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好日子 卷四》 第一章 【正文开始】 送走了柔安县主,宾客们回了公主府,又坐了一会儿,才陆续离开。 徐昭和薛氏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就见着有个丫鬟跑到薛氏跟前,不知是说了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薛氏的脸色就立时变了,有难堪,有恼怒,更多的还是伤心。 下一刻,徐昭就知道了为何薛氏脸上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只见长公主从外头进来,跟在长公主身后的除了韩子煜之外,还有大皇子韩子灏。 而大皇子身边,跟着一名身着淡紫色衣裳的女子,那女子容颜娇美,看起来温婉柔弱,举止投足都带着一股子江南女子的柔美之感,便是徐昭身为女子,见了这样的美人都不由得被吸引了。 「给长公主请安。」薛氏强忍着伤心福下身子,向长公主行礼。 徐昭也福了福身子,不等她开口,就听长公主道:「都起来吧,忙了一日也累了,早些回府歇着吧。」 「府里还有些事情要忙,我就不送了。嬷嬷,代我送送王爷、王妃。」 长公主说完,就离开了。 这时,那身着紫色衣裳的女子才上前,对着薛氏福了福身子。 「都是妾身不好,才耽搁了时辰,不然王爷早陪姐姐一块儿来了,还请姐姐不要怪罪。」 薛氏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当着徐昭的面,更是有几分难堪。 她看了那女子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就带着自己的丫鬟一路走了出去。 徐昭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微有些了然。 这位,大概就是戚氏了。 这样的场合,大皇子不陪着薛氏这个正妃,却是带着戚氏一个侍妾过来,也难怪薛氏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大皇子分明半点儿颜面都没给薛氏留。 见着薛氏离开,大皇子面色不变,视线只朝徐昭看了看,意味深长道:「叫弟妹见笑了。」 徐昭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又见着他对韩子煜道:「当年,祖母可是中意薛氏,想将薛氏嫁给二弟。」 「不过天意弄人,要不然,薛氏如今也是亲王妃了。」说这话的时候,韩子灏的眼中多了几分不甘。 「皇兄心中明白,何不怜取眼前人。」韩子煜淡淡道。 听着韩子煜的话,韩子灏愣了一下,一句话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戚氏见着他离开,脸色变了变,忙跟了上去。 直到回了王府,徐昭都有些不明白大皇子为何连最起码的体面都不肯给薛氏。 不管如何,薛氏都是他的正妃,这样的场合,他便是不陪着薛氏过来,也不该和那戚氏一起出现。 若不是他的纵容,戚氏也不敢那般不懂规矩,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得宠似的。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哪里想到才过了几日,就传出消息说是薛氏善妒,将已有身孕的戚氏罚跪在院中,致其不幸小产。大皇子震怒,将其禁足在院中。 消息一出来,不到一日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有人诧异,有人指责薛氏心肠歹毒,更多的还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等着看事情的结果。 薛氏虽然不得恩宠,可到底还是皇子妃的身份,若是被废,少不得要重新选个皇子妃。 徐昭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着实有几分诧异。 一来薛氏好歹也是世家之女,没有那么蠢叫人抓到话柄,二来薛氏若是容不下戚氏,也不会由着她产下一子。 如今这样子,更像是被人给算计了。 「听说大皇子将薛氏禁足,还递了折子要废了薛氏的正妃之位。只是大皇子虽请旨废妃,皇上却是留中不发,不知是何心思。」 连翘将茶递到徐昭跟前,开口道。 听着连翘这话,徐昭面色变了变,眼中不由得露出一抹深思。 凤鸾宫 俞氏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儿子,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指着他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好好的为了个戚氏,连脸面都不要了?」 「薛氏跟了你多年,哪里是说废就能废的。」 韩子灏却是一脸平静,像是铁了心思要废了薛氏。 俞氏见他这样,只重重叹了口气:「好了,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废了薛氏,你想让哪个当正妃?」 「那戚氏本宫是万万不同意的,这辈子她能有个侍妾来当当,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俞氏在宫中多年,最见不得就是戚氏这种柔弱可怜的,面上装的好,背地里城府极深,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女人。 要不是戚氏厉害,薛氏也不会被她打压了这些年,连个王妃的体面都没有。 听着俞氏的话,韩子灏面色变了变,想了想才开口道:「程氏温厚贤淑,身边又有宸哥儿,担得起皇子妃的身份。」 「程氏?」俞氏挑了挑眉,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她行事稳重,倒也担得起皇子妃的身份,不过你父皇那里……」 薛氏是已故忠毅公嫡亲的孙女儿,当年也是皇上下旨赐婚,依着皇上的性子,怕是看在忠毅公的情面上,也不会准了这折子。 俞氏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看着站在那里已经铁了心要废妃的韩子灏,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重重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罢了,叫本宫想想,你先回去吧。你父皇那里,你也别轻举妄动,惹怒了你父皇。」 「是,儿臣告退。」韩子灏拱了拱手,就退下了。 见着韩子灏出去,俞氏才对着阮嬷嬷道:「这么大的人了,他也不知道轻重,只由着自己的性子。」 皇上将折子留中不发,一个月过去了,这事才慢慢淡了下来,不再有人议论了。 只是薛氏被禁足府中,已有一个月,而大皇子念及戚氏失子之痛,给了她侧妃之位。 薛氏到底是失了颜面,叫满京城的都看了笑话。 每月十五,依着宫中规矩,徐昭要去宫中给太后请安。 这一天徐昭早早就起来,才刚用完早膳,就和韩子煜一起去了宫里。 「我先去给太后请安,王爷上朝去吧。」徐昭看着韩子煜开口道。 韩子煜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而去。 徐昭没有想到,去了慈安宫,竟会遇到薛氏。 一个月未见,薛氏比之前柔安县主大婚的时候消瘦了不少,眉宇间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幽怨。 徐昭朝她微微福了福身子,竟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有宫女上前,对着薛氏道:「主子,药熬好了。」 薛氏点了点头,对着徐昭笑了笑,就去了小厨房。 有宫女领着徐昭进了殿内,刚一进去,就见着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经书的太后。 徐昭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请安道:「孙媳给太后请安。」 听到请安声,太后这才抬起头来,见着是她,便放下手中的经书,抬了抬手叫她起来。 「起来吧,过来陪着哀家说说话。」 太后的话音刚落,就有宫女搬了个绣墩过来,徐昭谢过,这才上前几步,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薛氏端着托盘从外头进来,走到太后跟前,将熬好的药放在了桌上。 第二章 「太后,药熬好了。」 「太后……」徐昭才刚开口,就被太后打断了。 「不碍事,哀家年纪大了,只是些小病小痛,身上有些不爽利罢了。」 太后看了站在那里的薛氏一眼,温声道:「正巧哀家这几日也闷得慌,你就留在宫里,陪哀家多住些日子,左右府里也没什么大事,你也能和哀家说说话,陪哀家解解闷儿。」 太后这话,叫薛氏一时愣住了,薛氏眼圈发红,福了福身子,声音也有些哽咽起来,好半天才开口道。 「孙媳谢太后恩典。」 薛氏知道,太后叫她留在宫中,是给她体面,叫外头的那些人看看,她依旧深得太后喜欢。 徐昭坐在那里,看着薛氏这样,心中也微微有些酸涩。 薛氏落到如今这般境地,除了旁人的缘故,她自己何尝没有过错。 这满宫里都知道薛氏是个绵软的性子,这样的性子若是放在别处,兴许会使家宅和睦。可若放在宫中,放在皇子府,只会叫人觉着软弱好欺,被人压的死死的。 不说别的,薛氏但凡有些气性,端起皇子妃的架子来,也不会处境这般艰难,叫一个侍妾压在头上。 徐昭能想到的,太后心里头更是清楚。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叫薛氏伺候着吃了药。 太后传召薛氏入宫,又让其住在慈安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俞氏听了,脸色立马就变了,叫人将消息送到大皇子府去。 「娘娘,太后这样,显然是看重薛氏的。」阮嬷嬷开口道。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大皇子上的折子皇上留中不发,如今太后又召薛氏入宫居住。 可想而知,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都是看重薛氏的。 可大皇子,偏偏又…… 「都是那戚氏,勾的灏儿什么都不顾了。」 俞氏心里头本就不大痛快,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能怪自己的儿子,自然是要怪罪到戚氏头上了。 若不是戚氏不守妾室的本分,这些年仗着自己的恩宠恃宠而骄,处处压着薛氏一头,薛氏也不会那般为难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娘娘,此事得从长计议才是。」 「好在薛氏就住在宫里,娘娘倒可时常叫她过来,陪娘娘说说话,心里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就好了。」 阮嬷嬷想了想,又开口道:「依奴婢看,太后这番举动,未必不是做给娘娘和大皇子看的。」 听着阮嬷嬷的话,俞氏点了点头,心里自是有了打算。 徐昭陪着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又在慈安宫用了午膳,才刚喝了一盏茶,就听外头有宫女禀告。 「太后,肃王殿下求见。」 太后一听,脸上就露出笑意来,对着徐昭道:「哀家就知道你在这里,煜儿也会来给哀家请安的。」 徐昭一听,不好意思笑了笑,就听太后道:「叫他进来吧。」 「这些日子朝堂上事情多,哀家也有好些时候没见着煜儿了。」 片刻的功夫,韩子煜就从外头进来。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徐昭和薛氏起身,也微微福了福身子。 太后只和韩子煜说了几句话,就开口道:「哀家也有些乏了,你和徐氏先回去吧,有薛氏留在哀家身边伺候就行了。」 「是,孙儿告退。」 「孙媳告退。」 徐昭也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跟在韩子煜的身后走出了殿内。 两人上了马车,马车才刚到了王府,管家就说徐府有人送了信来。 等徐昭看完信后,才知孟氏将毒害远哥儿的幕后之人查了出来。 徐昭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三太太。 三太太已经被关在佛堂吃斋念佛,不曾想竟然会使出这些手段来。那赵氏有把柄落在她手中,竟被她利用,威胁之下差点儿就害了远哥儿。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从中传信之人,竟然是七姑娘慧姐儿。 一个不到九岁的孩子,三太太竟然也这般利用,如今事情败落,这让她往后如何在府中立足。 徐昭看完信后,见着韩子煜的目光,就将那信递给了他。 韩子煜接过信去,漫不经心看了几眼,然后才将那信放在桌上。 因着这事儿,徐昭特意回了徐府一趟,原本韩子煜是想陪着她过去的,只是到底是家丑不可外扬,这时候韩子煜去了徐府,三叔面上总是不好的。 所以,最后还是连翘陪着徐昭回了徐府。 才刚下了马车,就有婆子上前,给她行礼。许是因着出了这样的事情,府里上上下下都战战兢兢,生怕主子们迁怒到自己身上,所以做起事来愈发的小心了几分。 「太太原本没想让王妃回来,只是这事到底关乎徐府的颜面,再者老太太那里……」那婆子说着,看了看徐昭的脸色,低下头去不再说了。 她的话虽未说完,可意思徐昭哪里能听不出来。 徐昭想着,加快了脚步,一路回了锦竹院。 她进去的时候,嫂嫂孟氏和娘亲周氏都在,不知说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见着是她,周氏忙站了起来。 「娘。」徐昭福了福身子叫了声娘,又对着孟氏叫了声嫂嫂。 「本不打算叫你回来的,只是你嫂嫂说是叫你回来,多个人也好商量。王爷那里,可有说什么?」周氏上前一步,开口就问道。 徐昭愣了愣,才明白过来,莞尔一笑:「娘亲多虑了,王爷还说要陪女儿回来,不过被我拦住了。」 周氏听了,眼中倒是闪过一抹诧异,可听着自家闺女这话,心里也是高兴王爷能这般体贴的。 「这就好,娘就怕你常回娘家,王爷心里会不高兴。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是上头没有公婆要孝敬,不然要回娘家都要事先禀告的。」 听着自家娘亲这话,徐昭笑了笑,拉着周氏坐了下来:「所以啊,府里没人管着,娘亲更不用操这些心了。王爷又不是小气的,哪里就因为这事情生气了。」 孟氏坐在那里,听着徐昭这话,还有她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不知怎么心中就有些羡慕起来。 身为女子,最大的福气莫过于此了吧。 能嫁入皇家,还能叫王爷这般纵着,府里又没有公婆要伺候,这满京城的女子谁都没有这样的福气。 孟氏想着,笑着和徐昭说了几句话,才将话题扯到三太太的身上。 「如今事情已经查清楚,只是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徐昭看了孟氏一眼,问道:「这事情三叔可知道了?」 不等孟氏开口周氏就点了点头:「昨个儿就告诉他了,你三叔动了大气,说是要给她灌了药,一了百了,对外就说是病死了。可老太太听到这消息就将你三叔叫去,愣是不同意,说是怕你三叔担了克妻的名声,毁了他一辈子。」 周氏说着,眼中露出一抹讽刺来。 这岑氏嫁进来这些年,一直不得老太太待见,如今做了这样的事情,老太太竟是护上了。 「所以叫你过来,就是想商量商量,这事情到底该如何解决。」 「远哥儿差点儿就叫她害死了,咱二房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总不能什么交代都没有。」 第三章 徐昭听了,视线不着痕迹朝孟氏这边看了看,果然,她的脸色阴沉,当真是恨不得将那岑氏亲手给杀了。 也是,所谓为母则强,岑氏做了这样的事情,嫂嫂自然是不可能原谅她的。 不等徐昭开口,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婆子进来回禀:「太太,老太太跟前儿的崔函姑娘来了。」 周氏皱了皱眉,开口道:「叫她进来吧。」 崔函是老太太跟前儿的人,这些年被老太太收做了干闺女,倒也有了几分脸面。 「奴婢给二太太、二奶奶、王妃请安。」崔函缓步进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姑娘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周氏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开口问道。 「回太太的话,老太太听说王妃回了府里,想着叫王妃过去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哦,什么事情,不如我陪着昭儿去,也正好过去给老太太请安。」 听着周氏的话,崔函面色微微一变:「太太……」 不等她说完,就被周氏打断了:「怎么,我这当媳妇的给母亲请安都不成了,听说老太太身子不大爽利,虽说不想见人,可我这当媳妇的到底担心老太太的身子,总该过去瞧一瞧,才能安心不是。」 自打二老爷进了都察院,四姑娘又成了肃王妃,二房的地位就水涨船高,崔函纵是老太太收的干闺女,可听着周氏这话,到底也不敢再说什么。 「走吧,昭儿和我一块儿过去,别叫老太太等急了。」周氏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道。 见着周氏起身,孟氏也站起身来。 「母亲。」 「你回去照顾好远哥儿,老太太这些年喜欢清静,人多了反而不好。」 「是。」孟氏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目送周氏和徐昭走了出去,才回了世安院。 「奶奶,其实这时候不该叫王妃回来。」何妈妈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见着她没有生气,何妈妈才继续道:「奶奶可别忘了,王妃和三姑娘交好,三姑娘如今可是定了亲的,和六姑娘不一样。」 三太太做出这样不择手段的事情,三房的名声算是毁了,六姑娘才刚九岁,便是有什么等过些年也缓和过来了。 只有三姑娘徐佩,才刚定了亲,若是事情传扬开开,难免那边心里没什么想法。 有这样的嫡母,教出来的姑娘能好到哪里去。 更别说,该要如何处置这三太太了,她若死了,三姑娘徐佩就得给她守孝,这样一来,还有的折腾。 所以,难保王妃不会为了和三姑娘之间的情分,让这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她如今的身份,再加上太太老爷这般宠着她,便是二少爷也是护着她的。 若是如此,倒不如二奶奶自己拿了主意,别叫王妃掺合进来。 到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里有嫁出去的小姑子回来管娘家事情的道理,也不知二奶奶这是怎么了,非要叫王妃回来一趟。 今个儿早上她在锦竹院,见着自家奶奶提议叫王妃回来时,太太也是有些迟疑的。 听着何妈妈的话,孟氏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却只说道:「我也不是个糊涂的,我虽是远哥儿的母亲,可到底人微言轻,比不得她这个小姑子。」 「你当太太是心疼远哥儿,非要叫三老爷将岑氏给休了?」孟氏摇了摇头,继续道:「为了徐府的名声,这事情多半也得轻轻放下了。」 「奶奶的意思……」 「远哥儿还小,三房就闹出这些事来,老太太身子又不大爽快,性子也愈发的古怪了。倒不如趁着这事儿,将各房都分出去过。」 听着孟氏的话,何妈妈一下子就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奶奶竟然动了分家的心思。 她的脸色大变,眼中露出一抹担忧来。 「奶奶。」 不等她说完,就听孟氏道:「你也别怕,我不是个傻的,这两年我也看出来了,太太早有这个心思,只是老太太还在,不好说罢了。」 「如今四姑娘成了王妃,若能更进一步,身份地位自是不同。太太心里头,早琢磨着呢。」 「这一分家,往后只咱们这一房单过,便是往后闹出什么事来,也坏不了王妃的名声。」 听着这话,何妈妈还是不大明白。 孟氏看了她一眼,索性将话给挑明了:「这哪家没有几门亲戚,太太这是怕往后王妃有了大造化,这各房又闹出什么事来呢,别忘了之前老太太是如何拿大姑娘的事情逼迫四姑娘的。只要一天不分家,这事情就不会断。」 孟氏这一说,何妈妈算是听明白了。 「奴婢明白了,奶奶这是叫王妃承了奶奶的情,往后也能记着奶奶的好。」 这边,徐昭和周氏一路去了荣欣堂。 徐昭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盏茶,一口一口喝着。 见着周氏进来,老太太眼中闪过一抹不快来:「你还陪着四丫头过来,难不成我这当祖母的还能害了她不成?」 听着老太太的话,周氏福了福身子笑道:「母亲可是冤枉我了,媳妇听说母亲身子不爽利,也想着一块儿过来,给母亲请个安。」 「母亲平日里不大见人,如今可是沾了四丫头的光,媳妇才敢过来。」 这些年老太太瘫在床上,性子是一天比一天古怪,除了近身伺候的几个,竟连大太太过来也没个好脸色。 日子长了,府里也没人愿意来。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徐昭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道。 徐昭一开口,老太太的视线就落在她的身上。 看着她的打扮,还有那周身的贵气,老太太心里就不大痛快。 她几个孙女儿里,偏偏二房的姑娘最有出息,日子也过的最好。 老太太心里头不大痛快,可到底碍着三房做了那样的事情,再者徐昭如今又是王妃的身份,不好当着众人的面给她没脸。 所以,只点了点头:「你起来吧。」 「孙女儿谢祖母。」徐昭谢过,这才站起身来。 有丫鬟搬了两个绣墩过来,见着老太太示意,周氏和徐昭才上前坐下。 「这些日子,你在王府可还顺当?」才刚坐下,老太太就开口道。 听着老太太的话,徐昭微微一笑,恭敬地道:「劳祖母挂心了,孙女儿一切都好。」 老太太听了,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那就好,你几个姊妹里,如今倒是你最有福气。」 老太太看了徐昭一眼,意味深长道。 不等徐昭开口,老太太就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道:「听说远哥儿上回出疹子,是你去请的太医。」 不知老太太这话是何意,徐昭只点了点头。 「倒是难为你了。」老太太的话音顿了顿,又接着道:「只是常言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如今身份贵重,怕是不好为着这些小事儿回府了。」 「叫外头的人见了,还以为咱徐府三天两头出什么事儿。再者,王爷那里也不好交代,便是传到宫里头,宫里头的太后和皇后娘娘,也保不准心里头有什么想法。」 老太太说的明白,只差直接吩咐叫徐昭往后不必回徐府了。 第四章 徐昭听了,也不由得愣了一下,才想开口,就听周氏道:「母亲这话媳妇就不懂了,昭儿便是嫁给肃王殿下,也是从徐府出去的。远哥儿可是昭儿的亲侄子,那日若不是冯太医前来,远哥儿的性命怕也难保,更别说查出那幕后之人了。」 「如今该商量的,是如何处置岑氏。」说到此处,周氏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心里也是有几分火气的。 听着周氏的话,老太太目光一紧,看着周氏便有几分不满。 「怎么,你是巴不得外头的人都指着你三弟骂,叫他背上个克妻的名声,你也真是个好嫂嫂!」 老太太这话,丝毫都不留情面,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些年,老太太病着,脾气愈发的古怪了。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太太还拦着不叫三老爷处置了三太太,平日里她可是瞧不上岑氏的。 听着老太太这话,周氏也不恼怒,只开口道:「母亲息怒,这罪名媳妇可是不敢领受,说到底是岑氏做了那起子心狠手辣的事情,若不是远哥儿命大,说不定早就夭折了,母亲可是忘了远哥儿可是您的重孙子。」 老太太听着周氏这话,一时也有些心虚,半天才辩解道:「这……这不是没出事。要不叫岑氏给孟氏跪下来陪个罪,再不济就将她关在祠堂里一辈子,往后也不叫她出来了。」 听着老太太的话,周氏开口道:「母亲这话,可是寒了媳妇的心,媳妇便是不为自个儿,也该替远哥儿讨个公道。要不这往后,府里随随便便哪个都敢害人了,这要传出去,别说是三弟的名声了,这徐府的名声也要跟着败坏了。」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 「媳妇不敢,媳妇只是心里委屈,敢问母亲一句,若受害的是明哥儿,大嫂和大奶奶若是闹起来,母亲还是不是这句话?」 「这些年,母亲不待见老爷,连带着对媳妇和几个孩子也没个好脸,媳妇碍于孝道只当是老爷在常州三年没能给母亲尽孝,便是母亲给媳妇没脸媳妇也没什么说的。只是远哥儿才刚出生不到几月,就差点儿送了性命,媳妇若是再委曲求全,这满府的人怕都看低了二房的人,往后还有什么脸面使唤下头的人。」 周氏说着,声音里就有了几分哽咽,一半是装的,一半也是出自真心。 这些年,她在老太太手里也受了不少委屈,说是不放在心上,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哪里能一点儿都不在乎。 这么些年下来,周氏终于是挑破了这层窗户纸。她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就变得诡异起来。 老太太面色变了变,好半天才指着周氏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吧,这事情你想怎么办。」 周氏抬起头来,毫不迟疑开口道:「母亲说是要顾及三弟名声,不妨叫三房的人搬出去,往后也省的叫媳妇和孟氏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远哥儿又被她给惦记上。」 老太太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种话来,当下就气的拿起桌上的茶盏朝周氏摔过去。 幸好周氏躲得快,只是茶盏依旧砸在了她的肩膀上,将衣裳打湿了。 「放肆!我还好好活着,你竟想着要分家!当年怎么就叫秉臻娶了你进来,搅的我徐府家宅不宁!」 不等周氏开口,徐昭就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道:「祖母这话可就偏颇了,祖母对孙女儿做的事情,孙女儿心里可一件一件都记着呢。」 「这家,还是早早分了好,免得往后二嫂还要成日里担心远哥儿什么时候被人给害了。」 「你!」老太太听着徐昭的话,脸色大变。 她没想到这个孙女儿如今竟然一点儿孝道都不顾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要揭她的短。 老太太脸色铁青,可碍着自己做过那些个事情,竟是半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徐昭见着她这样,朝一旁的崔函吩咐道:「去,将三老爷给请过来。」 崔函听着这话,身子瑟缩一下,下意识朝老太太看去。 「叫你三叔过来做什么?」老太太不满徐昭这样使唤她跟前的大丫鬟,更是觉着徐昭自打成了王妃,就愈发的不将她这个祖母放在眼中了,当下就沉声道。 「既然此事事关三婶,三叔也该过来,咱们也好商量商量该如何办。」徐昭声音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不然只咱们关起门来商量,倒是显得可笑了。」 徐昭说这话的时候,周身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看了崔函一眼,沉声道:「还不快去。」 崔函看了老太太一眼,福了福身子,就转身走了出去。 老太太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格外的难堪,不等她开口,徐昭就上前几步,亲手替老太太倒了杯茶。 「祖母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这要传出去,知道三婶干出那样的事情将祖母给气病了,三叔若是不处置她,更会担个不孝的名声。」 「祖母请用茶。」徐昭说着,将手中的茶盏放在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被徐昭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才升起的想要装晕的念头也压了下去。 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哪里能听不出来,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若是她装晕或是病了,她这孙女儿便要将岑氏做的那些事情给抖露出去,到时候她便是病死了,旁人也只会怨怪到三房的头上。 她倒不是护着岑氏,只是自己的儿子再不好,也不能叫人背地里去议论。 背上这克妻的名声,往后走在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徐昭的身上,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开口道:「多日不见,你真是长进了。」 「老太太谬赞,孙女儿愧不敢当。」徐昭浅浅一笑,开口道。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见着徐昭这样,嘴上不说,心中都有几分诧异。 这四姑娘嫁到肃王府才几个月,就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瞧着面儿上还是温和好说话,可到底是当了王妃的人,即便不端起王妃的架子,这言语间也少不得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只一会儿工夫,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有婆子传话道:「老太太,三老爷来了。」 话音才落,徐昭就见着自家三叔从外头进来。 许是因着三太太的事情,他脸上带着几分难掩的疲惫。 「儿子给母亲请安。」三老爷一进来,视线在徐昭和周氏身上停顿了一下,才上前几步,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嗯了一声,开口道:「起来吧。」 见着他脸色难看,又出声问道:「可是又在书房睡的?脸色这么难看,莲氏也不知道好好伺候你,成日里都做什么了。」 老太太心中本不大痛快,如今自然迁怒到了莲姨娘身上。 三房如今是莲姨娘管家,老太太素来瞧不上姨娘,心里头对她也是有几分不满的。 「儿子无碍,叫母亲担心了。」对于老太太的关心,三老爷只开口道。 「不知母亲将儿子叫过来,可有什么事情。」 见老太太不说话,徐昭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第五章 「侄女给三叔请安。」 见着徐昭,三老爷脸上也有几分挂不住,只抬了抬手,叫她起来。 「还请三叔恕罪,是侄女叫人将三叔请过来的。母亲和祖母商量,也不想三叔背个克妻的名声,所以想着索性就此分了家,各房过各房的,往后也省的叫人提心吊胆。」 原本徐昭身为晚辈是没有资格说这些话的,可如今她又是肃王妃,这徐府上上下下,没有哪个身份比她更尊贵。 所以说起这话来,也不叫人觉着突兀。 她一开口,老太太的脸色就变得铁青。 「别听她胡说,我还没死呢,这个家不能分。」 三老爷脸色变了变,看了老太太一眼,重重叹了口气:「这家也早该分了。」 三老爷说完这话,就退后一步,跪在了地上。 「母亲恕罪,都是儿子不孝,全当是母亲成全儿子吧。」 自打岑氏去后,他就想清清静静的,可府里这些年事情更是一件一件的出,老太太病了性子也愈发的古怪了。 他这个当儿子的,也是有心无力。 只想,躲出去避一避,好落得个清净。 听着三老爷的话,老太太的耳中嗡嗡作响,不敢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她为他担心,怕他担上克妻的名声,可如今倒是他自己求着分家。 「你!你说什么?」老太太脸色铁青,指着三老爷,胸口一起一伏,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被老太太指着,三老爷只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骗不了人的,分明是铁了心思想要分出去过。 「你!你这毒妇!诚心要搅的这个家不得安宁。」老太太的目光从三老爷身上移开,对着站在那里的周氏呵斥道。 周氏被她这样训斥着,脸色变了变,不等她开口,就听三老爷道:「母亲也别怪二嫂,儿子老早就想分家了。只是趁着这事儿提了出来,早分了早安心,也能落个清静,母亲就全当是儿子不孝了。」 三老爷说着,重重磕了个头。 老太太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竟是大太太王氏和四太太宋氏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一进来,就见着屋里头这个样子,不由得变了脸色。 「媳妇给母亲请安。」二人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三弟你有什么话起来说,老太太身子不好,可经不得你这样。」 王氏一路过来,心里头只以为是三老爷和老太太犟着了,非要将岑氏给灌了药,老太太不准罢了。 王氏说完,看了一旁的丫鬟一眼,吩咐道:「还不快扶三老爷起来。」 王氏的话才刚说完,那丫鬟就上前一步,却是被三老爷阻止了。 「嫂子,岑氏做了这样的事情,我脸上也是难看,如此倒不如分出去,各过各的,往后也省的生了嫌隙。」 他的话音刚落,王氏和宋氏俱是愣在了那里,眼中满满都是震惊。 「三弟!」王氏张了张嘴,叫了个三弟,转头朝老太太那里看去。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老太太听到王氏的话后,冷哼一声,怒声道:「怎么回事?还不是有些人觉着攀上了王府的高枝儿,就恨不得早早的分了家,盼着我这个老婆子死呢!」 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开口的话也是毫不留情,周氏的脸色变了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被徐昭拦在了身后。 「祖母这话孙女儿可就不明白了,孙女儿便是攀上了高枝儿,也是太后娘娘赐的婚。这些日子倒是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到头来祖母却是觉着孙女儿回来的太勤快,怕叫外人见了坏了府里的名声。祖母是长辈,便是对孙女儿有什么不满,孙女儿也该反思自己是个女儿身,不比府里的少爷哥儿金贵。可远哥儿到底还是祖母的重孙,祖母为何要护着害了他的人。这传出去,二房还有什么脸面,往后孙女儿这个肃王妃怕也叫人看笑话了。」 「四丫头,你是多心了,老太太哪里就……」王氏张了张嘴,却是说到一半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若说分家,她是头一个不想分的,虽说因着是大房要赡养老太太,分到的家产能多些,可徐家这些年公中有多少银子,她心里也是有数的。老太太便是有些贴己的银子,铺子,拿不拿的出来还另说。 更别说,与其要那些银子,倒不如和二房的人住在一起,平日里多走动走动,也能沾沾王府的光。 听着王氏的话,徐昭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不等她开口,就听三老爷沉声道:「好了!昭丫头一个晚辈,就别为难她了。」 「这事情,等大哥二哥回来,咱们一块儿到书房去商量。」 三老爷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坐在软榻上,气的快要晕倒过去的老太太,脸色变了变,只开口道:「母亲若是真心疼儿子,就请母亲真替儿子想想,叫儿子能透口气,免得儿子也早早就跟着岑氏去了。」 三老爷早些年本就是个混账的,这些年虽然在南边儿游历,长进了些,可遇到事情,也是个不管不顾的。 所以说这些话,心里虽然有几分不忍,可到底想要早早分了家,松一口气,所以也就说了出来。 谁曾想,他这话一出,老太太就痛哭出来,不停捶着胸口道:「你这个是拿刀子割我的心呐,觉着当年是我这个当娘的害死了岑氏呢。」 见着老太太这样,王氏忙上前劝道:「母亲别多心,三弟保准不是这个意思,他向来说话就没个遮拦,哪里就是在怪母亲。」 王氏说着,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老爷,沉声道:「三弟,还不快给母亲认个错,别叫母亲气坏了。」 她这样说,三老爷却是一声不吭。 见着他这样,老太太便是疑心如今也当真了,当下眼泪愈发止不住。 她心里将周氏和徐昭恨到了极点,觉着自己这些年是小看了这周氏,以为她规规矩矩,她不动她,她也不会有什么心思。哪曾想,今个儿一动,就要闹着要分家。 她算是看明白了,他儿子心里头想什么,周氏老早就琢磨透了,只等着借着这样的机会,都不用她背上这离间各房的名声,就能叫她达成了目的。 老太太又是后悔又是生气,后悔自己当初早该将这周氏除去,结果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退一步,儿子就要背上克妻的名声,进一步,哪里还由得了她。 自己儿子是个什么脾气,她心里头是知道的。 如今这样摊开来,便是要闹到底了。 想着这些,老太太身子晃了晃,本想装晕过去,突然就想起徐昭方才说的那句话。 她这会儿晕过去,在外头的人看来都是被自己儿子给逼成这样的。 从王氏和宋氏进来到现在,周氏可是没说什么。 老太太心中恨极,突然就咳嗽起来。 见着老太太这样,众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崔函忙倒了杯茶过来,喂着老太太喝了两口,老太太这才回转过来。 「三叔说的对,如今这样,倒不如等大伯和爹爹回来,也叫了四叔过来一起商量,免得祖母气坏了身子。这会儿咱们还是先各自回去,叫祖母清静清静,祖母年纪大了,可经不起折腾。」 第六章 徐昭话里话外全都是替老太太身子着想的意思,王氏便是心中有什么想法,也不好再说什么。最后只点了点头,开口道:「四丫头说的对,这事情还是等晚些时候再商量,先叫老太太休息吧。」 王氏本就执掌府中中馈,又是长嫂,说出来的话自然是有人听的。 于是乎,众人全都告退出去,屋里只留了婆子和丫鬟伺候老太太。 徐昭一出去,老太太就气的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推倒在地。 还未踏出院子,徐昭就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只不着痕迹勾了勾嘴角。 老太太这样,如今也算是在气头上,偏偏为了自己的儿子,想晕过去都不行了。 头一次,徐昭有些佩服起嫂嫂孟氏来。 母亲虽然厉害,心思却没这么细腻,可孟氏才入府几年,就将这各房的事情都弄的清清楚楚,也琢磨出三叔早就想要分家了,不然也不会将府中中馈叫给莲姨娘,又不叫老太太插手三姐姐的亲事。 这事儿若是能成,不仅是她,连自家娘亲都要高看她一等。 徐昭扶着自家娘亲回了锦竹院,一进去薛妈妈就上了茶来,问起了荣欣堂的事情。 「这回也多亏了二奶奶,她倒是个通透的,比我这个当长辈的还看的清楚。」 薛妈妈听了,只抿嘴一笑:「都说这辅国公夫人厉害,这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二奶奶有手段也是自然的。」 周氏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薛妈妈伺候了她多年,想了想,犹豫道:「太太莫不是觉着二奶奶……」 不等薛妈妈说完,周氏就摇了摇头:「她虽厉害,在我这个当婆婆的面前却也不藏着掖着,我又岂会怪她太有心机。」 徐昭坐在那里,听着自家娘亲的话,也暗自佩服孟氏的心机。 既出了主意,又不叫娘亲觉着她太过厉害,可见这些年孟氏在娘亲面前做足了功夫。 又说了几句,周氏就对徐昭道:「出来这么久了,你也快回去吧,别叫王爷等着你,这里有什么结果,我派人传个信给你。」 「是,那女儿告退了。」 接下来的两天,正巧韩子煜休沐,所以徐昭高高兴兴学了两天骑马。 而徐府上上下下,却是愁云惨淡,听说是要分家了。 丫鬟婆子提着心,生怕各房分出去自己也没了差事。 从徐府回来,一连半个月徐昭都没有接到徐府的消息。 又过了几日,宫里却传出消息,说是穆嫔诞下了皇四子,被皇上晋封为妃。 徐昭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不免诧异了一下。 「王妃,皇上还下旨,要给四皇子好好的办个洗三礼。」连翘一边说着,一边倒了杯茶递到徐昭面前。 徐昭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问道:「太后和皇后娘娘可有说什么?」 连翘笑了笑:「这皇家血脉,太后自是高兴的。」 连翘没有说皇后,徐昭自然也知道俞氏这会儿不会高兴。 她虽贵为皇后,可这些年不得皇上恩宠,如同被打入冷宫一样。 偏偏这穆嫔,一个小小的浣衣宫女,也能得皇上这般宠爱。 可想而知,俞氏心中会有多不甘。 更别说,如今有了个四皇子,穆嫔又晋封为妃,只要往后不出大错,在这宫中就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去库房将那个镶紫玉的项圈拿出来,再拿两支上好的人参。」徐昭想了想,吩咐道。 「是。」连翘应一声,福了福身子就下去了。 徐昭坐在软榻上,喝了几口茶,就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韩子煜进来的时候,就见着徐昭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已经是睡着的样子。 连翘从外头进来,见着这情景,刚想开口叫醒自家王妃,就被韩子煜一个手势阻止了。 「下去吧。」 「是。」连翘小声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出了殿外。 韩子煜走到软榻前,拿过徐昭手里的书放到桌上,然后拦腰将人抱起,进了内室。 徐昭睡的很沉,竟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只在枕头上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就再无动静了。 见着她的动作,韩子煜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宠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给她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等徐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仔细回想了一下,知道自己定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许是这一个月徐府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来回折腾,太累的缘故。 徐昭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下了床。 才走到外头,就见着韩子煜坐在案桌后,手里拿着一本折子,很是认真看着。 他的侧脸格外的好看,棱角分明,周身更有一种无法忽视的贵气和威严。 徐昭每每见着,都觉着他这样子最是好看。 听到脚步声,韩子煜抬起头来,看到是她,才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折子。 徐昭缓步上前,视线随意朝案桌上那本折子扫了一眼,这一看,却是愣在了那里。 这折子,竟是为大皇子请封亲王。 而这曹大人,徐昭也是知道的,可以说是韩子煜的亲信了。 见着徐昭眼中的诧异,韩子煜却是毫不在意道:「父皇早有此意,本王来提自会更好,毕竟,兄弟情深,父皇会深感欣慰。」 韩子煜短短一句话,徐昭就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只是,皇上之前那么待大皇子,如今却是…… 见着徐昭眼中的不解,韩子煜没有再说,徐昭也没有继续追问。 毕竟朝堂之事,也不是她能插上手的,更何况,他身为人子,更是能琢磨透皇上的心思。 他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用意。 这时候,连翘从外头进来,福了福身子道:「时候不早了,王妃可要传膳?」 徐昭嗯了一声,连翘就下去吩咐了。 只一会儿工夫,就有宫女太监提着食盒进来,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芫爆仔鸽、燕窝炒烧鸭丝、燕窝冬笋烩糟鸭子热锅、野菌野鸽汤、一品豆腐、薏米红枣汤、银芽鸡丝、樱桃肉山药、油盐炒枸杞芽、油榨鹌鹑、玉笋蕨菜、云片火腿、糟鹅掌鸭信、猪肉丝炒菠菜、雪菜黄鱼、西湖醋鱼。 新进府的厨子手艺极好,这些都是徐昭喜欢吃的。 接过韩子煜递过来的筷子,徐昭夹了一块儿豆腐吃了起来。 韩子煜看着,微微挑了挑眉,却是什么都没说,只体贴的夹了一块儿西湖醋鱼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吃吧,胖了本王也不会嫌弃。」韩子煜笑着道。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忍不住瞪了过来,这几日她也觉着自己好像胖了些,还说是要少吃些,只是有某人管着,她绝对是没可能付诸行动的。 徐昭吃完豆腐,才夹了那块鱼吃了起来,味道和往日一样,只是不知为何她却是喉咙里忍不住一阵恶心,不由得弯腰干呕。 韩子煜坐在她对面,见着她脸色不对,立刻就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拍了拍她的后背,帮着她顺气。 伺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身子颤抖着,生怕是这菜出了什么问题。 第七章 可膳房的人一向小心,这道西湖醋鱼又是王妃平日里喜欢的,做的时候自是各外的用心,挑的都是新鲜的活鱼,用料也是最好的。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倒杯水来。」韩子煜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连翘,冷声道。 听到他的话,连翘身子颤了颤,忙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倒了杯水过来,才递过去,就被韩子煜拿在手中。 徐昭干呕了几下,又喝了几口水才好些了。 桌上的那道菜已经被撤了下去,自然并不敢真的拿去倒掉。 万一真有什么问题,可是天大的事情。 「怎么回事?可是吃坏了?」韩子煜见着她好些,才开口问道。 徐昭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那道菜是她最爱吃的,味道也和之前一样,怎么…… 想到这里,徐昭突然就愣住了,手不自觉的放在了小腹上。 这几天,她很嗜睡,刚才看书看的好好的就睡着了。 这会儿…… 见着她的动作,韩子煜愣了一下,只一瞬间,眼睛里就露出一抹喜色来。 「快,传太医来给王妃诊脉。」 连翘这会儿也忍不住喜色,王妃若是真的有孕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连翘应了一声,忙下去吩咐了,刚转身回来,见着自家王妃,才又反思自己这几日太过大意了。 这些日子徐府事情多,王妃来回忙着,她还以为王妃是累坏了才睡得多些。 想到此处,她心里忍不住一阵后怕,脸色也有些苍白起来。 韩子煜又喂着徐昭喝了一杯水,然后扶着她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虽然极力压制着,可他眼中的欢喜怎么也掩饰不住。 徐昭看着他这样,只开口道:「等太医看过才好,万一不是……」 不等徐昭说完,就被韩子煜打断了。 「一定是。」 徐昭眼巴巴看着他,见着他已经进入状态的样子,实在是不好说什么。 心里也隐隐期盼着,自己真的是有孕了。 只一会儿工夫,太医就来了。 「微臣给王爷请安。」 韩子煜抬了抬手,叫他起来:「先去给王妃诊脉。」 那太医应了一声是,就走到软榻前。 连翘早拿了一块儿帕子盖在了徐昭手腕上,那太医伸出手来,捏着她的手腕诊脉,沉默良久才收回了手,眼中露出一抹喜色来。 「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已有半个月了。」当太医的,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差事,不至于被人给迁怒了,送了性命。 「有劳太医走一趟。」 「微臣不敢,都是本分罢了。」听韩子煜这样说,那太医面色震惊,连道不敢。 不过心里头还是高兴的,能得肃王殿下这句话,也算是不枉他当这太医了。 那太医给韩子煜作揖后,才提起药箱转身退出了殿外。 江妈妈闻声过来,满脸的喜色,一进来就给徐昭道喜。 「奴婢恭喜王妃。」 随着她的动作,屋子里的丫鬟太监全都跪了一地。 「奴婢(奴才)给王妃道喜。) 韩子煜脸上露出笑意,叫人派发了赏银,又叫膳房的人重新做了菜来。 徐昭坐在软榻上,听着韩子煜这话,刚想开口阻止,就被江妈妈打断了。 「王爷这是心疼王妃,那菜都有些凉了,王妃可不好不顾着自个儿的身子。」 根本就不等徐昭开口,就有丫鬟进来,将桌上的菜全都撤了下去。 不过一会儿工夫,又准备了桔子和梅子进来。 徐昭看的一愣一愣的,嘴角抽了抽,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到吃完饭,时间又过了半个时辰。 等到江妈妈和众人退下去,徐昭也忍不住笑了。 她说不出来这个时候是什么感觉,有欣喜有不安,还有一种描述不出来的感觉。 好在,欢喜最多。 尤其见着韩子煜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她那一点点不安,也全都消散了。 转眼就到了四皇子洗三的日子,这一日,徐昭才用完早膳,就进宫了。 穆嫔向来得宠,如今又诞下四皇子,晋了妃位,可谓是风光正盛。 春禧宫是皇上特意赐给穆妃住的,里头奢华无比,摆设无一不精致。 徐昭进去的时候,穆妃正坐在软榻上,背后靠着碧绿色的大迎枕,手里拿着一盏茶正和下头的命妇和妃嫔们说话。 「妾身见过穆妃娘娘。」徐昭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见着徐昭,穆妃目光变了变,转眼却是露出一抹笑意来。 「王妃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谢娘娘。」 穆妃的目光落在徐昭的身上,存着几分审视和打量:「多日不见,王妃气色是愈发的好了。」 徐昭不知穆妃这话是何意,只笑了笑,开口道:「王妃谬赞,倒是娘娘福泽深厚,替皇上诞下了四皇子。」 徐昭的话音刚落,在场的命妇和妃嫔们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奉承起穆妃来。 「可不是,娘娘诞下皇嗣,真是天大的福气。」 「这些年,宫中最得宠的就属娘娘一人了,便是凤鸾宫那位主子,也比不得娘娘。」说这话的是康恩侯府的夫人侯氏,她这话才说出口,便知道自己一时失言了。 又见着众人投过来的目光,顿时就尴尬起来,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后娘娘执掌六宫,还请夫人慎言。」穆妃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是,臣妇也是一时高兴,才忘了分寸,还娘娘娘不要见怪。」侯氏身子瑟缩一下,站起身来福身告罪。 一时间,众人看着她倒有几分奚落之意。 这侯氏平日里最爱巴结人,不曾想到了穆妃娘娘跟前,却是下了她的脸面。 她也不想想,穆妃能有今日的恩宠,又诞下四皇子,哪里是个不谨慎小心的。 这些话,穆妃心里能想,却并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说出来。 倘若传出去,落到皇后娘娘的耳朵里,难免叫人觉着有不敬之嫌。 穆妃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好了,起来吧,往后记着就是了。」 侯氏战战兢兢应了个「是」字,这才站起身来。 「今个儿进宫,倒叫王妃看笑话了。」穆妃将视线从侯氏身上移开,对着坐在那里的徐昭道。 不知为何,徐昭总觉着这穆妃对她存着几分敌意,这话便是要替她树敌。 徐昭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娘娘说笑了,侯夫人也是替娘娘高兴,才一时失了分寸,想来娘娘大度,定不会怪罪夫人的。」 听着徐昭的话,康恩侯夫人便对她投过一个感激的目光。 而穆妃拿起茶来轻轻抿了一口,只跟着笑了笑:「王妃这是夸本宫呢,本宫便是想怪罪也不能了。」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大皇子妃求见。」 听着宫女的话,众人的目光全都变了变,穆氏愣了愣,才对着那宫女吩咐道:「快请进来吧。」 「是。」那宫女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很快,就有宫女领着大皇子妃薛氏走了进来。 薛氏身着一袭湖绿色的宫装,头上插着赤金累丝菊花簪子,缓步进来,脸上倒没有了上一回见面的时候那忧愁消瘦的样子。 第八章 显然,这段日子薛氏在宫里过的很好。 「妾身给娘娘请安了。」薛氏福了福身子,柔声道。 等穆氏叫起后,薛氏又接着道:「太后派妾身过来,给四皇子一些添盆的物件儿。」 薛氏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来。 有宫女上前,双手接过来递到穆妃手中。 打开一看,里头放着的是一个纯金打造的如意锁,雕工精致,只上头刻着一个「安」字。 穆妃看着这如意锁,嘴角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 一个「安」字,可以译为平安,也可以领会成是「安分」之意。 太后这是怕她恃宠而骄,所以才借着这样的机会敲打她吗? 穆妃抬起头来,将那如意锁放回了檀木盒子里,才开口道:「多谢太后赏赐,等明日本宫去向太后谢恩。」 这时有婆子进来,说是到了吉时,该行洗三礼了。 听到这话,穆妃脸上才又露出笑意来,站起身来由宫女扶着走下了软榻。 「随本宫一块儿去暖阁吧。」 这会儿天气有些凉下来,怕四皇子着了寒气,所以洗三礼要在暖阁举行。 「娘娘,是不是等一等,皇后娘娘还……」 那嬷嬷才刚说话,就被穆妃一个眼神吓住了。 也是,这时候皇后娘娘都不露面,大概是不会过来了。 才去了暖阁,就有婆子将身着一件红色小衣服的四皇子抱了出来。 许是才生下几天,小包子的皮肤红红皱皱的,眉宇间倒依稀有几分穆妃的样子。 婆子抱着小包子,嘴里不停念着吉祥话,而各家的命妇和妃嫔们,则是往桌上的盆子里洒些金锞子、银锞子之类的,自然也有玉镯玉佩。 玉乃养人之物,徐昭拿了块儿上好的羊脂玉放进去。 薛氏则是拿了一个玉锁作为添盆之物。 一时间,屋子里就热闹起来。 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一听,一时就愣住了。 才刚反应过来,就见着皇后身着一袭明黄色的凤袍,从殿外缓步进来。 穆妃嘴角的笑意僵了僵,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却是很快就掩饰下去。 徐昭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视线不自觉朝俞氏看去。 俞氏虽贵为皇后,可平日里也甚少穿的这样正式。如今这一番打扮,显然是被穆妃给刺激到了。 一个小小的浣衣女,不仅成了一宫主位,如今还诞下四皇子晋了妃位。 俞氏是想不忌惮都不成了。 穆妃迎上前去,行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众人跟在穆妃的身后,跪了一地。 皇后没有叫起,而是随意扫了跪在地上的众人一眼,有些妃嫔见着她的目光,身子不由得瑟缩一下,想到自己投靠了穆妃,穆妃如今又正的恩宠,心中才稍稍安心。 「起来吧,这样热闹,倒是本宫来迟了,妹妹不会怪本宫吧。」俞氏开口道。 「臣妾不敢,娘娘能来就是臣妾的福气了。」穆妃站起身来,恭敬地道。 俞氏看着穆妃这样,眼中闪过一抹嘲讽,这穆妃倒是忘了那日的事情,分明是个城府极深的。 俞氏看了她一眼,便朝四皇子走去。 「来,也叫本宫好好看看。」 俞氏才迈出步子,抱着四皇子的婆子身子便瑟缩一下,视线朝穆妃看去,脸上带着几分为难,生怕皇后娘娘伤了这孩子。 到时候,她可是头一个逃不过。 「还不快叫皇后抱抱,娘娘可是这孩子的嫡母呢。」 穆妃心里咯噔一下,转眼却是带着笑意,对着那婆子道。 那婆子愣了一下,才刚伸出手去,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就在殿内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大,根本就停不下来。 俞氏听到这响亮的哭声,不禁皱了皱眉,看着那孩子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厌恶。 这孩子,还真是不讨喜。 因着这哭声,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四皇子这一哭,分明是打了皇后的脸,可四皇子这样小,皇后怪谁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心中再不舒坦也只能咽下了,谁叫那还是个不懂事的婴儿呢。 「这孩子倒是个健康的,哭的这样响亮,怪不得皇上喜欢,这皇家,就该多几个这样的孩子。」过了片刻,俞氏才笑了笑,开口道。 「对了,皇上可有派人过来?」 俞氏一开口,跟着俞氏的嬷嬷就回道:「皇上方才下了朝,就到慈安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去了。」 俞氏听了,微微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个玉镯来,放在了一旁的水盆里。 「皇上最重孝道,穆妃也该体谅些。」 俞氏的话音刚落,穆妃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皇上如今四个皇子,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洗三的时候,皇上可是亲自来了。 可偏偏,到了她的儿子,皇上却是连面都没露,只是一道旨意,说是办的隆重些。 可再怎么隆重,皇上不过来看看,传出去叫六宫的人,叫外头的人怎么想。 不仅如此,太后送来的那如意锁,上头的那个「安」字,由不得叫人多想。 到了这会儿,穆妃也明白过来,既然皇上一下朝就去了慈安宫,显然皇上是知道这个事情的。 不管这是太后的意思还是皇上自己的意思,都由不得她露出半分的不满来。 从春禧宫出来,就有太监上前,对着徐昭道:「王爷这会儿去了太后宫里,派奴才过来请王妃前去。说是太后听说王妃有孕,高兴得很,要留王妃一起用膳呢。」 徐昭一路去了慈安宫,她进去的时候,韩子煜正坐在椅子上陪着太后说话,见着她进来,太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 「孙媳见过太后。」徐昭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请安。 才刚福下身子,就听太后道:「你才有了身孕,不必多礼,快过来坐吧。」 太后说着,示意了一旁的宫女一眼,那宫女就搬来了绣墩。 徐昭谢过,对着韩子煜微微福了福身子,这才坐了下来。 因着她有孕,太后的心情格外的好,说了好些需要注意的事情,还嘱咐韩子煜平日里多照顾她些。 徐昭坐在那里,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睛下意识朝某人看去。 只见某人手里拿着一盏茶,轻轻抿了抿唇,漫不经心点了点头。 「你呀,哀家知道你的性子,哪里是个会照顾人的,总归就让江嬷嬷多用心些,这怀胎前三个月,最是要注意,出不得一点儿岔子。」见着他的动作,太后无奈摇了摇头,嘱咐道。 「孙儿知道了。」 见着他听进去,太后这才回过头来和徐昭说起话来。 「可去看过四皇子了,那孩子早出生些日子,好在太医说是个健康的。」 听着太后的话,徐昭点了点头,说道:「命妇们和宫里好些妃嫔都去了,都说四皇子生的好,一双眼睛最像皇上了。」 这话也不是徐昭瞎说,而是康恩侯夫人讨好穆妃的话。只是她怎么瞧,都瞧不出来小包子哪里像皇上。 「穆妃也是个有福气的,有了四皇子,往后也能有个靠,只她自己懂得分寸就什么都不愁了。」太后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 第九章 听着太后的话,徐昭心里是有几分明白的。 这月十五,皇上本该留在皇后宫中,可偏偏穆嫔动了胎气,连夜派了宫女过来,将皇上叫到了自己宫中。 因着这事儿,穆嫔还被太后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虽是小惩大诫,可到底是给了穆嫔一个警告。 而今天,太后派薛氏送去的那个如意锁,更是表明了太后的心思。 太后是借着四皇子洗三来警告穆妃,穆妃若是个聪明的,往后也该收敛着些。 正说着,就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宫女慌慌张张从外头进来,回禀道:「太后,不好了,大皇子妃在园子里散步,不小心落水了。」 那宫女脸色苍白,身子都不住哆嗦着。 「怎么回事?身边也没个人跟着?人救上来了没有?」太后面色变了变,站起身来,开口问道。 见着太后起身,徐昭和韩子煜也全都站起身来。 那宫女点了点头,回道:「幸好有路过的太监见着,叫了人过来,将大皇子妃给救上来了。只是人这会儿还昏迷着,怕耽搁了,就抬到了青贵人的住处。」 青贵人便是原先在皇后宫里伺候的宫女,被皇上瞧中了当了侍墨宫女,在乾玺宫伺候。 半个月前,才承了恩宠,被皇上封为了贵人,赐住蘅芜轩。 而薛氏出事的地方,离蘅芜轩是最近的。 那宫女说完,又接着说道:「总管太监传了太医过去,奴婢才急急忙忙赶来向太后禀告,还请太后示下。」 薛氏乃是大皇子妃,这几个月是住在宫里陪着太后的。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意外还好说,如若是人有意为之,那太后的脸上也不大好看。 听完那宫女的话,太后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嗯,随哀家过去看看,那孩子也不知好好爱惜自己,出去散步也不叫个人陪着。」 太后说完,才转头看了站在那里的徐昭和韩子煜一眼,开口道:「叫徐氏陪着哀家一块儿过去吧,徐氏有了身孕,煜儿你也该亲口告诉你父皇,叫他高兴才是。」这话,显然是太后原本就想对韩子煜说的。 因着西苑狩猎的事情,韩子煜这个当儿子的就和皇上愈发的生分起来。 虽然表面上两人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甚至皇上对这个儿子一日比一日看重,可太后在宫中多年,什么事情看不明白,这父子之间,到底还有着嫌隙。 太后疼这个孙儿,更疼自己的儿子,所以知道徐昭有孕,自然是要开口提点他的。 「是,孙儿谨遵祖母教诲,孙儿原本也想着去回禀父皇的。」听太后这样说,韩子煜应道。 太后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才对着徐昭说道:「你扶哀家出去吧。」 徐昭应了声是,缓步上前,才扶着太后走了出去。 因着薛氏出事,太后的脚步也有些快,只一会儿工夫,就到了蘅芜轩。 蘅芜轩虽然只是个小小的院子,倒也雅致,院子里种着海棠花,还有两株石榴树。 「太后驾到!」 「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青贵人跪在地上,请安道。 「起来吧,薛氏可醒过来了?」太后开口道。 「回太后的话,太医来过了,说是无碍,只是呛了些水,受了惊吓,过会儿就醒了。」 听着青贵人的话,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年她看重薛氏,虽说薛氏是大皇子妃,可性子也是个好的。这些年受了好些委屈,在府里被那戚氏压制着,一丝恩宠都无。 这些日子相处久了,她倒真生出几分怜惜来。 徐昭扶着太后进去,进了里屋。 一进去就见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薛氏,她眼睛紧闭着,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即便如此,嘴唇还是有些发紫,显然是掉入湖中,被冻着了。 如今已经到了秋日,天气渐渐冷下来,湖里头的温度,哪里是她一个柔弱女子能受得住的。 见着她这样,太后微微叹了一口气,走出去就见着跪在地上的一个身着翠绿色衣裳的宫女。 这个宫女,是平日里伺候薛氏的。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自然难辞其咎,脸色惨白,身子不住哆嗦着,生怕太后震怒之下,将她拉出去斩了。 「说吧,好好的怎么就掉到湖里了?你是怎么伺候的。」 太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意,那宫女听了,身子忍不住瑟缩一下,接着才哆哆嗦嗦道:「太后恕罪,都是奴婢没有伺候好主子。」 「皇子妃在湖边散步,说是身上有些冷,叫奴婢回去拿件衣裳,奴婢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出事了。」 「太后恕罪。」 太后听了,看了那宫女半晌,才收回视线来:「拉出去杖责二十,往后也该长长心了。」 太后的话音才落,就有太监进来,将那宫女拖了出去,只一会儿工夫,外头就响起了一阵杖责声,还有那宫女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徐昭站在屋里,听着这一下一下的杖责声,心里却早已没什么感觉了。 这宫里头的奴才最是命如草芥,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后能留她一条性命,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过了半天,外头的板子才打完,那宫女被两个太监拖着进来,跪在地上谢恩。 太后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叫人将她拉了出去,又朝着徐昭道:「哀家也不便在这里多呆,你替哀家在这里陪着她,看她什么时候醒了,就一块儿到慈安宫来。」 徐昭站在那里,听到太后的话,便应了一声,心里却有几分琢磨不出太后的用意。 目送太后出去,徐昭这才转过身来。 「王妃请坐,嫔妾去给王妃倒杯茶来。」青贵人缓步上前,莞尔一笑。 「有劳贵人了。」徐昭坐在桌前,接过青贵人递过来的茶盏,客气道。 这青贵人她原先也是见过的,如今成了贵人,到底是和往日不同了。 只一会儿工夫,大皇子妃薛氏不慎落水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众妃嫔有人诧异,有人唏嘘,也有人起来疑心。 这后宫之中,最多的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这薛氏是不小心,还是被人推下去,几乎所有人都觉着,答案是后者。 太后震怒,杖责了伺候薛氏的宫女,还下令叫人严查。 因着薛氏一人,这后宫又要不得清静了。 凤鸾宫 俞氏听到这消息,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才问道:「可有性命之忧?」 「回娘娘的话,太医说只是呛了水,并无大碍,最多也是受些惊吓,喝几服药压压惊就好了。」听到俞氏的话,阮嬷嬷忙回道。 俞氏嗯了一声,对着阮嬷嬷吩咐道:「你也叫人去查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身为六宫之主,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难辞其咎的。 薛氏身为大皇子妃,这些日子又得太后看重,她便是不给薛氏一个交代,也需给太后一个交代。 「娘娘放心,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 「只是今个儿四皇子洗三,若是闹大了,怕是……」 不等阮嬷嬷说完,就被俞氏打断了:「那又如何,太后都不给她脸,本宫又何必顾及这些。」 第十章 「也是她自己的儿子八字不好,才洗三,就给宫里添了晦气,出了这样的事情。」想着方才在穆妃那里,那四皇子大哭的样子,俞氏就没好气道。 从宫里出来,已经是傍晚了。 方才薛氏醒了,刚一醒来就满脸惊慌,细问之下才知道她是被人从背后推落湖中的。 那个人力气很大,许是侍卫,或者是太监。 太后震怒,叫人下去严查。只是这样的事情,又哪里能轻易查到线索。 宫中太监侍卫众多,一个个的审问,怕是会搅的六宫不宁。 所以谁都明白,薛氏这个亏,也只能是咽下去了。 徐昭正想着,面前就递过一盏茶来,韩子煜面带轻笑看着她:「喝吧,方才在慈安宫也没顾上喝茶。」 徐昭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打开茶盖轻轻抿了一口,才说道:「也不知道是谁指使人推的薛氏。」 薛氏乃是大皇子妃,虽然不得宠,可身份地位还在那里,那个人也真有胆子。 见着徐昭脸上的神色,韩子煜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微微勾了勾唇角:「好了,别人的事情哪里就要你操心了,也没见你这样关心本王。」 虽是说笑,可说这话的时候,韩子煜言语间依稀带着几分醋意。 徐昭听了,愣了愣,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王爷可别冤枉妾身,这些日子王爷时常呆在妾身那里,也不知是哪个亲力亲为,给王爷端茶倒水的。」 徐昭说完,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装作生气瞪了韩子煜一眼,便转过头去不看他了。 见着她这样,韩子煜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不过自家王妃小性子一上来,的确是要哄一哄的。 「好了,算是本王冤枉昭儿了。」 韩子煜的话才刚说完,就伸出手来将徐昭拉到自己怀中,然后在她耳边低语道:「不过昭儿亲力亲为服侍本王,本王自是记得的。」 韩子煜的视线朝徐昭小腹上看了看,意味深长道:「不然,咱们的儿子又是哪里来的。」韩子煜说完,便低下头来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 徐昭被韩子煜的动作弄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想要伸手推开他,却是被他紧紧搂在怀中,半分都挣扎不了。 「都好几个月了,昭儿怎么还这么害羞。」韩子煜觉着自家王妃脸红的样子着实有几分可爱,叫他想要一亲芳泽。 他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所以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 他一手托住徐昭的后脑勺,不等徐昭反应过来,就吻了下来。 他的动作先是温柔,慢慢到了后来,就变得有些强势起来。 他的舌头灵巧地探入徐昭的唇齿间,攫取着她口中的芳香。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徐昭被他吻的呼吸都有些不畅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了下来,徐昭才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笨,这么久还学不会换气。」韩子煜看着她的动作,伸出手来敲了敲她的脑袋,开口道。 听到他的话,徐昭一时就噎住了,才想说话,又听他道:「不过,本王就喜欢昭儿这样青青嫩嫩的样子,叫本王爱不释手。」 韩子煜说完,趁徐昭不备,飞快的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 徐昭吃痛,下意识捂住了嘴巴,满是控诉瞪着某人。 「乖,本王给昭儿留个印记,旁人就知道昭儿有多得本王恩宠了。」韩子煜一脸的坏笑:「本王可全都是替昭儿着想呢,昭儿就不想想该如何报答本王?」 韩子煜的话音刚落,徐昭就拿起垫子上的迎枕打了过去。 「叫你欺负人。」徐昭满是控诉道。 马车里本就空间不大,韩子煜躲无可躲,就被自家王妃打了好几下。 好在力道不重,打在身上轻轻软软的,倒让他生出几分别样的心思来。 徐昭再次打下来的时候,韩子煜突然出声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本王知错了!王妃饶了本王可好?」说着,还佯装吃痛,低呼一声。 徐昭被他突如其来的喊叫弄得一愣,下意识就朝帘外看去。 赶车的人是沈长生,韩子煜叫声那么大,肯定被他给听到了。 徐昭拿着迎枕的手顿了顿,才想开口,就听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王爷,可是出什么事了?」沈长生的声音和平日里没有两样,可不知怎么,徐昭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掩藏到深处的笑意。 徐昭尴尬不已,恨恨瞪了某人一眼。 不等她开口,韩子煜笑了笑,朝外头道:「没事。」才说完这一句,韩子煜又带着调笑道:「王妃息怒,本王再也不敢了。」 可想而知,这句话又被沈长生给听到了。 徐昭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咳嗽声,嘴角抽了抽,恨不得上前将某人鞭打几百遍。 韩子煜目的达成,一路上心情都格外的好,全然不顾徐昭想要杀死他的目光。 马车很快就到了肃王府门前,韩子煜先下了马车,又亲手扶着徐昭走了下来。 徐昭刚下马车,就下意识朝沈长生看去。 沈长生面色如常,只微微低着头,不敢和徐昭对视,生怕一看就忍不住笑出来。 他跟随王爷多年,自然知道王爷方才分明是故意的。不然,换个人来,瞧瞧哪个敢动王爷一根手指头。 虽然这样,沈长生还是不敢露出过分的笑意来,怕王妃是个面薄的,回头生了气,王爷把这账记在他的头上。 徐昭心里生气,所以也不管韩子煜,迈开步子就走了进去。 「王爷别玩过火了,反而烧了自个儿。」沈长生勾了勾嘴角,好意提醒道。 韩子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说完这话,就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沈长生无奈叹了一口气,不说,他不说还不成吗?不过王爷这分明是过河拆桥,将王妃娶到手了,就忘了前些年他从中出过的力。 果然,这当侍卫的既是辛苦又是可怜,主子拿了好,转眼就将卖力的人给忘在脑后了。 沈长生抬头看了看天色,心想得回去喝壶酒解解馋,王爷过河拆桥,心里只有王妃一个,他这当侍卫的不能亏待了自己不是。 自娱自乐什么的,也是很不错的,反正王爷那里还藏着几罐好酒。 韩子煜没几步就赶上了徐昭的脚步,徐昭自然也不是真生气,韩子煜伏低做小哄了几句,她也就转好了,两人相携着回了正院。 这大半天,江妈妈就和连翘安排着屋子里的摆设,什么能有,什么不能有,便是软榻上的靠垫,也全都换了新的。 还有枕头,换成了空心苏绣的,里头装着晒干的百合花,最能安神。 江妈妈在府中多年,只韩子煜一个主子,自然也是想着替宁贵妃照顾韩子煜的。 所以,事关王府未来的小主子,更是事无巨细,全都想到了。 徐昭看着她这样,心里也是暖暖的,存了几分感激。 「王妃先坐会儿,老奴在小厨房炖了乌鸡红枣汤,最是补身子,一会儿就能好。」江妈妈满脸笑意,自打知道自家王妃有孕后,人都比平日里精神了几分。 第十一章 听到江妈妈的话,徐昭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朝韩子煜看去,朝他使了个眼色。 那乌鸡汤虽然补身子,可她是真不爱那味道,偏偏江妈妈听了太医的嘱咐,说她刚有孕,身子有些虚,要好好补补。 接收到自家王妃求救的目光,韩子煜勾了勾嘴角,却是装作没看见,直到江妈妈去了小厨房将乌鸡汤端上来。 「王妃还是趁热喝吧,凉了味道就不好了。这肉都炖烂了,奴婢往里头加了枸杞、红枣还有些玉米粒,吃起来也不会腻味。」 徐昭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勺子,咬了一小勺,吹了吹才递到嘴边。 「本王还有些话要和王妃说,嬷嬷先下去吧。」韩子煜突然开口道。 江嬷嬷自然也没有多想,只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下去。 她才刚出去,徐昭就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韩子煜却是开口道:「昭儿不喝,等会儿江嬷嬷进来,这里头的东西可不会少的。」 到时候,少不得要听些唠叨了。 韩子煜哪里不知道,江嬷嬷分明是拿徐昭这个王妃当孩子看的。 徐昭一听,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淡了下来,看着面前的一碗乌鸡汤发愁。 「好了,听话,全当是补身子了。」 徐昭撇了撇嘴,拿起勺子喝了几口,就皱着眉头实在是不想喝了。 盯着桌上了乌鸡汤看了良久,突然就抬起头来,带着几分讨好朝某人看去。 相处这些年,徐昭一个眼神韩子煜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就失笑道:「怎么,打主意打到本王头上来了?先说好,本王七尺男儿,可不喝这些东西。」 徐昭才喝了一口茶,压一压嘴里的味道,听到韩子煜的话,一下子就呛住了,弯着腰咳嗽起来。 咳了好几下,才回转过来,对着韩子煜道:「王爷不想帮忙就直说,用不着说这样的话。」 喝个乌鸡汤又怎么样,还用得着说什么七尺男儿。徐昭心里才腹诽着,突然又觉着有些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管了,反正她是不想喝了,徐昭站起身来,端着那碗乌鸡汤到了韩子煜跟前,拖长语调叫了声:「王爷,帮帮忙好不好。」 她向来不会撒娇,更不会对韩子煜撒娇,所以这声王爷叫出来,别管韩子煜如何,自己先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最后,韩子煜被徐昭半求半逼的喝完了整碗的乌鸡汤,然后一手将徐昭拉到怀中,直将她吻的身子都有些发软了。 「呜……」 直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韩子煜这才意犹未尽放开了她。 「本王替昭儿喝了,也该收些利息才是。」 连翘敲了敲门,推开门福了福身子问道:「王爷,时辰不早了,可要传膳?」 韩子煜看了徐昭一眼,点了点头,吩咐道:「传吧。」 「是。」连翘应了一声就转身下去吩咐了。 只一会儿工夫,就有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摆了满满一桌子菜,不过全都是素菜,一丝荤腥都没有。 徐昭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视线不自觉朝韩子煜看去。 这样一桌子素菜,想也是韩子煜吩咐的。 不然,膳房的人怎么敢,一点儿都不顾及着他这个当王爷的。 对上徐昭的视线,韩子煜站起身来,在她耳边低语道:「无妨,没有荤腥,本王不也吃了吗?」 徐昭愣了愣,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难得的是,他的语气中竟带着几分无奈的味道。 徐昭被他逗的忍不住笑了笑,从软榻上下来,拉着他的胳膊坐在了桌前。 因着之前喝了一碗乌鸡汤,韩子煜显然已经吃饱了,所以一顿饭的时间自己只吃了几口,其余的时候都是在给徐昭夹菜。 连翘在一旁伺候着,将这一幕看在眼中,高兴的同时也暗暗有些担心,王爷今个儿是怎么了,是菜不合胃口?也是,这些素材吃起来虽清淡可口,可王爷指不定吃不习惯呢。 只是,这事情是王爷吩咐的,她一个丫鬟也不好更改。 连翘想着等一会儿自家王妃用了晚膳,她再私下里和王妃说。 到底,王妃怀胎十月,这么长时间,总不能叫王爷一直吃素吧。 王爷有这个心是好,可王妃也该劝一劝才是。 见着他一直给自己夹菜,自己却不怎么吃,徐昭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伸手夹了一筷子清炒笋丝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 「明日还是叫膳房的人做几道荤菜,王爷可别委屈了自己。」 说句老实话,他这样做,徐昭心里还是有些心疼的。 不等韩子煜开口,徐昭就吩咐了站在一旁的连翘,叫她将这话传到膳房去。 连翘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韩子煜却是不自觉勾了勾唇角,开口道:「本王倒是头一回知道,昭儿竟这般在意本王。」 徐昭不用看也能猜到他这会儿定是得意的表情,心想这男人在她面前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藏着掖着,什么话都好意思说。 徐昭抬起头来,对着他笑了笑:「那是自然,谁叫王爷是妾身的夫君呢。」 这话才说完,不等韩子煜反应,她自己就忍不住笑了。 韩子煜也是摆了摆手:「好了,昭儿这样温柔,本王可不习惯。」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徐昭没好气瞪了过去。 他是说她平日里一点儿都不温柔吗? 见着自家王妃这样,韩子煜无奈笑了笑:「太医说有孕了情绪容易变动,原来真是这样,看来之后十个月本王得处处小心些了,免得再被昭儿打。」 韩子煜所指的,明显是之前在马车里发生的事情,徐昭听了,想着自己的举动,都被沈长生给知道了,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自然而然,就迁怒到了韩子煜的身上。 于是乎,等用完晚膳后,两人下起棋来的时候,徐昭就动了小心思。 徐昭的棋艺不怎么好,所以一连输了几局。最后终于是在连连毁棋的情况下,才险胜一局。 韩子煜见着她耍赖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最后只伸出手来敲了敲她的头。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本王算是知道了。」 韩子煜话音刚落,一下子就站起身来,躲过了徐昭扔过来的枕头。 「昭儿小看本王了,本王像是乖乖挨打的人吗?」 韩子煜说完,视线朝外头看了看,才又说道:「昭儿还是温柔体贴些比较好,不然叫外头的人听见了,还以为本王娶进门的王妃有多厉害呢。」 不等徐昭开口,韩子煜就笑着上前几步,拦腰一抱,将徐昭抱在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本王亲自伺候昭儿沐浴吧。」 韩子煜说着,勾了勾嘴角,迈开步子朝浴室内走去。 「不行,王爷……」徐昭推了推韩子煜,想要下来。 「怎么不行,昭儿身上哪一处,本王没看过?」韩子煜带着一丝坏笑开口道,见着徐昭脸红,接着又低声道:「这会儿害羞,已经晚了。」 过了好一会儿,韩子煜才抱着徐昭出来。 徐昭身上换了一身浅蓝色的寝衣,头发披在肩上,湿哒哒的,许是才刚沐浴完,脸颊有些红润,肌肤格外的好,甚至能看到细细的绒毛。 第十二章 韩子煜拿了块帕子,亲手给徐昭擦了擦头发,许是从来没有伺候过人,所以动作有些笨拙,徐昭无奈之下,只能将连翘叫了进来。 因着韩子煜在,连翘的动作格外的小心,心也扑通扑通跳着。 虽然自家王妃已经进府好几个月了,可不知为何,一到了王爷面前,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 兴许,是那次王爷叫人杖毙吟香,叫她潜意识里有了畏惧之心。 徐昭能感觉出她的紧张,只过了一会儿,就叫她退下去了。 「王爷平日里板着脸,看将我这丫鬟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连翘一见着韩子煜就有些紧张,徐昭这个当王妃的自然早就看了出来。 只是,这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畏惧他这个王爷。 所以徐昭就是有心劝,也没法儿叫连翘不怕了。 这事情,只能是慢慢来。 若是连翘见着她和韩子煜私下里是如何相处的,兴许就不会怕了。 徐昭想着,微微笑了笑。 听到自家王妃的话,韩子煜只笑了笑,开口道:「关本王什么事,是她胆子太小。」 「不过,知道畏惧才不会做错事,当奴才的,若无畏惧,就要翻身做主子了。」 韩子煜的话一针见血,竟让徐昭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见着徐昭愣住,韩子煜却只笑了笑,开口道:「幸好,昭儿不怕本王,不然,本王可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韩子煜说着,作势叹了一口气,听在徐昭耳中,很有几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味道。 翌日,徐昭才用完早膳,宫里头就传来了消息,说是薛氏抱恙,不好继续在慈安宫住着,大皇子亲自将薛氏接回府中了。 徐昭听了,微微挑了挑眉,倒也没有觉着诧异。 宫里头的忌讳很多,薛氏生了病,自然不好继续陪着太后,若是过了病气给太后,只会被外头的人非议,说她不孝。 只是薛氏这样回府,在府中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徐昭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薛氏也生出几分同情来。 徐昭挥了挥手,叫瑞珠下去了,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等到快到中午的时候,韩子煜回来,说话间却是提起了叫周氏到王府陪徐昭几日的事情。 听到韩子煜的话,徐昭愣了愣,很是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这事情连翘也开口和她提过,只是一来徐昭怕自家娘亲不自在,二来也觉着不大好和韩子煜说。 毕竟,韩子煜是个清冷的性子。 见着徐昭愣住,韩子煜却是笑了笑:「你有孕在身,就叫岳母过来陪你小住几日。」 徐昭听了,这才莞尔一笑:「王爷此话当真?」 「胆子够大,竟敢质疑本王!」韩子煜敲了敲她的脑袋,佯装生气道。 「王爷息怒,妾身再也不敢了。」徐昭也配合他道。 用完午饭后,徐昭就派人去了一趟徐府,送了信去。 徐府 几日前周氏接到徐昭的信,听说自家闺女有孕,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怕她年纪小,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一连几日,都念叨着徐昭这个闺女。 如今接到信来,说是王爷叫她到府上住几日,陪着昭儿,周氏的心情可想而知。 「我算是明白了,王爷待昭儿是真好。」不然,即便是昭儿有孕了,她也没有这样的体面。 这女儿嫁入皇家,就是皇家的人,王爷这样做,是给昭儿体面,也是将昭儿放在了心上。 「太太说的对,姑娘真是好福气,如今有了身孕,只要生下小世子,太太就能安心了。」薛妈妈伺候了周氏多年,自然能体会到周氏心里头的高兴,抿嘴笑了笑,也开口道。 第二天上午,周氏就带着孟氏一块儿去了肃王府,自然,孟氏是不便住在王府的,见过徐昭之后就会回去。 知道自家娘亲要来,徐昭一早就在屋里等着了,等到上午的时候,才听到瑞珠从外头传话,说是太太和二奶奶来了。 徐昭忙放下手里的书,下了软榻,迈开步子快步朝外头走去。 才出了殿外,就见着不远处走过来的自家娘亲和嫂嫂孟氏。 「王妃,您慢点儿,别摔着了。」连翘跟在她身后,担心道。 周氏瞧见她从屋里出来,脸上便露出笑意来,听到连翘的声音,却是瞪了她一眼:「你呀,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也不怕动了胎气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周氏看了连翘一眼,开口道:「快扶你家王妃到屋里坐着。」 徐昭听到自家娘亲的话,微微撇了撇嘴,上前一步挽住周氏的胳膊,开口道:「哪里需要那么小心,还是女儿扶着娘亲进去吧。」 徐昭说着,对着孟氏叫了声「嫂嫂」,就挽着周氏的胳膊走进了屋里。 屋子里格外雅致,摆设更是贵重至极,只桌上那套羊脂玉茶盏,就贵的咋舌,更别说旁的东西。 周氏和孟氏四下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竟是无一不精致,处处透着皇家的气派。 徐昭扶着自家娘亲坐在软榻上,自己也在另一边坐了下来。 早有丫鬟上前,搬了个椅子在下头。 「你也坐吧。」周氏对着孟氏道。 「是。」孟氏应了一声,这才坐了下来。 这时候,连翘端了茶盏和点心进来。 周氏伸手接过茶盏,出声问道:「你家王妃身子可还好,可有听太医的话好好补身子。」 听着自家娘亲的话,徐昭撇了撇嘴,道:「娘问她做什么,女儿吃的好睡的好,自然都依着太医的。」 周氏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性子我难道不知道。」说着将视线移到连翘身上。 连翘抿嘴一笑,福了福身子这才回道:「回太太的话,江妈妈每日都会给王妃做些药膳,都是养身子的,太太无需担心。」 周氏听了,这才露出笑意来,对着徐昭道:「你在家里的时候就不爱喝这些,那时娘不逼着你,如今可不许再淘气了。」 「娘,女儿知道轻重的,又不是小孩子。」 听着徐昭的话,坐在那里的孟氏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妹妹这话在理,再说有连翘姑娘和瑞珠在,也不会由着妹妹的性子的。」 周氏听了,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突然又轻声问道:「方才进来的时候,我好像见着了半夏那丫头,怎么,你又将她叫到自己跟前伺候了?」 「这发落出去的奴婢,可不好再调到身边来,谁知道她心里藏着什么心思。」 徐昭听了,就将那日被半夏拦住马车,和她在夫家受虐被兄嫂卖人的事情说给了出来。 「她毕竟伺候过女儿多年,总不好叫她死在那些人手里。」 听着这些事情,周氏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倒也是,毕竟是服侍你多年的,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她若被那起子人作践死了,日后有人翻出这事儿来,你这当王妃的颜面上也不好看。」 「不过,也只给她个粗使的差事便行了,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道理你该明白。」 徐昭闻言点了点头,就问起了府里分家的事情。 第十三章 之前,她收到的信上写的是三叔四叔没意见,只是大伯那里有些想法。 周氏听到这事,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你大伯倒不至于,背地里还不是你伯母闹腾。」 「之前老太太为了大姑娘的事情为难你,如今她又替你大哥哥的前程着想,想要巴着你这个当王妃的。」 「她那心思,别以为没人能看出来。」 对于之前徐徽做的那些事情,周氏心里是有些芥蒂的,再加上老太太从中插手,屡次威胁徐昭,周氏心里愈发的对大房的人没了好感。 「叫我说,还是早早分出去好,不然,这往后还有的闹腾。」 「不过你父亲和你大伯前些日子商量了,你大伯母没法子,如今见了咱们二房的人,也是面上的和气。」 徐昭没有问自家爹爹到底是和大伯说了什么,她心里清楚,无非也就是老太太前些年做的那些事情。 哪一件,都足以让二房的人闹开来。 大伯是长子,这些事情闹出来,怕是头一个打了他的脸面。 老太太做的这些事情,可全都是为了大房,为了大少爷。 可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踩着二房的脸面和前程来做的。 徐昭笑了笑,开口道:「这也好,往后分开了,母亲和嫂嫂也能清闲些,不必应付一大家子,老太太那里,只过年过节过去请个安全了孝道便好。」 「这不是这个理儿,不过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总要个把月,把祖上的东西都好好的理一理,咱们也不想占便宜,可你父亲虽是个庶出的,到底也是徐家的人,若是都依着老太太,等分完了家,走出去都要叫人给看轻了。」 说这话的时候,周氏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怒意。 见着徐昭不解的目光,周氏才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给说了。原来,老太太偏着大房,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大房的人,这分来分去,二房只分了几个庄子和几百亩地,原先老太爷留下来的那些字画古玩,也只得了一两件,其余的,老太太说了,二房如今出了个肃王妃,二老爷又在督察院当值,深得皇上看中,怕是不缺这些。 这事情就是徐昭听了,火气也忍不住涌上来。 老太太这般,就是成心耍赖了,这行事和那乡下的婆子撒泼叫骂有什么区别。 「老太太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竟连脸面都不顾了。」徐昭带着几分嘲讽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还有着身孕,这些事情也不是你能操心的,交给你父亲便是了。」 这事情周氏原本是想瞒着徐昭的,不想给她添堵,只是说到话头上才说了出来。 如今见着她生气,自然是不想再多说,怕动了胎气,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这女人头一胎最是要紧,一点儿岔子都不能出。 这个时候,正好连翘从外头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竹篮子。 不等徐昭开口问,连翘就福了福身子,满脸笑意道:「回禀王妃,这是王爷叫人从南边儿运过来的青梅,最是新鲜了。」 连翘说着,就起身上前几步,将那篮子放在了桌上。 徐昭打开一看,果然是一篮子颜色青绿的梅果,色泽鲜亮,透着光泽,空气里都有一种酸中带甜的味道。 徐昭弯了弯嘴角,连翘便拿了水来洗了一碟子青梅放在桌上。 徐昭伸手拿到手里,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那味道淡淡地,闻起来却是格外的诱人。 她轻轻咬了一口,果然是酸甜可口。 「娘和嫂嫂也吃些。」徐昭才刚开口,就见周氏摆了摆手:「这东西娘可吃不了,酸的厉害,也就你能吃了。」 「总共送来多少?」徐昭知道能专门从南边儿运过来,自然不只这一篮子。 连翘听了,笑着道:「总共两大箱子呢,管家差人放到了冰室去,等王妃什么时候想吃,再拿出来。」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吩咐道:「可以做成蜜饯,也能酿些青梅酒,别浪费了。」 听着自家王妃的话,连翘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奴婢也这样想呢,这青梅才摘下不久,这样吃总是不大好,等做成了蜜饯,再放些糖,味道就更好了。」 徐昭点了点头,说道:「嗯,左右你和瑞珠都没事,也不怕麻烦。」 连翘点了点头,才想退出去,就被周氏叫住了。 「这蜜饯和梅子酒娘也是做惯的,不如叫娘和你嫂嫂给你做些。」 「这怎么好……」徐昭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等徐昭说完,就见着孟氏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盏:「这有什么不好,母亲心疼妹妹,我这当嫂嫂的也心疼妹妹不是。」 「再说,咱们在屋里说话,总不能说一个时辰。左右外头天气好,太阳也不错,咱们就坐在外头的石凳上,做些蜜饯和梅子酒,说说笑笑,难道不是一件雅致的事情?」 听孟氏这样说,徐昭也动了心思,当下便吩咐连翘和瑞珠将要用的东西全都准备好,又扶着自家娘亲出了屋外。 院子里的菊花开得正好,还有木芙蓉和美人蕉,当真是可以一边赏花一边做事。 瞧她一副惬意的样子,周氏忍不住笑道:「先是咱们提出来的,如今倒是她最高兴。」 听着自家娘亲的话,徐昭也忍不住笑了。 孟氏带着笑意开口道:「妹妹还不是因着母亲来了,才能有这样的好兴致。」 周氏和孟氏正陪着徐昭去除梅子里的果核的时候,就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却是韩子煜回来了。 见着韩子煜进来,周氏和孟氏面色一变,站起身来行礼道:「见过王爷。」 还未福下身子,就被韩子煜拦住了。 「岳母不必多礼,随意就好。」 韩子煜说着,视线朝石桌上摆着的青梅看去,不由得笑了笑。 「想吃什么叫下头的人做就是了,也不怕累着。」 徐昭笑了笑,没有说话,顺手将咬了一口的青梅递到韩子煜嘴边。 周氏看着她的动作,有些愕然,张了张嘴想要训斥,可碍着韩子煜在,又不大好开口。 犹豫的瞬间,就见韩子煜就着徐昭的手,将那梅子给吃到了嘴里,那动作自然而然,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周氏偷偷瞪了自家闺女一眼,到底一个字都没说。 韩子煜一回来,周氏和孟氏便有些不自在起来。 正好也到了传饭的时候,徐昭特意吩咐了膳房的人,做了好些周氏和孟氏爱吃的菜。 席间,还是头一回食不言寝不语,徐昭哪里看不出自家娘亲有多不在。 徐昭伸出腿来,踢了踢对面的韩子煜,见着他抬头,又拿眼神示意了一下。 韩子煜愣了愣,有些无奈盛了一碗汤递到周氏跟前。 「这鲜笋菌菇汤,岳母尝尝味道可好。」 「多谢王爷,王府的厨子手艺自然是好的。」 听着自家娘亲的话,徐昭忍不住低下头去笑了笑。 好吧,只要某人在场,不管怎么娘亲和嫂嫂都不会自在。 好不容易熬到用完午膳,周氏就开口道:「早听王府里的景致宜人,之前倒是从未瞧过。」 第十四章 听着自家娘亲的话,徐昭笑吟吟道:「那一会儿女儿陪娘亲和嫂嫂好好逛一逛。」 韩子煜也知道自己在这儿会叫人不自在,所以喝完茶,便起身去了书房,临走时还叫徐昭穿厚一点儿,别吹了风。 徐昭笑着点了点头,目送韩子煜出去。 韩子煜一走出殿外,周氏便瞪了徐昭一眼,开口训斥道:「王爷要走,你也不亲自送出去。」 徐昭有些委屈,想都没想就开口道:「他是去书房,又不是去别的地方,哪里需要送。」 周氏一听,只觉着头疼,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训斥道:「什么他不他的,该称一声王爷才是,别叫人挑出错处来。」 不等徐昭开口,孟氏就替她解释道:「太太也别生气,妹妹也只在太太跟前如此,出去了自会敬着王爷,不会叫人挑出错处来的。」 听到自家嫂嫂的话,徐昭连连点头。 「还是嫂嫂疼我,再说他,王爷又没生气,王爷还说不叫女儿叫他王爷呢,显得生分了。」 听到这话,周氏哪里还能再说什么,看这样子,说了也是白说。 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这王爷和自家闺女本来相处的方式就和寻常人有些不大一样,兴许昭儿处处「敬」着他,反倒真是生分了。 等喝过了茶,徐昭就陪着自家娘亲和孟氏在园中闲逛,王府的后花园很大,名字叫做萃景园,整个花园足足有九亩地大小。 奇山异石,有的小巧秀丽,有的磅礴大气,园子里引入了活水,一阵凉风吹来,在这秋日的午后当真生出几分凉意来。 连翘和瑞珠在后边跟着,见着起风了,连忙拿了件披风过来,给徐昭披在身上。 「王妃不如歇一歇,和太太到亭子里坐坐。」 不远处的亭子里已经摆好了茶水点心。 「对,娘也有些累了,到亭子里歇一歇吧。」听着连翘的话,周氏也开口道。 徐昭微微点头,扶着周氏上了台阶,进了亭子里。 亭子里已经打扫过了,石凳上还铺了软垫,桌上放着茶水和点心,还有一个鎏金的小香炉,香炉里放着的是沉香,一闻就知道是最上等的用料。 孟氏看着这些,心中微微有些羡慕,倒不是羡慕徐昭当了肃王妃,吃穿用度最是奢华,她最羡慕的,是她得了这样的荣华富贵,还能叫王爷那般待她。 这天底下,怕是没有哪个女人能得到这些了。便是凤鸾宫的那位娘娘,日子也没有这样自在。 连翘倒了茶,递到周氏和孟氏跟前,最后才拿了一盏红枣茶给徐昭。 徐昭闻着味道,就知道是江妈妈亲手煮的茶。 只是这回里头还放了晒好的桂花,枣甜花香,还补血补气,养颜美容,江妈妈也算是格外用心了。 「王爷说了,王妃不大能喝的惯乌鸡汤,往后就叫膳房的人做些药膳。」 徐昭听了,抿嘴一笑,拿起手中的红枣茶喝了起来。 到傍晚的时候,孟氏就动身回了徐府。 徐昭陪着周氏去了安排好的院子,屋子里全都收拾好了,摆设更是无一不精致。 周氏看着屋子里的摆设,拍了拍她的手:「哪里要这样讲究,也只住几日罢了,到时候还得……」 不等周氏说完,徐昭就笑着道:「这屋子就是给娘留着的,等女儿生产的时候,娘难不成不想过来陪陪女儿。」 一听这话,周氏就笑了一声:「你呀,嘴这么甜,惯会哄娘开心。」 徐昭陪着自家娘亲说了会儿话,就被「赶」回去了。 「王爷在书房,你也过去看看,倒杯茶送些点心,为人妻子,该事事都用心的。」 「你们还小,不知道这夫妻间的情分,就是平日里一点一滴才有的,娘的话你可要放心上。」 「是,女儿知道了。」徐昭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才走了出去。 周氏目送她离开,才回了屋里。 「太太别担心,王爷待王妃好得很,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瑞珠上前,倒了一盏茶递到周氏手中。 周氏在府中小住几日,徐昭就派了原先伺候过她的瑞珠过来服侍,想着总能更自在些。 周氏听了,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这当娘的,就是这样,哪怕亲眼见着王爷待她好,嘴上也是忍不住要唠叨几句的。」 瑞珠抿嘴一笑,没有再说话。 这边,徐昭回了正院,才进屋子就见着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认真看着的韩子煜。 徐昭愣了愣,笑了一声就走过去:「还以为王爷这会儿在书房处理公务呢。」 韩子煜抿唇笑了笑,抬起头来对着徐昭道:「昭儿陪着岳母,都忘了有本王这个夫君了。」 听到这满是酸意的话,徐昭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爷也好意思说,母亲来府上,我这当女儿的总要陪一陪的。」 「不过,还有一事要和王爷说,今晚妾身要去母亲屋里睡,也好说说话,所以王爷就不用等着妾身了。」 徐昭的话音刚落,韩子煜就挑了挑眉,对着徐昭道:「去吧,若是被赶回来,本王可不收留你。」 徐昭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见着某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像是能把她看穿了,心里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他怎么知道她这话是骗人的。 「王爷渴了没,我给王爷倒杯茶去。」 徐昭说着,就转身想到桌前倒茶过来。 韩子煜哪里不知道她是想转移话题,伸出手去,微微用力就将她拉到自己怀中。 「打趣了本王,就想这样揭过去?」 「还有中午用膳时,昭儿对本王可是屡有不敬之举。」 怀中软香如玉,听他提到中午的事情,徐昭的眼中带着丝丝笑意,一点儿也没露出怕意来。 「怎么,觉着本王舍不得罚你?」见着徐昭这般神色,韩子煜挑了挑眉,开口道。 不等徐昭开口,韩子煜眼中就露出一抹坏笑来,低下头在徐昭嘴唇上用力一番亲吻过后,又重重咬了一口。 徐昭吃痛,嘴里也觉着有丝丝腥甜的味道,不用想也知道是被某人咬破了。 「昭儿这会儿到竹兰院去,正好能陪着岳母说说话。」 徐昭没有想到韩子煜竟然会这么幼稚,一时间也起了坏心思,伸手搂住了某人的脖子,还未有下一步动作,耳边就传来一声轻笑。 「等明日上朝本王嘴上有伤,父皇若是问起来,本王为了不犯欺君之罪,也只能实话实说了。不过有皇兄的事情在,父皇想来也是乐意见着本王和王妃这般琴瑟和鸣的。」 徐昭算是明白了,某人使起坏来,她是一点儿也没办法。 韩子煜的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意来,不等徐昭开口,又说道:「劳烦王妃去倒杯茶来,本王实在是有些渴了。」 徐昭听了,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然后开口道:「妾身又不是府里使唤的丫头,王爷想喝茶,还是亲自动手吧。」 韩子煜怅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拱手做了个揖:「是,全听夫人的。」 徐昭听着不由脸红,抿嘴笑了起来。 因着有孕,徐昭变得嗜睡起来,第二天一大早,周氏去了正院的时候,正巧看着连翘端着水盆在门外站着。 第十五章 「怎么不进去?」天已经大亮了,这个时候早该起了。 连翘抿嘴一笑,开口道:「回太太的话,王妃还没醒呢。」 周氏一听,大拇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却是早就不觉着意外了。 见着二太太的脸上的神情,连翘开口解释道:「是王爷吩咐的,王妃有了身孕,王爷说了叫下头的人不要打扰,什么时候醒了再进去伺候。」 周氏嘴角抽了抽,挥了挥手道:「罢了,我在偏殿坐一会儿吧,别扰了你家王妃的好觉。」 周氏说着,有些无奈朝屋里看了一眼,转过身去去了偏殿。 早有丫鬟上了茶和点心,又端了一碗红枣莲子粥进来。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瑞珠才从外头进来,回禀说是王妃醒了,知道太太这么早就过来了,叫奴婢吩咐膳房的人做了太太平日里爱吃的荠菜馄饨,还有花香莲藕。 周氏忍着笑意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道:「她哪里是因为我爱吃这些,不过是怕我骂她才叫你来说这些。」 听着周氏的话,瑞珠也是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自家姑娘在府里的时候虽然懒散些,却也碍着规矩从来都不会这个点儿起,可自打嫁给王爷,王爷整日里宠着纵着,觉着王妃做什么都是好的,王妃哪里还能记着那些规矩。 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太太若要怪,头一个该怪的却是自家王爷。 不过这话,她是打死也不敢说出来的。 瑞珠笑了笑,开口道:「王妃是因为有孕,难免嗜睡些,之前可都是王妃亲自服侍王爷洗漱更衣的。」 瑞珠这话并非撒谎,之前徐昭也当真是早早起来亲自给韩子煜更衣的,只是有孕后,这项工作也比某人阻止了。 周氏听了,这才安下心来。嫁到皇家,最要不得的便是「恃宠而骄」这四个字。她虽然宠着昭儿,可最起码的义务得要尽的,王爷平日里吃的用的,昭儿都该上心些。 所以即便是听了瑞珠的话,周氏还是觉着又好气又好笑。 「走,陪我过去看看你家王妃。」周氏说着,放下手中的茶盏就朝外头走去。 见她走出去,瑞珠忙跟了上去。 等到进了正屋的时候,徐昭才刚洗了脸,坐在梳妆台前有丫鬟给她梳着头发。 听到脚步声这才转过身来,见着周氏,才想站起来就被周氏拦住了。 「好了,坐着吧,这时候了才起来,在府里我是这样教你的。」 周氏的言语间虽然带着几分责备,可哪里是真心训她。 一边说一边上前几步,从丫鬟手中接过木梳,给她梳起头发来,等梳好后,才从梳妆盒里挑出一支玫瑰晶并蒂海棠修翅玉鸾步摇来,给徐昭插在头发上。 这步摇乃是内造之物,是她刚嫁进王府去宫里请安的时候太后赏赐的。 「你如今有孕,气色却是不错,看来太医开的那些药膳方子都是有用的。」周氏笑着开口。 听着自家娘亲的话,徐昭不由得抿嘴一笑:「整日里吃这吃那的,气色不好才怪,这些日子都胖了一圈呢。」 周氏瞪了她一眼:「胡说,哪里就胖了,我告诉你,这时候什么都不重要,肚子里的孩子最要紧,可别想什么歪主意,到时候我头一个饶不了你。」 听着这话,徐昭也是无语,顿了顿才道:「女儿知道了,谨遵娘亲教诲。」 周氏伸出手来点了点她的额头,开口道:「你呀,不嫌娘唠叨娘就知足了。」 徐昭:「……」 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瑞珠进来回禀:「王妃、太太,这会儿可要传膳?」 见着徐昭点头,她便退了出去下去吩咐了。 不大一会儿,就有丫鬟提着食盒,送来了满桌子的菜。 徐昭扶着自家娘亲坐到桌前,亲手盛了一碗荠菜馄饨放到周氏跟前。 桌上摆着花香莲藕、冰糖燕窝羹、吉祥如意卷、姜汁白菜、蟹黄水晶胶、还有一道梅花豆腐。 徐昭因着有孕,平日里爱吃的蟹黄水晶饺是一口也不能吃了,所以只吃了几个馄饨,和一碗冰糖燕窝粥。 不知是不是错觉,徐昭总觉着自家娘亲看了她好一会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娘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这样盯着女儿,女儿可会不好意思的。」徐昭抬起头来,打趣了一句。 周氏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等到用完了早膳,叫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迟疑了一下,周氏才开口道:「如今你有身孕,听说王爷晚上还住在你屋里,这种事情你可得有分寸,别叫人哄两句,就忘了自己还有孕在身。」 徐昭一听,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自家娘亲的意思,当下又是脸红又是尴尬,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娘说什么呀,女儿有分寸的。」 她的话音才刚落下,就被周氏瞪了一眼。 「有分寸都这样了,要是没分寸那得……」周氏脸皮子到底薄,没好意思说下去。 可视线却是一直盯在徐昭带着伤痕的嘴唇上。 「……」徐昭一惊,这才明白过来自家娘亲这一早上到底为什么欲言又止。 想到昨晚某人咬她的那一下留下的印记,如今害她被娘亲误会,真是想打死某人的心都有了。 见着自家闺女一副又羞涩又恼怒的样子,周氏心里更是坐实了想法。 「你记在心里,最好叫王爷搬出来住。你们晚上腻在一起,今个儿不出事,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分寸。」 这才头三个月,周氏知道肃王和闺女都不是不知道分寸的。 可两个人一直住在一起,怕就怕一时情动,不好收拾。 昨晚她是不知道王爷歇在正院的,还以为如今昭儿有了身孕,王爷也该住在自己院子里。 哪曾想,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叫人操心。 听出自家娘亲话中的意思,徐昭的脸立刻烧得通红。 周氏扫了她一眼,也不大好再说下去,只能点到为止了。 见自家娘亲不揪着这事儿了,徐昭忙转移了话题,心里却是将某人鞭打了好几遍。 于是乎,等到韩子煜下朝回来,所要面对的就是自家王妃要将自己这个当王爷的给「赶」出去了。 被自家王妃瞪了一眼,又听说了被岳母误会的那些话,韩子煜很不厚道地轻笑一声。 对上徐昭看过来的视线,却是开口道:「这有什么,昭儿该相信本王的自制力才是。」韩子煜弯下腰来,在徐昭耳边低语一句。 「……」 徐昭先是一怔,随后就伸出手去打他。 韩子煜笑着躲开了,却是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那娘亲要是再问该怎么办?」 韩子煜毫不在意道:「王妃大可说是本王要留在这儿的。」 「这王府里除了昭儿,一个侍妾、侧妃都没,本王不住在正院又能住到哪里去。」 徐昭听了这话,不由得撇了撇嘴角,开口道:「王爷说这话,可是羡慕旁人能享受齐人之福了?」 「不敢不敢,本王连昭儿都应付不来,哪里能再多几个。」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抿嘴一笑,不等她开口,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十六章 韩子煜这才变得正经起来,坐在软榻上一脸严肃的样子。 江妈妈从外头进来回禀道:「回禀王妃,皇后得知王妃有孕,派人送来了好些赏赐。」 徐昭听了,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也没觉着诧异。 那日她进宫后,她有孕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 「叫人进来吧。」 「是。」江妈妈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出去了,片刻,就领着一个太监走了进来。 这太监徐昭是见过的,是在凤鸾宫当差,很得俞氏看重。 那太监一进来,就躬身行礼:「奴才给王爷,王妃请安。皇后娘娘得知王妃有孕,高兴得很,特意从私库里拿了些补品和药材出来,派奴才给王妃送过来。」 徐昭听了,微微一笑,开口道:「劳娘娘挂心了,等改日定会进宫亲自向娘娘谢恩。」 徐昭知道,俞氏送来这些赏赐,无非是想着叫她进宫谢恩。 徐昭虽然不大想去,可碍着孝道,碍着俞氏这个婆婆的身份,也是不好不进宫谢恩的,免得被人说是恃宠而骄,不懂规矩。 只是有一点徐昭是猜得出来的,这一回进宫,俞氏定会旧事重提,叫她贤惠大度,往府里添新人了。 俞氏打着什么主意,徐昭是知道的。 等到那太监退下去,徐昭轻轻笑了笑,视线不自觉朝坐在那里的韩子煜看去。 「若是娘娘赏了侍妾下来,王爷是收还是不收呢?」 听到徐昭的话,韩子煜拿起手中的茶盏轻抿一口,招了招手,叫她过去。 徐昭看了他一眼,缓步上前,才听韩子煜道:「竹墨伺候了本王多年,王妃何不大度些,给她个侍妾的名分。」 听到韩子煜的话,徐昭的笑意顿时就凝在了嘴角,直到见着韩子煜眼中那抹漫不经心,才微微一笑,开口道:「竹墨可是伺候了王爷多年,王爷当真舍得?」 只一瞬间徐昭就琢磨明白了韩子煜的意思,只是成了王府的侍妾,这一辈子都没有别的可能了。 韩子煜转了转手中的茶盏,淡淡道:「身为奴才,理当替主子解忧。」 不等徐昭开口,韩子煜又接着道:「这事你去找江妈妈,她会安排。」 徐昭的嘴角抽了抽,抬起头来看了坐在那里的某人一眼。 这事情,他早就背地里安排好了是吧? 韩子煜坐了一会儿,就回了书房处理公务去了。 连翘进来的时候,却是脸色有几分难看,在徐昭的追问下,才支支吾吾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原来,她听下头的小丫头嚼舌根,说是前些日子见着竹墨姑娘去了王爷的书房,这便罢了,王爷最后还赏了一根碧玉簪子给她。 徐昭深得王爷恩宠,所以这事情她们也不敢说出来。 只是今个儿私下里议论,被连翘听了个正着。 连翘说完,抬起头来偷偷看了看自家王妃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道:「王妃如今有孕,再生气也该想想肚子里的小世子才是。」 徐昭心里暗暗佩服韩子煜的这些手段,想了想又对着徐昭问道:「那两个嚼舌根的丫鬟是在哪里当差的?」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连翘愣了愣才回道:「回王妃的话,那小桃原先就是在王爷那里当粗使丫头的,倒是那彩兰,是两个月前江妈妈买进来的,她家里遭了洪水,一家子都死了,只留了她一个,一路要饭到了京城。也凑巧那日她饿昏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出去办事的江妈妈,江妈妈瞧她可怜,就将她带会了府里。如今,也跟着留香在王爷那里当差。不过身份低些,只是个粗使的丫头。」 「王妃问这个做什么?」连翘开口道,脸上露出一丝不解来。 「没什么,江妈妈真是个好心肠。」 连翘听着自家王妃的话,总觉着含着别的意思,可王妃不说她又不好再问,只默不作声站在那里。 过了片刻,才听徐昭开口道:「等会儿你将那小桃带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是,奴婢这就去,只是王妃……」连翘说着,眉宇间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只是什么,我只是问她几句话,还能将她给吃了不成?」徐昭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开口道。 连翘只觉着自家王妃因着竹墨的事情心里头不大痛快,想叫了小桃来问个明白罢了。 只是,这种事情王妃便是不信,等问过后也总该相信了。 到时候,怕是还有的伤心。 她伺候了王妃多年,哪里不知道王妃的性子。 连翘也无心多想,只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下去,一路去了书房。 才到了书房不远处,就见着在那里扫着落叶的小桃。 那小桃只是王府里一个粗使丫鬟,论身份地位哪里比得上连翘这个王妃跟前的红人。 所以见着连翘过来,忙福了福身子,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连翘朝她这边走过来,早有路过的宫女太监瞧见了,眼中自然露出几分不解来,心想这小桃不知是遭了什么好运,竟然能叫连翘姑娘专门过来找她,不知道能得什么造化呢。 连翘自然将这一幕落入眼中,自然也不会解释,只开口道:「王妃叫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话要问 那个叫小桃的丫鬟一听,顿时就愣在了那里,不知道王妃为何叫她过去,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或是无意间做了什么叫王妃不满了。 没等她来得及想,又听连翘道:「你去屋里收拾收拾,别耽搁了叫王妃生气。」 小桃听了,见着自己沾了泥土的手,忙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下去了。 王府里给下人安排的房子还算不错,只是小桃是个粗使的丫鬟,所以屋子里并没有什么贵重的摆设。 只两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梳妆台,一些零星用得到的东西。 她和彩兰是住在一间屋子的,彩兰算是新进王府的,人不错,只是话有些少,难得的是做起事情来认真的多。 所以,小桃平日里也乐意和她说上几句。 见着小桃进来,彩兰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来,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忙站起身来,开口问道:「这个时候姐姐怎么回来了?」 小桃脸色变了变,开口道:「是王妃叫我过去,说是有话要问,我得赶紧换身衣裳去,总不好这样过去,冲撞了王妃。」 彩兰一听,眼底就露出一抹笑意来,只是很快就掩饰下去,换成了担心的目光。 「王妃突然叫姐姐过去,也不知是什么事情,真叫人担心。」 「不过听说王妃性子温和,待下人也极好,想来应该不会难为姐姐的。」 小桃才洗了手,在屏风后换衣裳,听到这话也没多想,只随口道:「可不是,自打王妃进门后,都没叫人责打过府里的奴才,王妃性子好,这是王府上上下下人人都知道的。」 说到此处,小桃话音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只是我这样的身份地位,也不知王妃为何要见我。」 对于小桃心中的担心,彩兰却是最清楚不过的。 她低着头轻轻抿了一口茶,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来。 第十七章 果然娘娘说的没错,这徐氏是个容不得人的,起了那善妒之心,还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娘娘可是盼着她大闹一场,叫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呢。 再不济,她这王妃装一回大度贤惠,给了那竹墨姑娘侍妾的身份,心里还不定怎么堵得慌呢。 等了这些日子,娘娘终于能出口恶气了。 彩兰想着,心底忍不住期待起来。 徐昭叫了王爷跟前伺候的粗使丫鬟过去,也不知问了什么,小桃出来的时候,脸色都白了,只是别人问她王妃到底问了什么,她一个字都不说,只说是王妃听说她花样子画得好,叫她画了几张罢了。 这话谁也不相信,只是她不说,其余的人也不好细问罢了。 只过了一日,王府上上下下就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王妃将那竹墨姑娘叫了去,竟然给她开了脸,叫王爷收了房,从此以后便是王爷的侍妾了。 这事情很快就传了开来,只一会儿工夫,府里上上下下就都知道了。 自然,周氏也听到了这事儿,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见着徐昭,只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道:「早就知道有这一天,这男人的承诺,哪里能信,尤其是这纳妾的事情。肃王是天之贵胄,不纳妾这辈子只你一个,说出去谁都不信。」 「不过,你也别生气,听娘一句劝,好好的养好这一胎的,等生下了小世子,那起子侍妾还不是由着你随便拿捏。」 徐昭还来不及解释,就听自家娘亲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一时倒愣住了。 等回过神来,才解释给自家娘亲听。 「……所以王爷才想了这样的主意。」 周氏听了,脸色才微微缓和了些,也有几分尴尬。 这样说来,倒是她冤枉王爷了。 「我也是一时心急,怕你心里头难受,你可别将这话说给王爷听。」 听着周氏的话,徐昭忍不住笑了:「女儿又不笨,才不会傻到将这些话说出来。」 「不过,女儿知道,娘这是关心则乱,便是王爷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周氏听了,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娘还要提醒你一句,虽然用了这招,那个竹墨你往后也叫人盯着些。这人啊心思最容易变,她这会儿觉着自己是个奴才,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候只会打你个措手不及。」 听着这话,徐昭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了,娘不必担心。」 因着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周氏也不大好再继续住着,怕徐昭分了心,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乘马车回了徐府。 这事情,传到俞氏的耳朵里,自然有了别的意思。 俞氏听着宫女的回禀,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本宫还以为她能有多厉害,如今看来,倒是本宫高估了她。」 「她既然想装大度贤惠,这府里添一个人怎么够,本宫也该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堵心。」 俞氏说完,对着一旁的阮嬷嬷道:「徐氏什么时候进宫?」 「回娘娘的话,昨个儿下午递的牌子,说是今早就会进宫给娘娘请安。」 这天晚上,皇上摆驾凤鸾宫。 俞氏听到太监的通传,一下子就愣住了,片刻才对着站在一旁的阮嬷嬷道:「你说,皇上这会儿来做什么?」 听到她的话,阮嬷嬷抬了抬眼,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奴婢想着,皇上怕是为了大皇子的事情。」 她们买通了御前的人,才知道消息说是皇上近日有意要给大皇子封王。 只是,叫皇上作此决定的,偏偏是肃王殿下。 也难怪娘娘心里头不痛快,皇上这样,难免也太偏心了些。 娘娘之前数次请求,都被皇上训斥了,如今,却是要承了肃王殿下的情。 这事情若是传开来,无论是娘娘还是大皇子面儿上,都会觉着抹不开。 好在,皇上的心思是实打实的,只要圣旨一下,大皇子亲王的身份也是作数的。 听着阮嬷嬷的话,俞氏点了点头,才开口道:「是啊,这宫里头谁都算计,皇上若不是为了给本宫施恩,又何必到本宫这里一趟。」 阮嬷嬷站在那里,正不知该怎么开口,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到内侍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阮嬷嬷这才扶着俞氏迎了出去。 「臣妾见过皇上。」俞氏面带笑意,福身请安。 皇上看了她一眼,才道:「起来吧,外头风大,皇后穿的单薄,小心着凉了。」 俞氏笑了笑,开口道:「叫皇上担心了。」 帝后之间,真真是生分极了。 待皇上进去,俞氏才跟着走进了殿内。 有宫女上了茶来,放在软榻上的小方桌上。 「听说这几日你常去母后那里。」皇上抿了一口茶,随口问道。 「回皇上的话,这些日子太后有薛氏陪着,慈安宫里也热闹些。如今薛氏一走,太后难免觉着孤单,听伺候的人说太后胃口也不大好了,臣妾就想着过去陪太后说说话,叫太后开心了才最要紧。」 皇上听了,点了点头,开口道:「嗯,你替朕在母后跟前尽孝,倒是难为你了。」 这满宫里谁都知道太后不待见俞氏,便是当着众妃嫔的面都能给俞氏没脸,皇上这话,未尝没有安慰之心。 俞氏愣了愣,才开口道:「皇上言重了,服侍太后本就是臣妾的本分。」 几句话过后,皇上就说起了册封大皇子为亲王的事情。 「朕有意封灏儿为安王,皇后觉着如何?」皇上拿着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意问道。 话音刚落,俞氏嘴角的笑意就微微僵了僵,下一刻,却是恭敬地道:「臣妾觉着,这封号是极好的,臣妾替灏儿谢皇上恩典。」 俞氏说完,从软榻上下来,谢恩。 「起来吧。」 「谢皇上。」 俞氏站起身来,微微笑了笑,开口道:「臣妾听说肃王妃有孕了,心里真替煜儿高兴,盼着这些年,徐氏若能诞下嫡子,也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这些年,楚煜泽不迎妃,不纳妾,府里连个通房丫鬟都没,外头便有了流言蜚语,说是这二皇子要不是有龙阳之好,要不就是有些隐疾,所以才不和女子亲近。 这流言蜚语几年前就传遍了京城,便是在宫里,也有宫女太监私下里议论。只是有一次正好被皇上听到了,皇上下令将那两个太监凌迟处死,才震慑了众人。 只是,即便如此,哪个心里头不等着看二皇子的笑话。 这些,皇上心里头也都是知道的。 皇上坐在那里,听到俞氏的话,只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臣妾有一事和煜儿有关,不知该不该开口。」俞氏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 皇上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说吧。」 「如今徐氏有孕,臣妾觉着煜儿跟前也该有个能伺候的人了。煜儿乃是天之贵胄,亲王侧妃本该有四人,可如今肃王府却只徐氏一个,连个通房和侍妾都没有。这传出去,知道的说煜儿看重正妻,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徐氏善妒,也叫煜儿落了惧内的名声。」 第十八章 「煜儿虽不是臣妾亲生,可臣妾却是他的嫡母,这些事情本该臣妾替煜儿做主的。只是……只是上一回提出来,太后说是他和徐氏才刚成婚,不好往府里添人。」 俞氏说完,看了坐在那里的皇上一眼,默不作声站在那里。 皇上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你是皇后,此事你拿主意便是。」 听着这话,俞氏哪里不知皇上是何意思,立即开口道:「臣妾听闻,镇国公府的二姑娘温良贤淑,性子也是不错的。」 俞氏的话音刚落,皇上就抬起头来,淡淡道:「可朕听说,镇国公府二姑娘如今还在庙里呢。」 俞氏听了,脸色却是不变,福了福身子开口道:「臣妾不敢欺瞒皇上,确有此事,只这事情也有几分缘由。那镇国公府二姑娘,心里头怕是对煜儿有那心思,才落下了话柄,差点儿就坏了名声。」 「只是,臣妾倒是有些可怜她,也有些可怜镇国公了,他家的大姑娘当年被煜儿……」俞氏的话音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如今这二姑娘又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想来也叫人揪心。」 「臣妾倒想成全了她,也可安抚镇国公府,自然也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别让外头的人都说振国公府的人将煜儿恨到了骨子里,这对煜儿的名声也不好。」 俞氏几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重点不是那二姑娘,而是叫镇国公府和肃王府结亲,好解了这段恩怨。 俞氏当皇后这些年,到底还是能琢磨出几分皇上的心思的。 所以,这回她是想了又想,才想到了这镇国公府的二姑娘。 果然,皇上听到她的话后,只蹙着眉头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既是国公府嫡出,朕就给她个恩典,给她个侧妃的身份。」 听到这话,俞氏心中一喜,面上却并不敢露出分毫来。 又听皇上道:「其他的,你看着办就是了。」 听出皇上话中的意思,俞氏忙应了声是。 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宫女进来回禀道:「娘娘,时辰不早了,可要传膳?」 俞氏才想开口,就见皇上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道:「朕还有些折子要批,就不陪皇后用膳了。」 俞氏嘴角的笑意僵在了那里,却是福了福身子,开口道:「臣妾恭送皇上。」 等到皇上起驾离开,俞氏才站起身来。 阮嬷嬷上前几步,扶着她坐在了软榻上。 「娘娘知道皇上不愿意提起那事儿,又何必惹皇上不高兴。」 听着阮嬷嬷的话,俞氏却只笑了笑,开口道:「不提?若是不提本宫的目的又如何能达成,如何给徐氏送个大礼。」 阮嬷嬷深知俞氏的性子,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娘娘这样,是叫镇国公府和肃王结了亲,娘娘就不怕……」 不等她说完,就被俞氏打断了:「怕什么?你以为那穆芷徽成了肃王侧妃,镇国公府就肯支持肃王了?镇国公那个老狐狸,皇上一日不立太子,他就一日不会动。」 「时间长着呢,本宫自有法子,叫镇国公府和肃王府势不两立。」 见着自家娘娘这般发狠的样子,阮嬷嬷心中有几分感慨,娘娘是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一下子给发泄出来了。 只是,若事情不能如娘娘所料,怕是再也没法儿收拾了。 第二天天才刚亮,徐昭就起来了,洗漱更衣,收拾妥当,用了一碗红枣银耳粥,半屉鲜笋香菇包,就动身去了宫里。 来之前徐昭想到好多种可能性,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凤鸾宫,她竟会见着穆芷徽。 见着穆芷徽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片刻,才回过神来,福身请安:「儿媳给皇后娘娘请安。」 徐昭愣住的这一幕落在俞氏眼中,她笑了笑,在徐昭身上打量了片刻,才开口道:「起来吧,你有身孕,倒也不必在乎这些规矩。」 说着转过头去,吩咐宫女给徐昭搬个绣墩过来。 「谢娘娘。」徐昭谢过,这才上前几步,坐了下来。 「本宫听说你有孕了,身子可还好?」俞氏开口问道。 「劳娘娘挂心,一切都好。」徐昭恭敬地回道。 俞氏自然不是真关心这个,所以也不打算细问,听到这话只点了点头。 「如今你有了身孕,往后是不能伺候煜儿了,这王府里也该新添几个人了。」 俞氏说完,视线就落在徐昭的脸上,只可惜徐昭的脸色如常,嘴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未能叫俞氏如愿。 俞氏心中暗恨,却是笑了笑,对着站在一旁的穆芷徽道:「你一句话也不说,本宫倒担心你是个闷葫芦,等日后进了肃王府,成了侧妃娘娘,哪里能这样不爱说话。」 俞氏的话音刚落,就见穆芷徽满脸羞涩地低下了头。 俞氏不动声色将目光转移到徐昭的身上,开口道:「这几日旨意怕就下来了,本宫只盼着你二人能好好服侍煜儿,替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俞氏提及圣旨,就是堵上了徐昭的嘴,再也没有回转的可能了。 徐昭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道:「儿媳谨遵娘娘教诲。」 俞氏看她如此,笑着道:「好了,坐下吧,本宫也只是瞧你年纪小,提点你几句而已。」 「依着宫中规矩,亲王侧妃有四人,侍妾多个几个倒也无妨。本宫还有个远房侄女,生性活泼,本宫便也做主将她赏给煜儿,当个侍妾也就是了。」 徐昭听着俞氏这话,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有些恼怒起来。 「娘娘,这样的事情,妾身怎好自己做主,还得和王爷商量了才好,免得王爷怪罪。」 自打徐昭进来就一副乖巧恭顺的样子,这会儿听她这么说,俞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却并不以为然。 她贵为皇后,是煜儿的嫡母,这些事情还是能做的了主的。 再说,只讨一个侍妾的身份,若是这徐氏不答应,传出去只会叫外头的人以为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俞氏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开口道:「好了,说了这会儿话本宫也有些罚了,太后这几日身子不大好,你且去给太后请安吧。」 徐昭听了,这才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道:「臣媳告退。」 等出了凤鸾宫,徐昭稍微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俞氏能讨得皇上的旨意,想来也是因着那穆芷徽出自镇国公府的缘故。 只是她有些想不通,俞氏叫镇国公府和肃王府结了亲,分明是给韩子煜添了一分助力。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怎么会做? 只一会儿工夫,就到了慈安宫。 徐昭刚踏进院子,就有宫女迎上前来,福了福身子请安道:「奴婢给王妃请安。」 「起来吧,太后可在屋里?」 「回王妃的话,太后才从御花园散步回来,在殿内喝茶呢。王妃稍等片刻,奴婢这就进去通传。」 徐昭点了点头,那宫女就转身进了殿内。 很快,就从殿内出来,说是太后知道她来了很是高兴,叫她进去呢。 徐昭进去的时候,太后正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盏茶,一口一口喝着。 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来,冲着徐昭笑了笑。 第十九章 「孙媳给太后请安。」徐昭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起来吧,听说你一早就进宫去凤鸾宫给皇后请安了,哀家就晓得你会到哀家这儿来。」 太后说完,就转头吩咐一旁的宫女搬了个绣墩过来。 徐昭谢过,笑了笑,才站起身来,上前几步坐了下来。 太后的视线不着痕迹在徐昭面上打量了一眼,自然是发觉了她那笑意未曾到达眼底,心里哪里不知道是为何。 到底还是新媳妇,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有些吃味也才情理之中。不过能强颜欢笑,倒也是个懂规矩的。 「来的时候可吃过东西了?」太后开口问道。 「回太后的话,用过了。」说这话的时候,徐昭着实有几分不解。 瞧着徐昭的样子,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盏,拿帕子擦了擦嘴,轻笑道:「你要进宫请安,又能吃多少。哀家叫人做了红枣雪蛤汤,你陪哀家吃些。」 太后说着,不等徐昭开口,就吩咐了站在那里的嬷嬷一句,叫她去小厨房了。 只一会儿工夫,就有宫女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红色的托盘,里头放着两碗红枣雪蛤汤。 见着宫女进来,徐昭便站起身来,亲手端了一碗递到太后手中。 太后瞅了她一眼,眼中很是有几分满意。 心里头难受着,还能不落一点儿错处,这样的年纪也真是难得。 这样想着,太后就道:「你也坐下吃吧,别凉了,味道反而不好。」 徐昭应了声是,这才坐下来,有宫女递了勺子过来,徐昭搅了几下,舀了一勺子尝了尝,味道果真不错,一点儿腥味儿都没有,里头加了冰糖,和红枣的味道混在一起,格外的好喝。 「哀家听说,皇上有意将镇国公府的二姑娘赐给煜儿为侧妃。」等用完了碗里的汤,太后才开口道。 徐昭听了,嘴角的笑意僵了僵,瞧着太后看她的目光,才马上回道:「是,方才孙媳在皇后宫里,也见着了镇国公府二姑娘。」 太后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才又开口道:「你不说哀家也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如今有孕,自是不好伺候煜儿的,再说王府里只你一个,连个侧妃侍妾都没,传出去也不大好听。哀家的意思,你可明白?」 徐昭垂下了眼帘,恭敬地道:「孙媳明白,太后全都是为了孙媳和王爷好。」 徐昭说完这话,才又开口道:「孙媳还有一事,要回禀太后。」 「说吧。」 「府里有个叫竹墨的丫鬟,伺候了王爷多年,前些日子王爷也赏了她一根簪子,孙媳想着那竹墨也是个本分老实的,就给她开了脸,叫她去伺候王爷了。」 「只是,王爷听说此事,似乎有些责怪孙媳,昨个儿一天都没和孙媳说话。」 听着徐昭的话,太后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呀这哪里是回禀哀家,分明是心里拿不定主意,怕煜儿怪罪了你,才将这事儿说给哀家听。」 被太后看穿了,徐昭脸上便露出几分尴尬来。 太后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开口道:「他的性子哀家最是了解,他倒不会怪你,不过是一时抹不开脸面,不好意思罢了。」 「那竹墨哀家也是知道的,伺候煜儿也有好些年了,给她这个体面也不为过。」 徐昭听了,才轻轻送了一口气,小声道:「太后这样说,孙媳就安心了。」 又说了几句话,太后就有些乏了。 徐昭见此,便起身告辞,退了出来。 徐昭告辞后,太后跟前的嬷嬷才开口道:「王妃到底还是年纪小,不经事儿。」 太后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她是小,不过哀家倒情愿她小些,便没有心机,什么话都肯和哀家说。」 「这话若是换了薛氏,怕是一个字都不会说。」 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才又开口道:「煜儿那样的性子,哀家就已经琢磨不透了,若徐氏也和煜儿一样的性子,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嬷嬷伺候了太后多年,哪里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只是,瞧着这样,王爷也不是个长情的,日后徐氏得不得宠还另说。 好在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无论徐氏得不得恩宠,最能庇佑她的就是太后娘娘。 所以,肃王的心思,太后即便不知道,也能从徐氏嘴里打问出来。 那嬷嬷看了坐在软榻上的太后一眼,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太后是疼肃王殿下的,可在太后心里,最重要的还是皇上。 太后这是怕肃王殿下因着宁氏一族的事情,最后害到皇上。 这历朝历代,弑父弑君的事情,也是常有。 更别说,肃王那性子…… 徐昭从宫里回来,就见着韩子煜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折子看着。 听到脚步声,韩子煜抬头看了徐昭一眼,开口道:「渴了吧,本王给你倒杯茶来。」 韩子煜说着,就站起身来,亲手倒了杯茶放在桌上。 然后,对着不远处的徐昭招了招手。 徐昭见着他熟络的动作,心里头再大的火气也没了。 也是,这种事情,原也怪不得他。 只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恭喜王爷,府里要添个侧妃了,连皇后娘娘的远房侄女,都只能给王爷当个侍妾。」 这话一出口,徐昭就有些后悔了。 见着韩子煜愣住的脸色,更是有些不安起来。 韩子煜只看了她一眼,就迈开步子要朝外头走去。 徐昭心中一慌,想都没想,就从背后搂住了韩子煜。 她不知道,自己心底这种难受是怎么回事,明明他都答应她无论府里有多少女人,都不会碰她们任何一个。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可是一想到往后这王府里多了穆芷徽,还有皇后那远房侄女,她就觉着心里满不是滋味儿的。 心里一难受,就忍不住迁怒到韩子煜身上了。 不等徐昭开口,就听韩子煜轻轻笑出声来。 「好了,本王不过是突然想起酿的青梅酒该好了,又没有说什么?」 徐昭愣了愣,才知道自己又被韩子煜「误导」了,心中生气,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指,在他腰间重重拧了一下。 韩子煜只是闷哼一声,就转身拉住了徐昭作怪的手。 微微用力,就将他拉到了自己怀中。 「竹墨的事情可和太后说了?」片刻,韩子煜才放开了徐昭,随口问道。 徐昭点了点头:「都依王爷的意思说了。」徐昭看了韩子煜一眼,才又说道:「太后还说,世上男子都是如此,更何况王爷是天之贵胄。」 徐昭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之意,韩子煜听了,只笑了笑,道:「往后太后问什么,该说的,只管说就是了。」 韩子煜说完这话,轻轻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萧索。 徐昭收敛了笑意,抓住韩子煜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有妾身和孩子在,王爷又何必介怀。」 太后存了心思利用徐昭,来探听韩子煜的事情,可见在太后心里,到底还是皇上更重。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年因着皇上独宠宁贵妃的事情,太后本就对宁贵妃不满,也是宁贵妃病逝后,才格外的疼爱起韩子煜这个孙儿来。 第二十章 朝堂上瞬息万变,太后的心思又岂会一成不变。 好在,太后只是因着皇上,才忌讳起韩子煜来。 只是,徐昭也知道,叫韩子煜痛心的,亦是太后这份忌惮。 他为人臣子,便是再怎么,也不会做出弑父弑君的事来。 枉太后疼了他多年,竟是没能信他半分。 听着徐昭的话,韩子煜看了她一眼,认真道:「昭儿说的没错,本王的确无需介怀。」 徐昭笑着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坐在了软榻上,才要坐到另一边,就被韩子煜拉着,坐在了他的腿上。 「别动,叫本王抱一会儿。」他的声音低沉,更带着几分少见的无力。 徐昭听了,默不作声,心里头却是生出几分疼惜来。 良久,才听韩子煜道:「这世上,本王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只昭儿信本王便是了。」 徐昭眼睛里突然就有些酸涩,点了点头,笑意盈盈开口道:「那是自然,王爷一日不违背承诺,我就信王爷一日。」 听着徐昭的话,韩子煜突然就笑了。 「你呀,得理不饶人,便是府里有了侧妃和侍妾,本王难道还会去碰她们不成?」 徐昭满意的笑了笑,到中午的时候,又陪着韩子煜用了膳。 翌日一大早,徐昭才用完早饭,管家就匆匆忙忙过来回禀道:「王妃,宫里头有圣旨来了。」 这话一出,徐昭只笑了笑,站起身来随着管家走了出去。 来传旨的是乾玺宫的总管太监。 徐昭跪在地上,听完了旨意,脸色平静地替韩子煜谢了恩,才伸手接过明黄丝绢的圣旨。 「王妃快起来吧。」 连翘上前,扶着自家王妃站起身来,眼中却是带着几分担忧。 昨个儿王妃一回来,脸色就不怎么好,王妃不说她也不敢问,可心里多少还是能猜出一些来的。 原以为不过是添个侍妾,哪里能想到,皇上一道圣旨,府里直接就多了一个侧妃。这分明,是多了个正经的主子。 王爷的侧妃相当于平常人家的平妻,各种待遇只比王妃差一点儿,虽然仍是属于妾室,可也是要上皇家玉蝶的,身份比起寻常的侍妾,不知要高了多少。 等日后生个一儿半女,地位稳固了,还不定能如何呢? 「王妃若没什么别的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这圣旨有两份儿,奴才还要去镇国公府一趟呢。」那太监脸上堆着笑意,开口道。 「有劳公公了。」徐昭叫人给了赏银,客气道。 那公公见徐昭接了这样的旨意竟能如此平静,脸上连一分异样都没有,眼中也闪过一丝异色。 「不敢不敢,老奴告退了。」那太监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徐昭站在那里,开口道:「回去吧。」 连翘看着自家王妃,脸上难掩担心,只是这里人多眼杂,这么多的丫鬟太监,她便是想说,也怕一个不小心落人口舌,传出去反而害了王妃。 等到了屋里,连翘才开口道:「王妃放宽心,那穆二姑娘的性子,王妃也是晓得的。即便进了府里,也未必能得到王爷的宠爱。」 「再说,王妃如今怀有身孕,在王爷心里,理当是头一份儿的。」 连翘说着,倒了一盏茶递到徐昭手中,偷偷看着自家王妃的脸色。 徐昭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自然发觉了连翘的视线。 只微微一笑,开口道:「这侧妃进门,自然是好好好收拾的,你吩咐管家,将那惊鸿院好好打扫一番,留给侧妃住。」 连翘愣了一下,转眼就露出几分笑意来。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那惊鸿院离王爷的院子远,便是那穆氏想给王爷送个点心,弄碗粥,等送过去也都凉了。哪怕是她专门来个偶遇,碰巧见着王爷,这一来一回,也够她折腾的。 连翘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徐昭微微笑了笑,不用说也知道连翘心里的想法。 这样的事情虽然有些不地道,可谁叫穆芷徽给她添了堵呢? 她能入了俞氏的眼,叫皇上下了旨意当了这侧妃是她的本事。 可这肃王府的后院里,还是她说了算的。 徐昭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又从果盘里拈起一粒梅子来,放进了嘴里。 镇国公府 接到旨意的时候,贺氏一时就愣住了,心里头自然是不大愿意将自家闺女嫁到肃王府去,而且还为人妾室。 镇国公府嫡出的姑娘,便是嫁到皇家,也该是当正经的皇子妃。 哪怕是侧妃,也是委屈了芷儿。 「老身领旨谢恩。」贺氏跟在老夫人的伸手站起身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旁人的恭贺声听在耳朵里,只觉着刺耳的很。 待那传旨的太监告退后,贺氏才对着老夫人道:「老太太,这旨意……」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沉声道:「慌什么,这是皇上恩典,芷儿能嫁到肃王府,是她的福气。」 听着老夫人的话,贺氏的脸色变了变,心里更是惋惜心痛。 老太太说这话,哪里是将芷儿当成了她的孙女儿。 若是这事情放在惜儿身上,老夫人怕是头一个不同意,便是求到太后面前,也会叫惜儿为人正室,免得被人看低了去。 贺氏的脸色变了又变,眼里泪光闪闪,刚进了屋里,就屈膝给老太太跪下了。 「老太太,媳妇如今只芷儿一个女儿了,求老太太怜惜,她若为人妾室,是一辈子都被人捏在手里了。」 她是当家正妻,后宅的那些手段她最是清楚不过的。一个「妾」字,就硬生生矮了一截。 更别说,她见过徐氏几回,徐氏的性子怕也是容不得人的。 芷儿若是嫁过去,她怎么能放心。 见着她的动作,老太太满脸怒意看了她一眼,对着一旁的嬷嬷道:「还不快扶你家太太起来。」 然后,才对着贺氏道:「皇上既已下了圣旨,你便是舍不得也得舍了。」 「再说,你这当娘的,难道还不知道芷丫头的心思。」 老太太这话中带着几分不屑,贺氏听了,面上只觉着难堪万分。 老太太所指,自然是那日在徐府的事情。 不等她开口,又听老太太道:「如今皇上看中肃王,芷丫头若是嫁过去,成了肃王侧妃,往后咱们镇国公府就能留有一线余地。便是为了穆家的百年基业,也得高高兴兴将芷丫头嫁过去。」 老太太没有说的是,若是芷丫头自己有造化,往后便成了宫里头的娘娘,若她这孙女儿没那个福气,在她看来,也不过是舍了一颗棋子而已。 人的心都是偏的,倘若遇上这事儿的是惜丫头,她自然是舍不得。 可她这个孙女儿,心思深沉,更有几分歹毒狠辣,肃王府里,才是她的好去处。 贺氏听了,一时就愣住了。 不等她开口,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 「老夫人,太太,二姑娘从宫里回来了。」 那丫鬟的话音刚落,贺氏就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穆芷徽身着一袭真紫色月华裙,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缓步过来,脸上的笑意是怎么掩都掩不住的。 第二十一章 贺氏心里咯噔一下,话到嘴边,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太太虽是偏心,可有句话说的不错,她这个当娘的,哪里能看不出女儿的心思。 芷儿这一脸的娇羞和笑意,贺氏明白,她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说多了,反倒叫她母女二人生分了。 只一天的功夫,满京城里的人就全知道肃王殿下要纳侧妃了,而那侧妃,好巧不巧还是镇国公府的二姑娘。 众人诧异的同时,心底也琢磨出来,这明面儿上是肃王纳侧妃,实际上是镇国公府和肃王府化解了过往的恩怨。 只是不知,这穆二姑娘能不能得了肃王的眼缘。 这位王爷的性子,谁又能摸得准呢? 因着是皇上下旨,所以内务府很快就操办起来,虽然不能像迎正妃一样的规制,可到底还是要走个流程的。 只是这王府里本该张灯结彩,可韩子煜这个当王爷的发话了,穆氏乃是妾室,若要张罗,只在她日后的住处张罗便罢了。不必弄的阖府惊动,乱了章法。 韩子煜一句话,内务府的人也没了法子,最后只能依着他的吩咐,一切从简。 事情传到乾玺宫,皇上只抬了抬眼,看着面前的内侍道:「他这胡闹的性子,倒和朕当年一个样。」 总管太监魏公公挑了挑眉,回应也不是,不回应也不是。 当年,皇上迎娶俞氏的时候,除了拜堂之外,其余的时间可都是陪在宁贵妃身边的。 只这一点,就叫俞氏记恨了多年,也差点儿气的太后晕倒过去。 如今肃王这样,当真是像极了当年的皇上。但这父子之间,隔阂已深,不是一日两日能放下的。 魏公公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什么都没说。 这事情自然也落到了徐昭的耳朵里,徐昭听了,微微一笑,开口道。 「王爷也有些过了。」 徐昭的话音刚落,连翘当即笑道:「这还未进门,王爷就打了那位的脸,王爷都是替主子想呢。」 徐昭拿起手中的红枣茶轻轻抿了一口,撇了撇嘴开口道:「这下子,那穆氏得记恨死你家主子我了。」 连翘听了,却是一点儿都不以为然。 「凭她是个妾室,便是记恨,也不能拿王妃如何。再说若说得罪,王妃也早将穆氏得罪了。」 徐昭听出连翘话中的意思,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看了站在那里的连翘一眼,微微顿了顿,勾了勾嘴角道:「是啊,有王爷在,她还能起什么幺蛾子。」 徐昭的话音刚落,就见着帘子被人挑起,韩子煜从外头走了进来。 「昭儿这话说的不错,有本王在,必不会叫昭儿受人欺负的。」 徐昭看着连翘一脸吃惊的样子,不由得失笑,挥了挥手叫她退下了。 然后站起身来,亲手泡了一杯茶递到韩子煜手中。 韩子煜没有接茶盏,却是伸出手来在徐昭脸上捏了捏。 「怎么知道本王来了,这话是专门说给本王听的?」 徐昭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模样。 韩子煜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也不追问,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茶喝了起来。 见着他喝完一盏茶,徐昭才和他商量起了穆氏和齐氏的事情。 「那惊鸿院就叫穆氏住着,派四个丫鬟伺候她。齐氏虽只是个侍妾,到底是皇后的远房侄女,就叫她住在翡翠阁,至于竹墨姑娘,就按着原先的安排,住在蘅芜苑。」 徐昭说完,看了韩子煜一眼,见他漫不经心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明显是有些走神。 察觉到徐昭的视线,韩子煜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昭儿拿主意就好,何必浪费时间说这个。」 见着韩子煜这个样子,徐昭也没了心思,反正又不是她纳妾,她操哪门子的心。 徐昭撇了撇嘴,虽然一句话都没说,韩子煜却闻到一丝酸溜溜的醋意。 韩子煜含笑看了自家王妃一眼,直将徐昭看的有些不自在了,才开口道:「这人还没进府,就吃起醋来了。」 见徐昭快要炸毛,韩子煜忙安抚道:「放心,除了昭儿,本王哪个都不招惹,免得昭儿整日里吃醋,酸过了头,咱们孩子也跟着受了影响,到时候本王定会落一身数落。」 「……」听出韩子煜话中的打趣,徐昭忍不住红了脸,当下便伸出拳头在韩子煜肩上捶了一下。 这点儿力道对韩子煜来说和挠痒痒差不了多少,一点儿都不疼。 韩子煜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另一只胳膊揽在徐昭腰间,微微用力,两个人几乎面对面,帖在了一起。 徐昭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扑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温热中又带着一股独属于男子的气息,叫她不由得脸红起来。 徐昭见着他的脸一点一点朝自己靠近,想都没想就闭上了眼睛。 见着她闭上眼睛,韩子煜眸子里闪过一丝坏笑,停住了原本想要亲吻她的动作。 徐昭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有什么动作,有些疑惑的睁开了眼睛。 刚一睁开眼,就对上了韩子煜强忍笑意的目光。 人要是有些尴尬就会脸红,可尴尬到了极点徐昭反而冷静下来。 她知道韩子煜是故意的,故意在最后一刻停住了动作,为的就是想看她害羞的样子。 想明白这点,徐昭当然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只微微一笑看了韩子煜一眼,然后在韩子煜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叫了连翘进来传膳。 用膳的时候,更是食不言寝不语,一句话都没和韩子煜说。 等到晚上的时候,这府里人人都看了出来,王爷这是不知怎么惹到了王妃。 这不,自打进了屋里,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呢。 下头的人提着心,一整晚都没睡好,哪里能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自家王爷竟是格外的神清气爽,还破天荒的对着前来伺候的沈侍卫笑了笑。 沈侍卫瞪大眼睛,差点儿就觉着自己看花了眼。 反倒是徐昭出来的时候,一脸的不自在,每每对着王爷的目光,竟是低下头去不敢看。 如此一来,沈侍卫便是不想歪如今也想歪了。 怪不得王爷这一大早心情就这样好,原来是…… 王妃虽然有孕在身,可解决的法子也不是一种。 沈侍卫想到此处,便再也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这叫王爷知道了,还不扒了他的皮啊。 想想就可怕…… 沈长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等洗漱更衣后,韩子煜临上朝时,才走向坐在梳妆台前的自家王妃,竟是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到了内室,放在床上。 见着某人得逞之后满脸笑意的样子,徐昭伸出脚来就想踹他。 韩子煜昨晚尽兴,如今竟是躲都没躲,硬生生挨了她一脚。 好在力道不大,也没有多疼就是了。 「好了,不闹了,本王给你陪不是,都是本王的错还不成?下一回,本王定好好……」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着自家王妃恶狠狠瞪了过来。 韩子煜不想笑,可忍着实在是辛苦,只假装咳嗽一声,开口道:「累了就多睡会儿,本王先上朝去了。」 说完这话,就径直出了内室。 第二十二章 徐昭将头埋在被子里,脑子里不自觉闪现出昨晚的一幕幕,脸一红,着实羞涩至极,心里更是不由得腹诽起某人来。 转眼就到了穆芷徽进门的日子,这一天天才刚刚亮,徐昭就醒了过来。 身子刚动了动,某人搂在她腰间的胳膊就收紧了。 「该起了,王爷可别忘了今个儿是什么日子,冷落了佳人可是不好的。」 听着徐昭酸溜溜的话,韩子煜含糊其辞地笑道:「什么日子,本王怎么不记得。」 韩子煜说着,就睁开了眼睛,微微用力,就将自家王妃搂的愈发贴近几分。 「还早呢,再陪本王睡会儿。」 徐昭瞪了他一眼,不等她开口,就听到外头一阵敲门声。 沈长生的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 「王爷,该起了。」 韩子煜脸上的表情不自觉有了几分无奈,到底是揽着徐昭坐起身来。 很快就有丫鬟、太监进来伺候着梳洗更衣。 连翘从柜子里拿出徐昭平日里穿的一件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徐昭见了,只摇了摇头:「今个儿穿个别的颜色,这红衣还是留给新人穿吧。」 韩子煜正喝着茶,听到徐昭这样小心眼的话,竟是岔了气,差点儿就咳嗽起来,可到底是忍住了没叫人看出来。 最后,徐昭还是选了一件紫色的凤纹织锦缎宫裙,头上戴了象征着王妃身份的七尾凤簪,梳了飞仙髻,薄施粉黛,端庄华丽,愈发的叫人眼前一亮。 见着自家王妃这样,韩子煜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来。 因着侧妃进门,肃王府比平日里热闹些,只是与大皇子侧妃进门时的热闹相比,还是显得冷情了些。 虽然摆了宴席,可只是请了些该请的客人,镇国公府来了人,徐家夫人因着抱恙,却是没来的。 旁人便是心存疑心不会说什么,只会说一个妾室,自然不该给这个脸面。毕竟人家闺女,可是当正妃的。 也有一些自持家世身份的,觉着不过是纳个侧妃,只来了坐了坐,送了贺礼,未等用过饭后就离开了。 其实,这些人到底琢磨出了韩子煜这个王爷的心思。 没瞧着自打王妃徐氏出来,这肃王的眼神就温柔了下来。 而那王妃娘娘,从始至终脸上都挂着笑,显然是没将穆氏这个新进门的侧妃放在眼中。 在场的宾客个个心中都有感慨,这镇国公府二姑娘,虽成了肃王的侧妃,入了玉蝶,可到底还是逃不过一个「妾」字。 日后,只看她造化了。 这一晚,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王爷也没踏入惊鸿院一步。 惊鸿院内,张灯结彩,屋子燃着红烛。 伺候的丫鬟婆子却是战战兢兢,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穆芷徽扯下喜帕,浑身颤抖,眼睛都红了。 「去打听打听,王爷去了何处?」 伺候的嬷嬷不敢违抗,却也不敢真的出去打探。 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姑娘才进府头一日,还是别落了把柄,叫人背地里议论。天色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歇着吧。」 穆芷徽听着,脸色铁青,却知道嬷嬷是为她好。 只是,她是皇上亲自赐婚,王爷怎么能这样待她。 穆芷徽想着,到底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嬷嬷见着她这样,只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才头一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边,韩子煜依旧在徐昭屋里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对于穆氏是一个字都没提,好像全然不在意这个新进门的侧妃。 只是在用早饭的时候,外头有人回禀,说是侧妃穆氏来给王妃请安了。 徐昭听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视线不自觉朝坐在那里的韩子煜看去。 韩子煜看了她一眼,对着站在那里的丫鬟道:「本王陪王妃用膳,叫她等着。」 说着,顺手夹了个鲜笋香菇包放在徐昭面前的碟子里。 那丫鬟得了吩咐,福了福身子就转身出了屋外,对着站在那里的穆芷徽道:「王爷正陪着王妃用膳呢,说是叫侧妃等会儿再进去。」 穆芷徽听着这话,嘴角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紧捏着手中的帕子,眼中露出几分屈辱来。 昨晚洞房花烛她独守空房,这会儿王爷又一点儿脸面都不肯给她,穆芷徽心中的委屈可想而知。 见着穆芷徽这样,那丫鬟只福了福身子,就转身离开了,心里却是将这穆氏看轻了几分。 她是王妃院子里伺候的,心里自然是想着自家王妃的。 这穆氏不得宠,对她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 昨个儿,这府里怕是谁都没有料到,王爷竟会那般行事,一整晚都没过去,丝毫都不顾及侧妃的颜面。 不过,王爷既然表明了态度,这穆氏便不值一提了。 便是端着个侧妃的身份,没有恩宠,也不比这府里的侍妾好到哪里去。 毕竟,蘅芜苑的那位竹墨姑娘可是在王爷跟前伺候了多年的,论起情分来,自然要比这新进门的穆氏要深上许多。 穆芷徽站在那里,能感觉到四周看过来的视线,或是同情、或是不屑。 她满肚子屈辱和愤怒,可又不能发作,只能垂下眼皮,静静地站在那里。 过了良久,才见着身着一身宝蓝底云纹锦衣的韩子煜从屋里出来。 她心中一喜,上前一步,柔声拜下。 「妾身给王爷请安。」 穆芷徽蹲在那里,心里有些微微的紧张。 这些年,她还是头一回距离他这么近。 她做了那么多,终于是成了他的枕边人。 穆芷徽微微低着头,一脸羞涩之意。 韩子煜却是淡淡开口道:「王妃还等着你敬茶呢,进去吧。」 说完这话,韩子煜连看都不看穆芷徽一眼,就径直离开了。 穆芷徽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只死死咬着嘴唇,怕被人看轻了,生生将眼泪收了回去。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身着极淡玉蓝长裙的女子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丫鬟。 穆芷徽只愣了一下,就明白来人是侍妾竹氏了。 竹墨进来的时候,见着穆芷徽站在那里,莞尔一笑福了福身子:「婢妾给侧妃请安。」 穆芷徽出自镇国公府,又是贺氏嫡出,自然不会将竹氏放在眼中。 见着竹墨请安,只点了点头,淡淡道:「起来吧。」 竹墨才刚站起身来,瑞珠就掀起帘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走到二人跟前,福了福身子开口道:「王妃吩咐,叫侧妃和竹姨娘进去呢。」 穆芷徽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坐在软榻上的徐昭。 她穿着一袭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梳着流云髻,插着七尾凤簪,端庄雅静,周身有种难以言语的贵气。 穆芷徽第一次发觉,这一幕何曾相似,在府中的时候,她看着府里的姨娘都是站在下头,而母亲,则是高高在上,看着那些姨娘的目光里从来都带着几分不屑和轻视。 迟疑了一下,穆芷徽才上前一步,福身请安道:「妾身给王妃请安。」 竹墨跟在她的身后,开口道:「婢妾见过王妃。」 听到穆芷徽的请安声,徐昭微微笑了笑,开口道:「起来吧。」 第二十三章 这时候,有丫鬟过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盏茶。 连翘则是将蒲团放在了距离徐昭的不远处。 「侧妃,该给王妃磕头敬茶了。」连翘提醒道。 穆芷徽脸色一瞬间有些苍白起来,只片刻的功夫就恢复了正常。 只是,心里头的屈辱,在接过茶盏的那一刻,愈发的清晰起来。 穆芷徽跪在蒲团上,双手举起:「王妃请用茶。」 徐昭自然也没那个闲情在这事儿上难为她,所以看了她一眼就伸手接过茶来,轻轻押了一口,然后就将茶盏交给了站在一旁的江嬷嬷。 「你既进了王府,就要守着府里的规矩,王爷做事严谨,规矩自然也大些。倘若出了什么岔子,我这个当王妃的怕也救不了你。」 徐昭这话是专门对穆芷徽说的,穆芷徽听着这话,只开口道:「妾身谨遵王妃教诲。」 徐昭点了点头,从托盘里拿了一支赤金莲瓣簪子,递给了穆芷徽。 「听闻妹妹最喜莲花,我正好有一支莲花簪子,便趁着这机会赏给妹妹。」 徐昭不是故意难为她,只是她知道穆芷徽骨子里傲气得很,不敲打敲打她,日后怕是会生出很多事来。 徐昭虽不怕麻烦,却也不喜欢府里多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希望她记清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能安分些才好。 这一个「赏」字,定是穆芷徽一生受过的最大的屈辱。 「侧妃,这可是王妃的恩典,快接着吧。」见着穆芷徽愣神,江嬷嬷眼底闪过一抹不屑,开口提醒道。 都为人妾室了,还端着什么架子。 这一大早的府里上上下下连洒扫的奴才都知道了,昨晚王爷可是一步都没踏进惊鸿院,还未得宠就被王爷这般嫌弃,往后还有的受呢。 「妾身谢王妃赏赐。」穆芷徽伸手接过那簪子,恭敬地道。 「好了,起来吧。」徐昭微微抬了抬手,开口道。 穆芷徽又等着竹姨娘敬了茶,然后才有丫鬟过来收走了地上的蒲团,又有丫鬟搬了两个绣墩过来。 「都坐吧。」 「谢王妃。」 穆芷徽坐在下头,只说了几句话,突然就有些头痛起来,虽然极力掩饰,可到底被人看出不舒坦来。 昨晚王爷一夜没过来,她一晚上都没睡着,早上又在院子里站了好些时候,这会儿身上就有些难受。 「怎么了,瞧着气色这么不好,可是病了?」徐昭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徐昭这一开口,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将视线落在穆芷徽的身上。 穆芷徽心里咯噔一下,忙摇了摇头开口道:「劳王妃挂心了,妾身无碍。」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竹姨娘掩嘴而笑:「姐姐才嫁进来头一天,便是病了也不敢说病的。依着婢妾的意思,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吧,要不真病了,叫王爷担心可就不好了。」 竹墨这话一出,徐昭忍不住有些想笑,又碍着这样的场合,硬生生忍了回去。 只看了一旁的江嬷嬷一眼,示意她下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江妈妈看出她的意思,只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穆芷徽身子隐隐有些颤抖,可碍着身份,又不能当场发作,只恨不得上前给这竹墨一个耳光,心中亦是将徐氏这个正妃恨到了极点。 她自然明白竹墨说这些话都是为了讨好徐氏,她才嫁进来就病了,传出去难免叫人觉着晦气,便是王爷听了,这几日怕是不会去她院子里了。 穆芷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死死捏着手中的帕子。 「你嫁过去,一个妾字就能叫你一辈子喘不过气来。若想过的好,先要伏低做小,别成了徐氏的眼中钉才是。」 想起出嫁前的晚上母亲反复叮嘱她的话,她心里头就像是堵了一块儿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只一会儿工夫,江妈妈就领着大夫进来了。 那大夫给穆芷徽诊脉后,只说是染了风寒,吃几服药就好了,并不大碍。 徐昭笑了笑开口道:「带大夫下去开方子吧。」 「是。」 听着徐昭的话,穆芷徽强扯出一个笑脸来,恭敬地道:「妾身谢王妃恩典。」 又说了一会儿话,徐昭就叫穆芷徽和竹墨下去了。 等到出了院子,穆芷徽脸上强撑着的笑意终于是挂不住了。 她的脸色阴沉,理都没理身后手里拿着中药的丫鬟,就径直朝惊鸿院走去。 这一幕很快就传到了徐昭的耳朵里。 「王妃说的没错,这穆氏还真是个沉不住气的。」连翘拿了一盏红枣茶递给徐昭,开口道。 徐昭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微微笑了笑,开口吩咐道:「她才刚进府,敲打敲打就是了,其他的事情都由着她去。」 徐昭意有所指,连翘听出她话中的意思,眼中露出一丝不解来。 不等她开口,徐昭就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她到底是王爷的侧妃,王爷见不见她都由着王爷,咱们若是拦着不叫她见王爷,传出去叫外头的人说道,以为我容不下她。」 听着自家王妃的话,连翘心里就忍不住想笑,自家王妃表现的这般贤惠大度,可分明是想等着看那穆侧妃的笑话。 连翘应了声是,又想起前些日子酿的青梅酒也该好了,就去了小厨房,只一会儿工夫,就叫了两个粗使的丫鬟将那酒坛子拿了进来,自己则是拿了个玻璃盏给自家王妃倒了半杯。 王妃喜欢玻璃的器物,所以王爷也就跟着上心了,这玻璃盏也不知是王爷从哪里寻来,拿给王妃,专门为了哄王妃开心。 见着这青梅酒,徐昭也将那穆芷徽忘在了脑后,只是她有着身孕,只喝了半杯就见着连翘示意丫鬟将那酒坛子给拿了下去。 徐昭舔了舔嘴唇,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只眼巴巴看着那青梅酒离自己越来越远。发誓等生了孩子以后,要好好的喝上一回。 这边,穆芷徽从正院回来,一路上被府里的丫鬟太监拿异样的眼神看着,心里更是堵了一口气。 若不是顾及着想要给王爷留下个好印象,她早就当场发作了。 大丫鬟青柠扶着穆芷徽坐下,又倒了一盏茶递到她手中。 「主子受了风寒,可不能再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是正好如了那位的意。」青柠适时说了这话,想叫自家主子消了火。」 「再说,那位如今怀着身孕,不便伺候王爷。主子是皇上下旨亲封的侧妃,王爷便是为了皇上的脸面,也不会忘了主子的。」 听到这话,穆芷徽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她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问道:「君嬷嬷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屋里伺候?」 「回主子的话,今个儿主子前脚去了王妃那里,君嬷嬷就去了膳房。一来叫膳房的人做些主子爱吃的菜,二来也是想打探打探这王府的事情。」 这初来乍到,自然是要好生打探的,而最好打探出消息的地方,就是膳房。 那里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婆子丫鬟,总有能说上话的。 穆芷徽「嗯」了一声,喝完手里的茶,才觉着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第二十四章 看出她不对来,青柠忙开口道:「奴婢扶主子去床上躺一躺吧,一会儿熬了药,主子喝了,病也能好的快些。」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自家主子脸上略过一抹不快。 她知道主子是因着被竹姨娘算计的事情心里生气,可竹姨娘毕竟服侍了王爷多年,再说主子的病也是实实在在的,并非胡说。 主子这口气,只能咽下去了。 青柠扶着自家主子去了屋里躺下,盖好了被子,才去了小厨房熬药。 等从屋里出来,青柠嘴角的笑意却是淡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进了王府处境不会好,可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不好。 夫人嘱咐的没错,那徐氏是个厉害的,也是个极顾自己名声的。 今天的事情,是既打了自家主子的脸,也叫主子连个委屈都不敢说。 青柠皱了皱眉,眼中满是担忧。 正想着,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却是君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 君嬷嬷脸色难看,还带着几分苍白之色。 见着站在那里的青柠,君嬷嬷的视线忙朝屋里看了一眼,然后才上前小声问道:「你不在屋里伺候站在这里做什么,主子呢?」 青柠脸色变了变,低声将方才在正院的事情说给了君嬷嬷。 君嬷嬷无奈叹了口气:「早知道今日,又何必……」何必为人妾室。 怪不得旁人,只怪自家主子自己铁了心,上杆子让人来作践了。 这话君嬷嬷虽然心里想,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的。 才说完了半句,就止住了话,摇了摇头,道:「好歹先将主子的身子养好才是,别病怏怏的,叫王爷知道了还以为是主子心中怨愤,才将自己折腾病了。」 君嬷嬷跟了贺氏多年,这后宅里的弯弯绕绕都是最明白不过的。 如今自家主子要做的不是争宠,而是低调。 安分守己好叫徐氏安了心,容下她这个侧妃来。 都说王爷最看重徐氏这个正妃,所以要讨得王爷欢心,最先要做的就是讨好徐氏。 这虽然不容易,可要诚了心伏低做小,效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就是徐氏心里存着忌惮,可这事情只需叫王府里的人看了去,徐氏就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叫王爷一直冷着自家主子的。 退一步说,主子常去王妃院里,能碰到王爷的机会也多些不是? 所谓见面三分情,日子长了王爷岂会不给主子几分脸面。 这人啊,就看能不能对自己狠得下心来。若主子能受了这委屈,得了王爷的恩宠,往后啊处境就会好上许多。 只是这话得好好琢磨琢磨,看看怎么和主子开口才是。 主子的性子傲她是知道的,别一开口反而被主子责怪了。 等熬好了药,君嬷嬷亲自端了药进去,伺候着自家主子喝下。 过了一会儿,见着自家主子脸色好些,才开口将那些话说了出来。 刚一说完,穆芷徽的脸色就陡然变得难看起来,厉声道:「嬷嬷这是想着作践我呢!」 君嬷嬷听了,却是面色未变,只直挺挺跪了下去。 「老奴是看着主子长大的,说这些话全都是为了主子着想。」 君嬷嬷抬起头来,看了穆芷徽一眼,又开口道:「主子出嫁的前一日,太太将老奴叫过去,好生叮嘱了半天,叫老奴看着主子。如此行事,也是老奴和太太一块儿商量出来的,主子便是不信老奴也该信太太才是。」 君嬷嬷说着,重重磕了个头。 青柠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出声道:「主子,君嬷嬷说的都是真的,主子您不知道,昨晚王爷没来,府里的人背地里是如何议论主子的,主子若是连王爷的面都见不到,往后的处境会愈发艰难。」 青柠说完,也没敢看穆芷徽的脸色,就低下了头。 其实,她说这些话一方面是为了主子,一方面也是为了她们自己。 她们这些当奴才的,主子好了她们到外头去腰杆儿也能直些,可主子若是一直不得恩宠,她们下头这些人定会叫人给作践了去。 拜高踩低,这世间的道理向来都是如此的。 穆芷徽沉默了好一会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挥了挥手,开口道:「都退下吧,此事我好好想想。」 「老奴还有一事想要回禀主子。」君嬷嬷想了想,又开口道。 「说吧。」 「这王府里有个叫半夏的丫鬟,原先是伺候过王妃的,只是不知出了什么事,在王妃出嫁前就被发落出去嫁了人,后来好像过的不好,才求了王妃回来伺候。只是王妃虽然答应了,却没怎么给她体面,只叫她当了个粗使的丫鬟。」 「听说王妃跟前那连翘姑娘,原先可都矮她半分呢。」 穆芷徽听了,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视线盯着跪在地上的君嬷嬷,开口道:「嬷嬷的意思是此人能为我所用?」 「是,只是不急在一时,此事得慢慢谋划才是,万不能透了风声,传到徐氏的耳朵里去。」 穆芷徽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叫君嬷嬷退下了,她虽然没有答应,可心里却是早就有了答案。 她如今能做的,就是好好的讨好徐氏。 不求她在王爷面前替她说话,只求她守着妾室本分,日日去徐氏屋里立规矩的事情能传出去。 如此,徐氏若是个聪明的,为了自己的名声也该知道要拉她一把。 不然,就是容不下她这个侧妃了。 穆芷徽想着,脑子里终于是理出些思绪来,她死死抓着床上的被子,心里暗下决心,等到他日得宠,地位稳固,定要将徐氏踩在脚底。 韩子煜进来的时候,就见着自家王妃坐在软榻上,小方桌上摆了满满的茶点。看着空了一半的盘子,韩子煜深觉有了身孕后自家王妃的胃口愈发的好了。 「王爷。」见着韩子煜进来,连翘忙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下去吧。」 「是。」连翘应了一声,转身就退了出去。 徐昭看见他进来,也没起身行礼,只笑了笑,将吃到一半的点心放进了嘴里。 「好吃吗?」韩子煜凑上前去,有些纳闷道。 在他看来,这点心再好,也难免觉着甜腻。 徐昭哪里猜不出他的想法,知道他不怎么爱吃甜腻的东西,所以特意吩咐厨房的人做了山药糕,清淡可口,一点儿也不甜腻。 韩子煜见着徐昭递过来的山药糕,嘴角勾了勾,就着徐昭的手就吃到了嘴里。 对于他这样的亲近的动作,徐昭早就已经习惯了。 「这一上午都做什么了?」韩子煜坐在软榻上,看了自家王妃一眼,随口问道。 徐昭想也不想就说道:「还能做什么,喝了穆氏和竹氏的茶,闲聊了几句就叫她们下去了。」 「昨晚王爷没去惊鸿院,害得穆氏着了凉,身子有些不舒坦。」徐昭微微一笑,冲着韩子煜打趣道。 「她自己病了,怎么能说是本王害的。」韩子煜忍着笑,看着徐昭道:「难不成,昭儿是想叫本王去陪着她。」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下意识就瞪了过去,对上韩子煜似笑非笑的目光,只开口道:「王爷想去,妾身定不会拦着。」 第二十五章 正说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连翘推门进来,走到徐昭跟前回禀道:「王妃,二奶奶来了。」 徐昭一听,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不知嫂嫂今天怎么过来了。 徐昭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就朝殿外走去。 才出了殿外,就见着被丫鬟领着一路过来的孟氏。 「都是自家人,嫂嫂不比多礼。」孟氏才刚福下身子,就被徐昭伸手拉了起来。 「嫂嫂今日怎么过来了,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不怪徐昭多想,徐府各房正在分家,难保不闹出什么事情来。 两人一边说,一边进了屋里。 「没有的事,是母亲惦记妹妹,亲手做了妹妹爱吃的点心叫我拿给妹妹。」孟氏才说着,就见着坐在软榻上的韩子煜。 「臣妇给王爷请安。」孟氏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韩子煜放下手中的茶盏,抬了抬手:「不必多礼。」说着,就站起身来对着徐昭道:「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时候再过来。」 韩子煜说完这话,又对着孟氏点了点头,才径直走了出去。 目送他离开,徐昭才拉着孟氏坐了下来。 连翘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 「下去吧。」 连翘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出去。 徐昭的目光这才落到孟氏的身上,只见孟氏一脸犹豫的样子,像是不知怎么开口。 见着她这样,徐昭心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叫孟氏这样难开口。 「嫂嫂有话,不防直说。」 孟氏迟疑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才道:「妹妹这样说,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一趟过来,是想向妹妹打听一件事。」 「妹妹可听说过柔安县主未出阁的时候,府里有位姓谢的先生?」 孟氏的话音刚落,徐昭一下子就愣住了,因着心中诧异,脸上也带了几分出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嫂嫂会提到那谢先生。 看着她的表情,孟氏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 那柔安县主,还真和人有私情,这样想着,孟氏心中就生出几分恼怒来。 长公主府真是好家教,竟然能叫嫡出的县主做出这样没有脸面的事情来。 徐昭看着孟氏明显恼怒的表情,一时间,竟不知该问什么。 长公主的手段她也是知道的,这事情又是怎么传到嫂嫂耳朵里的。 既然嫂嫂都知道了,那辅国公府上上下下是不是也全晓得了。 徐昭才琢磨着,就听孟氏道:「这事原也是我唐突,只是那丫鬟提及妹妹,我心里又存着不解,只能冒然来找妹妹问一问了。」 听她这样说,徐昭心里便确定的确是「东窗事发」了。 孟氏看了徐昭一眼,才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原来柔安县主嫁到辅国公府后,只过了一个月,老太太就动了心思,想给自己屋里的大丫鬟开了脸,叫她过去伺候。 柔安县主自然是不乐意,可又不能彻底得罪了老太太。 最后,只将自己跟前的贴身丫鬟开了脸,给了个姨娘的名分。不过因着嫡子还未出生,所以一直叫人给她喝着避孕的汤药。 可谁都没有想到,那丫鬟也是个厉害的,只喝了几次,之后就买通了药房的人,将那避孕的汤药换成了别的药物。直到前几日去给辅国公夫人请安的时候,突然干呕起来,叫大夫诊脉之后,才知是喜脉。 事情传到柔安县主耳朵里,柔安县主恼怒之下,就叫了婆子来,要给她灌了药,发卖出去。 事情闹了开来,难免惊动了老太太。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闹到老太太那里后,那丫鬟竟然说是柔安县主在长公主府的时候就与人有私情。 短短一句话,就叫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差点儿就气晕过去,叫人将那姨娘给绑了关到柴房里。又派人去细细审问,审问之下,那姨娘竟然说出这事情肃王妃也是知道的,不信就叫人来问。 老太太不知如何是好,细想之下,才叫人传了话给孟氏。 这也便是为何孟氏会急急忙忙过来找徐昭的缘故。 听完事情的经过,徐昭脸上的神色微变,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事情她知道,在孟氏面前却是连一句话都没提过,也不知孟氏这会儿是不是在怪她。 「嫂嫂。」 孟氏看出她心中所想,只拉着她的手,开口道:「我来这一趟并非因为责怪妹妹,这事情关乎柔安县主还有长公主,妹妹即便知道,也断没有自个儿往外头说的道理。所以来这一趟只想问妹妹一句,柔安县主和那谢先生,可有逾距之事。」 听着孟氏话中的意思,徐昭连连摇头:「自然是没有。」徐昭想了想,才又开口道:「那谢先生并不知道县主心中所想。」 所以,二人是断不会发生什么越举之事的。 孟氏听了徐昭这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依旧是堵着一块儿,不大舒坦。 又说了会儿话,孟氏就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说着,就站起身来。 徐昭将孟氏送到门口,想了又想,到底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不知老夫人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她知道,孟氏来这一趟,问了那个问题,绝对不是白问的。 听着她这样问,孟氏有些诧异地看了徐昭一眼,微微一笑:「妹妹当真是个通透的,老太太信里说了,若是柔安县主和那谢先生没有越了规矩,全当是那姨娘在信口胡说,造谣生事。」 徐昭听了这话,心里就明白了。 那姨娘闹出这一场来,根本就是将自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送上了绝路。 这婚事是太后赐的,哪里能随随便便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所以,只要柔安县主大婚之前没有和那谢先生太过亲近,事情就一定会被压下去。 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柔安县主往后的处境,怕是不怎么好。 好在她县主的身份在那里,又是长公主的亲女儿,宫里还有太后娘娘肯宠着她,所以即便是心中膈应,辅国公府的人怕也不敢太过难为她。 等送走了孟氏,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徐昭叫人吩咐膳房的人做了好些菜,自己则是叫连翘扶着去了书房那里,只等着一会儿膳房的人将饭菜送过来。 见着徐昭过来,韩子煜愣了愣,显然是有些诧异。 平日里,都是韩子煜到正院去,徐昭这个当王妃的倒是甚少到书房来。 「怎么自己过来了,也不怕累着。」韩子煜放下手中的折子,站起身来,亲手扶着她坐在了软榻上。 「又没有多远,哪里会累着。」徐昭笑了笑,开口道。 相处这些年,韩子煜哪里不知道她的性子,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有心事的。 想了想,也知道是孟氏说了什么,才叫她这样。 「可是徐府出什么事了?」韩子煜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这个。 徐昭听了,看了韩子煜一眼,才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就忍不住道:「也不知这事情会不会闹开来,嫂嫂心里是不是怪我之前没告诉她。」 其实,徐昭也知道便是孟氏怪她,如果能重新选择,她也不会说出一个字来的。 第二十六章 毕竟,她和柔安县主也算是有些情分的。更何况,这样的事情,说到底也不过是单恋一个人而已,又没有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可若是说出来,叫人知道了,又将柔安县主置于何种境地。 更别说,往后肃王府和长公主府如何来往了。 夜间,长公主府依旧亮着灯,长公主坐在软榻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芳菲,脸色愈发的阴沉起来,半晌才开口道: 「倒是本公主看错了人,清韵那丫头,竟也是个妄想攀高枝儿的。」 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满是寒意,竹韵原先是在她跟前伺候的,她见着她懂事规矩,又极有心思,便将她拨给了嘉敏用,当了那陪嫁丫鬟。 谁曾想,才几个月的功夫,她竟胆子这般大,什么话都敢说出去。 「嘉敏如何了?」长公主沉声问道。 「回长公主的话,县主被禁足在院中,心情忧虑,才派了奴婢连夜过来,将此事告诉长公主。」 长公主听着这话,心中不是不生气。 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做出那种逾矩的事情来。 唯一庆幸的,这一切只是嘉敏一味地单恋,二人并未有肌肤之亲。 若不是这样,哪怕是她这个长公主的身份,也是不够用的。 「你回去告诉她,叫她安心就是,这事情我会处理的。天色已晚,你回去伺候你家主子吧。」 听到她的话,芳菲忙一了声是,才刚站起身来,又听长公主对一旁的齐嬷嬷吩咐道: 「对了,我记着前些日子太后赏了一瓶百濯香,你拿给她,叫她带给嘉敏。」 齐嬷嬷应了一声,就从柜子里找了出来,拿给了芳菲。 这百濯香极为独特,用水洗百次,香味也不会消失,宫中只有太后和皇后有资格用。 「奴婢告退。」芳菲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屋子里,只留下长公主和齐嬷嬷两个人。 见着芳菲退下,齐嬷嬷忍不住道:「公主,此事该如何是好,那辅国公府敢将县主禁足,真是天大的胆子。」 长公主听了,只冷冷一笑,开口道:「她自己叫人抓住了把柄,怨得了哪个。」 齐嬷嬷知道长公主心中虽怒,却也是极疼县主这个女儿的,所以听到这话,只开口道:「县主到底年纪还小,不过是姑娘家一时糊涂罢了。」 长公主听了,脸色才缓和了些,跟着点了点头,道:「明日你去打听打听,看看辅国公府到底是怎么个心思。」 「是。」 齐嬷嬷应了一声,又吩咐道:「还有,既然那贱婢提起了肃王妃,肃王妃那里,你也注意着些。」 「公主不必担心,老奴都知道了,天色晚了,老奴还是先伺候公主就寝吧。」 齐嬷嬷伺候着长公主就寝,吹了蜡烛才从屋里出来。 这一晚,长公主心里有事,等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两眼底下一圈青黑,一看就是昨夜没有睡好。 「派人去了吗?」 「老奴都吩咐下去了,最迟到中午就有消息过来了。」 长公主点了点头,等用了早饭,就在屋里等着,果真到中午的时候,派出去的人才回来。 「你说什么?昨日孟氏去了肃王府?」 听着那太监的话,长公主的脸色一变。 「奴才亲自去问了,有人见着孟氏进了肃王府,好些时候才出来。而后并没有回徐府,而是坐了马车去了辅国公府。」 长公主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脸色沉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她哪里还猜不到,这孟氏去找肃王妃,是去问嘉敏的事情的。 「快,快叫人备马车,本宫要去肃王府一趟。」 她得知道,那徐氏到底是如何说的。孟氏是她的嫂嫂,怕就怕,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是一句都不肯替嘉敏辩解。反而是为了将自己摘出去,坏了嘉敏的名声。 长公主才刚起身,就被齐嬷嬷拦住了。 「公主不可!」 齐嬷嬷挥了挥手,示意那太监退下。 这才开口道:「老奴知道公主担心,怕徐氏说了不该说的话。可公主该明白,徐氏如今可是皇上亲封的肃王妃。」齐嬷嬷迟疑了一下,加重了声音道:「而且,如今还有了身孕。」 长公主听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平静地看着齐嬷嬷。 齐嬷嬷连忙道:「公主若专门为此事去肃王府,怕是不妥。可两日后就是十五,依着宫中规矩,徐氏该进宫去给太后请安。」 齐嬷嬷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见,也不能直接上门,倒不如在宫中来个偶遇。 长公主也听出这话的意思,只叹了口气,道:「原先本公主要见她,只派人传个话过去她就来了。如今,倒是连见一面都不好见了。」 「公主也宽心些,说到底公主也是她的长辈。如今不过是怕王爷知道了,觉着公主是上门责问,心里有了想法罢了。」 这道理长公主岂能不明白,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心中难免有几分郁气罢了。 「罢了,这事情原也急不得的,是我心急了。」 齐嬷嬷忙开口道:「公主也是担心县主的处境,关心则乱罢了。不过辅国公府竟是一点儿动静都没,老奴琢磨着,也是不想将此事闹大的。」 到底这婚事是太后赐下的,长公主又得太后看重,那辅国公府便是为了太后的面子,一时也不敢对县主如何。 怕只怕,那辅国公府的大公子心里存了疙瘩,日后冷落起县主了。 这样的事情,就是连太后和自家公主都不好管。 所以,得从长计议才是。 最先要知道的,还是肃王妃到底和孟氏说了什么。 徐昭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惦记上了,这会儿正和连翘商量娘亲生辰,该送些什么。 再有半个月就是周氏的生辰,那时候分家之事也该落下眉目了。 「太太向来心疼王妃,王妃送什么觉着都是好的。」 徐昭一听她这话,也忍不住露出笑意来,嘴上却是不依不饶道:「就你会说,如今可不只我和哥哥,嫂嫂也在,哪里能随便送什么,到时候叫嫂嫂觉着我嫁给了王爷,办起事来还不稳重,叫人笑话了。」 徐昭说这话倒也不是忌惮孟氏这个嫂嫂,只是周全些,总是好的。 「王妃这样想怕也想不出什么,倒不如叫江嬷嬷将库房的册子拿来,看看里头有什么好东西,再叫人拿出来。」连翘提议道。 听到这话,徐昭才觉着自己白费了这些工夫,果然是一孕傻三年。 这才刚有孕,脑子就有些转不过来了。 徐昭想着,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屋子里的丫鬟们看到自家王妃的动作,全都忍着笑垂下了头。 只一会儿工夫,江嬷嬷就拿着库房的册子进来了。 徐昭拿过册子看了起来,挑了好久,才看中了一座象牙镂空雕刻的麻姑献寿摆件。 「王妃真是好眼光,这象牙摆件奴婢当年刚见着的时候,也是觉着新奇。」 「奴婢在宫中伺候,又跟着王爷多年,可这样的好东西,也是并不常见的。王妃若是有兴致,奴婢这就去给王妃拿来。」 第二十七章 见着徐昭点头,江妈妈就亲自去了库房,将那麻姑献寿的象牙摆件拿了过来。 徐昭一见着,就被深深吸引了。 象牙质地坚实细腻,色泽白净莹润。而麻姑拜寿的造型优美,神态生动,衣饰亦是格外的讲究,皱褶处简洁洗练、飘洒自如。 这样工艺极好,又极有寓意的雕刻,当做寿礼是最适合不过的,徐昭当下就定了主意,娘亲寿辰的时候就送这个。 到中午的时候,韩子煜才从宫里回来。 刚一回来,就见着放在桌上的檀木盒子。 随口一打开,笑了笑,开口道:「麻姑拜寿?」 见着韩子煜投过来的目光,徐昭笑了笑,才将下个月是自家娘亲寿辰的事情说了出来。 「前几日娘亲叫人传了信来,说是分家之后就搬到槐树胡同去。那里早就买了个四进的院子,收拾收拾,一家子人住也宽敞。」 韩子煜听了,勾了勾嘴角:「好,到时候本王和昭儿一块儿去。」 听着他的话,徐昭不由莞尔一笑,心里却在想着,他这个当王爷若是去了,怕是前来的宾客都不自在。 这样想着,徐昭就忍不住看了韩子煜一眼,意味深长道:「那到时候王爷可不要故作严肃,叫人连话都不敢说了。 韩子煜速来知道徐昭的性子,听着这话,哪里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当下就摇了摇头:「昭儿说错了,不是本王要故作严肃,而是君臣之别,哪里能少了拘束。」 徐昭本就随口一说,如今见着他这样正经地讨论这事儿,头一回觉着两个人之间不是没有代沟的。 这样想着,徐昭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日,徐昭要进宫给太后请安。 才刚用完早饭,就听外头的人回禀道:「王妃,穆侧妃来了。」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示意丫鬟将人给带进来。 那丫鬟福了福身子,就下去了。 很快,就领着穆芷徽走了进来。 「妾身给王妃请安。」 「起来吧。」徐昭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吃了几日的药,身子可好些了?」 听着徐昭的话,穆芷徽恭敬地回道:「劳王妃记挂,又有大夫来诊脉,妾身已经无碍了。只是这两日王妃免了妾身的请安,妾身心中实在难安。」 说这话的时候,穆芷徽面上恭顺万分,心中却是格外的不甘和恼怒。 那日她听了君嬷嬷的话之后,已决心在徐昭这个王妃面前伏低做小,做好妾室的本分。 可偏偏,徐昭却是先她一步叫人过来传话,说是她既然着了凉,这两日就不必过来请安了,只专心养好身子才是。 徐昭本是无意之举,可这番举动在穆芷徽看来,却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叫满府的人都知道她是因着成婚当日独守空房,自艾自怜才将自己弄病的。 这两日,她虽然呆在屋子里没有出去,可也猜得到下头的奴才都在议论些什么。 这叫她如何能不恼怒,如何能甘心被徐氏这样算计。 听着穆芷徽的话,徐昭只笑了笑,开口道:「你既进了王府,就是王爷的人了,赶紧养好身子,替王爷绵延子嗣才是最好。」 说完这话,不等穆芷徽开口,徐昭就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动身了,别去迟了叫太后担心。」 穆芷徽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 连翘扶着徐昭走了出去,她才又跟了上来。 看着徐昭的背影,又想到方才她说的那句明显在讽刺她没有承宠的话,穆芷徽脸上再无笑意,眼中露出一抹记恨来。 肃王府距离皇宫并不远,马车只一会儿工夫就到了。 「王妃,太后知道王妃今个儿进宫,专门派了奴婢在宫门口候着,还叫奴婢带了这件披风来,说是早起天凉,王妃又有身孕在身,叫王妃注意保暖。」 那宫女说着,就将一件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递给了站在那里的连翘。 「承蒙太后厚爱。」徐昭福了福身子,使了个眼色,叫连翘将那披风接了过来。 「王妃不必客气,能得太后这般看重,实在是王妃的福气。」那宫女脸上堆着笑,开口道。 穆芷徽见着连翘将那披风给徐昭穿上,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儿,又是诧异,又是嫉妒。 这徐氏何德何能,竟能叫太后这般看重。 穆芷徽的视线朝徐昭的小腹处看了一眼,心中暗暗想道,太后明着是看重徐氏,其实不过是看重徐氏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王妃跟奴婢进去吧。」 徐昭点了点头,就跟着那宫女走进了宫门。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这披风穿在身上自是格外的温暖。 徐昭进了慈安宫的时候,太后正坐在软榻上,下头坐着长公主,不知长公主说了什么,逗的太后连连发笑。 自打柔安县主出嫁后,徐昭这还是头一回见长公主的面。 想起几日前嫂嫂孟氏来王府说的那些话,徐昭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她缓步上前,先是给太后请安,再是给长公主请安。 太后对着她笑了笑,叫人给她搬了个绣墩过来。 徐昭谢过之后,这才落座。 到了这会儿,太后才将视线落在站在不远处身着一袭松花色百蝶穿花的八幅湘裙的穆芷徽身上。 「你就是穆氏。」太后眼中带着一丝审视,又接着说道:「哀家听说,你好好的辅国公府不住,却是要住在寺庙里,这是为何?」 听着太后的话,穆芷徽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太后不喜欢她,是在故意难为她。 穆芷徽有些紧张,强自镇定,这才开口道:「回太后的话,原是妾身自己犯了错,不懂母亲的苦心,才被罚去了寺庙思过,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既然问了这事,定是将这其中的缘由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这个时候,穆芷徽最好是实话实说,不然就是欺瞒太后了。 果然,听了她的话,太后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看了她一眼,开口道:「罢了,过去的事情,哀家也就不追问了,免得你们都觉着哀家老了,唠唠叨叨叫人烦心。」 长公主一笑,开口道:「母后这话可就错了,她们是晚辈,母后能多指点她们一句,都是她们的福气呢。」 听着长公主的话,太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呀,惯会哄哀家开心。」 见着太后这样,穆芷徽才轻轻松了一口气,重新跪下来给太后行了大礼。太后念她头一回进宫,也赏了她一支玳瑁菊花簪子。 「你既进了王府为侧妃,定要记着妾室本分,切不可乱了上下尊卑,叫人笑话。」 徐昭坐在那里,听到太后这话,眼睛便一动不动定在穆芷徽的脸上。 只见她面色平静,低头恭顺道:「妾身谨遵太后教诲。」 太后点了点头,才叫她起来,不过以她侧妃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在慈安宫里坐下的。 所以,只在一旁站着,听着太后和徐昭还有长公主说话。 「这些日子,可还害喜厉害,能不能吃得下饭去?」 听着太后的话,徐昭忙回道:「回太后的话,前些日子还不觉着,只这几日吐得难受,好在王爷叫人从南边儿运来了梅子,妾身叫人做成了蜜饯,难受的时候压在舌根儿底下,倒能缓解一二。」 第二十八章 太后听了,只笑着道:「这害喜的症状连太医也没法子,只自己平日里注意些,不过虽说怀胎十月最是遭罪,可等那孩子生下来,哪里还能记着这些难受。」 徐昭抿嘴一笑,并没有接话。 太后只当她是头一胎,面子有些薄,又转头和长公主说了起来。 「所谓酸儿辣女,徐氏这样爱吃酸的,这一胎定是个小世子。」 长公主这么一说,太后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起来。 徐昭的脸上也挂着得体的笑意:「承公主吉言了。」 「那齐氏什么时候进府?」 「内务府安排,是在后日,不过她只一个侍妾,倒也不必大动干戈。」 穆芷徽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端庄娴雅的笑意,指甲却是掐进了她的手中。 她虽是王爷侧妃,可也是辅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可太后和长公主,分明是将她当成了和竹姨娘一样的身份。 穆芷徽的身子有些微微发颤,看着坐在说笑的徐昭,心中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若不是徐氏,这些体面都该是属于她的。徐氏早先一步嫁给了王爷,就叫她落到如今这样难堪的境地。 闲聊了一会儿,长公主就见着太后有些乏了,便开口道:「母后若是累了,就躺下歇息一会儿。」 太后点了点头,笑着挥了挥手:「也好,御花园里菊花和秋海棠开的好,正好叫徐氏陪你赏赏花。」 长公主笑着应下了。 众人福了福身子,这才退了出去。 「你叫个人先送穆侧妃回去。」从慈安宫出来,长公主就吩咐一旁的太监道。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那太监应了一声,才对着穆芷徽躬了躬身子,恭敬地道:「侧妃娘娘,请这边走。」 长公主安排,穆芷徽也不好拒绝,只能谢过长公主之后,跟着那太监一路出了宫。 这边,徐昭陪着长公主到了御花园。 桂花、菊花,还有海棠花开的格外的鲜艳,一阵凉风吹过,铺面而来都是桂花的香气。 「我记得几年前嘉敏给你下了帖子,叫你到公主府赏花,还夸你性子温和,亦是个极为聪慧的。」 听着这夸奖的话,徐昭微微笑了笑,只开口道:「是县主谬赞了。」 长公主转过头来,看了徐昭一眼,却是将话题转移开来:「嘉敏嫁到辅国公府已有好几个月了,也不知,她过的好是不好。」 「都说女儿家最要紧的是夫君的宠爱,她虽是县主,可本宫总是担心她性子执拗,若是遇到些事,自己又不会辩解,难免叫人误会了她,平白惹了一身污。」 长公主说着,视线落在徐昭的身上。 听着长公主这话,徐昭哪里还能不明白她话中所指,她和长公主对视一眼,这才回道: 「县主自幼得长公主教诲,便是性子有些执拗,内里也定是极守规矩,不会逾越一步的。辅国公府能和公主府结了亲,是太后恩典,想来也不会因着一些小事,去难为县主的。」 听着徐昭的话,长公主愣了一下,才笑着道:「你是个通透的,倒是本公主多心了。」 第二天,徐昭就听到消息,说是辅国公府有个姨娘病死了,因着是丫鬟出身,又没有子嗣,不过一口薄棺材埋葬了事。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徐昭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事情能这样解决是最好不过了。不然,闹得京城里人尽皆知,不仅是辅国公府丢了脸面,就连长公主和太后也脸上无光。 只是,可惜了那丫鬟,妄想着攀高枝儿,却不知登高跌重,一着不慎会连性命都送了。 「王妃,穆侧妃来给王妃请安,这会儿正在外头候着呢。」这个时候,有丫鬟进来回禀道。 徐昭听了,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道:「说是本宫乏了,叫她回去吧。」 「王妃……」听着自家王妃的话,瑞珠眼中有些迟疑。 徐昭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罢了,叫她进来吧。」 这穆芷徽,不应付都不行,再说,她正好想起有些话要告诉穆芷徽。 「是。」听到徐昭的吩咐,瑞珠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很快,就领着穆芷徽走了进来。 「妾身给王妃请安。」穆芷徽缓步上前,恭敬地请安道。 徐昭看了她眼,开口道:「起来吧。」说着,又转头叫人给她搬了个绣墩过来。 「谢王妃。」 「王妃姐姐,昨日从宫里出来,妾身就先回府了,未能等着姐姐,还请姐姐莫要怪罪。」刚一坐下,穆芷徽就满是不安道。 听着她的话,徐昭笑了笑,温声道:「我和长公主赏花,还不知到什么时候,哪里能叫妹妹一直等着。」 「妹妹这样说,倒显得我这个当王妃的太过严苛,才叫妹妹这般胆战心惊了。」 徐昭的话音刚落,穆芷徽的脸色就变了变,从坐上站起身来。 「王妃恕罪,妾身并未有这样的意思。」 「好了,一句玩笑话,你听听就是了。」 徐昭说着,将话题转移开来:「进府这几日,你可还住得惯,伺候的丫鬟可是尽心?」 「劳王妃惦记,妾身一切都好,妾身听说那惊鸿院是王妃替妾身挑选的,摆设亦是极好的,妾身还未向王妃道谢呢。」 穆芷徽一副感激的样子,叫徐昭着实生出几分诧异来。 短短几日,她倒是大有长进,先前那急躁的性子,如今竟添几分稳重。 果然,那君嬷嬷,是个不容小觑的。 徐昭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提到了明日齐氏进门的事情。 「齐氏虽是侍妾的身份,可到底也是皇后娘娘的远房侄女,王爷说了,虽然不宴请宾客,却能给她个体面,在府里挂些红绸,多贴几个喜字,营造出气氛来,左右也是一分心意。这事情,妹妹觉着如何?」 听得王爷竟要这般抬举那齐氏,穆芷徽心中哪里是滋味儿,只是当着徐昭的面,不想表现出醋意而已,免得被人看轻了。 所以,只笑着道:「王爷这样做,也是对皇后娘娘的几分敬重,妾身以为极好。」 「妾身敢问王妃一句,齐妹妹进府后,住在哪一处?说起来,她到底还是皇后娘娘的远房侄女。」 穆芷徽存了打探的心思,徐昭自然也不会瞒着:「王爷一早就吩咐了,说是叫她住在长乐院,这长乐二字,也算是有个好兆头。」 徐昭说着,忍不住感慨道:「王爷性子向来冷些,我也没想到,王爷竟会对这齐氏如此上心。难不成,是元宵节那回……」 徐昭还未说完,便觉有些不妥,止住了话,转而问起了其他的事情。 穆芷徽心中虽有疑问,可到底不好开口追问,只将此事记在心底,寻思着派人去打听。 元宵节? 难不成,这齐氏早就和王爷见过了?不然,王爷这样的性子,哪里会关心这些小事。 从朝华院出来,穆芷徽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见着她回来,君嬷嬷立时就迎了上去。 「主子脸色不好,可是王妃难为主子了?」不是她多想,而是主子这样的身份,王妃自然是容不下。 若想寻个错处,叫主子吃了亏,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二十九章 反正,以徐氏如今的恩宠和她那肚子里的孩子,便是做些什么,传到王爷耳朵里,王爷也不会怪罪。 这王府的后院里,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看着君嬷嬷担心的目光,穆氏摇了摇头,才将事情说给君嬷嬷听。 「那齐氏虽是皇后娘娘的远房侄女,可哪里值得王爷这般抬举?王爷这样,根本就是在打我这个侧妃的脸?」 她进门的时候,都未见王爷这般上心。 长乐院?王爷是想叫那齐氏住着,平安喜乐,一点儿委屈都不受吗? 想着这两个字,穆芷徽心里就忍不住嫉妒。 一个侍妾,也配有这样的住处。 见着自家主子脸上的神色,君嬷嬷哪里还能不晓得她心中的想法,只开口劝道:「依老奴看,主子大可不必担心,不说别的,只那齐氏是皇后娘娘的远房侄女,凭这一点,王爷即便会宠着她,也断然不会信她,更不会叫她生下王爷的子嗣。」 「既然如此,主子大可不将她放在心上。」 君嬷嬷的话穆芷徽自然是听了进去,可一想到方才在朝华院的时候徐氏提到元宵节的时候,好像还有什么没说的,她心中就是一阵不安。 按着君嬷嬷说的,王爷根本就该冷着她,哪里还会这般抬举她。 「你派个人打听打听,那齐氏之前是不是见过王爷,尤其,是上回元宵节的时候,看看是不是有过什么事。」穆芷徽吩咐道。 君嬷嬷听了,脸色便严肃起来,应道:「是,老奴这就派人去。」 说完这话,君嬷嬷就下去吩咐了。 只过了半天时间,就打听到了。 原来,上次元宵节王爷当真和那齐氏见过,而且因着这齐氏,王爷还和那俞府的公子起了争执,好像还动了手。 事后那俞府的公子被送出了京城,而那齐氏,倒是平平安安,什么事情也没有。 「具体是怎样也没有人知道,只问了个大概,好像就是因着这齐姑娘。」 穆芷徽挥了挥手,叫那奴才给退下去了。 「主子,即便和主子想的一样,那齐氏也不过是个侍妾,皇后对她,也未必是真心疼爱。」看着穆芷徽脸上的神色,君嬷嬷忙开口劝道。 听着君嬷嬷的话,穆芷徽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担心,王爷若真是早就惦记上了这齐氏,等她进了府里,免不了会得了恩宠。」 「到时候,她若真有孕了,再吹些枕边风,事情怕就没咱们想的那么简单了。」 穆芷徽说完,又将这事情给好好想了一遍,然后才开口道:「如今想想,徐氏分明是故意和我说这些的,若不是王爷对那齐氏上了心,她又何必拐弯抹角说这些。」 「不过是为了借我的手,收拾齐氏罢了。」 「主子的意思是……」君嬷嬷的声音顿了顿:「徐氏是想看着主子和那齐氏争斗,自己则是坐收渔翁之利。」 君嬷嬷说着,也忍不住深思起来。 因着徐昭吩咐,管家就叫人准备了大红的灯笼和红绸,喜字。 第二天天才刚刚亮,就收拾上了。 只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弄的很像样子了。 虽然不像徐昭大婚的时候那样隆重,可这满目的红色,也给足了新进门的那位脸面。 所以,一大早,府里上上下下,连洒扫的奴才都私下里议论起来,说是王爷对这新进门的齐氏不一般。 对那齐氏,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等到下午的时候,才有一顶青色的骄子从偏门将那齐氏抬了进来,安排进了长乐院。 朝华院 徐昭推了推韩子煜的胳膊,开口道:「齐氏进门,王爷是该去看看了,今晚王爷就宿在齐氏那里吧。」 徐昭的话音刚落,就听韩子煜轻轻一笑,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说的这样轻巧,今晚本王若真碰了她,昭儿还会这样大度吗?」 韩子煜这样说,徐昭自然是不当真的。 早上的时候沈长生过来,在韩子煜耳边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了什么,之后,就留下了一瓶药来。 想到今日齐氏进门,徐昭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些。 这药,多半是要用在齐氏身上的。 所以,她还真不介意,叫他去长乐院住一个晚上。 「沈侍卫不是给王爷准备了好东西,难不成,王爷还怕那齐氏……」 徐昭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韩子煜伸手在脑袋上敲了一下。 「越说越不像话了。」 这一晚,府中人人都知道王爷宿在了长乐院。 徐昭审视的看着跪在下头的齐臻,她有些好奇,昨日沈长生拿出来的到底是什么药,齐臻倒真如承了恩宠一般,双颊红润,一脸娇羞垂着头。 徐昭收回视线,伸手接过面前的茶盏,递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你既已进了府,往后就好生服侍王爷,下头的人若伺候不好,尽管派人来告诉我。」 徐昭的话音刚落,齐臻就莞尔一笑,恭敬地道:「婢妾谢王妃关怀,自当用心服侍王爷。」 徐昭赏了她一对镶金翡翠玉镯,就抬了抬手:「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齐臻应了声是,才站起身来,就对着坐在一旁的穆芷徽福了福身子:「婢妾见过侧妃姐姐。」 听着齐臻的话,穆芷徽微微笑了笑,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妹妹不必客气,咱们都是伺候王爷的,往后妹妹若是觉着闷,可常去我那里坐坐,喝茶说话。」 穆芷徽说着,就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绿玉镯子来:「妹妹肌肤白皙,最能衬着镯子的颜色,这镯子妹妹拿去戴吧。」 「谢侧妃姐姐赏赐。」齐臻伸手接过,恭敬地福了福身子。 「昨天府中热闹,咱们呀可都想见齐妹妹是何模样,如今见着了,心里也就明白了,齐妹妹这般懂事规矩,怪不得能得王爷眷顾。」 「自打王妃有孕,王爷可还是头一回……」说到此处,竹墨才觉失言,脸色一变,跪在了地上。 「王妃恕罪,婢妾一时口无遮拦,失言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格外的凝重起来。 众人谁不知道,平日里王爷都是陪着王妃的,哪怕王妃有孕,也是日日留宿王妃的朝华院。 可昨个儿齐氏一进府,王爷就迫不及待宿在了她的长乐院。 这虽是事实,可没人敢当着徐昭这个王妃的面点出来。 如今被竹氏点破了,众人心里自然有些不安。 齐臻站在那里,脸色亦是微微一变,露出几分紧张之色。 正要说话,便听徐昭面色平静道:「齐氏是王爷的人,本王妃倒愿王爷多去她那里。」 徐昭看了坐在那里的穆芷徽一眼,才又转头对着齐氏吩咐道:「王爷愿意亲近你,往后你就替我好好的伺候王爷。等他日诞下王爷的子嗣,本王妃自会去宫中求太后娘娘,替你求个侧妃之位。」 徐昭的话音刚落,穆芷徽拿着茶盏的手突然就僵在了那里。 江嬷嬷站在徐昭身后,见着齐臻愣着没有动作,只开口道:「齐姨娘还不快谢过王妃,有了王妃这个允诺,往后啊姨娘可就能安心了。」 第三十章 听到江嬷嬷的话,齐臻这才回过神来,福了福身子道:「婢妾谢王妃恩典,若能有此造化,自当感念王妃恩德。」 徐昭点了点头,就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 「再过两个月就是太后千秋了,太后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咱们呀该好好想想,到时候给太后送何寿礼。」 听徐昭说到此事,穆芷徽才又露出笑意来。 凭那齐氏再得王爷恩宠,她的身份,是连进宫给太后请安都是不能够。更别说是太后千秋,去宫中参加寿宴了。 「王妃所言甚是,此事关乎太后,是该好好想想如何能叫太后高兴。」 徐昭点了点头,闲聊了一会儿就命众人散了。 见着众人离开,江嬷嬷就去了小厨房将熬好的红枣雪梨汤拿给徐昭。 昨个儿听到徐昭咳嗽了几声,江嬷嬷就记在了心上,亲手做了这红枣雪梨汤,叫徐昭润润肺。 「王妃还是趁热喝,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徐昭用勺子尝了一尝,只有红枣的甜味,并没有再加糖,这样淡淡的清甜,喝起来倒也不觉着寡淡。 见着徐昭一连喝了小半碗,江嬷嬷才笑了笑,眼中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来。 她知道王妃这是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呢。 这一天天的,王妃也知道为人母的不容易了。 原先王妃不爱喝那乌鸡汤,这些日子倒是偶尔也喝上几口。 「嬷嬷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察觉到江嬷嬷的目光,徐昭抬起头来,开口道。 「奴才是想,王妃自打有了身孕,越来越疼这肚子里的孩子了。」 徐昭听了,一时怔住了,随后就露出了笑意来:「叫嬷嬷见笑了,之前是我不懂事。」 江嬷嬷摇了摇头:「王妃言重了,能替王妃照顾肚子里的小世子,可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江嬷嬷正说着,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禀告道:「王妃,王爷回府了,叫人将齐姨娘传到了书房。」 那丫鬟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低下了头。 徐昭心里明白,自然也谈不上生气,所以只随口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那丫鬟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王妃累了,老奴扶王妃去内室歇一会儿吧。」江嬷嬷开口道。 徐昭点了点头,才从软榻上下来,扶着江嬷嬷的胳膊转进了内室。 「我休息一会儿,嬷嬷也先下去吧。」 「是,老奴告退。」 「连翘呢?」 「回王妃的话,在小厨房呢?王妃早上说想吃些百合马蹄糕,连翘姑娘许是正做着呢。」 徐昭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嬷嬷一会儿叫她进来吧。」 江嬷嬷离开不久,就见着连翘从外头进来,知道方才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心:「王妃放宽心,王爷纵是宠着齐氏,也不会叫她越过王妃去的。」 徐昭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笑,却是将那药的事情说给了连翘听。 听着自家王妃的话,连翘彻底愣住了。 这,王爷竟然为了王妃做到如此地步。 一时之间,连翘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是说王爷对王妃一片真心,除了王妃哪个都不碰,还是说王妃自己有福气,才得了这样好的姻缘。 许久,连翘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仔细一想,却是脸色发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见着她的动作,徐昭丝毫没有觉着诧异。 她没有开口,连翘却是脑子里轰然一声,半天才哆哆嗦嗦道:「王妃恕罪。」 她早就察觉了,这几日王妃对她有些疏远了,有意无意将江嬷嬷叫过来。 这会儿听到王妃对她说这个,她哪里还能不清楚,她做的事情王妃定是知道了。 连翘哆嗦着身子,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开口。 这个时候,突然听徐昭道:「你是什么时候疑心竹姨娘不过是王爷的一颗棋子的。」 听着徐昭的话,连翘猛地抬起头来,半天才回道:「王妃恕罪,奴婢虽不知王爷和竹墨姑娘的牵扯,可那竹墨姑娘奴婢原先也是接触过的,倘若真是府中侍妾,性子定当不会如此外露。」 「而这些天,王爷虽也见她,却是一次都没有留宿在蘅芜苑,奴婢这才暗自猜测。」 「只是奴婢担心王妃,想着竹姨娘到底有了个侍妾的身份,名分上也成了王爷的人,生怕她一日动了心思,叫王妃吃了亏,所以才派了人盯着她。」 徐昭脸色缓和了几分,轻声道:「起来吧,说到底你也是为了我,我若怪你,反而是我的不是了。」 连翘抬起头来,却是不敢起身。 徐昭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好了,我也不是疑心你,是那蕊儿自己露出了马脚,被竹墨发现了,才派认告诉了我。」 「不过,往后你就别再做这些事情了,竹墨那里,有王爷在,生不出什么事情来。」 徐昭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又开口道:「还有半夏那里,你既将当日生辰时她送你的簪子还给了她,往后只当她是寻常的丫鬟便是。」 连翘听到此处,才终于是明白过来,自家王妃为何会告诉她齐姨娘的事情。 是她固执了,以为和半夏的那点儿姐妹情分王妃没看出来。 谁曾想,王妃心里是什么都知道的,只是从来都不说,看她怎么解决罢了。 若是她选择帮半夏的忙,在王妃面前开口相求,好将半夏调回王妃跟前,那时候,王妃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看重她了。 所幸她选择的是后者,才得了王妃的信任。 连翘想着,心中已是后悔,跪下来磕了个头道:「王妃恕罪,奴婢往后和半夏再无一点儿情分,只当她是寻常的丫鬟便是。」 「起来吧,往后做事别失了分寸就好。」 「是。」连翘应了一声,这才站起身来,伺候徐昭的时候更带了几分敬畏和小心。 徐昭将这一切落在眼中,心里也只微微叹了一口气。 连翘是个稳重的,可这些日子半夏苦苦相求,背地里找了她几回,倒也难为了她。 本来她是想早些点破的,可江嬷嬷说不如借着此事,看看她到底会不会替那半夏开口相求。 这样,倒比随便将那半夏打发出去更好。 到底,她跟前留着的人,若是一味地心善,反而会不好。 如今连翘这般行事,她才是真正放心了。 一连三日,韩子煜都宿在了长乐院,一时间,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王爷对新进府的齐姨娘格外的看重。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后宫中。 凤鸾宫 俞氏听到消息,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半晌才开口道:「原先倒是本宫低估她了。」 俞氏说完,笑着看了站在那里的阮嬷嬷一眼,吩咐道:「你将本宫那支赤金翡翠簪子拿出来,派人赏给她吧。」 「娘娘是怕……」听着她的话,阮嬷嬷脸色变了变,心中思忖片刻,才开口道。 不等说完,就被俞氏打断了。 「她到底是个女儿家,本宫可不想精心培养了多年的棋子,转而和肃王一条心了。」 第三十一章 这簪子说是赏赐,实际上也是一种警告,叫她别忘了当年是谁救了她的性命。 「娘娘所言甚是,老奴这就去吩咐。」阮嬷嬷说着,福了福身子,才转身退了出去。 只半个时辰的功夫,赏赐就送到了肃王府。 虽只一支簪子,可到底也是从皇后宫里出来的,由不得叫人心生羡慕。 「都说妹妹只是皇后娘娘的远房侄女,如今看来,娘娘对妹妹还是格外疼爱的。不过王爷素来和凤鸾宫不甚亲近,妹妹也该小心些。」 穆芷徽站在齐臻的身后,话中有话道。 本是心中存着嫉妒,忍不住开了口,哪知齐氏听到这话,只轻轻笑了笑,微微福了福身子,笑道:「侧妃姐姐这话婢妾就有些不懂了,婢妾倒是听说,当日若不是皇后娘娘相帮,姐姐怕是进不了这王府,少不得还要在寺庙里过那清苦的日子。」 「你!」这事本就是穆芷徽的忌讳,如今被齐氏这样挑破,穆芷徽哪里还能忍得下,当下就扬起手来,想要一个耳光打下去。 才刚有动作,却是被站在身后的君嬷嬷拦住了。 「主子,王爷今日休沐,可不好动手,免得传到王爷的耳朵里。」君嬷嬷压低了声音劝道。 听着君嬷嬷的话,穆芷徽便也犹豫了起来,最后只狠狠瞪了一眼站在那里的齐氏,就开口道:「今日便算了,往后你再敢这般放肆,我定饶不得你。」 穆芷徽的话音刚落,就听得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有太监前来,见着齐氏,急匆匆道:「寻了姨娘好一会儿,原来姨娘在这里,王爷说是叫姨娘到书房侍墨呢。」 这话一出,穆芷徽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却是碍着王爷跟前的人在场,只能强忍住了心中的嫉妒。 这齐氏有什么好,论出身,论相貌,论才情,哪一点能比得过她。 若不是俞家将她从外地接到京城,她不过就是个落魄到人人可欺的孤女而已。 「王爷传唤,婢妾就先告退了。」齐氏莞尔一笑,福了福身子,柔声道。 说完,就和那太监一路朝书房的方向去了,只留穆芷徽一人,看着她的背影,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 「主子,外头天冷,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君嬷嬷看着自家主子这样,在心里无奈叹了一口气。 王爷一连三日宿在齐氏那里,主子到底是忍不住了。 今个儿说着是出来散步,实际上却是想借机寻事,将齐氏好生收拾一番。 她劝了那么多,主子到底还是沉不住气。 要不然,这会儿就不该站在此处,而是在朝华院侍奉王妃。 听着君嬷嬷的话,穆芷徽迟疑了一下,才径直朝惊鸿院的方向走去。 虽说只是一件小事,可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事情还是传到了徐昭的耳朵里。 「果然如王妃所说,才几日,穆氏就沉不住气了。」自打那日被徐昭敲打过之后,连翘对徐昭这个王妃就愈发小心起来,本就是稳重的性子,如今更是谨慎几分。 徐昭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也明白韩子煜说的没错,经此一事,连翘才算是真正能够信任之人了。 「既然皇后给了她体面,念着她伺候王爷有功,我也不妨赏她些东西。」 「你去将那串红珊瑚手串找出来,亲自给齐氏送过去。」徐昭想了想,吩咐道。 「是。」连翘应了一声,又开口道:「只是这会儿,齐氏在王爷那里,是不是过会儿再去。」 「嗯。」徐昭点了点头,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几口,突然就干呕起来。 连翘见着她的动作,忙拿了痰盂来,又倒了一杯清水递到她手中。 「这几日事情多,王妃害喜愈发厉害了,太医说了您有着身孕,可不好太过劳神。」 连翘伺候着她漱了口,又拿了桔子和蜜饯过来。 吃了半个桔子,徐昭才好转些。 「王妃可要传太医过来看看。」连翘开口问道。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摇了摇头:「不碍事,太医早上才过来诊过脉,只是害喜,就不必折腾了。」 徐昭说完,又吩咐连翘道:「穆氏那里也派人盯着些,她性子急,别叫她做出什么事来。」 「王妃放心,奴婢早就吩咐过了。」 徐昭听着,才点了点头,吃了一个桔子,就有些犯困了,躺在软榻上眯了一会儿。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韩子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格外认真。 徐昭揉了揉眼睛,才坐起身来。 听到动静,韩子煜就看了过来,见着她醒了,便放下了手里的书,走到床边扶着徐昭靠在了迎枕上。 「以后要睡就到内室睡,免得着凉了。」 自打有孕后,徐昭早就习惯了他这唠唠叨叨什么都要管的性子,所以听了他的话,当即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放在心上了。 韩子煜却是深知她的性子,在用膳的时候重新吩咐了站在那里的连翘一回。 徐昭抬起头来,未等她开口,韩子煜就夹了一块儿千叶豆腐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又对着连翘吩咐道:「下去吧。」 「是。」连翘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下去。 「齐氏深谙医理,往后她若过来,叫伺候的人都小心些。」韩子煜开口道。 徐昭原先也从韩子煜的口中知道这齐氏本来是宁府旁枝,本该在株连之中,却是被皇后俞氏救下,而且还改头换面,成了俞府的远房亲戚。 所以听了这话,自是放下了心上。 「依着王爷的意思,这齐氏到了王府,是为了寻那九转龙佩。只是不知,那九转龙佩到底藏在何处。」 当年宁氏一族被株,那九转龙佩就随之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五百多死士。 这些年,皇上虽然不说,朝中也无人敢提及此事,可那九转龙佩,依旧被有心人惦记着。 「当年母妃病逝时,本王被父皇传召,并不知那九转龙佩藏在何处。」 「母妃跟前的人一个个死的死,病的病,如今活着的,只江嬷嬷一人。」 韩子煜沉默良久,开口道。 「王爷可去问过江嬷嬷?」 听着徐昭的话,韩子煜点了点头:「江嬷嬷说是母妃只叫我好生照顾自己,防着俞氏,并未提及此事。」 「不过俞氏以为那东西在本王手中,派了齐氏进府,本王倒可顺水推舟。」 「王爷的意思是……」 韩子煜抬起头来:「父皇私下里也派人寻那九转龙佩,倘若知道那东西在俞氏手中,定会龙颜震怒。」 深知韩子煜的性子,他这一说徐昭哪里还能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这事情说来也简单,弄个假的九转龙佩,再借机叫齐氏拿到,交到俞氏手中。 到时候俞氏拿出个假的九转龙佩,皇上只以为她心思极深,将真的给藏匿起来了。 皇上疑心本就重,到那个时候,俞氏只能是百口莫辩。 更何况,还有齐臻这个把柄在手中。 这样一来,即便不能叫皇上废后,也能彻底叫俞氏失了圣心。 那安王便离太子之位越来越远了。 徐昭想着,眼中渐渐露出笑意来。 第三十二章 「王爷真是好心思,不过那齐氏也不是好骗的。如今,还是先看她们二人斗一斗。」 「左右都是俞氏的人,哪个占了上风,都不关咱们的事。」 徐昭说着,就将今个儿皇后派人赏赐了齐氏一支簪子的事情说给了韩子煜。 「这明着说是赏赐,实际上倒像是警告。看来俞氏对齐臻,也不是放心的。」 正说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 「王妃,穆侧妃求见。」 徐昭听了,轻笑一声,就抬起头来看着韩子煜。 「穆妹妹来了多次,王爷只当是给妾身一个面子,叫她进来吧。」 不等韩子煜开口,徐昭就示意了那丫鬟一眼,叫她将人领进来。 虽说如今穆芷徽处于劣势,可也要给她机会不是。 不然,一个丝毫都不得宠,连王爷的面都见不到的侧妃,拿什么和齐氏斗。 穆芷徽缓步进来,见着坐在桌前的韩子煜,脸色微微一红,福了福身子道:「妾身见过王爷、王妃娘娘。」 「起来吧。」徐昭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然后才随口问道:「这个时候妹妹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听着徐昭的话,穆芷徽微微一笑,略带着几分局促道:「妾身听闻王妃害喜厉害,便亲手做了些酸梅糕,给王妃送过来,王妃若是不嫌弃,便是妾身的福气了。」 不等徐昭开口,韩子煜就放下手中的筷子,冷冷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威严道:「怎么,你倒是经常打听朝华院的事情?」 短短一句话,就叫穆芷徽变了脸色。 韩子煜这话,分明是指穆芷徽窥探王妃,存有不敬之心。 「王爷。」穆芷徽抬起眼来,眼中噙着泪光,还带着一丝不敢置信,显然没有想到韩子煜会这般迁怒她。 她知道王爷兴许不待见她,却从未想过,王爷竟会这般厌恶她。 穆芷徽愣了愣,就跪在了地上。 「妾身万不敢有此心,还请王爷明察。」 屋子里空气一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穆芷徽低着头,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着。 「王爷息怒,想来穆妹妹也是不经意才知道此事,并无对妾身不敬的意思。」徐昭说着,看了跪在地上的穆芷徽一眼,开口道:「好了,起来吧。」 穆芷徽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韩子煜,身子瑟缩了一下,这才站起身来。 见着她这般紧张小心的样子,徐昭轻轻叹了一口气,拿眼神示意了韩子煜一眼。 「王爷心里有气,可也不好撒在穆妹妹的身上,齐氏不过是个孤女,说错什么王爷找她去就是了。」 徐昭说着,看了站在那里的穆芷徽一眼,就止住了话,不再说了。 这个时候,韩子煜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开口道:「本王书房还有些折子要批,王妃先用吧。」 韩子煜说着,一甩袖子,径直朝门外走去。 「妾身恭送王爷。」穆芷徽面色一变,忙福身恭送。 见着韩子煜离开,穆芷徽这才站起身来,眼中满满都是不解和困惑。 「王妃姐姐。」穆芷徽转过身来,看了坐在桌前的徐昭一眼,小声道。 徐昭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站在一旁的连翘吩咐道:「都收拾了吧。」 「是。」连翘招了招手,就有几个丫鬟进来,动作利索的将桌上的饭菜全都收拾下去。 又有丫鬟进来,伺候着徐昭净了手,连翘才上前扶着徐昭坐在软榻上。 「你也坐吧。」 「谢王妃。」穆芷徽谢过,这才缓步上前,在绣墩上坐了下来。 「王妃姐姐,王爷到底为何生气?」一坐下来,穆芷徽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方才听徐氏提起齐氏,难不成是那齐氏惹得王爷生气了。 可王爷若是生气,早该将那齐氏发落了,她怎么会没有听到风声。 听穆芷徽这般问,徐昭在心里笑了笑,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齐氏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纵是小心谨慎,也难免说错了话,招了王爷的忌讳。」 穆芷徽听了,心中便是一喜,不等她开口,徐昭却是开口道:「不过王爷如今宠着她,心里头生气也不会责罚她,倒是朝妹妹撒了通火气,委屈了妹妹。」 徐昭说着,语气中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嫉妒之意。 穆芷徽听了出来,心中便愈发不是滋味儿了。 那齐氏何德何能,能叫王爷这般宠着。 招了王爷的忌讳,王爷那样的性子,却能忍着不发。 可想而知,在王爷心里,是真心宠着齐氏的。 「齐氏才进府几日就这般得宠,实在是叫妾身羡慕。」穆芷徽咬了咬嘴唇,酸溜溜道。 徐昭听了,笑了笑,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可不是,之前我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也说了,王爷如今子嗣单薄,倘若府里的侍妾哪个能给王爷诞下子嗣,便许她侧妃的身份。」 「如今齐氏得宠,假以时日怀上王爷的子嗣,在这王府就能和妹妹平起平坐了。」 穆芷徽嘴角的笑意僵了僵,捏着帕子的手蓦地一紧,心中知道徐昭这是在挑拨她,可她有句话说的不错,若是看着齐氏这般得宠,总有一日,齐氏会和她平起平坐,甚至,会比她更尊贵几分。 徐昭将她脸上的神色看在眼中,不着痕迹笑了笑。 那君嬷嬷再厉害,也敌不过穆芷徽心中的嫉妒。 她即便知道她是从中挑拨,也断不会什么都不做,看着齐氏一直得宠下去的。 徐昭笑了笑,将话题转移开来:「妹妹不是说做了酸梅糕,怎么没叫人拿进来?」 听着徐昭的话,穆芷徽忙恭敬地道:「妾身来的不是时候,知道王妃姐姐正陪王爷用膳,就将酸梅糕给了姐姐跟前的连翘姑娘。」 徐昭点了点头,心中倒是有几分诧异。 在这种小事上穆芷徽是个聪慧的,知道她送来的东西她不会吃,就将食盒交给了连翘,也免得进来的时候徒增难堪。 可偏偏,事关韩子煜的恩宠,她又从来都沉不住气。 徐昭琢磨了一下,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这穆芷徽对韩子煜还真是情深根种。 她心中执念已深,所以但凡韩子煜宠着哪个,她心中就会有嫉妒和不甘,甚至是恨意。 徐昭想着,看着穆芷徽的目光不免带了几分审视。 良久,才揉了揉眉心,开口道:「说了这些话,我也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 见着穆芷徽站起身来,徐昭又出声道:「齐氏那里你也担待着些,她如今得宠,难免会得意几分,你若和她计较,传到王爷的耳朵里,怕王爷会怪罪于你。」 穆芷徽愣了愣,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妾身谨遵王妃教诲。」 说完这话,才转身退出了殿外。 直到出了朝华院,穆芷徽强撑着的笑意才彻底消失。 青柠见着自家主子的脸色,眼中闪过一抹担心来。 方才她在门口也听见了王爷训斥主子,之后就见着王爷从屋里出来。 主子对王爷情深,心情自然不会好。 早知如此,就该劝住主子,别叫主子过来了。 第三十三章 青柠心里想着,却是不敢开口相劝,她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生起气来,是哪个都劝不住的。虽然大夫早就说过,自个儿生闷气最是伤身子,可主子却是一直都没改过来。 等一路回了惊鸿院,青柠才偷偷将这事情告诉了君嬷嬷。 君嬷嬷点了点头,朝她使了个眼色,青柠就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留下君嬷嬷和穆芷徽两个人。 君嬷嬷走到桌前倒了杯茶,缓步上前递到穆芷徽面前。 「主子心中有气,也别因着那个齐氏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的。」 「若那齐氏当真是个不知轻重的,王爷能忍她一时,绝不会忍她一世。王爷如今宠着她,才不会怪罪她,倘若王爷有一日腻味了,这些可都是她的罪过,到时候主子还怕收拾不了她。」 穆芷徽听了,面色才微微缓和了些。 可一想到齐氏惹怒了王爷,王爷竟然将火气撒在了她的身上,她心中就忍不住委屈。 她是王爷的侧妃,又是镇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婚事还是皇上下旨所赐,为何偏偏要受这些委屈,看着齐氏在她面前风光? 她争不过徐氏这个当王妃的,难不成连一个卑贱的侍妾也争不过? 穆芷徽虽然不甘,可到底有君嬷嬷劝着,再加上王爷当真是宠着那齐氏,所以一时也拿齐氏没法子。 只等着哪日寻到齐氏的错处,好好的责罚她,也叫王爷挑不出错处来。 转眼就过了半个多月,到了周氏生辰的日子。 这一天,徐昭早早就起来了,收拾妥当之后,就和韩子煜一起乘马车去了槐树胡同。 徐府新的宅子徐昭也是头一回来,院前有两颗槐树,因着快到冬日,倒有几分萧索之意。 才下了马车,门房里的婆子就迎了出来,见着是徐昭和韩子煜,脸上自是堆了笑意,福了福身子道:「老奴给王爷、王妃请安。」 说着,就转头吩咐了一旁的小厮一句,叫他进去禀告。 进了大门,绕过影壁,后头就豁然开朗起来。 那婆子引着徐昭和韩子煜一路朝正院走去。 「太太所住的院子,依旧叫锦竹院,说是叫了这些年,也习惯了就不再改了,也给下头的人省了事儿。」 听着那婆子的话,徐昭点了点头,朝四处看去,府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处处都透着雅致的心思。 比起原先的徐府来,更多了几分意境。 徐昭才进了锦竹院,就见薛嬷嬷扶着自家娘亲从屋里走出来。 「娘亲。」徐昭脸上一喜,上前几步,开口道。 周氏点了点头,将视线移在陪着徐昭进来的韩子煜身上。 「臣妇见过王爷。」 不等她福下身子,韩子煜就开口道:「都是一家子人,岳母不必多礼。」 周氏也知晓几分韩子煜的性子,听着这话只笑了笑,站起身来,对着韩子煜道:「外头天冷,王爷还是里边儿坐吧。」 说着,吩咐了站在一旁的丫鬟一句:「你去书房一趟,告诉老爷一声,说是肃王殿下来了。」 那丫鬟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一路出了锦竹院。 徐昭挽着自家娘亲的手走了进去,虽然快到冬日,屋子里却并不觉着冷,软榻上铺着厚厚的垫子,一旁的小方桌上放着个鎏金香炉,百合的清香弥漫在屋里,倒是格外的好闻。 徐昭知道自家娘亲素来不怎么爱香,不免带着几分疑惑看过去。 对上她的视线,周氏笑了笑,开口道:「是你嫂嫂亲手制的,这香最能安神,味道也是淡淡的,不觉着刺鼻。」 徐昭听了,莞尔一笑道:「嫂嫂真是好手艺。」 正说着,薛嬷嬷就端了茶盏过来,给韩子煜的是一盏明前龙井,而因着徐昭有孕,则是早早就备了一杯红枣枸杞茶。 「整日里喝这些,都腻味了。」打开茶盖一闻着这味道,徐昭就忍不住撇了撇嘴,开口道。 听着自家闺女的话,周氏不着痕迹瞪了她一眼,只碍着肃王在场,不好多说什么罢了。 她可是瞧明白了,她这闺女可比原先在府里的时候更娇滴滴的,竟是一点儿苦都吃不得。 徐昭深知自家娘亲的性子,哪里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只看了她递过来的眼神,就知道是自己又说错什么了,只好拿起红枣茶喝了起来。 周氏这才笑了笑,对着坐在那里的韩子煜歉意道:「这丫头不懂事,平日里定没少叫王爷操心。」 韩子煜听了,似笑非笑看了徐昭一眼,毫不在意道:「无妨,最多也就一些小脾气,小婿应付的过来。」 周氏说这话原本也没指望韩子煜会回应,如今听到这话,一时竟是愣住了,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真是……有劳王爷了。」 见着自家娘亲略显尴尬的样子,徐昭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可一想想娘亲的性子,又忍了下去,免得一会儿被她责备。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丫鬟的请安声传进屋里。 「奴婢见过老爷。」 徐昭听到自家爹爹来了,忙放下手中的茶盏,从软榻上站起身来。 徐秉臻一进来,就对着韩子煜行礼道:「微臣见过肃王殿下。」 韩子煜亲手将他扶起身来,二人落座,只说了几句话,就听韩子煜道:「今个儿岳母生辰,实在不该说这些朝堂之事,不如岳父和本王到书房去,也叫王妃陪岳母好好说说话。」 徐秉臻早有此意,听着这话自然不会反对。 于是,便领着韩子煜去了书房。 见着二人离开,周氏才轻轻松了一口气,转头见着坐在软榻上没心没肺吃着桔子的徐昭,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都叫王爷给宠坏了,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听着自己娘亲的话,徐昭深觉委屈,撇了撇嘴开口道:「娘亲真是偏心,看王爷是怎么都好,看女儿倒是怎么都不对。」 她的话音刚落,站在那里的薛嬷嬷就抿嘴一笑,开口道:「瞧瞧王妃这张嘴,是愈发的不饶人了,太太往后,可不敢说王妃的不是了。」 被薛嬷嬷这样打趣,徐昭的脸红了红,辩解道:「女儿哪里是这个意思。」说着,对着周氏撒娇道:「女儿哪里做的不对,娘亲尽管教训。」 话虽这么说,徐昭也怕了自家娘亲的唠叨了,所以话才刚说完,就将话题转移开来。 「娘亲寿辰,女儿准备了一件贺礼,娘亲见了肯定喜欢。」 周氏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不挑破罢了,听着她这话,装作好奇道:「什么好东西,竟叫你这般夸赞?」 周氏说着,看了站在那里的薛嬷嬷一眼,吩咐道:「你将那东西拿过来,咱们也好瞧瞧。」 方才徐昭进来的时候,是将那贺礼交给薛嬷嬷收着的。 薛嬷嬷听了,忙应了一声,就走到桌前将那檀木盒子给拿了过来。 周氏伸手接过那檀木盒子,也不着急着打开,看了徐昭一眼,才开口道:「若我看了不喜欢,定是要罚你的。 听着这话,徐昭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都听娘亲的,若是不能讨娘亲欢心,女儿任凭娘亲责罚。」 第三十四章 周氏也跟着笑了笑,才伸手打开那盒子。 如同徐昭预料中那样,周氏才刚打开盒子,就愣在了那里。 视线盯着那麻姑献寿的象牙摆件,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将它拿了出来。 象牙质地坚实细腻,色泽白净莹润。而麻姑拜寿的造型优美,神态生动,衣饰亦是格外的讲究,皱褶处简洁洗练、飘洒自如。 这样的寿礼,不仅是工艺极好,而且是极有寓意的,饶是周氏出身世家,见过不好好东西,也由不得被这摆件吸引了。 「你倒是有心了。」周氏将那摆件拿出来好生细看了一番,才看了坐在那里的徐昭一眼,开口道。 听着自家娘亲的话,徐昭笑了笑,眼中露出一抹得意之色:「女儿就说娘亲一定会喜欢的,这会儿娘亲该信了吧。」 徐昭的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一声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妹妹送了什么好东西,竟叫母亲这样高兴?」 说话间,孟氏掀起帘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孟氏穿着一件湖绿色妆花素面小袄,下身是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头上插着赤金嫦娥奔月的簪子,看上去气色极好。 「媳妇给母亲贺寿,祝母亲心想事成、年年如意。」 孟氏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快起来。」周氏笑了笑,开口道。 不等孟氏起身,又问道:「远哥儿昨晚可睡得好,早起可有吃什么?」 徐昭听了,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来。 娘亲这样,真真是将远哥儿疼到了骨子里。 连带着,对嫂嫂孟氏也格外亲近几分。 怪不得人都说有了嫡子,对女子来说,是最大的保障。 「劳母亲惦记了,远哥儿爱玩,总也哄不好,昨个儿睡的晚了些,今早也就起迟了。」 「嬷嬷们嘴上不敢说,心里定觉着远哥儿是个淘气的。」 孟氏嘴上说着责备的话,可语气中的宠溺还是怎么掩都掩饰不住。 周氏听了,也忍不住笑道:「瑾哥儿是个严谨的性子,也不知他是跟了谁,打小就能看出是个淘气的。」 「过些年,砚哥儿身后怕是要多个小尾巴了。」 听着自家娘亲这话,徐昭笑了笑,直接道:「小孩子性子活泼些才好,像哥哥那样,少年老成,实在闷得慌。」 听着徐昭的话,周氏没好气瞪了她一眼,指着她道:「这话也敢说,之前你哥哥是怎么宠着你的,那时候你怎么不嫌你哥哥闷了?」 周氏的话叫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笑了起来。 等到中午的时候,前来的宾客就多了起来。 酒宴设在大堂里,女眷和男宾之间拿屏风隔了开来。 才用着酒宴,就见着管家匆匆忙忙从外头进来,听着回禀,才知道是皇后得知周氏今个儿寿辰,特意派后宫的内侍赏赐了一柄金嵌玉玉如意来。 一时间,大堂内变得静悄悄的。 「徐夫人,快谢娘娘赏赐吧。」 那前来的太监脸上堆着笑,朝周氏微微躬了躬身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周氏自然也不好拂了皇后俞氏的好意,只能恭恭敬敬磕头谢娘娘赏赐。 「娘娘赏赐,臣妇感激不尽,明日定亲自进宫谢娘娘恩典。」 「嗯,得夫人这话,奴才就知该如何回话了,夫人快些起来吧。」 薛嬷嬷扶着周氏起来,又给了那太监些赏银,才将人送走。 徐昭从一旁走过来,想着那太监方才的话,心中便觉恼怒。 俞氏这哪里是来送礼,分明是来示威的,那太监气势汹汹的,不过是仗了俞氏的势。 「好了,坐回去吧。」周氏看了徐昭一眼,在她耳边低声道:「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皇上封了大皇子为安王,皇后的架子自然就大起来了,哪里能错过这机会。」 那太监离去后,在场的宾客心中各有心思,等到散席后,就各自告辞了。 「太太。」薛嬷嬷手里拿着那玉如意,脸上露出几分迟疑的神色来。 周氏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奉个香案,摆起来吧。」 「是。」听着周氏的话,薛嬷嬷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拿着那玉如意走了开来。 徐昭坐在一旁,脸上颇有几分恼怒之意:「既是皇后娘娘赏赐,若碰坏了可是天大的罪过,倒不如锁在库房里,左右也出不了岔子,人也能安心。」 见着徐昭恼怒的样子,周氏却是一脸平静:「好好的你置什么气,平白得了这赏赐,旁人求都求不来,最多就是进宫谢恩罢了。」 话虽这样说,周氏眼底到底闪过一抹冷意来。 方才那太监说话的语气分明是存了几分不敬之意,难不成这凤鸾宫调教出来的奴才,都是这般不懂规矩。 徐昭将自家娘亲脸上的神色看在眼中,只开口道:「明日女儿陪娘亲一块儿进宫,也好去给太后请个安。」 依着俞氏的性子,怕是会故意难为娘亲,若是她在,俞氏总会顾忌几分。 「哪里有这么严重,娘活了这些年,难不成还叫她欺负了去。左右礼数到了,凭谁也挑不出错处。」 正说着,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却是薛嬷嬷从外头进来,走到周氏跟前低语了一句。 周氏听了,脸色蓦地一变,然后才露出几分笑意来。 「此事可当真?」 薛嬷嬷点了点头,开口道:「阿翔出去买药,说是这京城的人都在议论呢。」 薛嬷嬷说着,抿嘴一笑,才又接着道:「都说大皇子能被皇上封为安王,全都因着肃王殿下。若不是肃王殿下替大皇子美言,皇上可不会给皇后这个脸面。」 周氏听了,轻轻一笑,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我就说好端端的皇后娘娘闹这出做什么,原来还有这事儿。」 徐昭坐在桌前,这会儿也听明白了几分,忙出声问道:「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可打听到了?」 薛嬷嬷摇了摇头:「这流言蜚语最是难说,哪里能知道是从何处传出来的。不过事关皇上和大皇子,老奴猜想多半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要不然,皇后娘娘也不会派人来走这一遭了。」 徐昭听着,轻轻一笑:「也是,只是她如今端这架子,难不成就能平息了这流言蜚语,安王总是要损些颜面的。」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到前院去,和王爷一块儿回府吧。」 「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和王爷也小心些。」 听着自家娘亲这样说,徐昭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从坐上站起身来。 「嗯,那女儿就先去了,娘亲好生保重。」 徐昭说着,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来。 周氏目送她离开,才叫人将那麻姑拜寿的摆件放在了小方桌上。 原先因着那太监不敬的不快也烟消云散。 徐昭一路去了书房,正好碰着自家爹爹和韩子煜从屋里出来。 「父亲,王爷。」 徐昭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徐秉臻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随王爷回去吧,平日里要懂事些,别叫王爷操心。」 听着自家爹爹的话,徐昭下意识就朝站在那里的韩子煜看去,果然,他眼中那抹调笑怎么掩都掩饰不住。 第三十五章 当着自家爹爹的面,徐昭只能应了声是。 「去吧。」 徐昭和韩子煜从府里出来,上了马车,便忍不住将京中流言蜚语说给了韩子煜听。 韩子煜听了,却是面色不变,明显是已经知道了,徐昭忍不住疑心这消息是他故意放出来的。 可是,他这样做,着实讨不了好。 徐昭心中琢磨,却是琢磨不出头绪来。 见着她纠结的样子,韩子煜轻轻一笑,伸出手来敲了敲她的脑袋。 「想不通就别想了。」 徐昭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脸,将他脸上的神色全都看在眼中,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是,是皇上。」 徐昭的话音刚落,韩子煜就抬起头来,看了徐昭半晌,才点了点头。 「昭儿是愈发能琢磨透本王的心思了。」 他这样说,就表明她的猜测是对的。 徐昭听了,眼中便露出一抹深思来。 帝王心思,果然最是难测。 一面封了大皇子为安王,一面又让人以为他这亲王的身份是凭韩子煜这个弟弟得来的。 这一记耳光,打的可真响亮,对安王来说,未尝不是一种羞辱。 怪不得俞氏这般沉不住气,急着要摆皇后的架子了。 只一日的工夫,流言蜚语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凤鸾宫 俞氏脸色铁青,地上碎了一地的茶盏,宫女太监跪在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自家娘娘迁怒了。 如今宫里早就传遍了,上上下下都在看娘娘和安王的笑话呢。 「娘娘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反倒叫那些人得逞了。」 阮嬷嬷站在那里,看着自家娘娘这样,只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 「息怒?本宫……」 俞氏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有宫女进来回禀。 「娘娘,皇上跟前的德公公来了。」 俞氏一听,脸色变了变,思忖了片刻,才开口道:「叫他进来吧。」 「是。」那宫女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只片刻的功夫,就领着一个太监走了进来。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公公过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俞氏看了一眼跪在下头的德公公,开口问道。 「回娘娘的话,皇上说是一会儿要到娘娘宫里用膳,叫奴才先过来通传一声。」 他的话音刚落,俞氏就愣在那里,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皇上这会儿在何处?」 「回娘娘的话,这几日太后身子不适,皇上去慈安宫看望太后娘娘了。」 俞氏听了,脸色才好转些。 这些日子,皇上十日有七日是陪着那穆妃,这宫里哪个不知道,穆妃如今成了皇上心尖儿上的人。 难得今日,皇上还能想到太后身子不适,去了太后宫里。 「本宫知道了,有劳公公过来一趟了。」俞氏客气道。 「不敢,娘娘若没什么别的吩咐,那奴才就先告退了。」那太监开口道。 「公公慢走。」阮嬷嬷上前一步,亲自将德公公送出了门外,然后才回了殿内,叫宫女将地上的碎渣全都收拾了。 见着自家娘娘坐在软榻上,喝着手里的茶,阮嬷嬷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娘娘,皇上一会儿过来,娘娘还是早些准备着吧。」 阮嬷嬷说着,就从宫女手中拿过一张菜单子,递到俞氏面前。 「挑几个皇上平日里爱吃的,叫御膳房的人看着做吧。」俞氏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来:「皇上来本宫这里,兴许也是来看本宫笑话的。」 「娘娘!」听着她的话,阮嬷嬷顿时就变了脸色,使了个眼色,让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退了下去。 「娘娘慎言,这话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可就不好了。奴才知道娘娘心里有气,可这时候越要稳得住,旁人才看不着娘娘的笑话。」 俞氏听了,半晌才开口道:「扶本宫沐浴更衣,准备接驾吧。」 「是。」阮嬷嬷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扶着俞氏从软榻上下来。 转眼就过了十多日,宫里太后抱恙,徐昭和薛氏奉了皇后旨意,进宫侍疾。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连翘忍不住担心道:「这可如何是好,王妃如今有孕,已经显怀了,可经不起折腾。」 「皇后娘娘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难王妃,心里存了别的心思。」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只笑了笑,道:「左右都在太后宫里,也有嬷嬷和宫女在,想来也不过是服侍汤药。」 话虽这样说,徐昭心里却是多多少少都明白,俞氏是想借着太后抱恙,故意折腾她,当然她最想折腾的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她如今虽已显怀,却并非到不能行动的地步,所以无论怎么,都不好不进宫。不然,就是不孝的罪过了。 「别琢磨了,去收拾收拾,皇后不是说了,准许带贴身的丫鬟进宫,你也随我一块儿进宫去。」 「是。」连翘福了福身子,就下去收拾了。 一会儿工夫,江嬷嬷就听到消息赶了过来,见着徐昭,也是满眼的担心。 「宫里头可不比王府,王妃万事都该小心些,吃的用的定要细细检查,别叫人钻了空子。」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刚亮,徐昭就进了宫。 太后年纪大了,时有病痛,原先也不过是偶感风寒,却是一直未好,拖了半个多月,竟然发烧不止,整个人都有些糊涂了。 徐昭才踏进慈安宫,就有宫女进去回禀,只一会儿工夫,就从殿内出来。 「太后还没醒过来,皇后娘娘在里头,传王妃进去呢。」那宫女走到徐昭跟前,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徐昭听了,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太后向来不待见俞氏,俞氏深知这点,平日里也不大爱往慈安宫来,如今太后这一病,俞氏倒是转了性子,肯凑过来了。 徐昭明白,这全都是因着安王的缘故。 如今成年的两位皇子都封了亲王,若能再讨太后欢心,安王的砝码就高上一筹。 俞氏向来不会委屈自己,可为了自己的儿子,便是再多的委屈,也会受了。 徐昭听了那宫女的话,微微颔首,缓步朝殿内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便闻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儿。 进了内室后,才见着俞氏坐在床前,正伺候着太后喝药,不时拿帕子擦着太后嘴角流下来的药汁。 「儿媳给母后请安。」 徐昭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听着徐昭的话,俞氏并未叫起,而是转过头来,看了她半晌,才开口道:「太后病着,少不得叫你辛苦一趟。不过你如今有孕,倒是难为你了。」 徐昭听着,只开口道:「能孝顺太后,本就是儿媳的福分。」 俞氏又看了她一眼,才淡淡道:「起来吧。」 「谢娘娘。」徐昭谢过,这才站起身来。 因着俞氏在,徐昭这个当王妃的也不大好插手,所以只站在一旁,看着俞氏伺候着太后喝完了药。 有宫女上前,接过俞氏递过来的空碗。 「太医说了,太后怕是中午才能醒来,娘娘也歇一歇,别熬坏了身子。」卢嬷嬷上前道。 第三十六章 昨夜整整一个晚上,俞氏都陪在太后床前,脸上的疲惫是怎么掩都掩饰不住的。 不等俞氏开口,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宫女进来回禀:「启禀娘娘,安王妃到了。」 俞氏听了,微微皱了皱眉,才开口道:「叫她进来吧。」 「是。」那宫女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很快,就领着安王妃薛氏走了进来。 薛氏身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裳,气色倒是比徐昭上一回见她的时候好上许多。 徐昭早听到消息,说是不知为何,薛氏突然就得了安王的宠爱,一时间风头竟然连那戚氏也压了过去。 原本徐昭还不怎么信,如今见着这样的薛氏,自然晓得这是事实了。 「儿媳见过母后。」薛氏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知道太后病了,怎么这会儿才进宫?」俞氏虽然不想叫薛氏在外人面前难堪,可今个儿薛氏又落在了徐氏之后,她心里怎么会高兴。 「母后恕罪,是王爷听闻太后病重,又得知方印主持昨日云游归来,便和儿媳连夜去了云隐寺给太后求了个平安符,已保太后平安。」 薛氏见着俞氏不悦,忙开口解释。 俞氏听了,虽是诧异,脸色果然是缓和了几分,满意的看了薛氏一眼,温和道:「你和灏儿一片孝心,本宫又怎么会怪罪。」 「起来吧,地上冷,别着了寒气。」 「谢母后。」薛氏谢过,随后才站起身来。 俞氏待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看了出来,心里不免替徐昭这个肃王妃觉着委屈。 只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再怎么也不会将心思写在脸上,所以只低着头,全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徐昭这个当事人,倒没有觉着一丝尴尬,俞氏待她亲近,她反而觉着全身都不舒坦。 「太后中午才会醒,你扶本宫到偏殿去坐坐吧。」俞氏看了薛氏一眼,开口道。 「是。」薛氏应了声是,便扶着俞氏站起身来。 走过徐昭跟前的时候,朝徐昭微微点了点头,就径直走出了殿外。 徐昭福了福身子,目送着俞氏离开,才直起了身子。 「王妃有着身孕,快坐下歇着吧。」俞氏一走,卢嬷嬷上前几步,开口道。 见着徐昭点头,连翘便扶着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卢嬷嬷亲手倒了杯热茶过来,递到徐昭跟前。 徐昭道了声谢,才伸手接过。 「太后的病太医是如何说的?」她喝了口茶,才开口问道。 听她这样问,卢嬷嬷忙回道:「原本太后身子就不大好,如今又快到冬日天气凉下来了,太后那日去御花园散步,回来的时候就着了些凉,原本以为吃几服药就好了,哪里想到会病了这些日子,反倒是越来越严重了。」 「太医说了,太后身子弱,等烧退下来,还得慢慢将养着。」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脸上也不自觉露出几分担心的神色。 认真说起来,太后对她还是很好的,虽然也是存了算计,可未尝没有长辈的慈爱。 见着徐昭眼中掩饰不住的担心,卢嬷嬷心中对她这肃王妃的好感更多了几分。 怪不得太后说,徐氏虽然年纪小些,可正因为年纪小,心里头才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待人也真诚些。 太后这一病,满后宫的人都跟着担心,可这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只有她们自己最清楚了。 方才安王妃进来的时候,她可没瞧出一丝对太后的担心来。 到底是得了安王宠爱,皇后这些日子又时常传召她进宫,这人啊,有了盼头自然就不同往日了。 去寺庙里求平安符,孝心不假,可谁又能说,这里头没有做给外人看的缘故。 这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也会夸赞安王孝顺。 卢嬷嬷在宫中多年,早就深谙其中的道理。 「王妃也不必担心,太医说了,太后中午就会醒了。」 徐昭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知道王妃今个儿要进宫,老奴早派人将芳若阁给收拾出来了,老奴陪王妃过去看看。」卢嬷嬷提议道。 「太后跟前怕是离不开人,嬷嬷派个宫女随我过去看看就好。」卢嬷嬷虽然这样说,徐昭又哪里真的会让她陪着,听着这话便开口道。 「也好。」卢嬷嬷微微一笑,转头对着一旁的宫女铃铛吩咐道:「你陪王妃去看看住处,若有什么缺的,只管回来告诉我,我再叫人准备。」 「劳烦嬷嬷了。」徐昭站起身来,对着卢嬷嬷点了点头,这才走了出去。 等到徐昭走出去,太后跟前的大宫女莲华才上前对着卢嬷嬷道:「叫肃王妃住在芳若阁,皇后娘娘心里怕是……」 不等她说完,卢嬷嬷就笑了笑,开口道:「太后病了,太医说过宫里最好能清静些。再说,薛氏得皇后看重,难不成凤鸾宫还缺她一个住处。」 见着莲华眼中的不解,卢嬷嬷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太后最疼肃王殿下,自然是格外的看重徐氏的这一胎,为保万全,也不好叫安王妃和徐氏一块儿住在慈安宫。」 「这几日,你也注意着些,徐氏的一应吃喝,都要仔细查看。」 听着卢嬷嬷的话,莲华这才想明白,忙应了下来。 肃王妃若是在慈安宫出了岔子,不说肃王,就是太后都饶不了她们这些伺候的人。 这边发生的事情,自然是很快就传到了俞氏的耳朵里。 听着宫女的话,俞氏的脸色一沉,端着茶盏的手蓦地一紧。 见着俞氏震怒,薛氏忙从坐上站起身来。 「不过是太后跟前的一条狗,倒是敢这样防着本宫。」 卢嬷嬷的心思,俞氏自然也猜了出来。 明面儿上是怕扰了太后清静,可实际上,不过是为了防着她借薛氏的手害了徐氏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母后息怒。」见着俞氏阴沉着脸不说话,薛氏忙开口劝道,语气中更多了几分小心。 见着薛氏脸上的紧张和不安,俞氏看了她半晌,才开口道。 「好了,这几日你白天在慈安宫伺候,晚上就住到凤鸾宫来,也好陪本宫说说话。」 「是。」听着俞氏的话,薛氏忙应了下来。 直到中午的时候,太后才醒过来。 吃了太医开的药,太后终于是退了烧,只是脸色憔悴,身子有些乏力罢了。 「徐氏,你扶哀家起来。」太后张了张嘴,吩咐道。 徐昭听着太后的话,忙上前一步,扶着太后坐起身来,又拿了个大迎枕垫在她的背后。 一旁的卢嬷嬷则是上前为太后盖好了被子。 听闻太后醒来,俞氏和安王妃也赶了过来。 「臣妾给太后请安。」 「孙媳见过太后。」 俞氏和薛氏一前一后,福身行礼道。 太后才刚醒过来,脸色还有些苍白,看了蹲在那里的俞氏一眼,开口道:「你守了哀家一整夜,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徐氏和薛氏伺候就行了。」 听着太后的话,俞氏忙应了声是。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俞氏才刚转身,就被太后叫住了。 第三十七章 「皇帝这会儿在何处?」 太后这一开口,俞氏的面色就变了变,迟疑了一下才回道:「回太后的话,皇上这会儿怕是去了穆妃处。臣妾听说,穆妃妹妹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中难免添了几分酸意。 俞氏这样做,自然是为着在太后面前给那穆妃上眼药。 自打穆妃诞下皇子,皇上对穆妃就愈发的恩宠了,叫人见了,都觉着心惊。 尤其,穆妃和当年的宁贵妃还那般相似。 深知皇上心中所想,俞氏心里头哪里能痛快。 听着俞氏的话,太后微微皱了皱眉,半晌才开口道:「嗯,哀家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俞氏应了声是,这才转身出了殿外。 见着俞氏出去,太后的视线才落在安王妃薛氏的身上,见着她气色极好,才微微一笑开口道:「哀家听说你和灏儿专程去寺庙里求了平安符给哀家。」 薛氏听着,忙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来,双手呈上。 卢嬷嬷上前几步,接过她手中的荷包,递到太后手中。 这荷包一针一线都是用了心思的,上头沾着淡淡的檀香味儿,显然也是用心熏过的。 太后打开荷包,将那平安符拿了出来看了一眼,才温声道:「你和灏儿有心了。」 听着太后的话,薛氏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道:「只要太后能早些痊愈,就是孙媳的福分了。」 薛氏平日里性子温吞,所以说起话来自然也不像旁人那般嘴甜,惯会哄着人开心。 所以太后听着她这话,面上便愣了愣,转而想到这些日子安王府的事情,心中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灏儿素来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而薛氏温婉端庄,又是个极守规矩的,自然是得不到灏儿的宠爱。 如今骤然转了性子,也不知是她自己想通了,还是谁在灏儿跟前说了什么。 太后想着,眼中便闪过一抹深思,转眼却是掩饰下去,对着薛氏道:「起来吧。」 太后醒了一会儿,到底是身子还有些弱,所以说了会儿话就有些犯困了。 徐昭和薛氏服侍着太后躺下,才从内室出来,到偏殿去坐了。 「妹妹有孕,快坐下来歇着吧,别折腾累了,害喜愈发严重了。」 薛氏说着,伸出手来亲自扶着徐昭坐在了桌前。 「多谢姐姐,这也才刚显怀,这孩子平日里闹腾,如今倒也老实起来了。」 「那是孩子在心疼妹妹,见不得妹妹受罪呢。」 薛氏说着,视线落在徐昭的小腹处,眼底有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羡慕。 徐昭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自然明白其中的缘故。 薛氏自打嫁进大皇子府,就一直不得恩宠,早些年怀过一次,可是四个月的时候不慎摔了一跤,小产了。 当年这事情传到俞氏的耳朵里,俞氏大怒之下,将伺候薛氏的两个贴身丫鬟全都杖毙了。 而后这些年俞氏再没有子嗣,只能抱了一个侧妃的孩子养在跟前充作嫡子,可到底不是亲生的,心里总是不一样的。 「这些日子,姐姐的气色倒是好多了。」徐昭开口将话题转移开来。 薛氏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劳妹妹挂心了,妹妹派人送来那些补品,都是上好的,原想着哪日去府上亲自和妹妹道谢,哪知事情太多,一忙就给耽搁了。」 薛氏这样说,徐昭哪里不知道真实的情况。 肃王府和安王府敌对,薛氏自然是不好上门的。 正说着,就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有太监尖细的声音传入耳中。 「皇上驾到!」 听着这声音,徐昭和薛氏同时面色一紧,从坐上站起身来,走出了偏殿。 「臣媳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动静的卢嬷嬷也从屋里出来,见着皇上,只压低了声音道:「太后才刚睡着,皇上……」 不等她说完,就有宫女出来,开口道:「嬷嬷,太后醒了。」 卢嬷嬷福了福身子,随后才掀起帘子。 皇上迈开步子,径直踏进殿内,许是想起了依旧跪在那里的徐氏和薛氏,便回头看了一眼,吩咐道:「起来吧,朕和太后有话要说,一会儿再进来伺候吧。」 「是。」徐昭和薛氏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后才站起身来。 目送皇上进去,这才回了偏殿。 正殿 太后靠在迎枕上,见着皇帝进来,微微皱了皱眉。 「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看了跪在地上的皇帝一眼,带着几分不满道:「难为你还想着到哀家这儿来,怎么,穆妃心口疼的毛病好了?」 听着太后的话,皇帝的脸色变了变,却是一言不发,也不辩解。 太后见着他这样,只重重叹了一口气:「好了,起来吧。」 「哀家只提醒你一句,别把穆妃当做当年的宁贵妃,她二人虽像,终究是不一样的。」 太后的视线落在皇帝的身上,一动不动,像是要看透他心中所想。 自己的儿子她哪里能摸不透他的心思,前些年还好些,如今孩子们一个个都大了,便愈发的想着年轻时候的事情。 宁贵妃,在他心里就是个坎儿,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 可即便如此,也万不能不顾朝堂议论,如此宠着那穆妃。 一来穆妃身份卑贱,配不得这样的荣宠,二来穆妃是个野心很大的女人,这般盛宠之下,保不准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哀家的意思,皇帝你可明白?」说这句话的时候,太后的声音不免大了几分,话音刚落,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卢嬷嬷见着太后这样,忙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又倒了杯热水过来。 卢嬷嬷伺候着太后喝了几口水,太后这才回转过来。 皇帝站在那里,半晌才开口道:「母后放心,朕自有分寸,穆妃一辈子只在妃位。」 皇帝这话,明显是在向太后保证,不会为了宠着穆妃而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穆妃出身卑贱,连带着出生不久的皇子地位也不如安王和肃王两个尊贵。 如今皇帝说了这话,将穆氏限在了妃位上,那穆妃再有野心,也不过是得些宠爱罢了。 听着皇帝这话,太后这才放下心来,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哀家也老了,本不该说这些话,既然你心里有数,哀家就放心了。」 「母后身子还病着,儿子就不打扰母后静养了。」 「嗯,朝堂上的事要紧,你去吧。」太后开口道。 「儿子告退。」皇帝说完这话,拱了拱手,就径直朝外头走了出去。 徐昭在宫中住了六七日,太后的病才有些好转了。 这一日她伺候着太后喝完药,又拿帕子替太后擦了擦嘴角。 「这几日累着你了,你有着身孕,明日就回王府去吧。」太后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听着太后的话,徐昭有些诧异,开口道:「太后……」 不等她说完,太后就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 「哀家身子已无大碍,有薛氏陪着就行了,如今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这是头一胎,可出不得一丝岔子。」 第三十八章 太后这样说,显然是拿了主意,叫她不必在跟前伺候的。 徐昭听了,便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道:「孙媳谢太后关怀。」 「好了,起来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叫煜儿进宫来接你。」 「是。」徐昭听了,又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这才从正殿退了出来。 「王妃,方才奴婢瞧着,安王妃的脸色可不大好。」一路去了芳华阁,连翘才忍不住道。 徐昭听了,也没觉着诧异,薛氏心中所想,她自然是知道的。 太后心疼韩子煜这个孙儿,所以这几日对她自然是格外的关照。 反而对薛氏这个安王妃,就显得有几分疏远了。 这其中的差别,薛氏自己也感觉出来了,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更别说,她还去寺庙里给太后求了平安符,反观她这个肃王妃,却是什么都不做,只凭着肚子里的孩子就能讨得太后欢心。 薛氏真正难受的,怕还是她肚子里这个孩子。 第二天一大早,去给太后请安后,徐昭就从宫里出来了。 只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回了肃王府。 刚一回来,才喝了半盏茶,就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侧妃和齐姨娘过来请安了。 瑞珠在一旁站着,听到这话,在徐昭跟前小声回禀道:「王妃不在这几日,王爷多半都宿在长乐院,昨个儿还命沈侍卫赏下了东西去。如今,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齐氏得宠,赶着奉承巴结呢。」 听着瑞珠的话,徐昭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不等徐昭吩咐,连翘就开口道:「王妃这才从宫里回来,身上也乏的很,总该休息个把时辰,等下午再见也不迟。」 左右自家王妃才是这王府的女主人,总不该全由着别人的时间。 连翘知道徐昭素来性子好,也不爱在这种事情上细想,可穆氏和齐氏身为府中妾室,自该事事注意,顾及着王妃的身子。 倘若今个儿换了王爷,外头那两个哪里敢这会儿就过来。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想了想便对着那丫鬟吩咐道:「也是,叫她们下午再来吧。」 「是。」那丫鬟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下去。 到了门口,见着等在那里的齐氏和穆侧妃,就将徐昭的话说了出去。 「侧妃和姨娘还是请回吧,王妃如今有孕,在宫里侍疾多日,该是要歇一歇的。」 她的话音刚落,穆侧妃嘴角的笑意就僵在了那里。反倒是齐氏,微微一笑,开口道:「倒是婢妾唐突了,还请王妃不要怪罪。」 说完这话,才又转头对站在身旁的穆芷徽道:「王妃既然不见,那侧妃姐姐咱们就下午再过来吧,左右也不差这一会儿。」 「婢妾那里还做着些王爷爱吃的点心,就先走一步了。」 齐氏说着,福了福身子,就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丫鬟迟疑了一下,对着穆芷徽福了福身子,忙跟了上去。 这样的举动,虽然也说不上是错,可当真是没将穆氏这个皇上亲封的侧妃放在眼中。 穆芷徽脸色阴沉,紧咬着嘴唇,却是怕被人嘲笑了去,到底没有发作出来。 「回去吧。」穆芷徽冷冷吩咐道。 「是。」跟在身后的丫鬟青柠小声应道。 待穆侧妃和齐氏离开后,这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徐昭的耳朵里。 「王妃,齐氏的风头是不是太过了?」 徐昭听了,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即摇了摇头:「无妨,她正当宠,再风光些才好。」 齐氏越得宠,穆芷徽心里头越不是滋味儿,到时候妒忌之下,自然就会忍耐不住。 「你找两匹月华锦,亲自送到长乐院去。」 「是,奴婢这就去。」连翘听了,应了一声就转身出了殿外。 快到中午的时候,韩子煜才从宫里回来。 原本早上太后说是要他二人一块儿回府的,只是前朝事情多,韩子煜被皇上传召。 见着韩子煜进来,徐昭也没有起身,只放下手中的茶盏,叫了声:「王爷。」 见着他走到软榻前,徐昭示意了站在那里的瑞珠一眼,叫她去倒杯茶来。 瑞珠才刚转身,就被韩子煜叫住了。 「退下吧。」 瑞珠深知韩子煜的脾性,只福了福身子,就退出了殿外。 韩子煜伸手拿过徐昭喝到一半的茶盏,毫不嫌弃喝了起来。 徐昭见着他的动作,轻轻一笑,开口道:「王爷倒是愈发不讲究了。」说着,就想下榻亲自给他倒杯茶过来。 她手里的这杯是桂花茶,香气虽淡,但徐昭知道韩子煜还是不怎么喜欢的。 她的身子才刚动了动,就被韩子煜拦住了。 「无妨,本王在宫里已经喝了许多了,不渴。」 韩子煜说着,又扶着徐昭坐好,将盖在她身上的锦被压了压。 等徐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掌已经覆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上。 「太后说这孩子懂事,这几日你害喜没那么厉害。」韩子煜勾了勾嘴角,开口道。 徐昭听了,先是愣了愣,才明白是下朝后韩子煜去给太后请安了。 「可不是,卢嬷嬷都说这孩子心疼我,日后定是最懂事不过的。」徐昭说着,将手覆在韩子煜的手背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两人挨得很近,很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见着韩子煜低下头来,徐昭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紧接着,熟悉的吻就落在她的嘴唇上。 不知过了多久,韩子煜才意犹未尽放开她。 「笨,这么久了还学不会换气。」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嘴角抽了抽,满是控诉瞪了他一眼。 还不是他自己太过强势,叫她差点儿都无法呼吸。 见着徐昭的目光,韩子煜很是无辜笑了笑,伸出手来揉了揉徐昭的头发。 徐昭才想说什么,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在宫里的时候虽然太后格外照顾她,可每日早早就要起来去服侍太后,晚上也很晚才歇下,所以也是格外耗费精力的。 见着她犯困,韩子煜拦腰一抱,就连着被子将她抱在了怀中。 「本王也有些累了,昭儿陪本王睡一会儿。」 说着,不等徐昭开口,就迈开步子朝内室走去。 徐昭搂着他的后背,将头埋在他的胸前,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中竟是格外的安定。 见着她的动作,韩子煜眸子里的笑意愈发深了起来。 两人睡了很久,久到连午饭都误了。 过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才醒过来。 「饿不饿?」 徐昭揉了揉眼睛,听到这话,想都不想就点了点头。 「来人,传膳。」韩子煜听了,走出了内室,扬声朝外头吩咐道。 等到徐昭走出内室的时候,早有丫鬟鱼贯而入,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 多半是素菜,看着清淡可口,味道亦是格外的好。 徐昭和韩子煜正吃着饭,这个时候穆侧妃和齐氏却是一路到了朝华院来请安了。 「侧妃恕罪,王爷正陪着王妃用膳呢,劳请侧妃等上一会儿。」 见着穆芷徽和齐氏进了院子,就有丫鬟上前,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第三十九章 恭敬之余,却是带着几分客气。 这个时候,王爷怎么才用膳? 穆芷徽心里想着,自然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知道王爷向来最重规矩,又是个严谨认真的性子,若没有大事根本是不会误了时辰的。 「王爷可是忙于公务,才从书房过来?」穆芷徽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听着她的话,那丫鬟笑了笑,恭敬地道:「王爷早就过来了,只是陪着王妃歇息了一会儿,方才才醒来。」 那丫鬟说着,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告诉穆芷徽,王爷待王妃是不同一般的。 穆芷徽听了,一时就愣在了那里,脸上有诧异,有震惊,也有嫉妒。 王爷待徐氏,竟是这般好,两人相处,竟和寻常夫妻一样。 穆芷徽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来,见着一旁同样震惊的齐臻,意味深长道:「这几日府里上上下下都说王爷恩宠妹妹,如今王妃一回来,我才知妹妹这恩宠比起王妃来,根本就是万分之一。」 齐氏哪里听不出这话是故意激怒她,莞尔一笑只开口道:「王妃是王爷的正妻,王爷宠着王妃最是自然不过,咱们既为妾室,还是本分些好。王爷肯宠着那是福气,若是连碰都不愿意碰,那也怪不得王爷,只怪自己没有福气,不得老天眷顾罢了。」 齐氏这话,分明是在讽刺穆芷徽虽为侧妃,可进府这些日子,还是清白之身,一次都没得过王爷的恩宠。 这事情府中尽人皆知,却是碍着她的身份,谁都不敢在她面前提。 可私下里的议论,却是不少的。 而这议论的人中,最多的还是对穆芷徽这个侧妃的奚落和嘲讽。 要知道,京中早有流言蜚语,说是镇国公府二姑娘心慕王爷,才费尽心机嫁给王爷。 可如今看看,却是一直独守空房,得不到半分宠爱。 齐氏的话音刚落,穆芷徽的脸色就变得铁青,差点儿就扬手一个耳光打过去。 不等她有动作,齐氏就笑了笑,开口道:「姐姐不要生气,王爷这会儿可还在殿内呢,王爷好不容易陪着王妃用膳,咱们可不好扰了王爷的兴致。」 齐氏这些日子得宠,比起恩宠全无的穆芷徽来,自然是风光得很,所以言语间的顾忌便愈发少了。 齐氏的话音刚落,就见着有丫鬟从屋里出来。 「王妃叫侧妃和姨娘进去呢。」 穆芷徽听到这话,才收起了脸上的怒意,径直朝殿内走去。 齐氏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不屑,随即跟了上去。 穆侧妃和齐氏进去的时候,正好见着韩子煜亲手将茶盏递给徐昭。 两人见着这一幕,心中各有心思,只是不好表露出来罢了。 「妾身(婢妾)见过王爷,王妃。」 二人一前一后进来,缓步上前,恭敬地请安。 徐昭的视线落在二人身上,审视了片刻,才对着坐在一旁的韩子煜道:「王爷若是有事,就先去书房处理公务吧。」 韩子煜本就不关心这些后宅之事,听了这话便点了点头,道:「那本王晚些时候再过来。」 韩子煜说着,便站起身来,视线在穆氏和齐氏的身上停留了一秒,便径直离开。 「恭送王爷。」 待韩子煜离开后,连翘才上前扶着徐昭起身,坐在了软榻上。 穆氏和齐氏跟着走了过去。 「好几日不见王妃,妾身心中真是记挂,只能日日抄写佛经替王妃祈福,愿王妃身体康健,能平安诞下小世子。」 不等穆芷徽开口,齐氏就福了福身子,满是担心道。 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一本抄好的佛经来,双手呈上:「婢妾字迹粗糙,还请王妃不要嫌弃。」 徐昭使了个眼色,连翘便上前将那佛经拿了过来,递到徐昭手中。 徐昭接过去,打开看了看,只见一笔的簪花小楷,叫人瞧了,心情便能好些。 「这样好的字,齐氏你就无需妄自菲薄了。」 听着徐昭的话,齐氏微微一笑,只奉承道:「能入得了王妃的眼,便是婢妾的福气了。」 齐氏这般讨好徐昭,穆芷徽站在一旁,心中又是不屑又觉着不是滋味儿,只开口道:「妹妹真是好心思,这些日子忙着服侍王爷,倒难为了妹妹还能抽得出空来,抄这些个佛经替王妃祈福。王爷若是晓得了,定也会心疼妹妹,更加的想要疼惜妹妹的。」 穆芷徽的话音刚落,殿内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齐氏的面色微变,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婢妾心中敬重王妃,自然是抽得出空来的,倒是姐姐平日里无事,可是清闲得很。」 齐氏短短一句话就将穆芷徽给噎住了,她分明是暗指她心存不敬,仗着自己的侧妃的身份,瞧不上徐昭这个当王妃的。 「妹妹可别血口喷人。」被齐氏这样一激,穆芷徽终于是忍不住训斥道。 她的话音才落,就见着齐氏眼底透出一抹笑意来,哪里能不知道是中了齐氏的招。 这里可是朝华院,哪里有她训斥妾室的份儿。 穆芷徽回过头,就见着坐在软榻上的徐昭,脸色已然沉了下来,只带着几分冷意看着她。 穆芷徽心中咯噔一下,虽不想在徐昭面前降了身份,却又不能叫她拿住了这个把柄,闹到王爷跟前,叫王爷以为她不懂规矩。 这样想着,穆芷徽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罪道:「王妃恕罪,都是妾身心急,一时失言了。」 她这一跪,四周的视线便都落在她的身上。 不等徐昭开口,齐氏就福了福身子,出声道:「王妃,穆姐姐虽是一时失言,可到底也是冒犯了王妃,这事情若是传到王爷耳朵里,难保王爷不震怒,觉着王妃治家不严,才使得穆姐姐这般不懂规矩。」 齐氏既然已经将穆芷徽得罪了,自然也不怕得罪的更多。如今只想着叫穆氏这个侧妃丢尽脸面,也好叫这王府的人知道,这府里头除了王妃外,她才是那个最得王爷恩宠的人。 所以,才一开口就将韩子煜这个王爷给搬了出来。她相信,有了这样好的借口,徐氏没道理不责罚穆氏。 毕竟,穆氏这个侧妃的身份,从进府的那一刻开始,应该就是徐氏心中的一根刺。 听着齐氏的话,穆芷徽心中恼怒,猛地抬起头来,冷声道:「齐氏你……」 她才刚开口,就被徐昭打断了。 「放肆!这里可是朝华院,不是你的惊鸿院。」 徐昭将茶盏搁在桌上,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穆芷徽,训斥道。 徐昭这话,明显是将齐氏的挑拨听了进去。 不等穆芷徽开口,徐昭又淡淡道:「本王妃也不想重罚你,不过你既然触犯了王府的规矩,我就罚你在院子里跪上一个时辰。」 徐昭自打嫁进王府,一直都是宽厚待人,还从未责罚过哪个。 如今,头一个就对穆芷徽下手,看在旁人眼中未尝没有立威的意思。 穆芷徽心中虽然恼怒,却也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徐氏这是存了心思要叫她难堪。 「侧妃娘娘,请吧。」瑞珠上前,躬了躬身子,对着穆芷徽道。 第四十章 在众人的注视下,穆芷徽从地上站起身来,挺直着后背一步步朝殿外走去。 这几日临近入冬,天气也一日比一日寒冷了。 穆芷徽跪在地上,只一会儿工夫,脸色就有些苍白起来。 她身为镇国公府嫡女,平日里即便是犯了错,也未尝受过这样的责罚。 她心中又恨又怒,既恨齐氏,也恨徐昭这个王妃。 这样毫无颜面的跪在朝华院,躲避不过丫鬟婆子投过来的奚落和同情,叫她不禁想到了出嫁那一晚母亲所说的话。 母亲说,她虽是侧妃,可到底也是王爷的妾室,一个「妾」字就注定了一辈子都要低那徐氏一等,处处受她拿捏,仰人鼻息。 那时候,她心中虽明白,却并非不存着自己的打算。 她想着她进了王府,若能得王爷宠爱,再加上侧妃的身份,未必不能和徐氏这个王妃相抗衡。 到了今日,跪在这朝华院中,她才彻底明白过来,她当日的想法有多么的无知可笑。 穆芷徽想着进府这些日子所受到的冷落和羞辱,眼泪就忍不住涌上来,却又怕被下头的奴才看了笑话,又硬生生忍了下去。 殿内 徐昭看着站在面前的齐氏,不经意开口问道:「听说这些日子,王爷常去你那里?」 徐昭随口一句话,就叫齐氏露出一丝紧张和不安的神色来。 徐昭将她脸上的神色看在眼中,只微微一笑,温声道:「不过是随口一问,你也别紧张。」 「你进府不久,却也是服侍过王爷的,该知道王爷这人性子有些冷。所以你能入了王爷的眼,也算是你自己的福气了。」 说这话的时候,徐昭的语气中没有一丝的嫉妒和生气,反倒格外的温和,听到齐氏的耳中,竟多了几分真心替她高兴的意思。 齐氏不是个蠢笨的,知道她一个侍妾的身份,即便是得了几日恩宠也不至于叫徐昭这个王妃起了忌惮之心。 所以,只迟疑了一下就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 「婢妾身份卑微,能得王爷恩宠乃是王妃容得下婢妾,王妃若是不嫌弃婢妾拙笨,婢妾愿为王妃效犬马之劳。」 自打齐氏进了王府,她就深知自己的处境。 她身份低微,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妾,虽然宫里头有俞氏那一层关系在,可因着俞氏和安王的关系,只会叫她在这肃王府更尴尬几分。 如今,她虽得王爷恩宠,可这恩宠却太不牢固。 唯一能改变这种处境的,只有徐氏这个当王妃的。 这些日子,她早就知道在王爷心里,徐氏是不同的。 齐臻跪在地上,久久都听不到回应,心中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只过了一会儿,才听得一声轻笑,徐昭开口道:「这话倒是好笑,你服侍好王爷就行了,我这里丫鬟婆子什么都不缺,倒也不需要你效什么犬马之劳。」 徐昭一句话,就叫齐臻心里咯噔一下。 平日里只觉着徐氏年纪小,没有什么城府,如今才知,这徐氏也是个厉害的。 她抄写了那些佛经示好,如今又跪下来想要投靠她,若是换了旁人心中便是有些迟疑也不会这样果断的拒绝她。 而徐氏,却是这般毫无顾忌。 齐臻愣了愣,才出声道:「王妃教训的是,是婢妾一时唐突了。婢妾以为王爷性子清冷,今个儿宠着婢妾,指不定明日婢妾就失了这恩宠。婢妾身份卑微,心中难安才说错了话,想着若是能有一人在府中帮衬,便也能熬过这漫漫时日,还请王妃不要怪罪。」 齐臻说完这话,就重重磕了个头,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她话中的深意徐昭如何能听不出来,不过是借着自己的事情暗指她这个王妃,也不能长久的得宠下去。 所以,若有一个能帮衬,总比一个人应对这后宅之事要来得容易。 之前元宵节见着齐氏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骄纵任性的。如今进府多日,尤其是听了她这话之后,徐昭就觉着,当日的齐氏,不过是戴了面具而已。 如今这样,才是她真正的性子。 徐昭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良久,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又看了一眼跪在殿外的穆芷徽,才开口道:「起来吧,这王府里闷得慌,往后若是闲来无事,可以来我这里坐坐,咱们也好说说话。」 听着徐昭的话,齐臻的脸上便露出些许喜色来,重重磕了个头,恭敬地道:「承蒙王妃不嫌弃,婢妾愿尽心服侍王妃。」 见着徐昭点头,齐臻这才站起身来。 许是跪了有些时候,齐氏起身的时候双腿有些僵硬,身子也忍不住晃了晃。 徐昭示意了站在一旁的连翘一眼,连翘便搬了个绣墩过来。 「坐吧。」 「谢王妃。」齐氏谢过,这才落座。 穆侧妃被徐昭罚跪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韩子煜的耳朵里。 韩子煜听了,面色如常,抬起头来看了站在下头的沈长生一眼。 「往后要是罚跪,就到跪在外头去,别占了朝华院的地儿。」 饶是沈长生伺候了韩子煜多年,听到这般毒舌的话,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感慨来。 那穆侧妃是多么想不开,才费尽心思嫁给自家王爷为侧妃。 这话若是传到她耳朵里,哭都能哭死了吧。 察觉到自家侍卫的目光,韩子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愣着做什么,没事做了?」 韩子煜的话音刚落,沈长生就忙不迭出了殿外。 如今大皇子封了安王,朝堂上瞬息万变,因着户部的事情,下头的人忙的连个好觉都睡不了。 也就是自家王爷,还有心情说笑。 只半个时辰的功夫,穆侧妃被王妃罚跪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王府。 君嬷嬷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面色大变,心中更是忍不住责怪起青柠来。 这丫头跟在主子跟前也不知道劝着些,任凭主子说错了话,如今挨了责罚,颜面尽失,往后更难在府中立足了。 「去打听打听,到底是因何缘故?这要罚跪到什么时候。」君嬷嬷吩咐道。 「是。」跟前的丫鬟应了一声,忙不迭走出了屋外。 只一会儿工夫,就匆匆忙忙跑回来了。 「怎么回事?」 那丫鬟一路跑回来,气喘吁吁,半晌才回道:「回嬷嬷的话,奴婢打听到了,好像是那齐氏从中挑拨,才惹得王妃动怒,责罚了主子,说是得跪满一个时辰呢。」 「主子身子娇弱,怕是受不住这样的责罚,嬷嬷快些想想法子吧。」 这丫鬟说到最后,声音也有些低了起来。 既然是王妃罚跪,这府里除了王爷一人,谁能救的了自家主子。 可偏偏,主子自打进府,就恩宠全无,如今还是清白之身。 这责罚,只能是领到最后了。 君嬷嬷听了那丫鬟的话,脸色也是变了变,恨恨道:「我就说那齐氏正当宠,不要轻易招惹,主子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嬷嬷也别生气,那齐氏仗着王爷宠爱跋扈嚣张,嬷嬷也是知道的,主子大概是忍不过去,所以才……」 那丫鬟说着,对上君嬷嬷的视线,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第四十一章 君嬷嬷重重叹了一口气,才叫人吩咐叫人备些热水,再煮些姜汤。 足足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才有婆子将脸色苍白的穆芷徽送回惊鸿院来。 见着自家主子面色苍白如纸,狼狈不堪的样子,一时间惊鸿院都乱作一团。 君嬷嬷伺候着穆芷徽沐浴之后,又喂着她喝了一碗姜汤,又给她盖上了厚厚的锦被。 才刚喝完,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看着穆芷徽的脸色,却是迟迟都不敢说话。 「说吧,出什么事了?」君嬷嬷看了那丫鬟一眼,开口问道。 那丫鬟迟疑了一下,才回出声道:「回禀主子,是江嬷嬷派人请了大夫来给主子诊脉。」 那丫鬟说完,就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家主子将火气撒在自己的身上。 果然,听到江嬷嬷派人请大夫过来诊脉,穆芷徽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伸手就拿起桌上的空碗朝地上摔去。 君嬷嬷眼疾手快,拦住了她,劝道:「主子不可,若叫外头的人听见了,还以为主子是因着受了责罚,心中怨愤。传到王爷耳朵里,怕是会愈发的震怒。」 这样一来,主子得宠便是再无可能了。 如今主子虽受了些委屈,可也不能将这一线机会都给断了。 君嬷嬷说着,吩咐了站在那里的丫鬟一句:「请那大夫进来吧。」 「是。」那丫鬟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出去,很快就领着一个中年大夫走了进来。 「草民见过侧妃娘娘。」 「起来吧。」穆芷徽看了那大夫一眼,开口道。 许是方才跪的太久,有些着凉,她喉咙里也痛的厉害,说起话来都有几分沙哑了。 那大夫听着这话,这才站起身来,走到床前拱了拱手开口道:「容草民给侧妃诊脉。」 早有丫鬟拿了帕子盖在穆芷徽的手腕处,那大夫这才伸出手来,手指搭在穆芷徽的手腕处,只片刻的功夫,就收回手来。 「侧妃只是着了风寒,并不大碍,吃几服药就好了。」 穆芷徽病在腿上,可到底碍着女儿家的身份,不好叫那大夫看。 君嬷嬷深知这其中的难处,只好在大夫开药的时候,又讨要了几张治疗腿伤,祛除淤青的方子。 那大夫行医多年,多少也知道这王府内院有些不能说的事情,所以只想了想,就开了方子。 君嬷嬷给了那大夫银子,又低声嘱咐道:「娘娘得病的事情还请大夫不要往外头说,免得叫人议论,招来非议。」 「嬷嬷放心,草民不是多嘴之人。」 等送走了那大夫,君嬷嬷才将那方子收了起来,对着穆芷徽道:「一会儿老奴出府一趟,将这方子拿到杏林堂去看看,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君嬷嬷素来小心谨慎,事关穆芷徽这个主子,更是存了十二分的小心。 穆芷徽听了,点了点头,江嬷嬷是徐氏的人,她请来的大夫,她自然是信不过的。 倘若徐氏借此机会动了什么手脚,她才是后悔莫及。 因着跪了一个时辰,穆芷徽身子便有些乏困,膝盖处也疼的厉害,只叫丫鬟拿热水浸湿了帕子,给她敷在膝盖处。 弄了好些遍,青柠才扶着穆芷徽躺了下来。 而君嬷嬷,则是出了王府,一路去了杏林堂。 惊鸿院这边的动静早有人回禀给了徐昭。 「叫那大夫去也是走个过场,叫府里的人瞧瞧,免得叫人议论。」 「不过那君嬷嬷倒是个小心谨慎的,不愧是国公府的老人了。」 江嬷嬷说完这话,看了坐在软榻上的徐昭一眼,才又笑道:「不过这猜疑心重,这一回却是叫穆氏多吃了苦头了。」 那大夫虽是她派去的,方子却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穆氏若是吃了那药,出出寒气今晚兴许就没那么难受了。 可偏偏,穆氏和君嬷嬷都信不过,所以才专门出府一趟。 如此来回折腾,倒叫穆氏多受了罪。 不过原本就是场面上的事情,倒也没什么可介意的。 如今该注意的,反倒是那个齐氏。 就连她,也是小瞧了这齐氏。 「王妃虽给了那齐氏体面,倒也不必叫她经常过来,齐氏深谙医术,没得中了她的招。」江嬷嬷开口道。 徐昭听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嬷嬷想个法子将这消息放出去,就说齐氏得王爷恩宠,嚣张得很呢。」 江嬷嬷听了,知道她话中的意思,忙应了一声,下去了。 见着江嬷嬷离开,徐昭才在软榻上躺了一会儿。 今个儿事情也多,徐昭也觉着有些乏了。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就见着韩子煜已经坐在了屋里。 徐昭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韩子煜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徐昭依旧有些疲惫的样子,开口道:「往后这些事情叫江嬷嬷做就好了,你有着身孕,不该受累的。」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轻轻摇了摇头:「也就是一些小事,哪里就受累了。」不过是有着身孕,更容易犯困罢了。 对上韩子煜的目光,徐昭却是没好坚持,只开口道:「王爷放心,我知道自己身子的。太医每日来诊脉,又没有说什么。」 韩子煜听着,这才点了点头。 正好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韩子煜陪着徐昭用了饭,才叫丫鬟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收拾下去。 「闲来无事,王妃陪本王下棋吧。」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某人又不是不知道她棋艺差,根本就是在借着机会炫耀嘛。 徐昭心里想着,便忍不住出声道:「那王爷可要让妾身几回,不然每次都输,还有什么意思。」 徐昭这是明显还没下棋就想着要悔棋了,韩子煜却也不介意,听到她的话之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穆芷徽被罚跪失了颜面,又因着着了寒气当晚就发烧了,第二天自是没能去朝华院给徐昭请安,只派了贴身的丫鬟青柠前来告罪。 「回禀王妃,我家主子昨晚发了烧,身子不妥不能来给王妃请安了,还请王妃恕罪。」 徐昭听了,只点了点头,倒没有怪罪。自然,也没有叫人送些补品过去。 人是她罚的,如今自是不会回过头来瞎好心,免得叫人觉着她太过绵软。 「回去好好伺候你家主子,至于请安,过几日等病好些了再来便是。」徐昭看了跪在地上的青柠一眼,开口吩咐道。 「是,奴婢替我家主子谢王妃恩典。」青柠听了,忙恭敬地应了一声是,见着徐昭摆了摆手,方才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出去。 待青柠一出去,站在一旁的齐氏就忍不住开口道: 「侧妃娘娘果然是镇国公府娇养出来的,身子到底是比婢妾们金贵,王妃不过才罚她跪了一个时辰,这就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不想来请安,方才称病呢。」 齐臻还想说什么,就见着徐昭微微皱了皱眉,脸上露出几分不耐来,心里咯噔一下,方才止住了话语。 是她心急了,倒忘了徐氏向来不爱听这些。她虽投靠了徐氏,可也不能一味只会说这些挑拨的话。 第四十二章 想着这些,齐臻有些尴尬笑了笑,才将话题转移开来,说起了府里的一些琐事。 只闲聊了一会儿,徐昭就借口乏了,叫她下去了。 见着齐氏离开,连翘才忍不住道:「王妃,这齐氏口齿伶俐,惯会说些好听的,可奴婢瞧着她心里还不知藏得有多深。」 说这话的时候,连翘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担心之意。 比起穆芷徽这个侧妃来,齐氏这个侍妾的确叫人觉着格外的聪明。 既识时务,又会说话,亦能伏低做小,处处讨好自家王妃。 入府不久,更是从未出过什么岔子,府里伺候她的奴才也说她是个宽厚的。 她这样的性子,倒是不得不防了。 即便她知道王爷宠着齐氏只是一种假象,可还是怕齐氏是个狐媚的货色,最后勾引了王爷去。 到时候,自家王妃想生气都没地儿生去。 毕竟,齐氏如今投靠了自家王妃,到那时,旁人只会说是王妃自己手段不行,也是看错了人。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毫不在意道:「放心,王爷瞧上哪个也不会瞧上她去。」 说这话的时候,徐昭的语气中带着十足的信心,连翘虽有些不大明白,却还是放下心来。 这时候,瑞珠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青瓷盅子,走到徐昭跟前放了下来。 「这是奴婢一早就炖上的红枣燕窝,王妃快趁热喝吧。」 瑞珠说着,拿了一个翠玉勺子递到徐昭面前。 徐昭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勺子,打开盖子轻轻搅动了几下,舀起一小勺吹了吹才吃了起来。 一会儿工夫就将一碗燕窝羹全都吃了下去。 这些日子她胃口格外的好,因为吃的多,人都跟着胖了些。 她虽有心少吃些,可每日里有江嬷嬷和连翘盯着,又有韩子煜的警告在前,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腰间多了一圈肉。 见着她都吃了下去,瑞珠眼中便露出一抹笑意来。 「王妃想想中午还有什么想吃的,奴婢去吩咐膳房的人给王妃做去。」 「这几日天冷,王妃不如弄个热锅子来,热腾腾的、吃起来也有意思。」 原本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徐昭深得韩子煜恩宠,更别说如今徐昭有了身孕,自然是府里最金贵的。 所以膳房的人事事都紧着朝华院,生怕伺候不好徐昭和她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小世子,惹得王爷生气。 原本徐昭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可听了瑞珠这么一说,倒真有些兴致了,便笑着点了点头:「叫膳房的人再包些饺子,到时候下着吃。」 瑞珠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很快就出去吩咐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就有丫鬟搬了一个做工精致的珐琅锅子进来,菱花形,附錾刻镀金提手和螭耳。锅身是蓝色的,上头饰着各色团花纹,漫撒周身,疏朗隽秀,只一眼便觉格外的精致。 见着自家王妃的视线,江嬷嬷在一旁开口道:「这锅子乃是内造,花了好几个月才弄好的。」 江嬷嬷说着,上前一步伸手将盖子打开了。 里头是清汤的底料,放着肉蔻,草果,苦瓜干,枸杞子,当归,党参,八角,花椒和干枣,又配了些生姜片,葱段,干辣椒和桂皮。 「这汤是拿桂鱼熬制的,知道王妃如今有孕,闻不得一点儿腥味儿,便多放了几片姜。」 徐昭凑近闻了闻,果然是一点儿腥味儿都闻不到。 「去看看,王爷可从宫里回来了?」徐昭笑了笑,对着站在一旁的瑞珠吩咐道。 「是。」瑞珠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退出了殿外,一路朝书房那边去了。 只一会儿工夫就回来了,对着徐昭回禀道:「王妃,沈侍卫说王爷还在宫中,未曾回府呢。」 瞧这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王妃可要这会儿就将锅子点上?」江嬷嬷开口问道。 听着江嬷嬷的话,徐昭摇了摇头,开口道:「还是等王爷回来一块儿吃吧。」 一个人吃火锅,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江嬷嬷深知徐昭的性子,听了只点了点头。 这一等就等了近一个时辰,快到未时外头才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丫鬟的请安声传进了殿内。 「奴婢见过王爷。」 徐昭听着这声音,从坐上站起身来,连翘扶着她迎到了门口。 韩子煜刚一进来,就见着自家王妃朝他走过来,不免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道: 「本王哪里要你迎,坐着就是了,也不怕累着了。」 韩子煜说着,亲手扶着徐昭,上前几步坐在了桌前。 见着桌子上摆着的珐琅锅子,韩子煜不免笑了笑。 「正好,本王也饿了呢,多亏昭儿等着本王了。」 韩子煜说着,就对着站在一旁的江嬷嬷道:「传膳吧。」 「是。」江嬷嬷应了一声,示意了站在那里的丫鬟一眼,很快就有丫鬟婆子鱼贯而入,端了一个个的配菜进来。 豆腐、木耳、干豆腐皮、地瓜片、萝卜片、豌豆苗、莴笋、莲藕、冬笋、春笋、白萝卜、冬瓜、鲜豌豆、菜花、金针菜、蘑菇、香菇、绿豆芽、鱼丸、鲜虾、还有切的薄薄的羊肉片。 蘸料是芝麻糊,配了些花椒油和香醋,只闻着胃口大开。 点上锅子后,只一会儿工夫汤就翻滚起来,飘散出浓浓的香气来。 汤色乳白,没有一点杂质,放一块儿豆腐进去,很快就熟了,吃到嘴里鲜嫩清香,甚至有股甘甜味轻轻渗入舌尖,让人都有种冲动想要舀起来喝上一口。 徐昭心里想着,也就这样做了。 她拿起勺子亲手盛了半碗乳白色的汤递到韩子煜面前。 一旁等着布菜的连翘见着自家王妃的动作,眼底不由得有些纠结起来。 这样的事情,该交给下头的奴婢们做才好,王妃有着身孕,怎么好亲自动手。 再说,也有些失了身份。 察觉到连翘的目光,徐昭笑了笑,吩咐道:「都下去吧。」 这种事情,还是自己亲自动手比较有意思。 叫丫鬟伺候着,反倒是无趣了。 听着徐昭的话,殿内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屋子里只留下徐昭和韩子煜两个人。 韩子煜早就习惯了这样,很是自然拿起碟子将一整盘豆腐全都煮了下去。 徐昭见着他的动作,嘴角抽了抽,忙不迭拦住了他的动作。 「这锅子要一点一点煮,也要一点一点吃才有味道。」 说着,就命令韩子煜不准再动手,她则是从碟子里夹了些莲藕和冬笋还有香菇煮了进去。 每一样只煮四五个,等吃完了再煮,一点儿都不嫌麻烦。 韩子煜见她这样有兴致,自然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拿起筷子将煮熟的东西夹起来放在徐昭的碗里。 殿内本就不冷,徐昭和韩子煜自然吃的额头上都渗出汗来。 徐昭和韩子煜这边正饶有兴致的吃着锅子,惊鸿院的穆氏却是铁青着脸,将桌上的饭菜全都掀翻了。 「主子息怒。」 见着自家主子动气,青柠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四十三章 「息怒?怎么息怒?膳房的那些奴才竟然也敢如此作践我!」 穆芷徽脸色铁青,气的身子都有些颤抖了。 青柠和一应丫鬟跪在地上,见着自家主子这样,一声都不敢吭。 「主子如今处境艰难,下人们自然拜高踩低,气伤了身子反倒是如了他们的意。」 君嬷嬷使了个眼色,叫人将地上的碎渣全都收拾了,这才开口劝慰道。 听着君嬷嬷的话,穆芷徽又气又怒,可又找不到半句话来辩解。 她乃国公府所出,哪里不知道底下的人最会见风使舵。只是她好生不甘,她即便没有王爷的恩宠,那也是皇上亲封的侧妃,亦是国公府的嫡女,他们怎么敢这样作践她? 分明,是受了徐氏的指使。 穆芷徽想着,气就忍不住涌上心头,冷冷看了站在面前的君嬷嬷一眼,开口道:「嬷嬷的意思,是叫我忍了这口气,往后就任人作践了?」 「母亲叫你跟着我,难不成你就这般无用,竟是一点儿法子都想不出来。」 穆芷徽心中有气,自然是迁怒到了君嬷嬷的身上。 嫁进王府这些日子,这个母亲跟前最得力的嬷嬷,竟是半分作用都没起到,只会一味地叫她忍下去。 想着这些,穆芷徽看着君嬷嬷的目光就带了几分不满,甚至还有几分冷意。 听到自家主子说这样的话,君嬷嬷脸上露出几分难堪的神色。 穆芷徽见着她不说话,只冷冷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便开口问道:「那丫鬟可有法子了?」 穆芷徽话中所指的,自然是半夏。 君嬷嬷愣了愣,才明白过来穆芷徽话中的意思,忙回道:「回主子的话,这些日子奴婢叫人暗地里观察过她,她只是个粗使的丫鬟,府里倒是甚少有人知道她原先在王妃跟前贴身伺候的。老奴琢磨着,那半夏心里定也觉着委屈。」 穆芷徽听了,眼底便露出一丝算计来,看着君嬷嬷道:「那就找个人好好的开解开解她,这人啊最怕郁结于心,没法儿排解了。」 听出穆芷徽话中的意思,君嬷嬷愣了愣,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主子,这个时候会不会太快了?」 君嬷嬷深知,在这内宅之中,有时候动手太快反而会打草惊蛇,堵住了自己的后路。 说完这话君嬷嬷便抬起头来瞧了瞧自家主子的脸色,心里头暗自叹了口气。 太太说的没错,主子不经事,的确是沉不住气。 这般想着,君嬷嬷心中不是没有无力感。 她再怎么深谙后宅之道,也得主子愿意听她的才是。 「老奴觉着,如今先叫人接近那半夏,也能时不时给她些好处,可这颗棋子,最好先搁置起来,兴许日后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穆芷徽脸色变了变,看了君嬷嬷一眼,才开口道:「那就是什么都不做,叫我这个侧妃继续任人作践吗?」 穆芷徽说着,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因着放了好些时间,茶水已经凉了。 所以才刚喝进嘴里就吐了出来,扬手就将茶盏摔在青柠的身上。 「没用的东西,别的指望不了你们,连端茶递水的事情都做不好了,我留你们何用?」 这茶也是方才倒下的,只是天冷一会儿也就变凉了,穆芷徽分明是有气没处发,才撒在了青柠的身上。 青柠心中委屈,却是一句都不敢辩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告罪:「主子息怒,都是奴婢不好。」 穆芷徽也知道自己这是迁怒,深吸了一口气,才看着跪在地上的青柠道:「罢了,都收拾了吧,往后做事用心些,别毛毛躁躁连杯热茶都倒不好。」 青柠听了,忙应了一声,将地上的茶盏捡了起来,匆匆退出了屋外。 君嬷嬷琢磨了良久,才开口道:「兴许主子多病几日,事情就有转机了。」 「这话怎么说?」穆芷徽眼中带着疑惑,开口问道。 她可不想叫人觉着她病怏怏的,自打嫁进王府,都病了两回了。 若是拖着不好,难免叫府里的人议论,传出去也不大好听。 倘若叫人知道她生病是因为被徐氏罚跪,更是没有半分脸面了。 穆芷徽用尽心思嫁进王府为侧妃,自然想叫旁人以为她过的很好,才不枉她之前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如今若是她不得宠,任人欺负的事情传出去,得来的只会是笑话和不屑,白白叫人给看低了,便是最疼她的母亲心里也会瞧不起她。 君嬷嬷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哪里能猜不出她心中所想,便开口道:「主子若是连这个都想不开,往后怕是只能任人欺辱了。」 「主子问老奴有何对策,为今之计,要么忍下,要么就做出戏,叫外头的人都知道徐氏善妒,苛待了皇上亲封的侧妃。」 听她这样说,穆芷徽反倒是诧异了,有些震惊道:「嬷嬷之前不是说,叫我伏低做小,处处都讨好奉承着徐氏。」 如今,却又要撕破了脸面,直接和徐氏为敌了。 听自家主子这样问,君嬷嬷只叹了口气,道:「那虽是上策,可主子心里堵着一口气,若一味叫主子伏低做小,反倒事情会越来越坏。」 这些日子,主子和徐氏示弱,反倒闹成如今这个地步。 不是徐氏容不得人,是主子自己心气儿高,做不来这种事情。 左右经此一事,那齐姨娘在徐氏面前卖了好,自家主子被罚跪在院中,到了这个地步,主子再伏低做小也无用了。 侧妃的身份,原本就是徐氏心中的一根刺。 「老奴早就听到,齐氏得了徐氏的看重,徐氏如今待她,可亲厚着呢。」 「老奴虽叫主子避其锋芒,不可和徐氏起了冲突,可主子有句话倒是提醒了老奴,倘若一味伏低做小,反倒叫人看轻了,连下头的奴才们都敢作践咱惊鸿院的人了。」 话虽这样说,可说这些话的时候,君嬷嬷心中未尝不觉着堵得慌。 明明她挑了一条好走的路,叫主子和王妃相安无事,等到有朝一日主子得王爷恩宠,就可再行计划。 可几个回合下来,主子却是处处树敌。 不仅得罪了王妃,连那齐氏也给得罪了。 如今这王府上上下下看她们惊鸿院的人,多半是当笑话一样了,怕是连同情和不屑都没有几分。 穆芷徽沉思了良久,最后终于是点了点头。 过了好几日,穆芷徽的病都不见好,反倒是愈发严重了。 事情传到徐昭耳朵里,徐昭也露出一丝诧异来。 「不是有大夫去瞧了,怎么还不好?」 一个小小的风寒,该是吃几服药就好了。 「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昭才开口,自己就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还能是怎么回事,自然是她自己不想好。」 正说着,就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瑞珠匆匆忙忙从外头进来,开口道:「王妃,不好了,外头不知怎么有流言传出,说是王妃您善妒,苛待了侧妃穆氏,另其久病不愈。」 瑞珠说着,眼中也露出一丝担心来。 反倒是徐昭听了,并未恼怒,只看了站在那里的瑞珠一眼,勾了勾嘴角道:「没想到她竟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第四十四章 听着自家王妃的话,站在一旁的连翘开口道:「王妃,咱们要不要……」 徐昭看了她一眼,只笑了笑:「别急,看看她还有什么动作。」 等到中午的时候,徐昭正坐在软榻上喝着茶,有丫鬟进来回禀:「回禀王妃,穆侧妃来了,说是要给向王妃请罪。」 徐昭听见穆芷徽上门来,竟是一丝诧异都没有。 「叫她进来吧。」 「是。」那丫鬟福了福身子,转身就退了下去,很快就领着穆芷徽从外头进来。 几日不见,穆芷徽的气色格外的不好,脸色苍白,走起路来脚步都有些虚了。 这样子落在众人眼中,当真有几分孱弱的感觉。 只可惜,徐昭也是个女人,所以一点儿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 穆芷徽一进来,就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妾身听闻京城流言蜚语中伤王妃,此事事关妾身,所以特意来向王妃请罪。」 这一趟她原本是不愿意来的,可君嬷嬷说了,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全套。 她虽然病了,可若是知道京城流言蜚语,还能头一个记着来给徐氏这个王妃请罪,便是格外的难得了。 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只会叫满京城的人觉着她受了委屈,却还是个极懂规矩的。 世人都同情弱者,这般情景,对她是极有好处的。 倘若这事情传到宫里,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娘娘,都会替她做主的。 看着跪在地上的穆芷徽,徐昭笑了笑,开口道:「哦,本王妃倒不知,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妹妹消息灵通,这京城里的风吹草动竟是一点儿都瞒不了妹妹。」 说这话的时候,徐昭的视线一动不动落在穆芷徽的身上,言语间更带了几分嘲讽之意。 穆芷徽听了,哪里不知徐昭话中的深意,当下只恭敬地道:「王妃言重了,不过是君嬷嬷正好出府买些东西,碰巧听着人议论,妾身听后着实难安,才想着来给王妃解释。」 她身子本就不好,如今跪在地上,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徐昭看着她,淡淡道:「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徐昭说着,又看了一眼站在穆芷徽身后的丫鬟青柠,吩咐道:「扶你家主子回去歇着吧,这几日天冷,就好好养病,不必出来了。」 徐昭的话音刚落,青柠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王妃这是要将自家主子禁足! 不只是青柠,穆芷徽眼中也闪过一丝震惊来。 她没有想到,京城里传出这样的流言蜚语,徐氏还敢这样做,她难道不怕坐实了流言,叫外头的人议论? 看出她眼中的震惊,徐昭只挥了挥手,连翘便上前道:「侧妃娘娘,请回吧。」 穆芷徽脸色变了变,才从地上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道:「妾身告退。」 说着,便转身朝殿外走去。 她出去的时候,脸色比来的时候更加苍白了。 青柠见着她这样,对着徐昭福了福身子,忙跟上前去。 见着穆芷徽离开,徐昭才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 「王妃,这穆氏虽沉不住气,可这事情若是传到外头去,难免叫人觉着王妃善妒,容不得人。」连翘有些不明白,自家王妃为何要将穆氏禁足。 这个时候,为了应对外头流言蜚语,王妃不该是好生善待这穆氏,哪怕是做给外头的人看吗?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却是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我是王爷的正妃,难不成责罚一个妾室都要和人解释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徐昭说着,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连翘觉着自家王妃的话是有道理,可依旧是有些担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着徐昭脸上的神色,又咽了下去。 等到下午的时候,韩子煜从宫中回来,听说了此事,面色阴沉,当场就吩咐一旁的沈长生道:「传本王的话,将穆氏跟前的大丫鬟杖责二十,赶出府去吧。」 他的话音刚落,沈长生就应了一声,转身朝外头走去。 才刚迈出步子,就被徐昭拦住了。 「王爷,哪里需要这样大动干戈。」 徐昭说着,朝沈长生使了个眼色,沈长生便拱了拱手,退出了殿外。 见着沈长生离开,徐昭才将桌上的茶盏递给了韩子煜。 「便是要警告也不急在这一时,穆氏闹了这么一场,自然要惊动宫里的皇后和太后娘娘的。」 所以,她少不得要进宫一趟了。 韩子煜听了,脸色才缓和了些,只是心里头愈发添了对穆氏的厌恶。 徐昭说的没错,第二天一大早宫里头就来了人,说是皇后娘娘传召,叫她和穆氏进宫一趟。 「王妃快些进宫吧,别叫皇后娘娘等急了。」 传旨的太监出自凤鸾宫,对徐昭这肃王妃自然是没有好感的,不过是面上的恭敬罢了。 「劳公公在外头等会儿。」 「是。」那太监应了一声,就退出了殿外。 徐昭又换了一身衣裳,才吩咐连翘道:「你去惊鸿院一趟,叫穆氏准备准备。」 「王妃放心,瑞珠早就派丫鬟过去了。」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到了王府门前,见着穆氏已经等在了那里。 她身着一袭淡绿色的衣裳,脸上薄施粉黛,可因着病了多日,一看就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妾身给王妃请安。」穆氏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徐昭点了点头,就朝外头走了出去。 那太监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自是有了计较,满含深意看了穆氏一眼,才跟了上去。 徐昭和穆芷徽各自上了马车,一路朝皇宫驶去。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就到了宫门口。 有婆子扶着徐昭下了马车,因着是冬日,整个皇宫都给人一种愈发肃穆的感觉。 一阵寒风吹来,徐昭不由得瑟缩一下。 「王妃。」 连翘忙上前给她披了一件披风,怕她冻着。 只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凤鸾宫的门口。 徐昭和穆芷徽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才刚进去,就有宫女迎上前来。 「奴婢见过王妃和侧妃娘娘。」 「劳烦王妃等一会儿,容奴婢进去禀告一声。」那宫女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见着徐昭点头,那宫女才起身朝殿内走去。 片刻的功夫就走了出来,对着徐昭道:「娘娘请王妃和侧妃娘娘进去。」 说着,就掀起帘子,将二人领了进去。 虽然外头天冷,可殿内却是暖和的很,刚一进去就问道一股淡淡的百合的香气。 皇后俞氏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认真看着。 好似没有见着徐昭和穆氏进来。 徐昭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儿媳给皇后娘娘请安。」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徐昭和穆芷徽一前一后请安道。 听着二人请安,俞氏才将手中的书放在软榻上的小方桌上,朝徐昭和穆氏看了过来。 过了许久,都不曾叫起。 徐昭本就有着身孕,自然是受不得这些折腾,心中明白俞氏是故意为难她,便又重新开口道:「儿媳给皇后娘娘请安。」 第四十五章 俞氏听着这话,却是脸色一沉,反问道:「安?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本宫如何能安?」 俞氏说着,视线落在徐昭的身上,沉声道:「徐氏,你可知罪?」 听俞氏这样说,徐昭丝毫都没有紧张,只恭敬地道:「儿媳不知,还请娘娘明示。」 徐昭的话音刚落,俞氏就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放肆!你之前性子执拗本宫由着你,如今皇上亲赐了侧妃,你这般容不得人,可是不将皇上放在眼中?」 徐昭抬起头来,问道:「娘娘所指,可是这几日京中流言?」 俞氏冷冷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讽刺道:「难为你还知道。」 「这皇家脸面,都叫你给丢尽了。你虽是煜儿的正妃,可善妒可在七出之内,你做出这样的事情叫众人议论,规矩都学哪里去了?」 俞氏是存了心思要借着此事责罚徐昭,所以一上来就开口训斥,根本就没给她辩解的机会。 好在徐昭并不是软弱好欺之人,不等俞氏继续,就开口道:「这善妒的名声,妾身可不敢领受。」 「妾身乃是王爷正妃,府中妾室都归妾身管束,妾身并不觉着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 「娘娘便是要怪罪,也该将事情弄清楚了才是。」 俞氏知道徐昭胆子大,并不畏惧她。可如今听着徐昭这话,也由不得噎了一下。 不等俞氏开口,站在一旁的穆芷徽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娘娘,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 穆芷徽才刚跪下来,话还未说完,脸色就立时苍白起来,闷哼一声,双手捂着膝盖处,好像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见着她这样,俞氏眼中闪过一抹暗光,对着站在一旁的阮嬷嬷吩咐道:「传个太医来,好好的给穆氏看看。」 说着,就带着几分冷意看了站在那里的徐昭一眼。 见着穆芷徽这般狼狈的样子,徐昭心中顿时就有几分明白,她怕是要着了穆芷徽的算计了。 倒是她一直低估了她,没想到她能将狠得下心来将自己折腾成这样。 徐昭的视线落在她的膝盖处,心中很是有几分感慨。 只一会儿工夫,阮嬷嬷就带着太医来了。 那太医给穆氏诊脉后,又仔细查看了她膝盖处的伤,然后小声在俞氏面前低语几句。 俞氏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此话当真?」 听着俞氏的话,那太医拱了拱手,朗声道:「娘娘,侧妃的确寒气侵体,膝盖处也跪了太久,入了寒气,往后每到阴雨天都会发作。」 俞氏看着站在那里的徐昭,沉声道:「徐氏,如今你还想怎么狡辩?」 「穆氏身子好好的,才嫁进王府几个月,就折腾成这样。」 「本宫看,你这个王妃不仅善妒容不得人,还是个心狠手辣的。」 俞氏猛地站起身来,对着徐昭喝问道:「你这般行事,可是心中怨愤皇上,不满皇上下旨给煜儿指了侧妃?」 说到最后,俞氏的声音里满满都是质问之意。 徐昭看了俞氏一眼,才想开口,突然从殿门口传来一声满是威严的质问:「哀家倒不知,何时惩处妾室还能落得个不敬皇上的罪名?」 徐昭听到声音转过身去,一眼就看到脸色阴沉走进殿内的太后。 一时便矮下身子,恭敬地道:「孙媳给太后娘娘请安。」 俞氏见着太后进来,目光微微一变,忙上前行礼:「妾身见过太后。」 一时间,凤鸾宫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跪了一地。 见着俞氏请安,太后只冷冷看了俞氏一眼,便由卢嬷嬷扶着上前几步,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太后的视线在俞氏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对着跪在那里的徐昭招了招手:「徐氏,你到哀家这儿来,你如今有孕在身,看哪个不长眼的想要害了哀家的重孙。」 太后的话音刚落,俞氏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张了张嘴,开口道:「回禀太后,妾身……」 不等俞氏说完,就被太后打断了。 「你住嘴,你当哀家病久了人也糊涂了,连你那起子心思都看不明白了?」太后冷声说了一句,又看了徐昭一眼。 徐昭这才站起身来,只是跪了一会儿,膝盖都有些麻木了,起身的时候动作不免有几分僵硬。 卢嬷嬷见状,忙上前将她扶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自是对俞氏不满,于是便给了徐昭恩典,朝着一旁的宫女吩咐道:「给肃王妃搬个椅子过来。」 殿内的宫女全都是伺候俞氏的,如今听着太后这话,视线不自觉朝自家娘娘看去。 「怎么,这凤鸾宫的奴才哀家是使唤不动了?」太后的视线落在俞氏身上,很是不满道。 见着太后生气,那宫女面色立时变得苍白,忙站起身来搬了个椅子过来。 「孙媳谢过太后。」徐昭谢过,这才落座。 这一跪一坐无异于打了俞氏狠狠一记耳光。 俞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碍着都是太后吩咐,只能忍了下来。 「说吧,到底是出什么事了,这几日流言蜚语竟然传到哀家耳朵里了?」 太后看了坐在那里的徐昭一眼,出声问道。 徐昭听了,忙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将那日穆氏如何犯错,她是如何处置的事情一一说给了太后听。 说完之后,徐昭便带着几分紧张和不安道:「当日孙媳罚穆妹妹在院中跪了一个时辰,哪里知道妹妹身子娇弱,竟是拖了这些时日都没好,反而膝盖上的伤是愈发的严重了。」 「若早知妹妹身子孱弱至此,穆妹妹纵是犯了再大的错处,孙媳也会顾及着妹妹的身子,不敢叫妹妹受一丝委屈的。」 说到最后,徐昭语气中大有懊悔之意。 俞氏听徐昭这般颠倒是非,气的脸色都发青了,当下就出声训斥:「徐氏你还敢狡辩,你对穆氏百般折腾,还不是心有妒忌,如今到了太后跟前倒是会颠倒黑白了。」 俞氏说完,就对着太后道:「回禀太后,臣妾方才传了太医来给穆氏诊脉,太医说是穆氏身子大有不妥,已经寒气入体,若不好生保养,日后怕是会落下病根。」 「穆氏虽是煜儿侧妃,可到底也是出自镇国公府,是皇上亲自赐的婚,哪里能容得徐氏如此作践?」 俞氏看了徐昭一眼,才又开口道:「臣妾知晓太后宠着徐氏,只是若不惩处徐氏,妾身怕是堵不住这悠悠之口,连带着害了煜儿的名声。」 徐昭站在那里,听着俞氏这般冠冕堂皇的话,差点儿就想笑出来。 亏她有脸说什么怕害了韩子煜的名声,这种话说出来,这天下怕是没人会信的。 「太后娘娘,可否容孙媳辩解一二。」徐昭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你说吧。」听着徐昭的话,太后点了点头。 徐昭应了声是,想了想这才开口道:「皇后娘娘所言,不外乎是说孙媳嫉妒穆氏,以至于容不得穆氏,所以才百般折腾,伤了穆氏的身子。这所作所为,都是因着对皇上不满,心怀怨愤。」 徐昭看了跪在那里的穆芷徽一眼,接着说道:「这罪名太大,孙媳可不敢领受。」 第四十六章 「穆氏自打进府王爷就从未踏进过她房中一步,而她虽是侧妃,可实际上只是王爷的妾室,孙媳为何要妒?此其一。」 「皇上下旨送进王府的可不止穆氏一人,还有皇后娘娘的远房侄女齐氏。这齐氏是个有福气的,自打进了王府,就深得王爷恩宠,之前孙媳在慈安宫侍疾的时候,王爷几乎是日日宿在齐氏院中。孙媳便是嫉妒,也该是嫉妒齐氏才是。又何必晾着齐氏,和穆氏一个不得宠的人过不去?此其二。」 「齐氏得王爷恩宠,孙媳念她服侍王爷辛苦,也时有赏赐下去。太后若是不信,可传齐氏进宫对质,此其三。」 「孙媳乃是王爷正妃,有管束妾氏的职责,若是任由后院诸人犯了错处却不加惩处,只怕才会累了王爷的名声,连带着坏了皇家的风气。」 徐昭说着,便退后一步,跪下身来,磕了个头道:「如此,皇后娘娘若是强要说孙媳这些所作所为是不敬皇上,孙媳再无可辩,愿听从太后娘娘处置。」 徐昭一字一句,句句都叫人挑不出错处,偏又说愿意听从太后娘娘处置,分明是扮演了一个受了委屈而又隐忍大度的王妃。 她的话音落下,跪在地上的穆芷徽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她从不知,徐氏的口齿竟会这般伶俐,一丝也不饶人。 穆芷徽的身子颤抖着,指甲刺在肉中,竟是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好孩子,委屈你了,难为你能这般懂事,快起来吧。」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徐昭,带着几分疼惜开口道。 说完这话,又冷眼看了跪在徐昭身后的穆芷徽一眼,沉声道:「你既然身子金贵,往后就在屋里好生养着吧,省的踏出了院子一个不小心摔倒了,也胡乱攀咬,闹的哀家都不能清静。」 太后这话根本就没给穆芷徽留一丝情面,便将穆芷徽禁足在院中。 「太后,太后开恩,都是妾身……」 穆芷徽的话还未说完,太后便皱了皱眉,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哀家不管你是如何病的,只在这里提醒你一句,你身为侧妃,不过也是煜儿的妾室,万不可不敬正妃,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来。不然,煜儿能饶得了你,哀家也容不得你!」 太后说完,见着穆芷徽颤颤巍巍的样子,便也没了耐心听她说什么。只转过头来,对着跪在那里的俞氏道:「你身为皇后,执掌六宫,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也该清楚才是。」 「说起来,肃王府也是个难得清静的地方,不像这后宫里,时不时出个什么事儿,死上一两个妃嫔,这些年下来,阴气重的都要影响哀家的身子了。」 太后说完这话,视线就落在俞氏的身上,开口道:「俞氏,哀家说的对是不对?」 俞氏跪在那里,良久才回道:「太后贵体……」 不等俞氏说完,太后就从软榻上站起身来,冷冷看了她一眼,径直朝外头走去。 走到徐昭跟前的时候,才停顿了一下,对着徐昭道:「这殿内闷得慌,你陪哀家去园子里走走吧。」 「是。」徐昭听着,应了一声,又对着跪在地上的俞氏福了福身子,就跟在太后的身后走出了凤鸾宫。 等到太后一行人离开,阮嬷嬷才扶着俞氏站起身来。 想着太后方才的话,阮嬷嬷不免担心道:「娘娘,方才太后话中有话,可是……」 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俞氏的脸色变了变,开口道:「当年那事做的隐秘,太后深居慈安宫,怎么会知道?」 俞氏想了想,才又开口道:「再说,倘若当年太后知道,便不会任由咱们害了宁贵妃。咱们这位太后,可是最疼肃王这个孙儿的。」 话虽这样说,可俞氏心中也不是没有担心。 「这几日穆妃可去过慈安宫?」 「回娘娘的话,穆妃身份卑贱,太后最不喜欢她,只每月十五在慈安宫外头磕个头罢了。太后和她,连话都说不上的。」 俞氏听了,点了点头,看着早就瘫软在地上的穆芷徽,没好气道:「没用的东西,竟是半句话都说不过徐氏。」 「今天的事情传出去,这满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你至今还是清白之身了。」 穆芷徽听了,眼含屈辱,终于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凤鸾宫发生的事情自是瞒不过各宫的耳目,于是乎,关于穆侧妃至今都是清白之身的消息很快就在六宫四散开来。 有人唏嘘,有人同情,更多的还是存着几分看笑话的心思。 毕竟,这穆氏能嫁进王府为侧妃,皇后娘娘可是出过很大力的,如今落到这般地步,无异于硬生生打了皇后娘娘的脸面。 这边,徐昭陪着太后用了膳,就有宫女上了茶来。 茶是上好的太平猴魁,鲜爽味醇,还散发出淡淡的兰花香气。 太后喝了几口茶,才随口道:「那个穆氏再不好也是出自镇国公府,这事情闹大了,肃王府的颜面也不好看。」 太后话中有话,徐昭哪里能听不出来。 听着这话,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道:「太后所言极是,孙媳回府后定会管束下人,不会叫他们随意议论。」 「你知道哀家所指的,可不是底下的人。」太后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 徐昭抬起头来看了太后一眼,迟疑了一下,才出声道:「太后恕罪,兴许是这穆氏的性子不得王爷喜欢,妾身劝过几回,可王爷一直也没去她院中。如今经此一事,王爷对穆心里头怕是更加不满。」 徐昭想了想,才又接着说道:「再者太后也知道,因着当年镇国公府大姑娘的事情,王爷被人横加指责,也被皇上怪罪。王爷嘴上不说,心里头定也是有些芥蒂的,孙媳也不好太过……」 说到最后,徐昭便有几分为难,声音也低了下去。 她的话虽未说完,可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的。要韩子煜宠着穆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她这样说,太后看了她一眼,无奈叹了口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煜儿的性子,的确是执拗了些。」 徐昭站在那里,默不作声,显然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太后倒也没难为她,示意了一下叫她坐了下来。 「那齐氏倒是有福气,不过到底是俞氏远房侄女,哀家也实在喜欢不起来。」才刚坐下,太后就开口道,眼中更是多了几分不满。 听着太后的话,徐昭只说道:「太后不必担心,齐氏才嫁进王府,王爷难免厚爱她几分,日子长了恩宠自比不得如今。」 话说到最后,徐昭的脸色变了变,嘴角的笑意也有几分勉强。 她脸上的神色落在太后眼中,太后看了她一眼,才将话题转移开来:「你这也有好几个月了,孩子可还闹腾的厉害?」 徐昭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回道:「劳太后惦记,这些日子倒还好些,太医每日来诊脉,说是无碍的。」 「嗯,听你这么说哀家就放心了,平日的吃食上定要注意,便是不想吃也要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太后的视线落在徐昭隆起的小腹上,对着站在那里的卢嬷嬷,吩咐道:「库里还有些上好的补品,你给肃王妃带些回去。」 第四十七章 太后说完,转头对徐昭道:「这些都是皇上特意从库房里挪出来的精品,比外头那些好上许多,你放心吃就是了。」 徐昭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孙媳谢太后娘娘赏赐。」 徐昭又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见着太后乏了,这才起身告辞。 从殿内出来,卢嬷嬷将准备好的好几盒补品交到了连翘手上,转过头来才对着徐昭道:「还请王妃借一步说话。」 听着她的话,徐昭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只点了点头,示意了连翘一眼,叫她先出了慈安宫。 卢嬷嬷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玉瓶,低声道:「这东西是太后娘娘专门赏给齐氏的,太后说了,齐氏福薄,怕是怀不上王爷的子嗣。」 徐昭看了卢嬷嬷一眼,迟疑了片刻,才伸手手去将那玉瓶接了过来,放在了袖中。 卢嬷嬷笑了笑,开口道:「王妃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老奴就先进去了。」 见着徐昭点头,卢嬷嬷才福了福身子,转身走进了殿内。 徐昭的视线朝殿内看了一眼,这才迈开步子,出了慈安宫。 「王妃。」见着她出来,连翘忙上前一步,问道:「王妃这会儿可要出宫?那穆氏……」 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徐昭的视线朝凤鸾宫的方向看了去:「放心,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想来也心烦了,不会多留她说话的。」 依着徐昭对俞氏的了解,俞氏今个儿失了颜面,自然是迁怒到了穆芷徽的身上。 如徐昭意料中一样,等到她们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一眼就见着了站在那里的穆芷徽。 她的面色苍白,许是冻得厉害,嘴唇都有些发紫了。 见着徐昭,身子便是一僵,好半天才上前一步,开口道:「妾身给王妃请安。」 徐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开口道:「妹妹身子这般不好,怎么皇后娘娘也不留妹妹在宫中多住几日?」 徐昭的话让穆芷徽一阵难堪,她的脸色一阵红一真白,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昭也不欲和她多说,只转头吩咐一旁的连翘道:「快些回府吧,别叫侧妃娘娘再冻着了,传到外头去倒成了咱们王府苛待了她。」 说完这话,徐昭便走到马车跟前,有婆子扶着她上了马车。 穆芷徽死死咬着嘴唇,视线朝徐昭所坐的马车上看了一眼,这才上了后边的一辆马车。 回到肃王府的时候,已经快到卯时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太后不待见齐氏,给了妾身这个东西。」徐昭从袖子里拿出那个小玉瓶来,放在桌上,看着韩子煜的目光里带了几分笑意。 想来最近京城里流言蜚语,说是穆芷徽不得宠,而府里的侍妾齐氏却是格外的受他看重,这些流言也影响到了太后。 太后便是不信,听的多了自然也存了几分疑心。 毕竟,那齐氏虽说是俞氏的远房侄女,可真正论起来,却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太后担心她真得了韩子煜的恩宠,所以才给了她这个东西。 韩子煜拿起桌上的小玉瓶,随意把弄了一下,又放了下来。 「太后可还赏了什么?」 「就是一些补品,说是极为难得的。」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笑着道。 「太后对这孩子,倒比任何人都要看重呢。」 韩子煜正喝着茶,听到徐昭这话,突然就出声道:「父皇今日传召,还问起了你来。」 「皇上可是说我善妒,欺负了穆氏?」 听着徐昭的话,韩子煜伸出手来敲了敲徐昭的脑袋:「父皇会过问这事儿?」 韩子煜看了徐昭一眼,才出声道:「前些日子安王上折子请封世子,被父皇驳回了。」 徐昭愣了愣,想起安王府近日发生的事情,便明白了几分。 怪不得安王如今对薛氏多有恩宠,原来是因着皇上。 皇家最重嫡庶,那个养在薛氏名下的孩子,到底还是入不了皇上的眼。 换句话说,安王府至今都是没有嫡子的。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韩子煜笑了笑,握着徐昭的手道:「这样说来,还是本王更有福气些。」 正说着,外头就传来几声敲门声,江嬷嬷端着一盘点心从外头进来。 「王妃今个儿进宫,想来也没吃多少,老奴亲手做了些点心,王妃尝尝味道可好?」 自打徐昭怀孕,江嬷嬷便越来越尽心,经常在小厨房做点心给她送过来。 「嬷嬷的手艺连王爷都夸赞的,哪里会不好吃?」徐昭笑了笑,拿起碟子里的一块儿点心,轻轻咬了一口。 听着徐昭的话,江嬷嬷抿嘴一笑:「王妃谬赞了,王爷不过是给老奴几分薄面,也不见得是真喜欢。」 江嬷嬷在府中多年,又是宁贵妃跟前的老人,说话自然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韩子煜听了,也只笑了笑:「嬷嬷这是责怪本王呢,就冲这句话,本王也不敢不吃。」 韩子煜说着,伸手从碟子里拿了一块儿栗子糕放进了嘴里。 江嬷嬷笑了笑,才对着徐昭开口道:「今个儿穆氏一回来就身子不适晕了过去,老奴叫了大夫进来,说是要好生将养着。」 不等徐昭开口,韩子煜就吩咐道:「既是病了,往后就不必过来请安了,王妃有孕,别过了病气。」 「是。」江嬷嬷听了,忙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很快,穆侧妃被王爷禁足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王府,众人心里头更是瞧明白了王爷对王妃有多在乎。 这不,流言蜚语传了这些日子,王爷不仅一句怪罪的话都没有,反倒是怕穆侧妃过了病气给王妃,将她禁足在惊鸿院。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迎来了太后的寿辰。 转眼就到了太后寿辰。 这天早上,徐昭早早就起来收拾了一番,在用过早膳后,就与韩子煜一块儿出了院子。 才行至王府门口,就见着等在那里,身穿淡蓝色折枝牡丹圆领褙子的穆芷徽。 穆芷徽身为侧妃,也是记在皇家玉蝶上的,依着宫中规矩自是要去宫里给太后贺寿。 多日不见,她的病虽好了,脸色却依旧有些苍白,虽敷了薄粉遮掩了几分,却依旧能看出几分孱弱之态。 见着韩子煜和徐昭,穆芷徽的视线下意识朝韩子煜看去。 视线落到韩子煜挽着徐昭的胳膊时,眼底不由得露出几分嫉妒来。 「妾身给王爷、王妃请安。」 穆芷徽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行礼。 韩子煜看了她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道:「太后寿辰,你便是身子不好也撑着些,别叫人以为本王后院的人一个个都病怏怏的,瞧着晦气。」 韩子煜的话音刚落,穆芷徽顿时愣在那里,眼中含了泪光,却是强忍着不敢落下来。 她原本就生的娇弱,在加上大病初愈,眸中含泪,看上去颇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只可惜,韩子煜这个王爷却是毫无怜惜之意,说完这话,连看都不看穆芷徽一眼,就扶着徐昭走到马车前,亲手将她扶上了马车。 「主子,快上车吧,别耽搁了时辰,惹得王爷生气。」丫鬟青柠见着自家主子愣在那里,怕她惹怒了王爷,忙开口提醒道。 第四十八章 这些日子主子被禁足在惊鸿院,因着太后寿辰才解了禁足。 倘若再惹得王爷不喜,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青柠说着,就扶着自家主子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 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口,因着太后寿宴,慈安宫处处透着喜庆,红绸高挂,窗户上贴着大大的「福」字。 徐昭和韩子煜刚一进去,门口站着的宫女便堆着笑迎了过来。 「奴婢见过王爷、王妃,太后一早就等着了,王爷快些进去吧。」那宫女福了福身子,见着韩子煜点头,才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掀起了帘子。 才踏入殿内,就闻到一股怡人的百合香气,百合安神,味道又格外清甜,好闻的很。 太后坐在铺着明黄色褥子的软榻上,穿着一件枣红色额大袖锦服,拿金线镶边,绣着金丝柳叶湖蓝紫葳大团花,这身装扮既透着喜气,又衬得太后愈发的端庄威严。 「孙儿携王妃给祖母拜寿,愿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韩子煜携着徐昭跪在了一早就准备好的蒲团上,而后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赶紧起来吧,徐氏身子重,你扶着她些。」太后面上带着喜色,见着二人行礼完,忙对着跪在那里的韩子煜道。 见着二人起来,卢嬷嬷亲手搬了个绣墩过来,抿嘴一笑道:「太后一早就念着了,说是王爷最是孝顺,定是早早就进宫,来给太后磕头了。」 卢嬷嬷是太后跟前儿的老人,说起话来自然也没那么多的忌讳。 徐昭谢过,这才坐了下来,韩子煜则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很快就有宫女上了茶来,给徐昭的是一杯煮好的百合红枣茶,韩子煜则是一盏太平猴魁。 徐昭掀开茶盖,心中不是没有感激。 太后对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向来是格外的用心。 今个儿寿宴,竟然也能注意到这起子小事。 「这些日子胎像可还好?」太后的视线落在徐昭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开口问道。 听着太后问话,徐昭才想起身,就被太后拦住了。 「你身子重,就别讲究那些规矩了,坐着回话吧。」 徐昭点了点头,才笑着说道:「劳烦太后关心,孙媳一切都好,只是口味又比前些日子挑剔了些,连带着膳房的人都跟着受折腾。」 徐昭这话,未尝没有逗太后一笑的意思。太后年纪大了,不爱听那些规规矩矩的话,回话带着些家常的事情更能叫太后觉着贴心。 果然,听徐昭这么一说,太后也忍不住笑了。 「王府里养着奴才就是要伺候主子的,再挑剔也是为了皇家的子嗣,便是折腾些也是他们的福气。」 「是这个理,太后看重王妃这一胎,王妃只要好好养胎,给太后生个重孙儿,太后就只有高兴的了。」太后的话音刚落,卢嬷嬷就笑一下,跟着开口道。 徐昭羞涩一笑,刚想说话,却听到了外头一阵脚步声。 有宫女进来回禀:「太后,安王和安王妃到了。」 听着那宫女的话,太后便笑了笑,开口叫人领二人进来。 只片刻的功夫,安王和安王妃薛氏就一前一后走进了殿内。 因着太后寿辰,薛氏一改素日的淡雅,穿了一袭淡紫色的宫装,梳着飞仙髻,头上插着五尾凤簪,并两朵珍珠珠花,当真是格外的光彩照人。 太后见着她这番打扮,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就露出笑意来。 太后上了岁数,自然是喜欢晚辈们穿的鲜艳些,瞧着喜庆。 「孙儿祝祖母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孙媳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的安王,太后不免想起上一回安王和薛氏特意去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再加上这些日子有关安王世子的那些事儿,太后的心不免跟着软了几分。 到底是她的孙儿,她不喜俞氏,也该给这孩子几分该有的脸面才是。 「好,好,都起来吧。」太后笑着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身。 卢嬷嬷见状,立即叫人搬了椅子来,叫安王和薛氏坐下。 又过了一会儿,皇后和后宫高位的妃嫔都来给太后贺寿。 一时间,慈安宫格外的热闹起来。 「皇上这会儿可还在乾玺宫?」 「回太后的话,妾身派人去问了,说是皇上公务繁多,正批折子呢。太后若是着急,妾身这就派人将皇上请来,免得误了时辰。」 听着太后的话,俞氏温和一笑,忙恭敬地回道。 「这倒不用,皇上知道今日是哀家寿辰,心里有数,必不会忘了的。」 听太后这样说,琴妃马上赔笑道:「太后所言极是,皇上向来孝顺,今个儿这样大的日子,又岂会忘了。倒是皇后姐姐长久不和皇上说话,忘了皇上的性子。」 琴妃的话才刚说完,就自知失言,对着俞氏福了福身子:「嫔妾听到方才姐姐的话,想着今日是太后寿宴,不自觉想替皇上辩解一句,姐姐莫要怪罪才好。」 琴妃这话分明是拿太后来堵俞氏的嘴,让俞氏想要发作也发作不出来,只能咽下这口气去。 俞氏看了琴妃一眼,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得体的笑容,对着琴妃道:「妹妹哪里的话,本宫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倒是妹妹心里时时刻刻都惦记着皇上。」 「本宫记着,静公主今年十五岁,也到了议亲的时候了,不如借着太后寿宴,请太后替静公主择婿赐婚,也了了妹妹的一桩心事。」 听着俞氏的话,琴妃的面色立时就变了,不等她开口,软榻上的太后就看向了坐在下头的俞氏。 「皇后这话倒是提醒了哀家,是该替静儿挑一门婚事了。」 太后此言一出,俞氏嘴角的笑意顿时就僵在了那里。 这宫中谁人不知,静公主小时候不慎从假山上摔下来,好巧不巧额头磕在了石头上,精心养了好些日子,可最后还是留下了一道疤痕。 这些年,静公主迟迟没有出阁,就是因着这疤痕的缘故。 这事情宫中人人都知道,太后待静公主也并不如何恩宠。 如今说这话,显然是在替琴妃撑腰了。 听着太后的话,琴妃先是愣了愣,随即满脸喜色,跪在地上满是感激谢恩道:「嫔妾替静儿谢太后娘娘恩典。」 「起来吧,静儿的事情皇上也是上心的,那日来哀家这里,说是挑中了威远侯府的嫡次子,此子很是有几分才情,性子也是个稳重不爱张扬的,静儿和他定能处得来。」 太后说着,转过头来对着坐在那里的徐昭道:「徐氏,那威远侯夫人你也是知道的,最是温和讲道理不过。」 听太后这样说,徐昭忙点了点头,说道:「太后所言甚是,当日母亲就是因着威远侯夫人的名声,才请了夫人来当孙媳及笄时的正宾,公主若是能嫁到威远侯府,定不会受了委屈。」 琴妃原本以为太后不过给她几分脸面,随口应下了。 听着太后这话,才知皇上早早就挑了一门好亲事。 一时间,又是震惊又是感激,心中欢喜至极,差点儿就落下泪来,好歹想着今日是太后寿辰,这样的场合落泪难免晦气了些,这才强自忍住了。 第四十九章 俞氏讽刺琴妃不成反倒是自己没了脸面,安王的脸上自然也有些挂不住,只拿起茶盏喝了起来。 好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内侍细长的高喊声:「皇上驾到--」 听着这声音,除了太后以外,殿内众人都站起身来,跪了一地。 片刻的功夫,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皇上就从外头进来,跟着他走进殿内的,还有一身湖绿色华丽宫装的穆妃。 「嫔妾(儿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今个儿太后寿辰,就不拘这些规矩了。」 「谢皇上。」众人谢过,这才站起身来。 皇上这才上前几步,跪下来给太后贺寿:「儿子给母后请安,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上说着,就示意了站在身旁的魏公公一眼,魏公公便上前将一册单子呈给了太后。 「母后寿辰,儿子专门派人从各地寻来了这些东西,太后闲来无事,尽可赏玩。」 太后听了,打开那单子看了看,上头尽是些古董名画,甚是难得。 「皇上有心了,地上凉,别着了寒气,快起来吧。」 太后说着,视线落在跪在皇帝身后的穆妃身上,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道:「你身子弱,也别跪着了,免得到时候病了,皇帝又责怪哀家。」 太后说着,就移开视线不再理会她了。 穆妃谢过,这才站起身来。 徐昭不是头一回见这穆妃,早就听说穆妃和当年的宁贵妃格外相似,如今见着这般精心打扮的穆妃,便知当年的宁贵妃是何种风姿了。 怪不得过了这些年,皇上心里都念着宁贵妃。 徐昭想着,视线不自觉朝站在旁边的韩子煜看去,只见他面容清冷,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又过了一会儿,就有礼官进来,提醒道:「启禀太后,寿宴的时辰到了,请太后移驾御花园。」 听着礼官的话,皇上亲手扶着太后出了慈安宫。 慈安宫位于皇宫的北边,离得御花园很近,便没有用銮舆。 皇上扶着太后,缓步而行,各宫的高位妃嫔还有几位皇子、公主跟在太后的身后。 只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御花园。 虽是冬日,御花园里依旧开着各色的花,梅花、山茶花,长寿花、鹿角海棠、鹤望兰、玉兰花,还有大朵大朵的红花银桦。 有的树木掉了叶子,便拿绢布做了花朵挂在上头,远远看去,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再加上亭台楼榭都系了喜庆的红绸,所以目光所到之处,都透着寿宴的喜庆。 「太后嫁到!皇上驾到!」 听到内侍的声音,在场的大臣女眷全都跪地行礼。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扶着太后,一路进了章桦殿,上了台阶,坐了下来。 太后坐在主位上,皇上坐在下首,由皇后陪侍在侧。 肃王和安王则另在下头设了案桌,徐昭和薛氏也入了座。 「今日是母后寿辰,众爱卿不必拘礼,都入座罢。」皇上这才开口道。 「谢皇上隆恩。」听着皇上的话,众朝臣女眷才起身入座。 很快,就有宫女太监鱼贯而入,端了酒菜上来,美味佳肴,味道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皇上和太后不动筷子,众人自然一动也不敢动,免得越了规矩。 魏公公给皇上斟满了酒,皇上举起酒杯,转身对着坐在高座上的太后示意一下:「母后寿辰,儿臣敬母后一杯,祝母后福寿绵长、春秋不老。」 太后笑了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皇儿有心了。」 皇上饮尽杯中酒,才挥手对着下头的朝臣女眷示意一下,叫众人随意。 见皇上动了筷子,众人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时间,丝竹之声响起,宴席上热闹开来。 徐昭才拿起筷子,突然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却是长公主和柔安县主姗姗来迟。 徐昭也一直奇怪,长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儿,这样的日子怎么迟迟不肯露面。 如今见着长公主提着的食盒,才明白了几分。 「哀家早就说过,不必你亲自动手,你倒好,非要和嘉敏亲手做道松鹤延年给哀家贺寿。」 太后说着,脸上露出笑意来,显然是一早就知道长公主和柔安县主有此打算的。 众人听在耳中,此时方才明白过来,长公主和柔安县主是故意迟来的。 若不迟来些,哪里能引得众人瞩目。 「哦,你和嘉敏竟有这心思,这一来倒是将朕的贺礼都比了过去。」 「皇兄谬赞了,臣妹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讨母后欢心罢了。」 长公主说着,示意了跟在她身后的柔安县主一眼,开口道:「太后向来疼你,你亲自将这道菜呈献给太后吧。」 柔安县主应了一声,上前接过长公主手中的食盒,缓步上了台阶,走到案桌前。 将食盒打开,拿出里头的那道「松鹤延年」摆在桌上。 这道菜乃是拿香菇、鸡脯肉、黄瓜,辅以蛋白、蛋松、菜松、樱桃,再添盐和麻油制成。 最紧要的步骤是将香菇烧熟,批成片,并将黄瓜打成扇片。然后才能用香菇黄瓜拼装成松树,将鸡脯、蛋白和黄瓜拼成鹤。 这道菜,真真能说得上是复杂万分了。 太后见着这道菜,自然很是高兴,只拉着柔安县主的手道:「难为你有这份儿心了,这段时日,怕是受了不少罪。」 听着太后的话,柔安县主愣了愣,抿嘴福了福身子:「能叫太后高兴,就是嘉敏的福气了。」 徐昭坐在那里,视线落在柔安县主的身上,又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已经落座的长公主。 再想起太后方才的话,心中便有几分了然了。 太后说柔安县主近来受了不少罪,想来是知道了柔安县主和辅国公府的那些事情。 怪不得这段日子,未曾听太后传柔安县主入宫陪伴。 太后心里,应该是对柔安县主有些失望的。 想明白这些,徐昭的视线又落在柔安县主的身上。 多日不见,柔安县主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原本有些圆润的下巴尖了起来,眉宇间多了几分哀怨之色。 徐昭认识柔安县主这么久,她一直都是高傲张扬的,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看起来,像是受了打击,一点儿往日里的精神气都没有了。 想着那日嫂嫂孟氏前来问的那些话,还有长公主所言,徐昭能猜得到柔安县主定是在辅国公府受了些委屈。 她虽是县主,辅国公府定不敢明着欺辱她,可对于柔安县主来说,旁人的轻视和嘲讽,足以叫她郁结于心。 更别说,还有那辅国公府的公子了。 太后笑了笑,对着坐在那里的皇上道:「难得嘉敏有这样的孝心,今个儿哀家就不亲自赏了,皇帝替哀家赏赐这个孩子吧。」 太后的话音刚落,在座的宾客都是一愣,太后这话,明显是在替柔安县主讨要赏赐。 今个儿是太后寿辰,皇上若是赏赐轻了,难免驳了太后的脸面。 再说,今个儿这事情,太后明显是一早就知道的。 第五十章 如今说出这话来,亲自向皇上讨要赏赐,自然是大有深意的。 皇上的视线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长公主,拿起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才笑着道:「难得今日母后高兴,嘉敏又替朕敬了孝心,便从县主晋封为正一品的郡主吧。」 皇上想了想,才又开口道:「赐号,就取个端字,称作端敏郡主。」 「母后觉着,朕这样赏赐可好?」皇上说完,微微笑了笑,转头对着太后道。 太后嘴角的笑意僵了僵,随即对着愣在那里的柔安县主道:「端敏,还不快谢皇上隆恩。」 柔安县主还未从皇上的话中回过神来,如今被太后推了推,忙下了台阶,跪在地上低头扣首:「端敏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些日子,皇上不是提起要给静公主赐婚吗,如今可有中意的了?」 见着端敏郡主退下,太后才又提起了一件事。 听着太后的话,皇上笑道:「今个儿母后寿辰是一喜,册封端敏郡主是二喜,如今添作三喜,才是最好不过。」 皇上说着,便将视线移在了威远侯的所坐之处。 「朕听闻,甄爱卿有一次子,很是有几分才情,性子也是个稳重的。」 「皇上谬赞了。」听着皇上的话,威远侯忙站起身来,惶恐道。 「爱卿这般紧张,可是不想和朕接成亲家。」 听着皇上的话,威远侯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不等他开口,皇上就朗声一笑,接着说道:「好了,爱卿不必过谦,爱卿教导出来的儿子,才情品性朕都是信得过的。静公主倘若嫁到威远侯府,想来是不会受了委屈的。」 皇上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哪个看不出来,皇上是要将琴妃之女静公主嫁给威远侯次子。 一时间,都向威远侯恭贺起来。 一场寿宴,不仅柔安县主被晋封为端敏郡主,连琴妃所生的静公主都指给了威远侯府的二公子。 直到出了宫,朝臣女眷们都在议论着。 有道是圣心难测,静公主的婚事便也罢了,这好端端的,皇上怎么就想起要晋封柔安县主为郡主了。 若是皇上早有此意,几个月前柔安县主大婚的时候这旨意就该下来了,何至于拖了这么久,而且还是在太后的寿宴上提出来。 大家只猜测这是长公主从中周旋,去求了太后娘娘,不然一个县主的身份已经是格外恩宠了,长公主虽是皇上的胞妹,可也不至于如此恩宠。 众人无法理解,可辅国公府的人心里头都是门儿清的。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事情,虽然压了下来,连府里的姨娘都给打死了,可那柔安县主的往事,辅国公府有些脸面的哪个不知道,对这柔安县主,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可如今,皇上一道旨意,柔安县主成了正一品的郡主,往后自然是由不得他们慢待。 皇上和太后的意思,大概也是这样。 徐昭见着嫂嫂孟氏的时候,孟氏嘴角的笑意格外的勉强,到底是不想叫辅国公府供着一位郡主的。 只是碍着众人在场,不好表露出来罢了。 周氏上前几步,将徐昭细细打量了一遍,才开口道:「方才在宴席上,我也不好和你说话,你如今身子重,孩子可闹腾的厉害?」 「母亲不必担心,太医每日来诊脉,并无大碍的。」 听着自家娘亲的话,徐昭笑了笑,回道。 「哥哥和爹爹,还有远哥儿可还好?」 听她这样问,周氏只笑了笑,开口道:「都好,都好。」周氏朝四周看了看,才低声道:「倒是那个穆氏,你可应付得来。」 这些日子,昭儿和穆侧妃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她还听说因着这事儿,皇后俞氏还将昭儿传召进宫了,也不知有没有受了委屈。 听着自家娘亲的话,徐昭摇了摇头,毫不在意道:「她一个不得宠的侧妃,女儿都懒得应付她。如今,怕是皇后娘娘都觉着她太不中用了。」 徐昭所指的,是前些日子因着穆芷徽,皇后被太后训斥,在她面前丢了脸面的事情。 听她这样说,周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下来。 只聊了几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太监朝徐昭走了过来:「启禀王妃,皇上传了王爷去乾玺宫,王爷怕王妃等急了,说是叫王妃先随周夫人回徐府,等到晚些时候,王爷亲自去府上接。」 那太监脸上堆着笑,言语间满是奉承之意。 如今这宫里上上下下都传皇上中意肃王,兴许往后这位王妃就能入主凤鸾宫了。 这个时候不巴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徐昭没有想到韩子煜会这么交代,听到这话也是愣了愣,才回转过来。 「知道了,劳公公特意前来了。」徐昭点了点头,开口道。 「王妃言重了,能替王爷跑这一趟可是奴才的福气呢。」 「王妃若没什么别的吩咐,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那太监说着,拱了拱手,就转身退了开来。 见着那太监离开,周氏才忍不住感慨道:「王爷真是有心了。」 徐昭听着,就和自家娘亲还有孟氏一块儿回了徐宅。 「这是太太亲手腌的梅子,说是王妃回了府里,拿出来叫王妃尝尝。」 薛嬷嬷端着一盘酸梅走到软榻前,满脸笑意对着徐昭道。 徐昭听了,便伸手捻起一个酸梅递到嘴中,酸中带甜,味道格外的好。 周氏笑了笑,开口道:「这青梅还是上一回去王府的时候你叫娘拿回来的。一回来我就做了这梅子,叫人放在了冰室里,等着你什么时候回来正好拿来吃。」 孟氏坐在下头,听着周氏的话,抿嘴一笑:「母亲事事都念着王妃,叫儿媳都忍不住羡慕呢。」 徐昭听着,拿了一个梅子递给孟氏,扯了扯嘴角打趣道:「这东西哪里是只给我一个人的,嫂嫂嫁给哥哥,这宅子里的东西可不都是嫂嫂的,嫂嫂哪里用得着羡慕。」 众人听了,不由得都笑了。 孟氏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指着徐昭道:「瞧瞧妹妹这张嘴,我这当嫂嫂的可是说不过你了。」 孟氏的话音刚落,徐昭就冲孟氏眨了眨眼:「嫂嫂说不过,叫哥哥来和我说也是一样的,从小到大,我可从来都没说过哥哥去。」 孟氏被徐昭的话弄的脸一红,便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周氏见着二人这样,只笑了笑,对着站在一旁的薛嬷嬷道:「去看看,远哥儿可是醒了?」 薛嬷嬷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退了下去。 片刻的功夫,就带着乳母从外头进来。 乳母任氏怀中抱着远哥儿,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请安道:「奴婢给王妃和太太请安。」 周氏见着她怀中的孩子,脸上就露出笑意来,对着任氏招了招手。 任氏站起身来,将远哥儿抱到了周氏跟前。 「你瞧瞧,这孩子的皮肤多好,白白嫩嫩的,眉眼间和你哥哥一个样。」 周氏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脸颊,眼睛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疼爱。 徐昭坐在那里,听自家娘亲这么说,只莞尔一笑:「母亲如今是倒和寻常的祖母一样,将孙儿疼到了骨子里。」 第五十一章 周氏听了,笑而不语,继续逗弄着远哥儿。 她一逗,远哥儿就咧着嘴冲着她笑,咿咿呀呀摆弄着胳膊。 徐昭看着他清澈的眸子,还有那活泼的动作,不由得笑了笑。 「这孩子真是可爱,叫女儿抱抱吧。」 徐昭说着,就伸出手去,想要将远哥儿抱在怀中。 才刚有动作,就被孟氏阻止了:「妹妹身子重,可经不起他闹腾,别看他人小小的,力气可大着呢。」 孟氏站起身来,将孩子抱起来凑到徐昭眼前,笑着逗起了远哥儿:「哥儿,这是姑姑,对姑姑笑一笑。」 远哥儿好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挥了挥胳膊,冲着徐昭笑了笑,脸颊上出现两个小小的酒窝,特别的可爱。 徐昭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肌肤光滑清凉,吹弹可破,摸着真是舒服极了。 逗弄了一会儿,远哥儿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徐昭见了,眼中不由得露出诧异来。 周氏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得一笑:「小孩子就是觉多,怎么都睡不够。你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过比远哥儿可难带多了,旁人逗一逗你就要哭,哄都哄不住,倒是打小就待见你哥哥,他一哄,你就不哭了。」 徐昭哪里知道原身小时候是这样的,听了自家娘亲的话,只装作尴尬笑了起来。 「嫂嫂都在这里,娘亲可不许说女儿的笑话了。」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徐昭见着身着一身宝蓝色锦衣的哥哥从外头进来。 好长时间不见,哥哥愈发沉稳了。 跟着徐瑾进来的还有砚哥儿。这些年,被徐瑾处处管着,长进了不少,可依旧还是有些淘气。 不等徐瑾请安,砚哥儿见着坐在那里的徐昭,就笑着跑上前来。 「姐姐回来,可是给弟弟带了礼物?」 周氏坐在那里,怕他毛毛躁躁撞了徐昭的肚子,忙将他拉到了自己跟前。 「你这孩子,冒冒失失的,平日里的规矩学哪里去了?」 周氏虽开口训斥,可语气中哪里有一丝责备的意思。 常言道,小儿子大孙子,她疼远哥儿这个孙子,更宠着砚哥儿。 徐瑾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对着周氏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说着,不等周氏开口,就转过身去对着徐昭道:「微臣也见过王妃娘娘。」 徐昭闻言,挑了挑眉开口道:「自己家里,不必拘这些礼节,哥哥请起吧。」 话才刚说完,徐昭就被自己逗笑了,周氏和孟氏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了,哥哥就别打趣我了,以前也不知道是谁整日里欺负我的。」 听着徐昭的话,薛嬷嬷抿嘴一笑:「王妃这话可不实,老奴都要替少爷说一句了,当初可是王妃闯了祸,每次被少爷责罚时都耍赖不肯承认。受了责罚,到了老爷和太太跟前,又说是少爷欺负了你。」 薛嬷嬷说起徐昭小时候的事情,眉眼间都是笑意。 徐昭有点儿害羞,忙娇嗔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嬷嬷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好,好,不说了,王妃面薄,老奴可不敢说了。」 薛嬷嬷笑着上前给徐昭续了杯桂花茶。 徐瑾和徐砚只呆了一会儿,就去了前院的书房。 徐昭陪着娘亲和嫂嫂说话,不知不觉又用了好些点心。 到了傍晚的时候,外头才有婆子通传,说是肃王殿下来接王妃了。 听着这话,周氏和孟氏忙迎了出去。 徐昭也不好没有规矩,由丫鬟扶着从软榻上下来,走到了门口。 「臣妇见过……」 不等周氏福下身子,就被韩子煜拦住了。 「岳母大人不必多礼。」 周氏也深知韩子煜的性子,知道这不是假话,所以便站起身来。 「王爷有心叫昭儿回徐宅来,倒是累的王爷多跑一趟了。」 周氏这话中,不是没有感激。 韩子煜能这么做,显然在王府中对昭儿宠的厉害,不然也不会想到这事儿。 这寻常人家的闺女嫁出去,想要回娘家也是格外的困难,如今昭儿嫁到皇家,成了肃王妃,却是得王爷体恤。这些,她这个当娘的心里都是清楚的。 也是昭儿自己有福气,得了王爷这般重情的夫君。 「岳母哪里的话,便是昭儿今日不回来,小婿也该常来拜见岳父岳母大人的。」 徐昭站在那里,听着韩子煜想都不想就说出这些好听的话来,心中不是不觉着好笑。 不过这话给了周氏很大的脸面,周氏心里头对韩子煜这个女婿越发的喜欢起来了。 身份贵重,又不拿捏架子,对昭儿那是一百个好。 这样的女婿,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回王府去吧。」 周氏说着,对着站在那里的薛嬷嬷道:「把我那件白狐大氅拿来,别叫王妃着了寒气。」 徐昭才想拒绝,就被周氏瞪了一眼:「你小小年纪别觉着没事,等到受了寒气,受罪的可是你,到时候连王爷都要跟着辛苦。」 很快,薛嬷嬷就将那件白狐大氅拿了过来。 周氏亲手给她披在身上,又替她理了理领口。 「快走吧。」 徐昭点了点头,对着周氏福了福身子,就转身走出了屋子。 「小婿改日再来拜访。」韩子煜也拱了拱手,然后才追上前去,很是贴心的扶住了徐昭的胳膊。 这动作周氏和孟氏都看在眼中,心中各有感慨。 上了马车,只一会儿工夫就回了肃王府。 徐昭才进门,就对着看门的婆子问道:「侧妃可回来了?」 那婆子听了,忙点了点头,回道:「回来有些时候了,老奴瞧着,侧妃娘娘脸色可不怎么好,眼睛还红红的,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示意那婆子退了下去。 她哪里不知道今个儿穆芷徽的的确确是受了委屈。 她们一同进宫,穆芷徽却是被太后宫里的嬷嬷拦在了慈安宫外,连太后的面儿都没见着。 等到宴席的时候,穆芷徽身为侧妃,又不得宠,座位便是安排在了一个角落处。 从头到尾,谁都没注意她这个肃王侧妃。 回了朝华院,瑞珠替徐昭脱下白狐大氅,扶着徐昭坐在软榻上,又有丫鬟上了茶来。 徐昭接过茶盏,放在小方桌上,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 「累了一天,好想这会儿就睡觉。」 听着自家王妃的话,连翘上前提议道:「王妃若是觉着累,不如奴婢给王妃捏捏肩膀,就不那么累了。」 不等徐昭开口,坐在一旁的韩子煜就吩咐道:「叫人准备热水,伺候王妃沐浴吧。」 听着韩子煜的话,不仅是连翘,就连徐昭都愣在了那里。 这天色还早,哪好这会儿就沐浴歇息。 「没听见本王的话。」见着连翘没有动作,韩子煜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是,奴婢这就去。」听着韩子煜的话,连翘福了福身子,忙下去交代了。 「天色还早,再说还没有用晚膳,不到……」 徐昭才刚开口,就被韩子煜打断了。 第五十二章 「无妨,本王也不觉着饿,至于昭儿,方才不是在岳母那里用了好些点心吗?」 韩子煜这么一说,徐昭回想一下,就想起了方才他进来的时候,视线朝软榻那里看了一下。 小方桌上放着一碟点心,已经吃了多半。 想着这些,徐昭忍不住脸红一下,对着韩子煜道:「我还当王爷看什么呢,原来是看那点心。」 只一会儿工夫,沐浴的一应东西就准备好了。 连翘服侍着徐昭沐浴,从屏风后出来,徐昭整个人都觉着清清爽爽。 身上穿着厚厚的睡衣,挨着皮肤,格外的温暖。 她虽然有了身孕,可肌肤依旧白皙如雪,细腻如瓷,许是才刚沐浴出来,脸颊有些红润,嘴唇也红红的,叫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察觉到韩子煜投过来的视线,徐昭不由得有些脸红起来,对着韩子煜道:「王爷也累了一天,快去沐浴吧。」 韩子煜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却是勾出一抹笑意来:「昭儿这是嫌弃本王没有沐浴了?」 徐昭被他的话逗的一笑,伸手推了推他的身子,娇嗔道:「好了,王爷不要说笑了。」 韩子煜从软榻上下来,一手揽住徐昭的腰肢,给了她一个深吻,这才朝屏风后走去。 殿内伺候的丫鬟婆子见着这情景,忙低下了头,等到韩子煜进了浴室,这才恢复如常。 这个时候,瑞珠从外头进来,福了福身子道:「膳房的人来问王妃今晚可要准备什么?」 虽说韩子煜说了晚上可以什么都不吃,可徐昭知道他在宴席上也没用多少,这会儿便是不饿一会儿沐浴出来也该想吃些东西了。 徐昭想了想,对着瑞珠吩咐道:「叫他们给王爷做碗什锦汤面吧。」 瑞珠听了,点了点头,就下去吩咐了。 等到韩子煜沐浴出来,膳房的人刚好派人送了什锦面过来。 虽说徐昭说过自己不吃,可膳房的人都是有眼色的,既然王妃是陪着王爷一块儿用膳的,那怎好叫王妃眼巴巴看着,万一王妃也想吃了呢,难不成叫王爷和王妃分着吃一碗面不成? 所以,膳房送来一大一小两碗什锦面,上头放着香菇,鸡肉丝还有切好的豆角和木耳。 再撒上一把小葱,一看就叫人有了胃口,以至于徐昭陪着韩子煜将面都吃完了。 许是方才沐浴的缘故,竟然也不觉着撑。 等到吃完什锦面,就有丫鬟上了消食的普洱茶来。 喝了几杯茶,徐昭有了精神,竟是一点儿都不觉着困了。 陪着韩子煜下了两盘棋,屡屡落败,见着夜色渐深,这才说是累了,要早些歇息。 韩子煜哪里不知道她是棋艺不精才不想下了,也没揭穿她,只站起身来走过去拦腰将人横抱起来,然后走进了内室。 一夜无梦。 徐昭醒来的时候,身边无人,韩子煜已经上朝去了。 听到内室里有动静,早就等在外头的连翘走了进来,伸手跟着瑞珠和一个端着水盆的小丫鬟。 连翘帮着徐昭穿好了衣服,又伺候着她洗了脸,梳好头发。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天已经大亮了。 「王爷早起可用膳了?」 「回王妃的话,奴婢叫膳房的人熬了莲子百合粥送来,还有一屉香菇莲菜包,王爷用了些,就进宫了。还吩咐奴婢别扰了王妃,说是王妃昨日累了,多睡会儿养足了精气神才好。」 徐昭听着,莞尔一笑,看了站在那里的瑞珠一眼,才又问道:「惊鸿院可有什么动静?」 「听说穆氏昨个儿从宫里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里,发了好大的脾气,连晚饭也没用,说是连那君嬷嬷都受了责备呢。」 徐昭听着,心中了然。 穆芷徽本就是个自私的人,不管跟前的嬷嬷如何周全,只要结果不如她意,她定然会心生不满,迁怒于旁人。 「她身子不好,再叫大夫来给她看看,别真的气病了,说是本王妃故意苛待她。」徐昭随口吩咐道。 「是。」听着自家王妃的话,瑞珠应了一声,迟疑了一下,才又说道:「要不要叫大夫趁机……」 不等瑞珠说完,徐昭就打断了她的话。 「这倒不必了,她至今都是清白之身,等王爷什么时候宠幸了她再想这个事情吧。」 瑞珠听了,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才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穆侧妃和两位姨娘来给王妃请安了。 徐昭听了,心中微微有些诧异,她还以为穆芷徽今个儿会称病不来了呢。 连翘端了一碗红枣银耳粥过来,对着徐昭道:「王妃还是先用了粥再说吧,侧妃和姨娘们进来,还不知要说到什么时候。」 徐昭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红枣银耳粥。 连翘使了个眼色,那传话的丫鬟自然知道该如何回话。 只福了福身子,就从殿内退了出来。 「王妃才刚起来,还未用膳呢,还请侧妃和两位姨娘稍等片刻。」 那丫鬟的话音刚落,齐氏就笑了笑,恭敬地道:「王妃有着身孕,自然多眠,是婢妾们来早了,反倒是扰了王妃。」 齐氏的话中满是奉承之意,穆芷徽听了,眼中浮起一抹不屑之意,可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心中便酸涩起来。 她是比齐氏有骨气,可如今在王府的地位,竟是连齐氏都比不过。甚至,就连那丫鬟出身的竹氏,都比她有几分颜面。 穆芷徽想着,双手不由得握紧,心中又怨又恨,更是迷茫看不到出路。 她脸上的神色都落在齐氏眼中,等到那丫鬟退下,齐氏就掩嘴一笑,开口道:「侧妃姐姐这么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要不要妹妹进去回禀了王妃,叫王妃差人替姐姐请位大夫进府,好好的给姐姐诊诊脉。」 见着穆芷徽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齐氏心里头格外的舒坦。 这穆氏向来高傲,很是不瞧不上她这样出身的人。 可如今她二人,偏偏是她受尽王爷恩宠,就连王妃,也想着要笼络她。 反观穆氏,虽为镇国公府嫡次女,不仅恩宠全无,连王妃都给得罪死了。 这往后,还能有什么出路? 也难怪王府上上下下见着惊鸿院的人都躲得远远儿的,便是见了,也连个好脸色都没。 要怪就怪她家主子不得宠,连带着下头的人都要伏低做小,受人欺凌。 听着齐氏的话,穆芷徽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半天才冷冷开口:「我的事情,就不劳你多嘴了。」 齐氏听到这话倒也没生气,只笑了笑,微微福了福身子:「好好的姐姐怎么就生气了,妹妹我可没说什么,不过是想要关心姐姐罢了。姐姐这话若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妹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得姐姐动怒了。」 穆芷徽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忍住自己心中的火气,可到底是病了许久,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晕倒在地上。 幸好身后的丫鬟青柠眼疾手快,又时时注意着自家主子,才伸手扶住了她。 「我家主子身子抱恙,还请齐姨娘嘴下留情,别再刺激我家主子了。」 第五十三章 青柠心里着急,便也顾不得许多,只开口道。 听着这话,齐氏只淡淡扫了她一眼,眼中倒是露出几分诧异来。 「你这丫鬟,没凭没据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过是关心侧妃姐姐的身子,怎么到头来却成了我将姐姐气成这样了?」 齐氏说着,转身对着身后站着的丫鬟吩咐道:「咱们也站的远些,侧妃娘娘身子金贵,可别在哪儿沾了晦气到头来冤枉到咱们身上,到时候,我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齐氏说着,就带着丫鬟挪到了离穆芷徽远些的地方。 穆芷徽见着她的动作,哪里能忍得下,猛地站起身来,扬手一个耳光就朝齐氏脸上打去。 齐氏早年吃过好多苦,自己也不是娇弱之人,身子一闪便躲开了。 穆芷徽手落了个空,脚下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 「主子!」 见着自家主子摔倒,青柠忙跑上前去,还未开口,就听得门吱呀一声,王妃跟前的瑞珠姑娘从殿内走了出来。 「王妃吩咐,叫几位主子进去呢。」 「是。」不等穆芷徽开口,齐氏就应了一声,朝这边走了过来。 「侧妃姐姐还不赶紧,别叫王妃等急了。」 穆芷徽方才摔倒,衣裳也沾了泥土,显得格外的狼狈。 听到这话,恨恨瞪了齐氏一眼,才迈开步子朝殿内走去。 等着穆芷徽走进去,齐氏才转头对着站在那里,一直都未言语的竹姨娘道:「咱们也进去吧。」 竹姨娘点了点头,和齐氏一块儿走了进去。 穆芷徽进去的时候,就见着徐昭靠着软榻上的白狐皮褥子,手里拿着一盏茶,正小口小口喝着,跟前又有丫鬟给她捏着腿,别提有多自在了。 穆芷徽觉着这一幕分外的刺眼,想想自己这满身的狼狈,再看看徐氏,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其实,穆芷徽哪里知道,徐昭只是因着身子重了,脚踝都有些肿胀了,连翘见她辛苦,所以才给她揉揉腿,疏通血液。 穆芷徽深吸了一口气,才上前几步,缓缓拜下:「妾身见过王妃。」 「婢妾给王妃请安。」跟随在身后的齐氏和竹氏也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请安。 「都起来吧,外头天冷,倒叫诸位妹妹等了多时。」 徐昭说着,就忍不住打量起穆芷徽来。 她衣裳沾了泥土,头发也有些许凌乱,显得格外的狼狈。 徐昭看了站在那里的齐氏一眼,就朝瑞珠吩咐道:「侧妃身子弱,搬个椅子过来吧。」 瑞珠听了,应了一声就过去搬了个椅子过来。 「坐吧,昨日王爷吩咐叫本王妃回了一趟徐府,也不知妹妹什么时候出宫的,皇后娘娘可有再传召妹妹叙话。」 徐昭说着,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落在穆芷徽眼中便多了几分嘲讽的味道。 穆芷徽坐在椅子上,听着这话只觉着脸上火辣辣的,格外的难堪。 昨日,皇后娘娘的确是传召了她,只是不是叙话,而是好生将她训斥了一番。说她太不中用,枉费了她当日的苦心,叫她成了王爷的侧妃。 倘若早知她这般没用,她也不省的费心替她筹谋。 想着昨日在凤鸾宫皇后的那些话,又听见徐氏今日这般咄咄逼人,穆芷徽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指甲都刺进了肉里。 她需要用这样的疼痛来告诉自己,她今日所受的屈辱。 总有一日,不论是徐氏还是齐氏那个贱人,她都不会放过的。 这般想着,她顿时头疼欲裂,太阳穴直鼓个不停,她咬了咬舌尖,想要叫自己清醒些,可最终却是两眼一翻,控制不住晕倒在地。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想到穆芷徽会突然一下子晕倒过去,一下子就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青柠推了推自家主子的身子,脸上满是慌乱,又转过头来对着软榻上的徐昭重重磕了个头,求道:「求王妃开恩,从宫里请个太医来给我家主子看看,主子的病原本就没好全,如今晕过去,怕是有什么不好,还请王妃开恩。」 不等徐昭应下,站在那里的齐氏就冲着青柠开口道:「你这丫头真是少见多怪,你家主子不过是身子弱些,又心思多虑,这才晕倒了,哪里就值得惊动太医了?」 齐氏说着,又对着徐昭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婢妾们都知道王妃格外体恤下头的人,更是体恤王爷跟前的人,可婢妾觉着,侧妃这病是心里头生出来的,所谓心病难医,便是从宫里请了太医来,怕也医治不了侧妃姐姐的病。」 「反倒是惊动了宫里的贵人,太后娘娘身子也才刚好,婢妾听说太后前些日子还因着侧妃姐姐的事情生气了。王妃是个孝顺的,可不好再叫人进宫,叨扰了太后了。」 听着齐氏的话,徐昭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连翘道:「的确是不该将事情闹大了,你去杏林堂请个大夫进来,好好的给侧妃诊诊脉。」 徐昭的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青柠就脸色变了变,急道:「王妃……」 不等她说完,就被徐昭沉声打断了:「怎么?你是信不过本王妃,怕我叫人害了你家主子?」 青柠脸上带着惶恐,摇了摇头,哪里敢应下,可是心里自然是不放心的。 王妃请来的大夫,便是不想着加害主子,怎么能尽心医治主子呢? 徐昭看出她的心思,也懒得和她多说,只摆了摆手,开口道:「罢了,还是惊鸿院的人自个儿出府去请大夫吧,省的到头来病好不了,在外头散布谣言说是本王妃加害的。」 听出自家王妃话中的意思,连翘就从外头叫了个粗使的婆子进来,叫她背着穆芷徽一路回了惊鸿院。 青柠磕个头,才站起身来急忙跟了出去。 徐昭看着二人离开后,才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她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王妃又何必给她这个体面。左右王妃派人请了大夫进府,她爱看不看,反正身子骨是她自己的,王妃该做的也都做了,便是传到外头去,也没有人能挑出王妃的一丝错处来。」 齐氏原本就看不惯穆芷徽这般娇滴滴的样子,这世家大族教出来的女儿,难不成都是这样无用。 这穆氏自打嫁进王府,可不是病了一两回。认真算起来,可是大半的时间都在病着。 知道的会说她是不得王爷恩宠,心中郁结,才常常生病。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镇国公府不厚道,嫁了个病秧子给王爷当侧妃,白白给王府里添了晦气。 徐昭哪里不知道齐氏是故意在她面前说这些,为的不过是叫她作践穆芷徽。 徐昭只喝了口茶,开口道:「你说的对,不过她既有病,请的信得过的大夫进来诊脉,也在情理之中。」 她笑了笑,才又开口道:「咱们王府虽然家大业大,不介意养个病怏怏的穆氏,可穆氏若一直病着,传到外头去多少不好听,还以为咱们王府里晦气,叫人家好好的姑娘嫁进来,身子就弱成这样了,倒不如趁早叫她好了,我和王爷也能省心些。」 第五十四章 听着徐昭这话,齐氏连连点头,奉承道:「还是王妃想得长远,倒是婢妾目光短浅,差点儿就说错了话,还请王妃不要怪罪。」 徐昭笑着看了她一眼:「你是个规矩的,说这些话也都是在替我这个当王妃的想,我哪里会怪你。」 「听说你喜好喝茶,王爷前几日从宫里带回些太平猴魁,都是极好的,一会儿你带几包回去,也尝尝看。」 齐氏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就露出笑意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婢妾谢娘娘赏赐。」 徐昭说完,才将视线落在站在不远处的竹墨身上。 「这几日天寒,王爷又不常去你那里,你若是缺什么,就差人告诉江嬷嬷。」 「劳王妃惦记,婢妾那里一切都好。」 徐昭听了,才点了点头:「说了这些话我也有些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是,婢妾告退。」 齐氏和竹氏福了福身子,这才从殿内退了出来。 出了朝华院,齐氏对着竹墨道:「这几日王爷甚少去妹妹那里,倘若有什么话,妹妹尽可告诉我,我替妹妹回禀王爷。」 齐氏说这话,便是存着几分交好之心。 这竹氏虽然只是个丫鬟的出身,可到底是伺候了王爷多年,也能算是王爷跟前的老人了。听说,她原先是江嬷嬷手底下的人,若能和她走得近些,也能趁机和江嬷嬷拉上关系。 在这王府里,多个人情有什么不好。 听着齐氏的话,竹墨笑了笑,开口道:「王爷公务繁忙,若没有大事,我哪里敢轻易扰了王爷的清静。不过,妹妹在此还是谢过姐姐关心了。」 竹墨说着,微微福了福身子。她和齐氏同为肃王的侍妾,本不该有尊卑之分,如今竹墨这一礼,俨然是因着她得王爷恩宠,又是皇上指进王府的。 齐氏忙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你我同一位分,妹妹可不该行这一礼。」 竹墨顺势站起身来,对着齐氏道:「姐姐若没什么别的事情,那妹妹就先告辞了。」 「嗯,倒是我一时情急,叫妹妹耽搁了,妹妹若是有事,就快些回去吧。」 竹墨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齐氏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深思。 「主子,这竹氏原先不过一个丫鬟,也太不识抬举了,主子是替她着想,她反倒是拒绝了主子。」 齐氏贴身的丫鬟青鸽忍不住皱了皱眉,开口道。 听着她的话,齐氏挑了挑眉,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 「这竹氏,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青鸽诧异地抬起头来,不解道:「可自打主子进府,王爷便甚少去竹姨娘那里。这王府里人人都知道,除了王妃娘娘,最得王爷宠爱的便是主子您了。」 齐氏看了青鸽一眼,淡淡一笑:「你也说是打我进府后,那么说来,之前王爷也是因着喜欢她,才将她抬为通房的。」 「你没见着她头上插着的那支簪子,做工极好,我打听过了,那可是王爷赏赐的。」 「那又如何,主子得王爷恩宠,咱们难道就缺了什么?」青鸽伺候齐氏这些日子,见过的好东西也多了,哪里会将一支簪子看在眼中。 听她这样说,齐氏皱了皱眉,训斥道:「你这丫鬟,怎么这般不开窍?」 「王爷赏我的那些,不过是差个人送过来,可竹氏的那支簪子,听说是王爷亲自从外头买来的。」 「你说说看,这其中有什么不同?」 听着这些,青鸽这才明白过来一些,可立马又不解了:「既然这样,王爷如今为何突然冷落了竹氏?」 按理说,王爷待竹氏有心,一个月里总要去上几回的,可这个月,却是一回都没去蘅芜苑。 倘若不是这竹氏一直都在王府,王府里的人和她也有几分交情,怕早就落得和穆侧妃一样的地步了。 「这也是我看不明白的地方,要不然王爷就是真的过了新鲜劲儿,才冷落了她。要不然就是王爷想挑起我和穆氏的不和,故意冷落了她。这样,反而是保护了她,免得叫她受那无谓的气。」 她想了又想,还是觉着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毕竟,这竹氏服侍了王爷多年,就算王爷腻味了,念着多年的情分,也不会将她冷落至此的。 「回去吧。」齐氏想着,看了站在身后的青鸽一眼,吩咐道。 这边,穆芷徽昏迷不醒被抬回了惊鸿院,惊鸿院上下顿时就乱作一团。 「嬷嬷快去给主子请个大夫来,主子这些日子受了委屈,定是方才又在王妃那里受了气,将自己给气着了。」 君嬷嬷指使着丫鬟将穆芷徽放到床上,又替她盖好了被子,这才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等出了王府,却是没有直接到杏林堂,然而是走过一条街,叫了辆马车,一路回了镇国公府。 贺氏没有想到,君嬷嬷会突然回府,听着管家的回禀,心中诧异,忙开口道:「难不成是芷儿出了事情,快,快叫她进来。」 「是。」管家应了一声,就转身走了出去,片刻的功夫就将君嬷嬷带了进来。 君嬷嬷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太太,求太太想个法子,替姑娘做主吧。」 君嬷嬷说着,就泣不成声,只一个劲儿的落泪。 「好了,哭哭啼啼做什么,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贺氏被她哭的都有些头疼了,脸色一沉,开口道。 听着这话,君嬷嬷这才止住了泪,一五一十将这些日子自家姑娘所受的委屈全都说了出来。 「太太不知,姑娘自打进府,王爷就从来没踏进过惊鸿院一步,更别说是宠爱了。王府里的人向来拜高踩低,徐氏又是个厉害的,她一句话都不说,下头的人就为了讨好她,可劲儿的作践起姑娘来。那日姑娘被徐氏罚跪了一个时辰,身子就不好了。下头的人变本加厉欺负姑娘,姑娘也是实在忍不住,才将自己折腾成那样,又叫老奴放出消息去,说是徐氏苛待侧妃,要坏了徐氏的名声。」 「老奴没有料到,太后娘娘竟是这般偏心,处处护着徐氏,还因此训斥了皇后。如今,皇后觉着姑娘不中用,昨个儿太后寿宴之后还专门传姑娘过去训斥了一番。姑娘如今处境艰难,方才又在王妃屋里晕了过去,老奴无能,只能想着来求太太,求太太想想法子,替主子做一回主。」 君嬷嬷说着,重重磕了个头,才抬起头来看着坐在软榻上的贺氏。 贺氏听了,哪里能不气,自己千疼万疼的孩子,竟然在王府里被人如此作践。 贺氏气的脸色铁青:「我知道她性子急,稳不住,才叫你跟着去伺候她,你是怎么做的,如今竟害的芷儿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君嬷嬷跪在那里,听着这话脸涨得通红,却是一句话都辩解不出。 她心里也堵得慌,她再好的计谋又如何,最后叫自家姑娘一去,就全都坏事了。 她深谙内宅之事,也奇怪一到自家姑娘身上,她就指哪里错哪里。 如今,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才想着回来求太太,叫太太替姑娘想想法子,便是太太怪罪,她也认了。 第五十五章 见着她这个样子,贺氏压着气,开口道:「亏得你今个儿回来,不然芷儿还不定被作践成什么样子呢。」 「这事情大,急不得,叫我好好想想。」 贺氏的话音才落,就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人掀起了帘子。 一个满是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想什么法子,她自己作死,咱们镇国公府就全当她死在外头了,免得因着她坏了整个府里的名声。」 贺氏脸色一变,忙从软榻上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 「母亲。」 从外头进来的,俨然是镇国公府的老夫人,贺氏面色一变,急忙从软榻上下来,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老夫人脸色铁青,看着贺氏更是多了几分不满。 这儿媳原先也是个长进的,可这些年却是愈发的不会行事了。 她若是个头脑清楚的,也不会将芷丫头教成这样。 老夫人并没有叫起,而是径直走到软榻前坐了下来。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愈发阴沉,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把动作放的更轻了些。 君嬷嬷跪在地上,又是紧张又是慌乱,视线不自觉朝贺氏看去。 「你看她做什么,她若是个厉害的,能教出你家主子这样的闺女?」 老夫人身为长辈,又向来在府中说一不二,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儿都不顾及贺氏的颜面。 贺氏也像是习惯了一般,只福着身子,一声都不吭。 老夫人见着她这样,心中愈发觉着堵得慌,没好气指着她道:「之前我就对你说过,芷丫头的性子,得拘着她些,不能什么事情都由着她。如今落到今日的地步,说起来,还不是你这个当娘的没教好她。」 老夫人阴沉着脸,贺氏的脸色上也露出几分难堪来。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总要想个法子才是。 「母亲教训的对,都是媳妇没教好她,可今时今日说这些也迟了,只能是想法子拉芷儿一把了。」 她的话音刚落,老夫人就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呵斥道:「你是存心要叫气死我!我方才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见着老夫人这般动怒,贺氏忙跪下认错:「母亲息怒,都是媳妇的错,只是芷儿她再不好也是老爷嫡亲的闺女,是皇上下旨从咱们镇国公府抬出去的。她若是任凭那起子人作践,传出去折的还不是咱们镇国公府的颜面?」 贺氏说着,不禁想到了方才君嬷嬷所说芷儿的艰难,眼泪便忍不住落下来,重重磕了头,才抬起头来,看着坐在软榻上的老夫人。 「媳妇求母亲,便是不能将芷儿当惜儿一样疼,也请母亲念在惜儿往日侍奉您左右的份儿上,帮帮她的亲妹妹吧。」 提起穆芷惜来,老夫人一下子就愣住了,恍惚间似乎又见着惜丫头侍奉在自己跟前,替自己端茶倒水,哄自己开心的情景了。 只可惜,如今是天人永隔,再也见不着了。 老夫人掩去眼中的湿意,看着跪在地上的贺氏道:「起来说话吧。」 贺氏听了,微微松了一口气,依言站起身来,迟疑了一下,才又开口道:「媳妇愚笨,还请母亲指点,如何才能叫芷儿享那该有的体面。」 肃王侧妃,虽是妾室,可到底是皇家上了玉蝶之人。 怎么,也不至落到如今这样任人欺凌的地步。 见着贺氏这般样子,老夫人无奈叹了口气,却将视线落到跪在那里的君嬷嬷身上。 「说吧,你和芷丫头是怎么打算的?」 听着老夫人这样说,贺氏微微蹙眉,心中有些诧异,张了张嘴,才想开口就被老夫人打断了。 「她伺候了你这么些年,你就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她今日可不是回来求你想法子的,而是要教你怎么做。」 老夫人说着,便见着君嬷嬷脸色苍白起来,哼了一声才冷声道:「你是觉着你家主子当了个什么王爷侧妃,就觉着自己也是个人物了?」 「若不是有人告诉我,就我在外头听了听,又打断了你的话,你还打算说什么?」 「是不是要害得我镇国公府彻底得罪了肃王殿下,才能心满意足啊!」 老夫人突然说这些,贺氏很是困惑不解,看了君嬷嬷一眼,才转头对着老夫人问道:「母亲这话,媳妇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老夫人皱了皱眉,对着跟在她身后的任嬷嬷吩咐道:「你解释给她听,我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任嬷嬷应一声,福了福身子,开口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君嬷嬷今个儿进府,是想叫太太帮忙做一件事。老奴虽猜不出事情是什么,可想来定不是一件小事,倘若太太因着心疼二姑娘答应了,说不定会替镇国公府招来祸端。」 听着任嬷嬷的话,贺氏的脑袋一时就懵住了,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摔倒在地上。 幸好跟前的丫鬟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她,才不至于叫她跌倒。 待她站好身子后,才将视线移到君嬷嬷的身上,哆嗦着嘴唇问道:「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见着老夫人进来,君嬷嬷心里就咯噔一下,如今听着任嬷嬷这话,便是忍不住浑身颤抖,脸上血色全无。 她哪里知道老夫人会单单从她回府一趟,再加上她方才说自家主子的那些话,就能推测出来她真正的目的是有事要太太相帮。 君嬷嬷脸色变了变又变,迟疑了良久,才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回太太的话,事情是这样的。」 「这些日子老奴派人接近了王府里的一个粗使丫鬟,这丫鬟名叫半夏,王妃还未出阁的时候她便是王妃跟前的大丫鬟,只是不知发生何事得罪了王妃,才被王妃疏远,最后只当了个粗使的丫鬟。」 「据她所说,王妃在太后尚未赐婚之前,就……就和别的男人有私情,常有书信往来,只是此事徐氏做的格外隐秘,除了她以外,几乎没有人知晓。」 听着君嬷嬷所言,饶是老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早就处变不惊,也都骇得猛地站起身来。 「什么!此事可当真?」老夫人竟顾不得身份,上前几步拽着君嬷嬷的胳膊道。 见着老夫人这般激动,君嬷嬷突然就定了心,抬起头来毫无惧色道:「这半夏对徐氏早就心存怨愤,老奴叫人许了她钱财,又承诺事成之后送她一家子出京城,逍遥自在,而她,也能在侧妃娘娘跟前伺候。想来,这样大的事情,她是不会也不敢胡乱编造的。再说,她自小在徐氏跟前伺候,徐氏又对她颇为看重,发觉这种隐秘之事,也并非是难事。」 「此事你可敢拿性命担保?」听着君嬷嬷一副笃定的语气,老太太已然相信了七分,剩下的三分,全凭君嬷嬷如何说了。 听着老太太的问话,君嬷嬷思忖了片刻,抬起头来,一脸凝重看着老太太:「老奴愿以全家性命担保,徐氏之前确实是与人有私情的。」 这话说完,君嬷嬷就伏下身子将头磕在地上,旁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依旧能感觉到她对此事的信心。 第五十六章 老太太和身后的任嬷嬷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对着君嬷嬷道:「你出来这么久,先回王府去吧,别叫人起了疑心。此事我和太太要好好商谈,若是有什么决定,就派个人给你递个信。」 「切记,未得我的吩咐前,你和芷丫头都不可轻举妄动!」 老太太看着跪在地上的君嬷嬷,厉声警告道。 「是,这样大的事情,老奴怎么敢擅自做主,定是老太太和太太有了决定,才敢依着办事的。」 「嗯,下去吧,你说芷丫头病了,正好府里今个儿也请了个大夫来,医术不错,人也是个信得过的,你就带着他去给芷儿诊诊脉吧,也算是我这个当祖母的疼她一回。」 「是,老奴告退。」君嬷嬷应了一声,这才站起身来,朝外头走去。 早有丫鬟听了老太太的话,领着君嬷嬷去找了那大夫。 那大夫跟着君嬷嬷出了镇国公府,上了马车,一路回了肃王府门前。 君嬷嬷才刚下马车,就见着一脸着急等在那里的丫鬟青柠,见着君嬷嬷的身影,青柠忙走上前来,冲着君嬷嬷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嬷嬷怎么去了许久,主子方才醒了,说是有事要和嬷嬷商量,叫奴婢出来等呢。」 君嬷嬷听了,心中也猜出几分缘由来,只一脸平静地对着青柠道:「那咱们赶紧进去吧,我请了大夫来,这一回可要好好的给侧妃诊诊脉,将身子调养好了才行。」 君嬷嬷说着,就对着跟在身后的大夫示意一下,领着那大夫进了王府。 镇国公府 自打君嬷嬷离开,屋子里就死一般的寂静,老太太坐在软榻上,只喝着茶,一连续了好几盏,都没有开口说话。 贺氏心中着急,想着方才君嬷嬷所说的那些话,又是震惊,又是害怕,心中更有什么生出来,蠢蠢欲动。 这一回,兴许是老天爷开了眼,给了芷儿一个大好的机会呢? 倘若芷儿能将此事揭发出来,叫肃王看清那徐氏的真面目,那往后肃王殿下,怎么也会给芷儿几分脸面。 比起现在来,不知道要好过多少去。 贺氏想着,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更是生出几分欣喜来。恨不得,早一日见着徐氏失宠,被肃王休弃了。 「坐下说吧。」 贺氏心里想着事,竟然没听清老太太的话,听着说话声,只抬头朝老太太那边看去。 「母亲说什么?」 见着她这个样子,老太太眼中不自觉带了几分不满,沉着脸说道:「你这般沉不住气,什么事情能交代给你?」 老太太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满,贺氏吓得心里咯噔一下,忙福身请罪:「母亲恕罪,实在是君嬷嬷突然说这些话,叫儿媳有些震惊。」 她何止是震惊,根本就是不敢置信,倘若君嬷嬷不是在她跟前伺候了多年,又拿自己一家子的性命来保证,她只会以为她在胡言乱语,随意污蔑。 可她知道,君嬷嬷既然敢当着老太太的面说出这些来,徐氏与人有私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听着贺氏这话,老太太也感慨道:「何止你震惊,连我这个老婆子听了都以为她是在说胡话呢。」 「母亲,有此把柄,芷儿兴许就能翻身了。」 「愚蠢!」老太太冷笑一声,瞪了贺氏一眼:「此事若是从芷丫头的嘴里说出来,她这辈子,才算是真完了。」 肃王府 连翘正扶着徐昭在院子里散步,这时有丫鬟进了朝华院,见着自家王妃,忙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王妃,君嬷嬷没有去药堂,而是回了趟镇国公府,这会儿才带着大夫进了王府大门呢。」那丫鬟福了福身子,低声回禀道。 徐昭听了,怔了怔,随后才轻轻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连翘吩咐道。 「扶我进去吧。」 「是。」连翘应了一声,就伸手扶着她走进了殿内,在软榻上坐下。 那回话的丫鬟也跟着走了进来,然后一五一十将打探到的消息全都说给了徐昭听。 「派出去的人说君嬷嬷在镇国公府逗留了许久,出来的时候跟前带着个中年大夫。他们专门去打听了,说是那大夫姓彦,医术高明,今个儿进府是因着府里老夫人头痛症犯了,管家亲自请来好给老夫人医治的。」 徐昭听了,面上便露出几分诧异来,随机开口道: 「这么说来,咱们这位侧妃娘娘嫁给王爷之后,在镇国公府老夫人面前,还多了几分脸面?」 之前,徐昭可是知道,那镇国公府老夫人对穆芷徽这个孙女儿可不是一般的不待见。 那日还当着众人的面,要那些奴才将穆芷徽绑了,之后又将人送到了寺庙那清苦之地。 听着自家王妃的话,那丫鬟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话。 连翘看了站在下头的丫鬟一眼,出声吩咐道:「好了,没别的事情你就先退下吧。」 「是。」那丫鬟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出去。 徐昭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几口。 连翘上前一步,出声道:「王妃,这事情可有几分古怪。」 徐昭笑了笑,抬起眼来扫了连翘一眼,意味深长道:「她派人接近了半夏那么长时日,又给了她诸多贵重的东西,定是从她嘴里知晓了什么有关本王妃天大的秘密,才终于忍不住想要动手了。」 听着自家王妃的话,连翘的脸色骤然一变,讶然道:「王妃的意思,是半夏她知道……」 不可能,这样的隐秘之事,王妃不说,她怎么可能知道?就连她,若不是王妃信任,到死都不会知晓半分的。 连翘这话还未说完,就被徐昭打断了。 「前些日子你说穆氏时常派人关照半夏,我就想等一等,看她到底是何目的。如今君嬷嬷不管不顾回了镇国公府,我才有些明白过来,半夏能告诉穆氏的,必定不是件小事,也和我这个王妃有关。想来想去,这些年唯一能叫人拿捏到的把柄,无外乎是我和王爷当年相识之事了。」 「半夏那丫头虽然心气儿高些,可在我跟前伺候了多年,也是个尽心尽力的,万没有什么野心的。这好端端的,怎么一听我说陪嫁的丫鬟永远不能抬为王爷通房,整个人就像变了一样?」 「如今想来,那些年她日日服侍在我身侧,定是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想着我这准王妃之前就与人有私,他日到了王府只需抓住这个把柄,定能为她谋得一条出路。」 连翘听着,脸色突然就变得凝重起来,迟疑了许久才开口道:「听王妃这么一说,奴婢突然就想到之前在徐府的时候,她突然问过奴婢说,王妃是不是对什么人有了爱慕的心思?当时奴婢听了,很是生气,好生将她训斥了一番,差点儿就回禀了太太去。只是王妃当时还未及笄,碍着王妃的名声,这样的事情奴婢实在是一个字也不敢乱说。久而久之,也就忘在脑后了。」 「如今想来,定是如王妃所言,她是察觉出了什么,才来试探奴婢的。只是这事情太大,她身份低微,多半也怕担了干系才不敢再提起。」 连翘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来,心中更觉一阵后怕。 第五十七章 倘若当初半夏不是为了惜命而没将此事张扬出去,事情若是传了开来,王妃还能不能顺顺当当嫁给王爷为正妃,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就算是长公主和太后早早就知晓了此事,皇上和皇后娘娘那里,也难免对自家王妃生出不满来。 听着连翘这话,徐昭点了点头:「只是不知我哪里露出了马脚,引起了她的疑心。当时,我和王爷除了在长公主府见过几回,也就是有些书信往来。」 说这话的时候,徐昭丝毫都没有觉着忌讳。 自打前些日子她和连翘交心后,好些事情也就不瞒着她了。 毕竟,自己跟前贴身伺候的丫鬟,什么都不知道,很多事情就不能交给她来做,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想着前些日子知道她和韩子煜早些年就开始相识的真相,连翘满脸震惊,不敢置信的样子,徐昭就觉着自己这个当主子的有些太不厚道了。 听了徐昭的话,连翘想了想,开口道:「依奴婢看,这些细节王妃大可不必多想。只要现下将她除掉,就没有人能借此生事了。」 连翘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已然没有一丝的不忍。她早就想清楚了,她二人本就不是一路人。更何况,半夏的存在对王妃来说就是一种危险,她在徐府多年,受了王妃诸多恩惠,如今取她一条性命,也算是回报王妃往日的恩典了。 徐昭摇了摇头,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后才吐出两个字来:「不可。」 连翘微微蹙眉,面上很是诧异,不明白自家王妃为何这样说。 按理说,半夏知晓这样天大的事情,王妃若是理智些,应当即借个由头将人给处置了。何苦留着她一条性命,叫人抓住了把柄,拿来威胁王妃,到时候事情若是传出去,坏的可是王妃的名声。 跟了自家王妃多年,连翘深知自家王妃虽然性子极好,却也不是个一味良善之人。 如今怎么……? 连翘实在琢磨不透,自家王妃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徐昭一手拿着茶盏,一手捻起一个酸梅放在嘴里,咽下去之后,才开口解释道:「不是我不想杀她,你想想看,此时事情多半已经被穆氏知晓了,倘若半夏有什么闪失,不正是告诉穆氏和君嬷嬷,半夏所言属实,并非是胡乱编造吗?」 徐昭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才又笑了笑,开口道:「好在,依你方才所言,她多半只知道当初我和旁人有书信往来,并不知晓她所说的那个人就是王爷。」 「今日你说君嬷嬷接回来的那个大夫是常年给镇国公府老夫人看病的,这就更好了,这么大的事情,君嬷嬷必不敢瞒着。那老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精明的不得了,想来是不会仓促地叫穆氏亲自揭发此事的。免得王爷日后一想起这事来,心中就扎着一根刺,对穆氏这个揭发真相的人迁怒起来。到时候,穆氏这个侧妃才是彻彻底底被王爷厌弃了。」 连翘心里疑惑不解:「王妃的意思是……」 连翘才刚问出口,看着徐昭的神色,转念一想,就有些明白过来。 「王妃是说,镇国公老夫人不会叫穆氏开口,而是会找个说得上话的人来。」 连翘在心里琢磨起那镇国公府老夫人的心思来。 徐昭看了她一眼,吩咐道:「这几日你派人多注意着些镇国公府,看看他们有什么动静。」 「还有,惊鸿院和半夏那里,也要时时刻刻盯着,有什么动静,都叫人来告诉我。」 「是,奴婢知道了。」连翘应了一声,看了看徐昭的脸色,才又提议道:「依奴婢看,王妃还是将此事早些告知王爷吧。」 在连翘看来,王妃毕竟是个女子,这样大的事情,该由王爷来想想法子才好。 毕竟,当年的事情,王妃虽然没有细说,可她哪里猜不出,王妃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来,还不都是王爷「相逼」的。 不然,以自家王妃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私相…… 连翘心中想着,又觉不敬,忙将这心思压了下去。 听了连翘的话,徐昭点了点头,含笑道:「知道了,都听你的还不成。」 说完这话,徐昭又吩咐道:「你一会儿亲自去书房一趟,说是我有要紧的事找王爷商谈,等王爷批完折子,就到朝华院来。」 这样的事情,徐昭也是没打算瞒着韩子煜这个王爷的。 如今她有着身孕,可不想操这些心。 听徐昭这样说,连翘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只是想着徐昭所说的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王爷对自家王妃有多看重,既然是王妃派人去请,还说是有要紧的事情商谈,王爷便是公务再多,也定然不会耽搁的。 心中虽这样想着,连翘却只是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转身出了殿外,一路朝书房方向去了。 正如连翘所料,韩子煜听说自家王妃有要紧的事,放下手里的折子,就匆匆忙忙一路赶了过来。 他进来的时候,正见着自家王妃靠在毛绒绒的白狐狸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很是认真,半点儿没有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商谈的样子。 韩子煜心中虽有些诧异,却也觉着自家王妃并非是那种胡闹之人。 还是说,这有了身孕,身子一日比一日重了就和太医所说一样,情绪不受自己控制了,所以难免做出些不合常理的事情来。 想到此处,韩子煜立时就有些担心了。 上前几步,开口道:「怎么叫人去书房说是有要紧事,可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派人进宫传太医来瞧瞧。」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根本就没抬眼,更别说理他了。 韩子煜摸了摸嘴角,想着这几日自己也没做什么惹自家王妃生气的事情啊,难不成,还是因着昨晚的事情。 那怎么能怪他,他素了这么久,便是不能碰,也总能一亲芳泽吧。 韩子煜想着,勾了勾嘴角,上前几步伸出手去将徐昭手中的书拿了过去。 看着封面,是一本话本小说。 韩子煜顺手打开,看到自家王妃所看的那一页,扫了几眼,嘴角抽了抽,直接道:「这好端端的昭儿怎么看起这一幕来了?」 这书中一幕所讲的是女子私相授受,被人告发到族长跟前,最终被沉塘处置的事情。 韩子煜心中有些纠结,难不成女子怀孕之后,不仅用膳的口味变了,就连看书的时候,都喜欢这种分外刺激的。 韩子煜觉着,若是如此该是和自家王妃好好商量一下了,这腹中胎儿若是个男孩儿便也罢了,若是女孩儿,昭儿整日里看这些,还不把孩子吓着了? 韩子煜笑了笑,正欲说话,就听见自家王妃毫不留情道:「王爷这会儿知道不好了,那之前是哪个半夜里偷偷跑到人家的闺房,行尽唐突之事的?还有那些书信,还不是王爷逼着叫人回信的。」 徐昭一想到有些事情被穆氏知道了,后边又有数不尽的麻烦,气就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他行事太不规矩,做出那些逾越规矩的事情来,她如今哪里需要应付这些。 第五十八章 「怎么了,到底是出什么事了,谁惹昭儿生气了,本王立刻叫人将他拖出去打死。」 听出自家王妃话中的一丝恼怒,韩子煜想都不想就开口道。 哪知他的话音刚落,徐昭就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凉凉道:「那王爷还是先将自己拖出去,叫人打死吧。」说到最后,徐昭忍不住瞪了某人一眼。 韩子煜笑了笑:「昭儿怎么能舍得本王呢?」 徐昭听了,却是没有像平日里一样和他逗笑。 韩子煜心思本就格外敏锐,察觉到此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徐昭见着他的神色,伸出手来将桌上的茶壶拎起,倒了一盏茶递到韩子煜手中。 「王爷还是先喝了这杯茶再听我说吧。」免得一会儿震怒,连茶都没心情喝了。 韩子煜接过茶来,坐在软榻上,几口就将茶水饮尽:「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昭将他手中的茶盏拿过来放在桌上,才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今日君嬷嬷说是去外头给穆氏请大夫,却是去了镇国公府,多半是去传消息去了。只是不知,她们准备什么时候将这事情传扬出去。」 听完徐昭的话,韩子煜的脸色顿时就阴沉起来。 「下作的东西,整日里就只会折腾这些。」 韩子煜握住徐昭的手,沉声道:「你放心,本王自会处理此事。」 听出他话中的寒意,徐昭面色变了变,忙开口道:「王爷可不能全由着自己的性子,不管怎么说,穆氏都是皇上亲封的侧妃。」 韩子煜看了徐昭一眼,开口道:「那依昭儿的意思,本王该如何做?」 这半个时辰,徐昭一直在想法子,还真叫她想出了一个来。 听韩子煜这么问,徐昭就说了出来。 「如今出了这事儿,与其想着怎么压下去,倒不如借着此事,叫凤鸾宫的那位娘娘彻底失了恩宠。」 徐昭拉着韩子煜的胳膊,将心中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她想来想去,镇国公府老太太能利用的人,除了凤鸾宫的俞氏以外,竟是找不出旁人了。 那老太太最是精明不过,该是能想到此处。 叫俞氏出手,倘若胜了,徐昭这个当王妃就会被下旨赐死,或是终生幽禁。 若是败了,皇上和太后必定会迁怒到皇后身上。到那个时候,她想来也有法子将镇国公府撇清,还能在韩子煜这位王爷跟前记上一功。 「倘若我猜得不错,镇国公府和穆氏当真这么做,咱们不如将计就计。左右,太后娘娘那里是会帮着我和王爷的。」 见着韩子煜一直不说话,徐昭忍不住问道:「王爷觉着,这法子如何?」 韩子煜看了她一眼,突然就笑了出来。 「不愧是本王的王妃,竟和本王想到一处去了。」 听韩子煜这样说,徐昭没好气道:「王爷还敢说,若不是王爷当日做出那私相授受的事情来,今日怎么会叫人……」 徐昭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韩子煜打断了。 「昭儿这话可不对,本王和昭儿怎么会是私相授受,那分明是两情相悦才是。」 徐昭根本没有想到韩子煜竟脸皮厚到如此地步,大言不惭说出这些话来,恼羞成怒,想都不想就伸出手去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韩子煜吃痛,闷哼一声,只是声音闷在喉咙里,竟然带出几分暧昧的气息来。 徐昭脸一红,想要将手伸回来,才刚有动作,就被韩子煜一手抓住了。 「王妃好大的胆子,掐了本王还敢逃匿?」 不等徐昭开口,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徐昭硬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拽了出来,脸色恢复如常。 连翘从外头进来,福了福身子回禀道:「王妃,穆侧妃跟前的君嬷嬷来了,说是大夫给侧妃娘娘诊了脉,说侧妃身子里寒气重,乃是……」说到此处,连翘的声音顿了顿,一时有些犹豫起来。 「是什么?」 「回王妃的话,说是那日侧妃被王妃罚跪之后才落下的病根儿。她说侧妃知道自己错了,如今落了病根儿还请王妃宽恕,求王妃在王爷跟前说句好话,好叫王爷到惊鸿院宽慰侧妃几句。」说到最后,连翘的声音越来越低,面上也带了几分恼怒之色。 方才听到君嬷嬷相求时,她就差点儿啐她一口,只是念着她年纪大了,又是穆氏跟前最看重的老人,到底是忍住了,才进来向王妃回禀。 说完最后一句话,连翘便有些忐忑不安,看了看自家王妃,又不着痕迹瞟了一眼王爷的脸色。 徐昭愣了愣,随即嗤笑一声,转头看了坐在那里的韩子煜一眼,轻声道:「这君嬷嬷的话分明是专门说给王爷听的,要不然,王爷就去惊鸿院宽慰宽慰穆氏吧,免得叫这王府上上下下都以为是我这个当王妃的手段厉害,差点儿就叫皇上亲封的侧妃给跪残了。」 「你呀,和她一个奴才生什么气。」听着自家王妃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气恼,韩子煜忍不住失笑,开口道。 听韩子煜这样说,徐昭撇了撇嘴,想了想,也是,她和君嬷嬷这样的人生什么气,根本就是白费力气嘛。 「愣着做什么,本王和王妃有事相谈,抽不出工夫来宽慰哪个。」韩子煜挥了挥手,对着连翘吩咐道。 明白自家王爷的意思,连翘当即就应了声是,想出去将这话一字不动告诉君嬷嬷,看看她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连翘转过身去,才迈出一步,就被徐昭叫住了。 「依我看,王爷还是过去看看吧。说不定,能从穆氏嘴里知道些什么?」徐昭低下头露出一抹坏笑来,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怎么,昭儿是想叫本王以色相诱吗?」韩子煜看了徐昭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吐出一句话来。 徐昭才将茶喝到嘴里,冷不丁耳朵里就钻进这句话来,一下子就给呛住了,弯下腰去咳嗽了好几声。 连翘在一旁,听着自家王爷这话,一时间也是忍不住想要笑,好在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惹得王爷生气,才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见着自家王妃被茶水呛住,忙上前几步拍了拍徐昭的后背,给她顺顺气。 等到徐昭回转过来,才瞪了坐在那里的韩子煜一眼。 「我又没说什么,我看是王爷自己多心了,自己想了什么不该想的事情。」 徐昭说完,不等韩子煜开口,就伸手推了他的胳膊一下,柔声道:「好了,王爷就先过去打探打探,看看有什么动静,穆氏沉不住气,王爷只要好言好语说上几句,她就露出马脚来也未可知。」 【卷四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后宅好日子 卷一》作者:清瓷 2、《后宅好日子 卷二》作者:清瓷 3、《后宅好日子 卷三》作者:清瓷 4、《后宅好日子 卷四》作者:清瓷 5、《后宅好日子 卷五》作者:清瓷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