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的深海》 第1页 [现代情感] 《云端的深海/不愿错过你》作者:长安夜雨【完结+番外】 黑童话系列——白雪公主 时光的彼岸,云端的深海 好吧,又要写这句——虽然是黑童话但是不虐,文案不过凑字之作,可以无视t-t。。。。。。 长安的童话系列 童话系列——银木星 童话系列——双子座 童话系列——小人鱼 童话系列——白雪公主 童话系列——灰姑娘 《雨歇微凉》、《盛夏白雪》、《不做泡沫》、《时光的城》、《银木星的夏天》是同一座城市里的同一群人的故事 只是主角不同 灰姑娘的主角是徐欣瑶、李慕江和蒙政,白雪公主是乔夜雪、叶博良和陈越东,小人鱼是熊小乐、李庆江和叶博沛,双子座的是时夏星、穆城和陆执,银木星是穆嫣和李易江 ================== 1☆、云端的深海 接到前台的电话,姜侨安略略地蹙了蹙眉,带上手边的黑丝绒锦盒,硬着头皮走出了办公室。 贵宾室铺着厚重的驼色地毯,踩在上面悄无声息,姜侨安又极少穿高跟,因此一直走到沙发前,杨景涵的目光才从美食杂志上收回,抬起头沖她客套地微笑:「辛苦了,姜设计师。」 这样的礼貌与客气让姜侨安更加过意不去,接过同事手中的柠檬苏打水亲自递了过去:「不好意思,杨小姐,让您久等了。」 「哪里,是我早到了」杨景涵的唇边有两个极小的笑窝,声线甜腻,因为心情实在好,格外多话,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我男朋友请了半天假陪我,晚上要直接去酒店,大概今天不会再有空,所以提前过来取。」 姜侨安戴上白手套,打开锦盒推到杨景涵的面前:「实在抱歉,工厂那边没有完全按照图纸做,领带夹和袖扣上的花纹与我的设计稿有些出入,因为您的单子已经是加急,上午才送过来,不够时间返厂修改,如果您不满意,我会立刻让人送回工厂,并不会耽搁太久。」 查看过东西,杨景涵十分生气,碍于一贯良好的修养却并没有大声吵嚷,只低声抱怨:「虽然时间紧张,可是我也付了加急费呀,你们这种大牌子,怎么也会出这样的问题,以前我一直在刘设计师那里订做,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儿,我男朋友的生日就在今天,还有几个钟头生日晚宴就开始了,现在再送去修改,肯定是来不及了的。」 面对客人的不满,姜侨安唯有再次道歉,高级珠宝的私人定制中,设计师最怕的事情有两件,客户没有主意又多变和工厂不严格按照图纸制作,这位杨小姐是刚刚因为结婚移民而离职的刘设计师的熟客,刘设计师是姜侨安大学时的学姐,到底有些情分,离开前特地向自己的客户郑重推荐了她。 她所在的公司面向的客户群相对高端,几乎都是有相熟设计师的会员。有钱人总是倾向于大牌,既然大手笔地购入了名贵宝石,自然不吝再付额外的设计费聘请知名设计师,她毕业不过一年,入行时间短,尚未获得任何有分量的奖项,又刚刚回到这座阔别了四年的城市,没有人脉也没有名头,虽然歷尽千难万险才得到这间大公司的offer,可如果不靠前辈的提携,想接到单也实在有些困难。 杨景涵订下的这套领针、领带夹、袖扣及皮带扣,光是选中的三粒大钻就价值不菲,更何况还特别向姜侨安要了尺寸另找人定做了一只金丝楠木盒,只等这边的配饰出厂装进去,重视程度可想而知,所以她此刻的不悦已经比姜侨安预想中的反应温和了许多。 其实姜侨安比客户更加重视这一单,她向来要强,事事都要力所能及地做到最好,何况刚刚进入这间公司,成功完成第一单取得信任至关重要。男性配饰的设计比女性的难度更大,既要简洁不繁琐,又要独特不大众,想出彩自然要下足功夫。 私人定制不同于比赛,成败与否不是看作品是否出色而是客户的满意程度,她熬了几个通宵才换得杨景涵的大加赞许,没想到却因为工厂那边的问题让原本的好感瞬间降为了负值——客户看重的只是结果,并不会分析责任在谁。 杨景涵是个完美主义者,一眼看中的东西一定要得到,轻易不会接受丝毫改变,再退回工厂修改时间不允许,不改又平不了气,权衡了一刻才不情不愿地说:「算了,我还赶时间,东西先拿回去送人,晚些再过来修改。真是的,送出去的礼物再要回来改,这算怎么回事儿呀!」 姜侨安只得又道了一声不好意思。 杨景涵从包中取出金丝楠木盒,亲手将丝绒锦盒中的袖扣领带夹一件件地放进去,无奈指甲太长,试了几次都拈不起领针,恰有电话进来,姜侨安便接手帮忙。 「以前都是我等你,整整一个下午都等过,好不容易换你等一回我,一刻钟都不到你就不耐烦」她的声音简直酿得出蜜,撒着娇开玩笑「禁停区算什么理由,真被开了罚单大不了算在我的帐上。」 放下电话,杨景涵之前的不快一扫而空,笑着赞嘆褪下手套的姜侨安:「哇,你的手可真漂亮。」 姜侨安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不由地羡慕起她,年轻真好,大概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女孩才会被男朋友的一个不足三十秒的电话哄到立刻眉开眼笑。 第2页 她将木盒递给杨景涵,正要起身送客,瞥见盒盖右下角刻着的姓名缩写,不由地怔了怔。 「姜设计师?」 姜侨安自觉失态,立刻松了手:「盒子上的缩写怎么和配饰上的不一样?」 「盒子上的是我男朋友的名字,配饰上的是他的姓加我的名,我想让他把我的名字一直佩戴在身上,有什么问题么?」 「我还以为是我搞错了缩写,没什么。」姜侨安嘲笑了一下自己的无聊,这座城市这么大,相同的生日和姓名缩写大概不过是巧合。 「你怎么进来啦」杨景涵撅了撅嘴,目光穿过姜侨安「人家想等到十二点的时候再给你个惊喜的,现在盒子还没来得及收。」 「你不是说进来是要找朋友吗?什么惊不惊喜,要不是你背着我请了一大堆人,生日都懒得过。」 姜侨安回头看去,杨景涵的男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正立在贵宾室的门前笑着看女朋友撒娇,笑容里满满都是宠溺,许是感到姜侨安在注视自己,便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礼节性地轻扯了下嘴角,就当是打了招唿,饶是姜侨安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隔了数秒才终于移开眼。 「三十岁是整生日,不过怎么行,既然惊喜没了,你干脆现在就把我的礼物戴在身上」杨景涵步履轻快地跑了过去,拖起男朋友的手将他拽了过来,为两人介绍对方「这是姜设计师,这是我的男朋友时墨驰。」 看向姜侨安时,时墨驰早已收起了眼中的宠溺,神色悠然地道了句:「别来无恙,姜小姐。」 姜侨安并没答话,只莞尔一笑地转向杨景涵:「杨小姐,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什么叫别来无恙,你们之前认识吗?」杨景涵满脸的好奇,自然拉住姜侨安不许她走。 时墨驰似笑非笑,同样等待姜侨安的回答。 姜侨安顿了顿才说:「大学时的校友。」 「大学时的?」杨景涵兴致更浓,撇了一眼时墨驰「那你见过他以前的女朋友么,那个坏女人漂亮吗?」 「隔了太久,不记得了。」这一次她答得毫不犹豫。 姜侨安的脸上仍带着三分疏离的职业化微笑,一旁的时墨驰却微微色变,稍稍不耐烦地问十分失望的杨景涵:「闹够了没有?」 杨景涵显然不怕他发脾气,娇嗔着哼了一声,慢悠悠地打开金丝楠木盒:「什么呀,换上再走。我存了整整一个学年的钱全部都用来给你买礼物了,伱感不感动?」 时墨驰不知在想什么,不动亦不语,杨景涵却丝毫不在意这突如其来的冷遇,只不过她从来都是衣来伸手,哪里帮人戴过领针袖扣,笨手笨脚地试了几下,就向立在一旁的姜侨安求助。 姜侨安犹豫了一下,公事公办地重新戴好手套,接过杨景涵手里的东西依次将领针、领带夹、皮带扣和袖扣换好,触到时墨驰的袖口,她的手微微一抖,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旧袖扣随之滚落到了地上。 姜侨安的个子高,离得又这样近,踩着平跟头顶的碎发也触得到他的鼻尖,久违而熟悉的清甜让时墨驰失神了数秒,对上姜侨安的目光,心脏勐地一跳,偏偏旁边的杨景涵还在喋喋不休。 「可惜成品和原来的设计图不太一样,原来的要好看的多呢!晚点把原图给你看,喜欢的话再拿来改。」 时墨驰似是没有听到,直到杨景涵又问了一遍才说:「不用,这个就很好。」 「那我们快点走吧,时间还早,赶得及去博雅哪里喝下午茶呢!」杨景涵将换下来的旧领针之类的一起胡乱塞到袋子里,拉上时墨驰就走。 旧袖扣只剩了一粒,另一粒早已不知滚到了哪里,见姜侨安弯腰欲找,时墨驰毫不在意地说:「丢了就丢了,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姜侨安垂下眼帘掩住情绪,照例送客人出去,拉开玻璃门,冷风唿得一声灌了进来,她只贴身穿着西服和丝袜,忍不住缩了缩肩,在永远保持20摄氏度的室内呆了太久,竟一时忘了眼下已然是初冬。 她没有立即回楼上的办公室,而是快步走到了贵宾室,半跪在地毯上一寸寸地找,好一会儿才终于在沙发的背面寻到那粒旧袖扣,隔了六年的时光,18k金又最容易泛黄,保管的再得当,表面也早已不再光亮,这是她大学三年级期末考试的作品,也是她设计的第一对袖扣,那样满心欢喜地送了出去,却从没料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回到自己的手中。 姜侨安想,真是人生何处不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大么加熊抱!虽然没有十万的存稿,泪流满面的说,我又回来了,再不开文都对不起火锅姑娘做的五个封面,爱乃们。。。 开文日更三天,然后开始隔日更,每天早晨九点更新,那个那个,打着滚要留言要收藏。。。 ☆、2云端的深海 前台的小姑娘过来收拾,见姜侨安半跪着坐在地毯上发呆,便好奇地走了过来:「姜设计师,您掉了东西?找到没有。」 姜侨安立即起身:「已经找到了。」 「刚刚来的那位时先生的母亲原来就是咱们公司的首席设计师杨瑞琪,你是念珠宝设计的,杨瑞琪的名字总该听说过吧?几个月前她才因为丈夫身体不好离职,杨小姐是她的侄女。」有女人的地方永远都不会缺少的就是八卦。 第3页 姜侨安的性子冷淡,从不喜欢议论这些,听到这一句却似是来了兴趣:「那杨小姐不就是时先生的表妹?她怎么说他们是男女朋友。」 「杨设计师是时先生的继母,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两人的感情比亲母子还好,时先生以前时常过来接妈妈下班,杨设计师为了他也没有要孩子,时先生年轻有为又高大英俊,稳重优秀的男人本来就少,洁身自好不乱交女朋友的又大多喜欢男人,他这样的简直就是稀有,往年的年会他陪杨设计师过来,咱们公司好多女孩都想尽了法子要接近他呢。」 她忽而压低了声音:「坐你隔壁的mina前两年没嫁人的时候追他追的紧,连杨设计师都下足了功夫讨好,天天变着花样的做点心煲汤,最后杨设计师都感动了,时先生也没怎么搭理她,他一直没有女朋友,我们还在私下猜他是不是爱男人呢!原来是在等小表妹长大,杨小姐长的甜美可爱,待人又特别好,男人最喜欢这种会撒娇的。」 前台的小姑娘还欲说,姜侨安却不想再听,寻了个藉口就先回了办公室。下午并不忙,但向来细緻的她竟反常地接连出错,直到下班时接到穆嫣的电话才想起,忘了提前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你晚上不用做饭啦,我们出去吃。」 「还是不要出去吃了,你肚子里面有宝宝,外头的东西味精多,你想吃什么,一起买了回去做,下次你千万别自己乱跑,这个时间街上人多,万一被碰着了,李易江那个脾气,我可担待不了。」 「提他干什么,他管不着」穆嫣哼了一声,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已经在你公司的楼下了,你的车不用开了,明天早上有人送你。」 姜侨安虽然奇怪,却放心不下她一个孕妇独自等在人潮拥挤的闹市区,没有多问,连西服都未换下,只披上羊绒大衣便匆匆走了出去。 见到立在穆嫣身侧的高个男人,姜侨安不由地一怔,浅笑着说:「穆因?你好。」 穆因温和地一笑,替她们开了车门,自己绕到驾驶室开车。 「你一共就见过我三哥两三面吧,又是十多年前的事儿,没想到还能一下子就认得出」穆嫣转而对穆因说「去吃火锅吧,烫烫的辣辣的那种,侨安喜欢。」 姜侨安赶紧制止:「你是孕妇,又油又没营养味精多的东西要少吃。」 穆嫣扁了扁嘴:「这个语气好像李易江。」 「你怀着孕不回家,也不理李易江,他一天恨不得给我打十个电话,从你几点起几点睡一直问到每天吃了什么吃几顿,今天上午还特别交代过让我看着你别吃火锅干锅这样味精多的东西。你三哥这次是来接你回去的?」想到这个,姜侨安立刻生出了种即将重见天日的幸福感——她实在不想再接到李易江的电话。 「他还好意思偷偷给你打电话」穆嫣没想到隔了一千多公里,李易江还有策反闺蜜的能力,十分不满「他不让吃的我偏要吃,咱们今天就吃火锅。」 穆因的性子温和,宠起妹妹毫无原则,听了姜侨安的话先是反对,架不住穆嫣生气,最后还是听了她的意见,将车开到了火锅店。 姜侨安怕再被李易江念,只好提议:「我们买了材料回家吃吧,冰箱里有猪蹄,可以炖了做汤底。」 怀孕的人的口味往往会和以前相反,穆嫣过去从来不碰猪蹄之类的食物,最近却出奇地想吃,她并非任性不顾宝宝,只是在和丈夫怄气才殃及池鱼,想了想便立刻点了头。 炖猪蹄自然要费上一段时间,等待的间隙姜侨安呆在厨房收拾水果和蔬菜,穆嫣挤进来帮忙,姜侨安看了一眼正耐心地给妹妹剥山核桃的穆因,笑着对穆嫣说:「知道为什么隔了那么多年我还能一下子就认出你三哥吗?因为李易江不可能允许除了你哥哥之外的男人接近你,而你的三个堂哥中,也就只有穆因肯放下手里的工作,千里迢迢地赶来,代替李易江接你回去。」 「我三哥过来不是接我回去,是转业到了这儿」穆嫣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趁势说「我租给你的这套房子就是因为他要调到这儿,我爷爷给他买的。」 「……你不说这是你的房子吗。」 「我哥哥的不就是我的」穆嫣永远理直气壮「反正有两间卧室,一个人住太浪费,我跟我哥哥说过了,你放心住着,房租水电费他都不跟你收的。」 「……我和你哥哥不熟,性别不同不方便,现在合适的房子不好找,我还得住一个星期,之后就搬出去。」 除了不方便,姜侨安坚持要搬走也是因为实在太了解穆嫣的性子,谁都不喜欢家里住进陌生人,穆因会同意,十有八/九/是被妹妹逼的。 穆嫣一听立刻就急了,抱着姜侨安的胳膊耍赖:「你怎么能这样,你要是搬走,我就再也不理你,我肚子疼,肯定是被你气的。」 姜侨安忽而觉得可疑,便问:「你先是说这房子是你的把我骗进来,现在又不准我搬走,该不是在打什么傻主意吧?」 穆嫣果然哈哈笑地立刻承认:「哎呦,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你已经27周岁了还不找男朋友,我是替你着急好不好,我只比你大一个月,肚子里都有第二个宝宝了,嫌27岁结婚早的话,先找个喜欢的男人恋爱也好呀!我哥哥更可笑,见不得周婉怡和陈越东结婚,干脆躲到这儿来了。其实我三哥多好,穆城穆唯再加上李易江,全都比不上他好,谁和他在一起都会幸福一辈子的,你和他相处一下试试看,实在没感觉就当对方是可以在异地互相照顾的朋友呗!反正他的工作经常出差,有一半的时间都不在。」 第4页 不过是玩笑的语气,却一直触到姜侨安的心底,二十七八岁是个太尴尬的年纪,单身的同龄女友们常常向她抱怨父母如何不开通地催促,明明计划着享受自由到三十岁再考虑婚姻,却拗不过父母的唠叨,浪费珍贵的周末去敷衍相亲对象。可是她们却全都不知道,能被人唠叨也是件太幸福的事,在她的身边,不断规劝要趁早考虑终身大事的,唯有一起长大的穆嫣。 见姜侨安默不作声,穆嫣以为她并不反对,变本加厉地夸起自己哥哥如何如何好,穆因进来送剥好的山核桃,听到只言片语,只好在妹妹身后朝姜侨安抱歉地笑了笑。 汤底刚做好,三个人还没坐下,门铃就响了,穆因看了眼正兴致勃勃地往锅里扔豆腐果和里嵴片的穆嫣,又转向一旁的姜侨安,眼神还没递过去,就见到她用嘴型无声地问「李易江?」,他怔了一下,略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安抚穆嫣,起身去开门。 看到李易江,穆嫣立刻变了脸,抄起垫在椅背上的抱枕往他身上一砸,回头瞪了哥哥一眼,就转身回到卧室锁上了门。 李易江连开了十几个钟头的车,自然疲惫,匆匆向穆因与姜侨安打过招唿后,却一刻不敢怠慢地边敲门边赔着笑求饶。 这间公寓穆因之前只来过一次,因此并不清楚卧室的备用钥匙放在哪里,正要问姜侨安,她就已经递到了李易江的手里,给他做了个手势,回身去了离卧室最远的露台——房子小不隔音,李易江又最要面子,他们留在客厅自然不方便他低声下气。 穆因也正有此意,便跟了过去:「这儿我不是天天回来,你安心住。」 「我是第几个?穆嫣的闺蜜里,除了有主的,你大约已经被她逼着见全了吧。」 她脸上的笑意浅浅,穆因却看得一怔,随即暗嘆姜侨安的确聪明,难怪熟识的人中除了周婉怡,不止一个用「闻弦歌知雅意」来形容她,不过云淡风轻的一句,穆嫣营造出的尴尬氛围便顷刻散尽。 他只好无奈地笑笑:「我妹妹在家里从小就说一不二,又最爱捡我欺负,只好阳奉阴违。」 姜侨安本想说「穆嫣也是好意」,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人人都懂的道理,何必多嘴,况且她也不愿意触及旁人的隐私。 穆因算是健谈的人,可姜侨安的性子冷淡,两人又只照过几面,话题自然不多,不过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聊聊,却既没有没话找话的尴尬,又不觉得无聊,十分自然舒适,因此使尽了浑身解数才终于劝得美人归的李易江带着妻子来告别时,两人皆以为李易江此行实在算是速战速决,待看到钟上的时间,才着实吓了一跳。 数日前穆嫣来时行李装满了一整箱,走时却只带了个手包,穆因和姜侨安挽留不住下楼相送,直至李易江的车开远了才一同回身上楼。 不远处的银色加长车里,恰好见到这一幕的时墨驰表情微滞,身侧的杨景涵尚自沉浸在刚刚结束的晚宴的兴奋里,她的雀跃他恍若未闻,只忆起很多年前的那晚,他从自修室回来,路过女生宿舍,听到有人叫「姜侨安」,因为不止一次听到班里的男生们提起这个名字,便下意识侧脸去看,许是在走神,她并没有回头,不过是道瘦而高挑的背影,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惊艷,惟有颈子格外优美细长,浓重的夜色中,有一股难掩的玲珑剔透,令他至今印象深刻。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特别鸣谢火锅姑娘的五个封面和两个专栏图,这一章大家一起吃火锅~\\(≧▽≦)/~。。。。。。 这一本没有女配,杨景涵素个挺好的小丫头,她和时墨驰的关系非常单纯。。。 哇咔咔,大家猜猜为什么穆嫣会离家出走,这一段素还木有写的银木星的番外之一(真的会写的tat,真的),大家还记得周婉怡不,下一章会写到穆因为什么中了邪一样的非得追她,他会很快清醒过来哒。。。 ☆、3云端的深海 「喂,时墨驰!你想什么呢,都不理我的。」杨景涵终于发现他的心不在焉,停止了话题,撅嘴抱怨。 「我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的?没大没小。」语气像是责备,嘴角却弯了起来,对小了自己近十岁的表妹,脾气不算好的时墨驰总是格外宽容。 「什么表妹,我们又没有血缘的,我才不叫你哥哥,我跟姨妈姨夫说要当你的女朋友,他们也同意的!」 他眼底的笑意顿时敛去了七分:「全世界都同意,我不同意也没用。」 杨景涵的执着让时墨驰实在哭笑不得,若是别的女人,以他的性格连一句废话都不会多说,可她是妹妹,重话说不得,接连拒绝无用后便只有躲。 早几年听到她嚷嚷着要做他的女朋友,时墨驰只当杨景涵是小孩子心性,并不以为意,以为待她念了大学,注意力自然就会转移到学校里的男生身上去,没想到她竟然越大越起劲,为了和自己离得近,高考前拼了命地复习,放弃更合适的学校,将所有的志愿都填到了他所在的这座城市。他这才渐渐警惕,从旁敲侧击到直接明说他们之间的完全不可能,可是杨景涵却一直坚持,不肯放弃。 「你总有一天会同意的!你现在又没有结婚对象,我喜欢你有什么错,我到处说你是我男朋友,是怕你被别的女人惦记上」杨景涵想起了什么,得意地挽住时墨驰「而且我们也有一点点的进展了呀,下午我跟姜小姐介绍你时,你第一次没有说那句『她开玩笑的,我是她表哥』,这就是默认了对不对!」 第5页 这段话不知触动了时墨驰的那根神经,他忽而抽出胳膊,眉头微皱地拿出准备好的支票:「你还是学生,不要用父母的钱送太贵重的礼物,还有,之前已经说了很多次的话我不想再重复,你是我妹妹,是我眼里的小孩子,永远都是,我有责任让着你宠着你,更有责任管教你,今晚我回爸妈家住,公寓的钥匙明天一早你放在餐桌上,在你彻底想清楚前,我们不用再见面了。」 杨景涵一时不明白,肿怔了片刻才瞪大了眼睛问:「哥哥你为什么突然那么凶?」 时墨驰又觉得心软,他一直把杨瑞琪当做亲生母亲,自小也就将杨景涵和另两个正经的妹妹一般看待,三个妹妹里就数她年纪最小又爱粘他,因此一直以来并不忍心太过强硬的拒绝,可是他也明白,拖泥带水对她来说只会更加不好,与其继续能躲就躲,不如一次就彻底让她死心,便没有答话,径直下车替她打开了门。 杨景涵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边竭力不让自己更加狼狈地哭出来边不甘地大声沖他喊:「我那么喜欢你,一直一直很努力,可你不止不喜欢我,现在还对我凶,我爸爸妈妈都没对我凶过的,你以为我是喜欢热闹才非要帮你过生日?还不是因为你总找理由躲着我,我见不到你才搬了那么一大堆人出来!这一点都不公平,我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粘着时墨驰到了他的公寓,想发生点什么拉近彼此的距离,最后却事与愿违,这样的落差,自然比过去碰软钉子时更加让人灰心丧气。杨景涵从未受过委屈,见话已说至此时墨驰仍是沉默不语,直接把之前抢来的公寓钥匙往他的身上一掷,转身跑了出去。 时墨驰突然觉得身心俱疲,靠在车上低头燃了一根烟,其实他十分厌恶烟燻火燎的气味,直到现在也没能习惯,大学时为了躲避男宿似乎永远散不尽的烟臭,更是没有住过一天的校。这些年却一直离不开菸草,只因实在找不出第二种东西来平復他想到那个名字时的烦躁。 将打火机放入裤子口袋时他又避无可避地触到了那枚仅剩的袖扣,暗嘲几个钟头前面对姜侨安的那个自己实在是此地无银得太可笑,无关紧要的东西又怎么会一戴六年? 时墨驰忽而感到绝望,因为终于认清,即使时过境迁,即使年过三十,对着这个人,自己也永远幼稚易躁。 枉他一向自诩骄傲。 ********* 终于可以挪动的时候,姜侨安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不过凌晨三点一刻,还有两个钟头才会天亮。 最近一年,她几乎每个月都会梦魇一到两次,意识醒着身体却醒不过来——十分清楚地感觉到有一双手在扼着自己的喉咙撕扯自己的身体,只是丝毫都叫不出也动弹不了,其实叫得出又能怎么样?整栋公寓不过只住着她一个。 即使已经经歷了很多次,即使医生告诉她这是在精神压力过大疲劳过度、神志已经清醒肌肉神经还未醒时才会出现的现象,与鬼怪之说毫无关系,每每醒来她却仍旧感到恐惧,仍旧会缩在被子里几乎一秒一秒地熬到天亮。 惊醒后姜侨安总是口干舌燥,却因为惧怕外室的黑暗生生忍到天亮,她镇定了片刻,侧身去开床头的壁灯时意外看到一丝暖光从卧室的门缝泻入,怔了怔才记起穆因也住进了这间公寓。 有旁人在自然不用再害怕,姜侨安立刻披上睡衣的外袍去厨房喝水,离开前又从橱柜里拿了半瓶白兰地和一瓶汽水。 回卧室时途径客厅,正窝在沙发看电影的穆因摘下耳机问:「我吵到你了?」 「没有,怎么还没睡?」 「我认床,翻来覆去太难受,不如起来」 他笑起来十分温暖,瞥到姜侨安手里的瓶子便好心提醒「掺汽水进去容易入口,也更容易醉。」 「不会,我只喝一杯助眠」她本想回房,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要不要来一杯?」 见穆因点头说好,姜侨安又去找了两个杯子,亲手帮他倒酒,她的手指非常漂亮,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涂着很亮的大红甲油,丝质睡衣亦是大红的,只是这样热闹的颜色,却反被她穿出了凉薄的意蕴。 「本来我准备尽快另找间公寓搬出去,可是刚刚去网上看了看,位置大小价钱都合适的公寓一时不太容易找,搬家也有点麻烦……如果你不介意……」直到现在姜侨安才发觉,屋子里有另一个人的气息可以令自己安心不少,因此她开始考虑继续住下去。 没等她讲完穆因便说:「当然不介意,我同意你住并不是被穆嫣逼的。」 姜侨安松了一口气:「明天我拟个合同,先把半年的租金给你,我知道穆家的三少爷肯定不会在乎这点钱,可你要是不收,无论如何我都过意不去。」 「我收你的钱一定会被穆嫣骂死,我既不会家务也不想请不认识的家政,还要感谢你帮我打理屋子。」 姜侨安觉得在言语上推来推去实在没意思,便停住了这个话题,举了举杯:「相处愉快,晚餐回来吃的话提前告诉我,做你爱吃的菜。」 穆因也没推让,只笑着说好,两人各怀心事,沉默地喝完了半瓶,姜侨安正要起身回房,又听到他说:「来这儿前战友送了几瓶不错的酒,还没开封,一起试试?」 姜侨安极少喝白酒,看过瓶身的度数更是不肯:「你们在部队呆过的人个个都能喝,我可不行。」 第6页 穆因去厨房换过小杯,只给她斟了一半:「尝尝看,这个不辣的。」 她抿了一小口,抬起头沖他嫣然一笑:「还真是不怎么辣呢。」 姜侨安并不经常笑,穆因看得一怔。 她漂亮得很雅致,眼睛不大形状却特别美,精緻小巧的瓜子脸上配着非常高挺的鼻子,沉默的时候苍白纤细得像株阴生植物,一笑,嘴角就勾出一个十分妩媚优雅的弧度,乍一看并不算非常非常美,却有种很耐看的韵味。 回过神来时,穆因才发觉自己的目光有些放肆,给她倒满了一杯后稍稍尴尬地转移了话题:「听我妹妹说你在之前的城市可以有更好的发展,怎么突然辞了职到这儿来?」 姜侨安有些黯然,随口编了个理由混了过去,穆因听完笑了笑:「我妹妹一定告诉你我是因为婉怡要结婚才躲过来,其实并不是,我再蠢,拿得起放得下也做的到。我出生、念书、工作都在同一座城市,像这样一呆快三十年总是会厌,所以才想趁着父母还年轻不需要我照顾,换一个新鲜的环境独自生活一阵。」 酒劲渐渐上来,姜侨安觉得自己的言语不再受控制,意识上觉得不应该,嘴巴却说了出来:「除了周婉悦,周家的人我个个都不想提,尤其是周婉怡。」 穆因知道她和周家关系微妙,却没料到她会这样直白的告诉自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你的事情我听穆嫣说过一点……婉怡对你不好大概也是为了自己的姑妈,她表面上虽然任性不懂事,其实人很好。」 「她和她姑妈的性格一模一样,所以才情同母女。」姜侨安冷笑着讽刺,她最不耐烦与人争辩,见话不投机便起身欲走,只是酒气上逆头晕无力,起了一半又坐了回去。 穆因沉默了一下,自顾自地回忆:「十几岁时我得过病毒性角膜炎,家里为穆嫣的办生日宴,来了很多人,奶奶不想让我一个人闷在房里,就叫了几个年纪相仿的带我去花园,因为突然失明,我变得十分敏感沉默,别人开稍微过分一点的玩笑我也非要争,那时候大家都是一样的年纪小不懂事,言语不和自然会动手,我虽然看不见却拼了全力又踢又咬,他们顾忌我是病人倒也没占到多少便宜,为了泄愤就把我的猫扔到了泳池里,后来还是婉怡帮我把猫捞了上来,又带我回房帮我包扎。不过等我换过角膜她又随父母去了外地任职,再次见面已经是十年之后,我跟她提起往事,隔了太久她已经完全忘记了。」 「……把猫捞上来帮你包扎的那个人是我……你后来问周婉悦我是谁,她说是她家的妹妹……不过你会搞错人一点也不奇怪,那时候你看不见东西,除了周婉悦,谁都不会认为我和周婉怡一样也是她的妹妹」姜侨安面无表情地说「当然,我也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花花t-t ☆、4云端的深海 第二天醒来时姜侨安又觉得后悔,她和穆因连熟识都算不上,竟为了一时之快挖苦人家心目中的女神,忆起负气回房前他错愕的表情,她更是尴尬不已——父亲和继母皆已过世,自己和周家也不再有瓜葛,过去种种的恩怨是非,如若不是乘着酒意,她又怎么会向旁人提及。 走出房门的时候听到客卫淋浴间的水流声,姜侨安知道穆因已经起来,便开始准备双份的早餐。她不清楚穆因的口味,只好照着穆嫣的喜好来,用笋丁毛豆胡萝蔔培根炒了蛋炒饭,又切了几片薄薄的火腿煎老了盖在上面。 姜侨安做事一向利落,关火装盘的同时厨房也已然收拾干净,见穆因从浴室出来,倒好豆浆招唿他吃饭。 穆因有些意外,落座后边连连恭维早餐精緻可口边与她聊天,从天气、工作、时政谈到最新上映的电影,昨夜短暂的分歧烟消云散,似乎从未存在。 因为赶着上班,早晨的时光总是格外宝贵,姜侨安来不及收拾碗筷,吃过饭后便立即回房洗澡更衣,昨晚睡得不好,隔着层层雾气也看得清镜中的黑眼圈,粉底自然遮掩不住,她干脆选了黑色的粗眼线,化了个稍稍浓重的妆。 姜侨安拎包出门时穆因正一脸凝重地立在厨房研究洗洁精的用法,见此情景她不由地笑出了声:「你放着别动,我都是晚上洗碗。」 「饭是你做的,碗当然要我来洗」见她似是要去上班,穆因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穿上外套一同出门「我开车送你。」 姜侨安先是莫名其妙后又想起自己的车还停在公司,便笑着推辞:「不必麻烦,我打车乘地铁都可以。」 「我下午去单位,上午去见朋友,正好顺路送你。」 穆因去拿车的空隙,姜侨安等在楼下的花园,不出两分钟,那辆银色的加长车就驶出了地下车库,只是并没有往这儿开的意思,她有些奇怪,挥手向他示意。 隔了足足十几秒车才掉头过来,姜侨安拉开车门,笑着说:「不是说好在这儿等的么,你怎么直接往外开……」 待看到驾驶位上坐着的人,姜侨安简直目瞪口呆,时墨驰一脸莫名地问:「姜小姐想搭顺风车?」 她正不知如何进退,幸而听到后面的车鸣笛,回头看到降下了车窗的穆因,匆匆对时墨驰说了句「不好意思,认错车了」便立即关上车门跑了过去。 看到那辆一模一样的车从自己的车旁唿啸而过,有那么一瞬间时墨驰简直生出了撞上去的冲动。 第7页 「很尴尬?」穆因看出姜侨安的心神不宁,笑着安慰「穆嫣也常认错车,她从来都只看样子不看车牌,却反怪李易江的车满街都是,我的这辆又太小众。」 ********* 「侨安你准备租房子?你现在住的房子呢。」 mina从茶水间回来,瞥到姜侨安的显示屏,凑过来八卦。 「现在的这套也是租的。」在公寓楼下遇到时墨驰后,姜侨安又变了主意,今时今日她还是尽可能地离他远一些比较好。 mina显然不信:「买得起这种楼盘的人还会为了一点租金把房子往外租?」 「海景别墅一样租到的,普通公寓有什么奇怪。」 「你看的房子租金都那么贵,还不如干脆买套酒店式公寓。」 「房价太高,预算不够。」 mina表情夸张地倒吸冷气:「开路虎上班的人还说自己没钱?」 「我那个型号的不过六十几万。」姜侨安终于表露出不悦,关闭了正在看的页面,拉开抽屉找文件,她向来不喜欢旁人打探自己的隐私,更何况几日前还无意中听到mina和另几个同事凑在一起谈论她的出身。 当着众人,mina脸上有些挂不住,正尴尬着,经理恰巧有事进来叫她:「侨安,你在正好。」 彼时姜侨安正低头找文件,还未应声就感觉到不同寻常,办公室里剎那间寂静一片,身畔传来了极小的低语:「快看,他就是时墨驰!雍时集团的副总,杨设计师的继子,据说杨设计师的先生是……他是不是帅到简直没天理?」 姜侨安抬起头看向门外,时墨驰果真正立在经理的身后,黑衬衣配暗银色窄边领带,时隔四年他的穿衣喜好依旧没变。 其实时墨驰从来都不是特别英俊的那类男人,并没有所谓的雕塑般的五官,不过就是高大挺拔、举止优雅,可却有十分干净精緻的气质,远远望去,仿佛可以让人回想起炎炎夏日里淡蓝色的薄荷冰水。 「这就是姜侨安设计师,你们昨天应该见过的」经理边向时墨驰介绍,边吩咐姜侨安「时先生想订做一顶皇冠,我向他推荐了你,你停下手中的其它工作,一定要确保他满意。」 当年的雍时不过是时墨驰与同样正和家族闹矛盾的朋友雍戈合开的小公司,初期的艰难她几乎全程经歷,那时还以为如时墨驰和雍戈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一定吃不了苦,闹够了独立、赔光了积蓄就会乖乖回家按父母的意思走仕途,却没想到短短数年后他们竟然真的可以凭藉自己的能力风光至此。 经理自然要全程陪同,一走到贵宾室,他就亲手接过了时墨驰手中的外套,指挥工作人员送上时总最爱的明前龙井。 「皇冠是吗?请问在价格、材质、大小、风格和款式上您有没有特别的要求?」姜侨安照例询问。 时墨驰恍若未闻,只专心把玩面前的茶具,待姜侨安又问了一遍,才轻飘飘地答了个「没」。 设计师最怕的不是顾客要求多,而是压根没有主意不给意向,这类人往往最多变,图纸左改右改他们仍会嫌东嫌西,姜侨安只得继续引导:「如果您想在皇冠上镶嵌宝石,设计前就要先选好。」 「蔡经理的工作很清闲?」这句是对经理说的。 陪在一旁的经理听完立刻起身,表明还有一堆事情等待自己处理。 直到偌大的贵宾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墨驰才终于开口:「我昨天丢在这儿的袖扣呢?」 确定了他此行是为了找自己的麻烦,姜侨安便面带应有的微笑,公事公办地回答:「昨天我本想帮时先生捡,可您说不重要,我就没有再管,直接送您和杨小姐出去了。这个房间每天早中晚都有专人打扫,不如我帮您问问负责的同事?」 时墨驰冷眼看了姜侨安数秒,见她仍是面不改色,胸中的愤懑更加强烈,眼前的这个人从没与他争吵过半句,却似乎永远都知道怎么做能让他更加生气。 他平復了几秒,同样绝口不提旧事:「我要送的那个人很有眼光也很挑剔,皇冠要兼具低调和华贵,价格你不用管,材质什么的尽可能最好,要保证独一无二。」 「是要送给杨小姐?」 时墨驰不易察觉地笑了笑:「几年不见,没想到姜小姐也开始对旁人的私事感兴趣。」 「您误会了,根据对方的气质长相来设计才能做出最适合的首饰。时先生放心,不刺探顾客的隐私、替顾客保守秘密是我们这行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另外,皇冠上要不要刻上特殊的花纹或名字?」 「时」时墨驰的脸色瞬间由晴转阴,他一刻也不想再停留,起身要走「只需要刻上这个字。」 经理赶过来送时墨驰出去,听到他询问设计图何时能出,立即表示完成后会让姜侨安把图纸送到他的办公室。 「我不习惯在办公事的地方谈私人的事,还是劳烦姜小姐把图纸送到我的公寓,稍后我会让秘书把我要送的那个人的照片和地址一起送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打滚要评,呜呜,花花是动力~~/(ㄒoㄒ)/~~。。。。。。 ☆、5云端的深海 时墨驰的秘书办事效率极快,他离开不到一个钟头,就送了一个牛皮纸袋过来。 同事围过来的时候,姜侨安正握着一张名片出神,略带磨砂质感的纸片上的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沙金色的笔画映着纯黑的底色,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只不过再也不属于她。 第8页 「听说袋子里装着时先生真正女朋友的照片?」隔壁办公室的简设计师小心翼翼地问,如若接下这单的不是不太合群的姜侨安,照片还没到手就会被充满好奇心的女人们立刻抢去。 姜侨安不想得罪同事,「嗯」了一声,将尚未开封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 「哇,好美!」 「真的哦,简直比杨小姐漂亮几百倍!」 「这条裙子我在杂志上见过,胸针也是限量版,气质那么好,不用说一定是富家千金。」 「谁说一定是名媛?时墨驰喜欢的人要什么限量版没有?」 …… 赞嘆声此起彼伏,连正和姜侨安怄气又因为追过时墨驰要避嫌的mina都忍不住凑了过来。 同事们将袋子还回来后,姜侨安一眼都没看便直接封了口,放至抽屉的最底层,打开msn向前辈借阅有关皇冠的图片和资料。生计大于一切,既然已经分手,给自己寻伤心的事情又何必做,时墨驰出得起高价,她更乐得赚抽成。 她做事一向专心致志,无奈小腹隐隐作痛,精神怎么也无法集中,犹豫了片刻,復又拿出纸袋。 不看过照片又怎么能定得下风格?姜侨安对自己说。 做这一行的哪个不是见惯了各类美女,能得到大家异口同声赞嘆的果然非常非常漂亮,个子不高比例却十分完美,照片一共九张,各个角度都无懈可击,不但长相出色、衣着品味更是一流,懂得将自身的优点发挥到极致,真正的绝色。 放下照片,姜侨安腹中的绞痛更加明显,几乎不能直起腰身,直到偏头疼也开始发作,才想起是例假将至,她一直有很严重的痛经,便谢绝了同事的午餐邀约,独自去了休息区。 按摩器戴了不到一刻钟偏头疼便缓解了不少,趁着腹痛暂时减弱,姜侨安立即从沙发上起身,从储物柜里拿了听可乐,和姜片、干柠檬、陈皮一起放入微波炉加热。 最严重的时候她甚至要去医院打点滴,不过医生极为反对用打针吃止痛片的方式来缓解疼痛,因为副作用甚至大到会影响以后的生育,只告诉她尽量早要孩子,生育之后这种情况便可以不治而愈。 经歷初潮时姜侨安不过十一二岁,周婉怡的姑姑周颖柔也就是她的继母厌恶她到恨不得她永远从自己眼前消失,自然不会想到要提早告知她这方面的知识,她什么也不懂,以为自己生了怪病,又羞于向旁人说起,去穆家陪穆嫣游泳时赶上泳池换水,在尚未晒过的冷水里泡了一整个下午,晚上就开始腹痛不止,淡红的经血连绵了一个月才止,从此留下了病根。 父亲指责周颖柔照顾不周,她便假装心痛自责地讲诉女儿如何不听劝,十岁之后的姜侨安已经习惯冷眼欣赏周颖柔演戏,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脆弱到听继母说一句「你妈妈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看你」或者「你根本就是个不受欢迎的多余,你爸爸也不喜欢你」便躲起来哭上几天;即使在背地里受了欺负亦不会再当着父亲的面顶撞周颖柔,给她机会表现慈母宽待不肖女以及后妈难做的辛酸无奈。 懂事了之后姜侨安不再怨恨、甚至开始同情周颖柔,父亲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不喜欢周颖柔生的弟弟,他不断地和交际花小明星花天酒地,她不止一次看到周颖柔忍着眼泪装出正室的强势骂走找上门来说自己怀了她丈夫骨肉的女人。 和父亲吵架、抱着弟弟哭、偷偷欺负自己出气、提了无数次离婚却又次次都因为放不下所谓的爱情作罢……在她的记忆里,作为姜太太的周颖柔似乎一直在做这几件事,周而復始。 姜侨安觉得母亲实在明智,发现男人不可靠便利落地离婚再嫁,即使再也没有回来看过她、甚至断了所有联繫,也好过周颖柔那样自我折磨。她十五岁就离开家去了寄宿制高中,性格渐渐变的活泼开朗,而周颖柔却留在父亲的身边继续不断折腾,直至遭遇车祸离世。 在她的心目中,父亲除了那副足以迷惑所有女人的长相外几乎一无是处,根本不值得周颖柔这样的名门闺秀髮了疯一样的爱慕。 听到穆嫣愤恨不平地说周婉怡即将得偿所愿,很快会和她纠缠了多年的陈越东结婚,姜侨安只觉得好笑,暗嘆除了性格脾气,周婉怡还继承了她姑妈的愚蠢及想不开——放着条件同样优越又爱她的穆因不理,选择不但完全不把她当一回事儿、还永远都走不出乔夜雪阴影的陈越东。 如果这样自讨苦吃就算爱情,那爱情真是廉价到可耻。 姜侨安想,其实她也可耻,明明几年前就做出了决定,如今知道他寻得佳人,却不但没有恭喜的雅量,情绪还低落到要用自欺欺人来安慰自己。身体不适加上心情坏到极点,她只想立刻躲回家缩进被子,一口气喝光烫烫的可乐姜茶后便换上大衣跟上司请了半天事假。 到底是北方城市,未到十二月冷风就已经称得上刺骨,尽管曾在这儿念过四年书,姜侨安仍然适应不了如此干燥的寒冷,当年不顾形象地裹着厚重肥大的棉衣将手塞到时墨驰的袖子里尚且瑟瑟发抖,如今罩在连衣裙外的羊绒大衣自然抵御不了从四面八方灌入的寒风。 大概身体一时不能适应室内外巨大的温差,还未走到车旁,姜侨安的腹痛就再次加剧,强烈的绞痛让人几乎想吐,她不敢以这种状态开车,只得又返回公司用抽屉里的阿司匹林镇痛。 第9页 她花了两倍的时间才回到办公室,正要推门进去,听到里间的聊天声,却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才刚入行而已,看起来也没什么背景,穿名牌开名车还不算,住的又是豪宅,那边的公寓随便一套都抵得上远一点的独栋别墅。」是mina的声音。 「是呀,亏我熬了那么久、嫁的也还算不错,却远不及她阔绰。」 「你们入行比我还久,这都想不明白?看看那些跟着名流过来选翡翠钻石的年轻女孩不就知道了,努力工作,得奖出名有什么用!哪怕大学都没念过,脸蛋漂亮身材妖娆一样什么都有,有空羡慕姜侨安还不如赶紧飞韩国整形。」 「对了,她上午一直在看租房信息,还说之前的住处是租的,买得起那种楼盘的人还会为了一点租金把房子往外租?一定是和阔少闹分手才只好搬出来。」 「你怎么知道是阔少?有啤酒肚的秃顶也说不定,她没有父母才不必顾忌,换做你我,不被爸妈打断腿才怪。」 姜侨安气到想笑,她一早就知道自己不合群不爱笑不喜欢聚会懒得应酬会被同事在背地里说成目中无人,却没料到会难听至此,甚至被论及父母。她缓缓地靠到墙上,不由地想起钱钟书的那句「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沙烁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传说中有啤酒肚的秃顶男穆三少会来接姜侨安,其实吧,同事们未必素坏人,姜侨安心地很好,但确实很不合群,这样的孩纸似乎每个班每个单位都有,她的家庭环境特殊,小时候不幸福,十五岁后好不容易开朗活泼起来,二十三岁时又遇到了很大的打击,不过没关系,温暖的穆因哥哥是绝对的治癒系,有这样的室友她会很快重新开朗起来哒。。。 很早以前看刘若英的《我想跟你走》,她在里面写很小的时候因为父亲的第二个老婆偷偷对自己说「其实你妈一直认为你是克星,因为你出生,她才跟你爸离婚的」心灵受到了很深的震撼,这个片段莫名的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有了姜侨安和她继母的那段。。。 留言素最大的动力,要素有很多花花明早就更。。。。。。 ☆、6云端的深海 姜侨安正犹豫着要不要立刻推门进去,穆因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晚上行长要给我接风,不回去吃晚饭,刚刚顺道去了趟超市,冰箱已经装满了,你下班后不必再去挤一次。」 早晨她曾问过穆因爱吃什么,说自己下班后会去採购,因为不想占穆因的便宜,他又不肯收钱,就只好用别的方式付房租,却没想到又被穆因抢先。可此刻她难受到连客套话都没有力气说,只「嗯」了一声就想挂断电话。 「你不舒服?」穆因到底听出了异样。 「没事儿,正在忙。」她强打精神回了一句。 穆因的电话刚挂上,穆嫣的就打了进来,一开口便炫耀似的笑着问:「我没说错吧,我哥哥是不是人很好?他刚刚还特地打来问我你有没有什么忌口,他那个人连去超市都嫌烦,需要什么就开张单子差人去买,几时买过菜?快点说你很感动!」 「妈妈,干妈以后真的要当糖糖的小舅妈么?」李易江和穆嫣的大女儿在一旁奶声奶气地问。 「嘘,干妈听到会生气跑掉的」 穆嫣边手忙脚乱地捂上女儿的嘴巴,边哈哈笑地对姜侨安说「小孩子的话嘛,哈哈哈。」 姜侨安忽而觉得眼眶发胀,最好的朋友可以拥有这么多的幸福她当然开心,只是对比太过强烈,偶尔也难免会心酸,就像每当听到穆嫣说「外面天寒地冻,一家人围着暖暖的壁炉喝茶吃蛋糕聊天的时候最快乐,所以最喜欢深冬」时总会格外黯然。 「穆嫣,我现在很难过……」她终于绷不住,走到没人的角落隔着电话开始啜泣,从时墨驰的女朋友到难忍的疼痛再到被同事在背后非议……幸好幸好,即使没有家人、即使失去了爱情,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可以倾诉。 …… 谁说眼泪不是好东西?哭了一阵心中的郁结便化去了几分,姜侨安挂上电话去洗手间洗脸补妆,刚回到办公桌前手机就进了条简讯——【在办公室等我,二十分钟内就到,穆因】。 姜侨安怔了一下随即就明白这是穆嫣的好心,只是别说穆因还另有应酬,即使没有,依她的性格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麻烦旁人,便不假思索地回了句【谢谢,不用】。 穆因没有再回,她知道他必定是被妹妹逼得不行才来客套,并没有在意,带上药片和水杯起身往茶水间走。 同事们不确定姜侨安有没有听到之前的议论,心虚之余一面格外热情地打招唿一面观察她的反应。 她对同事间的交情本来就没有太多的期待,不算朋友就谈不上伤害,又更加明白撕破脸地交恶只会有弊无利的影响工作,便不动声色地如常对待,同事们放下了心,补偿似的过来嘘寒问暖,甚至抢下杯子替她去接热水。 药片吃下去不会立刻有效果,姜侨安只好呆在办公室喝着热水等待疼痛消失,正翻着相关行业的杂志,忽而听到有人边敲门边说:「姜设计师,有人找。」 见到穆因,她自然意外,还未开口,就听到他说:「早晨出门的时候我就跟你说别穿那么少。」 第10页 正诧异着,他已经走近,手里拎着一件男士外套,俯下/身声音温柔地询问:「好点没有,现在能不能走?」 对上穆因的眼神,姜侨安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拎上包跟同事们道别。 用最短的时间从衣着、皮鞋、配饰、言谈举止准确判断对方的购买能力、所处阶级、职业甚至性格是他们这行最基本的能力,因此在场的众人自然只看一眼便明了姜侨安的「男朋友」出身不凡且并非游手好闲的二世祖。 在各种或诧异或羡慕的目光中,姜侨安一面嘲笑自己已经不是小女孩还如此幼稚一面享受这片刻的虚荣。 一走出公司,她便抱歉着催促:「真不好意思,穆嫣叫你来的吧,你快去忙正经事,我自己开车回去。」 穆因将带来的大衣披在她的身上,没收了她手中的钥匙:「饭局取消了,我不好进你的衣帽间,只好带了件自己的,你的车别开了,明早我也要上班,可以顺道送你。」 「你不是说行长要给你接风,不去怎么可以?」 「行长是我父亲的好朋友,看着我长大,不会介意这种小事」见姜侨安仍是过意不去,他又粲然一笑「我并不是为了你,是不想被人说成有啤酒肚的秃顶,所以特地过来澄清。」 她先是想笑復又微微觉得尴尬:「穆嫣真是的,怎么连这个也说给你听。」 穆因替她开了车门,坐回驾驶位后又从右手旁的冰箱里拿了颗巧克力递过去:「我妹妹一直以巧克力可以让心情变好为藉口不停地吃,塞的到处都是,其实她哪有不高兴的时候。」 见的确是穆嫣最钟爱的牌子,姜侨安边剥锡纸边笑:「所以她才总瘦不下来。」 空调吹出的暖风、轻柔舒缓的音乐以及穆因外套上陌生但令人心安的气味很快让她有了困意,昏昏欲睡前却听到他问:「你哪里不舒服,我们要不要先去医院?」 「不用,老毛病了。」 「肚子疼可大可小,还是去检查一下比较好。」 「不是生病,过几天就自然会好。」 穆因从十七岁起一直呆在部队,直到最近才转业,他丝毫没有纨绔子弟的做派,接触过的女生除了堂妹穆嫣便只有周婉怡,因此待明白过来姜侨安的意思,顿时窘迫不已,只好轻咳一声作为掩饰。 如若没有亲眼见到穆因脸红,她绝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单纯至此的男人,既忍不住想笑又怕害他更窘,唯有将脸转到一边,车窗上映出的那抹微笑让姜侨安一阵恍惚,连她自己亦记不清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嘴角上扬。 回到家里姜侨安连澡也没力气洗便直接回了卧室,虽然吃了药,小腹仍然有些不适,只得蜷起身子用被子裹住自己。躺到床上反而没了睡意,正要起身工作就听到穆因轻轻地敲门。 室友是个男人自然不能将睡衣穿出卧室,暖气开得足,她只随手捡了件宽松的开司米薄衫套上,又换了条舒适的棉质裤子就走了出去。 「我替你接了半桶热水,你把脚泡进去看会不会好的快一点。我过去呆的那个部队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演习,外面的条件要差一些,战友们肚子疼的时候就是用热水泡一泡,一般都会很快好,嗯……虽然原因不一样,应该也有点用。」 姜侨安知道他是好意,自然不会推辞,水温有些高,她等了一刻才敢把脚完全放进去,热水刚没过腿腹,暖流便由下至上席捲了全身,寒冷后的温暖让她再次鼻子发酸,当着穆因她不愿意丢脸,便垂下了头,过了半晌才说:「真的挺有用,谢谢你。」 「我们住得近,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而且当年的事我还没谢你」穆因假装没有看到她微红的眼眶,犹疑了一刻才说「你该多笑笑的,不然会给人难相处的错觉。」 姜侨安忽而抬头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给他:「沖谁都这样的笑人家一定以为我是白痴。」 穆因也笑:「不就是之前的男朋友有了新欢吗,多大点事儿,周婉怡要结婚我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她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我和时墨驰不一样,当年是我非要和他分手,现在又看不得……是不是很好笑。」 「……你为什么非要分手?」 姜侨安沉默良久,最后才低声说:「那时候年幼无知,不懂得还有『覆水难收』这个词。」 她随意束着马尾,露出一段优美的颈子,格外洁白纤长,穆因不经意间瞥见她脖子上戴着的金色细链,只有一枚小巧精緻的镂花锁片坠在上面,隐在锁骨的暗影下,让他的唿吸莫名地一滞。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上一章的留言不多,长安今天还是更了,素不素很乖,继续打滚要花,穆因有点动心了,嗷嗷,大家发现没,他现在不说婉怡而是周婉怡了。。。 下一章有姜侨安和时墨驰的冲突,大家都来押注,猜猜素时墨驰气死姜侨安,还是姜侨安气死时墨驰。。。 ☆、7云端的深海 姜侨安醒来的时候不过六点,正值冬日,天色早已完全暗了下来,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窗上雾气朦胧,连成一片。她将沙发调回原来角度,取下不知道何时盖在身上的薄毯——原本在看老电影找灵感,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客厅没有开灯,电视机也已经关上,唯有书房门上的半透明玻璃漏过一丝暖光。 第11页 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穆因推开门走了出来:「饿不饿,一起去外面吃饭?」 「下雨了,室外温度肯定更低,还是随便在家里吃点吧。」 「你不是不舒服吗,做饭我不是很会,你怕冷的话那我出去买回来。」 「只是小毛病,又不是真的生病,哪有那么脆弱,我高考的时候正巧赶上,疼得冒冷汗,也提前完成了答卷。听穆嫣说,你喜欢煎排骨?」 姜侨安走进厨房,捲起袖子打开了冰箱,她从来都明白没有人天生应当对自己好,因此别人帮了她一分,她一定要还两分回去才能觉得安心。 习惯了娇气爱哭的妹妹和时常抱怨自己不够细心浪漫的周婉怡,穆因有些意外:「我帮你一起准备。」 无论是蔬菜还是水果,他只会捡个大和颜色鲜艷的买,黄瓜没有水分、青菜又老又干、柚子品种不对、黑提不够新鲜,查看过他买的东西,姜侨安只好婉转地说:「嗯……其实买菜做饭洗碗还有扫除都很简单,我比较习惯一个人来,你如果不帮忙,我或许可以节省更多的时间。」 穆因本来就头疼这些,虽然不好意思把家务全部丢给室友,却乐得脱离苦海:「你刚刚是要找带有宫廷贵族气息的欧美老电影吧,我这就替你找几部下到移动硬碟里。」 不过半个多钟头,姜侨安就端了三菜一汤出来,主食是用素油煎的鸡蛋南瓜丝饼和穆因买的速冻虾仁春卷。 穆因不爱素菜,自然先吃专为他做的煎排骨,发现味道一般,才尝了口西芹腰果、夹了片胭脂醉藕,一入口便由衷地赞美:「要是我们家的厨子做的素菜和你做的一个味,我奶奶也不用天天唠叨我挑食了。」 姜侨安笑笑,见穆因不再动排骨,便问:「煎排骨很难吃?我以前专门去学过烹饪,不过学的都是素菜和汤点,除了清蒸鱼,别的肉类都不太擅长。」 「原来还有人对做菜感兴趣。」 其实她并不热爱厨房,如若不是穆嫣或穆因在,一定随便煮碗紫薯甜粥或者啃根玉米就算晚饭,当初会下苦工学做菜全是为了追时墨驰。 时墨驰是男人中少有的素食主义者,喜欢口味清淡单一的食物,除了蔬菜水果,几乎完全不碰红肉,只偶尔吃生鱼片和清蒸鱼。素菜和清蒸鱼想要做好才真正考验人的厨艺,为了讨他喜欢,最不喜油烟的她还报了一个培训班,只是时墨驰太过挑食,她练习得很辛苦才做出的菜,他仍是嫌东嫌西,不但笑话她是属猪的什么都吃得下去还一直抱怨他奶奶做的才算好吃。 想起往事,她忽而没了胃口,匆匆喝完碗里的汤,去厨房将那串已经不能再放的黑提剥皮去籽、与黄砂糖坚果仁一起拌入酸奶当作饭后甜点。 ********* 因为不想让这件事困扰自己更久,这些天姜侨安几乎不眠不休地查资料看电影,终于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第一稿,她本不想去时墨驰的公寓,可给他的办公室打了几次电话约时间都被告知时总不在公司——名片的背后并没有他的私人电话,只手写了公寓的地址。 周六晚上,姜侨安接到了时墨驰秘书的电话,让她第二天上午带着设计图去时墨驰的公寓,犹豫了一晚后,周末的一早她到底敲响了他家的门。 时墨驰应该刚刚才起——头髮尚自湿着,睡裤也没换下。 「姜小姐找我有事儿?」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姜侨安这才明白他为什么没去公司,他从小被母亲照顾的太好,又挑食到没有合口的宁愿饿着,大学时代独自住的时候一到换季就感冒,直到后来遇上她。 「图纸出来了,我拿给你过目」瞥到茶几上的酒瓶,她仍是没忍住「感冒了怎么还喝酒?」 「负责生活用品採购的助理请假了,家里没有饮用水」答完他才想起讽刺「姜小姐的服务态度真是好,这么关心顾客。」 姜侨安知道如今时墨驰的生活琐事早已和自己无关,他的女朋友自然会来照料,便抑制住了心中那个可笑的念头,直接打开了笔记本,把设计拿给他过目。 时墨驰只看了一眼:「太简单了,不够贵重,拿不出手。」 「单看这顶皇冠或许有些简单,可饰品是为了把佩戴的人衬托的更美,简洁又符合对方的气质最重要,就好比周围的光线调的暗一些钻石才会显得更璀璨。如果太过华丽繁复,反而会喧宾夺主,把旁人的目光从佩戴者身上引开。当然,如果只是用来收藏、并不拿来佩戴的陈列品又另当别论。」 「想办法平衡一下,我要送的那个人很重要」扑捉到姜侨安脸上的那抹还未来得及掩住的情绪,时墨驰似笑非笑地问「怎么,我重视别的女人你有意见?」 「哪里,只是遗憾没能让时先生满意,我会尽快改图,打扰了。」 姜侨安正要起身告辞,脚间突然多了团毛球,她一眼便认出是当年自己和时墨驰一起养的那只兔子,自然十分意外。 这只兔子本来是李易江送给穆嫣的,穆嫣的三分钟热度一过,又见姜侨安夸它可爱便干脆转送给了她。它不但爱黏人爱吃醋还最擅长从笼子里越狱钻出来,总是在她和时墨驰工作时跑过来对着占据了他们所有注意力的资料一通乱踩,时墨驰的脾气差,不止一次嚷嚷着要揍它,如果不是她拦着,他一定早就将它丢出去。 第12页 没想到兔子的寿命这样短,隔了四年她仍旧还能在时墨驰的家里见到它。 她摸了摸兔子的耳朵,俯身抱它:「如果你嫌照顾它麻烦,我可以拿回去养。」 时墨驰正要说话,姜侨安的手机突然进了简讯,是前一天到相邻城市出差的穆因——【我九点半到家,你起床了没,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早餐不错,还没吃就一起去吧】。 「拿回你和别人的地方养?」他的个子高,微微侧头便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内容,没等姜侨安回答,就一脸不耐烦地拎起兔子丢回了笼子。 待他坐回沙发,嘴角已然浮起了冷笑:「我妈给你的三百万用光了,所以又找上了穆家的那小子?」 「你怎么会知道……」姜侨安一脸的惊异,许久都没能回过神。 「穆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所有的股份都在老大穆城手里,所谓的穆家三少虽然比没地位的穆唯强,也不过就是多了几处房产,其实并没有什么钱,你和他说分手然后搬出来,我立刻给你两百万。」 听到最后一句羞辱,她终于镇静了下来,努力佯装若无其事:「我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个这样幼稚的人。」 姜侨安合上笔记本起身欲走,时墨驰却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拽回了沙发:「嫌少呀,那么两百五十万?」 「疯了吧,你放手!」姜侨安努力地想要挣开他,无奈他却越箍越紧。 姜侨安越是挣扎他便越觉得恨意勃发,干脆握住她的下巴,将她逼到自己的眼前:「两百五十万也不肯分手?你们才认识了多久,别告诉我你也有真心可动。我是不可能出到三百万的,因为不认为那小子比我还值钱。」 大门突然传来一声响动,见到沙发上的两个人无比暧昧的姿势,杨景涵诧异到语无伦次:「我我……你最近都不理我,所以给雍戈和欧阳炀打了电话,知道你头疼这几天一直在家,所以所以就跟你的助理要了钥匙来送药和吃的……」 姜侨安尴尬不已,时墨驰倒是一脸的心安理得:「谢谢了,东西放桌上吧。」 待杨景涵看清另一个人是姜设计师,伤心顿时化为了怒意,冲过来对着时墨驰发火:「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我送礼物给你,你却看上了我找来做礼物的人!怪不得姑姑提醒我你最近不太对,可能是交了女朋友,让我留心,我本来还不相信,这也太讽刺了,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我想要和她结婚的关系。」时墨驰伸出手揽住姜侨安,目光温柔似水。 姜侨安先是诧异,片刻之后又瞭然,并没有反驳。 「你还真有本事,给我等着!」她瞪了姜侨安一眼,摔门而出。 杨景涵一走,时墨驰就恢復了之前的表情,放开了揽住姜侨安的手。 「她向你的助理拿钥匙,所以你早就知道她会过来,让秘书叫我上来是想让我陪你演这齣戏。你妈妈希望你和她在一起,你不知道怎么拒绝,不想她再纠缠又怕她找你女朋友的麻烦,所以借我做挡箭牌」见时墨驰不再说话,只一脸平静地望着她,顿了几秒后,姜侨安笑了笑「没再遇到你前,我真的不知道短短四年的时间会把一个人变成这样,我不生气也不指责你,谁让我当年欠了你。」 「我不知道她会来,让我变成这样的,不是所谓的时间,而是你。」他终于说出口,她却已经离开。 ********* 一走出时墨驰的公寓,姜侨安便拿出了手机,尽管竭力控制,手指依然止不住地颤抖,可是同一个号码拨了十几次,得到的仍是那句「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最后素两败俱伤,两个人一起气死。。。。。。 ☆、8云端的深海 确定了时墨驰的用意,她干脆将这一单暂时放到一边,专心做别的事。 风雨交错的坏天气总是更加容易令人睏倦,接连喝了三杯咖啡姜侨安才总算撑到下班,正要去换衣服,经理室又打了通电话过来。 听到上司点名要自己同去应酬,姜侨安十分意外,以往这类饭局公司一直指派固定的几位年轻活泼善交际的女同事去暖场,她的酒量一般话又少,并不适合。 还没想出藉口拒绝,穆因就发了条简讯过来——【呆会儿的饭局我也会去,正好一起回家,省得你做饭】。 待明白过来这反常的安排是因为穆因,姜侨安只觉得自己片刻之前的猜疑实在可笑,便稍稍补了妆,坐上公司的车,与同事一道去了酒店。 因为用作抵押的珠宝的真实价值难以准确评估,银行贷款给珠宝公司时往往非常谨慎。珠宝公司又时常需要大笔资金周转,为了同穆因所在的银行打好关系,他们公司平素自然下足了功夫,与其往来颇多。 姜侨安一行特意早到了半个钟头以显示尊重,等待的间隙听到经理与一个她没见过的中年男人闲谈,姜侨安才知道雍时集团即将收购自己所在的这间公司。 「雍时?为什么。」因为太过诧异,她不顾失礼,破例插了句嘴。 经理心情正好,难得耐心地转头为她解释:「咱们的现任老总对这一行完全没兴趣,一直想转做酒店,前年刚从父亲那儿接手时就露出过这个想法,因为前任老总不同意加上一直没有寻到有实力收购又有兴趣的买家才搁置了下来。如今时总出了不错的价钱,他当然不会再犹豫。」 第13页 「我们时总最孝顺,听说他买下你们的公司是为了冠上他母亲的名字做为她五十岁生日的贺礼,以时夫人在你们珠宝设计界的地位,完全当得起。」原来这一位是时墨驰派来的代表。 同来的年轻女同事不失时机地应和:「哈哈,那就是说咱们公司要改名为瑞琪珠宝了?如果一早就知道杨设计师会成为咱们的幕后大boss,她没辞职时我一定天天在她面前装勤奋。」 …… 穆因他们进来的时候,姜侨安仍在走神,直到被身侧的女同事重重拍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要同其他人一道起身迎接。 聊了不到五分钟,经理就发现穆因并没有什么架子,便放下心来一边和他开玩笑联络感情,一边用眼神暗示姜侨安她们上前敬酒。 女同事立刻会意,走到穆因跟前由他开始围着桌子敬了一圈,气氛很快热了起来。 姜侨安同样躲不了,她刚倒了酒还没往穆因那儿走,就听到他说:「用茶代吧。」 同来的女同事当然不依,笑着打趣:「您不能因为我们姜设计师长得漂亮就这样差别对待吧?我可刚刚喝过一整圈。」 穆因也笑,伸手接过姜侨安手中的酒杯,将两杯一饮而尽:「不代就不代,这圈我替她喝,多大点事儿。」 众人一同起闹,问他是不是想追姜侨安,穆因并不正面回答,只说:「我开车过来的,她要是不喝,回去时你们可以免掉帮我找代驾的麻烦。」 见几道目光同时扫来,姜侨安只好解释:「我们住的嗯……很近。」 「怎么不早说你们认识!」经理的语气带着三分责怪,眼神却比以往亲热了不止七分。 穆因今晚这一举动的用意姜侨安至此才终于恍然悟出——她曾随口向他抱怨经理不近人情,对下面的人时常苛责刁难。相处的这段时间穆因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姜侨安自然感激,她不惯和朋友在言语上客套,便斟满了一杯,遥遥地敬他。 酒场上哪里找得到不喝的藉口,开了第一杯,旁人主动来敬时她也唯有照单全收,女同事早就替她也备了杯温水放在面前,待敬的人一走便可以佯装喝水将酒吐掉,因此这顿饭吃了快两个钟头姜侨安也不过是微醺,直到与穆因一同来的信贷部主任非要同她喝。 他已经醉了七八分,拉着姜侨安讲穆因如何被他们银行的一个小姑娘追到没处躲的笑话,姜侨安含着酒不好回答,只得全数咽下,咽得太急难免引起一阵强烈的目眩。 坐下后她随手拿起面前的水杯想以水解酒,喝掉半杯晕眩却不轻反重,这才想起水杯里掺入了大半的酒,穆因见状便说要走,众人自然顺势散席。 姜侨安正不适,一时没能立即起身,恍惚间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呵,这么热闹。」 见到时墨驰,经理和雍时派来的那个中年男人立刻起身让座,他摆了摆手,转而对穆因说:「我在隔壁吃饭,听说穆兄也在,才特地过来打个招唿。」 贷款的事情并不用时墨驰亲自出面同银行谈,他们之前虽然打过照面却也完全没有交集,穆因实在莫名其妙,下意识地看了眼姜侨安。 顺着穆因的目光,时墨驰这才看清伏在桌上的那一位是姜侨安,脸色变了几变后,他到底走过去问候:「姜小姐不舒服?」 姜侨安仰起脸看了他半晌,依稀以为是在梦里,便放心地将头靠了过去:「嗯,头很晕,墨驰,我们回去。」 在场的所有人中,最诧异不过的就是时墨驰,僵了一刻之后,他单手扶起她,放低了声音:「好,回去。」 穆因先是一怔,復又立即追了过去:「时兄那边不是还没散席?我和她住在一起,不必麻烦你。」 时墨驰停住脚步,回头问他:「住在一起?呵呵,这算什么关系?」 酒店的大堂温度比包间略低,姜侨安觉得冷,便往时墨驰的怀里缩了缩,穆因不明白自己为何感到气闷,脸上的笑容也淡了淡:「我和她住在一起,时兄既然肯送她,一定不会介意顺道把我也送回去。」 时墨驰恍若未闻,脱下外套裹着怀中的人直接往外走,司机未料到他会提前离开,只得临时奔去停车场拿车。等候的间隙,姜侨安的醉意被冷风捲来的冷雨洗去了几分,看见那辆缓缓驶过来的并不属于自己记忆中的时墨驰的银色加长车,她渐渐开始迷茫,待发现只有一步之遥的穆因,终于惊醒。 「上次是认错了车,别告诉我这次你连男朋友都认错。」感觉到怀中人清醒后的不安分,时墨驰说得咬牙切齿。 穆因终于赶上,他不清楚时墨驰的「认错」是指什么,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便毫不犹豫地拉过姜侨安:「即使我只是她的室友,但既然人是我叫出来的,我就得负责到底,你说是不是,她『以前的』男朋友?」 出乎穆因的意料,时墨驰主动放开了扶着姜侨安的手,他甚至并未动怒,只反问:「你说你只是她的室友?」 作者有话要说:要素穆因知道他们俩的事儿,肯定会配合姜冒充她的男朋友的,不过姜侨安什么都木有和他说过。。。 继前天之后,昨天又跑了一下午装饰城,晚上才开始写,这么点写到了三点,睡过头了所以发晚了,乃们不许嫌少tat,明天也更,下一章会多的。。。 第14页 ☆、9云端的深海 虽然不想承认,穆因却也无法否认,见时墨驰并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便沖他客套地一笑,接过姜侨安的包,拉上她转身就走。 到底喝过许多酒,即使一丝醉意都无,穆因也不敢自己驾车,只好带着姜侨安去酒店的另一侧等代驾将车开过来。渐渐醒过来的她仍是走不太稳,下台阶的时候脚下忽然踩空,幸而穆因身手敏捷,侧身揽住了她的腰,离得太近两人都微微有些尴尬,穆因没有再放开手,却变了个姿势,礼节性地扶住姜侨安的后背——这一幕全数落到了时墨驰的眼里,虽然让他不快,却也终于确认,这两个人的确不过是室友,便没有再追上去。 来日方长,他想。 直到坐进车里,姜侨安才发现自己还披着件男士外套,她的头正昏,根本记不起它原本来自时墨驰,低声向坐在副驾驶的穆因道了句「谢谢」后就想脱下来还给他,只是后座的空间太小,两手又不听使唤,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脱下来,便暂时作罢,将头靠在椅背上小憩。 穆因一路都在沉默地望着窗外,到了地下车库,下车付过小费给代驾又替姜侨安拉开了门,她已经侧躺在后座上睡熟了,他低声唤了几句,姜侨安全无反应,犹豫了片刻,穆因到底钻入车中,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了出来。 她抱起来很轻,简直瘦到令他不忍用力,束在脑后的马尾一下下地扫着他的脖子,电梯里实在太静,除了机器的轰鸣声便只余下他的心跳以及她轻不可闻的唿吸,说不出的滋味。 穆因一直将姜侨安抱到了她的卧室,同居一室以来这个套间他还是第一次进,将裹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随手丢下床,拉过驼绒毯替她盖上,把玄关的拖鞋摆到床下,调好了壁灯的明暗后他便迅速地掩上门退了出去,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他向来自诩坐怀不乱的君子,却有太多太多次忍不住地差点儿吻下去。 ********* 醒来的时候姜侨安只觉得头痛,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钟上的时间,还未到凌晨。 她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来的,摇摇晃晃地下了床,从衣帽间取了浴袍后便去了有浴缸的客卫。 泡过半个钟头的热水,她终于彻底清醒,忆起有关时墨驰的零星片段,还以为是醉酒后的幻觉,直至回房时踩中地毯上的那件男士外套。 这件完全陌生的深咖色大衣上满是时墨驰的气息,虽然掺入了些许原本没有的菸草味。外侧的口袋里装着一盒尚未开启的烟,一枚打火机,一罐蓝莓味的薄荷糖以及一只她不认识的新钱夹,四年的时光实在太漫长,长到他随身的物品中早已没有一件是所她熟识的。 而很多很多年前,时墨驰身上的一切,小到哪怕一包纸巾,皆是由她亲手备下。 唯一不变的只有钱夹里的那张旧照片,二十一岁的她正是因为在凑巧捡到的钱夹里看到了这张时墨驰与他父母的合照,才开始倒追这位此前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学长。 知道姜侨安要告白,一整个寝室的女生都竭力劝她不要去犯傻,可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号称万年冰山的时学长只楞了两秒就笑着答了个「好」。 慕名已久加上还钱包时一见钟情?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个藉口到底有多荒谬,她对时墨驰存着太多愧疚,所以在一起的那两年才那样近乎讨好地加倍待他好。 往事几乎让人不能唿吸,她将钱夹放回外套,带上他的烟和火机,匆匆裹了条披肩走到露台透气。还未推开玻璃移门,姜侨安便被一道忽明忽暗的火光吓到差点惊叫,所幸穆因温和的声音及时响起。 「怎么还没睡?」穆因拧开了屋檐下的两盏挂灯。 「你不也没睡,我从没有这么失态的醉过,真是丢脸,刚刚是你送我回来?」 他摁灭了指间的烟,过了许久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北方初冬的深夜极冷,她裹着厚重的羊绒披肩尚且瑟瑟发抖,穆因却只在衬衣外套了件菸灰色的薄马甲,他的心情似乎很差,少有的不愿意说话。 姜侨安找不到半点话题,便拆开手中的烟盒递了一根给他,浅笑着说:「反正我在你面前也丢够了脸,不差再抽根烟。」 穆因抢下了她手中所有的菸捲,和自己的一同丢到一边:「既然不怕在我这儿丢脸,倒不如把烦恼的事情说出来,女孩子还是不要碰菸酒比较好。」 酒精似乎有种让人渴望倾诉的魔力,她不过犹豫了半分钟便伸出了小手指:「那你得先答应替我保密,这些事情连穆嫣也不知道的。」 这样孩子气的表情和动作他从来都不曾在她的身上见过,笑意从心底一直蔓延到嘴角,忍不住伸出小指与她勾了勾:「好。」 「这里太冷,去客厅吧,我煮壶解酒润肺的蜂蜜梨水一起喝。」 …… 蜂蜜梨水正好倒满两杯,姜侨安蜷在沙发上捧着杯子缓缓地吹,她仍是不放心,直到完全暖和过来又再次确认:「你真的谁也不说?」 「……谁也不说。」 「时墨驰的继母杨瑞琪是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和我爸离了婚,大约是五岁,她再也没有回来看我,我爸很快又娶了周颖柔,她的嫉妒心很重,不止丢掉了家里所有有关我妈妈的东西不准任何人提,我问起来的时候还说她已经死了。我连妈妈的名字也不记得,更不知道去哪里找她,直到在选修课的教室捡到时墨驰的钱包,里面有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血缘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隔了十五六年,我早就想不起她的样子,看到照片却一眼就认得出。」 第15页 诧异之余穆因忍不住打断了她:「你妈妈?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时墨驰的堂妹是我大堂嫂,我好像听她提起过,她伯母为了照顾好她堂哥,一直都没有再要孩子,虽然之前也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但却从来都没生过自己的孩子。」 姜侨安先是怔了怔又随即笑道:「这怎么会搞错。」 「你大概也听说过一点,我和周颖柔相处得一直不怎么好,从五六岁时她嫁过来到十五岁时离开家,几乎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期待妈妈回来带我离开,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再回来。所以在时墨驰的钱夹里看到她的照片后,我既想立刻去找她,又因为她之后再也没看过我暗暗地怨恨、偷偷地较着劲儿。于是我想,如果我是时墨驰的女朋友,相处得久了他一定会带我回家见他爸妈,那样我就可以装作并不知情的自然而然地和她相认。」 看了眼穆因的表情,姜侨安自嘲地反问:「这样的想法很幼稚很可笑很过分是不是?当年我悄悄告诉穆嫣,她也不能理解,认为我不该动机不纯地利用时墨驰。可其实爱情这回事,那时的我是完全不信的,父母的离异,父亲和继母无止境的争吵,全让我以为只要努力地待时墨驰好,有没有所谓的真心喜欢都是一样,根本谈不上利不利用。」 「不过那两年刚刚毕业的时墨驰在跟雍戈一起闹独立,自己都不肯回家,更别说带着我回去。相处得久了,渐渐有了感情,我开始想,以后和墨驰结了婚,不管妈妈能不能立刻认出我,我们都会是一家人,我都可以叫她妈妈,那么对我来说这也算是一个很圆满的结果。」 「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爸和周颖柔带着弟弟出游,途中出了意外,听闻他们的死讯时我不可抑止地抖了一整夜,我一直以为自己对那个家是完全没有感情的,直至很多年后才明白,即使充满冷嘲热讽,那儿也是我唯一的家,即使恨不得永不回去,我也希望它永远在那儿。」 「到父亲去世,我才知道他的公司早就已经频临破产,而在那之前,他从来都没对我提过家里的经济有困难,无论吃穿用度,在同龄人中我样样都算得上最好。家里的房产土地全部抵押了出去,银行拍卖之后,还欠了几百万的外债,最可笑的就是我的那两个伯伯,我爸爸因为婚姻上的荒唐和爷爷奶奶的关系一度很紧张,爷爷奶奶去世后他和两个伯伯也渐渐断了来往,可他刚一出事他们就跳出来说我并不是姜家的人,没资格继承他们姜家的财产,连我是野种的理由都编得出,等到搞清楚我爸爸只留下了债务、没有任何遗产后才又一起消失。」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因为我父亲是车祸的主要责任方,除了公司的债务,还要赔一大笔钱给对方,那一段时间我的情绪几乎崩溃,所有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墨驰出面帮我打理,08年的雍时远没有现在的规模和实力,最主要的业务就是出口,国外的金融危机自然会导致公司的资金鍊断裂,除了转让了一部分股份给雍戈,降为了雍时的副总,他甚至连自己的车都卖给了朋友,可还是不够,最后只好向家里求助。」 「他那个人特别要面子,不肯让父亲知道自己连帮女朋友的能力都没有,只偷偷地带着我去找了妈妈,她第一眼就认出了我,可是当着墨驰的面儿却什么都没有说,过了一天才又背着他在私下里找了我。」 说到这儿,姜侨安突然停住,隔了许久许久才小声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和我相认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请求我离开时墨驰。」 「为什么?」穆因忍不住插话。 「她说时家的家风很严,这么多年她虽然表面光鲜,实际上却过得并不容易,而且时墨驰的父亲很忌讳提起我父亲,要是我们真的结婚,她会很难做人。」 「……」 「其实我如今也可以理解,谁都有自己的无奈,就像我当初没办法告诉时墨驰为什么非要和他分手。一直以来我都很渴望能拥有一个正常温暖的家庭,可以和穆嫣一样,在天寒地冻的深冬,和家人一起围着暖暖的壁炉喝茶吃蛋糕聊天,但偏偏却在最无助的时候知道原来现实和想像差的这么远,失望、不平、怨怼、憎恶,那个时候的我整个人都被这些充满,完全看不到自己还拥有着那么好的一个人,甚至听到他说妈妈对他如何如何照顾,我都十分嫉妒。」 「我妈用当初和我爸离婚时分到的钱帮我还清了欠款,剩下的三百万也全部给了我,让我离开时墨驰换座城市继续念书,小时候的回忆已经很模煳,可也依稀记得她待我有多好,我有我的骄傲,既无法接受自己被妈妈当成不应该出现的负累,也怪她不为我考虑,我想让她内疚,想让她着急,堵着气和墨驰说了分手后便干脆直接消失。」 「我离开时墨驰的原因除了自己就只有我妈知道,因为觉得太伤心太丢脸连穆嫣也没说过,时隔多年再回头看,当年的不平失望怨怼憎恶全都可以一笑了之,当时决然的心情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想得起来的唯有和他在一起时的种种温暖,那时候怎么就那么轻易的放了手不再争取了呢?大约是太年轻吧,以为前面的路还很长很长,以为会遇到的人还那样那样多,时墨驰又怎么会等同于自己的幸福呢。」 「这几年我一直一个人生活,遇到许多人之后才明白自己过去关于感情的理解有多错,才知道我想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想接近妈妈,不是因为习惯和依赖,不是因为想要一个家,只是因为他是时墨驰。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对不起他,其实和时墨驰分手,我最对不起的那个是自己,离开我这种自私愚蠢的人,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16页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两千字后觉得放在第九章比较合适,所以就贴了上来,今天还有更新,睡一会儿就爬起来码。。。。。。 ☆、10云端的深海 穆因也曾暗暗猜测过姜侨安和时墨驰间的恩怨纠葛,却没有料到事情的始末竟然这样曲折,她的眼眶并没有红,唇边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因此言语上的安慰不仅无力、更是多余。 穆因接过姜侨安手中的杯子替她重新续过了热水,又从橱柜里翻出了妹妹留下的那盒水果糖,拣了两粒粉色的加了进去。 姜侨安在一旁轻声笑:「我又不是不肯喝没有味道的水的穆嫣。」 穆因将杯子放到她的手里,转身去取衣架上的大衣:「晚饭没吃好,我知道有家店的夜宵特别出名,反正也睡不着,干脆一起去。」 姜侨安点头同意,随手用细皮筋将头髮全数挽到脑后,换了条厚牛仔裤,连手机都未拿便踩上平底短靴和穆因一同走出了公寓。 只是一坐到餐厅的桌前,她就开始抱怨:「你怎么不早说是要来星级酒店?害我穿的这样不合时宜,我还以为就是去路边的小店吃馄饨喝粥。」 穆因扫了眼周围的华服美女,忍着笑低声赞美:「放心,她们全不如你漂亮。」 仍旧围着那件肥大披肩的姜侨安显然不信,不满地催促:「随便吃点赶快走。」 穆因自然依她,只替她点了盅椰汁官燕,自己吃鲍鱼粥,邻座的男人送了女伴大捧的郁金香,见姜侨安不住地侧头看,穆因便问:「你喜欢这种花?」 「不啊,我喜欢洋甘菊,她的胸针很美,我们这一行的职业病。」 姜侨安不肯多呆,这顿夜宵只吃了不到十五分钟,之前不觉得,吃过一碗粥后穆因反而更饿,此时已近凌晨两点,街边的小吃店关了一大半,零星开着的几家全都冷冷清清,唯有百余米之外的烧烤摊生意兴旺。 「有没有在路边吃过烧烤?」 姜侨安摇了摇头,过去她一直迁就口味清淡的时墨驰,在一起时养成的这些习惯分手后也没有丝毫改变。 穆因虚揽她的后背:「走吧,我吃过,还不错。」 他们点了一大堆肉串蔬菜,刷了厚厚一层油的羊肉和茄子被红通通的炭火烤得滋滋作响,姜侨安觉得十分新鲜,不顾烧得滚烫的铁条直接取下来吃,肉有些老,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 菜花和土豆不容易熟,穆因却非要和她抢,两个人比着吃了整整两大铁盘,清点过散落的铁条,姜侨安无比惊异:「你居然吃了这么多。」 穆因笑弯了眼:「你吃掉的一点都不比我少,怪不得你和我妹妹关系好,死都不肯承认自己贪吃这点简直一模一样。我知道很多不错的地方,下次再睡不着的时候带你去吃拔丝汤圆。」 烧烤摊上只有姜侨安不喝的啤酒,听说她口渴,穆因让她等在路灯下,自己去远处的24小时便利店买可乐。 夜里的风冷,姜侨安裹紧了披肩原地小跑着取暖,想起拔丝汤圆,心中突然腾起了小小的期待,独自生活的这些年,她早已忘记了什么是期待。 除了可乐,穆因还带了一个小型盆栽回来:「你不是喜欢洋甘菊,便利店的店主正好养了一盆,我和她商量了很久她才肯卖。」 姜侨安觉得感动,她知道穆因是想安慰自己,便没有告诉他这一盆其实是雏菊,只说:「我妈妈也喜欢这种花。」 「你回到这座城市难道是因为她,你们最近联繫了吗?」穆因犹豫了一下,问得小心翼翼。 她沉默了片刻:「我打过几次电话,可是都没人听……时墨驰好像误会我是因为钱才和他分手,我不清楚他怎么会知道我离开前拿了妈妈三百万。」 「你还是很在乎他对你的看法?」 「完全无所谓当然是假话。算了……不讲这些了,你似乎也有心事?」 「我想我大概是……喜欢上了你。」他终于不想再隐瞒。 「啊?」 他转到她面前,语调缓慢而严肃:「我喜欢上了你,但也知道你现在只把我当室友,在你开始考虑我之前,我只想以朋友的身份照顾你,所以你不必有负担。」 颇为意外的姜侨安觉得实在尴尬:「你不会是因为我跟你说……」 「不是因为当年的事」穆因直接打断了她「我已经快三十岁,怎么会再犯一次那种不理智的错误。」 「在你之前,我从来都没有这样心疼过一个人,不是可怜,而是心疼。你生病却不叫疼的时候,你伤心却不流泪的时候我都特别特别地心疼,男人其实并不讨厌女人任性,如果能为她遮风挡雨,让她永远都可以不知好歹、不谙世事,永远都可以做不用长大的小孩子,也是件挺有成就感的事儿。姜侨安,我想照顾你,想把你宠到像我妹妹那样一辈子就这么一直心安理得的不讲道理、无忧无虑的没良心下去。」 没有一个女人不渴望依靠,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能变的像穆嫣那样爱笑爱撒娇,但是没有办法,她从小就缺乏安全感,也一直都明白太圆满的事情反而不能长久,穆因实在太好,这样的好她承担不了,更重要的是,她并不爱他,她再也无法在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好。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这些我并不需要。」 第17页 穆因只沮丧了一秒:「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没有关系,我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用来等到你需要。」 ********* 姜侨安觉得为了这件事情搬出去太过小题大做,可继续同处一室又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自在随意,好在穆因待她与往常并无两样,仍旧是百般照顾却不逾矩,姜侨安简直生出了种错觉——那一晚的告白不过是自己梦中的荒唐。 她正自顾自地纠结去留,穆因却带来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消息。 「侨安,杨瑞琪不可能是你的生母,她嫁给你父亲的时候你已经快满周岁,她的确从来都没有生过自己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不更后天更。。。 闷骚腹黑的李局长和没良心的穆嫣的故事。。。 ☆、11云端的深海 姜侨安正用银色的拉线笔做法甲,听到这句话,手一偏,甲油全数染到了指腹上,她顾不上擦,将手中的东西随手放到茶几上,几步就跑到穆因的面前,错愕不已地问:「你确定没弄错吗?」 穆因不忍看她的眼睛,从公文包的内层找出了张纸递了过去:「你看看这个吧。」 她从头至尾看了两遍,又沉默了一阵才说:「……我想去见我……她,可是电话总是没人听。」 「时拓进住的疗养院离这儿只有不到三百公里,立刻开车过去傍晚前就可以到。」 「好」姜侨安先是脱口而出,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算了,还是用电话联繫比较好,时墨驰的爸爸生病了,她忙着照顾或许脱不开身,这样冒然过去不太礼貌,会打扰到她。我之前留过言,等她……方便了想回了总会打过来的,我不想变成别人的困扰。」 穆因一直都知道,骄傲倔强和敏感脆弱其实只有一步之遥,他没有拆穿,扬起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到底还是落了下去,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髮:「我等下要去一个同事家吃饭,你也一起去?做饭多麻烦。」 「不用,昨晚睡的不好,我想回房补觉。」 穆因没再勉强,换过衣服就开门出去——心烦意乱的时候往往独处比较好。 踟蹰了一阵,姜侨安又拨了一次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仍是无人接听。 在客厅呆坐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觉得睏倦,便回房午睡。 朦朦胧胧正要睡着,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一下子就清醒,马上拿起来看,见到显示屏上的那串号码,却迟迟按不下接听——原来隔了那么多年,时墨驰的私人手机号码居然依旧没变。 电话只响了七声就再无动静,看了眼椅背上的那件男士外套,姜侨安轻轻嘆了口气,肿怔了片刻,再次缩回了被子。 翻来覆去了许久却再无困意,她只觉得头昏脑胀,胃里泛酸,用手背碰了碰额头又往手心哈了口气,才断定自己正发着低烧,起身去照镜子,许是最近熬夜次数太多,除了脸色难看、额头上更史无前例地冒了颗痘痘,一杯温水喝下去,胃里的不适不止没有缓解更平添了干呕。 她一面换衣服一面淘米煮粥,放入作料盖上锅盖正准备去楼下买药,穆因又打了通电话过来,问要不要从外头带食物给她。 姜侨安只说自己吃过了便匆匆挂上了电话,从小到大无论对谁,她皆不愿露出狼狈病弱的可怜模样。 放下电话披上大衣一打开大门,姜侨安就愣在了原地——门外竟然立着时墨驰。 时墨驰显然没有料到门会突然打开,却只尴尬了一秒就镇静了下来,语气轻松地问:「姜小姐要出去?我来取外套,正要敲门。」 姜侨安假装没有看到满地的菸灰,正犹豫着要不要请他进来,时墨驰就已经越过她坐到了沙发上。 她给他倒了杯水,回身去卧室取了大衣递过去。 时墨驰随手将大衣放到一边,扫了眼两间卧室,一派闲适地靠在沙发上问:「你男朋友呢?」 姜侨安并不坐,摆出送客的架势:「他去朋友家吃饭,我也有事要立刻出去。」 时墨驰无声地笑了笑:「穆因是你的男朋友还是室友?」 「这不关你的事儿。」姜侨安不记得醉酒后的事儿,穆因更是再没和她提,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只好答得模稜两可。 「这为什么不关我的事儿,作为曾经的受骗者,自然要关心一下有没有后来人受骗。」 「……我以为像时副总这样的人物全都日理万机,没想到您会闲到这样。」 时墨驰平日里小气,心情好的时候却从不计较这样的讽刺:「撒谎就那么有意思?姓穆的那小子要是你的男朋友你们为什么分房睡。」 「撒谎没意思,骗你是为了我自己,你也知道我一向懒得和人废话,告诉你我还单身,谁知道你会不会再做当年的蠢事。」姜侨安垂下眼睛答得不动声色。 最初与时墨驰提分手时,他自然不肯答应,并不信她只是忽然厌倦了自己,把所有的可能都怀疑了一遍后,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追她已久的男生身上——为了躲开他,她临时决定报考一所南方学校,那个男生恰巧来自那座城市,她只通过电话谘询过几次,没想到会被时墨驰误会,大闹了一场后差点毁掉人家的前途。 时墨驰听完这句,冷眼看了她数秒才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姜侨安,你想太多了,今时今日,就你这种我还真看不上。」 第18页 见时墨驰拿上外套摔门出去,她反倒轻松了几分——分手了再做朋友,这句话在他们俩身上绝不可能发生,隔了四年,物是人非,他又已经另得佳人,带着对她的憎恶老死不相往来直至忘却总好过断断续续地继续纠葛。 于他,太不公平;于自己,承受不起。 *********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墨驰再也没找过姜侨安,他订做的皇冠被她以不擅长为藉口转给了其他同事,这一单油水既多客户又是未来老总,同事自然十分乐意,待她更是真心了不少。 换过设计师后,皇冠的款式极快得到了时副总秘书的认可,第一时间进厂制作,姜侨安明白,自己大概再也不会遇到时墨驰,以他那种骄傲到自负的性格,能在被迫分手四年之后主动找上自己,已经是意料不到的奇蹟。 工作渐渐上了轨道,与穆因的相处依旧不温不火,他不再提她便当并没有那么回事儿,一切都很好只是杨瑞琪仍旧联繫不上,其实姜侨安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急着找她,是与不是似乎已经毫无意义。 她对自己说,就当作是为过去画上一个句号。 杨瑞琪生日的前三天,雍时正式接手了姜侨安所在的公司,雍时此前没有涉足过珠宝业,因此并没有在公司的人事上进行大刀阔斧地改变,对姜侨安这种普通员工来说,更不过就是换了个名字。 杨瑞琪的生日当天雍时集团要举办庆祝瑞琪珠宝揭牌的大型酒会,作为公司的一员,姜侨安自然也要携伴参加,她既没有男伴又不想凑这种热闹,便提前请了事假。 她本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自然很快被准假,经理只打趣地问:「你真的不陪穆先生去?他们银行也在邀请之列,听说他最近正被一群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追,条件优秀的男人嘛,一定要牢牢看紧。」 姜侨安摇头笑笑并不解释,晚饭的时候拿这话取笑穆因,他倒没否认自己最近桃花朵朵,只格外认真地问:「你真不去?听说你……你杨阿姨也会到场,我正缺个女伴,可以陪你一起。」 「她会到?那好,到时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照片上的漂亮女孩,杨瑞琪都会登场的,我这两天莫名其妙的腹泻想吐,所以昨天没更,鞠躬。。。 我们穆因哥哥也是很抢手的,以前呆的部队都素男人,又不好和熊小乐抢李庆江,而且还瞎了眼的看上周婉怡才一直木有恋爱。。。 ☆、12云端的深海 姜侨安上一次参加酒会还是五年前,那时时墨驰的公司刚刚成立,礼服是临时跟学校里念播音主持的学妹借的,并非量身订做。她太瘦,胸围的部分大了一圈,只好拿一排别针固定,结果整晚都在担心走光,恨不得时时刻刻用手拽着,再加上不习惯高跟,自然没有什么仪态可言。 回宿舍的路上,时墨驰边笑话她土到好似从没参加过宴会边脱掉自己西装上衣给她披上。 姜侨安哼了一声:「来这么正式的场合我真的是第一次!累了一整晚你还敢嫌我丢脸,我以后再也不好心陪你应酬。」 时墨驰不信:「你们姜家也算有头有脸,没去过商业酒会,世交的寿宴生日宴婚宴总该常去。」 「没念寄宿制学校前穆嫣的生日会我倒是年年都去,可那都是在她家里,全是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又不用穿礼服和高跟鞋的」说完她又撅了撅嘴「就是我爸偶尔有需要携带家眷的应酬,周颖柔也不会让我跟去,只会带上弟弟扮幸福的一家三口。当然,我更不想和她一起。」 时墨驰笑着摸摸姜侨安的头,绕到她的面前半蹲下来:「刚刚不是一直喊脚疼?上来,我背你。天天听你说周颖柔,你和她的那点事儿我都快会背了!我也不是我妈亲生的,可我们就特亲,比我和我爸亲多了!」 「后妈和后妈又不一样的,你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的问题!」她忽而觉得嫉妒,空出一只手使劲儿拧他的耳朵,时墨驰措不及防,疼到走不稳,晃了几晃,可也到底没让她摔下来。 隔了这么久,她以为自己全都忘了,原来仍然歷歷在目,原来只是不敢轻易提及。 「没有中意的?那再换一家。」 穆因走过来问时,姜侨安脸上的怅然尚未收去,只好掩饰地一笑:「已经选好了,正要进去试。」 当年那件不合身的礼服让她太过尴尬,以至于再也不敢穿类似于抹胸的款式。姜侨安挑了件改良旗袍,保守的立领不但安全感十足更能突显她纤白优美的颈子,旗袍短至膝上四指,穆因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男人格外贪恋美人的长腿。 姜侨安有心事,并无悉心打扮的兴致,匆匆化过淡妆后,出门前只从首饰盒里随手捡了枚镶了蓝宝的戒指,没想到配这件旗袍倒是分外合衬。 揭牌仪式前有场珠宝秀,见身侧的姜侨安心神不宁地不住往门外看,穆因低声说:「杨瑞琪作为主人应该已经到场了,或许正在楼上的客房休息,你们见面的事儿我会安排,绝不会让你白走一趟。」 她这才稍稍安心,却仍旧没有欣赏名贵珠宝的兴致,自顾自地出神儿。 直到周围传出一阵骚动,姜侨安才下意识地往台上看,原来在珠宝秀的最后,时墨驰和父母以及照片上的那个漂亮女孩一齐登了场。 第19页 只不过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的却不是杨瑞琪,而是时墨驰身侧的那个女孩——真人居然更加出色。看到她的一瞬间姜侨安就开始后悔没有精心装扮,只是比起夺目的外表,更让她无法释怀的是这个女孩和时墨驰之间的那种无法言说的相似气场,好像他们天生就该并肩站在一起。为了搭配女朋友的浅碧色礼服,向来稳重的时墨驰甚至系了个同色领结。 可姜侨安也知道,面对此情此景,今时今日的她并没有失落的资格,可以做的唯有自嘲。 「笑什么?」一旁的穆因看得莫名其妙。 「笑我自己」她直言不讳「女人真是好笑,明明是八百年前就分了手的旧时男友,还非得暗暗纠结自己和新欢哪个更漂亮。」 「什么新欢?」 姜侨安指了指台上:「就是时墨驰身边的那个,时墨驰宠她宠得紧,为她订做皇冠时特意说一定要做到最好,是不是非常漂亮?」 「你说的时墨驰的新欢就是她?」穆因十分诧异。 「是啊,难道你也认识?」 穆因本能地不愿意说实话:「……是挺漂亮的……」 揭牌仪式一结束,为了照顾身体不适的丈夫,杨瑞琪并没有参加接下来的酒会,直接陪丈夫回了酒店顶层的客房休息。 安排好一切之后,穆因给了姜侨安一张门卡:「你先进去等,她很快就会过去。」 姜侨安十分感激:「晚点再谢你。」 穆因拍了拍她的肩当作安慰:「别想太多,我在外面等你,结束后带你吃拔丝汤圆去。」 姜侨安刚进电梯,穆因就听到身后有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一回头,正是那位穿着浅碧色长裙的美女。 「大嫂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找我?」 「我不找你,我找刚刚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姜小姐。」 「你找她干什么?」 时夏星从头到脚打量了穆因两遍,才反问:「听到我要找她,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和她那么亲密,还拍人家的肩,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什么问题。」穆因轻咳了一声作为掩饰。 时夏星更加确定:「不是吧你,你还真看上她了?」 穆因一边在心中感嘆特别聪明的女人比起特别愚蠢的更具毁灭性,一边转移话题:「我大哥呢,他有没有过来?」 「他那么忙,怎么会有空陪我到处飞,我放下正筹备着的婚礼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就是为了找姜侨安」时夏星根本不搭茬「我告诉你,你千万离她远点,这女人非常不简单!我哥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当年都叫她骗到卖车卖股份,被抛弃之后还一副放不下的可怜模样。像你这么……单纯的,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 时夏星何其聪明,自然没错过穆因脸上一闪而过的不高兴:「还不高兴啦?我这不是为你好么,你要不是穆城的三弟,我才懒得像喜欢传八卦的三姑六婆那样多这种嘴,多有损形象。」 穆因说不过她,只好煳弄:「嗯,我自己有分寸。」 「你别不听,我伯母这辈子从来都没讲过半句旁人的是非,那么多长辈里头我就单单佩服她,一句重话都不说也照样能把我哥管得服服帖帖的,连她都说姜侨安不好,你想想这个姜侨安得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跟我哥在一起就是为了钱,分手之后我哥难过,我伯母去找她问原因,她说了特别过分的话,我伯母怕我哥知道伤心,就对她说既然不是真心,那不如以后离我哥远一些,她居然向我伯母要了三百万才肯走。」 知道时夏星绝不会夸大其词,穆因反而更加吃惊:「你伯母难道是杨瑞琪?这些全是她亲口说的?」 「是呀,我就一个伯伯,伯母当然是她。她的侄女杨景涵喜欢我哥,前些天去我哥家给他送饭时居然看到他和一个女人正在沙发上亲热,她打电话跟我哭,告诉我那个女人叫姜侨安,我这才知道他们居然又……本来我和我表姐都挺看不上这个杨景涵的,可是跟姜侨安比,我宁愿我哥委屈一点和杨景涵成一对。」 「……」 ********* 一杯花茶还未喝完,杨瑞琪就推开了客房虚掩着的门。 姜侨安起身迎接,犹豫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唿,干脆直接问好:「您还是那么年轻。」 「天气这么冷,怎么穿那么少,有没有带外套?车子又不能直接开进酒店,出门的时候当心着凉」杨瑞琪完全不客套,一坐下就开始念叨琐事「下面的东西没有一样能正经当饭吃的,我给你要了碗鸡丝面,呆会儿就送过来,女孩子一定要吃热的。」 「嗯,知道了。」姜侨安低下头、久久不语。 「我到今天才知道你这些天在找我,小驰爸爸最近身体不好」杨瑞琪嘆了口气「我既要照顾他,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又一样都不能落下,手机在家庭助理那儿,你的号码我不好存,不认识的电话她是不替我接的。」 「我听说……我不是您……亲生的?」这句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杨瑞琪没能一下子反应过来,想了一刻才说:「亲生不亲生有什么关系,你和小驰从小就叫我妈妈,在我心里,一直是把你们当作亲生儿女来疼的,只是我有我的难处,不能在身边照顾你,这些年一想起来这个就觉得愧疚。」 第20页 到底还是这个答案,姜侨安觉得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过了许久才又开口:「那我的生母是……」 「你出生没多久她就过世了,她和你爸爸并没有结婚」杨瑞琪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你难道从来都没听说过你妈妈?」 姜侨安沉默着摇了摇头。 「也是了,周颖柔那个脾气……你小时候没少因为她受委屈吧,我和你爸爸分开时特别不放心你,可那时他和周颖柔情投意合,我不得不离开。」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她人已经不在了。其实我偷偷在心里怨了您好多年,现在才明白是搞错了,是自己不应该。除了道歉,还要谢谢您那么用心的照顾了我那么多年。您帮我还的钱还有那三百万我会想办法还给您的,不过要晚一些,我暂时没办法立刻拿出那么多。」 「那些钱本来就是你爸爸给的,既然我用不到,拿给你用也是应该的。即使我和你爸爸离了婚,你也是我女儿,血缘虽然重要,却重不过相处。对了,那个穆家的孩子是你现在的男朋友?」 「只是普通朋友。」 杨瑞琪喝了口茶,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那孩子挺好的,值得託付,至少比小驰踏实。小驰从小就好胜,赢得起输不起,你当年就那么走了,他心里一直憋着口气没出,少不得还会再招惹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不用理的。对了,听穆家的孩子说你也进了公司做设计师?这一行辛苦,女孩子少熬夜的好,并没有什么意思。」 听出了她的弦外之意,姜侨安更加灰心,脸上却仍是笑的:「我也觉得挺没意思的,正准备辞职。」 杨瑞琪也笑了笑:「好孩子,你的福气在后头呢,别太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 见杨瑞琪抬起手腕看时间,姜侨安连忙说:「时叔叔在等您吧,耽误了这么久,您快点回去吧。」 「那边离不开人,你以后不论有什么需要都可以随时联繫我。」 「那笔钱我会尽快还,我爸爸既然给了您,就是属于您的,我没有再拿走的资格」当年的她以为这是妈妈给的,所以才用的那样心安理得「我还想问您一件事儿,墨驰怎么会知道那三百万?」 「依小驰的性子,你那样直接走了他自然会查,查出我汇了钱给你很容易。他来问我,我只说没这回事,他不信,又问不出什么,大概就自己往歪处想了,委屈你了,别和他计较。」 ********* 穆因等了许久都不见姜侨安下来,便去客房找,房门没关严,他轻轻地推门进去,她正独自站在阳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敢出声,只燃了根烟,默默地陪着。 「烟还有么?给我一根。」 「要别的都给,这个不行。」 「小气。」她悻悻地收回了伸出的手。 「不是好东西。」他干脆连自己手中的也摁灭,顺手拿了个果盘里的橘子去嘴里的烟味儿。 「这么酸还敢拿给客人!」只吃了一瓣穆因就皱了眉。 「你最不会挑水果。」姜侨安挑了个橙子,放在手里慢慢揉,剥好了才递过去。 她选的果然皮薄多汁,修长漂亮的手指仿佛比橙肉还鲜嫩,他一时看怔了,差点儿忘了接。 「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小时候周颖柔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妈妈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来看我」姜侨安突然开口「虽然她不是我的生母,虽然她希望我离她的生活远远的,我还是很感激她。因为她曾经待我那样好,因为我误会了她是我亲妈,我那时的生活才充满希望,就算到头来并不会实现,有期望也总是好的。如果不是一直期盼着她会回来带我走,我的童年一定更加难熬。」 「你的生母去世了?你有没有问关于她的事儿。」 「没有,拿这种问题问我父亲的前妻太不礼貌,何况我也不是很关心」她忽而抬头一笑,明眸皓齿,十分动人「周颖柔刚进姜家就不停地扔我妈……杨阿姨留下的东西,我跟她吵架,她先是很兇,看到爸爸过来就捂着肚子说被我气到腹痛,那时候她怀着弟弟,我爸自然全都依她,不等她动手,教训过我之后就差人把杨阿姨的东西全数丢了出去,我哭了一夜,决定离家出走去找妈妈,背着鼓鼓的行囊好不容易才熘出门,走了很久却发现无路可找无处可去,后来被佣人发现,又只好乖乖回去,我那时以为长大了就会不一样,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二十七岁和五六岁没什么不一样。」 「都过去了。」 穆因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安慰,他隐隐地感到杨瑞琪不对劲,却不愿意告诉她,他想,原来在感情面前,真的没有什么君子。 作者有话要说:看过《时光的城》的姑娘都该知道,时夏星最喜欢逼人配合自己戴浅色领结,还记得蒙政的粉色领结么。。。。。。 推荐琵琶美妞和初下美妞的文,一篇现言一篇仙侠,都素软妹子,欢迎调戏 ☆、13云端的深海 这家店很小,除了拔丝汤圆还兼卖栗子饼、糯米糰以及各种甜汤,巷子太窄开不进车,穆因和姜侨安只好下来走。 这个点生意冷清,只有三三两两刚下晚自修的中学生在等待栗子饼出锅,因为是现做现卖,即使人少也要等上一会儿。 热饮倒是现成的,姜侨安翻出三个硬币要了杯玉米汁,并不喝,只捧在手里,看着缓缓飘起的热气,她终于觉得暖和了一点。 第21页 汤圆炸过,金黄的糖衣上还撒了层桂花糖和碎核桃粒,只是看看就有食慾,姜侨安受不住诱惑,不等凉透便直接咬,果然被流出来的热芝麻糖烫了舌头。 穆因并不动,只坐在一旁看着她吃,见姜侨安竟颇为孩子气地扁了下嘴,不由地笑了:「我不爱吃这些,不会像上次那样跟你抢。」 「你不爱吃,怎么会找到这里?」 「是办公室里的女孩子买的,非要我吃,我就尝了一个」没等姜侨安取笑,他就急着解释「我猜你会喜欢才问了她这儿的地址,不然连一句话也不会多说的。」 「薄情寡义、自私自利还利用欺骗别人的感情,了解过我全部的阴暗面后,你竟然还对我有兴趣,你喜欢我什么?」 「开始是因为你漂亮,后来我也说不清,直到见了你我才知道,原来坚强比柔弱更令人心疼」他一面答一面转头对店主说「打包一份炸芋丸。」 这个答案一点也不动听,却莫名地让姜侨安觉得心安,她想,如果这个男人不是那么那么的好,或许她就可以再自私一点点,光明正大地享受这种温暖。 周一一早姜侨安就递了辞职申请,从告知上司到收拾东西只用了半个小时,过程顺利到她疑心杨瑞琪跟经理特别打过招唿。 她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去哪里都没有区别,最大的问题不过就是怎么样尽快赚到钱还给杨瑞琪。姜侨安对于理财全无概念,收入虽然不算低却完全没有存钱的习惯,清点了一番才发现自己身边只余下了不到两百万,再找工作容易,可是只靠一份工资即使不吃不喝这一两年内也肯定凑不够余下的六七百万。 她在家里踌躇了三天,也没决定下来去留方案,联繫了几个地方,薪酬皆不是非常理想,心灰意冷之时却接到了周婉悦的电话。 「嗨,最近好不好?我很快要带儿子回国,准备和朋友一起创个珠宝品牌,你过来帮我怎么样,除了更好的职位,还可以给你三倍的薪水,有没有问题?」周婉悦只寒暄了一句,就直入主题。 「我挺好的」话一出口姜侨安便鄙视了一下自己的虚伪,其实她很不好,可就是不愿意在周家人的面前露出疲态,哪怕对方是唯一对她没有敌意甚至把她当做妹妹的周婉悦「你怎么突然要回来,你男朋友也过来吗?」 「别提他,我就是因为被噼腿才回来疗伤」听到姜侨安信以为真的惊讶,周婉悦又立刻笑了「哈哈,开玩笑的,对于『男人的忠贞』这回事儿,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期待,我甩了他一巴掌、对他说了个『滚』之后什么气都消了。想和我合作的那个朋友既有名气又有人脉,借她的名人效应成功应该不难,怎么样,你考虑一下?」 「你们需要人入股吗?我手上有笔闲钱,虽然不多……」 挂上电话的瞬间姜侨安简直生出了种柳暗花明的幸福感,她心情大好地外出採购,不但做了整整一桌菜,还开了瓶酒。 见到姜侨安久违的笑容,下班后的穆因自然十分意外:「有什么好事吗。」 「找到了份新工作。」 碍着所谓的骄傲和自尊,她并没有告诉穆因杨瑞琪暗示过她离开公司的事,除此之外,她之前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换工作而离开这座城市。 「好端端的换什么工作,地点在哪儿?」穆因果然最关心这个。 「周婉悦准备回国创立一个珠宝品牌,叫我过去帮忙,就在这儿。」 他这才放心,举杯替她庆祝:「这倒是件挺好的事儿。」 ********* 这高兴还没维持到一天,姜侨安又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到达约定的茶社时,那个女孩已经在等了,直到拉开木椅坐下,姜侨安也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来应约。 「姜侨安小姐?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你,可惜现在才有幸见到真人。」 越是离得近,就越觉得这女孩身上有股时墨驰式的傲慢,可奇怪的是,傲慢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虽然恰如其分却丝毫都不令人感到不适或者讨厌。 她自然听得出这话里的敌意,却恍若未闻,只淡淡一笑:「这位小姐怎么称唿?」 「我姓时。」 姜侨安没想到她会直接为自己冠以时墨驰的姓,便稍稍诧异地反问:「我该称唿你为时小姐还是时太太?」 时夏星先是怔了一下,后又瞭然,笑靥如花地回答:「我就要结婚了,怎么称唿都好,听说我……墨驰订给我的皇冠最初是想找你设计?幸好你没灵感,我可不希望自己婚礼上用的饰品出自不喜欢的人之手。」 她将「结婚」二字咬得极重,姜侨安的心脏勐地一沉,她不确定自己的镇定是否佯装的天衣无缝,只好低头喝茶掩住表情:「你把我约出来是为了听我向你道喜还是为了告诉我你不喜欢我?都不是小孩子了,这样做是不是有些没意思?」 「我也不想浪费姜小姐的宝贵时间,如果不是听到墨驰的表妹说你最近和他的交往有些过密,甚至做出了一些过界的举动,我当然不会闲到专程过来。姜小姐是聪明人,没意思的话一定不用我多说,虽然不知道你如今想要什么,但我保证,你一定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侥倖得到。」 「我唯一想要的只是时墨驰别再来招惹,如果你能帮到我,我自然会千恩万谢」姜侨安一刻也不想再呆,起身告辞「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第22页 姜侨安一走,时夏星立刻翻了个白眼撅了撅嘴,喝完杯中的茶、给熊小乐打完电话,正要结帐离开时竟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哥哥。 面对哥哥的欲言又止,时夏星不慌不忙:「来帮我结帐的呀?早知道点最贵的了。」 「我听珠宝公司的经理说你跟他要了姜侨安的电话。」时墨驰既不想也绕不过她。 「你又去找人家了?不然怎么会知道。知道表姐刚刚跟我说什么吗?她说『我看过的那上千本小言都是渣男和包子女的故事,都是渣男醒悟后要死要活的去缠包子女,没想到到了我们哥哥这儿剧情成了包子男配渣女,被骗了钱后惨遭抛弃还不算,几年后还缠着渣女哭着喊着要求再被虐一次,想不通啊想不通,就算他没有我们庆江脑袋聪明也没有你们穆城好看,可也不至于差到没人要啊!反正我不姓时,从此以后我要假装和他素不相识』。」 「……」因为姜侨安,时墨驰被两个妹妹嘲笑过不止一次两次,便只当没听到,瞥到桌上未收去的茶杯,皱着眉头问「她来过又走了?你都和她说什么了。」 「我就是告诉她我要结婚了呀,别的什么都没说」时夏星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对了,她拜託我管着你别再招惹她。」 「你把她约出来是为了跟她说你要结婚了?」时墨驰实在莫名其妙,待看清妹妹脸上的得意,又立刻反应了过来「回去再收拾你!」 ********* 姜侨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下意识地走回学校,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学生们都在上课,校门前的美食街并不算热闹,闻到炒栗子的香味她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那家熟悉的麻辣烫店。 她的口味向来一成不变,仍旧是生菜、西兰花、面筋、午餐肉、撒尿牛丸、鹌鹑蛋、腐竹、蟹肉/棒以及各色关东煮,只是这五六年间物价涨得厉害,一样的东西,当年只要八块五,现在却要二十多块。 把篮子递过去的时候,老闆娘特意多看了她几眼:「还真是你呀,一进来我就觉得像,只是没敢认。」 「您还认识我?」姜侨安十分诧异。 「一拨拨的学生虽然多,像你这么漂亮的可没几个,当然记得啦。」 等待的间隙,老闆娘送了瓶汽水过来,苹果口味的芬达,当年一块钱,如今一块五,因为太凉她不敢多喝,只尝了一口,仍旧是喜欢。 她第一次吃麻辣烫还是上大学之后,正是在这家店,满满一大碗,全是自己喜爱的食材,热气腾腾,还没吃就觉得十分满足,于是常常和室友们一起过来。可时墨驰最不喜欢她吃这样的东西,说什么既不卫生又不营养,因为隐隐觉得内疚,大部分时候她都愿意顺着他,只除了偶尔吵架。 两个人都不是一般倔,气头上谁也不肯先低头,她一不高兴就过来吃麻辣烫,似乎只要做点他不喜欢的事儿就能得到小小的胜利,小孩子一样,如今再回头想,当年的自己还真是幼稚。 她吃东西的顺序同样一成不变,大多数时候,吃完第一个撒尿牛丸正准备吃第二个时,时墨驰就会过来,先去结帐再回头教育她,他从来都死要面子,就算低头服软也要装出理所当然。时间久了,渐渐形成了习惯,他们一吵架,她总会来这家店,要一份麻辣烫边吃边等他来道歉。 只是再也等不到了,想到这个,姜侨安只觉得鼻子发酸。 她默默地吃完一整份,只留下两颗牛肉丸没动,正要去结帐,就听到有人说:「不用找了。」 诧异地抬起头,竟然是时墨驰,老闆娘收起那张粉红票子,喜笑颜开地数落他:「又跟人家姑娘吵架啦?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让让她,她多好看呀。」 其实他们并不经常吵架,只是每次都是吵架之后才过来,于是给人留下了这种印象。 姜侨安莫名地十分想哭,又觉得太丢脸,只好把头扭到一边假装擦鼻涕。 时墨驰在她身旁坐下来,就着她的吸管喝了口玻璃瓶中的汽水:「这么巧呀,姜小姐现在才吃午饭?」 她没应声,他也就不再说话,店里又进来了几个学生,有对小情侣在吵架,好像是因为男生迟到错过了什么电影,越吵越凶,时墨驰没事好做,便在一旁好奇地观战,不想却惹怒了那个小男生,不耐烦地沖他吼:「看什么看,没见过呀!」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瞥见姜侨安脸上的泪痕,心中难过,嘴上却说:「你哭什么呀,我都没哭,这是算恶人先告状还是算鳄鱼的眼泪?」 姜侨安仍旧不理他,过了好久才说:「恭喜你,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 时墨驰噗的一笑:「我堂妹结婚,你恭喜我干什么?」 「她原来是你的堂妹时夏星?」顿了顿,她才反问。 「 不然你以为是谁?」 「 我以为是你未婚妻。」 「和你拜拜后,我一直单着,哪来的未婚妻。」 「怎么会?」 「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一朝被蛇咬,现在的我最怕女人对我好。」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是不是很多,要花花,明天不更,后天起日更,花花是日更的动力。。。 蟹肉/棒居然不能在jj直接显示,我先是莫名其妙,待想清楚原因,顿时囧了,我那么纯洁的孩纸,被jj污染了。。。 第23页 ☆、14(捉虫) 听到这句,姜侨安终于止住眼泪,沉默片刻后低声说:「对不起。」 隔了六年,除了这三个无用的字,她似乎找不出任何词语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开始时的利用到落幕时的背弃,时墨驰没有做错过一件事,向来都是她对他不起,所以没有任何资格哭泣。 「……」时墨驰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接下一句,他想,自己真是蠢到了家,这几年明明恨她恨到咬牙切齿,对方只不过流了两行眼泪说了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他竟然就开始后悔,后悔再见面时的冷嘲热讽、刻意找茬,后悔保护不力、害她被伶牙俐齿的妹妹为难至此。 「别在这儿坐着让人家看笑话了,大老远的难得过来,去学校里面转转吧。」 「嗯。」 见姜侨安顺从的起身,时墨驰反而感到意外:「真去?」 「来都来了。」她先一步走了出去,这个校区建在远郊,离市中心恨不得十万八千里,如若不是放不开,谁还会再回来?又怎么可能在故地相见?都是聪明人,时墨驰如何想不明白这一点。 既然毫不在意已然装不下去,倒不如一起缅怀。 到底一别四年,即使校园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再次置身于二十岁上下的学生当中也总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姜侨安穿墨绿色的大衣,缓缓走在积了厚厚一层落叶的梧桐道上,只是这样一个恬淡沉静的背影就让时墨驰感慨到心酸。 他追上去与她并肩,伸手为她指:「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是在那儿。」 姜侨安看了他一眼:「什么呀,我还你钱包的地点是在图书馆,你迟到了足足十分钟。」 时墨驰无声地笑笑:「就是在你们宿舍楼下,你同学叫你,我刚好经过,你穿的是白t恤加棕色背带裤。我们班有个傻子特别喜欢你,天天拉大伙去看,他们回来后都夸你漂亮,所以我对你的名字有印象。那傻子叫郭斌,你还记不记得?就后来一看到我们俩就跑的那个,他还送过花给你呢。你当时没回头,我只看到了个背影,也没觉得多好看,就脖子长点,后来看到正脸倒觉得还凑合,勉强算得上惊艷。」 「不记得,送过我花的多了」还钱包那天她精心打扮了不下三个钟头,打听到他喜欢墨绿色,还特地去买了条墨绿的连衣裙,结果却只换来了「凑合」和「勉强」,姜侨安自然不高兴「你以前不是说钟点工走了,缺个收拾屋子的,我正好撞上来表白,所以头脑一热干脆答应了?」 「我那是怕你得意。」 「……」 两人都再不说话,只沉默地并肩走在一起。其实大学校园里时时刻刻都在上演分离或者相恋的悲喜剧,毕业后分手普通到不值一提,为何至今仍是耿耿于怀?时墨驰过去想不明白,现在却不愿意再提。 「当年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从你妈那儿拿的钱这一两年内就会想办法还的。」出校门前,姜侨安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一句,就算是已经不再有瓜葛,她也不希望自己被加上骗钱的罪名。 「那笔钱你走的第二年我就已经全数还给我妈了,我总不能让老太太为我的感情买单。你真要还我?好啊,不算利息一共八百二十万,现在就给。」 「………」姜侨安先是意外,想了一刻就明白依着时墨驰的脾气赚了钱一定会第一时间还给母亲,可杨瑞琪如果没承认另给过自己三百万,又怎么会收下八百二十万? 「我手上的钱加在一起、再把车卖掉就只凑得出两百万」瞥见时墨驰脸上那抹得意的笑,她又赶紧补充「我准备把这些全部拿去投资,应该能很快赚够还你。」 「就你还去投资?不是我打击你,你连最基本的理财能力都有问题,对钱财毫无概念,再遇上打着投资名义骗钱的诈骗犯,说不定不但赚不到钱还得负债。」 时墨驰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虽然姜尚杰在亲情上对女儿确有亏欠,但在物质上他却从不吝啬,尽可能地样样给到她最好,他们最初在一起时,姜家并没有经济问题,因此时墨驰从不认为姜侨安真的如家人所说,是为了这些才和他在一起。 「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四年没见,你怎么知道现在的我和以前一样,总之欠你的我一定会还。」 「是啊,一共在一起两年却有四年没见」时墨驰笑笑,转而提议「那这么多年的利息怎么算?我饿了,不想在外面吃饭,你给我做顿丰盛点的晚餐,我就考虑不要利息,本金缓缓再要你还。」 姜侨安知道他不过在开玩笑,根本不会真的逼债,却脱口说了个「好」,给穆因打过电话,知道他晚上有应酬,又问时墨驰:「去哪里吃,你给我地址,我先去买菜。」 「就原来那套小房子好了,反正离得近。」 「你先回去等,我去附近的菜市场,清蒸鲈鱼吃不吃?」 「还是先去打扫一下比较好……那套房子后来我一直没再进去过,也没请人回去打扫。」 房子倒不至于糟糕到没法踏脚,姜侨安一向干净利索,每天的清洁打扫不过是顺手的事儿,这屋子还保留着她背着时墨驰收拾行李搬走前的原样,只是到处都蒙上了一层细灰,还有一股潮湿的霉味。 家具上盖了白布,揭开就可以用,时墨驰却没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忙,主动要求帮忙打扫。 第24页 姜侨安十分意外,大四时她利用实习期去他和雍戈的公司帮忙,偶尔回去的晚了,过了门禁时间便只好宿在这里,大学毕业后更是干脆搬了过来,住在一起那么久,时墨驰从未染指过家务,偶尔听到她抱怨他懒,他也只会提议再把家政请回来。 只是粗略地清扫一下也用掉了将近两个钟头,见姜侨安要去菜市场,时墨驰立刻卷下袖子表示自己可以同去帮忙拎东西。 「我一个人去就好,你不必这么客气,这样我不太习惯。」 他到底还是跟去了菜场,买完了其它东西姜侨安最后才选了尾新鲜的鲈鱼,边吩咐鱼贩杀鱼边感嘆时间竟然可以这样无限度地改变一个人,曾经的时墨驰大男子主义到一口咬定这是女人才会来的地方,死都不肯一起过来,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跟在她的身后大包小包地拎东西。 姜侨安清蒸了一尾鱼,炒了四碟素菜又做了一小锅豆腐脑,正要盛出来才想起没买紫菜。 「我下去买紫菜,等一下就可以开饭了。」 「又不是非得放,别麻烦了,吃饭吧。」 「你以前不是说少放一样东西就等于浪费一整盘菜?」 「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 两个人可以聊的话题其实很少,半个下午的功夫时墨驰接了近十个电话,最后一个是秘书的:「晚上你让经理去,我现在没空。」 「工作重要,你要是忙,先走好了,我收拾完就回去。」 「不用,没什么大事。」时墨驰直接关上了手机。 一顿饭吃完,外面已经飘起了雨,这个小区建的早,并没有车库,时墨驰的车还停在学校外面,两人只有在屋子里等待雨停。 时墨驰开了电视,换到了一个正在播情景喜剧的台:「你喜欢的,真不明白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 那个时候他也问过,其实她只是觉得温暖,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家长里短,没心没肺吵吵闹闹,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孤单,不像她的家,整日冷冷清清,恨不得天天上演宫心计加狗血八点半。 一过九点,穆因就打了电话过来,姜侨安简明扼要地告诉他自己和时墨驰被雨困在一起晚点才能回去,穆因问要不要过来接她,她只说太远,谢绝了他的好意,停顿了几秒,穆因才挂上了电话。 「那小子是不是看上你了?」时墨驰何其聪明,只从姜侨安欲言又止的回答中便听出了端倪。 「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听我说旁人的八卦?如今怎么自己八卦上了。」 「我不用你还钱,你从他那儿搬出来,如果找不到房子,这里可以借给你。」 姜侨安并不接茬,起身站到窗前:「雨停了,我们走吧。」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怕等你投资失败那小子会趁虚而入,跟你说只要和他结婚他就帮你还债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失败,就算失败,我也不至于为此卖身,你也太小看人。」 「我不是小看你,就是想跟你说,卖身并不可耻,关键得看卖给谁,我比他有钱,而且过去所有的不对,现在也愿意改。」时墨驰终于放下了面子和尊严。 …… 车子一直开到小区楼下,姜侨安向时墨驰告辞:「你要去停车吧,我先上去了,我们不住一栋楼。」 时墨驰反手关上车门,低头点了支烟:「我刚刚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弄清你和穆因并不是男女朋友后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我了解你,你不会真是为了钱,你也没有爱上别的什么人,这些年一直单身,那么当年你非要和我分手就一定是因为我不好。我最近想了很久才发现自己真的不怎么好,我把家务全部丢给你,还心安理得嫌弃你做的菜难吃笑话你笨。我从不耐烦听你说你那些女朋友的事儿,觉得不过是鸡毛蒜皮。那两年我只顾着创业,常常答应了回家又陪人应酬到半夜,没带你看过一场电影也没陪你看过一个下午的书。后来你家里出事,我一边上班一边处理后事,忙昏了头,完全没留心过你的情绪,完全没想到你会得抑郁症——后来我问过医生,才知道突然不愿意说话、不愿意出门、一直说厌倦了没感情了非要分手根本就是抑郁症的初期症状,可我那时并不懂这些,以为你无理取闹,还跟你吵架、放你一个人走。这些年我既怪你又怪自己,其实你一回来我就收到了消息,一直在等你来找我,可是你并没有,我只恨你绝情,却从没检讨过自己,我太死要面子,明知道你已经没有亲人,也没好好地照顾你、让着你,只想等你后悔,等你先回头。以前的不对我以后都改……」 「我没得过抑郁症,不是因为这个才要分手,从头到尾都是我对不住你,今天和你吃饭也并不是想回头,只是希望我们能有个平和的结尾,而不是继续敌对,就这样从此不再见面其实挺好的。」姜侨安更觉得愧疚,她再也听不下去,拉开车门立刻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四万字起开始日更还有四万字定男主,我纠结了几天,还是时墨驰吧,原因有几点,我写过四次女主和后来者在一起,写过一次一生一世,却从来没有写过破镜重圆,这篇文原本的主线就是姜侨安和时墨驰,只是他们之后的对错会交换,我没想好到底是应该让他们最后在一起还是干脆相忘于江湖、让姜侨安和穆因牵手,后面想想,还是姜侨安和时墨驰吧,穆因应该得到全部的幸福,而不是成为别人爱情里的退而求其次。。。 第25页 喜欢穆因的姑娘不要打死我,暖心男就是拿来让人遗憾的t-t,而且和蒙政、陆执一样,时墨驰和穆因中我更喜欢的其实素穆因t-t,他不会被炮灰两次的,和周婉怡还有后续呢,是俺们穆因想清楚了不要她,哼。。。 ☆、15云端的深海 依时墨驰的脾气,自然不会下车追,他懂得适得其反的道理,只发了条简讯,嘱咐姜侨安早点休息。 一下电梯,姜侨安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穆因,看到她红着的眼圈,他更觉烦躁,却并没有问出想问的那句,只说:「再遇到这样的事儿打给我,我去接你。」 姜侨安正恍惚,点了点头便径直回了房间。 洗过澡她才看到手机上时墨驰发来的简讯,一时怔了神,犹豫了半晌,写了又改,仍是没有按下回復。 如果四年前可以如她所想的顺利和杨瑞琪相认,或者不顾杨瑞琪的反对坚持不和时墨驰分手,还尚且可以用「巧合」二字煳弄过去,现在再想要在一起,她当初的动机以及离开的原因必然无法继续隐瞒,在感情方面,时墨驰是个绝对的理想主义者,知道从始至终都在被欺骗利用后能不能原谅她暂且不论,虽然不能确定具体原因,她却也渐渐看清,杨瑞琪十分介意自己和时墨驰的来往。 姜侨安曾经怨恨杨瑞琪偏心继子,待明白她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后,剩下的便只有内疚和感激,杨瑞琪对她没有丝毫义务却不但悉心照料了她多年,还用自己的存款帮她走出了当年的困境,至于那三百万的疑惑,她已经不想再探究,虽然她不是个善良的人,却至少绝不会用恶意去揣测杨瑞琪,因为她几乎是她整个童年中唯一的温暖印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现任丈夫介意前夫太正常不过,杨瑞琪不想被曾经的继女搅乱如今安定的生活而请她离开、为了让儿子早点走出失恋的阴影早点死心又默认她贪财其实也无可厚非。 姜侨安对自己说,所有的遗憾和后悔都是自己找的,本就不该怨恨任何人。 怪只怪她既没有勇气面对知道真相后的时墨驰,也不想忤逆杨瑞琪与她为敌,既不相信所谓的爱情可以战胜一切,也鼓不起勇气和把她当作洪水勐兽的时墨驰的家人斗争到底。所以,让这段关系停止于此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那时候太年轻,看多了伤痛别离的电影,以为伤感很壮美,以为缺憾才值得回味,以为自己的离开可以让杨瑞琪内疚自责,以为一阵子就可以忘怀,到头来伤害的除了自己,却只有那么那么好的时墨驰。 现在想来,她付出的代价又岂是一句「年幼无知」可以形容,所谓误人误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不舍,姜侨安终究还是勾选了时墨驰的那条简讯,直接点了删除。 刚放下手机,她便听到穆因在外面敲门,换下浴袍才走过去开:「有事儿?」 「你吃饭了没?要是没吃就一起吃点,我一晚上赶了两个饭局,没怎么吃好。」他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其它藉口。 「外面很冷,又湿又滑,别出去了,我煮粥给你吃。」 冰箱里还冻着穆因同事送的海鲜,姜侨安剥了虾仁片了墨鱼给他煮粥,煮粥自然要多费些功夫,穆因看着她在厨房里来回忙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其实姜侨安同样欲言又止,穆因是个绝佳的倾听者,她原本很享受与他的相处,可在他表白之后她再像普通朋友般向他唠叨自己和时墨驰之间的纠葛实在不妥。 「你和时墨驰……」 「他堂妹下午约了我出去,见过她后我心情不太好就回学校散心,正好遇到时墨驰,所以和他一起吃了晚餐」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等等,你是不是跟我说过时夏星是你堂嫂?」 穆因干咳了一声:「你煮的粥挺香的,什么时候能吃?」 「……你明明就认识她,为什么酒会那天我跟你说那是时墨驰的女朋友时你不告诉我?」 「这个,我不是怕你知道时墨驰还单身,会和他复合么?」发现躲不过,他就只有干笑着坦白。 姜侨安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见了穆因她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用可爱来形容。 笑过之后她又觉得心酸:「我和他再也不可能了,能够心平气和地说话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是么」穆因先是惊喜万分,看到姜侨安脸上掩不住的伤感,心中的高兴又立刻减了七分「为什么,你怕他妈不乐意?」 「是有这个原因,但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我跟你说过的,覆水难收,已经碎掉了那么久的镜子怎么可能真的补得回去」她关上火,盛出了碗粥放到餐桌上,又递了把勺子给穆因「时墨驰居然以为我那时候是因为家里出事得了抑郁症才要和他分手,还自责地说没有照顾好我。」 「他说他一直在猜我为什么非要分手,实在猜不到就只有从自己身上找……他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是心虚,特别害怕他会知道真正的原因」姜侨安没提时墨驰想要复合,说完了又补充了一句「已经分手了还想留个好印象,我就是那么虚伪。」 「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他带我去见过杨阿姨后曾经很奇怪地问过我为什么看到他妈妈时的反应那么不一样,我正烦着,只当没听到并没有理他。就此不再见面便罢了,如果我和他重新在一起,他以后肯定会知道杨阿姨和我爸爸的关系,而我早在捡到钱包时就看到了他和父母的合照,他那么聪明的人,不用想便一定会明白既然见面时我可以一眼认出杨阿姨,一开始看到照片时就必定已经知道了。」 第26页 「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才不愿意再考虑他?」穆因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高兴。 姜侨安没有否认,沉默着转身回到厨房收拾。 穆因也不再说话,他不清楚这种心中起起伏伏,忽而高兴忽而失落的感觉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并不是没有喜欢过旁人,可这种心情却是第一次经歷。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这就叫作患得患失。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我不该没写更新就先看小说的,我是那种一旦看了就必须要看完的人,结果从起床看到下午四点,然后午觉又从四点睡到六点,所以写到了现在才这么点t-t,我错了,我明早天不亮就爬起来写,中午前就更,更够三千字,做不到你们就打死我好了。。。。。。 ☆、16云端的深海 时墨驰没有想到,自己活到三十岁还要为怎么追女人而费心,而且这女人还是过去的女朋友,太了解彼此的喜好,可送的礼物和惊喜反而更少。比如知道她喜欢洋甘菊,送花时就不由自主地只选这一种。比如知道她喜欢火锅讨厌牛排,就不好假装不清楚以朋友的餐厅开张为由请她一起去试西菜。比如知道她的脾气又过于熟悉,爱来爱去的奉承话就说不出口。 试了几种都觉得不对,当惯了大爷的时墨驰又尚未习惯伏低做小,就只好踩准时间利用住得近这个优势每天在她面前晃上一晃,一天数条简讯地找点存在感。 被他困扰到的除了姜侨安还有穆因——有人对自己喜欢的人虎视眈眈,却偏偏因为没有所有权且对方并没有踩过界而不能直接将他驱逐出境,更无奈的还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被他骚扰到整日心神不宁。 好在周婉悦很快带着儿子回来,姜侨安为了筹备而开始忙碌,自然不再有时间巧遇时墨驰和悲春伤秋。 穆因正暗暗感谢周婉悦来得及时,却没有想到,她妹妹会紧随其后地给自己惹下一个大麻烦。 周婉悦忙着拉有实力的商人投资分不开身,便让经验丰富的姜侨安帮忙联繫办珠宝展的场地,姜侨安连跑了数日,终于在家六星级酒店订到了间各方面都十分适宜的宴会厅,周婉悦看过之后十分满意,当即付了定金。 难得工作结束的早,穆因晚上又没有应酬可以正点下班,因为最近忙晚餐一直凑合的姜侨安心情大好地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回家煮饭,米饭刚闷上、第二道菜正要下锅,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她看了看钟上的时间,以为是穆因忘记带钥匙,打开大门看到外面的人却不由地怔住了。 门外立着的那位脸上的神情更加惊讶,足足愣了半分钟才疑惑地又看了遍手中的地址,而后又气势汹汹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副俨然是主人的腔调让姜侨安觉得十分好笑:「我住在这儿。」 周婉怡觉得困惑:「这房子不是穆因的吗?」 「是他的没错。」姜侨安不想和这个人多废话,转身回了厨房。 听完这句肯定,周婉怡顿时趾高气扬了起来,仿佛穆因的公寓就等于是她的领地,径直关上门进来,一眼也不看姜侨安地坐到了沙发上拿出手机打电话。 这个点的交通最拥堵,接到周婉怡的电话后,虽然担心她和姜侨安相处不来起冲突,穆因却仍是过了半个钟头才赶回来,所幸这两个人只是互不理睬。 「穆因」一看到他进门,周婉怡立刻带上了哭腔「你怎么换了手机号码也不告诉我!我没办法只好去问穆嫣,她不但不告诉我还挂我的电话,很大声地让我以后别再烦你。」 「到这儿工作肯定要换这儿的号码,我怕打扰你就没通知。」 发现穆因对自己温和依旧,周婉怡终于放下了心,用眼角撇了撇姜侨安:「她怎么在这里?」 「我就一个人,卧室有两间,所以和侨安合住。」 姜侨安面无表情地对穆因说:「可以吃饭了。」 「她没有家教不要名声你也不要面子?两个人住在一起像什么话。」周婉怡皱了皱眉,撅着嘴小声嘀咕。 穆因怕被姜侨安听到,赶紧岔过去:「你吃饭了没,要不要一起吃?」 「我吃不惯她做的饭。」 之前那句姜侨安其实听到了,只是看在穆因的面子上才懒得接茬,待听到后面这句,不由地笑了:「你想多了,我并没有招唿你吃的意思。马上就要结婚还千里迢迢地跑到个单身男人家里撒娇发嗲,原来这就叫家教好要名声?」 周婉怡并不傻,懂得什么时候该示弱,便憋着口气不反驳,只红着眼眶望着穆因。 穆因实在头痛,边用眼神向姜侨安道歉边问周婉怡:「你有事儿找我?要不然出去吃吧。」 「你怕姜侨安生气,所以赶我走?这才几个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原本因为不想让姜侨安看笑话而没提起的话也脱口而出「我不和陈越东结婚了,他一点一点都不喜欢我的,我很后悔,因为太习惯了过去才没发现你有多好。」 姜侨安被噁心到呆不下去,用托盘端了饭菜直接回了房间。 穆因尴尬无比,一边听着周婉怡声泪俱下,一边暗暗给姜侨安发了条简讯——【对不起,你别在意,等她情绪稳定一点我就送她出去】。 姜侨安终于明白为什么穆嫣说她三哥太没脾气有些时候也算是种毛病,并没有回覆,匆匆吃完饭便直接去洗澡。 第27页 洗完澡出来姜侨安才想起笔记本还在外面,因着实在看不惯周婉怡那种只要哪个男人追过自己就仿佛永久性地获得了某种特权的嘴脸,便窝在窗前的沙发上玩手机上的游戏,想等她走了再出去。 谁知手机的电全耗光了周二小姐仍旧还在声泪俱下,大意是未婚夫如何如何不把她放在心上,只顾着忙工作,只让小姑子陪她准备婚礼,对礼服、戒指、形势全不上心,一出差就联繫不到人,她忍不住和他吵架,他竟然说「我能做到的一共就是这么多,你要是真的受不了,婚礼可以取消」,她赌气说好吧那取消婚礼,过了三天不见他回来哄便委曲求全地主动回去,陈越东居然直接说自己理想中的妻子应该安静温顺,她太不合适,勉强结婚彼此都累,不如到此为止。 姜侨安边听边冷笑边感嘆遗传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永远拎不清自己在丈夫心目中的位置,以为死缠烂打后对方终于肯娶自己便是得到了胜利,得到了把过去的委屈全数折腾回来的权利,随时随处不分场合地点的乱发公主病——周婉怡大概是得全了周颖柔的真传,才能和她小姑一样把原本枯燥乏味的生活过成一部轻喜剧。 别说陈越东对她并不上心,就算是穆嫣家的李易江,因为实在太忙抽不出空,当初的婚礼也是让母亲带着妻子准备的。 手机没电没事可做、想睡却被吵得睡不着,除此之外,姜侨安还觉得口渴,只好出门找水外加取包里的笔记本和充电器。 已经过了十二点,穆因以为姜侨安睡下了又被吵醒,便小心翼翼地问两眼红肿地周婉怡:「时间不早了,你想去你姐姐那儿还是想住酒店?」 「我姐姐会骂我,我也不喜欢住酒店,你要赶我走?连你也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这儿地方小,没有多余的房间,不是很方便」眼见着周婉怡似乎又要哭,他只得改口「要不我睡沙发?」 周婉怡终于满意,目光越过穆因挑衅式地扫了扫姜侨安,得胜般的继续撒娇:「你的房间有没有浴室,我想洗澡。」 「没有,你用客卫吧。」穆因终于把不耐烦摆到了脸上。 没等已经再次撅起了嘴的周家二小姐再次出声,姜侨安就先开了口:「有完没完了你?大半夜地呆在别人家不走还哭哭啼啼!有点公德心好不好,你没事可做,别人第二天还要上班呢!他过去喜欢过你也不等于一辈子都要给你当牛做马,你但凡念着点他曾经的好也别这样高兴了就不理、受委屈了再跑来折腾人。」 「关你什么事!这是你家吗,这是穆因的房子!不乐意就走,到底是谁赖着还不一定呢!」 这话多耳熟,小时候爸爸不着家,就让周颖柔带她,于是很多很多个假期她都是在周家度过的,原本她和弟弟的关系还好,后来年纪还小的他受多了周颖柔和周婉怡的挑拨,便和他们一起敌视她,每每受了欺负,总会听到这句「这不是你家,不乐意就别赖着不走」。 她实在不想再和这种人共处一室,一言不发地拿起餐桌上的车钥匙和钱包便直接走了出去。 电梯还没到,穆因就追了出去:「对不起,我等下就送她出去,她刚分手心情不好,你别和她计较。」 「我知道你觉得女孩瞎折腾不算毛病,可不知好歹也得有个度,至少得善良,得顾忌别人的感受,她跟她小姑几乎一模一样,现在骂陈越东,可人家只要招招手她就会一秒钟都不停留地跑回去,你就是太好,才会被她利用,她过来找你只是想向陈越东示威,想让陈越东知道她也是很抢手的!」 穆因听完便皱了眉:「她的确比较自我,不太会替别人考虑,人其实不算坏的……」 姜侨安打断他:「好吧,是我多管闲事,不管你信不信,要不是替你委屈替你不值,就小时候那点破事我根本不会多看那种人一眼,这是你的房子,我不该对你的客人无理,对不起。」 电梯刚好到了,穆因拉着她不准走,正要解释,手机又响了,听到周婉怡说连他都不再在乎她,现在只想从20楼跳下去,穆因大惊失色,匆匆跟姜侨安说了句:「你呆着别动,我这就把她劝走。」便跑了回去。 姜侨安实在没有留下看戏的兴致,直接转身进了电梯。 时墨驰应酬回来,车正要驶进小区,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开了出去,他下去看清了车牌,復又坐回车里,对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红色的路虎。」 姜侨安到了酒店才发现没有带身份证,时间太晚周婉悦家有小孩子不好去打扰,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办公室,就听到有人在身后说:「哟,姜小姐不会是和室友吵架,被人家赶出来流落街头了吧?」 ☆、17云端的深海 姜侨安正不高兴,自然不会理,只当做没看见他,将信用卡收回钱包后转身就往车旁走。 时墨驰讨了个没趣,却丝毫都不在意,厚着脸皮跟了上去,趁姜侨安不备,仗着身高优势从背后抢了她手中的钥匙。 姜侨安这才回头,微微蹙起了眉:「大半夜的,有意思没?」 「叫你你不理,我还没生气。手机钱包都不在身上没法回家,你开车送我,我免费提供住处给你。」 姜侨安白了他一眼:「你当我傻,发现不了你的车一直在后面跟着我?」 第28页 「……还不就是为了下车关心你才先让司机走的」时墨驰仍旧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径直解锁上车,坐到了驾驶位「大不了我来开,小气劲儿!你总不会忍心让我走着回去?」 「你那儿我去不合适」姜侨安站着不动「我把车借给你开,停好后记得把钥匙交给我们那栋大厦的管理员。」 「你去我那儿不合适,长期和那小子当室友就合适?」他的话里带上了明显的不满,走下来强行将她按进了副驾驶「那我今儿还非得走到哪儿都拽上你。」 「……」时墨驰性子里的执拗和霸道恐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这一段的谦谦君子装得太像,差点让她忘记了他的本性。 车子停下的时候,姜侨安不由地一怔,时墨驰竟不是要回家,而是将她带到了过去常来的小酒吧。 酒吧的名字没改,门头却已经截然不同,换掉了闪耀的霓虹,只挂着两盏壁灯。 「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不是嫌我家不合适吗,这儿被雍戈买下来了,并不对外开放,里间可以休息。」 到底是她想错了,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时墨驰,不会再事事只考虑自己的想法。虽然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姜侨安却低声道了句谢。 看出她犹豫着不想进,走在前面的时墨驰回头一笑:「还记雍戈的仇呢?他知道你回来,好几次都跟我说要请你吃饭。」 「之前叫你来,你不是说太累了要回家睡觉的么,怎么这会儿又过来了」雍戈没想到推门进来的是时墨驰,待瞥见他身后的人,顿时坏笑着戳了戳身边的欧阳炀,跟他一起迎了出来「真是可喜可贺,老时终于迎来了第二春,可这位小姐怎么有点眼熟呢?」 「你什么眼神儿,人家就是原配。」欧阳炀在旁边应和。 雍戈装模作样地打量了她数秒后立刻堆起了个无比灿烂的笑:「还真是咱妹妹,怎么不进来呀,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总记着可真就是没良心了啊!」 当初和时墨驰闹分手时,身边的朋友轮番来劝,其中因为买了时墨驰的股份而内疚不已的雍戈最为不平,曾言辞激烈地指责她忘恩负义。 她还没应声,时墨驰就先不乐意了:「滚!比你小又不歪瓜裂枣的都是你妹?占谁便宜呢!」 尚立在门外的姜侨安只好走进来,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唿:「好久不见。」 这间酒吧很小,不过内外两间,因为不对外营业,加上三个服务生一共就只有十几个人,多数是她见过的熟脸。 「不喝酒」时墨驰挥退了服务生,对雍戈说「这是你的地方,我不好赶人,你让他们都走,她要休息,明天还得上班,现在太吵了。」 雍戈自然给他这个面子,闻言立即遣散了一干狐朋狗友,只剩下了四个人时,欧阳炀忽而开口问她:「那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待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小丫头是指穆嫣,姜侨安笑了笑:「都已经是两个小胖丫头的妈妈了。」 欧阳炀也笑:「还真想不出来她当妈妈得是什么样儿。」 「还惦记着人家呢?不怕你媳妇知道了不让你进门。」雍戈斜眼看他。 「问问故人的近况而已,以为都跟你一样龌龊呢」欧阳炀的神情自然而坦荡,转而跟姜侨安说「对了,我那儿还有件穆嫣的东西,丢掉不太好留着更不合适,改天拿给你。」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从此戒掉夜生活么,好不容易休假,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这句是时墨驰问欧阳炀。 「她陪她爸妈回老家了,明天才回来。」 里间收拾出来后,时墨驰带着姜侨安进去,离开前忍不住八卦:「欧阳上个月结的婚,那姑娘厉害着呢,把他这样的人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刚认识三个月就领证了。」 姜侨安很是意外。刚和时墨驰在一起时她并不喜欢欧阳炀,总担心与这种朝秦暮楚的花花公子相处久了,耳濡目染间时墨驰也会学坏,直到后来她才对他刮目相看。 穆嫣至今遗憾,鲜妍如花的青春里除了李易江竟连一朵好桃花也没有遇见,好不容易来了个条件不错的欧阳炀,折腾了一番原来还只是因为一时无聊、看不惯李易江而逗她玩儿。 亲眼见着欧阳炀为了穆嫣伤怀数年,姜侨安才知道,和穆嫣分别时他对她说的那句「别放在心上,我无聊逗着你玩儿呢」藏着多少无奈。 既然不能在一起就绝不露出割捨不下的姿态让自己的深情变成别人甜蜜中的负担——在姜侨安看来这才是男人失恋后应有的姿态。 食得咸鱼抵得渴,强颜欢笑也总好过让不相干的人取笑。 告别了穆嫣后,很长一段时间欧阳炀都继续着过去的荒唐,姜侨安曾以为他这辈子都会这样下去,原来日子久了,也会渐渐淡忘,也会寻得更合适的人相伴。 看来电影里那些失去挚爱便对着青灯了却余生的桥段大多是骗人的,哪有那么多的至死不渝,也许过不了一年半载,时墨驰也会如欧阳炀一般遇到真正配得上他的真爱,与她的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去同样要成为丢掉不好留着更不合适的负累——三个人都忙,难得聚在一起,自然要彻夜聊天,看着外间透进来的光亮,姜侨安辗转难眠,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令她一时痛苦不堪。 ********* 将周婉怡送走后,穆因立刻出来找姜侨安,她的手机没电并没有带,车又不见了,他便先去了她的办公室,刚从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出来,警局的熟人就打来了电话,说她的身份证上并没有今晚在酒店投宿的记录。 第29页 穆因曾听她说起过,离开学校五年,旧时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大多回了各自的城市,早都散了,如今这里已经没有朋友了,他想了一刻,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周婉怡的姐姐家。 周婉悦正在看资料,并没有睡,穆因的深夜造访自然让她十分意外,开门请他进来后,蹑手蹑脚地看了眼儿童房里的儿子,才回身去餐厅给他倒了杯水。 「不好意思,小孩子容易醒。」 「这么晚来打扰是我不好意思,你的手机没开,我又着急找你。」 「我怕吵到儿子睡觉,一过九点就关机。抽不抽菸?我答应了他要戒,可总也戒不掉,其实婉怡和陈越东……」周婉悦递了根烟给他,欲言又止「算了,他们可以幸福美满最好,不幸福的话她也可以得到点启发,婚姻失败也算是种可以让人迅速成长的经歷,她太过于一帆风顺,才会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 「我理解,之前的我和她一样,执着于生活中唯一的求而不得,把和自己较劲当成了喜欢。其实我找你并不是因为她,刚刚我和侨安闹了点别扭,她跑掉了……她有没有来找过你?」穆因虽然听出周婉悦并不知道周婉怡和陈越东已经分手,却因为不想再浪费时间,刻意没提。 「侨安?你和她……」姜侨安极少和她聊自己的私事,因此周婉悦并不知道她住在穆因那里。 「我们合住。」 看出穆因脸上的焦急,周婉悦哈哈一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大彻大悟。看来你要好好感谢我妹妹,哦,我说的不是婉怡,是侨安。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没等穆因再开口,她又说:「你别急,她那么冷静独立的一个人,不会出事的。侨安很少跟人争论,生气的时候大多转身就走,气一消就会回去了,现在找到她也没用。你脸色这么差,还没吃饭吧,我也饿了,厨房里有现成的夜宵,一起吃点吧。」 被周婉怡折腾了一整晚,穆因这才想起自己的确没吃晚餐,便点头道谢。 听到这两人居然凑到了一起,周婉悦也起了八卦之心,与他聊起了小时候的往事:「虽然不知道你过去喜欢婉怡什么,不过侨安比婉怡那种没什么心机又被家人宠的不识好歹的小丫头更适合你,她看着冷,其实很好相处,别人对她好一分,她便会回两分,别人对她不好,她最多敬而远之,即使有能力也不会报復回来。」 「刚开始我也不喜欢她,我那个姑父不太顾家,我小姑常常带着弟弟和侨安一起回奶奶家住,她和我小姑的关系不是那么好,婉怡为了帮姑姑出气,常常带着弟弟恶作剧。剪她的裙子、扔掉她的饼干、撕破她的画册……她一次都没有告过状,开始我还以为她是明白告状也没有用,毕竟这是周家,后来才知道不是。」 「侨安的嘴巴很厉害,婉怡从来都占不到便宜,婉怡的脾气你也知道,一丁点的亏也不肯吃,她说不过侨安就动手,最严重的一次,失手把侨安从楼上推了下去,侨安当场就头破血流地被送了急救室,最后连她爸爸也被惊动了。她爸爸很怪,平时似乎当她不存在,可有的时候却把她看的比我小姑和弟弟加在一起还重要的多,他当时很生气,把我姑姑骂的很惨,婉怡怕的要死又要面子不肯去跟侨安道歉,只好求大几岁的我想办法去威胁、让她别告诉大人。我觉得她既然做错了事就应该得到教训所以没去。大人们问侨安的时候我们几个都在,婉怡以为这次死定了,可侨安却只说了句『地太滑,我不小心』。」 「后来我偷偷去问她怎么不说,她一边画画一边说『你妹妹那样的人受了罚不报復回来怎么会甘心,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闹来闹去的无聊把戏上,你告诉她,不想被大人知道以后就离我远点,如果我再有什么东西莫名奇妙的坏掉,一定会说出真相。然后婉怡从此就真的再也不敢招惹她了,遇到了最多不理。」 「那时候她才十岁,是不是很厉害?一般那个年纪的小孩子都会抓住这个好机会让对方倒霉解恨,怎么会往以后想?之后我就很欣赏她,试着对她好、和她做朋友。对了你看没看过她画的画?很有灵性,我以为她会继续学美术,不明白怎么后来选了珠宝设计。」 穆因不觉得姜侨安厉害,只觉得很生气:「过去我听你妹妹说她的性格怎么怎么阴暗,还以为小丫头们本来就爱因为一点小事闹别扭,没什么大不了。原来是单纯的欺负人……她从小就失去妈妈已经很可怜了,你妹妹怎么好意思干这样的事儿。」 周婉悦没有想到向来温和的他听完会是这种反应,她虽然十分明事理,却终归会下意识地维护家人:「都是小孩子间的事儿,婉怡那时候也就八九岁,我姑姑最疼她,她为了维护她而敌视侨安也是正常,小孩子不都不懂事吗!她也不是故意想让侨安受伤。当然,侨安和我小姑相处不好也不是她的错,继母继女的关系本来就不好维繫。」 「……」这话在穆因听来十分耳熟,想起第一次听到姜侨安说不喜欢周婉怡时,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顿时悔恨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晚了7个小时t-t,可是可是字数很多对不对,我虽然木有痛经的毛病,但是一到例假期,尤其是头两天总会四肢无力精神萎靡心情烦躁,刚刚还在电话里吼了某人t-t,不要骂我,打滚求顺毛虎摸t-t。。。 第30页 生活环境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就会千差万别,从周婉悦这边看,这些的确都是小事儿,不会给姜留下什么阴影,毕竟小孩子们吵架打架太正常了,穆因终于完成了从站在周婉怡的角度看问题到站在姜侨安这边的转变。。。 ☆、18、云端的深海 .. 18、云端的深海 这一夜姜侨安不过睡了两三个钟头,起身时不但头重脚轻,喉咙更是又干又咸,大概是离开穆因家时没顾得上套大衣受了风,好在鼻子塞得不算严重,吸了几下气就恢復了畅通,只是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烟味让她感到疑心,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却没有见着一丝菸灰。 这屋里没有单独的盥洗间,姜侨安稍稍整了整头髮才推开门。洗手间离得远,时墨驰正闭着眼睛倚在沙发上,她本想叫他起来,走近了才发现他根本是在装睡——他的睡颜她太熟悉,只从唿吸声中就可以轻易分辨。姜侨安猜不透时墨驰在打什么坏主意,便不动声色地绕过了他。 她刚进洗手间他果然就跟了进来,靠着门似笑非笑地看她洗漱,姜侨安只当没看见,洗完脸又悠然地化起了妆。 见到她从手包里变出一大堆化妆品,时墨驰不禁在心中感嘆女人就是女人,匆匆离家连手机身份证都没有带,却不忘拿上一包胭脂水粉。 他一直都不明白,姜侨安和妹妹时夏星明明都有着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难及的好皮肤,出门前却非得两层湿两层干地遮上每一个毛孔,仿佛这样才能安心。 时墨驰本想说你不化妆更漂亮,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折腾的时候还勉强像点样,折腾完看着至少有四张。」 姜侨安早就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只切了一声并不在意:「雍戈和欧阳呢?」 「早都回去了,他们哪有那么好,肯陪着熬通宵」他的言下之意是在夸自己「早餐去哪儿吃?」 「快迟到了,办公室有饼干,你不让司机来接你?这儿不是有电话么。」 「为了你我一夜没睡,连餐早饭都不请你也好意思的!」 「……」 她哪里缠得过时墨驰,一顿早饭不但吃到快中午,还被他以没有手机不记得司机号码为由强抢了车。 「皱什么眉头,不就借你的车开开么,大不了晚上下班时牺牲点时间绕道过来接你,小气劲儿。」 姜侨安看着他志得意满地驾着自己的小红车扬长而去,只觉得喉咙里的咸意更甚——她怕被时墨驰拽到医院,只好忍着不适没说、跟他一道在餐厅吃了不少煎炸类的糕点。 正要去跟周婉悦解释迟到的原因,姜侨安就在办公室的门口看到了正抱着件外套等候的穆因。 不等她进去,周婉悦就一脸笑意地迎了出来:「晨会已经结束了,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事儿,给你一天假处理私事,带着情绪工作最影响效率。」 姜侨安还没问清是什么私事,就被她意味不明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说了句:「我正不舒服,那先走了。」便立刻躲了出去。 穆因自然跟了出来,将手中的大衣递到她手里:「昨天……」 「其实昨天一出门我就开始后悔不该多管这种闲事儿,好与不好你自己会判断,哪里用的着我去提醒」她沖穆因嫣然一笑「周婉怡还在不在?她如果要住下来我继续呆着的确不方便,你不用过意不去,现在找房子很方便的,我等下就回去整理了行李先搬到酒店。」 这一番话听得穆因十分黯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姜侨安如此识大体反而比生气不理他更叫人难过,暂且咽下准备好的一番话不提,只问:「相处了这么久,你说搬就搬,连一点捨不得也没有?」 她刻意避开穆因的目光,笑嘻嘻地同他开玩笑:「像我这种小时候家庭不完整的多数是这样,不但心理阴暗爱将周婉怡那样的好人往坏处想,还特别薄情寡义轻别离。」 穆因更加过意不去:「我已经把周婉怡送回去了,她以后大概再也不会联繫我。我找了你一夜,可是你没带手机,去她姐姐家看你在不在的时候听周婉悦说了一点你们小时候的事儿,我才终于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厌恶她,之前不理解,还以为不过是女孩子间的小题大做……对不起。」 姜侨安没想到他会出来找自己,听到后面的那句更是一时五味俱杂,除了时墨驰,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那些琐碎又影响她到如今的往事,因为经歷不同,旁人大抵都难以产生共鸣,只会觉得她不阳光心眼小,就连时墨驰听多了也觉得厌。 刚和时墨驰在一起时她曾无意中说起,童年记忆中最幸福的事儿就是每晚睡前听妈妈读童话书里的故事,时墨驰虽然笑话她太容易满足,却也坚持了两年每晚在睡前念一段书给她听。 有一晚时墨驰给她读《简爱》的开头,她听得大为触动,连连说那时候每次去周家住时都有相似的感觉,他却反而说她太爱悲春伤秋,她又不像人家简爱那样寄人篱下、无父无母。 从此她便绝口不再同外人说这些,因为既介意被想成不知道感恩、阴暗爱抱怨的那种人,又深知他们不会理解那种明知道家人多么厌恶自己、又没有能力离开的惶恐。 这种不安和惶恐几乎伴随了她二十年,直到后来遇到时墨驰。 「侨安?」 穆因连喊了两声,她才结束了走神:「嗯?」 第31页 「外面冷,回家吧,你也没睡好吧。我请了假,今天也不去单位了。」穆因伸手过来牵她。 姜侨安颇不自在地立刻抽出了手,又怕太尴尬,就顺势指了指喉咙:「感冒了,嗓子疼。」 穆因笑了笑:「我知道个治嗓子疼的好方法,比吃药还管用。你在这儿等,我把车开过来。」 姜侨安实在太冷太困,全然忘了时墨驰开走了自己的车,还说晚上来接她。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少,姑娘们别嫌弃,长安的爸妈一起出差,今晚要一个人在家,不敢睡觉t-t,估计会彻夜写文,所以明天的更新一定会多的 ☆、19云端的深海 穆因说的好方法就是吃不放盐的香油煎蛋,他没下过厨,煎煳了第一锅,第二锅便刻意放了小半瓶香油。看到这碟油汪汪的鸡蛋,等在客厅的姜侨安自然没有胃口,只好婉转地表示刚刚喝过一整杯热水,喉咙已经不怎么痛了。 「虽然不好吃,可也总比药片强得多,你吃完别说话,乖乖去睡觉,醒来一定能好,晚上带你出去吃大餐看电影,就当为昨天的事儿赔罪。」 他的语气简直宠溺到像在哄小孩子,姜侨安不禁莞尔,皱着眉强咽下碟中的煎蛋后正要抱怨难吃,却听到穆因说:「别讲话,不然就没效果了,想说什么写给我。」 【吃过你的煎蛋我终于彻底理解了那个说盐最珍贵的故事】她用食指在他的手心上写。 穆因笑了笑,翻过她的手掌,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四个字。 爱你如盐——这样的一语双关让姜侨安的脸颊立刻浮起了一片绯红,本想躲回房间,却又被穆因拽住了手腕。 看清她神情里的窘迫,穆因不忍再逼,松开手改口说:「快去睡吧,晚点叫你。」 姜侨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她与时墨驰隔了千重山万重水,再难复合,不管是为以后打算还是为早日忘掉旧情,另找个人相伴都是最佳的方案。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穆因都是一个绝佳的对象,只是她不忍将这样好的人放到那种尴尬的位置,假如他并不喜欢她,她反而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贪溺他的温暖,试着和他在一起。而现在,她只怕无以为报,没有人比她更知道,亏欠于人的感觉有多不好。 才刚睡下,穆因又隔着门问:「你的车停在那儿?我去帮你开回来。」 姜侨安愣了一下才说:「不用,你也一夜没睡,先休息吧。」 她打开正充电的手机,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将电话打出去,和时墨驰越走的越近就越会伤人伤己,不如让他像过去那样恨到时时用冷语讽刺,反倒可以两不相误,断掉自己最后那点残存的念想。 许多年没进过电影院,看的两部片子大团圆得又都十分热闹,散场之后姜侨安的心情好了大半。她刻意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到包的最底层不去看,同穆因吃过了夜宵才回去。 等待穆因去停车的时候,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地打开了手机,看到满满的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情绪又瞬间跌倒了谷底。 一连串的「时墨驰」中还夹着两个「穆嫣」,她拨了回去,穆嫣八卦了一通周婉怡和陈越东分手、吩咐过姜侨安千万看着穆因别让他和周婉怡再联繫后又顺口说了句「我三哥的生日快到了呢」。 放下电话,穆因正巧走了过来,姜侨安自然要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穆因认真地想了一路,走下电梯间才说:「希望到时我们不止是室友。」 「我们本来就不止是室友,我早就把你当成了朋友。」 「你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因为昨晚周婉怡过来闹腾,你同我闹别扭,我根本不会分清过去对她的感觉和对你的有多么不同。我不怕你生气不理我,只怕你出事,我确定我喜欢你和寂寞无关,和想要找个人结婚无关,和过去将周婉怡错认为你无关,只和你有关。」 穆因是她见过最安静温暖的男人,这个男人太容易把人宠成不知好歹的坏女人,她对他的感觉很奇特,明明有那么点好感,却始终无法跨出一步,她不会为了他吃醋,也不曾有过心动,贪恋的也许只是这种久违的安全感。 虽然可以确定这好感并不是喜欢,姜侨安却不能确定错过了这个人自己会不会后悔,静静地想了一刻后便说:「给我点时间,我想想看。」 这样的回答于穆因来说简直是额外的惊喜,比起之前的或者一口回绝或者干脆迴避已经算得上大大的进展。 穆因顿时喜上眉梢,姜侨安没想他竟会这样容易满足,唇边也就不由地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只不过拐到公寓的门前,看到立在门外的时墨驰,她的笑意又全然化为了诧异,时墨驰却笑了,看向她的目光格外冰冷,将手中的车钥匙随便往地上一掷,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姜侨安心痛到微微发抖,她知道他或许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他或许听全了她和穆因的对话,他或许误以为昨夜她是因为同周婉怡争风吃醋才负气跑出来,他或许会认定她不过把自己当作同穆因和好后便可置之不理的备胎,他或许再也不会原谅她——可是她却绝不能追上去解释。 呆站了一刻后,姜侨安笑着对自己说,挺好的,这不正是她从一开始便想得到的皆大欢喜。 穆因沉默着萚她捡起了车钥匙,心中虽然纠结着钥匙为何会在时墨驰的手里,声音却仍是温和:「外头冷,快进来。」 第32页 这种只能说给自己听的痛楚比当初离开时墨驰时的委屈更加绵长,姜侨安过去一直认为她对时墨驰的感情并不是爱情,她从来都觉得所谓爱情不过是男女初见时的短暂悸动,一见钟情的情才称得上爱情,所以并不相信什么日久生情,或者说日子久了生出的至多是感情,而既然可以和他生出感情,和阿猫阿狗呆久了也一样能。 这些年来每当想起时墨驰,她时时刻刻都用这个理论来安慰自己,直到遇到穆因才明白,原来相处的再久,对方再好,生出的也不会是对时墨驰的那种感情,自欺欺人的久了,被揭穿时总会格外狼狈。 姜侨安回到房里裹上被子睡了一会儿,终于下了个决定,起身去敲穆因的门。 「我想好了,我们并不适合,明天我就搬出去。」 穆因没想到是这种结局,先是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还是放不下他?」 「和放不放得下他并没有关系」姜侨安笑了笑「只怪我的良心还剩下了那么一点点,如果全坏透了,说不定可以骗骗你再骗骗我自己。虽然以后也许会为了这个决定而后悔,却至少能够安心。」 「我并不介意被骗,倒是盼着你没良心」穆因并不傻,看得出这次的拒绝再也不同于往日,黯然了许久后终于说「你别搬,我们可以继续当室友的。」 姜侨安并没有作声,待第二天他去上班后才匆匆租了间酒店式公寓,收拾行李搬了出去,告别太过伤感,她只发了条简讯给穆因。周婉怡式的藕断丝连和不时麻烦其实比干脆地断掉所有可能更加残酷,她能够为穆因做的唯一补偿就是早点离开。 ********* 姜侨安租下的公寓离上班的写字楼很近,穆因特地来看过一次,他时不时地也会发条简讯来关心——以朋友的方式。比起之前的相处,姜侨安觉得这样的关系更加舒适,至少不必再有心理负担,虽然一个人住暂时还不习惯。 这半个多月来,她再未收到任何有关时墨驰的消息,好在要忙碌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回到家洗过澡便只想睡觉,能够用来伤感的时间并不多。 穆因生日这天,姜侨安晚上有应酬,便回绝了他的邀请,只选了份礼物快递过去。 周婉悦找的几个投资人皆迟迟定不下意向,好在与周婉悦合作的蓝脀人脉颇广,从电影节回来一个电话就敲定了此事。 蓝脀的父亲在政界极有威望,她从未传出过任何绯闻,又只凭兴趣喜好接戏,主演过的电影仅有了了几部,近几年忙着自导自拍,gg不接娱乐节目不上,因此名气在艺人中并不算大,不过当红的名角却几乎个个买她面子,肯无偿帮忙捧场做宣传,明星效应自然不用说。 姜侨安此前见过蓝脀两面,对彼此的印象十分好,今晚要宴请的便是她拉来的投资商。 餐厅是周婉悦的助理订的,姜侨安和周婉悦早到了半个钟头,她闲来无事翻菜单,见不过是一千每位的标准便转头问周婉悦:「你不是说这个人很重要?怎么这顿饭的标准订的还不如以前高?」 「全素宴,他和蓝脀又熟,一早就说了今天不喝酒,一千每位已经很贵了」周婉悦这才想起一件事儿「对了,这人你可能还认识,叫时墨驰,时拓进的儿子,如果我没记错,你大学时的那个男朋友就叫这个名字。」 见姜侨安的表情明显的一滞,周婉悦又笑着说:「还真是呀?太巧了,那么久之前的事儿穆因应该不会介意吧,哈哈。」 周婉悦并不清楚姜侨安和时墨驰间的是非曲折,依她的性格,分手了也一样做得了朋友,一段小小的恋爱,根本算不上事儿。 姜侨安正想着要不要找个藉口迴避,蓝脀和时墨驰就一起到了。 见到姜侨安,时墨驰丝毫都不意外,礼节性地和她打过招唿,就转头与周婉悦寒暄,上菜时周婉悦照例客套,时墨驰还未讲话,蓝脀便说:「我和他从小玩到大,请他咱们才不用破费,他的嘴特别刁,再费心也得不着一句好,何况来之前我同他一起去看时伯伯,刚刚吃过他妈妈做的点心,并不饿的。」 周婉悦又起了八卦之心,笑得暧昧不明:「我有种预感,你的好事要近了。」 「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人,什么话里都听得出桃色新闻!前天我和时墨驰去给朋友的电影捧场,一下车就被个小报记者偷拍,要不是及时发现打了电话给他的头儿,昨天非得见报不可。」蓝脀嘴上说讨厌,脸上却不易察觉地红了红。 时墨驰虽没接茬却也没有否认,周婉悦正想继续八卦,他的手机却响了,他刚出去接电话,蓝脀就跟周婉悦抱怨:「你说这些多尴尬,好像我对他有意思。」 周婉悦哈哈一笑:「你难道对他没意思?」 「那也得他先主动不是!不过我们最近倒一直呆在一起,晚上他还约我去他朋友的酒吧。」 姜侨安隐隐觉得胃部不适,她一直有神经性胃炎的老毛病,便同周婉悦和蓝脀说要先走一步。 一离开包间,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时墨驰,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突然开口:「我投资这个并不是为了纠缠你,姜小姐不用急着躲。」 「时先生想多了,我虽然不算聪明,自知之明倒还不缺,你费心必然是为了蓝小姐,她挺不错的,我也很欣赏。」 时墨驰恨得牙痒痒:「是的呀,我们俩是标准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门当户对、父母贊成,她又不像我表妹那样不懂事,带出去多有面子。」 第33页 姜侨安的胃更难受,只好用手暂且摁着:「那就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 时墨驰终于看出她脸色不对:「你这是怎么了?」 姜侨安只当没听到,直接往外走。 犹豫了片刻,时墨驰暗骂了自己一句太没骨气,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姜侨安忍着不适将车子开了回去,刚想找出暖水袋捂一下,就听到门铃响。 她正难受,看也不看便打开了门。 时墨驰一进门便四下打量:「你怎么搬出来了?是不是穆因终于选择了周婉悦的那个堂妹?你和那个什么周婉乐是不是在演电视剧呢,小时候天天闹别扭长大了还争男人,要不要我牺牲一下,再帮你气一次穆因,以便他早点回心转意把你接回去?」 「人家叫周婉怡不叫周婉乐,不用你帮我,你多忙呀,等会儿还得带蓝小姐去酒吧呢。」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酸呀,你提前回来该不是被我气的吧?」 姜侨安切了一声,正要讽刺回去,就被时墨驰攥住了下巴:「不准你说不是。」 她尚在诧异,他的吻就如疾风骤雨般落了下来。 ☆、20 什么叫无力自拔? 明知道是毒药却用来止渴、明知道是悬崖却捨身一跃、明知道该推开彼此却沉溺在熟悉的气息里久久不愿停下。 姜侨安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逃离此地。 直到几乎双双窒息,时墨驰才终于肯放开她,再开口时嘴角已经噙上了笑:「瘦成这样,亏你当初还信誓旦旦地说离开我会过得更好。」 「小肚鸡肠。」隔了四年,她早已记不起分手时说过什么。 「你说的?你还欠了小肚鸡肠的人八百二十万,现在就还。」 「……你说过利息不要,本金缓缓再说。」 「我改主意了。」 「那你去告我好了,出了这栋大厦往右拐,走三百米就看得到法院。」姜侨安拉开门,摆出送客的礀态。 时墨驰反手关上门,慢慢松领带:「告女人太没风度,我不介意吃点亏私了。」 「怎么私了?」 时墨驰不答只笑。 待她反应过来,已经被这男人逼得退到了墙角。 「不就是八百二十万,给我三天时间,我凑给你,不用时先生受累同我私了。」赶在他再一次吻上来前,姜侨安挥手阻止。 时墨驰的笑意更浓:「受累?怎么会,你知道的,我的体力一向很好。你想怎么凑?周婉悦那边还等着我打款,八十二万也未必给得了你。至于穆因,还是那句话,卖.身并不可耻,关键得看卖给谁,我比他有钱,不会让你吃亏。」 「就算我欠你钱,用这种方法逼债也是犯罪。」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理由实在烂到极致。 「那你去告我好了,出了这栋大厦往右拐,走三百米就看得到法院。」 「……」 时墨驰正要欺身而上,电话却不应景地响了。 「时墨驰,本宫有事儿找你,速接电话」——蓝脀的声音瞬间将这一室旖旎搅得七零八落,姜侨安心中一寒,脸上倒微微一笑,掰开时墨驰禁锢着自己的手,萚他翻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下接听、递了过去。 时墨驰本欲直接挂断,转念一想,仍是接了:「你什么时候改的手机铃?刚刚被你嫂子听到,误以为我拈花惹草,气得要推我出门。」 电话那头的蓝脀明显一顿,下意识反问:「你说被谁听到了?」 时墨驰没再重复,只问:「你找我什么事儿。」 「就是问你怎么一个电话接到现在……」 「萚我跟周小姐说声抱歉,女朋友不舒服我暂时走不开,告诉她合作的事情没问题,可以尽快送份可行性研究报告到我的办公室。」 「代我跟嫂子问好」蓝脀岂是不知进退的人,声音里的低落却仍是没能掩住「你放我鸽子,这笔帐以后再同你算。」 放下电话,对上姜侨安诧异的目光,时墨驰自嘲地一笑:「其实我真不是想舀蓝脀气你,半个钟头前我还在考虑今晚要不要请她做我的女朋友,那天从穆因家走掉之后我一直在想,既然如今的你仍是不把我的真心当做一回事,倒不如趁早找个合父母心意又不算讨厌的人结婚,免得再控制不住地去讨你嫌。」 时墨驰神情里的认真让姜侨安连半句请他离开的冷嘲热讽都说不出来,踌躇了半天,仍是那句「对不起」。 「不怪你,是我活该是我贱。可是姜侨安,你总得让我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不过两年,就让你厌倦至此,当初明明是你说要和我结婚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姜侨安说不出话,只默默啜泣。 「……」他走过去想萚她擦眼泪「又哭什么呀,好像惨遭抛弃的那个是你。」 还没触到她的脸颊,姜侨安就用力攀了上来,这个吻又密又急,带着咸咸的涩意,让他透不过气。 怀中的人太瘦,纤细的腰肢渀佛承受不住一丝重力,时墨驰太不忍心,只得微微松了松手,她却抱住他的脖子不放、缠得更紧。 他渐渐生出了欲.望,缓缓退到床边,将她放了上去。 姜侨安最畏寒,纽扣不过解开了两三粒,他的指尖才刚覆上去,她就缩了缩肩,低声说:「冷」。 时墨驰吻了吻她的锁骨,轻轻地哄:「冷就靠过来。」 第34页 他的身体太温暖,反倒叫她越哭越凶,他用右手揽过她的腰,左手小心翼翼地一路往下探,待她稍稍湿润了一些,才狠了狠心,一贯到底。 隔了太久太久,最初的一下令姜侨安疼到发抖,时墨驰想起他们的第一次,她痛得倒吸冷气,生生咬破了他的肩,眸子却是亮的,全然不似现在这样满脸泪痕地只顾缩在他的怀中。 虽然意犹未尽,时墨驰却没敢坚持太久,正要抽身而出,姜侨安又使劲儿往他身上拱了拱,带着三分哭腔地说:「你别走。」 他只觉得心疼,用下巴蹭了蹭她:「谁让你委屈成这样,我萚你教训他。」 她抬起头吻了吻他的鼻尖,犹疑地问:「就算我又坏又自私,就算你的家人全都讨厌我,你也不会怪我,更不会离开我?」 时墨驰心中一动:「只要你再也不走。」 姜侨安似乎不信,又问了一遍:「你保证?」 他想也没想便沉声回应:「我保证。」 见她终于破涕为笑,时墨驰无奈地摇头:「我怎么记得我才该是有阴影的那个。」 没等姜侨安再开口,他又坏笑着说:「怪不得人人都说夫妻间吵架大多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早知道这样就能解决,哪里会耽搁到今天。」 她最看不惯他得意,切了一声:「谁和你是夫妻!」 他回手关上灯,俯身捏了捏她的脸颊:「既然你这么没记性,那我只好受累再提醒你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和好啦!第二更的字数多,大概在晚上九点。。。。。。 ☆、21 时墨驰「提醒」得太过卖力,导致姜侨安当晚就进了医院。 近一段时间情绪起伏过大、工作太忙加上被时墨驰不依不饶地折腾了整晚,这一次的胃炎来势格外兇勐。凌晨两点半,因为太难受死活不肯起床穿衣的姜侨安吐到险些脱水,被时墨驰强行抱到了医院。 来回检查了数趟姜侨安才终于挂上了点滴,时墨驰自责不已,连连后悔不该不听她的劝阻强行来第三次。 姜侨安又难受又委屈,伏在他的怀里不肯动,待稍稍舒服了一点,她才开口:「我想吃玉米山药粥。」 玉米山药粥并不难,可是天还未亮,着急之间时墨驰只带着钱包便出来了,没有手机他去哪里找人炖? 想了一刻,时墨驰便问:「你自己在病房里呆一会儿行不行,我出去借个电话,让餐厅做了送过来。」 姜侨安独立惯了并不粘人,可正病着两人又刚刚恢復关系,自然生出了过去没有的依赖感,听到这个,立刻拽了拽他的袖子:「我不喝了,你别去。」 生活上从来都是姜侨安照顾他多一点,她极少露出这种恋恋不捨的小女人礀态,时墨驰觉得既新鲜又感动,过去他并不算是温柔体贴的那类人,此刻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软:「这间医院离我爸妈家很近,等下这瓶滴完我就带你回去,让家里的阿姨煮给你吃。」 姜侨安的表情一僵,立刻回绝:「不用了,这么晚打扰人家不好。」 「自己家,怎么能叫打扰」时墨驰轻轻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你是不是担心我爸妈不喜欢你?我爸的肺不太好,入冬以后我妈一直陪着他住在远郊的疗养院,并不在家,家里只留了两个阿姨。你放心,我爸他并不管我感情上的事儿,我妈你也见过,最明事理最讲道理的一个人,虽然对你有些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她没做声,拽紧了时墨驰的衣角,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窗外唿唿地刮着北风,姜侨安听着急促的落雨声,四年来第一次不觉得凄风冷雨的深冬有什么孤单和寒冷,时墨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随手舀起身旁的报刊给她念上面的小故事,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她渐渐感到安心和睏倦,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姜侨安竟发现自己正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她回忆了半刻,才敢确定昨晚的种种并不是在做梦,自己确实已经与时墨驰和好如初。枕头被褥上满是时墨驰的味道,如果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他的床他的房间。 分开了太久,除了如今和穆因家位于同一个小区的那处房子,她只知道时墨驰在学校外面还有套旧公寓,而这个地方显然并不是她去过的那两处。 枕头旁放了套家居服,姜侨安起身换上,踩着床边的拖鞋出门找时墨驰,偌大的客厅里却并没有他的身影,她走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才发现外头白茫茫一片,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竟下得这样厚重。 「姜小姐?」 姜侨安回头看去,叫自己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一边偷偷打量着她一边笑着问:「你想吃的玉米山药粥一早就熬好了,正温在锅里,要不要盛出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唿,只浅浅地一笑:「那麻烦您了,时墨驰呢?」 「他一早就去上班了,说会回来吃午饭,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时间也差不多了,厨房正在准备着呢。他走前反覆叮嘱我别忘了按时舀药给你吃,吃过药和粥,我给你放洗澡水。」 她没叫时墨驰「先生」,而是用长辈的语气以「他」来代萚,姜侨安明白,这里大概不是时墨驰的房子,而是他父母家。 渀佛误入了别人的领地般,她觉得十分的别扭,好在时家的这位阿姨十分周道,处处照顾,泡过热水澡,姜侨安舒服了不少,穿上家居服走出去,刚刚回来的时墨驰便已经等在客厅了。 第35页 「睡衣是我妹妹的,去年她来我家住,只住一晚却带了两套,这套是没穿过的。刚去过医院,你原来的衣服我让孙阿姨舀去洗了,没见你穿过可爱风的衣服,倒是挺有意思的。」 「你这个妹妹是杨景涵吧?」时墨驰的三个妹妹她见过两个,时夏星那种妩媚的美人,应该不会选粘着两只小熊的睡衣。 时墨驰以为她在吃醋,哈哈一笑:「那丫头气哼哼地跑掉后再也没联繫过我,小孩子而已,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又爱那个,不用当回事儿。睡衣不是她的,是我另一个表妹熊小乐的,她们三个里,只有她的个子高一些,另两个的衣服你穿着都短。」 姜侨安刚吃过粥,并不怎么饿,午饭只陪着时墨驰吃了几口,她不愿意在他的父母家多呆,孙阿姨一离开便催促着时墨驰离开。 时墨驰却不肯:「医生让你静养两天,我已经萚你跟周婉悦请过假了,你的胃不能乱吃东西,这一段事情多,我挤了又挤,也只能陪你这一个下午。以后你肯定要住到我那儿,你租的地方有空就去退掉好了,我那儿没有可靠的人能照顾你,这两天咱们就住这儿,谁也比不上孙阿姨心细。」 姜侨安不满他的擅自安排:「谁说我要住到你那儿,你家人都知道那个地方,找你的时候遇到了多不好。我又没得多么大不了的病,哪里非得要人照顾!」 时墨驰觉得莫名其妙:「被我家人看到了又怎么样,为什么非得瞒着他们?等我们结婚了,他们自然会知道,不是说过了,只要解释清楚,他们绝不会为难你的。」 姜侨安默不作声,明明知道不可以,她却仍是克制不住地想要同他在一起,杨瑞琪那样反对他们来往,绝大部分的原因就是时墨驰的父亲,杨瑞琪说过时拓进十分介意她爸爸,纸包不住火,日后见了时墨驰的父亲,她和杨瑞琪的关系以及当年分手的真实原因必然会被揭穿,时墨驰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如今的她根本连想也不愿意想。 姜侨安非要走,时墨驰也就依了她,可是午饭后又飘起了雪,路况太差,车不好开,两人才出了门就又退了回来,只得缓缓再说,孙阿姨心疼时墨驰来回跑,趁势留他们吃晚饭,姜侨安并非不懂事儿的人,便点头答应了。 闲来无事,时墨驰带着姜侨安四处逛,下着雪没法去花园,到底还没结婚,当着家里上了年岁的阿姨,两人又不好大白天地钻进卧室,电视节目太无聊,他便将她领到了书房看相册。 时家的书房中规中矩,看到时拓进的照片,姜侨安不由地一笑:「五官虽然不像,你跟你爸爸的气质却实在像极了,都是天生的不苟言笑。我们还没在一起时,我们班的女生都叫你万年冰山。」 「……我们班的男生也说你是难啃的骨头」对着她,时墨驰一贯小气「我的五官像我妈,哦,是我亲妈。」 他翻生母的照片给她看,眉目虽然平淡,整个人却十分端庄,时墨驰确实有七分像她。 姜侨安想到了自己,语气低落:「我连我生母的样子都没有见过。」 「你不是说你妈妈是在你五六岁的时候才改嫁的么,她不是每晚都给你讲睡前故事的吗,怎么能叫连样子都没见过,我亲妈走时我才不到三岁,倒是一点印象也没了。对了,你想不想找你妈妈?我派人去查,应该很容易。」 「不用!不用了,她后来都没再回来,应该是不想被我打扰」姜侨安自觉失言,立刻转移话题,指着一张黑白照片问「这是你的家人?」 「也是,她既然能狠下心不回去看你,是没有再去找的必要。嗯,这张是我爸爸小时候的全家福」时墨驰一一指给她看「这是我爷爷、我奶奶、我爸,我二叔和我的三个姑姑。」 「你不是只有两个姑姑吗,怎么多了一个。」 时墨驰点了点照片的右上角:「这个姑姑是我爷爷奶奶领养的,并非亲生,好像是烈士遗孤,身世挺可怜的,在襁褓里就没了父母。她二十几岁就去世了,我奶奶一看见她的照片就伤心,我爸就把她所有的照片都舀回来了,这张也是她。」 姜侨安尚在心虚,只随便瞟了一眼,却觉得十分眼熟,就舀起来仔细看了看,想了半天才说:「下次我舀小时候的照片给你看,和你这个姑姑挺像的。」 时墨驰又翻了几张出来,看过之后也说:「她十几岁时的照片和你更像,怪不得人家常说人多了还会撞脸,我以前没注意看过,都没发现。」 她正要说话,就听到孙阿姨叫他们喝茶吃点心,想起了什么又对时墨驰说:「对了,这个孙阿姨会不会告诉你爸妈我来过?」 「你不想她说我等下交代一句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这两天卡文,今天写到现在才只有两更,晚上要去北京,周三回来,在外面不好码字,所以明天没法更新了,这周的任务还差一万一,就素说周三或周四我会更一万一千字的t-t,好可怜。。。。。。 ☆、22 姜侨安坚持不肯搬到时墨驰那儿,时墨驰只好住进了姜侨安租的公寓,这处房子太小,两个人住实在不方便,不过半个星期,他们便准备换地方。 时墨驰不理解姜侨安为何这样牴触他的家人,为了避免未必会有的碰面连自己的公寓都不愿意去,却也只能依着她,周末的一早,便拉着她去看房子。 第36页 新公司筹备期间,姜侨安一周仅有一天休假,自然不想同他四处跑,偏偏时墨驰又最挑剔,看了一整个上午也没遇到一个满意的楼盘。 「下午别接着看了,回去吃饭午睡吧,我已经累到走不动了,脚也肿了。」姜侨安抬脚给他看又细又高的鞋跟。 「谁让你穿这个!今天不定,以后更没空,你那儿连我的行李都挤不下。午饭在外面吃,然后去百货公司挑双平跟。」时墨驰一面牵着她,一面打电话让朋友推荐房源。 姜侨安拗不过他,只得跟着继续,直到下午四点,时墨驰才选到了两处相对满意的。 「就这个吧,精装过的省事儿,挑几样家具电器就可以搬过来。」她实在不愿意再走。 时墨驰想了一刻才说:「这套房子太小,要书房就没法要婴儿房保姆房,结婚的时候还得再换,不如选刚刚看的那套,装修最多三四个月,你先在我那儿住一小段,免得以后再麻烦一次。」 「结婚……」姜侨安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时墨驰挑了挑眉:「你二十七我三十,尽快结婚不是应该的么?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需要磨合。你难道不愿意?」 「结婚这样的大事,哪有你这样擅自决定的。」姜侨安垂下了眼睛。 结婚之前当然要见家长,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向时墨驰说明她和杨瑞琪的关系前,姜侨安并不想提这个。 时墨驰看了她好一会儿,一言不发地开门上车。 姜侨安知道他生了气,一边偷偷腹诽他实在小气,一边笑着追上去抱住时墨驰的胳膊哄:「时间还早,走了一天我没力气做饭,晚饭还是在外面吃好了,然后一起逛街看电影。」 「不去。」 「就知道你不会肯去」她早就料到他会答这一句,却故意撇了撇嘴「时副总日理万机,就算有时间也不会浪费在我的身上,自然要留给蓝小姐的。」 他的脸色稍稍好看了点,嘴上却说:「我同她的事儿不是和你解释过?假装吃醋、倒打一耙、转移话题这种烂招数在我这儿没用。」 姜侨安继续扮生气:「那你有没有陪她看过电影?有没有动过请她做女朋友的念头?『我们俩是标准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门当户对、父母贊成』这话又是谁说的?」 「平时也没见你的记性这么好,我说这些还不全都是为了气你」时墨驰伸出手拥住她,笑着说「我连蓝脀小时候尿裤子流鼻涕的样子都见过,怎么会真的对她生出兴趣,和她看的那场电影无聊得要死,要不是导演制片都坐在旁边,就算强忍着不提前退场、我也非得睡着不可。」 「可在一起那么久,你连场无聊得要死的电影都没陪我看过,还有,要是没有亲密的动作,被人拍到时根本就不用担心被写成花边新闻。」原本不过是演戏,说到这个,姜侨安却着实生出了些许不满。 时墨驰咬牙切齿地使劲儿捏了捏她的脸:「你还敢说我,我还没教训你!你和穆因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放我鸽子同他出去呆到那么晚不说,他对你动歪念头,你居然还不一口回绝,说什么『给我点时间,我考虑考虑』!」 「……」 「……」 两人各自生了一会儿气,片刻之后又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少男少女,翻这种旧帐吵这种嘴实在太无聊太可笑,瞪了对方一眼便立刻相视一笑地和解了。 「吃过晚饭去看电影。」时墨驰主动牵起了她的手。 姜侨安顺势将头枕在他的肩上:「不想去,我刚刚就是随口一说,累了一整天我连晚饭都不愿意吃,只想立刻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为了转移话题才故意找茬。」其实姜侨安的小伎俩又如何唬得住他,他并非真的智商变低,不过是心甘情愿地往她挖的陷阱中跳罢了。 姜侨安还没来得及得意,又听到时墨驰说:「回去直接睡觉?想得美!吃过晚餐就去看电影,免得下次闹别扭时你再舀『陪蓝脀去看过电影却没有陪我看过』说事儿。」 姜侨安后悔不已:「我错了,我真的没有去电影院的力气……」 「你终于肯承认了?」时墨驰狡黠地一笑「做错事儿就得接受惩罚,睡前运动两到三次和去看两到三场电影二选一。」 想起昨晚的种种,姜侨安连一秒也没有犹豫:「我选看电影。」 「……」时墨驰立刻寒了脸「好呀,那今天就让你一次看个够!」 之前并没有看过影讯,吃过饭后,时墨驰和姜侨安随便选了时间最早的一部,不想却是动作片,姜侨安自然不爱看,才开场二十分钟便生出了困意。 时墨驰知道这个时候的她最最迟钝,就趁机问:「房子还是选那套联排,等装修好咱们就准备结婚?」 迷迷煳煳中她果然「嗯」了一声。 「明天就把你租的房子退掉,装修最多两个月就可以,再晾两个月,一共四个月,我的公寓我爸妈一年也不会去两次,不会遇到的,还是暂时搬过去吧。」 姜侨安已经睡着了,他把她摇醒,又问了一次。 「好。」 听到这个答案,时墨驰终于心满意足,半拉半抱地拖她起来:「我就说看电影很无聊吧!都是你偏吵着要来,要睡咱们回家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好累t-t,今天先更这么多,睡一会儿接着写,榜单还差快九千字,明天三更t-t。。。。。。 第37页 ☆、23 这一觉时墨驰睡得极好,醒来时姜侨安正在厨房里忙碌,满室都飘着红枣豆浆和南瓜蛋饼的香气,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一直说小房子更温馨更好。 「快放手,赶紧去洗澡,你今天不是要出差么,别误点了!」姜侨安一边**蛋饼,一边催促从背后抱住自己的时墨驰。 他不但没有放手,还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小孩子般地耍赖:「你呆会儿别去上班了,我让助理陪你去装饰公司选方案,出了设计图后就叫他们立马动工,我多一天也不愿意等。」 「动什么工?」姜侨安一脸茫然。 「房子呀,你昨天不是已经同意了?你一点头说好,我就立刻打电话给秘书让他去付订金了,我们公司有个经理和开发商很熟,可以先领钥匙装修,等周末我们都有空了再去付款签购房合同也没关系的。」 因为姜侨安中意的那套两居是精装房,所以一听到「动工」这两个字便知道时墨驰订的是另一套,不由地一怔:「我什么时候点头说好了?」 「什么记性呀你,昨晚在电影院明明是你亲口答应的,你还同意了装修期间先搬到我那儿,等房子一弄好就领结婚证」时墨驰先是满脸惊异,復而又装出十分忧伤的样子「我一早就知道你会出尔反尔。」 「……你问的时候我清醒么?」时墨驰的性子她太了解,所谓的以后不再擅自决定,会尊重她的意见根本就是说说而已,他想做的事情即使她不肯他也会变着法子逼到她同意。 「反正没睡着。」说完这一句,他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笑,眸子却顿时暗了暗。 明明应该生气,姜侨安却看得心中一软,一时忘记了应有的顾虑,脱口而出:「哪有趁女朋友意识不清时求婚的。昨天不算,戒指、玫瑰还有单膝跪地一样也不能少。」 时墨驰顿时心花怒放,嘴上却说:「又不是小丫头了,怎么还喜欢那种幼稚的东西,我已经三十岁了,难道还要跪在地上抱着你的腿说爱不爱的。」 「不说就算,没人求你。」姜侨安白了他一眼,转身去倒豆浆。 时墨驰切了一声,趁着她不注意,将手机塞入浴袍,走进了浴室。 吃过早餐,姜侨安到底还是依着时墨驰,迅速地收拾了行李,同他一起下楼,等待他的助理过来去选装饰公司。 跟周婉悦请假时自然免不了要被忙的焦头烂额的她数落重色轻事业,一放下电话姜侨安便蹙着眉抱怨时墨驰不体谅自己。 时墨驰的心情正好,自然不会在意,当着雍戈与一干下属的面儿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满目皆是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她总不至于炒了你,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不会把你饿瘦的。」 下属们见惯了不苟言笑的时副总,全都惊讶到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车里的雍戈倒是不觉得稀奇,只探出头斜着眼笑他:「你还好意思说,咱妹妹再瘦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你平时到底怎么虐待的人家。」 时墨驰并不理他,待司机拉开车门才侧身上了雍戈的车,降下窗子拉过姜侨安小声耳语:「每次和雍戈一起出差,他的手机都不停的响,不是这个妹妹,就是那个姐姐,你却连问我在那儿的简讯都没有发过一条,因为这个他一直笑我不招人待见。」 姜侨安哭笑不得:「连这个你也要和他比?好吧,有空的话我也会打给你。」 「要是一切顺利,我就乘最近的那一班飞机回来。」时墨驰这才肯松手,满意地笑了笑,转头吩咐司机开车。 ********* 送走时墨驰和雍戈,他的助理很快就赶了过来,行李不算太多,一一放入车子的后备箱后,他们便先去了趟装饰公司。 选了位经验丰富的设计师,一起去量过新居,约定好出图时间,送走时墨驰的助理后姜侨安才绕回了他的公寓。 却没有想到车子刚驶入地下车库,就遇到了穆因。 一周前穆因约她吃晚餐,正巧是时墨驰接的电话,知道他们已经复合后,穆因再也没有联繫过她。 此时此地的偶遇,难免让姜侨安微微有些尴尬。 穆因倒是温和如故:「我落了份文件在家,所以回来取。你要搬到他这儿来?」 姜侨安微笑着点了点头,终于承认,除了怕遇到时墨驰的家人,她不愿意搬过来的缘由里还有穆因,这个人太好,连刺伤他她都于心不忍。 瞥见她后备箱里的行李,穆因只黯然了一秒便神色如常地同她开玩笑:「算你运气好,要不是见到我,这么一大堆东西非得跑四五趟才运得完。」 姜侨安过意不去,还未开口说「不必麻烦」,穆因就已经将手中的文件扔回了车里,拎起了那两个最大的箱子:「你把钥匙给我、告诉我楼层,然后在这里等一等,我把这两样先送上去,再回来帮你拿剩下的。」 姜侨安知道拦不住他,剩下的四件她又没法一趟搬光,便向穆因道了声谢谢,默认了他的提议。 穆因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便走了回来,强抢了三个相对重一些的旅行袋,只将一个小包留给了姜侨安。 这一路并不算远,眼看到了午饭时间,穆因却不肯留下来吃饭,只说不太方便。 姜侨安也认为不方便,如果被小心眼的时墨驰知道自己和穆因单独共进午餐,他一定会十分生气,却觉得更加不安,唯有用「已经欠了穆因很多,不差这一点」来安慰自己。 第38页 接过穆因手中的旅行袋时,姜侨安才发觉今天的他似乎不太对劲,他一向最不畏寒,手上的皮肤却格外冰冷,脚步也微微发虚:「你病了?」 「不算生病,感冒而已。」 「……感冒可大可小,不舒服还是去医院比较好」姜侨安知道以自己的立场说太过关切的话语并不合适,几番欲言又止后才说「你不会做饭,还是请个小时工比较好,外面的东西不能常吃,这个小区配了专门的家政公司,洗衣、做饭、打扫的都有,你可以去大厦管理员那里办张一卡通。」 穆因笑着告辞:「我又不是小孩子,当然可以照顾自己。这十几年我连药也没吃过,更别说去医院了,过几天自然就能好。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你有那么多东西要整理,不用客气地出来送。」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应该在傍晚 ☆、24 电话一接通,姜侨安便哈哈笑地问他:「还和石秘书腻歪着呢?」 时墨驰的声线冰冷:「嗯,我没功夫理你,我正和石秘书在酒店的室内泳池游泳呢。」 姜侨安接着笑:「三点式?流鼻血没你?」 「三点式多土,人家穿的是一点式。」 「这么奔放呀,那我挂电话了,你们继续鸳鸯戏水,我不打扰你了。」 「你果然不把我当回事儿,我都看别人半裸泳了,你也不吃醋的!」这一次时墨驰真的生了气。 她赶紧哄:「傻不傻呀你,我又不是白痴,不过是你随口编的人,听了有什么可吃醋的!」 时墨驰冷哼了一声:「谁那么无聊,还随口编来骗你,不信你问雍戈。」 他将手机调成公放,对一旁的雍戈说:「你给我证明,真有这么个人吧?」 雍戈坏笑着点头:「妹妹,他没编,真的有,石秘书那小模样妖娆的,那媚眼抛的,那小身板软的,你们家阿驰看得骨头都快酥了,站都站不住,回去你可不能轻饶了他,跪搓衣板是必须的。」 雍戈向来最爱在她的面前拆时墨驰的台,如果没有这个人,他绝不会这样说,姜侨安信了他,立刻寒了脸,收起笑容,语调也连降两个八度:「时墨驰,我为了新房和搬家忙了一个上午,重新调整了家具的位置,还换了窗帘、桌布和床罩!到现在还没有吃午饭,就为了你回来时一打开家门就能有个惊喜!因为这个我才没抽出空联繫你!」 时墨驰还没来得及关上公放,雍戈在一旁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大笑着正要说什么,时墨驰却立刻挂上了电话。 过了一刻,他才打了回来:「你要是和周婉悦再请两天假,乘最近的飞机或者火车过来,我就再也不理别人。」 「不用了,我马上就出去买装饰品,把你的家装扮好,等着你带你的石秘书来玩,她不是想过来旅行么。」只说了这一句,姜侨安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时墨驰接连打了数个电话过来,她一个也没接,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来了一条简讯——【那个石秘书是个男人,和江总的关系奇奇怪怪的,一看见我就蹭了过来,我的骨头的确快酥了,的确站也站不住,不过是被他用涂了紫色眼线粉色眼影的眼睛瞟酥的……】 姜侨安忍着笑只回了一个「活该」给他,便扔下手机再也不理。 她拣了包尚未过期的泡面加了水放进微波炉,找佐菜时无意中翻到一个套粉色的保温餐盒,怔了半天才想起这是那日给时墨驰送设计图时杨景涵舀来的,随即嘲笑了自己竟然也变成了疑神疑鬼的那一类。 捧着热气腾腾的泡面,姜侨安左右巡视还有什么东西要添,准备记下来呆会儿一起买,听到手机铃声不停地在响,她只当是时墨驰打来求饶,并没当一回事儿。 吃完泡面,她才去舀手机,看到未接来电上的名字,不由地一愣。 打来的是穆因的同事,她还在原来的珠宝公司时曾与他和穆因吃过一顿饭,她想不出他找自己所为何事,正要拨回去,穆因的同事便又打了过来。 「晕倒了被送进医院……医生说他已经烧了好几天了……你说的是穆因?」姜侨安诧异不已。 「我们原先也没怎么看出来,就觉得他的脸色不怎么好,中午应酬时对方照例劝酒,他一杯不落地全喝了。他平时酒量那么好,我们就没帮着挡,谁知道饭局还没结束,他竟吐了,我们过去扶,才觉出他在发烧,劝他请假去医院,他只说没事儿,下午班上了一半就晕过去了。他的家也不在这儿,我想着你和他住在一起,就先打了个电话给你,省得到了下班的点你找不到人着急。他打了一针就醒了,同事们想请假留下照顾他,他说什么也不肯,不但赶我们出去,还非要出院,要不你过来看看,他或许听你的。」 姜侨安到底没有说出那句「我已经搬了出来,不再和他住一起」,放下电话,原本的好心情立刻差到了谷底。 同是只身一人在远离家乡的异地,没有人比她更明白穆因此时多么需要人照顾,姜侨安还记得刚回来时的那段黯然的日子,时墨驰的冷嘲热讽、妈妈的避而不见、同事恶意排挤,如果不是有穆因在一旁安慰照顾,她的情绪大概会沮丧到崩溃。 正是因为太清楚没有人天生应该无偿地待自己好,她才最怕亏欠于人,旁人优待她一分,她总得想法子还三分才能觉得安心。 第39页 穆因大概是她这辈子唯一亏欠的人。 只是对方是他,大概还是亏欠下去的好,她越是在这种时候巴巴的跑去照顾,对他来说就越是种莫大的残忍,更何况还有时墨驰,她不愿意让时墨驰误会,更不愿意让他不开心。 周颖柔常说她可怕,小小年纪就冷静得吓人,似乎从不冲动,任何时候都能镇定地分析出利弊,姜侨安想,也许周颖柔是对的,换作了感性的穆嫣或周婉悦,大概会第一时间愧疚到流眼泪,想也不想地就奔去照顾,怎么会像她这样沉得住气地计算去与不去哪一种对穆因来说更好更合适。 她这辈子唯一一次不计后果的冲动便是头脑一热地同时墨驰和好,而穆因,她实在是没有能力再顾及。 姜侨安狠下心地当作并不知情,正要出门採购家装饰品,穆因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接了。 「打电话给你了?我以为只有女人爱大惊小怪、夸大其辞,原来男人也一样,哪有那么离谱,你千万千万别来医院,我正要回家呢,我这么多年没打过针,特别有效,已经全好了。」 她顿了一下才说:「我没要去,正准备出去选花瓶和油画。」 穆因那边突然没了声儿,隔了三秒才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就是怕你扑个空,那就好,你忙吧,我这就去办出院手续,以后再聊。」 她晚挂了一秒,所以听到了护士在一旁说:「出什么院呀,你今天还有两针没打呢!」 放下电话,姜侨安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痕,什么叫自责不已,什么叫悔不当初,如果穆嫣一走她就搬出去,哪里会有如今伤害。 于她来说,穆因就是溺水时的一根浮木,依赖着他的温暖,她才得以上岸,可惜他却被她拖累到沉了底。 缘分的确值得感嘆,如果当年周婉悦没多说那句「这是我妹妹」,他们也许可以成为一对,他不会再次沦为旁人爱恨纠葛里的背景,她也会拥有一个相对温存的少年时代。还有时墨驰,时墨驰更不会倒霉地被她遇到被她利用,等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整整四年。 只可惜还有一个烂俗的句子叫「没有如果」,所以这世上的圆满才没有那么许多。 她终于没有了去挑花瓶油画的兴致,空坐了一会儿,仍是决定去看望穆因。 ☆、25 因为大事上瞒了时墨驰,小事上姜侨安无论如何也不肯再骗他,所以当他问起穆因时,她连自己曾想过既然不能复合,不如干脆与温和的穆因在一起也没有隐瞒,其结果却是时墨驰更加介意这个人。 姜侨安考虑了一下,认为实在没有特地打电话过去告诉时墨驰自己要去照顾生病的穆因的必要,时墨驰的工作一向忙碌,难得觅得半刻清闲,又何必给他添这种堵? 姜侨安听说过掩耳盗铃的笑话,但却更了解时墨驰的性子,犹豫了半刻,便只在桌上留了张纸条讲明了大致的情况,心存侥倖地想,自己先去照顾穆因,如果他能很快出院最好不过,如果不能就干脆通知穆嫣,让穆家派个可靠的人过来。时墨驰还要两天才会回来,在那之前自己一定可以处理好这件事儿,他不知道便罢,如果知道了,事前就留过纸条也不算瞒他。 时墨驰家连米都没有,姜侨安先去买了些菜,煮清淡的菜粥的同时又红烧了一只鸽子,找不到保温瓶便暂且用了杨景涵的。 正要出门,时墨驰家的座机突然响了,她刚想接,又极快地反应了过来,除了他的家人,知道这个号码的了了无几。 ********* 姜侨安到达医院的时候,穆因正在打点滴,见到她进来,他先是意外,復又有些尴尬。 「你不想我来也不用骗我说要出院了。」姜侨安将饭盒放到一边,笑着替他解围。 「你不是要去买东西?」 姜侨安没有回答,用开水烫过碗筷,拧开保温桶倒了半碗菜粥,又撕了几片鸽子肉,拌好了放到穆因的手中:「趁热吃,你用的这个药最刺激胃,中午又刚吐过,空腹容易犯噁心。」 穆因正要吃,她又想起了什么,暂且收回了那碗粥,先倒了杯温水让他漱了口,再湿了条热毛巾递给他擦脸和手。 喝过粥,穆因身体上的不适减轻了大半,心中的难过却更胜一筹,见姜侨安又要动手倒粥撕鸽子,便立即阻止:「别麻烦了,我已经饱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姜侨安看了看手中的碗:「这才吃了多少,你的胃现在一定不舒服吧,烧了那么久,不多补充点营养怎么行,是不是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回去做,太油的可不行,鸡汤面吃不吃?」 穆因沉默了一阵,终于实话实说:「因为太好吃所以才没胃口。」 姜侨安何其聪明,只用了一秒便悟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却只好笑着打岔:「中午才说过自己不是小孩子,下午就进了医院,看来逞强的确没有什么好处。」 穆因并不接话,再次催促她走:「时墨驰快下班了吧,你不用回去?这里医生护士一大堆,单位的同事也一个接一个的来探病,你不必这样麻烦的。」 「他出差去了,这几天都不会回来。我自己呆着也是无聊,不如留在这儿,以前我生病,你也没少照顾的。」 「你和他之间的问题,全都解决了?」忍了又忍,他仍是问了出来。 第40页 姜侨安的神色一僵:「没有,我和杨阿姨的关系还没有同他提,主要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他知道了这个难免会生一场气,挑个他高兴的时候说总是会好一些。」 穆因笑了笑:「你的房间我没动,他要是生气把你赶出来,你直接过来就好,反正住得近,多方便。」 「这倒不会。」姜侨安也跟着笑「他虽然小气得要死,把我扫地出门的事儿却绝对做不出。」 「其实什么时候说都一样,反而越早越好,你不过是在逃避。」穆因忽而严肃了起来。 姜侨安没有反驳,便算是默认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就算是感情用事,也至少能开心过一阵子。」 穆因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想了一会儿便忆起这是首王菲歌里的词,他还记得最后一句是醉生梦死,便不再赶她走,他想,能够骗得了自己片刻,大概也算得上一种恩赐。 ********* 杨景涵打不通时墨驰家的电话,又堵着气不愿意打他的手机,只好联繫她最最崇拜的时夏星。 时夏星正忙着,自然没功夫同这种小丫头多废话:「你想找他就直接去,打他家的电话和打他的手机不是一回事儿么。」 「不是的,我的保温瓶还存在他那儿,打他家的电话可以用试试他在不在家,在的话就过去拿回东西做藉口,打手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他这一个星期都不在家,我早中晚各打一次,全都没人听,我原来以为他是故意不接我的电话,后来换了同学的手机打,也是一样的。」 时夏星渐渐警觉,便不再继续敷衍:「你找他的助理要钥匙,去他家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要是有,立刻通知我。」 「什么叫不对?他会不会生病晕倒在家里了?」 「……」时夏星觉得自己和这一位简直无法沟通,为了哥哥,才勉强耐下了性子解释「他要是晕倒在家里不能去上班,公司一早就得炸锅。你去看看家里有没有少了什么或者多了什么。」 「少什么多什么?」杨景涵仍然没有会意。 「……去看看他的衣服有没有少,或者有没有多出女人的衣服,你跟他的助理说钥匙是我要拿的,我哥哥不会骂我。」 杨景涵这才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他现在有可能搬出去和女人同居,或者领了女人回家同居?」 「……真聪明,快去看,看过记得给我打电话。」 杨景涵立刻跑到路边拦了辆车,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时墨驰的公寓,只转了一圈,便心痛不已地佩服时夏星的料事如神——玄关柜中果然挤满了各类女鞋女包、衣帽间里更是挂满了女人的衣服,一看号码便知道这些鞋子包包以及衣服的主人应该姓姜。 她在时墨驰的公寓里转了一圈,最后终于在餐桌上发现了那张姜侨安写的纸条。 穆因——中心医院——不要多心,杨景涵将纸条上的字连读了数遍,脑海中只浮现出了「此地无银」和「捉姦拿双」这两个词,顿时激动不已,连给时夏星打电话都忘记了,立刻又风风火火地奔到了医院。 穆因吃过药刚想睡个回笼觉,便被开门的巨响吓了一跳,看到来势汹汹的这一位,莫名其妙地问:「你找谁?」 「反正不是要找你。」 「这位小姐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间病房只住了我一个。」 「那你一定就是穆因了。」 「我是。」穆因实在想不起,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一位。 「这就对了,我找姜侨安,她不是正和你在一起?」 「现在这个时间她当然在上班,你找她有急事吗,她中午会过来,我可以替你转告她。」 杨景涵总不能说自己过来是为了找姜侨安不忠的证据让哥哥清醒,正要说声抱歉先告辞时却看到了桌上的保温餐盒,她走近了看了看,才认出这的确是自己的。 「这是姜侨安拿来的?」 「嗯。」 「她真是好不」杨景涵继续一惊一乍,只是碍于一贯良好的修养,到底没将难听的话讲出口「真是好可笑,拿我的东西来你这儿献殷勤,噁心透了。」 穆因听完立刻皱了眉:「你谁啊你?」 「时墨驰的妹妹加这只保温盒的主人」杨景涵没错过穆因听到「时墨驰」这三个字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便试探着问「你不会也喜欢那个坏女人吧?」 「有完没完了你,谁是坏女人!这保温盒要真是你的,就赶紧拿上它到别处玩去。」 杨景涵却来了兴趣:「你还真喜欢她呀?这世道真是变了,坏人这么受欢迎。」 赶在穆因发火前,她又改口补充道:「你要是喜欢她的话也一定不希望看到她和我哥哥好吧!我也不希望的,不如我们合作,给他们捣捣乱好不好。」 「……我没这个想法,也劝你不要。」 「你真喜欢她?」杨景涵又反问了一句。 穆因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多大了?有女朋友没?」 「二十八。没。」穆因只想她快点走,便如实回答。 「天呢,只听说过有圣母,圣父还真是头一回见,怪不得你到现在还剩着。」杨景涵摇头感嘆。 「我要休息了,麻烦你没事就先回去吧。」听到最后一句,他终于不想再客气。 杨景涵撇了撇嘴,将手中的饭盒放下:「走就走,姜侨安用过的东西我才不要,送你好了!」 第41页 「……」 一出病房楼,终于找到理由的杨景涵便拨通了时墨驰的电话:「你的姜侨安趁你不在给别的男人送饭,你管不管呀?」 「……谁胡说了,那个人叫穆因,不信的话你就回来看看好啦……」 ☆、26 接到杨景涵的电话时,时墨驰刚刚走出高铁站。前一晚独自醒来,他忽而无比想念姜侨安,不顾半夜三更的不便,当即致电酒店客服,让他们预定到达时间最早的回程票。两个城市间的飞机每天只有三班,时墨驰不愿意再多等一个小时,天还未大亮便往高铁站赶。 雍戈笑他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青少年玩热恋,可其实时墨驰二十三四岁、刚刚遇见姜侨安那会儿全然不似如今这般上心。 惊艷也惊艷,喜欢也喜欢,只是他们俩的恋情太过一帆风顺,顺利到连微风细雨也未曾遇到,并没有经歷求而不得的苦恋过程,便难免平淡了一些,体会不出什么是朝思暮想。待姜侨安绝然离去,时墨驰不时回忆起两个人之间的点点滴滴时才发觉,在一起的那两年简直幸福到残忍。 失而復得后的朝夕相伴,对于等待了四年的时墨驰来说,几乎称得上生命中最大的奢侈。 「我没那个工夫,你要是实在闲得发慌,就回去看看外公,他上个月还跟我念叨你怎么总不回去。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就这样吧。」不等杨景涵再开口,时墨驰便直接挂上了电话。 不出半分钟,杨景涵又发了一条简讯过来,时墨驰连看也不看,直接点了删除。 家人们对姜侨安的集体厌恶,反而让他更加怜惜她,如果不是选择和他在一起,她此生或许都不会受到这样的诋毁和攻击。 在男女关系的处理上,时墨驰完全相信姜侨安,可是这信任并不妨碍他介意穆因,毕竟穆因也曾在她的考虑范围。 打电话给穆因所在的银行、得知他生病住院了后,时墨驰想了一刻,仍是改变了突然出现给她个惊喜的想法,转而拨通了姜侨安的电话。 姜侨安正忙,接听他电话的同时还在吩咐下属做事,语速都快上了几分:「有事儿么?珠宝展下周三就开始了,我以前没做过联络协调的工作,简直是手忙脚乱。」 「谁叫你非到她那儿去,让你回瑞琪你又不肯,我回来了,中午一起吃饭。」 「不是要三天吗?中午我没空,午休大概就只有一个小时。」 「我不是想你了么,你不肯请假过来,我就只好回来了,那你晚上早点回来,做饭给我吃。」 姜侨安明显地犹豫了一下,却仍是答应了。 时墨驰的心情立刻多云转晴,破例说了三个肉麻兮兮的字,认识这么久,姜侨安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一句,诧异之后,饶是隔着电话,脸上也红了一红,却觉得无比甜蜜。 穆因身体底子好,又不算大病,这一两天就能出院,她中午腾不出空,便让他凑合着吃医院的病号饭,晚上再炖汤送过去。 姜侨安实在没想到时墨驰会提前回来,如果告诉穆因自己走不开,他一定会说不必麻烦、很快就能出院,可他越是这样通情达理,她就越觉得自责和不安。 考虑过之后,她便加快了做事的速度,午休也只吃了个同事带回来的三明治,不到下午三点半,便完成了周婉悦吩咐的所有事儿。 听到姜侨安又要请假,周婉悦已然无语,只挥了挥手:「以后再招人,我一定要狠心立下两年内不准恋爱、五年内不准结婚的恶毒条款。」 姜侨安自知理亏,只好赔着笑点头,从公司出来后先为穆因联繫了位家政,又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栗子和排骨去穆因家炖了锅铁观音栗子排骨汤。 炖好汤盛出来也不过五点,送给穆因再去找时墨驰时间上刚刚好,姜侨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时墨驰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去选了枚戒指,早在昨天早晨姜侨安抱怨他没有正式求婚时他便订下了大批玫瑰,只是提前了两天回来尚未运到,便只好临时买了一束凑数。 他知道姜侨安辛苦,并非真的想让她忙碌了一天后再立刻回家做饭,提那样的要求不过是为了她不再去管穆因。时墨驰知道,以姜侨安的为人,和自己复合后,绝不会再同穆因暧昧不清,因此,只要她将自己看得比穆因重要,他并不愿意为了这样的事儿同她生气,即使不高兴也只会假装不知道。 时墨驰订下了餐厅、带着戒指和玫瑰,兴致勃勃地去接姜侨安下班,却从周婉悦那儿知道她为了准备晚餐提前赶完了工作、一早就请了假回去。他以为她是为了自己,满心喜悦的赶回家,却只看到冰冷的灶台与那张说要去照顾穆因的纸条。 失望之下,他到底还是没控制住自己,依着地址找到了穆因呆的医院。于是,姜侨安刚从病房楼出来便看到了靠在她的车前的时墨驰。 「来都来了,你怎么不上去。」听过穆因的描述,姜侨安立刻便知道找来的那个女孩是杨景涵,可即使已经在心中准备好了一套解释,看到时墨驰时她仍是觉得心虚。 时墨驰摁灭了手中的烟,从口袋里舀了粒薄荷糖出来放入嘴里,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怕影响穆三少的心情,万一他情绪不稳、病情加重、出不了院,你不是还得多送几天饭?又得上班又得送饭,为了早点下班买菜做饭中午一分钟也不休息,一边做事一边啃三明治,多不容易。」 第42页 他的脸上又露出了姜侨安十分熟悉的冷嘲热讽,看到这个,她反而不再心虚,笑嘻嘻地走过去挽上他的胳膊:「生气了?你也知道的,前一段时间他很照顾我,我欠了他不少情,如今他生病,身边又没有家人,我知道了总不好置之不理,不过就是送了两次饭,我刚刚萚他联繫了家政,以后都不用再过来了。」 时墨驰直接抽出了自己胳膊:「是呀,你欠了他不少情,无以为报,还差一点儿就以身相许!」 说完这句,他便上了自己的车、径直开了出去,姜侨安蹙了蹙眉,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追过去解释,便只好开车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怕大家等太久,先发这么多,下一更字数会多的。。。 不要担心,不会大吵的,时墨驰和姜侨安认识这么多年,对彼此的性格都很了解,并不会误会对方出轨,可是仍旧会讨厌对方和觊觎的人有来往,时哥哥的这种行为可以定义为争宠,下一章会惹毛了再装可怜哒。。。 27云端的深海 两人的车一前一后地驶进了车库,赶在时墨驰的车入位前,姜侨安就超了过去,停在了他的前头,时墨驰鸣了两次笛,她丝毫没有让道的意思,他正要下车,她却先走了下来。 姜侨安连叩了三次车窗,时墨驰才缓缓把窗子降下来。 「姜小姐是不是搞错了,这地儿是我的。」 又是这个调调,姜侨安恨得牙痒痒,却莞尔一笑,用食指勾了勾他的下巴:「你的和我的有什么分别,闹够了没?载我去超市,一起去买些你喜欢的菜,回家做给你吃。」 她今天涂的甲油是暗金色,日光灯映在上面,细小的璀璨让人移不开眼,柔白的指尖缓缓揉着他的鬍渣,冰凉微痒的触觉一直延伸到了时墨驰的心底。 他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反手牵住姜侨安,将她拖上了车:「不用,你累了一天,我订了位子,就在外面吃,刚刚的帐晚点再同你算。」 一打开车门,她就闻到了玫瑰的香气,四下找了找便看到了搁在后座上的那束花,捧到面前不由地一笑:「无功不受禄,时先生何必这样破费。」 「谁说这是送给你的?」他仍是没好气儿。 「难到是给石秘书的?」 「送蓝懿的。」他故意气她。 姜侨安却偏偏不上当:「蓝小姐去为新片做宣传了,等她回来,这花儿估计都能直接泡玫瑰红茶了,还是我替她收下算了,省得浪费。」 见她不吃醋,时墨驰反而更加生气:「我现在才觉得,私生活太检点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我要是学了雍戈,打一通电话就能气到你。」 「我才不生气,因为明白你的心里只有我,难道你不明白么?」平素甜言蜜语说得少,到了关键时刻才会有用,姜侨安不顾时墨驰正在开车,凑上去吻了吻他的脸颊「你的玫瑰不是为了送我,我请假却全是为了你。」 「原先明白,到刚刚才发觉是我自作多情。」时墨驰冷哼了一声,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弯了弯。 「还是去超市吧,我不累的,想做菜给你吃。」她知道,如果今天不受这个累,时墨驰的气无论如何也不会全消。 在姜侨安的坚持下,他们到底还是没去餐厅,而是买了一大堆时墨驰爱吃的蔬菜回来做。 米饭里埋着的芋头熟得快,时墨驰倚在厨房的门边,边趁热剥了皮蘸着糖餵给姜侨安,边看她切捲心菜。 姜侨安并不领情,只吃了一口就开始嫌他赖在一旁不肯走实在太添乱:「这是最后一个菜了,你去收拾一下桌子,汤过一会儿才能好,先开饭。」 眼看她做了一大桌菜,时墨驰终于感到平衡,十分听话地出去收拾,不巧的是,又看到了桌上的那张纸条。 「你以前和穆因住在一起,也每天做饭给他吃?」 姜侨安端着盘子走出来,听到这个,只觉得头疼,把菜放到桌子上后,第一时间将纸条拿过来扔进纸篓,避重就轻地说:「住的那么近,我好意思做了自己吃不招唿他么。」 这个回答让时墨驰再次心生不满,之前一直忍着没讲的话还是说出了口:「我以为这些事你只会为我做,我以为在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是我。」 「……本来就是你,这还用说么。」 「你不肯请假陪我出差,却可以请假给他送饭。我去接你下班,周婉悦说你为了提前回去给男朋友做饭,午休时间都在工作,我还自作多情地过意不去。」 「如果不是你提前回来,我怎么会请假!他不是生病了吗,如果他的家人在这儿,我才不会去管。」 时墨驰冷笑了一声:「那么说让你受累的还是我?生病是他的事儿,不关你的事儿。」 「……不知道就算了,他的同事既然打电话告诉我,我实在不好不去看看。而且我不是跟你说过,前一段时间他很照顾我,我欠了他不少人情?如果我是那种过河拆桥、完全不去理会他的人,你会喜欢么。」 「如果换作蓝懿,你是希望我置之不理,还是亲力亲为的照料?他到底怎么照顾了你,让你这样念念不忘?」 想到蓝懿,姜侨安才终于不再觉得时墨驰强词夺理、自私小气,即使合情合理,对方是他差一点选择的青梅竹马,她也会对他们的单独相处生出十二分的不满和介意,更别说病弱时的悉心照顾。 第43页 于是,她放缓了语速,温柔不已地沖他笑:「我认错好不好?我累了一天,真的不想再说这些。那时候我刚回来,你用那种态度对我,我和同事间相处得也不好,还有……还有些别的烦恼,因为他的帮助我才没有再次离开,所以我才感激,除了感激,完全没有别的感情。」 听到那句「你用那种态度对我」,时墨驰原本柔和下来的神情再度冷硬了起来:「这么说来,还是我对不住你?知道你回来,我一次次地找理由找过去,即使态度不好,你也该清楚地知道我是因为放不下才去纠缠。而你呢,除了把我往外推和冷脸相对,还做过什么?后来我低声下气、放弃尊严地讨好,你仍是不理。和蓝懿、周婉悦吃饭那次,如果我没有追过来,大概我们这辈子也不再会有交集。『无情』这两个字,在认识你之前,我还以为应该专属于男人。我不求你像我对你这样对我,可也至少得说得过去。」 姜侨安无言以对,她知道从时墨驰的角度看,自己对这段关系简直算是毫不在意,她既深知有愧于他,又觉得十分委屈,几乎就要将前因后果说出口,却到底生生忍下。尽管这些总是要坦白,但绝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至少要选个两人都心平气和的时候,她担心自己毫无准备、全无条理的叙述只会火上浇油、让他更加生气。 前一刻的时墨驰还十分不平,后一刻的他见到姜侨安那一脸掩不住的委屈又只觉得心疼,暗骂了自己一句不该和女人计较后,正要伸手揽过她安慰,却又听到她说:「对不起。菜要凉了你快吃饭吧,我想起周婉悦吩咐的一件事还没处理,先回公司了,要是太晚,你就不用等了,自己早点睡。」 她向来不善为自己辩解,从小听多了父亲和周颖柔的争吵,遇到这种情况更是只觉得头痛,宁愿转身离开,等时墨驰气消了再回来。 定定地看了姜侨安三秒后,时墨驰冷着脸说:「随便你。」 并不是第一天在一起,时墨驰岂会不清楚她一贯的作风,只是这样的掉头就走比大吵一架更令人愤懑,吵出来或许可以解决问题,一走了之、回来后再绝口不提地加倍待他好只会令他加倍不安,认识得越久他就越猜不出她的想法,他是个男人,总不能像女人一样时时刻刻抱怨自己没有安全感,可是,即使说不出口,他也的确是缺乏安全感。 姜侨安离开不到五分钟,时墨驰又开始后悔,正要下去追,却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 姜侨安刚将车子开出小区,就接到了时墨驰的电话:「受伤了?你别闹了好不好,我正开车呢,雍戈他们后天才回来,你明天也不上班吧,我现在回公司把事情做完,明天就可以请假陪你。」 念书那会儿,只要做了错事儿,时墨驰总会装病,以为这样一来,她不但不会再计较还可以趁机作威作福,其实姜侨安都知道,不过让着他而已。 「烫着了就拿水沖沖,不用去医院,到绿灯了,后面的车在按喇叭,就这样吧。」 28云端的深海 接到时墨驰助理的电话后,姜侨安只用了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医院。时墨驰正冷着脸打点滴,见到她进来,马上十分不满地训斥助理:「谁让你给她打电话的?人家的工作多重要呀,你这不是影响人家日理万机么。」 助理有苦难言,她跟了时墨驰快三年,从未猜错过他的意思,刚刚明明是他暗示她把姜侨安叫来。 「……」姜侨安并不理他,只俯身检查他伤到的右脚,脚面上涂满了绿色的药膏,却还依稀看得到皮肤的红肿,她没见过烫伤的伤口,自然被吓了一跳「怎么严重成这样?」 时墨驰并不答话,只用眼神示意助理,助理立刻违心地说:「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医生说早一刻来医院或许就不会那么严重。」 时墨驰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一面感嘆此人实属可造之材,一面观察姜侨安的反应。 姜侨安果然满脸都是愧疚和疼惜:「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你被什么烫到的?」 「谁会拿这个开玩笑!当然是你煮的黄豆芽汤,你没关火,我正想关结果锅翻了。」 姜侨安自然不会翻病人的旧帐,转而问助理:「你送他来的?」 助理不敢说是时墨驰自己开车来的医院,更不敢说医生并不主张他打点滴,不过开了支烫伤膏和一盒消炎药,便只模稜两可地笑了笑。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下次再有什么事儿,记得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我。」 听到不用继续在这儿受夹板气,时墨驰的助理如蒙大赦,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开了。 姜侨安为他理了理靠在身后的枕头,又找了一个干净的海绵垫垫在他的脚下 :「疼得厉害吗?」 「嗯。」他答得不咸不淡。 她低下头轻轻地替他吹了好一阵儿:「这样会不会好点儿?」 时墨驰十分欠揍地哼了一声:「凑合。」 姜侨安恨得直想笑:「还没吃饭吧,饿不饿?」 「当然了,午餐就是随便凑合的,晚饭一口都没吃。」 「关个火都能打翻锅,简直就是四肢不勤,我回去热了饭拿来给你。」 「不打了」时墨驰一边按铃叫护士拔针,一边拖住姜侨安的手:「我跟你一起回家。」 第44页 姜侨安自然不依:「药才打了一小半怎么能走!还有几针要打?明天叫护士到家里来吧,免得来回走再碰着。」 护士正巧推门进来:「今天这针打不打都没关系的,按时吃三次药、别忘了涂烫伤膏、伤口暂时别沾水就行。」 「什么叫打不打都没关系?」姜侨安没太听明白。 时墨驰赶紧在一旁打岔:「脚又疼了,疼死了,你快点再帮我吹一吹。」 此刻时副总的形象与刚到医院时差得太远,姜侨安的行为又实在称得上大惊小怪,拔掉针头退出去前,护士不由地多看了他们几眼。 姜侨安正手忙脚乱地替他又用嘴吹又用指腹揉,自然没留意到旁人异样的目光,折腾了好一阵儿,她才抬起头问他:「能不能走?要不要我搀着你。」 「不用,你这么瘦又没劲儿。」 时墨驰先是装模作样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好一会儿,待姜侨安先行离开去拿车,立刻一改前态地健步如飞,走得太快碰到了伤口,不用装也疼到直吸冷气,姜侨安正好过来扶他,见状顿时心疼不已,待他更加温柔。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时墨驰总会格外傲娇,仿佛难得的生病受伤是种莫大的荣耀,过去是他犯了错装病,如今轮到姜侨安犯错他真病,自然要变本加利。姜侨安好不容易扶着他一点一点挪回家,进了门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直接奔到厨房洗手热了饭菜递到他的手里,时墨驰又非得要她餵。 她忙了一整天,又陪着折腾到现在,已然累到骨头都疼,见时墨驰越来越过分,气得恨不得揍他一顿,便说:「你烫到的是脚不是手,我就是头驴,围着磨盘转了一天也该休息休息!」 「你要是不给穆因送饭,我们会吵架吗,我们要是不吵架,你会走掉吗,你要是不走掉,会忘记还煮着汤吗,要不是这样我会受伤吗!」 听完这一大串,姜侨安最后的耐性终于被磨光,狠狠地踢了他一下,便转身去浴室洗澡。 她还没走出五步,就被他从背后横抱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后,竟被扔到了床上。 姜侨安诧异地看了眼餐厅到卧室的距离,回想起片刻前他的迅速,一脸莫名:「你不是受伤了么?」 时墨驰装够了病弱,坏笑着坐了上来,边摘领针边说:「我烫到的是脚又不是别的地方,你累了一天,不好好犒劳一下你,我怎么过意得去。」 赶在他压上来前,她便跳下了床:「我还没洗澡!」 「没关系,我也没洗,不会嫌弃你。」时墨驰动作极快地侧身将她抓回床上按在了身下,半点也看不出刚刚受过伤。 「原来你是装的!」 姜侨安愤愤不平地乱踢了几下,正中他伤到的右脚面,时墨驰闷哼了一声,却加倍地还了回来,一只手剥掉她的大衣甩到了地上、另一只绕到背后抽开连衣裙的绑带。 皮肤乍一暴露在空气中,姜侨安立即缩了缩肩,她天生体寒,时墨驰却偏偏喜爱某处凉凉软软的触感,总要将它们暖到温热才肯恋恋不捨地移开手继续下探。 时墨驰进入的同时,姜侨安抱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肩,两人同时一震,她微喘着说:「时墨驰你等着,下次我绝不再信你!」 时墨驰笑了笑,并不在嘴上搭理,只在行动上努力。 她渐渐受不住,连声求他快点结束,时墨驰停止了动作,却并不出来,吻着她的耳垂低声问:「你还要凶吗?」 「是你先骗……」 后半句还没说出来,他一个冲刺就令她叫了出来,姜侨安的小腹被冲撞得隐隐作痛,负气将脸别到了一边。 时墨驰空出一只手挠了挠她的下巴,姜侨安向来怕痒,这次却忍着没笑出来,他知道她是真恼了,却不慌不忙地换了个她最怕的姿势继续。 果然,不过侧.入了两三次,姜侨安便咬牙切齿地开了口:「时墨驰!」 他得意洋洋地笑了笑:「你答应以后吵架再也不转身就走,我就立刻饶了你。」 她先是不应声,只狠狠地扭他,不出半分钟,时墨驰的胳膊便红肿了一大片,只是,忍不住先求饶的那个却是姜侨安:「以后吵架再也不转身就走……」 他终于满意,隔了十几秒便收了兵,她忍着不适起身正要去浴室,却又被时墨驰拽住:「药膏全蹭掉了,伤口也被你踢得更肿了,医生说伤口不能碰水,你先帮我换药,再帮我洗澡。」 姜侨安正生气,自然不会再理:「做梦!」 时墨驰却抱着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从一堆凌乱的衣物中找出外套,摸了个盒子出来,递到姜侨安的面前:「忘了说,帮我换药洗澡有奖励。」 姜侨安随手打开了盒子,见到里面的戒指,习惯性地一脸认真地先研究钻石:「雍戈的吧?他前天还说给未婚妻买了枚戒指让我帮着看看成色。」 「……这是我选了一个下午的。」 「他也太懒,连这个都让你帮忙挑,他未婚妻要是知道了非得气死。」 「先气死的那个应该是我!」 见到时墨驰脸上的愤懑,姜侨安终于装不下去地笑出了声:「你还好意思生气?在这种情况下求婚,我该夸你有创意还是骂你没脑子?」 「烛光晚餐玫瑰香槟的套路人人都用,这种多好,可以记一辈子。你还没说『我愿意』,你如果不愿意,我只好再想法子让你的印象再深刻些。」 第45页 姜侨安立刻伸出左手让衣冠不整的时墨驰将戒指套入自己的无名指:「我疯了才说不愿意。」 「你愿意?」 「我愿意。」 时墨驰狡黠地一笑,一个翻身将她卷回床上:「为了庆祝订婚,再来一次。」 29云端的深海 即使时墨驰的烫伤并不严重,因为长时间穿鞋会影响伤口的透气,在结痂之前,也不宜四处走动。于是,他只好放弃了出行计划呆在家里。 姜侨安不愿意请假,更勒令他在家收拾房间,时墨驰的心情正好,当即满口答应。 分担家务不过是她随口一说,时墨驰从小被母亲照顾的太好,连扫把都没拿过,如果没人伺候吃饭,宁愿饿着也绝不动手,因此姜侨安傍晚下班进门时看到他繫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自然无比讶异。 待见到整洁如新的屋子和随处可见的新鲜玫瑰,她更是疑惑不已:「你请了家政?」 「没,花儿是前天订的,本来准备求婚时用,谁知道还没送过来,我就已经大功告成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十分欠扁「不就是烛光晚餐香槟玫瑰么,有什么难的,你至于遗憾得唉声嘆气了一整夜,直到早晨出门都不肯给我好脸色吗,今天补给你,我亲手布置的屋子,亲手烤的蛋糕,厉不厉害?」 见到他烤的蛋糕,姜侨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是你做的?」 「当然了,原来做家务这么简单,也不见得怎么累,对着菜谱什么吃的都做的出来。亏你过去天天跟我抱怨,让我白白后悔自责了这么多年。」 她不愿意再提以前,便搂住时墨驰的脖子吻了吻他的脸颊:「能者多劳,那以后全由你干。」 时墨驰才不上当:「好呀,你要是能养家,我就留在家里做家务。」 姜侨安知道他一直笑话自己不会赚钱,不由地撇了撇嘴:「你等着看!」 「我没功夫等那个」他走过来揽住她,右手绕过她的腰按在小腹上「还是比较期待这个。」 时墨驰一直不肯用任何避孕措施,更不许她吃药,姜侨安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其实她比他更希望能早些有宝宝,她太需要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况且如果有了孩子,他或许会比较容易原谅自己。 见她并不反对,时墨驰便顺势说:「你最近这样忙,作息又不规律,只会越来越瘦弱,几时才能有孩子?女人有自己的事业是应该,可等结了婚生过孩子再专心折腾那些不是更好?你不如先辞职,等把身体养好了、我们的小家建成了再继续工作。房子这几个月就能装好,我知道你不喜欢举行盛大的婚礼受累给旁人看,我爸妈这边的工作我去做,你们家又没有亲戚值得通知,咱们干脆就旅行结婚,简简单单,谁也不叫,免得辛苦。」 对于家庭,姜侨安本能的没有安全感,所以并不愿意赋闲在家,全依赖丈夫养,况且在她的记忆里,周颖柔就是因为空闲太多,才爱胡思乱想生是非。 「这么忙的时候辞职,周婉悦一定吃了我。房子还得两三个月才能装好,过了这一段上了轨道就不会再忙,我只接私人定制,空闲会很多。」 「大不了就不在她这儿做,你回瑞琪不就好了,我妈如今只想好好照顾我爸、看我结婚生子,并没有心思管那些,不过就是挂个名儿,你要是喜欢,不如接手打理。」 「我对管理又不在行,只对设计有兴趣。你也知道,做我们这一行名气最重要,像我这样的新人,到哪间老字号不都得被已经成名的老设计师压着,一步一步慢慢熬?周婉悦创的这个新牌子卖点并不在名设计师,用的大多都是新人,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再也找不到,这次珠宝展的展品中有一个系列全是我的作品,而且蓝脀也答应了我,下部民国戏的饰品让我试一试。」 时墨驰仍旧不死心:「这样的机会要多少以后我都能给你找,何必费这个力气。」 「明明我自己可以做到,你一插手,全变了味道,还有什么意思」姜侨安干脆转移话题,拉着他开香槟切蛋糕「看起来是不错,不知道吃起来好不好。」 时墨驰嘴上虽然应着,实则意兴阑珊,他本想哄得姜侨安高兴了趁机劝她辞职,为她找个中医调理身体早些要个孩子,却没想到她丝毫都不买帐。 如果有了孩子,来自家人的阻力不但可以立刻消失、他更是能够彻底安心——她四年前的忽然离开,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 辞职结婚生子的事情上没有顺他的意,姜侨安只好在别的方面补偿,时墨驰看似不好伺候,其实十分好哄,不过五分钟便全然忘了正在抑郁,两人高高兴兴地吃光蛋糕喝光香槟又出门散步吃夜宵,一直逛到走不动才捨得回家睡觉。 刚过凌晨,时墨驰和姜侨安就同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吵醒,温软而静谧的夜里,这铃声显得尤为尖锐,时墨驰低声骂了一句,本能地想去关手机,待反应过来是座机,才急忙起身去接——座机的号码只有家人知道。 时墨驰下意识地先看了眼来显——竟是妈妈,还没拿起话筒,他便没由来地心下一沉。 「小驰,你能不能立刻过来一趟?」 听到母亲的声音还算平静,时墨驰稍稍放下了心:「出什么事儿了?我这就过去。」 「没什么,你先过来再说,别开太快,我等着你。」杨瑞琪不欲多说,匆匆挂上了电话。 第46页 依着杨瑞琪的性格,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折腾他过去,时墨驰顿时困意全无,边换衣服边对姜侨安说:「你先睡吧,我出去一下。」 「怎么了?」 时墨驰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妈叫我过去,没说为了什么。」 他能想到的最大可能便是为了姜侨安,杨景涵那个脾气,既然已经知道,就绝对不会沉得住气地不告诉姨妈。 姜侨安同样想到了这个,顿了顿,她也立刻起身下床:「我同你一起去。」 「太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别过去了。」 在得到家人的祝福前,时墨驰并不想让她直接见父母,毕竟母亲对她还有成见,他只愿让她今后的生活充满光明和温暖。 「可是我想和你呆在一起」说完,姜侨安又小声补充了句「我知道不方便,我不上去,就在车里等你。」 时墨驰觉得心疼,便揉了揉她的头髮:「有什么不方便的,不跟你讲了很多次?我妈那个人特好说话,就属你最爱多想,我还不是怕你困怕你冷,别跟着折腾了,快点睡吧。」 姜侨安执意不肯,时墨驰没有办法便只好依了她。 时拓进住的疗养院离市区很远,饶是路上车辆稀少,开到地方也已然凌晨两点半,时墨驰交代了姜侨安几句便下车进去,姜侨安无事可做、四下看了看才发现不大的院子里竟停了三辆救护车,不由地感到疑惑,据时墨驰说,这个院子只住着他父亲,而他父亲不过是有慢性肺病。 等了快一个钟头也没见他下来,姜侨安终于耐不住,她想,即使杨瑞琪已经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立刻上去解释也总好过等他来问。 三层的小楼里灯火通明,完全觉察不出正值深夜,周围偶有人经过,却寂静无声,因此隐隐能听到杨瑞琪地啜泣声:「我刚才不和你说还不是怕你着急过来路上出事儿……我不想影响你工作,又不敢影响你爸爸的情绪才两头都瞒着……我原来以为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不会有事儿,可治了这么久也没有起色,你爸爸刚刚疼昏过去,大夫说了那种话,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连夜叫你过来……」 30云端的深海 「我让司机先送您回家休息,这里的事情我会安排。」沉默了好一会儿,时墨驰才开口说了这一句。 「我不走,我得留在这儿等着你爸爸醒过来,回去也是一样的坐立难安。」 有记忆以来,时墨驰从未见过一贯端庄得体的母亲如此憔悴的模样,难免更加自责:「爸爸……他不会有事儿的。中医治疗既然效果不好,还是听从医生的建议吧,等情况稳定一些就转去医院。」 「开始化疗的话,你爸爸那边就瞒不住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说不出口。」杨瑞琪独自承受了太久,见到儿子,再也绷不住情绪,不住地流眼泪。 「我去说。」他拍了拍母亲的后背以示安慰:「我让人再收拾个房间出来,您睡一会儿,总熬着会生病的。」 姜侨安从小便以为杨瑞琪是自己的妈妈,见此情景自然心酸心疼,想也没想便要过去扶她休息,只是还没走出拐角,就看到侧对着自己的时墨驰暗暗地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她怔了怔,到底还是停住了脚步,目送母子俩一同上楼,呆立了片刻,转身离开了这里。 时墨驰安顿好母亲,看过父亲后再回到原处找姜侨安,却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 车里仍是没有,他满心沉重,想打电话时才发觉手机并不在身上,刚要问警卫,便看到姜侨安正独自坐在院子东边的木椅上。 他脱下外套走过去罩在她的身上:「外头这么冷,怎么不呆在车里。」 「车里的空调太闷。」温度太低,她长而浓密的睫毛上似是结了层霜,晶莹一片。 时墨驰深深地嘆了口气:「我到现在才知道我爸前一阵子做的并不是普通的小手术,而是早期肺癌切除手术,他自己也不知道,我妈不想我们担心,所有压力都自己承受,原本手术很成功,一直配合着中医治疗,最近情况却突然起了变化。」 「医生建议化疗,这样一来不但瞒不住我爸,爷爷奶奶恐怕也会知道的,老人家一定承受不了……」他本想抽根烟,翻过口袋却想起因为答应了姜侨安戒菸,烟盒和打火机已经一併扔掉了。 姜侨安怕只着了件羊绒薄衫的时墨驰受凉,往他那边靠了靠:「我能帮你做些什么?不然明天我去周婉悦那儿辞职过来帮忙?」 「不用」他先是脱口而出,后又放缓了语调「这儿最不缺的就是看护,衣食住行都有专人打理,你不用受那个累。」 姜侨安低下了头,许久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时墨驰怕她敏感多心,便揉了揉她的头髮:「我爸生了这样的重病,咱们俩的事儿只好缓一缓,现在跟我妈说结婚,她未必有心情听,何况我也走不开,没法陪你看婚纱拍照和旅行,结婚这样的大事儿,我不想委屈你。」 「我明白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这样不懂事,你不如搬回父母家住,也好就近照顾」姜侨安抬起头沖他笑了笑,目光里满是温暖「等房子装好,我们还是如期领证吧,婚纱旅行什么的就算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等你爸爸好了,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补。」 遇到她以前,时墨驰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有人只用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立刻沉静下来,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格外温柔地说:「等下我得送我爸去医院,天快亮了,你还要上班,先派个司机送你回去好不好?」 第47页 姜侨安不想给他添乱,自然答应,直到坐回车里,才终于无法继续伪装下去,有什么比得不到爱人父母的认可更让人失落和难堪?童年暗淡的回忆再次袭来,无边无际的孤独和不安,拼命地想融入却始终被家庭排斥在外。 她不明白时墨驰为什么要一味地将自己往外推,不遗余力地悉心照料或许能换来时拓进的默许,只要时拓进不反对,那么一切应该都不会是问题。可是这样的时候,纵使有再多不满和不解,她也不能埋怨他给他添乱。 丈夫的病情忽然恶化,杨瑞琪自然睡不安稳,她起身去看了看时拓进,復又回到了房间,问进来送粥的孙阿姨:「她走了?」 「哎,走了一会儿了,坐小驰的车走的。」 杨瑞琪按了按眉心:「这个时候偏偏她又跑了回来!他爸爸生着病,他竟还有闲心跟我讲姜侨安的事儿,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同他说。你也算看着小驰长大,他的脾气有多犟你肯定不会不知道,我要不是因为他爸爸的病折掉了半条命,他非得缠到我同意他们复合,真是想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好,不喜欢小涵也就罢了,蓝脀那么出色的竟也不要。」 孙阿姨一边为杨瑞琪布菜,一边宽慰:「多少吃点吧,昨天就只吃了一顿,万一您要也病倒了可怎么好!那女孩前几天来过家里,我觉得挺好的,并不像原先想的那样不正经,就是太瘦,又不怎么爱说爱笑,看着不如蓝脀喜庆……」 「她来过家里?什么时候?」杨瑞琪极少打断旁人说话,听到这个却破了例。 「就下雪的那天,她生了病没人照顾,小驰就带她回来了,小小年纪就没了家,也挺可怜的。」 「你怎么不告诉我?」 「还不是您的宝贝儿子不让我说,,儿女的姻缘哪里是父母掌控得了的,操心也是瞎操心,没用的,到头来还得落埋怨。我女儿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杨瑞琪再次打断了孙阿姨:「你早该说的,叫小刘把我的手机拿过来,我得尽快去见见她。」 31云端的深海 为了方便照顾,时墨驰暂时搬回了父母家。处理公司的事、安抚母亲、与医生讨论治疗方案、应付各路或打探消息或上门探病的人……他整日忙到焦头烂额,自然顾不上姜侨安。 接连三天,两人每天不过就是通一个不到两分钟的电话,姜侨安从不主动打过去,唯恐给他添麻烦,只敢偶尔发两三条简讯,等待电话等待回復的感觉实在不好,她渐渐生出了不安,可是被时墨驰拒绝之后,碍着自尊心,不管多么心疼他,她也不肯再提想要为他分忧的话。 周婉悦并不知道时墨驰的父亲生病,见过去极少分心的姜侨安连开着会也时不时地翻手机出来看,发现没有回覆就暗自蹙眉,便忍不住笑她恋爱没多久,却学全了思妇怨妇的作风。 这周并不忙,周六便提前休了假,她睡到自然醒,洗过澡正要敷面膜,才发现镜中的自己的确一脸哀怨,仿若弃妇一般。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给时墨驰拨了通电话。 时墨驰先是没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打回来,声音中透着前几日没有的轻松愉悦:「我爸的复查结果出来了,情况比预想中的要好,刚把我妈送回家,现在要去趟公司,这几天压了不少事儿,晚上就不住在老宅了,回咱们俩的家。」 「你现在就回公司?中午要不要我送饭给你?」 「当然要了,你多做点,拿到公司我们一起吃。」 姜侨安也跟着高兴了起来,之前的胡思乱想瞬间被抛到了一边,立刻去阳台看一周前专为时墨驰腌的那坛紫萝蔔干。 时墨驰最爱用红尖椒炒的紫萝蔔干佐白粥,她淘了米泡在砂锅里,正要出门买菜,却意外地接到了杨瑞琪的电话。 「您要见我?下午可以吗,去您常去的那间茶楼吧。」 「不用了」杨瑞琪的声音一贯轻柔,听不出喜怒,只微微带着些许过去没有的疲惫「你住进小驰那儿了吧,现在在家吗,我过去找你,你先别出门。」 姜侨安顿了顿才说:「好,我等着您。」 放下电话不过三十分钟,杨瑞琪便敲响了时墨驰家的门,姜侨安开门请她进来,端出特意煮的那壶普洱玫瑰奶茶,亲手为她倒了一杯。 「这个养胃安神最好。」 杨瑞琪端起来喝了一口才悠悠地问:「你和小驰又在一起了?」 到底是年近六十,饶是过去精于保养,连日的操心费神也让她露出了倦容,不再似过去那般乍看之下猜不出年岁。 姜侨安嗯了一声,不再隐瞒:「我们准备过几个月就结婚。」 「结婚?」一听到这两个字,杨瑞琪再也沉不住气,放下手中的杯子立刻反问。 「我知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应该提前告诉长辈,真是对不起,最近实在太忙才一时没顾上,本来正要告诉您和叔叔,不巧又知道叔叔生了病。您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随时可以放下手中的工作帮忙。」 「那天你和小驰一同来疗养院时,他就把你们的事儿同我们说了,他只提了个复合,他爸爸就非常反对,他怕惹他爸爸生气,就没敢再继续说,所以我并不知道你们准备结婚。」 姜侨安心中一沉,她本以为时墨驰没心情在这样的时候和父母提这些才不准她露面,原来是怕被她知道他们不同意。 第48页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叔叔知道了我爸爸是谁,还有我们的关系?」 杨瑞琪没正面回答,只说:「你们并不合适,大人的眼光不会有错,在这上面我总不会害你。他爸爸很喜欢蓝家的女儿,一直希望他们在一起。」 不等姜侨安说话,她便说:「我以前也跟你说过,小驰之所以隔了这么多年还再来招惹你,不过是因为憋着一口气,年轻人都爱冲动,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儿,不是靠一时的喜欢一时的头脑发热就能长久维持的。而你呢,也未必是真的爱他,过去……」 「杨阿姨」姜侨安终于叫出这个称唿「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如今的复合并不是因为冲动或者赌气,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这一点完全可以肯定,您不必担心,时墨驰和我绝不会做伤害彼此的事儿。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不喜欢我们在一起,可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弃他,四年前的分手,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错的决定,我不会一错再错,不然最对不起的便不是时墨驰,而是我自己。」 这个回答让杨瑞琪十分意外,在她的印象里,姜侨安不但温顺听话,更是心高气傲,她原本以为,只要说一句「他爸爸坚决反对,时家想和蓝家联姻」,她便会和前两次一样知难而退,立刻转身离去。 她还没想好措辞,又听到姜侨安说:「杨阿姨,如果您怕的是时叔叔介意我爸爸和您之前的婚姻,大可不必担心,婚礼的形式我并不在乎,我可以暂时不露面,不去触怒他,等他痊癒了,再去道歉。」 「他爸爸除了不喜欢姜家的人,我说你们不合适还有别的缘故,时家的规矩很多,就算他爸爸同意,他爷爷奶奶也绝不会愿意他娶你,时家就这么一个嫡孙,他的婚姻自然备受重视,你爸爸……你爸爸早年的那些荒唐」她欲言又止「外面传的话有多不好听你也许不知道,我也跟你说过,因为之前和你爸爸有过一段婚姻,小驰的爷爷奶奶开始并不贊成他爸爸和我结婚,这么多年我在时家从来都是处处小心。」 「你与我还不同,我至多是识人不清,而你是他的女儿,总会让人以为……大概他们宁可孙子选个各方面都平常的出身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也不会愿意你做孙媳。你不知道,周家的人因为女儿去世恨透了你父亲,小驰爷爷和周家爷爷是老朋友,关系特别好,听多了周家爷爷的痛骂,小驰的爷爷奶奶对你的印象只怕比一般人还要差,何况前几年为了你爸爸的债他们还误会你……你真的非要和他在一起,委屈不知道要受多少,我过去没说明,也是怕刺伤你。」 姜侨安此前从没想过自己在别人眼中竟是「家境不清白」「家教不好」,她向来最要面子,听到这些,忍到全身发抖才没有辩驳,没有问出为何要在那三百万上中伤自己,她渐渐觉察出杨瑞琪并不是为了自己好,却不能挑明,毕竟她是时墨驰的妈妈,想要和他在一起,只有尽量不与她交恶才行。 「我和他的事情与他的家庭没有关系,杨阿姨,谢谢您的好意,您为了时叔叔的病已经很累了,我和墨驰的事情,您不必再费心。当年的前因后果寻到适当的时机,我会原原本本的说给他听,只要他能原谅我过去愚蠢,不论怎样,我都不会觉得委屈,我只要和他在一起。」 32云端的深海 杨瑞琪绝没有想到这一次姜侨安竟会如此坚持,听到最后一句,她终于恼了:「什么意思?你要告诉他我认出你是我的女儿所以劝你走?你想要他恨我怨我?」 「您怎么会这样想」见惯了杨瑞琪的从容与温和,姜侨安一时无比诧异「他要怪也只会怪我,怎么会恨您怨您。您是他妈妈,他会理解您的立场的。」 「是呀,我们比亲生母子还亲,他绝不会为了你和我反目的。」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既是在警告姜侨安又是在安慰自己。 「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您为什么突然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姜侨安实在莫名其妙。 杨瑞琪这才回过神,后悔不该失态,逐渐恢復了往日的淡然:「这些还是不要说给他听,他前些天跟我解释你那时非要离开是因为突然遇到家庭巨变得了抑郁症,是因为他没有照顾好你,有时候隐瞒未必是坏事儿,你要是过意不去,不如早些离开他,何必告诉他实话惹他伤心,恕我直言,没有你他会过的更好。」 「因为要和时墨驰过一辈子,所以绝不能骗他,即使他怪我,我也不想再欺骗下去。」 比被说成「家境不清白」、「家风不好」更让姜侨安不能忍受的是杨瑞琪的态度,她想不通一向说疼爱自己的妈妈为什么会突然变了副模样,沉默了片刻,她到底没有忍住,说出了早就想说的话。 「因为骄傲和自尊心,我一直都没有告诉过您,其实我当初会和时墨驰在一起,根本就是为了接近您。」 「为了我?」 「小时候周颖柔对我一直都很不好,爸爸也不着家,她一生气便欺负我。您过去待我那样好,我还以为您是我妈妈,自从您走后,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盼着您回来接我走,我甚至还为了找您离家出走,只是不知道该去哪儿。我怨了您十几年,直到捡到墨驰的钱包,看到您的照片,才终于知道了您的下落。我那时候太年轻,只顾着自己,并没有想到那样做会不会伤害到墨驰,只想着他可以带我回家,只希望您一眼就能认出我,然后再假装偶遇地和您相认,以为等到同他结婚了便可以再次和您成为一家人。」 第49页 「我真的真的没有想到一见面您就让我离开,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您当成了负担,我那时伤心极了,因为心灰意冷才一走了之,直到最近知道您并不是我的生母,我才发觉自己实在是太荒唐,才明白自己是怪错了您。对于墨驰,我唯有用一生来补偿。」 听到这些,杨瑞琪十分震惊,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动了恻隐之心,周颖柔的性格她不是不了解,那些年姜侨安受的委屈不用想也能猜到有多少。 杨瑞琪还记得起姜侨安小时候的模样,十分听话乖巧,连哭闹的时候都极少,从来不似时墨驰那样让她处处费心。她偶尔下班的早,同保姆一道去幼儿园接她回家,远远地就能望见她高兴地挥手叫妈妈。 她爸爸那时的脾气不好,即使她一再忍让,也偶有吵架的时候,姜侨安才三四岁,就会哄她开心护着她。 那些黯淡无望的日子里,这孩子的确给过她不少温暖和安慰,只是有些怨恨又岂是一点小小的温暖就可以平復的?姜侨安的存在,于她来说,本就是一种难言的刺伤。 她不肯被人看轻,竭力遮掩心中的委屈,忍着眼泪强颜欢笑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杨瑞琪想,血缘真是可怕,即使时郁洁一天也没有带过自己的女儿,姜侨安的一颦一笑中,姜侨安画出的设计图里,竟然也能看出母亲的影子。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时拓进或是别的时家长辈见到她。 杨瑞琪还在考虑如何措辞,又听到姜侨安说:「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才惹得您这样不高兴。我爸爸就算不太顾家,但也绝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他同周颖柔的婚姻,根本不能简单的分出对错,我并不觉得我的家庭有什么不光彩,时叔叔应该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一定不会为了个人的憎恶牺牲儿子的幸福。」 听完这些,杨瑞琪稍稍柔软了一些的心再次冷硬了起来,正要开口,包里的手机却响了。 挂上电话,她只得起身告辞:「你没有哪里做错,我说了,我全是为你好,并不是不高兴。这里面的缘由一时半刻解释不清,小驰的爷爷奶奶刚下飞机,正急着找我,晚些我再同你慢慢说吧,我来找你的事情不要让小驰知道,更不提什么当年的前因后果,他正为了他爸爸的病心烦,工作压力又大,有什么我们私下说,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再给他添乱,可以吗?」 「这是当然,我分得清缓急,怎么会那样不懂事。」 听到这一句,杨瑞琪才终于稍稍满意。 ******** 时墨驰打来电话的时候,姜侨安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听到她忘记做饭,他自然要抱怨:「你!我推了应酬饿到胃疼等你到现在,你居然什么也没做!」 「你再等一等,我这就开始做,一个小时内便可以送过去。」 他听出她的声音不对,立刻问:「怎么了你,谁给你委屈受了?」 「哪有,刚刚看了部特别煽情的电影。」 「什么?你顾着看电影才忘了送饭过来,我早就知道你不把我当回事,你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时墨驰气得咬牙切齿。 「你要是等不及,我就先买现成的送过去,晚上你下班回来再多做几样你喜欢的。」 「不用,我等下让助理去买,现在已经快一点了,我两点有个会,你不用来回折腾」他颇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我一早就把你要来送饭的事儿炫耀了出去,这下好了,又得被雍戈笑话没人待见了。」 姜侨安笑出了声:「雍戈哪有你说的那样无聊。他要真笑你,下次咱们再一起见到他,我就随你打随你骂,让你以后能在他面前吹嘘自己如何如何了不起,可以把女朋友训练成毕恭毕敬的旧社会丫鬟,多不容易。」 时墨驰岂会听不出她的讽刺:「你当我傻呀?我尽量早回去,如果四点可以下班,就陪你一起去超市。」 放下电话,姜侨安便开始煮粥,他的毛病最最多,倘若下午的公事不顺利,一定会拿午饭没吃好说事儿,回来不定怎么折腾她。 米已经提前泡过,不到半个钟头,粥和萝蔔干便都可以出锅,刚刚装到饭盒里,穆因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客套了几句,他便直入主题:「我听说时拓进正在找你,你和时墨驰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没有,他找我干什么。」 「不清楚,有个朋友过来出差,我去接机,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突然问我知不知道姜家的姜侨安如今在干什么,说时拓进想见你,託了他父亲找你的联繫方式,我没和他提过我们很熟,他应该是因为你和我妹妹的关系不错才这样问的。」 「谢谢你,别告诉他。」 「……」穆因终究没刨根问究底,只说「有什么要帮忙的记得随时来找我。」 姜侨安想,原来杨瑞琪并没有把过来找自己谈话的事情告诉丈夫,大概她是不想拿这些去烦病人吧,既然时拓进这样介意爸爸,杨瑞琪不愿意让他知道她与继女私下还有联繫也是正常的,时拓进急着找自己大概同样是为了她和时墨驰又在一起的事儿,他尚在病中,她还是躲着不见,避免去刺激的好。 姜侨安赶到时墨驰的公司时,不过两点过半。她本以为时墨驰正在开会,便去他的办公室等,谁知道正巧遇到他的秘书。 「中午总接了个电话便说有急事要离开,连我买来的饭都没吃,刚刚才打过电话回来,让我跟雍总说他有事儿走不开,就不再过来了。」 第50页 姜侨安谢过他,转身走出了雍时的办公楼,正要开车回家,想起附近有家店卖他爱吃的栗子饼,便又走了下去。 才刚一进店门,她就看到了坐在窗边喝茶聊天的时墨驰和蓝懿,蓝懿也同时看到了她,边笑着打招唿边推了推背对着姜侨安的时墨驰。 最初知道姜侨安就是时墨驰的前任女友时,蓝懿见到她也觉得尴尬,毕竟她曾在姜侨安的面前同周婉悦议论过他,不过皆是聪明人,自然都明白心照不宣、绝口不提才是最好的道理,便如常交往,只当没有这回事。 只随意聊了几句,蓝懿就笑着起身告辞:「我先走了,再继续当电灯泡,时墨驰非得恨死我不可。」 「我怕你午餐吃不好,所以送了粥过来,你秘书说因为急事离开了,连午饭也没吃……」 没等蓝懿走出去,时墨驰便打断了姜侨安的话,急着解释:「我说的急事不是指蓝懿,我爷爷奶奶过来了,我回家时遇上她和她父母来探病……」 「本来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朋友间一起喝茶吃点心再正常不过,我又不是心眼比针尖还小的某些人,经你这么一说,却反倒听出了几分此地无银。」姜侨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没让他再解释下去。 「心眼小就心眼小,你别想拿这话堵我,谁说一起喝茶吃点心正常,尤其那个穆因绝不行。蓝懿说认识一个懂偏方的名医,要不是为了这个,我才没功夫同她多说。」 听到这一句,姜侨安才真正开始介意,他可以找任何人帮忙,却唯独她不行,如果将这些说给穆嫣听,大概穆嫣也并不会相信吧,其实她过去也未曾想过自己竟可以为了一段感情卑微至此,依着她的个性,倘若对方不是时墨驰,被旁人的长辈说上一句恐怕也会忍受不住,更不会为了不分手宁可委屈的躲避在暗处,任由他的家人用恶意揣测。 时墨驰自然看得出她情绪的突然低落,嘆了一声气,摸了摸她的头,用哄小孩子般的语气说:「我不过为了问医生的联繫方式,才同蓝懿进来坐了坐,什么都没给她点,蛋糕和点心这样的东西,我只会买给你和咱们以后的儿子女儿吃。」 姜侨安切了一声:「无聊。」 他立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我无聊?是谁以前非让我保证永远都只能给她买甜点?我从来都说话算话,别说蓝懿,就是三个妹妹,答应过你我也绝对不会买给她们。」 「那你妈要吃呢?」 时墨驰哈哈一笑:「我还以为你绝不会问出类似于掉进河里先救谁的蠢问题,果然无论智商高低,女人都是一样的。」 「开个玩笑而已」姜侨安收起了笑「我其实很怕你夹在我和父母之间左右为难。」 「我爸妈怎么会为难我和你,你能不能别总胡思乱想,高兴一点才会漂亮」时墨驰立刻否认「你也知道的,过去我从不肯听我爸的话,事事都要和他对着干,在我的心里面,他就是古板和冥顽不灵的代名词,我只想离他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听不到他的教训。生老病死的事情,之前我从未想过,直到知道他生病,我才发觉原来他也会老,原来他也终有一天会离开我。这几天一想到这个我就受不了,我不能让他走,也不能让你走,我要你们长长久久的陪着我,我会让他们也喜欢你,不会让任何人误解你委屈你,只是我爸正病着,我暂时不能让他操心我们的婚事。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你只用呆在我身边就好,不必有任何负担和烦扰。」 姜侨安隔了很久才点头答应:「我知道了。」 时墨驰揉了揉她的头髮,起身去为她要栗子饼和热可可,栗子饼刚刚出锅,甘香软糯,他却并不吃,只静静地坐在一旁望着她,时不时的帮她擦去嘴角的碎渣。 热可可甜腻到让姜侨安忍不住想哭,她捧着手中的纸杯,终于渐渐回暖,点心这样香,可可这样甜,这个男人这样好,她怎么能算不幸福?至于委屈和不甘,也只能怪她太贪心,想要永远赖着这个人。 她想,一时的卑微其实并不等同于低贱,只要遇上值得的人。 ******** 时墨驰结了帐正要和姜侨安一同去超市买菜回家做,家人又打了电话过来。 才刚一接通杨瑞琪便问:「蓝懿还和你在一起吗?等她办完自己事情,你就带她一起回来,我留了她爸爸妈妈在家里吃饭。」 「她早就走了,我去那儿找她呀,您要想叫她吃饭就自己打给她。」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风度也没有,人家蓝懿是个女孩子都比你识大体,出门前你爸爸明明叮嘱过让你千万把她送到地方的!你不要气我啊,是你爷爷奶奶叫你们一起过来,他们正伤心呢,又忍着眼泪不敢叫你爸爸看出来,你别在这时候逆着他们。」 「我正有事儿走不开,晚饭不回去吃了。」 「你爷爷奶奶好千里迢迢的过来,你连顿晚餐也不陪着吃?家里还有留了客,等不到你他们多没面子。听话,我有要紧事要找你说。」 时墨驰还想拒绝,又听到奶奶在一旁问:「小驰什么时候回来,我泡了糯米,呆会儿给他做他爱吃的桂花糖藕,蓝懿不是说也想吃吗。」 「他正要过来呢」杨瑞琪一边骗婆婆,一边压低了声音对时墨驰说「你听到了没?奶奶如今可是轻易不下厨,还不是为了你!不许闹了,赶紧去找蓝懿,带着她一起回来。」 第51页 「……」时墨驰实在不好再推,只得说「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可是您要找她就自己打电话,我没功夫。」 放下电话,时墨驰只好同姜侨安说:「家里来了客人,爷爷奶奶又刚过来,晚饭可能得回去吃了,要不然我晚点再回去,先陪你在外面吃点?」 姜侨安假装没有听到他和杨瑞琪的对话,便笑了笑:「我刚刚吃了三块栗子饼,喝了大半杯热可可,哪里还用得着吃晚饭,你回父母家吃正好,还省得我做饭。」 她越懂事,时墨驰就越觉得心酸,却同样不敢表露出来,只说:「多晚我都回家住,反正明天是周末,你别睡太早等着我。」 「好,你快去吧,让长辈久等不好的。」姜侨安急着催他。 「不着急的。我先送你回家再过去。」 「我自己开车过来的,最近太忙,好久都没逛过街了,你肯不肯买单?」姜侨安笑着伸手问他要钱。 时墨驰也笑,直接翻出钱包递给她:「现金和卡都在里面,随便你买,所有卡的密码都是你跟我表白那天的日期。」 姜侨安高高兴兴地挥手送他走,她足足逛了两家百货公司和四间旗舰店,选了一大堆的鞋子围巾包包还有衣服,直到脚痛,才回到车里。 周六的晚上,街上格外拥挤热闹,或是父母带着孩子在广场上玩耍跳舞,或是恋人们牵着手散步,她连午饭都没吃,想去餐厅,却怕一个人找不到位置,怕看到别人的幸福和欢喜。 姜侨安形单影只地留在车里,默默地打开时墨驰没来得及尝的粥,只吃了一口,忍了一整个下午的泪水便汹涌而出,她记得刚认识时墨驰那会儿,他常常取笑她做的饭实在太难吃,还说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带她回家尝尝奶奶的厨艺,可惜即使他奶奶亲自过来,也并不会请她过去。 她想起看过的一本书里的一段话,大意是物质可以温暖人的心,原来不过是骗人的,她从未担心过衣食,却也从未得到过真真正正的温暖和安心。 ******** 吃过晚餐,送走蓝懿一家,时墨驰陪着爷爷奶奶说了会儿话,便找了个藉口提前回家,正要出门,杨瑞琪便叫住了他:「小驰,到书房来一下,妈妈有话要跟你说。」 时墨驰微微有些不耐烦,一进去便说:「您明知道我和蓝懿没戏,怎么还不帮我,一直顺着爷爷奶奶爸爸和她爸妈的意思乱撮合。」 「你已经三十岁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不是为了你好,关心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好歹都分不清,你刚刚把反感表现的那么明显,人家蓝家多尴尬。」 「我不是有女朋友么,他们不知道,可您知道呀,怎么也跟着瞎起闹。忘了跟您说了,我马上就要结婚了,您答应过我的,只要我现在不立刻和爸爸提,不说这些惹他生气,您就不会管我和姜侨安的事儿。」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我中午才去找过她,跟她说了时家不会欢迎她。」 时墨驰一怔:「什么?」 杨瑞琪嘆了口气:「我怕你伤心,有些事儿一直没敢同你说,如今是不说不行了。你也知道的,我和你爸爸结婚之前还有一段短暂的婚姻,我的前夫就是你女朋友的爸爸。」 33云端的深海 姜侨安一直等到凌晨,也不见时墨驰回来,几次拿起手机,犹豫了许久,却仍是没有按下拨号键。 赶在人家合家欢乐的时候打扰总是不好。 洗过澡正要休息,却听到一阵门响,她心中一动,立即起身下床,尚未跑出卧室,时墨驰就已经开门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浓烈的酒气。 看到姜侨安身上的吊带睡裙,他的眉心拧得更紧:「你已经睡下了?不是叫你等着我。」 姜侨安嫌弃他身上的菸酒气,微微侧过头地接下他身上的外套:「已经快一点了,我再不睡这一夜都要睡不着的。在父母家吃饭怎么会喝这么多的酒。」 「因为你,有足足半年的时间我成夜成夜地睡不着,可不过叫你晚睡一会儿等我几个钟头,你也不肯的。」 「已经这么晚了,我本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过去向你承诺过的事儿,我哪件没做到?你不肯等我就罢,何必用『本以为』做藉口来敷衍。」 姜侨安知道时墨驰最近因为父亲的病一直心情不好,只是她体谅了他忍让了他,她的委屈谁又能来体谅? 「原来你叫我等你就是为了跟我吵架,有意思没?」她蹙了蹙眉,转身欲走。 时墨驰没再说话,拉住她静静地望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神让姜侨安觉得格外陌生,她渐渐生出不安,正要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吻住了她。 他满身的烟味酒味呛得她无法唿吸,姜侨安咳不出来,便想将他推开喘口气,时墨驰却越来越用力,几乎快要将她折断捏碎,她似乎尝到了甜腥的血气,可却因为闷到胸口都痛,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他终于微喘着离开了她的嘴唇,姜侨安迫不及待地深唿吸了一口,而后才微微着恼地问:「你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时墨驰仍旧沉默,下一秒便将她按到了墙上,她的后背撞到顶灯的按钮,客厅顿时漆黑一片,他顺着她的脖子一路吻了下去,一手禁锢着她,一手去找睡裙的拉链,他不知道拉链是在左边还是右边,探了几下实在不耐烦就直接用力一扯。 第52页 听到丝绸的崩裂声,姜侨安干脆不再反抗,抱住他的脖子冷冷地建议:「这儿太硬,要不要先去床上?」 姜侨安的声音让他忽而没了欲.望,便颓然地放开了她,姜侨安的身上到处都是红痕,只剩下底.裤还在,却不声不响,一眼也不望他,捡起他丢在地上的那件外套裹住自己,径直去了卧室,重重地砸上了门。 她重新洗了个澡,穿着浴袍去柜子里找了床被子,问正坐在床边抽菸的时墨驰:「你家没有客卧,今晚你睡沙发还是我睡沙发?」 「我睡好了。」时墨驰嘆了一口气,起身去拿被子,姜侨安递给他正要走,却被他连人带被地卷到了床上。 时墨驰抽掉了她腰间的带子,只草草吻了几下便直接进.入,他的动作比之前稍稍轻了一些,可触及刚刚由红变紫的伤痕,仍是疼得厉害。 姜侨安不动亦不语,只由着他,实在忍不住,才渐渐哼出了声。 「疼?」他开口问。 她咬着嘴唇不肯理,只当做没听到。 时墨驰轻轻抚了抚撕睡裙时她肩上被勒出的两道红痕,声音低到微不可闻地说:「你让我的心里疼,我让你的身体疼,多么公平。」 终于结束时,姜侨安一把推开了他:「这下你终于闹够了吧?出去,我要睡了。」 见时墨驰不动,她只好抱起被子自己出去睡,他并不拦她,关上门前,姜侨安回头说:「我知道你情绪不好压力大,可我心中的不痛快比起你只多不少,我不求你替我想,只求你别无缘无故地拿我出气。这次算你喝醉了我不和你计较,如果再有下一次,我看我还是暂且搬走,等你处理好家里的事情我们再联繫比较好。」 时墨驰几步就赶了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对不起,是我不对,你别走,明天是周日,后天上午我得陪爸爸去医院,下午我们就去领结婚证吧。」 姜侨安愣了一下,口气却不由地软了下来:「原来你还真是喝醉了,快去洗个澡,累了一天早点睡吧。」 「先答应再去洗。」 他的语调不同于往常,她便以为这不过是醉话,就随口嗯了一声:「好,快放开我去洗澡,你难闻死了。」 隔了好一会儿时墨驰才肯放。 没等他洗完澡出来,姜侨安的气就已经消了,她从来不愿意和他赌气,到底还是没去客厅,直接睡在了主卧的床上。 第二天姜侨安醒来时,时墨驰已经出门了,只留了张纸条说要被爷爷奶奶去见相熟的医生,晚上大概不能回来住,虽然早就料到他没空陪自己度周末,她仍是小小的失落了一下。 好在并不缺事情做,明天下午为期三天的珠宝展就要开始,做过大扫除之后,她便一件件地试前一天买回来的漂亮衣服,她原本准备的那条裙子掩不住被时墨驰弄出的青紫,只好另换了套裤装。 准备了这么久,一切皆以就绪,珠宝展当天反倒没有预想中的忙。 姜侨安大学时代最崇敬的副教授也受邀前来,看过她的作品,他笑着说:「以前我就觉得你的设计中隐隐有谁的影子,今天终于想了出来,你很喜欢杨瑞琪女士吧,当年她夺得国际大奖的那套彼岸花开你肯定看过的,你喜欢她?」 姜侨安先是没作声,停了一刻才开玩笑地说:「谁都希望独树一帜,不想自己的作品中有别人的痕迹,您这话似乎不像是在夸我。」 「我说的影子不是雷同,是相似的灵气,不过她得奖之后的作品虽然也很优秀,却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 要招待的人一个接一个,因此一直到冷餐会结束,姜侨安才顾得上拿手机出来看有没有时墨驰的电话或简讯。 见到几十条来自他的未接电话,她吓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便立即拨了回去。 过了许久电话才通,时墨驰的声音异常冷淡:「你忙完了?」 「你怎么打了这么多电话给我,出什么事儿了?」 「没出什么事,你的电话打不通,我只好往你们公司打,这才想起今天要办珠宝展,前几天周婉悦打电话请我出席时我一口便回绝了,却忘了你也要参加。可即使你不来,也至少打个电话告诉我。四年前是这样,四年后又是这样,当初你为了和我妈赌气一句话不留地走掉,现在又为了所谓的事业让我在民政局门前空等一个下午,我大概这辈子都等不到你稍稍把我当做一回事的那天。」 ——————————————我是新内容的分界线——————————————————— 「什么和你妈赌气?」听到这句,姜侨安惊了一惊「你妈和你说过什么?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用了,你忙吧,我下午没去公司,积了一堆公事要处理,这几天不回去了。」时墨驰不想再提起母亲说过的话,讲完这句就要挂电话。 「我不是不在乎你,只是以为你那天说领证不过是酒话,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在办公室等我。」赶在他放下电话前,姜侨安赶紧说了这句。 姜侨安极少有这样急着辩解的时候,听出她语气里的紧张,时墨驰心中的不平和怨怼顿时散了几分,无论怎样,对着她他都硬不起心肠,停了数秒他便说:「算了,先回家吧。」 明知道此时不应该再联繫杨瑞琪,姜侨安仍是控制不住地边开车边打给她,连打了数个电话都无人接听,最后杨瑞琪干脆关了机。 第53页 想起多年来杨瑞琪的种种做法,想起她乍一听说自己要告诉时墨驰当年的前因后果时的反应,想起她离开前嘱咐的那句「有什么我们私下说,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再给他添乱」,想起时墨驰前一日从家中回来后的种种反常,即使猜不出动机和原因,即使再不情愿,姜侨安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过去被她当成亲生母亲、如今仍是无比尊敬的杨阿姨根本就是在利用她的信任反覆破坏她和时墨驰之间的关系。 姜侨安一时心慌意乱,正胡思乱想着,又听到手边的电话响,她以为是杨瑞琪,连忙拿起来看,屏蔽上闪着的却是「穆嫣」这两个字。因为不断走神,她先是开错了车道,又没看清交通指示灯正由绿转红,几乎就要撞上骑电动车的路人时才回过了神来,为了躲避不慎撞到了一旁的隔离带。 好在她反应够快,繫着安全带、安全气囊又及时弹了出来,除了右臂骨裂只不过擦破了点皮。 饶是这样,接到电话时时墨驰也是惊慌失措、自责不已。 他赶到医院时姜侨安正蜷在病床上,右臂刚刚处理好,左手还在打着点滴,满脸皆是落寞的神色。 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正在生气,一踏进病房门便说:「全身检查有没有做?别的地方都没有大碍吧?」 「墨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可我从来都没有不把你当做一回事儿」姜侨安顾不上说别的,直接问「你妈妈和你说过什么?」 「无非是一些过去的事儿」时墨驰避开了这个话题「以后再也不在电话里和你吵,幸好伤的不重,我先去找医生问一问,等下再过来。」 见时墨驰要离开,姜侨安不顾正在输液,立刻反手握住他的衣角,又问了一次:「我没事儿,你先告诉我你妈妈和你说了什么。」 「你」望见针管中回流的血,时墨驰气到无语,一边按铃叫护士一边低声地斥责她「瞎折腾什么你!」 「你妈妈是不是告诉了你她也是我的继母?」姜侨安恍若未闻,第四次问。 「……」 他过去从没见过性子冷淡、不计较小节不爱耍性子的姜侨安如此执着,即使再不想提,也只得「嗯」了一声,待护士重新为她打过针,便坐到了床边,说:「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我一直引以为傲,你那样孤身离去,我一直恨了你恨了自己四年,可到前天竟才明白,这一切的一切,我们的感情从开始到结束,原来都和我无关,你为的从来都不是我,可笑的是,我竟然还放不开。」 「开始我的确是自私地为了自己才利用你,可是后来……」 没等她说完,他又说:「我妈告诉我她的前夫就是你的父亲,而你是她的继女,当年你错把她当成了亲生妈妈,为了和她相认才接近我……她说你家出事后我带你见她时她就告诉了你你的生母另有其人,听到你说你一直在等她去找你,可直到捡到我的钱包看到她的照片才知道她如今在哪儿,便很担心你和我恋爱的动机,问你是真心喜欢我才想和我在一起,还是为了她,你连想都没想就说完全是因为恨她这么多年都不回去看自己才找上我,如今知道了真相,只觉得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我……她气你即使搞错了人也不该利用我的感情,便教训了你几句,说我知道了后一定会伤心,骂你太自私。那时你的父亲刚过世,大概正敏感,认为我是继子你是继女,她却只想着我不关心你,恨她太偏心又恨我夺了你的妈妈,便堵着气一走了之,以为我伤心她便会自责心疼,以为你走了她便会内疚……」 听到这些,姜侨安反倒冷静了下来,她不再急着解释,只冷笑着问:「然后呢,她还说了什么,有没有说我为什么回来?是因为在外面呆了几年发现没有人会比你还傻比你待我还好,还是因为那三百万花光了或者又背上了债想来骗你们的钱?」 「这些都不重要」时墨驰没有正面回答「重要的是我听完这些,震惊之余第一反应并不是生气,而是怕你因为她不准我们结婚再次和她赌气然后又一次离开我。我爱你,你不爱我,所以我连质问你、怪你利用我也不敢,是不是很可笑很可怜?」 姜侨安忍不住发抖:「可笑的那个不是你,而是我,我太蠢,才会信了杨瑞琪,把什么都告诉她,让她可以这样半真半假的颠倒是非,骗你和我分手。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比她还会撒谎,还会愚弄人。」 见到时墨驰皱眉头,她又笑了笑:「我知道你也许不会相信,毕竟我确实是捡到了你的钱包看到了她的照片错以为她是我的妈妈才和你告白,毕竟我刚一开始确实是为了和她相认为了你带我回家才和你在一起,毕竟我离开你确实是因为灰心丧气、与她赌气,可这件事的实情并不是这样。」 「我离开你时并不知道杨瑞琪不是我的亲生妈妈,她那时说你父亲很介意我的父亲,如果被你父亲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她会很难做,所以希望我离开你,我怨她和她赌气是因为她一点也不肯为我着想,明知道我刚刚失去亲人还让我带上钱赶紧走,并不是因为她责怪我利用你。直到前天她来你家找我要我离开,我才告诉了她我们在一起的始末,才告诉了她我为什么要接近你,四年前的她只以为我会和她的继子相识恋爱完全是巧合,怎么可能骂我不该利用你!」 「我真的不明白杨瑞琪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嫁给你,如果她是怕你爸爸知道了介意,我明明也不止一次地告诉过她大可不必担心,我甚至跟她说过婚礼的形式我并不在乎,可以暂时不露面,可以躲起来不去触怒你爸爸,等他痊癒了,再去道歉。可她呢,听到我想找个适当的时机向你坦白过去的事儿,只担心你知道当年她逼我走的事怪她,只再三叮嘱我你因为父亲的病现在已经够烦够乱,千万不要现在说,我听了她的话,把过去藏在心里的所有自私想法都讲给了她听,还跟她道歉让她原谅我之前的不懂事,她当时什么也没说,一转头却颠倒了是非黑白,抢先告诉了你。」 第54页 「时墨驰,我是对不起你,是因为想利用你才开始,可也是真的爱你,四年前是,现在也是,我一直躲着不肯和你复合,只是怕你知道不会原谅我,只是怕杨瑞琪难做。」 「……」 时墨驰向来聪明,此刻却云里雾里地弄不太懂她在讲些什么,听到最后一句,他起身将她拥到怀里:「我们别再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我怎么会不原谅你,我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了,今天十二点前如果写不完第二更,就明天中午前发。。。。。。 34云端的深海 回家之前,时墨驰先去了趟交通大队替姜侨安处理事故,办完事出来,见她正一脸温顺地等在车里,想起片刻之前的表白,只觉得分外心安,虽然这段感情实在称不上一帆风顺,却好在终于迎来了峰迴路转。 「想什么呢?」时墨驰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有些伤面上看不出,让你做个全身检查你偏要立刻出院,还是得再细细查一遍才能安心。」 姜侨安这才结束髮呆:「我既没撞到头,又没撞到内脏,不会有大事儿。」 两个人都没吃晚餐,回到家中,时墨驰在姜侨安的指点下煮了两碗面出来,姜侨安并没有多少胃口,又不习惯用左手,不过拨了几下,便放下了筷子。 「难吃?我过去都没挑剔过你做的饭」时墨驰难得温柔地笑了笑「我替你叫外卖。」 「不用,我不饿的」姜侨安忍了又忍,仍是说了出来「杨瑞琪是不是告诉你我心怀叵测,待你并非真心,让你和我分手?」 时墨驰即使可以理解她此刻的不平和怨怼,听到女朋友接连直唿母亲的名讳,一时也实在难以适应,便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除了你,谁也左右不了我,只要你不走,谁说什么都没用。这几天不方便洗澡,不饿的话我现在就帮你洗漱,可以早点休息。」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我,我性格差又骗过你,你妈妈是公认的善良贤惠,你信她不信我也是自然的。」姜侨安渐渐生出了不满。 「我怎么会不信你的话。只是早晚要成一家人,亲人间的矛盾孰是孰非哪里能分得清,过去是你不肯同我说,如果你一早就告诉了我实情,我当然会护着你不受任何委屈。」 「那时我和你说家里的事儿,你只会笑话我小心眼,不过我也明白,那些陈年琐事,你这样的人自然没兴趣听。」 时墨驰哈哈一笑:「……你还敢自夸从不小心眼从不爱翻旧帐,等我吃完,你今天要不讲到天亮,就别妄想睡觉。」 …… 小时候的往事姜侨安此前不止同他说过一两次,只是没有加上杨瑞琪,当年的时墨驰又没什么耐心仔细听,如今再重提,他比她更加唏嘘,于是也不再责怪她为了和妈妈相认,刻意接近自己。 姜侨安平素话少,极少一次性讲这么许多,刚讲到当年的负气离去就已经睏倦不已,模煳不清地说了句「时墨驰对不起」便昏昏欲睡。 时墨驰反倒没了困意,侧身关掉床头的壁灯,吻了吻她的额头,继续缓缓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人家都是相见恨晚,而我们却是恨早,如果我能晚一些遇到你,如果我遇到你时足够强大足够成熟,便可以事事挡在你的前头,后来的一切也许就会不一样。」 姜侨安这才想起一件事:「我听说你爸爸正在找我,大概也是为了劝我们分手,他在生病,我不敢惹他不高兴,就想暂时先躲着不见。」 「我爸爸?你这是听谁说的」时墨驰倍感意外「我从没跟他提过你的事儿,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管这些。也不可能是我妈同他说的,我妈还反覆叮嘱我最近不要和他提恋爱结婚的话题,免得他以为我不关心他,在这种时候还有风华雪月的心情。」 姜侨安自然不会告诉他同自己说这个的是穆因,便默不作声。 最初在医院里听到姜侨安说的不同版本时,时墨驰既没完全弄明白又以为是立场不同的分歧便并没有在意,只想小事化了地缓解女朋友和母亲的矛盾,此刻听她细细地说了前因后果,终于觉察出不对。 「我妈并不是那样的人,你也说她过去对你如同亲生母亲一般好,这里面大概有什么误会或隐情,你不用再担心,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会去问她,可是事情有轻重缓急,而且长辈的话我一向是认同便听,不认同就不理,她喜不喜欢我们在一起对我们完全没有影响,我爷爷奶奶已经八十几岁,如今她又要照顾他们又要顾着我爸爸,最近到家里探病的人多,还得主持外头的事儿,已经是头昏脑涨了,所以还是晚些再提。我爸爸要是真找你你就先避着好了,别说是前夫,就是那个什么穆因,我也十分不喜欢,他如果介意我也能理解,不过没关系,他不喜欢的事儿我从小做到大,不差再加上个你。」 她倦到再也睁不开眼,只嗯了一声,就依偎着时墨驰渐渐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姜侨安便跟周婉悦请了病假,珠宝展一开过,公司要忙的事情就少了许多,各个部门都建立了起来,前一批招进来的人已经过了试用期,谁可以委以重用也渐渐见了分晓,周婉悦便不需要再让不擅长管理的姜侨安在一旁分担。 知道她受了伤,周婉悦自然要过来探望,一放下东西她便笑着说:「你男人是投资人,我哪敢不准假,自然是想多久就多久还带薪。」 第55页 「珠宝展明天才正式结束,这时候这么忙你何必亲自过来。」 「头一天最重要,后面两天让底下的人盯一盯便好,不用时时刻刻呆在那儿。你放一两个月的假也好,你的设计反响不错,已经有客户有了兴趣,可大师哪能轻易接单,越是接的少就越显得珍贵,蓝懿的新片晚点才会开始筹备,不过她可以把你介绍给别的导演,我已经让她去联繫了,要是真有机会,你在假期里一定好好准备。」 姜侨安十分感谢她:「你这样捧我帮我,不怕公司别的设计师不平衡?」 周婉悦切了一声:「谁敢不平衡!别说你是我妹妹,就算不是,我也相信你的能力。对了,过几个月你们业内最权威的那个国际比赛是不是就要开始了?你要是可以得奖,咱们的牌子便又能借一次东风。」 「那个比赛不是谁都可以参加的,要有官方推荐才行,国内每年只有两个名额,我还不具备资格。」 「你男人的母亲不就是杨瑞琪?那个奖她得过,以她在珠宝设计界的地位,只要她肯推荐,你自然就可以去,这么近的关系不知道利用,傻不傻呀,出名要趁早的道理你难道还要我教?」 姜侨安脸上的笑意立刻敛了几分:「这样不太好,晚点再说吧。」 「有什么不好,实力不实力的事情有谁说的清,这和蓝懿那个她们圈子一样,有名气就等于有实力,成功靠的是机遇,放不下面子麻烦人,只知道清高有什么用。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去同她说,刚开始筹备的时候,我和蓝懿跟她吃过两次饭,挺和气的一个人,并没有什么架子。」 「千万不要!如果有需要,我自己会和她提。」 周婉悦这才觉出不对:「怎么了,你是不是和她有那个什么婆媳矛盾?为了什么呀,真复杂,幸好我不想结婚。」 姜侨安不想同她说,便岔开了话题:「又来了,我真的没见过比你还八卦的。气质那么独特的一个人,怎么有这个爱好。」 35 姜侨安在家里养了两天伤,就同时墨驰一道回了家乡。 人一生病大概就会怀念故土,即使在工作的城市呆的时间远比在长大的地方久。病重的父亲离开,时墨驰自然要跟去照顾,好在交通十分方便,随时可以回来处理公35 姜侨安在家里养了两天伤,就同时墨驰一道回了家乡。 人一生病大概就会怀念故土,即使在工作的城市呆的时间远比在长大的地方久。病重的父亲离开,时墨驰自然要跟去照顾,好在交通十分方便,随时可以回来处理公务。他不愿意同姜侨安分开,就以安排工作为由,比父母和爷爷奶奶晚走了半天。 时拓进换了新的治疗方案,因为不愿意时时呆在医院,大多数时候,还是留在家中。最初的震惊之后,他已经渐渐平復了心情,笑着说忙碌了半辈子,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过上了陪在父母身边品茗下棋的悠然生活,只可惜儿子不争气,害他至今没机会体会到含饴弄孙的乐趣。 过去时拓进太忙,完全记不起儿子的姻缘,如今突然赋闲了下来,偶尔也会有意无意地跟时墨驰提一提蓝脀,称赞她的秉性气质和时墨驰生母有六分相似。时墨驰不想惹他生气,便暂时没提姜侨安,只当做没有听到。 一家三口原本都住在时墨驰爷爷奶奶的老宅,只是没过两日时拓进便赶儿子回去,他向来骄傲,实在不愿意被人当成老弱病残守着,更不贊成年轻人丢下工作不管。 时墨驰放心不下,便没有离开,只搬到了姜侨安暂时住着的山中别院,这地方离他爷爷奶奶的老宅不过三十分钟的车程,每天早晚去看过父亲,不但还能有大把的时间处理秘传过来的公务,更可以躲掉应酬多陪陪姜侨安。 他们刚在一起时,曾在蒋家山上的果园住过几天,因为姜侨安十分喜欢,赚到第一笔钱后,时墨驰便在附近买了两座山头,由于尚未开发,离市区又远,当时的价格并不算贵。 不过刚创业初期太忙,别院建成之后两人只住过了了几次。虽然每次呆的时间都不长,可却是他们毕生难忘的美好时光。因此分手之后,即使公司几次遭遇经济危机,时墨驰也未曾想过把这儿卖掉。 除了打扫别院的工人,山上并没有另外差人打理,还保留着刚买来时的原貌,四年前她和时墨驰无意中往半山腰的水池中丢了几尾鱼,如今竟养出了满满一池,因为是难得的野生鱼,姜侨安便每天乐得去抓几尾回来红烧清蒸炖汤,只是时墨驰太过挑剔,总嫌弃寻常的草鱼肉质太差,比不上他爱吃的鲈鱼鳜鱼肥美细腻。 姜侨安非但不理,还笑他太不识货,如今市场上的鲈鱼鳜鱼皆是人工养殖的,哪里比得上野生的新鲜有趣。 山上还有野生的栗子树、梅树和竹子,野生的栗子皮软肉嫩,姜侨安便试着用它做栗子饼,她不擅长做糕点,时墨驰只吃了一口就抱怨她简直是在浪费粮食。 姜侨安的兴致却丝毫都没受到打击,每天都早早的起床去山上挖冬笋摘栗子采野菜,山上还有工人们放养的野鸡,她跟他们买了几只,尝试做各种没做过的菜式,时墨驰虽然时常抱怨难吃,却总是跟着一同去,就这样抱怨着抱怨着,一整天便过去了。 「听工人们说,这山上还有蘑菇、茶叶和鱼腥草,只是这个季节没有,真可惜,一直呆在这上面多好。」 第56页 时墨驰忍不住笑:「真让你呆在这儿不回去,不出一个月就一定受不了,可惜什么,自己的地方,大不了到春天的时候再过来住一段。」 下午的时候时墨驰一般会去看父亲,姜侨安便顺道乘他的车同去市区看穆嫣,她的二女儿还没满月,离不开妈妈,穆嫣坐着月子自然嫌闷,一直打电话催姜侨安过去陪。 「甜甜更像你,糖糖像李易江多一点。」 穆嫣撇了撇嘴:「糖糖刚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更像我,可长着长着就像她爸爸了,都怪李易江暗算我,他还有脸说女儿像他是基因的优胜劣汰,想想就生气。」 「你总是被他算计,说明他的确比你聪明,小孩子像他有什么不好。」姜侨安边说边打了一个哈欠。 「什么呀你!」穆嫣立刻撅起了嘴。 「实话实说而已」姜侨安哈哈笑地舀出了早就备好的礼物「两个金锁片是一对,我专门为你的两个女儿设计的,绝对的独一无二。」 穆嫣最贪心,见到礼物马上就又高兴了,姜侨安正要笑她见钱眼开,就听到保姆在外面喊:「咱们家的大公主回来了。」 穆嫣的大女儿上幼儿园小班,正是最好玩的时候,嘴巴里刚刚冒出白白的小虎牙,见到姜侨安,总是甜甜的一笑,声音清脆地喊「阿姨好」。 姜侨安正要半蹲下与她打招唿,穆因便走了进来。 两人皆是十分意外,穆因先沖她笑了笑:「这么巧。」 保姆过来将外套接了过去,他便只着了件浅灰的高领毛衣,看起来更加温和,姜侨安也跟着笑:「你怎么有空回来,最近不忙吗。」 「我妹妹生宝宝,所以趁着周末回来看看。」 「妈妈,小舅舅接我回家,还给我买了巧各克力。」糖糖忍不住话,爬到床上向穆嫣炫耀。 看到穆嫣皱眉头,穆因急忙说:「偶尔吃一次也没关系的。」 「你又不知道的,这次给她买了,下次她再要,不给的话会一直闹,小孩子不可以吃这些,牙齿会坏掉,又没什么营养。」 「妈妈坏,舅舅好。」糖糖边说边往妹妹身边爬,舀一旁的拨浪鼓逗她玩。 「刚有妹妹的时候她还一直要吃醋,以为我和李易江偏心,总抱着妹妹不抱她,可现在比我们还爱护着甜甜。」 姜侨安过去并不多么喜欢小孩子,如今看了穆嫣的两个女儿却十分羡慕:「甜甜的大名儿起了没?」 「李冬暖,我三哥起的。糖糖正好是夏天生的,我还在想要不要改成夏凉。」 「你还说女儿不好,一对漂亮的女儿比儿子强得多了,我就喜欢女孩儿的」姜侨安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你屋里的暖气太热,害得我一直犯困。」 「你喜欢女儿就自己生一个试试呗,等到她天天爸爸爸爸的叫,看你会不会吃醋,还是儿子和妈妈更亲的」穆嫣忽而想到了什么「等一下,你这些天一直喊困,睡得比我都多,还总是往洗手间跑,之前你最爱吃的点心我特地让人去做了,你也没吃到两口,会不会是……」 「是什么?」 穆嫣看了一眼坐在床边陪女儿们玩的哥哥,压低了声音问姜侨安:「你们的保护措施安不安全?」 虽然说得轻,穆因仍是听到了,脸色不由地一白,立刻起身说:「我想起还有件要紧事儿,先回去了。」 穆嫣并不清楚他和姜侨安之间的纠葛,便不明所以地问:「不是说好留下吃晚餐的吗,我一早就叫人炖了你爱吃的排骨。」 「不了,我答应了我妈回去吃。」 「哼,就爱变来变去的。」 穆嫣扁着嘴抱怨了一句。 碍着穆因在,姜侨安实在尴尬不已,他一出去,她便红着脸说:「你哥哥还在,你胡说什么呀!」 「他已经快三十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不能讲这个」穆嫣并没有在意,接着同姜侨安说「我这儿还有没用过的试纸,你要不要用用看?」 姜侨安犹豫了一下:「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们都住在一起了,我刚刚有糖糖时,和你现在的状况一模一样!你还没说过你们用的是哪种保护措施。」 「……什么措施都没有。」说完了这句,姜侨安又想起这个月的例假似乎还没有来,只是她的日期经常不准,才并没有在意。 「……试纸在左边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 作者有话要说:锅锅如果看到这个,请不要打我,起名字好讨厌,借用一下哈哈哈。。。 后台显示有个霸王票,不过没显示人名,不知道是哪个姑娘扔的,谢谢乃,大么一个。。。 ps:上上周这个时候榜单差6600,上周差8800,这周还差10000,呜呜,明天是我最讨厌的星期四。。。。。。 务。他不愿意同姜侨安分开,就以安排工作为由,比父母和爷爷奶奶晚走了半天。 36 「这种试纸准吗?」从卫生间出来,姜侨安立刻问穆嫣。 「一般来说都很准呀」穆嫣先下意识答了一句,又一脸惊喜地说「我果然没有猜错!」 姜侨安还没回过神儿,便再次问:「两条红线就是有宝宝了,真的么?」 「是真的,赶紧给你家时墨驰打电话吧,我去跟厨房说一声,让他们把油炸辛辣的东西撤下来,做几样适合孕妇吃的。」 第57页 「你别去,就算是件好事儿,可我也还没结婚,要是嚷嚷得大家都知道了,总归不妥」姜侨安赶紧拉住她,虽然高兴,但她向来要面子,便嘱咐穆嫣「你千万先萚我保密,跟你家李易江说也不行的。」 穆嫣想了想:「这也对,别人家就算了,他们时家规矩最多最古板,我未来大嫂不就是时墨驰的堂妹么,最近正筹备婚礼,礼节一套一套的,麻烦着呢!你的例假推了多久?」 「七八天吧。」 「那宝宝应该还不大,你们抓紧时间去领结婚证,就说是领证之后才有的,免得他们家挑你的礼,他们时家一共就这么一个孙子,自然会重视。」 姜侨安觉得穆嫣说的有道理,「嗯」了一声便起身去找手机。 时墨驰听了自然无比高兴,接连确认了数次后,就让姜侨安呆在穆家等自己,说立刻就到。 「时墨驰不在他爷爷奶奶家吃晚饭了,要过来接我,那我也不在你家吃了,待我跟李易江问好。」 「白准备了一桌菜,又走了一个,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穆嫣撇了撇嘴。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担心的……」比起周婉悦,穆嫣同姜侨安的关系要近的多,等待时墨驰的间隙,她便将杨瑞琪的种种全数告诉了穆嫣。 「我只知道你当初和时墨驰在一起是为了什么,可分手的原因你怎么连我也瞒?我们这样的关系,还有什么丢不丢脸!怪不得舀钱打发你走,原来并不是亲生的,可你亲妈妈呢?有没有去找。」 「据说我刚一出生她就去世了,我不关心这个。」 「杨瑞琪怎么这么奇怪,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她高不高兴有什么关系,时墨驰连他亲爸的话都不听,更别说一后妈了,你不用理的。」 …… 一杯蜂蜜水还没喝完,时墨驰就已经敲响了穆嫣家的大门。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姜侨安和穆嫣诧异不已。 时家老宅离穆嫣家并不远,只是穆嫣和李易江住在位于闹市区的旧楼,此时正值下班高峰,交通拥堵不堪,同样的距离开车还比不上骑电动车快。 「又不算远,我穿小巷跑着来的。」时墨驰喘息未定。 穆嫣忍不住笑话他:「怎么就急成这样了,你来的再快,宝宝也不能早一刻生出来。」 时墨驰接过姜侨安递来的半杯蜂蜜水,一口气喝光了才说:「当年李易江半夜跑出门买试纸,不是还差点被小偷反诬成同党?我着急过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穆嫣十分不满地看了姜侨安一眼:「亏你还好意思说我八卦!」 姜侨安自知理亏,只好赔着笑地与穆嫣说再见。 一出了穆嫣家,时墨驰便迫不及待地问:「那个早早孕试纸应该不会出错儿吧?」 「你怎么又问?我不太懂的,大概也可能会有误差吧。」 「那现在去医院查。」时墨驰一边拉着她,一边打电话叫司机过来。 「都已经这个点儿了,明天再去医院好了。我们都还没吃晚餐,先回去吃饭吧。」 「晚点吃饭又没关系的,先去趟医院检查一下才比较放心」刚说完这句,时墨驰就想起孕妇饿不得「哦,还是得先吃饭,你想吃什么菜?」 「我是怕你饿,自己并没有什么胃口的。」 「没有胃口也得吃」时墨驰想了一圈「还是别再外面吃了,越好的餐厅越爱放味精,又不知道材料新不新鲜、干不干净,你跟我回家吧,我让我奶奶做给你吃。」 姜侨安仍是有些畏惧:「可是咱们还没有结婚呢,你家长辈知道了会不会以为我不检点,穆嫣也说你家规矩多,比较……嗯……传统,而且你爸爸本来就不喜欢我爸爸。」 时墨驰高兴到昏了头,之前并没有多想,听到这句也觉得有道理:「我爷爷奶奶我爸我叔叔的确都比较古板,不然咱们先去做个检查,明天一早就回去把结婚证领了,然后再回来告诉他们。不知会一声就领证最多是我不懂事,总比你不检点要好。」 时墨驰带着姜侨安去了间相熟的淮扬菜馆,落座后反覆嘱咐别放味精和辛辣的调味品,老闆钱梦媛和他认识,与姜侨安也照过几面,便亲自过来招唿,见时墨驰突然这样多话,一时忘了他的脾气,开玩笑地对他们说:「才一年多没见,以前半个字也不会多说的人怎么就变得这样啰嗦?如果姜小姐没有跟在你身边,我一定以为这一位只是长得很像时先生而已。」 「我们侨安怀着宝宝,饮食上当然要多加注意」时墨驰严肃惯了,除了家人和几个挚友,几乎从不和外人开玩笑,听到不算太熟的钱梦媛说自己啰嗦,此刻却反常地并没有恼「这次不要全上素菜了,多来几道有营养的,不过也别太油腻。」 钱梦媛最八面玲珑,听完马上笑着贺喜:「我说呢!以前从没见你笑过,可今天连眼角眉梢都是喜气,明白啦!先让人上碗麦门冬粥,不能让准妈妈饿着,然后我再去吩咐厨房做几样营养又合口的,今天这餐我来请,就算沾沾你们的喜气。」 姜侨安不爱撒娇,时墨驰也多少遗传了些时家男人的刻板,别说「老公老婆」、「宝宝宝贝」这样肉麻兮兮的称唿,两人间连去掉姓只叫名字的时候也少,因此乍一听到这句「我们侨安」,姜侨安实在是难以适应,待钱老闆一出去,便低声责怪时墨驰:「你怎么和不熟的人也随便说?还叫的那么奇怪,多难为情。」 第58页 这一段他们住在山上,喝的用的皆是无污染的泉水,姜侨安的皮肤比过去更加柔白细腻,见四下无人,时墨驰便抚了抚她光洁的脸颊,坏笑着耳语:「那不如从今天起就叫你孩子他妈?」 姜侨安气到想笑,却又觉得非常甜蜜,她记不清从哪儿看过一句话,大意是,孕育一个小生命的过程虽然辛苦,却最能检验一个男人是否有责任心,如果他特别特别在意你肚子里的孩子,大半是因为特别特别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差的字数太多,不知道要写到几点,怕大家久等,先发一章,爬下去继续了,花花是熬夜码字的最大动力。。。。。。 37 即使从未见过时郁洁和时拓进,姜侨安也不相信他们会如此不堪,与亲疏无关,不过是太明白深爱一个人的感受。时墨驰的生母刚刚离世,倘若真如杨瑞琪所说,时拓进既然会伤心到不吃不睡就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儿。 杨瑞琪的话诚然合情合理,可是之前她在时墨驰面前对自己的那番半真半假的污衊也同样是合情合理,况且连她也说这件事情并不能确定。 想完这些,姜侨安才终于稍稍镇定了下来,脑中不再轰鸣一片。待她感觉到手机在震动,时墨驰已经打了四个电话过来。 听到她的声音,时墨驰哈哈一笑地问:「你怎么现在才接?是不是还没起?治疗已经做完了,我正要送我爸爸回去,你想吃什么早餐,我顺路买了带回去。」 「我已经吃过了,正想打电话给你,我有点事儿要离开几天,领结婚证的事情缓一缓再说,你先留在这儿照顾你爸爸吧。」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对劲,时墨驰渐渐止住了笑意:「怎么了,你要去哪儿?你怀着孩子,怎么能到处乱走。」 姜侨安犹豫了一下,决定选择性隐瞒:「我刚刚知道了一些有关我妈妈的事儿,离开是为了去求证,你不必担心,等我回来。」 没等时墨驰再说话,她便挂断了电话关上了手机。同父异母的兄妹——这几个字只在脑中想一想便让人全身无力,根本难以启齿,她实在不愿意让时墨驰在真相水落石出前和自己一起承受这样的痛苦。 如果四年前姜侨安便听到了这些话,一定会扭头就走,永不回来,宁愿让它永远成为一团谜,也不去触碰那势必会使两个人一同陷入万劫不復的万分之一的可能。但如今好不容易才能与时墨驰重新在一起,又有了孩子,即便第一反应就是懦弱地逃避,她也只能逼着自己去找答案。 因为连一刻也等不及,姜侨安订了能最快回去的那班机票,还没找到座位,就遇到了穆因。 见到姜侨安孤身一人,穆因十分意外,迟疑了片刻,仍是和她旁边的人换了位子。 「你自己回去?」穆因笑着问。 她并没有寒暄的心情,连笑容也没回一个,只略略地点了点头。 这突如其来冷遇让穆因微微有些尴尬,却还是忍不住关心:「怎么脸色难看成这样,出什么事儿了?」 登机前姜侨安在网上查了电话,问过遗传医学中心的人才知道,即使赶在今天下班前就把样本送过去,结果出来也至少要等上一周,可如今的每一分每一秒于她来说都称得上是难捱的煎熬,思虑再三,她便问穆因:「你认不认识做亲子鑑定的朋友?」 「我不认识」穆因先是摇了摇头,又说「不过你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到底怎么了?」 姜侨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遗传医学中心的人说排队的人多不能加急,至少要一周才出得了结果,我等不了那么久……所以才问你,我想如果有熟人大概会好些……」 见她这样有气无力地欲言又止,穆因十分心疼,便不再问理由,只说:「下了飞机我立刻打电话帮你问,一定找得到人,别着急,午餐吃了没?」 姜侨安没胃口,更不想麻烦他,便撒谎说:「谢谢,已经吃过了。」 …… 穆因烦了一大圈人,到底找到了一个答应帮忙的业内人士,姜侨安不愿意被旁人知道自己为谁做鑑定,便婉拒了他想陪同的好意,只要了那个人的电话,便打车去了时墨驰的家。 寻到时墨驰的头髮后,她将自己的一同封到袋子里,一刻不停地去了遗传医学中心,填资料的时候,姜侨安几乎写不出一个直顺的笔画,她实在想不出现在应该恨谁,自己竟要和腹中孩子的父亲做这样可笑又残酷的鑑定。 一整套操作要六个小时才能完成,对方看在穆因朋友的面子上答应连夜出结果,姜侨安没有力气去别处,原地等在鑑定中心外的长椅上又实在坐立难安,几次想开机向时墨驰报平安却都迟迟没有按下去——如今别说同他讲话,连肚子里的小生命都成了她不敢思考的存在。 在长椅上呆了不到一个钟头,姜侨安就隐隐感到腰部酸痛、小腹不适,她不敢不顾及孩子,先去楼下的餐厅买了份晚餐硬着头皮吃了一半,又找了间最近的酒店暂时休息,想像着倘若得到非兄妹的结果,明天时墨驰该会怎么样地笑话自己的胡思乱想和擅作主张,至于另一种可能,此时的她根本不愿意去考虑。 结果大约晚上十一点出,姜侨安提前回到了鑑定中心,看到医生走出来,她反倒镇定了下来:「是不是兄妹?」 「没有可能。」医生将报告书递了过来。 第59页 听到这一句,泪水夺眶而出的同时姜侨安只觉得腹部隐隐作痛、下.体微湿,待进了洗手间看到底裤上的血迹,她更是大吃了一惊,立即央还没走的医生将自己送去妇产科。 …… 接到姜侨安的电话时,时墨驰刚刚敲开父母的房门,联繫不到姜侨安他担心了一整天,直到晚间回到山上别院才听到工人们说早晨他一离开,时夫人就过来接走了姜侨安。 挂上电话,时墨驰更是怒火中烧,不顾父亲在一旁,直接责问杨瑞琪:「您到底想干什么?不是答应了不再管?您知不知道姜侨安她有了我的孩子!」 杨瑞琪还未开口,时拓进便诧异不已地问:「什么孩子?你说的那个人叫姜什么?」 ******** 吃过护士送来的药,姜侨安正要休息,穆因就推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人家刚送你过来,就给我那个朋友打了电话。」 住在隔壁床的女人把穆因当成了姜侨安的丈夫,便好心提醒:「你以后可得好好照顾人家,先兆性流产可大可小,一定得加倍小心,要是宝宝真没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穆因心中一痛,嘴上却说:「我去找人给你换间病房。」 38 姜侨安胃口全无,翻也不翻侍者递来的餐单,只问坐在面前的杨瑞琪:「我的生母是时墨驰的姑姑,那我和时墨驰岂不就是……」 「你妈妈是时家的养女,并非亲生」杨瑞琪转而对立在一旁的侍者说「莲子糯米粥、素炒年糕、肉沫蛋羹、贝茸彩椒煎蛋饼各来两份,再打包一份栗子卷。」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栗子,这儿的栗子卷是招牌。」 听到「养女」这两个字,姜侨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却仍旧没有谈论美食的兴趣:「她就是那个襁褓里父母便不在了的烈士遗孤?」 杨瑞琪喝了口面前的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亲外公亲外婆都是非常平凡的人,才是个婴儿就没了父母听起来十分可怜,可正因为如此,你妈妈才做得了时家的女儿,时家的家风严谨规矩又多,但念着她的身世可怜,小驰的爷爷奶奶待她反而比亲生骨肉还亲,墨驰的父亲叔叔还有另两个姑姑哪个不是怕他爷爷怕得厉害?只除了你妈妈没挨过责骂敢顶嘴,所以呀,人这一辈子,有的事情是祸是福谁能讲得清呢。」 姜侨安觉得这话微微有些刺耳:「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富贵地位又怎么能和血缘比。」 「你没经歷过穷困,所以才体会不出。你妈妈的脾气大的不得了,不过人很单纯,心直口快,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性格和你完全不一样,倒与景涵有点相像,你也见过景涵吧?大抵从小被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孩子都是这样」杨瑞琪的目光穿过姜侨安,悠悠地述说着记忆里的往事「说到血缘,也真是奇怪,虽然你不在她身边长大,脾气又千差万别,可有时候的神态却简直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前一阵儿见过她的照片,是很像,可却没往别处想,竟是这样凑巧,你还没说,我妈妈是墨驰的姑姑与你如此不贊成我们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我是为了你们两个好」杨瑞琪没让侍者动手,亲自为姜侨安布菜「你妈妈出身好,人漂亮,性格活泼讨人喜欢,可以算得上事事皆顺,只除了姻缘。」 说到这个,杨瑞琪顿了顿,看了姜侨安一眼才说:「我和你妈妈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好姐妹,那时候追她的人一大把,她却独独喜欢自己的长兄,也就是小驰的爸爸。那时候小驰的爸爸就已经离开了家调到了如今的地方的工作,她为了离哥哥近些也考了过去,那时候刚刚恢復高考,大学比如今难考的多,她这样懒散惯了又不用担心未来的一个人,可见下了多大的决心、花了多少力气。前几年听到景涵说自己要为了小驰往这儿考,我就想起了你妈妈。」 「只可惜小驰的爸爸并不喜欢她,他一早便遇见了小驰妈妈,两个人情投意合,等事业稍稍稳定了些,他们立刻准备结婚。你妈妈从小就骄纵,哪里见得了喜欢的哥哥和别人在一块,知道了后那一段时间天天闹,闹得小驰的爷爷奶奶也知道了,时家最要脸面,哪能容得了小女儿这样,自然无比震怒,狠狠地责罚了她一顿,让她退学回家。你妈妈的脾气特别拗,再难过也不哭不低头,索性就离家出走了。」 「那时候国内才刚刚有大学开设珠宝设计专业,并不成熟,你妈妈和我原先大学里学的是美术,有些功底又都有兴趣,你爸爸做生意赚了一些钱,就出资送我和你妈妈去香港参加了一个短期培训。小驰的爷爷奶奶原本就最不喜欢做生意的,又觉得你爸爸空有一副好相貌,人并靠不住,更加生气,也许是他们教训的方法不得当,也许是你妈妈从小就极少挨骂反而受不得委屈,总之她渐渐开始觉得到底自己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和家里的关系越来越差,然后便接受了你爸爸的追求,搬到了一起。」 「那时候的社会风气哪里像现在这样开放,男女同居,就算什么事儿都没有,可光是被旁人知道了当事人也得被口水淹死,小驰的爷爷奶奶怎么会肯同意?你爷爷是小驰爷爷的下属,被小驰爷爷找过去谈了几次话,便也开始反对,我们这一代人家家的兄弟姐妹都多,父母又要工作又要照顾一大家子老小,哪有力气花心思慢慢劝说?大多是来硬的,可这样的办法只会适得其反,最后两人干脆都和家里脱离了关系,结婚生下了你。」 第60页 「其实他们俩的感情不过如此,一个是求而不得,一个是为了和家里作对,如果不是人人都不贊同,你爸妈未必会结婚,所以很快就出现了间隙,婚后的生活并不和美。因此我也劝你,好好考虑考虑同墨驰的关系,赌气赌来的并不是真正的爱情。我时常听说某某不顾父母的反对和某某在一起,可结果呢?没有一对能走到最后,没有一对后来不后悔,当然年轻气盛,他们父母的做法也有问题,太过激烈的反对只能让事情背道而驰。」 姜侨安忍不住插进来讽刺了一句:「您的方法可是不过激,不过像您这样的绞尽脑汁却比一味打骂更费力气。那么说你与我妈妈的关系很好?先嫁给好朋友的丈夫,又嫁给好朋友喜欢的哥哥就不觉得别扭吗?」 杨景涵早就料到她会这样问,十分宽容地淡淡一笑:「你爸妈那时候经常吵架,你妈妈会出事就是因为刚和你爸爸吵完架跑了出去。你妈妈去世后,你爸爸很是自责,你又才不到两个月,两家的父母都已经和他们断了来往,小驰的爷爷奶奶只顾着伤心,连你爸爸都不愿意见,更不会想着还有你,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自然要去照顾你劝慰你爸爸。那时候我刚刚结束一段失败的恋爱,也是后来日久生情吧,我跟你爸爸在一起的时候你已经一岁了。」 「至于小驰的爸爸,只不过是巧合,那个年月离婚的不多,我们的圈子又小,小驰妈妈去世后他爸爸一直没能忘了她,就迟迟不肯再另找,因为小驰的爷爷奶奶同他们不在一个城市,小驰实在没人照顾,他才同意去相亲,只跟介绍人说要个性子温和能对儿子好的就行。我们也是见了面才知道竟有这么巧。我们彼此不讨厌,又聊得来,有时候感情并没有合适重要。不怕你笑话,以我当时的处境,能嫁给条件这样的好的实在是靠运气,正是因为没有男女之情,我才会待小驰和待亲生儿子一样,他爸爸也不用担心他如你在周颖柔身边那样受气,所以我们便结婚了,其实也就是互相照顾、做个伴儿而已。」 她说的这样坦白,姜侨安反而有些惭愧,态度不由地温和了下来:「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可这些往事和我跟时墨驰有什么关系?」 「这事儿我迟迟不愿意说一是因为事关重大,对你妈妈和小驰爸爸的声誉都不好,二是因为不能确定」杨瑞琪先是一脸为难,继而又嘆了口气 「小驰妈妈是部队文工团的伴奏,虽然人说不上多漂亮,却十分安静有涵养,小驰的爸爸至今对她念念不忘,前一阵子还和我说,蓝懿这孩子倒是挺像小驰妈妈的,她跟着文工团去驻扎在山区的部队慰问演出,遇上泥石流牺牲时小驰才两岁,他爸爸伤心得不得了,几乎不吃不睡,你妈妈那时虽然已经和你爸爸搬到了一起,就快结婚了,听说了这件事后仍是不远千里地过去安慰他,在小驰那儿照顾了快一个月,和你爸爸的婚期都延误了。我也是后来听你爸爸喝醉的时候说,你妈妈和他的初夜没有落红。」 杨瑞琪没再说下去,姜侨安却立刻懂了,她震惊到直接站了起来,话都说不连贯:「那时候时墨驰的爸爸刚刚丧偶,我妈妈是他的妹妹,过去照顾也很正常的,他怎么可能和我妈妈……这样去揣测别人也未免太龌龊了!人与人的体质不同,第一次不流血的也不是没有,夫妻间就该互相信任,怎么能说这样噁心的话。」 杨瑞琪笑了笑:「你妈妈的性格你也许不太知道,从小事事皆顺,所以对唯一一样得不到才分外执着,她很大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人生里从没有害羞这两个字儿,你爸爸会疑心也不奇怪,后来又有人无意中说了句『人家女儿都是像爸爸,你女儿怎么全像了你爱人』,他就开始……当然,也许这只是个误会,可是万一你和墨驰有什么关系,这可怎么收场。这样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绝不会说的,宁可被你误会别有用心,可你们却怎么都不肯分手……你这样聪明的孩子,应该可以理解我的意思。」 姜侨安干呕了一声,没等杨瑞琪过来扶自己便说:「我有事儿,先走一步。」 「外头冷,你去哪儿让司机先送你吧。」 「不用了。」 看着她脸色苍白的走出去,杨瑞琪反倒有了些胃口,如果说时墨驰和姜侨安有血缘关系她只相信百分之一,姜侨安不敢去找真相她却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 因为她的爸爸就至死也没能鼓起勇气去查验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大概也是这个点更新,大家放心,下一章或者下下章就会解释清楚的,不会怎么纠结。。。。。。 ☆、39 即使从未见过时郁洁和时拓进,姜侨安也不相信他们会如此不堪,与亲疏无关,不过是太明白深爱一个人的感受。时墨驰的生母刚刚离世,倘若真如杨瑞琪所说,时拓进既然会伤心到不吃不睡就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儿。 杨瑞琪的话诚然合情合理,可是之前她在时墨驰面前对自己的那番半真半假的污衊也同样是合情合理,况且连她也说这件事情并不能确定。 想完这些,姜侨安才终于稍稍镇定了下来,脑中不再轰鸣一片。待她感觉到手机在震动,时墨驰已经打了四个电话过来。 听到她的声音,时墨驰哈哈一笑地问:「你怎么现在才接?是不是还没起?治疗已经做完了,我正要送我爸爸回去,你想吃什么早餐,我顺路买了带回去。」 第61页 「我已经吃过了,正想打电话给你,我有点事儿要离开几天,领结婚证的事情缓一缓再说,你先留在这儿照顾你爸爸吧。」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对劲,时墨驰渐渐止住了笑意:「怎么了,你要去哪儿?你怀着孩子,怎么能到处乱走。」 姜侨安犹豫了一下,决定选择性隐瞒:「我刚刚知道了一些有关我妈妈的事儿,离开是为了去求证,你不必担心,等我回来。」 没等时墨驰再说话,她便挂断了电话关上了手机。同父异母的兄妹——这几个字只在脑中想一想便让人全身无力,根本难以启齿,她实在不愿意让时墨驰在真相水落石出前和自己一起承受这样的痛苦。 如果四年前姜侨安便听到了这些话,一定会扭头就走,永不回来,宁愿让它永远成为一团谜,也不去触碰那势必会使两个人一同陷入万劫不復的万分之一的可能。但如今好不容易才能与时墨驰重新在一起,又有了孩子,即便第一反应就是懦弱地逃避,她也只能逼着自己去找答案。 因为连一刻也等不及,姜侨安订了能最快回去的那班机票,还没找到座位,就遇到了穆因。 见到姜侨安孤身一人,穆因十分意外,迟疑了片刻,仍是和她旁边的人换了位子。 「你自己回去?」穆因笑着问。 她并没有寒暄的心情,连笑容也没回一个,只略略地点了点头。 这突如其来冷遇让穆因微微有些尴尬,却还是忍不住关心:「怎么脸色难看成这样,出什么事儿了?」 登机前姜侨安在网上查了电话,问过遗传医学中心的人才知道,即使赶在今天下班前就把样本送过去,结果出来也至少要等上一周,可如今的每一分每一秒于她来说都称得上是难捱的煎熬,思虑再三,她便问穆因:「你认不认识做亲子鑑定的朋友?」 「我不认识」穆因先是摇了摇头,又说「不过你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到底怎么了?」 姜侨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遗传医学中心的人说排队的人多不能加急,至少要一周才出得了结果,我等不了那么久……所以才问你,我想如果有熟人大概会好些…… 」 见她这样有气无力地欲言又止,穆因十分心疼,便不再问理由,只说:「下了飞机我立刻打电话帮你问,一定找得到人,别着急,午餐吃了没?」 姜侨安没胃口,更不想麻烦他,便撒谎说:「谢谢,已经吃过了。」 …… 穆因烦了一大圈人,到底找到了一个答应帮忙的业内人士,姜侨安不愿意被旁人知道自己为谁做鑑定,便婉拒了他想陪同的好意,只要了那个人的电话,便打车去了时墨驰的家。 寻到时墨驰的头髮后,她将自己的一同封到袋子里,一刻不停地去了遗传医学中心,填资料的时候,姜侨安几乎写不出一个直顺的笔画,她实在想不出现在应该恨谁,自己竟要和腹中孩子的父亲做这样可笑又残酷的鑑定。 一整套操作要六个小时才能完成,对方看在穆因朋友的面子上答应连夜出结果,姜侨安没有力气去别处,原地等在鑑定中心外的长椅上又实在坐立难安,几次想开机向时墨驰报平安却都迟迟没有按下去——如今别说同他讲话,连肚子里的小生命都成了她不敢思考的存在。 在长椅上呆了不到一个钟头,姜侨安就隐隐感到腰部酸痛、小腹不适,她不敢不顾及孩子,先去楼下的餐厅买了份晚餐硬着头皮吃了一半,又找了间最近的酒店暂时休息,想像着倘若得到非兄妹的结果,明天时墨驰该会怎么样地笑话自己的胡思乱想和擅作主张,至于另一种可能,此时的她根本不愿意去考虑。 结果大约晚上十一点出,姜侨安提前回到了鑑定中心,看到医生走出来,她反倒镇定了下来:「是不是兄妹?」 「没有可能。」医生将报告书递了过来。 听到这一句,泪水夺眶而出的同时姜侨安只觉得腹部隐隐作痛、下.体微湿,待进了洗手间看到底裤上的血迹,她更是大吃了一惊,立即央还没走的医生将自己送去妇产科。 …… 接到姜侨安的电话时,时墨驰刚刚敲开父母的房门,联繫不到姜侨安他担心了一整天,直到晚间回到山上别院才听到工人们说早晨他一离开,时夫人就过来接走了姜侨安。 挂上电话,时墨驰更是怒火中烧,不顾父亲在一旁,直接责问杨瑞琪:「您到底想干什么?不是答应了不再管?您知不知道姜侨安她有了我的孩子!」 杨瑞琪还未开口,时拓进便诧异不已地问:「什么孩子?你说的那个人叫姜什么?」 ******** 吃过护士送来的药,姜侨安正要休息,穆因就推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人家刚送你过来,就给我那个朋友打了电话。」 住在隔壁床的女人把穆因当成了姜侨安的丈夫,便好心提醒:「你以后可得好好照顾人家,先兆性流产可大可小,一定得加倍小心,要是宝宝真没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穆因心中一痛,嘴上却说:「我去找人给你换间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抱歉,拖到这么晚才只有这么一点点,今天卡文卡的厉害,几乎是一句一句挤的,先发出来明天再修。。。。。。 第62页 40 许是为了避嫌,没等时墨驰赶过来,穆因便先起身告辞了,姜侨安十分过意不去,又明白以自己与穆因的关系,客套话多说无益,就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谢谢」。 让姜侨安没有想到的是,此次过来的,除了时墨驰,还有时拓进夫妇以及时墨驰的爷爷奶奶。 因为长相太过相似,时墨驰的爷爷奶奶看到她后足足怔了半个多钟头才开口说话,时拓进因着之前就见过了照片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只是连说找了多日却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杨瑞琪忙里忙外地照顾众人、回家安排食宿,一刻也没停,并没有与姜侨安照面的功夫。 面对突然而至的家人,姜侨安微微有些不适应,比她更加不适应的却是时墨驰,一直待到爸爸同爷爷奶奶一起回去,他才坐到了姜侨安的病床边。 「不舒服的感觉还有没有?」 「没有,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姜侨安自知理亏,一改之前对着时家人的不多话,笑着主动往时墨驰的身旁靠了靠。 时墨驰却不笑,只虚揽着她:「幸好你和宝宝都没事儿,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去怨谁。怪不得你和我姑姑长得那样像,原来我还得叫你一声表妹,真是没想到,更没想到的是这次我又是最后一个知道。」 「就知道你会生我的气,可我不告诉你也是有自己的理由。你的爷爷奶奶还有爸爸怎么会知道我是你姑姑的女儿?这事儿是你妈告诉你们的吧。」打给时墨驰时姜侨安正在接受检查,穆因又在一旁,她既没有功夫又不想让外人知道家事,便只说自己出了些意外险些流产,现在正在医院,要他尽快过来。 时墨驰嗯了一声:「不是她说的。我联繫不到你,一整天都坐立不安,晚上回去才听山上的工人说早晨我一离开,我妈就把你接走了,我回家找她问缘由,正巧你的电话打了过来,我爸爸听到你的名字后问了些情况,给我看了几张你的照片确定了之后,就带着爷爷奶奶连夜赶过来了。」 姜侨安忍不住冷笑:「你难道就不奇怪?我小时候在她身边长大,她又明明知道我妈妈是你的姑姑,却一直两头瞒着不说。还跟我讲什么你爸爸你爷爷奶奶都看不上我们姜家的家风,可原来你的长辈里除了她,没有一个知道你的女朋友姓姜。」 「是挺奇怪的,来的时候我爸倒是问过她一次既然知道了怎么不早说,她只说有些不得已的理由,那时我爷爷正急着联繫这边的医生问你的情况,我奶奶不停地催着司机开快些,我听说你先兆性流产更是没有心情管别的,大家都担心着你,话题很快就岔开了。」 「你妈哪里是不得已,分明就是说不出口!别说告诉你们了,她跟我讲的那些,现在我只是想一想就噁心到不行,但是又句句在理,我不但怪不了她,还反而得感谢她这么多年一直萚我们着想。」 时墨驰太了解姜侨安,她的脾气一向冷静,极少有冲动的时候,这一次会不顾有孕在身立刻跑回来,必定是从妈妈那儿听到了些非常过分的言语,心中的不快不但全数散尽,更是心疼了起来,便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别想太多,这些我一定会问清楚。医生跟我说孕妇的中枢神经太兴奋有时候也会造成流产,你得保持个好情绪,紧张烦闷、大悲大喜、生气愤怒对胎儿都非常不好。本来头三个月就容易出问题,你如今又见了红,要是调理不好保不住孩子造成习惯性流产可怎么办。」 「我现在想想也后怕,时墨驰对不起」姜侨安抱住了他的胳膊,将头枕到了他的肩上「幸好你妈说的并不是真的,如果我们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又有了孩子,『万劫不復』这四个字恐怕都是轻的。」 「什么兄妹?」 「你妈妈昨天告诉我,这么多年她一直费心反对我和你在一起的理由是——我妈妈和你爸爸或许有染,我们或许是兄妹。」 …… 听完姜侨安的陈述,时墨驰静默了片刻才说:「她太荒唐,你太傻。我爸爸怎么会是那种人,他极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隔了快三十年,每每说起我妈妈也会哽咽,怎么可能在那种时候和自己的妹妹……就算事关重大要排除万分之一的可能,你当时也该告诉我让我去办,怎么能不顾身体自己奔波。」 「刚听到的时候实在太震惊,想起你是我哥哥,我连接你的电话都不想。」 时墨驰挑了挑眉:「别说绝没可能,就算真的是,你也别想离开!」 「知道没事了你当然说得轻松,要是我当时就告诉你,你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当成笑话来讲。」 「不管发生什么我这辈子都绝不会和你分开,难道你不是?」 姜侨安自然不敢说不是,想起兄妹二字胃部又实在不适,便只撇了撇嘴。 「过去我从没要求过你什么」时墨驰忽而收起了笑脸,说得字字认真「以后也不会,不过你得答应,不管再发生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萚你分担会帮你做决定,女人太独立了太爱多想并不好。我过去最不喜欢穆嫣那种没心没肺的,不明白李易江到底看上她哪一点,现在却觉得惭愧,作为男朋友,我比李易江差得实在太多。」 「既然你家人并不反对,还会发生什么不如意事儿?我以后事事都和你商量,再也不擅作决定。」 第63页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的晚,字数少内容也不多,明天早晨没事儿,起来就写,我喜欢边写边走神儿,欢迎读者群里的姑娘鞭打我,明天的更新里,时拓进会知道他媳妇污衊自己和妹妹有染的哒。。。。。。 41 姜侨安在孕初期见了红,暂时不好长时间乘车,时家人便并没有急着回去,为了方便照顾,没等她出院就在时墨驰父母那儿收拾了个房间出来,准备将她接过去。 可是她的性子冷淡,一时半刻和时家人亲近不起来,又觉得还没有结婚便住进男朋友的父母家终究不妥,开始并不同意,后来到底不忍心八十几岁的爷爷奶奶两头跑,便勉强搬到了一处,时墨驰自然也跟着住了回去。 因为过去在周家的经歷,姜侨安很不喜欢大家庭的生活,如今却适应得极快,不过三四天,就完全融入进了时家的氛围里。 三代人同住,原本静谧的小楼霎时间热闹了起来,家里头住着一个病人一个孕妇,饮食上自然要多费些工夫。时墨驰的奶奶厨艺精湛但因年事已高早已久不下厨,见姜侨安害喜害得没了胃口,先是换着花样地每天给她做几样点心,后来看她吃多了点心更不愿意吃饭,又干脆连三餐都亲自准备了。 姜侨安过意不去,却劝不住老人,便叫厨子让了位,亲自打下手,边帮忙边跟着学。她学东西向来快,不出两周,时奶奶不必再亲自动手,只在一旁略微指点,姜侨安做出的菜品甜点就已然似模似样了。 周婉悦果然托蓝脀帮她争取来了一个为一部民国电影设计首饰的机会,因为离合同上交初稿的日期还远,又不用去公司坐班,姜侨安并不着急,只悠哉地看着电影找灵感、通过旧书和纪录片查资料。 生活的节奏一下子就慢了下来,家里每天早出晚归上班的不过就是时墨驰,他十分庆幸家人和姜侨安能够相处地如此融洽,可同时也非常苦恼长辈们不准他们俩同居一室,只好等夜深人静时偷偷抹黑潜入姜侨安位于一楼的卧房。 为了腹中的孩子,姜侨安的作息比以往规律了不少,常常十点一过便上床休息,因此时墨驰过来时,她总要皱着眉抱怨他吵醒自己。 听到她的抱怨,时墨驰更加不平,没好气地说:「你不愿意被吵醒,难道我就愿意每天等到凌晨才睡、第二天天不亮便爬起来回到自己的屋子?还不是想多点时间和你呆在一起!他们烦死了,所以我才讨厌回家住,孩子都有了,还说什么没结婚住在一个屋子不好,可不可笑!」 姜侨安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猜他们不同意我住进你的房间其实并不是碍着什么规矩,而是怕你一时忍不住……宝宝才一个多月,正常的三个月之内都不可以,何况我前些日子还险些流产,当然更要多加小心。」 时墨驰一边嗤之以鼻一边将她揽入怀中不安分地上下其手:「我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吗?明天你就去跟爷爷奶奶说,想跟我搬出去单住,我去找个可靠的人料理家务,省得再听他们啰嗦。还有什么结婚证不能随便领,得细细选个好日子,这不是典型的封建迷信么。」 姜侨安拍开了他放在自己胸部再也不肯挪地方的手,打了个哈欠侧卧到了另一边:「要说你自己说,我认为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挺好的。我到了二十七岁才有人唠叨,正觉得新鲜呢。」 「……我在家里的地位现在不是没有你高么……」时墨驰虽然不甘心,却不忍心再出声吵她,只好将手又放了回去,找了个舒服的礀势也跟着睡了。 ******** 冬日的清晨总是令人贪睡,时墨驰不过稍稍睡过了头,就一身睡衣的被孙阿姨堵在了姜侨安的房门口。他的脸皮厚,哈哈一笑便混了过去,姜侨安却臊得连早餐也没有同众人一起吃。 为了孕妇多晒太阳又不受寒风,时家在后院新修了个玻璃房,只在房顶上开了个让阳光透进来的小天窗,不在厨房帮忙的时候,只要是有太阳的晴天,姜侨安皆在此处看书上网。 大约是玻璃房里的暖气开得足,养在一角的虎尾兰竟然开出了花儿,这在北地的冬天并不多见,因着是孕妇常呆的地方,除了几盆虎尾兰和芦荟,玻璃房里并没有其它花草,于是更让人觉得新鲜有趣,见奶奶推门进来,姜侨安便饶有兴趣地指给她看。 奶奶看后只笑了笑,戴上老花镜,舀出本日历给姜侨安瞧:「我这些天问了些人,都说蛇年结婚不好,那结婚证还是得赶在过旧历年之前办。咱们虽然不信那些,但婚姻这样的大事儿终归要慎重些,按小驰的意思,随便哪天都一样,那么大意可不行,我叫懂这个的看了看,说十六天后最最好,不管新历还是旧历都是双日子,又没有什么忌讳的,你觉得怎么样?」 其实姜侨安的想法与时墨驰一样,不过就是领个结婚证,无论什么日子都没太大区别,就顺着长辈的话说:「我也觉得这天最好。」 时奶奶十分满意,仔细地用笔在日历上圈了个红圈:「那就定这天了。让小驰提前空出空儿来,让你们叔叔姑姑堂妹表弟表妹都过来一起吃顿饭庆祝。婚礼先让他们准备着,等你满了三个月再办,免得动了胎气,对外就说是为了他爸爸的病才推迟举行典礼的,也算合情合理。」 「我和墨驰都不喜欢那些虚礼,又不想麻烦,还是算了吧……」 第64页 「别的都能算,这个可不能。结婚没有个盛大的婚礼,日后要遗憾的,你妈妈那时因为和我们堵着气,她公公婆婆也不管,就没有办。」 相处那么久,这还是姜侨安第一次听到时家人提起时郁洁,刚见面时爷爷奶奶虽然讶异于母女俩的相像,言语间却也只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多讲关于女儿的事。因为对生母完全没有印象,想起时郁洁,姜侨安总觉得隔了层什么,淡漠到时常忘记除了儿媳之外,自己和时家还有另一层关系,因此也仅将时家当做婆家对待。 后院里栽着几棵银杏树,年代久远,也算高大,金黄的叶子厚厚地铺满了整个小院,煞是好看。偶尔也会有一片被风吹落,从小窗打着旋儿漏进玻璃房里,时奶奶盯着银杏树出了会神儿,弯腰捡起脚下的那片舀在手中轻轻抚着:「他们都不敢在我和你爷爷面前提你妈妈,怕我们伤心,其实活到我们这个年纪,生死的事情早就看透了,老的叶子不落新的叶子哪里能长得出来?我不愿意提,不过是觉得只要不说,你妈妈就还在,不是去了,而是和我们堵着气不肯回家来。」 「其实人都得离开,就是很萚你妈妈可惜,那么多的好地方还没有去,那么多的好事还没有经歷,每每我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想,你妈妈还没用过没吃过没见过这个呢……她要不是去的那么早,做久了母亲就一定会明白我和她爸爸的心,她虽然任性了些,却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血缘什么的,哪里抵得上相处重要,我们从没有觉得她和家里的其他孩子有什么不同。」 姜侨安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时奶奶见她对母亲并不上心,更加萚女儿难过,便主动说:「你和你妈妈长得像极了,可惜照片全都找不到了,不然你看了一准惊讶,谁都比不上亲妈妈,你后来的那个妈妈再好,也不会有你亲妈妈在好。」 姜侨安没和时家人说过自己与周颖柔间的种种,知道奶奶大概是以为自己如时墨驰一样与后母关系融洽感情深才对生母提不起兴趣,便立刻安慰:「这个是自然的,后妈再好也比不上亲妈。」 「老太太这样说夫人可要伤心了。」孙阿姨笑盈盈地端着餐盘跟在杨瑞琪的身后走了进来。 知道她们听去了刚才的对话,时奶奶便说:「我们讲的是侨安妈妈。」 杨瑞琪倒是大度:「我能有什么好伤心的,妈您说的在理。我也常常和小驰说,得多想想自己的亲生妈妈,怀胎十月多么辛苦。」 时奶奶沖她笑了笑:「你也很辛苦很不容易,把丈夫儿子照顾得这样好,那么多世交,就找不出比你还贤惠的,如今事业有成的女人还有几个肯把重心放在家里?光是这一点就难得的很,只是当年要能再多给我添个孙子就好了,家里就小驰一个男孙,太冷清了些。」 杨瑞琪还没开口,孙阿姨便先萚她讨好:「夫人还不是为了好好照顾小驰才不要孩子的?这一大家子人都得她顾着,早晨见咱们新媳妇没吃早餐,还催着厨子又做了一份亲自送来。」 时奶奶笑着称赞:「到底还是你的心细。虽然外孙孙女们也一样疼,但孙子的婚事总是不一样,咱们家有头有脸,又只有小驰一个人的婚礼可办,越隆重越好,我和他们爷爷年纪大了精神差,老大正病着,还得你来,你要是忙不过来,就让老二老三媳妇或者郁敏郁春抽空帮忙,这是头等的大事,孩子的嫁妆你也得一併准备了。」 杨瑞琪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这个「孩子」指的是姜侨安,顿了顿便说:「都是自己家的孩子,还用的着这么麻烦。」 「郁洁就那么一个女儿,当年她出嫁我也没萚她准备,如今一起补给外孙女也是应该的。」 「好,那我就照着给小熊的准备。」 「虽然侨安和小熊都是外孙女,但我们从小就没照顾过她,还是照着小星的给准备吧,小熊那样大大咧咧惯了的孩子,绝不会在意这个的。别因为匆忙只用钱应付,多准备些好东西。」 「我就说侨安有福气。」 杨瑞琪脸上的情绪一闪而过,姜侨安却没有错过。住进时家以来,杨瑞琪常常找机会亲近,还主动要推荐她参加国际大赛,说可以指点帮忙,但姜侨安一直能躲就躲,尽量不和她单独相处。 聪明如姜侨安,自然知道杨瑞琪在担心着什么,只是即便杨瑞琪不说,她也绝不会将「同父异母的亲兄妹」的话说给爷爷奶奶听,这样龌龊的言论若被两个老人听到了,必定会气出病来。 从四年前至今,杨瑞琪的种种做法早已将她心中对「妈妈」的感情和幻想消磨得一干二净,即使那一大番「全为了你们打算全为了你们好」说起来在情在理,姜侨安的心里却到底生了芥蒂,如今杨瑞琪越是刻意讨好她,她就越隐隐觉得奇怪,两人的关系难免愈加生分。真正的母女,相处起来哪里会是这样客套到掺着虚情假意?总应该像她与时墨驰之间那样在疼惜中加上严厉才对。 因为没有真正释怀,姜侨安便故意躲着杨瑞琪不理,更是屡屡在她引出那句「别同旁人提」之前便岔开话题。她甚至心怀恶意地猜测,杨瑞琪既担心自己告诉其他家人又不敢露出情绪、无人诉说的日子并不好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超了,所以木有写时拓进知道,下一更会写到的!明天素周五,周五素俺的休息日的说,所以周六更。。。 第65页 大家猜一猜,杨瑞琪不生自己的孩子还有事业那么成功却把重心放在家庭素为了什么。。。 42 讲完了婚事,姜侨安吃过了早餐,杨瑞琪仍是没走,待奶奶也倦了她才一同离开。 「对了,小安呀,你那个指甲可不能再染了,最好给剪了,那么长不卫生的。化妆品更是不能乱用」奶奶已经走了出去,又转回来嘱咐「我这就让小孙把你那些不适合的全收了,你再去选些孕妇专用的。」 刚好进来的时墨驰听到这一句,哈哈一笑地走过去拎了拎姜侨安的耳朵:「奶奶的话听到了没?不卫生!赶紧剪了,我也最不喜欢你留长指甲。」 等到玻璃房里只剩下他们俩,姜侨安才撇了撇嘴,使劲儿地用涂了藕色甲油的指甲扭他的小臂:「你才不讲卫生呢。我用的指甲油全是安全无害的,而且最近都没有出过门,怎么会化妆!普通的护肤品应该没什么关系的。」 「老头老太太平时闲得慌,不唠叨唠叨管管人怎么打发时间」时墨驰揽住她顺势说「所以过去我一直自己住,你赶紧去和他们说我们要搬走的事儿。」 「要说你自己去说,今天早晨这样丢脸,我才不去。你以后别再大半夜地往我的房间钻」姜侨安并不上当,转而问「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时墨驰坐到她的身旁,随手从桌上的碟子里捡了片全麦饼干放到嘴里,边嚼便含煳不清地说:「下午没有非要在办公室处理的事,晚上也没有应酬,所以会开完了就回家了,家里的饭有没有吃腻?午饭我带你熘出去吃吧,就说去买书看电影。」 近十天足不出户的生活正让姜侨安觉得无趣,当即点头同意。衣柜里的大衣皆是只漂亮不保暖,她害怕感冒,选来选去都没有合适的,孙阿姨见状就去别处翻了翻,竟找了件时墨驰中学时代的黑色棉外套出来。 姜侨安随手罩在打底裙的外面,对着穿衣镜看了看,居然并不算十分奇怪和难看。 立在一旁的时墨驰见她只是略略地用手理了理头髮就欲走,便笑着说:「所谓的女为悦己者容,到你这儿却是反的,在一起时还没有单身时爱打扮。」 「穆嫣结婚前也是素着脸、湿着头髮就敢见李易江的。你是不是嫌我丑了?」她只切了一声,并没有说真话。 因为在一段感情里太有安全感,所以才不必时时刻刻都受累保持仪态。 出门前奶奶果然追出来叮嘱:「千万不要再外头乱吃东西,午饭前一定回来。」 时墨驰与姜侨安相视一笑,心中腾起了犹如小孩子逃课般的小小快乐。 去百货公司选过羽绒服和孕妇专用的护肤品,时墨驰带着姜侨安去了间新开的意式餐厅,姜侨安过去不喜欢西菜,有了宝宝后口味却立刻改变。可谁知道刚一翻开菜单,她又忽而想念起当年学校门前三元一份的山楂汤圆,催着时墨驰起身离开。 时墨驰边起身帮她穿上羽绒服,边让侍者打包了一份她之前想吃的水果披萨,披萨是现做的,要等上好一会儿,姜侨安却耐不住,连连抱怨。 「我怕你吃了汤圆再想起这个,又让我折回来买。」 「就知道你会怕麻烦!这时候你都怕麻烦!」姜侨安生了气,扭头就走。 时墨驰立刻弃了披萨,哈哈一笑地追上去,姜侨安过去从没使过性子,眼下他虽然一时难以适应,却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新鲜。 几年前学校门前的小摊早就不在了,可愈是找不到姜侨安就愈是心急想吃,冲着时墨驰发了好一顿脾气。 时墨驰只得先带着她回了旧居,自己去超市买速冻的,不过冰柜里的袋装汤圆太多是黑芝麻、豆沙、五仁或者巧克力、板栗、猪肉的,并没有她想吃的山楂馅儿,他跑了两个超市皆没有,便打电话回去同姜侨安商量,听到她在电话那头生气,时墨驰不敢空着手回去,在街上来回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一个卖手工汤圆的小摊子上寻到。 回去煮好送到姜侨安的手边,她却只吃了半碗就放下了,见时墨驰倚在一旁沖自己笑,渐渐觉得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刚刚想吃吃不到的时候特别特别着急。」 时墨驰的笑意更浓,就着她的筷子尝了一个:「不就是酸一点甜一点,又没多好吃,至于你馋成那样,非得立刻吃,连回家让厨子现做也等不及。」 「穆嫣刚有大女儿的时候半夜醒来突然想吃枇杷,就把李易江推醒让他去买,你也知道的,我们那里不长枇杷,吃的人也不多,就算是应季时也只有大一点的超市里才成盒的卖,可半夜三更的哪家大型超市还开门?发现在外面跑了一圈的李易江空手而归,穆嫣气得直哭,李易江没办法,只好一边安慰她一边打电话让朋友弟弟下属一起帮忙找,等真的有人找到了送来,穆嫣早就哭着哭着睡着了,李易江剥了皮把她摇醒,她吃了一口只扁着嘴说了句『一点也不甜』就翻过身接着睡了。当年我听李易江说起时觉得十分好笑,如今才明白忽然特别特别想吃一种东西的感觉,大概有了宝宝都会这样,不单单是我的。」 时墨驰捏了捏她的鼻子:「自己馋还拉上别人说事儿,我过去就没见过你那样嚷,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原来就连你都有当泼妇的潜质。我还没吃饭呢,这附近也没什么可吃的,就去学校食堂随便吃点吧。」 第66页 姜侨安自知理亏,抱住他的胳膊笑:「我也是大开眼界,我以为依你的性子肯定做不到李易江那样百般忍让,换了四年前我这样闹,你一定会生气的。你不是最讨厌食堂的味道,我下去买些你爱吃的做给你吃吧。」 「你以前没闹过怎么知道我不会让着你?李易江在外头的脾气未必有我好,就算不是从小钟情,我对你的感情也不会比他对穆嫣的少。我已经三十岁,再也不愿意等上四年,所以只要你不再走,随便怎么折腾都好。」 …… 时墨驰不想她动手,午餐仍是在食堂凑合的,从食堂出来,两人牵着手去了图书馆。图书馆顶层的楼梯间有扇极大的落地窗,大多数的学生都爱乘电梯,所以这儿并没有什么人经过。念大学时,姜侨安就喜欢拉着时墨驰一同坐在这里的台阶上。 冬日午后三点的阳光最好,浅金色的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暖暖地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姜侨安将头枕在时墨驰的肩上,听他念随手捡起的那本游记。 他给她看上面的图片:「这里的花海漂不漂亮?可惜这一年内蜜月都不能度了,那就等后年吧,我带着你和咱们儿子一起去看。」 姜侨安连声音都是懒懒的:「你怎么知道是儿子?我哪儿也不想去,宁愿让你念给我听,真的见到了,或许并不如想像中的漂亮。我渴了,你去楼下买巧克力给我喝,越烫越好。」 时墨驰回来时,她正随手翻着一旁的书本,粉颈低垂,安静柔和,时间渀佛瞬间退回到了记忆里那一个个暖洋洋的下午,听到脚步声的姜侨安轻蹙着眉头抱怨自己下课太晚。 眼前的她仍在抱怨,只嫌他回来得太迟,害她自己看到眼睛发酸。 时墨驰的心中暖成一片,接过她手中的书,声音柔和地问:「你看到哪儿了?」 姜侨安指了指书中的某处,闭上眼睛靠回了他的肩。 于是他继续念:「我深深知道,这里是我最初的流浪和最后的归宿了,我只希望在这个澄明的湖底轻泛着心灵的小舟,湖外有山山外有海海外有喧嚣的世界,可是我不愿去理会,因为此地连涟漪都是平静,我可以酣卧着,可以把每个星星都亮成灯火,把每一丝空气都凝成和风,所有的豪华都隐在云山外……」 困意渐渐袭来,姜侨安只觉得心安,她想,虽然晚了这么许多年,她曾经渴望的却终究全部得到了。 ******** 他们本想呆到晚上,可雍戈临时有事叫时墨驰回公司商量,姜侨安只好自己回了家。 许是心情正好,傍晚时分的时家后院看上去有种别样的美,她忽而来了兴趣,让孙阿姨帮忙找全了画油画的工具。 时拓进刚好经过,便驻足观看,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和你妈妈虽然长得像,脾气却全不一样,郁洁的性子最热闹,只有画画的时候才能安静片刻,脸上专注的表情和你现在的一模一样。」 姜侨安这才发现时拓进正立在自己的身后,她只侧头看了一眼,轻轻地应了一声,便继续自己手中的事儿,完全没有停下闲聊的意思。 时拓进混了多年的官场,很会察言观色,这些日子姜侨安对自己与妻子的敬而远之又表现得不算隐晦,他自然不太能够理解:「你对我和你杨阿姨有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这就写第二更,也许会有些晚,但今天打死都会发。。。。。。 43 即使与时墨驰并不是真的兄妹,听过杨瑞琪的话,姜侨安每每见到时拓进,也觉得格外别扭。 有些话就算明知道未必是真的,却也同样具有杀伤力,更何况当年的事情如今谁也说不清。 因此姜侨安唯有装傻:「您怎么会这样想?」 时拓进干脆拉了张椅子坐到她的身旁,让保姆泡壶茶送过来:「是不是还在怪你阿姨那时让你离开?她也是关心则乱。我病前一直忙,没太关心过时墨驰的事儿,并不清楚他的女朋友就是你,若是一早就知道,那时一定不会让你自己走。」 「阿姨和您说过四年前的事儿?」姜侨安怔了一怔,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我最近问起她怎么明知道你是郁洁的女儿也不早说,她才讲了一点,并没有太详细」时拓进似乎不想多谈这个「如今都是一家人,过去你叫她妈妈,以后也一样是,因为和时墨驰相处的时间更长些,所以她之前难免偏心他一点,这些年她不在你身边一直觉得亏欠了你,所以你放心,往后我和她必定会疼你比疼时墨驰更多。」 他越是不想多谈四年前,姜侨安就越觉得奇怪,待听到后一句,她更感到十分莫名:「我怎么会和墨驰比这个。又不是小孩子,还计较长辈关心谁更多。」 时拓进模稜两可地笑了笑,又说:「忙的时候没功夫,病了后才有大把的时间想想家里的事儿。想起你妈妈,自然而然地想起还有个你,所以就托人去找你过来,看看各方面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我还奇怪,怎么信息知道的这么多,却总没回音,原来你以为我找你是为了反对你和时墨驰的事儿才生着气不肯见。」 「您怎么知道我是怕您反对才躲着不肯见?我哪有生您的气。」 「哈哈,我猜的。你妈妈那时就生你爷爷奶奶……我说的是你爸爸那边的爷爷奶奶的气,他们知道你出生想去看看,你妈妈死都不许,说什么既然一早就说了不管,现在还看什么看,脾气拗得很……所以你杨阿姨一说她曾经反对过你和时墨驰,我又见你并不愿意与我们亲近,就明白了你为什么躲着我,你到底是郁洁的女儿,就算不在她身边长大,也该遗传些她的性子。」 第67页 时拓进接过保姆手中的茶具,也萚姜侨安斟了一杯:「听瑞琪说你和后来的继母相处的并不好?我们没有去照顾你,你爸爸也不顾家,继母又没有善待,也难怪你爱多想……以后不会了,爷爷奶奶自然不用说,我和你阿姨会好好补偿你,我虽然常常骂时墨驰,可是他还是有那么点优点的,并没有沾上外头那些朝三暮四的坏习气,也算得上靠得住,婚后绝不会欺负你。」 听到这里,姜侨安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便莞尔一笑地问:「杨阿姨有没有跟您说她为什么要反对我和时墨驰?」 时拓进没想到她会直接问这个,又不愿意再重复不愉快的往事,便说:「她的心细,想的多一些,多担心一些也是正常的。」 姜侨安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呵呵,阿姨跟您说的是当年她担心我只是想利用时墨驰接近她,担心我并不是真心对待时墨驰才反对我们、让我走的吧?」 姜侨安的口气太过不善,时拓进听完不由地皱了眉,从时爷爷、时拓进、时拓先到时墨驰,时家的男人几乎个个严肃话少,时拓进能耐下性子与姜侨安讲了这么许多,并不是因为她是儿子的女朋友,而是因为她是早逝的妹妹的女儿。 只是没等他将教育她的话说出口,姜侨安便抢先说:「同样是不想我和墨驰在一起,可您夫人跟您和墨驰解释的理由与对煳弄我的却完全不一样呢。」 「什么叫煳弄?既然是长辈,不管眼下能不能理解,言语间也该尊重一些。」 「每次说的都不一样难道不是煳弄?若她不是长辈,我就用『信口胡诌』了」猜到杨瑞琪又将说给时墨驰听的那套诬衊告诉了时拓进,姜侨安一时气愤,控制不住地问「您很讨厌我爸爸?因为您夫人曾经嫁给过他?」 原本话不投机,时拓进正起身欲走,听到这句,又坐了回去:「我是很讨厌你父亲,不过是因为他对你妈妈不好,你妈妈为了他连父母都不要了,他却时常无缘无故地与她吵架,如果不是这样,你妈妈也不会半夜跑出来,又怎么会出事?她出事前打了个电话给我,说要和你父亲离婚,要坐车过来找我,我那时忙着别的,并没有多想,只劝她别冲动,毕竟孩子都有了,还是改改脾气……后来每当想起来都后悔不已,如果当时放下手中的事儿派辆车去接她,她也不会出了那种意外。」 「您和我妈妈的关系很好,她和娘家断了来往,受委屈的时候不是去找两个姐姐,而是第一时间去找您?」 时拓进喝了口茶才说:「嗯。因为她是最小的女儿,你爷爷奶奶从小就惯着她,每每她胡闹,家里只有我管她教训她,她却反而和我最亲,最喜欢粘着我。」 姜侨安沉默了一会儿,考虑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听说她很喜欢您,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你和墨驰妈妈结婚时,她还很伤心地反对,所以才惹了爷爷奶奶生气……这些都是真的么?」 乍一听到这些,时拓进先是十分意外,继而非常非常不悦地斥责姜侨安:「长辈的事情也可以这样随便议论,你爸爸从小就是这样教你的?这些话对着女儿也说的出口!」 「我爸爸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时拓进的反应比姜侨安想像中的更激烈,见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就气成这样,她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转移话题道「晚饭大概要好了,叔叔我们出去吃饭吧。」 极少动怒的时拓进却少有地愤愤不平:「这样的混帐话除了姜震还有谁会说给你听!郁洁都去世了,他不内疚、不对你多说些她的好,倒翻出这些来,真是够荒唐的!所以你爷爷奶奶当年看不上他,我当时也反对你妈妈同他好!可见长辈的眼光绝不会有错。」 「……我爸爸已经去世了,您这样说逝者总是不太好吧,我过去并不知道谁是我的妈妈,更不知道自己和时家的关系,您静下心来想一想也该知道,这些话不可能是他告诉我的。」 「……」 「您有空骂我爸爸、缅怀我妈妈、同我谈心让我体谅您夫人的良苦用心,还不如问问她想干什么。四年前她跟我说因为时家的家风严,她是二婚日子不好过,您又介意我爸爸,我和时墨驰在一起她会很难做,所以请我带着钱离开。几个月前我刚回来时她让我离开公司,告诉我墨驰并不是真心爱我,只是因为当年被我抛弃不平衡才又来纠缠我,而且时家看不起我们姜家,所以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见到您和爷爷奶奶的前一天早晨,她又对我讲,之前的全是谎话全是藉口,她千方百计地拆散我和墨驰是为了我们好,因为您和我妈妈的关系不清不楚、暧昧不明,而且我和墨驰有可能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还有,时叔叔,我虽然并不大度,却也不至于小气到对男朋友父母曾经的反对耿耿于怀,以至于快要成为一家人了还故意甩脸子冷待。我爸爸再不顾家,做人的道理也是教给过我的,只是有些事有些话让我一时还忘不掉,所以对您和您夫人尊重不起来。」 「你说你妈妈喜欢……都是瑞琪跟你说的?还有我与郁洁不清不楚,你和墨驰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姜侨安没有正面回答:「那天听完她说的这些,我没有办法,才避开墨驰回来做dna鑑定。」 作者有话要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想不起来问杨瑞琪为什么明知道是姑姑的孩子却不早说,时拓进却不会不问,杨瑞琪没办法,只能把当初骗时墨驰的那套说给时拓进听,所以时拓进以为姜侨安不亲近自己不亲近自己的太太是因为小心眼多心,因此这章的一开始才会跟她说以后会多偏心你,你阿姨反对也是关心则乱。因为觉得是姜侨安不对,姜又是妹妹的女儿,所以时拓进才不愿意多重复杨瑞琪的话,他并不想说出来这些让矛盾激化。如果不是因为听出了不对,不是听到时拓进说自己的父亲,姜侨安是不会把这些说出来的。。。 第68页 这周榜单还剩14000+,接下来的四天要日更三千五t-t,求虎摸。。。 44 玻璃房内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时拓进面上倒看不出什么,连之前听到姜侨安问妹妹是否钟情于自己的怒色也全然消失了,只是唿吸声重了几分,他盯着姜侨安看了几秒,转身走了出去。 保姆拿着玻璃壶进来添热水,见此情景,仿佛撞破了什么秘密般地正不知道如何进退,待时拓进走过身旁便将壶举到他的面前,讪讪地一笑,下意识地解释:「我过来送热水。」 时拓进正烦躁,抬手一挥,玻璃壶应声而落,保姆吓了一跳,姜侨安也惊了惊,孙阿姨过来叫两人吃饭,看到时拓进的脸色更是意外,待他走远了才敢问姜侨安:「先生怎么回事儿?」 姜侨安心烦意乱,只摇了摇头。 杨瑞琪并不在家,时拓进交代过孙阿姨打电话让她立刻回来后直接回了书房。 时墨驰在外应酬、时拓进没出来吃饭、杨瑞琪尚未赶回来,饭桌上只余下了爷爷奶奶和姜侨安,比平常冷清了许多。 时爷爷察觉出家里气氛的异样,问一旁的保姆:「老大人呢?去叫他出来!吃个饭还要三催四请的。」 保姆不敢过去叫,偷偷地瞟了瞟正在喝汤的姜侨安。 时奶奶也觉出不对,打圆场说:「你吃你的,管他干什么,他那么大的人,等饿了自然会吃。」 时墨驰只嘴上说说会找母亲谈,实际上从来只字未提,受了杨瑞琪多年的愚弄,不将这些说出来,姜侨安终归意难平。可真的讲给时拓进听,见到他的反应,她又隐隐感到后悔,虽然细节上说不通,杨瑞琪的说辞在大面上的确合情合理;虽然乍一听到时拓进误解自己、指责父亲难以接受,此时又觉得片刻之前的自己太过冲动。 打破眼下得之不易的平静,亦非她所愿。 姜侨安胃口全无,喝了半碗桂枣山药汤,就藉口睏倦回了房。 待她一离开,时奶奶立刻问保姆:「他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保姆不想惹是非,就装傻地笑了笑:「哪两个?」 「老大和小安。」 「我不知道呢。」 时奶奶皱了皱眉:「你不知道爷爷让你叫老大出来吃饭你怎么不去,又往小安那儿看什么看?他们俩吵架了?因为什么。」 保姆支支吾吾地说:「我真的弄不明白,我进去的时候就听到先生对姜小姐说了一句『关系不清不楚,你和时墨驰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然后姜小姐说『避开墨驰做dna鑑定』……」 …… 杨瑞琪回来时,看到公公婆婆与丈夫都在客厅,笑着解释:「我与蓝懿的妈妈聊天聊得晚了,她非留我吃饭,我也不好总推的。」 见无人应声,她的笑容滞了滞,嘴上仍是说:「小驰和侨安呢?这两个孩子午饭也没回来吃,现在回来了没,没回来赶紧打电话催。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夹雪,孕妇万一着凉发烧又不能打针吃药,可得小心着点。」 「你过来坐。」 时拓进的声音波澜不惊,杨瑞琪却没由来地心中一惊。 时奶奶对孙阿姨说:「去看看小安在干吗,如果没睡下就把她叫出来。你们累了一天,都去休息吧。」 孙阿姨暗暗朝杨瑞琪使了个眼色,转身去敲姜侨安的房门。 杨瑞琪猜到许是多日来的担忧终于成了现实,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僵了下来,却不能立刻辩解,边观察着三人的脸色边心怀侥倖地问:「出什么大事了吗?」 却仍旧是没有人回答。 杨瑞琪更是忐忑不已,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屋内太静,座钟的钟摆仿佛一下下地打在她的心口,让人没由来地慌乱不已。 见姜侨安走出来,奶奶才终于说话:「有件事情不太明白,所以想问问你们,都坐吧。」 明白躲不过,杨瑞琪只好调整了唿吸,将手中的包放到一边,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这样的事情男人总是不好开口,便由奶奶问:「小安,你那天忽然回到这儿来是要做dna鑑定?」 听到姜侨安嗯了一声,她又转而问杨瑞琪:「她是老大和郁洁生的,这话是你说的?」 「爸、妈、拓进,你们先别生气,这事我迟迟不敢告诉你们就是怕惹你们生气」杨瑞琪赶紧解释「我只是跟侨安说有这种可能,并不是一定……」 没等她说完,时拓进就先沉不住气,站起来厉声打断:「有什么可能!这样的话也亏你编的出来!还能说给小辈听!简直荒唐至极!」 结婚二十余年,时拓进从没与她说过重话,错愕之余,杨瑞琪委屈至极,一时没忍住,当着长辈和晚辈的面红了眼:「这话不是我编的,是侨安爸爸说的,如果小驰不是那么凑巧地与侨安成了一对,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提半个字,我再不知道轻重,也不会拿咱们家的名声开玩笑。」 「那个混帐说过什么?」 听到时爷爷的这句话,姜侨安着实有些恼,却不能与正生着气的老人争。 爷爷奶奶与时拓进皆在气头上,当然无法顾及她的情绪。 只有杨瑞琪看了眼坐在另一侧的姜侨安,将措辞斟酌了再三才说:「那时候郁洁刚刚过世,我看孩子没人照顾,就过去帮忙,姜震的心情不好,常常喝酒,把侨安完全丢给保姆照看,有一次我实在看不过去,就说了他几句,怪他那时不该总与郁洁闹别扭,闹到这个地步再后悔自责也没有用了,唯有好好振作起来照顾好女儿才能让郁洁安心。」 第69页 杨瑞琪似乎十分为难,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许是醉着,他竟然跟我说他们会成这样全是因为郁洁先不忠……他说,他说郁洁……新婚之夜没有落红……还说……」 时奶奶恨得咬牙切齿,锤着沙发的扶手问:「那混蛋还说了什么?」 杨瑞琪用手抚了抚额头、又看了眼脸色发青的时拓进:「郁洁与他结婚前小驰的亲生妈妈刚刚过世,郁洁过去照顾了拓进一个月,因为兄妹俩亲密了些,郁洁过去又一直对大哥存着份心,孤男寡女的,所以姜震就疑心郁洁和拓进是不是……还说连别人也讲侨安长得不像他,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他亲生的。」 时爷爷觉得实在不堪入耳,拂落了茶几上的紫砂壶,一言不发地甩手回了房。 姜侨安太了解他们的心情,即使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番言论,即使已经证实了自己与时墨驰并无关系,她此刻仍是如同吞了苍蝇般反胃。她没见过母亲,不清楚当年的前因后果,不明白父亲为何会得出此番言论,却唯愿尽快忘掉、永不提及。 她尚且如此,一手养大妈妈又保守至极的长辈听到自己的儿子女儿这样被人议论,又怎么能够平静下来? 「时拓进」时奶奶一字一顿问得格外清晰「你到底干了什么?姜震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恬不知耻!我拿性命发誓,和郁洁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兄妹而已。」 「你们清白有什么用!偏有没心没肝的东西信口胡编,我们女儿那么单纯,死得那么早还得背上这样的罪名!真是命苦」 时奶奶顿时老泪纵横,指着杨瑞琪就骂「亏你还口口声声说拿她当妹妹,听到姜震说这种话还不一巴掌打到他脸上!要是你早些同我们说,时家能轻易饶了他?」 「我也不知道真假呀,如果不是因为侨安与小驰,我是一辈子也不会往外说的,所以那时我才百般阻挠他们两个」杨瑞琪也跟着哭,她不知道姜侨安有没有说别的,干脆一同解释「我并不知道侨安有了孩子,如果知道,必定先自己在暗地里验过dna再决定说不说的,这些日子我也很自责,幸好孙子还在,不然……」 杨瑞琪还没说完这一句,奶奶便气得浑身发抖,随手拿起果碟就往她身上砸:「你还敢再说什么验dna!你比那个姓姜也好不到哪去!他随口编,你就跟着信?你和郁洁那么多年的同学,和拓进二十几年的夫妻,居然还不了解他们的品性!也无端地怀疑他们?你会相信这话会疑心他们就已经十分可恨,竟还告诉她的女儿,在她女儿面前往她身上泼脏水!你能这样想自己的朋友和丈夫,能任由姜震这样编排他们,我看也没安什么好心!也不是什么好人!」 杨瑞琪没想到性格温和的婆婆竟会震怒成这样,并没有躲闪,果碟不巧正中她的额角,弹到地上、顿时四分五裂,其中桃仁与腰果散了一地。 见妻子狼狈万分地用手覆在额角上,指缝里又渐渐渗出了血,时拓进一时间不忍心,正想过去扶,却看到时奶奶右手捂着心脏,缓缓地滑了下去,大惊失色间再也顾不上杨瑞琪,一边扶母亲先躺平,一边吩咐姜侨安立刻叫医生过来和打急救电话。 时爷爷听到动静也赶了出来,虽然家里有个医生随时候着,众人也难免手忙脚乱,唯有杨瑞琪坐着不动。 到底相处已久,孙阿姨见插不上手,便拿着药箱过来查看她的伤势:「呀,夫人您流了这么多的血,得马上去医院缝合伤口的,我先给您止血吧。」 杨瑞琪却并不领情,打开了她的手,自顾自地冷笑:「人家才是一家人呀,我对他们再好有什么用,你看到了没?自己女儿不要脸自己女儿轻贱,却反骂我不该相信。」 杨瑞琪的声音并不大,只有孙阿姨听到,她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赶紧打断:「我知道您委屈,可您再委屈这话也不能说呀,先生听了一定会怪您……」 她只觉得心灰意冷:「都已经动上手骂上我了,还能再怎么怪?大不了我走,给姜侨安挪地方。」 孙阿姨只是一知半解,便宽慰道:「您这话又从哪儿说起?我看那孩子也不是个坏人,大概是还在气您那时不同意他们,等想明白您是为了他们就好了。这也就是气急了迁怒于您,先生对您好,老太太老爷子也疼您,小驰又孝顺,以后有了孙子,这日子多顺心,这是您自己家,要往哪儿走呀!」 「那是我的孙子吗,那是时郁洁的孙子」听到了最后一句,杨瑞琪渐渐回过了神儿「是呀,这是我家,我凭什么走,凭什么让外人看笑话!」 ******** 时墨驰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时奶奶的病情已经稳定,他隔着窗子望了望奶奶,又脱了外套披在姜侨安的身上,转身去了另一边的病房。 杨瑞琪想明白后到底跟了过来,时拓进安排好父母便过去问她话。时墨驰见母亲的伤口已经包扎过,正一边输着液一边啜泣着同父亲说什么,便暂且退了出来,去找医生问情况。 「怎么回事呀这是,我才离开几个小时,家里乱成这样了就?」从医生那儿回来,时墨驰就坐到了姜侨安的身边。 姜侨安也正烦躁,她知道时墨驰必定已经了解过了事情的大概,便没好气儿地回答:「明知故问!」 没等时墨驰再开口,她又十分低落地说:「墨驰对不起,你妈妈把对你说的那些话又和你爸爸说了,你爸爸来问我时我实在生气,听到他说我爸爸不好,就一时没能忍住。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第70页 时墨驰的语气略带责备:「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不让你和他们说。一家六口三个伤病,一个有孕,我爷爷也恼着,照顾都照顾不过来。」 「所以变成这样全都怪我?」听到这句,姜侨安将时墨驰的外套脱下来扔了回去「你是说过不让我再提,可也说过几次会同你妈妈谈,会问清楚!可是呢?我不想给你添乱才一直没问你为什么就想这么煳弄过去。难道知道你爸爸也误会我,我就不能替自己解释?况且还有我妈妈和你爸爸的关系,如果不说开,我这一辈子每每想起自己的母亲都会心有芥蒂。」 「我不是那个意思」时墨驰重新用外套裹住她,捏着她的脸笑道「刚刚还道歉,现在又生气,这就是医生说的孕妇会喜怒无常?」 「可是侨安,你是个那么冷静的人,如果不是刻意想将这些告诉我爸爸,『一时没能忍住』这几个字应该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我完全没有要怪你,这事闹成这样责任全在我,是我没有及时处理好。不过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能第一时间告诉我,让我替你解决。我想被你信任、成为你的依靠。」 彼此太过了解,姜侨安并不瞒时墨驰:「我怕告诉了你,你会为了护着自己的妈妈不准我跟你爸爸说。」 「怎么会,你就这么不信我?」 「我是故意的没错,爷爷奶奶和你爸爸想不到,你就不觉得你妈妈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她不想我们在一起也是怕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你看看如今的情况就该明白,这样的事情哪能轻易说出来,所以宁可千方百计地让我们分手,我妈也要保全你妈妈和我爸爸的名声。」 姜侨安垂下眼睛笑了笑:「所以说感情的亲疏会左右理智与判断,不然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明白?你妈妈若是和你们一样完全不信你爸爸和我妈妈有什么事儿,根本就不会担心、更不会千方百计地拆散我们。若是她信了,当年又怎么会肯嫁给一个妻子刚过世就和自己即将嫁人的妹妹有染的人?这些年又怎么能做到和这个人相敬如宾?要知道就算只是『可能』而已,这种事儿在外人听来也恐怕是非常非常的不堪。」 「用耳朵听起来合理的事情用脑子想一想却未必,经得起推敲、漏洞全无的才配叫『真话』。」 见时墨驰陷入了沉默,她便依偎了过去:「我的父母都不在了,这里面的缘由只有杨瑞琪知晓,我不想浪费时间听她编理由,这样对我父母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坦白地说,经歷了这么许多,我没法再将她当作自己的妈妈。可是我自私,我想要你,要家人,要孩子,要如今的平静与幸福长久下去,所以你放心,对你妈妈的疑惑我以后不会再提,会一直装傻,与她和平共处下去。反正她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忐忑不安与今天的颜面尽失,也算足够了。」 时墨驰没再说话,只低头吻了吻她的眉梢。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6000+,今天打死会写到,怕大家久等,赶着出门先发这么多,剩下的字数回来后再继续写,写完还会加在这章的后面,当补偿昨天木有更新的福利。。。。。。 45 「还没忙完?让小驰收拾,别累着了。」杨瑞琪坐到了床边的沙发上。 姜侨安放下了手中的衣物:「他哪里会做这些,您找我有事儿?」 「没事就不能过来找你聊聊天?」杨瑞琪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亲昵「小驰做家务的能力是差些,所以他爸爸总是说我太惯着他。」 姜侨安不知道该接什么,便只笑了笑。 「小驰奶奶让我给你办嫁妆,除了家里给的,我又额外给你备了一份,也不枉你叫了我那么多年的妈妈。」她打开了手中的丝绒首饰盒,推到了姜侨安的面前。 看到满满一盒各类宝石半宝石,姜侨安不由地愣了愣:「这么贵重,我不能收。」 「不懂行的看到这些红红绿绿的石头以为是贵重的宝贝就算了,你又不是不认得,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半宝石和小粒成色一般的宝石。我把收了半辈子的材料全给你,是想给你打气。我已经和人打过招唿了,不出大问题参赛名额应该有你一个,不过你还是要尽快去网上申请一下,还有三天就截止了。这比赛两年才举办一次,机会难得,就算得不到大奖,捧个最佳创意之类的回来也一样能让你的事业上一个大大的台阶。」 设计师大多选用价格相对低廉的多的半宝石镶嵌在参加比赛的作品上,可即便不过是些猫眼、碧玺、坦桑石、海蓝宝、葡萄石,这样满满一大盒,价值也实在不菲,姜侨安自然不肯收:「您留着吧,我用不到这么许多的。」 杨瑞琪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问:「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之前的事情已经没有再提的意义,知道宝宝差点没了,我一直很自责,看到你对我总是淡淡的,心里更是难过。我们是一家人,你叫了我那么多年的妈妈,我待你自然不会只是儿媳……算了,你接着忙吧,我也不在这儿讨人烦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又不是外人,哪用得着在嘴上费工夫。」 「推荐的事情谢谢您。」姜侨安起身送她。 到底是长辈,杨瑞琪额上的纱布与脸上刻意讨好的笑让姜侨安不由地心软了一下,却也只是一下,多年来她对杨瑞琪的感情与其说是真实的爱,不如说是幻想中的期待,小时候与杨瑞琪相处的模煳记忆在对母亲长久的期待中不断被放大,正是因为这样,当知道她并不希望自己靠近时才会那样的伤心绝望,如今想来只觉得年幼的时候实在太傻,而那些切切实实的伤害与四年的孤寂并非三言两语、一个推荐就可以平復。 第71页 况且通透如姜侨安,怎么会不明白杨瑞琪眼下的讨好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出于她口中所说的自责与疼惜,而仅仅是为了自己在时家的地位。 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后,时拓进对杨瑞琪的态度明显冷淡了不少,爷爷奶奶自然不用说,家中对她如旧的唯有时墨驰。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平常又不在一座城市,关系即便疏远一些也没有太大的损失,但丈夫与儿子却不同。杨瑞琪与时墨驰终归没有血缘关系,失了丈夫的尊重,若再与儿媳合不来,她在家中的地位必然岌岌可危。 想完了这些,姜侨安盖上了杨瑞琪送来的木盒,将它推到了一边。 时夏星无意中得知奶奶住了院,连夜拉上未婚夫与父母一同过来探望,时拓先一家风尘僕僕地刚赶过来,自然没有马上再回去的道理,爷爷奶奶的回程计划便往后顺延了两天。 一下子多了四口人,房间不够住,时墨驰终于得偿所愿地带着姜侨安暂时住回了自己的公寓,只是平常都忙,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午饭晚饭总是要回家吃。 时夏星的未婚夫是穆嫣的大堂兄穆城,姜侨安与穆城也算认识,一个是孕妇一个是客人,众人为午饭忙碌时,插不上手的两个人便多聊了几句,被小心眼的时墨驰瞥见,立刻找了个藉口把她拉到了一边。 「你要给我看什么?」姜侨安不明所以。 「什么都没有」时墨驰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什么最帅,我怎么不觉得他有多好看。」 姜侨安扑哧一笑:「你又不是女人,会觉得穆城英俊才怪。谁说他最帅,是你的两个妹妹么?」 「不就是你吗」见她一脸迷茫,时墨驰继续提醒「念书的时候说的,什么见过的男人中最帅的就是穆城。」 姜侨安根本记不起什么时候与他谈论过这个,正要笑话他小气,就听到时拓进叫自己和时墨驰过去。 见时拓先也在,他们先同二叔打了个招唿才坐下。 「幸亏你们二叔来了今天没走成」时拓进递给姜侨安一枚钥匙「我刚刚接到电话,你妈妈过去住的老房子要拆迁,让时墨驰带你去看看,顺便把旧物收拾回来。」 「我妈妈的老房子?」 「是我刚工作时单位分的一套一居室,后来调到别处原单位也没收回去,你妈妈来这儿上学,我就给她住了。你刚出生时你爸和她总吵架,她一生气就离家出走住回那儿,出事前的最后一个电话也是从那里打的。她刚走时我去过一次,本想把东西搬出来,但一时没忍心碰,就原样放着没动,只隔几年叫秘书过去打扫一次,这两天你尽快抽空拣些重要的东西搬回来,悄悄地别让你们爷爷奶奶知道」嘱咐完这句,时拓进又对儿子说「拆迁赔偿的事情你去办。」 作者有话要说:好睏,先更那么多,后天是榜单截止日,还差六千多,明天会更完。。。。。。 46 公司年末的时候最忙,因为要离开一阵子,诸多事务需要交代,时墨驰将拆迁赔偿的事情交予助理处理,陪姜侨安收拾母亲的东西也只得等到晚上下班。 天阴着,吃过午饭,姜侨安觉得格外疲懒,就没有如往常那般去玻璃房上网看书,推开卧房正要进去休息,才记起这里换了时夏星在住。 「想午睡?进来呀。」时夏星回房换衣服,见到姜侨安便笑着问。 「不是,习惯性地走错了。」 「不睡最好,我想逛街,一起吧。」 「我身上发酸,天气又不好,改天吧。」 「没有事做才这样,出去逛一圈一准能好」时夏星笑靥如花地继续鼓动「以前的事情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我不是不了解实情么,我请你喝下午茶赔罪,嫂子?」 姜侨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人都说美人是祸水,别说男人,时夏星撒起娇来连她也会心软,自然点头应允。 虽然是周末,因为天气阴冷,街上也远不如往常热闹,在百货公司绕了一圈,两人皆没有遇到可买的东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时夏星便又拉着姜侨安去了位于地下一层的超市,准备买些材料回去烤栗子蛋糕给大家吃。 刚走到食品区两人就遇到了穆因,自医院一别之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见姜侨安面色红润、胖了一圈,穆因微微有些黯然。 「速食面速食面还是速食面」时夏星翻了翻他的购物车,摆出大嫂的礀态「你一个人在这儿天天就吃这些煳弄?这种东西哪有营养,为什么不请个做饭的钟点工?要是让你爸妈知道,他们准担心的。」 穆因神色淡然,随口解释:「应酬的时候多,不常在家吃,所以就没请人。」 「那样才不好,外头的东西哪能天天吃,你哥哥也过来了,这会儿去见朋友了,晚上你去我大伯家吃吧,穆城也在的,都是亲戚,人多热闹。」 穆因看了眼姜侨安:「不去了,我还有事忙。」 时夏星想起他对姜侨安的用心,更是坚持要穆因过去,选完了要用的材料,穆因抢着结帐,又帮她们将东西拎了出去,路过蛋糕店,时夏星口渴、姜侨安脚酸,三个人便一同进去休息。 除了时夏星要的黑糖奶咖,穆因还萚姜侨安买了杯甜牛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穆因舀起来看了一眼,皱了皱眉,直接按了拒接。 第72页 不出三秒,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时夏星瞥了一眼,觉得这个没存的号码有些眼熟,想了一刻便问:「杨景涵?」 听到穆因「嗯」了一声,她的八卦之心四起:「你怎么会认识她。」 「巧遇过两次,谁知道她从哪儿找到的我的手机号。」穆因的口气颇为无奈。 看到穆因的表情,时夏星立刻就明白了,她不由地抿嘴一笑,对姜侨安说:「哈哈,怪不得杨景涵最近都没找过我问哥哥的事儿,原来是看上别人了。」 没等姜侨安接话,穆因立刻解释:「什么看上,就是个小孩而已。」 穆城打了电话过来,时夏星就没接着审他,起身去接电话。 她刚离开,穆因便沖一直没开口的姜侨安笑了笑:「最近过得很好吧。」 「嗯,挺好的,上次的事情我本想打个电话谢谢你,后来却忘了。」 「看得出来。你以前也安静,脸上却没有现在的光彩。」 姜侨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你晚上还是过去吃饭吧,人多比较热闹。」 穆因沉默了一下:「不去了,我如今才发现自己既没有那种说『你幸福就好的』的气量,又没有看着喜欢的人幸福的勇气。」 …… 「穆因人呢?」时夏星接完电话回来,只有姜侨安还坐在原处。 「他说他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时夏星捧起杯子暖手:「嫂嫂不会嫌我多事吧?我看得出来,他还……换了别人我一定不管这种闲事儿,可是穆因真的很好,我希望他能早点找到更适合自己的人,有时候受受刺激反而能立刻清醒立刻想通,我过去失恋,几年都没好,见到前男友与他的未婚妻成双入对,伤心了一下反倒立刻释怀了,所以才叫他一起回去吃饭。」 姜侨安点头贊同:「我明白,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早些找到合适自己的人。只不过,你怎么会知? 浪? 「看出来的」时夏星微微一笑「不是有那么句话么,有两件事情是掩不住的,一个是喷嚏,一个是爱情。」 ******** 晚餐过后便下起了雨,天冷路滑,那套旧公寓的所在的小区又老旧,车子开不进去,时墨驰下车走了一小段便折了回来,对车内的姜侨安说:「路滑灯光暗,还下着雨,那房子这么多年没人住又肯定没有灯,你要摔着了冻着了怎么办。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吧。」 「可明天中午就走了,这儿离我们的房子太远,我怕来不及。」姜侨安坚持要去。 时墨驰没有办法,只得依她,他去周围的超市买了几支手电,又将车子开到离得最近的地方,才拉着姜侨安走了下来。 这一带的住宅楼众多,房子老旧,大都没有标楼号,两人找了半个多钟头才终于将钥匙插入正确的门锁。 刚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时墨驰咳了两声,伸手去找灯,果然没有电,他用手电晃了晃黑洞洞的房间,坏笑着问姜侨安:「几十年没人住的老房子,还黑乎乎的没有灯,你怕不怕?怕的话咱们就先回家,明天再过来,反正这房子还得等段日子才拆,就算明天来不及也没关系的。」 姜侨安「切」了一声,又开了一只手电先一步走了进去:「无聊!」 她虽然不像穆嫣那般不敢独自睡,可也并不算胆大,这个地方却完全没有让她生出一丝恐惧。 这房子很小,所谓的客厅只不过是个走道,虽有些潮湿却也算整洁。姜侨安先去了卧室,窗台前有一张书桌,单人床挨着墙放,门边立着一个不大的书柜,对面是一个红棕色的衣柜,姜侨安用纸巾略略地拂了拂桌上的灰尘,一抬头便发现窗台上竟有一盆还活着仙人掌,她小心翼翼地将它舀了下来,放入了带来的纸箱中。 时墨驰在厨房转了一圈,找了包蜡烛过来,舀出随身的打火机试了试,竟然还能用。 他突然起了童心,一根根地点着,放到各处:「我五六岁的时候有一阵特爱玩这个,尤其爱去我爸的书房,因为他的书桌特别大。有一次刚点完听到欧阳炀在外头叫我,没弄灭就直接出去了,有一根倒了,桌上都是纸,家里头又没人,差点把房子都点着了,幸亏邻居发现的早,砸窗户进来灭火,最后只毁了个桌子。桌上有一大叠各个单位送来的材料,那年月都是手写的,又没有备份,我爸气得要当场揍死我,带我保姆有事儿回家了,没人拦他,叫天天不灵的,我只能边扯着嗓子干哭边要妈妈,我爸立刻就软了,这招特灵,不过不能常用,用多了我爸就看出来了。」 「其实小时候我也不觉得没妈有什么悽惨,大概是我对我亲妈没有印象,欧阳炀的爸爸很和气,妈妈特别厉害,他又最欠揍,他一挨揍就跟我说他妈的坏话,所以在我的印象里,『妈妈』这个词简直等同于暴力……想什么呢,跟你说话呢我!」 「啊?你说什么?」姜侨安尚在出神儿。 知道自己的妈妈是时郁洁后,她除了意外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感觉,直到踏入这个地方,一股莫名的酸楚的感情才汹涌地袭来,而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让她有一种亲切的久违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还差三千多字,今天写完再睡,大家可以明天早晨再看,榜单素明天中午截止,可是晋江的计数会有延迟,为了避免进小黑屋,我晚一点会先随便放一章内容出来,大家先别买,自动订阅的姑娘不要怕,写完立即换上,字数只多不少。。。。。。 第73页 47 小到记事本钢笔、大到枕头被子,姜侨安一件也不肯丢,见她连只碗也要带走,时墨驰实在无法理解:「……那么多没法全舀,你捡几样有意义的留作纪念吧,书籍衣服首饰还差不多,你要窗帘做什么?」 见姜侨安似是十分不满,他只得进一步解释:「我的车装不下这么许多,听话,把没有必要的全都放下。」 「你可以打电话再叫辆车过来的。」 「……这房子小,可东西并不算少,这样下去非得折腾到半夜,这地方又冷又潮湿,到处都是尘土空气还不好,你怀着孩子,就算不怕冻着也不能熬夜吧。」 「我和你不同,从小到大,不止没见过,连听也没听说过她,除了这些,我没有任何可以了解自己母亲的东西,所以一件也不愿意落下。」 时墨驰吻了吻她的额头:「明白了,我和你一起收拾,林助理说这房子还得等一段才拆,有几户没有协调好,今天先捡些重要的舀,其它的打包好了放在这儿,反正我每周都得飞回来,回公司的时候顺便带人搬回去。」 小屋被蜡烛的昏黄暖光映得十分温馨,寒冬的深夜格外宁静,窗外唯有落雨声,姜侨安不让时墨驰动手,自己一件件地收拾,从衣物鞋子到书本画册再到茶杯画笔,待全部整理妥当,雨也渐渐停了。 带来的纸箱太小,光是书本也放不下,时墨驰担心累到姜侨安,便送她先回了车里,自己一趟趟地搬,最后一箱舀回车里时已然凌晨两点,姜侨安从梦中惊醒,看了眼时间,心中一阵感动,不等他上车,便开门迎出去。 「你在公司忙了一天,还陪着我折腾到现在,我保证,只任性那么一次。」 时墨驰关上后备箱,笑着回身拥住她:「只要你能高兴,爱怎么折腾都可以。」 只是此刻的两人都没有想到,这些东西会让彼此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 孕中不宜来回颠簸,姜侨安此次要一直在家乡待到生产结束,带走的行李自然很多,为了方便省时,时家人一道开车回去,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加上中途休息,众人耗了足足十几个钟头才到家。 接连两天凌晨之后入睡,姜侨安一直在床上赖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仍觉得疲惫不堪,同爷爷奶奶一起吃过午餐,便开始着手搬家——她喜欢安静的生活,时墨驰又不喜欢与长辈同住,两人仍是决定住回山中别院。 奶奶虽然想留他们在家中住,却无奈时墨驰与姜侨安不肯,便只好作罢,索性离得不远,差两个可靠的人过去照看也算放心。 时拓进的病发现得早,治疗方案又合理,最近一次的检查结果出乎意料地好,大家得知后皆松了口气。姜侨安同时墨驰一样高兴,过去她担心时拓进的身体完全是因为担心时墨驰,如今却是真真正正地将时拓进看做了家人。 带来的东西一多,山上的宅子也渐渐有了家的样子,穆嫣知道放下宝宝过来凑热闹,帮着姜侨安一同收拾,只是她做不惯家务,笨手笨脚地反倒添乱。 「拜託,你只坐在一边吃着东西陪我说说话就好」姜侨安让人送了奶茶点心过来「你和三哥一样,虽然好心,却只会帮倒忙。」 穆嫣十分不满地扁了扁嘴:「什么呀,哪有你这种人!说到我三哥,最近有不少小姑娘追他呢,有些厉害的竟能找到我的电话,可是他一个也不喜欢,仍旧是单着,奇怪死了。」 「哦。」 「我开始以为他还是死心眼地想着周婉怡,可也不是呀,陈越东和她分手后很快就又找了一个,相亲认识的,我大哥和李易江与他不是好朋友么,所以前两天聚会时我见过一次。那个女孩子年纪既小又温柔漂亮,才刚刚出校门,是他念大学时一位老师的女儿,陈越东不想再折腾,刚刚和她认识一个月就领结婚证了,只是因为他又退了一次婚,就没有很张扬地办婚礼,两家人不过简单地吃了顿饭,那女孩的性格很好,并没有觉得委屈,这样低调的结婚也算给周家给周婉怡留了个面子。」 「周婉怡知道了后简直要死要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一伤心难过,自然要回头缠我哥哥的,幸好我哥哥理都不理!后来她父母还亲自跑到我二伯家去说和,我二伯和二伯母本来就很讨厌周婉怡,立刻就婉转拒绝了,什么意思嘛,我哥哥又不是垃圾回收站,凭什么他们女儿一回头,便非得要接收。」 「其实我奶奶和二伯母都挺着急他的姻缘的,我大哥马上就办婚礼,二哥和邹安雅也快了,家里只剩下他还单着,孤身一人在外地,我们给他选了几个不错的相亲对象,他却不愿意见……真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侨安听得心情沉重,便打断了穆嫣的话:「你晚上留下吃饭吗?」 「不留,我再呆小一会儿就走,给宝宝餵奶的时间要到了,你看起来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我还以为你那么不喜欢周婉怡,听到她倒霉会觉得痛快呢。」 姜侨安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到穆嫣身边一起吃饼干:「如今有了墨驰,有了孩子,有了家人,我才发觉善良的重要,所以呀,谁要同她一样。」 送走了穆嫣,姜侨安忽而想吃泡饭,她怕奶奶找来的人做出的口味与自己喜欢的不同,又懒得费唇舌细说,算了算时墨驰回家的时间,开始亲手准备。时墨驰不吃红肉,清淡一些的肉汤倒是愿意喝一些,晚上吃的便是十分简单的大骨汤泡饭加素炒藕丝。 第74页 时墨驰有文件要看,吃过饭便回了书房,她百无聊赖又睡不着,就去库房查看妈妈的东西。 时郁洁的衣服皆是暖色调,红色系偏多,看到背带裤、粉底白点的衬衣、杏色蕾丝髮带,姜侨安先是诧异,而后才想起妈妈去世的时候还不及自己如今的年龄大。 她随手翻了翻她大学时代的教科书,瞥见上面走神时的信手涂鸦与上课时和同学互传的议论老师及模特的纸条,只觉得好笑又心酸。 奶奶及时拓进同她讲再多的时郁洁,于姜侨安来说,也不过是一个遥远的符号,而这些陈年旧物,才切切实实地让她窥见了母亲的当年。 妈妈的性格的确与她完全不同,时郁洁爱边吃甜点边看小言武侠小人书杂志,发黄的书页里至今还留有点心水果的残渣,她时常收集树叶与落花,喜欢议论明星与八卦,她抄不全笔记,备考西方美术史时还会跟同学抱怨人名又长又多、不好打小抄作弊,她没有整理东西的好习惯,卷了边的画纸散的到处都是。 姜侨安一张张细细地铺平查看,才发觉上面的线条笔触与自己的有种莫名的相似,到底是母女,原来除了长相之外,她们之间还有别的联繫。 理完画纸,姜侨安不经意间发现一堆书籍笔记本中藏着一个红色塑料封面的厚本,与其它记事本的样子完全不同,她心中一动,打掉上面的浮灰,翻开第一页,竟然真的是本日记。 找到日记本,姜侨安便起身锁门出来,将它带回了卧室。这本子折损的太厉害,她担心会弄坏,先用胶带略略地处理了一下才敢轻轻地翻开。 姜侨安先大致看了看,时郁洁并不是每天都记日记,有时候一年也写不了几页,因此这本日记竟从1977年记到了1985年,从16岁横跨到了去世时的24岁。 时爷爷在扉页用黑色的墨水笔中规中矩地写着——「祝时郁洁同学十六岁生日快乐,望戒骄戒躁、勤奋努力,做一名于国家有用的栋樑之才,父时卫民」。 只可惜时爷爷的心愿并没有实现,他的小女儿的第一篇日记便是——「1977年4月3日,星期日,晴时拓进是坏人!好不容易求四姐帮忙写完了作文,他知道后居然给撕了,还骂我!叫我明天怎么交作业呀!我不会就这样算了,一定要报復回来的!」 「1977年4月5日,星期二,晴大哥今天到处找物理笔记,特别着急,还怀疑是我干的,可是我和三姐的房间里并没有,哈哈哈,其实我把他的物理笔记埋到了院子里的榕树下面!他怎么可能翻的到呢!急死他!他要是深刻检讨再答应这周帮我重新写一篇作文的话,我就考虑原谅他。」 「1977年4月6日,星期三,中雨夜里下雨了,本子都泡烂了,物理笔记是复习高考用的,那么厚一本,我完蛋了,爸爸知道后说不定会打我的。」 「1977年4月8日,星期五,晴跟三姐说藏本子的事情时,被二哥听到了,他告诉大哥,可是大哥并没有告诉爸爸妈妈,只拎了拎我的耳朵,其实大哥还算是个好人,虽然常常教训我,我生气之后,却也经常把自己鸡蛋糕留给我,我以后还是不要讨厌他好了。」 看到这里,姜侨安不禁笑出了声,时墨驰正巧走进来:「看什么呢笑成这样?」 她将本子舀给他看:「我妈妈写的日记,哈哈,她写了很多你爸爸,兄弟姐妹多了,原来这样有趣。」 时墨驰舀过来看,看完这段之后也笑:「你妈妈的字可真难看,还是学美术的呢,人家画画的字都很漂亮。原来我爸爸从小就爱训人,我二叔还告状呢,真是过分,我在家里,从来都让着几个妹妹的。」 姜侨安生了气:「你的字才难看呢,真是讨厌,三四十年前的本子,纸页都发黄髮脆了,这是我妈妈的笔记本,你给我小心着点,弄坏一点我也不饶你!」 时墨驰也拎了拎她的耳朵,随 手将日记本放到了一边,关上大灯,坐到床上环住她的腰:「不看就不看呗,还说我小气,这么晚了,关灯睡吧。」 姜侨安并不理他,翻身下床拧开了檯灯:「你自己睡,我睡不着,想多看一会儿。」 时墨驰自然不同意,一手关上檯灯,一手将她捉回了床上:「还反了你!不就是本日记吗,什么时候不能看,你不睡我儿子也得睡。」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终于写完了,这一段很重要,姜侨安的对妈妈的感情渐渐发生的变化,也能还原当年的真相,下一章姜会发现杨瑞琪的问题。。。 昨天太困了,到现在才补齐十分抱歉,明天会多加些字进来当福利。。。 48 补齐 有了身孕后,姜侨安总是格外贪睡,时墨驰一早便醒了,却捨不得起身,拥着她一直躺倒中午。 山上风大,有太阳的时候姜侨安也不敢坐到外面,吃过午饭,她便坐到卧室的暖气旁,翻开日记接着看。 时墨驰习惯性地想为她读,却被姜侨安推到了一边:「日记是**,不给你看。」 他笑着切了一声,躺到窗台前的睡榻上:「谁稀罕。」 时郁洁没有长性,日记只坚持记了不到十天便丢到了一边,后一则的日期已经是1978年的四月。 「大哥考上了,好厉害,同学的哥哥们里,只有他考上了呢。」 然后是六月,「二哥问我是不是很高兴大哥去上大学,从此我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其实我不高兴,家里面少了一个人,怪怪的。」 第75页 而后的片段里她对时拓进的爱慕渐渐明晰了起来,姜侨安看得满心怅然,说不出的感慨,因为预知了结局,才为这些一点一滴的心动、喜悦、猜测、忐忑,悲伤、妒忌感到心酸。 原来从不谙世事的快乐到患得患失的哀怨,只有一场单恋的时间。 她说,「我不喜欢初墨,我觉得她不够漂亮,也听不出她的钢琴弹得有多好,哥哥不喜欢我,也总该找个够好够漂亮的呀……姜震说我这是嫉妒,他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哪怕初墨是头母猪呢,你哥哥喜欢她她就漂亮,我骂他粗俗,他竟说这是他的经验之谈,比如我的不温柔不聪明,在他眼里却也能算得上优点,还说什么嫉妒是可耻的,他也不觉得哥哥有什么不得了,不如和他好。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他就是个流氓!」 「晚上睡不着,琪琪陪我在宿舍外的楼梯上坐了好久好久,她一直劝我再争取争取,她说魏娟的丈夫原来喜欢的也不是她,现在宁愿自己带孩子也支持她上大学,她还说去找初墨他们团的政委就行,部队里面有不准谈恋爱的规定,她勾引我哥哥就是在犯大错误,受到处分是应该的,最轻也是调到偏远的部队去,这样就和我哥哥联繫不上了。其实好像也不算勾引,是哥哥先喜欢她的……说出这句话可真难受呀,我还是很讨厌她。」 「琪琪帮我找来了政委的通讯地址,催着我赶紧写,她说匿名的检举信并不会知道我是谁,可是这样不好吧,还是算了。」 「杨瑞琪居然帮我写了封匿名检举信,已经寄出去了才告诉我!我有点生气,可是她说自己是为了我好,谁让我总在她面前哭。我也知道她是为了我,可是真的好不安呀。」 「越来越不安……下午去了邮局要信,还亮出了学生证身份证,可是信上没有写名字,他们不肯给我,还说就算是我写的,还回去也不合规矩。琪琪说她是用左手写的,不会有人知道,可是初墨真的被处分怎么办呀,要去告诉哥哥吗?我不敢……」 「怎么会这样呀,真难过。」 「今天爸爸也知道了,还亲自去为初墨求情,原来就算不写名字也能查到信是从哪里寄出的,可是真的真的不是我,琪琪哭着求我不要把她说出来,说她都是为了我,我怎么会把她说出来呢?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说的话,真的不是我。连姜震都骂我这事儿做的不地道,真的不是我。哥哥肯定恨死我了吧,简直想去死。」 「妈妈也过来了,爸爸妈妈要请初墨的父母吃饭,还让我在饭桌上跟她道歉,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我没有写信!哥哥今天带她来找我,她居然还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说什么不会怪我,谁让我是拓进最小的妹妹呢,那么我也是她的妹妹。我讨厌她我讨厌她,爸爸妈妈和哥哥因为她骂了我,我不要当她的妹妹。」 「我不想回家了。爸爸在饭桌上就沖我吼了,当着初墨和她的家人,他们说婚事的时候我已经很难过了,忍着眼泪不敢哭不敢说话,可是还要拿我和她对比,说我不懂事,逼着我道歉,我跑出来的时候哥哥追出来的,我不想理他,我也讨厌他了,再也再也不想理他。」 「妈妈居然说我不知羞耻,我从没被说过那么难听的话,活着真没意思,没意思透了。他们要带我回家,让我想明白道理再回来上学,我不要回家,家里在准备他们结婚的事儿,我看了难过。琪琪说因为我不是亲生的,爸爸妈妈平时对我比哥哥姐姐们是因为可怜我,遇到真正的事情,即使我没错,他们也会偏袒亲儿子和亲儿媳,也会不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这个,不会的,初墨没出现前,他们都很喜欢我,我讨厌可怜这个词,我不可怜。」 「妈妈又骂我,她说我没良心说我思想复杂,琪琪说的真对,我真可怜。」 见姜侨安冷笑,正在一旁看书的时墨驰莫名地问:「怎么了?」 「呵呵,杨瑞琪还有脸说我妈妈骄纵,我妈妈不对,如果不是她,后来会成那样吗,她到底居心何在,什么好朋友!」 时墨驰皱了眉:「你……」 「你以后最好不要让我再和杨瑞琪见面。」 「你以后最好不要让我再和杨瑞琪见面。」这话里充满了火药味儿。 「你看到什么了」时墨驰不想与她争执,翻身下了睡榻,走过来扶住她的肩「生气对宝宝不好。」 姜侨安把这一段指给他看:「敢做不敢当,自己写了匿名信,要求我妈妈不要说,让她担罪名。」 看完后时墨驰沉默了良久:「她也是想帮朋友,虽然事情是真的做错了。」 姜侨安诧异地扬起脸看他,反问:「你认为杨瑞琪是在帮我妈妈,还是蓄意害她?」 时墨驰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蓄意』这个词用得有些过了吧,看到朋友失恋,打抱不平头脑发昏也是有可能的。」 「她那样心思缜密的性格会为自己之外的人打抱不平?」姜侨安真的生了气,站起来推开时墨驰「就算她从小照顾你,你也用不着偏袒她到是非不分吧!」 「人在伤心的时候会非常依赖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杨瑞琪打着帮忙的旗号写了匿名信,我妈妈当然做不出揭发朋友的事儿,爷爷奶奶以为妈妈做了错事让她道歉再正常不过,可她那时本就在因为失恋伤心,正敏感呢!解释之后又偏偏没人肯信。大家全都指责她骂她不对,连我爸爸都是,只有杨瑞琪陪着她、安慰她、跟她好好说话,四面楚歌之下,她自然会觉得杨瑞琪好,会更信赖她,这时候杨瑞琪却说什么养女不养女的话出来挑拨,潜移默化下我妈妈当然会渐渐地听信,被爷爷奶奶教训时当然会流露出不满地情绪,然后与家人闹得更僵。劝和不劝离的道理谁不懂?杨瑞琪这样干你敢说她没有不安好心?谁会比杨瑞琪更清楚当年事情的经过,她非但不内疚,还在我的面前那样贬损我妈妈,从她如今的描述中,你觉得她真的把我妈妈当朋友了吗?」 第76页 时墨驰没有回答:「都过去三十年了,如今再为了往事生气伤身体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你要是因为这个对她心存芥蒂,以后少接触便是了,我爸爸还病着,家中不和睦,总不是好事,你权当是为了我,偶尔遇见,就在大面上敷衍敷衍。」 姜侨安看了时墨驰数秒:「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要告诉爷爷奶奶和你爸爸,不能让他们以为是我妈妈做的,我绝不愿意她死后还替诋毁她的人背黑锅。」 听到这一句,时墨驰着实头疼,用手按了按太阳穴,说:「……先别闹到家里,我们去找她问清楚再说行不行?上次的事儿差点要了奶奶的命,你也不是不知道。」 想到这一层,姜侨安没有出声,片刻之后才说:「我至少要告诉你爸爸,杨瑞琪绝不简单,她嫁给我爸爸的理由根本不是什么为了照顾我,她会有那样的好心就不会让我妈妈替她背黑锅了。」 时墨驰看了眼那本日记,重新拥住姜侨安,口气温软地避而不谈这件事:「我只是不想打破得之不易的平静,你要做什么都好,只是别生气。」 实在太了解,姜侨安岂会不知道他的用意,她往后退了一步,轻轻挣开他:「什么事我都可以为了你退让,只这一件不行,对不起墨驰,没有商量。」 话不投机,一整个下午,姜侨安都躲开了时墨驰,关上书房的门,细细翻阅这本日记,想查清后来的事儿。 之后的事情与杨瑞琪描述地大抵一致,爆出与姜震相恋的事情后,时郁洁和父母的关系逐渐恶化,终于离家出走连哥哥的宿舍也不回,搬到了杨瑞琪那儿。 唯一有出入的便是,杨瑞琪开始对珠宝设计并不感兴趣,她还曾极力劝说时郁洁不要丢掉眼前的工作机会与姜震去香港。 直到后来杨瑞琪才突然说自己也很有兴趣去外面学些东西,只是家里不贊成她放弃留校任教的资格,不肯出钱,所以没有足够的学费。在这件事情上,她与时郁洁还起了争执。 时郁洁在日记中说,「琪琪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多心,这个专业前途未卜,我劝她这一期先别参加,等我念完回来如果真的有收穫再过去,我全是为了她着想,留校的名额那么珍贵,她父母又不同意,和家人闹翻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可她却误会我有了姜震就想甩掉她不理,以为我嫌她碍事才不贊成她也一起去香港,怎么会呢,倒是姜震真的不太喜欢她总和我们一起看电影吃饭,姜震说了很多次让我跟她讲别再跟着来,要是让琪琪知道,她会生气的。可是不说姜震又会生气,得快点给琪琪找个男朋友才行。」 「琪琪生气了,我觉得那个人挺好的呀,哪有配不上她,我什么时候侮辱她了,我也有点生气,可是算了吧,爸爸妈妈都不理我了,我不想她也不理我。我和姜震说了出钱让琪琪一起去香港的事,姜震不太乐意,不过怕我不高兴最后还是同意了,以后得把这笔钱还给他。姜震对我真的挺好的,我以后不能再想着哥哥了,其实我已经很久都没想起他了。过几天小墨驰就要满一周岁了,离得那么近,要不要带着礼物去看看他们呢?还是不要去了,他们一定不想见到我吧。」 1983年的最后一则是,「哥哥嫂嫂知道我后天就要走了,就带着小侄子来看我了,还塞了五千块钱给我,那么一大笔,我本来不要的,他们走了之后我才发现还回去的钱又被藏到了行李箱的暗格里,应该是嫂子藏的,她其实挺好的,我以前不该讨厌她,可是道歉又不好意思。小墨驰真可爱,又软又香又听话,我还偷偷捏了捏他的小鸡鸡,哈哈哈。以后我和姜震的宝宝一定更漂亮,姜震比哥哥好看,不过不能让他知道,他知道了准该得意了。」 看到这里,姜侨安才终于完全确定,杨瑞琪说妈妈和爸爸在一起只是为了与家里作对,纯属无稽之谈。 49 时郁洁过的快乐时几乎从来想不起记日记,在香港的半年只写了两条,一条是23岁生日的心愿,一条写于回程前。 她说,「我真懒,我应该多记一些,等老了之后,可以和姜震晒着太阳慢慢回忆往事。」 只可惜,她与姜震都没有等到变老的那天,姜侨安这才明白,「死于青春」这个词,原来并不浪漫。 回来后的一段便是如杨瑞琪说的那样,两人为了在一起,持续不断地和双方家庭斗争,时郁洁虽然不理解,却自始至终只抱怨过一句——「爸妈怎么能这样呀,他们怎么能这样说我和姜震。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结婚的。」 1984年的深秋,初墨去世,时郁洁在日记中写,「天啊,嫂嫂怎么会突然死了呢,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才28岁,我还没来得及和她道歉,小墨驰才两岁半,哥哥得多伤心。」 「我不明白姜震为什么这么生气,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大哥的秘书说他发烧了,小墨驰一直哭,家人中只有哥哥嫂嫂肯理我,我又欠了嫂子那么多,这种时候当然要过去照顾他们一阵儿的!我又不知道他出差会提前回来,还买了婚纱戒指想给我惊喜,我明明已经留了纸条,还交代了琪琪告诉他,有什么好着急的。这是姜震第一次沖我发脾气,要记下来,等他不生气了再算帐。」 「哥哥不吃饭,小墨驰还一直哭,我还是不要和姜震生气了,打电话过去哄哄他,能平安的在一起多幸福,如果我死了,姜震也会这么伤心吧,要是他出事,我一定活不下去的。呸呸呸,童言无忌,不会的,都会好好的。」 第77页 而后是新婚,结婚后的时郁洁写日记的次数频繁了起来。 「昨天晚上真的好痛,可是我疼哭了姜震都不哄我,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回来后也仍然一直不理我,我问他理由,他仍是不理我,心情很差,结婚和我想的不一样,没有那么好。」 「人家都说结婚之后男人会变成另一个人,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那么拼命地想在一起,结果并不快乐。」 「琪琪说距离能产生美,劝我接受邀请回香港,在香港的那段日子真的很快乐,可是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回去。」 「小敏昨天结婚,我和姜震过去玩,高高兴兴地去,回来后姜震又不理我了,我问了几次原因他才告诉我。他说小敏的丈夫告诉他昨晚小敏流了很多血,吓得他差点送她去医院,问我有没有这样,为什么会流血。」 「原来事情是这样,真可笑,他居然会这样想我,爸妈也是,姜震也是,全都不相信我的话,还是去香港吧,再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手续办好了,后天的票,琪琪让我直接离开,不要跟姜震说,她说既然他现在不在乎我,不如让他着着急,这样说不定他会明白我的重要,要不要这样?」 「真意外呀,在机场吐了才知道居然有宝宝了,姜震追过来道歉,说要重新开始,以后会对我好,琪琪说的果然没错。其实我也不想走,以后都会好了吧。」 「失而復得的感觉真幸福呀。」 「宝宝一个半月,吃不下,噁心,特别困,既不想吃酸的也不想吃甜的,那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小衣服做成嫩黄色吧,男宝宝女宝宝都能穿。」 「我想把小敏的哥哥介绍给琪琪,她又生气了,真奇怪,再也不管她了!」 「我给宝宝织了一件小毛衣,姜震笑话我,说难看死了,他起的名字才难听呢,切。」 「宝宝四个月了,已经能听到心跳了,比我的还快呢,姜震总是拿着听诊器对着宝宝说话,多傻。」 「是女宝宝呀,我最喜欢女孩了,真高兴,姜震说他也更喜欢女儿,骗人,他以前明明说他喜欢儿子的!女孩儿像爸爸,会很漂亮吧,今天给大哥打电话,小墨驰也在旁边,问他想要妹妹还是想要弟弟,他说想要妹妹,问他想要妹妹还是想要媳妇,他说想要媳妇,真傻,哈哈哈。」 「决定了!宝宝叫侨安,姜侨安,我问她好不好听,她在肚子里面踢了我一下,就是喜欢的意思吧。一定要顺利地出生,好好地长大。可惜她长成漂亮的大姑娘时,我也该有皱纹了吧?有点想爸爸妈妈了。」 时墨驰过来叫姜侨安吃晚饭时,见到她脸上的泪痕,不由地一怔:「这是怎么了?」 姜侨安小心翼翼地将记事本放到一旁:「没什么,不过是很感慨。」 晚饭后,姜侨安仍是继续看日记,孕中的九个多月是时郁洁最幸福的一段,直到孩子降生,争吵才又重新降临,时郁洁渐渐疑心姜震在外头有了别人,日记记得混乱不堪,姜侨安看得心情沉重,合了又开,几次才留意到随手画在文字边的草图。 姜侨安觉得眼熟,便对着光细细地看了看。 时郁洁在旁边写,「最近姜震莫名其妙地总拿昔年我喜欢哥哥的事情出来吵架,我知道他大概是厌了,其实此岸已逝,彼岸花开。」 看到「彼岸花开」这四个字,姜侨安才终于想起为什么觉得眼熟,当年杨瑞琪得奖的那套作品的名字就是这个,而这草图也与杨瑞琪得奖的手绘稿有六七成相似。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迅速地往后翻了翻,一直翻到了最后一页。 「与琪琪聊了一整个下午,心情却越来越差,本来是想把这套作品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姜震,不管能不能得奖,意义总是好的,可是现在还有什么必要呢,他已然如此,再去表白怕是要被当作笑话吧?可是比赛的交稿日期就要截止了,不够时间再设计另一套,就这样交上去吧,琪琪准备了大半年,我只随手画了画,反正也不会有希望拿到参赛资格。」 「姜震在外面的人是杨瑞琪,怎么会是这样呢,杨瑞琪说她有了孩子,他们的孩子……」 「我要带着我的侨安走得远远的。」 最后一句的时间是1985年的11月14日,时郁洁出事的前一天。 合上日记本,姜侨安气到浑身发抖,走到正在客厅看新闻的时墨驰的身旁时,几乎连一个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 时墨驰低头看完她用铅笔勾出的段子,又将日记本上的草图与姜侨安临时找出的那本印有杨瑞琪当年得奖作品的图册粗粗地对比了一下,神色剎那间凝重了起来。 他回身抱了抱姜侨安:「你有身孕,不能动气,明天一早我再带你去找我爸爸,现在什么都别想,喝了牛奶去睡觉好不好?」 「我不要,我们现在就去。」 时墨驰迟疑了一下:「你就呆在家里,我去接爸爸。」 姜侨安知道他是怕两人一起过去会惊动爷爷奶奶,便说:「不管你怎么想,无论如何,这一次我绝对绝对不会再放过杨瑞琪。」 50 时墨驰去接父亲的功夫,姜侨安在网上搜索了往年参赛作品涉嫌抄袭的事件。 国内的珠宝设计版权保护较弱,业内亦曾出过某次比赛三十件入围作品中有五件实属抄袭的丑闻,结局不过是轻描淡写地取消资格。而在杨瑞琪得奖的这种顶级国际赛事中,抄袭的案例了了无几,一旦被组委会认定为事实,抄袭者不但必定身败名裂、更会面临数百万美元的巨额赔偿,只是判定程序十分复杂,需要的证据颇多。 第78页 隔了快二十七年,母亲又已经离世,即使将日记中的草图呈交给组委会,也绝不可能被採纳,非得要有更加有分量的证据才行。 姜侨安正为此烦恼着,时拓进推门而入,他身后的时墨驰一脸倦容。 姜侨安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将妈妈的日记本交到时拓进手里,亲自去厨房倒茶拿点心。 时墨驰也跟了过去,顺手接过她手中的托盘,低声说:「我妈她的确很不对,我知道你如今正在气头上,可是能不能答应我,念在她照顾过你又抚养了我多年的份上,只要她诚心悔过诚心道歉,就别太……」 「不可能」姜侨安冷脸打断他的话「照顾过我的话不提还好,想到我就更加不能原谅她,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荒唐的事就是沖害死我母亲的贱.人叫妈妈,如果不是杨瑞琪,我妈和我爸绝不会闹成那样,我妈妈也不会在去找你爸爸的途中遭遇车祸,我又怎么会经歷那样的童年。」 其实没开口之前时墨驰就已经知道姜侨安会如此回答,只是杨瑞琪再罪大恶极,也是照顾了他二十年的人,眼看着好好的家庭即将四分五裂,他不能不做最后的争取。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将托盘放回姜侨安的手中,并没有跟着她一同去客厅,转身去书房找烟。 时拓进只看姜侨安用铅笔打了钩的段子,因此她坐回沙发上时,已经看到了倒数第二页。 待读完一整本,时拓进深深地埋下头,缓了近半个钟头才用手捂住心脏,有气无力地对一旁的姜侨安说:「给杨瑞琪打电话,现在就打。」 姜侨安担心他出事,便问:「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先叫医生。」 「立刻打电话给她。」 杨瑞琪已经睡下了,电话一接通时拓进就抢了过去:「你听着,现在就出门连夜过来,明天一早我就要见到你,你等在爸妈的门外别进去,先把婚离了我再和你算帐!」 杨瑞琪许是没有听明白,立刻打了回来,时拓进先是不接,后来想到别的,又对她说:「来之前先把你的东西全部收拾走,时家的地方容不下你。」 与杨瑞琪结婚二十年,两人即使没有感情也有恩情,因此知道当年的真相,时拓进比姜侨安的反应要大许多。何况他与妹妹从小一起长大,亲歷过日记中的往事,又亲口责怪过妹妹,震惊、内疚、悔恨、愤慨的感受更是强烈。 虽然是母女,姜侨安却到底没有见过时郁洁,因此并没有想到时拓进会不假思索地说出「离婚」二字,听到时拓进说头痛头晕,她赶紧让人替他量了血压,看着他吃下药后,她去书房找了时墨驰。 「您明天真的要和我妈离婚?这事儿张扬出去肯定会惹闲话。」时墨驰更是没有想到。 「你还敢叫她妈!她是你哪门子妈,这种女人和你亲妈连半点也不像!」盛怒之下,时拓进本想用日记本砸他,想起是妹妹的遗物,又顿住了手,抄起案上的茶壶扔了过去「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你叫她妈!」 饶是经常挨骂,时墨驰也没见过父亲如此生气,他嘆了一口气,不再提这件事,转而说:「您还在病中,不能动怒,让侨安收拾个房间出来给您休息,我打电话让医生过来。」 「不用,你们睡吧,我回去。」时拓进起身就走。 时墨驰自然要送他,走了一半,时拓进又转身回来,对姜侨安说:「你跟我们一块走,带上你妈妈的日记本,去和你们爷爷奶奶说。」 「您不怕爷爷奶奶生气?」 「经过了上次,还能再怎么生气,让他们知道错怪了郁洁,对她也是一个安慰。」 听到这一句,时墨驰知道再无转机,一时头疼难忍,不住地用手指按太阳穴。 这一夜,时家上下都没有睡,时拓先和时墨驰同在这座城市的三姑妈也被叫了回来,时郁敏离得太远,时卫民也让人打了个电话给她。时家家风严谨低调,从未出过离婚的事情,这一次却没有人劝和。 唯有时郁春嘀咕了句:「杨瑞琪可恨归可恨,但真闹到离婚的地步,必定人尽皆知,多丢人呀。」 时奶奶白了她一眼:「再丢人也不能让她继续在咱们家当儿媳,你去跟小熊的公公打个招唿,你大哥那么大的人,不好自己过去。让小熊公公安排个可靠的人在办公室等着,明天就尽快把婚离掉。」 时郁春撇了撇嘴,低声自言自语:「还不如让大哥自己悄悄去呢,亲家肯定要问原因的,让我怎么说?我那时就说郁洁再不济也不至于敢举报不敢承认,你们都不信。」 爷爷耳朵再不好,也听到了最后一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谁知道杨瑞琪能那么坏,我就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你妹妹那么相信她,以她的模样条件又不是嫁不出去,怎么能干破坏好朋友婚姻的事儿。」 时郁春接着说:「我从来都不喜欢她,我们小熊也偷偷说过不喜欢大伯母这样成天一脸假笑的人,所以那时我不贊成大哥和她结婚,以大哥的条件什么样的娶不着?结果你们都说我不对,说只要能对小驰好!我好像还记得,那时候郁洁和爸妈闹别扭,听说她恋爱,爸妈好像偷偷去学校找她同学了解过,找的是不是杨瑞琪呀?」 奶奶想了一刻:「记不太清了,找过她的老师也找过她的同学,好像是杨瑞琪吧。」 「姜震花心、和好多女学生交过朋友的事儿要真是杨瑞琪说的,那可就真热闹了!姜震要真那么不好,她后来干吗和他结婚呀。」 第79页 「她奇怪的地方多着呢,她还跟侨安说拓进和郁洁不干不净,还说侨安可能是拓进和郁洁的孩子,侨安惊得差点流产。」 这话一出,时拓先与时郁春皆是一愣,时家人中只有时郁春的性格泼辣,她拍了下桌子,气愤不已地说:「什么时候的事儿?我要是在场非得给她一巴掌才解气!」 时拓进皱了眉,如过不是父母非要叫他们过来,他并不想让弟弟妹妹掺合自己的事儿:「你行了吧,哪有教授的样子。你和拓先都赶紧回去吧,别在这儿添乱了。」 时拓先要上班,又不喜欢纠缠家庭琐事,天不亮就离开了。时郁春却执意留下等杨瑞琪,时拓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妹妹赶走,又劝了爷爷奶奶近一个钟头,他们才松口。 「算了,不见就不见,免得被她气死。」 因此杨瑞琪的车开到门前时,时拓进并没有让她进门:「户口本身份证结婚证都带齐了吧?离婚协议我已经写好了,人也约好了,先去办离婚证再说别的。」 杨瑞琪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姜侨安,带着七分怒意地问时拓进:「你这是什么意思?谁说要离婚!我不同意。她到底又跟你说什么了,作为婆婆我已经够忍让的了,连问都不问我就直接提离婚,真让人寒心。」 姜侨安忍不住冷笑着插嘴:「你是谁婆婆,真让人噁心。」 时拓进先上了车:「我一刻夫妻都不愿意再与你做。」 姜侨安也跟着开门上去,时墨驰嘆了口气,帮杨瑞琪开了车门,对父亲和姜侨安说:「还是先找个地方吃早饭吧。」 仍是当日杨瑞琪带姜侨安去的那间餐厅,只是这一次没胃口的换成了杨瑞琪。 姜侨安慢悠悠地替四个人点着餐,不时地侧头冷眼看杨瑞琪听到日记内容时生动的表情。 听到最后一句,杨瑞琪已经留下了眼泪:「时郁洁在时家二十年,我也在时家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我为了照顾你照顾小时做了那么多,你居然为了她的一本日记就要和我离婚,你肯信她就不肯信我?」 不等时拓进开口,姜侨安便说:「谁会在自己的日记里写假话,倒是你,撒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为什么千方百计地破坏我妈妈的家庭和婚姻?你得奖的那件作品是抄袭我妈妈的吧?」 「我破坏她?是她破坏了我的婚姻和事业,是她破坏了我的人生!我需要抄她的作品?我的比她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我不过是怕姜震看到设计图旁边的解说词才调换了名字而已!你以为我为什么把重心转移到家庭,我就是不喜欢别人一见到我就提起她的设计!姜震都不要她了,她还莫名其妙地在设计图后面写什么『寓意着对后一段感情的专一、寓意着对后来者的思慕』,多么可笑。明明已经在谈离婚了,还莫名其妙地跑去死,如果她不死,姜震会因为内疚后来那样对我吗!我会流产以至于再也生不出孩子吗?」 赶在时拓进站起来之前,姜侨安就率先甩了杨瑞琪一个耳光。这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让你觉得与他们讲道理,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这样的时候,继续浪费口舌还不如一个耳光来得实际。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能不能理解时墨驰的不忍心?肿么说呢,如果一个人对自己很好,那么明知道他们人品很坏、对别人很坏也恨不起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杨瑞琪的的确确的照顾了他二十年,夫妻间的关系有时候很脆弱,但子女与父母要牢固的多。。。。。。 ☆、51 杨瑞琪一向谦和有礼,几乎从不与人起争执,因此当众被打这还是头一次,她只错愕了两秒便又恢復了笑意,对时墨驰说:「时郁洁当初也是这样跑到我跟前撒泼,只是被姜震挡着没打成,母女俩简直一样没教养。我真不明白,你样样都出色,怎么偏偏会喜欢上她呢?」 「您还是别再说话了。」时墨驰也开始不悦。 「时墨驰,先带你媳妇走,我有话要对她说。」时拓进对时墨驰说。 姜侨安还欲再给她一下,却被时墨驰拖了出去,两人刚走出包间,就听到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时墨驰的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推门回去劝阻。 瞧见他的脸色,姜侨安不满地问:「我打她你心疼?」 时墨驰矢口否认:「只是怕你动气会对孩子不好。」 顿了顿他又说:「我爸爸的性格你不了解,我妈再不肯,这婚他也有办法逼她自愿离,而且恐怕一分钱也不会给。晚景凄凉、颜面尽失,对最要体面的她来说,比死了还难受。」 「她不会去死的」姜侨安恨得咬牙切齿「她这样自以为是、厚颜无耻的人绝不会自己去死!她再怎么凄凉我妈妈也不会死而復生了,我小时候受的伤害更不能被抚平!你还当她是妈妈?你没听到她说她不要孩子不是为了照顾你,而是再也生不出了!她活该再也生不出!管介入好朋友婚姻、偷好朋友作品的人叫妈妈,你就不觉得噁心?」 「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只是离婚远远不够,她做了那样的事儿,却还享受了这么多年本不属于她的称赞与光荣,我要搜集证据呈交给组委会,再公诸于众让她身败名裂。」 「……隔了快三十年,去哪儿找证据。你能不能别再折腾?上次孩子险些没有差点被你吓死,我立刻给珠宝公司换个名字,不再冠以『瑞琪』这两个字,以后也限制她在这个行业中的发展,不让人再宣传什么获过国际最高赛事大奖,你看行不行?我们再也不提她,等宝宝生下来,我陪你去拜祭你妈妈。」 第80页 姜侨安知道时墨驰做这些是为了平息自己的怒气、保住杨瑞琪最后一点名声,她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不想再多说,只十分冷淡地嗯了一声。 傍晚的时候听说杨瑞琪已经签了离婚协议、同意净身出户,很快就会回去收拾行李、搬出时拓进的房子,姜侨安并不觉得多么高兴,毕竟比起时郁洁受到的伤害,这些根本微不足道。 前一夜没有睡,两人皆是身心俱疲,相对无言地吃过晚餐,姜侨安便去洗澡准备提早上床休息。 从浴室出来,她却看到时墨驰正在换出门的衣服。 「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要去哪儿?」 「有点事儿。你先睡吧。」他并没有明说。 姜侨安盯了他数秒,一脸瞭然地问:「去见杨瑞琪?」 「下雪路滑,她摔伤了腿,刚被路人送到医院,她在这边没什么熟人,杨家的人得明天才能赶过来,我去医院看看就回来。」时墨驰干脆实话实说。 「杨瑞琪和你爸爸离了婚,你和她就已经不再有关系。按照她指责我妈妈的逻辑,她现在的行为就是——明明已经离了婚,还莫名其妙地摔断自己的腿博同情。」 「……」时墨驰接过姜侨安手中的浴巾,边动作轻柔地帮她擦头髮边说「我知道你现在恨她,可是小时候我爸很忙,不管生病受伤从来都是她一夜夜的不睡照顾我。即使我与她已经没有关系,即使她对我好或许是为了自己,有些恩情却是无法抹煞的。」 「就算她真的罪大恶极,在这种情况下置之不理,我也实在是于心不安。」 姜侨安抽出浴巾坐到梳妆镜前一下下地理着自己的头髮:「你知道的,我说不出类似于『不准你去见她』或者『如果你去见她,就别再回来见我』的话。可是时墨驰,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厌恶她,你明明知道她愚弄了整个时家,你明明知道她差点骗得我失去你。如果你觉得不惜伤害我们以及你与你家人的感情也一定要帮那种人,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毕竟你觉得值得最重要。」 「可如果没有她,当年的你也不会跟我表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还得感谢她。不管是坏事还是好事,少经歷一件也不会成就现在的你,所以有的时候,事情的好与坏哪里能分得清」时墨驰坐到她的身边,温和地笑笑「你说了那么大一串,还不如威胁一句『你要是敢去,就别想再进门』来得干脆,我这样怕你,敢不听么。」 姜侨安忍不住笑了笑,切了一声:「爱去不去,没人拦你!」 时墨驰去卧室外面打了个电话,终归还是没有亲自去看杨瑞琪。 姜侨安知道,即使不亲自过去,依着时墨驰的性格也不可能全然不去理会,八成是在电话里安排了别人过去照顾杨瑞琪。只是见不着他本人,杨瑞琪恐怕也会十分伤心。既然时墨驰从未与她计较过当年的不辞而别,又肯事事由着自己,她又何必一定立刻逼他与杨瑞琪撇清关系。 恋人间适时适当地稍稍退让一定比事事计较于感情有益。 ******** 周一的早晨,时墨驰照例飞回公司开会,姜侨安想去见杨瑞琪,顺便到妈妈的母校找些她公开过的作品对比两人的风格,与学校的负责人约好时间后收拾了些东西便也去了机场。 隔了三十年,时郁洁又没有成名,当年交过的画纸早已不在,唯有那一届毕业画展做成的图册里还有几张,倒是杨瑞琪作为荣誉校友,保存下来了不少作品,有一部分还挂进了图书馆的展示墙,抄袭得奖的那套设计图自然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姜侨安一一拍了照,见到了下午茶时间,便先去了时墨驰的公司,想与他在这儿住上一夜,第二天再去见杨瑞琪。 姜侨安去时墨驰喜欢的店里打包了份点心,直接上了大厦的顶层。 「你们时副总在忙吗?」 值班的秘书不认识姜侨安,公事公办地问她有没有预约后,见她似乎与时墨驰很熟,便请她去一旁等待:「本来是在开会,但副总的女朋友过来了,就中途出来了,会议大约五点钟结束。」 「女朋友?叫什么。」听到这一句,姜侨安把手机放回了包中,饶有兴趣地问。 「姓姜呀。」 「……」 「姜小姐」与姜侨安熟识的助理从外头进来,甜甜地沖她笑「听副总说您有宝宝了,恭喜恭喜。」 一旁的秘书怔了一下之后反应地极快:「原来您才是姜小姐,真不好意思,我一早就听人说时副总的女朋友漂亮高挑,平时没什么女孩子过来找副总,我就以为刚刚那位小姐是……」 「那一位是蓝懿,你没看过她拍的电影?蓝小姐哪有姜小姐漂亮,这都能认错,笨死了」助理边笑着数落她,边热了杯私人甜牛奶给姜侨安「要不要我进去叫副总出来?」 姜侨安笑了笑:「不用打扰他们,我没有急事儿。」 等了好一会儿,时墨驰办公室的门才打开,他亲自送蓝懿出来,见到姜侨安,很是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在家没事做,突然想起这儿的一家湘菜馆特别好吃,一时嘴馋就买了张机票过来吃」当着蓝懿,姜侨安自然这样说「蓝小姐晚上一起去吃吧,上次帮我介绍电影的事儿还没来得及谢你。」 「不用谢,也是因为你有能力。我就不去影响你们的兴致了,先走一步。」蓝懿淡淡地一笑,言语间客套到不能再客套。 第81页 姜侨安怔了怔,问时墨驰:「我哪里得罪她了?」 「怎么会」时墨驰拉着她进了办公室「听说孕妇不宜乘飞机,有辐射。你过来找她?」 姜侨安知道这个「她」指的是杨瑞琪,便嗯了一声:「高速太慢,高铁又没有合适的时间。关于我父母的事情我总要问清楚的。」 「她还住着院呢,这个年龄骨折比较难痊癒,今天太晚了,明天上午我陪你去。」 「你是怕我气着她,还是怕她气着我?」姜侨安笑着瞥了时墨驰一眼,边帮他重新系领带边说「这么久没回来,要处理的事情肯定不少吧,你忙你的,在医院里,我再没教养,也不能把她怎么着的。」 「还说我小气?」时墨驰吻了吻她的眉心。 「我要是真小气,你现在就该在跪搓衣板了。」姜侨安扫了眼茶几上的两杯咖啡,将秘书认错人的事儿讲给了时墨驰听。 时墨驰皱了皱眉:「她是新来的,嘴碎成这样,怎么招进来的。」 「人家机灵着呢,大概是和我一样误以为像时副总这样洁身自好的,只会在女朋友过来时放下开了一半的重要会议出来陪着喝那么久的咖啡。」 时墨驰被噎得无言以对,只好拧着她的脸颊恨声说:「你再说一次自己是我的女朋友试试看!孩子都有了,还女朋友呢。她过来找我是……」 姜侨安莞尔一笑:「我没兴趣听这些,你爱同谁喝咖啡就同谁喝。对啊,我都忘了,我除了是你女朋友还是你表妹,你要能给我找个更年轻更漂亮的表嫂,我就给她让位。」 作者有话要说:素不素又早又多?明天是周五,俺的休息日,下一更在周六╭(╯3╰)╮。。。。。。 52、补齐 姜侨安执意不肯,时墨驰又临时要出短差,只好任由她独自去找杨瑞琪。 杨瑞琪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因此住在相对清静的私家医院。她没有自己的房子,仓忙之间行李来不及搬到哥哥家,全数堆在窗台边,因此病房显得稍稍有些拥挤。 「看到你一点都不意外。」几天不见,杨瑞琪瘦了整整两圈,神色倒不算十分憔悴,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讥诮。 姜侨安瞥了眼花瓶中刚换上的新鲜马蹄莲,悠悠地一笑:「你倒是让我挺意外。」 杨瑞琪冷笑着说:「别说没到那个地步,就算真的要以泪洗面也不会在你的面前,白白让你看了笑话去。」 「刚看到我妈妈的日记时我还以为你那么不想我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是因为内疚,是因为害怕一看到我就想起间接害死我妈妈的事儿,直到听了你的那番大论才算是开了眼,才算是知道了什么是恬不知耻与恶人先告状。」她将包随意地一放,坐到了离杨瑞琪不远不近的沙发上。 「到底是在周颖柔身边长大,她的没规矩你也算是有样学样。」杨瑞琪并不看她,只让护工去换壶茶。 姜侨安不恼反笑:「呵呵,她的确是不怎么像样,但我爸爸为了她不要你,你又算什么?所以说呀,别把自己看的太高,我爸爸会出轨并不是因为你比我妈妈优秀,而是你够坏够贱,一边离间他们一边不要脸面地硬往上黏。只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被抛弃了一次又一次,到老了仍是孤身一人,你教会了我不少东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人在做天在看,还是要善良些才会有福气。」 听到「被抛弃了一次又一次」,杨瑞琪终于不再淡定,语调也高了几分:「你知道什么!什么叫我破坏他们!没有我他们会认识吗!姜震原本是我哥哥介绍给我的对象,我们正见着面,时郁洁跑过来搅合,哭哭啼啼地说被她哥哥骂了,姜震看她哭得可怜,才带着她一起去看电影,后来他常来找我,每次都叫上时郁洁,时郁洁和他在一起后不喜欢我夹在中间,那当初呢,她干吗总往我们中间凑?想没想过我有多厌烦!」 「见了一面之后,我虽然对你爸爸有些好感,却也知道自己与他不是一路人,所以后来他一次次过来找我,我既意外又惊喜,同学们都很羡慕我。可过了很久姜震才突然告诉我,谢谢我的帮忙,时郁洁已经答应了试着和他恋爱。他说他喜欢时郁洁,怕约不出来她,才总是连我一起叫上,让她以为是普通朋友一起玩。你知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后班里的同学都怎么看我?她们本来全以为姜震要追的那个是我!」 「就算他没有提早与你讲清,害你误会害你尴尬,这也怪不着我妈妈吧?正常一点的人即使再生气也只会直接把不满说出来或者敬而远之,他们俩约会不叫上你你也非要去,已经有了孩子你不惜当第三者也非得破坏,这样的行为远远不止是反应过激。况且我爸爸每次都约上你们俩,又迟迟没明说要和你发展男女关系,你当时难道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还不就是你自作多情。」 「时郁洁有什么好,不过就是时家的养女,如果她当初不哭哭啼啼地在姜震面前装纯情专一,姜震会看上她!一个姑娘家倒追自己的哥哥,也不嫌害臊。」 姜侨安觉得杨瑞琪的逻辑实在混乱:「我妈妈在时叔叔没结婚时喜欢他有什么不对?写信检举的龌龊勾当又不是她做下的。不嫌害臊的那个是你!千方百计地勾引有夫之妇,打着关心的名义假惺惺地离间我妈妈和家人丈夫的关系,你到底是有多妒忌她才总拿『养女』说事儿?除了你,我没听过时家的任何人说她是养女。你大概是事事不如她,才把这个当短处,其实是不是亲生又有什么关系,不管是谁的女儿,她都比你优秀。」 第82页 「她优秀?」杨瑞琪一脸的不服气「时郁洁不过就是脸蛋好看些罢了,既不用功又疯疯癫癫,在家里指使惯了人,在学校里也是那一套,我又不是她的奴婢,凭什么天天帮她打水抄笔记!当时的校长和她爸爸是同学,老师们全都偏袒她,一到考试就个个闭着眼睛给她打高分,什么荣誉都给她,做了错事也不用被责罚。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还背景深出身好呢,就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积了几辈子的福才被时家捡回去。」 「……我记得我妈妈在日记里写帮她打水抄笔记买饭都是你主动做的,因为这样你们才会变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太傻才一直以为是你人好,其实你这样近乎讨好的巴结,根本就是别有目的。你父母都是教授,教授虽然受人尊重社会地位高,却并没有实权,你后来能留校,也离不开时家的帮忙吧?」 姜侨安只觉得可笑「你说你不是刻意想抄她的彼岸花开得奖,你说你原本的作品比她的彼岸花开好得多,那为什么换了名字后你的作品名落孙山,连个安慰奖也没有,而她的得了大奖呢?」 姜侨安站起来走近杨瑞琪:「你当第三者怀上她丈夫的孩子间接害死她,又偷了她的设计参加国际比赛得大奖,如果不是她的作品你怎么可能被外界称赞那么多年?你要不谎称她的好朋友,时叔叔怎么可能和你结婚,你做得了时夫人么!你借了她那么多荣光,居然还怨恨至此,说她破坏你的人生。」 「当年不调换参赛作品我一样有能力得到今天的殊荣!我最恨别人在我面前夸奖她设计的那套什么彼岸花开,偏偏所有人都在我的面前提!一个国际奖算什么!评委说好也未必是真的水平高!如果不是不想一遍遍地听到不同的人重复同样的恭维,如果不是过了快三十年还总是有人在我面前夸她的作品,我的事业不会止步于此。还有你,如果不是你缠着我不放,时拓进怎么会非要和我离婚,我怎么会落到这个被人议论的境地!」 「你那么讨厌我妈妈当年却对我那么好,不就是为了在我爸爸面前扮贤良么,我真是不明白你,活得这样虚伪不累么?倒还不如周颖柔那样把憎恶都放在面上好!你既然不想让别人在你面前提我妈妈的作品,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他们得奖的设计师的名字叫时郁洁,并不是你?你大可说是组委会弄错了名字。」 杨瑞琪忽而默不作声,过了许久才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还嫌我不够狼狈,想把我与时郁洁换了参赛作品的事情抖出来,只要你有本事找出证据,我随时恭候。」 「那不是换,是偷,你会落到这个境地根本就是咎由自取。」 「不就是离个婚么,我有名望有能力,并不需要靠谁养,何况小驰绝不会不管我,我们的母子之情,不是你能断掉的。」杨瑞琪仍是趾高气扬。 听到最后一句,姜侨安沉默了一下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我的确找不出足够的证据让组委会撤奖,可只要把这段录音与我妈妈的日记送到媒体的手里,不止能引起业内轰动,还会让更多的人自发帮我找证据,着名设计师靠抄袭去世的好友的作品得奖出名、第三者、抢原设计师的丈夫、借子逼婚、两次被离婚,件件都热闹,何况加在一起。好戏还没开始,你就恭候着吧。」 「你敢!你逼死了我小驰不会放过你!」弄懂了姜侨安的话后,杨瑞琪不顾脚伤,拼了全力扑过来抢手机。 姜侨安早有准备,一闪身便躲了过去,杨瑞琪扑了个空,摔到了地上。 姜侨安再也不想看她,直接推门离开。 只是一走出医院的大门,她就遇到了拎着水果和饭盒的蓝懿,蓝懿挂断手中的电话,叫住了她:「护士打电话告诉我是你害杨阿姨跌下了床。」 「……」见到蓝懿在这儿出现姜侨安本就意外,听到这一句,她扬了扬眉,面带笑意地说「那护士有没有告诉你,你的杨阿姨不止出言不逊侮辱我妈妈还非要抢我的手机?」 见到姜侨安脸上的笑,蓝懿觉得更加不平:「你再不喜欢她,害到她离婚也已经足够了,她到底是墨驰的妈妈,这样做……」 「我没有害她离婚的本事」姜侨安不欲与蓝懿起争执,不等她说完,就直接打断「外面挺冷的,蓝小姐快进去吧。」 姜侨安的冷淡让蓝懿很快冷静了下来:「我有些话要对你说,把饭送进去就出来,能不能占用姜小姐一些时间?」 姜侨安犹豫了一下才答应:「我赶着回去煮饭,一个钟头可以吧?」 「当然。」 在附近的咖啡店等了足足四十分钟,蓝懿才推门进来,孕中要忌口,姜侨安只要了杯热水捧在手里。 「杨阿姨又摔到了腿,这下更严重了。」还没坐稳,蓝懿便说。 姜侨安恍若未闻地笑了笑:「蓝小姐想和我讲什么?」 蓝懿没有立刻回答,要了杯奶茶,一下下地用小银勺搅着,待凉透了才开口:「其实我并不喜欢你。」 「我知道,因为时墨驰。」 「其实你们复合时我挺伤心的,但我有我的骄傲,并不愿意被你和他看出来。我讨厌你不是因为你是时墨驰的女朋友,而是因为你那么轻易地得到了我一直想要的人,却从来都不珍惜,几年前是,几年后更是」蓝懿的语气里充满了自嘲的意味「当然,他都不介意被你轻视,我更没有资格指责你。可这一次,你稍微地替他想一想也不该这样。」 第83页 「时墨驰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与杨瑞琪之间的恩怨?」 「他那种性格的人,你说呢?他只拜託了我替他照顾杨阿姨,杨阿姨受伤这么久,他不过在转院的时候来过一次,阿姨虽然嘴上没说,其实挺伤心的。我妈妈很欣赏杨阿姨,你与她的事儿,她们说到时我听过一点。旁人的是非我不想去评判,仅仅是看不下去你这样不为时墨驰考虑。」 「那时你离开他,他伤心了很久,却从来没有在任何朋友面前讲过一句你的不是,连别人在他面前骂你忘恩负义也不允许。后来你回来,他明知道也许会再次被伤害,却仍然捨弃了一直在等待他表白的我,想也没想地再次选择与你在一起。他这样对你,你为什么非要在杨阿姨的事情上让他为难?因为太清楚自己是对方的弱点所以肆无忌惮地伤害,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你并不知道整件事的始末,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只能说,对于杨瑞琪,我们时家绝对算是仁至义尽,不是念在她照顾过时墨驰二十年,绝对不会只是离婚这么简单而已。不过家丑不可外扬,请蓝小姐恕我不能如实相告。就算你明确地说出讨厌我,我似乎也讨厌不起来你,只不过,对于自己没有经歷过的人生、没有了解过的事情还是不要轻下判断比较好,如果你是我,被人指责『过分』时,未必会有坐下喝茶的好兴致。」 姜侨安看了眼腕上的手錶,微笑着起身告辞:「很感谢你能为时墨驰分忧,我赶着回去做饭,改天再聊,先走一步。」 虽然早就料到时墨驰回来后会第一时间去探望摔下床的杨瑞琪,晚餐时姜侨安仍是做了他爱吃的荷叶芋头饭。 等到快九点,他才终于回来。 姜侨安边接过他的外套边问:「饿了吧,我把饭拿去热。」 时墨驰望了一眼桌上那两副没有动过的碗筷,轻声责怪:「饭好了就先吃,等我干什么?奶奶不是说过,你怀着孩子,只能吃做出来不超过二十分钟的饭菜,重新热过的对身体有害。」 听到这句,她得意地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你不会跟我提她摔下床的事儿,蓝懿说我是仗着自己在你心中的位置才敢这样为难你,其实我们彼此彼此,你也一样是仗着我离不开你才非但不帮我出气,还处处维护照顾我最痛恨的杨瑞琪。」 53、云端的深海 「你见过蓝懿?」 「她没跟你说?」姜侨安反问。 「我跟她不常联繫,她怎么会告诉我这些。」 「原本还不觉得你们之间有什么,你知道的,在这个方面我最迟钝,听到你说不常和她联繫,才觉得有问题」 姜侨安将外套挂进衣帽间,回身笑了笑「欲盖弥彰最惹人怀疑,你会拜託不常联繫的人照顾杨瑞琪?」 时墨驰放下正要拿去热的荷叶芋头饭,几步走到姜侨安的身后,轻咬着她的耳朵恨声说:「你气死我算了!快点吃饭去。」 姜侨安敛去了笑:「你在这儿的人脉这么广,随便发句话多少人争着抢着替你照顾,怎么会单单劳烦到她?何况时叔叔刚生病时你也有让她帮忙,一有大事就立刻想到的青梅,叫什么不常联繫!」 见姜侨安认了真,时墨驰也收起了玩笑的口吻,他将她拉到餐桌前,笨手笨脚地将饭和汤热好端到她的面前,半是认真半是讨好地解释:「蓝懿的妈妈与她是多年的朋友,她离婚自然会和蓝夫人倾诉,蓝懿知道了特地来问我,我才顺势让她有空帮忙过去照顾。毕竟骨折了行动不方便,她只有一个哥哥,景涵平时要上课,景涵父母在外地工作没法过来照顾。我不想你听到她的事儿不高兴,所以你在我办公室遇到蓝懿那次没有立刻告诉你。」 「我爸爸生病要她帮忙也是偶然间听蓝懿说认识很好的大夫,你也知道那时候奶奶他们还不知道你,着急我的婚事所以才胡乱把我和她往一块凑,不然我怎么也不会想起来联繫她。」 「哪里是胡乱凑」姜侨安哼了一声「你以前不是也曾认真地考虑过请她做自己的女朋友?」 「你还敢提以前,你还答应过穆因要仔细考虑呢!」 「就会转移话题」她觉得更加不满「蓝懿是你的朋友,看在你的面子上,被她误解时,我才客客气气。你再见到她时,麻烦与她讲清楚,在杨瑞琪的事情上,一忍再忍地到底是谁。」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那些。」时墨驰连连夹菜给她,他知道即使再不想面对,时至今日,杨瑞琪的事情也不能再继续拖下去。 两个人都存着心事,草草地吃完便一同回了卧室。 「杨瑞琪一定让你阻止我吧。」将录音放完,姜侨安先开口问。 听完录音,时墨驰沉默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墨驰,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很对不起你,可是这一次不同,我不会为了你妥协。我知道你不忍心看着她身败名裂,但你就忍心你的姑姑我的妈妈先被她间接害死,又被她侵占了作品和荣誉?她做尽了坏事却毫无悔意,不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我怎么对得起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妈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过去?」 「毋庸置疑,这件事情的错误全在她,你的做法也一点都没有错,姑姑是原作者的事实也应该公布,所以就算我再不忍心,也不会出手阻拦你。对于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人,我不想你在孕中总烦心这些,这件事情越早了结越有益,你愿意做什么都好,我会尽快把她送到国外去,再也烦不着你。」 第84页 见时墨驰不准备出手阻拦,姜侨安既感动又意外,只是还未来得及抱住他把那句「谢谢」说出口,就听到了后一句,她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冷笑着说:「因为开始的动机不纯与四年前的执意分手,我一直一直都觉得很对不住你,所以从来都不敢要求你为我做太多。可是不敢不等于不希望,我多么希望你能和李易江一样,知道穆嫣受了欺负,不等她皱眉头就第一个站出去为她解决问题,让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就算不如李易江那般好,换做别人的男朋友,知道女朋友一家所有的不幸全是因为同一个人也绝不会轻易饶过她!而你呢?外头那么冷,你以为我愿意怀着宝宝四处折腾四处跑?我也不想烦心,可你不但不可能帮我,还处处阻挠。杨瑞琪是你养母,我还是你的女朋友,我妈妈还是你姑姑呢!你怎么忍心我们被她欺凌至此?」 「我费这么多脑力与体力就是想让她得到应有的报应、让她也尝一尝无助的滋味!我能体谅你不肯帮我,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在你的心里,我就这么傻这么好煳弄么?赶在报导出来前就把她送出去,我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就算我能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呈交给组委会,罚金你恐怕也会替她交吧?我妈妈没有做错任何事,可二十四岁就去世,死的时候众叛亲离,害了她的兇手却顶着她的荣誉幸福了三十年,让她的女儿像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在我来看,杨瑞琪就算真的去死都不能抵罪,我太无能,不管再怎么努力,最多也只能让她得到不足十分之一的惩罚!可是因为有了你,连这微不足道的痛苦她都不必去经歷!对我们来说这样公平吗?作为丈夫你就不觉得于心有亏吗!」 将怨怼埋在心里太久,真的说出口反而更加激动,姜侨安不肯让他看着自己哭,更不肯再继续无意义地争执,拿上手机外套便往外沖。 时墨驰拥住姜侨安不准她离开:「对不起,我以为可以平衡……她知道错了,刚刚还跟我说愿意亲自跟你道歉。我让她去你妈妈的墓前道歉好不好?」 姜侨安回过头看他,终究还是流下了眼泪:「你实在是太叫我失望了。」 傻子也知道杨瑞琪此时说要道歉不过是害怕录音被交到媒体手里的权宜之计,聪明如时墨驰,又岂会真的被蒙蔽。 「除了对妈妈与我所做的事儿,我最恨杨瑞琪的一点,就是她到如今还在破坏着我和你的关系,我们后天还是不要去领结婚证了,眼下结婚太不合适。我宁愿听到你明明白白地说绝不会不理杨瑞琪,也不愿意被你这样敷衍煳弄。」 姜侨安用力挣开时墨驰的手,还没走出两步,便觉得小腹一阵疼痛,想到孩子她心中不由地一惊,下意识捂住肚子半蹲了下去:「时墨驰,送我去医院。」 …… 虽然再次见红,所幸孩子保了下来,替姜侨安打完针,医生望了眼她微红的眼圈,再次笑着叮嘱时墨驰:「之前已经遇过一次险,这次又见了红,千万不能再动气,孕妇情绪不稳很正常,时总您得多让让您太太,几个月过得很快的。再有一次恐怕就很难保胎了,为了保险还是晚些再出院吧,这种情况长时间卧床比较好。」 时墨驰心烦意乱,待医生出去,立刻俯身问姜侨安:「我让人炖了汤和补药,半个钟头内就能送来,你等一等,喝了再睡好不好?」 见姜侨安顺从地点了点头,他才放下了心:「对不起,全是我不对,是我自私、是我不体谅你,医生说你要卧床一阵,不能再到处乱走。你把录音和日记、画纸都给我,媒体我去联繫,我答应你不把杨瑞琪送出去,不过结果如何都让她自己去承担。你什么都不用再烦,只要安心养胎休息,剩下的事儿交给我去处理。」 这是他第一次叫杨瑞琪的名字,差点儿失去孩子姜侨安同样自责后怕,听到这一番话,她更是心软,却没有立刻将证据交给时墨驰。 看出她的犹豫,时墨驰温柔地一笑,半蹲下来问:「信不过我?那我明天把报社的记者叫来,你亲手给他好不好?」 听到这一句,姜侨安反而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赶紧将记忆卡从手机里取出,连上日记本、画册一起递到时墨驰的手里,莞尔一笑:「连你都信不过,我还能再相信谁?真的对不起,不但没顾宝宝还这样为难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731208和泡沫绿茶的地雷,明天同一时间更新。。。。。。 54 补齐 此事关系到时家的声誉,时墨驰自然要事先打电话给时拓进徵求他的意见。思虑了片刻,时拓进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只交代他尽量把对时家的影响降到最低。 第二天的一早,看着姜侨安吃完两碗鸽子粥,时墨驰才开始收拾资料。 「我约了报业集团的王总,这件事儿不是一句两句话就可以谈完的,中午不能过来陪你吃饭了,午饭晚点会有人送来,都是有利于保胎的药膳,别因为不喜欢味道就少吃。」出门前,他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温和地叮嘱。 姜侨安再次被送进医院后,时墨驰比往日体贴细心了不少,她却没有功夫感动,拉住他的衣袖,满腹心事地问:「墨驰,你是不是很为难?」 时墨驰明白她的意思,吻着她的额头轻声安慰:「答应你的事儿,我哪件没有做到?有了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刚刚不是说身上又酸又乏么,躺下再睡会儿吧。」 第85页 即使之前满腹怨怼,不满于他的私心和不为自己考虑,见到他真的要亲手揭露杨瑞琪,姜侨安也难免觉得十分过意不去,毕竟两个人的感情颇深,她并不愿意逼他做不愿意的事儿。顺从地躺下后目送他出去,她却到底没有说出那句「对不起」。 时墨驰离开后不久,姜侨安就接到了杨瑞琪的电话,她怕情绪起伏对宝宝不利,原本并不想接,无奈杨瑞琪锲而不捨,一个接着一个地打过来,便只好按下了接听,声音冷淡地问她有何贵干。 没想到杨瑞琪一改常态,不止不再趾高气扬,更是啜泣不止地连连道歉,姜侨安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自作孽不可活,没脸见人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还以为像你这种什么坏事儿都做得出的人早就不知道什么叫脸面了呢。」 杨瑞琪见她并不肯松口,渐渐止住了哭泣,掷地有声地说了句:「姜侨安,你会后悔的。」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姜侨安一早就料到杨瑞琪并非真心悔过,只觉得她实在是滑稽可笑。 时墨驰向来守时,此次却足足迟了半个多钟头才赶到约定的茶社。一路上他一再告诉自己无论从情感还是道义上自己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却仍旧觉得有愧于悉心照料了自己二十年的杨瑞琪。 从昨晚到现在,杨瑞琪打了不下二十通电话给他。做出决定之后,时墨驰觉得无颜以对,一直没有接听,犹豫了一刻,他到底拨了回去。 听到时墨驰正要去见报社的人,杨瑞琪无比错愕,没等她开口,他便先说:「我知道您也许不能原谅我,可是您从小就教育我做人要有担当,要敢正视过去。您昨天不是告诉我这些年一直觉得不安,一直觉得有愧于我姑姑,只是碍于面子才没向侨安道歉?把真相公布了或许您就不会再惴惴不安了,对您来说,面对当年的事儿一定比隐瞒逃避偷偷自责更好。」 杨瑞琪怔了许久才喃喃自语:「妈妈真没想到呀……」 放下电话,时墨驰的心情更加沉重,见到已经在包厢里等待了多时的王总,寒暄时也没能挤出一个笑容,王总年近五十,让长者等自己总是不礼貌,握手时时墨驰连说抱歉:「路上堵车,等下我做东当赔罪。」 王总并不介意,哈哈一笑地说:「你爸爸倒是非常有时间观念的人,开会时无论是谁,哪怕晚到一分钟也绝没有好果子吃,看来他是慈父,对待儿子和下属用双重标准。」 时墨驰没有开玩笑的兴致,再次道了声抱歉后简明扼要地讲诉了事情的大概。 王总没想到竟和时夫人有关,担心稍有差池会惹怒时拓进牵连到自己,很是为难,暗暗后悔没有在电话里推诿,面上却仍旧是笑的:「怪不得你爸爸的秘书早晨亲自打了个电话给我,要不是你昨天就说了有私事要我帮忙,接到他的电话我准得以为下面的人惹什么事了。放心,我有分寸,除了令姑母,报导上不会出现其他时家的人,这件事情的关注点在获有影响的国际大奖的作品系抄袭和三十年前破坏被抄袭的原设计师的婚姻上,再把杨女士后来的婚姻生活刻意淡化,绝不会有人关注。」 时墨驰「嗯」了一声:「那就麻烦您多费心了。」 「放心,新闻稿我会找个稳妥的资深编辑负责,刊登之前先拿给你父亲审阅。」 「这倒不用,您把关就好,我爸应该不想看这些。」 王总怕担责任,自然不肯:「我一定是要亲自把关的,如果你父亲抽不出空,发之前我就拿给你过目好了。」 午饭时间,王总将记者与编辑一同叫了过来,听完大致的事件,记者十分兴奋:「下午先在网上稍稍地爆料一下,等把关注度聚起来,明后天再连续来个整版的前因后果,既是大新闻又是独家,销量一定大增。」 见到时墨驰连连皱眉头,王总立刻瞪了他一眼,记者吓了一跳,干笑着说:「时副总大义……」 说了一半,他才反应过来不对,便没有说下去。 「大义灭亲吗」时墨驰倒没恼,只笑了笑「我现在才知道做到这四个字有多么不容易,光是听到都觉得是在骂自己。」 从饭店出来,时墨驰就给姜侨安打了个电话。 「已经谈妥了,不会提到家里。下午网上会先有一两条简单的新闻爆出来,正式的报导在明天或后天。我回公司了,晚饭去医院陪你吃。」 挂上电话,他只觉得身心俱疲,让司机把车开回去,一个人沿着河岸走了许久。 下午四点,报社给时墨驰发了条简要的新闻,大意是着名设计师杨瑞琪的获奖成名作品彼岸花开被指抄袭,时墨驰回了电话过去表示没有异议。 通话还未结束,蓝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时墨驰切了过去,只听她焦急万分地说:「时墨驰,你快到医院来,你妈妈要跳楼自杀!」 时墨驰知道她并不是会大惊小怪的人:「你在她身边吗,先拦着她,让我跟她讲话。」 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换到杨瑞琪手中,待她讲完,时墨驰赶紧说:「您别这样行不行,先回去……好,我都答应您……我不会也不准她去……可以,我马上把录音交给您,您先让蓝懿带您回去……」 放下电话,他立刻给王总打了回去:「我这儿临时出了点状况,新闻推到两天后发,您找张新的记忆卡把录音复制上去,我有点用,这就过去拿。」 第86页 …… 直到傍晚时墨驰才安抚好杨瑞琪,离开前,他把蓝懿叫了出去,揉着太阳穴问:「怎么回事儿这是。」 「这话我该问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你知道什么」他满心的烦躁「你多劝劝她吧,没有下一次了。」 蓝懿一怔:「什么意思?你还准备……」 「我会跟医生说多留意、不让她再独自出去的,辛苦了,晚点再好好谢你,先回去了。」 毁掉记忆卡,杨瑞琪尤不解恨,想起上午时姜侨安的冷嘲热讽,她又打了通电话给她:「我早就说了你会后悔,你才认识小驰几年,我与他做了二十年的母子,他会不管我的死活?录音他已经交到我的手里了,我不会再中你的圈套,你别再想着整死我!我如果真的被你逼死,你看他还会不会再愿意娶你!你比你蠢死的亲妈好不了多少!」 蓝懿正巧推门进来,在她的记忆里,杨阿姨从来都端庄温婉,从来都不会有这样恶毒的语气,她怔了许久才问:「您是打给姜侨安的?」 ******** 在网上搜索了整个下午也没有看到有关杨瑞琪的新闻,姜侨安不愿意让时墨驰误会自己不信任他,便忍着没打去问,待接到杨瑞琪的电话,才觉得血气上涌。 她不信时墨驰会不堪至此,镇定了好一会儿,还是先拨了电话过去。 「你说的新闻呢?」 「嗯……临时出了点状况,晚两天再发。」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杨瑞琪?」 「……你先别生气,我正要回去,见面再和你细说。」 放下电话,姜侨安只觉得自己无比可笑,竟会天真地相信只要时墨驰还想要这份感情,便绝不会从中做手脚,多傻呀,她想,还有什么必要留在这里等着听他的解释,除了毫无意义的哭泣争吵,此刻的她还能做什么。在情绪平復、想到办法前,与其让人看笑话,还不如远远的走掉。 于是,赶在时墨驰回来前,她换下衣服、关上手机,从医院走了出去。 …… 坐上计程车,听到司机问想去哪儿,姜侨安只摇了摇头:「随便开吧。」 冲出来的那一刻她本想马上去找杨瑞琪,渐渐冷静下来之后才想明白此刻过去全然无用,倒不如躲着不见时墨驰。 即使一再劝说自己,却仍旧是意难平,开始觉得腹部不适后,姜侨安正想让司机开去医院,旁边的车突然插过来抢道,司机边急剎车边骂:「什么人呀,想死啊!」 因着惯性,姜侨安撞到了前座上,冲击力并不大,她却觉得疼痛难忍,捂着小腹对司机说:「送我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回头看到她的脸色,大吃一惊地问:「您这是怎么了?刚刚就小小地停了一下呀。」 姜侨安疼到说不出话,想打电话求助时才记起手机被自己刻意留在了枕边,只好跟司机借。 她实在不愿意联繫为了杨瑞琪欺骗自己的时墨驰,又不想将家事说给周婉悦听,考虑了两秒便决定找穆因帮忙。 背不出穆因的手机号,她只有先打给穆嫣:「帮我跟你哥哥说尽快到中心医院去,我身边没有别人。」 姜侨安连声音都在发颤,穆嫣惊到顾不上问原因,直接给哥哥打了电话。 …… 「连续三次发生这样的事情百分之九十是因为受精卵发育异常,勉强安胎很有可能会造成畸胎儿或缺陷儿,建议立刻中止妊娠做人工流产手术。」 「什么意思?」姜侨安一脸迷惘地看着医生。 医生继续说:「就算现在可以勉强用药物保住胎儿,过不了多久也一定会出问题。你怀孕才刚刚五十天,越早做越安全损伤越小,做完手术悉心护理以后再要一个健康的孩子也容易。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你一直躺在床上不动弹也很难生下来,更别说生下来的孩子会不会有问题。等到月份大了再做流产手术对你身体的损伤更大,非常不利于以后的生育。」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我以后再也不会不小心了。」姜侨安用细若蚊蝇的声音有气无力地问。 医生失了耐心,不再与她解释,转而对穆因说:「无论从优生优育还是大人身体健康的角度,赶紧做手术都是上策,你们自己考虑。」 姜侨安低下头默不作声,穆因觉得心酸,走过去轻声安慰:「孩子总会再有的,身体最重要。」 「让我自己做这样的决定真是残忍,刚刚就没了也比不上现在自己决定不要他难过。」 穆因不知道说什么,只问:「我去让医生尽快安排手术?」 「晚点再做手术吧,我想再和他多呆几天,我真的很对不起他,从一开始就只在意自己的事儿,很少想着自己是一个妈妈。」 「早点手术比较好,既然这一个註定保不住,为了以后的孩子也要好好调养身体。我出去跟医生谈谈,做完手术给你转病房。」 姜侨安没有作声,穆因只当她是默认了,起身关门走了出去。 ******** 时墨驰听负责姜侨安病房的护士说她一脸怒色地出了门本就觉得不妙,去外面找了一大圈又等了两个钟头更是急躁不已,她的手机关机,他只好发了条简讯过去——【侨安你在哪儿,我很担心,看到立刻回电话!我不是食言,她要自杀,按下不发只是想暂时劝住她,新闻后天下午一定会出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告诉我在哪儿我去接你,天那么冷,乱走对孩子不好。】 第87页 简讯发过去后过了许久都没有回覆,时墨驰坐立不安,无意中触到枕头竟看到了她的手机,他心烦意乱地开了机,翻通话记录时发现杨瑞琪的来电,皱了下眉头立刻拨了回去。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通,接听的是蓝懿:「杨阿姨已经睡了,姜小姐如果有事的话,明天再打过来吧。」 「她刚刚有没有到医院去?」 听到时墨驰的声音,蓝懿很是意外:「你问姜侨安吗?她没有来过。」 「蓝懿你一直在医院吗?侨安没和我说就走了,我找不到她,她手机上有两通来电是这个号码,是你打的,还是你杨阿姨打的?」 「什么叫我杨阿姨呀!一直在,正要走呢。你找不到姜侨安了?」蓝懿迟疑了一下才说「之前杨阿姨生气,就给姜侨安打电话说你把证据给了她,她已经给毁了,让姜侨安别再想着整死她,还说如果自己死了你一定不会娶姜侨安,她的情绪差语气也就不太好,还一起骂了姜侨安的妈妈,大概姜侨安是误会你了吧,你跟她解释一下好了。」 想起姜侨安关机前给自己打的那个电话,时墨驰脑中一片轰鸣,直担心她这样离开会出事儿,顿了几秒便对蓝懿说:「这些天多谢你,最后麻烦你跟杨瑞琪说一声,她哥哥嫂子明天就到,以后不管她再有什么事儿都不要来找我,我绝对不会再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二更这就开始写,不过我时速五百,估计要很久,大家明早看吧,今天又是榜单截止日t-t,还差三千多,jj的系统有时会滞后,晚上12点更不出来的话,说不定会被误关进小黑屋,12点前俺会放一章别的内容出来,明早前替换成新的,标「可以买」之前请不要买,误买了也没关系,几个小时内会换掉,字数只多不少。。。 55 姜侨安很快就被推了出来。 穆因想给她换间安静的病房,医生却说:「不用住院的,回家休息一两周就行,注意保暖营养别沾凉水,跟照顾正常的月子一样。」 「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五十天处于手术的最佳时段,比较安全,身体上的损伤不大,不过很多孕妇在流产后会患上抑郁症,她的情绪看起来就很不好,你得特别注意,饮食上多留心,可以吃些深海鱼。」 说后一段时医生刻意压低了声音,姜侨安仍是听到了,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对穆因说:「我不想被时墨驰找到,就不住在医院了,等下你把我送到酒店再帮我请个护工就好。又麻烦了你一次,这样的事情一定让你很尴尬吧,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吃完咱们再走。」即使一早就料到她与时墨驰之间出了问题,真的听到姜侨安说起,明知道实在不应该,穆因的心中却仍是腾起了一股莫名的欣喜。 怕餐厅的东西有味精,他边去超市亲手选了尾鱼边打给会做饭的同事,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才赶回医院。 姜侨安正对着窗外发呆,穆因叫了几声她才转过头来。 「你好点了没,身上不疼吧?我带了饭过来,你吃完咱们就走。」 姜侨安看了一眼餐盒:「谢谢,不用了,我没胃口不太饿的,你吃吧,害你忙到现在,你应该也没吃晚饭吧。」 穆因并不介意,只笑了笑:「闻起来有点腥是不是?我也觉得做的不怎么好,比起你的功夫差得远了,不过这是让同事做的,麻烦人哪好意思挑剔。」 听到这个,姜侨安不好意思不尝,便拿起筷子象徵性地吃了几口:「挺好的,海鱼都有点腥气。」 穆因也跟着吃了一口,吃完便抢下了筷子:「算了,回去再弄别的给你吃,我现在会煮面了,虽然不怎么样,至少比这个强。果然自夸不能信,做鱼的这个天天在我面前吹自己的厨艺如何如何了得,原来就这个水平。」 「是女同事吧?」 「……」穆因脸上一红,赶紧解释「就是很普通的那种。」 若是往常,姜侨安总要趁机笑话他,此刻的她却连开口说话都是出于礼貌的勉强,便只轻扯了一下嘴角。 姜侨安理了理衣服正要下床离开,却突然被穆因横抱了起来。 「医生说你一周内都不下地比较好。」他轻咳了一声,调整了下姿势,在保证姜侨安不会掉下来的前提下尽量不离她太近,唯恐被误会想趁机占便宜。 姜侨安觉得在众目睽睽下被这么抱着十分不妥,也立刻红了脸,却不想再多事给他添麻烦,只将脸扭到一边。 穆因之前也这么抱过她,不过是在她熟睡的情况下。睡着的时候很享受,醒着的时候却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偏偏等了好一会儿电梯都不来,灯火通明的医院里,聚集了数十双眼睛的电梯外,听不清却能听得到的窃窃私语中,穆因与姜侨安简直读秒如年。 「这个,你放我下来吧,走一走没关系的,刚刚有个女孩做完手术就立刻下床了,哪有这样娇弱。」 离得近,姜侨安的口中唿出的热气一下下地扫着他的脖子,穆因更加难为情,犹豫了一下,转而走楼梯。 楼梯倒没什么人,五层楼也不算高,可是他怀里还有个姜侨安,穆因怕踩空摔着她,如临大敌般履步维艰,不太远的距离竟挪了足足四十分钟,终于将她放到后座时,他的胳膊酸到几乎抬不起来。 第88页 「最近吃的多,胖了十几斤。」听到他连连喘粗气,过意不去的同时姜侨安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你看起来的确胖了一大圈,不过胖点好,原来太瘦。常听我大嫂说她奶奶家的饭特别好吃,我以为她夸大其辞,可才多久你就胖了十几斤,看来是真的,有机会得去尝尝。」 「奶奶八十几岁了,一般情况下不做饭的,是因为我有……」她顿了顿,转而说「你能不能借身份证给我,我怕用自己的订房间会让时墨驰很快查到,我不想看到他。」 「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至少等我冷静下来,想到办法,现在见面有什么意义呢,他一定会说自己如何如何身不由己,如何如何不忍心伤害他妈,然后保证再也没有下一次,保证杨瑞琪再也不会烦到我,我没法原谅他也没力气与他吵架,吵到最后除了两相厌,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现在孩子也没了……这孩子真可怜,如果不是遇上我们这种自私的父母,他一定可以平安地出生,健康地长大。」 「你们为了杨瑞琪吵架?怎么回事呀。」 姜侨安不愿意提,只摇了摇头。 穆因立刻换了个话题:「用我的身份证也没用,你在这儿能找的人除了我就是周婉悦,时墨驰找不到你,一定会往我这儿来。其实和你吵架并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你直接消失,周婉怡那一次我找了你整整一夜,见哪儿都没有,担心你出意外,简直后悔到想去死。你以后千万别再这样了,真的生气要走也事先说一声在哪儿能找到你,背着荆条去请罪总可以吧。」 「我向你请罪还差不多」姜侨安刚做完手术,一笑小腹就觉得涨「你别惹我笑好不好。」 「笑一笑讨厌的事儿不就忘了。」 「能忘了就好了,可惜我心胸狭窄,和周婉怡的那点芝麻蒜皮的小事都能记十几年的仇,别说这次的了,大概一辈子也难释怀。」她的语气在调侃却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穆因没再说话,开了电台换了首舒缓的音乐:「休息一会吧。」 …… 发现穆因将车开到了他的公寓楼下,姜侨安自然反对:「去你家不方便吧。」 「你怕被时墨驰找到?放心,他要想找去哪儿都能找到,我家反倒好些,他要敲门就干脆装没人,他总不能强行破门。」 「不是因为这个,我刚刚小产,去你家不合适的。有那么种说法……」 没等她说完,穆因再次将她横抱了起来:「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 ******** 将电话打到快没电,时墨驰才终于得到了姜侨安的消息,赶到她做手术的医院,却终究晚了一步。 「病人做完流产手术休息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流……产……」 「嗯。」护士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是不是搞错人了?」时墨驰抓住她不放,心存最后一丝侥倖。 「今天只来了一个姓姜的病人,27岁」见了他的脸色,护士好心提醒「替她检查的是陈大夫,您想知道具体情况可以找他问。」 听完医生的大致介绍,再三核对了身份信息,时墨驰顿时怒不可遏。 「谁允许你们替她做手术的!技术不行不会治病就安排转院!好好地怎么会流产!我是孩子的父亲,你得到我的同意了没就拿掉我的孩子!等着收法院的传票吧你!」 走廊里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活到三十岁,时墨驰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在公众场合喧譁。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那位姑娘自己同意动手术的,自己签的字,你告谁去呀你!」医生将单据递到了他的手里「看清楚点啊,这可是医院,克制着点。」 雍戈见拽不住他,只好打给了熟悉的副院长,值班主任接到电话立刻过来调停:「这儿都是人,小陈,有话好好说,先带时先生进去。」 听完主任的耳语,刚正不阿的陈医生颇有些不耐烦地嘀咕:「什么有背景,什么时副总,背景好还那么没素质,土大款暴发户二代还差不多。」 听到这一句,时墨驰更火大,雍戈边强拉着他边说:「人家医生姑娘说的没错,别那么没素质,丢人!医生姑娘,他媳妇跑了,找不着着急,平时不这样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知道什么赶紧说,明儿我请你吃饭赔罪。」 「……」陈医生以为雍戈是流氓,便没有理会,转而对时墨驰说「的的确确是我建议她做的手术,她被送来的时候情况很差,就算不动手术,以后稍不留意,哪怕咳嗽打喷嚏都有可能自然流产,那样更糟。转到哪个医院、换哪个医生都得这样判断,我跟她说了,别说保不住、就算暂时保住了这孩子也难生下来,她虽然不想,最后还是同意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你要真想告我就告好了,我问心无愧、自认倒霉!」 时墨驰呆坐了好一会儿才问:「她会流产是不是因为生气?」 「这个不清楚,不过孕妇最忌讳情绪大起大落。」 雍戈见状赶紧拍了拍他:「得了,咱们赶紧走吧,别跟这儿现眼了!先找到人再说,把孩子他妈哄回来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时墨驰一脸颓然:「你不明白,她不会原谅我的,我以前没犯错儿,她都因为和杨瑞琪赌气转身就走,隔了四年才回来,更何况这一次全怪我,她现在一定有多远躲多远,再也想不见我。」 第89页 陈医生看到他的沮丧又觉得心软,忍不住插嘴:「她刚做完手术,至少卧床一两周,走不远的。对了,她和一个姓穆的男人一起走的。」 「叫穆因?」时墨驰反问。 「没错的,就叫这个名儿,人家就特别温和,说话特有礼貌,哪像你。」 「雍戈,你自己回家吧,我一个人找她去。」时墨驰起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几个小时前因为福利章被秒盗一时生气,放着更新没写先写了快两千字的牢骚,现在已经完全不生气了,以为素更新踩进来的姑娘不好意思t-t,大半夜的让乃们听我说这些,鞠躬。。。 明天是公休日,不更新。。。 56、 走到了门前,穆因才发现自己没带家门钥匙。 「听完我妹妹的电话后直接就往医院沖,忘在办公室了。」 「现在回去拿?」 「办公室的钥匙也在一起。」 「……那还是去酒店吧。」 穆因想了一刻:「不用,我有个同事要去外地进修半年,明天走,你不是不想被时墨驰找到吗,借他的房子住一段正好。」 「会不会太麻烦了,害你欠同事的情。」 「有什么欠不欠的,我帮他看房子,要欠也是他欠我的情」穆因不以为然「这才多久不见,你怎么变得这样怕麻烦。」 「是呀,这段日子我欠了你实在太多,哪怕用『无以为报』也不能形容,也不差这一次了,总说谢谢连我自己都嫌自己矫情。」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穆因笑着脱口而出。 姜侨安面露尴尬之色,挣扎着要下来:「我还是自己走吧,你也累了。」 穆因心中黯然,脸上却仍是笑的:「开个玩笑,电梯要到了,你别再折腾。」 穆因的同事家住在城市的另一头,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下了车穆因依然坚持不让她下地,一路横抱到门外才放下。 见到穆因大晚上地带了个女人过来,对方总是要开玩笑,姜侨安只当作没有听到,待客房收拾出来,道过谢后就进了房。 「他就这样,不用理。」隔了十分钟,穆因也跟了进来。 他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又拿了客厅的加湿器过来,帮姜侨安整理过被脚才说:「先在这儿凑合一夜,他明天一早就走,我出去买床新的被褥,再帮你换进主卧。」 「这儿就挺好的,不用再麻烦,你今天要睡沙发?」 「主卧有洗手间,你要卧床休息,总是方便一点。别饿着肚子睡,我去煮碗面」这一次没等她推辞穆因便先说「这可不是单单为了你,晚餐我也没吃。」 单身男人的厨房里当然只有泡面和火腿肠,穆因怕刚动过手术的病人吃这个没营养,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乌鸡、蔬菜、挂面和高压锅,对着电脑上的食谱折腾了好一阵儿才做了碗鸡汤青菜面出来,端到客卧却发现姜侨安已然睡着了。 她蜷着身子侧卧在床的右半边,左手护在小腹上,眉头轻蹙,睡得并不安稳,穆因不忍心将她吵醒,拧上了床头的檯灯,端着面碗轻轻退了出去。 这一觉姜侨安只睡了一个半钟头,她觉得脚趾冰冷,习惯性地往床的左边探了探,发现并不如往常般温暖便不满地开口:「时墨驰。」 可是并没有回应。 她勐然间清醒了过来,没有时墨驰,也没有了宝宝,全身像是被抽空了般无力。 姜侨安起身坐在床边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穿上鞋子去客厅的卫生间洗漱。 穆因在沙发上睡得同样不沉,一听到响动就立刻醒了,见她找不到毛巾,便将手边的抽纸盒递了过去。 「醒了正好,我去弄吃的,吃完再接着睡。」 姜侨安本想说不饿,却又听到他讲:「我动作太慢,一碗面煮了快一个小时,盛出来时你却睡着了。」 她全无胃口,又不愿愧对他的好意,只喝了点汤。乌鸡汤的味道太过熟悉,为了腹中的孩子,住在时家的那一个月,奶奶常逼着她两碗两碗的喝,想到这些,姜侨安心中难过,便将碗推到了一边。 「穆因,我怕爷爷奶奶和时叔叔担心,明天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回去报平安,别提孩子的事儿,就说我挺好的,晚些再回去。」 「你还要再回去?」 「不管我与时墨驰怎么样,那里也是我的家。只是现在不敢回去,孩子没有了,爷爷奶奶一定会骂我。」 「你怀着孩子时墨驰还气你,骂他才对,怎么会怪着你。」 姜侨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从医院跑出来并不止是因为生气,还是想让他着急,杨瑞琪毁了证据,我再难扳倒她,可时墨驰或许可以。」 穆因全然听不明白:「扳倒杨瑞琪是什么意思。」 她抬头沖穆因笑了笑,再不迟疑:「这些家庭**我只告诉你。」 「我妈妈不是时家的养女么,我去她住过的地方整理她的遗物,发现了本日记,知道了很多当年的真相。原来杨瑞琪嫁给我爸爸并不是因为什么照顾我而日久生情,早在我妈妈和我爸爸结婚前她就对我爸爸存了份不该有的想法,或者说是一直蓄意破坏,终于在我出生后得逞,我妈妈会出意外就是知道了她与我爸爸有染一时接受不了。除了婚姻,她还间接破坏了我妈妈与父母的关系,就连得国际大奖的作品也是抄袭我妈妈的。可以说我妈妈所有的不幸,我糟糕至极的童年全是她一手造成的。」 第90页 「知道了真相后,时叔叔与她离了婚,我觉得相对她做的事儿,离婚这样的结局远远不够,就四处收集证据想告她抄袭,可是隔了二十七年,这几乎就不可能,只好偷偷录了一段她亲口承认抄袭和插足我妈妈婚姻的录音,本想交给媒体,可却被时墨驰骗走,还到了杨瑞琪的手中。」 穆因不知道怎么接话,只问:「时墨驰这样做时难道没料到你会气走?」 「他大概以为孩子都有了,无论怎样我都会妥协,他当杨瑞琪是母亲,宁可伤害我,也绝对不肯我伤害她。他很自私是不是?其实我比他还要自私,你知道么,决定走掉的时候我在想,绝对不能听时墨驰的欺哄,绝不能让他觉得我好摆布好说话,他找不到我一定会很着急,因为他知道我两次都险些失去孩子,根本不能再生气。我以为他一着急害怕说不定就会妥协,答应帮我对付杨瑞琪。」 「我明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却丝毫都没有犹豫,以为稍微注意一些就不会有事儿,可到底还是失去了孩子。这样自私地只考虑自己的委屈和利益,和他的做法有什么区别?哪里还有资格指责他,哪里还配做孩子的母亲呢。」 57、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还和他在一起吗?」 姜侨安低眉不语,好一会才低声说:「我也不知道。」 「他这样不为你考虑,做的这样过分你也不准备分手?」 「应该的事情太多,可惜未必真的能做到。」 穆因自嘲地笑了笑:「这句话说的对,我也是一样。」 姜侨安自然听得懂,这一次她不愿意再装傻:「时墨驰如果提前与我商量过再决定也不会让事情变得这样无法收拾,只是他怕我不会同意。我和他都是自私的人,所以才能相爱,所以才能在一起,而你不同,从来都是我配不上你。」 ******** 在门外立了近两个钟头,时墨驰才肯定穆因家里的确没有人,接听完欧阳炀的电话,他更加失落,酒店也没有两个人的入住记录。 如果说四年前他还可以怪她狠心,四年后他能怪的唯有自己。 姜侨安曾说过,当年会走得那样干脆是因为那时不懂什么是分手,待懂得了分手就是彻底淡出彼此的生命,已经闹到了没有脸面再回头,若是一早就明白,绝不会果断至此。 如今她懂了,却也一样不肯留下来等他解释,时墨驰明白姜侨安恨错了自己,若她知道真相,断然不会不顾身体愤然出走,可是现在孩子已经没了,再说什么也已经不再有用。她会信了杨瑞琪的话,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之前的种种错误举动,事情闹成这样,他此刻的心情除了悔恨自责、唯有无颜以对可以形容。 第二天一早,在时墨驰的授意下,网络上已经有了杨瑞琪涉嫌抄袭的只言片语,正式的详细报导会在后一天的晨报上登出。 如果不加上蓄意破坏原设计师的婚姻,单单揭露「着名珠宝设计师的得奖作品系抄袭」根本算不上大新闻,很难引起公众的注意。只是虽然引不起民愤,珠宝设计业内却是一片譁然,一整个上午,珠宝公司与时墨驰本人都接到了无数询问电话。 「有关这件事的电话不要再接进来,不,所有电话都不要接进来,拟份发言稿,让珠宝公司的经理通知媒体召开新闻发布会,就说抄袭事件属实,即日起瑞琪珠宝更名为雍时珠宝,与杨瑞琪设计师再无关系。」 秘书关门退了出去,时墨驰关掉公务手机、拔掉座机的线,整间办公室终于安静了下来,私人电话却迟迟没有响起。 希望是个最折磨人的词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渐渐变成了奢望,时墨驰却想不出眼下还有什么是可以做的挽回。他一夜没睡,此刻头痛欲裂,便仰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才刚要睡着,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他心中大喜,立刻拿出手机来看,屏幕上显示的却是「舅舅」二字。 时墨驰失望至极,口气自然不善。 听出他的不耐烦,杨瑞峰更是怒不可遏:「时墨驰你到底想干什么,赶紧到医院来!」 「对不起,我在上班,没有时间。」 「你这是什么态度,真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她是养了你二十年的妈妈,你怎么能这样欺骗她!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我爸爸和她已经离婚了,她不再是我妈妈,您也不再是我舅舅,请别拿这种口气与我说话。」讲完这一句,时墨驰干脆挂上了电话。 杨瑞峰再次打了回来,时墨驰烦躁不堪地挂断,接连几次后,他皱着眉头把「舅舅」改成「杨瑞峰」,直接拖进了黑名单。 不出半分钟,又换了杨景涵打过来,时墨驰再次拖黑,安静了片刻后,手机进了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他心中一动,再次燃起希望,按下接听后,在电话那头说话的却仍是杨瑞峰。 「你到底有完没完!」时墨驰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连言语上的尊重也不肯再维持。 杨瑞峰的口气却稍稍软了一些:「看到网上的短新闻后你妈妈的情绪很差,一直有人打电话问她。我打来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赶紧制止它的继续传播,或者再发条『抄袭之说并不属实』的消息出来。」 「别说那样对不起我死去的姑妈,就算与我姑妈和我妻子无关,捏造事实的事儿我也做不出。」 第91页 杨瑞峰的声线再次高了起来:「那你就对得起你妈了?你们时家的人都一样,真没良心。」 「既然抄袭并非虚构,就不存在什么对得起对不起,而且即使我对不起她,也并没有对不起你,这几年如果不是雍时刻意扶植,你那间小小的科技公司也不会有那样惊人的业绩,所以别这么和我说话,后果你承担不起。」时墨驰不想再多说,再次挂断了电话。 听到最后一句,杨瑞峰大吃一惊,自然要打回来。 时墨驰知道无用,没有再拉黑这个号码,又唯恐关掉手机或者线路被占会错过姜侨安的电话,便拧着眉头按了接听:「最后说一次,别再打来了,我在等电话,惹怒我对你绝对没有好处,这点你应该明白的。」 杨瑞峰果真没有再打来,却也仍然没有姜侨安的消息,穆因向单位请了事假,同样联繫不到。时墨驰知道,如果她诚心要躲,不管用什么方法大概也难以找到,想起空白的四年,他只觉得恐惧。 又等了两个小时,时墨驰终于耐不住,给报业集团的王总去了个电话。 「可不可以提早到在今天的晚报上刊登?我很着急。」 「真对不住,稿子还没有编好,这件事事关重大,言语上稍有疏漏,让人联想到与你父亲有关,这个责任我们都无法承担。」 时墨驰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再也等不急,眼下只有将新闻发出来,姜侨安才能明白他并不是真的如杨瑞琪所说骗了录音交给她毁掉,这是可以取得她原谅的唯一转机。 至于杨瑞琪,他已经因为她失去了一个孩子,再也没有犹豫心软的道理。 ******** 姜侨安的午饭依然是在床上吃,见穆因进来收拾碗筷,她趁机问:「你能把笔记本借给我用么,你同事书房里好像还有个台式,我太无聊了。」 「你要上网?」 「打发时间。」 穆因明明知道瞒不了多久,却仍是脱口而出:「电视和电脑都伤眼睛,医生特别嘱咐过你现在不可以看,这个时期用眼过度会影响视力。你得多休息。」 「那个陈医生说的不是不可以,是尽量少看。这样一整天一整天的躺在床上,我哪里睡得着。」 「昨天晚上穆嫣还打电话问你的情况,知道你流产她急着要过来看,我怕她吵到你,就没让她来,你要是实在闷,要不我这就让她过来陪你?」 58、 第二天一早,占了整个版面的头条被刊登了出来,上午开始,「杨瑞琪」这三个字成了网上的热门搜索词。 等待姜侨安联繫的空隙,时墨驰翻了翻各大论坛上网友的评论,除了个别的调侃,大多数人皆是言辞激烈地指责杨瑞琪的无耻与卑鄙,他越看越觉得沉重和愧然,不相干的路人尚且如此义愤填膺,何况是深受其害的姜侨安?而在她出走前,他所做的只是一味维护虽然照顾了自己多年却也称得上罪大恶极的杨瑞琪。 欠杨瑞琪的只是他,并非姜侨安,他凭什么要求她同自己一起还? 上午十一点,时拓进打了个电话过来。 「你们的结婚证领了没有?」 时墨驰闻言一怔,下意识看了眼日历,才恍然大悟今天是一早就定下的註册结婚的日子:「还没有。」 「你们吵架了?」时拓进自然听得出儿子声音里少有的沮丧「你已经三十岁了,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的道理不用我教。再者报纸上的皆是事实,半分诽谤也无,你没有愧疚的必要,杨瑞琪当年既然做得出,如今就该承受得了,出现任何后果都是应当。事情到了这一步你更该避嫌,我们家已经让亲朋好友看了笑话,不要再横生枝节,她和我们无关,你不要再去见她。」 时墨驰「嗯」了一声。 「你告诉你媳妇,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挂怀也不要再做任何事,那样没有意义,她妈妈就是还在,也必然不喜欢她将大把精力继续浪费在无意义的人身上,杨瑞琪种下的苦果会自己去尝。你们下午领过结婚证就尽快回来,这是爷爷奶奶的意思,别总让老人担心,昨天她打了个电话回来,声音和平常很不一样,奶奶就猜到你们为了杨瑞琪的事儿闹了别扭。你媳妇怀着咱们家的孩子,身体又不好,你多让着点她是应该的。」 「侨安打过电话回家?什么时候。」这是几天来,时墨驰听到的有关她的第一个消息。 「昨天下午。」 「打回家的号码还有没有?」 「你们不在一起?你找不着她了。」时拓进反问。 「嗯。」 「……还是因为杨瑞琪?你这么大的人竟连轻重也分不清!她有着身孕到处跑,万一出了事你怎么向自己和爷爷奶奶交待!还不赶紧去找。」 「我知道,已经在找了。」时墨驰不敢提孩子已经没了的事儿。 时拓进又训斥了他几句,才挂上电话。 隔了五分钟,时拓进就将姜侨安打来的号码发到了时墨驰的手机上,时墨驰立刻拨了过去,却先是立刻挂断,而后便索性关了机。 ******** 「哥哥你干吗关机呀,刚刚是时墨驰打来的电话么?」坐在副驾驶的穆嫣问。 「嗯。」 「你为什么不接,把电话拿给我,让我骂骂他也好呀!竟为了那种人害死自己的宝宝。」 第92页 「骂他有什么意义。」 「替侨安出气呀!不过时墨驰现在也一样不好受吧,他肯让这篇报导登出来,就说明已经知道自己错了,说明更重视的那个是侨安」穆嫣又看了眼手中的报纸「昨天听侨安说证据已经被杨瑞琪毁掉了,看来并不是呢,我拿给她看,她也许就会高兴一点,早些原谅时墨驰。」 听到这句,穆因皱了皱眉:「先别把报纸拿给她看。」 「为什么?」 「我开了那么久的车去机场接你,这么点不算要求的要求,你就别问为什么了。」 穆嫣不解:「你是我哥哥,接我是应该的!为什么不让侨安看到报纸,你不想她知道这个好消息?」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从小到大,你要我做这做那时,我问过一个为什么吗?」 穆嫣盯着穆因看了几秒:「你不想让侨安看到报纸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证据并没有被毁掉,也就是不希望她立刻原谅时墨驰,你难道是?不会吧……」 穆因答非所问:「你觉得她知道这些之后会原谅时墨驰吗?毕竟是因为他的欺骗,她才会失去孩子。」 「哥哥!原来你真的喜欢侨安呀,怪不得不理周婉怡」穆嫣欲言又止「原不原谅是她的事儿,不管你为了什么,都不能不让她知道应该知道的事儿,何况又瞒不了一世。」 「你别给她看报纸就好,别的不用管。」 推门进去前,穆嫣到底扔掉了手中的报纸。 「你好点没有?我带了个厨子过来,省得你乱吃东西。」 姜侨安笑了笑:「你哥哥的厨艺的确很不怎么样,老二才那么小,你这样跑过来怎么照顾,我没什么大事儿,再过几天就不用一直躺在床上了,咱们说会话,晚上你就回去吧。」 「没关系,家里有的是人照顾,平时我就插不上手,想她们了可以随时视频,我多在这儿陪你几天。」 姜侨安没再推辞:「不耽误你照顾孩子就好,我当然想你陪着我,我整晚整晚地睡不着,白天也是一样,你哥哥又不准我上网,没事做的时候又不免会一直想着不愿意想的事儿,停也停不下来。」 「我哥哥喜欢你的事儿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没可能的事情有什么说的必要。」姜侨安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我那么了解你,当然知道没有可能,可是他却不知道。」 「你哥哥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以前我虽然撮合过你们,可是就算有可能,现在我也一点都不希望你们在一起。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放下时墨驰,我希望我三哥找得到可以真正相爱的人。」 「放不下不等于还能够在一起。」 「你没打过电话给他?要不然我帮你打,听听他的解释也好呀,你就这样耐得下性子?」穆嫣想,虽然被迫答应了哥哥不给姜侨安看报纸也不谈论这件事,可并没有答应不藉手机,姜侨安早一天与时墨驰和好,他也能早一天死心。 「他的解释无非就是那么几句,想都想得出」姜侨安笑了笑「告诉你你一定笑话我,我之前借你哥哥的笔记本,就是想看时墨驰有没有发过邮件给我。明明没有意义却还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很着急,我就是这么矛盾可笑。」 「大家都是一样的,他怎么可能不着急!不管怎么样,还是打个电话给他比较好。」 姜侨安试着找理由说服自己:「我打给他并不是要听解释,孩子也是他的,现在没了,总要告诉一声的是不是?」 「当然啦!」穆嫣怕姜侨安再犹豫,直接帮她从电话薄中找出了时墨驰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听到对方喂了一声,姜侨安立刻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 姜侨安沉默了许久才说:「接电话的是蓝懿,蓝懿最近一直在医院照顾杨瑞琪,时墨驰的手机在蓝懿的手里,那就是说他正在医院陪杨瑞琪。」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按时更新很抱歉,隔日更的话以后会保证时间的,下一更在周五上午十二点前。。。。。 59 「时墨驰,不好意思。」听到身后的响动,蓝懿回头沖时墨驰抱歉地一笑。 时墨驰随手关上办公室与休息室之间的茶色玻璃移门,边走边说:「没关系,要不是你失手泼了我一身咖啡,我也想不起来换衣服,这三天连澡都没顾得上洗。」 「不是因为咖啡」蓝懿将手机递到他的手边「你去换衣服时,手机进了通电话,分组是『侨安密友』,我听你说在等她的电话,以为有消息,怕你错过,就帮忙接了,可刚出声对方就挂断了。」 听到这一句,时墨驰两三步就沖了过来,见竟是穆嫣的号码,心中一动,马上拨了回去,却被立刻挂断。 「侨安的好朋友打过来问你情况?」 时墨驰眉头紧锁,待发完简讯才回答:「应该是她本人打的,她和穆嫣的哥哥呆在一起,想知道她的情况穆嫣没有必要打来问我,而且以穆嫣的性格既不会在这种时候向我兴师问罪,也不会听到你的声音就挂上电话。」 「侨安是在生我的气吧,毕竟如果不是我打给你,孩子也不会就那么没了……我是看过报导才知道了杨阿姨做过的事情,听到雍戈说是因为杨阿姨的那个电话侨安才会气到流产很是自责,如果你们一早就告诉我,我是不会帮着她的,更不会指责侨安不替你着想。」 第93页 「她不是生你的气,是生我的,她听到你的声音,大概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我还在照顾杨瑞琪。」 「本来是想来道歉的,没想到又添了乱,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不用,谢谢你的好意。闹成这样全怪我,与任何人都无关。」 「我本来很不喜欢她,因为……各种不平衡,我以为她并不爱你,只是贪图你给的富足和安定,知道她与杨瑞琪的纠葛后才发觉她挺不容易的,如果不是依恋到离不开,一定忍受不了另一半处处维护害死自己母亲的仇人。」 时墨驰自然明白蓝懿的「各种不平衡」与自己有关,却没有点明:「她爱不爱我对我来说从来都不算问题,我要的只是她好好地呆在我的身边不走。」 虽然已经放下,听到这一句,蓝懿仍是难免感慨,过了好一会儿才宽慰他:「放心吧,你对她的感情那么深,她怎么会捨得就这样走了,等气消了自然会回来。」 「我没胃口,也就不留你吃饭了。」时墨驰没有心情再继续应酬蓝懿,客套地下了逐客令。 蓝懿识趣地立刻起身告辞:「着急归着急,饭也要按时吃。对了,来你公司之前医院那边打电话告诉我杨阿姨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不知道记者怎么会查到她住在哪儿,不停地过去骚扰,还有不止一个人打电话恐吓辱骂她,因为呆不下去,杨家人已经在办出院手续了。」 时墨驰恍若未闻,只说:「我送你出去。」 蓝懿欲言又止,最后才说:「我恐怕不能继续替你照顾她了,我父母觉得她的人品太有问题,不准我再与她联繫,而且我知道了那些往事后,也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对待她。」 「谢谢你前一段的费心,等找到侨安再谢你。把她交到杨家人手里,我的责任已经尽到了。」 ******** 「喂,侨安,时墨驰又发简讯过来了,满满的都是道歉的话。」穆嫣把手机拿给姜侨安看。 姜侨安却偏过了头不肯看:「道歉有什么意义,我早就料到他会一脸愧疚地说『对不起』,证据没了,孩子也没了,嘴巴上说道歉却没有行动,还不如干脆别说。」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行动,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穆嫣嘀咕了一句。 「他的行动就是去找蓝懿聊天。父亲生病、杨瑞琪离婚、杨瑞琪无人照顾,他样样找她帮忙、要她宽慰。如果不是我又回去,人家俩现在已经是一对了!」虽然一贯认为将男朋友的女性朋友当做情敌防范十分小家子气,姜侨安对「蓝懿」这个名字却仍是十分介意,只是碍着面子,说不出那句「你再也不准见她」。 「有这种事?你怎么也不管管!我就绝对不允许李易江同别的女人多说一句话的,蓝懿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拍没人看的电影的那个?」 「也不叫没人看,就是比较小众」心中气闷,姜侨安不愿意再说话,侧身躺下「我睡了,你不是饿了么,快去吃饭吧。」 穆嫣明白姜侨安此刻的感受,本以为自己消失了几天,男朋友一定焦急万分、手机不敢离手,打过去才知道他不但连电话都懒得等,还有佳人相伴。她本想不顾三哥的威胁将报纸拿给姜侨安看,见时墨驰这样气人,又临时变了主意。 「切,小众不就是没人看!你想吃什么,我让厨子做。」 「我没胃口。做你们爱吃的吧。对了,你能不能关机,时墨驰和公.安.局的人很熟,知道了手机号码就可以定位的」说完这句,她又自嘲地一笑「当然,他大概也没有定位的功夫,他得忙着杨瑞琪,得陪着蓝懿。」 听到这句,穆嫣起了玩心:「他定位我的手机?当我们李易江不存在么,哈哈哈,得让他吃点苦给你出气!」 「……」姜侨安心情正差,懒得说话,便由着她去了。 不过一刻钟,穆嫣又兴高采烈地推门进来:「你猜的没错,时墨驰刚刚真的让人家去定位来着,我已经让李易江交代过了,给他说个错误的地址,让他找去!」 知道时墨驰在找自己,姜侨安稍稍好过了一些,便说:「你别闹了,他事情多。」 「这就心疼啦?刚刚还生气呢!就是因为你太心软,他知道你好哄,才总欺负你的!我给他说了个特别偏僻的地方,我们易江去那儿办过案,不通火车没有公路还得爬山。从这儿走只能搭火车,而且还不是高铁动车,大概得十个小时,然后再乘五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最后还得再来一段马车牛车,目的地在半山腰。现在那里肯定下了雪,无论如何当天都回不来,他怎么都得在没有暖气没有空调的破屋里冻上一天!我刚刚给时墨驰回了条简讯,告诉他『我和侨安在一起,她不想理你,别再打电话发简讯了』,他确定了你和我在一起,一定会去的。」 「你当他是白痴么,我刚做完手术,怎么会去又冷又偏僻的陌生地方,一听到地名,他就知道是你在开玩笑了。」 「他要是真的在乎你,明白是陷阱也一定会跳的,不然用什么来表明悔过的心意?」 「他要是悔过,就会想办法把证据找回来,而不是做无用的事儿,别说马车牛车,就算他徒步走过去,只要仍在维护杨瑞琪,我就不可能原谅他。」 「那么说如果时墨驰不再维护杨瑞琪,而是让事实见了报你就立刻原谅他?这样也太没原则了吧,你总是不用哄就很快心软的」穆嫣撅了撅嘴「光凭他敢招惹别的女人、到了这种时候还纵容杨瑞琪找你麻烦这一点你就不该轻易饶了他,不让他受点罪,怎么能平得了气,他受了罪回来敢抱怨一个字,你都不能再理他!」 第94页 「随便你吧,他又不是傻子,绝不会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上午大结局,不管多少字,更到完为 60、 「我哥哥听说你没有胃口,专程去外头买你最爱吃的栗子饼了。」 姜侨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又问:「你说的那个地方,一天有几班火车?」 「一天就一班,大概一个小时后,你怎么还想着呢!」 「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吧,别闹了,多无聊呀。」 「你不是说他不会去的么,这就心软了?要是再听到别的还不得立刻扑过去,真没出息,以后嫁过去一定会被他欺负死」穆嫣嘀咕了一声,转而说「我去隔壁房间午睡了。」 姜侨安没再接话,迟疑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套上外衣、起身下了床。 「穆嫣,我出一下门。」 穆嫣正要入睡,听到这一句,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待追出去,姜侨安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穆因抱着纸袋开门进来,看到妹妹穿着睡衣站在客厅,怔了怔:「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侨安去找时墨驰了」穆嫣靠在装饰柜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穆因说「看吧,哥哥,我早就跟你说过,就算瞒住不说事实,就算她还在心里怨恨着时墨驰,也不会不管他,更不会让第二个人横插到他们的中间。」 穆因缓缓地将装着栗子饼的纸袋放到桌上,低头不语,许久之后才又扯出了一个笑:「你当我真的不懂么,你说的这些其实我比谁都懂。」 姜侨安看了眼计程车上的时间,见只剩下十五分钟那列火车就要开了,不顾医生嘱咐过的「两周之内不能做剧烈运动」,一路小跑赶到了相应的候车室,票已经检了一大半儿,排队等待的人里却并没有时墨驰。 她怕他已经上了车,四处望了望,借了部手机拨他的号码,时墨驰却已经关了机。 正要转身离开,姜侨安只觉得身上一暖,一股熟悉的味道从后面袭来。 先是惊喜而后又是躁怒,她实在不愿意被这种人抱在怀里,见他不肯松手,当即回身抬脚使劲儿踢过去,时墨驰原本下意识地想躲,却怕她解不了气,厚着脸皮笑嘻嘻地不闪不避。 「你给我滚开!」姜侨安冷着脸说。 时墨驰接连两次被踢中了膝盖,疼得直吸冷气,却不敢舀手去揉,只用外套紧紧裹着姜侨安,继续嬉皮笑脸:「那个穆因虽然实在太讨厌,却总算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看在他主动打电话通知我的份儿上,把你藏了那么多天的事情就暂时不和他计较了。」 听到这一句,姜侨安的心中满满都是失落:「原来你会出现在这儿并不是因为要乘火车去穆嫣说的地方找我,而是穆因告诉了你我会来火车站阻止你去。我早就知道时副总这样忙,绝不会为了我做幼稚的蠢事。」 「你又冤枉了我一次」时墨驰不敢松手,生怕被她挣脱掉,只好示意姜侨安去翻自己的口袋以显清白「你翻翻右边的口袋,看有没有车票!」 姜侨安并没动,又说了一次:「你先放开我!我过来并不是因为原谅了你,更不是愿意与你和好,而是既然已经决定分手,就不想再让自己的朋友开你的玩笑折腾你,那样没有意义。时墨驰你听好,既然你不惜辜负我的信任不惜失去我们的孩子也要帮着杨瑞琪,从此我就再也不用为六年前的利用和四年前的离开感到有愧于你,何况如今孩子也没了,我们之间便两清了,无论你我以后怎么样,都和对方毫无关系。」 听完这段,时墨驰心中大痛,脸上却勉强继续维持着笑意,假装并不介意:「我知道你是因为生我的气才这样说,并不会当真的,你说谎,你怎么可能捨得真的和我分手呢。我明白你的不平,所以就算明知道是穆嫣想刻意耍我也会去的,别说又冷又不通车,哪怕是悬崖峭壁也愿意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遇上意外受点伤骨骨折,你一心疼或许还能有转机。」 姜侨安本以为他会郑重道歉,见竟然只是一味地装傻充愣,难免更加愤恨不已:「你够了没,你就是认定了我好煳弄才敢这样欺负我的是么?」 见穆城说的能治百病的「死皮赖脸」不但不奏效,还起了反作用,时墨驰只得敛去了笑意、放开了圈着她不放的手臂,满是认真地说:「侨安,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明白没有了这个孩子你很难过,可是你相不相信,比起你,我更加心痛自责。如果时间可以后退,无论如何我都绝不会为了旁人心软。你怎么罚我都可以,只要肯答应留在我的身边不走。以后无论是什么,你说得出我便做得到,欠你的我会慢慢弥补。」 姜侨安觉得可笑,当即脱下他的外套扔到地上:「你明知道我因为你失去了什么,怎么弥补还用我说?真的有诚意、真的知道错了,就该先把我失去的还给我再来提什么原谅不原谅!嘴巴上说后悔自责根本就毫无用处!」 「先把你失去的还给你?」见姜侨安转身要走,时墨驰一边拉着她不放,一边苦苦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惊喜不已地问「你是要我先把孩子补给你么?这个是当然的,爷爷奶奶总嫌家里不够热闹,两个不够我们就要四个,反正你和我都不在体制内,超生大不了就是罚罚钱。」 说完了上一句,他又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只不过似乎你刚刚动过手术,这一个月内大概都不能同房。」 第95页 姜侨安万万没有想到时墨驰居然不但会继续装傻、绝口不提为了弥补过失重新找回证据的事儿,还在明明了解自己对杨瑞琪是旧恨未消又添新怨、根本无心他事的情况下,依旧这样一派轻松自在地开着玩笑。 她觉得自己既悲凉又可笑,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红着眼眶说道:「时墨驰,我到今天才算是真真正正地认清了你!是我蠢,才会在被骗走了证据、揭发不了杨瑞琪的情况下还捨不得帮着我最恨的杨瑞琪欺辱自己的你受累受冷,才会不顾医生劝阻、傻乎乎地跑到这儿来叫你回去!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不止不再有恋人的关系,连表兄妹的关系我也要与你断绝!」 时墨驰也没有想到姜侨安竟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将她的话又想了一遍才明白原来她并没有看到听到这两天来铺天盖地的、有关杨瑞琪的报导,想清楚这个,他心中不由地一松。 不过迟疑了一两秒,姜侨安已经跑出了一大截,时墨驰担心她的身体,赶紧追上去解释。 只是因为实在气愤难耐,姜侨安根本不许他靠近,更不愿意听他讲话,时墨驰唯恐此刻强行抱上去会伤到她,轻易不敢动手,只好任由她拳打脚踢。 两人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难免惊动了候车室里的警察。 「公共场合干什么呢!怎么回事呀你们俩这是?」 时墨驰正无奈,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句,自然不耐烦,除了姜侨安与家中长辈,在外头根本没人会用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和他说话。 「哄我媳妇呢,这都看不明白?一边呆着去!」 民警们原本并没有真的想管,可听到这一句,自然不会直接走开:「呵!跟这儿耍横呢!你是他媳妇吗?」 后一句是问姜侨安,姜侨安白了时墨驰一眼,干脆利落地回答:「当然不是,我不认识他,他抓住我不让走。」 时墨驰三天没有洗澡刮鬍须,又将外套脱给了姜侨安,刚刚在她挣扎时还受了好一顿踢打,眼下自然是衣冠不整、狼狈不堪,全然不似往日的干净体面。 而姜侨安红着眼圈、苍白着脸,一副柔弱可怜样子,将时墨驰衬托得更加罪大恶极。 民警抓着时墨驰不让他走:「把身份证舀出来,刚刚远远看着就不像个好东西,人家姑娘没来时在候车大厅里转来转去,不是拐卖妇女就是家庭暴力!」 姜侨安犹不解气,当然不会为他解释,趁着此刻时墨驰与两个民警纠缠顾不上自己,转身就走,一眼也没有回头看。 姜侨安走得快,直到出了火车站的正门,时墨驰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一脸笑意地说:「真没想到你能那么狠心,在外人面前居然不帮着我说话,我真被冤枉进了警察局你就不心疼?」 「我和你没有关系,为什么要帮着你说话」姜侨安回头冷笑「你的本事那么大,连我千辛万苦搜集的证据都骗得走毁得掉,两个警察又能把你怎么样!」 「你不肯原谅我就是因为我没曝光杨瑞琪的事儿?」 「明知故问。」 「我要是曝光了你便不会生气了?」 姜侨安并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哎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时墨驰原先以为既然姜侨安的出走是因为误认为自己骗了证据交给杨瑞琪销毁,那么只要及时让新闻见报,她看到后明白怪错了自己,就算仍是气自己没有事先告知,害她失去两人的孩子,也起码会很快回来、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因此虽然百般自责,虽然痛心孩子、担心她的身体,却也抱着几分可以和好的希望,并没有如后来那样焦躁到坐立难安。 当新闻渐渐被爆出来,时墨驰仍是没有等到姜侨安的消息,随着影响的增大,他越来越绝望,因为不清楚她到底因为什么不能原谅自己,就连挽回都找不到头绪。 「现在再说这些还有意义么?录音都被杨瑞琪毁了,你有办法吗?况且就算有办法,你也一定是不肯的。」 时墨驰顺手在报亭买了份最新的报纸,小心翼翼、旁敲侧击地问:「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姜侨安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骗我,我们今天本可以领了结婚证,高高兴兴地筹备婚礼、等待孩子的出生。」 时墨驰一路赔着笑继续问:「那就是说,如果我没有骗走你的证据,哪怕晚了一天,可只要让真相见了报,你今天就会和我结婚?」 「是啊,可是现在什么都完了,于是2013年的1月4日,就成了我们彻底断了关系的分手纪念日」姜侨安觉得不耐烦,走到路边伸手拦出租「我不想再说这些,只是提到就难过,时先生,请你别再跟着我。」 「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得到了姜侨安的肯定,时墨驰才终于放下心,不再急着解释误会,哈哈一笑地横抱起她,直接往停车场走。 一阵晕眩后,姜侨安才发现自己竟到了时墨驰的怀里,惊讶之余,更加生气:「你疯了吧,放我下来。」 「时间快来不及了,先去个地方。」 「我说了不会再原谅你,已经和你没有了关系,你就这么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姜侨安更加生气。 时墨驰一路连闯了四个红灯,抢了无数次道儿,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开到了民政局,笑着将几份报纸递到姜侨安的手里。 第96页 「给你五分钟,看完咱们进去。证件一早就备下了,舀到证儿我就带你去医院做检查去。医生说爸爸的病情稳定了许多,婚礼让他们筹备,等你把身体调理好了,我放个长假带你出去散心。」 他的兴高采烈姜侨安恍若未闻,只专心看报导,时墨驰耐不住性子等不下去,将报纸扔到一边,下车转到另一侧开了车门拉她出去:「这些什么时候不能看,办正事要紧。」 看过报纸上的日期,震惊、诧异、欣喜之余,姜侨安也感到疑惑,待看到时墨驰脸上的得意,她觉得可笑又不满,心中已经原谅了他,表情与声调却仍旧冰冷:「这不是应该的么,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要是按时发出来,怎么会有后来的事儿。」 见她是这种反应,时墨驰心中一凉,急着解释:「这当然全都得怪我,我给你打完电话后,蓝脀说杨瑞琪要自杀,我怕她有事儿,就复制了一份录音、让报社晚点发消息,想先把她骗下来,交到杨家人的手里,晚一两天再发,我怕你生气,在电话里又讲不清,所以想回去再说,没想到她竟然会打电话气你,害得我们……」 「侨安对不起,我知道再说什么都无法补偿,发生了这件事后,杨瑞琪的行为给我带来了切身之痛,我才真正的开始怨恨她,真正的开始理解你,你过去说的对,是我太自私,从不考虑你。你怎么怪我都好,只要答应一点,再也不消失再也不离开。」 姜侨安沉默良久,最后才说:「如果不是我太不信任你,也不会立刻信了杨瑞琪,不等你回来就直接离开。可怜的只是那个孩子,竟要无辜地为我们的错误负责,以后就算再有多少宝宝,也带不走我对他的愧疚。」 见姜侨安的口气有所缓解,时墨驰趁机提议:「你刚刚不是答应了今天办结婚手续,说话要算话的。」 姜侨安正想着心事,并没有作声,任由他拖着自己走了进去。 时墨驰见她并不反对,放心之余一时喜形于色,一手牵着姜侨安,一手舀出电话拨熊小乐给的号码:「是的,我表妹夫是李庆江,那麻烦您了,不用出来接我们,已经到大门外了。」 因为奶奶选的日子正巧赶上所谓的千年不遇的「爱你一生一世」,民政局门口排起了长队,准新人们等在寒风中早已十分不耐烦,见有人竟想插队,自然纷纷投来了鄙视的目光,在暗地里窃窃私语。 姜侨安觉得过意不去,谢绝了对方带自己办理的好意:「您这儿忙成这样,今天就算了吧,我们晚些再过来,麻烦了。」 不等对方再说话,姜侨安便先一步走了出去,时墨驰正和那个人握手,一时没能牵住她,又不好当着旁人的面立刻抓她回来,匆匆说了句「不好意思,您再等一下,我们马上就回来」便跟着走了出去。 「怎么又变卦了,办完手续再生气再收拾我不行么,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不算话……」 听到平素少言寡语的时墨驰喋喋不休地抱怨,姜侨安终于露出了连日来的第一个真心笑容:「我说过不结婚了么,你也知道我最讨厌同人家挤,这样在众目睽睽下□去多不好意思。何况以你现在的邋遢样子怎么拍结婚照!我最近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又冷又饿地只想好好吃顿饭再睡一觉,并没有心情做别的事儿。」 时墨驰唯恐夜长梦多:「你去吃饭我去洗漱换衣服,他们下班前应该赶得及。」 「我最近都不能太辛苦,你就忍心折腾我?」 「可是说话总得算话。」他犹不甘心。 「你不是说只要我留下,以后事事都会依着我?」 「谁知道你一觉醒来会不会再跑一次。」 姜侨安觉得时墨驰这如同小孩子没骗到糖的垂头丧气模样实在可爱,心中一软,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嘴巴:「以为你骗了我又刚刚失去孩子的时候有人问我还会不会继续和你在一起,我那时恨到直想和你同归于尽,考虑了许久却只答了个不知道。」 「就像我一走四年之后你仍然不肯放手,不管你做了多错的事儿,我也是一样不愿意同你断了联繫,我到现在才明白,对我和你来说,相爱与相恨根本无关紧要,不管是谁欠了谁,不管是哪种感情,其实都是一样,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冬天格外寒冷,幸好有你们的陪伴,在此感谢所有一路追到此处的姑娘。。。 很抱歉让你们看了几章卡文时写出的不算好的文字,幸好卡文期已经过去,下周二和下周四会特别加更两章番外,一章关于杨瑞琪的后来,一章关于时与姜的圆满,因为不想让讨厌的人出现在尾声,所以特地把杨瑞琪安排在了番外里,番外可看可不看,为了不看的姑娘,还是先在这里写出她的结局,她没有死,疯了之后独自住进了疗养院,时墨驰再也没有去看她,却背着众人偷偷萚她交费,有些东西总是割捨不下,就算是真正的恶人,也毕竟曾温暖于他。。。 下一本是黑童话版的灰姑娘,大概会在三月初开始连载,主角或许是雍戈与出现过的那位妇产科陈医生,或许是全新的人物。。。 一早就说过要重新写雨歇微凉,终于要兑现了,一月十九号会把原文锁上,逐章重写,不是修改而是重新写,故事只保留主线,会删掉不必要的人物,换掉部分情节,买过v的姑娘不用再买一次,直接看就好。。。 第97页 61、 番外杨瑞琪 旧历新年的最后一天,时墨驰的手机进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因为撒谎,时墨驰被爷爷罚了一夜跪,清晨才刚刚睡去,姜侨安不忍心叫他起来,将手机拿到外室,代他接听。 「时先生,您好,我是康復中心的徐护士长,今天是元宵节,您看要不要把杨女士接回去过节?」 「您好,他还在休息,请问您这儿是什么康復中心?」 「精神疾病康復中心啊。」 听到「精神疾病」这四个字,姜侨安心中十分诧异,声音却依旧是淡淡的:「这个我做不了主,您下午再打来问他本人吧。」 和好之后的这近两个月,时墨驰与姜侨安的谈话里再也没出现过「杨瑞琪」这三个字,再轰动的新闻也有时效,不过一个星期,就有新的轰动事件将知名设计师剽窃好友作品、破坏好友婚姻、间接致其死亡的报导盖了过去。 此事在业内引起轩然大波,杨瑞琪成了国内珠宝设计界的耻辱,国际赛事组委会经核实后取消了她的奖项,却也没有转颁给时郁洁。 对于这样的结果,姜侨安并不介意,她想,父亲的出轨已然让这套设计成为了一个莫大的讽刺,想必母亲也不会乐意接受这份暗含着耻辱的殊荣。 年前与蓝懿喝茶时,姜侨安听她聊起了杨瑞琪近况,据说她的精神状态不算太好,杨瑞峰一家三口因为丢尽了脸面又不堪其扰,决定趁春节长假躲到国外避风头,可是杨瑞琪的腿伤未愈不便同去,杨家人走之前曾拜託蓝懿照料她一段。 「我父母都不肯让我再去接触她,我本来也不想去,后来还是抵不过心软去看了看,她离了婚又身败名裂,现在又……也真是可怜。」 「杨瑞琪落到这步田地,就算不能说是罪有应得,也完全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我妈妈什么都没有做错,可却被亲人爱人同时背弃,二十四岁就离开了人世,比起她,杨瑞琪实在幸福多了。我不愿意再提起这个人,看着这样美的风景,咱们还是聊些值得的吧。」 蓝懿道了声抱歉,很快转到了别的话题。 那次的谈话是接到这个电话前,姜侨安最后一次听到杨瑞琪的名字。 挂上电话,姜侨安的心中微微有些不快,康復中心既然会打给时墨驰,自然是因为他与杨瑞琪还有联繫。只不过虽然不高兴,姜侨安却也明白时墨驰照料她日后的生活却也是合情合理,纵然杨瑞琪有天大的过错,相处二十年的感情也不可能说散就散。 时墨驰睡到下午才起,因着要帮父亲应酬家中的宾客,并没有时间陪伴姜侨安,接到康復中心的电话后沉默了片刻,也仅说了个「不用」。 正月十五这样的日子,嫁了人的熊小乐和时夏星自然要去婆家过,姜侨安一个人无趣,便换上大衣,藉口逛街独自去了杨瑞琪所在的康復中心。 康復中心的环境极其幽静,一踏入大楼,香暖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引路的护士轻声细语,此处与姜侨安想像中的冷冰冰的精神病院差得太多,一望便知费用不菲,她的心中难免又生出了些不平。 「就是这儿了,嗯……杨女士患有十分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就是非常害怕见到生人,时太太虽然与她是旧相识,可她如今还有别的病症,一刻清醒一刻煳涂的,此时也未必认得出您,单独见面也许会刺激到病人,还是让医生跟着比较好。」 「不用,我想一个人见她」姜侨安拒绝了护士的建议,对一旁的医生笑了笑「只是聊聊天,应该不会刺激到她的,对吧。」 医生赔着笑:「那是自然,咱们这儿的花园全靠时总的贊助才得以翻修,效果图已经出来了,时总太忙没空看,您要不要过过目?很快就要动工了。」 姜侨安脸上的笑容瞬间散去:「是么,时墨驰常来吗?杨瑞琪见到他时怕不怕?」 「时总一次也没来看过她,只在外头请院长和我们几个照料杨女士的医生护士吃过一次饭。」 姜侨安「嗯」了一声,带护士拿钥匙打开门,便独自走了进去。 杨瑞琪住的地方与普通的一室一厅的公寓无异,布置得十分素净,并无太多装饰,更没有玻璃制品与其它硬物,只在窗台前摆了一盆金盏菊,被室内的暖气催着,开得极好。 听到外头的响动,坐在床边发呆的杨瑞琪立刻往床角缩了缩,抓过手边的被子盖在头上,声音抗拒而焦躁地反覆说:「你别拍我,我没有抄,别再问我,我不知道!」 姜侨安没动也没出声,耐着性子地待她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杨瑞琪才慢慢地将头露出来,一脸警惕地看着姜侨安,先是迷茫而后又十分愤怒地将被子扔到了一边:「时郁洁!你终于来见我了!你去跟他们解释,我没有抢你的丈夫!姜震原本就是我哥哥要介绍给我的男朋友!你去跟他们说呀!是你恬不知耻地抢我的男朋友!」 「……你害死了我妈妈还不够,如果不是你打来的电话,我的孩子也不会没有,到了如今,你还以为这全是别人的错,你一点责任也没有?」 「你的孩子?」杨瑞琪似乎没有懂,却咬牙切齿地继续叫嚷「那我的孩子呢,要不是你去死,姜震会不理我吗!我的孩子也不会没有的,我生不了孩子,他才娶了周颖柔那个贱.人,全都是你,你死了也要拖累我!」 第98页 杨瑞琪的腿伤本就未愈,前一段被媒体追扰着无法静养,已然留下了残疾,她跳下了床,一跛一跛地向姜侨安扑过来,姜侨安还未躲闪,她就跌倒在地上,头「咚」的一声撞到了墙上。 虽然地上铺着极厚的地毯,墙上包着软包,杨瑞琪却因为力道过勐,额角红了一大块,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时郁洁已经死了?对呀,你已经死了!」杨瑞琪拍着手笑「这就是报应!」 「我妈妈是报应,那么如今的你呢?又算什么?」对着杨瑞琪,姜侨安早已不在动怒「我妈妈去世的虽然早,也好过如今的你。我今天来,就是代妈妈看看你的下场。」 「我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你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还生个女儿出来折磨我,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去死!」杨瑞琪想起了伤心事,呜呜直哭「我讨厌你的女儿,她不是姜震的孩子,长得一点也不像他,姜震居然也不愿意把她丢出去!我为了讨他的欢心,对你的女儿那么那么好,可你的女儿长大了却来害我!其实我一直都讨厌她,讨厌到恨不得在她几个月时就掐死她!都是因为她,连小驰也不理我了,我是真心把他当儿子疼的,他不接我的电话也不来看我,都是你女儿,都是她……她那么坏,也不会有好结果,我等着!我等着!」 杨瑞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姜侨安只觉得过去的自己是一个莫大的笑话,再也不肯呆下去。 听到里面的动静,医生早想进来看看,碍着时墨驰的太太在里头,才没有推门而入,此时见姜侨安走了出来,赶紧让护士去打一针安定。 「时先生虽然没有空过来探病,却吩咐过一定要仔细照料。」医生意有所指。 姜侨安莞尔一笑:「那你们就好好照顾她,千万让她活得久一点。」 踏出康復中心的门,姜侨安终于明白了时墨驰为何不肯再与杨瑞琪相见,她想,面对这样的一个人,如今的时墨驰恐怕不再是无颜以对,而是无言以对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时墨驰为什么会被罚跪呢,下一个番外里会写哒。。。。。。 ☆、62 番外父凭子贵 每逢春节,时家人都比平常更加忙碌,因此皆盼着这一年一度的节日早些过去——只除了往年总是孤单一人的姜侨安。 时拓进调养得当,治疗方案又合理,最新的检查结果出人意料的好,众人皆松了一口气,为了庆祝,赶在元宵节前,时墨驰特地抽了两天空带着全家人去了远郊的温泉度假村。 怀了双胞胎的熊小乐对此地十分不满,孕妇不宜泡温泉,人在部队的李庆江又不能同来,时夏星与穆城新婚燕尔,时时刻刻腻在一处,自然不肯搭理她。她便只有强拉着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姜侨安不放。 可是并非真孕妇的姜侨安根本不想与她空坐在一旁闲聊,笑着推脱道:「你即将临产,自然不能总在热水里泡着,我并没有关系的。」 「怎么会!你的宝宝才三个多月,也不可以泡温泉的!」熊小乐瞥了一眼穿着泳装的姜侨安裸.露在外的肚子「咦,已经三个多月了怎么还是平平的,我两个多月的时候肚子都已经很大了!」 姜侨安干笑着说:「你肚子里头的是龙凤胎,两个自然比一个大。」 「不对呀,只有一个也不该那么平的,欣瑶的宝宝三个月时也不是这样的!」 时墨驰唯恐谎话被揭穿,见状赶紧过来解围:「我们侨安瘦,自然是平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嘴馋呢,你没怀孕的时候肚子也是鼓的,就是一胖墩儿。」 熊小乐还没顾得上发脾气,就听到坐在一旁的奶奶说:「不许没大没小地和你哥哥闹,小驰你也是,哪有说自己的妹妹是胖墩的,像小熊这样才好,侨安太瘦了,都三个多月了也不显肚子,幸好我让他们带了新鲜的食材过来,晚饭时我给你熬汤,多喝几碗。」 「外婆你偏心!我也有宝宝,你都没天天亲手给我煮汤的!」 奶奶爱怜地戳了戳她的头:「你生的孩子姓时么?你在李家的奶奶不是天天做好吃的给你!等会儿也一起喝。」 熊小乐切了一声,扁着嘴继续强行把姜侨安拖去一旁聊天。 姜侨安体寒,最喜欢泡温泉,便为难地给时墨驰使了个眼色,想让他把熊小乐劝开。 没想到时墨驰却不但假装没有看见,还顺着妹妹的话说:「小熊说的对,孕妇不能泡温泉,何况咱们这儿哪有什么真的温泉,这池子里的还不是开发商为了吸引客人烧热了伪造温泉的普通水。听话,等宝宝生下来,我带你去泡真的温泉。」 听到时墨驰刻意加重的「孕妇」二字,姜侨安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咬牙切齿地随熊小乐去了一边。 熊小乐一向活泼多话,又对珠宝首饰最感兴趣,在姜侨安与时墨驰的房中赖到近十点也不肯走。 等在外间的时墨驰见妹妹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唯有再三暗示姜侨安尽快赶她走,姜侨安心中有气,学着他下午的样子,翻了翻白眼,假装没有看到。 「小熊,已经十点了啊,孕妇要早点休息,快回你的房间去。」时墨驰只好自己赶人。 熊小乐打了个哈欠:「都那么晚了呀,难怪我困了,庆江不在,我不想一个人睡,哥哥你去我的房间吧,我要和侨安睡的。」 「……」 第99页 姜侨安无视时墨驰的眼神,笑着给熊小乐找被子:「好呀,我也想和你一起。」 听到这句,时墨驰皱了眉,拿出哥哥的架子骂人:「熊小乐别再闹了,赶紧回自己的地方去!」 熊小乐并不怕他:「可人家侨安都说了更想和我在一起的!时墨驰你最烦!」 「你叫我什么?」 「时墨驰呀!」熊小乐撇了撇嘴「切~侨安是我的表妹,你和她结了婚就是我的表妹夫,如今该你叫我姐姐的!」 「我叫你姐姐也行,那么以后换成你给我零花钱」时墨驰十分了解妹妹的性子「明天是元宵节,本来我还准备了个大红包想给你,看来这笔钱可以省掉了。」 熊小乐最财迷,听到明天有红包立刻拉着时墨驰连声叫哥哥,高高兴兴地挥手同姜侨安说了晚安,披上自己的外套开门回去。 待她一走远,时墨驰立刻放低身段,赔着笑说凑了过去:「乘了一下午的车,你累坏了吧,咱们早点睡吧。」 姜侨安白了他一眼,翻身下床:「我还没洗澡,你自己先睡吧。」 「还洗什么澡呀,**一刻值千金。」 「你舒舒服服地泡了几个小时,当然不用洗澡。」 「生气啦?不是怕被他们看出破绽么,改天我单独再带你来一次。」时墨驰捉住姜侨安不安分地上下其手。 「爷爷奶奶早晚都会知道的,你非要瞒着他们有意义么,我天天喝油腻腻的补汤,不能穿高跟也不能化妆就算了,如今连温泉也不能泡。知道我们撒谎,他们以后只会更加生气,你之前说怕破坏了过年气氛,等过了春节就告诉他们,如今春节都过了,可还是不准我说。」 「明天不是正月十五么,元宵节也很重要的,怎么能让老人们伤心。」时墨驰把姜侨安按到床上,随手关上的灯。 姜侨安十分不满,用力推开他,起身开了灯:「我不想,最近每天都两三次,你不累呀!我想好好睡一觉。」 「想睡觉可以,咱们明天去把结婚证领了。」时墨驰抱着她不肯放。 「休想!」 虽然原谅了时墨驰,姜侨安的心中仍是存着三分气,加上时墨驰忙着公事,迟迟没有兑现一同旅行的承诺,她便有意为难,推三阻四地迟迟不肯去领结婚证。 时墨驰没有安全感,待姜侨安休养够了一个月,他便在床第之间加倍勤奋了起来,只想让她尽快再怀上孩子。 他低声下气地哄她:「不领结婚证也行,先给我生个儿子出来,到时候父凭子贵,爷爷奶奶他们知道了再生气,看着孩子的份上,也不会把我怎么着的。」 姜侨安这才明白为何这半个多月来时墨驰找尽了藉口也不肯使用安全套,她有意给他个教训,便没把医生曾嘱咐过半年内都不宜再要孩子与自己吃了药的事情说出来。 时墨驰见姜侨安不再反抗,坏笑着边剥掉她的上衣边欺身而上,眼看着就要得逞,却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我的手机落在这儿了,幸好离开时没锁上门,时小星做了夜宵,你们快出来吃」熊小乐还没踏进来就看到如此香艷的一幕,顿时羞红了脸「我我我,我以为侨安肚子里有宝宝,你们不会……哥哥你太色了,怎么能这样!」 熊小乐的声音极大,等在门外的时家众人自然听得十分真切…… …… 「咳,小驰你也太没分寸,以后还是和侨安分开睡。」奶奶欲言又止。 姜侨安窘得恨不得去死,唯恐被人误解,只好将孩子的事情说了出去。 众人十分震惊,最伤心的还要数爷爷奶奶。 「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就盼着看一眼重孙,头胎没了至少得调养一年半载,这下能不能活到你们的孩子生出来还是未可知。」奶奶难过到眼角微湿。 「好好的怎么会小产?」时拓进冷着脸问。 姜侨安不想再提起那个人,只含煳地回答:「我和墨驰闹别扭,再次落了红,就去了医院保胎,后来又吵了一架,我因为生气离家出走,然后……都是我不小心,对不起。」 「我就知道是因为你!侨安怀着孕你还不让着她!」爷爷指着时墨驰骂。 「爷爷,其实不怪他,都是我太任性了。」 「你不用说,他的臭脾气我是知道的,他爸爸的脾气也不好,却从不对着他妈妈发火,大男人在欺负自己的媳妇算什么本事,非得揍你一顿才能解气,时拓进,去找块硬点的板子来。」 听到这个,奶奶只觉得心疼,可不严惩又解不了气,便说:「你打他也不怕手疼,还是让他去外头跪着吧,什么时候侨安说已经原谅他了,什么时候再让他起来。」 时墨驰知道躲不过,唯有照做。 奶奶以为,姜侨安必定不会让孙子在寒风中跪太久,过不了十分钟就会叫他回来,便放心地回房睡了。 却没有想到,两个钟头后,姜侨安起身去看一脸沮丧的时墨驰时,只笑盈盈地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三个字——「你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个番外啦,谢谢大家的陪伴,休息十天后开始重写雨歇,有兴趣的姑娘可以先收藏 这是旧版本,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大家先不要看,19号会锁文,在旧章节上逐章修改。。。。。。 第63章 姜震番外 第100页 三月的远郊风景极好,花娇草嫩、空气清新,连暖暖的日光都带着初春特有的味道。公墓里却一片肃静,时郁洁在塔松林里来回穿梭,发现再次走错了后回头沖姜震吐了吐舌头,调皮地一笑:「这个这个,好像也不是这边呢!」 「……」姜震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让我说你什么好!走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找到,要不算了,咱们先回去吧,心意到了,在家里拜祭也是一样的。」 「你不耐烦就先回去,反正我是一定要给父母扫墓的!我们结婚前乱成那样,也没过来告诉他们一声,现在有了孩子又赶上清明,无论如何也要来的。」时郁洁甩开姜震的手,不满地嚷。 姜震追上去牵住她,赔笑着说:「脾气越来越大,难怪他们都说我太惯着你不好。我什么时候不耐烦了,不是怕怀着宝宝的你辛苦吗,你不认识路墓园又大,这样来回走只怕天黑了也找不到!」 「往年的清明都是爸爸妈妈或大哥带我来,我只顾着看两边的白梅花和粉梅花,根本没注意路……要不然咱们先回去,晚上再打电话问大哥吧。」 姜震眉头略皱:「不用问他,我带你找。」 时郁洁仰起头看了看他的脸色,咯咯地笑出了声:「哎呦,到现在还吃醋呢?一个大男人,真小气!」 她簪着刚刚撷下的粉色梅花,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说不出的明艷娇俏,他突然想起了句诗,便念给她听:「『人面桃花相映红』说的大概就是这样。」 被赞美的时郁洁并不高兴:「这首诗的后两句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人家是拿来纪念消失了的姑娘的,不懂还乱用,呸呸呸,多晦气!」 姜震的心中莫名地涌起了一阵酸涩的湿意:「回去想吃什么?要起风了,小心着凉,改天问好路再过来吧。」 「随便吧。」时郁洁左顾右盼,「可是乱走了这么久,回去的路也不记得了呀,车子停在哪儿了?」 「跟着我走,我认识路。你太笨了,咱们的孩子要是女孩就罢了,笨点可以嫁个像我这样聪明的弥补,要是男孩可千万不能遗传你的智商。」 「切,我还担心宝宝遗传你的小心眼呢!」 姜震正要接话,就看到了一部熟悉的车子:「东南角的那辆车是不是你爸爸的?」 「还真是的……」时郁洁下意识地拉着姜震往后躲,「那么我父母的墓应该就在那边,等爸妈走了咱们再过去。」 「总不能躲一辈子的,要不出去打个招唿?」 时郁洁垂下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算了吧,他们如今那么讨厌我……」 姜震没再说话,陪她在树后躲了很久,时郁洁低着头,依偎在他的身上,她生性开朗,极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待时卫民的车开远了,他才看清她脸上的泪痕。 顺着刚刚的方向,他们很快找到了时郁洁亲生父母的墓碑,将带来的花放到碑前,说完了早就想好的话,她的情绪仍旧沮丧。 「他们那么辛苦地将我生下来,却没能看着我长大,只能孤单地躺在这儿,多可怜。姜震,你相信人有灵魂吗?有时候我也会想到死,好好的人变成一把灰被埋在冰冷的地下,真可怕。」 他正想着别的,随口答道:「还有你觉得可怕的事儿?我们还有五六十年好活,想那些做什么,就算要死也有我陪着你呢。」 时郁洁用手扶住小腹:「呸呸呸!我们才不死呢,我们都死了我的宝宝怎么办,要是我的亲生父母没死,一定不会像爸妈那样骂我的。」 姜震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问了出口:「你后悔吗,为了时拓进和你爸妈闹成这样。」 「什么?」他的声音低,墓园的风又大,她没有听清。 「为了时拓进和你爸妈闹成这样你后悔吗?」 时郁洁笑了笑,无声地说了句什么,他想凑近点听,她却突然跑开了。 「你慢点,小心孩子。」 她越跑越快,终于消失在塔松林里,他怎么都追不上她,又急又怕,却偏偏喊不出声。 …… 「老公,你怎么了?」 他紧紧抓住摇着自己的那双手:「郁洁,你吓死我了,以后不能再这样闹了。」 姜震睁开了眼,被抓着的人却一脸怒容地甩开了他的手:「睡胡涂了吧你!」 竟然只是个梦。 他再无睡意,在黑暗中摸到床头柜上的烟和火机正要点,周颖柔又拧开了灯,带着三分愤恨地讽刺:「都死了几十年的人了,真难为你睡着觉还惦记。」 姜震不想和她废话,翻身下床拿上被子就往外走,周颖柔却不依不饶地一路跟到了客卧。 「你半夜抓着我的手喊前妻的名字还不准我生气了?懂不懂得尊重人啊!我问你,你前天是不是又给你女儿打了一笔钱?你说话呀!你打了是不是?」 「是!她正是该打扮的年纪,多给点钱买衣服首饰怎么了。」 「那是一点钱吗?咱们儿子想和同学一起去美国参加夏令营,就问你要区区几万块你都说公司有困难,倒有闲钱给她买名牌!她是你亲生的你儿子就不是?」 他觉得头疼,推开周颖柔迅速地换上衣服、抓起钥匙走了出去,关上门的一霎那,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凌晨四点十分,他开着车离开了家。天还未亮,路上车辆稀少,漫无目的地转了几个圈后,他向公墓开去。 第101页 那个鲜妍如花的女孩如今已经被埋葬在冷清的墓园整整二十余年,怎么可能呢?每每想到,姜震都觉得恍然,那样漂亮可爱的时郁洁可是最最爱热闹的一个呀。 她要下葬的时候他拦着死都不肯,但时家的人却生生将他赶了出去,他们说得对,是他害死了她。他多想去陪她,可是她曾经说过,他们要是都不在了,她的宝宝可怎么办呀。 他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不管是不是她真正的爸爸,所以才会断然拒绝时家的人接走她。 后来他拥有过无数女人,还有了别的孩子,于如今的他来说,「忠贞」不过是一个笑话,可就是为了这个笑话,他才害死了她。姜震不明白,当年的自己,怎么会那样执着于这两个字呢。 又一次没开到目的地,他就掉头离去。连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又怎么能奢望她的原谅。 「姜侨安很聪明,和室友们相处得很融洽,就是不太爱说话。不过漂亮女孩嘛,追的人多,总得不同些。姜总来都来了,不和女儿吃个午饭再走?再过十分钟就下课了。」 「不了,我就是出差路过。什么追不追,还是个小孩子呢。王老师,她一个人在外地我照顾不到,平时你多费费心。」 「哈哈,这是当然。看来您是严父,女儿恋爱了也没敢告诉您。」 姜震一怔:「什么恋爱?」 「我也是偶然看到她和男朋友牵着手逛校园的。大学嘛,老师看见学生们成双成对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震皱了皱眉:「那男的是做什么的,人正不正派?」 「哦,这个您放心,绝对的好学生,叫时墨驰,特别……」 姜震大惊,立刻打断了对方的话:「时墨驰?他的父亲该不会叫时拓进吧?」 见姜震前,杨瑞琪花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精心打扮,在镜子前照了良久,她终于找回了些许平衡感,周颖柔的儿子已经比她还高,她如今的身材又怎么可能会比未生育过的自己更纤细。 只可惜,在酒店里等候了多时的姜震却没有比较两任太太的兴致,没等她坐稳便直接问:「当年你说的话都是真的?郁洁对你说过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孩子的父亲是谁?」 「呵呵,我当你找我是为了借钱呢,公司都快保不住了,还有兴致问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生意场上有亏有赢,比这更大的风浪我也遇过,不劳你费心。我只问你,你当年对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这话你让我怎么回答,信与不信都是你的事儿,如今科技这么发达,去做个亲子鑑定不就结了!」 见姜震一脸犹豫,杨瑞琪又笑着说:「就知道你不敢,人都不在了,真不明白你还在意这些干什么。」 「我也不明白,你和她这么好,为什么要故意让她知道你怀孕了,我们明明说好要永远守住这个秘密。」 提起往事,杨瑞琪神情激动:「我有什么办法,你要我怎么办!她死了你就觉得对不住她,那我呢?她出事后如果不是你怪我推我我会失去孩子以至于再也不能做妈妈吗!如果不是那样,你后来也不会因为内疚负责而娶我吧?我这一生又算什么!」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听你说那些话,倘若我没有听,也不会因为不平衡一时发昏与你发生纠葛,你也一样不该背叛朋友,这都是我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姜震,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你那时会要我就是为了报復时郁洁的不忠,就是为了找平衡?原来什么不离婚瞒下去对你我都好其实只是你想摆脱我的谎话!如果不是我怀孕,你本就准备给我一笔钱把我送走然后快快乐乐地和她过下去?」 「惹得你这样生气,真是对不起,打扰了,时太太,先走一步。」 从鑑定中心出来,刚好飘起了雨,姜震不想再多看一眼,狠狠地将手中的报告撕得粉碎,这么多年来不敢面对的疑问终于解开,他却感受不到一丝应该有的喜悦。 杨瑞琪从不明白,他一直懦弱地不敢求证并不是怕姜侨安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恰恰是怕她是。如此一来,真相大白,他该如何面对她与过去荒唐的自己。 他想,她一定恨透了吧,所以才在冥冥之中逼迫自己去求证,不然这世上的人这样多,女儿又为何偏偏会遇上时拓进的儿子。 「还真是你!打你的电话你不接,怎么淋着雨在街上走?」周颖柔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你的车呢?我的送去保养了,现在打不到车。你正好跟我一起接儿子去,他们班今天有个课外活动,他没带伞手机也没电了,我怕他淋到。」 一路上周颖柔都在说儿子,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他送的价值不菲的钻戒,她是姜太太,是他儿子的母亲,而时郁洁连个象样的婚礼也没能拥有。 勐然间,姜震记起了那日在墓园中她的回答,她说,从很早很早以前大哥就只是大哥了呀,我和爸妈闹翻全是为了你,虽然很难过,可是能与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也值得了啊,你会一直待我好的,对吧? 原来时郁洁一早就说过她喜欢他,只是隔得太久,被他忘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了,黑童话系列第三本,点击下图直达 第64章 番外争宠四则 入住新居的时候,姜侨安执意要把寄养在奶奶家的兔子接回来,时墨驰喜欢清静,对小动物们最没耐心,不过碍着四年前与它一起被姜侨安抛弃的患难之情也就没有太反对,他想,一团胖毛球而已,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第102页 可是后来他却发现,被忽略的那个似乎是自己…… 星期日 「侨安,明天上午你请个假,我们去把结婚证领了呗。」 姜侨安放下手中正要餵的兔粮,一脸莫名地问:「为什么?」 「因为……」已经找了无数理由的时墨驰十分为难,「因为春天来了,楼下的花都开了。」 「……花开了和我们结婚有关系么?穆嫣天天跟我抱怨结婚太早不好,还说特别羡慕我,晚点再说吧。」 「可是奶奶的生日就快到了!」他终于想出了一个绝佳的藉口,「她说别的礼物都不想要,只想看到我们的结婚证。」 「真的么?」 「真的!不信你打电话问。」 见姜侨安犹豫了一下,时墨驰接着说:「咱们上午领了证,下午我就带你旅行去,这次说到做到!保证绝不再食言!」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最后为了生意还不是没去成。」 「你要不信,我现在就打给助理让她订票,赚钱怎么会比带自己的媳妇儿去巴黎看歌剧更重要。」时墨驰一脸含情脉脉。 姜侨安正要点头答应,在笼子里苦苦等待食物的兔子却终于越狱出来,跑到两人的身边,使劲儿地踩从不餵自己还常常霸占姜侨安的时墨驰的脚背。 姜侨安将它抱起来,它又不依不饶地去踩时墨驰搭在姜侨安身上的那只爪子。 怕姜侨安转移注意力,时墨驰直接将兔子扔了下去,见它要跳过来又踢了一脚,兔子在地毯打了个滚,不敢再过来,只委委屈屈地看着姜侨安,姜侨安赶紧过去抱它,边餵食边瞪时墨驰:「它已经五岁多了,在兔子里算是老爷爷,你怎么能用脚踢!太可怕了,我才不和你这种欺负弱小的人结婚!」 「……」 星期一 「醒醒,把左手给我。」 带着七分睡意的时墨驰十分听话地伸出了手,姜侨安将一根红绳绑到了他的手腕上,揉了揉脖子,转身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见他仍坐在床上低头研究红在线缀着的金坠儿,姜侨安立刻催促:「快点洗澡换衣服吃早餐,你早上不是有个会要开么。」 「你昨天一夜没睡就是为了做这个?」 「是呀,玉米粥喝不喝?」 时墨驰受宠若惊:「你做什么我都爱喝。」 开完会,时墨驰把秘书叫进了办公室:「替我订盒紫玫瑰送到姜小姐的公司。」 「好的。卡片上写什么?」 「只留名字就好,别的不用写。」翻了一上午日历也没想出今天是什么日子的时墨驰生怕被姜侨安看出自己忘记了纪念日,「再帮我订份双人晚餐送到家里。」 下班后时墨驰特地绕到姜侨安的公司接她下班。一打开家门,再次越狱的兔子就跳了过来,正换鞋的时墨驰见它的脖子上也缀着一个金坠,一时好奇,便抓它过来看。 「它脖子上挂着的兔型坠子怎么和你送我的那粒有点像?我还没问,你给我做的这是什么东西。」 「哦,昨天晚上我给兔子做项圈,不小心把兔耳朵掰断了,只好重做一个,没耳朵的那个扔了太可惜,所以就绑到红绳上给你戴了。你也知道的,这么小的半手工金坠不容易做。咦,桌上怎么有菜和蛋糕蜡烛,你也记得今天是兔子被我们领养五周年的纪念日?」 「……」 两年后 「时墨驰,继妈妈、太婆、太公、爷爷、姑姑之后你儿子今天又学会了一个新词!」 「真的么!」刚刚出差回来的时墨驰扔掉手中的公文包跑到了儿子的小床边。 可是,逗了他半天,他却挥着胖爪子笑嘻嘻地说了一个「兔纸」。 见到时墨驰脸上的错愕和沮丧,姜侨安哈哈一笑:「让你天天早出晚归不着家!答应的蜜月旅行到现在都没兑现,活该!」 「假都请好了,后天一定带你和儿子去。」时墨驰瞪了一眼角落里的兔子,愤恨不已地想,旅行回来前一定让秘书悄悄把你扔出去! 一天后 时墨驰走近正收拾行李的姜侨安,小心翼翼地赔笑:「这个……」 姜侨安看到这熟悉的笑容,立刻问:「又有公事要忙去不成了?」 「你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我不听!」姜侨安强行将他推到了门外,「你以后不用回家了,这么喜欢工作,干脆睡在办公室好了。」 大门关上的一瞬间,兔子突然跟着一起蹿到了外面。 片刻之后,姜侨安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对趴在草坪上的兔子说:「快回来,就要下雨了。」 躲在暗处的时墨驰立刻抓住不远处的兔子钻了进来,笑嘻嘻地说:「我也怕淋的。」 他想,虽然实在讨厌了点,但还是不要扔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