?”他低头呢喃了一句,眼底带了些怀疑,这怎么会突然吐血昏迷呢? 他取出银针,小心翼翼的针入了苏景宁发顶的几个穴位,又静静观察了许久,才将银针一一取出。随后才同顾砚安行礼。 “王爷,王妃脉象平稳,只是有些虚弱,其他的并无大碍。” “那为何会突然吐血?”顾砚安盯着床上的昏迷的人,寒着声问道,若只是有些虚弱怎会突然吐血。 那府医眼底带着奇怪,摇了摇头: “王妃虽有些虚弱,但其并无内伤,也没有中毒瘀毒的迹象。如此奇怪的病症,属下还是第一次见,实在查不出王妃吐血的病因。属下给王妃开几方益气补血的方子,待王妃醒来,属下再行问诊。” 顾砚安凝着眉,取过手帕用温水轻轻替她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她何时能醒?” “方才属下为王妃施了针,一个时辰左右,王妃应该就能醒。” 顾砚安挥了挥手,命他退下,只留下了云雅问话。 “她的寒症.....本王问过她,可她从不与本王说实话,如今究竟是何情况?” 云雅犹豫了半响,才回道: “小姐的寒症乃先天不足,自幼时便有了,当年府上请过无数医师,皆无根治之法,江南温暖适合养身,后来便去了江南养病,幸而遇上了墨临渊少主,少渊主便将她带回了墨临渊,小姐聪慧,很得渊主喜爱,便收她做了关门弟子,又亲自教小姐修了至寒功法霜寒印,此法可压制小姐体内的寒症,原本一切都已经好转了,寒症发作的次数渐渐变少。可还是出了意外,因为寒症,小姐的霜寒印修的过快,在修至第九重时内力出了问题,差点走火入魔,少渊主和渊主合力封印了小姐的内力,又用了不少法子才将小姐救回,那次寒症发作,小姐昏迷了整整半月,之后,小姐便不能再使用内力了。” “可当日在东境,您与小姐落崖回来后,小姐的封印不知为何被冲破了,封印解除,意味着小姐体内的寒症发作时会更加痛苦,并且,之后若再使用内力,哪怕一次,都会彻底引出她体内的寒症,届时......小姐会有生命危险。” 顾砚安听她说着话,眉头渐渐紧锁,看向苏景宁的眼底微微泛红,声音都带了苦涩。 “知道了.....你下去吧。” 难怪当日他在崖底血蛊发作时,感觉到有人替她压制了体内的血蛊,他还可笑的以为是那崖底寒潭对他压制血蛊起了作用。 他竟如此愚蠢,连宁宁做了什么都不知道,他谈什么爱她。 顾砚安伸手轻轻抚上了昏睡着人的脸颊,那双向来看不透情绪的眼眸里含着的自责和疼惜,令他整个人都看着有些破碎和茫然。 苏景宁并未如府医所说的昏迷一个时辰便能醒来,她昏睡了整整两天,期间顾砚安见她迟迟未醒,疯了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医师,郎中却依旧查不出昏睡不醒的原因。 顾砚安一直守着她,寸步未离,他怕自己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离开一瞬,她就会永远离开自己。 好在苏景宁终于在他临近崩溃的边缘时醒了。 苏景宁觉得自己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想要醒过来,却又像被什么牵绊住了,拼尽全力也睁不开眼。 再睁眼时,就看见了自己床榻前满眼血丝看着自己的人。 “宁宁.....你醒了!” 她看着他眼底闪过了怀疑,意识到自己没看错,才涌现出了失而复得的惊喜。 “你等等,我去叫府医。” 他匆忙朝外走去,又步履匆匆回来,想伸手触摸她,却又不敢,只能小心翼翼的望着她,如视珍宝: “可有哪里不适?” 苏景宁察觉出了他的异常,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她只记得她在城门口吐血,随后晕了过去,后来便只觉得她睡了一个很长的觉。 “怎么了?我睡了很久吗?” 苏景宁看着他眼底的血丝,腮边泛起的青茬,他看起来像很久没有休息了。 “你在城门口吐血昏迷,我请了好多医师,他们都说你没事,只是睡着了,可你昏睡了两天两夜,我怎么.....都喊不醒。” 顾砚安声音有些沙哑,微颤的音色里带着后怕,他终于敢伸手将苏景宁紧紧圈进怀里,不加掩饰自己的恐惧。 苏景宁没想到自己竟然昏睡了这么久,她突然吐血昏迷,还一睡就是两天,阿砚肯定吓坏了吧。 她轻抚着顾砚安的背,声音温婉轻柔,令人沉心: “阿砚....别怕,我没事。” 顾砚安眼角泛红,无声的将她又抱紧了些,没人知道,他这两日有多害怕,害怕她真的就这么一睡不醒,将他抛下,不要他了。 苏景宁醒后,他又将那些医师,郎中通通请了一遍,直到每位医师都得出了和之前一样的结论。 “王妃除了有些体虚外,并无大碍。” 顾砚安听着他们如出一辙的诊断结果,气的将所有人痛斥了一顿,赶出了府。 苏景宁醒后,再也没有感受到昏迷前那如被剜心剐肉的痛意,也没有任何不适,似乎真的只是睡了一觉。 她的寒症也好好的,并未发作,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何昏迷,她心底略有些不安,却没有表现出来。 “我没事了,阿砚,你别担心,可能是这两日有些累着了,府医不是开了药方嘛,我好好歇息着,吃两日就好了。”苏景宁看着自从自己醒后便一直蹙着眉担忧的人,劝慰道。 可眼前的人却没有因此松懈了半分,反而剑眉蹙的更紧了。 接下来的几日,顾砚安整日守在苏景宁身边,寸步不离,连军营都没去了,小心翼翼护着她,生怕她磕着碰着,连院门都不让她出。苏景宁实在他被盯的受不了,便以军务堆积为由,让他赶紧去处理军务。 没想到这人直接让人将军报送到他们院子里,他边处理军务边守着她。 苏景宁懒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瞥了眼不远处正在案前处理着军报的人,没想到他立马察觉到了自己在看他。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要喝水吗?” 苏景宁没说话,他又道: “那是饿了?我让人传膳。” 苏景宁这几日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这几句话,只要自己一有动作,他就会很紧张。 苏景宁没办法,只能依着他。 “没有不舒服,不渴,也不饿,看你的军报!” 她仰头,用毯子将自己罩住,有些无奈。 “哦。” 顾砚安看着她的动作,嘴角泛起笑意,垂眸继续处理军务。 “对了阿砚,苏家军这两日该到南境了吧?阿爹他们可有消息?” 苏景宁一掌掀开了毯子,坐了起来。 顾砚安看着手中飞鹰送来的急信,知道她这几日虽没有说,可却一直忧心着苏家军南下支援的事情。 起身将信递给了她。 “刚刚来了南境急件。” 苏景宁立马接过,垂眸看了起来,眼底逐渐多了几分喜色。 大哥和六哥带领了疾风营和神机营先大军几日抵达南境,且以神不知鬼不觉之势潜入南越军左支营地,火烧南越军,山河弩横空出世,将南越人引以为傲的象兵死死克制,夺回来南境最先丢失的雨蓑城。 苏景宁松了一口气,除了山河弩,苏家军最能震慑敌人的便是苏家世代传承军阵,苏家军的玄冥营皆是阵师,战场上,若没有阵师破阵,一个简单的困阵也能将人困死在里面。而且,南越军从未与苏家军对战过,更不了解苏家军曾经名震西凉的军阵。 所以,只要不出意外,苏家军加上东境支援的军队,从南越手中夺城只是时间问题。 “你说,与南越这场仗,几时能结束。”苏景宁将信还给他,问道。 顾砚安将信件收好: “南越破了大周六城,如今夺回雨蓑城,还剩下五城。南越如今手握象兵,大象强悍,寻常战马无法同其拼杀,但苏家军手中有山河弩可与其制衡,只是剩下的五城中有煊城,屠屏城,锋城三城易守难攻,要拿回来需要花些时日,且战场上风云变幻,一切都是不定论。这场仗半年之内,难有结论。” 苏景宁轻叹了口气,看着翰城日复一日,一览无云的碧蓝天空,呢喃了句。 “但愿一切顺遂,别再生事端了,这场仗早些结束.....” 第179章 怀疑身世 帝京 南境夺回一城的消息递进了宫,这些日子里,南境接连传来坏消息,今日好不容易有了喜讯,周帝大悦,立刻下令命人快马急军加送军粮赏赐到南境。 大殿里已经笼罩了将近半月的阴霾总算是散了些。 太子俯首站在御座之下,听着殿里的大臣你一言我一言的回应着周帝的问话,思绪却不在他们的言论之上,不知在想着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待到朝会结束,便匆忙出了大殿,入了后宫。 他面色有些阴郁,连穆溪和苏景陌迎面走来都没发现。 “见过太子殿下。”苏景陌俯身同太子行礼。 “见过皇兄。”穆溪礼行的敷衍随意,一身御执营的墨色祥云常服,墨发竖起,身上多了几分同周帝如出一辙的冷厉和漠然。 太子很快掩饰了眼底的郁色,同他笑着点了点头,又朝她身侧站着的穆溪看了眼: “苏统领怎么进宫了?” 苏景陌穿着和穆溪一样御执营的常服,常年浸染沙场的人就算是笑着同人说话,也令人不能忽视身上带着的铁血狠厉之气。 “回殿下,是御执营有些事情需要面见陛下。”苏景陌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太子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御执营直属父皇管辖,他过问便是逾矩了。 他转头看向穆溪,面上带了担忧: “听说前几日你受伤了,可有大碍?” 穆溪盯着他,轻笑了一声,扬了扬被白纱包扎着的左手腕: “多谢皇兄关心,不过扭了一下,算不上伤。” 若非知道是他手下的人挑唆营里的将士同她生事,她倒是真以为她这位好皇兄在关心自己。 不过也多亏了他,她才有借口将御执营里那些盯着自己的眼睛给清理干净了。 太子似是没听出她的嘲讽,面上依旧带了笑,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意: “没事就好,你我兄妹之间,不必如此生疏。若是在有人给你生事,便告诉皇兄,皇兄替你做主。” 穆溪心中冷哼,嘴角扯了抹笑: “谢皇兄。” 太子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穆溪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冷漠。 苏景陌看了眼她,又看向已经走远了的太子,点头赞道: “演技不错!你这位皇兄如今可是将你看作对手了。” 穆溪收回目光,神色淡然带着嘲讽: “对手?呵——,本该坐上储君这个位置的可不是他。” 苏景陌浓眉微挑,有些听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太子可是陛下亲自立下的储君。但认识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从她身上看到了野心。 苏景陌收起了面上玩味的笑,语气带了认真: “你真要与他争?” 穆溪瞥了他一眼,神色随意,耸了耸肩: “不知道,也许吧。” “哎?若真到那时,你帮我还是帮皇兄?毕竟可是他举荐你做这个御执营统领的。” 穆溪的话音落下,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瞬。苏景陌却没多大意外,况且,这二人相比,穆溪各方面都不输太子。他微微皱眉,看着穆溪道: “一码归一码,我与太子可没有还一同长大的情谊,也没有到生死之交的地步。” 穆溪满意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苏统领觉悟不错!对得起咱们之间的友谊!” “对了,本副使还有些事,西凉长公主你自己去见吧。” 苏景陌一听自己去见西凉长公主,脸色微变,一把抓住了穆溪: “那不行!!陛下有令,命你我二人一起去。” 他与那西凉长公主有仇,她如今可是大周的贵客,他得罪不起,可不想去自讨苦吃。 穆溪微笑着将他的手拨开: “不过是送封父皇的手书,你怕什么?那位紫嫣公主不是什么难说话的人,她必定不会为难你!” 苏景陌面色为难:“你有什么事,我替你办,你去送手书!” 穆溪彻底摆脱苏景陌,微笑道:“南风回京了,前两日忙着营里的事,忘记见他了,他同我生气呢。要不,你替我去哄哄?” 苏景陌有些无语,气笑了:“不是,那书呆子是救过你命吗!你这么惯着他!” 穆溪面色正经:“哎,还真是!” 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景陌看着手里盖了御印的手书,脸色难看,实在是重色忘义! 他面色无奈,攥紧了手里的手书,只得独自前往西凉长公主的居所。 紫嫣公主已经在大周待了一年多,陛下亲自给她赏了座大宅子,府邸被她装扮的奢华精致。 苏景陌却没有心情欣赏这宅子,心中只想着如何面对那位向来记仇的西凉长公主。他与她之间可结下过大梁子。 终于,他来到了西凉长公主的住处。门前守着两名宫女,见到他前来,立刻行礼。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房间内,西凉长公主一身艳丽的西凉服饰,正悠闲地品着茶,见到苏景陌进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她站起身,走到苏景陌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冷笑道: “哟!苏景陌,真是稀客啊,还记得本公主呢!” 苏景陌面色一僵,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拱手行礼,冷声道: “紫嫣公主,陛下有手书一封,命本官亲自交到公主手上。” 说着,他递出了手中的手书。 风紫嫣接过手书,扫了一眼,然后轻笑一声,将手书放在一旁。她看着苏景陌,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苏景陌,苏二少?你我之间的恩怨,难道就这么算了?” 苏景陌心中一紧,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淡淡地说道:“公主殿下说笑了,我与公主之间并无恩怨。” 风紫嫣盯着他,随即冷笑一声,讽刺道:“本公主来了大周一年多,竟未发现大周民风如此开放,看了姑娘的身子,不仅毫无歉意,还如此坦然。” 苏景陌看着他,朝后退了一步,褪去了刚刚公事公办的模样,嘴角牵起了一抹邪笑: “风紫嫣,本公子当初要是知道你是西凉长公主就不会好心救你,更不会给你拔箭,给你如今反咬我一口的机会。” “你!”风紫嫣被他气的脸色发白,将手里的茶盏朝他狠狠砸了过去。 苏景陌面上带笑,轻松接住。 “怎么?不许本公子说实话?” 风紫嫣眸色冰冷,对苏景陌冷声警告: “苏景陌,你最好守好这个秘密,否则,你会死在本公主的手上。” 苏景陌放下茶盏:“若是公主不提,就没人知道,咱们就还是同以前一样,要么永远只会是陌生人,要么就只是单纯的周朝将军和西凉公主。” 风紫嫣冷哼一声:“你最好说到做到!” “回去告诉你们的陛下,本公主会如他所言,在这留到大周和南越的仗打完,在此期间,西凉绝不会同大周生事。” “早这样不就好办了吗?我还有事,告辞,紫嫣公主。”苏景陌点点头,同风紫嫣鞠了一礼,便一甩衣摆离开了。一出门,才狠狠松了口气。 留下在屋恨得牙痒痒的风紫嫣。 不是!?那位在巷子里救了她一次的姑娘苏景宁,当真是他的亲妹妹,怎么兄妹俩能生成这么两个极端。 ...... 惠兰殿。 贤妃一身华服,正端坐在绣图前,垂眸绣着什么,见太子来了,也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手下的动作未停。 “今日怎么得空来母妃这了?” 太子径直入了殿,将所有人撤了出去。 贤妃见他神情有些古怪,才放下了手里的绣针,朝他看去: “怎么了?出了何事?” 太子坐到贤妃一侧,神情严肃: “母妃,儿臣有些事想要问您。” “母妃可记得当年先皇后产下的那个孩子?” 贤妃一愣,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才放心开口道:“你说的是.....那名厄婴?” 太子点了点头。 “那孩子死后,这件事便成了宫里的禁令,陛下不许人提,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他。”贤妃提起当年那个孩子,眼底带了几分可惜。 “儿臣怀疑当年那孩子没死。” 贤妃面上显过震惊:“没死!?那他在何处?” “儿臣在查,还不太确定,母妃只管同儿臣说你知道的就可。”太子声音沉稳。 贤妃沉默了半响,才缓缓道: “先皇后出自西域,是西域圣女,当年她隐姓埋名嫁给了还是太子的陛下,她本就容颜绝艳,不谙世事,陛下对她,爱入骨髓,甚至不顾她来历不明的身份封她为后,差点遣散了宫里的姐妹。后来她有孕,更是无微不至宠护着她。” “只可惜,一句疯癫和尚的‘神惩穆氏,天降厄婴’差点将二人拆散,甚至最后将皇后活活逼死了。皇后诞下一名男婴,只是那孩子浑身古怪可怖,倒像是真如那疯颠和尚所言,看着就像个灾星。皇后像是也信了那疯和尚的传言。将刚生下的孩子交给了宫人,连宫人欺负那孩子,也不管不问,几年未曾去见过那孩子,甚至不允许那孩子去见她。” “后来,那孩子大了些,他宫里侍奉的宫人,一夜之间竟全部惨死,有人察觉不对,去看时才发现那半大的孩子,站在血流成河的宫殿里,手中的刀还在滴血,可怖至极,大家都说是他杀了那些宫人,宫里人心惶惶,谁都不愿这么一个灾星留在宫里,陛下便下令将他关入了皇家别苑。一关便是两年,谁曾想,那两年,大周各处生了天灾,百姓死伤,几乎伤了大周根本,满朝文武,却半点法子都没有。不知从何处传出了当年那疯和尚的话,认为那孩子给大周带来了不幸和灾祸,要求陛下将那孩子祭天平祸。陛下不愿,可民怨四起,甚至起了暴动,他被群臣百姓逼得不得不把那孩子送上了祭台。” 贤妃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惜: “可要行祭礼时,北阳王突然闯入,说各地灾祸已经平稳,在祭台上救下了那孩子。只可惜,那还命薄,没几日就死在了别苑,尸骨都快烂了,才被人发现。” 太子垂眸,眼底的怀疑更盛:“母妃是说,那孩子是被北阳王从祭台上救下的?” 贤妃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其实当年那孩子也或许是被人害了。” “母妃为何这么说?”太子看向贤妃。 先皇后曾在淑贵嫔手里保下过她们母子,所以贤妃一直对先皇后心怀感恩。 “皇后抢了太后侄女淑贵嫔的位置,所以当年太后非常不喜皇后,甚至厌恶。淑贵嫔也对皇后恨之入骨,所以如今想想,当年那疯和尚说不定就是他们指使的,至于那孩子的模样和异常也说不准是被人害了,只是做这事的人心思缜密,手段了的,借了天下人的嘴给陛下和皇后施压。” 太子眼底闪过恍然,面色微暗,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风儿,你刚说那孩子可能没死?”贤妃朝太子问道。 太子沉默了半晌,并未回道,只是问道:“母妃觉得如今的北阳王与父皇长的像吗?” 贤妃不假思索回道:“老王爷的母亲是陛下的姑母,他的孩子和陛下长的像也.....” 她声音突然僵住:“你怀疑北阳王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太子眸光深暗,微微点了点头。 “当日宸王死前在大殿上说的话,似是想要告诉儿臣什么,但被父皇亲自一剑刺死阻止了,后来儿臣去查,发现这位北阳王顾砚安与父皇似乎有些秘密。” “若如母妃今日所说,当年那个孩子极有可能被父皇瞒着所有人偷偷救下了。” 贤妃沉默了许久,才出声问道:“若北阳王真是那个孩子,你打算如何?” “母妃,您也知道父皇对顾砚安的态度,您觉得,这样危险的人,应该留吗?”太子嘴角微勾,朝贤妃问道。 “可当初.....皇后救过我们母子的命。”贤妃面色犹豫。 太子起身同贤妃行了一礼: “儿臣心中有数,母妃不必忧心。” 贤妃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人心总是偏的,恩情和儿子,她始终只能偏向自己的儿子。 太子出了惠兰殿,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他从未想过,那个被世人遗忘的厄婴,竟然真的还可能活着。 顾砚安,以父皇如今对他的态度,当年的事情必有隐情。他手中执掌着整个北疆,若有意于那个位置,那么他将会是自己最强劲的对手。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无论他是否是当年那个厄婴,他都绝不允许有人威胁到自己。 第180章 苏家军阵 大周南境,援军抵达南境后,有了苏家军先锋的胜利,周军战士重振旗鼓,大战南越,从其手中连夺两城。 因为山河弩,南越军象兵损失惨重,想要退回离南越最近的屠屏城,却在回城的路上困了整整三日。 屠屏城,南越二皇子臧朔站在沙盘旁,看着屠屏必经的那处山谷,沉默不语。 他从前便听说过大周苏家擅用军阵,借用天地山川,八卦玄黄。可以阵困人,亦可以阵杀人。 这些时日,他算是见识了苏家这些军阵的可怖了,他们在他的象兵回撤的路上提前布下的困阵,南越军中阵师的本就极少,何况是要面对的是身经百战的苏家军阵师,他们已经在山谷里困了三日,苏家军阵太过玄妙,山谷里外,明明看着很近的距离,可是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再困下去,不出三日,他的象兵必然折损过半,象兵太过珍贵,他必须想办法解阵。 “殿下,文姑娘来了。” “请她进来。”臧朔依旧低头摆弄着沙盘,并未抬头。 文蓝儿一身鹅黄色锦裙,梳着双辫,腰间坠了几串玲珑剔透的琉璃小铃铛,走路间叮当作响。 “朔哥哥!” 听到声音,臧朔才转头看他,微微一笑: “来了。” “山谷里的阵法我已经看过了。”文蓝儿看着兴致不高,也不同他行礼。进来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如何?你可能解?”臧朔给她递了杯水,问道。 虽说她被墨临渊除了名,可南越最精通阵法的除了她,便是她的师父国师大人了。 文蓝儿摇了摇头:“山谷里林密草深,毒虫蛇鼠遍布,是极佳的布阵环境,我去绕了一遍,难怪师父让我不要轻敌,这大周苏家的军阵确实有些东西。” “我需要一队略通阵法的人马,同我一起入阵。只有在阵中,才能最快破阵。” “好,我命人去准备。” 臧朔点头,立刻差人去办。 “哦,对了,还有一人我要带上。”文蓝儿似是想起了什么人,同他道。 “谁?” “吴生。我来时,他说他知道些苏家军的阵法,他又是周人,我便将他带上了。” 吴生?臧朔眼底闪过犹豫,当初穆凌以大周南境一半的布防图投靠南越,他同国师应他的要求,为他改名换姓为吴生,保他在南越两年的安危。那人却有些本事,短短几月,便攀附上了皇城里的不少权贵。 只是,他何时同兰儿有了交集。 “你觉得他有用,便带上吧,不过那人心思不正,你防着点。”他点了点头答应了。 夜幕降临,山谷中一片寂静,只有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一队人马在文蓝儿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山谷。 文蓝儿和吴生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那片被云雾笼罩的静谧山谷。 浓的几乎看不清一步之外的迷雾,山谷静的没有一点鸟兽的声音,这座山谷无处不透露着奇怪。 “吴公子,可看出这山谷里布的是什么阵法?”她看了眼身侧一直一言不发的穆凌,问道。 穆凌神色阴沉,看着浓稠的迷雾,熟悉感扑面而来。 “是苏家八大困阵之一的阵法——地笼。要先入阵,才可破阵。” 他在南越的这些时日,他脑子里的那些记忆越发清晰,有关于南境的,亦有关于苏若芙的,甚至还有他坐上那个位置的。 他原以为不过是庄周一梦,可是这个梦太过清晰,他甚至无法将它视为梦,就比如眼前的这个阵法,他在梦里亲眼看着苏景宁布下军阵,亦知道它的破阵之法。 “地笼?有趣!” 文蓝儿一张毫无攻击性的可爱面容上带了与她的长相极为不符的冷笑。 她翻身下马走至一棵古树旁,又命人提来弓箭朝云雾里射出了几箭,直至最后一箭才传来“咚”的一声,她才收了箭,随后便命人吃下了提前备好的防迷幻的药。 同冷声朝身后的人道:“踩着我的脚步走,不可行差踏错一步,否则又会导致阵法生变。” 穆凌则是一言不发的跟在了她身后。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树林,向着山谷深处进发。 随着他们逐渐深入山谷,周围的景色也变得越来越诡异。树木变得扭曲起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扭曲了形状。地面上的石头也呈现出奇怪的排列方式,处处透着危险的气息。 他们已经走了很远,可依旧没有听到象鸣,文蓝儿和穆棱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他们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大周苏家的军阵之中。 文蓝儿微微闭眼,脑海中回忆着曾经从师父那里学来的关于破阵的知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她身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突兀。 穆凌则是紧紧盯着前方,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小心!”文蓝儿突然低喝一声,身形一闪,避开了前方突然冒出的尖锐荆棘。 身后有两名将士避之不及,被荆棘穿胸而死。 “这阵法似乎有灵,能够根据我们的动作做出相应的变化。一定小心些。”文蓝儿瞥了眼那两人,低声说道。 穆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心中清楚,苏家的八点困阵,每一个阵法都藏着无数的玄妙,只否则也不会困住南越的象兵三日之久,是可惜了,他只识得地笼这一个困阵。 他自入阵之后就仔细观察,阵法虽与他在梦中见的有些微不同,却也能辨出方向。 “文姑娘,这个方向一直走,便应该能找到阵眼。” 他指着迷雾最浓的方向,迷雾笼罩着黑暗,扭曲古怪的树木犹如蛰伏在暗处的怪物,似要将人吞掉。 文蓝儿看了眼他,似在犹豫。 “你可有把握?” 穆凌淡淡点了点头:“我亲眼见过这阵法的布阵之术。” 见他不像在说谎的样子,低眸看了眼手里的罗盘,点了点头: “行,往那边走。” 随着他们的深入,山谷中的雾气越来越浓,仿佛要将他们吞噬。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罗盘上的指针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静谧几乎静止的迷雾中起了微风,迷雾在缓缓移动,文蓝儿眼底闪过兴奋。 快找到阵眼了。 “点火把。”她同身边的人道。 光亮在暗夜中瞬间燃起,云雾飘散的更快了。 穆凌看着雾下逐渐显露出的用石块以诡异的形状堆砌出的水潭,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阵眼,找到了。” 文蓝儿看着水潭,却不敢掉以轻心,这一路上这个阵法都给她非常古怪的感觉,她第一次接触军阵,以这么一小潭水,就可以操控着如此庞大的阵法,布下这个阵法的人定是对于山水相生相克,五行八卦之术了解到了极致,她还是谨慎些较好。 她指挥着人,一点一点的将水潭周围的石块阵撤下,直到撤完了最后一颗石块,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水潭里的水慢慢变少,嘴角牵起了一抹笑,却在下一刻突然僵住。 “不对!快离开!” 穆凌神色一变,拼命朝后退去。 “轰!” 一声巨响突然在山谷中回荡开来,仿佛天地都为之震颤。山谷里渐渐恢复了声音,大象的鸣声响彻山谷。 阵法破了。 山谷外,苏景逸一身银白色铁甲,站在山顶之上,看着南越的象兵不断离开山谷。 “四哥,阵法被破了。”苏洛葶站在她身后,眼底闪过几分惊讶,墨发束起,娇小的身姿却能撑起泛着寒光的玄铁甲,温婉的面上带着沉静。 苏景逸也有些惊讶,南越何时出了位阵法高手?不过,这破阵之人能破了他布的地笼阵,可不一定能防得住葶儿的阵中杀阵。 “无事,这破阵之人即便再厉害,也没看出你在阵眼设下的杀阵。人在欣喜时防备最弱,她要是想从你的杀阵里踏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收兵!回营。”苏景逸一声喝下,嘴角带着笑,带着埋伏在暗处的玄冥营收兵回营。 阵中阵,困中杀,还好当初在演练这个阵法时,二姐看到了,教了她一招。 苏洛葶看了眼山谷中的微弱火光,翻身上马,跟上了苏景逸。 南越,臧朔看着回来的象兵,脸色难看。 他此番带来的象兵几乎折损过半,和文蓝儿一同入阵的破阵的阵师全军覆没,只有文蓝儿和吴生从阵里逃了出来,却都受了重伤。 吴生昏迷未醒,兰儿伤了右手,没有一两月怕是恢复不了。 周朝此番派出的军队,比他想象中的要难缠,且周朝兵力繁盛,能源源不断派兵到南境,周朝耗得起,可南越不行,必须得速战算绝。 “参见国师大人!” 帐外传来士兵的声音,臧朔抬头望去。 来人一身玄黑袍子,黑巾覆面,只露出了沉寂的双眸,额间的朱红印记似又艳了几分。 “国师?您怎么来了?”臧朔眼含惊讶。 “接连丢了三城,陛下命我来看看。”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影匆匆闯了进来。 “师父!您得给我报仇!您看看我的伤!” 文蓝儿右手被包扎着,又受了内伤,面上沾着血迹,有些苍白,看到了尤白术,神色委屈。 “不是让你休息了吗?怎么过来了?”臧朔同她轻声道。 但她并未理会一旁关心的臧朔,直直看着尤白术,期盼他能关心关心自己。 可那人开口却叫她失望了。 “为师提醒过你,不可轻敌。”尤白术的声音平静毫无波澜,一双眸子依旧带着疏离和冷漠。 他转身看向帐中的沙盘,问道:“可还记得阵法?” 文蓝儿掩下眸底的失落,朝他走过去: “记得,师父。” “你说,我来画。”他淡淡点头,一旁的人递过纸笔。 “对了,师父,吴生说,那个阵法名唤地笼,他见过地笼的布阵之术。”文蓝儿凑到他身旁,神情天真。 尤白术听到这个名字,吴生?是那个周朝皇子穆凌。那淡漠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露出了淡淡的厌恶: “他不是什么值得深交的人,你离他远些为好。” 自从穆凌留在了南越,他就总觉得莫名不安,于是给他卜过一卦。他的卦象很奇怪,一个人,却又有两个命格,一个盛极,是乘人运势所得,一个却如深渊,他看不清。可无论两个命格如何,都是薄凉狠心的卦象,他卜的卦,从未出错。这样的人,还是离得远些为好。 文蓝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下,无论师父说什么,他都不会违背师命: “是。” 在文蓝儿的叙述下,一张阵法图出现在了尤白术眼前。 “师父,就是这,布阵之人心思好生歹毒,竟然在破阵的最后一步,设了一个高级杀阵。蓝儿差点出不来了!” 尤白术看着阵心,突然陷入了沉思,在最放松的时候给人致命一击,这个手法,有些熟悉。 “阵中阵,困中杀!”他低声呢喃了一句,他在那人手里闯过这样的困阵。 “师父,你说什么?”文蓝儿见他低声说着什么,疑惑的往前凑了凑。 “无事,你身上有伤,回去歇着吧。”他摇头,淡淡道了句。 “可是,你还....”她想拒绝,却对上了师父不容置喙的眼神,只好改了口,满脸委屈的走了出去。 尤白术将阵法图收好,又将殿里的人都遣了下去,才同臧朔开口道: “太子品行无德,王上已经拟下了废储的旨意。过几日便会昭告天下。改立储君的旨意应该也快了。” “当真!”臧朔眼底闪过光亮,太子除了占了嫡长的身份能赢过他,其他的没有一样能比的上他,父皇总算是对他彻底失望了。 “嗯,不过王上的意思,是在你拿下布防图上的另外两城之后。” 臧朔神情兴奋,当初穆凌给的那张图纸上有八城,他们手中有周军所有的守卫布防,加上猛兵急攻,所以很快破了六城。为了不惊扰那两城做出动作,还迟迟未动。 “本殿必为王上拿下那两城!” 尤白术点了点头,继续道: “如今大周手里的山河弩让象兵受的了压制,象兵培育时间长,损耗过快,与大周的仗,南越拖不起。必须以最快速度打完这场仗。” “眼下周朝调任了苏家军力,大周北疆少了一股助力,此时是北燕动手的最好机会,即便燕越两国吞不下大周,却也能拖弱周朝实力。” “所以,殿下,该让北燕也搅进这滩浑水里了。” 臧朔看着他,眼底野心狠意尽显。 “好!有国师的话,我就放心了,我立刻飞书北燕。同盟了这么久,也该到他们出力了。” 第181章 北燕大军 南境雨蓑城军营。 大帐里,镇国公站在一众武将前,手中的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南境军督官鸿站在他身侧,仔细看着镇国公手中落笔的位置。 镇国公停下手中的笔,又看了眼地图。 “诸位,请看。” “这朱砂所圈画的是南境各军的驻地和暗庄布防,而墨色圈画的是南越军此番攻城的路线,这几条路线要么绕开了布防点,要么直击军中暗庄,几乎一击致命。” 官鸿沉默了一会儿,抬首问道:“主帅的意思是有人泄露了南境守军的布防图,所以南越攻城才会如此顺利。” 他点了点头:“嗯,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清楚的知道这些城池有多少守军,何处布防最弱。若无内应,或是军情泄露,以南境各军的守备,是不可能如此迅速的被南越军破城而入的。” 官鸿面上露出了担忧:“南越连破南境六城,他们手里究竟知道大周多少城池的布防图,我们不得而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镇国公神色沉稳刚毅,不紧不徐的同官鸿说着部署: “泄露军机乃是斩首的重罪,本帅已经命人将能接触到南境布防图的人审问了一遍,并未发现异常,可出于谨慎,新的换防已经重新布下,并未经手于南境原来守军。” “以他们此前的攻城路线来看,接下来他们最有可能攻的是榕城和昌颐城。榕城山势险峻,易守难攻,且又逢雨季不易行军。但昌颐城的天石关是南境命门,此关过后便是平川八百里,若南越攻下此关,南境必定遭逢大难。眼下除了夺回南境三城,最重要的就是守住天石关,所以得劳烦官将军无论如何守住天石关。” “主帅放心将天石关交给我,那南越蛮人若胆敢靠近一步,我必将他们斩首于天石关脚下。”官鸿提起南越的阴鄙,就恨的牙痒痒,声音洪亮道。 镇国公点头,朝帐中的各营主将下令: “苏家军各营主将听令!” “是!” “苏铭,率虎威营,烈鹰营,神机营,点十万将士出兵南越,无论如何,十日之内,从南越手中夺回大周煊城。” “末将领命!”苏铭上前接过箭羽,俯首领命。 “疾风营苏景陌,点两万将士,即刻前往榕城,不得让越军踏入榕城一步。” “末将领命!” “其余诸将,随本帅镇守中军!”镇国公看着众将,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此次南越入侵,非比寻常,我军需团结一心,方能胜敌。若有临阵退缩者,泄露军情者,休怪本帅军法无情!” 镇国公的声音在帐中回荡,仿佛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众将齐声应诺,气势如虹。 夜色如墨,狂风呼啸,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 半月后,翰城,北阳王府。 流风领着一名头戴斗笠的女子匆匆入了王府。 “月寻?!”苏景宁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姑娘,杏眼中带着惊喜。 “小姐!”月寻满脸笑意,同苏景宁行了礼,又朝一旁坐着的顾砚安问了礼。 “见过王爷。” 顾砚安听见她对苏景宁的称呼,微微挑了挑眉,同她点了点头。 一旁的流风神色惊诧,这不是风亭楼的楼主吗?大周第一女商,生意大的都做到燕京城了。她竟然唤王妃小姐!她是王妃的人! “你不是在燕京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苏景宁伸手挽住她,让她坐下。 月寻神色微重:“燕京的风亭楼探到消息,南越同北燕联盟,单若寒伤势渐好,北燕不日就会向大周出兵。” 北燕和大周的关系向来僵硬,他要趁乱分羹,其实并不奇怪。苏景宁神色微变,问道:“你可知北燕此番派军多少?” “漠凉城中勋贵醉酒时偶有漏嘴,至少不下于五十万!” 流风也上前补充道: “王爷,北燕的暗叹来报,单若寒五日前率五十万大军南下,一路毫不遮掩,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漠澜城。” 苏景宁看了眼顾砚安,见他神色疏懒平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嗯,知道了,命边郡各地进入战备状态,山河弩已经完工,刚好拿燕军试试!” “是!”流风领命,疾步出了门。 苏景宁看着许久不见的月寻,应是一路赶来翰城,看着有些疲惫。 “阿寻,安夏也在这,你好好在翰城歇几日,北燕的风亭楼先放一放,先别回了,若大周同北燕开战,你在北燕我不放心。” 月寻开心点头应下:“好,那我刚好在翰城陪小姐几日再回京。” “好,先让云雅带你去休息。”苏景宁温笑着点头应下,便让云雅带着月寻去休息。 屋里只剩下顾砚安和苏景宁。 苏景宁走到顾砚安身侧坐下,她静静的望着身侧的人,他正微微倾身,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摩挲着腕间的白玉珠串,眼眸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察一切。 “阿砚,北燕此次出兵,显然是蓄谋已久,五十万大军,不容小觑。”苏景宁的声音温婉而有力,看向顾砚安的眼底带着淡淡的担忧。 顾砚安轻轻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与苏景宁对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与坚定。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白玉珠串,轻轻握住苏景宁的手,仿佛要将她所有的担忧都一并握住。 “不用忧心,北燕虽有五十万大军,但北阳王军从不打无备之战。”顾砚安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令人安心。 他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桌前,铺开一张北疆的地形图。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他的眸中带着同常日里不一样的凌厉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战局。 “北燕军队虽众,但长途跋涉,士气必衰。而漠澜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自从伤了单若寒,我就在此设下了重兵等着他,又命人在北燕军队必经之路设下埋伏,一旦他们进入两国之界,必将损失惨重。如今再加上山河弩的威力,燕军在我这里讨不了好。” 顾砚安的声音冷静而自信,他的每一个计划都如同精心布局的棋局,步步为营。 苏景宁静静地听着,眼底的忧虑渐渐烟消云散。 顾砚安见她眼中的忧心淡下,才将她拢在怀里。他微微低头,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吸入自己的眼中。鼻尖亲昵的蹭过她小巧的鼻子,轻轻吻在了她的唇上。 他的吻轻柔而深情,仿佛要将所有的温柔和爱意都传递给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 许久,顾砚安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声音有些沙哑低沉: “北燕大军南下,明日我就要去漠澜城,在府里等我。” 苏景宁微微蹙眉,有些不满,抬首看着顾砚安:“我也能去漠澜城,我可以帮你!” 顾砚安见她不满的小表情,轻笑了一声,抬手抚平了她微蹙的眉间,声音温柔: “我知道你能帮我,所以在让你留在翰城,只有你在翰城,我才能放心去同燕军一战。” 虽然漠澜城有他亦有大军镇守,但依旧有着许多不安全的因素,他不想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留在翰城要更安全些。 苏景宁沉默的将自己埋进他胸口,许久才闷声点头应下: “嗯,那你小心些。” “好。” “记得把血蛊的药带上!” “好。” “记得不要动气动怒。” “好。” “给你求的平安符要随身戴着。” “嗯,也戴着了。” 顾砚安眉眼含笑,耐心的低声一一应下怀里人儿的叮嘱,将她又抱紧了些,似是想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次日,天刚蒙蒙亮,翰城城门前便已经站满了整装待发的将士。战旗猎猎,在风中飘扬,带着一丝肃杀之气。苏景宁站城墙下,远远地望着出征台上正振声说话的人,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顾砚安身披墨色铠甲,一身杀伐果断的狠唳气息,他鼓舞完士气,回头望见了城墙之下的素色衣衫的女子,锋利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来,提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宁宁,等我回来。”顾砚安紧紧握住苏景宁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 苏景宁看着他,眼底带着忍不住的忧心和不舍,她微微点头:“好,你要毫发无伤的回来。” “好,我答应你。” 顾砚安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底。他轻轻捧起她的脸,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松开手,转身走向出征的队伍。 苏景宁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眶微红,心中满是担忧与不舍。 她轻轻叹了口气,她和阿砚,好像一直在分别。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景宁如同往常一般,处理着王府的事务,有时也会替阿砚处理些北疆的事情,但她的心中却始终无法平静。阿砚在漠澜城,阿爹和哥哥们在南境,她时刻关注着前线的消息,每当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她的心就会紧紧揪起。 阿砚亲自守着漠澜城,北燕五十万的铁骑大败了几场,愣是没能踏进大周半步。 但毕竟是要面对的五十万的大军,这仗打的不容易,两军战况焦灼拉扯,且北燕铁了心要同大周耗着,很难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北燕攻不下漠澜城,只得转战另一个边郡沁水城,谁曾想沁水城早已被阿砚设下了埋伏,燕军铁骑踏城而入,一脚踏进了牢笼里。北燕损失将近五万将士。北燕主将单若寒气的亲自带兵杀到了漠澜城下,却被阿砚设计一夜之间烧了北燕铁骑的粮草。北燕铁骑突然缺粮,又短时间内供应不上,战力大大削弱。 漠澜城接二连三的传来好消息,可南境,苏景宁微蹙着眉,有些担心,南境的情况似乎不太好。南越国师亲自坐镇南越军,尤白术,他本就精通阵法,苏家军阵拖不住几日便被他识破,又加上南越军离似乎有人很熟悉苏家军的作战方式,自从夺回了煊城后,南境的战事陷入了僵持。 翰城难得下了场雨,苏景宁站在窗前,抬眸看着檐下像珍珠似的不断坠落的雨滴,有些出神。 “王妃,有封南境递来的信。”谭姑撑着伞从雨中走来, 苏景宁看着那封信,有些奇怪。 “信?不是战报吗?” 谭姑也神情疑惑,封上只写了敬呈北阳王妃,并未署名。 “是从南边驿站递上来的,并未有署名。” 苏景宁接过信,垂眸展开。 “啪嗒——” 信封从她的手中脱落,苏景宁神色剧变,面上带着惊怒和难以掩饰的恨意。 “穆凌!!”她的声音冷的似是淬了毒,难掩杀意和怒火。 整整两张纸,上面写满了他是如何给苏家扣上投敌叛国的名声,苏家满门如何死在帝京武门之下,甚至还有她跳下城墙的细节。一字一句,字字充满的嘲讽和威胁。 他没死!甚至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他究竟为何知道这些事?他也重生了?! 南越!苏景宁突然想到大哥给她的信中提起的南越似乎有人对苏家军很熟悉。前世穆凌在她身边待了那么久,她同他在南境剿匪时,常用苏家军阵战术,若穆凌在南越,她不敢想象他会对苏家军做出什么。 苏景宁手中的信纸被捏的变形,白皙纤细的手微微颤抖。 “王妃?” “王妃!?您怎么了?”谭姑见她突然神色剧变,以为是南境的苏家军出事了,有些担忧的问道。 苏景宁回过神来,她信收起。 “无事。”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眼中的冷意却如同凝固的冰霜。“谭姑,您先下去吧,明日送去漠澜城的军资还需在仔细清点一遍。” “是。” 谭姑见她不愿多说,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应声退下,心中却难免有些担忧,她跟在王妃身边这些日子,还未见过她如此失态。 苏景宁回到书房,在桌案前犹豫了许久,才提笔写下了一封信。 “云雅,命人将信送去漠澜城给王爷。” 她得去一趟南境,无论如何,穆凌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