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起青玉案,漫天鱼龙舞》 第1章 ——单人负剑入皇城 “先生,这钱给你买酒喝,再给我们讲讲姬剑仙的故事吧。” 三名稚童掏出身上铜钱,凑在一起竟有十五文巨数。 那是他们替母亲去采买时偷偷扣下的零花。 他们一致觉得,这想破脑袋都花不完的十五文钱,总能让先生开口吧。 事实也如所愿,那能撑破他们口袋的十五枚铜板,同样撬开了先生的嘴巴。 那先生接过铜板,拿起惊堂木。说起一个江湖人都知道的故事,那个故事十分久远。 但那位剑仙真的太厉害,不止剑招。 就说他这不知多少年后,科考屡试不第的秀才都能靠着一张巧嘴,侥幸托到那位剑仙的遗泽,今日酒钱才有了着落。 落第秀才想到此处,又对那位剑仙生出仰止之感。 “啪!” 惊堂木一拍,三小儿正襟危坐。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 这可是十五文钱听来的哩! 那位先生的声音也随着惊堂木落下,他忽然两指并拢双目有神。 “相传那位拒绝沁园琴首谢筝的姬剑仙有三把名剑。” “雾里雪” “青玉案” “念奴娇” “要说那谢筝可是前朝大齐一等一的美人儿,艳压金陵。可却遇到那位惊鸿照影而来的剑仙大人…………” “不曾想美人恩重君不知,最后那沁园琴首玉肌化雪水,魂消玉钗前……” …… …… …… 符宝五年。 冬至。 天京城从夜里便下起大雪,直到破晓还未有停歇的迹象……。 茫茫白雪洒落在皇城金殿之上,将色彩斑斓的琉璃玉瓦尽数遮掩。 可金殿下方那无数根从南蛮之地砍伐而来的楠木朱漆大梁,竟还是能在这皑皑之中点上一抹朱砂,造就出一幅别样美景。 齐都皇宫,御书房内。 大齐皇帝正身着便服,吃着蜀中之地传来的一种新鲜吃法,这新鲜吃法名叫火锅。 这位皇帝陛下觉得,在这大雪天里吃上这个火锅批阅奏折,可真是一种无比惬意的享受。 高其治夹起牛肉朝锅里涮了涮就迅速捞起,似乎只有五分熟的样子便夹到料碗之中。 他觉得这样最是鲜美,肉上残留滚烫的汤水和调料一同入口,辛辣的味道让这位九五至尊吃得直冒热汗,冲上天灵,一口雾气吐出,只觉得浑身舒坦。 “启禀陛下,莫剑仙已经进入天京……。” 一名小太监从宫门外快速踱步而来,走到殿前缓身微微弯腰,缓步入殿。 他恭敬跪在地上,向那位吃上一口肉食便闭上眼睛,似乎正在享受无上美味的九五之尊禀报着城外发生之事。 皇帝听完把玉筷放在止着之上,唤来身旁宫女擦去额头汗水,端起内雕龙凤的白玉鼻烟壶深吸一口。 “通透。” 他轻声缓缓说道:“朕知道了,告诉张统领,大开正阳门。以最高之礼恭迎莫剑仙。” 正阳门乃是皇宫正门,只有登基或者祭祀大典还有皇帝出宫才会打开,连文武百官上殿都是从侧门而入。此次大开正阳门足以证明这位皇帝陛下对这名莫姓剑仙的重视。 随着小太监告退,一名二十四五岁左右的青年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向皇帝身前的书桌,自来熟一般拿起皇帝的玉筷和玉碗便夹起一块豆腐烫了起来。 “皇祖,下次能不能自己带一副碗筷。朕很嫌弃你的口水。” 那位皇帝陛下伸手把碗筷从青年手中抢回来埋怨道。 却见那青年开始面露不快,站起身来朝锅中吐出一口浓痰。开口便对着皇帝展开人身攻击。 “不孝子孙,知道你皇祖出关。连碗筷都不给提前准备。我吃不到你也别想吃。” 翻滚的火红汤水里被青年加上猛料,而且刚刚那痰中还隐约看到带有些许青绿色,把刚要下筷的皇帝搞得一阵恶寒,连一旁伺候的宫女也觉得有些恶心,忍不住微掩朱唇。 皇帝颤抖着手,要不是打不过,再加上面前这青年是他皇祖,今天他多多少少得把这锅掀起来让青年全部喝下去。 今天一天的好心情全被这一出无妄之灾破坏,这位皇帝陛下忍不住把筷子拍在桌上。 那青年无视这位九五之尊的怒气,依然浅笑:“长大了,跟你皇祖甩脸色。” 高其治忍住把眼前青年按在锅里的冲动,让宫女把菜和锅撤掉,他深吸一口气让心情缓上些许。 然后皇帝对着青年问道:“对战莫观,皇祖可有把握?” 青年说:“把握?别的地方不说,在这天京城里我能给他四肢都打残废掉让他爬着出去。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鸟的传言,说我是个死太监。江湖话本看多了是吧,以为皇宫里总有个厉害的太监保护皇宫,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这些人……” 看着眼前这位一直以来都是青年模样的皇祖,皇帝也想起那些江湖传闻,无奈一笑。 时逢冬至,加上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纷飞大雪,让今日的天京城格外寒冷。 呼呼风声刮在行人脸上,宛如被锋利小刀划过一般。 寻常人一身袄衣都感受到些许冰凉,更不用提那些连袄子都买不起的贫穷人家。 这大雪天里,街道上每年总会冻死南城那么几个不走运的乞丐。官府正在收尸,拉到乱葬岗去。 而另一边的东城门景象截然不同。 细细一看,出入城门那些达官贵人的马车内外甚至都裹上了薄被,以防冻到里边的金贵人儿……。 就连前方驾车的马夫都抱有一方小炉,从头到脚还有主家每年换季发下的新鞋棉袄,可真是让人羡慕得紧。 又是一架华盖马车在守城小吏的点头哈腰声中向城内驶去。 而在那马车后边一名背着剑匣的中年男子就没这么幸运了。 “站住,你这厮蓬头垢面的恶汉,路引官凭何在?!” 那小吏厉声质问,哪里还有刚刚点头哈腰的模样。他觉得这等恶汉,说不定有人命在身。 那中年汉子也不恼,乖乖的掏出路引。待那小吏检查无误之后交上五文钱便能进入这天京城。 可是那小吏不善的目光总在他身上游离。不过终究是没检查出什么猫腻,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他入城。 “这天京城可真大啊……” 莫观当了别人口中三十年的剑仙,但是还没来过这齐都。他此次前来是为天下苍生斩妖人。 那妖人听说是个活了很多年的太监。每年都吸食无数童男童女鲜血维持生机。修为高绝,是这座天京城的底牌……。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这一方剑匣在手,便是天上谪仙临凡,他莫观也有信心与之一战。 恰巧他的剑,已经快有十年未曾出匣饮魔血,未免也有些寂寥。 他摸了摸自己下巴,发现胡子已经长满双腮。想起刚刚小吏那句蓬头垢面和恶汉称谓。这一副装扮着实是有些不妥。 所以他决定找一间客栈洗漱一番。 “听说莫剑仙要来天京斩杀那老太监,你听说没。” “听说了,那老太监真是可恶。我二姨家的三堂姐的舅舅妹夫的四儿子,六岁就被送进宫里给那老太监当做血食哩,真是残忍。” 一名汉子绘声绘色的说着,仿佛此事他亲身经历,但是他根本不认识什么堂姐舅舅妹夫的儿子,编出来只是为了有些谈资而已。 “希望莫剑仙能将那妖人斩杀。” “那可不一定,那妖人活了无数岁月,肯定有他一定手段的……” “那又如何,莫剑仙的六把神剑可不是吃素的,特别是本命赤霄。当年一剑断江,吓退魔教数千门徒……” 客栈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讨论着,没人注意到一名背着剑匣的中年汉子正在柜台交着房费,同时也在听他们说话。 “客官,这是您的房牌。” 店掌柜的话将他的思绪拉回来,莫观闻言道了一声多谢便上楼洗漱打扮。 不多时楼上下来一位背着剑匣,气质儒雅的中年剑客。 虽然早已不是剑庭中人,但是他莫观从小在剑庭长大,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如今天下出现这等妖人,他怎能坐得住。 莫观从南山闭关而出,听闻此事之后马不停蹄的就往天京城赶。刚刚在客栈听到那妖人事迹之后,他更是怒火中烧。 他等不及了,一刻都等不了。他来到正阳门前,抬步走进内皇城,直接飞身朝奉天殿掠去。 他感觉到那里有道了不得的气息在等着他……。 “不是,你就听那坊间传言,就来杀我?”奉天殿上,身着黑龙袍坐在龙椅之上的青年,一脸讶然对着他下面的中年人开口问道。 莫观没有回答他的话,一拍剑匣,六剑齐出。对这眼前青年他不敢有一丝托大。 高天君无奈的站起身来对他说道:“行行行,你这后辈真是冲动。要打就打,可是我要跟你说。我可不是太监,也没有吸食什么童男童女的精血,更没有……” 他话音未落,一道寒光便裹挟着剑意袭来。青年龙袍一卷,将剑还了回去。 高天君心中暗道这后生冲动是冲动了些,但他这剑可不是吃素的。 莫观觉得眼前这青年模样的妖人,就算不吸食童男童女精血也有魔道秘法残害苍生,不然如何保持这等样貌。 莫观想到此处再次全力催动剑诀,这回六剑齐出。势必要将这妖人斩于剑下。 眼看寒芒再次袭来。青年抓住桌上的玉玺,天京城无数气运宛如游鱼一般向奉天殿而来……。 …… “莫剑仙败了,被那妖人斩杀在天京城。” …… 江湖上听到这个传闻之人无不扼腕叹息,连莫剑仙都被斩了,还有谁能治这妖人。 从此天下第一的名头,便落在了天京城的那座深宫金殿之中。 但是无一人敢再去天京挑战,毕竟连纵横江湖二十载的莫剑仙都败了。 还是闭关十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出山的情况下被那妖人擒杀。 不过庆幸的是皇帝大赦天下,有传闻被送进去伺候那位老太监的宫女回家探亲。才知道那老太监好像不吸人血。 相传许久的谣言不攻自破,不过一生都在行侠仗义的莫剑仙死在天京城,还是让各大江湖人士义愤填膺。 “我真服了,我什么时候把那后辈杀了。不过是把他打成残废而已。他被打自闭躲起来这帮人能把他传到死掉是吧。” 御花园,高其治对面的黑袍青年嘟嘟囔囔,他说完捞起烫上很久的豆腐,蘸上新学到的干碟送进嘴里。 可是豆腐太烫,让他咿咿呀呀吐着热气。干碟内辣椒接触到喉咙带来的不适感更是让他呛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祖慢些吃,朕已经大赦天下。让那些送进宫的童男童女都回去探亲了。估计再过不久,您吸食精血的流言就会不攻自破。” “小治你人还怪好哩!来,皇祖奖励你一个翅膀。” “皇祖不要用你的筷子给朕夹。真的恶心,朕有洁癖。而且朕三十岁了,不要叫朕小治。” 青年悻悻的把筷子伸回来,无奈道:“好好好,不夹不夹,皇祖自己吃。吃完明天又要回去闭关了,你把小沁宣进宫来陪我玩一会,上次她教我玩翻花绳我还没学会呢。” “小沁已经十二岁了,再过几年都要嫁人了,皇祖。” “十二岁了吗,这么快,上次见她她才这么丁点,还没到我……” 青年站起身来对着他的腰比了一下,对着那位皇帝说道。 皇帝每次都在耐心的回答他的问题。不多时,沉在锅底的鱼丸浮起,御花园内便响起青年和那位中年皇帝的抢食声。 “好了,我要闭关了。小治,下次出来希望还是你叫我。” 青年拍了拍皇帝的肩膀,走向皇宫禁地。高其治看着青年的背影,也对这位皇祖生出一股同情。 他这位皇祖天纵之资,十三岁竟然触摸到问天境。十四岁开始便自愿被秘法封在宫中,当做高氏的底牌。只有历任皇帝才知道他的名讳: “高天君。” 他登基时曾翻过族谱,族谱之中记载的天字辈最后一位高氏子弟,死在三百五十多年前……。 也就是说,他这位皇祖,至少四百岁。几乎与皇朝同寿。 …… (武力分为十二境,十二境之上悟道,悟道方可问天) 第2章 ——老少两乞结伴行 “莫老头,快吃吧。看你这副喘气都要把自己头摇断的样子,估计也没几天活头了,吃点好的,做个饱死鬼。” 破庙之中,一名头发脏得快要打结的少年将手中的肉包子塞到老乞丐手里。嘱咐他快些吃下去。 老乞丐也不含糊,狼吞虎咽三两口便让那拳头大的肉包下肚。 少年名叫姬夏,有一天工作加班累到极致,回家半路还遇到堵车。 他实在太累了,趴在方向盘上沉沉睡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这一觉他睡了好久好久……。 等他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魂穿到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身上,少年也叫姬夏。 家乡允州山洪暴发,将他的村子全部淹没,父亲又是个读书人,整天只会之乎者也,一家人在逃难的路上相继死去,最后只剩下他一人。 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在这难民队伍之中又怎么活得下来,没多久便感染上风寒。 同乡之人害怕被传染纷纷要将他赶出队伍,村中长辈过意不去,便喂他吃了半个珍藏许久的烧饼,仁至义尽后将他丢在路上任其自生自灭。 还好有一个断手跛脚的老乞丐路过,将他拖到一座破庙之中照顾了整整两月。他才捡回一条命,自此一老一小便相依为命闯荡江湖。 姬夏想过无数种翻身的办法,想让二人过上吃饱穿暖的生活。比如卖字画,卖诗。 可是当他到书店一问,一张薄薄的劣纸竟然也要三文钱,更别提砚台笔墨。 若是做乞儿何时能凑够这些买文房四宝的钱,可能一辈子都不够……。 他不由想到,这读书人还真是金贵,怪不得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可是目前对他来说确实有点高,读书二字,对目前作为流浪小儿的他,连接触的资格都没有。 他想坑蒙拐骗找些本钱,可是那老乞丐义正言辞的说这些害人之事不可去做。姬夏却觉得都要饿死了,还管这些呢。 没想到那老头竟然将他教训了一番,一顿老拳打得他鼻青脸肿。他才知道这老乞丐是有些武艺傍身的。 姬夏想着既然不给我骗其他人,那就拿你的,姬夏早就看上老头天天背着的剑匣。 只因有一次包着剑匣的破布不小心掉下来,露出本来面貌,他看到那剑匣上的纹路。还有那木质,绝对不是普通货色。 姬夏便想着先偷去当掉,当作启动资金,等挣钱再给他赎回来,还能带他过上好日子。不用风餐露宿乞讨为生。 少年说干就干,晚上等老人睡着之时偷偷摸向那剑匣,却发现自己怎么搬也搬不动。想起跛脚老头背起剑匣那副轻松样子,他知道这是遇到高人了。 第二天他便用破碗舀来清水拜师,却不料那老头根本不理他。只对他说拜师就不必,他现在废人一个,有点懒得动。让姬夏以后出去找吃的,作为回报自己会教他武功。 姬夏咧嘴一笑答应下来,其实就算是不教。自己也是会去的。毕竟破庙那两个月,没有他自己也活不下来。 有一天他问莫老头,说我们去哪,莫老头说他也不知道。 姬夏便摸着胸口那半块木坠说:“你知道锦州南越城怎么走吗?我在那有个未婚妻,我爹娘说她家里还挺有钱的。到时候我舍身入赘换取咱爷俩衣食无忧如何。” 姬夏有些遗憾,要是块玉坠多好。直接当掉换钱创业,去个毛的锦州。 莫老头却说万万不可,你姬家香火就剩你一人。你还去入赘,你爹娘要是知道不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打死你。 少年苦笑一声,看向老人轻声说道:“他们连棺材板都没有,死的时候都是用草席裹着的。我随便找了两块板子用木炭写上名字,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找到他们埋在哪。要是真能蹦出来找我就好哩!” 莫观看向眼前少年,怔了半晌说不出话。他难得的搂住少年肩头笑着说道:“锦州是吧,那就去,我知道怎么走。” 一老一少就此踏上前往锦州的遥遥之旅……。 这一路上遇见不少不平之事,莫观便让少年当做练手,这一路走来他们解决掉诸多的拦路盗贼。 可是让少年气恼的是,每当那获救之人要报答之时,莫老头总会说不图回报,然后拉着自己便走。 姬夏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老人,你不图我不图吗? 每到此处姬夏总会忍不住和莫观切磋起武艺,虽然每次都被老人打得头昏脑胀,但是少年根骨不错。实力突飞猛进让莫观暗叹真是块好苗子。 姬夏一直对老人看到困难就帮,帮完就走有所不赞同。人家要报答,不是应该的吗。若不是他们,指不定要被匪徒杀人越货。路上他对着老人的背影一阵腹诽。 不过少年没有想到,若不是老人如此心善,当初他也不会获救不是吗……。 …… 终于在十四岁那年姬夏第一次摸到剑匣里的剑。莫老头说分给他一把,那把剑名叫承影。 宝剑出锋之时清脆的剑鸣响彻山林,附近鸟兽都受惊乱作一团。刺骨寒芒让姬夏在这三伏天都打了一股寒颤。 少年抚摸着承影,仿佛像在摸着美人一般陶醉说道:“乖乖,这剑,看起来就值钱。” 莫观有些后悔把剑给这小子了,哪天指不定真要被这小子当掉。 姬夏可不管这些,一路挥舞着长剑,修剪这山林草木……。 玩了两天少年终于是玩够,用细藤条和两块夹板做出一道剑鞘,又仔细的搓着树皮变成麻绳状,负起剑来,昂首挺胸像公鸡一般走着。 莫观看着少年模样,真是有几分潇洒剑客的姿态。 不过这剑客好像囊中羞涩,衣裳上的补丁比纽扣还多……。 “莫老头,以后叫我姬剑仙。知道没。” 少年在落日下挥舞着长剑,有模有样的学起前世电视里看过的江湖剑客。耍完回头故作高深的对着身后老人说道。 老人不屑一笑,一拍剑匣,五道寒芒射出,五柄宝剑萦绕在身旁起舞。 “去。” 随着莫观开口,宝剑齐出。在空中舞出数百朵剑花。 一时之间方圆估有十里之地飞沙走石,枯叶也被卷起。 姬夏处在剑气中央,他运转真气扎起马步才不至于被剑气吹飞,等他睁开眼时那长剑已经裹挟着尘土枯叶,化作百丈长龙向天际游去。 就在姬夏目瞪口呆之时,莫观打了个响指。那五柄宝剑又回到他身旁,像是有生命一般欢呼雀跃。 姬夏背后传来异响,若不是他死死按住,恐怕连承影都忍不住要脱鞘而出。 老人敲了敲檀木剑匣,那剑匣从两边倒开又迅速合上,五柄宝剑不见踪影。 老人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姬剑仙,老夫这一招如何。可还入你法眼?可否评价一下指出不足之处,我们一同推敲,帮在下斧正一番?!” 姬夏来回踱步,摸着下巴深思道:“莫剑仙这一招,惊天地泣鬼神。可是还有一处美中不足。” “哦?还有何处不足,姬剑仙请娓娓道来,在下洗耳恭听。” 莫观惊讶,难道这小子真的天赋异禀,看到哪里不完美? 却见那高深的姬剑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他的大腿。那速度和刚刚的宝剑出鞘有得一拼。 只见那姬剑仙抱住大腿开口道:“这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我还没学会。嘿嘿,教我好吗,莫爹。” “去你的,像条哈巴狗一样……。” 莫观被这无耻小子气笑了,一脚将他踹到一边。 却不料那刚刚还一副高冷模样的姬剑仙蹲在一边,模仿起地主家门前那条看门旺财的样子,手腕一弯不停吐出舌头,发出嘶哈嘶哈的声音。 “明天教你,哈哈哈哈。” 莫观属实是被整笑了,他活了六十多年,还没有跟这小子相处两年来的乐趣多。 “这个力度可以吗莫爹。不舒服的话您吱一声。” 姬夏闻言一路小跑过来帮他揉捏起肩膀,一脸讨好的向他谄媚笑道。 “左边使点劲。” “好的莫爹……。” 入夜,篝火旁躺着一小,坐着一老。 莫观看着熟睡还在做着动作呓语的少年笑了出来。 自从天京城一战之后他一路跌境。现在已经跌到悟道下品,再有一步他就要跌出悟道境。 他微微叹气,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不过看向眼前熟睡的少年,他的嘴角又挂起一抹慈爱微笑。 最主要是随着跌境,自己愈发老态龙钟,体内的暗伤让自身气血衰竭。这还是那位青年留手的情况下。 他始终忘记不了那青年打断他一手一脚然后居高临下如同看蝼蚁一般对他说: “你是大齐子民,孤不会取你性命。不过教训总要有的,能活多久看你造化。” “还有,你记住,孤永远不会无端伤害任何大齐子民。”高天君最后留下这句话便从奉天殿消失不见。 莫观和他的剑也从此在江湖中销声匿迹,成为了传说。 莫观觉得,就算那青年手中没有玉玺。自己最多也只能跟他四六开,这让被人喊了三十年剑仙的他难以接受。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妖孽……。 …… 姬夏学得很快,不过两三年。莫观引以为傲的定天十二剑竟全部被他学去。还每一招都使得有模有样。 莫观觉得自己当初捡回这个少年,不是少年的运气,是自己撞上天大的气运。此时莫观也从悟道跌境,入了品级。 “剑七,鱼龙舞。” “剑一,起风云。” 承影带着漫天尘土和落叶,化作长龙飞去。虽然没有莫观使出来这么壮观,却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姬夏响指一扣,承影化作流光围绕在他身旁。 他静止不动,一副淡然之态。缓缓吐出几个字:“剑八,落叶归。” “莫老头,小爷帅吗?” 自从学完定天十二剑之后,少年对莫观的称呼又变了回来,让莫观直呼上了大当。 莫观两指一抬,赤霄飞出。 “剑二,刺骨寒。” “剑十,雾里雪。” “去。” 姬夏只觉得漫天寒芒遮住双眼,一道带着刺骨寒意的剑光从寒芒中飞出。 他纵身一跃握住承影。大喊一声:“来的好,剑四,斩天霄。剑十一,断山海。” 姬夏瞬间破开晃眼寒芒,一剑弹开袭来的赤霄。朝着莫观刺去,就在剑锋抵达老人眉心之时,两根手指夹住了承影的剑尖。 “没意思没意思,不想玩了。你老是两根手指就给哥们碾压,玩个毛。”十七岁的少年埋怨着老者。 莫观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还浑然不知自己已然迈入七品行列,算得上是江湖小高手一枚。 莫观摊了摊手,对他说道:“没办法,实力就在这,想低调也不行。” 这五年的相处下来,他渐渐也被少年影响。性格大变,不再像以前一般沉闷又爱说教。 立秋时节。 一老一小衣衫褴褛,来到一座大城前。城头上刻着南越二字。 二人这一路走走停停乞讨而来,竟然是花费足足五年,姬夏看着城头的南越二字,想起这五年风餐露宿,不自觉流下两行清泪。 他紧紧的握住莫观苍老的手激动说道:“咱们的好日子就要到了,莫老头。这回天天给你买肉包子,一天吃五个。” 莫观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慈爱的抚摸着少年头顶。对他说道不吃肉包子也行的,有些太贵了,哪能天天吃,有馒头就好。 少年拍开莫观的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嘁,你个没出息的老货。到时候小爷每天早上给你吃一笼肉包,知道皇帝老儿吗。他每天早餐也就三五笼包子这样了,最多再来上两壶豆浆。” 莫观受宠若惊,对他说道:“一笼肉包子,那可是真是想都不敢想。” “哼,等着吧。” 少年紧了紧身上的裤腰带,这两天以来他只能吃野果充饥,不免让他腹中五脏庙空空。 只有勒紧裤腰带才能减少肚子抗议带来的些许饥饿感……。 第3章 ——甘愿俯首谋进退 二人来到一处破庙前,刚刚打听到一个令他们振奋的消息。 少年的岳丈家竟然是城中巨富。 “莫老头,你且先在这等我。你这副断手跛脚模样,去了岂不是丢我的人?” 少年抓过一把枯草,垫成小床把莫观扶了上去。这两年莫观愈发苍老,却不像常人正常老去的情况……。 自姬夏修炼以后他越发能感觉得到老人身上的变化。 莫观笑呵呵的说道:“你小子可别掉进温柔乡里回不来,忘记我这糟老头子。” 少年摩挲着下巴刚刚长起的些许胡须说道:“有可能,到时候看看我那未婚妻给不给带人入赘,不给人进去,又不给我钱的话你就只能住在这里等死了。” “行吧,到时候记得来给我老人家收尸就行。” 莫观说完躺在枯草之上,挪了挪身子找到舒服的位置闭上双眼沉沉睡去,不多时便响起鼾声。 姬夏见他睡着,从兜里翻出一个纸包放在老人旁边,里边是热乎乎的包子。闻着香味他忍不住吞了又吞口水,可是还是没有动那纸包分毫。 那是他刚刚骗莫观说去如厕时用身上积攒已久的钱给莫观买的。 他也不知道这老头还能活多久。多吃点好吃的总是没错的,自己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吃。 姬夏走出庙门向着南越城出发,他轻弹胸前挂着的木坠陷入沉思。他也不知道这桩婚约还算不算数,人家还认不认。 万一被撵出来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岂不是要丢上大面。莫老头这个人其实最爱面子,这回就不让他去了。 “臭小子。” 莫观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眼眶湿润起来。这些年少年总是把乞讨到的好东西给他吃,有了肉包子也不舍得自己独享。总会带回给自己,然后说吃过了。 他觉得怎么也不能让那少年当赘婿,做一辈子被女人骑在头上的窝囊废,莫观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玉扳指。 自言自语道:“大不了这张老脸不要了,带他回家便是。” …… 姬夏一路打听,终于是来到他的岳家门前,牌匾上赵府二字,竟是用金粉所写,好大的气派。 他搓了搓手,向着门口那看门的家丁走去……。 “嘿,这位小哥,我看您身姿挺拔,气宇不凡。想必在这府中肯定也是受重用的那一批人,就往这一站都指不定有多少丫鬟暗恋着您呢。” 姬夏对着那比自己矮上半头,身高不足六尺的黢黑家丁谄媚说道。 那家丁闻言咳了两嗓子,微正身子,怪不得青梅姑娘老是吩咐他去做事。原来是看上自己又不敢说,也罢,等找个机会自己去开口吧。毕竟是个小丫头,害羞很正常的。 “你这小乞丐倒是会说话,你等着。小爷我去给你拿点剩饭剩菜……” 那家丁小六对眼前这个会说话的干净小乞儿颇为满意,不像那些只会说什么行行好,不给就一直缠着的臭乞丐。 姬夏从怀中掏出了最后的家产,二十文钱。塞到家丁小六手里:“唉,小哥您误会了,我不是来要剩饭剩菜的。” “哦?那小兄弟你是来干嘛的。” 小六掂了掂手里还带有些许温热的铜钱。喜笑颜开,也对姬夏换了个称呼。 姬夏叹息道:“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在下乃是赵老爷远亲,远的不能再远那种。无奈家中被洪水冲垮,逃难来到锦州。祈求赵老爷收留,能给上一份喂马扫地的差事谋个生路便好。” 小六以为又是看赵府待遇好,来混吃混喝的。刚要把那少年推出去。 却不料那少年从脖子上取下一块木坠说是信物,而且看他神情不像作伪。 他便勉为其难收下木坠,然后看在这二十文的面子上对他说道:“你且在此处稍等,不可胡乱走动。我去禀报老爷。” 姬夏听完满脸堆笑:“辛苦小哥,您走路慢些,可别绊着脚,小弟不着急的。” 姬夏知道,这些底层小人物,最是喜欢高人一等。如若说自己是带着婚约来的,估计门都进不了被轰出去。 所以只能说自己是远房亲戚来喂马挑粪。满足他高人一等的虚荣心还要奉上些许银钱,他才能勉强帮你做事。在前世姬夏可没少吃这些教训。 “阎王易哄,小鬼难缠呐。” 虽是入秋,可是正午的太阳正毒辣,姬夏只能坐在门前的石阶之上,任由日头暴晒。 刚刚他想进去躲阴,却被另一名没有收到好处的家丁怒目而视。只得悻悻退出屋檐。 …… 赵青和夫人魏兰,正在水榭聆听女儿刚学的琴谱。夫妻二人连连赞赏,桌上瓜果冰茶琳琅满目。与府外被太阳晒得嘴唇干裂的少年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一曲弹罢,少女款款走来。扑进母亲怀中,向自己的父亲问道此曲如何。 赵青毫不吝啬的赞赏道:“念儿最近的琴技可谓是大有长进,令为父听得如痴如醉。” 赵扶念听到自家老爹的赞美,那远山黛眉之下的一汪秋水弯成一对月牙,精致迷人的小脸上浮现出甜甜的笑容。 她心中想道:“爹爹这个乐中老饕都觉得好。下次诗会抚琴开场之时,元公子定会喜欢的吧。” 想到心上人元正听到此曲时的样子,少女脸上便挂满红霞。 夫妻二人还以为是这天燥让女儿被热到,魏兰更是剥了一颗葡萄往少女嘴里喂去。 赵青忍不住拿出特地从洛阳城订买,三十两一刀的上等宣纸,又唤来侍女取笔墨颜料。为母女二人作画,一家人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一道报信的声音打断了赵青的兴致,他一脸不悦的看向报信之人。 “说。” “老爷,门外来了个少年小乞儿,说是您的远房亲戚。一人逃难来到锦州无依无靠,想在府里谋个差事,他说这是他的信物。” 看到自家老爷不悦的神情,家丁小六颤抖着抹去头上的汗水,把那半块木坠递过去。早知道就不该为那二十文揽上这桩差事,他心里已经把姬夏的族谱全部展开准备问候起来。 赵青仔细端详着这块木坠,脸上竟逐渐露出欣喜之色。对着赵扶念招手道:“念儿,快过来。取下你脖子上的木坠。” “噢。” 赵扶念嘟着嘴不情不愿的走过来,显然被扫了兴致让她有些许不满。 她慢吞吞的取下那块从小就戴着的木坠,放在父亲手上。 赵青将两块木坠合而为一,严丝合缝。俨然看出这两块原本是一体之物。 赵青哈哈大笑,对旁边的青梅指着小六说道:“看赏看赏,给这个黑小子看赏。” 小六看到家主转怒为喜,自己还有赏,一时之间竟是挠头看着青梅傻笑起来。 青梅看到小六猥琐表情,不自觉一阵厌恶,不情不愿掏出一块银子递过去。 小六趁机摸了一把青梅的凝脂玉手,配上那猥琐的笑容。青梅快速的把手抽回去不断的揉搓着,她简直想把这只手剁了。 可是在那小六的眼里却是小姑娘害羞的表现。一口大黄牙都笑了出来。 赵青没有注意到这些,一门心思完全在那块木坠之上。他对着小六问道:“我且问你,那少年在哪。你可有怠慢?” 小六想了想自己的态度,忙道未有怠慢,在府门之处等候呢。 赵青起身快步走向府门,还不忘回头嘱咐道:“夫人和念儿梳妆之后记得去叫伙房准备宴席,尽量做些允州菜式,今日府上全部加餐。” …… 姬夏正在掀起颈后的衣服,盖住自己的头以免被这毒辣的日头晒伤。 却不料这薄衫太短,又露出半个后背,烈日毫不留情的灼烧着背后的肌肤。 又看前头,虽是薄衫遮住脸颊,可那闷热却不曾减少半分,依然令少年汗流不止……。 随着府门打开,一道声音从姬夏身后随之而来:“台阶下可是我那姬夏侄儿。” 姬夏站起身回头,一名气质儒雅的中年人对他问道。 姬夏舔了舔嘴唇,因为太过干燥许久未曾喝水,他尝到一股腥咸。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缓缓开口:“小子正是姬夏,此次前来……” “好,好孩子,快跟伯父进府门。别说话了,看你嘴唇干巴得都流血了。” 赵青看到少年刚刚的狼狈模样,还有这干裂的嘴唇。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抓住少年手腕拉进府门,可见少年从允州而来这一路有多坎坷。 赵青紧紧的攥住姬夏手腕往正堂走。边走边对着下人吩咐:“快,快去给我侄儿打一碗冰镇杨梅汤来。不,一盆。” 从被紧紧攥住的手腕,姬夏便能感受到这位赵家主的喜悦。自己身上的些许臭味和破衣烂衫,这干干净净的伯父毫不嫌弃。还贴身而走。 来之前他想过无数种被凌辱的场面,甚至做好了连府门都进不去的准备,在脑海里把这位伯父想成那种人他略微有些愧疚。 二人刚落座,那冰镇杨梅汤便端上小桌来。感受到那股清凉之意,姬夏再也忍不住,端起小盆就往嘴里灌。 随着这酸甜可口的冷饮下肚,他才从喉咙和身体中感受到一股清凉之感。干裂的嘴唇也能毫不费力就张开。 今日他从破庙中出来就再没有喝过一口水,又在这烈日底下暴晒,若不是有些武艺在身。早就晕过去了,他瘫在椅子上不停喘着粗气。 直到缓上片刻之后,他才站起身给赵青磕头行礼:“侄儿姬夏见过伯父,小侄失礼,让伯父见笑了。” 赵青赶忙扶起少年,还帮他轻轻拍去衣上的尘土。欣慰说道:“夏儿,快些起来。这一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姬夏被扶到凳子之上,刚坐稳赵青的话音又传来,眼神中带着些许希翼,但是声音似乎却有些颤抖:“你爹娘他们……” 少年缓声:“好教伯父知道………” 姬夏一五一十的将父母的情况告知,赵青越听神色越是凝重,最后竟失手打翻了茶杯。 不过赵青作为一家之主,很快就把情绪调整了过来。他看着眼前少年,目光灼灼的郑重说道:“没关系,夏儿,别再去想这些事情。苦难都过去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赵青又细心唤来侍女端上糕点让他垫垫肚子,姬夏自从来到这方世界,第一回吃上这细粮。 他一开口便停不下来,竟是将一整盘都吃了个精光。看到少年这副模样,中年人眼中心疼之色更甚……。 第4章 ——扶念不满父母命 少年忍不住打量着这赵府上下,他第一次见识到这富贵人家到底有多气派。 光是正堂中这数张檀椅,便知道价值不菲。一条凳子腿姬夏觉得都能买他命了。 不多时,厨房便传来可以摆宴的消息。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摆上餐桌。 少年却是有些目光躲闪,看都不好意思看,生怕让人小觑他。 看来这些年来的贫困生活,多多少少还是给少年镀上些许自卑感。 准备入席之时,迎面款款走来一名美妇和少女,二人眉眼极为相似。 赵青对着那名美妇给姬夏介绍道:“夏儿,这是你伯母。” “侄儿姬夏叩见伯母。”少年又是跪倒磕了一个响头,魏兰赶忙将他扶起。 他刚起身,又被赵青拉着向那名少女介绍道:“念儿,这是你姬夏世兄。” “小妹赵扶念见过世兄。” 赵扶念娉婷袅娜对着姬夏福上一礼。 姬夏有些不知所措,想去扶又觉得不妥。只好弯腰回礼:“念妹妹有礼。” 少年见到如此好看的少女,却仅仅是瞥上一眼便不敢再对视。 只因自己浑身上下这一身补丁,和面前少女相衬起来有如云泥之别。 那少女柳叶眉儿弯弯,一汪秋水澄澈透亮,唇似朱砂不点而红。露出的粉颈诠释了何为肤若凝脂。 精致的五官配那淡匀朱粉。身上散发的一股书香气更是让她如那池中清莲,枝头海棠。 令人看上一眼便觉得二八佳人这个词便是因她而生……。 这家财万贯的美貌少女是自己未婚妻,姬夏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好的。 …… 赵青介绍完毕便带着姬夏入席。 “吃饭吃饭,夏儿。家里厨师是锦州人,不精通允州菜,明日我便叫管家请个厨师回来。你且先将就着吃。” 姬夏这些年风餐露宿,一路乞讨,哪里管过什么菜式。有得吃便已经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他是真心被赵青弄得有些感动,有些哽咽道:“承蒙伯父厚爱,侄儿吃的惯的。” “吃得惯便好,动筷吧。” 随着赵青夹起第一道菜,众人才缓缓端起饭碗。 赵青本以为姬夏当了五年乞儿,吃饭可能会狼吞虎咽,自己还打算找个机会教教他。 毕竟他年幼双亲便不在世,不懂很多东西是正常的。 却没想到姬夏细嚼慢咽,吃饭没有发出任何不雅之声。这点让赵青惊讶到了,心中又多出几分赞赏之色。 看到众人都吃得差不多,赵青放下筷子,对众人说道:“都吃饱了吧。” 众人点头。 “好,夏儿,念儿。那我跟你们说一件事情。” 赵扶念好奇道:“什么事啊爹,你快些说,待会念儿还要回去看琴谱。中秋宴可是女儿开场呢。” “那爹就长话短说。” “我和天赐兄弟在你们二人还未出世便指腹为婚,这木坠便是你们二人媒妁之凭证。若是男性便结为兄弟,女性便认作老同,若是异性。我上面说了,指腹为婚。” 赵青话音落下,场面一时寂静。 少女打量着胡子拉碴衣服也满是补丁的姬夏,又想起自己那位心目中如意郎君的样子,一时间高下立判。 “我不要。” 少女摔碗,瓷碗掉在地上的碎裂声音和她那清脆嗓音同时响起,后者明显更胜一筹。 她赵扶念,怎么说也是这南越城中有名的美人,不知有多少人追捧,怎么可能嫁给这个不修边幅的乞儿。 赵青一拍桌子,家主威严展露无遗。 “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拒绝!” “夫人,带她下去。” 少女被吓得美眸之中都开始泛起泪光,记忆里父亲还是第一次如此对她。 “夫君,念儿都被你吓坏了。” “吓?若是再敢顶嘴……” “好,夫君莫气,我这就带念儿回房。” 赵青话音未落,魏兰便打断他然后拉过赵扶念去往后堂。 “伯父,其实……” “你也别说话。” 姬夏本来想说若是赵扶念不愿,那就作废便是。 赵青看着少年,再次开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轮得到她做主。” “而且我与你爹兄弟一场,过命的交情。承诺脱口,一字便是千金,不可能因为你现在落魄便悔婚不作数。” 姬夏觉得,这对赵扶念有些残忍。 不过还好,他挺幸运,白捡个漂亮媳妇。再加上赵青目前的模样,所以他也不敢多嘴。 “夏儿,沐浴休息吧,我让管家给你收拾一间房出来。” 赵青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 …… “娘,我不要嫁。我才不喜欢那个脏脏的小乞丐。” 回到房里的赵扶念拉着母亲的手,趴在她的膝盖上抽泣。 “念儿慎言,那是你世兄。” 魏兰慈爱的抚摸着女儿的头顶,她也觉得那少年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可是自家夫君那里……。 赵扶念感觉到自家娘亲似乎有些偏向她的意思,便又带着一丝希望开口问道: “娘亲你能不能好好跟爹说说,念儿真的不想嫁。念儿有心上人。” “可是那元家小子?” “嗯。” “我就知道,府里有个人还时不时就托青梅出府,让她去帮忙买那小子的诗句是吧。” 赵扶念听到母亲提起心上人,面色有些酡红。又暗暗记下告密者青梅。 “哼,下次定要让青梅姐姐好看。” 魏兰看着自家女儿,一直以来对赵青言听计从的她,决定帮赵扶念争取一回,她帮少女擦拭掉眼角的泪水说道: “好,娘亲回去跟你爹好好说,看看事情是否有些转机,但是无论如何可不能再称呼你世兄为乞儿。他父亲还在世时和你爹可是情同手足。” “念儿知道了母亲。” 少女得到母亲的帮助,心底又燃起些许希望。 …… 入夜。 赵府的某座院落内,一个少年正在努力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他已经有三四个月未曾好好洗过澡。在他擦拭完毕后,细看那洁白的毛巾上似乎都变黑些许。 姬夏看向一旁赵青为他准备的锦袍,这蜀锦可是除掉专门特供皇室的金陵云锦之外,能买到的最好布料,有着寸锦寸金之称。 少年可不知道这些,他只觉得这有钱人家穿的衣服就是不一样,面料上的柔和触感与垂感让他感觉分外舒适。 有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身蜀锦上身,姬夏整个人的气质都高上不少。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少年下巴胡子拉碴,头发也束得潦草。浪费了这银冠金簪。 “姬少爷,我家小姐有请。” 青梅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姬夏想起今日少女的态度,知道他这未婚妻子肯定不是找他去花前月下,准没啥好事发生。 不过姬夏还是决定打开房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这七尺男儿还怕他个小女子不成。 他笑着对少女派来的“先锋官”问候了一句: “晚上好。” 礼貌这一方面,我们姬剑仙还是很到位的。 第5章 ——小乞儿膝下取金 “姬公子,晚……晚上好。” 青梅看到笑容璀璨的少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晚上向她问好,她微微愣神。 少年话音响起:“带路吧,还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我是小姐的侍女,公子叫我青梅就好。” “噢……青梅……好名字。人也好看。” 姬夏觉得,以后反正都要生活在一个府上,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青梅却是俏脸羞红,心中暗骂一声登徒子。 “公子还请随我来。” “好,姑娘先请。” …… 姬夏跟着青梅穿过连廊,来到一处僻静花园,借助月光照耀,映入眼帘是那亭中少女等候已久的身影。 “公子,小姐就在亭中。” 青梅撂下一句话,便缓缓退去。 “好,青梅姑娘慢走。这天黑路滑,脚下要留意些。” 身后传来少年的温润嗓音,让青梅觉得这登徒子虽然孟浪些,但人品却是极为不错。 姬夏走上台阶来到亭中,借助月光看到少女精致的玉颜。他开口道:“念儿妹妹,不知唤我何事。” “世兄请坐。” 月光洒落在赵扶念身上,多出几分圣洁,加上她不咸不淡的语气,清冷得宛如坠入凡尘的仙子。 姬夏缓缓坐下,看到少女拒人千里的样子他也没有理会少女,自顾自开始吃起东西。 赵扶念率先开口:“世兄,你觉得我二人之婚事如何。七尺男儿入赘,是否有失脸面。” “我觉得挺不错的啊,伯父对我如同亲子,你长得又跟仙女似的。入赘就入呗,无所谓。” 姬夏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毫不在意这些东西。 “世兄可要想好,将来的孩子可是要姓赵的。” “可以,姓什么都行,你来定,都听你的。” “世兄作为男儿,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 “怎么没有,可是你是我未来妻子。你说什么我得听啊。” 赵扶念对这没脸没皮的少年更是厌恶,身为七尺男儿,身上一点骨气都没有。她决定使出那招,就不信他还受得了。 “好,世兄看来果真是疼爱念儿。不如这样。” “世兄要是真想入赘,那你跪下求我,我便……” “扑通!” 赵扶念话音未落,便听到有什么东西砸在地板上,原来是姬夏已经跪在地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求你,我是真想和你过日子。” 姬公子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赵扶念被这一幕惊到,这……这人竟然真的给她跪下。 她俏脸通红,对着姬夏说道:“男……男儿膝下有黄金。世兄你怎么可以……” “男儿膝下有黄金,此刻正是取用时。而且……不是你叫我跪的吗?!” 姬夏毫不在意。 赵扶念终于是败下阵来,带着些许抽泣说道:“不瞒世兄,念儿已有心上人。” “噢,这样啊,那你早说嘛。这地板怪凉的。” 姬夏不知何时,已经从地板上站起身坐到少女面前。 “这样,既然你已经有心上人,那我也不能做那棒打鸳鸯之人。不过嘛,这父母命媒妁言。还有我刚刚那一跪,你也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伸出三根手指,对着赵扶念说道:“这个数,我有办法悔婚,让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赵扶念一惊,觉得少年狮子大开口。她带着些许期盼,小心翼翼问道:“三千两,我没有这么多,少一点可以吗世兄。” 姬夏也惊了,他只不过想要三百两。没想到还有惊喜。 “那你有多少。” “世兄等着,我回房去取。” 赵扶念看到少年模样,觉得此事要成,她脸上浮现出笑意,抹去眼角泪水,些许银钱而已。换她和元公子的未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 …… “世兄,都在这了。” 赵扶念抱着一方檀木小匣缓缓走来,推到少年身前。 姬夏掂了掂,觉得有些份量。他打开一看,里面是数十张银票和金银首饰。光是银票就有一千二百多两。 “世兄,这是念儿所有的私房钱了。加上这些金银首饰,也有一千两的样子。”少女给眼前的少年递上茶水,生怕他反悔。 姬夏取走所有银票,对着少女说道:“行吧,便宜你了。金银首饰你留着吧。” 他注意到,连刚刚见面时少女插在头上的金钗都在这盒子里。可见她有多么想悔掉这桩婚事跟心上人双宿双飞。 话音落下少女脸上欣喜不已,姬夏也看着手里银票笑出声来。 “对了,扶念妹妹,南越城最好的医馆在哪。” 赵扶念态度明显缓和不少:“城中西街,有一家济世堂。世兄可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小问题而已,那我先走了。你也早些歇息。” “世兄留步。” 姬夏刚要起身,就被赵扶念拦下来。 只见少女掏出一张写满小字的宣纸和一块印泥,纸张最上方三个字赫然写着解婚书三个字。 姬夏接过这份解婚书,少女字迹娟秀。 “天宝十九年,姬夏与赵扶念在父母命下指腹为婚。二人本该听从媒妁成婚,但十余年未曾见面,一时之间双方因各种原因导致无法履约。于符宝十年解婚,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字迹下方已经有一处小巧指纹,姬夏也不含糊。拇指一蘸印泥,便按压上去。 “可以走了吗。” “念儿谢过世兄,世兄慢走。” 少女接过解婚书,脸上洋溢着笑容。不再清冷。 …… …… “夫君,念儿已有心上人。你看这婚约一事。是否还有更好的办法……”卧房之内,魏兰正带着商量的语气跟赵青开口问道。 “我也知道那元家小子不错,可是,我如何对得起天赐。” “若是天赐兄弟还在世,我拉着这张老脸去跟他商量悔婚,他也会答应的。可是,他已经故去,只留下夏儿这一个孩子。我若是再欺负这少年。百年之后我怎么下去见他。” 赵青想起当初和姬天赐二人在幽州被盗匪抢劫,谋财完了还要害命,二人慌忙逃窜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可他身上也被砍上好几刀,又被荆棘剌到。脱离危险,没了那份活命信念后,他发现自己连路都走不了。 二人身上仅余一张五两银票。连车马都雇不起,是姬天赐一路背着他回到这锦州。 足足七个月,他们风餐露宿,到城中便买上一大包馒头,餐餐都是如此裹腹。导致他现在看到馒头都想吐。 不过二人苦中作乐的本事也相当不错,加上姬天赐农家出身,祖上还会些木工。经常在山林之中雕刻一些小玩意。这木坠便是由此而来。 回到锦州,还在世的赵老爷子本想给姬天赐一些银钱作为报答。 可是第二天姬天赐那里已然人去楼空,房中放着赵青父亲昨日给他的银票还有一封书信。书信上只有寥寥几字。 上面写着:“我与兄,乃兄弟否?” 自此以后,二人成为莫逆之交。经常书信往来。直到赵青执掌赵家以后,慢慢没有时间回信。二人联系才少了些许。 五年前听闻允州大水,姬天赐所在州县尽数被淹,无数封锦州去往允州的书信如同石沉大海。赵青悲痛欲绝。 如今姬夏带着这木坠前来投奔,他若是主动解约。岂不是在欺负这少年家中无人? 再想起姬天赐,他觉得此事万万不可,他赵青做不来。 “歇息吧夫人,此事休要再提。” 魏兰还想开口,又被赵青打断。 …… 在姬夏离开之后,皎洁的月光里少女抱着那封解婚书。她脸上一扫阴霾,全是对未来的向往。 第6章 ——南越城立命安身 “喂,老头,没死的话赶快起来。” 清晨,南越城外一处破庙里,正在睡觉的莫观感觉到自己屁股上挨了一脚。他睁开眼睛,一名身穿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出现在他面前。 他刚要给这年轻人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尊老爱幼,可是等他定睛一看。 那不是自家的混蛋小子吗? 姬夏一身锦衣,和之前的乞儿天差地别。手里提着两个纸包,从纸包上渗出的油水就知道肯定是极其美味的肉食。 “你这没出息的臭小子,真去入赘啊?我打死你这个背祖忘宗的东西。” 可是莫观却没有心思看那纸包一眼,他站起身对着少年头上就是一记。少年吃痛,放下纸包就跟老人扭打在一起。 “服不服。” 少年被老人反扭双手,额头紧贴着地面。 “服了服了,再也不敢了。” “真的服了?” “真服了。” 莫观这才放开少年,想跟他动手,臭小子还嫩了点。 姬夏坐起身来,扭动着手臂,他觉得这老东西下手是真黑,没轻没重的。 “把衣裳脱掉还给人家,跟我去通州。”少年耳边传来莫观的声音。 “去通州干嘛。” “回家。” 少年哦了一声,去就去呗。反正自己身上现在大把银钱。 莫观轻笑,欣慰说道:“还算你小子懂得回头是岸。” “回什么头,我又没入赘。” 少年的回答让莫观一怔,这给他整不会了,他说那你身上这一身衣服怎么回事。这身蜀锦可不便宜,稍微小点的门户可能连家主都穿不起。 “这个嘛,你听我说……。” 少年娓娓道来,不过他刻意忽略自己下跪一事。就刚刚那架势,要是让莫老头知道他给赵扶念跪下,还不得把他打死。 莫观听完评价道:“你小子也真是个坏种,坑骗少女银钱,不过也还行。毕竟是以悔婚为代价。也不算骗。” “就你话多,快吃吧。小爷给你买的烧鸡和肉包子,吃完带你去个地方。” 姬夏撕下一块鸡腿,递给莫观。 莫观笑呵呵的吃着肉包就着鸡腿下肚,时不时喝上一口清水,看着狼吞虎咽的少年。他觉得若是自己能等到少年成亲,再生个大胖小子给他看上两眼便再好不过。 姬夏吃完抓住莫观的衣袖抹了抹嘴巴,莫观差点又跳起来。 “开玩笑,你总不能让我抹在这身衣服上吧,就这块衣领子,能买咱们爷俩命了都。”少年声音响起。 莫观觉得,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算了,看在这烧鸡的面子上原谅他一回。 …… …… 南越城中走来一对老少,奇怪的是那少年身上一身华服,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世家子弟。可他身旁的老人却是破衣烂衫还全是补丁。 “就是这,进去吧。” 济世堂前,那对老少停下脚步。少年搂住老人的肩膀对他说道。 莫观看着牌匾上济世堂三个大字,眼角泛起雾气。这少年身上有钱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带他来医馆。 少年调笑:“哟,莫老头。眼睛进沙子了?这南越城街道看起来挺干净的啊。” 莫观苦笑:“臭小子,别浪费力气了,治不好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少年拉着他就打算进门。 “真治不好。” 莫观巍然不动。 少年看着他说道:“管他呢,试试吧。主要是你这断手跛脚的。跟在小爷身边,有失小爷脸面知道吧。” 莫观也不想辜负少年一番苦心,可是他也没办法。 从天京城出来之后,他找过自己的好友,江湖上被人称为神医的俞世南。连他都束手无策。 “我说了,真治不好。” 姬夏看着莫观的眼睛,发现老人目光平淡如水。他无奈道:“行吧行吧,就勉勉强强先去吃点东西,给你买两件衣服。瞧你这一身,丢人!” “哟,那老朽可真是托姬剑仙的福了。” “那不是?咱们好日子就要到了。等着看吧。”姬公子拍了拍怀中装着银票微微隆起的地方,意气风发。 “不过哪天你想明白了就跟我说一声,咱们就来治。医生都不一样的嘛,万一这里能行呢。” 少年走在前面,对着身后老人说道。 那老人眼眶微红,脸上洋溢着慈爱笑意,对前方少年缓缓吐出一个好字。 少年没有回头,他不想看到莫老头那副不争气的鸟样,说不定都哭出来了。 …… 南越城东街。 今日“天上衣”迎来一位大主顾,那位金主开口便是要一身蜀锦,可惜他们这作坊的蜀锦都早已被达官贵人家中预订。 那少年忍不住吐槽:“这么大的地方,连身布料都找不出来,你们干什么吃的。” 姬夏觉得,这“天上衣”的招牌,可以摘下来了。这么大的店铺,布料都不能做到有现货。 “公子莫脑,不是小店招待不周,实在是您身上这身蜀锦。一寸难求,一到坊市便被贵人预订。小店也无能为力。” 那掌柜看着姬夏一身锦衣,觉得可能是哪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公子哥第一次出门买东西,不敢得罪。 “那行吧,那就要次一些的。看这老头的身形看看给他来一套已经做好的。” 姬夏指了指旁边的莫观,那掌柜虽然觉得这一对组合奇怪。可是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他可不会问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语,万一打扰到贵客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他弯腰伸手一引:“老人家请随我来。” 莫观跟着掌柜上楼,姬夏则是享用着待客糕点。还有美貌侍女给他端茶倒水,他觉得该说不说,这服务态度还是不错的。 不多时,楼上传来脚步声。那掌柜领着莫观下楼。只见老人选中一身紫色印满福字的衣裳,姬夏觉得很老土。但是莫观却说这代表多子多福,挺好的。 莫观从前也觉得这些衣服不好看,但是一到年纪。怎么看怎么顺眼。特别是那寓意,更是喜欢得紧。 “客官,承惠二十五两三钱,给您抹去零头,二十五两。” 姬夏递过一张五十两银票,掌柜喜笑颜开,连忙双手接过往柜台方向走去找补。 从天上衣出来之后,姬夏又问想去哪吃东西。莫观却说不用,吃点烧饼就行。 “能不能有点出息,就咱们两这身衣服。去闹市吃烧饼?” “省着点花,以后你娶媳妇用。而且我老人家还饱。” 姬夏拗不过老人,只得带他去闹市买烧饼。在路上他问那佝偻老人:“什么时候去通州。” 莫观却答道:“不去了,挺累的,走到哪算哪吧,这南越城也挺好的。” 姬夏说:“你不是要回家吗?” “没事的话不想回,曾经对不起家里。” “没关系,那咱们就在南越城安一个家。” 姬夏看着佝偻的老人,自己初见时他可不是这样。他愈发苍老,气血开始衰败。不走便不走吧。 …… …… “什么?就这么一间小院子,要七百两。” 房牙子的话让姬夏吓了一跳,就这么一间只有三间厢房的院子,竟然要七百两。 房牙子却道:“不瞒公子,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您又要院子又要厢房的,还想便宜,很难找。” 姬夏刚刚检查这院子,发现确实还不错。就是这价格有些贵。 他开口对着房牙子说道:“六百五十两,我马上给钱过房契。” “真不行,公子。这房子小人买下来都不止六百五十两。您再加点吧。” “六百六十两。” “您再加点,六百八十两。小人做主给您。” “一口价,六百六十六两,图个吉利,不行我换一家。”姬夏给出最后的心里价位,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哎哟,我的公子诶,真不行。不信您打听打听。这南越城这个地段,这房子。哪有这个价。” 姬夏没有理会他,带着莫观转身离开。 就在快走到巷子口之时,身后传来房牙子的声音:“公子留步。” “嘿嘿!!” 莫观和姬夏两人相视一笑。 最终姬夏以六百六十六两的价格拿下这间小院。从房牙子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就看得出来这笔生意没赚到什么钱。 “恭喜公子喜迁新居。小的就不打扰了。” 房牙子说完递过一个红包转身离开,走到巷子口时那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盈盈笑意。 “两个傻缺,小爷我五百两拿下的院子。哈哈哈哈哈。” …… 第7章 ——有书信少年解围 姬夏去坊市购买枕头被褥回来,整整齐齐铺好以后他躺在床上看着周遭。 他不由感叹一声,来这方世界已有五年,此刻他也有家了。 “莫老头,我先出去一趟,你想吃啥就自己去买。”姬夏递过十两银子,对着莫观嘱咐道。 老人接过银子,放进怀中:“好咧,姬剑仙出手可真大方。” “那是,不然怎么体现我剑仙风范。” “姬剑仙慢走。” …… 姬夏来到书斋前,向老板询问道:“请问有三五年前左右的泛黄纸张吗?” “有的,客官,还请稍候。” 老板转身便进入后堂,他知道有些人最是爱好旧纸。 姬夏正在努力回忆着那死鬼老爹嘱咐他来到赵府要怎么怎么,还要好好给赵青养老送终的话语。 …… 赵府。 赵青正拿着那张解婚书,堂下跪着两名少女。看到赵青双眼瞪如铜铃,二人害怕得浑身发抖。 “赵扶念,告诉我,夏儿去哪里了。” 少女抽泣:“念儿不知道。” 赵青嗤笑,他今日起来。想唤姬夏前来学习四书五经。却没想到房中空无一人。 在一番打听之下,知道昨晚青梅曾经去找过少年。他唤来青梅一顿询问,才知道是赵扶念授意。 “来人啊,上家法。” “还说不知道,定是你为拒婚羞辱夏儿,让他负气而走。今日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赵扶念欲哭无泪,她是真不知道姬夏去哪了。她觉得那少年一走了之真是把她害惨。今日看这架势,恐怕不能善罢甘休,至少一顿皮肉之苦定是免不了……。 “老爷,您打我就好,别打小姐,” 青梅看到赵青拿着“家法”向二人走来。连忙扑倒赵扶念,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青梅也是害怕,却还是奋不顾身挡在赵扶念身前。 “你倒是忠心,不过这忠心用错地方了。尽帮你主子做些错事。” 赵青嘲讽一句,棍子狠狠打在青梅身上。少女顿时觉得快要晕厥过去,身下的赵扶念也看不下去。 赵扶念反过来将青梅护住,声泪俱下喊道:“爹,要打打我,青梅姐姐是无辜的。” “好一个主仆情深,放心,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赵青觉得,赵扶念实在放肆。 “老爷,别打念儿,要打就打妾身。”此时魏兰也站出来护住赵扶念。 赵青怒极反笑:“好啊,她为了个都不知道能不能看上她的元正,将自己未来夫君气走。你们还觉得这件事情没错。一个又一个跟我作对。” 二女自知理亏,低下头不敢说话,但是魏兰却还是舍不得女儿。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沉重又压抑。 就在这时,家丁的一声通报打破这份寂静。 “启禀老爷,姬公子回来了。” 随着家丁的话音落下,姬夏不多时也出现在众人眼前,少女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看着眼前的场景,始作俑者姬夏一头雾水。他看向赵青,一脸疑惑问道:“伯父这是……” “好,夏儿你回来得正好,你有何冤屈速速说来,伯父为你做主。” 赵青拿起家法往桌子上一拍,听得三女一阵心惊肉跳。他拿过那张解婚书,向姬夏询问他是否是被逼的。 “这冤屈嘛,自然是有。” 姬夏话音刚出,赵扶念立刻坐不住了,一副就要站起身来和这无耻之徒拼命的架势。明明都已经说好收钱了,还出尔反尔。 不料少年话锋一转,说道:“可这冤屈,不在我身上,是在念儿妹妹身上的。” “昨日念儿妹妹叫我去亭中是为赏月,她听闻我身无分文,还将私房钱相赠。我听闻她有心上人,便叫她写下这份解婚书。” “而且念儿妹妹当时是不愿的,她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轻易违背。是我再三要求,她才勉强写下。” 赵扶念听完对这少年的话,心存感激。明明是自己看到他没脸没皮的样子,不放心他日后反悔,才写出这份书信叫他按手印的。 赵青听完面色缓和不少,不过还是盯着少年的眼睛询问道:“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 少年目不斜视,对上赵青的目光。赵青暂时看不出任何猫腻。却还是在二人身上不停打量着。 “伯父若是不信,小侄这里有一封书信,还请伯父过目。” 少年从怀中递过一封泛黄的书信,看起来定是有些年头,赵青接过。上面写着赵兄亲启,弟姬天赐亲笔。 他缓缓打开。 “赵兄亲启,见字如面。” “当赵兄看到这封信时,天赐可能已经仙游。允州大水,怀远县未曾幸免。我夫妻二人不得不带着幼子逃难。” “不料这一路上夫妻二人皆不幸感染风寒,不敢久留队伍。只得从好心人家处借来笔墨,书信一封让幼子前往锦州投奔。” “家中落魄,幼子也前途未卜,是万万配不上扶念的。婚约一事就当开个玩笑便好。日后让二人兄妹相称,希望赵兄能助他安身立命,不做流民。赵兄膝下无子,正好可以让夏儿养老送终。百年之后有个守孝之人。” “一生得遇赵兄,乃天赐之幸。来生再做兄弟。” “弟姬天赐,绝笔。” 赵青看完之后,看向姬夏,面露心疼缓缓说道:“既是如此,何不早说。” 魏兰也好奇那封书信写了什么,便从赵青手里拿过书信,和赵扶念一同观看。可是魏兰发现有些不对劲。特别是书信上面的称呼。 赵扶念觉得,少年怎么不早拿出来。还害青梅姐姐吃上一记家法,她暗暗记下这一笔坏账。 姬夏摸了摸头,略带不好意思说道: “还不是伯父你,那天我吃完饭正要说,你说让我别说。” “当时还想到念儿妹妹这天仙一般的人儿要嫁给我,我有些许私心,就没拿出来。在花园处与念儿妹妹交谈一番后我才让她写下这解婚书,却没想到最后却是害她们让伯父误会了。” 赵扶念听到那句天仙般的人儿俏脸通红,不过她觉得少年的审美还是很高的。知道自己多好看,嘿嘿。 赵青话锋一转,看向少年:“可青梅为此事却是挨了打,你可得对她负责。日后她就跟在你身边吧。” 赵扶念听到此话可坐不住,想起从小陪自己长大的青梅姐要去伺候这无耻的登徒浪子。 她开口道:“爹,不行,去坊市找人牙子给世兄再买一个就是。为什么要青梅姐姐去。” “怎么,又有你说话的份?”赵青虎目圆睁,看向赵扶念。 赵扶念向她的娘亲看去,却没想到娘亲也是一反常态的没有帮她。还对青梅说道: “听到老爷的话没有,日后你便跟着夏少爷。” “青梅知道了老爷。知道了夫人。” 青梅捂着刚刚被打到的手臂,低着头恭敬回答。她是这府上的家奴,生死去留都不是自己的,哪里敢抵抗。 第8章 ——赵府今日得义子 “伯父,伯母,不用了吧,我也不习惯有人伺候。”姬夏对着堂上两位长辈说道。 赵青却说:“就这么办。早些回去睡觉,明天你还要办大事呢。” 姬夏疑惑:“什么大事。” “信上你父亲说了,要我帮你安身立命,你日后还要为我和你伯母养老送终,我打算明天便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 姬夏看向魏兰,魏兰也点头。 姬夏哪敢说不愿,不管是那死鬼老爹,还是自己的所见所闻。这位伯父对自己的疼爱自己是真实能感受到的。 看到姬夏点头,赵青话音一落,没有理会不满的少女,众人陆续回到房中。 …… …… 少女的闺房内,赵扶念替青梅仔细擦着药膏,眼角流出泪水。 “青梅姐姐,都是我害惨你了。” “没事的小姐,就当作青梅为小姐挡灾了。而且跟着夏少爷也挺好的,老爷不是说要收他为义子吗?青梅日后还能在这府上继续陪着小姐呢。” 青梅安慰着少女,她早就把少女这个主子当做妹妹看待。 “你等着,我定会把你从他身边要回来。日后你还要陪着我去元府呢。” 少女说到元府二字,霞飞双颊。 “好,那我便等着小姐。” 青梅也觉得,去到元府给元公子作妾。比跟在这不学无术的登徒子身边来得好。 “也不知道莫老头怎么样,明天怎么跪拜伯父伯母合适呢。” 她们口中不学无术的登徒子,正躺在床上想着明天的事情。心中还牵挂着那座刚买下的小院。 …… 赵府,家主院落之内。 “委屈夏儿了。” 赵青喝着闷酒,魏兰也在旁边帮着他揉颈捏肩。 “是啊,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魏兰也忍不住说道,那封书信她一早就看出端倪。她以前就看过他们的信件往来,自家夫君的那位兄弟,从不会用赵兄二字来称呼他。 赵青闭上眼睛说道:“也不知道他这些年究竟吃过什么苦,遭遇什么事,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圆滑面面俱到。” 少年这一封书信,不但给赵扶念找到退路,也给他赵青保全了面子。更是为自己不用入赘找到理由,一举三得。少年之聪慧让他也忍不住赞叹一声。 “就是有些对不住他。” “没事的老爷,青梅比起念儿也不差。更何况青梅知进退,是个贴心可人儿。”魏兰安慰着自家夫君。 “铺子的地契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夫君。” 魏兰从箱子里拿过地契,放在桌上。这是明天他们要给少年的见面礼,也是补偿。 …… 今天的赵府大门两边挂上了大红灯笼,比过年还要热闹,每个下人都还能在主母手上领到一个大红包。 这红包入手,令他们干起活来也格外卖力,没一会的功夫便布置好一切。 正堂之上,赵青和魏兰端坐,堂下跪着一位少年,正堂外的空地上站满赵府的家丁和仆妇。 “孩儿姬夏,见过爹娘。” 少年说完向着赵青和魏兰叩首三拜。 他没有喊出义父义母二字,而是直接喊出爹娘。让赵青和魏兰欣喜不已。 这一声爹娘,让他们甚至觉得昨夜准备的见面礼都轻上些许。 “好儿子,快些起来。让娘好好看看你。”魏兰比赵青还要激动,扶住少年双手让他起身,一个劲的捏着他的脸庞。 自从生下赵扶念后她再无所出,让赵青纳妾赵青却是不肯。没有儿子一直以来是她觉得最对不起自家夫君的地方,所以一直以来对赵青言听计从。 如今,她也有儿子了。 赵青递过两张地契,拍着少年肩膀:“这是爹娘给你准备的见面礼。一间铺子和一家镖局。日后想到什么好营生,可让青梅代你去做。” 少年接过地契,这份礼物实在贵重。光是一间铺子就价值不菲。 “孩儿谢过爹娘。” 姬夏俯身准备再次磕头,这见面礼他可不敢拒收,眼前这两位长辈的真心实意,让他为之动容。 “哎哟哎哟,你这孩子。别磕了,脑袋都要破皮了。” 魏兰拦住姬夏心疼道。 赵青则是对着一旁的赵扶念说:“念儿,快来见过你兄长。日后便是一家人了。” 赵扶念觉得,只要不是做夫君。都可以接受,她款款走来,俯身福礼。 “念儿见过兄长。” 姬夏掏遍浑身上下,却是没有什么能送给赵扶念的。他有些尴尬。 赵青夫妇看他的窘迫,对他说道:“你这个兄长还不见过你妹妹然后入席?你娘胃不好,早就饿了。” 姬夏回过神来,对着赵扶念说道:“见过妹妹。” 他觉得日后总要找个东西送给赵扶念的,不然自己这个兄长怎么好意思当。 “入席入席,哈哈哈哈。我赵青有儿子了,看看日后那帮老小子,有谁还敢嘲讽我。” 赵青觉得这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天,仅次于赵扶念出生。一直没有子嗣,是他被外人诟病的地方。 魏兰曾劝他纳妾,可他觉得。生下来的孩子日后可能会对她们母女二人不好,所以没打算再要。 …… 赵府的欢乐一直持续到晚上,赵青更是喝得酩酊大醉。路都走不动被魏兰扶回房间。 姬夏则是回到房间脱衣服准备睡觉,可是一躺进去。便感受到一股温热,还带有些许香气,他吓了一跳连忙点灯。 借着烛光,他看到一名少女躺在他的被窝里。 是青梅。 “青梅姐,你干嘛?你怎么会躺在我床上。” “是夫人叫我来给少爷暖床的。” 青梅光着身子,霞飞双颊对着少年说道。 少年叹气,应该是赵青夫妇已经看出那封信的猫腻。想补偿自己,所以这少女才会出现在自己房中。 “青梅肩上有伤,还请公子怜惜。” 少女青梅吹灭蜡烛,温软的身子抱住少年。让他一阵心猿意马。 可是姬夏觉得,这样不妥。 他抓住少女藕臂,将她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自己则是站起身来穿好衣服,打算随便找一间房睡觉。 “公子可是嫌弃青梅出身?”少女呜咽的声音响起。 “哪有,我几日前还是个乞儿呢。怎么会嫌弃青梅姐姐,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妥。” 姬夏跟她讲了很多,什么女子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不然就算是成亲也会不幸福,而且要懂得自尊自爱什么的。 可是青梅完全不懂这些,她只知道,自己从小就要听从夫人的命令。日后嫁人,那也是以夫君为天。 姬夏觉得他在对牛弹琴,无论自己说什么眼前少女都听不进去。仿佛认命一般要陪自己睡觉。搞得他姬公子逼良为娼一样。 在黑暗中,他抓住少女双手用,温吞的声音缓缓说道: “青梅,你听好。若是不喜欢我,可以不必因为我娘亲的命令来做你不喜欢的事。至少在我这里你有这个选择的权利。” 青梅怔神,她好像对眼前少年的印象又好了些许。他不是那种登徒子。 姬夏看着她的样子,以为她想明白了,随后帮她紧了紧被子,自己则是下床躺在地上缓缓睡去。 喝完酒那股后劲袭来,他一点也不想睁开眼睛。 少女脑海里不断响起少年的话,第一次有人如此尊重她的想法。就算是小姐,也没有给过她这种感觉。 而且,夏少爷他对小姐……。听到小姐中意元公子之后,不也是说解婚就解婚吗。 好像她们对他,有些偏见。 微弱的月光洒落在房中,青梅看着少年熟睡的脸庞。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夜无眠。 第9章 ——承影更名雾里雪 寅时,青梅便起床穿好衣服准备起床打水伺候主子洗漱。本来想让姬夏睡在床上的,但是还没脱口他便睡着了。 少女看着熟睡的姬夏,发现他好像也不是这么可恶。她蹑手蹑脚来到旁边,紧紧盯着姬夏的脸庞。轻轻啄上一口便害羞的退出房门。 “什么?他竟然没有碰你?!”赵扶念玉手捧起毛巾,刚要洗漱。却被青梅的话打断动作。 青梅想起少年昨日的话语,她小心翼翼说道:“小姐,是不是我们一直都在误会夏少爷。” 赵扶念没有接话,而是神色不善的看向青梅问道:“青梅姐,你不会又要当“叛徒”吧。” “怎么会,我可是跟小姐一条心的。用话本里的话来说,就是……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那你怎么脸红了。” “刚刚去烧水热的。” “果真?” “果真。” 赵扶念这才放过青梅,自顾自说道:“将来你可是要陪着我去元府的,可不能叛变。不然到时候身边连个能说话的都没有。” “我……我先去打水给夏少爷洗漱。” “嗯,去吧。若是他欺负你,你便告诉我。” “知道了小姐。” 青梅收拾好脸盆毛巾,就要去柴房打热水给姬夏洗漱。赵扶念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出一起去元府之时,这次青梅没接她的话茬。 …… 姬夏在梦里真的成为了一个大剑仙,就在他御剑遨游之时,一声鸡鸣把这位大剑仙从剑上吓得跌落凡尘。 “他娘的,这只坤再叫,明天就煲汤。”姬剑仙睁开双眼,揉了揉眼睛,发现床上的可人儿早已不见踪影。 他躺到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又想起自己昨夜的梦,既然自己衣食无忧,是不是没必要去浪费时间挣钱。先练他一个天下无敌出来? 就在这时,昨夜的可人儿端着一盆热水推门而入。 “夏少爷,您醒了。” 青梅看到姬夏已经醒来,眉目清明的样子让他有些惊讶,她还准备去厨房端一碗醒酒汤备着哩!? “醒了,该说不说,你睡过之后这床就是不一样,怪香的。” 青梅娇羞,向那登徒子啐上一口。放下脸盆和毛巾便要退出房门。 “谢谢,起这么早给我打水,辛苦青梅姑娘。” 少年拧着毛巾,一声谢谢习惯性的脱口而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日常待人都挺和善,就是嘴上时常不着调。最爱胡言乱语。 “不……不用谢,青梅本来就是夫人派来伺候少爷的。” 少女何曾在府中贵人嘴里听到过谢这个字眼,她有些不太适应,却又心生感动。 “少爷洗漱完便去用早饭吧,这个点老爷夫人都应该在堂中等您了。” 青梅低着臻首,不敢直视姬夏,她从少年手里接过毛巾,向他嘱咐一句便缓缓退下。 而姬夏则是看着承影,那破木剑鞘。他是越看越不顺眼。如今自己有新衣服穿,它也得有,等会该去坊市给它换个“新衣裳”。 因为莫老头说过,剑客的剑,便是如同自己的妻子。出门在外,剑不离身。自己穿锦衣,妻子还是破衣烂衫,成何体统。 “以前没有能力给你买剑鞘,所以你一直叫承影。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雾里雪吧。” 他拿起雾里雪,洋溢着笑容。他很喜欢雾里雪这个剑招,觉得很有诗意。所以他决定,以后它叫雾里雪。 …… 来到堂中,他发现赵青夫妇果然等他许久,旁边还坐着想要先吃却被父母拦住而撅嘴的赵扶念。 “夏儿,过来娘亲旁边坐。” 魏兰见到少年,比赵青还要激动,对着姬夏招手。 “把你身上的剑拿下来,先喝这碗醒酒汤。”魏兰细心的将一个小碗推到少年面前,又站起身来帮他解剑。 赵青则是对着少年一顿说教:“吃饭还带着剑,你小子下次不许这样。” 姬夏才反应过来,确实是有些不妥。 “夫人,拿过来我看看。” 男人都对这些东西比较有兴趣,赵青忍不住好奇,从魏兰手里接过雾里雪。 “锵。” 雾里雪出鞘,一声清脆剑鸣在堂中回响。刺骨的寒芒让二女打了一个寒颤。 “好剑!它叫什么名字。” 纵然赵青是个文人,却也是看出雾里雪的不凡,从这破烂剑鞘里出鞘还能发出一声清脆剑鸣,绝对不是凡物。 “雾里雪。” 姬夏正在喝着小米粥,头也没抬。 “你他娘的……暴殄天物啊臭小子,这么一把宝剑。你用这玩意装它。” 赵青再次打量剑鞘,忍不住出口吐槽。魏兰美目一瞪,仿佛在说他娘就在这呢。赵青悻悻一笑。 姬夏夹起一块鸡翅,放在魏兰碗里,对着赵青问道:“刚要问您呢,这城中可有贩卖剑鞘的地方。” 赵青把剑收鞘递回:“有的,城中东街尽头有家明月阁。是剑庭的产业,你去那里找找。” “谢谢爹,您也吃个鸡腿。”姬夏往赵青碗里也夹了一块鸡腿,赵青夫妇二人十分欣慰,喜笑颜开。 “夏儿,容为父问你一句,这剑谁给你的。” 姬夏想了想,他说: “我师父给的。” 赵青没有打探少年口中的师父和秘密,他唤来管家,让他去账房支一百两给姬夏作为零钱用度,每个月都有。 姬夏看着手中的一百两纹银,心中暗道怪不得赵扶念小小年纪就有几千两银子存款。 赵扶念则是有些不满,默默的埋头吃饭。她一个月才五十两,凭什么啊。 少女又开始埋怨起少年,她觉得少年抢走了父母对她的爱。没多时她便站起身回房,一言不发。 …… 赵青没有注意到女儿的情绪,魏兰则是看出些许端倪。在赵扶念回房以后也放下碗筷。 魏兰来到少女房门前,听到里边果然传来抽泣声。她推开房门,发现少女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她坐到床边将少女拉入怀中,拍着少女后背,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少女双眼决堤,梨花带雨向着母亲诉说自己的委屈:“娘和爹有兄长以后是不是不要念儿了。” 魏兰无奈一笑:“小醋坛子,想什么呢。你永远是爹和娘的心头肉。” 赵扶念轻哼一声:“我才不是,你们的干儿子才是你们心头肉。” 魏兰抚摸着少女臻首:“你这笨蛋小妮子,你猜猜那天救你的那封书信是谁写的。” 少女茫然:“那不是姬叔父的遗言吗?” 妇人没有说话,而是似笑非笑看着少女。 赵扶念恍然大悟:“难……难道是。” 魏兰点头,捏住少女琼鼻左右晃动说道:“他一进门就把所有过错揽在身上,现在你知道你兄长有多疼你没有。” 赵扶念想起那天少年的表现,确实是在保护自己。她埋头嗯了一声。 “而且你兄长这一路从允州而来,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啊,我和你爹就难免偏心一些,委屈我的宝贝女儿了。” “念儿没有怪娘。” 少女抱紧自己的娘亲,她怎么会怪两人呢。哼!都怪那少年,就算他帮了自己,但是他分走自己爹娘的爱确是实打实的。可不能轻易原谅他。 不过听完母亲的话以后,少女对这位兄长的厌恶感却是减轻不少。 不过依旧是不能原谅! 不能! 第10章 ——取剑鞘少年悲愤 “就是这了吧。” 姬夏来到东街尽头,眼前的阁楼牌匾上写着明月阁三个大字,他抬脚迈入门槛。 “少侠,是要买剑还是铸剑。” 姬夏前脚刚踏入门槛,一名掌柜打扮的中年人便在柜台处向他询问。 少年开口:“有剑鞘吗?” “自然是有的,只要与剑有关的,咱们明月阁都有。” 姬剑仙并不知道,这明月阁可是剑庭开的,那剑庭是什么地方,是整个大齐皇朝剑最多的地方。 掌柜的说着就把姬夏引上三楼。 “公子,这便是本店的剑鞘。各种样式尺寸都有,看您喜欢还可以定做。不过这价格嘛,是要贵些。” “我先看着,你忙吧。看上哪个再和你说。”姬夏买东西最是烦那些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店员。 “好咧,客官。” 姬夏看着琳琅满目的货品,挑中一道素色格纹,中间镶有一块宝玉的剑鞘。简洁又不失贵气。 他拿着那道剑鞘下楼,对掌柜问道:“这道剑鞘多少钱?” “公子您眼光是真好,这上面的宝玉,乃是和田县所产,这剑鞘更是由剑庭莫家所造,鞘上的格纹更是……” 姬夏看向滔滔不绝的掌柜,他再说下去怕是自己砸锅卖铁也买不起了。 “到底多少钱。” “不贵,对公子这等人物来说九牛一毛,承惠八十八两。” “六十六两,能卖直接拿。” “那公子还是上楼另选吧,明月阁不议价。” 那掌柜有着自己的底气,明月阁关于剑的东西,出品自然是好物。所以敢打出不议价的招牌。 姬夏有些肉疼,这八十八两就买个剑鞘。不过想到跟着自己三年的雾里雪,还是忍痛掏钱。 “多谢公子。” 姬夏没有回话,钱包大出血让他很不开心。他拔出雾里雪,插入新鞘之内。 却见那掌柜两眼泛光,激动道:“敢问公子,此剑从何而来。” “关你什么事。” 姬夏还对刚刚那句冷漠的不议价抱有些许怨气。不过接下来却是让他喜笑颜开,差点拉着掌柜的手开始杀鸡结拜。 “公子,还请后堂一叙,这剑鞘能配公子宝剑,是它的荣幸。哪里还敢收钱,就当在下赠予公子。” 却见那掌柜满脸堆笑,拿出刚刚那张百两纹银塞到姬夏手里。连刚刚找补的钱也没要回来。 明月阁后堂。 姬夏看着眼前端上来的瓜果糕点差点摆满整张桌子,更是有侍女来问是否要揉肩捏腿。 他不明白这掌柜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小人胡风,敢问公子。公子的剑从何而来?”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姬夏态度也缓和不少。他轻抿香茗,开口说道:“长辈赠予。” “公子那位长辈在何处。”那位掌柜更是激动。 姬夏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说道他家长辈喜欢云游四方,现在也不知道在哪。 那掌柜深思,那位剑主确实喜欢独来独往,行踪让人难以捉摸。 他试探性问道:“不知公子,此剑卖否?” 对一名剑客说要买他的剑,胡风已经做好准备,就算被眼前少年骂得狗血淋头也不能生气。 姬夏也有些生气,他微微眯眼,觉得眼前这人有些不礼貌了。不料那中年掌柜嘴里吐出的价格让他差点跳起来。 胡风小心翼翼的开出价格:“十万两黄金,您看如何……” “噗!” 姬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再次向胡风问道:“你等会,你说多少?” “十万两黄金。” “十万两,还是黄金?” “是的,公子若不满意,还可以再商量。” 姬夏没有说话,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站起身来浑浑噩噩走出明月阁。 “公子?公子?” 胡风在少年身后呼喊,少年却像丢魂的行尸走肉一般。 “要不要属下跟着他。” 胡风身后,一名小厮说道。 胡风摆手:“不用,你立刻传信通州剑庭,说承影在锦州南越城出世。持剑者为一名不满二十的少年。” 胡风回到明月阁,心情有些激动,若是能找到莫峰主的踪迹,他胡风至少能回剑庭混个堂主当当。不用在这明月阁做个整天打算盘的售货掌柜。 “嘿,你这小子,走路不长眼睛是吧。” 有路人被脑子一片空白的姬夏撞到,可是等他转头一看少年的装束,又觉得惹不起。便等姬夏走远后从嘴里慢慢展开姬夏的族谱。 “十万两,黄金……” “若是不满意,还可以商量……” 姬夏脑海中一直回响着胡风的话,犹如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些年他一直乞讨,一天好日子没过。没想到大财主就在自己身边。 姬夏心态崩了。 …… 小院内,莫观悠闲的坐在躺椅上,他正拉着昨日二两银子从坊市买来的上好二胡。 老人沉浸在乐曲中,不知道自己将要大难临头。 “为救陈郎离家园呐啊~~谁料皇榜中状元……” “中状元,着红袍……” “哎呀哎呀呐啊~~~” “嘭!” 院门被人踹开,一名少年面色阴沉,走到老人身边。 “哟,姬剑仙,怎么个事。谁惹你生气了,说来听听,让我高兴一下。” 莫观以为少年在外面被人欺负,心底不由感叹一声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老匹夫,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姬夏双手掐住老人的脖子,双目通红。一副要生吃他的模样。 老人感觉到脖子被一双大手掐住,顿时呼吸不畅。一脚踹开少年。 “咳咳,你小子发什么疯。” 姬夏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发疯一般向莫观冲去。今天这老东西必须死。五年,这五年你知道我怎么过的吗? 莫观擒住少年,用膝盖将少年头颅按在地上。却没想到姬夏还是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他放开少年,刚想出口问道怎么回事。却被站起身的少年扑倒,死死掐住脖子。 莫观求饶:“姬剑仙,要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到底怎么个事。” 不说还好,说到这个姬夏双目瞪如牛眼。 “老东西,你一把剑值十万两。你踏马带着老子当乞丐,你有没有良心。” “什么十万两。” “剑!剑!剑十万两。就是承影。老子刚刚去明月阁买剑鞘。踏马的他要出十万两买我的剑!” “你先放开我,有话好说。” “不行,今天我和你必须死一个。” “我再给你一把。” 被少年压在身下的老人一句话传出,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安静。 “别……别以为你能收买我。” 姬公子还是坚持自己的信念。 “两把。” 气氛再次安静。 第11章 ——再得十二里纯钧 一老一少大眼瞪着小眼。 不过不多时,那压在老人身上的少年便率先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只见他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秋就是三年,咱们三年没见,我开个玩笑缓和气氛,跟您闹着玩呢。” “您别介意哈。” 姬夏讪讪一笑,双手细心的帮莫观整理好衣袖衣领,谄媚之相尽露。 “哦?不要我死了?” 老人拿起茶杯,润了润嗓子向少年问道。 听到莫观的话,少年一脸怒容。仿佛是有人和他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哪能啊,谁要您死您跟我说。我一剑把他做掉,将他狗头砍下来给您当夜壶使。” “是吗,姬剑仙脾气真暴躁。” “主要是我看不惯对您不敬之人。刚刚一进门,我就听到您的天籁之声,悦耳又带着沧桑,令人神往。” 姬夏说着就拿起二胡,学着莫观刚刚的词唱起来。 “为救陈郎离家远呐啊……” 莫观一脚踹在少年屁股上。骂道:“曲都不会拉。赶紧滚一边去。” “哪能跟您比,小的对莫剑仙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犹如五岳之巅……” “打住,我有点恶心。” “好咧。” 少年乖乖坐在一旁端茶倒水,时不时便夸赞老人的曲简直就是大齐第一。 莫观看着阿谀少年,无奈道:“别在我面前晃悠,看到你就来气,要哪两把,选吧。” “但是赤霄不行。”他又补上一句。 随着话音落下,剑匣从厢房飞出。莫观双指轻轻一叩便左右齐开,露出五把名剑。 姬夏双目之中散发的光芒似乎比那正午的日头还要灼人。 “这把叫什么。” “十二里。” “好奇怪,为什么叫十二里。” “哪有为什么,剑是我的,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我要这把。” 姬夏说着便拔出十二里,又仔细打量着剩下的四柄长剑。 “这把呢?” “纯钧。” 姬夏再次拔剑。 “好咧,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它们的,放心吧莫老头。” “赶紧滚。” 少年打量着手中宝剑,对着身旁老人道:“莫老头你要不要和我去住我干爹家里。那里很大的,风景又好,适合养老。” “出趟门干爹都有了?”莫观有些惊讶。 姬夏答道:“就是我之前那岳父,现在叫干爹。” 老人却是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不去了,在这挺好的。时不时回来看看我就行。” 他觉得,这里才是家。 “行吧,过几天我让我的侍女去人牙子那里给你请个煮饭的,不然就你这样。真怕你哪天就去见我那死鬼老爹,然后说我坏话让他不保佑我。” 姬夏觉得,该给莫观请个煮饭的仆妇才行。 他发现莫观头上黑发又白些许,不过庆幸的是最近他脸上的笑容增多不少。 “哟,姬剑仙都有侍女了。” “很漂亮的,你以为。” 两人又开始闲聊起来,不过半晌之后,姬公子便被老人从门里一脚踹出。 “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啊。” “你给老子滚,三天之内别出现在我眼前,让我再看到你老子打死你。” 莫观咬牙切齿,嘴里难得爆出不雅之言,平日里他总是和和气气。 只因姬剑仙得寸进尺,说道自己现在也有三把剑。要不把让莫观把剑匣也给他。 “嘭!” 院门重重关上,上门栓的声音也随之落下,莫观长舒一口气。 他刚刚真的差点一口逆血给这小子气出来,这无耻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这几年自己教的,他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 …… 被踹出门外的姬公子深知财不外露的道理,脱下外衣就把十二里和纯钧包起来。 赵府,看门的小六挺直腰板。 只因为迎面走来一名少年。 那少年怀里正抱着不知何物的长条,外面用衣裳包裹着。 “夏少爷好。” 小六弯腰鞠躬,现在府上谁不知道老爷和夫人最疼爱的就是这位夏少爷。 特别是在老爷那里,感觉比起小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姬夏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哟,这不是我六子哥嘛。” “诶,什么六子哥。少爷叫我小六就好。” “好好干,等有机会的。少爷提拔你。” 姬夏笑呵呵撂下一句客套话,踏过门槛就往府里走去。 “少爷您慢点,可别绊着,小六心疼。”身后是小六的呼喊。 亭中,赵青正在听赵扶念的新曲,帮她矫正音律,魏兰则是在一旁添茶。 “念儿,这曲《长相思》你已经完全掌握,七夕会上定有你一席之地。” “念儿才不要一席之地,念儿要当魁首。”赵扶念昂起臻首,傲娇答道。 “念儿竟有此志,为父甚慰。” “可那压轴的沁园谢大家,可不是这么好相与的。” 赵青抚须一笑,他早就得到消息。本次七夕诗会,琴场由沁园谢筝主持。 沁园乃是金陵城中达官贵人作乐之地,不同于青楼。那里有琴棋书画,有诗词歌赋。 如果说青楼是看肉骨皮相纵欲之地,那沁园就是精神食粮。 少女惊呼:“什么,可是沁园谢筝谢大家,她也要来?!” “是,元家家主豪掷千金。请谢筝从金陵而来。” 少女脸色如同霜打的茄子,这可是金陵沁园谢大家,自己梦寐以求的琴艺魁首恐怕要等下一年了。 刚刚还踌躇满志的少女,听到谢筝的名号,连与之争锋的心思都不敢有。 可见那谢筝的琴技在锦州可谓称得上一句艺冠群芳。 魏兰看到女儿的样子,调笑一声:“念儿,这便气馁了?” “母亲,念儿也不想气馁,可那是谢大家啊。” 少女嘟着小嘴,她还想着在元正面前一展身手,让心上人刮目相看哩。 就在这时,众人眼前出现一个少年,只见那少年怀中好似抱着什么宝贝一般朝他的房中快步走去。 “夏儿,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过来。” 姬夏耳边传来一道声音,他朝着发出那道声音的亭子看去。 是赵青。 “爹,娘,还有念儿,你们都在呢。” 少年一门心思都放在怀中的十二里和纯钧之上,直到赵青出声,他才注意到亭子里的人。 他抬步朝着亭中走去。 赵扶念疑惑:“兄长,你怀里是什么宝贝,看起来神神秘秘的。还用衣服包着。” “啊?你怎么知道是宝贝。” “看你那副样子就知道。” 少年一时紧张,想着财不外露才用衣服包起来,毕竟这可是二十万两黄金。 却未曾想在他人眼里,那副样子更像是藏起什么珍贵物什的守财奴。 “你看你,头上都是汗,先喝下这碗梅汤消暑。”魏兰帮少年擦拭额头细汗,递过来一小碗消暑梅汤。 而赵青却是好奇,从少年手里拿过包着剑的锦衣。边拆边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好宝贝,让我儿如此紧张失态。” 随着赵青手上动作停止,两柄长剑映入众人眼帘。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凶器。” 赵青却是有些恼怒,厉声质问。 虽然这两柄宝剑看起来和雾里雪一样,让人一眼就知道是好东西。 但是他觉得,姬夏此时就应该学习四书五经。将来考科举,入仕途。 喜爱可以。毕竟自古以来常有君子佩剑。 可若是时常摆弄这些江湖游侠的刀剑,终有一日会伤人害己。 第12章 ——闻乞巧物色儿媳 “是啊夏儿,这些凶器危险。莫要总是把玩。”魏兰也附和道,她觉得自家夫君说得对。 见姬夏不说话,赵青又来一句:“定然又是你那什么劳什子师父给你的吧。你把他叫来,为父跟他讲讲利害。” 赵青知道,姬夏口中的师父定然是行走江湖之人。说不定还有人命在身。 不过他不怕,他定要说明利害给那人知晓。好让自家孩儿走上正途。 姬夏答:“他不愿意来,剑是孩儿自己讨要的。还请爹娘莫要责怪师尊。” 魏兰则是唤来青梅。嘱咐道:“青梅,把这两把剑收起来,放到我房中去。” 青梅点头称是,便俯身收起十二里和纯钧。 姬夏还想说什么,但是在赵青不善的目光下,也只能悻悻一笑。埋头吃起糕点。 赵青觉得,一下子改变姬夏的想法也不现实。毕竟姬夏这几年的经历,习武防身很正常。 加上年纪又小,被灌输久了,自然觉得这种活法才是心中向往。 但是如今来到赵府,不用再去接触这些事情,怎么也得改过来。 他苦口婆心:“七尺男儿的出路,不只有江湖快意恩仇。夏儿,你明白吗?” 姬夏两世为人,自然是知道赵青想说什么。 他有些感动,知道赵青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不过他前世早已厌倦读书上班那些东西。 他想一剑在手,纵横天下。体会体会那不受约束的生活。 但是看赵青夫妇二人的样子,若是说出自己的想法,定会引起一番争执,说不定他们晚上回去觉都睡不着。 “孩儿明白。” 姬夏坐正身子,看着赵青。 魏兰听到少年的话,不禁喜笑颜开:“好,明白就好。我儿真是乖巧。” “明白就行,爹也知道,一时半会收不了你的性子。后天乞巧节,你跟着念儿去七夕诗会。” 赵青看向姬夏,希望他能多去这些聚会,陶冶情操。 然后对诗词歌赋升起热爱之心,才能定下心来学习。 “那……那个。带着兄长去不太好吧,而且请柬也不够啊。” 赵扶念却是有些不满,带着这个看起来不学无术的哥哥去。到时候出什么意外不得让人笑死。 特别是元公子那边,看到自己和另外一名男子共乘车马出入。误会自己怎么办。 “让你带去便去,而且什么请柬,那不都是你们自己说了算吗?” 赵扶念还想挣扎。 “请柬都是派发好的。” “你爹年轻时参加的诗会,可比你读过的书还多。少在这找理由。” 赵青不屑一笑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女无奈,只得答应去好友处问来请柬。不过有个要求,就是姬夏要自己坐车去。 姬夏却是笑道:“爹,孩儿不想去。孩儿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吗。诗会上都是念儿的好友和同窗,就不去出丑给她丢人了。” 姬夏觉得没什么好玩的,定然又是才子你来我往,吟诗作对想获取少女们青睐的聚会。 赵扶念听到姬夏的话,心头一暖。听到兄长如此为自己着想心中有些愧疚。 没想到却是魏兰语出惊人:“为什么不去,不会作诗就呆在那看着呗。若是看上哪一家姑娘,我们择日便请媒人前去议亲。” 赵青眼前一亮,自己怎么没想到。诗会上都是少男少女。若是看对眼,自己过不久就可以抱孙子了。 他握住魏兰柔荑赞声道:“还是夫人考虑周到。” 少女听到议亲二字,想着若是少年成亲。那到时候青梅姐姐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她身边了。 毕竟谁家女子,都不希望自家夫君身边跟着个和自己争宠的美娇娘。 赵扶念想到此处,狡黠一笑。 “好,此事就包在我身上,念儿这就去拿请柬。顺便给兄长物色媳妇。” 赵扶念一扫之前的不快,满面红光。 “我觉得之前来府上作客那陈家女娃儿就不错。” 魏兰听到媳妇二字,也泛起笑容。想起那个来找赵扶念玩耍,举止之间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知书达礼一词的少女。 赵扶念娇嗔:“娘,你说什么呢,卿灵可有心上人的。” 赵扶念觉得,自己的闺中密友,和自己的兄长怎么看都不登对。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哎哟,是吗,是娘失言。念儿莫要怪罪。” 魏兰嬉笑着跟赵扶念告罪,她觉得有些可惜。若是那女娃儿能成自己儿媳妇该多好。 姬夏看着兴致勃勃的二女,一阵头疼。 他说:“娘,我还不想成亲。文不成武不就的。这不是耽误人家女子吗。” 少年双手一摊,他觉得有点操之过急,自己才十七岁。放到前世自己高中还没毕业呢。 这回轮到赵青发言:“你还不急,明年十八,虚岁十九。眼看就要到二十的年纪。人家老李的儿子,十六岁就让他抱上孙子。每次都抱着他那孙子出来,一副祖孙情深的样子。可把你爹羡慕坏了。” 魏兰附和:“是啊,特别是那李夫人。动不动就提起她孙子出生时足有七斤三两二钱。” 夫妇二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你必须得去。” 姬夏还没反应过来呢,又被魏兰揪住头发。 “你瞧你这发束的,还有这胡子拉碴,你一个少年蓄胡干嘛。明日让青梅给你好好整理一番,不然哪家女子能看上你。” 少年无奈点头称是。 …… 入夜,元府。 一阵优美琴音落下帷幕,夏尾初秋的风声渐渐又占据回主旋律。 元家家主元赫天正对眼前一位女子不断举杯,言语之间有些想让女子再弹一曲的意思。 元正出言制止:“谢姑娘一路从金陵而来,想必舟车劳顿。父亲莫要勉强人家。” 元家主抚须一笑:“是在下疏忽。谢大家这一曲《残花赋》听得在下如痴如醉,都忘记谢大家一路从金陵来到南越刚下马车了。” 谢筝莞尔:“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元家主过誉,不过奴家确实有些疲倦。” “谢大家不仅曲弹的妙,这人也是如同天上仙子。元正,替我好好招待谢大家。为父吃酒吃多有些醉意,先休息去。” “父亲放心。” 元正扶着父亲起身,元赫天在侍女的搀扶下回房。 席间只剩下两人,一时无言。 谢筝在沁园之中混迹,肯定不止琴艺了得。她自然不会让这气氛凝固。 “上一年便在金陵听过小三元元正的诗句,今日得见,元公子果然一表人才。能中小三元之人,果真不同凡响。” 元正谦虚道:“谢姑娘过奖,在下运气不错而已。” 小三元乃是科举县试,府试,院试的三连案首。这锦州上一个小三元还是六十年前,听闻那位最后可是官至礼部侍郎。 所以这小三元,一直是元正的得意之处。 “元公子过谦,这三元案首若是运气。那这锦州学子可不答应。” 谢筝举杯盈盈一笑,令人心神摇曳。 元正缓过神来,也举杯回应。暗道自己刚刚差点便失态了。 没想到这在三年前名声鹊起的谢大家,乃是一位妙龄女子。年华不过双十。 谢筝有些欣赏,这元正生的明眸皓齿,一副翩翩公子之相。定力又足,不愧为锦州小三元。 她轻声开口,说出此行目的。 “元公子可知道,南越城安置流民的地方在何处。” 元正有些疑惑,这眼前仙子要问这个干嘛。不过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回答了女子。 “在南城门。” “多谢元公子。” “不……不用谢,姑娘客气。” 谢筝妩媚一笑,又惹得元正脸红。少年哪里抵挡得住如此诱惑。 “不知姑娘问这个干嘛。” 元正问出心底的疑惑,他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绝美女子,要问那肮脏不堪,目无法纪的流民之所意欲何为。 “不瞒公子,谢筝童年家道中落,生活困苦。幸得被妈妈捡回授习琴艺,最后更是从锦屏城被送到沁园。有了些许财力,所以每到一处便想着做些好事,比如施粥这些。” 元正听到此处不由得暗叹女子心肠,果真如她本人一般高洁善良。 谢筝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今年她第一次有了选择的权利。 锦州很多地方都花重金想请她去主持本次乞巧节,包括金陵,更是出价八千两黄金,可是她毫不犹豫选择南越。 只因为那少年曾经说过,他的终点就是这南越城。 那少年明明才十四岁,比自己还小几岁。却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姿态教她做事。 谢筝心里满是想着明日会不会见到那少年的狼狈样子,祈求自己给他多打上两勺子清粥。 她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若真是他,说不定还要厚着脸皮讨要一碟咸菜,一笼包子。 她拍了拍衣袖里的碎银子,明天让那少年夸自己一句就给他一颗。 她觉得就他那要钱不要脸的无耻模样,她估计能听到晚上。 第13章 ——女菩萨南城施粥 元正看着略微有些发呆的女子,有些出神。如此良善女子,入那沁园着实有些可惜。 可是她身份已入乐籍,注定不能为正妻。若是开口要人作妾,也是不妥。他元正也不配。 这可是沁园琴首谢筝,金陵无数王孙公子的追捧对象。相传有时只为座位前后,那些世家公子都不惜身份亲自下场动手争斗,只为离她近些。 他元正虽然有些才名,但是比起那些真正的望族公子。他知道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可是他心里又抱着那一丝希望,想以才气打动谢筝的心,毕竟才子佳人的故事,话本里可没少写。 …… 城南外,安置流民的居所杂乱不堪。烟尘漫天,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难民,城内的繁华与他们毫无半分瓜葛。 这些难民都是各个地方逃难而来,官府实在无力管辖,只好划分一处地界让他们自力更生。时不时赈济一回。 说是赈济,也是只给喝些米汤。有些时候筷子都能浮起来。 不过庆幸的是,有勤劳之人开始开荒。城南外也渐渐升起烟火,慢慢形成村落。 不过生活依旧贫苦,经常上顿不接下顿。 狗剩子家里就是逃难而来,家乡大旱,他带着妹妹与父母走失。到南越城下在村子附近勉强用木头搭了个“家”。 也算是有一个立命安身之所。 他今天很幸运,能吃到一顿饱饭,最主要是还能给妹妹也带一份。 “狗剩子,吃这么好。你这是去哪家讨饭遇到的好心老爷。” 一名同样扛着锄头衣衫褴褛的汉子,看着狗剩子手里这一碗浓稠的米粥。还有微微鼓起的怀中定是有东西。 若是放在几年前,这里还没有村子没有规矩的时候。说不定就要被饿疯的痞汉抢走。 狗剩子脸上洋溢着笑容:“城门口有个女菩萨在施粥。不仅人好,长得还漂亮哩。” 那汉子听闻城门口又有免费的粥喝,赶忙跑回家放下锄头。拿起破角的饭碗就要去南城。 但是他又觉得这碗不够大,索性换个小木盆。这才满意的走出家门。 一座四处透着风的“房子”里。一名女童正在捧着碗,大口喝着米粥。 少年出口制止:“幺幺慢点,没人跟你抢。女孩子家家不能这样。” 女孩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喝到这么浓稠的米粥,以往那些“粥”跟汤水一样。所以这次喝得格外香甜。 她舔了舔嘴角,对少年笑道:“哥,喝完了。” “喏。” 少年拿出几个肉包。 那是女菩萨看他可怜,听他家里还有个妹妹,特意让旁边的姐姐去城里买的包子。还偷偷塞给他一粒碎银子。 “哇,包子。” 女孩两眼放光。 少年则是轻轻搂住女童,替她挑去头发上的杂草。 他叫陈满,本是冀州之人,两年前家乡大旱。 村中族老一致决定带领村民前往富庶的锦州。在那里重新建立陈家村。 可是路途上偶遇盗匪,村民四散而逃。他带着小妹幺幺藏在山洞里躲过一劫。 两名孩童藏在洞里整整两天,干粮和水都已经吃完,实在藏不住。出来时他们在附近待了好几天。但是父母和村里的长辈一个都找不见。 陈满只能带着陈幺幺朝大路一路向前,最后来到这南越城。用人家搭建房子剩下的边角料给自己和陈幺幺搭起一个容身之所。 听人家说贱名好养活,他便给自己取名狗剩子,希望能多讨些饭。 今天的运气极好,遇到这么个女菩萨。他不禁摸了摸怀中那块碎银。 狗剩子想道用这些银子去打一把锄头开荒,再买些谷种,来年说不定就能让幺幺每天都喝上这浓稠的米粥。 最重要的是,以后等谷子成熟。自己就可以叫陈满了。 “哥,你也吃。” “哥不饿,这些留到明天给幺幺吃。” 狗剩子拿过妹妹手中的纸包,塞进身下的草垛里,他藏得很深。 “幺幺也想看女菩萨。” 女童抓住少年的衣角,清脆稚嫩童声响起。 少年抚摸她的额头,说道:“好,哥哥带幺幺去看女菩萨。那女菩萨可美,就跟天仙下凡似的哩。幺幺见到一定会大吃一惊。” “幺幺要去,幺幺要去,幺幺要去看女菩萨。” 女童兴奋的跳起来,拉住狗剩子的手就往外走。 乡间小路上,一个半大少年手里正牵着一名女童。女童眼里满是期待,她要去看菩萨究竟长什么样。 …… 谢筝在城南施粥整整一天,还是没能见到那个想见的人。 她问过很多人,一老一少的组合不少。但是没有人听过姬夏这个名字。 她有些遗憾。 那年她奉师命去接近那一老一少,可是最后却被那老人发现端倪,想将她送走。 她想跟少年告别,老人同意了。 她临走时问那少年,能不能把木坠给她。少年说不能,那木坠是他的翻身之本。 她又问剑鞘行不,少年还是说不能,他对剑鞘有感情。最主要是再做一个很麻烦。 谢筝再问:“那你能给我什么。” 那少年摸遍全身上下,发现空空如也,没有什么能给眼前少女。 他无奈道:“干嘛,暗恋我?一定要拿个定情信物?” 谢筝啐道:“你怎么不去死。” “死?担心我的身体,关心我?我可是要当剑仙的人,不搞这些儿女情长的,劝你收起那份心思。还是找个……。” 少年一副惊讶的模样,又苦口婆心劝说少女千万别爱上他。 一副心领的模样,让谢筝差点抓狂。 谢筝负气而走,她就不该跟这人告别,嘴里就没一句正经话。 就在少女背影快消失不见之时,身后少年说道:“有缘自会相见,不问南北西东。” 谢筝当作没听到,自顾自仍是往前走。眼泪却是夺眶而出。 …… 谢筝看着夕阳,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吐出一句:“可能是缘分未到吧。” 她吩咐侍女,让她指挥这些汉子收摊,她则是去到一对兄妹身旁。 谢筝抚摸着幺幺的头,对身旁少年说道:“狗剩子,这就是你妹妹吗,真可爱。” 少年闻言涨红脸庞,吞吞吐吐说出一句:“我不叫狗剩子,我叫陈满。”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叫他狗剩子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这三个字从这绝美女菩萨嘴里吐出。他觉得接受不了。 “是姐姐失言,听到他们都这么叫你。对不起。” 谢筝向少年道歉,少年说没关系的。 “你叫什么名字呀。” 谢筝温柔的问着女童,生怕自己吓到她。 陈幺幺则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仙女,呆呆的愣在原地。 “我叫幺幺,女菩萨你长得真好看。” 女童回过神来,擦去嘴角流出的口水,怯生生说道。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女菩萨,谢筝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在圣教里,她听到最多的便是毒妇一词。 她解下一只耳环,放在女童手里。温柔说道:“幺幺是吧,这只耳环送给你。你也很好看。” “谢谢女菩萨。” 女童惊喜,这么好看的耳环女菩萨竟然送给她。 她不知道怎么报答眼前的女子,只能如同当初从自己母亲手里拿到东西一般,朝着谢筝白玉雕琢的脸庞上轻啄一口。 谢筝又被这一举动闹的咯咯娇笑。 她望着女孩,像是看到之前的自己,她问:“幺幺愿意跟着我走吗?以后天天能吃大米饭,天天能穿花衣裳噢。” 绝美女子的话对女童来说充满诱惑力,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但是她没有说话,而是用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旁边的哥哥。 陈满内心无比纠结,他十分疼爱这个妹妹。从他叫狗剩子,妹妹却还没改名就看得出来。 但是他想起刚刚女子说的话,大米饭,花衣裳。他觉得肯定比跟在自己身边饿肚子好。 少年有点羞怯:“如……如果是别人,肯定不行。但是女菩萨,就可以。” 谢筝问道:“为什么我就可以。” “因为您是好人,不会亏待我妹妹。” 谢筝听到兄妹二人无比崇拜自己,今天没有找到姬夏的遗憾被一扫而空。 她对陈满说:“你也来,正好缺个看家护院的护卫。你能做好吗?” 少年难以置信,他握紧拳头。对着谢筝保证道:“可以!” 谢筝一笑,远山黛眉连着底下的秋水一同弯成月牙儿。 陈满觉得那一笑倾国倾城。连天边的晚霞都丧失几分颜色。 第14章 ——赵扶念初见谢筝 双星何事今宵会? 原来是…… ——今夜七夕。 乞巧节可是少男少女们最爱的节日,不仅寓意美好,更是让书院才子佳人们磨拳霍霍。 南越城今年的乞巧佳节最为热闹,只因为传出一个消息…… 金陵城沁园那位琴首谢筝,坐镇南越。 收到消息的音律爱好者无不沸腾,离谢筝最近的那排座位,竟是被炒到三百三十两的天价。 就算如此众人依然是趋之若鹜。 元正坐在阁楼之上感叹道:“谢姑娘的名气真是……” 他旁边是谢筝。还有各家想一睹芳颜的公子小姐。 “当然,谢大家现在可不止名动锦州,就连隔壁的冀州,也有所耳闻。” 一名从冀州来锦州求学的学子举杯说道,他在冀州也时常听闻金陵谢筝之名。 谢筝闻言举杯回敬:“叶公子谬赞,奴家只不过一个乐师而已。” “哪里哪里,谢大家之名如雷贯耳。如今这锦州都传文道有元正,琴道有谢筝一词。” 那位叶公子说完看向二人,一脸揶揄。 众人也随声附和:“时至今日我才知才子佳人一词。” “年华易老,莫负青春啊元兄。” “谢姑娘,这小三元可还入眼?” 与元正交好的学子们,不断开着二人玩笑。元正故作镇定,却又忍不住偷瞟身边佳人。 不过他有些失望,谢筝脸上并没有什么女儿家的羞态。 “妾身蒲柳之姿,哪里配得上元公子,众位公子莫要再调笑奴家。来来来,再饮一杯。行酒令!” 谢筝对此情形早就见怪不怪,她举起酒杯,便将众人话题转移。 听到谢筝的话,桌上爱慕元正的几位女子才稍稍放下心来。 “扶念呢,怎么还没到。” 一名少女疑惑看向陈卿灵。 陈卿灵道:“或许是有事耽搁了吧,她这几天事情可多。听说他爹收养了一名乞丐做义子。” 另一名少女接下话茬:“是啊,昨日她还找到我,说让我给她拿一份请柬。她娘非要给她那刚认的兄长在这乞巧会上找媳妇。” 众人哄堂大笑,这乞巧诗会上。可都是大家闺秀,怎么看得上一个出身寒微的乞儿。 少女又卖了个关子:“你们猜猜她娘想找谁当儿媳妇。” 众人疑惑,赶忙问道是谁是谁。叽叽喳喳之声不绝于耳。少女眼见气氛烘托到位,摆摆手让众女安静。 一时之间堂内安静下来,都在等着少女的答案。就连元正也有些好奇。 “那就是我们的陈卿灵,陈大小姐!” 随着少女话音落下,众人看向陈卿灵。 “滚啊,小浪蹄子,知道这么多。让你嫁!你这个长舌妇!” 陈卿灵恼羞成怒,站起身来朝那名少女走去。想捂住她的嘴巴。 少女闪躲。 “人家可没点名要我,人家要的是陈卿灵陈大小姐。” 少女再次提起此事,陈卿灵霞飞双颊。恨不得将少女嘴巴缝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和敲门声。 元正轻呼一声:“进。” 赵扶念推门而入。 “说曹操曹操到,扶念。你来给大家说说,想让谁当你嫂子。” 赵扶念刚进来,就被那少女挽住手臂。 她看着少女,眉眼带笑:“让你褚思兰当。” “对对对,让你褚思兰当。”陈卿灵眼看救兵到来,伸手挽住赵扶念的另一只手。也对着刚刚让她失态的少女调笑道。 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少女顿时嘟起小嘴,故作生气的放开赵扶念的手。 褚思兰娇嗔:“你们俩就是一伙的,就知道欺负我。” “是啊,就是一伙的。就欺负你,怎么着。”赵扶念笑意盈盈。 堂内气氛一时愉悦。 “扶念,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从金陵城来的谢筝谢大家。”元正站起身来,朝着身旁女子伸手。对赵扶念介绍道。 赵扶念福礼:“赵扶念见过谢大家,早就听闻金陵谢筝之名。今日得见实属幸事。” 谢筝也赶忙起身回礼:“奴家见过赵小姐,上不得台面的抚琴乐师而已。些许薄名不敢自大。” 二女开始寒暄。 陈卿灵拉住赵扶念说道:“扶念,谢姐姐人很好的,刚刚还教我们乐谱节奏,你的《长相思》练得怎么样。有哪处不懂快让谢姐姐帮你斧正一番。” “长相思?这首曲子可不好弹。扶念妹妹想来必是对琴道有一定的了解,才敢上手此曲。” “姐姐可莫要取笑扶念,在您这个沁园琴首面前,扶念的琴艺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 谢筝自来熟一般唤了赵扶念一声妹妹,又在众人面前毫不吝啬的夸赞一番,让二人不知不觉间便拉近距离。 “扶念妹妹来晚,可要自罚三杯。”就在这时,那名叶公子话音又起,对着赵扶念说道。 少女一时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还是元正出来解围:“叶兄,赵小姐也不是故意来晚,莫要如此。” 赵扶念闻言看向元正面露感激,暗想不愧是自己的心上人。和这种登徒子果然不一样。 元正看到少女目光,只是朝她微笑轻轻点头,不料就已让少女心中小鹿乱撞。 那位叶公子哪里敢不给这位小三元面子,只得悻悻作罢。 随着赵扶念落座,人已到齐,席间气氛更是火热。 “来来来,行酒令行酒令。” “以何为题?” “众多佳人在此,肯定以花为题啊。” “就依朱兄。” …… …… 赵府,姬夏的小院内。 “青梅,你出去吧。我不习惯有人帮我洗澡。” “少爷就是嫌弃青梅。” “我没有,我觉得这真的不合适。” “你就是你就是。” “好吧,我就是。” “我不信,少爷你说气话。” 姬夏真的要被眼前少女逼疯,少女听从魏兰的命令。来帮少年沐浴束发。 不料少年刮完胡子和鬓角之后,刚要沐浴,却怎么也赶不走青梅。 他觉得这大门户里的规矩真是害人不浅,这骄奢的日子他还有些没适应过来。 姬剑仙不由得总结一下自己的心态,得出一个结论,只有两个字。 那就是——命贱! 还没来到南越城之时,少年总想着等自己有钱。雇他十个八个美貌侍女来端茶倒水,洗澡都要每天两个换着来。 幻想到深处之时连莫观都要回避,感叹一句年轻人就是不一样,精力旺盛。 却没想到真被这美娇娘服侍的日子来临,姬夏却是受不了。一个都难顶,更何况两个。 只能说山猪果然吃不惯细糠,得慢慢来。他无奈道:“你先出去,我洗好再叫你进来。娘那里我去解释。” “不要。”少女坚定。 “你再不走我就泡在桶里不起来,爹问我为什么不去诗会,我就怪到你身上。” 姬夏使出杀手锏,少女果然乖乖听话。不情不愿的轻抬莲步走出房门。 姬夏这才安心下来脱掉里衣躺进浴桶。 第15章 ——少年郎脱胎换骨 “长得帅就是烦啊。” 姬夏看向铜镜之中的自己,感慨一声。 少年沐浴完毕,在青梅一双巧手束发之下戴上那银冠金簪。鬓角眉眼都被少女细心修饰,原本被遮掩的剑眉星目展露无遗。 他以前从来没有打扮过,这长发更是不会打理。好多次都想剪掉却被莫老头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姬剑仙只得作罢。 青梅看向少年的新面目,俏脸通红。 原来少爷这么好看,比起那元公子都要胜过不少。她拿起锦衣,打量着少年略微单薄的身板。 “怎么,被少爷迷住了?今晚又要自荐枕席?”姬夏见青梅迟迟没有帮他换上衣服,出声调笑道。 少女娇嗔:“才没有。” “那你还不帮少爷穿衣服。还是说想再看看少爷的迷人身姿。” “就少爷这两斤排骨,还是算了吧。” “你再说一遍本少爷马上躺在床上睡觉不出门,让娘喂你吃板子。” “少……少爷你……。” “夸我,夸高兴了我就起来。” 青梅不知道怎么对付眼前少年,少女面皮薄,又不好意思当面说出夸赞之语。 姬夏耍起无赖,躺在床上不愿意起身。直到青梅一阵哭腔传来,他才坐起,牵上少女柔荑。 姬夏轻声说道:“好啦,少爷吓你的。我们家青梅这么乖,少爷怎么舍得让你受罚。” 姬公子哄了半天才把青梅逗得喜笑颜开。 “少爷真好看。” 少年的新面目在穿上之前锦衣玉带之后,仿佛都变了一个人一般。连青梅都忍不住夸赞起来。 “我踏马原来能长这样啊。” 姬夏打量着新的自己,俊美的面容上是高挺的鼻梁。本来杂乱的多余鬓角被青梅修剪,整个人格外精神,不羁的眉毛也在少女巧手之下有了神韵。 头顶银冠金簪更是给这张俊美脸庞增添几分贵气。玉带上挂着的锦鲤流苏禁步也彰显着它的主人品味非凡。 他又取来雾里雪挂在腰间,身姿挺拔犹如琼林玉树。 好一个浊世公子,人间谪仙。 “怪不得你馋少爷身子,少爷自己都馋。” 不过那谪仙嘴里却是蹦不出一句好词。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对身旁的妙龄少女说道。 “不要脸。” 少女轻啐一口,却是再也没有否定馋他身子这句话。 “走吧,我的小侍女。” 姬夏回头对着少女一笑,青梅觉得心肝儿几乎都要被她的少爷化掉。 …… 姬夏来到正堂向魏兰和赵青告别。 “你真的是夏儿?” 魏兰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少年。若不是青梅在少年身旁。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美少年是她昨天揪着头发说成何体统的儿子。 “娘,是我。” 少年回答了妇人的话。 “老爷,老爷,你快来。” 魏兰朝着后堂呼喊,赵青拿着纶巾。准备给自己束发,他上年纪之后觉得还是简单点好些。 就在他刚束好之时,魏兰的声音传来。 他带着一股好奇走到堂前,一名贵公子朝着他喊了一声爹。 “夏儿?” 赵青试探一问,他有些不敢确认眼前少年的身份。又看到自己的锦衣玉带还有魏兰精心挑选的流苏禁步出现在少年身上。 姬夏白眼一翻:“不是,我来你府上玩的。” “臭小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听到少年的回答,魏兰忍不住笑骂一声。 赵青却是围着少年转圈,时不时摆弄着少年五官,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他说:“嗯……不错,有我年轻时候一半俊朗。” 少年看着赵青的正经模样,忍不住问道:“真的假的?” 自己长这模样都只有一半,那赵青年轻时不得像那天上的神仙啊。 却见自家母亲扶着桌子,正努力憋笑。姬夏一阵无语,转身带着青梅走向门外。 堂内只剩下夫妇二人。 “老爷,你是怎么能说出夏儿有你当年一半俊朗这句话的。” “难道不是吗?不然你怎么能看上我。”赵青看向自家妻子,又正经答上一句。 魏兰终于憋不住,瘫在椅子上扶着桌角,身子一颤一颤笑着,涕泪齐下。 “好啊你这妇人,竟敢嘲笑自家夫君。今日要让你知道什么才是一家之主。” “兰儿不敢了夫君,夫君饶命。” 二人的打闹声回响在堂内,如同当年初识定情一般。 …… “青梅,这乞巧诗会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咱们去吃点好的,然后回府跟爹娘说已经去过?” 姬夏仍不死心,他觉得现在找媳妇真的太早。而且他真觉得就自己现在这一身模样,指不定真有哪家女子看上他,请媒婆来府上提亲。 他可是要当剑仙的男人,成亲?不存在的。 “我不跟少爷同流合污,小姐可还在诗会上呢,就算青梅不说,小姐难道不会说吗?”青梅一席话击碎少年的幻想。 还没等少年想到新理由。少女又道:“少爷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一回可有金陵的谢筝谢大家可是坐镇诗会。不知有多少人想去还去不成呢。” 谢筝。 姬夏这个名字好耳熟,却又是想不起来,管它呢。 睡觉! 他倒头躺在少女玉腿之上,一股淡淡清香传来,不一会便进入梦乡。 少女则是帮他取下雾里雪,小心翼翼扶着姬夏额头,生怕马车一个颠簸惊扰到他。 可是本次诗会在元家城外的一处别苑之内举行,这山路终究没有城内大道好走。少年还是被这一路颠簸弄醒。 不过他好像想起谢筝这个名字为什么耳熟了。 那是一个夏天,自己和莫老头在康州救下一名中暑晕倒在地的少女。 少女的名字就叫谢筝,说是前去金陵投亲。因为身子骨比较弱,所以中暑昏迷。幸好遇到他们二人。 本来他们两人看到少女苏醒后便想分道扬镳,却不料少女一路跟在他们后面。 姬夏问她到底想干嘛,她说,没钱,饿,又害怕。想跟他们结伴而行,到金陵会给他们一笔不菲的钱财作为报答。 听到这姬夏可就不困了,他只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少女得帮他们洗衣做饭。少女应承下来。 却不料那是她最后悔的决定。 “这是人吃的吗?你都做几次鱼了,内脏还是没掏干净。”少年正气愤的对着此时比他高出些许的谢筝骂道。 少女很委屈,瘪着小嘴委屈道:“你会做你又不做。老是让我来,我不会又骂我。” “糟蹋东西的败家玩意,以后也不知道谁娶你,那可真是倒大霉。” 姬剑仙看着自己辛辛苦苦下河抓的鱼被少女糟蹋,不由得暗叹一声暴殄天物,嘴上也丝毫没有留情。 谢筝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知道眼前之人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也不和他置气。 她轻启朱唇:“姬剑仙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啦。” 谢筝吐出剑仙一词让少年很是受用,这少年晚上做梦都在呓语和摆动作。白天更是来劲,缠着老人学剑。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去去去,呆一边去。” 果然,少年撸起袖子。摆手将少女赶走,自己动起手来。 没过多久,他们去到下一个城池之后。谢筝说在城中有亲戚,就跟少年道了别。 少年问谢筝:“答应好的保护费呢?” 谢筝白眼一翻从怀中掏出银两,白花花的银子看得姬剑仙两眼发光。不料莫观却是谢绝。 姬剑仙这回是真怒了,承影出鞘,当场就要把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老东西剁成十八段。 却不料莫观仅仅是抬手,承影便再次归鞘。像是看了一出笑话。 少女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更是让咱们的姬剑仙无地自容。 …… 少年的思绪随着车轮一起停止转动。 他们来到一处张灯结彩的府门前,正是元家别苑。本次乞巧节七夕诗会的场地。 第16章 ——识木坠谢筝再忆 姬夏想到那名笨手笨脚的少女。 弹琴?别开玩笑。 估计是哪位同名同姓的谢筝吧,瞧瞧人家也叫谢筝,都被叫做大家了。自己认识那个谢筝连条鱼都处理不干净。 “请柬无误,请公子收好,在府门前稍候片刻,小人去去就来。” 看门小厮双手递回请柬,赵扶念可是特意嘱咐过。若是姬夏到来,要通报她。 …… 花园中,诗会未开场前女子所在之处。 “谢姐姐这一曲长相思出来,扶念不敢弹了。”赵扶念挽过谢筝埋怨娇嗔。 陈卿灵看着吃瘪的少女,揶揄道:“扶念,这回的琴道魁首还拿不拿。” “陈卿灵,我撕烂你的嘴。” 少女张牙舞爪朝着陈卿灵扑去。 赵扶念的《长相思》已然完全掌握。可是不知为何,由谢筝弹出来,真的不一样,非说哪里不一样的话。 只能说曲子好像在她手里是活的。 就在二女嬉闹之时,赵扶念脖子上的木坠不小心露出来,谢筝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行,这是我的翻身之本。”少年摩挲着手中木坠的样子在谢筝脑海中浮现。 她开口制止二女:“扶念妹妹,恕我有个不情之请,颈间木坠可否让我一观。” 赵扶念听到谢筝的话,赶忙停止与密友的嬉闹,将木坠取下交到偶像手里。 少女甜甜一笑:“姐姐想看当然可以。”赵扶念对这偶像可是佩服得紧。 谢筝拿过木坠,发现和姬夏那块左右正好对称,赵扶念与他年龄又相仿,难道眼前少女……。 谢筝声音有些颤抖:“扶念妹妹在允州可有相识之人?” 赵扶念转念一想,答道:“我那兄长便是从允州而来。谢姐姐认得他?” 赵扶念看到谢筝摩挲着木坠有些失态,便问谢筝是否与姬夏相识。 “不认得不认得,我看这木坠是允州特有的阴阳双子坠工艺,所以便问妹妹。” 谢筝微笑,将手中木坠还给赵扶念。随后唤来侍女带她前去梳妆。 “妹妹们先在此处玩耍吧,姐姐要去梳妆。待会诗会上见。” 褚思兰嘟嘴:“天啊,谢姐姐这么美,还要梳妆,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就你最是话多,怪不得她们都叫你小雀儿。果真如同一只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谢筝玉指一点少女额头,这古灵精怪的褚思兰,反倒是最得她意。褚思兰反倒是嘿嘿傻笑。 谢筝无奈,轻抬莲步,在丫鬟的搀扶下告别众女。 谢筝这个外来户一走,院子里本来就是南越城的世家同龄小姐开始嬉闹起来。 “卿灵。让我看看最近你是不是又大了些。” “滚啊褚思兰,把手拿开,你这浪贱蹄子。自己没有吗?” “卿灵,我也想摸。” “扶念你住手。” 没有外人和男子的情况下,没想到这女子更是放得开。平日里一句污话都说不出口,此刻却是张嘴就来。 最终在陈卿灵说要告到她们家里去让她们吃板子时,赵扶念和褚思兰为首的“恶霸”才堪堪停手。 …… “赵小姐,姬公子已到诗会。” 侍女的声音传来,赵扶念整理起因为打闹而凌乱看起来有些不雅的着装。 回头还不忘跟姐妹们笑骂一声之后才转身离开。 褚思兰见赵扶念走远,一双明眸带着玩笑之意又看向陈卿灵,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却让陈卿灵感觉浑身不自在。 “褚思兰,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卿灵看向少女,她觉得少女什么也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只见褚思兰一脸无辜。 她答道:“卿灵,不去看看你未来夫君吗?人家就在门口呢。” “你个坏妮子,当真活腻是吧。” “姐妹们瞧瞧,这夫家来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刚刚只是要打我,现在都想要我命了。” 褚思兰指着陈卿灵说道,说完又捂住心口,那样子仿佛是受到什么天大的委屈。 陈卿灵看向少女,玉齿吱吱作响,那一双柔荑也不知道何时攥成粉拳。 院子里又响起褚思兰转着圈边跑边求饶的声音,惹得得众人再次失声轻笑。 “姑娘,今日怎么想起要戴这木簪。” 侍女挽起谢筝的一头青丝,将那木簪嵌入秀发之间。对眼前女子问道。 谢筝只是泛笑:“今日高兴,便戴。” 侍女很疑惑,她已经跟谢筝一年有余,帮她梳妆多次,这做工粗糙的木簪上面连花纹都没有。 却也是被谢筝放在那装满金玉的首饰盒子里,她觉得定是对自家姑娘有重大意义。 今日这一戴,还有姑娘脸上洋溢的笑容。莫不是什么家传之物,要戴给郎君看?她不由想道那元公子真是好福气。 谢筝的回忆则是来到分别那天,她舍下少女面皮讨要东西,少年却是什么也不给。 连那破烂剑鞘也嫌再做一个麻烦,最后那一句南北西东有缘自会相见更是赚足自己眼泪。 她和莫观来到城中客栈准备分别,正要转身之时却见老人拿出一个木簪。 “那个臭小子给你的,他说当面给东西觉得有些矫情。” 少女接过木簪,心中却是喜笑颜开。不料老人下一番话又给她差点想掉头回去将姬夏打死。 “他说他要做纵横天下的盖世剑仙,没空跟女人玩这些儿女情长。你爱得他要死要活他已经知道,但是劝你收起这份小心思,你是得不到他的。” 莫观想起少年的原话,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谢筝一脸黑线,什么绝世普信男。 “记得跟你师父问好。跟她说恩恩怨怨的都不重要了,人平安就好。” 老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谢筝抬头一看,莫观已是无影无踪。 思绪回到镜子前,谢筝看着现在的自己。镜中女子眼波流转,似乎藏有万千秋水,一副由天公用白玉雕琢的绝世容颜更是令人痴醉。 佳人世无双。 她轻声自语:“盖世剑仙?今天就让你拜倒在本姑娘的石榴裙下,把场子找回来再一脚把你踹开。” 她已经想到少年在诗会看到自己,散场后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在她身后求着她不要走的样子。 谢筝越想少年的卑微样子越是控制不住,在侍女茫然的目光中扶着梳妆台低头大笑起来。 夏竹第一次见到自家姑娘这个失态样子,有些不知所措。以为是发了什么失心疯。 她关心问道谢筝怎么回事,谢筝却又不答,摆手让她退下。夏竹虽然好奇却也是不敢多问,只得留下一句姑娘保重身子转身离开。 在夏竹走后,谢筝看着木簪又陷入回忆。她有些忘不掉。 只因跟随在少年身边的四个月里,她受的委屈和欺负比人生前十几年加起来还多,时常气哭。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少年给她烤鱼,又在洗头完帮她挽起秀发的时候。心中却升起一种别样之感。 若是姬夏知道谢筝的想法,必定又大呼一句她听不懂的话——“斯德哥尔摩”。 第17章 ——扶念有心君无意 姬夏和青梅在门口看到小厮归来,却没见到赵扶念。 青梅疑惑:“小哥儿,你不是去叫我家小姐吗?” 那小厮不紧不慢答道:“好教姑娘知道,女子所在场所刚刚传来嬉闹之声。我一个男子不好进去。只好委托另一名姐姐转达。” “原来如此,麻烦小哥了。” “姑娘言重,本就是小人份内之事。” 姬夏心想这元府的下人确实很有教养,不愧是书香门第。 不多时,姬夏从远处就看到抱着三尺瑶琴的赵扶念迎面快步走来。 少女今日略施粉黛,一袭束身浅蓝色长裙衬托出盈盈一握的柳腰,端是清丽可人。 “青梅,兄长。这元家别苑我还是第一次来,刚刚绕错小路,让你们久等。” 赵扶念额头冒出些许细汗,青梅赶忙掏出汗巾,又怕擦掉少女妆容,所以只能替自家小姐轻轻点去汗水。 姬夏也轻笑道:“念儿何必着急,都已经到这府门前。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赵扶念这时才仔细打量到姬夏。 “兄……兄长?” “妹……妹妹?” “真的是你吗兄长。” “哇,真的是你呀妹妹。” 赵扶念跺脚:“啊!兄长你正经点。” 姬夏学着赵扶念的语气答上两声,他早已适应众人的惊讶。惹得少女娇嗔。 “兄长和青梅跟在念儿身后,念儿带你们去入座。” 赵扶念说完便带着姬夏和青梅前往诗会所在场地。 他们来到一处空地面前,约有近五百个席位,赵扶念领着他陪坐在自己身旁。待会有什么少年不懂的自己也好提醒。 “赵姑娘,想来这位公子便是你兄长?” 元家作为本次诗会的举办者,自然是由嫡子元正出面接待众人。 赵扶念俏脸微红,连声音都不自觉有些细如蚊蝇:“元公子聪慧,这便是我家兄长。” 姬夏旁观者清,从元正那声赵姑娘他一眼便看出来。自家妹妹这里,怕是神女有意襄王无心。 姬夏微微作揖,眉眼带笑。 “久闻元公子大名,在家便常听扶念提起你。果然是一表人才,龙凤之姿,犹如那掷果潘郎。这倾慕元公子的女子怕是要从南越城排到金陵。” “哪里哪里,不敢在姬公子面前受这掷果潘郎一词。要论相貌,姬公子怕是要甩元正几条街。” 元正看向身前少年,想到今日酒席之上众人调笑的乞儿二字,他内心否定。 因为元正觉得,光是这挺直腰杆站如琼林玉树的身姿,就不是一个乞儿能拥有的。或许只是当时贫困。 两人又在寒暄一会后,陆陆续续有到场之人。 元正看到此情形向二人抱拳说道:“姬公子和赵姑娘还请自便,恕元正失陪。” “元公子慢走。” “元公子慢走。” 赵扶念自从见到元正起,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地板,就连道别时也不敢抬头大胆看上一眼。 姬夏调笑:“念儿,在想什么呢,人家元公子都快从这走到金陵了。” 赵扶念听到少年调笑,转过身来狠狠朝少年剜上一眼。仿佛像那深山上吃人的母大虫一般,吓得姬剑仙慌忙求饶。 受到少女不平等待遇的姬剑仙顿时大呼不公平。看到情郎连哥哥都不睬,还怒目而视,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听到此话,赵扶念的俏脸立刻如同熟透的柿子。哼上一声便坐在席位之上修炼起佛教绝学闭口禅,任由少年怎么调笑都不再理睬。 “少爷,您少说点,不然等会小姐找个地缝钻进去。找不到她回家的话,咱们可要被夫人打板子。” 青梅也在这时与少年同流合污。 “你个叛徒,看我怎么修理你。” 青梅的一番话让少女破功,放下瑶琴就扑到青梅身上。惹得青梅娇笑连连大呼饶命。 好在会场人多,二女不敢有太多放肆。不然姬公子觉得自己可能要大饱一番青梅的眼福。 姬夏坐下吃起瓜果,他目光看向那些大腹便便的富商。 他有些难以置信对赵扶念问道:“这也是南越城书院学子?” 赵扶念说不是,这些都是为谢大家而来,诗会上有半数名额是出售的。好的三百多两,最便宜的都要八十八两呢。 姬夏看着这数百席位,就算只卖出去半数。那也是几万两银子。这不就和前世那些明星演唱会一样吗。不过眼前这个诗会逼格可是要高上不止一星半点。 “我先睡会,待会诗会开场叫我。” 少年取下雾里雪,将座位之上的扶枕当作头枕躺在席上缓缓睡去。 青梅则是取出折扇,替姬夏轻扇微风。这折扇本是赵青买给少年的,可是少年却说有雾里雪就好,东西太多拿不过来。转身便将折扇交给青梅。 赵扶念看到青梅这幅样子,气上心头又是狠狠对这个“叛徒”瞪上一眼。 青梅却装作看不见,她仔细端详着少年。想道少爷真好看呐,又知道疼人。 若是谢筝在此,听到会疼人这个词定要哭出声来。那段日子她每天都被少年叫去打水给他洗脚,洗完脚还要拿自己裙子擦干的经历谢筝都还记忆犹新。 第18章 ——戏卿灵反陷己身 “卿灵,激动不激动。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滚。” 众女也随着晚霞的到来开始入席,一路上陈卿灵差点被褚思兰气回家,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在这小蹄子嘴里说出来总会变味。 只不过是赵伯母随口提的一句玩笑话,却被这褚思兰当成戏弄玩笑她的尚方宝剑。 她想着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大不了回家就是。却是被另外两名少女死死架住,陈卿灵欲哭无泪,直呼交友不慎。 众人一到会场便看到赵扶念的背影,还有她旁边那个躺在地上让侍女扇风的少年。 如此重要诗会,不顾礼仪形象,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 褚思兰一马当先,小跑到赵扶念身后。陈卿灵双手捂脸,不敢看接下来的场面。 “扶念,这便是你干哥哥吗?” 赵扶念听到褚思兰的声音,站起身来寒暄,更不忘向旁边姬夏偷偷踢上一脚。 姬夏站起身来,比褚思兰高过整整一头还多。褚思兰本就是众女之中最娇小的,她只觉得眼前突然被一道大山挡住,遮住晚霞。 却不料下一刻便看到比晚霞还要动人的一幕,那少年明眸皓齿,宛若人间谪仙。 只见眼前少年谪仙微微点头,居高临下对她轻声开口,温润的嗓音似乎要将她融化。 褚思兰呆呆愣在原地。 那少年说:“见过姑娘。在下正是扶念兄长,姓姬,单名一个夏字。” 姬夏想着不能给赵扶念丢人,便拿出最好的状态,甚至声音微夹。 却不料眼前娇小少女似乎有些无礼,竟是连句问好之声都吝啬回复。还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 赵扶念也看向褚思兰,发现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都在自己这个兄长身上。 “咳咳,这是褚思兰。念儿的闺中密友。平时性格有些跳脱,兄长不必在意。” 赵扶念的话将褚思兰从呆滞中拉回来,想起自己刚刚的样子,她低下臻首,朝着姬夏微微福礼。 “褚思兰见过姬公子,刚刚思兰无礼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姬夏摆摆手:“无碍,褚小姐既然是念儿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些许小事姬夏未曾放在心上。” 赵扶念哪见过这阵仗,她一手贴住好友额头关心问道:“思兰,你脑子烧糊涂了?” 褚思兰也是甩开她的手说道你才烧糊涂。然后又转身跟姬夏告别:“姬公子回见,思兰告退。” “褚姑娘慢走。” 姬夏微笑着回礼,这一笑又将天边晚霞带到少女脸上。 少女说:“姬公子既然是扶念兄长,那就是小女子的兄长。不必如此生疏,以后叫我思兰便好。” 说着便红着脸逃回队伍之中。 “思兰,怎么这么快便回来,还有你这脸怎么回事。莫不是那登徒子对你……” 众人看到褚思兰面色通红,以为是姬夏调戏少女。 “没有,你们别乱说。” 褚思兰摇摇头,离开众女找到自己的席位坐下,若是那少年真对她有不轨之念就好了。 众女见“带头大哥”突然兴致乏乏,也没了捉弄陈卿灵的兴致。顿时“鸣金收兵”也开始寻找自己的席位。 陈卿灵和赵扶念本就是好得不能再好那种,席位自然相邻,他看着少年的背影心中暗苦,都怪他。 赵扶念看到众人落座,也开始站起身来用目光扫视。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参加这个诗会的陈卿灵被眼尖少女看到。 赵扶念目光欣喜,一路小跑挽住陈卿灵藕臂。有些埋怨:“卿灵你怎么才来。” 陈卿灵刚要说话,就被赵扶念拉着去到席位。入席之时陈卿灵终于是看到那少年面目。 她好像明白褚思兰那个浪蹄子为什么红着脸跑回来一言不发了。原来自己这“未来夫君”竟是生得如此俊美。 “卿灵,给你介绍一下,这便是我兄长姬夏。”赵扶念领着陈卿灵站在姬夏面前。 姬夏起身:“陈姑娘有礼。” 陈卿灵俯身:“世兄有礼,卿灵见过世兄。” 陈家与赵家本就是世代交好,祖上更是曾有姻亲。如今姬夏成为赵家义子,自然是当得起这一声世兄。 姬夏看着眼前这知书达礼的文静少女,想道这便是魏兰在那日提起的陈家女子吧。 果然是有几分当贤内助的潜质,怪不得魏兰如此推崇,长辈的眼光果然不错。 不过姬夏却没有太多想法,毕竟他姬剑仙可是要纵横天下的,怎么能被这些儿女情长左右。 “我告诉你,卿灵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别对她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她可看不上你这软骨头。” 赵扶念看到姬夏不说话,以为是少年心中有什么念头。 姬夏忙道不敢,你赵大小姐的姐妹。小的哪里敢有非分之想。 赵扶念这才满意的哼上一声,拉着陈卿灵入座。 陈卿灵内心却是对赵扶念帮她回答那句看不上少年的话有所异议,却又不敢明说。 此时诗会众人纷纷落座,目光所及之处座无虚席。看来没有人想错过这位金陵谢大家的风采。 眼看众人落座,一名青年走上六个主位之一。青年抱拳对着堂下众人开口:“元正在此感谢诸位赏脸,令寒舍蓬荜生辉。” “元家小子,别再废话,赶紧请谢大家出来。” “是啊,元少爷,我花这三百两银子就是来听谢筝抚琴的。都在这等半天了,你又出来像是又要讲一堆开场白的样子,消停点吧。” “是啊元公子,赶紧请人吧。” 台下买座位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富商便是哪一家的浪荡少爷,从下午等到晚上他们早已有些不耐烦。 倾慕元正的台下少女则是觉得这些人没有一点礼貌,随意打断元公子的话。 元正却是不恼,毕竟敢开口催促他的。不是长辈便是官家少爷。 他拱手回答:“是元正扫兴,不过谢大家的琴声作为压轴。恐怕要等到诗会结束各位才能聆听天籁。” 众人听完此话一阵腹诽,却也是不敢有任何不满。毕竟那位谢大家背后的沁园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第19章 ——旧识见面作不识 元正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刚刚出言不逊的富商公子们一阵后怕。庆幸自己没有再多言。 “本次七夕诗会有幸沾到金陵谢大家的光,知府大人与祝老大人也莅临寒舍,作为裁判提点众位学子。” 元正朝屏风之后拱手,元家家主作为主人,带领着诸位贵客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位风华绝代的谢大家也在其中。 这知府自然不用多说,整个南越城的父母官。 那位祝大人更是重量级,三十五岁的锦州知州,之后更是一路高升至户部尚书。告老还乡之后在这南越老家安度晚年。 没想到连他也来了。 众人正要行礼,其中一位中年儒生摆手道:“今日不论身份官职,只论诗词歌赋。大家无需行礼。” 这位知府大人和煦的笑容落在众人眼里,让众人都放松许多。 却不料身旁老人语出惊人:“趁此机会,由老夫来给大家揭晓本次诗会魁首之奖。” “这是两百年前那位女状元裴晏的金光玉步摇。老头子来参加后辈们的聚会,自然要出点血来勉励你们这些后生。” 老人话音一落,身旁侍女便捧着一方小匣出列。堂下众人纷纷激动得站起身来,这裴晏乃是大齐开国四百七十三年来唯一的一位女状元,她的步摇只能说有价无市。 说来传奇,裴晏本是一童养媳,因夫君陈昇含冤入狱,当地知县收到仇家好处申冤无门。 上报到府城却是发现没有功名,依当时大齐律法,以民告官不管何事都要先打三十大板。陈父年迈,自然是吃不消。 她一女子前往府城击鼓申冤,又被府城老爷看她可怜。劝慰道这三十大板打下去怕是连冤都没申便一命呜呼,便叫衙役将她打发出去。 裴晏第一次明白这个吃人的世界有多残酷,因为从小就跟着夫君陈昇读书,裴晏虽是女子却也受夫家疼爱,得以一同学习。 她心一横,便扮作男装以陈昇族弟陈适之名参加科考,没想到这一考。三年后竟是考到那金殿之上。 当时的皇帝看向殿下一甲进士十人,一眼就看中女扮男装的裴晏,容貌俊美,欲要钦封探花郎。在鹿鸣宴上为众人簪花。 却不料裴晏解下纶巾,三千青丝如瀑。在金殿上一字一句为夫家申冤。 本来她这是杀头的罪名,甚至要害到地方官员削职,亲族连坐流放。但是当朝皇帝喜欢书画一道,对这敢于豁出性命为夫君申冤的女子更是欣赏。 裴晏便顺理成章的成为大齐第一个女状元,也是唯一一个。 之后那位皇帝更是下令修建女子书院,专收女子入学。裴晏之名从此便成为天下女子的向往和表率。 皇后娘娘更是时常召裴晏入宫伴驾,赐她七金十二玉,这金光玉步摇便是七金之一。 虽然时至今日书院已然不分男女,但是在裴晏之名,已经在这史书上落下浓重的一笔。 若是知道她的金光玉步摇出现在南越城,恐怕今年金陵城诗会都要人去楼空。 就连谢筝都忍不住偷偷瞟上一眼,堂下女子的眼神更是充满向往。 “咳咳,还请各位学子不吝所学,在今晚让老夫看看南越城的后生有没有学到真本事。” 那位祝老大人合上木匣,对着堂下所有人说道。众人都站起身来拱手回礼,却见学子一方仍有一名少年躺在席上呼唤侍女扇风。 他有些生气,那少年样貌卓绝,气宇非凡,却是个浪荡子弟。不勤学便罢,还在此等场合嘻弄侍女。 他目光不善,开口对着姬夏问道:“你是哪一家书院学子,站起身来。” 青梅被那老人的目光吓得一愣,停下手中动作,姬夏发现上头怎么没有风。刚想开口,却是被赵扶念踢上一脚。 他看到众人好像都站起来,气氛有些不对,姬夏目光疑惑看向赵扶念。像是在问刚刚那句话是对我说? 赵扶念假装不认识,姬夏有些发愣。 那名中年男子开口道:“问你呢,你是哪家书院的学子。” 姬夏悻悻起身:“在下并非书院学子。” “不是学子,你为何坐在学子席位。” 那中年男子的声音中带有质问,姬夏不知该如何回答。 “启禀知府大人,这是我家兄长,他从允州而来。想要在这诗会中见识见识南越城学子的风采。” 赵扶念硬着头皮出声,替姬夏回答。她心中也十分恐惧。 姬夏心里稍微一凉,知府,自己这是不知不觉间得罪贵人了吧。看着赵扶念有些慌张的样子,他也不敢再懒散。 姬夏弯腰拱手:“知府大人恕罪,在下听闻此次诗会姑娘众多,更有沁园谢筝坐镇。一时之间色迷心窍,想来看看是否博得美人芳心,硬是在府上逼着小妹带我而来。请知府大人莫要怪罪于她。” 姬夏一眼就看到那知府大人旁边的女子,女子身姿摇曳样貌绝美,发髻上却是插着一支与她绝世仪容毫不相配的木簪。 他认出谢筝和木簪,那木簪不是他姬剑仙的手笔吗,那女子不正是自己认识的谢筝? “你倒是勇气可嘉,敢于承认。”那祝老大人抚须一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不敢承认。只不过在下第一次参与此等雅事,唐突大人。扫大人雅兴万分抱歉,这就离开。” 姬夏说着便又是俯身作揖,转身带上青梅打算离开诗会。 却不料那老人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倒是无可厚非。罢了罢了,你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胆识,留下吧。” 说着又对旁边谢筝问上一句:“谢姑娘,你这淑女有什么想对这位君子说的吗?” 谢筝娇笑,她早就看到赵扶念旁边的少年。虽然现在少年改头换面,但是眉眼之间还是能看出来这是那个可恶人儿。 谢筝道:“多谢公子赏识,蒲柳之姿实在不敢高攀。” 姬夏闻言扼腕叹息。 众人心中嗤笑,就你这小子。还想追求谢大家? 祝卫启也笑道:“大家都坐下吧。” 众人纷纷落座。 “既然祝老大人有所表示,我也不能小器。这支毛笔,严师曾经用过,画之魁首可得。” 那知府大人从怀中拿出一杆勾线狼毫。他口中的严师便是当朝太师,以书画冠绝天下。 勾线狼毫一出,又是引得堂下众人纷纷起身感谢。姬夏这回也学乖了,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倒是不要紧,就怕连累自己身后的赵家,自古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赵家再有钱,在这知府大人眼里,也还是毛都不算。 接下来的魁首花红都是由元家出资,并没有值得太过惊艳的东西。 但是今年的南越城七夕诗会,绝对算得上是首屈一指。光是那杆太师曾用过的勾线狼毫,便已经是掀起骇浪。 更不用提那女状元裴晏的金光玉步摇。 第20章 ——欺少女暗生情愫 “接下来便由各家小姐以琴声开场,让谢大家作为点评,此次琴艺由于谢大家莅临,不设魁首。” 元赫天话音落下,代表着本次诗会正式进入正题。 场上众人包括女子,竟是对这句不设魁首没有任何不满。像是理所当然一般,仿佛谢筝在此,便是第一。 姬夏微微惊讶,没有想到谢筝在此道竟是如此卓绝。 随着开始有人上场向众人行礼,又自嘲一句献丑。一曲悠然响起,姬夏闭上眼睛开始聆听这夜幕下的天籁。 …… “臭小子,这女娃有问题,小心点。” “哪有什么问题,我觉得人家挺好的。” “你这小子就是被她迷住了,看到她故意弄脏的脸和洗手时撩起的袖子没有,这风吹日晒的,哪有前往投亲的女娃子还如此肤白貌美。” 莫观趁少女去洗头之时,偷偷对着姬夏说道。 姬夏一想,确实如此。少女的脸虽然很脏,依然能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如此年纪的少女,怎么能忍受自己天天这等模样。 若是为防他们爷俩见色起意才故意扮丑,那又为何要坚持一起上路,姬夏越想越不对劲。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少年肯定心中的想法。 那少女说是农家子女,却是连生火都不娴熟。找的柴火很大一部分都是湿柴。 虽然手法倒是看得出来有练过,但是连生火的引子都不懂找。 往后的日子里,姬夏都在试探着那名少女的脾气。 “丑丫头,就你这没眼力见的模样。日后嫁人你夫君非得找个小的不可。” 少年的毒舌让谢筝握紧拳头,一对玉齿都要咬碎,特别是那句丑丫头,更是让谢筝想拿起路边的石头将他砸死。 姬夏抓住少女裙角,擦着从小溪中抬起的湿漉双脚,甚至连趾头缝也没放过。少女白眼,仿佛已经认命一般。 这事还要从几天前一行人在破庙里遇到一股游侠儿说起。 破庙中那些游侠们见谢筝身段姣好,又多日未曾碰过女人,想要亵玩,还商量玩腻之后到下一个城池再卖到窑子里去。 谢筝瑟瑟发抖,躲在少年身后。柔弱的模样让那群游侠更是兴奋。 可是姬夏敏锐的察觉到刚刚谢筝眼中一点害怕的意味都没有。不过他没有揭穿,还将那群游侠打断手脚扔出庙里。 从此以后姬夏就以救命之恩凌驾于谢筝头上,连脏衣服都扔给少女盥洗。 姬剑仙第一次叫少女打水洗脚,便擦在少女裙上,还一脸陶醉的说布料真软和,能不能剪下来些许,给他做双袜子。 谢筝差点当场发疯,举起盆子就准备给姬剑仙开瓢。 “不想呆着你就滚,救命之恩懂不懂。人家都要以身相许的。不过本剑仙看不上你这丑丫头,当个洗脚婢吧。要是受不了就自己一个人上路。” 少年的话将谢筝手里木盆定在空中。 莫观却是出声:“你小子不要太过分。” 谢筝感激看向老人,想道真不愧是江湖中人人提到都竖起大拇指的莫剑仙。 却不料老人下一句话便让她心寒。 “这小女娃儿看着就好生养,当个小妾不错。” 谢筝被这一老一小破防,就你们爷俩这饱一顿饿一顿的。还小妾? 少女气得颤抖,却是没有发作。抱着木盆默默走开。 到了夜里,少女想到经历越想越是委屈,但是又不敢忤逆师父的话。 谢筝抱着双腿埋头。 一阵阵抽泣传来…… “闭嘴!吵死个人,要哭出去外面哭。”一只草鞋打在谢筝背上,伴随而来的是少年的埋怨。 谢筝抹掉眼泪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却是在心里将那少年杀上千遍万遍。 要不是师父说无论如何都要跟着这两人,她谢筝早就把这挟恩图报的小人碎尸万段。 莫观看到此等情形,觉得姬夏真是有些过分。随即一个暴栗落在姬剑仙头上。 “死老头,真以为我怕你是吧。不都是你的主意吗?”少年吃痛,站起身来撸袖子准备以小欺大。 却不知剑匣何时打开,赤霄架在怒气冲冲的姬剑仙脖子上。黑夜之中若隐若现的暗红剑身在脖颈上带来寒意,一下子就将姬剑仙的怒火浇灭。 “算你狠。” 姬剑仙撂下狠话,和衣而眠。 “噗嗤。”谢筝捂嘴轻笑。 这一笑又惹得少年方向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姬夏觉得身上有蚂蚁在爬,好人都让这你死老头做了是吧。还有那个死丫头,敢笑出声。 姬夏看向谢筝的位置。心中暗道等着瞧吧,惹不起这死老头我还治不了你个丫头片子? 此后每天,谢筝的裙角就变成了少年的专属擦脚布。即使她路过村庄给少年购置一块专门用来擦脚。也仍然是被这恶毒少年弃之不用。 不过那恶毒少年好像也不怎么恶毒,似乎只对她恶毒。平常路过看到有挑夫货郎遗落货物他都会主动帮忙捡起。 遇见盗匪拦路抢劫更是会跳出来鸣不平,虽然出场方式是有些臭屁。却是实打实的做好事。 平时总欺负自己,但是真遇到不会的事情。他也是耐心的教会,就是那个嘴巴每次都能将自己气个半死。 小溪旁,原本平静的少女突然噙着泪水。 “凭什么老是欺负我一个人。” “因为你长得丑。” 谢筝终于泪崩,缩成一团红着眼眶。不过片刻功夫,不争气的泪水便犹如断线珍珠一般掉落。 这可把姬剑仙逗笑,他本以为这怎么都赶不走的狗皮膏药脸皮会变厚。没想到又被破防。 不得不说在恶心人这一方面,我们姬剑仙还是有天赋的。 “你哭起来更丑。” “姬夏,去死。” 谢筝已经失去理智,真气流转,一把就掐住少年脖子,将他按到水中。 姬剑仙连剑都来不及拔,只是眨眼功夫整个头便被一只纤纤玉手按到水中。鼻腔涌进来的溪水让他逐渐失去意识。 他想反抗,却是发现怎么都挣脱不开。他知道自己这回玩大了。 “你是月澜的徒弟吧。” 谢筝身后响起莫观的声音,她将少年提起,扔在一边。 姬剑仙早已不省人事。 “禀前辈,是。” “她叫你跟着我干嘛。” “师父说,怕您死了。但是她活着又不敢见您。” “到下个城池你就回去吧。” 莫观只留下一句话,便带着少年离开。 回到栖身的山洞之中,莫观又对她嘱咐道:“暂时不要让这小子知道关于我的任何事。” 谢筝虽然不明白,却也是点头应允。 第21章 ——你也得叫我声爹 醒过来的姬夏看到身旁的老人,回想起自己刚刚被那少女一只手掐住的模样。 姬夏一阵后怕,他拉住莫观的袖子。 “莫老头,那个妖女原形毕露。果然跟在我们身边不怀好意,刚刚差点杀了我。” “谁要杀你,你没睡醒?” “就是那妖女啊,她刚刚差点把我淹死。” “谁要把你淹死,你一直睡在这好好的。刚刚我倒是见到你双手掐住自己脖子然后伸腿瞪眼的。” 姬夏摸摸自己身上衣服和头发,干的。难道真的是梦?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觉得比耍猴好看,就没叫。” 莫观的话让少年疑惑,他明明记得自己刚刚被谢筝按到水里,那溪水从鼻腔进入的窒息感无比真实。 “那丑丫头哪去了。” “给你姬大剑仙盥洗衣裳呢。” “哦。” 姬夏觉得,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平时好像也太过分些。所以梦里才会被谢筝杀掉。 相处这么久也没有发现少女想干嘛,反倒是自己因为一个怀疑一直在欺负她。 他试探性问道:“咱们要不对那丑丫头好点?” 可莫观的话却让姬剑仙大跌眼镜。 老人说:“我一直对她挺好的啊,只有你一直在欺负人家。别说在梦里,就算在现实中我也觉得你死有余辜。” 姬夏懵了。 果然人老成精,自己被这死老头玩的团团转。 就在这时少女抱着木盆走回来,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脸上再也没有任何污垢。 她将衣物挂起,却发现那劫后余生的可恶人儿在围着自己转圈。 她怒嗔:“你看够没有。” “没有,谢筝你长得真好看。” 姬夏老实回答,他觉得眼前的少女真的配得上绝美二字。 那粗布麻衫也遮掩不住倾城之容,些许杂乱的头发也在这张脸的衬托下变成三千青丝。 巧夺天工之作。 少年大胆的话语让谢筝霞飞满颊,她哪里听过这么直白的话语。 谢筝只得故作生气:“登徒子,走开。” 姬夏却是一脸正经:“要不你给我当媳妇吧。” 谢筝本就红着脸,又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直击芳心,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少女有些结巴,害羞道:“你……你老是欺负我,我才不嫁给你。” “以后不欺负你了。” “那……那也要等我师父发话才行。” 谢筝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见小巧臻首埋在仍是一马平川的胸前。 “师父?什么师父?你这丑丫头真想嫁给我啊。我才看不上你哩,本剑仙将来可是要挣得家财万贯然后行走江湖的。” 少年得意嘲讽,完全没有注意到少女的脸色从潮红变得青紫。 “莫老头,你看到没有,她话被套出来了。接近咱们果然有目的。” 姬夏看向不远处的莫观,而莫观却是背过身去不忍心看到接下来的一幕。 “给他留口气就行。” 莫观觉得这小子是真该死啊。 谢筝仿佛收到圣旨一般,脸上浮现出笑意,那一对虎牙煞是可爱。 但是落在姬夏眼里,怎么看怎么心慌。特别是莫观那句给他留口气就行。好像不是对自己说的,是提醒少女不要打死自己。 他起身呼唤莫观,连平时最好用的莫爹都叫出声来,却是发现好像没人搭理他。 “你……你别过来。” 少年一步步后退,拔出承影。 不过这些好像都是无用之功,一股巨力将他打飞。 承影脱手。 接下来便是那双玉手使劲在眼前挥舞。 …… 翌日,蹲在角落的姬剑仙任由二人怎么叫都不走。他双颊浮肿,昨天被打得差点昏死过去,之后双膝一软才捡回一条小命苟延残喘。 他更是得知一个让他接受不了的事实。 他问莫观,为什么不帮他。 莫观说:“她师父,是我老婆。” 姬夏没有在意为什么眼前这个死老头竟然能娶到媳妇,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 坏了,自己成外人了。 “走吧,臭小子,就凭昨天你那贱兮兮的样子,我都想打死你。” 莫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不去,你们才是一家人。管我干嘛。” 姬夏是真的有些吃醋,他以为二人相依为命孤苦伶仃。相遇又救命授艺的即是缘分,日后还打算奉养莫观。 却没想到莫观竟然还有个老婆,你说你有个老婆还出来流浪干什么。脑子有病是吧。 而且,只有自己是孤儿是吧,姬剑仙受不了一点。 莫观见少年情绪上头,又想起他的身世,有些心疼。 莫观服软,摸着少年额头:“好了,昨日是我不对。姬剑仙莫要再恼。” “走开。”姬夏仍是背过身去。 莫观无奈对着少年道:“要怎么样你才能走,你说。” 少年说要走也行,昨天我叫你这么多声莫爹你都没理我,除非你也叫我一声爹。 逆天!!!!! 莫观只觉得一股逆血涌上心头,自己把这小子当成徒弟看,救他性命传他衣钵。现在竟然让自己管他叫爹? 倒反天罡! 就连谢筝也被姬夏的逆天发言震惊。 震惊过后是少女止不住的捧腹大笑,她觉得光是敢让纵横武林的莫剑仙叫爹这一份勇气。就足以让她甘拜下风。 伴随着少女笑声的是少年的惨叫。在这狭小的山洞里不绝于耳。 …… “你说就莫老头这样,到底你师父是怎么看上他的,眼神不太好?” 少年的眼眶还是能看得出来有些许青肿,他实在是压不下那颗八卦之心。悄悄对着少女问道。 谢筝也是白上一眼,风情万种。 “自己问他去,上一辈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姬夏一阵无语,要是能问出来。自己还用得着来问你吗? 他退而求其次:“莫老头以前是干嘛的。” “不知道不知道,烦死了,姑奶奶不知道,赶紧滚。” “不说就不说嘛,生什么气。我去给你抓鱼吃。” 经过上次的事情误会解除,知道是自家人后,谢筝也不再伪装。虽然平日总是相互暗嘲,二人的关系却是越拉越近。 直到分别之时,少女站在当时还和她差不多高的少年面前。 “木坠能不能给我。” “不能。” “剑鞘呢?” “也不能,用习惯了有感情,主要是再做一个,很麻烦的。” 姬夏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根木簪送不出来。看起来像定情信物一样,饭都吃不饱,暂时可没那个心思,还是让莫老头给她吧。 况且,自己可是未来的剑仙,哪有时间搞这些拉拉扯扯虚头巴脑的玩意。 第22章 ——为何犬吠不停休 赵扶念抱着瑶琴上台的时候少年的思绪也随之打断。 他眉眼含笑:“念儿,加油!你是最棒的。” “没个正形。” 少女面皮薄,啐上一口这个不正经的兄长。当面这么夸自己,羞死个人。 陈卿灵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暗道扶念这兄长可真是有趣。 人家长辈都是在背后勉励后辈,人前恭谦,哪有当面自卖自夸的。 赵扶念上台,将瑶琴横置在前。 “小女赵扶念献丑,这一曲名为《长相思》,还望各位大人和前辈斧正。” 那位祝老大人面露欣赏,对着身旁众人说道:“这《长相思》的曲调和频率,可不简单。” 知府此时也出声附和:“赵扶念,好耳熟的名字,中秋宴名单上,貌似开场便是这位赵家小姐抚琴开宴。” 赵扶念微微福礼,接着便开始弹奏起《长相思》,一股婉转又带有些许幽怨的琴声回荡在院中。 赵扶念本就有所天赋,又得到谢筝的提点。这一曲下来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若是谢大家不曾莅临。这魁首恐怕就是这个小女娃儿了。” 祝卫启率先开口,对这南越城后辈的赞誉毫不吝啬。这人越老,对故乡的事物和后生越是喜爱,看什么出彩的地方都会带上一种自豪感。 谢筝也轻启朱唇:“扶念妹妹日后定是琴道有名大家。” 台上资历最老的和最会弹琴的,都对少女的琴艺给予充分的肯定。 少女面色潮红:“还是谢姐姐教的好,刚刚得听谢姐姐珠玉在前。才让扶念明白这一曲长相思要怎么弹。” “扶念妹妹莫要谦虚,若不是天赋异禀。这片刻时间又怎么能领悟。” 就在二女谦让,赵扶念抱琴准备下台之时,台下响起掌声。那掌声只在一人手中发出。 众人朝那掌声发出的方位看去,只见一名少年面冠如玉,红口白牙。 “好,弹的好,念儿你是最厉害的。” 少年眼中似乎藏有万千星河,灿烂的笑容将众人感染。就连祝卫启和那位知府大人也忍不住被逗笑。 赵扶念则是快要把怀中那三尺瑶琴抱断,在众人的笑声中白嫩的玉颜变成朱颜,此刻快要滴出血来。她踱步走回座位,觉得这不过数十步的距离此刻十分漫长。 就连身旁的青梅也被少年的举动惹得捂嘴憋笑。 “青梅,什么意思。你难道觉得你家小姐弹的不好?胳膊肘往外拐是吧。” “少……少爷,青梅没有。” “哦……那你就是笑你家少爷咯。胆子真大。” 姬夏摸了摸下巴,看着青梅一脸严肃。 “青梅不敢。” 少女有些害怕,笑声变成哭腔,她一个下人怎么敢嘲笑自家少爷。 众人都看得出是这少年是在逗弄这个侍女,只有这小侍女身在其中,心神紧张,害怕自家少爷真的误会自己嘲笑他。 谢筝看着这焉坏的人儿,觉得还是和从前那般令人恨得咬牙又有趣。她忍不住再笑起来。 女子姿容绝世,再加上这由心一笑。她一人坐在那里就勾勒出一幅盛世美景,将台下众人的魂魄带走。 “你这后生倒是有趣,你叫什么名字。”祝卫启看着姬夏,叫他站起身来。 姬夏拱手行礼:“小子姓姬,单名一个夏字。” “姬姓,就算在允州也不多见。可是怀远方位人士?” “老大人见多识广,晚辈钦佩。” 姬夏不由得心中惊讶,这允州和锦州可是相距甚远。在这个交通不便的时代,能知道允州一个县里边的风土和姓氏。这位老大人不简单。 若是祝卫启知道这少年心中所想,定会嗤之以鼻,能当上这户部尚书他可不仅仅是靠背景,要了解掌握的也不止这些州县姓氏。 “前几年听闻允州大水,怀远也遭灾。不知现在如何。” “不瞒大人,小子正是几年前那场大水的允州灾民,从允州前往锦州投靠义父。不曾回过怀远,所以也不知现状,无法回答。” “那你便坐下吧,老夫随口一问而已。”祝卫启摆摆手,示意姬夏落座。 此时,富商公子那边。见姬夏大出风头,有人顿时心中不满。 “听闻赵家前段时间收了个乞丐作为义子,没想到就是姬公子啊?姬公子一表人才,做那些有龙阳之好的贵人的禁脔都是上上等。当乞丐可惜了。” 一道带着玩味的声音传来,赵扶念一看。是和自家做同行,表面和气的李家公子。 她拉住少年,示意他不要理会。 而姬夏则是疑惑的看向元正问道:“元公子这家中别苑是否养狗?” 元正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摸不着头脑,却也还是回答道: “不曾。” 众人也有些疑惑。 就在这时,少年面露微笑。 他缓缓开口: “身世如同水上鸥,无奈携杖过锦州。如今不受嗟来食,为何犬吠不停休。” “念儿,你说,为何犬吠不停休。” 赵扶念听出少年诗句里的意思,她甜甜一笑:“兄长,念儿猜,那乱吠的恶犬没吃饱。” 姬夏恍然大悟,大呼一句原来如此。 少年的意思是家乡水灾,自己如同那鸥露一般,巢穴被大水冲走。他无奈只能一路乞讨来到锦州投亲。如今不用再去乞讨裹腹,为什么还有人狗叫不停。 少女的意思更是明显,狗最喜欢吃什么大家都知道。 在兄妹二人唱和之下,那李公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过场中贵人众多,他不敢发火。 李贞开口笑道:“姬公子伶牙俐齿,在下佩服。” “公子过奖,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在下姓李,单名一个贞。” “记住了。” 二人彬彬有礼,可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梁子肯定是结下了。 第23章 ——少年无奈作诗词 众人心想这少年却是有些急智,而且出口成章,想必在允州赶往锦州途中也是勤奋好学。 只有谢筝知道,少年每日不是练剑就是练字练画,若不是受到莫观限制。光是这少年的才华,怎么也当不了五年乞丐。 没有纸他便用树枝在地上写,特别是那用木炭在石头画的人像,简直栩栩如生。 少年曾经给谢筝画过一回,谢筝只看上一眼便想把那块石头搬回圣教。 她曾经问过莫观,少年如此才华。为何忍心让他每日过这种生活。 莫观说:“定天十二剑他还没学完呢,若是尝到甜头掉进钱眼里,怕是没那个心思再学。” 却不料少年的心里一直是想当个剑客的。只不过若是没钱,拿什么衣食无忧行走江湖呢。 “这李家小子,这回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 “谁叫他这么过分,一下说人当腚郎,一下说人出身乞丐。该骂!” “哈哈哈,我今不受嗟来食,为何犬吠不停休。倒不失为一句好诗词。” 堂下窃窃私语,落在那位李公子耳朵里。更是让他攥起拳头。 他抱拳笑道:“希望姬公子不止这口伶牙俐齿厉害,来日我们它事见真章。” 姬夏回敬: “李公子可说的不对,在下可不止这一张嘴厉害。若不是不想扫兴……在下会将李公子的牙齿一颗颗敲下来。” 跟随李贞前来的李家护院听到此话立刻挺身而出,看向姬夏面色不善。少年则是直勾勾的盯回去,竟是将膀大腰圆的护院吓退。 “眼前这少年,手上绝对沾染过人命。”那护卫看着姬夏的眼神心中暗想。 堂下诸人却是纷纷在心中赞叹起这少年的胆识果然不小,连赵扶念都忍不住另眼相看。重新审视这个兄长。 “诗会不是你们二人争勇斗狠的地方。此事到此为止。” 那位知府大人发话,二人莫敢不从。 “接下来便是这诗会的高潮阶段,以诗会友,可得让老夫好好看看这锦州小三元的文采。”祝卫启对着元正笑道,他对这锦州小三元可谓是欣赏得紧。 元正受宠若惊:“祝老大人过奖,元正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小三元不必过谦,这年轻人总要有点锋芒。不然这年轻气盛一词该放在哪。” 祝卫启满意点头,这等年轻人。将来必是有些作为。 “本次诗会以七夕为题,请诸位学子作诗,时为两柱香。” 那位知府大人话音落下,便有小厮提着铜炉来到远中。一柱长香在火折子的“相会”之下开始升烟。 随着诗会正式开始,所有席位上都被小厮发下笔墨,还有一张宣纸和画纸。 姬夏也不例外。 “青梅,要不你来?”姬剑仙提着笔,递给青梅。 “青梅不敢,怕浪费这张上等宣纸。” 小丫头连连摇头,这纸张的金贵她可是知道。老爷说过,三十两一刀呢。 在大齐,一刀纸为百张。三十两一刀,等于说这一张便要三钱银子,小丫头一个月也才不过一两六钱。 若是普通劣纸她自然敢碰,但是这宣纸哪能是她这等卑贱之人能涂抹的。 姬夏又是劝道:“哎呀,少爷叫你来你就来,怕什么。” 任由少年如何劝说,青梅还是不敢。 姬夏只得作罢,他问赵扶念:“念儿,可以交白卷的吧,这纸张这么金贵。帮你家元公子省下来一张是一张。” 赵扶念则是无奈:“兄长作不出来便大方承认,又没人会笑你。” “哦,这样。” 少年点头,举起手来呼唤小厮。 那小厮急忙赶来,向少年小声问道:“公子可是已经作好诗词?” “没有,我不会作。把这宣纸收回去吧。” 诗会上众人都在想诗句,除掉夜晚风声寂静无比,少年的声音自然是被听得一清二楚。 耻笑者有,如同少年这般不会作诗的也有,不过大家都在装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只有这少年明说。 那位知府大人觉得实在有趣,忍不住再问:“兀那少年,既然不会作诗。为何又来参加诗会。” 少年起身行礼:“禀大人,晚辈说过,是一时色迷心窍来看谢大家的。来的时候还好好打扮,指望着谢大家看上我跟我回家哩。” 那位知府拍腿大笑:“本府倒是忘记,那你坐下吧。” 这少年虽然是另类些,可这礼仪倒是不曾少半分。若是常人他肯定要好好教训一番,可面对这实诚少年……。 你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完全不觉得丢人。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噗嗤。” 不少学子都被少年的实诚弄得忍俊不禁,大家的心里都这么想,也就你敢说。 不过少年这副模样却让众人觉得一点也不猥琐。反倒是有一股君子坦荡荡的意味。 买座的富商那边,有不少是认识赵青的。 “你这小子倒是大胆有趣,有空来我府上喝酒,我和你义父可是至交好友。” 姬夏看到是赵青好友,不敢怠慢:“还未请教叔叔……” “城东岳府,仅此一家。” “小子记住了,来日定将登门叨扰。” “哈哈哈,岳兄。我也对这小子有些欣赏。到时候叫上我。” 另一名中年人也对着那位向少年提出邀约的商人抱拳笑道。 “一定一定。” 赵扶念看到姬夏虽然不学无术,可是在这人情交往上却是总能让人亲近欣赏。她想道回去定要跟爹好好说说自己这位兄长的长处。 谢筝听到少年不打算出手,却是坐不住,想到少年的字和画,她觉得有些珠玉蒙尘的意味。 绝美女子站起身来盈盈一笑:“姬公子,既然是为奴家而来,为何不愿为奴家作上一句半句的诗词呢。若是不作诗词,画上一幅肖像也是好的吧。”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这谢大家终于找到机会要给调戏她的这登徒子一点颜色看看了。 姬剑仙尝试问道:“现在不喜欢了可以吗?” 所有人都被这一发言惊掉下巴。 这……这这这。这小子,忒不要脸。简直是我辈楷模。 谢筝失态怒嗔:“不行!!!” 众人都被谢筝这一句不行吓到,平日里温雅的谢大家竟是被这不要面皮的小子气成这样。 谢筝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向众人行礼致歉。 祝卫启摆手:“谢大家不必道歉,都是这小子的问题。” 随即老人又指向姬夏:“兀那少年,听到谢大家的话没有。若是再不作诗,明日我便叫你义父带你来我府上吃板子。子不教父之过,连他一起打。” 那位知府大人和台下那些上了年纪的富商。他们听到祝卫启的话,竟是有些羡慕姬夏。这祝大人,似乎是要打磨这块璞玉的意思。 姬夏听到赵青也要一起挨打,顿时焉下来。 “小子答应便是。” 那位祝老大人看到少年吃瘪,抚须一笑。他好像找到这不要脸小子的软肋了。 知府拍起马屁:“还是大人宝刀未老,一句话就将这小子治的服服帖帖。” 祝卫启则是说:“这流浪小儿好不容易有个家,最珍惜的不就是这个吗。” 那位知府大人再次对这位老大人升起佩服之心,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第24章 ——又岂在朝朝暮暮 谢筝看着少年,眉眼露出得意,仿佛得胜的将军一般。 姬夏耸肩:“元公子,不知府上柴房何在。” 元正再次疑惑:“不知姬公子问这柴房何用,这别苑元正也不常来,不过可以叫下人带你前去。” “取木炭一用,有劳。” “姬公子不必客气。日后节制些。” 元正唤来小厮,引领姬夏前去柴房。同时心中又暗想这姬公子可真是体虚,才刚入立秋还未到处暑,便用上炭火。 不过这难言之隐他也不好当众多问,只能劝他节制一些。 不多时,那小厮便将姬夏引到柴房前。 “姬公子,这便是柴房。怕是脏了您这身金贵锦衣,在此等候小人便好。” “多谢兄弟,不碍事的。” 姬夏走进柴房,仔细挑选起作画的木炭,太脆或者太松都不行。 “老大人,您说那小子不会借口去柴房然后翻墙跑回家吧。”那位知府大人见姬夏许久没有回来,半开玩笑对着祝卫启说道。 祝卫启一怔,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入秋时节,哪有人真的虚到要用炭火。 谢筝知道少年要去干嘛,她出口说道:“应该不至于。” “但愿如此吧。” 好在不多时,第一柱香到底少年正好出现,他们才稍稍安心。 “还以为你小子跑回家了,火盆子呢。” “什么火盆子。” “你不是去柴房要炭火取暖吗?” 那位知府大人疑惑道。 “回禀大人,这木炭是待会晚辈作画之用。” 那位张知府倒是听过民间有不少以竹叶吹曲,以瓷碗装水敲音的绝活。这木炭作画,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倒是新奇,本府倒要看看你能弄出什么来,是否和那叶曲瓷音一般。” “定不让大人失望。” 姬夏自信满满。 另一位看起来儒雅的老者说道:“离作诗结束还有一柱香,不知后生可有佳作?” “回老先生,已有。不过容学生诗词与丹青一同上交可否。” 姬夏不知他是谁,但是能作为裁判,定然不是泛泛之辈。所以尊称一声先生总归是没错的。 “可。” 看着这生得芝兰玉树的恭顺少年,那老者倒是宽松。 果然无论男女,这皮相都很重要。 “谢大家,请吧。” 少年不咸不淡,语气似乎带有不耐烦。 可那位谢大家反倒是露出笑意,唤侍女竹兰取来铜镜整理仪容。待得检查无误后,娉婷袅娜坐到少年对面。 众人等着看笑话的同时又在羡慕姬夏,谢筝坐在对面等着作画。那是钱都买不来的待遇。 倾慕谢筝者心中暗自祈祷可别将谢大家画得不伦不类。 还没等愿望直达苍天。 更让他们接受不了的事情来了,那登徒子竟然指挥着谢大家,甚至上手轻薄。 “姿势不对,侧过来一点。” “哦~”谢筝乖乖听着少年的话,又将身子侧过些许。 “不对不对,侧过那边。” “知道了。” “回来点。” “好。” “那个手不是这样摆。”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女子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 姬夏也有些无语,只得走上前去。拉着谢筝的纤手叠放在腿上。又将玉背捋直。 一众学子再也坐不住,他怎么敢上手的。就连女子方位也觉得姬夏就是故意占谢筝便宜。 “兀那小子,如此冒犯谢大家,若是待会作不出好画来。有你好看。”祝卫启也出声威胁道。 他虽然有些欣赏姬夏,但是若是借着作画的名义轻薄女子。他也不会轻饶。 姬夏却是没有理会众人,对着谢筝说道眼神要带有感情。 “是这样吗?” 谢筝抬头看向少年,一对凤眸脉脉含情。姬夏一怔,差点陷入这绝世的画卷里。 “可……可以,就这样吧。” “好。”谢筝眉目里满是情意,台下众人心想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之间真有什么故事。 那些专门为谢筝而来的公子哥可坐不住,看到心上人这样被一名登徒子轻薄。 更有甚者商量着诗会结束要让这允州少年狠狠吃上一顿老拳。那李贞也在其中。 姬夏回到原位,对着女子说道:“开始咯,不要乱动。” 谢筝微微点头。 姬夏拿起木炭,掰成长条小块。开始在那张画纸上描绘着抬眼便能看到的人间绝色。 女子一汪秋水之中的万千情意,就连赵扶念也看呆了。谢姐姐可真给面子,装也装得这么像。 这一画便是第二柱香之后,众学子陆续交卷。本该进入下一环节,却是没有人打扰这位谢大家。 对面买座的席位更是有人坐不住,起身来到学子方向,欣赏着谢筝仪容。 青梅则是由一脸扭曲变成惊愕,最后脸上更是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因为姬夏第一笔就是个圆圈,还是不圆那种。但是随着后续继续描绘,那谢大家的模样竟是出现在纸上。栩栩如生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赵扶念看到青梅的表情有些好奇,她倒是想看看自家这个兄长能画出什么来。 这一看不要紧,坏处便是赵扶念再也移不开第二眼。少女不禁捂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打扰到少年。 那眉眼,仿佛犹如谢筝本人就在这纸上一般。只不过没有色彩。 祝卫启和那位张知府也来了兴致,莫不是真能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成? 他们抬步来到少年身后,青梅赶紧给两位贵人让位。 “这……” 那位张知府在看到少年的画之后,不由得出声惊叹。却被老人及时噤声。 但是那位知府脸上的激动炙热之色难以言表,仿佛是发现什么绝世珍宝。 “青梅,研墨。” 少年头也不回,完全没有注意到青梅已经离他甚远。 赵扶念只得亲自动手。 少年画成,提笔取墨之时,发现是赵扶念给自己研墨。有些惊讶却没出声,一门心思都在那首脑海里的《鹊桥仙》。 少年这一落笔,光是第一个字便让张知府眼中再放异彩,此等字体他未曾见过。宛如仙鹤立骨一般。 姬夏却觉得,有些生疏。这瘦金体在前世可是闲暇之时便经常练习,但是五年来都只用树枝作笔,如今却是没有之前功力了。 不多时,一首鹊桥仙跃然纸上。那绝美女子仿佛都成为这首诗的陪衬。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姬夏落下最后一笔,伸了伸懒腰。示意谢筝可以动了。 “好!好啊!好一个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祝卫启忍不住开口赞叹。 姬夏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裁判席的众人已经来到自己身后。 第25章 ——纤云弄巧鹊桥仙 “在下倒是觉得这句金风玉露一相逢更有意境。” 没有人在意姬夏表情。 出声的则是刚刚那位和煦老者,他拿起少年的画纸。 他又问:“老夫未曾见过如此字体,少年郎。敢问此体何名。” 姬夏答道:“竹鹤体。” “好,好一个竹鹤体,骨相如竹,身形似鹤。好一副洒脱之感。” “小子多谢前辈夸奖。” “老夫杜景,是这南越城亦名书院山长。不如来我书院任作教习如何。” 名为杜景的老者此言一出,便在这学子席位中掀起惊涛骇浪。到底是什么样的诗画文章,竟是能让亦名书院的山长聘为教习。 这亦名书院在整个锦州都是有名的,小三元元正也是从此书院而出。 “多谢老先生盛情,可是小子散漫习惯。做不得那教书育人之事。” 杜景又问:“那老夫教你四书五经,作八股文章。考取功名?老夫不才,幸得先帝朝露,天宝三年文榜眼。可是官没做大,区区四品。” “晚辈已有师父。”姬夏还是拒绝。 杜景闻言一拍脑袋:“是极是极,是老夫唐突,如此文采和妙手丹青,定是有名师。” “容老夫再问一句,家师何人?” “家师隐士,不便透露。” “能调教出如此弟子,却是甘愿做个隐士,果真高风亮节。可否给老夫引荐一番?” 杜景此时对那名“隐士”提起极大的敬佩之心。 少年想起那个糟老头子,还是算了吧。 姬剑仙又用起万能话术:“家师两年前云游,现在晚辈也不知他在何方。” 杜景大呼可惜。 祝卫启却是一脚踢在少年屁股上。 “你这惫懒小子,还说自己不会作诗。若不是老夫逼着你,今日真是错过我南越城的优秀后生。” 姬夏小心翼翼答道:“晚辈是允州人。” “你现在在哪?” “南越。” “你义父是谁?” “赵青。” “你爹娘是否还在世?” “已然仙游。” “那你现在是哪里人?” 姬剑仙哑口无言。 那位张知府又道:“看来本次诗画魁首,毫无悬念。” 众人都觉得,小三元的诗词。怎么也不弱于此人吧。 “此诗词,何名?” “回大人,《鹊桥仙》” 众人回到上位,评出一二三名。 第一便是姬夏的鹊桥仙,第二是一名叫何耀祖的学子,元正排在第三。 “接下来由本官传诵第三名的诗词。” “夏去秋来复一载,入骨相思再难捱。向天祈愿共白首,天公却令永分离。” 意思便是,又是牛郎织女一年会面的日子,这入骨的相思之意再也压制不住。 二人祈求苍天保佑能永远在一起,可却忘记令他们不能在一起的不就是“天”吗? “这首七绝诗《惜白首》,出自大家耳熟能详的小三元元正之手。” 那位知府大人将手中的纸递给下方,让众学子依次传递,欣赏这位小三元的作品。 众学子则是惊讶,小三元这首《惜白首》都到第三。这第二和魁首得多好。 “第二名,何耀祖。《双星面》” 张知府的话回答众人刚刚的疑问,这何耀祖师从“诗公子”柳贺,这柳贺年轻时可是有名的风流才子。 后来春风不得意,两次科举名落孙山。但这一手好诗词让那些风尘女子爱得紧,争相传唱。甚至夜宿青楼分文不取,出来还有人家给他钱的。 这何耀祖作为他的弟子,诗词定然不差。诗会未开场前这二人就是大家心中的争珠双龙,没想到也只是二三。 “今宵何事双星面,飞鹊甘化天上桥。原是人间乞巧日,君卿定情可白头。” 何耀祖同样也是一首七绝,但是排在元正之上。 “好一首《双星面》,不愧是诗公子高徒。这寓意也是极好。” “元公子的也不错,不过这寓意上。何公子的《双星面》可就要比《惜白首》好太多。” 元正则是举杯:“何公子这首《双星面》,元正甘拜下风。” 何耀祖举杯回应:“本以为今日是某与公子作那汉楚之争。没想到皆是无缘魁首之位。可惜呐可惜!” 元正答道:“元正也有此想。” “哈哈哈,元公子,今夜看来是我二人见识短浅,狂妄自大,且让我们这两只井蛙对那魁首诗词拭目以待。” 何耀祖一副洒脱姿态,果然是得柳贺真传。 那位张知府侧身一请,对身旁老人说道:“接下来由祝老大人为众位诵读魁首诗词。” 台下众人眼里纷纷露出期待,都想看看这位能力压元何二人的是何方神圣。 不过回想起刚刚一众裁判去到少年座位的样子。 该不会…… 台上的祝卫启沧桑的声音响起。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台下噤声,众人都在细细品味着这首魁首之作。 那位何耀祖睁眼之后更是收扇拍桌:“好一个金风玉露,好一个朝朝暮暮。” “如此情深,何事能比?” “是啊,此情胜却人间无数,该胜人间无数。” “敢问祝大人,这首词叫什么。” “《鹊桥仙》” “由南越赵青义子——允州姬夏所作。” 祝卫启还是没有剥夺少年的祖籍,但是加上了南越二字。 陈卿灵由于坐在不远处,早已知晓这是姬夏所作,一双眉眼此时全都落在少年身上。 少年此刻无比耀眼,如同天上谪仙,那谪仙啊,路过身旁时从鹊桥失足,坠入少女心间。 而谢筝听着《鹊桥仙》一出,仿佛回到二人初见,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是二人吗? 是! 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就是对上那日他对自己讲的无论南北西东,有缘再见吗? 他原来也是有意的,只是犟着嘴不肯承认。想到此处,谢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直盯盯的望着少年。 姬夏看到无数人夸这首词情深,内心无奈一笑。 前世的世界中,秦观写出这首《鹊桥仙》,是为躲避那些女子。 那句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借口敷衍而已,但却被世人传唱。 因为真的写得太好。 …… (文中的七绝诗都是作者自己写的,好兄弟们发现槽点的话轻点喷。) 第26章 ——姬剑仙婉拒邀约 “这金光玉步摇,小子,你且收好。” 祝卫启摆手,身旁侍女捧着檀木盒子向姬夏走来,来到少年眼前时侍女连头都不敢抬。 生怕露怯。 “多谢老大人。”少年起身回礼。 接下来便是作画,台上众人虽然已经内定魁首,毫无悬念是姬夏的素描。但是保不准有更好的呢。 姬夏则是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步摇,他觉得这个步摇。挺普通的,和赵扶念的首饰相差无几,不过是做工更加精细一些罢了。 少年疑惑:“青梅,这裴晏步摇是什么来头?” 刚刚这步摇出来时,他只听闻裴晏步摇二词。 青梅也是不可置信道:“少爷,你连裴晏都不知道?” “裴晏?” 姬夏来到这个世界,一直跟莫观待在一起。除掉练剑之外,莫观每天只会教他君子之道,不曾讲过史书。 青梅则是耐心讲起那位女状元的故事,听得少年不禁赞叹这位裴晏当真是名好女子。 “念儿,怎么不动笔。” 姬夏看到赵扶念没有像众人一般作画。 赵扶念答道:“回兄长,念儿不擅长丹青之道。” “没事,不擅长就不画。念儿你过来。”姬夏摆摆手,将赵扶念唤到身边。 赵扶念来到少年身旁乖乖跪坐。 “兄长唤我何事。” 姬夏铺展宣纸,捡起剩下的木炭:“我给念儿画一幅。” “真……真的吗?改日可否,念儿改日好好打扮,届时请兄长再提妙笔。” 赵扶念刚刚看到姬夏那鬼斧神工的画技,在她眼里是第一次见如此栩栩如生人像。自然也是喜爱得紧,但是又不敢开口。 “念儿说何时就何时。” 姬夏宠溺摸了摸少女的头,顺便帮她整理好略微凌乱的鬓角。惹得少女脸上一阵红霞。 他这才反应过来,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就算是兄妹,也是不妥。 “姬世兄,容卿灵有个不情之请。”耳边传来陈卿灵脆生生的嗓音,打破尴尬。 姬夏看向陈卿灵答道:“卿灵妹妹请说。” “这金光玉步摇,可否卖给卿灵。” “这……” 姬夏有些发愣,这东西这么抢手吗? 却是赵扶念开口:“兄长,你就卖给卿灵吧,这金光玉步摇。就是她祖上之物。” 陈卿灵也俯身福礼:“好教世兄知道,卿灵这个陈,是陈昇的陈。当年主脉中落,导致先祖裴晏的七金十二玉失散民间。” 姬夏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陈卿灵面露喜色,若是能将这金光玉步摇带回,他父亲甚至在家族中可以增加不少话语权。 她家只是支脉,而主脉之中有位大伯,已经官至知州。若是能将这金光玉步摇请回,说不得能受到提携。 少女盈盈一笑:“世兄请出价,好让卿灵禀报父亲。” 姬夏则是面露为难说道:“这不行,我这是要送人的。” 陈卿灵有些失望,看向台上谢筝。这东西若是到谢大家手里,可不一定能拿回来。 姬夏自从拿到魁首之后,他这生面孔早就成为众人的焦点。见到两名妙龄少女围绕,更是燃起八卦之心。 谢筝听到姬夏那句要送人,则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那金光玉步摇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是卿灵唐突。” 少女致歉苦笑一声,便要坐回席位,她心中感觉到,失去的不仅仅是那金光玉步摇。 “卿灵妹妹留步。” 陈卿灵身后传来姬夏的声音。 她疑惑转头。 只见比她高上半头的谪仙少年向她走来,从那檀木小匣中取出金光玉步摇,用略带生疏的手法插在她的发间,她有些愣神。 “我也没说要送给谁啊。” “既然卿灵妹妹这么想要,给你就好。这一声声的世兄,总不能让你白叫。” 姬夏本来打算送给赵扶念的,毕竟认亲当日,赵扶念叫他兄长之时没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 但是既然是眼前少女的祖传之物,又是妹妹的闺中密友,这一声声甜甜的世兄。总归是不能让人家陈卿灵白叫。 陈卿灵脸上的红霞也是从脖子渲染到耳根,她有些难以置信。 少女有些结巴:“世兄,这……真的是给卿灵的吗?” “你要给钱也行。” 是那少年带着玩笑声的温润嗓音。 “那……那卿灵回府上回禀父亲。” 少女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她知道少年玩笑。但少女皮薄,是真不知道怎么接。 赵扶念则是扶着她坐回席位,挽着她的手说道:“兄长跟你开玩笑呢。” 陈卿灵则是低头不语,脸色都快要滴出血来,甚至连看那少年的勇气都没有。 褚思兰众女看到这一幕,则是想起今天的玩笑话有些心酸,不会一语成畿了吧。 祝卫启则是笑道:“你小子倒是个风流种,说是为谢大家而来。现在又招惹上别的女子。” 姬夏大呼冤枉。 他对着祝卫启说道这卿灵妹妹乃是扶念好友,金光玉步摇更是她祖上之物。晚辈不过是给妹妹送个见面礼。怎么到您老人家嘴里变味了呢。 “是老夫失言,失言。自罚一杯!” 祝卫启举杯,随后揶揄一笑,内心想道你这小子是无意之举。但是人家姑娘就不一样咯。 谢筝则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奴家眼拙,不知姬公子有如此大才。为表歉意,诗会结束小女子想借着月光与公子小酌几杯,共度良宵如何?” 谢大家要把这小子请为入幕之宾,这是众人心中所想。 这沁园虽然卖艺不卖身,可是真要是看上哪个才子情投意合。也是常有的事。 无数公子王孙在金陵争相露脸,就是为博得谢筝另眼青睐,谢筝不为所动。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有如此艳福,着实可恨。 姬剑仙一脸正色:“不行,回去晚些要被母亲责罚。青梅就是她派来监视我的。” 众女心中也是对这个长相俊美的少年郎再次高看几分。不仅才华出众,还洁身自好。 “踏马的,别拦着我。我要打死这小子。” “吴兄加油,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货。” “吴兄且等,弟与你同去。” 另一边则是几名醉酒青年站起身来,就算是明天回家被杀头。谢大家的约也得赴啊,不知道这小子在装什么啊。 刚刚还嫉妒的几人此刻却是义愤填膺。 “啪!” 姬夏取出雾里雪,往桌上一拍。瞬间让那几名青年酒醒几分。 这小子不讲武德,来诗会还佩剑的。 那位张知府拦下这场后生的闹剧,不过他也笑着问道:“少年郎,这谢大家的邀约,果真不赴?” “禀知府大人,晚辈回去晚了当真要受责罚,不信你问晚辈侍女青梅。” 姬夏拱手行礼,又看向身边的青梅。 青梅则是紧张,从来没有与如此贵人讲话。“扑通”一声就跪倒。 但是她仍然配合着少年:“启禀知府老爷,夫人确实是叫青梅看着少爷。” “你这女娃儿,不必紧张,快些起身。本府之前便说,今日不论官职。莫要如此。” 青梅这才敢缓缓起身。 青梅暗暗叫苦,夫人叫她来是为少爷物色少夫人的。若是知道帮少爷拒了桃花,回去不得被夫人责罚啊。 但是刚刚少爷的眼神她又不敢违抗,最主要的是。她也不想自家少爷跟风尘女子有什么瓜葛。虽然那是名动锦州的谢大家。 第27章 ——不速之客忽然来 谢筝恨得牙痒痒,这人当真是就会欺负自己。 “真是遗憾,公子既然今宵不应。那明日如何。谢筝会住在南越城的客栈里静候公子佳音。” 女子脸上笑容更甚,看得姬剑仙担惊受怕。那一双在梦里劈山断海的双手有些颤抖起来。 “不去。绝色佳人误我清明心,温香软玉乱我凌云志。” 这是姬剑仙的回答。 姬夏眼神坚定,他知道要是赴约,二人单独会面绝对没好果子吃。 姬夏话音落下,台上有人开口。 “没想到你这后生还有此等想法,当与老夫浮一大白。” “这杯,敬你得意仍知自身进退。” 杜景抚须一笑,端起酒杯。他对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就知道酒色误志的少年十分欣赏。 姬夏端起酒杯,谦虚不敢。 谢筝媚笑:“既然公子看不上谢筝残花败柳,那奴家只能祝公子早登青云。” 女子心头恨得牙痒痒,把步摇送给其他女子便罢。还用各种理由敷衍自己,待有机会若是不教这厮吃上一番苦头。她就不叫谢筝。 众人无不艳羡却又心生些许敬佩,若是换到他们。那嘴角都要笑到天上。 杜景喝完酒大笑一声:“收卷收卷,老夫还等着这下一场的手谈对弈呢。” “谨遵山长之命。” 随着众人收卷,各大考官看完。 “丹青魁首为——姬夏。” 还是那个少年,随着那杆太师的毛笔又被送到他身边。侍女的心尖也在不停跳动。 “这姬公子,真好看啊。” 众人则是纷纷对姬夏的那一幅诗画充满兴趣,纷纷要求传阅。 那何耀祖率先开口:“祝大人,可否将魁首之作传阅,让我等心服口服。” “元正也有此意。” 元正也很好奇,那张纸上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竟是诗画双魁。 “自然可以,不过这画上是谢大家,得问问谢大家。” 众人将眼光看向谢筝,谢筝微笑点头。 元正是台下第一个接过这幅字画的人。 只是定睛一看,那字体就令他移不开,画上的美人真实到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元正感受到心中有江海在澎湃,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这个引以为傲的小三元。比起这首诗词,还有这幅画作的妙手来说,什么也不是。 元正抱拳:“元正有幸得见如此墨宝,敢问姬兄,此为何字体。” “竹鹤。” 姬夏也抱拳回答。 “好一个竹鹤体,好一首鹊桥仙,好一位绝世美人。” 元正收起画卷,拍手赞叹,最后更是弯腰问道:“不知姬兄能否忍痛割爱?元正愿以些许金银浊物,求此墨宝。” 姬夏则是挑眉,看向谢筝。 “问谢大家,此画便是为她而做,画已出手,不由姬夏做主。” 谢筝脸上终于是露出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 她看向元正:“元公子,此乃所赠之物,小女子不敢易手。” 元正叹气,直呼遗憾。 何耀祖更是充满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谢筝和元正都如此作派。 “元兄,在下一观。” 他伸手拿过元正手中之物,缓缓在众人面前展开。众人看着画卷,又看向谢筝。越看越是觉得心悸。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此物——鬼斧神工也。” 画卷被逐渐传阅,每到一处都有惊奇之声。特别是女子之处,看向少年的眼神更是烨烨生辉。 如意郎君,不过如此。 在姬夏身旁的赵扶念则是眼中充满得意,如同斗胜的小公鸡一般。 “兀那后生,我给你三百两润笔,来府上为我和夫人画上一幅如何。” 一名中年富商开口问道。 众学子则觉得,此人充满铜臭。 姬夏没有理会,如今他也不缺银钱。若是为这三百两银子折腰,怕是丢了眼前这个少女颜面,少女正昂首享受着姐妹投来的羡慕眼光。 “念儿,这个给你。” 姬夏递过那支勾线狼毫。 赵扶念则是说:“太贵重了,兄长。这可是太师之笔。” “重得过那金光玉步摇吗?” 姬夏轻弹少女额头,再次出声。 赵扶念这才扭扭捏捏收下。 “接下来就是这围棋一道,少年郎。可有涉猎?” 还是那位张知府。 姬夏拱手:“小子对手谈之道没有理解,这棋道小子弃权。” “你这不老实的小子,你现在说什么老夫都不信。上来,与老夫对弈一局。若是赢了,老夫赠你一诺。” 祝卫启可不相信眼前这少年,又怕奖励太小。他不动心。 姬夏是真不会,就连象棋也是臭棋篓子一枚。更别提这围棋。 “晚辈真不会。” 少年一脸认真,不像作伪,才让祝卫启悻悻作罢。 就在小厮摆棋盘之时,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在门外响起,伴随而来的是管家阻拦的声音。 “将军,将军。不可骑马入内。” “你算什么东西,敢叫我家将军下马,这元家又算什么东西。” 砰! 砰! 随之而来的是大门被踹开,一队身穿锁子甲的士兵闯了进来,又缓缓让出身子,一匹红鬃烈马出现在众人眼前。 马背上坐着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怀中还抱有一位身着轻纱的女子。 青年轻抬女子下巴:“小美人,没骗你吧,且看本将军今日怎么给你拿来那金光玉步摇。” “将军,放奴家下来。这好多人呢。” 那女子面色含羞挣脱青年,扶着马鞍跳下马背,那一副娇柔姿态我见犹怜。 “祝老大人,没来晚吧。那金光玉步摇在何处。” 那青年身着金陵云锦,腰间一口虎夔宝刀。他向祝卫启问好以后跳下马背,定睛一看青年身高竟有约莫九尺。 如同一座巍峨高塔一般耸立。 那位祝老大人则是说:“玉将军来晚,那金光玉步摇已有主人。” 青年却是一拍腰间虎夔宝刀,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是吗?那他可有问过我腰间菩萨蛮?” “玉怜生,你不要太过分。” 那位老大人吹嘘瞪眼,同时眼前青年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玉怜生,一个温润儒雅的名字。 可这位青年却和名字恰好相反,不仅身高九尺,还嚣张跋扈。 前些日子玉怜生从边军回来金陵,便整日睡在那红楼之中,酒醉之时更是对着花魁柳依依承诺睡一觉就送她七金十二玉之一。 如此年少多金,身居高位,柳依依自然是投怀送抱。况且那是裴晏的七金十二玉,哪个女子不喜欢。 却是那青年一觉睡醒之后,说自己没有。柳依依看着床上落红颤抖着身子泪如雨下。 “玉公子贵为千牛备身,为何欺辱奴家一个弱女子。” “我何时欺辱你,你别乱说。” 柳依依惨笑:“依依不过是一青楼女子,任由玉千牛亵玩是依依荣幸,无所谓的。依依就当被狗咬了。” 柳依依说罢便强忍着身子,起来穿衣服。 玉怜生可坐不住,他玉公子一诺千金,一口唾沫就是一个钉子。怎么会欺辱人。 玉怜生将她拉到怀中,安慰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给你去找不就是了吗?” “当真?” “自然当真。” 玉公子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第28章 ——雪飘边关菩萨蛮 今日这一场闹剧皆是由此而起。 玉怜生知道这金光玉步摇也在锦州之后,他来到南越。 一番打听发现那金光玉步摇在那位祝老大人手里,玉怜生曾经出价三千两黄金。 可那位祝老大人年事已高,不爱金银。轻描淡写便将玉怜生打发回金陵。 这可是曾经的户部尚书,门生无数,玉怜生又不敢出言威胁恐吓。让他一阵头疼,还好他机灵,买通那祝府上的管家儿子,得知这金光玉步摇是要在七夕诗会上作为花红,故而祝卫启不卖。 玉怜生心想,既然到时候这步摇不在老人手中。那自己可就不算得罪他吧? 祝卫启也是无奈,这玉怜生。身份高贵,虽然他不敢招惹自己,但是自己可镇不住他。 锦州人都知道这位公子的大名,而姬夏完全不知,所以他问赵扶念。 姬夏想着能够策马闯入元家,又在一众德高望重的老大人面前如此乖张。定是了不得的顶天人物后代。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这玉怜生乃是将门之后,玉家先祖在一百五十年前率领大齐将士,击退陈兵边关对皇朝虎视眈眈的魏晋两国七十万联军,受封上柱国,世袭罔替。 而这玉怜生的母亲更是了不得,是当今皇帝高其治的唯一胞姐,大齐皇朝湖阳长公主。 玉怜生一生下来就是玉家和皇室的心头肉,太后更是时常召这个小外孙入宫伴驾,比起众位皇子都要得恩宠。 玉家在玉怜生六岁时花大价钱,请来刀王魏周教习武艺,十岁时便花费数万两黄金找寻天外陨铁给他打造出这口菩萨蛮。 这也养成玉怜生的跋扈性格,十四岁只因在金陵酒楼与前来游玩的通州知州公子发生口角,当场便用菩萨蛮将他砍伤至残疾。 通州知州欲要上书直达天听,却被玉家压下来,却不料带去道歉时玉怜生没有丝毫悔改之心。 玉家那位上柱国家主勃然大怒,将玉怜生送往边关。差点让湖阳公主与玉怜生的父亲和离。 符宝九年,那位上柱国病逝。玉怜生的父亲玉昭继承家主和上柱国之位。 符宝十年,玉怜生便从边关调遣回金陵,不仅加官晋爵为奋军将军,更是太子东宫的千牛备身。 不过他这奋军将军可不是完全靠关系得来的。 符宝七年,有一队千人左右的匈奴骑兵南下烧杀抢掠。 正好碰上玉怜生冬猎巡狩,当时还只是个百夫长的玉怜生带领着麾下玉家两百雪骑追杀那队匈奴骑兵整整五日。斩首七百六十一。 若不是干粮耗尽,怕是不止。 当这份军情送到高其治的御案之时,这位大齐皇帝龙颜大悦。不仅赏万金,更是加封骠姚校尉。 符宝八年玉怜生回家探望重病的祖父,在康州又用一招“叠山金明灭”将江湖上成名已久的碎星锤贺麒麟打败。 江湖少年榜从此将锦州菩萨蛮玉怜生排在十大高手之列。 传闻只有那杆康州的盘龙金枪“定风波”才能胜他一筹。 连通州剑庭的少剑主莫潮都略逊,只能望其项背。 通州江湖听到此传言可坐不住,放出话说若不是定天十二剑没有传下来。 别说这菩萨蛮,就是定风波也要被吊起来打,再给你们加上一条戚州“醉垂鞭”张绮罗也没用。 不过通州剑庭也只是嘴硬,莫潮从未下过山,传闻这碎星锤贺麒麟就能和莫潮打得难分难解。 更别提百招之内拿下贺麒麟的玉怜生。 …… “我记得你叫叶陆是吧,告诉本将军,那金光玉步摇在谁手上。” 玉怜生瞥上一眼,发现有个熟人。现任锦州知州的外甥,在金陵时常跟在那个知州公子左右。 叶陆被点到名,看了看台上的祝老大人,那位老大人也紧盯着他。自己的心上人更是坐在这女子席上。 叶陆无比纠结,若是自己站出来指不定要被他们认为是在为虎作伥。 “回玉将军,叶陆刚刚吃酒醉。休息一番才回来,也不知道这金光玉步摇到谁手上。” 叶陆终究是没有敢做那讨好权贵舍弃风骨的事,祝卫启这才放下心来。 玉怜生则是嘴角轻扬,但是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一股不知名的意味。 玉怜生点头:“你倒是经常喝醉酒,我记起来了。” 叶陆见玉怜生放过自己,脸上顿时讪笑:“对,玉将军还记得,叶某不胜酒力。如此厚爱荣幸之至。” 可是玉怜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本将军记起来了,就是你这厮,酒醉之后偷走我家传宝玉。” “左右何在,拿下。” 四名魁梧的汉子抱拳答道:“得令!” 叶陆只见话音落下,那四尊充满杀气的铁塔领命冲自己而来,吓得他话都说不出,嘴唇一直在打哆嗦。 慌乱之中自己便被两双大手钳住,拖拽到那位青年面前。 叶陆只见那位比自己还要高上一头的青年说道:“你这厮,枉为读书人,尽是干些偷鸡摸狗之事。” “说,本公子的家传宝玉在哪。” 叶陆大喊冤枉。 就在这时,他看到青年腰间的玉佩。 叶陆仿佛又找到救命稻草:“玉将军,您的玉佩就在腰间。草民没偷。” 玉怜生一巴掌便打在叶陆嘴上,叶陆连牙齿都被打掉,已然神志不清。 玉怜生则是再次开口:“胡说八道,本将军腰间哪有什么玉佩。” 玉怜生说着便解下腰间玉佩放入叶陆怀中,再次吩咐左右。 “给本将军搜身。” 左右很是配合的在叶陆身上摸索,最终在怀里发现那块玉佩。 “还说你没有偷?这玉佩可是太后传给我母亲,我母亲又传给我的。偷盗皇家御赐之物,最少也要发配边疆啊。” 玉怜生露出笑容,可那笑容在众人眼里让他们都不寒而栗。 只有祝卫启吹嘘瞪眼:“玉怜生,你胆大妄为。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如此栽赃之事。老夫回去便要上书陛下,治你的罪。” 玉怜生则是不紧不慢吐出一句:“老尚书告老还乡之后,自然是高风亮节。喜欢管这些不平之事,以前您在户部的时候怎么没有见您如此嫉恶如仇呢?” 那青年嘴角依然带笑。 祝卫启则是微微眯眼。 玉怜生在警告他,以前还在当户部尚书的时候。没有参与过这些斗争?没有用过肮脏手段? 见到祝卫启那边没有声音,叶陆失去最后的保护伞,他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心上人和面子。 “将……将军饶命。” 叶陆嘴里含着血水,面色苍白的吐出饶命二字。 一旁的柳依依实在看不过眼,有些害怕。 柳依依拉着玉怜生的衣袖:“将军,要不算了吧,依依不要了。” 玉怜生只是回头一眼便将柳依依吓得不敢再言:“本将军在床下说的事情,就没有不作数的,说给你七金十二玉之一便给你。” 众人看着这跋扈公子,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就站在那便让你肝胆颤栗,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玉怜生则是不在乎这些。他很清楚只要他们玉家对自己那位皇帝舅舅还有用,他做的这些事,不过毛毛雨而已。 若是他玉家被放弃,他就算当个翩翩公子,也不免人头落地。 既然如此,何不让自己活得开心些呢。 他早就悟了。 第29章 ——雾里雪战菩萨蛮 “那位将军,莫要再行凶,步摇在此。” 陈卿灵看不下去,向姬夏投去一个歉意眼神,然后将步摇从发髻上摘下。 姬夏点头回应。 玉怜生则是开口:“早该如此,何必呢,让大家都不开心。阿七,把金票拿出来。” “是,将军。” 玉怜生接过那位名叫阿七递过来的金票,笑容满面朝陈卿灵方向走来。 “我玉怜生主打的就是一个讲理,这金光玉步摇的价格我请人估算过。大概在两千两百金的样子。” “这里是两千五百金,姑娘收好。” 玉怜生彬彬有礼,和刚才判若两人。 陈卿灵看向步摇,目光中似乎带有万般不舍,但却不敢忤逆这个魔头的意愿。 玉怜生用金票换来陈卿灵手中步摇,借助月光仔细把玩着。 他觉得就这玩意,两千五百金实在太贵些。不过他玉公子的承诺,要更重。 就在玉怜生要转身之时,腰间菩萨蛮传来异动。他用心感受,发现异动来自不远处桌上那柄长剑。 长剑的主人是一位俊秀少年,玉怜生朝那名少年看去。 此刻那名少年看他的眼神略带不善。 姬夏也感受到那柄菩萨蛮的气息,不过他对这“买”去“金光玉步摇”的贵公子并没有什么好感。 玉怜生来到姬夏面前,开口问道:“这柄剑叫什么名字。” 姬夏抬头看向他:“它叫天下无敌见人就砍,惩奸除恶绝世大宝剑啊啊啊啊!” 不仅是玉怜生愣住,听到这个剑名的众人都有些发愣。这剑名跟开玩笑似的…… 就在玉怜生想问问少年之时,少年再次开口。 “开玩笑的。” “它叫雾里雪。” 俊秀少年明眸皓齿,眼神对上那位身高九尺的奋军将军。 “你不怕我?” 玉怜生觉得眼前少年倒是有趣。 姬夏说:“不怕,因为我看你还挺讲道理的,拿东西还知道给钱。” “你这小子,眼光还不错嘛。知道本将军是个讲道理的人。” 玉怜生忍不住赞赏,终于有人慧眼识珠。 不过那慧眼识珠的少年看他的眼神一直不善,他有些不喜。 玉怜生忍不住开口:“本将军没招你惹你吧,你这小子眼神不对劲啊?” 姬夏耸肩:“你手上那只步摇本来是我的。” “哦?那是本将军欺负你家小娘子,让你生气了?” 玉怜生眼神揶揄。 陈卿灵听到你家小娘子一词,已然低下臻首,面目含羞。 “不是,那是我送妹妹的见面礼。我才刚给你就抢走。有点气还不行吗?” 陈卿灵听到妹妹二字,又不禁闪过一丝失落。 玉怜生想了想:“可以。” 他又向少年拍了拍自己腰间虎夔宝刀。 “它叫菩萨蛮。” “知道了。” 姬夏不咸不淡回上一句。 玉怜生再问:“一战?” “我怕忍不住打死你,看你身份就不简单,我哪敢。”少年白眼一翻。 玉怜生被这实诚少年逗笑:“没办法,天生的。出生就站在顶端,挺无聊的。” 玉怜生说:“倒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不过这金光玉步摇我可不能还回去。” “我不想和你交朋友。”少年答道。 “为什么?” 玉怜生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有点不识好歹。不过也多上几分新奇,这锦州还有他玉怜生交不上的朋友。 玉怜生一笑:“你知道我是谁吗?” 姬夏也笑了起来:“知道,官二代。暂时惹不起,不然打得你满地找牙。” “小子,你可知我家将军这一口菩萨蛮斩杀多少匈奴,怕是出鞘便要将你吓得屁滚尿流。”崇拜着玉怜生的甲士,看到有人放出如此大话,一时之间坐不住。 玉怜生语气微寒:“十一,回去。” “是。” 那甲士不情不愿退下,但是双眼依旧紧盯着姬夏。 那将军忍不住大笑:“你就不怕被打得满地找牙的是你?” 接下来那少年的话更是让众人都忍俊不禁, 姬夏说:“没关系,我到时候打不过会跟你求饶让你放我一条狗命。” 他们有些看不懂这个俊俏少年,一下子挑衅玉怜生说要打得他满地找牙。一下子又变成个软骨头。 姬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打不过就求饶呗。自己又不是什么天命之子,要死的时候想一些什么痛苦往事就能反杀。 “你倒是识相,不过本将军给你一个打得我满地找牙的机会。你要不要把握。” 姬夏:“来。” “接本将军百招,步摇双手奉还。” 玉怜生将金光玉步摇交给甲士,居高临下,加上他身形本就修长,宛若一座青山。 姬夏闻言缓缓起身,周遭散发着凌厉剑意,鱼龙舞悄然运行。 离姬夏最近的赵扶念和青梅二女,三千青丝飘扬,桌上空酒樽应声而倒。 少年谪仙身上的华袍猎猎作响,桌子上那把长剑在不停颤抖,似乎在对那口虎夔宝刀“菩萨蛮”宣战。 “菩萨蛮”也不不甘示弱,若不是那高大青年单手死死按住。似乎便要出鞘一决雄雌。 在场所有人无不惊骇。 那可是“菩萨蛮”玉怜生啊!! 为何两人一副势均力敌的模样。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中想道本以为这少年的文采已经够惊人,没成想这武艺竟有胜过文采一头的趋势。 “锵!” 一声清脆剑鸣回荡,姬夏悍然出剑,迅雷不及掩耳。 与此同时玉怜生腰间的菩萨蛮也在霎时抽出,与雾里雪撞在一起。 随着金铁相交的声音回荡在这座别苑中,姬夏与玉怜生二人眼中都迸发出惺惺相惜之感。 姬夏觉得这一路走来遇到的匪徒太过孱弱。除掉给他喂剑的老人之外未逢敌手。 姬剑仙也不曾想,正常人有武艺在身。都削尖脑袋的去给老爷们看家护院,虽然不够快活,可总比干这不走运就掉脑袋的事情强。 并且二人一路都在走小路,胆子大有实力的匪徒都是劫的官道。干一票够吃好几年,哪里看得上你那三瓜两枣。 而玉怜生则更甚,除了康州那杆定风波之后,他和菩萨蛮再难逢敌手。 今日遇到这雾里雪,怎么都要好好打上一场。 玉怜生挑眉:“百招真是太便宜你,分胜负如何?” 姬夏则是还嘴:“你不是说在床下说话就没有不作数的吗?咱俩可没上床。” 玉怜生一阵恶寒,赶忙说道你别恶心我,还给你就是。 姬夏更是恶心,自己只是下意识怼一下他。没注意言辞。 把自己也恶到。 我的。 第30章 ——骤雨忽落小叠山 二人跳到场中,将棋盘全部振开。 玉怜生欺身向前,仿佛要用这把宝刀斩开姬夏的剑气。 姬夏手舞剑花,犹如骤雨落下。 第十二式:“骤雨落。” 骤雨落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玉怜生只见眼前少年的剑尖如同雨点一般落在菩萨蛮之上,让他应接不暇。 “菩萨蛮”玉怜生面对这少年的剑,竟然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在座没有一个人能想到这雾里雪能压着菩萨蛮打。 那群甲士则更是难以接受。虽然自家将军还没有动真格,但是那少年明显也还有所保留。 今日之后,江湖少年榜可能要再加上一位“雾里雪”。 “好强的压制力,好快的剑。” 玉怜生身在其中,更是知道厉害。一剑刚挡一剑又来,连喘息的机会都找不到。 他知道少年这一手快剑撑不了多久,他本想消耗一番,但是现在是他要撑不住了。 玉怜生真气忽然暴起,一刀振退那如同疾风骤雨一般袭来的剑尖。 是将军的“叠山金明灭”。 那碎星锤贺麒麟都没能让他们将军真正用出菩萨蛮。 菩萨蛮共有六式,有三式是刀王专门为玉怜生所创,后三式则是由玉怜生自我感悟。得心应手,再加上是自己独创之招式,心境傲然,威力更上一层楼。 这一手“叠山金明灭”就是后三式之一,几乎只在杀敌之中用过。唯一的一次就是对战“醉垂鞭”张绮罗。 张绮罗也在玉怜生使出“叠山金明灭”之后败走。 相传想要见菩萨蛮六式,不是请上一代出手。便是要那位“定风波”前来。 二人都是将门世家,未成名之前倒是有过交手,不过是以菩萨蛮惜败告终。 如今玉怜生这招叠山金明灭使出,已经证明这少年不输张绮罗。 这一刀来势汹汹,仿佛有万千大山压迫而来。 姬夏想躲……但是发现好像躲不开。 “鱼龙舞。” “尘土扬。” “斩天宵。” 少年连掐三决,朝着万千山峦而去。 刀剑触碰的一瞬间,气浪震荡。池台上的石板断裂,眼看就要落水。 二人谁都不想变成落汤鸡,赶忙收起气机双腿点水朝岸上掠去。 “咔!” 石板从二人交战之处开始断裂,直到圆台半数落水,石块沉入水中,让无数养尊处优的池中锦鲤受惊蹦跳。 玉怜生咧嘴一笑:“有点意思。” 这位奋军将军似乎棋逢对手,意犹未尽。说罢便再要提刀。 姬剑仙自然不惧,反手再次紧握雾里雪。 “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名甲士高举一封书信,向玉怜生小跑而来。 玉怜生略有不快:“何事。” “启禀将军,长公主书信,并带有口谕让您立刻回金陵。” 玉怜生听闻是母亲之令,他不敢不尊。 他只得接过书信,然后对姬夏说道:“家中有事,不得再战,不过我与杨林相约,大寒时金陵赏雪,你可要来?” “好!” 少年惜字如金,可是脸上的战意比起之前更盛。 “你叫什么。” “姬夏,夏天的夏。” “记住了,金陵等你。” 玉怜生从阿七手中拿过步摇,一把丢给少年。 他转头又对着柳依依说道:“美人,这玉步摇是没了,换一个可好?” 柳依依哪敢不从。 “奴家都依将军。” “启程,回金陵。” 玉怜生大手一挥,便有甲士牵马而来。他抱着柳依依骑上红鬃烈马,如同来时一般离开。 姬夏则是走到陈卿灵面前,俯下身子再次将那步摇簪上。 “还是戴在你头上好看。” 少年灿烂一笑。 而陈卿灵眼中似乎看到万千星河,此生再难磨灭。她想起褚思兰和众女调笑的话,觉得此时——当是缘起。 “姬公子,这是刚刚那人给我的金票。”陈卿灵双手捧起那一小摞金票,递给少年。 姬夏身子不禁一抖。 这什么背景啊,两千多两黄金。说丢就丢。即便是他现在坐拥雾里雪和另外两把名剑,加起来几十万两身家,也不敢如此挥霍。 这富家子弟,真是富得流油。 …… …… 南越城外,一队轻骑护送着一辆马车。 一名将士在这秋高气爽的日子里直冒冷汗,只因为那青年突然问上一句。 “你说那那两千五百两金票没拿回来?” 玉怜生瞪眼看着眼面前唯唯诺诺的阿七,一对瞳孔仿佛要掉在地上。 “要……要不末将调头回去问?” “我问你*……调头回去问,老子的脸还要不要。” 玉怜生一脚将阿七从马上踹下,接着便是开始暴揍。直到阿七口齿不清,玉公子这才稍稍消气。 但是回想起来还是止不住的心疼。 那可是两千五百两金子,差不多顶玉府几月收入。 这狗娘养的阿七。 玉怜生回到车上,一把搂住柳依依纤腰。说着就要更进一步。却看到柳依依脸上露出一股不适。 玉怜生微微皱眉。 柳依依则是指着他的手弱声道:“将……将军,血。” 玉怜生抬起手,发现手背上还残留些许阿七的血迹。 “是本将军没注意。” 玉怜生拿起手帕擦去血迹,轻揉女子额头。 柳依依则是内心苦闷,这玉将军什么都好。就是精神有点不太正常。 一会很凶,一会又对你关怀备至。就刚刚在诗会上,还有眼前这一幕。这位将军的霸道性格展露无遗。 自己跟着他,虽是从青楼中解脱。还帮自己弄了个令众位姐妹艳羡的良家身份,但是最怕是某天一个不开心就被这位玉将军掐死。 恐怕自己的性命在他眼里,也不过路边草芥。 果真是如同自己被他赎身时妈妈说的那样——伴君如伴虎。 “依依,怎么了?在想什么东西。” “今日是我不好,没拿到步摇。我让人再找。” 玉怜生看到柳依依一副愣神模样,出声问道。他还以为是步摇没拿到,让柳依依有些失落。 看着玉怜生的温吞模样,柳依依完全将刚刚所想之事抛之脑后,一股脑扑入他的怀中。 “将军,依依不要什么七金十二玉了。将军不要再费心思,依依有将军便好。” 玉怜生一怔,他自小便投身军武。对待感情本身就比较迟钝。 除了那些前辈经常带他去青楼花钱,听那些薄情话外,几乎再没有跟陌生女子有过交集。 甚至一度以为世上所有女子都只爱权利金钱。 但是这一回,柳依依流露出的真情似乎拨弄到了他的心弦。 好像,青楼出身的女子。也不是人人都薄情寡义。 “我在。” 玉怜生将柳依依温柔抱在怀中,在她耳边轻声呓语。 第31章 ——少女心事何人知 回到诗会这边,姬夏已经众星捧月。比天上那颗还圆,就连身旁的青梅也忍不住骄傲几分。 祝卫启看着台下少年春风得意的模样,忍不住想起自己年轻之时。 几乎所有女子的目光都在姬夏身上时不时游离。特别是刚刚开陈卿灵玩笑的,都恨不得此时化身陈卿灵。 看着她头上那支步摇,人家姬公子说送就送。虽然说是认作妹妹,可终究不是真的。 借着妹妹的名字经常找姬公子玩,恐怕再过段时间就不是妹妹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她们可是知道。 “元家主,这露台被晚辈不小心弄坏。该是赔偿,不知银钱几许。”姬夏站起身来,对着元赫天行礼。 姬夏觉得这打坏人家露台可是要赔的,自己怀里这玉怜生留下的两千五百金就当作赔偿吧,剩下就是他姬剑仙的出场费。 元赫天闻言思索许久,一副为难模样。 “这露台可是价值不菲,贤侄可要想好。” 姬夏则是底气十足:“请元家主开价。” 元赫天放声一笑:“好,那就请贤侄自罚三杯吧。” 那张知府看着元赫天,也嗤笑起来:“哈哈哈哈,刚刚元家主那模样,我以为元家主真要这小子赔呢。” “姬贤侄可是文武双星转世,若是能够得到他一幅墨宝,别说一个露台,这别苑送给他又如何。” 元赫天看着姬夏,试探性将目的和盘托出。 姬夏则是连饮三杯,擦去嘴角残酒:“晚辈回去再写,让人送到府上。” “好好好,贤侄真是痛快。陪老夫再饮一杯。” 元赫天大喜过望。 这姬夏的墨宝他刚刚可是见过的。不说稀世奇珍,也是上上等。如此年轻,待得他成名之后,这少年时期的作品不知要价值几何。 怕是给几许都不卖,如同这裴晏的金玉首饰一般。当年裴晏把七金十二玉当作人情,把陈家送上新高度。 如今陈家人想再找回来,难如登天。 “后生,老夫家里藏书无数,也有一些所谓的江湖武林秘籍。有空可要常来。” 祝卫启发出邀请。 姬夏不敢不接,他也正想要好好了解这个时代的历史人文。 那莫老头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只知道练剑。连大齐最基本的《万姓》都背不到第十句。 这《万姓》和前世的《百家姓》如出一辙,不过更为完善。 “这好好的诗会,可惜被那竖子玉怜生恶了兴致,今年的七夕诗会就到这吧。”祝卫启起身摆手,宣告着诗会结束。 在场也只有他敢如此称呼玉怜生。 两辆马车停靠在赵府门前。 由于今天赵扶念是坐陈卿灵马车来的,回去之时又嚷嚷着要和陈卿灵坐一起。 姬夏无奈,只得任由赵大小姐。 赵扶念拉着陈卿灵手臂一蹦一跳:“卿灵,谢谢你,我到家啦。” 陈卿灵没有赵扶念这么跳脱,柔声答道:“那我也先回去了,扶念。” “还有姬公子,今日多谢。” 陈卿灵对着少年唤上一声公子,惹得姬剑仙有点不高兴。 他对这知书达礼的娉婷少女可是喜欢得紧。不过却是如同对赵扶念一样,当作妹妹一般,没有什么别样想法。 “和扶念一样叫我兄长便好,刚刚还叫世兄呢,现在就变成姬公子。你这妹妹我算是白认了。” 少年仰天扶额,一副痛心疾首模样。 陈卿灵一点也不想叫这声兄长,也不想让少年真把自己当妹妹。 但是却又不敢反驳,她扭扭捏捏,用细如蚊蝇的声音答道: “兄长。” 姬夏咧嘴一笑:“这就对了。” “还有,扶念说你有心上人,什么时候也给兄长见见。倒是要看看能不能配你,若是般配,等到你们成好日之时,兄长给你二人题词也无不可。” 陈卿灵听到姬夏的话,神色呆滞,面容也变得慌张,一对美眸看向赵扶念。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怎么就有心上人了。 陈卿灵刚要开口解释,却被赵扶念打断。赵扶念看向陈卿灵,一双眉眼之间满是哀求。 陈卿灵只好压着怒火。 转头赵扶念就对着姬夏埋怨道:“兄长,你说什么呢。卿灵本来就害羞,你还问这些。” 姬夏闻言挠头,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有些矜持。在大庭广众确实是对这种问题难以启齿。 他向两名少女道歉:“是兄长考虑不周。” “哼,不理你。卿灵我送你上车。”赵扶念娇嗔,然后便拉着陈卿灵的手走回马车。 看着两女背影,姬夏无奈一笑,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自己都是独子。哪里知道怎么哄妹妹。 不过,慢慢学呗,姬剑仙觉得有个妹妹,挺好。若是能跟着陈卿灵再学乖些更好。 …… “卿灵,卿灵,别生气嘛卿灵,我知道你最好了。” 马车上,少女苦苦哀求着密友。 自从上车之后,自己这个密友一言不发。任由自己怎么道歉她都不搭理。 “我还不是为了你?就我兄长刚来时那副那样,怎么能……” “那你也不该用这种理由。”陈卿灵怒嗔。 陈卿灵脑海里刚刚全都想着姬夏误会她的样子,原来是扶念搞鬼。不然姬公子,怎么会让我叫他兄长。 “也就是说,伯母想让姬公子和我成亲是真的?不是你为了在大家面前调笑我乱讲的玩笑话?” “当然是真的,我对你一万个真心。” “呵,你赵大小姐现在谎话连篇,我不敢信。” 陈卿灵面无表情。 “我知道错了卿灵,再也不乱讲话了。你就原谅我吧,以前你跟思兰他们开我玩笑不也是这样吗?” 赵扶念仍然抓着密友的手左右摇晃,如同从前一般撒娇。 陈卿灵还是冷淡:“那我可有到处乱说你有心上人这种事?” 赵扶念心虚,讪讪一笑。不敢言语。 “你回去就跟兄长还有伯母解释清楚,都是你赵大小姐胡言乱语。不然我可不饶你。” 赵扶念嘿嘿一笑:“当然当然。” “赶紧下去,我要回府。不然我爹娘都要派人出来寻了。” “好的好的。” 理亏的赵扶念卑微至极,下车之时还仔细帮陈卿灵拉上车帘。 陈卿灵则收起那副刚刚的冷若冰霜,内心如同吃了蜜饯,她正想着下回带什么东西来看魏兰。 顺便看看姬夏。 只是顺便。 而赵扶念想着,要是跟娘亲明说,耳朵第二天不得肿起来。 还是不说为好。 想到姬夏刚来时那副模样,怎么配得上这个闺中密友。现在都怪我。我撒谎还不都是为你陈卿灵。 若是我兄长丑些,或者不学无术,你陈卿灵怕就不是这副嘴脸。 赵扶念越想越气,怎想怎么气。 恨不得追上马车把刚刚的委屈发泄回去。 第32章 ——姬剑仙婉拒谢筝 青梅正在给姬夏摘银冠松束发,镜子中的少年郎她越看越是欢喜。 “少爷,您今天真厉害。” “一般一般,大齐第三。”姬剑仙伸了伸懒腰。 “才不是,在青梅心中您就是第一。”青梅摘下少年腰间禁步,语气中略有俏皮意味。 姬夏低头看着少女,出言调侃:“哟,今儿个嘴挺甜,给少爷尝尝是什么味道。” 青梅心中猛然一惊,羞意止不住涌上心头。 “那……那少爷闭上眼睛。” “你真给啊,女孩子要矜持知道吗。虽然少爷知道你喜欢少爷,但是也不能这样啊。你要……” “少爷不许再说,青梅以后不理你了。” 再一看,青梅脸上布满晚霞,红得几乎渗血,一把撞开自家这个不正经的少爷便捂着脸跑出房门。 “哈哈哈哈哈。” 姬剑仙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小姑娘也太不禁逗。 青梅跑到院外,捂着发烫的双颊暗自埋怨着那冤家,自己可是好不容易舍弃脸面答应下来。 可那坏少爷却……。 “呸。” 青梅越想越觉得晦气,朝着姬夏院子方向轻啐一口。 而姬夏没有脱掉亵衣,直接跳入浴桶, 他闭上眼睛对着房梁喊到:“出来吧谢女侠,你是占不到我便宜的。” “咯咯咯……两年多未见,你倒是俊俏不少。”谢筝从暗处走出。 “谢谢夸奖,你也很好看。” 对于礼貌这方面,姬剑仙真是没得说。 “姬剑仙那时跟小女子说的翻身之本,就是认爹吗?”谢筝搬过一张椅子,笑意盈盈。 “本来不想认的,只是想弄点钱,然后慢慢翻身。可是赵家实在对我太好,没办法。” 姬夏也有些感慨,自己本来就是想弄点钱,开个小店,最后再如同前世看的小说一般,连锁做大。 等到钱挣得差不多了,给莫老头安个家找地方住,他就开始行走江湖。来一场快意恩仇。 却没想到直接跳过这一步,直接给姬夏整不会了。 特别是知道雾里雪价值十万金之后,他忽然也开始对钱不感兴趣。 谢筝突然开口:“姬夏,你真好看” “谢谢你的夸奖,美女。能得到你的认可我很开心。” “我嫁给你好不好。” “好啊,你先问过我爹娘。” “开玩笑的,谁要嫁给你。小叫花子。” “那真是太可惜了。”姬剑仙忍不住遗憾,一阵捶胸顿足,似乎错过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待得安静下来,两人不禁对望,开始大笑起来。 谢筝终于是报了当年被少年取笑之仇。 少年也在配合着眼前女子,虽然只相伴而行短短三五月。两人却如同多年老友一般。 谢筝坐到姬夏床上,一双柔荑撑着臻首,目光灼灼看向少年:“我觉得相夫教子这种生活也挺好的。” “不好,我要自由,我要一剑将这江湖捅个通透。” 这是少年的回答。 …… 与此同时,通州剑庭。 一张小小的圆桌上,坐着目前剑庭最大的三位主心骨。 “大哥就在锦州南越城,看样子还收了个徒弟,承影在他手里,如今叫雾里雪。” 为首是一名五十来岁左右的男子,他正激动的对着桌上另外两名男子说道。 另一名中年人有些遗憾:“雾里雪,那不是十二剑招之一吗?看来大哥确实已经收徒。我还想让潮儿拜师呢。” “潮儿看来是无缘定天十二剑了。” “不是徒弟便不能学吗?那定天十二剑可是我莫家的东西。” “是大哥的,不是莫家的。” 说出这句话的人叫莫问,是莫观的二弟。莫问这一代有兄弟四个,莫观为首,接下来是莫问,莫听,莫语。 莫家世代本是剑庭铸剑堂的堂主,可上两代出了个莫观。六岁便被上一任剑主收为徒弟,二十五岁打遍剑庭年轻一代无敌手,二十六岁行走江湖。 莫观三十岁时自创的定天十二剑,更是让他一举成名,不知道有多少老怪物都败在他的剑下。 自此之后,江湖上开始有莫剑仙之名。 魔教上一代圣女改邪归正,被三千门徒追杀,是莫观一剑断江。 最后二人相识,喜结良缘。成为一大美谈。莫观也带着那圣女回山,接任剑主之位执掌剑庭。 莫观当上剑主以后,也总在醉心练剑。不然就是行走江湖斩杀一些作恶老怪。 因此剑庭的主要事情和产业,都交给自己的兄弟们打理。 莫问展现出在这一方面的天赋,只能说比莫观的练剑天赋也不遑多让。短短三年时间,就将剑庭变成莫家的一言堂。 就在莫家蒸蒸日上之时,发生一件差点毁掉剑庭的事情。 魔教圣女匡月澜将剑池毁坏,打伤莫观叛逃。 剑庭的剑池可谓是剑庭培育后辈的圣地,历代剑主都会将佩剑放在此地,此地已然有灵。 莫观发现剑池被毁之时已经为时已晚,只救出来五柄剑庭先贤之剑。看到数十代剑庭基业毁在自己手上,莫观更是一口逆血涌上心头,导致第一次问天失败。 次月,剑庭纠结各方宗门,联合数万弟子讨伐魔教,却师出无名不了了之。 他们去到魔教之时,那教主只是淡淡回上一句匡月澜早已叛逃,还是你们剑庭剑主救的。她做的事情和我圣教有什么关系。 莫观再无颜面坐剑主之位,自辞下山。 后来江湖上哪里有不平之事,哪里就有莫剑仙。剑庭曾经无数次想请剑主回家,却都以失败告终。 不过剑庭的影响力倒是因为莫观而变得更大,包括剑庭弟子,都以这位老剑主为荣。 让人不能接受的是……符宝五年皇城一战之后,这位老剑主也从此失踪。 有传闻说他死了,剑庭却是不信。 因为只有剑庭才知道,一旦剑主死亡,佩剑就会回到正殿。 剑庭这一代的剑子叫莫潮,是莫问的孙子。也是莫家的年轻主力军。 莫潮对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大爷爷最为崇拜,因为在江湖中,莫剑仙就是侠义的代表词。 莫潮的梦想就是如同自己这位大爷爷一般受人尊敬,若是能学到定天十二剑那更好。 这江湖少年榜他只能排在第六,父亲和爷爷说让他不必气馁,那是没有剑池的原因。也是定天十二剑没有传下来。 可是莫潮觉得,人家排在他上面的,也没有剑池啊,也没有学什么定天十二剑。 为什么能排在自己上面,是定天十二剑的原因吗?还是剑池的原因? 人不行罢了。 莫潮知道人无完人,天赋不够就不够吧,可是偏偏正好排在一个女子身后。 要是那女子是前三也就罢了,差得太多他也没什么。 可偏偏那“醉垂鞭”张绮罗,正好排第五,就在他头上。 莫潮觉得有点接受不了。 第33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今日的赵府早晨,赵青的大笑之声响彻正堂。影响少女食欲,赵扶念嘟嘟囔囔。 “念儿,你说的是真的?你兄长仅凭一幅诗画,拿下双魁?”赵青还是再一次跟少女确认。 赵扶念无奈道:“您都问我三遍了爹,还让不让女儿吃饭。” “爹不是高兴嘛,金光玉步摇,太师毛笔。等会我可要去跟夏儿讨要把玩,这可是钱都买不来的。”赵青嘿嘿一笑。 赵扶念接下来的话却让赵青有些失望。 “步摇他送给卿灵了,太师毛笔在我这呢。” 赵青内心暗想:“这小子,可真大方,讨姑娘欢心也不是这么讨啊。那裴晏的步摇要是在我手里,回头让老陈叫爹都行。” “青梅,不是让你叫少爷起床吗?”魏兰则是责问青梅,早饭未好之时。她早已打发青梅前去叫姬夏起床。 而跟谢筝聊到半夜的少年困意正浓,被子蒙着头说不吃,青梅怎么都拉不动。 她只得复述姬夏的话:“少爷说他喜欢吃午饭。” “这惫懒货,也不知道他怎么能诗画双魁的。”赵青埋怨中又带着一股自豪。 魏兰白眼:“老爷还说呢,年轻没当家时,您不也时常正午才起。” 赵青则是转移话题:“咳咳,青梅。去小姐房中将那支勾线狼毫拿来。” 赵扶念却是伸手制止。 “停!” 赵青搓手:“念儿,爹跟你商量一件事。” “不给,看完还我。”少女清脆的嗓音回荡在桌上,她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这老父亲想干嘛。 赵青讪讪一笑:“不愧是我女儿,冰雪聪明。那为父多把玩些日子。” “行,青梅去吧,就在我妆台第二层那个长木匣子里。” 赵青脸上再次浮现笑容:“听见小姐的话了吗,青梅,快去。” 赵青想着,这多把玩些日子又没说是什么时候,这可是乖女儿你自己答应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老爷,祝家那边来人。说请少爷过去一趟。” “哪个祝家。” “他说是外城十里坡那个祝家。” 赵青想了想,十里坡附近这么多祝家,到底是哪个祝家。 正在埋头喝粥的赵扶念冷不丁插上一句:“还有哪个祝家,祝卫启祝老大人那个祝家。” “果真?” 少女两眼一翻:“您的亲生女儿还会骗您不成?昨日就是祝老大人做客诗会。” “你骗得还少?” 这回轮到赵扶念哑口无言。 不过也让赵青知道,请自家孩儿前去做客的就是南越城最大的那个祝家。这让他好奇,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诗画。能让祝老大人也如此动容。 “念儿,你兄长作品何在。” “他送给谢筝谢大家了。” “什么?他的作品竟然能让谢大家珍藏?”赵青龇牙咧嘴。 魏兰闻言却是拍案而起:“什么?撩拨一个陈卿灵还不够,还要去撩拨那位谢大家。这臭小子,我非得给他好好警示一番。” 这陈卿灵是她魏兰最看好的儿媳,陈赵两家知根知底,自家孩儿懂得开窍去主动讨好也就罢了。那谢筝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 她早就听闻金陵谢筝之名,身边围绕无数公子王孙。若是姬夏迷上这谢筝,争风吃醋惹上没必要的事情,那可是无妄之灾。 魏兰越想越是觉得那风尘女子不如陈卿灵,赶忙起身。 她对着家丁说道:“你去回复祝府来人让他稍后,少爷马上就好。” “是,夫人。” 赵青却说:“夏儿还年轻,正常嘛。你这妇人,就少掺和年轻人的事。” “夫君你自己想想,若不是年轻时有我管着你。这偌大的家业早被你浪荡光了。” 赵青仔细一想,魏兰的想法确实也有她的道理。 自己年轻时总爱游山玩水,甚至不惜重金请来文人雅士吟诗作对。是自己这夫人整天逼着自己看账本,管家业。 那段日子他可是恨得牙痒痒,甚至说要和离。若不是他爹偏向魏兰打死也不让他和离,自己说不定可就没有今日。 待得成熟一些当家之时,恰逢父亲去世。整个赵家压在赵青身上,是魏兰没日没夜和他操持,自那天起他才知道这个女子究竟有多好。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赵青再也没有过纳妾的想法。 “你们这些臭男人,少年风流得意就知道寻花问柳。不知要错过多少好女子。” “夫人说得是。” “不过为夫这包子吃不完,扔掉又浪费,夫人帮忙吃两口可好?” 赵青一笑,将包子掰成两瓣递给魏兰。 “哼!” 魏兰接过包子,得意转身离去。 …… 姬夏正在和周公论剑,周公被姬剑仙打得跪地求饶。正要交出女儿保命,却不料姬剑仙将长剑负在身后说自己不好女色。 周公哑然,一脸崇拜。刚欲与高风亮节的姬剑仙结拜,却不料姬剑仙被一阵女声叫醒。 魏兰的声音在屏风后面响起。 “夏儿,快些起身。祝家来人请你过去做客,娘也有些话要跟你说。” 姬夏看到是魏兰亲自前来,不敢耽搁。连忙披上薄衣。 少年睡眼惺忪,从屏风后面走出。 “娘,祝家那边待会再去。您有什么话要说,孩儿先听您的教诲,啥事能有我娘重要。” 魏兰听到这些话,心里止不住的开心。这孩儿怎么这般懂事嘴甜。连刚刚要问责而绷起来的脸都自己垮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意。 “就你嘴甜,坐下。” “娘要训话,孩儿不敢坐。” 姬剑仙面色严肃,还没听到训话内容却已经摆出一副要痛改前非的样子。 “德行!” 魏兰白了姬夏一眼。 姬夏这才嬉笑坐下,又给自己和魏兰倒茶:“娘要跟孩儿说什么?” 魏兰手捧茶杯,眯着双眼一字一句向少年问道:“念儿说你招惹卿灵,还不忘记勾搭那位谢大家?” 姬夏闻言瞪大双眼,直呼冤枉,要请府衙青天大老爷来打赵扶念的板子。 “还敢狡辩,念儿说你把步摇送给卿灵,又把那幅魁首诗画送给金陵来的那位谢大家。” “孩儿冤枉……” 姬夏刚想申冤,说自己没有勾搭陈卿灵和谢筝,可是面前这位女青天已经将桌上茶杯当作府衙的惊堂木。 魏兰重重放下茶杯,溅起的茶水都有些许飞到姬下手上。 “你就说是也不是!” “犯人”姬夏只能无奈回答:“是。” 魏兰手指一点少年额头:“年纪轻轻就朝三暮四,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娘,我对卿灵……” “行了行了,卿灵娘就不说。知根知底,是个好女娃儿。” “可那金陵的谢大家你知道是什么人吗?锦州无数公子王孙都被她迷的五迷八道的,你怎么够人家玩。” 姬夏看着眼前这个苦口婆心的妇人,心中暖意燃起,但是妇人的话语让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真想告诉自己这个娘亲,自己真没打算勾搭谁,反倒是那金陵的谢大家一个劲的往上贴。 第34章 ——不愿习四书五经 魏兰看到姬夏这副不正经模样,又训斥道:“还笑,这是什么值得笑的事情吗?” 姬夏还是没有停住笑意。 他说:“娘,您放心,不管是那谢筝还是陈家小姐。孩儿都没兴趣,孩儿志在四方。儿女情长之事早已抛之脑后。只求人生精彩,此生无妻无子亦可安然渡过这一生。” 魏兰可遭不住这大逆不道之言。 “婚丧嫁娶是人伦之道之一,如此大逆不道有悖人伦之言你也敢说出口,我去把你爹叫来。” “孩儿还要去祝家呢。” 魏兰闻言,压住怒火:“你……你且先去,别耽误祝老大人的事情。晚上回来我再收拾你。” 她也知道在这南越城祝家是他们这些百姓开罪不起的,虽然家财万贯,但是自家夫君也就是个秀才,连举人都不是。 姬夏换上出门的便服:“孩儿省得,回来再跟您二老赔罪。” 魏兰没有理会,一双凤眸盯得姬夏浑身不自在。 姬夏觉得,迟早要面对这些事情的。还是讲清楚比较好。 …… “爹,念儿。早啊。” 姬夏来到正堂,赵扶念刚刚放下碗筷,赵青则是一脸笑意。 他拍拍身旁椅子:“哟,咱们家诗画双绝的姬魁首起来了,你小子可真是给爹长脸,过来坐。” 可是姬夏耳聪,已经听到不远处魏兰的脚步声,欲要脚底抹油。 “爹您慢慢吃,孩儿要去祝家那边。” 赵青一拍脑袋:“是了,爹差点忘记。到人家家里可不能给人家添麻烦。”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踩得姬剑仙心中一震一震。他赶紧答应赵青,然后急匆匆就往府外跑去。 “这孩子,火急火燎的。”中年人摇了摇头,他看向少年背影,有些无奈却又溺爱。 随后他看到步履沉重的魏兰走来,连赵扶念都能感受到她娘亲有些不对劲。 “夫人,这是怎么。” “夫君,咱们抱孙子的愿望可能要泡汤了,夏儿他说…………” 魏兰找到依靠再也撑不住,抓住赵青的手,眼闪泪花。 再加上她身为女子,对自己看不惯之事总会忍不住将原话添油加醋。 赵青越听拳头越是握紧,最后忍不住拍案而起:“好啊,天赐怎么会生出这等逆子。莫非他要学金陵那些戏子和王孙,搞龙阳之好?” 想到这里,松开的拳头再次握紧:“等那逆子回来,看我不打他个皮开肉绽。” 赵青怒火中烧,甚至回到房中对着空气大骂:“姬天赐你生的什么逆子,现在要我来费心,要是让我知道你埋在哪,我非得……” “算了,死者为大。”赵青又再次坐下。 …… 而来到祝府的姬夏,正被当成上宾对待。喝的是从滇国进贡的上好茶叶,那桌上糕点都是从宫里退下的老师傅亲自操刀。 “姬公子您且坐着,老爷片刻就来。” 美貌侍女不时在旁边端茶倒水,帮闭目养神的姬剑仙揉捏太阳穴。 侍女手法娴熟,让本就没睡好的姬夏打起轻鼾。 祝卫启来到堂中,看到少年睡着。便坐在一旁品起香茗,那侍女也是个机灵人儿,手法微微加重恰到好处,让少年醒来。 见少年睁眼,祝卫启微笑:“醒了?” 姬夏歉然:“姬夏昨夜未睡好,还有大人府上的侍女这一双玉手也太巧些。都不知道何时让姬夏小睡起来,没让大人久等吧?” “没有,我也刚到。” 祝卫启将一杯刚沏好的香茗推到少年眼前:“尝尝。” 少年端起茶杯轻抿,闭上眼睛享受着回甘。 “老大人泡的茶就是不一样,这茶香沁人心脾,口感柔顺不涩,回甘更是有那句苦尽甘来的真意。” “好茶!”姬夏竖起大拇指,他本就不是品茗之人,他没尝出很特别,但是口感不同是真的。 不过来到人家家里看书,先夸上一手总是没错。 祝卫启被这胡言乱语的少年逗笑。 “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子,满嘴鬼话。刚刚给你沏茶的兰香,小时候家里就是开茶楼的。我沏得能有她好?” “哎,老大人说笑不是?这品茗一道,哪能是看什么口感手法,晚辈喝的是您对晚辈的拳拳盛意,喝的是对您滔滔不绝的敬仰。” “好,好一个拳拳盛意,好一个滔滔不绝。甚得我意。”祝卫启眼前一亮,这小子嘴里吐出来的话,有点艺术成分在的。 那当然,姬剑仙前世五千年的文化,他一个人就传承了四千九百年。人情世故这一方面简直就是天花板。 “小子,想看什么书。听闻你未曾上学,一身文采皆是自学而来。如此天纵,我教你八股文章,四书五经,再举荐你货与帝王可好?” “多谢老大人好意,学生今日想看《大陆志》,还有大人说说的武林秘籍。” 姬夏婉拒这位前户部尚书,他想看看这座王朝大陆的完整历史,还有这武林秘籍。 虽然莫老头一脸臭屁说定天十二剑独步天下,根本不需要去学别的武功。姬夏不信, 但是姬夏有点佩服莫观这个普信男。都被人打得断手断脚了,嘴还是硬的。 要不是看莫观已经年老,怕伤到自尊然后莫观想不开,姬剑仙当场就能让他破防。 武林秘籍这种东西,多多益善嘛。 祝卫启有些遗憾:“兰香,带姬公子去书楼。” 身旁侍女福礼回应:“是,老爷。” 随后对姬夏说道:“姬公子,请随我来。” 那名叫兰香的侍女,微微躬着身子指引姬夏,虽是指引,却始终落后少年半身。 姬夏不由感叹这真正的权贵人家,规矩可真是到位。 “公子,这便是书楼。” 两人来到一处三层古楼前,屋檐上雕刻着狻猊带头,然后是押鱼、海马、行什……无数神兽保护着这古楼风调雨顺,水火不侵。 这书楼的规格比祝府任何建筑都要华丽,用料也更扎实,特别是那扇正门,用的是最好的阴沉木。 足以见这祝府对后辈教育的重视程度。 那书楼层层挂起的匾额,就是最好的证明。祝卫启这个尚书也只能放在第二,上有三公之一的太傅。 其下的侍郎,知州,巡抚更是数不胜数。 这才是名门。 第35章 ——卿灵见过赵伯母 姬夏走进书楼,只见有数名祝家子弟疑惑看向他,不过也很快就收回目光。 他们都认识姬夏身旁那位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得体二字的兰香小姐,是帮老家主接待贵客的门面招牌。 想来这少年应该是老家主宾客。 兰香微笑:“姬公子,要何书籍。这书楼大,您不熟,老爷吩咐兰香来帮您取书。” 姬夏找到一处僻静窗台:“《大陆志》,劳烦姑娘。” “公子稍后。” 兰香有些疑惑,这蒙学之时就开始讲解的大陆志,公子竟然不知,不过听老爷说这位公子可是学富五车。想来是不想驳老爷面子,才来这书楼解乏吧。 姬夏看着这藏书数万的书楼,萌生出一种高山仰止之感。其中不乏有竹简之类,想来已经是年代久远。 别的不论,书香门第这个词万万配不上如此家族,这才真正该叫世家二字。 “姬公子,《大陆志》在此。” 兰香特意唤来小厮,给姬夏抬上来一方小桌。桌子放置好后又有一侍女提着一匣一炉,炉内安放静神檀香。 “公子,奴婢是祝府司香,请问公子要何种图案,梅兰竹菊还是鸟语花香。” 姬夏觉得有缘,顺口说道: “那就兰香。” 那名司香少女一笑,拿出兰花印儿,又将一块青色香饼碾碎。放到兰花之上,最后将印抬起。 一朵兰花浮现眼前。 火折子轻轻一碰,一阵醒脑香气传来。姬夏只觉得人都轻上些许。 当真是心旷神怡…… 描述气质的“儒”“雅”二字——想必就是每日看书品茶焚香,受此熏陶而来。 …… 南越城——陈府 “卿灵,你那位远方大伯不日将从康州赶来,你这先祖的玉步摇真是那位姬公子送的?” 陈仕方看着眼前提到姬公子三个字便眼角含羞的少女。 “回禀爹爹,是。” “老赵倒是认了个好儿子,等你那位大伯到来,定不会埋没那少年之功。” 陈仕方意气风发,这金光玉步摇,换的可是他的前程。若是能够得到那位知州表哥提携入仕…… 陈仕方有些飘飘然。 “人家姬公子可看不上这个功劳,祝老大人和亦名书院山长抛出的橄榄枝姬公子都拒绝了呢。” 少女一脸傲然,仿佛拒绝祝卫启和书院山长的是她陈卿灵。 陈仕方有些惊讶,那祝老大人虽然隐退。可是门生无数,若是有他相助,想不平步青云都难。 这少年竟然毫不动心,想必是年纪尚小。不知这权利二字。 不过这种风骨,他很喜欢。虽然他陈仕方做不到,但是并不妨碍他欣赏。 “是是是,你的姬公子最厉害了,不知道他送你这个步摇是何意啊?” 陈仕方调笑起自家女儿,这小子肯定是对自己女儿有点意思。不然这步摇哪能说送就送。 虽然两家交好,但是也没到这种地步。自己去要都得开足价码,说不定那老赵还要再拉扯一番才肯放手。 陈卿灵霞飞双颊:“爹,你胡说什么。人家姬公子只是认我作妹妹。” 陈仕方“噢——”了一声,揶揄之色尽显。 “老不羞!” 陈卿灵再也待不下去,跺脚离开。 却不料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 “爹还想着让卿灵买谢礼,去赵府答谢一番呢,既然卿灵这么想回房休息,那爹只有自己去了。” 少女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 …… “该买什么给伯母好呢,是月记的胭脂还是这暖玉禁步。算了,都要吧。” 陈卿灵干脆都让掌柜包起来。 身后的侍女可是有些叫苦连天,这大小姐都已经买上半车礼品了。她双手酸麻,小厮更是无奈,他在这人流中赶着马车,赔罪之声都要喊哑。 可是这位大小姐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卿灵,你怎么在这。” 是褚思兰的声音。 陈卿灵往身后一看,果然是那跳脱少女。 “昨日姬公子赠我那支先祖的步摇,父亲让我准备好礼品去赵府探望伯母,正买着呢。” “好啊好啊,我也很久没去扶念家里找她玩了,待会见。” 褚思兰拉着陈卿灵的手跳起圈圈。 陈卿灵也高兴道:“现在就走不行吗思兰,坐我的车。” 褚思兰却是婉拒陈卿灵,说要回家梳妆。陈卿灵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危机感。 陈卿灵笑意盈盈:“那思兰你快去吧,说不定你来时正好也能看见我那“未来夫君”。在人家本尊面前,不知道你这小妮子敢不敢俏皮。” 褚思兰则是嘟嘴:“都是叶子君那妮子带头胡说的,你和姬公子可是清白。” “况且姬公子当众说认你作妹妹呢,虽然平日里我是话多些,但是也知道兄妹二人之间可不能开这种玩笑。” “思兰你知道就好。”陈卿灵还是面带笑容。 “那我先回去啦?待会在扶念那里见。” “好,那你可要快些来噢……” 闺中密友你侬我侬。 …… …… “呸,浪蹄子,打扮这么好看,勾引谁呢。”回到自家马车上的褚思兰,对着刚刚还依依不舍的密友身影啐道。 “小姐,你和陈小姐刚刚还宛如亲姐妹一般呢。”小丫鬟没经历过此等事情,有些疑惑。 “谁跟她是姐妹,一个妄想勾引自己兄长的浪蹄子。”褚思兰一脸不屑。 小丫鬟则是瞪大双眼:“那……那位陈府的大公子,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褚思兰忙说:“不是那个。” “那是哪个啊小姐。”小丫头心中也开始燃起八卦之火,浑然忘记自己的身份。 “是那诗会上的……” 褚思兰也跟她热火朝天聊起来,两人同仇敌忾,时不时便轻啐一口。 …… 而陈卿灵却是想着褚思兰那贱妮子,再争也没有用。 我这可有伯母撑腰呢。 陈卿灵越想越是开心,不过她也有点担心,万一那浪蹄子真把姬公子勾走怎么办。 毕竟书院里有好多男同窗,私下里都说喜欢褚思兰那大大咧咧的性格。 不知不觉马车已然到赵府门前。 由于是女眷,赵青不方便接待。寒暄几句便叫出魏兰。 “卿灵,是你吗?伯母可是好久没见你。如今怎么出落得如此水灵。” 魏兰听到来客是陈卿灵,早早就在屏风后面等候。 陈卿灵落落大方又不失娉婷袅娜,朝着魏兰行礼: “卿灵见过赵伯母。” 魏兰看到这温婉少女,心中被少年挑起的闷气顿时消失不少。 第36章 ——便胜却人间无数 上次因为诗会被玉怜生破坏,没有听到谢筝的琴声,众人纷纷遗憾。 不过接下来的消息便展现出沁园为何受人追捧的原因。 那位谢大家不仅把银钱退回,还谱曲衬那魁首新词《鹊桥仙》,五日后演出。 没去过诗会的人更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新词,能让谢筝谱曲。 他们开始纷纷向那天去赴诗会之人打听。 不过只看过一遍《鹊桥仙》的诗会众人也不太记得全诗,当时他们眼睛全都在那栩栩如生的另一位“谢筝”上。 记得最清楚的便是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很快那《鹊桥仙》的作者便被挖出来,是赵家新收的义子姬夏,相传武艺也是高绝,跟“菩萨蛮”玉怜生过手百招未落下风。 有人觉得那只是谣传,可是江湖少年榜更新出来之后姬夏便坐实这个名头。 允州“雾里雪”姬夏,排名第三。 第一仍旧是那个“定风波”杨林,而“雾里雪”和“菩萨蛮”未分胜负。玉怜生暂居上位。 不过一个早晨,消息就传到隔壁通州。 原本排在第三的“江城子”陆贯不服,要在中秋之后前来锦州邀战“雾里雪”。 …… “卿灵,快过来伯母这边。” 魏兰正拆着陈卿灵买给她的礼品,一细数魏兰吓一跳,足足有二十多份。 魏兰这回拆出来的是一对东珠耳坠,她唤来少女。将耳坠戴在少女耳垂之上。 “还是卿灵戴着好看,伯母已经老了。” “伯母才不老。” 陈卿灵俏脸微红,欲要将耳坠摘下。被魏兰制止。 只见那妇人将陈卿灵的一对柔荑握住:“伯母老了,又不出门,这耳坠卿灵自己留着吧。” 少女不知所措:“这……这是卿灵给您买的。卿灵不能留,给扶念也好啊。” “扶念多着呢,伯母就喜欢看卿灵戴着。莫非卿灵不想让伯母欣赏这明媚的二八少女,回味从前?” 少女乖巧:“那卿灵就戴着。” “这就对了。” 魏兰喜笑颜开,她越看这陈家女儿越是顺眼。 笑着笑着魏兰突然面色暗淡。 陈卿灵赶忙关心问道:“伯母,这是怎么。莫非是不喜欢卿灵给您挑的礼品?” “非也,卿灵的礼物伯母都很喜欢。伯母气的是家里面那不争气的儿子。算了,影响心情,不说了……” 魏兰摇摇头。 陈卿灵听到关于姬夏,顿时来上兴趣:“说到姬公子,卿灵还没感谢他呢!” “谢什么谢,逆子一个。”魏兰没什么好气。 “对,逆子一个。”赵扶念也在一旁嬉笑,添油加醋。 今天早上她在桌旁把事情经过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起初觉得兄长有这个想法也是大逆不道,不过换一方面想挺好的,那样她的青梅姐姐就不会遭殃。 等兄长行走江湖,总不可能带上个侍女吧。青梅姐离开自己之后那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好生心疼。 “你也差不到哪去,逆女。叫你在诗会上帮你兄长物色一个嫂子,你干嘛去了。” 赵扶念心中大喊冤枉,就姬夏那个大发神威的样子。还用自己帮忙找吗?人家都恨不得倒贴,眼前这个不就是? 魏兰白了一眼赵扶念,又转过身来帮陈卿灵捋好被微风吹乱的发丝。 她语气中带有些许遗憾:“可惜卿灵有心上人,不然伯母真想和你每日朝夕相处。” “伯母觉得你比这亲女儿都要亲,想到日后卿灵嫁人,伯母再也见不到,这心肝儿呀,就止不住的疼。” 魏兰话里话外赤裸裸的暗示。 陈卿灵哪里听不懂,她心中羞意混杂着些许嗔意。看向一旁的赵扶念。 赵扶念心里一咯噔。 陈卿灵低头两指相绕,尽显小女儿姿态: “伯母,卿灵还待字闺中呢,兄长已经成亲,除掉爹爹之外,卿灵平日里也不与男人接触,伯母是从哪里听说来心上人一词。” 赵扶念见势不妙,刚想起身便被一只冰凉纤手揪住耳朵。 “扶念,去哪?” 那被揪住耳朵的少女讪讪一笑:“娘,饶命。” 魏兰笑而不语。 赵扶念转头又看向陈卿灵,可怜巴巴说道: “卿灵……” 陈卿灵则是把头扭过一边,当作没有听到。 随后,庭院中传来少女的求饶声和妇人的谩骂声……。 …… “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了娘亲。” 赵扶念两只耳朵和脸庞红彤彤,仔细一看如同门房上那招财童女一般。 “卿灵,你觉得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怎么样。” 魏兰陡然间问上一句,让少女不知所措。 明明是正午,绯红晚霞却提早打在陈卿灵脸上。她说:“姬公子文武双全,何来不成器一说。” 魏兰没有看少女,而是转身倒茶,递到少女面前。 “日后可要常来,伯母每日看到扶念都心烦。还是喜欢你。” “卿……卿灵知道了伯母。” 就在二人其乐融融之时,青梅前来通报。 “小姐,褚家小姐来找您玩,就在门外。” 赵扶念疑惑道:“思兰?我没记得今日和她有约啊?” 陈卿灵答道:“是我在路上时碰见的,她说我们三个好久不见,今日正好相聚。” 魏兰问赵扶念:“是个头最小又最跳脱的小丫头吗?好像两三年没来过咱们家了。” 赵扶念惊喜道:“娘亲你还记得思兰?” 魏兰捏了捏少女脸蛋:“你笼统就带过这么几位朋友回家,娘怎么会记不得。” 少女完全忘记刚刚挨打的痛楚,一股脑扑到母亲怀中。 “正好,厨房那边也准备出午食。扶念去接思兰,卿灵陪我去换身衣服再去吃饭。” “好。” 赵扶念甜甜一笑,从魏兰怀中起来。 …… “思兰,思兰……” 赵扶念人未至,声先到。 “扶念~” 二女见面极为欢喜。 “卿灵呢?怎么不见她?” 褚思兰有些担心,陈卿灵这个小蹄子现在不会跟姬公子呆在一块吧。 赵扶念撅着嘴:“卿灵在陪我娘亲呢,今日我兄长出门时说了些话气我娘亲,我娘亲刚刚都还在生气。” 听到姬夏出门,少女这才心底一安。在赵扶念的陪同下进入赵府。 不过她很快就笑不起来。 只见陈卿灵挽着魏兰的手,有说有笑。如同一对母女一般。 “思兰,你来啦。刚刚伯母一直叫我陪着她,没能和扶念一起去接你。” 陈卿灵的眼光目带挑衅。 像是在说你褚思兰来迟了。 褚思兰微微一笑,走到陈卿灵旁边。看着魏兰疑惑道: “卿灵,这位姐姐是谁。和伯母有些像,是扶念外祖父家里来的表姐吗?” 魏兰被少女夸得娇笑连连:“你这小妮子,嘴跟抹了蜜似的。我就是你伯母。” “我不信,姐姐你看起来最多也就大我两三岁。休要和卿灵合伙串通,占我便宜。”褚思兰哼了一声,仿佛看透一切的表情。 魏兰被这嘴甜少女夸得心花怒放。 “扶念,你告诉她,我是谁。” “思兰,这是我娘,以前你不是见过吗?” 褚思兰捂住小嘴,一脸不可思议。 “这……这真的是伯母?” 魏兰抚摸少女头顶,呵呵一笑:“如假包换。” 褚思兰一脸歉意:“伯母对不起,是思兰冒犯。刚刚还以为您是扶念的表姐,配合卿灵来诓我玩呢。” “没事,你这小丫头果真讨喜。” 褚思兰又神神秘秘道:“伯母,您能告诉我您是用哪一家的胭脂水粉吗?您比两年前更加容光焕发,这肌肤比我都白。” 魏兰道:“哪有用什么胭脂水粉,伯母在家平时都不擦这些。” 少女娇哼:“我不信,伯母藏私不告诉思兰,我以后天天过来,看看伯母是怎么偷偷护肤的。” “哎哟,不信你就来吧。看看伯母有没有骗你。” “好,那我天天来,伯母可不能不给我饭吃。” “行,天天来,伯母还能少你一顿饭不成。” 看着眼前娇憨少女,魏兰觉得无奈又好笑。 第37章 ——莫赵两父齐上阵 日落西山,姬夏才将这本《大陆志》粗略看完。 他所处的时间,恰似五代十国期。不过这个世界不同,大概在春秋之时人类发现体内可以孕育真气。 这块大陆也比九州大陆大得多。 所以王朝更迭很慢,动不动就是五六百年才换一次江山。 前朝大昭无德,宗室汉王和楚王纷纷起兵。成功推翻朝廷之后难分正统,从此分楚汉两国。 又在二十年后同室操戈,打得这座大地四分五裂,更是有封疆大吏划地而治,短短六十年,诞生十四个国家。 最后燕国上将军高闰与其子高天齐摄政年幼燕主,又在汉楚大战中渔翁得利,得到败亡的汉皇大片疆土。 同年,幼主禅位,高闰立国,取其子高天齐尾字为国号。 立国第五年,齐楚两军逐鹿,听闻高闰得神仙相助,派遣童子下凡。 那黑衣童子力敌千军,一个人便凿穿楚王布置在渭水的二十万大军防线,直取三军太尉。 当三公之一的太尉首级挂在齐军牙旗大纛上之时,所到之处楚人溃不成军。 仅仅三年,齐国亡楚。 从此这个陆地上出现第三个大一统王朝——“齐”。 当今大齐皇帝高其治是齐国第二十一代君主,年号符宝,今符宝十年。 《大陆志》每十年更换一版,记载这十年内之大事,如今正好是最新版。 姬夏伸了伸懒腰,发现暮色黄昏。那晚霞已然透过窗户, 它占据半张小桌,似乎要驱赶着桌上之人。 姬夏问:“兰香姑娘,这武林秘籍在何处。” “在一楼东南角,老爷说任由公子翻阅。” “多谢。” …… …… 而另一边的小院里,莫观正悠然自得。 陡然……一阵敲门声打搅到这位老人兴致。 他打开院门,是一个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一进来便自报家门,他正襟危坐:“老先生,我乃姬夏义父,有一事要与老先生商量。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老先生海涵。” 来者正是赵青,他一番动用人脉打听之下,终于找到这个地方。 赵青认为,这江湖人士。又多是喜欢游离无家之人,总归是不会管教后生,所以姬夏才会有如此想法。 进门一看,这老先生独自一人。看来无儿无女,又想到姬夏那句无妻无儿亦可安然。 看来都是跟这老人学的。 “老先生照顾夏儿五年,辛苦拉扯又传他衣钵,赵某人替兄弟姬天赐谢过先生。” 赵青打算先礼后兵。 莫观一笑,摆手说道:“不用不用,这小子天资卓绝。反倒是老夫占了大便宜。” 赵青礼已到位,他觉得接下来该是跟这老人讲明白利害。 赵青夸赞:“老先生是江湖中人,性情洒脱令人神羡。” “可这教育后生之事,恕赵某不能苟同,最近这段时间也不能让先生再联系夏儿。” 莫观微微眯眼,有些许怒气。但是这眼前的男子礼数又十分到位。 老人语气稍冷:“敢问此话怎讲。” 莫观回想这一路走来,他确认自己没有教少年任何不良之事。 “那赵某问老先生,现如今可是孑然一人?” 老人答:“是。” “好,那赵某就跟先生好好掰扯一番…………” 赵青将从魏兰那里听的话复述给面前老人……。 …… 莫观听完拍案而起:“真真是逆子一个,赵贤弟,你那逆子现在何处!老夫可没教过他这些东西!” 赵青看到莫观这副比他还激动的模样,抱拳一礼:“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官墨。” “官先生,府上一叙,顺便等那逆子回来如何?” “善。” 二人误会解除,且有一名共同的“敌人”。一路上相谈甚欢,赵青越跟莫观聊越是觉得对味,甚至到府门下车之时已经有一股兄友弟恭的意味。 而此时的姬剑仙刚刚告别祝卫启,踏上车马。 “祝大人留步。” “慢走。” 随着车马远离视线,祝卫启问兰香:“今日这少年看的什么书?” 兰香如实回答:“姬公子一整天都在看《大陆志》。最后借走一本《铁布衫》,” “混账小子,来我家混吃混喝。”祝卫启忍不住大骂。 这《大陆志》稚童蒙学之时就开始讲解。真是枉费他一片苦心,更是浪费那滇国贡茶。 车马停在赵府门前,今日赵府很不对劲,门户大开,仿佛在等谁回家一般。 他觉得,好像这是在等他。 姬夏有些忐忑不安,鼓起莫大的勇气才迈入府门。 刚绕过照壁,就发现正堂的两个主位之前坐着莫观和赵青。 “把这逆子押上堂来。” 赵青一声令下,两名小厮左右架起姬剑仙,押解到堂内。 “来人,传家法。” 赵青一喝,便有小厮将那“家法”取来。 “逆子姬夏,你可知罪。” “孩儿何罪之有。”姬夏挺直腰杆。 “还不知错,今日我便替天赐打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 “爹要打便打,孩儿若是吭一声就不是好汉。” “好,好啊……” 赵青一脸怒容,拿着那用近乎实心的罗汉竹棍,也就是家法。打在少年身上。 少年浑然不惧,虽然龇牙咧嘴却是如同他说的一样。 一声不吭。 魏兰在一旁看得止不住的心疼,又怕不打不知错。 “赵贤弟,你先停下。” 而莫观好像看出什么,叫赵青住手。 莫观端详片刻,不屑一笑:“哪里学的盗版铁布衫。” “铁布衫?”赵青一愣。 “这小子刚刚是装的。”老人揭穿少年把戏。 随后莫观按住少年涌泉,太阳二穴。 “赵贤弟,打!” “来了!” 赵青大喝一声,撸起袖子。一鞭子打到少年身上。 “啪!!!!” 这一鞭下去带着破空声,炸裂在少年背上。 “啊……嘶…” 背后传来的火辣疼痛让姬夏几乎晕厥,颤抖双手捂着后背。 不过片刻那红肿消散,立刻浮现青紫。 “逆子好胆,刚刚果然在装模作样。” 想到姬夏刚刚龇牙咧嘴的模样,赵青直呼上当。 姬夏也直呼上当,怪不得怎么自己稍微一练就略有小成,原来是盗版货。 我就知道,他一个当官读书人能有什么好的武林秘籍,若是知道莫老头要来,自己怎么也该出门几天去避避风头。 姬夏追悔莫及。 少年想跑,却被老人拦住。挣扎之中那本《铁布衫》掉出来。 老人捡起一看,虽然这不是正经铁布衫,却也是顶好的练体术。 他问姬夏:“哪来的,练了多久。” 姬夏说刚借的,大概练了半个时辰。 莫观直接否定:“不可能。” “真的,我就路上练了一会。” “这练体术,可不是心法。无论你如何天纵,最少你也得练上一两个月才有刚刚那种状态。” “我又没按他的方法练。”少年语出惊人。 堂上众人愣了半晌。 第38章 ——老天赏饭如何拒 少年以为扯开话题能逃过一劫,却是莫观先开口:“不管如何,你今日都要先捱这顿竹笋炒肉。” “赵贤弟,借你家法一用。” “官老哥接好。” “观老哥?”少年疑问。 “官老哥也是你叫的?没大没小,我官墨今天非得让你尝尝苦头。” 莫观拿到“家法”的一瞬间,便落在姬夏身上。 少年没有时间多想,背后传来的辛辣让他跪地求饶。 “别……别打了,以后你们说什么我都听。” 姬剑仙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有青山自然有柴火烧。 但是莫观没有饶过这位好汉,竹鞭落下的速度犹如雨点一般。很快就让姬剑仙满地打滚。 魏兰看到在地上捂头就被打脚,捂脚就被打头首尾不顾的少年,实在忍不住开口。 她焦急道:“官先生,夏儿已经知错。您快些住手吧,别打坏了。” “你别信这惫懒小子,满嘴胡言乱语。你得把他打服。” 莫观看出姬夏的把戏,这小子主打一个求饶认错之后我还来。 说完又是一鞭落下。 “赵贤弟,你来,这小子还在装。” 姬夏很冤枉,他是真疼。再打下去感觉都要尿裤子了。 但是莫观没有给他机会,一把捂住少年嘴巴。 “赵贤弟,快!” 赵青再次拿起那竹鞭。 少年的哀嚎响彻赵府。 “爹……莫要再打。再打下去孩儿真要去见亲爹了。” 赵青听到此话,脸上露出心疼。对着莫观问道:“官老哥,要不就到这?” “他还在装,若是真要被打死。哪里有力气嚎叫。” 魏兰再也看不下去,冲过来抱住气若游丝的姬夏。 “夏儿,快跟你爹和师傅认错。” “爹,我错了,师父,我错了。以后再不敢。” “这么轻易就认?依我看来,不诚恳。” 还是莫观比较了解姬剑仙。 魏兰却护在少年身前:“那官先生就将我母子二人一同打死吧。” “赵夫人,你这妇人之仁现在要不得。来日定有隐患,你快些起来,莫要阻我和赵贤弟。” 莫观知道,若是不真真正正来顿狠的,姬夏这小子永远不会知错。说不得哪天就要跳脱。 “嗯……官老哥,我觉得也可以了。” 赵青看到气若游丝的少年,也觉得这顿教训应该足够。 “唉,你们夫妻二人还不晓得这小子的性子。” 莫观无奈停手。 魏兰给少年披上外衣以后,莫观又问少年。 “你是怎么在这点时间内练得这体术小成?” 姬剑仙充耳不闻。 赵青怒斥:“夏儿你这是什么态度,师父在问话呢。” “回师父,徒儿按照上面所标注的经穴,以真气游走全身然后锤炼经穴就练成了。” 莫观惊讶:“你现在的境界能感知到全身四肢百骸?” 感知全身这一步,他莫观也是修炼至悟道中境时才能做到。 所谓悟道,便是能感知自我,找出自己的道,然后一法通,万法通。 姬夏现在也不过八品境界,就能感知自我。若是悟道问天那还得了? 莫观觉得,自己这徒弟,或许能斩那妖人。 “能。”少年轻声应和。 “我儿莫要说话了,官先生,等夏儿敷药回来再讨论这些事情可好?” 魏兰打断二人,唤来小厮将姬夏抬向药房。 堂中只剩下赵青莫观二人。 纵然赵青是个文人,也知道这武功修炼不易。 但是听他们的对话,自家这逆子,不仅半个时辰练出人家几个月的境界。还能举一反三。 赵青想到一个折中之法。 他说:“夏儿既然不喜仕途,又有武学天赋。不如这样,让他去行江湖走一段时间。看看这江湖如何,等尝到苦头,自然就会回来。” 莫观也觉得,虽然打也打了,还没吃过精神上的苦头,终归是不知自我悔改。 他很同意这个赵贤弟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 …… …… 药房, 魏兰正细心给少年敷药。 看着姬夏带有道道瘀血的后背,她每用棉布划过一下都会小心翼翼,生怕少年吃痛,擦到伤得深的地方更是会眉头紧皱。 那少年见气氛有些凝重,便开口嬉笑道:“娘,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疼。” “还在玩笑没个正形,待会你爹和你师父训话之时,可不能还嘴。” “好,孩儿等会就叫青梅取来针线。” “要针线干嘛?” “把孩儿的嘴巴缝起来。” 妇人白了一眼,轻点少年额头:“是该缝起来。” 魏兰想着,卿灵害羞少言,自家儿子这个模样日后不得把卿灵欺负死。 涂完药换上宽衣,姬夏想着。 再陪他们过个中秋吧,毕竟团圆佳节。 原来这少年心中早就想着逃跑。 果然如莫观所料,姬剑仙只是嘴巴服气,想免些皮肉之苦。 赵府晚宴上,莫观和赵青正在争执! “不行,就该娶妻生子,考入仕途才是正道。”酒过三巡,赵青有些醉意。 “那是你的正道,不是他心中的正道,就该行走江湖,做个潇洒剑客。” 莫观重重放下杯子,大声反驳。 而姬剑仙埋头吃饭,心中不屑。 “别演了,这红白脸都唱不明白,刚刚打我最狠也是你,现在说这种。” 姬剑仙拆穿二人“面具”,又对他们说道:“想干嘛说呗,我还能拗得过你们不成?” “好,那爹就长话短说。” “本来爹呢,是想让你入仕。但是看你也没有这个志向,就不勉强了。” 莫观接下赵青话茬:“意思就是,你可以行走江湖,但是媳妇不能不娶。” “娶,娶,我一边游历一边慢慢找。”姬夏喜笑颜开。 姬剑仙想着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日子终于到来。 “你娘已经给你物色好了,是陈家女儿。知根知底,我和你娘也放心。” 赵青接下来的话让姬夏心底一凉。 “陈……陈家女儿,您说的不会是卿灵吧。” “嗯。” “那不行,我把她和扶念当妹妹看的。” “嗯?”赵青眯眼。 “卿灵已有心上人,让孩儿怎么忍心拆散。我发现您是最爱做那棒打鸳鸯之事。如同当初逼扶念一般,强行乱配鸳鸯。” “夫人,卿灵有这回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赵青看向一旁的魏兰,似乎是在责怪她谎报军情。 第39章 ——玉昭有子玉怜生 “谎报军情的可不是我,卿灵待字闺中,何来心上人。” “那是谁?” “这就得问问你的乖女儿了。” “扶念,关扶念什么……” “噢——” 赵青倏忽间想起少女那日在亭中的话,恍然大悟。 那日他也在,但是他却是忘记了,那时他满脑子都在想着少年的两把剑从何而来。 怪不得这丫头连晚饭都不敢来吃。 魏兰趁机对姬夏说道:“现在知道了吧,卿灵可没有什么心上人。处暑后他们要去泛舟,你同去,给人家撑个伞也好。 “娘,道理我都懂。但是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啊。” “这你别管,先去就是。” 魏兰回想起一提到姬夏,陈卿灵那副娇羞模样就知道,此事必成。 最怕是自己孩儿年少风流,错过这温婉女子。 “我背上有伤。” 三张嘴巴异口同声:“你没有。” 姬夏一抬头,三双眼睛都在看着他。只能含糊其辞答应下来。 少年回到房中,刚想躺下背后就感受到一股剧烈疼痛。 他想卧躺,但是仍然肿痛难忍。 姬夏只得到书桌坐起身来,伏在桌子上缓缓睡去。 青梅刚从赵扶念处回来,她在小厮口中听说少爷被责罚受伤。 回来时看到房内灯火摇曳,青梅轻手轻脚打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那少年已经伏在桌上沉沉睡去的背影。 那轻纱薄衣之下是一道道青紫伤痕若隐若现,少女眼帘起了水雾。 少爷这得多疼啊! 看到少年隔着衣服都能看到的伤,那鞭子仿佛打在青梅心底。 “少爷,少爷。” 姬夏耳边响起青梅的声音。 他睁眼一看,面前是一个小丫头泪眼婆娑。 “青梅,怎么哭起来了。” “疼不疼啊少爷。” “还好,有一点。不过你和夫人看起来比少爷疼,眼泪都掉了。” “少爷怎么不睡床。” 姬夏:“……” 这小丫头应该是没挨过也没见过被这么毒打的,只知道很重,但是不知道伤势到底何种程度。 “这床脾气太大,少爷躺上去它就打我。所以这几天睡桌子,等它消消气。”姬夏眉眼带笑。 “啊!” 小丫头却是眼神中突然带有惊慌,一把扑进姬夏怀里。 “少……少爷,你别吓青梅。这房子里不会有脏东西吧。” “别占少爷便宜。” “还有,你抱到少爷伤口了。起来。” 姬夏倒吸一口凉气,少女在故意扑到他怀中之时,不小心触碰到伤口,姬剑仙后槽牙差点咬断。 “对,对不起少爷。可是青梅是真的害怕。” “害怕就自己找个角落哭,少爷现在没空理你。” “噢……” 青梅悻悻起身,小嘴一瘪,又满眼幽怨带着委屈。似乎是在说少年不解风情。 可少年早已困倦。 “走不走,不走就给少爷扇风。”姬夏无视少女幽怨眼神。 “噢……” 青梅乖巧拿过蒲扇,又将檀香点上,为这可恶人儿驱蚊扇风。 少年不多时便打起微鼾…… 青梅越想越是气恼,有时候真想从这个就知道欺负她的少爷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她拿起蒲扇,作势要打这恶人。 可是不知怎么却在空中停下。 接着那少女站起身来,俯下臻首用朱唇轻轻一点。 青梅现在觉得,就呆在少爷身边什么也不做也甜滋滋的。 她拿起一件外衫小心翼翼披在少年身上,生怕触碰伤口惊醒这熟睡人。 …… 金陵城玉府。 这一路玉怜生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在处暑前终于是回到这金陵城。 “哟,这不是玉将军嘛,好久不见。” 一名身高八尺有余,与玉怜生几乎平齐的高大中年人在玉府门前跟玉怜生打起招呼。 玉怜生没有理会,自顾自走进玉府, 却不料那中年人追上玉怜生,揽住肩膀嬉笑道:“玉将军如此俊冷,我若是那花魁柳依依,也得倾心呢。” “我娘呢。”玉怜生拍开中年人放在自己肩上那手臂。 “别提了,她听说你为了一个妓子敢得罪祝老大人,说要打死你。” “我想着咱们俩父子一场,怎么着也得给你收尸。” “这不,正准备出门给你订棺材呢。昨日打发管家去买,但是管家说没这么大尺寸。我想着咱们爷俩差不多,就想着按照我的身材打造一口。” 玉昭两手一摊,随后又拍了拍玉怜生肩膀,感叹一声:“可怜孩子,没摊上个好娘。” 玉怜生还是不说话,玉昭没了兴致,一句保重之后转身出门向城北的棺材铺走去。 玉怜生看着玉昭背影一阵无语,心想道你比我还惨。 不过他这个爹,似乎就没有哪天不开心,整天都一副乐天模样。 也是,他爹这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 出生时便是整座玉府的心头肉,少年时被送去军中镀金恰逢和平年代,一路平平安安就得了个镇军将军的职位。 那湖阳公主更是玉昭最幸运的地方,东池宴上,状元郎婉拒湖阳公主,令皇家失颜。 是玉昭站了出来,说家里也催得紧,要不嫁给我? 先皇当即下令赐婚,湖阳公主泪眼婆娑望向状元郎。 玉昭毫不在意,啧啧称奇。说这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不在一起着实可惜。 玉昭在玉怜生小时候更是过分,专门教玉怜生欺男霸女,去学堂之时玉怜生因为被另一家将军的儿子打得鼻青脸肿。 玉昭立即花重金请来刀王教习武艺。 待的玉怜生学有所成,他便带上门前去挑战,两个小童扭打,玉昭在一旁拍手叫好。 玉怜生被发往边关时,他说:“好,边关好啊。” 玉怜生:“爹,好在哪呢?” “好就好在好个屁。过几年老头子死了,爹就把你接回金陵。” 湖阳公主觉得玉怜生之所以成为这样,都是玉昭的错,当即就要和离。 玉昭竟然问:“我有什么问题,儿子现在不是挺好吗?北国飘雪,我都想去呢。” 湖阳公主气急,竟然是直接回宫住了一年。最后是玉昭在老柱国的压力下,去跟那位小舅子皇帝求回来的。 湖阳公主怎么也不肯罢休,依然时不时上书和离。 但是那位老柱国还在世。朝廷不好拂了面子,所以此事从不受理。 玉怜生小时候时最是崇拜这个爹,觉得他无所不能。 等到去边关时,最瞧不上的也是他。觉得不是他一直放任自己,自己也不会成这样。 他觉得他这个爹,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连回家都不爱理他。 但是回府跟他相处一年后他又觉得,这个不靠谱的中年男子,比谁都爱他。 只因为玉昭说:“你来这世上想干嘛就干嘛,爹又不是要靠你养活孝顺着才生你的,你要谋反都行。大不了一起掉脑袋,哈哈哈哈。” 那是玉怜生从边关回来之后,玉昭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第40章 ——菩萨蛮渐知玉昭 玉怜生来到一座假山前停住脚步。 “下次若是再让我知道你玩物丧志到这种地步,那妓子的人头就会被送到你眼前。” “我记得娘小时候很疼我,如今是为什么?” 玉怜生抬头,与凤冠女子对视。 “因为你是娘的希望,也是唯一的依靠。” “爹呢。” “他是窝囊废。” 高幽一脸冷漠,她坐在高台之上,轻启朱唇对着玉怜生吐出冰冷话语。 自从玉怜生回来之后,她发现青年好像越来越喜欢跟他那不上进的窝囊废父亲玩。 这次更是将那位祝老大人得罪。祝老大人虽然归野,但是他的门生还在朝堂之上,犹如过江之鲫,不知几何。 如今玉怜生如此冒失,虽是没人敢明面上对这位千牛备身怎么样。但是暗地里,怎么都会心生抵触。 她觉得,都是那妓子,还有玉昭的错。是他们让自己的儿子贪图享乐。 “你二人好歹夫妻一场,娘亲不必如此诋毁。” 玉怜生对这位母亲大人的做法愈加厌恶,自己一回来,就被她带去皇帝舅舅面前,求来太子东宫千牛备身一职。 每日耳边无数响起的都是哪一家的小姐,娶了以后对自己未来有什么好处。 他不明白,这玉家世代的上柱国,这奋军将军还不够吗?这一生荣华富贵四个字早已板上钉钉。 “我觉得他不是窝囊废。” 玉怜生第一次用这么冷漠的语气对凤冠女子说话。母子二人相视无言。 “跪下。” 那女子的语气不容反驳。 玉怜生无奈,高大身躯变得低矮,但那气势却不输半分。 …… 柳依依坐在离玉府不远的马车上。 忽然—— 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是一名无礼的中年男子掀开那块布帘。 柳依依却是不敢有任何不满,反而乖乖行礼。 只因为刚刚听到外面的将士齐声大喊: “参见上柱国。” 玉昭点头轻笑:“长的不错,不过可惜,你得死。” 他仿佛在陈述一句平常话。 柳依依颤抖着身子,泪水簌簌流下,不争气呜咽起来。 但是她连求饶的勇气也没有,眼前这位上柱国,领镇军将军衔,总管锦州官军。 自己如草芥一般的命,如何反抗。 “跟你开玩笑的,不要紧张。抬起头来。” 玉昭示意柳依依抬头。 柳依依感觉到一双比她还要细腻的大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 那双大手的主人端详完之后便走下马车,但是柳依依还是害怕得紧。 中年人好像知道柳依依在想什么,帘子外轻轻飘来一段话。 “只要你对玉怜生心无恶意,那么谁都杀不了你。包括我那位夫人。” 是那位上柱国的温和嗓音。 不知为什么,柳依依感觉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玉怜生从已经从早上跪到晚霞渐露,那位湖阳长公主却是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此时管家的声音打破这份寂静。 “公主,公主。天塌下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事?” “家主……家主他躺在棺材里叫人抬回来。” “晦气。” 高幽轻啐一声,迈开步子去往正堂方向。 高幽来到正堂,一脚踢在那还在散发着朱漆味的大红棺材上。 “滚出来。” “好咧!” 玉昭双手扶住两边木板,缓缓站起身来。 高幽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她强忍怒气:“你这是何意,把这晦气东西抬到家里来。” 玉昭疑问:“你不是说要打死玉怜生这个玩物丧志的不孝子吗?” “所以你这口棺材是给我们儿子定的?” “是啊,我和他父子一场,总得让他体面些” 玉昭一脸理所当然。 玉怜生此时正好来到正堂,他想看看玉昭又弄什么幺蛾子。 “好兄弟你来了,还没死啊?快过来快过来。看看合不合适,来躺躺看,我刚刚试过,挺舒服的,很宽敞。” 玉昭拉住玉怜生的手就往棺材方向走。 “我还请了专业的送葬队伍,再给你大摆七天。” 玉昭说着就招呼堂下站着的十几名妇女。 “来,这位是玉将军,等会可要卖力唱。” “马上带着你的晦气东西滚出去。” 高幽寒声道。 “好……好吧。” 玉昭悻悻挠头,指挥着小厮将那棺材抬走。 “玉将军,你吃饭没。” “没。” “一起?” “走吧。” 玉怜生难得主动搭上玉昭的肩膀,让玉昭高兴不已。 而高幽则是盯着玉昭的背影心中愈发厌恶。 “怎么样,答应人家的金光玉步摇拿到没有。” 席间,玉昭问起南越之旅。 “没拿到,但是遇到一个很厉害的对手。” “比杨林厉害?” “不好说。” 玉怜生想起少年的剑,那如同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他只听自己师父提到过。 而在起势时,那招剑气外泄,像极师父跟他讲过的鱼龙舞。 那柄长剑叫什么来着? 对了,好像叫“雾里雪”。 定天十二剑中也有一招雾里雪。 如果是那位莫剑仙的弟子,那便不奇怪了。 猜出姬夏身份的不仅是玉怜生一人,只因那把“雾里雪”。“雾里雪”这个词在江湖人耳朵里第一次出现时,是那位莫剑仙。 能与菩萨蛮玉怜生过手百招,恰巧剑名又叫“雾里雪”,除掉莫剑仙的高徒。应该也没有谁了。 各大江湖人士沸腾,允州武林更是将雾里雪视作年轻一辈的领袖。允州已经有六代没上江湖榜,一出手便是与菩萨蛮争锋,如今也算是扬眉吐气。 而当事人姬夏,因为不认识什么武林人士,完全没有听到这些传闻。 今日他正准备前往城外鹿淀泛舟。 鹿淀最深不过三人高,最浅更是只到脚踝,但是面积广大,足有数个南越城大小,又时常有野鹿在淀中饮水作乐,所以便被南越人民称作鹿淀。 “青梅,木炭何在。” “在这呢少爷。” 青梅拿过一个布袋,里面是今日姬夏叫她细心挑选的木炭。 自从闲来无事,给魏兰赵青还有赵扶念各自画上一张肖像之后。 他每日不是被赵青叫去画鸟,便是被魏兰唤去描花。 就连赵扶念也时常花好几个时辰的功夫打扮,只为今日能得到少年一幅新作。 今日处暑,要去赴约泛舟,魏兰特地交代要帮陈卿灵画像。 姬夏无奈,只得早早起来叫青梅去烧柴取炭。 第41章 ——土地神与病公子 而玉怜生这边也起了个大早。准确来说,是半夜便醒。 只因玉昭今日天还没亮,就敲开玉怜生房门。 玉昭神神秘秘:“玉将军,玉将军,有好东西。” 玉怜生穿衣起身,刚打开房门就被塞给一块温玉。 他端详,是一块雕刻着凤凰飞舞的暖玉,那凤凰喙中还叼着梧桐木。 凤衔梧桐,七金十二玉之一。 玉怜生不知道玉昭从哪找的,但是看这副样子,就知道一夜没睡。 “谢谢爹。” “讲这种,咱俩什么关系。” 玉昭拍拍青年肩膀,揉了揉眼睛准备回房,却发现房门紧锁,无奈又只得往书房走去。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成这个亲,婆娘爱生气,儿子像自己一样无法无天,糟心。” 玉昭来到书房,卧在椅子旁边由楠木制成的贵妃榻上,他伸了伸懒腰,一声哈欠传出。 睡梦中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高大影子将小被盖在他身上。 …… 而姬剑仙这边也正打算出门,今早上又等了赵扶念许久,每次打发青梅去问,都只有一句。 “片刻就好。” 这片刻一等,竟是一个多时辰。 今日少女无比艳丽,头上金钗银钿,大小东珠,端是贵丽。 “念儿,你穿这个去泛舟?” “是啊,兄长不是要给卿灵画画吗?顺便给念儿也来一幅呗。” 少女嘿嘿一笑,而姬剑仙则是手拍脑门。再这样天天画下去自己要木炭中毒了。 …… “陈同窗,今日姬公子前来泛舟可是真的?”元正和几名学子眼中的激动比女子还要强烈。 “卿灵也不知道,是赵伯母告诉卿灵。” “那多半是真,我等从通州前来,就是为一睹雾里雪真容,领略《鹊桥仙》风采。” “雾里雪?” “便是姬公子。 那自称从通州而来的男子,因为掌握众人都不知道消息,此刻被众星捧月。 “何公子,快跟我们讲讲姬公子为什么叫雾里雪。” 年纪较轻的少女,最是向往这些江湖侠客之事。 这位名为何公子的男子缓缓展开折扇,绘声绘色的开始讲起“雾里雪”的含义。 他学起家中酒楼的说书先生,两指并拢朝前方轻点。缓缓说道。 这江湖武林上,有三榜:绝巅榜,豪侠榜,还有这少年榜。 这绝巅榜收录的是悟道问天境的绝顶人物,共三十名,雄距榜首十三载的莫剑仙符宝五年折剑天京,如今榜首是天京城那位神秘宦官。 豪侠榜,收录的基本上全都是上不去绝巅榜的悟道强者,共七十名。 如今榜首是“地罚”贺静山,手持一把六百斤铜锤。地罚铜锤所落之处山崩地裂,碎石开金。 两榜都没有年龄标准,而这最后的少年榜,则是只收录二十岁前成名的少年侠客。直到二十五岁后才会从榜单剔除,共收录一百二十名。 也是江湖上更换最多排名,人们最常挂在嘴边津津乐道的榜单。 如今榜首是“定风波”杨林,第二则是“菩萨蛮”玉怜生。 榜首榜二都是将门世家,令各大江湖人士羞愤。希望有一日能来个人将他们拉下神坛。 符宝七年江城子陆贯凭借成名绝技“杨柳弄春”和“墨云拖雨”两式赶往康州挑战。 却是惜败定风波杨林的“穿打竹林”。 “碎星锤”与“醉垂鞭”也在符宝八年被玉怜生踩在脚下。 碎星锤贺麒麟撑不过玉怜生百招,回去便被贺静山打了个半死。 醉垂鞭张绮罗也是连菩萨蛮后三式的第二式“孤台下清江”也没见到。 当时玉怜生丝毫没有怜惜这位喜欢在罗裙上绣着两只蝴蝶的女子。 不过数十回合,便用一招叠山金明灭将女子长鞭拦腰斩断。 唯一还没有真正动过武的便是“临江仙”莫潮。 不过这可是剑庭下一代剑主,所以理所应当被少年榜排进前十,等着有人挑战他再重新排名。 但是,谁又敢呢。 所以久而久之临江仙从前三慢慢被排到第六。 第四的“满江红”岳阳曾经约战,但是那位“临江仙”说剑还没磨好。 有江湖传言说是因为莫剑仙的定天十二剑没有传下来。莫潮害怕战败之后破坏剑庭名声。 江湖传言传久了,大家就信了,连剑山上的弟子都觉得莫潮不出战是因为没有学到定天十二剑。 如今这雾里雪一出来,有传闻这就是莫剑仙的传人。不知道有多少江湖人士想见一见这“雾里雪”的风采。 此时忽有清脆嗓音响起。 “看,扶念的船来了。” 一名少女指着一艘小船,她站起身来打招呼。似乎是想让赵扶念看见她然后过来。 可是赵扶念并没有理她,一动不动。 等那小船驶近些时,终于是看到赵扶念坐着不动的原因。 那位姬公子正在提“笔”给她画像。 “念儿,好了。” 随着姬夏话音一落,赵扶念立刻蹦跳起来。还没等小船靠到大平台之上便站起身来向刚刚那位少女回应。 “念儿你小心些,待会掉下去。” “念儿知道,兄长快给念儿看画。” 少女来到姬夏身边挽住手臂甜甜一笑,拿过画纸便仔细端详起来,最后卷起来收好。 而姬夏则是走到船头洗手。 倏然—— 一阵踏浪之声传来,一名矮小青年和瘦弱青年跳到姬夏船上。 那矮小青年问道:“小子,你可知晓南越城中那位允州雾里雪住在何处?” “雾里雪?不认识。” 姬夏正在搓手,头也没回。 “大哥,这小子看起来就是个出来游玩的公子哥,哪里听过江湖二字。” “也是,我们走吧。” 二人说罢便要起身,赵扶念却来到船头:“兄长怎么洗手这么久。” 那悄丽少女拉开船帘的那一刻,矮小青年的眼睛就没离开过。 而少女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人,对姬夏疑惑道:“兄长,这两位是?” 姬夏还没回答,那矮个子率先开口: “好教小娘子知道,我乃并州“土地神”孙冲,江湖榜第二十六,这位是我的兄弟“病公子”罗候,江湖榜第三十一。” “我二人此次前来,乃是联手挑战那莫剑仙高徒雾里雪。” 瘦弱青年又加上一句,脸上自豪之色仿佛已经拿下那位与玉怜生齐名之人。 “土地神,病公子?没听说过。”赵扶念黛眉一皱,让二人心神摇曳。 “小娘子没听说过不要紧,现在就认识了嘛,敢问小娘子家住何方?” 那矮个青年面色猥琐打量赵扶念。 少女有些不悦,但是听到雾里雪几个字。赵扶念想起姬夏的佩剑,她疑惑道:“兄长,这是你朋友吗?” 姬夏答:“不认识,过路的吧。” 姬剑仙很恼火,早知道带些木屑出来,这清水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炭火痕迹。 第42章 ——芝兰玉树惑芳心 “这天下之大,不相识之人多了,总要见面招呼才会相识。” “来来来,今日我二人得见小娘子实属缘分,不如同游如何。”那矮小青年孙冲说着就想抓住赵扶念手臂。 那猥琐表情让少女看得害怕,本能的往后缩。但是那孙冲的速度比她快得多,眼看就要抓住少女柔荑。 但是此时一道更快的寒芒出现在孙冲眼前,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感觉自己手腕处被这秋风吹得冰凉。 “啊……” 孙冲低头,发现自己手掌与手腕处被齐齐切开,手掌落在甲板之上。 那少女的窝囊兄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眼前,不过那少年并没有理会他们。 他紧紧捂住少女双眼抱在怀中哄道:“念儿乖,进船舱里好不好。” 少女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一道身影抱住,一只大手挡住她的视线。 她慌乱急了想要挣脱,直到耳边传来自己兄长的温润嗓音她才安心下来。 “不要出来,也不要看。”姬夏嘱咐少女一句,将她送进船舱,少女乖巧点头。 “允州雾里雪?” 两人如临大敌,脸上忌惮之色尽显。 “不是,我叫姬夏。” 少年的话让二人如坠冰窟,那位“雾里雪”,不正是叫姬夏吗? 听闻本尊就在眼前,刚刚那都不知道从何处来的一剑,让二人断掉了挑战姬夏的念想。 他们刚想开口赔罪,却是那名少年率先开口:“三十息,把另一只手也砍下来,放你们一条生路。” 这道温和嗓音此时如同索命哀嚎落到二人耳朵里。 那矮小青年忍住疼痛:“在下已经断去一手,就当作给令妹赔礼道歉,此事揭过如何。” “一,” “二……” 姬夏自顾自开始数数,没有理会矮小青年。 “大哥,跟他拼了。” 瘦弱青年对视孙冲。 他口中射出银针朝姬夏袭去。 “真恶心。” 姬剑仙轻描淡写弹开银针,缓缓站起身来。 病公子罗候还想继续吐针,发现咽喉完全使不上力气。 他想说话,但是口鼻之中不断涌出鲜血。 罗候又想大口呼吸,却发现进气之处不是鼻子,而是头颅下方。 喉结之处鲜血流涌,罗候捂着脖子踉跄,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好……好快的……剑。” 随后这位“病公子”便跌落水中,溅起的水花打湿少年小脚处的外靴,让他有些不适。 他笑眯着眼睛对那矮小青年道:“该你了。” 孙冲见势不妙,点水而逃。 可是又怎么逃得过少年剑仙的长剑。 “扑通!” 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雾里雪回到少年手里。 不多时水面上便被染得通红。 姬夏怕吓到赵扶念,飞身掠过船尾。真气迸发,小船快速往那大平台驶去。 少年单手按住剑柄,闭上眼睛,没有那两个腌臜货,仿佛空气都清新许多。 落在台上众人眼中却是另一副景象。 因为离得不算远,所以那两人想猥亵赵扶念的动作被看得一清二楚,少年的潇洒姿态也被尽收眼底。 此时姬夏船尾单手按剑,闭眼沐秋风,身姿更是挺拔,看得众人眼中异彩连连。 “长空濯青碧,剑风疾。正意气,少年春衫如珠壁。” 元正率先开口为此时立在船尾那颗芝兰玉树提词。 “元公子,好词。” “不敢当,是姬公子神姿潇洒,元正妙手偶得。” 众人再看向那少年,有少女已然一瞥生情。 待得小船靠稳之时,他走进船舱。 “兄……兄长。你杀人了?” 少女刚刚忍不住掀起一角,将少年所作所为看在眼里。 “两个畜牲罢了,还不知道他们祸害过多少良家女子,如今算是为民除害。” 姬夏没有什么波动,这一路走来,他解决的盗匪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与众人看到的潇洒姿态不同,赵扶念害怕自家兄长吃上官司。 “兄长,你太冲动了些,念儿没事的。你杀了他们若是官差来抓兄长可怎么办。” 少女越想越是害怕,扑倒姬夏怀中梨花带雨。 姬夏轻拍少女后背:“没事的念儿,官府不管这些江湖事,就算管又如何,是他们不轨在先。” “念儿怕。” 赵扶念再次将少年抱紧,头上的簪子都要插到少年鼻孔。 “念儿,快放开。船已经靠岸,若是人家下来寻,见到我们这样成何体统。” 少女这才怯生生松开双手,脸上害怕自己兄长被官差抓走的惊慌之意还有留存。 “走吧。” 少年伸手将赵扶念拉出船舱。 “允州雾里雪之名近日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二人刚走上平台,就有人迎上抱拳。 是那家里开酒楼的何公子。 “允州雾里雪?”姬夏有些疑惑,刚刚那两人好像也是这么叫他。 “姬公子还不知道,您与菩萨蛮一战。如今登上江湖少年榜第三!” 姬夏再次疑惑:“江湖少年榜?” “咳……咳咳。”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扶念,扶念。你怎么样。” 众女围了上来,将才子们推开,看到赵扶念眼睛红肿,还以为少女被那二人吓到。 “我没事。” 赵扶念此时如同群星拱月。 有人拉住她小手轻声安慰,有人替她擦去眼角泪痕。 有人轻拍她后背表示已经安全不用害怕。 但是那些女子的眼神,时不时就往故意被晾在一旁的姬夏身上瞥。 “我……我真的没事。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兄长,姬夏。” 赵扶念从人群之中挣脱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平日里自己和她们关系好像没这么好。如今怎么却是如同亲姐妹一般。 听到少女介绍自己,姬夏微微躬身朝众人见礼。 “允州姬夏,见过诸位。” “姬公子有礼。” 女子们只是礼貌回应,仿佛毫不在意一般。答礼完毕之后便拉着赵扶念朝平台亭中走去。像是完全忽视少年存在。 “扶念怎么这般晚才来,刚刚那两个歹人没有得逞吧。” 赵扶念摇摇头:“没有,他们都没有碰到我。” “那就好,那两人一看就是为非作歹的恶人,姬公子这是为民除害,回去我便让爹爹派人来验明他们正身。” 开口的少女叫靳菏,是南越城总捕之女。 “你看扶念这小脸都被吓白了。” “正好前些日子我家佃户刚交上一株小山参抵租,改日我有空亲自拿到府上去给你补补身子。” 另外一名女子又道:“这山参未免太补,还是少吃为好。母亲前些日子分润给我二两金官血燕。养颜之功极好,如今还有一些,扶念你且等着,明日我拿过去。” 莺莺燕燕的叽叽喳喳不绝于耳,真正作为闺中密友的陈卿灵此时连句话都说不上。 赵扶念更是回应得脸都笑僵了,平日里关系虽然不错,但是也从未到好到如此地步啊。 但是都是同窗,人家笑脸相迎,总归是不能拂面子的,少女只得一一回应。 第43章 ——临江仙战江城子 而姬夏这边却是对刚刚提到的江湖少年榜极为感兴趣。 他走到那位公子身边抱拳一笑。 “敢问这位公子,这江湖少年榜……” “姬公子武艺如此高强竟是不知江湖榜?” “还请公子细说。”姬夏微微行礼,那何公子赶忙还礼说不敢当。 何震开口:“也不怪公子,公子乃是莫剑仙高徒。莫剑仙归隐山水间,定然是没有对公子讲过这些世俗杂事。” 姬夏心想,这莫剑仙恐怕说的就是莫老头,死老头没骗人,还真有剑仙之名。 随后姬夏一笑,答道:“师父确实如此,从未对在下讲过江湖事。” 那何震与元正一人一边抓住姬夏衣袖,也将他拉去亭中。 “请公子入座,某与公子细说。” “洗耳恭听。” “好教姬公子知道,这江湖上有三榜,一为绝巅榜,二为…………”入座之后,何震开始复述刚刚他讲给众人的话。 日头渐渐上竿,何震的故事也正好接近尾声。落下帷幕之时他口干舌燥,接过姬夏递来的茶水便是大饮一口。 而姬剑仙没想到玉怜生竟然是那江湖榜第二,自己这算是……出道即巅峰? 不过最让他感兴趣的是“临江仙”莫潮,听闻那是莫老头弟弟的孙子。 若是算起来,那位临江仙还得叫自己一声师叔。 姬夏想道怎么着日后也得罩着莫潮一些。 而莫潮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要挑战“雾里雪”的“江城子”在渭水之前被一个年轻人拦住。 “江城子陆贯?” 那年轻人衔着一颗小草,嘴角上带着一丝玩味。 陆贯感受到年轻人的不善之意,又见他负着长剑。 “雾里雪?” “错了,是临江仙。” 那年轻人话音一落,长剑便至陆贯眼前。 陆贯飞身躲过,祭出金书,金书共有七页。他两指一夹,第三页飞射而出,迎上那宛若游蛇,名叫“临江仙”的长剑。 莫潮反手一剑弹开金纸,那金纸又转回陆贯手中。 陆贯轻笑,朝衔草少年开口道:“临江仙果然不止第六,不对……现在应该是第七。” 少年吐掉野草:“马上第四。” “那我可要看看是临江仙的“东逝水”和“青山在”厉害,还是我这七页金书更胜一筹。” “不是六页吗?” 那江城子陆贯再次微微一笑:“有一式在下从梦中得来。” “所以我给它取名叫做……” “乙卯二十夜游。” 负剑年轻人不知又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剑,此时左右双剑在手。 “怪不得敢挑战我小师叔,原来是有高招。” 陆贯再问:“那位雾里雪果然是莫剑仙传人?” 临江仙没有再答,双手持剑。在漫天剑花中向江城子杀去。 江城子毫不畏惧,一三六金页飞出。对上莫潮双剑。 莫潮剑气凛冽,不过片刻便甩开那三页金书的缠斗,寒芒直指陆贯。 陆贯也不在藏掖,第七页金书升起。 莫潮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和幻像,这第七页金书,似乎还有摄魂之功。 “乙卯二十,请临江仙莫潮夜游。” 金书顿时散发光亮,莫潮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江城子的六页金书轮番进攻。莫潮应接不暇。 可是在渭水岸边,哪有什么六页金书,只有临江仙独自舞剑。 时而剑气冲射牛斗之墟,时而寒光四散惊压低矮草木。 若是有熟人在此,说不定得便要请个神婆来看看这位“临江仙”身上是否有什么脏东西。 深处黑暗中的莫潮越打越不对劲,这六页金书,冲自己而来。但是完全伤害不了自己。 “是幻蜃摄魂之术?” 他停下手中双剑,任由金书飞来,那金书却穿过他的身体。 第一张,第二张都虚幻不见。 但是当第三张飞来到面前时,莫潮感觉到不对劲。想飞身躲开已然来不及,幸是躲过致命之处,金书划破右臂鲜血淋漓。 “不是幻蜃。” 他双目凝神,一直注视着划伤他的那张金纸。 “找到了。” 莫潮全力催动临江仙使出“东逝水”,剑气落在那张金纸之上那金纸却又消失不见。 莫潮面色凝重,如今虚虚实实他已经分不清这六张金纸哪张是真的。 莫潮只得硬抗,他发现这江城子貌似也开始疲惫。 事实正如莫潮所料,这招“乙卯二十夜游”不仅消耗真气巨大,同时也损耗着陆贯的精神。 这一场较量比拼的已然不是招式和境界,双方都在靠着体内真气支撑,就看哪一方先倒下。 双方“鏖战”半个时辰后…… 那“临江仙”手持双剑,双目通红,显然是被折磨得不轻。 莫潮又是一剑将金纸打得消散。 他对着眼前飞舞的金纸道:“莫玩这些虚的,看你也逐渐力疲,你我最后一招定胜负如何。” “好。” 黑暗中传来江城子陆贯有些沙哑的声音。 陆贯没有想到莫潮能撑这么久,这位江城子已经面如白纸,脸上毫无血色。 这一招“乙卯二十夜游”,是陆贯惜败“定风波”杨林那招“穿打竹林”整日苦思冥想破敌之法,忽然夜梦而来。 “穿打竹林”讲究一个狠字。 相传杨林悟出这招成名技时枪尖一指,枪身未碰竹身,枪尖余气便让青竹爆裂,家将前去探查,裂竹有数,穿十三。 故而被称为“穿打竹林”。 那十三根裂竹至今还被杨林放在杨家军营之中。 而这“乙卯二十夜游”正好能消耗杨林体力。 他本打算先挑战新晋的榜三试试水。 没想到这“临江仙”先蹦出来了。 陆贯双手结印,将“乙卯二十夜游”收回。以迅雷之势又将一到七页全数摄出,想打这位临江仙一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那临江仙看到金书袭来更是兴奋。 他大喝一声:“东逝水,春恨却,楼台高锁燕双飞。” 陆贯大惊,这临江仙还有所保留。 他想收回金书,却已经为时已晚。 莫潮手擎双剑,漫天剑花宛若滔天大浪袭来。 只是瞬间…… 七页金书有三页被斩得支离破碎。 “噗!”陆贯随着金书被斩,面色更为苍白,一口心头血喷出。 “好一个临江仙莫潮,好一招楼台高锁燕双飞。” “我觉得你的乙卯二十夜游更厉害,若是你再撑久些,说不定落败的是我。” 莫潮用剑气将散落的金书碎片收起,随后又放在陆贯面前。 “莫少剑主别安慰在下,输了便是输了,不过输给你这个剑庭未来剑主,也不是什么羞耻之事。” 陆贯收起金书,又道上一声多谢。 可莫潮认真对他说道:“你那招乙卯二十夜游是真的强,目前无解,我不过是险胜。” “喝酒?” 陆贯取下腰间酒壶,递给这位临江仙。 “不会。” 那位未来剑主老实答道。 “哈哈哈哈——作为一个江湖人,哪有不会喝酒的。看来这回是陆某胜过一筹。” 陆贯大笑一声,然后鲸吞酒水,苍白的脸色不过片刻便红润起来。 第44章 ——卿灵误意险了断 而比“江城子”陆贯脸还红的,是此刻坐在姬夏对面的少女。 “卿灵,你不要乱动。” 赵扶念正在纠正着好友的坐姿。 而陈卿灵每次抬头看到姬夏都会脸红心跳,不自觉就将目光投向他处。 众人早就听闻允州“雾里雪”姬夏诗画双绝,这诗词是有了,但是这丹青还没见过。纷纷好奇。 “可以动了。” 姬夏话落,代表画成。赵扶念比当事人陈卿灵激动,一把就将画从姬夏手里拿过去,开始给众姐妹炫耀起来。 “大家看,我兄长此画如何。” “这画像栩栩如生,真是巧夺天工。” “姬公子这一手炭木作的丹青,可真谓是前无古人。” “今日若不是得见,在下绝不相信有如此妙手。” 众人开始围起来,一遍看着画像,一遍打量着陈卿灵,纷纷赞叹。 陈卿灵抓住赵扶念的手,欲要夺回画像,被大家围观她有些害羞。 她娇嗔道:“扶念,你的画呢,为什么只给大家看我的。” “因为咱们陈小姐温婉可人,我这跳脱性子可比不上。”赵扶念叹气一声。 陈卿灵更是羞意上头:“谁……谁说的。” 赵扶念小眼一转,玩味道:“当然是给你画像那位姬公子咯。” “姬……姬公子真这么说?”陈卿灵低头食指相绕,耳根子已然通红。 “哈哈,逗你玩的,大家看,陈大小姐害羞了。” “快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兄长,” 陈卿灵闻言羞愤欲绝,想要逃跑却是被赵扶念死死拉住。 而赵扶念的想法是,她要帮自己这个最好的朋友宣誓主权。 可这好友却不争气,那面色通红得要滴血,更是像只鹌鹑一般缩起来。 “快说,大胆卿灵,竟敢偷偷喜欢我家兄长,是也不是。” “你放开我……” 陈卿灵的声音比这从盛夏苟活下来到处暑的蚊蝇飞舞声还要弱小。 “念儿,过来。”姬夏却是呵斥赵扶念。 赵扶念一蹦一跳,脸上还带着些许得意。 “呱!” 姬夏双指一屈,一个爆栗落在少女头上:“卿灵本就害羞,你还逗她。” “嘶!”赵扶念只觉得脑瓜生疼,不顾形象蹲在地上捂着额头。 随后少女弱弱哭腔传来:“呜呜……头起包了兄长。” 姬夏看着少女头上微微隆起的小包笑道:“挺不错的,可以当话本里的独角龙女龙女,不起来也好,等会另一只角可能也要长出来。” 少女耳边传来那可恶兄长的冰冷话语。若不是人多,赵扶念怕是怎么也要冲上来咬死姬剑仙。 陈卿灵看到少年帮自己出气,抿嘴一笑。 众女眼神也在姬夏和陈卿灵两人之间飘忽。 而接下来那位谪仙少年的话更是让她们绝望。 那少年笑容灿烂:“卿灵妹妹,可愿与我泛舟鹿泽?” 陈卿灵细声咛道:“卿灵愿意。” 少年大方注视:“那还不快过来?” 陈卿灵轻抬小碎步,来到姬夏身边。 “元公子,待会还请你送念儿回家。”姬夏对着元正抱拳,拜托元正送赵扶念回家。 “元正必不负姬兄之托,会将令妹送回府上。姬兄晚些回府想必令尊也不会责怪。” 众人看向姬夏和陈卿灵,充满揶揄,元正更是回上一个我懂的眼神。 众女虽然嘴上调笑,但是心中难免苦涩,才心动的如意郎君竟是有中意女子。 陈卿灵则是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跟在姬夏后面,宛如一个小媳妇一般。 少女此刻娇羞又欣喜,就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有点难为情。不过这心里嘛…… 总归是甜滋滋的,像是西城那家最出名的消暑铺子“暑不来”专门卖的的糖水那般。 随着陈卿灵的身影被那位姬公子搀扶,二人去到一艘狭小乌篷船中。岸上的人也断了念想。 就在二人泛舟远去,平台之上众人几乎看不到船影之时。天公不作美,一场倾盆大雨落下。 这雨,这舟,这两两相望。这佳人才子,这孤男寡女! 陈卿灵真是好命! 众女都在遗憾,为什么和姬公子在船上的人不是自己。突然觉得这雨点打在屋檐上的声音越听越是烦躁,越想那艘小船越是兴致全无…… 而在那乌篷小船中,那位少年谪仙正与陈卿灵贴身共处。也不知道这船是不是有意为之,船舱实在太小,容纳两人已经略显窘迫。 少女被些许雨水淋湿,格外清丽。 但是好像并没有打动眼前心上人。 “卿灵,冷吗?”两人在这狭小船舱中略显尴尬,少年开口问道。 陈卿灵俏脸微红:“多谢公子关心,卿灵不冷。” “还说不冷,你看你,脸红之后嘴唇白得更明显了。”姬夏说完脱掉外衣,盖在陈卿灵身上。 这秋天的大雨加上江风,让空气变得凛冽冰冷。 最可怜是那水中乌篷小船太过轻巧,在这风浪之中时而便大幅摆动,突如其来的环境变故令少女通体冰冷,身子微微发抖。 而少年的衣服披到她身上时,她便再也不怕。少女顺势一靠,将半个身子靠在心上人怀中。她抬头轻唤:“夏郎。” “别闹。” 是姬剑仙的声音。 温润嗓音此刻落入少女耳中,她觉得这两个字比那“雾里雪”的寒光,比这乌篷船外的呼呼风声还要冰冷。 姬夏推开陈卿灵,将衣服给她紧了又紧,便要起身离开,他只是怕少女感染风寒。 陈卿灵连忙拉住少年,此刻泪如泉涌。 “卿灵平时不这样,夏郎莫要嫌弃卿灵。” 少女以为姬夏是嫌弃她不知廉耻,随意靠在男人怀里。 可眼前人若不是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她又怎么会如此。她本就含羞,此刻能拿出勇气回应已然是作出莫大决定。 “胡说,怎么会嫌弃卿灵呢。”姬夏抚摸着少女湿漉漉的头发,示意她别多想,随后便起身离开。 气氛好尴尬,姬夏来到船头,觉得大雨打在身上都觉得比呆在里边好受。 “扑通!” 船尾响起落水声。 “不好!” 姬夏探头往船舱一看,哪里还有少女身影。 他急忙跳入水中,幸好少女身上今日没有穿素色罗裙,让他很快就确定落水位置。 他一把拉住少女,少女却是决绝,想将他甩开。姬夏无奈,只得抱住少女柳腰,飞身回到船上。 “你想死也行啊,把我衣服放外面干嘛,都湿完了。” 是少年的埋怨声。 陈卿灵闻言一把抓住刚刚她放在船尾的大衣丢向少年,趴在甲板上呜咽。 姬剑仙见势不妙,连忙哄道:“好啦,兄长跟你开玩笑的。外面冷,可别染上风寒。” “啪!”少女一巴掌打在少年脸上,两人在雨中对视许久,相顾无言。 陈卿灵颤抖着身子,嘴唇发白。却还是不服输,那眼神似乎要把眼前少年撕碎。 第45章 ——悄卿灵再寻短见 姬夏是真拿这个姑奶奶没办法。 “怎么,为个男人寻死觅活?你陈卿灵就这点出息?” “那你跳,再死一次。我绝对不拦着你。” 姬公子率先开口。 陈卿灵目光逐渐平静…… 姬夏以为她想明白了,转身走进船舱。 “卿灵,快进来,外面冷。” 是姬剑仙关切的声音。 “扑通!” 又是一声落水。 姬夏再次跳入水中抱住少女:“哎哟,姑奶奶,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 等再次回到船舱时,陈卿灵止不住的吐着水,脸色和两片朱唇更加发白。 姬剑仙卑微道歉。 姬夏可不敢再用激将法叫这小祖宗寻死。 他把一言不发的陈卿灵拉到船舱中,损耗着巨大的真气吹干少女身上头发和衣物。 这种没用的小技能损耗却是最大,等陈卿灵身上变干,姬剑仙也觉得自己气海差点干掉。 他抚摸着少女臻首:“卿灵很喜欢我?” 少女本想闭口不答,但是看到姬夏都舍不得用真气给他自己驱寒,却是把自己身上的衣物都烘干,陈卿灵有些感动。 她注视着眼前心上人,点了点头。 而姬剑仙却是答道:“我不喜欢你。” 少女这次没有泪如泉涌,却也红着眼眶:“若是姬公子无意,为何要招惹卿灵。” “这次泛舟是母亲叫来,姬夏心中一直把卿灵当作妹妹。” 眼前少女惊弦欲泣,端是可怜楚楚。 姬夏想抱住少女,可身上却还潮湿。而且他也不敢再让陈卿灵误会。陈卿灵却是反手抱住姬夏,少女在姬剑仙怀中不停抽泣。 温香软玉入怀,姬夏觉得有点把持不住。所以他埋怨道:“你看你,衣服又弄湿了。”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落入陈卿灵耳朵里。她只是想好好哭一场,却没想到眼前少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 少女狠狠咬住姬夏手臂,姬夏龇牙咧嘴。装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才让少女略微消气。 姬剑仙装出来的样子让陈卿灵有些心疼,她松开小嘴躺在少年怀中。 姬夏有些无语,不过这小姑奶奶不去寻死就行。 就在姬夏准备闭目养神之时,一双柔荑环住他的脖子,那双柔荑的主人似乎要对他行不轨之事。 “你想干嘛。” 姬夏捂住陈卿灵即将吻上来的两片朱唇。 被少年发现并且制止之后,计谋不得逞的陈卿灵呜呜直叫。心中无限羞,那一汪明眸秋水看起来又要泪崩。 姬剑仙害怕少女再次偷亲,警告道:“你别哭我就松手。” 见陈卿灵乖乖点头,姬夏这才取下捂住少女嘴巴那只手。 他没有推开少女,而是温柔道:“卿灵,你先听我说。我没有嫌弃卿灵的意思,而是我还没有成家的打算。” 陈卿灵刚要开口又被姬剑仙打断。 “我中秋之后便要离家游行,所以不会想着让卿灵苦等,而且卿灵也不该为一个男子寻死觅活,知道吗?” 陈卿灵生怕心上人觉得她随便,焦急答道:“可这世上就只有一个夏郎,卿灵又怎么会为别的男子寻死觅活。” “叫兄长。” 少年无情说道。然后陈卿灵和赵扶念一样吃了个脑瓜崩,却是没有赵扶念这么严重。因为姬剑仙觉得陈卿灵很乖,没忍心下重手。 陈卿灵没有听话,而是质问:“那伯母那边你怎么交代。” 陈卿灵突然想起自己的撑腰后台。 少年突然发现自己嘴瓢,把逃跑计划说出来了。 “你不会出卖我的对吧,卿灵……” 姬剑仙尝试问道,眼神柔情似水,语气温软,和刚刚那个讲道理的判若两人。 陈卿灵看着少年这副情深模样,心尖儿都要化了。但是少女想起眼前心上人态度的前后差距变化。 她娇哼一声:“明日我便去告诉伯母,还有伯父。让他们再打你一顿。对了,还有你师父。” 少女前几日从赵扶念那里听说少年被他的师父打得跪地求饶,所以也搬出了这尊大神。 “呀呀呀——” “气煞我也,你这小女子,罔顾两次救命之情,要将恩人出卖。” 姬剑仙气得直跳脚,一把推开怀中少女。 少女才不管这么多,也不再卑微。但是就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姬剑仙腰间雾里雪可以挑飞江湖榜各大高手,此时却是拿这小女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卿灵,我知道你最好了卿灵……” 少年哀求着陈卿灵,而陈卿灵似乎觉得这句话在哪里听到过。 “不说也行,答应我两个条件。” “别说两个,两百个都……” “回来娶我。” 姬剑仙刚想夸下海口,可是少女第一句话就让他不敢再言语。 “不行。” 姬剑仙郑重其事。 陈卿灵也早就猜到这个回答,只不过她的目的不是这个。她只是想看少年吃瘪,出口气罢了。 少女再次抱住少年,少年再不敢推开,只因为少女身后站着三座大山,那三座大山看一眼都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少女伏在姬夏怀中,心上人“扑通扑通”的心跳让她格外安心。她缓缓开口。 “第一个条件就是以后不许让我叫你兄长。” “可以。” 姬剑仙想了想,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下来,自己本来就不是她兄长。 少女声音再次传来:“第二个条件便是你离家之前,都要听卿灵的。” “那先说好,不许馋我身子。”姬剑仙认真看着少女,再次郑重其事,约法三章。 “呸,谁馋你身子。” 少女哪里听得这种话语,脸上瞬间有了血色。滚烫无比,这冰冷的方寸之地似乎瞬间都要温暖许多。 “那你现在在干嘛。”姬剑仙提醒道。 少女再不接话,只是静静躺着。 过了半晌,大雨似乎有变小的迹象,乌篷小船也不再摇晃得厉害。如同少女心里那艘小船一般,渐渐风平浪静。 “我知道夏郎此时脑中对儿女情长之事兴致乏乏,但是卿灵愿意等,等夏郎回来。等春意浓浓,与君再相逢。” 怀中传来少女温柔的声音。 姬剑仙可不敢乱答应,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眼前少女是真的会等。 所以少女的心上人说道:“这事以后再说吧卿灵,你要是遇到中意的男子你就先……” “啪!” 又是一巴掌呼在姬夏脸上,姬剑仙内心直呼冤枉,他到底招谁惹谁了。 他一脸无辜,可一抬头,映入眼帘是少女目光,夹杂无限羞怒。 两人四目相对,再次无言。 第46章 ——渭水河畔醉垂鞭 陈卿灵惨笑一声:“在你姬公子眼中,卿灵是这种女人?水性杨花放荡不堪?” 陈卿灵心中无比苦涩,双目垂泪,原来在他心中,自己竟是那般女人? 姬夏自知失言,在这个女子把贞操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社会里,他刚刚的话简直就是在骂人。 他连忙将少女揽入怀中,轻声安慰:“是我失言,是我失言,卿灵莫气。” 陈卿灵趴在少年怀里抽泣不止,一双玉手更是不停拍打着眼前这个可恶人儿。 过了一会,少女也许是哭累了。趴在姬夏怀中沉沉睡去,姬剑仙也闭目养神,准备把真气补充回来。 雨已经停歇,姬夏的乌篷小船也出现在平台附近,众位学子早已人去楼空。 本来有人担心如此大的雨势,陈卿灵会不会有危险。 而那位何公子则是开口:“姬公子也在船上呢,莫要担心。” 众人这才想起那位“雾里雪”也在船上,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所以便各自分离。 而元正则是送赵扶念回家,让少女心中小鹿一跃三尺高。 赵家船夫看到姬夏抱着熟睡的陈卿灵,赶忙站起身。 “少爷,您真厉害。” 船夫竖起大拇指,发自内心的佩服。 那位陈家小姐他是认得的,常跟自家小姐游湖泛舟,更是那位陈举人的掌上明珠。平日里也对男子不苟言笑。 如今却是在自家少爷怀里如同家养狸奴一般温顺,身上还披着少爷的外裳。 刚刚在那乌篷小船中指不定发生多少香艳之事。 而姬夏则是示意他小声些,不要惊醒怀中少女,纵身一跃就安稳落到船上。 那船夫跳下船去,将乌篷小船拴好。 “姬公子,我家小……” 陈卿灵的侍女看到乌篷小船归来,连忙招呼船夫转舵,停靠在赵家船边。 见到姬夏抱着陈卿灵,她刚想问她家小姐如何。却见本来熟睡的小姐忽然对自己睁开眼睛,小侍女不敢再问。 而姬剑仙浑然不知少女醒来,还示意小侍女莫要惊扰怀中人。 天空又开始淅淅沥沥,乌压压,阴沉沉。 虽然初时是委屈些,可是此时被那人抱在怀中,少女心中却是甜丝丝,美滋滋。 …… 和锦州不同,通州这边则是艳阳高照,就算已是临近黄昏。还是能看到天上日头照在地里劳作光着膀子的佃农背上,挥舞锄头的身影大汗淋漓。 莫潮正在躺在渭水边聆听风吟,他在思考。是先去找小师叔,还是先去找菩萨蛮和定风波。 怎么说他莫潮也是江湖人士,既然已经下山,总要会会这两位高居榜首一二的将门虎子。 一道淡淡清香飘来,他以为是江畔闲花散发而出。可是忽有一袭罗裙出现在眼前,遮住夕阳。 莫潮突然紧握临江仙,真气悄然汇聚。 身着罗裙的少女眉似远山,眼带星河。按理说,如此明媚少女站在眼前。 这位“临江仙”该是彬彬有礼才对。 如今为何一副如临大敌,呼剑欲出的模样。 原来是少女罗裙角上绣着两只飞舞彩蝶,盈盈一握的柳腰中挂着一条长鞭。 “醉垂鞭张绮罗,领教剑子高招。” “啪!” 少女取下长鞭一甩,破空声炸裂。响彻原野。 若是那位姬剑仙知道有喜欢玩长鞭的少女来欺负自己师侄,指不定就要义愤填膺帮小师侄莫潮打上这一场。 可惜他的小师侄并不知道姬剑仙好意。 这位临江仙抽出长剑,抱拳一礼:“姑娘请出手,莫潮可让你三招。” 莫潮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不想跟这少女纠缠。但是少女眼中战意盎然,怕是由不得自己。 张绮罗见眼前男子这么瞧不起自己,怒上心头。 “不用,我第六,你第七,你先来。剑子从不下山,今日终于让我逮住。” 张绮罗也是不想排在少年上边,真正有战绩的她都打过。 而就是这莫潮,从不下山,却又排在自己后面,听到最多的便是剑宗剑子不想跟小娘皮计较而已。 张绮罗可听不得这些,一条赤金长鞭打遍江湖,虽然是将众人打得心服口服,但是莫潮还是成为她心中的一个疙瘩。 “姑娘还不知道,现在你是第七。我第四。”少年老实回答。 少女看着周遭打斗痕迹,问道:“江城子来过?” “来过,他输了。” “姑娘还要继续吗?” 莫潮以为张绮罗会知难而退,却没想到那少女长鞭使出一招“月挂短桐西”将他手中临江仙缠住。 莫潮纹丝不动:“那只能恕在下得罪,三招过后姑娘自求多福。” “少废话。” 张绮罗早已经不管什么江城子,什么第四第五。他只想把这个羞辱她的临江仙踩在脚底。 莫潮已经快要成为她的梦魇,可是少女却忘记自己的实力。 张绮罗双目通红,势必要将这小看她的少年拿下,她长鞭挥舞。宛若游龙一般袭来,到面前时长鞭突然又化作长枪。 莫潮横剑抵挡。 “这两招是银烛照空卮,横海动鲸鲵?没用。”没想到少年一眼就看破她的招式。 三招已过,莫潮还是没有动手,等着张绮罗先来。 张绮罗又是一招“乱山昏时雨”,只见长鞭凌乱之间又有规律。犹如雨点一般落下,让人看不清鞭头在哪,若是一般人早已头昏眼花,根本没有应对之法。 而莫潮只是一招“挂潇湘”一招“落斜阳”就将少女长鞭缴获。 长鞭脱手那一刻张绮罗心中大骇,就连“菩萨蛮”玉怜生。也没有如此轻松就击败她。 至少她已经撑过菩萨蛮第三招“铜簧锵寒竹”。 而眼前少年只用两招就击败她,她有些难以接受。眼前这位剑子,难道比菩萨蛮还厉害? 莫潮给了她答案:“侥幸,临江仙剑招之中有两招以刚克柔。” 原来如此,少女心中苦笑,这临江仙果真是自己的克星,命里犯冲。 莫潮将醉垂递回:“张姑娘这一手长鞭已然炉火纯青,是莫潮已入十品,加上临江仙对醉垂的招式所束,姑娘不必气馁。” 张绮罗接过长鞭,虽然眼前少年彬彬有礼,但她还是冷眼相待。 “输了就是输了,以刚克柔,柔也可克刚。是绮罗功夫不到家,来日再向剑子请教。” 那罗裙上绣着双蝶的女子抱拳一礼,对莫潮归还武器的行为表示感谢,随即转身离开渭水河畔。 而莫潮却是盯着她的背影,久久无法忘怀。 那袭罗裙,那两只蝴蝶。 这位初下山的剑子,好像已然忘不掉。 第47章 ——处暑夜玉昭放妻 “卿灵,到家了。” 马车上,姬夏叫醒沉睡少女。 那少女迷迷糊糊醒来,接着又一脸惊讶:“姬公子,卿灵睡了多久?” “你装睡半个多时辰了。”少年无情揭穿,让少女脸上有些挂不住。 陈卿灵有些结巴:“卿……卿灵真的是睡着了。” 姬公子则是认真答道:“你没有睡着,我在路上就发现了。” 姬夏看着陈卿灵的眼睛,让少女无地自容,面颊已经微微发烫。 还好侍女的声音救下自家主子。 “小姐,到府上了。” 陈卿灵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她侧过头不敢直视少年:“卿灵已经到家,多谢公子护送,卿灵先告辞了。” 说罢,少女起身拉开车帘,刚落地便带着侍女一路小跑。直到府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才敢稍有停歇。 这人真是坏死了。 …… …… 金陵城,玉府。 “魏师傅,怜生这一招“归鸿断云碧”你觉得是那位莫剑仙高徒的对手吗?” 玉昭看着玉怜生在院中苦修菩萨蛮第六式,他微微眯眼向身后头发微白的中年人问道。 “不好说,怜生这一招已然是江湖上难得的高招,但是……对上定天十二剑怕也是稍逊一筹。” 说话的是刀王魏周,绝巅榜第二十七。 魏周想起那位莫剑仙,自己虽然和他没交过手,但是排在自己头上的“日夜游神”二位联手,都只能跟莫观打个平分秋色。 别人不说,光说那“日游神”便已经能压他魏周一头。 “看来你这刀,也教得不怎么样。这心底的意志更是配不上你这刀王名号。” “以后别教我儿子了,回你的江湖去吧。” 是那位上柱国的声音。 “魏周汗颜,让上柱国失望。”刀王魏周额头上竟是冒出些许微汗。 按道理来说绝巅榜第二十七,不该对一个正二品的锦州大总管如此毕恭毕敬。 而玉昭只是摆摆手,让他不要多言。 “魏周告退。” 这位刀王又是行上一礼才敢缓缓抬步。 而玉昭是真愁啊,媳妇要跑,儿子天天想和人打架。花重金请的教习还是个没自信的废物…… 府邸的另一边。 那位湖阳公主高幽这边正在持续老传统,手中小毫妙笔生花,字迹娟秀,一行行小楷煞是清丽婉约。 不过那信上的内容却是狠辣决绝,一一列举出自己这位驸马平日所作不着调之事,而另一封放在旁边封泥的书笺,甚至还是上书奏请高其治敕夺玉昭锦州大总管之名的内容。 高幽落笔,这一封和离书,她已经写了第六年。从玉怜生十四岁的时候她早就想离开这个自己不爱的男人。 这个吃软饭的废物,若不是娶了自己,他能当上这锦州大总管吗? 这大总管之职乃是皇帝亲自册封,大齐二十九州,也才有两位大总管。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传来,高幽让侍女打开房门,果不其然是自己那个废物夫君。 “公主夫人,用晚膳咯。” 玉昭的高大身影挡住即将落下的夕阳,玉怜生的母亲越看越厌。 她寒声道:“多谢驸马,驸马先用。本宫待会就到。” “公主金枝玉叶,不吃饭怎么行。让我看看公主在写什么,竟然废寝忘食。” 而玉昭则是忽略掉这位公主殿下冷若冰霜的态度,径直走到桌前,拿起那张和离书。 他啧啧夸赞:“行文精巧,笔墨流畅,好字。看来前几年没白写,殿下的书法又有长进。” 高幽一把夺回和离书,一脸怒容毫不掩饰。 “不仅是字好,你看这生气起来还是如此动人,明明已经年过三十,却仍如二八佳人一般。那贺兰湛可真是不识明珠,让我白白捡到这么一个绝世好美人。” 贺兰湛就是当初那位婉拒高幽的状元郎,如今已经是翰林院三大编撰之一。 高幽听到玉昭如此露骨的夸赞,脸上也露出些许红霞,但是一脸怒容仍是紧绷。 而他那位不靠谱的驸马,正在打开印泥。 “来来来,听闻那贺兰湛刚死了正妻。此次你入京正好可以问问他能不能再续前缘。” 玉昭仿佛永远不会生气,他指蘸龙泉印,在那封和离书尾部轻轻按压。 “喏,殿下。可以吃饭了吧。”玉昭的轻笑,如同当年那般。 高幽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有什么用呢,你玉大将军,可是我那皇帝弟弟的左膀右臂。” “那你还每年都写。” “本宫练字不行吗?” 玉昭哑口无言。 不过不多时,他便轻轻握住这位公主殿下的柔荑。如同当年生下玉怜生的那段时日,恩爱无比。也只有那段时日才让高幽不想逃离这里。 这位平日里总是嬉笑的驸马爷突然正经,他说:“有用的,这回重阳我也进京,定让娘子重梳蝉鬓,美扫峨眉,再拾窈窕之姿。” 玉昭很多年没有叫过娘子二字,让高幽很不习惯。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自从那年自己赌气,每次见他都冷冷唤上一声驸马爷之后,玉昭也从那一刻开始称呼自己为殿下。 “用膳吧,今日处暑,算是过小节,怜生还在等我们呢。” 远处传来玉昭的声音,那位高大驸马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门口。 这位怨了半辈子的公主殿下拿起这封与往年同样内容的和离书。 忽然一阵揪心的疼…… …… 日暮西沉,姬剑仙也身着一件里衣回到赵府。他刚刚在身后喊着陈卿灵把衣服还回来,但是那少女只顾低头小跑,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话。 “哟,泛舟把衣服都泛没了,臭小子真有你的。”是赵青的声音,他竖起大拇指,揽过少年调笑。 而赵扶念看到自家兄长回来,连忙告状:“娘,念儿头上这个包就是兄长打的。” 魏兰则是对自家女儿笑骂:“该打,谁叫你逗弄卿灵,那娃儿本就害羞。” 中年男子则是佯装愤怒:“怎么能打你妹妹!” 姬剑仙则是连忙道歉:“念儿对不住,是兄长的错,快过来让兄长看看。” 赵扶念顿时嘟嘴,一脸委屈把头伸向少年。 姬夏一边抚摸着少女头上微微隆起的小包一边心疼道都是兄长不好。 赵扶念听到姬公子道歉,心里委屈顿时消散大半,刚想把头抽回来。 “呱!”又是一记清脆的脑瓜崩。 姬剑仙打量着少女额头认真评价道:“念儿,这回对称了,明天兄长带你下海去当龙女。” 耳边传来自家那位可恶兄长的声音 少女吃痛抬头,眼泪汪汪。 “姬——夏!!!” 少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抄起一把檀椅就追着这位江湖榜第三的“雾里雪”跑。 那位允州来的少年剑仙慌忙逃窜,直呼少女该是榜首才对。明天就带少女去康州挑战定风波。 桌上赵青夫妇则是看着膝下这一儿一女打闹,忍不住笑出声来。 少年好像已经慢慢成为这个家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第48章 ——斩虎诛蛟雾里雪 “别闹了,你们两个。快吃饭,不然待会菜都凉了。”魏兰招呼二人赶紧落座。 可少女却是不依不饶:“娘,你就知道向着兄长。” 妇人无奈,搂过自家女儿,然后又给赵青使了个眼色。 “笃!”赵青会意,抓住少年就是在他头上发出一记比少女还响亮的声音。 姬剑仙夸张吃痛,少女这才“哼”的一声从母亲怀里出来。 吃完饭后,堂中只剩下父子二人。 “和卿灵相处得怎么样。” “还行。”姬剑仙的回答模棱两可。 赵青给少年倒上一杯热茶,感叹道:“可惜可惜,这天下三绝。我儿还未能真正体会。” 姬夏顿时来了兴趣,赶忙问道是哪三绝。只见赵青嘴角意味深长:“这三绝就是……” “金陵城的锦” “洛阳城的纸” “还有扬州城的瘦马……” 姬剑仙耳尖,听到身后响起女子轻柔脚步声,顿时来了兴趣。 他故意问道:“爹,这瘦马是何故,是马很瘦然后被人杀去吃肉吗?你给孩儿讲讲。” 赵青内心嗤笑,小孩子就是没见识。 他兴致勃勃:“这天下三绝最是动人的一绝,就在扬州的十里秦淮……” 赵青将瘦马和秦淮河的发展史都一一讲给眼前少年。 但是眼前少年的反应令他这个做父亲的羞愧不已。 只见姬夏站起身来,羞怒不已。 少年拍案大斥:“孩儿不是那种人,对这什么劳什子十里秦淮也不感兴趣。还请爹爹莫要再跟孩儿讲这些不着调的事情。孩儿要回房看书!” 赵青被自家儿子这一番话说得无地自容,刚想开口致歉。 却又被少年厉声呵斥:“爹你莫要再跟我讲那些花柳之事。” 然后少年对着身后道:“娘,孩儿困乏,先回去了。” 赵青顿时大汗淋漓,如坐针毡。 身后传来妇人娇声软语:“老爷,这十里秦淮是什么呀……不如跟兰儿好好讲讲?” 这位赵家主有些结巴:“夫……夫人请坐,这都是为夫听说而来的,根本没去过那种地方。” “是吗?那老爷上次去扬州压货,为何十五天的路程足足花上二十几天才回来呢?” “那……那是因为……”赵青大汗淋漓,开始胡言乱语。 回想起少年那副正经模样,赵青心中大呼前些日子那顿打实在太轻。 …… 翌日清晨,那位赵家主一早起来就寻找府里那位异姓少爷,闹得府里鸡飞狗跳。 仔细一看这位威严的家主脸上似乎还被自家女儿养的狸奴抓过,竟是有些破相。 “老,老爷,少爷寅时便起床。说这几天府里恐有大事发生,他要出去避避风头。”是青梅弱弱的嗓音。 赵青气得一脚踢翻了姬夏的书桌,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小侍女青梅在一旁吓得直发抖,少爷说得真准。早知道就跟着少爷一起出门去了。 青梅默默捡起掉在地上的文房四宝,内心暗暗叫苦。 …… 而此时的南越城却是热闹非凡,都在讨论谢大家前几日的那首《鹊桥仙》,甚至已经传到金陵。 听闻是那位赵府义子姬夏相赠佳人。 这才子佳人的热门话题传出,便如同决堤的水坝,很快便席卷整座河山。 南越城,一名华衣少年正坐在整洁干净的包子铺里。挺拔身姿风度翩翩。 往前一看更是面冠如玉,看得那包子铺老板的女儿都数错数来,五个包子的钱竟是上了六个。 “听说了吗?那谢大家一曲《鹊桥仙》轰动锦州,还被沁园亲自挂牌哩!” “是啊,可惜那位姬公子不知为何,没有出现在现场,真是令人遗憾。” “哪敢去,谢大家可是被知州公子和那位“菩萨蛮”的表哥玉时真同时追求,这二位可不是好相与之人。” “兄台这就孤陋寡闻了吧,那位姬公子,现在江湖榜第三,一柄长剑“雾里雪”仅排在菩萨蛮身后,哪里会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引来那位华服公子的注意。 只见那华服公子开口道:“是极是极,听闻那允州“雾里雪”姬夏。生得唇红齿白,犹如谪仙下凡。腰间一柄雾里雪斩妖诛邪,更是神仙手段。” 有人抱拳一问:“公子看来对那位“雾里雪”甚是了解?” 那华服公子更是直言:“雾里雪未成名之时,在下早就与他相识,十二岁斩虎,十三岁诛蛟。小小年纪便有剑仙之姿。” 众人一听,来了兴趣,赶忙拼桌。想听华服公子娓娓道来那位“雾里雪”的故事。 见众人围作一团,那公子也是出手阔绰,怀中一掏便是一锭二十两雪花银拍在案上。 “老板何在,今日的酒肉钱我请,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端上来。给诸位兄弟们整点听书下酒菜,剩下都是你的辛苦钱。” 包子铺老板喜笑颜开,忙让女儿上完笼中包子,又吩咐妻子去不远处集市让屠夫宰上一头黑毛公豚猪。 自己更是告罪一声,说要去酒楼买酒。只留下少女对着这年少多金的俊朗公子眼冒金星。 有大汉抱拳:“公子大气。” “好说好说,诸位先行落座。待那酒菜上齐,在下便开讲。” 那华服公子热情邀请众人落座,拼成一个大桌,围满数十人。 华服公子正是姬夏,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粉丝。心情大好,便有了这包子铺夫妻罢摊去买酒肉的景象。 金钱的力量甚是强大,不过一个时辰。那一张拼凑而成的大桌之上就摆满酒菜。 可比酒肉更吸引人的是那公子,他不顾形象,单脚踩上椅子,将手中酒碗当作惊堂木。 “啪!” 酒碗摔在地上应声而碎,包子铺老板却是没有一点心疼迹象。 而那位华服公子也缓缓开口:“那雾里雪姬夏,本是天上文武双星下凡,出生时天有异象,电闪雷鸣。 隐约间看到一黑一白两条巨龙从牛斗之墟飞来,落入允州…………” 华服公子绘声绘色,那一张巧嘴听得众人拍案叫绝! 别说家里有没有钱,光是这一张嘴巴,便饿不死眼前说书少年。 第49章 ——绝世美姬戏众人 所有人都沉浸在少年的故事里,都没注意到一名绝美女子也成了听众。 “那年雾里雪年满十二,刚好是一个轮回。洛水那条千年老蛟想要化龙,走水十七县,水脉不稳,导致允州突发大水…… 那年幼孩童体内黑白双龙不忍看到生灵涂炭,在某一个夜里脱身而出,将那条老蛟带回牛斗墟。” 众人一惊,原来允州大水竟然是雾里雪体内双龙制服。 少年口渴稍息,接过身边汉子递来酒水豪饮一口,一抹嘴巴。 “啪!” 又是一个酒碗碎裂。 “再说那雾里雪体内双龙救世,元气大伤。此时他的师父,也就是纵横江湖数十载的莫剑仙带走了他。 师徒二人在晋州又遇到一条百年青蛟为祸世间,那雾里雪嫉恶如仇。当即抽出宝剑,与那恶蛟大战七天七夜。 那恶蛟真是好胆,一张血盆大口似乎要吞食明月。此时有一路过少女将要被这恶蛟吞食。 雾里雪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随后祭出一招“鱼龙舞”一招“斩天霄”。 虽是少年剑仙无限风流,但那恶蛟修行多年,少年仍是不敌。 就在此时,江面上传来一声:“恶蛟好胆,敢伤我徒儿。” 随后一道剑气传来,将那恶蛟钉在悬崖上。雾里雪欺身而上,顺势斩下恶蛟头颅! 那女子见到如此俊杰,开口便是以身相许。 可惜可惜,那位“雾里雪”年纪尚小。不作这些儿女情长之事。” 那华服少年面色向往,轻叹一声,似乎是在称赞那名高风亮节的允州小剑仙。 “咯咯咯……” 一道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光是听着就让这满桌大汉心神摇曳。 再次看去之时,有人更是忍不住坐直身子,想要让那位绝世美姬看到自己的英姿。 谢筝实在忍不住,她想起那条细如小面的竹叶青,在少年嘴里竟是变成吞食明月的巨蛟。 谢筝笑了出来,众人一眼望去,那美人立在柱旁,多姿婀娜,宛如刚刚少年嘴里的明月一般。 “好生厉害的允州雾里雪,连蛟龙都能斩呢,还让人家姑娘以身相许。”那绝美女子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饶是姬剑仙脸皮厚如城墙,此刻看到当事人就在此处,也不禁俊脸微红。 而众人看到女子之后,再也没有听故事的心思。 而其中更有一名学子模样的青年起身见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亦名书院学子朱宁,敢问姑娘芳名。” 众人都暗自可惜,被这贼子抢先一步。 可那美人却娇笑道:“这可得问我家公子,奴家不过是公子的洗脚丫头罢了。” 众人听闻如此美人,竟然只是个洗脚丫头。 这还了得! 那学子朱宁更是义愤填膺:“朱宁家中略有薄财,还请姑娘请出你家公子,在下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为姑娘赎身。” 谢筝玉手轻捂朱唇,感动道:“公子如此厚爱,奴家怕是受不起呢。” 那朱宁眼见有戏,更是加大力度。 “等姑娘赎身之后,朱宁定当以正妻之位相待。” 谢筝感动得无以复加,那泪珠儿仿佛都要掉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模样甚是惹人心疼。 但是她抹了抹眼角泪水:“怕是我家公子不应,前些日子奴家刚是顶撞他,他便将奴家打了个半死。若是这回不成,奴家回去怕是一命呜呼。” “他敢?” 一名大汉拍桌而起。 “在下祝石,十里坡拳王。若是你家那公子敢不应,在下便让他试试这拳王二字是否浪得虚名。” 祝石怒从心头起,就算是自己得不到这我见犹怜的姑娘,也断不可让她被如此欺负沉沦,与人做个妻子也是好的。 谢筝一脸崇拜,高兴道:“这位公子,说的可是真话?” 祝石长得五大三粗,哪里被人叫过公子二字。被这等绝世美人叫上一句公子,祝石觉得他魂都要飘起来。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位十里坡拳王一拳打烂桌子。 那卖包子的妇人却是不干:“祝家他三哥,这桌子可是要赔钱的。” “不过百十文钱,何必喋喋不休。”祝石豪爽一笑,掷出一块小碎银,他怎能在如此美人面前丢份。 那妇人可感叹今日真是好命,先来了个富家公子爷不说,这祝家老三也是出手大方。 朱宁见到谢筝崇拜祝石的表情,顿时坐不住。他再次开口: “姑娘莫要去叫你家公子了,怕是那恶徒不会让你回来,我陪你前去。” “对,我们陪姑娘前去。” 此时的众人情绪已然被挑起。 谢筝见气氛到位,会心一笑,她轻启朱唇:“我家公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是谁!” 那十里坡拳王再次砸烂一张桌子,环视四周,众人都纷纷表示不是自己。 只有那名说书少年没有开口,他们看向那姑娘。那姑娘仅仅只是瞟上一眼少年,这张白玉雕琢的朱颜上便露出惊恐之色。 罪魁祸首找到,众人纷纷再次将少年围了起来。 那朱宁质问道:“没想到你人模人样,却是如此变态下流,还不快将那姑娘的卖身契拿出来。我待会便回家取银钱与你。” 姬夏无辜答道:“我不是她家公子,也没有卖身契。” 众人看向女子。 那绝美女子听到此言,却是突然浑身颤栗,一双贝齿不停交战,仿佛在害怕什么。 众人看到如此姿态,便是明白怎么回事,定是这恶徒狡诈。 此时人多,这恶徒扮作不知情,然后回去指不定要怎么折磨这可怜女子。 就连刚刚仰慕姬剑仙的卖包少女,也忍不住啐上一口,骂道人面兽心。 祝石抓起少年衣领,怒喝:“你这贼子,今日你祝石爷爷我定要给你吃上一顿老拳。” 而被抓住衣领的少年说道:“我刚请你吃饭,你现在就要打我?” “你吃得还是最快那一个。” 少年又补充一句。 祝石哑口无言,顿时脸面充血涨红。 但他无力反驳,谁叫这少年说的是实话呢。 朱宁也是刚刚桌上之人,他带着一股不好意思:“就……就算如此,今日也不能放过你。皮肉之苦可免,但是得把这位姑娘的卖身契交出来。” 祝石听到朱宁的话,仿佛抓住这世间的道理。 他再次对着少年怒吼:“对,交出来。” 口水喷到少年脸上,少年是真的受不了。 姬夏擦掉脸上口水,做出最后的警告:“你踏马别逼我打你。” 而壮汉祝石不以为然,连众人也哄堂大笑。 这小身板,怕是这位十里坡拳王一拳下去肋骨都得断两三根。还敢出言不逊。 第50章 ——无家可归姬剑仙 “哈哈哈哈,狂妄小儿,口出狂言。” 祝石大笑,脸上已经完全没有刚刚吃人嘴短而不好意思的红潮。 他单手把少年提起:“老子今天倒是要看看,你这小白脸能把我怎……” 口水再次飞到少年脸上,少年闭上眼睛握紧拳头。 “嘭!” 只是刹那,祝石健硕的身躯重重砸在地面,牙齿夹杂着鲜血飞出,已然不省人事。 众人惊骇,难以置信这少年竟然能一拳打晕祝石。 这祝石可是十里坡有名的好手,他父亲祝山还是祝老大人的贴身护卫…… 姬剑仙这回是真怒了,这壮汉的口水带着些许臭味喷在他脸上,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呕!”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少年蹲坐在地上呕吐起来。 此时谢筝小跑过来,取了一瓢清水给少年洗脸漱口。 女子温柔轻拍少年后背:“公子慢些,莫要弄脏衣服。晚上回去奴家很难洗的。” 众人看到这一幕,内心羡慕又不平。如此温婉可人儿,怎么能忍心责罚。换作他们是万万做不来的。 姬夏擦脸洗干净后,坐在凳子上越想越是恶心,这位少年剑仙此时双目通红。 “来,还有谁,上来。” 姬夏腰间雾里雪往桌上一拍,大声问道。 刚刚还纷纷指责他的众人噤若寒蝉。 姬夏见无人出声,指向朱宁:“来,你,就是你。刚刚就你叫得最欢是吧,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亦名书院学子,受官府保护。” 那青年搬出书院,给自己壮胆。 那少年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朱宁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敢嚣张?老子打完你就跑又能怎么样。” 姬剑仙一把薅住那名学子的头发,抬手就是几巴掌。 “喜欢逞英雄是吧?” “亦名书院是吧?” “官……官府保护是吧。” 朱宁面庞肿胀,想要开口。又被少年一脚踹翻。 “本公子都说没有什么卖身契了,还要来恶心我,是不是贱。” 这凶恶少年打完人转身就走,那绝美女子回头对着朱宁惨笑一声,然后仿佛赴死一般跟在少年后面。 朱宁看着心上人再次落入虎口,痛心疾首,却是无可奈何。只得愤恨,大叫一声然后不停握拳捶地。 …… 郊外,姬剑仙边走边踢,将本就已经有枯黄迹象的野草变成明年春风吹又生的养料。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路边野草刚刚也在铺子里欺负了这位剑仙大人。 一股香风传来,身旁出现一位美人,玉手轻轻挽住这位少年剑仙的手臂。 “姬剑仙,等等小女子嘛。” 女子的俏皮声落入少年耳朵里,可是少年此时格外烦躁。 好不容易有点粉丝听他姬剑仙的故事,结果闹了个不欢而散。 “走开,看见你我就烦。” 姬剑仙甩开女子手臂。 女子却是不恼,再次挽上来,这不识时务的样子让姬剑仙有点恼火。 “滚开啊,听不懂人话是吗谢筝。”那双肤如凝脂的柔荑再次被少年一把甩开。 女子不依不饶:“嗯~人家要听雾里雪剑斩恶蛟的故事嘛。” 姬剑仙面色涨红:“你能不能滚远点,勾引那几个傻子打我,现在又来恶心我。” “姬剑仙莫非是怕我一个小女子不成?” “怕,怎么不怕。就凭您刚刚那两个媚眼,把我的听众魂都勾走了。”少年带着些许埋怨。 谢筝眨巴着明媚秋水,黛眉弯弯笑问:“那姬剑仙的魂魄呢,有没有被小女子勾到。” “勾你*……看见你就恶心,刚刚本公子吐出来那些有一半是你的功劳。” 姬剑仙的小嘴儿比那蜀州火锅的汤水还要火辣,让谢筝无所适从,恨得牙痒痒。 刚刚还眉眼弯弯的女子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住哪!”姬夏又想到,这女子来这么久。自己都不知道她住哪。 “关你什么事。” 谢筝也来了脾气。 “哦。”姬剑仙感觉谢筝很不礼貌,丢下一个哦字便自顾自离开。 绝美女子见姬夏并没有哄她,千娇百媚的人儿顿时哑火,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直跺脚。 最后还是谢筝忍不住:“在上次诗会的元府别苑里。” “知道了。” 少年摆了摆手,自顾自走回城内。 …… 小院外,姬夏差点认不出自己家,转了半天才又折返回来,到门口又听见莫观在唱那首曲子。 姬剑仙此时带着一肚子的火,到家了还要满地乱窜,此时内心愠怒已经达到了顶峰。 “为救陈郎离家远呐……” “谁料皇榜……” “砰!”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仿佛踹在莫观心里,他前几日刚刚找人上的漆。 “差点连自己家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挂个牌匾,一大把年纪活到对门招财肚子里去了是吧。” 少年大摇大摆走进小院,拿起茶壶就对嘴豪饮。 此时一道阴恻恻的笑声传来:“挂什么,姬窝?还是姬棚。” 姬夏:“……” 一时无言,姬剑仙拿起桌上临近中秋已经开始贩卖的小月饼,咬了一口发现是伍仁味。 他一口吐在地上:“呸!什么恶心东西,你拿钱买这玩意啊,老糊涂了?” 然后他又开始评价起老人的声乐。 “大老远就听见你鬼哭狼嚎,难听死了,我回来住这几天消停点,不然小爷拔剑把你这破二胡砍个稀碎。” 姬夏翘起二郎腿闭目养神,因为害怕被赵青抓住。寅时便起床溜出赵府,让少年格外困倦。 莫观看着满地狼籍,还有门上新漆那硕大的鞋印,深吸一口气,手中不自觉微微握紧。 “咔——” “咔……” 二胡断裂的声音惊醒少年。 “没必要没必要,这几天你不唱不就好了嘛。” 姬夏有些感动,果然最爱他的还是莫老头。 姬剑仙劝慰道:“没事,明儿我再带你去买一把更……” “噗!” 姬夏只感受到一股巨力打在胸前,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视线里,小院那张石桌离他越来越远。 莫观一掌将少年打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门槛之上。 他又想起前两日赵青给他送来的纸笔,莫观转身回房。 不过片刻莫观又再次出来,两指捏着硕大修长的黄纸。还有一小碗米糊。 老人一脚将倒在门槛上的少年踢出门外,将那张黄纸贴在大门前。 姬剑仙看到上面“犬与姬夏,不可入内”八个大字。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羞辱,一口逆血再次涌出,颤抖手指,哆嗦着嘴巴。 姬剑仙还想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却被那老人一个眼神吓退。 粘贴好黄纸之后,莫观又一瘸一拐抬来清水,泼在沾染些许血迹的门槛上。 “晦气。” 老人说完关上大门。 “砰!” 大门关上的声音犹如一声惊雷落入姬剑仙的耳朵里。 震得他肝胆乱颤……。 “啊……” 姬剑仙看着大门禁闭却又无可奈何,大喝一声握紧拳头,捶打着地面…… 第51章 ——俏公子报仇未晚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入夜,明月上枝头—— 元家别苑,谢筝门前。 “小满,这么早就来换班啊?” 沁园护卫赵东看到这小少年别着一把长刀。他内心不由得喜笑颜开,心中想着今晚又能饱饱喝上一顿。 “是,我可是神仙姐姐钦点的护卫,当然要履行好我的职责。” 小小少年跟着谢筝之后,再也没有叫谢筝女菩萨。 因为他们说菩萨是不能成亲的。 但是又该怎么称呼这不像人间物的女子呢,陈满想了很久,终于是有了一个称呼。 “神仙姐姐。” —— 那位东哥则是拍了拍陈满:“行,那我们的小护卫今天就替东哥多值一会哨,有空请你喝酒。” 而少年的回答让这位东哥黝黑的大脸变得通红。 少年说:“我哪天没帮。” 大汉悻悻挠头:“诶,你这话说的,东哥能骗你不成?东哥先走了,等有机会的。” “走了啊。” 话音一落,“东哥”瞬间消失在陈满视线里。 陈满想着自己哪一天不是早早就来接班,但是赵大哥从来就没请自己喝过酒。 但是自己也不想喝,万一有坏人怎么办。 特别是那个叫“姬夏”的小人。 少年可是经常看见谢筝用银针狠狠扎着一个草人,草人上面写着姬夏二字。 他想着那名叫姬夏肯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长得青面獠牙。 反正让神仙姐姐讨厌的人,肯定是坏人就对了。 …… 而我们的姬剑仙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记忆中那座元府别苑。 “姬公子?” 还没到门前,姬夏竟然听到有人叫他。 他抬头一看,是上次那个家丁。 “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啊。” 姬剑仙对这个家丁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对他打了个招呼。 那家丁受宠若惊:“那是,您一首《鹊桥仙》传诵南越,又与菩萨蛮交手未落下风。小人可是佩服得紧哩!” 随后家丁又问:“您这是要去哪?” 姬剑仙说:“来找谢筝。” 那家丁睁大双眼,随后又会心一笑,一脸揶揄。 …… …… 院门前—— 少年陈满正在幻想自己成为大将军,然后回来见神仙姐姐,神仙姐姐一直夸他厉害,他脊背挺得很直,宛若一座小宝塔一般。 忽然—— 那位待人和善的小意哥领着一位贵公子前来。 那位贵公子腰间别着一把宝剑,与他这口铁匠出手的粗劣大刀形成鲜明对比。 “小满,这位是姬夏姬公子,来找你的神仙姐姐。” “神仙姐姐?”姬剑仙疑惑道。 元意给他解释:“就是谢大家。” 姬夏哦了一声就要进门,可是那瘦弱少年却是拦住他。 陈满听得清清楚楚,这人就是姬夏! 神仙姐姐最讨厌的人! 他两手张开挡在院门前。 姬公子今天真的是觉得诸事不顺,打算明天找个神婆算算命,连个小孩子都跟自己作对。 “小鬼,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开!”姬夏对着陈满警告道。 瘦弱少年一言不发,意志坚定,似乎在说绝不让步。 元意这时开口劝道:“小满,你就让开吧。这可是姬公子,《鹊桥仙》就是他送给谢大家的。” 谁料陈满大声说道:“元意哥哥,他是大坏蛋,是天底下最坏的人。” “你踏马的。” 姬剑仙再也控制不住,一脚踹翻少年。 “谢筝,谢筝……出来。” 姬夏踹翻陈满后,一脚踢开大门,来到院子里呼唤着谢筝。 可那瘦弱少年虽然吃痛,却是依然站起身来想拦住姬夏。 “小满,住手。不可对姬公子无礼!” 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走出。 “夏竹姐姐,他就是姬夏,那个大坏人。”瘦弱少年向女子告状,示意眼前贵公子不是好人。 “我知道,没事的,你先下去吧,”夏竹摸了摸陈满额头,安慰着被姬夏一脚踹翻的瘦弱少年。 那少年听到女子话语,又狠狠剜上姬夏一眼,这才乖乖退去。 姬夏也不计较,自来熟一般坐在院中石椅之上。而夏竹微微一笑,转身进了厨房烧水煮茶。 …… “姑娘还在沐浴,还请姬公子稍等。” 美貌侍女端上一壶茶水和糕点,示意姬夏在此等候。 姬夏早就饿了,一把抓起桂花糕就往嘴里塞。他觉得在谢筝这里不用这么客气。 “公子慢点。” 一双玉手再次递过茶水,害怕少年噎着。 “谢谢啊,你叫什么名字,上次诗会我记得你就在谢筝身边对吧。” 姬夏开口寒暄起来,对于有礼貌的人,他还是很欣赏的。 “公子还记得我?” 夏竹欣喜,她俏脸微红。没想到眼前少年竟然记得她。 “当然记得,但是你能不能帮我去催催谢筝。” 从进来到现在,已经快两刻钟了。少年觉得好久,谁家好人洗个澡这么久…… 夏竹还沉浸在被姬剑仙记住的喜悦中,自然是无不答应,赶忙起身轻抬莲步。 “不用了……” 一道慵懒又魅惑的声音传来,随着房门打开。女子三千青丝如瀑,在月光照耀下宛如仙子下凡。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朱砂不点而红” 再加上刚出浴略有些许香汗,那眉笑间又动人心弦。真真应了那句—— “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 见到谢筝出来,夏竹识趣告退。 “哟,真好看。”姬剑仙忍不住夸赞一声。 而那女子的一汪秋水里也带着笑意:“姬剑仙这是要来给小女子讲讲雾里雪剑斩恶蛟的故事吗?” “不是,很想你。来找你玩两天。” 那公子淡淡开口,让谢筝心花怒放。 “姬公子还会想我呢,奴家蒲柳之姿,可真是受不起。” “确实蒲柳。” 姬剑仙只是略微出手,又让眼前佳人红温。 那佳人咬牙切齿:“那你还来?” “没地方住了,不然谁来找你。” 姬剑仙老实答道,他是真不想来找谢筝,只要谢筝出现准没好事。 谢筝闻言冷笑:“滚,我这也没地方给你住。” “诶……诶诶诶,忘恩负义是吧?哥们可是听说了,那首《鹊桥仙》可是让你谢大家和背后的沁园赚了个盆满钵满。” “再说了,这可不是你家。” 姬剑仙遭不住如此行为,他不收版权费就算了,还要赶他走,哪有这样的。 谢筝听到鹊桥仙,心中又想起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顿时一脸娇羞。 “这样对待让你赚大钱的恩人,现在知道脸红了?”姬夏看到女子霞飞双颊,以为是她被自己说得不好意思了。 却不料下一刻女子扑到他怀中。让他反应不及。 那绝色美人儿抱着姬剑仙的腰肢,粉雕玉琢的容颜也在少年胸膛不停摩挲着。 姬夏一时不知所措。 过了半晌,他好像明白了怀中女子在干什么。 他大声怒斥:“谢筝,你吃我豆腐是吧?” 话音一落,姬剑仙站起身来推开怀中美人,随后又将她玉颈抓住。接着大腿一弯,用力朝着那绝美女子小腹就是一膝盖。 “厄唔……” 是女子吃痛的声音,少年这一膝盖,连同她今天吃的那碗莲子羹一同打了出来。 不过刹那,绝美女子躺在地上捂着小腹。 谢筝没有想到眼前少年竟然会认为自己在吃他豆腐,更是没有想过会有一个男人会这样打自己。 她眼神错愕。 “还不服是吧?” 却是那少年会错了意,以为女子不服。又一把拉住她的玉手反扭。 刚刚那撞在女子小腹的膝盖也在此时死死压着她的头。 “服不服!” 院中,少年使出一招擒拿手,让绝美女子的半张俏脸紧紧贴着地面。 第52章 ——雾里雪剑出江湖 女子毫不屈服,一双美眸怒视着少年。 “啪!”少年又是一个巴掌,把这位美人的怒火扇灭。 “你以为还是以前,现在本剑仙一只手把你吊起来打啊,谢大家。” 谢筝挣扎,却发现这少年手臂如同虎钳一般挣脱不得。 “呜……哇……”已经二十岁的谢筝还是轻易就被少年惹哭。 谢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上人怎么是这般不解风情的人物,真是上辈子的冤家。 一时之间悲愤,大哭了出来。 “还哭是吧。”少年又是一脚踹在谢筝屁股上,恶狠狠说道。 谢筝实在委屈,呜咽着:“那你要我怎么样嘛。” 门外的陈满听到哭声,推门而入。 只见自己的“神仙姐姐”被那恶贼砸在身下。 他顿时失去理智,拔刀就冲过来。 “恶贼,受死。” 可是少年不堪一击,姬剑仙仅仅是微微弹指,少年便跟着大刀一起倒飞出去。 姬夏连看都没看那少年一眼。 对着谢筝说道:“跟我道歉!” “对不起~”是女子弱弱的声音,姬剑仙这才满意站起身来。 “有没有住的地方?” “有,让夏竹带你去。” 谢筝终于乖巧,不再和姬剑仙顶嘴。 她对这少年真的是又恨又爱。 …… 姬夏走后。 晕倒的陈满不多时也醒了过来,他只看到自己那位“神仙姐姐”坐在石桌上,拿着一张字画一言不发。 “神仙姐姐,那恶徒走了吗?” 谢筝恹恹答道:“走了。”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少年焦急,若是那恶徒真对神仙姐姐做了什么,那他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没有。”谢筝嘟着嘴巴,看向另一处院子。 瘦弱少年听到回答这才放心下来。 他向谢筝保证道:“小满以后定然会好好努力练武,帮姐姐杀了这恶徒姬夏报仇雪恨!” “你说什么?”一道带着寒意的声音从那位“神仙姐姐”嘴里传来。 接着陈满便感受到一股强烈窒息感。 “咳……咳咳……神仙姐姐,你快放开……。” 院内,那绝美女子不知何时,一只纤纤玉手抓住少年脖子将他提起。 陈满从来没见过谢筝露出如此充满杀意的眼神,他感觉到他的神仙姐姐是真的要杀了他。 也没想到平日里娇弱的谢筝竟然会有如此气力。 少年哭了出来。 就在这时,夏竹刚刚和元意为姬夏安置好房间回到小院。 她看到自家圣女正掐着那少年的脖子。 夏竹焦急,眼泪都要落下:“姑娘,姑娘,您这是干嘛。” 她对这瘦弱少年极好,只因陈满像极了当初没钱买药病死的弟弟。 见到夏竹求情,谢筝也渐渐恢复神志。 她对少年说道:“若是下次再听见你口中说出置他于死地这种话,城外的乱葬岗绝对不多你这一具尸体。明白吗?” 谢筝留下一句冰冷话语,转身离去。 …… “多谢圣女饶命,多谢圣女饶命。”夏竹则是帮着陈满下跪,谢过女子饶他一条小命。 此时她好像也知道为什么当初圣女看都不看她,光是扫过一眼名册便点中她来侍奉。 可能是自己名字里带有一个夏字,姬夏的夏。 陈满还没回过神来,满脸惊恐,但是他好像知道,神仙姐姐再也不会理他了。 …… …… 姬夏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又心烦意乱。 他觉得自己再不走,怕是卿灵那妮子下次找上门来不好脱身。 或许自己该早点远离,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她的良人,应该过个一年半载就忘记了。 姬剑仙说干就干。 中什么秋。再这么拖泥带水下去,自己江湖梦怕是都要毁在温柔乡里。 反正,要见的人都已经见了。 爹娘那模样,感觉都还能再给自己和扶念生个弟弟。 莫老头身子骨也还算硬朗,一巴掌就给自己打飞了。 至于谢筝…… …… 深夜, 谢筝房中。 谢筝即使被那少年欺负成这样,依然抱着那张鹊桥仙入眠。 她始终相信那句:“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月光下,一道人影闪过,如同那梁上君子一般。 可那空空如也的桌子上反倒是多了一件物什。 谢筝起了个大早,她要梳妆,只因为那少年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 就算他不理,始终有一日也会明白那些庸脂俗粉和自己的差距。 倏然间—— 她看到桌子上有一支玉簪,那玉簪好像不是她的,却又十分眼熟。 谢筝很疑惑,在哪里见过呢…… 她记起来了! 女子一脸欢喜,取下头上木簪。 一模一样!连纹理都相同!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送的,谢筝此时心中无比欢喜,仿佛吃了蜜饯一般甜蜜。 “姑娘,姑娘。姬公子不见了。” 门外传来夏竹的声音。 而谢筝只是笑着将那支玉簪插入臻首之上如瀑布一般的三千青丝里。淡淡回了句: “知道了。” 仿佛成竹在胸,还会再见。 因为他不是说过吗。 “有缘自会相见,无论南北西东。” 她不会如同别的女子一般,有对她更好的人对她,便觉得他是那人间不值得。 也不会因为他对自己不好便不爱他,所有会被影响的爱都不是爱。 是权利金钱吗?是嘘寒问暖吗? 都不是。 那人就站在那里就好。什么也不用做。 她坚定不移,磐石不转。 她是谢筝,姬夏的谢筝。 …… 而此时南越城外,一名华服公子腰佩宝剑,胯下一匹灰白骏马,除此之外身无他物。 因为最想见的人已经见了,东西也送出去了。 此时再无牵挂。 那位公子身后是滚滚漫天风尘。 今日—— 允州雾里雪,剑出江湖! —— ps:(首先感谢大家能看到这里,第一卷完结) (下一章开始第二卷——青玉案!) (下一卷我想写少年,突然不想再写什么布局。什么高深让人去猜,哪有写少年的故事还在网上抄一堆道理装圣人教化世人的。 打个拳练个剑,装高深又臭又长,有时候更是恨不得吃几颗米饭都给你写出来,最后给你一句道理然后一群人捧臭脚,那是少年? 那不是少年,少年的故事不该又臭又长让人压抑,少年剑仙的故事,当由我这个少年来书写!!!) 而且最近出现一群很搞心态的人,估计就是那帮把北游剑仙弄得封笔的“南热军”。 这些“南热军”知道看到别的书主角姓徐,或者身份是个世子,再然后书里出现一个人物的姓和雪刀里面的一样。马上猛刷说是谁谁谁。 人家辛辛苦苦自己想的人物名字和剧情,真的很容易被你们搞心态。 我的建议是带点脑汁。 如果实在想看,觉得江湖只有一个雪中,可以把雪刀供起来每天上完香读一遍。 不要去别人的书里猛刷这些东西,你们不知道有多搞作者心态。 北游剑仙封笔真的是网文武侠圈的一个遗憾。 ———— 第53章 ——临江仙叩剑金陵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 道是那少年一骑白马,南越绝尘,他入了江湖,今得自由身。华服宝剑酌玉酒,山水之间逞逍遥。煞是风流快活…… 但何时又再见,再见待如何。 都是后话 此时那少年剑仙正来到一处山穹绝顶,他单手按剑,如同芝兰玉树矗立于云雾之间。 这位初入江湖的剑仙大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他朝山下望去…… 一览众山小。 …… 与一览众山小的那位少年剑仙心情相悖的是江城子陆贯,他此时面色凝重。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那杆盘龙金枪的主人——“定风波”。 “早就听闻江城子陆贯又得新招,却是惜败在剑庭那位剑子手上。” 杨林带着些许讥讽,这江城子已然第五,是有什么把握前来挑战自己的呢。 陆贯没有一句废话,上来便是杀招。 “乙卯二十,请定风波夜游!” 又是七页金书祭出,色泽却参差不齐,明显有三页金光暗淡。不过这并不影响这位江城子的战意。 “来!” 杨林大喝一声,反手抓住校场上那杆盘龙金枪使出一招“走马千钟”。 还有一招“倒绣麒麟”。 沉重金枪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以及迅雷之势,宛如巨龙一般朝那七页金书撞去。 …… …… 与此同时,金陵城。 钗凤楼楼顶,观江台,玉怜生正与柳依依你侬我侬。 “依依,我都看不见你了。” “将军,你坏。” “本将军哪里坏,休要乱说。是真的看不见啊。” 那女子面色羞红,啐道:“将军再说依依便下楼去。” “好好好,不说不说。” 少年将军枕在一对修长玉腿之上。 那美人酥胸半露,一双柔荑同时也在帮那少年将军揉捏额头。 可那将军忒坏,出言调戏女子,让人家霞飞双颊。 玉怜生却大呼无辜,自己本来就是在描述事实。一躺下来他是真的看不到柳依依的脸嘛…… “剑庭莫潮,锦州叩剑菩萨蛮!”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从楼顶传出,搅乱了这位将军的雅兴。 玉怜生从佳人怀中起身,有意无意间似乎还碰到那佳人的一对玉兔,惹得她娇嗔连连。那将军赶忙道歉,然后示意女子噤声, 这位年仅二十的东宫千牛备身对着楼顶问道: “听闻剑子临江仙不久前才下山,第一件事就是在渭水河畔用一招“楼台高锁燕双飞”大败江城子陆贯,排名来到第四。” “这一路赶来金陵,怕是风尘仆仆,不如下来饮上两杯水酒如何?” 那少年将军热情邀请,想要一尽地主之谊。 “谢过玉千牛好意,莫潮不会饮酒。”少年谢绝。 “依依,去楼下取霖铃酿。给这位“临江仙”,他远道而来,不可失礼。” 玉怜生吩咐柳依依下楼,这霖铃酿乃是金陵的一种果酒,虽是沾染一个酒字,但是百坛都不见得能醉人。 深受豪门大户喜爱,特别是那些年幼的公子小姐,听闻自己能喝“酒”。一放课就会问娘亲有没有霖铃酿。 若是妇人答上一句没有,今晚孩童估计连晚饭都吃不下去。连明早的塾课都兴致乏乏。 要说这霖铃酿的出处,谁也不知。只知晓是一名叫雨霖铃的女子。与夫君分别失散,在这金陵城改良故乡酒水。没想到竟是大火大卖。 便有了这个称呼。 而莫潮听闻是霖铃酿,也不再推辞。 “那莫某便却之不恭。” 少年跳下楼阁,出现在玉怜生眼前。 那少年将军一把揽住少年:“江湖榜鼎鼎大名的临江仙竟然不会喝酒?” “家里管的严。” 莫潮看着这个身影仿佛要顶天的男子,老实说道。 早就听闻菩萨蛮身形高大,却没想到如此修长。 半晌,那女子终于是拎着一坛子酒水气喘吁吁爬上楼来。 这钗凤楼一十二层,若是不拿这坛子还好。 柳依依本就身娇体弱,这一坛子霖铃酿便让这花魁娘子不堪重负。 “莫……莫公子,霖铃酿来了。” 柳依依拘礼,递过酒水。她努力保持着形象,却还是香汗淋漓。 “谢过姑娘。” 莫潮接过霖铃酿,竟是还有些许冰凉。 “辛苦依依。” 玉怜生则是抓住女子柔荑,另一只手替她擦去额头汗水。 在陌生人面前如此亲密,饶是这位花魁娘子也不禁脸红心跳。 “来?” “来?” 二人同时开封,举坛豪饮。 那位少年将军手里的烈酒“马上催”却是略胜一筹。 “啪!!!!” “啪!!!!” 两道碎裂声同时响起。 菩萨蛮率先发难,出手便是第四式“叠山金明灭”加上“一霎清明雨”。 临江仙也毫不示弱,一式“挂潇湘”和“暮烟重”起手,配合“东逝水”欺身而上。 反手将那位少年将军虎夔大刀击退。 “好个临江仙!” 菩萨蛮棋逢对手,忍不住大赞一声。 随后又横刀一凛,使出第五式“孤台下清江”向那剑庭明珠劈去。 莫潮躲闪不及,只得横剑抵挡。 “咔!!!” 随着楼阁栏杆断裂,那位临江仙被那口虎夔大刀从十二楼劈落。 他刚在地上站稳脚跟,那把菩萨蛮和劈飞他的少年将军也同时从钗风楼顶落下。 这位剑子不再藏私。 “挂潇湘,落斜阳,东逝水,满帘风,楼台高锁燕双飞。” 数百朵剑花漫天飞舞,迎上那从天而降的“铜簧锵寒竹”和“归鸿断云碧”。 “嗡!!!” 随着真气激荡,刀剑相撞,相互食锋,临江仙脚下石板应声而裂。 一股气浪荡开,吹得门户摇曳。窗纸乱飞。 幸好大白天这钗凤楼前空无一人,不然说不定就要受其风波。 …… …… 江湖炸锅了…… 江湖榜也乱了,完全不知道怎么排名。 完全没见过这么乱的。 那位榜五“江城子”陆贯,于康州杨家军大营大败榜首“定风波”。 而那位榜四“临江仙”又不敌榜二“菩萨蛮”。 打败榜首定风波的江城子又在渭水前败给榜四临江仙。 打赢临江仙的榜二菩萨蛮又曾经惜败榜首定风波。 很乱,犹如这江湖的水一般混浊。 最后武林盟主,豪侠榜榜首贺静山,给出了一个答案。 “江湖少年榜前五,不计排名,并列第一,后位递次而上。” 而那位与此事无关的允州小剑仙“雾里雪”。 他此刻正在看着新出的江湖榜,突然发现不知道怎么,自己名字就登上了江湖少年榜首位。 少年一脸茫然,露出一丝疑问: “啊?” 一场有实力的架都没打,莫名其妙天下第一了是吧? 第54章 ——姬剑仙仇从何来 “家主,家主,打听到了。” “少爷六天前就骑着白马出了南越。” 是小厮的汇报声。 赵青听闻大怒,连声大骂不孝子。 陈卿灵已经来赵府多次。每回都失落而归,赵府上下好几日没有见到姬剑仙,不由得在想这少年到底躲到哪去了。 直到问到老人那里,老人一拍大腿。 “他娘的,我就说上次没把他打服,这臭小子肯定跑了。” 莫观真的很少骂人。 …… …… “家主,谢大家求见。” 又是一名小厮前来禀报。 “哪位谢大家?” 赵青虽然已经心里有底,但还是难以置信问道。 “就是金陵那位。” “快请夫人。” 赵青觉得他一人接待女眷是有不妥之处的,更何况这个贵客不是一般的贵客。 更主要是那首鹊桥仙,是出自姬夏之手。一看他俩就不简单,自己和她待一块像是公媳相处一堂的感觉。 极为不妥。 这种弯弯绕绕的事情还是让魏兰来吧。 “夫君,是哪位贵客前来。需要让我招待。” 赵青答道:“金陵谢筝。” 闻言,魏兰有些惆怅。 陈卿灵她可是看好的。但若是那谢筝主动贴上自家儿子,卿灵那孩子又怎么争得过她。 …… …… “谢筝见过伯父,见过伯母。” 赵府堂前,赵青和魏兰端坐。一名女子正娉婷袅娜给二人行礼。 赵青夫妇二人第一次见到谢筝,终于明白金陵城那些公子王孙为何会趋之若鹜。 那女子今日身着一袭华贵宫装,面容精致,黛眉微微翘起,额中更是轻点一记朱砂,端是大方得体。 饶是倾城之姿。 魏兰作为女主人,出声寒暄道:“谢姑娘请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呢。” 女子温婉一笑:“谢筝头一回来府上作客,自然是要些礼数。” “不知……谢姑娘有何贵干?”赵青微微一笑,问出心中疑虑。 “谢筝明日要回金陵,特来拜别伯父伯母。”女子又是起身行礼。 魏兰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她开口问道:“敢问谢大家这是为何,你与我夫妻二人非亲非故。又是辞别,又是行礼的……” …… 果然…… 不出她所料。 那明艳动人的女子俏脸微红,低着臻首。说出一句让二人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的话。 “二老既然是夏郎父母,那就是谢筝长辈,行礼自是应该。”女子臻首埋得更低。 赵青一脸不可思议,谢筝来这南越城才几天?夏儿这就拿下了? 魏兰也惊讶于谢筝对自家儿子的称呼。 她疑惑道:“夏,夏郎?” “嗯……” 绝美女子声如蚊蝇。 “谢姑娘莫不是诓我,姑娘芳名我早有耳闻,金陵城这么多公子王孙,为何偏偏看中我儿。就因为一首《鹊桥仙》?” 魏兰语气有些微冷,若谢筝是良家女子,就算姿容普通,家境贫寒,她也不会嫌弃。 就怕这沁园琴首,给自家儿子带来祸事。红颜祸水自古有之。 谢筝一时也回答不上。 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呢,他明明对自己这么不好。 也不是不好,就是时好时不好。 谢筝讲不清楚,一时无言。 而赵青却是注意到女子头上的玉簪。 那是前些日子,姬夏养伤不便出门,拿着图纸请他帮忙前去订做的。 他问姬夏。 “不是,我儿,你这年轻人什么审美,比我还差劲,就送这玩意送给人家姑娘?人家能看上你吗?要不爹去帮你挑一个?” 姬夏却说不用,这个就好。 赵青本以为是送给陈卿灵的,没想到却是到了这谢大家头上。 那中年人开口解围:“夫人,谢姑娘头上玉簪,是夏儿让我帮忙订做。看来确有此事作不得假,卿灵那边你就……” 见自家夫君没有撒谎的迹象,魏兰轻叹一口气。 “唉……” 陈卿灵乃是她最看好的儿媳,看来是与自家儿子有缘无分。 若是强逼夏儿娶卿灵,让这谢筝做妾。卿灵这正妻之位也坐不安稳。 毕竟这女子巧夺天工的脸蛋在这摆着。莫说男子,就算是身为女子的她也生出望尘莫及之感。 而且,诗会上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是自家小子招惹人家。 说到底总不能亏待人家女子,不过就是这身份倒是一个大问题。沁园琴首,怕是一股天文数字。 不过魏兰还是缓缓开口:“不知谢姑娘赎身银钱多少。我和老爷好去铺子上查账,看看能动用的余银还有几何。若是不够,请再多等些时日。” 谢筝刚刚听到妇人讥讽她时语气微寒,心中不免失落。 待得妇人这句赎身银钱几何落下。 她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谢筝慌张答道:“伯……伯母,不要银票的。筝儿从小便没有卖身,只是答应了那救我命的妈妈,艺成之后要在沁园待上三年。” “如今已有两载又六月,再有六月筝儿便是自由身。” “果真?” 魏兰语气欣喜,若眼前女孩真是个良家女子。与自家孩儿倒是匹配了。 “自然如此。” 谢筝低头轻语。 在明面的身份她是被收养的孤儿,因琴艺出色从而被送来金陵,在金陵只要稍微一打听都是知道的。 魏兰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放下,顿时对这一颦一笑都动人心弦的女子态度温和。 魏兰忽然想起少年的师父,那位官先生。 她以为女子不知。对女子郑重说道:“对了,你还要去拜见一个人。” “谁?” …… …… 入夜,莫观正在院中欣赏明月。就是没到中秋,月亮缺了点。 他身边好像也缺了点什么。 想到此处,莫观又是暗骂起少年。 “叩叩叩……” “来了。” 一阵敲门声传来,莫观开门一看。 是谢筝!当初亭亭玉立少女已是变成婀娜多姿的佳人。 那佳人手上提着一壶酒和油纸包,甜甜笑道:“师丈,筝儿来看你了。” “快进来快进来。” 莫观接过女子手中纸包与好酒,十分热情。 待得女子坐下,莫观又道:“你倒是来晚了,那小子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去,可惜你们两没见上一面,不然现在他非得被你迷住不可。” 老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消息闭塞,连轰动南越的谢大家和《鹊桥仙》都不知道。 “已经见过了。”绝美女子对着老人轻声笑道。而心中则是想着那少年真要被她迷住就好了。 莫观又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见到谢筝。 他忽然想起少年在被谢筝和他暴打一顿之后,顶着青肿脸颊,口齿不清在月光底下发的誓。 不过他又摇摇头,那小子,现在估计都被谢筝迷死了,哪里还记得当初的誓言。 不过见场面寂静,他忍不住开口调笑道:“那你隔夜饭有没有被他打出来。” 绝色佳人脸上笑容戛然而止。 刚刚寂静场面倏然尴尬,不只有呼呼风声吹过,还有女子瞬间涨红的脸庞。 第55章 ——鹧鸪天里浣溪沙 莫观带着些许不可思议:“他真把你揍了?” 女子沉默不语。 莫观心中直呼姬剑仙真乃我辈楷模,这么一个娇艳欲滴的女子都能下得去手。 莫观回想起少年当时。 …… …… 那是一个深夜,月亮也如同今天这般缺了一角。 那少年在被谢筝毒打一顿之后不肯上路,又被莫观毒打一顿,最后屈服于武力之下。 姬剑仙越想越是不服气,就在当晚。 趁谢筝出去换洗之时,他来到莫观旁边,戳了戳老人。 “莫爹!” “干嘛?”莫观警惕,这个称呼一出现这小子准没憋好屁。 “莫爹,您这是什么表情?” 姬剑仙看到莫观表情警惕,揽过他的肩膀:“咱俩什么关系,就像父子一样的,父子哪有隔夜仇,我知道您打我是为我好,但是那娘们可不是好人,能不能多教我两招。” 姬夏越想越是气恼,本来就肚子里边就没什么货。仅仅喝上几碗野菜汤而已,还被谢筝全给打出来了。 莫观却是嗤笑:“还不是你这皮痒小子太过分?不教,滚!” 老人背过身去,闭上眼睛缓缓进入梦乡。 姬剑仙心中一阵腹诽,试探谢筝什么的都是这老头的主意,罪都要自己来担。 不公平! 但是少年哪里还敢得罪老人,今早那一顿老拳吃得他鼻青脸肿,记忆犹新。 少年识趣退下,临走时还不忘讪媚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莫爹晚安。” 少年来到外面,看着那轮明月。他环顾四周,看了又看,确定谢筝不在视线之内。 “谢筝,你等着,等老子哪天骑在你头上,隔夜饭都给你打出来。” 月光下,那名鼻青脸肿的少年指着明月破口大骂。仿佛是这明月得罪了他一般。 也是,那少女不就是另一轮明月吗… 仅仅只骂上两三句后,那位未来剑仙却是不敢再说,只因远远就看到那名玉立亭亭少女抱着木盆回来的身影。 少女热情打着招呼:“哟,姬剑仙。这么晚还不睡!” “你管我。” 少年背过身去。 “哼!”少女一跺脚,心中发誓再也不理这不识抬举的无耻小人。 而姬剑仙敢怒不敢言,待得少女走后,望着她那窈窕身姿一个劲比划着拳头。 …… …… 话分两头。 那让少女恨得牙痒痒的少年则是一路沿着八百里湘水,来到了山河最是壮丽的潇湘州。 锦绣山河二字,锦指的是富庶的锦州,而绣便是这潇湘州。 这八百里湘水常年湍急,吞噬行人船只无数,但是到了一处流域便风平浪静。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个地方,从遥远处迁徙而来。 两百五十年过去,这个地方竟然发展成一座小城。 又因小城所有居民都依靠这处风平浪静的湘水为生,所以这座小城便得名——湘静。 而水流平缓处,更是鱼虾最佳的生存环境。第一批到这个地方生存的人们,就是以贩卖鱼虾起家,才有了这座湘静城。 而提到湘静城,就不得不提起一道美食——湘静煎鱼。 这可是每一位湘静人都爱吃的美食,街头两处更是小摊无数。 而湘静煎鱼做得最好的当属东城头老蔡家。 城东,今日蔡家老板喜笑颜开,合不拢嘴。 一名从锦州大城来的贵公子用十两银子包下了所有煎鱼请路人吃。 那位公子可真是大好人,不仅请人吃煎鱼,还给人说书听哩! —— “道是那允州小剑仙,八岁上山擒大虫,九岁下海除恶蛟……” 蔡家铺子今日坐满了人,只因他们都听说从锦州来了个阔绰公子爷,那公子爷不仅出手阔绰,还说得一手好书。 小城里唯一的说书先生是个老掉牙的秀才。临近晚年已经口齿不清,倒是教了几个徒弟。 但是年轻人总有志向,志向小的,便去七十里之外那座河合城。志向远大的,那就去隔壁那座锦州首府——金陵。 那里王孙公子无数,说得好了那银票像白纸一样从天上落下。 也有那说得不好,正好冒犯贵人或者触犯齐律的。轻则牢狱之灾,重则人头落地。 不过富贵险中求,每个少年都觉得那泼天富贵在等着自己,所以还是去金陵的居多。 那位老先生已经有数月未曾开口,小城里的年轻人和汉子们,耳朵早就被那耳屎堵住。 如今听闻来了个喜欢说书的人物,自然是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公子,你这说得不对啊,我听闻那雾里雪,十三岁才斩的恶蛟。” 有刚从锦州回来的消息灵通者,朝那说书少年质问道。 “你听不听,不听就到后面去。” “对啊,你到底听不听,老是打断公子。你是在锦州风流快活回来了,咱们可不像你。” “走开走开。” 更有壮硕大汉上前,将那青年拉开,示意贵公子继续。 那贵公子大拍长桌。 “书接上回,那位英俊潇洒,面冠如玉的小剑仙,不仅舞得一手好剑。吟诗作对更是信手捏来,三岁出口成章,五岁落笔生花,前些日子更是以一首《鹊桥仙》名动锦州,引得无数人……” 贵公子巧舌如簧,台下众人如痴如醉。 直到天色渐暗,那位允州雾里雪的故事也随着那西沉晚霞,一同落下帷幕。 “老板,还有什么吃的没。” 说书公子今日大方,煎鱼不要钱一般的送。到了晚上才发现自己五脏庙还空空如也。 那老板笑道:“早就给您留着哩,这是自家媳妇摊的油饼,公子莫要嫌弃。” “好咧,多谢老板。” “是我多谢公子,这十两银钱,顶小的半月盈利了都。” 那老板的喜悦怎么也遮掩不住,将手中油饼递给说书公子。 俊俏公子也不客气,一把接过油饼纸包。牵着灰白骏马出城。 皎皎流光清辉夜,凝脂玉露落满怀。 湘静城外,贵公子被两人拦住去路。 那一男一女同时开口: “日游神座下大弟子,“鹧鸪天”束星辰。” “夜游神座下大弟子,“浣溪沙”李青玉。” “领教雾里雪高招!” 第56章 ——剑仙大败鹧鸪天 “鹧鸪天”束星辰,新晋江湖榜第八。 “浣溪沙”李青玉,新晋江湖榜第九。 由于前五并列第一,他们递次而上。也算是入了前十。 “我东西还没吃完呢,要不等等?” 那位小剑仙“雾里雪”嘴里嘟嘟囔囔。 “鹧鸪天”忽然一笑。 他觉得眼前少年甚是有趣,就算是榜首之一,但这圣教双雄的大弟子站在眼前,怎还敢如此惬意。 束星辰笑问:“兄台所食何物,可与星辰共享?” 那位允州小剑仙十分大方,晃了晃手中纸包道:“油饼,食不食?” “食。” “接好了!” 小剑仙将纸包掷出,束星辰伸手欲接。 就在束星辰快要接住的时候,一闪寒芒也随之袭来。 油纸包掉在地上。 是“刺骨寒”,定天第二剑。 束星辰不敢托大,祭出日游神的金乌宝塔,用一招“凤朝阳”和“捧玉钟”抵挡这道刺骨寒光。 “锵!” 金铁交错,虽有宝塔立在身前,这位“鹧鸪天”依然是被剑气逼退十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子。 “堂堂剑仙弟子,竟是喜欢偷袭,不讲武德,令人耻笑。”那位“浣溪沙”忍不住出言讥讽。 “不是,你们两个打我一个。还跟我讲武德?” 姬夏有点想笑。 “你……你,我们还并未动手!”女子哑口无言。 “那就一直别动好了。” 是那位少年剑仙冷漠的声音,随着这道声音落下,跟随而来的是呼呼风声,剑气四溢尘土飞扬,漫天枯叶卷起。 鱼龙舞悄然运行,斩天霄拔剑而出。 只是刹那便杀到二人眼前。 二人对视一眼,迎锋而上。 女子的武器是一把软剑,上来便是一招“浣溪沙”成名技——“潇潇暮雨,送君台西”。 软剑将袭来的鱼龙舞剑气化开。 随后又是一招“闲挂银勾”和“绣面芙蓉”,配合身旁那位“鹧鸪天”朝少年镇压而去。 来到少年身前,“鹧鸪天”束星辰手托宝塔大喝一声:“鹏北举,凤朝阳。” 那金乌宝塔裹挟着雷霆之势朝姬夏撞来。 姬夏闭眼立剑身前,收回鱼龙舞。 漫天风沙和剑气瞬时停歇,没有鱼龙舞阻拦,那熠熠生辉的金乌宝塔更加势不可挡,眼看宝塔就要撞到少年眼前。 “十三。” 少年突然睁眼,一股强大剑气迸射而出,直指金乌宝塔。 …… …… “江湖最新消息,江湖最新消息。” ““鹧鸪天”束星辰,“浣溪沙”李青玉,挑战允州雾里雪,大败而归。” 酒肆里,众人听到外面江湖榜通报郎骑马穿街而过的声音。 “江湖最新消息,江湖最新消息……” 又是一个小报郎穿街而过。 江湖榜游街,唱名两遍,代表着了不得的大事,有多大呢? 举个例子来说吧,就连江湖榜并列第一那件事,也不过巡街一回。 上回如此情形,是莫剑仙持剑拦江,与魔教日夜二位游神交战打平,江湖震惊! 那可是问天境的大事,唱名也是正常。 但是按理说他们三人连悟道都没有,就算是那位少年剑仙青出于蓝,大败日夜游神的传人,也不该被如此唱名。 但是随后江湖榜给出了答案—— 那位日游神,绝巅榜第十三。 他的金乌宝塔,被那位允州小剑仙斩了个稀碎。 消息传出,江湖哗然! 日游神的金乌宝塔,就算是给束星辰用,那也是了不得的物什! 饶是当年莫剑仙拿着赤霄,也没有伤坏宝塔分毫……。 …… …… 江湖沸腾了,那位让江湖沸腾的小剑仙也在沸腾。 姬公子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浑身血液翻江倒海,真气乱窜。少年浑身发抖,躲到一处山洞里满地打滚。 “啊…嘶…啊啊…什么破烂招式。” “垃圾。” “垃圾。” “真踏马晦气。” 姬剑仙破口大骂。 那是姬剑仙按照练盗版铁布衫举一反三,以真气逆行新创的剑招,他连名字都没想好。 本来可以他用“定天十二剑”轻松挡下。 但是少年主打一个叛逆……。 谁叫这是鼎鼎大名的允州小剑仙“雾里雪”呢? …… 剑庭—— “日游神的金乌宝塔,被小师弟砍碎了。”说话的是铸剑堂堂主莫时春。 也就是莫潮的亲生父亲,他正和莫问三人,讨论着这件震惊江湖的大事。 “这少年榜第一的名头,怕是要落入允州了。”莫问抚须一笑,大哥的弟子,果然不同凡响。 “就怕这剑庭剑子,也要易主。”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是莫语。执掌剑庭多年,他理所当然的觉得,剑庭的一切都应该是莫家的。 “四叔,你觉得,潮儿在乎那个剑子之位吗?”是莫时春的声音。 …… 许久…… “唉——” 莫语微微叹气,他们莫家四兄弟,也就莫问有了香火,莫时春虽然育有三子。 但是也就莫潮争气,可是他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剑子之位。 莫语不由想道,若是他们几兄弟百年之后,这剑庭,恐怕就要改姓了。 莫问看出他的想法,说了一句:“四弟,别忘了。这剑庭,本来就不姓莫。” 莫语不答,只是转身离开。 …… “大剑侍,何时离开剑山。” 剑庭悬峰前,莫问对身旁高大男子问道。 高大男子答道:“明天吧,剑主老了,徒弟又值年轻,正是闯荡江湖意气风发的时候。怎么能拴在一个小小南越。” “主要是剑主身边总得有个端茶倒水侍奉之人。” “还有,总有些鼠蚁之辈,喜欢趁人之危。剑主当年耿直,得罪的人可不少。” 莫问点头:“辛苦大剑侍。” “何来辛苦,职责所在。” 中年男子站起身来,不过片刻,身影悄然消失,像是被风吹走一般。 …… 而南越城中,赵府上下都在忙碌着中秋宴。 因为听说金陵沁园那边,为表感谢这首挂牌传唱的《鹊桥仙》。 要让那位谢大家暂缓些启程日子,在这赵府过中秋,顺便主持中秋宴。 以此酬谢这位写出《鹊桥仙》的公子。 可谁都看得出来,沁园分明是想让这位公子再赋一首中秋词,狠狠挣它一波。 事实上沁园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随后而来的消息却让他们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 那位小剑仙,前些日子便策马出南越,一剑入江湖。 沁园园主大呼可惜,但是话已出口,又不好随意收回。 众人都说今年便宜这南越城了,谢大家连坐两场。 若不是已然临近中秋佳节,现在再去南越也来不及,指不定要有多少金陵公子要去南越城,找那颗沁园的“摇钱树”。 第57章 ——谪仙少年落凡尘 “伯父,伯母。还有官先生,筝儿敬你们。” 赵府,谢筝正坐在那原本是少年的位置上给赵青等人敬酒。 经过这几日相处,魏兰也渐渐接受了谢筝。甚至已经舍不得她去金陵。 赵扶念更是开心,乐谱一直学个不停,技艺见长。就连赵青也跟着沾了几分光,时而就能聆听天籁。 “谢姑娘,这几日教习念儿真是辛苦你,该是我敬你一杯。” 赵青还是不能像魏兰一样叫出口那声筝儿,总觉得现在还不太合适。 谢筝笑道:“伯父说笑了,正好这几日有扶念妹妹陪着解闷,才不至于让筝儿无所事事。” “筝儿你别理你伯父,他就喜欢讲这些客气话。” 魏兰拉过谢筝柔荑,这几日谢筝不仅帮她处理好府上事务。更重要的是这绝美女子竟是能将陈卿灵哄得喜笑颜开。 陈卿灵原本就是魏兰的一块心病,每次见到陈卿灵,魏兰总会愧疚又心疼,恨不得将姬剑仙绑来在陈卿灵面前打他千鞭万鞭。 但是短短几日,二人便从情敌变成密友。 魏兰暗叹真是手段,只有如此女子持家。自家那个儿子才会听话乖巧…… 就连赵府上下都暗自钦佩这位谢姑娘,然后可怜自家少爷……。 只有莫观才知道,这女子到底在那少年处唯唯诺诺受了多少委屈。 就像自己当初一般,明明都已经把剑架在匡月澜脖子上,却还是放走了她。 不过姬剑仙倒是争气,替他这个老头子扳回一城,甚至有过之。 别的不谈。 就说能面不改色,一膝盖把这艳冠金陵的沁园琴首顶翻在地,这世间怕是没几人能做到。 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 湘静城——徐家村 有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偷家,正和几个“结拜兄弟”切磋武艺。 “呀呀呀——” “恶贼好胆,吃我临江仙一招。” “我才不是恶贼,我乃定风波是也。” 两名稚童互报家门,拿着武器朝对方冲去。 那“临江仙”手持木棍,“定风波”则是偷偷瞒着娘亲拿出家里的扫帚。 在那不远处的树荫下,一名华服少年正被稚童们围着,所有稚童都叫他大哥。 那大哥手里抓着一个小麻袋,里边全是糖丸。鼓鼓囊囊的袋子将稚童们的心思都吸引过来,完全不在那临江仙与定风波的比斗之上。 一门心思想着大哥的袋子里究竟有多少糖果,仿佛吃不完一般。 这位“大哥”就是前几日重伤的姬剑仙,一个不小心差点死在山洞里。 幸好有村民上山砍柴时发现了他,这才捡回一条小命。 “好,打得好啊临江仙。” “定风波你犯规了,哪有打不过咬人的?” “大哥”站起身来,气势睥睨。朝着“战场”指道: “把定风波给本将军拿下,每人赏糖丸十颗。” 众孩童听完立马化身沙场雄兵,拿起各自兵器围攻“定风波”。 “定风波”招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却还是被几名孩童捂住嘴巴,带到将军跟前。 还没等那将军问话,一声河东狮吼传来:“徐伍扬,你又拿家里扫帚去打架是吧,还有你们这几个小崽子,今天定要让你们爹爹给你们打个屁股开花。” 刚刚还压着“定风波”的士兵们顿时鸟兽四散。 徐伍扬更是瑟瑟发抖。 那妇人过来便是抓住耳朵:“回家!” 徐伍扬满眼希翼看向“大哥”,但是想了想又摇摇头,觉得自己这回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但那将军不愧是将军,他一声令下便让妇人松手。 只见那将军从怀中掏出一粒碎银问道:“嫂子,地上这颗碎银子是不是你掉的?” “哎,姬公子,这怎么好意思。” 妇人擦了擦身上围裙,虽是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是那粒碎银已经到了手中。 “姬公子要不今天去我家吃饭?我家男人也快回来了,到时候跟您喝上两盅。” 妇人热情邀请。 可姬剑仙却是婉拒,只让她不要再责罚自己手下的“虎将”定风波。 财神爷的要求,妇人哪敢不尊,连忙抱起孩童,拍了拍身上灰尘回家去了。 那位“定风波”看向自家大哥的眼神满是崇拜,两只眼睛都在冒星星。 却不料大哥只是摆摆手,表示小菜一碟,随后又躺回树下闭目养神。 自从几天前姬夏被捡回来,这个村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些日子还埋怨捡回来少年那汉子,说是给村里增加负担。 虽然埋怨归埋怨,但是人命关天,总不能不救。无奈徐家村贫穷,每日能分润给少年的只有半碗清粥和米糊。还被照顾他那人分去一些。 还好,兴许是年轻人力强,不过两三日少年便清醒过来。 少年眼睛可尖,经常能在地上找到妇女遗失的首饰,孩童丢失的糖丸,更要命的是隔三差五就发现金叶子上交给村里。 自此以后村里人便没有不喜欢他的。 特别是大姑娘小媳妇,眼里直冒绿光。 虽然有无数示好的,但是这公子可能是未经人事。不识滋味,所以不解风情,还没有听说哪个姐妹得手。 反倒是这些孩童,经常能围在那位公子身边,那公子从湘静城里买的糖可甜哩。 真是便宜这帮小兔崽子。。。 —— 那位姬公子正沐浴着夕阳,眉目俊秀,身如芝兰,此时夕阳正好照射到他身上。 再放眼望去,真是如同临凡谪仙。 忽然—— 一个年轻人眉眼带笑出现在那位谪仙面前,挡住夕阳。 那年轻人朝谪仙少年轻声唤道: “你好啊,小师叔。” …… 年轻人正是莫潮,听说姬夏在湘静城大败日夜游神弟子,便一路找了过来。 想到自己也是一人离家。莫潮想要在中秋前找到这位离家出走小师叔抱团取暖。 幸好,明日才是中秋! 第58章 ——湘静城叔侄相见 姬夏缓缓睁开眼,一个长得和莫老头有几分相似之处的少年映入眼帘。 听到那句小师叔,他好像知道眼前少年是谁了。 自己的大师侄莫潮,那位临江仙! —— “你好啊,大师侄,话说你怎么找到我的?”姬剑仙站起身来,搂住莫潮肩膀。 莫潮则是笑问:“听说师叔前几日一剑把那日游神的金乌宝塔劈了个稀巴烂?可真是了不得。” “还好,也就那么回事。” 姬公子谦虚一笑,有些腼腆。 —— “大哥,大哥,我娘亲叫你回家吃饭了。” 一个面色黝黑的稚童边跑边喊,到了姬夏身旁才气喘吁吁停住。 可幼小稚童醉翁之意不在酒,目光不离姬剑仙手中麻袋半分。 “小黑子,今天你娘做了什么菜。我这可有客人。” 姬剑仙蹲下来,摸了摸黝黑稚童的头问道。 那被叫作小黑子的稚童却是没说话,反而认真打量二人之后说道: “客人是这位公子吗?他没有大哥好看。” 莫潮一脸黑线。 而姬剑仙却是喜笑颜开,一把将麻袋塞过去,又拍了拍小黑子的肩膀: “我就喜欢你这种有眼光的年轻人。” “大……大哥,都是给我的?” 徐未闻难以置信。 “都是都是,吃完再买。” 姬公子心情大好。 …… …… “娘,娘,大哥回来了,还有客人。” 黝黑稚童还没进家门,声音却已传到妇人耳朵里。 妇人抬头望去,是那位姬公子和一位陌生的负剑年轻人,妇人赶忙放下手中活计起身招呼。 屋内,莫潮与姬夏对坐。明明第一次见面,却有种家人一般的感觉。 妇人端上来两碗茶水:“外子还未归家,请贵客先喝些茶水。” 妇人说是茶水,但那不过是煮过的河水而已,农家人哪里舍得买那金贵东西。 就连买吃食的钱,也是前几日那位被自家丈夫救回来的公子给的。那公子一张银票掏出,自己半信半疑去到城里钱庄。 没想到小小一张票子,竟能换那雪花白银整整一百两,这回家的路上妇人汗都冒出来了。 生怕突然窜出来匪徒大盗,把银钱抢了去。 妇人在路上口渴都不敢耽搁,直到看到家门之时,已是大汗淋漓面色发白。 从前喜欢埋怨丈夫多管闲事的她此后再也不敢多嘴。 这一百两银子足够他们修三间大房屋,剩下的还能给自家孩子说个童养媳。要她来说,少年是他们的恩人才对。 小黑子也沾上了少年的光,整天都能吃到煎鱼和香喷喷的油饼。 不多时,那妇人家中的顶梁柱便打渔归来了。 “姬兄弟,这位是……?” “我大侄子,叫他莫潮就好。” 姬剑仙热情搂过莫潮肩膀,给这位老实巴交的渔民介绍道。 “莫兄弟好,我叫徐申,寒舍简陋,莫要见怪啊。” “徐大哥言重。” 莫潮抱拳一礼。 而那汉子却不知道怎么回,也是有样学样,抱了一拳然后呵呵傻笑。 “今日你们可有口福哩,早上三姑家那妮子,送来一篮大虾,说要给姬公子补补身子。” 妇人端上一盘虾仁,然后又捧来一口小锅,桌上还另有两盘肉食和一壶小酒。 放在这方圆数十里已是奢靡。 徐申见到今晚菜色不错,瞬间腰杆也挺直了些,他满面红光:“咱们农家人不知道怎么讲究。莫兄弟,敞开了吃就是。” 而身为湘江哺育出来的儿女,一直信奉着若是没有将渔获物尽其用的话就会被水神记恨,下次再入湘江便网网皆空的道理。 所以妇人将取下来的虾头,配上那位公子昨晚吃剩的牛腩,煮了一锅粥。 小黑子早就闻到锅里的香味,可是爹娘还没发话,他也不敢动手。 直到爹娘和客人动筷,他才敢打开盖子。 “娘亲,是虾头牛腩粥诶!!!” 小黑子高兴不已,欢呼雀跃,却是被徐申瞪了一眼,他才记起来还有客人在家,不能没有礼貌。 “还有湘静煎鱼。”妇人宠溺摸了摸自家孩子的小脑袋瓜,起身前去厨房查看。 “来,莫兄弟,与我满饮此碗。” 徐申倒了一碗酒水,他也不知道要和这位城里来的公子聊什么,只能表示都在酒里。 “徐大哥好意莫潮心领,莫潮不会喝酒。” 莫潮婉言谢绝。 却是姬剑仙拿起酒碗说道:“不会喝酒你走什么江湖,来。今天先破戒,以后就会了,过些日子师叔带你去扬州玩。” 莫潮闻言一想,也是,江湖榜首五人,好像就自己不会喝酒,像个小孩子一样怎么行走江湖。 随即他也不再推辞,拿起酒碗就学着玉怜生的样子。 “徐大哥,我先干了,你随意。” “这才对嘛。” 姬剑仙和那位汉子徐申同时出口道。 却不料只是片刻,那位叱诧江湖的“临江仙”直挺挺倒了下去,给姬剑仙吓坏了。 “姬兄弟,你这大侄子……没事吧。” 徐申也是一脸慌张,这要是出什么意外。这老实汉子估计要内疚一辈子。 “应该没事。” 姬夏看着这个大师侄的模样,想道日后还得多让他练练。 …… …… “我,我这是在哪……” 莫潮头痛欲裂,他只记得那酒水入喉便是一股如同火烧一般的辛辣感袭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但是那位小师叔和徐大哥又在旁边。 他怎敢胆怯。 “醒了?” 是那位小师叔的声音。 莫潮红着脸小心翼翼问道:“小师叔,我刚刚是喝醉了吗?” 而姬剑仙摸了摸少年额头,贴心说道:“没有,年轻人睡眠好,倒头就睡,正常的。” “哦,原来是这样。” 莫潮也不疑有他,他相信小师叔不会骗他的。 姬夏看着眼前这位大师侄甚是满意,他问莫潮:“明天中秋,想吃什么月饼,师叔去给你买。” 莫潮高兴答道:“伍仁!” “你踏马的,不许吃。” 随着话音落下,那位小师叔直接就是一个爆栗,莫潮只觉得脑袋生疼。 “为什么啊师叔?” “笃!!!” 又是一个爆栗落下,莫潮差点晕了过去。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那位剑仙小师叔的声音传来。 他好像有点气急败坏。 第59章 ——叔侄二人往通州 莫潮不明白自己师叔为什么这么讨厌伍仁月饼,但是不吃就不吃呗,干嘛打人。 看着月光,莫潮问出心底最大的疑惑: “师叔,你到底是怎么把那个金乌宝塔砍碎的啊?” 姬剑仙不屑一笑:“还宝塔,也就那样,师叔我先这样再那样再这样,它就碎了。我都以为他是假货来的哩!” 少年再问:“先这样再那样是怎么样啊师叔?” 师叔再答:“就是先这样再那样啊。” “师叔你好像流鼻血了。” 莫潮看到自家师叔讲着讲着突然流起鼻血。 姬夏摸了摸,确实有点,他对莫潮说道:“是有点,应该最近煎鱼吃多了,上火,小问题。” “师叔你嘴巴和眼睛也开始流血,你是不是受伤了啊?” 姬剑仙不屑答道:“也就区区致命伤,说了小问题。没事,你且等着,师叔去给你买月饼。” 说着姬夏站起身来。 突然—— 气血又开始翻涌,姬公子双腿一软倒在地上浑身颤抖,扭曲抽搐。 莫潮看着突然倒在地上的师叔,吓得手足无措。 过了片刻—— 少年才反应过来,他上前扶起姬夏急切问道:“师叔,师叔,你怎么样。” 只见莫潮怀中少年口鼻之中虽然不断涌出鲜血,但还是摆摆手让莫潮不要担心。 “没……没事,行为艺术。” 负剑年轻人还想再问,却发现怀中少年早已不知何时晕过去了。 莫潮伸指探他鼻息,发现微弱无比。 “师叔,师叔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啊师叔……” 月光下,少年焦急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原野……。 …… …… 翌日,清晨—— 赵府十分热闹,那位官墨先生一大早就被赵青请到府里。 与以往不同,这回官先生身后跟着一位背剑匣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说是这位官先生的护卫,但那股睥睨的贵气,怎么都让人不敢小觑。难以想象,如此贵人竟是一个跛脚老头的家奴。 “官先生早。” “官先生早。” 赵扶念和谢筝挽着手准备出门,今日南越中秋宴可是热闹。听闻谢大家主持,周边镇县的公子哥和读书人都慕名而来。 为此南越城还特地先办了个庙会,晚上才开始中秋宴。 “哟,扶念,这么一大早,哪去啊?” 那位官先生笑着问道。 “官先生你不知道?今天有庙会,来舞狮舞龙,可好看哩!” “是吗?” 老人消息实在闭塞,每天除掉听到邻居寡妇与对门货郎妻子的对骂之外,就是那条招财因为饥饿发出的犬吠。 连庙会这种东西都不知道。 “是啊,官先生要跟我们去吗?”赵扶念热情邀请老人一同上路。 老人却是推辞,一指那中年男子:“这一把老骨头,就不走动咯,带他去吧。” “小靖,你都多少年没下山了。去凑凑热闹呗。”随后老人拉过男子,示意他跟着二女前去庙会。 贵气男子恭敬答道:“尊令。” 莫观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尊什么令,这么正式搞得要去做多大一件事一样。” 那男子没有丝毫不满,又是抱拳:“尊令!” 莫观:“……。” “行行行,滚吧。去帮她们拎点东西也好。”说完这位官先生一脚踢在男子屁股上,催促他快点出门。 男子却也是不恼,拍了拍鞋印上的尘土,跟在二女后面。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这位剑主大人,以前是最讲规矩的。怎么如今变成这样。 不过也还好,他现在一天的笑容比以前一年都多。 从前可不是这样,特别是在剑池被毁之后,这位剑庭掌教就没再笑过。 谢筝看向身后贵气男子,想到了一个人。 江湖绝巅榜第二十一, 剑庭大剑侍—— ——莫靖。 …… “官老哥,快坐快坐。” 赵青看到老人到来,连忙照顾落座。更是吩咐青梅端上在厨房热着的早点。 夫妻二人害怕姬夏不在,今夜中秋这老人只能在南越城孤苦伶仃,接过来做个伴也好。 “赵贤弟,你家这早点吃得不错啊。”莫观看着琳琅满目的糕点和包子,足足有二十多样,觉得有些奢靡。 赵青呵呵一笑:“也不知道老哥喜欢吃什么,就让厨房多准备了些,希望合老哥胃口。” “老弟客气了。” 莫观有些受宠若惊,就算是以前执掌剑山他也没这么吃过。 就是可惜,没有馒头。 赵青拿起一块糕点递给老人:“那逆子是个不知轻重的,临近中秋还离家。让您孤苦伶仃。” “年轻人嘛,总得出走离家,往那人海茫茫里游上一回,才不算枉来世间一遭。” 莫观接过糕点,豁达一笑。 而魏兰却是担心姬夏,担心他跟人家起意气之争,担心他在路上遭遇匪徒。 莫观和赵青则是同时冷哼一声:“这小子指不定在哪风流快活呢。” …… 潇湘州—— 一匹灰白骏马拉着板车,疾驰在官道之上。 一名负剑少年在前面驾车。 他身后躺着一动不动的华服公子。 那负剑年轻人想着要早点回到通州,不然小师叔一命呜呼。自己得内疚一辈子,晚上觉都睡不着。 他一路星夜兼程不敢停歇,有些疲乏恍惚。 突然—— 一只手悄无声息搭在莫潮肩膀之上,将这位临江仙差点吓得心脏骤停。 “大侄子,你要带师叔去哪?” 却是那华服年轻人不知何时醒来。 “师叔,你醒了。” 莫潮听到年轻人的声音,顿时喜上眉梢,他心中那块巨石总算落下些许。 “醒了,你要带师叔去哪。” 面色苍白如纸的年轻人一声哈欠传出,那慵懒语气仿佛像是真的刚睡醒一般。 “通州。”负剑少年如实答道。 “通州,通州好啊。” “好在哪呢师叔?” “好就好在我踏马没去过。哈哈哈哈!” 那被称作师叔的年轻人说完站起身来,打算伸伸懒腰。 却不料刚刚站好他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从板车上摔下斜坡。 “咕噜!!!” 莫潮在赶车,听到身后传来声响还以为是马车压到碎石。 他刚想提醒身后那位师叔坐稳。 回头一看哪还有少年身影。 莫潮心里一咯噔:“坏了!” …… 第60章 ——清辉夜凝度中秋 “师叔,师叔……” 那负剑少年抓缰勒马,跳下马车,朝刚刚斜坡掠去。 果不其然,自家那位师叔就在斜坡底下,显然再次晕了过去。 入夜,明月初升。 月光下,一匹灰白骏马拉着板车,前面坐着负剑少年,少年身后是一个华服……不对,衣衫褴褛的年轻人。 莫潮心里苦啊,明明是打算来找这位小师叔过一个温暖中秋夜的。现在这算怎么回事,连月饼也没吃上。,还要星夜驾车。 不过还好,自己幸好是来了。不然可要出大问题。 他忧心忡忡,看向身后少年,手中长鞭准备再次落在马臀之上。但那骏马似乎也是有灵一般,知道自己主人似乎命在旦夕,不用鞭子落下也死命扬蹄。 …… 与月光下叔侄二人的凄冷惨状相比,南越城可就热闹得多。 那位谢大家亲自坐镇,中秋宴也在南越城第一书院——亦名书院展开。 “倒是可惜,那少年郎不在。” 谢筝身边是书院山长杜景。 他想起少年上次的画和那首《鹊桥仙》仍然是久久不能忘怀。最是让他心痒的便是那竹鹤体。 “兄长虽然不在,但是有作品哦。”是赵扶念的俏皮声。 杜景喜出望外:“是吗?那老夫可要好好欣赏推敲一番!” “山长请。” 赵扶念大方递过姬夏作品,那是少女在姬剑仙受伤之时照顾他。然后挟恩图报加上撒娇打泼逼着他写下来的。 为的就是在中秋宴上让她一鸣惊人。 更重要的是……能博得元正另眼。 …… “皎皎清辉夜,凝脂玉露白。萤萤虫火光,便是人间焰。” 元正得意一笑,看向对面何耀祖。 何耀祖拱手回礼,轻声开口:“通体碧若玉,华光照世间。与井对镜折,似要坠明中。” 二人仍然难分胜负。 而赵扶念刚要把姬夏的《水调歌头》传出,却被杜景拦下。 “那少年既然不在,今朝就让他们二人争一争吧。” 老人觉得不能给予两人太多打击,不然他们一直生活在少年阴影里反倒是不妙。 反正这《水调歌头》到了沁园,也会传唱锦州的。 说罢,老人站起身来:“本次,诗会魁首为——元正。” 元正谦虚一笑,又觉得有些可惜那位姬公子不在。 他对何耀祖说道:“耀祖兄,这回是元正侥幸小胜。” 何耀祖挑眉回礼:“元兄这一句:皎皎清辉夜,凝脂玉露白。果然妙手,何来侥幸。” 却是那位妙手元正叹气道:“如若姬公子在场,能够聆听佳作的话,元正就算退居次名也甘之如饴。” 元正最期待的还是姬夏的诗词,但是听说那位姬公子前几日策马南越,剑入江湖,尽显风流潇洒,令人神往…… …… 金陵—— 那位大总管府邸。 今年是玉家最冷清的一年,这两年没有那位老柱国从中调和,玉昭夫妇二人关系更加微妙。 玉怜生看到他们两人坐在一起那个氛围就心烦,草草应付几口饭食便退了席。 这一桌国公府中秋宴,足足三十六道海味山珍,一家人却是只有那位上柱国吃得开心。 “殿下,这这是南阳的蕨菜,还有最出名的凤仁鸡。你不尝尝吗?” 那位上柱国觉得这一大桌子菜甚是合他胃口,赶忙招呼着湖阳公主。 高幽没有答话,甚至连敷衍都懒得敷衍。见玉怜生不在,便立刻准备起身回房。 玉昭夹菜的手定在半空中,悻悻一笑:“明日便送公主回京城,公主莫要误了时辰,有什么要带的今夜让侍女清点好。” “当初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娶我。”那位湖阳公主的声音还是如同往常那般淡漠。 玉昭则是笑道:“那你当初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嫁给我。” “父皇赐婚,莫敢不从。” 这是那位公主的回答。 而玉昭举起酒杯:“谁不是父命难违呢?而且,我很喜欢你。” 这位锦州军政大总管想起很多年前,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自己就被送去京城求学。 也不止是自己,可能是物以类聚,但凡二品以上大员,家里都会出现一个不争气的嫡子。 然后他们会主动上书送往京城皇家书院伴读。希望能皇室书院里那些夫子能治治他们孩儿顽劣不堪的性子。 玉昭也是其中一员。 在书院第一次见到高幽之时,他就觉得这女孩特别好看,但是自己从来没有要娶她的想法。自己也从来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直到那年,一个下层小世家的旁系少爷稳坐案首,金榜题名。 东池鹿鸣宴上更是意气风发,让这个天仙般的女子痴醉。 可那寒微士子不识抬举,婉拒皇家东床。让她垂泪呜咽。 玉昭觉得好像有些心疼,恰巧家中老爷子也在为他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合作伙伴”。 他想着,反正哪里一样,皇家也不是不行。于是他便半开玩笑,说让自己娶那女子如何。 那位圣君哪里会错过这等机会,这锦州军可是大齐脊梁之一,当即下令赐婚。 不过嫁给自己后她好像终日闷闷不乐,除了怜生降世那段时间她才稍有笑脸。 玉昭很幸运,站队高家之后,不仅一路平步青云。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顽劣不堪,当街砍人,这都没有被老爷子送去京城求学。那位顶天的九五贵人也没说什么。 甚至加封自己为锦州大总管,统摄全境军政。 但是她仍旧始终闷闷不乐,玉昭觉得没意思,太没意思。 他要送她回家,他要自辞这大总管之位。本来他就没多想当。 但是自己的父亲和那位小舅子好像很“看好”他们,死活不让分。 怎么办呢,没办法。熬呗,反正老爷子年事已高。人终有一死的嘛。 终于在符宝九年,那位油尽灯枯的老柱国终于在病榻前撑到最后,当他看到从边关赶回来的玉怜生,便带着笑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女子也算是熬出头了,这六年以来太多不开心。 玉昭心想,就在今年结束吧。 冷艳女子听到玉昭的话后,寒声问道:“上柱国觉得很好玩是吗?” 高幽仍然觉得眼前男子在跟她开玩笑,径直起身离去。只留下这位上柱国举杯独饮。 不过还好,不多时门外进来一个高大年轻人。 那年轻人对他说道:“月亮出来了,一起看吗?” 玉昭高兴答道: “好。” 玉将军所邀,他怎敢不从。 …… 第61章 ——少年当有凌云志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已然丑寅更替,那位江城子陆贯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他一次又一次在回味着那招“楼台高锁燕双飞”。寻求破敌之法。 他的目标已然不是“雾里雪”,而是那位“临江仙”。 这位江城子觉得,输给谁,就要从谁身上找回来那颗通明心才能更进一步。 自己从不输任何人,跌倒只是一时不利。知耻后勇定会云开月明。 当初大败于定风波枪下,陆贯并没有再去挑战榜二菩萨蛮就是这个原因。 “没关系,江城子这个名字终有一日会挂在你们头上。” 月光下,青年手持七页金书,目光灼灼。陆贯目光尽头……似乎是那座矗立在通州的庞然大物。 —— 三日后,金陵传出一个消息。 沁园挂牌新作,还是姬小剑仙之词,琴首谢筝之曲,词曲名——《水调歌头》。 《水调歌头》一出,沁园再次风头无两。 一众伶人争先传唱,达官贵人金银宝钞漫天飞舞。大有超过《鹊桥仙》的架势。 入夜,何府—— 元正和那位何耀祖何公子,正在举杯小酌,兴起之时还轻唱《水调歌头》助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是那天中秋宴,赵家小姐在宴上的收尾曲,首尾虽是一人抚琴,但与开场曲简直天差地别。 后来才知道,那是姬夏的词,谢筝的曲。 那便不奇怪了。 第二日得知此事的元正自惭形愧,将魁首之名主动让位姬夏。 何耀祖挑眉轻笑:“元兄倒是大方,魁首之位拱手让人。” 元正摆了摆手答道:“不怕,今时不如他,便是承认不如,但终有一日元正会青出于蓝。能拜读此等佳作为前车青蓝之鉴,你我已是大幸。来来来,何兄莫要停杯,再唱再饮!” “再唱再饮!” 这位小三元不再小酌,他放声举杯,没有一点因为让出魁首之位的失落。 何耀祖也被元正感染,站起身来碰杯一饮而尽。 府上侍女将二人酒杯再次倒满,她们看向这位小三元的眼睛是异彩连连,秋波暗涌。 何耀祖高高举樽:“不如敬那位魁首一番?” 那位小三元也脱口而出:“正有此意。” “来???” “来!!!” 二人高举酒杯,却不知那位公子远在何方。只得樽对明月。 “敬姬公子!” “敬姬公子!” 何耀祖与元正举杯邀月,遥敬那名姬姓的少年剑仙。 符宝十年,月转光华,那月光照在元正二人脸上。 二人脸上是何种光景呢? 是斗志昂扬,是意气风发! 原来是那位山长想错了,他官场沉浮许久,半生谨小慎微。完全忘记自己初次踏入金殿玉阶之时的春风得意,忘记了曾经那个自己。 少年正是意气时,哪有人会认为自己不是人中龙凤,他们都相信自己能鹏举九天之上。 意当凌绝顶! —— “谢大家。这一曲《水调歌头》,给沁园带来的收益和影响,已然不逊与上次的《鹊桥仙》。” 谢筝刚回到金陵,那位沁园园主便设宴款待。 谢筝微微一笑,她并不在乎这首曲子能带来多少收益。 她只在乎心上人的才华得以被众人所知。 —— 通州,剑庭—— 一名年轻人听到沁园传出新作的名字之时破口大骂:“踏马的,偷一次就算了,偷两次。你偷两次就算了,毕竟我也是偷的。但是这个姬小剑仙是什么意思?” 那年轻人手握竹简,青筋暴起,似乎对那姬小剑仙这一称呼颇有微词。 年轻人正是姬夏,他已经被莫潮带回剑庭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剑庭数十名医者都看不出什么原因,便传信请与老剑主相交莫逆的神医俞世南出手。 俞世南听闻是故友之徒,马不停蹄就赶到剑山,却不料刚刚号脉,那年轻人就突然醒了。 姬夏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在给自己号脉,还说他命不久矣。 姬剑仙勃然大怒。 他放话说:“老子的身体自己还不清楚?跟徐家村村口那头水牛一样壮。” “你这老登还是先检查自己吧。瘦啦吧唧的,我怕你出门,蚂蚁都能给你来个过肩摔啊。” 俞世南面色涨红,恼怒不已。就要动手帮莫观教训弟子。 却不料那年轻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我主打一个尊老爱幼,但是你无缘无故要打我,我是会还手的,到时候你可别倒地讹人。” 说到讹人一词,那年轻人又如惊弓之鸟一般弹起。 他再次语出惊人:“你这老登是不是想故意碰瓷,逼我打你,然后好讹钱。” 俞世南羞愤而走,发誓以后只要姓姬的生病通通不看。 一时之间剑庭上下哭笑不得。 “师叔,您这一首《水调歌头》加上谢大家谱的曲,当真是人间绝唱!” 姬夏身旁出现一名负剑少年,他正恭维着这个才华横溢的小师叔。 莫潮觉得自己这位师叔,除了浑身上下都不靠谱之外其他地方还是很靠谱的。 “也就那样吧。对了,沁园厉害还是剑庭厉害?” 那年轻人对着莫潮问道。 莫潮嘴角抽搐,觉得他在骂人。 莫潮答道:“自然是剑庭,小小一个沁园而已,不过是在锦州金陵的一个销金窟罢了,就算背后有几位大人物撑腰,也没有和剑庭相提并论的资格,甚至来说提鞋都不配…………” 莫潮越说越是激动。 年轻人越听越是两眼泛光。 他桀桀一笑:“也就是说,我站在那位沁园园主头上拉屎,他都得夸我一句消化好?” 莫潮虽然觉得这句形容词有些不雅,但是好像是这道理。所以这位剑子点了点头。 “理论上说,是的。” 又是三日后,剑庭通告江湖—— 奉大剑子姬夏之令—— 沁园若是不交出《鹊桥仙》和《水调歌头》的盈利。剑庭上下便剑出悬峰,直指金陵。 沁园在听闻此事之后,立即破财消灾。毕竟也是自己抄诗在先。但是以前的士子都以被沁园挂牌为荣,也没有人提过这些事。 按照大齐律法,沁园这边也是没道理的。但是无所谓,谁叫背后有人呢? 不过沁园这回好像踢到铁板了,只得认怂。那可是通州剑庭,连他们背后的几位朝廷大员都不敢随意招惹。 生怕挑起江湖与朝堂的事端,事后就算打赢,保住了皇朝颜面,他们也保不住这顶戴乌纱和项上人头。 沁园提出的赔偿方案是五五分账,毕竟沁园在宣传与教导伶人唱曲这一块,是笔不菲的花销。 但是消息传到剑庭,只见那位大剑子揪住沁园传话管事的衣领,缓缓握紧拳头。 那缓慢卷曲的手指声声有力,嘎吱作响。他说:“我全都要。” 沁园园主气得当场捶墙。 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极度愤怒。 第62章 ——有幸见符宝江湖 沁园,那名园主苏修正愁眉苦脸。但是管家的一道声音却提醒了他。 只听管家说道:“老爷,您让谢大家去求情不就行了吗?自古以来,这英雄可是难过美人关啊。” 苏修一拍脑袋,自己怎么没想到。他哈哈一笑。 夸赞道:“还是你机灵,赏!” 那管家苏仲微微欠身:“这沁园里里外外都要老爷操心,老爷想不到一些琐事也正常。小的能为主子分忧已是荣幸至极,哪里敢受老爷的赏。” 苏修举起茶碗,深吸一口扑鼻而来的清香:“苏仲啊,你跟我几年了?” “回老爷,九年又七个月。” “今后,你就是沁园管事之一。明天便去沁园报道吧。”苏修微微一笑。 苏仲却是直接跪了下来,声涕泪下:“苏仲感谢老爷厚爱,但苏仲见识浅薄,当不得如此大任,苏仲只想呆在老爷身边端茶倒水就好。” “没事的,慢慢学。明日谢大家那边,你去安排。”苏修扶起苏仲,拍了拍他的后背。 那位沁园的新晋管事抹了抹残余泪水:“苏……苏仲必不负老爷重望。为您请来谢大家。” 苏修满意点头:“下去吧。” 苏仲缓缓告退,紧张又欣喜,似乎有些步履阑珊。而苏修觉得他演技不好,还要再练练。 剑庭—— “师叔,话说你把俞神医气走,真的没事吗?” 莫潮还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时好时不好的。不过这几日倒是没有吐血。 而姬剑仙再次侃侃而谈:“师叔再跟你说一次,师叔的身体。壮得跟徐家村那头……” “师叔,那你和谢大家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莫潮有些揶揄,这几日他听到的传言可不少,自己这位师叔竟然能把艳冠金陵的谢筝拿下。 师叔一定很厉害吧,自己要不要跟他说说那件事,让他教教自己。 果然,事情不出他所料,那位师叔说他确实和谢筝有点关系。 莫潮开心不已,忙问什么关系。 只见那师叔附在他耳边,神神秘秘道:“我是她爹。” 莫潮一脸黑线,他知道自己又被这个师叔糊弄了。 他无奈道:“师叔老是喜欢开玩笑。”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是真的呢?”姬夏一脸认真,语气也似乎正经起来。让莫潮也有点不自信。 莫潮有点结巴:“真……真的吗师叔?” “啪!” 只见那位师叔一巴掌打在这位小剑子的脑袋上。 “哈哈,当然是假的!” —— 象州,汤阴县官道—— “满江红岳阳?” 江城子眼前突然出现一名手持旗枪的青年,如同当初的临江仙一般拦住他的去路。 上面那个用小篆绣出“岳”字的小旗出卖了眼前年轻人的身份。 岳家军少主,江湖榜第二“满江红”——岳阳。 “听说杨林败在你的手下,我倒是要看看,你的乙卯二十夜游厉害在哪。” 手持旗枪的年轻人终于等来这个机会,若不是父帅进京,他不可擅离徽州。 岳阳早就想看看能大败杨林的“乙卯二十夜游”是个什么光景。 与杨林的盘龙金枪不同,岳家旗枪主打轻,快—— 更重要的是,他明明排在第二,上面却有五个天下第一,这算怎么回事。 岳阳本来是想挑战那位允州小剑仙,但是湘静城一战。那位小剑仙劈碎日游神借给束星辰的金乌宝塔之后,他又换了一个目标。 柿子要挑软的捏,勇和莽可是两种概念。 所以今天他“江城子”在象州被这杆旗枪拦住了。 陆贯微微一笑:“就凭阁下,见不到乙卯二十夜游。” “试试?” 青年挑飞一块碎石,随后枪出如龙。一招“浮云遮月”旗枪挥舞,裹挟着漫天尘土向陆贯袭来。 这位“江城子”反手就是打出一页“竹阁述古”一页“前瞻九仙山”朝那位向自己袭来的“满江红”而去。 金书与旗枪碰撞,迸射出点点星火。 只见那“满江红”再次使出一招“拂拭残碑”和“玉纤横管”,将那两页金书纠缠于旗枪范围之内。 “墨云拖雨,杨柳弄春。” 江城子再次射出两页金书,是他的成名绝技。比起乙卯二十夜游只是稍逊。 随着两页金书再次加入战场,岳阳渐显吃力,那位“江城子”再次灿烂一笑。 “岳将军,你的夜雨翻江还有难望凤来栖呢,还不打算用吗?” 陆贯的语气带有些许轻蔑,又将一页“南北燕归”捏在手里。 仿佛随时准备再出手一般。 岳阳弹开金书,冷哼一声:“用不着。” “是吗?” “南北燕归,平沙浅草。” 陆贯再次祭出两页金书,朝那少年将军疾速飞掠而去。 六页金书来势汹汹,岳阳不得不飞身后退。一记“万里西风”和“夜雨翻江”使出。 金书与枪尖不断碰撞,岳阳逐渐体力不支。反观那江城子一副老神犹在。 这位“满江红”不得不使出那最后一招——“难望凤来栖”。 江城子见时机已到,大笑一声: “等的就是你。” “乙卯二十,请满江红夜游。” 陆贯捻指,祭出最后一页金书。 第七页金书缓缓升起,朝那位挥舞着旗枪的青年而去…… —— “满江红”岳阳,在汤阴官道上败于江城子之手。 消息传到康州,那位“定风波”杨林拳头微微紧握。 他还记得江城子被自己击败之时,实力也只是与岳阳不相上下。 如今却是追赶而上,已然反超。 好强的心性。 如今江湖榜五位天下第一,二在朝堂,三在江湖。 岳阳应该是也想着跻身而上,却不料实力不足。反倒是折戟汤阴。 而与定风波心情截然相反的是各大江湖人士,岳阳大败的消息一出整个江湖激动不已。 榜首榜二都被朝廷鹰犬霸占,那叫什么江湖榜。如今却是出了一口恶气! 连败“定风波是”和“满江红”江城子陆贯之名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他们都在猜测这位江城子下一个的目标会不会是金陵那柄虎夔大刀,这位江城子大有一人挑飞三大将门后辈的趋势。 但是他们有些失望,那位江城子似乎是正在绕道前往通州。准备挑战剑庭大小二位剑子。 原来天宝年莫剑仙纵横江湖的故事不过寻常。 这符宝年间的江湖,才是真正的龙凤齐出,精彩绝伦! 光是让江湖榜难以定位,最重敲定落榜并列五位天下第一的事迹。 数百年来何曾有之! 第63章 ——重阳至玉昭入京 朱门酒肉臭,朱门酒肉臭。 朱门酒肉到底有多臭呢…… 锦州—— 金陵城是大齐锦州最大的城池,人口超三百万之巨。即使已然入夜,依旧歌舞升平,王公贵族寻欢作乐通宵达旦。 而提到金陵城,就逃不开三楼一园。 园自然是沁园,设琴棋书画四首。以风雅着称,不做皮肉生意,若是你才华横溢,博得女子伶人青睐,分文不取也可共度良宵。 当然也有世家公子用金银宝钞砸得美人眼神迷离欲拒还迎。 不过能用银钱撬开双腿的女人,在他们眼中看来那都是下等货。 琴棋书画四首,才是这座沁园的镇园招牌。特别是那琴首谢筝,两年前来到金陵的第一场演出,便给沁园带来数十万两收益。 待那位谢大家取下面纱后。更是不乏有公侯之子,郡王嫡孙以万金买夜。不过都被沁园一一回绝。 东鼎侯之子方行,仗着身份酒醉闹事沁园,扬言要让谢筝陪睡。 却不料半个时辰没过,那位东鼎侯连马车都顾不及坐,直接策马而来,将醉酒的方行捆上,一路游街拖回府邸。 第二日,这位东鼎侯嫡子便被送回荥阳老家,再也没有来过金陵。 后来有一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查出,沁园口门匾额是由当朝严太师所书。 沁园二字尾部那五方清浅小印,皆是在野高官未入仕之前用的名号。 所以沁园即使孤高,依旧安然无恙。甚至因为这份与众不同,渐渐成为锦州首屈一指的销金窟。 就连钗凤,凭栏,春至三楼加起来,每年交的税都抵不过沁园一半。所以这锦州的知州大人,也站在这座沁园身后。 沁园偌大,在这金陵城中雄踞东城八分之一。那位园主作为这些贵人的门面招牌,他在这城中可谓是呼风唤雨。 但此时那位能使唤风雨的园主,正在内园宴请琴首谢筝。细细观察甚至略有讨好祈求之意。 小院外是歌舞升平,院内却清香静雅。 “谢大家,若是此事能成。苏某做主,两成收益送到圣教。”苏修对着眼前美姬举杯。 那绝色佳人今日一袭素色罗裙,淡雅无比。可那玉脸朱颜,仍是让这身罗裙“更上一层楼”。 女子盈盈一笑,美得惊心动魄,这些日子谢筝得到赵青夫妇的认可让她心情大好,更加容光焕发,所以这一笑已然倾城。 倾城佳人递过一封书笺,脸上带着自信:“园主将这封信送到通州,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苏修举杯大笑一声:“感谢琴首,这一杯敬您与姬公子词曲绝世,珠联璧合。” 谢筝听到那句珠联璧合,不由得微红俏脸。带有一丝小女儿姿态举杯回应:“谢过园主!” 苏修心情大好,将书信交给身边男子:“哈哈,苏仲,星夜兼程,务必两日内到达通州。” “是,老爷。” 那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告退一声,转身走出小院。 沁园外,一匹“飒紫露”早已等候许久。苏仲翻身上马,“飒紫露”迎风扬蹄。 这匹骏马是苏修的坐骑,整个金陵城也只有三头,两头在那座玉国公府,一头便在他苏修沁园。 金陵守将看到这匹飒紫露飞驰而来,竟是盘查都没有,径直打开金陵城门。 飒紫露城内蹄声如雷,城外掀起漫天尘土。背上男子携书信朝通州而去…… —— 登高处,插茱萸。 重阳至—— 天京—— 守将陈离远远就看到数百轻骑护卫着一辆华盖香车而来。 领头的是两名相貌相似的高大男子,年长的那个身穿国公衮服,时不时眉眼含笑,看起来极为和气。 年轻那位则不得了,腰系虎夔大刀,身披东宫千牛锁子甲。一路冷着脸单手按刀,时不时就想远离那位嘴巴停不下来的国公,但是又被抓着缰绳拉回来。 千牛备身与太子洗马是大齐东宫御用职。虽然官位不高,却是各自掌管东宫文武。 除了那位执掌千牛卫的玉将军,还有谁人。 而他旁边和香车里那两位的身份也呼之欲出——锦州大总管玉昭,湖阳长公主高幽。 陈离不敢怠慢,亲自过去为玉昭牵马:“上柱国,例行检查,您也知道的。” “明白,查吧。” 玉昭翻身下马,身后玉家轻骑也齐刷刷下马待命。 “好咧,上柱国您这边请,还有玉千牛。” 陈离伸手引着玉家父子二人坐到自己的位置之上,他则是在一旁端水递茶。 忽而—— 城内也迎来一队人马,车前内侍尖锐嗓音传来,让玉昭分外不适。 “洛邑公主到!前方可是玉总管一行?” 玉昭巍然不动,甚至还轻抿茶水。看着眼前玉怜生揶揄一笑。 马车上探出少女臻首,那少女头戴流苏金凤冠,耳垂低挂一对东珠小玉坠。灿烂笑容在她脸上绽放。 若要形容,便是那句“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红波。” 车驾未至城门,那贵气冲天的少女便朝前方大喊:“是怜生表哥吗?” “公主,不可失仪。” 马车内,一名宫装妇人提醒着这位公主的仪态。高沁这才端坐。 内心却是喜悦无比,自从玉怜生被送到边关,他们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 小时候在宫中,她可是最喜欢跟在玉怜生后面跑。 高沁又想起前年自己刚满十五岁时,姑姑便上书表示要亲上加亲,但是却被父皇以年纪太小为由婉拒。 车驾行至父子二人面前,玉怜生起身行礼。 “奋军将军,太子东宫千牛备身玉怜生。参见洛邑公主。” 身旁宫女缓缓掀开车帘,又有一层珠帘挡着。但是高沁已经看到那高大身影。 “怜……玉将军免礼。” 高沁刚打算叫出那句熟悉的称呼,却又被身旁妇人微微拉了下衣角。只得唤作玉将军。 妇人满意点头,随后起身来到车外:“太后懿旨,传奋军将军玉怜生,长公主高幽入宫伴驾。” “陛下口谕,宣锦州大总管玉昭,御书房觐见。” 那道尖锐嗓音紧随其后,听得玉昭龇牙咧嘴。 众人都觉得这位上柱国对陛下太不敬,却是没有一人敢开口问罪。 “玉将军,那我先走啦,辛苦你陪着这两位公主殿下。” 玉昭站起身来,拍了拍玉怜生的肩膀。 随后他的目光看向了那鳞次栉比的深宫金殿。 但是玉昭看的好像不是那座百官俯首,山呼万岁的奉天巨殿。也不是那座总管天下政务的御书房。 他的目光更深更远…… 第64章 ——剑山下好客少年 美妇人鸾驾停在高沁旁边。 “沁儿,与姑姑共乘一车如何?”高幽轻掀珠帘,看向对面少女。 而少女则是看向身旁妇人,妇人含笑点头。 高沁走下辇车,还不忘打量那位身高九尺的高大将军。还是和从前那般有些削瘦,却又顶天立地。 想必在边关吃了不少苦,他似乎不似从前那般爱笑。 “姑姑,沁儿好想你。” 没有那名妇人束缚,高沁一坐到高幽鸾驾之上便抱住了她。 这位长公主则是温柔抚摸着高沁的头发:“姑姑也想沁儿,太后怎么样?” “皇祖母好着哩,就是特别想您。” “那姑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在宫里头陪着沁儿和你皇祖母。” “姑姑说的是真的吗?” 高沁处在深宫,完全不知道高幽和玉昭的事。那位太后更是不会跟自己孙女聊这些。所以她以为这位姑姑要只是要回家呆一段时间。 高幽笑答:“自然是真。姑姑再问沁儿,沁儿觉得,怜生表哥如何?” “表哥自然是好,但是沁儿不喜欢他。感觉他现在好冷,见到沁儿也不会打招呼。” 高沁娇哼一声,似乎意见大。 高幽则是将她揽入怀中,不停说着自家儿子的好话。 皇宫—— ——御花园 那位锦州大总管正陪着大齐皇帝边走边聊。 “怎么,真不想当这锦州大总管?” 高其治忍不住问道,这大总管之位,他相当于把整个锦州送给眼前男子了,但是这男子好像不是很感兴趣。 “真不想,而且我也没怎么管过,他们送钱我就拿,栓条狗在那个位置上锦州都不会出什么事。” 玉昭摊摊手,如实说出自己在这个位置上的感受。 “什么狗啊,小昭,吃火锅吗?” 身后,一双修长白皙的大手攀上这两位通天贵人的肩膀…… …… …… 金陵—— 今日沁园那位刚上任不久的新管事被人抬了回来。 他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那位剑庭的大剑子姬夏,连信都没看,就说跟谢大家不熟。还堂而皇之抢走那匹神驹“飒紫露”。 “老……老爷,大剑子他说给您五天时间。不然就打死您。” 那管事苏仲躺在床上,将那位剑子的原话告知苏修。 苏修勃然大怒,一把抓起案上青花就往地上砸。 “姬夏小儿,欺我太甚。” “欺我太甚!” 而管事苏仲更是痛心,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因为老爷砸的青花是他的。 但是相比之下,他更是不愿面对那位剑子。 这还要说到三天前,苏仲策马来到剑山脚下。 山脚下有一伙人好像在专门等着自己,为首年轻人一看到自己座下“飒紫露”更是面露精光。 “诶,你是从金陵来的吧?” 年轻人十分面善,亲自为他牵过缰绳,热情打着招呼。 苏仲看到众人都负着剑,便知道这是剑庭弟子。 他忙答道:“正是金陵沁园而来,替我家主人和谢大家传信一封给你们剑子。” “哪个剑子?” “大剑子姬夏。” “噢~我就是,你先下来。”为首年轻人灿烂一笑,如沐春风。 苏仲则是内心大骇,剑庭剑子给他牵马。他哪受的起,他连忙翻身下马。 苏仲欠身抱拳行礼:“沁园管事苏仲,见过姬小剑仙。” 年轻人脸上微微变色,不过很快就被笑容取代。他往人群中微微一指。 “那个谁,过来。将客人的马牵到马厩去。喂上好的草料。” 人群中立刻有人站出来,接过姬夏手中缰绳。而姬夏则是拉着苏仲的手坐在一个临时搭起来的茶棚里。 “来来来,这一路辛苦。请用茶” 姬夏亲自倒茶,端到苏仲眼前。 身后剑山弟子打水的打水,生火的生火。还有一个巨大的圆桶,里边似乎是数方冰块。 苏仲没想到剑子这么热情,竟然在山下等着他。还给他备好茶水。 苏仲连忙双手接过:“多谢剑子。” “不用谢不用谢。后面的人啥时候到,我好让他们准备晚饭。” 姬剑仙一直都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远来是客,不请人家吃顿饭再回去他晚上都睡不着。 苏仲疑惑:“后面的人?什么后面的人。” “就是送钱的人啊,你不是先来探路问山的吗?我还给你们准备好茶水的哩,好让你们一到剑山就……” “小人孤身前来!” 气氛突然安静。 剑山所有弟子好像被话本里的武林高手点了穴道一般。突然停下手中动作。 “你真会开玩笑,知道我们剑山弟子平日里都在练剑,日子苦闷,特意逗我们开心是吧。” 那位剑子大人讪讪一笑,剑山弟子也开始朝苏仲围了过来。 苏仲直冒冷汗,嘴角有点哆嗦:“小人的确是一人前来。” “你踏马玩我是吧?”那位和蔼可亲的大剑子突然变脸,一把抓住苏仲衣领。 苏仲直咽口水,慌张无比,他连忙掏出那封书笺:“这是谢大家给您的信,请您过目。” 苏仲本以为眼前危难会因为这封书信迎刃而解。 没想到那位小剑仙一把扯过他手中书信撕了个粉碎。然后丢到灶火里成为熊熊烈火的养料。 “谢筝?真不熟。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年轻人语气淡然,却又感觉蕴含滔天巨怒。他嘴里吐出的话让苏仲如坠冰窟。 年轻人身后是数十名剑庭弟子,此时剑气冲天。似乎苏仲说错一句话便要拔剑而出。 “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望剑子放我回去,禀报园主。好让他老人家给您一个交代。” 苏仲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在那大剑子也是很有礼貌的人,他松开苏仲的衣领。缓缓说道: “回去告诉那什么劳什子园主,五天时间,我看不到银子出现剑山脚下。我带人去金陵砍死他。” 苏仲哪敢反驳,只得拼命点头。 “你回去吧。”姬剑仙摆了摆手,身后弟子们跟着他缓缓撤退。 “剑子大人,小人的马还在山上。”苏仲悻悻一笑,脸上满是讨好。 却不料抬头的下一刻,无数只大脚朝自己袭来。 “马是吧,马。老子让你马。” “老子今天一大早就被剑子叫起床烧水煮茶,你踏马上山空手来。” “你知道为了搭这个棚,老子一晚上没睡吗?” “……” 还没等姬夏发话,剑山弟子就已经行动。眼看苏仲就要昏死过去,这才停手。 苏仲想起那顿毒打,发誓再也不会踏入剑山一步。 第65章 ——帝星飘摇皇祖出 “姑娘,姑娘,别气了,您吃点饭吧。”门外,沁园的仆妇正在劝慰着谢筝。 谢筝真的要气炸,自己写了很长很长一串。从开头到结尾她几乎改笔近十遍,最后还抿胭脂送上一个唇印。 没想到那该死的东西是一眼都不看。 她拔出头上玉簪,想要砸碎在地上。但是眼前又浮现起那可恶人儿的音容。 终究是舍不得,女子只得抱着膝盖在床上呜咽起来。 自己付出这么多,心上人却视而不见的心情真是分外难受。让这位如同仙子一般的美人揪心的疼。 不过,这位绝色美人似乎忘记了。 这座金陵城内也有无数人在为她魂牵梦绕。不知有多少封书信请她游湖泛舟,桂下赏月。 她不也是如同这般连看都不看就让侍女找个地方丢掉吗? 不是她对这少年怎样,这少年就要对她怎样的。 就算她不对那少年好,少年也有自己的活法。 寻常而已…… 只是发生在自己或者相熟之人身上,总觉得格外委屈。就连身边的看客也会因为认识你,而去下意识去帮你。 他从来都没有什么错不是吗? 沁园另一角—— —— 那位能呼风唤雨的园主正在屈膝,帷幕内是一道并不高大的身影。 叩……叩……叩…… 那道身影正微握指拳,轻轻敲打桌面。 苏修连头都不敢抬:“大人,那剑山姬夏索取,是否应允?” “允。” 苏修得到答案,缓缓告退。 叩……叩…… 本就不大的房间里,再次回响起指节与桌面碰撞的声音。 …… …… 御书房—— 宫女内侍正在徐徐而入,手中都捧着各式新鲜菜肴。 当那一口脸盆大小的环形铁锅被端上来,小太监往铁锅中空部分添上炭火之后。不多时铁锅外环的汤水便开始起雾。 一缕青烟慢慢从雕龙画凤的案桌上升起。 青年大手一挥,将宫女内侍屏退。 就连那位不离大齐皇帝左右的秉笔太监也没能留下。 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青年和这两位通天贵人,三人也开始缓缓入座。 “小昭我跟你讲,这火锅可好吃哩。好像是蜀中之地传来的新玩意,上次小治还专门派了个人教我怎么吃。” 黑衣青年十分热情。 玉昭不屑一笑:“师父,这火锅六七年前我就吃过了。” 高天君悻悻:“刚睡醒刚睡醒。” “皇祖,这回怎么会出关。上次您不是说要睡很久吗?” 高其治见汤水已经开始翻滚,夹上一块牛肉放了进去。 青年也不含糊,一小碟鱼丸也随之落入火红汤水,他舔了舔筷尖答道: “国运正在朝北方流失,已经开始压不住我了。”年轻人平淡的一句话,却是宛如惊雷一炸响。 这位大齐皇帝再也没有吃东西的心思,他朝青年问道:“皇祖,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青年毫不在意。 此时就连玉昭也收起嬉皮笑脸:“师父,无力回天吗?” 青年没有回答,而是朝高其治问道:“从太祖高闰到如今,我们高家做几年皇帝了?” “回皇祖,四百七十六年。” “好,吃饭吧。” 青年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吃起火锅。 高其治却坐立难安,想到自己这些年兢兢业业,一年只休息一天,为何还有如此天象。他时不时便欲要开口。 青年看出这位大齐皇帝的紧张,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豆腐。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命数也,我都改不了,更别说你。而且流逝的速度挺慢,你不会成为亡国之君的,安啦安啦。” 黑衣青年仍然嬉笑。 而玉昭想到这些年天灾四起,就连金陵这等顶天的富庶地方都开始有批量难民出现,他也开始替这座皇朝的未来担心。 不过玉昭也只是稍微不安了一下,这天下又不是他家的,管这么多干什么嘛。这回自己不就是来请辞大总管的吗? 就在玉昭撸起袖子准备端起碗大干一场之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把你师兄叫回来吧,大家一起吃顿饭,他今年也八十有余了,我再看看他。” 青年的声音似乎带有些许唏嘘。每一次醒来,见一面少一面,他已经送走七个徒弟了。 玉昭的师兄正是另一位远在边关的大总管——祁连北山。 那位大雪州总管虽然已经是耄耋之年,却仍不卸任,亲自镇守边关。 祁连北山于三十六岁担任雪州大总管之职,一杆蟒雀金镗矗立在大雪州整整五十三年,令匈奴蛮夷闻风丧胆。 玉昭则是说道:“跟我说有什么用,他又不听我的。当年他听说莫观要来砍你,他回不来,我又打不过莫观。” “我就让莫观从锦州过去了,师兄还写信来骂我哩!说让我以后不要和他说话。” “没事,朕过几天就下诏书。”是那位皇帝陛下的声音,此时他也没有初听之时这么紧张。 皇祖说得对,他高家的江山,不也是从慕容家手里夺来的吗? 而且,他不是亡国之君就好。这些年付出的努力终归还是有回报。 管他后世洪水滔天…… …… ……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牛羊的牧草也越来越少。阿尔善一家今年已经饿死五六头牛羊。 阿尔善在帐篷里看着眼前的草原,不由得想起自己和阿爹第一次策马驰骋草原的场景,他小时候可不是这种情况。 他仍然记得圣泉流淌在这片草地里的景象,无数部落牛羊成群结队,牛肉和青草一般取之不尽,羊奶如同圣泉一样用之不竭。 但是这些年来圣泉水量越来越少。依靠圣泉的很多支流已经干涸。 牧民们没有办法,只能迁徙,迁徙的路上为那点牧草已经不知道爆发过多少战争。不计其数的部族勇士没有死在南边,而是死在了这场争斗里。 圣泉已经养不活它的子民和牛羊,他们部落还算好的,至少牛羊还可以存活大部分。 靠近齐人大雪州那段地带的牧民已经开始撑不住。有些部落甚至要靠南下打草谷才能安稳的度过这个冬天。 她的妻子阿呼就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几年前他的大舅哥阿呼马仂带领族人南下打草谷失败。一千多名勇士只逃回来几百名。 阿呼部落从此一蹶不振,就在次月被另一个部落吞并。本就所剩不多的牛羊成了他人过冬的食物。 听妻子逃命而来的族人说,不是阿蛮部落剿灭了阿呼部落。 是打草谷大战之时,为首的齐军小将太过勇猛。一把劈金断石的大刀把他们阿呼部落的旗帜彻底从这片草原上抹去。 若是没有那把大刀,他也不会来到这里。 “阿尔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阿尔善站起身来,思绪回到帐篷里。 今天他要和一众部族勇士护送族长,去参加完颜部落和拓跋部落的议和会。 完颜部落和拓跋部落是草原上最大的两个霸主,这两个部落已经相互仇视数百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近十几年他们开始联姻起来,还创造出一个新姓氏。 ——呼延。 阿尔善不知道呼延是什么意思。 而他们阿尔部落的族长知道,在千百年前,草原上有一座王庭。 王庭雄距草原,统摄所有部落。有挽弓勇士七十万。所有部落的战马加起来更是超过百万之数。 强盛之时,甚至连中原人都要纳供,祈求王庭铁骑不要南下打谷。 而那座王庭的名字,就以族姓命名。 它叫——呼延王庭。 …… 第66章 ——剑山旧剑青玉案 剑庭—— 新来的那位大剑子已经三天没有出门,不知道是不是又在搞行为艺术。 他的行为艺术确实一般人学不来。 动不动就吐几口血,谁敢学啊。 “我踏马简直就是个天才。” 床榻上,那位三天没有出门的大剑子正运转鱼龙舞。 他发现鱼龙舞逆行,将剑气内收,好像可以治愈他的内伤。 “我就知道那个老头骗人,敢说本剑仙命不久矣。” “为了多开两副药,咒哥们死是吧。下回别让我看到你。” 而那位被姬夏气得七窍生烟的俞神医,已经来到了南越城下。 …… 今天是个好日子—— 恰恰应了那句秋高气爽。 比秋高气更爽的,是我们姬剑仙。 因为今天他的二师叔莫问,要送给他一件礼物。 上次因为斩碎金乌宝塔,雾里雪卷刃。现在正在剑庭的新剑池中温养,姬夏手中无剑可用。 而这时莫问说:“作为剑子,本就该拥有一把铸剑堂量身定做的宝剑,还有一名剑侍。” 姬夏疑惑:“剑侍?莫潮怎么没有。” “他本来就不是剑子。”莫问微微一笑,自己的孙子从来都不是剑子。只是人叫得多,便是了。 …… “剑子,这就是你的新剑。名叫壁玉。”莫问带着姬夏来到铸剑堂,一柄通体如同碧玉一般的宝剑浮现在洗剑池中。 姬夏啧了一声:“诶,什么剑子,多生分,师叔叫我小夏就行。” 姬剑仙看到这把“壁玉”就觉得不简单,甚至比莫老头那把“赤霄”还要强上三分。 莫问单手一摄,那柄宝剑便从池中跃起到他手中。 他双手奉送:“这柄壁玉是当年旧剑池残剑所铸,还请剑子珍惜。” 而姬夏没有直接接过,姬剑仙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个有礼貌的人。 他佯装生气:“哎呀,师叔,再叫我剑子我可走了啊。一家人你这样子叫,太生分了。” 而莫问看着姬夏目不转睛盯着壁玉,又假装客气的样子。 他无奈笑道:“姬师侄,接剑。” “这就对了嘛。” 姬夏话音刚落,那柄壁玉就已经到他手里。 姬剑仙细细打量着壁玉,他对那位师叔问道:“现在它是我的了,我可以给它换个名字吗?” “师侄请便。” “好!” “从今天开始,它叫……” “青玉案。” …… …… 戚州—— 镇海镖局—— 妇人正撕心裂肺的哭着,时而哽咽不已:“老爷,侯儿死在锦州,连尸骨都被那天杀的狗官差丢在乱葬岗。你可要为他做主啊老爷。” 而被称作老爷的中年男子也在堂内不断踱步,虽是一言不发却也能感受到他的震怒。 “老爷,你说句话啊老爷,侯儿真的就白死了吗?” 妇人见到自家男人不说话,再次质问。 而男人听到妇人还敢问责,他勃然大怒:“我早就跟你说过,那矮子不是什么好人,你还让侯儿跟着他。在人家兄长面前非礼良家女子,死不足惜。” 男人名叫罗真,是戚州镇海镖局的总镖头。他的口中的侯儿便是他唯一的儿子。 死在鹿淀的“病公子”罗侯。 镇海镖局是戚州最大的镖局产业,共有十五家,而罗真作为总镖头,自然是事务繁忙。 时不时便要前往其他城池公差一趟,所以基本上没有怎么管过这个唯一的亲生儿子。 索性罗候也算争气,竟然能上江湖少年榜前五十。 但让罗真不喜的,便是那“土地神”孙冲,经常带着不谙世事的罗候花天酒地。 罗真行走江湖多年,一眼就看出那孙冲不是个省油的灯。所以一直叮嘱妻子不要让罗候跟着他出去惹是生非。 罗候也是对这个父亲极为敬重又害怕,罗真在的时候他连酒都不敢多喝,生怕醉酒说错话,惹到自家父亲。 但是前个月有一家雇主出大价钱,指名戚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罗总镖头亲自押镖。 却不料罗真刚出门没几天,那“土地神”孙冲就找上门来。 这回的理由是要去锦州,挑战在江湖突然声名鹊起的“雾里雪”。 罗候经不住诱惑,便跟着孙冲前往锦州。这一走便是再也没回来。 直到中秋,重阳,他们还是没见到罗候的影子。夫妻二人开始担心起来。 他们派人前去锦州寻找,才知道自家儿子早已经成为南越城外的一具无名尸骨。 罗真大怒,发动自己这些年认识的所有关系。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这两个畜牲,在城郊鹿淀见到人家小娘子清丽,出言调戏不说,更是想要动手非礼。 却没想到那小娘子正是那名允州小剑仙的义妹。更过分的是人家兄长还在船上,就要欲行不轨。 随后便是雾里雪脱鞘而出,自家孩儿殒命鹿淀之事。 罗真怎能不气,他就这一个儿子。前年他早就帮孙冲和罗候二人擦过一次屁股。 也是对人家女儿行下流之事,被人家找上门来。 索性罗真在这戚州还是有些人脉,动用关系加上赔偿到位。才把这件事压下来。 没想到自己刚不在,罗候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罗真越想越是怒上心头,一巴掌打在妇人脸上:“还不都是你这愚妇,慈母多败儿,我出门前怎么叮嘱你的。” 罗真震怒的一巴掌将妇人打得嘴角渗血,妇人却不敢吭声。 罗真出门前千叮万嘱,让自己看好罗候,不要让他和孙冲来往。 但是罗候从小被自己娇惯,完全不怕她。甚至大摇大摆请孙冲回家喝酒。 在出门去锦州之时也只是让丫鬟转告了她一声。 如今造成这种局面,她后悔不已。千不该万不该。 但是想起自家孩儿的惨状,胡婉还是痛心不已。 她跪在地上涕泪齐下:“老爷,都是妾身的错,但侯儿可是咱们的独子。总不能让他白死吧。” “而且我也听人说了,是那孙冲动手,侯儿只是在旁边看着而已。他罪不至死啊老爷……” 妇人泣不成声抱着罗真大腿,罗真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半晌后,罗真扶起妇人:“婉儿,回房休息吧。” …… …… 戚州,一间不起眼的客栈里。 酆都十八泥犁,戚州分舵—— 一名青年正把玩着手中圆盘,饶有兴致的看向面前男子。 他眉眼含笑:“罗总镖头,前些日子不是刚骂我们酆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老鼠人吗?今儿个怎么您自个进了鼠窝啊?” 青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顾庭晚。还有个更好听的外号,不过有点令人毛骨悚然。 酆都城十八泥犁之一 ——转轮王! …… 第67章 ——酆都转轮顾庭晚 罗真面无表情,对这位“转轮王”的嘲讽视若无睹。 顾庭晚再次问道:“不知罗总镖头前来所为何事。” 罗真惜字如金:“杀人。” “杀谁?” “允州姬夏。” “不接。” 这是那位转轮王的回答。 “为何不接?” “不敢。” 顾庭晚只能老实答道,他不明白眼前男子为什么要杀姬夏。 但是酆都十八泥犁确实不敢接这个大单,先别说出不出得起钱。 杀剑庭剑子这种事情要是露馅,整个酆都泥犁,从总舵到分舵都得被剑庭挖出来夷为平地鞭尸一百遍。 开玩笑,真以为杀手组织什么人都敢杀啊?你当是江湖话本写故事呢? 罗真也早有心里准备,他随即再说出一个名字:“锦州赵扶念。” “一个还是一家?” “一个。” 随着罗真话音落下,顾庭晚有些遗憾。这一单本来能大赚的。 不过随后罗真又说:“戚州孙家,鸡犬不留。” 顾庭晚高兴道:“行,杀全家有优惠。” “我说的是——鸡犬不留。” 罗真猩红着双眼,从怀中掏出一叠金票,全是千两面额。也是他在镇海镖局当总镖头多年的所有积蓄。 “啪!” 青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着后堂大喊道:“踏马的,是谁上的茶,给罗总镖头喝这种糟践玩意。” “给我上雨堂春……不对,上大红袍。” “算了,把茶叶都给我拿来,让罗总镖头自己选!没眼力见的东西。” 说完之后青年再次坐下,再也没有初时见面那嘲讽神色。他眼中全是对罗总镖头滔滔不绝的敬意。 “三天之后,我要听到孙家灭门的消息。” 罗真没有一句废话,转身离开。心中暗想,只能怨那女娃子倒霉。他唯一的儿子都死了,再讲什么道义又有什么意思呢? “罗总镖头慢走!” 身后是青年万分不舍。 待到罗真身影消失后,这位“转轮王”朝黑暗中拍了拍手。 “一天之内,孙家鸡犬不留,蚂蚁窝都给他拿热水浇了。” “遵命!”黑暗中传来无数道声音,犹如地狱的索魂恶鬼一般。 罗真要三天,那就一天。他要鸡犬不留,那就蚂蚁窝都给他端咯。 他酆都转轮王做生意主打一个实惠,这样才有回头客。 不过他有些遗憾,这罗总镖头下一次恐怕是来不了了。 顾庭晚靠在那张象征酆都戚州舵主的椅子上,自顾自说道:“盯好罗镖头一家,数数有多少人。准备上好的檀木盒子,随时送到剑庭谢罪。” 说完他拿起那叠金票,啧啧叹声。这镇海镖局真不愧是戚州第一镖局,一个总镖头都这么有钱。 …… …… 与这位“转轮王”一样心情大好的还有剑庭那位大剑子。 今日就是他和沁园约好的日子。 不过有点晦气,出门就遇到那位四师叔莫语。 “剑子若是要钱,明月阁多得是。何必勒索他人,如此败坏剑庭声誉。” 莫语对这位新剑子很有意见,不仅抢了莫潮的剑子位。更是向沁园勒索,败坏剑庭名声。 姬剑仙可不乐意:“师叔,这话你就说错了,我可没有勒索。那是我的诗,齐律上面也有写此事如何定罪,我只是叫他赔钱,道理可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莫语一时无言,但他总想挑挑毛病。 “那也不该为了这点银钱,不顾剑子威仪,亲自威胁勒索,若是缺用度。跟我说就是。” 莫语乃是主管明月阁所有事务与剑山用度的长老。他觉得两首诗能值多少钱,就算是古迹也不过千两。对于明月阁来说就是挥挥手的事。 姬夏懒得跟他解释,这个师叔虽然是有些才能。但是估计没见识过那些达官贵人宝钞漫天飞的场景,你让他想他都想不到。 别的不说,就说谢筝弹一首曲子,一个座位卖三百多两。你让莫语去买他估计能直接拔剑。 “师叔,你不懂。” 对于这种只会按照老模式挣钱的人,姬夏也没有太多嘲讽。 明月阁出品确实真材实料,但是太过迂腐。 要是给姬剑仙经营,时不时给莫潮来把剑,然后拿去砍魔教的小长老。 找个机会把那柄剑拍卖一下。 银子不是哗哗自己跳进口袋? “剑子自便。” 莫语拂袖而走。 冷漠的态度把姬剑仙气得七窍生烟,他明明这么有礼貌。 “踏马的,老登,等白花花的银子抬上剑山。我希望你还是这种态度。” 那位大剑子看着莫语的身影内心一阵腹诽…… 苏仲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来了,他又看到了那座剑山。这次运送财物,苏修还是让他来,他不敢不来。 这位沁园新晋管事老远就看到那匹神驹“飒紫露”立于官道之前。马背上正是那位大剑子。 俊美年轻人此时笑容依然如上次那般和煦,却令苏仲腿肚子都在发抖。 “哟,苏管事,又是你啊。” 姬夏看到苏仲身后足足有七辆马车,露出灿烂笑容。 “小人见过剑子。” 苏仲翻身下马,拿出一本账簿。 “这是账簿,请剑子过目。”苏仲双手递上,不敢有丝毫无礼。上次那顿毒打让这位沁园管事还记忆犹新。 “你这话说的,我能不信沁园园主吗?他老人家一口吐沫一个钉。我是不怀疑的。” 姬夏说完又朝身后问道:“你们怀疑吗?” “不怀疑!!!” 身后剑庭弟子看到这几辆马车,顿时兴奋无比。因为剑子给他们承诺过,来帮忙抬东西的每人给一万两零花钱。 姬夏向众人说的时候,很多人不信,都是抱着偷懒不用练剑的心态来的。 但是看到这一车车的银子,他们好像觉得。这位大剑子没有在开玩笑。 姬夏热情拉过苏仲的手,招呼着护送马车的沁园护卫和小厮。 “大家都辛苦了都辛苦了,姬某在前方棚子里设有薄茶消暑,还请各位入座。待会剑山会把饭食送下来。” 少年的灿烂笑容让沁园众人如沐春风。 随着他们来到茶棚里,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他们吃惊。 竟然有冰,茶水里竟然有糖,那可是达官贵人们的专属。 他们窃窃私语道:“这剑庭大剑子,挺和善的啊。” “是啊是啊,传言果然不可信。” “若不是我亲身来到剑山,我也不会相信堂堂大剑子会跟我们这些泥腿子打交道还备这等茶水喝。” 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他们受宠若惊,仿佛不敢相信。 只见那位剑子从箱子里拿出一打银票便他们走来,他一路走来还往每人手里都塞上几张。 “都是兄弟都是兄弟,辛苦辛苦。” “这几百两当作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辛苦钱,回家给老婆孩子买点吃的。” 众人颤抖着双手,根本不敢相信。甚至有人还想还给姬夏。 他们做护卫,一个月也才八两月俸。 更别提那些小厮。 这时,姬夏神神秘秘把苏仲拉到一旁。 —— “剑……剑子,您在跟我开玩笑吗?” 是苏仲的声音,他望着怀里被姬夏塞得鼓鼓当当的银票,少说也有三五万两,苏仲声音沙哑,有些结巴。 那位剑子却是揽过他的肩膀:“都是兄弟,上次的事不好意思。” 听着这位大剑子的诚恳语气, 苏仲热泪盈眶。 —— 第68章 ——青玉剑侍楚元夕 苏仲在苏家兢兢业业近十年,靠着无数阿谀和手段才当上这沁园管事。 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这白花花的银子吗? 几万两银子,他苏仲一辈子也挣不来。 苏仲当即双膝一软:“仲漂泊半生,未遇明主。剑子若是不弃,仲……” “苏管事这是干嘛?生分了啊,都是兄弟。”姬夏一脸惊讶,双手扶住苏仲。 苏仲眼角湿润:“剑子若有吩咐,仲定赴汤蹈火。” “哪有什么吩咐。” “不过嘛,确实有一件小事要麻烦苏大哥。” 姬夏摆了摆手,喊出一声大哥。 “剑子所谓何事,仲定竭尽全力。” “小事,小事,就是我对沁园比较感兴趣。希望苏大哥能帮忙整理一份详细名单和沁园这些年来的资料。” 少年笑容璀璨,目若星河。 “仲定当竭尽全力。” 苏仲起身抱拳,怀中银票将他瘦弱的身躯变得有些许魁梧。 “这就对了嘛。” 姬公子搂住苏仲肩膀走回茶棚。 姬剑仙觉得,什么栽培,什么未来。白花花的银子才更有杀伤力嘛。如果不答应,那应该是给得不够多。 很巧,苏仲也是这么想的。 —— 剑庭—— 剑台—— 今日偌大的剑台挤满了人,高昂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剑子大人剑眉星目,貌比潘安。” “赏!” “剑子大人风度翩翩,犹如月宫琼林玉树。” “赏!!!” “剑子大人牛比!” “踏马的,我最喜欢你,赏!!!” 姬夏拉住那名弟子的衣服,扯开衣襟。抓起银锭就往里塞。 他要把欢乐传递给每一个人。 莫语正在明月阁查账,忽然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响声,他刚想起身去看看怎么回事。一阵敲门声传来。 叩……叩叩…… “进。” 随着莫语话音落下,一名弟子捧着账本走了进来。 莫语问道:“何事?” 那弟子恭敬回答:“这是剑子让我交给您的账本。剑子向剑庭银库捐献八百万两白银,一百万两黄金。说是您太辛苦了,让您休息一段时间。” 莫语有些不信:“剑子哪来这么多钱?” “沁园那边送过来的,剑子正给弟子们发见面红包呢。弟子先告退了阁主。” 那弟子说完,也没管莫语同没同意,脚底一抹油便消失不见。 莫语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果然见那少年正踩着一口大箱子。像这口箱子一般大小的,身后还摞起来数十个。 里边全是真金白银…… 莫语现在好像真的相信了眼前年轻人给银库捐钱千万两的事。 他颤颤巍巍翻开账本。 …… 莫语沉默了,宛如他的名字一般。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相信。这两首诗,能卖两千三百多万两银子。 楚州大旱,朝廷也才拨款不过四千五百万两。 少年的家乡允州大水,州县被淹十数有余,也才救灾六千万两。 他第一次怀疑人生,自己这几十年来操持明月阁,兢兢业业。人家两首诗,就接近明月阁三年的利润。 这钱到底从哪来,沁园到底是怎么个运作法。 想到自己早上放的狠话。 莫语受到的打击不亚于晴天霹雳一般。 这位明月阁阁主眼神开始呆滞…… …… 入夜—— 莫问起床方便之时,听到有一道呜咽声从隔壁院子传来。 他前去查看,正是莫语扶着石桌。桌上酒坛东倒西歪。 他赶紧过去扶起莫语,语气有些责怪:“四弟,怎么这般烂醉?明日不用去明月阁处理事务了?” 而莫语听到他的声音,竟然是如同孩童时那般抱住了他。 “二哥,我是废物!” 莫问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得拍了拍兄弟的后背:“怎么了?” “剑子他两首诗,顶明月阁三年收入。”莫语有些哽咽。 莫问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看出这件事情与姬夏有关。 他拍了拍莫语的肩膀:“你操持明月阁已经很辛苦了,都是一家人,他也是个良善孩子。还是大哥唯一的后人。别忘了,没有大哥就没有我们。更何况,这剑庭本就不姓莫。” 莫问语重心长,比起那位剑道通神的大哥来说,他更像是一位“大哥”。 莫语自嘲一笑:“明天我就退位,让他们年轻人来吧。咱们的时代好像过去了。” “明月阁没你可不行。” 莫问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他真的有点憋不住了。 “可能是真的老了吧。” 随着些许点滴落在裤腿上。莫问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 …… 翌日—— 姬夏迷迷糊糊醒来,发现屏风外面有一道婀娜身影。 他开口问道:“谁啊?” “剑侍楚元夕,参见剑子。” 少女的声音很冷,语气也干脆利落。 “不需要,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姬公子打着哈欠,从屏风后面走出。 眼前少女一身劲装,马尾长发披肩。只是轻扫一眼,就能感受到一股干练气息。 “好!” 少女依然利落,一句废话都没有。 这回轮到姬剑仙不乐意了。平时都是他这么对人,第一次被这么对待他有点不习惯。 “回来。” 姬夏叫住了楚元夕。 “剑子有何吩咐。” 楚元夕目光冷冽,如同挂在墙上那柄“青玉案”一般。 “那……那什么。那……” 姬剑仙想了半天,又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我饿了。” 姬公子吞吐许久,终于冒出三个字眼。 —— (关于银钱和银钱购买力这一块,本书写的并不是历史古代文。人口基数和州县不是按照当前历史走向。标题也是奇幻仙侠) (而且我要写的是王朝末期,娱乐至死。几十个州,两千万两并不多。沁园的背景后面会有交代。) (观众朋友如果想看真实一点的历史神作,作者推荐你们去看《ql》尉黑夫真的力推。) 第69章 ——小剑侍与恶剑主 剑庭膳堂—— “剑子大人莅临,老王,快拿准备好的鱼翅来给剑子大人漱漱口。” “好咧!咱们这鱼翅就是给剑子准备的,还蒸了碗燕窝,昨天剑子大人辛苦了。得补补身子。” 姬夏一坐到位置上,剑庭还在吃饭的弟子瞬间将他周边围得水泄不通。 楚元夕则是抱着青玉案冷眼旁观。 “楚师姐,你快让开,不要挡着我和玉树临风剑道通神的剑庭大剑子姬夏同桌吃饭。” 一名弟子从人群中钻来,想推开楚元夕又不敢,只能朝姬夏的方向大喊道。 但是太多人围在姬公子身边,叽叽喳喳的乱成一团。他的声音如同石沉大海。 “踏马的,是谁这么有眼力见,拉出来。” 姬剑仙耳朵很尖,没想到自己这么低调,依然是有人发现他深藏不露的内涵。 楚元夕一把就扯过那名弟子的衣领,拉到姬夏面前。 姬夏立即从怀中掏出一沓百两银票,一把抓过数十张狠狠塞在那名弟子手里。 “拿着!” 却不料那弟子认真说道:“剑子,我不要钱。我是发自内心觉得剑子是天底下最帅的男人,忍不住夸赞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 “回剑子,弟子叫刘风尘,但是今天我决定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从今天开始我叫姬风尘!” 姬公子再也忍不了,流出感动的泪水,一把将手中的银票全都装进他的怀里。 “你现在在哪个堂?干什么的?” 刘风尘恭敬答道:“回剑子,铸剑堂,只是个浇铁的。” 姬夏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姬风尘就不用叫了,虽然挺好听的。但是我不喜欢有人名字比我拉风。” “元夕,等会去告诉铸剑堂堂主,给他个管事当当。”姬夏对着楚元夕吩咐道。 “是,剑子。”楚元夕恭敬回答。 刘风尘喜笑颜开,让一众在场弟子唾弃他的厚脸皮,同时又在羡慕他。 刘风尘还想开口,却被姬公子打断。 “行了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晃悠。” 随着姬夏略有不耐烦的声音传开,一众弟子也不敢再打搅财神爷的雅兴。 早知道自己先夸了,该死的刘风尘命是真好。 而姬夏则是看着眼前抱剑少女招呼道:“元夕,话别这么少,坐下来一起吃饭。” “元夕吃过了。” “再吃一点嘛。” “元夕吃过了。” “我叫你吃!” “是,剑子。” 楚元夕这才乖乖坐下。 姬夏有些不爽,平时都是自己这么气人家,今儿个反过来了是吧。 他接受不了。 “给我端二十笼包子过来。” “好咧,剑子您稍等。” 那老王闻言便转身去端包子。他可是勤快,昨天剑子给他的红包足足有八十两银子。 他儿子娶媳妇的钱这回算是有着落了。现在姬夏的话对他们夫妇来讲比莫问都要管用。 “剑子,包子来了。” 老王抬着叠起的笼屉放在桌子上。然后讪笑一声便退下。 桌上只剩下主仆二人。 “把它吃光。” 剑子大人笑容满面盯着楚元夕。 楚元夕看着这二十笼包子,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冷若冰霜。 “是,剑子。” 楚元夕回答一声,随即便拿着包子开始吃起来。 一笼…… 两笼…… 五笼…… 楚元夕渐渐开始有点吃不下的迹象,每一口咽下去都在紧皱眉头。 姬剑仙则是在等着她说出吃不下去的话。 没想到少女依然继续吞咽。 第六笼…… 楚元夕已经觉得再也也吃不下去,刚刚那最后一口还在嘴里咀嚼。迟迟难吞。 但是对面剑子还没发话,楚元夕仍然拿起包子要往嘴里塞。 “行了行了,等会你别噎死。” 姬夏兴致乏乏,他觉得这少女是真听话。他也很开心,但是他就是很不爽,超级不爽。 姬剑仙也不知道为什么。 恼火! 楚元夕放下包子,她刚想站起身来。就发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刚刚吃下去的食物似乎马上要从喉咙里顶出来。 她捂住口鼻才让自己没有失态。 而姬夏看着楚元夕这副模样,想起上次谢筝的样子。 他害怕影响自己食欲。 姬剑仙“咦”了一声,端起那碗燕窝转身就走。 只留下少女还在强忍不适,双目通红。 —— 剑台—— “二哥,为什么让元夕当剑侍。” 莫听向莫问提出疑惑。 楚元夕不是最强的剑侍,也不会照顾人。为什么莫问会选择楚元夕,他有些想不通。 而莫问只是淡淡答道:“他长得帅啊,总不可能让一个魁梧络腮胡大汉给他当剑侍吧。” 莫听一阵无语,但是想起少年那如同谪仙临凡的长相。他觉得确实有他年轻时一半帅气。 所以他点了点头:“确实。” “我总觉得那小子不像好人,但是又感觉坏不到哪里去。” 莫听:“确实。” 莫问又说:“我觉得青玉案在他手里能再现剑庭辉煌,甚至比大哥还厉害,三弟,你觉得呢?” 莫问想起前些日子的江湖传闻,日游神的金乌宝塔是什么概念。竟然能让这少年一剑砍碎。 这是当年大哥都做不到的事情,虽然说少年是受伤了。但是这几天感觉他又像个没事人。 “确实!” “就会这一句是吧?” “确实。” —— 而那位被寄予厚望的剑子大人,正百无聊赖坐在悬峰顶上。 身后是一名干练少女,她正给这位剑子大人捶背揉肩。 “元夕,你来剑山多久了。” “十一年。” “那不就是八岁多就来了?你父母可真舍得。” “我是被买来的。” “是吗?好吧。” 姬剑仙没有去揭她的伤疤,也没有觉得楚元夕可怜的意思。 她家里能把她卖了,如果不是活不下去,那她留在那个家还不如在剑山呢。 挺好的。 姬夏闭着眼睛,他觉得有点无聊,离大寒还有好久。 头号小弟莫潮又闭关了,他和莫问曾经劝莫潮让他多看看这花花世界。 但是莫潮摇了摇头:“既然天赋赶不上,那就只能靠后天来弥补。潮儿已约好玉怜生下回金陵再战!” 莫潮说完便转身离去,进了后山。 “没意思啊没意思。” 这位剑子大人长叹一声! 不知不觉已然下午,夕阳照在少女脸上,少女面容清冷,气质拒人千里。煞是有一种别样的傲然美感。 姬剑仙回头看了看楚元夕。 说出一句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说:“希望以后射在你脸上的只有夕阳。” 少女以为是主人喜欢看现在的自己。她有些疑惑,却只是刹那。 “是,剑子。元夕回去便戴面纱,未时三刻之前绝不摘下。” 楚元夕仍是对少年的命令没有任何质疑和理由。 “你……,我……你……我……你。” 姬剑仙想了半天,找不出什么词汇。 “行吧。” ——自此之后,剑庭众人每天都能看到自家剑子身后跟着一个戴面纱的少女。 有人说那是楚师姐,莫二剑主将她派到剑子身边当剑侍。 “为什么不选我,楚师姐就是块石头,看到剑子每天这么无聊我都心疼坏了。” “要是我能做剑子的剑侍,每天给他当狗溜着玩都行。” 这是铸剑堂某位小管事传出来的话语。 他愤愤不平。 第二天他就当上了六大管事之一,统领铸剑堂的冶炼工作。 而那位连挑两大将门虎子,声名如雷贯耳的“江城子”也已经进入通州界许久。 陆贯停了下来。 此时矗立在他面前的是剑山的那座参天悬峰。 …… 第70章 ——青玉案破江城子 大败“定风波”和“满江红”后。这位“江城子”陆贯无比自信。他要把还剩下的败绩抹去。 “江城子陆贯,前来拜山。”陆贯自信大喊。 剑庭门口守山弟子对着这位江城子抱拳答道:“请江城子稍候,这就去请剑子。” “有劳。” —— “元夕,这剑山还有哪里我没去过啊?”悬峰,剑庭的剑子大人正躺在他的小剑侍怀里,那小剑侍正替他掏着耳朵。 小剑侍的声音依旧有些淡漠:“回剑子,这剑山您哪都去了。有些地方还去了两回。” “无聊啊无聊,要不咱们下山吧元夕。” “好!” 少女一如往常的听话。 “那你回去把银票都带上,我再睡会。” “好。”楚元夕起身回房。 姬夏这几天相处下来,发现自己是真拿楚元夕没办法。她简直就无懈可击。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听话,嘿嘿。 “剑子,剑子。江城子拜山!”那看门弟子来到悬峰,禀报山脚之事。 “来得好!” 姬剑仙一拍大腿,站起身来。 江城子,不就是放话说过完中秋就要挑战自己那个吗? 重阳都过了才来是吧,差点给你忘了。 而陆贯正站在剑山前,他打量着这座剑修圣地。气势磅礴,那山顶高处被云雾缭绕,但是又露出大半峰尖。 “这应该就是悬峰吧。果真如同悬浮在云中一般。” 陆贯感叹着剑山的不凡,又想起那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果然如此。 就是山太高,通报确实久了点。 不过还好,有人来了。 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年轻人,还有一个抱剑少女,那年轻人笑容满面。 “你就是“江城子”陆贯?” 样貌俊美的年轻人询问着他的名字,看起来极为不凡。想必是定是剑山某位大人物的后代。 不然就是那名大剑子——姬夏。 陆贯笑问:“正是在下,不知兄台?” “剑庭!青玉案!” 年轻人报上家门,不是那位大剑子。 陆贯想了想,有些疑惑,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号。但他还是礼貌一答:“青玉案,倒是个好名字。” 年轻人嬉笑:“当然好,等会打得你满地找牙的时候更好。” “这位兄台莫要逞能,看你唇红齿白。待会陆某动起手来没个轻重,兄台可是要在佳人面前丢大面子咯。” 这位“江城子”被逗笑了,除了剑山大小剑子,他还真没忌惮过剑山任何年轻一辈。 那俊美少年嗤笑:“我知道你,江城子,小剑子跟我们说过。他在渭水河畔把你揍得跟条狗一样。他还说了,你很弱,剑山上随便下来一只蚂蚁都能把你过肩摔。” 陆贯嘴角一抽:“莫潮真的这么说?” 年轻人再答:“那当然,我们剑子还会骗我不成?” 听到年轻人的话,陆贯想起那天渭水河畔。莫潮一直夸赞他的“乙卯二十夜游”,没想到事后归山竟然如此吹嘘。 “兄台可否把你们剑子请下来?” “哪个剑子啊。” “哪个都行!”陆贯脸上开始有些韫色。 那年轻人仍然在挑衅:“我觉得我就可以把你按在地上打了。不用我们剑子出手。” “来,陆某领教阁下高招。”陆贯也是来了真怒。 “元夕!” 少年轻唤一声少女,楚元夕怀中青玉案脱鞘而出,来到少年手上。 青玉案通体碧玉,不似寻常刀剑那般寒气逼人,反而有一种谦谦君子之感。 但是陆贯觉得,此剑给他的感觉比起临江仙也不遑多让,甚至有压上一头的趋势。他暗叹一声剑庭底蕴果然深厚。 这位“江城子”收起轻视之心,一记“墨云拖雨”飞出。想要试试年轻人的斤两。 年轻人大喝一声:“来得好!” 鱼龙舞掀起漫天剑气,姬夏手持青玉案迎书而上。仅仅是稍微触碰金书,那金书便倒飞回去。 江城子心中大骇,向后纵身一跃打出“南北燕归”和“平沙浅草”来拖住年轻人宛若游龙一般袭来的长剑。 “敢问阁下是剑庭哪位高人的后辈公子?”陆贯不敢再托大。 年轻人一剑挑飞两页金书,负剑在后,身姿挺拔。 “剑庭铸剑堂一个普通弟子罢了。” “陆某可不信。” 年轻人十分跋扈:“信不信由你,但是剑子说他上次把你打成狗我倒是信了,我觉得我也能。” “乙卯二十,请青玉案……” “叮!叮!叮!叮!叮!” 陆贯话音还未落下,缓慢升起的第七页金书就被年轻人手中宝剑砍了个稀碎。 陆贯吐血倒飞。 “好慢的招式!” 姬夏不由得感叹一声,放个大招前摇这么久,你不挨打谁挨打。 随后姬剑子反手持剑,再次欺身而上。 这位“江城子”陆贯见“青玉案”来势汹汹,大势不妙,他收起金书碎片飞身上马,落荒而逃。 年轻人没有再追,而是向身后少女追问。 “元夕,我厉害吗?” “剑子很厉害。” 小剑侍如实答道,她觉得是真厉害。这“江城子”的第一招“墨云拖雨”。要是换作她,怕是不过十数个回合她就要饮恨败北。 姬夏紧握青玉案,感觉这把剑完全就是为定天十二剑量身定做。 他重伤大愈之后,气海中已然绽开十一朵剑花。加上这柄青玉案得心应手,特别是鱼龙舞,感觉用起来比之前不止强上半筹。 他感觉江城子这一类的,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很期待金陵那场大雪。 “定风波?”“菩萨蛮?” 不好意思。 到时候两个一起打! “剑子,我们还走吗?” “走!” 青玉案收鞘而归,楚元夕则是去牵来两匹骏马。 姬夏翻身而上,缰绳一拉,飒紫露高高跃起,扬蹄嘶鸣。 他身后是一名负剑少女,还有那座越来越远的悬峰。 他头也不回。 …… …… 入夜,南越城—— 皓月悬挂,赵府池塘内的蛙声已然没有盛夏那般噪杂烦人。蝉鸣也不再此起彼伏。 虽然仍有些许不甘的夏蝉变成了秋蝉,但是声音却大不如前,不再如同夏夜那般婉转清亮。 随着一个身影从黑夜中浮现,赵府上下寂静无比。连蛙叫蝉鸣声都随之消失,让人睡得格外舒适。 —— “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娃子,竟然还要我出手。卞城王怕是谨慎过头了。” 扈一,酆都城锦州分舵的玉令杀手,玉令之上便是十八泥犁。 今天他接到一个任务,杀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娃子。 扈一原本不想接,但是转轮王给的报酬实在太丰厚。从卞城王手中过一遍之后到他手里还有黄金八百两。 扈一有些震惊。 不过后来他知道了,那名少女,是剑庭大剑子姬夏的义妹。 他们酆都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未免也太过谨慎。这赵家一个会武功的都没有。 最厉害的便是赵家镖局那位镖头。也才区区七品,他一个指头就能碾死的事。 “这么晚还没睡呢?” 一只大手悄无声息搭在扈一的肩膀上,扈一寒毛乍起。 他想挣脱,却发现那只大手宛如铁钳一般将他死死钳住。 扈一回头一看,那男子贵气冲天,温文尔雅。 扈一刚想问他是何人,却是那名贵气男子再次开口:“忘了,老鼠好像一般都是这个点最活跃,我的。” 随着男子话音落下,扈一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狠狠掐住,窒息感随之而来。 刹那间,耳边忽然传来破空声,这位酆都来的杀手感觉自己飞到了天上,视线中那座赵府也离他越来越远。 “别死在这,晦气。” 贵气男子温润嗓音传来。 那是酆都玉令杀手扈一闭上眼睛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第71章 ——卞城王魂归阿鼻 今夜的锦州酆都分舵气氛格外凝重。 一名贵气男子提着一个头颅走进分舵,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但是那个头颅他们都认识。 酆都玉令杀手扈一。 只有楚江王与卞城王知道,扈一今天要去哪里,去干什么。 看到男子腰间三尺青锋,二人瞬间知道是剑庭来人。 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阁下,不知是剑庭哪一位。在下楚江王,锦州分舵主之一,地榜第三十七。若有得罪之处,酆都城会开出一个满意的价码。” 地榜,也就是豪侠榜。酆都十八泥犁全都在地榜之上,大首领阿鼻王更是绝巅榜前十。 但是比起剑庭还是有不小差距,无论从实力还是人脉上。毕竟游离在豪侠榜与绝巅榜之外那些不上榜的悟道高手。谁也不知道剑庭还有几个……他们不爱出世,从未出手,没有人知道排名。 楚江王与卞城王站起身来自报家门,希望眼前男子会忌惮二人联手,有个商量的余地。 整个锦州分舵数百名“鬼差”也随之浮现。 “好说,好说。” 男子走到案前,坐下之后自顾自拿起茶杯沏茶。 楚江王与卞城王见到还有讨价余地,便也坐下,准备一同商量赔偿事宜。 可那男子却不怎么有礼貌,自顾自倒起茶水,没有理会二人。 二人也不恼,毕竟自己理亏在先。卞城王更是后悔没有亲自出手。 楚江王率先开口:“不知先生要何许赔偿,酆都自当双手奉上。” 那男子贵气冲天,怎么都遮掩不住。让楚江王忍不住用上了先生二字。 那先生轻抿香茗,他一脸陶醉。这酆都确实挺有钱。 先生放下茶杯,笑道:“好说好说,你们两个人的头颅就行。” 随着先生话音落下,楚江王与卞城王面色凝重。数百鬼差也站起身来。 他们不是傻子,敢只身来到锦州分舵说这种话,男子实力至少在他们单人之上。 “先生真是不能善了?” “能啊,我不是说了吗?把你们两个头颅留下就行。” 先生的笑容依然和煦,但是此时场上气氛却十分凝重。 没有人再说话,只有先生再次拿起香茗浅尝。他闭上眼睛,指节不断叩击桌面。 同时也叩在了酆都众人心底,数百颗心脏比见到那青楼花魁时还要砰跳。却是没有那份脸红。 “哗……!” 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落下,明明已经是秋尾。这场大雨很不正常。 如同这位突然出现的先生一般。 冬雷震震,闷响天际,骤雨忽收! 先生起身单手按剑,他睁眼一笑:“人太少了,要不再叫些?” “轰……哗!” 刚刚的骤停的大雨随着冬雷再次袭来,数百鬼差与两位泥犁一拥而上。 那先生拔剑而出,赤红宝剑收割着无数酆都“阴差”的生命。 “是赤霄。” 楚江王认出赤霄剑,这世上只有两人能用。最出名的自然是那位一剑断江莫剑仙。 还有一位,也是了不得。 眼前男子显然不是那位赤霄剑主。 那么答案呼之欲出,是那位剑庭大剑侍——绝巅榜二十一。 “跑!” 卞城王与楚江王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分头而逃。 随着二王落荒,数百鬼差也一哄而散,在黑夜中逃命隐去。 剑庭大剑侍亲临,除非冀州地藏王与通州谛听王能赶来才能有一战之力。 “小老鼠倒是聪明!” 莫靖有些遗憾,今晚只能杀一个了。 他看向卞城王方向。 “你跑得最快,就杀你吧。” 这位大剑侍依旧优雅,正了正稍微凌乱的衣冠。拿起茶壶又沏上一壶清茶。 趁茶叶入水还未泡开。这位大剑侍站起身来,想要先去解决刚刚的琐事。 不然这听雨喝茶……静不下心可不好…… …… …… 江城子在剑山脚下被一名叫“青玉案”的铸剑堂弟子击败。 “青玉案”跻身六大榜首之一。 更有江湖人士调笑道:“这江城子可谓是榜首的试金石。想当榜首不用找别人,打江城子就好了。” 江城子陆贯一时之间成为笑谈。 与江城子让人调侃不同,另一件发生在锦州的大事让无数江湖人士拍案叫好! 好像雨夜在江湖都是杀人夜的标配,这次也不例外。 锦州酆都分舵在一夜之间被一个神秘人端了,卞城王魂归阿鼻,楚江王落荒而逃…… 锦州江湖无不庆贺,想要挖出这位大英雄。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 “赤霄!” 原来又是莫剑仙出手。 一时之间锦州江湖无不哗然,但凡要是提到这位剑仙大人,谁人都得竖上一根大拇指。 至于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剑仙弟子敲诈沁园这件事。 谁踏马乱传谣言。 明明剑子大人只是要回自己的东西而已,哪里来敲诈一说…… 而那位花了大量银钱,找人传播“雾里雪”恶名的沁园园主苏修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再次气得捶墙。 再次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再次极度愤怒! 当然,锦州江湖出了这么大的事,最高兴的莫过于说书先生们。 这不,一名从隔壁潇湘州来的说书青年徐乾正往怀里止不住的装银子。 他一边抓起银子放在怀中,一边绘声绘色讲着莫剑仙与他那位高徒“雾里雪”擒虎斩蛟的故事。 只因楼上那名俊俏公子爷正不断往他案台上丢银子。但是有些许银子掉在案板上之后又弹落堂下,被众人捡走。 徐乾十分心疼,却又不敢下台去捡。生怕断掉节奏坏了“财神爷”的兴致。 所以他只得一边装银子一边开口说书,虽是有些狼狈。但是随着沉甸甸的银子入怀,徐乾却觉得腰杆子越来越硬。 “道是那允州姬夏,出生之时有龙光自牛斗之墟射来,莫剑仙夜观星象,发现文武双星黯然失色……” 楼上那位谪仙公子越听越是高兴。 嘴都笑歪了。 …… 第72章 ——不曾吃苦少年郎 楚元夕看着这个挥金如土的剑子大人,她终于明白书上写的纨绔二字,到底是形容什么人。 背景通天,实力惊人,还有花不完的银钱。一出生就天来异象,被老剑主收徒。 这大剑子一生应是没经历过什么坎坷吧? 最重要的是他还长得跟天上神仙似的,天底下的运气怕是都被自家剑子分去九成,端是令人艳羡。 “好!讲的好!” 那谪仙公子可没有这么多想法,一个劲的往楼下扔钱,楚元夕已经前去钱庄换过两回现银。 “元夕,元夕。再去换五百两。” 那少年眼看诺大钱袋见底,又让小剑侍去钱庄。 只因姬公子觉得,这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砸下去可比银票爽得多。 随着银子再次掉落…… 台上说书青年愈加兴奋,他怀中已经装得鼓鼓囊囊,只剩下从湘静城随他而来,那装着旧话本旧故事的书箱。 他一把抖落,将那些旧书扫过一旁。用白花花的银子装满小小书箱。 这些破话本破故事都已经过时,现在这位允州小剑仙的故事才是主角。 徐乾这才感觉轻松些许,那公子给银钱实在太多。衣服都撑大了。 “客官,这是您的蒸乌鱼。刚刚实在不好意思。” 店小二端上一盘蒸鱼,因为刚刚姬夏一直在认真听书,桌上那盘蒸乌鱼被掌柜家养的一只梅狸猫偷吃。 姬公子本来不计较这些,但是掌柜的非要将梅狸猫打一顿,然后又让厨房蒸上新鱼。生怕恶了这位大财主的心情。 这说书人,有三成收益可是要给酒楼的。 随着楚元夕取银归来,那说书人的兴奋更是到达顶峰。 楼上年轻人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 台下看客也是期待,就这一会功夫。他们在地上捡的银钱已经有数十两。 他们觉得,比这位允州小剑仙还让人崇拜的,是楼上那位不把钱当钱看的谪仙公子。 贵公子大手一挥,又是“咣当”掉落声。 ——掉落的是说书先生衣锦还乡的底气。 ——是台下看客一家人这个月的吃穿用度。 ——是贫穷少年只是想听听书,但却运气极好。捡到家中重病母亲救命钱。 比起庙里菩萨还灵的是这位公子哥,他好像才是真正的菩萨。从手中流露救世香火。 说书先生已经将所有事情抛诸脑后,说完他就编,编完他又从头再讲一遍。 所幸那位公子哥也不觉得腻。 只要听到雾里雪大杀四方,便拍案叫绝。 之后便是银锭子如同甘霖雨露一般从天而降。 但是故事听再久多了也会腻,那贵公子在丢完最后一锭银子之后伸了伸懒腰。起身走出客栈。 他感觉有点寒冷,如同当年在破庙衣不蔽体那般。 原来今天已是立冬。 “元夕,公子带你去买新衣服。” “元夕还够穿。” “不够漂亮。” 贵公子说完便自顾自走向金陵最繁华的东城,他知道少女自己会跟上来。 …… …… 南越城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里—— “莫靖,把碗筷收拾好。” 老人指挥着中年男子收拾好院中餐具,然后便开始拉起二胡。 那是陈家女娃子给他买的,质量比上次那把不知道好了多少,音色也不同凡响。 一曲唱罢…… 莫观惬意躺在椅子上,他有些感慨。若不是去了那趟皇城,自己指不定还在哪苦修呢。 现在也挺舒服的,就是家里小子太不听话……莫观看着那扇木门,有些希望那个嚣张的身影能回来过节。 即使踹门也无所谓。 不过他又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那小子指不定在哪过着神仙般的日子。这个年纪的少年怎么会想家。 “嘭!” 大门再次被踹开。 但不是那个嚣张身影。 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削瘦老者。 “莫观,你教的好徒弟,我*你*。他就是纯纯一个……” 来人正是俞世南,他早已来到南越城。在一番打听之下还是没有找到莫观。 他去到赵府,可是这位神医不善交际。一上来就对看门小厮一阵吐槽他家少爷。 结果那小厮说让他等着,俞世南以为他去通报,便在门口静候。 没想到那小厮下一次开门,迎面朝他而来的就是一扫把。口中还叫嚣若是再敢胡言乱语诽谤他家少爷,就将他这把老骨头拆了。 幸好此时一名温婉少女从赵府出来,制止了那名家丁。 在听说自己找莫观之后,少女便好心给他指路。 当他来到外城……一阵熟悉的嗓音传来。 都踏马几十年了,就会这一曲,还是这么难听。 “为救陈郎离家远呐……” “谁料皇榜中……” 俞世南循着歌声,来到小院门前。 门口八个大字,让他确定心中所想。 所以……俞世南抬起了脚…… 他要把这些日子的愤怒宣泄而出! 院内—— “老俞,你骂完他可不能再骂我了。” 莫观听着俞世南对着那少年口吐芬芳,一阵莫名的舒服。但是俞世南好像有要把他和他的族谱也一起加入进去的意思。 莫观不乐意了。 “他到底怎么你了?”莫观忍不住询问,他有些好奇。 而俞世南骂完舒服不少,也冷静了下来。他对莫观说道:“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怕是撑不过今年。” …… 随着俞世南话音落入耳中,莫观眉头开始紧锁……这位至交好友应该不会跟他开玩笑。 “你不会治他?” “我倒是想啊,他不给,他还……” 俞世南将少年做的好事和他的诊断结果都说了出来。 莫观面无血色,艰难开口:“也就是说,他的经脉是逆行的?就连定天十二剑的运行功法也是反的?” 俞世南斩钉截铁:“对!” “对你*……” “定天十二剑我创的,我还不知道?要是逆行起来直接当场开席。你连武功都没有,你知道什么。” 莫观忍不住骂了脏话,但是他知道,那小子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 可莫观心底还是留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俞世南还想开口,却被莫观抢先。 老人眼眶通红:“莫靖,莫靖——” “在。” “去通州把剑子带回来!” “遵令。” 贵气男子走出院门,消失不见。 俞世南看到老友如此失态,忍不住出声安慰:“你别急,万一有救呢?” “急你*……你就是纯纯一个庸医。庸医!” “老子断个手你都接不好,这么大的事情你能诊断得出来?” “我跟你说,要是他没事,你就……” —— 莫观一直在指着俞世南骂。 而俞世南第一次看到莫观如此模样,也不再出声。只是拍了拍老友肩膀。 他不懂武道,但是那少年确实命不久矣。所以他只能来南越城寻找莫观,商讨解救之法。 …… 第73章 ——师兄弟雪州相见 大雪州—— 大齐版图最北端—— 这里没有什么宏伟长城,有的只是一个耄耋老人,一座雄关,一杆蟒雀金镗…… 还有他身后的二十万雪州大军。 刚刚立冬,但是大雪州已然到处皑皑。那边关脊梁的中军大帐,今日迎来两道圣旨。 “奉大齐皇帝诏,雪州大总管祁连北山。镇守边界多年,劳苦功高,如今八十有余,未曾享受天伦,特许还乡。封一等上柱国。” 第一道圣旨宣罢,接着另一名宦侍便开始宣读第二道圣旨: “奉大齐皇帝诏,为祁连北山大开国库,金银任取,戚州十年税,公侯百世荫,永不削爵,与国同寿。” 随着尖锐嗓音传旨结束,台下乌泱泱跪倒一片雪州军,他们不舍的同时又热泪盈眶。 大总管终于能回家了…… 这位雪州大总管,原籍戚州。但是自从接任雪州大总管以来,便只回过戚州三回。 两回是父母孝,一回是幼子夭。 现在长子连孙子都有了,这位老人还是屹立在这皑皑漫天风雪之中。 “大总管,为何还不接旨?” 传旨的是那名秉笔太监,见祁连北山迟迟不接旨,他出声问道。 祁连北山则是向着圣旨叩头: “皇恩浩荡,臣叩谢天恩,只是已然暮年。臣有一愿。” “大总管何愿?” “祁连北山只愿埋骨边关,以报显照十一年,神宗先帝朝露。” 细雪落在这位这位大总管头上,却是已然分不清是雪还是发丝。他深深埋头叩首,不敢接旨。 …… 显照九年,第三次科举,祁连北山身为武榜眼,却因出身草根,郁郁不得志。 恰逢显照帝正需要扶持一名能与文臣对立的武将,可惜当时姻亲错杂,能上位者寥寥无几。 所以显照十一年,这位草根榜眼进了宫。所有人都以为没有背景的祁连北山只能在禁卫军当一辈子的侍卫。 顶天也就是个统领。 却没想到显照十二年,本只有九品的祁连北山突然开悟,得见武道。 显照帝立即将他投入军伍。 显照十五年,祁连北山担任雪州军大统领。仅仅四年,平步青云都不足以描述这位大将军的幸运人生。 该用一步登天才对。 文武百官公然上书弹劾祁连北山功不配位。 显照帝却是力排众议,仍旧恩宠有加。 天宝元年,皇权易主。 众人都以为祁连北山这个执掌大权的旧臣会被新皇帝忌惮,猜疑。 却没想到天宝帝登基发出的第一封诏书,便是加封祁连北山为雪州大总管。统摄全境军政。 那年祁连北山三十六岁,位极人臣。 两代皇恩如此浩荡,也让那些牛鬼蛇神不再蹦跳。 所幸祁连北山也没有辜负二帝,带着那把显照帝亲自命人打造的蟒雀金镗,一人一镗矗立在大雪州已有五十三年。 如今,祁连一姓经过三朝,已然是从一介草根变成皇朝脊梁。 这位忠心耿耿的大总管也进入耄耋,不知还有几载岁数。符宝帝恩典特享天伦,本该高兴才是。 但这位大将军此时却请求埋骨边关。 那位秉笔太监扶起这位老将军,轻声道:“陛下早就知道大总管之心,前两道圣旨只为封赏,陛下还有一道口谕。” 祁连北山抱拳:“公公请讲。” 那秉笔太监却是闭口不答。 “陛下说,有位长辈想再见见你这位大将军。” 只见宣旨队伍内的一顶轿子里走出一位高大男子,神似那名曾经在自己手下担任百夫长的小将——玉怜生。 那高大男子轻声笑道:“师兄,好久不见。师父让我来接你回家,两个家都回,明年开春再回来。” 听到师父两字,祁连北山热泪盈眶。 耄耋之年仍有长辈挂念,何等幸事也。 祁连北山随即颁布将令。命雪州军统领鱼俱罗暂代总管之权。 …… …… 大雪州官道上—— 皇朝唯二的两位大总管共乘一车。但这两位顶天贵人身后却只有廖廖数名护卫。 好像不怕遇到什么歹人的样子…… 车上,祁连北山问出一个问题:“当年莫观持剑入京,路过锦州为什么不拦住他。” 玉昭一脸理所当然:“我也想拦啊,但是万一打不过呢?万一他把我宰了呢?我还有老婆孩子呢,搞这种打打杀杀的我有点害怕。” 祁连北山则是冷哼一声:“真不知道师父当年为什么收你为徒。” 说到这里,玉昭可不困了。 他干咳两声,一脸正色:“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长得帅!师父他老人家一眼就看中了我这个人中龙凤。” “而且,莫观去找师父,这不纯纯送死吗?他还真以为自己真是天下第一啊,谁都敢惹。” 祁连北山:“……” 车内一时无言。 “怎么了师兄,难道你觉得我不帅吗?”那位锦州大总管再次追问。 “去你吗的!” 祁连北山再也忍不住,一脚将玉昭踢下马车。但是这位雪州大总管却闭眼轻笑起来。 师弟和师父性格可真像,但就是他这性子。怕是自己百年之后,这大齐边关无人再守。 他的儿子玉怜生倒是个好苗子,就是年纪太小。还需打磨,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师兄,你有话你就好好讲,外面下雪的你懂不懂。我这身金陵锦你知道多少钱吗?我跟你讲……” 没过多时玉昭又再次爬了上来,这位算得上年轻的上柱国,无论面对谁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的样子。 “怜生呢?”祁连北山向刚爬上来的玉昭问道。 “他呀,坠入爱河咯。可惜那女子出身并不好。” “是个好女孩就行,出身不要紧,我当年也是……” “她以前做鸡的。” “……” 祁连北山沉默了。 他不知道怎么接玉昭的话。 “师兄你看着我干嘛?” “你能忍?” 这位老人想不明白,玉家数代权贵。怎么能容忍嫡子沉迷在一个风尘女子身上。 玉昭则是答道:“能啊,而且棒打鸳鸯的事情有人抢着去干呢,我为这点小事跟我儿子吵架干嘛?” “难怪湖阳公主要跟你和离,她能忍你这么久,已经是很了不起。” “确实,委屈她了。” 玉昭难得没有再反驳这位老人的话。 祁连北山也看出些许不对劲,又问道:“真和离了?” 玉昭点了点头。 “活该!” “骂人不揭短啊师兄,媳妇刚跑。你这样子搞很容易兄弟都没得做。”玉昭对着面前老人警告道。 “不说不说,喝酒?” 祁连北山拿出两坛雪州高粱酿。 玉昭则是一脸嫌弃:“不喝,我锦州大总管,金陵知道是什么地方吗,金陵,我什么身价。跟你喝这种东西。” 第74章 ——跋扈公子俏侍女 “来来来,今天让你这整天在苦寒之地的老登享享福。这是金陵的霖铃酿。没听说过吧?” “哟,看起来不错。有钱地方来的大人物就是不一样。” 玉昭拿出两坛霖铃酿,看到酒坛就知道价值不菲。 祁连北山一把抢过,拍开酒封深吸,随后大饮一口。称赞道:“还是你们金陵人懂享受,这什么霖酿确实好喝,就是只有酒味。没有酒气,不解愁啊。” 玉昭很是赞同:“确实不解愁,解愁还得是真正的佳酿,饮完佳酿再来一杯不夜侯。人间不过如此。” “不夜侯暂时没有,但这雪州佳酿就在眼前,玉总管,请?” “那就请祁连大总管与我共饮。”玉昭拍开雪州高粱酿的酒封,递到老人面前。 祁连北山大笑道:“舍命陪君子。” 师兄弟二人车上痛饮,不时大笑。特别是那玉总管,已然满脸通红。 玉昭感觉头脑有点晕乎乎的,这雪州酿好踏马难喝,喉咙都要被划破了。 不过还行,真有些许困意传来。 这位锦州大总管暂时忘记了一切,躺在马车上小憩起来…… 祁连北山却是掀开小帘,想看看这雪州之外久违的风景。 …… …… 金陵—— 一名华服少年正坐在“天上衣”堂内,帮她的贴身侍女挑选着衣服…… 他身后是数名“天上衣”的侍女,正在给这位“财神爷”揉肩捶背。 时不时从这位“财神爷”嘴里吐出来的“赏”字让这些莺莺燕燕娇笑连连。 “这件不行,进去再换。” “这件可以,留下。” “这件也可以,留下……” 天上衣的掌柜嘴都快笑裂开了,这俊俏公子可真是大方,出口一句赏都是五两银子起步。 这衣服更是已经挑选了十几件通通让包起来,对一个侍女都这么好。 若不是怕这位公子爷恶心,自己都想上去伺候他了。 “掌柜的,你们这有没有金陵锦啊?” 贵公子声音传来。 “公子爷要的是天锦还是其他锦?” 姬公子有些疑惑:“这锦还分档次的?” 那掌柜更是疑惑,这么一位谪仙公子。怎么看也不像暴发户啊?怎么不知道这金陵锦中的天锦乃是御用,无爵不可购买。 不过他还是恭敬回答:“公子可能不知道,这天锦乃是皇室特供,也可以买,但是要爵位。公侯伯子男均可。” “天锦之下又分一二三等,一等为最。” “那就一等吧,我要成衣。” 姬夏指节轻叩,他有点不满意。 那掌柜闻言,立马招呼侍女:“好咧,茗香,你去把那件镇店的鸾袍拿来,给里边那位姑娘换上。” 鸾乃是大齐民间女子所穿衣物能绣的最高飞禽。 光是坊间广为流传的那句“鸾凤非锦不绣”就知道是何等档次。 那公子却是开口:“这件不试,拿过来我看看。” “公子稍候。” 财神爷的话谁敢不尊。 不多时,上面便有数名侍女,每人都齐齐抓着鸾袍一角缓步走下楼来。 光是这出场方式,就知道这件衣服有多么不菲。若不是姬公子不把钱当钱看的表现,估计还得移步上楼才能看到。 当这件鸾袍被“抬”到面前时,姬剑仙站起身来,时不时便用双手打量。 看得那掌柜欲言又止,一副担心模样。 不过接下来他便不担心了,只因那位公子嘴里吐出三个字。 “包起来!” 那华服公子说完又坐回原位,刚刚的莺莺燕燕重新蜂拥而至。 那一锭锭真金白银砸得她们眼冒金星,腿都合不拢,恨不得上来亲上一嘴这公子的俏脸。 又怕自己蒲柳之姿,扫了公子兴致。 但是能在天上衣当陪侍,这样貌自然是过关的,为什么说自己是蒲柳呢? 看那位正在换衣服的妹妹就知道了,面容娇俏,清冷如月。 比起那大家闺秀也丝毫不差,但在这位公子身边只能当个抱剑侍女。 一进来她们纷纷夸赞这位姑娘美貌的时候,那公子却不屑一笑。 他说他家中有个洗脚婢更好看。 比这位姑娘还好看,众女无法想象那是什么盛世容颜,第一反应就是这位公子在吹牛,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但是看到贵公子脸上淡然不屑之色,她们又觉得这位公子爷好像说的是实话…… 楚元夕再次走了出来,这回是一件淡蓝流仙裙。配上她清冷孤高的气质让人不由想起那句——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嗯,这件也不错。包起来,再换!” 那贵公子再次满意点头。 可掌柜却是讪讪一笑:“公子,按您的吩咐,小店排的上号的成衣都被这位姑娘换完了。” 天上衣掌柜无奈,他也想继续让这位姑娘换下去,可是成衣实在没有。太低端的这位公子又看不上。 “唉,行吧行吧。去算一下多少钱。” 贵公子站起身来,兴致乏乏,似乎对“天上衣”的成衣储备并不满意。 他是看上服务才来的,不过他觉得金陵就是比南越城的服务好。侍女长相都胜过一筹。 不过嘛,还得是他的元夕最好看。 姬剑仙微微招手:“元夕,过来嘴一个。咱们准备回去了。” 小剑侍闻言轻抬莲步,走到贵公子身边,在他脸上轻啄一口。惹得贵公子喜笑颜开。 身后众女更是艳羡,不过羡慕的对象却是楚元夕,她们都恨不得代替这位姑娘,狠狠往贵公子那张神仙脸蛋上留下自己的唇印。 就在这时,那掌柜已经算好账目。 他恭敬递过:“请公子过目,一共三千八百七十三两。小的给您抹去零头,斗胆跟您交个朋友,三千五百两就行。” 不料那贵公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提溜到面前,厉声质问道:“你说什么?” 那掌柜以为是谪仙公子嫌贵,慌忙解释道:“公……公子,那件鸾袍就价值……”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公子打断。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上一句说的什么?” “三……三千五百两?” 贵公子说道:“不是这句。” 那掌柜小心翼翼:“交……交个朋友,给您抹去零头?” “对,就是这句。” “还跟我交朋友,给我抹零头?本公子看起来是没钱的样子吗?” 贵公子说完一把推开那掌柜,看得出来,被人看不起他真的很生气。 “啪!” 那贵公子说完掏出五张千两银票拍在桌上。 然后对着那群侍女说道:“给本公子使劲夸,剩下都是给你们润喉的茶水钱。” 贵公子的话犹如惊雷一般在堂中炸响。 “公子玉树临风,庭前明月……” “公子剑眉星目,把小女子的心尖都刺透了……” “公子……” 堂内娇声瞬间此起彼伏。 而那贵公子只是轻轻摇头,不屑一笑。他觉得还是剑庭那个铸剑堂的年轻人更有前途。 贵公子拿起那件包好的鸾袍,指着剩下的衣物吩咐道:“这些都给我送到春至楼天字一号房。” 随后那公子便大摇大摆走出“天上衣”的大门,身后还跟着一位清冷抱剑仙子。 那掌柜颤抖着双手拿起桌上银票,他看着这位公子的背影,觉得只有两个词可以形容他。 “嚣张跋扈!年少多金!” 但是他好帅,好喜欢~ …… 第75章 ——金风玉露再相逢 沁园—— 金陵城最有名也是最高雅的销金窟,今日那位谢大家要连奏三曲。 美妙天籁让众人甚至忘记天色,已然入夜还未曾离座归家。 夜半,那位琴首也是有些许劳累,散场之后直接往房间里赶。 当她打开院门时,却看到自己房间里亮着灯光。 谢筝很奇怪,她记得出门的时候未曾点灯啊?夏竹也跟着自己寸步不离。 难不成是师父来了? 谢筝从没想过沁园会有歹人,也没有哪个歹人敢这么大胆,做贼还敢点灯。 她推开房门,刚打算行礼。 却是看到一个少年和一名抱剑少女坐在桌前。 多日未见,那少年愈发俊朗。面冠如玉,令人痴醉。 他缓缓开口: “谢筝,好久不见……” “笃!”谢筝没有回答,关上房门转身离去。让那位谪仙公子一时间不知所措。 “元夕,不许笑。” 姬夏本以为谢筝会跟他打招呼,或者质问他楚元夕是谁。没想到这丫头转身就走。 姬公子想好的台词都没用上,还被小剑侍在一旁揶揄轻笑。 他好没面子! 楚元夕也不想笑,只是确实难绷。 自家公子信誓旦旦,说跟谢筝有多好多好,不会计较剑山脚下那件事。没想到见面就被这位谢大家来了个闭门……不,关门羹。 “公子,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回春至楼呗!还能怎么办。”姬夏将那件鸾袍放在桌上。 姬公子这回真的不敢生气捏,因为有人比他还气…… 而谢筝坐在院内,看着房中人影消失不见,她才冷着脸慢慢走进去。 一走进去,她便看到一个包裹。 谢筝看都没看,自顾自拿起茶杯倒茶,一把抓起包裹便丢出窗外…… “干嘛乱扔东西啊,好歹是一片心意好不好。”窗外响起姬剑仙的埋怨声。 他提着包裹重新翻窗进来,坐到那位冷脸美人儿旁边。 姬剑仙讪讪一笑:“谢筝,谢筝。不要生气嘛。” 谢筝转过脸去,不想再看到这个可恶人儿。 “唉!” 见到谢筝如此作态,那贵公子叹气一声,仿佛做出一个重大决定。 “你不就是馋本剑仙身子吗?来摸,来!” 那谪仙般的少年扯开衣襟,一把拉过谢筝的柔荑就往自己怀里塞。 谢筝一直努力挣扎,却还是触碰到贵公子温热的胸膛。 “滚啊!” 谢筝攥紧粉拳,狠狠一拳打在姬剑仙的胸膛之上。 姬剑仙双手捂住胸膛,似乎受到重伤。 “呃……好狠的拳头……莫非阁下不是天下第一大美女谢筝,乃是那梁山黑旋风所扮?” 梁山黑旋风乃是近几个月流行起来的话本《火许传》里边的人物。生得一脸络腮胡,身形魁梧样貌黝黑。 谢筝终于破功,差点笑出来,却还是抽了抽鼻子,再次强装一副冰冷模样。 “好!你没有礼貌是吗?跟你说话你不应你还打人。” “元夕,进来摸公子。” 那贵公子朝窗外轻喊一声。 “是!” 小侍女一如往常的听话,从窗外一跃而进。慢慢走向那位青玉剑主。 就在楚元夕的玉手即将探入胸膛之时,那位冰冷的谢大家再也坐不住。 “住手!” 姬剑仙反手质问道:“干嘛,你谢筝这么霸道?你不摸还不给别人摸是吧?” “就不给。” 谢筝美眸缓缓留下两行清泪,这可恶的人儿当真是可恶。 “元夕,你先回去吧。” “是。” 小剑侍走后,房中只剩下那少年。他撑着下巴,他要看看谢筝能哭多久。 谢筝心中真是万般羞怒,但是看到那少年认真的俊俏脸庞。她便再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这总喜欢惹恼自己的可恶人儿现在怎么偏偏长得如此好看。特别是这这日子不见,身上更是添上一股淡淡的上位者贵气。 让自己怎么都对他这张脸生不起气来。 “你怎么不哭了谢筝?” 少年嘴角含笑,玩味的目光一直打量着女子。 谢筝则是恨恨瞪上他一眼,起身离开。 却不料刚站起身就被那少年拉入怀里。 在少年怀中,谢筝开始呜咽起来。一双柔荑握紧,止不住捶打着少年。 姬剑仙无奈,只得一只手环住女子柳腰防止她掉下去,然后另一只手掐灭灯火。 “呜……” 灯火熄灭,谢筝再也没有捶打少年。而是紧紧抱住他,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浸透少年胸前衣裳。 “先说好,不准拿我衣服擦鼻涕啊谢筝,很贵的。” 少年的嘴总是宛如尖刀,令人沉默又破防。 谢筝再也忍不住,狠狠一口咬在这让自己又恨又爱的人儿胸膛之上。 “嘶……” 剧烈的疼痛感让姬剑仙瞬间清醒,他努力推开谢筝在胸口埋着的臻首。 但是那美人的臻首仿佛长在他胸膛上一般,不仅没有让她松口,反而越咬越紧。 “小狗谢筝,快给我松嘴。” “啊……” 姬夏觉得自己身上的肉都要被谢筝咬下来了。 “你再不松嘴信不信我打你。” 姬剑仙发出最后的警告。 谢筝不为所动,反而将少年的腰肢越环越紧。 姬公子终于忍无可忍,两指弯曲。给这绝世美人的额头上来了一个爆栗。 谢筝吃痛,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还是死死咬着姬夏胸膛。 “笃!” “笃!……” “放手放手,我叫你放手啊!” 剧烈的疼痛感已经让姬夏神志不清,原本的松口变成了放手。手中爆栗如同雨点一般落在女子额头上。 终于谢筝实在吃痛,松开嘴巴,双手捂住自己额头。 但是有些不妙,她感觉到自己头上好像起包了…… 不过还好,那人更惨。 就在谢筝松口的一刹那,少年直接捂住胸口满地打滚。 是真的疼! “咯咯咯……” 黑暗中传来谢筝嘲笑的声音。 姬剑仙缓了一会,终于是能动,他缓缓起身点灯。 随着灯光亮起,姬夏掀开衣服,胸口上全是鲜血和瘀血。将那深深的咬痕都遮掩了去。 “你是不是有病啊谢筝?” 姬剑仙破口大骂,踏马的这个死病娇。要是再咬上一会。这块肉真得被她咬下来。 谢筝不答,只是捂着额头发笑。仿佛一位得胜将军。 “你哑巴是吗谢筝,道歉都不会?” “不会。” 这位谢大家终于吐出第一个字眼。 少年捂着胸口满地打滚的模样,她真的越想越好笑。光是听声音都解气。 第76章 ——与君金陵倾诉情 与女子的解气相比,姬剑仙却是气恼:“我好心来看你,还给你买衣服,你这样对我?” “刚刚那个抱剑的女人是谁?”谢筝没有回答姬夏的话,而是质问道。 姬剑仙则是不屑一笑:“我堂堂剑庭大剑子,还不能有个剑侍?” “哦?这么好看的妹妹。只是侍女?” “肯定不是啊,晚上她要陪我……” “你给我死!” 姬剑仙又被那绝美女子掐住脖子,狠狠摇晃。 “开玩笑的。” 姬夏搂过谢筝,眉眼含笑。 谢筝被那焉坏的人儿抱在怀中,顿时也安静了下来:“怎么突然想来看我?” “要在金陵呆一段时间,突然很想你我就来了。” 少年这回的语气很是认真。 “那你要呆在金陵多久?” 姬夏想了想:“大寒之后才走吧。” 谢筝也再不发问,只是静静躺在心上人另一边怀里。 “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馋我身子,好你个谢筝!你什么意思。” “呸!谁馋你这个小叫花子。” 耳边传来少年的玩味质问,让女子面色酡红。忍不住轻啐一口,身体却又往少年怀中靠紧了些。 谢筝身上散发出来的香风让姬剑仙一阵心猿意马,原本在柳腰上的双手也渐渐游离。 “你在干什么?”谢筝按住少年不安分的大手,抬头质问。 却不料姬剑仙一脸正色:“我在摸你。” 他一如既往的老实。 谢筝真是被气笑了,她厉声娇嗔道:“不许摸。” “不要,我就摸。” 姬剑仙手里依然没有停下对这位沁园琴首的动作。 但是他脸上那正经的神色。却是让人以为他正在读书一般。 怀中女子呼吸渐渐沉重,面色也越来越如同滴血,情动之时更是闭上双眼任君采颉…… 就在两人即将更进一步之时。 门外传来夏竹的声音。 “姑娘,知州公子求见。”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旖旎又暧昧的气氛,令这位睁开眼睛的谢大家羞赧不已。 她站起身来,朝屋外淡淡开口:“知道了。” 门外夏竹听到声音,也急忙告退。 姬公子阴阳怪气道:“哎,看来咱们谢大家可忙呢。我就不打扰您和知州公子花前月下了。” 听到心上人吃醋,这位琴首大人心中无比欣喜甜蜜。她轻轻抚摸着少年胸膛,语气温婉:“还疼吗?” “开玩笑,我什么人,身体壮的跟徐家村那头老牛……” “没个正形,我去去就回,顺便给你拿药。”谢筝往少年脸上轻啄一口,随即便整理好凌乱着装,准备走出房门。 “等等!” “干嘛?” 谢筝回头,去只见姬夏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这时,她才记得自己头上好像起了包。 “都怪你!”那美姬怒嗔一声,随后便翻箱倒柜,找了块狐绒抹额,将额头包了起来。 “我去,谢筝。你这样更好看了。” 姬剑仙不由得发自内心赞叹一声。 “哼!瞎了你姬大剑仙的狗眼,现在才知道?”谢筝则是朝他白上一眼,娇骂一声走出房门。 “冬至要不要吃饺子呢?也不知道莫老头现在在干嘛。” 少年则是躺在谢筝香床之上,记忆中好像是在路上过了冬至他才受风寒。 所以冬至后才算是他和莫老头真正意义上相识的第五年,但是两人却一顿饺子都没吃过。有一年还是饿着肚子的。 “也不知道那薄面子老头好不好意思去赵府吃饭。就怕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不知不觉间,少年沉沉睡去。 院外—— 初冬的金陵下起细雪,却还是灯火通明。 一对男女撑伞漫步在这金陵城中,却又不像众人想象中的眷侣。 只因男女各自撑伞,那婀娜女子更是有疏远的行为。 男子头戴纶巾,想必是哪家书院的学子。 而那窈窕美人一袭宫装,头戴狐绒抹额。端是高贵冷艳。 男子彬彬有礼:“谢姑娘,离得太远。话都说不清楚听不明白。不如让在下为姑娘撑伞如何?” “谢筝不过沁园一乐师,当不得知州公子屈身打伞。”女子盈盈一笑,礼貌回绝。 却不料那知州公子不依不饶,再次追问道:“上次的事,姑娘考虑得怎么样?” 知州公子名叫王世均,自谢筝来到沁园起,便是第一批忠实的拥护者。曾多次询问沁园谢筝身价。 沁园闭口不谈,扬言只要能博得美人芳心。沁园分文不取,还会给上两成谢筝帮沁园所挣的收入当作贺礼。 自此之后,王世均便日日前来沁园,希望博得美人一笑。 前些日子更是下定决心,要纳谢筝为妾,甚至不惜要与家中发妻和离。所以一纸书信便在不久前寄到沁园。 可是谢筝和他连话都没说过几回,只是因为知州公子的身份。苏修不好拂了面子,便让谢筝随便应付。 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就收到一封书信。王世均让自己等着他,不要担心他家中的事。他自己会解决让自己安心过门。 谢筝有些无语。 而王世均看到佳人迟迟不答,还以为是担心那玉时真找他们二人麻烦。 这玉时真也是谢筝的强烈追求者之一,不过经常要去锦州军点卯。所以和王世均碰面并不多。 但是背景滔天,其父乃是锦州大总管玉昭手下大将,手握实权。在金陵除了碰到那位同姓的奋军将军之外,玉时真几乎可以横着走。 王世均开口一笑:“筝儿,不必担心那玉时真。我父亲乃是锦州知州,他不敢轻易寻衅。” 这一声筝儿叫得谢筝猝不及防。 “王公子,叫我谢筝就好。而且谢筝已有心上人。从来没有要进王家的意思。”谢筝的脸色开始冷下来。 王世均则是被这一句心上人惊到,他带有些许不可置信,出声询问道:“可是那玉时真?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粗鄙武夫。” “不是。” “那是谁?” 谢筝回头看向沁园甜甜一笑:“自然是送谢筝《鹊桥仙》那位姬公子。” 谢筝始终记得。有缘自会相见,无论南北西东。还有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 如今她已得偿所愿,再无所求。 初时只是些许好感,要怪就怪那少年太过耀眼,元府诗会第二眼便迷了她的心窍。 挣脱不得…… 第77章 ——春至楼人参公鸡 王世均听闻变了脸色,他自然知道名声大噪的允州小剑仙。 他开口说道:“听闻谢姑娘前些日子往剑庭送去一封书信,那位大剑子却是看都没看丢进火里。怕是落花有意,这流水嘛……” 谢筝俯身一礼:“流水无不无情,自然不用公子来管。谢筝困乏,失陪!” 她对这知州公子本来就毫无兴趣,不过是照顾那位知州大人的面子罢了。 王世均也是看着这婀娜背影攥紧拳头,他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感觉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谢筝身后又是沁园,他自然不敢报复。 至于那位允州小剑仙…… 先不说关不关人家什么事,自己去报复他,一百个都不够他砍的。 你谢筝不是清高吗?把你被人弃如敝履的事情传出去,挣不到钱看看沁园还保不保你。 谁都希望自己能一亲芳泽才去砸的钱,若是知道心中神女在别人那里也不过是个不入眼的货色。谁还愿意去捧着你。 若不是知道这件事情,王世均也不会叫谢筝作妾。甚至可能还在心中奉若神明。 王世均不屑一笑,拂袖而去。 而谢筝回到房中,发现姬剑仙已然熟睡。 她轻轻帮心上人脱下袜子,初冬微寒,她又用被子将四周盖紧了些。 随后谢筝起身准备去另一间房跟夏竹挤一晚。 但被子里却伸出来一只大手将她手腕紧紧抓住。 “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正人君女,今晚便宜你了,奖励你跟本剑仙睡一觉。” 那只手腕的主人将她拉入怀中,然后便是上下其手。 “你干嘛,哎哟……”被子下传来姬剑仙的惨叫,只因谢筝紧紧掐住刚刚他受伤的地方。 “还敢不敢?” “女侠饶命!” 剧烈痛感传来,姬夏觉得再掐下去自己直接可以开席。 所以饶是盖世剑仙,也不得不暂时屈膝苟活。 待得少年老实之后,女子心疼抚摸着伤口:“我倒是忘记给你拿药。” 姬剑仙也是摆摆手:“跟知州公子你侬我侬,姐姐忘记了也是正常,是弟弟身子骨弱,让姐姐担心了。” “噗嗤!” 谢筝被这老阴阳人逗笑了。 不过她还是起身,准备去给心上人拿药。 但那坏人又将她拉住。 “不用,不都跟你说了吗,我壮得跟……”姬剑仙再次重现经典名言。 “真不用?” “真不用。” “啊……嘶……” 谢筝一拳打到伤口上,让姬剑仙在床上打滚起来。 谢筝狡黠一笑:“还没成亲,不许太过分!这算是一个小小教训。” 听到这里姬剑仙可不干了,他勃然大怒,将谢筝压在身下。用力撕扯着她的衣服。 谢筝还想反抗,可那两双大手她根本抵挡不了。一时之间春光乍泄。她哭出声来拍打着少年伤口,但是少年完全不为所动。 过了半晌,谢筝再没力气,她已然认命。紧紧抱住少年在他耳边抽泣,轻声说道:“夏郎日后定要怜惜筝儿。” 却不料自己话音刚落,那少年便停止了动作,他疑惑说道:“啊?你说什么,我只是想跟你比比谁的力气大而已。” “谢筝,你是不是在想那种事情?你太坏了,我不跟你玩了。我要回家。” 少年玩味笑声传来,谢筝才知道自己上了当。拉过被子捂脸羞怯不已。 “哈哈哈哈,走咯。”少年大胜而归,喜笑颜开跳窗而走。 房中只留下那美人儿还在捂脸蒙头。 半刻钟后,谢筝才敢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生怕那冤家又给她下套取笑她。 确定那人走了之后,谢筝来到桌前。 她打开包裹,映入眼帘便是锦绣鸾头,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 随后她缓缓展开。又对着自己身上比了比。 “乱花钱。” 谢筝轻轻埋怨,脸上的笑容却是止不住的溢出。 那绝世美姬笑意盈盈,这窗外初冬小雪仿佛都要被她融化…… …… 春至楼—— 听起来最烧,但却是三楼一园中唯一一家正经客栈。 不过这消费起来嘛?有过之而无不及,春至楼通天一十八层,是金陵最高建筑。 天字一号房更是不用说,一夜百金。 而那包下天字一号房的贵公子也恰好回到楼中。 “公子,您回来了。要不要小的吩咐厨房,做上些许宵夜。” 姬夏刚走进春至楼大门,那夜里管事的掌柜便迎了上来,热情无比。 “行吧,你看着来。剩下就当赏你的。”姬剑仙丢出一锭二十两雪花银。 那掌柜得到授意,立马转身吩咐小二。 记得把新招牌菜人参公鸡汤给公子端上来。 姬夏有些疑惑:“一般不都是炖老母鸡的吗?” 没想到那掌柜一脸揶揄,他挑了挑眉:“公子有所不知,这人参公鸡汤乃是小店最新研发。放了半斤鸡腰子呢。” 随后又神神秘秘趴在姬夏耳边神秘说道:“公子您这一锅人参公鸡汤下去,保准楼上那位仙子姑娘明儿个起来喉咙都哑了。” “这么补?” “就是这么补。” “当真?” “当真。” “果然?” “果然!!!” “再放半斤。” 姬剑仙随即又掏出一锭银子。 没想到那掌柜的推了回来。 “公子,这半斤腰子的钱还要您出?老朽请了就是!” 姬公子却是塞到掌柜手里:“拿着,就当你解说菜式的奖励。” “这……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拿着,先给我上份饭,有点饿。” “那……那老朽便却之不恭了。”老掌柜悻笑一声。 他心想果然不愧是富家公子哥,出手果然阔绰。想想也是,光是那匹飒紫露,在这金陵城也不过是第四头。 随后他便亲自起身赶往后厨,催促菜品。 有掌柜亲自督菜,果然快上许多。 不多时便有店小二端着盘子走出来。 “公子,您的香翅捞饭来咯……” 店小二将那碗捞饭放到姬夏面前,姬夏食指大动,再也忍不住。 他大快朵颐起来…… “元夕,对了,元夕应该饿了吧……” 吃到一半,贵公子突然想起小剑侍。 他吩咐小二:“差人去把天字一号房的那位姑娘叫下来。” “好咧,公子稍等。” 那店小二应上一声,随即写了一张纸条。挂在篮子里边拉了拉。 上面立马有人将篮子拉上去。 “对了,那个香翅捞饭再来一份。” 贵公子转头又是一声呼唤,他觉得这个香翅捞饭可好吃。得让小元夕也尝尝。 “好咧……公子稍候。” 那店小二十分机灵又勤快,让姬剑仙差点也想给他点上一份捞饭来犒劳他。 第78章 ——美人绝艳压金陵 楼上,楚元夕正打算换下裙摆,她有些难受。 虽然很好看,但是穿起来很不舒服。 “姑娘,姑娘,您家公子回来了,叫您下去吃夜宵呢。”屋外响起侍女的呼声,楚元夕停下刚想拆掉发髻的玉手。 “好。”少女依旧惜字如金,不管对谁。 已是夜半,春至楼大堂内除了伙计和掌柜,几乎没有什么人,楚元夕刚下楼便一眼看到了自家公子。 而那位贵公子也看到了自己的小剑侍。 他起身招手:“元夕,元夕,快过来。这香翅捞饭和梅油酥子可好吃。” 梅油酥子是春至楼的冬季名菜,取用春至楼自己种植,初冬特有的梅花与小酥肉一同炸制。 故而得名梅油酥子。 就在这时,店小二的呼声也随之响起:“公子,您的人参公鸡汤来了。” 楚元夕落座之时,正好重头菜全都上齐。 那掌柜更是从后厨走出,捧着一方小盒。 “公子,这是岭南夏天来的荔枝,本店特有冰窖储存。您和姑娘饭后可以尝尝。” 店掌柜打开小盒。里边是带有些许霜面的荔枝。 “掌柜的有心了。” 姬夏也有些惊叹,这盛夏的荔枝竟然冬天还能吃到。春至楼不愧为金陵第一酒楼。 姬夏递过那碗捞饭:“元夕,你快尝尝,这香翅捞饭真是一绝。” 随后他又给楚元夕打上一碗人参公鸡汤。 “谢谢公子。” 楚元夕轻抿一口汤水,鲜味和参味扑鼻而来,她觉得在这雪天里能喝上这么一碗人参公鸡汤,甚是通透。 随后她又尝了尝姬夏递给她的捞饭。 楚元夕眼前一亮。 还是自家公子会吃。 ———— 金陵城第二天收到两个不得了的消息。 第一个便是谢大家大寒之前封曲。 一众乐中老饕惋惜的同时又感到疑惑。 怎么好好的突然封曲。 接着第二个消息传来,更是让众人难以接受。 那位艳冠金陵的谢筝谢大家,喜欢那位剑庭大剑子姬夏。主动贴上去却是被人家大剑子狠心拒绝。 更是听说那封求爱的书信寄到剑山,那位小剑仙连看都没看就丢进火里烧掉哩! 金陵城炸锅了,谢大家求爱被那位剑子拒绝的事情宛如洪水决堤一般传遍金陵。 “怪不得谢大家要封琴一段时间,原来是这样。” “那允州小剑仙也是个狠人,那可是谢筝啊。怎么能忍心的。” “谢筝算什么,人家剑子女人要几个有几个。枉我在沁园砸了这么多银子,没想到心中神女却是他人敝履,再不去沁园琴场了。” “我也不去了,什么琴首,还不如那位充满书香味的凌大家。” 很快便有许多人觉得谢筝不值得。 却也有维护她的。 “谢大家不过是勇敢求爱求错人而已,那剑山上全踏马是呆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对啊,就剑山那群屁都放不出来一个,每天只知道练剑的,能知道什么叫做美人恩重吗?” “我去沁园只是听琴,你们这群人别搞,谢大家要是从此封琴,我把你们全踏马宰了。” 一时之间金陵城沸沸扬扬,分成好几派。 而棋书画三家则是笑裂了嘴巴,自从谢筝来到沁园。这个琴首总压她们一头,如今这副光景,不说落井下石。扬眉吐气总是有些的。 关于谢筝的事情这两日在金陵上层圈子里已经是炸开了锅。 而西城区的平民街道上,却是出现一对金童玉女。 男子束发金冠,腰间金缕玉带。身形已然如同月宫芝兰玉树。 再看那长相,明眸皓齿,倜傥风流。恰似旧时掷果潘郎! 而女子更是惊艳,身着金锦鸾袍宫装,头戴孔雀流苏银冠。杏眼桃腮,臻首娥眉,绯颜腻理,一颦一笑都透露着明艳动人四字。 这么两位神仙人物,出现在西城,那可真是了不得的稀客。 若是男子还好,众人也不过多看几眼。 但这女子一出来,便让这西城街道都高上一个档次。 更有胆子大的小孩围着二人大喊:“神仙下凡咯神仙下凡咯”。 二人出现在这格格不入的西城,只因为姬剑仙很不满意春至楼的说书先生。还是上次那个青年说得好。 所以他再一次踏入这家“客不绝”。不仅名字好听,菜也不错,主要是想听听允州小剑仙最近又干嘛了。 姬剑仙十分好奇那位和他同名同姓的小剑仙最近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那说书青年上次得到几百两赏钱之后,更是卖力。不管堂下有没有人,他依然绘声绘色。期待能有下一位大财主。 但是连续很多天,都是每天廖廖几十枚铜板进账。他逐渐兴致乏乏,状态也开始恹恹。 不过随着那贵公子和身边的美人踏入“客不绝”开始。徐乾的眼睛也开始泛光,特别是看到贵公子身上那鼓囊囊的钱袋。 徐乾嘴角都开始上扬。 但令他最佩服的是这位公子的艳福。 上次那个虽然带着面纱,都已经能看出来是个上等的美人儿。 这回更甚,怕是拐了某位王公贵人的掌上明珠。 贵公子抱起上次偷吃蒸乌鱼的梅狸猫,开口问道:“今儿个有什么新故事没?” “有!公子还请上楼瞧好,不过依然是那位允州小剑仙。” “就是来听他的!” 那公子大笑一声,牵着身旁绝世美姬柔荑登上二楼雅座。一坐下他便解开钱袋,等着台下青年开口。 “啪!” “咣当!” 惊堂木一拍,随之而来便是金银落地。 说书青年开始讲起那位小剑仙的新篇章。 “要说这金陵城,最为风雅便是那东城沁园,那沁园最美不过是那琴首谢筝。 那位谢大家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金陵只要是个男子,无不为她痴醉。女子则是无不自惭形愧。 谢筝二字可谓是艳压金陵!” “咕噜!” “咕噜!” 那青年第一句话,便让贵公子身旁的绝世美人儿忍不住抓起钱袋丢下两锭雪花银。 谢筝本来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甚至不感兴趣。但是姬夏非要来,她也没办法。 但是现在嘛,这位谢大家好像知道这位小剑仙为什么要去钱庄换现银了。 这沉甸甸的银子砸下去。 是真的让人身心愉悦。 而当那两锭官银落在台上之时,徐乾觉得,什么狗屁谢大家。金陵最美的该是楼上这位仙子才对! “小先生,你继续讲。这儿银子管够。” 谢筝兴奋不已,抢过姬公子手中钱袋。无比期待着堂下小先生继续夸夸那个跟她同名同姓。 还同样会弹琴的金陵谢大家…… …… 第79章 ——大剑侍南越而来 而那青年也如同上次一般,不过这回倒是聪明,带了一个专门装银子的小箱。以免再次遇到贵人时不知所措。 “咱们再说那允州小剑仙,生得风流倜傥。七夕诗会上一首《鹊桥仙》让那琴首迷了心智,一颗芳心悄悄暗许。” “那谢大家回到沁园可谓是茶不思饭不想……”说书先生越说,楼上那位贵人家的明珠小姐越是面色潮红。 而将她搂在怀里的公子爷却是开怀大笑。然后对着佳人轻问道:“好你个谢筝,偷偷暗恋我是吧?” 怀中美人娇羞不答,再没有刚刚站起身来叫那先生再讲的兴奋劲。 “道是美人自作多情,一纸书信送到剑山。可那剑庭剑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哪里是知晓儿女情长之人。” “那位大剑子看都没看一眼。” “只是淡淡说上一句在七夕宴上曾说过的话——绝色佳人乱我清明心,温香暖玉误我凌云志!” “那剑子是看都不看一眼啊,直接将那谢大家的求爱书信丢进火堆,可怜那位艳压金陵的琴首大人,还在闺房之中等候心上人的回复……” 说书青年言罢,端起茶水轻饮一口。 “好,讲得好啊!” 那贵公子直接拿起钱袋抖落,袋内雪花不停飘落。 反观那位绝色佳人,已经将臻首深深埋进那位公子怀里。 众人心想也是,想必这种遗憾事情,是个女子都会感同身受吧。 那说书先生继续开口: “正如那位公子的《水调歌头》一般,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故事总是两难全。” “当满怀期待的谢大家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终日以泪洗面,琴瑟不鸣。为君消得人憔悴……” 那说书先生摇了摇头,似乎也在叹息着这段才子佳人的故事。 台下看客也感同身受,仿佛沁园琴首那封告白书信是给他们的一般。 “原来谢筝封琴是这个原因?” “这剑子真踏马该死啊!” “对,真踏马该死,若是换成我,这剑子不当也罢……” “笑死我了,剑庭剑子要是长你这副模样,莫剑仙怕是自己都回来给你砍咯……” …… 而那位贵公子这回却没有时间打赏,因为两只手都在抓着那张牙舞爪的绝世佳人。 不然看架势这佳人非要下去把银钱抢回来不可。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佳人面色酡红,怒斥着说书先生。 拿人手软,说书先生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心想这女子真是可怕。 都没说你,你还感同身受起来了。这么激动。 还好那俊俏公子是个讲理的人,一把丢下钱袋。 “兀那先生,快些走吧。下回我单独再来。” 那先生接过钱袋,抱拳一礼。转身就走。走到门口之时还不忘提醒那好心公子。 徐乾抱拳说道:“公子是个讲理大方之人,但这河东狮吼,固然再漂亮也是要不得。徐乾去也!” 说书先生话音刚落,那女子竟然抽出贵公子随身腰上宝剑。但是贵公子又反手将她紧紧扣在怀中让她动弹不得。 “先生快走!” 贵公子大喝一声,徐乾落荒而逃,内心大呼幸好那公子将羞怒佳人拦住,不然今日我命休矣。 他心中是真为那名公子惋惜,这么一个婆姨要是娶回家里。不得把家都拆了。 而那位佳人看到说书先生远走,心中怒气总算压下来些许。 不过仍是不停对那贵公子喘着粗气,就连俊俏公子亲自端到面前的茶水也只是冷哼一声。 谢筝真的是要被气死,不仅被那先生气得失态,这心上人脸上那副眉眼带笑的神色更是让她恼火。 姬剑仙将生气美人抱在怀里,揶揄问道:“没想到谢大家竟然是如此情深义重,整日以泪洗面,琴瑟不鸣呢。” “走开!” 谢筝肩膀一顶,想要挣脱这坏人。却是被越抱越紧。 “笃笃!!!” “公子,您的蒸乌鱼和本店特色蕨菜凤仁鸡来了。” 直到雅座屏风外传来敲击堂柱的提醒上菜声,这位谢大家才逃过一劫。 二人整了整衣冠。 “进来吧!” 几名店小二鱼贯而入,将菜式摆放在桌子上。 却是有些小心翼翼,这位小姐的脾气刚刚他们可是见识过的。 “公子,这是南阳新来的大厨搞得特色菜,蕨菜凤仁鸡,是由蕨菜清炒摆盘作为凤尾,然后杏仁点缀……” “这可是南阳名菜,就连那位锦州大总管吃过一次之后也赞不绝口。” 店小二热情介绍着菜式,他们对这位有礼貌的悄公子可喜爱得紧。光是上回在地上捡的赏钱都要赶上一个月的薪俸了。 但是不知道这公子为什么找了这么个婆姨,漂亮是漂亮。但日子怕是不好受。 人家先生不过是讲个故事,她听不顺耳都要拔剑砍人。 公子,糊涂啊!!! 不过他们也只敢在内心腹诽,明面上看到这位佳人还是讪讪笑着。 随着店小二介绍完特色菜缓缓告退,姬公子拉过绝色美姬柔荑轻轻揉捏。又在耳边细声软语,这佳人总算才消了消气。 “哼!” 谢筝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凤仁鸡浅尝起来。 姬夏百无聊赖,朝下方空空如也的台上看去有些遗憾。早知道不带她来了。 不过,他好像看到了有趣的东西。那只梅狸猫竟然会陪着掌柜家的孩童一蹦一跳玩着小蹴鞠。 他觉得有些好玩,就往楼下问道:“小孩儿,这梅狸猫有名字吗?” 那幼童不敢回答,躲到父亲怀里。 老掌柜则是蹲下捋了捋自家小儿子因为玩闹而向两边散开的头发。 然后起身向姬夏告罪一声答道:“稚童害羞,公子莫怪。这梅狸猫乃是友人从西域的一个寺庙里带回。名叫腊普。” “因为常在庙中蹦跳嚎叫,所以大小和尚都不喜欢它。饿得瘦骨嶙峋,我那经商友人见它可怜便将它带了回来。” “不料腊普与我这小儿子甚是投缘,整日玩那蹴鞠小球不亦乐乎。所以友人便将它送给了小儿。” 腊普好像听得懂人家在叫它一般,转头又跟那名头发往两边散开的稚童玩耍。 姬公子轻笑一声:“原来如此。” 好奇心得到满足,转头姬剑仙也开始陪着谢筝尝起这南阳名菜。 门前,一名从锦州去到通州,又从通州回到锦州的贵气男子来到了这家“客不绝”。 他缓缓走上楼梯,目光四处打量…… 第80章 ——蟒雀金镗入锦州 “谢筝,你快尝尝。这蕨菜比鸡肉还好吃。” 贵公子尝了一口蕨菜,惊呼一声。赶忙招呼身旁女子一同试试。 却不料刚转头,一名贵气冲天的男子坐在了对面。 那中年男子一言不发,径直拉过姬夏手臂,按住脉门。但是很奇怪,好像身体特征一切正常,完全不像俞神医所说。 而谢筝认出来人,刚要招呼。却不料身旁少年直接动手。 姬剑仙可是被恶心到了,这老男人坐下来就直接拉过他的手。他突然想起好像有人跟他提过一句什么金陵城公子王孙多有龙阳之好。 姬夏瞬间一把抄起桌上的蒸乌鱼砸向男子。但是餐盘还没到男子眼前便应声而裂! “你踏马的,老玻璃。放开我。” 姬剑仙挣脱不得,开始破口大骂。 而这时谢筝提醒少年:“这位是剑庭大剑侍,是莫剑仙的……” “剑侍?那见到我这个大剑子还不行礼?赶快放手!” 谢筝话还没说完,姬剑仙便抢先发言。因为男子的真气侵入,他整只手臂都在发抖。 莫靖只是轻笑一声,加大手上力度。 姬剑仙只觉得从手腕处传来一阵直贯天灵的痛感。 “错了,错了!” 姬夏从椅子上瘫软下来,声音惊动了店内小二。小二急忙过来查看,却见那贵公子正在被一名男子教训着。 嘴里大喊错了错了。 而那男子贵气逼人,一看就是上位者,指不定是哪位公侯。 怕是这俊俏公子将他掌上明珠拐骗而来,被老父亲抓了个正着。 一时之间伙计们不敢多管,只得祈求那位公子爷自求多福。 “剑庭大剑侍莫靖,参见剑子。” 那中年男子嘴上恭敬无比,但是手上力度却没有一点放松。 “我错了……我错了剑侍哥,我参见你,我参见你,你先放手……” 姬公子瘫在地上扭曲爬行,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嚣张模样。 看到这位求饶的大剑子,莫靖满意一笑。果真如剑主说的那般,认错态度十分诚恳。 随着男子松手,姬剑仙瘫在地上不停大口喘着粗气。谢筝则是担心心上人,将他扶到怀中帮他轻轻擦去额头汗水。 待得缓过神后,贵气男子又笑问:“剑子大人,还要我给你行礼吗?” “剑侍师叔,您这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这些菜凉了,我叫人给您重新上一桌。” 姬剑仙的道德底线十分灵活,完全没有刚刚不对付的样子。 “刚刚那句老玻璃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就是夸您有气质,如同玉瓦琉璃一般。” “那为什么不叫老琉璃。” 莫靖再次问出他的疑惑,他总觉得这小子刚刚的语气绝对是在骂人。但是又找不到证据。 而姬公子没有接话,只是往下面招呼:“掌柜的,再上一桌菜给这位和我一样帅的老帅哥。” 谢筝:“……” 而莫靖听到这句话表示十分认可,所以没有再计较老玻璃的事。 他打量着少年,心想这位剑子果然和自己年轻时一样好看。 “剑侍师叔,你来金陵干嘛?” 莫靖答:“俞神医说你要死了,剑主让我接你回家。但是我刚刚看了脉象,挺正常的。” “踏马的,这个老登。诈骗到我家里去了是吧。”姬剑仙拍桌而起,忍不住怒斥一声。 莫靖又淡淡道:“不过你还是得跟我回去。” “为什么?你不是说我没事吗?” “家里人很担心。”莫靖说完没有再回答,而是闭目养神。这一路他几乎都没怎么停过。 姬夏转头对着谢筝问道:“那我先回南越?” “好。” 女子挽过少年手臂,温柔一笑。 “剑侍师叔,那你先吃饭。我送筝儿回去然后叫上元夕。” “嗯。” 莫靖点头应允。 谢筝则是心里一甜,私底下都叫谢筝谢筝。但是到长辈面前这冤家还是知道怎么称呼的…… …… …… 锦州界—— 一架从大雪州而来的马车进入锦州官道。车内是两位大总管,整个大齐皇朝两根最大的脊梁。 这一路实在太赶,只因为老人听说那个姓莫的还敢出现在锦州。他的剑侍也在。 祁连北山想着,既然路过,总得让这些江湖下流胚知道利害。 知道哪些人是不能招惹的。 所以马车改道,进了锦州。 “师兄,那莫观都已经跌出悟道,成为废人了。还去找他?” “你不是说他还有个剑侍,什么绝巅榜二十几的吗?” “有的。” 玉昭递过一坛女儿红,到了锦州关口,终于是遇见认识他的守将。 那守将也是幸运,看出来玉昭二人一路风尘仆仆,用几坛女儿红竟然换来官升一级。只因这位大总管开心。 祁连北山一把拍开酒封:“还是锦州好啊,雪也小,落在松柏之上别有一番滋味,不像大雪州,入冬便寸草不生。” 玉昭则是笑道:“去金陵跟我住两天?” “不了,我要早点回家然后去天京。” “大的小的都再看看,也许是最后一面,再也不回来了。” 祁连北山突然感受到近乡情怯这个词。 不知道戚州还有没有人认识他,家中重孙从没去过大雪州。也不知道大雪州的故事合不合稚童心意…… 最重要是那位深宫金殿里的长辈,他祁连北山的人生转折点,不知道他见到自己耄耋之时的模样是否认得出来。 “五十三年了,显照帝的恩情还没报完吗?要不回家歇歇算了。” 祁连北山摇了摇头:“你不懂,你出生便是顶端。不知道什么叫千里马与伯乐,等你百年之后下去问问你先祖就知道了。” 玉昭则是碰上这位师兄的坛子,然后自顾自畅饮起来:“好吧,我也不想知道。我现在活得挺开心的,知道太多压力大。” 祁连北山笑骂一声:“你呀你,果真是个二世祖,不知柴米油盐贵。” 玉昭反问道:“那不是挺好的吗?一定要像你一样吃很多苦,才算来过这人间?” 祁连北山闻言,突然感到有些迷茫,他回想起自己这一生…… 没落寒门,父亲虽然是个小官差。但是依旧生活过得紧张。母亲还要时常做些针线活才能维持一家七口人的生计。 自己很幸运,祁连家族培养族中子弟习武还算公平。靠着天赋总算是闯出一番名堂。 显照九年,他是唯一一个小世家出身的武榜眼。 他的父母已经很高兴,武榜眼,日后靠着资历,至少能当个武将。 当他被诏入宫中之时,全家更是兴奋,觉得以后吃穿不愁。武榜眼入宫,十年后起码也是八门统领之一。 但是只有祁连北山自己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不甘心在这深宫给人开门关门一辈子。 很巧的是那位皇帝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 所以他一年之后便入了悟道。 祁连北山成为雪州军统领之时,显照帝更是送来一杆蟒雀金镗。 祁连北山觉得,他的人生。从那时候才算开始…… 怎么报?报不完的…… 所以他问玉昭:“那个莫观是断哪一手哪一脚?” “左手右脚。” “好!” …… 第81章 ——高风亮节姬剑仙 沁园—— “谢筝,又想吃我豆腐是吧?信不信我再把你隔夜饭顶出来。” 那被佳人抱住的俊俏公子再次大喝一声。 谢大家闻言下意识捂住小腹。 却不料这回没有被推开,而是被那恶人大手将柳腰紧紧箍住。 那谪仙公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回不用膝盖顶了。” 只是瞬间,绝色佳人涨红脸面。不知不觉用力,手指甲嵌入少年肉里。 姬剑仙吃痛一声:“谢筝,你不会又想一些坏事吧?” 谢筝抬头,是那俊俏少年的坏笑。 “去死,去死去死!”羞愤之下那佳人挥舞手臂捶打着少年。 少年惊呼:“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吧谢筝!明明是你有非分之想在先,你还打人。” “去死啊!”谢大家真是每天要被这冤家气死,明明就是他先出言调戏。 但是每次到最后那个无辜的人都是他。 “什么时候再去南越?我带你去见我爹娘,让他们看看艳压金陵的谢大琴首是什么风采。” 姬夏抱住怀中佳人,轻轻刮着她的琼鼻温柔询问。 而那佳人埋头入怀不敢直视。 “我……我已经见过伯父伯母了。中秋节还是我陪他们过的。” “啪!”姬剑仙闻言大怒,朝那怀中佳人翘臀一拍:“好你个谢筝,偷家是吧?” 绝色佳人低声嘤咛,不敢出声…… “起来,我要走了。坏女人!”贵公子大怒。 而他口中的坏女人抬头仰视,美目盼兮:“夏郎,再待一会。” “我就不!”姬夏一把拉起谢筝,起身走出房门,他姬剑仙主打一个叛逆! 谢筝看着心上人离去的背影一阵羞恼,到底是前世多少的孽债才让自己碰上这么一个冤家! “哼!”这位谢大家趴在桌子上,想着下一次重逢会是什么时候…… 而主打叛逆的姬剑仙此时正赶往春至楼。 他路过金陵书街,今日不下雪,所以比往常热闹很多。路上吆喝声络绎不绝。 “本店话本今日出炉《二十九年三百六十四天河东河西》新篇章。” “道是那燕霄梳着中分头,身负巨剑,前往李唐王朝最高峰白云宗赴两年半悔婚之约。一身气势恐怖如斯!” 一家书店伙计正卖力吆喝。 却不料对门老板冷笑一声:“最新篇章?我想啸啊。” “本店也是《二十九年三百六十四天河东河西》” “道是那燕霄到达李唐王朝最高峰白云山脚下,便被一名骑着雪豹的黝黑小将拦住。” 小将一看便知道来者不善,燕霄也不废话。拔剑而出,这些日子燕霄早已突破境界。 他大喝一声:“二十九年三百六十四天河东,二十九年三百六十四天河西。莫欺少年穷!” 随后便抓着身后巨剑朝黝黑小将劈去,没想到小将身后冲出一只神兽将他击退! 燕霄飞身后退,持剑对立,喃喃道: “神兽雪豹,神兽猞猁,莫非阁下是李唐王朝大将军之子麻麻生定真?” 那黝黑小将只是冷笑…… 他麻麻生定真乃是月克城未来第五代城主。与这种蝼蚁毫无说话的兴致…… 他天纵之资,唯一对手便是芙蓉城少城主王元。至于这种小家族的蝼蚁……桀桀桀…… 燕霄见到自己被忽视,心中大怒。 他肩膀一沉,随后再次抬起,反复多次,仰天大喝一声:“球来!” 顿时日月无光,狂风大作。 “莫……莫非是那个人的真传弟子?” 麻麻生定真不敢小觑,即使是身为月克城未来第五代城主。想到那人他还是会生出敬畏之感……” …… 那店主忽然停下,把听得心痒痒的众人难以接受。 “你快讲啊倒是。” “那人到底是谁?怎么关键时刻不讲了。” “对啊,那人到底是谁……” 一时之间驻足的听客噪杂声大作。 而那老板却是让开身位,对着面前说道:“最新章节已在本店出炉,各位看官……” 话音未落,众人便一拥而进。 那老板对着对面伙计挑眉一笑,气得小伙计七窍生烟。 而姬剑仙虽然觉得有趣,但是对这些完全不感冒,他继续往前走着。 “本店出炉最新话本《潘银莲狮驼岭大战刘关张》” 那伙计一脸揶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话本。姬剑仙嗤之以鼻,准备看有没有人伸张正义。 众人也纷纷驻足,但是没有一人敢于开口。姬公子苦笑一声:“看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就由我姬夏来还这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那店伙计只见一名贵公子从人群中走出,抓住自己的衣领。 他顿时大骇,就知道掌柜的为什么不敢出来推销。他就怕遇见这些一身正气的读书人。 那华服公子抓住他的衣领怒斥:“想不到你人模人样,竟是编写售卖这等污秽书籍?” 那伙计冷汗直流:“公……公子。小的只不过是推销,并不是编撰者。” 姬剑仙冷哼一声:“你这等助纣为虐着也好不到哪去。” 伙计哪敢反驳,一时间不知所措,幸好那贵公子是个讲理的人。 只见俊俏公子缓缓开口:“你若是编撰者,我定要你好看,不过你只是个谋生路的伙计。却是怪不到你。” 那伙计如释重负,赶忙点头称是。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他觉得这贵公子是个明事理的大齐好青年。 那贵公子掏出银锭塞到他手里,义正言辞道:“本来这些书籍,该是立即焚毁。但也是你们养家糊口的银钱定制出版。这大齐律法也讲究一个买卖讲理。” “奈何本公子今日身上银钱不多,想必你们书店以前还有这种污秽之物祸害世人。 这样,你每样拿一本出来。本公子先拿回家,然后晚上厨房起炉灶之时,本公子奏请灶王爷烧毁这些污秽之物。” 贵公子说完将手负在身后。 高风亮节! 伙计流出感动的泪水,转身回到书店。不多时便拎着厚厚一摞书籍交给贵公子。 小伙计泪流满面:“感谢公子教诲,小人必定铭记在心。” 那贵公子只是冷哼一声,接过书籍。朝着身后众人抱拳:“姬某今日囊中羞涩,只能为天下读书人尽些许微薄之力。实在汗颜!” 人们哪里会怪这位高风亮节的俊公子,纷纷拍手叫好。 “公子大义!” “公子实乃我辈楷模!” “公子……” 在众人的赞声下,贵公子看着手中书籍一脸厌恶。越想越是觉得恶心。 “呸!”这位谪仙公子不顾形象,又朝着书店门口吐上一回口水。 待得解去心中恶气之后,贵公子抱拳告别:“姬某必须尽快回家将这污秽书籍销毁,恕在下失陪!” “公子慢走!” “公子,你放心,我等定会随公子后尘,为天下读书人尽上一份绵薄之力。将这书店全部书籍买下带回家焚毁。” 听着身后同道之人齐声呼喊,贵公子抽了抽鼻子。眼眶通红! 就在贵公子走后,又有一名书生揪住伙计衣领: “还不快把这些污秽不堪的书籍拿出来,我等虽然没有那位公子如此为天下读书人着想,但是买上一两本的银钱还是有的。” “对啊,快拿出来,我要三本。” “我要五本,我今日带的银钱不多,明日我再来!” …… 众人义愤填膺,不多时便将书店存书抢购一空。 而那些后面才知道消息而赶来的学子只能扼腕叹息,捶胸顿足。 他们恨自己来得太晚,恨自己不能为天下读书人尽上一份绵薄之力,他们心中无比愧疚…… …… ———— ———— ps:首秀完之后流量越来越少,刷点叭兄弟们,用爱发电看个广告也行。 就当喂猪了≥﹏≤ 第82章 ——金陵守将玉时真 “小柱子,咱们今天卖出去多少本书?” “回老板,卖出去三千四百五十五本。” 书店内,那名老板和伙计喜笑颜开,数不清的银两让他们用上了小称。 他们不由得感叹那位公子就是位天才。 平日里他们推销这些书籍,不是被人看不起就是遇到那些书院“君子”。不仅被人格侮辱,钱也没挣到。 只有那些小书生和公子哥会派家中小厮偷偷来买。 这一千本刚印刷的《潘银莲狮驼岭大战刘关张》他本来打算半年卖完。 没想到一天就卖了个精光,连同之前的存货也被人一扫而空。 书店掌柜简直对那位公子佩服得五体投地,若不是不知道公子名讳,非得给他立个长生牌位不可…… 春至楼—— “公子,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那老掌柜一看到姬夏,立马迎了上来。 姬剑仙示意他不要急,然后问道:“怎么回事?” “跟您来的那位姑娘,被人调戏之后竟是打断那歹人一只右手。” “可偏偏那歹人是金陵城守将玉时真的部下,这金陵城啊,可是姓玉的,您还是带那姑娘赶快走吧!” 那掌柜焦急说道,仿佛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贵公子来了兴致,这是他第二次听说玉时真这个名字,他笑问道:“为什么要走?” “小的知道您也是有背景的人,但在这金陵城,玉家的话比那天京城的圣旨还管用。” 那掌柜仍旧好言相劝,可是他不知道眼前少年有多叛逆。 少年嬉笑问道:“是玉怜生厉害一点还是你说的这个玉时真厉害一点?” “自……自然是那位玉千牛。” 掌柜的没想到少年背景如此通天,直呼玉怜生大名,那随意的样子像是在叫同窗好友一般。 “那就行,你别担心,去炸点梅油酥子过来,再拿点荔枝。” 少年摆了摆手。 掌柜的看到贵公子如此镇定,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小剑侍也来到少年旁边。 “公子,元夕是不是惹麻烦了。” 少年调笑道:“是啊,元夕可是给公子惹了天大的麻烦,怎么办?” 没想到楚元夕俯下臻首,往少年脸颊轻轻一点,淡淡朱唇印在少年公子脸上。 “这样可以吗公子?” 小剑侍巧笑倩兮,光彩动人。 姬公子傻了,没想到最聪明的竟然是自家这个小剑侍。 他本想看看楚元夕慌张又内疚的样子,没想到小剑侍竟是从容不迫。 姬剑仙很生气!!!! “再亲一口。” 小剑侍又是乖乖送上香吻。 贵公子这才喜笑颜开。 “拿着,待会看看少爷怎么给你出气。” 少年取下青玉案,交给楚元夕。他已经想好等会那个嚣张跋扈的没脑子将军来惹他,然后他狗……人仗人势的场景了。 自己可是玉怜生的客人,还能在这金陵城出事不成? 乖巧少女抱剑入怀,站在主人身后。 ———— ——西城门 一名年轻小将正在百无聊赖玩弄着鲁班锁。 “怎么,她知道你是我玉时真的人还敢动手?” “这……这倒没说,但是应该是知道的。” “应该……你踏马的,万一人家不知道呢?”玉时真一脚踹在那小将身上。 “将军,将军,查到了。那女子只是个侍女,跟随一个少年公子而来。” 一名小厮一路小跑而来,向玉时真禀报他从春至楼得到的消息。 玉时真听闻又是一脚踹翻小将,小将本来就已经骨折的右手再次受伤。 他恨铁不成钢:“你踏马的,一个侍女你也要上。每个月这么多月俸和外快,不够你去一趟钗凤楼吗?” 此时旁边有另一名小旗官站出来:“将军,是那女的长得实在太得劲,不怪关兄弟。” 玉时真问道:“能有多得劲?” “很得很得劲,还时常摆着一副司马脸。让人怎么看怎么心里不舒服,但是她又长得很好看。” “而且两下子就放倒关兄弟,您说能是普通侍女吗?” 那小旗官恭敬答道。 玉时真闻言,怒色消退不少。 “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虽然这废物确实废物,但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娘皮放倒。” 玉时真躺回椅子上,朝着小厮询问:“还打探到了什么?继续讲。” 小厮再次徐徐道来:“听说那公子的坐骑是一匹“飒紫露”,然后还包下春至楼天字一号房整整一月……” 小厮还没说完。 玉时真坐不住了,直接蹦起来抓住那名小将的衣领一个劲扇着巴掌。 “你踏马的,这种人你也敢惹。你这种下贱坯子,知道什么是飒紫露吗?家里没点实力能骑这玩意?从上面拔一根马毛下来能把你命都买咯。” 玉时真觉得还不解气,又是一脚踹倒小将。 “将军,我不知道啊将军。” 那小将吓得肝胆震颤,他只知道飒紫露很贵,很贵很贵。但是看到自家将军的样子,好像不止是价格很贵。 “你刚刚好像说没报我名字是吧?” “没……没有。” 那小将结结巴巴。 “那就好那就好。” 玉时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端起茶水轻抿一口然后缓缓道:“左右,左右呢?堂下这个人是谁,你们谁认识他吗?他怎么会在这里,把他丢出去。”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不认识,连刚刚站出来说话的小旗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回到队伍里。 这种情况谁敢认识啊?不要命了是吧? “将军,将军!!!” 小将惊恐大喊,连玉时真都保不住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他只知道自己这回应该是踢到顶天铁板了。 但是堂内没有一人出声。 随着那小将被拖出去,玉时真也放下心来,继续拿起鲁班锁玩弄。 却是见那小厮两股战战,一股黄色液体从腿间流出…… 玉时真大感不妙:“你不会是……” “小……小人跟那掌柜的说了您的大名,然后以您的名义让那公子在那里等着……” “你踏……” 玉时真站起身来,话还没说完那小厮便吓晕过去。 这位西城守将直呼倒霉。 能骑飒紫露的人是一般人吗?他玉时真老爹是锦州军大统领,他都没有得骑。 这帮人脑子都不会动一下的吗? 光知道飒紫露贵,真以为有钱就敢买是吧? 不过他玉时真也不怎么惧怕,大不了低头道个歉就是。毕竟他可是那位玉千牛的“表哥”。 只是觉得有些太过倒霉。 也不怪这些下贱胚子。他们根本接触不到他所看到的东西,他们只以为飒紫露不过和从前那般,是一匹了不得的骏马。 却不知道飒紫露乃是当朝天子最喜欢的坐骑。 自符宝三年开始,没有个公侯爵位打底,谁敢购置这玩意。 …… 第83章 ——春至楼见转轮王 “备马备马,把刚刚那个废物给我拖回来。” 年轻将军丢掉鲁班锁,唤来部下牵马。 他是真的活得嚣张跋扈又小心翼翼啊,虽然他玉时真也姓玉,但终究不是那个玉……。 …… 春至楼内,那贵公子已经等得耐心渐失。他刚打算起身活动筋骨。 却看到一名青年迎面走来,青年手中还不停拨弄着一块圆盘。 他走到贵公子面前微笑道:“见过姬剑子。” 姬夏有些疑惑,他以为是那玉时真。但是青年如此懂礼貌,让他也不好发作。 “你是?” “鄙人顾庭晚,听闻剑子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果真是玉树临风,浊世佳公子一枚。” 青年笑意盈盈。 而姬剑仙抚摸着下巴,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顾庭晚脸色微变,心中大骇。 难道是楚江王出卖了他? 这位酆都转轮讪讪一笑:“剑……剑子开玩笑吧?” “哈哈哈,跟你闹着玩呢,过来坐!”姬夏拉过青年,坐在桌子上勾肩搭背。 姬剑仙觉得这个顾庭晚绝对有点问题。别的不说,总感觉一副来讨好道歉的样子。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贵公子笑问:“你是来跟我交朋友的吗?” 顾庭晚挑了挑眉:“哪能,我是来给您当小弟的,等会那个玉时真过来,我帮您给他打到他妈都不认识他。” “没有吧?打这么惨?” “就是要打这么惨,不然他不长记性!” “不用了,我总觉得你小子不怀好意。” 姬公子拒绝了这位名叫顾庭晚的年轻人,他总觉得这个比不太正常。 “哪能呢,我对您的敬意宛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宛如……” “好了好了,你没事就自己找个凉快地方呆着。” 贵公子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 顾庭晚则是笑笑:“那剑子您慢慢玩,在下告退。若有吩咐您吱一声。” “没什么吩咐,你走吧。” “好咧!” 顾庭晚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走出春至楼,他觉得有些可惜。若是能帮这位剑子做点事,再说出那件事推到别人身上,撇清关系,或许就能一笑泯恩仇了。 但是这位剑子大人好像有点聪明。 顾庭晚微微叹气,只能选择另一套方案了,但是楚江王可没这么好杀。 “烦!” “该死的罗真!你说你当个总镖头怎么就这么有钱,让哥们犯错误了!” 这位转轮王又踏上回戚州的旅途,一个楚江王,一个罗真。 不对……是一家。 他好累。 …… “公子,刚刚那个人,好像很厉害。” 小剑侍看着顾庭晚消失不见,出声说道。 姬剑仙也附和一声:“还行吧,他肯定背地里对我做了什么坏事,但是我根本不认识他。而且我有种直觉,我不是他的对手。” 楚元夕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公子正经起来。 就在她要再次出声继续讨论那名青年时…… 一阵骏马被突然拉缰缓步的嘶吼声响起,打断她的思绪。 门外传来细碎马蹄声,还有店小二的一声玉将军。 噪杂的脚步声朝堂内走来。 是数名甲士架着一名像是“烂醉”的校尉而来,那校尉两只手耷拉着,显然已经不省人事。 有食客认出玉时真,又看到这悚人一幕。胆小些的赶忙起身付账走人,生怕牵连到自己。 而玉时真一进来,就看到一名抱剑少女。 当然,还有她身前坐着的俊俏贵公子。 正主应该是这对主仆了,虽然少女一副冰冷的司马脸,但是还是让人觉得清冷美艳。 果然得劲。 再看那俏公子,眉眼之间散发的贵气。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玉时真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而贵公子也是饶有兴致打量这一群人,还有那个被架着的男子。 “元夕,你把人打这么惨?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姬夏转头询问少女,他以为楚元夕就是把人教训一顿,然后人家回家叫人而已。 但是看这情形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都把人打成这样了,想着要不象征性给点医药费算了…… 小剑侍则是摇了摇头,表示不是自己干的。 就在这时,为首的小将也抱拳开口。 “在下金陵城西门守将玉时真,不知公子从何而来。我这手下不懂事,多谢公子身边的这位姑娘出手帮在下整治一番。” 随后小将军又微微喝道:“来人!” 话音刚落,他旁边立即有甲士捧着一方小案板出列,上面还披着一块红布。 形状看起来应该是官银。 那小将军眉眼带笑,真挚诚恳:“公子,小小心意,这一百两黄金,就当您家姑娘劳累身子,替我教训这该死手下的辛苦费。” 一众还留在堂中的食客,包括春至楼那名掌柜都要惊掉了下巴。 这是玉时真? 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将人绑起来骑马游街的大统领之子? 更让他们好奇的是……这位贵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能让玉时真这位锦州军大统领嫡子道歉,这是什么通天背景…… 该不会是某位微服出行的皇子龙孙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倒是给我整不会了。”贵公子感叹一声,没能体验恶少霸凌然后被自己扮猪吃虎的戏码。令他十分惋惜。 年轻将军也轻笑道:“玉时真一向讲理。” 姬公子有些遗憾:“没办法,既然你这么懂礼貌,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当事人可不是我。” 贵公子说完转头对那清冷少女问道:“元夕,怎么说?” “就这样吧。” 少女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多谢姑娘,姑娘大气。” 玉时真说完微微眯眼:“将那无耻之徒给本将军带上来。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少女,不知廉耻。先断两臂以示惩戒!剩下的交由姑娘处置。” 随着玉时真话音落下,便有两名左右旗官抓住那“烂醉”之人的肩膀。 “啊——!!!” 那“烂醉”之人猛然惊醒,从双手断裂处传来一阵直贯天灵的撕裂感让他疼得浑身颤抖。 本来神志不清,现在却是清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那酒楼大堂,那打断自己一只手的女子前面正坐着一名贵公子。 关何冷汗直流,这公子必是那名让自家将军都吃罪不起的贵人无疑。 他顾不得手上疼痛,用尽余力大声求饶:“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可那贵公子无视他的话。 姬剑仙直勾勾盯着玉时真:“本来还想上演一出暴打恶少的戏码,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礼貌,没意思没意思。” 玉时真则是问道:“不知公子从何而来?对这金陵是否了解。在下倒是想一尽地主之谊,不知道公子是否赏脸。” 贵公子轻品香茗。 “从通州来,玉怜生约我大寒赏雪。但是我觉得金陵城的待客之道好像不是很友善。” 随着贵公子话音落下,玉时真明白眼前这位贵公子是谁了。 他的“表弟”玉怜生,前些日子放话要邀请通州大剑子姬夏,还有康州杨家少将军杨林,在大寒时金陵赏雪。 很显然,面前不是那位“定风波”。 那么便是那位将谢筝手信丢进火堆的允州小剑仙了。 谁说这位大剑子不解风情的,他身旁连个小剑侍都是如此貌美。 想来应该是那位正气凛然的莫剑仙和剑庭长辈看不上谢筝出身风尘。这位大剑子不敢胡乱乱沾花惹草。 不过…… 说来他玉时真还要感谢这位小剑仙,如今正是美人落寞憔悴时。 待他休沐去上一番沁园,安慰一番。二人情深意浓时他再顺势表明心意…… 这沁园琴首谢大家,怕要是泪眼婆娑投怀送抱咯…… …… ps:这几天比较水是准备二十万字书测。一大堆兄弟老是吐槽我书名,我感觉感觉脑子有点乱。 本来这一章应该是要正式切入,然后开启主线的,但是又想二十万字换个书名再开始主线。 感觉被说多了自己看着书名也好不顺眼,没动力写。 对不起我的亲兄弟们。 ≥﹏≤ 第84章 ——唯有真金最安心 玉时真一副恍然大悟:“原来是姬剑子当下,我就说为何连个侍女都如此武艺高强。” 姬公子摆摆手:“行了,把这个人带走吧,我家小元夕说不追究了。” “自然是不敢打扰剑子,主要是时真想和您交个朋友” “还有,给姑娘赔罪的金子若是不收,时真心中过意不去啊。” 玉时真拱手微微一礼。 但是那位剑子显然有些不礼貌: “我不想和你交朋友,而且一百两够干什么的?拿回家自己买点吃的吧。” 姬剑仙说完提起那摞书籍,带着小侍女转身上楼。 他只不过是想玩一出扮猪吃虎的戏码,没想到这个什么时真倒是个有脑子的。 有脑子是有脑子,但是不是很想交朋友。至于面子,让他找玉怜生要去吧。 主要是拿钱砸自己的感觉。 受不了! 他姬剑仙现在能受这气? 你当还是前几年? 现在是符宝十年。 时代变辣,大人。 而堂内的玉时真面色确实有些不善,没想到自己如此放低姿态。这剑子睬都不睬。 他好歹也是锦州军大统领之子,还跟玉家“沾亲带故”。 “走!” 玉时真没有发作,而是带着手下走出春至楼。 他渐渐对这个厚着脸皮,生拉硬扯的“表哥”身份感到厌恶。 在真正的顶天贵人面前还是一分不值。 玉时真的“玉”和玉怜生并不是同一个。 他的父亲玉震,是大总管玉昭手下大将。他们家从赣州而来,和这个金陵玉家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 但是族中那些长辈竟然能不要脸皮,伸出第九根杆子。 他有些受不了,包括他的父亲玉震也受不了。一整个宗族,都想要靠着他们两个鸡犬升天。 玉时真只能嚣张跋扈六亲不认。 而且今天搬出那“表哥”身份又有什么用,自身强才是真的强。 “将军,关何怎么办?” “给他五十两当作医药费遣散回家,以后我不希望再看见他出现在锦州府军里。” 玉时真翻身上马,朝着西城楼方向回去。今日真是晦气…… …… “公子,您说那个奇怪的青年到底是什么人?” “公子怎么知道,公子又不是神仙。” 姬夏轻轻敲打小侍女额头,表示让她不要再问这个话题。 小侍女又问:“那公子手上这些书是什么?” “带回去给剑山师兄弟们的礼物,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噢。” 听到自家公子嫌自己话多,小剑侍也不敢再多言。 明明前些日子还叫自己多说点话呢。 她只是好奇话本上的大战什么的,师姐妹们倒也有爱看话本的。 不过看的都是些什么道宗娇子爱上我啊什么的。 她自己也偷偷问师姐借来看过,只是不太感兴趣。 反倒是公子手里这种武林江湖快意恩仇的大战勾起她的好奇心。 她在想待会要不要问公子拿一本来看。 姬剑仙打开房门,会客厅内有一道身影,想来已经等候多时。 “剑子,这是沁园的名单和资料,小人都整理出来了。” 楚元夕刚刚关门,那身影就站起身来指着桌上的账本恭敬答道。 “唉,什么小人,生分了不是?” “元夕,去里屋沏茶。” 姬公子没有立即翻看账本,而是叫上小剑侍去到里屋沏茶。 自己则是跟苏仲唠起家长里短。 他拿起一块糕点递给苏仲:“苏老哥,家里几个孩子呀。” “回公子,一儿一女。” “儿女双全,好啊!!!苏老哥好福气!” 姬夏不由高声赞道。 “多谢公子夸赞。”想到家中那两道调皮身影,苏仲也是稍稍扬起嘴角。 随后姬夏转身进了里屋,出来时手中拿着一壶清茶和一沓子银票。 姬剑仙一把递过银票:“这是姬某作为叔叔,给那两个未曾谋面的侄子侄女买些糖丸的些许薄银。还望苏老哥莫要推辞。” 苏仲看了看那位剑子手中的银票,约莫有三四万两之数。 他吞了吞口水:“那苏仲就替家中小儿谢过剑子厚爱。” “唉,什么厚爱,当叔叔的给点买零嘴的小钱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应该,是苏仲不懂事,苏仲谢过剑子。” 随后中年男子双手接过银票,脸上讪讪。 姬夏则是歉意道:“小侍女还没来得及烹煮新茶,这茶水有些冷,苏老哥不会介意吧?” 苏仲起身抱拳:“剑子言重,怎么会介意呢?只是苏某不渴,沁园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能陪剑子品茗了。” “噢?是吗?苏老哥有事,那倒是可惜。” 姬公子也站起身来,一副遗憾模样。 “还请剑子留步,苏仲告退。” 中年男子话音落下,便走出房门。 关门时还不忘将袄帽帽檐拉下,再把围巾拉起,遮住面容。 这位剑子叫自己喝茶连个杯子都没拿出来,他自然明白什么意思。 苏仲又揉了揉怀中那沓银票,他觉得这位剑子才是真正明主。 什么栽培,不过都是为了让自己卖命的漂亮话。 这实打实的宝钞入怀才是真的。 沁园小管事已然算是高位,薪禄加上油水,每年也有千两上下。 但是谁叫这位剑子给得实在太多呢? 加上上次剑山脚下的,这位剑子已经差不多掏出八万两给他。 他苏仲在沁园干到死都没有这么多钱。 所以……只能对不住了园主大人。 屋外又开始飘起细雪,但是这位苏管事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他心中满是对新生活的向往和对那位剑子的感激之心。 苏仲想着再象征性干个一两年,找个机会受伤,然后带着老婆孩子回到那座小城。 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啊。 至于那位大剑子要这些资料干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知道太多命会短的…… 漫天细雪里,这位管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回到沁园兢兢业业。 而那位剑子大人此时也喝上小侍女刚刚烹煮好的热茶。 “元夕,这茶给你烹,真是暴殄天物。” 姬公子忍不住吐槽一声,这顶尖龙井。被小剑侍糟蹋得一塌糊涂。 虽然他不擅茶道,但是明显感觉得出来。这和春至楼的上次来的那个茶师相比,喝的完全就是两种东西。 “元夕会慢慢学。” 小剑侍走到贵公子身后,轻轻帮他揉捏起捏肩揉背。 自家小侍女如此懂事,姬公子也不再忍心责怪。 这位剑子大人轻抿香茗,缓缓打开这本被抄录下来的无名账簿…… …… 第85章 ——终知沁园真模样 随着面前账本缓缓打开,姬公子终于知道真正的沁园到底是个什么神仙地方。 那两千万银子,少了。估计连半年税钱都赶不上。 沁……沁园竟然是掌控大齐青楼的头头。 这账本上的数目有二十七道来源,粗略一看,竟有九百余道不同签名。 也就是说,整个大齐二十九州,二十七州都有沁园涉猎的产业,多达九百家以上,只不过是换了个名字。 难怪金陵这个总部不做皮肉生意,捞够了玩高端文雅的是吧? 而且赚这么多钱,给管事开这么点工资。真有你的沁园。 姬公子有点想笑。 若是苏修知道他姬剑仙想法,那可是欲哭无泪。沁园每年赚的钱,有七成要交给背后的大人们。 他苏修这个明面上的主人只能拿半成,剩下两成半才是投入沁园里边运行的。 “公子,您要沁园的账本数目干嘛?”小剑侍不明所以。 “当然是带回剑山给我四师叔咯。” 姬夏觉得明月阁的潜力还是很大的,但是莫语想象力不够丰富。 他本想教给他一些经营模式,但是那个老登习惯否定别人,一看就不会听他的。 而且他的模式也不一定符合这个时代,还是让他学习学习沁园的发展方式吧。 小剑侍噢了一声,然后又指着那一摞书籍。 “公……公子,这里有这么多,能给元夕看一本吗?” 小剑侍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想看看这江湖大战话本。 “这……这个,小孩子不能看的。” “元夕比公子还大上一岁。” “不行,就不给!” “公子真小气。”小剑侍第一次用上些许撒娇的口吻。 姬剑仙却是立场坚定:“你骂我我也不给。” “啵!” 小剑侍用上那招百试百灵的法子,又将朱唇亲到自家公子脸上。 贵公子却是稍怒:“楚元夕,学坏了是吧,现在动不动就占公子便宜。” 姬剑仙一把扯过楚元夕,往她翘臀上一拍:“下次不许故意乱亲公子,站到旁边面壁思过。” “噢。”小剑侍委屈一应,暗道内心想法竟然被公子拆穿了。 谁叫公子是真的好看嘛。 “还有,不许动我的话本。” 姬剑仙不忘警告楚元夕,要是楚元夕偷偷把话本看了,然后趁自己睡着做些不轨之事,那可不好。 他就喜欢楚元夕那副冰冷高傲的一脸司马样。 “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久?” 窗外响起一个声音,屋内二人目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窗台旁边不知何时坐着一位贵气男子,男子手上还提着一屉食盒。 姬剑仙热情一笑:“剑侍师叔,不急嘛。开个房给你住两天,这金陵城比通州好玩多了。” “你小子是不是舍不得谢筝?” “哪里的事,就是看您一路舟车劳顿,想给您接风洗尘。”姬公子大呼冤枉。 但那贵气男子却说:“得了吧,赶紧回家,估摸着你家里人现在都知道你快死了,饭都吃不香。” “啊?” 姬公子人傻了。 好,好好好!死老头为了骗钱不择手段是吧?等我姬夏回到南越城,就给你这个老登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沙包大的拳头…… …… …… 南越城—— 那座小院里住满了人,赵青夫妇得知此事之后立马搬过来,等着莫靖将自家儿子从通州带回。 他们本想说这地方不够大,把众人接去赵府,但是又害怕莫靖不知道换了地方。 所以都聚集在可这巴掌大的小院里。 “都怪你……都怪你们。非要让我儿子行走江湖,他要是出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你们让筝儿怎么活。” 妇人早已泣不成声。 她声泪俱下控诉着莫观还有赵青二人。 这位剑庭的老剑主和她的夫君则是一脸愧疚,神色凝重,一声都不敢吭。 踏马的谁知道这小子这么叛逆,出去没几天命都要没了。 “青梅,济世堂的大夫们都打点好了吗?”妇人抽了抽鼻子唤来小侍女。 小侍女弱弱答道:“夫人,都打点好了,只要公子一到家。青梅立马就可以把他们请过来。” 青梅脸上也憔悴不已,看得出来这几天都在以泪洗面。 她也很担心公子,万一公子再也见不到她怎么办,她只想跟在公子身边。 赵青则是拉住魏兰柔荑轻轻揉搓让她安心。 他温声道:“夫人,莫要担心。夏儿他吉人天相,允州这么遥远的路程他都一路挺过来了,这回也可以的。” “是啊是啊,臭小子运气是真的好。我捡到他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他喝米粥吃野菜都能好起来。这回应该也没事的” 莫观此时也在安慰着妇人。 两个男人虽然此时心底也不好受,但是仍旧压下情绪安慰着魏兰。 却没想到妇人哭得更大声:“夏儿他贫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要娶媳妇了,现在却是这般模样。” 众人一听面色有些黯淡。 俞世南看着眼前场面,觉得有些沉闷压抑。他想安慰妇人放心,让场面缓和些许。 他开口道:“夫人不用请什么济世堂的大夫了,有老夫在此,定叫你儿子生龙活虎,若是老夫救不了,那其他人来再多也没用。他还是得见阎王。” 不说还好,妇人听到阎王二字。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有个儿子,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之间悲惊交加,昏厥过去。 “兰儿,兰儿……” 赵青赶忙扶住魏兰。 莫观则是揪住俞世南衣领:“你踏马能不能把你嘴闭上。” 俞世南想开口反驳莫观,想要维护些面子。但是见此情形,也是悻悻闭嘴。 “青梅,去请大夫。” 赵青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责怪俞世南。只是默默叫青梅去叫了大夫。 他现在是主心骨,他不能倒。 “是,老爷。” 小姑娘默默点头,路过俞世南身边时,瞪了那个诅咒自家公子的老头一眼转身离去。 俞神医突然成了万人嫌,这让他羞愤交加面红耳赤。 他对赵青说道:“在下也会些许医术,不用去济世堂。赵家主可否让在下帮夫人把脉一观?” “不用劳烦先生。” 赵青不咸不淡,显然也对这个把自己妻子气晕的老人极为不待见。 “赵贤弟,你就让他看看吧。虽然这人嘴巴和脑子各长各的,但还是有点手段的。” 莫观出言缓解这份尴尬的气氛。 “老莫,不是,我发现你怎么和以前越来越不一样,现在满嘴的骚话和鬼话。” “有吗?” “有。” “有又怎样……” 俞世南一时之间答不上来,他本就嘴笨。 “那就请先生看看吧。” 赵青闻言也将魏兰衣袖撸起,莫观他还是信得过的。 俞世南也就驴下坡,想为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道歉。 他缓缓把上魏兰的脉象…… “嗯……脉象有些跳动,不过问题不大,应该是大惊过度。睡一会起来喝碗汤药就好。” “不过嘛……这身体上其他地方却是有大问题。” 俞世南皱着眉头,缓缓道出脉象。 赵青听到自己妻子身上竟然有隐症,担心不已。 他焦急问道:“先生,还请细说。” 此时的赵青也顾不上埋怨这位先生,低声下气抱拳一礼…… …… 第86章 ——风雪庙来者不善 俞世南却是面露难色:“敢问,赵小姐可是赵老爷与夫人膝下血亲骨肉?不是妾室所生?” 赵青轻声答道:“先生何出此言,自然是亲骨肉,而且赵某只有魏兰一妻,再无他妾。” “那就好那就好,看来是后天形成。” 俞世南松了一口气。 赵青再次询问:“什么后天形成?还请先生明说。” 俞世南抚须缓缓道:“夫人这是后天石女之脉。” “后天石女?” 赵青大吃一惊,他只听说过石女一词。还没听过后天石女一说。 俞世南点头:“没错,后天石女。生下贵府千金之后,你夫人是否服用过什么药物。” “您是说?我夫人是生下念儿以后才变成的石女?” “没错。” 俞世南肯定回答。 赵青努力想了想,生下赵扶念之后那段时日,好像魏兰确实经常偷偷摸摸喝一些汤药。 但是现在魏兰昏迷,自然是只能等她醒来再说。 “先生,内子生下小女之后确实服用过一些汤药。但是内子目前不省人事,待她醒来再与先生一一说明如何?” 赵青抱拳一礼。 “善。” 看到赵青尊敬模样,俞世南面色也不再尴尬红润。拿起茶杯轻抿。 “老俞,你是说弟妹还有得治?”莫观忽然一问。 俞世南气定神闲:“就算无常索命,只要没拉到鬼门关,我都能给他拉回来。” 莫观则是嘲讽一笑:“得了吧,我断手断脚都治不好。” 俞世南再次红温:“莫观我*你*……” 二人再次打闹起来,赵青不由感叹这人越老果然越像小孩子一般。 一时之间众人倒是暂时忘记那少年受伤的事情。 …… …… 两岸严风吹玉树—— 一滩明月晒银砂—— 金陵城前往南越的官道上下起细雪,飘落在一行三人身上。 一名贵气男子牵马走在身前,身后是少年和一匹宝骏飒紫露,还有一名小侍女乖乖抱剑跟着。 一行三人让人乍一看,便知道是从金陵城出来赏雪的顶天贵人。 少年给小侍女买的狐皮小帽和大衣也让她仿佛融入这初冬细雪之中。 “小元夕,我看啊,你这剑侍更像剑主。” 莫靖本身话也不多,但是这一路走来,少年对楚元夕的照顾让他感觉这对主仆倒是反了过来。 而楚元夕清冷的面色也不禁微红。 自从自己跟着公子之后,除了抱剑什么也没干过。 特别是在春至楼,每次吃饭都还让公子来叫自己。 少女想起那谪仙少年给她打人参公鸡汤的样子,更是一脸不好意思,从少年手中抢过缰绳。 “元夕,你不会是被剑侍师叔说得不好意思了吧?”少年一脸坏笑。 楚元夕则是强装镇定:“牵马抱剑这些事,本来就是元夕这个剑侍来做。” “你现在才知道你是剑侍?”少年嘴里又蹦出一句话,让楚元夕无地自容。 雪白的双腮渐渐微红,争抢缰绳的玉手也逐渐用力。 “你不会真听剑侍师叔的话吧?他有他的活法,你也有你的啊。你在少爷这负责抱剑就好。” 姬剑仙逗弄完小侍女之后,牵过她手中缰绳。 “公……公子,我来就好。” 小侍女不愿放手。 紧接着一记轻轻的脑瓜崩就弹了过来。 “怎么,小元夕不听话了?” 贵公子“恶狠狠”说道。 楚元夕这才放开缰绳,乖乖跟在自家公子后边。 莫靖看着这一对少男少女,心中暗想:这小子小脸忒俊,又懂风趣,不知道日后还要招惹多少姑娘。 怕是他无意,也是桃花运缠身。 主要还是这小子有自己当年一半俊俏…… “那有个小庙,快带你的小剑侍去捡堆柴火,然后把食盒里的蒸乌鱼和蕨菜凤仁鸡热一热。” 莫靖极少下山,尝的美味并不多。这蕨菜凤仁鸡他一口便爱上了。贵一些倒是也不要紧。 少年闻言便将缰绳交到莫靖手上,带着楚元夕在附近搜索干柴。 “元夕,那些是不能用的,点不着。大雪天里的柴火,最好是枝头上坏死但是没掉下来的枯枝。” 少年细声软语教着楚元夕,小侍女则乖乖听话。 姬公子满意一笑,他记得上一次和他一起在雪中捡柴火那人……实在叛逆又蠢笨不爱听话…… “谢筝,你到底会不会捡柴火。这些是湿柴,不能用的。要用枝头上那些……” “要你管,我就喜欢点湿柴。” 那少女永远是一副自己什么都懂,但是什么都不会的样子,光会嘴硬。 少年也是还嘴:“我好心教你,你乖乖听话不行吗?” “哪有人天天一上来就埋怨人的,我不听。”少女依然有着自己的道理。 “我哪是埋怨你,你每次捡回去的柴火都用不了,然后出来捡跟来玩一样,很好玩是吗?” “我也不捡了。”少年也来了真火,把捡到的柴火丢在一旁。 “捡起来,不然我就打你。” 姬剑仙的置气并没有什么效果,反而换来少女出声威胁。 “我就不捡。”姬夏觉得自从谢筝表明身份,老头子也站到她那边后,她越来越嚣张。 “行,你别跑。” 谢筝站起来朝少年追去,而当时的姬剑仙武道刚入一二品,和普通人差距并不大。不多时便被少女追上。 少女抓住衣领便将他的头埋进雪里,然后又拉起来。 “捡不捡?” “捡。” 小少年主打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答应一声之后,便独自朝着刚刚丢下柴火的地方捡起干柴。 少女则是看着他的背影笑意盈盈。 “该死的谢筝,该死的谢筝。” 少女消失不见后,那少年一个劲的踹着木桩出气,仿佛那个木桩是刚刚那名少女一般。 “好啊,你敢在背后骂我。” 少女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又是一拳打到姬剑仙肚子上。 “下次再骂打的就不止一拳了,哼!”少女娇哼一声,转身离去。 而少年捂着肚子躺在雪地里,心中将这少女骂上千回万回。 这可能也就是姬公子为什么面对谢筝永远叫不出筝儿这两个字的原因。 早就骂顺嘴了,换这么甜蜜的称呼感觉怪怪的。 “公子,这些应该够了吧。” 小侍女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面前这个听话无比的小侍女。 姬剑仙忍不住刮了刮小侍女琼鼻,脱口而出:“比谢筝好多了,元夕真棒。” 而小剑侍虽然脸上毫无波澜,内心却惊涛暗涌…… 当二人进入到小庙中时,一阵香火味扑鼻而来。 原来是附近村民们点的大香还未熄灭,连案台上的蜡烛都还在燃烧。 少年将枯枝铺成圆锥状,又从衣袖中掏出一把树叶垫在底下。 烛火微触,那树叶瞬间被点燃。少年又“呼”上几声。柴堆里的火光慢慢变得高大。 小剑侍看到这一幕,端是佩服自家公子,公子怎么好像什么都懂。 柴堆点燃之后,莫靖拿出凤仁鸡和蒸乌鱼放在一旁。时不时就用筷子夹起一块鸡肉轻轻烘烤,然后送进嘴里。 姬剑仙也尝了一块。 “味道差些,不过还行。” 这是少年的评价。 莫靖则是笑道:“有这个东西吃都不错了。寻常百姓家中可是过年都吃不上你姬公子嘴里的“还行”二字。” “那是普通百姓,关我什么事,我可是剑庭大剑子。” 姬剑仙嗤笑一声,有些恍惚。 上一年他还在喝着野菜汤和衣而眠呢。 这个吃人又迷幻的世界真奇妙。 “剑侍师叔你也是,不知道打壶酒。” “倒是忘记,我的。” 莫靖告罪一声,确实是自己疏忽。若是能在这大雪天里吃上鸡肉再喝上一口温酒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胜过活神仙呐…… “酒?我这有啊。” 一阵爽朗笑声从门外传来,是一名高大男子提着两坛小酒迎面走来。 庙门太小,男子身形又实在高大。不得不微微弯腰才能走进这龙王小庙。 少年和少女都没有什么感觉,莫靖却是寒毛竖立…… 这高大男子竟然能无声无息走到自己面前,若不是他出声,自己根本发现不了…… 来者不善! 这位大剑侍不知不觉微微眯眼,将手挪到腰间…… …… ps:书测正式开启,主线也要在下一章切入。 再次感谢亲兄弟们能看到这里。 刷点吧,就当打发要饭的了≥﹏≤ 用爱发电看个广告也行啊,求求乐。 第87章 ——皇朝脸面祁连护 只见那高大男子笑道:“不要紧张不要紧张,要打你的不是我。我有老婆有孩子的,不搞这些玩意。” 莫靖单手按剑,警惕道:“阁下何人。” “我都说别紧张了,我听到你们说有菜没有酒,我有酒没有菜,就想着搭个伙吃饭。” 高大男子摆摆手,让莫靖不要这么激动,然后坐到众人旁边。 姬公子也微微眯眼:“你认不认识玉怜生?” 只因眼前男子与玉怜生有七分相似,身形又是如此相近。 “认识啊,玉怜生我好兄弟,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高大男子拍开酒封,递给姬夏。 不过等姬夏伸手时他又再次打量少年那宛若谪仙的脸庞。 玉昭惊呼:“你小子简直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姬夏:“……” “可我听说玉怜生乃是独子,并没有手足兄弟。”莫靖的声音传来,他好像明白眼前男子是谁了。 锦州大总管——玉昭。 “我是玉怜生他堂哥。” 高大男子一脸正色。 姬剑仙却是笑笑:“我不信。” 男子被拆穿后无奈一笑:“好吧,我其实是他堂弟。” “玉总管何必拿我们取乐。” 莫靖不知道玉昭来干什么,但是总觉得这位大总管出现在这里十分不对劲。 “我真是他堂弟,你怎么乱污蔑人。” 男子似乎有点生气。 姬公子却是绷不住了,他举起坛子跟玉昭一碰:“我跟玉怜生是好兄弟,既然你是他堂弟,你能不能叫我声哥。” “你踏马真敢啊?” 玉昭一个爆栗打在姬剑仙头上,怎么真有人比他还叛逆啊? “嘶……啊……” 姬剑仙捂住头顶,吃痛一声。旁边小剑侍站起身来准备拔剑而出。 高大男子却单手将青玉案按回。 “女孩子家家最好文静点。” 接着男子便抢过姬夏手中筷子,又用姬剑仙的衣角擦拭干净。 “你踏……” “笃!!!” 话还没说完姬公子又挨了一个爆栗。 “不服?” 姬剑仙委屈道:“你服不服你都不能打一个地方啊,你踏马的……” 姬剑仙是真的疼,他不明白怎么眼前男子有这么大的力道。 玉昭笑了:“还敢骂我?” “不能骂?你踏……” “好好好!我就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像我!” 男子哈哈大笑,直接拉过姬剑仙。一只手将他脖子箍住。 “笃笃笃笃笃!!!!” 玉昭双指弯曲,朝着刚刚姬公子受伤捂住的地方连连下手。 少年只觉得如同天上冬雷不停劈在脑袋上,不多时便让他头昏脑胀。 姬夏本想挣脱,却发现真气被压制得动不了。明明是为剑侍叔叔出头,没想到他竟然束手旁观。 可恶! 难道要使出那招了吗? “别打了别打了,伯父!伯父!” “伯父?” 男子冷笑一声,又是一记爆炒爆栗。 “哥……哥……对不起。” “还敢不敢骂我?” “不敢了。” “我帅不帅?” “天下第一,玉树临风。” 听到此话玉昭这才满意一笑放过少年。 “玉总管到底有何贵干,不只是想来问这些无聊问题吧?” 莫靖看到二人玩闹够了,再次询问道。 “来打你啊。”玉昭夹起一块凤仁鸡,在火上烤了烤放进嘴里。 “说实话,味道差点。” 这位大总管的评价和姬剑仙如出一辙。 莫靖则是护住身后少年和他的小剑侍。 “走!” 这位剑庭大剑侍面色凝重,他觉得眼前这名男子给他的感觉,是和老剑主同一梯队的存在,至少绝巅榜前五。 “紧张什么,又不是我和你打。” 玉昭摆摆手,又夹起一块蒸乌鱼。不过口感有些干柴,他确实不喜欢吃。 莫靖抱拳:“不知剑庭可有得罪大总管之处?” “没有啊。”玉昭喝了一口酒,缓缓答道。 “那为何要将我等拦在此处。” “不是说了吗?打你。” 玉昭话音一落,莫靖拔剑而出,准备先发制人。 总得为小剑主博得一线生机。 赤霄在这位大剑侍手中宛若游龙朝玉昭袭来,玉昭却是稳坐不惊。 铛!!!! 一阵剧烈响声回荡。 一杆金镗不知从什么地方射来,将莫靖攻来长剑击退。 莫靖飞身后撤,长剑颤鸣近乎脱手。 他暗道一声不好,一个玉昭已经能把他们留在这里。这杆金镗的主人似乎比玉昭更强,至少前三。 “劫杀剑庭大剑侍与剑子,阁下就不怕剑庭的报复吗?” 莫靖持剑而立,挡在二人身前。 “一群江湖下流胚而已,报复?我害怕?” 门外进来一个魁梧老人,拔出插在墙角的蟒雀金镗。 蟒雀金镗,老人。 ——那位雪州大总管? 莫靖不知道为什么连他也在。 “莫靖见过祁连总管,不知剑庭何时得罪总管。请总管示下,无论代价,只求今日放过剑子。” 莫靖恭敬一礼,面对这位镇守边关五十三年的大总管,即使是敌人,他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哪个齐人男儿不是听他的故事长大的。 “放心,我对小娃娃也没兴趣。也不会杀你,给你一点教训就好。” “毕竟,你可是大齐子民。这大齐律你们这群无君无父的下流胚能不尊,我可不能。” 祁连北山看着莫靖缓缓笑道。 “不知剑庭何时得罪大总管?” 莫靖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但是听到没有性命之忧。总算放下心来。 “符宝五年,莫观胆敢只身入宫挑战皇家威仪。若是放在春秋之前,你们这群乱臣贼子该满门抄斩。” 祁连北山冷哼一声。 春秋之前,人们还未能修炼之时,乃是皇权的顶峰。但是自从武道昌隆之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慢慢成了一句可有可无的古话。 皇权虽然还在,但那只能束缚普通人和低阶修炼者而已。 达到问天境,谁会在乎皇权二字。 天地不仁,我当悟大道问天。 “原来大总管是为这个而来,那妖人祸害苍生,我剑庭为正道之首,当有此战。剑主虽然不敌,但是剑庭……” “绝不认错。” “剑主之后有剑子,剑子之后会有下一个剑子,即使剑庭覆灭,斩妖除魔,亦不悔之。” 莫靖横剑立在胸前,目光灼灼。 玉昭笑道:“可那吸食人血的谣言不是破了吗?” 莫靖反问:“万一,你这个谣言才是假的呢?那老妖依旧躲在不知名角落里残害众生呢?莫靖纵观古今,从未有人能活到两百岁。事反天常,不是妖是什么?” “有道理。” 玉昭想了想,确实。 哪有人能活这么久的,要不是他认识他也不敢信。 祁连北山瞪了玉昭一眼,似乎在问他是哪边的,玉昭悻悻一笑默默喝酒。 “好,那不论正邪,我祁连北山今天心情不好,看你不爽,就要打你,就要踩在剑庭头上,你能怎么样?” 祁连北山淡淡对着这位剑庭的大剑侍说出这句话。 这位大总管不想再争论任何东西,对于不懂的人,说再多也没用,立场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同。 这句话无比猖狂,简单粗暴。 但是无一人敢反驳。 这位镇守山海关的雪州大总管手持那杆震慑蛮人数十年的八尺蟒雀金镗,他矗立堂前。 宛如山岳—— …… 第88章 ——小少年口吐真言 莫靖眼看事情没有转圜余地,终于是对这个从小听到大的传奇出剑。 “莫靖得罪!” 莫靖告罪一声,赤霄剑如同一道流光红芒朝祁连北山杀去。 “来得好!后生倒是好胆!” 祁连北山心中不由高看几分,果然不愧是剑庭大剑侍,在他面前依然敢拔剑而出。 “叮!!!” 祁连北山大镗一甩,赤霄剑与莫靖朝庙门倒飞而出。 “今天就让你这个后生知道,问天亦有差距。”老人说完金镗一凛,纵身一跃向莫靖追去。 蟒雀金镗与赤霄剑在寒风细雪中不断碰撞。 真气激荡使得周围本就枯萎的草木爆裂而开。 莫靖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大的对手,他觉得这杆蟒雀金镗只有老剑主巅峰时拿着赤霄。 还有那位王将军杜预的紫电青霜才能匹敌。 祁连北山明明已是耄耋之年,却依然如此强横。这位大将军年轻时是何等光景,想都不敢想…… 莫靖没有再想下去的时间,因为那杆金镗已然再次欺身而上。 他横剑抵挡,却被一镗砸飞数百步。 祁连北山没有再留手,每一镗都将这位大剑侍至少砸飞数步。 这位能烹茶斩阎王的大剑侍,面对这杆蟒雀金镗只有抵挡之功,没有一战之力。 庙宇内—— 姬公子一直跟那位好脾气的大总管套着近乎。 “伯父,这样,你放过我那个不成器的剑侍师叔,下次我打玉怜生我也放过他如何?”少年再次拿起酒坛与玉昭对饮。 “哟?这么嚣张,你现在什么境界。”玉昭有些惊讶,不过他能感受到少年话里那股自信。 少年答道:“不知道,但是我开了十一朵剑花。” “按道理应该是十一品,但是,总觉得你又不像。” 玉昭刚刚按住少年的时候,感受到他那股真气的强横,远超十一品,已然接近悟道。 这少年说玉怜生打不过他应该是真的。 “行吧,下次你记得给我儿子留点面子,我饶你这个剑侍师叔一命。不过嘛,这该有的教训还是要有。” “多谢伯父。” 少年再次讨好一笑。 可玉昭话锋一转:“你就不怕我把你在这里杀了?让你连以后都没有?” 姬夏则是嗤笑道:“伯父玉树临风,英姿不凡,一看就是那种高风亮节的前辈。能跟我这个小子过不去?我不信!” 玉昭大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确实,你说得对,你也是个有前途的年轻人!我看好你。” 随后这位锦州大总管起身朝屋外走去。 就冲刚刚这个小子的马屁拍得好,他决定打断那个什么劳什子剑侍一条手臂就行。 屋外—— 莫靖在这杆蟒雀金镗的攻势下逐渐支撑不住,每接一镗都要逃遁喘息,力竭之态尽露。 老人却是面色有些不快,快一柱香的时间竟然还没能拿下这后生。 果然是老了。 就在他再次要提镗而上时。 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莫靖身后,一拳便将他打飞数十米。重重落在花岗岩上。 “噗!” 这位大剑侍被一拳打得长剑脱鞘,口吐鲜血,面色苍白。 “咳咳!玉将军这个锦州大总管果然不是靠娶公主才能当上的。” 莫靖看到玉昭到来,已无抵抗之心。 刚刚这位大总管一拳就将他打得气血翻涌,经脉紊乱。 “刚刚答应你那个小剑主饶你一命,日后可要记住。” “咔!”说完玉昭一脚踩在这位大剑侍的左手上,骨骼断裂之声传出。 “莫观当年就是带着这把剑入宫是吧?” 祁连北山挑起赤霄,赤霄飞向高空。 随后这位老人运转全身真气一跃而起,蟒雀金镗的镗头重重砸在赤霄之上。 赤霄拦腰而断变成两截。 本就重伤的莫靖再次吐出一口心头血晕死过去。 “老头,你最好给我长命百岁,活得久些。”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 姬夏这回再也没有笑。 “哦?你这个小娃娃想怎么样?” 祁连北山看着俊俏少年问道。 “不怎样,你今天放我们一命,来日我也不会打死你,我要把你剩下的牙齿一颗颗拔下来让你吞到肚子里去。” 少年微微眯眼,青玉案已然系在腰间。 “你有没有想过,错的是你们剑庭。” 或许是人老,祁连北山对年轻后生总是宽容,他将金镗立在雪地,找到一颗枯树靠坐在地上朝着少年招手。 少年毫不畏惧,走到他身边坐下。 小剑侍则是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 “你觉得剑庭真的很正义吗?” 待少年坐下之后,祁连北山问出第一句话。 “剑庭的人都很蠢。” 少年的话却让祁连北山认同,他没想到这个剑庭剑子对自家意见这么大。 “你倒是说说蠢在哪?” “蠢在总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拳头大就多管闲事,拳头不够大也要道德绑架。” 姬剑仙说出自己的看法。 就连玉昭也是哑然。 不过少年又接着说道:“不过这也是正义的一种,至少江湖,还有整个大齐,因为剑庭的存在,多了一些真真正正的人。即使他们做的事情可能并不对,但是心总是好的。” 祁连北山笑笑:“因为好和正义,就能做什么都值得被原谅吗?” 少年也靠上树桩。 “并不是,对错只是一个定义,好和正义也只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种行为定义。其实魔道也没什么不对。” “就算天京城那位吸食人血的“妖人”也没什么不对。道理都是各有各的,谁都认为自己才是对的。” “声音太多,太啰嗦,太噪杂,懒得捋!” “主要是现在拳头不够大,不然我今天就让你这个老登睡在这里。” 少年对着祁连北山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他不是因为什么对错,什么妖人对天下人的恩怨而想报仇。他只是觉得,很不爽。 世间本就肮脏,大部分穷人总喜欢用自己贫穷和可怜道德绑架别人。所以永远只能在底层。 但这个世上,并不是我穷我弱我就有理,做什么都要被原谅的。 他比谁都清楚。莫观一路走来教他的道理也是对的,但是他并不想这么活。 “你这剑庭的大剑子,竟是有几分入魔的潜质。”祁连北山大笑一声。 少年答道:“我从来没想当什么大剑子,我本来只是想行走江湖,当个自由人。现在我们突然结仇我也很苦恼。” 那少年的话再次让这两位大总管惊讶。 “那你快点,我身体不好,可能活不了几年了。”祁连北山站起身,捡起那半柄赤霄剑身。 老人再次回头对着少年微笑说道:“正如你所说,你现在拳头不够大,所以这块赤霄残剑我有用,我就先拿走了。” 祁连北山好久没有见过胆子这么大又离经叛道的后生了。 不过,确实有趣…… …… 第89章 ——赣州王将军杜预 “走吧。” 祁连北山拿着赤霄剑尖转身离开。 玉昭紧随其后大呼:“祁连大总管等等在下。” 而那少年看着这两人的背影神情复杂,略有所思…… “公子,你没事吧?” 小剑侍担心自家公子,急忙跑来查看。 “有事,小元夕亲我一口才行。” 贵公子展颜一笑,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楚元夕则是提醒道:“大……大剑侍还在那边躺着呢。” “我知道,可我现在就想你亲我。” “好……好吧……” 小剑侍娇羞献上朱唇,贵公子满意起身。 姬夏朝着那位重伤昏迷的剑侍师叔走去,走到旁边时发现整只左手都软绵绵的。 他小心翼翼将莫靖扶住然后轻轻背起,生怕再次弄伤他。 “我踏马就知道这贼老天不会让人活得这么舒服。踏马的……” 小剑侍则是捡起剩下的半柄长剑跟在贵公子后面,那风雪不知怎么越来越大。将深深的脚印都覆了去。 有些巧,这回同样是叔侄二人…… …… 马车上—— “师兄,你要这半柄赤霄干嘛?” 玉昭有点好奇,说是要整姬夏也说不过去。毕竟已经和剑庭结下梁子,没必要恶心一下那少年。 祁连北山轻笑:“前些年欠过杜预一个人情,这半柄赤霄送给他。就当还人情了。” “王将军杜预?师兄你离他这么远都能欠人情的吗?” “再说了,他武库里这么多东西,你这半柄赤霄送过去不是让人看笑话?” 玉昭想到那位天下第三的王将军,他们一人在赣州,一人在大雪州,竟然还有联系。 “些许旧事,而且他的青霜剑每年都需要融掉大量陨铁,赤霄跟随莫观多年,可能压得住青霜。” 祁连北山笑了笑,唤来身后骑将。 “将这半柄赤霄送到赣州洪都新府,王将军府上。” 王将军并不姓王,而是一个称号。 齐楚大战之时,杜预的先祖杜深在豫章郡曾以八万大军控蛮荆,拒瓯越。为大齐看守门户。 大齐吞掉楚国之后,第三年杜深兵出豫章,又将蛮荆与瓯越纳入大齐版图。 杜深起码打下大齐皇朝的五分之一疆土,太宗高天齐有意裂土封王。但是宗族与士大夫坚决反对。 齐国初立,百废待兴。 齐太宗恐朝堂不稳,特设王将军一爵,比国公高半级。又把当时还叫豫章郡的赣州交由杜深打理,世袭罔替。 可传到显照元年,国家渐渐到处腐败,民怨四起。 新帝经过一番改革之后决定设立二十九州。 初时虽然下层血流成河,但到最后还是这位圣君赢了。 这位显照大帝将已经暮态的帝国再次带上新高度,重新焕发生机,史称显照中兴。 雄距整个豫章郡三百余年的杜家,在这场没有硝烟又暗流涌动的战争中作为败方,只能举族搬迁到新设立的洪都府。 但是家族底蕴犹在,特别是杜预出生以后,他可以说是天才中的天才。 杜预三十一岁问天,手持双股剑名曰紫电青霜。 更有传言王将军杜预可单战莫观,大有后来居上的架势。却没想到莫观在符宝五年折剑天京。 这两位剑道通神的人物没有交过手,实为一大遗憾。 而且紫电青霜极为特殊,每年都要用陨铁重新打造开锋。 杜预开锋剩下来的边角料竟是能造出一个武库,里边随便选一把都是能排得上号的兵器。 杜预又好客,时常与好友把酒言欢,醉后大开武库任取。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提到杜预,众人总得吹嘘一番,此后便有天下万般兵刃皆能在王将军之武库中找到的说法。 而王将军武库,又莫过于那两把紫电青霜。曾经有江湖武器榜,紫电青霜位列第一第二。 不过这武器榜一出,导致江湖上纷争不断,于次年便被取消。 不过这也让众人知道那位王将军手中双股剑的含金量。 “师弟,金陵城有什么小孩子的新奇玩意吗?” “有,多得是,你在别的府城绝对买不到。” “好,那就先去金陵。” 祁连北山说完闭上眼睛,上个月从家里来了一封书信。自己那个重孙祁连瀚海已经六岁,最崇拜的人就是太爷祁连北山。 祁连瀚海每天都嚷嚷着要去大雪州找太爷,但是路途遥远,环境恶劣。家里人每次去的时候都不带他。 这六岁稚童竟然会偷偷攒下银钱,然后独自去驿站寄书信叫祁连北山派人接他过去。 看着歪歪扭扭的字迹,祁连北山觉得这个重孙好笑又可爱。 每次看到祁连瀚海的书信,这个耄耋老人顿时觉得大雪州也不是这么冷了。 虽然爷孙素未谋面,但这位大总管可是对他的这个小重孙喜爱得紧。 如今就要回家,总不能让这么崇拜自己的小重孙失望吧。 他要把金陵城所有好玩的东西都买下来送给这个乖孙。 ———— 南越城—— “俞神医在上,请受我夫妇二人一拜。” 赵青与魏兰向俞世南恭敬作揖,这位前两天还被万人嫌的老人此刻满面红光。 “按照我这个方法调整两月,来年赵府定然喜得贵子。” 俞世南抚须一笑,高人模样尽显。 二人再次道谢:“多谢神医。” “赵夫人初醒,老朽就不打扰她休息了。” 俞世南带着满脸的笑意,告别二人走出房门。大摇大摆朝莫观走去。 屋内,魏兰趴在自家丈夫怀里,两行热泪止不住流淌。 “夫君,都是兰儿的错。” “不怪兰儿,要怪就怪那些财迷心窍的江湖术士。” 赵青温柔拍着魏兰的后背,细声安慰道。 原来是魏兰当年生下赵扶念之后又想为赵青诞下一子。但是过了几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 魏兰便私下求医问药,只要是人家说有用的方子,魏兰都毫不吝啬开价求购。 却不成想弄巧成拙,那些术士和贼婆子,见到她出手阔绰。时不时便编撰出一个新药方。 各种药力混杂,最后吃得她生不出孩子。 如今得知病因,且有良医相救,魏兰不禁热泪盈眶。 而赵青虽然轻声温柔,却又欲言又止。 魏兰看出自家丈夫不对,抬头问道:“夫君想说什么。” 赵青还是有些局促。 魏兰再次相问:“夫君若是要责骂兰儿,兰儿乖乖受着就是。这些年未能给赵府添丁,确实是妾身不对。” “不是,我怎么会怪你呢。” 赵青再次安慰着自家夫人。 “那是什么?” 怀中美妇再次出声询问。 赵青有些支支吾吾:“就算将来有了子嗣,我还是想留一份家业给夏儿……毕……毕竟天赐将夏儿托付于我,我总不能……” 魏兰则是一拳打在自家夫君身上。 “这是自然,怎么?夫君觉得兰儿是什么人,我可是夏儿干娘,又不是后娘。你还怕我不同意不成?” 赵青得到答案顿时眉头舒展:“夫人这是什么话,在为夫心中,夫人乃是贤良淑德四个字的典范!” “就你会夸……” 魏兰娇嗔一声,不再言语。 随后场面一时沉默。 魏兰又是伏在自家夫君怀里轻声抽泣,赵青也面色黯淡。 因为夫妇二人都突然不约而同想到那个至今还生死未卜的孩儿…… …… 第90章 ——戚州长鞭名醉垂 莫观正在院中拉着二胡,这回却是再也唱不出曲子。 “别担心,你一个武功天下第一,我一个医术天下第一。还救不回你那宝贝徒弟吗?”俞世南拍了拍这位老朋友的肩膀。 莫观却是自嘲一声:“符宝十年了,老俞,你是不是没睡醒。咱俩早都被天京城那位给干碎咯。” 莫观再也没有用上“妖人”称呼,如今他已经不再嫉恶如仇。 他只希望那臭小子早点到家。 “是啊,都怪你,冬至不在家吃饺子去什么天京。还连累到我,两个天下第一,这回都被他干没了。” 俞世南调笑一声,他不知道莫观体内那股真气要如何破解。 那股真气到莫观体内仿佛有意识一般,就萦绕在莫观手脚之上。 莫观受伤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俞世南,两人将所有能治的办法都试了个遍。最终还是发现毫无作用。 实在是找不到办法。 最后,仅剩的时光里莫观想再看看这大好山河,便留下一封书信辞别。 没想到在允州路上竟是捡到一个濒死少年。才有了今后的故事。 也不知道那少年能不能回家吃上这第一顿饺子…… “老俞,谢谢你。” 莫观看着眼前多年友人,不由脱口而出一声感谢。 俞世南则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谢弄得不知所措,涨红了脸面。 “不……不用谢,都哥们。” 俞世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听过这位老友的谢字了,除了他们刚认识那会。 那时互相买点东西都会作揖感谢。 但是到后面,二人就算出了什么生死大事。也没有把谢字挂在嘴边。 俞世南拒救五毒教掌门之子被五毒教通缉,当时他还不是什么神医。 他只是个略有名气比较会治毒虫的小子,更没有什么通天人脉。 那时俞世南年轻气盛,放话不救邪教之人。不料一个月不出他便被绑上了山。 五毒教说若是治不好,那便给那位少主陪葬。 江湖人都在笑话一个山野小子没见过世面,有点本领就敢得罪五毒教。 你不治就不治呗,还放话说什么邪教之人不救。 就你清高是吧? 只有连悟道都没有的莫观挺身而出,只身带着莫靖前往五毒教救人。 关键是当时二人还素不相识。 五毒教忌惮莫观的剑子地位,不敢有丝毫动作,让他把俞世南带走了。 但是三人还未出康州地界,便被无数杀手追杀。是莫观和莫靖不离不弃,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医生才能活下来。 而莫观“斩妖除魔”之后受的伤,也全都是这位神医救治。 就连匡月澜都怀疑他们二人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给俞世南介绍婆姨。 没想到俞世南不出半个月就把人家气走,匡月澜差点堵着他门口骂。 只有莫观跟他哈哈大笑让他再找一个。 二人宛如亲兄弟一般。 所以当这位俞神医说没辙的时候,莫观也不再去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寻找救治之法。 他相信俞世南,能救肯定救的。 莫观说他要用最后这段时光走遍大齐,然后让俞世南慢慢找破解之法。 找到就好,找不到就算。 俞世南虽然气得直跺脚,但仍旧尽心尽力寻找古籍,造访各大医馆坐镇首席。可却一无所获。 仔细回想。这一路走来,已经有几十年。 如今莫观这一句谢谢,让这位俞神医有些不知所措。 甚至有些脸红和受宠若惊。 “老俞,你脸红什么?你踏马的,信不信我打你?” 莫观看到俞世南突然脸红,又想起这些年他为什么不找老婆。突然一阵恶寒…… “有这感动,有些欢喜。” 俞世南抽了抽鼻子。 “你踏马的离我远点。” 莫观一阵嫌弃又恶寒,想起自己疗伤之时俞世南给他涂草药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身上有蚂蚁在爬。一瘸一拐走进屋子里。 “老莫,你激动什…………” 随后,话音戛然而止—— 俞世南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踏马的,你不会以为老子是兔爷吧。”俞世南拍案而起,他说到一半,终于是知道莫观心里在想什么。 好恶心啊踏马的…… ———— ———— 戚州—— 一条官道上的路边酒肆之内—— 这种路边酒肆是江湖游侠们最喜欢聚集的地方,也是江湖传播消息最快的地方。 同时……更是滋生江湖恩怨最多的地方。 今日那老掌柜眉头紧皱,心中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 他只希望眼前这群江湖游侠打起来的时候,嫌弃地方太小施展不开然后出去打。别让他刚置办的物什遭殃。 “臭娘们,以为上了江湖榜前十了不起是吧?我大刀何虎的兄弟也敢打!” 一名络腮胡大汉将九环大刀拍在桌上,铜铃大眼怒瞪着眼前女子。 他身后还有四个兄弟,不过有一个却是脸上包着纱布,隐隐看到有些血迹。外面人群更是里三层外三层。 那被怒斥的女子丝毫不慌,甚至轻抿香茗。 “你怎么不问问他做了什么?” 女子抬眼质问,眉宇之间英气逼人。 “我不管他做了什么,反正在这块地盘。我们何家五兄弟还有飞虎帮,就是道理。” 何虎霸道无比,眼前女子虽然是江湖榜少年榜前十,但他们飞虎帮。也不是任人欺负宰割的。 “嗓门这么大,我以为你多厉害呢。找我一个小女子的晦气还要这么多人撑腰。” 那英姿飒爽的女子巧笑倩兮,语气中带有些许的嗤笑和鄙夷让这把九环大刀的主人面色通红。 纠结数十个人欺负一个女子,何虎自然是有些臊意。 但谁叫眼前少女乃是少年榜前十,让他何虎一只手他都打不过。 “你这泼妇,怎么能与寻常女子相比。今日你若是不跟我兄弟道歉,再赔上汤药费,我便让你横着出去。” 何虎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只因这女子实在太狠。 就因为自己兄弟在酒肆之中讨论“临江仙”三招生擒“醉垂鞭”。 然后再口花花几句二人在江边做些什么,便被眼前女子将整张脸抽到破相。 虽是他们出口污人清白在先,但这女子实在狠辣。让何家五兄弟咽不下这口气。 “那就是非打不可咯?” 女子站起身来,柳腰盈盈一握。高挑窈窕身姿显露无疑。 而那罗裙上绣着的两只蝴蝶证明了她的身份。 现江湖榜第三,实名第七的醉垂鞭——张绮罗。 她微微握住腰间长鞭手柄,还未抽出,便让这位“大刀何虎”如临大敌。 客栈老板则是捂住眼睛,近乎晕厥。他刚买的桌椅。 真是时运不济…… …… 第91章 ——江湖啊江湖江湖 张绮罗长鞭还未甩开,堂中“飞虎帮”众人早就严阵以待。 何家五兄弟更是已然做好要战斗的准备。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不觉得丢人吗?”一名负剑年轻人扒开人群走进来,头上还带有些许风霜。 “你是谁?敢管我飞虎帮的闲事?”何虎长刀指向年轻人质问道。 “我叫莫潮。” 年轻人只用了一句话,便让何虎手中长刀调转方向,变成抱拳一礼。 剑庭在江湖的地位不亚于朝堂上的亲王皇帝,何虎哪敢怠慢。 “不知是小剑子亲临,何虎失礼。” 那“大刀何虎”对待这位“临江仙”的态度与对女子截然不同,语气都带上些许讪媚。 莫潮却是轻声质问:“可以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弱女子吗?” 这位临江仙看起来面色略微有些不快。 何虎心中暗想,难道这二人真有什么故事不成? 不过身后都是飞虎帮的帮众,他这个老大自然是不能乖乖认怂。 “我四弟不过是口花花几句,这张绮罗便将他整张脸抽的鲜血直流。纵然是有错在先,也不必如此过分。”何虎再次道出不忿缘由。 张绮罗还要讲话,却被莫潮抢先一步。 “刚刚听到你们说什么汤药费的,我来给。此事就当揭过如何。”莫潮从怀中掏出三张千两银票,拍在桌子上。 这是小师叔教他的,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所以姬剑仙下山之前给自己这个大师侄塞了几万两银票,让他以后行走江湖少跟人打架。危险。 飞虎帮众人都惊呆了,这剑子出手竟是如此阔绰。 何虎吞了吞口水,三千两。 这无疑是一笔巨款,但是他们飞虎帮也不是没有。何虎虽然心动。 却仍是开口说道:“剑子宅心仁厚,这汤药费自然是够的。但我兄弟还缺个道歉,只要张姑娘赔礼,我等自然离去。” 莫潮看向张绮罗,张绮罗却是纹丝不动。 她朱唇轻启:“这几个登徒子,议论我清白不说,还想要汤药费和赔礼道歉?道歉没有,鞭子要不要。” 啪!! 张绮罗长鞭一甩,将方桌一分为二。 店掌柜心中百感交集,不敢再看。他本就身子不好,再看下去怕是要驾鹤西去。 偏偏这等江湖人士的恩怨他又不敢报官,若是不报官还好,遇到稍微讲理的还会赔偿些许银钱。 你若是报了官,让他们失面子,指不定来日就要被这些人放火烧店。 打,打吧,来年我就去城里做个营生,店面小点无所谓。 他在这酒肆做了十几年账房兼小二,从舅舅手中接管这家酒肆之后,才知道舅舅为什么整日眉头紧皱小心翼翼。 老掌柜真是受够,彻底下定决心关店。他走出后门坐在地上抽起旱烟。 要说他也算是江湖的一员,毕竟这么大个酒肆在这官道上摆着。 不过江湖嘛,总有年轻人心生向往要来,也有年长者心如死灰要走…… 回到屋内,张绮罗长鞭一甩之后,那何虎也面色涨红。 “小娘皮你实在欺人太甚,兄弟们给我上。” 九环大刀迎面劈来,身后何家四兄弟也各自亮出兵器袭来。 张绮罗飞身躲闪,一鞭“横海动鲸鲵”将众人武器扫退。 何家五兄弟再次欺身而上,五柄大刀同时落下。似乎要将张绮罗砍成八块。 身后飞虎帮众更是将这酒肆围得水泄不通,让这位“醉垂鞭”无处遁逃。 张绮罗冷哼一声,手上醉垂如银龙舞动。一招“乱山昏时雨”将五柄大刀打退。 莫潮则是收起银票纵身一跃飞到房梁之上。 何家五兄弟也不是好相与之人,兄弟五人常年练武,互相配合早有默契。 何虎与何豹对视一眼,两人挥舞长刀朝正面攻去。 而另外三人则负责从三面劈砍,加上飞虎帮帮众太多,张绮罗一时应假不暇。被打得节节败退。 那罗裙上的双蝶随着女子动作不停飞舞,莫潮觉得甚是好看。 却是酒肆空地太小,醉垂施展不开,不过也有好处。毕竟张绮罗鞭子随便乱甩都能打中飞虎帮的人。 目前飞虎帮已有十数名帮众挂彩,武功最差的老三身上也是多了两三道鞭痕。 张绮罗又是一鞭将这五人扫退,嘲笑道:“何家五虎?五条家犬罢了。” 何虎哪里受得了这种话,顿时回敬道:“今日你若是被我们兄弟抓住,定让你在这客栈享受一番飞虎帮的服侍。” 众人看着张绮罗杨柳细腰,高挑窈窕。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莫潮听得一阵心中不舒服,当场想抽出临江仙。 可是他又想起小师叔的话,就算再喜欢也不能跪舔。在她需要时出手帮她就好,解决麻烦要及时,不是解决就行的。 姬夏在剑山无聊的时候经常会去后山找莫潮聊天。 期间莫潮不知道听了多少种方法,他觉得受益良多。 什么拜金的就用钱砸,喜欢打架的就给她打服。高冷的你就不要脸,单纯一点的你就高冷。 说到点子上时叔侄二人不时开怀大笑畅饮,让本就不胜酒力的莫潮第二日头疼无比。剑都没法练。 “就你们这群野猪,也配馋老娘身子?”张绮罗再次毫不留情嘲讽何家兄弟。 何虎五人本就长得粗犷,唯二有老婆的两人连婆姨都是花钱才能娶上的。而且婚后也不太待见他们。 张绮罗的话宛如刀子一般插在何家兄弟身上,让他们怒不可遏,再次提刀而上。 屋外的伙计问掌柜:“表叔,你不心疼吗?” “有什么好心疼的,一间破酒肆,要不是从你舅爷手里传下来的。早不干了。” 老掌柜吐出一口旱烟,听着里面噪杂的大喝声和叫骂声,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他又看了看小伙计,如同当年自己问舅舅一般。舅舅却是说百家饭养百样人,听着这些江湖事,也挺过瘾的。 他当年还小,听到舅舅说过瘾,他也觉得“过瘾”。甚至学着江湖豪客大口饮酒。 但是随着年纪上来,成了家,接过酒肆也算立了业,他越发年老就越发现他不适合这种生活。 他想安安稳稳陪着家里人过这一生就好。 小伙计家里也是贫穷,父亲老来得子,欢喜无比,将他托付给做生意的表弟。 希望这个小儿子能跟着他表叔学做点生意,不求出人头地,至少不用在地里刨食。 好在小伙计胆大又聪明,虽然大字不识几个,算账却算得不错。让老掌柜十分欣慰。 “表叔,你要是去城里了,这个酒肆能便宜卖给我吗?我慢慢赚钱还你。”小伙计十分胆大,抬头向着老掌柜询问道。 笃! 老掌柜则是一烟斗砸到他脑袋上。 他笑骂小伙计:“毛都没长齐,胆子这么大?你表叔当年三十几岁才敢从你舅爷手里接过来。” 而小伙计吃痛一声,捂着额头再次弱弱问道: “能吗?” 老掌柜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一个人自顾自抽着旱烟。 小伙计又觉得无趣,起身想要去厨房看看厨子有没有炒菜挑出来的边角料,他想尝尝,要是有肉再好不过。 就在少年起身时,身后老掌柜闭上眼睛对他说出一句话。 “等明年吧。” 小伙计欣喜若狂,再顾不得厨房里心心念念的边角料了。 他跑进屋内拿出算盘和账本,一个劲让老掌柜教他。 老掌柜被打扰则是后悔不迭,心中暗道说太早了。 不过他还是尽心教着少年怎么算账。 屋内打斗叫骂声不绝于耳。 屋外小伙计与老掌柜细声交谈。 老掌柜听着屋里边的声音眉头是越来越紧。 而小伙计则指着账本叽叽喳喳越来越兴奋,仿佛明天他就是这座酒肆的主人…… 你看,这个江湖就是这样,总有人要来,也总有人想走…… 第92章 ——临江仙客栈救美 屋内的大战也快要落下帷幕。 那位“醉垂鞭”已经抽翻十数人,奈何在这客栈之中醉垂实在施展不开。 她此刻被逼到墙角,满脸香汗,煞是动人。 但是没人再有刚刚的色心,这娘们实在狠辣,那一鞭鞭落下真是要人老命。 “这就是剑庭剑子吗?看到我一个弱女子被人欺负袖手旁观?”张绮罗朝着房梁上的莫潮喊道。 莫潮却是无动于衷。 何虎冷哼一声:“臭娘们,刚刚剑子出手解怨你给脸不要脸,现在见不敌又要求助剑子?哪有这等好事!” 何虎说完再次指挥“飞虎帮”众人一拥而上。 张绮罗心中大骇,没想到这下三滥的帮派竟然能将她逼到这等地步。 纵然心中再是看不起这些下流胚,但此时深陷包围。她再没有说话的功夫。 她只觉得这个剑庭的剑子也不过道貌岸然,一般货色。 “淫贼,死来——” 张绮罗打算背水一战,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这帮淫贼得逞,至少保住清白。 她看向那脸上包着纱布的男子,醉垂径直朝他打去。 众人都看得出来眼前女子已经是强弩之末,纷纷躲避她的长鞭。想要等她力竭之时再拿下她。 张绮罗大口喘着粗气,每挥出一鞭都似乎在耗费巨大的气力。 但是没有人再迎上她的长鞭,只有无数炸响声。 此时她被“飞虎帮”围在一个小角落中,只能依靠不断挥舞长鞭阻止近身。 何虎等人如同戏耍鱼儿一般,将高挑女子困在角落里。 终于张绮罗支撑不住,抡起醉垂鞭主动冲了出来。他看向那名老四,全然不顾他人的攻击。 何虎等人又怎么会给她得逞,五把大刀列在阵前一同劈砍而去。 “等等。” 房梁上那位小剑子倏然出声,让在场众人停下动作。 莫潮觉得时机已到,跳下身挡在张绮罗面前。 他抽出“临江仙”,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对飞虎帮众人说道:“五千两,要走就走,不走就都留下。” 临江仙寒芒闪耀,似乎下一刻便要出剑。 飞虎帮众人不敢再上前一步。 刚刚围攻张绮罗是占了地形便宜,醉垂鞭施展不开都让他们元气大伤。 若是这柄临江仙,怕是再来一百个都不够杀的。 “既然剑子要帮你,算你运气好。向我兄弟道歉,一笔勾销。银两可以不要。” 何虎知道再是拿不下这张绮罗,随即再次提出道歉。 “呸!” 身后高挑女子恶狠狠又吐出一口口水。 “剑子,您看,这泼妇。如此不讲理……” 何虎再次被张绮罗气得火冒三丈,但是这位“临江仙”护在身前又让他望而却步。 “四千两。” 莫潮淡淡再吐出一个数字。 何豹这是也插上一嘴:“不是,剑子你……” 莫潮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一千两。” “飞虎帮”众人简直要被气疯,但是又无可奈何。 “走!” 何虎大手一挥,带领帮众撤退,今日只能咽下这口恶气。这恶婆娘来日别让他们找到机会就是。 “等等!” 那位剑子再次出声。 何虎的手已经被气得微微颤抖,语气也不在恭敬。 “剑子还有何事。” 何家兄弟转头,看向莫潮。 “钱还没拿。” 莫潮将一张千两银票拍在桌上。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拿。生怕那柄临江仙落在脖子上。 最终还是何虎走上前拿走银票,他恶狠狠瞪了张绮罗一眼,然后抱拳道:“多谢剑子。” “没事,应该的。” 这位剑子说出奇怪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随后他又笑道:“此事已然揭过,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还敢寻这位姑娘的晦气,戚州日后就没有飞虎帮了。” 何家兄弟也看得出来,这位剑子明显是要站在这个恶婆娘身后。 纵然心中百般不忿也只能忍下,因为他们知道这句话绝对不是空话。 别说剑庭,就这位剑子手中的“临江仙”都能把飞虎帮灭门。 而张绮罗也看着这道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心中泛起点点涟漪。 何虎也觉得,终归还是剑庭的剑子,不愧正道之首,道理还是讲的。还知道给钱。 “何虎明白,今日恩怨一笔勾销。”络腮胡大汉说完转身就走,飞虎帮众人也一同撤出了这间酒肆。 堂内如今只剩下莫潮与张绮罗二人。 “多谢剑子相救。” 张绮罗抱拳一礼,今日若是没有莫潮,她可能就要命丧于此。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在意。” 莫潮看着张绮罗这副不再冷淡的模样,心中高兴得都要飞起。 但是他又想起小师叔的教诲,脸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 “姑娘刚刚道个歉不就好了嘛?何必以命相博?” 这位剑子大人坐下,给张绮罗倒上一杯清茶缓缓问道。 而张绮罗想起那淫贼嘴中,自己和莫潮在渭水河畔那些事,不由得俏脸一红。 莫潮还以为她是热的,又提醒她快些喝茶。 张绮罗这才心不在焉端起茶杯一口饮下,她确实有些疲惫。 “那淫贼口齿龌龊,辱人清誉。若是还要给他道歉,绮罗不如死了算了。” 张绮罗提到那何家老四,仍是气不打一处来,像是要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而莫潮看着女子这副模样,也不再多问。只是让她歇息。 随即他朝屋外大喊一声:“掌柜的,还做不做生意?” 那老掌柜与伙计听到飞虎帮众人离去的声音早就在外面等候多时。 刚刚听到这是从通州来的剑庭剑子,他们才没敢打扰。 毕竟看这二人的样子,指不定何家老四说的是真的。就算不是真的,看起来也有点故事。 “来咯,客官。您要点什么?” 老掌柜看着满地狼籍,一阵心疼。 却还是面带笑容接待这位剑子。 可能是他的笑容让这位剑子大人心情大好。 莫潮掏出一张百两银票。 “你看着来,剩下当作打烂桌椅影响生意给你的补偿。” 这位小剑子说完靠着椅子小憩起来。 “多……多谢……多谢剑子大人。” 老掌柜接过这张百两纹银,一阵心花怒放。 这剑庭来的大人物就是不一样,不仅讲道理,出手也不是一般的阔绰。 他再顾不得满地狼籍,赶忙亲自招呼这位“财神爷”。 莫潮则是在回想起那位小师叔教他的各种方式,他到底要怎么才能捕获这两只蝴蝶呢…… 第93章 ——幸得识卿桃花面 高挑女子却是打量着眼前这位“临江仙”。 张绮罗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真是她的克星……也是福星。 人好,武功高强,最重要的是还讲道理。 明明救了自己,却一副毫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报答的样子。之前自己的讥讽他也毫不放在心上以德报怨。 张绮罗觉得,这位剑子大人越看越是眉目俊秀。 该怎么拿下他呢? 难!!! 听闻剑山上下全是练剑的呆子,对感情一窍不通,而且就冲他渭水河畔那副看不起自己的样子。 主要是他这个剑子的身份,让张绮罗这个小家族出生的庶女觉得难如登天。 张绮罗看着闭目养神的年轻人,内心想道:若是自己能和他一较高下,他才会高看几眼吧。 可是他手中临江仙只会越来越强,又有遏制醉垂的招式…… 女子越想越是心烦意乱。 “剑子大人,您吃火锅吗?” 老掌柜提着两坛美酒放到桌上,小心翼翼向这位“临江仙”询问道。 “吃什么都行,问这位姑娘吧。” 莫潮没有睁开眼睛,把选择权交到张绮罗手上。他觉得吃什么都行,只要和张绮罗待在一起,吃什么都好吃。 张绮罗也不客气,刚刚消耗太多体力,她腹中五脏庙早已空空如也。 高挑女子轻车熟路点菜:“一只梅油焦羊,一份油饼,然后火锅要鸳鸯的,对了,你们这里有太库城的辣椒吗?” 太库城乃是戚州第一家火锅起源的地方,辣椒都是从蜀地学习培育而来。太库城的辣椒在这戚州可谓是鼎鼎大名。 “您这话说的,怎么会没有。” 掌柜的笑了一声,随后向伙计招呼道:“梅油焦羊一只,油饼一份,火锅要太库辣。” 小伙计也学着老掌柜朝着厨房报菜名,直到厨子答应。 “您二位稍等,尝尝这女儿红暖暖身子,菜马上就好。” 老掌柜讪媚一笑然后退下,不再打扰二人。 张绮罗不敢打扰莫潮,她就这么静静看着这位小剑子。这位“醉垂鞭”第一次没有像往常那般泼辣。 屋外的风雪渐渐停息,那股寒意却是没有减退半分。 直到热腾腾的火锅端上餐桌,这位临江仙才缓缓睁眼。他也早就饿了。 “剑子为什么会在戚州?”张绮罗给莫潮倒上一碗酒水,寒暄道。 为什么?当然是来找你啊。这位“临江仙”在心底回答了这个问题。但他嘴上却是笑着说出另一个目的。 “玉怜生邀请我小师叔大寒赏雪,那定风波杨林也在。我怕小师叔吃亏,所以打算大寒时一同前去金陵。” 张绮罗闻言内心暗骂。 就知道剑山上全是一群榆木脑袋,整天不是练剑就是打架。 她此时也兴致乏乏,顺口一问:“那剑子不应该在锦州吗?” 这一问却是让那位剑子红了脸庞。 找不到理由有些支支吾吾。 “大寒还有一段时间,我……我来戚州游玩。” 这位剑子大人语气明显有些慌张。 张绮罗却是没有听出不对劲,而是打笑道:“戚州苦寒,有什么好玩的,剑子为什么不去通州隔壁的潇湘或者锦州。” “在莫某看来,这戚州虽是苦寒,却也有它的美。” 这位剑子大人端起酒碗与张绮罗对饮。 “不管怎样,绮罗还是多谢剑子,若不是剑子,绮罗今天怕是……” 张绮罗再次感谢“临江仙”的救命之恩。 “那就请绮罗姑娘这个戚州人作为向导,带莫某看看这戚州大好河山如何?” 美酒入喉,胆壮三分。负剑少年向女子索要救命之恩的报答。 而那女子内心欣喜若狂。 “戚州山水怎么都比不得潇湘,到时候还望剑子不要抱憾而归。” 张绮罗笑意盈盈。 莫潮赶忙表态:“不会不会。” 二人本就是江湖儿女,随即再次举碗痛饮。 张绮罗只希望他这个高贵的剑子大人不要嫌戚州苦寒。 而莫潮觉得,只要那两只蝴蝶在什么地方,哪里就是最美的风景。 他怎么会嫌弃呢…… ———— ———— 天京城—— 椒房殿内,那位仍旧住在皇后寝宫的皇太后慈爱抚摸着高沁头顶。 “怎么,雀奴儿真的不想嫁给你怜生表哥?”老太后面容和蔼,对着眼前少女询问道。 雀奴儿是高沁的小名,但是她三岁就不用了。只有这位皇祖母才会这么叫她。 “回皇祖母,雀奴儿不想,怜生表哥现在一点也不像以前,总感觉他凶凶的。” 高沁如实说出她现在对玉怜生的看法,虽然玉怜生依旧如同小时候那般照顾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一点也不想跟这位玉将军谈婚论嫁。 “可能是太久没见,沁儿和怜生哥哥有些生疏,过段日子就好了。我让他带你去金陵玩,金陵可比天京城好玩多了。” 长公主高幽坐在一旁,拉过这位洛邑公主的柔荑。 她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可是喜爱得紧。 也只有这个自己弟弟最疼爱的女儿才能保住玉怜生一世富贵无忧。 “幽儿,强扭的瓜不甜,你这些年还没体会到吗?你想让沁儿跟你一样?” 那位皇太后却是抢回孙女的小手,对着自己这个女儿询问道。 这些年高幽吃过多少苦她不懂,但是每年的和离书。都像是扎在自己这个母亲的心肝上一般。 她的女儿该有多苦啊,那年东池宴上被她父皇当成笼络锦州军的纽带。 自家弟弟登基之后,还是为了面子和权利屡次驳回和离书。 她这个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但那是先帝的圣令,谁都反驳不了。 如今这个吃过苦的女儿,反倒是想要让自己孙女重蹈覆辙。她是万万不给的。 高幽闻言也不禁眉目低垂,自己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的人了呢? 明明自己都是这些权力之争的受害者,如今却要变成当年最讨厌的人。 但是为了怜生的将来,怎么都要娶沁儿的。玉家逐渐没落,玉昭又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主要是自家儿子鲁莽,指不定哪天又做出什么得罪他人之事。 有了沁儿,怎么样都是一道护身符。 所以高幽反驳道:“女儿过得也不苦啊,玉昭还算听话,就是不合罢了。” 这位皇太后却是嗤笑一声,拉着高沁说要去御花园赏梅。 “皇祖母……沁……沁儿想去金陵。” 高沁却没有想这么多,听到可以去金陵。哪还有赏梅的心思。 高幽听到高沁的话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好,姑母明日便跟你怜生表哥说,他过几天就回金陵,到时候让他给你准备一顶最好看最舒服的辇车。” “而且金陵可好玩了,能放烟花,经常有灯会,有诗会……” 高幽绘声绘色讲着金陵城的繁华和有趣。这些都是天京城这座只有诡谲云涌的权利中心见不到的。 高沁哪里抵挡得住这些诱惑,越听越是两眼发光,恨不得明日就要出发…… …… 第94章 ——冀州分舵来庭晚 冀州—— 酆都分舵—— 楚江王想起那天的事情仍然一阵后怕,幸好死的是卞城王不是他。 如今他被阿鼻王派来驻守冀州分舵,远离锦州通州。倒是不怎么害怕了。 冀州虽然比不上锦州繁华,但总归是一州之地。 “楚江王,最近状态不错嘛,面色都红润许多,不像前段时间那么苍白。” 一名把玩着圆盘的青年出现在冀州分舵,他闲庭信步走到楚江王面前自顾自倒茶寒暄。 楚江王却是没什么好脸色,他冷哼一声:“还不都是拜你顾庭晚所赐。” 年轻人听到这话急了。 “什么叫拜我所赐,钱是你们没分吗?我都叫卞城王亲自去做,他倒好,分完钱在家睡大觉,这回好了吧?” “你给了他多少?” “两万两金票。” 顾庭晚老实说道,罗真给了他四万两。他给卞城王分一半。 “踏马的!!!该死的卞城王!” 楚江王闻言大喝一声,拍案而起。 “怎么了?莫非他只给你一万两?” “一万?他给我三千两。” “啊?” 顾庭晚听到这也不淡定了,他本来以为他吃一半有够黑的,没想到卞城王比他更黑。 “去行刺那个你们给了多少?” 顾庭晚嘴角一抽,不会就给人家个三五千两吧? “八百。” 楚江王面色有些扭捏,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顾庭晚笑了,他真的笑了。 “好,好好好。” 这位转轮王止不住的大笑,一直拍手叫好。给楚江王看得胆战心惊。 “转轮王,你在笑什……” “呃……” 楚江王还没来得及问出疑惑,只感觉到脖子一凉。他捂着喉咙鲜血直流,这位楚江王根本没有想到顾庭晚会对他动手。 “晦气!” 随着楚江王倒下,顾庭晚暗骂一声。 这两个蠢货要是亲自动手,说不定就不会被剑庭的人发现。 那个扈什么也是个蠢比,八百两敢去杀剑庭剑子的义妹,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八百两黄金就能把头都砸晕了。 “不用跑,我不会杀你们,杀楚江王是阿鼻王的命令。冀州分舵今天开始由我接管。” 顾庭晚富有磁性又温和的嗓音在堂内回荡,让一众杀手全都停住脚步。 黑暗中渐渐浮现密密麻麻的人影。 “酆都冀州分舵全员,拜见转轮王。” 一名玉令使带头拜见,之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拜见之声。 干这个把头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权利交接实在太正常了。就说这个楚江王,也是没来多久。 不知道这位转轮王如何。 顾庭晚看着堂下密密麻麻的人影出声询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还是那名玉令使,他走过堂下打量着冀州分舵全员。 “回转轮王,除掉三名在执行任务的金令鬼差。全员皆在。” 仔细清点之后,这名玉令使朝着顾庭晚抱拳行礼道。 “好,你叫什么名字?” 这位转轮王好像很满意。 那名玉令使喜出望外,能得到新来上司的青睐。提升空间定是有的,指不定将来能染指楚江王和卞城王位。 “回转轮王,卑职吴敬贤。” “记住了,去把门关起来吧,我要宣布一下楚江王的罪状。” 顾庭晚朝着吴敬贤开口说道。 “是!” 吴敬贤也不疑有他,转身将房门紧闭,杀楚江王这个十八泥犁之一,上头定是要给个说法的。 样子肯定要做做嘛。 “好,那本泥犁就宣读一下楚江王的罪状……” 顾庭晚开始散步,慢慢走到那门前,走到众人身后。 直到众人再也看不见他。 “楚江王因为脑子太蠢,跟头猪一样,活着浪费酆都粮食。” 这是这位转轮王最后给出的评价。 而冀州分舵的酆都杀手听到最后这句结论,甚至有人笑出声来。不过又马上噤声,生怕这位转轮王不高兴。 那位转轮王也轻笑一声,手中圆盘突然分成十数片,从后方瞬间收割十几名阴差的性命。 之后那些圆片并没有停止,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又是屠戮十几人。 短短几个呼吸间,酆都冀州分舵的杀手已经倒下半数。 随着同伴倒下,众人也开始发现不对劲。开始亮出武器击飞圆片,退到墙角看着这位转轮王。 “转轮王,这是何意?” 酆都众人惊骇,没想到这位转轮王又是突然出手。 “奉阿鼻王令,楚江王意图投靠朝廷,为绝后患奸细,冀州分舵金令使以下,尽数屠杀。玉令使暂且收押等候戴罪立功。” 顾庭晚的声音不再和煦,渐渐冷漠。 冀州分舵的鬼差们听到这句话全都炸开了锅。 楚江王到底什么时候投靠的朝廷,他们一点也不知道。 “转轮王明鉴,这楚江王来冀州不过月余,我等并不知他投靠朝廷之事。” “是啊,这楚江王什么时候意图背叛酆都,我们完全不知道啊。” “请转轮王明鉴……” 一众鬼差的喊冤声此起彼伏。 “冤不冤枉我不知道,反正这是阿鼻王的命令,四位玉令使,还不戴罪立功?” 顾庭晚话音一落,酆都众人又马上分作两派,远离那四名玉令使。 那位转轮王的声音如同刺骨寒芒插在众人心中,比起外面的风雪还冷。 “不要相信他,他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此时一名玉令使突然大声喊道。 随着他话音一落,另外三名玉令使也看向顾庭晚,眼神充满怀疑。 顾庭晚则是眯了眯眼,问道:“吴敬贤,这是你们冀州分舵的玉令使吗?” 而吴敬贤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这名玉令使是跟着楚江王而来。 “不是,这名玉令使乃是跟着楚江王一同赴任。” 随着话音一落,吴敬贤率先出手,朝着那名玉令使攻去。其他两名冀州分舵的玉令使也各自运转气机,准备听候命令袭杀。 “兄弟们,他们是不想让我们活了。求饶没用,拼个鱼死网破吧。”抱成一团的其他鬼差们也有果断者出声道。 “杀!” 就在这时,那名转轮王一声令下。 两名玉令使朝着其余杀手冲去,手中武器无情收割着过往共事“同仁”们的生命。 也有人逃出来,但是门口却是坐着那位转轮王。 那位泥犁手中圆盘不停转动,只要逃出来一个那就死一个。 他们只能回头先一同解决这三名玉令使,才有一线生机。 而那位转轮王看着眼前景象,内心不由得笑出声来…… …… 第95章 ——仍记当年高堂在 堂内厮杀声不断,不时便传来怒骂。 这位转轮王则是坐在门口,似乎在闭目养神。但是没有一人敢去触怒他的霉头。 就在两名玉令使与众位鬼差打的难分难解之时,吴敬贤一剑将那名跟随楚江王而来的玉令使喉咙刺穿。 随着那名玉令使倒下,吴敬贤加入战场。三名玉令使疯狂屠戮着其余鬼差。 “好慢。” 顾庭晚有点看不下去了。 这位转轮王站起身来,手中圆盘分化成数十道圆片跟随吴敬贤三人一同袭杀剩余鬼差。 “多谢转轮王相助。” 随着顾庭晚的加入,局面已经形成一边倒。 吴敬贤三人更加卖力,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整个酆都冀州分舵堂内尸首遍地。只站着他们四人。 “奉转轮王命,冀州分舵金令使及以下令使尽数伏诛。” 吴敬贤三人单膝跪地,向这位转轮王禀报战果。 三名玉令使身上皆有不同伤势,吴敬贤最是卖力,所以伤得也是最重。 但是三人此时顾不上身上的伤,只求那句戴罪立功。虽然是无妄之灾。 但是,这个世间不就是这么不讲理吗? 顾庭晚满意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好好好,吴敬贤是吧。有前途,我觉得你有泥犁之资。” “多谢转轮王夸奖。” 吴敬贤大喜过望,顾不得身上挂彩。这位转轮王明显是要提拔他的意思。 “起来吧。” 顾庭晚轻声开口,让三人起身。 “谢转轮王。” 三人一同起身。 顾庭晚走过去拍了拍吴敬贤的肩膀,笑道:“你好像和楚江王一样蠢!” 吴敬贤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就发现那位转轮王越来越高,直到看不清他的面容。 是自己变矮了吗? 吴敬贤想道,不过下一刻他便眼前一黑。再也看不见,想不着任何东西。 原来不是这位转轮王变高了,而是这位玉令使的人头已经掉在地上。 “到你们咯。” 这位说完转轮王再次出手,剩下二人本就已经重伤。完全抵挡不了眼前飞来的无数圆片。 只是瞬间便如同这位吴令使一般人头落地…… 做完这一切后,这位转轮王捂了捂鼻子,嫌弃道:“谁设计的酆都分舵,也不知道多开几个窗。” 空中弥漫的血腥味让这位转轮王不想再待,哪怕片刻。 他打开那扇巨大的房门,屋外细雪飘了进来。 “这样好点。” 青年人深吸一口新鲜空气,仿佛头脑都清醒许多。 “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在冬至之前回到戚州,要是让罗真吃上饺子,我是真的睡不着。” 这位转轮王搓了搓手,在漫天风雪里吐出一口雾气。 他朝着冀州首府邯郸城而去。 顾庭晚觉得有点饿。 “算了,还是让你过完这个冬至吧,毕竟死了儿子怪可怜的。” 走到一半,这位酆都泥犁又改了主意。 谁叫他顾庭晚这么懂礼貌呢? 青年的背影略微有些单薄,仿佛这风雪再大一些他便走不动路一般…… 这位地榜第二十三的转轮王,年仅二十八岁。 但他执掌酆都泥犁,更是十小王之首。 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他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只有七大王和那两位无常大护法知道。 那位酆都首领阿鼻王……好像也是顾姓…… ———— ———— 戚州—— ——祁连将军府 这座将军府占地百亩有余,亭台水榭,宫角楼阁数不胜数。 这些年祁连一氏屡受国恩,几十年间也数代人才辈出。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渐渐成为整个戚州明面上的第一世家。 而提到祁连家,怎么都绕不开那位大将军祁连北山。 可以说整个祁连家都是靠在他的肩膀上才能站起来。 “瀚海少爷,瀚海少爷,别打了,小的已经投降,您就放过小的一马吧。” 祁连府的一座宅院里,一名稚童正在拿着比他人还高的木棒,追赶府上家丁。 “呔,蛮狗,看我祁连瀚海大将军的蟒雀金镗取你狗头!” 孩童清脆嗓音回荡在这座本就不大的院中。 他正学着母亲前两日带他去戏院看的《蟒雀金镗护边关》,戏里边那位杀得蛮人屁滚尿流的大将军,正是他祁连瀚海的太爷祁连北山。 被追赶的家丁则是叫苦不迭。 自从孙少爷从戏院回来之后,不知道去哪里寻了一根比他人还高的棒子。 整天见到人就喊上一声蛮狗然后追着打,今日倒霉,正好从他院前路过被抓了壮丁。 虽然是个稚童,但是手里棍棒可不是开玩笑。打在身上虽然不要命,回去也是一片红肿。 偏偏孙少爷最怕的大少爷祁连卫承今年调任天京,家主祁连嵩泰又住在西苑。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基本见不到。 大少奶奶更是把这位小祖宗捧到天上,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蛮……蛮狗……你不许跑,过来让我打。” 木棒本就有些粗重,孩童不多时便气喘吁吁。 “孙少爷,别闹了,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呢。” 稚童身后侍女却是蹲下身来帮他擦拭着汗水,示意他不要太过跳脱。 那家丁感激看向侍女。 “我不要,我要出去玩。” 祁连瀚海听到功课二字,皱起眉头。 他的梦想是和太爷一样镇守边疆,打退蛮狗做一个大将军大英雄。才不想跟夫子学习。 “不行哦孙少爷,大少爷说你每天都要做功课,不然回来他就打你。少一天就打一顿。” 小侍女搬出那位大少爷祁连卫承,希望能压得住这位小霸王。 不出少女所料,稚童听到大少爷三个字就害怕。乖乖交出手中“凶器”。 “想去玩就去吧。” 院内走来一名年纪不大的美妇。 “见过大少奶奶。” 小侍女和那名家丁赶紧弯腰行礼,心中顿感不妙,这位小霸王的腰杆子来了。怕是今天夫子的课业要完不成咯。 “娘亲,娘亲。瀚海最喜欢娘亲了。” 祁连瀚海一看到妇人就扑上去,在妇人怀中不断撒娇打滚。 美妇人朝着孩童吹弹可破的脸颊亲上一口:“太阳下山之前要回来吃饭噢。” “嗯,瀚海知道了。” 祁连瀚海小手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一定能做到。 “可是孙少爷的课业……” 小侍女想到那位大少爷的吩咐,还是鼓起勇气提醒一声。 “他祁连卫承小时候课业也没好到哪去,如今却是要这么欺负我儿子。他回来我自然有所交代,你忙你的就好。” 少妇冷哼一声,想起自家那个小时候不学无术,整天也到处欺负人的夫君。 小时候他不也整天喊着他爷爷是谁是谁,然后追着人打吗? ———— 戚州奉登城—— 奉登城的官道上驶来两辆马车,前面那辆明显坐人,后面那辆则是拉了满满一车东西,车后是十数名穿戴不属于戚州军铠甲的外来甲士。 甲士这座下骏马也不一般,一看就知道是北地来的上好良驹。 “师兄,怎么你眼泪要掉下来了。” 马车内,一名耄耋老人掀开车帘。望着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场景,眼眶有些通红。 他二十二岁离家之后,再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再次踏上这片故土他已经认不出很多东西。 幼时常来的城外长亭如今只剩下基座,唯有那颗父母给他种的长命树越长越高。 离那座奉登城越近,他越是能想起两位高堂与新婚妻子带着他刚出生的长子祁连嵩泰在城门口送他远去的场景。 他那时连车马钱都舍不得花,一路徒步去往戚州府城奉顺参加武举。 如今功成名就,这座奉登城也因为他变成了戚州第二大城。 他却是有些害怕,想要掉头回大雪州。 “爹,娘。北山回家了。”老人轻轻对着那颗路过的长命树,轻唤一声。 仍记当年高堂在,发妻灶头烧锅台。如今只觉形影只,再无故人诉情怀。异乡漂泊数十载,今朝得见恍梦来…… 路过当年迎娶发妻路上休息的石头前,这位铁血半生的雪州大总管老泪纵横。 那时她连个轿子都没有,盖着块红布就过来了,二人一路走一路歇息。累了他便背着她,他们就这么一路喜悦又紧张的回到家中那座篱笆小院。 如今那座篱笆小院已经变成雄距整个戚州的高门大户。她却是再也看不到了。 她静静躺在了大雪州,再回不来了。 若是她还在,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出来那是他们的家…… 估摸也是认不得吧…… ………… 第96章 ——祁连瀚海大将军 奉登城内—— “师兄,你不是吧?自己家的路都忘记了。” 高大男子在后面提着一屉糕点,是祁连北山偶然看到,然后说要买给小孙子吃的。最后七拐八弯他们竟然迷路了。 “没有,看你没来过,带你逛逛。” 老人面色有些微红,他明明记得这家月记饼铺是开在西城的,如今逛着逛着好像到东城来了。 玉昭再次问道:“要不咱们去问问?祁连大将军府,总不可能有人不知道吧?” “不用,我家我还不知道吗?带你逛逛而已。”这位雪州大总管依旧嘴硬。 “哎哟,疼死我了。” 玉昭突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稚童。 那稚童揉着小脸,煞是可爱。 “孙少爷,孙少爷你慢点。” 不远处有一名小侍女跟在后头,见到自家小少爷撞了人家。止不住提醒道。 少女走到二人身前,这个被小少爷撞到的男子好高。仿佛头都要顶到天上去似的…… “抱歉,我家少爷调皮,撞到先生了。” 小侍女俯身一礼,眼前二人一看就知道是有身份之人。 而祁连北山看到这个孩童,想到了一个人,祁连卫承。当年他去大雪州跟自己待了半年时间,也不比眼前这个小娃娃大多少。 “疼不疼?” 魁梧老人蹲下身来,抚摸着小稚童头顶。他好像确定这小娃娃是谁了。 “才不疼哩,我太爷可是祁连北山。” 小稚童昂首挺胸。 “你太爷是祁连北山就不能疼了吗?”老人忍不住将这个可爱的小重孙抱在怀里问道。 “未来我要当大将军,大将军是不可以疼的。” “那你刚刚怎么说疼死我了。” “才没有,我只是随便一说,但是我一点都不疼。” 祁连瀚海挣扎着要从老人怀里挣脱,仿佛是要跳下来给他示范一下,什么叫做大将军的风骨! 老人笑得更开心了,一个劲拿下巴蹭着祁连瀚海的小脸。 那侍女见到自家少爷被陌生人抱在怀中,忍不住要出声提醒。 而那老人只是轻轻转身,故意露出背后带有山字的腰牌。便让小侍女噤声。 那是祁连一家子女才会有的腰牌,而老人腰间那块和大少爷祁连卫承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上面的字不同。 山字……她想到了那位传说,是他回家了吗? 小侍女顿时噤若寒蝉,有些畏畏缩缩。 “你这么厉害,我这里有个鲁班锁你会不会解?” 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鲁班锁,递给祁连瀚海。 “我不会,老爷爷你放开我,我要去戏园子听戏。要开场了。” 没想到祁连瀚海根本不感兴趣,又是要再次挣扎下来。 祁连北山悻悻一笑,瞪了一眼玉昭。 玉昭则是一脸无辜,一副我怎么知道他不喜欢的样子。 “听戏啊?我也喜欢听,带我一起去可以吗?”祁连北山再次向这位“小将军”询问。 “可以,但是我没有钱哦,娘亲只给我自己买了戏票。” “我会自己买。”老人放下稚童,跟在他的身后,拿出他最喜欢的糕点想要分给小童。 小童却是不屑一顾,说这些东西在府上要多少有多少,他才不吃。 玉昭大笑起来:“我就说小娃娃吃不惯你这老人家的口味。” 祁连北山冷哼一声。 随后玉昭又对着祁连瀚海问道:“小将军,我这里有酒你喝不喝?” 小稚童听到有人找自己喝酒,兴奋无比。但是又看了看身后的小侍女,有些支支吾吾。 高大男子看着这一幕,嗤笑道:“还说是祁连北山的重孙,连酒都不敢喝,你是假的。” “我真的是,我叫祁连瀚海,祁连北山是我太爷。太爷还说要接我去大雪州打蛮狗哩,他都写信给我了。” 小稚童急了,一个劲在比划着。 “我反正不信,你连酒都不敢喝,你肯定是假的,我们不跟你玩了,你自己去戏园子吧。” 玉昭说完带着老人转身要走。 “站……站住…站住!” 小稚童在身后呼喊,可那二人是越走越快。他小跑而上,抓住玉昭的衣摆。 “谁说我不敢,你将酒拿来,我陪你一醉方休!” 小稚童仿佛下定什么决心,打算要是小余姐姐出声阻拦自己,自己就命令让她回家。 怎么也不能丢了他祁连瀚海大将军的面子。但是这回小余姐姐却是没有说话,让他松了一口气。 高大男子对着小稚童惊讶佩服道:“你……你竟然知道一醉方休!” “哼!” “小将军”双手抱在胸前,尽显傲娇。 “来来来,取我酒来,我要与这位小将军一醉方休。” 高大男子向着不远处的护卫说道,那护卫立即转身上了马车,抱出两坛霖铃酿。 “小将军还请戏园带路,到戏园之后在下点两个下酒菜,与小将军痛饮!不醉不归” 高大男子再也没有那副嘲讽的样子,反而是一脸崇拜。让祁连瀚海内心得到巨大的满足。一路上还给二人介绍着周围他最喜欢的糖果铺子还有各种新奇糕点。 身后老人只要听到他嘴里蹦出来想吃什么,立马就让人去买。让这位小将军不好意思的同时又高兴得快要跳起来。 …… 戏园内, 今天仍然是那出《蟒雀金镗护边关》,孩童看得不亦乐乎。 “祁连小将军,请!” 玉昭给祁连瀚海倒上一碗霖铃酿,那稚童双手捧起和他脸庞差不多大的巨碗一饮而尽。 酒水小稚童从嘴巴流到嘴角,又到脖子,到处都是。但他毫不在意,学着大人模样,一擦嘴角,豪迈道: “好酒!” 祁连北山被这个小重孙逗得哈哈大笑。 “祁连小将军还想吃什么,今天由老夫做东!” 老人十分豪迈,这一路走来已经不知道买了多少糖果糕点给这稚童。 饶是祁连瀚海再想吃,也不由得脸色一红:“老爷爷,瀚海已经吃你很多东西了,没关系吗?” 吃人嘴短,如今小稚童的语气已经不再生疏。 “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嘛。”玉昭又给祁连瀚海倒上一碗“酒”,与他碰碗对饮。 “对,我们是朋友。” 祁连瀚海觉得眼前这两个人十分亲切,自己想吃什么就他们就买什么。 就连娘亲也没有这样对他哩! “那晚上可以邀请我和老爷爷去你家吃饭吗?祁连小将军。”高大男子对着眼前稚童玩味笑道。 小稚童学着他父亲的模样,大手一挥:“可以!多双筷子的事情!” “是两双!” 那老人拿过手帕将他嘴角擦干净,眼中慈爱之意浓浓。 ———— ———— ps:祁连瀚海会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从他的名字就能看出来,所以他的戏份会描写得比其他配角细致一些。 可能要到后期才有他的主戏。但是还没到后期,这里是在铺垫祁连家的关系,有些兄弟可能会误会我,还是有必要在这里说一下。 别误会作者啊,他真的很爱你们。 还有,刷点吧亲兄弟们,用爱发电也行。就当喂猪了……╭(╯e╰)╮ 第97章 ——逢冬至北山归家 “老爷爷,还有叔叔。这里就是我家了,气派吧?” 小稚童坐在祁连北山怀里,掀开车帘指着祁连府问道。 “嗯,很大。” 祁连北山看了看这座占地百亩的府邸,原来是连以前附近的高大角楼也被拆掉纳入府邸版图去。 怪不得他怎么找都找不到,比起他上一次回来是大上十倍有余。他怎么认得出来。 马车行驶许久还是没到正门,屋檐没走几步全是雕刻各种异兽,更是从墙外都能看见数个较高的亭台楼阁。 谁能想到,六十年前这个家,是一座巴掌大的篱笆小院。自己的长子祁连嵩泰都是九岁之后才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比起我家差点。”那名高大男子完全不给小稚童面子,满脸嬉笑道。 “吹牛!” 祁连瀚海气呼呼的,他才不相信还有比他家还大的。就算是去到奉顺城,也没有谁家如此。 “你不信你问老爷爷,他可是去过我家,我家可好看哩。用的都是琉璃玉瓦。” 玉昭捏着稚童肉乎乎的小脸,让他询问是否属实。 “老爷爷,是真的吗?” 祁连瀚海转身询问着老人,他期待老人说是假的,是这个叔叔在吹牛。 “小瀚海,咱们不比这个,咱们要比忠君爱国。要比谁打的蛮子多。” 那老人笑笑,溺爱摸了摸小重孙的头顶。 “哼!我才不信。” 小稚童还是难以置信。 “那下次去我家玩?我家可好玩,不像戚州,又偏又冷。” 那男子邀请着小家伙。 没想到小家伙急了:“不许你这么说戚州,戚州是世上最好的地方。你再说我就不给你去我家吃饭。” 小家伙哪里听得别人小瞧自己家乡,顿时一脸不满。 “小气鬼,你刚刚还喝了我的酒。” 玉昭逗弄着眼前孩童,想着玉怜生小时候怎么没这么可爱。 “你……你!” 小稚童被噎得说不出话,谁叫他确确实实喝了人家东西。 “老爷,到家了。” 那赶车的马夫拉缰勒马,说了一句让祁连瀚海很奇怪的话。这里明明是他家。 但是还没等他多想,老人就将他抱下马车。 “祁连小将军,请带路吧。”老人将稚童放在地上,小稚童小手一挥。 “跟我来吧,到我家不用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小将军闲庭信步,一副大人模样。 “师兄,你家这小娃娃,真是讨喜。要不带他去金陵和天京玩几天吧。” 玉昭有点羡慕,玉怜生二十岁的人了,还没成亲。也不知道他和高沁这回成不成。 “羡慕去吧你。” 祁连北山难得呛了这个小师弟一回,哈哈大笑一声跟在稚童身后。 随着一行人被小稚童带进府里,祁连府门前又迎来一辆马车,身后是雪州军小旗亲卫。 祁连府看守的甲士自然是认识这身铠甲。当那杆蟒雀金镗从马车后面被抬进来……他们好像知道是谁回来了。 “夫人,大少奶奶,孙少爷说今天带朋友回家吃饭,让厨房多做点饭菜。” 侍女走到两名妇人面前,一名年纪稍大,发鬓已经略有斑白。 “多准备些糖果点心,小孩子们喜欢吃。” 年纪稍大那名妇人欣慰开口,平时祁连瀚海总是欺负其他孩童。没有人敢跟他玩,这回竟是有朋友带回家,自然不能怠慢。 “君儿,我们一同前去看看瀚海的小同窗们如何。” 老妇人喜笑颜开,抓着自家儿媳就要起身。年纪越大越是喜欢看这些孩童嬉闹。 “夫人……孙少爷的朋友年纪有些大。”侍女面色有些难以启齿的意思。 “就知道,年纪同岁孩童的哪里敢跟这小子玩。定是曲家那几个小子吧。” 妇人以为是祁连卫承的好友之子曲河,那个小子不过十岁,听说骑马射箭样样精通。自家这个孙儿肯定最是喜欢跟他们玩。 “不……不是曲少爷……还要大些。” “还要大些?有多大。” 胡珑君有些疑惑,自家这个儿子还能跟那些十几岁的少年小将玩不成? 小侍女支支吾吾:“回少奶奶……看起来比……比夫人还大。” 胡珑君:“????!!” 听到此话,那老妇人却是眯了眯眼:“我倒是要看看,哪些牛鬼蛇神,敢将主意都打到我孙儿身上。” 她嗤笑一声,这些年祁连家越来越位高权重,同时也多出太多所谓的“朋友”。 要是结交祁连嵩泰和祁连卫承也就罢了,主意都打到祁连瀚海身上。 “去西院请老爷,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一家的人,脸皮都不要了,跟一个六岁孩童当朋友。” “带路。” 老妇人冷哼一声。带着胡珑君前往祁连瀚海的小院。 …… “冲啊!冲啊!大马爷爷快冲!” 祁连瀚海拿着小棍子,待在祁连北山背上,向着那位很讨厌的叔叔冲去。 玉昭大骇:“祁连小将军竟然如此勇猛?” “驾!驾!” 听到玉昭的求饶声,这位小将军更是兴奋。 此时走到院门外的老妇人顾素素,还有胡珑君也越听越是怒火涌上心头。 一把年纪,不惜身段来和自家这个孙儿结交,到底是哪一家如此不要脸! 她深吸一口气,重重推开祁连瀚海住处的小院门。 “大马……” 祁连瀚海还想“冲锋”,却是看到自家奶奶和娘亲已经站在门口。那严肃的样子让他吓得小脸煞白。 而那老妇人却是愣住,呆呆看着那位老者。 “素素,头发白了啊。” 那老者也停下脚步,看着这个头发略微发白的老妇人打了一声招呼。 “爹……您怎么回来了。” 顾素素一脸惊讶,他们根本没得到任何消息。 老者放下稚童,轻笑道:“突然想回家了,嵩泰呢?” “儿媳顾氏,拜见公公。” “孙……孙媳胡氏,拜见祖父。” 老妇人躬身行礼,那年轻妇人也知道是何人归家了。 “起来吧,这么多礼干嘛。” 而小瀚海则是跳下背来呆呆看向这位老人,静静看了半晌,他才敢相信这个老人就是自己的那个偶像。 “太爷!!!” 小家伙兴奋无比,一把抱住祁连北山。 祁连北山也是不停亲着孩童的脸蛋:“哎哟,太爷的好乖孙。” 一时间众人其乐融融。 而那位锦州大总管默默走出院子。 玉昭轻轻叹气。 他有点看不得这些,怎么人家一家就和和气气的…… …… 第98章 ——南越城小院冬至 冬已至,绪漏凉,琼玉漫穹苍。梅花枝上竞芬芳—— 南越城中,一家不起眼的小院里今日甚是忙碌,只因为昨天夜里有个离家远走的游子归家。 “莫老头,赤霄断了,你真的没事?” 少年一边揉着面团,一边向着身旁正在烧火的老人问道。 “没事,断了好,反正也不想再拿剑。现在这个生活挺安逸的。” 老人添着柴火,灶台上是一锅烧开的热水,木柴噼啪声不断回响。虽然剑是断了,脸上笑意却是盈盈。 “少爷,面团不是这么揉的。” 青梅走进厨房,用小身板推开自家少爷。不满之情尽显。 只因昨夜自家少爷回来之时,身后跟着一个抱剑的冷女人,也说是侍女。 小青梅越想越是委屈,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眼睛通红。 早上还要起床揉面团包饺子给那个冷女人吃。那冷女人说自己是侍女,但是什么也不会。 偏偏这个坏少爷宁愿自己动手也不让那个楚元夕动。青梅真的要被气死。 “我家小青梅是不是吃醋了,公子自然是最喜欢我家小青梅,什么都会。” 少年朝围裙擦了擦手,对着青梅一个劲夸赞。 “哼!夫人说了,少爷你就会哄人,指不定又跟那个楚姐姐说她比青梅好。” 小侍女毫不留情揭穿姬公子的惯用话术,让姬公子这张堪比城墙的老脸有些微红。 “对咯,小青梅,你家公子就是这个德行。你可不要相信他。” 老人听到小侍女的嘲讽,不由得哈哈大笑。 “哪有,我去看看剑侍师叔。” 少年见情况不利,立马脚底抹油。落荒而逃的背影让小侍女也不禁轻笑起来。 果真和夫人说的一样,面对自家少爷不能害羞,你若是害羞就得被他欺负死。 而且少爷越长越好看,身上的气质也比从前高贵好多。小侍女昨天看到之时都不由得一阵脸红心跳。 少年走后,小侍女一边揉着面团一边对着老人问道:“莫先生,你那个朋友,当真是个庸医。到底能不能治好夫人的病?” 青梅想起来那个姓俞的医师就生气,诅咒自家少爷要死,让大家担心得吃不好睡不好。结果少爷回到家活蹦乱跳。 现在又说夫人身上的病很严重,自己每天都要熬一些难闻的汤药给她。 听说他连莫先生的腿脚都医不好,偏偏老爷和夫人还对他深信不疑。 小侍女十分讨厌这个老医师,特别是从他诅咒姬剑仙开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放心啦小青梅,他还是有点医术在身上的。你家公子可能是命硬,阎王都不敢收。” 莫观安慰着这个小侍女,让他不要对自己那个好友有太多偏见。 不过他也是有点奇怪,昨天臭小子回来的时候,他们检查一遍又一遍身体。结果却是发现一点问题没有。 连俞世南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年老,健忘症都有了。 但是那少年又确确实实承认自己逆行鱼龙舞,还打算让莫观也试试。 莫观将信将疑,真气稍微逆向运转。结果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还好他警惕,只是稍微试探,不然估计得直接去见剑庭祖师先辈。 他们又在少年身上继续研究,却还是没什么成果。 最后还是魏兰下了定论:“这逆子一身反骨,什么都是反着来也正常的。” 众人一听,对这个诊断结果竖起大拇指。 果然—— 知子莫若母。 众人一时开怀大笑。 但是第二天莫观从莫靖嘴里知道赤霄断掉的消息之后,不舍的同时,又觉得很轻松。 这把宝剑跟随自己从剑山而出,已经陪伴四十六年。无数传奇在他和赤霄身上传出。 江湖一时也被他们压得喘不过气。 同时,也是因为他和赤霄,差点令这少年死在这场冤冤相报的仇恨之中。 他也不禁怀疑起来,当初自己是不是错的。 毕竟当年若是那人不高兴,自己肯定出不了那座奉天殿。 还有这次,若是祁连北山起杀心,他们三个估计一个都活不了。 赤霄断掉就断掉吧,也算是给自己一个结局。小时候总听师父说,江湖到最后不会圆满的。 就到这吧,找个机会跟这个逆徒谈谈心。让他不要再去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当前成亲生子才是要紧事。 老人释怀一笑,这人越老真的越是想含饴弄孙。什么都看透,觉得无所谓了。 但是此时莫观也忘记一件事情,每个人的经历都不同,少年又怎么会和他感同身受呢? “莫先生,您倒是看看火啊。” 耳边传来小侍女的埋怨声,莫观看向灶台。发现火势已然熄灭,逐渐平静,如同他的心一般…… 但是剩下炭火依旧炙热通红。 要是添上新柴稍微一吹啊,这灶台中又是熊熊烈火……不知要多久才能熄灭…… “莫先生,您在想什么呢?” 小侍女走过来,蹲下身子自己添柴,这个莫先生到底在干嘛,心不在焉的。 “我的错我的错,小青梅不要生气。” 老人告罪一声,笑呵呵看向小侍女。 若是臭小子娶个媳妇这么好,他得开心死。但是现在他眼光高,不是谢筝就是那陈家女娃。 也不算吧,好像都是人家倒贴他?按照他的性子,谁知道他日后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他活了六十几年,还是看不透姬夏这个长得像人的玩意到底脑子里每天在想什么玩意。 “小青梅,我看好你。” 老人拍了拍这个贤惠小侍女的肩膀。 青梅一阵脸红心跳,却又欣喜不已,连莫先生也支持她,看那个楚元夕怎么跟她争少爷…… 而刚刚说要去看师叔的姬公子走到屋外活动起筋骨。 踏马的……谁要去看那个剑侍师叔啊,好心好意把他救回来。 他问楚元夕讲自己怎么讨好玉昭的时候,竟然笑骂自己是个软骨头。 姬公子顿时怒上心头,放出话来要不是他姬剑仙昨晚没睡好,加上早上没吃早餐。肯定把莫靖另一只手打断。 结果又是被莫靖抓住,来了一个爆炒栗子。 小剑侍闻声而笑,让姬公子几天都没理她。楚元夕本就司马的脸上更是司马,直到她乖乖认错,姬公子才满意的让她亲上一口。 “老登,站住!” 姬公子突然看到那个骗钱骗到自己家来的什么神医,昨天人多,爹娘也都在,给这个老登面子放他一马。 他竟然还没走,想蹭饭是吧? 姬公子觉得他有点不太礼貌了…… …… ———— ———— ps:兄弟们,新书名出来咯。但是老读者还是会显示旧书名。 新书名——《剑起青玉案,漫天鱼龙舞》 最后再说一遍,我爱你们╭(╯e╰)╮ 第99章 ——小青梅暗吃陈醋 俞世南闻言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少年。 那谪仙少年却是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老登,好啊,骗钱骗到我家来了是吧?要不是你,剑侍师叔也不会断手。” 俞世南心中大骂,莫观这个逆徒确实是个奇葩。自己去诊断的时候明明都已经要死了,但是一到家又活蹦乱跳。 连他也解释不清楚,他行医半辈子。名声全败在这师徒二人身上。 一个是简单的断手断脚,怎么治也治不好,一个是严重到两只脚都踏进阎王殿,还能爬出来复活。 这踏马哪说理去。 “今天小爷心情好,吃完这顿饺子该回哪去就回哪去。不然让你尝尝什么叫做沙包大的拳头。” 姬公子对这个胡说八道的赤脚医生没有一点好感,但莫老头又说是他多年的好朋友。 所以姬公子决定放他一马,但是不可能再给他住在家里。 “逆子,你给我放开俞神医。” 赵青从门外走来,他是来接小院众人去赵府过节的,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姬夏抓着俞世南的衣领子,一副作势要打的模样。 “爹,你是不是被这老头洗脑了,还神医。”姬剑仙仍然是没有放开老人,转头对着赵青询问道。 “什么老头,论年龄他是老者,论辈分他和你师父是一辈。论恩情,他不仅从通州跑到锦州只为救你一命,还治好你娘身上的顽疾。” “你这逆子,还不放手?” 笃!!! 赵青一个暴栗打在姬剑仙头上,让姬剑仙一阵怀疑人生。从金陵到南越,这一路他吃了不知道多少个板栗。 踏马的……锦州特产是吧? 姬公子受不了一点。 “爹,你指定被他洗脑了。这老头上次把把脉就说我要死,你真信他啊?” 少年还是没有放开俞世南的衣领,而俞世南看到赵青过来。心中顿时有了底气,也不再慌张,一副老神尤在的模样。 “踏马的,你还敢笑。” 姬公子提起老人衣领,恶狠狠看着他。 赵青却是急了:“逆子,我叫你放下俞神医。” “我就不放,我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你再不放我把莫老哥叫出来。” “他现在打不过我了,我不怕。” 赵青吹胡瞪眼:“你是不是要气死你爹你才满意?” “行吧,算你这老小子走运。” 看到赵青使出道德绑架,姬公子无奈放开手中衣领。 赵青帮俞世南整理好衣服,又朝姬夏狠狠瞪了一眼。 “俞神医,您没事吧。小孩子不懂事,跟您闹着玩的。” 赵青满脸堆笑,对待这位神医他现在可是尊敬得很。魏兰身上的病有些难以启齿,所以只有他们几人知道。 赵青本来也是抱有怀疑态度,但是魏兰吃过俞世南开的药之后竟是能感受到自身好转。 赵青急忙带她去济世堂把脉检查,济世堂竟然说夫人身体无碍,空闲可去城外庙中求拜送子观音。 赵青夫妇欣喜若狂,再不敢对这名神医有所意见。 “没事,年轻人。” 俞世南只是笑笑,但是看向姬剑仙的眼神分外挑衅。 “嘿,你这老……” “住嘴!” 少年话未说完,再次被赵青打断。 “哎呀,年轻人不懂事,赵贤弟你莫要动气。”俞世南很是大方,他劝慰着赵青。但是眼神中得胜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 “行,算你狠。等有机会的嗷。” 姬公子撂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去。这老头别的不行,搞洗脑有一套的。 “赵贤弟,怎么过来了?” 俞世南发现这无法无天的小子,还是有害怕的人。 “这不是冬至嘛,想着把你们一同接到赵府,热热闹闹的。” 赵青搓了搓手,吐出一口雾气。 “那我叫青梅丫头别包饺子了。” “善。” 随后俞世南便走进厨房,将莫观和青梅一同叫来。 “赵贤弟,刚刚老远就听到你训那逆子,我觉得你训得太轻,待会咱们吃完饺子把他绑起来打。” 莫观走出房门,第一件事就是跟赵青商量起怎么整治姬剑仙。 “老爷。” 青梅则是解下围裙,乖乖站在一旁。 “莫老哥,正合我意。但是他娘在,不好动手吧?” “也是,这回就先放他一马。” 赵青附和着莫观,二人嬉嬉笑笑。莫观又进厨房打出一壶热水,打算煮茶暖身再前往赵府。 赵青坐下之后对着乖乖站在一旁的少女吩咐道:“青梅,等会去把少爷和莫靖先生请出来。” “是,老爷。” 小侍女躬身一礼,转身走进莫靖房门。 不过不多时青梅便再次回来:“回老爷,莫靖先生说他有伤在身,不方便,让莫先生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一份饺子就行。” “知道了。” 莫观笑答一声,内心想道莫靖不去就不去吧,从小就是这孤僻性子,孩童时更是除了自己谁也不理,他已经习惯了。 青梅又是朝着姬夏房间走去,但是一想到那个冷女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待会才不叫她,爱去不去,不去最好。 “少爷,老爷说等会要回府过冬至。” 青梅的敲门声在外面响起。 “少爷知道了,进来吧。” 里头传来姬公子慵懒的声音。 小侍女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坏少爷正躺在那个冷女人的大腿上,还摸她下巴。 “元夕,元夕,你为什么不爱笑啊?” “公子上次不是说喜欢元夕这样吗?” “也是。” 姬公子将手从楚元夕洁白的下巴抽回,闭上眼睛继续享受着小剑侍的捏头服侍。 闭着眼睛的同时姬夏又想着不能厚此薄彼,蹬开靴子就对着青梅招呼道: “青梅,过来给少爷按按脚,这些日子少爷可累。你都不知道……” 砰! 少年话还没说完,小侍女就已经生气关上房门。 “真是不听话,元夕,都怪你,也不知道跟你青梅妹妹打声招呼。一点礼貌都没有,她肯定是不喜欢你。” “我觉得她对公子的意见更大。” “有吗?” “有。” “我数到三她就回来你信不信。” “信。” 姬夏有点急,他对着楚元夕说道:“你要说不信啊,你不说不信我怎么数。” “我信。” “你要说不信。” “我信。” “你不许信。”姬公子这回是真急了,他坐起身来朝着小剑侍恶狠狠说道。 “我信!”小剑侍面色不改,再次淡淡说出两个字。 “我说你不许信啊。” “好吧,我不信。”小剑侍无奈迎合着临近破防边缘的少年。 少年这才满意说道:“那我喊咯,一,二……” 没想到小剑侍再次狡黠一笑:“我信!” “你信你*……” 这是姬公子最后给出的评价。 …… 第100章 ——金陵城珠壁双玉 院门前—— 一行六人在门口等候,来时赵青从府上带来两架车马。 “莫老哥,俞老哥,请!” “赵贤弟先请。” 三人相互谦让,大笑不止。 “诶诶诶,你干什么。”赵青拉住要上车的姬夏。 “爹,我上车啊,你干嘛,不是三人一辆吗?”姬公子疑惑问道。 “你还想坐车?你做梦好点,自己走回家,我看你今天挺有活力的。” 赵青冷哼一声,随后又对着后面马夫吩咐道:“你拉上这两位姑娘,至于少爷你就别管了。” “是,老爷。” 车夫恭敬回答。 随后三人有说有笑一同登上前方车厢。 青梅看到此处,喜笑颜开。坏少爷终于被惩治了。 却没想到楚元夕抱剑站到姬夏身旁。 “青梅妹妹,你先去吧,我要跟公子一起走。” 青梅笑不出来了。 “你……你……我也要跟少爷一起走。”小青梅说完拉过自家这个坏少爷手臂。 而楚元夕也是挽住另一边,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是气势上毫不示弱。 “烦不烦,烦不烦,有病啊你们两个……”姬公子一把甩开二女搭在手臂上的柔夷。 车夫第一次见到自家公子,没想到竟是如此正经,直呼我辈楷模。 “来来来,别争了,我等下把元夕真气封起来,你们两打一架。谁赢我归谁。” 姬夏说完扫了扫石阶上的积雪,一屁股坐下去,然后一脸不耐烦看着二女。 青梅则是面色涨红,虽然她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闺女。但是还未出阁,怎么能为一个男子跟人打架。 楚元夕也被自家公子这顿操作整不会了。欺负这么一个柔弱小妹妹,她也下不去手…… “看着我干嘛,打不打到底?不是很爱抢吗?” 姬公子明显是等得有点久了。 “我们才不打,谁要争你。楚姐姐我们走。” 终于还是青梅按捺不住,啐了一声。挽着楚元夕转身离去,只留下姬公子坐在门前…… …… “这小子转移矛盾有一手,把这两个女娃子拿捏得死死的。” 车上,俞世南不由惊呼一声,好聪明的小子。 莫观则是笑笑:“以后倒是不用担心家宅不宁。” “还行吧,也就一点小聪明。” 赵青脸上云淡风轻,内心却是波涛暗涌。自家儿子就是有出息。 随着马车渐渐远去,姬夏也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慢悠悠跟了上去…… …… 赵府—— “哟,六子哥,这么敬业?” “少爷好!” 那黝黑小六挺直腰杆对着姬公子大喊一声。 “好好好,好久不见!少爷给你们发个红包。”姬夏从怀中掏出银票,塞到小六手里。 小六喜笑颜开:“多谢少爷。” “来来来,你也有份。”姬夏又朝着另一名家丁招呼道。 “多谢少爷!” 另一名家丁有些腼腆。 “好好干!” 姬公子说完拍了拍二人肩膀,朝府内走去。 待姬夏走后,二人望着手中的五十两银票。止不住颤抖双手。 自家少爷出手可真是大方。 特别是小六,一股内疚之感传来,上次那个诋毁少爷的老头他竟然没动手,他有点对不起少爷。 “兄长。” 姬公子去往自己小院的路上,身后突然传来赵扶念的声音。 但是他回头一看,有些想脚底抹油的冲动。赵扶念身旁还站立着一个温婉少女。 不是陈卿灵还能是谁。 “姬公子,好久不见。”少女依旧如同往常那般害羞。 “卿灵,好久不见。”少年和煦一笑,如同朗月入怀。让陈卿灵的脸上都多出半道朝霞。 多日不见,他又好看了些。 少女完全低头不敢再看,宛如一只小鹌鹑。 “兄长怎么不叫我?”却是赵扶念嘟起红唇质问道。 “就你话多。”姬夏一点少女额头,然后在少女的埋怨中离开。 姬公子愁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陈卿灵,对待谢筝没这么多顾虑。但是对这个温婉的小妮子,他总是不忍心口出恶语。 烦死了! 少年走后,陈卿灵挽着闺中密友的手臂叹气一声。 “扶念,姬公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赵扶念则是安慰道:“他敢?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找我娘亲告状。” “嗯……” 温婉少女低着臻首回应着为她撑腰的密友。 …… 金陵—— 另一座玉府之内—— “连玉怜生都不敢招惹的沁园琴首,你怎么敢有这种念头呢?” 玉震看着堂下的玉时真恨铁不成钢。 他本以为玉时真只不过是喜欢听曲,没想到竟然提出要招惹谢筝的想法。 别人不知道沁园真正的背景,他玉震还不知道吗? “爹,沁园有这么厉害吗?玉怜生都不敢招惹?” 玉时真也有点慌神,确实玉怜生就算再怎么横行霸道,也只是在另外两楼里。 他本以为只是玉家给严相面子,没想到竟是用上不敢二字。 玉震嗤笑一声:“不止是玉怜生,你看那庐阳城的沭王世子,有名的色中饿鬼。为什么来金陵见到谢筝,也没有提出要共度良宵的想法?人家身份不比你高贵?” 那庐阳世子高祯乃是有名的好色,但来到金陵,也只是敢用银钱砸,想要求得谢筝青睐。任何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过。 玉时真有些冷汗直流,自己真是被美色迷了心窍。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 玉时真吞了吞口水:“爹,那沁园到底是什么身份,不是朝中几位大员的资产吗?” “当今皇上最宠爱的洛邑公主本名叫什么?” 玉震只是淡淡对着玉时真说出一句话。 玉时真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位洛邑公主的信息。 对了…… 那位当朝皇帝最宠爱的洛邑公主,好像名叫高……沁。 沁园,原来是这个沁吗? 玉时真冷汗直流,内心暗呼差点犯了大错。他本以为不得罪沁园就行,没想到这竟然是皇家的资产。 谢筝又是沁园最大的一颗摇钱树,若是知道,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想啊? “孩……孩儿知错。日后再不去沁园,再不招惹那谢筝,” 玉时真低头认错的态度让玉震很是欣慰。他抓住这个最引以为傲的儿子,笑着说道: “我儿知错能改,为父甚慰。要知道,咱们这个玉可不是金陵那个玉。有些事情,还是要知道斤两。” “孩儿明白。” 玉时真恭敬回答,他当然分得清楚自己是什么地位,他们家从赣州一路来到锦州,能当上这大统领有多不易只有他们最清楚。 族中为在金陵站稳脚跟,甚至不惜攀关系,硬蹭人家玉家的名声。 他虽是有些不喜这种做法,但是却实打实从中得到好处。 “明白就好。” 玉震觉得,这个儿子若是能给他时间,他迟早会超越自己。 而玉时真也看向这个父亲,用一种无比自信的语气再次说道:“没关系,他金陵玉家也是几代人才积累出来。我玉时真这个玉,不一定弱于玉怜生,一代不行便下一代。” “若是时逢乱世,孩儿定会将玉家带上一个新高度,不成功便成仁。” 随着玉时真的话音落下,玉震也被自家孩儿的志向震惊! “我儿,今夜与为父秉烛夜谈,畅饮一番如何?”玉震搂住玉时真的肩膀,大笑一声。 不管玉时真能不能做到,有此鸿鹄之志,已经是超过天下许多人。 他长大了,玉震觉得,他要把这些年所经历的东西,一件一件传授给玉时真。 他头上压着一个玉昭注定是喘不过气。 但是,风水轮流转,只要有此鸿鹄志,始终有一代会出头。 前朝大昭,文成武德,鼎盛空前。 还不是一夜大厦倾? ………… ………… ps:好像被人故意搞评分了兄弟们,一堆阅读不满30分钟,评论都像是直接复制粘贴给一星的。哈哈哈哈。不过没事,我会努力的。 第101章 ——谢大家罢琴学箫 金陵—— 今日的沁园传出一个新消息,那位封琴的谢大家重新挂牌,但这回挂的是箫。 一时之间众人哗然…… “这谢大家,怎么好好的琴不弹。改吹箫了?” “你懂个屁,谢大家琴道已然再无敌手。有道是高处不胜寒,肯定是要练点新花样。” “我看是沁园坐不住咯,谢大家封琴,不知道每天少赚多少宝钞。但是已经说过大寒之前封琴,再出来弹琴沁园岂不是又当又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讨论着沁园这回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兄台说得极是,本来谢大家传出被剑子拒绝封琴那会,我是再怎么也不想去了,但是很多日子都去书画那处,觉得还是谢大家好看。这回挂牌就当是去看看谢大家,养养眼睛。” “英雄所见略同……” 金陵城的富绅们都想着冬至吃完饭后去沁园,看看谢筝有没有真的如同传闻中一般,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美人恩啊,给错地方咯…… …… 而那位谢大家,此时正在试着那件鸾袍。 “夏竹,好看吗?” 谢筝转身,轻提裙摆。 “姑娘,您简直就像是天上下来的仙女一般。” 夏竹看着姿容绝艳的女子由心夸赞道。 谢筝今日又戴上那顶流苏小冠,黛眉轻描,珠粉淡匀。 “姑娘,您为什么突然学箫啊?” 夏竹问出她的疑惑,她不明白自家姑娘为什么好端端突然要学吹箫。 “有人喜欢听呗。” 谢筝拿起那支名贵凤箫轻笑一声。 还不是那恶徒姬夏,那天正抱着自己听书,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说以后有空教她吹箫。 谢筝顿时怒了,别的不说,音律这一块,用你姬大剑仙教我? 所以回来之后谢筝立即上街买了这支凤箫,还花重金请来沁园那位司箫教学。 她要在大寒之前让姬公子知道,吹箫这东西,她谢筝不用他教。 绝美女子收回思绪,缓缓打开红木小窗,窗外细雪正飘。 “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如何,有没有吃上饺子。几年前冬至在山洞里睡觉的时候他做梦都在喊饺子。” 这位沁园琴首甜甜一笑,令风雪失色。 谢筝轻抬玉手,将那支华美凤箫放在朱唇之下轻轻吹奏…… 她眼波流转,看向远方,似乎想去到这座金陵城之外…… 夏竹都看得痴了,就连她一个女子都忍不住要被自家姑娘迷倒。 姬公子是怎么能忍心的? 夏竹想不明白。 但那道绝美景色此时就在她面前,只她独赏。 落雪处,箫声扬,一曲痴唱迁远方。 夜朦胧,絮朦胧,伊人浅醉,遥问君安康…… …… 冬至大如年…… 同样,南越城的团圆宴上,自然也少不了有人挂念谢筝。 “筝儿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魏兰在桌上质问着少年,为什么没把谢筝带回家。 少年给魏兰夹了一块饺子,轻声说道:“娘,谢筝她说元宵之后才可以从沁园脱身。” “这样,那岂不是过年也不能回来?”魏兰的语气稍微有点遗憾。 “好饭不怕晚。” 赵青也给魏兰夹了一筷子白菜,但是那句好饭不怕晚似乎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让妇人脸颊略红。 随后妇人朝赵青白了一眼,转头对姬夏说道:“你可得好好对人家,不能因为人家的出身嫌弃人家。筝儿也是个苦命的,你得……” “孩儿知道。” 姬公子连忙点头答应。 “就是就是,花心鬼。以后不许欺负谢筝姐姐。” 魏兰身旁的少女此时也插了一嘴。 “我怎么花心了?赵扶念,你等会不说清楚你就额头长角。” 姬公子大呼冤枉。 少女不甘示弱:“你才出去几天,又带回来一个楚元夕。你还说你自己不花心。” “元夕是我的剑侍。” “咦……元夕是我的剑侍~” 少女嘴歪眼斜,阴阳怪气学着姬剑仙的话。 姬公子恼怒无比,出声威胁道:“你等吃完饭的嗷赵扶念。” 少女却是不害怕,娇哼一声挽住母亲手臂:“我才不怕,我要跟娘形影不离!” 妇人轻点少女额头:“你们两个吃饭都不消停。” 虽是责怪,但是语气中透露着开心与欢喜。家中有这么两个后辈在,逢年过节才不至于无聊。 姬剑仙叹气一声:“哎,等会有点想去元正府上,但是路上有点无聊,想找个人陪我聊聊天。” 随后他看向赵青:“爹,你去吗?” 赵青摇头轻笑:“不去,我去干嘛。我又不喜欢元正。” “娘,你呢?你去不去?”少年转头又对妇人询问道。 “不去不去,我也不喜欢元正。” 魏兰也是一脸揶揄之色。 随后少年打量着桌上众人,只剩下赵扶念和两位老人。 “臭小子,别看我们啊。我们也不去,我怕待会去了回来有人揪胡子。” 莫观夹起一块饺子放进嘴里,似乎意有所指。 姬剑仙这回却是犯了难,环顾四周欲言又止。似乎找不到合适的人。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念儿,要不?你陪我去?不然路上真的太无聊了。” 姬公子皱着眉头,带有祈求之意。 少女羞红了脸:“好……好吧。” 却没想到姬夏大笑一声:“不去了,逗你的。你真想去啊?冬至晚上不在家吃饭想去人家家里干嘛?嗯?!!” 姬公子说完往嘴里塞了一块饺子,然后快速起身离席。 少女听完面色瞬间发烫,又看了看周围众位长辈,发现全部都眉眼含笑看着她。她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念儿,轻点,娘亲手都被你抓疼了。” 魏兰的话成为压垮少女的最后一棵稻草,让少女伏着桌子哭了起来。 没想到少年去而复返,走到赵扶念身后,他两指弯曲。 笃!! “姬夏,我跟你拼了!” 正在委屈的少女抬头怒吼,鼻涕还夹杂着眼泪。 她不顾形象,一把抄起椅子就朝着少年追去。世上怎么有这么坏的人。 而少年站立不动,只是单手便将椅子接住然后放下。 赵扶念还想动手,却又被自家兄长一只手抓住两只手腕。 “好啊,赵扶念,拿椅子打人是吧。” 姬公子又是双指弯曲,朝着指节处哈了一口气,抬起手来的一瞬间便让少女双眼紧闭。 不过过了半晌,少女却发现姬夏的手指没有落下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 笃! “哈哈哈哈。” 就在少女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锦州特产随之落下。伴随而来的是姬剑仙的大笑。 赵扶念彻底破防,扑进魏兰怀里嚎啕大哭。最后是赵青和莫观将姬公子逮住抓到少女面前,然后还以颜色才让少女破涕为笑。 一家人其乐融融,让俞世南这个孤寡老人羡慕不已。 他漂泊半生,连个徒弟都没有。 陈家那个女娃娃要是个男儿身多好,女子总是不好抛头露面的,人家也不一定想学…… “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俞世南微笑着放下碗筷,转身离席。 “俞神医,莫急,等会我们三人去西庭院那里赏雪饮酒。东西早就已经备好,你先过去,我和莫老哥待会就到。” 赵青招呼着俞世南,让他不要回去。 而莫观看出来自己这个老友好像有点闷闷不乐,于是出声说道:“我也吃饱了,我和老俞先过去,赵贤弟待会你后面过来。” “善。” 赵青觉得这样再好不过,他还怕俞世南脸皮薄一个人偷偷走了呢。 ………… 赵府庭院内—— “什么?你要把这一身医术交给卿灵那个女娃子?” 莫观瞪大双眼,看着面前这个正襟危坐,不像是开玩笑的老友。 …… 第102章 ——酆都庭晚归戚州 “当然,有何不可?” 俞世南想起那个温婉良善的少女,觉得她人品肯定是没问题的。 他还记得那天从赵府被那个黝黑家丁赶出来,那个少女对他温和的态度。 加上少女时常会到小院中来,给莫观带上曲谱的同时也不忘记给自己带糕点。 他觉得若是找传人,就得找这样的人品靠谱之人。就是可惜,是个女儿身…… “你别闹了老俞,你在江湖上是有名的俞神医不假,但是人家女娃子大家闺秀,又不问江湖。跟你学医?你怕是疯掉了。” 莫观毫不留情打击着好友,说他异想天开。 俞世南无奈一笑:“我也知道,就是正因如此我才苦恼。” “找个机会问问呗。”莫观说完提杯与老友对饮。 “好!”俞世南也不再去想,大笑一声举杯回敬。 ———— ———— 酆都总舵—— 一名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正皱着眉头,堂下汇报之人更是畏畏缩缩。 “你是说,冀州分舵被人全灭?只剩下三名金令使?楚江王也死了?” 那名中年男子语气微寒,让本就寂静的大堂变得更加针落可闻。 卞城王一事他前几日已经知道,本打算就此揭过,没想到楚江王和整个冀州分舵全灭。 “剑庭有点欺负人了。” 顾尘参闭上眼睛,指节不断敲击着桌面。 “回阿鼻王,属下前去调查,经查伤口,发现多数鬼差死于互相残杀。” 这时门外又走来一名男子,向着顾尘参抱拳行礼。 “哦?自相残杀?永镇王,可否属实。” “是,令使们全都死于自相残杀,而楚江王则是被一击毙命。” 被叫做永镇王的男子如实禀报着调查到的一切。 他乃是酆都七大王之首,平日里若是阿鼻王不在,他便是话事之人。 但是这回的篓子实在太大,死去两小王,冀州分舵还被全歼。他只得禀报黑白二位护法请阿鼻王出关。 顾尘参有些疑惑,楚江王好歹也是地榜高手,如何被人一击毙命。那人到底是谁? “叫地藏王和谛听王去试探一下剑庭的反应,然后你重新筛选一下泥犁人选。” 这位酆都首领行事果决,当即便给出处理意见。 “是!” 永镇王躬身行礼。 然而那位阿鼻王又想了想,觉得永镇王事情太多,怕他处理不过来。 “把庭晚从戚州叫回来吧,潜行调查一事他最在行,若是有事再禀报我。” 顾尘参说完转身离去继续闭关,他的心情似乎很差。 他觉得自己和杜预已经不相上下,但是紧要关头总是出现这些琐事来打扰他。 若不是整个酆都拖着他的后腿,凭他手中狴犴镇狱印,早就镇压那两把紫电青霜。 顾庭晚又实力不足,震慑不了下面这几个大泥犁…… 而身后永镇王看着阿鼻王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去调查时发现,那位楚江王似乎是死在转轮王手里。整个戚州分舵好长时日没有见到这位坐镇泥犁。 而他在一部分鬼差身上发现的死状,全都是一模一样。 江湖上能够同时袭杀多人的武器并不多,那位转轮王算一个。 可他哪敢怀疑顾庭晚,毕竟整个酆都都是他顾家的。 顾庭晚要干什么他不了解,反正这件事情也是准备交给他。得出什么答案,就看他吧…… “传令地藏,谛听二大王,前往通州剑庭讨要说法。切记不可硬碰,不可上山。” “传令戚州泥犁转轮王,全权负责楚江王一事。” 永镇王说完转身离去。 身后无数黑影攒动…… ………… ………… 戚州,罗府—— “老爷,你不是说会给候儿报仇吗?怎么这么多天时日,您还是在家一点动静都没有。” 胡婉看着这一桌冬至宴席索然无味,自从罗侯死后,她最害怕便是过节。 前些日子罗真信誓旦旦说要给自家孩儿报仇,但是这么久。也不见罗真出门,反倒是天天在家陪着自己。 胡婉有些坐不住。 “婉儿,这些年来,我总在外忙碌,辛苦你了。” 罗真却是没有接过胡婉话茬。 他难得主动给自己这个妻子倒上一杯酒水。想要举杯同饮。 “夫……夫君哪里话。”胡婉有些受宠若惊,连称呼都换回夫君。 “子不教,父之过,是我疏于管教,才让候儿有了今日下场。” “夫君,夫君莫要再说,都是婉儿的错,没有听夫君的话好好管教候儿。” 胡婉听到自家夫君的话,又想到已经故去的罗侯,泪流满面。 这些日子她也总在自责,她恨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宠溺罗侯。 那句慈母多败儿,如今切切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才知道是何等悔恨。 罗真只是轻轻将她搂进怀里,不再言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从他去酆都那一刻,他这个平日里事务繁忙的罗总镖头就再也没有出过门。 他只想在最后这段时光里好好陪着自己的妻子。 “哟,罗总镖头,吃饺子呢?夫妻还挺恩爱,吃个饭都要抱着。” 堂外响起脚步声,一名青年迎面走来,他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得出声羡慕道。 胡婉面色有些潮红,赶忙从罗真怀中起身。 “夫君,这位是?” 胡婉看着青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以为是罗真江湖上的朋友。 “罗夫人好,在下顾庭晚。是罗总镖头的朋友,今天冬至能跟你们吃个饭吗?刚从冀州回来肚子有点饿。” 青年面色和煦,朝着胡婉大方询问。 顾庭晚,这是罗真第一次听到这位转轮王的真名。 罗真觉得,还可以,挺好听的。 “什么话,自然是可以的。顾兄弟请坐,我叫厨房多做两个菜。” 胡婉努力掩饰悲伤,装出一副好客模样。 “平儿,平儿……” 胡婉朝屋外呼唤着侍女,却是连连叫上几声都没有反应。 “这妮子,怕是偷懒吃饭去了。” 胡婉埋怨一声,打算起身亲自去叫。 “婉儿,坐下吧。” 罗真抓住妻子手腕,将她拉回座位。 胡婉轻声对着罗真说道:“老……老爷,有客人呢,让他吃我们动过的旧菜是不是不太好。” “不用,这一大桌子菜我都吃不完呢。”年轻人耳尖,听到胡婉的话语之后出声笑道。 “转轮王,可否让我夫妻二人再说些没说完的话?” 罗真突然对着眼前年轻人说道,语气中带有请求意味。 “可以的,你们吃饱了吗?没吃饱的话吃饱再说也行。” 年轻人夹起一只饺子,是香菇碎肉馅的,他觉得味道不错。 所以他十分有礼貌。 …… 第103章 ——江湖风云聚大寒(上) “已经吃饱了,转轮王慢用,罗真谢过转轮王。” 罗真看着眼前年轻人,他一辈子也没想到自己会对酆都的人说出这个谢字。 “老……老爷,这是?” 胡婉听到二人对话,心中万般疑惑。 “婉儿,走吧。” 罗真只是笑笑,牵着胡婉的柔夷走出房门。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整座罗府,罗真没想到顾庭晚这么狠。 他早就知道他得死,但是罗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竟然都要给他罗真陪葬,他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们。 不过不要紧了,今日过后事事休。 胡婉也看出不对劲,整座罗府刹那间空无一人,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更是让她有种不祥之感。 夫妻二人回到小院中—— “老爷,我们是要死了吗?” 胡婉也不是蠢人,定是自家夫君前去做一些报复之事,结果被人家报复回来。 “不是,是去见候儿,下辈子我一定会好好教他。” 罗真拉着妻子双手,坐在院中。他目光柔和,仿佛一切都不再重要。 院中那棵大树是罗侯出生之时他们夫妻给罗侯种下的长命树。 这是戚州人刻在骨子里的传统。 “就让候儿给我们遮遮风雪吧,长这么大,说走就走。” 罗真牵着胡婉走向那棵树下,转头对着胡婉问道:“婉儿,后悔嫁给我吗?” 胡婉抱住自家丈夫,流下两行清泪:“夫君言重,婉儿未尽母责,夫君不责不怪,已是万幸。” 罗真再问:“来世再做夫妻?” “都依夫君……” 夫妻二人在这棵长命树下,了结了这场恩恩怨怨。 他们要去找罗侯,他们害怕来世自家的孩儿又交友不慎,遇人不淑…… ………… “都处理干净了吗?” 顾庭晚夹起一块排骨细细品味。 他觉得罗真家里的厨子手艺还不错。 “回转轮王,罗府上下四十七口,已有四五魂落阿鼻,罗真夫妇的院子我们还没进去。” “再给他们一炷香。”那位转轮王闭上眼睛,享受着桌下火炉带来的暖意。 顾庭晚刚刚看到罗真夫妇,想起自己爹娘。他们活着那时,不也是这般恩爱吗? 说起来也巧,他们一个是没了儿子,一个是没了爹妈。 这江湖啊,可能就是这样,稍不留神就会堕入万丈深渊。 所以他顾庭晚一点也不想被那位叔叔找到理由责罚,一点也不想。 他站起身来,他突然有点想去问问罗真夫妇,失去至亲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就是这间吗?” 小院前,顾庭晚对旁边的令使问道。 “回转轮王,就是这间。” “好,你退下吧。”顾庭晚摆了摆手,那名令使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叩叩!! 叩叩叩!!! 青年拉起兽耳门环,叩击两回还是发现没人开门。 他有些遗憾,看来自己那个问题是没人回答了。 他致歉一声,然后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便是罗真夫妇闭着眼睛依偎在那棵大树下的样子。 戚州风雪有些大,把他们的面容都冻得起霜。 但是却没有一粒落雪掉在他们头上,因为那棵大树虽然枯黄落叶,但依旧还顽强活着,等待明年再开。 枯木依旧能逢春,可是人呢? “把他们埋在树下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吧。”这位酆都泥犁说完负手离去。 戚州每一棵长命树下都埋着种下他们的父母,这是戚州人的传统…… 顾庭晚觉得这个传统很好,他改变了把人头送去剑庭的想法。 他一直都是这么懂事又善解人意。 ———— ———— 麟州—— 天圣教总部—— “大寒时玉怜生邀请杨林和姬夏金陵赏雪,你们两个也同去。看看人家是怎么练的。” 一名留着火红胡须的男子,对着堂下正在跪着的一对男女发火。 “是,师尊。我们这次定当再次挑战那姬夏,以报毁塔之仇。” 束星辰对着台上的男子严肃答道。 上次他和李青玉二人被姬夏斩断金乌宝塔落荒而逃,导致圣教声名一落千丈。 这回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金陵。 “你踏马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日游神一脚将束星辰踹翻,他怎么会收这么蠢的一个徒弟。 日游神一脸恨铁不成钢:“那姬夏能把我金乌宝塔都砍翻咯,你有几个头给人家砍?” “你就不要骂星辰了,当初我们二人联手,你已经问天。还不是被只有一只脚踏入问天的莫观击败?” 身着黑纱的中年妇人对着日游神嗤笑说道。 “平手,那是平手。” 提到这里,日游神的语气有点急。 夜游神毫不掩饰嘲讽:“两个打一个都打不过,还叫平手,你可真好意思。” 日游神明显不服:“你就说江湖上是不是说的平手。” “傻比。” 黑纱妇人骂完,转头对着束星辰和李青玉说道:“你们大师父的意思是让你们去看看就好,那三个人没一个是好惹的。我们这圣教这一代注定是要被通州剑庭和青羊道宫压一头,不要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是,师父。青玉明白了。” 李青玉对着夜游神抱拳一礼。 而束星辰却是巍然不动,眼神低迷。不知道在想什么。 日游神上去又是一脚:“你二师父说话你听见没有?” 束星辰缓缓爬起身,仍是没有答话。 日游神揪住这位“鹧鸪天”的衣领,再次厉声询问:“听见没有?” “你这老东西,赶紧放开星辰。” 夜游神将男子的手抽开,又帮束星辰整了整衣领,微笑对他说道: “星辰,没关系的,前几代我们圣教,不也是出了一位圣主力压整个江湖吗?” “我和你师父把你们养这么大,可不是让你们去送死的。你和青玉再努努力,生一个大天才出来就好。” 妇人的声音十分柔和,但是听在束星辰耳朵里却是万分刺耳。 不过他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自己确实不如那剑庭的大剑子。 “星辰知道了二师父。” 最终束星辰还是应承下来,他本以为自己和李青玉联手。就算打不过,也不至于落败。 他们二人想替师父找回场子,没想到却是在那少年面前败得如此凄惨。 到底是自己不如师父,还是那位大剑子,已经远超莫剑仙了呢? 束星辰有些唏嘘。 他本以为就算是争不过他们,这江湖顶峰也有自己的一个席位。 没想到自己却是被那一剑将所有的幻想斩灭,道心蒙尘…… 他再次想起那一剑…… 或许……同代之中只有青羊道宫那位能接下吧…… 第104章 ——江湖风云聚大寒(中) 戚州—— 一对结伴而行的江湖男女正在品尝着戚州火锅,那男子自从上次吃过一次后赞不绝口。 “绮罗,你们戚州太库城的辣椒确实不一样。” 两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临江仙”莫潮,和“醉垂鞭”张绮罗。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二人再不像当初那般拘谨。莫潮对女子的称呼也变得亲昵。 “剑子喜欢就好。” 张绮罗臻首低垂,面目含羞。 莫潮则是再问:“绮罗,冬至不回家,真的没关系吗?” “往年也有没回家的。”张绮罗低声细语,完全没有当初泼辣模样。 莫潮闻言出口相邀:“既然如此,大寒跟我去金陵如何?” 而听到此话,张绮罗眼中也激起一抹亮光。 “能够去到大寒,看到四位天下第一交手。是绮罗的荣幸。” “那我们就在这歇息一晚,明日即刻出发。”莫潮笑了笑,端起酒杯。 “好,就依剑子所言。”张绮罗也与莫潮举杯同饮,二人相视一笑。 “掌柜,掌柜的。” 莫潮对着柜台呼唤一声。 “来了,客官。” 那掌柜应和一声,迎身走来。 “客官有什么需要,可以跟小人说。” 莫潮掏出一锭二十两雪花银,说道:“开两间最好的上房。” 那掌柜的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一阵动心。却是脸上又纠结为难。 “怎么了?钱不够吗?” 莫潮看到掌柜的样子,再次出声询问。 这时,那老掌柜才支支吾吾说道:“这银钱自然是够的。但是……小店只剩下一间中房,实在是不能给您安排。” “要不,您和这位姑娘挤一个晚上?小店的被褥还是有多余的。” 老掌柜致歉一声,表示实在没办法。 “算了吧,你下去吧。我们二人待会去到下个城池再作打算。” 莫潮摆了摆手,示意那掌柜退下。 不料那掌柜好心提醒道:“公子,这方圆几十里,就咱们这一间客栈能够落脚。所以房间才如此紧张。现在天色已晚,您二位路上怕是……” 掌柜的不敢再多言,生怕自己说出不吉利的话让二人不高兴。 莫潮还是将银子递过去:“掌柜的莫要再说,去准备两个小火炉就好。” 那掌柜应上一声,便转身前去准备火炉。 “剑……剑子,这方圆数十里确实没有容身之地,要不。您屈尊跟绮罗挤一挤?” 张绮罗面色有些羞红。 莫潮却是坚定拒绝:“不行,你还是待嫁黄花,跟男子共处一室万万不可,怕是会坏你的名声。” “掌柜不是说有被褥吗?剑子睡地上就好,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才是。” 见到莫潮似乎有拒绝的意味,女子却是先主动起来。 莫潮心中对他这个小师叔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是脸上依然一副深思许久,终于做出决定的样子。 “好……好吧。” 莫潮略带腼腆,结结巴巴答应下来。 张绮罗心中如同小鹿乱撞,久久不能平静。能和莫潮共处一室,害羞的同时……心中又带有些许期待。 反观那个掌柜,哪里有去拿莫潮说的火炉。一副老神尤在的样子坐在躺椅上嗑着瓜子,时不时就使唤伙计忙这忙那。 “掌柜的,咱们明明还有好几间上房空着,您怎么说没有了啊?” 小伙计不明所以,询问着自家掌柜。 掌柜的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淡淡道:“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 他摸着怀中鼓鼓当当的银子,心想这两位大户人家里的公子小姐真有情调。 明明一看就知道是郎情妾意,还搞这一套。 “掌柜的,掌柜的。” 远处又传来那位公子的声音,客栈掌柜放下烟斗起身。 “公子,来了,伙计正在给您打炭。您稍等一会。” 店掌柜走过前来示意莫潮不要着急。 “咳咳,我们……改变主意了。就要那间唯一的中房吧。” 莫潮说出这句话时,在唯一二字上语气不由加重。 幸好张绮罗没听出什么不对。 “早该如此了客官,这天寒地冻的外面可不好走,小的立马为您准备一套被褥。” 掌柜应答一声,不多时便拿来一串钥匙。 “房间在二楼最里面。” “知道了。” “客官慢用。” 店掌柜依旧是满脸堆笑。 “绮罗,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莫潮拿过钥匙,表面波澜不惊。心中却已经是掀起惊涛骇浪,师叔是真的厉害,怪不得那位谢大家服服帖帖的。 而且,等下……,师叔教的那些东西真的有用吗?他有点害羞。 但是师叔又说保证拿下。 那时莫潮对着自家师叔问道:“师叔你靠这个拿下谢筝了吗?” 却不料那位谪仙师叔轻笑一声:“师叔用不着,这种套路一般都是人家对你师叔用。” 姬剑仙的淡淡一笑,便让莫潮高山仰止。 “绮罗没什么想吃的,剑子点的东西已经够多。” 张绮罗声音越来越柔,可能是吃火锅热的。脸上也越来越红,冒出些许香汗…… 入夜—— “绮罗,我熄灯了。” 纱帐外响起莫潮的声音,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不这么颤抖。 因为他想到师叔的话,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一阵紧张。心神不宁。 “嗯……” 纱帐内,女子的声音细如蚊蝇。曼妙身姿若隐若现,让血气方刚的少年郎看得热血沸腾。 别急,别急。要听师叔的,一步一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熄灯后一片黑暗,莫潮则是心中暗自给自己打气。 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已经知道张绮罗对他有意思。但是两人都没有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嘶……呼……” 黑暗中不时传来少年哈气的声音,那店掌柜也实在小气,大冬天的只给一床薄被。 “莫……莫公子,要不你上来?” 女子后半夜听到地板上传来的呼声,有些心疼。 “呼……不……不了,男女授受不亲。” 莫潮再次呼出一口雾气。 “绮罗穿着衣服的,你也穿衣服就是了。” 张绮罗的声音已经充满羞意。 “那,那好吧,这店掌柜实在小气。怎么就给上这一床薄被。” 少年一阵埋怨。 话音刚落,张绮罗就感觉到一阵男子特有的气味传来。 两人沉默不语,心跳得怦怦作响。 “绮罗,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呜……” 莫潮刚想举起手指,按照师叔说的先发誓。反正夜还漫长,后面的再慢慢来。 没想到张绮罗却是占据主动权,将这位专门克制她的“临江仙”压在身下。 莫潮也不甘示弱,反手又占据上风。 纱幔缓缓落下,燧石也经受风的指引而碰撞,开始诞生出火花…… …… 第105章 ——江湖风云聚大寒(下) 戚州夜里的狂风在呼啸不止,纱窗被吹得猎猎作响。 幸好终于是撑到早上,天空泛起鱼肚白时,那作乱的妖风也随之停止。 “什么,你也给了那掌柜银子?” 张绮罗从莫潮怀中起身,惊讶询问道。 莫潮则是将张绮罗搂紧怀中:“嗯,给了,一点小钱。” “你这个剑庭剑子倒是大气。” 怀中女子娇哼一声,揉捏着莫潮脸颊。 “师叔给了我好多钱,他还说要是跟你在一起之后要把钱给你拿。好好对你一辈子,不要学他又当又立。” 说到钱,莫潮拿过床头衣服,取下钱袋尽数交到张绮罗手上。 “莫郎……这……这不好吧。” 张绮罗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你拿吧,师叔说我出去就是个被人当猪杀的料,又没有挣大钱的脑子。还是给你保管比较好。” 莫潮一脸理所当然,他对师叔说的话没有半分反驳。 他觉得师叔说的都是对的,不然此时为什么张绮罗会躺在他怀里。 莫潮曾经问过那位小师叔说又当又立是什么意思。 那位师叔默然不语。 他说他也不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他们总结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他那位小师叔,长得实在太好看! “师叔,那你为什么不都娶了。或者用你教我的套路。” 莫潮有点脑子转不过弯。 姬夏想了想:“可能是上辈子玩腻了,这辈子师叔想单纯一点。结果没想到搞来搞去,又当又立。很烦。” 那位小师叔说完拍了拍莫潮的肩膀,从悬峰站起身来看向远方。 莫潮有些不明白,上辈子玩腻了?什么意思,这东西还能玩腻的吗? 他自己都玩不腻,有时候比练剑还勤快。更不用说跟别人一起玩了。 而且小师叔真的很奇怪,老是喜欢在悬峰上看向远方。或者抬头看天,时常露出一副怀念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他不明白。 “莫郎……这是不是太多了。” 张绮罗的话将莫潮拉回温柔乡。 她打开钱袋,看到里边躺着数十张千两银票,有点不敢拿。 “还行吧,这是师叔给我的零花钱,他说花完再问他要。随便怎么花,不被骗就行。” 莫潮淡淡答道,他对这个东西基本没什么概念,在剑山上有吃有穿。没钱就问四爷爷拿。 到山下也花不了多少钱,他觉得无所谓的。 “啵~” 张绮罗朝情郎脸上又亲一口,然后举着钱袋说:“那我拿咯。” “嗯,拿吧。” 莫潮闭上眼睛,他其实有些累。 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 ………… 日上三竿—— 莫潮带着张绮罗从楼上走下。 “公子,起这么早。” 店掌柜热情跟着莫潮打招呼,内心羡慕起年轻人的活力。 莫潮则是朝他问道:“有什么吃的没?” 店掌柜一脸正色:“有,怎么会没有。给您尝尝从锦州第一楼传来的一道菜,包您满意。” “是吗?锦州第一楼传来的?” 莫潮有些嗤笑,这戚州偏远地方为了骗钱,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春至楼都敢碰瓷的。 “您和这位姑娘且坐下瞧好,若是您不满意,昨天您二位的银子。如数奉还!” 店掌柜一拍胸脯,自信满满。 年轻公子身后那位高挑女子闻言满面红霞,羞得躲在情郎身后。 “咳咳,那就快些上来吧。” 这位小剑子也是老脸一红。 店掌柜走后,莫潮拉过张绮罗柔夷:“绮罗,别怕,他再提我就让他退钱。” “走开。” 高挑女子甩开情郎大手,径直走向桌子坐下。 莫潮不禁想问,昨晚那股江湖儿女的侠义做派呢? 但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看那女子的模样。若是他再问,怕是要钻地缝咯。 莫潮也坐到女子对面,温柔看着她。二人就这么静静对视而坐,怎么都不觉烦腻…… “公子,公子,鸡汤来咯。” 店掌柜亲自端上一锅瓦煲汤,打开瓦盖浓香扑鼻。 莫潮嗤笑:“这不就是一锅普通鸡汤吗?掌柜的,还碰瓷春至楼名菜。” “公子此言差矣,此菜名为人参公鸡汤。这精华都在汤底,等下您捞起来就知道。而这妙处嘛……” 那掌柜弯腰附耳,听得莫潮一愣一愣。 “这……这么补?” “就这么补。” “此话当真?” “不假。” “楼上屋子留着。” 那位小剑子听完,又偷偷往掌柜手里塞上一锭银子。 “公子,您这话说的,本店今日正好有上房,能让您住次的吗?” 那掌柜一脸正色,这位小公子可是妥妥的送财童子,他能不懂事? “好好好,你去忙吧,有事再叫你。” 莫潮拍了拍他的肩膀,店掌柜识趣退下。 待那掌柜消失不见之后,这位小剑子两指并拢,指向对面高挑女子。 “呔,妖女!今日就让你知道我“临江仙”的厉害!” “你发什么疯。” 张绮罗白了这个“临江仙”一眼。 莫潮则是学起那位“偶像”的语气。 “你不管,反正你给哥们等着的嗷……” 而那小伙计也是一脸崇拜看着店掌柜。 这一锅鸡汤竟然能卖出十两银子。 “年轻人,还有得学呢。” 那掌柜架起烟斗,闭上眼睛。 小伙计见状,立马小心翼翼从炉子里夹起一块木炭帮他点上。他只希望掌柜的能在空闲时候教他一招半式…… ………… ………… 鄂州—— 天都山—— 青羊道宫—— “你真没兴趣?算起来,你们才是一代人。” “没兴趣,我都二十好几了,那两个剑子才十几岁,这不是欺负人吗?” 一名年轻人与老道士坐在天都山顶看着云聚云散,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你师弟那边可是听说被剑庭一位叫“青玉案”的年轻人打得吐血。不准备帮他找回场子吗?” 老道士揽过年轻人肩膀。 “不去,他们师徒俩不是要去找自己的道吗?” 老道士笑了笑:“总归来说,还是一家人。” “你呀你,就是心软,不过我可不去打架,欺负小孩没意思,我看着他不被打就行。”青年说完站起身来,走下天都山。 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下山…… 怕是江湖都忘记他的名字了。 年轻人叫苏幕遮,腰间别着的袋子里装的是一百零八颗星宿。 他还有个外号,叫做——“卜算子”。 不过他的真名实在太好听,连江湖榜都没有用他腰间的一百零八颗星宿命名,用了他本名上榜。 ———— ———— ps:“一个人占两个词牌名,什么成分不用多说了吧?” “还有,兄弟们有空帮忙推推书好吗?球球乐,感觉就算书测以后流量也一直没有像别人一样起传说中的大量。” 在这里先谢过各位超级无敌大帅哥! ╭(╯e╰)╮ —————— 第106章 ——青羊道宫陆天一 衢州—— 一座不起眼的小山—— 比小山更不起眼的是山上的小道观。 说是道观,却是庙宇破败。若不是太上祖师身前还有三柱清香,谁都认不出来这是个还有道士住的道观。 道观内,一名中年道士干净整洁,与这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 他面前是一名青年,青年正在给他烧火煮饭。 “师父,剑山的底蕴确实深不可测,那位“青玉案”我听都没听过。但是他的剑比莫潮还要狠。” 青年跟面前道士轻声解释。 “没事,道宫有你师兄担着呢,怪不到你身上。这一代没有人是你师兄的对手。但是你还是得努努力。” 道士接过青年手中的汤面,举止斯文。 而陆贯也想起自己那位二十一岁就挑落地榜高手,然后上山清修再也没下来过的苏师兄。 那才是天资绝世,一百零八颗“卜算子”力压当年年轻一代的整个江湖,可以说是一骑绝尘。 如今他也才不过二十六岁而已。 若是他再年轻几年和自己同岁同代,少年榜榜首哪还有六个天下第一的说法。 “苏师兄当然是扛鼎之人,可是徒儿的天赋,好像只能止步于此,特别是乙卯二十夜游被青玉案破掉之后,徒儿好像对他产生些许恐惧。” 陆贯想起那把通体如同碧玉的宝剑,还是一阵后怕。 杨林和莫潮他还觉得自己能追赶反超,但是那柄青玉案让他毫无信心。 快,太快了。 他的乙卯二十夜游还没出手,便被直接破掉。 如此天资,比那两位剑子应该只强不弱,但却如此低调,这么多年江湖上都没听过青玉案这个名号。 道人虽然只是中年,早年却是有个老天师的名号,他笑了笑对自己徒弟说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现在你知道了吗?江湖榜只是参考,多得是看不上这个榜单的人。” “你瞧剑庭那位老剑仙,当了多少年天下第一,若是没去天京,他这个天下第一恐怕能当到死。” 中年道人说完又嗦了一口汤面。 “徒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徒儿,去给太上祖师点两柱清香然后歇息去吧。” 道人放下碗筷,闭上眼睛。 陆贯则是转身走出房门,打算点香再回来继续吃。 锅里汤面还剩大半呢,可不能浪费。 就在这位“江城子”走到庙中之时,发现已经有一名青年双手合十参拜,替他点上香火。 “信士,清香一柱一文。” 陆贯对着那道身影说道。 “陆师弟,好久不见。认不出师兄了?” 年轻人转头,看向陆贯。他发现当年和师叔一起下山的小家伙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 “师……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年轻人转头的一瞬间,陆贯就认出他是何人。 “来找你,这破地方你们哪找的,又偏又破。” 年轻人毫不掩饰嫌弃。连这庙中正堂都漏出好几个大洞,祖师身前的纱幔都已经从黄色变成灰色,还只有一半。 这也能叫道观啊? 陆贯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这是师父找的,师父说心如明镜,处处清心。” 苏幕遮想了想,确实是自己那个师叔能干出来的事情。 从符宝三年开始,就一直在强调清修,苦修,到最后连肉糜都不食。妥妥一副活佛模样。 若不是他身上穿着青羊道宫的玄金紫袍,还以为他是哪家寺庙的得道高僧。 时常会有香客和弟子追问玩笑道,说陆天师你这样子与和尚有什么区别。 而他们口中的陆天师苦思冥想,最后很是认真答道:“我不骗钱。” 香客信士大笑而归,都说青羊观的陆天师是个妙人。 此事越传越广,最后传到大林寺方丈耳朵里。 你说是个小弟子胡言乱语也就罢了,现在是青羊道宫的五天师之一说出这句话。 大林寺方丈亲自前来问罪论道。 结果那位陆天师再次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由于身处青羊道宫,大林寺虽然来了诸多高僧但也不敢有所动作。 待得众僧人回到大林寺,立马针对起青羊道宫,佛门与道门的争端也因为这两座首宫而愈发激化。 最后自己这位师叔陆天一看到一时之言竟然祸及道宫,便脱下了那身玄金紫袍,带着他唯一的弟子走下青羊道宫。 刚开始佛道两门还因为此事变得更加针锋相对,道家认为是自家道门被欺负了,在俗世只要见到和尚瞪两眼都要开打的程度。 不过后来也随着这位天师慢慢销声匿迹,话题中心那人慢慢不被提起,两门的关系也逐渐开始得到缓和。 但陆天一始终是佛门的一块心病,自从陆天一那句话说出之后。佛门香火大不如前。 只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提起上青羊道观上香只要一文,大林寺要十文。 而且青羊道观的斋饭是免费食用,虽然食材并不算好,但总归是不用钱。 而大林寺就不一样,有香客交流时发现,他们竟然将香客偷偷分为三六九等,香火钱捐得多,你便能住更好的禅房和吃上更精致的斋饭。 世人哗然。 加上青羊道宫出了个苏幕遮,在江湖上大放异彩,而他们的未来佛连五岁不到。 一时之间大林寺香火前所未有的低迷。 为此佛门派出无数金刚寻找并且挑战这位陆天师。但是单打独斗无一人是陆天一的对手。 最后是佛门大护法韦陀金刚出手,才让这位老天师稍逊败北。 而这位陆天师的败北也让大林寺的穹顶之上恢复起一些往日香火。 只有苏幕遮知道,自己这个师叔是不想每天都惹来一身麻烦打扰他修心罢了。 他也有些埋怨这个师叔,不想打架躲起来就好,干嘛要故意示弱。 这一代他们青羊道宫有他苏幕遮,注定要凌驾在所有门派之上,就如同当年的剑庭有莫剑仙一样,干嘛要怕那几个老秃驴。 自己一个人吃苦就算了,还把徒弟也带下山吃苦。 幸好陆贯很听他这个师兄的话,没有学到这个师父终日苦修。 但是这一根筋的模样倒是如出一辙,一个是一心修道。 一个是一心每天都找架打。 “师叔呢?” 苏幕遮对着陆贯轻声询问,虽然他有点埋怨陆天一,但是来都来了,总归是要拜见。 “师父在东房呢,我带师兄过去,我还煮了些汤面,师兄要一起吃吗?” “先过去吧。” 苏幕遮摆了摆手,让陆贯先行带路。 ………… 第107章 ——洛邑公主赴金陵 苏幕遮跟着陆贯来到所谓的“东房”。 那“东房”连大门上的右扇都破了一个大洞,成年人都能随便钻进去。 苏幕遮暗道那门上铁锁估计只能防住君子。 陆贯推开房门,苏幕遮往里一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斑驳脱落的墙皮,角落里放着一张干净小床,床上正坐着他那位陆师叔。 “苏幕遮见过师叔。” 青年走到道人面前行礼,但是道人巍然不动。 过了半晌,道人叹了口气:“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陆天一不明白,连自己的师兄弟还有佛门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这个师侄到底是用了什么通天本领。 苏幕遮微微一笑:“师叔别管,山人自有妙计。” “你来干嘛?不会就是来跟师叔寒暄的吧?”陆天一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玉冠青年。 “来找师弟,跟他一起去金陵。好久没下山,师父让我多走动走动。” “师兄身体还好吧?” “不算差,一时半会死不了。他说还能撑几年。百来岁也已经活够,他说老而不死是为妖,有悖天道。” 陆天一闻言嗯了一声,随后再次闭眼修炼。 “师兄,汤面吃不吃?” 陆贯递来一碗汤面,这位江城子只有在面对苏幕遮这位卜算子时才会话多。 苏幕遮看向那个碗边微微缺角,然后毫无荤腥的汤面。本来稍有的饿意也被磨掉。 他皱着眉头问道:“你半大小伙,平时就吃这玩意?” 苏幕遮没上山之前本身就是世家公子,绫罗绸缎钟鸣鼎食。 上山之后连山上最好的伙食他都嫌弃,动不动嚷嚷着要下山,青羊道宫又舍不得如此天才,那位掌教真人不得不为他这个弟子专门开小灶。 这种清汤寡水,端到苏公子面前简直和泔水没有区别。 “我觉得汤面也挺好吃的,师父说我这七页金书花了不少钱哩,要省点用。” 陆贯想起这位师兄每天的伙食,挠了挠头,将伸出双手畏畏缩缩收回。 “别吃了,赶紧倒掉,师兄带你去城里吃。后天我们去金陵。” 苏幕遮看都没看,径直走出房门让陆贯跟上。 “师父,您多保重,徒儿出门了。” 陆贯对着道人温声说道,又将没吃完的汤面从火上取下,然后盖好放在一旁。 “去吧。” 陆天一微微一笑,随后陆贯便看到自家师父呼吸停滞,真正进入修炼状态。 也不算停滞,这是陆天一自己研究出来的龟息之法。 常人三十息的时间在他这里只有一息。 陆贯时常有种错觉,这方天地仿佛与自家师父融为了一体…… 衢州官道上—— 两名青年并肩行走。 “你是说,那名叫青玉案的年轻人,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 苏幕遮听到陆贯的描述眯了眯眼。 “是的,他旁边还跟着一个抱剑侍女。” 陆贯想起那天的主仆二人,那名清冷少女也让他印象深刻。 “抱剑,侍女……” 苏幕遮想了再想,最后一巴掌拍在陆贯脑袋上。 “师兄,你打我干嘛?”陆贯揉了揉头顶,看着自己这位师兄委屈道。 苏幕遮缓缓道来:“笨,如果我没猜错,那女子应该是他的剑侍,你说的这个青玉案,应该就是那个大剑子。” “可是,那位大剑子不是叫雾里雪吗?” “那是剑山,最不缺的就是剑,别忘了,莫剑仙当年可是有六把名剑。” “原来如此……” 陆贯听到苏幕遮的解释,犹如醍醐灌顶, 而苏幕遮也没了兴致,他本以为那个青玉案是剑山的什么隐藏天才,想帮陆贯找回场子,没想到是那个姬夏。 虽然算是同代,但是十几岁的小娃娃打架,他插手总归不好。 等他再长大些吧。 但是不得不说,陆贯这一代的江湖确实精彩,五个天下第一。 他回想起他那一代,好像能打的也就一个顾庭晚。 但是由于酆都出身,可能老鼠当习惯了,总喜欢藏来藏去的。 不过提到顾庭晚,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见过最有礼貌的人。 “师兄,待会咱们吃什么?” 陆贯其实也不想吃那清汤寡水,但是他师父喜欢,平时他连在师父面前吃肉的勇气都没有。 “你看着来,哪家酒楼大挑哪家。” 苏幕遮十分大方,刚刚他看到那碗清汤寡水,连进食的欲望都没有。他打算带陆贯吃点好的,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个师弟这样吃了六七年,是怎么忍得住不跑回来的…… 师兄弟二人顶着细雪行走在官道上,陆贯也不在是当年那个只会跟在苏幕遮身后的小屁孩。 如今他们并肩而行…… ………… ………… “雀奴儿,你慢些。” 天京城皇家狩猎围场—— 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洛邑公主正在策马奔腾。 坐在台上的皇太后看得眉头紧皱,生怕高沁摔下来。 面前老妇人那紧张的样子也让高幽不禁笑出声。 “母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马背上呢。”这位湖阳长公主拉着母亲手臂,玩味调笑道。 老太后白了她一眼:“你就是个坏女儿,成天就知道气你母后。” “母后冤枉,幽儿哪敢。” 高幽虽然嘴上说着不敢,却没有收敛半分。 或许也只有在这个老妇人面前,她才能如同现在这般轻松。 “听闻翰林院那位贺兰大人发妻亡故,正妻之位空出。你如今已然和离成为自由身,要不要母后让治儿给你赐婚。” 老太后温柔拉过高幽柔夷,轻声询问着自家女儿意见。 高幽只是笑笑:“他也不喜欢幽儿啊,若是喜欢,幽儿当初又怎么会嫁给玉昭。幽儿这次回来是打算陪您一辈子的,哪也不去。” “你受苦了。” 老太后屏退身旁宫女,将高幽拉进怀中。 这位湖阳长公主再也忍不住,在母亲怀中痛哭起来…… “要不再回金陵?玉昭那孩子,人还是不错的,最重要的是,他很爱你。” 老妇人摩挲着高幽的额头,如同小时候一般。 “母后说的什么话,女儿已经和离。怎么能再回夫家。” “也是,你从小脾气就倔。” 老太后也不再勉强,只是止不住的心疼她这个女儿。 出身高贵,有时候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明天怜生就要回金陵了吧?” “嗯。” “那就让沁儿跟着去吧,能不能成,看他们造化。” 老妇人终于是松口,让高沁跟着玉怜生前往金陵。 不过啊,她还是希望不成。 她不想看到这个孙女落得跟自己女儿一样的下场。 可是,生在皇家,身不由己的事情实在太多。 昨天高其治前来问安,话里话外也是有要撮合的意思。 她一个死了夫君,没了靠山的女人,再跟儿女对着干。 总归是不好…… …… 第108章 ——赵家镖局少东家 南越城—— “什么?小寒一过你又要出远门?”席上,魏兰筷子一拍,怒视着少年。 “娘,我是去金陵接谢筝回家。”少年哪里敢说实话,只得拿出那位谢大家作为借口。 不料妇人冷笑一声:“还敢骗你娘,娘都去打听过了,那个玉怜生邀请你大寒赏雪,名为赏雪,实为约战是否?” 少年悻悻一笑:“娘,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你就说是也不是。” “有一点点是,主要是去接谢筝,其次才是去找玉怜生。” 少年又是讨好一笑。 妇人软硬不吃:“不行!那也不能去,筝儿那边我自然会派人去接,你好好待在家里就是。” “别啊,娘亲,这男儿一诺千金,我已经答应玉怜生,怎么能毁约。” 姬公子急了,跑到魏兰身后替她揉捏起肩膀。 不过魏兰仍是一脸不待见的模样。 “夫人,你就让他去吧。” 赵青此时微微一笑,这些天的多方打听,他大概也知道那个所谓的少年榜是什么东西。 金陵玉家的玉怜生,还有康州杨林,那都是顶天名门之后。 自家儿子能跟他们站在同一梯队,当是让他去才是,谁家男儿少年没有凌云之志。 如今帮不了他也就算了,拖他后腿怎么行。 见到自家夫君发话,魏兰只是气恼一声:“就你们父子情深。” 说完魏兰转身离开堂屋,让他们父子二人独自交谈。 “爹,谢谢,还是你懂我。”姬夏给赵青倒上一杯酒水,父子二人举杯同饮。 赵青笑了笑:“江湖固然是好,终究不是归宿。你也说要去接谢筝,我希望下次你们俩可要一起回来。” 姬夏点头:“肯定的。” “好,正好咱家镖局你这个大少爷还没去过呢,最近有一单运送到金陵的货物。你抽空去看看。顺便跟青梅商量如何打理,这可是你的产业。” “孩儿明白。” 父子二人再次提杯,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 赵家镖局—— 今日镖局内热闹无比,他们今日要迎来镖局的主心骨,自家公子,也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允州小剑仙。 他们从来没想过,一个根本不知道江湖的商户人家开的镖局,有朝一日能迎来江湖少年榜榜首坐镇。 镖局从上到下都十分兴奋。 “马三,门匾你擦了没?” “早就擦了,红灯笼我都挂上了,等会少东家一来就能看见。” 镖局的小管事赵成正在指挥着镖局上下将整个院子清扫,以免少东家待会兴起视察,看到哪里不高兴。 “我说赵成,有必要如此吗?少爷只是前来看看而已,估计也不管事。” 镖局的总镖头张庭山坐在太师椅上轻轻吹拂清茶,细细品味。 赵成微微一笑,这个总镖头什么都好。待人也和善,又讲道理。 就是喜欢倚老卖老,但无奈他是跟随老太爷的老人,很多事情老爷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赵成笑道:“总镖头,这不是给少东家留下一个好印象吗?老爷膝下无子,小姐本来就是要嫁出去的,听府里说老爷和夫人极其宠爱少爷,日后说不定赵家都是他的。” “更何况,少爷可是江湖榜榜首,那可了不得哩,以后我们赵家镖局押镖,谁还敢拦路。” 赵成说完继续指挥着镖局上下清扫。 张庭山则是坐在太师椅上,他打算等那位少东家到来他再出去。 这些年他在镖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基本都不管镖局的事,都是他一个人忙上忙下,而且做事也兢兢业业,他可不需要讨好一个本是外来的少爷…… 清扫完毕之后,赵成带着镖局众人列队在门口,等候着那位少东家的到来。 众人脸上无比兴奋,镖局上下大部分都是年轻小子。自然想见见传说中的江湖少年榜榜首…… …… 但是反观在路上的那位小剑仙却是兴致乏乏,一个镖局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 若那镖局不是赵青夫妇送给他的第一个见面礼,姬公子看都懒得看。 不过来都来了,就教教青梅吧。 “青梅,以后镖局可要你来管,怕不怕?” 如今楚元夕和青梅关系已经不再势同水火,姬公子正躺在楚元夕腿上给小侍女捏着脚。 活脱脱一副纨绔模样。 青梅则是握紧粉拳,略带严肃:“青梅不怕,青梅会努力帮少爷管好的。” 小丫头早就被魏兰打好预防针,说自家少爷现在只是玩心大,以后还是要考取功名。 读书人可不能去做这些这些商贾之事,所以自家少爷以后很多的事情,都要她和谢筝去解决。 如今来镖局,就当是给她练手。 青梅欣喜无比,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以后要给自己一个名分。 她自然是不能什么都不会。 “青梅,你脸红什么?” 姬公子看到青梅给自己捏个脚都能脸红,以为这小妮子有什么特殊爱好,连忙把脚抽回来。 小侍女思绪回到车内,温吞说道:“有……有吗少爷?” “有……你偷偷告诉少爷,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爱好。”姬剑仙眯了眯眼睛,抱着怀疑的态度看向青梅。 “爱好……有啊,青梅想要少爷给青梅画像。” 小丫头仔细回想起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东西,忽然想到自家少爷给小姐画的像。 那时她也想开口让少爷给她画一张,但是小姐还有老爷夫人每天都在画,她一个丫鬟哪里敢提。 后来过不久这个坏少爷又偷偷离家出走,还带回来要死的消息,让她好几个晚上都在以泪洗面。 “真的就这个?” 姬公子继续质问。 青梅坚定回答:“嗯,就这个。” “好吧,回府再找你跟你细聊。” 姬夏以为是楚元夕也在这里,小丫头不好意思说。回去等独处的时候他可要好好调……帮她改正才行。 楚元夕却是来了兴致:“公子还会画画?” 姬公子哪里受得了被质疑,当即回答道:“当然,你家公子文武双全,没听过允州小剑仙文武双星下凡的故事吗?” 说道这里,楚元夕想起那个说书先生,再也绷不住那张冰冷的小脸,噗嗤一声笑出来。 姬公子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刚想再证明一下自己,但被小丫头抢先发言。 “楚姐姐,少爷画画真的很厉害的。” 青梅维护着姬剑仙的面子。 因为她觉得自家少爷的画作简直就是天下第一,楚元夕只是没见过,以为自家这个喜欢开玩笑的少爷在吹牛。 “听到没有,公子还会骗你不成?”姬公子总算扬眉吐气,看着神情再次恢复冰冷的少女。 “那元夕给少爷道歉……” “元夕,你想亲就亲,不要老是找理由。” “好,元夕知道了。” “亲的时候也不许笑,我就喜欢看你这副司马样。” 这是姬公子的底线,老是被小侍女偷偷占便宜他已经习惯了。 青梅则是羡慕的看着楚元夕,自己要是能和楚姐姐一样能一脸正经的不要脸就好了…… 青梅看着少年宛如谪仙一般的脸庞,越看越是入迷。 她也好想亲自家少爷一口啊…… 可是又怕坏少爷天天笑她…… 她可没有楚元夕这么强的语言免疫力…… 每次都被少爷逗得面红耳赤…… …… 第109章 ——旧镖局与新镖头 马车上的贵公子满脑子全都是大寒金陵赏雪时自己要怎么出场才最有剑仙风范,要穿白衣还是青衣。 他第一次拔剑论道,他要——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而身旁两名小侍女看着贵公子宛若神仙一般俊俏的脸庞春心暗动,如果每天都能待在公子身边多好。 他这张脸就是世间最美的景色,无物可及…… “少爷,镖局到了。” 前方传来车夫的声音,让两女思绪随着车轮停止转动。贵公子也缓缓睁眼,揉了揉额头。 “成哥儿,你说少爷会不会带着雾里雪过来,到时候咱们能不能看看。” “想屁吃,少爷的剑能让你看?” 赵成嗤笑一声,他都不敢有这种想法。 随着车帘缓缓拉开,车上走下两名美貌女子,让众人都吞了吞口水,特别是抱剑那位。 一身清冷长裙,脸上犹如万年冰川,一副司马模样,让人一看就不由心动。 随后车上下来一名华服年轻人朝着他们招呼道:“大家好啊。” “少东家好。” 众人由赵成开始带头,齐声问好。 而看到他们都在风雪里列队等着自己,姬公子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解下腰中钱袋递给小侍女。 “青梅,给兄弟们每人发十两银子去喝酒暖暖身子,这大雪天怪冷的。” 话音落下,贵公子的笑容落在众人眼里如沐春风。 而小侍女一阵心疼,每人十两银子,这得多少啊? 但是少爷的命令她又不敢违抗。 “这位是青梅姑娘,我的人,日后可能你们会见得比较多,先认个熟脸。” 就在少女刚要过去派发银子之时,贵公子又在后面出声,那句我的人让小姑娘霞飞双颊。 “青梅姑娘好!” 镖局众人齐声呐喊,比刚刚见到姬夏时还要更大声,不然等会接过银子的时候不好意思。 “大……大家好。” 小姑娘哪里经受过这场面,不过她也很快镇定下来,开始有条不紊的派发银子。 “你叫什么名字?” 姬夏朝着刚刚那名带头年轻人询问道。 赵成立马跑到姬夏身边,微微躬身:“回少爷,小的名叫赵成,是府上的家生子。” “嗯,不错。好好干,有机会的少爷提拔你。”姬公子拍了拍赵成的肩膀,让他受宠若惊。 “早就听说少爷长得玉树临风,宛如谪仙下凡。但是赵成奔波在外,从未见过少爷模样,如今一见,果然人如其名!” 赵成笑呵呵跟着自家少爷寒暄,他是真的觉得自家少爷好看,本以为那个抱剑女子就容貌惊绝。 没想到自家少爷一出场,他瞬间便觉得那名抱剑女子配不上了。 姬公子闻言搂住他的肩膀,忍不住夸赞道:“你现在是什么职位?” “回公子,承蒙老爷信任,在镖局里当个后勤的管事。” “月俸多少?” “回少爷,七两。” 赵成恭敬答道,他看得出来少爷好像很欣赏他的样子,若是自家少爷心情好,能给他涨上一二两那便是再好不过。 那位少爷也确实是这个意思。 他叫住了那位正在发钱的姑娘。 “青梅,青梅。” 那少女听到自家少爷呼喊,连忙小跑而来柔声询问道:“怎么了少爷?” 姬夏指着赵成缓缓说道:“看到这个小兄弟没有,以后他的月银涨三倍。” 姬公子是真的很欣赏这个年轻人。 “是,少爷。” 小青梅撇了一眼赵成,应承下来随后又继续派发赏银。 赵成激动得有点说不出话,面红耳赤起来,差点就想给姬公子行跪拜大礼。 而姬公子觉得他还是太年轻了,还是剑山上那个什么风尘的比较有前途。 就在这时,一名老者从门中走了出来。 他不敢怒斥姬夏,只得对着赵成喝道:“溜须拍马,整天不好好做事,明天你就回家,不要再来。” “这老登谁啊?” 姬公子一看到这个老人就觉得很不舒服,感觉自己的道德要被绑架起来的样子。 “回……回少爷,这是张总镖头。” 赵成明显也有点害怕这位总镖头。 “张庭山见过少爷。” 那总镖头见到自己的下马威起到作用,便对着姬夏行礼。 “哦,你回家吧,你被开了。以后不用来了,做多少年有多少补偿回头我让青梅算清楚给你,一分不少,不会亏待你。” 姬公子连理都没理,径直朝着镖局内部走去,自己来这么久,这个老登现在才出来。而且我夸谁你骂谁,跟我对着干是吧? 我花钱我能受这鸟气? 姬公子不开心了,主要是他看到那个老头就不爽,感觉自己的道德会被绑起来。 而张庭山也没想到,眼前青年竟然第一句话就是将他辞退。 他张庭山自认兢兢业业二十几年,没有辜负老家主。 他颤抖着手追了上来:“竖子,你爹都不敢这么对我,你一个外来人,怎么敢指挥赵家镖局。” “不是,哥们主打一个尊老爱幼,说了多少钱给你就是,你觉得不够再多给你点也不是不行,你这老登怎么追上来骂我。” 姬公子觉得,他有点不太礼貌了…… “你……你,我……老夫若是不在,你能将这镖局上下打理好?知道怎么押运?知道哪里路线最快吗?” “大不了就关门咯,这镖局我爹给我的,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姬公子随意说道,然后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打算让楚元夕去弄点茶叶过来煎雪赏梅。 他来这镖局本来就是来寻开心的,生意好不好无所谓,主要是心情好再说。 这老登一看就是不管在哪里都动不动教训人的,看起来比当初的莫老头还要傻比,他顶不住一点。 “好,好啊,你这逆子。待我禀报老爷,让老爷来处理此事。” 张庭山看到年轻人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更是怒上心头。 “去呗,路上小心点,如果觉得风雪很大,可以坐我的马车去。” 姬夏闭着眼睛躺在椅上开始摇晃。 他姬公子心情好的时候从来都很有礼貌。 “竖子,竖子!!” 张庭山忍不住一边谩骂,一边转身离去。 而此时赵成进了院子,刚刚二人的谈话他都听到了。 这张总镖头虽然人是苛刻些,但还是很有能力的。 “少爷,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张总镖头可是……” “这镖局谁家开的啊?” 赵成话还没说完,少年便起身打断了他。 “当,当然是咱们赵家开的。” 赵成一脸疑惑,少爷怎么会问他这个问题。 而姬公子听到这个回答,拍了拍胸口又继续躺了回去。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以为这镖局姓张呢。” “元夕,去弄点茶叶过来煎雪煮茶。” 少年说完闭上眼睛,任由细雪落首。 他姬公子最不怕就是陌生人的道德绑架。 赵成还想劝劝自家少爷,想说张总镖头还没走远,他可以去叫回来。 他刚想开口,却又听见躺椅上那少年传来声音。 “以后你就是总镖头。” 少年淡淡的一句话,让赵成楞在原地。 少年见赵成久久不答,又皱着眉头问道:“能做吗?能做好吗?” “能……能……赵成一定不会辜负少爷的期望。” “能就好,赵总镖头,去忙你的吧,本公子要休息一会。” 少年摆了摆手,让赵成退下。 “是,少爷。” 这位年轻的赵总镖头连忙答应,然后识趣退下。 他觉得自己肯定会做得比张庭山那个冒犯少爷的老登做得更好。 少爷这么有眼光的人,看不惯那老登,肯定是他有问题。 ………… …… 第110章 ——不受绑架姬剑仙 小院中炭火煎茶,贵公子轻抬茶杯慢饮。 “少爷,张总镖头经营镖局二十几年,总归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这么把他辞退,怕是不太服众啊?” 人群中,一名中年男子站出身来恭敬答道,但是他看向赵成的眼神里略有不对付的意思。 他钱钟也在镖局呆了快十年,本以为张总镖头之后便是他的总镖头。 结果没想到半路被截胡了。 “你叫什么名字?” 姬夏看向那名男子,出声问道。 “回少爷,小的叫钱钟。” 钱钟吸取张庭山的教训,不敢对这个少爷有所不敬。 少年笑问:“你的意思是,你们堂下都还是很支持张总镖头回来的?” “是,张总镖头虽然是那么……了点,但总归有所作为,而且,赵总镖头年纪太小,经验不足,难以服众啊少爷。” 钱钟与身后十数名镖师都躬身行礼,请求让张庭山回来。 大不了他们到时候好好跟张总镖头商量,让他给少爷道个歉。 总不能让赵成这个小子捡了便宜。 少年轻抿香茗:“好,既然有这么多人支持张总镖头,那我建议给他开个镖局,你们每人出三十两就行。剩下的我来出,你们都过去跟着张总镖头开个张家镖局吧。” 台上传来少年的淡淡话语让众人缄口不言。 开玩笑,口头支持支持还行,要他们掏口袋不是闹嘛? 随后姬公子不再理会镖局众人,带着两个小侍女进了堂屋。 “少爷,您这么做,不怕老爷责怪吗?”小青梅一双柔夷正在自家少爷肩膀上揉捏。 “放心吧,没几个人会走的,先给一棒子。” 姬夏好像一副完全不担心的样子,看得小侍女内心焦急。她才来第一天,镖局要是直接解散,回去怎么跟夫人交代。 小丫头越想越自责,手上的力道不自觉也轻了些。 “青梅,在想什么?” 少年的一番话让小侍女撑不住了。声音中似乎带有呜咽。 “少……少爷,您就把张总镖头叫回来吧。要是镖局解散了可怎么办,奴婢回去怎么跟夫人交代。” 小丫头的声音已经带有些许哭腔,若是回去,夫人以后再不给她管任何事物。她就永远只能当个婢女了。 “你出去,跟他们讲,愿意留下的月银再加三两。” 姬公子看着焦急的小丫头,觉得还需要沉淀沉淀。但是她这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怪可怜的。 所以姬公子还是把甜枣提前交到了她手上。 小丫头喜出望外,连忙跑出去宣布…… …… “公子,元夕想亲你。”楚元夕见四下无人,又附在少年耳边说道。 “不给!” 姬公子皱了皱眉头:“元夕怎么老是想这些事情。” “啵~” 楚元夕没有回答,而是在少年脸上迅速亲上一口之后便再次恢复冰冷模样。 “你……你……” 被欺负的姬公子说不出话,他觉得楚元夕有点不礼貌了。 …… “少爷,少爷……” 就在姬剑仙想要好好给楚元夕上课的时候,青梅脸上带着喜悦跑了进来。 小姑娘没想到自家少爷那句话这么有用,竟然没有一个人走。还对自己千恩万谢,要在公子面前替他们美言几句。 “怎么,有几个人要走?” 姬夏放下茶杯,向青梅询问着。 “回少爷,一个都没走。” “是吗?” 青梅的话是让姬公子没有想到的,他以为至少也有几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硬汉”? “是,公子,但是您就这么辞退张总镖头,是不是会被说闲话。他可是在镖局呆了二十几年呢?” 青梅在来镖局之时就做过功课,每一个重要的人她都多少了解一些。 姬公子再次轻抿香茗,逼宫?下马威?搞笑的,一个小镖局跟你搞这么多勾心斗角干嘛。 他根本就没打算要经营这个镖局,也没必要跟你一个镖头虚与委蛇。整天整一些有的没的影响心情。 来这就是主打一个开心,影响到心情你就给哥们滚蛋。 他缓缓开口:“青梅,少爷问你一个问题。” “少爷你问。” 小侍女乖乖站在一旁。 而姬公子将她整个人都拉到怀里,拉着她的柔夷问道:“你觉得,神真的会怜悯可怜的世人吗?” 姬夏的问题很奇怪,让小侍女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她看的话本,还有从小听说到大的事情。都是神仙救世,妖怪作乱。 所以她想了想,答道:“会!因为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 “那公子再问你,如果某天下大雨,你见到一个蚂蚁窝被淹,你会趴在上面保护蚂蚁们直到天晴吗?” 姬公子不慌不忙问出第二个问题。 “当然不会了,公子你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小青梅毫不犹豫答道,自己往家跑都来不及呢,哪里有空管那些蚂蚁。 谪仙少年笑意盈盈:“那神为什么会怜悯世人呢?就因为他可怜吗?” “当然会,因为……” 小丫头怔住了,她本来是想说人和蚂蚁怎么会一样…… 但是,在只手间移山倒海的满天神佛的眼里,人和蚂蚁有区别吗? 对神来说,世人的情绪真的重要吗? 自己也不会去想蚂蚁被淹的时候在想什么,更不会去浪费自己的时间去保护它们。 小丫头有些迷茫…… 那贵公子深深埋头嗅着怀中侍女的发香,然后缓缓说道:“这书生遇到大家闺秀的生死爱恋啊,多数都是书生写的。” “这神怜世人也是有心之人写出来的。若是真怜世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食不果腹的乞丐,大佛金身为什么又不将宝衣剥下赠与苦命之人。” “都是他的“信徒”想要罢了。” 姬公子说完抓紧少女的手腕:“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少爷。” 青梅若有所思。 “明白就好,这天下喜欢用自身苦命去绑架别人的弱者,永远只能是弱者。” “同样,能被一些弱者语言动摇的人,也是弱者。他们永远只能待在底层整日呐喊命苦。与同样命苦之人惺惺相惜,聚到一起谴责别人。” “小青梅可不能学哦。” 姬夏说完便扶起少女,摸了摸少女臻首。 “青梅记住了少爷。”小侍女再次乖乖点头。 “去吧,青梅小掌柜。好好帮少爷打理产业。”少年说完便起身带着楚元夕离开。 他觉得剩下只能留给小侍女自己消化。 过度说教只会言过无益,他没事从来不喜欢教人道理…… ………… 第111章 ——风雪将来大寒至 南越城的街道上,一对男女正漫步而行。 “公子,为什么只教青梅不教元夕。” 楚元夕有点疑惑,都是侍女,为什么公子从来不教她这些,老是带她去干坏事。 姬公子嗤笑道:“就你那样子还去做生意?夏天光看着你的脸都不用吃冰块消暑。” 楚元夕没法反驳。 因为剑山上的师兄弟也是这么说的。 而姬夏想起自己刚刚教青梅的样子,想到了曾经那个哥哥姬秋也是这么教他的。 还没等到自己报答他呢,就来到了这个比世界。 在另一个世界里,姬秋可谓是姬夏的兄长兼父亲。自己吃苦受累也要送姬夏去各种兴趣班,只求弟弟将来多条活路。 姬秋是个命苦的人。他的高中成绩并不理想,姬夏又患有轻度精神病。 姬秋只得早早出来辍学打工养活弟弟。 幸好给他们租房的房东太太是个好人,经常会在生活上帮助姬秋…… ……… …… 赵府—— 赵青面前正坐着一名花甲老者。 “老爷,老太爷还在的时候,我可就帮着赵家做事了,您可要帮我做主啊?”张庭山抱拳对着赵青缓缓说道。 赵青佯装愠怒:“张老,我也知道您为赵家出力许久,如今您也老了,夏儿这样对您确实是他的不对,回来我会好好教训他。” 张庭山听到赵青的承诺,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多谢老爷做主。” 赵青则是摆摆手:“应该的,您先坐,赵家怎么都不会亏待您的。” 随后赵青唤来魏兰,魏兰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 “张老,这是城东络河街的一座小院,给您养老用。您年事已高,不该如此操劳,每月依旧会派发月银给您,直到百年之后。” “夫……夫人这是何意?” 张庭山不由问道,虽然这洛河街的院子寸土寸金,但是现在这个意思,就是让他退休了吗? 魏兰笑容温和:“您也知道,我二人也开始年入四十,很多事情未来都要交给夏儿。那镖局的地契我们已经送给他,现在我和老爷也作不了镖局的主……” “夫人,别说了,老夫知道了。您二位也待我不薄。” 张庭山哪里还不知道赵青夫妇什么意思,这座院子甚至已经和镖局差不多一个价。 但他还是对经营了二十几年的镖局有感情。 “多谢老爷,多谢夫人。老夫告退了。” “张老慢走,若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来府上找我夫妇二人。” 张庭山拿起桌上的地契走出赵府,背影略微有些萧瑟。 他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他不明白自己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为什么老爷夫人也不帮他。 “老太爷,庭山不明白啊。”张庭山轻轻朝着空气问出这句话,可是那位他所敬爱的老太爷没有再回答他。 张庭山走后,魏兰给赵青斟了一杯茶。 “夏儿倒是有手段,我以为还要过些时日。这张总镖头才会上门呢?” 赵青接过茶水,欣慰一笑:“确实老了,我不如夏儿。” 他还记得他掌管赵家那年,最难搞的就是这个倚老卖老的老张。虽然他张庭山是个好人。 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都不懂。 总仗着自己有点功劳,将整个赵家镖局都变成了他的一言堂,连他这个家主要对镖局整改都要经过他张庭山的意见。 动不动就提出老太爷来压他。 实在愚蠢。 他们本想帮姬夏慢慢接管镖局,没想到这小子压根就不用帮忙。 不过也应了那句话,他张庭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的后半生赵家还是会照顾好的。 “夫人,叫厨房备席。今晚我要跟夏儿不醉不归。” 赵青欣慰一笑,孩子长大了,比他还聪明。安身立命这一块他不用担心了。 就是跳脱了点,不过等两年臭小子和谢筝成亲定下心来,他和魏兰就可以抱孙子咯。 魏兰看着赵青这副样子也不由笑问:“老爷,有这么开心吗?” “有的。” 赵青再次轻笑,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趁姬夏没回家,他要去跟兄弟聊两句。 他们的儿子长大了,有出息了。 不仅是那个什么劳什子榜的榜首,读书也厉害。头脑更是灵光…… 还有…… 还有什么他也忘了,反正就是生了个好儿子。 赵青越想越是激动,脚下步伐不由加快,朝着那个他给兄弟设灵牌的屋子而去。 那间屋子就是当年姬天赐曾经写下“我与兄,乃兄弟否?”的住处。 他从未让人再住,只想着有一天这个兄弟还能再来。却没想到这一来再也不走了…… ———— 剑庭—— 莫语现在每天的乐趣又多了些。 他一直盯着那个给姬夏溜须拍马,当上管事的刘风尘。 “四长老,这是刘风尘今日做的账目。” 一名铸剑堂弟子捧着一本账簿走来。 莫语接过账簿细细查看,仍是如同往常那般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做得更好。 “拿走吧,明天再拿来。” 他将账簿递回,示意弟子明天继续。总有一天他能找出问题,将这个溜须拍马之辈打回原形。 “阁主,阁主,剑子给您送来一份东西,说是绝密,只有您能看。他还说了,对明月阁的发展有大用。” 门外又跑来一个弟子,将一本厚厚的东西放在莫语面前。 “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还绝密。” 莫语摆摆手,将两名弟子屏退。随后打开这本“绝密”。 “这……这这这。” 刚翻开沁园账本的第一页他就坐不住了。 剑子到底是怎么弄来这个东西的。 这个东西他也舍得给我? 莫语又想到自己每天调查刘风尘的事情,不由得老脸一红。 ——入夜 “三哥……我这样子像不像个小人?” “确实。” 这是莫听给莫语的回答。 “那我明天再给他升个职吧,让他到明月阁来。” 莫语想起来这些天自己查账目,发现这个刘风尘还是很有能力的。 就当给剑子的补偿吧。 …… 第二天,刘风尘升任明月阁管事的消息传到铸剑堂。 但是刘风尘拒不接受,并且指出两点错误。 “第一,我叫姬风尘!” “第二,这破壁管事谁爱当谁当,剑子大寒比武,没有我这个头号狗腿在旁边呐喊助威怎么行。” 说完这位铸剑堂六大管事之一就将管事长袍脱下摔在地上,扛起身旁那杆早就定做好的大旗。 那杆大旗上面写着八个大字—— “青玉剑主,天下第一! 随后这位刘管事便带着十数名弟子下了剑山。头也不回…… 向着金陵城而去…… ………… ———— ———— ps:有几个逆天评论,我不知道你们是人家请来刷评还是什么。 你们可以评价我写得不合你们心意,毕竟众口难调。 但是怎么会出现抄这个字眼。 除了从刀不语那里得到词牌名的启发,从大纲到剧情到人物武器设定,全是你爹自己想的。 我话就放在这,你去找,去全网找,找不到你司个马就行。 你们给的一二星我真的不是很想反驳,毕竟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 但是你们是真的有点侮辱人了。 第112章 ——天京雀奴入金陵 金陵—— 锦州知州与各大身居要职的官员们在寒风中齐身下跪。 “锦州知州王庆,携锦州官员恭迎洛邑公主。” “恭迎洛邑公主莅临!!!” “恭迎洛邑公主莅临!!!” 随着王庆话音一落,金陵城上下数百官员齐声问安。 这洛邑公主乃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女儿,比起那位十岁的太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相传这位公主幼时便被奶妈抱在奉天殿外等候,天宝帝一下朝就抱着这个孙女玩闹。 符宝帝登基之后便从县主加封公主。 老太后也是宠着这个嫡亲孙女,天上的星星都要给她高沁摘下来。 这位公主第一次出宫,身后就跟着东宫的三百千牛卫,每过一洲,知州还要抽调三千府兵护送。 排场何其大也—— “怜生表哥,这金陵城的城墙感觉比天京还高。” 高沁穿着宫女的衣服坐在车辕,这回她出宫没有那个老女官跟着。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 “金陵多富庶,与徐州彭城一般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城墙高大也是正常。” 玉怜生恭敬回答着这位乔装打扮的洛邑公主。 即使高沁身穿宫女服,但那股贵气依然不可遮掩。 二人打量着这座但凡改朝换代必定血流成河的巨城。除掉大雪州那座雄关,金陵的城墙应该就是第二了。 高沁又问:“好吧,怜生表哥晚上可以带我去沁园吗?我要去见见那首《水调歌头》的作者。” “水调歌头?没听过,公主殿下在玉府等着,我让人将他带来府上就好。” 玉怜生有些疑惑,什么歌什么头,他听都没听过,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军中。 他倒是记得南越城那个少年的《鹊桥仙》好像还不错。 “不要,我就是出来玩的,姑母已经答应我了,我到哪你都要陪着我玩。” 少女嘟着嘴唇,一双柔夷撑住臻首,似乎对请人来府上这个提议十分不满。 玉怜生只得抱拳:“好吧,怜生遵命。” “怜生表哥你好无聊,都不叫沁儿作沁儿了。” 少女撇了撇嘴,自从玉怜生这次从边关回来,感觉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鸾驾行至锦州官员面前,高沁站起身来咳了咳嗓子,学着那些宫女对众人说道: “公主舟车劳顿,凤体欠安,不宜再吹寒风,请诸位大人平身。” 高沁说完那鸾驾便再次启程,连给众人拍马屁的功夫都没有。 她想要看看能作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大才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 车队进入城中…… 玉怜生立即朝着阿二摆了摆手:“去沁园叫那个什么歌头的作者,让他沐浴焚香,推掉所有演出,今晚公主要莅临。” 阿二刚要点头称是,就被高沁打断。 “不许去,今晚我和怜生表哥乔装作为听众过去沁园就好。” 少女这次就是出来玩的,她觉得什么都搞这么正式的话,那和在宫里有什么区别? 玉怜生轻轻点头,应上一个好字。 随后转头再次吩咐:“那就去沁园看看今儿个有没有他的场,没有的话也安排上。” “末将遵命!” 阿二听完策马离开车队朝东城而去…… …… 日沉西山,暮色渐浓…… 玉府之内—— “什么?你说《水调歌头》的作者和《鹊桥仙》是同一个人?” 高沁听完不由得惊呼道,两首词她都听过。不过只听说是从金陵沁园传出的牌,挂牌上只写着当地传唱之人名字。 除了附近州府消息灵通,其他州都只知道是沁园挂牌。 “回公主,两首词的作者皆是一人,名为姬夏。乃是通州剑庭……” 阿二不断禀报着自己打听而来的消息。 这位洛邑公主也从吃惊到两眼泛光,再到一脸嫌弃。 “怎么会有这种人,明明是送给那沁园琴首的词,怎么还有脸要钱的?” 高沁一脸气呼呼,一个大男人给女子作诗还要银钱,怎么肚量如此狭隘。 他们应该像话本里一般,才子佳人传出佳话才对。 “他人在哪,在通州吗?传他和谢筝来见我!” 听到那位沁园琴首从此罢琴学箫,小姑娘越想越气,立马想下令让他们两个在一起。 可是她这一番话让在场众人没一个敢回答。 剑庭的剑子,哪是您一个公主能宣的啊?让陛下来还差不多。 这时玉怜生缓缓说道:“公主莫急,不用宣他。过两日大寒之时,我邀他金陵赏雪,到时候公主可在一旁观看。” 小姑娘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明眸,疑惑问道:“赏雪,为什么我不能一起赏?” “禀公主,名为赏雪,实为切磋。” 玉怜生无奈一笑,这一路上这个小祖宗给他提的问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 怪不得小名叫做雀奴儿。 高沁听到切磋二字,来了兴致。 “怜生表哥,打他,给本宫狠狠打那个什么姬夏。为谢筝出气。” 小丫头身为女子,当然是站在女子一方,一同讨伐这个负心人。 玉怜生自信一笑:“公主放心,臣定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他也想要看看那少年是否真会如他所说,跪地求饶让自己放他一条狗命。 此时又有内侍躬身而来:“公主,锦州知州求见。” “宣!” 随着高沁开口,身旁宫女立即搬来屏风遮在身前。 不多时,一道身影从堂外走来,随着膝盖与地板的接触。那道身影也发出声音—— “锦州知州王庆,拜见洛邑公主。” 王庆纳头便拜,他有自信自己接下来禀报的事情会让这位洛邑公主凤面展颜。 “知州大人平身。” “有何要事?” 屏风里那道婀娜身影端坐,语气淡然。 “臣听闻公主殿下莅临,特意为殿下设立一回庆典,到时候满城同庆。却又听闻殿下凤体欠安,不知这庆典,何时……” “大寒之后吧。” 那道身影再次摆手淡淡说道。 “遵命。” 那位知州大人说完便缓缓退堂。 而刚刚那道语气平淡的身影此时变得激动无比。 “怜生表哥,金陵城这个庆典,会有什么啊?会有诗会吗?会有游船花灯吗?会有……” 玉怜生听到无数问句,一脸生无可恋。 他决定让柳依依来陪着这个“雀奴儿”公主,他是真受不了…… …… 第113章 ——天下第一聚金陵 “莫郎,这金陵城果真繁华……” 高挑女子头戴狐皮裘帽,挽着一名负剑年轻人走在金陵东城。 “那当然,金陵与扬州乃是大齐两座最繁华的大城,寻常州府自然比不了。” 莫潮第一次来金陵找玉怜生之时也被这座容纳数百万人口的巨城震惊到。 不知道那扬州是何等光景,师叔上次好像还说什么,要带自己去扬州骑马来着…… 不知道师叔怎么想的,骑马能有什么好玩的?还要到扬州去,剑庭马厩里不是一大堆吗? “老板,这个多少钱。” 莫潮看到一对青玉,虽然不是什么上等好料,但是上面的鸳鸯图案甚得他心。 “嘿,公子您眼光可真是毒辣,这是允州特产的双子鸳鸯佩,是由上好白玉……” “你就说多少钱。” 莫潮打断小贩,再说下去怕是要被说成皇家特供。 小贩笑意盈盈:“本来卖八百万两,但是公子识货,四两六钱,您带走。” “哈哈哈哈,原价八百万两,现在卖四两六钱是吧,真有你的。” 莫潮真是被整笑了,这个小贩比小师叔还能整活,就连张绮罗也挂在莫潮肩上捂嘴笑个不停。 小贩一脸严肃正色道:“公子,到底要不要,您再笑我可涨回原价咯?” “二两!卖就给钱!”张绮罗拿起那块“上好,特产”的白玉出声说道。 那老板再次打量二人,哎了一声:“别人肯定不卖,但是二位天造地设,宛如金童玉女。别说二两,白送给您二位都行。” 那老板也是个妙人,一番玩笑下来又将二人逗得哈哈大笑。 莫潮掏出一锭五两雪花银:“二两是玉佩钱,剩下是给你这张嘴皮子的。” 他对这个能把青玉说成白玉的掌柜特别欣赏。 “这话说的,恭祝二位珠联璧合,永结同心,举案齐眉,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二人听着身后掌柜的祝福声渐行渐远。 “绮罗,听到没,祝咱们早生贵子呢。” 莫潮附在张绮罗耳边柔声说道,鼻息吹出丝丝热气,让女子的俏脸如同落日一般通红。 张绮罗朝着心上人腰间一拧:“就你坏!” “冤枉啊张青天,那天晚上可是……” “滚啊!不许说!!!” 话音一落,这对“金童玉女”在残阳下打闹追逐起来…… ——入夜 春至楼迎来一对男女。 “住这么好的酒楼干嘛?换一家吧莫郎。” “小师叔说咧,要可命的对你好。这酒楼只是金陵城的极限,不是我莫潮的极限!” 男子抓住身旁女子柔夷缓缓说道。 “莫郎……” 张绮罗简直心都要化了,得夫如此,妻复何求,还有那位姬师叔,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拜见他。 莫潮其实没有说出那位师叔的原话。 那位谪仙公子的原话是钱要用在刀刃上。一个人住找个破庙待着都行,但是…… “莫剑子!!” 楼上传来一声呼喊,打断莫潮思绪。 他朝楼上看去…… 是那位江城子陆贯。 他的脸色还是这么苍白…… “陆兄!”莫潮往上抱拳一礼。 陆贯对这位莫剑子的印象还是极好的,他开口笑道:“上来一叙?” “陆兄稍后!” 莫潮说完让张绮罗独自前去柜台,他则是抬步上楼。 他没想到这位“江城子”也在金陵,估摸着也是为那场大寒风雪而来。 但他还是寒暄道:“陆兄,好久不见,此次陆兄前来?” “和剑子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 “这位是?” 莫潮早就注意到陆贯身旁那位青年,青年气质无比深沉,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高雅意味。 “我师兄,苏幕遮。” “苏幕遮,苏幕遮……” 莫潮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对了……那位卜算子,青羊道宫首席,不就是叫苏幕遮吗? 莫潮起身一礼:“剑庭莫潮,见过苏师兄!” 在这位道宫首席面前他可不敢托大,一百零八颗卜算子力压一代,无一敌手。 含金量可比他这个五分之一的天下第一高多了。 “莫师弟客气,请坐。” 苏幕遮也是起身回礼,他虽然自视甚高,但是这位可是剑庭的剑子,剑庭在底蕴上可是比青羊道宫还要高一级的存在。 就在这时,那腰间挂着长鞭的高挑女子也走上楼来,站在莫潮身边。 陆贯看到那条长鞭,还有罗裙上的两只蝴蝶就知道是谁。 不过他还是明知故问道:“剑子,不知这位是?” 莫潮一笑,拉过女子坐在身边。 “内子,张绮罗。” 这一句内子听得女子心花怒放,但是外人在前,他们连八字都没一撇,哪里能叫这个称呼。 女子只得害羞推搡莫潮:“还不是呢。” “迟早的事。”莫潮拉过女子柔夷,眉目带笑。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戚州醉垂鞭,看来渭水河畔,是张姑娘胜了,这江湖传言有误啊。” 陆贯给二人各自倒上一杯热茶,一脸揶揄。 张绮罗面色更红,完全不敢言语。 莫潮这时对着张绮罗引荐道:“绮罗,这位是江城子陆贯陆兄,他身旁这位是他的师兄苏幕遮苏师兄。” 张绮罗听到苏幕遮名字一脸哑然,她当然知道苏幕遮是谁。一百零八颗卜算子虽然许久不听,但是提起仍旧如雷贯耳。 没想到这位卜算子竟然是江城子的师兄。 怪不得江湖上莫名奇妙杀出个江城子能技压群雄。原来是青羊道宫门下。 她恭敬一礼。“戚州张绮罗,见过陆师兄,苏师兄。” “客气,张姑娘请坐。” 苏幕遮这回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回礼。 待张绮罗坐下之后,陆贯问出疑惑,虽然早有人选,但他觉得还是确定的好。 他对着莫潮询问:“莫剑子,敢问剑庭那位青玉案,可是姬剑子当下?” “是我那位师叔,他的雾里雪湘静城一战之后略有损伤,所以在剑池温养,他现在身边那把剑叫青玉案。” “难怪,难怪。” 陆贯得到答案,总归不这么吃惊。 总不能剑庭真的随便窜出来一个铸剑堂弟子,就能把他陆贯吊起来打吧? “剑子现在会喝酒了吗?” “不醉不归!” 莫潮放声一笑…… ——深夜 玉怜生突然被左右叫醒。 “何事?” “启禀将军,杨林将军到府。” “快请!” 那小将说完玉怜生立马更衣,出门相迎。 玉府门前,数十名康州轻骑手持火把,带头的是两名小将。 其中一名身穿康州将铠,一看就知道是这支轻骑的统领。 而另一名小将身上的铠甲却是与众不同。 身上的配饰似乎是雪州军才有的图案………… 那小将对着杨林笑道:“好像还差一个岳阳。” 杨林则是嘲笑道:“他被人吊起来打的,有他没他都一样。” “嗯……确实。” 那雪州来的小将听到杨林的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 …… 第114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 “杨兄,本来是咱们俩的事情,没想到现在突然变成朝堂和江湖之争了,这口气怎么也要争过来才行。” 已然深夜,丑去寅来,但是玉怜生房内依旧灯火通明,更是不时传来大笑之声。 杨林搂住身旁小将肩膀:“我也没想到,不过也是有趣。这回阿青从大雪州回来,我们更是不惧那些江湖胚子。” “是啊,卫青,怎么突然回来了?”玉怜生给眼前小将斟酒,举杯问道。 “我爷爷叫我回来的,他说要我帮你们一把,将剑庭那两个剑子打到趴在地上起不来。” 祁连卫青接过玉怜生手中酒杯,玉怜生归家之后他们许久未见。 同龄之人又不敢跟他这个祁连大总管的嫡次孙称兄道弟。 他倒是有些想念玉怜生在雪州军中的日子。 这次爷爷祁连北山给他下了死命令,要他把那两个剑子打趴。 他一人一骑星夜兼程,终于是在大寒之前赶到金陵。恰巧又在城门口碰见杨林,便结伴一同来找玉怜生。 “差个岳阳。” 玉怜生同样问出那个问题。 “他来不来都一样,拦人家路被人家吊起来打的,来干嘛。” 这回是祁连卫青开口。 三人相视,哈哈大笑。 “启禀将军,象州岳阳将军到。” ………… …… “好啊,这回咱们三人,再加上一杆雪州回来的破阵子。定能将这群江湖人打个落花流水!” 岳阳斟满酒杯,欲要提杯敬酒,却是没人回应。 场面有些尴尬。 “怎……怎么不喝啊你们?” 岳阳有些悻悻,难道是自己来晚他们不高兴了? 杨林没有答话,而是看向玉怜生问道:“玉千牛,你天下第几?” 玉怜生努了努嘴,看向杨林说道:“我天下第一,你呢?杨将军。” 杨林皱眉深思,最后得出一句结论: “我好像也是。” 杨林和玉怜生二人脸上嘲笑揶揄之色毫不掩饰,看得岳阳牙痒痒,上下齐咬,嘎吱作响。 但是他又没办法。 于是他提杯祁连卫青:“你总不能也是天下第一吧?你都没上榜,喝酒!” 祁连卫青危襟正坐,但却没有提起酒杯的意思,他老实答道:“确实没上。” 岳阳急了:“那你还不喝酒?” 祁连卫青不慌不忙:“是没上,但是我乙卯二十那天晚上没有夜游。” “祁连卫青,我*你******……” 还得是“破阵子”出手。 这位天下第二顿时红温,差点掀桌,手劲刚起又被三人将圆桌狠狠压住…… 本该只有呼呼风声的风雪夜里,顿时回荡着大齐皇朝四位最显赫的少年将军相互叫骂声…… ……不对。 好像只有一个人在叫骂…… 但是骂久了也会累,不多时房中便安静下来。酒过三巡,四人都有些醉意。 那位康州小将军率先开口:“玉将军,我等初来乍到,不熟金陵,不知城中可有……?” “好啊,好你个杨林,平时看你道貌岸然,没想到最坏也是你。” “说,你是不是想去嫖娼!我要回去告诉你家婆姨!” 岳阳终于抓住把柄,将刚刚带头调笑他的杨林吓得连连求饶…… “岳将军,岳将军,都是兄弟。” 那位“定风波”连连斟酒,向这位岳小将军道歉…… 看得祁连卫青和玉怜生二人捧腹大笑。 ———— 春至楼—— 江湖这边也是一片问好之声彻夜不眠。 无数江湖少年榜排得上号的人物,今夜一同包下春至楼,他们全都聚集在春至楼中。 但有些只作为看客而来。比如说李青玉和束星辰。 此时束星辰和莫潮已经喝高,这位日游神大弟子正搂着莫潮称兄道弟。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反观小剑子莫潮,甚至还掏钱拍在桌上,要帮他师叔赔偿金乌宝塔。 束星辰则是摆摆手,说不值钱的小玩意,剑子不用在乎。 这数十名江湖少年在春至楼大肆消费,让掌柜的脸上都笑出好几道褶皱。 这群少年郎们都在各自放狠话,不然就是故意讲着过往拿得出手的事迹,想多为自己挣上几分薄面。 因为堂中正坐着一对孪生姐妹,让这群年轻儿郎们蠢蠢欲动,想博得美人另眼。 她们是从潇湘州来的,潇湘州不仅景好,更是养人。 这一对姐妹花往堂中一坐,不知道要令几多少年折腰。 两姐妹大的那个叫做江玉清,清雅动人,以音律之物作器,所以人送外号“清平乐”。 小的那位叫做江玉澜,明媚阳光,喜欢打扮,故而得名“点绛唇”。 这对姐妹花排十名开外,但是一母同胞,配合默契。 曾将排名第六的魔教圣女“虞美人”打得节节败退。 这些女子让江湖知道,江湖不仅有男子们的意气风发,也有女子们的百花齐放,争相斗艳。 上一代虽然青羊道宫出了个“卜算子”苏幕遮。 但是依然有“如梦令”与“西江月”两名女中英杰。一个前五一个前十,将诸多男儿远远甩在身后。 今朝依然有“醉垂鞭”张绮罗和那位不知姓名的“虞美人”入榜前十。 谁说女子不如男! “青玉姐姐,那位大剑子师叔,真有这么厉害?” 张绮罗和李青玉也坐在一旁,讨论着湘静城一战。 “很强,很强很强,若是不出意外,本次大寒赏雪,姬剑子定是魁首。” 李青玉想起那天的场面,仍然一阵后怕。 那位小剑仙一剑将金乌宝塔斩碎,就连余波都将他们二人震得气血翻涌。所以才落荒而逃…… 男子处—— 那位江城子陆贯也如同那群少年郎一般,目不转睛看着那对姐妹花。 “师弟,动春心了?” 苏幕遮微微一笑,让陆贯连忙否认。 “没有,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今夜如此盛会,该是多看些江湖才俊。” “那你怎么只盯着她们两个看。” “我没有,师兄你别乱说。” “你就有。” “我真没有,苏幕遮,你别逼我打你。” 陆贯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怎么样。醉酒加上羞愤之下竟然敢直呼苏幕遮大名。 苏幕遮则是连连大笑,最后说道:“喜欢就去,道门又不是不能成亲。” “我不喜欢。” 那位“江城子”将苏幕遮推搡开来。 自顾自上楼休息。 苏幕遮看向这群年轻儿郎,不由得发出一阵笑意。 原来他也不年轻了。 但是他仍旧不明白,“如梦令”这么一位仙子。怎么就突然上了顾庭晚那只臭老鼠的贼船。 不明白啊! 今夜的金陵城注定属于这群少年。 所以他苏幕遮也抬步上楼。 随着鸡鸣声响起,众人也渐渐散场,很可惜好像没人得到那两位美人的青睐。 只是他们看了一晚上,自顾自心痒痒。 也有那些从不为儿女情长所困的年轻俊杰。 他们刚走出春至楼,便前往还没关门的钗凤楼而去…… 主要是汤喝多了,上火! …… 第115章 ——金陵城大寒赏雪(一) 人间冬色至此尽—— 春暖花开不久时—— 今日大寒—— 金陵,元家开的一间客栈里—— “元兄,这天还没亮,你就起来赏雪了?” 何耀祖揉了揉眼睛,发现元正已经开窗,看着冬雪纷飞。 今日本该团圆才对,但是玉怜生大寒赏雪,那位姬剑子也要来。 不仅是那位姬剑子,还有各大朝堂的后生小将,江湖上有名的年轻儿郎。 全部相约金陵。 现在不管是江湖还是金陵城的居民们,都在期待着这场大热闹。 “腊酒自盈樽,金炉兽炭温。大寒宜近火,无事莫开门。冬与春交替,星周月讵存?明朝换新律,梅柳待阳春。” “耀祖兄,还不起来赏雪?” 元正念完诗句,转头对着何耀祖灿烂一笑。 “好诗,好诗啊元公子!当浮一白,当浮一白。” 何耀祖从床上爬起,自顾自来到元正桌子面前倒了一杯温酒,桌上小泥炉不时散发着炭火的味道。让这美酒更是柔顺入喉。 昨夜他们二人就已经到金陵,没想到这场大寒赏雪竟是引来这么多人关注。 所有客栈都挤满了,幸好元家在金陵有一间客栈。那掌柜将账房收拾出来,才让二人今日有一处栖身之地。 “何兄还不起早?今日城头怕是挤满人的,我已经让掌柜备好干粮,何兄换上衣裳,咱们便出去。” 元正对着何耀祖轻声说道,若不是等他,自己早就去金陵城头找好位置了。 “走!元兄!” 何耀祖哈哈一笑,拍了拍元正肩膀。随后便转身更衣。 不过卯时,他们便来到金陵城墙之上。但是城头早已经被乌泱泱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何兄,都怪你,我就不该等你。” 何耀祖悻悻一笑:“元兄,元兄息怒……” 眼看绝佳位置已然无缘,二人只得另换他处。 ………… …… “快点,快点,巳时之前一定要把台子搭建起来。” 由于忽然匆匆,这场本不被众人关注的赏雪并没有准备什么东西,一切都是现搭。 王庆正指挥着府上家奴给那位洛邑公主搭建看台。这场大戏可比什么诗会和庙会精彩得多。 ………… ………… 辰时—— 此刻,天色渐渐破晓,金陵城外风云汇聚。 由四名小将带头的一支队伍之中走出一名高大将军。 他抱拳行礼。 “金陵城大寒赏雪,没想到竟是来了如此之多少年英杰,实属意料之外,玉怜生未尽地主之谊。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玉将军何出此言,本就是我等不请自来,还望将军海涵才是。” 由莫潮领头的江湖诸多少年郎也拱手回礼。 双方看着乌泱泱的金陵百姓,谁都觉得今天不能输。 江湖榜更是派来数十名画师观战,将这空前盛况记录下来。 只因少年意气,何许风流也。 玉怜生走回队伍之中,江湖郎这边也按兵不动,他们都在等人率先邀战。 “这一战谁先去?” 祁连卫青看着三人,缓缓说道。 “我先。” 那位象州小将抓住身旁旗枪,跳出队伍,稳稳落在风雪中央。 “象州岳阳在此!” 那小将旗枪朝地上一插,屹立于风雪之中,旗枪红旗之上印有一个“岳”字。红底金边,在这茫茫之中分外刺眼。 而莫潮和陆贯作为压轴,“菩萨蛮”与“定风波”不出,众人也纷纷反对他们上场。 “城头上这么多小娘子,什么风头都让你们两个天下第一抢去还了得?看我魏家霸王枪,轻取满江红!” 霸王枪魏深,如今江湖榜位列第十二。 来自宜州魏家镖局。 魏家镖局虽然不大,只有数十名镖师,百数镖师都不到的镖局在这江湖上真的很小,但是祖传一杆霸王重枪,让魏家镖局稳坐这宜州镖局之首。 魏深大笑一声,提枪而出。 “宜州魏深,请满江红赐教。” 魏深身材高大,八尺有余,他一路飞奔,手中重枪跟在身后宛若参天山岳,随时要向岳阳砸去。 “来得好!” 岳阳早就在风雪之中等候许久,正打算热身,没想到这就来了。 身旁岳家旗枪瞬间拔地而出,以迅雷之势朝着魏深撞去。 枪身在风雪之中碰撞,真气荡开! 霸王枪以重量之优势砸在那杆满江红之上,让岳阳虎口一震,险些脱手。 “好!!!” 魏深第一枪就震退岳阳,江湖儿郎们瞬间激起喝彩之声。 “踏马的,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他。” 祁连卫青大骂晦气,还排名第二,人家十名开外一枪就给你震飞了。什么东西啊? “霸王枪以枪身占优而已,论实力还是不如岳阳的,放心吧,岳阳必胜。” 杨林看着场中情况下了定论,他也是用枪,自然看得出来何时优劣。 霸王枪以重量前期稳压一头,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消耗的气力也是越多。 岳家旗枪又以难缠出名,他杨林若是不换枪,一直用定风波的话都不敢说稳胜岳阳。 战况逐渐焦灼…… 场上也如杨林所言,岳阳手中满江红一直在护身防守,从不进攻。 “榜上第二不过如此。” 魏深身处其中,自然知道厉害。他越打越急,想要速战速决。 过手近百招,岳阳到现在只用出一招玉纤横管和浮云遮月。 因为每落一枪,魏深都会引来众人喝彩,他枪枪重击,却是气力渐渐不支。 岳阳没有理会这个傻大个,他要一人一枪,阻拦身后排名。 尽量让第一对第一。 天下第一上不去,独战群雄这风头,也得让他岳阳出出。 主要还是昨夜喝酒他越喝越憋屈,当场想掀桌但是他谁都打不过。 岳阳想着打不过他们我还打不过你们? 所以这位天下第二便迫不及待,要率先出战。 魏深见岳阳不答,计划不得逞,反手再次提枪而上,仍是每一枪都打得岳阳连连后退。引来城头众人与江湖儿郎大声喝彩! “没想到这魏深竟然如此厉害,莫不是要成为第七个天下第一?” “哈哈,宜州霸王枪果然名不虚传!” “魏兄,小弟替你温酒!” “魏兄,给我狠狠地打……” 与魏深相识的江湖儿郎们脸上满面红光,似乎有莫大荣幸。 而排名稍微靠前一些的人已经看出魏深颓势,那杆霸王枪越出越慢,一直被压制的旗枪仍旧不慌不忙。 “这岳阳到底想干什么,这时候还不反击。” 杨林越看越是生气,明明已经有无数次反打的机会,岳阳仍旧藏拙。 玉怜生和祁连卫青也看得连连骂娘,直呼废物。 “抬鼓来,抬鼓来。” 玉怜生朝着左右吩咐,再这么下去。这第一战就算赢了也跟没赢一样。 左右闻言立即抬出准备好的牛皮巨鼓。 高大将军双手紧握两杆半人高鼓槌,重重砸在巨鼓之上。 咚!咚!! 咚!!!咚!!!! 漫天的风雪中突然响起震天鼓声,节奏越来越快,每一槌落下都宛如冬雷一般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而那位一直被压着打的“满江红”一枪挑开压着他的霸王枪。 “傻大个,他们不让我陪你玩了。” 话音一落,岳阳反手紧握旗枪,一改防守之势。 这位“满江红”长枪挥舞,枪上岳字小旗随风猎动。 伴随着九尺将军宛若天雷一般的鼓声。 岳阳一记“夜雨翻江”欺身而上…… 将那杆宜州霸王枪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 …… ———— ———— ps:明天至少三更,兄弟们。 还有…… 爷爷刷点吧,就当喂猪了呜呜。o>_<o 第116章 ——金陵城大寒赏雪(二) 魏深举枪抵挡,但是那杆旗枪上的小旗时不时便能将他的霸王枪缠住调转方向。 场上局势瞬息万变,让观看众人有些错愕不及,似乎还没从魏深压着岳阳的场景走出。这位康州小将就已经瞬间扭转局势。 他们一直在看,但是仍是看不出一点头绪,岳阳到底是哪一招开始占据上风…… 别说他们,连魏深也看不出来…… 他眼前只见到漫天飞舞的雪花和枪尖,那枪尖从四面八方而来,若不是有那面小旗。自己根本看不清枪头在哪。 魏深逐渐力竭…… 终于在苦苦支撑十余招之后,被岳阳抓到破绽。 霸王枪被挑飞脱手…… 那杆“满江红”也架在了魏深脖子上。 鼓声随之停止—— “承让。” 岳阳收回长枪,再次插入地面。 “满江红,果真名不虚传。” 魏深满脸通红,他想起自己初期小压几手得意洋洋的样子,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捡起霸王枪,落寞走回队伍。 “象州岳阳在此!十五名开外尽可双人联手而来!” 风雪之中再次响起那旗枪小将的声音。 魏深回到队伍之中,对众人抱拳致歉:“魏深出师不利,首战告败。” “没事,魏兄,第十二和第二,有点差距很正常的。不要气馁。” “是啊,魏兄,若是换上小弟,恐怕连十招都撑不住。” “魏兄且看,我兄弟二人替魏兄找回场子。” 没人出声讽刺,毕竟魏深的霸王枪不如满江红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排名第二十一和十八的冀州马家兄弟跳出队伍。他们一人手持一把金刚锏,配合默契,觉得自己未必不能拿下岳阳。 …… “玉千牛,是不是被那位柳姑娘吸干身子了?怎么才敲这么一会就停下来了?” 平时在军中最是庄重肃穆的杨林一脸揶揄,调笑着玉怜生。 祁连卫青附和一笑:“我看有可能。” “来来来,你来敲,你来。” 玉怜生将两只鼓槌塞到祁连卫青手里,示意让他去。 “踏马的……好重。” 祁连卫青只觉得手里一沉,这一对鼓槌,至少每支都在八十斤上下。 “你哪里找的鼓槌?” 祁连卫青似乎有要扯开话题的意思。 “这是当年先祖督战之时所用。” “难怪。” 祁连卫青解惑,原来是督战几十万大军激励士气的帅鼓棒槌,那便不奇怪了。 “你怎么还不去击鼓?” 那高大将军朝着祁连卫青提醒一声。 “杨林说的,你让我去干什么。玉怜生,你踏马欺负老实人是吧?” 祁连卫青大呼不公平…… 杨林则是一脸无辜,事不关己。 场内—— “岳小将军,是否休整好了?” 马家兄弟持锏抱拳,询问着岳阳。若是待会岳阳输了,说他们趁人之危,那可是大大的冤枉。 岳阳抬枪轻笑:“象州岳阳,请赐教!” “冀州马天波,马天涛。” “请满江红赐教!” 马家兄弟话音一落,场上再次风起云涌。 冀州双锏从左右攻来,岳阳再次如同对战霸王枪一般,率先防守,静候佳机。 …… “按照岳阳这么打,怕是要打到明天。”杨林看着岳阳,好像也知道这位“满江红”想干什么了,他想要一夫当关。 祁连卫青不由抱怨:“我真服了,就不该让他上场。换我上,现在早就把江城子和临江仙打出来了。” 他自从升官之后一直在巡视边境,一杆乌金马槊都要在手里放到生锈。 好不容易能从边关回来一趟,结果岳阳这货拖拖拉拉。 看得他心痒难耐。 “你急什么,喝茶。咱们要打的是另外几个,和他不在一个档次。” 杨林递过一杯热茶,示意祁连卫青别急。 “我就急。” 祁连卫青接过热茶一饮而尽,似乎感觉不到茶水滚烫一般。 和这位将军一样急的人此时也到场了。 “怜生表哥,那个姬夏来了吗?” 高沁这两日打听诸多消息,越听越是反感,那个剑庭的大剑子。明明不喜欢人家,但是又赠诗,写的还是这种动人心弦的句子。 真真是当上婊子又立牌坊。 两个字:恶心。 那个谢筝估摸着也是有什么毛病,都这样了还贴上去。听说罢琴学箫也是为他。 这位洛邑公主怒其不争,忍不住骂上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祁连卫青,杨林,玉怜生。” “参见公主。” 三人看到来人立马躬身参拜。 “平身。” 少女今日身着明黄宫装,头戴流苏金冠。眉间一点朱砂,加上心情欠佳,俏脸微冷,煞是贵气无比。 高沁面若三春桃李,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似朱砂不点而红。 加上她久居人上,举手投足之间一股上位气息扑面而来。 端是一副—— 常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禀公主,至今仍未见到那柄雾里雪。如今场上是象州岳阳对阵邯郸双马。” 玉怜生朝着这位洛邑公主禀报场上详情。 高沁又是黛眉一皱,她就是想来看玉怜生将那又当又立的允州姬夏打得跪地求饶。为同为女子的谢筝出口恶气的。 她面色有些不快,出言嘲讽道:“想来那坏胚子定是不敢来。” “殿下,不至于的,那雾里雪应是路上耽搁,他不会不来。” 玉怜生只是笑笑,这少女脾气,果真是难猜。 只是听闻人家的故事反应都这么大。似乎感同身受一般。 还是依依最好,他做什么都万般顺从。 “殿下且先坐着,既然那位大剑子没来,待会我先将那小剑子打趴,为殿下出上一口恶气。” 祁连卫青抱拳行礼,眉宇之间全是自信。 “好,那本宫就静候祁连将军佳音。” 高沁想着大的没来,先打小的也行。 这位洛邑公主说完坐在玉怜生那把椅子上,看着远处正在交战的三人…… ………… 第117章 ——金陵城大寒赏雪(三)——我叫苏幕遮 “兄长,这岳阳果真难缠……” 马天涛进攻无数次仍然找不到机会。 那杆满江红防守得死死的,一点机会都不给。 马天涛也是神色一凛:“不能硬攻,否则就会像魏深一般气力耗尽。” 双方开始周旋起来,寻求破敌之法。 约莫半炷香过去…… “等会我就下场把这三个一起打咯,磨磨唧唧互相试探这么久,你倒是打啊。” 上一场祁连卫青本就已经受不了岳阳这种保存实力的打法。 现在又这么搞,等你打完天都黑了。 “好没意思。” 那位洛邑公主也是撇了撇嘴。 一开始还挺好看,突然之间就打一下退一下,感觉像过家家似的。 “公主稍等,且看杨林击鼓催促。”那位定风波此时走出,接过那两根鼓槌,朝着牛皮巨鼓的方向走去。 祁连卫青恨得牙痒痒,刚刚叫你敲你不敲,现在邀功的机会来你就抢是吧? 这位“破阵子”心中暗骂一声: 浓眉大眼,贼子杨林。 杨林来到鼓前,手中一掂。 “确实有分量。” 随后这位康州定风波轻吟一声,开始抡起双槌击鼓。 “咚……” “咚……!!!” 震天鼓声再次响起,却是不同节奏。 岳阳一听,暗道又来。 看来他一夫当关的愿望要落空了,真晦气。 马家兄弟听到鼓声,也知道这位“满江红”要动真格了。 他们手持双锏围绕在一旁,如同狩猎一般。 终于,那困兽动了! 旗枪突然疯狂舞动,裹挟起巨大风浪朝着马天波撞去。 “不好!兄长快退。” 马天涛见到岳阳理都没理他,突然发难想要先破一路,眼见那杆满江红全力朝着他兄长马天波撞去。他顿时慌神,这一枪的威势自家兄长怕是扛不住! 马天波看着来势汹汹的岳阳,他也明白此时退不了了。 于是马天波将手中金刚锏横在身前,调动全身真气直冲而去,希望能帮到弟弟争取一丝时间从后面偷袭岳阳。 “轰!” 漫天风雪中的旗枪撞上金刚锏,顿时将马天波震飞。 他倒飞而出,重重摔落在地上,金锏也随之脱手。 岳阳撞开马天波之后又毫不犹豫调转枪头,与另一杆金锏缠斗…… “好!!!” 金陵城头的百姓们无不被这杆旗枪惊艳。 “不愧为象州岳家军少主。动起真格来那邯郸双马完全不是对手。” “这岳阳如此实力都排在第二,这六位第一的争斗该有多精彩。” 城墙人头攒动,甚至后方已经有人坐在挚友肩膀上,轮流替换,你看一场我看一场。 “江湖还是优势,毕竟剑山还有一柄青玉案,一柄雾里雪没到。” “不一定,你看下方那位身穿军铠的小将。身旁立着乌金马槊,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定是一方将门虎子。” 众人随着目光看去,果然那小将与玉怜生同桌而坐,丝毫没有拘谨。 “是雪州军铠!” 有眼尖者认出年轻人身上的铠甲样式,顿时惊呼。 “乌金马槊,雪州军铠。定是那位雪州大总管祁连北山的嫡次孙,御林军统领祁连卫承的胞弟——祁连卫青!” “难怪难怪,我怎么说竟然能与菩萨蛮同席而坐。” “若是那位青玉案不来,三对三还真不好说。毕竟这位可是祁连大总管一直带在身边的孙子。不知能得到蟒雀金镗几分传承。” 认出祁连卫青之后,城头众人愈加沸腾—— “打这两兄弟连夜雨翻江和难望凤来栖都使出来了,看来岳阳真的有待提高啊。” 玉怜生看着场中那杆旗枪,轻笑一声。 若是他下场,菩萨蛮最多出手四式。 “杨林,你能不能再敲快点。” 祁连卫青越看越是兴奋,城楼上的满堂喝彩声他也想听听。 特别是西边那群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她们此时看向岳阳的眼睛都开始泛光。 给他祁连卫青羡慕坏了。 杨林闻言加快手中速度,双槌如同雨点一般落下。 “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紧密的节奏宛如战场厮杀冲阵一般前仆后继,毫无停歇。 “这才对嘛。” 祁连卫青闭上眼睛聆听,他觉得这帅槌敲出来的鼓声就是振奋人心。 比勾栏那些无病呻吟动听多了。 “咚!!!!!” 约莫百响过后—— 杨林敲下最后一槌…… 鼓声戛然而止…… 原来是场中马氏双雄已然落败,相互搀扶起身。 “承让。” 岳阳将金锏捡起,交还马天涛。 “岳家枪名不虚传。” 马家兄弟抱拳回礼。 冀州有名的邯郸双马就此落败…… 江湖儿郎们士气大挫,再无之前欢声笑语。他们都在讨论着让谁出战。 “兄台,我刚刚听闻陆贯兄唤你一声师兄,想必师出同门,就算不如陆兄也有过人之处,不如你去拿下这岳阳如何?” 魏深举杯朝着眼前青年敬酒,他觉得眼前这个气质沉稳的年轻人一定不简单。光是坐在此处就宛若青山,令人不由生出仰止之感。 “我不喜欢跟小孩打架的,你们打吧。”苏幕遮笑了笑,举杯回敬。 他对这些小娃娃的比试毫无兴趣,但是这一代的江湖确实精彩。 而还在忧愁的众人,看着青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有人顿时来了火气。 是那位“点绛唇”江玉澜。 她俏脸微寒:“事关江湖脸面,这位师兄怎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若是不想出战,也请收起嬉皮笑脸。” 苏幕遮闻言咂了咂嘴,放下酒杯笑道:“主要是我怕下手没轻没重,一巴掌给那个什么满江红打死了。” 场中因为苏幕遮这句话变得针落可闻…… 随之而来的是那此起彼伏的阵阵大笑。 “哈哈哈哈,兄台你真是个妙人。” “兄台,敢问何方人士,这调节气氛有一手的,至今我们还不知道陆兄师门呢。” 场中因为苏幕遮这句话,破去沉闷气氛,更有欣赏者和他同桌而坐。一同对饮。 苏幕遮笑了笑:“鄂州蓝牛观。” “蓝牛观?” 众人想了又想,实在没听说过,但是能调教出江城子这种天才的师门。总归不会太差。 那位“点绛唇”则是气呼呼看向青年,一脸冰寒:“这位师兄,我敬你是江城子的同门。你为何如此挑逗于我。” 江玉澜觉得自己的提醒被苏幕遮当做玩笑,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忍不住对青年怒目而视。 “没有挑逗,我说真的。” 青年的话音又和酒杯一同落下,便再次让场中欢乐气氛直达顶点。 “噗嗤~” 就连那位清冷的“清平乐”也被青年这句话弄得掩嘴失笑。 脾气火辣的江玉澜觉得自己再次被青年戏弄,她美眸圆瞪,大声喘气,一马平川的前膛竟然被气得此起彼伏。 这位“点绛唇”一副要将青年生吞活剥的模样。 而更多的是那觉得青年有趣之人。 这不,便有那自来熟的揽住青年肩膀。 “兄台,在下鄂州冉胜,敢问名讳。那蓝牛观又在何方,到时候好去找兄台饮酒。” 那名叫冉胜的青年觉得这位江城子的师兄真是有趣,若是能一同饮酒。那简直能欢声达旦。 青年对那肩上大手主人缓缓说道: “我叫苏幕遮,住在天都山。” 苏幕遮这个名字似乎有什么魔力。 那青年话音一落,就让冉胜的笑声戛然而止…… 好像不止冉胜。 连那位出了名脾气不好的“点绛唇”,也在这个名字出来那一刻变成邻家小妹。 邻家小妹自然是甜美无比,那一双秋水都弯成了月牙儿。 正对着青年梨花浅笑…… 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 第118章 ——金陵城大寒赏雪(四) 苏幕遮—— 这个名字虽然许久未曾出现,但是稍微了解江湖榜的人都有所耳闻。 一百零八颗“卜算子”镇压一代,无一敌手。 第二名的“浪淘沙”连天罡三十六子都没见过。 仅仅撑到地煞第六十九子…… 这位青羊道宫首席可谓是一骑绝尘,令人难以望其项背。 冉胜悻悻收回搭在苏幕遮肩上的右手,起身离开座位,脸上全是汗珠。 他刚刚是搭着那位道宫首席称兄道弟吗? 像做梦一样。 “我等见过苏首席。” 众人纷纷行礼,没想到江城子的师兄竟然是青羊道宫那位首席。 怪不得怎么说那七页金书带有些许道家真意。 “你们别管我啊,还不商量一下等会让谁上去?” 苏幕遮自顾自喝上一杯解酒热茶,仍是那副高高挂起的模样…… 却是没人敢再多言。 …… 此时—— 岳阳一路叫骂一路走回队伍里。 “踏马的,杨林,老子就知道是你。催催催,催什么催。催你*了个***……” 这位“满江红”人未到声先至。 满嘴污言秽语,没有一句好话。 但是那位“定风波”一言不发,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这让岳阳有点不适应,难道杨林这浓眉大眼的恶贼知道反省了? 他有些歉意,觉得自己是不是骂得太过分了。 但是等他走近定睛一看,一名头戴金冠的少女不知何时坐在玉怜生之前的椅子上。 “公主殿下,这位真性情的小将军,便是岳帅嫡子岳阳。他平时就这样,殿下莫要怪罪。” 岳阳抬头望去。 少女身旁便是那贼子杨林,一双浓眉大眼,端是正人君子模样。但是嘴里吐出的话比谁都脏。 怪不得嘴都不还,原来是洛邑公主在旁边。 自己刚刚的话不会都被公主听到了吧? 岳阳心中大骇,在这位陛下的明珠面前口吐污秽,若是放在天京,怕那廷杖都要打断。 这位得胜而归的小将顿时一脸冷汗,单膝下跪。 “岳阳拜见洛邑公主,不知公主莅临。岳阳口吐污言秽语,岳阳有罪,请公主责罚。” 高沁也是嘴角一抽,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能把人骂得这么脏的。简直刷新她的见识。 “岳……岳将军请起身。” 岳阳闻言又告罪一声才敢起来,一对虎目怒瞪杨林。 而杨林只是将手轻轻放在“定风波”之上,便让这位象州小将转头,专心赏雪。 “该到我上场了吧。” 祁连卫青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他刚要拿起乌金马槊…… “日游神大弟子束星辰,夜游神大弟子李青玉。” “有请盘龙金枪。” 场外传来两道声音让祁连卫青停步。 杨林紧握“定风波”,对着祁连卫青说道:“看来你还得再等一会。” “我等你*,不能两场架一起打?” 祁连卫青闻言按耐不住,抓起“破阵子”…… ………… …… “不知道鹧鸪天夫妇二人,能否拿下杨林。” 一众江湖儿郎脸上全无刚刚的自信之意,从岳阳那杆旗枪中就得知这个江湖榜绝对不是乱排。 那位雾里雪能战败二人,这位定风波…… 怕是也不好相与…… “没事,咱们的江城子和临江仙还没出手呢。到时候让江城子打定风波,临江仙对菩萨蛮,还没来的雾里雪和青玉案作为后手。” “说到底咱们还是多两个人。” 马天波苦笑一声,虽然战败的滋味很不好受,但是依旧不影响他安慰众人。 “错了,只多一个。” 是那位临江仙开口。 马天波和众人疑惑:“为何只多一个?” 莫潮缓缓说道:“雾里雪,青玉案。都是我那位小师叔。” 众人一听,心顿时又凉上半截。 不过仍是有人强颜欢笑:“没事,至少能有个人能把那杆满江红拿下。” 一个岳阳就让他们屡战屡败,士气达到冰点。 鹧鸪天与浣溪沙夫妇本来是不打算出手的,但是众人犹豫不决,二人方才挺身而出,试试盘龙金枪的斤两。 到是二打一,排名仍旧不变,只是能胜上一场鼓舞士气罢了。 莫潮也面色凝重,小师叔明明就在南越城,离金陵这么近。 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不等他继续再想。 场中便传来另一道声音。 “剑庭没人来吗?” 是那杆乌金马槊的主人叫阵,点名临江仙。 “莫潮在此,敢问来者何人?” 有人邀战,自然是不能不应。 这位小剑子抽出临江仙,缓步走向场中。 莫潮看着这杆乌金马槊。 他的心中告诉他,此槊绝不亚于那口虎夔大刀菩萨蛮。 “戚州,祁连卫青。” “它叫破阵子。” 祁连卫青说完槊指临江仙。 莫潮也不示弱,拔剑相持: “通州莫潮,剑名临江仙,今日领教戚州破阵子!” 二人剑拔弩张,毫无客气可言。 因为莫潮感觉到,这杆破阵子就是冲着他来的…… …… 沁园—— 此次赏雪的三大主人公之一正在让那位琴首帮他挑选衣服。 “谢筝,你快说啊。我到底是穿青衣好看还是白衣好看?” “夏郎穿什么筝儿都觉得好看……” 那位沁园琴首的回答极其敷衍,甚至牛头不对马嘴。 她一对美眸光顾着看少年那张谪仙一般的面容,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踏马的,快点说,不然我真打你。” “你打。” “你想得美,谢筝,老子才不满足你这个抖艾亩。” “夏郎,什么是抖挨木。” “就是你这种傻*……” 姬公子破口大骂,最近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没素质。 而谢筝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少年骂人的样子越看越是入迷。 他真好看…… ………… …… 第119章 ——金陵城大寒赏雪(五) 场内,李青玉抬手抽出浣溪沙,剑花飞舞,出手便是一记“潇潇暮雨”死盯定风波。 而束星辰的缚星宝塔也一直在寻找着机会,他在等杨林露出破绽…… 这位鹧鸪天手托宝塔,随时准备大喊那句:“鹏北举,凤朝阳!” 李青玉手中浣溪沙如同游龙一般,仗着女子身娇体柔。一直在消耗那杆带有千钧之力的“定风波”。 杨林十分烦躁,这夫妻二人单拎出来都是能跟他交手许久的存在。 更不用说配合默契。 缚星宝塔一直在盯着自己,只要自己稍有失误,怕是便要被砸得头破血流。 “定风波”实在笨重,战场上杀敌虽是如同绞肉机一般的存在。 但遇到“浣溪沙”这种难缠的软剑他最是疲于应对。 这就是为什么“乙卯二十夜游”能战胜他的一点。 他想追击李青玉,但是只要金枪一动,束星辰的宝塔便在身后游离。 杨林想不明白,这么难缠的两个人,是怎么被雾里雪打碎金乌宝塔的。 但是他没有时间多想,那烦人的“浣溪沙”又是一剑“送君台西”递来。 他抓住枪尾,想要使出“倒绣麒麟”却又不敢放手追击。 只得再次立枪身前,弹开这一剑…… 这位定风波此刻畏首畏尾,有些窘迫…… 而这也是束星辰夫妇的阳谋。 他们故意挑选最为笨重的定风波,明着消耗他的体力,最后再将其镇压。 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是江湖门派已然连败两场,这一场若是拿不下来,怕是要诸心涣散。 …… “定风波找到机会了。” 城墙看台处,有人突然发现杨林一改颓势。 杨林大喝一声,一招倒绣麒麟起手,衔接“芦隐渔歌”和“走马千钟”。 一时之间打乱浣溪沙的进攻节奏。 不得不使出闲挂银钩与石潭谢雨逃离战场。 不过这也让那位鹧鸪天找到机会。 “鹏北举,凤朝阳!” 缚星宝塔镇压而来。 “来!等的就是你。” 这位定风波大喝一声,“穿打竹林”迎面而上。 杨林打着打着,终于明白这夫妇二人的用意。 这“浣溪沙”牵着鼻子走,那位“鹧鸪天”虽然一直紧盯自己,但却是按兵不动。 这是要把他当傻子玩啊? 但是盘龙金枪笨重,他对这阳谋有些无可奈何。 最后实在不得已,只能自身卖出破绽。 但求一线柳暗花明。 他等到了—— 盘龙金枪落在缚星宝塔之上,“穿打竹林”每一枪都将宝塔震得连连后退…… 浣溪沙也不再藏拙,全力催动潇潇暮雨,来帮助自己这位夫君牵扯“定风波”。 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每一招碰撞都能换来城头百姓连连叫好…… 苏幕遮则是手指轻叩桌面,自言自语道:“缚星宝塔,好一个缚星宝塔。” 陆贯很少见自己这个师兄如此做派,不由出声问道:“师兄,他这缚星宝塔,有什么说法不成?” “我的卜算子是什么?” 苏幕遮毫不避讳,朝着陆贯问道。 这卜算子乃是一百零八颗星辰,虽然和真的星辰毫无关联。 但是这座缚星宝塔,确实有些克制于他。 可惜这个“鹧鸪天”实力太弱,且与他不在同一时代。 不然他可要试试这缚星宝塔能不能将他的天罡三十六星束缚。 此时—— ——金陵城官道上 “嘿……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说,你是不是想抢我头号狗腿的席位。” 刘风尘抓住那名弟子的衣领提起,厉声质问。他作为头号狗腿的位置,好像要被人动摇。 “师兄,刘师兄,冤枉啊刘师兄。弟子从没想过要取代您一号狗腿的位置!” 那弟子大呼无妄之灾,他只是现编了一段青玉剑主的诗歌,不知道怎么的这位刘师兄听完突然暴起。 “当真?” “当真。” “果然?” “果然!” 那弟子战战兢兢,生怕这位刘师兄一个不高兴将他逐回剑山。 “行!那这回放过你。” “还有,我叫姬风尘,你可以叫我风尘师兄,但是不能叫刘师兄!” “哼!” 那位铸剑堂六大管事之一说完便继续指挥着乐队还有扛旗继续赶路。 他望着周遭景象,凭借记忆估算了一下,大概还有一炷香左右可以看到金陵城墙。 “也不知道剑子来了没有。” 姬风尘在漫天风雪中独自呢喃。 他要早点立功,不然头号狗腿的位置迟早得被那小子抢走! “快!快啊!!!” 姬风尘眼看天色渐渐接近巳时, 他有些坐不住… 他越来越急…… 剑子要是打完了怎么办? …… “这件呢?这件没问题吧谢筝。” “都说了,夏郎穿什么都好看~” 女子依然巧笑倩兮,姬夏已经换过不下十件衣服,但是她真的觉得,每一件都好好看。 她想起前日学的一句诗词——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而少年再也没指望从谢筝嘴里得到答案。他挂起青玉案,准备出门。 “夏郎,等等筝儿。” 绝美女子鸾袍飞舞,一步步跟上少年…… …… ps:真的困得不行了兄弟们,突然收到通知,明天过节要早起回老家杀鸭。但是我保证还是三更起步。 兄弟们等我…… 晚安…… 第120章 ——青玉剑主莅金陵 金陵城外—— 此时不仅是那日夜游神的大弟子与“定风波”打得难分难解。 另一边,那杆“破阵子”也跟“临江仙”不相上下。 岳阳正与玉怜生举杯。 “剑庭果真名不虚传,这一招满帘风与挂潇湘,便轻松化解祁连卫青的龙楼连霄汉。” 玉怜生也碰杯回应:“怎么这大剑子,这么久还没到。” “你也急了?” “有点。” 玉怜生不知道姬夏在搞什么鬼,明明答应大寒赏雪。巳时都快过了,毛都没见一根,不会真不来吧? “没事,那江城子还没出手呢。你可以找他,不过他的乙卯二十夜游,可不是好破解的。” 岳阳忍不住提醒一声,他想起那页金书,金书之中玄妙他一直无法破解。 “临江仙破得,青玉案破得,我的菩萨蛮破不得?” 高大将军意气风发…… 他紧握菩萨蛮刀柄…… 只要菩萨蛮仍在腰间,他玉怜生有何可惧? 岳阳哈哈大笑:“那就等你为我找回面子。” “久着呢,破阵子的“沙场点兵”和“楼台高锁燕双飞”都没见面。” “确实,你觉得谁会赢?” 玉怜生闻言想了想,随后说道:“破阵子吧,临江仙的楼台高锁燕双飞应该撑不住沙场点兵。” 玉怜生想起钗凤楼一战,给出这个结论。 莫潮的临江仙虽然强横,但是他觉得那杆乌金马槊会更胜一筹。 毕竟与人厮杀的经验,这位临江仙可没有。多多少少还是会差点意思…… “要不我去催催?刚刚你们可是一直在催我。” 岳阳看着那尊牛皮巨鼓,跃跃欲试。 “行了吧,你消停点,你打的全都是十名开外的。场上随便拉一边下来都能把你吊起来打。” 玉怜生嫌弃的神色毫不掩饰。 刚刚那些城头上那些小娘子的尖叫声他也是听得清清楚楚,这岳阳,实力不怎么样,运气是真好。有人送风头给他出,真该死啊。 “玉怜生,你欺人太甚。” 岳阳十分委屈,在象州的少年江湖,谁提到这杆旗枪不得竖起大拇指。 自从来到金陵,这三个畜牲轮流嘲讽调笑他,让他每天都在暴走边缘。 明明小时候差距不大的,岳阳也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啪! 玉怜生嗤笑一声,将菩萨蛮往桌上一拍。 “本千牛欺的就是你,怎样?” 那高大将军完全没有要悔改的意思,甚至变本加厉。 “行,今天算你玉怜生走运。要不是昨晚没睡好,加上早上没吃早餐。老子肯定把你和你的菩萨蛮一起挂在树上……” 这位岳家军少主在十分生气的情况下放出狠话…… 然后继续十分生气…… ………… …… “青玉剑主,文武双全,芝兰玉树,貌比潘安,青玉案出,天下无敌,星辰失色,日月无光……” “青玉剑主,文武双全,芝兰玉树,貌比潘安,青玉案出,天下无敌……” “青玉剑主,文武双全,芝兰玉树,貌比……” 金陵城官道上,突然出现一支约有数百人的队伍,队伍之中有敲锣打鼓者,有齐声呐喊者…… 不过最吸睛的,还是领头年轻人手中那面大旗,大旗上写着八个鎏金大字: 青玉剑主,天下无敌! 江湖儿郎们无不纷纷侧目,连城墙上的百姓也被这支队伍吸引。 “是剑庭那位青玉案来了吗?好大的排场。” “这青玉案不是被评为最低调的天下第一?这…………” “窝趣……好帅!青玉案出,星辰失色,日月无光。” 众人都被这出场方式震惊到…… 得知青玉案和雾里雪为同一人的江湖少年们则是吃下一颗定心丸。 那位斩碎金乌宝塔的小剑仙总算来了! 就是这出场方式…… 确实有点与众不同…… 正和“破阵子”交手莫潮听到也是脸色一红。 这小师叔,也忒不要脸了…… 等会问问他能不能给自己借用几天行走江湖…… 整个临江仙人什么的…… ………… 此时,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名身穿鸾袍的绝美女子捧腹大笑。 “夏郎,你什么时候请的戏班子。这得花不少钱吧?” “我没有请啊,我来金陵一直跟你待在一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有时间出去。” 年轻人否定了女子的问题。 随后姬剑仙摸了摸胸膛鼓起的地方, 也不知道带的银票够不够,早知道多拿点出来了。 “这活踏马的能不赏?” ———— 这一幕把玉怜生也给整乐了。 这位锦州“菩萨蛮”一口茶水喷出。 剑庭果真一路货色,这不要脸的模样,简直和南越城那个小子如出一辙…… ……… “怜生表哥,等会把这个青玉案也给本宫揍了。” 高沁现在是恨屋及乌,看见剑庭的人她就恼火。这叫什么青玉剑主的,看起来比那个允州姬夏还不要脸…… 那高大将军闻言面色一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位洛邑公主…… …… 第121章 ——谪仙少年持青玉 “什么?你家剑子还没来?” “什么?我家剑子还没到?” 那队伍领头的年轻人和江湖儿郎们闻言同时惊呼一声。 他们在一番寒暄交流以后,发现那位青玉剑主好像还没到金陵。 陆贯询问道:“不是,你们家剑子没来,你敲锣打鼓,搞这么大排场干什么?闲得慌?” “我踏马想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尔要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 刘风尘笑了,他作为剑子的一号狗腿。除了剑子之外,他受不了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年轻人面色一寒,抱拳行礼: “江城子陆贯,请兄台赐教!” “我……我还没吃早餐,你等着我回来的。” 这位铸剑堂管事转身就走。 他的肚子实在是太饿了…… ………… 场中—— “一枪定风波,果然名不虚传。” 鹧鸪天夫妇不由得赞叹这杆盘龙金枪和这位康州小将军的果决。 “两位也不差。” 杨林收枪而立,他没想到鹧鸪天夫妇竟然如此能打。 看来那允州姬夏,还要比预料中强上一筹。 杨林刚打算趁着交谈,休息片刻,却是束星辰不给这个机会。 “杨将军,再来!” 那位“鹧鸪天”手托宝塔,再次朝杨林镇压而去。 杨林只得再次提枪而上…… …… “来了,是临江仙的楼台高锁燕双飞,快画。快画!” 金陵城江湖榜的管事,正指挥着画师记录这一幕。 而众人听到临江仙使出压箱底的绝招纷纷侧目,场中视线全部从定风波与鹧鸪天那边转移过来。 “这剑庭和祁连家是有什么恩怨不成?怎么二人动手没几下就是杀招,都想速战速决。” “一个在戚州,一个在通州,哪有什么恩怨。怕是两个爱出风头的撞一起了。不过这才精彩。” 莫潮一跃而起,临江仙突然变成两把,以疾风之势朝祁连卫青杀来。 祁连卫青丝毫不避,翻身提槊欺身而上。 “你准备下场吧,临江仙要输了。” 苏幕遮笑着给自家师弟倒上一杯热茶,他觉得这个江湖着实有些丢人。 三战三败! 上一代的祁连卫承排名二十开外,在他手上,怕是连三十子都撑不过。 这一代倒是出了个祁连卫青。 苏幕遮有些遗憾,若是他晚生几年就好了。 咚!! 咚!!! 就在此时,那震天鼓声又响了起来。 节奏再次不同,声如闷雷,充满决战意味…… “江姑娘,何不替临江仙奏乐一曲?” 陆贯鼓起勇气跟昨晚看上许久的姑娘说出第一句话。 “玉清从命。” 江玉清说完取出古筝,真气运转,开始弹奏那曲——《金戈》。 充满杀伐意味的筝音直逼鼓声而去…… 此时场上不只有临江仙与破阵子。 那位“清平乐”也开始和正在击鼓的“满江红”较上劲。 岳阳听到古筝金戈之音—— 手腕再次发力……那震天鼓声鼓声越发如同闷雷。它在云层之中酝酿,不知何时炸响! 两位场外之人的斗争并不比场中逊色…… 突然—— 远处传来刺耳风声—— 将这鼓声与筝音尽数覆盖…… 紧接而来的便是雪! 是风雪! 不对,是漫天的巨大风雪!! 青松枝头上的积雪也被这一阵大风带到天上,被压弯了许久的枝条此刻也再次弹起。 方圆约莫有十里范围掀起巨型的暴风大雪,像是要将一切吞噬。 那风雪朝着金陵城扑面而来,雪花纷飞,让人不敢睁开眼睛。 因为他们害怕,雪飘进双眼…… 城头上的百姓纷纷低头弯腰,或者蹲在城墙后面,以求庇护。 “列阵!” 玉怜生大喝一声。 众多军士便矗立在那位洛邑公主身前,形成一道人墙为她抵御寒风。 那位铸剑堂的管事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在这漫天风雪中突然对着身后大喊: “奏乐!” “奏乐!” 可是哪里有人听他的,这漫天风雪呜咽不绝,他们躲都来不及。 “每人加十两银子!!!!” “给老子奏乐!!!” 随着那位管事的声音落下,这才开始有人回应。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虽然这风雪是大了些,可是比起压在肩头上的生活担子来说,这屁大风雪什么也不是。 十两银子,他们在戏班起码要干三五个月。 这十两额外收入,能给家里婆姨添上前年承诺的新衣。 能为还在读书的孩子交上明年的束修。 些许风霜,不值一提! 慢慢的……敲锣打鼓声从这风雪中响起,对抗着凛冽风声…… 而那领头的年轻人也在铺天大雪中竖起大旗。 他身后是十数名剑山弟子酝酿真气,开始大喊: “青玉剑主,文武双全,芝兰玉树,貌比潘安,青玉案出,天下无敌,星辰失色,日月无光……” “青玉剑主……” 这场风雪并没有维持多久,一道声音从金陵城头响起。 “好热闹啊。” 风雪静止,众人抬头望去。 那立在城头的年轻人身着一袭白衣玉带,腰间系有青锋三尺! 再看容颜—— 少年面冠如玉,眼似点漆,宛若神仙中人。从天上掉下来的谪仙公子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星入怀。 怕是书中那掷果潘郎与卫家叔宝在世,也要避让三分。 “剑庭姬夏,携腰间青玉案来此。” “金陵此行,只为一剑覆压江湖!” “无论排名!皆可联袂来战!” …… —————— —————— ps:大帅哥们,看在小青秋下完班,过节还坚持三更的情况下,来点吧,就当喂猪打发狗了。 我真的很爱你们啊。 而且兄弟们越来越多,害怕断更你们骂我,下个月我考虑一下辞职写书!坚持稳定更新! (??????)??? 第122章 ——青玉剑气冲牛斗 谪仙少年的出场已经足够惊艳。 但是那句意气风发的“不论排名,尽可联袂来战”。更是如同惊雷落下。 “这便是那位允州小剑仙吗?怪不得让那沁园琴首神魂颠倒。” “是啊,如此神仙中人,若不是双眼得见,我是万万不可想象。” “青玉案好像也是这位小剑仙的佩剑,原来天下第一只有五位啊?” 金陵城的百姓们人头攒动,各自与身边人窃窃私语。 女子那边则是大胆一些。 “我原以为是那剑子大人不识好歹,没想到是那沁园谢筝高攀。” “是啊,剑子大人简直就是天上的神仙人儿。若是能跟剑子大人……” “你这骚蹄子,人这么多呢,别发浪。” “我发什么浪,我说的是和剑子大人煎茶赏雪……发浪的是你吧?” 一时间少女少妇们调笑打闹声络绎不绝。 “这小子好踏马能装!” 玉怜生的声音和岳阳同时响起。 “玉千牛,快上!给我狠狠地打!” 岳阳不高兴了,怎么有人比他还能装。好不容易在小娘子们面前出的风头全部被他抢去! 受不了一点! 这是岳阳的评价。 玉怜生放下茶杯表示赞同:“正有此意!” 乞巧那天这小子还没这么狂啊。 今天人多,硬装是吧? 不过玉怜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真的有一手,光是这个出场和那个戏班,就让他玉千牛受益良多。 就在玉怜生提刀欲往之时,身后传来一道软糯声音…… “怜……怜生表哥。” 是那位洛邑公主。 玉怜生回头参拜:“公主还有何命令?” “没……没什么命令,不要将那姬……公子的脸蛋儿打坏就行。” 这位洛邑公主略微有些结巴,俏脸微红,违背了自己的初心。 “玉怜生遵命!”高大将军抱拳一礼,随后便向那位青玉案邀战而去。 玉怜生心中暗想,有目标了,老子打的就是这脸! 不打成猪头解不了心中恶气! 随后高大将军停在城楼下,往那谪仙少年方向大喊:“锦州玉怜生,邀战青玉案!” 闻言,城楼上那道身影答道:“原来是和本剑子长得一样帅的锦州菩萨蛮,有资格与本剑子一战!” 玉怜生听完老脸一红,这小子虽然不要脸些。 但是实诚! 待会可以少挨两个巴掌。 岳阳笑了,玉怜生什么时候和那城楼少年一样帅了,要论一样帅也是他岳阳。 他坐不住了…… “刚刚听闻剑子说无论排名皆可联手战你,是也不是?” 岳阳拿起满江红,走到玉怜生身旁。 “岳阳,你来干什么?” 玉怜生一脸黑线…… 他和姬夏约战金陵是早有的事,这岳阳突然插上一脚。 有点不礼貌了…… 岳阳抬头看向城楼,然后轻声说道:“比全让他一个人装了,这不得先给他拿下?无论排名,好大的口气!” “确实有点嚣张。”玉怜生表示认同。 城楼上传来那谪仙少年的回应。 “自然是真,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没有前十自行退去。” “本剑子只打前十。” 姬夏单手按剑,高处的寒风吹起那袭白衣,仙气更胜之前一筹。 还在装!顶不住了! 岳阳持枪一礼:“象州岳阳,就排在剑子身后!” 他希望自己这个天下第二加上玉怜生的第一,能让这位大剑子萌生退意。 “来!” 姬公子闭上眼睛,看都不看一眼那杆满江红。 他此刻高高而立,一副神仙姿态尽显! 令人心神摇曳…… “祁连卫青是吧?停,你先停下,我要看看我小师叔。” 正在与“破阵子”交战的那位“临江仙”听到姬剑仙的话提议休战。 他觉得很有必要停下来学习一下,他感觉小师叔身上的东西他怎么学也学不完。 祁连卫青听闻也是收槊。 这位“青玉案”一人独斗菩萨蛮与满江红。可比旁边那两个日夜游神弟子有含金量多了。 定风波与鹧鸪天也相互止戈,一同看向城楼少年…… 杨林一脸不解:“他真有这么强吗?” 他向着曾经跟姬夏交过手的鹧鸪天夫妇询问。 玉怜生与他之在伯仲之间,岳阳虽然有点差距,但也不大,他们两人联手给的压力,更是一加一大于二。 邀战同阶两人,连当年的莫剑仙都没有如此风采…… 是青出于蓝,还是年少轻狂? “不知道。” 束星辰手托宝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夫妇二人与杨林交手以后发现,他们两个完全可以拖死杨林。 那位小剑仙,怎么也比面前定风波强上一筹。 但是剑挑第一第二,好狂的的青玉案…… 好狂的剑庭大剑子…… 别说他手中青玉案能否独战玉怜生二人。光是这份自信和潇洒,他们就望尘莫及…… “剑子大人真的好帅,我觉得谢筝配不上你。” “剑子大人,刺我,刺我!!” “剑子大人,你要是不喜欢女人的话,我……” “青玉剑主,文武双全,芝兰玉树……” 城墙上此时无论男女皆在呐喊,有些甚至已经学着喊起那队戏班子唱的口号。 他们已经深深记住这位如同天降的谪仙公子。 岳阳面色一沉,轻问玉怜生。 “玉千牛,你受得了吗?” “受不了,一点也受不了。” 本来想阻止他装比,没想到给他装了个更大的。 岳阳和玉怜生对视一眼,各自提刀,出枪,朝着城楼上那名少年撞去。 今天要是不把城墙上那人前年吃的隔夜饭都打出来,算他前年胃口不好。 岳阳旗枪挥舞,那面带字小旗如同游龙袭来,像是要翻江倒海。 这位满江红起手便是夜雨翻江—— 他身旁那位九尺将军也不藏私,手中虎夔大刀菩萨蛮如同山岳镇压而来,猛烈的刀意像是要劈开这座金陵城。 “是夜雨翻江和叠山金明灭!” “看来这位剑子让他们二人动了真火,连试探都没有试探……” “剑子怎么还闭着眼睛,要被砍死了啊?” 虎夔大刀与那杆能翻江倒海的旗枪已然行至身前,让在场众人无不揪心。 就在满江红与菩萨蛮越来越近,最多还有十步距离之时…… 那少年睁开双眼,口吐满天剑意! “骤雨落!” “鱼龙舞!” 天色风云突变,漫天风雪再次朝着少年汇聚! 随之便是青玉案拔剑而出,十二道青白剑气直飞九霄,冲射牛斗! …… 第123章 ——允州剑仙压风雪 漫天的风雪和剑意让人站都站不稳,但还是有人努力睁开眼睛。 没有人想错过这一战! 江湖榜请来的画师整张画板都被卷走,但仍然被那位管事大喊睁眼,回去再画! 画师们心中苦涩,却不是为这点风雪遗憾。 而是眼前绝世景象,若是此刻不画,他们回去哪里画得出来? “给本宫让开!” 高沁努力推开身前为她阻挡风雪的甲士,但那甲士却是纹丝不动。 “将军说了要保护好公主。” 那甲士义正言辞,似乎是在尽忠尽责。 实则是这绝佳的视角他在占据,怎么舍得拱手让人。 “你让不让!不让等怜生表哥回来,本宫砍你的头!” 这位洛邑公主气急败坏,这些甲士高大,她跳起来都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那甲士遗憾一声,退回休息的小棚内。 这位洛邑公主则是双手捂着眼睛,露出一丝缝隙观观看这场大战。 天上—— 只见那柄青玉案毫不畏惧,高高跃起跳下城楼,朝着那袭来的两道人影冲去! 那萦绕在青玉案剑身的凌厉剑气劈开风雪,撞击在虎夔大刀与旗枪之上,将周围积雪荡飞。 刀兵相见的刹那,岳阳和玉怜生就感受到虎口阵痛。 玉怜生还好,菩萨蛮本就沉重,震感不强,所以仍旧能重振旗鼓再次提刀而上。 而岳阳那杆旗枪在不停弯曲打颤。 这一剑的威势比那杆千钧霸王枪还强。 霸王枪是重量优势,可以理解。 但是这三尺青锋也能做到如此地步,这不由得让岳阳大骇。 果然有资格剑挑他们二人。 不过他再没有时间思考,玉怜生已经陷入苦战。 他运转全身真气,翻转旗枪。以浮云遮月起手施展难望凤来栖支援而去。 “铛!!!” 又是刀剑碰撞,玉怜生被震退数步。 这少年比上次在南越城强过不止一星半点,莫非是上次留手? 这位锦州菩萨蛮也暗自震惊。 恍惚间,那柄青玉案再次袭来,让他应接不暇。 “嗡!!!” 幸好岳阳提枪赶到…… ………… 江湖这边,那位青羊道宫首席正独自品茗。 “师弟,你输得不冤。” 苏幕遮看向刚刚那十二道冲天剑气,放下茶杯对着陆贯说道。 这十二道剑气就算是悟道之人,也没有如此强横。 他们这些还在品级的人看不出来,他却是能感受到那股剑意。 “师兄,若他和你相比呢?” 陆贯面色有些凝重,那姬夏比自己还小一两岁,如此一骑绝尘,有点自己这个师兄当年卜算子镇压江湖的意味。 “若是现在,七三,我七,他三。” “若是同代,他七,我三。” 这位卜算子给出高度评价,让在场众人无不哑然…… 这位苏幕遮,可是上代第一。 也只能三七开吗? “那这位剑子,岂不是同代无敌?”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 “再给点时间,估计不止同代。” 苏幕遮将纤长左手探进腰间口袋,抚摸着那一百零八颗卜算子。 他本以为他这一代会是青羊道宫的江湖…… 场内已然打得焦灼,风雪也随着他们远离城墙,朝城外缠斗而去。 许多人也睁开双眼。 他们看向那风雪中的三人,越看越是发现不对劲。 只见那柄青玉案如同游龙舞动,每出一剑都能让玉怜生和岳阳节节败退。 有人不禁大呼:“好强的姬剑子,竟然能压着另外两人打!” “刚刚那是菩萨蛮的孤台下清江,还有满江红的难望凤来栖吗?” “对,就是孤台下清江和难望凤来栖。” 有眼尖识货的江湖人士认出风雪里玉怜生和岳阳的招式。 “没想到“菩萨蛮”和“满江红”压箱底的招式都拿出来了,姬剑子仍然游刃有余。” “这就是当年莫剑仙纵横天下的定天十二剑?果然无敌!” 有人不由得感叹这套剑招的创造者莫观。 而旁边之人只是回答道:“不是定天十二剑无敌,是那位姬剑子无敌!” “莫剑仙当年,也不敢如此单剑独战两位前十。” “我也觉得是这位剑子青出于蓝!” 众人口舌不绝,纷纷在讨论着场中大战。 此刻,那天下第一,毫无悬念。 祁连卫青看着场中压着菩萨蛮和满江红的那柄青玉案。 他内心暗暗叫苦。 他来的时候祁连北山就说了,若是不能完成任务,就要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那不得屁股开花。 祁连卫青光是想到屁股都疼。 临江仙还好,但是这柄青玉案,踏马的谁来打啊? 谁踏马单挑打得过他,路子这么野。 “小剑子,你这位师叔,一直这么狠的吗?怎么会一起并列啊?” 祁连卫青将乌金马槊插在地上,坐到莫潮身旁。 莫潮的回答却是给他干沉默了。 “我也是第一次看小师叔出手。” “啊?你也是看他第一次出手?你们不是住在剑山吗?” “没有,师叔是大爷爷五年前在江湖游历的时候收的弟子。” 莫潮叼起枯枝,看着场中一打二还游刃有余的姬夏一阵崇拜。 果然不愧是大爷爷定天十二剑的传人。 说起那位大爷爷,他还没见过呢。 祁连卫青听到这句话面色抽搐:“不是,你的意思是说他就练剑五年而已?” “是啊,他说和我大爷爷就认识五年。” 莫潮如实答道,这是师叔跟他讲的。 这位“破阵子”怀疑人生了。 五年,五年能练成这个比样。 要是再练几年…… 祁连卫青不敢想…… 他不知道自己爷爷和剑庭有什么仇,但是叫他来打这个大剑子。他怀疑自家爷爷是跟自己有仇。 莫潮看到祁连卫青难看的脸色,内心不屑一笑。 要是让你知道小师叔十四岁之前都在用树枝练剑。 不得把你吓死!!! “话说,剑庭和你们祁连家也没什么仇啊,为什么你上来就点名要干我?” 莫潮忍不住疑惑问道。 而祁连卫青想起那三十大板,也是一脸苦笑:“我怎么知道,我那天还在边关打猎呢。我爷爷突然从戚州传信回来,让我揍你们两个。” “那你现在还揍吗?” “你这话说的,老子打不过他还打不过你?” “我师叔很疼我的。” “关我屁事,老子打的就是你这个临江仙。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跟他一比,你纯废物。” “祁连卫青,我*你*……” 莫潮再次起身抽出临江仙。 而这位边军小将也因为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母亲而自责,反手抓起马槊…… 第124章 ——春来谁人不识君 “快看,那边也打起来了。” “看什么看,能有我家剑子大人精彩吗?” “小蹄子,什么你家的,明明是我家的……” 临江仙与破阵子再度交战,却是没有吸引什么目光。众人都在看着那柄青玉案。 风雪内—— 菩萨蛮大刀一挥,一记“归鸿断云碧”使出,微微击退那位允州小剑仙,三人对视而立。 “就这?” 那位小剑仙眉目含笑,看着两人。 “你踏马吃了什么药,这么猛。”玉怜生忍不住向着姬夏吐槽。 他此时虎口已经受伤,即使停下来手上的肌肉仍然是微微颤抖。 反观岳阳更是凄惨。 握住“满江红”的双手已经全是血迹,这位象州小将一言不发。 但是他眉头紧皱,想来刚刚一直在隐忍剧痛提枪出击。 没想到这位大剑子,强横到这种程度。 “有没有可能,是你们太弱了。” 姬公子收剑而立,背如青松挺直。 他这句话让岳阳和玉怜生沉默了。 踏马的,这是人话? 玉怜生看着姬夏的眼睛问道:“怎么感觉你突然变强很多,上次在南越城可不是这样。” 他觉得少年上次可能是真的留手,知道自己是剑庭剑子才敢露锋。 这可是真的冤枉姬公子了,上回打得是真过瘾,这回跟打小孩似的,他也觉得没意思。 “我作为剑庭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还不能一个月破一境?这说不过去了嗷。” 姬夏说完将青玉案插回腰间。 这位大剑子空出双手:“来,既然你们觉得这么难打,那我不用剑了。” 狂! 姬公子现在主打一个目中无人。 “好,好好好,你这么玩是吧?” 岳阳和玉怜生面色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打他们两个,剑都不用了。 好踏马侮辱人啊,今天必须打死他。 两人深吸一口气,菩萨蛮与满江红再次欺身而上。皆是一副破釜沉舟之相。 那位大剑子则是空手掠身上前,朝着青筋暴起的二人冲去! ………… 而此时不管是江湖儿郎,还是城墙上的百姓们。看到姬夏收剑,空手应敌的场景全都热血沸腾。 那可是“菩萨蛮”与“满江红”啊?天下第一和第二。 你这么玩的? “剑子大人在干什么?怎么收剑了?” “剑子大人他真的好温柔,我哭死……” “谁能靠后点,本公子出五两银子买你位置……” “老娘给你十两,滚一边去,别在这碍眼……” 金陵城有时间来看这场比斗的,至少都是衣食无忧的百姓,真正的穷人此刻还在想晚上如何果腹。 城墙上更不乏豪门大户的公子小姐。 人群已经熙熙攘攘,开始现场拍价买位。 公子爷们略显小气,大部分开到十两已经是极限。 也有那开口便是几十上百两的顶天贵人,但终究是少数。 但是这些姑娘们就不一样。 特别是世家小姐们,若是能给她们让出第一排,有些普遍能出到三十两的天价。 三十两,一户人家衣食无忧过上一年总归是没有问题。 所以今日金陵城赏雪,不知有多少家庭受益。 元正与何耀祖也每人出了十五两,买到了个算是能尽收眼底的视角。 他们也想再加钱去第一排。 但是到后面,第一排都是家里不缺钱的金玉少爷和明珠小姐。 谁缺你这三瓜两枣。 “姬公子真是潇洒风流,空手独战两位将门虎子。” 何耀祖取出两小坛花雕,与元正对饮。 “那日南越城,没想到竟是我与姬公子这位人中龙凤离得最近的一次。” “可惜元正眼拙,没有在第一时间便交好。不然等姬公子赏雪回来一同饮酒,何其荣幸也。” 元正想到那天南越城见面,他虽然看得出来姬夏并没有这么不堪,但是也觉得没厉害到哪去。 所以第一次见面只是寒暄。 若是在那时,多多攀谈几句,能跟还在泥泞中刚踏出一只脚的这位剑子大人交上朋友。 那现在该是何种场面。 “元兄啊元兄,可还想超越姬公子?龙凤之心仍在否?” 何耀祖轻笑一声,拉过元正手腕碰杯酒坛。 元正闻言举坛大饮一口:“姬公子这身武力,元正万万不及,可是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元正意在庙堂,那严相爷不也是个凡人?但是这大齐天下,又有几人敢在他身前直起腰板。” 元正抹了抹嘴上的残余酒水,再次看向场中。论武力,他一百个元正捆起来都不够这位剑子一巴掌拍的。 但是庙堂之上,他未必没有一番天地。 朝为读书郎,暮登天子堂。公子怀宝剑,我有赤子心。莫道痴心妄,诗书不负人。 这满堂朱紫贵,莫说寒窗,就算是名门之后,可有哪一个不是苦读而来? 不过元正仍是被眼前这场大寒赏雪惊艳。他缓缓开口: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 “唯有此间——青玉案!” 此刻虽然无杯,却并不妨碍何耀祖不禁大喊再浮一白。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果然风流!” “那耀祖也有一句,虽不及元兄大气磅礴,但也不失当下。” “耀祖兄,请!” 何耀祖随即大笑一声。 “金履玉带少年郎,雾里青玉携此间。今朝金陵共赏雪,春来谁人不识君?” 不愧是柳贺的关门弟子,这一首七绝下去竟然引起周边满堂喝彩。 “好!好一个今朝金陵共赏雪,春来谁人不识君。” “前面那位兄台的跨海斩鲸虽然霸气,但是此间金陵城头,仍是这位公子的七绝更合我意!” “陈兄,说到我心坎上了。我也正有此想!” 随着元正与何耀祖诗句落下,在场众人纷纷拱手作诗。更有甚者砸下数百两银子圈出一块空地,邀请元何二人一同饮酒! “耀祖兄,不愧是诗公子柳贺的关门弟子。这一首时景七绝,才思敏捷,在下佩服。” “没想到何兄竟是诗公子高徒?失敬失敬,能同桌而坐,深有荣焉!请与小弟满饮此杯!” 元正与众人提杯相敬,何耀祖忙道不敢不敢,些许薄名。 但是脸上的意气风发却是遮掩不住。 “这位是?” 众人又向元正提杯,想来能与诗公子高徒同行,必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那公子提杯回应:“南越元正。” 随着元正话音落下,场上的反响更为强烈。 “原来是锦州小三元当下!” 众人听闻小三元一词,纷纷侧目。 更有些许小娘转头云鬓微整,眉眼含春…… 而元正也是连连谦虚。 而这满桌翩翩少年,被身旁诸多小娘子审视。 又怎么能谦虚得起来呢? 随后众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吟诗作对。 但仍是没有人能超过那句—— “今朝金陵共赏雪,春来谁人不识君。” 是啊,等冬去春来之时。 这大齐天下,还会有谁不知道这位在金陵城赏雪的大剑子,还有他腰间那柄青玉案呢? 估计没人会不知道…… ………… …… 第125章 ——狗仗人势姬风尘 场中—— 没有青玉案的姬公子确实有点难顶,被玉怜生二人打得节节败退。 “踏马的,早知道不装这么大了。” 姬公子暗骂一声,但是没有祭出青玉案的想法。 开玩笑,现在抽剑不被笑话? 硬着头皮也得打完再说! “哈哈哈,装,给哥们装。装你*了那个臭*……不行了吧?” 岳阳手持“满江红”大笑起来。 虽然双手依然疼痛,但是并不妨碍他开怀大笑。 这个姬夏真的太会侮辱人了,打到一半剑都收起来了,他岳阳真的没受过这种委屈。 玉怜生也是扬眉吐气,他还以为这个比真的剑都不用能把他们两吊起来打…… “就这?就这?” “我想笑啊!” 玉怜生手持菩萨蛮,重复着姬剑仙刚刚的嘲讽语气。 二人得意嘲讽,完全忘记自己是二对一,而且对方还是空手。 他们已经被气疯了,脑海之中只有让眼前年轻人再次拔出青玉案的想法,目标越来越小。 而姬夏看着他们这副得意模样,说出了五个字。 “你们是冠军?” 姬剑仙这一番话让二人摸不着头脑。 “我们是……冠军?” 岳阳看着玉怜生,一脸疑惑。 玉怜生答道:“别看我,我也不懂。” 岳阳也不再废话:“踏马的,别管了!打!” 随后这位康州小将一招万里西风使出,裹挟着风雪杀去。 身后菩萨蛮也闻声而动,虎夔大刀翻转…… “玉怜生和岳阳要被那小子气坏了。现在起手都是杀招。” 杨林正和束星辰负手而立,看着玉怜生和岳阳两人围攻这位大剑子。 “这是万里西风,和铜簧锵寒竹?” 束星辰收起缚星宝塔,朝着身旁“定风波”询问道。 “没错。” 杨林唤来甲士拿酒,然后拍开酒封递给束星辰。 “这姬剑子之功,可谓是一日千里。” 束星辰不由感叹,这菩萨蛮与满江红联手,虽然生疏,但也不是他们夫妇能比的。 如今那姬剑子连剑都不用,能与他们二人有来有回。 少年榜天下第一,实至名归。 ………… 而那肚子饿去吃早饭吃到中午的铸剑堂管事也回到江湖少年们这边。 “踏马的,刚刚那个什么贯的。来!出来。” 姬风尘态度十分嚣张,手指陆贯让他出列。 陆贯嗤笑一声:“早饭吃饱了?来让我看看你宝剑是否锋利?” 他早就看到这个怂包说完带着队伍躲到一边,如今才敢过来 却不料那年轻人拍着自己的脸颊走来,一路走来一边说道:“来来来,朝这打。朝着我这个剑子的头号狗腿脸上打。” 那年轻人一脸小人得志。 他姬风尘今天就要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 狗仗人势!!! 江城子陆贯?我家剑子的手下败将罢了。 陆贯真是被气笑了,剑庭这一代到底是什么卧龙凤雏聚集地。 而年轻人看到陆贯失笑,觉得很没面子。 姬风尘对着陆贯说道:“你笑你*那个*……你看你那个比样子,整天脸色苍白,陆贯,真是对得起你的名字。” 随着年轻人话音落下,那位“江城子”瞬间红温。 场面也顿时失控。一众江湖少年大笑起来,那位“清平乐”江玉清也在其中。 这还不是最让陆贯破防的。 最让他破防的是他身旁那位师兄也笑出声来。 陆贯拳头捏紧,嘎吱作响。 而姬风尘挤眉弄眼,仍在挑衅。 这时张绮罗走出来救场。 “今日不宜与自己人起冲突,陆师兄。看在莫潮的面子上,算了。” 陆贯闻言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他也不想在江玉清面前失态。 “你这娘们又是从哪冒……” 那位年轻的管事大人看到张绮罗出来劝和,一看不认识,还看在莫潮面子上? 别闹,小剑子在他这里也没面子。 姬风尘身旁弟子拉了拉他的衣袖,然后对他附耳…… …… “原来是戚州那位英姿飒爽的醉垂鞭,张绮罗张姑娘。恕风尘有眼不识泰山。张姑娘貌美如花,与我家小剑子简直天造地设。珠联璧合,金童玉女!” “在下肚子又饿了,先去吃个午饭。你们聊。” 姬风尘说完拱手撤退。 没想到这张绮罗跟小剑子搞一块去了,小剑子的话虽然在他这里没有大剑子好使。但那位以后可是大剑子的侄媳妇。 他们一家人来的,他哪里敢惹。 张绮罗则是被这活宝整笑了。 这小师叔手下怎么尽是些妙人。 ………… 而那位手下全是妙人的小师叔真的遭不住了。 他似乎被那杆旗枪和那把虎夔大刀打得抱头鼠窜。 城墙上议论纷纷—— “哈哈哈,这大剑子也太装了,这时候还不拔剑。” “确实有点活该!” 男子那边传来讥讽的声音。 而女子这边也有那泼辣的不甘示弱。 “确你吗个头,那是我们剑子大人不想刀兵相见。” “剑子大人他太温柔了,我哭死……” “姐妹你说得对,剑子大人这个时候都不拔剑,太有风度了,他连逃跑都这么好看~~” 男子那边被怼得哑口无言,那出声的公子哥不由得骂上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养你*……老娘吃你家饭?我们女人的拳头也不是好惹的!” 人群中挤出来一名魁梧女子,叫骂的同时举起手中沙包大的拳头。 而那公子哥认出她是城中朱家武馆的大小姐。 赶忙退回人群中闭口不言。 ………… 场中—— 被一直追着打的姬夏停了下来,看着玉怜生和岳阳二人。 他拔剑怒目而视:“玉怜生,这是你们逼我的,都怪你们欺人太甚!” “啊?” 岳阳和玉怜生相视,瞪大双眼。 我们欺人太甚? 但是他们没有思考的时间。 只见那少年再次口吐漫天剑意。 “尘土扬。” “斩天霄!” 姬公子真怒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他要先把这个岳阳干下去! 第126章 ——姬公子失礼道歉 青玉案裹挟着凛冽剑意,似有千军万马一般朝着岳阳面门而来。 岳阳避之不及,横枪抵挡。 但是那柄碧玉宝剑传来的万钧之力让这位满江红支撑不住。 不过刹那便倒飞而出。 那柄长剑还是气势如虹,在谪仙人儿手中一舞便是遮天蔽日的剑花。 剑花中一道刺骨寒芒朝他刺来。 岳阳心中大骇,下意识横枪抵挡,发现手中空无一物,他才后知后觉满江红已经被振飞。 玉怜生这边见势不妙,双脚点地,手腕翻转,朝岳阳方向掠去。 菩萨蛮来到面前阻挡那柄青玉案。 “铛!!!” 刀剑再次食锋,宛如两座青山迎面相撞。 玉怜生支撑得越久,脸上越是扭曲,身后双脚已然在地上踩出两个大印,紧接着的便是大汗淋漓。 他对面那位大剑子依然嘴角带笑。 玉怜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强,上一次他在南越城与雾里雪争锋。 两人明明差距不大。 怎么才几个月,自己连抵挡之力都没有……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之时,压力骤减! 那柄青玉案后退百步,与他相对而视。 “不愧是菩萨蛮玉怜生!好一把虎夔大刀!竟然能只身抵挡我的攻势。” 那谪仙少年声如洪雷,回荡在金陵城下。 玉怜生有点懵了,他什么也没干啊,要是青玉案再次发力,他估计也要和岳阳一样倒飞而出。 就连姬夏什么时候退去的他都不知道,只觉得菩萨蛮刀身之上的压力骤减。 城门上众人看到此景—— 再次讨论着战况。 “刚刚这菩萨蛮和满江红一起对敌,被打得节节败退。想必是这满江红拖累这位玉千牛。” “没错,人家天下第一打架,他去凑什么热闹。” 城墙上有些不懂武道的百姓,纷纷出言讥讽岳阳。 特别是那些前面还对他另眼相看的小娘子,此刻也在说他与姬公子相争就是不自量力。 这位满江红本就受伤,此刻再听闻城墙上的胡言乱语。 差点一口逆血喷出。 而杨林和陆贯众人也纷纷猜测,这姬剑子是不是为了给玉家面子。毕竟这是在金陵城。 “看来这位大剑子还是挺有分寸的。” 苏幕遮轻品香茗,评价这位姬剑子的作为。刚刚他明明可以拿下玉怜生,却是主动收手。 玉怜生还未落败,想要再次提刀。 那位大剑子主动休战。 “停,待会再打,我有点事情。”姬公子摆手阻止玉怜生。 高大将军手中的菩萨蛮也停止攻势。 他也要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 玉怜生扶起岳阳回到棚内,朝着那位洛邑公主致歉行礼。 “玉怜生与岳阳未能拿下那大剑子,辜负公主期望。” “没……没事。两位将军已经尽力。” 那位公主丝毫没有责怪,见岳阳双手鲜血淋漓,还令手下宫女前去拿药给岳阳敷在虎口上。 岳阳苦笑一声:“玉千牛,这回咱们好像没人能力挽狂澜了。” 玉怜生也面色凝重:“不知道我与杨林能否对战。” “恐怕不行。” 岳阳想到那股冲天剑气落在旗枪身上的感觉,虎口止不住再次有些抽筋。 “怜生表哥,你跟那个姬夏看起来很熟是吗?” 那位洛邑公主看向玉怜生,轻声询问。 “不熟!” 玉千牛连忙否认。 姬夏把谢筝迷得神魂颠倒就算了,要是这位公主再搭上他的贼船。 他晚上回去是真的睡不着,后槽牙都能咬碎。 这小子踏马是真该死啊!!! “噢——”高沁语气有些遗憾,若是能够认识,大家一起交个朋友也不错。 恐怕那谢筝真的是高攀,这么一个神仙人儿。哪里会看得上奴籍出身的女子…… ………… 而那谪仙公子正一阵自责走向那敲锣打鼓的人群。 是他草率了,不应该先打架的。 人家喊半天,估计都已经口干舌燥,应该拿钱请人饮上两杯酒水才是。 现在才姗姗来迟。 这回是他姬剑仙的礼貌问题了。 姬夏来到不远处,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招了招手:“那个……那个什么尘是吧?” 姬风尘闻言一个滑铲,来到姬夏面前抱住大腿。 “剑子,剑子你还记得我,风尘真是太感动了。这段日子没有看见剑子,风尘真是吃不好睡不好。” 那年轻人涕泪齐下,又怕弄脏姬夏的衣服,把头别过一边。 身后众人大呼细节! 姬公子也心生感动,扶起这位管事大人。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现在见到了。” “姬”风尘还是忍不住眼眶通红。 随后姬夏走向人群,那红着眼眶的年轻人跟在他身后。 “咳咳!” “那个口号,是谁写的。站出来” 姬公子清了清嗓子,他必须要重点表扬一下。 剑山弟子中有一名弟子跃跃欲试,却又看到跟在姬夏身后的那位管事大人眯着眼睛。 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姬风尘满意一笑,这才出列。 “回剑子,是小的不才,日思夜想,终于想到一首能配得上剑子万分之一的……” 他话音还没落,就被那位剑子打断。 他的右手被剑子大人紧握。 “辛苦了辛苦了,未来的铸剑堂堂主。” 随后那位剑子大人又掏出一叠金票,交到姬风尘手上。对他说道:“这些是茶水钱,你等会自己分发下去。” 姬风尘接过金票,恭敬称是。 然后姬夏又是抱拳一礼:“些许薄银,招待不周。给大家晚上回去买点酒水润润嗓子,不要介意啊。” 众人纷纷回礼,更有甚者眼角落泪。 “剑子大人他真的……,我哭死。” “我要跟随剑子一辈子!” 姬剑仙则是压压手:“都是兄弟都是兄弟,不要这样。我先走了,我还有架要打,回头请你们吃饭。” 说完姬公子转身离去,竟然有这么多人支持他,他害怕自己流下不争气的泪水。 姬夏的身影渐行渐远之后,姬风尘开始去城中钱庄换钱派发赏银。 他搂住那名刚刚没有出声的弟子肩膀,对他说道:“我观你有管事之资!” 那弟子感动不已,抱住这位未来堂主的大腿。发誓以后唯他马首是瞻…… 姬风尘则是摆摆手:“大家都是剑子的狗腿,你搞这些……” 但是这位铸剑堂未来堂主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他要一辈子抱紧剑子的大腿! ……… …… 第127章 ——天下四绝姬剑子 最精彩的大战暂时停歇之后,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那位临江仙和破阵子! “噢?撑腰的来了,比之前厉害一点。”祁连卫青手中乌金马槊击退临江仙。 他发现那位大剑子来了之后,这个小剑子也像打鸡血一样,剑势比刚刚更加凶猛。 他只恨刚刚为什么要住手。本来就要分出胜负,给这小子中场休息一会,又恢复气力了。 不过不要紧,这柄临江仙他还是有信心拿下的。就是多费点劲而已。 “我觉得是你不行了。 ”莫潮再次挽剑,一招“春恨却”使出。 他手腕翻转舞出数十朵剑花向祁连卫青冲去。一点喘息的机会也不给。 小师叔在此,可不能给他拖后腿。 如果他能拿下祁连卫青,他们剑庭的名字将会如同几十年前大爷爷行走江湖一般,再次响彻天下。 这一代的江湖,他想要让天下都知道剑庭双子。剑山不仅有青玉案,还有临江仙! “我倒是要看看不行的是谁。”祁连卫青闻言槊出如龙,欺身而上,一次一次将莫潮击退。 手中破阵子比上回更加敏捷,力度却是没有丝毫减少。 莫潮每挡一槊都要后退半步。 “沙场点兵!” “这是卫青真正的沙场点兵!” 杨林此时也回到棚中,他注视着那乌金马槊。 这一招“沙场点兵”比起他的“穿打竹林”只强不弱。 没想到祁连卫青刚刚竟然还藏拙三分。 场中莫潮的临江仙一次次被马槊击退,眼看就要不敌之时…… 青白剑气冲射而来,弹开破阵子。 随后那道青白剑气宛若游龙,一直捉着祁连卫青不放。 直到盘龙金枪援助,一同将青玉案击退,那杆破阵子才得以脱身。 “师叔,江湖决战,你不能来帮我的。输了就是输了,等会你替我打回来就是。” 莫潮看到那谪仙少年出现在身旁,面色一红。本以为能拿下那杆破阵子,没想到最后竟是还要自家师叔援手才行。 他有些汗颜。 而那位师叔搂过他的肩膀。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你就在师叔眼前。作为长辈,怎么都不能让你在师叔眼皮子底下挨打的。” 莫潮挠挠头:“这样会不会被人看不起啊,毕竟我听说这样子是违背江湖规矩的。” “谁敢看不起我。” 那少年剑仙拍了拍刚刚收鞘的青玉案,对着莫潮问道。 莫潮仔细一想。 好像也是。 姬公子说完又递过一小坛酒水:“来,后山那次让你跑了,这回你跑得了?” “好咧,今晚与师叔不醉不归。”莫潮接过酒坛,与谪仙公子对饮。 “拿下没有?” 那位小师叔撞了撞莫潮的肩膀。 莫潮嘿嘿一笑:“你教的,能出问题吗?我跟您说,她……” 莫潮的话还没说完。 远处就传来那位“定风波”的声音,打扰叔侄二人。 “姬剑子,他们二人邀战比武,您一声不吭,从中插手,是否不守规矩了些。” 杨林负枪而立,目光灼灼。 祁连卫青则是眯着眼睛,他本来都要赢了。青玉案倏然出现,打得他措手不及。 就连江湖儿郎们这边也觉得有失妥当。 打不过便是打不过,从中插手就有点…… “剑庭倒是个相亲相爱又护短的好宗门。” 苏幕遮不由得夸赞一句。 不对,也不知道是夸赞还是讥讽。 反正若是陆贯挨打,他是不会下场去救的,只会在后面帮他找回场子。 不过,好像这样也挺好。 他对陆贯这个天天找打的行为早就想吐槽。锻炼这么多干嘛?吃这么多苦干嘛?又不是要天天挨打才能过好这一生。 无灾无难到公卿。 不也是一种活法吗? ———— 场内—— 那位被打扰的大剑子也回了话。 “你觉得不公平,也可以叫人啊。叫几个都行,你们前十所有人一起上我也不介意。” 那谪仙少年痛饮手中美酒,笑着对那位定风波答道。 随后姬公子将喝完的酒坛交到莫潮手里,嘱咐莫潮不能乱丢酒坛在路上。要做一个讲文明有礼貌的人。 莫潮也是只留下一句师叔小心,然后退出战场。 这位临江仙想着,若是师叔有打不过的迹象,他再出来帮忙就是。 江湖规矩?去踏马的江湖规矩,比起小师叔来说,重要吗? “剑子大人,我永远爱你!” “剑子大人牛批……” “剑子,打完可否赏脸与小弟去钗凤楼一同放松一下。小弟做东。” “贼子,竟然敢带我们剑子去青楼,姐妹们。别让他跑了。” 随着那名公子话音落下,那些爱慕剑子大人的小娘子们顿时坐不住了。 她们要将那个想带自家剑子学坏的登徒子擒住,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姬夏对这些声音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这次本就是来装比的。 什么隐忍,三十年河东河西,话本没看够是吧? 有实力,不装干嘛,这都是辛辛苦苦修炼来的。 不对,好像也不是修炼,是他姬剑仙用命换来的。 那踏马不是更得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是在林中。而他姬夏长在剑庭这座参天青山身上,哪阵妖风敢来吹他。 杨林和祁连卫青对视一眼。 “你觉得我们两个拿得下吗?” “不好说。” 这是祁连卫青的回答。 杨林又问:“叫上玉怜生?” “可以。” 祁连卫青转头对着玉怜生招呼一声,虎夔大刀随之而来。 三位将门虎子站在那位青玉剑主对面。 “一人独战三位第一,大剑子可要想好。” 杨林手握盘龙金枪,对着这位青玉剑主提醒道。 他不相信,他们三人联手。还拿不下这柄青玉案。 “姬剑子有些冲动了。” 陆贯对着回到棚内的莫潮提醒道。 “没事,我相信他。” 莫潮说完再次看向战场,张绮罗则是过来轻轻挽住心上人手臂。 “没事,待会姬剑子要是打不过,我们一同下场,将他们打个屁滚尿流。” 陆贯哈哈大笑,他是真的对这位剑子佩服得紧。 他刚想跟莫潮举杯,却是被场内那位青玉剑主的话语将手臂定在空中,笑容也僵硬下来。 只见那宛如谪仙的少年剑仙说道。 “不是,你可能有点误会。” “我说的是,前十所有人,不止你们三个。” “要是凑不够人的话,那边不是有三个我的手下败将吗?把他们一起叫过来,我不介意的。” 少年语气温吞,指着束星辰夫妇和那位“江城子”。 众人这才明白。 原来, 他要打的不仅是朝堂那边…… 他的想法是连江湖这边,他也要一起按在地上踩头…… 那剑子大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但是说出来的话把所有人都给干沉默了…… 而沉默过后便是响彻云霄的呐喊之声…… “剑子大人,我爱你!” “剑子大人,求你了,刺我一剑吧,呜呜……” “剑子大人,找条绳子拴在我脖子上牵着行吗,我就是你的狗……” 敲锣打鼓声也随之响起—— “青玉剑主,文武双全,芝兰玉树,貌比潘安,青玉案出,天下无敌,星辰失色,日月无光……” “青玉剑主,文武双全,芝兰玉树,貌比潘安,青玉案出,天下无敌……” 谪仙少年负手而立,笑如朗星入怀。看得一众少女暗自怀春。 莫潮心想。 这没人能超越的天下三绝恐怕要再加上一绝…… 那就是小师叔装的比。 比踏马的天下无敌还要无敌…… 就两个字—— 牛比—— …… ………… ps: 义父们帮忙推推书啊,顶不住辣。 还有,给点吧,为爱发电也行,就当喂猪了。 贴贴惹—— *?((???))?* 第128章 ——菩萨破阵输青玉 杨林三人闻言面色一变,手中长枪大刀皆是握紧。 面色更难看的是江城子和束星辰夫妇。 本以为姬夏和他们是一边的盟友…… 没想到姬剑仙上来就是一套无差别攻击。 “上去啊陆兄,没听见我家师叔叫你?”莫潮一脸自豪之色,仿佛场上之人是他一般。 “星辰兄,走!”陆贯冷哼一声,叫上束星辰夫妇一同走向场内。 这位“鹧鸪天”和身旁的“浣溪沙”也是一脸不快。 这姬剑子,锋芒未免太盛了些。 “还有人吗?” 姬夏巡视六人一眼问道。 但是回答他的只有那杆盘龙金枪。 杨林率先出手,一招“倒绣麒麟”使出。盘龙金枪掀起漫天风雪朝姬夏杀去。 这位康州小将每一脚都在雪地上留下深坑。他手中“定风波”更是宛如山岳,携带翻江倒海之势。 那瘦弱少年在金枪之下,就像面对滔天巨浪的蝼蚁一般…… “断山海!” 青白剑气再次冲射牛斗。 谪仙少年腰间青玉案脱鞘而出。 只是接触的刹那,那杆盘龙金枪便被击退,杨林也是在地上滑行约莫有百步距离才堪堪稳身。 “定风波?” “不够!再来!!” 谪仙公子长剑一凛,青白剑气萦绕。 少年身立城下! 一副无敌资! 那杆定风波被一招击退,众人才知道。原来刚刚那位小剑仙依然留手。 祁连卫青与玉怜生对视一眼,拔刀出槊。 乌金马槊以“沙场点兵”冲阵在前,槊到之处皆有破空,万夫不可挡。 祁连卫青手持破阵子冲到那位少年谪仙身前之时…… 那把虎夔大刀又从破阵子身后杀出,仍是那招杀伤力最大的“叠山金明灭”。 少年谪仙浑然不惧! 他手舞漫天剑花,以“尘土扬”起手使出“雾里雪”,与二人缠斗在一起。 尘土扬漫天剑气飞舞,雾里雪又让二人看不见那长剑在何处。 每每快到身前时才发现那长剑之锋。 玉怜生暗道不可坐以待毙。 他主动出击。 虎夔大刀势不可挡,每挥出一刀都响起阵阵破空声,若是落在别处,定是劈金断石。 但那青玉宝剑每次都只是轻轻一抬,便化解这劈金断石之威。 那杆马槊也不好相与,每每刺出一槊都是重达千钧。不敢想象若是落到身上会是如何。 还好那谪仙公子身动如魅,每次都躲过长槊。 不然这长槊可不只是落在少年身上,更是落在那城墙上小娘子们的心尖。 谪仙公子正在在心中计算着多少招过去。 他想着一百招,够给玉怜生面子了吧? 他答应的事情可是说到做到的。 玉怜生双脚点地跳向空中,菩萨蛮以劈砍之势再次袭来! 青玉案横剑抵挡。 “还有六招。” 刀剑碰撞,那谪仙少年跟玉怜生对视一眼,再次推开虎夔大刀。 “什么六招?” 玉怜生觉得很奇怪,怎么感觉眼前少年一直在让着自己。 不过他没有多想,他觉得兴许是惺惺相惜,这少年才不下狠手。 但是他可不行,今天这比给他装的,不把他打成猪头,真的难解心头之恨。 “卫青,掩护我!” “好!” 玉怜生对着祁连卫青轻声说道,随后二人便再次袭来。 那长槊依然作冲锋之势,身后跟着“千军万马”冲阵而来。 姬夏提剑对持,祁连卫青一直咬牙坚持着,那长槊是怎么也不见后退。 “归鸿断云碧!” 玉怜生大喝一声,踩在祁连卫青肩膀上跳起数丈。 他运转全身气机,虎夔大刀似那嵩岳大山撞来。 众人都在担心那位剑子大人的安危,甚至有些胆小的已经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生怕那位谪仙公子被一刀劈成两半。 高沁一双玉手更是紧紧攥住,指甲都要嵌进肉里。 但那少年不慌不忙,还朝那把大刀望去。他现在身前是那杆长槊,头上是那把大刀。 可是剑就一把,他该如何应对呢? 就连莫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张绮罗看出心上人的窘迫,连忙对他说道。 “莫郎,你不是说小师叔有个小剑侍吗?那小剑侍可是从头到尾都没出现。” 莫潮闻言一怔! 对啊,楚元夕呢?打这么久都不见她的踪影。 少年看着虎夔大刀,微微一笑。朝着身后单手掐诀:“落叶归!” 一道耀眼寒芒从城头射来! 那寒芒势不可挡,朝着虎夔大刀奔去。 “镫!” 仅仅是一击,玉怜生与菩萨蛮便被寒芒从天上打落。 那高大将军倒后急退,直到将菩萨蛮插在地上才停下脚步。 “好了,我也不玩了。” 谪仙少年灿烂一笑,那俊美脸庞露出的笑容仿佛要融化冬雪。 可是落在祁连卫青眼里。 便是大恐惧! 只见一股巨力从青玉案之上传来,他收力猛退! 但是青玉案紧紧相逼! “轰!” 这位长槊将军倒飞而出,比岳阳还要凄惨。 他重重砸在一颗雪松之上。头上落下无数积雪将他整个脸颊覆得不见面容。 “咔……咔……” 那雪松应声而断,就要落在长槊将军身上,幸好那将军手掌一拍,从地上跃起。然后又一槊将那雪松打过一旁,才堪堪幸免于难。 祁连卫青气喘吁吁,捂着胸口。 他的气血在不停翻涌,似乎随时要顶到喉咙。 这柄青玉案怎么会这么离谱! 还有那把击退玉怜生的长剑,恐怕是另一把“雾里雪”也到了。 此时六人不敢再让人上前试探,他们走到一起,面色凝重看向那少年。 “你真的只有十七岁?” 玉怜生看向谪仙少年,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少年的剑到底是怎么练的? 难道他在娘胎里就会?! “没有,前些日子刚满十八。还是在家里过的。” 谪仙少年将雾里雪召回,以鱼龙舞控制长剑,不断萦绕在他身旁。 这神奇的景象让众人无不惊艳。 难道这位大剑子,真的是剑仙转世? 束星辰祭出缚星宝塔,其余三人也严阵以待。 他们在等着玉怜生与祁连卫青缓气。 ………… “这便是三十年前横扫江湖的定天十二剑吗?果然厉害。” 苏幕遮身前走来一名青年,拉过椅子坐在他对面。 那青年正好途经锦州,所以也想着来看看这场盛会。 “臭老鼠,不好好窝在你的戚州。来锦州干嘛?”苏幕遮给青年倒上一杯热茶笑着询问道。 “多谢苏首席。”年轻人接过苏幕遮手中热茶,道谢一声。 即使是被苏幕遮唤作臭老鼠,他依然这么有礼貌,称呼一声他苏首席。 “庭晚往冀州而去,调查一些事情。” 顾庭晚笑了一声,朝滚烫的热茶吹上一口。 苏幕遮看向那谪仙少年,对着顾庭晚说道:“这样,那你可真碰上了。你瞧场中那位大剑子,若是他与我们同代,怕是你我都要被他压得头都不敢抬。” “确实。” 顾庭晚舌尖轻抿,觉得温度还行。慢慢轻饮茶水。 同时也在看着这场一对六的“不公平”战斗…… …… 第129章 ——谪公子剑战金陵 谪仙少年持剑相望,他看到对面那几个人皱着眉头十分紧张的样子,不由得出声安慰道: “不着急不着急,慢慢调整。好了再跟我说。” 杨林众人心中五味杂陈,这随意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看不起他们。 但是他又好有礼貌,懂得为别人着想。 他真的,我哭…… “莫郎,你瞧。不是来了吗?我都说不用担心。”张绮罗笑意盈盈对着身旁年轻男子说道。 莫潮刮了刮她的鼻子:“还是我家绮罗聪明!” 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秀起恩爱。让在场众人纷纷不忿。 一架马车此时也缓缓驶入城门口…… “师兄!那小子好像有点厉害。你要不找个时间把牙齿拔下来,到时候让他没得打。把他气死。” 马车内,高大男子正抱着一名稚童,对身旁老人笑道。 “若他有这个本事,尽管来就好。” 那老人不以为意,甚至十分欣赏。 “太爷,是叔叔,是叔叔!!!瀚海看到叔叔了。” 稚童手舞足蹈,兴奋无比。甚至半个身子都探出窗来,对着窗外大喊青叔二字。 可是风声呼呼,那稚嫩的嗓音又怎么能传达到祁连卫青耳边。 “三十军棍也太重了吧?要不免了?” 玉昭拉回失落的稚童,替他搓着那双小手。然后对着老人问道。 “免了!” 祁连北山叹气一声。 那剑庭的滑头小子,明显能把自己孙子打出屎来。这说好的军棍自然也就算了。 玉昭再次说道:“你说这小子,将来是不是真的能跟师傅打一架?要是他真的能把师傅吊起来打,我们要不要帮忙?” 祁连北山眉头一皱,一巴掌拍在这位锦州大总管头上。 “你这臭嘴,整天没个正形,现在连师傅都敢编排了?等会我就替师教徒!!” 高大男子摸着头顶一阵龇牙咧嘴! 已经回到锦州,他玉大总管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 玉昭一把抓住老人衣领:“你这老登,分不清大小王是吧?好好睁大你昏花老眼,看看城门上这两个字怎么读!踏马的!信不信本大总管一声令下,让你这老登横着出去。” 祁连北山没有生气,反而笑出声来。 “你这老登笑什么笑,信不信我真……” “哈哈哈哈……” 那位祁连大总管笑得更是大声。 高大男子悻悻放下衣领,瞬间觉得没了意思。 …… “休息好没有,磨磨唧唧的。待会吃晚饭呢。” 那持剑少年眼见一炷香过去,对方仍是没有动静。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他肚子是真的有点饿。 昨晚谢筝硬是要自己下厨,姬公子光是闻闻就倒进垃圾桶里,评价了一句给狗狗都不吃,除非是什么都吃的天狗。 谢筝气急败坏,最后姬公子大骂一句死抖艾亩,不得已又打了她一顿,才让她媚眼含春安静下来。 杨林众人看向玉怜生二人,见到他和祁连卫青都点头示意。便随即说道:“请剑子赐教!” “来!” 少年剑仙朝着空中一抓,紧握雾里雪。 那芝兰玉树手持双剑,以一敌六。无比自信的姿态让人望而生敬。 看来今日不管胜负,都是他赢! “鹏北举,凤朝阳!” “乙卯二十,请青玉案夜游!” 那位“鹧鸪天”与“江城子”同时大喝一声。 缚星宝塔和七页金书同时朝那位谪仙公子镇压而来。 而那四位龙凤人儿也各自亮出武器,以全盛姿态朝睥睨众生的允州剑仙冲去。 一时间真气漫天,所到之处风雪不侵。 “风雷破!” “打浪潮!” “斩天霄!” 谪仙少年口吐剑意,掷出雾里雪,一记打浪潮击退江城子金书。 他再次脚尖轻点,手持青玉案纵身一跃,飞向空中。 以风雷破再创缚星宝塔! 最后一记斩天霄从天而降,落入战场…… 一时间那风雪不侵的场内剑意飞舞,真气四溅! 大战一触即发! “青玉剑主,文武双全,芝兰玉树,貌比潘安,青玉案出,天下无敌,星辰失色,日月无光……” “青玉剑主,文武双全,芝兰玉树,貌比潘安,青玉案出,天下无敌,……” 那收了钱的戏班敲打起来更加卖力,前方的弟子更是扯着嗓子呐喊! “咚!!!” “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震天鼓声再次响起!!!!!! 那位满江红也不闲着,即使虎口镇痛。依然不顾甲士的关心劝阻,亲自带领十数名鼓手上阵击鼓! 那鼓势如雷,片刻便压过敲锣打鼓的戏班! “我*你*吗*那个***……!!!!” 姬风尘对着那巨鼓方向大喊!可是那响彻云霄的鼓声将他亲切的问候之语尽数覆盖…… ………… “平沙浅草!” “走马千钟!” 场中六人听到鼓声,越战越勇,似乎有占据上风之势! “好!!!!” “江姑娘,还请出手为陆兄助阵!” 那名“霸王枪”魏深早就看出来陆贯对这“清平乐”有意思。若是江玉清抚琴相助,怕是陆贯的实力要再上一层楼。 他魏深也看不爽那装比仔! 刚刚城头那群小娘子的叫喊声听得他一阵心潮澎湃。 嫉妒死了踏马的! 给我狠狠地打!!! 最好是把他那张比脸打成猪头!!!! 莫潮闻言瞪了魏深一眼,但是魏深浑然不惧。挺胸对视! 他又没干嘛,叫抚琴也有错? 那位清平乐则是什么话也没说,从身后长匣中取出瑶琴! 魏深又看向莫潮得意一笑,让这位小剑子差点抽出临江仙,张绮罗赶忙拉住。 “魏深是吧?今天算你走运。” 莫潮冷哼一声,回头看向场中。 看来师叔这个青玉剑主的戏班排场还得好好练一练! “锵!!!” “清平乐”玉手抚琴!《金戈》再次响起! 但那曲中金戈铁马的杀伐之声,却是朝着震天鼓声冲去!拼杀在一起…… “哈哈哈哈。” 莫潮回头看着魏深嘲笑:“兀那小丑,再跳梁给小爷看看?” 魏深面色涨红,随后青紫!一副吃了苍蝇模样。 ………… “焯!” 场中那位江城子听闻金戈之声援助姬夏,仰天大骂一声。 他突然觉得自己头上隐隐作痛,长出一对双角。 “姬夏,你踏马给老子死!” 陆贯再次大喝一声,取出乙卯二十夜游砸去。 这位“江城子”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双目通红一副拼命模样。让其余五人都不由吃惊。 看到此处,众位江湖儿郎们觉得。 虽然这个激励的过程不太理想,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你看,他这不更加卖力了吗? 随着陆贯金书接连飞出,一时之间六人稳据上风。 …… “喂!那个江什么子的……你踏马疯了?” 青玉案再次击退已经残破的金书。 这金书已经被他打飞无数次,但是不过片刻又卷土重来。 这肾虚仔都被他打得快要吐血了,还像不要命一样祭出金书! 踏马的,说好的切磋。 现在改玩命了是吧? ………… 第130章 ——俏公子剑落下风 “苏首席,你那师弟是不是疯掉了?你不去救救他?等会他怕是真要被自己掏空。” 顾庭晚微微一笑,提醒这位道宫首席前去阻拦陆贯。 苏幕遮摆摆手:“这少年郎,总归要为情所困。不理他。” “是啊,就像当年那位卜算子偷偷给心上人李倾儿写书信,结果被人家拿过来在一只死老鼠面前烧掉以表忠心。然后那位卜算子自闭回山,真是可惜。” 顾庭晚眯着眼睛,一脸笑意,可是他话语之中藏的刀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刀刀直戳苏幕遮心窝。 “你这死老鼠,果然还是一样讨厌。喜欢揭人旧事。” 苏幕遮想起那时年少,自己下山不久便被那位“如梦令”迷了心智。 他偷偷给她告白,却被她拿到顾庭晚面前烧掉。作为她坠入爱河的投名状。 当时是真的气啊,差点想从天都山顶跳下来一了百了。 不过现在时过境迁,回想也只是一笑了之而已。 “倒是还没问呢,你和李倾儿怎么样?”苏幕遮没有生气,又给顾庭晚续上热茶。 “玩腻了,扔了。现在估计嫁人了吧。谁知道呢?” 这位转轮王眉目带笑,淡淡吐出这些话。他想看看这位道宫首席的表情。 “干得好啊!”这位道宫首席脸上毫无波澜,甚至大笑一声夸赞道。 顾庭晚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又说: “要不你去重新追一下?到时候生个孩子下来长大了猜猜看是姓顾还是姓苏。姓苏还好,要是姓顾,可要给苏首席一笔辛苦抚养费,我怕我给不起。” 这位转轮王丝毫不惧那位道宫首席。 这苏幕遮自从知道自己是酆都的人之后,天天叫自己死老鼠。很没面子的好不好, 还道宫首席,一点礼貌也没有! 苏幕遮大笑一声:“哈哈哈哈,好,真是太好了,但是在这之前,我要把你打到生活不能自理。让你天天趴在下水道。” 苏幕遮早就对李倾儿没兴趣,但是这只死老鼠嘴里蹦出来的话,是真的让人破防。 “苏首席此言差矣,庭晚觉得自己能把苏首席打得屁滚尿流。不是嘴上说说哦,是真的屁滚尿流。而且就算是生活不能自理,我招招手李倾儿还是会过来。唉!就是可惜。” “苏首席情书上的文笔,我觉得还是很不错的。” “苏幕遮心仪姑娘已久,姑娘宛如天上皓月,令……” 只能说顾庭晚的攻击性比姬剑仙只强不弱。 苏幕遮伸手抓住腰间卜算子笑问:“转轮王,地方太小,换个地方再聊。您先请?” “不不不,苏首席先请。” 顾庭晚起身引手,让这位苏幕遮先请。 二人兄友弟恭,有说有笑走出这个临时搭起的大棚。 苏幕遮是真的气,他明明已经静心许久。 但是这死老鼠的攻击力实在太强,他扛不住。 而顾庭晚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打就打!打不过再跑。 明明什么也没干,自己还这么有礼貌。 一见面就叫自己臭老鼠。 这谁受得了! 泥菩萨都还有三分土气呢? 二人并肩而行,越走越远。大概是前往别处赏雪…… ………… 杨林与玉怜生配合极为默契,只是相互对视一眼,便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在那柄“浣溪沙”和“破阵子”的牵制中。 各自使出一招“走马千钟”和“平漠烟如织”杀来。 刀枪齐出,盘龙金枪与虎夔大刀袭来之势仿佛人力不可挡! 但是那柄青玉案本就不是凡物,那少年更不是凡人,青白长剑在他手中,不就是天上之剑吗? 青白剑花满天飞舞。 少年剑仙将四周防得密不透风的同时还时不时单手掐诀,口吐剑意控制雾里雪。 “杨柳弄春!” “竹阁述古!” “墨云拖雨,前瞻九仙山!” 乙卯二十夜游再次被打回,陆贯面色如纸。但仍是继续催动四页金书朝姬夏杀去,似乎不死不休。 “你踏马的,你好烦啊!” 雾里雪被束星辰用缚星宝塔使出“两茫茫”与“捧玉钟”死死缠住。 地上又有“菩萨蛮”和“定风波”坐镇,姬夏一时腾不出手。 那四页金书又如离弦之箭一般激射而来。 他不得不双脚点地,略微狼狈的翻身躲避这一击。 “哈哈,躲得好!” 杨林踩着虎夔大刀纵身一跃,手中盘龙金枪撞向空中的雾里雪。 “铛!!!!” 缚星宝塔与“定风波”同时撞在雾里雪之上,将那柄长剑彻底击退。 长剑呼啸,似乎在悲鸣,一路直飞回到少年手中。 那少年脸色也不好看,不停喘着粗气。 这位“江城子”不要命一般的打法,取得收效甚好。 六人将那谪仙公子打得节节败退,从城墙下一直逼到护城河边。 “别让他休息!” 杨林枪指姬夏,祁连卫青见状也双手持槊,在“穿打竹林”之后又让那少年吃了一记“影落金泓”和“沙场点兵”。 破阵子与定风波占尽优势,身后刀剑也随之而到。 青玉案与雾里雪不停挥舞,但是击退一波攻势之后,另一波攻势立马随之到来。 纵然这位小剑仙手中双剑睥睨众人,但是这三位第一,加上一杆不知名长槊还有魔教双子。 这个阵容已经能拿下豪侠榜靠前之人。 这位小剑仙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了不得之事! “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岳阳也不时回头观察这边的状况,发现姬夏被众人追着打。内心兴奋至极。 他手中也不由得再次加快节奏,真气极速运转。那震天鼓声再次占据上风。 “姐姐,那鼓声蕴含的内力你已经对抗不了,收琴吧。” 江玉澜面容紧张坐在江玉清旁边出声提醒。 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姐姐有多少斤两。 这岳阳虽然不通音律,但是战鼓之声定是有所涉猎。加上他真气浑厚,这种杀伐之音肯定是男子占据上风。 “我还可以。” 那清冷人儿面色不改,再次抚琴…… ———— “剑子大人还是太冲动了些。” “是啊,六个打一个多不公平,有种和我家剑子单打独斗。” “就是就是,若是剑子一对一,剑子大人早就把你们按在护城河里喝水了。” 城墙上众人的心弦也被挑动。 忍不住先行为那少年待会落败找出理由。 却忘记这场不公平的战斗是谪仙少年先行挑起。 如今看众人的样子,反倒像是其他六人仗势欺负那少年一般。 第131章 ——青玉案问剑江湖 那谪仙公子立剑河前,他再次击退玉怜生手中菩萨蛮之后朝众人问道。 “我能不能休息会?” 少年额头上滴落些许汗珠,摆了摆手询问着众人。 “剑子大人,刚刚意气风发的模样呢?”束星辰托着缚星宝塔大笑一声。 姬剑仙眉头一皱,他觉得束星辰很不礼貌。于是他说:“累了不行吗?你们累了我都给休息的。” “剑子大人怎么会累呢?城头上这么多小娘子摇旗呐喊呢,要是我的话,怎么也得拼杀下去。” 玉怜生开始阴阳怪气。 姬夏吞了吞口水:“意思就是不给咯?” 而看到这位姬剑仙口干舌燥的模样,众人纷纷嬉笑起来。 但是笑着笑着。 束星辰面色突然一凛,他不再得意,似乎是想起什么东西! 缚星宝塔顿时再次镇压朝姬夏镇压而去! “诸位,他在拖延时间,别让他休息,他还有第十三剑!” 这位“鹧鸪天”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 李青玉也记起来了,当时姬夏剑斩金乌宝塔之时,大喊了一句十三。 杨林枪出如龙,跟上束星辰,但是不忘问道:“什么第十三剑?” 他有些疑惑,莫剑仙的剑招,不是叫定天十二剑吗? 那“浣溪沙”李青玉软剑奔袭,在杨林身后答道。 “金乌宝塔,便是被这第十三剑斩碎。诸位莫要让他起剑。” “踏马的!” 姬剑仙大骂一声,这两个人记性怎么这么好,早知道不喊招式名字了。 但是那招剑十三真的太帅了,不喊出来姬公子感觉晚上回去会睡不着。 他本想拖延一下时间,却被束星辰夫妇看穿。 战火再次燃起…… …… “定天十二剑之第十三剑?哈哈哈哈。” “想必是姬剑子青出于蓝,再创剑招!” “确实已经青出于蓝,但是这第十三剑能否使出,还是一个疑问。” “你们这么一说,我心好痒啊。这最厉害的一招没看到,晚上回去怎么睡觉!踏马的!” 城墙上众人纷纷对这定天十二剑之第十三剑起了好奇心。 想要看看斩碎金乌宝塔的第十三剑是个什么光景…… 而姬风尘听着那震天鼓声盖过琴音,直骂岳阳亲娘。 早知道再雇他几个戏班子了! ………… “唳!!!” 一道鹤唳之声响起,跟随琴音一同撞击岳阳鼓声。 定睛一看—— 原来是是那位“点绛唇”拿出玉笛,助阵“清平乐”。 一时之间鼓声与琴笛声再次不相上下…… 离城墙不远处的山坡上—— 一名绝美女子听闻琴音和笛声同时响起,一脸羞恼。 她玉手作掌,拍碎身前小桌,恨恨说道:“到哪里都沾花惹草,迟早把你剪掉,让你以后只能姓夏。” 那俏丽佳人被气得黛眉紧皱,欺霜赛雪的玉颜上更是毫不掩饰怒容。一双贝齿咬得嘎吱作响。 她看向场中少年,似乎是要将那谪仙少年骨头都嚼碎一般。 谢筝是真的生气。 她刚刚本想击退震天鼓声为他助阵,但是又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吹箫给他听被他嫌弃。 还说自己的箫吹得再好也得不到他的认可,有机会他还是要教教自己。 谢筝本想和他争论。 但是那少年长得实在太过好看,吵着吵着谢筝又被那张俊俏脸儿迷住,不了了之…… 事后回想起来,这位沁园琴首怒了,不知道他到底在装什么。她又把那支凤箫交给姬夏。 但是那可恶人儿又说他不会吹,但是会教。给谢筝气得差点精神失常。 所以刚刚她并不打算理会岳阳的震天鼓声,让那坏人吃吃亏也好。 不然整这么一出,还不知道他要得意多久。 但是打着打着,事情开始不对劲起来。 那两个一母同胞的贱货竟然为他出手,谢筝被气笑了。 这位绝世美姬站起身来,鸾袍在雪中飞舞。她双手托起那支名贵凤箫,鲜艳朱唇触碰箫身,那美人随即轻吹…… 凤箫声动! …… 箫声裹挟着无数的杀伐之意,撞向正在交战的鼓声和琴声。 “噗!!!” 江玉清与江玉澜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她们正在和鼓声争鸣,没有注意到箫声,一时间被那箫声贯穿,反噬己身。 “是那位虞美人。” 江玉清认出箫声之中的真气。 江湖儿郎们纷纷躁动。 “虞美人?她怎么会来!她可是这江湖少年榜,唯一没有露面之人。” “你傻啊?人家魔教圣女,自然是来帮那日夜游神弟子的。” “那岳阳怎么也吐血了?” “啊?是吗?” 众人朝着牛皮巨鼓方向看去,那位“满江红”果然捂着心口,嘴角还残余一抹血迹。 岳阳也被这不知道哪里来的箫声突然偷袭,双槌瞬间脱手。 没有这张牛皮巨鼓,那鼓声的声势至少减去六成。 场上此时仅有那箫声天籁悦耳飘扬。褪去杀伐之意…… …… 场中—— 杨林和玉怜生突然停下手中动作。 “你们两在干嘛?给老子上啊!” 祁连卫青破口大骂,眼看那三十军棍就不用挨了,这两个畜生突然停手! 明演是吧?! 束星辰等人也退后而立,疑惑看向玉怜生与杨林二人。 “我和玉千牛想看看第十三剑。”杨林回答了众人的疑惑。 “原来如此!” 祁连卫青与陆贯也纷纷收手,这两个人不上,他们也压不住那谪仙少年。 只有束星辰嘴角抽了抽。 他们是真不怕死啊…… “家里有点事,我和青玉先走了。” 束星辰夫妇对着四人抱拳一礼,然后纵身一跃双双脱离战场,连回礼的机会都不给。 他就这一个缚星宝塔了,要是再被打烂,回去怕是要被师傅打死。 束星辰这番操作这让他们四个慌了神。 有这么怕吗? 但是四人还来不及讨论,对面便传来那位大剑子的笑声和很有礼貌的感谢声。 更重要的是,那漫天的风雪再次汇聚。 鱼龙舞逆行运转,声势无比浩大,比起之前那场起码多出两倍有余…… “定风波杨林是吧?谢谢啊。还得是你,和我一样有礼貌。” “为表感谢,我告诉你我给这招第十三剑刚起的新名字。” “它叫——吹星雨!” “很好听吧!这是我元宵节没汤圆吃的时候,数星星突然得来的剑招。恰好第一次出手就是对阵束星辰,还有他老婆那招什么潇潇暮雨。所以啊,它就叫这么一个十分文雅的名字了。” “但是它很厉害的!” 少年的语气温和淡然,让人如沐春风。 但是那漫天风雪愈演愈烈,气势浩大令人胆颤。 杨林四人各自握紧手中武器,真气运转到极致。准备接下这招“吹星雨”。 束星辰没想到自己都跑了还要被拉出来鞭尸,最重要是那大剑子还给招式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姬夏,你踏马的欺人太甚!” 鹧鸪天手托宝塔!再次返回战场! “还有更甚的呢!” 姬夏咧嘴一笑,将雾里雪掷回城下那个冰冷女子怀中。 他手握青玉案,将鱼龙舞运转到极致。纵身飞向半空。 那谪仙少年居高临下。 “姬夏从允州走出,幸识天下英杰,得以来此大会,今日赏雪,可谓快哉!” “这最后一剑,名为吹星雨!” “请诸君……” “接剑!!!” 那谪仙公子话音一落,青玉案裹挟漫天风雪杀来! 风雪中,那身影更是如同得道真仙持剑下凡! 他一剑起风云,吹星雨! 声势滔天! 江湖榜的画师们不畏严寒脱下长袍,以衣作画。 只求记录下这江湖数百年来难得一遇的榜首争锋之战! 而与那真仙对敌的众人也毫不示弱,竟是各自亮出兵器,主动朝着那漫天风雪杀去! “轰!!!” 仅是片刻,漫天风雪停歇。 大齐立国之后,金陵城翻修一新,褪去往日斑驳。 而那数百年来不曾有过任何痕迹的城墙上。 被这位少年剑仙留下了第一道印记…… ………… …… 第132章 ——天下第一青玉案 锦州—— 金陵城—— 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三天,但是那位小剑仙单剑独战六大俊杰的故事,仍是这座城中的热浪狂潮。 “你是没有看到,那位小剑仙一袭白衣,以无敌之姿俯身冲下,宛若谪剑仙临凡,那六人完全不是对手……” 一名大汉正在酒肆之中大声讨论三天前那位小剑仙的风光事迹。 “是哩!我是真没见过,不过我那女儿自从见到那姬剑子之后,回家茶不思饭不想,我这忧愁的!那姬剑子当真如此好看?” 大汉身旁的一名中年男子拍着大腿抱怨。 自从他女儿前往城头看那一战之后,回家茶不思饭不想。时不时还会偷偷在纸上写下姬夏二字。 他这个老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是毫无办法,只能独自一人出来酒肆,借酒消愁。 他倒是觉得女儿有个归宿挺好的。 但那位剑仙大人,又怎么可能是他家这种小门小户高攀得起的呢? 而且听人说,那小剑仙长得俊美无比,如同旧时卫家叔宝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张哥,这可不假,那剑子大人长得比他的仙人剑术还像神仙。” “你是不知道当时城头上有多少女子芳心暗许,几乎全都在呼喊着那位剑仙大人的名字……” 大汉绘声绘色继续讲着。 没注意到身旁一对夫妇正阴沉着脸,那男子更是一副被人喂了苍蝇的模样。 “夫君,咱们回家吧。塔没了就没了,回去跟大师傅好好认错,他不会怪你的。” 那女子拉着自家夫君衣袖,轻声劝道。 “你说那姬夏,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别人的武器都没事,又是我的宝塔遭殃!” 男子举杯痛饮一口,然后重重将酒杯砸在桌子上。看得身旁女子一阵心疼。 二人正是束星辰和李青玉。 三天前接那最后一剑,那位大剑子又把他的缚星宝塔给干碎了。 你说要是别人的武器一起碎了也没事。 他束星辰还能接受。 偏偏其他人的屁事没有,独独就是他的缚星宝塔烂成一堆碎屑,随风飘走。 想起日夜二位师父的叮嘱,千万让他不要和姬夏交手的话…… 束星辰一阵后悔,啪啪打在脸颊上。 见此情形,李青玉连忙拉住心上人手臂:“夫君,夫君,不要这样。咱们再打一尊宝塔就是,回家再说好不好?” 女子的温柔语气让束星辰更是自责。 “都怪我,不该逞那一时之强。”这位“鹧鸪天”单手砸在桌子上,无比悔恨…… ………… 而另外几名当事人则是还在玉府养伤。 “杨林,玉怜生,都怪你们两个,非要看什么第十三剑,现在好了吧?” 祁连卫青与岳阳虎口上都缠着绷带,这两天放松下来,发现筷子都拿不稳。 “你懂不懂什么叫英雄惜英雄啊?” 杨林替他倒上一杯水酒,笑骂一声。 “惜你*……当时就应该给这小子直接干碎……” “天下第七能不能不要说话,这里都是前五的。” “杨林我*****……,还有,玉怜生,你这个天下第二,也是**……” 岳阳再次发起电报。 这江湖榜重新排名之后,将他排在第七,他前面那位临江仙也因为表现不佳,被江湖榜排到原来的第六。 第一毋庸置疑,是那柄青玉案。 人人心服口服。 但是玉怜生这个家伙,肯定是和那小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那青玉剑主一招吹星雨,将他们全部打趴下之后竟然对着城头说道。 “除了玉怜生的菩萨蛮,其他人嘛,差点意思。” 而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菩萨蛮便列位第二。 第三则是给了那位“江城子”,毕竟拼命是实打实的。 四是祁连卫青的破阵子,力压临江仙。 第五是定风波,排名掉得最厉害的便是杨林。 “是啊,说到这个我就来气。玉怜生,你踏马给老子老实讲。你和那小子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祁连卫青也大喝一声,拍案而起。 他谁都服,就是不服玉怜生这个第二。 “老子怎么知道,你踏马去问他啊?” 玉怜生大呼冤枉,这个第二名不正言不顺,他也不想要的。 他好像发现姬夏从头到尾一直在让着他,最后还特别给面子,搭上一句让自己的菩萨蛮稳在第二。 他本想请他喝酒,但是去到春至楼,又被告知他已经不住那里。 玉怜生有点遗憾。 “我估计那小子可能是个兔爷,长得白白净净,还能把那沁园琴首拒绝……” 杨林沉思片刻,浓眉大眼略微狡黠。 岳阳和祁连卫青同时一脸揶揄:“噢~~怪不得……” “踏马的,你们什么意思!”玉怜生取出菩萨蛮往桌上一拍。 “没什么没什么,玉千牛莫要生气。” 众人纷纷示弱,但是脸上那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更是让这位高大将军破防。 “踏马的,你们是都眼瞎吗?城头下那个抱剑侍女,你们没人看到?” 玉怜生想起城头下那个冰冷的小剑侍,当作救命稻草一般抓住。 “我们也没说什么啊?你急什么。” 杨林一脸正色,眼神无辜。 “坏良心的浓眉大眼贼,气煞我也!有种与我出去一战!” 这位玉千牛被杨林彻底破防,觉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抓住这位“定风波”的衣领就要约战。 “可不敢,您第二,我第五。” 被抓住衣领的杨林一脸“惊骇”,但是揶揄之色怎么也遮掩不住。 岳阳评价道:“哈哈哈哈,论膈应人,还得是这看起来最老实的大眼贼。” 随后祁连卫青与岳阳哄堂大笑。 最后在那位玉千牛勃然大怒,威胁要是再敢说,全都走不出金陵…… 但是谁又鸟他呢? “怕你?” 祁连卫青率先开口,他和玉怜生关系最好。玉怜生刚到北地,人生地不熟,嫖娼饮酒都是他带去的。 说来还要叫他一声祁连老师。 在金陵城叱咤风云的玉千牛此刻面对三人毫无办法,只能无能狂怒。 “走!去钗凤楼,花魁任点,谁敢来跟你玉爷爷比试一场。” “噢?说到这个我就不困了噢?” 杨林会心一笑,他本来就是逗逗玉怜生。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你们去吧,我不去。” 家规极为严厉的岳阳却是摇摇头,他虽然素质最低。 但是还没去过这种地方。 祁连老师连忙搂住他的肩膀:“要不怎么说你天下第七呢?” 岳阳大惊:“还和这个有关系的?” “怎么没有,等会让玉千牛给你安排一个清倌人。以后你就长大了。”杨林老师也在循循善诱,准备将岳阳领进门。 “可是……” 岳阳仍有顾虑。 “唉,很好玩的,不信你问玉千牛,他十五岁就敢去,你不敢?” 祁连卫青啧啧一声,看向玉怜生。 岳阳仿佛作出重大决定,面色通红:“行……那必须得是清倌人!” 玉怜生则是眉头一皱:“你不会还是……” “怎……怎么可能!我早就……” 岳阳面色更是潮红,结结巴巴。 “没事没事,肯定是清倌人。”杨林没有再问,拍着胸脯,打上包票。 随后四人便打算一同策马前往。 …… 临出门前,杨林走到拐角处,神神秘秘在玉怜生旁边说道。 “待会给他找个最猛的。” “怜生正有此想!” 玉怜生挑眉一笑,大呼所见略同。 随后这位浓眉大眼的“定风波”和那位高大将军一同负手在后,龙行虎步走出这座金陵国公府…… ………… 第133章 ——天下人倒欠两分 前面就说到,这江湖有事,最高兴的莫过于说书先生们。 新故事一来,这漫天雪花银啊,就如同屋外雪絮一般纷飞起来。 西城,客不绝中—— 一位年轻说书先生正在绘声绘色,讲着那位剑子大人的新故事。 “道是那青玉剑主大喝一声! 青玉案在此!前十之人上前一战,不计排名,皆可联袂而来! 何其风流!” “那满江红岳阳,菩萨蛮玉怜生身为将门虎子,哪里受得了这般挑衅,闻言气急,各自使出一招“夜雨翻江”,还有“叠山金明灭”向那位大剑子猛攻而来。” “菩萨蛮力重千钧,满江红枪若游龙。若是常人见此,已然被吓得屁滚尿流!” “但那位青玉剑主是谁!他可是斩虎诛蛟的少年剑仙!” “只见他临危不乱,腰间青玉案脱鞘而出,那剑仙大人立于城头,身姿挺拔,天上芝兰玉树!” “他手中长剑通体碧玉,如天上得来。那位剑主更是不得了,明眸皓齿,剑眉星目。如同神仙中人……” “啪!!!” “骤雨落,鱼龙舞!” “那青玉剑主大喝一声,从城头一跃而下,与二位将门虎子城下鏖战!” 徐乾两指轻点,惊堂木不时在堂中作响。 堂中众人都在努力听着这位少年剑仙的故事。正是讲到精彩时,无一人敢出声。 “后面呢?后面怎么样了?” 一名初入江湖的小游侠正听得心痒痒,那日金陵赏雪他没能亲眼所见。抱憾不已! 如今这说书先生,讲到最精彩之时,突然中断!让他忍不住出声询问! “是啊,后面怎么样了?先生你倒是说啊!” 不止那位小游侠,客栈众人从这位小先生出口之时就被吸引住,纷纷被他吊起胃口,不知不觉桌上菜肴早已冰冷。 如今正是那位剑仙大发神威之时,他却突然停下。真是叫人急得抓耳挠腮! 那先生却是嘿嘿一笑:“诸位看官,徐乾背井离乡,囊中羞涩。如今口干舌燥,想要喝杯水酒却是捉襟见肘……” “你这厮,原来是这个意思。” “哈哈!少不了你的!” 众人纷纷慷慨解囊,将那说书先生砸得喜笑颜开。 “咳咳!” 说书先生不动声色将桌上“粪土”之物收入箱中。然后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 “那玉怜生二人将门虎子,勇武异常,但那小剑仙可不是好相与之人,口吐漫天剑意,使出定天十二剑……” ………… ………… “那允州剑仙大喝一声!吹星雨!!!” “漫天剑气纷飞,裹挟风雪杀去。” “可那六位俊杰也毫不示弱!” “先是定风波杨林,一记“倒绣麒麟”起手,使出“走马千钟”。盘龙金枪行至身前又变成“穿打竹林”,让人应接不暇” “再是那位玉千牛!双手运转全身真气,大喝一声“叠山金明灭”!菩萨蛮如同万丈大山从天而降!” “鹏北举,凤朝阳!” “乙卯二十,请青玉案夜游!” “江城子祭出金书,鹧鸪天手托宝塔,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撞向青玉案……” …… “一时之间天地变色!” “但最后这六位俊杰,还是不敌青玉案,纷纷倒飞而出。” “那位鹧鸪天的缚星宝塔,被青玉案砍成碎屑……金陵城的城墙上更是留下一道数十丈的剑痕!” “那少年剑仙收剑而立,青玉案荣登江湖少年榜首!” “诗公子的高徒更是留下一句——今朝金陵共赏雪,春来谁人不识君!” “这天下气运十成,这位允州小剑仙一人便可独占有八!!!!” “啪!!!” 惊堂木再次落下收尾,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好!!!!!” 最后这句总结让堂上众人纷纷喝彩,取出碎银打赏。 但是楼上几名身穿剑山弟子服饰的年轻人却是微微摇头,觉得就这? 领头那人更是起身,走到堂下。抓住那说书先生衣领! “大人,大人,您这是要干嘛。” 说书先生冷汗直冒,以为是得罪贵人。 却没想到那贵人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对他附耳说道:“前面说得不错,但是最后这句总结差点意思。” “你应该这么讲!” 随后那贵人在徐乾耳边轻语,徐乾越听越是眼中泛光,但是又觉得有些羞耻! 不过那百两纹银可是实打实的。 谁能跟它过不去呢? ………… 翌日清晨—— 西城—— 一座不起眼的客栈之内,一名华服公子走出,打算前往那家客不绝。 他身上云锦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身后更是跟着一名身段姣好的侍女! 众人纷纷吃惊,这公子放着东城不住,偏偏来住这西城的客栈。 可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此人正是前几天大发神威的青玉剑主——允州小剑仙姬夏。 姬夏本来在春至楼住得好好的,但是自从城头一战之后。他发现东城里大部分人都认识他。 他只要往堂中一坐,便引来无数注目。 虽然没人敢上来打招呼。但是那灼灼眼神,依旧让这位小剑仙如坐针毡。 所以第二日他便退了房,前往西城。 西城百姓多为贫苦,城头一战之时,大部分都没有那个时间去登上城头观看。 所以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也让社恐的姬公子在西城住得甚是满意。 不过他最满意的当属“客不绝”,“客不绝”中他最满意的又莫过于那位说书先生。 他听过无数版本,还是觉得那位小先生讲得最好。 这新版本到来,他姬公子这个忠实粉丝自然不能错过。 而且他吸取上次的教训,这一次避开谢筝,单独带着小剑侍过来。 客不绝中—— 今天仍是那位徐先生,早上喝茶之人也是极多,他不愿休息。 他正讲到尾处,那位公子刚好踏进客不绝大门。 ““那位诗公子的高徒更是留下一句——今朝金陵共赏雪,春来谁人不识君!” “天下气运十成,这位允州小剑仙一人独占十二成!” “所有天下人,倒欠他两分!!!” “啪!” 说书先生惊堂木一落,整个客不绝针落可闻…… “元夕,元夕。换钱,去换钱!!!” 刚踏进门槛的贵公子陶醉扶门,掏出数张金票。尽数交到侍女手中。 那说书先生的总结简直完美,直贯贵公子脑门天灵,让他飘飘欲仙…… 姬公子看向说书先生,越看越觉得这位年纪不大的说书小先生前途无量…… 他上次这么欣赏一个人,还是在剑山上的铸剑堂…… …… ps: (开头的说书先生不是徐乾,青玉案完结之后会有答案的。) 还有,看在作者下班还在坚持两更,努力码字到深夜的情况下,喂喂猪叭义父们……就当打发狗了(?′w`? ) ………… 第134章 ——芙蓉帐暖度春宵 沁园—— “姑娘,您让找的药来了。” 夏竹推门而入,从衣袖之中拿出一个精致小瓶。 谢筝拿过小瓶,一双美眸不停打量:“确定是有用吗?” 夏竹微微含笑:“他们说这是俞神医的记名弟子开的药铺,东西自然是货真价实。” “好,去请姬剑子吧。” “是!” 谢筝摆了摆手,让夏竹退下。然后放下那精致小瓶,开始对镜梳妆…… 谢筝看着镜子前这张沉鱼落雁的脸蛋,嘟起嘴巴:“傻子,就不知道主动点。我还能拗得过你不成?” 其实她心中更多是害怕这冤家又去招惹别家女子。 若是一直不给他,怕是哪天他便…… 绝色美姬轻点胭脂,看了又看,觉得今晚的妆容甚是满意…… 美人面目含笑,随即起身选衣。 ………… 说书先生讲的精彩绝伦,姬公子这个忠实粉丝听得是如痴如醉。 已然入夜,这位贵公子才回到客栈之中。 他刚刚躺下休息,就听见那冷脸儿侍女说道:“公子,明年元夕想回山。” “为什么?跟在公子身边不开心吗?” 姬夏闻言睁开眼睛,看着坐在桌边的抱剑小侍女。他可是有点舍不得这个听话的小元夕。 “不是,跟在公子身边元夕很开心。公子也对元夕很好,但是元夕就是想回山。” 楚元夕面色有些黯淡,她天赋本就不怎么出彩,甚至算得上平庸。 却没想到走了大运,当上这位青玉剑主的剑侍。 这位剑主比当年的莫剑仙还要惊才绝艳,楚元夕越想越是觉得自己实力低微,配不上公子。 姬公子眯了眯眼睛,笑道:“是不是你回山取剑的时候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话?” “是,他们说我配不上公子。” “谁说的?” “都在说。” “那你自己觉得呢?” “元夕也是这么觉得。” 楚元夕端坐台前,一字一句回答着贵公子。 “那你过完年回去吧,等你什么时候想下山再回来,我会让剑侍师叔给你安排一个最好的老师。” 姬夏没有强行让这个小侍女留下,她自然有有她的想法与难处。她若是学有所成,定然是再会下来的。 姬公子说完双脚蹬开靴子,然后叫小剑侍前去打水,他则是又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楚元夕前去开门。 “姬剑子,我家姑娘有请。” 来人正是夏竹…… 姬公子无奈起身,他是真的累。 自从金陵城赏雪一战之后,谢筝每天晚上都要寸步不离。 他都躲到地板上睡觉了,半夜还要下来抱着他睡,搞得自己一整晚睡不着。 问她又说不给! 她是不是有病啊? 纯纯给姬公子折磨坏了。 但若是不去,怕是等会还要再过来。 贵公子只得再次穿上靴子,一脸不爽跟着夏竹去往沁园。 马车上,姬夏对夏竹说道:“你们家姑娘,脑子有问题的。伺候她这么久,辛苦你了。” “不辛苦,姑娘平日里都挺好的。” 夏竹闻言赶忙为自家主子辩解,只要没遇到关于眼前这位谪仙公子的事。圣女还是一如既往地待人和善。 他唯一不明白的一点。就是为什么姑娘每次提到这位公子,都恨不得食肉寝皮。 这姬公子如此好看,姑娘是怎么舍得的。她光是看着这张脸儿,都觉得姬公子无论对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 …… 车轮停止,姬夏再次走向那间琴首小院,不过在路上他总觉得今晚十分不对劲。 就像那天晚上被混合双打一样,感觉总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 屋内—— 那艳冠金陵的沁园琴首正坐在一桌子酒菜之前。 她今日一袭轻纱,珠粉淡淡,眉下秋水媚态百出,唇上胭脂重而不厌,那轻纱之下的凝脂白玉若隐若现,端是动人。 人间尤物不过如此。 这位琴首正等候着情郎到来,桌上白玉子母壶更是内藏玄机…… 门外飘起细雪,那位贵公子头发上沾染许多白絮。 他推开谢筝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还有一位绝代佳人。 “夏郎!” 那佳人见到来人,站起身来轻唤一声郎君,声音中还若有若无带着一股魅惑之意…… “你不冷吗?穿这么烧。” 却不料那贵公子的话语破开防御,让那绝色佳人瞬间红温,脸上满是红霞和羞怒。 姬夏笑了,谢筝这副模样,不就是想那啥?他偏不给,今晚他要做正人君子。 急死她! 那绝色佳人压下愠怒,再次带上微笑。 “哪有,屋子里暖着呢。” “夏郎上次不是喜欢吃这个蜀地传来的火锅吗?筝儿命人准备了,都是最新鲜的食材。还有几道金陵城里的名菜。” 谢筝拿起白玉子母壶,给姬夏倒上一杯酒水,然后又替心上人捶肩揉背。 “懂事了嗷!” 姬公子看着眼前场面笑了,端起那杯美酒送入喉中,然后开始夹起牛肉下锅。 屋外细雪飘飞,屋内火锅升烟,身后佳人更是听话,不时倒酒揉肩! 夫复何求? 姬剑仙再次捞起一块羊肉,蘸了蘸料送进嘴中。美人识趣,卧怀倒酒,公子轻笑,搂腰提杯。 夜深—— 随着火红汤水不停翻滚,姬夏也觉得事情开始不对劲起来。 他怎么看着谢筝,越看越是好看…… “夏郎……怎么了?”那佳人搂脖轻问,吐气如兰。贵公子心猿意马。 “没……没什么,倒酒!”姬剑仙擦了擦额头汗水,强装镇定。 砰!!! 呼!!! 一扇门窗没有关紧,被寒风吹开。屋内的那支红烛也被这寒风吹灭。 “夏郎,筝儿去点灯。” 谢筝从心上人怀中起身,暗道一声这寒风来得不是时候。 忽然—— 一只大手把她柔夷抓住,将她扯入怀中!谢筝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堵上红唇。 “今晚教你吹箫。” 那是这位沁园琴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窗外寒风不解意,芙蓉帐暖—— 度春宵啊…… …… 第135章 ——说书先生湘静来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有情人儿终成眷属…… 清晨—— 那窗外细雪还在纷飞…… “好你个谢筝,昨天晚上那酒里是不是有问题?”姬公子掀开小被一角,露出美人玉颜。 “才没有,是你自己酒后失德,强迫于我。” 那美人面色羞红,声若蚊蝇。一看就是底气不足。 姬剑仙皱眉挠了挠头:“是吗?昨晚我好像还隐约听见,你叫我掐你脖子什么的。” “才没有,你肯定听错了!!”那美人柔夷捂住少年嘴巴,不许他再胡言乱语。 贵公子将藕臂抓在手中,然后附耳轻笑:“筝儿,给夏郎吹箫听听。” “滚啊!” 绝色美姬霞飞双颊,怒骂一声。 但是骂完以后,她却又妩媚白上一眼,轻轻扭动着娇躯钻进被窝。 “谢筝,你干什么。我是说那个箫!” 谪仙公子再次抓住女子藕臂,将她从被窝拉出,指着妆台旁边那支凤箫,一脸无辜。 女子羞怒至极,想要双手捂住脸颊,却又被那坏笑的谪仙公子死死抓住。 谪仙公子脸上的揶揄坏笑让这位琴首羞愤欲绝。 “呸!姬夏,你怎么不去死!” 美人香涎落在姬公子脸上,让他忍不住大骂一声。 “谢筝,你不讲文明!” 帐内—— 只见那美人朝着贵公子眼睛呸上一声,让那贵公子放手揉眼。然后那双玉手开始掐住贵公子脖颈大骂,这对天生冤家又开始打闹起来…… …… 二人打闹半晌,姬公子觉得有些肚子空空。他穿上薄衫,走到桌前引火烧炭。 “起来吃火锅。” 姬夏点起火焰之后,对着床上那娇美人儿说道。 却不料那美人起身以后用茶水将炭火浇灭。 “大早上这个油腻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筝儿去给夏郎煮点清淡吃食。” 谢筝挽起发髻,一副贤妻良母做派。 姬公子想起谢筝做的菜,抽了抽嘴角:“想谋杀亲夫是吧谢筝?” “才不是,筝儿昨日学了很多厨艺,夏郎就等着吧。” 谢筝甜甜一笑,在谪仙公子脸上轻啄一口,然后朝着厨房走去。 姬公子看到她这副模样,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想着等会多少吃上两口。 趁着这段时间,少年再次躺回床上,睡起回笼觉…… “夏郎……夏郎……” 听到谢筝的声音,姬公子迷迷糊糊睁开双眼。 桌上那昨夜火锅已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几碟小菜和两碗清粥。看得姬夏直夸贤惠。 “夏郎,你快试试。” 谢筝听到心上人夸赞,喜笑颜开,那眉目中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而姬夏走近一看,那焦糊不一的小菜又让他望而却步。 “夏郎,你试试嘛~卖相不好而已。” 谢筝撒起娇来,让姬公子半信半疑,夹起一块送进嘴里。 “呸!” 刚入嘴第一口,这用心烹饪的小菜就被贵公子吐了出来。 “什么玩意!拿走拿走,给狗狗都不吃,浪费我感情。” 姬公子再次给出中肯评价,让那美姬泫然欲泣。 “别整这些没用的嗷,就是难吃。你哭也没用!它就是踏马狗都不吃的玩意!” 那我见犹怜的姿态在姬剑仙这里完全没有任何用处,他起身穿衣。 姬夏本来想给谢筝一个面子,但是没办法,谢筝实在不争气。 “我要去西城听书顺便吃早餐,你去不去,去就换衣服,不去我自己去。” “去!” 谢筝抽了抽鼻子,她们不都说就算做得再难吃,怎么也是一份心意,心上人也会强忍着吃下去的嘛。 怎么到了自己这里被这么嫌弃。 但是少年穿衣出门不理她的样子又让她急了,赶忙唤来夏竹端走饭菜,然后开始换衣服。 “快点的嗷,肚子真的饿。” “知道了,夏郎你再等等,马上就好。” “谢筝,你踏马这句话说第五次了!” 谢筝对镜梳妆,不时往身后让他稍等。但是那少年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 是真的久,昨天到现在这么累,他也是真的饿。 ………… …… “夏竹姐姐,这是什么,神仙姐姐胃口不好吗?” 另一个院子里,陈满正在挑水,见到夏竹端来饭菜准备倒掉。不由得疑惑一声。 自从上次他冲撞姬夏之后,沁园护卫队那边就没有再给他做护卫。害怕他年纪小,胡言乱语,哪天再冲撞上什么顶天贵人,所以就将他调到后院打杂。 “这是姑娘亲手做的,但是姑娘应该是手艺不怎么好,所以那位……” “什么?神仙姐姐亲手做的?” 陈满听到是谢筝亲手做的,急忙惊呼出声,没有让夏竹再说下去。神仙姐姐这么不食人间烟火,也会做饭吗? “是啊。” 夏竹说完就要倒掉,却被陈满一把抢过。 “神仙姐姐做的饭菜哩,不尝尝怎么行。” 陈满说着便抓起一丝小菜往嘴里送去。 但是不过片刻他便面色扭曲。 “怎……怎么样?” 夏竹疑惑问道,她看到这焦糊状态都没了食欲。更别说吃了。 陈满努力咽了下去,竖起大拇指:“好吃!” “真的?” 夏竹好奇心上来了,这东西还能好吃? 她将信将疑往嘴里也送上一口。 “呜!” 夏竹连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吐出来,然后一路小跑来到水池边漱口。 “不是,他有病吧?” 夏竹回想起刚刚的味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那是人吃的吗? ………… “道是那允州小剑仙……” 客不绝中,徐乾又在滔滔不绝。只因为楼上那位财神爷又到了。 他不明白这个公子爷是不是有什么癖好,怎么听都听不腻的。 他已经讲第三遍了,那赏银还是哐哐落下。 “哈哈哈,赏!!” 姬公子又是大手一挥,雪花银落入堂下。 而她旁边那位绝美女子则是一脸黑线,特别是听到最后那句天下人倒欠两分的总结。 这句总结让她面红耳赤,捂住脸庞生怕别人认出他们。 “天下人,全都倒欠两分!!!” “啪!” 随着惊堂木落下,那先生开始坐下休息,准备下一场演讲。 而那位贵公子则是招了招手,示意先生上来。 “公子稍等。” 徐乾连忙放下茶杯,这财神爷传唤,他哪里敢怠慢,上楼时他甚至觉得这客不绝的梯阶也太多了些。 “小人徐乾,见过公子,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说书先生俯身行礼。 “别紧张,坐!” 贵公子摆了摆手,说书先生也不推辞,便大大方方坐在对面。 不过那屁股始终只敢沾上半边椅子。 “先生哪里人啊?” 贵公子先行出声,询问籍贯。 “小人出身寒微,从潇湘州一个名叫湘静城的小城而来,怕是公子没听说过。” 徐乾恭敬回答,脸上带着谄媚。 姬公子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碰上湘静城的说书先生。 “那你会做湘静煎鱼吗?” 贵公子的话语让徐乾面色一怔,眼眶微红起来,似乎有些湿润。 湘静煎鱼…… 自从他离家闯荡,不知道有多久没听到过这四个字了…… ………… 第136章 ——叔侄二人再相见 “公子!湘静煎鱼来咯!” 那说书青年放下先生二字,亲自穿上围裙从厨房端着一道盘子高兴走来。 “让公子和夫人久等。”说书先生将煎鱼放到桌上,然后解下围裙。 他自从离家伊始,已有三年未曾归家。前些日子听说师父病重,也只是和师兄们寄上一些银两回去。 他承蒙眼前这位公子的福气,腰包略丰。让师娘收到信封之后在村里重点表扬。 父母亲寄来的书信上满是自豪之语,信中仿佛都能看到父亲那略微佝偻的腰杆变得挺直。 所以徐乾对眼前这位公子,那可是真正把他供在心里边,什么佛祖菩萨,道君真人,都得齐刷靠边…… “不久等,先生辛苦。” 谢筝听到那夫人二字,喜笑颜开,完全没有上次拔剑而出的气场,活脱脱一位后宅良妇。 徐乾看到女子模样,受宠若惊:“夫人此言差矣,徐乾何来辛苦,承蒙您家夫君关照,徐乾已然挣得些许薄产,准备离开金陵。” 说书先生微微一笑,对那未来充满向往。 他回想起三年前—— 自己那“前岳丈”,因为看不起自己这个臭说书的。将本就已经私定终身的二人活活拆散。 如今她已然嫁作人妇,他只能争争这一口恶气,回去娶个更加年轻貌美的。让那有眼不识金镶玉的老头被人笑一辈子。 回家也好…… 将来她生活上有什么困难,自己也能帮助一二。总归她从来没有对不起过自己,听说在接亲路上还跳了一回河,但是没死成,现在被夫家不待见…… 说到底,还是他徐乾没用…… “这金陵不好吗?那湘静小城不过方圆数里,城中只有二三酒楼,连说书先生的勾当都不好做。” 姬公子觉得有些可惜,他对这个说书先生可谓是赏识得很。 徐乾为这位贵公子倒上酒水:“金陵固然好,却是没有徐某人的落脚之地,还是落叶归根吧。” 说书先生哈哈一笑,他积攒数百两银钱,回到湘静城怎么也算是小有身家。 但是在这金陵城,连一座容身小屋都买不起。 贵公子第一次来听书让他燃起巨大希望,认为这只是个开始。 没想到除掉这位公子,再无一人出手如此阔绰。 他倒是想去东城说书,但那是人家的地盘,没点关系保不准哪天就被人乱棍打死。 还是湘静城好,落叶归根,开上一家小酒肆。妻子卖酒,他来说书。 岂不快哉? 这人世浮华,终究是属于那位小剑仙,还有眼前这位贵公子的。他们这等人物,才是主角。 而他们这些初时从家乡小镇走出,踌躇满志的青年,说到底,不过是无根浮萍罢了。 “祝先生一路好走!平安到家。” 贵公子笑了笑,举杯相敬。他觉得这金陵城啊,日后可要少些乐子喽! 徐乾提杯低碰:“多谢公子,公子能知道湘静小城,想必是喜欢游玩之人。日后公子去到潇湘,若是一时兴起,可来湘静城东城头的徐家村寻找徐乾,必定略备薄酒以待。” “徐家村?徐申是你什么人?” 姬夏没想到竟然如此巧合,徐乾竟是与那小黑子一家同村。 “公……公子认得我家堂兄?” 徐乾大惊,他堂兄徐申就是个老实本分的泥腿子。怎么能结识眼前少年这等顶天富贵之人。 “自然是认得,说起来徐申兄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贵公子随即又加上几个酒菜,要与徐乾一醉方休。 徐乾听到这位公子与自家哥哥相识,还有救命之恩,也不再如同之前那般拘束。竟是主动问起姓名。 “原来公子与我徐家竟有如此渊源,当浮一白。” “徐乾斗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那说书先生提杯,欲与贵公子碰杯小酌。 贵公子只是回杯轻碰,却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名。 反而卖起关子—— “名字就不说了,我怕你吓到。” 那面容俊美的贵公子轻笑一声,亲自为徐乾满上一杯水酒。 徐乾开起玩笑:“莫非公子是那玉家怜生公子不成?可是我听闻那玉将军身高九尺,与公子可不太像啊?” 贵公子神神秘秘,压低声音:“我比他还厉害一点。” “公子莫要再卖关子,徐乾已经做好准备,就算公子是哪位公爷或者世子,徐乾也不会活活吓死。” 那说书先生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平日里可是只有他吊人家。 贵公子听到他已经做好准备,只是让身旁绝美女子为二人倒上美酒,然后轻轻提杯。 “允州姬夏,见过徐兄。” “原来是姬兄,久仰久仰,我还以为你是那位玉……” 那说书先生习惯性爆出久仰二字,刚准备调笑一声,但是好像又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 “先生,怎么了?” 贵公子笑意盈盈,如沐春风。 那说书先生却是哆嗦着嘴唇,酒杯都拿不稳,他终于想起来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说过了。 是那位剑仙大人给自己倒酒…… 这是梦吗? 如果是梦,徐乾希望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先生,先生?” 贵公子又是呼唤两声,说书先生还是没有动静。 谪仙公子叹气一声,兴致乏乏,带着绝美女子走出酒楼…… 过了半晌,徐乾才从那震惊中回过神来,但是眼前那位剑仙与他身旁绝色女子已经不见踪影…… ………… 金陵城外—— 一座茶馆中—— “你说小师叔到底藏哪去了,那天他光顾着装了,打完就像个仙人一样飞走。我还没来得及介绍你给他认识呢!” 青年忍不住对着身旁女子埋怨他口中那位小师叔…… 莫潮看着眼前酒菜丝毫提不起兴趣,他本来是来找小师叔的,但是到现在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人。 他想汇报一番功课成果没都没机会。 “敢编排你师叔?什么意思!” 一只大手搂住了莫潮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 一看来人,不是那位“大发神威”的青玉剑主还能是谁。 “师叔!” 这位小剑子一阵兴奋,赶忙拉过张绮罗,介绍给这位最崇拜的偶像认识。 莫潮一脸甜蜜:“张绮罗!你未来的侄媳妇!” “绮罗见过姬师叔。” 对待这位大剑子,张绮罗哪敢怠慢,赶忙起身行礼。 “客气了不是?师叔让人去给你买见面礼了。待会她就过来。” 姬公子一向很有礼貌。 随后三人坐下,开始聊起家常。 不多时……一名绝美女子走进茶馆,让众多茶客都不由自主偷偷看上几眼。 直到绝美女子坐在那位身着云锦的贵公子身旁,他们才悻悻收回目光。 同时暗骂一声该死的纨绔子弟!!! “来,这是叔叔婶婶给你们买的同心佩,祝你们永结同心。” 姬夏接过女子手中物什,递给两人。 莫潮又想起眼前这位师叔教的——收礼要嘴甜,夸张点也没关系。 他连忙对那绝美女子说道:“没想到婶婶竟是如此人间绝色,怪不得师叔看不上那沁园琴首,我跟您说,那琴首送上来的书信,可是我让师叔烧掉的,她算什么东西……” 那位小剑子滔滔不绝,完全没注意到他身旁师叔脸色突变,姬夏只觉得突然从腰间伸来一只玉手。 那只柔若无骨的玉手正拧着他的后腰转圈圈…… 第137章 ——金陵一夜鱼龙舞 莫潮还在对着眼前礼貌微笑的绝色美姬邀功。 “婶婶,我跟您说,那沁园谢筝,我见过一眼。连您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师叔对您那可是一万个真心……” “你确定你真的见过?” 姬公子龇牙咧嘴,对着这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学坏的大师侄问道。 莫潮一脸肯定:“见过啊!不然我怎么会说她连婶婶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绝美女子更加笑意盎然,但是手上力度再次增加。 “嘶——” 姬公子痛呼一声,让他的小师侄不由得关心询问。 “师叔,你怎么了?” “没……没事,你要不要问一下你婶婶叫什么。” 姬剑仙抓住那只玉手,绝美女子冷哼一声。 “是了,师叔还没介绍呢。”莫潮一脸责怪,仿佛在说这个小师叔不懂事。 “让她跟你说吧。” 姬夏抽开腰间那只作乱玉手,揉了揉腰间,他感觉肯定有淤青了。 绝色美姬站起身来盈盈一礼:“奴家谢筝,见过小剑子。” “哈……哈哈……” 这位小剑子突然笑容僵硬,不停举杯自饮……这回好像拍到马腿上了…… “原……原来是谢大家……” 最后还是张绮罗扯开话题,与谢筝一同吐槽起这位小剑子平日如何蠢笨,才让桌上再次欢乐起来。 随后姬夏盛情邀请,二人又在金陵住了几天,最后莫潮说要带张绮罗回家。然后等过年再去南越城拜见师叔和大爷爷。 姬公子才无奈放二人离开。 ………… …… 莫潮走了两三天后,姬剑仙又回到从前无聊的日子,那个说书先生也不见了。更是让他哪都不想去,只能每天待在屋子里。 而且谢筝现在好像对吹箫喜爱异常,让他烦不胜烦。 “夏郎,筝儿好喜欢你。” 谢筝伏在心上人胸膛,看着那比自己还要俊美的脸蛋止不住柔声说道。 金陵城这两天可是格外热闹,沁园出资,为那位洛邑公主举办灯火诗会。举城同庆…… 街上开始挂起无数花灯,宝马香车更是连接如龙。 本来诗会由琴棋书画四首开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沁园偏偏不让谢筝去。 有人说是那位琴首罢琴,箫声又不精,所以沁园不给上。 又有人说是那位琴首太过惊艳,害怕抢了公主风头。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但是那位琴首乐得如此,不去还正好呢,什么都不用准备,这样就能整天和情郎腻在一起了。 “够了嗷谢筝,不要每天沉迷男色,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姬公子对着怀中美人皱眉说道。 谢筝从怀中钻出:“夏郎可是腻了?” 姬公子一脸正色:“嗯,腻了,我要读书,我要练剑。” 绝美女子嘟起红唇:“好嘛,最后一次!” 随后这位琴首再次朝姬夏那张谪仙人儿一般的脸蛋啄去。 那谪仙公子无奈,叹气一声后闭上眼睛,任由女子宰割…… ………… …… 东风未放花千树,但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今夜的金陵城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只因那位洛邑公主莅临,官府与沁园同时出资,将这整座金陵城变成天上宫阙。 无数精美花灯挂满城楼,车水马龙皆是华贵宝盖,路过都能闻见淡淡清香。 一打听,原来是锦州各家公子小姐,奉命前来陪侍那位天京的娇贵人儿。 一时间整个锦州上下才子伶人齐聚金陵,只为金枝一笑。 但是那位公主殿下始终端坐,以纱幔隔帘,不见真容。 “怜生表哥,怜生表哥!我要这个!” 人群中一名高大男子的身旁,一名少女手抓无数吃食。但是还是看见什么就买什么。 她那兄长也是溺爱,几乎只要少女玉手一指,男子便掏出银钱,从不还价问价,令所有小贩喜笑颜开。 …… 春至楼顶—— 姬夏拿着一坛烈酒猛灌,他这方世界许久,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人间繁华,也是兴致高昂。 “夏郎,慢些喝。” 身旁女子替他温柔擦嘴。 姬公子放下酒坛,仰望天空。 恍惚中他又想起前世……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再去嫁人。 姬夏想起那个温婉女子,又看了看身旁谢筝。觉得似乎是有些对不起旧人…… 他此前不愿接受陈卿灵和谢筝也是因为如此。他总觉得自己能回去的,或是一场大梦而已。 直到现在身边女子温柔轻唤夏郎,家中高堂等他归家,他才发现…… 原来啊,自己当真是来到了这方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他不由得想起前世她作为文青少女最喜欢的一句诗——此后锦书休寄,画楼风雨无凭。 回想曾经的山盟海誓,少年眼角似乎有些湿润,轻叹一声: “当真是锦书休寄,风雨无凭啊!” 姬夏再次举起酒坛,一饮而尽。 “元夕,青玉案!” 少年话音一落,抱剑女子怀中宝剑脱鞘而出。 “筝儿,起乐。” 少年话音再次落下,谢筝缓缓起身,拿出那支凤箫轻轻吹奏…… 凤箫声动! 玉壶光转! 少年拔剑,金陵城一夜鱼龙舞! 随着谪仙少年兴起,手持青玉案在夜空中起舞鱼龙,众人纷纷被那漫天风雪中的身姿吸引。 “怜生表哥,是那位姬公子吗?” 高沁也停下脚步,扯了扯玉怜生的衣袖问道。 “这么能装!不是这小子还能是谁!” 玉怜生看着金陵城众多小娘眼冒金星,他拳头握紧。 不止是他,各家公子看着刚刚还跟自己怒骂嬉笑,吟诗作对的少女们此刻纷纷看向夜空,心中也是一阵咬牙切齿。 这畜生,真踏马该死啊! 少年的漫天剑意飞舞直至深夜,加上这满城花灯,简直美轮美奂。 “你踏马还要装多久?” 姬夏身后响起玉怜生的声音,他停下手中长剑。 “老子就装,你有意见?” 谪仙少年蓦然回首,却在玉怜生身旁看到一个娇小身影。他呆呆怔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张俏脸,即使他两世为人,依然记忆犹新。 众里寻她千百度,却没想到那心中人儿…… 就在灯火阑珊处…… ………… ps: 第二卷:(青玉案)完结 真的很感谢大家能看到这里……是你们给了我莫大动力写下去……真的很感谢…… 明天说书先生会出来跟大家见面。 然后开启下一卷:鱼龙舞! 卷纲定为:雾里雪,青玉案,鱼龙舞,山海观雾(上下两卷),最后以《念奴娇》收尾。 每一个角色的名字和词牌名都是有关联的,这是最后给大家的小惊喜和彩蛋…… 晚安晚安,明天见。 细雨绵绵,少年听书(番外)(必看) 立夏—— 如同珠落玉盘的瓢盆大雨过后是绵绵细雨。 细雨中,这座朦胧的湘静城依然是方圆不过数里的小城。 与它一同不变的还有城中说书先生,那说书先生仍是姓徐。 “三位小友,且让在下喝上几杯茶水,再讲如何?”那说书先生觉得有些口渴,问向自己的三位听众。 “好!” 三小儿虽然正听得热血沸腾,但是先生的嗓音明显已经变了。自然是得让他休息一下。 徐艮喝了一杯茶水,然后静静看着窗外细雨,茶香扑鼻,簌簌细雨,当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他家中在数代之前本是湘静城一方富绅,祖爷徐乾前去金陵说书,挣得本钱之后又回来湘静城做起生意,兢兢业业攒下不菲身家。 但是祖爷觉得说书先生这个职业与仕途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物。 所以从小便培养宗爷徐坤读书,甚至曾经送到金陵求学。 宗爷徐坤也是个争气之人,幸得恩师举荐,回到潇湘州做上一方父母官,就是不知节制。 人家击鼓鸣冤之时,那宗爷徐坤竟是在其他城池游玩,还在青楼与妓子苟合被人发现,最后被告到知州大人处。 徐家本就没什么大背景,宗爷徐坤直接被一撸到底,永不录用。 祖爷徐乾被活活气死。 他们徐家也从湘静城首屈一指的世家慢慢没落。 他祖父徐离和父亲徐坎也是喜欢读书之人,但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反倒是将家财败光。 传到他这一代,除了一座宅院容身,已无他物。徐艮不得不重操祖宗旧业,当起说书先生。 说起来,这酒楼,当初还是他们徐家的。如今却是被那做煎鱼的蔡家人买了去。 真是令人唏嘘…… “老板,把你们家的招牌都给本公子上来。” 一名穿着华贵金锦的贵公子走了进来,随手便朝柜台上丢出一锭十两雪花银。然后自顾自上楼走去。 众食客纷纷大惊,这湘静小城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位公子王孙。 为什么一眼就知道眼前青年是位公子王孙呢? 只因他那身上金锦,乃是当今大周皇室御用。 那位大周第一代护国大将军姬风尘曾经颁布过律法。 非姬氏血脉穿云锦,问斩! 非姬姓者身着金锦,夷族! 不管多大的官,亦或是富可敌国,只要不姓姬,最多也只能买到一等天锦。 而这位贵公子身上的金锦,便暴露了他的姓氏。 “好看的大哥哥,你衣服上有一块东西。” 稚童们并不知道这身金锦所代表的含义,他们只是觉得这位大哥哥长得好好看,上楼时看到他身后有一块乌黑的东西忍不住提醒他一声。 那俊美公子转头一看,衣摆处果然有一团宛如狗皮膏药的乌黑之物。 他轻轻取下那黑状物质,然后眼神看向北方。 “有点能耐,但是不多。” 贵公子话音一落,那团黑色物质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一道冲天剑气从潇湘州直飞镐京! “小朋友,谢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饭。” 那俊美年轻人看着三名小儿,出声邀请。人家帮助了他,他自然要回报,他一直都不是那种没有礼貌的人。 “不,不了。” 三名稚童有些害羞,觉得只是提醒一声,人家就要请吃饭。怪不好意思的。 但是等到那掌柜端上煎鱼,还有各式各样的糕点之时,他们又忍不住暗咽口水。 那年轻人善解人意,对着这这三个脸皮尚薄的小儿说道: “这东西也太多了,怎么吃的完。台下三位小郎君,可否再帮在下一个小忙,上楼帮忙吃上几口吃食?” “大哥,去吗?” 身旁两个五岁左右的小童,纷纷看向年纪略大的“大哥”。 “多谢先生。” 年纪稍大的稚童朝着俊美青年行上一礼,然后也不再客气,领着两位小弟上楼而来。 贵公子则是对这三个小娃娃十分欣赏。 很有礼貌,像他。 他看着绵绵细雨,忍不住闭上眼睛,摩挲着腰间那块孔雀小佩。 三名稚童感觉这个大哥哥好生奇怪,一点都不像来吃东西的。 点了一大桌子菜一口都不吃,反倒是睡起觉来。 不过这不关他们的事,这位长得跟神仙一样的大哥哥都说了让他们敞开吃,不够再点。 听了这么久的书他们早就已经有些饥饿,此时也是大快朵颐起来…… ………… 镐京城—— 这座城池以前名叫天京,大周立国之后,不引前朝之名,故而改名镐京。 “陛下,陛下!” 大周皇帝正在批阅奏折,一名宦官小跑而来,满脸写着恐惧。 “何事?” 姬裕合上奏折,对着堂下跪拜之人问道。 那小宦官头都不敢抬,浑身颤栗:“启……启禀陛下,钦……钦天监被一道剑气拦腰而斩,十二星师尽数殒命。” “什么?” 姬裕站起身来,难以置信。 大周钦天监中的十二星师,修为最低都是悟道,怎么会连同整个钦天监一起被斩! 除了那位出手,怕是再无他人。 但是好端端的,他又怎么会打烂自己子孙的东西呢? “咳!咳!!” “查!给朕查!半个时辰,朕要知道最近有谁去过钦天监。” 姬裕勃然大怒,咳出两口鲜血。让一众宫女宦侍都打了一个寒颤。 …… 不过两刻钟,秉笔太监便前来汇报。 “陛下,太子姬宫湦七天前造访钦天监,说是为太子妃观星祈福。” “逆子!逆子!马上给朕把他给找回来,朕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姬裕说完将桌上奏折尽数扫到地上,怒斥太子姬宫湦。 这位周皇胸口不停起伏,大口喘着粗气,让整座御书房的宫女们全都应声而跪…… …… 潇湘州—— 一支数千人的仪仗队正在雨中护卫着一架华辇朝着湘水奔去,一刻都不敢停歇。 辇驾所过之处皆有当地官员跪拜相迎,但是那支仪仗队伍却没有停下半分。 “太子哥哥,我们真的能找到皇祖吗?” 一名头戴凤冠的少女正对着她身旁那名身穿四爪蟒袍的青年问道。 “能的,羽儿,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就能见到皇祖了。” 姬宫湦抚摸着少女臻首,细声安慰。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若是不成,也是只有一死,他的几个弟弟不管最后是谁上位,都会第一个要了他姬宫湦的命,所以他只能拼死一搏。 那是他在东宫地底下偶然发现的一本古籍,里面记载的东西完全和历史相悖。 古籍里记载的东西太过骇人,那位世代守护他们大周皇朝的老祖,就是那位剑仙大人…… 而当年的护国大将军姬风尘,下令焚毁的无数妖书,竟然都是与那位剑仙大人有关的史书。 书可焚毁,但是那位剑仙大人太过惊艳,他的故事时至今日依然在口口相传。 姬宫湦觉得那本古籍记载的东西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与他从小所学的史书完全是两个走向。 因为那位剑仙大人在古籍中的故事,比话本里更加精彩…… 他本来不想理会这本颠覆自己认知的古籍,但是他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 姬宫湦无奈,只得抱着一丝希望,按照古籍上的寻星之法,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 这让姬宫湦在震惊之余也燃起无边希望。 若是能找到那位皇祖,说出自己的抱负能令他满意。到时候别说这太子之位,就算是那九五宝座更替,也不过是那位剑仙皇祖一句话的事。 但若是皇祖不满意,他横竖也是个死,不过总比死在那几个弟弟手里好,至少能看到那位传说中的人物到底是个什么风采。 他带着姬宫羽过来也是因为这个。 因为姬宫羽和太庙那张画像,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太子哥哥,皇祖真的是那位剑仙大人吗?” 姬宫羽忍不住再次出声询问,她最崇拜的便是那位同姓剑仙。没想到那位剑仙竟然就是她的先祖。 她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几天几夜都没有睡着。一直央求这位太子哥哥带她去看皇祖。 但是太子哥哥总说不到时候,让自己等等,而且不能告诉任何人,即使是父皇,否则他就不带自己去。 “一定是。” 姬宫湦挑眉一笑,哄着眼前这个小丫头。而姬宫羽闻言也是更加激动,忍不住探出头来,命令甲士行军再快一些。 ………… …… 酒楼之内—— “啪!!” “上回讲到那剑仙大人手持青玉案,金陵城大败六杰……” 那说书先生应该是休息够了,惊堂木再次响起。 三小儿齐齐站起身来,扶着栏杆往下看去。手中还不忘抓着鸡腿鸡翅。 那油腻腻的小手抓在栏杆上,让掌柜的忍不住一阵皱眉。但是那位贵人又在这三个小儿身旁,他不敢轻易开口训斥,生怕贵人恼怒。 那位剑仙大人的故事很是精彩, 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赏!” 那贵公子听到扬州十里秦淮,众花魁争相竞价,千金买夜,只为换来陪侍那位剑仙大人一晚的时候,白花花的银子便从他手中滑落。 徐艮看向那锭二十两的雪花官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后更是不敢停下口中故事…… “道是那锦州菩萨蛮,一把虎夔大刀守卫边关死战不退。战至最后一人仍然提刀冲向千军万马,众人才知道——” “原来啊!不是将军蛮横,而是——菩萨怜生!” “另一边,那位剑仙大人此时不过刚入悟道,他一人带着密令军情,在八万王庭铁骑追杀之下翻越贺兰山。终于在蛮人百万控弦杀到山海关之前,把军情呈报大雪州……” “那是历代先辈与蛮人打得最惨烈的一战,山河破碎,玉昭父子授首,祁连北山关前殉国。蛮人的大纛之上挂着两位大总管的头颅挥军南下。一路杀到冀州,势不可挡。” “就在此时,苍天再佑高齐王朝,一名黑衣青年突然从邯郸城杀出,在百万控弦与七十万铁骑的保护之中直取三军统帅拓拔焘首级。令蛮人军队不敢再前进一步……” ………… “够了!讲点开心的。” 那楼上的公子哥面色不快,让徐艮冷汗直流。他刚忘了,头上这位公子爷身体里可是流淌着姬氏血脉,自然听不得前朝威武。 他结结巴巴询问:“那小人该如何讲起?” 贵公子听到玉怜生这个名字,轻品香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让他不愿回忆的事。 他冷淡说道:“你看着办!” 徐艮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有食客给他出了主意。 “就是嘛,我们是来听那位剑仙大人闯江湖的,怎么只有打打杀杀,讲些香艳一点的!” “就是就是!” 众食客与徐艮都是老熟人,赶忙为他解围。楼上这种年轻公子,对这些风流韵事肯定是喜爱得紧。 没看刚刚讲到十里秦淮,这白花花的官银就砸下来了吗?这徐艮今日怎么如此笨拙。 徐艮悻悻一笑,看到那位贵公子并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 他随即再次开口:“要论风流,还得是我们这位剑仙大人!那晋国皇宫,守卫森严,王谢两位大统领的三千堂前燕,前身更是魔教与酆都之人。” “但是那一日,三千堂前燕在晋都皇宫前被杀得片甲不留!” “只因我们姬剑仙想尝尝那位晋后主虞美人的滋味。” “这位剑仙大人一人一剑,冲进晋都,两位问天境的大统领同时出手,想要阻拦于他。” “鱼龙舞!” “只见谪仙公子剑舞鱼龙,漫天剑意席卷帝都。不过一个时辰,那柄青玉案便杀到参天大殿……” “此时三千堂前燕尽数殒命,两位大统领身受重伤。” “那位剑仙大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进晋国皇宫,将那位还在梨花带雨的傀儡女帝龙袍扒掉,掐住脖子,然后按在龙椅上共赴巫山……” “大哥哥,共赴巫山是什么吗?是一起去爬山吗?” 小稚童满脸不解,转头问向华袍青年。 他们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了,但是去问大人们,大人们都说等你长大之后就知道了。 这让小童抓耳挠腮,如今这位大哥哥人这么好,估计懂得很多。倒不如问问他。 “是的,就是一起爬山!” 贵公子一脸正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童们高兴蹦跳,终于是解开这个一直困扰他们许久的难题。 贵公子看着眼前场景十分欣慰!周国的花朵终究是被他拯救。 不过他有些恼火—— 这说书先生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掐脖子这件事情,他好像就记得跟徐乾说过啊? 这个徐大嘴巴,别让老子知道你埋在哪里。 窗外小雨渐渐变大,屋檐上的珠落玉盘之声再次响起…… 但是邻水小城之外响起了更大的动静…… 只听见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大雨中仰天嘶吼,朝这座小城冲阵而来。 它们踩踏在小城仅有的青砖路面上,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滔天气势如同奔雷…… “姬氏皇族第九代孙,姬宫湦,求见皇祖!” 雷声停歇—— 这座不大的酒楼之外跪拜着数千甲士,整座小城都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队伍领头的是一名青年和少女。 青年身穿四爪鎏金蟒袍,少女头戴流苏九凤冠。再加上身后这数千甲士,一看就知道是大周皇朝最顶天的两只龙种莅临。 但是此刻,这两位顶天龙种俯首点地,不敢擅自起身…… 第138章 ——锦州大统领玉震 高沁被少年盯得面红耳赤,两指不停交叉,很快便低下臻首不敢再与少年对视。 “江挽?” 少年呆呆走到高沁身前,说出一个让她陌生的名字。 高沁不明所以,难道是姬公子认错人了?怎么奇奇怪怪的。江挽这个名字她听都没听过。 她抬头,似乎有些羞怒:“我叫雀奴儿,不是什么江挽。” 高沁抬头的一刹那更是让少年热泪盈眶,忍不住想伸手抚摸脸颊。 但是手还没伸到高沁面前,就被一只更大的手拿住。 “想对我妹妹干什么?” 手腕上的疼痛让少年清醒过来,原来眼前少女并不是江挽。 他眼里满是失落,苦笑一声:“是在下唐突,让姑娘受惊了。” “没……没事的姬公子,可以说说为什么要叫我江挽吗?” 高沁瞪了玉怜生一眼,让他放开姬夏。 “没什么,一个再也见不到的故人。” 姬公子此时也收缓心情,眉目再次含笑。那张天仙一般的脸儿再次让少女含羞。 “公子可以带雀奴儿赏灯游玩吗?” 就在姬夏要转身离去之时,那少女出声邀请。 “殿……妹妹……这么晚了不安全。要不我派些人……” 玉怜生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看向高沁。高沁却再次凤目一瞪,示意让他退下。 “小子,你要是敢做出什么不轨之事,你走不出这个金陵城。” 玉怜生转头对着姬夏认真说道,语气中不是警告,而是提醒。 姬夏也回过神来,玉怜生哪有什么妹妹……眼前少女。除了那位集皇室宠爱于一身的洛邑公主还有谁人。 高沁看到玉怜生对待姬夏如此无礼,略微怒嗔一声:“兄长!!!!” 玉怜生无奈,只得双手背后。朝着钗凤楼走去。不让跟正好,找依依去喽! 玉怜生走后,高沁自顾自走到姬夏身边,与他同行。 “姬公子,可以给雀奴儿说说,那个江挽到底是谁吗?” 由于姬夏太过注目,两人并未在城中赏灯,而是结伴行走在护城河畔。 姬夏微微一笑:“一个再也见不到的故人。” “她跟雀奴儿长得很像吗?” “一模一样。” “她死了?” “差不多。” 姬夏的回答让高沁一怔,戳到人家痛处,她有些不好意思,她还以为是这个大剑子抛弃人家,然后现在又追忆从前。没想到竟是如此。 高沁转头,俏皮一笑:“如果姬公子要把雀奴儿当成那个人也行,不过姬公子要记住,雀奴儿永远是雀奴儿。” 少女手持花灯,笑容璀璨。 “公主殿下,不觉得这样有失身份吗?”少年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少女慌了神。 “什……什么公主殿下?” “你啊,洛邑公主。” 高沁略带心虚:“姬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玉怜生那个嚣张模样,在你面前服服帖帖的,还有身后这群人,一直在盯着我俩呢。这还猜不出来啊?” 谪仙少年指了指城头,高沁却没发现什么。 少女疑惑:“没有啊姬公子,哪有什么人。” “那应该是我看错了,公主殿下,走吧。” 姬夏笑了笑,原来这公主殿下当真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保护着她。可能连玉怜生都不懂。 好一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洛邑公主。 “公主刚刚说的话,算数吗?” 少年虽然知道眼前人不是心上人,但是一双眉眼仍旧看着少女。 “算!” 少女甜甜一笑,娇小身影携着花灯奔跑在护城河畔。城头上的无数人影也随之跟着她一同攒动。 少年则是坐了下来,叼起一根狗尾巴草。 又当又立? 不了,这回纯当,立什么立。 我全都要! 姬公子躺在雪地上,他已经不再天人交战,谢筝他要,眼前这个小公主他也要。 最近无聊,可能是那种什么牛马无女主单女主江湖话本看太多了,思想也牛马了,真的很蠢,他姬大剑仙这么天才,长这么帅。 他就想要两个,过分吗? 城东那个三百多斤的大胖子员外前几天还刚娶了小妾哩。 他觉得一点也不过分。 少年站起身来,看了看城头,然后叫住少女。 “雀奴儿!” “怎么了?姬公子。” 高沁转身看着谪仙少年,月光下那少年的脸儿实在太过好看,一时间这位公主殿下竟是痴了。 “我要娶你。” 谪仙公子吐出来的话让少女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城头上更是冒出无数控弦人影,只等待那位领头人一声令下。便射杀那个冒犯鸾驾的登徒子。 “姬……姬公子,我……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相识不到一个时辰……” 少女两指再次缠绕,霞飞双颊。手中的鱼灯也掉在地上。 “可以吗?”少年再次走近。 “咻!” 一支厉箭飞射而来,钉在少年身前。 但那少年没有停下脚步,仍然朝着少女走去。 城墙上万箭齐发,城门大开,杀出无数甲士将少年包围。 “锦州军大统领玉震在此,姬剑子,可是要冒犯鸾驾?” 一名中年男子策马走出,长枪一凛。寒芒直指少年。 两人四目相对,马上将军寒光四射,马下少年平淡如水。 “都给本宫让开,谁叫你们跟着本宫的!” 那位洛邑公主羞恼的声音响起,她一下下推开甲士。来到少年身前,向这群锦州军厉声质问。 “玉震参见公主!锦州军奉陛下之命,保护殿下。” 那持枪将军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玉震又何尝看不出来这一对少男少女郎情妾意,但若是什么都不做,等消息传到天京他这脑袋恐怕是要掉了。 宫里头那位贵人可是一路下达了死命令,若是这位公主出了什么意外,当地镇守将军便提头来见。 如此荣宠,怕是连那位小太子都有所不及。 如今这金枝玉叶要被人摘走,他不出面阻止一声。到时候贵人问罪他可顶不住。 眼下不过是被这位公主怒斥几句而已,他到时候大可以先请罪,然后脱罪。总比不闻不问,提心吊胆等待圣裁来得好。 “全部都给本宫退下,要是让本宫知道有谁再跟着,回到天京本宫就让父皇把你们的头全都砍了!” 少女羞愤不已,刚刚二人的对话,估计全被这些人给听到了。 这姬公子也真的是,明明知道有人跟着自己。 还当面说出这么羞人之语…… 第139章 ——但愿千里共婵娟 “还不赶紧退下?”高沁小脸通红,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 “微臣告退!”玉震说完便指挥着锦州军撤退。 此时场上再次剩下这一对璧人…… 身后少年忍不住调笑一声:“公主殿下果然威武!” “才不威武,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他们了?”高沁气鼓鼓看向谪仙少年,质问道。 而少年见四下无人,没有回答高沁的问题,他直接将高沁拦腰抱起。飞到一个无人之地。 高沁哪里被如此冒犯过,不停拍打着少年胸膛,少年身上的刺鼻酒气也让她感到不适。 “登徒子……登徒子,放开我!” 兴许是姬夏酒意未散,落地之后直直便朝着少女朱唇吻去。 “呜…” 这位洛邑公主当即就哭了出来,她回去要让她的父皇杀了这个登徒子。 一刻钟后…… 那少年终于是索取够了,抱着已经被吻得瘫软的少女一同看着天上明月。 “我还是登徒子吗?” 他牵起少女柔夷,十指相扣。下巴轻轻摩挲着少女臻首,柔声问道。 但是怀中美人梨花带雨,不停哭泣。 姬夏这才反应过来,她不是江挽,也不是谢筝。她从小就在深宫之中养尊处优,哪里如此被人对待过。 “雀奴儿,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慌忙道歉,轻轻安慰着少女。 高沁则是回眸,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神仙俊脸,露出一抹惨笑。 “又把我当成她了是吗?” 少女眼角残余的泪痕,无不诉说着刚刚这个谪仙少年所做的事情有多过分。 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沉默不语。 “我……我送你回去。” 良久,少年才吐出一句没有下文的话。 高沁冷笑一声,嘲讽道:“噢?姬公子认为送我回去便一笔勾销?” “没有,我要娶你。”少年站起身来,淡淡吐出心口之言。 高沁以为这少年会再次道歉辩解,或者是怪到酒后失言。她已经想好要大发脾气,没想到少年的回答又让她羞红了脸颊儿。 见少女不答,姬夏又蹲下身来,拉住她的柔夷贴在自己脸颊之上,认真问道: “好吗?” 少年语气虔诚又认真。 那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俊脸如此贴近,让高沁忍不住差点答应下来。 但是仅剩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她。 少女暗自吞了吞口水,摇摇头回答道:“不好。” 姬夏忍不住细声询问:“为什么?” “你连雀奴儿和江挽都分不清,我怎么嫁给你。” 这位洛邑公主抽回那只纤纤玉手,面色羞红。 “公主殿下不是说可以把雀奴儿当做江挽吗?” “本宫也说过,姬公子要记住,雀奴儿永远是雀奴儿。” 少女的目光灼灼,直视姬夏,一股上位者的高贵气息扑面而来。 她身为皇朝公主,怎么可能成为她人的替代品。就算是一模一样,那也是别人像她。只是这少年遇见自己晚些罢了,他的心迟早属于自己。 “还娶吗?姬公子?” “你等等嗷……我考虑考虑。” “锵!” 姬夏话音刚落,少女便将青玉案从他腰间拔出,朝着他胸膛刺去。 “你干什么!”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到,他赶忙侧身躲过,然后反手制住这位公主殿下。 “干什么?敢辱本宫清白,本宫要杀了你这个登徒子。”少女俏脸之上全是倔强,与刚刚城中初见时判若两人。 她高沁乃是一国公主,可眼前少年玷污自己不说,还不想负责,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姬剑仙被吓得亡魂皆冒,这小公主与陈卿灵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一个要自杀,一个要杀人。感觉哪个都惹不起。 他将青玉案插回腰间,又把少女双手紧紧抓住,刚想跟少女好好聊聊。 没想到这少女又是一脚踹向小夏。 还好姬公子反应及时,夹住那只要将他断子绝孙的玉腿。 “公主殿下,我娶,我娶。” “本宫现在还不嫁了呢,贱骨头!放开本宫!本宫回去便叫父皇砍了你的狗头……” 高沁怒极,但是又挣脱不开。 就在此时,少年将她拉过,抱进怀中。 “我要娶雀奴儿。” 少年嗓音温润,回荡在这位公主殿下的耳边,让她停下了手中动作,场面一时寂静…… 半晌过后…… “雀奴儿本名叫作高沁,是这座大齐皇朝的洛邑公主,她在天京等你。若是不来,便叫你这不守承诺的无信之徒人头落地。” 娇俏少女反手抱住这个少年,抚摸着少年的脸庞温柔说道。 她知道少年此刻还是把她当做江挽,但是总有一天,他会忘记江挽这个名字。 因为刚刚他说要娶的,是雀奴儿。不是别人,不是江挽,是雀奴儿。 “草民必不食言,公主殿下,您能不能先放开草民,草民其实是想带您来看星星的。” 姬公子想起了他原来的目的。 “抱着我看。” 这位公主殿下缓缓翻身,将少年的大手环在她的柳腰之上。 她回头看向少年那张神仙脸庞,忍不住轻啄一口。 姬公子捂着脸颊惊呼:“登徒女!” “不许说,再说本宫砍了你的头!” 这位洛邑公主十分霸道,只许自己放火,不许少年点灯。 这一行为让少年大呼不公,忙说要告到青天大老爷那里去为他主持公道。 “告啊!我让父皇连他的头也一起砍了!” 这位公主殿下再次娇哼一声,然后又朝姬公子脸上亲了一口。 她才不怕呢,只要有父皇在,谁也欺负不了她。 姬剑仙不堪受辱,指着蛮横少女泫然欲泣。 “哭哭哭,就知道哭,家都要被你哭散了。败家爷们!” 山坡上,月光下,一对少男少女不时打闹,如同前世冤家,甜蜜无比…… ………… 此时,金陵城另一边…… 沁园—— “姑娘,您要的剪刀。” 夏竹颤颤巍巍递上一把剪刀,她看着自家姑娘不善的面容,不用想就知道是姬公子惹的祸,所以她也不敢多问。 “下去吧。” 绝世美姬语气平淡,一张俏脸却是比这寒冬腊月还要冰冷。 她刚刚在春至楼顶,看到那贱人姬夏就跟玉怜生打了一个招呼。 然后便带着玉怜生身边的少女离去,不知所踪…… 谢筝突然觉得,夏剑仙这个称号…… 好像也挺不错的…… …… 第140章 ——姬剑仙险些姓夏 “夏郎,进展会不会快了些。我们才认识三个时辰不到。” 或许是深夜有些寒冷,高沁如同宫中豢养的狸奴一般,臻首不停往谪仙少年怀中磨蹭。 “不快。” 少年看着怀中这张日思夜想的俏脸,温柔回答。 他以为永远再也见不到了。 前世除了哥哥姬秋,便是江挽占据他的全部生活。 两人从初中开始便认识,但是姬夏一直都在辜负江挽。好不容易等到浪子回头,然后谈婚论嫁。 他深夜加班到凌晨也只是想给江挽一个家,不然他姬公子活得这么累干嘛。 她虽然总说不用不用,但是姬夏觉得,该给的总是要给。 结果造化弄人,下个班回家的路上就到这来了,他一开始只以为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但是,直到亲身体会一切情感与喜怒哀乐之后,他才明白再也回不去…… 如今再遇,即使她不是她,那又如何,有一半相似已是叩天难求,况且她也愿意成为“江挽”不是吗? 主要是,这世上也没有谁会比他对这个“江挽”更好…… “啪!” 少女又是一巴掌打在姬剑仙那张精雕细琢的俊脸之上,让姬剑仙一脸呆滞。 随后高沁一口咬在姬夏手臂上,气呼呼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从刚刚姬夏看着自己脸庞回忆的模样…… 高沁看得出来,眼前少年又在想着他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心上人。 “啊……嘶……” 姬公子悻悻一笑,自知理亏,不敢说话,只得任由那银牙啃咬。 “你这厮以下犯上的贱民,还不送本公主回去!” 寅时,那位公主殿下娇俏一指少年额头。提醒少年她该走了。 那谪仙公子自然是声声遵命,然后背着这位金枝玉叶缓缓下山…… ………… …… 送别那位殿下,回到沁园之时,谢筝已经睡熟。 姬公子看着帷帐中的身影不由一阵心虚,起身去厨房做了早餐。 而帐中那道身影放在枕头底下的玉手却是微微愣住。 难道被他发现了? 谢筝翻身,发现姬夏已经不见踪影。不由得暗自生气,哼了一声粉拳打在床头之上。 “筝儿……筝儿……起来了,我给你煮了早餐。” 半个时辰后,那谪仙公子温柔浅笑,坐在床前轻唤谢筝。 而被窝中的绝美女子听到筝儿这两个字,只是冷笑一声,然后朝着枕头底下摸去。 “夏……夏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要不要筝儿叫厨房给你煮些吃食?” 绝美女子揉了揉眼睛,朝着那心上郎君巧笑倩兮。 “筝儿……” 姬公子看到此处,不由得一阵心疼与愧疚,紧紧抱住了女子。 他刚要坦白,却见怀中女子手里一道寒芒闪过,朝他裆部连连刺来。 姬剑仙连忙躲开,但仍是躲避不及,姬夏顿时感受到大腿内侧一股剧痛,起码被那绝美女子连刺了三五下。裆部开始染血…… “啊……” 姬夏一掌拍开谢筝,却是用力不当,让谢筝吐出一口鲜血。 但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么多,躲到一旁拔出那把剪刀,鲜血迸射。 那绝美女子捂着肩膀缓缓起身,看向姬夏笑意盈盈。 “姬剑仙……不对……现在该叫你夏剑仙才对。” 姬公子连忙掀开下衣摆,发现右侧大腿全是血迹。他赶忙掏出小夏看了看…… “幸好,幸好。” 小夏只是破皮,但是大腿部分却是真真受了重伤,鲜血还在不停直流。看得出来那女子确实是想要了他第二条命。 “你疯了是吗谢筝?” 谪仙公子不停大口喘着粗气,亡魂大冒。 谢筝见没有得手,继续躺回被窝睡觉。对于姬公子的质问不予理会。 姬夏也顾不得太多,封住穴道止血,然后朝着城中医馆冲去…… ………… …… 天色渐渐破晓—— “公子,您家这婆姨,可真是……” 那医师帮助姬夏不停缠绕绷带,同为男人的他看得心底发凉。。。 “是啊,公子,这等婆姨,何不休了她,告到官府去。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女子,竟是要自家夫君断子绝孙……” 姬夏刚进来时,那右腿的里裤都被鲜血浸染得血红,掌柜的光是看着都背后发凉。 幸好那恶毒婆娘没有刺到要害,只是破了点皮,不然这位公子可就白长这么一张俊俏脸儿了。这等女人,哪里能要! 姬公子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向掌柜招手,示意他不要再说。然后等待包扎完毕之后丢下一锭十两官银转身离去。 小伙计刚拿出戥子,准备切银找补。但那贵公子已经不见踪影。 两人看着那贵公子离去的方向不由一阵同情。 都这样了这位公子还不舍得说那婆娘一句坏话,难道是赘婿?还是那婆姨家中是什么高门大户不成? “小北啊,以后娶婆姨,还是回村里找些贤惠的好,这金陵城的世家小姐们,虽然好看,但没有背景可不好过日子啊……” 店掌柜语重心长,拍了拍那名小医师的肩膀。 “知道的掌柜……” 小医师吞了吞口水,他多少有些文化在身,自然是看不起乡野村妇。期盼着能在金陵城遇到一个知书达理的小姐姑娘。 但是看到这位公子的惨状,他终于知道门当户对这个词,不是空穴来风。 换做他们村,哪家婆姨敢这么做,怕是娘家人都要过来把她打死浸猪笼。 ………… 沁园—— 谢筝睁开眼睛,报复的快感渐渐褪去,她不由得回想起少年刚刚离去的模样。 也是慢慢开始后悔起来。 他不会以后都不回来了吧? 强烈的心虚心慌之感让谢筝坐立不安,她穿起长裙,就要出去寻找少年。 恰逢此时…… 一阵吱吱推门声响起。 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随着房门打开,回荡在谢筝耳边。 “呀呀呀!!!大胆泼妇!竟敢行刺本剑仙,汝且自省,此事该当何罪!” 升起的朝阳底下,谪仙少年一瘸一拐推开房门,手中还捧着热乎乎的包子。 他两指作剑,学着戏中的青天大老爷,审判那眼前肇事之人…… …… 第141章 ——飞入寻常百姓家 那谪仙少年虽然脸上责怪,但是眼神中还是笑意盈盈。 “桌子上这些饭菜已经冷了!本公子给你这恶妇取来新鲜吃食,希望你能苦思悔过!” 谢筝这才注意到桌子上,姬夏刚刚去做的清粥和小菜。 她有些泪崩,抽了抽鼻子。 她好害怕姬夏再也不回来了。 “快些吃掉这笼包子,然后从实招来,别哭!莫要打感情牌!本青天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姬青天严厉呵斥! “夏郎!”那娇俏人儿却是一把扑到姬夏怀中不停哭泣。 “怎么,想用美人计?本官可不吃你这一套!”少年依旧没心没肺,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还在跟眼前女子开着玩笑。 他本来很生气的,但是一下子又不知道该怎么与谢筝生气。 姬夏觉得,他跟谢筝的相处方式,贼他妈离谱,就算是谢筝一刀给他捅死,然后临死前跟他说不是故意的。 姬剑仙也能跟谢筝回答说今晚晚饭不用煮他那份了。然后摆席多摆两天,这样比较热闹。 他总觉得他们两个脑子多少沾点。 女子的眼泪浸湿少年衣裳,她抬头问道:“筝儿是不是太过分了?” “还行,差点你就少一只箫吹了。” 姬剑仙嘿嘿一笑,将一个包子塞进谢筝嘴里。 “没个正形,快让我看看怎么样了。”谢筝想掀起少年衣物,但被他阻止了。 “一点小问题,没事,咱们来谈点正经的。”姬夏将女子揽入怀中,让她坐在没受伤的左腿之上。 “本公子长得帅不帅!” “夏郎当然好看,但也不是沾花惹草的理由。” “我娶两个老婆不过分吧?” “还……还行。” “好,那我说了,我想娶你,还有昨晚那个女子。我就只要你们两个。” 姬夏老实说道,眼神无比认真。 他不知道怎么去跟谢筝弯弯绕绕,他们一直都是如此。若是换个相处方式反倒显得做作。 谢筝看着姬夏认真的模样,几乎像是在发誓的表情。 她知道眼前心上人没有在开玩笑。 “你说真的?” “嗯!” 少年十分肯定。 “你与她是何时相识?”谢筝叹了口气,准备松口。 “如果说相识的话,在昨天。” 姬剑仙依旧如此实诚。 谢筝有些恼怒:“你刚认识人家,就要娶人家,那么我们这么多年算什么?” 姬夏努力想了想:“算认识这么多年?” “你怎么不去死啊,姬夏!” 姬夏认真回答:“你还活着,我怕你背着我找汉子然后逢年过节还不来看我!” 谢筝愤愤打了姬公子一拳,她真是被气笑了,眼前这个男人,她真想一剑劈开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你一点都不怕我伤心的吗?” “怕啊,没看到我还回来吗,就是怕你不理我了。”那贵公子拿起一个肉包,放进嘴里,似乎在唠着家常。 谢筝终于是服气。 “可以跟筝儿说说她叫什么名字吗?” 女子伏在少年怀中,细声询问。 “她叫雀奴儿,大名叫高沁,感觉有点不好相处。” “不好相处你还娶?” “我乃文武双星下凡的允州小剑仙,我怕她?” 姬公子拍案怒斥,那模样还真有几分剑仙姿态。 “等会,高沁……”谢筝突然瞪大双眼:“不会是那个……?” 姬剑仙将女子柳腰紧紧抱住,答道:“就是那个。” 少年话音一落,谢筝便低头不语,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刚刚答应的嗷谢筝,你是不是害怕她是公主,你别怕,在我这你们都是……” 姬公子一拍胸脯,以为谢筝是担心少女的身份给她带来压力。 “就因为她是公主?” 怀中女子打断了姬夏的话,朝着他的眼睛认真直视。 “不是!” “那就好。” 谢筝悄然一笑,抱住了心上人。她从眼神之中看出这个男人没有骗她。 但是那绝美人儿的眼底,总是藏着一抹纠结与不安…… “你还要再娶一个。”谢筝从少年怀中起身,目光灼灼。 少年挠了挠头,还有这种事? 他不由得疑惑道:“谁?” “卿灵。” “啊?” 姬公子懵了,怎么谢筝能踏马跟陈卿灵搞一块去的。 “娶不娶?” “不娶。” 少年认真答道,这两个整天动不动要人命还好。他姬夏纯出生一个,死了就死了。 但是陈卿灵那个妮子,动不动就自杀。让人心慌感觉怪对不起的,她的爱太沉重,他可不敢乱整。 而谢筝想起跟陈卿灵答应过的事情,她有点急了。 “你就得娶!” “我就不。” “不管,你就得娶。” “谢筝你是不是有病,你这么喜欢她,那你娶啊。” “我娶就我……”谢筝来了真火,语无伦次,差点说出不当之言。 “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一口,真是看不出来啊谢筝。到时候你两成亲记得叫我吃席,我随二两。多整点猪脚,我爱吃。”谪仙公子说完将绝美女子放在椅子上,然后自己一瘸一拐走向女子香床。 一夜没睡,还被捅了几剪刀,他有点累,得睡会。 不过他刚闭上眼睛,就想起还有一件事情还没有做。 他赶忙起身嘱咐:“警告你嗷谢筝,不许再剪我,否则有你好果汁吃!” 说完姬公子被子一盖,沉沉睡去。房中只留下那绝世女子。 谢筝拿起那碗已经有些许凉意的清粥,又看向床上那令她又恨又爱的心上人。忍不住噗嗤一笑。 然后饶有兴致的夹起小菜,喝起粥来…… 原来他的爱意,好像并不比自己少…… ………… …… 麟州—— 酆都—— 一名男子走进酆都总部,坐在那位阿鼻王对面,自来熟一般泡起桌上茶水。 “匡业祯,来我酆都有何贵干?” 顾尘参看着眼前这位江湖上久负盛名的魔教教主,出声询问。 “匡业祯?是啊,我们家改姓匡,改了几百年,差点忘记原姓。总感觉不如王业祯好听。” “你说对吗?谢尘参。” 匡业祯倒掉这第一壶茶水,开始冲泡第二回。 “姓什么重要吗?那位虞美人,如今在沁园当着她的谢大家,这商女呀,怎么会知道亡国恨呢?目前,我还是想叫顾尘参。” 这位阿鼻王十分小气,两指轻轻按住茶壶,制止了那位魔教教主正在泡茶的双手。 他的逐客令已经下达。 但是那位教主大人仍是微微一笑,继续泡起茶水。 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到顾尘参面前,似乎是要反客为主。 “慢慢聊嘛,顾老弟。不要这么没有礼貌,这样是不文明的……” 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两家在几百年前有一个共同的主子。 那位主子给他们起的名字叫做—— “堂前燕” ………… …… ps: 再次给大家提个醒, (每个词牌名都不是乱起的哦。) 第142章 ——入玉府有事相求 “不知道教主想和尘参聊什么?”顾尘参轻叩桌面,他不是很想废话。 那位教主闻言脸上笑出些许褶皱,语气略带讨好: “六年前,本想让莫观和皇宫里那位来个两败俱伤。没想到皇宫里那位竟是强横到如此地步,让我们的计划不了了之。” 匡业祯拿出一包糕点放在桌面上,二人开始闲聊起来。 顾尘参笑了笑:“那你还来找我?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我想说的是,他虽然天下无敌,但也只是一人之势。你说这国家兴亡,真正到了承受不起的地步,他一人能扛得住吗?” 那位教主大人开始品尝起糕点,又喝上热茶。 一股暖意顺流而下,让匡业祯这个已经到了古稀之年的老人感到分外舒适。 “匡教主志向真是远大,说起来,那莫观好歹也是您的女婿,当年您就这样让他做个试金石。我顾尘参可不敢与您谋皮。” 这位酆都之主多少有些佩服眼前老者的毅力,不管计划失败多少次,他总能搞点新花样出来。 匡业祯毫不犹豫答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复国,就算是我这条老命豁出去又如何。” “匡教主大义,不过教主当真是为了复国?” “我当然是为了复国,难道你不是?”匡业祯看向眼前这位阿鼻王,一脸惊讶。 “教主哪里话,尘参当然也是。” 顾尘参举起茶杯,二人志同道合,如同酒逢知己一般举杯相碰。 匡业祯眯了眯眼睛,对着顾尘参说道:“高齐王朝气数将尽,民怨四起。天灾不断,只等时机。” “什么时机?” “北边。”这位魔教教主抚了抚胡须,看向北方。 “身为汉人,你胆敢通蛮?” 顾尘参也微微眯眼,眼神中似乎是对这个教主产生了不一样的东西。 “通蛮倒不至于,但是要覆灭高齐王朝,还得靠他们……” “各取所需而已……” 匡业祯让顾尘参稍安勿躁,然后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 …… 金陵—— 玉府—— 一名年轻男子提着糕点,一瘸一拐走进大门。 “哟,这不是姬剑子吗,怎么个事?” 玉昭正在府里溜达,看到迎面走来的姬夏关心问道。 “没事,玉哥,早上出门的时候被蚂蚁过肩摔了而已。第一次来府上,也不知道买什么,您凑合着吃。” 姬公子打完招呼又递过手中糕点,他想着来人家府上总不能空手而来。但是感觉玉府啥都不缺,就路上随便买了点。 玉昭接过少年手中的走访伴手之物,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心了。” 他对少年的礼貌十分欣赏。 “来找谁的?” “回玉哥,来找您儿子,我兄弟玉怜生。” 姬公子想起土地庙中那顿爆炒栗子,至今记忆犹新。不敢对眼前男子有丝毫不敬。 “这样啊,去吧,他住在东苑,最大那间院子就是,估计现在正练刀呢。不懂你就问路上那些下人。” 玉昭尝了尝姬夏买来的糕点,觉得味道还不错,他暗叹一声,这小子不仅有礼貌,还是个懂吃的。 自家儿子能交这种朋友,玉昭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行,那您忙。” 姬公子说完又是一瘸一拐朝着东苑走去,滑稽的模样让玉昭忍不住笑出声来。 东苑—— 玉怜生和祁连卫青看着面前的瘸腿少年,不由得出声笑骂:“别扯了,估计是被哪个小娘子的夫君发现,然后被打瘸的吧?” 姬公子一脸正色:“真的是被蚂蚁过肩摔!” 那谪仙公子一脸严肃胡说八道的表情,让一旁伺候的侍女都忍俊不禁。 大寒赏雪过后,岳阳与杨林第二天便离开金陵,祁连卫青也想离开,但是祁连北山说让他多待些时日,一同上京。 祁连卫青哪敢不从。 但是祁连北山一来,他又不敢跟玉怜生去钗凤楼了。 所以他本着我没有,你也不能有的想法。强行拉着玉怜生,不让他吃独食,二人每日都在这院内切磋,玉怜生都要闲出个鸟来了。 如今姬夏过来,他觉得倒是个把酒言欢的好机会,所以少年一坐下来,玉怜生转头便吩咐了下去。 半晌过后—— 玉府侍女端来温酒和小菜,中间还不忘多看了那位少年几眼。让玉怜生和祁连卫青一阵咬牙切齿。 这些小侍女在得知眼前这个瘸腿少年,便是前段时间大发神威的剑子大人之后,更是有意无意暗送秋波。 玉怜生给少年倒上一杯温酒:“你和那束星辰是不是有什么仇怨啊?他回教不得被日夜游神轮流捆在房梁上打?” 二人想起姬夏又是单单斩碎缚星宝塔的事情,忍不住出声询问。 那缚星宝塔本是夜游神的珍藏。是与金乌宝塔一同打造出来的一对。 但是夜游神中途改修软剑,那缚星宝塔也就从此落灰起来。此次出门,又是交到束星辰之手。又被打烂。 束星辰要是回家,那场面他们是想都不敢想。 “没什么仇啊,你们不觉得踏马的,他托塔飞天,然后大喊的样子,有点太帅了吗?这不给他打烂?” 谪仙少年接过那杯温酒,一饮而尽。 他想起束星辰手托宝塔,飞到空中,如同天神一般,大喊“鹏北举,凤朝阳”然后宝塔镇压而来的模样。 他觉得比他的鱼龙舞还要拉风,这谁受得了。要不是一开始就学剑,他姬公子也想搞个宝塔玩玩了。 “确实。” 玉怜生与祁连卫青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你小子出的风头,比束星辰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怎么不反省一下自己,真踏马够不要脸的。” 祁连卫青夹起小菜送酒,顺便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姬公子不乐意了,当即反驳道。 “不是?我这不是正常?有没有去酒楼听过书啊?要不我给你们讲一段允州小剑仙斩虎诛蛟的故事?” “你讲你*那个……” 玉怜生和祁连卫青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们很好奇,这不要脸的玩意到底是怎么当上剑庭大剑子的。 “来找我干什么?别说你就是来这里恶心人的。” 玉怜生白了一眼,这小子一到他家,这群小侍女就开始发浪,他是越想越难受。 “玉千牛稍安勿躁,小弟自然是有事相求。” 姬公子一脸讨好,给玉怜生满上一杯温酒。 而他这副狗腿姿态,让那位玉千牛十分受用。 “说,本千牛听听!不太过分都能答应你。” 高大将军哈哈一笑,将那位小剑仙亲自给他倒的佳酿一饮而尽。 “不过分不过分,过几天陪我去金陵城外办件事就好。对你玉千牛来说,举手之劳。” 姬公子谄媚一笑,再次将那位东宫千牛酒杯倒满…… ………… …… 第143章 ——共商讨剿灭酆都 俊俏公子一杯接着一杯倒满,高大将军面色也渐渐红润。 “说,到底想干嘛?”玉怜生打住休息,边吃小菜边问这突然有事相求的姬大剑子。 姬公子这番低声下气的操作,给这位玉将军整的飘飘然,魂都要飞起来了…… 姬夏眼见时机成熟,搂过玉怜生肩膀,轻声说道:“酆都知道吧玉千牛?” “知道啊,怎么了?” 姬公子压低声音:“咱俩去把它端了,为大齐子民做点好事,您说怎么样。” “啊?” 少年话音落下,让玉怜生露出一个大大的疑惑。 “你活腻了?咱……咱俩?别说那阿鼻王,随便来个王都是地榜上的,怎么端啊?” 玉怜生酒醒大半,他没想到姬夏的“小事”竟然是要两个人去端掉酆都。这不是赶着投胎吗? “别急别急,我说的是锦州那个分舵。你不会以为我说的是麟州那个吧?” “哦哦,那还好。” 玉怜生赶忙呼出一口浊气,莫剑仙上回将卞城王斩杀的事情他也听说了,现在锦州分舵群龙无首。一个王都没有,倒是可以试试。 “干不干他?” “干了!” 玉怜生也是酒意上头,提杯相碰。 “话说你们剑庭和酆都是有什么过节吗?讲道理酆都不敢招惹剑庭的吧?” 这位千牛备身还是有点疑惑,酆都这个杀手组织虽然也是庞大,但是比起剑庭,还是有一定差距在的,而且名声不好。 “过节?大了去了!” 姬公子回想起姬风尘给他汇报的事情,不由的怒上心头。 地藏王和谛听王二人上山讨要说法,结果牵扯出一桩几个月前的旧事。 那锦州分舵,竟然敢派杀手去赵府。若不是剑侍师叔正好坐镇南越,怕是凶多吉少。 虽然卞城王已经被诛杀,但是姬公子总觉得还是少了点啥。 他觉得锦州这么一个美好的地方,不应该有酆都这种肮脏的东西出现…… “我也要去!” 祁连卫青也是满脸通红,听到有事情要做,连忙凑上份子。 “别!你别去。” 姬公子连忙拒绝,这祁连卫青要是去帮忙了,将来怎么好意思实现诺言。 “为什么!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我。” 这位“破阵子”揪住姬夏衣领,觉得自己不被重视。愤愤不已…… “去哪里?我也要去。” 清脆嗓音响起,一名头戴凤冠,衣着华贵的少女出现在院门前。 “参见公主殿下……” 少女一进院门,齐刷刷跪倒大片,玉怜生与祁连卫青也起身行礼。唯有姬剑子老神尤在,慢悠悠喝着小酒。 “平身。” 高沁略微抬手,让众人起身,然后兴致勃勃坐到姬夏旁边。 少女一汪秋水满是兴奋:“去哪去哪,能带我一起去吗?” “男人的事女人少打听,倒酒!” 姬剑仙不屑一笑,将空杯重重放到高沁身前。 “喔~” 这位洛邑公主狠狠剜了姬夏一眼,然后乖乖拿起酒壶朝着空杯倒去。 而姬夏看着不敢同席而坐的两人,有意炫耀。 只见谪仙公子得意招手:“玉兄,祁连兄,怎么这么拘谨,快过来。” 玉怜生和祁连卫青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如果他们没记错,这小子和这位洛邑公主,好像是灯会的时候才认识的。 这位动不动就要砍人家头的小公主,此刻在这少年面前服服帖帖,甚至动手伺候。 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都怪你,赶紧走赶紧走,把我兄弟都弄得不敢过来喝酒了。” 却不料少年再次对着那位金枝玉叶厉声呵斥,看得两人一阵胆战心惊。 “怜生表哥,祁连将军。过来坐。”高沁白了少年一眼,千娇百媚。然后叫玉怜生和祁连卫青一同过来坐下。 “谢殿下。” 玉怜生和祁连卫青这才过来落座,没想到姬夏又让高沁给二人倒酒。 二人受宠若惊,举杯的手也微微颤抖,洛邑公主亲自倒酒,怕是皇宫里那位九五都没有这个待遇…… 玉怜生和祁连卫青觉得,这酒他们是越喝越清醒,生怕这位殿下撂挑子,然后说把他们的都头砍喽。 酒过三巡,两人找了个理由不敢再喝。自行退去。 场中只留下高沁和那谪仙少年…… “哎哟,我家雀奴儿就是懂事,给夫君长脸了。” 姬公子一改刚刚趾高气昂的模样,握着那位洛邑公主的柔夷,不断往自己脸上揉搓。 “哼!” 高贵少女娇哼一声,将玉手抽回。 她早就知道姬夏进了玉府,赶忙让随行宫女帮她梳妆打扮。 由于上次穿着常服,一副侍女模样。她这回特意戴着流苏凤冠,又挑选一件最是合身的宫装才过来。 为的就是让这心上人看到自己最漂亮的一面,没想到一过来就是让自己伺候人。 除了父皇,她高沁还给谁倒过酒啊? 眼前这恶人当真是可恶至极。 “殿下,莫要生气,让小的给您画个像如何?”姬公子一脸讨好,狗腿谄媚模样尽显无遗。 “去我院里,那儿有腊梅。” 高沁推开姬夏,缓缓起身。 少年也随之站起,但是走路一瘸一拐的模样让高沁心疼问道。 “怎……怎么回事……” 少女赶紧过来搀扶着心上人,生怕他倒下。 “没事儿,小问题,今早出门的时候被蚂蚁来了个过肩摔。” “噗嗤!” 姬夏的回答让这位公主殿下捂嘴失笑,少女娇俏无比,绽放的笑容在这寒冬腊月宛若三春桃李。 “没个正形!” “正形?有的。” 姬公子收身而立,一脸正经,目不斜视。 “德行!”滑稽的模样再次让高沁忍不住捶了他一拳。 二人相互搀扶走出这间大院,跟随高沁而来的宫女纷纷自行离去,当作没有看见。 姬夏与高沁两人走往西院,行至正堂。恰好碰到玉昭,这位大总管正跟一名小童打着雪仗。 玉昭看到挽着手的二人,停下手中动作。对着姬夏说道:“小子,你是真该死啊,这么快就把我大侄女魂勾走了。” 高沁俏脸通红,她看到长辈在此,慌忙抽手,臻首低垂跟在少年后面。 “玉哥,玩呢?” 姬公子悻悻一笑,寒暄一句准备撤退。 高大男子想起皇宫里那两位,还有那位太后。 这三个人提到高沁,全都一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模样,他不由得看向姬夏。 “是啊,玩呢,开心得很。但是不久之后你可能要不开心了,接下来你应该是有得玩喽。” 玉昭说完再次转身跟小童打起雪仗,他笑哈哈捏起大球,每一球都把小童砸个趔趄。 祁连瀚海“大将军”节节败退,但那倔强小脸还是露出一副死不投降的模样…… “噗!” “哈哈!” 高大男子团起一个大雪球,对着稚童又是一记重击,一击便将稚童砸倒。 稚童急了,爬起来飙着眼泪抱住玉昭的大腿,然后就是一阵撕咬,怎么甩都甩不开。 祁连瀚海大将军这一番操作,让这位威震锦州的大总管慌忙求饶…… 这虎小子是真咬啊…… ………… …… 第144章 ——少女见画心头喜 姬夏不明白玉昭给的评价,但是他知道要娶高沁,当然是不会容易…… ………… “夏郎,你取这木炭何用,这炭火肮脏,让下人取来泥炉与檀香就好。” 高沁看到姬夏前去取来木炭,以为他是要取暖,但是这劣炭分外刺鼻,她可不喜。 “这是你家郎君的画笔,可不是取暖之用。小娘子,还请往腊梅底下靠靠。” 谪仙少年寻来椅子,放到腊梅底下,少女应声而坐。 高沁噗嗤一笑:“夏郎这画笔倒是新奇。” 他并不认为这木炭能比得了大内丹青,但是郎君想画,那就画呗。 高贵少女轻抱兽耳小炉,端坐腊梅枝底。高沁收起俏皮模样,一股高贵典雅之气显露无遗。 高沁长得清丽,并不是谢筝那样的绝艳至极,而是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国泰民安之相。 这雍容二字怎么说,还是要比绝艳高上一筹。 这位公主殿下从小不知道被画师画了多少张像,所以仪容姿态尽是端庄,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姬公子也开始拿出画板,对着那副天香国色开始下笔描绘…… …… 玉府大堂之内—— 祁连北山抱着祁连瀚海,对玉昭说道:“让怜生跟我进京吧,他会是第二个雪州大总管。” 这位耄耋老人对自己的接任之选,不是孙子祁连卫青,也不是眼前的师弟玉昭。 而是那位“菩萨蛮”玉怜生。 “你问他啊,你问我干嘛。” 玉昭毫不在意,甚至十分大方,把今早少年带过来的糕点分给祁连瀚海,让他一起吃。 魁梧老人轻笑:“你和湖阳公主都在,总得问问,万一你们不让去呢?” “不让去他就不去了吗?” 玉昭嗤笑一声,然后咬住祁连瀚海的小手。 “松开,松开!” 小稚童正在吃着糕点,没想到被眼前高大男子偷袭。他不停推搡着玉昭额头,让他远离自己。 “刚刚你咬我,现在我不能咬你?” “呜哇……太爷。” 小稚童才不管这么多,哭出声来钻进祁连北山怀抱,让这位老将军一阵心疼。 祁连北山看着这个欺负小孩的师弟也哑然失笑,果真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祁连北山站起身来,他自然是要给这个小重孙出口恶气。 祁连瀚海大将军翻身上“马”,一人一“马”再次把这位玉大总管撵得落荒而逃。 打闹之声不停在玉府之中回荡。 下人们都觉得,这位小少爷实在是位投胎的好能手。大齐王朝唯二的两位大总管都在哄着他玩闹。 一出生他便注定要站在很多人的头顶,让他们难以逾越…… …… 一炷香时间过去…… 那位公主殿下的笑容已经有些许僵硬,但她还是保持不动。她明白还要端坐许久才行,宫廷里那些画师,最少都要一两个时辰。更别说眼前这个以练剑居多的少年。 “那位小娘子,画已完成,快来看看你家郎君画得如何。” 谪仙公子对着腊梅底下的仪容端庄的华贵少女微笑招手。 “这……这就好了?” 高沁嘴角不由得一抽,她缓缓起身,想着就算少年画得不怎么样,待会也要仔细找些细节鼓励一下他。 姬夏抽过宣纸,递到少女手中。 少女张大小嘴…… 姬公子觉得她的音乐天赋绝对不亚于谢筝。 “夏郎……这……这……” 少女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栩栩如生之像,她上次这么看到自己,还是在铜镜里边。 简直一模一样…… 旁边更是题词,是《水调歌头》中的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喜欢吗?” 姬夏将少女揽入怀中,可是少女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看着那幅画怔怔入神…… “夏郎,明日再给雀奴儿画一幅可好?” “过段时间吧,这几天有事。” 姬夏这几天可没有什么时间,他还不知道锦州酆都在哪呢。 得去找找…… “是刚刚和怜生表哥商量的事情吗?雀奴儿可不可以去。” 娇俏少女的清脆嗓音回荡在少年耳边。 “男人的事,女人少管。”姬公子一拍少女翘臀,让这位公主殿下娇嗔连连。 “登徒子!哼!” 高沁坐在这“登徒子”怀中,捏着他那一张神仙似的脸蛋。再想起刚刚的诗句,她心肝儿都要化了。 许久,少女臻首紧紧贴着少年面容。“夏郎,你真好看。” 高沁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实在是太过好看,那谢筝真是认不清自个。一介乐籍歌女,也敢高攀眼前这位谪仙公子。 “登徒女!光天化日之下,休得放肆!”姬公子虎目圆瞪,大喝一声。 “我就放,怎么样,信不信我叫父皇……” “唔……” 这位公主殿下再次被心上人偷袭,一双玉手不停拍打着少年。但只是片刻便从挣扎变成紧紧抱住,甚至有反客为主的意味。 姬公子这段时间跟谢筝食髓知味,内心虽然是纯洁无比,但是手上动作却不由自主朝着少女柔软身材抚去。而且是越来越过分…… 少女一把抓住那只作恶大手,面色潮红恶狠狠说道:“好你个贱民,竟敢对当朝公主不敬,当真是想人头落地?” “公主殿下,再不敢了,饶命!”少年慌忙求饶,逗得高沁咯咯直笑。 “明日沁儿给夏郎找个媵妾,不然夏郎真要被父皇砍头的。” 高沁压在少年身上,枕着少年胸膛对他轻声细语。 她自从住在玉府,就看到玉怜生一行人经常成群结队外出,听说是去狎妓酗酒。 刚刚看到姬夏跟玉怜生关系这么好…… 高沁有些害怕眼前郎君不识分寸,一时忍不住,跟着那位怜生表哥夜宿钗凤楼。 自己给他物色个媵人,将来若是胆敢争宠,打发或者打杀了便是。 媵人干净,总比他把身子给那些在楼子里的女人好。 高沁似乎是明白宫里头为什么这么多嫔妃为了争宠不择手段了。 以前还觉得母后太过残忍,稍有不如意就将那些答应,常在打入冷宫,现在她只觉得母后善良。 “不要,你别整这些嗷。我其实不太喜欢女人的。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姬公子老实答道,他有些开心,没想到高沁竟然如此善解人意。 等将来找个机会让她和谢筝认识一下,一切万事大吉…… 想到此处,姬公子不由得对那张国色天香,又善解人意的脸蛋狠狠亲上一口。 这一举动惹得高贵少女又是一阵面红耳赤,娇嗔连连,直呼要取姬公子项上狗头…… ………… …… 第145章 ——十八年后十八岁 五日后—— 沁园—— “谢筝,我出门了嗷。” 姬公子十分有礼貌,出门还对着正在吃早餐的绝美女子打着招呼。 “滚!” 谢筝这几天没什么好脸色,姬夏经常动不动就往玉府跑,晚上才回来。 这让这位琴首大人幽怨不已…… ………… 西市—— 金陵西城与东城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世界,西市人群熙熙攘攘,很大一部分人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为家中吃食而苦恼。 两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走进西城中最混乱的西市。一位高大得像要顶天,另一位则是长得根本不像凡人。 这两位神仙人物能来西城,不由得让人称上一声稀客。 “大娘,您这梨怎么卖?” “三文钱一斤,公子可是看上了?” 那老妇人不由得欣喜若狂,她本就家贫,儿子早逝,儿媳改嫁,独自带着孙女过活。 这梨子是她去地主老爷家中浣衣,然后少爷小姐们觉得窖藏太久,这梨已经不好吃了。所以便打算丢弃。 她老婆子就找了个麻袋装回来,毕竟这水果再烂,在冬季也是稀罕物什。 就是尴尬了些,拿去东城没人要,放在西城又很少有人愿意掏钱去买。毕竟大家手上都紧巴巴的。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块花。 所以这三文钱一斤的低价,也很难让人动心。 “我都要了,这袋子也给我吧,剩下就算是袋子的钱。” 姬夏丢出一块碎银,让老妇人感恩戴德。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众人纷纷感叹这老婆子真是好运气,遇到个这么好心的大家少爷。 那少爷一看明显就不缺这些吃食,估计是可怜这老婆子罢了。 “咱们不是要去酆都吗?你来这买梨子干什么?” 玉怜生忍不住朝那谪仙少年询问,少年早上明明说好要去酆都。结果却是先拐到西城而来,还买了一袋子水果,这位玉千牛脑子都要被干烧了。 姬夏本来是想直接去酆都的,但是又觉得空手上门,实在是不太好。所以便拐进西城来买了点伴手礼。 他有些腼腆:“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随后姬公子接过老妇人手中麻袋,二人转身走出西市…… ………… …… 酆都—— 锦州分舵—— 酆都的分舵历来如此,明面是一间客栈,下面则是地宫。 地宫中,三大玉令使正吵得热火朝天,谁都不服谁…… 忽然—— 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在头顶响起,听这动静,至少有百人之数。 客栈门前来了两名年轻人,他们身后是几十名武器精良的锦州军。 “叩!” “叩叩!” “有人吗?”提着麻袋的年轻人上前轻扣门环。 “直接杀进去就是了,浪费时间干嘛?” 他身旁的高大青年出声说道。玉怜生觉得,直接一脚踹开大门冲进去,杀光回家不就行了吗?还跟他们打招呼,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 而提着麻袋的年轻人皱了皱眉头说:“这样会不会很没有礼貌?” 玉怜生:“……” 吱呀—— 破旧的客栈大门被缓缓推开,一名小厮打扮的青年打开大门。 “你好你好,这里是酆都吗?”俊美年轻人将手中麻袋递给小厮。 然后他又说道:“初次上门,不知道买什么好。一点水果不成敬意。不要嫌弃,凑合着吃。” “啊?” 小厮有点不明所以,他来酆都这么久,第一次见有人上门还带水果来的。 “你们话事人在哪,可以带我过去吗?” 那年轻公子身上气质一看就不是凡人,所以小厮便出声问道:“公子,前来酆都,是杀人还是接单?” “杀人!” 姬公子热情答了一声,他确实是来杀人的。 “公子,请跟我来。” 那小厮示意让他们跟上。但是他并没有接过姬夏手中麻袋,这让姬公子很是生气。 看不起人是吧? 受不了一点…… 随着那没有礼貌的小厮打开地宫大门,二人跟着他走了下去。 “兄弟,这里好大,好多人啊。”姬夏进入地宫,不由得被这暗藏玄机的设计惊艳到。这地宫比地面上的客栈还大,确实可以。 那高大将军却是不屑一笑,这还不如他家藏酒的地方呢。 “不知玉千牛前来,有何贵干?”一名玉令使认出玉怜生,拱手相问。 玉怜生没有答话,但是他身旁年轻人开了口。 “来参观一下你们酆都,顺便杀人。” 年轻人将手中袋子放到桌上,然后带着玉怜生开始逛起地宫。那模样似乎真的是来游玩一般。 “敢问,可是姬剑子当下?” 那人看到姬夏走在玉怜生前面,然后一口一个兄弟,锦州何时有这等人物?加上腰间宝剑,想必定是那青玉剑主无疑。 想到剑庭和酆都最近的不对付,众多鬼差听到姬夏之名,不由得暗自摸向腰间武器。 姬夏却是没有回答,他捏着下巴,对玉怜生说道: “这地宫的设计是不是有点问题啊?如果把你玉千牛堵在大门口,我在里面乱杀,他们不是全军覆没?” “是这样的。” 玉怜生打量了一下,除了上面几个巴掌大小的通风口,好像确实只有大门能够进出。 酆都众鬼差听到二人对话,不由得冷汗直冒,甚至有胆小者已经悄悄靠近门口。 “姬……姬剑子,还有玉千牛,这个玩笑可不好开。” 一名玉令使如临大敌,看向高大男子与那位很有礼貌的谪仙少年。 但那谪仙公子却老是说出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姬夏伸手揽住一名金令鬼差的肩膀,问道:“你几岁啊?” 那金令使双腿打颤:“回……回剑子,小人三十一岁。” 姬夏再问:“哎——不要紧张嘛,我想问你,你没做杀手之前,家里是做什么的?” 谪仙少年语气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回剑子,小人祖上,是开酒楼的。但是家道……” “噢?开酒楼的,那你一定很会算数咯?” 姬夏打断了这名金令鬼差,对他问道。 那鬼差不知道眼前少年问这个干什么,只能恭敬回答:“还……还行吧。” “好,那我问你,你今年三十一岁,十八年后你多少岁?” 谪仙少年的笑容依旧好看,如同天上人儿。 那鬼差试探性问道:“四……四十九岁?” 姬公子觉得他算得不对,于是对他说道。 “算错辣!我这一剑下去,十八年后,你当然是十八岁喽!这么简单都算不明白,还开酒楼。怪不得倒闭。” 随着谪仙少年话音一落。 那名金令使只感觉到喉咙突然传来一阵寒意,无数鲜血从口鼻之中喷涌而出。 他双手捂着喉咙,瞪大双眼,然后指着姬公子直挺挺倒了下去。他眼中似乎还有无数疑问。三十一加十八,怎么会是十八呢? 他没有来得及再想,便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到底有没有会算数的啊?赶紧算算自己十八年后到底几岁。” 只见谪仙少年将染血青玉案从那名金令使喉咙中抽出。 然后看着堂中众人,笑容满面…… 但那绝美笑容落在众人眼里,却是宛如酆都地狱中爬出来的索命无常…… 不对! 这个地方好像…… 就叫酆都…… ………… …… 第146章 ——斩草除根吹不生 随着那名金令使的倒下,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有胆大者同样刀兵相见,要把这两位少年榜顶尖留下。也有胆小者立即转身出门,求得一线生机。 “兄弟们,杀!” 三名玉令使想起刚刚上方传来的马蹄声,知道外面肯定还有人在等着,随即带领众鬼差向二人杀去。 玉怜生腰间菩萨蛮也瞬间脱鞘而出,他朝着门口一路劈砍。菩萨蛮刀锋所到之处皆是鲜血四溅,倒霉一些的甚至直接被劈成两半。 整个地宫一角瞬间变成尸山血海,鲜血的味道在不停蔓延。高大将军如同天神附体一般,鲜血四溅,身上衣袍都被染得血红。 不过十几个呼吸…… 一时之间竟是再没有人敢阻止玉怜生,离门口最近的鬼差更是转身而逃! “砰!” 数具尸体从地宫门口飞进来,砸倒众人。 一杆乌金马槊穿插着两名半死不活的鬼差,将逃出去的酆都众人堵住,马槊将军身后是数十名锦州重甲军。 重甲军巍然不动,那将军仅有一人,却是将他们十数人推得节节后退。 “玉怜生,给老子杀!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祁连卫青不请自来,将众多鬼差的逃生之路完全堵住。那杆乌金马槊居高临下,一夫当关之势令这些酆都杀手们上前不得。 有人已经开始下跪求饶,祈求放过一条生路。 “我很好奇,你们杀人的时候,有人跟你们下跪求饶吗?” 祁连卫青的长槊一下子便洞穿那下跪之人的心脏。对着堂下瑟瑟发抖的剩余逃跑之人问道。 “拼了!” 众多杀手也不再废话,虽然那杆马槊令人恐惧,但是身后那把大刀和长剑也同样令人心底发凉…… 众多杀手一拥而上,想要破门而出,祁连卫青身后的锦州军也随之而动,无数长枪列阵大门,不停穿插。 正在与姬夏交战的三名玉令使吞了吞口水,今日怕是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只有他们才知道这柄青玉案有多恐怖。 那少年每一剑袭来都要三人合力抵挡才能堪堪接住。 “噗嗤!” 青白长剑洞穿了第一位玉令使的胸膛,血红液体在青玉案上不停滴落…… 从通风孔照射进来的阳光打在少年和长剑之上,更是为那青白宝剑与持剑少年增添几分动人光彩。 不过五十呼吸,第一名玉令使竟然已经倒下,剩下二人合力更是每接一剑都要面色一沉。 “剑子,剿灭酆都分舵,剑庭可是要与酆都开战?” 那两名玉令使再次运转全身真气,蓄力一击,将青玉案弹开。他们大口喘着粗气,对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谪仙少年询问道。 “没有啊,我来剿灭酆都分舵而已,我什么时候说剑庭要与酆都开战?饭可以乱吃,话了不能乱说。” 姬夏摇了摇头,一脸吃惊,他什么时候要和酆都开战,他从头到尾好像都没说过吧?这些人怎么乱冤枉人的。 “那剑子这是何意?” 为首那名玉令使真的是被姬公子的胡言乱语逼急了。冲进来什么都不说便动手杀人,现在又说剑庭不想和酆都开战。 他不明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来杀你们啊,剿灭酆都锦州分舵啊。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姬夏又是抓住一名银令使,一剑洞穿喉咙。然后在那名令使死不瞑目的目光中将尸体丢过一旁。 二人看着朝他们越走越近的姬夏,心底开始发怵。 但是他们也知道了一个信息。好像姬夏,只为锦州分舵而来,并没有全面与酆都开战的意思。 “剑子到底与锦州分舵有何仇怨,锦州分舵能拿出来的,剑子尽管拿去。” 姬夏闻言,捏着下巴问道。 “你确定真的什么都能拿出来?不计代价?” 谪仙公子停下脚步,让众人看到生还希望。玉怜生也停刀而立,想看看这小子到底想搞什么幺蛾子。 早上来的时候不是说什么吹又生的,现在看样子是想要放过他们? 酆都剩余鬼差齐齐看向姬夏和玉怜生,比起这位青玉剑主。他们更害怕那口虎夔大刀。 青玉案一剑能把人刺死,至少还留个全尸。而这把虎夔大刀如同绞肉机一般,将整个战场杀得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甚至有倒霉之人被一刀腰斩。 高大将军手持大刀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狼藉,腥臭无比。 他浑身是血,如同地狱修罗。 他们总算是见识到,这位以两百骑追杀千百蛮人,不过二十便被加封千牛备身,又在江湖少年榜上排名第二的“菩萨蛮”恐怖之处。 “只要剑子开口,锦州分舵双双奉上。” 为首的玉令使吞了吞口水,对那身前谪仙少年抱拳。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是首先要能将青山保住。 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姬公子闻言咧嘴一笑。 “那你们集体自杀谢罪吧,我就放你们一马。说到做到!” 谪仙少年的语气十分认真,完全没有跟他们开玩笑的意思。 姬公子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只要他们全部自杀,那他就不杀他们了。毕竟江湖讲的是人情世故。 姬夏的废话文学造诣一直很深,这一番操作下来,这回不仅是玉怜生,就连祁连卫青的脑子都要被干烧了。 让人自杀,然后再放过他们是吧? “大哥,他今天就没想让我们活着,跟他拼了。” 一名金令使挺身而出,他的模样与那为首的玉令使极为相似,一看就是兄弟俩。 “原来酆都还是有聪明人的嘛。”姬公子大为赞赏,他鼓了鼓掌以示鼓励。然后对那名金令使说道:“你很聪明,本剑子一向欣赏聪明人,我问你一个问题,答对了你不用死。” 那名金令使却是站出身来:“呸!贼子,又想戏耍我们!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何惧之!” “回去!好好回答剑子的问题。”为首那名玉令使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对着身旁弟弟呵斥道。 他可以死,但是只要兄弟能活着。就算是那遥不可及的一线生机,他也要让弟弟紧紧抓住。万一真活下来了呢? “不问了,他有点聪明。” 青玉案飞射而出,洞穿了那名金令使的心脏,他带着满眼不甘倒下。 “阿弟!” “姬夏,我跟你拼了。” 那玉令使虎目含泪,抱着兄弟的尸体悲痛大喊一声,然后便再次提刀而上,无尽的怒火在他眼中燃烧。 “噗嗤!” 青玉案再次洞穿那位愤怒的玉令使,让他消了火气。 姬夏倒吸一口凉气:“还好这里没有什么羁绊加成,不然看你这副样子,我都害怕你真能给我干掉。” 那位玉令使也步了兄弟后尘,一同共赴黄泉。 姬夏缓缓抽出青玉案。 他刚刚本来真的想放过那个金令使的,毕竟多少得留个人去给那个什么阿鼻王报信。 但是看他们兄友弟恭的样子,他觉得以后这比要是活下来了,可能哪天想不通脑子一抽,喝两口酒突然大喊要为哥哥报仇之类的…… 他是不怕,但是家里有人怕啊。 如果不以雷霆手段,让这些牛鬼蛇神连惦记的心思都不敢起。 那么将会是无尽的麻烦…… 放过他? 你当是江湖话本呢?这么脑残的桥段,作为文武双星转世的姬剑仙能让它发生? 别开玩笑了…… ………… …… 第147章 ——彬彬有礼姬剑仙 玉怜生嘴角一抽,这小子要是放到战场上叫阵。怕是剑都不用拔,这一张嘴就能把人活活气死。 祁连卫青也被整笑了。 要说杀人诛心这一方面,还得是这位青玉剑主…… 酆都众人一拥而上,大有鱼死网破之势。 但是在那柄青玉案和菩萨蛮面前,一切都是无用之功。 刀光剑影收割着无数鬼差性命,送他们魂归阿鼻…… “轱辘~” 随着玉怜生手中菩萨蛮一挥,最后一名鬼差的头颅也随之而落。 只剩下那名接引鬼差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别紧张,过来坐!” 姬夏一屁股坐在那张主位之上,他浑身浴血,令人望而生怯。 “剑……剑子大人……小人就是个打杂的,根本没出过任务。” 接引鬼差身子抖如筛糠,短短两炷香时间,酆都锦州分舵上下全灭,他看着那柄被同伴鲜血染得血红的青玉案。心中大骇,害怕随时会落到自己脖子上。 “没事,没事。别怕,我把剑收起来,过来先坐。” 姬夏看向他的目光,收起青玉案。然后拍了拍身旁椅子。 可那小厮哪敢落座,他站在姬夏对面,唯唯诺诺。 姬公子无奈,只得说道。 “这样,你去告诉那个什么阿鼻王,现在我和他的恩怨一笔勾销。锦州以后不许有酆都分舵,不然建一个我灭一个。听明白了吗?” 姬夏端起桌上茶水,发现是冷的。但是此时他也顾不得讲究太多,早已口干舌燥。 不过他还是跟睡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的那名玉令使道上一声谢谢。 然后才举起茶壶对嘴而饮。 “听……听明白了剑子。” 那小厮语气中带有些许激动,这位剑子明显是要放他一条生路。 “听明白就走啊,还愣着干嘛。等我改变主意?” 一壶冷茶下肚,姬夏才觉得神清气爽。 “多谢剑子,多谢剑子……” 那小厮感恩戴德,怯懦看向门口守军。锦州军侧身让位,他才敢抬步而去。 “等等!” 就在小厮走到门口之时,那位剑子大人又叫住了他。 小厮双腿一软,一个趔趄瘫在地上。 姬夏暗骂一声没出息,然后拿起桌上那袋水果朝小厮走去,又将小厮扶起来,然后帮他拍了拍身上尘土。 “水果拿着路上吃,有车马费没有。我给你点?” 只见那谪仙公子将那袋瘪梨交到小厮手上,然后又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从里面抽出一张面值最小的百两纹银交给小厮。 做完这一切之后,姬夏拍了拍小厮肩膀,嘱咐道:“去吧,路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舍不得,咱们有的是钱。” 这位剑子大人再次开朗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他真的,我哭死…… …… “来来来,兄弟们都有份,都有份。别客气啊你们!” 待得那小厮走后,姬夏拿着剩下的银票塞到锦州军手里。 这群锦州军虽然目不转睛盯着银票,但是没人敢收。 “拿吧。” 玉怜生从地宫之中走出,对着锦州军吩咐了一声。这群眼睛都要掉出来的甲士才敢接过姬夏手中银票。 平均分下去,竟然每人拿到了三百多两。 “多谢剑子!”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响起。 “哎哎哎,什么话,都是兄弟,能让兄弟们白来?今晚钗凤楼,我请客!不醉不归。” 姬夏话音落下,但是他所期待的震耳欲聋之声并没有再次响起。而是看到这群锦州军扭扭捏捏。 他们有点不好意思,本来这次行动,他们就几乎啥也没干。就派几个人在门口堵着人而已。 这位剑子大人一上来就给每人几百两银子就算了,还要请他们上青楼。 饶是他们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去了。 就说这三百两银子,都不知道能上几回了…… “你小子,踏马的真是够豪横的。” 祁连卫青忍不住吐槽一声,他爷爷对他向来严格。每个月月银就三十两银子。 就这,他在边关都花不完。 姬公子一出手就是万两起步,给他人都整晕了。 就连玉怜生这位锦州太子爷也感叹:“你踏马的,哪来这么多钱?剑庭这么有钱的吗?” 姬夏老实答道:“哦,不是,我从沁园抢的。怎么了?” “啊?” 玉怜生麻了,这小子估计是不知道沁园是谁的产业。 怎么敢抢沁园的啊? “啊什么,去不去,他们不去我们去,还能让你们白来不成?今晚包下钗凤楼,让花魁排队给你们两个选!” 姬夏以为是锦州军军纪严格,所以不再强求,便开口邀请祁连卫青和玉怜生二人。 虽然他不是很欢迎祁连卫青过来帮忙,但是人家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姬夏始终牢记哥哥姬秋的话,做人,交朋友,别的可以没有,但是一定要有礼貌。 “去!马上去!踏马的,老子今天非得从你身上咬块肉下来。” 祁连卫青愤愤不平,大家都是一个年纪。凭什么这小子就这么……就这么…… 就这么踏马的牛比。 接受不了一点…… “从我身上咬块肉下来?”姬夏闻言嗤笑一声:“今天就让你看看你姬哥的石粒。” 只能说你姬哥别的没有,钱是真的花不完。花完再写两首诗去沁园谈分成就好了,谈个九一分成吧。他姬先生还是很讲道理的。 沁园九,他一。 至于为什么是九一这么低的分成,而不是别的分成。 主要是姬夏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数字。 ………… …… 第148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 钗凤楼内—— 姬夏与眼前二人推杯换盏。 玉怜生提杯相问:“你如此剿灭锦州分舵,还扬言威胁。就不怕那酆都鱼死网破?” “这话说的,什么叫我剿灭,你玉将军没有份吗?” 姬公子不高兴了,为锦州人民做好事,怎么能埋没玉将军的功劳呢? 玉怜生笑骂一声:“你踏马的,你一开始就想把老子拉下水是不是?” 姬夏确实是这么想的,把玉怜生拉下水。以后他就算不在锦州,酆都也进不来。 毕竟那位玉大总管如此心疼这个宝贝儿子,又怎么会让对玉怜生有威胁的组织进入锦州呢? “话说,你小子也太嚣张了,把人家分舵灭了,还要跟人家说一笔勾销。你们到底有什么仇怨。” 祁连卫青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仇怨能让这位剑子大人做到这个地步。虽然他是爱装了些,但平时还是很有礼貌的。 姬夏把酆都派杀手前去赵家的事情给二人解释了一遍。 二人这才解开心中疑惑…… “若不是现在打不过那个什么劳什子阿鼻王,老子早就去酆都给他宰了。” 姬夏早就想好,若是酆都有那个鱼死网破的胆量。把他杀了,那就算酆都牛比。他一个人换整个酆都,也不亏。 若是酆都忍下这口气,那就让酆都多活几年。 一笔勾销?不存在的。 你都要派人来杀我全家了,我跟你一笔勾销,你在开玩笑吧?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现在打不过你而已。好不容易有个家,又想让哥们变成孤儿,闹呢? “不谈这些,不谈这些。喝酒!” 姬夏举杯相敬,而门外的姑娘们已经乱作一团。 听说那位剑子大人和玉将军就在楼上,连平日高冷,声称只卖艺的清倌人们都伸长了脖子。 “妈妈,这是女儿孝敬您的。您看楼上……” 有些许懂事之人,已经买通老鸨。希望能去楼上与那位剑子作陪。就算得不到剑子大人的身子,替他温酒也是好的。 那一首《鹊桥仙》和《水调歌头》,早就把她们的魂儿带到了天上去。 最近更是听说那位剑子金陵赏雪,一剑覆压江湖。少年风流,无人不想见识。 “咳咳,乖女儿,这是干嘛。” 那老鸨不动声色接过女子手中银两,然后侧开身子。女子欢天喜地走了上去。 而众伶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效仿那名机灵女子,老鸨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索性直接明码标价,二十两银子便可上去给那位小剑仙陪酒。 笃笃! 三人正在推杯换盏,门口敲门声倏然响起。 “玉将军,伺候的姑娘来了。” 玉怜生十分好奇,看向姬夏两人,但是两人纷纷摇头,玉怜生奇了怪了,他们三个还在聊天呢,都还没点姑娘啊? 他神色略微有些不喜:“本将军都没点姑娘呢,你是不是问错人了。” “没……没有问错,姑娘们是来陪姬剑子的。”那龟公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姑娘们说,今夜分文不取。只求剑子怜爱。” 话音落下,场面寂静。 “进来吧。” 玉怜生朝着门外一喊,钗凤楼的姑娘们鱼贯而入,而她们一进入堂中,便被那名谪仙公子吸引。 为首伶人媚眼含春:“奴家夜菱,敢问是剑子当下?” “夜菱姑娘是吧,你好!” 姬公子做梦都没想到,这白嫖一事真能落到自己头上。虽然高兴,不过他可从来没想过真的要白嫖。 众人一听,那位长得最好看的少年,便是剑子当下。心中都不由得暗自乐开了花。 不仅剑术通神,诗词歌赋更是信手拈来。 最主要的是这张脸蛋儿,就算是这位公子不学无术。能来伺候他那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夜菱胆大,一下子便坐到姬夏怀中,开始倒酒相喂。饱满玉山碾压而来,让姬公子一阵心猿意马…… 酒过三巡—— 祁连卫青搂着美姬,一脸醉意对着姬夏大声说道:“你打碎金乌宝塔的时候我没服你,你金陵城前一打六我也没服你,今天,我服了。” 祁连卫青说的是真心话,他刚刚起身出门小解。发现钗凤楼的姑娘们已经开始竞价,为的就是来陪眼前这个年轻人同桌饮酒。 能做到这份上,说实话,他是真心佩服…… “公子~您长得可真是俊俏,今晚让奴家伺候公子可好。” 夜菱不停抚摸着那张谪仙脸蛋,心肝都要化了。期间更是一直不停往姬夏身上倚靠。 而她这一举动,也惹得其他脸皮尚薄,只能在一旁倒酒的清倌人一阵怒目而视…… 姬夏感受到大腿上传来些许潮湿,他觉得可能是酒水不小心洒在了上面。 “夜菱姑娘的好意,姬夏心领,可是姬夏心里已有中意之人。不敢与姑娘春宵一度。” 姬公子说完缓缓起身,有些遗憾,他现在是真的火大。但是已经答应谢筝只要她和高沁,总归是不能食言。 都怪谢筝。 不对,还有高沁。 “姑娘们今晚辛苦,这银票便分了下去,好好招待我这两位兄弟。姬某告辞。” 姬夏说完掏出身上所有银票放在桌上,然后转身跳窗离去。 一众伶人眼含秋水,依依不舍。 不过她们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总归是不用便宜那浪贱妮子。沁园那位琴首都没尝到的身子,还能让你夜菱尝了? 姬公子这般如意郎君,到底是谁家女子如此幸运。能得到他的青睐。 “妈的,这小子。我不知道怎么说,他是不是有病啊玉怜生……” 祁连卫青想起夜菱在姬夏怀中那副模样,估计姬夏要把她当场就地正法,她都乖乖配合。 没想到姬夏竟然拍拍屁股起身走人,说好的白嫖也把钱给掏了。 说实话,祁连卫青有点看不懂。 那被提问高大将军也抽了抽嘴角。 “他好像脑子一直都不太正常,我猜不透。” 玉怜生想起和姬夏的第一次见面,就感觉这小子给人一股很欠打。但是又很想和他交朋友的感觉。 而且从认识到现在,他做的事情。玉怜生几乎就没看懂过…… ………… 沁园—— 谢筝早已睡下,却突然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死死揽住,大手主人身上还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夏郎,筝儿还睡着觉呢。” 谢筝被姬夏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弄得不知所措。 “都怪你都怪你!” 谢筝只见那心上人儿口中重复着奇怪的话,怪她?她干嘛了? 但是身上的谪仙公子没有再给谢筝解释,他掀开帘子将房间最后一丝烛火吹灭。 然后狠狠掐住了这位琴首的玉颈…… …… 绣帘一点月窥人,歆枕钗横云鬓乱…… …… …… 第149章 ——将军心起菩提子 “听闻那允州小剑仙守身如玉,昨夜钗凤楼新花魁夜菱投怀送抱,但是那位剑仙大人却是毫不留恋,一走了之。” 第二日,姬夏未曾夜宿钗凤楼一事的消息不胫而走,再次成为金陵城上下热门话题。 “剑子大人果真与我们这些凡人不同,怪不得在剑道之上有如此成就。” 一名男子不由得心生佩服。 “不同?我看啊,他是不行,先是沁园谢筝,又是夜菱。这两位娇滴滴的美人,哪一位不是千金难买夜。” “我觉得也是,你说练剑练到走火入魔也不是这个地步吧?” “你这厮,若是再胡说,我便撕烂你的嘴。我们家剑子大人是说有了心上人,才不在那钗凤楼留宿的。” “就是就是,我们家剑子大人深情专一,是你这种肥头大耳之人比得上的?” 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 “诸位,都别吵了,江湖榜上的大事你们听说了没?” 一名魁梧汉子走进酒楼,打断堂中众人。 “锦州酆都分舵,昨天被那位剑子大人和那位玉千牛一锅端掉。剑子大人还放出话来,若是酆都再设锦州分舵,他姬夏和玉怜生见一个灭一个!” “此事属实?” 堂中众人不由得惊呼,他们都是江湖儿女,自然是对酆都这个地方恨得咬牙切齿。不知多少底层正义江湖人士死在酆都手中,所以多多少少都能沾亲带故。 如今锦州分舵彻底覆灭,他们二人可算是为锦州民众做了一件大好事。 “这朝廷和剑山怎么混到一块去了?” 由于在场都是江湖人士,对于玉怜生与姬夏一同覆灭锦州分舵之事仍是有些疑惑。 “那位玉千牛,和剑子大人玩得可好,昨天还是结伴去的钗凤楼哩!” “管他好不好,这两位少年英杰,怎么都是做了一件天大好事。为什么要分个你我!” “对!陈兄这句话在理,与我共饮一杯!无论是朝廷还是剑庭,为百姓做好事,那就是实打实的。” “是在下糊涂!在下自罚三杯,众位的单由在下买了!” 那男子大笑一声,大方丢出一锭二十两雪花银。 但那掌柜却是丢了回来。 “众位侠客,此乃大喜之事,诸位敞开肚皮饮酒便可。不用付钱!” 那掌柜的也是锦州人士,家中曾有族亲被酆都所害。 但是酆都就是欺负他们小门小户,报复不起。如今虽然不知道为何同时惹到剑子大人与那位金陵太子爷。 但是酆都覆灭,那便是大幸…… 不过半日,此事传开,整个锦州中底层民众无不争相庆贺…… …… 玉府。 玉怜生如同往常一般出门前往军中点册,经过闹市之时。无数锦州人民在偷偷看他,也在讨论着他。 “这便是那位覆灭酆都的玉千牛吗?果真长得高大,顶天立地。” “如此少年将军,英武不凡。真乃国之大幸……” 与以往不同,从前他策马经过,街上百姓纷纷避让,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更别说从他们口中听到夸赞之语。 玉怜生虽然感到奇怪,但是也没有想太多。 “孩子,这便是玉将军,来给玉将军磕头。” 一名衣着干净的老妇人带着孙女挡在玉怜生前面,小女童不由分说,小脑袋瓜便立即点地,朝着那高大将军磕去。 玉怜生勒马:“前方何人,为何阻拦本将军。” “民妇乃是锦州人士,多谢将军剿灭酆都,为民妇死去的儿子儿媳报仇。” 老妇人本是城中小富之户,儿子儿媳经常走镖。自然是少不了与江湖人士接触。 忽有一日,妇人在家中含饴弄孙,却传来他们夫妻走镖,双双被杀的消息。 老妇人悲痛欲绝,欲要告到官府。 可是这江湖仇杀一事实在太多,官府哪里管的过来。而且老妇人又没有证据,连杀人者是何人她都不知道。 直到侄儿上门,说调查出杀他儿子儿媳之人可能是酆都杀手。 她千恩万谢,欲要再次报官。 可那侄儿却是拦住了她,说酆都不仅杀得干净,不留证据。让官府查不到。 若是你前去报官,恐怕祖孙二人也凶多吉少。 老妇人看了看还未到总角之龄的孙女,只得恨恨作罢。祖孙二人自此相依为命。 前段时间听说那莫剑仙闯进酆都杀了那个什么王,这位老妇人找不到那位剑仙,只能给他刻了长生牌位。 如今这位玉千牛,替她一家报仇。自然是要带着孙女前来磕头感谢。 玉怜生有些不太适应,他没想到酆都竟然被锦州百姓如此厌恶。这是他从来没发现的。 这也不怪玉怜生,他从小接触之人,不是高官之子便是虎将之孙。那些人的身份,在酆都的价格没有几个人给得起。 而这些中下层百姓就不一样,特别是家中走镖养家糊口的。 这种与江湖人士经常接触的人,一旦出事官府便定义为江湖仇杀,若是找不出证据,又没有大背景,很少会寻根问底。 高大将军翻身下马,扶起那对祖孙。 “我本无意为之,当不得如此大礼。” “不管如何,将军都是为我那可怜的一双儿女报了仇。当得起我这孙女一拜。” “是啊,玉将军,您就受了吧。当得起……” “玉将军,可有用过午饭?小人自家摊的煎饼,您要来一个吗?” 众人看到玉怜生并非像传闻中那般戾气深重。也纷纷开始胆大起来。 甚至有小贩不自量力,拿出自家煎饼想请这位千牛备身尝尝。 玉怜生看着煎饼,毫无食欲。谢绝之后策马扬长而去。 他还是有些适应不了金陵百姓突然改变的态度。 他只是跟姬夏去剿灭一个江湖组织而已,还是姬夏所邀。怎么会受到如此爱戴。 不过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玉怜生没来由的笑了笑,继续朝着锦州军营骑行而去。 原来被人夸赞爱戴是这种感觉,他本以为他不太在意这些的…… 是啊,这位玉将军一出生便站得太高,从来没有向下看过。 但是此时,这位顶天贵胄公子心中,似乎有一颗种子开始悄悄萌芽。 不知何时会长成参天大树…… ………… …… 第150章 ——湘静城衣锦还乡 瑞雪兆丰年—— 临近年关,金陵城已经到处皑皑。 但是潇湘州的一座交界小城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有得有失,虽是不能欣赏那冬雪美景。但却能省下不少置办棉衣的银钱。 况且徐家村的村民们,也没有那个心思前去赏雪烹茶,因为他们要趁这个没有雪的干燥天气上山打柴。 不然细雪覆首,回来时不幸染上风寒,那可是要命的事…… “临娘,要不要我帮你背些?” 说话的是一名壮硕妇女,她生得粗枝大叶,用乡下人的话来说就是好养活,又能生儿子的体格。 况且妇女天生良善,做任何事情都以自己吃苦为先。所以虽然她长得不尽人意,但在夫家倒是有一番地位。 而在她身旁那名瘦弱女子,却是与壮硕妇女的体格与人生都背道而驰。 同样的柴火,背在二人身上,壮硕妇人健步如飞,瘦弱女子却频频喘气。 “不用,谢谢嫂子,临娘背得动。” 瘦弱女子名叫临娘,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俊俏姑娘。本来有一中意之人名叫徐乾,但是临娘的父亲却是看上了邻村赵家的几亩水田。 水田,那可是安身立命的东西,徐家村贫瘠,三面环山。耕种的土地都没有多少,多数村民只能靠打渔为生。 而赵家村却是占据了一片能福泽子孙后代的好地方。 虽然赵家村平地也不算多,但是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上这么几亩水田耕种,闲暇时间也是打鱼晒网。日子不知道比徐家村好过了多少。 而那赵老五家更是赵家村的佼佼者,水田近十亩,渔船有两艘。这一代的父子二人又勤快,那日子过得怎么样自然是不用说。 赵老五的儿子赵友意,早就看上了临娘。多次前去徐家村试探。 不过都被徐乾叫上同村兄弟打了出来。 赵老五曾经劝过赵友意,说临娘那丫头身子骨薄,一看就是个不好生养的。 但是赵友意哪里听得进去,自从见到临娘的第一眼起,他就再也看不上别家女子。 赵老五无奈,只得亲自上门提亲,临娘的父亲初时并不答应,因为他与徐乾的父亲也算是熟络。 但是赵老五不仅将聘礼提高到十两银子,而且还分润了两亩离徐家村最近的水田给临娘的父亲。 临娘父亲好酒,母亲也如临娘一般体弱,更别说家中还有个弟弟。 这十两银子和两亩水田还是让她的父亲动了心思。 毕竟这份聘礼,在徐家村,可是头一等。 媒妁言,父母命。就算临娘再如何抗拒,最终她与徐乾这对鸳也只能无奈分离。 徐乾的母亲听闻此事,第二天便堵到临娘家门口大骂坏良心的徐三,十两银子就把女儿卖了。 徐乾父母早就为了娶临娘准备彩礼,如今钱快攒够了,这徐三说好的事情却又突然变卦。 徐乾的母亲骂得难听,徐三也自知理亏。不敢出门。 徐乾的父亲听闻此事之后,也只是叹气一声过来把妻子拉走。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作为一家之主,更是知道难处。回到家只能默默忍受着徐乾母亲的挖苦,还有心疼整日浑浑噩噩的儿子。 后来突然有一天,徐乾背上了一个书箱。说要去金陵,让那狗眼看人低的徐三家后悔。 徐乾走后,不过半月,临娘便坐上了花轿来到赵家村。 中途临娘趁着送亲队伍歇息之时突然冲出轿子投河。 幸好那时已经入秋,水流并不如盛夏那般湍急。 赵家村众人将临娘救起,然后绑回徐三家中讨要说法。 毕竟这十两银子和两亩水田在周围乡镇,都能娶几个媳妇了。怎么娶了这个身板瘦弱的晦气东西。 徐三只得退还五两银子,然后又亲自将临娘送上了门。才让赵家村民消了火气。 但是临娘来到赵家之后,三年未曾诞下一子。 连赵友意也开始动不动就提起当年投河之事,赵母更是恶毒。半点荤腥都不曾给临娘见过,使得她这瘦弱的身板愈加单薄。 已经临近年关,一般都是男子上山打柴,女子在家做饭带娃。 可是赵母的阴阳怪气实在让临娘忍受不了,便独自上山替赵友意打了柴火。 恰好遇上这位好心嫂子,两人便一同结伴而归。 “徐老爷,徐老爷,再给我们些糖丸吃吧。” 乡间小路上,驶来一辆马车。 这在赵家村可谓是难得一见的事情,毕竟能有一辆牛车进城赶集。已经是稀罕物什, 更别提马车这种富贵人家老爷才能用的东西…… “都有都有,一个一个来……” 孩童们在马车后面不停追赶,成群结队。 而那马车上被唤作徐老爷的男子,也是拿出些许在金陵城买的糖果,然后嘱咐车夫慢些。时不时就丢下一把,让孩童们一声声老爷喊得不亦乐乎。 “临娘,你看,那不是徐乾吗?” 壮硕妇人大吃一惊,连忙轻轻推搡身旁少妇。 而那少妇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便知道那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儿。 但是瘦弱少妇沉默不语,微微低头,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朝前走去。高高垒起的柴火将她的脊背压弯。那张曾经的甜美笑脸如今也是饱经风霜。 她有何面目再去见那旧时情郎呢? 听说自己从定亲那日开始,这心上人儿便整日不吃不喝,每天都将自己锁在屋里头。 前段时间听说他寄钱回家,给家中修了一座青砖大屋,如今看到他这副样子,大概率是真的衣锦还乡了。 她低垂俯首,不敢再看一眼。 她真怕那心上人儿嘲讽自己,说他们一家见钱眼开,如今可有后悔 她以为他们会白头偕老,在这村子里平平淡淡过上一辈子。 如今他是衣锦还乡的徐老爷,自己只是个大字不识的村妇…… 他耀眼得有些过分,她连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 第151章 ——少年方知愁滋味 “吁……” 那车夫持缰勒马,停在了两名上山打柴的农妇面前。 “妹子,好久不见……” 身着长衫皮裘的年轻人站起身来,朝着那瘦弱农妇打了一声招呼。 徐乾远远便看到那道身影,比她人还高的柴堆宛如一座大山般压在她身上。 “你是徐家村的乾哥儿吧?如今真是出息,都能雇上马车回家了。” 瘦弱女子不敢言语,那壮硕妇人却是朝着徐乾打了一声招呼。 “正是徐乾,嫂子,妹子,这天寒地冻的。不如让徐乾送你们一程如何?” 徐乾微笑对着二人缓缓说道,这里是村头,离那赵老五家至少还有三五里地。他不想让临娘走这么远。 就算如今已然不是当年的恋人,也能称得上一句妹子,自然是能帮就帮。 “不用,临娘再走几步路便到家,多谢乾哥儿好意。” 瘦弱女子抬头勉强一笑,婉拒了这位徐老爷的好意。 但是身旁那位壮硕妇人却是直接将她的柴火和临娘的柴火一同卸下,然后放到马车的车辕上去。 “临娘,嫂子长这么大,还没坐过马车呢。你就带着嫂子坐一回吧。” 徐乾也一边帮忙整理柴堆,一边说着:“妹子,你就别客气了,都是一个村的,举手之劳而已。” 这大山一般的柴堆卸下,才让临娘的身板挺直了一些。 徐乾看着那张被寒风刮得沧桑的小脸,还有那双常年浣洗衣物,变得粗糙的小手。他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不过三年而已,她竟是变成这般模样…… 马车上—— 本不熟络的妇人与徐乾一直交谈,而那昔日恋人,却是连对视都不敢。 “哎哟。乾哥儿,你这马车真是暖和,里面还有香炉呢,今儿个我和临娘也算是当了一回地主家的少奶奶。” 妇人从一上车开始,便不停东摸西摸,打量着这架马车,更是时不时便惊呼一声,惹得帘子外面那车夫心疼不已。 但是车里那位老爷还没结账,这里又是人家的地盘。车夫也只能忍气吞声,默默驱车。 徐乾轻笑一声,没有答话。他本就与这妇人不熟,他只是想知道那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女子最近过得怎么样。 “妹子,不知近况如何?” 徐乾鼓起勇气,朝着临娘询问了一声。 临娘扭扭捏捏:“多谢乾哥儿关心,临娘过得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青年悻悻一笑,随即便没了下文。 这心上人如此变化,他怎么会看不出来生活哪般,只是此时物是人非,除了寒暄,徐乾也不敢问候其他事情,若不是这陌生妇人在此。他怕也是没有勇气停车拦人…… “你还过得好?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的,我看你啊,当初还不如嫁给……” 妇人心疼临娘遭遇,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却是口不择言,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 幸好临娘及时拉住了她的衣角,才让妇人止住接下来的不当话语。 而妇人打破了这份藏在二人心底的陈年旧事,让场面变得更是尴尬无比…… 车里便只剩下车轮不停在这凹凸不平黄土路面上滚动的声音…… 鸳鸯分离,如今再见。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难流。 ………… …… 金陵—— 与那位没钱被悔婚,不得已出门打拼的农家小子徐乾相比。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在这金陵城比比皆是。 贫贱富贵真是命,王侯公卿皆有种。 玉府—— 那位命格如同天选一般的谪仙公子正躺在一名高贵的少女腿上,享受着她的服侍。 “夏郎,沁儿有进步吗?” “有!” 谪仙公子的肯定回答让那位高贵少女喜笑颜开。手上动作更是卖力。 “人生啊,就该如此美好……” 姬夏捻起桌上香茗轻抿,又看着窗外细雪。身旁的红泥小火炉更是不时响起噼啪之声,让他的心情惬意无比。 自从那天自己从钗凤楼出来,说出自己有心上人一事传开之后。 谢筝和高沁便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姬公子这几天都要被谢筝榨成人干了,所以便来到这位洛邑公主这里,寻求心灵上的慰藉顺便休息一下。真不是咱们姬公子顶不住嗷,只是他真的觉得心灵上有点空虚而已。 “夏郎,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娶沁儿?” 高沁揉捏得有些累了,她揉了揉玉手,然后便钻到心上人怀中,一汪秋水满含期待。 自从听说姬夏在钗凤楼中面对花魁的诱惑仍然恪守本心,还留下一句自己已有心上人之后,高沁更是将这谪仙人儿爱得要死要活,恨不得马上为她穿上嫁衣。 “好问题!让我想想。” 姬公子将怀中美人紧紧抱住,他闭上眼睛,想着自己还要做什么。还要几年才能做完。 姬夏并不在乎这个剑子身份,他只是在想,莫老头和朝廷的仇要怎么弄。 总不能不帮他报仇吧? 首先便是莫老头的剑,这几天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半柄赤霄被那位雪州大总管送到赣州去了。 他想着过完年便去赣州,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必须先把那半柄赤霄拿回来。 祁连北山的仇,以后再说。反正他这几天看着那老登,好像还挺硬朗的样子…… 还有就是天京城里那位把莫老头打成残废的老太监。就算是自己成了驸马,也不可能有他重要。 这是最大的难题。 主要是这个剑子身份真够傻比的,如果自己先娶高沁,他害怕莫老头为了自己,跑到京城去跟仇家认怂,被天下人取笑。 若是他没有这个剑子身份,先娶了高沁,然后再替莫老头报仇也不迟。 那老头的脸皮最薄了,要是听到江湖上的流言蜚语,姬公子都怕那莫观笑着看他结完婚后,找个没人的紫砂。 但是他现在连悟道都没有,想去干那老太监,简直天方夜谭。 他本来就想当个少年剑仙,没想到这一连串的事情突然就强加在了他身上。 说起来还不如当乞丐那段日子开心,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心态好的很。能让莫老头和自己每天吃顿饱饭他都能开心一整天。 姬夏由得埋怨起那小老头,没事给他姬公子招惹这么多仇家干嘛! 不过这贼老天啊,可能就是这么造化弄人…… “夏郎,你怎么不说话……” 高沁的臻首在少年胸膛不停摩挲,提到这件事情。自己这郎君沉默不语,还是让她的心情忐忑不安。 谪仙少年笑了笑:“事情太多了,小人暂时不能给您答复,但是一定会娶的,还请公主殿下放心。” “不许叫我殿下!” 高沁最不喜欢听了,她觉得这个称呼一点都不亲密,她想听眼前心上人叫她沁儿,叫她雀奴儿。 “我就叫!” 姬公子很喜欢公主殿下这个称呼和身份,将来要是一边叫着公主殿下,那感觉真是想都不敢想。 “不许叫!!不然我就叫父皇……” “砍我的头是吧?来!” 姬公子完全不怕,甚至扬言叫嚣。让高沁娇嗔不已,少女略有规模的胸脯不停上下起伏…… 一对璧人不停打闹,恩爱无比,屋檐之外细雪绵绵,好不惬意。 少年觉得若是人生真能日日如此,那么这江湖啊…… 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 第152章 ——世间第一位剑仙 “夏郎,这块“孔雀”你拿着。” 高沁突然解下腰间那枚孔雀玉佩,那是她出生之时天宝帝赐下的十二玉之一。 雀奴儿这个小名也因此而来,不过长大之后,小孔雀长成了小麻雀,每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孔雀?七金十二玉之一?这么贵重啊。” 姬公子调笑一声,然后露出腰间玉带,示意让高沁系上去。 没想到这位公主的一双柔夷明显不曾沾过阳春水,本想打个活扣,没想到成了死结…… 高沁不停摆弄,想将那死结解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最后还是我们姬公子善解人意解了围。 “沁儿,不要拆了,这死结啊,正好代表我们永不分离。” 谪仙公子的话不仅化解了这位公主殿下的尴尬,更是再次让她心花怒放。 “夏郎真好……” 高沁觉得自己真的好幸运,在金陵城初见姬夏之时,她就幻想过要是那位小剑仙要是属于她该有多好。 但是玉怜生又说和他不熟,现在想起来她真想把那位千牛表哥打死。 不可置否的是,她还是耿耿于怀江挽这个名字。随着跟姬夏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对这个名字愈发厌恶。 可是她又不得不感谢江挽,不然就算她是一国公主,眼前情郎也不一定会和她在一起。 她不想成为替代品,却又沉浸在这份时常透露着虚假的爱意中。 “沁儿,我要走咯。过不久就除夕了,我得回家。” 谪仙公子细细摩挲着这张小脸,他跟高沁承诺,等自己有那个能力之后,一定会去京城娶她。 “好!” 这位洛邑公主紧紧抱住了情郎的腰身,然后深吸一口情郎身上传来的淡淡檀香,最后才依依不舍放开…… …… 锦江码头—— 玉怜生与祁连卫青送别谪仙少年。 玉怜生搂住少年肩膀:“姬剑子啊姬剑子,我奉劝你以后没事不要去招惹沁园。” “什么情况?你家的?” 姬夏看向玉怜生,转念一想微微疑问道。真正到了金陵来找谢筝,还有翻看了那本账本之后,他才知道这沁园到底有多大。 背后如果不是势力通天,怎么可能在金陵矗立得起这么一家庞然大物。 但是剑庭占理,他确实也不是很怕。 不过既然沁园背后是玉家的话,那以后就好好合作就是。 玉怜生摇头:“不是。” 姬夏再问:“你家亲戚开的?” “猜对了,你再猜猜它为什么叫沁园。” “我怎么知……” 姬公子刚想说出它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啊,他怎么知道。但是他又想起这个沁字特别熟悉。 “不……不是吧?” “是的。” 玉怜生拍了拍姬夏的肩膀,一脸欣慰,剩下则是看笑话的表情。 “那踏马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姬夏嘴角一抽,原来这是未来岳父的产业,就挺离谱的。 “大水冲了龙王庙,倒是个好比喻。”祁连卫青觉得姬夏这句话真是一句妙言。 而姬夏没有搭话,他在想着是不是破坏了自己在岳父大人心中的美好形象。 “好了,有缘再见。这楼船是我玉家专用,路上不会有官军阻拦,一路顺风。” 玉怜生指了指远处的巨大楼船,船头那杆玉字大旗随风飘动。那楼船一进入金陵码头,众多客船便纷纷避让。 而那少年一袭青衫,完全没有上船的意思。 玉怜生见此疑惑道:“怎么,还有什么话要说?还是舍不得我们,要在金陵过年?” 高大将军忍不住调笑一声。 姬公子只是轻蔑一笑,摇了摇头。 他一拍腰间,青玉案脱鞘而出,悬浮空中。 “走了。” 谪仙公子说完纵身一跃,跳上剑身。 那一袭青衫与悬浮长剑立在空中,真真是神仙临凡。 这是姬夏苦思冥想出来的新招式,就连身上连这身青衫都是精心定制。 青衫一袭,飞天遁地,横剑渡江,这才是剑仙手段…… 可以坐船,但没必要。 随后那谪仙公子微微一笑,鱼龙舞悄然运行。脚下飞剑如同流星一般飞射天边,锦江之水都被这剑气震荡开来。 “神仙老爷,是神仙老爷。” 码头上的民众们看到那一袭青衫脚踩长剑御风而去。以为是神仙下凡,纷纷跪倒磕头。祈求神仙老爷来年庇护他们。 “不是神仙,不是神仙,是那位剑子大人!” 有眼尖的人认出姬夏,毕竟他那张脸,只要是见过一面,怕是再也难以忘记。 众人听到不是神仙,而是那位姬剑子,开始陆陆续续站起身来。 “这便是那位以一敌六的剑子大人吗?” “没错,就是剑子大人!” “我一直以为那说书先生在吹牛,什么文武双星下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此时,一名刚站起身来的妇人再次跪下。 “文武星保佑,来年让我家儿子考上童生……” 众人看到那女子再次下跪,不由想道:是啊,文武双星转世,那不就是神仙老爷吗? “文武星保佑,让我那痴儿读书认字。” “文武星保佑,让我……” “文武星……” 码头上再次响起延绵不绝的磕头许愿之声…… 不说这普通百姓,就连玉怜生与祁连卫青也被这一手段镇住。 踩剑飞行,从古至今未有记载。那少年莫不是真的谪仙下凡? 玉怜生一脸呆滞:“卫青,我没看错吧?他是不是踩着剑飞走了。” “好像没错。” 祁连卫青也吞了吞口水,他觉得那杆乌金马槊好像不太香了。 他对玉怜生说道:“玉千牛,你说我们现在练剑,还来得及吗?” 玉怜生没有回话,只是定定看着那谪仙少年离去的方向,他觉得大概是来不及了。 如此少年,怎么会是百年一遇的天才呢? 这千年万年以来,也才出了第一个。 别的不论,这飞剑渡江的神仙手段,便力压过那位莫剑仙,不对,是莫剑主不知多少…… 好像从今天开始,世人对剑仙一词,有了新的认知。 …… 第153章 ——应是神仙真下凡 离金陵城约莫七八十里的一座小镇上。 “呼……呼……” “踏马的,怎么比谢筝还厉害。” 那从金陵码头御剑飞行而出的谪仙公子扶腰靠树,不停喘着粗气。 全力催动鱼龙舞让他的真气犹如被鲸吞一般消耗,仅仅飞行数十里便消耗一空。姬公子气海里此时真是一滴真气也没有了。 他觉得得找个地方休息…… …… 金玉镇的一座酒楼里。 今天那酒楼掌柜喜笑颜开,只因为一名青衫公子走了进来。 那青衫公子没有一句废话,进门就是一锭二十两雪花银朝着他面门砸来,点名要上两坛最好的酒,一坛漱口,一坛小酌。剩下就当过年红包。 他当了这么多年掌柜,还是第一次见到出手如此大方的人物。 “客官,您要的金玉酒来咯。” 店掌柜亲自将酒菜端来,这一桌酒菜也才不过三两银子,剩下的都能盆满钵满,他自然是怕这店小二伺候不当,惹得这位财神爷不高兴。 这真气消耗一空确实还是让姬夏有点累,他觉得鱼龙舞还可以再改良改良。 那无数剑气,只有两成在支撑他和青玉案飞行而已。 谪仙少年拍开酒封,然后对着眼前大鱼大肉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嗝~” 许久未有的饥饿之感令姬公子胃口大开,这一顿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 在店掌柜识趣撤菜,然后叫伙计端来小火炉还有清茶之后,姬夏微微闭眼。 他如今应该已经是踏入十二品境界,但是那悟道一事,究竟该从哪里开始,姬夏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他问玉昭,玉昭说他长得太帅,不想教他。他又不想去求祁连北山,只能回家再问问莫老头了。 他得快点。 小憩半晌后。 那名谪仙公子离开了这座酒楼,店掌柜不停陪着笑脸送到门口。才依依不舍地目送他远去。 随着谪仙公子越走越远。店掌柜也关上了店门。这二十两银子足够让他提早闭店回家了。 毕竟临近年关,谁又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好看哥哥,好看哥哥!在我家买把剑吧!” 姬夏路过一个铁匠铺,一名小女童十分大胆拉住了他的衣摆。 小女童身穿棉衣,站在门口不停招呼客人,但是临近年关,人家早早就买好年货回了乡下,小镇上的人口在慢慢减少。她嗓子都喊哑了还是没能为身后的爹娘唤来生意。 “公子见谅,小娃儿不懂事。” 那铁匠铺中的壮硕男子放下手中重锤,然后走出门来抱起小女童。 这位公子腰间剑鞘上的金玉,怕是都能将他这铁匠铺都买下来,如此富贵人家,哪里会是他的客人。 姬夏笑了笑:“你家这小娃娃倒是胆子大,不怕生。” 铁匠铺老板不停蹭着女儿的小脸:“妞妞呀,从小就懂事,今天更是非要来帮我们卖东西。” “大哥哥,你吃糖丸吗?” 小女童十分大方,将父母过年给她买的糖丸拿出来与姬夏分享。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哥哥。 “哟,我家妞妞今天这么大方啊?爹问你要你都不给。” 铁匠铺老板不由得调笑一声,让小女童面红耳赤。 “谢谢。”姬夏接过女童手中糖丸,撕开纸皮含进嘴里。然后朝着铁匠铺老板问道:“那把剑怎么卖?” 礼尚往来,姬公子觉得吃了人家的糖丸,总得买点东西。 那铁匠铺老板是个实诚人,见到这位公子吃了一颗糖丸便要买东西。他有点不好意思。 “公子,没事,一颗小小糖丸。” “我是真的想买。” 姬夏看向墙上那把挂在最高处的长剑,虽然他真的觉得挺垃圾的。但是长剑上的剑穗击中了他的审美。 那老板放下女童,挠了挠头:“公子,真不用。” “我真买。” 贵公子自顾自走进铁匠铺取下长剑。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那老板大吃一惊,这锭二十两的雪花银,他现在这铺子里的存银可找不开。 他支支吾吾:“公……公子,您有零钱吗?不瞒您说,这银子小人实在是找不开。” 贵公子淡淡说道:“没了,我身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它。我也没说让你找啊。剩下就当做我请妞妞吃糖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姬剑仙现在这一身青衫,都是花了五十多两在天上衣专门定制的。 腰间那条玉带和孔雀玉佩也自然不用多说,就连青玉案剑鞘上的金玉,都是一整块玉王所雕。 听到谪仙公子所言,那铁匠铺老板似乎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 “此剑就当赠予公子。” 他一直都是个老实人,况且这长剑,也不过卖八钱银子。这谪仙公子不过是吃了块糖,就要执意买剑。他自然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买东西哪有不给钱的道理,你说是吧妞妞。” 姬夏掐了掐女童稚嫩的小脸,然后走出铁匠铺。 “公子,等等!” 那老板赶忙拿起银两,就要去追上那位公子。 “当家的!” 身后正在拉风箱的妻子突然起身,拉住自家男人的大手。 妇人看着那锭二十两雪花银,依依不舍。有了这些钱,他们家今年可以过个肥年,加上积攒已久的积蓄,咬咬牙就连这铁匠铺也能盘下来。 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只是实在舍不得。 那二十两银子,在那位公子眼中不值一提,但却是他们翻身的资本。 男人回头瞪了一眼,怒斥道:“放开!” 可那妇人眼闪泪花,甚至用上双手。 “爹爹,不许你凶娘亲。” 小女童不明所以,只看到父亲朝着母亲怒斥的样子。所以便过来拉住男人的衣角。 “当家的,就算不为了我,为了妞妞,你就不能自私一回吗?” 那妇人泪眼婆娑,不再拉住男人。而是朝他回瞪,眼眶通红。 男人看了看泪流满面的妻子,又看了看自家这个懂事女儿。 “唉——” 那二十两雪花银被他丢向墙角,然后男人坐在一旁双手不停挠抓着头发。 这是他第一次良心不安。 但是想到妻儿跟着自己从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这大过年的妻子还要出来拉风箱,女儿更是…… 他觉得自己有些没用,他一直坚持的道德底线彻底被这二十两银子击溃。他抓耳挠腮,不停质问自己怎么会活成这个样子。 妇人则是没有理会这么多。 她抹着眼泪,满是欣喜抓起那二十两银子。想着来年再努力些,他们便是这家铁匠铺的主人。 妇人擦干眼角,拉过女童笑着问道:“妞妞,跟娘说,今晚想吃什么?” 她一个乡下妇人,没有这么多的大义凛然和男人义气。 她只知道要给自己的夫君还有女儿最好的,低低头也无所谓…… …… 第154章 ——南越城仙人临府 南越城—— “哟,赵老爷,您早啊。” 赵青一如既往走在大街上,但是街上众多行人纷纷跟他打着招呼。 自从金陵城赏雪一战传出,得知那位允州来的小剑仙乃是赵家义子之后,赵青不仅出门经常被一些有名的江湖人士抱拳问候。甚至连以前生意上的为难都消失不见。 如今更是听闻自己那个儿子,赏雪之后,又跟着玉怜生覆灭了臭名昭着的酆都分舵。 虽然他并不太清楚酆都分舵是干什么的,但是从一些民众的表情上来看,一定不是什么好组织。 他只知道自己儿子是在做好事,就足够了! 他一介商贾之后,上街竟然能得到众多学子,还有江湖人士的称赞和尊敬,这是赵青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想到此处,赵青不由得再次感慨。他的天赐兄弟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就挺夸张的,自己只是想好好照顾兄弟之子,没想到不仅得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还能早早就沾上他的光。 就是愁啊,这小子感觉从不重视终身大事…… 女儿怎么都有个元公子中意着,但是这小子。感觉油盐不进,先是招惹陈卿灵,然后又招惹谢筝! 现在更是了不得,自己前去生意好友家中串门拜年。好友家那些女娃子,恨不得直接叫他爹。 赵青他就怕少年风流,到头来两头皆不见。古往今来,这种事情可不少发生。 主要是现在都要过年了,还没见他回家,年底查账还要他这个父亲前来。 赵青看着这整条街的铺子,一阵头大。 他觉得自己有些老了,一家一家查账下来,也没多久,如今竟是开始累了。三天还没查完…… “赵老爷,赵老爷。您还有心情在这晃悠呢?您家里可是来仙人了!” 赵青转头一看,是给自己府上送菜的老李头。 他眉头一皱:“仙人?来我家了?” “是哩,我老远就看到了。一个人影从西城头飞来,最后落在您的府上。不止是我,好多人都看见了!” 老李头绘声绘色描述着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那位仙人从西城头直飞而来。如同一道流星降落在赵府。 他的语气中满是羡慕:“赵老爷,您可真是有福气的人,不仅收了个好儿子,如今连神仙也庇佑你们家。” 作为当事人的赵青有点脑子晕晕的,但是看老李头这副样子说着应该不像假话。 “李老哥,就此别过。” 赵青带着无数疑问,停止了他的查账之旅。打算回府一看究竟…… ………… …… 赵家—— “少爷,少爷您真的当神仙了吗?” 赵府内,无数下人围着姬夏,询问他是否真的成为了神仙。 “那当然,少爷如果不是真的成仙了,怎么会在天上飞呢?” 说话的是青梅—— 小丫头一脸得意挽着那位谪仙公子的手臂。她看向四周,目光犹如斗胜孔雀一般。 而姬夏的回答更是让他们确定心中的想法! “少爷本来就是神仙,文武双星下凡的故事没听说过吗?” 姬公子不屑一笑,放开青梅。然后在众人一阵崇拜声中回了小院。他的背影充满着神秘。 “都别看了,没事情做是吗?” 青梅小手插着柳腰,黛眉一皱,回头娇嗔怒斥着死死盯住姬夏的小丫鬟们。 “看看都不行吗?青梅姐你可真霸道。少爷也是我们的少爷啊。 众女看着青梅这副护食模样,忍不住抱怨一声。 “就是不许,快走快走。去干活!” 青梅不乐意了,什么我们的少爷,那是她的少爷…… 小丫头自从去镖局回来之后,魏兰就把整个府里的小女眷都交给她管。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身份,小丫头也从之前唯唯诺诺的小侍女。变成现在颇有威严的小管家。 “不给看就不给看嘛,也不知道是谁,刚被派去伺候少爷的时候偷偷抹着眼泪。说自己命苦。” 有丫鬟翻起陈年旧事,让这位小管家瞬间面色通红。扬言要是哪个坏妮子再说,就扣她月银。 众多小丫鬟们这才一哄而散,反正那位大少爷的身影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青梅随后温温吞吞跟上自家少爷的步伐,这是夫人请来老师特意教她学的。 说以后有了名分,可不能再像个小丫头一样咋咋呼呼…… …… 屋内,那位公子正躺青梅腿上在闭目养神。 “少爷,元夕姐姐呢?怎么不见她?” 青梅想起楚元夕,记忆里那个冷脸少女可是跟少爷形影不离。这回怎么不见了。 自从上次二人站在同一阵线,化敌为友之后,青梅倒是有些想念楚元夕。 虽然她什么都不会,但是学什么都十分认真。而且也很善良,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之后,青梅反倒是觉得能跟楚元夕当个朋友也很不错。 “你说那个冷脸丫头啊?被少爷卖掉了。” 贵公子拿起桌上糕点,轻轻咬下一口。十分随意说道。 小丫头娇哼一声:“少爷,您别开玩笑了。老是喜欢逗青梅,坏死了!” 姬夏回头,看着青梅认真说道:“真卖了,骗你干嘛,她又不听话,又喜欢占少爷便宜,不卖她卖谁。” “真……真卖了?” “真的。” 少女一脸呆滞,她没想到自己刚交的朋友。就这么再也见不到。 但是想想倒也正常,她们只是侍女。自己的命运就是主子一个念头的事情。 “快点按,想什么呢?” 那恶少唤了一声,打断少女思绪。 青梅闻言抹着眼角,然后继续为这恶少揉着小腿。 “呜呜……” 按着按着,姬公子耳边听到一声呜咽传来…… “少……少爷……您能不能不要卖青梅,青梅一定会好好服侍少爷的。” 小丫头刚刚越想越是害怕,不由得哭出声来。 “哭什么,你还按不按,再哭明天我就去找人牙子。” 纨绔恶少不为所动,无情话语从嘴里吐出,让本就害怕的小侍女吓得六神无主。 只见小侍女一边揉捏着恶少小腿,一边香肩耸动。 “警告你嗷,鼻涕泡不要沾到少爷衣服上。” 那恶少说完再次躺回床上,桌上的火红小泥炉让他安心极了。不多时便进入梦乡…… …… 第155章 ——纨绔恶少欺少女 等那纨绔恶少睡着,小侍女才敢从屋门悄悄走出。 一到门口青梅便控制不住,坐在门槛前的石阶上抱着小腿抽泣起来。 她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要卖掉元夕姐姐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儿,少了一个对手,自己本该高兴才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她好害怕自己以后不听话也被少爷卖掉,就算不被卖掉,被少爷不喜欢的话,青梅也是想着就一阵揪心的疼…… 就在此时,院门突然被人打开—— “青梅妹妹,怎么了?谁欺负了你?是公子吗?” 楚元夕一开门,就看到青梅蜷缩着身子在台阶上小声哭着,她不由得走近身前抚摸住小丫头的臻首轻声安慰。 她都不用想,能有这么恶趣味的,除了自家那位剑子大人。还有谁。 青梅这小丫头还是不太了解自家公子,只要你脸皮比他厚,他其实比你更急! 想到此处,楚元夕不由得想起剑山上那顿包子…… 她当时也是真的认了命,觉得这个剑子大人。就是个长得好看的纨绔恶少。 “元夕姐姐——咳……咳咳……你没被……” 青梅抬头看到冰冷少女,大喜兴奋之余竟是涕泪倒流,呛得自己一阵咳嗽。 “我怎么了?” 楚元夕坐在少女身旁,抓住她被冻得通红的柔夷细声询问。 从青梅的语气之中,似乎公子刚刚还提到了自己。 “少爷……少爷说他在路上把你卖了……” 小丫头扑进楚元夕怀中不停磨蹭,让她不禁哑然失笑。 “公子怎么跟你说的?” 楚元夕看到少女这份惨状,不停拍着她的后背细声安慰,她也很好奇。 自家公子到底跟这个小丫头说了什么,惹得小丫头如此姿态。 “青梅看到你没跟少爷回来,就问他你去哪了。结果,结果少……少爷说他把你卖了。还要把青梅也卖了……” 青梅说到此处,再次委屈呜咽一声。 楚元夕无语了,这丫头怎么这么好骗。自家公子也是,闲得没事干去逗她干嘛…… 应该也是这丫头喜欢自家公子喜欢得紧,听到公子不要她,瞬间脑子里都空白了。这么明显的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楚元夕其实早就回到了南越城,但是她一个人就没有回赵府。而是住在莫观的小院里。跟着那位大剑侍学剑。 直到自家剑子从头顶飞过,她才打算把雾里雪送过来。 “公子他跟你开玩笑的,他怎么舍得卖你。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老是说,元夕要是有青梅一半听话就好了。” “真……真的吗?” 楚元夕无奈答道:“真的真的。” 小侍女闻言瞬间破涕为笑,一个劲的说元夕姐姐也很好。 …… 屋子里的姬公子听到楚元夕竟然会安慰人,不由得欣慰一笑,他感觉明天的太阳可能要打西边出来了。 谪仙少年端起茶杯。 “元夕,进来吧。把你旁边那个爱哭鬼也带进来。” 窗边传来那位剑子大人的声音,小侍女这才像条泥鳅一般从冰冷少女怀里钻出来。她才不是爱哭鬼…… 二人推门而入,便看到那谪仙公子满脸笑意:“青梅小管家,怎么几句话就哭了,这样以后怎么帮公子管理镖局啊?” 小侍女瞬间再次霞飞双颊…… …… 门外,赵青回到赵府。发现赵府门外围着好几十个祈福的百姓。还给所谓的“仙人”点上了清香。 “文武双星保佑……” “文武双星保佑……” …… “老爷,您可算回家了!” 小六看到赵青迎面走来,赶忙迎了上去。这些人自从少爷回家之后,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批。 自己都跟他们解释清楚,那是自家少爷,不是什么仙人了。 但是还是有人说姬剑子就是文武双星下凡,他们就要拜。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拜的是哪位仙人?” 赵青回家的第一句话,便是指着府门之外的人群朝小六质问。 小六无奈回答:“回老爷,拜少爷呗,还能是谁。” “那逆子回家了?” 赵青喜出望外,还好自己今天没有去查多少账。不然真是吃大亏。 这逆子回来,自己明儿个就可以休息了。 小六恭敬道:“少爷就在院中,已经见过夫人了。” “好好好,我先进去,你把府门外这些人先赶走。” 赵青说完便越过小六,踏进门槛。 他不知道自家那个逆子,究竟为什么又会被人从剑子称作仙人。但是知道他回家,那便好了。 本来也无所谓,毕竟府门外都是父老乡亲,他们也没干什么坏事。 就是大过年的,这么多人在门口烧香,怪浑身不自在的。心中膈应得紧…… “老……老爷” 小六的声音和脸色渐渐沉弱了下来,他还指望着老爷能解决这件事情呢…… 黝黑青年如丧考妣,继续走向那人群,解释着那位仙人是他家公子。 “我拜的就是你家公子哩!明年我孙子就上私塾了,希望他能沾沾文曲星的福气……” 一名老村妇说完将手中长香插在炉上,然后不停念叨着让文曲星保佑他孙子的话。完全对小六置之不理…… 仿佛只要将这清香献给那位神仙老爷,她的孙子以后就能当大官一般…… 小六看着这一群百姓,大部分都是花甲老人,大过年的无仇无怨他也不好动手赶人。只能回到大门旁边捂起耳朵继续看门。 反正他们在拜的是少爷,又不是什么坏事,顶多吵闹些而已。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娘亲,好像也是这两年也开始在家中摆起菩萨,求菩萨帮他找媳妇。这人越老啊,越是信那些神仙鬼怪…… 如今他也不敢惦记青梅姑娘了,府里都在传青梅姑娘是要给少爷做小的。 自己虽然也长得很帅,但是比起少爷来…… 还是差了那么一丁点。 他的目标是府里新来的那位芸娘子,她是夫人请来给府里女眷教规矩的。 每回上门的时候,她都在偷偷看着自己。肯定多多少少是对自己有点好感。 虽然芸娘子长得没有青梅姑娘好看,但也是极为不错。知书达理,配得上他。 他小六才华横溢,长得又不赖,难道能看一辈子大门吗? 不说了,晚上去跟兄弟们好好喝酒,让他们知道知道小六哥的实力! 黝黑青年想到未来自己与芸娘子在一起的生活,又不禁开始傻笑起来…… …… 第156章 ——人世真仙在天京 金陵—— 大统领玉震府上—— “爹,圣旨上写着什么?” 玉时真看着玉震手中的圣旨,不由得出声询问。 玉震笑了笑,将谕令交到玉时真手中。 “锦州军统领玉震接旨,洛邑公主符宝十一年游玩锦州,期间由锦州军护卫洛邑公主鸾驾。稍有差池,提头上殿!” 谕令上的字数并不多,只有短短一行,寥寥几字,但是这谕令上的内容和语气,是这么的不容违抗。 玉时真苦笑一声:“这位公主,可真是……” 他不知道怎么说,他只能说这位公主简直比凤凰还凤凰。 “爹,听说那位长公主请旨赐婚玉怜生,这位金枝玉叶,怕是要在锦州安家筑巢……” 玉时真不由得有些沮丧,这玉怜生真是命好,一出生便是未来的国公。 两个嫡公主,一个是娘亲,一个是未婚妻。 自己这一生,该怎么去跟这种天选之子争斗比较呢? 玉震笑了笑:“不会的,剑山上有一棵高大梧桐,鸾凤可栖……” “您,你是说……那位大剑子跟……” “没错。” 玉震悠哉喝起茶水,又转头对着玉时真说道:“我儿何必沮丧,大齐二十九州,不止有锦州这块地方。咱们的家乡赣州不也很大吗?” “那位王将军,可没有这么大的背景。况且……王将军这一脉,曾经出过反骨之人……” 玉震想起前一道密诏里的暗示,那位皇帝陛下要将他调回赣州与杜预鹬蚌相争。 虽然最后得利的只有那位陛下,但他玉震作为渔民手中的“蚌”。事成之后至少能上得了台面。 玉震在这锦州是真的憋屈,别看他是大统领。但是核心的位置他根本调不动。 人人都说那位大总管的职位是娶了公主得来的。 只有他这个离玉昭一步之遥的人,才最清楚这里面的差距。 他赴任已有七年,但是锦州军内部核心完全密不透风。他所能安插的心腹,全都是一些高位但无实权之人。 所以他打算回到赣州,给玉时真积攒一点真正的“家业”。 王朝已经立国近五百年,如今皇室更是沦落到开设沁园,与民争利的地步。 证明不用纳税之人已经太多太多,物极必反。不出百年,或者三代之内,必有一场席卷王朝的大变动。 这位微末起家的锦州军大统领嗅觉十分敏锐,他闻到了一种别样的味道。 是什么味道呢?十分难闻。 好像是参天大树已经腐朽,只是那股暗暗的腐臭味还没有散发开来而已…… ………… …… 玉国公府—— “怜生表哥,你看,父皇让我在金陵过年了。” 娇俏少女拿着手中圣旨交给玉怜生,一张小脸尽是得意。 玉怜生接过圣旨,还真是。 上面写着让这位洛邑公主再在游玩锦州一年。公主安危由锦州军统领玉震全权负责。 “我偷偷去南越城这件事,你可要帮我瞒着父皇。就说我在你府上过年。” 高沁环顾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对着玉怜生嘱咐道。 玉怜生笑了笑:“没问题!” “怜生表哥,你真好!” 高贵少女得到玉怜生的答复,欢天喜地跑出院子。 她要在除夕夜之前赶到南越城,给心上人一个惊喜。 高沁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上书,说自己要在锦州再玩一段时间。她并不抱有什么希望。 没想到她的父皇竟然真的答应了。 少女此刻的心情无法言喻,就一个字—— 爽!!! 玉怜生看着那一蹦一跳的小身影,觉得这位公主殿下真是单纯。她被保护得太好了。任何尔虞我诈的事情都没在她身上发生过。 那位陛下如此关心于她,她身上又有什么事情能瞒着那位皇帝陛下呢? 只是陛下可能觉得,剑庭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罢了。 玉怜生不禁又想到姬夏,不知道他这个兄弟要怎么处理剑庭与皇室的恩怨。 “喜欢装?这回看你怎么玩。” 这位千牛备身似乎已经看到那谪仙少年拿着酒坛找到他不停痛饮的模样…… “殿下,真的就咱们几个人去吗?” 跟随高沁前来的仪仗队中,高沁只选了两个护卫统领,还有几名宫女随行。 “人多眼杂,到哪里都要看他们跪来跪去的,本宫喊平身都要把嗓子喊哑了。这回咱们几个就行。难道你们还不相信这两位统领?” 这位公主殿下指着身前两名膀大腰圆的汉子说道。 “可是……” 那名小女官还想说什么,却被高沁打断。 “可是什么,你去不去,不去你就留在这。” “去,奴婢去……” 小女官无奈叹气,只得任由这位殿下胡闹。这全天下啊,怕是只有自己的老师还有皇太后才能制住这位殿下。 至于陛下和娘娘,别说管了,平日里都恨不得要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这小祖宗把玩。 这位洛邑公主若是个男儿身的话,大齐皇朝的下一个主人,恐怕是毫无悬念…… …… 天京—— 御书房—— “皇祖,您就宠着他吧。” 高其治看着眼前青年,忍不住扶额苦笑。 “没什么的,沁儿要是与那个什么剑子成了。咱们就和剑庭化敌为友嘛。我给那个后生道个歉也行。” 青年夹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着。 高天君并不觉得会没面子,他觉得他一个长辈没有必要跟小辈计较太多。 青年再次看向高其治,缓缓说道:“而且,你不是也很需要剑庭吗?” “可是,朕没有说要让皇祖给那个剑庭道歉。” 高其治的表情十分认真。 这位皇祖就是他们大齐皇朝的信仰,怎么可以为了些许小事,而去自降身价呢? “我又没当过皇帝,没这么多讲究。” 高天君看着眼前皇帝,想起了他的那位大哥高天齐。大哥与父皇也是登基之后感觉像变了个人一样。 小治也是,他以前不这样的。 这世俗权柄可真没意思…… 高其治沉默了,这位皇祖。感觉就是位仙人。无欲无求。 就连自家的皇朝要覆灭了都能这么看得开。 他没有到达那种境界,他理解不了这位皇祖的心态。 或许,他看这天下人,包括自己这个大齐皇帝,就跟看蝼蚁一般。 他想做什么他便做,不会在乎蝼蚁的看法。 “皇祖,小治想问您一件事情。” 黑衣青年翻动着火锅里的肉片,头也不抬:“客气什么嘛小治,说就完了。” 高其治有些忐忑:“敢问皇祖如今是什么境界?” “我也不知道,反正问天境一拳应该能打死。上次来的那个后生厉害一些,五六拳应该能顶住。” 高其治忍不住再问:“那您当初还用玉玺?” “噢,你说这个啊?”黑衣青年夹起一块毛肚放进嘴里,然后轻声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玉玺帮的是他,不是我。” 黑衣青年说完之后场面一阵寂静…… ………… …… 第157章 ——师徒二人往赵府 南越城—— 小院—— 姬公子查了两天账,脑子都要炸掉了。 索性带着小剑侍回到小院中跟莫观和莫靖待在一起。 “剑子,您这字,是真不错。” 莫靖看着正在写对联的谪仙少年,不由得由心夸赞道。 少年的这个竹鹤体十分奇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对联上的祝词更是让人耳目一新。 【红梅含苞傲冬雪】 【绿柳吐絮迎新春】 “那是当然,懂不懂文武双星下凡的含金量啊?” 姬公子将笔墨放置完毕,然后让楚元夕将对联拿去晾干放好,在除夕那天再贴上。 莫观看着堂中少年笑意盎然。 “哟,姬剑仙,您那一招踩剑飞行。可真是仙人手段,是怎么做到的?” 莫观看到少年踩剑从自己头顶飞过之时,就被那潇洒姿态吸引住。 古往今来,能把剑用到这份上的,也就眼前少年一人。而且他连悟道都没有,你说气不气人。 就算是问天境高手,最多也就一步百尺。跳起来也是能跳。但是滞留空中,并且还能飞行。那可是了不得的新鲜大事。 “这招叫做御剑术,你学不来的。老登,你没那个天赋。” 少年一脸不屑。 莫观一脸讨好:“教教老夫嘛,姬剑仙。” “行啊,你先把鱼龙舞逆行一遍我看看。” 谪仙少年的第一句话就把莫观的求学之心断掉…… 笃!笃笃! 小院忽然传来敲门之声,楚元夕前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青梅。 “少爷,夫人叫您回家吃饭。还有莫先生,老爷也说请您一起去赵府住上几天,大家过个热闹年。” 小丫头来的时候想必是遇见了些许风雪,三千青丝上满是白絮。楚元夕一边替她扫着头上的飘雪一边拉她进门。 那亲昵的样子仿佛像是亲姐妹一般。 “好咧!莫靖,收拾东西,咱们去赵府。” 莫观朝着里屋喊了一声,然后又看向两名少女。“还不帮你们家公子收拾东西?” 莫观也有些想念赵青,但是赵青最近事务繁忙,想找他喝酒都找不到。 自从老俞走了之后,自己真就成了孤寡老人,每天就拉拉二胡。完全不知道干嘛。 这小子也是不争气,不知道早点成亲。回去得跟赵贤弟好好商量打算一下这件事情才行。 卿灵那个女娃子,按他的想法来说,是最好的,其次才是谢筝…… …… 半晌后—— “你那御剑术,真是逆行鱼龙舞才行?” 马车上,那小老头依旧不死心,想要多了解一点关于御剑术需要的东西。 逍遥剑仙,谁不爱啊? 自己当年要是会这么一招,还能吊死在匡月澜这棵树上不成? 姬夏捏着下巴回答道:“目前来说,是这样的。” 他也没有研究出别的办法,目前就是使用鱼龙舞打底运行,然后将自己送上天而已。 那真气的损耗如同被鲸吞一般。他的气海已经异于常人,都还只能飞行八十里不到。 若是其他人,二十里左右估计已经是极限。 莫观再次问道:“这招除了帅,还有别的作用吗?” “好问题,没别的作用,就是为了帅!” 姬公子如实回答,这一招确实一点杀伤力也没有。甚至损耗真气是最多的。 莫观闻言不由得酸溜溜道:“那也没什么用嘛,鸡肋玩意,不学了。” 姬公子笑了,这老头明显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剑仙,剑仙懂不懂?帅就完了。怪不得你这老登被个什么魔教圣女迷得晕头转向,把咱们剑池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给毁了。” 姬公子恨铁不成钢,他去了一趟剑山之后,知道了那段往事。 剑池中本来有名剑二十六把,没想到这老登中了美人计,差点全玩完了,只剩下五把随身携带。 剩下的都被融成自己腰间这柄青玉案了。 可以说,他们师徒俩现在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剑山。 莫观受到姬公子的言语攻击顿时涨红脸面,却又丝毫不敢出声。 只恨当时见过的女人太少,被略施手段就死心塌地的爱着那人。 本来他是能抓到匡月澜的,但是最后还是把她放走了。 “怎么不说话啊莫剑仙?破防了?” 姬公子大笑一声,搂住莫观的肩膀。终于是让这老登敢怒不敢言了一次。 以前这般吃苍蝇的模样,可都是他姬剑仙啊…… 但是那位老剑仙没有破防,他只是觉得这马车太小,坐不下两个人。 “莫靖,把他给我扔下去。” 老人朝着前面喊了一声,中年男子勒马停车。起身回应。 姬公子早就料到这一幕,嗤笑一声自己跳下马车。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后面那辆还有他的位置呢。更别说还是两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小侍女。 却不料他刚刚站稳,又被贵气男子伸出一只大手拉住衣领。 “你干嘛?我已经下车了嗷!” 姬夏急忙纠正问题,示意自己已经站在地上,让莫靖赶紧放手。 “不好意思啊剑子大人,莫靖听到的的是把您从车里扔下去,” 随着男子话音一落,姬公子只感觉到自己又被拉进车厢。一抬头,迎面而来是莫观的硕大鞋印。 一股巨大拉力也同时从身后传来,姬夏只觉得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倒飞而出。 “砰!” 官道坡底,洁白的雪地上被一位谪仙公子砸出一个深坑。 “少爷……少爷……” 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两名女子,姬夏耳畔响起小侍女焦急的声音。 “少爷没事,你别下来。” 姬公子应答一声,脚尖点地跳了上来。缓缓落地还不忘问上一声。 “怎么样,被少爷迷住了吗?” 姬公子正等候着崇拜的目光,却是看到两名小侍女掩嘴轻笑起来。 他顿时不开心了,严肃质问道:“大胆!!!你们在笑什么?” “少爷你自己看。” 青梅从琵琶袖中拿出自己的梳妆小镜。 姬夏疑惑接过, 镜子里面是覆盖半张俊脸的硕大鞋印! 姬公子看着走远的前一辆马车,一边拿袖子蹭着鞋印一边怒斥道:“莫观老儿,本剑仙与你势不两立!” 受不了一点。 都几次了!说好的打人不打脸,怎么总是往他姬公子脸上动手。 他不要面子的吗?(超级无敌生气!) “哈哈哈哈。” 还未走远的马车上,主仆二人同时笑出声来。 莫靖觉得,能打这位小剑子一顿,果真是一种人生享受…… …… 第158章 ——停车静候大小尾 清风寨是锦州官道上数一数二的山头,整个寨子加起来有数百人。 寨主胡力更是差一步便踏入悟道的高手。 但是这人多了,要养的嘴巴也就多了。更何况还要过年。 “都怪洛邑公主那个臭娘们,没事情干出宫玩什么?” “搞得大统领玉震亲自带兵剿匪,把锦州最大的老虎山端掉杀鸡儆猴。” 算起来,清风寨已经有两个月没开张了。偶尔几个结成一伙偷偷下山抢劫,都是吃的一些苍蝇肉。 再这么下去,他胡风连老本都要拿出来补贴伙食了。 大组织打劫不能干,那么干几票肥的总行吧? 胡风的头脑很是机灵,早就派遣探子前去金陵打探。看看哪家富商贵人家请的保镖比较少。就带着一批兄弟替天行道,劫富济贫。 但是目前仍然没有特别好的下手对象, 派去金陵踩点的探子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他现在是一天比一天头大。 “大当家,大当家……” 就此时,一名挑夫打扮的男子跑进堂中,脸上神采奕奕,一副邀功模样。 “说!” 胡风一脸兴奋,紧皱的眉头也放松开来。看样子便知道,来人已经物色好了对象。 “大当家,小的在金陵日夜苦守。这手脚都生了冻疮,终于是蹲到了……” 那挑夫上来便是大吐苦水,证明着自己劳苦功高…… 胡风当然也知道要怎么做,他亲自给那挑夫倒上一杯热茶。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了,先喝碗热茶暖暖身子,事成之后,你有半成。” 男子悻悻一笑:“小的就是为山寨做事而已,大当家不用……” “诶,哪里的话,我胡风做人做事就是一个公平,有功就赏有过就罚。你这回可是立了大功。” 胡风再次给那男子吃下一颗定心丸。 男子也知道适可而止,随即说道。 “小的在那寒风彻骨的金陵城日夜蹲守,终于是发现一个目标。” “那小娘们有钱得很。买了一大堆年货,都是上档次的东西。估摸着得有个五六千两。她买东西的时候,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官家小姐应该不敢这么大胆花钱,应该是哪一家的富贵娘子。她仅仅带着两名练家子护卫和几名丫头。看方向应该是往南越城而去……” 挑夫打扮的男子喝上一口热茶,吐出云雾。这股暖流让终日在寒风中奔波的他感到一阵疲惫。 胡风再次笑着说道:“兄弟辛苦,下去休息吧。这二十两银子,拿去山下玩几天。我让人盯着就好。” 男子接过胡风手中银两,想起山下小镇中的窑姐喜笑颜开。 “多谢……多谢大当家关心,小的告退!” “去吧!”胡风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看重。然后叫来旁边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人。 “师爷,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比较好?” 这位大当家询问着他的智囊,这位师爷可是一路帮他从一个小寨子,做到如今的锦州知名山头。 “先派人跟着,等进入南越地界吧。那里离首府金陵山高路远,稳妥一些。” “而且只带着两名护卫,说明那两护卫定是实力不俗,寨主到时候最好多带些人。” 中年儒生也喝上一口热茶,虽然他也十分缺钱,但是如今那位玉统领对这方面盯得可紧。 他也不敢乱触霉头。 还是出了金陵地界再说,清风寨能做到今天,靠的就是一个稳字。 “就依先生所言。” 胡风对这个智囊是百分百的信任,立即叫来手下前去传达命令。还亲自去到酒窖里拿了一坛好酒。 “先生,天冷,先喝一口庆功酒暖暖身子。” 胡风给那位师爷倒上水酒,那师爷微微一笑,举杯相碰。仿佛那队人马已经成为他们清风寨的囊中之物…… ………… …… 南越城官道—— 三架车马正在列队而行…… “清禾,咱们到哪了?” 一名贵气少女迷迷糊糊睡醒,她揉了揉眼睛。询问身旁侍女如今身处何处。 侍女恭敬回答:“殿下,咱们已经出金陵许久,快到南越地界了。” 高沁闻言一脸兴奋,抱起兽耳小炉。小炉上传来的暖意让她感觉分外舒适。 也不知道那坏人看到她会是什么表情…… 这位公主殿下想到心上人的吃惊模样,不由得开始傻笑起来。 寒风中,一队人影慢慢浮现。 “大当家,再不动手,他们就进入南越城了。” 一名山贼越看越是着急,再不劫一笔,这个冬天是真不好过去。 “你急什么!这儿不好动手,这回得把那些娘们全部留下,带回山寨里。” 胡风旁边的一名小头目回头瞪了一眼,他们觉得现在还不是时机。 平野空旷,要是贸然出现,猎物说不定还能跑。 这两天追踪下来,他们是越看越心痒痒。 一群小娘们全都长得娇滴滴的,比那些窑姐不知道好看多少。 特别是胡风,他看到那个一脸傲气的少女。想着若是能抓回去,当个小妾,调教一番,那这个冬天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车队走到一处山谷前,山谷两边都是峭壁天险…… “身后那条小尾巴你去解决还是我去?” 驾车的两个车夫相视一笑,右侧那人率先开口。 “我觉得都不用去,地方上有人会解决的,这种小功劳。就不要跟他们抢了,好好驾车就是。” “也是,天气冷了也懒得动。但总是跟在身后,也感觉怪膈应的。要不停下看看他们有没有胆子?” “好!” “吁!!!” 车夫拉缰勒马,车队开始休息,静静等待着身后那条“小尾巴”和“大尾巴”出现。 “大当家,他们停在那处山谷休息了。” 小头目望着那几个出来煮水烹茶的宫女眼冒精光。 而胡风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队人马绝对不对劲,这山谷形成包夹之势。虽然可以遮蔽些许风雪,但是一般有经验的商队都不会停在这个地方休息。 “大当家,还等什么……” 一名小喽啰眼中的淫邪之色毫不掩饰,直勾勾盯着车外忙活的小娘子们。 这大户人家的奴婢就是不一样,竟然都长得如此貌美,如今也该让他体验一番当老爷的滋味了。 看着身旁猴急的属下…… 胡风的理智又告诉他,那两个护卫绝对不好惹,但是山寨已经许久未曾开张一笔大生意,几百张嘴在等着他喂。 他真是有些后悔没有带上师爷出来,不然眼下也至于此为难…… 第159章 ——禁卫都统止风雨 “大当家,再不动手。他们就要离开山谷了……” 就连小头目也开始焦急起来,看着胡风这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他要不是害怕事后被责罚,早就提刀冲了下去。 “大当家,兄弟们这段日子,都瘦一圈了……” “是啊,大当家……” “大当家……” 众多山贼开始轻声诉苦…… 看着他们这副模样,胡风也闭上眼睛把心一横。 “动手!” 他感觉得到,那两名练家子,绝对在十品往上走。 这位大当家知道今天肯定要见血,至少得死上十好几个手下。但是再不做上一笔生意。 怕是过完这个年,寨子里的人得走个五分之一。 随着胡风命令一下,众多山贼呜呜泱泱朝着山下冲去。 几十名山贼瞬间将三架马车包围。 为首几个小头目更是眼神猥琐的看着那群宫女。 看着这群糙汉子如狼似虎的眼神,一众侍女只感觉一阵汗毛耸立,纷纷躲进车里。 胡风挤开人群,来到那两名护卫车夫身前。 “在下乃是锦州清风寨寨主胡风,二位壮士,敢问是何来路?” 胡风率先自报家门,想用清风寨的名号吓退二人。 右侧那名禁卫军都统轻笑一声:“清风寨?没听过。我兄弟二人不过无名之辈而已,不说也罢。” 胡风的脸上有些尴尬,他的清风寨可是有足足八百多号人,在这锦州的绿林之中也是知名地方,没想到这二人听都没听过。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 “清风寨小,胡风之名未入壮士耳目也是当然,但是我观二位壮士武艺不俗。当个护卫……未免也太过大材小用。” 胡风走近一看,更是觉得这两名护卫不简单。特别是下盘功夫,一眼望过去便知道稳如泰山。 若是能招揽到他的麾下,清风寨的实力那将会更上一层楼。 而李家兄弟想起刚刚那位公主殿下的嘱咐,不禁玩笑道:“我兄弟二人,大字不识几个,只有些许武艺傍身,不做这些护卫之职,又能干什么呢?” 有戏! 胡风听到二人没读过书,又似乎有些心动的模样,随即再次说道:“不如二位壮士,随我上清风寨,寨中都是英雄豪杰。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总比做个看门家犬来得自在。” 李家兄弟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中似乎是有些意向:“寨主的意思是?” “清风寨五当家,六当家之位虚席以待。” 胡风微微一笑,这种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夫,最是好忽悠。到时候卖命的事情,就让这两个蠢货先去,毕竟能够卖主的东西,他胡风也不敢重用。 今日能够兵不血刃拿下这笔生意,可真是意外之喜。 “我明白了!”李惊风讶然一声:“寨主的意思是让我们跟你当山贼?” 山贼二字从李惊风嘴里吐出之后,胡风的面色有些尴尬。 李止雨则是一巴掌拍在李惊风头上。“什么山贼,那叫绿林好汉!” “是吧?胡寨主。” 胡风笑了笑,总归是有个会说话的。 “不知二位考虑得如何?” 绿林好汉一词出来,他自信满满,再次对着李家兄弟抛出橄榄枝。 “让我们考虑考虑……” 李止雨摆了摆手,抓起水囊饮上一口热水之后跟身旁的弟弟交头接耳起来。 约莫小半炷香过去…… 一旁的另一名头目坐不住了,那几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让他是越想越心痒痒。 他看了看胡风。 胡风也觉得有点久了,点了点头。 随后那名小头目出列对着李家兄弟抱拳道: “两位兄弟,何必如此纠结,我们一路跟来,见到你家那位刁蛮小姐如此欺压下人。天不亮就呵斥起来赶车,简直不拿你们当人,身为男儿怎么忍得下去。” “不如我们一同将这群小娘子带上山,说不定你还能尝尝你家小……” “住嘴!!” 李止雨被这个小头目的话吓得亡魂皆冒,一口热水将他呛得口鼻不适。 “噗!”李惊风更是眼疾手快,瞬间飞身一拳将那名山贼的脑袋打爆。 他没想到这群色胆包天的下流胚子,脑子里尽是这些龌龊玩意。 差一点就给他说出来了,要是真被里面那位女官听到然后回宫禀报,他们兄弟俩的都统之位估计都保不住…… 李止雨不停拍着胸口:“幸好,幸好!” “把他们都杀了吧。” 随后李止雨又对着李惊风吩咐道,他觉得不能跟这群龌龊玩意继续扯皮了。不然谁知道等会再编排出什么龌龊话污了贵人耳朵,他可受不住。 等会他着自己替殿下去把身后那群大尾巴揪出来就是。 一众山贼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同伴的脑袋在眼前爆开。红白交杂之物迸射开来……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众人脸上,令人感到生理不适。 “两位,真不考虑加入我们清风寨?” 一众山贼将李惊风团团围住,这一手段使出,那位大当家更是知道,光是这位弟弟的实力可能就不在他之下。 “加入啊,怎么不加。” “轰!”李惊风说完又是一脚将身旁的一名山贼踹到枯树上,只是挣扎刹那便没了呼吸。 “老三,带几个兄弟去把车围住。不要进攻。” “剩下的先跟我杀了这匹夫护卫!” 胡风也不再废话,指挥着一队人马将中间那架最大的马车围住,然后提刀冲向李惊风。 这位胡寨主也读过些许兵书,他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得把另一名牵制住,让他顾及车内之人安危不敢过来,才好逐个击破。尽量减少伤亡。 但是任何计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徒劳的。 被数十名山贼围攻的李惊风如同天神一般勇猛,不仅能赤手空拳挡住胡风劈砍而来的大刀,甚至还有时间扭断身旁山贼的脖子。 短短数十个呼吸,便有六七个山贼倒在地上,皆是一击致命,惨不忍睹。 “不好,遇上硬茬子了。” “风紧!扯呼!!” 那汉子手无寸铁,一人将围攻的数十名山贼打得节节败退。 胡风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啃不下这块硬骨头了,只能呼唤众人撤退,保存实力。 “咕隆咕隆咕隆……” 无数马蹄之声如同奔雷一般在身胡风后响起,中间还夹杂着哗哗的铠甲碰撞之声…… “大哥,快跑……官军……” 一名望风的山贼朝着众人奔跑而来,却被一支从身后飞来的长枪贯穿,他的口鼻之中不断往外冒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提醒着胡风身后有官军追杀至此…… ………… …… 第160章 ——官军老爷与捕快 马蹄声越来越近,一名小将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身后是数十名轻骑,轻骑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锦州官军。 “掉头!” 胡风见此情形,赶忙再次回头往另外一边跑去。他本以为还要再死几个人。 没想到那两名汉子只是紧紧护住马车,完全不管他们。 “南越城总捕靳断山在此,贼人何去?!” 另一面又是出现一名穿着皂吏服饰的中年人和府兵将军,他们身后亦是数百南越城府兵和数十名捕快。 “兄弟们,拼了!” 胡风看着身后数十名轻骑,还有前面的府兵。 他选择了冲阵这数百府兵,靠他的实力至少能有一线生机。 “杀!” 那皂吏身后武将一声令下,数百府兵立刻列阵冲锋。 只是碰撞的刹那,这群山贼就如同鸡蛋碰到石头一般瞬间粉碎开来。无数血肉横飞…… 但那侧面却被一把大刀领头,杀出了一条血路。 “大哥,你快跑吧,别管我们了。” 山贼之中也不缺乏重义之人,那名老三一直舍生忘死保护胡风。 胡风的大刀再次砍倒一名府兵,但是此时撕开的缺口已经再次被补上,寥寥数名山贼身上全都挂了彩,被围在中央形成包夹之势。 “大当家,快走!” 由于胡风平日里对待这些亲信十分大方,加上他们这些绿林人士本身就痛恨朝廷。被包围的山贼们竟无一人投降…… 一名男子率先出刀,以血肉挡在胡风身前。 “噗!” 那男子被长枪刺穿身体,但还是死死抓住那杆长枪,以自己的身体为武器撞向府兵。 胡风也不再犹豫,脚尖轻点就要往山谷之上掠去。 那皂吏冷笑一声:“今天还能让你跑了?我靳断山的名字倒过来写。” 说着男子便抽刀而出,踩着众人的身体朝那掠身攀崖的贼首而去。 “贼子休走,吃你靳爷爷一刀。” 靳断山高高跃起,对着胡风的脑门就是一记重劈。 胡风不得已闪身躲过,大刀砍在石壁之上,碎石应声而落。虽然是躲过这一刀,但是他又重新被逼回崖壁下游。 “跑?怎么不跑了?你也有今天?” 靳断山不由得嘲讽一笑,从他当捕快的第一天起,接到的杀人抢劫案,有许多不幸遇害之人就是跑到这种绝地,然后被这群山贼残忍杀掉………许多人临死前还残留着绝望的惨状…… 说罢靳断山再次提刀朝着胡风砍去,他也要让这山贼头子尝尝上天无路,落地无门的滋味。 “铛!!!” 两刀相碰,胡风瞬间被从崖壁之上打落,回到包围圈中。 由于胡风已经鏖战许久,加上心乱。本来他是不虚这位总捕的,但是此刻明显是靳断山更胜一筹。 “都让开,本官要亲自拿下这贼人!” 想起那些因为走镖或者行商养家糊口,不幸死在贼人手中的无辜百姓,靳断山就止不住怒气飞涨。 因为他也是这么过来的,他的父母便是前去潇湘州采药之时被山贼所杀。 从那时起,这位总捕头便弃文从武。十几年来靠着一番铁血手段当上这南越总捕之位。若是有上一番背景,金陵总捕怕是也有他一席之地。 随后二人便又再次战在一起…… …… 坐在车内的高贵少女一脸不悦,没想到她自以为的秘密出行,竟是有这么多人知道…… 高沁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一般…… “殿下,莫要气恼,陛下和娘娘也是担心您。” 身旁小女官不停耐心安慰这位小祖宗,被管得久了,有逆反心理很是正常的。更何况如今是来见情郎,被这么多人跟着。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中…… 小女官不禁将自己代入了一下……简直窒息…… …… 靳断山与胡风已经交手许久,但还是未分胜负。 玉时真对着身后几名旗将看了一眼,几名旗将立刻跳入场中。 “呸!狗官军,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山贼们此时已经尽数伏诛,那名最喜欢叫嚣的老三也被府兵们捅成了筛子。只剩下胡风负隅顽抗。 “几位兄弟,请给靳某人一个面子,让靳某拿下此獠。” 靳断山对着那几名旗将抱拳说道。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他们收到的命令是拿下这贼首。 靳断山虽然面色有些不悦,但还是再次提刀而上。 “陈叔,这是哪个山寨上的?” 玉时真又对着身旁的白甲将军询问。 白甲将军打量几眼。“好像是清风寨。” 玉时真眯着眼睛:“都杀了,把旁边的山头也一起夷平。我父亲的命令也敢当做耳旁风,是该给这些下贱胚子一个教训。” 他真的很生气,因为玉震早就下达命令。还将最大的山头剿灭,为的就是震慑这群匪徒一段时间。 没想到这个清风寨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敢顶风作案。 “尊令!”白甲将军抱拳一礼,挥手带着身后密密麻麻的锦州官军调转方向。“哗哗”的铠甲碰撞之声再次响起…… 胡风看到那位曾经前来传令的陈将军,竟然被那名领头小将军随意使唤,他心头一震,他到底是惹到了什么人? 自己的妻儿老小都还在寨子上呢。 “哧!” 就在胡风心神恍惚之际,一名旗将瞅准时机用长枪刺进他的身体。 随后靳断山的大刀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贼子,跟本官回南越城,将尔罪状一一列来!” 胡风知道今日他命休矣,他惨笑一声:“能让我知道,我到底是劫了……” “鸹噪!” 一阵破空声传来。 长枪洞穿胡风的喉咙,是那名领头官军小将。 靳断山有些愤怒,刚刚无缘无故插手就算了。毕竟都是为了擒贼。 但如今贼首已然抓住,为何不让他带回南越城审问定罪。说不定许多冤假错案能水落石出。 “敢问这位小将军,既然贼首是在南越地界活捉,为何不让南越官府处理。” 靳断山昂首看着玉时真,想讨要个合理的说法。 却不料那少年将军只是拔出长枪,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玉时真并没有想跟这些府兵和捕快解释的意思,他觉得也没有那个必要…… 他调转马头便朝着那队车马而去。 “你……” 靳断山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后那名府兵将军拦住。 “靳老哥,所料不错的话,这位可能是大统领玉震之子。慎言,莫要冲动。” 祝禹拦住这位总捕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只有他最清楚,这些官军老爷打心眼里本就看不起他们府兵,更别说靳断山这些衙役捕快。 在大齐军伍,最上面是边军,其次是官军,最后才是他们这些府兵和小吏。 你一个小小的捕头,质问金陵城守将,人家理你才怪呢…… …… 第161章 ——将军传信免责罚 靳断山听到玉震之名,不甘收回目光…… 那位锦州二把手当然不是他这个捕头能够得罪的…… “咱们要迎接的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能让这位大统领之子亲自护送?” 靳断山不由得对祝禹问道,他本以为张知府和祝老爷子将他和祝禹派来,已经是很大的阵仗。 没想到还是小看了那位贵人…… 祝禹笑了笑:“有没有听说过前段时间,金陵城夜舞鱼龙之事?” “夜舞鱼龙,不是那位姬剑子吗?” “姬剑子自然是主角之一,但是来的是另外一位。这位更了不得,整个金陵城都是为她而庆。” 靳断山小心翼翼问道:“你是说,公主殿下驾临南越?” 祝禹没有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便跟上玉时真的脚步前往鸾驾请罪。 “玉时真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那小将翻身下马,对着车内的贵人跪地请罪。 “南越守将祝禹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两名将军在鸾驾面前丝毫不敢起身,而其他人则是连请罪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待在后面听候发落。 “好啊,那你们就都给本宫自杀谢罪吧。” 娇俏少女从车内钻出,一双凤目之中毫不掩饰熊熊怒火。 “本宫问你们,你们是谁派来的?”少女厉声质问,如同百灵天籁一般动听,但那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上位姿态让在场之人噤若寒蝉。 “玉时真奉大统领玉震之命,负责公主安危。” “好,玉震受父皇之命保护本宫。可以理解。”高沁说完又看向跪在一旁的祝禹问道:“那你呢?你又是谁派来的?” 祝禹冷汗直流,他要说是家中那位归野的伯父派来,会不会连累伯父…… 众人也看得出来,这位殿下今日是非要拿个人开刀不可。 后面的小女官见状附在高沁耳旁低语:“这位将军应该是祝老大人派来。陛下知道。” 高沁想起那个和煦的老头子,前任户部尚书祝卫启。皇祖父在位之时还让他教过自己算术。 少女闭上眼睛,一对粉拳微微握紧。然后钻回车内…… 她越来越厌倦这种生活。 随着那位公主殿下重新回到车内,小女官对着堂下的两位将军说道:“玉时真、祝禹、救驾来迟。但念在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杖责三十,以示警戒。” “还有,锦州军立刻返回金陵。两位都统与南越官兵足以保护殿下安危。” 女官话音一落,李家兄弟便应声而动。 “等等!” 那跪地小将出言阻止。 女官看着他问道:“玉将军,对殿下的责罚有何异议?” “玉时真救驾来迟,罪该万死,幸得殿下宽厚,哪里还有异议。”玉时真恭敬回答。 “那玉将军还有什么事情吗?” 玉时真拿出一卷小纸…… “这是玉时真要交给姬剑子之物,请殿下代为转交。” 玉时真微微一笑,这个东西能交出去。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三十大板挨就挨了,还能休息一段时间…… “拿进来。” 少女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小女官接过玉时真手中书信走向车内…… 半晌后,车内传来那位洛邑公主的声音:“那个玉什么真的,你可以走了。” “多谢公主,玉时真告退。” 那小将军喜出望外,领着数十名轻骑朝锦州方向策马飞奔。 众人也知道了一个信息,这位殿下,怕是与那位剑子大人有点不可言语的事情…… “李都统,还不动手?” 小女官扶帘而出,朝着李惊风吩咐提醒。 “兄弟,忍着点,今天那位的脾气不是很好。” 李惊风一边替祝禹卸甲,一边示意祝禹不要怪他。 祝禹苦笑一声:“李都统,动手吧。” 随后李惊风取来一杆长枪,对着跪在风雪中的祝禹狠狠打下去…… 这位南越守将的惨叫之声在山谷之内不停回荡。 伴君如伴虎,身居高位,不一定是好事…… …… 赵府—— “爹去哪了?” 姬夏睡到正午才堪堪起身,昨晚练剑到半夜让他有些疲惫。 “陈伯伯一大早就带着爹去了祝家,说那位老大人可能要提拔他们。” 赵扶念头戴虎头小帽在水榭中练琴,那副认真的模样煞是可爱。 姬公子拿起桌上糕点笑道:“哟!!咱爹还有提升空间呢?” 赵青当了一辈子的秀才也没考上举人。还天天想着仕途二字,就挺离谱的。 还好这个朝代没什么商人不能考取功名的限制,不然自己这个喜欢附庸风雅的老爹估计得抱憾终身。 赵扶念也不禁一阵无语,她爹已经考过七次还是八次举人了,每一轮都被刷下来。 但是每年都去。 回来之后又不认真学习,只知道赏乐听书。不然就是去店铺查账。怎么可能考得上嘛。 她都觉得她爹已经把考试当成一个乐子,要是哪天真考上。估计他还不习惯呢。 “卿灵呢?那妮子最近好像很少来找你。闹矛盾了?” 姬夏发现这么多天以来,陈卿灵一直都没有出现在赵府。不由得询问一声。 小姑娘骄哼:“你才闹矛盾呢,我和卿灵可好。她最近好像是说要去学医。” “学医?学医好啊。” 姬剑仙不由得夸赞一声,不管陈卿灵去学什么。只要不把心思放在馋他身子上,那他都会表示支持。 “好你个头!你说,你到底娶不娶卿灵?” 赵扶念完全不怕这位大剑仙,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质问。 前些日子看着闺中密友日渐消瘦的模样,她可是心疼得很。 偏偏自己这个兄长一直在逃避这个话题。 “好问题,不娶。” 姬夏用力抓住那只小手的手腕,让赵扶念疼得龇牙咧嘴。他觉得少女有点不礼貌了。“哪有妹妹这么对待兄长的。” 少女疼得眼泪在眶中打转。“快放开我,不然我等下告诉娘亲。” “快……快放开我~不然我等下告诉娘亲~”姬夏学着上次少女的歪嘴阴阳模样。 “道歉!赵扶念!” “对……对不起。” 少女已经疼得快要说不出话,只能对眼前这个可恶兄长妥协…… 姬剑仙冷哼一声松手。“要是敢告状,有你好果汁吃!” 说完他再次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然后还霸占赵扶念的红泥小火炉,叫她弹曲来听。 少女不敢出声埋怨,只能恶狠狠盯着少年不停抽泣,然后委屈抚琴。 姬公子闭上眼睛,享受怀中那火炉传来的暖意,觉得此刻惬意无比,但是最动听的……还得是这带有些许急躁的少女抚琴之声。 他觉得现在赵扶念顺眼很多,这才是他姬剑仙的好妹妹…… …… 第162章 ——玉叶金枝落南越 “老陈,咱们到底是要来迎接什么人物啊?” 寒风中,南越城的大小官员全都在城外守候。前方更是由那位知府老爷和归野的祝老大人领头。 “不知道啊,我还以为老大人是叫我们过去读书品茗呢?” 陈仕方也是一阵疑惑,原来祝卫启不仅邀请了他。这南越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都齐聚于此。 但是祝卫启没有出声,也无人敢去询问…… “老大人,咱们这么高调。真的好吗?”张离看着祝卫启缓缓说道,这南越城无论大小官员,富商地绅全都围在这城门口。 有些参差,鱼龙混杂。 “这是陛下的旨意。” 祝卫启闭眼端茶,张离也识趣噤声。 祝卫启前天晚上接到一封密信,是那位陛下传来的。 信上说朕的女儿,第一次去南越城,怎么能是如同做贼一般。朕要让整个南越城的百姓知道,洛邑公主驾临南越。特别是那小子的家里人,必须出来迎接。 这位符宝皇帝,与那位天宝帝简直如出一辙。 天宝年间,还不是公主的小高沁三岁被封县主,就算是天宝帝在御书房召见六部之首,也时不时会让这位小公主在身边玩闹旁听。 兴起之时还会停下手中国事抱着孙女玩乐。 六部尚书几乎没有一个不被这位公主折磨过,特别是兵部尚书的沙盘。每抬到御书房一次就被那位小公主弄坏一次。 天宝皇帝还乐呵呵陪着一起玩耍排兵,让当时的兵部尚书是敢怒不敢言。 如此荣宠,自然是让那位公主从小嚣张跋扈,动不动就说让皇爷爷砍谁谁谁的头。有段时间更是让整个后宫的太监和宫女们,一看到这位殿下就害怕得直打哆嗦。 索幸也没真砍过谁的头,后来才知道。那是天宝皇帝教她说的。让她看谁不开心就说让皇爷爷砍头,那个人就不敢让沁儿不开心了。 自此之后,皇后就把那位洛邑公主亲自带在身边,不让天宝帝和她待在一起。直到皇后娘娘熬成了太后娘娘也依然隔三差五召见。 这颗皇室明珠,要是在婆家受委屈,那肯定是天都塌了。 一众南越城的乡绅们就这么站到未时四刻,终于是望见密密麻麻的府兵簇拥着三架车马前来。 祝卫启率先起身迎接,身后众人更是打起精神,想知道那位贵人是何等身份。 马车越来越近…… 直到行至城门前,祝卫启开始带头行礼。 “草民祝卫启,恭迎洛邑公主鸾驾。” 随着祝卫启话音一落,身后不时响起讶然之声。直到张离这位知府大人回头一瞪,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拜见。 没有功名在身的乡绅们更是纷纷屈膝下跪。 赵青和陈仕方看到身旁密密麻麻齐刷下跪的好友,二人相视一眼,龇着大牙得意偷笑起来。 他们一个秀才,一个举人,正好达到最低标准。如今也算是享受到功名带来的一番优越之感。 赵青更是压低声音:“老岳,你那副看不起读书人的嚣张模样呢?拿出来啊。” 正在一旁跪着的中年富商闻言恼羞成怒,重重一拳砸在赵青脚面上。 “嘶——” 赵青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嘴巴不敢叫出声来。然后瞪大双眼回敬一脚,正好踩在那名富商手上。 “唔!” 那名富商没想到赵青这么狠,暗骂一声天杀的王八蛋。待会一定让你这老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高沁钻出马车,对着祝卫启缓缓道:“祝老大人平身,您年事已高。还在这寒风之中等候许久,实在是让本宫心里过意不去。” 这位公主殿下的尊老还是十分到位,毕竟都是皇祖父那一代留下的老臣,多少都是看着她长大的。 祝卫启笑了笑,看来这小丫头长大了,竟然如此识得礼数。 “公主殿下莅临,草民哪敢不来迎接,不然怕是下去见到先帝,先帝第一件事就是要砍草民的狗头呢。” 老尚书开起多年前的玩笑,让这位公主殿下面色一红。但是场上气氛也随之变得缓和起来。 “老大人说笑,您身体如此硬朗,一看便是百岁长命之相。再说了,您可是先帝的肱股之臣,皇爷爷哪里舍得惩罚您。” 这位公主殿下在外的社交能力也十分有仪,让身后小女官放下心来。 跟着高沁从天京出来开始她就一路忐忑,生怕这位殿下有哪里做得不好……回去受责罚的可是她这个随行女官。 “草民多谢殿下玉言金口。”祝卫启十分开心,这小公主竟然变得如此大方得体,着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他躬身邀请道:“草民与张知府在城中设有接风宴,还请公主鸾驾移步。” “老大人有心。” 高沁盈盈一笑,再次坐上马车。 等到那位公主殿下进入马车之后,祝卫启一脸不悦问道:“祝禹呢?” 祝卫启将迎接一事交给侄子,就是希望他能在贵人面前混个脸熟。能早日混到官军之中去,让他们祝家在军伍之中也有些许根基。 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不亲自护送。这位老尚书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眼下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件事重要。他有些恨铁不成钢。 靳断山看了那鸾驾一眼,然后走到祝卫启身旁附耳低语:“老大人,祝禹老弟他……” 这位总捕头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才让那位老大人的眉头稍稍舒展。 “倒是错怪了他,明日我好好去探望一下。” 随后祝卫启摆了摆手示意让靳断山跟在后面,这回马屁应该是拍到马腿上了。 想想也是,少女心性,这位公主来见情郎。这么多人知道,肯定害羞。 但是陛下的旨意,他也没办法…… 待会还要赵青去请他那个义子过来,祝卫启本想今早就去邀请姬夏。 但是剑庭剑子这个分量,普通百姓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除非皇帝亲临,不然以他的身份没人使唤得动,还得让他这个义父前去才行。 “起驾,赴宴!” 祝卫启弯身上轿行在前头开路,随后那三架车马鱼贯而入。最后由那位张知府带头,带领着大小官员与乡绅跟在其后…… “老赵,你他娘的——” 岳河站起身来对着赵青后背就是一拳,打得赵青闷哼一声。 二人随即明争暗斗,在跟上队伍的同时,时不时你踹一脚我打一拳。 “都多大人了,能不能收敛些,等会可别让人抓住把柄说你们大不敬。” 陈仕方看着岳河与赵青二人的模样,不由得出声提醒。 “听到没,举人老爷都发话了,你这小小秀才还不住手?” 岳河抓住赵青,他自从年纪上来之后终日吃喝玩乐,已经是大腹便便。打闹三两下就气喘吁吁,完全不是赵青对手。 赵青嗤笑一声:“举人?老陈就算考上举人他在我这也是个勾八。” 陈仕方闻言威胁道:“赵青,你踏马的。信不信本老爷初一去你家商铺门口撒尿,让你明年亏得底裤都没得穿。” “哈哈,还是举人老爷有手段,我也去。” “你们敢来试试,老子把你们全都剪了……” 队伍后方的三个中年男子不停小声打闹,幸好前方这些官老爷们本就看不起商户,也没人去过多注意理会他们…… 而且多数职位不高的官员心中都叫苦不迭,本来已经休沐。 没想到这顶天龙种倏然驾临,害得自己大过年的都不能在家吃上一口热乎饭菜…… …… 第163章 ——天人合一求大道 鄂州—— 天都山—— “师兄,你和那个顾庭晚谁赢了啊?” 陆贯一边帮苏幕遮清扫庭院,一边询问着那天他们到底谁胜谁负。 苏幕遮抬头笑问:“你师兄难道会输给那只老鼠不成?” “也是。”陆贯悻悻一笑,他确实没听过这位师兄的败绩。 苏幕遮让他放下扫帚一起喝茶,然后问道:“倒是你,伤好些了吗?” “早没事了!多谢师兄关心!” 陆贯喜出望外,没想到师兄竟然会主动询问关心起他的伤势。 苏幕遮揶揄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个伤。” “那……那是什么伤……” 这位江城子的语气明显有些慌张。 “你说是什么伤就是什么伤咯。”苏幕遮咬了一口冬瓜糖,齁甜。 “谁买的,这种倒灶便宜玩意也拿上来。不知道冬瓜糖要去月新记买吗?” 陆贯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死穷鬼,赶紧拿走。穷成这比样还学人家追姑娘,下山重新去买,然后给你自己买套新衣服。 ”苏幕遮毫不留情,将整个盘子都递给陆贯。又拿出一张五十两纹银拍在桌上。 “师兄,恭喜发财。” 陆贯嘿嘿一笑,完全没有觉得苏幕遮在侮辱他,从小到大他最爱跟着苏幕遮混。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从这位师兄指缝里头挤出来的东西,他花都花不完。 更别说自己的金书又被斩碎,回去又欠了师父一屁股债去修金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他打算拿十两银子给师兄买过年的零食和吃食,三两银子给自己和师父置办一身新道袍。 剩下的钱存起来,等还完师父的债他就去潇湘州游玩…… “没出息的玩意,你傻笑什么。” 苏幕遮一脚踹了过去,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陆贯在想着那位“清平乐”。 “好意思说别人,你当初不是这般?”一道声音在苏幕遮和陆贯的头顶响起。 苏幕遮抬头一看。 “师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师父!” 来人正是陆天一,他单脚踩叶,竟是叶承其重而不落,树下两人都被这一神仙手段折服。 “恭喜师叔,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苏幕遮看到陆天一此等手段,暗想定是已然参悟。 这位师叔大器晚成,可能比他还要天才…… 陆天一微笑询问:“你师父呢?可曾用饭?” “师父在天都山顶,此刻应该是在打坐。” “那你们先玩吧,记得晚饭多做一些,我还没吃。” 中年道人说完便如同一阵微风般消失不见,陆贯与苏幕遮同时咽了咽口水。 “师叔平时,都是这般出行?” 苏幕遮忍不住朝着身旁师弟问道。 陆贯老实回答:“不是,以前他都是走路的。” 苏幕遮望着陆天一刚刚站着的位置,他不由心想。那位韦陀金刚现在到底能不能接下师叔一记拂尘…… 天都山顶—— 一阵微风拂过,一只大手攀在了打坐的观主身上…… “师兄,好久不见。” 清心子转头看着陆天一,他根本没有察觉到陆天一是什么时候来的。 “好久不见,师弟。”清心子随即再问:“现如今,师弟是什么境界?” 陆天一答道:“我不知道,但是至少比你厉害。” “那比起莫观如何?” “我觉得他也不太行。” 陆天一手指苍穹,云雾缭绕的天都山顶瞬间彩彻区明。 “天天被大雾笼罩,很闷的,你又不是真的神仙。装什么装。” 清心子笑问:“难不成你是?” “有可能。” “这招叫什么?” “不知道,我随便一指而已。如果非要有个名字的话,那么每一招都叫做——天人合一!” 陆天一对着这位已经超过百岁之龄的师兄一脸傲然。 清心子没有理会他,而是再问:“这次回来,不只是炫耀你的新境界吧?” 陆天一将金书修补之术交给清心子。“当然不是,回来陪师兄你们吃顿年夜饭,然后……我若是有什么不测,还请师兄日后好好照顾贯儿。” “你要去京城?” “嗯,斩妖除魔,当为己任,不仅是他剑庭,青羊道宫亦是如此。” “莫观在锦州南越城,你可以先去拜访他。这样稳妥一些。”清心子说完站起身来,对着这个已经超越了他的师弟说道:“饿了吗?师兄给你煮饭?” 二人相视一笑,如同当年陆天一刚刚上山那段时间一般。 那天正好也是临近年关,这位小师弟因为看道书看得太过入神而忘记时间。 但是初来乍到,陆天一只能怯生生拉着他这位首席师兄的衣摆。 “不用了师兄,我让贯儿留了饭,要一起去吃吗?” 清心子哑然一笑:“这么多年,还是连饭都不会煮。做你的徒弟可真是倒霉。还要照顾你这个师父。” 陆天一听到徒弟一词,一脸欣慰:“那师兄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贯儿,不能厚此薄彼。” 清心子回过神来,原来这已经不是总跟在他身后的怯懦师弟。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传承和道统。而且还要为青羊道宫,要为天下人做一件大事…… “这么没有信心?” “真没,他都不知道在那个境界待上多少年了,史书之中所记载的下凡童子。可能就是他。” 陆天一的话让清心子有些惊讶。 “能活这么久?” “两三百岁能的,如果再用点别的东西。可能会更久。” 陆天一也是踏入这个境界才明白,如此无敌的莫观当初为何会败。 “那照这么说来,他不是妖人咯。你还要去?” “要的,他用了一些不该用的东西。他确确实实是妖人。” 陆天一的眼神十分坚定。 如同不知多少年前,他刚刚上天都山求道那般…… 第164章 ——参拜剑庭众先辈 南越城夜宴—— 洛邑公主驾临南越城的消息不胫而走,南越城的年轻人们,更是被长辈带到这场夜宴之上吟诗作对。 众多才子争先恐后轻吟着这场春雪,但是酒过三巡,那位殿下仍然没有要夸奖他们的意思。 “敢问台下哪位是赵家主?” 小女官走出幕帘,来到场中询问。 台下有三四个中年男子起身来拱手,赵青亦在其中。他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位殿下莅临南越,恐怕和他家里那个逆子有关…… 小女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言语有些疏漏。“殿下要问的是赵青赵家主,诸位请坐。” 随着女官话音一落,场中便只剩下赵青依旧站着。 “听闻赵家主之义子姬夏,诗词歌赋皆是信手拈来。本宫甚是喜欢那首《水调歌头》,不知赵家主将他带来没有?” 众人终于是听到了这位公主殿下的天籁之音,空灵婉转,又平淡从容。 赵青心想坏了,真是冲他家来的。那个逆子怎么就这么受欢迎,连公主殿下都被他吸引而来。 “犬子身体不适,在家休整。不能来此夜宴为殿下吟诗助兴,实属是他无福。” 赵青替姬夏找了个理由回绝,他觉得,谢筝和老陈那个女儿就够了。再多来个公主,他们夫妻二人的心脏可受不了。 谢筝在他家待过几天,赵青就看得出来谢筝足够强势,要是再来这么一位金枝玉叶,恐怕是要家宅不宁。 而且,当了驸马,人家给不给你纳妾都不一定,到时候两头皆负。苦的可是他儿子。 “夏……姬公子是哪里不舒服?本宫在金陵城有随行御医,可以唤来为他诊断。” 那帘子内的少女语气似乎有些焦急…… 场上众人闻言,不由得心中一阵失落。难怪这位殿下会驾临南越,原来是跟那位大才子有关。一听到姬夏不舒服,连随行御医都搬出来了。 而在场一众吏员看向赵青的眼神,也再没有之前的高傲神色。 “犬……犬子可能是练剑练出问题,府上也有医师,不必劳烦殿下……” 赵青冷汗直流,硬着头皮回答道。 那小子哪有什么病啊,在家活蹦乱跳的,整日不是逗弄身旁那两个侍女。就是关起门来练剑,叫他去查账他也不去…… “那可不行,本宫与姬公子金陵相识,一见如故。好友抱恙,自然是要探望一二。”高沁听到心上人练剑练到身体出了问题,哪里还有心思用宴。随即吩咐道:“今日的夜宴就到到此为止,谢过祝老大人和张知府的设宴款待,本宫有些乏了。” 幕帘内,那道娇俏身形站起身来,宣布着这场为她而设的接风宴落下帷幕。 “恭送殿下。” “恭送殿下……” 堂内众人纷纷站起身来拱手相送,但是那位殿下的脚步却越走越快…… 待得高沁的背影消失不见后,由张离领头的一众官员们举着酒杯向赵青围了过来。 “赵家主,论起来,咱们南越城的税收你可是出了大力。才让我这个知府能当得如此轻松,来,本官敬你一杯。” 张离举起酒杯向赵青邀饮,赵青自然是不敢拒绝。 “知府大人言重,说起来还是大人治理有方,才让草民的生意做得如此安稳。”赵青也是举杯碰向张离。“该是草民敬您这个父母官才是。” 应酬一事对于赵青这个生意人来讲,自然是不用多说。场面话他自然是会做到位。 但是赵青此时心事重重,他想要早些回到赵府,跟那个逆子商量一下让他装病。 欺瞒公主这么大的事情,要是被发现,那他不得进那南越府衙里待上一段时间啊? 但是话又说回来,那位殿下好像和自家儿子,有这么一丁点不对劲…… 不然怎么会听到那逆子身体有恙,就临场罢宴呢? “赵老哥,老哥年长张离几岁,张离唤上一声老哥没问题吧?”那位知府大人满脸笑意,攀着杆子再次与赵青拉起交情。 “知府大人真是折煞草民,草民哪敢高攀,与大人称兄道弟。” 赵青悻悻,他知道这位张知府的态度是从何而来,但是那位殿下和自家儿子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可不敢乱接这种高官敬称…… 人群将赵青围起来的同时也将陈仕方和岳河挤了出去。 岳河嘶了一声:“你说这老赵,祖坟上是不是冒什么青烟了?怎么就认了这么一个儿子。” 看到发小赵青被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恭维,岳河心里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岳河上缴的商税,也不比赵青这王八蛋少啊。还不是这老王八蛋有个好儿子…… 陈仕方则是从高沁关心姬夏之时就开始眉头紧皱。 他家里那个女儿,不知道是否还能有个交代是他最紧张的。 陈卿灵那副日渐消瘦的模样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真是恨不得将那姬夏小儿抓来杀上千回万回。 自己还想找机会跟老赵 商量一下这件事情,但是现在这副模样,怕是嫁过去做小也是讨不了好。 “老陈,你怎么不说话?”岳河看到陈仕方一言不发,还以为陈仕方也是在嫉妒赵青。“噢——原来我们举人老爷,也看不爽这老小子啊。” “你能不能不要烦我,像只苍蝇一样。” 陈仕方本就心情急躁,岳河还不停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他忍不住回头怒斥一声然后拂袖而去。 “老陈……老陈,等等我啊。” 中年富商挺着个大肚想要追上陈仕方,却是累得气喘吁吁也没有跟上好友脚步…… …… 赵府—— 少年正对着给青玉案上香的莫观问道:“莫老头,你当初是怎么悟道的啊?我怎么找不见一点头绪。” 莫观没有理他,而是将三炷清香恭敬插上。嘴中还念念有词:“剑庭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徒孙莫观拜见。” “逆徒,还不过来给先辈上香。” 老人呵斥坐在一旁纹丝不动的谪仙公子,示意让他参拜自己的佩剑。 姬夏不情不愿点上长香,嘴里不停嘟囔:“对不起历代先辈的人又不是我,道歉倒是有我的份,真有你的……” 参拜自己佩剑这事,姬公子总觉得奇奇怪怪的,感觉有点蠢。大过年的拜一拜先辈,他觉得没啥问题,但是换个牌位什么的,姬公子觉得这样会更好。 但是莫观说青玉案乃是历代先辈残剑所铸…… 姬剑仙要不是怕莫观破大防,非得反问一句,你莫观还知道是历代先辈的残剑? “大过年的,别逼我打你。”再次被揭开伤疤的莫观已经没有初时这么愧疚又涨红脸面。反而威胁起出言不逊的谪仙少年。 莫观摸清了一个道理,对待姬夏这种人,你要是脸皮薄,那你每天都得被他气个半死。半夜回想起来都想要掐死他。 但是如果你和他一样不要脸,那么你将跟他收获一样的快乐…… …… 第165章 ——二九佳人体似酥 少年将三支长香插到青玉案面前的小炉之后,对着莫观说道。 “好了,拜也拜了,现在咱们来谈点正事,就是刚刚那个话题。” “悟道究竟是怎么悟,你给哥们说说。卡在这已经很多天了,好难受啊。” 姬夏这几天十分的急躁,越是练剑越发现自己没有思路,境界停滞不前。 莫观无语了,这小子几个月从八品怎么蹦到十二品的他都不知道。现在竟然觉得修炼太慢? 他莫观六岁练剑,二十六岁方才悟道。就这已经是天才。 但是这小子,五年从一个病秧子练到十二品。还嫌自己练得慢。就离谱…… “不着急的,当初我也是迟迟未能悟道,你师祖才放我下山游历江湖。最后在山下突破。” 莫观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能收到这样孝顺又天才的徒弟他已经很开心了。就是这个徒弟的脑子多多少少和正常人有点不同。 比如此刻…… “那踏马是你,你能和我比?” 老人的安慰并没有取到效果,反被那谪仙少年嗤笑嘲讽起来。 姬夏一脸不悦,将案板上的青玉案拿起就走。白白浪费他感情。 他现在是真的愁啊,不悟道怎么问天,不问天怎么去打那个死老太监。过完年还要去一趟赣州找赤霄。在谁手上他都不懂,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这么多事情要做,这老登到底要给他这个徒弟添多少麻烦,自己作为师父都不知道反省一下。 他好人是当够了,哥们作为他的传人,不仅要帮他报仇。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马上娶回家。 姬公子头疼得脑子都要炸掉了,这老登还乐呵呵拿着青玉案拜来拜去。 “去你吗的。” 最后,所有的怒火全都由院中那棵大树承担。 那位小剑仙一脚将大树踹得沙沙作响,树上积雪不停飘落…… …… “少爷,是谁惹您生气了?” 小院中,楚元夕和青梅正在给这位眉头紧皱的谪仙公子按压窍穴。 “是两个叫青梅和楚元夕的丫头,老是找机会占他们家公子便宜。” 姬夏抓住楚元夕那只打算伸进他衣领的冰凉玉手。让楚元夕悻悻一笑。 姬公子严重怀疑,楚元夕肯定是偷偷看了他买回来的那些话本。 以前只有他们两个在的时候楚元夕才会偷偷占他便宜。现如今青梅还在眼前,楚元夕便已经如此大胆。 “青梅才没有,都是元夕姐姐。” 小丫头大呼冤枉,她可是一直在认认真真给少爷按脚。她也想跟元夕姐姐一样偷偷占少爷便宜,可是她又不敢。害怕少爷不开心。 特别是芸娘子进府来教她那些规矩之后,她是越来越害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少爷不喜欢。 自己可没有元夕姐姐这么好看,万一少爷真的不要她,她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是少爷错怪青梅了。” 看着委屈巴巴的小丫头,姬公子狠狠瞪了楚元夕一眼然后安慰道。 “你们都回房去吧。少爷困了,要休息。”随后姬夏摆了摆手,示意让二女回房。 楚元夕面带心疼:“公子,先喝上这碗安神茶。” 姬夏接过小剑侍手中茶水,不由得暗道一声懂事,下次就不揭穿她了。 一杯热茶下肚,姬夏顿时觉得四肢百骸散发着暖意,整个身子都飘飘然起来。 “这什么安神茶味道属实不错,元夕你下次多买些。” 姬公子嘱咐一声然后闭上眼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传来轻鼾…… 而楚元夕临走前又朝着那张谪仙脸蛋亲上一口。让青梅小丫头心中一阵郁闷。 “怎么,你不敢亲还不许我亲?” 二女轻掩房门,来到院中。楚元夕看着生闷气不理她的小丫头开始调笑起来。 二人这段时间经常走动,楚元夕早就把这个善良的小丫头当成自己的妹妹。 青梅甩开这个刚认的好姐妹。“我才没有,你爱亲就亲便是,扯上我干嘛!” 青梅亦是想学着楚元夕的姿态和自家少爷相处,但是她从前去伺候姬夏被拒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导致小丫头心中有些阴影。 “生气了?姐姐今晚满足你的心愿好不好。” “什么心愿,我才没有什么心愿呢?”青梅不知道楚元夕在讲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你呀,这么害羞。是永远得不到公子的。” 楚元夕拉着青梅的柔夷不断调笑,小侍女被说急了。直接丢下楚元夕自己前去沐浴。 楚元夕看着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小姐妹遗憾一叹:“那姐姐只能捷足先登了……” …… 深夜, 姬夏踢开被子,他感觉自己口干舌燥,浑身犹如烈火灼烧一般,还抱着被子想起了谢筝。他忍不住起身喝上一口茶水压下火气。 “咕噜~咕噜~” 姬夏实在是口渴得厉害,他拿起刚刚那壶安神茶。 对着壶嘴便猛灌起来。 “呼——” 冰凉的茶水入肚,才让谪仙少年长长舒出一口浊气。 少年重新捂好被子,门外的细雪又开始飘落。寒风透着窗缝吹来。但是那寒风吹在身上的感觉让姬夏感到无比惬意。 他忍不住起身,将那小窗又开大些才满意躺回被窝。 又是约莫一炷香左右,那股灼烧之感再次传来…… “踏马的,那壶茶!楚元夕,你踏马的,学谢筝是吧?” 姬公子红着眼眶,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幻觉。时不时便能看到谢筝勾引他的影子。 一股香风袭来,身无寸缕的温润玉体挤进他的怀中。 “说!!!你是不是偷看那些话本了楚元夕?!” 谪仙少年朝脸上打了一巴掌,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对着怀中女子厉声质问。 怀中佳人可没有回答谪仙公子的意思,她死死按住这位青玉剑主的双手,朱唇径直朝着眼前那张俊美面容而去…… 二九佳人玉体陈酥,想要用那盈盈柳腰化作的长剑,在此处将那位小剑仙杀得片甲不留…… 第166章 ——温香软玉误我志 “唔~” 姬公子伸手捂住小剑侍的红唇,但是楚元夕身上不着寸缕实在让他心猿意马。 他不知道这个冰冷的小剑侍怎么突然这么大胆,姬夏是万万没有想到楚元夕竟然会给他下药。 他不理解! “说,你从哪里学到这些东西的?” 谪仙少年呼吸沉重,他感觉楚元夕给他下的药比谢筝的还厉害。况且那一壶茶水几乎都被他一个人喝掉。 如此大的剂量实在是让他把持不住。 最主要的是他很生气,他以为楚元夕是世界上最听他话的人。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给他下药。 “不给公子下药,怎么得到公子。” “就算那沁园琴首,不也是用这种方法得到公子的吗?” 少女抬起臻首,直勾勾盯着眼前少年。她的眼眶也是通红且充满媚意。跟随少年去金陵城那段日子,她就经常盯着沁园方向…… “她用这种方法你也用?” 姬夏真是被气笑了,他对楚元夕可谓是毫无防备,比谢筝还放心。没想到楚元夕直接给他来了一波灯下黑。 “就用。” 怀中少女的眼神已经逐渐迷离,一双柔夷不停拉扯着姬夏的薄衫。 “你踏马的自己也吃了?” 姬夏没想到楚元夕这么疯狂,自己也磕了药。 温热的娇躯不停在他怀中游动,但是姬夏还是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 “不行,我答应过谢筝。除了她和高沁我不会再娶任何人。” 姬夏无奈紧紧抱住怀中少女,让她不要再乱动。 但是谪仙少年此刻也是衣衫凌乱,两人紧紧相拥,在沉重又暧昧的气氛中两颗心脏怦怦乱跳,越来越近。 “元夕本来就是公子的剑侍,做不了妻子的。青玉案只有元夕与公子能用。这世间每个人都有可能背叛公子,但是元夕和青玉案永远不会。” “在剑山,每位剑主一生都只有一个剑侍,每个剑侍也只有一个剑主。元夕自从成为剑侍那天开始,这条命就是为公子而生。” “只要能与公子同在,卑如蝼蚁亦是甘之如饴。” 小剑侍捧着少年那张俊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容,满含热泪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宛如她才是正室一般。 “行行行,就算你说的都是对的,有道理的,你和公子就是天生一对无法分开的。但是你不能等等?等咱们道明心意?就这么馋?” 姬夏真是被气笑了。 “嗯,就这么馋。” 小剑侍从来不会对她的剑主说谎,此刻也一样。 姬夏闻言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小剑侍得脸皮就和他一样无敌,你问什么就答什么。像是拼尽全力的一拳打到棉花上那种该死的无力感。 他还能怎么办,只能用力捏了捏小剑侍的琼鼻。 “日后不许欺瞒公子,你偷偷给我下药这件事,真的让我很伤心。” 少年的语气十分淡然,但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公子这个语气,楚元夕害怕极了。甚至连药效都被压下去三分。 “元夕不敢了公子。” 姬公子冷哼一声:“我看你啊,胆子大得很!” 药效再次焚身,小剑侍学着话本上写的那般嘤咛起来。“请公子好好惩罚元夕。” 楚元夕的眼神逐渐迷离,认错的态度也越来越敷衍…… “呔……小小侍女,且看今日本将军如何将你斩于马下!” “公子,请好好惩罚元夕,元夕只要公子开心……” 小侍女搂着谪仙少年痴痴笑了起来。 “不许笑,公子就喜欢看你那副生人勿近的司马模样……” “元……元夕都依公子!!”楚元夕闻言再次端起那张高贵冷艳的模样。 “嗯……” 娇柔少女初承雨露,忍不住痛哼出声。 精致玉颜上那还未干透的泪痕再次流下珠泪。 “公……公……公子你长得真好看,元夕好喜欢你。” 冰冷少女看着眼前那张神仙脸蛋,忍不住道出心声。如今她也可以名正言顺拥有公子了。 楚元夕不予反抗,任由情郎拉着玉手,到处为所欲为…… 玉体偎人情何厚,雨散云收眉儿皱。 卯时三刻,楚元夕抱着刚刚停下来的姬夏问道:“公子,可以原谅元夕了吗?” 昨天晚上听到少年郎的淡淡语气,她真是魂儿都要被吓掉。 她宁愿姬夏打她骂她,也不愿再听到那股淡然语气。 姬公子捏了捏下巴,然后对着怀中人儿说道:“勉勉强强吧。” “那……那公子继续吧,直到让公子火气消了为止。” 小剑侍的声音中还是带有些许紧张,又有些许期待…… 姬夏闻言瞪大双眼。“你不要命了?” “元夕只要公子开心。” “算了,聊会天吧。” 二九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姬公子摆脱小剑侍,任由清风吹在自己身上。 温柔乡虽好,可是他明天还要练剑呢,要是被楚元夕吸干了可不行。 但是谪仙公子的态度又让楚元夕不满,触碰不到姬夏,初承雨露的小剑侍觉得心中空落无比。 一双作乱玉手又如狸奴一般攀附而来,将自己整个身体嵌进心上人怀中。 “很热啊!楚元夕你能不能消停会。自己睡一边去!别烦公子,公子在想事情。” 姬夏正想到如果以落叶归来束缚鱼龙舞,是否能大大减少真气流失的时候,再次缠在他身上的少女打断他的思路。不由得让他皱眉啧了一声。 女人真的烦,谢筝也是。就踏马知道馋他的身体,别的是一点不会。 姬剑仙越想越生气,想着等老子哪天想不通,就自己切了,让你们这群女人全都断了念想。 “噢~” 小剑侍弱弱回应一声,看到情郎云雨过后如此无情。不禁又在一旁蜷缩起来梨花带雨。 “服了!” “来,来来来,弄……给你弄。” 姬夏无奈一把拉过楚元夕,这才让小剑侍破涕为笑。 小剑侍静静躺在自家剑主身上,窗外的寒风与心上人体温同时传来,更是让楚元夕觉得安心无比。 不多时便带着笑容甜甜睡去…… 而那位青玉剑主看着天花板,不停比划着招式。 “是先用落叶归好点,还是鱼龙舞好点呢?” 他真是恨不得现在就起身实验。 但是怀中少女又将他紧紧箍住,让他动弹不得…… 第167章 ——青梅怒斥小剑侍 “青梅,你且等等。待会去叫少爷过来见我。” 辰时,赵青已经洗漱完毕,正在堂中用饭。 由于姬夏这段时间醉心练剑,除了晚饭全都是叫青梅送到屋里,不然基本见不到他人。 赵青看到青梅端去饭菜,就顺便嘱咐了一声。 “是,老爷!” 小侍女行礼应答,礼数无比周全。不由得让赵青刮目相看。 待得青梅走后,赵青看着魏兰竖起大拇指。“还是夫人想得周全,芸娘子这个钱花得值。如今咱们府上的下人,比起那些官宦之家也不遑多让。” 看着刚刚青梅的模样,魏兰也不由得暗暗夸赞那位芸娘子。 那位芸娘子好像曾是官家小姐,但是父亲被贬。在岭南之地郁郁而终。 一家人失去依靠,不得已从金陵的繁华之地搬到南越城来。 但是那位老夫人过不惯苦日子,想将她嫁给南越城中的富绅她又不愿。无奈之下她这个女儿只能到处谋生,来维持这个落魄之家的钟鸣鼎食。 幸好也是曾经积攒些许人脉,在朋友的介绍之下。建立起一个专门教下人规矩的楼子。 魏兰与好友闲暇打牌之时,无意之间听到好友们对这个芸娘子极为赞赏。 便想到青梅将来也是要给姬夏作妾的,便花重金请来这位芸娘子。 一开始她只是教青梅而已,后来魏兰看青梅学得不错。便再次提了一百两月银。让芸娘子连府上的下人们一同调教。 如今得到这位家主的夸赞,她亦是觉得无比开心。 “老爷,您想叫夏儿来说什么?” “说什么?问题大了!”赵青不由得放下碗筷抱怨道。 昨晚他被一众官僚拉着喝酒,直到丑时才能归家。那位殿下又传来口谕,说可能今日午时登门。 赵青本想问那位女官,是否要为殿下准备什么。 那女官却说不用,连排场都不要有。就当是您家公子的好友上门拜访就行。 魏兰也被自家夫君这副样子好奇到,不觉追问:“到底是什么问题,您说啊。” “那位公主殿下,今天就要来咱们家咯。你说问题大不大。” “啊?公主殿下要来?” 魏兰闻言有些惊慌,她昨天晚上便听到洛邑公主凤临南越的消息。没想到竟是与自家有关。 “老爷,您昨晚怎么不说,妾身打扮一下,然后叫下人去买红绸布……” 魏兰语气焦急,站起身来埋怨一番之后便要风风火准备接驾。 “行了,坐下吧。咱们大红灯笼啥的都挂起来了。够喜庆了。” 赵青巍然不动,拉住妻子柔夷。 “那……那怎么行,那灯笼是过年的,而且……”魏兰惴惴不安,那可是公主殿下。 “来找你儿子的,你怕什么。”赵青语气之中带有些许气愤,陈家女娃他可是一直看好。谢筝他也能接受。 如今去了趟金陵,又弄回来个公主。早知道就打死也不该让他去这趟金陵。 “什……什么?” 魏兰听到那位殿下是冲着姬夏来的,方才冷静下来。她刚刚有点慌神,都没想清楚自己家为什么会让公主莅临。 如今才想到,赵家一个商户之家,就算生意做得再大,也就是在这南越城中略有薄财而已。怎么会让那只凤凰栖身。 但是想到姬夏那张脸,她就瞬间明白过来了。 “这位殿下怕莫非是要屈身不成?老爷,老爷。怎么办啊。” 魏兰不由得拉住赵青的衣摆,若是这位殿下真看上了自家儿子。那谢筝和陈卿灵该怎么办。 赵青咽下一口清粥。“什么怎么办?” 魏兰一脸焦急:“筝儿,还有卿灵,她们该怎么办啊。” “凉拌,又不关你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这么多干嘛。” 赵青虽然觉得陈卿灵才是最佳人选,但是昨天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那副恭维样子实在让他舒心。他不由得想道,这权利二字果真是比财富还能让人迷失自我。 “你们这些男人,就知道朝三暮四。”魏兰翻脸,怒斥着面前悠哉用饭的夫君。 这位赵家主耸了耸肩。“那我能怎么办,你去跟公主说去啊!让她不要来啊。” 魏兰实在气不过,拧着赵青的老腰怒嗔道:“夏儿变成这样,都是你没教好他!” 赵青大呼冤枉:“要怪也应该怪莫老哥!” “你们两个都有份,还不是你教他要去什么秦淮河找瘦马。子不教父子过。” 魏兰想起那天自家夫君教姬夏怎么挑选所谓的瘦马,她气就不打一处来。手上的力气再次增加,让赵青龇牙咧嘴。 “夫人,为夫知错了,为夫马上去叫莫老哥。待会一起将那逆子打杀!” 赵青忍不住出声求饶,他觉得魏兰再不放手。他就要掉眼泪了。 “吃!多吃一些,待会才有力气。妾身亲自去叫莫先生。” 这位老母亲一反常态,没有再护着犊子。转身走出堂内…… 魏兰觉得姬夏再不管教一下,怕是这偌大的赵府将来都住不下。 “兰笙,去叫厨房准备锦州最好的菜系吃食。再去账房支八百两买金碗玉筷,再去……” “还有,芸娘子没有调教过的下人们今天不许出现在前堂……” 魏兰唤来侍女不停嘱咐,赵青可以不管这些,但是她这个女主人可要管。 那位殿下可是金枝玉叶,万一哪里不满意。嗔上一声都是滔天雷霆……他们这些商户人家可吃罪不起…… 小侍女端着饭菜来到姬夏的小院中,竟是见到自家少爷今早竟然没有起来练剑。 “坏少爷,还说每天都要练剑,偷懒了吧?” 青梅嗤笑一声,觉得自家少爷的毅力可真是说没就没。 她推开房门,想要好好嘲笑一番自家少爷。 “咣当!” 小侍女手中端着的早饭全都洒落在地,瓷碗被打得稀碎,碗中小米清粥更是沾上少女长裙。 但是少女仿佛没有感觉到脚上那股滚烫的清粥一般。 “楚元夕,你不要脸!” 小侍女红着眼眶,对着那位正在自家少爷怀里香甜熟睡的“楚姐姐”出声怒骂。 明明说是好姐妹,要一起讨厌那个谢筝的…… 青梅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家小姐老是叫她小叛徒,如今她这一双银牙被楚元夕气得嘎吱作响。 小丫头真是恨不得要将这背叛她的楚姐姐,嚼进嘴里狠狠撕碎…… 第168章 ——老剑仙与小剑仙 楚元夕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朝着那张俊脸亲上一口然后询问道:“少爷,元夕好像听到了青梅的声音。” “你要不要往门口看看。” 姬公子顶着略微乌黑的眼眶,依旧双手对着天花板比划招式,对二女完全置之不理。 楚元夕往门口一瞧,那小侍女眼眶发红,正呆呆看着她。眼中全是怒火和背叛的怒意。 冰冷少女起身穿好衣服,然后再次对着那床上的贵公子脸颊猛点。 却不料被那谪仙少年皱着眉头一把将臻首推开。 “够了嗷,先去洗漱!” 姬夏觉得楚元夕现在实在是太粘人了,没有刚刚认识那副拒人千里的司马模样。他很不喜欢。 小剑侍嘟嘴悻悻收回香吻,然后帮青梅擦拭裙子和衣摆。 “青梅妹妹怎么这般不小心,这小米清粥都洒在裙子上了。” 擦拭完毕后她又牵起青梅柔夷,关心询问。 “少爷,老爷叫您马上去见他。” 小丫头只是冷冷吐几个字,然后便甩开楚元夕。头也不回。 “你看,做不好的事情被身边人讨厌了吧。公子不喜欢这样,青梅也讨厌你。以后要三思而后行。” 姬夏起身穿上衣服,对着正在收拾地板的楚元夕讲着道理。但是小剑侍仿佛充耳未闻,想要用武力开导青梅的样子…… ………… 前厅, 莫观正听着魏兰在讲姬夏之事。 “什么?那逆徒如此过分?他喜新厌旧,要跟筝儿、跟卿灵断绝关系,迎娶那个什么洛邑公主?” 莫观吹须瞪眼,一双浑浊老目此时如同铜铃一般张开。手中的肉包子也没了心情再吃! 姬夏多子多福,儿孙满堂他当然喜欢。但是没想到那个臭小子竟敢喜新厌旧。平日里只当他是畜生,没想到连畜生都不如…… 老人一拍案板。“赵贤弟,取家法来,我去叫莫靖!” “莫老哥,其实……也……也没有你弟媳说的这么严重。” 赵青在一边旁听魏兰细数姬夏的罪状,不禁有些脸红差点听不下去。 魏兰瞪了赵青一眼:“怎么没有,他就是这种想法!你们父子俩没一个好东西!” 赵青不说还好,一说起来魏兰便想到陈卿灵和谢筝,同为女子,她更是知晓与心疼二女。 不知道多好的两个女娃子,怎么就遭上这么个负心人…… 赵青急忙申冤:“夫人此言差矣,为夫可是老实本分,一直钟爱于夫人。” 魏兰嗤笑一声:“年轻未成婚时,南越城风流人物。你赵公子名列前茅。” 赵青哑然,大呼无妄之灾。 “爹,娘,师父,早啊。”姬夏病恹恹坐上餐桌,拿起一个包子。然后对着赵青夫妇嘱咐道:“家和万事兴,你们两个不要老是吵架,对我和扶念的成长不好。” “成长,你这逆子还需要成长吗?” 姬公子的包子还没塞进嘴里,就被自家母亲提起耳朵怒斥。 “娘,我没得罪你吧?你揪错人了。爹在你右边。” 姬夏吃痛一声,连忙提醒魏兰。 “揪的就是你这逆子,说!那个公主殿下是怎么回事?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让莫先生和你爹将你打杀在此。” 魏兰恶狠狠看着眼前少年,这回连她都不想站在这个逆子身后。 “这个啊,这个我正好想跟您二老说呢,回来忘记了。”姬夏挺腰而立一脸正色。 “莫要逞口舌,你回来这么久,都没提起过你跟那位殿下之事。” 魏兰揭穿自家儿子的谎言,这些日子回家以来,不是在练剑就是在欺负府上的人。哪里有跟他们聊起公主之事。 少年闻言悻悻一笑,本来打算能带着谢筝和高沁一起回来的时候再说,没想到父母消息如此灵通。 “是谁告诉你们的?元夕?” 少年再想不到,府上除了他的小剑侍还有谁知道他和公主的事情。这个小妮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什么都敢往外说。 赵青淡淡说道:“洛邑公主昨天驾临南越。” “啊?” “啊什么啊?整天就知道练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些江湖把式除了好勇斗狠有什么用!”魏兰再次扭住姬夏的耳朵。“那些江湖把式能养家吗?除了给家里带来麻烦赔人家汤药费。还能干什么……” 魏兰喋喋不休,却是赵青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那位莫老哥还在这。 魏兰这才惊觉抱歉。“莫先生,我说的是这个逆子。您别介意啊。” 妇人一脸歉意,她只是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又找了些别的理由来抨击这个逆子。忘记了莫观也在此处。 莫观则是摆手笑笑:“弟妹说得是,这些江湖把式,就知道给人带来祸端。” 从前一直接触江湖人士的莫观,身边也尽是一些快意恩仇之人。各种恩怨仇杀悲欢离合,都是家常便饭而已。 就算是他被匡月澜背叛,这些事情在江湖上不过寻常,众人口中之谈资。 直到在这赵府住了些许日子,他才知道原来人生还有另外一种活法。 他这位赵老弟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是他有家,有妻子,有儿女,有天伦之乐。 自己除了在江湖上的名气,回头一看好像什么也没有…… 若不是自己多管闲事,剑庭剑池如今可能依旧还在翻滚养剑。 若不是遇到匡月澜,他可能会娶一个山上的师姐或者师妹。然后收徒,稳稳守住剑山基业。 再退一步讲,若是不为那些名气去行侠仗义。自己也不会断手断脚。莫靖和自己徒弟更不会差点命丧金陵官道。 莫观开始有些动摇,是否真的如同那位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天师所说一样,善到极致便是恶呢? 自己是不是闲事管得太多,老天爷认为他作恶了,才有今日下场。 如今他孤家寡人,只剩下这一个徒弟。还有江湖上人人提到便竖起大拇指的剑仙之名。 莫观忽然觉得,真的有意思吗? 这位纵横江湖多年的老剑仙忽然笑了笑,然后对着少年说:“以后啊,就不要练这么多剑了。没什么用,你看你师父这断手断脚模样就知道。老婆还跑了,惨的哩……” “你踏马也被人夺舍了?” 少年听到莫观的话难以置信,站起身来不断往莫观脸上揉捏。 他有点不相信这是那个早上天还没亮就叫他起来练剑的莫老头。 姬夏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莫观总挂在嘴边说:“剑客的剑比什么都重要,世间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 姬剑仙真的很怀疑,眼前这个小老头被人夺舍了,毕竟他就是这么来的…… 第169章 ——官场亦是有江湖 “什么夺什么舍。” 莫观拍开少年手臂,他完全听不懂少年在说什么。 “听到没有,你师父都发话了,要注意劳逸结合。没事的话多看看四书五经。” “你爹当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你有如此天资,可要替他争口气。光耀姬家。” 赵青一筷子敲在姬夏的脑袋上,这小子这么好的天赋,不读书去练剑。真是暴殄天物也…… 锦州现在传唱最多的,便是《水调歌头》与《鹊桥仙》。 上次请伶人来家中唱曲,那伶人更是说分文不取,只想求见姬公子一面。但是这小子正好去了金陵。 时至今日,这件事依然是赵青在朋友面前炫耀的得意之作。 比起那位白睡人姑娘的“诗公子”,赵青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能更胜一筹。 就算是屁都不会,光靠他这张脸蛋,都能让那些楼子里的姑娘们合不拢腿。 魏兰听到此话也是眼冒精光。 “就是就是,天赐叔叔每次寄信来,多数都是他们难兄难弟互相安慰,一个又没考上秀才,一个又没考上举人。” “我儿应当考个进士,做一方父母官。让你这两个爹知道,他们是什么斤两。” 魏兰不奢求自己儿子的考上状元,只求考上个进士,有个官身便好。自己娘家那个大堂姐,就是嫁了个知县老爷。便每次回家都能凌驾在她们头上。 若是自家儿子是个知县,看她还敢不敢得意。 “妇人愚见,鼠目寸光。我儿姬夏,有状元之资!一个小小同进士,如何入眼?不说前三,至少也得是个一甲进士!” “还小小同进士,也不知道是谁,举人都考了不知道多少回,若不是咱们家不愁吃穿,怕是我们娘俩都得喝西北风去咯……” “我儿子能考就行!” 赵青夫妇提到少年读书科考一事,瞬间把要教训之事抛诸脑后,开始在一旁争论起来。 莫观和姬夏想要插嘴完全说不上话,只能在一旁默默喝粥。 二人从一开始的同进士,讲到状元郎。又从状元郎讲到知府,知州…… 最后赵青掏出王牌! “我直接一步到位!让夏儿当驸马爷,说不定日后这锦州大总管,我儿子都能当!” 最终魏兰哑口无言,他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官场上这么多官职,更不知道还有哪个能压住锦州大总管。 她见过官职最高的人,也不过是那位知府大人。 这些年赵家明里暗里给那位知府的孝敬,可都是她去找知府夫人打牌“输”掉的。 “我能说句话吗?” 作为二人争端伊始的姬夏弱弱朝着赵青和魏兰问道。 “说!” 赵青大胜而归,心情大好。越看自家儿子越像那状元模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会作诗。并不会考试。” 看到两人都差点把他当做未来三公之一的模样,姬夏也不好打断他们的幻想。只能在他们争论完之后弱弱问上一句。 “嘶——” 赵青忽然才想起来,这小子,好像连四书五经、八股文章都没正式学过。 “不要紧,不要紧,我儿聪慧。为父明日便去请来先生。来得及、来得及。” 姬公子闻言大骇,他本来是想要断了二人念想。没想到赵青这么看好他。 “别别别,爹。省点钱,儿子不喜欢读书。” “不读书怎么当官,不当官怎么能光宗耀祖?” 魏兰此时也附和起来,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当了官老爷才是人上之人。 别看他们赵家和娘家魏氏略有薄产,但是朝中无人,哪天犯起事来可真是说办就办的。 “老爷,知府大人携其夫人上门拜访。” 家丁来报,打断桌上众人的话题。让姬公子直呼救星。 “快请!” 赵青和魏兰都有些局促,这知府上门,可真是头一回。赵青还好,昨天已经尝到甜头。所以内心波澜并不大。 但是魏兰连忙起身,咋咋呼呼前去准备东西,生怕怠慢那位知府夫人…… “走吧,莫老头。去院子里再教教我落叶归的技巧。” 赵青夫妇起身后,姬夏端着包子,如同往常一般招呼莫观前去练剑。 “不去,你爱怎么练怎么练。老头子我要去唱曲消遣。这才是我这个年纪的人该做的。” 莫观抢过少年手中肉包,自顾自朝着自己住处方向走去…… 府门前—— “魏家姐姐,咱们可是好久没见。我特意叫上另外两位姐姐来找你玩来了。” 一名约莫三十的少妇热情挽过魏兰手臂,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官家夫人。 “是啊,魏家妹妹。这大冬天的,也没什么地方好去。无聊便来串个门,你不会介意吧?” 另外一名年长些的妇人,也是对着魏兰温和笑道。 “姐姐妹妹们哪里的话,你们能来府上。兰儿高兴还来不及。” 赵青领着张离前去正堂接待之后,这些妇人便开始寒暄熟络起来…… “那今天我可要好好在魏家妹妹家里消遣一番,姐姐这双手多日未曾搓牌,痒痒的紧。” “姐姐们快些进来吧,外面冷,我让下人去起些炉子。咱们到花园那边听雪赏梅。” 魏兰让青梅带着这些官家夫人进去,然后唤来兰笙。 “兰笙,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魏兰低声询问,刚刚那位知府大人带来一个箱子。但是客人在前,她又不好当众打开。 “禀夫人,都是咱们赵府之前送给知府老爷家里的地契,还有一大批金银首饰。” 魏兰闻言不由惊讶,她亲自打开箱子。果然发现自家地契一张不少的被还回来。 她再再细数那些金银首饰,发现款式全是自己这么些年,送给那位知府夫人的耳环手镯,还有不计其数的玛瑙、项链…… 如今那位夫人也是买了新的送上门,甚至比她之前送出去的还多…… 第170章 ——落叶归来鱼龙舞 姬夏来到城外,本来他是想在家里练的,但是家里来客人了,不好咋咋呼呼,显得很没礼貌。 一出南越,来到霜冻薄冰的鹿泽处,姬夏便迫不及待实验起昨晚的想法。 俊俏少年单手掐诀,鱼龙舞赫然逆行发动。周围顿时飞沙走石,连水面上的薄冰都被剑气震碎。 青玉案如同上次那般再次出鞘,悬浮空中。 “嘿!” 谪仙公子纵身一跃,踩剑而飞…… “呼——” 水面瞬间又被青玉案携带的剑气吹荡开来,宛如巨大楼船行过一般。 “落叶归!” 姬夏微微闭眼,以落叶归回收剑气。 “簌——” 水面上波纹骤减,剑气归空,姬夏脚底青玉案的速度再次加快。不多时便行至鹿泽中央! 谪仙少年滞空而望,朝着南越城方向大喊:“哈哈哈,莫老头,小爷我成辣!需要你教?” 随后少年大笑,再次御剑而归! “爹!快看!是神仙。” 住在渔船上的渔民一家,一大早起来就准备前去收网,稚童偶然看到一名仙人凌空御剑。 年仅五六岁的孩童无所事事,抬头望着天空。突然看到一道人影带着疾风从头顶飞过。那冷风都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吗?” 正在拉网的中年男子也感觉到背后一凉。他抬头一看,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爹,你看晚了,神仙都飞走了!”稚童嘟嘴生气,一脸埋怨。刚刚看到的时候他爹都不看,现在都不见了才抬头。 “哪有,爹都看到了。那神仙老爷可厉害哩。”男子什么都没看到,只当是稚童在胡言乱语想吸引他的注意,想要叫他陪着玩一会。 “真的吗爹?” “当然是真的!你瞧,这条大鱼肯定是神仙老爷赐给你的。” 身旁妇人从网上解下一只大鱼,然后放到稚童面前的一个小桶里。 小稚童瞬间来了兴致,瞬间将神仙老爷抛之脑后,一双小手伸下冰水之中不停逗弄着那鱼儿。 他们船上人家贫穷,平日乐趣不过如此。 看到稚童模样,夫妇二人相视一笑。 他们哪有什么空闲去看神仙呢?他们只想看看今日的渔网有没有变重。然后趁着天色未晚,上岸去换些年货。 他们要准备明年的渔网,还要置办对稚童承诺已久的拨浪鼓和新袄子。 至于天上飞的神仙,那离他们太远了。他们只能用仅剩不多的银钱买些祭品来拜祭江河泽神,祈求来年再次渔获丰收…… …… 巳时二刻,还未到正午。 两架马车停在赵府门前,一名侍女下车递出拜帖。 赵府领头管家双手接过,一路小跑前往府内。 今天赵府的站门家丁,都是特意挑选了牛高马大之人,并且全都下达命令。不管来者何人,都必须礼仪到位。 …… “魏姐姐,你今日的手气可真是让妹妹羡慕得紧。” 那位知府夫人揽着魏兰的手臂不停夸赞,短短一个时辰不到,魏兰的小箱子里便装满银票。 魏兰有些飘飘然,往日她去知府家中打牌。哪次不是让青梅抱着空箱子回来。 如今可算是体会到装满的滋味了。 最开心的还属这三位官家夫人的恭维,平日里她们尾巴可都是要翘到天上去的。魏兰忽然也对那位殿下的到来,没有一开始那般抵触了。 知府夫人说着又开始重新洗牌。“再来一把,我就不信姐姐今日能一直如此好运!” 另外两名官家夫人也是抚掌一笑,掷起骰子。 今天她们可是带着自家夫君的任务来的,不把口袋里的银票输光可不行。 “夫人,老爷请您和小姐过去前厅,洛邑公主莅临。” 青梅欠身行礼,提醒着贵人已到。 “哟,真是不巧,看来这次是没机会从妹妹手上赢回本钱了。” 年长些许的妇人大呼遗憾。 “没事的姐姐,下回还有机会呢。”魏兰说完转头再次嘱咐青梅。“去叫小姐吧。” 青梅再次弯腰欠身,然后莲步轻抬。 知府夫人惊讶道:“姐姐府上,竟是连个下人都如此规矩?”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商人之家的下人,能够如此有仪。连她家府上的侍女都没这个小妮子得体。 “是那位芸娘子教得好。”听到知府夫人的夸赞,魏兰开心不已。 “芸娘子?” 三人同时一脸疑惑。 “对啊,芸娘子,三位姐妹没有听说过吗?” 看着三人的疑惑模样,魏兰也有些奇怪,这芸娘子之名。难道在这个圈子里还没有传开? 众女纷纷摇头:“芸娘子咱们不认识,但是魏娘子家里可是要在这商前加上一个宦字了。” “对啊,这宦商一词,可是要降临在赵家头上了。到时候,妹妹可别忘记照顾照顾姐姐们。” 图穷匕见。 “姐姐说笑,殿下可能是与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相识而已。他啊,连四书都背不出来,更别提这官宦二字。” 魏兰自然是不可能接上她们的话茬,就算是真成驸马爷了。那也不可能因为这点蝇头小利轻易许诺。 “今日姐姐们能来,妹妹已经高兴不已。这银钱啊,姐姐妹妹还是带回家去,给侄子侄女们添上几件薄衫。就当做我这个长辈给利是了。” 魏兰说着便打开箱子,将刚刚的银钱取出准备奉还。 众女哪敢收下,这要送出去的都没送完呢。回去不得被他们家那位埋怨死。 妇人对着魏兰佯怒:“妹妹这可就没意思了,愿赌服输。妹妹是看不上我们不成?” “哪里,哪里。是妹妹失言,给姐姐们赔不是了。”魏兰连忙道歉,然后挽过她们的手臂,这才让众女重新喜笑颜开。 “几位姐妹,可不能让公主这千金之躯等我们几个,一同出去迎接如何?” 为表歉意,魏兰拿出甜枣。 “我等也是客,一同去迎,方便吗?” “方便,怎会不方便呢?我等亲如姐妹,我家就是姐姐们的家,哪有什么主客一说。折煞妹妹不是?” 魏兰主动邀请,让三人喜上眉梢。 “那可真是沾上妹妹的光了。” 四名妇人一同迎出府去,姿态亲昵。仿佛真是如魏兰所说。真是几位亲家姐妹一般…… 第171章 ——这山上哪有良民 “殿下,您就别再照了,够好看了。”车内的小女官不停劝说着高沁。 高沁一停车,便拿出镜子不停扫视,像是生怕哪处细节不到位。 少女今日淡扫蛾眉,一袭宫装勾勒出盈盈柳腰。今日她本就早起,想要早些过来,但是已经画好的妆容她又突然觉得太过浓厚庄重。所以又重新让女官化了新妆。 “草民赵青,携家小恭迎公主鸾驾。”车外响起一名中年男子的声音,小女官也扶起这位殿下走出马车。 只见赵青身后跟着一名妇人和少女,乌泱泱跪倒一片。只有那位知府大人与赵青依然站立。 “平身!”高沁端起架子,缓缓走到赵扶念身边。“这位便是扶念妹妹吧,果真长得标致。你家兄长时常与本宫提起你。” 高贵少女主动挽着赵扶念的藕臂,亲昵之色尽显。 赵扶念却是十分拘谨,这位可是公主殿下。第一次与这种贵人接触,父母又在面前,她紧张得竟是一时忘记回话。 赵青出来打了圆场。“小女平日寡言,殿下莫怪,府内略备薄宴,还请殿下移步上座。” “多谢伯父款待,今日不论身份,就当高沁是姬公子的朋友串门便好。” 高沁拉着赵扶念,轻轻抚摸着少女柔夷,然后将自己的镯子滑到赵扶念手腕。 “本宫来到锦州,连个同龄友人都没有。如今遇到扶念妹妹,可算是有个说话之人。” 感受到手腕上还带有些许体温的手镯,赵扶念大惊,有些结巴:“殿……殿下……这……” “收下吧,本宫一看到你就觉得欢喜。难不成扶念是不想交本宫这个朋友?” 高沁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紧张。 赵扶念不由得看向自己母亲,看到魏兰微微点头,她才敢有些许安心。 “多谢殿下。” 少女害羞低下头,这位公主的上位气质,初次见面让就她感觉到强烈的心悸。 虽然她平易近人,甚至送了自己手镯,但第一次与这种贵人交流。赵扶念还是不敢如平常一般相处。 “对了,夏……姬公子呢?” 高沁差点习惯性叫出夏郎二字。 赵青悻悻出来答话:“犬子应是去城外练剑了,草民嘱咐他正午回来。没想到殿下提前莅临。草民这就派人前去寻他。” 他刚刚想去跟姬夏商量一下装病之事,没想到下人们却答道,少爷往城外而去,说正午才回来,听到消息的赵青直拍大腿。 “他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去练剑,就不知道养好伤再去?” 这位洛邑公主的语气有些埋怨,如同小媳妇抱怨着自家夫君不知爱惜身体一般。 受伤?赵扶念闻言欲答,他想起自家兄长一旦闲暇,就每天在府里到处欺负人的样子。哪有一点生病模样。 “咳咳!” 赵青瞪了她一眼,示意不要多嘴。 少女虽然感觉奇怪,却也是不敢忤逆自家父亲的意思。 “张知府,怎么你也在这赵家?” 高沁微微眯眼,她明明已经嘱咐过,不要让任何人跟着。也不要有任何排场,但是这个张离…… 张离心中也叫苦不迭,这是祝老大人叫他过来的,说是陛下旨意,他哪敢不从。 张离拱手:“下官内子与赵夫人乃是密友,今日下官过来寻她。顺便找赵家主聊上一些南越城的税收之事。” “真的?早不来晚不来,偏要今日来?”高沁微微冷笑一声,让张离咽了咽口水。 “启禀公主,张知府与草民早就有约。要在年关之前处理好税收话题。他也是来到此处才知道殿下莅临,实属凑巧。” 赵青出列打了圆场,才让张离松了口气。 “那税收一事,知府大人可有处理好了?” 高贵少女巧笑倩兮,但是清脆嗓音落入耳中却让张离如坐针毡。 但是陛下和殿下谁大一些,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这位南越城的知府大人硬着头皮答道:“下官也是才来,与赵家主还未沟通到重要之事。” 高沁闻言再次冷笑没有说话。只是牵住赵扶念的手跟着赵青往府门走去…… …… 清风寨—— “师爷,你说大哥和三弟怎么这么久没有消息传回来。” 一名膀大腰圆的汉子跟那中年儒生举杯相碰。 中年儒生答道:“不知,或是那车马行慢,如今未到南越地界。” “不应该啊,就算是再慢。如今也该出金陵了,派出去的探子也不见回话。” 那名二当家沉思许久,觉得事有蹊跷。 “二当家!官军!官军杀上山来了!” 一名山贼着急忙慌前来禀报。 “怎么回事?!” 那位二当家和中年儒生同时放下手中酒杯。质问着那报信之人。 “小的不知道,那数十名骑军一上来连招呼都不打,瞬间便攻入寨门。领头的好像是那位经常来寨子里收孝敬的陈将军。” 小山贼如实禀报着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不好,大当家可能出事了。” 中年儒生摸了摸下巴,他知道胡风定然是出了大事。但是来人是那位陈将军,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那位陈将军当真是什么都不说?” 那名师爷再次质问着报信山贼。 山贼支支吾吾:“小,小的也没听清楚,是四当家让小的上来报信的。” 啪!! 那位二当家一巴掌就打在那名山贼脸上。“连消息都不清楚,你来报什么信!” 小山贼只觉得头晕目眩,捂着流血的嘴巴还要说话。 “行了,你下去吧。” 洪云制止了那位二当家的行径。 “来将是陈礼,而且只带着几十名士兵。想来不是为灭寨而来。二当家速速去清点金银,与我下山见他。” 洪云想着,应该是那位大当家在山下被发现了,然后锦州军趁火打劫,前来勒索钱财而已。 他拍头苦笑,叹上一句屋漏偏逢连夜雨。随即转身下山…… ……… 一个时辰后—— 偌大的清风寨上全是残肢断臂,短短半个时辰就从一座规模不小的山寨变成人间炼狱。 洪云和那位二当家被五花大绑,跪在一位年轻将军面前。 “陈叔,周围的山寨都端了吗?” 年轻将军坐在胡风那张虎皮大椅之上,他端起热茶,淡淡对身旁男子问道。 “禀少将军,已经分兵前去围剿。加上清风寨。斩首一千七百六十一人。寨中还有良民四百五十二人被掳上山作劳役之事。” 陈礼拿出战报,交到年轻将军手上。 洪云和那位二当家面如死灰,他们二人本以为陈礼是来收钱的。想着破财消灾。 没想到这名小将军突然带着数千锦州官军从陈礼后方杀出,开口便是杀无赦。 锦州官军精锐,短短两炷香,几乎未有折损便从山下寨门杀到堂上。 这也是洪云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官军,想起从前自己寨子里一群乌合之众,说自家山寨多么多么厉害,就算是官兵到来也难以攻下之言他就一阵羞耻,自嘲一声鼠目寸光。 “良民?什么良民,这群山之中,本将军只看到两千余名山贼而已。” 玉时真递过军报。 他哪里看见什么良民,都是十两银子一个的山贼左耳,加上这几个贼首的人头。几万两银子应该是有了。 蚊子再小也是肉,养这三千亲兵。很费钱的,能赚点就赚点。 他父亲玉震即将调任赣州,现在最缺的就是钱财和名气二字,不然也不用低声下气去跟那位大剑子求援。 “少将军,这……” 陈礼接过那张玉时真随意扫过一眼的战报。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比他的父亲玉震还要恐怖…… …… 第172章 ——凤栖梧桐圣旨临 时至正午,姬夏才慢悠悠走进府门。 “少爷好!” 看门的护卫们看到姬夏一个个喜笑颜开,这些日子不知道已经收到多少姬公子给的红包利是。 有看他们累了发的茶水费,有给少爷帮忙跑腿的辛苦费。最离谱的是少爷还会发低温补贴。 “那位公主殿下来了吗?” 姬夏拍了拍领头护卫的肩膀,那膀大腰圆的护卫特意微微弯腰。让自家少爷的手不至于抬这么高,不然少爷会累到。 “公主已经在用膳了少爷。” “嗯。好好干!今天辛苦了,这五十两银子拿下去给兄弟们分分,今晚喝杯水酒。” 姬公子骨子里的良好品德,仍是不忘让他鼓励他人积极向上。 “为少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为少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门口的数名护卫扯着嗓子齐声呐喊,连内堂都能听到些许声响。 魏兰有些不好意思:“该是我那败家逆子回来了。” 这些日子,府里上下几乎全都被这小子给收买。下人们虽然被这个大少爷整天欺负,但是谁都想往那个大少爷身上凑。 魏兰本以为只是那些丫头们春心萌动,想要多靠近姬夏一些,没想到连那些家丁护卫也是争着要去给姬夏跑腿。 后来才知道,他姬公子一出手便是十两纹银往上走。这年头流民多。去人牙子那里买个丫鬟也才十几两。 魏兰有些心疼银钱,打算跟姬夏好好谈谈。 没想到她一开口就被姬公子打断。 “娘,怎么感觉你最近气色感觉不是好?” 姬夏说完便唤来青梅,将一沓银票交到青梅手上。“拿这五千两去铺子里买十斤金官血燕,给夫人补补身子。” 魏兰听完便再也没了脾气。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的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但是这份孝心已经让她不好开口。 “何来逆子一说,您家公子文武双全,名动锦州。南越民众都私下称他为南越梧桐哩。” 知府夫人不愧是大家族出身,立即出来打上圆场。甚至胆子稍大,带有些许揶揄看向高沁。 而那位公主殿下听到梧桐一词,不由得霞飞双颊。暗道这知府夫人倒是会说话,看在她的份上且先放他夫君一马。 高!实在是高! 那两位官家夫人,还有魏兰,纷纷体会到自己与这位知府夫人的差距。大族之女果真不同凡响,自己这等愚妇真是痴长岁数。 就连旁边桌子上的赵青也不由得暗叹一声这位知府夫人的应变敏捷。 “咱们家今日可真是热闹。”一名面色带有些许苍白的谪仙公子走进正堂,将佩剑摘下交给身旁侍女。 昨晚一夜没睡,加上今早试验落叶归,让姬公子感觉身子都要被掏空了。 “逆子,明知身上有伤,还出去练剑,殿下莅临,还敢误了时辰,还不快些向殿下请罪。” 赵青看着姬夏斥责一声。特别是提到身上有伤一词,赵青更是加重语气。 “赵家主,务须动气,姬公子身上有伤,让他先入座吧。” 高沁温柔一笑。 “听到没,夏儿,殿下恩典,让你先行入座。还不快快谢恩?” 见到姬夏没有说话,赵青很是满意,用眼神示意让他坐到自己旁边。 但是姬夏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坐到独自坐在上座的高沁身旁。 “什么赵家主,姬公子的。这是你该叫的?” 姬夏拿过高沁身前的玉碗,毫不避讳吃了起来。 “逆……逆子,你还不快下来!” 赵青大骇,就算是这逆子得公主青睐,但是知府大人还在这,若是官家的人知道他如此无礼。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爹,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头还在脖子上呢。” 姬夏压了压手,示意赵青不要害怕。他知道这个知府坐在这里,就是来当皇帝眼睛的。姬夏就是要跟那位老丈人说明他的态度。 “姬剑子与殿下真是珠联璧合,恩爱有加。” 紧接着,张离从袖中掏出一卷黄轴——“陛下有旨。” 随着那位知府大人掏出圣旨,堂上众人应声而跪。 “奉大乾皇帝诏,剑庭姬夏,青年俊杰。乃我大齐之栋梁。朕亦欣赏有加。洛邑公主高沁,已然及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二人郎情妾意。却是缺少媒妁之言,不合礼数。所以,朕特此赐婚,待得男子二十弱冠。即可鸳鸯成对,举案齐眉。” “洛邑公主之封地税收,皆给你二人作修建新巢之用。另赐:不称驸马,公主平嫁,以妻待之。” 张离念完圣旨,在场众人鸦雀无声。赵青夫妇二人心底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不称驸马,公主平嫁,以妻待之…… 这是连玉家都没有的特权,他们家怎么会有此殊荣……赵青只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姬夏在江湖上的那个剑子身份。 他们夫妻二人不明白那个身份代表着什么,但是能用上公主平嫁一词。至少皇室那边认为是门当户对。 那位莫老哥,到底是什么人? 赵青有些迷茫,他略微打听过,但是只知道江湖人都叫他莫剑仙。赵青只当是个混江湖的诨名。 他从未真正涉猎江湖之事,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惟有读书高…… 还未等堂上姬夏二人接旨,张离又再次拿出一道圣旨。 “通州剑庭,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乃天下正道之魁首榜样,朕心生向往之。百姓心生向往之。即日起,拜剑庭为我大齐国宗。剑主莫观,可乘九五之辇。见君不拜。” 张离话音落下,姬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第一封旨意,姬夏携高沁跪谢皇恩。” 谪仙公子带着高沁下跪,双手接过第一道圣旨。 但是迟迟没有要接过第二道的意思…… 第173章 ——桂殿兰宫冈峦起 另一座小院里—— 老人手中的二胡戛然而止。 “莫靖,这小子真是会招惹人。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到仇家女儿身上。真会惹麻烦。”莫观对着贵气男子微笑道。 而那贵气男子正在清扫院中积雪。 “剑子也说,您这个老登。干什么不好,天天就知道惹事。自己爽了,但是后果都要他这个徒弟来担。” 莫观拍案而起:“那逆徒当真是如此说的?” “我觉得挺有道理的。”莫靖说完又对着莫观质问一声:“您觉得呢?” 这位大剑侍第一次与自己的剑主意见相悖,他十二岁就跟在莫观身后抱剑。 无论是山上苦修,还是下山游历。他跟着这位剑主风风雨雨,从未有过怨言。但是年轻时的剑主大人,实在是有些刚愎自用。 觉得一个人对不起剑庭便独自下了山,连他也不带。只留下一堆烂摊子给莫问师兄收拾。 只有他和莫听莫语两位师兄才知道,莫问师兄到底有多辛苦。甚至有这么一刹那他觉得……这个剑主,该是由莫问师兄来当才对。 但是他从小便受到熏陶,剑主才是唯一。 直到遇到那位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尊师重道的大剑子,一语便道出了这位剑主的毛病。 那位剑子大人的评价是:“一个不该有家的烂好人,有点自私。当朋友还行,人还不错,但是当他徒弟真的是算我倒霉。” “好啊,真是跟那小子学坏了,连你这个剑侍都敢反驳剑主了?” 莫观难得的跟莫靖开起玩笑,这一主一仆对视一眼,皆是笑了起来…… 堂中—— “姬剑子,这第二封圣旨,为何迟迟不接?” 张离讪讪一笑,浑身直冒冷汗。这两位跪在他面前,他压力是真的大。 虽然知道他们跪的是那位陛下,但是他还是微微侧身,然后对着姬夏小心翼翼提醒道。 “陛下赐婚,我夫妇二人感激涕零。但是这第二封圣旨,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剑庭无意入世,这国宗一词。更是当不得。” 张离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剑子大人很贪,连夫妇一词都用上了。即是公主也想要,剑庭的名声也不放手。果真是又当又立的典范。 张离再次硬着头皮。“陛下说了,这两封旨意,乃是一体。一封废,皆废。” 张离真是怕这个年轻人冲动之下砍死自己,也怪自己觊觎那祝老大人许诺的知州之位。 姜还是老的辣,他在这知府位上已经许久。虽然老大人十分清楚的跟他讲明利害,但却也是死死将他拿捏。 为了这仕途,张离总归想搏一把。况且没到四十的知州,总能在妻子娘家那边争口气回来。 姬夏牵着高沁站起身,又将那封圣旨塞回张离怀里。 “那就作废吧,大家继续吃饭。” 谪仙少年把那位公主殿下再次拉回席中,众人也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但是看向姬夏的眼神全都变了,眼前这个长得跟谪仙一般的少年郎,竟然敢拒旨。 就连高沁也忍不住拉住少年的衣摆,轻声问道。“夏郎。” 谪仙公子反手轻轻抓住她的柔夷。“雀奴儿相信我吗?” 听到雀奴儿一词,少女如同吃了蜜饯,不再作声。 第一次违抗父皇的旨意,高沁有些心虚。但是又觉得自己这只笼中雀儿。终于是飞出金玉牢笼。 张离面色有些难看,此事不成。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盛怒,他这顶乌纱会不会被摘掉。 听天由命吧。 这位知府大人苦笑一声:“剑子若是真已想好,张离这便复命去了。” 姬夏点了点头;“辛苦知府大人奔波。” 人,他是要娶的。仇,他是要报的。但是剑庭,也还是剑庭。 少年郎总是贪心,认为自己能将一切掌控在手。他现在只觉得是自己修炼慢了些而已…… 看着自家夫君的神色,知府夫人也知道这个夫君定是跟祝老大人达成了什么条件。不然这么大的事情,轮不到他一个知府来替陛下开口。 祝老大人是什么人,他都没有把握的事情,你一个小小知府怎么敢的? 那个祝卫启很明显是不想卷入这场风波之中。她不明白,自己这个夫君难道看不出来吗?到底是什么利益,能够让他如此冒险。 伴君如伴虎,她家是最知道。 “张知府稍等。” 就在张离转身要走之时,一名贵气男子来到堂中。 “剑庭接旨。”贵气男子对着张离伸手,张离虽然不认识眼前男子,但是他身上的气度就足够令张离刮目相看。 “不接。” 姬夏再次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看向莫靖。 莫靖微微一笑:“剑子要是再废话,我就打你。” 随后贵气男子朝着张离询问:“是哪一封呢?” 张离似乎也看出来了,这位是剑庭来的的大人物。 “圣旨在此。” 柳暗花明,让张离喜上眉梢。但是脸上又不敢有过多表情。 姬夏微微眯眼:“大剑侍莫靖,莫非是要抗命不成?” “小崽种姬夏,莫非是要逆天不成?” 一名跛脚老人从后堂走出,一把抓过张离手中圣旨。 “这里没你的事了。”老人对张离说完,又对着那几位官家夫人看了一眼。“你们也没事了。” 他的目光此时不再浑浊,略微佝偻的身形也是让人觉得宛如一座青山一般。 众女跟着魏兰还有公主告退一声,然后便缓缓跟着那位知府大人离去。 诡谲云涌,涉及到皇这一字,可不是他们能卷入旁听的,她们早就如坐针毡。 “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莫观一改刚才的冷脸,笑呵呵看着站在少年身后的高沁,高沁此时一双柔夷紧紧握住少年。她感觉有些紧张。仿佛眼前这个老人才是姬夏真正的家长一般。 “雀奴儿,这是师父。” 姬公子这一声师父喊得莫观心情大好。 “雀奴儿是吗,倒是好听。不要紧张,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老人十分和煦,他对着少女轻声安慰。他是第一次看人如此顺眼,连谢筝都没有这个少女在姬夏身旁来得般配。仿佛他们就该是天生一对似的。 少女知道如何称呼之后,也大大方方行礼:“高沁见过师尊。” 莫观再问:“听说你还是个公主是吗?” 高沁有些紧张,腼腆答道:“师尊叫我沁儿或者如同夏郎一般唤我雀奴儿便好。皇祖母也是这般叫我。” “好,那老夫就唤你一声雀奴儿了。”随后莫观不知从何处唤来一把通体镶满珠玉的宝剑。“雀奴儿,这把七星龙渊你拿着。这小子可是个花心种。将来他要是对不起你,你就用师尊给你的这把剑捅死他。” “多,多谢师尊。” 少女高兴的并不是这把华贵宝剑,而是眼前老人给她释放了一个信息。他这个师尊,是帮自己的。 “听说你们皇室要出资建府,这成亲一事。哪有男人去住娘家人房子的道理,又不是入赘。我们剑庭虽然比不上皇室,但也是略有薄资。” “莫靖,传我命令。在剑山附近找一座山峰,即冈峦之体,给剑子造一座桂殿兰宫。山上种满梧桐,以作迎娶公主之新房。” 老人将手上的玉扳指摘下,交给莫靖让他带回剑山,他这辈子难得的大方一回,莫观觉得。既然是娶公主,自然是不能落了面子,让娘家人看不起。 更何况,将来若是再娶一个谢筝,总不能住在公主府吧。那多丢人。 “莫老哥,别一个人装大款啊。我也要凑个份子。” 赵青闻言坐不住了。拉过莫观坐在一旁,商量着谁出多少钱。两人谁也不让谁,赵青硬是咬着牙要五五分账…… (高沁的身份,山海观雾那一卷会有交代,反正肯定不是江挽转世,请大家放心。) 兄弟们晚安安捏~ 第174章 ——小贱民胆大包天 入夜—— 这位洛邑公主没有回到官府为她准备的奢华别院,而是在这座小院之中闲逛打量起来。 “夏郎,你就住这么小的院子啊?连水榭鱼池都没有。如厕还要跑到院外去。” 这位小殿下充满好奇,主要是她就没住过这么小的院子。 姬公子暗叹一声,果然,何不食肉糜这句话,有道理的。 高沁第一次出宫去的便是最富庶的锦州,还是住在玉家。导致她的思维认知可能有些偏差。 “是啊,没办法。以前你的夏郎可是小院都没得住。” 风雪停歇,可是二人依旧在雪地中不停玩闹。最后还是高沁累了,躺在心上人的怀里数星星。 少女环着谪仙少年的脖子甜甜问道:“那夏郎你以前住什么地方啊?” 姬公子想了想:“山洞住的比较多,运气好的话可以住破庙。” “真的吗夏郎,住在山洞里,不会有大虫来吃你吗?” “沁儿在话本上总是看到有大虫住在山洞里,还会吃人。那个人还会变成伥鬼哩!” 高贵少女听到这些新鲜词,顿时来了兴趣。 “夏郎夏郎,那破庙里有没有女鬼。然后勾引那些书生啊?” “有,我经常被勾引。” “那你有没有被她们吸干阳气?” 第一次听到奇闻异录的高沁信以为真,按照话本上的情节质问着少年。 姬夏笑了,这小公主看来还不知道吸阳气是什么意思。 他搂住少女,然后往她耳旁轻吹一口热气,又神神秘秘道:“没,我等着沁儿来吸干我的阳气呢。” 高沁大惊:“沁儿才不是女鬼!” “不是女鬼也能吸的。” “不是女鬼怎么吸,夏郎你休要骗我。” “真的可以,改天我教你啊。” “我才不要哩,书上说吸干你就死掉了。我才舍不得。” 少女两只玉手揉捏着谪仙公子的脸庞,她才舍不得让这个心上郎君受一点伤害。 姬夏本来是要逗弄少女,却被少女这一句下意识的无意之言感动到。 “沁儿真好。” 他忍不住将少女抱在怀里吸了又吸。 “夏郎,伯父说你练剑出岔子。最近身体出现问题了是吗?” 高沁想起少年刚入堂时那副面色苍白模样,忍不住关心再问。 姬夏闻言捏了捏下巴,认真道:“嗯,确实有点问题。” 少女立即从他怀中起身,然后略带焦急要拉起少年。“是哪里受伤啊,沁儿有没有压疼夏郎,沁儿这就叫人去金陵请御医……” 这位公主殿下还没说完,就被谪仙少年再次揽入怀中。 他叹气一声:“我知道我是什么病,御医治不好的。” 听到少年的叹气之声,高贵少女顿时慌了起来。 “夏郎究竟是身体处什么问题了,沁儿可以带夏郎回宫的。反正父皇现在已经下旨赐婚……” 怀中女子一对柔荑已经紧紧抱住少年。 谪仙公子闻言十分认真:“问题很严重,以前我能吃两碗饭的,但是现在只能吃一碗。” “噗嗤!” 少女闻言先是错愕,然后反应过来眼前这焉坏人儿是在逗她。高沁不由得噗嗤一笑,随后便是“狠狠”一拳打在姬夏胸膛之上。 “你就知道逗沁儿玩,不理你了。” 高贵少女抬头轻哼,那一副傲娇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洛邑公主明鉴,小人患的可是相思病。对公主殿下之音容日思夜想。导致茶饭不思。” 姬公子一双恶爪揽过少女柳腰,然后大呼无辜:“难道这还不是大问题吗?” “你……你……” 这位公主殿下被心上人说得心花怒放,满面红霞又羞又恼。 “夏郎怎么可以如此明目张胆的说这种露骨之语。” 高沁哪里听过如此话术,一颗芳心早已怦怦直跳。整个人儿都钻进少年怀中,臻首不停摩挲。 但是那少年并没有放过她。 长得像神仙一般的公子将怀中少女臻首轻扶,对着她的眼睛温柔说道:“幸好是公主殿下及时到来,才解了些许相思之苦。” 那温润嗓音如同天籁,将少女融化。 “夏郎~” 少女的眼泪如同珍珠一般滴落在姬公子脸上。 “沁儿怎么了,别哭别哭……” 姬夏被少女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坏了,赶忙抱进怀中细声安慰…… 过了半晌,少女突然说道:“夏郎下次带我住山洞好不好,沁儿还没去玩过呢。” “很苦的,又不好玩。” “有多苦。” “很苦很苦。” “好,沁儿都听夏郎的。” 少女十分乖巧又听劝,在月光下不停拨弄着少年的大手。然后突然十指紧扣,看着那张俊美脸庞傻笑起来。 “夏郎长得真好看啊,沁儿以后给夏郎生个大胖小子,肯定也是这世间最好看的美男子。” “为什么不是女儿?” 姬夏这句话把高沁问住了,哪有人想要女儿不要儿子的。 “先……先生儿子。再生女儿嘛。” “生女儿也好啊,儿子不听话,像我一样就不好了。” 不过姬夏又想了想,如果自己是那位大齐皇帝,娇生惯养的女儿出去游玩一趟就被贼人哄骗…… “算了,那就听沁儿的。先生儿子吧,到时候还能叫他去打人。” “打人?打什么人,咱们的孩子可不能学那些东西。” 少女气呼呼一拳捶向心上人,姬公子连忙摆手求饶:“都是小人失言,还请殿下饶命。” “咯咯咯……”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在小院中不停回荡。 良久—— 躺在谪仙公子怀中的少女被那心上人儿问道。 “沁儿,我手好冷。” 少女巧笑倩兮:“那夏郎牵住沁儿的手吧。” “我不。” 那谪仙少年说完将手伸进这位公主殿下的衣领之中,一股冰凉突然袭来,让高沁嘶了一声。 啪!!! “大胆贱民,竟敢对本宫无礼,你该当何罪?”高贵少女一巴掌打在姬夏脸上,羞眉怒嗔。 “好软。” 雪地之中,贵公子并没有理会少女娇嗔,而是自顾自开始揉捏评价起来。 “你……你放手啊夏郎。” 少女嘤咛一声,瘫软在心上人怀中。 “我就不,除非你骂我。” 谪仙公子面无表情,但是手上动作不停加大。 “无……无礼……贱民……本宫要……要叫父皇砍……砍你的头。” 高贵少女咬着红唇,断断续续吐出少年教她的话术…… “我真是个畜生啊。” 这是姬公子最后给自己的中肯评价…… 第175章 ——知人情未晓世故 蓂残桂暗雪全消,别有晴光上柳条。匝地歌钟连五夜,亵云镫火达三朝。 辞寒腊酒还拈柏,献岁春盘欲颂椒。莫惜馀醺趋上苑,玉尘不动紫骝骄。 今夜除夕—— 一大早,高沁就兴冲冲跑来赵府,说要和姬夏一起贴对联。 但是到赵府门前时,已经发现门柱上全都已经被“新桃换旧符”了。这位公主殿下不由得有些遗憾。 幸好,正遇见要去城外小院贴对联的姬夏和楚元夕…… …… 外城小院—— “夏郎,你还有这么一座小小院子呀?” 高沁来到院门前,八尺大小的低矮赤色小门和围墙映入眼帘。 “哟,你是小夏吧?这两个小娘子可真漂亮。听说你接莫伯去过好日子了。本来我们还不信呢,现在看到你这两个媳妇,这回嫂子信了。” 院门外清扫积雪的货郎媳妇看到三人回来,不由得打上一声招呼。 这两名少女,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出现在他们这等地方的人。 莫观一个跛脚老人住在此地,让人看着可怜,所以经常被这些邻居们照顾,不时便叫孩子送些吃食糕点来。久而久之便知道了这家还有个年轻人出门打拼,未曾归家。 “嫂子,新年快乐。” 虽然不知道那妇人该称作什么,但是人家招呼,总不能没有礼貌。 姬夏将钥匙递给楚元夕,然后拿出一个利是红包。走到在院中玩闹的孩童身边塞进他怀里。 “小兄弟,你也新年快乐。” “小寅,赶紧跟叔叔说谢谢”妇人看到姬夏这人如此好相处,赶忙让稚童道谢。 小稚童仍然是畏畏缩缩不敢开口,十分害羞。妇人放下手中扫帚,抱起笑骂道:“叔叔给银钱买糖丸吃,寅儿都不知道说谢谢的吗?爹娘平时怎么教你的。” 小稚童听完自家母亲的埋怨之后更是害羞,直接钻进怀里连头都不敢抬。 姬公子哑然一笑,不由得想起铁匠铺那人家的女儿,那小女童与眼前稚童也近同岁。却是开朗活泼,敢到街上主动帮家里招呼客人。 “不碍事,不碍事。嫂子您忙,我对联都还没贴呢。” 谪仙少年说完走进自家院子,发现高沁正学着楚元夕洒扫,但是笨手笨脚。一身华贵锦衣的裙摆没过多久就被弄脏。 “元夕,对联呢?” “来了。” 楚元夕拿出对联和浆糊,交到姬夏手上。 “元夕……元夕给我。” 高贵少女听到要贴对联,兴奋异常。放下扫帚就小跑过来。抢走小剑侍手中物什…… 天色渐暗。 姬夏一行人刚走不久,货郎家中也准备吃上这桌年夜饭了。 但是母子二人都在等着自家前去修理板车的顶梁柱回来。 “娘……小寅想吃。” 小稚童说着就要伸手抓向那只刚拜完神端上桌的烧鸡。妇人当即拍下他的小手。 “你爹还没回来呢,等等他。” “嗯。”小稚童虽然嘴馋,但也是咽着口水等候…… “吕哥,回来了啊?” “是啊,修完车拉去河边洗了一遍,所以晚了。” 跟随车轮声响起的是对门寡妇的寒暄声,小稚童抬头便看到自家娘亲的嘴巴,突然开始像平常一般小声动了起来。 “儿子,吃!” 妇人扯下一只鸡腿放到孩童碗里。 “可……可是爹都到家了,不等他吗?” “等什么!吃你的。” 但是随着稚童话音落下,那男人也绑好板车走进屋里。 “哎哟,好儿子,快让爹抱抱。”男人一回到家,便抱起这个虎头虎脑的儿子不停磨蹭。但是他看到稚童碗里的鸡腿,不由得佯装埋怨:“小寅怎么不等爹回家,想自己吃鸡腿?爹很辛苦的。” “对门家的鸡腿更好吃。吕哥还不去帮帮人家?人家孤儿寡母可吃不完一桌子饭菜。” 小稚童还没说话,身旁少妇便阴阳怪气起来,像是刚刚把厨房里新买的那半坛陈醋喝完一般。 男人早已习以为常,只是笑笑不说话,抱着自家儿子坐上桌来。 妇人看在过年的份上也见好就收。“你呀,倒是长了一张到哪都能哄人的巧嘴,就是没传到咱们儿子身上来。今日旁边那家的小夏回来扫院,给了个红包,小寅都不知道跟人家说声谢谢。” “真的吗,小寅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男人对着幼童屁股轻轻打了一巴掌,自己终日天没亮就起来跑货养家,晚上回到家也是跟婆姨上完炕就睡觉了。子不教父之过,但他真的没有时间啊…… 小稚童听到红包二字,不由得从怀中掏出那个陌生叔叔给的红色物什丢在地上。他才不要什么红包呢。 “啪!” 男人又往自家儿子屁股上打了一巴掌,然后对着妇人略带愧疚道:“都是我没时间,你一边带孩子一边操持这个家,辛苦了。今年钱也攒得差不多了,我们明年送寅儿去上学?” “嗯。” 妇人平时泼辣,但此时却有些不好意思,对于自家男人的关心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显得嘴笨起来。 她手挽发髻,捡起地上那个红包。 “也不知道那小夏究竟是发什么大财了,前些日子可是派了好几驾车马来接莫伯哩!瞧这没有铜钱的响声,里边说不定是张五两纹银。” 妇人开着玩笑便打开红包,她的想象力也最多也就到五两纹银为止了。 红包里确实是张银票,银票上的第一个字也是伍字。 但是却是一张面值五十两的纹银宝钞…… “当,当家的。我没看错吧?” 妇人急忙递过宝钞,想让当货郎的夫君验证一下真假。 男人也大吃一惊,放下手中孩童。拿过那张宝钞在油灯底下端详起来。 “当家的你小心点。” 妇人害怕火舌蔓延到这张纹银宝钞之上,急忙拉开自家男人的手,让他离油灯远些。 片刻之后,货郎看清楚了,这确实是一张带有大齐官印的五十两纹银。 “是真的。” 货郎的话让妇人心慌起来。“怎么有人给小孩子红包给这么大的?那小夏真是,挣了点钱也不知道存着点。等当家的时候就知道这五十两能干多少事情了。” 货郎递过那张宝钞,示意让妇人赶紧拿去存放。 “你且收好起来,等莫伯或者他们家里人回来的时候给他。实在太多了……日后还怎么来往。” “哎,晓得了,你们爷俩吃饭吧。” 妇人接过宝钞,起身前往主卧,她将那纹银放进炕下的一个小箱子里,然后又用板子封起来。这才安心些许。 回到桌上,妇人回想起那张五十两银票还是不由惊叹。 “你说那小夏也真是,大家都是邻里街坊,一出手便是如此大方。日后他有了孩子,咱们有脸给出去那三瓜两枣吗?” “年轻人嘛,还没成家,很多世故都不懂的。” 货郎笑了笑,估计日后也只有那位莫伯会住在这了。少年郎年轻有为,怎么会想家呢? 逢年过节能有孝心回来看看老人,还能懂得一些人情世故。已经实属不易…… 第176章 ——北山见师纳头拜 “沁儿祝伯父伯母春秋不老、福禄双全、恩爱白头。 “祝师尊长命百岁、龟鹤遐寿、岁比南山。” 年夜宴上,高沁如同往年一般说着吉利话语,但却不是在皇宫里说了。 “沁儿可真是叫人稀罕得紧,但是沁儿还忘记祝我们一件事情了。” 魏兰拉着高沁的柔荑神神秘秘道。 这几天高沁的乖巧懂事完全让二人放下心中的拘谨,没有外人之时魏兰更是用上亲密称呼。 “什么事情?还请伯母教赐一番。好让沁儿学学,再念一遍。” 这位公主殿下笑嘻嘻对着魏兰询问。 “果真要再念一遍?” “果真,再念一遍又有何难,伯母请说。沁儿洗耳恭听!” 少女觉得这位伯母可能还是在纠结自己身份这件事,她有些心累。自己这些天的努力难道还没有让她放心吗? “那伯母可要说咯?” “说!” “好,那伯母说完沁儿可要再念一遍。”魏兰抓紧少女手腕,像是害怕她待会要逃跑一般。“沁儿少了两句,多子多福、府上添丁。” 魏兰话音一落,潮红之色便从高沁的耳根开始蔓延,直到整张俏颜犹如滴血。 “弟妹说得对!沁儿怎么能把最重要的事给忘记。我觉得要再念三遍。” 莫观此时也笑呵呵附和起来,高贵少女想要赖账,却被魏兰死死抓住手腕,妇人还面带揶揄看向少女。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莫观再次催促道:“倒是念啊沁儿,我们三把老骨头,都在等着你们多子多福呢。” 就在高沁为难之时,一道男声响起…… “祝爹,娘,师父,长生不老,多子多福。我会努力!” “最后,祝念儿早日拿下元公子。” 却是姬夏站起身来直接祝上一手长生不老,然后转移目标,在众人突然被逗乐的情况下。高沁才有机会挣脱而出。 赵扶念咬牙切齿,手中的筷子都要摁断了。 “扶念,我们不理他。” 高沁说完朝着姬公子的脚上狠狠踩去,让姬夏大呼一声恩将仇报,狗咬姬洞宾…… 这家宴上最小那个成为焦点,不是传统惯例吗…… …… 天京—— 祁连北山和玉昭已经在殿外等候许久。 “师兄,要不咱们先吃点东西吧?师父今天万一睡太熟不醒了怎么办!” 高大男子和祁连北山一起从正午等到现在,除了宫女送上来的茶水几乎是粒米未进。说好的过年,自家那个师父估计又忘记时间了。 御膳房的火锅也早就已经准备到位,膳房总管更是带着一群徒弟,在殿门两边随时候着。 祁连北山瞥了玉昭一眼:“不吃!” “嘿,你这老登怎么就不听劝呢?我还不是怕你这把老骨头躺在这里,我才好心叫你一起。” 玉昭感觉被自家师兄这冰冷的眼神伤到,这突如其来的冷眼比这寒冬腊月还要让他感到心凉。 耄耋老将淡淡道:“你可以自己先吃。” 高大男子闻言急了。“我一个人吃,等会师父出来不是很显得你祁连北山很懂事!而我玉昭不尊师重道吗?” “你平时也没尊到哪去,闭嘴,别打扰我。” 老人说完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他的思绪从符宝十年越过天宝元年,飘到了那显照九年…… 祁连北山第一次入宫,显照大帝便是带着他来到此处,日夜守候,等了整整十一天…… “陛下,天凉。您要不先回去休息吧,让微臣守在此处,等那人出来微臣再去禀报陛下。” 显照九年, 一名刚刚步入中年没有多久的男子,正躬身对着眼前身着九五帝袍的显照皇帝恭敬行礼。 “北山,你的忠心朕知道了。但是你还不够资格迎接他。” 时年四十一岁的显照皇帝拍了拍这个刚入宫的禁卫军小统领。 他高舒真在位九年,励精图治。把这个已经初显亡国之相的大齐从覆灭边缘拉了回来。 如今外乱已定,但是内部仍旧像是如同一团浆糊一般……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他翻看科举名单,文科一等进士十名,十名全部都是排得上号的世家子弟。二等进士与同进士更是如同过江之鲫。 坊间更是传言,没有一位在野的朝中大员认作座师,你连这天京城都一不定进得来。 高舒真笑了,他笑这个大齐,怎么到他手里就是这副千疮百孔的模样。 他翻开武举,名单不外如是。全是被官宦世家子弟占据,从武考,到骑射,到策论,到沙盘。没有一人不是出身大家族。 只有一名从戚州苦寒之地出身的祁连家族旁系子弟——祁连北山,排在第十名,上了殿试。 就算是如此,他身后的祁连世家,也是在奉登城中小有名气。 这科举十分公平,甚至是太子亲自坐镇。 但是这世家早已垄断知识来源,出身贫寒的农户,拿什么来比得过家中藏书满楼的世家子弟呢? 他十分迫切的需要一把刀,一把能完全握在自己手上为大齐剜去烂肉的刀…… 所以祁连北山便在殿试之中成为了武榜眼。然后入了宫。 “陛下,恕微臣斗胆,到底是何人能让您在此等候。” 祁连北山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天下最为尊贵的九五之尊亲自等候。 这全天下,难道还有比眼前男子更尊贵的人物吗? “一个能改变你祁连北山,还有大齐命运的人。” 那位已经多日未曾上朝的显照皇帝看着这扇殿门。 他早已滴血玉玺,但是他也不知道这扇殿门需要多久才能打开。 他不敢催促,只能每日带着祁连北山在此等候,生怕那人出来见不到自己。 而祁连北山望着那扇殿门,他也忽然有些开始朦胧。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这位显照皇帝不上朝都要在此静候呢? 从显照元年开始,他执政九年,从未缺席过任何一场大小朝会,甚至从三日一朝改为两日一朝。可以称作是大齐历代以来最勤奋的君主。 如今罢朝依然是将奏折拿到殿前批阅。 可见这殿内之人到底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对大齐有多么重要…… 第十五日—— 大殿内终于响起一声哈欠,那人似乎刚刚睡醒,不时便响起他扭动身子带来的噼里啪啦骨头相撞之声。 随着殿门缓缓打开,祁连北山看到身前那位皇帝俯身下拜。 他也急忙跟在这位大齐皇帝身后屈膝而跪。 他很恐惧,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连显照皇帝都要躬身之人,他祁连北山可以说是连蝼蚁都称不上。 “起来吧,不用行礼了,刚睡醒有点饿。我先去找点东西吃。” 一道温和嗓音传来,祁连北山这才敢稍稍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穿着黑色帝袍的青年,与那位显照皇帝身上九五龙袍不一样的是…… 青年身上的帝袍,足足绣着十五条巨龙! …… “起来吧,不用行礼了,刚睡醒有点饿,我要先吃点东西。” 一道祁连北山此生都不会忘记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这位耄耋老人睁开双眼。望向那齐齐跪倒的宫人身边,他们身边正站立着一位黑袍青年。 “黑袍青年抓起一块生豆腐放进嘴里咀嚼,然后看着这头发满是花白的老人轻声笑问:是小山吗?什么时候过来的。” “徒儿祁连北山,叩见师尊。” 这位守卫大雪州数十年的耄耋老将双目含泪,站起身来以头抢地。仿佛要将这几十年不见的礼数全都行回来。 他的师尊还是如同当年那般,青春永驻,音容不改。 而他祁连北山已经日暮西山,如同那路边的枯树叶草一般。 但是枯树叶草仍有再次逢春葳蕤之时。 而他没有…… 第177章 ——来世不生帝王家 椒房殿—— 殿中宫人鱼贯而入,人头攒动。 这场全天下最豪华的夜宴足足有三百六十五道御膳。取日月再次轮回之年期。 老太后坐在上位,由皇帝夫妻与那位刚和离的长公主作陪…… “皇姐,沁儿与怜生本就不相配,且也不爱,你又何故为此生气呢?” 高其治看着面前的高幽,举起酒杯再问:“皇姐当年,不也是吃尽苦头吗?如今还要沁儿再重蹈覆辙?” 高幽冷笑一声:“陛下所决,皆是金口玉言。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有意见。” 高幽看着面前的皇帝,她明白这个男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跟在他身后喊皇姐的小尾巴。 他已经成长为他们父皇那样只为国家利益着想的君主。 为什么能嫁给那位大剑子,不能嫁给玉怜生。 不就是看上剑庭了吗?觉得剑庭比玉家更有价值。她第一次上书求亲之时,虽然被拒,但也不是这般态度。 郎情妾意,珠联璧合,沁儿到金陵才多久。他们两人怎么可能便要私定终身。 在高幽看来,他们二人也不过是剑庭和皇朝的交易罢了。 这位大齐皇帝苦笑一声:“皇姐,既然没有意见,那过完年便择日搬回湖阳公主府吧。” 高其治明白,他的这位皇姐,自从被父皇赐婚之后,看什么都是脏的。看什么都是以利益为先去思考问题。 这些年她确实苦命,但是这也不是她住在皇宫整日胡闹的理由。 皇家儿女,本就不由己身。 “陛下这是要赶本宫走?”高幽不禁红了眼眶,声音带有些许颤抖。 “哪里的话,皇姐早已成亲,也有自己的公主府。” “咣当!” 高幽起身掀桌,桌上的银杯金着全都被掀翻在地,她强忍着眼泪提起裙摆缓缓走出宫门。 皇太后还想起身拦住这个大女儿,却被高其治率先拦住。 “母后,给皇姐冷静些日子再把她接回来吧,她现在已经如同怨鬼上身一般。” 这位大齐皇帝说完重重将杯子砸在桌上。 太后也欲言又止,手心手背都是肉。况且高幽这些日子回宫,的确是得寸进尺了些。 “唉!散了宴罢……哀家要休息了。” 老妇人不由得想起先帝在世的日子,他们姐弟二人同气连枝。小时候的高其治更是连块糕点都要掰成两半,高幽这个姐姐吃完他才肯吃。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从那场东池宴开始,就变得分崩离析。 可就算没有东池宴,也有西池宴,南池宴…… 她的女儿总认为她只是一条连接高家和玉家关系的纽带。 但是她出身在皇家,她的父亲虽然是九五之尊。却也是终日如履薄冰,自然要收拢人心,就算收拢不到,明面上也要绑定才行。 看到外孙玉怜生对待高幽不冷不热的态度,她这个母亲更是心疼女儿。 最苦的便是她这个幽儿,怎么就到哪里都不受待见呢? “母后万福金安,儿臣告退。”高其治恭敬磕头行礼之后又对着身旁妻子吩咐道:“皇后,替朕好好陪着母后。” “臣妾遵命。” 做完这一切,这位大齐皇帝也走出了椒房殿的大门。 “陛下,那位出关了。正和两位大总管在御花园用膳,叫您过去呢。” 秉笔太监看到皇帝走出殿门,便小跑而来,在皇帝身旁附耳轻语。 “摆驾!” 高其治站在台阶上,仍然能看得见台阶下方那道消瘦又倔强的背影。 “皇姐,对不住了。” 看着姐弟二人从小长大,熟悉无比的场景,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愧疚与自责。他仿佛看到两名稚童出现在这椒房殿的台阶下方。 “小治,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告诉皇姐。” “是三皇兄,他们去骑射不带小治,说小治连马都骑不好,老是拖他们后腿。” 小稚童抹着眼泪,可怜巴巴。 “不要理他们,跟皇姐来。皇姐有一匹父皇刚刚赐下的飒紫露。皇姐把他送给小治好不好?” “真……真的吗皇姐?” 年幼的小稚童闻言擦干眼角,不由得破涕为笑。 年长一些的女童则是宠溺的抚摸着他的小头。 “当然是真的,皇姐还会骗你不成?等开春皇姐带你去湖阳县,那里是皇姐的封地。听说从来不会下雪,可好玩哩!小治一定很喜欢。” “好好好!小治要和皇姐骑马去湖阳。” 那个兴奋的小男孩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亲自将他的皇姐赶出家门…… “陛下,辇驾到了……” 身旁的秉笔太监正在替这位皇帝陛下打着小伞,恭敬提醒他该去御花园了。 “走吧!” 随着那袭宫装真正踏出椒房殿的门槛,台阶下的两名小童也随之消失不见。 这位大齐皇帝坐上了属于他的辇驾,随着秉笔太监那声“起驾”。身后宫人宛若长龙一般应声而跪。 龙辇上雕龙画凤,无边祥云也遮掩不住那条巨龙君临天下的气度。 它穿梭在云中携雷吐珠,彰显着九五之尊的无上帝王威仪…… 第178章 ——御花园北山求帝 御花园—— “咱们的陛下来了,老匹夫,还不快快让座?” 高大男子看见高其治来到御花园,赶忙推搡着祁连北山,想让这位皇帝陛下坐在自己旁边。 这个师兄坐在他身边,稍微看到他哪里不满意就开始冷哼,谁吃得下去。 “臣祁连北山,参见……” “祁连老将军,无需多礼……”高其治连忙扶起耄耋老人。然后关心道:“老将军守卫边关多年,该是朕来拜谢您才是。” “假客气。” 玉昭在一旁抿了抿嘴。 高其治现在看这个前姐夫是越看越来气。“玉昭,信不信朕砍了你?” 玉昭嗤笑:“我师父在这,来啊!你动我一个试试?当皇帝了不起?论起来,你该怎么称呼我,你自己想想。” “当初我父皇就不该带你去拜师。” “我也没想拜啊,师父硬收我的。你以为!” 高其治不明白,这么横的人怎么就管不住他姐高幽。玉昭在外面简直就是无法无天的代表词。 但是到家又变成个窝里怂。听说被他姐指着鼻子痛骂还要去倒茶给她润润嗓子。 “您说是吧,师父。您慧眼识珠,小昭除了您的话谁都不听。” 高大男子神色讪媚,不时便略带讨好,帮身旁的黑衣青年捞起鱼丸放进碗中。 青年虽然看起来是这桌人里最小的,但是三人的敬称让这个场面显得分外违和。 “小昭啊,听说你那个儿子要娶沁儿?真的假的?” 高天君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他在高其治龙案上看到的奏折。上面写着湖阳长公主高幽,要为玉怜生求娶洛邑公主。 玉昭笑道:“您那个消息早就过时了,小沁要被陛下嫁到剑庭去咯!” 高其治也皱起眉头:“皇祖,您是不是又睡断片了……朕前些日子刚跟您讲过这件事,您还说要跟莫观冰释前嫌来着。现在您又问。” “是吗?真的有跟我讲过?” 高天君努力回想着关于这件事的记忆,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三人看着眼前青年的沉思模样连大气都不敢喘,玉昭更是害怕这青年是不是岁数到了。 “不说这些,吃!”黑衣青年索性想也不想,动起筷子来。 席间—— “陛下,老臣想跟陛下要一个人。”祁连北山突然开口,对着这位大齐皇帝询问道。 “老将军请说。” 高其治放下金碗玉筷,对待这位守护大齐五十余年的老将军,他可不敢有丝毫怠慢与不敬。 “老夫所求之人便是……” “奋军将军——玉怜生。” 老人说出那个他最中意的接班人,他想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把玉怜生培养成第三位大总管。 “这……” 高其治犯了难,他看向旁边的玉昭。玉昭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好不容易才将玉怜生从北边要回来。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手。 玉昭跟高天君头也不抬,完全享受着美食带来的愉悦感,直到听闻二人提起玉怜生,玉昭才抬头说出他的想法。 “别看我,他要去哪是他的事情,我管不着。”说完玉昭又再次端起狮子头倒入锅中…… 虽然玉昭已经如此说道,但高其治还是不敢立即答应。他那位皇姐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若是知道玉怜生刚回来又要被调去北地,这位长公主还不得寻死觅活? “此事容后再讲,老将军,不知北地可有异动?”高其治打了个哈哈,想一笔带过这个话题。 却不料祁连北山突然下跪。 “老臣已然耄耋,不知哪一日便要驾鹤西去,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大雪州。” “显照先帝之遗言,祁连北山不敢忘记。但是祁连松泰,祁连卫承,祁连卫青,皆是只有猛将之像,没有统帅定鼎之容。” “这玉怜生,臣要将他当做第三位大总管培养,护佑大齐边关。” 祁连北山不由想到那两位先帝的遗言,他们皆是要让祁连世家世代守卫大齐国土。 但是他的儿子,他的孙子,都没有这个能力。只有这个师弟的儿子玉怜生让他刮目相看。 他也很想把祁连家族放在第一位,但是两位先帝的信任,还有托付,他祁连北山更需要去遵守。 【护卫大齐,寸土不让】 这便是两位先帝临终前,在病榻上对他下的最后一封诏书…… “老将军……老将军快快请起。” 这位大齐皇帝赶忙亲自扶起祁连北山,他完全没想到祁连北山竟然是这个想法。 他以为大雪州的未来接班人会是祁连卫承,所以才将他从戚州调到皇城来,以养君臣之心。 没想到这位老将军,竟然没有把子孙后代和家族放在第一位,还主动将大雪州总管的位置拱手让人。 这便是皇祖父所看重之人吗? 这位九五之尊再次对那位故去的显照大帝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显照元年开始便大肆改革,五十一郡变成二十九州。最后又接连打压十几个以豫章郡杜氏为首的世家,再次稳固皇权。 怕是太祖高闰与太宗高天齐,也没有这般本事。 特别是这看人,显照先帝更是不知道胜过他和天宝先帝多少。 一个祁连北山便能稳住大齐边关数十年,他们能找到第二个祁连北山吗? 而这名老将即将油尽灯枯前所想的,也不是要给自己子孙后代谋福利,而是要报答当年先帝知遇之恩。 “陛下若不答应,老臣便长跪不起!” 祁连北山巍然不动,问天境的实力,当然不是高其治这个养尊处优的皇帝陛下能扶起来的。 “朕答应了!”最后,高其治郑重其事,对这位老将军的要求松开金口,才让场面再次活跃起来。 “小山,什么时候去大雪州?” 黑衣青年听到驾鹤一词,手中筷条略微有些停顿,他朝着祁连北山轻声问道。 “徒儿得见恩师,已然再无挂念,明日便启程前往大雪州。鱼俱罗初掌统摄大权,很多地方不懂,听说前些日子刚与大雪州知州闹起矛盾。北山不太放心。” “有什么心愿放心不下,要求师父帮你的吗?”青年放下碗筷,再次微笑着看向祁连北山。 “徒儿已然无憾,只恨显照先帝驾崩之时未能在其左右。若是将来徒儿逝去,还请师父将祁连北山带回,葬在先帝坟前。为先帝作岗哨,驱恶鬼。” “他是真没看错你。”高天君摇了摇头,想起那个满是自信的后辈。 他说他要再建立一个“新的”大齐,让高家万世不衰。 可惜天妒英才,高舒真操劳国事太多。暮年时重病缠身,还没有来得及真正大展宏图,便殡天而去了。 “这件事师父答应了,但是你初三再走罢。听说你有个孙子在京城,多和他待几天,享受天伦之乐。你呀,这一生过得可真没意思。” 高天君给出了和玉昭一样的评价。 玉昭觉得,他这个师兄很傻,一生就没有为自己活过。 少年时想为父母争光,成家时想要给妻儿富贵。暮年时还要为当初的承诺到处操劳,想寻找一个能接替他的人。 不然他连死都不敢死。 真辛苦啊…… 不过师兄这样的人,也真是叫人敬佩…… 第179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 天京—— 奋军将军府—— “你这贱婢,怎敢上这正堂之桌?给本宫滚下去。”高幽看着眼前坐在桌前与玉怜生对饮的柳依依,当即厉声怒斥。 年夜宴让如此贱婢上桌,简直是对玉家列祖列宗的侮辱。 “母亲,今日不是陪着外祖母饮宴吗?怎么回来得如此之快。” 玉怜生站起身来,微微招手让柳依依退下,然后亲自为高幽拉开椅子。 “我若是不回来,你玉怜生是不是要让这贱婢坐在这正堂饮宴?一点规矩都没有。” 高幽看到玉怜生主动给自己拉开座位,终于是把在椒房殿受到的委屈和怒火压下些许。但她还是习惯性否定着玉怜生。 “是儿子的错,母亲息怒。”玉怜生并没有像以前一般与高幽顶嘴,而是十分大方的揽下罪责。 “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是不是那个妓子的事情?娘跟你说,门都没有。” 高幽眯了眯眼,她被自家儿子这番反常景象弄得分外不适,以为玉怜生是要跟她商量让柳依依作妾一事。 “母亲多想了。” 玉怜生不禁哑然,果然是如同他爹所说的一样。 他这个公主娘亲,就像是只到处咬人的大虫,以为谁对她稍微好点,都是为了从她这里获得好处。 昨夜来到京城,玉昭便让玉怜生去拜见高幽。但是玉怜生打死也不去。 因为他觉得这个女人,完全是抛弃了他们父子。甚至劝说玉昭纳妾。 但是玉昭只用一句话就把他问住了。 玉昭说:“你娘啊,其实是咱们家最苦的人,他和爹一样爱你。但是爹是白脸,她是红脸。你莫要因为爹娘和离之事而去迁怒她。” “况且……她的依靠只有你了,不是吗?” 玉怜生还想反驳什么。 但是玉昭又说:“不妨站在你娘的视角看看?” 高大男子说完便转身离开,他说要进宫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只留下玉怜生独自思考…… 玉怜生夹起一块芋头放到高幽碗里,高幽却是愣愣怔住。 “娘亲,您怎么不吃啊?” “我儿?你当真是我儿?”这位湖阳长公主泪眼婆娑,抱住玉怜生不停落泪。 “当然是儿子,娘亲何出此言?以前是儿子不懂事,如今方知娘亲苦楚。” 玉怜生昨晚一夜没睡,他将自己代入高幽,只是片刻,所有的憎恨全都烟消云散。 她母亲出身皇家,自然是看不上柳依依,她一直不死心的想要让自己娶高沁。也不过是要给自己将来找个护身符。 爹也说了,他们两个的事情,不关自己什么事。玉怜生此时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被父亲和弟弟放弃,又失去丈夫的女人,好像只有他一个依靠了。 高幽闻言放开青年,抹了抹眼角。 “是谁教你说这些话跟娘亲服软的?是刚刚那个女子?” 这回她没有用上妓子二字。 “不是,是爹说的。他说娘亲只有怜生了,谁都可以讨厌你,但我不行。” 高大青年又将高幽扶起坐下,然后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娘亲是否还喜欢着那个翰林院的贺兰大人?” 高幽闻言抽了抽鼻子,看着玉怜生说道:“早已经是过去的旧事,我儿提这个干嘛?” “既然如此,那后天娘亲跟我和爹一起回金陵可好?”玉怜生再次柔声询问。 “这是我和你爹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高幽摇了摇头,儿子今天能如此懂事,她已经分外开心。 但是她和玉昭的事情,已经纠缠交错太多年,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开的。 玉怜生也不再劝慰,只是又往高幽碗里不停夹菜。让这位年近四十的美妇人时不时便落下泪来…… …… 麟州—— 天圣教—— 那位圣教教主匡业祯,正独自一人享用着眼前简单的三菜一汤,仿佛在他这里根本没有过年这个概念。 倏然—— 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匡大教主,堂堂天圣教教主,过年就吃这玩意?” 是那位酆都首领顾尘参的声音。 “口腹之欲而已,早就杜绝,阿鼻王来我麟州,有何要事?”匡业祯放下碗筷,伸手摄过一张椅子放到顾尘参面前。“莫非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顾尘参微微一笑,然后再次询问道:“不知匡教主可还有干净碗筷?我这一路上都没吃过什么东西,腹中五脏早已空空。” “自然可以,匡某不仅要给顾首领一双碗筷,还要请顾首领尝尝咱们晋都皇宫当年的国宴菜肴。” “来人啊,摆宴!” 随着匡业祯话音落下,一众下人鱼贯而入,他们各自手中全都捧着卖相极美的晋地佳肴。不过片刻便摆满大堂。 很巧,足足也是三百六十五道。 匡业祯对着顾尘参微笑,但是眼角的皱纹让他笑起来有些丑陋:“顾首领,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这菜顾某怕是不敢吃啊,放在当初,这不得被砍头?” 顾尘参微微惊讶,这老头仿佛知道他这个酆都首领一定会来一般。 “故国已逝,不要紧的,只是你我二人的一顿丰盛佳宴而已。” “你知道我要来?”顾尘参不由看向这个因为修炼邪功,五官都有些移位的老人惊讶问道。 “阿鼻王要不要来匡某不知道,但是匡某早已吩咐下人,让他们随时预备好。” “这就是匡某对顾统领的诚意!”老人举起面前酒杯,对着顾尘参遥遥相敬。 顾尘参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他同样举起酒杯。 “匡教主,叫错名字了。”那位阿鼻王纠正老人的称呼,他说:“我叫谢尘参。” “老夫糊涂,是老夫糊涂,不过阿鼻王也叫错名字了。老夫姓王,哪里来的匡教主一称?” “王教主,请?” “谢首领先请……” 二人同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接下来便是开始瓜分起眼前琳琅满目的菜肴…… ………… …… (中秋快乐兄弟们!祝你们牛子长大十倍。) 第180章 ——春花秋月何时了 “谢首领,不知为何现在才来我教中?” 匡业祯看向眼前的中年男子,他有点想知道男子是因为什么原因下定了决心。 “前些日子,我酆都在锦州的分舵又被灭掉。” “来人是剑庭姬夏,还有锦州那位小太子玉怜生。” 这位阿鼻王说着又端起酒杯喝上一口,然后继续说道:“灭掉就算了,但是他一个锦州大总管的儿子,竟敢放话威胁酆都。真真是把我酆都当成软柿子。” 谢尘参想起这件事情不由来气,你说姬夏这个剑子嚣张一些他能理解。 锦州大总管嚣张他也可以理解。 但是你一个锦州大总管的儿子,是为什么敢威胁酆都呢?谢尘参不能理解。 他觉得,怎么都得找个人开刀,让酆都找回一些场子。 “哦?是那件事啊?有所耳闻。” 匡业祯没想到只是因为一个锦州分舵被端,成为压垮这位阿鼻王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要这两个小子死!姬夏可以后死,这个玉怜生不行。”谢尘参微微眯眼,缓缓将手中茶杯攥得稀碎。 “姬夏可不能死。” 一道女声传来,一名约莫三四十岁的妇人出现在这正堂之中。 “匡月澜?” 谢尘参看着从匡业祯身后走出的女子,叫出那个消失许久的名字,天圣教上一任圣女匡月澜。 美妇人娇笑:“阿鼻王,你要杀玉怜生我可管不着,但是姬夏你杀不了。” 谢尘参嗤笑:“倒是忘记,姬夏还要叫你匡月澜一声师娘……不对……是王月澜才对。” 谢尘参举杯相邀,但是匡月澜并没有回敬。 “我这乖女儿无礼,还望谢首领见谅。”王业祯替妇人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对着谢尘参致歉道。 “无妨,尘参倒是想问问圣女,若是我偏要杀呢?” 美妇人巧笑倩兮:“阿鼻王请便,到时候月澜也会把顾庭晚的人头送到您面前。” 两人针锋相对,气氛一时间微妙起来。 “好教谢首领知道,我这乖女儿离家出走许久,还是老夫答应了她要让姬夏和少主的后代继承皇位她才回来的。” 匡业祯一下子就将答应匡月澜之事摆出台面,让她脸色一阵难看。 老人再次对着身旁的匡月澜道:“谢首领是自己人,不要紧的。” 闻言,那美妇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场中再次只剩下这两位首脑人物。 “匡教主,您上次跟我谈的条件,可没有这个啊?”这位酆都首领再次用上匡教主一词,强烈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他做的这一切,可不是要给姬夏和谢筝作嫁衣。 “这事情是这样的,若是生得出来,那么这晋朝王室,该是由旧主血脉继承。”说完这位天圣教主又神神秘秘道:“但是,那也得生得出来啊?” “教主好狠的心。” 谢尘参忽然想起,匡月澜与莫观成亲多年。貌似也无所出…… 这老东西,怕是自己的女儿都算计上了。 这位阿鼻王突然对着王业祯发问:“圣女还相信教主?” 闻言,谢尘参对面那位花甲老人耸了耸肩说道:“自然是不信,所以她在我体内放了一只虫子。” “诛心蛊?” 这位酆都首领真是没想到,这对父女一个比一个狠。一个能断绝亲生女儿后嗣,一个能在自己父亲体内下蛊。 当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老人笑答:“是诛心蛊。” “那你不怕她随时杀了你?” “老夫怕什么,老夫说的都是真的啊,所答应的也是真的啊。” “还是您这块老姜比较辣!” 谢尘参不由得带有些许敬佩,如此执着又心机深沉之人。他也很怕自己成为这位老人的棋子。 但是,只要实力够了,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没用的。就像皇宫里那位老妖一般,即使被算计无数次,还是能以实力破局,将面前老人推到一个不忠不义的地步。 谢尘参看向腰间挂着的镇狱印,这才安心些许。至少自己能有自保之力…… ………… 来到殿外的匡月澜则是静静看着穹顶发呆。 这次她本来不再想算计剑庭和莫观,但是匡业祯给她的条件她无法拒绝。 他说只要莫观死,将来复国之后,就能让筝儿和姬夏的血脉登上皇位。 他们夫妻二人一直膝下无子,只有这一对徒弟。也唯有她的谢筝对她如同亲人一般,她要将她救出旋涡。 “莫郎,待得来世,澜儿为你做牛做马,结草衔环。” 匡月澜看向天边,轻抬莲步朝着锦州而去。 她并不相信自己这个所谓的父亲,但是她相信自己的诛心蛊…… …… 南越城—— “你们两个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把它切了信不信!” 姬夏手持青玉案面色发狠,剑尖对着自己下体部位指去。只因他面前的两个小侍女胆大包天,竟然趁他睡觉之时偷偷扒他的衣服。 楚元夕则是看向青梅一脸埋怨,若不是青梅手上生疏,动作幅度太大。她们早就得逞了。 “少爷,不要啊少爷,这可是传宗接代的物什,可不能冲动!” 青梅吓得小脸煞白,要是伤到这个玩意,夫人还不得把她们两个活活打死。 “出去出去,这几天不许靠近我。” 姬公子真的很愤怒!他练完剑好不容易睡一觉,这两个小侍女差点又把他勾得兴起。 他要在这几天之内彻底熟练用落叶归束缚鱼龙舞,可不能出什么意外或者半途而废…… 随着青梅和楚元夕退出房间,姬公子这才安心些许将门栓扣上。 笃!笃笃! 姬公子刚刚躺下,敲门声再次传来。 “夏郎,沁儿来找你了。” 听到是高沁,姬夏这才放心些许起来打开房门。 “夏郎!!!!” 少女明媚,巧笑倩兮,抬头望向心上人时一对耳坠叮铃作响。那清脆如银铃的笑声更是直接击中少年心房。 少年呆呆看着娇俏少女,内心不由想道。“还是跟沁儿在一起好,她单纯些。” 姬公子十分享受这般清汤寡水的恋爱,圣贤时间,他这种更在意心灵上的沟通。 “夏郎,沁儿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刚进屋,高沁就拿出那张玉时真让她转交给姬夏的信封…… 第181章 ——亦是五十两黄金 “哟……咱们公主殿下这么有情趣,还会写情书呢?”谪仙少年调侃一笑,然后从少女手中接过。 “不……不是,是那个玉什么真给你的。” “玉时真?” “对,就是他。” 高沁终于是再次想起那个救驾小将的名字。 姬夏打开信封,他想起那个好像蛮能忍的小将军。但是一看就知道很有心机。 “赤霄剑尖,在赣州洪都新府,王将军杜预之手。已经融入青霜剑。剑子若是感兴趣,金陵一叙。若是剑子事务繁忙,九月之时,彭蠡之滨相会。” 三秋之时,彭蠡之滨? 这个赣州王将军杜预又是谁? 无数的疑问在姬夏的脑海中徘徊…… “夏郎,你怎么了?” 高沁看到心上人默不作声,不由得出声询问。 “没什么,沁儿。你知道玉震是什么背景吗?就是金陵城那天晚上把我俩的奸情捅破那个。” 姬夏想起那个自称锦州大统领的男子,这封信应该是他让玉时真写的。 “知道得不多,就知道他当年是赣州的一位小将军,衡阳射雁之时被先帝看重。父皇登基没几年才把他调到锦州的。” 高沁说完又掐住心上人的脖子怒嗔:“什么奸情,明明就是你这个登徒浪子对本宫图谋不轨!” “口误,口误!” 姬公子连忙认错,然后又开始沉思起来。这父子俩究竟在找他谋划什么,而且赤霄的事情。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说明玉震是在他身上下了点功夫的。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至少知道赤霄在何人手中…… ………… …… 金陵城—— 年后,最轰动金陵城的事情来了。 锦州大统领玉震之子玉时真,把清风寨和旁边的几个山头全部围剿。斩首山贼两千余名。 此事一出,金陵震动。 “没想到咱们金陵城又出一位少年英杰。这清风寨为祸锦州已久。乃是我等劳苦百姓的梦魇。如今行商终于是不用小心绕道而行!” 此等大快人心之事,一经传播。便在金陵城百姓的圈子里炸开了锅。 “他娘的,那个胡风。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终于是被人杀掉了。” “对啊,仗着自己十二品的实力。不惧府兵,如今这官军出动。什么劳什子易守难攻,纸糊的罢了。” “可惜玉将军未能将那贼首带回,不然我忍着晦气也要去吐上一回口水。我家堂兄因为做得一手好木工。被强掳上山去,如今清风寨灭,仍然不见归来,想必是做完木工已然遭了毒手!” 听闻男子所言,他旁边另一名男子也坐不住。 “听闻东街那家的二狗,也是被这群贼人抓上山给他们烧菜哩,如今也是不见归来,怕是那群贼人眼见自己大势已去。把这些人质都杀了。” “我看啊,这官军老爷也有问题,不能商量好救出人质,再把那群亡命徒杀了吗?”另一名男子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懂个屁,若是放过他们,他们跑去别的地方作恶。不是害更多人?” “是啊是啊,这除恶务尽,牺牲些许无辜也是常有之事。只能怪他们命苦福薄!” “唉,真是可怜二狗子家中双亲。” “说来还要感谢官军老爷们呢,若是那群匪徒不除。他们在山上也过得生不如死。如今也算作解脱把。” 前来散播此事的男子怒斥回去,旁边就有数名汉子附和。 一名先生模样的长袍男子似乎有些醉意,打了个酒嗝缓缓道: “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清风寨都在那山上作恶多少年了。想必是今年交不起孝敬,所以才被……” “住口!!!” “你这厮,难道是不相信官府不成?我看呐,你就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长袍男子的话还没讲完,就被几名汉子围了起来。 “我怎么会是奸细,我家世代清白,我宗爷那一辈,甚至是一名玉家雪骑,驻守边关,你是奸细我都不会是!!!” 那醉酒先生仿佛听到什么十分侮辱的事情,一下子便愤怒的将酒杯砸在地上。 他只不过是说出一些自己看到的东西而已,那名陈礼将军。就是清风寨的靠山。稍微有点背景的谁人不知,只是没人敢说罢了。 况且他宗爷那一辈,可是边军。他是边军的后代,怎么会当敌国奸细。 “哼!谁知道你这个不肖子孙有没有背祖忘宗呢?” 那男子冷哼一声,继续对那醉酒先生进行侮辱。 “我看啊,该把你抓进大牢去好好审问。这敌国奸细,可是抓到一个赏五十两黄金呢。” “对,该把你抓进大牢去,妖言惑众。定是奸细无疑!” 男子的同伴也开始对着那醉酒先生起哄起来。 “你……你……我跟你们拼了!” 本来那醉酒先生看到对方人多势众,不打算起争执。但是他们的言语太过侮辱人。让他这个边军后代实在忍不住,他趁着酒劲一个箭步便冲上去抓住那名大汉衣领。 “找死?” 那大汉只是抓住先生手腕一扭便让这先生大叫起来。 “你这奸细,还敢动手打人?” 那大汉的几名同伴随即开始对那长袍先生拳打脚踢,不多时便被打翻在地。 “军靴,你们穿的是……” 那先生倒地之时,看到这几名大汉穿着锦州军的军靴。忍不住要大叫出来。却被那男子一拳打到嘴上血流不止,再也说不出话来。 男子没想到这路边酒肆一群泥腿子,竟然有人认识锦州军靴。 “兄弟们,这人肯定是五十两黄金,随我抓他前去官府领赏!” 大汉话音一落,几名汉子便将那不省人事的长袍先生拖走。 “好汉们,好汉们,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这王秀才家里,确实世代清白,家中也确实曾有先辈当过边军……” 那酒肆老板眼看经常来喝酒的王秀才要被抓走,忍不住过来劝阻。 “兄弟们,这个也是五十两黄金,将他一起抓走。” 领头大汉再次指向帮着醉酒先生说话的老板,身边同伴蠢蠢欲动。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认识他。” 那老板被吓得肝胆震颤,冷汗直流。连连摆手后退,不敢相认。 堂中一众食客也被这群凶神恶煞的汉子吓到,完全不敢与其对视…… 第182章 ——天人合一莅南越 “为救陈郎离家远啊……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 小院内,莫观又在拉着他唯一会的曲目。也只有莫靖能终日忍受这位剑主的“雅兴”。 笃!笃笃! “莫靖,去开门。” 门外传来的敲击之声打断这位老剑主的兴致,他随即朝着正在院中扫地的贵气男子吩咐一声。 男子将手中扫帚放下,打开小院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道人,那道人十分和蔼。 “小莫居士,别来无恙?” “陆天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莫靖自然是认识眼前这个道人,那位极为有趣的陆天师。 ——(现实中的青羊观不称天师,但是作者特别喜欢青羊这个名字,所以就用在此文,如果有道家子弟,请不要较真。) 这位陆天师的事迹他可是听说过,不过最后还是败在佛门护法,韦陀金刚之手。实属遗憾。 “小道前来找莫居士,请教一些事情。”道人微笑,看向刚放下二胡,准备泡茶接待他的莫观。 “陆天师,有什么问题。还需要您亲自前来?” 莫观刚刚将新茶泡上,又从屋中搬来一把椅子。他对这个陆天师也是极为有好感。 陆天一走到椅子前坐下。 “小道想前来问问,莫居士与天京城那位老宦官,到底过了多少招?” 陆天一的话,让莫观微微眯眼。 “难不成,天师也要前往天京?” “嗯。” 陆天一只是点头,他其实刚进来之时十分惊讶,完全没有想到剑主莫观会变成这副白发苍苍的模样。 按道理来说,问天境气血活跃,若是不去练什么反噬自身的奇怪功法,外貌不该如此。 “没有玉玺,我能和他四六开,但是他手中玉玺砸来。即使我六剑齐出,也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莫观想起那名青年的从容姿态,从一进殿开始他好像就没把自己当做对手,仿佛他莫观这个天下第一就是个笑话一般。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在那青年面前真就是个笑话,短短三十招落败,被人打断手脚,还留下这一生都无法痊愈的暗伤。 若不是那人饶他一命,他估计就要埋骨天京。 陆天一再问:“若是玉玺,几几开?” “不知道。” 莫观苦笑一声,那青年拿着玉玺,打他就跟打小孩似得。完全看不出他的真本事和底线在哪…… “若是贫道这样,莫居士觉得,能有胜算吗?” 陆天一站起身来,朝着空中只是拂尘一甩。风雪骤停…… 天空中突然开始下起大雨…… 这漫天大雨仿佛在替南越城迎来新春,替整个大齐迎来新生…… 所有南越城的百姓人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锦州地处偏北。往常起码到了惊蛰,这润物春雨才会洒落。 如今这场突如其来的磅礴大雨让整个南越城民众都手忙脚乱,刚出门采买的妇人顿时放下手中物什,不顾小贩的退让,踩着小碎步准备回家收衣服。 赏雪焚香的达官贵人们变成落汤鸡,本来大好心情全被破坏。急忙摆手让下人收拾好东西,然后带着怀中美妾前去沐浴更衣。 鹿泽上的渔民们也是连忙躲进船舱,暗骂一声贼老天。本来就收成不好,还要在这时候下起一场从未在这个季节见过的大雨。 难道是老天爷真不让人活了不成? “止!” “归序!” 小院中的道人仅仅是口吐真意,这磅礴大雨立刻停歇。绵绵春雪再次笼罩这座南越城。 “无量寿福!”这位陆天师朝着南越百姓致歉一声,然后对着莫观询问:“莫居士,小道可有与他一战之力?” “天师,敢问如今何境……” 莫观手中的茶杯掉落下来,言出法随。止风雪,落大雨。何等仙人手段…… “史料未载,小道不知。只是得见天地,故称天人合一。” 这位陆天师依旧如此谦虚,见到谁都会自谦一声小道…… “天人……合一……”莫观突然苦笑一声:“莫观从前实在是狂妄自大,坐井观天!” 他原以为这个世上再无敌手,以手中赤霄到何处都能如履平地,他莫观即为天下第一! 没想到闭关十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情况下前去天京,依然被那人踩在脚下。 如今这位陆天师,也踏入了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地步。 “莫居士,不要妄自菲薄,您已经是这天下间少有的奇才。” 陆天一说得十分真诚,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超越莫观,想当年莫观一把赤霄,以定天十二剑将整个江湖压得喘不过气来。所见者无不心悦诚服,心甘情愿称上一句莫剑仙…… 青羊道宫也是当年被赤霄压过的道统之一,自己那个师兄,与刚入问天的莫观论道,结果不相上下。 对于已经悟道三十余年的清心子来说,赢了也是输了。 再者这位莫剑仙,嫉恶如仇,赤子之心天地昭昭。孤身灭五毒,除恶凤台山,持剑入天京…… 哪一件不是为天下苍生所作。 因此剑庭靠着这位已经下山的老剑主,成为天宝年间最为鼎盛的江湖宗门。硬生生从与他们并肩而立走到正道魁首…… 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位剑仙能得到所有荣耀但是没人嫉妒,是有道理的。 即使是前去皇城挑战,那位符宝皇帝也是大开正阳门,以迎莫观。 “何来妄自菲薄一说,反倒是陆天师,如今此境。仍用小道称己,莫观从前倒是被那剑仙之名束缚,何其羞愧也。” 这位受到江湖人士敬仰的老剑主给眼前道人递过茶水,道人致谢一声,然后轻品香茗。 “多谢莫居士,但是小道的问题,居士还没回答。” 莫观笑了笑,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们这些神仙手段,我一个凡人,怎么评价?” 这是莫观的回答,也是他的真心话…… 他不知道怎么去判断二人的实力,他们已经超脱这个世间。又怎么是他这个还被困在俗世的蝼蚁能够评价的呢? “但是我能告诉天师的是,那个人不一定是妖人,他身着帝袍。很有可能姓高,我判断,便是那位开国之时的下凡童子。而且可能是高氏血脉。” 莫观回想起当时的细节,太监嗓音一般都尖锐,身体和性格也相对会比正常男子矫揉造作。 但是那青年完全就是正常男子模样,甚至御玺对敌之时,那股至阳真气比日游神还要淳厚…… 第183章 ——再见已是众生相 陆天一则是再次轻品香茗:“莫居士,他可能确实是那位下凡童子,但是他也是妖人。一个祸乱天下的妖人。所以,你做得没错!” “此话怎讲?” 这回又到莫观哑然。 “小道入得此境,发现有二妖乱世。另外一妖气息不显,而另一只妖,就在天京城。他们躲在暗处汲取着这个皇朝众生的给养。” 陆天一说出的答案让莫观震惊…… “汲取着……众生的给养?” 在他的世界中,只知道这天地真气哺育苍生。怎么还有人从同类身上掠夺东西的。 “对,不然他不可能活这么久。”陆天一说完话锋一转:“而且,我怀疑,另外一个妖人,就是我自己。” “小道曾经推演过无数次,验证着自己的认知,小道可以很确定的是。就是这世间存在两妖,超出认知范围的妖。” “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推演不出另一只妖在何处,我觉得,可能就是我。” 陆天一的话又如惊雷一般炸响在莫观耳边。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之后。可以很明显感受到天京城方向的气息。 但是另一道气息无论他如何寻找都找不到。 他觉得,应该便是自己这个异数。 但是他又感觉不是他,他从未掠夺过那些东西。反倒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主动在亲近着他。 但是……这不就验证另外一个妖人,正是他吗? “天师,你这……” 陆天一的话把莫观整得云里雾里,起起伏伏。 但是他知道,面前这位陆天师,一定不是什么妖人。 莫观笑了笑:“天师说错了,天师和那位可能都不是什么妖人,只是超脱这凡俗而已。” “不,真的就是。莫居士可能未到那个境界,不太明白这些。” 那位老天师也在微笑,他在肯定着自己的想法。他属于这个世间的不合理,而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他们二人都可以吸收。 妖这个词,他并不觉得是贬义词。而是定义一些所不能认知事物的词语。 他在六年前开始参悟此道,然后等他下山之后。他就开始发现这个世界的不对劲。 恰巧从他闻道那一年开始,允州大水,冀州大旱,作为粮仓的豫中蝗虫遍地,颗粒无收…… 天灾数不胜数,而那些天灾,便来自于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陆天一又给这些东西取了个名字。 ——【气运】 准确来说不是他陆天一取的,可能气运一词。便是某位前辈已然达到这个境界,然后发现这些东西,最后才命名而来。 只是后世再无人勘破此境,所以这气运二字,便成为虚无缥缈鬼怪神仙之说的常用词。 “是啊,我这凡人没到那个境界,自然是理解不了你们神仙老爷。” 莫观笑了笑,然后去厨房端来糕点。如同一个普通老者招待来访好友一般。 “来,天师来尝尝。这可是城西那家喜来酥的糕点,可金贵哩!”莫观把一碟热好的糕点放在桌上,热情招呼着这位老天师。 陆天一看着莫观,忽然说道:“莫居士,你变了很多。” 陆天一初见莫观,便是他莫观刚刚问天。前来青羊道宫寻找师兄清心子论道。 那时的他锋芒毕露,仿佛一剑在手,可平天下不平之事。 后来他也的确做到了。 但是他没想到,莫观那样的人。今时今日也会像一个普通老者一般。闲暇的时候便拉着二胡,期待好友上门与他促膝长谈。 “是吗?有变吗?可能是年纪到了,不喜欢打打杀杀而已。” 这位老剑主嘿嘿一笑,哪里还有半分当年嫉恶如仇模样。 陆天一淡淡答道:“有的。” 二人随后闲聊半晌,莫观又问起。陆天一当年为什么会败给佛门韦陀护法一事。 “按照天师的实力,当年怎么也不会输给那位护法才是。” “很烦,如狮犬之斗。没有必要去跟他们说任何东西,小道不求名利。” 陆天一想起那些宛如狗皮膏药一般的佛门金刚,他觉得有些烦躁。 自己如厕都要在外面大喊:“佛祖座下谁谁谁,要来领教他陆天师。” 他们明明说佛门子弟不在乎这世俗东西和虚名的。 最后陆天一不胜其烦,终于有一天来了一个能看的对手。 就是那个所谓的韦陀护法,陆天一想着要不就败在他手里好了。 所以他便败了。 “世上有真佛,不在庙宇中。” 一道声音在陆天一耳边悠悠回响,是那位老剑主的感叹。 “莫居士这句话,倒是有真意。” 陆天一有些惊讶于眼前这位老人能讲出这种十分有深意之语。 “不是我说的,是我那徒弟说的。” 莫观笑了笑,提起那个年轻人他略带自豪。 那江湖榜传出的新报上,便是剑庭大剑子,一剑覆压江湖。上面还有各种插画。那插画光是看着都让人热血沸腾,比他当年厉害太多。 笃!笃笃!! 院门再次响起敲击之声,莫靖还在厨房忙碌午饭。莫观只得亲自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前去开门。 “莫伯,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家那个小夏,诶哟,真是个败家的主,光是给我家儿子的红包利是都是五十两。这让我们怎么敢收。” 那邻居家的妇人看到小院升起炊烟,赶忙跑到卧房之中翻出箱子,拿着那张五十两银票前来还给莫观。 妇人左手拿着那个红纸包,右手还提着一袋东西。 “呐,您可得帮小夏收好,这养家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可不能现在稍微挣点钱就挥霍无度。”妇人嘱咐完又递过那袋纸包。“这是自家做的年糕,您老拿去尝尝。” “大侄女,你这不是让莫伯臊得慌吗?送出去的红包哪有给回来的道理,这年糕莫伯收下了啊。这红包你就留着,给孩子买点东西吃。” 莫观抢过妇人手中年糕,然后便紧闭大门。 “莫伯……莫伯……” 那妇人见莫观紧闭院门,便将手中红包揉成纸团丢进院中。然后朝里大喊:“我丢进去了啊,您可收好哩。别让雪给埋了。” “这不行这不行,你要给就给那小子去,又不是我给出去的,你给我干什么!” 老人捡起地上的红纸包,再次丢出院外。 随后便是二人的拉锯战,这平日里想破脑袋的五十两银子,仿佛在此刻变成烫手山芋。 最后,莫观稍稍用力投掷而出,那纸团从空中飞落道妇人家中院子。才让那妇人略带埋怨的说先帮小夏收起来。 而莫观做完这一切,又坐下来招呼着陆天一。 “莫居士,你真的变了。” “哪里变了?” 面对莫观的提问,陆天一也答不上来。 要说哪里变了呢? 只能说是从一把寒芒四射,毫不留情的宝剑,变得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像真实活在这个世上的芸芸众生…… 第184章 ——宇文新州孟学士 “莫居士,现在是否已经无心江湖?” 陆天一看着这个当年锋芒毕露的剑庭剑主,问出一句他现在感觉到的话。 “是啊,这江湖,不问也罢。我现在感觉挺好的。”莫观说完催促着莫靖:“莫靖,快点,陆天师远来是客。饭点都到了饭菜怎么还没上来?” 随后莫观又转头嘿嘿一笑:“道长,在我这里用完饭再走?” “善!” 陆天一现在觉得莫观很有礼貌,不像从前。上青羊观的时候问他要吃什么。没想到莫观说口腹之欲而已,不必麻烦,然后直接拔剑问道。 “莫居士这个状态,很好。” “人嘛,老了肯定要懂点事的。” 莫靖从厨房里走出来:“道长,有什么忌口的吗?” “忌口的?没有,倒是小莫居士可以给小道多放点香菜。”陆天一笑了笑,然后继续跟莫观扯着家长里短。 虽然这次前来没有得到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但是能够和这位曾经的天下第一聊聊天也是挺好的的。 “莫观虽然是不如陆天师,但是徒弟可是帮莫观争回了一口气。”聊到自家那个逆徒,莫观脸上不由自豪起来。 “莫居士此言差矣,还未走到最后,谁站在最顶点还说不定呢。” 陆天一也不甘示弱,毕竟他后来居上,超越莫观来到一个莫观无法理解的地步。他的徒弟就很差吗? “陆天师,还有师兄。可以用饭了。” 莫靖擦了擦手,招呼着正准备眼神“大战”的二人…… “陆天师,请!” 听到饭菜做好,二人也不再去提别的事情。这是齐人的传统,一旦来客,每到饭点,必定是先让客人吃饱再谈其他…… “小道多谢两位居士款待。” 陆天一拂尘一摆,朝着二人行上一礼然后便跟着莫观缓缓入席…… …… “不得不说,小莫居士这道蒸乌鱼做得是真不错。” 饭毕,陆天一夸赞起莫靖的厨艺。 莫观倒上一杯茶水:“天师喜欢就好。” “小道此去京城,不知能否再会。”陆天一站起身来,随后再次拱手道:“两位居士,保重。” “天师好走。” 随着莫观和莫靖话音一落,那位陆天师便随着微风消失不见…… “这牛鼻子,比我那逆徒还能装!” 莫观看着陆天一这一手与风同游,他觉得简直比姬夏的御剑飞行还要让人觉得更像神仙…… 这位老剑主狠狠咬着还没掉的后槽牙:“真踏马该死啊……” ………… 岭南—— 宇文新州—— “泰山大人,我觉得您太过担心。这赤霄剑又不是我打断的,为何不能融?”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对着面前抚须老人疑问道。 男子正是携带妻子孟思君从赣州洪都新府而来,回到岭南孟家探亲的王将军杜预。 “贤婿,你可要想好,那祁连北山送你赤霄的目的是什么?你觉得一杆乌金马槊,能抵得过这半把赤霄?” 说话老人名叫孟冉,乃是归野的翰林院大学士。天宝帝的左膀右臂之一,和当朝严太师的书法一般,这位孟大学士以词闻名天下。 不知多少官员曾拜在他名下学习诗词,那位词王贺兰湛更是他的得意门生。故而孟冉也被世人赋予“词宗”之名号。 他的女儿孟思君定亲之时,正好是杜预问天之日。双喜临门。 还在位的天宝先帝忍着病痛,亲自为杜预和孟思君这对璧人提下四字——腾蛟起凤。 如今那四个字,依然挂在孟家正堂。宇文新州但凡有官员上任,更是都要前来孟家拜见这道御匾。 “或许祁连老将军就是为了还那杆乌金马槊的人情呢?” 杜预当然知道他武库里那杆乌金马槊抵不过这把赤霄,但是他怎么可能放手这把赤霄剑,他的紫电青霜,每年都要消耗大量的陨铁奇材…… 那半柄赤霄仅仅是跟青霜剑放在一起,便能让青霜剑的戾气消减不少,更别说融进去。 这位孟学士叹气一声:“祁连北山的人品自然没得说,但是他对大齐皇朝的忠心更是没得说。贤婿可否记得晋地阎氏?” 听到晋地阎氏一词,杜预不由得皱起眉头。 晋地阎氏,乃是当年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更是孟冉发妻的娘家。 但是被皇室压得太紧,孟冉的岳父阎川,时任晋地三郡大都督。显照皇帝上位之后划分二十九州,派遣无数新鲜血液入驻晋地。 那些新官员们想要瓜分晋地,大都督阎川自然是不肯,他谋划数年,抽调府兵,官军,加起来共称二十余万精兵。公然向交好的豫章杜家等大家族发书,商议一同起兵。 但是那些世家大族,都是一等一的人精,谁都不愿意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站队。 他们都在等。 等阎川这个大都督和朝廷的第一战…… 阎川自然也是知道这一仗不能输,所以他将所有兵力全都集结在一处。打算来个鱼死网破,就算把阎家的家底都打光,导致日后无法问鼎,他阎川也要将高家先拉下皇位。 可惜,他的第一个对手便是雪州军大统领祁连北山。 显照皇帝听闻阎川造反,立即让祁连北山抽调十五万边军南下,只留八万镇守边关。 这是极其冒险的行为,万一蛮人南下。只会加快大齐灭亡的速度。 幸好当时草原一众部落谁也不服谁,都在死命的打。 阎川送去给拓跋家族的信,被拓跋家族长一把火烧掉,事发突然,他可不敢赌,万一南下信息有误。可就要被完颜家那群豺狼吃得骨头都不剩。 他们拓跋氏最大的敌人,目前还是完颜家。 而阎川通敌此举,也当时的显照皇帝震怒。 这位大帝当即拨银三万万两作为军费,国库都要被掏空。其中五千万两,更是砍下阎川项上人头的赏赐。 更是直接下诏不问而斩。 只要抓到阎氏子弟,不用问罪。验明正身之后,他的人头便是一百两雪花银。 边军本就精悍无比,听到皇帝陛下的赏赐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本来从边关到晋地两月余的日程,四十三天两军便碰面太原。 也正是这一战,奠定了大齐边军在军伍里崇高的地位…… 第185章 ——有污渍就是不行 碰军太原之后,那位阎大都督看到杀气腾腾的边军心底有些发怵。 他棨戟遥临,想要说服祁连北山,一齐加入他的队伍。(棨戟——欢迎仪仗的一种) “乱臣贼子不必犬吠,来战。” 那位新上任的雪州军大统领金镗一指,完全没有理会阎川这位大都督的优厚条件。甚至连宴席都没有派使者前去。 临开战前,祁连北山的十五万边军对阵号称精兵二十八万的阎川。 所有人都认为最多不过五五之数,虽然边军凶悍,但是这位雪州大总管上任不久,而那位大都督在位十数年,早已将晋地兵马牢牢掌握。 可是双方碰撞之时,阎川所谓的精兵防线在边军面前如同一块豆腐一般,一触即碎。 仅仅二十三日,太原沦陷! 边军以一万三千余伤亡,斩杀九万晋地男儿,二十八万精兵溃不成军。 阎川带着家眷潜逃,却被手下将士斩杀,提着人头来到祁连北山之处戴罪立功。 接下来便是清算,显照皇帝高舒真下令,阎氏家族一个不留。窝藏阎家逆贼,亦是同罪。 孟冉的发妻就是在他面前直接被就地斩杀。 他始终忘记不了那一幕,圣旨宣读完之后。前来宣布的官员当着孟家诸人之面砍下她的首级带回京城。 而那位显照大帝的帝王心术更是让人恐惧,他竟然不计前嫌,诏孟冉前往翰林院,加封为太子伴读。 孟家自然是庆幸逃过一劫,不仅与阎家划清界限。甚至让更多族中子弟前往京城,以求抱住高家重新站起来的大腿。 自此之后,晋地阎家这个千年氏族。便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祁连北山一战成名,显照皇帝想要加封大总管。却被其他家族忌惮,以根基浅薄为由上书。 最后祁连北山拒官,自求钱财,才再次堵住文武百官悠悠之口。 但是那位天宝帝上台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加封已经牢牢掌握边军的祁连北山成为雪州大总管。 有人想要再次弹劾,但是却被天宝帝直接摘掉乌纱帽。 边军在手,他便不惧世家大族。那场太原之战依然历历在目,哪还有人敢去硬碰祁连北山的边军。 祁连家族自此开始崛起,成为每一任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大刀…… “外祖,外祖,快教令献写字。” 一名稚童一路小跑,他扑进孟冉怀中,不停拽着这位孟词宗的胡须。 “诶哟,我的小令献,外祖的胡子要被你揪下来咯!” 孟冉抱着杜预的小儿子杜令献起身,然后对着杜预再次提醒道:“贤婿,老夫言尽于此。你要怎么做,自己想好吧。” 说完孟冉便抱着这个小孙子朝书房走去。 “多谢泰山大人提醒,小婿受教。”杜预对着孟冉的背影行礼,然后再次坐回椅子上沉思…… “夫君,我爹都和你说了什么?” 一名妇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替杜预捶着肩膀。 “没什么,夫人许久未曾回家。多跟泰水大人说说体己话吧。” 孟思君的母亲是孟冉的续弦,思君这个名字,也是跟那位故去的大夫人有关。所以孟冉对孟思君和她的子嗣们特别宠爱。 平日里对待家族子弟严苛的他,唯独对这两个外孙言听计从。 “那夫君且先饮茶,晚宴开始我再过来寻你。” 孟思君说完便告退,她总觉得杜预有心事,而且肯定是与前些日子送来的那把残剑有关。 “赤霄,赤霄……” “祁连老将军,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杜预叹气一声,祁连北山的为人他自然是信得过。但是正如孟冉所说,他们祁连家,对高家的忠心胜在任何事情之前…… …… “贤婿,为何还是闷闷不乐?” 席间—— 孟冉对着杜预举杯相问。 “回泰山大人,小婿愁啊。”杜预苦笑一声,他一下午都没想明白这件事情。 “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醉完再品不夜侯,来来来。与老夫满饮此杯!” 孟冉对着杜预连连举杯,杜预自然是不敢不从。随即先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先让这位岳丈大人尽兴再说…… …… 南越城—— “小姐,您就别再换了。您已经是仙女了。” 青梅无奈帮着赵扶念换上一件又一件长裙,每一件她都觉得十分好看。 但是赵扶念每一件都觉得差点意思。 “青梅姐,你对我是越来越没有耐心了。”少女娇嗔一声,控诉着自己的浓浓不满。 以前的青梅可不是这样的,别说换衣服,就算是一晚上都在陪她梳妆打扮也是毫无怨言。如今只是伺候自家兄长几个月,魂都被勾走了。 小侍女十分心虚答道:“哪有。” 正如赵扶念所说,青梅的眼神一直在望向姬夏的小院。 小丫头想着楚元夕和自家少爷共处一室,指不定要背着自己摸上少爷多少回。等会少爷还要前去元府赴宴,不在家中,她今天岂不是要吃大亏? “你就是有,你就是有。” 赵扶念气呼呼看着心不在焉的小侍女,说好以前陪她去元府的,此时竟也彻底叛变。 “念儿,你到底好了没?” “兄长且等,已经换好衣服了。” 姬公子不满的语气在门外响起,听到少女换好衣服,伴随而来的便是一双大手推门而入。 “你踏马的,还没梳妆?” 姬夏已经等了赵扶念接近两个时辰,没想到还是一副披头散发模样。 今天元正请他赴宴,他觉得要是不带赵扶念去,回来至少得被少女记恨半年。 所以他便早早打发青梅过来替赵扶念梳妆。但是他没有想到,眼前少女现在才挑好衣服…… “一炷香,没弄好你就自己在家玩吧。” 姬公子说完坐在一旁开始饮茶,他点上檀香盯住赵扶念。一副到时间便起身离开的意思。 赵扶念很急,很急很急,她赶忙叫上青梅替她挽发,然后亲自动手上妆。 二女手忙脚乱,不过还好……终于是在檀香燃尽之前梳妆完毕。 “啊!!!!” 房中再次响起赵扶念的惨叫声,原来是她抿胭脂的时候不小心弄在衣服上了。 “青梅姐,快帮我再换件衣服。领口沾上污渍了。” “兄长你快出去!”少女看到衣服上的红点,不由得发出哭腔…… 青梅弱弱指着那柱檀香说道:“可是小姐,已经到时间了。” 赵扶念可怜巴巴,撅着小嘴就要起身离开,她知道她的兄长一定不会再给她时间的…… “换吧换吧。” 可是令少女没想到的是,姬夏主动站起身走出房门,示意她再换一件。 本来姬剑仙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再等,但还是勉为其难的让赵扶念再换一件。 因为他觉得…… 污渍确实不行。 第186章 ——为何弟子不如师 “元兄,姬公子怎么还没到?在下可是为他而来。” “对啊,元兄,我等都是为姬公子而来,想看看此次他到底能做出什么诗句传唱。我家那未出阁的姐姐,更是昨夜便起来梳妆打扮……哎……” 一群小公子围着元正不停询问姬夏为何还未到场。 此时场中闻名而来的才子比那些佳人们还要多,平日里恨不得出尽风头的他们,此刻却是对那些美娇娘不冷不热。惹得精致打扮而来的小娘子们幽怨不已,不禁暗骂一声不解风情。 元正则是笑道:“时辰未到,诸位莫要着急,何不作令飞花,先解这文溢之苦?” “我等才疏学浅,肚中墨水不过三二,何来文溢之苦,文溢之苦还得是您这小三元才能感受。” “是啊,明年便要会试。元公子,可有信心上那金殿玉阶?” 众人又提起来年会试一事,明年便是符宝十二年,也就是真正的第四场科考。能否鱼跃龙门,就看今朝。 “诸兄厚爱,元正也是汗颜。元正乡试失利,心愁面苦,也正等着听听姬公子的大作。所以才厚颜相邀。” “元公子,您可是乡试第二,这失利二字从您嘴里吐出来。怕是不合适吧?” “是啊,元正,你装你*呢……” 本次乡试,元正未能获得第四元,但也是榜上第二。如今在此故意唉声叹气,自然是引得众人围攻。 不熟的学子还会尊称一声元公子。 而那些元正的亲密发小,塾学伙伴,直接开始直呼大名。 “是元正失言,是元正失言,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元正也是毫不计较,他哈哈一笑,举起酒杯邀敬:“这第一杯,祝众同窗来年会试题名!” “这第二杯,励孙山学子不必气馁。我等不过弱冠,依然有腾蛟起凤之机。” “这第三杯,元正敬自己。” 元正的第一第二杯大家都能理解。但是这第三杯的敬自己,却是让一众学子摸不着头脑,甚至有些替元正脸红。 “元兄,这第三杯可有什么说法?”何耀祖举杯相碰,替众人问出心中疑惑。 “问得好!”元正一饮而尽,然后大笑一声。 “这第三杯,元正要敬自己十二年苦读,要敬自己勤勉有加,最后再祝元正自己,金榜题名!鲤跃三甲!” 众人哪里见过这等大场面,哪有人自己敬自己,还大言不惭目标便是三甲进士。 “元……元兄的志向果然远大,我等先预祝元兄会试夺元,殿试簪花。” 有学子害怕元正尴尬,赶忙出来打上圆场。 但是元正面色不改,饶有意味的询问:“李兄为何只祝簪花?而不是那状元榜首?” 元正一改刚刚的谦逊姿态。 或者说他从未谦逊…… “元……元兄,这志向远大当然是好的,但是……这大放厥词……可有点……”说着那学子声音再次变小。“尊师杜山长也不过榜眼……” 李姓学子害怕得罪元正,委婉表达着他的意思。 “敢问李兄,家中是做何生意?”元正询问着面前男子。 李姓学子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道:“在下家中,织锦贩布。” 他不知道元正问他这个干嘛,但是他李家在这南越中的生意可是不小,元正不可能没有耳闻。 “好,元正敢问李兄。是如今的木梭织机好用,还是当年的寻针导线好用?” 元正的问题很奇怪,这木梭织机,与千百年前的寻针导线。岂可同日而语? “自然是木梭织机,况且这寻针导线之法早已失传。”李然带着无数的疑问回答着面前的元正。 众人也都觉得莫非是元正已经酒醉不成? 就连女子那边,也开始被场中动静吸引,不由自主的伸着玉颈过来聆听。 何耀祖则是隐隐感觉到,这位小三元。可能要初显峥嵘了。 “那元正再问,这彩布和麻布,哪一样更受世人欢迎?” “自然是彩布,元兄怎么尽是问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题,可是要拿在下玩乐?” 那名学子已经面色开始微微不快,众多小娘在此。被当作笑话可是一辈子抬不起头。 “李兄莫要误会。” 元正给李然倒上一杯水酒,然后问道:“既然这梭机能胜寻线之法,后世才出现的彩布能比麻布受欢迎。” “那么……” “元正为何不能胜过吾师,觊求那榜首状元之位?” 啪!!! 元正的问题犹如当头棒喝,李然手中酒杯掉落在地。满地碎屑…… “杜师乃是元正启蒙之师,对元正来说如同另一个父亲,此生元正都将会把杜师铭记。” “但是元正从不认为自己不如杜师,他乃是天宝九年之榜眼。元正为何不能是那符宝十二年状元!就算做不了,为何不敢有此心?” 在场众学子无不被这位小三元的话语震惊到,场中变得针落可闻。 “东西并不是越旧越好,就像寻针之法太过费时没有效率。终有一天它会被后世梭机而替,而麻布也会因为彩布的出现变得黯然失色。” “它们乃是一切的起源,值得被铭记。就如同杜师在元正心中的地位一般无可替代。” “但是元正并不会认为自己不如杜师,元正每一天都在想着如何去超越杜师。” 元正似乎有些说累了,他再次端起一杯水酒润喉。 “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 “这是元正新学的道理,况且乾坤未定。我们依然有机会争上一番那状元之位。” “我相信诸位学子,从握笔蒙学之时,目标都是那状元之位,如今为何失去赤子之心?” 元正的话让一众学子想起当年还是稚童之时,那时听到先生说状元乃是科举最高成就。他们没有一人不是以状元之位作为目标。 但是后来,他们觉得榜眼探花也行。 再长大些,觉得进士就很不错了。至少也是一方父母官。 到如今,举人已经是很多人心中的目标终点。 他们好像都忘记了从前在学堂上叽叽喳喳,互相抢着说未来要当状元的那群稚童…… 第187章 ——终食恶果赵扶念 “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 “念儿,你这心上人果然不同凡响。” 院外走来一对男女,女子娇艳动人,明眸皓齿。她听到自家兄长夸赞心上人。脸上竟是不自觉露出微笑。 而那说话男子的长相更是了不得,且看他那随着年岁增长而褪去稚嫩的神仙脸庞,加上不时散发着的那股上位之姿简直令人痴醉。 “那是!”少女眼见没有外人,骄傲抬起臻首。 “还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看上你呢?在这笑什么笑!”谪仙公子一句话直戳少女痛处。 来人正是姬夏和赵扶念,由于上次已经来过。这次连请柬都没拿出来便被管家迎了进去。 兄妹二人还没到院中,便听到元正的激昂发言。 “去死,去死……” 少女不由得伸出玉足,朝这个总是用言语调笑她的兄长踩去。 但那谪仙公子可不是什么好惹之人,他反之一脚狠狠踩住少女的绣花鞋。 “刚买的新鞋,给你踩了?” 姬夏恶狠狠看着少女,然后还以颜色。这可是他为了赴宴特意让青梅去买的新靴。才刚穿不到一天,就被赵扶念乱踩。 这能忍? 忍不了一点! “呜……兄长。” 少女吃痛,她有点后悔刚刚做出的不礼貌事情…… …… 院内—— “元兄不愧是小三元,这番心境我等汗颜!” “今日得元兄提点,犹如当头棒喝,小弟敬元兄一杯!” “元公子……在下也……” 短暂沉默片刻后,场上邀敬元正之人不计其数。 而女子那边看着这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更是面红心跳。 “听闻元公子还未娶妻……” “你这浪货,元公子也是你能惦记的?” “我何时惦记元公子,我和卿灵一样,惦记的是那位姬公子……” 少女们不时开始调笑打闹,有人认为元正的文采与志气更胜一筹,有人则认为颜值即是正义。姬公子那张脸蛋才是这世间的真道理。 “元公子,怎么不等等在下便开始独自出风头?” 随着院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名俊美无比的贵公子。贵公子身后则是跟着一名在场众人无比熟悉的少女。 “快看,是姬公子来了。” 还未等元正答话,一众莺莺燕燕便开始吵闹起来。 “呜呜,姬公子又变好看了。真的杀我。” “我先杀了你,姬公子是我的!” “我呸!你刚刚不还说元公子比较好吗?” …… 而元正看着那谪仙少年出现,竟是起身相迎。 “姬公子,您可真是让元正苦等!” 面对元正的问题,姬夏老实答道:“没办法啊,我这妹妹为了见你。硬是换上一件又一件衣服,几个时辰才走出闺房。” 随后姬夏又将赵扶念从一旁拉过,对着元正问道:“来,元公子,评价一下我妹妹今天这身打扮如何!” 少女被自家兄长这突如其来话语羞得霞飞满颊,整个臻首躲到谪仙少年身后,赵扶念是一眼都不敢多看元正与院中众人。她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元正也是悻悻一笑:“赵……赵姑娘自然是明媚动人……” “念儿,听到没有,元公子夸你呢?怎么不回人家?” 姬夏再次拉出少女,但是赵扶念如同一只八爪鱼一般将他手臂死死缠住,脸上的脂粉也随之沾上少年衣领。 “你也知道害羞啊?当初是怎么逗卿灵的?” “卿灵,来把扶念拉走,别让她跑了。” 姬夏朝着女子方向呼喊一声,陈卿灵立即起身。红着脸乖乖走过来死死抓住闺中密友。 而看到陈卿灵将赵扶念挽住,姬公子这才松手。 场中众女无不在可怜着这位被自家兄长出卖的妹妹。她们只看到赵扶念连走过来的路上腿都是软的,若不是陈卿灵撑着,早就被羞愤得瘫倒在地。 “元公子,在下还没吃饭呢。” 谪仙公子似乎完全忘记刚刚的尴尬,他摸了摸肚子,示意元正这个主人该上菜了。 “晚宴早已备好,请姬公子与元正同席而坐。” 这位小三元想拉住姬夏的手臂但是又不敢,只能伸手指引上座…… 随着二人落座之后,场内又开始热闹起来。看到元正与赵扶念二人的尴尬,也没人不识趣的提起刚才之事。 “听闻姬剑子金陵城大败六杰,在下未能得见,实属遗憾。” 姬夏刚刚坐下,他还没来得及享用面前美食,便有人站起身来敬酒。 来到人家的主场,姬公子当然是不能拂了面子。他轻提酒杯。“没什么好看的,说不定你上你也行。” “哈哈哈,姬兄果然是个妙人!” “未见面之时,我以为允州姬夏乃是不假颜色的高冷小剑仙。没想到竟是如此平易近人……” 只能说搞气氛这一块,姬剑仙是有天赋的。他只是略微出手,便让堂下热闹起来。 “姬公子,可否与在下满饮此杯?” 何耀祖也走到谪仙少年旁边,他一直都很想跟姬夏说上话。特别是那摇旗呐喊的队伍出来之后,他更是对这位剑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么离谱的想法,究竟是什么脑子才能够想出来的。但是面子是真的有面子…… 姬夏搜寻着七夕诗会的记忆。“你……你是那个何耀祖何兄是吧?” “正是在下,没想到姬兄记能够得耀祖,实乃耀祖之荣幸也。”何耀祖满面红光,他完全没有想到姬夏能够记住他。 “自然是记得,何兄那首《双星面》可是让姬夏记忆犹新。” 面对有礼貌的人,姬剑仙只会更有礼貌。 虽然他已经不记得那首诗怎么念了,但是场面话还是要有的。 听到姬夏夸赞自己,何耀祖变得激动不已。连酒杯都略微有些颤抖。“哪里哪里,耀祖拙作只不过是为抛砖引玉。您的《鹊桥仙》才是千古绝唱。” “对啊,姬公子,您这句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是直接俘获了咱们锦州小娘子们的芳心。” “何止是那些小娘子,我可是听说《水调歌头》一出,那位谢大家心都化了。恨不得连夜收拾东西跑上剑山呢?” “此时在下也略有耳闻,不知这细节……” 提到谢筝,众人脸上揶揄之色尽显。 连同那些台上的小娘子们也好奇探过头来,想听听那位沁园琴首究竟有没有得逞…… 第188章 ——他日卧龙终得雨 “今日不是众位学子们的青云宴吗?怎么打探起在下的私事来了。” “不妥,不妥。”姬夏没有正面回应他们的问题,而是举杯相邀。 “是极,是极。是我等孟浪!还望姬公子恕罪。”众人眼看姬夏没有透露的意思,也无人再敢逼问,纷纷举杯回敬。 “姬公子才高八斗,为何不入那科考龙门?将来金殿玉阶,定有公子一席之地。” 酒过三巡,开始有学子醉意萌生,觉得姬夏这一身天赋若是弃文从武真是太可惜了些。 “姬夏无心科举,欲携腰间三尺青锋走一遍山河人间。”说完那谪仙少年站起身来。“他日卧龙终得雨,今朝放鹤且冲天!姬夏遥祝诸君明年科举,金榜题名。” “他日卧龙终得雨,今朝放鹤且冲天!姬兄果真口吐莲花,这名词佳句信手拈来。” “我等多谢姬公子。” 一众学子再次被姬夏的随口之诗震惊到。若是此等人物学习四书五经,文坛将来定是要多出一位大家。 “听闻姬公子将那锦州酆都分舵剿灭。为锦州百姓做了一件天大好事,当再浮一白!” 由元正与何耀祖带头,亦名书院学子作陪。他们轮番灌着这位“偶像”姬公子。 姬夏本想休息休息,但是听到这个他可不困了。这锅……这好事哪能让他姬公子一个人背。 “哪里的话,这锦州酆都分舵。都是玉千牛出谋划策。姬某只不过略微助力而已,当不得如此赞誉。” 谪仙公子连连谦虚,却越是被众人捧到高处。 “还未听过姬公子的诗句,只见词句。如今这最后一拨春雪。不知能否聆听佳作?” 何耀祖作为柳贺弟子,他再次率先举杯,想要看看姬夏的诗句功底。 “对啊,姬公子的两首词传唱南北,这诗句自然也是不会差。不如就趁此春雪为题,让我们一睹风采如何?” “在下也有此想!” 众人纷纷看向坐在首座的谪仙公子。 而姬夏听到又要抄诗,他觉得有点累的。光靠这张脸吃都吃不完了,还非要自己展现才华。 “不了不了,在下今日只为饮宴而来。这腹中墨水放在家中,此刻脑海里全是佳肴美味。作不得诗,还请诸兄放过。” 只能说可以抄诗,但没必要。这口袋里不缺钱了,总觉得用人家的东西有点不好意思。 还是腰间这三尺青锋用起来比较安心。 “小女子们也正有此意!” “是啊,还请公子莫要推脱,小女子就是为此而来。若是公子不作诗,小女子今夜如何能寐…… 忽然,女子方向传来少女们大胆的声音。 她们大部分全都是为睹这位诗画双绝的姬公子而来,若是今夜他作壁上观。那还有何意义。 “对啊,姬公子,不仅是这些小娘。在下可是从卫县来到府城。只为与公子把酒言欢,吟诗作赋!” 这些才子们更为激动,比起小娘子的青睐。其实能够一观墨宝,得到启发,才是他们这些即将科考的男儿郎更期待的……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温香软玉固然美好,可男儿七尺之躯。来这世上的目标可不是为了死在女人肚皮上。 他们要青史留名,要建功立业。要这文坛之上烙印下他们的灼灼大名。 特别是经过元正刚刚的那一句“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更是再次让众人热血沸腾。 “兄长!你就作了罢。” 赵扶念被一众女子推出来,但是她的眼神完全不敢直视。只因元正就端坐在姬夏身旁。 元正看到也是略微有些羞怯,微微别过头。他心中不由暗自埋怨,这姬公子怎么开这种玩笑,让他也不敢再看赵扶念一眼。以免误了会。 他们二人在书院同窗多年,但是说上话的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至于那位赵小姐喜欢他这件事,他可是一直都不知道。 赵扶念说完再次跑回人群中,堂下此时也安静下来。 “那姬某就却之不恭,一首《春雪》抛砖引玉。还望诸兄斧正。” 姬夏站起身来,全部人都这么热情,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再抄一首。 “姬公子不愧大才,只是片刻便有妙手佳作。” “是啊,我等汗颜。这春雪一题,才知不久。脑中都未曾出现画面,公子确实已经……” “唉……” 台下的才子们很给面子,弄得姬剑仙飘飘然起来。抄!狠狠地抄!他觉得怎么都要让兄弟们把这诗瘾给它过足了才行。 “诸兄如此抬爱,在下献丑。” “时逢新春,冬雪未融,姬夏妙手偶得,名为《春雪》还请诸兄品鉴!” 说完那谪仙公子便两指并拢,举起酒杯闭眼摇头,开始诵读这“妙手偶得”的佳作。“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好!好一个故穿庭树作飞花!” “庭树飞花,这最后一句真乃神来之笔也。” 谪仙公子话音落下,满堂喝彩之声顿时响起。故穿庭树作飞花一出,众人便能纷纷想象那春雪犹如飞花一般落入庭院。 造词生动,遣句优美。还是短短片刻便能脱口而出,真不愧为连杜山长都要抢着收的弟子。 “姬公子刚刚吟了什么诗,怎么那些才子们如此激动?” 姬夏刚刚站起身来闭眼诵诗之时,那张不似凡间的俊俏脸儿加上口吐莲花,宛若天上文仙下凡。 哪还有人仔细去聆听他的诗句,大部分女子光是看到便心儿痴醉。只顾看着那公子温文尔雅的神仙模样了。 “真不知道你是来这里干什么的!连诗都不听。” 场中也有那认真听诗的才女,听到故穿庭树作飞花一词之时不由拍案叫绝。 但是看向身旁那些只顾看着谪仙公子脸蛋,而不知欣赏他才华之人。她们就一阵气恼!这副模样简直是给女子脸上抹黑。 “我就是为姬公子而来的,你呢?你敢说你不是?你李鹊鸯还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抱着《鹊桥仙》在幻想?” “真以为《鹊桥仙》有个鹊字就是给你写的啊?那是人家送给琴首谢大家的。” 那女子闻言气极,一下子便拆穿那名故作正经的才女。此话一出便让那才女满面红霞,葱白玉指不停颤抖。 那女子本就泼辣,看到李鹊鸯支支吾吾,又再次想用言语取胜。 “阿姐,阿姐,快走吧。” 就在她要再次说出口之时,一名学子觉得自家阿姐太过丢人,心中一阵后悔,觉得就不该带他阿姐来,他遮掩着脸庞上来给众女道歉,然后拉着泼辣女子起身走出庭院。 而被揭穿私藏《鹊桥仙》终日幻想的小才女此刻也是再无脸见人。 “没想到李鹊鸯平时文文弱弱的,背地里却是偷偷做这种事情。” “是啊,夫子还夸她学习用功。将来说不定能做女官呢?” “就是就是,故作正经。前段时间还说不喜欢男子。我呸!” 虽然那些女子们没有说话,但是从眼神之中李鹊鸯便看到她们的意思。她如坐针毡,不多时便捂着脸跑出院外…… “哈哈,姬公子,果真是艳福不浅。”何耀祖面色揶揄。 作为柳贺的弟子,他对这些男女情爱之事最是了解。所以并不像其他人一样讳莫如深,而是举杯调笑起来…… 第189章 ——临近崩溃姬公子 “好一首《春雪》,既然姬公子珠玉在前,那么元正也来上一首拙作。”元正趁着这段时间沉思许久,然后起身抱拳。 “没想到小三元也好了,那就请小三元口吐金莲,让我等细细品鉴一番!” 众人侧头看过,这位小三元也没用多长时间,便赶上姬夏。看来两人今夜可能是要有一番“恶战”了。 “元兄,竟是不等耀祖?” 何耀祖嬉笑一声,佯装埋怨。 元正倒是不理,缓缓念出所得。“二气莫交争,春分雨处行。雨来看电影,云过听雷声。山色连天碧,林花向日明。梁间玄鸟语,欲似解人情。” 待得元正念完,何耀祖便出言抬酒。 “元兄,跑题了元兄,此乃春雪为题。你跑到春分去,你说。该是如何?” “是啊,小三元可还记得我等说要以【春雪】为题?” 台上传来众学子的声音让元正幡然醒悟。 他只是想以最快的速度作诗,赶上这位姬公子一程。没想到竟是弄巧成拙,直接要自罚三杯。 “哈哈,是元正太想跟姬公子一较高下,跑题,跑题。当自罚三杯!” 这位小三元十分爽快的承认自己的想法,让姬夏不由得再高看了他一眼。 “姬公子何故看我?这老实一词,元正可是在七夕宴上跟你学的。” 元正确实是在七夕宴上,从少年的举动里学到很多东西,比如坦荡与大方。他从前总在自谦,但是自谦过头,心中是真的不痛快。 不如想做什么什么便说什么,说出来之后,心里确实十分好受。做什么东西都有自信了。 姬夏挑眉,随后轻笑一声:“那元公子可要跟我这个夫子再干三杯,以作束修。” 刚放下酒杯的元正再次大笑一声然后添酒。“那有何妨,酒逢知己千杯少。三十杯,三百杯。只要元正站着,必定与姬兄不醉不休!” “元兄此话有理,敬元兄。” “来来来,大家同饮!今夜如同元兄所说一般,不醉不休!” 众学子也纷纷举杯相敬。 这位小三元的笑声感染着在场的所有人,他此刻比之那位谪仙公子亦是毫不逊色…… …… 三更时分—— 两架马车从元府驶出,元正与何耀祖痛哭流涕,死活拉着那谪仙少年不让他走。少年只得如实以报说明日练剑,耽误不得。并且约定好时间下次再来,二人这才依依不舍望着车马远去。 马车内,三人抱着小火炉挤在前方那辆姬夏的暖车之上,后面那辆陈家的车马倒是空的。 赵扶念为了遮掩羞怯之意,一直蒙头喝酒。一上车便醉意熏熏趴在姬夏大腿上缓缓睡去。 “姬公子,今日你当众揭穿扶念。差点就让她‘举身赴清池’了。” 陈卿灵亦是面色潮红,不知是醉酒还是其他。应当是醉酒罢……毕竟她此刻一改往日的小家碧玉,一汪秋水直勾勾盯着少年那张谪仙般的神仙脸庞。 姬剑仙被这温婉少女盯得有些不自在,只得寒暄道:“她以前不也是这么对你的吗?你现在反倒是帮她说起话来了。” 这一说倒是不要紧,少女却是趁着这个机会侧着身子凑到他耳边。“可是,卿灵确实很喜欢夏郎啊。” “呱!!!” 姬夏两指弯曲,锦州特产重重朝着少女额头落下。然后问道:“现在清醒一点没有?” 少女口吐兰香,让他一阵汗毛竖立。这些日子被楚元夕和青梅索取太多。高沁也开始学坏,时不时就对姬夏动手动脚。姬剑仙现在好像对女人确实产生了些许恐惧。 少女吃痛,玉手捂着额头一阵幽怨,泫然欲泣的乖巧模样让人看得楚楚可怜。 “再看你就和赵扶念一样头长角,小小年纪不学好,夫子的课业做了吗?女红学会了吗?整日想着儿女情长!” 但是姬夏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反而威胁起陈卿灵。要是再把他看得心底发毛就让她吃第二个糖炒板栗。 姬公子算是看明白了,陈卿灵也是个得寸进尺的主。你要是一直不给她来点狠的,她反倒认为自己还有机会。 而陈卿灵可能是酒劲上头,姬夏越说不让看。她的眼神越是坚定。 “嘿!现在你也听不懂人话了是吧卿灵?” 姬公子乐了,这些天怎么感觉身边谁都在跟他作对。 他正要再次请陈卿灵吃上一顿糖炒栗子,没想到怀中少女突然剧烈扭动着身躯。 “呕!!” “呕!!!” 赵扶念只感觉脑袋一阵晕眩,腹中传来阵阵痉挛,突然不受控制将晚宴上的酒菜吐到姬夏身上。 “我焯!!!!赵扶念!你踏马给老子起来。”姬夏见到醉酒少女将那股带着浓烈酒香的不知名物体吐到自己身上,便一巴掌打醒了她。 “怎……怎么了兄长?到家了吗……呕!” 赵扶念再次“故技重施”,将那华贵锦衣的裙摆弄脏。 姬夏一脸黑线,他觉得少女可能是存心报复。 “到家?我让你清醒清醒。女孩子家家喝这么多酒,不知死活是吧?” 谪仙公子顾不得身上的呕吐物,他一把抓住少女玉颈,然后按住臻首探出窗外。 “咳!咳咳!!兄……咳咳……” 窗外寒风呼啸而来,将少女发丝吹得凌乱,这寒风终于是让她清醒些许。 “兄长,你干嘛啊!” 赵扶念在被拉进车里那一刻,粉拳便不停往这位兄长身上招呼。 “赵扶念,你不想被扔下去就给我好好待着。”谪仙公子的声音淡淡传来…… 而陈卿灵看着姬夏身上那滩秽物,不由得黛眉微皱。 “卿灵,看什么看,你想吃?” 姬公子正没好气的推开赵扶念,然后自己擦拭起衣摆来,但是他看到陈卿灵一直在盯着那滩东西。不由得礼貌性问上一句。 你想吃? 这句话钻入少女耳朵里,再看着那滩酒气冲天的污秽。陈卿灵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 少女努力捂着朱唇,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也“哇”的一声吐到了意中人的脖颈之上。 “哈哈,哈哈哈……好!” “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姬夏正低头擦拭着衣摆,没想到突然从衣领处传来一阵温热。 这还不是最让他崩溃的,他还感受到一股暖流正沿着他的脖子缓缓流下…… 第190章 ——扬州参将玉怜生 天京—— 符宝十一年的第一次大朝会。 凡是京官,无论品级,官职大小。凡是九品以上皆可入宫,聆听圣上金口玉言。 这京城里啊,随便丢块石头都能砸中个五品官,所以今日这座皇城熙熙攘攘,比那闹市仍有过之。 高齐皇朝仿制前朝,设三公,统领文臣的太师,统摄三军的太尉。还有刚正不阿的御史大夫。 从那座奉天大殿开始,身着飞禽走兽的文臣武将各自依次排开。竟是一路从金銮阶下排到正阳门。 但是今天武将之首,三公之一的太尉大人身前却还空着一个位置,而且那个位置还是有椅子的…… 其余两位三公也不敢跟那张椅子并排而立,只得退到太尉身边。 “请——大雪州总管,护国公祁连北山上殿。” 秉笔太监的尖锐嗓音回荡在整个奉天殿中,一个请字让本就鸦雀无声的朝堂变得更加针落可闻。 “宣——锦州大总管,卫国公玉昭上殿。” 两位大总管,也是两位国公,整个大齐实权最大的两位人物,但是一位是请,一位是宣。所以从此处便可看出二人孰轻孰重。 “踏马的,昏君!等会我就回家吃饭,都是大总管,凭什么你是请,我就是宣。哪有这么玩的。” 高大男子骂骂咧咧,玉昭与身旁耄耋老人并肩而行。路上的抱怨之声自然是被殿外京官收入耳中。 但是没有人敢听这些大逆不道之言,纷纷低着头挪开位置让这两位大总管踩上玉阶。 来到殿中,玉昭更是不满。太尉面前只有一把椅子,明显就是给这老登准备的。 这待遇也差得太多了些…… “老臣祁连北山,参见陛下。” “锦州大总管玉昭,参见陛下。” 玉昭跟在老人身后纳头而拜,玩归玩闹归闹,这种场合面子还是要给的。 “祁连老将军快快平身。” 高其治亲自走下金銮宝座,将祁连北山扶到椅子上。但是这位皇帝陛下好像并没有让玉昭平身的意思,他将那位老将军扶到椅子上之后便再次走回龙椅。 众臣默然,这下就耐人寻味了……莫不是陛下要给那位湖阳长公主出气不成? 看来玉昭这锦州大总管之位,可要难保咯。 百官们看到这天差地别的待遇,心中暗流涌动。这锦州大总管是因公主而封,怕是也要随公主而去了。 但是也好,锦州,那可是一块大肥肉。谁不想咬上一口。锦州十一城,税收最差的西阙城税收都名列前茅,更别说首府金陵…… 这位大总管一旦被降职成为大统领,无法再继续统摄政务。那对于各大世家来说,可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好消息。 “锦州大总管玉昭,尸位素餐,乖张惰怠。自辞大总管一职,请陛下恩准。” 众人刚刚还在想着这位陛下要传达给他们的意思,没想到这位锦州大总管率先开口。竟是要主动请辞大总管之位。 看来这位大总管也不是什么傻子。 “哦?玉总管何出此言啊?自打你上任大总管之后,锦州每一年的税收都有些许增长。若是你这个大总管还尸位素餐,那以往那些官员不得秋后问斩?” 这位皇帝陛下看似开玩笑的语气,让大部分曾在锦州镀过金的官员冷汗直冒。 “踏马的,不讲武德!”玉昭心中暗骂起这位九五之尊,明明在御花园都说好他不想做就不做的。但是现在看到高其治嘴角那抹微嘲,玉昭明白他上当了。 “玉总管请起身吧,这刚刚入春,天京寒冷,冬雪未融。地上凉……” 那位高坐在九五之位,头戴十二旒遮天帝冕的大齐皇帝笑意盈盈。他十分关心自己的臣子。 “谢陛下。” 高大男子缓缓起身,那顶天身影将身后的御史大夫都遮掩了去…… 按理说能够得到皇帝关心,身为臣子应当高兴才是。至少也要痛哭流涕,以表忠心。 但是这位大总管,脸上跟吃了苍蝇没有什么区别。一副生人勿近,被恶心到的模样。 “宣——奋军将军,东宫千牛备身。玉怜生上殿!” 哗!哗!! 铠甲碰撞之声从殿门前传来,一名身高超过九尺的年轻将军穿着千牛卫重甲持刀上殿。 持刀上殿,这是玉怜生的这位皇帝舅舅特许的,他说这把杀得蛮人落荒而逃的“菩萨蛮”,有资格进入奉天殿。 “太子东宫千牛备身,玉怜生,参见陛下!!!” 高大将军声如洪雷,与秉笔太监的尖锐嗓音形成鲜明对比。 “看到没,我儿子。”那位锦州大总管看到年轻将军上殿,伸出手指碰了碰身旁那位严太师。满脸自豪。 严参作为百官之首,哪里会像这位大总管一般不着调。只是轻笑,闭口不言。 玉昭见严参无趣,又碰了碰身旁的御史大夫。轻声说道:“我儿子!” 没想到那御史大夫也是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臂。踏马的,谁不知道他是你玉昭的儿子。看这身形都知道了。那年轻将军除了长得俊俏些。跟你玉昭还有哪里长得不一样。 “奉大齐皇帝诏:奋军将军玉怜生,从微末而起。护卫边关,斩杀蛮人无数。实乃国之栋梁。若只任作太子侍卫,未免错失璞玉。” “即日起,平调玉怜生前往扬州赴任扬州参将,符宝十二年后前往边关。任雪州大总管祁连北山副将!钦此!” 随着秉笔太监将圣旨交到高大将军手中,那将军谢恩之后缓缓告退。场上再次被诡异的气氛笼罩…… 先是这玉昭辞官不允就算了,可以说是陛下看在功绩之上没有计较。 但是玉怜生这个平调扬州,可就耐人寻味了。 这金陵城参将和扬州城参将,可不是一个级别的。锦州税收盈丰,所以这锦州军可谓是大齐最精锐的官军。武器更新的速度比起边军也不遑多让。 这扬州虽然也是富庶,但是比起锦州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这位陛下到底是在敲打玉昭,还是要将扬州也交到玉家手里呢? 若是要交到玉家手里,那为什么玉怜生这个扬州参将又只能当一年…… 复杂,十分复杂。 就连严参这个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的太师大人,此刻也想不明白这位陛下到底想干什么。 而玉昭则是嘿嘿一笑…… 第191章 ——道宫天师入天京 “宣——京畿道指挥使祁连卫承上殿!” 这一日,注定是祁连世家再次一飞冲天的日子。因为整个祁连世家的脊梁,祁连北山,从大雪州回来了…… “末将祁连卫承,参见陛下。” 一名而立之年的儒将跪地参拜,在百官们看来,这位前两年刚刚升任的指挥使,怕是又要因为这位大总管归来而再次受到擢升。 “奉大齐皇帝诏:原奉登城守将祁连卫承,升任京畿道指挥使在位期间兢兢业业,朕甚是欣慰满意,特此擢升祁连卫承为戚州军大统领。统摄戚州军务。” “卫承,你可莫要辜负朕的期望。” 就在那秉笔太监将圣旨交到祁连卫承手上时,大齐皇帝再次出言勉励。 “幸得陛下抬爱,末将祁连卫承定然不负皇恩!” 这名年轻儒将的话让身后的耄耋老人和身前的皇帝陛下相视一笑。 祁连卫承所得的封赏众人并不意外,因为从显照先帝那一辈开始,祁连世家就是高家手中最锋利的刀刃,所向披靡。经过一年又一年,君臣两家早已密不可分。 接下来便是如同往年一般,高其治龙口轻启,传出金口玉言,勉励着堂下文武朝臣…… ………… 奋军将军府—— “什么!你说的福利就是让我儿去当扬州参将?” 高幽自从被弟弟赶出皇宫之后,便一直住在这奋军将军府。替玉怜生照料着府内上下。 “扬州参将难道不好吗?那十里秦淮,多少人想去都没得去哩!” 二人和离之后,玉昭也不再像从前一般卑躬屈膝。而是很多事情都敢跟这位湖阳公主正面硬刚起来。 反正他的家都没了,还看什么公主脸色。 这位长公主一脸恨铁不成钢。“我儿就是有你这种父亲,才会变成如此模样。带个妓子回家,你这个父亲也不知道责罚,只会整日嬉笑。还替他为虎作伥!” 高幽一时气急,连词语都胡乱用出。 “话不能这么说,你看他现在。不是奋军将军吗?二十一岁的四品将军,放在哪个朝代不是顶天人物!” 说到此处,那高大男子又是一脸自豪。 高幽无言以对,起身拂袖而去……若不是那位祁连老将军亲自跑来跟她商量,让玉怜生成为下一任大总管。她是死都不会放自家儿子去那苦寒之地的。 “玉将军,你看,以后找媳妇可不能找这种。你爹我啊,当年就是鬼迷心窍。自食恶果!”玉昭对着正在埋头吃饭的高大青年拍了拍肩膀,然后语重心长说道。 “确实!” 玉怜生倒是十分赞同玉昭这个想法,他娘虽然是对他好。但是很多地方,他还是不喜欢的。 “这是一万两金票,你且拿去。不够再差人回来金陵拿。” 玉昭十分大方的塞给玉怜生一沓子宝钞,然后在他耳边神神秘秘道: “多帮你爹骑点瘦马,当初爹成亲太早,如今年事已高,事务繁忙,想去也是有心无力。都靠你了!” 随后玉昭起身,说要去祁连卫承府上找祁连瀚海玩。同时也在暗示着玉怜生,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小孩子…… 玉怜生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会从金陵被平调扬州了。 感情这是玉昭要让他在去北地之前,好好享受一番人生…… ………… 天京西城—— “道长,您都喝三大碗炒肝了。不嫌腻得慌吗?” 一名摊贩看着这外地来的道士,不由得好心提醒。 这道士一上来就是连喝三大碗炒肝和一笼子馒头,连口清水都不喝,他这站在一旁看着的人都觉得喉咙里哽得慌! “怎么会腻呢?小哥说笑了。” 老道士抚须一笑,掏出一小块碎银。然后等着小贩找钱。 这钱陆天一花得分外舒服,因为这是陆贯说要给他置办道袍的。 他去置办完崭新道袍,竟然还剩下些许,所以这位陆天师就奢侈了一把。 陆天一觉得自己可能是天京人士,明明是第一次吃这碗炒肝,但是总觉得有种回家的味道。所以便止不住这腹中馋虫,索性让它吃了个过瘾。 随着他离那妖人越来越近,体内的气运也在疯狂运转,示意他不要进入那座皇宫。 但是陆天一觉得,徒弟长大了。师父师兄们也剩不下几个了,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如为这天下苍生,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道长,这是找您的钱。”小摊贩将铜板放在桌上然后又问道:“道长不是天京人吧?怎么年关一过便来天京了。” “小哥,您是怎么看出来小道不是天京人士。”陆天一倒是有些惊讶,他这衣衫整洁,也不像风尘仆仆的模样啊。 不过小摊贩很快便解开他的疑惑。“道长,这炒肝啊,可不是这么吃的,您要顺着碗边吸溜。那才叫一个地地地地地……道!” “还有这等说法?再给小道来上一碗。” 陆天一没有想到这炒肝的吃法竟然还是有讲究的。这肯定得试试了。 “道长!不是小人不让您吃,您都吃上三大碗了。还有这么些馒头,怕是回去这肚子不适应,要不明天您再来?” 摊贩虽然也很想多卖出一碗,但是这老道士一看就清贫。若是回去这腹中五脏庙造反,把这刚吃下肚的炒肝吐出来。那不是浪费银钱和粮食? 这年头不像前几年,到处大灾。粮食可是金贵玩意。 “无妨,小道今日胃口好。不缺您的银钱。” 说完那和煦道人又从桌上取了十文钱递给店主。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顿,一点把握也没有,不如当个饱死鬼。 “好咧,您且等着。” 那小贩见劝告无果,索性也不再争执,谁能跟钱过不去呢? 不多时,一碗新鲜出炉的炒肝再次被端上餐桌。 陆天一学着小贩教他的模样,顺着碗边开始吸溜起来。暖流缓缓进入肠胃让他感到分外舒适。 “小哥,果然地道!”老道士伸出大拇指,不停赞赏着这个吃法。 吃完这最后一碗炒肝后,陆天一打了个饱嗝。 随后他看向那座高耸入云的皇城金殿,缓缓抬步而去…… 第192章 ——紫气东来三万里 “皇祖,怎么您今日又出关了?” 这位大齐皇帝刚刚下朝,正在御花园与皇后赏雪,就看到一名黑衣青年径直大步走来,一屁股坐到他跟前。 “又有人来找死了呗!”青年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从旁边拿过碗筷。 高其治对着身旁女子温柔说道:“皇后,你且先去陪陪母后。朕有些事情要与皇祖商量。” 身着凤袍的女子惊骇,她入宫十几年,第一次见到高其治对一个人这么恭敬。 这位九五之尊口中的皇祖二字,更是让她不敢多言。她知道这些东西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听的。 走到园外时,这位皇后娘娘突然想起。沁儿小时候……倒是经常说宫里有一个皇祖很喜欢她…… 那时她还只当是孩童撞见某位长辈而已…… “皇祖,您是说……又有江湖高手前来?” 高其治皱了皱眉头,他觉得,跟剑庭联姻这件事。还是要早些提上日程才行。那些江湖下流胚,整日就知道为些名声打死打活。 他觉得以后这些事情,要交给剑庭解决,而自己则负责帮助剑庭。一统江湖。 这位符宝皇帝的野心十分大胆…… 高天君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多少代的后辈轻笑道:“不是江湖高手,是得道之人。” “得……得道之人?” 这位大齐皇帝,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他只听闻过悟道,问天。这得道之人…… “问天之上。” 身着黑龙袍的青年回答了他的疑惑。 “问天之上,那不是和您……” “差得远呢,放心。” 黑袍青年的话又让这位大齐皇帝吃下一颗定心丸。 高其治已经查出,当年散播谣言之人,与麟州天圣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与剑庭联姻,亦是因为想要名正言顺铲除这天圣教。 “人到了,先别撤菜。皇祖待会再回来!” 高天君突然放下筷子,在这位大齐皇帝面前消失不见。 “这……” 高其治脑瓜子嗡嗡的,那位皇祖刚刚是……瞬间消失了吗? …… 奉天殿—— 老道士早已等候多时…… “无量寿福!”他看向龙椅上突然出现的那名黑衣青年,正了正身子一甩拂尘,然后躬身行礼。 “没想到你这后生也进入这个境界了?”高天君眯了眯眼,这是除了他之外,第二个得道之人。 “小道侥幸而已。”老道人并没有像莫观一般上来便动手,而是问出心底的无数疑惑。“当年下凡帮助齐太祖高闰夺取天下的仙童,便是阁下吧?” “是我。” 青年笑了笑,总算是来了个有礼貌的后生。 上次那个一言不合就拔剑的,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修道之人好讲话一些。 “小道敢问先生,为何要以这苍生气运为食?” “我需要,我便拿了。有什么问题吗?” 黑衣青年龙袍一甩,他高悬明堂,不染尘埃。 仿佛在他看来,这些东西能够被他用上,是它们的福气。 陆天一摇摇头:“先生这话,不对,此乃妖魔之语。” “不是,我是人,不是妖魔。”年轻人的回答十分郑重,然后又对着陆天一表扬道:“但是大齐能有你们这样为天下苍生着想的后辈,我很欣慰。” “动手吧!” 青年话毕,他单手按住玉玺,无数气运从四面八方而来,灌注在玉玺之上。 一时之间整座奉天殿被无形的气息笼罩…… …… “张统领,陛下有旨,让您带领御林军退出皇城。” “张沉领命!” 名叫张沉的大汉看着如同当年那位莫剑仙进入天京,然后变得金光四射的奉天大殿。缓缓接旨…… 这回的奉天殿,比起当年还要闪耀。不知来的是哪位人物……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天人合一!” “紫气!东来!!!” ——轰!!! 奉天大殿内,所有门户皆被一阵大风吹开,殿中无数帷帐被吹得摇曳。九百九十九盏长明灯也在顷刻间覆灭。 中年道人手持拂尘,宛若三清上身。 鄂州—— 天都山—— “师父,是陆师叔吗?” 苏幕遮与清心子看着从三清殿飞出的万里紫气,他心中能想到的只有那位天人合一的陆师叔。 “道门紫气,原来是真的存在……” 清心子没有回答苏幕遮,而是看着朝京城方向掠去的万千紫气,他想到道家密藏曾经提到过的紫气东来三万里。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位道宫掌教喃喃自语:“师弟,你竟然走到这一步了吗?” 大齐民众也纷纷看到了这道从鄂州飞往天京的紫气。 “莫靖,我觉得这位陆天师。胜过我太多。”莫观第一次服了软,如此神迹。岂是凡人所能创造? “您的徒弟比他厉害。” 只能说那贵气男子是个会讲话的,只是一句话便让那老人重新喜笑颜开。 “也是!”莫观轻品香茗,随后拿起身旁那把二胡。“为救陈郎离家远呐……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 南越城的这座小院中,好像再也没有什么仗剑江湖,处处鸣不平的莫剑仙。 只有一个期待儿孙满堂的花甲老人。 他觉得这世间任何打打杀杀,已经与他无关。 他也不想再管…… …… “教主,您觉得这位陆天师,能否斩去妖人?” 麟州,天圣教的圣山之上。那位阿鼻王正与他的盟友王大教主评价着这回谁胜谁负。 王业祯看着谢尘参惊呼道:“阿鼻王何出此言?老朽当然希望是陆天师,毕竟这斩妖除魔。可是为天下苍生做好事。王某自然是支持陆天师的。” “难道阿鼻王想让天京那位打杀陆天师不成?” “哪里哪里,谢某只是担心陆天师。”谢尘参看着这位王教主,他觉得王业祯是有些幽默天赋在身上的。怪不得计划失败这么多次,还能每一次都调整好心态,卷土重来。 谢尘参觉得,他王业祯这样的人不成功,谁能成功。 “祝天师此行顺利,斩去妖人,为天下苍生谋来福祉!” 这位酆都首领身旁又响起那位老教主的声音,他的话语中透露着难掩的兴奋之情。 想来这位老教主,也是个为天下苍生操碎了心的大好人…… 第193章 ——奉天殿仙人之战 随着紫气凝聚,陆天一的身体也漂浮到空中。他此时与那身穿黑色龙袍的青年对视,宽大道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小道多谢居士,青羊道宫陆天一,不知居士如何称呼。” 被无数紫气包围的陆天一礼貌询问,他觉得眼前青年也没有他想的这么穷凶极恶。至少在他召唤紫气之时,眼前青年从未出手偷袭。 黑袍青年微微一笑:“高天君,齐太祖高闰的第六子。” 紫气还未断绝,陆天一也与青年开起玩笑道:“天字辈!那您当年为何不争一争那九五之位?想来那位天齐太祖,是争不过居士的。” “现在让你去当什么道宫掌教,你觉得有意思吗?” 黑袍青年仅仅是一句反问,便让陆天一哑然。“确实没兴趣。” “你还要多久,我这刚睡醒还没吃饭呢。如果你还要很久的话我就先回去吃饭,不过先说好,无论如何,我今天都是要打死你的。” 高天君看到这紫气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而且一时半会好像没有什么停歇的迹象。他渐渐有点失去耐心…… 陆天一则是微笑道:“居士莫催,马上就好。” “你快点,好了叫我!” 高天君单手按住玉玺,然后闭目养神起来。 他主要是想试试,这个后生在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到底能够接他几拳…… 天京祁连府—— “祁连卫承何在,取本帅镗来!” 小院屋外,那耄耋老人跟玉昭正打算带着祁连瀚海出府,抬头便看到道宫紫气不停飞往皇城。祁连北山再顾不得其他,唤来侍女抱走小重孙。 “祖父,到底发生何事?” 这位新上任的戚州军大统领迎面走来,手中抓着一杆蟒雀金镗还有一尊方天画戟。 他也看见了皇城方向那道紫气。 祁连北山扯下腰间令牌,丢到祁连卫承手中。“你且调兵,把江湖人士在京城的门派分舵围住看好,我和玉总管要进宫一趟。” “祁连卫承尊令!” 中年儒将抓过令牌,然后龙行虎步走出府门翻身上马。 玉昭也看着皇城方向喃喃道:“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想要扬名立万,大过年的还不消停,真是找死。” 但是他发现好像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玉昭回头一看,发现祁连北山早就抓着那杆蟒雀金镗跳上屋顶,朝着皇城方向掠去! “师兄,等等我!!!” 这位玉大总管也随之动身,玩归玩闹归闹,其实看到这么厉害的场面,他也是有些担心自己那位师父的……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他有点不开心了。 “末将张沉,参见两位大总管。” 那位镇守宫门的张统领,率领着数千御林军在外皇城等候。 “开门!” 祁连北山没有任何废话,目视前方。 “祁连总管,这……陛下有旨。无论任何人,今日不得入内。”张沉看着这两位面色凝重的大总管,支支吾吾答道。 “陛下那边自然有我担着,开门!” 祁连北山看着那股紫气再次出声,他只是不想如同贼人一般不报而入。 况且皇城乃是大齐最为庄重的地方,就算他居功至伟,也不能胡乱逾越规矩。 而张沉看着祁连北山的模样,心中一阵发怵。 这位老将军镇守边关多年,眼神如同狩猎鹰隼一般。令他不敢直视…… 但是他又想起那位大齐皇帝陛下的旨意。 “陛下有旨,请大总管请示陛下,陛下口谕一到,张沉自然开门。”这位御林军统领咬了咬牙,对着祁连北山说出了让他十分不高兴的话。 “我说……开门!!!” 这位统领大人只觉得肩膀一沉,脖子传来阵阵刺骨寒意,原来是那杆杀敌无数的蟒雀金镗,此刻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大总管动手吧,没有陛下旨意。谁也不能越过此门。”张沉咽了咽口水,目光对上那位雪州大总管祁连北山,虽是满眼敬畏,但是也不曾惧怕半分。 “有人要硬闯宫门,皇城御林军何在!!!”张沉朝着身后密密麻麻的御林军大声喝道。 哗!哗!哗…… 身后顿时响起无数铠甲碰撞之声,数千御林军顷刻间列阵在前。城楼上的守卫也张弓搭箭,直指玉昭和祁连北山。 就在玉昭眯着眼睛,想要动手之时。宫门内传来一道尖锐嗓音…… “祁连总管,镗下留人。”秉笔太监胡顺小跑而来。拿出一道谕旨。“陛下有旨,开宫门。请二位大总管入宫,任何人不得阻拦。” “张沉领命!” 直到这时,那杆蟒雀金镗才从张沉肩上落下。 “开门!” 张沉大手一挥,甲士顿时让出一条道路,正阳门旁边的青雀门也被甲士缓缓推开。 “张沉是吧?今天看到的事情,烂在心里。” 玉昭和祁连北山也顾不得其他,朝着张沉吩咐一声之后两人脚尖轻点,朝着奉天殿掠身飞射而去。 张沉惊骇……那位玉总管,竟然能跟上祁连总管的步伐,祁连总管可是问天境的佼佼者。 看来,这位锦州大总管好像一直在藏拙…… “妖道,领死!” 玉昭和祁连北山来到奉天殿前,只看到一名道人正在不断吸收紫气,而他面前那位青年也闭着眼睛纹丝不动。 祁连北山以为他们已经开始交战,师兄弟对视一眼之后便要偷袭这名闯入皇城的老道人。 蟒雀金镗携带千钧之力,玉昭则是青筋暴起,血脉膨胀,双拳真气流转。 两人照面便使出最强杀招,朝着道人后背冲去。势必要将这道人一击必杀。 两名顶尖问天境犹如参天峰峦镇压而来,眼看这两座巨山就要落在道人身上。 “阵!” “斗!” 道人只是吐出两句真言,高大男子和老人的攻击就被瞬间束缚。 随后一个“兵”字轻轻落下,祁连北山手中金镗倒飞而出。插在朱漆大梁之上,镗尾不停嗡嗡作响。 “蟒雀金镗?想必你便是祁连北山罢,念你护卫边关百姓多年,速速离去。” “临。” 祁连北山和高大男子再次感受到一股巨力袭来,仅是接触刹那,师兄弟二人便如同断线风筝一般,从奉天大殿的金銮座下被击飞到殿外玉阶。 “这不是你们两个能参与的,师傅不会输。放心吧。” 年轻人缓缓睁开眼睛,一股真气将两人托住。 陆天一再次笑问:“哦?原来皇朝唯二的两位大总管,是您的徒弟!看来前几任大总管,也是您的高徒咯?” “不然呢?你真以为皇室这么傻,能把一州之地拱手让人?” 两名“神仙中人”对视轻笑。 “你到底好了没有?!都快一个时辰了。你再不好的话,我要直接打了。” 本来睡觉被打扰就让青年十分不爽,这饭都没吃两口就要来打架。还被这老道士骗了一手,说他快好了,结果等了半个多时辰。 这谁受得了…… “差不多。” 道宫气运不再输送,道人身上却是紫气冲天,宛若祖师临凡。 随着万里紫气被道人敛收,刚刚还乌压压的殿外此时也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 ps: 兄弟们,今日四更。 刷点吧,免费的小礼物也行,就当喂猪了呜呜……┭~┮ 第194章 ——帮的是你不是我 青年终于是伸了伸懒腰,再次对陆天一问道:“你确定你好了?我其实可以再等你一炷香的。” 高天君有点不好意思,明明说好给人家时间充分准备的。但是因为自己肚子有点饿就打断人家,他感觉有点不太好。 “能够给小道如此多时间准备,已然是居士宅心仁厚。” 道人的礼数也是十分到位,他再次对着眼前青年鞠躬致谢。 “那就来吧,殿外一战,别打烂我家东西。很贵的,我怕你这穷老道赔不起。” “都依居士所言。” 陆天一哪敢不从,毕竟人家给了这么多时间。 而且,他也是真的赔不起。他身上就剩下刚刚吃完炒肝,小贩找补回来的几十枚铜板。这奉天殿上的一根香烛怕是都要百文起步…… 随着话音落下,两人的身影也在殿内瞬间消失不见,让玉昭和祁连北山一阵骇然。 “临、兵、斗、者、皆、列、阵、前、行!” 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大殿之外的空地上早已响起那道人的九字真言。 那九字真言裹挟煌煌天威,向着黑袍青年杀去。 每一句真言都比刚才击落二人的字体更加具象化,如同神仙手段。 可那青年却是丝毫不避,甚至还将握着玉玺的那只左手负在身后。 高天君右手握拳,霎时间天地变色。每一拳挥出便有一句真言随之粉碎…… “师……师父他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玉昭吞了吞口水,他看向场中那每一道都能将他打飞出去的真言,竟然都被高天君轻描淡写以拳击碎,不由得心中大骇。 “可能这便是神仙打架吧。师弟,看来刚刚是你我二人想多了。” “咳咳!”祁连北山说完吐出一口鲜血,刚刚道人的一记兵字和临字。让他受到不小创伤。 他们以为,他们师兄弟二人联手就算打不过师父。但是至少也能过招。所以才有进宫帮忙的想法。 没想到他们二人还是太过天真,这两位“神仙”每过一招都是风云变色,天地黯然。哪里是他们此等凡人能够插手的。 “不太行,再使点劲。” 黑袍青年吹了吹微微发烫的拳头,看向年迈道人充满挑衅。 他觉得就这个九字真言,跟过家家没什么区别。 “老而不死是为妖,高居士,你果然已经不是凡人。”陆天一看到九字真言被青年一拳一拳打散,出言笑讽一声之后仰天大喝:“天人!合一!” 道人话音一落,整个身影消失在天地之间。 “轰隆——” 天上突然风云聚变,声声闷雷在空中不断炸响。 “高居士,这便是小道的道。名为——天人合一。” 空灵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整个皇城都在回荡着这位陆天师的声音…… 宫门外的御林军们听得清清楚楚,但是没有一人敢回头查看。 随着闷雷响起之后,空中开始下起大雨,瓢泼大雨。那风雨将城头的巨大龙旗吹得左右摇摆,呼呼作响。似乎随时都要从城头跌落下来…… “雨水,霜降!” 那道空灵之声再次传出。 城外的军士们也在此刻目睹了神迹。他们发现落在自己肩头上的雨滴,不知何时变成了细雪…… 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他们想起那个斩妖人的传闻。莫非真是这皇城里住着大妖,而那位神仙老爷,今天便是来斩妖的? “陛下,莫要着凉。” 那位六宫之主给眼前皇帝陛下披上一件外袍,又抱来一方小炉。 高其治忽然叹气:“皇后,你说朕这些年,做错了什么?怎么这天下突然就变了。不仅年年天灾,如今连这人祸也招惹来了。” “陛下何出此言,自打您上位以来,一直效仿显照先帝。三日一朝,七日一会。熄灯最晚的也是您的御书房,您何错之有?” 作为他的妻子,严溪自然是知道自家夫君坐上这九五之位后是多么辛劳。 若是他还有错,那也是这天下苍生的错。 “天凉,皇后进去歇息罢,莫要着了风寒。”这位大齐皇帝温柔抚摸着发妻柔荑,然后静静看向这场不合时节的小雪。 谁也不知道这位壮年帝王此刻在想着什么……没有人…… “怎么,是觉得我们打起来不够气氛?” 场中的黑袍青年好像并没有把这等神迹当作回事,而是朝着面前虚空轻笑询问。 忽然—— 一道强烈真气从青年身前的虚空中杀出。 是刚刚那道人的聚宝拂尘…… 那拂尘携带匹练真意,势如万马千军。青年避之不及,竟是被拂尘一击打落地面。 “天人合一,倒是有一手!” 高天君眯了眯眼睛,没想到这老道士所得之“道”竟然如此玄妙。 “大雪,惊蛰!” 道人没有给他休息的时间,漫天飘絮瞬间变成覆檐大雪。而周遭空气中也响起沙沙之声,宛如万物复苏。 顷刻间,漫天纷飞的大雪成为道人的“兵器”,所有雪花都在朝着年轻人呼啸而去,只是片刻便将他团团围住,形成一个数百尺的巨大雪球。 玉昭和祁连北山这两个目睹眼前神仙斗法的凡人,看到自家师父被如此压制,不由得心都凉上半截。 玉昭更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出声说道:“师兄,师父他老人家,这回可能真摊上事了。” “闭上你的狗嘴,师父说了,他不会输。”身体略微好转的老人朝着身旁男子狠狠剜上一眼,才让那高大男子悻悻赔笑。 但是他也说不准,虽然师父说了他不会输。但是眼前这等超出他们认知的神仙手段,完全击溃了他们的信仰。 就算是无敌的师父,他们也不敢打包票是否能如同六年前拿下莫观一般,打杀这前来挑衅的妖道。 “有点意思。” 雪球之中传来一道轻声呢喃。 咔!咔咔咔!!! 百尺雪球开始寸寸崩裂,那块充斥着无数气运的帝王玉玺破开雪球,飘浮在空中,然后缓缓飞回大殿龙案之上。 “高居士,怎么连玉玺都不要了?是打算与小道坐下来好好谈谈道理吗?” 道人的空灵之声再次从虚空荡出。 “没有,我准备认真起来,然后打死你了。你最好也做好被打死的准备。” “居士连玉玺都没有了,怎么打死小道!” 虚空中,那道声音此时充满调侃,如同高天君初见时调侃他一般。 就在此时—— 龙案上的玉玺突然震动,然后朝着四面八方不断吐出刚刚收集而来的气运。 而随着气运流逝,雪球之中开始泛起点点星光,似乎有一头巨兽正在觉醒然后在里面不断撞击,让雪球从内部慢慢龟裂开来…… 不……不对,与其说是巨兽,不如说更像是有一颗巨大星辰,藏在其中……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玉玺帮的是你。” “不是我。” 一道淡然语气再次从雪球之中传出,让刚刚还出言调侃的道人瞬间变得面色凝重…… 第195章 ——落子收官欲降妖 随着玉玺气运不断流失,高天君的气息也在节节攀升…… “玉玺帮的是你,而不是我。”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陆天一耳边炸响。 难道,当初这位高居士与莫观对敌,使用玉玺是为了防止自己打死他? 他不明白,这位居士究竟强横了到何种地步。 砰!!! 巨大雪球炸裂开来,化为无数水汽……而随着水雾散去,身着九六黑龙袍的青年身影也缓缓浮现在众人眼前。 “师父,我就知道你是最厉害的,干死这老道士。” 高大男子不由得激动到跳起来。他不忘仔细打量陆天一的身形,看看他的棺材需要多长。 二人没有说话,道人再次施展天人合一遁入虚空…… “有点东西,但是太弱了。” 高天君看着漫天飘舞的细雪,竟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这老道士藏在何处,不由得再次感叹一声。 “咻——” 聚宝拂尘携带流光从青年身后杀出,似那滔天巨浪重重拍在青年背上。 “轰——”震天气浪荡开,周遭风雪全都被这股气浪吹飞融化。 “抓住你了。” 青年狞笑一声,反手抓住那根落在自己肩上的拂尘,然后伸手对着虚空不断捶打。每每打上一拳这风雪都会暂停片刻…… “噗!!!” 陆天一终于是支撑不住,天人合一被青年完全破去,撑着身子浮现在空中。 “别跑啊!” 陆天一苦笑一声:“小道没跑。” 他确实没跑,只是打不过而已。 青年再次化作一道流光,追着老道士不断捶打。刚刚还谈笑风生的道人只是片刻便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不停流窜在内皇城。 可是青年的速度愈发加快,那道黑光转瞬间便追上青光。 “咚!咚!” 青年重拳不停砸落,陆天一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丧家之犬一般。高天君每一拳都裹挟着无尽的真意和气运,自己身上紫气也被他一拳一拳慢慢打散。 “砰!” 黑袍青年似乎是没了兴致,蓄力一拳将老道士挡在身前的聚宝拂尘打断。 那位呼风唤雨的老天师此刻也被青年镶嵌进城墙之中…… “噗……居士果然强得过分。” 陆天一从城墙中挣扎起身,擦干嘴角残留的鲜血然后对着高天君惨笑道。 “你的紫气还没用呢。” 黑袍青年十分自信,没有继续痛下杀手。 “居士慧眼,小道多谢。”陆天一觉得,眼前这位高居士脾气也实在是太好了些。 “请祖师临凡!助弟子降妖!!!” 陆天一浑身紫气不停激射飞舞,凝聚在空中形成一道虚影。那虚影骑着一头青牛,慈眉善目。 “这一式乃是小道以性命作媒介使出的最后杀招。”这位老天师说完还不忘提醒道:“请居士小心!” 宽大道袍在漫天风雪中再次猎猎作响,已经静下来的大雪也开始不停飞舞,场面极为骇人…… 陆天一双指并拢仰天大喝:“分星轸!” 风雪顷刻停歇,云销雨霁。一道乌云被他从天边召唤而来。 乌云中雷霆密布,千百星辰在云中穿梭。 “接——衡庐!” 道人并没有停止手中动作,而是再次口吐鲜血打出一道敕令。 霎时间——无数经纬之络由高天君脚下开始延伸,然后缓缓相交汇聚,升起一张巨大棋盘。 地上棋盘与天空星辰对应,闷雷和闪电也在云中开始炸响。万千星辰浮现…… …… 天都山—— “徒儿,你把卜算子借给师叔了?” 清心子看着苏幕遮询问一声,他感受到这天地伟力,正不断朝着天京城方向凝聚。 “您的阴阳鱼,也被师叔拿走了。” 苏幕遮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这阴阳鱼还是他去偷的。 陆师叔说要借他的卜算子参悟,他顺便就提了一嘴,说师父的阴阳鱼不是更好吗? 结果就是师徒二人的兵器全都被这位陆师叔拐走了…… “也罢,都是命数,能帮上师弟也好。走吧,吃午饭去。”清心子轻笑一声,他感觉到这回无论胜负,自己以后都见不到那位小师弟了…… 师徒二人从天都山顶缓缓走下…… 他们离得太远,看不到那场大战,唯一能做的便是为自家师弟和师叔祈福…… “陛下……皇后娘娘叫您快些进去,外面风寒。” 胡顺小跑而来,传达着那位国母的懿旨。 “些许风霜,朕还顶不得?头发长见识短,这万千年难得一见的神迹。朕怎能错过。” 随后他又叫住要回去禀报的胡顺。“大伴,过来陪着朕,看看是这个“得道仙人”厉害,还是我高家更胜一筹!” 这位皇帝陛下死死盯着天空中那道骑牛虚影和万千星辰。 他倒是想要看看,人定是否能够胜天! 这天下,就应当是他高家人来坐!轮不到那些蝇营狗苟的世家大族,他们只是能活得久。但是永远上不了真正的逐鹿之盘。 “分星轸,接衡庐?” “倒是有点意思。” 高天君看着不断凝实的虚影,身体也随着脚下棋盘漂浮到空中,他倒是要看看,这招用命来换的招式。到底能不能够打死他。 要是他高天君真能被打死,这大齐亡了也就亡了。 “师兄,好生恐怖的老道士……” 面对这等天人,玉昭再也不敢起那冒犯之意。 “这老道士,可能是青羊道宫门下,那位出走的陆天师……” 祁连北山看着道士渐渐凝成的虚影,赫然就是青羊道宫之中供奉的骑牛道人李祖师。他年轻时也曾经受显照先帝授意,上过一回青羊宫……但是那时的陆天师,可能还是个正在修炼的道家弟子。 “请祖师执白,与弟子斩妖!” 老道士抛出袖中阴阳鱼,天罡阳子朝着那道虚影飞射而去。他自己则双指交叉轻捻,持着阴子地煞。 “收官!屠龙!!!” 那道虚影将白子稳稳接住,然后跟随着陆天一的动作,阴阳双子一同朝着棋盘压来。 而天上的一百零八颗星辰也随之震动,裹挟着滔天雷霆欲阴阳二子落下。 它们势要将这黑袍青年镇杀于此…… …… 第196章 ——天一道死玉琢生 阴阳二子携带千百星辰砸来,滔天气势如同奔涌雷霆。 整座内皇城都被这方棋盘笼罩,棋盘中心的青年更是无处可逃。 “沟通星辰,你以为就你会?”黑袍青年面对遮天蔽日的巨星毫不畏惧,只是张开手掌。“你这星辰,不过是假的,我要玩的,可是真货。” “嫁星!” 高天君话音一落,体内瞬间迸发出一道金色龙光,那金龙穿破乌云,直指天际,冲射牛斗墟。 天京城内,无论是贩夫走卒亦或是达官贵人,皆是纷纷停下脚步看着这场神迹…… “娘……那就是神仙吗?” 一名头戴虎头小帽的稚童指着内皇城上方的无数星辰与那道金光人影。 “当然是神仙,不然怎么会住在皇宫里呢?” 妇人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那个地方叫做皇宫,整个大齐皇朝最尊贵的人就住在那个地方。 这是小时候她爹告诉她的,如今她也只能跟稚童这么说。 随着金光渐渐消散,黑袍青年身上多出一股不知名的气运。此刻的他浑身散发着金光,与空中那道紫色虚影相对而立。 “轰!!” 青年脚尖轻点,飞身入云,双拳打爆一颗又一颗星辰。 最后那阴阳双子也调转方向,遁入云中与金光青年厮杀。 天空不时落下黑白棋子。 玉昭捡起来一看,棋子上道韵流转。但却看不出任何星辰模样。 果真是神仙手段。 “高居士……您……不是此界中人!” 随着卜算子一颗颗被高天君打落在地,本就受伤的道人更是支撑不住。他出现在云端,制止黑袍青年。 这一招嫁星,明显就是从天外借力。 世上难道真有鬼神之说? 陆天一有点迷茫,那些流传下来的妖魔神仙志,难道就是如同他们今日交战这般吗? 再往后推上几百年,他是否也会成为那话本异志里的主角? “是,也不是。”青年的回答模棱两可。 可陆天一不明白他的意思,眼前青年要表达的,到底是他原本就不是凡人。还是他已经修炼到不属于凡人的范畴呢? 但是青年可能是许久没有打得如此酣畅淋漓,在回答陆天一之后。黄金巨拳又朝着那道祖师虚影而去! “呼——” 仅是一瞬间,青年便一拳将虚影打灭。脚下棋盘也崩碎开来。 乌云渐渐远走,空中残余的“星辰”也随之掉落。 陆天一仿佛被抽空所有气力,他瘫倒在地,仰天苦笑一声:“高居士,能否告诉……” “不能!” 黑袍青年没有再耐心回答他,而是瞬身来到陆天一身前,伸手扭断了他的脖子。 高天君觉得,这个道人的废话实在是太多。 这嫁星之法也是有代价的。但要是能够得到这道士身上气运,说不定能为大齐续命几年,在高天君看来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 “师……师兄,那位陆天师就这么死了?” 玉昭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那位犹如天神一般的陆道长,就这么被自家师傅拧断脖子。连遗言都没有。 随着陆天一气息彻底断绝,依附在他身上的气运开始到处乱窜。高天君不停追逐,可那些气运对高天君似乎十分恐惧。一个劲的逃往北方…… 青年身上的金光渐渐消散…… 他看着手中抓住的四成气运,似乎不太满意。他觉得有点亏。 怕是下次出手,自己便不能待在此界了。 高天君没想到此界气运竟是如此排斥他,明明就在眼前却是连抓也抓不住。 “师父,你刚刚那招射得好远,能不能教教我!!!” 青年抓着气运走回奉天殿,在门口被那名高大男子搓着一双大手拦住。 玉昭是真的佩服自己的师父,那道金光都射到天外去了。简直就是无敌。 高天君抬头打量着高大男子,男子赶紧蹲下身来与他平齐,一脸谄媚…… “你不行的。” 玉昭疑惑。“为什么?” “帅哥才能学。” “难道我不是吗?”黑衣青年的话让玉昭愤愤不平…… 他觉得除了破庙里那个少年,还没有人能在容貌上跟他一较高下! 那不就是为他玉昭量身定做的吗?这位锦州大总管十分的生气,就连刚刚那个道人都没有让他这么受伤。 青年走到玉玺上方,将手中气运灌注其中。 这一回是他失策了,本以为至少能捕获八成以上气运,没想到仅有四成。 他觉得很亏,倒不如让气运在这道人身上继续留着。 “小昭,去找个好点的棺材,给那个叫陆什么一的道士。替他收尸。” “师父,这事你可算是找对人了。在挑棺材这一方面,您徒儿可是行家,要不要顺便给您……” “砰!” 高大身影被一指弹飞,不偏不倚砸在那道人身旁。 “不就是开个玩笑嘛……” 玉昭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扛起陆天一。 他觉得他的师父也太霸道了些,只许他高天君谎话连篇,说他玉昭不帅,而自己连开个玩笑都不给。 “把地上那些遗物也收好吧,叫他家里人来认领。如果不敢来的话就把他送回去,入土为安。” 黑袍青年对着祁连北山说完便消失不见,使用嫁星的后遗症开始显现,而且十分严重。 严重到什么程度呢? 那就是他会有一段时间睡不着…… 高天君觉得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其实并不想杀这个道人,因为在高天君眼里,他也只不过是一只大一点的蝼蚁而已,但是他忽然想到,这个道人身上的气运可能会对高家有所帮助。 于是陆天一就死了。 但是杀掉这位被气运眷顾的道人,确实也是让这方天地更加排斥高天君。 高天君只是想要在临走之前,帮高家续一续这四九命数…… 殿内,祁连北山恭敬行礼。然后便转头出门收拾掉落在外的卜算子…… 对待师父的命令,他一向都会做到最好。 …… 御花园—— “强如皇祖,亦是不能挽大厦将倾吗?” 高其治的语气带有些许平静,在亲眼目睹高天君和那名道人的神仙大战之后。他对这世俗好像看开许多。 “杀人很容易,但是救人,很难。你要杀一个人,顶多就是多补几刀的事情。” 说完黑袍青年夹起一块豆腐。“但是你要救人,你要付出的努力,是难以想象的。可能连自己都得搭上。” 高天君的这句道理,蒙学之时皇家书院的夫子早就教过无数次。这位大齐皇帝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倒是我喜欢装深沉了,这些东西你应该懂。毕竟你都三十几岁了。” 青年自嘲一笑,其实他懂的道理,可能并不比眼前这些将帝王心术玩到极致的后生多。 但是偏偏这些后生,都没有那个改变时局的能力。 哪有不朽的皇朝,他们高家完了之后会有下一个陈家,李家,王家…… 没意思的…… “小山不是有个重孙吗?把他叫到宫里来。我这段时间应该是失眠了,但是不想跟你们这些整天心事重重的人玩。” “皇祖稍候,朕即刻宣旨。”这位大齐皇帝完全没有任何食欲,他觉得比起眼前青年,还有那位道人。 自己这座偌大的皇朝,也不过云烟之物而已。 ………… …… 北方—— 随着圣泉慢慢干涸,那些离水源比较近的部落愈发昌盛,因为时不时便有新的部族作为奴隶前来投靠。 最大拓跋部族和完颜部族又是以圣泉中心为界。 短短十几年下来,整个草原数百个部落几乎被他们完全整合,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大部族。 而完颜家族和拓跋家族又在圣山之上培育了一支新的血脉,名叫呼延。 他们将是这两大部族未来的主人。 在这座圣山深处,一座巨大的池子中泡着一尊高大躯体,那巨人身躯足有丈许。 这尊躯体是完颜家族和拓跋家族的巅峰产物,他名叫—— 呼延玉琢。 取自汉文,玉不琢不成器。 而他此刻正静静躺在圣泉源头支流底下,接受着每一年都得经历的药浴洗礼,洗礼时间长达整整三个月。 数十名萨满每日不停念咒焚经,想要呼延玉琢再长得高大一些。 因为呼延王庭的第一位汗王,身形足足有一丈一尺。 完颜家族和拓跋家族,想要一位比那位汗王还要壮硕的首领。 因为他们的目标不仅是统一草原。 他们要南下,他们要带领子孙们冲出这片牧草逐渐匮乏,圣泉不再流淌的草原…… 所以他们两大家族从几十年前便开始学习汉文,改名汉字。 南下让部族得以延续是他们的使命。 也是呼延玉琢诞生的意义…… 忽然—— 一阵不知名狂风从南方席卷而来,将洞中的萨满祭坛尽数吹倒,头骨魂幡被高高卷起,满地狼藉。 那道狂风里裹挟着无数不明物体飞向池中。 而本该沉睡不醒的呼延玉琢忽然动了动手指…… 第197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东风夜放花千树—— 元宵,本该是一家团圆,饭后赏灯游玩的日子。 而最热闹的,当属金陵沁园才是。 但是沁园前几日传出一个令人惋惜的消息。 那位谢筝谢大家,为伊消得人憔悴,最后玉肌化雪水,魂消玉钗前。听说她死前仍然抱着那张在南越城所得的《鹊桥仙》,日思夜想。 她终归是没有等来那位剑子大人…… “这谢大家就不该去南越城,如此美人。竟是遇到一个又臭又硬的剑梆子,当真是气煞我也!” 无数见过谢筝的文人墨客纷纷可惜,更有甚者恨不得将那允州姬夏扒皮抽骨,以解心头之恨。 “这关人家姬剑子什么事情,可不要忘哩!姬剑子和玉将军前些日子还帮锦州除掉了一个大祸害。一个戏子而已,死就死了。” “没错,那位剑子大人何错之有。你们这些被色迷心窍的东西。整天脑子里就知道想着一些腌臜事,谢大家周围全是你们这些东西,怪不得一见到姬剑子便误了终身。” 姬夏如今的名誉因为谢筝的死变得毁誉参半。 有人说他若是不喜欢人家,那就不要留下鹊桥仙这等两两相望的诗词。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哪个女子听了不痴醉。 而出身大家的闺秀们很少有同情那位谢大家的,一个戏子伶人,还妄想攀高枝作凤凰。 就算长得再好,琴艺再如何精湛。顶多也就是做个玩乐小妾,登不上大雅之堂。 但是那位剑子的没良心也是出了名的。 谢筝的死讯刚传来不久。 一个更重磅的消息更是在江湖和民间炸开。 洛邑公主平嫁剑庭,剑子不称驸马,剑庭成为大齐国宗。 谢筝的死或许是轰动金陵,但是剑庭与皇室联姻,直接让整个江湖与朝堂沸腾起来。各大官员与江湖门派纷纷都在揣摩,剑庭与朝廷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随后天京城神仙大战的消息落下帷幕。 得道成仙,呼风唤雨的陆天师,在京城被斩杀。青羊道宫派遣太乙救苦天尊和陆天师的弟子前往京城取回天师遗体。 原来这位天师的弟子,便是那位手持金书的少年榜第三,江城子陆贯。 如今剑庭与青羊道宫纷纷折戟天京,作为江湖之首的剑庭甚至低下头颅,与皇室联姻。 符宝十一年的大事实在是太多。 那位符宝皇帝也是在今年威加海内,朝堂与江湖尽数掌握在手。 世家大族和封疆大吏纷纷上书,赞扬这位前无古人的符宝皇帝。 甚至有人将他与显照帝和齐太祖相提并论。 …… 南越城—— 醉心练剑的少年并不知道这些江湖消息,而是每日都在寻求悟道契机…… “夏郎,谢筝死了。” “哦,死了就死了呗,沁儿今日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娇俏少女如同往常一般来到院中看着少年舞剑,然后说出一个她以为少年会十分震惊的话题。 “是那位沁园琴首谢筝。”高沁看到谪仙少年无动于衷,以为是他没有在注意听,随即又重复一遍,甚至加上沁园二字。 “我知道啊,死了就死了呗。” 姬夏将青玉案收鞘而归,然后坐到少女身旁搂住她的纤细腰肢。 姬公子这几日当真是春风得意,自从楚元夕回剑山之后,青梅那个小丫头没这么大胆子。终于是让这位青玉剑主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害怕有人馋自己身子。 楚元夕在的这段日子,姬剑仙起码瘦了四五斤。加上每日练剑,一整天都是病恹恹的模样。如今精神状态才算恢复些许。 “你这负心人,人家谢筝这么喜欢你,听闻她的死讯,你竟是无动于衷。”少女嘟着小嘴,葱白玉指抵住谪仙少年额头佯装埋怨。 看到自家郎君对待别的女子不冷不热,这位公主殿下甚是满意。只不过那谢筝也着实太可怜了些。 “我心中只有沁儿,他人生死与我无关。” 姬大剑仙又怎么会放过这种机会,他抓住少女柔荑放在自己那张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脸颊上,然后深情凝视。 “夏郎……” 少女哪里听得这般话语,反手便是环住心上人腰肢,然后埋头嘤咛。 自家夫君如此疼爱,妻复何求。 “沁儿给夏郎找个媵妾可好?”少女红着俏脸抬头,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惊扰。 “怎么又提此事,我不答应。” 姬剑仙义正言辞,他恨不得明天带着谢筝高沁还有楚元夕去隐居,远离世间尘埃。 关键是,真吃不消好吧。 什么大剑仙什么的,他现在想都不想,真和他爹说的一样。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游历江湖,哪有儿孙绕膝,家庭和睦来得舒心。 等把赤霄找回来,自己便把这什么劳什子剑子之位传给莫潮。然后找个地方修炼,等成功了再去京城把那死老太监揍一顿。 如果实在打不过,只能怪他和莫老头倒霉了。 他不会再把仇恨传给下一代,他受了莫老头的因,那么后面的果也到他这里就好。 说实话,如今姬夏觉得这江湖勾八意思没有…… “可是……沁儿听说憋得太久,你们男人都会去青楼的。那些女人不干净。” 高沁又提起上次姬夏和玉怜生前去钗凤楼一事。虽然姬夏并没有在那里过夜,但是少女觉得,跟怜生表哥那种人玩久了,指不定哪天自己的夏郎就被带坏。 “行吧,既然你这么强烈要求,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找个姐妹。” 姬夏觉得,也是时候让她和谢筝见一面了。 “什么姐妹,沁儿可是正妻。夏郎休要胡乱称呼!” 少女对待此事十分认真,立即从姬夏怀中起身抽出那把七星龙渊。“呔!小小贱民,你该当何罪?” 龙渊宝剑上珠玉满嵌,怎个贵字了得。加上这少女气质卓越,与此宝剑简直完美契合,交相辉映。 “沁儿,学剑吗?” 谪仙公子大笑一声,将佯怒少女搂到怀中。用下巴顶着她的香肩在耳边问道。 “不学,学剑可苦哩。” 高沁看着少年从辰时开始就不停舞剑,她觉得每天一点意思都没有。 若是天天如此,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谪仙公子刮了刮少女琼鼻。“那沁儿将来要是遇到歹人怎么办?” “有夏郎啊,还有父皇,就算夏郎和父皇都不在,还有小宣呢。等小宣长大我就让他跟你学剑,教他怎么保护他的娘亲。” 小宣是前些日子无聊,高沁自己给未来儿子和女儿起的名字。她觉得这个宣字,无论男女都挺好听的…… “好好好,那公主殿下能不能先起来。小人要继续练剑了。” “不许,再抱一会。不然本宫一剑刺死你这个无礼贱民!” “饶命啊殿下,小人听您的就是。” 少女手中挥舞着龙渊宝剑,让那想要起身练剑的谪仙公子慌忙求饶,不敢言语…… 第198章 ——佩玉鸣鸾罢歌舞 “夏郎,既然你不喜欢那个谢筝,为什么又要写下《鹊桥仙》这样的佳作赠与她呢?” 少女柔弱无骨的娇躯嵌进少年怀里,阵阵清香扑鼻而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首诗是为了不想招惹这么多麻烦,是为了拒绝她。” 姬公子说出一句特别离谱的话,其实连他自己都不信。不过这首诗的诞生,确实就是如此。 “夏郎休要诓我,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此等良辰美景,绝世佳句。” “你说是为拒绝人家?胡说八道的贼子,纳命来!!” 少女抱着那只箍住她身体的大手就是一阵啃咬。 她觉得,这首《鹊桥仙》比《水调歌头》后面那两句还要动人。 换作是她,又怎么能忘记眼前少年呢? 谪仙少年大呼冤枉:“我都说了你肯定不信,你咬就咬呗。小狗高沁。” “好啊!大胆草民,竟敢辱骂当朝公主。不怕本宫斩尔狗头吗?” 少女翻身坐在少年身上和他对视,看着这张神仙俊脸,高沁当真是被迷得五魂三道。 “怎么了殿下,怎么不说话了?”姬夏捏住呆滞少女的脸蛋,然后把整只手都塞到少女衣领中不停揉捏。 奇怪的是这位洛邑公主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害羞反抗,她轻轻捧起谪仙少年的脸庞痴醉道:“夏郎……你真好看。” “我知道。” “呸呸呸!——臭不要脸!” 面对高沁说自己好看这件事姬公子十分赞同,但是少女绷不住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面皮厚的男子。” “殿下冤枉,小人实话实说而已。” “亲我!!!”少女被逗得咯咯大笑,然后将整张俏脸贴到少年跟前。 “我要练剑,不要整天跟我搞这些腻腻歪歪的,你要是闲得没事干的话,就到衙门里随便找个牢坐一下。” 姬公子将手从少女怀中抽出,临走时还不忘记用力一捏。最后一脸正色道:“来日方长,不贪一时之欢,懂不懂!” “哼——” 少女嘤咛一声,幽怨看着心上人的背影开始煎茶等候。 …… 未时—— 姬夏终于是感到些许劳累,他已经刻苦钻研许久。 可是这个悟道……悟道。 悟踏马了个牛魔酬宾,一点头绪都没有。 而高沁等候许久,才忽然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对了,夏郎。父皇昨日给沁儿来了一封书信,是关于你的。”少女拿出汗巾轻轻帮着心上人擦拭额头,然后说出此行目的。 谪仙公子听完冷汗直流:“泰山大人不会是要来砍我头的吧?” 姬剑仙不明白,这位皇帝陛下怎么会给自己写信。说句实话,人家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出来游玩一趟就被拐走。 换作是他,他不敢想…… 现在这封书信一过来,姬公子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这位允州小剑仙此时略微拘谨:“沁……沁儿。信上写了什么内容。” 少女娇哼一声:“父皇说杀杀杀,先砍姬夏狗头,然后再砍双手。” “你也没看啊?”姬公子对高沁这个公主的素质表示赞同,不会乱翻人家书信,这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好习惯。 “怎么老是杀杀杀,砍人家头的。都是谁教你的。” 对于少女的口头禅,姬公子虽然觉得很刺激。但还是十分好奇到底是谁教她的。 “沁儿忘……忘记了。”被心上人如此批评的高沁一脸羞赧,双指缠绕结结巴巴说道:“夏郎不喜欢的话,沁儿以后可以改。” 姬夏捏了捏下巴,点头表示同意。“嗯……确实要改,但是以后在一些特定的场景里还是可以用的。” 少女一脸好奇:“什么样的场景才可以用呀夏郎?” “这个……这个以后会教你的。” “噢……” 高沁十分乖巧的坐在郎君身边,精致下巴靠在少年肩膀,她也十分好奇她的父皇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过来。 姬夏刮去书信上的封泥,拿出那张让他心虚冒汗的信纸开始观看起来。 这封书信更像是一封家书。 但是这封家书的语气似乎有些凶狠,只有廖廖几行,但是字里行间全是警告意味。 “朕和皇后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受了委屈。你这辈子就别想从剑山上下来了。” “还有,敲诈沁园的钱,朕命你在三个月之内还清。沁儿身上有一块佩玉鸣鸾,拿着它可以随便出入沁园旗下的任何一家坊市。沁园旗下有多少坊市,你清楚的……” “最后,痒了可以去嫖。但若是还未成亲之前坏了沁儿身子。呵呵……” 这位皇帝陛下似乎是忙里抽闲写下这封家书,书中没有任何一句废话。 而且很没礼貌。 但是姬剑仙不敢有任何异议,欺软怕硬一向都是他姬公子的强项。更别说这位皇帝陛下的口谕,他哪敢不尊。 “父……父皇他怎么可以跟你说这些。” 娇俏少女的脸庞在看完这封书信后变得通红,不停埋怨着那位远在京城的皇帝父亲。 姬夏沉思片刻,然后认真说道:“可能泰山大人是写给你看的吧,叫你不要馋我身子。” “姬夏,你死!!!” 少女羞愤无比,抽出宝剑就朝着姬公子砍去。 谪仙少年慌忙逃窜…… 又在玩闹半晌后,姬剑仙才重新把羞愤少女哄得喜笑颜开。 “喏,这就是佩玉鸣鸾。”少女解下腰间那块雕琢着飞鸾的赤青白玉,她交到少年手中,然后再次说道:“而且你刚刚叫什么泰山大人,咱们都还没成亲呢。” “成亲?那不是迟早的事吗?” 姬夏说完接过佩玉鸣鸾,仔细打量着这块能够号令沁园这个庞大组织的禁步。 这块禁步甚是奇特,三种颜色混合交织。白玉之上雕刻着青鸾和火凤。 但是青鸾印记比火凤的要大些,应该就是佩玉鸣鸾这个名字的由来吧。 就是可惜那位未逢明主的苏老哥,可能以后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姬夏有些遗憾,没想到那竟是他们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自己却连口茶水都没给他喝…… 想到此处,少年不禁感叹一声:“世事无常啊……” 第199章 ——剑庭都天大灵官 金陵城—— 一座不知名小庄园里—— 符宝十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直到这时,那场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才悄然落下。 春雨淅沥,这座金陵城送走了琴艺卓绝的谢大家。 但却迎来一位虞美人。 “筝儿,你就当真不怕你那心上人不要你了?” 院内,一名从天圣教而来的美妇人正对着眼前女子柔声问道。 她当真是为自己这徒儿打抱不平,他们也是一对师徒,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一个痴心不改,一个到处留情。 而那绝美女子则是起身打开门窗,静静聆听着这场初春小雨。“师傅你别担心,夏郎他不会不要我的。” 绝世美姬目光柔和,她在眺望那座南越小城。 “我可是听说,剑庭要与皇室联姻。联姻对象正是那位剑子姬夏,还有洛邑公主高沁。” 王月澜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个姬夏到底是给自己徒弟吃了什么迷魂药。让她像变了个人似的。 谢筝则是温婉一笑:“筝儿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夏郎告诉过我。他也是要娶我的。” “那万一呢?你就没想过他与那位身份高贵的公主联姻之后。忘记你这位苦苦等候的谢大家?” “公主,我不也是吗?”谢筝自嘲一笑。 她对这个身份毫无兴趣,只是自己那位师祖时常会提起。 晋国都灭亡多少年了,关她这个不知道多少代的后辈什么事。自家这个血脉,只不过是将来的一张大旗罢了。 不然数代以来,怎么会只有女童,没有男婴呢? 王月澜伸出手指重重点在谢筝额头上:“你呀你,到底那小子有什么好,能把你迷成这般模样。” 妇人说完再次苦笑一声:“那万一姓姬的小子就真的不要你了,你会不会杀了他。” “夏郎不会不要我,我也不舍得杀他。” “就算有一天真的发生这种事情,我会跑到他面前自杀。我要让他好好活着,永远记住谢筝长什么模样,让他日夜愧疚,辗转反侧。” 谢筝觉得如果真有这天,要是让姬夏死了,那可真是太便宜他了。 “你新的身份想好没有?” 王月澜也不再劝说这个已经“入了魔”的徒弟,只能安慰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 “想好了,从今天开始,我叫谢温言。” 绝美女子撑着臻首看向窗外细雨,她越来越不想跟那少年斗嘴,所以取名温言。 但是她真的很生气啊,为什么高沁可以明媒正娶。自己却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身份,永远只能生活在黑暗中…… …… 潇湘州官道—— 一架很普通的马车,车里坐着两名手臂上缠绕白布的一老一少。 他们从鄂州天都山来,此行的终点是要去天京。 “师叔,你说师父为什么一定要去天京呢?” “人家又没惹我们,他常常说,我老是为一些江湖排名找人打架,给他惹是生非。如今他怎么也去了。” 年轻人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他那个师父总教他修道之人要和善。如今却是客死他乡…… “可能师兄有他的道理吧。” 这位道宫天尊长叹一声,在他眼里,这个陆师兄一直是一个很随和的人。 他们一起修道之时,陆师兄是这么的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有些胆小,以前连他都欺负过这位师兄。 没想到最后竟是他悟了大道,跟着那位老剑主去做了一件世人不敢做的大事。 “以后你就回观里,跟你苏师兄学习怎么悟道,如今你身份敏感,没有悟道千万不要下山。” 李青华抚摸着这位师侄的脑袋,陆贯从小就被陆天一带上山。他不仅从小跟随陆天一修行道法,连姓都跟着他姓。 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如今这丧父之痛,定是让这年轻人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知道了师叔。” 陆贯苍白的脸上带着疲惫,眼眶乌黑,到了晚上那脸颊上的泪痕就更是从未干过。 一想到这世上他再无亲人,日后娶妻生子。或者挣了大钱,他又能和谁分享炫耀呢? 就在这时—— 马车忽然停止,车外传来两道不善之声。 “你说,要是这道宫天尊和仙师弟子死在路上。会怎么样呢?” “会死在路上。” 李青华和陆贯下车,发现车夫早已捂着脖子瘫倒在车辕上。 车前是一名魁梧男子和一名佝偻老人。 “想必这位就是太乙救苦天尊吧?旁边这位就是陆天师的高徒,江城子陆贯咯?” 那佝偻老人的语气像是在跟故人打招呼一般,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十分难看。 “魔教教主匡业祯?” 李青华看着佝偻老人,还有那张僵硬的笑脸。他立即想起那位修炼邪功,导致走火入魔的天圣教教主。 老人再次露出那张难看笑脸,令人不寒而栗。“天尊聪慧,正是在下。” 闻言,这位天尊走上前来,将陆贯护在身后。“青羊道宫与天圣教,可是井水不犯河水。” “是啊,可是你们杀酆都的人杀得挺多的。”就在这时,老人身旁那名魁梧男子开了口。道明自己来自何方。 “狴犴镇狱印,阿鼻王?” 李青华看向男子腰间,然后眯了眯眼。 若是一个匡业祯,他还能试一试。但是连那位酆都首领也来了,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 “陆贯,走!” 这位太乙天尊没有丝毫犹豫,拉着青年就往身后飞身遁去。 “天尊,带着个人你怎么跑啊?虽然不带人你也跑不了。” 那佝偻老人浑浊的目光一闪,瞬间便来到李青华身前拦住去路。 而身后那方狴犴镇狱印也如同山岳一般镇压而来。 “走!”李青华推开陆贯,然后祭出玉圭如意挡住镇狱印。 “魔教和酆都什么时候搞到一起了,不过也正常,两只上不了台面的臭老鼠。自然是要抱团取暖。” “天尊的话真多,不如想想自己的遗言如何?” 谢尘参狞笑一声,狴犴印再次镇压而来。而那位魔教教主也在此刻动了手。枯黄瘦弱的手掌宛如五条毒蝎尾刺一般拍向玉如意。 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先杀掉眼前这位太乙救苦天尊,那只小虾米跑不到哪去。 两人同时合击,如同王屋太行一般落在玉如意上,这位道宫天尊被二人击退数百步,那如意更是承受一击便有开裂迹象…… “天尊,这就不行了吗?” 二人看到李青华不敌,便如同猫戏老鼠一般,戏谑看着眼前这位节节败退的天尊大人。 谢尘参更是一副扬眉吐气模样,在他眼里,这道宫比剑庭还要可恶。 他们没有给李青华休息的时间,镇狱印再次欺身,想要将那道人手中如意打碎。 “鼠辈放肆!!!” “铛——” 一道耀眼剑光从天际射来,那飞剑瞬间便弹开镇狱印,谢尘参也随之脚尖轻点,飞身接印。 “藏剑术!是王轲!他怎么会来?!” 那剑光的主人出现在二人眼前。 这位教主大人看到剑光,便知道来人是谁。 “剑庭都天大灵官王轲在此!太乙道兄莫怕,我剑庭八百弟子就在身后,请与王轲斩此二獠!” 剑光主人声若洪雷,看向眼前佝偻老人的眼神更是有灼灼怒火在不停燃烧…… …… 第200章 ——姬剑仙欲剁秽根 这位魔教教主也眯着眼睛,作为剑庭的死对头…… 他当然认识这个地位仅在剑主之下的护宗都天大灵官。 “可惜了,看来今日是杀不了二位。后会有期。” 王业祯转身便走,二对二他们自然是不怕。但若是拖到八百剑庭弟子到来列阵。那可没他们好果子吃。 而王轲也没有去阻拦,他走到李青华身边。 “道兄,此行可是前去天京?” 李青华作揖致谢:“此行是带着陆师兄的弟子前去京城,未曾想竟在路上遇此二獠。多谢灵官出手相助。” “不必,说起来你我二宗倒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这一路上便一起走吧,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善!贫道多谢灵官。” 就在这时,陆贯也领着剑山数百弟子赶到。 “师叔,那两个歹人呢?” 陆贯奔逃途中,正巧遇见一队敲锣打鼓的队伍。领头那人正是跟他在金陵城下有过矛盾的姬风尘。 见到剑山弟子,陆贯赶忙求助。而弟子们听到是魔教之人,立刻全部拔剑而出,质问着陆贯那人在哪。 陆贯欣喜,拔腿便带着剑山弟子匆匆赶来。 “陆贯,快来见过王灵官。此行若不是正好碰到他,咱们叔侄二人怕是要凶多吉少。” “晚辈陆贯,见过都天大灵官。” 陆贯赶紧上前见礼,王轲却先扶起了他。“这位便是陆仙师高徒吧?不用致谢,除魔卫道,本就是王轲分内之事。” 陆天一自从天京一战之后,江湖上便把他从天师称作了仙师。只因亲眼目睹那皇城一战之人,皆是称那一战为谪仙斗法。 “对了,王兄。此行你们前去天京,是……” “说来不怕道兄笑话,前去天京皇城,给我家剑子下聘。” 王轲说到此处是万般的不情愿,但是莫靖亮出剑主的玉扳指。纵使百般抗拒他这个大灵官还是得来。 李青华听到此处也不再追问,只是心中感叹一声。 “何来笑话之说,剑子与那位洛邑公主珠联璧合。” “道兄,莫要再说。上路罢,路上再与道兄诉说我这万千惆怅!” 这位都天大灵官心中的憋屈全都写在了脸上。 剑子大人金陵城大败六杰之时,王轲本以为他能替老剑主报仇。没想到现在竟是要娶仇家的女儿。 偏偏剑山上下,只有这么几个人反对。其他都很同意这场联姻,特别是在明月阁任职的那些长老。巴不得明天就想让那位公主过门。 这金钱果真是秽物,竟是不知不觉间把他的师兄弟们变成这般模样。 而作为铸剑堂和明月阁管事的姬风尘,看到王轲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灵官又摆出那副司马模样,不由得心中大骂。 钱倒是没见这老东西去赚,用的时候可不见他心疼。来淬剑之时可是勤快得很,什么宝料和工序都想用上。 现在不过是来帮剑子下个聘礼,跑跑腿而已,跟要了他老命似得,总拿着自己的做人标准去衡量别人。 你不吃饭还不许别人吃啊? 但是这位管事大人可不敢说出来,只得招呼身后弟子继续敲锣打鼓。 这江湖上最大的两个门派,此行目标都是去往天京。 只不过啊,红白同路,前程不知…… ………… …… 南越—— “师……师娘?真的假的?” 要出远门的姬剑仙特意来到小院陪着莫观吃晚饭。 令他震惊的是,一个美妇人竟然在院中给莫观和莫靖做饭。莫观跟他说这是他师娘的时候,更是让姬剑仙接受不了。 “当然是真的,算起来,你还得叫她一声丈母娘呢?” “好好好,又是亲家又是夫妻。我和谢筝进骨科是吧?” “什么是骨科?” “没什么。” 姬夏端起茶水,他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美妇人总感觉不太对劲。他皱了皱眉头:“她当初这么对你,你还相信她?” “过往之事不过云烟,如今我也老了。这剑庭啊,以后也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不如现在就交给你罢。” 莫观说完拿出玉扳指想要交到姬夏手中。 什么恩恩怨怨,如今确实已经不太重要。他不想让姬夏替他报仇,也不想跟匡月澜老死不相往来。 连陆天师那般人物都死在天京,他真怕这小子日后去做傻事。所以莫观想要用剑庭拴住姬夏。 “我才不要,你自己留着吧。不然就拿回去给二师叔,你确实不太配当这个剑主。” 姬剑仙嫌弃的摆摆手。他觉得莫老头这条死舔狗,怕是又要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间。 随后姬公子走到墙角,拿起一个物什走到莫观身边。“来,给你个簸箕。” “干什么?”莫观看向姬夏递过来的簸箕一阵疑惑。 “把院子里的石头捡起来啊,这样师娘走路就不会绊倒脚了。” 姬公子一脸理所当然。 “也是,那你帮师父捡吧。”莫观惊呼细节,难怪这小子走到哪里都桃花运不断。 “傻比。” 一向都大逆不道的姬剑仙自然是不会嘴下留情,说完便丢下簸箕转身离开。 “臭小子,你不吃饭了?” “看见你这出死样我都气饱了!” 谪仙少年摔门而出,这一次的姬夏十分没有礼貌,即使那个女人是他的师娘,还是谢筝的师父。 “莫郎,夏儿怎么走了?” 那美妇人做好饭菜,然后叫上莫靖和莫观。却是发现少年已经不见踪影。 莫观笑了笑:“他怕你害我呗,说实话,我也怕。” “那你还让我留在这里?” “无所谓,烂命一条,倒是很久没有吃上你做的饭菜了。”莫观倒是十分看得开,夹起一块鸡肉就往嘴里送。 “你变了好多。” 妇人看着这个被晚辈斥骂,还能嬉嬉笑笑的老人,心中竟是五味杂陈起来…… …… 城外,鹿泽—— “卿灵恨什么?当然是恨台上卿卿,台下我我。不是我与夏郎。” 眼前少女双目含泪,眼神之中更是情意灼灼。可她眼前少年却是不识何为美人恩重。 “那你继续恨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姬公子没有任何废话,他本想来找俞世南,商量一下莫观的事情,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陈卿灵。俞世南也正好不在,他便被这少女堵在草庐之中深情告白。 姬公子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顶,若是再给陈卿灵好脸色。怕是日后仍不死心,还是会如此缠着自己,索性便冷冷吐出一句无情话语转身离去…… 闻言,少女仿佛被抽干所有气力一般跌坐在门槛上,她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抱着双膝哭了起来。 她现在真是希望,自己和姬夏能像话本上一般,让这少年出去闯荡江湖出了事情。然后自己用命救回他,让他姬夏后悔一辈子……不……是十辈子,是永远,永远都忘不掉她陈卿灵。 可惜……这里不是狗血的江湖话本。 那少年是剑庭数百年来的第一天才,他未来注定会屹立在顶端…… …… 郊外—— 那位剑道天才此时也心乱如麻。 姬夏离开草庐之后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渐渐染上红霞的天空发呆。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无忧无虑。 他突然觉得,做个乞丐也蛮好的。至少每天找到吃食便能让他开心快乐一整天。 不用去见识这么多东西,便没有这么多烦恼。 三个月之内要还清沁园敲诈来的欠款就已经让他头大如斗。 莫老头还像个傻缺一样。至于陈卿灵……这些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招惹上的女子…… “踏马的,信不信老子剁了你。”姬夏伸手朝裤裆探去,他抓住那条秽根,此刻的他天人交战。 姬剑仙是真的想给这玩意剁了,他觉得这样至少能落个清净…… …… 第201章 ——甲光向日金鳞开 “算了,暂且饶你一命。日后可要记住,不可胡乱占据我的大脑。” 姬夏扯出二弟,狠狠扇了一个巴掌这才愤然起身。 他可没空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还要趁着三月没到,去一趟金陵找玉时真,跟他打听赤霄的下落,然后再去扬州卖诗挣钱。给他老丈人一个交代。 “好累!” 姬公子终于是体会到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的道理…… 而一名居住在鹿泽水畔的行医老者也在此时回到他的草庐。 还未到庐前他便听到少女抽泣之声…… 俞世南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好,莫非是自家徒儿遇到什么歹人不成? 他顾不得刚去岸边采摘的些许草药,丢下背篓便拿起药锄匆匆赶回家去。 “卿灵……卿灵……” 老人一到门口便大喊着少女名字,却是看到那少女正在抱膝瘫坐,脸上的泪痕还有些许残留。 俞世南一阵揪心,他从未见过这温婉少女失态成这般模样。老人不由得蹲下身来询问道:“哎哟,我的乖徒儿,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师父啊。” 少女抹了抹眼角,鼻子一抽,然后强颜说道:“卿灵没事,刚刚姬公子来找过师父。像是有什么事情。” “什么?是那混账过来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你告诉师父。师父打死他!” 俞世南吹胡瞪眼,他想起那个说几句话能把人气个半死的混蛋,手中的药锄像是要恨不得挖出那少年脑髓。 少女破涕为笑。“他没有欺负卿灵,而且师父你也打不过他。” “打不过他我还不能叫莫靖吗?”老人感受到自己的老脸在这小徒弟面前全丢了,涨红着想要找回场子。 陈卿灵摇摇头。“没事的师父,药草卿灵已经熬好。卿灵要先回家了。” 少女十分乖巧,拿起火炉上还在煎着的小土罐。 “你这妮子,就知道逆来顺受。那小子也不就是长了张俊俏脸儿。师父看这南越城里,俊俏公子也多得是,你怎么就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呢?” 这位老神医忍不住为自家这个温婉可人的徒儿打抱不平,但是语气中的恨铁不成钢也是毫不掩饰。 “他们没他好看。”少女没有理会师父的恨恨语气,而是柔声答道。或许也不只是因为好看。 “我也没说要送给谁啊,既然卿灵妹妹想要,那便给你好了。” 温婉少女永远忘记不了那时大起大落的欣喜,她都以为那支步摇怕是与她无缘了。 更让她忘记不了的是,那少年转身回眸。生疏的将步摇插在她发髻上的模样。 那张俊脸仿佛就像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人儿似的,令人看过一眼便此生难忘…… “哎,你这妮子。”俞世南叹气一声,随后想起刚刚的事情不由得一阵后怕。若是来人不是姬夏,而是图谋不轨的歹人该怎么办。 他们师徒二人手无缚鸡之力,在这城外草庐也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些。 从前他孤家寡人,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卿灵,明日你就不要来这草庐了,等过段时日,师父去城里租个铺子。”这位老神医身上的银钱并不多,他打算晚上去找莫观拿点。 “师父,不用租呀。卿灵家里有很多铺子的,到时候让我爹匀一间给您就好。爹也很想跟您喝喝酒呢?” 少女听到老人要搬去城里,不由得露出俏丽笑容,她早就劝说俞世南多次,但是俞世南说喜欢山水。不爱闹市。 陈仕方更是知道这位神医的重要,只因为俞世南怕陈家不答应他收徒。竟是用十几天把陈家数十口人的毛病全都治了个七七八八。 此等医术,就算是济世堂也望尘莫及。遇到如此高人收徒,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甚至有要将俞世南请来府上的意思。 只不过老人家闲云野鹤惯了,婉拒了陈仕方好意。 “不用,师父有钱。” 俞世南欣慰一笑,暮年能收到这个徒弟。简直就是他的福气,说来还是沾上那师徒二人的光。 但是他除了莫观的人情,谁的都不想欠。 因为莫观的人情他欠着放心,不用还。 ………… 塞外—— 耶律部族是仅次于完颜部族和拓跋部族的第三大部族。 “耶律族长,这完颜家族的完颜炯和拓跋家的拓跋焘传来书信。他们要建立呼延王庭,邀请我们一同前去观礼。” 一位依附在耶律家族底下的小族长拿着一封信纸放到台上。 “我也收到了。” “我也是——” 一众小族长纷纷将呼延王庭传来的书信放在桌面上,等候着耶律德弘决断。 “哼——” “我们草原男儿,向来传令皆是用羊皮。怎么如今也学起汉人,用上信纸了?” 耶律德弘前几日也收到这封信件,信上的意思是邀请他共同建立王庭。 但是呼延家的血脉,都是他们完颜家和拓跋家诞生出来的,哪有他耶律一族。 明面上是邀请自己建立王庭,但是实际上,不过是想将自己变成他们手里的刀而已。 “对,听说新的汗王也不叫可汗了。学着人家齐人,改叫皇帝。还设置各种汉人官职。” “他们是学汉文几十上百年了,自然是对那些官职十分了解,上去也是得心应手。那咱们这些部族呢?只能打打仗,结果真正的好处全是他们的。” 能够做到一族之长的,没有一个是蠢人。 完颜部族和拓跋部族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让子孙后代学习汉人的语言。 而他们这些部族,几万个人加起来。识字的不超过一千个,能看懂汉文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投靠王庭也只不过是给王庭当炮灰而已。真正能够统治他们的,还是完颜家和拓跋家。 “众位族长,可是有人想去的?” 耶律德弘看向堂下十几名小部族的族长不由得暗自欣慰,总归是有聪明人。 坐在前头的一名族长起身说道:“我等唯耶律族长马首是瞻。” “好!既然如此,那诸位就将部族迁徙到我耶律部族的草地。我会分给你们足够族人生活的牧场,量他们也不敢轻易开战。” 耶律德弘顺势说出他的想法,他也不想分出去本就不多的草地。但是呼延王庭给他来的书信里说,王庭整合草原,现在便有百万控弦,他们耶律一族只有二十余万。 耶律德弘只能拉拢这些小部族,加起来若是有个三四十万,想来拓跋焘和完颜炯也不敢轻易燃起战火…… 听到有牧场草原,这些小族长们自然是欣喜异常,纷纷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他们的部族本身就小,能够得到耶律家族的庇佑那是再好不过。 至于南下,他们也没穷到那种程度。 只有靠近大齐那边已经生活不下去的部族,才会把头别在裤腰带上。部族的勇士能少死一点就少死一点。 这些人才是他们屹立在草原的底气。 若是投靠王庭,全都打光了。他们的部族也离覆灭不远了。 草原上的弱肉强食,可比齐人直接得多…… …… 完颜家族大帐内—— 一尊顶天立地的高大身躯矗立在其中,只有关键部位穿着衣服。 只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风过后,他们的皇帝呼延玉琢,竟突然长高两尺有余,接近一丈二尺。 王庭的女人们正在为这位新皇帝缝制衣衫。 “陛下,有十二个小部族迁徙到耶律部族的草场之内。不来参加王庭开国大礼。” 传令官走进大帐,他看着那尊巨人十分敬畏,宛若见到神明。 “以后这些事情,就交由父亲和舅父决定吧。不用向我……朕禀报。” 那尊巨人声若洪雷,明显是还不适应这尊躯体。摆手的时候竟不小心将面前的桌案掀飞。 他口中的父亲和舅父,便是完颜家和拓跋家的两位族长,拓跋焘和完颜炯。 “耶律德弘这个老糊涂,想要一辈子窝在草原倒也是没什么问题。但就怕我们南下的时候,这该死的老东西会在背后捅一刀。” “妹夫,你觉得呢?” 完颜炯站起身来,询问对面那位与他相望而视的男子问道。 “我王庭控弦百万,还怕他耶律德弘不成?耶律家族不从,那便杀!!!” 拓跋焘没有任何一句废话,想要南下,那么就要先一统草原。 这是他们两家几代人的努力,谁想挡在前面,那就杀谁。草原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就算是他们两家。分出去的草场已经不少,族人也开始有了意见。 他们不是想南下, 而是必须南下…… ………… …… ps: 写《秦吏》的七月新番去世了,作者也是他的粉丝。不知道怎么说,就是特别可惜。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患癌,然后没了,作者还想见见他要签名呢。 倏然间感觉有点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只有一更了兄弟们,不好意思。 第202章 ——万物惊蛰春雨落 润物春雨忽夜来,草长莺飞万物苏。 今日——惊蛰! 坤宫夜半一声雷,蛰户花房晓已开。 野阔风高吹烛灭,电明雨急打窗来。 这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枝头,也象征着春君青帝从那潇湘来到了锦州。 “夏郎,怎么这几日都不见你练剑?” 高沁将心上人大手从自己衣领中抽出,她发现少年已经懈怠多日,极为反常。 平日里她只要一到小院,那少年早就剑舞鱼龙,将这方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 而这几天姬夏不是在摸她,就是在煎茶听雨。 重要的是……这焉坏人儿也不知道个轻重,这几天被猥亵下来,这位公主殿下都感觉自己被揉捏到淤肿了。 姬公子闻了闻手中残余的体香之后老实说道:“练剑,练剑有什么好玩的?摸你的乃子比较好玩。” 随后姬剑仙便抱着后脑勺,躺在坐垫上看着天花板沉思起来…… 看来他的心事并没有被这场春雨吹散。 高沁哪里听过如此露骨的话语,并且那少年说出这些事情的时候,还一脸正色,像是没做错什么事情一般。 娇俏少女红着小脸,羞嗔道:“夏郎,你怎么说出这般羞人话语。不觉得害羞吗?” “我一直都很害羞,我摸你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的。” 只能说姬公子的脸皮比那金陵城墙也不遑多让,这一句害羞出来,直接差点让这位洛邑公主当场破防。 高沁也被这不要面皮的人儿羞坏了,红口白牙,白的都要被他说黑,少女想着就要攥起粉拳,往他脸上打去。 但是当她看向那眼前的神仙脸庞时,高沁又愣住了。 “哼!”最后,那一腔羞愤和恨意,都化成一句了千娇百媚的嘤咛…… 这临风玉树一般的美少年,哪个女子舍得下手。 …… 晚上,待得高沁走后,青梅来到院中传唤姬夏。 “少爷……少爷,老爷和夫人让您去东苑小祠堂一趟。”小丫头怯生生的停在少年身边,然后又提醒道:“您要小心些,老爷和夫人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 姬公子挣扎着起身,东苑小祠堂他自然是懂的,就是放他亲爹牌位的地方,过年的时候他还刚去拜过。 姬夏很奇怪,今日这也不是什么需要祭祖的日子啊?怎么又要去东苑! “好,少爷知道了。” 正好他也想跟赵青和魏兰说说要去金陵的事,随即便让青梅替他更衣。 而小祠堂中,姬天赐夫妇二人的灵牌下方,矗立起第三块牌位。 “老爷,您说这苦命的筝儿。当真是自杀的吗?”魏兰抚摸着那块写着谢筝名字的牌位不由得潸然泪下。仿佛是在轻抚那绝美女子的脸颊一般。 他们夫妇二人,前两日得到谢筝死在金陵的消息不由惊骇。但是碍于高沁天天都来,他们不敢提起,只能命人偷偷去打上一块牌位。 按理说谢筝是不能上案的,毕竟她和姬夏还未成亲。 但是他们想到谢筝的身世,怕是没人会给她一个孤女立碑。然后又想起她死前也曾来祭拜过姬天赐夫妇。还逾越唤过他们一声公婆,所以赵青这位大哥便做了主,将谢筝的牌位也放在了桌案上。 “夫人,这皇室的诡谲云涌。果真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想象得到的。” 赵青苦笑一声,听到谢筝死讯的时候。他便知道,可能是这位洛邑公主,或者她身后之人动的手。 “你说咱们家,会不会某天也如同筝儿这般?”魏兰同为女子,越想越是感觉谢筝死得冤枉。 她一个卖唱孤女,好不容易今年熬出头要嫁给心上人了。 没想到这苍天竟是如此造化弄人…… “应当是不会,放心吧。夏儿不是还有那个什么剑子身份吗?”赵青将妻子搂在怀里细声安慰,但是伴君如伴虎。他心中也没有底…… 这江湖门派再大,也是在皇朝境内。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位九五之尊真要追责,又有谁能躲过。 夫妇二人虽然不是什么顶天贵胄,但是也是见过世面之人。 谢筝作为沁园琴首,沁园那是什么地方。当朝太师和几位大人的产业。普通人能伐得动这棵名动锦州的摇钱树吗? 而且上回见到谢筝,她还是一副康健模样。 那些说什么谢筝因为得不到姬夏而暗自神伤,落下病根,然后偶遇风寒魂消玉钗前的江湖传言。不知道的人也许信了。 但是他们还不懂吗?那人儿都找到家里来了,自家儿子打的玉簪也是交给谢筝。 他们明明两情相悦,又何来为情所困,郁郁而终一说? 思来想去,只有大齐皇室才有如此能量。 这位公主殿下或许良善,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背后的人可不允许一个伶人惦记着当朝驸马。 那么谢筝的死,也就说得通了…… “吱嘎~” 房门被人推开…… “爹,娘。大半夜的叫我来祠堂干嘛?怪渗人的。”初春的微风还带有些许冰凉,谪仙少年搓着手推开房门又掩上门窗。 “跪下!” 姬公子还没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赵青的声音。但那声音与以往的生气好像并不一样,而是带着一股心酸与无奈。 “噢——”姬公子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走到蒲团面前下跪。他刚刚环视一眼,莫观和莫靖都不在,自己应该出不了大事。 “磕头!” “等等,谢筝的牌位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磕头一词,姬公子刚想稽首,却是发现好像这案桌上多出来一块牌匾。上面还写着谢筝的名字。 这一波直接给他姬公子整不会了,虽然他以前也没少给谢筝磕过,但这牌位在这。姬夏还是想着不要乱来为好。 虽然他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句话。 但是踏马的!他都穿越过来了,别人能不信这个东西。他能不信? 真不懂前世那些蠢比小说在写什么,自己都穿越过去了,还教导人家不信鬼神,姬公子的评价是纯牛马。 “你……你不知道?” 赵青以为姬夏竟然不知道谢筝已经死了的消息,他们本来是想等高沁走后,将姬夏拉过来问责,然后好好祭奠谢筝。告慰这个可怜孤女吗,让心上人送她最后一程。 没想到自家儿子竟然是不知道,他另一个心上人已经被未来妻子的娘家给…… 夫妻二人有些自责,他们此刻都认为是自己错怪姬夏了。 “我……我儿……筝儿她……” 魏兰想到此处,俯下身来,她泣不成声的抚摸着姬夏脸庞。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又欲言又止。 “等……等等……” “你们不会以为谢筝死了吧?” 姬公子看着这场面瞬间明白,自己爹娘应该是听到谢筝死讯了。但是这几天他都在练剑,忘记告诉他们这回事了。 这回轮到赵青和魏兰懵了。 “谢筝没死,她好着呢。就在金陵,正要说呢,明天我去把她给带回来。”姬夏赶紧站起身,拿走谢筝的牌位。他还是不希望有什么不详的东西缠上谢筝的。 但是不得不说,那刻字的匠人手艺确实不错。 “筝……筝儿当真没死?”听到姬夏的话,魏兰抹了抹眼角,似乎有些惊魂未定。 “是这样……” 姬夏把谢筝的假死计划都说了出来,赵青和魏兰这才松上一口气。 但是二人还是不忘提醒道:“夏儿,日后你要怎么面对着那位公主殿下,总不可能让筝儿作见不得人的外室吧?” 这外室,便是有钱人家想纳妾,但是妻子娘家凶悍。不敢纳进家门,然后在外面养着的妾室。 “放心放心,沁儿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前些日子还要给我找媵人呢。而且,沁儿可是平嫁,我自然是可以光明正大纳妾,爹娘莫要担心。” 姬公子一拍胸脯,在二老面前打着包票。 “好,夜也深了,给你亲爹亲娘上完香之后,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话已至此,赵青夫妇二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姬夏和高沁的身份,已经不是他们二人能够干涉。 自家儿子即将要成为这个权力漩涡中心的皇族驸马,他们只希望他不要出事,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第203章 ——沁园书首凌画烟 金陵—— 自从那位谢大家死后,书首凌大家就隐隐成为沁园的门面招牌。 可怜这戏子之地无情,那位谢大家生前如此受人追捧。也才不过月余,便从众人的脑海中消失。 只留下些许名声,也是附在那位剑子大人的生平里。 “道是那允州小剑仙,生得明眸皓齿,这沁园琴首一见倾心。一封求爱书信送上剑山,可惜那位剑子大人痴心剑道。见此书信不为所动。” “谢筝得知此事,最是伤心。封琴学萧,想要摆脱从前。但是情之一字,哪是这么好忘记的……最后这艳压金陵的沁园琴首,仍是痴心不改,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着实令人可惜啊……” 能记住谢筝的,竟然不是来来往往那些达官贵人,而是酒楼里的说书先生。 “你说这姬夏,果真是又当又立的典范。一首《鹊桥仙》把谢筝迷得云里雾里,然后又说不喜欢人家。” 对于这儿女情长一事,众人总是最喜欢议论。火热程度甚至比那金陵城以一败六的事迹犹有过之。 “我倒是有幸见过谢筝一面,那长得呀,可真是像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似得。要我说这剑子也是个能耐人……” “谢筝是美,但是身份摆在那,一个乐籍歌女。” “听说剑庭可是要与朝廷联姻,是那位洛邑公主平嫁。这谢筝再好,比起公主如何?” “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天潢贵胄,那自然是门当户对。这谢筝啊,总归是痴心错付。” “要我说,还是那姬夏过分,公主平嫁。又不是说不能纳妾,看来也是个窝怂!” 客栈之中,来来往往的之人几乎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情。 平日里消遣之事本就不多,这些侠客和百姓们只能来酒楼听听书,听完再“指点”一波江山。代入一下那位剑子。 “踏马的谢筝,要死也不会找个别的理由死,非得恶心我一把是吧?” 楼上的一名谪仙公子如同吃了苍蝇一般,姬夏已经来到金陵两日。但是仍然找不到谢筝下落,反倒是天天被人议论。 不是想吃公主软饭,就是那里不行。最重要的是已经把他编排成为了讨好皇室,故意装成正人君子。 姬公子怒了! 他什么时候不是正人君子,做那些事,大部分都是被那几个女人逼的。 他的第一次都没回味到什么感觉,稀里糊涂就被谢筝坏了身子。 生气!!! 姬公子觉得,要是有机会,定是也要恶心一番谢筝。 “剑子大人,这是我家将军给您的请柬。 一名小厮模样的青年走上前来,双手递过一张烫金请帖。 姬夏接过请帖笑问:“你家将军是谁?” “金陵西城守将,玉时真。” “知道了,下去吧。” 随着小厮退下,姬公子打量着手中这张请柬。没想到这玉时真貌似比他还要着急。 【剑子再莅金陵,时真欣喜。夜幕之时,沁园设宴。还望剑子赏脸。】 自己才来金陵两天,这玉时真就坐不住了。姬夏也很好奇,玉怜生这位城府极深的表哥。到底想干什么…… 玉震府上—— “我儿,这是刀剑的样式图。还有二十万两,可要收好。” 玉震拍了拍玉时真的肩膀,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现在真是长大了,很多事情竟然比他这个大统领想得还要周到。 就是太过急功近利了些。 那位剑子才到金陵两天,就按捺不住主动出击。势必会低上一头。 “父亲放心,孩儿保证完成任务。” 玉时真微微一笑,仿佛胜券在握。 他们面对的可是王将军杜预,所以尽量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他和玉震打算给自家的亲兵全部安排上剑山的兵器。 正好,赤霄也在杜预手里。 他就不信,这位剑子大人不想要回他师父的佩剑。 他们父子二人身后站着朝廷,身旁还多出一个剑庭。他都不知道这回杜预要怎么破局。 沁园—— 书、画、棋三首今日全都摘牌谢客,围坐在一个屋子里。 “凌姐姐,听闻那剑子今晚要来。是赴玉时真的宴。” 说话的是那名棋首,她在三人当中年纪最小。 “听说了,那玉将军还花重金让我三人出演。也不知道那剑子究竟长什么模样,听说谢筝死前还抱着那张鹊桥仙。”凌画烟端起茶水,朱唇微抿。 同为沁园四首,这谢筝可以说是最出彩的。平日里将这群臭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怎么就栽在那个什么剑庭剑子之下。 她觉得谢筝真是有些丢人,初时自己还嫉妒于她。将她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 没想到竟是这般没出息。 “是啊,谢筝的院子都被封了。上次前去祭拜,那张《鹊桥仙》还供奉在她的灵位前。没想到她竟是这等痴心。” 那位画首倒是没有看不起谢筝,而是有些佩服谢筝竟然如此痴情。 他们这些乐籍女子,能受得中意恩客疼爱,已经是万幸。 这谢筝倒是有些拎不清,人家可是剑庭剑子。要娶的是这大齐的公主殿下,你一个伶人如何敢去高攀…… “身为四首之一,为一个男人寻死觅活的,本就是给我们丢人。那剑子就算再好看能好看到哪去。坊间倒是传闻他俊美。” “但是俊美之人,在金陵可不在少数。可能是这剑子是块石头不解风情,谢筝又偏偏吃这套。所以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凌画烟放下茶杯唏嘘一声,这女子啊。大概都喜欢不喜欢自己的男人,金陵城那些王孙公子长得又差到哪去,但是又有哪个能一亲谢筝芳泽。 谢筝喜欢那位姬剑子的原因,可能是姬剑子不喜欢她罢了。 虽然谢筝活着的时候,把她们压过一头。但是如今她香消玉殒,却是觉得她有些可怜的意味。 “那姬夏也是个可恶人,那首《鹊桥仙》哪个女儿家能抵挡得住。偏偏他得意之后,又将人家置之不理。” 棋首徐诗诗咬着银牙一拍桌子,她倒是要想看看这等狼心狗肺的负心人。何德何能让那谢筝茶饭不思,日渐憔悴! 想来不过是个仗着身份,看不起她们这些乐籍伶人的贵胄公子。 “是啊,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写得真好,换作是我,说不得也要钦慕。” 凌画烟撑着臻首,这首词她甚是喜欢。 但是这个人,她是一点都不待见。 可人家是剑子大人,还是未来的驸马爷。再不待见,自己还是要梳妆上阵。取乐于他。 对于她们这些伶人来说,这乱七八糟的尘世,便是样样都不如意。 第204章 ——为人老实姬公子 几丝柔绿乍和烟,倩魂销尽夕阳前。 日暮西山,沁园也迎来今日最尊贵的两名客人。锦州军大统领的嫡子玉时真,还有那位在符宝十年,突然声名鹊起的姬剑子。 “剑子,小心台阶。” “玉将军,多谢提醒,你也小心。” 两名贵公子从门外翻身下马,然后在侍女的接引下朝着凌画烟的小院前来。二人如同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恨不得要相互搀扶挽手而入。 “将军,书、画、棋三位大家在就在院中。” 那侍女带着姬夏和玉时真来到一处雕梁画栋,充满书香气味的院前。 “辛苦了,路上慢些走。”玉时真还未开口,那位长得无比俊俏的谪仙公子便率先发言,然后从怀中抽出一张二十两银票交到侍女手上。 “剑……剑子,这……”小丫头看向手中的二十两银票微微发愣,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赏你的,带路辛苦。喝杯茶水润润喉。” 那俊俏公子温润的声音如同天籁,再次狠狠击中小姑娘的芳心。 她作为凌画烟的侍女,平日里的月俸,也不过是五两五钱。 这位剑子一出手,便是她一个季度的俸银。翠屏怎能不喜。 “多谢剑子,翠屏告退。”小侍女看着那张温润如玉的神仙脸庞,一时间不由暗自荡漾…… 这位剑子大人,哪有主子们说的,像块石头一般。他不仅人长得好看就罢了,出手还这般大方。若是今夜主子侍寝,唤她来伺候,她也是不会拒绝的。 “去罢!”姬公子摆了摆手,表示小意思,然后便准备打开这方院门。 却不料就在此时,玉时真出手制止:“哎!剑子,这佳人住处,怎能这般鲁莽。” “是极!是极,倒是在下考虑不周。”姬夏这才反应过来,这两天找不到谢筝。心情有些烦闷,倒是差点失了礼数。 都怪谢筝!!! 差点就让自己这么有礼貌的人失了仪态。 生气!! 必须听两个时辰的箫音才能安抚! “叩!叩叩!” 玉时真拉起兽耳门环轻轻扣动。 院内,三名妙龄女子对视一眼。 “诗诗,你去开门。” “噢——” 徐诗诗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这里就她年纪最小,受使唤的肯定也是她。 她摇曳起身,一对硕大的山峦看得旁人心惊肉跳。 画首阎清不由得调笑起来:“怪不得诗诗是棋首呢?与她对弈,哪里还有心思看棋,能赢才怪哩!” “烟姐姐,要不咱们打个赌?赌开门的一瞬间。那位剑子大人的目光是落在何处?” 阎清对着凌画烟嫣然一笑,但是凌画烟置之不理。 凌画烟觉得,那还用说吗? 院外—— “不是,这三个女人这么没礼貌的吗?” “应当不是吧?今日可能只有这三位大家,没有侍女和小厮。所以开门慢些。” 说到此处,玉时真挑眉一笑,眼神之中的揶揄之色尽显。 姬夏捏了捏下巴。“你不会是带我来嫖娼的吧?我跟你说,我媳妇要是知道,你死定了。” “没……没有,我只是带剑子过来……” 玉时真冷汗直流,他差点忘记这是什么地方。这位剑子大人的未婚妻又是谁。 以前应酬多了,一下子没改变过方式来。 “真的?” “真的!” 玉时真哪里敢说不真,他现在只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要是待会姬夏喝醉,真在这里过夜,日后倒霉的可是他。 “那你……” 吱嘎—— 姬夏还想再逗逗玉时真,没想到院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两座白玉雪山…… “奴家徐诗诗,见过剑子,见过玉将军。”女子缓缓打开房门,却是看见两人一直在不礼貌的盯着她。 “徐……徐姑娘是吧?你从哪来回哪去吧,你有点大,我怕我待会起反应。”小姬夏看到这番场面,大有一副接管脑子的架势。 姬公子只能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稍微清醒些许,然后拿出银票塞到女子手中。 “啊?奴家……啊?您让奴家走?”徐诗诗闻言一时之间竟然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拿着手里的银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还是第一次有男子让她离场,以往那些男人,恨不得一对眼珠子都嵌到她怀中来。 而凌画烟和阎清看到此等情形,也不由得心中暗道这姬剑子,难道真是块石头不成? “是的,在下并没有觉得徐姑娘不美的意思,而是最近姬夏肾亏,见不得此等巨物。还望姑娘见谅。” 说到老实,一向是姬公子的良好品德,就算是此刻也在依旧保持。 “啊?” 徐诗诗傻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说自己肾亏的男人。平日里那些大腹便便的富商,走路都喘得半死不活,但是心中还在想着那事。 可这位十分年轻,面冠如玉的谪仙公子竟是…… 徐诗诗不知道怎么评价,她的内心此刻十分复杂。 怪不得谢筝送到剑山上的书信会被烧掉,感情这位剑子,就是块木头。 就算你是真的虚,哪有当众说出来的。 但是这也让徐诗诗内心掀起一股别样意味,平日那些王孙公子。就算表面上再如何尊重自己,也掩饰不了眼底那丝猥琐。 但是这位姬公子,虽然嘴上直接说出不雅之语。但是他的眼神中十分清澈,完全没有那种意思。 感觉,他就是真的单纯觉得自己很大…… “剑子大人,莫非是嫌弃诗诗蒲柳,不如二位姐姐不成?”徐诗诗如同往常一般,作出一副泫然欲泣模样。 “嗯,是的,你太烧了。虽然你不是真的烧,但是就是真的感觉很烧,我顶不住。你要是想留下来的话,就把衣服穿好,像跪坐烹茶那个就很不错。” 姬夏伸手一指凌画烟,凌画烟此时巧笑倩兮。点头见礼,比起大家闺秀也不遑多让。 “剑子稍等,是诗诗穿戴不当,诗诗去去就来。” 徐诗诗感觉自己要是往常听到这般话语,不是生气,也是会感觉对方有点不尊重自己。 但是这话从姬夏嘴里蹦出来,徐诗诗有种感觉,感觉他只是真的想说。而不是调戏自己,也不是侮辱自己。 这种感觉就很奇怪,明明自己听到这些话,应该是很生气才对,但是又不知道气从何来。 主要是这位剑子大人,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他真的很真诚。 徐诗诗在沁园迎往许久,也算是个知晓人情世故的老油子,但是她哪里应对过如此人物,一时之间竟是乱了心房,失了阵脚。 此刻她只想在这位剑子面前证明自己,也隐隐想把受到称赞的凌画烟比下去…… 第205章 ——坐怀不乱姬公子 “姬剑子,请!” 玉时真伸手引坐,让姬夏坐到凌画烟身旁。 “玉将军,不必如此客气。”姬夏笑了笑,也顺势入坐与凌画烟同席。 “姑娘,有什么才艺!会不会唱曲?”姬公子一坐下来便闻到一股扑鼻清香,身旁凌画烟恬静无比。一身书卷气息,让人感觉分外舒适…… “奴家不精此道,诵读论书倒是略有涉猎。若是公子不嫌弃,就按公子的鹊……” “嫌弃的,我要听曲,你去找个会唱的来。” 姬夏摆了摆手,他们不会以为他姬公子真是什么正经人吧?有听曲饮茶不享受,跟你读书? 开玩笑嘛不是? 凌画烟倒是没有徐诗诗那般反应,而是起身行礼。“请剑子稍候,画烟这就去寻伶人。” 虽然面带微笑,但是凌画烟的语气已经稍稍有些微寒。 这般好看的人儿,怎么就如此不解人意。 这位剑子大人坐下的时候,凌画烟便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错误。 这般神仙人儿,别说金陵。整个大齐都找不出第二个,光是这张脸蛋都能让他在这欢场里如鱼得水。何况还有这般身份。 更别提七夕夜宴赠词《鹊桥仙》,难怪谢筝如此痴心。 别说是赠词了,就算是现在。这位剑子看上自己,自己也是找不出任何想拒绝他的欲望和理由…… “倒是时真考虑不周,以为剑子喜欢风雅。才特意让凌大家作陪,自罚一杯!” 青年将军笑了笑,他以为这才气冲天的姬剑子,会喜欢和凌画烟交流一些诗词。 没想到竟然也如同他这等俗人一般。 “姬某倒是没什么时间废话其实,但是直接问又很没礼貌。玉将军,要不你直接告诉我?” 谪仙少年伸出修长手指示意让阎清退下。 等画首阎清走后,这位剑子大人上来便是直接贴脸开大。 说实话他是真没什么时间,这里去扬州还有一段路程。要不是要打听赤霄的下落,他早就自己去扬州,让谢筝后面来找他了。 “剑子果然是性情中人,快言快语。”玉时真再次马屁奉上,然后缓缓开口:“时真听闻莫剑仙的赤霄被折断送往赣州,那真是夜不能寐,连……” “你要什么?直说!”姬夏很没礼貌的再次打断玉时真。 他已经说了没有时间,玉时真这小子还巴拉巴拉一大堆东西。受不了一点。 “好说,这是刀剑制图,各要五千把,请剑子过目。”已经说到此处,玉时真也不再藏掖,其实他也比较喜欢上来就说事。但是目前还琢磨不透这位剑子大人的性情。 所以才有这诸多试探。 他递过刀剑制图和二十万两银子,交到姬夏手里。 姬夏笑了笑:“怎么,你们官军没有武库吗?一万把刀兵,也要求到剑山头上?” “刀兵自然是有,但是这刀剑,还是剑山在行,还请剑子让铸剑堂出手。九月之前交付到时真手上。这二十万两,是定金。” 官军的刀兵,自然与民间不同。寻常一把大刀,都要十五两往上走。更何况是请剑山铸剑堂出手。加上鞘物,一把好刀好剑的成本,没有三四十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说说吧,赤霄在哪?那个王将军杜预又是谁?”姬夏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代表着他已经答应玉时真的请求。 玉时真再次满上,然后开口说道:“赣州王将军杜预,三十一岁问天。手持双股剑,名曰紫电青霜。” “这杜预的天赋,比起您的师父莫剑仙也是不遑多让。但是这紫电青霜的材质极为特殊,每年都需要各种奇材淬炼。” “但是赤霄乃是您师父莫剑仙的本命之剑,应当是能压制住青霜宝剑,所以那半截剑尖。也就被祁连老将军送到了王将军府上。” 玉时真说完微微一笑,他在等着姬夏问出下一个问题。 果不其然,姬剑仙眯了眯眼问道:“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祁连总管说的?” 姬夏觉得这件事情不太正常,以祁连北山的身份。若是想做一件不让人知道的事情,就算是锦州军大统领,怕是也很难寻迹。 这玉震的手段,不该如此通天才是。 “您与公主成亲之后,也算是时真的半个主子。” 玉时真解答了姬夏的疑惑,然后再次说道:“紫电青霜,到时候一把不少会交到剑子手上。” 这位小将军无疑是在对这位未来驸马示好。 “那就预祝玉兄马到功成!” 姬夏不由得暗叹一声懂事,虽然玉时真这个人,有毒蛇成蛟之仪态。 但是在办事和能力方面,这种人还是会很受到上位者喜欢的。 “多谢剑子!” 玉时真满饮酒杯,略有意气风发的意思。离了这锦州金陵,回到彭蠡之地,他才能一展抱负。 “时真还要回禀父亲,就不打扰剑子雅兴了,就让这三位大家作陪如何?来日时真再与剑子赔罪。” “这天黑路滑,玉将军路上小心。” “多谢剑子关心。” 二人只是见过两面,但是此时犹如多年好友一般。 玉时真龙行虎步走出院门,一脸春风得意。 “诗诗姑娘,画烟姑娘。可要替在下好好陪着剑子。”来到门口,玉时真发现凌画烟与徐诗诗早已等候多时,身后还跟着几名带乐器的伶人。 “将军慢走。” 二女自然是与这位常来沁园的将军相熟,赶忙俯礼相送…… …… 金陵外城,一座不知名小院里—— “什么?你说那三个贱人,正一起伺候他?” 谢筝摔碎案桌青花,她银牙轻咬。似乎是要将那可恶人儿,还有凌画烟那三个贱人碎尸万段。 “姑娘,想必是剑子大人为了激您出来。才出此下策。”旁观者清,夏竹认为那位剑子大人可不是这种人。 谢筝比那三首可美上不止一个档次,最后还不是靠下药才得到剑子? 她可不认为姬夏能看上凌画烟三人。 “万……万一他真……” 谢筝闻言也是冷静下来,那可恶人儿答应过自己。她总归还是相信的。但是总感觉心中有所不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姑娘,您就去罢。剑子肯定也很想您,这两日他在金陵城都转疯了。” 夏竹十分有眼色的给谢筝一个台阶。 “那……那我去看看?”谢筝开始挽起发髻梳妆,然后逞强道:“若是他敢……” “姑娘,您就别梳妆了,等您梳妆完到那里。怕是生米已经不止煮成熟饭,都被吃到肚子里咯……” 夏竹不由得调笑一声。 说者无心,但是落在谢筝耳朵里却是宛如狸奴挠抓一般。 只见那绝世美姬抓起凤箫和剪刀,纵身一跃便朝着金陵方向掠去。 “姑娘,鞋……” 夏竹看着那远去的倩影不停呐喊。 她觉得,谢筝要是发现自己脚很脏的话。明天她肯定又要被骂了。 自家这个姑娘哪里敢跟姬公子生气,受苦受难的都是她这个苦命的无关人员。 第206章 ——以钱服人姬公子 沁园—— 那位书首凌画烟的小院内歌舞升平,更是时不时传来娇嗔。 “剑子,不公平,哪有这么赢的!!” 徐诗诗气得胸脯起伏乱颤,她作为沁园棋首。对弈手谈竟是能输给姬夏四五把。 “您刚刚还说是玩五子棋,现在又变成四子棋了。您再这样诗诗就不玩了。” 徐诗诗从一开始的和颜悦色,慢慢被姬公子玩到失去理智。 自己跟这位剑子大人下棋,下着下着他突然来一个五子连珠说自己赢了。 这就罢了,徐诗诗看在那张俊脸上就由着他来,跟他玩五子棋。 但是玩了几盘五子棋之后,这位棋首的天赋就显现出来了,渐渐有压过姬夏一头的趋势。 就在徐诗诗优势大盛,就要定盘之时,姬公子又来了一手说这把是四子棋,差点没给徐诗诗气晕。 “明明就是妹妹技不如人,怎么还怪起公子来了。”阎清往姬夏嘴里递过一块糕点之后将他拥入怀中,笑意盈盈对着徐诗诗佯装埋怨道。 “对!我四子连珠,明明就是我赢!”见到自己有队友,姬夏也乐呵呵附和起来。 姬剑仙觉得,这玩游戏嘛,肯定要赢才开心。不会有人一直想输吧? 不信你看看那个一直输的人,牙齿都要咬碎了…… 徐诗诗被气得说不出话,她真想抓起棋盘朝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砸去。 “不信你问凌大家,到底是谁赢!” 姬夏看向一旁恬静跪坐的凌画烟,示意让她当裁判。 “凌姐姐。”徐诗诗泫然欲泣,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见犹怜。 凌画烟微笑一声:“剑子,你又何必欺负我这妹……” 就在凌画烟要说几句公道话之时,姬剑仙从桌子上那叠银票中抽出一张千两纹银塞进她手里。然后对着她问道: “欺负什么,后面呢?继续说。” 凌画烟默默收起银票,然后对着徐诗诗正色训斥:“四子连珠,是剑子赢了。诗诗,不要无理取闹!” “剑子,我呢?我可是一直站在您这边的。” “你也有,你也有。” 姬夏哈哈大笑,直接抓起三四张递给阎清。然后这谪仙公子又对着徐诗诗再问:“认不认输?” 徐诗诗本不想认输,但是看着桌上的金银宝钞…… “是诗诗输了。”大胸少女跪坐在姬夏身旁,弱弱拽着他的衣袖。 姬公子顺势从阎清怀中起身,将整个脖颈嵌入徐诗诗的胸膛之中。 姬夏此刻脑海里就一个字——大!软!!! “要多少,你随便拿。我先睡会。” 姬夏一指桌上银票对着徐诗诗说道,然后自己便闭上眼睛。等着谢筝出现。 “公子,你真好!诗诗爱死你了。”女子朝着自己怀中的那张俊俏脸蛋亲上一口,然后便抓着桌上银票开始数了起来。 徐诗诗也不敢多拿,只敢拿出八千两。正好是阎清和凌画烟的两倍。她还不忘对着二人挑眉轻哼。 “有点硌。” 怀中传来那谪仙公子的慵懒声音。 徐诗诗听完赶紧将那谪仙少年轻轻放在腿上,摘下胸前玉佩然后宽衣。 做好一切后,她又轻轻扶住姬夏的头颅,将少年颈部放进怀中。 “嘶!啊~”姬夏只觉得一阵温软袭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凌画烟看着这位年轻公子,完全推翻她之前的想象。 她以为这剑山剑子,是个只会练剑的木头。一身正气,说不定连过分的事情都不会做。 没想到竟是比那些公子王孙还要荒唐。 下棋耍赖就算了,还喜欢以钱服人…… 但是不得不说,以钱服人这个习惯,还是很好的。 至少她们都很喜欢…… “凌姐姐,姬剑子长得可真好看呐……”画首阎清正撑着小脑袋,沉醉在这张俊俏脸儿中。 “花痴!” 凌画烟轻啐一口,自己却是也忍不住,偷偷往那张脸蛋上瞧了几眼。 现在她们倒是有些羡慕起徐诗诗来。 若是那少年此刻躺在自己怀中,那该多好…… …… 麟州—— 谢尘参的案前正跪着一名中年男子。 “禀阿鼻王,属下已经将缉杀玉怜生的命令传达到各个分舵。” 那名镇守总舵的永镇王恭敬回答,他也是有些生气的。 锦州分舵,那可是最挣钱的分舵。没想到被这两个后生一股脑端掉。还放话不得再入锦州。 实属是过分些。 但是姬夏作为剑庭剑子,他们动不了。你玉怜生一个大总管之子,凭什么呢? 谢尘参回来之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便是让各个分舵放话,袭杀玉怜生。 若是再不杀鸡儆猴,这江湖上恐怕提到酆都便要笑掉大牙。 谢尘参两指轻叩桌面,问道:“庭晚呢?伤还没好吗?” “转轮王大寒回来之后一直在闭关,现在还未见有出关迹象。” “知道了,下去吧。他醒了叫他来见我。”谢尘参摆了摆手,然后沉思起来。 顾庭晚前些日子去金陵凑热闹恰好遇上苏幕遮。回到麟州之时已经是身受重伤。 加上这次他们二人袭杀陆贯和道宫护教天尊失败,酆都怕是要与青羊道宫不死不休。 他还是得叫顾庭晚日后小心隐忍些。 他这些年醉心武道,膝下无子。这酆都将来还是要交给他顾庭晚的。 谢尘参打算等顾庭晚出关之后,便派他去跟魔教方面联络。 毕竟这些事情,自己不喜欢,也不是很在行。 “若是大哥没死,那该多好……” 这位阿鼻王端起茶水,凝望着大殿中的无边黑暗。 他本就不是接管组织的料,所以各方面才让永镇王代劳。若是他那位大哥还在世,或者庭晚长大些。实力再强些,能镇住下面的人,他又何故如此…… 特别是听说那位陆天师进入新境界,谢尘参更是向往。 他不由感叹一声,也许只有他们二位不被凡尘侵扰之人,才能达到如此吧。 他倒是有些希望,堂前燕能够重新组织起来。 虽然那并不是他谢尘参的梦想。 但那是他们谢氏先祖的梦想,也是他大哥谢尘旬一生的追寻…… …… 第207章 ——冤家聚首欢乐多 亥时—— 姬夏似乎是听到什么动静,缓缓从徐诗诗怀中醒来。 “剑子,你醒了?” 阎清拿出手帕仔细给这位剑子大人擦汗,两眼水汪汪的看着他。 徐诗诗则是扶着他的额头问道:“剑子,夜深了。是否要去诗诗那里休息?” 姬夏伸了伸懒腰,看着天花板说道:“下次吧,谢筝头七都还没过呢。我去看看她。” 少年话音一落,屋顶似乎有瓦片作响。想来是沁园养的狸奴偷跑了出来。 此话一出,三女不由得沉默起来。这剑子看来还是个有良心的。 “那剑子下次可定要再来,只要剑子一到,诗诗无论如何都挂牌等候。” “行,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姬公子说完站起身来,他抓起银票皱眉道:“怎么还剩这么多?你们不敢拿?” “分了罢,分了罢。”说着姬夏便再次抽出半数,然后扬长而去。 他觉得这次服务挺好的,反正他对钱这个东西。开始慢慢没有概念,他只想看到别人脸上的笑容。 “多……多谢剑子大人……” 看着那一沓宝钞,三女暗自吞了吞口水。 这位剑子出手可真是大方,这些银票差不多都能给她们其中一人赎身了都。 “客气了不是?” 姬剑仙嘿嘿一笑,将剩下的银子揣进怀里。然后吹着小调慢慢朝着谢筝的小院走去。 “怎么这沁园还养猫呢?半夜不睡觉起来在屋子上乱爬。” 路上,谪仙公子对着屋檐意有所指。但那狸猫好像对他完全置之不理。他也只得无奈叹了口气,继续朝着小院方向行去…… 来到院中,姬夏推开房门。 一股浓重的香烛味道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到分外不适。 他走到供桌前拿起瓜果,咬了一口发现已经落灰,赶紧又丢在了地上。 “筝儿!还不下来吗?” 姬夏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对着天花板轻声询问。 见谢筝不答,谪仙少年再次柔声道:“快下来罢,夫君想你。” 屋顶,一名身段姣好的女子面色幽怨。本来心里就难受,这恶人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谢筝,快点的嗷!赶紧给我下来!我要跟你道歉。” 最后,那可恶少年并没有认错的意思,而是渐渐有点不耐烦。 屋顶上的谢筝简直要被气哭。 她朝屋内看去,只见那谪仙公子缓缓解开裤腰带,似乎是真要对着她的灵位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行,你不下来是吧?信不信本公子马上对着你的灵位来一发。” “滚啊!” 谢筝气到哭出声来,但是没来由的又笑了一声,整张玉颜变得红一阵白一阵。 绝美女子跳下屋檐,然后推门而入。 “谢筝!好你个谢筝,说!为什么躲着我?” 那谪仙公子看到谢筝进来,一把便将她搂入怀中。然后挑着美人精致的下巴笑问。 谢筝只是白了一眼,然后便扭头看过一边。 她害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她真的很生气。但是看到情郎这副脑子不好使模样,心中就是没来由的想笑。 姬公子又将沉默的家人抱到床上,然后温柔盯着她的绝美脸庞。 姬夏心里真的是很内疚,怕是谢筝听到自己要和高沁成亲,眼泪都掉出来了吧? 他来到此处之前,早就已经想好无数种说辞,但是一看到谢筝。那些准备好的正经道歉话却是一个字都蹦不出口。 他轻轻抚摸着女子的面容,然后又将她往怀中拉紧了些。 “呜呜……” 见到心上人如此动作,谢筝不由得开始抽泣起来。 这坏人怎么就这般无赖,明明是他对不起在先,见面还恶人先告状。 听到他要和别的女子成亲,谢筝当时的心都要碎了。只是师父在,她只能佯装不在意而已。 谢筝越想越是委屈,她伸出玉手,一个劲推搡这少年。 而少年见怀中人儿这般模样,愈是将她箍紧。令她动弹不得。 就在挣扎间,二人四目相对,相视无言。 谢筝突然吻了上来…… 一枝红艳露凝香, 云雨巫山枉断肠。 …… 半晌后,那绝美女子瘫在心上人怀中,如同那乖巧狸奴一般。 姬夏轻轻抚着她的脸颊笑问:“脚怎么这么脏?” 他刚刚本想把玩一番,但是没想到谢筝的脚底板全是灰尘。 “都怪夏竹那丫头,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 云雨之后,谢筝早就没有再问罪的心思。一股脑将责任全都推到远在城外的夏竹身上。 “一看就是你自己疏忽大意,还怪人家夏竹?伺候你可真难啊谢筝。” 姬夏掐了谢筝一把,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谢筝起身娇嗔:“还不都是跟你姬公子学的?恶人先告状,你姬公子才是第一名。” 随后她又轻轻伏在情郎胸膛,缓缓听着他的心声。也只有这般才能让她安心下来…… 而姬夏看着面前女子,心中真是万般抱歉。可是那些认输服软的话,他又百般说不出口。最后千言万语只得化作一句: “谢筝,要不你直接捅我一刀吧?” 这是姬公子深思熟虑之后得出来的道歉方式。 他总感觉自己跟谢筝还有误会没解开,虽然谢筝现在如此温顺。但是那股淡淡的怨气,他就是没来由的能感受到。 他不喜欢这样。 对于谢筝他真的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也不知道怎么虚情假意去哄她,因为她也能感受到。 所以姬夏便很认真的说出了他的解决方案。 谢筝闻言,抬起臻首与少年对视许久。最后突然问道:“真的可以吗?” “嗯。” 姬夏摸着她的额头宠溺一笑,然后从身旁的衣服里翻出一把小剑。他不忘嘱咐道:“你轻点,别捅到哥们腰子,不然以后苦的可是你。” “嘻嘻,好!” 谢筝也不含糊,径直坐起身来,然后夺过姬公子手中的小剑寻找位置。 “这里?” “不行,哪里是腰子,下面一点。” “这?” “再下去一点点吧……好了……好了。就是这里。” 二人挑选许久,终于是找到一块不伤身体的地方。 “你要捅的时候你说一声,我好做个……嘶———————” 姬夏话音未落,便感受到一阵刺骨寒意从腰间传来。他转头一看,原来是谢筝已经将那把小剑捅了进去。 姬公子蜷缩着身子一个劲的冒冷汗:“我不是说,捅的时候说一声吗?” “哼!又死不了。”绝色女子娇哼一声,然后起身帮着少年穿起衣服。 “行吧,明早你想吃什么,我带回来给你。”姬夏踉跄起身,扶着腰间一瘸一拐走出房门。 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他和谢筝的气氛正常起来。 “筝儿想吃吃肉包子……” 绝色美姬嫣然一笑,随后泪珠又不停流下来。她不停抬着玉手擦拭。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反正那眼泪就是如同断线风筝一般止都止不住…… “败家娘们,就知道哭。哭哭哭,家都给你哭散了!”姬夏笑骂一声,然后又过来朝着女子额头温柔轻吻。“睡吧,我一直都在的。” 说完之后姬夏转身离开,扶着腰子一瘸一拐的往城中药铺走去。 只能说这位剑子大人玩的就是真实,主打一个有错就认。能不挨打就不挨打。但是真过意不去的时候,该见血也不能含糊。 “噗嗤——” 那绝世美姬看着心上人背影消失不见之后,不由得噗嗤一笑,然后抱着还尚有余温的被褥甜笑起来。 “师父,我才没有看错人。” 谢筝朝着空气如释重负般的缓缓吐出心声。 直到这一刻她才敢真正安心睡去…… …… 城中药铺—— 店中的小医师和掌柜二人正在一边捣药一边闲聊。 “小北啊,听老夫一句劝。你和人家门不当户不对,怕是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掌柜的,你不懂,我和陆姑娘那是爱情。” 小医师忍不住停下手中的药杵,反驳这位“苦口婆心”的老掌柜。 他口中那位陆姑娘,是外城陆员外的女儿。前些日子因为受了风寒,来到铺中诊治。 二人年纪相仿,暗生情愫。小医师整日都在想着何时能够再见心上人一面,这几日连医书都看不下去。 老掌柜闻言暗道一声:年轻人就是不听劝。 “你看上次来的那位公子,差点都断子绝孙了,连声都不敢吱。这日子是人过的吗?” “那……那只是那位公子遇人不淑。关陆姑娘何事。”小医师倔强的抬起头颅。 “这门不当户不对,若不是我看你良善,也不会与你苦口婆心如此多言。你现在不过是医馆学徒,少年时自然是两情相悦,但是日后等日子一过,久了人家瞧得上你?” 店掌柜自己也经历过这番,他的妻子娘家还是官家人哩。 但是这些年自己可没少听那些冷嘲热讽的话。 不是她堂姐夫堂妹夫嫁的人有多厉害,就是当初怎么怎么样。 老掌柜简直是苦不堪言,觉得当初还不如娶个农妇来得自在。 “我日后,定然不可能呆在这里一辈子,只是过渡罢了!” 小医师的话音里,充满着志气和对未来的向往。他总不可能当一辈子学徒。 他的梦想是要自己开医馆,还要开到金陵最繁华的东街。 这一亩三分地,哪里足够他大展拳脚。在他看来这地方只不过是人生过渡之地而已。 店掌柜闻言笑了笑,说上一声看好你。年轻人的梦想他不想打击。 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是这般? 最后他年逾四十,才在他连襟的照顾下,在金陵城开起医馆,也算是有了份体面。 人生何其难也,少时凌云志他早已忘记。 “笃!笃笃!” “来了。” 听到大门传来敲击声,小医师赶紧起身迎客。 “哟,小兄弟,好久不见。” 映入眼帘的是上次那位差点断根的谪仙公子,此刻他再次脸色苍白。腰上略有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且手掌间满是血迹。 “公……公子,您又……” “没事,腰子挨了一刀而已。” 谪仙公子微微一笑,像是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第208章 ——玉大总管赴麟州 “公子,您家这婆娘,也太过恶毒。差点就伤及脾肾。” 那掌柜的在帮姬夏处理伤口之时不由得再次义愤填膺。“您说,您那婆姨是哪家之人。明日我带着公子前去报官。” 同为男人,店掌柜十分替这位公子感到不值。 就算是赘婿,不喜欢便和离。打发了也好。 何故如此厌弃,时常便刀兵相见,伤人性命。 若是这位公子家人知道,该有多伤心。 “掌柜的务须多言。” 但是那位谪仙公子仍是如同上次一般,安安静静等着包扎完之后便丢下银钱离去。 “哎……这公子倒是生得一张俊俏脸庞,没想到命运如此多舛,可惜……可惜。” 店掌柜目送姬夏远去,暗叹一声。 而被唤作小北的小医师也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他家可就他一个独苗啊,万一像这位公子一般…… 他不敢想…… …… 清晨,姬夏刚刚进入梦乡。大齐各地便传出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听说酆都发出缉杀令,要取玉怜生玉千牛项上人头。” “这酆都可真是会挑软柿子,那位姬剑子不也有份吗?怎么逮着玉千牛捏。” 酆都缉杀玉怜生的消息一夜之间在大齐各地散开,就连在京城的玉家人也收到了消息。那位湖阳长公主一大早便进了宫,等待高其治下朝。 “陛下,人家都欺负到你外甥头上来了。你这个当舅舅的,就不能管管吗?” 高幽似乎是忘记前几日的诸多不快,来到御书房给她这位皇帝弟弟说着软话。 “皇姐来找我干嘛,找他爹去啊。玉昭不是锦州大总管吗?这锦州兵马朕都让他随意调动,不必上报。他难道不能解决吗?” 高其治看到这封书信不禁一阵头疼,什么事情都要来找他。 若不是要留着酆都掣肘剑庭和青羊道宫,且酆都也没有太过分。这种肮脏组织,早就被江湖人士和地方官府一同覆灭了。 提到玉昭,高幽不禁皱起眉头:“他哪是靠得住的人。” 这位公主殿下一提到自己这个前夫就生气,今日玉怜生被酆都缉杀的画像传来。玉昭竟然拿着那张画像评头论足,说这里不像那里不像…… 看得差点没给高幽一口气晕过去,但二人如今不再是夫妻,高幽也没有心思再去指责这位大总管。 只得无奈回到娘家寻求帮助。 “放心吧,他会解决的。皇姐您就去椒房殿陪陪母后,等着消息就好。” 这位大齐皇帝叹了口气,玉昭和祁连北山的身份又不能公开,倒真是让他麻烦缠身。 “可是……”高幽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却被那位大齐皇帝打断。 “朕说的话,皇姐难道不信?皇姐真的觉得,玉昭这个大总管,是你这个公主身份帮他得来的吗?” 高其治十分心疼这个被当作利益交换嫁出去的皇姐,可是这位皇姐似乎对玉昭的意见也太大了些。 在他的记忆里,高幽还是十分聪明的。自从嫁过去之后,这个智商感觉直线下滑一般,而且戾气日渐加重。 有时候在椒房殿,母后与他们姐弟相处,他想培养一下感情,都时不时被高幽阴阳怪气。 “朕还有事,皇姐若是无他,就请移驾椒房殿。” 高其治的声音逐渐变冷,看着他日渐剧增的帝王威仪,这位长公主殿下也不敢再多言。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是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皇弟了。 但是她又怎么能不担心。 高幽落寞的退出御书房,正好看到一名稚童和黑衣青年在殿前玩闹。 “师祖祖……师祖祖,瀚海接到了!!!” 那黑衣青年十分恶趣味,宛如逗狗一般扔出物什,但是稚童乐此不疲,一蹦一跳捡回来还要再扔。 高幽看着稚童模样,她的记忆中可没有这个年纪的皇子。 而那年轻人身上穿着五爪龙袍,敢在这御书房随意出入。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位仙人。 高幽不敢打搅,只得低着头从他们二人身边走过。 “等等。” 却是那青年叫住了她。 “先……先生。” 高幽赶忙回头行礼,但是自己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只得唤出先生二字。 青年忽然问道:“你是延平的女儿,小昭的夫人吧?叫……叫什么来着?” 延平,便是那位天宝帝的大名。 “回先生,高幽。” “喔!对对对!!!小治跟我讲过。” 高天君笑了笑,然后问道:“你们两个都快四十岁了吧?怎么还要和离?” 高幽虽是有些觉得不礼貌,但还是恭敬回答:“这是我夫妻二人之家事,不便与先生多言。”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我也姓高。”随后高天君又问:“是不是小昭欺负你了?那孩子性格随我,你不要怪他。”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提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能叫出孩子二字,不免有些违和。 高天君其实也不太擅长这些,但是总觉得后辈有问题了,他这个长辈正好碰见,就说两句。意思意思一下劝和呗。 “皇祖可能是老了,也可能是太无聊了。总想多两句嘴,不要介意啊。” 见到高幽不答,高天君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带着祁连瀚海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跑去。 这位长公主却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沉思起来……玉昭这些年,难道真的对她隐瞒了很多事情吗? 为什么自己的弟弟如此看重他,连这位老神仙也认识他。 高幽有些迷茫。 好像不是玉昭在对她刻意隐瞒什么,而是他的事情,自己从来都懒得去过问。 玉怜生没出生之前,她的心思还在这座京城。甚至还幻想能和贺兰湛再续前缘,就算作一对亡命鸳鸯也不是不可。 可惜那位贺兰大人,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她。 一切都是她爱而不得,整日整夜的幻想而已,幻想这位贺兰大人能发现谁才是最喜欢他的人,然后他迷途知返来接走自己。发生一段可歌可泣的凄美故事。 可是年岁渐长,她已经不再是少女之后。便从来没想过这些幼稚事情。玉怜生也恰好在那时出生。 高幽的心思也全都转移到了玉怜生身上,对待自己这位夫君仍旧不冷不热。 倒是有一段时间恩爱过,但是玉昭实在是太过跳脱。完全没有当父亲和丈夫的模样,只会对自己言听计从。特别是老柱国开始不管事,整座玉府都要姓高了。 不知不觉间,高幽好像发现了自己真的对待玉昭有所偏见。 可是要怪,也是怪他不是吗? 东池宴上,他们本就不该相遇。玉昭也不该胡乱玩笑,这也是她苦命的开始。 但是又是否会如同母后所说。 她高幽嫁这个玉昭,已经是幸运。若是嫁个李昭,陈昭。说不定还不如他呢。 “轰!!!” 转眼间乌云密布,闷雷炸响,春意原来也已经来到天京。 小雨也开始淅淅沥沥落在这座皇城金殿的琉璃玉瓦之上,如同珠落玉盘。 随行侍女赶紧给这位长公主殿下撑起华盖。 “去椒房殿吧。”高幽轻启朱唇,不再到处奔走。 她选择了相信自己那位皇帝弟弟。 或者说,相信了她那位前夫。 …… 奋军将军府—— 玉怜生还未到扬州赴任,但是京城千牛卫方面现在又不用他点卯,所以便起得晚些。 “你完蛋了玉将军,你被人通缉啊你。以后出门小心点。” 玉昭递过那张酆都给玉怜生画的画像。 “不是吧?赏金八万两?姬夏的呢?” 玉怜生接过那张缉杀令然后喝了口清粥。这事是他和姬夏一起干的,姬夏作为主谋。不得个十万两起步啊? “没有他的,人家就杀你。” “啊?” 玉怜生人傻了,他充其量算个从犯。现在逮着他打。这算什么…… “那小子的头脑,你哪里玩得过他。但是他也不是什么不讲义气不守承诺的人,他应该会叫剑山帮你解决这件事情的。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好好陪着你母亲,不要出这天京城。” 玉昭笑了笑,他想起那天风雪庙里。那个少年的眼神。那眼神就像只小老虎一般,想要保护他的家人。 而且那少年算不上什么坏人,并且答应他的事情也做到了。 就是等着剑山出手解决,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好不容易才求来的扬州参将哩! 玉昭站起身来,他伸了伸懒腰。“我去祁连老将军府上跟瀚海玩两天。” “那你小心一些。” 玉怜生的声音有些沉默,他打算吃完这顿饭就给姬夏修书一封。 “放心吧,我可是锦州大总管。皇帝和太子以下基本上就是我最大,他们敢动我?朝廷不得把他们酆都的蚯蚓都竖着劈啊?” 高大男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担心。 随后这位锦州大总管和奋军将军其乐融融的吃起早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酆都的这张缉杀令。 自从玉昭和高幽和离之后,这父子二人的感情更是亲密。一个觉得更孝顺了,一个觉得自己这个爹很可怜。 双向奔赴了属于是。 随后玉昭走出府门,唤来管家牵出一匹夜照玉狮子。 只因此马最是耐力…… …… (兄弟们,现在一章加到三千字左右。作者很长的好不好。) (还有就是求求免费的小礼物,就当喂猪了呜呜~~~) 第209章 ——无意语少年闻道 “夏郎,跟你一起剿灭酆都分舵那位玉千牛,好像现在正被酆都缉杀。” 谢筝的城外小院里,刚刚和夏竹出门买胭脂的她拿着一张告示交到姬夏手中。 随后女子又摘下面纱,朝着两个时辰不见的心上人儿亲了一口。 “哈?” 姬夏接过那张缉杀令,看着上面玉怜生的画像。然后不屑说道:“玉怜生才悬赏这么点钱啊?我的呢?” 谢筝抱着他的手臂甜甜说道:“你的好像没有,只有玉怜生的。” 姬公子闻言不高兴了,区别对待是吧? 明明事情是他们俩一起干的,凭什么只有玉怜生没有他! “你不担心吗夏郎,这位玉将军现在的处境可是有些危险。” “担心什么,担心酆都吗?” 姬夏不知道自己要担心什么,更不知道玉昭为什么总是装出一副孬种的样子。 就凭玉昭那副溺爱玉怜生模样,这回酆都不得被他给打烂姬公子都不信。 谢筝娇嗔一声:“你个没良心的,当然是担心那位玉将军,人家可是在你的撺掇之下才一起去的。” “不用担心,自然有人会给他摆平。不然我也不会叫上他。”随后姬夏又问:“你现在不叫谢筝了,是不是要回天圣教。” “不用啊,自从上次师父叛教之后。天圣教对待圣女就改变了一套规矩,师父说我是自由的。不然她才不会放我回去。” 听到谢筝提起匡月澜,姬夏沉思片刻。“我倒是看见你师父去到南越城,跟莫老头住在一块。就是不知道她这回想搞什么幺蛾子。” 少年还是有些担心匡月澜对莫观有所图谋,他觉得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身边。如果要悔改,那不得早就回来了? 谢筝安慰道:“若是师父真想害师丈,师丈也不会让她回去啊。当年师父能从剑山跑出来,就是师丈放的。不然十个她,那天也下不了剑山。” 谢筝觉得她这个师丈真是深情,就算到如今这般模样,还是能冰释前嫌。 谢筝不想聊这个话题,转而骄哼道:“而且现在筝儿叫谢温言,夏郎可要记得噢。” 姬夏突然疑惑:“为什么叫温言?” “自然是想跟你举案齐眉,日后不起争执。日后有了孩儿,也不跟你学,要细声软语。” 谢筝想起他们初见时,那少年动不动就让人破防的场面。她就算是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食肉寝皮。 那时候自己还舍得打他。 但是现在姬夏长成这般模样,吵起架来光是看着这张脸。谢筝吵着吵着都会忍不住痴笑起来,你说这让她怎么打嘛…… 谪仙少年急了。 “我怎么了谢筝?难道我不好嘛?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 姬公子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为什么不能学他。反倒是谢筝,一个女孩子家家,说不过马上动手打人。还说要教育孩子。 开什么玩笑。 “夏郎自然是好的,哪里都好。” 绝美女子美目盼兮,她回忆起两人的相识相遇,其实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慨。 谢筝环住少年腰肢温声道:“夏郎,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就这么在一起了呢?” 姬夏翻了翻白眼。暗想怎么在一起的,你谢筝心里没数吗? 谢筝仍然记得见到姬夏第一面时,他还是个半大孩子。整天拿着师丈给的那把承影到处在山林之间修剪草木。 但是很多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又让人觉得十分有道理。 最主要是这小子的不要脸程度简直是令人发指,打不过便跪地求饶,打得过便把你往死里欺负。跟他师父完全是两个极端。 “噗嗤——” 谢筝想着想着,不由得捂嘴笑出声来。 “谢温言是吗?谢温言,也是请问一下!你在笑什么?也是很有礼貌的请问一下你。也是!” 姬夏一阵莫名其妙。他看向在旁边,突然看着他大笑起来的谢筝不由得搂进怀里调笑质问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我的姬夏弟弟,在山洞里抱着我大腿喊谢姐姐的模样,真是可怜又可爱。” 绝色美姬嫣然一笑,若是落在旁人眼中,怕是那笑容要胜过这初春百花。 可惜她面前之人,是那位允州小剑仙。 “这就没意思了嗷,也不知道昨晚谁叫了一晚上的主人。” “滚啊!” 姬公子又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调笑话,但是那怀中人儿只是闻言就已经破防。这位虞美人整张俏脸变得绯红无比,一个劲要挣扎起身。 “好啦,别闹。过两天我就去扬州了。”姬夏抱紧谢筝,下巴抵着她的臻首柔声说道:“等我回来,我们就回剑山。一辈子都不下来。” “哟,咱们的剑仙大人。不打算一剑把这江湖捅个通透了?” 谢筝听到心上人如此承诺,心中简直像是吃了蜜饯一般。她不停揉捏着姬夏的双腮,时而拉扯,时而便停下来欣赏然后亲上一口。 她的夏郎,可真是好看…… “这江湖,也就那样。风头也出过了。没什么意思。”姬夏嗤笑一声,他突然明白。赵青和魏兰跟他说的那些体己话。 他们说这些江湖利器,摆弄多了总有一天会伤到自己。伤到自己都不要紧,若是连累身边家人,那才是追悔莫及。 姬夏现在十分赞同他们的观点,因为他的师父莫观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前车之鉴已有,他姬夏可没有这么自私。若是没有谢筝、高沁,还有这个得来不易的家还好…… 现在有了,总得考虑考虑…… 不过这个酆都他可忍不了 竟然想灭他家的门。姬公子可是一直都没咽下这口气。 他又不是什么圣人,杀人全家也不是什么道个歉就能翻篇的小事。 一笔勾销? 姬公子只能说。等哥们问天,有你酆都好果汁吃。 谢筝听到这些话更是欣喜,她也没有在乎过什么晋地遗孤,还有魔教圣女的身份。 既然心上人无心江湖,那么他们便隐居。做一对神仙眷侣。 “夏郎能有此觉悟便好,师丈说。要是夏郎哪天懂事,就可以跟你说一些话了。” 谢筝想起莫观的嘱咐,觉得也是时候可以跟姬夏说一说了。 “老东西叫你跟我讲什么话?他自己都活不明白,还搁这装呢。” 姬公子是越想越气,都被匡月澜霍霍成这个断手断脚的模样了。还要原谅人家,原谅也就算了。竟然还能同住一个屋檐下。 这不是让他每天在外都提心吊胆吗? “师丈说他知道你是个嘴硬心软的孩子,日后肯定会为他报仇的。 但是他不希望你也死掉,陆天师都没有做成的事情。很难很难,你天赋卓绝,莫要急功近利。 但是师丈又说,他说的话估计你也不听,他要你答应他。将来要是有十分把握,再去为他报仇。就算是九成九也不能去。” 谢筝一直念着信上的内容,那封信也是前几天才到的。估计是师父去了,师丈才有感而发。 “知道了吗夏郎?咱们就回剑山,生儿育女。顺其自然便好,这世间的一切,又不是少了咱们就不转……” 谢筝最后还不忘拧着姬夏的鼻子嘱咐一声,却是见那谪仙公子喃喃自语起来。 “顺其自然便好,这世间的一切。又不是少了咱们就不转……” “顺其自然便好,这世间的一切。又不是少了咱们就不转……” 姬夏眼神呆滞,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东西。 “夏郎,夏郎。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怀中绝世美姬看到姬夏的两只眼睛逐渐变得空洞无神,眼白之处也全都变成漆黑。这双黑眸神状骇人无比。 谢筝霎时间被吓得六神无主,她挣脱少年怀抱,然后不停拉扯着一直喃喃自语的姬夏。 “顺其自然便好,这世间的一切又不是少了……”姬夏仍旧在不停自说自话,不停重复着谢筝那句劝慰之语…… “夏郎……” “夏郎……” 女子呼唤半晌,虽然少年不再重复说话,但仍是不见回应半分。她不由得心中更加焦急起来。 天京—— 内皇城—— “师祖祖,师祖祖。快看快看,天上有一颗好大好大的星星。” 正在捡球的祁连瀚海忽然看到大白天竟然有一颗星星出来,不由得惊奇无比。 如此新鲜事情,他自然是要第一时间跟他的师祖祖分享。 祁连瀚海现在可是黑衣青年的忠实粉丝,只因为他的这位师祖祖,不管祁连瀚海要什么。第二天他都能去给祁连瀚海找来。 “师祖……祖……” 可是当得不到回应小稚童转头一看,他的身后哪里还有那位师祖祖的身影…… …… 第210章 ——姬剑仙再获新爹 金殿禁地—— 那座代表着高氏家族底蕴的大殿顶端不停闪烁,而大殿内部是一个巨大的两仪阵图。 身着黑色龙袍的青年紧闭双眼,感受着那颗星辰照向何方。 “江东?”高天君眯了眯眼,然后又摇头轻笑一声:“不对,现在好像叫锦州。” 随后他挺身打坐,双目变得空洞泛白。与少年的纯黑不同,高天君的眼球则是一种极致的纯白。 “你是谁?” 谢筝忽然听到躺在床上的姬夏突然发出问句,不由得欣喜无比。 女子赶忙转身握住姬夏双手,高兴说道:“夏郎……我是筝儿……我是筝儿。” 但是少年的问题好像不是在问她,更像是对着空气询问。 姬夏面前一片漆黑,他此刻正坐在一张巨大的八卦阵图之上。他坐在正中,刚好是白仪中心那颗黑点。 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位从来没见过的黑袍青年,对应着黑仪中心的白点。 “终于是遇到第二个外乡人了,你好。” 黑袍青年十分友善,这个大阵就是为了找到与他一同往生而来的同道者。 只有闻道之人,被这个世界所排斥,才会落入他的阵图之中。 “你好。” 姬公子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是人家这么热情,总不好一上来就逼问人家。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高天君率先开口:“你是从哪个星域来的?” “星……星域?”姬夏沉默了,仔细回想半晌。“算是银河系吧。” “银河系?没听说过。可以说说你们的文明吗?那我大概就知道了。” 黑袍青年继续追问,可是姬夏却没有回答他的意思。而是询问道:“你也是穿越者?” “穿越?倒也是个好说法,不过在我们那里。这个东西叫作——往生。” 高天君十分耐心的回答着姬夏,这是他往生数百年来。遇到的第一个外地人。 俗话说,同是天涯沦落人。他自然也对这个年轻人分外欣赏。 “好吧。”姬夏听到同是穿越之人也毫不惊讶,本来他能来到这方世界就足够离奇,再多来几个穿越者也十分正常。 随后他便开始描述着他所经历的文明:“我来自一个叫蓝星的地方……” 黑袍青年微笑:“嗯,你继续说……” “我们目前的科技,还无法在别的星球生存……” 姬夏一直在回答,高天君也一直在问。但是说到这个无法在别的星球生存的时候,高天君便打断了他。 “明白了,你应该是来自一个极其低等的造物文明。中间可能有成天文明出现。但是被科技文明的大能断绝。” “成天文明,造物文明?” 姬夏第一次听到如此稀奇的描述和话语,他的好奇心瞬间被激发起来。 “没错,成天文明,造物文明,还有参星文明。万千文明,唯这三种至高。” 黑袍青年随后又笑笑,他指了指自己说道:“我便是参星文明,这方世界也属于参星文明,但是太过低等。” “哥……可以给我解释一下这三个文明的来历吗?” 姬公子仿佛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双目开始变得兴奋无比。 “成天文明,便是你所说的修身,修炼到一定地步,以自身成为天地。” “造物文明,则是衍生出无数种可能。也是所有文明之中,唯一一个全部依靠外力的群体型文明。他们自身十分弱小,但是高等造物文明所造之物,可以随意碾压其他文明的修炼强者。” “而且,造物文明不需要任何修炼。从诞生到成长,只需十几年的掌握。便能从一个嗷嗷啼哭的婴儿,变成一方霸主。” 说道造物文明,高天君显然十分推崇与忌惮。 “那你的参星文明呢?” 姬夏听完之后,不由得好奇最后的参星文明。 “这个啊,这个以后你会知道的。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我看你有我年轻时候一般俊俏,而且都是外乡人,挺有缘的。” 高天君此刻才看到眼前少年那张巧夺天工的俊脸,他不禁啧啧称奇……就算是造物文明那些人,也造不出如此面貌吧? 若是眼前少年被他们抓住,说不得就要按照他的样子来定制享乐工具…… 而姬夏则是看着眼前男子,心中一阵吐槽,暗骂一声难道你现在的样子不年轻吗? 但是姬公子可不敢说,就凭他这副什么都懂的模样,怕是一根手指就能碾死自己。 姬夏悻悻一笑:“哥,小弟姓姬,单名一个夏字。但是小弟没什么兴趣拜师。发过誓了主要是。” 高天君不由得笑叹一声:“那倒是可惜。” 他初时对这方世界的师徒情谊,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替他的兄长高天齐守护着这个大齐王朝罢了。 毕竟在他没醒过来之时,他的兄长对他这个妾生庶子还算照顾有加。 但是后来自己很懒,便打算找几个人替自己守护大齐。所以高天君便开始了收徒。 到后来他发现,他对这些徒弟。稍稍还是有些感情的,至少比这些高姓后辈还要深。 既然这少年有了师父,那便不予强迫他了。 “师父是认不了了,我认干爹行吗?” 没想到那谪仙少年的声音犹如闷雷一般炸响,还没等高天君反应过来。那少年便话语连珠。 “刚刚您说我和您年轻时有一半相似,夏亦是如此觉得,哥若不弃,夏愿拜哥作为干爹。” 随后姬夏没有给高天君反应时间,他连磕三个大响头。 “咚咚咚!” “干爹在上,受孩儿一拜!” “啊?” “嘶————”高天君傻眼了,眼前这个比。好像比玉昭还不要脸。 而姬公子则是想着,有这么一位大能干爹。那不得直接起飞?随便教两招都是降维打击,皇城那个死老太监,怎么顶啊? 他一开始也怀疑过这个“大哥”是京城那个死太监,但是很明显,这个未来干爹说话很阳刚。而且物什也很大,很明显就能看出来。 要不是在莫老头面前发过誓,说一生只有一师。姬公子能认爹? 姬公子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心底里还是很孝顺的。 “干爹,干爹若是不答应,孩儿就在此长跪不起!”姬夏的腰杆挺得很直,似乎并没有因为认爹而感到羞耻,反而带有些许自豪意味。 “行……行……行吧……” 高天君嘴角抽搐,鬼使神差竟然答应下来。 姬公子赶忙又是梆梆几个响头,然后满含热泪。 “爹!!!!” “嗯……我……我儿请起。” 高天君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不禁愣了一下,但是他又感觉十分奇妙。便学着高闰对他的称呼,对着眼前少年出声说道。 少年闻言瞬间起身,热泪盈眶,他紧紧握住黑袍青年双手。“爹!” “我……我儿。” “爹!!!” “我儿!” “爹!!!!!!” “我儿!!!!” “我儿莫哭……爹在。” 经过适应,黑袍青年终于不再害羞,他伸手将那眼含热泪的谪仙少年揽入怀中,细声安慰。 而那谪仙少年也如同寻到失散多年的亲爹一般,死死搂住黑袍青年不肯放手…… …… 第211章 ——一梦黄粱今朝醒 界中,黑袍青年不停拍着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的谪仙少年后背不停安慰道。 “好啦好啦,乖儿不要哭了。你叫什么名字?刚刚爹都没听清楚。” “爹,我叫姬夏。” “姬夏?有点耳熟。” 高天君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但是又记不起来是谁,是什么时候说的。 可能是自己睡糊涂了吧。 管他呢? …… 而在房中,谢筝还被那少年紧紧抱着。刚刚少年的无数声爹让她还没缓过神来。 “夏郎,夏郎。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绝色女子泪眼婆娑,虽然刚刚少年说了一大堆她听不懂的话。 但是患有癔症之人,总会胡言乱语。 她只希望姬夏只是做了噩梦,若真是那治不好的癔症。日后时不时便胡言乱语可怎么办…… 但是谢筝又十分担心。 什么能在天上飞的铁皮盒子,还有什么什么层太空之类的。 这些物件,哪里是人能想出来的。 “爹!我跟你说……” 谢筝还在想着要不要去南越城叫俞世南过来,却又再次被少年紧紧抱住…… …… “乖儿子,你说。” 高天君对这个长相俊美无比的干儿子甚是满意。 最主要是他身上那股不要脸的劲头,他很喜欢。 而且他还很有礼貌。 不得不说, 像他! 姬公子抹了抹眼角的泪痕,然后抽着鼻子问道:“干爹,你是不是那种隐世大能?平时没事就把自己关个几百几十年那种?” 谪仙少年那副样子,仿佛是受到天大委屈。 黑袍青年抚摸着少年头颅:“差不多吧,已经有好几百年没出过门。怎么了我儿?有人欺负你了?” “欺负大了,他不仅把儿子的师父打成残疾。平日里更是做出一些有悖天理之事……” 少年看到眼前这位干爹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立马兴奋起来。 “我跟您说,此人乃是一名心理变态的老宦官,您也知道。男人没了那玩意,心理多多少少会出现一点问题,我也能理解。但是这无恶不作的老太监。” “他竟然生吃童男童女,三天就吃一个。整个皇朝的无数子民都被他祸害过……我师父莫观,看不下……” “乖儿子,你等等……” 高天君越听越觉得耳熟,他终于想起来姬夏是谁了。 这不是小治前段时间跟他说的,沁儿的未来驸马吗? “怎么了干爹?这老东西祸害人间。也就是您没出世,我跟您说,他的恶行可谓是罄竹难书……” “你见过他吗?”高天君冷不丁的突然抛出疑问。 姬公子老实答道:“没有啊。” “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不……不是吧?干爹…你不要跟我开玩笑。我胆子比较小。经不起吓的。” 姬公子顿时冷汗直流。 高天君想了想:“好像就是。” “哈哈,哈哈哈。干爹,您真会跟儿子开玩笑。” 姬公子悻悻笑着,脸色愈发难看。再也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谁跟你开玩笑,你是不是要娶沁儿?我之前好像听小治说过。” 高天君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而是真的如同一对父子一般,跟姬夏勾肩搭背。 “小治?” “就是大齐皇帝。” “噢——”姬公子似乎有些沉默,这个爹好像有点认早了。 “怎么,要替你师父报仇,暴打你爹一顿?” 黑袍青年似乎是看出眼前少年的想法,但是他仍然微笑着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高天君本来就不太计较这些事情。 “谁打得过你啊干爹。” 姬夏忽然叹气一声,踏马的这人纯开挂的。转世大能,自己都还是来到这方世界才开始学习武艺。 如果高天君是本地人,那他觉得还有希望。但是眼前青年明显是来自更高维度和位面的存在。 不会真以为能像话本里一样,随便喊几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就可以突破修为成就至高吧? 姬夏虽然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但是高天君是来自一个他根本接触不到的地方。估计一巴掌就能碾死整座皇朝。 怎么搞, 搞鸡毛搞。 高天君笑了笑,安慰着这个刚认的干儿子。“这就没信心了?我觉得你还是挺有天赋的。在这方世界。你爹我也是悟了许久,才得知此道。” “什么道啊干爹?”姬剑仙此刻似乎完全被打击到,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下来。 “我们终究只是过客,并不被这方世界所接纳,只有你很清楚这件事情的时候。你才能看见悟道这个境界。” “不过此身天地一虚舟,何处江山不自由。” 说到此处,一直在嬉笑的黑袍青年似乎是想起什么伤心事情,那种感觉十分孤独。像是一位活了很久很久,漫无目的老人。 “干爹,你到底活了多久?” 姬夏似乎被这股气息感染到,忍不住脱口而出。 “爹不记得了。”高天君松开那只搭在姬夏肩膀的手掌,然后问道:“你想长生吗?” “想啊,当然想,干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世人谁不想长生。” 姬夏笑了,这世人若不是遭受什么重大打击,众叛亲离之类的。谁又不想在这世上多活几年。 “你想要吗?” “还可以,干爹你不会是要教我什么武功秘籍,还是修炼功法吧?” “差不多。” “那我不要了,活得太久,家人朋友都死了,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意义了。” 刚刚提到长生还兴奋无比的姬公子此刻却是哑了火。光是与他哥姬秋此生不能相见,他就觉得已经是这世上最惨的刑罚。 更别提他到这方世界有了家,有妻子。还打算要后代。 光是想想那种感觉都受不了。 “错了,这不是还有你爹吗?” 高天君觉得谪仙少年的话说得不对,忍不住提醒一声。 “不认了行不行,回去要是被我师傅知道我认天下第一大帅哥作父。他不得气得当场直接升仙?” “嗯……确实。”高天君捏了捏下巴,他觉得姬夏说得很对。他确实是天下第一大帅哥。 “可是你认都认了,要不这样呗。你把他叫过来我跟他道个歉。” 这么有眼光的干儿子,高天君觉得要是失去了一定很可惜。 姬公子无奈叹气一声:“算了吧,你看他那副听两句谣言就要来砍你的模样,他是个人?他就是头驴。” “可是我怪舍不得你这个干儿子的怎么办?” 高天君觉得,眼前少年比玉昭还要合他胃口。 长生路上若有此伴,也不乏是一件幸事。 姬公子看起来十分遗憾。“下辈子咯,谁叫我倒了大霉。认了这么个师傅。” “可是你看起来不是很后悔啊。” “强颜欢笑懂不懂,强颜欢笑。” “行吧。”高天君说完彻底松开放在姬夏肩头的大手,然后站起身来。“那干爹就教教你一些东西。” “什……” 姬夏话还没说完,高天君便已经伸出五指覆压在他头顶之上。二人脚底下的八卦阵图也在不停运转。 “要记住,我们本就不是此方世界之人,所以修炼之法也与常人不同。想要悟道,必须自己发现,或者反着来才不会被这方世界排斥。而且,遇到大事要顺其自然,否则会有大祸。” 黑袍青年说完之后,八卦阵图猛然崩塌。 “呼——” “这消除记忆之法倒是许久没用,干爹差点给你弄成傻子了。” 皇宫大殿内,身着帝袍的青年睁开双眼,看向江东之地满是笑意。 不对,现在那个地方叫锦州才是…… 第212章 ——玉昭酆都讨说法 小院中—— 此时的姬夏眼睛已经从纯黑恢复原样。 “呼——”那躺在床上的谪仙公子大吐一声浊气,然后惊醒过来。 “夏郎,夏郎你怎么样了?” 一直守候在姬夏身边照顾着他的绝美女子不断摇晃着他。 看到姬夏的眼睛恢复原样,谢筝别提有多开心,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了下来。 谢筝一直抱着姬夏没有放手,似乎是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之中回过神来,抽泣声一直在断断续续。 “姐姐,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啊。” 被谢筝紧紧抱住的少年忽然对着她傻傻说道。 “噗嗤——” “你才刚醒过来,能不能正经点!” 谢筝忍不住掐了一把姬夏的腰间软肉,眼角残余泪珠更是让她的嗔笑变得风情万种。 “嘶——姐姐你掐我干什么?” 谪仙公子吃痛一声,皱起眉头一把将谢筝推开。但是当他看到谢筝的脸之后,又忍不住痴痴看了起来。 “姐姐,你长得好好看啊。” 谢筝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姬夏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纯洁。说话的语气也一改往日模样。 “夏郎,你别闹了。” 但是谢筝依旧带着怀疑的态度,认为姬夏在逗弄她。 “夏郎?你是在叫我吗漂亮姐姐?” 姬夏环顾四周,发现房中只有他和这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姐姐待在一起。所以便指了指自己然后问道。 “夏,夏郎,你没事吧?你别吓筝儿了。” 谢筝终于是有些慌张,因为姬夏现在说话的语气,完全就像是一个傻子的模样。 她也说不出来哪里像傻子,但是就是能感觉得到。 “姐姐,你叫错人了,我不叫夏郎,我叫姬夏。我要找我哥哥,他把我丢在这里然后就走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姬夏挣脱谢筝双手,然后站起身来打算走出这个房间。 但是姬夏发现这个房间变得不对劲起来,他明明是跟一群老爷爷,还有大叔住在一块。还有很多白衣服的姐姐经常来给他们喂很苦的药的。 他每天都会问她们自己的哥哥什么时候来接他。 但是现在这个地方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像是电视上人家住的那种房子。 “哥……哥哥?” “嗯,哥哥,我哥哥叫姬秋。姐姐你认识他吗?” 少年听到谢筝问他,他以为这个姐姐知道他哥哥在哪。顿时十分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 “桄榔!” “诶哟——” 但是姬夏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副身体变大,他甩动着身躯竟是将身旁的灯柱打倒。 “小夏不哭,小夏不哭。一点都不痛的。” 谢筝只见那少年自己捂着左手,然后红着眼眶一个劲对他自己说小夏不哭。 这番奇怪的操作终于是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夏……夏郎。” 他紧紧握住少年双手,然后看着他的眼睛。 “姐姐,姐姐你怎么哭了。小夏可没有欺负你。” 姬夏看到面前女子落下泪来,急忙害怕的撇清关系。 要是让哥哥知道自己又把人家惹哭,哥哥会拿小棍子打他的。而且哥哥每天出去挣钱已经很辛苦了,很晚才回来。要是还要让他去跟人家道歉,或者赔钱。那可真是闯了大祸。 “没事,没事,姐姐没哭。你叫小夏是吗?你先坐下来好不好。” 谢筝看到姬夏这副害怕模样,终于是反应过来。她擦了擦眼角,然后扶着姬夏坐在床边。 民间有所传说,得癔症之人。似乎是会回到自己记忆中最难以忘记的一段日子。 她的夏郎怕是真的得了癔症,现在连她都认不出来了。谢筝现在也只能将姬夏稳住,然后传信去南越城把俞世南叫过来。 “姐姐你不哭就好,等哥哥来了,我让哥哥分一块蛋糕给你吃。” 看到谢筝不再哭泣,姬夏终于是放下心来,然后又开始提起姬秋。 “哥哥?” 谢筝喃喃自语,姬夏好像是独子啊?怎么会有个叫姬秋的哥哥。难道是他的堂兄? “嗯,哥哥,小夏的哥哥很厉害的。” 提到哥哥一词,姬夏便扬起头颅一阵骄傲。 谢筝又想到姬夏梦中的胡言乱语,什么蓝星什么时代和文明一词。 她忽的心里一咯噔…… “小夏,小夏你先待在姐姐这里好不好,过段日子你哥哥就来接你了。” 谢筝在俞世南到来之前,也只能选择哄住姬夏。 现在姬夏这般模样,宛如一个五岁孩童一般。她真怕这少年出们走丢。 “啊?哥哥今天还没来啊。” 那谪仙公子忽的嘟起嘴来一阵失望,加上那副神仙脸庞竟是显得格外可爱。 “嗯,小夏想吃什么。姐姐去给你做好不好?” “好呀好呀,谢谢姐姐。” 姬夏早就觉得肚子很饿了,但是还是哥哥要紧。现在哥哥没来,那就先吃点东西吧。 而且这个姐姐看起来特别好看,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 “嗯,那小夏先睡觉,姐姐做好饭再叫你。” “嗯!谢谢姐姐。” 谪仙少年十分有礼貌,他听完立刻躺回被子里,然后用被子给自己掖好,紧紧闭上了眼睛。 “噗嗤!” 谢筝再次被少年这番模样给逗笑出来,看着少年变得如此乖巧。谢筝甚至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夏竹,你快些前去南越城,请俞神医过来。” 谢筝来到外面交给夏竹一封书信,然后自己朝着厨房走去。 她想着小孩子随便吃点,也应该行了…… …… 入夜—— “姐姐,你骗我吃屎!” 小姬夏愤怒的摔下碗筷,然后不停地呸呸呸。他觉得这个姐姐真是个坏蛋,竟然骗他吃屎。 好恶心啊…… “等我哥哥过来,我就告诉他你喂我吃屎,我让他打你。” 少年十分愤怒,红着眼眶捏起拳头对着谢筝怒目而视。谢筝一时之间被气得面色通红,胸口不停起伏。 她现在都怀疑姬夏是不是装的,就是为了逗她玩。 “好……好好好,是姐姐错了,姐姐去给你拿糕点好不好?” 她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带着微笑对姬夏询问道。 没想到那少年抱着双臂怒哼一声:“我不相信你了!坏女人!你骗人吃屎,我要去告诉警察叔叔。抓你去枪毙——” 谢筝强忍着打死眼前少年的冲动,她不知道少年口中那个景查叔叔又是谁。但是她努力告诉自己,姬夏现在是患了癔症,不要和他计较。 半晌后…… 谢筝拿来桂花糕和绿豆糕,那少年似乎十分喜爱这个东西,吃得满地都是碎屑。 “慢点吃,姐姐又不和你抢。” 谢筝拿着手帕不停给眼前心上人擦嘴,然后痴痴的笑望着他,姬夏这副贪吃模样真是可爱到了极点。 “小夏吃饱咯!谢谢姐姐。” 谪仙公子放下茶杯憨憨的笑了起来,然后看着外面的夜色说道:“不好,月亮已经到中间来了,已经好晚好晚,小夏要早点睡觉了。” 姬夏慌忙站起身来想脱衣服上床,心中想道要是这个点还不睡觉,让哥哥知道会被骂的…… 但是少年完全不会解开自己身上的扣子,他双手下翻,想要跟平时一样把衣服从头顶撩起来。 “姐姐来帮你好不好。” 谢筝看着手忙脚乱的姬公子,忍不住笑出声,然后走过来帮他解开各种扣结…… “谢谢姐姐,你人真好。”姬夏看着这个帮自己脱衣服的姐姐,忍不住心头一暖。 除了哥哥姬秋,还没有谁对他这么有耐心过。 “但是姐姐以后不能骗人吃屎了哦,这个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脱完衣服躺在床上之后,姬夏忍不住对着那个超级漂亮的姐姐再次提醒道。 闻言,正在收拾桌子的绝世美姬满脸黑线。 不礼貌的到底是谁啊? 良久,谢筝终于从厨房中走出,她回到房间里便如同往常一般吹灭灯火。然后宽衣入睡。 女子趁着月光看向身旁心上人,她忽然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 至少现在这个坏人十分听话…… “哥……哥,不要把小夏丢在这里……” 但是那少年好像又开始做起什么噩梦一般,不停地带着哭腔说话。 “小夏别怕……别怕……” 女子毫不犹豫的紧紧搂住心上人,然后轻轻抚着姬夏的头顶,细声软语哄着他入睡。 她此刻已经不再去想什么其他事情,光是看到平日里无法无天的姬公子变成这般可怜模样。谢筝心头便如同被狠狠刺了一刀…… 夜过丑时,姬夏终于安静入眠,谢筝也带着微笑沉沉睡去…… “布谷……布谷……” 翌日清晨,谢筝被一道鸟叫声吵醒。 她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心想道自己这院子里,也没养鸟啊? “布谷布谷……” 可那鸟叫声仍旧不停从院中树上传来,谢筝害怕吵醒少年。想要起身去将那讨厌的鸟儿赶走。 但是当她起身时,她却发现怀中少年不知何时早已不见踪影。 “夏郎……夏郎。” 女子再也顾不得什么鸟叫声,赶忙起身披着外裳在院内寻找。 但是当谢筝打开门的一瞬间……她傻眼了…… 只见姬夏身穿单薄亵衣,如同一只鸟儿一般蹲立在院中的枝头上学着鸟叫声。 “布谷布谷……” 那鸟叫声惟妙惟肖,比起真鸟来竟是丝毫不差…… 绝世美姬看到姬夏这副模样,不由得眉头一皱怒斥道:“小夏,你在干嘛。还不赶紧下来。” 此时院中景象更像是一位母亲管教着自家不懂事的孩儿一般。 “布谷布谷……布谷……” 然而树上少年仅仅是只瞥了谢筝一眼,姬夏发现这个女人自己根本不认识。然后他便自顾自继续叫了起来…… “布谷布谷……” “你给我下来!!!” 谢筝真的是要被姬夏气死,昨晚还好好的叫她姐姐,今天这是又要作什么妖。 还装出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布谷!” 姬夏看到女子竟然拿着扫帚要爬到树上抓他,情急之下赶忙张开“翅膀”要飞走。 “砰!!!” 谪仙少年重重摔落在地,拿着扫帚的女子也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赶忙小跑过来搀扶起少年。 “夏郎,夏郎你没事吧?” 谢筝不停替姬夏拍着身上尘土,然后想将他扶起来。 没想到少年竟是自己蹲起身,然后再次做出鸟立之状。 “布谷……” “布谷布谷……” 院内不停回响着鸟叫之声,此时恰好春分。一阵盎然…… ………… …… 与此同时。 麟州酆都总舵—— “启禀永镇王,刀王魏周和一名高大男子打进酆都来了。” “什么?刀王魏周?” 永镇王难以置信的站起身来,刀王魏周难道这是要来给他徒弟玉怜生讨个说法不成? 一个问天境的末游而已,敢来寻阿鼻王的晦气,不要命了? “先拖住他们,我去请阿鼻王。” “是!”那玉令鬼差说完便抱拳躬身离去。 而那位永镇王也转身走入黑暗之中,他来到一座巍峨大殿门前,轻轻扣起兽首门环…… …… 第213章 ——以一敌三姬公子 酆都总舵外殿,一名提着大刀的男子正在搏杀。他的对手正是七大王之一的永镇王。 “魏周你行不行的?还绝巅榜,打了这么久连个地榜都拿不下,我是你我都不好意思上去。” 一名高大男子坐在堆积成山的鬼差尸首上,看着正在与永镇王激战的刀王魏周不停点评。 他觉得魏周也太水了。这个永镇王,好像才地榜第三还是第四。 竟然能打这么多个来回。 “大总管稍等,魏周百招之内,定让此獠伏诛!” 这位刀王似乎也是感到些许脸红,赶忙承诺着然后再次提刀而上。 那位永镇王则是一言不发,他一出来迎敌。便知道是那位大总管玉昭来了。 玉昭此等身形与相貌,和被缉杀的玉怜生实在太过相似。 但是没有人能想到,这位锦州大总管并没有像传闻之中那样,是个靠着身份的公子哥。 玉昭仅是靠着一双铁拳,便诛杀了无数围攻他的玉令使和金令使。如今他站在尸山之上巍然不动,一身煞气让剩下的鬼差们完全不敢靠近。 “百招,慢!太慢了!光是去叫顾尘参出来都这么慢,本总管几乎有五年未曾出手,就拿你先热热身吧。” 玉昭猛的站起身来,魏周识趣后退。将身前的永镇王暴露在高大男子眼皮底下。 “你们酆都的人,用的武器怎么奇奇怪怪的?” 玉昭看向永镇王手中的赑屃碑,不由得嗤笑出声。 哪有人拿一块细长石碑当武器的,不伦不类。主要是玉昭觉得十分晦气…… 细看永镇王手中这块赑屃碑,宛如一把宽大阔剑。每一碑砸下来都能带有破空之声。他能与魏周交手许久,也是依靠此碑之威。 “没想到玉总管和传闻中的竟是如此相悖。” 这位永镇王不由得暗自佩服,玉昭从头到尾都没有使用过任何武器。几乎一拳一个鬼差。 换作是他,早就被围杀。想来这位大总管,在问天境中也是佼佼者。 玉昭笑容璀璨:“哈?传闻?我倒是没听过什么传闻。” “大总管的对手,应该是我们首领。在下自认不敌。” 永镇王不由得心中吐槽一声,谁敢在你这位大总管面前。说你是个靠家世靠老婆的废物啊? 而且现在最令他头疼的是,他的老大顾尘参还没出来。自己刚刚已经去叫门了,可是那位阿鼻王却说再等等。 再等等,再等等酆都都要被杀光了。 “自认不敌就不挨打了?认错服软有用的话,要官府干嘛……” 令永镇王没想到的是,那位大总管嗤笑一声。便从尸山一跃而下。一双铁拳带着万钧之势捶来。 永镇王赶忙祭出赑屃碑抵挡。 “轰!!!” 仅是接触刹那,那位与刀王魏周大战百余回合的永镇王便连连后退,直到撞向墙面才堪堪稳住身子。 而那块赑屃碑上,更是留下一道拳印。 要知道, 就算是和魏周交手许久,永镇王这块石碑都未曾有任何损伤。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这位大总管的武器,便是他的拳头。 “好强!” 永镇王被玉昭这一拳打得气血翻涌,完全没有再战的心思。 “怎么?阿鼻王还不来?他再不来,你可就要交代在这了。” 高大男子的拳头隐隐散发着金光,似乎又是要向永镇王直冲上来。 “玉总管好大的火气!” 一尊印玺从黑暗中飞出,直指玉昭。 狴犴印来势汹汹,它携带着山岳之威,如同一座参天巨峰镇压而来。 这位阿鼻王一上来就没打算留手。 “砰!” 高大男子双拳紧握,金光四射。与那印玺对峙片刻后便将那“山岳”打飞。 “天下第四就这?你也不太行嘛。” 玉昭接近九尺之躯,身形本就庞大。如今负手而立在低矮的魏周身前,对比之下,像是一尊巨灵神将一般散发着滔天威压…… 谢尘参伸手将狴犴印稳稳接住,竟是一时不备,被残留余力冲了个顿步。 “好强横的一对拳头,锦州大总管。果真不是谁都能当。” 这位酆都首领此刻也不由得重视起来,玉昭比起杜预。似乎还要厉害些许。 杜预的优势在于紫电青霜,可是这位大总管。仅仅是靠着手中双拳,就能将他的狴犴镇狱印打飞。 不得不说,这玉昭藏得可真是够深。 “废话,像你这种长得丑的肯定当不了啦。”玉昭没有废话,讥讽一声之后便欺身而上。 看到一对黄金巨拳腾空砸来,谢尘参也连忙打出狴犴印…… 两座山岳应声而撞,轰鸣之声不断响起。 随着二人不停交手,狴犴印玺也在这座大殿到处乱飞,竟是误伤不少鬼差。 魏周再次提刀,眯着眼睛看向永镇王。 很明显,刚刚玉昭的嘲笑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此刻这位刀王想要证明一下自己。 “杀!” 今日看来是不能善了,永镇王率先出手。指挥一众鬼差朝魏周杀去。 魏周掠刀,起手一记平漠烟如织,刀势如虹。很快便在一众鬼差的围攻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冲向永镇王…… 拼杀约莫半个时辰后…… 刀王魏周浑身是血,身上全是刀剑之伤。 而那位永镇王则是断了一臂,倒在血泊之中。 那位阿鼻王和锦州大总管仍然没有分出胜负…… “玉总管此行,不过是为玉怜生而来。不如阿鼻王也给老夫一个面子。双方言和?” 一道佝偻身影出现在大殿之中,战场瞬时停止下来。 “王业祯?” 玉昭眯了眯眼,没想到这酆都竟然是与魔教混到一起了。 “大总管不愧是大总管,第一次见面就能知道老夫是谁。” 王业祯十分有礼貌的笑了起来,连他也没想到。玉昭竟然如此能打。 这位大总管,可是比谢尘参还要小上半轮的。 玉昭见到王业祯前来,知道怕是再不走。这两个人发起神经来,自己可能就交代在这了。 “王教主的面子,玉昭自然要给的。取消对玉怜生的缉杀,锦州分舵的损失,玉某定当赔偿。” 而谢尘参看着这番景象,给了王业祯一个眼神,像是在质问着为什么。 很明显,他们二人,今日随便拿下玉昭的。 “善!” 王业祯摆了摆手,示意让这位酆都首领稍安勿躁。 “那玉总管的血浮屠还请止步康州,莫要再南下,此乃国之重器。当是对付北方蛮人才是……” 王业祯的话让顾尘参心头一紧,血浮屠什么时候到了康州他竟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这锦州的三千血浮屠,号称大齐最精锐之兵马。 三千血浮屠一骑配三马,另有五人服役一骑。身上铠甲与骑枪,皆是与边军同等规格,甚至材料上还要强出不少。 这血浮屠谢尘参倒是不怕,大不了带着一众鬼差撤离便是。 他吃惊的是这血浮屠什么时候到的康州。前往麟州而来,谢尘参竟是没有一点信息。 他本打算杀完玉怜生,就转移酆都总舵与分舵。 如今看来,这位大总管的能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这也太能藏了…… 主要他没想到玉昭竟然能随意调动血浮屠,这三千血浮屠虽然是锦州之兵。但是没有皇室谕令就算他是大总管也调动不了啊。 而自己缉杀玉怜生,也不过才几日时间。 这几日怕是连令旨都没从天京传到金陵…… 玉昭嗤笑一声:“你这老头,消息倒是灵通。看来是康州官府有人啊?” “哪有,血浮屠如此重器。所过之处宛如滔天雷霆炸响,大总管再藏能藏到哪去……” 花甲老人仍然是一脸微笑,但是落在玉昭眼里差点让他吐出来。 这也笑得太踏马丑了。 “走了!要是玉怜生出什么事情,我会算到你们头上。” 高大男子再次警告一声便转身离去,他也没打算灭了酆都。他只是想踏平一个总舵,让他们长长记性而已。 总得留着,让他们江湖人自己内斗嘛。 要是真的剿灭酆都,此后这江湖里。还有谁和剑庭他们这些门派作对? 一个魔教可不够…… 现在他们联合在一起对抗剑庭,那他的小舅子可就更开心了。 …… 玉昭走后,谢尘参看着满地的鬼差尸体一言不发。 “现在还不是时机,谢首领。” “知道了。” 这位阿鼻王冷静得可怕,酆都这些日子,可谓是伤筋动骨。 “知道就好,北方那边来人了。让您的侄子顾庭晚去联系?” 这位老人似乎很会哄人,他立即抛出一颗甜枣。想让这位阿鼻王消消火气…… …… 三日后, 金陵—— 姬夏的状态似乎已经好了些许,但是好像又没有完全好。 “别开玩笑嗷!谢筝。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姬剑仙怒了,谢筝竟然说他在梦里一直喊爹。 开什么玩笑,他姬公子主打一个铁骨铮铮!而且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可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谢筝大呼冤枉,赶忙自证说道:“是真的,你还讲了什么蓝星。还有哥哥姬秋,还有……” 姬夏越听越是面色凝重,刚欲开口说话…… …… “汪……汪汪汪……”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犬吠之声。谢筝听完一拍额头,看来今天又白说了…… 只见姬夏听到犬吠之声后,四肢开始抽搐伏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院门! “汪汪汪汪汪汪!!!!” 院门外,姬公子以一敌三,前来挑衅的三条野狗完全被他一个人全面压制。 此番神勇模样,怕是哮天再世也要退让他姬夏三分…… …… 第214章 ——蹉跎多年终醒悟 锦州官道—— 一架车马正在缓缓从南越城驶往金陵。 “莫靖先生,可以快点吗?” 马车内是一名老人和抱着药箱的少女,少女脸上全是担心之色。 “你还管那小子死活?要我说,若不是莫观求着我来,我看都不会看那小子一眼!” 俞世南冲着自己这个徒弟恨铁不成钢的斥骂道,这也是他第一次对着陈卿灵说话的语气这么重。 看到谢筝传来书信说那可恶小子又出事了,自家这个徒儿连饭都吃不下,一个劲的拉着自己说快点走。 “陈姑娘放心,剑子只不过是患了癔症而已,死不了。” 莫靖嗤笑一声,然后仍旧不紧不慢的赶着马车。他和莫观初时还以为姬夏又像上次一般出现性命之危。 没想到只是小小癔症,自家这个剑子平日里的举动,和患了癔症其实也没什么区别的。要他说,在金陵给他随便找个大夫就好了。 “莫靖,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这癔症之人,外药只是为辅。心药才是主味……” 听到莫靖如此小看癔症,俞世南不由得职业病上身,一个劲的教育着前方这位大剑侍。 “师父,你别说了,不要打扰莫靖先生驾车。”坐在车内的少女拉了拉老者的衣袖。 “你呀你,天生就是被人欺负的料子。” 老人吹胡瞪眼,现在他看姬夏是越看越不对眼。 俞世南心中暗骂一声晦气,等去到那里治病,有他小子好看的…… —— 南越城小院—— 今日是难得的大晴天,莫观从屋内拿出茶具,开始在院中惬意煮茶。 他递过一杯清茶,阵阵阳光照射在清澈透亮的茶水之上,倒映出他身前美妇的面容。 “莫靖走了,说说吧。我体内这个蛊虫叫什么?” 老人和颜悦色,完全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 他有很多话想问问匡月澜,但是莫靖在身边。匡月澜似乎不是很敢放肆。 匡月澜十分惊讶:“你发现了?” “当然。”莫观笑了一声:“咱们夫妻这么多年,你要下蛊的时候,我怎么会不知道。” “那你还……” 匡月澜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她红着眼眶,转头看向眼前这个因为失去修为,现在变得两鬓斑白的男人。 “都过去了,而且,我也想死。我现在就是想知道我还能活多久而已。说来还要感谢你。” 莫观则是安慰她不要在意。 “剑庭基业险些毁在我手,有时候回想起来,我真是恨你入骨,想要将你匡月澜剥皮抽筋。” “但是后来,也就那样了。” 老人说完又话锋一转,完全没有给对面美妇回答的机会。 他再次问道:“当年那条妖人作乱的信息,是你传的吧?” 莫观端起茶杯轻抿,浑浊的双目也在此刻变得清明。他看向自己这位前妻目光灼灼…… “是,当初我以为你会赢。”匡月澜的声音带有些许歉意,气势也比莫观矮上不止半头。 当时在她的眼中,已经问天数十年的莫观,应当是无人能挡才对。 没想到这一去,差点便成了二人的永别。 “哭什么,其实我也以为我会赢。却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这位纵横江湖多年的老剑主回想起入京之时那股自信,不由得自嘲一声。 他当真觉得自己赤霄在手,就算是天上谪仙临凡也有一战之力。 没想到真给他来了个神仙。 就连陆道长那般人物,都在天京饮恨。更别提自己当年前去挑衅的模样。 怕是落在那人眼中,自己和跳梁小丑毫无区别…… “喏!你最喜欢的海棠花。” 莫观又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一束初春海棠。 这是他从姬夏身上学的,当年姬剑仙为了不挨打。几乎每天都会想方设法讨好谢筝。 自己与匡月澜成亲多年以来,总是害羞。经常只会躲到后山练剑。 记得很多次她提起过最喜欢的便是海棠。 如今人之将死,总算是大胆一回。 “莫……莫郎……” 美妇人眼眶湿润,叫出那个已经数十年未曾唤过的称呼。 “黄金能买如花人,不能买取花时春。这海棠花是第一回给你送,也是最后一回。怎么?不想收下吗?” “莫郎——”匡月澜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自己已经对不起他如此多次,他竟是仍然记得自己喜欢海棠花。 莫观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对着这位曾经妻子说出一句从自家徒弟那里学到的诗句。便让这位蛇蝎心肠的圣女大人落泪。 他想着等臭小子回来的时候商量一下,下辈子拜他为师算了。 “月澜与你成亲多年,未曾有过一儿半女。莫郎可否怨我?” 没有了莫靖的存在,夫妻二人终于是问出当年的最大芥蒂。 “遗憾是有的,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莫观笑了笑:“但怨字怎么都算不上,不然当年你如何能下剑山?”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本意不是没有后代,但是流传甚广,比较通俗易懂,作者还是用在这里了。) 匡月澜闻言沉默良久,她开始怀疑自己漂泊半生。为了那复国二字,到底是否值得? 若是当年她在剑山就这么待下去,现在又会是何种光景? “没怪你,都这么大岁数人了。都过去了。况且,我现在不是也有儿子了吗?” 明明是被伤害得最深的那个人,但是莫观仍旧不停劝慰,想要把话说开。 “是啊,夏儿还是很孝顺的,但就是不怎么待见我。” 美妇人破涕为笑,她想起那个只是淡淡跟她打了一句招呼的俊美年轻人。那年轻人对自己满是敌意。 但就是这般模样,也是让人喜爱的紧。 光是那张脸,世间怕是找不出第二张。怪不得筝儿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你都害我这么多次了,他要是还能待见你。我也就不用活咯。” 莫观谈起这件事洋洋得意,姬夏并没有因为匡月澜是谢筝的师父就劝自己和她和解,反倒是一个劲让自己小心。 这么多年,总归是没白疼他。 匡月澜笑而不语。“晚上想吃什么?” 这位剑主大人对于现在这种轻松氛围甚是享受,他闭上眼睛对着身旁妇人说道:“去街上买两斤酱牛肉吧,今天高兴,想喝点。” “行,都听你的。” 美妇人说完便起身收拾起庭院,二人宛如回到数十年前那般。 但是那时候,莫观总会说,若是这时候再有个儿子陪他练剑多好。没想到这些年,匡月澜心中也一直在铭记这件事。 经过这些年被自家徒儿“教训”以来,他才知道自己无意间说的话,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因果…… 莫观年轻时总以为夫妻之间可以无话不说,自己对她好就行。 原来没想到,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竟是这般重要……若是早些年能悟到这般道理,又何须哀声长叹这几十年。 想着想着,莫观忽然又想起赵青夫妇恩爱了半辈子,仍旧如初的模样。 他们二人这对夫妻,与他和匡月澜比起来真是胜过不只半分。 看来人啊,还是要多读点书,这书上的道理,要远比武功招式重要得多…… …… 第215章 ——绝世美姬钓剑仙 南越城的闹市无时无刻都是那般熙熙攘攘,吵闹砍价之声不绝于耳。 但是一名贵妇人出现在这座与她万分违和的环境中,这份熙攘吵闹便被压下些许。 “老板?这个酱牛肉怎么卖?” 匡月澜来到小摊前用镊子夹起一块上好牛肉。 “要是换作他人,小的卖七十文,若是您的话,六十五文。” 长得好看确实到哪里都会被人待见。 那摊贩看着如此气质卓然的美妇人出现在市场里不由得一阵惊艳,眼前女子这番模样,比起那些大户人家的主母可谓是分毫不差。怎么会沦落到亲自来这闹市之中采买。 可惜……可惜…… “来两斤吧。” 匡月澜嫣然一笑,差点就让小贩以六十文的价钱成交。 “嫂子,今天是您出来买菜啊?莫靖兄弟呢?” “他啊,有事情去金陵了,我家夫君腿脚不便。自然是我来采买。” “莫老哥倒是好福气。” 小院邻居家的货郎就在肉摊旁边,他看到匡月澜便打起了招呼。周围人似乎都在惊讶他这个泥腿子怎么会认识这番人物。 货郎不由得一阵满面红光,然后对着身旁小贩“怒斥”道:“李二,这可是我嫂子!” “哟,还有这般缘分呢?得咧您。两斤酱牛肉,承惠一百二十文。” 那小贩也是个好说话之人,听到是熟人的熟人,立即再减上五文。 但是他更好奇的是,货郎家旁边,除了寡妇就是一个老瘸子。该不会这个美妇人…… “多谢。”妇人谢过小贩后,又对着身旁货郎寒暄道:“回头记得去我家里边,我家夫君正好没人陪他喝酒呢。” “那小弟今晚就带上两壶好酒,与莫老哥不醉不归!” …… 待得妇人走远后,货郎周围的小贩们不由得围上来。 “方子,没想到你还认识这般极品……” “对啊,方子,我可记得。你家旁边那院子里,不是住着一个老头吗?这该不会是?” 提到这个问题的男子嘶了一声,他去串门之时曾经跟在门口晒太阳遛弯的莫观打过招呼。那老头似乎还是个跛子…… “是了,她就是莫老哥的妻子。” 货郎的答案一出,周围众人那是一个愤愤不平。 但是待得愤愤不平之后,周围人又露出一阵揶揄。“你说那老头,年老力衰……” 货郎赶忙惊恐摆手…… “可不敢想,他家小夏可有出息。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招惹。上次小夏的未婚妻过来,我可是看见身后跟着一大帮子人伺候。” “那位管理咱们西市的小孙大人,只能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前面还排着一群大官老爷呢!” 周围众人不由惊呼:“这么有实力?” 货郎指着跟他同住一条街的另一名小贩说道:“就是这么有实力,不信你问钱慎。” 平日里老实巴交的钱慎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货郎嘴里的小夏就是这么有实力! 看到钱慎点头,众人不由得捶胸顿足。特别是那个刚刚充满揶揄之色的男人。 “踏马的,死老东西。要入土了还祸害人家,这么有钱住什么外城!” “你管人家呢?有钱的王八坐上席,没钱的君子下流坯,你懂不懂?” 人群中有人传出嗤笑之声,似乎在笑着这些泥腿汉子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妄想吃上一口天鹅肉。 你当这是那些污秽话本里的故事呢?要是被抓住,可是要被官府和族里浸猪笼的…… “去你吗的,滚滚滚滚滚——” 被嘲笑的汉子佯装愤怒,回头笑骂了一句然后走回自己的摊位。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闹市里发生,这闹市之中啊。多得是那些娶不起媳妇的粗糙汉子。 他们每每看见一个稍有姿色的妇人,那么今日注定是要充满遗憾,然后聚在一起贬低人家丈夫。他们说得最多的那句,便是——不就有点钱吗,有什么了不起…… 匡月澜自然是不知道这些泥腿汉子在背后议论什么,不然他们的舌头绝对会成为路边野狗今日的晚餐。 她此时正来到一间酒肆中。 “圣女,教主想知道,您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酒肆的老板是一个颓废的中年男子,说是开酒肆。但是就看这满地的酒坛…… 这酒肆每天卖出去的酒,指不定还没老板喝得多。 “来一坛五年陈的花雕。” 匡月澜并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而是开口向男子索要一坛水酒。 “哟,酱牛肉!搁着纸包属下都闻到了。但是这酱牛肉啊……配的应当是这陈年烧才是。” 醉醺醺的男子不由分说,从酒架上取下一坛陈年烧。他一直觉得是要看菜下酒,而不是看酒下菜。 “我不是什么圣女,而且!我就要花雕。”匡月澜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 “圣女……您……” 男子似乎开始为难起来,这消息回不回答。他真的不觉得很重要,反正匡月澜对教里一直都是这个态度。 但是这个花雕配酱牛肉,他觉得是真的不太行。 “我就要花雕。” 这位圣女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任性。 “唉——”男子长叹一声,失落的将那坛陈年烧放回去,取下一坛花雕酒。 “这是八年陈,五年陈的不够劲,圣女下次要记……” 啪!!! 那坛八年陈的花雕被这位圣女大人摔在地上,然后她轻启朱唇:“我说,我要五年的。” 匡月澜的眼睛眯了起来,她最讨厌别人不听她的话,还乱替她做主。 “你踏马的,匡月澜!信不信老子跟你拼了!” 男子看到酒坛跌碎的声音,心也一起跟着碎了。他愤怒至极,然后指着这位前任圣女斥声大骂道。 随着男子的话音落下,他的身后也不停开始响起碎裂之声。 “我不信。” 只见那位圣女大人不知何时到了他的柜台,自顾自开始翻找起她要的五年陈花雕。 但凡哪坛不是,这位圣女大人便轻飘飘的让那坛酒水自由落体。响起悦耳清脆的碎裂之声。 “呼呼呼呼呼呼……”男子不停在捂着心脏大口喘气,最后他终于是服软,闭着眼睛大喊道:“第三排,第二列!” “早说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 美妇人嘴角轻笑,伸手从第三排第二列中拿出一坛酒水转身离去。 “你说你惹她干嘛!你说你惹她干嘛!” 酒肆中只留下男子一脸悔恨,开始自己扇起巴掌,便扇边骂…… 小院里—— 一名花甲老人美滋滋的拿起花雕酒,然后又吃上一口酱牛肉。 “地道!” 这是莫观的评价…… 他觉得酒很香,肉也很香…… “那你就多吃点。” 匡月澜看着这位老剑主微微一笑,然后拿起今日那把初春海棠插进她新买的花瓶中。 最令她惊讶的是,她越来越看不懂莫观。他现在的脾气,也太好了些。她其实有些不习惯…… “我想回趟家,再去趟京城。你陪我?”酒足饭饱之后,莫观沏茶开始赏月。 但是今夜的太阴星并不明显,反倒是身旁的星星不时闪烁,隐隐有取明月而代之的意味。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回家,回到那座属于他的庞然大物。 “好!” 正在插花的妇人微微愣神,但还是点头答应。 “但是你可不能上剑山,在底下等我就好。” “好!” 妇人依旧只是点头。 “你这虫子怎么回事,还挺好玩。它现在钻到我的后背去了。” 老人哈哈大笑,一个劲的往后背挠着痒痒。但是语气中完全没有质问之意,他更像是如同一名稚童抓住了蛐蛐一般。 匡月澜闻言走到莫观身后,想要帮他取出蛊虫。 一只苍老大手抓住了她。 “不用,我觉它挺可爱的。留着吧。” 莫观笑了笑,然后又拿起那杯茶水眺望着远方。 那里是通州,是剑庭。 是他的家,是他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 但是他哪里敢…… …… 金陵—— “谢筝姐姐,姬公子在哪里?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陈卿灵刚一下车,便与在门口等候的谢筝问起姬夏近况。 谢筝似乎是对姬夏现在的情况有些难以启齿。只见她支支吾吾道:“现在的情况,比以前好……好这么一点……” “是吗?那就说明他还有救。”俞世南也从车上走了下来,这一路上他可是想好了无数种折磨着畜生小子的办法。 谢筝看到老人急忙行礼。“俞神医。” “你就是月澜的徒弟吧,倒是出落得一副倾城模样?就是和我家这徒儿一般,眼睛不太好。” 俞世南的阴阳怪气陈卿灵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她并不打算理会自己这个师父。 她挽着谢筝的手,说着就要进去为姬夏把脉。 “要不你们还是先吃吃饭吧?这一路舟车劳顿。我让夏竹去酒楼给你们订一桌宴席接风……” 谢筝的这副模样让众人一阵摸不着头脑,信件里可是担心得要死要活。 怎么到了地方又百般推脱…… “不了,老夫先去看看那小子怎么样。这宴席什么时候吃都可以。” “是啊,谢筝姐姐。我们在路上吃过了,现在还不饿。” 陈卿灵师徒二人同时开口,谢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好……好吧……” 随后一行人跟着绝美女子来到一尊大缸前,只见大缸中伸出一支芦苇,那芦苇还在缸中不断游走。 “他就在里面。” 谢筝说完一脸羞耻低下了头。 “是吗?”莫靖说完飞身站到缸边,他定睛一看,果然是看到一道身影在水里不停游荡。 那道身影如同鱼儿一般,有四肢不用。完全靠着扭动身躯在游。 莫靖想要伸手抓起姬夏,却被他灵活躲开。 “好快的反应!” 莫靖不由得心中暗叹一声,他这一记就是冲着姬夏去的,没想到这条“鱼儿”竟是微微侧身便能躲过。 “呵——” 这位大剑侍冷哼一声,以迅雷之势不停朝水里抓去,但是除了溅起一阵水花并无他用。 那条鱼儿每次都能堪堪躲过他的双手。 “莫先生,没用的。你抓不住他。” 谢筝无奈扶额苦笑,然后唤来夏竹去取钓具。 “姑娘。给!” 不多时,夏竹取来一根红木杆子。还有洗干净的蚯蚓。 谢筝熟练的将蚯蚓绑在粗大鱼线上,然后往缸中一抛,又让夏竹给大家取来长椅,众人带着一脸疑惑入座。 “鱼儿鱼儿你最乖……鱼儿鱼儿你最棒……鱼儿鱼儿快吃饵,鱼儿鱼儿快上钩……快上钩呀快上钩……” 绝世美姬羞红着脸庞,在众人像看弱智一样的的目光下,缓缓念起姬公子传授给她的“钓鱼大法”…… 谢筝此时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连身旁的夏竹也羞红着脸,仿佛不认识自家主子一般悄悄退出庭院…… …… 第216章 ——群星遮少年复苏 “谢……谢筝姐姐,你要不要歇会啊?” 就连一旁的陈卿灵,也被谢筝这番操作震惊到。 谢筝还在不停摆弄着手中鱼竿,语气中似乎还带有些许焦急,想要证明给他们看。“不用,得要一直念,不然他不会上钩。” 这几天姬夏真的是给谢筝折磨坏了,精神时好时坏。今天是一只小鸟,明天就变成一条鱼…… 要不是她实在看不下去把那些来挑衅的野狗赶走,恐怕俞世南一行人到来,就能在门口看见姬夏被他自己拴着了。 “师父,这癔症会传染吗?”陈卿灵看到谢筝这副模样,不由得悄悄对身旁的俞世南轻声询问。 其实她现在都想给谢筝把脉了,用蚯蚓钓人就算了,这鱼竿还没有勾。 他现在觉得谢筝和姬夏二人,怕是都患上了癔症。 俞世南低头沉思:“嗯……为师也不能确定。” 这等场面,别说是陈卿灵,俞世南也傻眼。 他也没见过这种操作啊,本来他还想折磨一下姬夏。让这个臭小子知道对他徒弟始乱终弃的下场。 但是现在看到他们二人这般模样,俞世南倒是不太忍心了。 莫靖此时也站出来打圆场道:“不如我们先吃饭吧?” “好主意!” 俞世南赶忙附和,因为看谢筝现在的模样,确实有点那啥…… 一个这么好的女娃子,被姬夏弄成这样,果真是造孽。自家徒儿可不能上他的贼船…… “俞神医,莫师叔,你们再等等,夏郎他马上就要吃鱼饵了!” 事情到这个地步,谢筝却是先急了起来。平时她只要念起这段钓鱼大法,姬夏就会立马吃饵的。怎么今天这般难钓。 这不是玩她吗? “没有,我们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们就是饿了。鱼儿嘛,钓肯定是能钓得到的。” 论到情商,还得是莫靖高出一筹。 谁跟剑子每天待在一起能不疯啊?就说他的剑主莫观,跟着姬夏几年。他差点都不认识了…… “是啊,谢筝姐姐。加油!我们吃饱了再过来看。” 只能说陈卿灵的情商更高,她想着等他们三个聚到一起。再商量怎么把谢筝和姬夏抓起来。 “不是……我……”谢筝真的很想解释,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 她忽然想起一种可能。 “莫师叔,肯定是你刚刚去抓夏郎把他给吓到,所以他不敢吃饵了。” 闻言,莫靖认真点头然后道歉:“嗯……我的。” 莫靖这副毫不反驳的模样,却是让谢筝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不是,真的是你把夏郎……” “嗯,我说了,我的……” 莫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跟谢筝争论什么。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其实谢筝猜对了,缸里的姬公子正是被莫靖吓到不敢吃饵料。正蜷缩成一团蹲在角落里,静静看着那条扭动的蚯蚓…… “好了,小筝。我们要先去吃饭了,我们吃饱再过来。” 俞世南叹气一声,准备带着二人离开。 就在此时,乌云密布,群星遮蔽,天空中开始下起大雨。 雨点淅淅沥沥落在缸中掀起微澜…… “谢筝姐姐,我们进去躲雨吧。” 陈卿灵看到雨水落下,善良的小姑娘竟是主动站起身来护住谢筝头顶。 “卿灵,你先去躲雨,我一定要把他钓起来!” 谢筝今天真的是不服气了,连这老天也在耍她。忽然的大晴天怎么会下起雨来。 “登——” 就在这时,鱼线突然绷直。一股巨大的拉力从水底中传来。 “上钩了,上钩了。俞神医,你们看……”谢筝转头对着已经在屋檐下指指点点的二人兴奋说道。 “啊?” 莫靖先傻了,还能这么玩啊? “不是,俞神医。你真有把握能治好我家剑子吗?”这位大剑侍第一次对这位俞神医的医术提出质疑。 姬夏这个病,真的只是癔症? 莫靖有点不信。 怎么有人能被蚯蚓钓上来的?关键是…… 踏马的,踏马的这鱼竿连钩子都没有。 俞世南面色凝重,这回他没有抚须。而是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不好说……” 这位俞神医,此刻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挑战。这癔症如此严重之人,他也是生平仅见。 这踏马哪讲道理去? 随着水下“鱼儿”不断拉扯,谢筝也开始动用真气。 而站在一旁给谢筝挡雨的陈卿灵也是终于知道,谢筝为什么要用红木杆子和这么粗大的鱼线了。 “卿灵,你先别压着我。重!” “噢~” 这位陈大小姐的发育程度和那位沁园棋首徐诗诗比起来也相差不远。挡雨之时竟是让谢筝头顶感受到不小的压力。 只见陈卿灵让开之后,谢筝站起身来用力一抬,一直咬着“鱼钩”的姬公子被她稳稳钓出水面。 “谢筝,你踏马在干什么?”被钓出来的姬夏忽然清醒过来,看着谢筝质问道:“我踏马又在干什么?” 随后姬公子吐出嘴里的蚯蚓来到谢筝身边,他一旦醒来脑瓜子就嗡嗡的回荡着一句话。 “我儿记住,我们本不就是此方世界之人。所以修炼之法也与常人不同,想要悟道必须自己发现,或者反着来才不会被这方世界排斥。而且,遇到大事要顺其自然,否则会有大祸。” “我儿记住,我们本不就是此方世界之人。所以修炼之法也与常人不同,想要悟道必须自己发现,或者反着来才不会被这方世界排斥……” 这道声音到底从何而来,姬夏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他每次醒来,这道声音就不停回荡在他耳边。 “我怎么知道你在干什么!”谢筝今日也是来了真火,怒气冲冲瞪着姬公子。 “我的……我的……筝儿别气。今晚让你当一回主人。”看到谢筝真的发怒,姬公子还是很识时务的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看到这等情形,谢筝不由得羞红脸面。跺了跺脚逃离小院。 姬夏这才发现旁边站着的陈卿灵还有屋檐下的莫靖和俞世南。 莫靖一脸揶揄:“我可什么都没听到啊剑子大人。” “听到什么,这小子说要让谢筝当什么主人的。难道是把他钓起来就能让这小子成为奴仆?” 俞世南刚刚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暗道莫靖倒是聪明。自家剑子给别人当使唤奴仆什么的,当然是丢剑庭的脸,所以装作没听到。 “呃……” 莫靖也不知道怎么跟这位俞神医解释,这位神医好像天生就少根筋。不然匡月澜介绍给俞世南的两三个姐妹,怎么到后来全都来找他莫靖。 那段时间这位大剑侍可是战战兢兢,生怕俞世南给他药死了,导致他一个都不敢接受。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了他俞世南这一身医术,但是把其他的东西收走了。 “姬公子。” 陈卿灵站在雨中,两鬓的秀发被雨水淋湿,有数根凌乱青丝紧紧贴着脸颊,少女目光温柔的看向姬夏。 陈卿灵看着那张神仙一般的俊美脸庞,此刻她早已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哟,卿灵。俞神医,莫靖师叔,你们都来了。” 姬公子的脸皮果然是和不远处的金陵城墙有得一拼,一下子便完全将刚刚的尴尬事情抛之脑后,热情招待着俞世南等人。 “谢筝也太不懂事,等会我看我怎么教训她。” “客人来到家里,连桌饭菜和水酒都没有,这么没礼貌。” 姬公子觉得谢筝真的很没礼貌,客人来到家里都不知道招呼一下。 他很生气!!! “是是是,谢筝最坏了,姬公子还不去找你的公主殿下?” 就在这时,谢筝拿着一块干净毛巾走出来给陈卿灵擦拭着她被淋湿的头发。 “卿灵,来我房间换件衣裳,你看你。待会惹了风寒怎么办,这里可没人会心疼你。” 绝美女子说完有意有所指的瞪了姬夏一眼,然后带着陈卿灵离开。 浑身湿漉漉的姬夏也没有心情和谢筝拌嘴,而是朝着门外大喊:“夏竹……夏竹!” 小侍女从门外走了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去城里的酒楼订一桌宴席来给我师叔,还有这个老……老先生接风洗尘。” 姬公子差点习惯性喊出老登二字,但是念在他是陈卿灵的师父,还是莫观的好友份上又急忙改口。 “是。” 随着夏竹缓缓离去,姬夏连忙招呼二人坐下。 “内子招待不周,见谅啊师叔。” 少年一身湿漉,如同水鬼模样。但他还是热情的招呼着二人入座沏茶。 他真的,我哭死…… 此时此刻,就算是这位一直对他抱有偏见的俞神医。也不得不承认姬公子这个人…… 平时好像还是很有礼貌的。 …… 第217章 ——大灵官天京行聘 “咳咳,言归正传。老夫此次前来,是为了你的癔症。”俞世南刚一坐下,便跟姬夏说出他此行的目的。 而姬夏也正有此意,他脑海里回荡着的那道声音实在是太过嘈杂。 但是那道声音说的东西,又让他觉得很有道理。它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然后又劝自己逆世而行的呢? 姬夏很疑惑,最关键的是那道声音还叫他儿子。 他很确定,不是莫老头的,也不是赵青的。 该不会是自己那个没见过几面的死鬼老爹吧? 姬公子除了这个猜想,完全找不出第二人选。 难不成自己那个死鬼老爹,玩了什么假死手段不成?不应该啊? “行,您看。” 姬夏说完伸手递到老人面前,俞世南也随之握住他的脉络。 “嘶——” 这位老神医不由得再次皱起眉头,这番模样不禁让姬夏也跟着一起担心起来。“哥们到底什么情况?” 俞世南轻声询问:“你小子最近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姬夏沉思片刻,捏着下巴说道:“有!而且问题很大。” “是哪里不舒服,你快说!”听到此话,俞世南显得特别兴奋。 因为他把着姬夏的脉丝毫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无论是经脉还是血气。都要高出常人。 有些棘手的暗疾,确实是要患者亲自说出来。自己才好去推断,然后对症下药。 就连莫靖也有些担心起来,毕竟刚刚那番待在缸里装鱼的操作,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好!” 姬夏看着俞世南,很郑重的说道:“嗯……以前我一顿能吃两碗饭的,现在只能吃一碗半!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神医,请问开什么药比较好?” 静! 寂静! 随着少年的话音落下,整个场面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怎么了神医,你怎么不说话?我这病到底怎么治啊?” 姬公子看到二人这般模样,不由得关心询问。 “去你吗的!莫靖你别拦着我,我要打死这个畜生小子。” 俞世南应声而起,一对老拳快速握紧,势要将这可恶少年打死的模样。 “神医!神医别冲动!” 莫靖的情商真不是盖的,俞世南已经站起身来许久,但是这位俞神医,迟迟不敢对着近在咫尺的谪仙少年动手。 莫靖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自家这个剑子可不管你是什么神医。你只要没有礼貌,看他揍不揍你就完了。 俞世南待得被莫靖稳稳抓住后,愤怒之焰滔天而起。“别拦着我,今日我必将这畜生小子打杀于此。” “你来啊,你看我揍不揍你这个老登!” 姬公子也是上了真火,自己好心招待你。你二话不说要在主人家的房子里动手打人是吧? 这么没有礼貌的人,倚老卖老,倚小卖小这种东西在他姬夏这里可不管用。 “莫靖,放开我。莫靖……” “神医,你就饶我家剑子一命吧神医。” “不行,我今天非得给这畜生小子一顿……” “你来啊,敢碰小爷一下试试,我马上让夏竹出去给你这老登量身定做一副寿材……” 姬公子自然也是没有惯着他,放下一句狠话之后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浑身湿漉漉的确实难受,他打算先回去换件衣服。 “呼……呼……”待得姬夏走后,堂中的老者不停喘着粗气。 然后对身后的莫靖恶狠狠说道:“今天要不是你拦着我,我非得让这小子尝尝这顿老拳。” “神医威武。”莫靖自然是赞同点头,然后放开双手:“神医要不要现在追上去打他一顿出出气?” “算了,看在你的份上,饶他一条狗命。” “多谢神医。” 门外的春雨像是珠落玉盘一般落在屋檐,大雨也由急转缓,变成一帘轻纱将整座金陵城笼罩起来。 这座历史悠久的巨城,此刻竟是比起那潇湘江南也丝毫不差。 …… 而身处北地的天京城就没有这么舒服了,三月的天还残留着些许料峭春寒。 更不舒服的是在城门口与剑山众人分别的一大一小两名道人。 陆贯特地换上了师父来天京之前,跟他一起下山去买的那套崭新道袍。这位江城子眼眶通红怔怔看着这座皇朝都城一言不发。 陆贯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来,但是临近这座天京,他很害怕。他害怕他叫他师父,那人只会静静躺在那里,再也不会回答…… “王轲道兄,此行一路多谢照顾。贫道感激不尽。”那位青羊道宫的护教天尊李青华,正在对着王轲行礼致谢。感谢着他的一路照顾与救命之恩。 若不是正好遇见他们剑山前往京城提亲,他们师叔侄二人怕是要饮恨在那两名恶徒手里。 “青华道兄,何须多言,这一路倒是走得慢了些。还望见谅。” 这位都天大灵官明显十分敬重二人,在他看来。那位陆天师已经比肩莫观在他心中的地位。 待得分别之后,剑山提亲队伍中开始敲锣打鼓。向着城门口等候的皇家仪仗队出发。 城墙上人头攒动,纷纷想要看看这难得的大场面。 只见城下数千御林军列队恭迎,平时一向以威严着称的御林军,今日全都系上了红绸,他们身后更是排着无数宦侍与宫蛾手捧珠宝。 那是大齐皇室为这位洛邑公主准备的嫁妆。 “剑庭护宗都天大灵官王轲,奉剑主之命,来为我家剑子提亲。” 王轲说完之后便让开身位,姬风尘从身后站出。 “剑庭有子,姬姓讳夏。年少有为,仪容俊美,品行端正。正曰窈窕淑女,君子可逑。” “听闻天京高氏有女名沁,年方二九,生如仙娥,温顺恭谦。二人于金陵相见,天赐良缘,恰似玉女金童,剑庭有意求之。特来下聘!” 不得不说,姬风尘姬大管事虽然人品不靠谱。但办事还是很得力的。 这一番十分得体的宣读,让王轲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既没有对皇家的阿谀,也没有落了剑庭的威风。 姬风尘说完之后,便是剑山弟子们开始排起长龙。 每每奉上聘礼,姬风尘都会对着城门高呼。 “南海东珠一对,好事成双。” “福玉金钗一枚,良缘永结……” “雪山骨莲十株……” 随着姬风尘的大喊之声,城门上的天京百姓们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好大的排场,就算是太子殿下成亲。也没有这般场面吧?” “那是自然,这可是剑庭与皇室的联姻。剑庭,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那你倒是说说啊。” “听好咯……”有见多识广的江湖人,开始给这些平头百姓科普起剑庭的地位。 由于皇朝治下有意打压江湖,所有与私塾有关的书籍皆是不允许记载江湖之事,江湖事只能从话本和武林盟江湖榜得知。 或是大陆志上的大事。可大陆志也只有寥寥几句,便是那个人精彩纷呈的一生。连记都记不住。 而且大多人都是老百姓,能送孩子上学已经是勒紧了全家的裤腰带,每到交束修之时。更是要寻亲问友,哪里有闲钱去买这些话本来看。 什么穷文富武,听都没听过。大部分人只知道一句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第二句便是,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什么江湖和剑庭,远,太远…… 第218章 ——天师遗躯返青羊 待得剑庭方面宣读完聘礼之后,高齐皇室这边又开始回敬嫁妆。 “你说那劳什子东海如意珊瑚有什么用?前几天我可看见过,一株巴掌大小都要几十两银子。这半人高的,不得几百两啊?” “是啊,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每当一件件珍宝被摆出来,天京城的百姓们总会议论纷纷。 若是知道这株半人高珊瑚万金难求,怕是又要响起惊呼之声。 认知不同,就连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 高齐皇室的嫁妆比剑庭的聘礼还要多,无数宦侍宫娥根本看不到尽头…… 如此场面,京城百姓也只在皇帝大婚的时候见过。 与眼前这份热闹相比,驾着板车从侧门而入的两名道人就略显寒酸,甚至还被城门守兵斥骂一声晦气。打扰他们看热闹。 “玉怜生恭候天尊与陆兄多时。” 就在李青华和陆贯接受盘查询问之时,一名高大将军从城中策马而出。 “玉将军。”城门守将急忙恭敬行礼。 玉怜生眯了眯眼,面色不悦。“二位道长乃是贵客,瞎了你的狗眼。” 守将闻言顿时面色苍白,虽然他只是例行盘查,什么错都没有。 但是玉将军说他错了,那他就是错了。 那守将赶忙抱拳:“两位道长,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 “滚吧!” 玉怜生挥了挥手,然后下马朝着陆贯走来。“陆仙师的仙躯就在府内,还请二位道长移步。” 玉怜生对待二人可谓是万分敬重,不仅是那位皇帝舅舅让他来化解恩怨,也是真心佩服那位仙师。 李青华微笑道:“这位将军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玉将军还请莫要苛责。” “陆兄,没想到江城子竟是陆仙师的高徒,藏得可真深。”玉怜生笑而不语,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陆贯,十分亲昵的把手搭在这位江城子的肩膀上。 “玉将军过赞了,师父是师父,我是我。” 但是刚刚经历丧师之痛的陆贯明显没有什么心情开玩笑,勉强礼貌笑笑之后。便将高大将军的手掌从肩膀上拿下来。 “玉将军,还请带路吧。” “好!” 玉怜生叹了口气,一起坐上板车。 “陛下说,陆仙师之死。不是皇室有意为之。” “你们也知道的,莫剑仙都没死。这仙人之战,定是要拿出全力,收不了手也是……” 这位小国公正在替他的皇帝舅舅传达着皇室想给青羊道宫的善意。 “陆贯知道,师父去的时候说了。他不是为别的,只是说去京城,是到了他这个境界,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位江城子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再也没有从前的锋芒毕露。 此时他静得可怕,与那天在金陵城下。因为争风吃醋就要拼命的那个青年判若两人。 陆贯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说,他没到那个境界也不明白。因为他现在连玉怜生都不一定打得过。 但是师父说的,总不会错。 “陆兄,节哀……” 玉怜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因为在边关每天死去的人实在太多。 可能昨天他还和你谈笑风生,讨论着哪个窑子的姐们够劲。今天就成为了一具风雪里的无头尸骨。 这样的事情在边关每天都在发生,玉怜生其实已经麻木。甚至心底里已经有了些许漠视生命的意思。 直到跟姬夏去端掉酆都,受到无数金陵百姓爱戴之后。 这位玉千牛才明白,这一人之死,背后是多少个人受难。 但是玉怜生还是不会安慰人,他从来嘴笨。骂人倒是挺有一手的。 他只能讪讪的拍了拍陆贯的肩膀,然后一行人沉默无言。 …… 奋军将军府—— “多谢玉总管敛尸之恩,青羊道宫铭记于心。” 这位道宫护教太乙救苦天尊拂尘一摆,十分认真的行了一个道礼。 陆贯则是看着静静躺在棺材内的陆天一。随后他转头对着玉怜生看了一眼,二人相视无言,但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不得不说,玉昭还是很尊敬这位仙师的。 竟是斥巨资买了寒冰,让陆天一的尸身多日未腐。 “天师,还有陆兄。一路好走!” 玉怜生朝着二人抱拳行礼,板车也开始拉着棺材,缓缓行驶在这条天京大道上。 “师父,我们回家了。” 陆贯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个从小相依为命的道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之后盖上棺盖。 “贯儿以后一定好好听话,再也不跟人打架了……” …… 天京城的热闹还在继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侧城门驶出的这辆板车。 也没人知道板车上的棺材里,装的正是那位为天下苍生赴死的仙人。 毕竟在这座大城里,每天死几个人很正常,而且这两个赶车的人也太过寒酸。连个送殡的队伍都请不起。 谁会去关注这些无聊又悲伤的事情呢?自己又不认识他们。 他们更关心的是城门前数十年难得一见的热闹,更是有赋闲在家的老人。想带着体弱多病的小孙子出来沾沾喜气。但是看见板车从眼前经过之时,忍不住等他们走后朝着地上呸了一声。 这大喜的日子,怎么碰到这么个晦气事…… 老人抱着小孙子,在心里不停咒骂着这辆板车,甚至想要明天就去找外城的王婆算算日子。看看自家孙子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大喜大悲同日发生。 可是两支队伍里,开心的人好像并不是很多。 好像最开心的,只有那些什么都不知道,只想来凑凑热闹的百姓…… 行到郊外之时,陆贯发现那位都天大灵官竟然早就在此等候。他的身后似乎还跟着无数位江湖上有名的大侠。修为最低也是悟道…… “剑庭王轲,恭送仙师。”一行人由王轲带头,恭敬对着车上的那具棺材深深行礼。 “武林盟,贺静山,恭送仙师。” “峨眉宁长青,恭送仙师。” “五蕴门钱垚、钱淼,恭送仙师……” 无数江湖门派的首领和重要首脑,皆是对着陆天一的棺材行着大礼。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位仙师此番到底是去干什么。 但是他们心底都不约而同的响起一个声音,这位天师,是为他们而战。 若是他们不来送这最后一程,心里总感觉过意不去,那份愧疚生生不息,萦绕许久…… 所以众人竟是不约而同齐聚天京…… 直到深深送行一礼之后,他们这份不适才悄然消失…… 第219章 ——镜里花容并蒂芳 金陵—— 这场润物春雨实在太久,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怜悯,想要在春分到来之前,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加肥沃些。 “夏郎,你说你会醒,是不是跟下雨有关啊?”谢筝突然得出一个结论,这些日子以来。姬夏一共醒过五次。 这一次是最久的,而且巧合的是。每当姬夏醒来,总是会下雨。 “管他呢?话说你可不要再给我乱点鸳鸯谱嗷。”姬夏警告完又再次问道:“没带饭吗?” 刚刚夏竹订完宴席回来,就看到姬夏跟俞世南这对老小冤家差点打起来。 所以这顿宴席,由谢筝做了主。就没叫姬剑仙。 “怎么可能,筝儿早就让夏竹准备好了。” 谢筝说完依偎在少年怀中,她也不知道姬夏到底什么时候会好。 她其实有些自私,觉得要是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笃笃—— “姑娘,饭菜送来了。” 绝美女子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然后朝着门外道:“进!” 夏竹推门缓缓而入将食盒里的菜肴取出放在桌上,然后又在谢筝的威慑目光中,识趣转身退出房间。 房中无人之后,谢筝又开始没羞没臊,扑入情郎怀中安睡起来。 可是姬公子是懂破防的,特别是这两天境界又高了些许。 只见那谪仙公子端起饭碗,尝了一口之后紧皱眉头。 “怎么了夏郎?看起来你很不开心的样子。” “不就是吃饭没叫你吗?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小夏夏~” 怀中女子看到自家情郎的模样,不由得亲了一口,然后娇俏嘟嘴,轻声致歉询问。 如此人儿在耳边吐气如兰,换作他人早已是心猿意马。无心饮食。 但是我们姬剑仙,仍旧是说出了自己对这顿饭的看法。 只见那谪仙公子思考片刻,然后皱眉说道:“谢筝,你说这碗米饭,刚刚是不是偷看你洗澡了?怎么会这么硬?” 只能说他是会形容的,只是轻轻一语。便让谢筝从怀中跳了起来。 “夏郎你……你你你……” 这位虞美人面红如血,羞愤交加。但是她又拿眼前男子毫无办法,现在打又打不过。 别跟他整什么怜香惜玉,谢筝知道在她这里根本不存在。只要姬夏不主动让你打,你去打他,不管是谁,只要打得过,绝对要被他还手。 谢筝只恨当初自己心软,没有听莫观的话将姬夏狠狠打服。“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手,把你的舌头给割掉。” “哦?那你现在来啊。” 姬公子嬉笑一声伸长舌头,无比挑衅的模样甚是气人。 一股无名怒火涌上谢筝心头,谢筝找准机会抓住姬剑仙来不及收回的长舌。 “哈哈哈哈哈!逮住了吧?” 绝美女子完全不顾形象,任由姬夏的口水淌在玉手之上。谢大家此时死死抓着那可恶人儿的舌头,翻身当上主人。 “唔……唔唔唔唔……” 姬夏不停挣扎着,因为谢筝下手是真的狠。两根指甲狠狠嵌进他的舌肉里舍不得放开。 “服不服!!!” 绝世美姬哈哈大笑,此时面前的少年已经被她提溜着舌头从椅子上站起来。 但是由于实在是不敢乱动,姬公子只能呜呜大叫,求饶之色尽显。 就在谢筝眼看就要获得胜利之时,陈卿灵推门而入。 “谢筝姐姐,姬公子是不是又发病了?” 少女刚刚走到门外,想要传达那位大剑侍的命令让姬夏过去一趟。 没想到刚来到门口就听到姬夏的呜咽之声。 “呃……” 三人对视相望,此时场面异常尴尬…… 谢筝率先开口:“卿……卿灵,你来得正好。一起吃饭?” 绝美女子悻悻放开姬夏,然后转头对着陈卿灵微笑道。 “姐姐,你…你的手……” “哦,没事,小问题。” 谢筝说完双手又往姬夏身上不停磨蹭,直到抬起手来闻了闻发现味道没这么重之后,这位“得胜将军”才满意的哼了一声。 “姬公子,小莫先生叫你过去一趟。” 少女的眼神有些躲闪,眼底更是有着一丝落寞之色。 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和别的女子如此亲密无间,陈卿灵内心自然是失落无比。 可这人是谢筝,她才是那个后来者。又有什么资格不开心呢? “哦哦,好的。卿灵你先坐,你们两个好好聊啊。”见到少女,姬夏也没有当场报复谢筝的意思。 主要是陈卿灵这个哭包,姬公子雀食不怎么会处理。只得寒暄之后落荒而逃…… “卿灵你别理他,他就那样。姐姐答应你的绝不会食言。” 待得姬夏走后,谢筝又用清水洗去双手之上的残味。她擦拭干净之后拉着少女坐下来心疼说道:“这么温雅的一个可人儿,他怎么就不知道心疼的。这一路累坏了吧?” 看着陈卿灵的憔悴模样,绝美女子将眼前少女揽入怀中,双手不停地梳理着陈卿灵后背。 “谢筝姐姐……” 陈卿灵终于是忍不住在谢筝怀里大哭起来。 “没事……没事,姐姐在呢。” 绝美女子轻声细语,对待眼前这个温柔少女,她是万分的喜欢。若是要将丈夫分出去一份,她也是愿意的。 总好过便宜别人…… 但那可恶人儿最是犯贱,真真是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典型代表。 七夕那日,你说换作哪个女子不会沦陷,结果他说只是妹妹。 笑了,谢筝的评价是纯畜生,没得洗。 “姐姐,你真好。” 陈卿灵抬着臻首,一抽一抽的注视着谢筝。 “哎哟,这是谁家的妹子,哭起来都这么好看。姐姐若是男儿身,可真是要被你这般模样挖去心肝。” 少女泪痕未干,这副我见犹怜的温吞模样又让谢筝怜爱至极,忍不住捧起少女臻首,用脸庞轻轻摩挲。 “姐……姐姐你快放开我。” 陈卿灵此时被谢筝一只手环住柳腰,整个人都扑在谢筝怀里。脸上传来的芳香更是让陈卿灵羞得面色潮红。 但是谢筝哪里会放过这等又能调笑少女,又能缓和气氛的好机会。 她将少女整个抱起按到自己的香榻之上,然后意味深长笑道:“姐姐舍不得哩,妹妹身上可香。” “姐……姐姐你放手,快拿下来。” “窝趣,这么大?妹子,快说。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秘方?” “才没有,它本来就是这般大小……” 谢筝冷哼一声:“才不信呢,快把手拿开。听话!让姐姐康康!!!” 绝世美姬将少女双手死死按住,然后开始自己动起手来。 而陈卿灵看着谢筝的绝美容颜,又想起她平日里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忽然没由来的面色一红。 少女不知何时也从一开始的反抗变成渐渐认命。最后嘤咛一声,开始和谢筝嬉笑打闹起来…… 半晌后,两人终于玩闹够了,谢筝也开始帮陈卿灵梳笼起被她拆掉的发髻。 谢筝将姬夏送给她的那根玉簪取出,待得缓缓插入少女发髻后,谢筝便顺势将下巴顶在陈卿灵的肩膀上。 “小卿灵,你放心,姐姐和你可是一条心的。” 镜中浮现出二人模样,一人美艳至极,一人则是清丽无比。 “嗯……”陈卿灵缓缓抬头,看了一眼镜中之后又低下臻首。然后说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懂的话。“有姐姐就好了,这些臭男人,总会负心。” “就是就是!我也只要妹妹就好。” 看着这般可爱人儿,谢筝不禁又玩心大动。 她掰过少女臻首,以额对额,一对美人紧紧贴着玉颜大笑玩闹起来。 “今日春雨峭寒,不如今晚就在姐姐这里歇息。让那坏人自己找个地方睡去,如何?” 陈卿灵答道:“都听姐姐的,姐姐这几日都在照顾姬公子。面容憔悴不少,都没有初见时那般惊艳了。明日卿灵给姐姐梳妆可好?” “好,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那姐姐就等着吧,卿灵一定会让姐姐变成大齐第一美人!” 少女对镜甜甜一笑,谢筝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此时正好雨水淅沥,气氛洽融…… 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 ………… …… (打完比赛正常更,目前欠兄弟们七章。) 第220章 ——离家者近乡情怯 “剑侍师叔,你叫我来是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姬夏走到堂屋门前,搬出一张椅子坐在莫靖对面。 莫靖一看便是有事情要说的模样,姬夏暗暗推测,应该是跟他师父师娘有关。 毕竟莫靖的生活圈子实在太小,除了剑山,就是南越城那方小院。 “你对谢筝了解多少?” 这是莫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师叔原来说的是这个?筝儿不就是师娘的弟子,然后还有个魔教圣女的身份吗?”姬夏自顾自倒上茶水笑答:“我早就知道了。” “师兄说,他活不过今年了。”莫靖话音一落,少年的手也滞在半空。 莫靖再次说道:“他现在要回家一趟,然后去一次京城。今年中秋,记得回趟南越。” 姬夏的手似乎有些颤抖,再也没有平常那般模样。 少年红着眼眶:“是他自己想死,还是我那个所谓的师娘有所猫腻。” 虽然莫观断手断脚,修为开始下跌。但是俞世南说,寿终正寝还是没问题的。 自己出来时他还算康健,如今要死,无非外力尔。 “自己回去问他吧,可能是他自己不想活而已。不然也不会找理由把我支开。” “没了修为而已,又不是不能活,本剑子明天回南越城,把这老东西骂一顿!”少年随后想了想又忽然起身。“算了,就现在吧,回南越。” “他现在估计都不在锦州了。莫靖笑了笑,这师徒二人可真是一对活宝。明明如此关心对方,却又总喜欢相互揭短。 能跟自己师尊处成这样的,莫靖其实也是第一次见。 “去哪了?” “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说。” 少年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背着手离开小院。 “师兄,你别怪师弟,师弟只是不想你死。” 莫靖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默默抿起茶水,这是他第一次出卖自己的剑主。 他为什么愿意来金陵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知道,只有这位剑子大人,才可能有办法救莫观…… …… “姐姐……好痒,不要动了。” “你就从了姐姐吧好妹妹。” 姬夏刚来到谢筝门前,就听见二女在里面打闹的声音。 笃笃—— “谢筝,开门!” 姬夏轻敲门房,里边却传来笑声。 “你今晚自个找地方歇息去,我要和卿灵妹妹说些体己话。” 只见屋内女子娇哼一声,便没了下文。甚至还立刻熄灯,表明自己的坚定立场。 姬夏深吸一口浊气,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再次说道:“开门,我有点事情要跟你商量。” 谢筝听到少年的语气已经开始不对劲起来,她也似乎预感到了,应该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因为这是少年的声音里,第一次夹杂着如此慌张的情绪。 别人听不出来,她可知道。 “夏郎……你等等,我先跟卿灵穿好衣服。” 油灯再次亮起,屋内也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多时,绝美女子便打开房门,然后朝着眼眶通红,但又一言不发的谪仙少年问道:“夏郎,出什么事了?” 女子一开门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少年眉眼之间充满悲意。 “给高沁写信,让她来接我去京城,然后你立刻联系匡月澜。跟她说,要是莫老头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会放过她。” 少年面对谢筝,一字一句的吐出心中所想。 “夏郎,怎么了?师父和师丈出什么事情了?” 听到是莫观与匡月澜之事,谢筝不由得一阵心中焦急,毕竟匡月澜早就有过前科。 姬夏声音略沉,看向一旁少女。 “卿灵,你先出去吧,我和你谢筝姐姐要商量一些事情。” 少女见状也是识趣离开,但是又不忘回头嘱咐道:“好,要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定要跟卿灵言语一声。” 陈卿灵说完便关上房门,此时屋内只剩下红着眼眶的少年和充满焦急之色的女子。 女子紧紧握住少年手掌询问道:“夏郎,师父她怎么了?” “说来话长,你先取纸笔来。我写一封书信给沁儿,让她带我去京城,我要进皇宫一趟。” 姬夏唤来纸笔,边写边跟谢筝说着莫观要死的事情。 少年的语气十分平静,但眼泪却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莫观可以说是他来到这个世上最亲的一个人,无人可比。 但是此前亲人常在,他不觉得有什么。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词中到底藏有多少悲伤与遗憾。 若是将来他问天,或者像是陆仙师那般成仙,把皇城那死老太监揍得去死活来,成为天下第一。 他到时候跟谁说? 就算是人人给他姬剑仙竖起大拇指。 又哪里比得上那小老头的一声甘拜下风…… “夏郎……夏郎你莫急。” 谢筝将书信装好之后交给夏竹,然后来到房中不停安慰着姬夏。 就在这时,风雨停歇,群星再次浮现…… …… 谢筝感受到怀中呆滞的少年突然动了起来。 “姐姐,你干嘛?我哥哥来了吗?” 幸好,这次姬夏没有变成花鸟鱼虫。 谢筝擦拭着他眼角的泪痕,挤出一丝微笑说道:“你哥哥说过些日子就来。” 少年闻言高兴无比,竟是主动亲上一口谢筝的脸颊。 但是谢筝此时哪有心思高兴,只是沉默不语。 “姐姐,你到底是谁啊?怎么对我这么好。” 少年偌大的身躯躺在女子怀中显得分外违和,但是脸上的清纯懵懂之色又让人觉得十分奇怪。 就像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幼童一般。 谢筝抚着少年的头顶微微一笑:“姐姐啊,是你媳妇。” 却不料少年站起身来怒气冲冲说道:“你才不是,我以后是要娶小美做媳妇的,她说我天天给她拉车。长大她就嫁给我!” “呵呵……” 绝美女子只是冷笑一声,随后房间里便传来少年的抽泣呜咽。 谢筝觉得,姬夏真是他命中的克星,就算是变成傻子也在不经意间有无数种法子来气她。 果真孽缘…… “你打我也没有用,我就要娶小美。” 啪!!! 谢筝没有多言,再次一个巴掌打了上去。 “我告诉老师。” 啪!啪! 透着帷帐,仍然见到那少年捂着双颊,在床上三尺之地躲避女子的身影。 谢筝一脚将那俊美少年踹到床下,然后狠狠踩着他的头问道:“说,还娶不娶小美?” 少年眼眶里满含热泪,他不明白刚刚还对他这么好的姐姐,怎么突然就动手打他。 “小夏不娶了……姐姐你别打我了。” 少年终究还是不够坚定,为了不受皮肉之苦,毅然决然放弃心中女神。 “这还差不多,现在说,我是谁?” 少年弱弱答道:“你是姐姐。” “嗯?” “你是媳妇姐姐。” “嗯!”绝美女子这才满意点头,将少年扶起。 哄好姬夏乖乖睡觉之后,谢筝吹起哨子唤来一只信鸽。 她不明白,她的师父究竟为什么还要对师丈动手。 若是她的夏郎,能做到师丈这般专一的话……谢筝觉得让她把心肝掏出来给他都行。 …… 通州—— 一辆马车从锦州驶来,穿过潇湘。 坐在车里怡然自得的老人自然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记挂着他。 自从踏入通州这片土地,近乡情怯的同时莫观又兴奋异常。他不断打量着故土草木。 “师父,爹,娘,观儿回家了。” 老人用红纸包起一枚铜板丢下马车,感谢土地老爷保佑他一路平安到家。 马车此行的尽头,是那座屹立在通州的参天巨峰…… …… (下个月每天三章,兄弟们记得监督我。) 第221章 ——小剑仙传说再起 通州最近可是热闹非凡,只因通州剑庭广发告示。 剑庭从大齐各地招募能工巧匠,只要手艺被看上,一个月最低也是十两银子。 如此顶天薪俸,一时之间各地匠人趋之若鹜前往通州。 需要如此之多的匠人,定是有所需求。 这不,才刚行至通州界,便能看到大批大批的民夫押运着名贵木材从各州赶来。 有脑瓜子机灵的当地民众,已经在路边修建起茶棚和临时食肆。想要趁此机会大挣一笔。 因为实在忙不过来,许多“老板”便连家中的女儿也一同叫来帮忙。 小姑娘身段姣好。刚来的第一天便惹得食肆里的汉子们满面红光。争相慷慨解囊,看看自己是否能博得小娘子青睐。 得不到归得不到,让小娘子娇羞多看几眼,那也是能在队伍里炫耀上许久的事。 “嘿!通州剑庭可真是有钱。这楠木可是贵重玩意,一棵楠木从砍伐到运送,将近千两。这延绵不断的队伍,爬到树上都看不到头哩……” 一名汉子接过小娘子手中茶水时,不经意间触碰到纤纤玉手。小姑娘霞飞双颊跑回父亲身边帮忙,年轻汉子则是对着伙伴揶揄轻笑起来。 “谁说不是呢?一个江湖宗门,竟然如此气派。” “我上次便给他们运送过琉璃玉瓦,看到剑庭数百弟子持剑凿出一整个山头。说要建造一座桂殿兰宫给他们剑子和皇朝公主新婚。那场面,可真是了不得。” “哟,攀上公主的高枝,那真是怪不得。” 听到此处,民夫们也就不怎么惊讶了……那可是公主殿下,这剑庭可真是好命。攀上这么一只金凤凰…… 就在民夫们闲聊之际,一名美妇人搀扶着一位老人走进这路边茶馆。 “老板,来壶普洱,再来上两屉蒸糕。” 花甲老人从怀中掏出肉干喂给店家的看门黄狗,他对通州一切都是这么包容随和,不管见到人还是狗。 坐在堂中的汉子们纷纷猜测这美妇人是这跛脚老人的女儿还是侄女。 但是妇人的下一句话却是让他们差点掀桌而起。 只见那妇人对着茶摊少女嘱咐道:“小姑娘,蒸糕还请上软些,我家夫君牙口不好。” 真该死啊!! 这老不死的,这把年纪还祸害人家良家女子。 有钱当真是为所欲为,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找到这么漂亮的续弦…… 看着莫观身上的华服,众人悻悻扫过一眼低下头来。 多看一眼都是要被气死。 谁顶得住啊! 那妇人最多三十五,那老头,五六十都是少的。 “诸位兄弟,此行可是去帮剑庭运送木材?” 老人倒是不太在意众人奇怪的眼光,而是和煦微笑打起招呼。 “老先生慧眼,在下等人正是押送木材前往剑庭。” 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心里边对这老人再怎么腹诽。但是人家笑脸相迎,总不好驳了面子。 “各位壮士辛苦。” “掌柜的,还请把你们的酒水都拿上来,给这群壮士们解解渴。” 莫观说完掏出一锭十两官银放在少女刚端来的餐盘里。 “老先生,这怎么好意思。” “是啊,老哥,我们有酒。” 众人没想到老人竟是如此大方,刚刚在场的汉子们不由纷纷汗颜。 “壮士们不必客气,老夫也是剑庭之人,许久未曾归家。路上碰见为剑庭出力之人心中不由欣喜。些许薄酒,还请壮士们莫要嫌弃。” 还没等莫观说完,那掌柜的便一桌桌都拿上了陈年花雕。 这花雕他进了十坛,但是平日这些民夫不是喝茶就是喝烧刀子,只有那些带头小吏偶尔会点上一坛。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店掌柜哪里会放过。 汉子们看到平日里舍不得喝的好酒,也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蠢蠢欲动起来。 “诸位壮士,老夫年老力衰,以茶代酒,还请原谅。”莫观又是率先举杯相敬。 “老先生大气,我等也就却之不恭了。” 众人也是馋酒之人,道谢一声之后纷纷举杯遥敬。 就在众人举杯,有说有笑之时…… “诸位客官,可需要小的给各位客官说段话本解解闷?小人从隔壁潇湘州而来,好几日未曾进过粒米。不求赏钱,给顿饭吃就行。” 门外不知何时站立一名背着书箱的少年,少年眉目倒是俊秀。但是风尘仆仆,想必这一路上吃的苦也是不少。 “小哥儿,进来吧。不嫌弃的话老夫请你吃顿饱饭。” 莫观见到少年嘴唇干裂,眼神有些迷离。哪里还有能说书的模样。 “多谢老先生。” 小少年也不再客气,背着书箱就坐到莫观对面。匡月澜给他倒上一碗茶水,少年点头致谢后才一把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不得不说,这少年虽然穷困潦倒。这礼仪倒是不曾少半分。 莫观想起那个少年,当初也是这般模样。 除了对他,姬夏好像对谁都很有礼貌。 但是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有些腼腆,只知道一味的感谢,并不知道拉些家常博人同情。 这一点倒是他家小子比较聪明。 “小先生从潇湘来到通州,这路程可不远啊?怎么如此凄惨模样?” 莫观推过眼前蒸糕,少年看着散发香味的食物两眼泛光,却还是先恭敬回答问题。 “回先生,混口饭吃,日后还想闯出一片天地。” “有志气,但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等你吃饱了,老夫再听听你的理想。” 老人哈哈一笑,示意少年先填饱腹中空空如也的五脏庙。 少年兴许真的是被饿极,竟是双手一边各自抓着一个蒸糕狼吞虎咽起来。 莫观又是亲自倒上一碗茶水:“慢些吃,别噎着。” “谢……谢谢……” 小少年从繁忙的嘴里挤出一句谢谢,随后又开始埋头猛吃起来。 少年名叫徐卧戈,是从那座湘静小城而来。听说通州最近遍地都是人,便想要来这地方闯出一番天地。 他的师兄徐乾,仅仅是离家三年便攒下不菲身家。 不仅给家里修建青砖瓦房,还准备在城里开一家煎鱼铺子。 徐卧戈可谓是羡慕得紧,他虽然只跟着师父学习了两年半。但是自认不输徐乾师兄。 师兄能做到的,他为什么做不到? 听说当初师兄背着书箱离家之时,也是他这般大小。 加上这两年师父重病,家中也开始叫他相亲,想让他娶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家少女。 徐卧戈好歹也是秀才先生的弟子,怎么能甘心跟一个粗浅农妇过一辈子。 主要是,听说长得有些差强人意…… 于是徐卧戈便离家出走了,背着他那个书箱踏上遥遥之旅。 临走之时,师兄徐乾借给他三两盘缠,还给他塞来一本话本。写的是那允州小剑仙斩虎除蛟的故事。 但是徐卧戈涉世未深,自己攒下的六百文钱,还有师兄三两银子。在路上全都被一个长得很漂亮的所谓苦命女子骗了去。 幸好,他也总算是来到通州地界。 吃一堑长一智。 徐卧戈并没有因此消沉,反而更是坚定自己要在通州闯出一番天地的想法。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不好意思回家。 他才离家半月不到,总不能被人家小看。别人都不要紧,主要是师兄徐乾。 他连发财的本事都传授给自己了,若是辜负。 那可不行…… “先生,小子无以为报。只有一张嘴皮子还算利索,给先生和诸位大哥说上一段评书如何?” 徐卧戈吃饱后抱拳起身,向着莫观恭敬作揖。 “小哥免礼。”莫观笑了笑,他觉得眼前这个小子甚是有礼。忍不住想要帮上一把,随即说道: “正好老夫这一路上行车烦闷,能听上一段评书解解乏真是再好不过。小哥儿请吧……若是说得好,老夫另有嘉奖。” 小少年听到嘉奖二字两眼泛光,一抹笑意随之而起。 汉子们看着老人的举动,心中不约而同想起一句话。 为富怀仁者,福人也…… 对于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年,给他吃上一顿饱饭已经是菩萨心肠。 更别提要给钱的同时还保住了少年尊严。 少年郎涉世未深,自然是不了解这些弯弯绕绕。 但是他们这些人可看得出来。 徐卧戈清了清嗓子走到一张空桌之前,从书箱里拿出师父传给他的惊堂木。 “啪!!!” “初来通州宝地,幸得先生赏识。小子徐卧戈,谢过先生。” 少年拿起惊堂木之时,与刚刚完全判若两人,一股自信与意气扑面而来。 还未开讲,众人就被少年吸引。 “今儿个,咱们讲的是那允州小剑仙姬夏!相传文武星耀,谪仙转生,有子姬夏,八岁入山擒大虫,九岁翻江斩恶蛟……” “噗嗤!” 徐卧戈刚一开口,就见刚刚请他吃饭的那位老先生突然捂着口鼻喷出茶水,放声大笑起来…… 第222章 ——跛脚剑仙是何人 “先生,怎么了?是小子说得有问题吗?” 徐卧戈以为是自己哪里说得不对,看到金主大人如此姿态。 少年赶忙停下来稍作询问,以便修改。 【书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要挣这份钱,就不要端起架子。】 【生活中并没有这么多骨气要你去讲,靠双手养活家人,出人头地才是真的。】 这也是师兄徐乾教他的…… “没事……没事,小先生你继续说,老头子很喜欢听。” 老人接过身旁美妇递过来的手帕,然后示意少年继续他的故事。 “小郎君,你可是说对书咯,这位老先生,可是剑庭中人。要是把他家剑子说得再威风些,可要看好你的腰包。小心它等会鼓起来……” 汉子们看到如此模样,忍不住调笑一声。 徐卧戈闻言更加兴奋,拿出自己的改良版本。 “话说天宝年间,允州有一神童,一岁开口三岁作诗……” …… “符宝五年,允州大水,洛水恶蛟欲要走水化龙。未曾想来到怀远县,路过一座不起眼的小村庄时。一座小桥下面悬着的斩龙宝剑金光四射,谁也没想到那把锈剑竟然是剑庭第一代宗主留下的至宝!” “那斩龙宝剑似乎是有所感应一般,化作一道流光飞到一名小小少年手中。只见那少年面冠如玉,手持宝剑大喝一声:武曲星君在此!恶蛟休走!” 小先生说到此处声音低沉,双指向天微微发抖:“少年话音一落,远在天外的牛斗之墟竟凭空飞出两条巨龙。原来那位小少年,乃是天上文武双星转世!” “恰逢此时,莫剑仙感应到先祖之剑,从通州飞剑而来。” “但是为时已晚!” 小先生的语气带有些许遗憾:“文武双星转世再如何强横,终究是肉体凡胎。待得莫剑仙赶到之时,自家徒儿早已身受重伤……” “这位大剑仙见此情形,自然是怒不可遏。” “恶蛟!怎敢伤我徒儿?!” “剑仙莫观大喝一声,赤霄宝剑悍然出鞘,脚尖轻点飞身而上,斩向那只已然长出龙角的百丈巨蛟!” “好!!!!!好个威风的大剑仙!!!” 众人只见那名说自己体弱多病的老人突然中气十足,拍案而起! 然后莫观对着身旁妇人轻声道:“澜儿,快拿钱袋子来。” 匡月澜忍俊不禁,解下腰间荷包。 这说书先生的故事果真有趣,恐怕那时候莫观都还在闭关呢。怎么就出来斩蛟除恶了。 老人接过钱袋,从里边拿出一锭五两纹银。 “说得好!小先生,还请继续!老夫倒是要看看,那莫剑仙到底是如何斩此恶蛟!为民除害!” 这回不仅仅是徐卧戈,就连一旁的汉子们也忍不住喉咙微动,咽起口水。 这剑庭的人,都这么有钱吗?一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头子,都能随便就赏这说书先生五两银子…… 小少年接过雪花银,遥拜一礼后继续铿锵! “那恶蛟龙目圆瞪,恰似日月同天。蛟首之处竟是开始长出毛发,逆鳞滋生。” “怪不得文武双星都败于它手,原是此蛟早有化龙之相!” “但是那位剑仙大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他使出定天十二剑。漫天剑花飞舞……” 徐卧戈并不知道定天十二剑的招式叫什么。 但是他只知道,那位小剑仙都如此厉害。他的师父,肯定更厉害…… “战至第七夜,那走水恶蛟终于是显露败相,想要逃回洛水。” “就在它从雨雾内扭动身躯,从云端遁出之时,莫剑仙六剑齐出。将那恶蛟钉在山峦之上。” “徒儿!助师父斩蛟!” “只见莫剑仙话音一落,一名谪仙少年提着宝剑从山林之中走出。原来是那位小剑仙早已提着“雾里雪”等候多时。” 小少年徐卧戈再次大笑一声,仿佛身临其境。“鱼龙舞!!!” “由于莫剑仙驱使六剑无暇再顾,只能由这位小剑仙出手。以一记鱼龙舞斩下蛟首。师徒二人联手斩蛟,允州大水也就此退去!” 讲完这一段后,小先生惊堂木一拍。 “要说这斩虎诛蛟,不过寻常。这位小剑仙接下来的故事,才是真正的神仙打架。” “这位小剑仙从允州而来,应邀玉怜生,前往金陵城大寒赏雪。 “定风波!”、“菩萨蛮!”、“破阵子!”、“鹧鸪天……”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但是当那柄青玉案到来之时,风雪骤停……” 那小先生讲到此处仿佛已经代入,他伸手抓起木扇,开始挥舞起来。 “允州姬夏,携腰间青玉案来此!” “只见那俊美少年持剑而立,仿佛神仙中人……” 小先生此时亦是收“剑”而立,腰背挺得笔直。像是那位姬剑子亲临一般,这番风发模样,让在一旁打水的小姑娘也看得春心荡漾…… “好!!!” 叫好之声在这件小茶肆内不停回荡。 这位小先生和别的说书先生不同,光是那动作。都仿得有模有样,仿佛书上之人跳出来一般。 “这位剑子大人以一敌六!大败六杰,更是在那座金陵巨城之上留下一道剑痕。” “此世天下气运十斗,怕是这位姬剑子要占去九成!其余众人,共分一斗!” 啪——!! 惊堂木再次响起,示意着小先生的故事落下帷幕。 其实师兄的书上写着那位小剑仙独占十二斗,天下人倒欠两斗。 但是徐卧戈觉得实在太羞耻,他怎么也讲不出来…… “小郎君,说得好啊!”周遭的汉子们也被这番评书听得酣畅淋漓,书中人物更像是活过来一般。不由得解下腰间钱袋,纷纷解囊! “我等自然是学不了那位老先生,这些许银钱。请小郎君笑纳!” 接着便是无数颗带着汗味的铜板,落在徐卧戈的桌前。 “小子多谢各位看官!” “祝各位看官四时如意,万事遂心,逢凶化吉,财运亨通……” 小先生肚子里的讨喜小词,甚至比他的评书还要精彩。 已经有十数人给过赏钱,但是这词汇都不带重样的。 “这是老夫对你的嘉奖,但是老夫觉得。还是第一段好些!” 莫观丢出一锭十两官银,然后在茶肆众人的羡慕眼光中起身离去。 “老先生,还未请教老先生高姓大名。小子无以为报,路过寺庙的时候想为您祈祈福!” 少年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只见那老人转身嬉笑:“老夫是谁?老夫就是那位斩蛟的莫剑仙!” “先……先生真会开玩笑,莫剑仙乃是顶天人物,哪会像您这般……” 小少年赶紧住嘴,暗道自己差点就冒犯这位善心贵人。 那老人倒是爽朗,说出少年差点说出口的话:“哈哈哈,被你看出来了。那位莫剑仙潇洒风流,哪里会像老夫这般断手跛脚。” “但是老夫最崇拜的,就是你口中的莫剑仙。就算在他头上吧。” 随后跛脚老人大笑一声,在美妇人的搀扶下走上马车扬长而去…… 第223章 ——世人艰难心比心 “小子恭送老先生。” 徐卧戈对这位慷慨老人可谓是感激至极,不仅给他饭吃,还赠他盘缠银钱。 “掌柜的,这是三百文地钱。还请收下。” 徐卧戈从书箱里掏出三百文地钱,这地钱,乃是说书先生在哪里赚钱说书。就要交给此地主人的借地钱。 如果此地无主,也会买些香烛祭品,拜谢土地山神。 这是师父和师兄一起传下来的道理,师兄也说,他就是靠着土地山神老爷保佑,才能赚的如今身家。 徐卧戈对此深信不疑,所以这地钱可不敢少。 赚多给多,赚少给少,这是规矩。 “嘿!小郎君这可使不得,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收你的钱?” 小少年摇身一变成为“财主”,一下子便掏出三百文当做地钱。这可把店主夫妻二人搞得受宠若惊。 他们倒是听说过有这个规矩,但是他们只不过是地里的泥腿子,靠着通州这段时间人多才学着人家开起酒肆糊口。二人朴实腼腆,哪里敢收。 “这是规矩,小子借着贵宝地,挣到糊口银钱。怎么能说无功不受禄呢?” “若是二位叔婶觉得过意不去,就给小子上点茶水糕点。刚刚那一顿,小子只吃了个半饱。” “不行不行……你要吃我给你上就是。但是这银钱…… 店掌柜怎么也不肯收下小少年的财物,这般年纪,无依无靠出门闯荡。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他早年也是曾经去过城里,其中酸甜苦辣,他是懂的…… “您二位前几日正好在此开店,小子正好流落到此,那位老先生也正好路过,佛家说,这便是缘!且这规矩,小子可不能坏,不然以后挣不到银钱,小子可是要怪罪二位的,所以说,还请收下。” 小少年不愧是说书先生,这嘴皮子倒是利索。 店掌柜夫妇二人也不再推辞,但是心底总归觉得占了便宜,想要还回来。 他们一家可不是那样的人…… 看到徐卧戈身上被树枝划破的衣衫,妇人转身回去拿出一件麻衣开口说道: “你这小郎君说话真是讨喜,既是有缘,不如这样。脱下这身脏破衣袍,此时天色已晚,先穿上你家叔叔的麻衣。在这茶肆住上一夜。” “婶婶带回家去帮你补上丁子,你家晴儿妹子的手艺可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明早再拿过来给你。” “是吗?妹子竟然还有这般手艺?那就辛苦妹子了。” 徐卧戈进来时,便见到在一旁打水沏茶的少女。 少年春心萌动,如今正是有说上话的机会,他又怎能轻易错过。 “娘——” 少女俏脸一红,对自家娘亲在陌生男子面前夸赞自己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忍不住回头娇嗔一声。 妇人调笑一声:“怎么?你难道是不愿意不成?别忘了,你徐家哥哥可是刚给了三百文钱,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不是刚刚看到二人眉来眼去,妇人也不会如此做派。 少年倒是长得还算俊朗,可能是这些日子风餐露宿,面黄肌瘦些。 加上这说书的本事,说不定能在府城里真闯出一番天地来,主要是少年的懂事有礼让妇人印象极好。 若是自家女儿有意……这少年何尝不是如意之选? “没事,婶子,妹子还未出阁,给同龄男子缝补衣物,自然是有些不妥。” 徐卧戈爽朗一笑,然后换上麻衣:“若是妹子不愿。就劳烦婶子一趟,能调教出妹子这般之人,相信婶子的手艺也差不到哪去。” “你婶子啊,早就老眼昏花咯。” 妇人听到少年此话不禁喜笑颜开。 这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好听,不像自己家里那个。叫他夸人?平日里他干完活回来,不刺你就不错了。 上个月女儿给自己买上一盒胭脂,都还被说败家,一个劲的埋怨老娘们用这些东西干嘛。 与这种木头比较起来,这般体己人,才是良人。 就是不知道他看不看得上自家女儿…… “我娘为了茶肆,这个月操劳许久。不用麻烦她,你放……放桌子上就好……” 少女说完转过身去,继续低头洗碗,不敢直视少年。 “那就多谢晴儿妹子了,妹子这般聪慧孝顺,叔婶可是有福。” 夸赞之语不停从少年口中脱出,背着身的晴儿就连碗都洗不好了。 “登徒子,就会口花花。” 少女满面红霞,将那手中瓜瓤狠狠在碗上摩擦…… 这恶人嘴这么甜,指不定祸害过多少良家女子…… …… 通州剑庭—— 临江高阁已经初有雏形。 一根根楠木大梁正在被工匠们用手中的刻刀雕出精美华图。 “老秦,你一个月多少两银子?这么卖力干!” 名叫老秦的男子是这群工匠中最卖力的,别人三天才刻一根柱子。他两天就刻好了。而且细致程度丝毫不差。 只见他咧嘴一笑:“和你一样,十五两啊。” “那你踏马的这么玩命?我以为你二三十两呢?你这么搞,吃不消的,歇歇吧。反正那些弟子,这段时间又不来后面看着。” 身旁的工友笑骂一声,揽着他的肩膀玩笑起来,他和老秦在同一队伍。因为老秦的存在,他们队伍总是能比人家提早休息。 勤劳的人在哪里都会受人尊敬,老秦也不例外。即使很多人笑他傻,但是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 憨厚男子挠了挠头:“十五两已经很多了,以前我在家里。一个月二两都挣不到。干的活比现在还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定要全力以赴才行。” “你倒是上过两天学,还能蹦跶出两句词。” 年轻木匠调笑一声,随后放下刻刀准备去跟同乡饮酒。 老秦看着他的背影无奈苦笑,这些年轻人啊,不知道珍惜。像这么好的东家,怕是你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第二个。 他自然是知道磨洋工,能够多混日子的道理。 可是前些日子寄回家的银钱,已经帮他家里起了地基。从他爷爷辈传下来的老房子如今总算是换了新瓦。 也正是因为读过书的原因,老秦比任何人都明白道理,所以才会总觉得过意不去…… 世上总有这么一些人从不知足, 也总有一些人,能够理解将心比心…… 这世道啊,其实也并没有坏透了。 第224章 ——桂殿兰宫临江渚 与那位大剑子比起来,莫潮这位小剑子的日子也没有好过多少。 第一狗腿姬风尘不在,这建造宫殿一事,竟然全都交到莫潮手上。 莫潮笑了,自己只会打架,这些东西是真的玩不来。 但是四爷爷莫语老是说让他学着管理剑山大小事务,以后接管他的位子。 莫潮无奈,只得从剑山悬峰来到崇阿山。 但是他每天也就是带着弟子们前去凿山,其他事务,都是张绮罗管理。 “莫郎,你家师叔这座宫殿,可真是气派啊。” 随着一张张图纸被大齐督造司绘出,张绮罗总算是看到这座桂殿兰宫的全貌。 这座宝殿竟是要依山而建,即冈峦之体来铸造出一座近百丈高的宫殿。若是建成,这座桂殿兰宫,怕是会成为整个大齐最高的建筑。 平常十丈高的楼阁,都已经很难矗立。但是这座崇阿山确实地势极好,能够依山而起。而且主要是婆家和娘家双方好像都不缺钱,死命的砸,像是要分出个胜负一般。 那位洛邑公主人还没到,嫁妆都送来好几批了。 “那是当然,我师叔要娶的可是嫡亲公主。这场面还能输了他人不成?” 莫潮嗤笑一声,他现在已经成为姬夏的脑残粉。 姬夏不仅收下谢筝,连公主这种金凤凰都被他小师叔迷得神魂颠倒。 莫潮的评价是——我辈楷模。 “那上次金陵城那个姓谢的婶子怎么办?” 张绮罗突然一问,这位小师叔虽然长得好看,但也太花心了些。上回那个婶子都还没个名分,这回又先娶个公主。着实是不知道如何评价…… “怎么办,当然是都娶了啊。没听说吗?那位公主,平嫁,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平嫁啊?再说了,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是正……” 莫潮刚想继续说下去,却是看到张绮罗开始眯着眼睛冷笑起来。 负剑青年赶忙悻悻:“我说的是师叔,不是我。我哪有那本事!” “谅你也不敢。”张绮罗冷哼一声,然后嗔笑说道:“上次那位婶子,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师叔恐怕有得受咯。” “嗨,咱们就别管他了。过好咱们就行,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好想下山,跟你一起游遍大齐。” 莫潮揽住心上人的柳腰,他多想带着这两只蝴蝶走一遍山河万里。 剑庭这破地方,他真是一一刻也不想多待…… …… “吁!!!” “莫先生,莫夫人,到了。” 一架车马停在剑山峰底,延绵不尽的石阶似乎望不到头。 剑庭和其他地方一样,有一条上山的通天剑道,还有两条平日里供人行走的辅道。 这条剑道就像是皇宫的正阳门,平日里上下山空无一人。 值得剑庭接待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但是这架车马,并没有停在辅道之前,而是正正停在那条通天剑道的中央。 一名跛脚老人从车上踉跄走下,马车也随之驶远。只留下他一人怔怔望着自己阔别了数十年的家。 跛脚老人下车之后,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不孝徒孙莫观,叩拜众位先辈。” 随后老人拿出那枚代表着剑主的玉扳指戴在手上,颤抖着双手踏上这条回家之路…… …… 落日熔金 , 暮云合璧。 老人佝偻的身影在这条通天剑道上被拉长,夕阳下的影子仿佛回到当年那般意气风发的年轻模样。 但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已然迟暮,不然现在早就在山顶了。 莫观坐在山腰间休息,从这里便能看到自己给姬夏修建的那座桂殿兰宫。 “看你小子这回,还敢不敢说师父我小气!” 莫观笑了笑,他带着姬夏的这几年。自己绕路的事早就被姬夏看出来,但是少年总是不说而已。 所以这一路走来,小少年对他的称呼,也从师父慢慢变成莫老头。 虽然称呼越来越不尊重了,但是感觉更像家人一般。 莫观觉得,这五年来好像是自己太过愚蠢,以为这小子会掉进钱眼里。所以一直将他绑在身边,试图教他一些道理。 没想到最后竟是自己在他身上学来很多东西。 姬夏离开自己之后,也是如同蛟龙入海一般。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只会贪图享乐,浪费这番天赋。 修为不仅蹭蹭上涨,还是以一种他看不懂的速度。 如今那个小少年也准备有自己的家庭,不需要自己陪着了。 他的三个弟弟也都老了,更是不用他操心。 这些年以来,莫观曾经无数次想回家,但是每到通州地界,他都会害怕的跟自己说再等等。 少年上次差点入赘南越,是他离家最近的一次。 他只是想着怎么都不能让姬夏当了赘婿。至于自己这张老脸……不重要了。 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呢? 莫观想了想,好像没有了。 “老人家,这条路可不能走。赶紧过我们这边来!” 剑山的弟子们正从崇阿山赶回,没想到路上竟是遇见一个跛脚老人,敢走在神圣无比的通天剑道上。 若是他年纪再小些,或者是腿脚正常。这群剑山弟子估计要拔剑而起。 哪有人来别人宗门做客,招呼都不打一声,从中门径直而入的。 这老头一把年纪,真是白活了,这点礼貌都不懂。 就在弟子们暗自吐槽的时候,那老人转过脸来,让众人不由一怔。 “莫……莫问长老?” “不对。”有年轻弟子惊呼一声:“莫问长老没有这么老。” 此时剑山弟子们心底纷纷浮现出一个想都不敢想的答案。 “没事的,这里是我家,没有我不能走的路。” 随着老人展颜一笑,剑山弟子们纷纷起剑而拜! “剑庭弟子文幸,恭迎剑主回山……” “好啦,你们先上去,老头子我再坐一会。”莫观温和一笑,心底却是有些失落。 他这两天闲来无事,正巧从高沁那里得来几本江湖话本。 话本里都写着,他这种隐藏大佬回山,都是要被不长眼的弟子在门口为难一番。最后亮出身份让狗眼看人低的人后悔不已的。 可惜啊,这里好像不是话本…… 这群剑庭的后生们,也永远不会练剑练没了脑子。就刚刚那番提醒和询问,他就觉得很有礼貌。 挺好的。 “剑庭弟子张番,恭迎剑主回山……” “剑庭弟子顾澜威,恭迎剑主回山……” 随着那几位领头师兄起剑,身后众弟子也跟着拔剑大喝起来,清脆剑鸣响彻云霄,不绝于耳…… …… (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225章 ——谪仙公子赴天京 待得弟子们走后,莫观仍旧是独自一人看向那条渭水。 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带着莫听来看,莫听是四兄弟里最听话的一个。你说他什么,他都不会反驳。 他只会跟你说:“确实。” “确实,大哥老了。” 两名面容跟莫观极为相似的男子坐在石阶旁。 莫观朝着身后看了看,疑惑道:“老四呢?” “四弟太忙了,上次剑子给他寄回来一本什么东西来着,他就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不是这里改就那里改。” “行吧那,老三,背我回家,大哥累了。” 莫观站起身来,对着阔别已久的兄弟们笑了笑。他其实有点不敢回家,就是等他们下来一起壮壮胆…… “老三啊,你和老四为什么不成亲?”在莫听背上的老人忽然问起这件事情。 “剑庭很大,忙不过来。从前想找没时间,现在啊,这把年纪。也就淡了。” “确实!” 这回说确实的是莫观。 他们莫家在几十年前,也就是统领铸剑堂而已。如今剑山大小,几乎都要姓莫了。 有得必有失,人之常情…… 莫观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转头又跟莫问询问道: “潮儿呢?上次他跟他师叔说过年要去南越城看我,我等了好久都没见到他,听说他现在都有相好的了,啥时候成亲?哪一家的女子?” 上次少年回到南越城,跟莫观说莫潮要来看他,莫观高兴了好久。 但是等到元宵都过了,还不见莫潮踪影,老人心里头其实有些失落。 “还不都是您?现在他在崇阿山管事呢。”莫问笑了一声,对于这个大哥他可是从来都不怕:“是戚州那边的一个小家族,姓张。女娃子倒是长得标致,就是泼辣些。” “泼辣点好啊,我家那几个儿媳妇,每一个都跟倒贴似的。看小说也不是这么看的啊?” 莫观最近对这些江湖话本小说甚是感兴趣。 特别是书里的主角,每个女人都喜欢他。要不是匡月澜在前面坐着,让他想起不好的事情,莫观就差点代入了。 没想到莫问轻叹一声。 “小说需要逻辑,不然可没人愿意看。” “但现实可不需要。你看,谁能想到,剑庭有一天会跟朝廷绑在一起呢?” 这位大长老,好像也对这件事情颇有微词。不然也不会叫王轲前去。 莫观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对不起啊。” “没关系,都是一家人。” “确实,二哥说得对。” 哪有这么多死仇世仇,既然莫观这个当事人都能放下,他们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但是剑庭,也不可能成为朝廷鹰犬。 “大哥,你还是别当剑主了吧,你真不适合。要不给我?”莫问取下莫观手上那只玉扳指,然后戴在自己手上笑道:“还挺合适,比你戴得好看。” “当年给你,你为什么不当?现在抢什么抢,不给!” 莫观把戒指抢了回来,当初他下山的时候。就曾想传位莫问,但是莫问死活不要。 现在他们师徒俩搞出这种事情,莫问又想替他承受江湖上的骂名,哪有这么好的事。 “快点,没吃饭吗?” 莫观哈了一声,一个爆炒栗子打在莫听头上。 莫听委屈道:“真没吃,听说你回来了,都等你呢。” “顶嘴?” “不敢!” 听到如此委屈的语气,兄弟三人相视哈哈大笑,如同几十年前那般,朝着山顶爬去。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这回在背上的人倒是反了过来…… …… 锦州—— 前往京城的官道上,高沁和谢筝坐在同一架马车里。相互争抢着谢筝怀中男子的控制权。 姬夏看到高贵少女手中的拨浪鼓之后,赶忙抢过抱在怀里。 “小夏,小夏乖。姐姐给你都给你买这个拨浪鼓了,晚上你跟姐姐睡好不好?” 高沁看到少年拿走她的拨浪鼓,顺势就想要一把将少年揽过。 却不料少年一个侧身,让高沁双手扑了个空。 “谢谢姐姐,你是一个好人,” “但是,接受礼物≠我同意。” 小少年想起小美经常说的那句话,便用在了高沁和谢筝身上。 谢筝和高沁二女真是气恼,高沁还没来时,谢筝还能用暴力威胁。但是高沁一来,只要谢筝打他。姬夏就跑到高沁那里睡觉。 所以二女改变策略,像哄小孩一般想要抢夺少年控制权。 可是这少年实在是太过聪明,把她们俩玩得团团转。 她们俩其实都明白自己是吃亏那方,但二人就是不能站在同一阵线来对付姬夏。 高贵少女刚来时仗着身份颐指气使,但是她的身份在谢筝这里好像没什么用。李惊风他们也完全不是莫靖的对手。 莫靖倒是谁也不帮,让她们安分点,不然就自己扯头发。 高沁自然不服,但是这个贱女人倒是有些武艺傍身,第一回合便气得高沁直呼御林军前来砍头。李惊风兄弟二人想要掺和,却被莫靖再次拦下。 想要回去呼叫救兵,那位公主殿下却又倔强不肯。 “你们两个不要靠近我嗷,我要吃上次那个糕点。谢筝姐姐你去给我买。” 少年郎狡黠一笑,推了推谢筝。 这些日子以来他过得真是开心,只要自己稍微威胁一下,谢筝就变得好听话。想吃什么她就去给自己买什么。 谢筝面无表情,翻了翻白眼:“要什么口味的?” 姬夏最近的得寸进尺愈发严重,上次甚至下雨的时候还装作病没好。 要不是晚上睡觉时,那猥琐的眼神不时瞥向自己胸膛,谢筝还真就差点信了。 但是不下雨的时候,傻也是真的傻…… 姬夏掰着指头嘿嘿一笑:“小夏要吃绿豆糕,吃桂花糕……” “知道了,乖乖等着。” 绝美女子说完转身走下马车。 与莫靖共乘一车的两位御林军统领羡慕道:“大剑侍,您家这剑子可真是好命。公主殿下和这么美的人儿都被他整得服服帖帖的。看得我真是……踏马的心里堵得慌……” 莫靖不屑一笑:“后面还有一个呢,那个更离谱,跟喝了迷魂汤似的,踹都踹不走。”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二人倒是发现这位大剑侍十分好相处。 三人惺惺相惜,李惊风二人不时更是冒着要被公主砍头的风险,跟莫靖聚在一起偷偷饮酒说她们的坏话。 那位俞神医倒是没有这个空闲和心情,天天开导和盯着陈卿灵,生怕少女一个想不开。 “师父,我真的不喜欢姬公子了,还要我说多少遍。” 少女撑着臻首,对着身旁喋喋不休的老人白上一眼。 俞世南大为欣喜:“好,那就好。咱们马上回家。” 陈卿灵嫌弃说道:“不要,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要等谢筝姐姐。” 俞世南闻言叹气一声,不再说话,自己这徒弟就是嘴硬。用这种蹩脚理由…… 他哪里放心得下陈卿灵在这里受欺负。 俞世南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学习武艺。 不然第一个打死的,就是前方车里那个姓姬的小畜生…… …… 第226章 ——酆都庭晚陷王庭 北方—— 刚建立不久的呼延王庭,迎来了第一位中原客人。 “你叫顾庭晚?很年轻,也很会说话。” 拓跋焘看着面前这个带着自信笑容的黑衣青年点了点头。 “匡业祯平时都是自己来的,怎么今儿个。派了你这么个年轻人。” “匡教主事务繁忙,由庭晚代劳,前来拜见王庭新主。” 青年的姿态放得并不是很低,他其实也并不想来北方跟这些蛮子打交道。 但是匡业祯手里竟然捏着他覆灭冀州分舵的证据…… 顾庭晚最怕的就是这个叔叔。 从小到大,顾尘参几乎不许他有任何失误,不然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斥骂和惩罚。 “阿……拓跋大将军,叫他进来吧。” 巨大帐篷里传出一道洪雷巨声。 呼延玉琢刚想习惯性喊出阿爸二字,但是耳边又响起拓跋焘的嘱咐,改口叫了官职。 他们是这大地的未来之主,他呼延玉琢更是齐人和北人未来的皇帝。 尊卑有序,这称呼一词,可再不能出错。 “是,谨遵陛下之命。” 拓跋焘对着帐篷行礼之后,卫士们也缓缓掀开大帐的帘子。 顾庭晚走进这座宛如大山的帐篷,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名参天巨人,还有一尊巨型龙椅。 “堂前燕来使顾庭晚,参见陛下。” 黑衣青年跟着拓跋焘缓缓参拜这尊神明。 这尊巨人仅仅是坐在那里,压迫感都能将整座大帐之人威慑得不敢抬头。 他本以为玉怜生的身形,已经是肉体凡胎能够生长的顶天,没想到眼前巨人更是让他惊骇。 “朕还没见过汉人呢,你是第一个,抬起头来。” 呼延玉琢的声音似乎裹挟着无上威仪,顾庭晚闻言不由自主抬头,但是他低眉顺眼,完全不敢直视这位王庭新主。 那神明巨人打量一番之后,对着顾庭晚说道:“你们汉人长得确实比我们俊美一些,但就是身子骨太瘦弱了。朕要是一拳下去,你怕是得变成馕饼。” 呼延玉琢大笑起来,帐中的文武百官亦是附和着他,一时间大帐之内的嘲笑之声此起彼伏…… 顾庭晚恭敬答道:“陛下乃是长生大天,庭晚当然是万万不及。但是庭晚此行,可不是为了当陛下拳下馕饼。” “朕当然知道,下个月朕便攻打耶律德弘,一统草原。” 呼延玉琢笑了笑,仿佛耶律家族在他眼里,只是土鸡瓦狗一般…… “陛下神威!” 呼延玉琢此言一出,堂下文武再次跪拜山呼。 顾庭晚内心嗤笑,这王庭的大帐之内竟然如此喧哗。连他的酆都都不如,蛮人果真是蛮人…… “这是堂前燕为陛下收集来的情报,还请陛下过目。” 待得帐内安静之后,顾庭晚拿出本次前来匡业祯交给他的情报。 他没想到这个老东西早已叛族,为了复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呼延玉琢接过顾庭晚手中信件,看了一会后略有深意的点了点头。 “你叫顾庭晚是吧?” 青年恭敬回答:“禀陛下,是。” “信上说,要你在这里留着帮助王庭。虽然你也没什么用,但是那个王什么的说以表诚意,你是质子。朕想了想,你还是留下来吧。” 呼延玉琢的话让顾庭晚微微一愣。 巨人笑问:“怎么?你有什么疑问吗?你难道不是顾庭晚?” “草民自然愿意,陛下神威。草民愿跟在陛下身边做马前卒,征讨四方。” 顾庭晚哪敢不愿,那封信上的内容明显就不是这个。 他在路上早就已经拆出来看过,信里是大雪州的兵力部署,以及那位天京城神仙的信息。 他自认这封信件一直都在他怀里,没有被谁调换。 匡业祯这个老东西,果然阴险…… “既然愿意,王庭也不能亏待了你,朕封你为五品奉天将军。统领三千羽林军。” 羽林军—— 这是呼延王庭仿造大齐御林军建立的皇帝卫队,但是这卫队几乎没什么作用。 皇帝呼延玉琢已是问天境界,哪里有人能刺杀到他。 将顾庭晚放在这里,也只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这也更加确定了顾庭晚的想法,但是此时顾庭晚也只能等候时机。再给顾尘参送去书信。 匡业祯这种老东西,当真是脸都不要。 自己的那个叔叔怎么这般愚蠢,和这个老不死合作。简直就是与虎谋皮…… …… 江夏城—— 鹦鹉飞来过吴江,江上洲传鹦鹉名。鹦鹉西飞陇山去,芳洲之树何青青。 烟开兰叶香风暖,岸夹桃花锦浪生。迁客此时徒极目,长洲孤月向谁明。 过了锦州之后,便来到与京畿道接壤的鹦鹉洲,州府江夏比起锦州金陵,那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由于地临京都,整个鹦鹉洲的资源都优先供应给天京。 就连江夏城也不例外。 明明是中地大洲,税收前五,但是一路走来。城池建设比起穷山恶水的潇湘还有所不如。 “沁儿,还有几天到天京?” 春天总是雨水最多的时节,若是遇上隆冬,怕是少年得再睡上三五个月。 姬夏将高沁揽在怀中细声询问,他刚醒来就发现这两个女人的眼睛恨不得要将对方杀上三五次。 这和他预想的剧本可完全不一样啊…… “已经到鹦鹉洲了。两天之内,马车就可以驶入京畿道。” 离家越近,这位小公主的底气也愈发足了起来,面对谢筝之时挑衅意味更甚。 “你们两个能不能安静点,我很烦。” 少年看到怀中的少女又对着谢筝挤眉弄眼,一个板栗就扣在高沁头上。 “哦!”少女吃痛一声,不甘收回目光。 她早已了解姬夏身上发生的事情。他的师父要死,他本来就很烦躁了。高沁哪里敢再耍那些小脾气。 最主要的,还是眼前这坏女人,若是他们夫妻二人不合。岂不是给她捡了大漏? “还有你,她年纪小,你年纪还小吗?” 姬夏忍不住捏了捏谢筝的脸蛋,这些日子烦心事早就很多。 醒来之时那个叫他什么事都反着来的比声音,还一直萦绕在他耳边像苍蝇一样嗡嗡叫。 姬公子脑子都要炸了,还得管她两。 想到此处, 姬公子不禁再次对胯下二弟的恨意强烈起来…… 第227章 ——端水不平美人怒 “我可没有主动招惹她。” 谢筝闻言气愤不已,这些日子她哪里跟这小丫头计较过,怎么还把她给埋怨上了。 “沁儿,你去后面陪着卿灵聊会天。我跟你温言姐姐说点东西。” 姬夏面色不善的模样让高沁开心不已。看来她的夏郎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有你这蹄子好受。 少女起身,朝着那张谪仙脸庞亲上一口之后,又对着谢筝冷哼一声才走下马车。 姬夏绷着脸顺势掀开帘子,待得看到高贵少女上到陈卿灵那架马车之后。 姬公子立即施展传统绝技。 那张紧绷着的俊脸如同花瓣一样绽开。 “哎哟,我的好筝儿,跟沁儿这个不懂事小丫头待在一起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 “来,夫君亲亲。”姬公子伸手想要揽住谢筝柳腰,却被谢筝一把推开。 “姬公子不是要为正妻出气吗?怎么还……” 绝美女子越说越是委屈,抽泣之声不停传来。 这些日子她不知道忍了这个蛮横霸道的小丫头多久,姬夏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指责她不懂事。谢筝都要委屈死了。 “怎么可能,我哪里敢。这些日子多亏有你照顾,辛苦了吧?” 少年满怀歉意的模样,终于是半推半就的将那抽泣女子揽入怀中。 “沁儿从小生活在深宫里,养成这个性格也不怪她。” “毕竟是个公主,年纪又小,你就让着她点呗。” 姬夏不停抚摸着谢筝头顶,细声软语劝慰着被气哭的谢大家。 “怎么?她是公主,我就是那见不得人的贱奴?活该被她欺负?” 却不料怀中女子倔强抬头,灼灼目光盯得少年不敢直视。 “没……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姬公子悻悻,这女人二字,当真是不讲道理,他本来就没有那个意思。谢筝这么一质问,他反倒是像做贼心虚一般开始解释起来。 “在我这里,你们都是一样的,这一生有你二人足矣,缺一不可。知道吗?” 少年郎赶紧再次做出保证。 “那要是非得选一个呢?” “你吗的,你这死抖艾慕。非要挨打才开心是吧?” 姬夏将手伸进谢筝怀里狠狠揉捏。本来事情就多,谢筝还玩这套,谁吃得消啊? 啪!!! 却是没想到谢筝反手狠狠打上一个巴掌,少年的俊脸被纤纤玉手扇得通红。 姬夏看着谢筝的认真模样突然心慌,不敢再开玩笑。 “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筝儿,我保证,除了你们不会再有别人。如果我再有,我就……” 少年伸出手指对天发誓。 “就怎么样,继续喜新厌旧。让我忍忍是吗?”谢筝冷笑一声,此时此刻她的怒火已然达到顶点。 怎么了?就因为她高沁是公主吗? 什么都要让着她一点,就连莫观也是。听到少年要娶高沁,赶忙让剑庭修建桂殿兰宫。 她说要嫁给少年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有。 公主,难道她不是吗? 师父果然说得对,男人就是贱。当你身份高贵之时,你叫他去买贵重东西,他会觉得这是考验和理所应当。 但是身份不匹配之时,他只会觉得你想要什么都是好高骛远,但凡做点错事就是什么事情都不懂。 要是别人指责,说这些话也就罢了。 为什么她的心上人也这么说她…… 谢筝不想再忍了。 “怎么会,难道筝儿不信我?我说的事情可有食言?” 谢筝这副无理取闹的样子姬剑仙又不敢骂,以前还好。但是现在这个气氛感觉很不对劲。 姬夏觉得谢筝这回可能是玩真的。 “先去京城救师丈吧,我知道你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绝美女子淡淡一言之后背过身去,给了姬夏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少年心疼将她搂入怀中。“还是筝儿好,换作小沁她哪有这么懂事。” 姬公子此时心情烦躁,根本没有深度解析和理会谢筝的想法。只是压下怒火哄着谢筝,希望她们两个在此之后能够有所收敛。 但是谢筝哪里听得进去,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由姬夏将她揽入怀中…… “谢筝,我跟你说,我好像悟道了。到底怎么悟的我也不清楚,好像就是在昏迷那段时间,你说我变成小狗,还有……” 姬公子也是以为风浪停歇,开始讲起这段时间的体会。 却不料女子一个字都没有回答,脑海里只是不断回响着那句“她是公主,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 这句话如同一碗墨水倒进缸中,将谢筝的心思慢慢腐蚀。 这身份二字,当真有这么重要吗? 自己不过是想跟他好好度过这一生而已,连那个什么天圣教圣女她都没打算回去继续当。 但是接二连三的不公平待遇,真的是让谢筝那颗平静的芳心开始掀起波澜。 莫观只是听闻皇家嫁女,便要斥资修筑宫殿,还在山上种满梧桐,就连坊间也在传言着自己不自量力。 今天姬夏的话更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棵稻草。 “夏郎,我可能不能陪你去京城了。” 谢筝努力平缓着自己的心情,故作轻松的跟姬夏说道。 姬夏看到谢筝已经如同往常那般泛起笑容,便捏着她的鼻子问道:“为什么?” 绝美女子深深埋头。“金陵这边的任务已经完成,教里叫我回去禀报一趟。” “这样啊?那你先回去吧,处理完了记得来找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姬夏不疑有他,只是想到赵青的话。他想带着谢筝回一趟允州祖地,拜见列祖列宗。 毕竟正妻的名分都已经给高沁了,心中对谢筝的亏欠姬夏其实也堆积得太多。 在这个十分看重宗族的世道,想来这个惊喜谢筝应该会很喜欢。 “嗯,好。” 但是此时谢筝哪里听得进话外之意,只是略微敷衍,然后便解开少年衣衫。 姬夏不禁抓着她的玉手小声质问:“你干嘛啊?这么多人呢?” 姬公子觉得,这光天化日的谢筝也实在太过大胆,高沁还在后面呢?要是被发现,还不知道得哄到什么时候。 “干你。” 美人吹箫花动容,少年如玉剑如虹。 绝世美姬说完便捧起少年脸庞深深吻了下去…… …… (中间被刷恶评的把心态搞崩,有点写得不好,能看到这里的都是真爱粉了,开启活动每日一诗。) 《醉垂鞭-双蝶绣罗裙》 (宋-张先)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那些前面看都看不懂的,作者其实也不是很想交流。 (都督阎公之雅望,棨戟遥临。宇文新州之懿范,襜帷暂驻。) 兄弟们接—— 第228章 ——虞美人鸾驾欺凤 “谢筝你疯了?” 两人的呼吸渐渐沉重,主要是后面坐着另一个更难哄的,少年十分心虚。 “就一句话吧,给不给?” 绝美女子抬起臻首冷冷威胁,一汪盈盈秋水春意盎然…… 姬夏还想试图阻止谢筝的暴行。“不是,咱们到客栈再……” “不给是吗?”谢筝冷瞥一眼,然后开始自顾自穿起衣衫。“那我现在就走。” “不是,你怎么跟我一样这么不讲道理。” 姬公子急了,这一招平时都是他在用。怎么谢筝也开始学上了。 谢筝系好最后一颗纽扣,然后就作势要掀起帘子。 “给,我给还不行吗?我给……” 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前方女子暗自一笑。 但是转头又是那张冷艳朱颜。“不想给就不要勉强。” 谪仙少年心中叹气一声,脸上露出一副讨好笑容。“给,我给。是我想要,我的宝贝筝儿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姬公子一边说着一边自解罗衫…… 车外的护卫马夫也应该是喝了点水酒。随着路上车马颠簸,一张黝黑的大脸竟是慢慢变得通红无比…… …… 马车行驶得很快,仅是一个半日便看到了那条能容纳十车同行的三百里京畿道。 姬剑仙也在半日前成功将绳子套在自己脖子上,现在正在马车前面蹲守站岗。 “汪!汪汪……” “好了,沁儿妹妹。姐姐走了,好好照顾他。”美貌女子对着面色不善的少女嫣然一笑,那笑容虽是可与国色牡丹争相斗艳。但她对面的高贵少女却是狠狠咬着银牙。 “不要脸的贱货,在车上也做那些下流事。” “贱的可不止我一个啊,公主殿下。您的那位夫君,可是主动的很。” 谢筝临走之前,将前日在马车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眼前少女。 她想着等姬公子醒来,一定会很喜欢这个惊喜的。 “赶紧滚,不然到天京,本宫杀了你。” 少女眼眶通红,对着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女人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我好怕啊……”谢筝抓住高沁的手掌,然后贴在自己脸上深深闻了一口。“真香,怪不得夏郎如此喜欢你,才见你第一面就要跟你成亲了。” “你说对吗?江挽。” 绝美女子道出一根扎在高沁心底最深处的倒刺。 “贱妇,本宫杀了你。” “李惊风,李止……呜呜……” 高贵少女还没来得及喊出她的两个护卫,就已经被谢筝捂住嘴巴。 “你急什么?我问你,你急什么?昨天不是很得意吗?” 这位“虞美人”终于是狠狠出了这几天一直忍着的一口恶气。 这一路走来,她不知道为姬夏忍了高沁多久。 “呜……呜……” 随后谢筝又将高沁的双手反绑住,再扯下少女的一片衣摆塞进嘴里。 这位公主殿下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虽然此时说不出话,但是一双凤目死死盯着谢筝,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做好这一切后,谢筝笑了一声走下马车。 “剑侍师叔,温言要先回家一趟。还请师叔照顾好夏郎。” 女子来到莫靖身边恭敬告别,这一路上莫靖对她的偏袒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莫靖调笑一声:“一路好走,不然到了京畿道。进入人家的地盘,你就惨咯。” 作为剑庭的重要人物,莫靖其实也对皇室没有太多好感。 主要也是谢筝和她的师父匡月澜完全不是一个性格,只能说对于女人这件事。那位老剑主十个加起来,都不够他徒弟半分。 姬夏是那张神仙脸庞也太俊俏了些,就算是这一路上像条傻狗似的蹲在车外。 路上还是碰见许多小娘子忍不住停步偷看,甚至还有跃跃欲试的瘦弱公子哥想上来问上一番价钱。 “温言姐姐,咱们一起回去?”就在这时,后车上下来一名温婉少女,对着谢筝甜甜一笑。 “是啊,筝……小言,咱们一起回去吧。” 温婉少女身后的老人闻言,一张老脸直接笑出了褶子。 俞世南万万没想到,原来陈卿灵说的是真话,她是真要等谢筝一起回去。而不是对那小子另有想法。 “好啊!” 随着美艳女子挽住少女玉臂,队伍里的马车也从三架变成了两架…… “剑侍大人,咱们终于可以清静点了。” 李惊风看着二女远去的车马,不由得大舒一气。 这些日子真是给他们兄弟俩折磨坏了,生怕那位殿下不高兴就把气撒在他们头上。 “汪……汪汪!!” “汪汪——” 就在三人松了一口气时,前方马车里不停响起姬夏的狗叫之声。 “你家这剑子,有天赋的,学什么像什么。” 两位御林都统不由得夸赞起来,由于春雨不时洒落,这些天他们看着姬夏的操作。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惊叹。 就这些个花鸟虫鱼还有狗叫之声,别的不说,放在戏班子里绝对得有他姬剑子一席之地。 “汪——汪汪!!” “汪……” 三人本想把酒言欢,庆祝这难得的和平。 却没想到姬公子的狗叫之声愈发急切,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公主,公主呢?咱们好半天没见到公主了。” 李止雨一拍大腿,他忽然想起,高沁今天好像一整天都没露面。 加上谢筝离去之时那副高兴模样,这位李都统一拍大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能。 “坏了!公主!” 李止雨再也顾不得手中烧鸡,放下鸡腿之后立即在李惊风衣服上擦去油渍。脚尖轻点来到高沁的马车旁。 “吁!!!”车夫拉缰勒马。 “御林军都统李止雨,求见公主殿下……” 这位都统大人单膝跪地,冷汗直流。 他现在多希望车里能传出少女的娇叱怒骂之声。 但是偌大的车厢内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只有车前的姬夏还在不停叫唤…… “殿下,李止雨为殿下安危。擅闯鸾驾,请殿下恕罪。”李止雨也不再犹豫,只得先行告罪一声之后掀开车帘。 “大哥,怎么了?” 随后赶来的李惊风见到自己大哥掀开车帘之后的呆滞模样,不由得小心翼翼询问一声。 只见那位平日里波澜不惊的都统大人颤抖着嘴皮子。 “二弟,咱哥俩这辈子……可能算是完了。” 听到此话的李惊风心底一咯噔,咽下因为惊惧产生的口水之后走上马车…… 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一名被反绑着双手的昏迷少女。 而少女脸上未干的泪痕还有巴掌印,也代表着他们兄弟二人的仕途,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 第229章 ——御林都统唤龙隐 “二弟,追!” 李止雨没有丝毫犹豫,上去为高沁松绑之后立即带着李惊风朝着谢筝的马车追去。 “兀那贱人,竟敢冒犯公主。” 李止雨的脸上全是怒容,若是陛下知道这件事。他们的项上人头能不能保住都是一回事。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谢筝。 如果能把谢筝抓回去再请罪,说不定还能保住这都统之位。 二人是怎么也没想到,那谢温言竟是如此大胆。 竟然把当朝公主绑起来,还扇了巴掌。 这无疑是对皇家威严的亵渎,也是对他们这两个御林军统领的侮辱。 “二位兄弟,这是要去哪?”就在这时,莫靖笑了一声站起身来。 “大剑侍,那女人以下犯上,打伤公主。还请大剑侍让步。” 刚刚还要把酒言欢的三人在此刻变得剑拔弩张,莫靖也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拦住了二人去路。 “刚刚还叫莫大哥,现在就叫大剑侍?”莫靖表现出一副伤心模样。“二位都统,可真是叫哥哥我寒心啊。” “不如这样,先喝两杯水酒道道歉,你们想干嘛再去干嘛。我绝对不阻止你们。” 只能说这位大剑侍也是有点幽默细胞在身上的,都这个时候了,依然对着一脸凝重的二人嬉笑玩闹。 “大剑侍,是否真要与我兄弟二人交手?” “我也不想啊,可是你们追的那个,是另一位剑子夫人。我这个剑庭的剑侍,总不能就这么光看着吧?” 莫靖说完又故作为难说道:“不如你们问问我家剑子,看看他意下如何?他发话我肯定是要听的。” 这位剑侍大人装出来的的为难模样让兄弟二人怒从心起。 “惊风,你去追!” 李止雨说完之后掏出一个哨子吹响,一时之间山林震动。 “剑侍大人,别忘了。这里……是京畿道……” 无数身穿黑衣的高大身影浮现在山林之中,莫靖眯了眯眼睛。 “看来皇帝陛下,对这位小公主甚是喜爱啊,连龙隐都派在身边。” 这位大剑侍看着无数黑影到来,脸上也开始浮现起凝重之色。 大齐龙隐,乃是仿照晋国堂前燕建立的组织,专门护卫大齐皇帝,共三百人。 现在看这阵势,估计那位陛下起码抽调八十名龙隐,护卫在高沁左右…… …… “谢筝姐姐,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南越城啊?” 马车内的陈卿灵听到谢筝要去麟州,不由得暗自叹气一声,似乎是有些遗憾。 她还以为谢筝要跟她一路同行呢。 谢筝抚摸着少女头顶。“姐姐去麟州有事,而且以后在外人面前,可不能再提起谢筝这个名字了噢~” 看着娇俏可爱的少女,谢筝的心情更是像这窗外的春光一般明媚。 若是高沁有眼前少女一半温柔,她也不至于会欺负她。 “噗嗤!” 谢筝忽然想到姬夏醒来,还有那高贵少女生着闷气让他哄的模样。 绝美女子不由得捂住嘴巴笑出声来…… 姬公子啊姬公子,您就好好哄着那位小殿下吧…… “谢筝姐姐,你真好看。” 谢筝怀里的陈卿灵不由得看痴了,她现在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好像也不是这么喜欢姬公子了…… “卿灵也很好看啊。” 娇艳女子蹭了蹭少女脸颊,惹得少女一阵娇嗔。 “姐姐,我陪你去麟州好不好,反正卿灵在家里也整天没事干。” 怀中少女突然一问,谢筝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她可是要回天圣教去,那个地方哪里是陈卿灵能去的。 “没事干?你怎么就没事干了,医书看完了吗?药理调节会灵活调配了吗?而且麟州路途遥远,有些地方还有瘴气,你这小身子骨哪里扛得住。” 俞世南似乎是看出谢筝的窘迫,主动开口为她解围。 “是啊卿灵,麟州那个地方。可不像锦州,姐姐是会武功的,你又不会。等你学完药理,再去寻找姐姐如何?” 谢筝也借坡下驴,想要打消眼前少女的想法。 “喔——” 听到谢筝也这么说,陈卿灵只得无奈点头。 随后少女便感到一股浓烈困意袭来,依靠在谢筝怀中沉沉睡去…… “你师父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待得少女沉睡之后,俞世南也吹灭那根檀香。 他其实也很关心莫观,特别是这么一点小事,莫观就非要把莫靖派在他身边。 他与莫观相识多年,怎么会看不出老友反常。 但是俞世南选择尊重莫观的想法,所以就没有揭穿。 “我也不知道。” 谢筝听到俞世南提起她的师父,不由得也面色黯淡起来。 她其实很想不明白,师丈这么好的人,师父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珍惜呢? 论身份,他是剑庭的剑主。论实力,莫观可是当年的天下第一。论颜值……论颜值,那确实是不如她的夏郎。 但是师丈长得,也不算很丑啊…… 谢筝想不明白,为了复那个早就灭亡了多少年的国。真的值得吗? 她其实很害怕她的那个师祖匡业祯,虽然师祖每次都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但是她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心寒。 “轰——” 天上突然鸣响一声惊雷,不知道马儿是否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惊吓,突然便停在原地静止不动…… 谢筝刚想掀开帘子问车夫是怎么回事。 便看到车前站着一名男子,他的身后更是十数名黑衣人。 “李都统,有何贵干,莫非是舍不得小女子?” 谢筝看到来人嫣然一笑:“多谢都统厚爱,但是可惜,小女子可是剑子大人的女人。” “论起来,你家主子还得叫我一声姐姐。您这么做,不怕我那夫君和妹妹……” 谢筝没想到被发现得这么快,出来之时她已经用眼神狠狠警告姬夏,让它不要乱吠,还以为能出了鹦鹉洲才被发现呢! 到时候山高路远,这些人哪里找得到自己。 “抓活的。” 李惊风没有理会这位绝世美人的调笑,冷着脸指挥十数名龙隐一拥而上…… 第230章 ——谪仙公子终闻道 “哒!哒……” 随着清明春雨再次降临大地,马车上的犬吠之声也愈发变小。 “大剑侍,止雨不想与你为敌,还请放下手中长剑。” 李止雨带领着数十名龙隐,一路将抓着树枝的莫靖打得节节败退…… 莫靖再次脚尖轻点,躲过黑衣人结成的网阵。 他没想到这群人如此难缠。自己想脱身前去救援谢筝,但是每一次都被拦了下来。 “我家剑子可是要醒了,他也算是你半个主子。你不得问问他的意见?” “不用问了,陛下有令,胆敢伤害公主,无论何人,杀无赦。” “但是与姬剑子有关,是死是活,交由公主发落。” 李止雨的声音显得异常冰冷,在他这个御林军都统面前伤害皇朝公主,那个名叫谢温言的女子,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些。 但是此人事关重大,与剑子姬夏的关系十分亲密。 朝廷和剑庭的联姻,又是当下最为重要的事。 李止雨也不敢擅自下令,只能交由高沁决定…… “啪!” “狗男女,给本宫滚开,本宫不听你们的解释。”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车厢里传来少女的哭泣和怒骂之声。 从语气便可以听出来,这位小殿下的火气,看来已经燃烧到一种无法遏制的地步。 “你看,当事人都醒了。李老弟,咱们不用打了吧?” 风水轮流转,莫靖此时换上一副笑脸,略带讨好的看向李止雨。 “嗯……是不用打了。” “但是莫老哥和小弟,好像还有酒没喝完呢?”李止雨面带微笑,将莫靖要去救援的想法彻底磨灭。 随后这位都统大人跪在雨中。“御林军都统李止雨救驾来迟,请公主殿下赐罪。” “杀,给本宫把那个贱女人抓回来。本宫要杀了她!” 马车里,那位洛邑公主不再保持着往日的威仪,语气和眼神之中充满着恨意和杀意。 那个贱女人,怎么敢如此对她的?! “遵命!” 李止雨站起身来,命令剩下的龙隐继续拖着莫靖,然后全身运转真气拔地而起。 “锵——” 剑鸣之声在这方天地骤然响起,只见一点寒芒从车厢内飞射而出。将这位欲要支援的李都统拦于此地。 姬夏缓缓放下被他打晕的少女,然后抹干净她脸上的泪痕。 姬公子觉得,谢筝这回,属实有些是过分了…… 谪仙少年走下马车,将青玉案召回手中。 “悟道了?” 莫靖也使出一招鱼龙舞,将众人扫退之后来到少年身边。 少年的语气异常平静:“嗯,谢筝呢?” “那边。”莫靖指了指谢筝离去的方向。 “知道了。”谪仙少年点了点头,然后向李止雨丢出佩玉鸣鸾。“认识这块东西吗?” “回剑子,认得。” 李止雨单手接过,打量一番之后便带着一众龙隐跪倒在地,这块玉佩的作用,他当然很清楚。 这块佩玉鸣鸾乃是洛邑公主的贴身之物,也是皇帝陛下铸造各式铁令的母令。 这块独一无二的宝玉还代表着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认得就好,最好她没事。不然你可要有事了。” 谪仙公子说完冷笑一声之后,便打算转身离开。 看着姬夏的模样,莫靖有些心疼,亲人接二连三的出事,自己还患上癔症。 这少年,过得好像有些苦了…… 所以这位大剑侍出声询问道:“要不我去?你在这里陪着她去京城?” “不用,我赶路快些,而且,我也有些话要跟谢筝说。” 这位剑子大人第一次用出上位者那般不容拒绝的语气,莫靖感觉到。姬夏这回,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鱼龙舞。” 谪仙少年说完单手掐诀,脚踩青玉案腾空而起。 宝剑与少年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流光向着莫靖手指方向飞射而去…… 姬夏现在想要告诉那位泰山大人,自己有什么,自己可以拿什么来换莫观的命。 谪仙公子的这番神仙手段看呆众人,就连被称作“鬼神”一般存在的龙隐们,此刻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这……这位剑子大人,莫非真是神仙不成?” 李止雨手捧佩玉鸣鸾,看着流光遁去的方向神色复杂。 “或许是吧。” 莫靖丢过一坛小酒,二人相视苦笑一声,在雨中痛饮起来。 …… “李都统,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弱女子,是否太过不讲道理了些?” “噗!” 谢筝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在围攻中被李惊风一掌拍得肩膀脱臼,气血翻涌。 雨水和血水顺着绝美女子的容颜和嘴角滴落,狂风也将她的凌乱发丝吹得紧贴俏脸。 女子身段姣好,加上这一副凄惨英气模样甚是动人。 但是眼前的这群男人们似乎没有一个动心,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仍是招招致命,不停地往着要害攻去。 若不是李惊风的那句活捉,谢筝怕是早已命陨黄泉…… 她发现这些黑衣人的武艺,好像皆在十品之上,李惊风还未出手,她便已经招架不住。 如今李惊风加入战场,局面更是倾向一边而倒,谢筝就连招架之力也快要完全失去。 “弱女子?”李惊风冷哼一声:“如果您也算弱女子的话,那我们这些人算什么?” 就算是这位都统大人,也不得不惊叹于谢筝的顽强。竟然能在龙隐手下逃遁如此之久。这般年纪,若是上那江湖少年榜前十,也是丝毫不为过的。 这位剑子大人看上的女人,果然不会是花瓶。 但是可惜,她今天犯下的可是滔天大罪。 没有人能挑衅那位威压四海的大齐皇帝…… “你们算什么?” 一道谢筝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雨中响起。 “我来告诉你们,算勾八……” 大雨之中走出一名俊美少年,那少年的脸庞仿佛不像人间之物一般,完美无暇,简直挑不出任何一丝毛病。 “谢筝,关于你打沁儿这件事情,我很生气。” “还有,你叫李惊风是吧?我现在对你也很生气。” 谪仙少年看着倒在大雨中吐血的女子转头微笑, 他对着那位李都统十分平淡的吐出他姬夏现在的心情…… —— (武侠打戏,小说最难,确实作者功力不足,凑合着看吧兄弟们。) (这段时间逐渐找回来被搞崩的心态了,我会努力更新,用实力把评分再打上去,爱你们。木马~) 今日词牌-《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最后一句,兄弟们接—— 第231章 ——相敬如宾知懵懂 “剑子大人,难道要为一个媵妾与正妻起争执不成?” “若是让皇帝陛下知道……” 李惊风看着从山林中走出的少年有些心悸,不知为何。他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意味,觉得这位剑子大人,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少年寒声道:“哦,然后呢?” “然后……然后。” 李惊风听着少年平淡的语气,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们两个打架,代表着我这个夫君一碗水端不平。我自然是问题最大的那个人。” 少年见李惊风答不出来,随后再次说道:“我会去给她们一个交代,但是你。好像有点没礼貌了。” “卑职只是奉命……” “我知道。” 李惊风看到少年不善的神色,不知为何心底毛骨悚然。忍不住出声解释。 但是还没说完,那俊美无比的谪仙公子就打断了他。 “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孤儿。在那边是,在这边也是。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一个家。” “虽然我知道你是奉命行事,但是我不是很想跟你讲道理。希望你能明白……” 姬夏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还是圣母。 在这个人命如同草芥的世界,他不会对伤害自己家人的人抱有任何怜悯之心。 好人坏人?无所谓的,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立志要挽天倾的救世大侠…… 他只想留住身边的一切东西…… 随着姬夏的话语慢慢吐出,周遭的骤雨也开始被漫天剑气隔绝。 少年郎果真是如同祝卫启所说一般,一个漂泊浪荡的人。尝过有家,有亲人之后,才更知道家的重要性。 无数道刺骨剑气令在场的龙隐众人胆寒。 “骤雨落,鱼龙舞!” 随着谪仙少年单手掐诀,青玉案在空中绽放出万千剑花。朝着李惊风与龙隐卫袭来。 “列阵!” 悟道境的李惊风对于这漫天剑花极为敏感,惊骇这位剑子实力的同时。也瞬间带领众人列阵相待。 “噗噗噗!!!” 但是一众龙隐卫还没反应过来,青玉案便裹挟着无边剑气接连刺穿数名黑影。 仅仅是数个呼吸,刚刚围攻女子犹如瓮中捉鳖的众人,在少年的青玉案面前犹如待宰羔羊。 而那少年站立山头之上,身若玉树芝兰,不染尘埃。 这也是他要传达给那位大齐皇帝的第二个意思。 半柱香后,场上只剩下那位御林军都统。 青玉案不时便从虚空中遁射而出,这位李都统应接不暇,狼狈模样比起谢筝犹有过之。 少年见此情形收鞘而归,只留下李惊风捂着伤口站在原地。 这位都统大人不停大口喘着粗气:“多谢剑子不杀之恩。” 李惊风没有想到,眼前少年杀他跟杀鸡没什么区别,他可是已经踏入悟道境界四年有余。 这少年,前些日子在金陵城,也不过是十二品。 如今最多刚入悟道,自己竟是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就要被斩杀。 这份实力,怕是已经可以匹敌问天。 他才多少岁,未满弱冠。 世上真有如此天才? 李惊风突然想起坊间传言,这位姬剑子,有可能真是星君下凡…… 不然怎么会如此妖孽…… “还不滚?” 谪仙公子再次寒声,李惊风抱拳一礼之后转身离去。 场中只剩下姬夏夫妻二人。 绝美女子瘫坐在大雨中巧笑倩兮:“夏郎,好厉害啊你。” “好玩吗?”姬夏走到绝世美姬跟前,一脚将她踹翻。 “好玩啊。夏郎不觉得我现在很好看吗?” 被踢翻在地的绝美女子踉跄起身,丝毫不气的整理着自己的仪容。 谢筝现在就是秉承一个道理,死猪不怕开水烫。 以前姬夏可没少用这招…… 少年无奈叹气。“你能不能别闹了。想让我死是吗?” 谪仙少年拉着谢筝的玉手坐在石头上,正在酝酿着自己要说的话。 “奴家怎么敢让姬剑子死,哪里舍得。剑子大人长得这般俊俏,刚刚大发神威的模样,奴家的心肝都要化了。不信您瞧瞧……” 绝美女子显然不吃姬公子装生气这一套,拉过少年大手就往自己衣领里面伸。 “有病啊你?整天想着这些事。” 姬夏真是被谢筝给气笑了,他好不容易酝酿出万般道理,想要跟眼前女子交谈。 没想到女子完全得到了他的真传,几番无赖操作下来。自己是来干嘛的姬夏这时候已经完全忘记。 “没有,筝儿只是看着夫君火气大,想帮夫君消消火。” 绝世美姬眼含春意,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怜爱的意味。朱唇轻启之时那股幽怨更是千娇百媚。 “主人,筝儿发现那里有个山洞,要不……” “死妖精!你要死啊?” 笃!!! 姬夏两指弯曲,一个锦州特产重重砸在谢筝脑袋上。 谢筝捂着额头委屈道:“筝儿想说咱们去避雨而已。” “就避雨?” “嗯……就避雨。” “行吧,看这天气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你又受伤,待会别把你淋坏了。” 两人约法三章之后,便朝着谢筝所说的山洞走去…… …… 一个时辰后…… 绝美女子不着寸缕躺在少年怀中,嘴角噙着甜笑与满足。 火光照射在山洞里映出二人的绝美脸庞。 “夏郎,你看这里,像不像当年那个咱们躲雪的山洞。” 谢筝似乎有些触景生情,一个劲的往情郎怀里钻。二人当时在山洞里过冬抢着菜汤的日子仿佛还历历在目。 若是一直只有他们二人,那该多好…… “为什么要打沁儿?” 少年抛出此行想要解决的事情,他觉得二女如此闹下去。别说隐居,打生打死的怕是家宅都不得安宁…… “哼!还不是你,我本来也不想打她。但是你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指责我。我有做错什么吗?” “就因为她年纪小?我就要让着她?” “我懂事我活该受委屈?” 提到此事,谢筝怒气冲冲打了姬夏一拳,这可恶人儿当真是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 但是姬夏刚刚那般关心爱护的模样,倒是让女子心里产生不少内疚…… “是我的问题,让你受委屈了。” 谪仙少年眼眸黯淡,他发现自己好像也真的没有去了解过谢筝和高沁的感受。一味的要去做自己的事情。 回过头来想想,自己身为一家之主,家宅不宁,多半是出在自己身上。 少年揽过谢筝,不停抚摸着她的头顶细声安慰。 “夏郎……” 女子哪里在心上人身上感受到过如此温柔,看着那张谪仙俊脸一下便失了心智。 “我也是第一次当丈夫,若是哪里做得不好,你要多担待些。” 姬夏捧起谢筝臻首,极为认真的说出这几个字。 “夏郎……我……我……对不起……” 女子梨花带雨,无数想要说出口的话。最终也变成这三个字脱口而出。 谢筝其实是有些受宠若惊的,二人相处这么多年以来。姬夏从来没有这么认真道歉过。 这种感觉……好像很好,很舒服…… “是是是,都怪你。” 姬夏捏着女子琼鼻,嬉笑一声之后揽入怀中静默无言。 丈夫这两个字,两世为人他也是真的是第一次去承受这个身份。所以他好像不知道怎么去做,还用以往跟谢筝相处的方式一般…… 他总以为这般关系,才是最好。 现在姬夏忽然醒悟过来。 为什么相敬如宾这个很奇怪的词,会用在夫妻身上。 原来啊,不是要你像对待宾客一般生分。 而是要懂得尊重,相互扶持…… 第231章 ——夫妻二人初磨难 “夏郎,对不起,都是筝儿的错。筝儿不该如此任性。” 女子此刻哪里还有怨恨和任性,恨不得将万般温柔全都倾覆给心上情郎。 “知道就好,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去到京城之后是哪般光景我也不懂。不知道那位皇帝陛下会不会答应我给他的条件。” 少年枕着双臂看向石墙上的火光,似乎是在思考自己的未来。 “不管怎么样,筝儿都会陪着夏郎一起面对的,无论何事……” 娇艳女子骑在少年身上。这些日子她发现姬夏好像瘦了些许。 “回去吧,沁儿现在也差不多该醒了。” “要不要我一起回去,跟她道个歉?”谢筝咬着嘴唇,一副做错事情的模样。 “可别,那里可是京畿道,打起来哥们可保不住你。” 姬夏想起高沁那副似乎要焚烧一切的怒火,要是看到谢筝和他一起回来。她还不得气得直接升天…… “好叭!” 谢筝此时心肝都要酥掉了,哪里还敢不听少年的话。 就算此时心上人要她去死,估摸着她也是愿意的…… “那我先回去了?” “嗯……” 绝美女子站起身来穿好衣衫。然后又朝着那张世上难寻其二的俊美容颜亲上一口之后,才满意的扭着柳腰走出山洞。 “你受苦了。” 女子走后,姬公子对着胯下二弟真诚致歉。 他一开始真的是想来避雨而已…… ………… …… “烧,给本宫全都烧掉。” 京畿道上,一架华辇马车在路边燃起熊熊烈火,路过的行人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生怕那“火舌”蔓延到自己身上。 只因那发着脾气的少女看着身份就不简单,如此一架华辇,不知道可以供多少家庭一整年的吃穿用度。 这高贵少女说烧便烧,当真是高坐明堂的富贵人家,不曾染过这世间风雪…… 高沁醒来之后发现少年不见踪影,又看到李惊风带伤而归。 本就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她,再次想起那对狗男女在车上做的龌龊事,高沁毫不犹豫的便让李止雨将这腌臜辇车焚掉。 “等我回去,我就禀告父皇。让父皇把他们都杀了!” 高沁看到姬夏许久还没回来,以为他是带着谢筝私奔了。 这位公主殿下今天似乎是流尽了出生以来欠着的眼泪,在那座深宫金殿里。她哪里受过这般委屈…… 就连她的父皇都得依着她。 她怎么就这般瞎眼,看上这么个没良心的畜生。 自己听闻他身患癔症,便顺着他的意带他回家,这一路上自己哪有个公主模样…… 但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只是听闻那贱人要出事,便打晕自己带着她私奔。 这位洛邑公主现在可以说是想将二人大卸八块,特别是那贱女人。勾引她的丈夫之后还敢绑架于她。 “哟,让我看看怎么个事。这里怎么有个这么标致的小娘子在哭啊?” 一道略带调戏的熟悉声音传来,一名俊美如妖的谪仙公子出现在少女身边。 谪仙公子摆了摆手,示意身后众人离开此地。 李止雨二人自然是心领神会,不过数个呼吸,场中便只剩下少男少女相对而视。 俊俏少年勾起嘴角,想要牵过眼前少女柔荑,但是少女只是冷冷瞥视一眼之后抽手而出。 “我以为是谁家的小娘子呢?原来是我家的,怪不得连生气都这般好看。” 少年丝毫不在意眼前少女的态度,因为他知道现在打死他都是活该。 “夫君知道错了,还请娘子原谅。” 姬夏再次拉过高贵少女的冰冷柔荑贴在自己脸上,然后又想伸手抱住少女。 “你是谁家的夫君?莫要乱认。” 高贵少女只是厌恶的冷哼一声,然后擦干眼泪背过身去…… 她最气的,便是姬夏连江挽这个名字都透露给了谢筝。 她作为皇室公主,怎么能成为别人的替代品。少女的自尊心在那个名字面前被击得粉碎。 “是我家雀奴儿的夫君啊,剑庭大灵官已经到天京行聘。你我二人明媒正娶,结发夫妻,还能有假不成?” 姬夏的声音逐渐变得温吞,自己这番放肆模样,着实是对不起太多人。特别是谢筝与眼前少女…… 这有错自然就要承担。 往日过错,今日才明。也不可能是几句话就能过去的事,卑如尘埃也是正常。 况且他姬剑仙的道德底线一向灵活。 他自己看着都恶心,更别说别人了。 “呵……是吗?那位谢温言才是你的心上娘子吧?还是谁,江挽?” 少女提到二人的名字,整个身子都在气得不停颤抖。 “是高沁,是雀奴儿。不是江挽。”少年张了张嘴,除了这些他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毕竟他又不是生而知之,一生下来就知道怎么做人…… 但是他明白,做错事情,总得承担不是吗? 少女听到此言,面色终于是缓和些许。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是高沁,不是江挽。还有,下次若是她再敢冒犯本宫。谁也救不了她!” 高沁真是爱惨了眼前少年,只是听他三言两语服软,话音便开始温和下来。 她真怕自己语气再强硬些二人从此就会分离。 这位殿下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这个份上。 “沁儿,要不你往我身上捅一剑吧,让我长个记性。” 姬夏十分认真的拔出青玉案,他没有在开玩笑,也不觉得这是个幼稚想法。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想要一些教训,来记住自己身上发生过的错事,以免日后再犯。 “我舍不得。”少女面色平静,靠在心上人怀中。“我不想跟他们一起走了。我是公主,我要面子的……” “好。” 姬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抱着高沁坐在被焚毁的辇车旁边。 “这儿人多,我想回家。” 少女兴许是哭累了,也可能是被这来往的稀疏人群盯得浑身不自在。 高沁感觉这一辈子受的委屈,都没有今天这一天多。 “好!” 夫妻二人没有过多道歉或者责怪的言语,姬夏将少女背在背上。朝着那座皇朝枢纽进发…… 第232章 ——深宫金殿少年来 两日后—— 天京皇城—— 今日的深宫金殿里来了一名年轻贵客。 听说是那位公主殿下的未婚夫,少年宝剑华服,模样俊俏,只是远远看着都能让人感受到玉树临风一词的由来。 “姬剑子,陛下宣您御书房觐见。” 随着那位齐皇的贴身内侍开始传唤,姬夏也迈步踏进这座天下士子都想扶摇而上的金殿玉阶。 这玉阶的道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有些人很容易就走到了尽头。 也有些人一辈子都看不到这玉阶,别说这玉阶。可能连午门前的石板,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但是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剑子大人来了,他跟随脚步越过奉天大殿。 来到这大齐皇帝专门接见内臣的御书房前。 御书房正门大开,那位陛下似乎没有看见姬夏一般,仍旧自顾自批阅案前奏折。 “草民姬夏,叩见大齐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泰山大人,姬公子还是不敢放肆的,一见面就躬行大礼。山呼万岁。 这可是大齐皇帝,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人。没有之一,也是自己未来妻子的父亲…… 无论哪一样,都能让他姬夏三跪九叩。 “草民?不见得吧?” 高其治笑了,这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呼,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按照大齐之礼,见君纳头而跪即可。 这么无耻的拍龙屁行为,高其治是真的第一次见。 不过,不得不说,拍的好! “听说你杀了朕的十七名龙隐卫,你说。这件事该怎么解决呢?” 这位皇帝陛下一上来并没有先插手这对小夫妻身边发生的事。而是问出了姬夏想要表达给他的第二个意思。 明知道是龙隐卫还敢杀,不是太蠢就是有底气。 显然他的这位女婿,不是什么蠢人。 那就只有后面了,他到底靠什么呢?靠她的女儿?还是靠他这个剑子之位? 但是高其治都觉得不太行,今天他很想听听。少年想给他一个什么解释。 “小婿此行有求而来,不曾想路上遇见一群歹人。没想到竟是您的手下,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堂下少年抬头讪笑。 “果然长得俊美,还生了一对伶牙俐齿。怪不得沁儿死活都要嫁给你。” 大水,龙王庙,不识一家人。倒是个新鲜说法。 这位大齐皇帝今天听了两句新奇称呼,他都挺喜欢的,但他还是不太很满意。 “但是你杀我龙隐卫这件事,要怎么解决呢?”高其治微微眯眼,再次说道:“且先不谈这件事,就当你不认识他们,错手杀之。” “有求而来,求什么?如此欺负我的女儿,还敢求到她娘家来。朕问你,你这项上头颅是不是想换个地方待着?!” 这位陛下提到此事,语气已然微寒。 “沁儿此事,小婿自然会给她一个交代,还请泰山大人放心。” “小婿此行,只求一事。” 少年的姿态放得极低。 “家师莫观,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符宝五年间听信谗言剑入皇城,得罪老神仙。” “经过多年悔改,家师幡然醒悟,悔不当初。” 谪仙少年俯首叩头:“剑庭姬夏,特求老神仙网开一面,饶家师一命。将他体内暗伤驱逐。” 少年郎终于是说出此行目的。 但是那位皇帝陛下听完却是嘲笑起来:“莫剑仙一生行侠仗义,光明磊落。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弟子?你这么丢剑庭的脸,他知道吗?” 高其治大笑一声,当年莫观持大义剑入皇城,他甚至有些害怕高氏皇祖战败。 但如今剑庭的剑子当下,在此俯首叩头。 何其讽刺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草民是剑庭的剑子,也是大齐的子民,更是泰山大人您的女婿。” “女婿跪拜岳丈,子民跪拜帝皇。事之纲常也,何来丢人一说?” 少年郎深深俯首点地,高其治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位大齐皇帝轻笑一声:“抬起头来。” 姬夏顺势抬头。 “莫观的事情,暂且不谈。你身为大齐驸马,为一媵妾,欺辱正妻。无论是国家律法,还是小家伦理。朕觉得怎么说,你都不是很占道理。” “你觉得呢?” 这位九五之尊将桌上砚台交到秉笔太监手里。然后看着少年缓缓说道:“朕很不喜欢你这张把朕的女儿哄骗得团团转的嘴巴。” “笃!笃——笃……” 随着这位皇帝陛下话音一落,手持砚台的太监抓起砚台就朝少年嘴上猛砸。只是三四下便砸得俊俏少年满嘴鲜血,凄惨无比…… 但是高其治还没叫停手,所以那方砚台仍旧要与少年的上下两颚相互碰撞…… “咔——” 约莫十数下后,那方龙泉宝砚终于是断裂开来。 “大伴,数数有多少颗牙齿。” 秉笔太监急忙取来铜盆,少年将满口鲜血吐出。 “回陛下,四颗。” 这位大伴用清水冲洗之后,将姬夏的断齿数量报了上来。 “说说吧,你有什么东西,可以来换你师父莫观的命。” 这位皇帝陛下似乎十分满意这个结果,随即大开皇恩,示意少年可以将刚刚还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出来。 姬夏满嘴黑血,那方龙泉宝砚上面的残余墨水随着血迹顺流而下直达脖颈。场面骇人…… 少年艰难一笑,缓慢开口,但是字句铿锵。 “草民姬夏,十二岁接触武道。” “十七岁登临十二品,于金陵城下大败六名同阶榜上青年。” “十八岁悟道鹦鹉洲,一剑斩杀十七名龙隐卫,同时重伤同阶的御林军都统李惊风。” “待得问天。” 少年说到此处再次抬头,眼神坚定,姬夏缓缓说出了他的条件。 “我会给陛下……” “一整座江湖……” —— ———— 今日词牌-《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 第233章 ——菩萨蛮与青玉案 “一整座江湖?” 符宝帝笑了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少年再答:“知道,意味着一整座江湖!” “哈哈哈,好有趣的小子,不得不说,朕也有点欣赏你了。” 高其治蹲下身子看向少年的眼睛。 “用一整座江湖,换一个废人的命。值得吗?” “不值,但我就是想换。” 少年的回答依旧让人出乎意料。 “朕答应了,但是你的能力朕还没看到。” 这位大齐皇帝站起身来:“这样吧,有个组织名叫酆都,它好像本来就和你有仇。” “听说酆都七大王全是悟道境的巅峰人物,你把其中四个人头送到朕的龙案上来。” “朕不仅答应你的请求,沁儿这件事,也翻篇了。怎么样?” 这位符宝皇帝的条件甚是诱人,但是酆都七王如果真有这么好杀。这个组织也就不会存在这么久了。 姬夏接过宦侍递过来的手帕,将嘴角黑血擦干净后轻声问道:“我要是把七个全杀了呢?” 少年的果决和贪心,忍不住让这位皇帝陛下微微侧目。 叩——叩…… 高其治坐回龙案闭目养神,两指轻敲龙椅扶手。 良久之后,这位符宝皇帝睁开眼睛。 “朕会给你一个全天下最强的师父。” “还会让你成为皇朝的第三个大总管,只在朕下。” 这位大齐皇帝显然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婿的胆子这么大,自己给出条件后,竟然还敢主动开口跟他讨价还价起来…… 他从来没见过这般后生。 “师父就不用了,希望泰山大人能记住第二个条件。” 少年说完再次俯首点地。 “退下吧,朕还有事。”高其治说完不忘再次嘱咐道:“把嘴角和身上都擦干净,沁儿问你,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谢泰山大人赐打,小婿告退。” 谪仙少年起身走出了这座皇朝枢纽中的枢纽…… 今日阳光明媚,少年沐浴在层层暖意中,但是这奉天殿前没有一株花草。 若是一直生活在这殿中,怎么也不会相信外面有盎然春意…… …… 才刚走到皇城外,姬夏便看到一个高大身影好像在门口等着他。 “哟,姬剑子,脸怎么肿了?” 玉怜生看到姬夏从皇城走出,上去便是搭上肩膀揶揄询问…… 想都不用想便知道,这位剑子大人肯定是被他的皇帝舅舅狠狠教训了一顿。 姬夏拍开高大男子手臂,揉了揉略微肿起的脸颊。 “最近身体不好,走路有点飘,出门被蚂蚁过肩摔了。” “哈哈,哈哈哈哈……”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理由,但是玉怜生还是每听一次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个勾八,你姬哥现在心情不好,你再笑等会老子打死你。” 姬公子扯下玉怜生马鞍上的水袋,含了一口之后蹲在地上连连吐出血水。 “有一说一,你说话有点漏风。”高大男子无视这位剑子大人的警告,自顾自评价起他的声音之后笑问:“去我家吃饭?” “有粥吗?” 姬夏用舌头顶了顶齿尖空出来的间隙,发现血水几乎已经不再流出之后,转头朝着高大青年问了一声。 “有的,哈哈哈哈哈……” 玉怜生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姬夏身上总带着一股莫名的喜感。 只要跟他说几句话,他就想笑。 这位参将大人亲自为谪仙少年牵来一匹骏马。二人翻身而上,离开了这座诡谲云涌的深宫金殿。 “要我说你也是,你惹她干嘛?我那妹妹从小在宫里霸道惯了的。” 两名世家公子骑着高头大马行在天京街道上,路上行人只是远远看见就自动让出一条道路…… “我的问题,这回倒是让她受委屈。” “以后会改。” 姬剑仙难得的没有像从前那般嘻嘻哈哈,而是直接大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做出保证。 高沁哭成那般模样,他也是心疼的。 “你知道就好,那个名叫谢温言的女子。是死去的琴首谢筝吧?” 高大男子说完不忘提醒一句。“男人嘛,都疼小的,但是一个伶人媵妾,长得再怎么好看。也是上不得台面之人。” “沁儿才是你的正妻,夫妻一体,才能举案齐眉,你要分得清楚才行。” 玉怜生拍了拍姬夏的肩膀,他这个表妹夫什么都好。就是这模样太俊俏些,注定日后肯定是要在这感情之事上出问题。 “你踏马的你家怎么这么远啊?还没到……” 姬夏没有正面回答玉怜生,他的心里总归是偏向谢筝多些。 但是这些长久日子以来,他回想起点点滴滴,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在欠着两人。 “快了快了,你急什么。这皇城附近不许有超过五十亩的府邸,所以家才离得远了些。” 闻言,谪仙少年惊呼:“你踏马好能装啊玉怜生。” “装什么,我金陵那个家你又不是没见过。我这个将军府连金陵那个四分之一都没有。” 高大男子仿佛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而且……” “要论装还是你姬剑子比较能装。” “现在去金陵成里的红楼喝酒,只要是个姑娘。都会问我认不认识你,跟你关系好不好。下次能不能带上你一起去玩她们。” 玉怜生说到此处之时,后槽牙开始嘎吱作响…… 自从那天大寒赏雪之后,他只要去勾栏听曲。那些姑娘们酒过三巡明里暗里提起的,全是这位姬剑子。 一下子问他跟那位剑子的交情如何,一下子又问姬夏下次什么时候来金陵。 玉怜生看到此情此景,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以他便索性跟那些姑娘们说,姬夏不行,不然上次怎么会在钗凤楼跳窗逃跑呢? 没想到那些姑娘们竟然开始讨论起什么祖传秘方,还有毛遂自荐,说自己的实力能让姬剑子重铸雄风什么的。 在场没有一个人嘲笑姬夏,甚至事后还守口如瓶。 “哎,就这事啊?再说,再说……” 姬公子谦虚至极,连连摆手。 “哈哈……姬小剑仙,你也有今天?你踏马大牙都被人打掉了?” 看到姬夏因为太过得意露出的笑容,玉怜生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呵呵……” 谪仙公子突然拉缰勒马,转头看向身旁青年问道: “玉怜生玉将军是吧?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当你拳头没对方大的时候,你最好是要懂点礼貌。” 俊美少年冷笑一声,抓住玉怜生手中缰绳。 “今天本剑仙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悟道境……” 第234章 ——姬剑子无奈认输 “不是?你悟……” 玉怜生还没来得及问出心中疑惑,便看到谪仙公子沙包大的拳头朝自己面门袭来。 “砰——!!!” 一尊宝塔般的巨大身影从马上坠落,骏马受惊扬蹄嘶吼……一时间掀起阵阵尘土。 只见姬夏一拳打翻他身旁高大青年之后跳下马来。 “笑……你踏马的笑……” 俊美青年身材瘦弱,但是却把那高大身影死死压在身下。一拳又一拳的朝着下方玉怜生的面门袭去。 玉怜生避之不及,很快就被姬夏一拳打到鼻子上鲜血喷涌…… “兀那二人,你们是干什么的?赶快住手。” 由于此地离城门不远,守城小将立即带着数名官兵将二人团团围住。 但是那谪仙少年无视警告,仍然拳拳到肉,高大男子也从一开始的闷哼渐渐变成求饶…… “将军,千牛令……下面挨打的,好像是玉千牛。” 有眼尖的士兵看到玉怜生腰间的千牛铁令,侧过身子对着身旁小将轻声说道。 “好……好像还真是。” 守将细细打量着被压在底下的男子身形。玉怜生的高大,在整个大齐也没有多少个人能和他相比,加上这千牛铁令,只要是听说过他的,基本上还是很好辨认的。 “将军……怎么办?” 能做到天京守城卫队这份油水的,哪一个不是带着点脑子。 能当街殴打玉怜生,除了身份背景以外。你还要有点实力才行啊? 毕竟那把杀得蛮人七零八落的“菩萨蛮”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那么打人青年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除了那位刚入天京的驸马爷还有何人? 能把菩萨蛮按在地上打,又这么年轻的。 也就那柄青玉案了。 “看什么看?不用守城了?给你们发薪俸是让你们来看戏混日子的?” 那打人少年无比跋扈,转头呵斥这群前来阻止的守城官兵。 “就是,看什么看,人家两位公子摔跤闹着玩呢!刚刚是谁举报的当街斗殴,跟我们走一趟。” 守城小将对此十分不能容忍,自己尽忠职守看守城门。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怎么会有人报假案啊?!!! 人家两位公子明明在玩摔跤,哪里来的斗殴! 胡乱报案让他擅离职守,这不是想害他吗? 在场民众闻言纷纷散开,刚刚好心报案之人更是已经不知躲到何处。 “当真是世风日下啊,那打人的一看就是有背景的。这些官兵连管都不敢管。” “是啊,你看他身形如此瘦弱,但是下面那男子完全不敢还手。” “这女人啊……真是红颜祸水。” 街道两旁的人们纷纷收起目光,压低着声音讨论着那两人究竟是为城中的哪座楼子里姑娘大动肝火…… 毕竟看着二人的高头大马就知道来头不小。 而且看年纪,二人年轻气盛,除了为争抢那些楼里的卖肉小娘子,还能是为什么…… …… 日暮西沉—— 天京外城,刚刚为了小娘子青睐打起来的那两位公子哥此刻和好如初,再次并肩而行。 “你怎么就突然悟道了?” 被打断鼻梁的高大男子再也笑不出来,他死活想不明白…… 这个比怎么一段时间不见,直接悟道了。 玉怜生觉得他心灵上受到的伤害,比身体上还严重。 他对少年的话没有任何怀疑,毕竟刚刚那顿毒打,自己心里是有数的…… “谁知道呢?突然就悟了。我也不想,毕竟生来就这么天才,挺无聊的。” 经过长达一个时辰的思想教育过后,姬夏终于是觉得这位玉将军素质提高不少。 所以他现在的语气也十分随和,姬公子用着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玉怜生对他说话的语气回答。 “不是,你怎么能悟道呢?你怎么能呢!!?” 高大青年越说越气,恨不得跳下马来掐死身旁少年。 他怎么能悟道呢? 明明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二人还打得有来有回。 第二次在金陵城赏雪,虽然输是输了,但是也没有太过丢人。 这踏马的,几个月不见。这哥们直接干悟道了…… 玉怜生麻了…… “可能是因为长得帅吧,谁知道呢?”俊美少年耸了耸肩,说出一个很让人信服的理由。 “有一说一,确实,你小子长得确实还可以。” 玉怜生就算是再不服,也没办法从少年这张脸上挑出毛病来。 “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也差不到哪去啊?那天你不是说我跟你长得一样帅吗?” 高大青年愤愤不平,明明大家都长得差不多,凭什么老天这么眷顾他姬夏!!! “有吗?” 谪仙公子想了想,完全没有这件事情的记忆,怎么能有人跟他一样帅? 开什么玩笑?! 玉怜生捂着鼻梁,生气说道:“有,就是有,那天你在金陵城下说的!” “是吗?” 姬夏再次想了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嗯……你开心就好。” 在对他人给予道德上的“物理帮助”之后,姬公子明显心情大好。 他拍了拍玉怜生的肩膀,然后微微点头。 玉怜生看出少年动作里对他的十二分不尊重,忍不住揪起少年衣领大声问道:“不是,姬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你开心就好。都是兄弟,还分这个吗?” 不得不说,与急了就揪人衣领高大青年比起来,此时这名俊美公子就显得十分有礼貌。 玉怜生怒了:“分!怎么不分,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别去我家吃饭了!” “好好好,帅……你帅。” 谪仙公子受到威胁心里十分生气,但他怎敢不从,毕竟早上到现在,他可是都未进粒米…… “哼!下次注意点说话的分寸!” 得到答案的高大青年这才满意松手,继续带领着少年朝他家中赶去…… …… 第235章 ——卧戈哥有多努力 椒房殿—— 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正将一名少女搂在怀中,身旁美妇也是忍不住拉着少女柔荑轻声劝慰。 “哎哟,我的小雀奴儿……皇祖母看到你这副模样简直是心都要碎了……” 老妇人将哭成泪人的孙女紧了又紧,一个劲的拍着后背。 “皇祖母……” 少女回到皇宫中,才敢扑进这位从小带着自己长大的祖母怀里放声哭泣。 “我的好沁儿,祖母就不该让你出去,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老妇人看着憔悴的少女真真是心肝都要疼碎掉,自己这孙女出去时还是那般娇俏活泼,回来时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 “沁儿莫怕,姑姑让你怜生表哥给你出气。打死那姓姬的恶徒……” 高幽看着高沁这般模样,心中更不是滋味,这还没过门呢!就遭到未来夫君如此对待,等过了门还得了? 但是她们只是妇道人家,哪里能决定那位符宝皇帝的意见…… 少女闻言从祖母怀中钻出,摇了摇头:“不……不用了姑姑……” “怎么,到这时候你还心疼他?放心,我不会让你怜生表哥把他怎……” “不用,姑姑不用……” 高沁闻言,小巧臻首更是摇成了拨浪鼓。 但是她又不知道怎么跟这位姑姑说,她家夫君随随便便就能把她儿子打趴下。 毕竟这位姑姑整日待在深宫,又怎么知晓这些事情…… 少年金陵城大寒一战,那意气风发的模样高沁至今还历历在目呢。 若不是那少年郎太过出彩,自己又怎么甘愿与他私定终身…… “你这般模样,怕是日后要给他欺负死!真真像极我那皇嫂,你们母女俩,就知道逆来顺受!” 高幽恨铁不成钢的朝着少女额头一指。 这少女真是和她娘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找个日子,把他叫进宫里来,皇祖母倒是要看看。是哪般的顶天人物,敢欺辱我的孙女!” 这位皇太后显然也是对自家孙女这般模样气到,忍不住想要为她出头。 “皇祖母,夏……夏郎他已经知错……” 少女的怯懦之声恰好在此时响起。 “你啊,真是没药救了!!!老身倒是要看看,那小子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少女替自家情郎求饶的话语,更是让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太后懊恼,这位皇太后狠狠掐着少女琼鼻,想让她清醒清醒…… “皇……” “别说了,过两日,等你休息好就将他带进宫里来。皇祖母不会把他怎么样……只是想见见他而已……” 这位皇太后溺爱的抚摸着自家孙女头顶,少女自小被养在深宫。又受得万千宠爱,什么委屈都没经历过。 如今遇到个对她不好的,反倒是将她牢牢吸引。 她是过来人,她明白的。这少女情窦之时,上赶着来的总会不要,自己追不到的才是最好…… …… 通州—— 或许每个家中有女儿的,都会有此烦恼…… 自从那茶铺里来了个说书先生常驻之后,胡家茶铺里的生意就没消停过…… “嘿!咱就是说……那小剑仙寒芒一指……” 说书少年两指作剑,再次化身那位允州小剑仙,听得众人热血沸腾…… “徐家哥哥,喝碗茶水吧……” 日头消沉,蝉鸣渐起。 少女来不及替父母收拾桌椅,第一时间便给少年递上刚从井里捞上来的冰凉茶水。 “多谢晴儿妹妹。”徐卧戈灿烂一笑,接过瓷碗。“哟,这还是冰的呢。” “是……是吗?今儿个早上我才放在井里的。”少女面色微酡,一汪盈盈秋水紧盯着少年。似乎是想要看着少年喝下去之后那番惬意模样。 说是今儿早上,其实鸡鸣之声还未响起,少女就已经将这整坛茶水放到井底…… “咕噜……咕噜……” 少年捧起巨大茶碗一饮而尽。 “好喝……好喝……妹子,你还放了糖?” 少年说了一天的书早就口干舌燥,那清水终究是没有这凉茶来得沁人心脾。 主要是这送茶的人,更入他心…… “死丫头,还不快点过去帮你娘洗碗!!!” 正在收拾桌椅板凳的中年男子见此情形大喝一声,吓得少女心肝乱颤。 “我……我先去帮娘亲……” “好,去吧。我也帮胡叔收一下桌子。” 少女扭扭捏捏说完,便转身朝着妇人方向走去。 那说书少年应答一声之后,也来到男子身边想要帮他收拾桌椅板凳。 但是男子始终挡在他前面,时不时便喘着粗气冷哼一声。 少年见此情形也不恼怒,反而悻悻讨好一笑:“胡叔,这是今天的地钱。” 少年递过数十枚铜板…… 但是那中年男子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擦着桌椅板凳,然后将它们高高摞起。只留下少年站在原地独自尴尬…… “哟,我们小徐就是能干。今儿个又有几十文地钱给婶子补贴家用呢!” 妇人擦了擦手站起身来,她走到少年面前接过手中铜板,这才总算是将场面维持下来。 “小徐,你可真是厉害,靠着一张巧嘴就能挣到这么多钱。不像某些人,什么本事没有,只能干些苦力活。但是这脾气啊,还一天天见长……” 妇人的意有所指更是让中年男子狠狠剜了一眼徐卧戈。 自从这小子来了之后,靠着可怜的身世让自己可怜他,让他在此说书。 没想到最后却是引狼入室…… 自家那个女儿,整日魂不守舍的,给客人倒着茶水都能倒到人家手上。 “哪有,是胡叔这块风水宝地选的好,咱们才能一起发财。说到底,还是小子托了您二位的福哩!” 少年这张甜嘴真是惹人喜爱得紧。 这番夸赞下来不仅让妇人喜笑颜开,就连男子目光中那道刺骨寒芒,听到此话也暗暗消散些许。 “叔,婶。我先走了啊?” 少年说完便抄起书箱,朝着门外走去。 “咳咳——!” 路过少女身边时,那说书少年不动声色往怀里一探。 然后一根精美银簪不知怎么,突然从少年衣袖之中悄悄滑落,不偏不倚,正好掉在少女面前…… …… 入夜—— 胡家村—— “要我说,当初就不该让那小子在咱们家说书。这简直就是引狼入室,你看他每天看咱们女儿那副模样……” 男子冷哼一声,越说越是来气,忍不住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小徐这些日子,给了咱们多少地钱你怎么不说?” 妇人却是不乐意了,一把抢过酒碗厉声质问。 男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我稀罕他那点钱?” “是啊,你胡三最厉害了,好能挣钱。可看不上人家哩!” 妇人嘲讽一笑,这少年每天给的说书地钱,有时候比他们两夫妻辛苦一天都挣得多。 况且少年知书达理,自家女儿能找到这么个夫君。她反正是万分愿意的。 男子面色涨红,越想越不服气。 “那臭小子小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靠着那张胡说八道的小嘴招摇撞骗……” “砰——!” 男子话音未落,在外面偷听的少女便破门而入。 她来到自家父亲面前,狠狠将酒碗摔在地上。 随着瓷碗碎裂的声音,少女的厉声质问也夹杂而来…… “你知道卧戈哥有多努力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 …… …… 今日词牌— 《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兄弟们接—— 第236章 ——卧戈哥欲要入赘 胡父看着怒气冲冲的少女顿时有些慌乱,毕竟在人后嚼舌根子这件事情,说出去还是不好听。 但是看着自小就听话的丫头,竟然为了一个没认识几天的臭小子反驳自己。 胡父坐不住了! “死丫头,没个规矩!我是你爹!”只见中年男子拍案而起,大声呵斥:“你还要不要脸,上赶着送给人家。羞死个人!” 对于徐卧戈,他可是忍了许久。 少年在男子嘴里的形象,也从一开始的懂事人,变成油嘴滑舌的臭小子。 “爹……你……你胡说。我哪里上赶着给人家……” 少女也被自家父亲的呵斥声骂醒。 以往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哼!”胡父冷笑一声,“那畜生小子,住在镇上,每天天不亮就走差不多十里山路过来。” “这路上这么多家茶肆,怎么就来我们家?” 少年的狼子野心其实已经路人皆知,但是妇人总归还是觉得。嫁给说书先生,总比嫁给个泥腿子好。 徐卧戈住在镇子上的一间小客栈里,每日来回背着书箱。 即使没有太阳的阴天也是累得大汗淋漓。 更别说刮风下雨的日子…… 但是那少年总是准时赶到。 怕是天上下刀子也阻拦不了他要“说书挣钱”的心思。 “爹,你别胡说……卧戈哥不是说了吗?咱们家是他的福地,他想挣钱……” 少女越说声音越小,明明落日已经褪去。 但是余霞好像仍在少女脸上停留…… “你这死驴脾气,小徐他哪里不好?” 妇人此时忍不住了,开始跟少女站在同一阵线。 她是真不明白,说书先生这么好的活计,动动嘴皮子还有钱拿。自家这老夯货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 非要自家女儿嫁个像他一样的泥腿子他才满意? 看到自己家的两个女人都如此排斥自己,胡父也不敢再强硬。只得坐下来好声好气说道:“不是我看不上那姓徐的小子,是我怕人家看不上咱们。” “咱们家香火不旺,要是晴儿走了。那咱们胡家,可真就是绝了后了。” 中年男子的声音里全是无奈,他不是看不上人家。是怕人家看不上他。 而且他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招个赘婿。 隔壁村家的钱老二,家里倒是儿子多。 前几日前去走村,喝酒之时胡父跟他曾经交谈过。他家穷,兄弟财产什么都没有,娶个老婆十分苦难。 如今一家人掏空口袋,也就给老大取了个媳妇。 况且家里小子多,能吃。 若是分一个出去倒插门,也不是不可。少张嘴也算是给他减少负担…… 方圆数十里,也就他家最合适。 寻常人家,但凡家里还有口吃的,哪里会让儿子给人上门…… 随着胡父的话音落下,场面一阵寂静。 妇人的眼神更是躲躲闪闪,自己下不出好蛋。家中又没有太多余钱给夫君纳妾…… 这胡家香火要是真断了,她都不知道下去之后,要怎么去见公婆。怎么去见自己死去的爹爹。 嫁到人家家里去,让人绝后,放村子里这事可是要被人暗地里戳脊梁骨的…… “可……可是,徐家哥哥说,他家还有两个兄弟。” 胡晴说完低下头颅,两指交错。 “好,好啊。你这不知廉耻的下流胚,是什么时候跟他勾搭上的?” 胡父也许是酒劲上头,并没有听出少女的话外之意。 只是听见少女了解徐家之事后便大发雷霆。 “你这老棒子,你想干什么。喝两口马尿上天了你?” 就在这时,妇人站起身来。抓住正要寻找趁手东西的男子。 “你妹听见晴儿说吗?那徐家小子还有两个哥哥!” 妇人转头看向少女哼上一声,说到此处,少女已经无地自容。捂着滚烫的双颊跑出门外…… “你这婆娘,放开我。女子家家,还未相识几日便将人家里打听得一清二楚,恨不得赶上去的模样……” 啪!!! “没听见你女儿说吗?徐家小子家里还有两个兄弟!!” 直到妇人朝着汉子脸上使劲拍打几下后,汉子这才反应过来。 徐卧戈这么聪明的小子,好像是想借着她们女儿的口。想跟他们商量一些事情。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自己家几口人。有无丁壮,怕是都被这焉坏小子看在眼里了…… 门外的少女并没有去理会这些事情。 他相信那位徐家哥哥的话,她的娘亲会知道他在说什么的。 胡晴借着月光,拿出那根精致银簪。 这还是她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件礼物。 “这发簪可真好看啊,比娘亲嫁妆里那根还要好。” 皓月清辉之下,少女双手捧着银簪捂在心口。 她眺望小镇方向,似乎是觉得这夜色太过漫长。想要透过无尽的黑暗,去看看那位暂驻她家茶铺的说书少年…… “差点忘了!” 胡晴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赶忙将银簪收好然后直奔厨房而去。 一壶滚烫的茶水早已烧开,少女细心的用漏勺挑出茶叶,然后又放入两块霜糖搅拌均匀。 “呼——” 胡晴舔舐一口漏勺上的糖水,发现甜度正好,随即便将那坛子密封起来…… “咚——!!” 随着坛子落入井中,少女将绳子绑好之后。便甜甜的望向天边明月。 无独有偶。 漂泊异乡的少年住着客栈最简陋的丁字号房间。 “七百三十文,七百四十文……” 白天意气风发的说书先生,此刻化身守财小奴。 一遍又一遍的数着自己还剩下多少钱财。 “十七两又七百五十四文……” 徐卧戈看着眼前的“天文数字”笑出声来。 这么多钱,他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 在那座湘静小城里,他的身上从未超过一百文。 都是稍微挣到一点,就给自家母亲拿着…… 心慌的同时少年又不免激动,这趟通州真是来对。 那剑庭的大人们都是如此有钱,这几日他已经打听好剑庭到底在何方。 但是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那茶摊上的少女。 他真是生怕自己一回来时,那少女已成人妇…… 索性这几日自己已经打听好少女家世,家中仅有她一人,定是要招个入赘夫婿。 徐卧戈其实很头疼,要是家乡的双亲知道他有入赘的想法。说不得真要从潇湘赶到通州来把他打死。 但那少女良善,自己家中仍有弟兄…… 生米煮成熟饭之时再回去,其实也无不可…… 第237章 ——鹦鹉洲兄弟找茬 第二日…… 直到日上三竿,背着书箱的小先生才来到茶摊面前。 徐卧戈昨夜心事重重,生怕自己的话哪里说得不够委婉不够妥当。 少年直到半夜才带着对少女的担忧睡去,毕竟那位胡叔脾气可不好。 陌生之时他还算客气有礼。 熟悉之后,一言难尽呐…… “胡叔,胡婶。早!” 少年依旧爽朗,将书箱放在桌上之后打量着周围…… 但是令他心慌的是,那少女今日不知怎么……完全不见踪影。 “找什么?还不快说你的书?” 正在煮茶的男子狠狠瞪了一眼,语气之中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没……没什么……” 少年哪里敢看,只是默默打开书箱。开始端起他的“铁饭碗”。 “相传那位剑子拒绝琴首谢筝之后,那琴首心灰意冷……” …… 看不到煮茶少女的这一天,对说书先生来说甚是难熬。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种想法,平日里的那股激情也随着这份心思消失殆尽。说出来的故事也变了味道。 很快又是一天过去。 小少年心不在焉,一直在等着那个身影出现。 “还不走?等会太阳落山。当心找不到回镇上的路。” 胡父走到少年身旁用力推搡着他,然后自顾自收起桌椅板凳…… 少年随即又看向妇人,但是妇人好像也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二人这副模样让徐姓少年忍不住慌张起来。 但是又不好意思出声询问自己那心上人儿到底在哪。 “这……这就走,叔,婶,明天见。” 徐卧戈悻悻一笑,对着二人致歉一声后转身离开…… “唉——!” 正在洗碗的妇人长叹一声,这少年的脸皮。怎么到这时候变薄了。 你不主动来问,难道还等着我们夫妻二人把女儿送上门给你不成?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就说了,那小子不是真心的,就知道撺掇我们家晴儿。” 胡家夫妇今日本想给少年郎一个机会的,但是少年郎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让二人没法放心将女儿交给他。 什么都想要,又不想来问。 当完婊子还要立牌坊,真有你的…… 就在二人收拾好桌椅板凳,准备拉上板车回家之时。 “呼——!!呼!” 少年终于是姗姗来迟。 “叔,还有婶子。晴儿妹妹哪去了?今日为何没来,是不是小子做错了什么?” 那说书少年走到半路,终于是忍受不了内心煎熬。 一想到自己与胡晴再难见面,少年只觉得一时间心肝脾脏都喘不过气来了。 “算你小子有点胆气。”胡父见此情形,也不再扭捏。他放下板车出声问道:“那些话,可是你教晴儿说的?” 听到男子的不善语气,少年赶忙揽下所有,“是!是我教的,错都在我。还望叔叔婶婶莫要责怪与她。” 徐卧戈心中再次掀起惊涛骇浪,莫不是那姑娘吃了家法,下不来地了不成? “过来,拉车!” 胡父解下肩膀上的麻绳,朝着少年大声呵斥。 “胡叔……” 少年还想再问,但是男子却再次出声。 “拉车!” “噢……” 徐卧戈只能解下书箱,接过中年男子手里的麻绳。 一路上少年不停在打听着少女近况,可是夫妻二人对此却是绝口不提。 “嘎吱——” 随着妇人将篱笆院门打开,正在浣洗衣物的少女闻声而起。 “爹,娘……徐……徐家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少女故作惊讶,但是头上的簪子早已出卖了她。 “嗯……!” 两人相望对视一眼之后又相互找起事情,但是心中却都像是吃了蜜饯那般噙着微笑。 “住在镇上浪费钱,来回也久。家里有个牛棚,那头老牛前些日子死了,你不嫌弃的话。就先住着吧。” 胡父走进里屋,拿出旱烟蹲坐在门口。 少年一进家门就知道献殷勤这回事,还是挺合他心意的…… “不嫌弃不嫌弃,多谢胡叔,小子这些日子风餐露宿,连个避雨置身的地方都没有。如今得叔叔婶子收留,真是感激不尽。” 少年郎听到此话,差点高兴得要蹦跳起来。 胡家夫妇二人的态度,代表着最难过的一关已经过了。 “胡叔,您这牛棚子搭得可真是好。主要里边还宽敞干净,您这手艺。小子佩服……” 不得不说,少年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极为讨喜。胡父听着听着又有点飘飘然起来,兴致勃勃说着搭牛棚的时候。自己出了多少多少力…… …… 饭后,少年看着石臼旁碾米推磨的少女,忍不住撑着脑袋痴笑起来。 随后他又转头看了看那虽然杂乱,但是还算干净的牛棚。 徐卧戈觉得,此刻就算是拿一座金銮宝殿跟他换,他也是不愿意的…… …… 鹦鹉洲—— 官道上的一座客栈里,今儿个迎来两名器宇不凡的少年。 一个高大得连门都差点进不来,一个俊美得像是神仙下凡一般…… 但是这两位神仙人物,做出来的事情却是让人哭笑不得。 “你踏马的,谁是掌柜?给老子滚出来!” 高大男子将腰间大刀朝着桌上一拍,吓得众多食客低声不语。 “来咯——客官,什么事?是这饭菜不合胃口吗?小的拿到后面给您换?” 店掌柜小心翼翼来到高大青年桌旁,询问着哪里出了问题。 毕竟这二人一看就是闯荡江湖的,一个带刀,一个负剑,哪个看起来都不像是好惹的样子。 “这米饭,昨晚偷看你家婆姨洗澡换衣裳了?” 只见那高大青年倒扣饭碗,一掌落下,将面前桌子拍得几欲散架。 “客……客官此话怎讲?这米饭又没长脚,没长眼睛。怎么能……” 虽然青年的态度很是跋扈,但是掌柜的秉着顾客至上的原则。仍是小心翼翼赔笑询问。 “既然这米饭没偷看你家婆姨洗澡。” 玉怜生说完将店掌柜的整个头颅按进菜盘中,然后大声开口问道:“那踏马的,它为什么这么硬?” “雀食,为什么这粥也这么难喝?!!” 姬夏也将面前的粥碗整个扣在店掌柜脑袋上,给他包了一回饺子。 见此情形,谪仙公子连连点头,他认为自己今天带玉怜生过来,真是一个正确又英明的决定。 姬公子不由得感叹一声…… 别的不说,就论找茬这方面,这位玉将军绝对是最在行的…… …… 今日词牌-《定风波》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 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兄弟们接—— 第238章 ——姬剑子剑斩拘魂 这几天没更,是因为陪我妹出去拍照了,兄弟们不会介意吧?没骗兄弟们,舍妹抖因:夏有聆 “客官,客官。您这是要干嘛呀……” 看到自家掌柜被二人如此对待,店小二忍不住站出身,来到玉怜生与姬夏旁边。 “噗——” 仅是片刻,玉怜生腰间菩萨蛮悍然出鞘。店小二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头颅便掉了下来。 他的眼睛里充斥着迷茫…… “杀人了,杀人了!” 众多食客看到如此情形,纷纷吓得亡魂皆冒,逃往门口。 “说罢,你家主子在哪?” 做完这一切后那谪仙少年又危襟正坐,对着狼狈不堪的掌柜轻声询问。 “主子?什么主子?” 店掌柜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哆嗦着嘴唇。 “哦?不知道?玉将军,看来他是觉得你没吃饭啊?” 姬夏嗤笑一声,玉怜生攥起拳头、朝着店掌柜的脑袋就是狠狠捶下。 “砰。” 整张桌子被砸的四分五裂,刚刚还微笑待客的掌柜已经魂归天外,一个拳印深深印在颅间…… “还不出来吗?” 谪仙少年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角,对着楼上空荡荡的房顶问道。 他不明白啊,酆都的人都是这么狠心? 小弟不死完,大哥都不出马的? “姬剑子,这又何故。在下似乎从未得罪?” 调笑声从房顶传来,黑暗中也走出一名阴鸷的瘦弱男子。 “我知道,但是我看你不是很爽,就这个理由。” 谪仙少年手中仍然端着茶杯,然后一饮而尽再次说道:“你呢?还有什么临终遗言?” “临终遗言没有,在下也不想死。” 阴鸷男子觉得眼前二人有些太过自大,自己可是已然悟道多年,这二人凭什么碰瓷他? “拘魂王?倒是个霸道的好名号,但是有点可惜。”姬夏站起身来,对着男子缓缓说道:“今天哥们可能要把你铐起来。” 谪仙少年笑靥如花,这世间的所有风景似乎都藏在这一笑之中。 但是少年说出来的话,却是极其嚣张。似乎并不把这位七大王之一放在眼里。 “玉将军,外面的都交给你了。” 谪仙公子话音一落,一道寒芒便直逼阴鸷男子眉心…… “哐啷~” 一道数米长的铁链被男子从腰间扯出,铁链瞬间将少年手中的青玉案牢牢吃死。再难寸进…… “剑子大人,这一上来没聊几句,我都不知道恩怨从何而来就动手。” “这恐怕不太好吧?” 阴鸷男子看到自己如此轻松就制住青玉案,他不由得放松警惕。对着持剑少年开始嘲讽起来。 “我也觉得不太好。” “但是我现在在干嘛?我在做好事,我在为民除害。我很光荣!!!”谪仙少年哎上一声,瞬间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他占领高地,让眼前的阴鸷男子无话可说。 “剑子可不像是会做好事的人啊?” “会的,我现在不是正在开始做吗?” “噗嗤——!” 拘魂王只看到寒光一闪,一股凉意在喉咙之中蔓延…… 原来是面前那柄被牢牢锁住的长剑,不知何时,竟是毫无征兆洞穿他的喉咙。 “问你遗言又不说,你不会以为自己真打得过哥们吧?” 少年说完抽剑回鞘,场中的小喽啰们也在此时被玉怜生屠杀殆尽。 “就这?这就解决了?” 被血迹沾染身上长袍的高大男子提着刀走到姬夏身边。 玉怜生看着已经倒下的男子,啊了一声。 “不是,咱们会不会杀错人了?就这么一小会,你就把七大王之一给干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什么干,是杀了。”谪仙少年面色严肃,纠正着高大青年的用词。“他都不把哥们放在眼里的,被剑指着还在那里嘻嘻哈哈。” “他不死谁死?” 少年说完还不忘嫌弃看上一眼,“玉将军,刚刚忘记砍他头了。你刀还没收,劳驾。” “你小子,谁能想到你几个月能窜到悟道啊?” 高大青年有些无语,这位剑子涨修为,就跟喝水一样。 别说是眼前倒在血泊中的男子,就连他都没想到。 菩萨蛮刀锋一凛,男子头颅瞬间落下。随后他又熟练的从腰间拿出一个小麻袋,将男子头颅装入其中。 那麻袋像是特制过一般,带血头颅放进去竟是没有看到任何猩红血迹。 “专业!” 谪仙公子竖起大拇指,不得不说。他本来想用衣服包起来的。 “去你吗的,赶紧回京吧。明天过节气,我那外祖母可是要召见你。” 玉怜生将袋子挂回腰间,然后再次提醒道:“应该是为了沁儿的事情,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认错……” “沁儿是你叫的吗?你在狗叫什么?” “我小时候就这么叫她了!” “那我长大怎么没见你叫过,你在狗叫什么?以后不许叫。” “姬夏,你吗司了。” 不管是修为还是言语,这位玉将军似乎都被眼前少年狠狠压上一头。最后只能在一声很没素质的问候声中结束…… …… 天京—— 那座御书房里,一名稚童跟着黑衣青年来到皇帝桌前。 “师祖祖,瀚海想吃这个。” 小稚童现在十分大胆,他觉得他的师祖祖就是世上最厉害的。连皇上都要给他行礼…… “皇祖,姬夏此子。不是简单人物,若是有必要,朕觉得可以找个机会除之……” 这位大齐皇帝想到少年的果决与狠辣,心底忽然升起一丝焦躁和不安。 少年的那副不甘屈于人下的模样还有眼神,至今仍在这位九五之尊眼前浮现…… 黑袍男子夹了一颗鱼丸放到稚童碗里,然后说道:“别乱杀嗷,我跟他很熟的。” “很熟?他怎么会跟您很熟,按理说,您应该没见过他才是啊?” 高其治有点奇怪,这位皇祖就没出过皇宫。 那少年也未曾面见于他,怎么就很熟了? “不熟不行啊,他一上来就抱着我的大腿喊爹。我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懂事的年轻人了。” 高天君说完一副回味模样,然后再次缓缓道:“被人喊爹真的很舒服,所以我就没忍住。收他当了干儿子。” “啊?” 饶是这位威加海内的皇帝陛下,也被眼前青年的话音惊到。 “不是,您在哪里见的他?他又是怎么一见面就抱着您喊爹?” 高其治此时心中的问号占据整个脑子。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嗯……”听到自家子孙的话,这位高氏皇祖捏了捏下巴,沉思许久。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梦里。” …… 第239章 ——菩萨心肠怜生起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在梦里……” 这句话一出来,这位皇帝陛下有点破防了。 “皇祖,您是不是最近睡得有点糊涂了!?” 高其治真的很生气,自己跟他在讨论正经事。但是这位皇祖似乎在拿自己玩乐。 梦里认爹?别闹,就离谱…… 估计是上次自己提过一嘴,皇祖梦中偶然所见而已。 “真的,你别不信啊!?”黑袍青年顾不得烫嘴的豆腐,赶忙回答着这位大齐皇帝。“而且咱们高家的下一个四九之数,我转到他身上了。” “什么?” 高其治被黑袍青年的话语震惊。 “皇祖……此话何解?” 这位大齐皇帝不明白高天君的意思,高家的下一个四九之数。为什么能转接到少年身上? “您的意思是?他会是下一个皇帝?” 提到皇帝二字,高其治眯了眯眼,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不是,他和你皇祖是一样的人,当不了皇帝的。” 高天君话中蕴含的深意,让这位皇帝陛下再次震惊。 “也就是说,他的修为,会跟皇祖一般高?会天下无敌?” “怎么可能!!!”青年急了,放下碗筷就是一阵输出:“就他那没出息的比样,能比你皇祖修为高?” 说完青年再次补充一句。“不过在这方世界,很够用了。” 皇帝还想再问什么,但是此时一名龙隐卫从暗中走出。 “陛下,姬剑子和玉千牛在鹦鹉洲斩杀拘魂王,大概明日正午就到京城。” 那名龙隐卫禀报完之后便悄然退下。 高其治没有想到,少年的效率竟然这么快。 才不过一天时间,便提着拘魂王的人头回了天京。 但是少年这般心急,似乎倒是让这位陛下掌握了更多的筹码…… 这位大齐皇帝忽然笑了笑:“皇祖,还记得六年前,持剑入皇城的那人吗?” 黑袍青年头也没抬,“记得,这不是我干儿子的师父吗?” “朕想请您去,将他一条手臂恢复就好。” 这位大齐皇帝眯了眯眼。 对于眼前青年说的话,他是深信不疑的。 高家的下一个四九之数,他定是要押宝在自己外孙身上。才能保得高家再次荣华…… 高家人可以不当皇帝。但是谁当皇帝,他想要的是,得姓高的说了才算…… 姬夏不是皇帝的话,那便最好。 毕竟少年的能屈能伸,还是让这位大齐皇帝有所忌惮。 一个剑子,身份高贵,又是正值意气之年。 竟然能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屈膝下跪,并且宠辱不惊。 这些都还能理解,毕竟他高其治是皇帝,整个大齐最尊贵的人。除了眼前青年,无论谁来都要低头。 但是少年的贪心还有果决,让他感到些许害怕…… 事后这位皇帝陛下想了想,还是觉得把姬夏这个控制不住的变数除掉最好。 但是他的皇祖又说,姬夏不能除。 梦里认干儿子这个东西,高其治肯定是不信的。 不过皇祖所言,定是有他的道理存在。 每一任皇帝,传给太子的临终之言。讲到最后都只有一句:“对于住在禁殿那位,要无条件信任……” 这是他从天宝先帝口中听到的,而天宝先帝从显照先帝嘴里听到的,也是这句…… …… 京畿道—— 一名谪仙少年和高大男子并肩策马而归…… “玉将军啊玉将军,你看你,又跟着我得罪酆都了。小心明天人家又追杀你!” 长相极其俊美的少年递过一坛水酒,高大青年一饮而尽。 “怕什么,反正不是有你在吗?这事剑庭不是会解决?” 玉怜生笑了笑,将空坛抛向远方,“说来奇怪,我那位皇帝舅舅到底许诺你什么?酆都七大王你说杀就杀?” “而且,你到底在急什么啊?我这一身血,你等我洗洗不行吗?” 这位玉千牛有点想不明白,姬夏这回好像很急。 从宫里出来,吃完饭睡一觉之后。姬夏便马不停蹄赶来鹦鹉洲击杀拘魂王。 杀完也没有休息,立马就回了京城。 “许诺我什么?”姬夏捏了捏下巴对身旁青年问道:“你爹是什么职位?” “锦州大总管啊?什么职位,你不是知道吗?” 高大青年有点疑惑,自己这个爹。皇朝两位大总管之一,难道全天下还有不认识的? “嗯……知道。”谪仙少年听完点点头,“我的岳父大人说,我要是把他们七个都杀了,我也是你爹。” “姬夏,我曹你****”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玉怜生抽出腰间菩萨蛮,姬公子直接腿夹马腹,溜之大吉…… 深夜—— 蝉鸣之声弱弱,证明着立夏不远。 “说,谁才是爹!” 高大男子气喘吁吁,将手中虎夔大刀架在眼前少年脖子上。 只能说少年这张嘴的攻击性,比他手中青玉案还要强…… “不说了,不说了。我的错,玉将军。”少年再次哈哈一笑,夺过青年手中大刀。然后递给他一块干粮。“来。先吃点东西。” “不行,我就要听。” “你是,你是……”姬公子看着眼前青年青筋暴起的模样,只得无奈服软。 “哼——!” 听到此话,玉怜生才接过姬夏手中干粮一起坐下。 “你就不怕阿鼻王气急败坏,亲自出手?” 玉怜生继续着刚刚的话题,在他眼里。这位姬剑子,欺软怕硬可是一名好手。 这酆都到底是怎么他了?就算是给他姬夏当大总管,玉怜生觉得,眼前少年也不会如此卖力。 “呵——区区阿鼻王。” “要是他出手……”姬剑仙提到阿鼻王三字不屑一笑:“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懦夫!!!!” 提到跑路,对于现在进入悟道境的姬剑仙来说那是绝对的自信。 上次他御剑起飞,莫靖在后面连他的剑尖都看不到啊。 懂不懂御剑飞行啊?懂不懂什么是含金量啊?!! “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短暂的大脑宕机之后,玉怜生扶着身后树干笑了起来。 姬公子的话果然没有让这位千牛备身失望。 这小子,他是一点也没变啊…… “笑你吗,那都打不过了,我能怎么办?”谪仙少年一脚踹向身旁的高大青年,然后问道:“你呢?倒是非要跟来,真不怕惹麻烦?” 玉怜生不甘示弱踢回一脚,“真不怕啊,都说了,不是还有你们剑庭擦屁股吗?” “行吧,有可能不是剑庭给你擦的。” 姬夏说出一句让玉怜生摸不着头脑的话语,但是此时这位玉将军听得好像并不是很认真…… 【玉将军,吃烧饼吗?】 【玉将军,您真是好样的……】 【囡囡,这是玉将军,快磕头……】 这位玉将军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倒是不停闪过那天金陵城百姓对他的赞美。 他从前策马而过,百姓们不是避让就是惶恐。 初时自己还洋洋得意…… 但是体验过一次笑脸相迎之后,玉怜生忽然觉得。 偶尔做两件好事, 也不是不行…… 第240章 ——访风景于崇阿山 通州—— 崇阿山巅, “山峦耸翠,直达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 一名从湘静小城而来的说书小先生来到了这座桂殿兰宫面前。 虽然这座宫殿还未曾竣工,但是这般依山扶摇的参天巨物。着实让他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深深震惊…… 徐卧戈此时终于知道,为什么官道上运输琉璃玉瓦、还有参天巨木的车队望不到尽头了…… 原来竟是要打造一座如此天宫…… “小先生,着实有文采。” 莫潮看到这说书小先生口吐莲花,不禁拍案叫绝。 他每天待在这里监工,但是死都想不出来这几个词。 人家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小剑子取笑,小人只是一座偏远小城而来的说书匠人。” “幸得在话本古籍之上,看到过些许对于宫殿的记载字句。所以不禁用在此处……” 徐卧戈只是悻悻,得见如此宝殿,也算是开上一回眼界。 他本来只是想来剑山说书,挣点小钱而已。 没想到自己说的书,甚是符合这位小剑子的口味。不由分说便将他带到山巅,让他好好记载这座有史以来最为高峭的桂殿兰宫…… “这样啊?没事,读到脑子里就是你的。” 那被称作小剑子的青年哈哈一笑搂住徐卧戈肩膀,然后他指着渭水河畔正在刷漆的两尊巨大楼船说道:“待会带你去看看,那两艘船是皇家的陪嫁。” “一艘叫青雀,一艘叫黄龙。” 徐卧戈顺着抬眼望去。 只见青雀与黄龙这两艘楼船,高达数丈,宛若两座移动的华美行宫。 路上他就听说过,楼船是皇室那边运输和陪嫁东西过来的。现在正刷着新漆,日后便是驸马和公主小两口的出行游玩之物。 “潮儿,今天的工程进度到哪了?” 一道带着略微喘气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二人回头一看。 一名跛脚老人正拄着拐杖,气喘吁吁的坐在石头上休息…… “大爷爷,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我花了好多钱哩。” 随后莫观看到莫潮身边的徐卧戈,不由得大笑起来。“小先生,咱们还真是有缘分。” “见过老先生。” 背着书箱的少年,再一次看到自己的贵人,哪里敢不尊敬。徐卧戈俯身作揖,但是同时他也震惊着老人身份的高贵。竟然能让小剑子低眉俯首…… 少年听过的江湖故事还是太少,并不知道剑仙莫观就是小剑子莫潮的大爷爷。 只以为是本家亲人之一。 毕竟那位莫剑仙,怎么都不该是眼前这番模样…… “大爷爷,你们认识?” 莫潮看到二人打起招呼,也好奇起来。 “在通州官道上认识的,那时候舟车劳顿,万事闲愁。正好遇到这位小先生说书,这一张巧嘴妙语连珠,舌灿莲花,当真是让人如痴如醉啊。” 跛脚老人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誉,特别是莫剑仙师徒剑斩恶蛟的故事,他是怎么听也听不腻…… “老先生过誉,小子只是借着那两位剑仙的故事,在这尘世里寻求两口温饱而已。” 少年十分谦虚,更是十分有眼色的将这一切功劳都推到两位剑仙身上去。 毕竟这可是在人家剑山,毁人之言三思后行,但是这夸人之语就算是虚假一些,也是能脱口而出的…… 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听自家好话。 “小先生,哪里话。不只是我大爷爷喜欢,就连我也是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到金陵城下再战一场!” 负剑青年说完之后挑了挑眉。 “不知小先生是否有意,编写一本临江仙人的故事?” 徐卧戈闻言思索:“小子正有此意,但是就是不知那位临江仙何在。听说他贵为剑山小剑子,虽然不及那柄青玉案。但是估计也在伯仲之间……” “小先生……小先生你可算是找对人,来对地方了。那位临江仙人我见过,生得明眸皓齿、器宇轩昂,与青玉案被通州民众称为剑庭双杰……” 负剑青年惊呼,那位临江仙的故事,他这里可是有得多。 “是吗?不知大兄这几日可有闲暇?与小弟细细说来那位临江仙人的故事,好让小弟拜读一番。” 说书少年也是大惊,没想到他苦苦追寻,得来全不费工夫。 负剑青年闻言,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有的,有的,这二十两纹银。给先生下山采买笔墨纸砚。为兄回去让拙荆做几个下酒菜,今夜温酒,你我兄弟彻夜长谈如何?” “善!小弟一见吾兄,便如亲兄一般。兄且等着,小弟去去就来!” 徐卧戈接过纹银,转身对着莫观行礼:“老先生,小子告辞,祝老先生身体康健。” 说书少年十分有礼貌,就连告别之时也是吉利话频出。让跛脚老人抚须大慰…… “小先生且去,借你吉言。” 随着莫观话音一落,说书少年转身下山。 徐卧戈没想到这位小剑子也是这般大方,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叫自己去买笔墨纸砚。 若是能把那临江仙人的故事写好,这位临江仙一高兴。怕是自己和晴儿安身立命的本钱就有咯…… 少年下山之时难掩兴奋,不禁再次想起他师父躺在病榻前说的话。 “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达人知命之时,自然亨通……” 徐卧戈此时才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在湘静城里,他不仅说书没几个人听。时常还要去帮忙家里,不然就是去给城中书铺,给老爷们抄书。 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回家还要尽数交给母亲。 如今揣着怀中这数十两宝钞,少年不禁走路都飘飘然起来。 这金银宝钞,他们怕是见都没见过。就知道给自己找一些大字不识的村妇,然后劝说自己要尽心尽力给老爷们干活,才会被老爷赏识。 从前自己有时候累到直不起腰时,也偶尔会这般认命以为。 自己可能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忙时干活,闲时说书,挣几文零花补贴家用…… 所幸这次师兄回来,给他讲上几番道理。他才敢出来闯一闯……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看来真不是空穴来风。” 少年自嘲一声之后,满心欢喜的走下崇阿山前往附近镇子。 徐卧戈想要给湘静城里的父母寄钱,给家里起上像师兄家那般的青砖大瓦。 虽然现在的他,十分抱怨并且不忿父母的眼光…… 但是这好像并不关他孝不孝顺什么事…… 第241章 ——帝子府天人旧馆 那说书的小先生下山之后,山上仅余祖孙二人。 “潮儿,你打算何时成亲啊?要不要和你师叔一起办。” 莫观看着负剑青年,突然没来由的问上一句。 眼前青年可是莫家继他之后,最出色的后生。若是能看到他们同日成亲,那也是不留任何遗憾了。 莫潮摸了摸后脑勺,“大爷爷,我家那口子可不敢。应该随意找个日子结了就行。若是跟公主同日,怕是冲撞,日后恼起来。不好相与。” 莫观上次就跟莫问提过一次,但张绮罗觉得自己出身寒微,不敢逾越。 就算是她敢,戚州张家也怕是不敢,所以此事便直接作罢…… “倒是忘了,臭小子娶的是公主。” 跛脚老人深深吸了一口崇阿山巅的空气,说到底,谢筝还是他心里最好的选择。 身份也合适,人又孝顺懂事。 但是这年轻人啊,就随他去罢…… 反正自己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师祖祖,这里好高,那座房子好漂亮啊。” 一声清脆的童声传来,只见一名小稚童拉着一位黑袍男子向二人走来。 祁连瀚海只是跟着他的师祖祖走进一个圆圈里,然后师祖祖让他闭上眼睛,他就突然到这里来了。 莫潮与莫观同时回头,看向那对奇怪的组合。 小稚童十分活泼,但是那名黑袍男子,却是万分贵气。 “小后生,好久不见。” 黑袍青年忽然开口,令人如沐春风。 “在下并不认识先生啊?”莫潮看到黑袍男子对他打着招呼,还言语一句好久不见。 他搜寻着自己的记忆,但是他对这男子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但是青年身上的气度,怎么也担当得起先生二字。 “潮儿,下山去罢。先生说的是我。”跛脚老人微微一笑,侧着身子让出空位。“先生,好久不见。” 青年顺势坐到一旁笑问道:“不叫妖人了?叫先生,这么有礼貌?” “没办法,打不过先生。” “打得过你就叫?” “不一定,打得过的话,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莫潮听到妖人二字,心中惊骇。他用着询问的目光看向老人。 “不用搞这些小动作,你们整座山加起来都不够我打。” 黑袍青年似乎是看出莫潮的想法,还未等莫观开口。便直接打断了他。 “下去罢潮儿,先生若是真想害我,没有人拦得住的。” 跛脚老人对青年的话表示赞同。 因为就算是陆天一都能把整座剑山翻过来,更别提这位活上不知多少岁的青年。 莫潮闻言,只是面色凝重行上一礼,然后脚步沉重的缓身离去。 “这座山,好像叫崇阿吧?” 青年环顾四周,忽然一问。 莫观有些惊讶,“先生竟然识得此处?还能叫出山名?” “帝子府,以前是我的封地。” 帝子府,一个很久远的名字。在那位显照皇帝设立二十九州之前,通州便叫帝子府。 “以前山顶那个地方,有个天人馆。是我出来透气的地方,但是自从高天齐死后我再没出来,那座天人馆久而久之,也不知道飞哪去了。” 莫观心头微凛,青年的话暴露他的身份,直呼齐太宗大名。最少也是同辈…… “敢问先生名讳?” “高天君,高天齐是我兄长。” 看着这条万千年来未曾改变的渭水,青年似乎在回忆什么。 “原来如此,史书上那位杀穿楚王防线的下凡童子。看来也是先生无疑……” 莫观没有想到,自己和陆天一的猜想。竟是成了真。眼前这位,至少四五百岁是跑不了的…… “史书?怎么写的,我倒是没怎么看过。” 青年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在他眼里,此方世界的任何一切东西不过白驹过隙。 多认识一些有趣的人,让自己开心开心,已是天大的幸事…… “书上写着,太祖高闰起兵,两军对阵……最后太祖得仙童下凡,以一己之力,凿穿楚王布置在渭水的二十万大军防线,直取三军太尉首级……” “哦,记起来了,好像就是这里,我从下面楼船那里,一个人杀到对岸六七座山头……” 青年看向这块地方,他好像记得,就是因为自己把这里打下来。然后高天齐就把他的封地放在这了。 “当时不止二十万,我很厉害的。” 黑袍青年哼了一声,没有想到他爹高闰竟然吞没他的功劳。在史书上只写了二十万而已! 这怎么能忍?!! “先生威武——!” 所幸老者的夸赞,让青年终于是再次露出谦虚笑容。“一般吧。” 高天君将莫观从石头上赶了下去,然后枕着双臂卧躺起来。 莫观刚想习惯性学着姬剑仙的模样,蹦出一声尊老爱幼懂不懂。 但是他仔细一想,好像自己才是幼的那个…… 但是说到幼,莫观看了看祁连瀚海……旁边又好像有个更幼的。 那没事了…… “敢问先生此行,所为何事?” 花甲老人靠着石头坐下,然后对着青年询问此次前来是所为何…… “来帮你治病啊,我那些后辈当皇帝之后,心眼子都太多。他想让我治一治你的手臂,然后用你的那只脚,继续威胁你徒弟卖命。” 莫观闻言刚想站起身来,却不料青年再次话锋一转。 “放心,我手脚都给你治好。你不会以为他当个皇帝能命令我吧?我不命令他都不错了。” 高天君嬉笑一声,他不想使唤人只是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而已。 但是子孙后代来找自己这个老祖求点事,自己总得答应。 久而久之,真以为当上皇帝,就能跟他提意见了? “逆徒,逆徒……还有莫靖!!!!”刚刚还和声好气的老人突然站起身来,“敢问先生,我那徒儿,究竟是用了什么。来换我这条烂命?” 莫观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拖累到少年,他也从未跟姬夏提起过自己的伤势。 如今想来,怕是莫靖跟他言语了。 “用什么呢?想一下。”青年可能确实睡觉太多,记忆力不太好了。 “好像是用他的尊严……还有一整座江湖……” 高天君十分随意的脱口而出,虽然姬夏是他的干儿子,但是他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因为在他眼里, 不管是少年的尊严,还是什么江不江,湖不湖的…… 都是垃圾,没什么区别的…… …… 滕王阁序原句: (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 (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 第242章 ——凡人怎知神仙心 “孽徒,孽徒……” 老人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死活都没有想到。自己赋予厚望的弟子,竟然去当了朝廷鹰犬。 就算自己身死那又如何,本就是残躯一副。 他才几岁,还有大好前程。还有无数未来…… “好啦好啦,话不多说。” 高天君没有理会老人的呆滞模样,一把拉过他的手臂。 “轰——!” 天空中云雾尽散,一颗比太阳还要耀眼的星辰只是微闪。 “你身体里还有虫子呢?!有点恶心。”高天君咦了一声,一把将那只蛊虫揪了出来。 “瀚海,过来。师祖祖给你看一样好玩的。” 做完这一切后,高天君伸手招呼着祁连瀚海。 小稚童一蹦一跳,来到黑袍青年面前。“师祖祖,怎么啦?” 青年拿着那只蛊虫,放在祁连瀚海面前晃了晃,“看,这是什么?” “师祖祖,是虫子。” 祁连瀚海微微皱眉,他最怕的便是这些爬虫。 “猜对啦,奖励你和它玩一会。”高天君哈哈一笑,扯开祁连瀚海的后领,然后将那只刚刚抓出来的蛊虫放了进去。 “啊……!啊—!师祖祖……呜哇……” 祁连瀚海大将军瞬间起舞,可是那只小手粗短,怎么也够不到后背。小瀚海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蛊虫正在他背上爬行,但是他又毫无办法,瞬间便被吓得大哭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无良青年看着幼童满地打滚的滑稽模样笑出声来。 随着青年收回封在莫观身上的星辰之力,莫观只感觉到那被打断的一手一脚经络瞬间活跃。只是片刻,他竟然能伸手握紧拳头…… 这可是他和俞世南怎么也治不好的,但眼前青年只是略微出手…… “先生,老朽多谢先生。”莫观闻言苦笑一声:“但是还请先生收回仙法,莫观已是废人,多活这几年也没什么意义。” 黑袍青年闻言,再次一脚将爬起来的稚童踹翻,然后转头一笑:“怎么?有手有脚的活着不好吗?” “自然是好,但是人已心死,这残破躯壳留着也是无用。” 老人将满地打滚的稚童扶了起来,伸手从他身上抓回蛊虫。“先生说,对吗?” “对不对关我屁事,少跟我讲这些人生意义的大道理。” 青年只是嗤笑,“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打生打死也好,仇怨世代也罢。与我无关,我今日出来,只是顺便想透透气而已。” 高天君说完打了个哈欠,然后枕在石头上睡了起来。 “老爷爷,谢谢你。” 祁连瀚海大将军终于是摆脱那只令他大失颜面的爬虫,他起身对着那位老爷爷弯腰致谢,然后又对自己那位师祖祖怒目而视。 师祖祖明明知道他最怕这个,还经常在皇宫里带他去爬树抓鸟。 爬树抓鸟就算了,师祖祖每次都在下面待着。他说他不喜欢爬树,他就喜欢欺负小孩…… 小稚童虽然被欺负许久,但是心里依然崇拜着这位让皇帝陛下都尊敬的师祖祖。 太爷前去边关的时候,也是嘱咐自己要好好听师祖祖的话…… 倘若不是如此,他祁连瀚海大将军早就不跟他玩了。 “没关系,你几岁啦?”莫观抚摸着稚童头顶,慈爱的将他抱在怀中。 可能是人一老,对这活泼小童便喜爱得紧……莫观不禁想起若是少年有了儿子,会不会也是这番讨喜模样。 那位先生闭目养神,他也不敢打搅,只得在一旁跟着稚童嬉闹起来。 微风拂过山岗,带来些许微凉江风…… “这房子,是给沁儿他们住的吗?” 黑袍青年侧躺,看向临江而建的那座桂殿兰宫。 “回先生,是。这正是给小徒和您家公主殿下建造的新婚居所。” “建得不错,风景很好。不像皇宫里,变得愈发死气沉沉。” “什么时候建好说一声,我也过来住几天。” 黑袍青年想起那个少年,还有记忆里总是埋怨他笨,连翻花绳都学不会的少女。 真是没想到,不过眨眼,沁儿便已长大,即将嫁作人妇…… “自然是欢迎先生,不知先生现在可否告知,我那逆徒如今何在,又在为那位皇帝陛下所做何事?” 这位大剑仙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的询问。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眼前青年,好像做什么都只是随着自己的性子。 自己这些人要去干嘛,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莫观想到此处,有些豁然开朗起来。 这不正和那位陆仙师一样吗?达到某种境界之后,对这世间万物,似乎都抱有着一种心态。 那就是“无为”二字…… “不知道不知道,我没问他。而且,你话很多,真的很烦,我不想回答你。” 高天君觉得莫观一直在他耳边嗡嗡叫的声音有点厌烦,大好的心情全被他无数问题败兴。 “瀚海,咱们回去咯。闭上眼睛……” “师祖祖,为什么一定要闭眼睛。瀚海想看看怎么过来的可以吗?” 小稚童仅是埋怨片刻,便丝毫不记仇的再次黏上这位神奇的师祖祖…… “嗯……不闭也行,没什么的。” 青年捏了捏下巴,叫人闭上眼睛,只是他比较喜欢给人惊喜而已。 “走啦,我是真没想到你现在话能这么多。不然我来都不会来。” “不过变得比以前有礼貌很多,挺好的。” 高天君临走之前,对莫观现在的素质表示十分认可。 这副态度才对嘛……像几年前那样,话都不问就拔剑上来喊打喊杀。很难让人不心寒的…… 莫观焦急,还想再问,“先生……” “先你吗。” 看到莫观一副似乎想要再狗叫的样子,高天君受不了了。留下一句问候语便带着稚童消失不见。 “我那……徒……” 莫观话音未落,眼前一大一小便已经消失不见。 老人无奈苦笑:“真……真乃神仙之术也……” 莫观心情复杂的看向滔滔江水, 看来他心中的无数疑问,都要找到姬夏,才能解开…… …… 翌日—— 天京—— “奉大齐皇帝诏,通州即日起更名为帝子州。于渭水旁,崇阿山巅重建天人馆,此事由工部尚书闵帷全权负责……” 早朝上的第一封诏书,便是将通州改回从前之名。但是这诏书上的天人馆一词,却是让文武百官摸不着头脑。 只有那位史官,似乎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对了……他好像是在齐太宗高天齐的传记里看到过崇阿山与天人馆一词,但却只有寥寥数语…… …… 原句:(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临帝子之长洲,得天人之旧馆。) 【滕王阁序的大纲作者就准备到了这里而已,正在继续拆,最近在查里面提到的各种人物,地名、还有句子里包含的故事与人物背景。】 【主要是想尽量严谨一些,让兄弟们看小说也能一起学到点东西。所以最近更新速度可能会慢点。】 第243章 ——积极认错姬剑仙 “今日去见的是皇太后。你可要小心些,她最疼沁儿了。” 刚从鹦鹉洲归来的姬夏二人正坐在正堂中吃早餐。 那颗拘魂王的人头一送进宫里,那位皇帝陛下就给了他回信。说老神仙已然出手,莫观性命无忧。 姬公子接旨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掉落下来。就连饭菜都吃得香了不少。 “放心好了,要打要杀皆来就是。” 姬夏早就做好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毕竟这件事情,高沁受的委屈实在太多。 换作自己是那位陛下,早踏马砍头了。 谪仙少年放下粥碗,对着玉怜生问道:“话说,你什么时候去扬州,到时候带上我?” “早就想去了啊,这不是你在京城吗?想着你没来过,带你认认门,以免日后都不知道我家在哪。” 玉怜生早就把眼前少年当做好友。二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觉得对方做的事情,都很合自己的胃口…… “这么好?” “那不是?” “你暗恋我?”姬公子似乎是想到什么可能,连忙端起饭碗起身。“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可是你妹夫。” “大早上的,你踏马的别逼我扇你。”玉怜生笑骂一声,随即唤来家丁备马。“我陪你进宫一趟吧,顺便给外祖母请请安。” “可以,好兄弟。” 姬公子微微一笑,跟高大青年勾肩搭背走出府门…… …… “夏郎,你牙齿怎么了?” 刚入宫门,那位洛邑公主的鸾驾便停在二人身前。 从鸾驾上下来的那名高贵少女不停抚摸着少年脸颊。 谪仙公子微微正身,“早上出门没注意,走路上被蚂蚁过肩摔,牙齿磕门槛上了。” 娇俏少女闻言绷得不是很住,笑骂一声之后拧着少年腰肢。 姬夏顺势搂住高沁的柳腰,然后走上鸾驾。 “玉将军,你自己走了嗷。我和我媳妇一起进去。” “姬夏,我***” 被独自留在原地,只能靠着双脚的玉怜生对着二人背影亲切问候…… 他本来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有素质很有礼貌的人,但是跟姬夏待在一起,总会忍不住出声问候。 玉怜生对此也是十分苦恼…… 椒房殿,一对璧人在女官的指引下走进殿中。 娇俏少女率先下拜,“沁儿拜见皇祖母。” “孙婿姬夏,拜见祖母。” 跟在少女身旁的谪仙少年亦是有模有样跟着下拜起来。 “沁儿,过来祖母这边。” 那道平日里的雍容声音变得威严,将少女叫过去之后。又叫少年抬起头来。 “模样倒是俊俏,怪不得沁儿对你神魂颠倒的。” 老妇人端详片刻之后,终于是明白自家这孙女,究竟是为什么逆来顺受。 养在深宫之中,本来就没接触过什么男人。 如今一去,竟是遇到这般难得一见的俊俏男子。少女怀春年纪尚小,受了欺负三两句话便能哄好。 但是到了自己这里,可不行。 “皇祖母……” 高沁闻言低下臻首,俏脸通红。 “这模样倒是勉强般配,但是这规矩……听说你乃江湖人士出身,不识规矩也是正常。” “但是日后,这些事情,可莫要再传入哀家耳中。” 这位皇太后的声音里满是警告以及贬低,坐在一旁的高沁听着话语战战兢兢,真是生怕姬夏会站起身来顶嘴…… “祖母教训得是,孙婿年纪尚小,规矩不识良多,若有不当之处,还请长辈辞罚。孙婿理应受之……” 没有人料到这位出身江湖的剑子大人,在面对这番言论之时竟是没有一丝不满。而是认错诚恳。 因为姬夏觉得老妇人说得并没有什么错,在这个规矩森严的时代里。宠妾灭妻在寻常人家可是大罪,轻则重罚银两,大刑伺候,重则押解,流放千里。 江湖儿女的快意恩仇,只是对于江湖人而言觉得新奇刺激。 但是在这些从小便是出身世家的大家族儿女来说,规矩二字,便是生命中的理所当然。 此次确实是他对不起高沁,无话可说。别说是这不痛不痒的贬低之言,就算是喊打喊杀,他也不敢皱一下眉头。 但最好还是没有这个环节最好…… “在江湖人里,你倒还是算知晓些规矩的得体后生,本宫也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说的话。” 坐在另一张大椅上的凤袍女子微笑说道。 这少年模样俊俏,悔改之色亦是真诚。比起当年没嫁进宫里时,自己父亲豢养的那些江湖门客倒是高上不止一个档次。 “小婿拜见泰水大人。” 姬夏看到女子身上凤袍纳头而拜。 能坐在皇太后侧位,穿着凤袍的人,除了那位皇后应该也没有其他人了。 “起来吧,地上凉。等会怕是冻坏,我这女儿要心疼。” “回头啊,她该怨本宫这个做母亲的了。” 皇后看着已经将臻首埋到自己婆婆身后的女儿白了一眼。 昨夜高沁就抱着枕头,来找自己说了一晚上的体己话。她感动了半夜,认为女儿终于长大了。 但是到最后,少女才露出她的真实目的。 这没良心的,只不过是想让自己今天,不要太过为难她的情郎。 待得高沁有了心上人之后,这位皇后娘娘才突然明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词到底从何而来…… “谢泰水大人,谢祖母。” 少年十分有礼的再次朝着座上两位长辈磕头,这回就连一直绷着脸的皇太后面色也缓和不少。 “外孙给外祖母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就在这时,一名高大将军仿佛是像回到家一般。轻车熟路的将腰间大刀放在门口,然后走进殿来。 玉怜生这一路上迫不及待。 姬夏挨打…… 他要是不在旁边看着怎么行…… 椒房殿里全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官,万一打不疼这畜生,自己还能帮把手不是? 不打个半死,他不放心啊…… “怜生啊,你来得正好。” 老妇人不知姬夏和玉怜生交好,见到玉怜生到来。连忙对姬夏玩笑道: “这是你怜生表哥,刚从边关回来。若是你将来再欺负沁儿,老身可是要叫他好好治你一治……” 高大青年闻言一怔, 这深宫里的这群女人,真就整天待在后宫里斗角勾心,就没人调查过姬夏这玩意到底有多猛呗? 自己现在怕是来十个都干不过他…… 这也不怪皇太后她们。 主要是显照年间,为了避免外戚干政,几乎便把宫里和宫外变成两座世界。 何况朝廷有意打压江湖,这些江湖侠客的意气也只能口口相传, 平常的官宦人家小姐,更是不会主动去打听这些好勇斗狠之事。只会在意哪位公子长得俊俏,哪个才子又出新诗。 姬夏金陵城大败六杰一事,是万万传不到这座深宫金殿里边来的,但是作诗与赠词一事,她们倒是有所耳闻。 不然这位洛邑公主,当年也不会好奇,去打听谢筝和那曲《水调歌头》的故事…… 那少年此时更是不会在此认错磕头…… …… 第244章 ——聪明之人不长久 “祖母放心,日后若是孙婿再有对不起沁儿之事。便叫孙婿天打雷劈,永不超生。” 还没等玉怜生应承下来,那谪仙少年便率先开口。 “什么死的生的,呸呸呸,日后不许说这些晦气话。”娇俏少女闻言坐不住了,顿时从老妇人身后探出头来,怒嗔那出言不当的心上人。 自己何时要他发这么毒的誓言,日后不再犯,那便好了…… “圣上谕旨,传姬夏,玉怜生二人御书房觐见。” 就在皇太后即将要下令摆宴之时,那名秉笔太监带着谕旨躬身而入。 “哀家好不容易跟膝下儿孙一聚,怎么?陛下是怕哀家心情舒畅不成?” 看到玉怜生一同而来,这位皇太后别提有多高兴。却没想到高其治一口圣谕又将二人调走。 “太后息怒,陛下说了,今夜传太子进宫,设宴椒房殿。让您儿孙绕膝……” 那秉笔太监微笑着说出大齐皇帝的另一句话,这才让老妇人的面色缓和些许。 “既然如此,那便去罢。” 这位皇太后松口,宦侍这才敢带着二人前往御书房。 “孙婿祝您老福寿安康,孙婿告退。” 就在拜别完毕,临走之时,姬公子转身回来又拜,让身旁高大青年直呼狡诈贼子!!! “去罢,去罢……” 不过晌午时间,老妇人转怒为笑。拉着自家孙女的小手慈爱揉搓,越看二人越是般配。 少年本就生得明眸皓齿,龙章凤姿,宛若谪仙下凡。这一番姿态下来,让人生不起半分气恼…… 待得二人走后,高沁便成为一众妇人的取笑玩闹。 “这驸马,生得是目如朗星,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温文儒雅,炯炯有神,天姿秀出,望之俨然。也难怪我家这女儿,半夜里要来找她娘亲说些‘体己话’,让明日不要为难她那未来夫君呢。” 此屋之中只剩女眷之后,那位皇后娘娘竟是率先调笑起来。 “模样生得又俊,小嘴更是吃了蜜饯一般。怪不得沁儿看不上你怜生表哥,死活都要嫁给这驸马姑爷。” “倒是姑姑心中不平了,当初就不该让你去金陵。” 身旁的高幽也不甘示弱,看着小侄女笑意盈盈。 与这位翩翩驸马比起来,自家儿子那副模样可逊色不止半筹。就连那些个探花郎,论起俊俏二字,都不及这驸马半分。 “母后,姑姑,沁儿不理你们了。” 看到心上人无恙之后,小姑娘哪能接受这般调笑。一下子便从榻上跳起,想要离开椒房殿。 “沁儿可不许走,听闻你那未来夫君,作得一手好诗词。” “刚刚倒是忘记叫他作上一首悔过诗。” 老妇人拉住高沁,然后说道:“他若不来作这一手悔过之诗,可别想让娘家放人。” “皇祖母,不许再说了。” 少女低眉垂眼,声若蚊吟,如霜玉颜更是如同胭脂上脸一般红润。 “来人啊,帮哀家把殿门关上,这小窗也看好喽。别让这位洛邑公主跑出去……” 殿内女眷一直不停调笑着高沁。 少女虽然羞得面红耳赤,但是当听到她们夸赞自己那位郎君时。心中又不禁得意起来…… 特别是提到那座桂殿兰宫,少女都恨不得现在就亲自前去看看。 看看自己未来相夫教子的地方,究竟是长哪般模样…… 御书房——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陛下,吾皇……” 玉怜生跟在少年后面,但他始终喊不出那句万岁万万岁。 他发现姬夏这个比,好像根本没有道德底线的。 “起来吧贤婿。” 这回的皇帝陛下,倒是换上一副和善面孔和称呼。还给玉怜生和姬夏二人赐座赏茶。 “贤婿的办事效率,我很喜欢。”高其治笑了笑,端起茶水轻抿:“莫剑仙也已性命无忧,还望贤婿勤加勉励……” 这回的待遇比起上回,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就连玉怜生也觉得有些夸张。 赏茶赐座,就连他爹来了都不一定有这待遇…… “多谢泰山大人,小婿定当不负泰山大人厚爱。” 姬公子纳头再拜,聆听教诲。 “前些日子,青羊道宫前来天京挑战一事,想必贤婿有所耳闻?” 姬夏闻言抬头,目光愤恨:“有,那老道士,瞎了狗眼。竟敢挑战咱们家老神仙,死有余辜!!” “噗——!” 哄堂大孝了属于是。 玉怜生一时没绷住,殿前失仪。赶忙捂着嘴巴下跪请罪。 就连这位大齐皇帝也没想到,这位剑子大人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那莫观前来挑战被打的断手断脚算怎么个事? “咳咳——!” “贤婿不必如此愤慨,现在你我两家冰释前嫌,喜结秦晋,那青羊道宫与武林盟向来不奉朝廷律法……” 这位皇帝陛下扶起二人,正要继续说下去时,没想到少年便又目光灼灼打断了他。 “泰山大人放心,那青羊道宫,不识好歹,一群牛鼻子。” “听闻山上有个叫什么苏幕遮的道子,小婿这就去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甚好,如此甚好。贤婿深得朕心,来人啊。去将太子殿下宣来,与驸马饮酒作对。” 见到姬夏竟然如此懂事。这位大齐皇帝满意点头。 高其治拍了拍谪仙少年的肩膀:“去见见你小舅子,晚上一同去太后那里请安。” “朕还有要事,就不留你们二人了。” 高其治这回的目的,便是要叫姬夏前来,与他商量如何整合江湖武林之事。 其实这江湖武林,整不整合都不要紧,让它乱成一锅粥,也是极好。 他的计划便是将姬夏和玉怜生绑在一起,一路下行挑战各大武林门派。 意在坐实剑庭与朝廷的姻亲关系而已。 没想到这少年郎,竟是心机如此深沉,一下便看出他的意图。还主动请缨,锦上添花一番…… 随着二人离开御书房,这位大齐皇帝唤来秉笔。 执笔太监铺开黄绢,墨染砚台…… “传朕旨意。” “不必再等剑子弱冠,桂殿兰宫落成之日,便是驸马公主喜结良缘之时。” 待得笔停墨止,这位九五之尊看着姬夏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的好贤婿啊。太过聪明的人,活不长久……” 高其治好像明白了那位皇祖的意思,他将高家的血脉,转接到姬夏身上。 但是姬夏又当不成皇帝。 那么…… 他当不成皇帝的原因,是否会在自己这里呢?毕竟自己不想让他当,他又怎么能当。 高其治不想赌,也不想把高家放在一个如此聪明的人手里。 他现在只想等他的外孙出生。 然后便让这位剑子大人,与那座剑山一同消失…… …… 第245章 ——九一公子与剑仙 太子东宫—— 姬夏二人正与一名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推杯换盏。 “姐夫,你长得可真是俊俏啊。” “从前表哥跟孤提过,你去金陵,入那伶人娼馆不用花钱,孤还以为是表哥唬人。” 这位太子殿下端起酒杯啧啧一声:“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哈哈,太子谬赞。太子殿下又何尝不是龙姿凤仪,临风玉树?” 姬公子一开始还以为这个小舅子会对自己不太待见。 没想到一进东宫,便被拉着上了酒席。 “这离晚宴还有些时辰,不如由孤做东。请二位兄长,去那西城金街如何?” 身穿黄袍的小少年大手一挥,想要拉着二人起身。 西城金街,听起来就不正经。 “太子,不妥不妥。我与沁儿约法三章,可不能去那些地方。” 姬夏心中没底,他不知道这位小太子想干嘛,他有点怀疑是高沁和宫里长辈派来试探他的。 “姐夫生分不是?与姐姐一般,叫我禹弟就好。” 小少年说着就要再次拉起姬夏。 “禹弟,不是姐夫生分,只是此事万万不妥……” “你就去吧,都是自己人。”玉怜生看出姬夏的顾虑,捅咕了一下他的腰间。 “噢~”高成禹恍然大悟:“姐夫,原来姐夫是怕孤加害构陷于你?” “孤岂是那等小人?” 小少年明显有些生气,“你问怜生表哥,他来京城这些日子,孤带他去了多少好玩地方。可有跟姑母出卖过他?” 姬公子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禹弟说的是哪里话,姐夫哪里怀疑过你。只是对你姐姐真心,不想与那些……” “没想到姐夫竟是如此虚伪之人,前些日子,可还听说你为一媵妾气我皇姐!” 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是吃酒太多,有些醉意,他气呼呼的站起身来抽出宝剑。“听闻你乃是剑道天才,剑庭剑子,但是我剑也未尝不利!” “你利,你利。” 谪仙公子看到这番醉酒模样的小少年,赶忙将那宝剑夺下收回鞘间。 “是姐夫的错,这样,待会西街,一切都由姐夫买单如何?” 姬夏不由得无奈一笑,但是心中对这少年维护自己姐姐的模样还是十分欣慰的。 “孤乃堂堂太子殿下,哪有请客还要客人出资的道理?” “姐夫尽管跟来便是!” 听到姬夏道歉,这位太子殿下这才消了火气。 半个时辰后…… 三人出现在一座高耸红楼前。 姬夏细细打量着牌匾上的‘虫二’两字,不由摇扇夸赞道: “虫二楼,倒是个好名字!” 高成禹听完眼前一亮,等候着姬夏说出这虫二妙在何处。 “虫二,有什么好听的?” 玉怜生也不明白,高成禹最喜欢带他来的。便是这座虫二楼。 但是他觉得很难听,一个风雅地方,怎么会起这么个名字? “怜生表哥,不懂能不能别插嘴。一边去一边去……” 小少年用力推开如同天神一般的高大青年,来到姬夏身边兴奋问道:“姐夫,你说,你说这虫二妙在何处?” 姬夏打量着牌匾,然后猛然收扇,闭起眼睛摇头晃脑,缓缓道来: “此字行若游龙,笔墨通畅……” “虫二虫二,即为——风月无边。” “啪——!” 谪仙公子折扇一拍小少年头顶:“禹弟,不知姐夫说得对否?” “哈哈——!” “正是,正是,还是姐夫懂我!” 高成禹兴奋无比,像是找到知己一般。 “莫非这虫二两字,乃是禹弟所提?”姬夏大惊:“这等字法,想不到竟是出自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小少年之手,着实是后生可畏……” “姐夫慧眼,正是小弟拙笔。小弟野号,虫二山人是也。” 这位太子殿下被姬公子一番彩虹拍得飘飘然起来。 “虫二山人,什么狗屁名号。” 玉怜生实在想不明白,虫二两字,和风什么边的有毛关系。 “粗鄙武夫,粗鄙武夫——!!” 那位太子殿下闻言气急,枉他一直拿这位怜生表哥当做最好的嫖友。 如今看来,这等粗鄙武夫,连他姐夫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不是,我就想问问,这虫二两字,和什么风无边的。到底有毛关系?” 玉将军死都想不明白,这两个傻比到底在自嗨什么。 “风月无边,风月无边。这风月二字,无边便是虫二!” 高成禹实在气急,拉过玉怜生的掌心便写下风月二字。 “哦——!!!” “妙,……妙极,妙极……哈哈……” 高大青年这才知晓,这虫二两字妙在何处。 原先自己看着两字,真像是如同爬虫一般, 如今知晓缘由,竟是愈发顺眼起来。 “粗鄙武夫——!” 这位太子殿下再次冷哼一声,随即拉着姬夏往里走。 “姐夫如此妙人,想来定有山野名号。不知可否告知小弟?” 席间—— 高成禹对这个知心姐夫万分推崇,恨不得纳头结拜,以后称高沁为嫂子。 “山号……” “是极,还请姐夫告知山号,我等日后出去。不再称呼俗名……” “山号的话……” 看到这位太子殿下兴奋的模样,姬夏也不好扫他的兴。随即想出一个自己认为很满意的山野名号。 “在下九一山人,见过虫二道友。” 姬夏举杯回敬,道出名号。 “九一道友有礼,不知道友这九一,出自何处?” 高成禹兴奋回敬,像姬夏这般风雅之人,想必这道号,也是引经据典…… “是啊?哪里弄得名号,以前没听你讲过啊?” 就连玉怜生也放下手中酒杯好奇起来,想要听听这位九一山人的高见。 “咳咳——!” 姬公子微微正身:“九一,出自君子。一言九鼎,九鼎一言。” “一言九鼎,九鼎一言。”那位虫二山人细细研品,随即大喝一声:“妙——妙啊!” “姬哥,给我也整一个呗。” 就在这时,那位玉将军忽然出声,叫上一声姬哥。 他终于是知道这小子为什么这么受女人喜欢了,原来肚子里还是有点真东西的。 “就冲你这声姬哥!”姬公子被高大青年这一声哥喊得神清气爽。 “以后我们共用一个名号。” “既然我为九一,那你便叫——九幺!!!” “如何?玉将军,可否满意?” 姬剑仙十分大方的共享名号,以通假字共用一名。 “好!” “那以后我便叫——九幺玉公子!” 玉怜生觉得山人二字,实在是有点别扭。 还是公子二字比较朗朗上口…… “九幺玉公子?倒是好听!” “来来来,再再满饮此杯——!” 那位有了新名号的玉公子甚是满意,不停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哈哈哈哈……来!让我们再次庆祝九幺玉公子的诞生!” …… 第246章 ——我管我姐叫嫂子 等三人进来之时,最中间那名小少年已是醺醺醉色。 “哥,以后你有事你就吱声。” 经过一个时辰的友好交流之后,那名小少年拍拍手。一众衣着飘渺的仙子们鱼贯而入。 “日后若是有这方面需求,哥你尽管说。” “但是可不许再欺负我姐姐,我姐姐如此霸道骄横一个人儿,被你欺负成这般模样。下回皇祖母可真是要把你头砍下来的。” 高成禹说完指着那名俊美的谪仙公子。 “这是我哥,谁把他伺候好了。重重有赏……” 姑娘们转头一看,一座铁塔身旁坐着一名俊美得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少年郎。 那少年剑眉星目,气质儒雅。几名伶人不由得多盯了几眼便媚眼含春…… “不用听他的,他喝醉了。拿些醒酒汤来。” 但是那位谪仙公子并没有让她们如意,只是轻笑着吩咐一声之后搂着小少年的肩膀坐了下来。 “是……” 略带失落的声音响起,众女虽然眼馋……但是这位小少年的身份她们可是吃罪不起的,更何况那位能让他称呼为兄长的俊美公子…… 半晌后…… 一架马车驶入内皇城。 “怎么让他喝这么多?” 高沁看着从马车上踉踉跄跄下来的高成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特别是身上的酒气熏得她有些不适。 “先带着太子殿下去洗漱。” 高贵少女唤来侍女,扶着眼神迷离的那位殿下离开。 “哥……还有嫂子,我先走了啊……嗝……” 那身着蟒袍的小少年临走之时,还不忘拍了拍姬夏的肩膀。 “你说什么?”高沁看到高成禹醉成这番模样,径直走上前来扭住他的耳朵。 “你叫我什么?” 这位洛邑公主面色微寒,眼神中透露的丝丝杀气更是让这位太子殿下打了个激灵。 “这话说的,禹弟叫什么不一样。先让他去洗个澡吧。” 姬夏微微一笑,上来将高成禹解救。小少年这才感激看上一眼,又往偏殿走去。 “说,我弟弟怎么跟你刚认识两下,便叫你哥,叫我嫂子。” 娇俏少女这回的施暴对象变成了姬公子。 “放手嗷高沁,警告你一次。” “好啊,在我家还敢欺负我?”这位洛邑公主闻言气急,再次用力旋转。 姬剑仙忍不了了,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被女人如此侮辱。 “别逼我跪下求你。”谪仙少年面色冷峻,作出最后的警告,眼神中带着七分薄凉。 “哈?” 高沁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别逼我跪下求你,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姬公子双目凝视,语气又夹杂着三分不屑。 “噗嗤——!” “要死啊你……”少女哪里经得起这般逗弄,一下便笑骂起心上人来…… 姬公子冷哼一声:“谁跟你开玩笑。” “滚啊,不想理你……”高沁的心儿当真是要融化掉,怎么会有这般人儿,整天在那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沁儿先进去了,夏郎待会记得带禹弟一起赴宴。” 这位公主殿下说完便带着娇羞走回鸾驾,头也不敢回…… “我发现你小子,有一手的啊?”玉怜生看着高沁的背影,搂住少年肩膀一脸惊讶。 “沁儿平日里最是刁蛮,怎么到你这里,乖得跟个小猫崽子似的。” “原来靠的是你这张嘴。” 随着跟姬夏愈发相处下来,这位玉将军发现……姬公子最惹人喜欢的,不仅是他这张脸。 他这张嘴要是讨好人起来,也是一把哄人的甜刀子。 “胡说,明明靠的是我长得帅。” 对于玉怜生的胡说八道,姬剑仙一脸恼怒。 “走开!粗鄙武夫——!” 谪仙公子一把甩开玉怜生的手臂,学着高成禹的语气怒斥一声。迈着四方步走进这座深宫里…… …… 帝子州—— 莫潮和张绮罗还有一名冷脸少女正在崇阿山巅饮茶观景。 “楚师姐,你说要是那位洛邑公主来了,会不会欺负你啊?” 张绮罗在剑山上,唯一能说话的便是楚元夕。 “她欺不欺负我,与我何干。只要公子不负我便好。” 楚元夕昂着臻首,她本就不在乎高沁对她的态度。 剑庭每一任剑主都只有一个剑侍。论起来,她们还不如自己呢。 “这高门大户之人嫁进来,规矩最是繁多。更不用说是当朝公主,就怕你日后冲动……” 张绮罗看着这个从小在剑山长大的冰冷女子,忍不住出声相劝。 楚元夕几乎从未下过山,不知晓山下那些尔虞我诈的官宦人家,家宅里究竟有多少腌臜之事。 就算是张绮罗的张家,一个戚州的小家族。里面那些明争暗斗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楚元夕这般清冷单纯的女子,哪里斗得过那些宫里出来的…… 光是那些陪嫁的仆妇和宫女,怕是略施手段都能让她喝上一壶。 “绮罗,你怕是本末倒置了些。” “我是公子的剑侍,还有谁敢对我不利不成?我与公子乃是一体,就如同青玉案在公子手中那般亲密。谁敢来算计我!?” 其实张绮罗说的这些,楚元夕早已想过。 但是她又忽然想到,这些女子有娘家撑腰又如何?自己便是公子的人,管她们身后站着的是谁。在这个家里,谁也大不过站在自己身后的主子。 “好啦好啦,你们怎么老是说这些。这里风光无限,净是聊这些让人心烦意乱的,岂不是大煞风景?” 莫潮有些后悔跟这两个女人坐在一起品茗观景。 自从二女一坐下来,他的耳朵就没休息过。 本是觉得这些日子监工烦闷,前来放松惬意一番。没想到这两个女人一见面…… 这位临江仙只能说一言难尽…… 莫潮决定等那本临江仙人的话本编撰完成之后,便去找他的师叔。 他觉得还是跟在师叔身边有趣些…… 第247章 ——凤求凰兮归故乡 椒房殿—— 自古椒以子多而名,后妃以椒涂壁,取其繁衍多子。 椒房大殿,因此而来。 这座仅次于养心殿的第二殿,今日龙凤呈祥。太子临左,鸾凤居右。在场男女无不钿头银钗,宝衣华服…… “听闻孙婿的诗词传唱金陵,不知今日可有佳作?” 身居首位的老妇人对着堂下少年微笑询问。 她现在是越看姬夏越满意,不但生得品貌上佳。这皇室礼仪,也仅仅是半日学习便作得有模有样。年轻男子花心一些,也是正常。上好璞玉,总须雕琢。 “祖母有令,孙婿岂能无诗?” 玉怜生身旁的谪仙少年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还请祖母赐题。好让孙婿借您之金口,求来神仙玉言。” “好,好孙婿……” 上座的皇太后闻言连连称赞大笑,一众宫廷女眷更是看向那道俊美身影羡慕起高沁来。如此夫君,就算是花心些许,那也无伤大雅…… “前些日子,你得罪我家沁儿。如今须作一首悔过诗词出来。不然哀家可不愿让她出这宫门。” 那位老太后拉着孙女的小手佯装愠怒,惹得高沁羞意连连。 “这悔过可不够,前些日子你们剑庭前来提亲,连一首聘词都没有。” 身着凤冠的皇后娘娘也站起身来。对着堂下少年吩咐道:“这悔过词,就和聘词一同作了罢。” “母后……” 听闻嫁聘一词,作为当事人的少女再次面红耳赤,宛若三春桃李…… “谢祖母、谢泰水大人赐题,小婿可否再求笔墨纸砚?” 堂下公子闻题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应承而下。 “驸马,果真是才高八斗?!” 看到刚出题还没有片刻,这位驸马爷便唤与墨砚。在场众人不由得轻笑称赞起来。 而姬夏只是看向那名眼神躲闪的少女,眉眼带笑道: “姬夏备有催妆诗词一首,本是打算大婚当日赋之。但如今这良辰美景,家长见证。只得提早拿出,还望公主见谅……” 少年的灼灼目光盯得高沁羞意盎然,但是这般光景之下,她又不能让夫君独自尴尬。 娇俏少女端正身子,“还请驸马作来,若是没有《水调歌头》和《鹊桥仙》那般佳作,本宫可不依。” 高沁说到《鹊桥仙》与《水调歌头》之时,不由得琼鼻一哼。 “若是本宫不满意,那驸马就要作上百首千首,直到腹中再无余墨为止……” 小丫头吃醋的模样看得姬夏心中一阵好笑。 “保准不叫殿下失望,若是成了……还请殿下与我同席而坐,替我斟酒揉肩如何?” “登徒浪子,谁要与你同席而坐。”看到谪仙少年眉眼间的玩笑之意,高沁扭头轻啐一声。 “哈哈哈……驸马之求,哀家准了。”看着这一对小冤家,那位皇太后是越看越喜爱。 “皇祖母,沁儿都没答应呢……”高沁嘟起朱唇,表示抗议。 “你从一坐下来啊,那颗心怕是早就飞到驸马身边去咯。现在怪祖母?祖母可是在帮你。” 这位皇太后毫不留情的戳穿那颗萌动春心,让少女无地自容。 宦侍宫女取来笔墨之后,又将一卷洛阳宣纸在少年面前铺开。 “洛阳纸贵,这洛邑公主,更是个贵人。驸马爷,日后可莫要负了公主真心。” 那名替姬夏研墨的中年女官,看了看这对般配人儿不由得再次警醒。 洛阳城最富裕的便是洛邑县。这全天下的纸坊,都集中于此。高沁得此封地,便已证明其受荣宠之幸。 “姐姐说笑,不知姐姐在这宫中,所候何人?” 姬夏轻点墨汁,这位女官一看便不是简单之人。想来在这后宫之中亦是手握权柄,不然也不敢对他这个驸马爷说出这些调侃他们夫妻的体己话。 “奴婢有幸,曾在多年前照顾过公主与太子。” 女官似乎对这声姐姐十分受用,微笑一声道出自己身份。 姬夏没想到这女官竟是高成禹和高沁的奶妈…… 想来也是,若是旁人,哪里会管这些…… “墨足纸开,多谢姐姐。” 谪仙公子将爵中美酒倒入砚台之中调墨,然后再次对着女官致谢一声。 女官躬身而退,暗赞这位驸马倒是个知晓礼数之人。 一众人的目光此时都被姬夏吸引。少年手持狼毫,身姿挺拔犹如玉树琼林,真真是文曲下凡之相。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谪仙公子笔落惊鸿,韵墨流畅,浩然儒雅之意四散开来。 “皇姐,姐夫这般的神仙人儿,你是在金陵遇见的吗?”几名年纪略小的少女走到高沁身旁,看着挥笔少年痴醉道:“早知道我也跟着皇姐你去金陵了,若是能遇见姐夫这般人物,那该多好……” “你姐夫这般人物,在金陵城也难有其二。”听到姊妹们的羡慕之声,这位洛邑公主骄傲昂首。 她的夫君自然是最厉害的…… “不知姐夫家中可有兄弟?他长得这般好看,想来兄弟也不会差到哪去。” “若是能与皇姐相作妯娌……” 听到这几个小丫头的如意算盘,高沁葱白玉指一个个点着额头笑骂道:“去去去,才几岁便思春起来。小心本宫去秦妃娘娘和尉妃娘娘面前告你们的状……” 说完之后高沁再次看向心上人。 她突然感觉这也不怪她们。 只见那少年下笔如神,那番认真的模样再加上这张天人脸庞。当真是诠释何为人中龙凤…… “姐夫,好字——!!!”身穿蟒袍的太子殿下不知何时已到姬夏身后,看着那骨竹鹤相的字体惊为天人。 高成禹拿出已经止笔生花的第一张,轻声念读起来。 【符宝十一年,谷雨立夏间。姬夏以此为聘,求娶高家天女。以《凤求凰》作牌,且引妙手天词……】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随着那位太子殿下轻声诵读,众人叫好之声中也开始夹杂着揶揄。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好词,果真好词。” 高幽听到这句最后的‘不得於飞,使我沦亡’时不禁美眸微红。 她的目光看向远处,像是回到那年的鹿鸣之宴。贺兰湛婉拒于她,那时的她,果真是如同此词一般。若是不得于他,当真是觉得不如一了百了。 但是造化弄人,如今年近四十。一切皆为虚妄…… 只有台下的玉怜生是真的,还有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也是真的。 ……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高沁身边的姊妹们也跟着高成禹复读起来,那一句句露骨之言,羞得这位平日里最是专横骄蛮的洛邑公主低眉垂首,不敢出声…… …… 第248章 ——独尊之路今日启 “凤求凰,好一首凤求凰。” 纵使是那名皇太后,也对少年的这首凤求凰称赞不已。 “还有第二篇!” 高成禹看到姬夏停笔,随即拿起墨迹未干的第二张纸。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第二段凤求凰一出,更是引来满堂喝彩。 “驸马果真是才高八斗。” “是啊,此前听说驸马江湖出身。未曾想江湖之中,亦是能出现这等文曲仙君?!” “驸马的诗词早已传唱金陵,只不过山高路远,我们未闻其名罢了。” 附和夸赞之声络绎不绝,姬夏停笔端坐,目光玩味的拍了拍身旁空地。示意高沁履行诺言。 但是那少女却觉得在此场合之下与情郎同席而坐十分难为情,高沁犹如双腿灌铅一般。这坏人……也不知道挑个地方,这里都是她的长辈或者兄弟姊妹……羞死个人…… “公主可还满意?” 那谪仙公子微微一笑,似乎是在有意催促少女。 高贵少女俏脸微红,保持着端庄,“勉……勉强。” “勉强?”姬夏微微皱眉,“既是勉强,亦是过了关。不知公主为何还端坐在上?” “是啊,皇姐,为何还坐在此处?” 身后的一众女眷们也纷纷开始调笑起来,更是有恨不得要说若是皇姐不去,她便代劳的。 但是高沁的身份摆在这里,玩笑亦有度数。不然某天计较起来,可不是她们身后母妃吃罪得起的。问罪下来多多少少也要吃个管教不严的责罚。 “愿赌服输,沁儿。还愣着干什么?” 就连上方的皇太后,也是有意要看孙女含羞。赶忙出声催促。 在场众人无不看着这对金童玉女,加上皇太后话音一落,这位洛邑公主哪敢不从。 只是她站起身来时扭扭捏捏,连头都不敢抬,更像是蹑手蹑脚一般走到少年身边。 姬夏拉着刚刚到来的高沁行礼,“多谢皇祖母为孙婿主持公道,不然定要被这雀奴儿公主赖上一账。” “谁……谁要赖你的账了?” 堂上的老妇人还没说话,这对小夫妻便先打闹起来。 “哎哟,你们这对小冤家。就消停点罢。” 坐在首座的老妇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眼中的浓浓笑意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这一对璧人,当真是惹人怜爱…… 随着这首《凤求凰》落下帷幕,晚宴也回到一众王孙如同往常一般,恭贺祝福这位皇太后的戏码…… …… 酉时—— “什么?你明日便走?” 宴散人归,私下无人之时,刚刚还打闹调笑的那对冤家便换了一副姿态,恩爱异常。 “是啊,泰山大人交代了些许事情,我要尽快完成。”姬夏伸手掐了掐怀中少女吹弹可破的脸庞,一脸溺爱。 听到是自家父皇的任务,高沁也不敢过问太多。 “那我们何时才能再见面?” “嗯……可能会先回趟剑山,看看咱们以后住的地方。” 姬夏这几日打听过,那座宫殿依山而建。延绵整座崇阿山。崇阿山有多大他是知道的…… “沁儿也很想去看看。” 今日的高沁身着浅色宫装,流苏小冠轻垂后首,仪容愈发端雅。 “那沁儿就去啊,我和怜生表哥还要去一趟扬州,有很多事情要做。沁儿先去看看满不满意,不好的地方再叫人改如何?” 看着少女的娇俏模样,姬夏不由得想起日后的生活。 眼前所承受的这些苦难,都是为了日后能让他们一家有安稳的资本。 先把这个大总管的权利和名号掌握在手中,撑过悟道到问天的这段时间,待得自己问天。这座江湖,谁去管这么多?以武镇压便好。 日后反弹,那也是皇家的事情,与他无关。 他只说给一整座江湖,可没有说要帮他治理。 至于江湖?他握着高沁的纤纤玉手,贴在自己脸上。 有了家这个概念之后,姬夏觉得整座江湖,连自己家人身上的一根手指都不如。 若是能以整座江湖换取自己一家人终身的荣华富贵。 那可真是大赚…… 这座江湖里有人无比向往,杀妻弃子也要快意恩仇,将复杂的江湖风气奉若圭臬,为了一两句话和面子杀人放火,还引以为傲。 有人将一诺千金,认为是这座江湖独有的魅力。想远离尘世喧嚣的尔虞我诈。 同样也有人将这座江湖,看做自己前往通天安稳之路上的一块踏脚石。 因为他觉得,如果站得不够高,总会被一些人打扰到。 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世仇,突然冒出来的那位师娘,还有身边不受控制的慢慢失去。 姬夏总结于,自己应该是站得不够高,随时就会被人拉下来。 所以他现在要不顾一切的去站得很高很高,然后去制定一些规则来让人遵守才行。 这条路上,累累尸骨与骂名肯定是少不了的。 但是无所谓,姬公子从来就没想过当什么力挽天倾,救世人于水火的盖世剑仙。 那不是他要做的事情,他也不会大言不惭的往自己身上揽。自己是个什么路数,他是清楚的。 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需要踩着这座江湖的头,去跟那位大齐皇帝换些自己需要的东西…… 至于江湖人的死活? 啊? 那关我什么事情,谁看不下去,那谁就站出来当救世主好了。 到时候如果能把自己杀了的话,算他厉害。要是不行。那他只能自认倒霉,带着他的理想与正义下辈子再来咯。 姬夏觉得到时候他们还得谢谢自己,给了一个证明他们是正义与美好的机会。 还没有去做,姬公子便已经将自己定义为十恶不赦的反派。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有了前车之鉴,他并不想跟莫老头一样在乎什么江湖上的名声,搞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不管是这座江湖也好,还是这座江山也罢,未来都是要臣服在他脚底,仰视于他的。 等自己有那个能力安稳之后,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吧。 至于骂名?谁敢骂我?! 骂到我耳朵里,我会劝他不要骂我,第一次我会很有礼貌的警告他,如果他不听,又打不过我的话,那他便只会是青玉案的剑下亡魂。 只许你骂人难听,不许别人杀你?绑架是吧?! 姬公子觉得,那些以正义之名到处绑架人,来为自身牟利的人。才是坏蛋中的坏蛋…… …… (兄弟们老是说书里的这座江湖没有大反派,觉得有点平淡,别急,这不是来了吗?) 第249章 ——姬剑子问剑江湖 四时天气促相催,一夜熏风带暑来。 蝉鸣之声渐起,正午的日头也从温暖变成灼热,谷雨之后便是立夏。 “剑子,有如此天赋在身,为何要作那朝廷鹰犬?!” 这位都天大灵官看着眼前欲要跟玉怜生问剑江湖的姬夏一阵痛心疾首。 若是姬夏单独前往鹦鹉洲剿灭酆都,那他的名声简直可以盖过莫观。但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般人物。要去做一些让剑庭蒙羞之事。 姬夏可以说是剑庭前所未有的天才,十八岁悟道的人物,能够剑斩酆都七王之一。怕是问天境也有一战之力。 但就是这么一位不世出的天才,要为朝廷效那犬马之劳…… “王师叔,何谓朝廷鹰犬?!”姬夏拿起茶杯笑了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姬夏所做之事,哪有师叔说的这般下贱。” “剑子究竟想干什么?”王轲始终觉得,这位剑子大人。心中毫无正邪之分。虽然他感觉到姬夏绝对不会背叛剑庭,但是剑庭也绝对不能交到这种人手里。 历代剑庭之主,皆是匡扶正义,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何曾出过眼前如此不羁之人?! “剑子所为,不知剑主可知道?” 这位大灵官始终还是不愿意放手这般千年不遇的天才,想要将他拉回正道。 “这您就别操心了,他知道了也管不了我。” “劳烦师叔传令下去,本剑子谷雨之后,问剑江湖。” 问剑江湖,是每一任剑子都会去做的事情。上一任的剑子莫观亦是如此。 但是这次,这位姬剑子不是单独上路,而是大摇大摆的带着朝廷之人剑入江湖…… 王轲并不想接受此令,沉默不语。 “刘风尘何在?!” 见到王轲沉默,姬夏也不勉强。他本来就没打算指望王轲。 毕竟这些剑庭老人,思想已然固化。他们有他们的路和道要走。 自己也有自己的打算,大家都是对的。 “参见剑子。”听到姬夏的呼唤, 那名等候在堂外的青年赶忙踱步而入。 “传本剑子之令,谷雨之后,青玉案问剑江湖。” “是!” 那名青年无视身旁王轲的怒目冷眼,恭敬行礼一声便躬身而退。 仿佛在他眼里,这位都天大灵官就是个摆设。 “剑子果然有些手段,不过在剑山住上一段时日,便有如此心腹。” 王轲嗤笑一声:“就是这心腹之人,也如同剑子一般,喜欢屈膝下跪。” 这位大灵官毫不留情的嘲讽着眼前少年。 他王轲乃是剑庭护宗大灵官,见到剑庭的剑子竟是这般模样。他若是不出声教训,那他算什么长辈。 “剑庭有师叔这般人物,乃是剑庭之幸。” “总要有对比的嘛,总得有我这种不择手段的人,才会凸显您的铮铮铁骨。” 姬公子无奈起身,他并没有要跟王轲解释的意思。一切的一切,到最后总会有答案。 “师叔慢用,明日就要启程。山高路远,晚辈要先去休息了。”姬夏端起茶壶再次给王轲的空杯满上,然后径直走出房门。 剑庭当然有像王轲这般铮铮铁骨的大剑仙,而且并且不在少数。 但是一个这么大的宗门,肯定也是有一些不甘平庸的弟子想要更上一层楼。 自己抛出橄榄枝,总会有陷在泥潭之中,无法靠自己站起来的人,会毫不犹豫抓上来的…… ………… 翌日—— 这一日的江湖仿佛像是一锅热油碰上冷水。它怦然炸开,以迅雷之势蔓延整个大齐。 “听说那位剑子大人与玉怜生再次将酆都七大王之一的拘魂王斩杀,可真是了不得。” “是啊,这两位年轻俊杰,不惧酆都,为民除害……” “好事是好事,但是照此看来,剑庭怕是也要成为朝廷鹰犬咯……” “鹰犬便鹰犬,这些大人物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能管的。我只知道,反正剿灭酆都,便是在做好事就够了。” 无数的江湖酒肆里,开始不断传着鹦鹉洲之事。 这些人里,有赞扬二人的底层民众,觉得二人的赤子之心天地昭昭。 有觉得剑庭现在已经变味,慢慢从江湖宗门蜕变成朝廷鹰犬,有辱剑庭先辈。 当然也有一些人,他们什么都不管,就是来找找乐子。单纯就是工作一天十分疲累,想要来酒肆里喝喝小酒,顺便听书解乏。 因为在他们眼里,谁打赢了还是谁怎么样了。 都不会影响到自己那正好能够养家糊口的三瓜两枣…… “呔!朝廷鹰犬姬夏,你有何面目去见剑庭先辈——!” 京畿道上,两匹宝马正驮着两名富贵青年朝着江湖走去。 那高大一些的男子双指作剑,学着戏里数落叛徒的模样点向少年心口。 “想你剑庭,乃是江湖宗门首座之一,为天下正道之表率,没想到竟出了你这么个软骨头。甘心做那朝廷鹰犬!” 玉怜生哈哈大笑,看到姬夏被人骂得跟狗一样,他的心里别提有多舒服了。 “警告你嗷,你说归说,不要拿手指戳我,不然等会你手就断给我。” 被调笑的少年一脸无所谓,他双手枕肩,躺在宽大舒服的马背之上喝起小酒。似乎这些骂名在他眼里如同犬吠之声一般。 “你就一点也不生气?” 玉怜生笑骂一声,一拳打在姬夏胸口之上。 “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们没说错啊,我现在不就是皇帝陛下的掌中鹰犬吗?” 姬夏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毕竟这是事实,总不能不让人说吧?!他还是很讲道理的一个人。 如果不是当面指着他鼻子骂,他还是觉得没什么的。 “你……你踏马的。” 玉怜生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他本以为自己的嘲笑能让姬夏破防。 没想到这些话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有力无处使。 这个吊人碧莲都不要的…… 最后这位玉将军无奈悻悻举坛相碰,失落问道:“咱们第一站,准备去哪?” “去哪?” 姬剑仙站起身来大喝一声:“鄂州天都山!” “这么自信?” 听到天都山一词,玉怜生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姬夏会挑个软柿子开始捏。 “呵——!”姬剑仙看到高大青年的吃惊模样只是嗤笑一声: “你这等一合之将都接不住的宵小,如何能明白本剑仙的含金量?” 谪仙少年说完便策马奔腾,风中隐隐传来身后青年的叫骂之声…… 最后一缕春风拂面…… 这位剑庭数百年来最出彩的剑子,也在盛夏蝉鸣之时,欲要剑问江湖…… …… 第250章 ——将相王侯有种乎? 麟州—— 天圣教—— “老臣参见殿下。” 幽暗大殿里,一名佝偻老人对着谢筝屈膝下跪。 “师祖何必行此大礼,大晋都亡国多少年了。” 谢筝无奈苦笑,她最不想回的便是天圣教。虽然这位天圣教主对她礼遇有加,但是老人身上那股深沉和阴毒,依旧会让她不寒而栗…… “殿下说笑,礼数不可废。堂前燕无论何时,都是谢家最忠心的奴仆。” 堂前燕,一个好久远的名字。谢筝只在史书上,看到过关于堂前燕的记载。 王业祯说着便再次朝着谢筝道:“殿下,如今您的本家,谢家也参与其中。我与谢尘参打算重新建立堂前燕。” “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老人眼角皱起,笑得阴森可怖。 “师祖要做的事情,我能阻拦吗?”谢筝闻言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这些事情,问不问她的意见,又有什么分别呢? 自己不同意,难道他们便不做吗? 谢筝只能如同前几代先辈一般,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 不知道是从第三还是第四代起,他们王家便打着护主的旗号,慢慢蚕食主家。谢家支脉有人脱离,成立酆都,但是主脉依旧在王家手中。 如今到了今天,他们这个主子,也就剩个名头而已了…… “殿下言重。”王业祯的一张老脸抬起,整张脸如同枯树皮一般,“谢统领,还不出来参见殿下?” 随着王业祯苍老的声音落下,一名中年男子也走了出来。 “微臣谢尘参,叩见殿下。” 这位阿鼻王的礼数十分周到,甚至是双膝而跪才缓缓起身…… …… 潇湘州—— “大家都听说了吗?那位姬剑子,打算问剑江湖了!” 一个个关于那柄青玉案的消息四散开来,最近的风头几乎全是关于他。 “上回金陵城青玉案大败六杰,不知道这回问剑江湖,这第一战。是要往哪去?!” “我看啊,应该是去五蕴门,打一打那‘浪淘沙’文渊坛。他们岁数相差不大,毕竟同辈之间的挑战……” 众人最看好的是那五蕴门的浪淘沙,因为问剑江湖。打一些前辈什么的,打得过人家会觉得以大欺小丢了老脸,你打不过人家又会说你没实力。 “不对不对,我看啊,应当是去武林盟。打一打地榜前十。”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去青羊道宫?!” “青羊道宫肯定是要去的,但是这第一战,应该不会。” 众人想了想苏幕遮,怎么也不会被第一个找吧? 毕竟那一百零八颗卜算子,在悟道境中也是响当当的…… 听着客栈众人的纷纷猜测,一旁小桌上的两名男子私语起来。 “鄂州还有多远?” 姬夏准备绕道潇湘,去那座湘静小城看看。 看看他能否遇到那个“客不绝”里的说书先生。 听了这么多书,他还是觉得那个徐乾小先生说得最好。 “若是按照目前这个速度,大概十日左右便能进入鄂州地界。”玉怜生举杯相敬,再次笑问:“想好了?真要第一个去青羊道宫?” “打不过要被人笑话的。”虽然玉怜生很想看眼前的少年出丑,但是这第一战,关系到他们二人的名声。 万一姬夏不幸败在苏幕遮的卜算子手下,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他们不自量力?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你姬哥的实力啊。” 谪仙少年看着略有担心的玉怜生,叹了口气:“你姬哥一剑干碎那个什么拘魂王,你没看到吗?为什么还要质疑你姬哥?” “运气好罢了,要不是那个傻比轻敌,你哪有这么好杀?” 想到那天客栈中姬夏斩杀阴鸷男子的场面,玉怜生的评价是运气好。 剑都悬在喉咙面前了,还在那里嘻嘻哈哈。你不死谁死…… “运气?这运气给你,你能把握吗?” “能!不信你把他的头安回去,且看你玉爷爷腰间菩萨蛮如何斩下敌首——!” “不是,玉怜生,我现在发现你踏马好能装啊。” “跟你学的。” 面对谪仙公子的嘲笑,高大青年不甘示弱。 打不打得过不要紧,至少现在在言语上,他已经不落下风…… 笃——!! 一声清脆的锦州特产忽然在姬夏头顶炸响。 “跟我出来!” 姬夏吃痛一声,回头刚要叫骂。却发现是莫观负着剑匣。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好好的打什么人啊?要不是看你大病初愈,小爷非得给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沙包大的拳头不可!” 姬公子一边说话一边上手打量,“不是说只医好了你一只手吗?怎么……” 莫观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一声,“出来!” 说完之后便背着剑匣走出客栈。 “这位是……莫剑仙?!” 玉怜生看着负剑老人远去的背影,小声对着姬夏询问了一声。 “是他,失陪一会嗷玉将军。” 姬夏顾不得回答玉怜生的问题,刚刚看到莫观像个正常人一般走出大门。少年心中再难压抑欣喜之情…… “我那泰山大人还是挺好的嘛,还骗我我说只医好了你的手。” 山间小溪旁,少年捧起一汪清水拍打在脸上。 “听说你要问剑江湖?第一站去哪?!” 来之前,莫观心中早已准备好无数指责和教育姬夏改邪归正的话语。 但是见到少年之后,万般话语只化作这一声询问。 “青羊道宫。” 姬夏洗完脸后站起身来,不停揉掐着莫观被修复的手脚啧啧道:“不错嘛,这才有个剑仙模样。不然你以前那副样子,说是我师傅我都觉得丢人。” 谪仙公子随后嘿嘿一笑,叼起一根狗尾巴草躺在草地上。 “这地方我们当初是不是来过,看着有点眼熟。” “来过,那边还有一个山洞,咱们和谢筝在那里住了不少日子。” 莫观指着一座光秃秃的山,姬夏顺着眼睛望去。果然看到一个十分眼熟的山洞。 “当初绕路绕了多久?” “怕你早早沾入红尘,像现在这般,尝到权财二字的甜头之后越陷越深。” 老人解下剑匣,在姬夏身旁坐了下来,当初他绕路,最怕的便是这少年剑术未成。就陷入这滚滚红尘之中…… “倒是有些后悔,应该早点带你回剑山才对。” “后悔什么?要是回了剑山,你现在能在这完完整整的跟我讲话?指不定还要整天讲什么除魔卫道,要报仇之类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莫观没有否认,如果回了剑山。姬夏可能也没有如今成就,或许会在剑山弟子的影响下,变成下一个自己。 但是他以他的了解,姬夏怎么都不会屈膝人下甘为鹰犬。 这少年对于自由二字的执着,胜过一切。 “问剑江湖啊,咱们剑山弟子悟道之后,不都这样吗?”姬公子坐起身来,看向这条与谢筝时常打闹的小溪。 他有点认不出来了。 莫观只是看着他再次问道:“真的?” “当然是假的。”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位老剑仙目光灼灼,似乎想要看穿眼前少年在想什么一般。 “想干什么?” 只见那少年站起身来,对着他说出一句他想都不敢想的话。 那谪仙少年沐浴在阳光中,以一种前所未见的语气转头对着老人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少年说完之后,便一脚踢飞脚边的剑匣,双手抱头朝着客栈返去。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莫观似乎还没有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 自古君权天授,就算是春秋之后,人们体内能够修炼,大大削弱君王的权利。 但是也未曾有哪个江湖人,胆敢觊觎此等宝座,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 “王侯将相,果真无种吗?……” 第251章 ——无妄之灾落头来 湘静城—— 徐家村—— “二郎,你果真是要在城里头盘个铺子?” 被唤作二郎的青年正是徐乾,排名老二,大哥早夭。父母只剩下他这一支独苗。 亡子的前车之鉴在前,当初他背井离乡前去金陵说书,两位老人简直是肝肠寸断。 但是所幸徐乾有出息,遇到了贵人。寄回来的钱给家里盖上了青砖大瓦房,现在更是要去城里盘铺子,谋生路。 在城里有一家自己的店铺,这是他们这些山里人家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徐乾扒拉着眼前饭菜。 “当然,我都回家好些日子了。总要寻个出路,不然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 徐乾正月前就已经回来,在家待了快一季。 除了去过几回城里看望师父,剩下的日子就是在家里当大老爷。徐父叫他前去打渔,他已经觉得那些鱼腥会沾染他的长袍。 “你是个有出息的,我们也不敢妄议你的前途。” 徐母欣慰一笑,溺爱的给徐乾夹上一筷子鱼肉。 “但是这成家一事,我觉得可要提上日程。” 说到此处时,两位老人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当初徐乾和临娘已经准备敲定婚事。 但是怪他们没本事,被那赵家抢了去。 自家儿子那副消沉模样至今都还历历在目…… “母亲,不急不急,先立业。再成家。” 青年笑了笑,他已经决定好。今年秋天之前搬到城里去,再在城里开一家煎鱼铺子,然后做一个大大的说书台。 “哎,莫非还是为临娘一事不成?她现在已为人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 徐父终于是主动开口,提及徐乾心中最不想提的那个名字。 “你如今二十有三,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村里边像你这般大小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特别是你申哥儿家里的小黑子,每天活蹦乱跳。看得我们心里急啊。” “孩儿知道的,二十五岁之前必定成亲。” 听着父母的催促,徐乾看着碗中饭菜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还二十五?就今年吧,隔壁村有好几个十五六岁的小娘。长得都可标致哩。” 看到徐乾并没有特别反感的意思,徐母也开始试探性说出自己前几天打听到的消息。 “如今咱们家啥都有了,屋子更是青砖大瓦,周围给你说亲的都快排到湘静城里边去了。” “河尾村你王六婶的妮子,你可记得?从小她就爱粘着你……” 徐母一打开话匣子便合不上嘴,不停地在说出自己物色好的对象。希望有一个能让徐乾感兴趣的。 如今他们家可算是扬眉吐气,走到哪里乡亲们都是笑脸相迎。都说他们住上这么好的房子,等徐乾成亲之后,便可以每日在家含饴弄孙了。 徐家大屋拔地而起,徐乾发财的消息传出去后,那些以前怎么都找不到的适龄姑娘。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今天是这家的妮子,明日儿又是那家的小妹。 只要徐母一坐到村口的树底下,都会听到旁敲侧击的询问之声。 “娘,您就别操心了。” 听着目前的喋喋不休,徐乾如鲠在噎。 河尾村王六婶家的那个妮子,今年想来也才满十四吧?小时候倒是见过,现在长什么样徐乾都已经记不清了。 “怎么能不操心,儿呀。你大哥早夭,咱们家就你……” 后面的声音徐乾已经听不清了,因为他已经端起碗筷来到院中。打起清水开始漱口洗碗。 “来看看你们徐家村出去的贱人,不守妇道,已有夫君,还跟奸夫藕断丝连,都来看看呐……” 就在徐乾低头洗碗之时,一声声叫骂从村口传来。 这可是新鲜的难得事情,他顾不得把碗收回厨房,顺手放在了青石上便探出头来,想要瞧瞧是谁家的热闹。 叫骂之声越来越近,徐家村的村民们也开始走出自己的屋子,看看到底是哪家不要脸东西。 徐乾跟随着叫骂之声,但是一路走来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条路的方向,家里都没有女儿。只有徐三家,出了个临娘…… 不好。 徐乾忽然没来由的心慌,脚步加快。 “亲家,你说话可要讲证据。” 果不其然,等徐乾赶到时,一群人已经围在徐三家的屋前。 地上瘫坐着一道消瘦身影,脸上已经被抓花,手臂上更是有着些许淤青。 即使是如此,徐乾依然一眼便认出那个女子。 “你要证据?!”前来找事的老妇人闻言,从袖里拿出一个白玉镯子。“你要证据,那我今天就给你!” 白玉镯子一出,徐乾便瞪大双眼。那镯子,明明是他从金陵给他老娘带的。怎么如今到了这里…… 镯子一现,周围村民不由惊呼。 这桌子,在城里至少也得五两银子以上才能拿下。哪里是他们这些农家人戴得起的。 “有些人啊,挣了点钱,但是心思还是歪的,好好的正道不走。喜欢勾引人家老婆……” 赵老太看到人群中的徐乾,阴阳怪气看上一眼之后出言嘲讽。 众人也随着赵老太的目光看去,徐乾和临娘当年一事他们都是知道的,还有不少人为这对苦命鸳鸯惋惜过。 但是如今临娘已经嫁做人妇,二人还勾勾搭搭,成何体统。 “小乾子?这镯子果真是你送给临娘的?” 人群里走出一个长须老人,老人名叫徐吉,是当地里正,也是徐家村的村长。 “不是他送的还有谁,除了这位从金陵回来的徐老爷,还有谁能如此阔气。” “但是啊,这徐老爷的色胆也太小了,自己都不敢来,只敢叫一个老贱妇来送。” 赵老太嗤笑一声,将手镯塞到瘫坐地上的女子手里,“小贱妇,给你撑腰的来了,怎么还坐着?” 看着此番模样,徐三的脸上已经变得青紫。一个巴掌便朝着临娘脸上打去。 “住手!” 徐乾瞋目裂眦,这赵家老太,一番话下来。不仅把临娘侮辱了,更是连他全家一同辱骂。 “这镯子是我的不假,但是这是我给我娘买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你这里,但是你再胡说,当心……” “哎哟,地主老爷要打人哩……” 徐乾的话还没说完,赵老太便开始撒泼打滚起来。 “那赵五家的,你先起来,若是真有此事,我们徐家村定当给你一个交代。” 徐吉看到如此模样,赶忙先让赵家老太起身。 “既然他说这镯子,是送给他娘的,那就先把他娘叫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徐家村也不是好欺负的。” 徐吉作为里正,常年以来积威颇深。只是说话间,便有人转身寻去徐乾家中。 而赵老太看到徐吉的冷脸,也不敢在胡乱造次。只是面色嘲讽的看着徐乾。 这小蹄子,来到他们家三年。连个蛋都没下,如今还敢跟旧情夫勾搭上了。 此事若不闹他个底朝天,还真以为他们赵家是冤大头。 …… 第252章 ——铜臭可撑弯背腰 半晌之后,徐乾的母亲终于赶来。 “临娘,临娘……” 徐母一到此处,便看到瘫坐在地,双目无神的女子。 “现在人都到齐了,是怎么回事一问便知。”徐吉看到徐母到来,开始询问:“徐乾他娘,这镯子可是徐乾让你送给临娘的?” “村长,这镯子是我自个送的。临娘早些时候,一直在帮衬着我。我早就拿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我看她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我便将这手镯赠与……” “这天杀的赵老五家,一个好端端的人儿,嫁过去没两年便成了这番模样。” 徐母来到徐三家里,看到瘫坐在地的女子一阵心疼。赶忙蹲下身子想要将临娘扶起。 临娘见到徐母到来,也才敢抱住她相拥抽泣。 “我们自家怎么对媳妇,那是我们自己的事,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插手?” 赵老太此等情形,再次说道:“说得轻巧,你说是你自己给的就是自己给的?” 这一番话下来,众人再次见识到她的泼辣。 “这怎么不是?这镯子。二叔回来的时候买了两个,一个青的,一个白的。” 陪同徐母一起过来的是徐申的妻子,她伸出手腕说道:“那青镯还在我手上呢!” 随着徐申妻子的话音一落,众人恍然大悟。 “我就说,徐乾不是那般下作之人。” “是啊,人家现在想找什么样的媳妇没有?何必去勾搭一个……” 村民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徐乾如今这般发达,就连城里的姑娘怕是都娶得。 “好了,事情水落石出。赵五家的,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 徐吉看到此等丑闻乃是误会之后,终于是长舒一口气。 若是这等丑闻发生在他们村里,告到官府去,他这个里正可免不了丢人。 “生不出蛋子的小贱人,算你走运,今日拿你没什么办法。跟我回家!!!” “啪——!” 赵老太看着徐家村人一副面色不善的模样,转身朝着临娘脸上打了一巴掌,将她从徐母怀里拉出来。 “你干什么?!” 徐母见状,起身一把将赵老太推搡开来,两人抓着头发扭打在一起。临娘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打人了,打人了。快回家去把友意叫来。他的老娘要被打死在徐家村了。” 赵老太稍微年老,哪里是徐母的对手。一时之间落在下风。 “起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徐吉一声大喝,两名妇人这才悻悻松手。 “临娘是赵家的媳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更何况你也不是她本家,这是人家的家事。你管不着……” 纵使是看到临娘被如此欺负,徐家村的村民们仍然没有人敢说一句赵老太的不是。 因为这是孝悌,一个儿媳妇,怎么能顶撞自己婆婆。 更何况临娘嫁到赵家,三年未曾跟赵友意育得一子。本就是坐实不孝之名…… “过不下去,和离便是。把临娘接回来,我养着。”徐母一气之下,对着赵老太厉声呵斥。 临娘从前与徐乾相好之时,几乎将他夫妻二人当做亲生父母对待,他们也早就认了这个儿媳。无奈天不遂人愿,家贫无法。 如今他们腰杆子硬了,自然也不惧这赵家人。 “说得轻巧,为了娶这块石头,我家可是……” 赵老太的毒舌仍然不放过临娘,在众人面前当众辱骂她是生不出蛋的石头。就连徐三听了也满脸愤恨,但是只能低头不语。 “三十两,够也不够?!” 就在这时,徐乾终于鼓起勇气站出身来。 他不再如同少年时那般唯唯诺诺,也不再像那时,兜子里连块铜板都挖不出来。 如今他是这方圆数十里,谁人听了都要竖拇指说有出息的徐老爷。 “三十两……” 众人闻言不由惊呼,交头接耳。当年赵家娶媳妇,也不过是十两,就已经是这方圆数十里顶天的聘金了。 徐乾竟然要花三十两,要一个生不出娃娃的石女。 “说,够也不够?!” 徐乾红着眼睛,从怀中掏出数张纹银对着赵老太大声呵斥,多年的怒火和隐忍,似乎都在这一刻迸发出来。这句话好像不仅仅是对赵老太说的,也也对当年悔婚的徐三说的。 “畜生……你想要干什么?!” 徐吉短暂的惊讶后,随即缓过神来,抬手给了徐乾一个大嘴巴子。“兜子里有两个臭钱了不起了?要花钱买人家的媳妇?!” 徐吉作为村中里正,哪里容得下后辈这番放肆。 就算是要将临娘接回来,也应该是由徐乾家里跟徐三商量好,再让徐三去接才是。 大庭广众之下,给人家的媳妇儿定价。说出去他们徐家村怕是要被人议论一辈子,还要背上一个仗势欺人的骂名…… “村长,我可是把临看作是我的亲女儿。他们二人就算成不了夫妻,日后也是兄妹。兄要赎妹,何错有之?” 就在这时,徐母站了出来。徐乾和临娘闻言一脸惊骇。徐乾更是想要开口说上什么,却被徐父抢过手中钱财交到徐母手里,然后叫上徐申一起将徐乾拉回了家。 徐母这句话的意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徐母这是想要赎了临娘,又不想让临娘嫁给徐乾。 徐吉更是发现自己小看了这妇人,这句话一出,不但解了临娘。也让二人从此断了缘分。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石女,怎么都不是好人家想要的。无后之人,怎能登堂入室…… 能遇到徐母这般,拿她临娘当作亲生女儿看待之人,已是万幸。 “哼——三十两,太便宜你们了,这小蹄子,在我家又吃又喝……”赵老太看到那一沓子纹银,觉得徐乾刚刚给出的价格又不是很合她的心意了。 “呸——!不要脸的老东西,你也好意思说。” “临娘去你家之前,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俏女儿,去了你家两年,人模鬼样。老娘不问你要汤药费都不错了。” 徐母也不是好相与之人,冲着赵老太就是破口大骂。 “就三十两,爱要不要。反正今儿个,你别想带走我女儿。” 徐母有些气恼徐乾的败家,若是徐乾没有说出那句三十两。让自己来说该多好。 被这恶婆娘占了便宜,她觉得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徐母拉来妯娌,挡在徐三家院子门口。徐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们妇道人家之事,老夫就不管了。”说完徐吉便招呼着男丁离开此处,只留下徐家村的一众妯娌和赵老太带来的两个亲戚。 “拿来,明日便让我儿写下休书!” 赵老太见大势已去,又看着那三十两银子眼冒精光。 其实在徐乾说出三十两银子的时候,她早就已经动心。只不过看到这徐乾一家,竟然如此有钱,想要趁着临娘再敲上一笔而已。 “不行!你,去叫赵友意写下休书送来,这三十两便如数奉上。” 徐母指着赵老太身旁的一个妇人厉声说道,妇人与赵老太一阵接耳。便挤开人群前往赵家村。 不多时,那妇人带着休书走了回来。 而赵老太也喜笑颜开的接过那意料之外的三十两银子。 在她眼里看来,一个生不出蛋子的石女。能换三十两银子,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有了这笔钱,加上赵家本就颇有家资,她都能再给赵友意娶上两房了。 待得赵家村的人走后,徐母蹲下身子扶起临娘。抓着她瘦骨嶙峋的小手温柔道:“临娘,别怪婶婶……” “临娘哪里会怪婶婶,婶婶用这么多银钱将临娘换回,临娘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婶婶的恩情……” 临娘也是知道,自己这副身子,如何能给徐乾当媳妇。 先不论当年自己父亲悔婚之事,自己生不出儿子这件事情,本就已经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傻孩子,哪里要你还,婶婶可是一直都把你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 徐母看到临娘仍旧如同以前一般乖巧懂事,忍不住酸了酸鼻子。 “徐三家的,临娘我带走了。你可有意见?!” 母女相互依偎片刻后,徐母对着身后紧闭家门,不敢出声的徐三大声问道。 虽是询问,但是说出这句话时,徐母已经拉着临娘的手臂走向院门。头也不回…… “徐乾他娘,真是多谢……” 徐三的媳妇出来刚想答谢一番,如今徐乾发达,自己女儿要是成为他妹妹。将来说不得,也要帮她弟弟一把。 却是发现院中早已空无一人…… 第253章 ——湘静城再见剑子 “临娘,快把这鱼杀了。” “娘你等会,我洗完这些碗就去。” 湘静城里,自从那苦命的女子脱离苦海后,便跟着干爹干娘在城里开起一家煎鱼铺子。 “道是那允州小剑仙,八岁上山擒大虫,九岁下海除恶蛟……” 煎鱼铺子的生意无比兴旺,说书先生的那张巧嘴,几乎将对面蔡家铺子说了个人去楼空。 “你说这徐乾,每天在那儿说书,也挣不了多少钱,为什么不回金陵呢?!” 对面的蔡家铺子老板,一脸咬牙切齿。 自从徐乾开始说书之后,他家的煎鱼铺子便门可罗雀。 但是湘静城里,都是些糙汉子,还有泥腿子在听书。富贵人家也就这么几个。能给他几个赏钱?! 看着乐在其中的徐乾,他是真想不明白。 “人家在金陵城都赚够了,听说这铺子他是直接盘下来的,可不是租的。” 蔡家铺子作为煎鱼界的老字号,自然也有这么一些忠实的老顾客。 “乡下家里有青砖大瓦,城里又有这么一间铺子。听说他还去问那老王家,想将铺子后面那座王家老宅盘下来,然后跟铺子打通,合作一处哩!” “是吗?竟然这般阔气。王家老宅可不小,二进的大院呢。虽说破旧,但少说也要三百两……” “那还能有假?老王和我可是生死兄弟,我不在的时候,他可是常去帮我照看妻儿老小……” 众人再一次被这个乡下来的说书先生震惊到。 他们死都想不明白,徐乾这个乡下泥腿,去一趟金陵回来。怎么就比人家三四辈子的努力还要富足。 “乾儿,歇歇罢,来喝口水。” 徐母看到堂中客人变少,端来一碗茶水。待得徐乾一饮而尽之后问道:“我儿,当真要将那院子给盘下来?!” 徐乾挣钱之后便已经成为家里的话事人,夫妻二人本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什么远大目光,只能儿子说什么便听什么。 他们不知道徐乾究竟有多少钱,但是生活翻天覆地的变化,倒是让他们有点适应不过来。 上一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地里顶着日头干活哩。如今便坐在这城中,当起掌柜来了。 “娘,自然是要盘的,到时候我们打通后墙。前方铺子做买卖,晚上也不必在这铺子里席地而睡……” 徐乾掂了掂手上那几枚铜钱。 如今他还剩三百五十余两,那家院子他已经跟王家说好。二百八十两便可以拿下。 再拿出三十两,重新翻修一番。他徐乾也算是在这湘静城中彻底有了立足之地…… 而且这煎鱼铺子每个月也能挣不少。 徐乾看着那正在杀鱼的贤惠女子,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他不禁借用起那位姬公子的一句诗,能够如此这般,便是胜却人间无数…… “也好也好,待得宅子盘下来之后。娘去给你说亲便更有底气了些。” 徐母帮徐乾擦了擦额头汗水,儿子能有出息,最高兴的莫过于他们夫妻二人。 最近城中那媒婆,为了五两银子媒妁,可没少帮她物色良家女子。 要是能娶一个城里头的小姐,他们徐家可算是光宗耀祖了。 “再说吧,再说吧娘。” 青年听到此话便一阵头大,拍开自家母亲的手便坐下开始编纂起新故事来。 “你呀你……” 徐母恨铁不成钢的朝着徐乾后背重重打上一掌,然后便去到临娘身旁坐下,跟她一同掏起鱼腹来。 “哟,客官,您是外地人吧?尝一尝咱们的湘静煎鱼?” “我跟您说,这煎鱼,最好吃的便是鱼鳞,不仅酥脆,更是……” 徐父看到一尊铁塔般的身影立在自家铺子门前,身上华服更是让人一眼便知道是身份不凡的世家子弟。赶忙放下手中活计招呼起来。 “徐六叔,不必如此客气。” 只见那高大身影身后走出一个俊美少年,开口便是对着徐父寒暄一声。 “呐——玉将军,油饼食不食?!” 俊美少年十分大方的递过手中纸包,但是那高大青年似乎并没有接受好意的意思。 玉怜生觉得,就这座巴掌大的小城里。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入他法眼,若不是姬夏硬要绕道而来,他才不会浪费时间。 “这不是姬公子吗?” 徐父看到姬夏从玉怜生身后走出,赶忙擦了擦手,将他迎了进去。 姬夏在他们村里养伤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顿好肉。作为徐申家亲戚,他家更是经常被小黑子带着“大哥”给的银钱来买鱼回去煎。 徐乾也被门口的景象打扰,他放下笔杆朝着门口一看。便再也顾不得那手中新故事,赶忙起身相迎。 “姬剑子,别来无恙。” 在这湘静城中腰杆如同铁打一般的徐先生,此刻却是深深弯腰,俯首作揖。甚至唤来临娘去将大门关起,去市场购买各种新鲜肉食,这一举动纷纷让街上的人好奇,这贵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徐先生,金陵一别,如今再见。竟是已经立业成家,这喜酒何在啊?” 那谪仙公子坐下眯了眯眼睛,拿过桌上徐乾正在编纂的话本打开看了起来。 “道是那剑仙大人,一袭青衣单手掐诀,鱼龙起舞飞剑渡江,以仙人临凡之态前往鹦鹉洲。欲要斩杀那酆都拘魂,真不愧为星君下凡……” “哈哈,好,先生写得好啊!” 姬夏再往前翻,越翻越是拍案叫绝。 说来说去,还是这位徐小先生的话本最合他胃口。 “怎么没有我的?!” 高大男子抢过少年手中话本,看着那一章剑斩拘魂,全都是那柄青玉案大发神威的模样,他的菩萨蛮连出场都没有。 “写得什么破烂东西!” 啪——!!! 玉将军一怒之下,将那话本重重砸在桌上。 姬夏除了杀那个拘魂王,剩下的鬼差几乎全是他玉怜生杀的。怎么到了这里,全踏马变成姬夏的功劳了。 “想必这位便是菩萨蛮的持有者,在大雪州边关杀得蛮人丢盔弃甲的玉小将军罢!” 徐乾看到眼前青年身形如此高大,再望向他腰间那柄虎夔大刀,便知道来人是谁。 除了那位奋军将军,还有何人…… “玉将军大雪州一战,真真是为我大齐男儿之榜样,徐乾得见将军。乃为人生大幸,当浮一大白也!” 说书先生十分聪明,上来便夸赞着这位玉将军的功绩。 伸手不打笑脸人,玉怜生闻言亦是举杯。但是好像这位玉将军,还对刚刚的事情耿耿于怀。 “别的不说,为何这剑斩拘魂,我的菩萨蛮连出场都没有?!” “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 高大青年冷哼一声,将菩萨蛮往桌上一拍。质问着那编纂故事的说书先生…… 第254章 ——有佛子名曰不详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 那说书先生闻言赶忙再次斟满酒杯。 “小人对将军之敬佩已然由来许久,但是剑斩拘魂那日。小人只是耳闻,并未眼见。实在不知道将军是如何将那酆都鬼差杀得鬼哭狼嚎……” 徐乾再次提杯,“还请将军细细说来,小人家中水酒管够。” 说书先生的这一番姿态,终于是让那位锦州小霸王露出笑容。 “好……本将军这就将那一日的事情与先生缓缓道来,怎么也不能让这姬姓恶徒独自出了风头!!!” 随着临娘买菜归来,徐父徐母也开始升起灶火。准备为三人接下来的把酒言欢做好准备工作…… 与此同时,鄂州也迎来两名不速之客…… …… 天都山—— 青羊道宫可是大齐道门之首,自古佛道不合。 但是天都山脚下今日却来了两个大胆和尚,大和尚身穿棕色僧袍,手持金刚大锏立在一名年轻和尚身后。 年轻和尚样貌清秀,眉有朱砂红痣。明黄僧袍加身,面目祥和,还未发言,便有一副宝相庄严之感。 “韦陀师兄,当年那位陆仙师,当真是打不过你?” 年轻僧人将锡杖往地上一插,对着身旁的大和尚微笑询问。 “未来佛何出此言?!” 大和尚闻言急得跳脚,“当年小僧奉方丈之命,前往俗世寻找陆天一。于济水河畔与他论道,将他打得心服口服。” “韦陀师兄,真有这般厉害?” 被称作未来佛的小和尚闻言轻笑不语,那位仙师是何等人物。想来败在这位韦陀金刚手下,只是觉得他烦人而已。 “未来佛,休要看不起人,若是我一朝顿悟。说不得便能将那京城妖人打杀。” 满脸虬髯的大和尚转身便走,小和尚的话让他十分没面子。 自己当年明明就是把陆天一打得心服口服,就算是让的,那也是他赢了。 “师兄,师兄莫恼。” 俊美的小和尚闻言拉住前方的韦陀金刚。 “不如我请师兄,去前方食肆吃上一顿斋饭如何?” “不去,前方都要到青羊道宫了,道宫自有招待。”虬髯和尚听到这小和尚要请客,赶忙连连摆手。这位佛子当真是把他玩得团团转。 本来此次下山,不是他前来的。但是佛子点名叫他,他不愿意。 这位佛子不知从哪里寻来水酒,说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舍不得自己。自己更是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上了当,在禅房之中跟他把酒言欢。 事后被他威胁,若是不去便告诉方丈是他寻来水酒,引诱他这个未来佛破戒。 这未来佛看着人畜无害,一副良善。但是耍起人来,才是让人防不胜防。 “真不去?!” “真不去!” “好吧。” 小和尚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继续往天都山走去。 他的这位师兄,鼠目寸光,不就是喝上一杯水酒嘛,跟自己打好关系,等自己做了方丈。他想喝什么不行?! 这先娶菩萨后取经,不负如来不负卿的道理都不懂。 脑子不懂变通,这辈子实力再强也就做个护法金刚了。 二人一路走来,不少香客都觉得是件稀罕事。 自从陆天一在京城扬名之后,这道家又高了佛家一筹。这道宫方圆,更是难见寺庙。 如今这两名僧人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山脚下,总能让人生出些许好奇。 “你说这两个和尚,是不是来天都山挑战的?” 不少好事的香客纷纷驻足观望。 “我看是,但是陆仙师那般人物出现。这青羊道宫,注定已经是佛门这一代无法超越的了。再如何挑战,即使得胜,也不过是跳梁小丑尔……” 能够去道宫上香之人,大多是亲道远佛之人。一路上的语言不出意外也多是嘲讽。那位韦陀金刚心中越听越不是滋味,但是又没法反驳。 反倒是那位未来佛,一个劲的跟香客们打着招呼。似乎还有要宣传佛法的意味。 “你这小和尚,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让人生不起厌恶来。” 日上三竿,小和尚腹中饥饿,前来化缘,遇到一名身穿员外服的老香客。老香客看着他这副模样,在伸手将烙饼递过去时不由得调笑起来。 他见过的行脚僧人无数,但是没有哪一个能够像这名小和尚一般,让人一看心中便忍不住生起一个‘佛’字。 “小僧多谢施主,愿施主福慧双增,吉祥如意。” 年轻僧人双手合十,虔诚祈祷。那布施的老员外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小师傅,你是哪一家寺庙的?” “老夫不是那喜道厌佛的极端之人,此次与小师傅有缘。下次可去庙中为佛祖增添几分香火……” 在小和尚祈祷过后,老员外发现自己的心情忽然通畅些许。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他说不上来,但是却又能真实体会到…… “施主心中有佛,香火便可自立,无需前往任何寺庙。” 小和尚说完之后便在那位老员外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老爷,这位小师傅是哪般跟脚?小人老母家中卧病多日,也想前去祈福一番。” 从远处解手回来的车夫问向自己东家,刚刚小和尚闭目虔诚的样子他远远便看到。他身上似乎没有那种俗世僧人的铜臭之味,如此寺庙,想必佛祖才会庇佑。 “不知,偶然遇见而已。” 老员外看着年轻和尚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车夫。“你母亲患病多日,为何不告诉与我?”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所以便没有跟老爷提起。” 车夫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他是怕自家老爷没有称心的使唤人,那些个后生都是些愣头青,此次前来道宫山高路远,他放心不下。 “回去之后,准假十天,薪俸照常发放。再去府中药房抓几服药,老人家年事已高,要多多陪伴才是。” “老爷,家中有妻子照看,小人……” “不必说了,你之忠厚老爷知道,老爷又怎么能亏待了你?” 老员外说完拍了拍车夫的肩膀,“启程罢!” 车夫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自家老爷早就钻进车里。 他娘得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病。他不想给老爷知道,便是因为老爷太过心善。肯定又会硬塞给他很多东西让他带回家…… 若是能为老爷鞍前马后,出生入死还好。 但是他作为车夫,他家老爷又年事已高,很少外出,每月银钱更是比其他人多出一大截。 说句实话,他拿得有点羞愧。只能以微薄之力回报老爷。 而那些没吃过苦头小后生总不知足,老爷这次赏钱给十文,下次给五文,他们便会嫌少。说不得还会暗暗说上一句小气。 他们还是经历得太少,若是到别家。别说赏钱,你驾车驾得不好,或者马喂瘦了,打骂都是你该受着的…… 随着车驾离开,讨来烙饼的小和尚也回到了大和尚身边,他将烙饼一分为二。 “到地方了,韦陀师兄,吃吧。万一人家看我们不爽,不给咱们吃东西咋办?!接下来可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吃。”虬髯和尚死活不想跟这位佛子沾染因果。 “行吧。” 小和尚也不勉强,他席地而坐,细嚼慢咽的将烙饼吃完然后摸了摸肚子,站起身来对着高耸入云的天都山门喊道: “小僧明不详,从大林寺而来。受方丈之命,特来将贵宫道子满口大牙打掉。以证我佛门之威……” 小和尚吐出的话语惊吓的不仅是从天都山上下来的香客。在他身旁的那名大和尚听完更是已经双腿发软、大汗淋漓。 出来的时候方丈是这么说的,但是他也没叫你这么说啊…… 这位护法金刚大呼倒霉,早知道明不详这么大胆,他死都不会跟着来。 此刻他只想立刻脚底抹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255章 ——怒目金刚见我佛 明不详的这一番话语让身旁的韦陀金刚想要劝他好自为之,但是出于同门师兄弟的情谊,韦陀还是忍不住想上来提醒一声。 见到虬髯僧人与他并肩,明不详腰杆挺得更直。中气十足的对着天都山门再次大喊: “这位是我佛门的韦陀金刚,当年在济水河畔将你们道宫陆……唔唔……” 那俊美小和尚刚想说出韦陀金刚金济水河畔大败陆天一的故事,但是却被身后的大和尚紧紧捂住嘴唇。 “师弟!你不要命了?!” 韦陀欲哭无泪,早知今日,这差事就算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能来。 在人家山门底下说要把人家道宫道子的门牙打掉,等会怕是整座青羊道宫都要下来将他们两人擒上山去。 “师兄,难道那天你在济水河畔的战绩是假的不成?” 小和尚转头一脸肯定:“师兄,有你威名镇压在前,先杀一杀这道宫的锐气,等会我们一鼓作气。将其拿下,不就可以向方丈复命了吗?” “我……你……” 韦陀金刚此时的心情就像是吃了苍蝇一般。 私底下师兄弟们开开玩笑也就算了,他是怎么敢的啊?!那位陆仙师是何许人也…… “好啦,师兄……” “未来佛从豫州远道而来,请上山一叙。” 明不详还没说完,山上便传来那位道宫掌教的和蔼邀请。声音空灵悠扬,令人如沐春风。 “师兄,走吧。听声音,这位掌教应该是个好客之人。” 小沙弥对着天都山合掌行礼,然后朝着身后的韦陀护法知会一声之后便走上台阶。 身后的虬髯和尚吞了吞口水,他不知道这位佛子为何如此大胆,这可是人家的山门脚下…… 万一人家一个不开心,他们俩都要被打成舍利子。 “佛子从豫州一路风尘,贫道有失远迎。” 清心子亲自下山,迎接这位出言不逊的不详佛子。 “阿弥陀佛,小僧见过掌教真人。”见到道宫之首亲自相迎,这位小佛子还是没有太敢放肆。恭恭敬敬的行上一礼。 “不知真人观中可有斋饭?小僧这一路上确实舟车劳顿。” “斋饭早已备好,还请佛子与韦陀护法移步。” 老道士眉目祥和,他本以为这位佛子是有些许傲气之人。 但是看到面相之后,又觉得有一股宝相庄严之感。想来山下那番叫喊,只是想让苏幕遮听了生气,交手之时会露出阵脚而已。 幸好也是苏幕遮还在闭关,不然他与明不详可能在山下就打起来了。 这些个年轻人们火气都比较大……整天想着谁谁谁要胜过谁谁,烦得很。 “佛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 静斋前,清心子明知故问。来者是客,总不好当面直接说打打杀杀之事。 明不详闻言喝上一口清粥,“小僧在寺中修行多年,方丈从不让沾染凡尘之事。故而错过与贵宫道子下山历练的年纪。” “如今方丈见小僧修行有成,才敢让小僧下山行走一番天下。” 小和尚的语气温和,但是惑意荧荧,若是常人,稍有不慎便会被他的禅音入脑。 此番禅音明显不是故意为之,相反。在山下讲话之时,那些语气才是这位佛子故意而为。 明不详的佛音让清心子甚是神怡,不紧微笑问道:“说来也巧,七十年前,曾去过贵宝刹。叨扰一番,不知了然禅师如今安好?” “谢掌教挂念,了然师叔早已圆寂。” “师叔临终前说当年与掌教真人一战,打得是酣畅淋漓,难分上下。可惜你二人皆是庙中梁柱,一别之后,竟是数十年未曾再见。” “竟是又故一人,只余我这残躯苟活?!”清心子微微闭眼,了然圆寂之事,大林寺竟然没有大办,以至于他完全不知此事。 “掌教真人得道已久,何来苟活一说。” 在这位一百多岁的老道士面前,明不详始终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那是方丈也给不了他的。 明不详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股形意,或许这便是道宫的超脱之法吧。 佛门这些年来,供养无数金身宝刹。香火鼎盛,那些个派出去的监寺僧人回来时一个个脑满肠肥。 反观人家道宫,只守在这天都山一亩三分地上。 虽然前期不怎么出彩,但是后期出现的每一位真人,都是了不得的存在。 就说这位清心子掌教,当年佛道一论,本是他输了然禅师一筹。但是如今人家的实力与心境,就连方丈也无法比拟。 “小徒正在闭关,大概八九天之后可以出来。这段时间还请佛子暂居山下,毕竟山上都是道士,这佛道两家论起道来难免产生些许摩擦。” “不说了,夕阳已至,贫道要去晒太阳了。” 老道士看着西沉的日头笑了笑,他觉得早上严寒,午时酷暑难耐…… 只有黄昏之时,山上的太阳才是最好…… “多谢掌教真人招待,待得道子出关之日,小僧再来叨扰。” 随着老道士消失在视线中,这位佛子也带着身后的虬髯和尚缓缓走下天都山。 “站住——!” 就在快要走到山脚,韦陀心中刚要长舒一口气时。一声呵斥从身后传来,无数道宫弟子站在一名青年身后。 “就是你说要把我师兄打得满地找牙的?” 陆贯手持金书,自从他回山之后地位一路飙升,隐隐有苏幕遮之下第一人的趋势。 见到佛门弟子上山挑衅,甚至提到济水河畔,他当然不能忍。 那是他师父吃过的唯一败仗,虽然师父是让着那个大和尚的,但是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 “你是?!” 明不详抬头一笑,禅音四起。 “天都山,陆贯!” 陆贯猛然惊醒,明不详的这声禅音,竟是与他的乙卯二十夜游有相似之功。摄魂夺魄。 随着陆贯的大喝,道宫众多弟子也纷纷回过神来。 “你这妖僧,用的什么手段?!” “还敢上我天都山来?若不是掌教真人心善,你二人……” 众人纷纷看着那名低眉垂笑的小和尚,有脾气大的想要叫骂一番,但是看着明不详却又说不出任何难听的话来。 看到众人准备围攻明不详,韦陀脸上露出些许笑容,然后不动声色的微微后退。想要融入道宫弟子中。 “原来是江城子,你不是小僧的对手。” 明不详双手合十,“更别提当年在济水河畔,我韦陀师兄将你师父陆……唔唔……” 明不详话音还没落,身后的虬髯和尚已经涨红脸面将他整个夹在腋下,翻转气机朝着山脚急射飞去…… “妖僧,你说什么?!” 听到济水河畔这个字眼,陆贯双目通红。祭出金书就朝着二人打去,可是那韦陀护法乃是问天,使出浑身气力逃遁,他就算再生气也是无能为力。只得在身后痛骂二人! “师兄,你慢点,身后没人了。” 被夹在腋下的明不详双手搂住虬髯和尚的脖子,似乎生怕自己掉落下去。 “能不能不要在这块地方提起济水河畔那件事了,真的会死人的。”韦陀护法将手中的佛子放下之后擦了擦冷汗轻声说道,语气中甚至夹杂着许多哀求之意。 “为什么?!师兄你不是赢了吗?” “赢了不给说?”俊美的小和尚勾起嘴角,拿出刚刚打包的素菜包子席地而坐,语气玩味。 “佛子,咱们行走江湖,要低调。” “那你在寺里的时候怎么天天和我说……” “那是在寺里,外面不能这样的。” “知道了,你早说啊,你早说我就不说了嘛……” “我没早说吗?在山下的时候我就……” 虬髯和尚咬牙切齿,攥紧拳头。若不是明不详身份高贵,自己今日定要让他尝尝什么叫做佛门护法金刚。 “师兄,你现在这副样子好像咱们路上看见的一条癞皮狗……” 小和尚哈哈大笑,不以为然,甚至开始攻击起大和尚的外貌。 大和尚浑身颤抖,闭着眼睛开始打坐。 他是佛子,他是佛子……不要冲动……观自在菩萨,行至…… 这位韦陀金刚没有再理会明不详,而是就地打坐修行,开始默念起心经…… …… 豫州—— 大林寺—— “方丈,你让韦陀师弟去保护佛子,怕是不妥吧?他那个脾气,到哪里都会惹是生非。” 掌管膳房的了闻和尚一直都忧心忡忡,韦陀没有进入佛门之前。可是暴脾气一个,也正是因为他的脾气,导致他一直在护法这个位置呆了十几年。 明不详可是他见过最有佛像禅心之人,整个佛门上下无不将其奉为至宝。 要是跟韦陀出去一趟出什么意外……他不敢想…… “不详说,等韦陀回来。他就能当监寺了。” 敲着木鱼的老方丈微微一笑,只是转头轻声说上一句,便不再理会那名慈眉善目的肥胖僧人。 明不详的话,他是信的。 毕竟哪个出家人,会不相信佛祖? 第256章 ——潇湘州剑子辞别 “怎么说?这个数,干不干?!” 湘静城里,一名说书先生与两位顶天贵胄酒过三巡。 姬夏伸出一个手指头,觉得自己给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一个月一万两。这放在哪不得让人起飞? 徐乾总不可能拒绝吧?! “剑子给出的条件自然是很动人,但是徐乾觉得,有再多的钱也没用。” 说书先生说着说着便抽了抽鼻子,仿佛在感慨着人生的无常与不平。 很多人的一生,先辈会给他们很多东西的。 比如这位玉将军,祖上也不过是个大头兵。 这位剑子的剑庭更是不知道传承多少代…… “即使此刻能在剑子手下承恩受惠一时。但回过头来,徐乾依旧是这个阶级,徐乾的后代也依旧是这个阶级,无法跳跃出去。徐乾只能以身作台阶,让我的儿孙踩着一代代人的后背稳稳当当走上去。” “只有一步步走上去的路,才不会这么轻易跌倒下来。” 徐乾十分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个月一百两银子,虽然十分动人。 但是一时之利终究是一时之利,暴富之人,无厚德以载物终会失去一切,他想在这里安家,在这里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让儿孙一辈辈富强才是王道。 有根基,才能屹立不倒。无根浮萍就算生得再多,占据水面再广,也是无用。终究只是一时。 “好!先生既然没有此志,在下也不勉强。来,满饮此杯,天色渐晚,姬夏先行告辞。” 谪仙公子听到这位先生竟然有如此远超常人的想法,亦是没有继续勉强。举起酒杯相碰之后朝着徐乾恭喜道:“恭祝先生喜得贵子,来年满月,可不要忘记给姬某留上一杯水酒。” “剑子,剑子这是何意?!” “徐乾还未曾婚配,何来子嗣一说。剑子您怕是吃酒吃醉了,不如今夜在这城中休息一晚再走?!” 说书先生哈哈一笑,认为姬夏年少,不胜酒力。想要让他留宿一番,明日再启程。 “哦?那先生可是犯了大忌,未婚先育子。若是那女子家的父母知道,先生这条小命……” 姬剑仙压低声音,看向正在烧火煮茶,准备给他们醒酒的临娘揶揄一笑。 “剑子,剑子你是说?!” 徐乾吞了吞口水,本是头昏脑胀的模样瞬间变得清醒。 临娘住在他家已经有两三个月,上次徐父徐母清明回村祭祖。他们二人在城里独住,夜间说些体己话之时,余情复燃…… 二人终究是没有控制住,再续前缘…… “时候不早咯,先生。在下和玉将军先行告辞。他日再见,先生的新话本可不要让我失望。” 姬夏再次提杯,没有理会微微呆滞的徐乾,碰上一声饮完之后便带着玉怜生离去。 徐乾心中此时波涛汹涌,那一夜的事情他历历在目。 临娘说她是石女,这辈子也不会再去婚嫁,能够一辈子待在徐乾身边就好。 徐乾自那以后也食髓知味,再看不上别的女子。所以徐母说给他操办婚事,他总是推脱。 原来他的临娘并不是石女,是那赵家人不行。 他早已厌恶这种白天兄妹相称,夜晚苟且之事。他想要将临娘放在明堂之上,做他堂堂正正的妻子。 但是他父母那一关,始终是过不了。 婚嫁和离,再娶很是正常。但徐父徐母介意的是临娘身上的病,若是无后。他们百年之后下去怎么见徐家的列祖列宗。 “临娘,过来。” 徐乾浑身酒气,面色潮红。用着平时没有说过的命令语气。 “怎么了?” 临娘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有些埋怨:“喝酒喝得这般多,客人要走也不知道送一送。” “我们成亲吧。” 醉酒先生此刻双目清明,十分大胆的将瘦弱女子揽入怀中。 临娘在徐家这段时间里,气色终于是没有之前那般苍白。 “你干什么?!大白天的!爹娘还在楼上呢?!” 临娘大惊失色,但是又不敢出声。幸好已经掩门,不然被人家看到她还怎么活。 “我说,我们成亲吧。” 徐乾微微一笑,握住心上人的柔荑。 “你疯了,我是石女。爹娘他们不会同意的,你快放我下来。” 柔弱女子哪里听得这般真心表白话语,特别是语气中那份真挚,一下子便将她一颗芳心击碎得七零八落。 她又何尝不想嫁给眼前这个将她视若珍宝的男人。 只是命运多舛,前有棒打鸳鸯。好不容易摆脱那份孽缘,她又有这等难以启齿的病根,顶天也只是能给人家做个小妾的命。 如今能得到徐乾这般真心相待,临娘早已不再奢求其他。就算此刻要她去死她也心甘情愿。 “谁说你是石女?!哪个大夫说的?!” 徐乾将哭得梨花带雨,但又不敢出声的临娘搂入怀中抚着她的秀发温柔道:“万一你不是呢?” “怎么会不是,我都到赵家村……” 临娘顾不得刺鼻的酒气,抽泣之声再次响起。 提到赵家村,这段往事更是让她觉得对不起眼前之人,心头更是觉得有万千刀子在宰割于她。 更何况在愚昧的乡下,生不出孩子,只会是女人的问题。 临娘经历这些事情之后,在徐乾面前愈发的自卑。只是想着能靠这个身份照顾他一生一世便好,从不敢有其他非分。 “刚刚那位剑子大人说,咱们有孩子了。” “哪一位?!” “长得最好看的那位。” 在徐乾说出姬夏的话之后,临娘有些蓦然,更是手足无措。 “他……他是郎中吗?” “不是,但他说的,我相信。” 说书先生或许真的是喝醉了,那位剑子哪里是什么郎中,人家跟他打完架要去找郎中还差不多。 但是他心底总有这么一丝希冀。 “明早我们去看郎中可好?若是真有喜,我们就成亲……” 徐乾兴奋过后,面色又开始变得迷醉,他拉过那只略显粗糙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 从那天他得知临娘成亲中途跳河开始,他就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女子这一生过得不好。如今总算是置办下些许产业,上天也是眷顾与他,将临娘又送了回来。 “都……都听你的。”听到徐乾话中的肯定语气,临娘也是升起些许希望。 若是真能为他生个一儿半女,日后她定要在房中设立香堂,日夜叩拜菩萨。 “刚刚我听你们说,那位公子好像要聘请你去做一些差事?!” 瘦弱女子从徐乾怀中起身,然后朝着他轻声询问。 “是,那位公子要请我当抄书先生,陪他游山玩水,你猜猜他一个月给我多少月钱?!” “猜得大胆些。”说到被贵人赏识之时,说书先生意气风发,他往后一躺,嘴角勾起微笑让临娘大胆猜猜。 临娘看到刚刚那二人身上的穿着,还有牵在门口的两匹威风骏马。 “十……二十两??” 二十两,这是临娘能想到的天文数字。 他们这间铺子,四个人从早忙到晚,一个月算到最后也不过盈利十余两。而这已经超越城中许多人了。 徐乾嗤笑一声:“再大胆些。” “再大胆些?!” 临娘闻言小心翼翼道:“四十两?” 她直接将她说出的话翻了个倍, 想当年赵家娶她的时候,都没有出这么多钱。 “不对不对,再大胆些。” 徐乾哈哈大笑,摇着头自顾自给自己倒上一壶美酒。 “五十两!” 临娘双目坚定,觉得自己肯定猜对了。 “那位公子出手,哪里会这般小气,不过你猜对了一半” “他给我,一个月……整整一百两!!!!” 徐乾嘴里吐出一个让临娘打死都想不到的天文数字,聘人一个月一百两?那人是黄金做的不成?! “那你去没有?!” “没有,大丈夫何患无财。只要我们细心经营,来日再开分号,月入百两,也不过几年的事情而已。到时候咱们的子孙后代,月入千两,万两,都不是梦。” 徐乾昂起头颅,想起刚去到金陵之时,寄人篱下那段时间的感受他可还记得。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忘。 若不是遇到这位剑子大人,说不得要被那个“客不绝”的老板欺压到什么时候。 “一个月一百两你也不去,要是爹娘知道。起码能说上好几辈子。” 临娘笑骂一声,但是又目光崇拜的看着眼前心上人。如今她也算有了主心骨,有了天。 他想干嘛便干嘛,自己只是个妇道人家,哪里敢参与他的事。 毕竟这份家业都是他挣来的,他定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但是最令她震惊的还是那两名客人。 一个月一百两银子,就为聘个说书先生,替他们在路上抄故事?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难道在这些人的眼里。银子是用泥土捏不成?! “那你可别告诉爹娘。” 徐乾哈哈一笑,躺在椅子上眯起眼睛。偶尔微微睁眼,笑意盈盈看着面前正在收拾桌子的临娘。 别说是临娘,就算是他也觉得像在做梦一般。 若是换作以前,一个月一百两银子,买他命他都干。 这些顶天富贵人家的生活,果然不是他们这些泥腿子能够想象的啊…… 不过来日方长,有朝一日,他徐家的子孙,说不得也会成为如此贵胄。 若是这个孩子出生,定要送他读书,考取功名。再生几个小的打理家业。 他将他们徐家,稳稳扎根在这座湘静城中,然后让他们再谋未来…… 第257章 ——天都山佛子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女子有了身孕?” 玉怜生十分好奇,他没想到姬夏竟然还有这般本事。 “说了你也听不懂,你姬哥的实力,不是你能猜测的。” 躺在马背上的谪仙公子语气不屑,似乎十分看不起这位胸无点墨的玉将军。 “嘿!你小子,是不是跟俞神医学过医术?” 玉怜生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姬夏跟俞世南学过医术。听闻那位俞神医,乃是剑仙莫观的至交好友。而且膝下无子,并未收徒。 想来偶尔教上晚辈几招,也是寻常之事。 “就那老头?别闹,他跟我学还差不多。” 提到俞世南,姬剑仙只能说想笑。他们师徒俩没一个能治好的,还好意思叫神医。 他是真给哥们整乐了。 姬夏自从上次悟道之后,他发现自己总能感知和看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特别是那些没有意识的新生命。 从他一进去时,便感知到那女子腹中胎儿与桌上的徐乾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寻常之人或者长大的动物他是感知不到的。 姬夏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总结了一下。 那就是姬剑仙牛逼!!! “要不要回一趟锦州?”玉怜生对于姬公子的行为早已习惯,也就不再理会,而是忽然开口问上一句。 “不了,直接去天都山吧。” 谪仙少年听到锦州默然不语,主要是他现在很不想看见莫观。还有赵青,因为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估计这两个人听到会接受不了。 等到事情拍板之后,一切再说吧。 “那就启程啊,愣什么呢?” 高大青年一脚踹在姬夏的坐骑之上,那匹从沁园抢来的“飒紫露”收到惊吓,瞬间扬蹄嘶吼,差点将姬剑仙从马上摔落下来。 …… 七天后, 天都山—— “大师兄,您终于出关了。您是不知道,前几日有两名妖僧,前来山上挑衅。扬言要将您的满嘴牙齿打掉。” 苏幕遮从后山一出来,众弟子便纷纷放下手中把式,朝着他围过来。 “是啊,那个小和尚,说要将您满嘴牙齿打掉。那个大和尚好像还是当年在济水河畔,曾经与天师对战过的韦陀护法。” “我们跟着陆师弟前去山下拦住过,但是却给他们二人跑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胆子再来!” 一众人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对着苏幕遮汇报那两只秃驴的可恶行径。 来到天都山还敢这么嚣张,根本就是不把他们道门放在眼里。 可惜那几个打得过的天师都不问世事,而且脾气都好得出奇。 不然定是要将这两只秃驴打得满头包,再赶下天都山。 “哦?竟是有这等事?” 苏幕遮闻言朝着山下眯了眯眼:“当年济水河畔,陆师叔只不过是嫌麻烦,让着那只秃驴,他怎敢来我道宫叫嚣?!” “是啊,陆天师只不过是拿他当一只苍蝇,他怎么敢碰瓷的。” “这些个死秃驴的臭不要脸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整日说着自己不爱钱财,但是寺庙里全是金银杯皿。佛像更是面面鎏光……” 自从上次陆天一天京城仙人一战之后,这位陆天师便成为所有道宫弟子的偶像。就连陆贯也是沾了他的光,才隐隐成为众弟子们的头头。 本来他们出家人不该有这么多戾气,但是这两头秃驴。实在是欺人太甚!!! 若是寻常前来论道也就罢了。 在山脚下如此大喊,岂不是在打他们道宫的脸吗? “陆师弟呢?我不在,他为何不应战?” 苏幕遮把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肃静。 “陆师弟前去,欲要与那小妖僧论道。但是那小妖僧说陆师弟不是他的对手,故而不战。” 一名离得近的弟子如实讲出那天的所见所闻。 “陆师弟都不是他的对手吗?那小和尚是什么年纪?” 苏幕遮想着,连陆贯都不是对手。那应该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而且大林寺身为佛门之首,佛子不应该会骗人,他说陆贯不是对手,那便应该胜过许多。 “大概二十不到。” 众人想起那名小沙弥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年轻。 “传我话去,就说我已出关,明日设擂,请佛子莅临。” 苏幕遮点了点头,吩咐一声之后转身离去。 他面色有些许凝重,经过陆天一之后,道宫声名大噪,抢走佛门不少香火。 此番佛门前来,定是想要找回些许场子。而敌暗我明,他的资料,佛门都应该早有收集。 但是这个佛子,他似乎只听过只言片语。听说他生来不祥,克死全家。被方丈抱养出家为僧之后,自己给自己取了佛号,亦是不详,但是详字却是那个不明来历的详。 如今敢来挑战于他,看来那个不祥小和尚应该是有些许本事在身的。 但是无所谓,他的卜算子目前在悟道境,还没碰见过和他年纪相仿的对手,只有武林盟盟主,贺静山的‘地罚’应该能稳压于他。 青年伸手摸向腰间,一百零八颗星辰在袋中涌动。 苏幕遮觉得,输谁,他都不能输给这群秃驴…… …… “韦陀师兄,听闻那道子出关,咱们也该上山去了。” 翌日,在山下住着的明不详听到消息,叫醒正在打坐的韦陀。 “不去,佛子自行前去吧。” 虬髯和尚巍然不动,此番上山挑战,定有道宫长辈在一旁护法,让二人的真气不会损害道宫草木建筑。 若是前些日子还好,这两天他出去听闻些许风言风语。说那个不要脸韦陀死秃驴上山,定是教他有去无回什么的。 韦陀不是害怕有去无回,而是害怕人家拿他跟那位陆仙师比较。 人家陆仙师是什么人,他心里还是有底的…… 小和尚闻言大惊:“韦陀师兄,你不去我不安心啊。万一我打赢,道宫那些个人不给我下山怎么办,方丈说了。你可要保护好我。” “道宫乃是名门正派,不会做出这些腌臜之事。佛子无须担心。” 虬髯和尚心中一阵腹诽,若不是你明不详见人就到处散播济水河畔的事情,他至于不好意思出门吗? “好。” 小沙弥仿佛做出一个重大决定,“若是他们不给我下山,我就说我那位在济水河畔,大败陆天一的韦陀师兄在山下等着,若是不放我下山。他定要杀上山来救我。” 明不详说完便拿起九环锡杖,仿佛赴死一般,独自出门朝着天都山走去。 “佛子自便。” 韦陀对于明不详的这些胡言乱语早已不再争论与生气。 他济水河畔大败陆天一本来就是真的,只不过出去听到嘲讽,他有些脸红不想出去而已。 来时方丈还嘱咐自己不要惹是生非。 可是跟这位佛子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低调得不能在低调。 这一路上,他甚至还为这位佛子对人家的无礼举动,不知道拉下多少次脸主动道歉。 真是不知道方丈怎么想的,不曾教与其他,让佛子空有一身修为…… …… 天都山顶—— 今日的天都山不迎香客,偌大的道场显得十分冷清。场中也只有一人在此品茗,静候来客。 “大林寺明不详,问道天都山。” “请道子赐教。” 随着空灵禅音落下, “哗啦——!!” 一声清脆悦耳的银铃声也随之响起,那杆佛门至宝九环锡杖从天都山脚急射而上,直冲道子苏幕遮…… 第258章 ——六字真言仙佛临 九环锡杖势如雷霆,裹挟滔天真气,一路疾驰而来,将山风破得猎猎作响。 轰——!! 锡杖抵达年轻道士面前之时骤然停滞,无数真气在道场上爆开。 “佛子远来是客,不如先坐下喝杯茶水?”气质儒雅的青年将锡杖从面前虚空取下,放在对面蒲团身旁。 “道子这番好意,倒是让贫僧待会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话音刚落,明不详便出现在山顶之上。他双手合十缓步而行,来到苏幕遮面前盘膝入坐。 “道子昨日出关,想必境有所成,小僧先行恭贺。” 俊美和尚眉眼弯弯,但是那空灵之声,听得让人十分敬畏。 “多谢佛子。”年轻道人将倒好的茶水双手捧起,放到明不详跟前,“昨日听闻些许不当之言,师弟们都说是佛子在山下喊的。不知是否当真?!” 苏幕遮看着面前这个宝相庄严的小和尚,有些不相信他能说出那等大话。 “确实是小僧所言,亦是小僧所要做的事。” “敢问道子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现在先去吃吧,不然今日过后,道子往后的一段时间里,只能喝粥了。” 明不详将那碗茶水一饮而尽之后点头致谢,最后不忘提醒一声。 “贫道出家之人,口腹之欲而已,早已不是很在乎。” 苏幕遮闻言摆摆手:“倒是佛子,这一路远来辛苦,想必腿脚发酸,待会贫道会好好替佛子揉捏一番双腿。再给佛子雇一辆马车回去。” 这两名佛门和道宫的年轻明珠,十分有礼貌侃侃而谈起来,但是话语之中的针锋相对竟是让这山风都不敢在耳畔响起。 “小僧本是不愿来,但是道宫香火鼎盛,小僧的大林寺,管辖着这么多佛门,入不敷出,还请道子见谅。” 小和尚在动手之前还是说出自己本心之想。 “佛门庙宇众多,需要些香火也能理解。佛子不必致歉。” “但是,贫道今日或不能让佛子如意,也请佛子见谅。”苏幕遮也知道,佛道之争,最大不过香火之争。 这脑中道法相争,终是少数。 明不详也对这些世俗财物并没有多大的概念,但是他也知道,若是没有香火供养。别说佛祖,就连沙弥都没人再当。 想要高高在上,那就得让下面那层稳稳扎根……方能屹立不倒,凌驾云霄。 “佛子说的这些,贫道都知道的。” 言罢,年轻道人身上真气迸射,一百零八颗卜算子被他抛洒至空中。 “地煞!” 就在年轻道人单手执子的那一刹那,明不详瞬间与他拉开距离。方才二人品茗交谈的小桌子四分五裂,就连地上的青砖也冒起青烟。 “仅是一颗地煞子便有如此威力,贵宫道子可真是天才。” 很巧,天都山穹之上此时也有一方小桌。 一名花甲老人伸手倚靠在剑匣上,饶有兴致的点评起这两个后生,他身旁是道宫掌教清心子亲自作陪。 “剑主谬赞,剑主高徒前些日子剑斩拘魂。听闻尚未弱冠,与他相比起来,劣徒犹如萤火,怎敢与皓月争辉?!” 清心子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眼中根本没有一丝羡慕之意。 在他眼中,苏幕遮便是最好。 “剑主请用茶。” 老道士递过一杯热茶,莫观致谢一声之后端起茶杯。 “上次心急,没喝到道宫茶水,没想到竟是这般醇香。着实可惜。”莫观轻抿一口之后,又对着清心子点头致意。 “剑主当时年少,风发意气。想来这茶水再醇香,亦是与路上的霜露同味。” 老道士想起这位剑主上山之时,第一件事便是拔剑问道。这等年轻心急之人,哪里会品得出茶水之醇香,世间之美好。 只有苦涩之后的回甘,才会让人回味无穷。 “大概是这样吧……” 莫观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喜欢坐下来畅谈起人生。 以前他可不是这般,他总认为,这世间的道理,都藏在他的剑里。 “剑庭身为江湖正道之首,但是听闻剑子大人,欲要入赘皇家。不知消息是否为真?” 清心子本不想管这些红尘俗事,但是剑庭与皇室的联姻。余波还是荡到这位老神仙的耳中。 “假的,没入赘,他娶的是媳妇。只是这个媳妇的另一个身份是公主而已。” “那便恭喜剑主了。” 老道人闻言稍松一口气,给莫观添上茶水之后,又继续看着场下对峙的二人。 就在这片淡然之中,忽然,莫观身旁剑匣猛的一抖。 正在闭着眼睛深嗅茶香的那位剑主大人也随之睁开眼睛。 他感受到一股不知名,但又十分熟悉的滔天剑意正在朝着天都山飞射而来…… 道场内, 七十二颗地煞子浮于苏幕遮身前,年轻道士每每落子,便响起猛烈破空之声朝着被九环锡杖护身的俊美和尚袭去。 金石相撞的叮当之声不断炸响,整个道场被乱飞的地煞子打起一股股白烟,浓浓白烟更是将那佛门圣子笼罩,将其置身云雾之中。 “道子的实力,果然不同凡响。” 攻势渐弱,浓烟也随之散去,明不详巍然不动。 九环锡杖如同有灵一般护在他的身前。每每有一颗地煞子袭来,锡杖便升起罡气罩子。将所有来袭棋子尽数弹开。 “不动明王?不详佛子果然佛法高深。” 苏幕遮面色愈发凝重,七十二颗地煞子,换作一般的悟道境。在第三十颗时怕是已经承受不住,但是明不详面色轻松,似乎并没有耗费多大气力…… “道子言重,更高深的还在后面呢。不然小僧如何敢夸下海口。” 说完,那俊美如妖的小和尚双手合十,双目如炬。 “唵嘛尼叭弥吽!” 唵嘛尼叭弥吽,六字真言被念出之后。明不详两眼泛白,嘴唇带笑,犹如一尊入世佛陀,面目慈祥,但是同样也煞气漫天。 煞气浓烈,六字真言也随之转虚化实,萦绕在明不详周围,将入世佛陀浑身的滔天孽障滚滚缠绕,逐步印封。 “韦陀师兄,金刚杵一用。” 明不详喉结微动,滚滚禅音从佛陀口中朝着山下传去。 “护法韦陀,谨遵法旨。” 一道破空声传来,那杆护法金杵荡开云雾,传至明不详身旁。 明不详伸出右手,牢牢将金刚杵抓在手中。 被六字真言包裹,且拿着金刚宝杵的明不详真真如同仙佛下凡。他缓缓对着苏幕遮继续说道:“我佛慈悲,道子若是现在认输……” “小僧即刻下山。” 第259章 ——驸马爷剑指天都 “佛子说笑,佛子要是现在认输。小道亦可让佛子安然下山。” 看着浑身气机都被调动,如同一尊降世神佛的明不详,苏幕遮没有丝毫惧色。天罡三十六子从身后浮现。 “天威、天英、天贵、天富、天满、天孤、天伤。” “去——!” 年轻道人第一次在人前一次性祭出三十六子,第一手更是直接连打七星。 就算是那位转轮王顾庭晚,也没有此等待遇。 由天威星起手,七星连珠,化作一缕流光激射而来。来至明不详身前又变作阵法。欲要将其包裹,镇压在其中。 可那降世佛陀哪里是这么好相与的,禅音倾吐,漫天梵文再次护体。 那杆佛门至宝九环锡杖,更是立即被他唤至身前,金钟罩瞬间将明不详笼罩。他手持宝杵,以万钧之力朝着天罡棋子打去。 宝杵所过之处,天罡棋子瞬间被打落在地。不过短短数个呼吸,明不详便将周围棋子尽数打落。再次朝着苏幕遮走来…… “他前面那招是不动明王,后面这两招。有一招是金钟罩,还有一招,却是没见过。” 莫观微眯双眼,如果说苏幕遮的天罡三十六子已经足够让他惊艳。 那么明不详的不动明王,还有金钟罩。加上这一手降世佛陀,那便是震惊…… “这一代,可比我们那一代要有含金量得多。” 莫观用出姬夏经常挂在嘴边的含金量一词,因为他觉得,他在年轻之时,不会是场下任何一人的对手。 “时逢乱世,能人辈出。”清心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天京城那位,不也是皇权交替之时的产物吗?” 翻阅史书,只要涉及朝代更迭,必有一位无敌之人结束乱世。 前朝大昭的开国国师,曾经做法,唤星袭城。 这恰似神话一般的东西,后人都觉得是每个王朝都想把自己神化,让民众敬畏而已。 但是,它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历史呢? 清心子从前也不信, 但是他见识过陆天一的实力,连陆天一都在天京城那位手里折戟。 他好像猛然惊醒,前去翻阅大陆志。 神奇的发现几乎每个朝代,都会出现一名无法用人力来估量的“神明”。而且朝代的末尾,许多人的武力值更是达到当时所能达到的巅峰。 然后盛极必衰,陨落不知凡几。 陆天一未去京城时,曾经与他占卜,他再次拿出卦象,占得七七之数。 他不知道这个七七之数是代表着什么。 但是帝星移位,还有姬夏,以及众多天才少年的出现让他觉得这个王朝即将命不久矣。 江湖少年榜并立五名,自古以来何曾有之,从前可皆是如同断代一般。 但是如今好像也是如此,那位剑子不也是一骑绝尘吗? 但是他绝尘的速度也实在太快,剑斩拘魂。年方二九。 清心子不确定他的推测是否准确,但是眼前明不详的出现。真的让他再次肯定,这个时代便是大齐开国以来,最精彩的时代。 “掌教真人,可是悟出什么天机?” 莫观也听出清心子话语中隐藏着的意味。 青羊道宫他可不敢小觑,光是那位陆天师,便让他望尘莫及。 道宫又以天机之术闻名,现在清心子说的话,他觉得很有必要推敲一番。 时逢乱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莫观脑海中再次响起少年抬起头,对他说的那句话。 “贫道年老,些许胡言乱语而已,剑主何必当真。” 清心子再次献上茶水,“剑主请用。” 添上茶水之后,二人便不再说话,继续注视着道场之中的两位天才明珠。 但是莫观却感觉,刚刚那股剑意愈发强烈,似乎有万千龙虎在其中咆哮。 不会吧?! 莫观突然想起,高天君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他啊,用一整座江湖,换了你的命。” 心中的不善预感再次强烈起来,莫观根本没有心情继续再看二人的缠斗。而是开始眺望起那股剑意袭来的方向…… 场内战意焦灼,苏幕遮已经打出三十一子。明不详虽然已经没有初时那般随意,但是仍然能挥动金刚宝杵将棋子打落。 每每打落一颗棋子,苏幕遮便又掐诀将棋子唤回。 长此以往,这位道子的真气消耗必定是多于明不详。 此消彼长之下,苏幕遮渐渐吃力。他再次伸手,将所有地煞子与天罡子唤回,然后尽数排列在身前。 “道子,这是打算一招定胜负了吗?” 失去天罡子束缚的明不详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双手合十,微笑询问。 虽然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但是光头上的微汗还是出卖了这位佛子。 苏幕遮倾吐浊气,然后对着俊美和尚说道:“不详佛子佛法高深,苏某痴长几岁。实属汗颜。” 这一次苏幕遮并没有用上小道一词,看来是已经将这位不详佛子视作寻道路上的同行者。 “问道之人,不问年岁,只论谁先得道。那位陆仙师,不也是比我家方丈小上许多吗?” 明不详还是那般模样,面带微笑,眉目慈祥。 “道子请吧,出家人不打诳语,不管道子今日如何,小僧还是只能将您的满嘴大牙打掉。” “哈哈,你这秃驴。真的忍你很久了。来,且与我看看,鹿死谁手!” 苏幕遮真的有被明不详的淡然话语刺激到,一改之前的儒雅客气。学着陆贯他们开始叫起秃驴。 虽然明知道是这位佛子的“诡计”。 但是几次三番,说出这般话语。那股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意味太过明显。 “看来,你家这位道子,在修心上,还是需要更进一步啊。” 莫观看着被明不详激怒的苏幕遮,他觉得如果是姬夏前来。或许他破防得更快。 “劣徒愚笨,让剑主看笑话了。” 莫观哈哈一笑:“何来笑话,若是我年轻时。早就与那小秃驴一分生死,哪里还会沏茶待客。” 就在二人即将分出胜负之时…… 一道青白剑气从天而降,青玉案径直插在道场中央。强烈的剑气将整座道场席卷,一时之间飞沙走石…… “大齐驸马姬夏,问道贵宫首席苏幕遮……” 青白剑气之后,是一名踩着雪白飞剑,御空而来的谪仙少年。 第260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随着青玉案从天而降,二人也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望向天空中那位谪仙公子。 “青玉案,想必这位便是大寒赏雪的姬剑子无疑。” 小和尚看到姬夏瞬间便移不开眼睛。 “听闻剑子长得如同神仙临凡,未见真人之前,只以为是上上之姿,没想到真如天人一般。” 明不详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他没想到,世上竟真有这般好看的人物。 他本身长得也俊美如妖,很多女香客看见他眼睛都直了。所以他对长得好看的人物,也十分抱有好感。 “谢谢你,你也长得不错。” 对于很有礼貌的人,姬夏也一向很有礼貌。“请问你是?” 明不详双手合十,恭敬回答:“小僧明不详,从豫州大林寺而来。” “原来是佛门圣地大林寺来的,不知道你在大林寺,是什么职位啊?” “小僧无职无位,每天在大林寺打杂,吃饱就睡。” 小和尚十分谦恭,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说出打掉人家满嘴大牙之人。 就在这时,苏幕遮缓缓开口:“剑子天纵,前所未见。但是悟道之争,剑子还是作壁上观为好。” 由于苏幕遮闭关,并不知道姬夏前些日子,鹦鹉洲剑斩拘魂王的事情。 他的记忆里,还停留在大寒赏雪当日。 姬夏的天赋,可以说是前所未有,若是悟道,可以说是他最大的竞争者。 苏幕遮十分欣赏,但是这少年,怎么也要等个三五年,才能与他有一战之力。 “小僧觉得,还是由小僧作壁上观,让二位先行论道为好。” 姬夏还未开口,明不详早已退至一旁。 “坐山观虎斗,你这小和尚倒是聪明。”姬夏嗤笑一声:“不如这样,你和他一起上?我不介意的。” 姬夏虽然不认识苏幕遮,但是从苏幕遮的口气中,便已经知道他是谁。 而能与道宫首席交战之人,在佛门的地位怎么也低不了。 反正都要打,不如现在立威。 毕竟一打一这种事情,姬夏觉得有点不公平。他也很少这样子欺负人…… “剑子所言,善!” 令苏幕遮没有想到的是,明不详竟然应承下来。 “佛子,你且稍等!” 苏幕遮这两天真的是被搞得头昏脑涨,一个本来就不太耳熟的明不详,差点把他干碎。 现在来了个自己见过的,怎么比这个小秃驴还要嚣张。 开口便是要打两个。 怎么说他们也是两个悟道啊喂? 苏幕遮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剑子,敢问剑子是否已经悟得大道?” 这位道子大人十分难以置信,半年前,姬夏好像只是刚刚迈入十二品。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便杀到天都山,指名道姓要邀战自己。 他的对手,不应该是师弟陆贯,还有康州杨林那些人吗? “大道不敢说,小道可能悟了这么一点点。” 悬在空中的谪仙少年笑若朗星入怀,但是语气之中的自信,比起那日金陵赏雪也不落半分…… “剑主大人,恭喜您,收了个好徒弟。” “踩剑御空,此等通神剑术,贫道可从未见过。” 清心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姬夏,这少年郎浑身散发着惊艳二字。特别是那踩剑御空之术,当真是神仙手段。 莫观将已经凉了的茶壶放到炉火上,对着清心子摇了摇头:“我倒是羡慕掌教真人,收了个听话的徒弟。能够将道宫好好传承。” 姬夏的天赋,可以说是前无古人。整个剑山也没有出现过这么惊才绝艳的弟子,十八岁悟道,且已经开始自己悟出通神剑术。 一招“吹星雨”,一招“御剑凌空”。哪一样不是当世绝技。 但是这少年郎,实在是想法太多了些。让他这个墨守成规之人实在接受不了。 莫观十分害怕姬夏把剑山带到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是他又隐隐觉得,剑山或许能在这少年手里更进一步…… 他的出现就像是一把双刃剑。 莫观初时,只是出于好心,想要救治一个濒死少年,连收徒的想法都没有。 但是随着少年的真诚相待,以及他天生就带有的聪慧善良。他不想这少年未来掉进钱眼里,浑身充满铜臭味。 莫观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想将定天十二剑传给他。希望他以后能在这漂泊浊世之中,有一份自保之力。 但是随着教他习武开始。莫观渐渐觉得,这少年长大之后,可以接替自己,回到剑山。 所以莫观便在这路上,耽搁了三五年。直到将定天十二剑倾囊相授,才放他入世南越。 他不敢带姬夏回去,只想日后他学有所成,让他自己上山。 可是到如今,姬夏走出的路,已经让莫观觉得自己无法再给出任何指引。 因为这少年走的路,他至今都没有走过。 一个十八岁的懵懂少年,竟然能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般忤逆谋反话语。 莫观觉得,自己比起他来,更像是一个空有一身本事的村野匹夫…… “是啊,你们这剑子,什么都好。就是骨头好像软些,刚刚上山之时,好像连剑庭都没提起。喊的是什么来着?” “大齐驸马姬夏,问道贵宫首席苏幕遮。” 清心子嘿嘿一笑,眼神略带揶揄。 莫观闻言冷哼一声:“老牛鼻子,少在这里拱火。破坏我们师徒关系。” “哟,莫居士慧眼。贫道的那点花花肠子,都被居士看出来了。” 老道人拿起热好的茶水,“居士莫要生气,来来来,小道向您赔罪。” “不喝了,都第几杯了,茅房在哪?”对于这个老牛鼻子的拱火行为,莫观表示十分不开心。 但是他心中也有这么一点点小郁闷…… 这个小子,不会真看着皇室比剑庭厉害,死心塌地投靠去了吧? 虽然莫观不相信姬夏会害他,但是莫剑仙更不相信的,是我们姬剑仙的人品。 毕竟当墙头草这种事情,这一路走来,姬公子可从来没少干…… 他还记得姬夏常常挂在嘴边最多的一句话便是—— “我连道德都没有,你来绑架我?”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莫观想到这里已经开始不淡定了,他觉得待会等姬夏打完,自己一定要去找他聊聊。 “若是小解,居士就地解决便是,老道养了诸多花草。就是为此而生。” 清心子摆摆手,示意莫观不用下山去找茅房这种东西。 “你这老道士,好生不文明……” 说是这么说,但是莫观手上却是熟练的解开裤腰带,对着葳蕤的盛夏花草滋了起来。 “居士,你滴到裤子上了。” 清心子看着回到座位的莫观,指着他的裤脚好心提醒起来。 锵——! 但是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清脆剑鸣。 “你现在到底是想怎么样?!” “居士不要害羞,你都多少岁了,这些东西很正常的。你杀了我也没用,你确实滴到裤子上了。” 清心子慢慢将脖子上的长剑推开,“贫道也是经常如此,居士不要自卑。” 听到此话,莫观的心里才稍微好受些许。 “居士还是坐下好好看看吧,这个时代,不是属于我们的。” 清心子十分不识时务的又将一杯茶水递到莫观面前。两个上了年纪同病相怜之人,也因为老道士的诚实而不再剑拔弩张。 莫观接过茶水,“谢谢你。” “居士不用客气,你现在真的很有礼貌。” 清心子说完再次朝着场下看去,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位姬驸马。到底有什么底气,要一次性剑挑佛道两家。 第261章 ——手持青玉断星辰 由于姬夏的到来,场内瞬间变成三足鼎立之势。 “剑子也实在太过小看我们二人,就算是踏入悟道。单打独斗,苏某未必没有与剑子一战之力。” 苏幕遮看着面前的谪仙公子,他觉得姬夏多少是有些目中无人。 “都行,那谁先来?”谪仙公子收剑而立,走到二人身前。 细细一看,那贵公子头戴银冠金簪,脚踏蚕丝步云履,身上穿的更是百金难求的金陵云锦,腰间系着的宝剑亦是寒意四射,剑气凛然。 姿容绝世,端端一个贵气了得! “既然此话是道子提出,那便让道子来就好。若是单打独斗,小僧即刻认输下山。” 明不详面露浅笑,似乎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苏幕遮转头看向认怂的明不详,不禁嗤笑道:“佛子何必俱他,他不过初入悟道,难道你我二人,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不成?” 他不认为姬夏能强横到能碾压他的地步,他觉得这少年虽然悟道,但也不过压他一头而已。 不过苏幕遮转念一想,这小贼秃怎么这么害怕,怕是有他一定道理。 “道子,你要硬装你就自己装,别带上小僧。” 俊美和尚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对着苏幕遮说道:“前些日子,这位姬剑子,刚在鹦鹉洲剑斩酆都拘魂王。为民除害!” 明不详觉得,姬夏的实力,定是在他们任何一人之上。 就说那拘魂王,虽然打不过他和苏幕遮,但是要走,他们也是拦不住的。 虽然没见识过这位剑子的手段,但是金陵同境赏雪,青玉案以一敌五的故事。至今还如雷贯耳…… “运气而已。” 姬夏觉得这个小和尚甚是有趣,好像并不在乎他们佛门的面子。 “剑斩拘魂王?姬剑子好生厉害的手段,看来是贫道轻敌了。” 苏幕遮感觉有些骑虎难下,但若是此刻再说联手。面子上多多少少是有些挂不住的。 但是姬公子是什么人,主打一个善解人意。 “刚刚苏首席说的话,姬某就当做没听到。你们二人继续联袂来战便好。” “本公子也没打过一对一这么不公平的对决。” 姬夏单手按剑,微笑一声对着苏幕遮与明不详发起战书。 他不是很了解这个苏幕遮到底是什么实力,只知道是上代第一。 但是只要还在悟道境,姬公子就不是很怕。 “你们家这位剑子,当真是比剑主当年还要意气风发啊?” 清心子看到如此大度的姬夏,不由得赞叹一声。 在姬夏的世界里,一打一便是不公平,这是何等的自信与无敌。这份心境,堪称绝世。 而且只要对方答应联手战他,一旦传出去,这位剑子输了也是赢了。 清心子觉得,这少年不仅天资绝佳,这脑子也比他师父好使百倍。 “这符宝年的江湖,看来还是剑庭的啊。”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天宝年间出了个莫观。符宝年间更是过分,又来个姬夏。 剑庭之气运,看来真是不当绝矣,反而日益强盛。 若是如此下去,说不得姬夏便会成为第二个陆天一。 若是再大胆些,将皇城那位当作未来的敌手也无不可…… “苏首席,还有这位佛子,可是想好了吗?” 姬夏似乎是有些不耐烦,开始催促起明不详与苏幕遮。 “以一敌二,终究是不光彩,苏幕遮愿独战剑子。领教一下剑庭风采。” 经过思考片刻之后,苏幕遮终于是做出决定。即使此战必败无疑,但是青羊道宫的骨气……不能输。 青羊道宫本身底蕴就是与剑庭平起平坐之姿,奈何上一代出了个莫观。这一代又出一个姬夏。 但是没关系,他们青羊道宫也有陆天一陆师叔这等人物。 苏幕遮不觉得他身后的道宫矮上剑庭一头。 即使今日姬夏剑压卜算子,但是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他姬夏目前是有当年莫观剑挑江湖的影子,但是他苏幕遮……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陆天一。 “来,本剑子会全力出手,给予苏首席足够的尊重。” 姬夏不由得有些欣赏起眼前这个道宫首席,他从苏幕遮身上,似乎是看到了元正的影子。 “鱼龙舞!” 轰——!!! 话音刚落,谪仙少年便悬空而起,真气骤然迸发,只是刹那,场中再次风起云涌…… 鱼龙舞裹挟的漫天剑意将这位道子的宽大长袍吹得肿胀,无数风声猎猎作响。连天空都似乎在悲鸣…… “天魁、天罡、天机、天闲、天勇、天雄……” 那位道宫首席也毫不示弱,天罡三十六子齐齐列站身前。 “地文,地正,地辟, 地阖……” 踩着雾里雪悬浮在空中的姬夏,似乎是在给这位道宫首席时间,苏幕遮将三十六天罡子摆好之后,他又用鱼龙舞将七十二地煞子主动吹到苏幕遮身前。 苏道子自然是不会拒绝这番好意,一百零八颗卜算子皆列阵前。对峙着漫天飞舞的剑花。 “起风云!” “斩天霄!” 见到苏幕遮列阵完成,姬夏口吐青白剑气,伸手往腰间一拍,祭出青玉案率先动手。 “天罡,天魁为首,引十三地魁。” “去——!” 苏幕遮道袍飞舞,目光如炬,他双手掐诀,一颗颗卜算子前仆后继冲向俯冲而下的青玉案。 十五颗星辰覆满道家真意,气势丝毫不弱于持剑下凡的谪仙少年。 仅是电光火石之间,卜算子与剑身悍然相撞,一颗颗星辰砸在剑身之上叮当作响,但是丝毫没有减弱那位剑子的攻势…… 苏幕遮心中大骇,他知道姬夏很强,所以第一招试探便一次性打出十五颗卜算子。 但是他发现自己好像还是小瞧了这柄青玉案,十五颗卜算子连十息都没有撑到便被姬夏打落回来。 “地暗,地辅,地会,地佐,天机……” 面对再次持剑冲来的姬夏,年轻道人只得再次落子,然后一一打出。 “苏首席,不必再试探了,本剑子不会留手。” “吹星雨!” 见到十数颗棋子再次砸来,姬夏单手掐诀,将雾里雪从空中唤下…… 一朵朵剑花在这位剑子手中舞出,看得一众观战之人心惊肉跳。 “莫剑主,您这位高徒,怕是遇到贫道。也有一战之力了。” 一道消瘦背影来到清心子与莫观身后。 “这位是?” “贫道张玄,见过莫剑主。” 听到是天都山的另一位天师,莫观十分谦虚。 “原来是张天师,天师谬赞,劣徒雕虫小技,华而不实。真正动起手来,哪里会是天师的对手。” “莫居士,注意嘴脸,你的嘴巴都快咧开到后脑勺去了。” 就在莫观十分“谦虚”之时,坐在一旁的清心子忍不住又对着他提醒一声…… …… 第262章 ——圣旨临道宫封山 真气迸射,道场之中的那尊巨大香炉被剑气震得嗡嗡作响。 青羊道宫从开春积攒的香灰不知凡几,此刻全都被这柄青玉案从炉中震出。烟雾四起。 但也只是片刻而已,一道凌厉剑光从灰雾之中杀出。 苏幕遮连打五十三子,但是也只能堪堪拖住姬夏手中长剑百息,青玉案在短暂停留之后再次浮现在他身前。 这位道宫首席避之不及,想要落子却发现已然晚矣。 他解下腰中宝袋,将剩余卜算子收入其中,然后脚尖轻点,朝着身后不停掠去。 但是无论苏幕遮怎么逃遁,那一抹剑光始终死死咬着他。似乎只要他稍作停留便要被刺穿胸膛。 铛——!!! 一声金铁交击的震荡之声传开。 原来是那位道子已经面色涨红,运转全身真气,将道场上那尊巨大香炉高高举起,顶在身前,滞住了直逼眉间的刺骨寒芒。 “苏首席,你的心好像有些乱啊?要不要休息片刻?!” 姬夏感觉到苏幕遮的心神似乎有点不太状态,按道理来说。他应该还能反应过来再打几十子。但是这位道子应该是被自己的王霸之气震慑住了,有点手忙脚乱。 “不用,在下还能再战,多谢剑子好意。” 姬夏的好心提醒,此时落到这位道宫明珠耳边,已经变成了讥讽。 苏幕遮今日受到的打击比以往修炼十几年遇到的挫折还要夸张,甚至李倾儿都没有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心灵伤害。 原本他以为,自己在这个年纪应该算是无敌之人,后来者想要追赶上他。那也得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但是明不详,姬夏。 这两个人,哪一个看起来年纪好像都比他小。 苏幕遮是真的有点急了…… “轰——!嗡——” “天孤,天伤,天立……” 他顾不得体内被震荡的真气,随手将铜炉丢在地上之后,再次祭出天罡子…… “好生倔强的后生,就是这心境还需历练。” 看到苏幕遮再次祭出天罡子主动上前,莫观觉得实在是有些愚蠢和心急。但是在人家长辈面前,又不好作出恶评。他很奇怪,这青羊道宫,不是以修心为先吗?怎么作为道子,如此沉不住气。 “这些年来,疏于管教。如今遇到剑子,让他吃些苦头也好。” 早在青玉案剑砸铜炉之时,胜负已分,清心子似乎也没有心情再看下去,他的眼神已经不在战场之中,而是专心致志的敲起茶砖,清洗茶壶。 苏幕遮下山历练之时,几乎没有遇到过任何敌手。 有道是高处不胜寒,这高处不仅寒,而且还容易让人看不到后面。 当年的莫观,不就是这般吗?不然也不会折戟天京。 “倒是有些对不起掌教真人了,你我同为江湖正派,本该串通一气才是。是在下没有教好弟子,做了那朝廷鹰犬……” 莫观眯了眯眼,对着身后二人轻声叹气,姬夏能有今天这番成就,最高兴的莫过于他。 但是看到他如此为朝廷卖力,打压道宫。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场面。 同时,他也相信,这不是少年的本心。 你打就打,藏拙一些,回去说是平手不就好了吗? “莫剑主,刚刚你是不是想说同气连枝。” 张玄哑然一笑,听着那句串通一气,他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他的评价是这位剑主的文化水平还有待提高。 “都一样都一样,今天是我剑庭无礼。给二位赔罪,此事全都是由逆徒姬夏一人所为,老夫教徒不严,当负主责。还望二位天师莫要怪罪剑庭。” “江湖切磋,输赢自负。莫剑主,这是看不起我们道宫吗?” 张玄和清心子不知道莫观在想什么,剑庭的人品他们自然是信得过。不然也不会和睦相处这么多年。 就看陆天一与莫观,便知道剑庭与道宫的理念何其相符。说是一声同道中人也不为过。 “是莫某失言,失言。” 莫观歉意的拍了拍脑袋向二人举杯道歉,而此时场中的形势,对苏幕遮也愈发严峻…… “骤雨落!” 姬夏接连打飞数颗天罡子,再一次杀到苏幕遮身前。 年轻道人只感觉到无数剑花在自己面前闪耀,他接连打出的卜算子也被青玉案一粒粒击飞。 这一次苏幕遮甚至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等再次看到那把长剑之时。一道刺骨寒意已经出现在脖子上。 苏幕遮有些呆滞,姬夏的定天十二剑好像都没有完全使出来。他的卜算子,早已口袋空空…… 这就败了吗…… “承让。” 谪仙少年缓缓取下长剑,收鞘回身。然后拿出一张黄帛。 “青羊道宫陆天一,大逆不道。竟敢挑衅皇家威严,念在道门曾在灾荒之年救助无数流民。” “敕封山十年,不准香火。” 姬夏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天都山,甚至连在山脚下的玉怜生都能听到。 “你那位苏师兄,好像输了。” 玉怜生递给陆贯一坛水酒,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相识一场,到时候钱不够花,可以跟我借点。” 自从上次替其师父陆天一敛尸之后,这位江城子一直对玉怜生礼遇有加。所以能帮点小忙,玉怜生还是会帮的。 他觉得这回道宫属实是玩得有点大了。 封山十年啊。这十年的香火,看来都要尽数到佛门而去咯。 说来唏嘘,没有谁能想到,这佛道之争,分出胜负的关键竟然不是佛道两宗…… “逆徒,你想干什么?!” 一声大喝从山顶传来,莫观手持从赵府取回来的纯钧宝剑,一记“斩天霄”从天而降。似乎要将眼前这位大齐驸马一分为二。 “青羊道宫掌教清心子何在?为何还不接旨?!” 面对这一记斩天霄,谪仙少年毫无惧色。依然冲着道宫正殿斥声大喊。 姬夏看见来人,虽然惊讶,但是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因为这是莫观。 倘若是别人,不管是谁,腰间青玉案早已出鞘。就算是谢筝亦是如此。 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姬夏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在任何一个人手上。 正如他所料,那柄长剑也停在了他额头上。仅有毫厘…… 第263章 ——道宫山巅少年狂 气氛犹如死水一般寂静,师徒二人对视相望。 莫观眼中是满满的不解与失望,里边还夹杂着万分心疼。 “跟我回家。”老人的嘴角有些哆嗦,他出生在江湖。无法看着自己的弟子为朝廷如此卖命。 若是知道姬夏会做到这种份上,那天他死都不会答应与高氏联姻…… “大齐驸马姬夏在此,青羊道宫,是否要抗旨?!” 姬夏伸出双指夹住纯钧,从额头上缓缓拿下来,他甚至连看都没看莫观一眼。 因为他要做的事情,不是莫观能理解的,要是让莫观知道太多,自作好心去干一些节外生枝的事情只会更加坏事。 “青羊道宫,李青华接旨。” 一名身着紫金道袍的老道人从正殿之中缓缓走出,朝着虚空摄过姬夏手中的圣旨。 紫金道袍,除了清心子之外,唯一能穿的便是那位护教真人,太乙救苦天尊。 “李师叔……” 苏幕遮看着老道士一阵愧疚,若是他能够用卜算子大败青玉案,估计这封圣旨,他姬夏怎么也拿不出来。 “青羊道宫明日封山,不便久留,还请莫剑主和姬剑子移步山下。” 那位太乙救苦天尊的逐客之令昭然,莫观抱剑一礼。 “太乙道兄……” 明眼人都知道,姬夏这是打算得罪整个青羊道宫,莫观还想要再挽回一些什么。但是那位护教天尊好像并不买账。 “贵宗都天大灵官,与贫道乃是至交。他与莫剑主一直是贫道敬佩之人,此事无关剑庭,请剑主放心。” 李青华冷冷吐出这句话之后,便伸手作请,不再言语。 “孽徒!” 莫观冷哼一声,对着清心子方向拱手告别一声之后轻拍剑匣将纯钧收回。转身带着姬夏朝山脚下走去…… “师叔,抱歉。” 待得莫观师徒二人走后,苏幕遮与李青华独自站在祖师正殿门前。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务须气馁,日后多加勉励便好。” 这位天尊并不是什么不讲道理之人,从刚刚的剑气之中他便能看出姬夏已然可战问天。 苏幕遮打不过也是情理之中,他气的是,苏幕遮战败之后的胆小。 姬夏叫的第一声接旨,他作为道宫首席。竟然不敢自己站出来接旨应答。 第二声仍旧心有戚戚。像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般,还要等长辈出面。 他们不是不能接受失败,而是不能接受苏幕遮稍微遭受打击,就变成这副模样。从前下山碰见那女子也是,回山之后魂不守舍了好几个月。 这世上,哪能样样都如你苏幕遮所愿…… “这道宫日后定是要交给你的,大小决断,以后你自己做主。” 李青华丢出一块令牌之后便转身离去,苏幕遮接过一看。 令牌通体透光,上方篆刻着一名骑牛道人。 是掌门令…… 这不是挂在师父身上的掌门令吗? 苏幕遮没有想到这块掌门令就这么被李青华随手丢出。 “祖师在上,苏幕遮定当知耻后勇。斩妖——除魔!” 年轻道人捧起令牌,对着殿中的三清像俯身叩首。 苏幕遮怎么也没想到,即使自己战败。师父与众位师叔还是这么信任他…… 天都山顶—— “这位剑子可不是好相与之人,这偌大江湖啊,怕是要被他搅成一滩浑水。” 张玄坐在清心子身旁,姬夏的强横程度也实在太过离谱。 等他问天,这世间能压住他的,怕是双手都能数得过来。这还只是初入问天,若是让他在问天境站稳脚跟,那就只剩下高家皇室才能将其掣肘了。 清心子在莫观坐过的地方放置好茶杯载具,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在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好,他马上就到了。” 老道士做完这一切之后,那位太乙救苦天尊也随之到来,立在二人身后。 道宫三大天师齐聚…… “掌教真人,姬夏前来讨杯水酒,可允?” 少年人未至,声先到,清心子也开始往刚刚的空杯倒上茶水。 “姬剑子,请。” 一名谪仙少年缓缓走上天都山顶,在老道士的指引下落座。 姬夏点头致谢一声之后,便坐在刚刚莫观的位子上,打量着云雾缭绕的天都山巅…… “此方世界,真如神仙居所也。仅是走上来,便如同漫步云端一般。” “剑庭的悬剑峰也不差,不知剑子有何要事,要与我们这三个老不死的商量?” 姬夏上山之时,早有童子传信通报,说要支开莫观。 大齐驸马之请,清心子自然不敢拒绝。 姬夏并没有急着回答清心子的问题,“早在山下便听闻掌教仙风道骨,今日得见,果然如是。” “多谢剑子夸赞,老道也只不过是胡子长些而已,剑子这般,才是真正的天人之姿。” 姬夏没有开门见山,清心子也喜得与这般青年才俊交流。 刚刚远见只是俊美,近观之下,这少年的模样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唯有神仙两字,方能描述一二。 “剑子来我道宫,按理说应是盛宴以待才是。但是剑子一番恶客登门模样,实在是让贫道无法招待……” 掌管着道宫礼仪财政的张天师打断二人,日沉西山,幕帘迎月,若是让这两人再相互吹捧下去,今晚的晚饭都不用吃了。 闻言,谪仙少年温声道:“姬夏身为大齐驸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诸位天师恕罪。” 抱拳致歉之后,姬夏也开始说出此行目的。 “姬夏所求,便是道宫封山十年,不问江湖。” 谪仙公子上来便说出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封山十年,这不是圣旨上写着的吗? 但是这位剑子,也没有必要再上山来重新再说一遍。 张玄与李青华还在斟酌话中语句之时,清心子早已看着眼前少年问道:“剑子的要求,很难。但……也不是不能做。” 清心子觉得这少年的野心也太大了些,高齐皇室数十代皇帝都没做到的事情,他竟然想尝试一番。 听到清心子话中藏着的话,姬夏微微眯眼笑道:“我不想答应掌教真人任何东西,但我保证,道宫十年不出世,十年后,道宫还是道宫。”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真人若是答应,也只是锦上添花,让小子少上些许麻烦而已……” 姬夏端起茶杯轻抿,他相信他刚刚所展现的实力能让清心子相信他说的话。 叩……叩…… 一向从不纠结的老道士,此时却闭上眼睛,轻叩石桌。 他在想,要不要趁姬夏羽翼未丰,将他直接留在天都山…… 第264章 ——佛子不详面菩萨 清心子对于眼前这个少年的心思是越来越猜不透,姬夏所做的事情,已经逐渐偏离正道,渐渐妖魔化。若是哪天,说不定真要涂炭生灵。 但是少年身上的气息,又不似那些污浊下流之人。 比如那天圣教教主匡业祯,仅是看到他,清心子便泛起恶心,没来由的一阵阵厌恶。 “道宫应允,希望剑子日后信守承诺。保我道宫基业。” 思虑片刻过后,清心子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多谢掌教真人。” 谪仙少年站起身来,对着三大天师恭敬行礼。 “既然事已完成,小子就不再多过停留,打搅三位天师雅兴了。” 得到青羊道宫的承诺之后,姬夏心中大舒一口气。与清心子辞别一声便独自下了山…… “江湖正道,若是没有了道宫和剑庭。真是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 张玄此刻似乎也明白了那位剑子说的话,他要的不是道宫封山。而是道宫十年之内,不准再问江湖。 李青华也转头,对着清心子轻声询问道:“师兄,刚刚你动了杀心?” “嗯。”清心子再次闭上眼睛,轻叩小桌。 “我恐此子,将来祸乱天下,涂炭生灵。他虽是讲理良善之人,但心中对天下众生毫无善念,只有自己的私欲。若是将来他身旁空无一物,怕是再也没人能牵制他。” 张玄闻言面色似乎有些凝重,清心子的观人之相,很少出错。 这位张天师眺望天京,“那就坐山观虎斗,必要时帮他一把。等到他成长起来,和天京那位真正斗个两败俱伤。” “到时候,无论他们谁人得胜,道宫上下。当赴死除魔。” 张玄的话语坚定无比,面对此等祸乱众生的妖人。就算他日道统不继,基业不存,那又如何,身为祖师弟子。天下正道之首,该当如是…… “不知剑庭方面,那位都天大灵官对于这位姬剑子是什么态度?!” 清心子没有来由的朝着李青华询问一声。 莫观那边,肯定不必多言。虽然莫观一身正气,但是他作为姬夏的师父,万一动了恻隐之心。那日后必然功亏一篑。 他们不打算拉莫观入伙。 李青玄自信答道:“若是王轲道兄知道此事,怕是比我们还着急。说不得便要持剑下山,清理门户。” “再找些人吧,我们四个,可能不够。” 清心子也没有把握,陆天一是什么实力。他是最清楚的。 可是连那样的人都死在了天京城,无论最后姬夏和那妖人谁得胜。都不能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时间。 就算是青羊道宫上下弟子全都身死道消,也要除恶务尽才行…… …… 天都山脚, 明不详左手握杵,右手持杖从山上缓缓走下。但是到了山脚之时,又被一大批道宫弟子团团围住。 “敢问佛子,山顶战况如何?!” 领头的陆贯并没有像上次一般刁难明不详,而是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哑声询问。 “苏道子战败了,但是小僧没有。” 明不详十分老实的说出天都山顶的大战结果。他确实没有输,因为他打都没打。 “嗯?那佛子是赢了?” 陆贯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的师兄都没能打过姬夏,这个小和尚竟然能压住青玉案不成? “也没有,小僧没有打。只是认怂,姬剑子就让我走了。” 明不详双目清明,似乎并没有一丁点不好意思。 “那你还说你没输?” “你踏马的,死贼秃,要不要脸。” “我苏师兄就算再如何,也是战到最后,你这等人,怎配与他齐名……” 一众道宫弟子本来听到苏幕遮战败,明不详未败,全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 但是听到他比苏幕遮还不堪,打都没打就认怂。鄙夷之声瞬间此起彼伏。 “出家人从不打诳语,小僧确实没输啊。” 俊美的小和尚并没有理会这些鄙夷之声,而是双手合十。朝着众人行礼:“还请借过,小僧刚刚大战一场,腹中饥饿。想去山脚下寻些吃食。” “哈哈哈哈,你这小和尚,脸皮是真厚。要是比脸皮,你定是能和那柄青玉案的主人一较高下。” 一道爽朗笑声传来。 玉怜生看到明不详这副脸不红心不跳的嘴脸,无耻模样简直与那位姬大剑仙如出一辙。 “还未请教,这位是?” 明不详看到高大男子从人群中走出便再也移不开双眼,目光灼灼,盯得玉怜生心里直发毛。 高大青年看到小和尚那张俊脸,越想越是反胃,腹中不由得一阵翻江倒海。 这小和尚,在大林寺那种连只母鸡都没有的地方待久了,不会是有什么断袖龙阳之癖吧? “锦州玉怜生。” 虽然恶心,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玉怜生依旧保持着距离,对明不详抱拳回礼。 若是姬剑仙在此,定然会十分欣慰。觉得玉怜生终于是知道讲文明懂礼貌了。 闻言,明不详恍然大悟:“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锦州菩萨蛮,怪不得,一副金刚佛像。” 寒暄之后,明不详来到高大男子身前。由于玉怜生实在高大,明不详仅是到了肩膀。一副小鸟依人模样,气氛一时‘焦灼’。 “你……你踏马离老子远点。” 玉千牛连连后退,眼神恐惧至极,连早上跟姬夏一起吃的油饼都差点吐了出来。 而那俊美和尚不为所动,只是微笑抬头,看着眼神躲闪,不停后退的玉怜生说道: “我观玉将军与我佛有缘,不如斩去凡丝,入我佛门可好?” 俊美和尚宝相庄严,禅音四起…… 如同阿弥降世…… ———— (有没有大帅哥刷点,就当打发喂猪了。爷爷,求你们了。给孙子刷点恰恰饭吧。) 第265章 ——初论道怜生不详 明不详禅音萦绕,高大青年秘迷迷糊糊之间,竟是跟着他合十双手,想要跟在其后方下山。 “玉千牛!醒来!” 一只大手重重拍在玉怜生的肩膀上,这才让他双目恢复清明。 陆贯不由得心中大骇,原来上次,这个不详和尚甚至对他们留了手。这一次的佛音明显比上次更有迷惑性。 陆贯冷笑一声:“佛子禅法高深,在下佩服。” “何来高深,只是玉将军与我佛有缘,感触比诸位施主更深而已。” 对于陆贯的嘲讽,明不详没有解释。他的禅音本来就是这样,越是无缘之人醒得越快。 “有缘,有你马那个缘,死秃驴,你刚刚在搞什么东西,我焯你的马。” 对于龙阳之好,玉怜生还能保持最基本的礼貌。 但是这小和尚竟然劝他出家,可以说是踩在了老虎尾巴上。 当年他祖父病重,寻医无果。祖母只得将希望寄托于神佛,不知道给金陵城大小佛寺捐了多少香油,但是在礼佛路上自己却不幸感染恶疾,竟是早一步比丈夫撒手人寰。 听闻此噩耗的玉怜生祖父更是直接昏迷不醒,若不是还吊着最后一口气要见玉怜生,怕是当场就要驾鹤西去。 对于此等粗鄙之言,明不详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迹象。 “小僧是孤儿,没有马。” “玉将军若是还恋尘世,小僧也不强求。还请将军借步。” 小和尚侧过身子,想要从人群之中穿过。却被陆贯拦下。 陆贯眯着双眼,对明不详一字一句郑重说道:“济水河畔之事,代我转告贵寺护法。待得陆贯问天,自会拜访大林寺。” 陆天一人生唯一的败绩,便是在济水河畔假装打不过佛门的韦陀护法。 虽然到最后,天下人谁都知道陆天一的实力,但是说出去。终归是不好听。 那一日明不详与那虬髯和尚大放厥词,陆贯真是恨不得直接祭出江城子攻杀而去。 “小僧记性不好。不如这样,韦陀师兄的业障,算在小僧身上如何?小天师现在就可以当场报仇。” “不详在寺中闲来无事,时常与十八铜人习武,略懂一些拳脚。” 说着,明不详便学起那位姬剑子的语气,对着场中一众道宫弟子微笑道:“不过一打一未免太不公平,小天师可从道宫弟子中尽数找人。” “踏马的小秃驴,忍你很久了,先来吃你玉爷爷一刀。” 还未等陆贯回答,玉怜生早已提刀而上。他高高跃起,一记‘叠山金明灭’从天而降,势要将这妖僧劈成两半。 若不是陆贯提醒,玉怜生说不得真要被这妖僧诓下山去。如今这小妖僧主动求战,玉怜生哪里还坐得住。 “铛——!” 明不详憾然不动,只是轻抬,金刚宝杵便死死咬住菩萨蛮。 “阿弥陀佛,玉将军,不可作那怒目金刚。” 玉怜生的这一记‘叠山金明灭’起码使出八分力道,但是明不详只是抬起金杵。便让菩萨蛮再也进不得分毫。二人差距之大若揭。 “张凌,张升二位师弟,随我助玉千牛一臂。” 陆贯祭出江城子,开场便是一记‘乙卯二十夜游’打出,‘墨云拖雨、杨柳弄春’也在瞬间紧随其后。 那张凌和张升乃是天师张玄后代,见到佛门子弟在道宫如此嚣张。早已磨拳霍霍,陆贯话音未落,二人便手持长剑,起势攻杀。 “嗡——!” 见到双剑朝着自己身后袭来,明不详将九环锡杖往身后一插,借助锡杖为基,运转不动明王。一道金刚气罩瞬间将他包裹。 “唵嘛尼叭弥吽!” 六字真言也凝虚化实,将袭来的‘乙卯二十夜游’完全包裹其中,动弹不得。 “玉怜生,见到我佛,为何不跪?!” 制住场外三人之后,明不详双目再次泛白,金刚宝杵逆转攻势,将虎夔大刀狠狠压在底下。 “我跪……你……的……马……” 对于高大青年的不礼貌行为,明不详眉头微皱。 俊美和尚缓缓加重力道,玉怜生逐渐支撑不住。脚下的石板已经逐渐裂开,只有他的嘴巴依旧坚硬无比。 “犯嗔戒,色戒,该打!” 一声声空灵禅音从明不详嘴里吐出,手上的金刚宝杵也在不停举起又落下。 玉怜生早已招架不住,想要逃遁。 但那宝杵似乎有灵,自己竟是怎么也逃脱不开它的攻击范围。只能一次次将菩萨蛮立在身前抵挡…… “这妖僧,果然有妖法。” 一众道宫弟子看着焦灼战况皆是眉头紧锁,以四战一还落入下风。若是再加人上去,只怕说道宫胜之不武。 就在这时,一名面冠如玉的谪仙少年从山上走了下来。 “姬哥!!” 玉怜生看到来人,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扯着嗓子对那谪仙少年大声呼喊。 姬夏看到玉怜生被金刚宝杵追着打的狼狈模样,忍不住驻足笑问:“哟,怜生小弟,这是干嘛呢?” 高大青年一阵无语,还干嘛?现在什么情况你看不到吗?兄弟被人追着像狗一样挨打,你在旁边说风凉话是吧? 见到姬夏到来,明不详露出些许忌惮。连落杵的力道都弱上些许,让玉怜生有了喘息之机。 高大将军一刀劈开金杵,对着明不详大声狂笑道:“我姬哥来了,你踏马等死吧。” “是啊,小和尚,你踏马就等死吧。我们玉将军一个人就随便干翻你。” “玉将军,不要给我面子,狠狠地打!我先去山下定一桌酒席庆功,你打完记得下来喝酒嗷。” 姬夏说完便双手抱着后脑勺,哼起小曲走下天都山…… 谪仙公子走后,那杆金杵明显又恢复了以往的力道。一声声孽畜更是喊得玉怜生青筋暴起…… 他现在最气的不是这个小秃驴,而是姬夏这个司了马的畜生。 “姬夏,我超你的****” 仇恨瞬间转移,玉怜生气急败坏,对着山下开始剥夺起姬家族谱…… …… (我更这么猛,没有大帅哥鼓励一下吗?也是跪在地上求你们啊爷爷,就当喂猪了。) 第226章 ——忆当年师徒情煽 但是嘴硬始终是嘴硬,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杆金刚宝杵就将这位玉将军教训得服服帖帖…… “孽障,可愿皈依?” 明不详双目清明,嘴角含笑。 “皈……皈你马的那个臭*” 高大青年素质感人,让一旁的道宫弟子都觉得,他们这一下午学到了太多新东西。 “看来玉将军还未开悟,也罢,小僧就再费些气力便好。” 明不详说到此处,金刚宝杵再次高高扬起。可怜的玉千牛条件反射,金刚杵还未落下,便已经紧紧攥着菩萨蛮,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空中疯狂挥舞。 “不详佛子,当真是要做那恶客不成?” 咻——! 一记天罡子从山顶激射而下,直冲明不详面门。 “道子说笑,小僧这就下山。” 俊美和尚两指夹住卜算子,对着玉怜生微笑道:“将军若是想通了,大林寺的 门随时可以为将军打开。” 明不详说完又将卜算子放到陆贯手里。 “小陆天师,今日一战,恩怨已休。济水河畔那件事,是小僧孟浪,想要刺激一番苏道子而已。还请原谅。” “小僧先行一步,有缘再会。” 话音刚落,众人便发现明不详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人群。持着九环锡杖在夕阳中缓步下山。 看着那颗锃亮的光头,玉怜生忍不住再次吐槽。 “这小秃驴,怎么这般能打。” 他之前可从未听说过明不详这个名字,而且看年纪,明不详应该是他们这一辈的人。 若是没有姬夏,这少年榜第一,应该是非他莫属了…… “玉千牛,山外有山。不必纠结这些,上山一叙?” 听到明不详的解释,陆贯心中终于是舒服些许。他盛情邀请,想要请玉怜生上天都山把酒言欢。 “不了,姬夏那条畜生还在山下等我呢。陛下那边,还有旨意,有空再会。” 高大青年拍了拍陆贯的肩膀,在确认明不详已经走远之后,才带着警惕慢悠悠的下了山。 …… “臭小子,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吗?哪天你死了,老头子我也好提前准备棺材替你收尸!” 莫观坐在谪仙少年对面,急得抓耳挠腮。 这些天里,最让他好奇的便是姬夏到底想干嘛,要怎么干。莫观常常因为姬夏那句大逆不道的造反之话担心得睡不着觉。 生怕哪天睡醒,姬夏的人头就被人挂在天京城门。 “你自己前去天京挑战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家里人担不担心?” 谪仙少年扯下一只鸡腿,递给面前老人。 忽然的询问更是让莫观哑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你……我,你和我能一样吗?”在一阵胡言乱语之下,莫观还是没有能组织好反驳姬夏的语言。 姬夏看到老人模样一阵大笑,扯下另一只鸡腿塞进自己嘴里。一口下去吃得满嘴流油。“好啦好啦。你该干嘛干嘛去,这把年纪,就该游山玩水。” 说着说着,姬夏突然揉起眉心,十分正经的跟莫观吐出那句藏在心底的话。 “大概男人都是这样,长大之后,宁愿自己苦些,也要让家人过得好点。” 看到眼前少年第一次露出惆怅模样,莫观的语气也渐渐弱了下来,“所以,你到底是要准备干嘛?说出来,师父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我要去干嘛,你别管,说了你可能会很急。但你别急,我自己有分寸。” “懂?!”姬夏端起一碗三文钱的烧刀子一饮而尽,劣酒自带的割喉辛辣感刺激得他双目通红。 “师父这一辈子,也就会些打打杀杀,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师父提醒你一句,伤天害理的事,咱们不能做。” “知道了吗?” 莫观见到姬夏这般模样,也不再逼问于他。 他知道自己蠢,不然当年也不会差点把剑山都毁了。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剑庭,或者是害任何一个人。 但是好像正如姬夏所说,每个男人。肩膀上有负担之后,都想独自承担,自己能扛起来的就不会去分给家里人。 恍惚间,莫观突然意识到,如今他好像年满十八,也快娶妻,成家立业了。 老人的眼眶有些模糊,时间竟是这般快吗? 他的记忆里,姬夏似乎还停留在那个十二三岁的年纪,对于这个世界万分好奇,样样都要来问他。 “夏儿,站起来。” 老人轻声细语,一股慈爱之色浮现在他历经沧桑的老脸上。 姬公子面露不快,吃饭吃着吃着叫人站起来。很没有礼貌的好不好。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少年依旧抓着鸡腿,站起来边啃边问:“干嘛?!” 莫观没有回答他,而是也独自起身,走到姬夏身旁。用手放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一番。 他忽然发现,这少年不知道何时竟变得如此高大,自己好像只到他的肩膀而已。 从前救他之时,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哎哎哎,别哭嗷。这一桌子菜呢,以前想吃都没有。你这老登,别扫本剑仙的雅兴。” 看到老人愈发沉默的神情,还有逐渐湿润的眼眶。姬公子忍不住扭头,独自坐下。 但是看着这一桌子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饭菜,师徒二人好像却是谁都再也没有胃口。迟迟未能动筷。 “还记得三年前的立冬吗?” 莫观坐下之后,忽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姬夏想起那场大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记得,可冷。” “你小子在菩萨庙里偷了两个没有发臭的包子,还把人家的香火钱全偷了,说是菩萨给你比了个什么欧开的手势,就是同意的意思,你可还记得?” 莫观想起那件事情,依旧是绷不住。 小少年双手合十,朝着菩萨询问,能不能借他香火钱,度过这个冬天。 问完之后,少年郎竟是直接将整个功德箱翻了个底朝天,硬是一颗铜板都没给人留下。 莫观当然是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但是少年说,菩萨已经同意了。还给他比了个手势。在他家乡那里,这个手势,就是同意的意思。 莫观听到如此狡辩,当真是被气笑了,一顿毒打将少年揍得哭爹喊娘。但是少年依旧倔强的说,他没有骗人。 那一年的冬天也确实寒冷,想到姬夏的身世。莫观不由心软,便放了他一马,说以后不可再犯。姬公子为免皮肉之苦,连忙保证…… “提那些事干什么?!” 姬剑仙闻言难得的老脸一红,那年冬天实在太冷。要是没那份香油钱,爷俩早踏马饿死在哪个山洞里了。还能跟你坐在这里怀念过去? 这死老头,当时还一副道貌岸然模样。后来用香油钱买的馒头,他难道没份吃吗? 莫观摇头轻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怀念那股子香灰味道。” “确实,你这么一说,哥们都有点想吃包子了。”身着云锦,头戴华冠的谪仙公子,也没来由的想起冷包子上那股香灰味。 当时那顿冷饭,真是吃得香甜…… 回味无穷…… 第267章 ——少年魂系温柔乡 待得莫观走后,姬夏再次点了一桌饭菜。一锭十两雪花银砸得老板娘喜笑颜开。 “公子,公子怎么能喝这般劣酒。不如奴家给公子取来花雕,与公子小酌几杯如何?” 老板娘接过银钱,笑得花枝乱颤,一对硕大的玉兔活蹦乱跳,让姬公子忍不住想起那沁园书首徐诗诗。 “不用,本公子等人,这劣酒易醉。而且比较喜欢独饮。” “那便是奴家没那个福气了。”美妇哪里见过这般少年,俊俏模样如同神仙下凡。在少年踏入酒楼的第一刻,她便进了后堂,拿出许久未曾开封的水粉胭脂。 “若是公子不弃,小店还有上好的房间。公子醉了可以上去休息。” 她不奢求这谪仙公子能看上她,只想跟这公子搭话之时,让他多看两眼便好。 自从她丈夫亡故之后,还是第一次对男人动了春心。可是这般神仙人物,又哪里是她能奢望的…… 姬夏看着这荡漾的熟妇,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是吗?那就多谢姐姐了。” 谪仙公子这一笑,温润如玉又似朗星入怀,让妇人的双腿不禁又再度夹紧些许。 夜幕降临,蝉鸣之声渐起…… 那位被打得浑身肿痛的玉千牛,也从山上寻到酒楼。 “你踏马的!姬畜!!!你踏马到底是不是人……” 高大青年一进来,便扯着姬夏的衣领大声呵斥,口水漫天飞舞。 “你真的很没有素质。” 谪仙少年拿起桌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你要是再不放开,我真的会打你。” 姬公子觉得,玉怜生有点不太礼貌了。骂就骂,当面骂也行,怎么能把口水往人家脸上喷。他接受不了…… 听到少年的话,玉怜生更加愤怒,但是又不敢再继续抓着姬夏的衣领,只得悻悻放开。 因为这一路上,他已经领教过好几次了。姬剑仙但凡说他会打人,那都是实打实的真话…… 玉千牛只得化悲愤为饭量,狼吞虎咽的消灭起桌上饭菜。 见到玉怜生这副可怜模样,姬夏拍了拍他的后背,贴心的又递过一杯水酒。“慢点吃。” 玉怜生随手接过,下意识的说了一声:“谢谢嗷。” 谪仙少年欣慰一笑,看来还算是孺子可教。 一大口老烧刀下去之后,高大将军只觉得从喉咙到五脏都像被刀子在割一般。 不过庆幸的是,喝完酒后身上的疼痛竟然减轻些许。 玉怜生干脆直接拿起整坛水酒,作鲸吞之势一饮而尽,随后又将空坛往桌上一拍: “呼——!” “你说踏马的,那个小秃驴怎么就这般厉害?!” 玉怜生现在对明不详的印象可以说是十分深刻,那一下下落杵,都是实打实的打在他皮肉上。每捱上一记,都能让人疼得哭爹喊娘。 玉怜生最起码捱了十几下,下山的时候都感觉差点走不动路。还要时刻提防那小贼秃在山下堵他。 所幸一路平安,没有见到那颗锃亮光头。 “我觉得还好吧。” 姬夏拍开酒封,给自己和玉怜生倒上之后,也作出了自己的一番评价。 “姬畜,你踏马真的好能装啊……” “没有装啊,确实还好,不信你叫他来试试。” “你……我焯你马……” 没有实力反驳的玉千牛,只得再次吐出自己那句口头禅。 姬公子实在受不了了,忍不住斥骂道:“玉怜生,你踏马素质怎么这么低!” “老子本来很有礼貌,都踏马跟岳阳学的。” “踏马的,那你以后跟着你姬哥学,文明一点。” “我踏马的也不想整天踏马的啊!” 这是玉怜生的心里话,自从跟岳阳待了一个多月。他的素质确实有所降低,而且发现很难改回来。 因为骂出来实在是太爽了,特别是面对姬夏这种人…… “我那位泰山大人,又有什么旨意?” 待得酒足饭饱之后,姬夏唤老板娘取来一壶热茶,给玉怜生稍微解解酒。 “你踏马的,老子问你话呢玉怜生!” 只见那似乎有些醉意的高大青年,眼睛全程都盯在摇曳离开的老板娘身上。直到姬夏大声呵斥以后才略微清醒过来。 “兄弟,好大,你看到了吗?” 啪——!!! 姬公子实在忍不住了,一巴掌将高大青年彻底打醒。“问你话呢,那封密信在哪?!不过有一说一,确实大。” 不得不说姬公子的素质确实要高上醉酒青年一筹,连玉怜生问出的问题也一并回答了。 今日被抛下的玉千牛再次遭到此等对待,在酒醉的加持下直接开始红温:“姬畜,我踏马真翻脸了啊?” 姬夏真是被这两口马尿下肚,开始神志不清的傻比气笑了,他站起身来,一把将玉怜生的整个头按在桌上:“来,翻,来!!” …… 深夜,一道女子身影出现在一间客房前。 “小五子,那位公子,可是住在这里?” “是,他跟小的订的就是这间房。茶里小的也放了点料……” 小伙计看着穿着清凉,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赏你的。” 美妇人丢出一块碎银子,然后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 “这小白脸,艳福真是不浅啊……”看到自己心中女神就要在他人胯下承受雨露,小伙计痛心疾首。但又毫无办法,只得暗骂一声那该死的小白脸。 你踏马没事干你长这么好看干嘛?!皮炎痒了是吧? “公子,今夜就让奴家伺候您吧。” 进入房间的妇人迫不及待便解开薄衫,钻进那让她想得心头痒痒的公子被窝里。 “唔……你不是……” 美妇人感受到那张大手,应该不是那位细皮嫩肉公子哥的时候,刚要惊呼出声却被一张狼口死死堵住。 她刚想挣脱,但是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又让她无限着迷。 将错就错吧…… 久旱逢甘露,虽然不是那位公子,但是他那位高大如铁塔一般的朋友,长得也还算俊俏。 不多时,房中便传来一阵阵靡靡之声…… “我就说,怎么要哥们留宿。防下药这方面,哥们早有经验防备了。” 躺在屋顶上的谪仙少年拿出从玉怜生怀里搜到的密信,上面是酆都另一位七大王的位置。 “泰山大人……您可真是不想让小婿休息片刻啊。” “也不知道,筝儿现在怎么样了。沁儿此时又在干嘛。” 姬夏双手枕着后脑勺,看向月光,脑海里全是谢筝和高沁。 “公子,奴家爱你……” 下方不堪入耳的靡靡之声再次传出,姬剑仙听着听着,突然一巴掌打向起立的小夏。“你踏马安分点。” 小夏被打得没有脾气之后,姬剑仙有觉得这些日子有点愧对于它。 “要不给元夕写一封信,叫她下山?” 姬公子闭上双眼,他最信任的二号人物,便是楚元夕。他能感受到自己就算要楚元夕自杀,她估计也会当场抹脖子的。 少年的思绪不禁再次回到那晚…… “青玉案和元夕,是永远不会背叛公子的……” “你踏马的,老子叫你安分点啊!!!!”想着想着,姬剑仙又发现小夏蠢蠢欲动,他忍不住一拳狠狠打在上面。 再次将小夏打服之后,谪仙少年蜷缩在房顶上不停打滚。 “嘶——!” 一阵剧烈的疼痛直贯天灵,姬公子更是疼得大脑一片空白。 不过还好,终于是管住它了…… ———— —— (明天作者要去喝喜酒,请假一天么么哒!) 第268章 ——云涌诡谲深宫起 翌日,姬公子正在吃早饭,他觉得这酒楼里的早饭油腻了些。虽是满桌鱼肉,但少年只顾着面前那碗清粥和那碟小菜。 “好兄弟,怎么这般早便起来了?” 一道爽朗笑声从阁楼上传来,高大青年搂着美妇的纤腰。对着堂下正在喝粥的谪仙少年大声招呼。 经过一夜的深入交流之后,那妇人看向玉将军的眼神早已含情脉脉。 将错就错便将错就错吧,反正也是她占了便宜…… “起来了?坐。” 姬夏伸手拉开一个椅子,示意玉怜生坐到身旁。玉怜生见状朝着美妇的臀上拍了一把,“你去休息吧,我和我兄弟有话要讲。” “嗯~” 妇人嘤咛一声,风情万种的白了玉怜生一眼之后扭着蛮腰回了房。 “好兄弟,什么事?!” 高大青年神清气爽,似乎已经忘记明不详给他带来的阴影。对姬夏的称呼也从姬畜变回好兄弟。 姬夏笑了笑:“没时间在这玩了,吃完早饭马上启程。” “行!!!” 玉怜生没有丝毫留恋温柔乡的意思,露水情缘而已。皇帝舅舅的命令才是正经事,天底下还没有比这更大的。 “你还年轻,兄弟知道看不上这种半老徐娘,等到了扬州,兄弟这个扬州府一把手参将,会好好招待你的。” “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十里秦淮。” 高大青年揶揄一笑,拍了拍姬夏的肩膀。 姬公子则是夹了一块肉放到玉怜生碗里,笑道:“别给我整这出嗷,我对沁儿的真心天地可鉴。” 听到兄弟对自己妹妹如此情深,玉千牛闻言赶忙致歉:“嘿嘿……知道知道,是兄弟失言,失言……” “来,姬哥,小弟敬你一杯。” “玉将军言重,言重,还是小弟敬您才是……” 两人勾肩搭背,开怀畅饮。目光灼灼,欲要开拔扬州…… 二人吃过早饭,那位玉千牛依依不舍的朝着站在门口送行的妇人告别。仿佛真真是一对夫妻经受别离一般…… “好啦,别看啦。天黑之前,咱们要到一个叫伍锦城的地方,快看地图。” 姬公子刚下肚的早饭都要被这两个人给整吐了。 玉千牛红着眼眶:“你小孩子一个,你懂什么?” 玉公子仰头望天,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下。时而感慨,时而怀念。 经历此役之后,他不由得想起金陵城那些风韵犹存的鸨母,竟是万分想念,恨自己懂事太晚…… …… 天京,御书房。 这座大殿可以说是整个大齐皇朝的权力中枢,无数诡谲云涌的尽头与起点,皆在此处。 “陛下,这帝子州。难道真要交给驸马不成?” “交啊,怎么不交。朕是皇帝,帝王之口,一言九鼎。”高其治看着堂下的吏部尚书何望,再次意味深长说道: “这帝子州能交出去,但是剑山那些人,知道什么是政治吗?知道何为民生吗?怕是他们连赋税都玩不明白。” 人老成精的尚书令哪里会不明白这位陛下的意思,赶忙恭敬答道:“臣会立即着手,将帝子州的官员调任他方。” 这位大齐皇帝没有丝毫担心,一群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夫。都不用他使什么绊子,相处久了自然会把这些政事一个推一个。最后内讧。 武将只能安邦,文臣才能治国,便是这个道理。 若是只知道讲武力,这个天下也轮不到他高家来坐!说不定在燕国的时候就没有高氏了。 江湖武夫只能沦为下九流,不是没有道理的。何为民生、经济、赋税。怕是他们看一眼都要头疼。 武夫纵然一时得志,也坐不稳这个江山。 他真正害怕的是那些传承许久的世家大族,比如金陵玉家,豫章杜家这些屹立许久的门第。 这些门第传承下来的东西,全是治理,以及统治。 而像剑庭那般,武力再强,终究只能偏安一隅,足以自保不被欺凌而已。 待得姬夏死后,这帝子州。终究还是要回到他们手上。 所以高其治并不急…… “太子呢?最近学业如何,听说他在坊间开了个楼子。还给自己取名什么虫二山人,整天玩得不亦乐乎?!” 这位皇帝陛下转头又问向身兼太子少师的礼部尚书。 那位礼部尚书随即出列,“禀陛下,太子的学业并没有被耽搁。臣下认为,陛下正值壮年,太子此等年纪,附庸一番风雅也无不可……” 从这一番包庇,便可以看出师生二人的情谊。至少这位老师,对他的学生还是很满意的。 高其治闻言闭上双眼笑了笑,若是大齐仍旧固若金汤。他自然不会提起这些事情,他在高成禹这个年纪的时候,做的荒唐事比他更多。 但是现在不行啊,大厦将倾。非人力可挽,虽然整个大齐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任何异样。 但是多年来的天灾人祸,还有世家盘踞,早就让这棵参天巨树的内部摇摇欲坠。 若是从外面劈上几斧头…… 高其治也不知道那天会变成什么样子。 特别是在高天君说出帝星将北的时候,这位大齐皇帝更是将国库全都投入到祁连北山的边军里。 高成禹能不能坐上这龙椅都是未知之数,他只能剥夺少年的其他时间,趁着自己还在。教教他一些为君之道…… “日后爱卿就不必再教授太子了,朕会将他唤进宫来。早朝已过,小朝也到此为止,众卿该回家了。” 高其治摆了摆手,身旁的秉笔太监亦是准备摆驾。 “陛下,陛下。臣知罪……” 高其治还没起身,那位礼部尚书便慌忙俯首,以头抢地。连顶戴乌纱都掉落下来。 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会一时间失了分寸,竟然在这位大齐皇帝面前鼓励太子玩乐。 “爱卿不必如此,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起来罢。” 高其治哑然失笑,亲自下场扶起还在磕头的老人,倒是他的疏忽,让这老尚书误会了。 “朕只是最近心力交瘁,想让成禹来帮帮忙而已。爱卿不要多想。” 随后这位陛下拍了拍礼部尚书的肩膀,又将那掉落在地的乌纱帽亲自帮他带上。这才让那被吓得胆战心惊的尚书大人心安些许…… “陛下有旨,摆驾凤藻宫,宣太子殿下。” 尖锐的嗓音在御书房前回荡,椒房殿本来才是那位皇后娘娘的居所。但是太后似乎住惯了那里,所以皇后便一直住在了凤藻宫,一住便是十一年…… 而就在此时,剑山上也迎来一位很奇怪的客人。 他并没有拜访剑山上的任何首脑,而是去到一个铸剑堂管事的院子里。 “天机阁,天枢星第三十五代传人刘风尘。如今要在这铸剑堂里过一辈子了吗?” 那位客人一进入院子,便径直推开房门,话语中的嘲弄之意毫不掩饰。 “铸剑堂挺好的,而且……我现在叫姬风尘。” 那位年轻的管事大人将烹煮好的茶水倒入碗中,仔细清洗着茶碗…… 第269章 ——天玑星主落通州 “哈哈哈,早就听闻剑山上,有个无耻至极,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靠着拍那位剑子大人的马屁,登上管事之位。” “原来,就是您啊?” 神秘人哈哈大笑,坐下之后静等姬风尘给他倒上茶水。 那位年轻的姬管事也不恼,而是将热茶慢慢倒入茶碗之中,递到来人身前。 “请,寒舍简陋。天玑星主见谅。” “多谢。” 来人双手捧杯,揶揄笑问:“帝星在北,为何刘兄。要在这剑山为人差遣呢?” “既然帝星在北,安兄又为何来我这剑山。想投靠于我呢?” 姬风尘眯了眯眼,自从大昭灭亡。天机阁解体之后,除了星主继任,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见面的机会。 “没办法,本来在下也要北上一番。但是北上之前算了算,有一颗星辰,似乎比这帝星更加明亮。” “天枢星不愧为天机阁首星,这推算之法,还是您略胜一筹。” 天玑星主再次深吸一口茶香:“天璇,玉衡,早已北上。却不知那帝星是假星。” “那现在,安兄意欲何为?” 对于安升所说的天璇和玉衡两人北上,姬风尘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 “小弟穷困潦倒,还望姬兄能留我在这铸剑堂里,为您鞍前马后。若是新朝建立,还请姬兄与新主求情,让天机阁重建。” 天机阁,一个在六百年前如雷贯耳的名字。 那个时候,大昭皇室安在,楚汉双王还未争雄。 这是大昭立国之时,第一任国师留下来的手段。 六百年前,天机阁的计划是让这乱世再起,将腐朽的大昭皇朝换一身血。然后让皇族血脉再次一统。 本来已经将群星之命系在楚王身上。 但是却出现了一个变数,导致大昭的重建功亏一篑。 如今经历数代,符宝五年时,紫微帝星似乎不再照耀大齐皇族。天机阁也开始渐渐敢再次浮出水面。 安升没有想到,这天枢星竟是第一时间入了剑山。 他这个天机星主,整整在六年之后,才推演出真假帝星。 “摇光和开阳他们呢?” “他们还未出世,应该是过够了安逸的生活。” 天玑星主安升想起那几个已经渐渐泯然众人的星主,觉得其实有没有他们都一样。 这数百年来的富足生活,早已让他们忘记什么叫做天机阁了。 “那安兄就在我的院子里暂且住下吧。” 姬风尘说完之后站起身来走出房门。今日那位四长老给他的任务都没完成,自然是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而且,刚刚安升的话,他觉得目标还是有些小了,他不仅是要重建天机阁。 从前的天机阁只能推演,然后以自身为媒介,为帝王改命。 他不想这个新的天机阁和从前一模一样,不然也会迎来灭亡的。 他要让新主一统南北,他要……摘星…… … 鄂州,伍锦城。 伍锦城在鄂州和豫州的交界处,是一座边界小城。甚至比那靠捕鱼为生的湘静城还略有不如。 就连看门的兵卒都病恹恹的,城主也不打算让他们做一些剿匪打仗的事情,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向入城的外地人讨要入城费。 没办法,城小地少。虽然传出去会让人笑话,可是这也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至少养活这个只有数十人的守城小队是绰绰有余的。 “老七,咱们先去吃饭。你先守着门啊。” 一群二十几岁的青年守卫,丢过一小壶水酒。一名约莫四十岁的老兵接住之后摆了摆手,那群小年轻便勾肩搭背成群离去。 按理说,守城之时应该是要等到换哨之人到来才能去吃饭,但是这队伍里的人本就稀少,早已互相熟络。 若是哪天真有什么大军兵临城下,他们这十几个人也守不住。 况且平日里这伍锦城就没出过什么事情,除了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需要他们协助捕快去解决。便是每日在这城门口当他们的兵老爷。 就在老七刚把腿伸在桌子上打算闭目养神之时,两匹高头大马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马上的两名青年皆是穿着锦衣华服,跟这座低矮城墙格格不入。 守城的王七见到这场面,哪里还坐得住。 像这般年轻又家世不凡的少年郎,肯定是想那腰间挎宝剑,只身入江湖,快意恩仇一番的。 若是能把他们伺候舒服了,这赏银就更别说了。 上回那三四个小公子,一路上给了他差不多五两银子。 回去之后他把家里都翻修了一遍。从那以后,媳妇脾气也不爆了,孩子去上学也抬得起头了。 想到此处,王七睡意全无,迎着那两名贵公子便走了上去。 “两位公子想必是从首府汉伍城来的吧,可有路引官凭?伍锦城虽小,但也算五脏俱全,若是二位公子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小人。” “贱名不堪入耳,怕污了公子爷的耳朵。叫小人诨名阿七便可。” 王七的一张老脸挤成了褶子,谄媚之色跃然于表。 姬夏看到这守城老兵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人靠衣冠马靠鞍。当年他和莫观进别的城之时,守城的卫兵都恨不得上来踹上两脚。他们都是偷偷摸摸跟在人家后头进去的。 别说他们,若是寻常麻衣百姓。怕是也少不了一番斜眼腹诽。 “从锦州金陵来的,但是这路引官凭嘛,没有,有这个行吗?” 一锭十两左右的雪花银突然掉在地上。 “行……太行了……”见到这能通万路的黄白之物,王七脸上的褶子都快能夹死蚊蝇了。 “原来是金陵城来的大家公子,怪不得小人昨晚梦到了两只麒麟。原来是二位公子莅临咱们伍锦城。” “要小的说,您两位比起城里那些土财主家的少爷就是不一样。光是往那一站,就像是仙鹤掉在了鸡窝里。” “哈哈哈,你这老东西,倒是个有眼光的。” 玉怜生闻言大笑,一锭五两官银又从马上掉落下来。“这城中可有一个没名字的酒肆?” “有……有的,小人经常去那家铺子打酒。说来那铺子老板和小人还是本家,也姓王……” 见到二人出手如此阔绰,王七此刻恨不得将那两位公子的胯下骏马取而代之。让他们骑着自己进去。 “带路吧。” 姬夏伸了伸懒腰,做完这一单之后,他的下一站便是扬州了。 他不由得想起那天在府上,赵青是如何跟他绘声绘色描述瘦马的。 十里秦淮,姬公子早已心神往之…… 就是可惜,上次本来说要带莫潮这个小师侄去的…… 如今只能让他独自承受这份业障了。 第270章 ——伍锦城索魄酆都 “公子,要不要小人给您安排一下客栈?” 王七牵着姬夏的骏马进入这座小城,两位公子虽然都很大方,但是那十两银子。可是从这位俊俏得有些过分的公子身上掉下来的。 孰轻孰重,王七自然是分得清。 “你倒是懂事。” “那是当然,能伺候二位公子爷,是小人的福分。” 守城老兵谄媚的声音不断传来,听得两位顶天贵胄神清气爽,笑容不断。 那老兵更是兴奋至极。 有了这二位爷给的十五两银子,他们一家不知道能添置多少新家具。他的儿子也十一岁了,该给他攒攒钱娶媳妇才是。 如今这些问题,解决了大半。王七觉得,此生能活到他这个样子,已经不算失败了。 工作体面,家庭也照顾好。 再拖到儿子成家,看上一眼孙子。那人生基本上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想到此处,他的一口黄牙又忍不住龇了起来。 纵观老卒王七这一生,虽然得到的东西不算很多。但是在精神慰藉这方面,不知比身后那两位贵人多出多少。 如今他们依旧在为着前程劳碌,拥有的东西越多。便越要为保护它去做更多的事情。 这是必然使之。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也。 坊市间,人头攒动…… 伍锦城何时来过如此泼天富贵的人物,姬夏二人穿过闹市之时。好奇声与各种眼神纷纷在二人身上汇聚。 “好生俊俏的公子。” “这闹市本就屁大点地方,还骑马进来,什么闹残东西。” “就是就是,你看那小子,长得跟个女人似得。说不定他俩有一腿。” 市间,但凡见到姬夏容颜的女子无不惊为天人,就连带着小孩的妇人也忍不住用双手梳理起发髻。生怕那谪仙公子看了笑话。 而一众摊贩看到二人这般高调模样,纷纷恶语相向。 城中本来就小,要去那家酒肆。只能经过这闹市。 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辱骂之声,王七抽出腰间长刀开路:“刚刚是哪个孙子骂的?!” 这两位财神爷可是他的衣食父母,听到他们被侮辱,王七哪里坐得住。一股王霸之气迸发,将闹市众人吓得纷纷回头。 “玉将军,你咱们像不像那种欺男霸女的恶少?” 姬夏看到这般场面,不由得调笑起来。 这样也好,这些恶汉们有些话说得太过分,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像?我本来就是!” 玉怜生不屑一笑,这般场面。比起他当年只能说是小打小闹。 当年他玉公子出街,金陵西城这么拥挤的地方。都能硬生生给他让出一条能策马而过的大道。 欺男常有,霸女这件事情玉怜生倒是很少干。 毕竟家里给的钱,去嫖都能嫖到断。想要什么世家小姐,下面官员更是巴不得将女儿送上门来。玉公子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做这些没有素质的事情。 “嗯,我的。” 姬公子点点头,这回确实是自己的失误。差点都忘记自己是怎么跟玉怜生认识的了。 “待会你来找茬?这个东西我不是很擅长。”谪仙少年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决定还是先让玉千牛出面。 毕竟这个东西可是他的强项。 他承认在这方面,玉怜生是很有天赋的。总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我来就我来!” 高大青年哈哈一笑,有姬夏在旁边,他的胆子都大了些许。毕竟这是玩命的事情,他相信姬公子还是不会像在天都山一样抛下他的。 但是想到这位青玉剑主的人品,玉怜生又忍不住提了一嘴。 “你不会耍我,让我挨打吧?这可不是天都山脚,咱们来这里玩命的。” 听到高大青年的话,谪仙公子捏了捏下巴,沉思片刻答道:“不好说,如果你真遇到什么不测。兄弟一场,吃席的时候,我会多随二两银子的。” “哈哈哈,去你马的。”玉怜生真是被自己整笑了,他就不该多这句嘴。 恰好此时王七也从前方提着刀开路回来,二人的调笑也就没了下文。 “二位爷,到地方了。” 王七将两匹骏马栓好之后,带着二人走进堂中。 “老王头!人呢?还做不做生意?!” 王七进去之后,一巴掌拍在了本就破旧摇曳的桌子上,这一记‘铁砂神掌’让那桌子更是变得摇摇欲坠。 “来了来了,催什么。” 听到王七的催促,帘后走出一个约莫五十岁的老头。 老人一走出来看到玉怜生与姬夏这两个默认生之后,眼神之中便开始不停打量。越看越是眼熟。 “看什么看,不做生意了?!还不打你的酒去,二位爷喝好了重重有赏!” 守城老兵此刻已经化身忠实狗腿,拿过一张抹布擦拭好桌椅之后又对着那卖酒老人厉声呵斥。 王七威风完后,又转头换上另一副嘴脸,“这老东西,没见过贵人。还请公子见谅。” 姬夏十分满意的坐了下来,再次丢出一锭银子。“这里没你的事了,你长得这么丑,在这待着我们哥俩吃不下饭,赶紧滚吧。” “好咧,公子爷,都是小人爹娘的错。把小人生得这般不堪入目,污了您的眼,小人这就告退。” 看到这二十两雪花白银,王七觉得别说被骂上几句。就算是被这位爷拉在头上,他都要夸他消化好。 老卒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一边退出酒肆之后,腰杆瞬间挺直起来。 三十五两银子,怎么花?! 怎么花啊!!!! 他决定今晚先去找个窑姐,好好奖励一下自己。 酒肆之中,那卖酒老者看着二人是越看越胆战心惊。 一个高得没道理,一个帅得不像话。 再看向二人腰间的刀剑,他顿时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玉怜生和姬夏吗?自己隐藏得这么深,竟然还能被找到? 想到此处,老人打酒的双手不禁颤抖起来。此刻脑海中万般想法,想要逃离此处…… 啪——! “店家,怎么打个酒要这么长时间?倒是先叫人上菜啊!” 就在老者天人交战,想着去留之时。 那柄青玉案拍在桌子上的声音打断了这位索魄王的想法…… ———— ——— (哥哥们,半夜加更,能不能给小弟刷点免费的小礼物,也是给你们磕头啊——邦邦邦!!) (球球你们辣!) 第271章 ——风流公子无情剑 “还愣着干什么?上酒菜啊!”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拍案之声,那口虎夔宝刀也被高大男子重重拍在桌上。 “好……好嘞客官。稍等……” 老人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已经发现他的身份,还是只是路过。 毕竟前面有个常客带路,那王七时常来酒肆打酒。进城伺候的那些公子侠客,也是常有带到他这里来的。 索魄王带着警惕,打好美酒之后又去后厨切了两盘牛肉。 “公子,来啦!这是您的酒。” “小店请不起伙计,所以只有小的和一个外甥在店里。我那外甥不巧,前些日子回家探亲去了。还请二位贵人见谅……” 老人端着酒菜上来之时,眼神的余光忍不住瞟向青玉案与菩萨蛮。若是这刀剑轰然出鞘,他也好随时掠身而退。 “放这吧。” 那名谪仙公子吩咐一声之后,丢出一锭十两银子。 姬夏本来不想给这么多的,但是他身上最小的银锭就是这个。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见到这白花花的十两市银,卖酒老人脸上的褶子不比那老卒王七少。 “不用谢,忙你的去罢。”少年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客气,反正等下也是要拿回来的。 “玉将军,吃啊!咱们等会还要快马加鞭去扬州府呢?” 姬夏端起酒杯,朝着正在品尝牛肉的玉怜生揶揄说道。 那高大青年举杯相碰,不屑一笑:“你就这么急?这么痒?” 谪仙公子大惊反问:“你这话说的,你不想?!” “确……实,也是有这么一点……” 见到二人在饭桌上讨论的全是扬州城里那些小娘子,卖酒老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就说嘛,他藏得这么隐秘。怎么可能有人找得到他。 就连另外六王都不知道他的位置,整个酆都只有阿鼻王顾尘参才能知道他的藏身据点。任务也是由顾尘参直接下达,不经过下面人之手。 “嗝~”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酒桌上的两名青年传来打嗝之声。 玉怜生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兄弟,你吃饱没有?” “差不多了。” 姬公子也摸了摸肚子,闭上眼睛在躺在椅子上略微休息。 “行!”玉怜生看到姬夏点头之后,随手捡起一个地上的空坛子跑到角落里。解开了裤腰带。 一阵水声哗啦传来,玉怜生提起裤子后拎着那坛“水酒”朝柜台走去。 “啪——!” “你踏马的,这是什么酒。给小爷喝这种东西?!” 只见那高大青年抓起酒坛就往那位卖酒老人头上砸,酒坛应声而裂,里面的液体也夹杂着血迹从老人脸上缓缓流下…… “嘶——” 姬剑仙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论找茬这种事情,自己比起玉将军这个专业户,差得真的不是一星半点。怪不得那天他策马冲进府门,在场一大半公子哥都要被吓出尿来。 “爷,爷您这是怎么了?小人可是让您哪里不满意?” 卖酒老人颤抖着双手,想要奉还那十两市银。 在玉怜生动手的一瞬间,他本来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的。但是他实在是不确定,这两个人到底发现他没有。 毕竟玉怜生的恶名,只要有点身份应该都听说过。醉酒打人这种东西,在玉将军这里属实是家常便饭了。 “怎么了?老子要你的命!” 高大青年腰间刚绑回的菩萨蛮突然出鞘,刀光一闪,那力带千均的宝刀瞬间朝着老人头颅落下。 “砰——!”只是刹那,玉怜生倒飞而出,抓着菩萨蛮的右手不停颤抖。 击退玉怜生之后,老人刚打算转身跑进后堂。可是一道凛冽剑光从身后袭来,速度实在是太快。 他没办法,只能转身抵挡。 “铛——!” 矮小老人双手抓着两只铁钩,死死钳住青玉案运转全身真气一推,踱步后撤与姬夏拉开距离。 “你们早就发现我了?” 狼狈的卖酒老人目光死死盯着二人,原来这二人刚刚都是在演戏。 谪仙少年闻言捂着鼻子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而是转头询问:“玉怜生,你踏马的,是不是上火了?” “有点,这两天喝酒喝太多了。” 高大青年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笑了笑,让那位被大尿临头的索魄王差点破防。 这两个人似乎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还让他受此奇耻大辱。老人头上青筋渐渐暴起…… “当然发现了啊,但是要打架。也得先吃饱饭嘛。” 姬公子还是很有礼貌的,在对着玉怜生啐上一口之后,还是回答了老人的问题。 听到姬夏的回答,那位索魄王满面通红,“竖子!安敢如此欺我?!!” 老者运转全身真气,将整个柜台劈碎。索命双勾以迅雷之势朝着谪仙少年攻来。 见到如此愤怒,一上来就破防开大的对手,姬剑仙也不敢大意。赶忙运转鱼龙舞立剑在身前抵挡…… 三四个呼吸后,姬夏还是不见那锁魂双钩撞向青玉案。 “踏马的,姬哥,这老东西跑了!” 玉怜生的大喊传来,原来是那狼狈老人已经破开门窗,朝着城外跑去。 “追——!” 谪仙少年暗骂一声晦气,他早该想到这死老头没有这么大胆。 仅是瞬间,一柄长剑破开屋顶,指向那已经跑到闹市之中的狼狈身影。 “别过来!” 老人见到姬夏手中青玉案激射而来,随手抓住了一个人质。朝着姬夏威胁道:“这里是闹市,若是我们在这里打起来,少说也要死几十个无辜之人。” “哈哈,你好聪明啊。” 姬剑仙立在屋顶,饶有兴致的看向那老人,看看他还想做出什么操作。 “我与剑子无冤无仇,在下愿退出酆都,日后金盆洗手。” 索魄王当然是知道姬夏青玉案的厉害,目前只能求和。毕竟连实力在他之上的拘魂王都被青玉案剑斩,他小心翼翼活了半生,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噗嗤——!”姬夏哑然失笑:“你杀了这么多人,现在跟我说金盆洗手。立地成佛?” “好,好好好好好~” 鼓掌之声不断从那谪仙少年的方向传来。 “但我不是很想同意啊,怎么办……” 姬夏说完之后,拿出腰间那块佩玉鸣鸾。 “大齐驸马姬夏,前来缉拿酆都索魄王。因此案受关联丧命者,皆以因公殉职优待,官府自有补偿。” 随着话音落下,谪仙公子再次单手掐诀。 剑舞鱼龙。 姬夏口吐漫天青白剑气,不顾老人手中人质,长剑直冲二人面门…… 第272章 ——世上无非人吃人 漫天剑气飞舞,索魄王哪里敢硬接。 “滚!” 见到姬夏这副怎么都要将他斩杀的模样,老人一刀抹了那人质脖子之后立即运转全身真气。朝着城门奔去。 “跑?!跑得掉吗?” 少年剑仙看都没看一眼便持剑追去,他现在的目标是逃遁的索魄王。玉怜生自然会处理这些事情。 “当家的……当家的……” 在那二人走后,众人纷纷围了过来。失去丈夫的妇人正在抱着死去男子的尸体大声痛哭。 “真没想到,那卖酒的老王头,竟然是酆都之人。” “是啊,平日里看他老老实实的,没想到竟然藏得这么深。” 想起刚刚老人那副健步如飞的模样,简直与往日判若两人。整座城里,去他那里打过酒的人家起码占了半数。 所以基本上都认识这么一个人。 一名老妇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还有痛哭的妇人摇头道:“刚刚那公子也是个狠人,若是放他走,胡三就不用死了。” “头发长见识短,若是放走他。说不定他以后要杀十个胡三,一百个胡三。” “是啊,都是那老王头的错。杀人偿命,官府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一众人群纷纷安慰起那妇人,事不关己。众说纷纭。 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自然是不会知道别人是什么心情。 妇人恨,恨那公子这般铁面无私。 但是他更恨的是那老王头,自己丈夫与他,前些日子还有说有笑,是如何能下得去手的? 失去顶梁柱的妇人真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都让开都让开。” 一尊高大人影挤进人群中,从腰间解下令牌。 “本将军乃是扬州参将,此城守关校尉何在?” “将军稍等,小人这就去帮您把那校尉请来。”见到有人出来主持场面,热心的百姓们赶忙主动请缨,去请那守城校尉。 毕竟这座城本来就小,胡三和在场大部分人都是旧识。平时大家也没什么恩怨。 他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街坊当然是能帮就帮。 不多时,一队人马从城中慌忙赶来。玉怜生再次亮出令牌。 “伍锦城守关校尉何霸,参见将军!” 领头校尉朝着玉怜生行了一个军礼之后,便开口询问:“敢问将军,此事如何处理?” 来的路上他便已经问明来龙去脉,甚至他都没反应过来。那个时常被他们赊欠酒钱的老王头,竟然是酆都的人。 “以因公殉职优待,各类补偿,一应补发。” 高大青年说完之后,又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节哀,给他拿去下葬吧。” 见到这妇人的悲痛模样,玉怜生倒是有些于心不忍。 按理说他在边关杀敌这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才是,怎么会没来由的关心这些呢? 想着想着,玉怜生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锃亮光头。 “你马的,死秃驴。” 玉怜生没有多想,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天都山那段毒打依然历历在目…… “多谢将军……” 妇人看到那高大将军递过一锭十两银子,心中对官府的恨意再次减少些许。“将军擒杀那贼子之后,可否让贱妾拿回去给外子祭奠一番?” 妇人心中的悲痛还是无法掩饰,这当家的一走。家中只剩下她和幼子,所幸这位将军还给了个因公殉职的待遇。 但是她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那老王头,平日里这些街坊邻居可是待他不薄,看他孤寡老人,时常会去他店里打酒,算是帮衬。 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好!” 玉怜生竟然鬼使神差的点头答应了妇人的请求,径直走出城门。 他的计划本来是杀完索魄王,就和姬夏前去扬州的。 “是太久没见血腥,太过安逸,心肠越来越软了吗?”来到城外的高大将军自嘲一声,运转真气循着二人的打斗痕迹抬步追去…… 日暮西沉,人间忽晚。 玉怜生追寻许久,终于在一个水潭前,发现了一个用布包起来的圆状物品。还有那少年生火,架起来烤的锦衣华服。 “咱们的马呢玉怜生?” 俊俏少年从水中钻出,刚刚杀那索魄王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血弄身上了,这对于姬公子来说不是很能接受。 所以他便洗了个澡。 “还在城里,我待会要回去一趟。” 姬夏闻言上岸,蹲在一旁烤火,“回去干嘛?!” “拿他的人头,给那孤儿寡母祭拜亡夫。” “那你早点回来。” “嗯。” 玉怜生说完之后,拎起那个带有些许猩红的布包便转身离去。 “等等!” 身后的谪仙少年叫住玉怜生。 玉怜生转头一问:“干嘛?” 只见那少年在口袋里摸摸索索,最后掏出来几锭银子。“到地方帮我随个份子吧,我不太方便去。” “行。” 玉怜生笑了笑,接过姬夏手中银钱,纵身朝着伍锦城再次掠去。 “嘶——!” “好冷——” 姬夏烤着炭火,枕在一旁的石头上。 少年闭上双眼,回忆着今天第一次杀人连累到无辜百姓。 但是要走这条路,注定是要踩着无数人的尸骨走上去的。 这是最快的捷径。 吃什么补什么,能吃苦那就吃一辈子的苦。 能吃人,那么你才可以当人上人…… 当了人上人之后,才能决定自己当什么人。 少年并不想走这条路,但是这个世上,哪里有这么多的对错。 更别提自己现在已经身处一个爬都爬不出去的漩涡,双腿已经深陷泥潭。 姬夏明白,他想要站起来,必须将很多人踩下去淹死。踩着他们的头颅将自己顶上来。 他别无选择。 他不想被人吃掉,所以他只能学会吃人…… 第273章 ——菩萨怜生终悟道 “呜呜呜……爹……” 胡家,本就不大的小院里挤满了人,中间设有一处简陋灵堂。 一名妇人正带着幼子跪谢前来吊唁的宾客。 “胡家嫂子,节哀。虎娃还要你照顾呢。” “是啊,妹子。虎娃还小,你得振作起来。” 许多妇人纷纷上前,安慰着刚刚失去丈夫的女子。这女子何其苦命,遭受此等无妄之灾。 那天杀的老王头,真是狠毒。大家街坊邻居一场,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他是这样的人。 “胡三死于此案,有因公殉职之待。日后你家虎娃可以优先进入府城,当个卫兵或者捕快。” 前来拜祭的校尉何霸,点完香之后。来到妇人身边,开始讲起殉职待遇。 “从这个月开始,官府每个月会给你二两银子。直到虎娃十六岁。” 大齐王朝十六岁入伍,也是坊间男女的适婚之龄。所以到了十六岁,对于后代的贴补也为之停止。 一个月二两银子…… 周围之人听到之后忍不住侧目相对,就算是胡三活过来。夫妻俩一个月怕是都挣不来二两银子。 “多谢,多谢何大哥了。” “虎娃,快给你何伯伯磕头。” 妇人听到自己和儿子未来的生活有了着落,赶忙拉起幼童就要给何霸跪下磕头。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那位将军吧。” 何霸拦住了妇人,又摸了摸孩子的的头顶。“弟妹节哀,愚兄还要去城门口换哨,就不久留了。” 说完之后,守城校尉便转身离去。 这城中他哪一家不认识,他就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只恨那酆都贼人太过可恶,自己要死也拉个垫背的。 深夜—— 灵堂之中已经只有胡家的直系亲戚了,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低矮院门前。手里还提着一包东西。 已经困得双眼快要睁不开的妇人赶忙站起身准备迎客,借助着微弱月光,她终于是看清来人。 这不就是今日为他们主持公道的将军吗? “民妇拜见将军。” 妇人赶忙俯身行礼,院中一众亲友见此情形。也围了过来,纷纷跟这位位高权重的将军打着招呼。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将军,但是连城里最大的何霸,都对这位将军恭恭敬敬,那自然是他们想象不到的顶天人物…… “起……起来吧。” 玉怜生明显不是很适应跟这些民众交往。 “这是那贼首的人头,还有……” 玉怜生刚把包裹递过,妇人便迫不及待的打开,露出的那颗人头,果然是那卖酒老人的。 “当家的,官家把这贼人绳之以法了。你安心去罢……”妇人没有来得及理会玉怜生手中递过的钱袋子,便一路小跑,将那颗人头放在棺椁身前。 “官家给咱们优待,让虎娃以后能去当捕快。还每月给咱们二两银子,你在下面不要担心我们母子,如果钱不够用就说一声,我们娘俩就去你坟前给你烧……” 得到那罪魁祸首的人头之后,妇人心中的一颗石头总算是掉落下去。他的丈夫,终于是能咽下那口怨气去投胎了。 “这是今日那位公子给你们的,他说不方便来吊唁。今日之事迫不得已,望你们母子二人日后好自为之。” 高大青年将姬夏给的那几锭银子装到布包里递给妇人。 “多谢那位公子了。” 妇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官府捉贼,本就是理所应当。只不过他这丈夫命苦福薄,收到牵连。 冷静下来,又得到官府的承诺之后,妇人早已没有恨那持剑公子的意思。 但是酆都这个名字,将被她深深刻印在心底里。 等到虎娃长大之后,定是要去让他当捕快,杀这些该死的酆都贼人! “我已经跟那校尉说过了,让他照顾一番你们孤儿寡母。力所能及,望你们节哀。” 玉怜生说完这些之后便转身离开了院子,一路来到城外,他觉得有些煽情又麻烦。 高大将军不禁回想,那些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是否家里也有这般光景。留下孤儿寡母,任人欺凌…… 他没来由的再次想起那支打草谷的队伍,他们的首领苦苦跪下哀求自己。让自己放他们回家,不然他们的部落就会被吞并。 而且他保证,只要放他回家之后,他的部落绝对不会再南下。 可是玉怜生哪里会管这么多,还没等那首领说完,菩萨蛮便无情落了下去。滚烫的鲜血不停流淌在雪地之上,格外刺眼…… “是我做错了吗?” 这位少年将军伸出右手,又握了握腰间的菩萨蛮。 这口虎夔大刀跟着他杀了多少人,他已经数不清了,每个刀下亡魂,原来身后皆是有着家庭。 有着妻子,孩子。 他们一旦死亡,他们妻儿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 原来,杀一个人,不仅仅是杀了他一个人…… 嗡…… 一阵耳鸣之声传来,明不详的禅音又在他脑海中响起,“我观将军与我佛有缘……” “死秃驴,去你吗的!” 再次听到萦绕的禅音,高大男子如同发了疯一般,抽出菩萨蛮在原野上不停挥舞。 明不详的身影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孽障……你可知错?” “孽障,你可知错……” 那禅音一直回荡,玉怜生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爆炸了。 “死秃驴,你有种别跑!” 高大青年的双目已经变得通红,每一刀砍在空气之中都会激荡起一阵阵涟漪。周围的树木更是应声而倒,一副疯魔姿态。 “死秃驴,你跑什么?你跑你***……” 青年的叫骂之声不停在原野上回响,他提着宝刀,想要杀死那无处不在的小和尚。 “玉怜生,杀了这么多人,害了多少家庭。都是你的孽障,还不知罪?” 小佛陀看着高大将军的疯魔样子嗤笑起来。 “我杀你*,老子要是不杀他们。他们南下打草谷,死的人更多。你这死秃驴,给本将军死来!!!”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那佛子不详不再躲闪。而是任由菩萨蛮朝着脑门落下。 “为什么不躲?” 就在菩萨蛮离那颗光头仅有一步之遥时……玉怜生收住气力。 小和尚仍旧是那副欠揍的微笑模样:“你为什么不杀?” “我……本将军……” 玉怜生面对明不详的质问,突然支支吾吾。 “有道是将军蛮横,菩萨怜生!” “我佛亦有金刚怒目,持器杀妖、斩魔。” “玉怜生啊玉怜生,你已入我佛门。悟道去罢……” 明不详说完这句话之后双手合十,瞬间消失不见。 高大青年的眼睛也渐渐恢复正常。 玉怜生抬头一看,眼前哪有什么明不详,哪有什么入世佛陀。 有的只是周遭无数棵被劈倒的草木,还有问询赶来的守城士兵罢了…… “将军蛮横……菩萨……怜生吗?” 高大将军心中此时带有无数的疑惑…… “我,好像悟道了?” 玉怜生再次发现,自己的真气好像发生了质变一般。以往流通不到的四肢百骸,如今全都灌满真气…… “哈哈哈!” “将军蛮横,菩萨怜生。” “将军蛮横,菩萨怜生……” “姬夏小儿,你玉爷爷悟道了……” 高大将军站在原野之上不停大笑…… 第274章 ——耶律宣战长生天 “霸哥,咱们要不要过去?” 守城的卫兵看到玉怜生周遭的景象感觉心底有些发凉。 这也太猛了,水桶一般粗的大树,一刀就给劈断。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要是这一刀砍在腰上…… 众人光是想想都冒冷汗。 “将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霸作为众人的头,自然是要壮着胆出来朝着玉怜生询问。 “哈哈,没事。你们喝酒去罢!” 玉怜生突破悟道,心中大喜,丢出十两银锭子。“对了,去城里把本将军的马牵出来。” “多谢将军!” 何霸牢牢接住那丢过来的雪花银,与这些顶天贵胄打交道。好处便是高兴了便给大笔大笔的赏钱,但是不好的时候,稍微不如意受罪的也是你。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而来…… “姬夏小儿,吃你玉爷爷一记‘叠山金明灭’!” 那高大将军的状态似乎比刚刚还要疯魔,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不停兴奋挥舞着手中那口虎夔大刀…… …… 而在北方,一尊比玉家父子还要高大的身影。正乘坐着由七十二匹骏马拉辕的巨大辇驾,带领着王庭之师讨伐耶律一族。 即使是夏天,艳阳高照,在这狂风呼啸的北地依旧是感受不到多少暖意。 “陛下,那耶律德宏联合十一个小部落。说宁死不降!” 传话官单膝跪地,将右手捂在胸前,示意着对这位王庭之主的尊敬。 “宁死不降?朕倒是要看看,朕将他耶律家的儿郎杀光,他降是不降!” 高大巨人身着雪白帝袍,从辇驾上缓缓走下。 “军师,你说。朕要杀他,还是不杀?” 呼延玉琢对着身旁的一道削瘦身影微笑询问。 那道身影恭敬站起身来,“臣认为,陛下应该直接杀鸡儆猴,先杀耶律德宏。然后再给耶律家族的血脉继承。不然若是忽换旧主,怕是军心不稳。” 顾庭晚对着这位北人的皇帝陛下,说出自己的见解。 “哈哈哈!军师所言,正合朕意。” 呼延玉琢大笑一声:“儿郎们,且看朕如何一人深入敌军中军毡帐,将耶律德宏人头取来!” “呼延!” “呼延!!!” “呼延,呼延……!!!” 呼延玉琢的亲军们纷纷举起手中长刀,高呼着心中神明。 这位王庭新主,便是他们的信仰。一丈二尺,这是超越那位天可汗的神之躯壳。 长生大天派来这位陛下,就是要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 圣水已经枯竭,牧场也逐渐供应不上。这位皇帝陛下,便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耶律家族胆敢忤逆长生天,必将走向灭亡…… 高大巨人大笑:“待得朕拿下耶律德宏之后,军师便可返回大齐。为将来大军南下做好准备!” “顾庭晚遵命!” 年轻人学着北人的礼仪,右手捂心,深深对着这位王庭之主俯首。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军师的。 也没有人会想到,一个阶下之囚,竟然能在此等逆境之下,一跃成为王庭高层。 这个年轻人的不简单,纷纷让各大草原贵族忌惮…… “儿郎们,朕倒是要看看,耶律一族的铁骑。敢不敢从他们的神明身上踏过!” 高大巨人大笑一声,雪白帝袍犹如遮天巨幕,在一众亲兵的高声呐喊里起身。只身冲向耶律家族的毡帐兵营里。 亲兵队长抽出腰间长刀,“杀——!!” “随陛下死战!随长生天死战!踏平耶律一族!” 在一声声杀字中,亲兵队长策马在前,无数亲卫纷纷翻身上马。随着前方那尊陷阵神明拼杀而去。 “陛下,您乃九五至尊,不可以身犯险!!!” 正在与耶律铁骑对峙而立的拓跋焘,看着自己儿子率先冲入敌阵。不由得朝呼延玉琢高声呐喊。 可那道身影哪里会听他的话,只像是一尊洪荒巨兽,冲入敌营开始收割着反对长生天之人的鲜血。 “杀啊——!随长生天死战!” 就在拓跋焘刚想挥师救援之时,身后震耳欲聋的马蹄之声响起。呼延玉琢的八百亲卫,纷纷像不要命一般扑向耶律氏族的数万列阵铁骑。 “这个亲兵队长,是哪个部落的?!打完这场仗,将他杀了喂狼!” 拓跋焘被气得七窍生烟,一个皇帝陛下,怎么能如此野蛮。他们要的是一个神明,一个皇帝,而不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大将军! 气归气,拓跋焘也不能坐视不管。 “拓跋家族的儿郎们,长生天已经冲入敌阵。耶律一族必败无疑,随长生天去罢!将忤逆长生天的耶律德弘首级带回圣山——!” 拓跋焘的命令一出,身后王庭铁骑便犹如决堤洪水一般。漫天烟尘甚至让人看不清战场是何模样,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指向那道烟尘之中的白色身影。 他们知道,那是他们的长生天,只要杀到他身边,就算是战死,也是无上光荣。 在亲卫铁骑呼啸而出的时候,他们早已按捺不住。 只不过他们的首领还没有下令,他们只能红着眼。羡慕的看着那些使者们随长生天并肩而战…… …… “耶律家族的儿郎们,如今有敌人要来抢我们的牧场。抢我们的女人,你们答应吗?!” 耶律德宏的儿子耶律其昭看向突然冲来的王庭铁骑毫不畏惧。 他耶律其昭也是从鲜血里杀出来的草原勇士,以少胜多在他这里。用汉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家常便饭。 他的队伍皆是百战雄师,对面这般场面早已习以为常,不仅丝毫不乱,甚至已经严阵以待。 一声声抽刀之声响彻云霄:“不答应!!!” “那就杀光他们,然后抢他们的女人!抢他们的牛羊,抢他们的牧场!” 随着耶律其昭一声令下,马蹄声再次如同雷霆一般滔天作响。无数耶律家族的百战男儿纷纷拔出长刀冲向所谓的‘王庭铁骑’。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呼延王庭’。 他们只知道,他们要是死了。儿子会被人杀掉,女人也会被别人抢走,牛羊牧场,都会变成人家的…… 所以他们没有一个人会退缩…… 第275章 ——王庭一统庭晚归 就在耶律其昭带领着麾下虎狼,欲要和王庭铁骑一决雌雄之时。 “长生天,长生天……” 领头在阵前的数名小部落首领纷纷溃散而逃,更有甚者直接跪地俯首。 耶律其昭顺着目光望去,一尊高大巨人站立在阵中。身上的白袍被鲜血浸染,一抹鲜红瞩目无比。 “起来打,给朕起来打!” 呼延玉琢不断的抓住下跪之人,一拳一拳打爆他们的头颅,脑浆夹杂着鲜血四处飞溅。但是没有一人敢起身还手。 自从呼延玉琢入阵厮杀,众人便看清那团巨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在呼延玉琢不停杀人之时,终于有一个小部落领主想起来那个久远的传说。 传说当时有一位丈高巨人,是长生天的化身,在危难时刻带领着草原儿郎南下。让整个草原得以延续,后人称之其为天可汗…… 小部落首领见到那巨人如同传说一般模样之后,又加上草原最近圣水枯竭,牧民南迁,他更是不由肯定起长生天使者的传说。 但凡草原儿郎,没有人不敬畏长生天。 他带头下跪,捂心俯首。希望长生天能饶恕他们的罪孽…… “起来!起来!!!” 那双巨大铁拳不断收割着下跪兵士的性命,虽然有很多兵士眼中带着恐惧。但是没有人敢反抗长生天。更有甚者会觉得,死在长生天手上,才能获得极乐往生…… 忽然—— 那道高大身影看向了耶律其昭停滞的铁骑,他飞身一拳将耶律其昭胯下马匹打死。抓住脖子质问:“耶律德宏在哪?” 那高大身影的声音恍如煌煌天威…… “随长生天死战……” 无数的王庭铁骑此刻也赶到战场,但凡还站着的耶律氏族勇士纷纷死在长刀之下。一时之间,满地俯首…… …… “在,那里……” 从鲜血里沐浴而出的勇士耶律其昭,此时完全不敢直视这位长生大天。 “你叫什么名字?!” 看到耶律其昭的恭顺,还有他身后的虎狼之师。呼延玉琢并没有立即扭断他的脖子。 “我叫……我叫耶律……其……昭……” 这位草原勇士的面色已成猪肝,完全喘不上气来。 身后的一众兵马,也全都齐齐下跪,叩拜长生天。 在整个草原,没有谁比他更大…… “砰——!!!” 呼延玉琢将他丢在地上,迈开步子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外面的马匹怎么不见嘶吼?!” 刚回到帐篷,要与众位部下商量接下来该如何作战的耶律德宏。奇怪的朝着左右询问了一声。 “长生天,” “长生天……” 两道狼狈人影,跌跌撞撞的跑进中军大营。 “阿完扎,阿古答。你们怎么回事?!” 见到二人的狼狈模样,耶律德宏心中拔凉,这两大部落,可是作为前锋的。 如今马匹不见嘶吼,大地不见震动。 他的心中不由得惊骇,难道这便败了?两军才碰面不到三个时辰,开战更是不足片刻…… 被吓得不知所措的二人慌忙开口:“长生天,耶律族长,我们忤逆了长生天!” “长生天?!” 耶律德宏奇怪的目光看向帐外,他站起身来。似乎有点双腿发软,这漫天的寂静甚至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他的儿郎们,就这么败了吗? 耶律德宏抓着毡帐的帘幕,迟迟不敢打开…… 耶律家族,加上这十一个部落。三十二万控弦,还没有集结完毕,就这么败了吗…… 这位五十五岁的族长颤抖着双手,慢慢掀开帘幕,一道刺眼的阳光从帐外射来。凛冽的风声摩挲着他饱经沧桑的脸颊…… “长……长生天……” 看到那尊高大得如同圣山一样的身影,耶律德宏也忍不住哆嗦着嘴唇,喊出了那个名字。 随着那座大山逼近,帐前的草原勇士纷纷将长刀插在地上。单膝下跪,右手捂心。 这场决定草原未来的决战,好像还没有真正拉开帷幕便结束了…… “你就是耶律德宏?” 呼延玉琢来到帐前,居高临下看着那头戴首领皮帽,还有挂饰的壮硕老人。 “我就是耶律德宏,长生天……请饶恕我的罪孽……” 这位位高权重的耶律族长,此刻五体伏地,捧着呼延玉琢的脚尖想要亲吻,表示自己的臣服。 “噗——!!” 一阵爆裂声传来,那尊神明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一脚踩爆了这位耶律族长的头颅。鲜血染在雪白的帐篷之上,格外刺眼…… …… 入夜,耶律一族的男丁们全部被五花大绑,脱下衣服来到巨辇面前。祈求着长生天的原谅。 呼延玉琢看向领头的男子,“你叫耶律其昭是吗?” “是的长生天,您还能记住我。是我无上的荣耀……” “以后,你就是耶律一族的族长。耶律一族,将成为拓跋,完颜之后的王庭第三大姓。” 那尊神明走下巨辇,亲自扶起耶律其昭,还为他松了绑。 “感谢长生天……” 耶律其昭没有想到他们还能被原谅,赶忙俯首,亲吻着这位长生大天的靴子。 “都放了吧,我,朕只想杀耶律德宏。你们都是草原的勇士,日后南下,还要靠你们。” 随着呼延玉琢的一声令下,身边亲卫纷纷上来解开绳子。一群得救之人再次表示着自己的臣服,感激涕零。 而看到这一幕的拓跋焘,忍不住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顾庭晚…… 顾庭晚似乎也察觉到这位‘太上皇’的眼神,微笑着举杯回应。 拓跋焘闭上双眼,握紧拳头,这个南人……早知道当初就该杀了他! 如今的呼延玉琢,好像越来越不受他们掌控了…… 他本来想将耶律一族的首领男丁全部斩杀,然后让拓跋一族顶上,这样拓跋家便可以成为名符其实的草原第一大姓。 他万万没有想到,呼延玉琢竟然会来这么一手。 想必定是这个汉人出的主意…… 此刻拓跋焘想杀顾庭晚的心思达到了顶峰,整个耶律家族。那是多么庞大的一股势力…… “军师,明日军师就要回到大齐,朕还真的是有点舍不得你。” 将耶律一族安顿好之后,呼延玉琢大笑一声。朝着顾庭晚举杯。 那年轻汉人恭敬回应:“多谢陛下挂念,臣定会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哈……好!” 呼延玉琢再次放声大笑,赏赐无数金银珠宝。还将自己的侍妾赠与顾庭晚,让他临行前尝一尝草原女子的彪悍…… 顾庭晚看着朝他走来的高大女子。又看了看呼延玉琢。 这位转轮王心中暗暗叫苦苦…… 怕是这回,真的要体会一番牙签搅大缸是什么感觉了…… 第276章 ——满楼红袖招剑仙 “陛下,可否真要放这汉人归大齐吗?” 拓跋焘站在呼延玉琢身旁,看着策马而去的顾庭晚。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虽然他十分讨厌这个汉人,但是他的能力,拓跋焘还是认可的。 “为何不归,他能被放逐到北边来,想必与那个老东西不对付。放他回去,让他们自己斗吧。那个老家伙,朕很不放心。” 顶天立地的高大男子一改平日的鲁莽豪爽,面露微笑看着这位顾军师远去…… 而拓跋焘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发现这只草原雄鹰。好像要自己振臂高飞了…… …… 扬州城, 金陵锦好,洛阳纸贵。 而扬州城却有一个能力压两者的东西…… 那便是这两岸的十里画舫,秦淮河水从其中流过,故而又称十里秦淮。 达官贵人宝钞漫天,珠玉美人轻纱妩媚。人间极乐,不过如此…… “小公子,还请留步,奴家夜观天色,今宵定是夜凉如洗。不如请公子移步上楼,今夜你我促膝长谈。不收公子茶水银钱,只盼公子怜爱。” “公子,莫要听那狐媚子的。看模样,你定是饱读诗书之人,上姐姐这来,教姐姐写字绘画。明日下楼之时,姐姐给你些润笔也无不可。” 两道身影走进这十里秦淮,顿时引起轰动之声。 那些揽客的小娘子们,纷纷换上一副知书达理的温良模样。 “我呸,装什么装!” “公子,来奴家这里,奴家包您今宵不寐,乐不思蜀……” 当然也有那另辟蹊径的,直接展露出自己的本钱。白花花的玉兔看得那两位公子倒吸一口凉气。 “玉将军,你这个扬州参将,花了多少钱买的?” 那谪仙少年对着身旁高大青年羡慕一问,能让那原来的参将平调。怕是多少钱都买不来吧。 玉怜生也是第一次来这十里秦淮,望不到尽头的画舫,还有千姿百媚,数不清的美娇娘也是让这位贵胄公子暗然吃惊。“不知道,我爹帮我找的。” “你有个好爹。” 姬公子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不是在开玩笑,玉昭是真的心疼儿子。 扬州参将,怕是给个大总管都踏马不换。 说是这么说,但是姬公子可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面对这些美娇娘抛出来的橄榄枝,他视而不见,正气凛然…… 燕春楼,此楼在这十里秦淮中并不算特别出彩。但是在规模上,丝毫不逊色于金陵三楼之一。 “就是这了玉将军,走吧。” 谪仙少年停下脚步,折扇舒展走入大门。他剑眉星目,温润如玉,想来谦谦君子不过如此。 好一副浊世佳公子,人间琢玉郎…… 而看到那位长得跟神仙一般的少年走进燕春楼,众女一下子没了兴致,纷纷关起门窗。暗骂一声不识抬举…… “两位公子,第一次来吧?可有要点名的姑娘?!” 鸨母一看到这两位公子进来不由得眼前一亮,每日来往客人犹如江鲫,但是像眼前二人这般穿着气度都是上上之选的公子。可不多见。 就算是扬州知府家的公子,比起这二位也要略逊一筹。 “点你行不行?!” 姬夏对着风韵犹存的鸨母微微一笑,这一笑差点将整个燕春楼的姑娘魂都勾走。 “点……点我?”那鸨母看着眼前长得像是谪仙下凡的贵公子咽了咽口水,难以置信的问道:“公子……莫不是在打趣奴家。” 她刚刚光着看二人的穿着打扮了,毕竟做这一行的。都是只看宝钞,哪里会计较皮相。只要你金银管够,是头猪都能让你上楼。 如今抬头一看,这俊俏得惊心动魄的公子,竟然想要临幸于她。 一时之间,她置身云雾…… 谪仙公子再次笑道:“是的,不可以吗?” 听到姬夏的回答,那美妇赶紧捋了捋略微凌乱的鬓丝。 “做咱们这一行的,按道理来说,奴家不应该接客。” “但是若是公子,破例一回也无妨……” 美妇人越看心中越是欢喜,做梦都没想到这天大好事竟然能降临到自己头上。 毕竟这公子爷们玩多了花魁娘子,喜欢稍大一点的风韵妇人。也不是什么罕见事情。 “那就上楼吧。” 谪仙公子搂住美妇人的腰肢,美妇人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着急。刚想下意识矜持一番,但是看到他那张绝世容颜,又怎么也拒绝不了。只得乖乖的上了楼。 “没想到这小后生,竟然有如此癖好。” “我也有啊,但是上回出了六百两,温娘子都不跟我。”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长什么比样。你跟人家有的比吗?这小白脸怕是去楼子里住,那些花魁娘子还要倒找钱呢。” 一众‘雅士’们纷纷调笑起来,这小子看来也是个久经沙场的主。竟然一上来就选了温娘子。 想当年,她没做鸨母之时。也是这燕春楼的镇牌花魁。 只不过钱赚够了,资历也够了。就不用再去做这些皮肉生意而已。 “这位公子,真是……” 见到那谪仙公子进楼,刚刚从楼上跑下来的揽客娇花们纷纷唉声叹气。 本来看到他进燕春楼来,她们早就按耐不住。一个个火急火燎的下楼。希望那俊俏公子能看上自己,一度春宵。 没想到那公子竟是有这般癖好,喜欢熟妇。当真是将她们这群未至双十年华的美娇娘视若无睹。 何其令人黯然神伤也…… 楼上。 来到房间的温娘子可不管这些,一双媚眼快要滴出水来。渴望这俊美公子今夜不要将她怜爱,莫要把她当人。 “嗯~”来到房中,姬夏松开那只带有余香的手,径直躺在软榻之上。 “公子,这天气闷热,奴家帮你宽衣可好?!” 见到那少年似乎不想自己动的意思,温娘子有些急了。翻身就坐在他身上,美目盼兮。 “好啊!” 谪仙少年眼睛都没有睁开,摩挲着她的玉腿。 “公子,怎么这般急躁。” 温娘子捧起少年脸颊,觉得这真是上天雕琢的天工之作。差一点便陷入其中。 她再顾不得其他,帘幕微垂,美妇人火急火燎的朝着谪仙少年腰带解去。 解着解着,温娘子摸到一样坚硬物什…… “公子,这是什么东西?顶到奴家了。”美妇人巧笑倩兮,不停撒娇。 “你掏出来看看啊。” 谪仙少年的话音传来,让妇人再次无限娇羞。 “哼——!奴家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物什……” 美妇人解下那块顶到她的配饰,拿起来看了一眼…… 仅是一眼,这位叱咤燕春楼的温娘子竟是被吓得肝胆俱裂,亡魂皆冒…… 第277章 ——负雪枯枝难奏春 温娘子看到那块玉佩之后,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上。只是身着轻纱肚兜便跪在地上,“奴婢温如玉不知是上位莅临,请上位恕罪。” 她自然晓得那块玉佩是什么东西,她身上的铁质令牌,全都是按照这块玉佩仿制。 上面还有银令,金令,光是这两个令主都能压死她。更别提这块独一无二的佩玉鸣鸾。 “除了燕春楼,这十里秦淮,还有多少家是咱们的产业啊?” 姬夏尝试性的对下方跪地俯首的温如玉轻声询问。 温如玉恭顺回答:“奴婢不知,这些事情,只有总部,或者金令上使才有权知晓。” 姬夏很满意这个答复,沁园在管理这方面。还是有一手的,只可惜被他釜底抽薪,看到了账本。 “从今以后,这楼子里的运作,都由我来接手。你没意见吧?” “没有,奴婢谨遵上位之令。” “没有就好。”姬夏说完闭上眼睛趴在软榻上,“上来吧,帮我揉个肩捶捶腿。” 这一路杀下来,他也早已精神紧绷。 “是!奴婢遵命。”温娘子起身回应之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之声。 一阵温软贴在了姬夏背上,姬公子猛然惊醒。 “你干什么?!” “上位不是要奴婢服侍吗?” “那也没叫你这么服侍啊!” “噢……” ………… 翌日,温如玉终于是从楼上款款而下,眼神之中带有些许血丝。众女看得那是一个羡慕不已…… 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个上位大人有多变态。 他竟然跟她玩围棋,玩了整整一夜。 玩围棋也就罢了,下着下着他要输,又变成五子棋,五子棋下不过又变成四子棋。 一整个晚上,姬剑仙百战百胜,按照他的道理来说。玩游戏嘛,赢了才开心。 他是开心了,而这位温娘子一把没赢过。真的差点把自己气死。 但是迫于他的淫威,这位美熟妇只能强颜欢笑。屈膝求全。 “去把楼子里的姑娘们都叫来。” 温如玉揉着疲累的双眼,坐在大堂上端起茶杯轻抿。闭目养神。 虽然整夜未眠,但是那位上位大人的命令,她还是不敢耽搁的。 片刻后,燕春楼里的姑娘们全都被集结,一群娇俏人儿大眼瞪着小眼。平时这般,可都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宣布,莫不是哪个新来的又受不了,跳下秦淮河去了? 温如玉站起身来,“从今儿个开始,咱们燕春楼。改名九一楼,春三,你去订一块匾额,三天之内叫人做好送来。” 美妇人朝着龟公使唤上一声,又看向一众姑娘们。 “从今日起,楼上那位公子,会出词牌传唱。凌儿,月儿。你们两个的嗓子最好,日后就上楼去伺候公子。” “是,妈妈。” 两名打扮的稍微清雅一些的女子站出身来,对着温如玉福了一礼。 虽然她们不知道为什么,温如玉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她们已经馋那位公子的身子很久了。如今有这等近水楼台,哪里会拒绝。 “咱们这座楼子,被那位公子买下了,日后他便是你们的主子,包括我。都是他的私有财产。” 温如玉再次语出惊人,让一众莺莺燕燕纷纷叫嚷吃惊。 这么大的楼子,日后难道都要变成那位公子的享乐工具不成?他吃得消吗? “听到了吗?!” 温如玉本就没休息好,心烦意乱。看到她们这副模样更是一股无名火上头,忍不住怒斥一声。 “听到了妈妈。” 看到这位温娘子生气,堂内终于是安静下来。乖巧的回答复着问题。 看到此等模样,美妇的眉头终于是放松些许。“好了,那便休息去罢。挂牌歇业三天,可别出去玩得太疯。” 说完之后,温如玉便扭动着腰肢,前往自己的屋子里歇息而去。 “那位公子真是厉害。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们看到了没,温娘子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看到了,那公子长得可真是好看,便宜这个老女人了。真羡慕凌儿姐姐和悦儿姐姐……” 温如玉走后,一众女子又开始打趣起来。 平日里这楼子的乐趣本就不多,如今有这么一位公子常驻。 就算是每天看着养养眼,怕是也能延年益寿,她们自然是开心的。 而且歇业三天,代表着这三天,她们可以不用挂牌,好好的在这扬州城附近游山玩水。 这对于她们这些苦命女子来说,可谓是难得的闲暇。 毕竟平日里就算接不到客,也要在楼子里好好待着等候接客。不然就像那几个花魁娘子一般,出银钱,买自己一天。 但是这楼子里又能出几个花魁娘子…… …… “兄弟,你来这扬州城,到底是来干嘛的?” 玉怜生睡醒之后,来到姬夏房中。自来熟一般抓起糕点就往嘴里塞。 谪仙少年枕着双手,看向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太喜欢你了,舍不得你啊玉将军,想多陪你几个月。感不感动?” “感你*那个*,刚吃点东西,你能不能不要恶心我。” 玉怜生被这等逆天话语震惊到,糕点堵住嗓子,一个劲的咳嗽。 “万一是真的呢?” “是你*那个臭*,闭上你那张臭嘴,不然老子砍死你。” 玉怜生没有想到这个比说话能这么畜生,一把抄起茶壶就丢了过去。 谪仙少年稳稳接住茶壶,放在自己枕边,依旧看着那天花板默不作声。 “上任去吧你,哥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姬夏十分头疼,他要在这三天里。想出十几首适合的诗词才行,而且还有运营计划。 被人踩在头上的日子,当真是难受啊。 少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累。 大齐王朝真的这么好推翻吗?自己究竟能不能跟那天京的老东西一较高下…… 无数的问题伴随着困意袭来,被万千思绪,还有新仇旧恨带来的烦心事一同涌上心头。终于是让这谪仙少年在惴惴不安中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他十分害怕,害怕自己稍微走错一步,便会陷进一个新的泥潭。 但是他不往前走到对岸将背上的东西放下,那么这些东西又会将他死死的按在水里,直到窒息而亡。 他太累了,所有幻想的潇洒江湖梦,好像随着很多事情浮出水面也渐渐离他远去。快乐也越来越少。 他开始有些承受不住。 枯枝负雪,难奏春歌…… 第278章 ——蓦然回首青玉案 帝子州—— 自从通州改名帝子州之后,还是有许多人没有反应过来。依然在剑庭的前缀加上通州二字。 “莫师兄,您把剑子劝回来了吗?” 王轲看到莫观回山,第二天便造访了他的小院。 姬夏的剑道天赋,实在是万年难见。青羊道宫首席苏幕遮败于青玉案剑下之事,早就从鄂州传到通州。 这位都天大灵官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么好的一株苗子,落入大齐皇室之手。 这可是他们剑庭的未来剑主…… 莫观闻言叹了口气:“没有,他都不听我的。” 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民间都说孩子长大,开始有自己的想法那段时间,会是父子关系最为紧张的一段日子。 没想到竟是这般让人心酸难熬…… “什么?他竟然不听您的?!!” “您可是他的师父!”王轲闻言有些吃惊。 “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也算是我害了他。” 莫观倒上一杯茶水,“若不是当年我持剑入京,他也不用替我承担这份罪孽。” 老人越想到这件事情越是后悔,若是早知如此,他宁愿当时授业之后一死了之。让姬夏永远不知道这些事情。 他不后悔去天京,而是后悔让姬夏替他承担这份后果…… 但是做下的事情,终究是抹不去。即使一死了之,日后定天十二剑被人认出来。这些事情自然还是会传到那少年耳朵里。 按照他的性格,不可能不给自己报仇。早晚的事罢了…… “师弟,你说我这一生。当真是做错了很多事情吗?” 莫观看向王轲,这位大灵官师弟,也是他离开剑庭之后的顶梁柱之一。 王轲闻言立马否定了莫观:“师兄说的什么话,师兄这些年,做下的义举数不胜数。去天京那件事,更是秉承着为天下人赴死的决心。师兄没有做错!” “我气的是剑子,为何要助纣为虐,替那朝廷卖命!” “就算剑庭覆灭,那又如何,剑庭风骨犹在,剑庭还是那个剑庭!大不了随他一同赴死。” 王轲借此机会,终于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明白姬夏为什么要为了师兄去做这些,就算师兄死了,也不会怨他这个弟子一句的。他明白他的师兄为剑庭可以付出一切,更别提这条烂命。 “大概是他没有在剑庭长大吧,我应该早点带他回家的。” 莫观闻言老泪纵横,王轲说的那些话,亦是他心中所想。 但是这些年来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个人的生长环境都是不同的。 他们从小就在剑山长大,无数条为苍生的诫令早已刻进骨子里。他们并没有这么看重自己的生命。 但是每个人所求,都不一样的。 就像姬夏,他更看重自己的家。 莫观现在看得出来,姬夏是想把所有事情都扛下来。他想留住身边的所有东西,即使被天下人唾骂,他也完全不在乎。 乞丐总想着明天有个包子就好,卖包子的总想着有一天能开个铺子就好。 人的欲望似乎是无穷无尽的。 就像剑庭,只要名声就好。因为已经站在了最顶峰,生命比起名声来,都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姬夏不行,他是个孤儿,举目无亲。 若是让自己看到姬夏要死去,估计也是会心软,做一些违背所愿的事情。 他好像已经不再似从前那般铁石心肠,为了这张脸能舍弃一切。 莫观有些迷茫了,他摘下那颗玉扳指。 “师弟,帮我交给二弟吧……” 莫观觉得,莫问比他更适合当这个剑主。 王轲吓了一跳,“师……师兄,你这是?!” 莫观掰开王轲的手掌,将玉扳指放进他手心之后又合上,“他比我更适合当这个剑主。” “大哥,我也不想当啊。” 一声调笑从门口传来,莫问带着莫潮出现在小院里。 “大爷爷,师叔祖。” 负剑青年对着二人行礼之后,拉过一张椅子给莫问坐下,自己则是站在一旁端茶倒水。 莫问将玉扳指重新戴回莫观手上,“剑主之位,当传于剑子才是。” “可是咱们那剑子,为了娶公主。正兴冲冲的剑指江湖呢。” 提到这件事,王轲便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虽然他知道,姬夏不仅仅是为这件事情而去给朝廷卖命。 但是他一向看不起这等奴颜屈膝的行为。 身为剑庭剑子,当为江湖正道后生之首。带着他们与朝廷分庭抗礼才是…… “话不能这么说,剑子斩拘魂,擒索魄。还是为天下百姓做了几件好事的。” 莫问摆了摆手,“大哥,我觉得剑子不会辜负剑庭。你们不要多想就是。” 听到此话,王轲再次欲言又止。 “王师弟,难道你不相信我的眼光吗?虽然我天资根骨不如你们,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觉得还是我略胜一筹。” 莫问的话让二人有些沉默。 因为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这个世上,武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脑子还是占据上风。 若是没有莫问撑着,莫观离山那段时间,剑山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好不容易再次聚首,莫要再提此事坏了我等大好心情。潮儿,去取些酒来。爷爷要跟你大爷爷师叔祖他们一醉方休!” 这位二长老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开始聊起一些当年让人啼笑皆非的往事…… …… 扬州—— “公子,您这首青玉案,写得当真是妙极。” 燕春楼上,两名镇楼花魁看着俊俏公子落笔,越看越是双眼泛起桃花。 “妙在哪啊?” 姬夏笑了笑,轻点笔墨,继续挥舞着手中狼毫。 小花魁闻言抑制不住,十分大胆的朝着那俊俏公子脸上亲上一口,然后痴醉道:“句句皆妙,特别是这句……”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第279章 ——江湖人间处处浊 凌娇娇完全沉浸在这句词里。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光是想象便无限美好…… “公子,这首词牌又叫什么名字?”乐悦拿起刚落笔的新词,朝着姬夏不停诵读追问。 “湿云不动溪桥冷。嫩寒初透东风影。桥下水声长。一枝和月香。 人怜花似旧。花比人应瘦。莫凭小栏干。夜深花正寒。” 她们是真的被这位公子的才华和样貌震惊得无以复加。 几乎从不停笔,每每落笔,便是脍炙人口之句。 再看那郎君容颜,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二女现在最期盼的便是快些入夜,与这谪仙公子共赴巫山…… “这首啊,菩萨蛮!” 姬夏拿过乐悦手中的纸张,随口说了一句。 乐悦闻言黛眉微皱,“青玉案,菩萨蛮……好生耳熟的名字。” “莫不是那位允州小剑仙的名号?!” 凌娇娇率先反应过来,那位诗剑双绝的小剑仙。手中佩剑不正叫青玉案吗? 她们本来是不关注这些江湖打打杀杀的,但是那位小剑仙的《鹊桥仙》还有《水调歌头》早已传唱南北。 特别是他们这些寻欢作乐之地,又有多少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公子对那些江湖打杀之事,也喜欢得紧?”凌娇娇坐在床头,拿过那卓尔不凡的宝剑。剑鞘虽然花色简朴,但是那用料的贵气,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她没想到这白玉公子,心中竟然也有这般江湖梦。果真是个意气风发的俏郎君…… 姬夏没有回头,继续奋笔疾书。“还行,不算很喜欢。” “咯咯……我就说,公子这俊俏的神仙人物,哪里会如此野蛮。” 乐悦抢过那把宝剑,声如莺啼,娇俏对着姬夏询问道:“不知公子这把宝剑,叫什么名字?” “想来公子这般文采斐然,这剑名也差不到哪去。” 二女见那谪仙公子一直在写字,本就无聊,但是又不敢擅自下楼。只得拿这新鲜玩意作些取乐的玩笑。 平日里她们伺候的,都是些达官贵人。那些江湖把式,可没有资格与她们共处一室。所以二女基本上还是很少见到长剑这种稀罕物什。 “哦,你说它啊。它叫青玉案。” “青玉案,倒是与那允州……青……青玉案?!” 乐悦刚想调笑一声,说这把剑竟然是与那把名震江湖的青玉案同名,公子你可真会蹭。但是她忽然又想起这位公子的文采,瞬间一股难以置信的讶然…… “公……公子没有打趣奴家吧?” “哈哈。当然是跟你开玩笑的啦。” 那谪仙公子转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绝世容颜让二女霞飞双颊的同时又娇嗔不已。 乐悦娇哼埋怨一声:“公子真坏,罚你今晚不许睡觉!” 她们就说嘛,那位小剑仙怎么会出现在扬州。还恰好出现在燕春楼,又恰好在她们二人房中…… “你手里这把叫雾里雪,它旁边那把才是青玉案……” 但是那谪仙少年的下一句话,便让二女的娇闹之声戛然而止,张大了嘴巴…… …… 翌日,十里秦淮传出一个让比淮水还要流得快的消息。 那位允州小剑仙,来到扬州城了!!! 并且把燕春楼更名为九一楼,自号九一公子,还开了一个打分评选花魁活动。 一时之间,十里秦淮的各大红楼纷纷花重金前去证实。但都没有得到任何准确消息。 直到九一楼开业那一天,曾经见过姬夏真容的江湖人士争相庆贺,众人这才相信,那位小剑仙真的来到了十里秦淮…… “这都是些什么人?怎么欠了楼子里这么多钱?” 姬夏翻开账本一阵皱眉,两年前的账竟然有些人都没清。 “这上面的,都是那些兵老爷,还有一些扬州城里的贵胄公子挂账。那些公子还好,那些小将军,有时候忘了便不给了……” 凌娇娇坐在谪仙公子怀中,替他翻阅着账本然后一笔笔的解读。乐悦则是揉肩捏背,端茶倒水。脸上一阵阴雨。 本来这坐怀翻书之事,是她抢先坐上去的。但是只因姬公子说,她比较硌人,便换了凌娇娇…… “把温如玉叫上来,我有话要跟她说,你们先出去吧。” 贵公子拍了拍小花魁的翘臀让她起身,但那小花魁还是占足了便宜。扭扭捏捏半晌才依依不舍的款款下楼…… “上位,不知唤属下何事?” 温如玉欠身行礼,然后看向那面色似乎有些不快的谪仙公子轻声询问。 “怎么还有人敢欠咱们钱的?”姬夏有些不明白,沁园这么大的背景。难道都不照顾一点下面小弟的吗? 怎么当的大哥!!! 听到姬夏的话,温如玉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面露苦涩:“好叫上位知道,这楼子运营,总部是不管的。只要每月交上足够银钱,便不会再去过多管辖。” “这样啊?” 姬夏摩挲着下巴。 好像也确实如此,如果每一家青楼都管。那自然是管不过来的。 况且沁园也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旗下楼子。基本上还是独自运营,除非是下达某种特殊指令。就像是统一传唱诗词,或者换运营方式这种才会派专人来通知并且教习。 “上位有所不知,这秦淮河上的楼子,没有几家不被欠银子的。都是些官位极高的大人和公子爷们寻欢,那些贵人自然不管这些事后腌臜。但是他们下面负责安排的人直接吞了半数银子,有些过分的,甚至一分没到楼子手里。” “这么惨?!”姬夏闻言有些微微惊讶。 美妇人则是苦笑一声:“不瞒上位,楼子里的开支。每个月分润上缴总部之后,基本只够运营……” “放出话去,三天之内让他们清账。再加上利息一同还来,不然本公子亲自叫打手上门催收。” 姬剑仙怒了,怎么竟然有人来做这些皮肉生意还欠账的。 是不是人啊?! 欠什么钱都行,毕竟谁都有困难的时候。他能理解! 但是这个钱也欠,那真是太过分了。姬公子决定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作为大齐的大好文明青年,这种事情,他容忍不了…… 第280章 ——诗公子白嫖碰壁 自从那位小剑仙莅临秦淮,旁边州府无数收到消息的文人雅士纷纷蜂拥而至。想要一睹风采。 特别是最近那曲《青玉案》,在扬州诗坛,可谓是脍炙人口。连那柳贺都忍不住入住九一楼。 “你踏马没钱,你进来消费,还点了这么多菜?” 但是随着那位留宿从不花钱的诗公子柳贺被一脚踢出来,众人便知道,这九一楼,好像不需要你的文采和名声。 “哈哈,前些日子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柳白嫖,被人一脚踹到大街上!当真是大快人心……” “哈哈,兄台与在下所见略同,在下早就看不惯这比养的了……” 扬州城内,一时之间风云再聚。皆是往那新开的九一楼汇集。 “这柳贺,仗着会两句诗词。天天白嫖,踢到铁板了吧?”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那是谁开的馆子。需要用他柳贺的名气吗?一首《鹊桥仙》都给他柳贺干废喽!” “是啊,这回一个小娘子都没有为他站出来说话。还是姬剑子给力!平日里稍微说那柳贺不好,那些小娘子都要拿唾沫淹死你。” 一时之间,柳贺九一楼受辱的消息传遍扬州城。这位诗公子无颜再待十里秦淮,连夜收拾东西北上。连狠话都不敢放…… 要说那柳贺也是倒霉,平时靠着一手诗词歌赋,在这秦淮两岸到处游走,无往不利。 听说九一楼开业,是那位姬剑子的产业之后。他便想结交一番,想来都是读书人。他再写上两首诗词,自己也好蹭着这位剑子大人的名气再火一波。 没想到被一脚踹出九一楼的大门。 柳贺本来想放些狠话的,但是想到姬夏金陵城大败六杰的名头。一时之间又不敢言语。只得瘫坐在地哆嗦着嘴唇,面色通红,双目更是要轻弹泪珠…… “公子,您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毕竟那诗公子柳贺,在这十里秦淮还算有些名气。” 九一楼内,凌娇娇环着那谪仙少年的脖颈,虽是埋怨,但是眼神中的崇拜已经毫不掩饰。一汪秋水楚楚动人,恨不得下一刻便将这贵公子连骨带皮一起吃掉。 “没有吧?我过分?你起来,不给你吃我豆腐了。” 姬公子闻言瞬间不乐意了,天下哪有这般道理。那人来吃饭不给钱,自己踹他两脚而已,还过分?! 凌娇娇是怎么能说出口的啊? “这胡子拉碴的丑比,吃饭不给钱理直气壮,还说要给楼里填一首词。我说不用,他还非得在咱们家柱子上乱涂乱画。你家公子没有当场给他丢进秦淮河,已经是菩萨心肠。你怎么这样说你家公子,自己下楼去玩吧。” 姬公子说完之后便要将怀中女子拉下来,他觉得凌娇娇三观不正,是一个坏女人。 “嗯~公子,是奴家错了,错了~” 凌娇娇哪里舍得离开,赶忙娇声认错,用那对玉兔往姬公子臂膀上不停揉搓。这才让那谪仙公子稍稍消了点火气。 “这还差不多。” “以后遇到这种吃饭不给钱的,不管是谁,不要惯着他。这种人太没素质了。” “奴家知道了公子~” 凌娇娇哑然失笑。 这位公子,花钱这般大手大脚,但此刻又有点守财奴的意思。 他可以毫不犹豫,眼都不眨的往你怀里塞一万两。说他开心就想给,你不想要都不行。 但是你没问过他,就从他身上私自拿钱,哪怕是几两碎银子,他都要追上来给你一顿老拳。 这就是少年给凌娇娇的感觉。 而且她想起那位诗公子被踹出去的模样就想笑。 那位诗公子柳贺,在十里秦淮白吃白住惯了,怎么也没想到能遇上这么一位主。连平时最好使的题词都没有用。 不过想想也是,自家公子需要他柳贺题词吗? 鹊桥仙、菩萨蛮、青玉案、水调歌头,哪一首不是能传唱秦淮的绝世佳作…… “公子,这一曲,又是叫什么呀……” 看到凌娇娇整日与姬夏如胶似漆黏在一起,乐悦心里那是一个急得不得了。 正好赶上姬夏刚刚题词,便拿起那张宣纸凑到少年怀中。与那不要脸的狐媚子分庭抗礼。 “这首啊,这首叫做……渔家傲。” “渔家傲,好生奇怪的词牌。是何典故?公子,您跟悦儿说说嘛……” 小花魁借着问词牌的名义,靠得越来越紧。一只玉手更是已经不由自主的揽住那俊美公子的后腰…… …… 两天后…… 今日是那位小剑仙给九一楼欠债之人的最后一天。 很多欠债之人,特别是喜欢看江湖话本的人士,早已乖乖将本金和利息一同交了上去。 可总有些硬骨头,觉得自己的腰杆子比拘魂王的脖子还硬。 “踏马的!老子欠三百二十六两。现在要还五百四十三两?!” 一名贵公子一巴掌打在了前来讨要银钱的小厮脸上,然后丢出一沓宝钞,“三百两,告诉他!爱要不要!” “章公子,这是那位爷的意思,说是您欠了两年的利息。他已经认认真真算过了。” 那小厮不敢还嘴,只得弱弱对着章禾说是姬夏的授意。 他一介小厮,不知道什么是江湖。比起那些和他一样被称作下九流的人来说,他还是更害怕这些在扬州城积威已久的贵胄公子。 听到是姬夏的意思,章禾有些犹豫。毕竟他的名声,自己还是听说过的。不仅武艺高强,还是大齐的未来驸马。 但是这三百两,已经是他这个月的全部身家。若是平日还好,五百两给也就给了,但这个月,已然花销太多,囊中羞涩不堪重负。 “赶紧滚,别打扰章公子的雅兴!” “章公子是谁知道吗?知府大人家的公子。整个扬州城,谁敢跟他甩脸子!” 就在章禾犹豫,要不要借些银钱补上之时。一名同桌的富家公子一脚踹倒前来询问欠款的小厮。 “在这扬州城里,在章公子面前,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卧着。” “兄弟们,是不是啊?” 那富家公子踹走小厮之后,满桌应和着他的话语。 “是啊,在这扬州城里,知府大人可谓是一把手。除了那位刚调走的参将,还有谁能比他老人家大?” “章公子,莫要气恼。小女子敬您一杯。这些个不长眼的腌臜玩意,也不擦亮那对招子,跟您讨价还价。” 一名穿着暴露的花魁娘子,此时也站起身来,喂了章禾一杯温酒。然后按着他坐了下来。 章禾听到满桌的附和声,刚刚的忐忑之心也渐渐消失。开始举杯回敬,接受着众人的奉承阿谀。 总不能在这些小娘子面前丢了脸面。 而且自己可是扬州知府家的公子,在这扬州城里,就算是驸马爷。也得给他爹几分薄面不是? 自己能将本金还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毕竟那参将大人走了之后,自己老爹,可谓真正变成了扬州城的一把手…… 第281章 ——日理万鸡小剑仙 九一楼—— “公子爷,不是小的没有提您的名字,而是那知府公子完全不讲道理……” 前去索要欠款的小厮涕泪齐飞,一个劲的哭诉着自己遭受的不公待遇。 这两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爷,他只能将所有事情撇的干干净净。不然这两位,谁怪罪下来都没他好果子吃。 最好的解决方式,便是让他们神仙斗法。 叩……叩…… 正在享受着侍女揉肩的谪仙公子双指轻叩扶手,“知府是几品官啊?” “是……是……” 瘫坐在地的小厮听到这个问题,顿时结结巴巴。他大字不识一个,哪里知道知府是几品官…… “回公子,知府是五品上,再上去便是正四品的知州。” 身后的乐悦附在贵公子耳畔,轻声细语的对他温柔答道。 她不明白,公子这么博学多才的人,怎么会连知府是几品官都不懂。 姬夏怎么可能不懂,去看祝府大陆志的时候,他早就背在脑子里了。只不过自己想装个比而已。没想到这小厮竟然不学无术,连个官员品级都答不出来。 “下去下去,给他点银子,让他回去多读点书。” 姬公子不耐烦的摆摆手,站在一旁的凌娇娇解下腰间钱袋,掏出一锭五两市银递给那小厮。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多谢凌姑娘……” 拿到银子的小厮激动不已,对着姬夏磕完头之后又对着凌娇娇千恩万谢。 他一个月的月银,才八钱银子。五两赏钱,简直就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公子,咱们给的赏银是不是有些多了?” 作为姬夏指定的散财童女,凌娇娇嘟起红唇。她觉得给这些下人一些碎银子就已经很好了。五两银子,就连她也不一定能每次都收到这么多赏银。 但是姬夏说,太少他拿不出手…… 本来姬夏规定,最小的面值是十两银子。但是凌娇娇听到这个数字之后,是怎么也不干。无论姬夏再怎么劝她,她都不想给这么多。 她说这银子虽然不是她的,但这么大笔大笔给出去,也像剜肉似得…… 最终姬公子无奈,只得将标准降低至五两。 “还是元夕听话……” 谪仙少年扶额苦笑,要是元夕,自己就算叫她给一百两,她眼睛都不带眨的。自己叫干嘛就干嘛,从来不问为什么。 真好啊…… “元夕?元夕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的二女,瞬间面色充满敌意。 “不是你们该问的就别问,去,将这封信送到参将府。给那扬州参将,叫他过来见我。” “噢~” 小花魁撅起嘴唇,一阵阵酸意蔓延…… 姬夏看到要账之路这么艰难之后,还是决定去请打手。 自己管着这么大一座楼子,还有周边的几十处风月场所,他现在可以说是日理万鸡,哪有空去跟这些嫖娼都要赊账的腌臜玩意追债…… 贵公子轻抿一口热茶,然后闭上双眼。 这些东西,还是让行家来做吧…… …… 就在乐悦前往扬州参将府莫约一个时辰之后。 阵阵马蹄嘶吼声踏入十里秦淮,声如惊雷,将一众揽客莺燕吓得花容失色。 “这些个兵油子,参将大人调任之后,就这么无法无天了是吗?” 差点被撞到的老鸨,看着前方那名年轻的高大将军小声埋怨。以前那位参将大人没有调走的时候,这十里秦淮,哪里准许骑马进入…… “九一楼?好!好名字!哈哈哈哈!” 身着军服的年轻将军把缰绳递给小厮,便踏步而上。 “您是玉将军吧,我家公子在楼上设宴等您。” 玉怜生刚一进门,凌娇娇便认出是那天跟随姬夏而来的男子。毕竟这个身形,放眼整个扬州都找不出几个…… 而且‘菩萨蛮’她倒也听说过,是那位锦州大总管的公子。她一介歌奴哪敢怠慢…… “姬夏这畜生倒是桃花旺盛,到哪儿都有女人心甘情愿服侍伺候。不过你可要小心,他家里那位可不是吃素的。” 高大青年招呼一声之后,便抬步上了楼。跟在他身后的一众亲兵径直守在九一楼门口,看得来往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哪家的公子哥,敢带着这么多护卫招摇过市?” “公子?怕是虎子,你见过哪家护卫,敢身着铠甲?!” 大齐的律法严苛,带刀剑不问,但是禁甲。 非军方披甲者,以谋反论处。 “好生威风……” 一众亲兵全是玉昭从锦州调任过来的,其中很多都是血浮屠里边的精锐,光是站在那里,一股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让人胆战心惊。 “进来进来,你们站在门口人家看都不敢看一眼,还做不做生意啊?!” 楼上门窗轰然打开,一名俊美得不像话的谪仙少年对着那楼下的肃杀军士轻声呵斥。 “倒是我的不是,忘记这是咱们的产业。”刚刚上楼那位高大将军也探出头来,“没听见姬剑子的话吗?回营,赶紧滚!” “是!”楼下士兵翻身上马,滔天洪雷再次响起。 一众路人,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美艳娇娘,皆是纷纷让开道路…… “还好前两天,清账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就交上去了。” 一名富商公子看着这般卫士都被呵斥而归,不由得一阵后怕。 “是啊,那时候看到利息多,本来不想给的。但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想起来,咱们还真是做对了,没有硬着头皮往铁板上撞……” 众人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这十里秦淮,最不能惹的现在就是这九一楼…… “姬哥,到底是谁欠了咱们的钱?!” 待得一众浮屠卫走后,玉怜生开始进入正题。 “小悦儿,把账本给玉将军拿来。” 谪仙公子拍了拍手,小花魁从屏风后面走出。怀中更是抱着厚厚的一摞账本。 姬夏指着账本微笑道:“玉将军,都在这了。” “啊?这么多,你踏马要我命算了。”玉怜生看到这沓厚厚的账本,他光是看着都头疼。更别说让他翻了。 “你让这个什么月儿的,跟我走一趟就行。我保证三天之内,让他们清完所有账目。” 乐悦听到玉怜生要带她走,不由得面色有些黯淡,默默看向姬夏。 “放心吧,本将军看不上你这样的。你自己说,你跟门口那块木板有什么区别。” 高大将军破防的本事不减当年,在与姬剑仙交流一段时间后,功力更是有所长进。仅是一句脱口而出的玩笑话,便让小花魁差点纵身一跃,跳下这九一楼…… 第282章 ——反抹零头玉千牛 “姬哥,上次你答应我的事情。怎么样了?” 乐悦下楼前去梳理账目之后,高大青年搓了搓手,面露讨好之色。 “你先吃饭,我去给你找找。”姬夏给刚落座的玉千牛夹去一块乌鱼肉,然后起身前往书桌。 “不急,不急,姬哥你慢慢找。” 但是那年轻将军完全没有动筷的意思,平时一声声姬畜也在此时变成姬哥。让人不由得十分好奇,他到底是所求何事?! “呐——!” 姬夏翻找了半天,终于从一堆宣纸里抽出一张。走到桌上递给玉怜生。 玉千牛十分有礼貌的双手接过,然后开始诵读起来。 “小山重叠金明灭,什么云欲度香什么雪……” 闻言,姬夏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然后拉过椅子坐到玉怜生身边。 “来,跟你姬哥读……” ………… 在姬剑仙的一遍遍教导下,玉千牛终于记住了这首‘菩萨蛮’。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 “好诗,好诗!!!” 那位千牛大人摇头晃脑,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写的是个什么玩意。但是‘菩萨蛮’和‘叠山金明灭’都在里边。他就很满足了。 “这是词,你踏马的……” 谪仙少年终于受不了了,一脚将身旁的高大青年连人带椅一同踹倒。 “噢,词……词……” 被踹倒的年轻将军并没有生气,而是面带讨好的自己爬起。 “姬哥,你要不再帮我写几个字呗。不然这字迹不统一啊……” 姬夏伸手:“拿来!” 玉怜生十分小心翼翼的将纸张放到谪仙少年手心里,然后又给他捶起肩膀。“姬哥辛苦……” “走开走开。” “诶,好哩!” 高大将军识趣让位,姬夏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再次龙飞凤舞写下“九幺玉公子”的名号。 “符宝十一年,正值芒种,九幺公子得见秦淮十里偶摘天作。” “哈哈哈……” 高大青年拿过那张宣纸反复朗诵,爱不释手。“等办完这件事,再给我来一首嗷姬哥。” 玉怜生十分满意,自己这个九幺公子。也算是有作品了。 姬夏看到玉怜生这般模样,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等你回来再说吧。” “赴汤蹈火啊姬哥。” 高大青年说完之后,便立即转身下楼。 对于这些吃食他本来就没什么兴趣,主要是想看看姬夏上次答应他,要帮他以‘菩萨蛮’作诗出作品。到底能写出个什么玩意。 看到之后玉怜生很满意,姬畜能在这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 “章公子,来,小弟敬您一杯……” 秦淮河的另一边,天色未晚。但已经是觥筹交错,笙歌渐起…… “令尊大人那边是怎么说的?家父从鄂州而来,听闻扬州知府章大人公正廉明,那块地……” “放心,西城那块地会是林伯父的。”章禾举杯相碰,又对着那讨好的富家公子微笑问道:“不知林兄可知道,哪里有拍卖字画的地方?我父亲闲来无事,时常在家中作画。他为人清廉,府上早已入不敷出。” “不怕林兄笑话,家父最近想卖些字画补贴家用。能卖个几两银子也好……” 说到此处,章禾面露难色,唉声叹气…… “章公子,没想到知府大人竟是也有此等爱好?!”富商公子闻言讶然,“家父也是爱好字画之人,早就听闻知府大人乃是榜眼入仕,文采斐然,可否以铜臭之物求得令尊墨宝一二?” “何来求字一说,林兄要是想拿。我这里正好有一副家父昨晚刚写的字帖,林兄拿去便是……” 听到林桁要求一幅字画,章禾十分大方的从袖中拿出一幅字帖。 “知府大人墨宝,果真铁画银钩,气吞山河……” 林桁看完之后惊叹不已,放下字画朝着屏风后面拍了拍手。 一名小厮捧着盒子走了出来。 “还请章兄收下,当做小侄给叔父大人的润笔之费。” 林桁将那方小盒打开,推到章禾身前。“家父得此墨宝,定然是爱不释手。章兄回去,定是要替他好好感谢令尊。” “这是何意?!林兄,你我君子之交,为何拿一些黄白之物辱我!”章禾闻言面色通红,拍案而起。 林桁见状赶忙告罪:“章兄,莫要激动……莫要激动。小弟身无长物,只有些许黄白,聊表心意。” “况且这不是给章兄的,而是给叔父大人作润笔之用。” “章兄若不收下,便是看不起小弟,那小弟日后便再不与兄往来。” 那位林公子也被章禾的态度气得满脸通红,硬生生将那盒子塞到章禾怀里,大声呵斥…… “唉……林兄啊林兄……你这叫小弟如何是好……” 这位知府公子面露苦涩,“也罢,下次不许如此,你我兄弟君子之交。莫要让这些铜臭沾身。” “明白……愚兄明白……”林桁再次举起酒杯,两位‘君子’相视一笑。 二人聊得太过投机,完全没有注意到酒杯中溅出来的些许水酒,已经洒在了那张价值万两的墨宝字画上…… 笃!笃笃笃——! 就在二人打算举杯痛饮,一醉方休之时。 一道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 “你好!有人在吗?” 来人十分有礼貌,敲完门之后还对着里屋询问是否有人。 林桁瞥了一眼,身旁小厮赶紧屁颠屁颠的跑去开门。 “哟,吃饭呢?!” 随着房门缓缓打开,一道高大身影略微弯腰,走进了这方雅间。自来熟一般坐在二人对面。“你就是章禾吧?” “正是章禾,不知兄台……” 章禾看到来人气度不凡,又有些许陌生。既然知道他是谁,还敢如此随意。想必也是有身份之人,所以章禾并没有发作,而是拱手行礼。 “是你就好。” “是这样,你前些日子欠了九一楼一万零两百多两。” “凑个整吧,给你抹去零头,你还一万零三百两就行……” 高大青年反抹零头,十分有礼貌的递过一张宣纸,笑意盈盈…… …… …… (有没有大帅哥想刷点礼物给小弟的,就当打发喂猪了。嘤嘤~) 第283章 ——敲山震虎欲儆猴 高大男子的话让在场一众人都抽了抽嘴角。 这是什么抹零法,听说过给人家抹零归整的,但也不是你这么个抹法啊? 不仅仅是章禾被吓了一跳,就连林桁也不敢胡乱言语。 在扬州这一亩三分地上,敲诈勒索知府公子。他不知道是什么人敢这么做,但是敢做的人要么是身份横得不得了的,要么就是脑子横得不得了的。 眼前男子更为复杂,感觉二者皆有…… 毕竟一万多两的嫖资,章禾怎么都不可能欠这么多,嫖都能嫖断了…… “不知这位兄弟高姓大名?!” 章禾看出来了,这绝对是那位驸马爷指派来的…… 高大青年并没有回答章禾的问题,而是漫不经心道:“你管我姓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还的话,本公子踩着你老子的头让他还。” “这是那位姬驸马的意思?”章禾看到自己被无视,面色有些不快。 平日里他去这些楼子。就算欠账,上门的人也是低声下气跟他讨要,哪里有敢来找他晦气的。 “这是我的意思,你只欠他三百两。剩下一万两是我的出场费。” 玉怜生此时也不想再浪费什么时间,来的时候姬夏就跟他重点强调,这个章禾比较嚣张。欠钱不还也就罢了,还敢打他们楼子里的人。 玉千牛笑了。 装比装到自己领域来,这能忍?! 答案是不能忍…… 所以玉千牛怒了! 十分愤怒!!! 他不允许扬州城里有这么牛笔的人。 章禾看到这男子的高大模样,还有身上气势,不敢口出恶语,只得再次提醒:“兄台可要想好,家父章玢,现任扬州知府。” “知府?!” “知府大人欠钱就不用还了吗?” 却不料那高大青年嗤笑一声,将啃完的鸡腿骨扔到章禾碗里。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把它吃下去再还钱,你还能走出这个大门。” 眼前公子的嚣张程度震惊二人,还有一众小厮侍女,章禾更是被这侮辱话语涨红脸面。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如此羞辱,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经历。 “阿六,去红袖招,把武叔叔叫来。说本公子被人勒索,此人还辱骂朝廷命官……” 章禾咬牙切齿,此时的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脑子再去想这男子究竟是何身份…… 就算是被调走的那位参将大人,也不敢如此出言侮辱于他。 那小厮听到自家公子的话后,战战兢兢的走到玉怜生身旁。见到玉怜生并没有要阻拦他的意思,这才两脚抹油,如同飞鸟似得冲出房门。 “把那壶酒给我拿过来。” 玉怜生对着站在林桁旁边的侍女招呼了一声,小侍女又看了看章禾两人,面露难色。胆战心惊之下,一双美目瞬间被吓得起了雾气。 玉怜生见状无奈叹气:“瞧瞧你们两个,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我命令你们两现在马上赔钱,每人赔她五百两!不然我现在就打死你们。” 砰——!!! 高大青年一巴掌将身旁椅子拍得四分五裂,瞬间浇灭了那两名公子刚升起来的火气。 章禾看到眼前男子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只得恨恨打开木匣,从里边抽出一张千两大钞递给那侍女。 “用双手!!你这么给人家东西的?这么没有礼貌?!” 又是一声天雷炸响,这位知府公子被吓得直冒冷汗。伸出双手,战战兢兢地将大钞递到侍女手中。 小侍女完全不敢接手,这般场面她哪里经历过。 就这位林公子都是随意捏死她的存在,更别说这位让林公子低声下气陪坐的章公子了…… “你应得的,收下吧。” 玉怜生再次指了指那壶温酒,那侍女用无助的眼神看向林桁。林桁点头之后她才敢收下宝钞,然后拿起酒壶朝玉怜生走去。 “不知兄台所为何事?不过些许金银而已,林某此处,帮章公子清了账。咱们坐下一同……” 林桁此时哪里还看不出来。这高大男子,定不会是某个人的手下,不然不会有这般气度。 他想要再次使出那招百试百灵的散财之功,结交眼前男子。化干戈为玉帛…… 如此一来…… 自己日后在这扬州城里,也不用一直看章家的脸色…… “你很喜欢管闲事是吗?现在你也欠我一万两了!!” “兄……兄台……这……” 林桁傻眼了,他没想到眼前青年竟然这般不讲道理。自己只不过说了两句帮衬话,便将火气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看戏不要钱吗?你看了这么久,不想买票?!” 玉怜生其实还挺欣赏这个家伙的,但是他今天必须杀鸡儆猴,让那些欠债不还的人自己送上门来。 不然一个一个去催收,他得收到什么时候。 恰好,这位被姬剑仙重点点名的章公子,便成了玉怜生要杀的鸡。 知府公子? 在这位年仅二十的参将大人眼里,也不过是一只蹦跶得厉害一点的小鸡罢了。杀哪只都一样…… “买……买……” 林桁年纪稍大,对于人情世故方面明显比这位知府公子要会应对得多。 如果他是章禾,他会选择先还钱,回去之后再好好算这笔账。 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是一万两银子,还请壮士笑纳……” 富商公子有些肉疼,这两万两银子,自家商号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挣回来。 怕是三五年之内,那块地的收成都补不上这个空缺。 但是眼前形势迫人,他也只能认怂服软…… 玉怜生看到林桁递过来的银票,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林,单名一个桁字。” “盒子里的钱,是你孝敬知府大人的?” 玉怜生饶有兴致的看向这个年岁跟他一般,但倒像个老油子一般的家伙。 “哪里哪里,这是家父为求墨宝。出资所购……” 林桁哪里敢得罪章禾,他拿起那张被水酒浸湿,上面字迹都要看不清的字帖塞进怀里。 “你倒是个妙人。”玉怜生哈哈大笑,上一个这么让他欣赏的,还是南越城里的姬小剑仙。“拿来罢,以后孝敬我。在这扬州城里,没我解决不了的事……” “些……些许黄白,兄台若是喜欢,林某回家再拿些就是。” 乾坤未定,林桁哪里敢乱压胜负之手。只得再次破财消灾…… “算了,不用了。你待着吧。” 玉怜生伸了伸懒腰,这年轻人,懂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来的目的也不是真为了敲诈,只是想立个威而已,毕竟账本上几百个人呢…… 他玉公子哪有这么多时间一家家上门…… 第284章 ——方知锦州小霸王 红袖招。 作为整个秦淮两岸最出名的楼子之一,红袖招早已不做那些平民的皮肉生意。 主要接待的是这扬州城里的达官显贵,还有文坛久负盛名的各位大家。 在这十里秦淮,若是白身,又无名气。就算是身上带够银钱,也会被红袖招的花魁娘子婉拒门外…… “武将军……来,那位参将大人走了之后。怕是您要顶上了,小弟先敬您一杯!” “日后在这城里,还请参将大人多多照顾。” 红袖招最上层,一名壮硕男子坐在饭局主位,陪坐皆是这扬州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别提了!上头前儿个派来了个公子哥镀金,武大哥正恼着呢!” 武上行旁座的一名男子替他回敬着一众富商,顺便将武上行此时的尴尬处境暗示。让众人慎言…… “唉……真是时运不济。武将军兢兢业业,带兵有方,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被那些天杀的黄毛小儿顶了去……” “是啊,不过武将军也莫要气恼。等这镀金的小儿一走,参将之位,不还是您的囊中之物?!” “反正在这扬州城里,我只听武将军的……” 在场众人皆是人精,立马转移了苗头。一个个对着武上行举杯,纷纷站队…… 武上行闻言之后,面色这才好了些许。 “怎么能这么说,谁来都是一样。武某人应该是资历未到而已,还需要再磨炼一段时间……” 这位扬州副将笑了笑,他哪里敢有什么怨言。 这回来的,可不是什么将门世家公子,而是顶天的贵胄王孙。 本来上一任参将接到调令时他武上行欣喜万分,觉得自己从军二十五年,终于是熬出头,能执掌一城兵马了。 没想到那位参将大人临走时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会有一个新来的年轻人顶替扬州参将之位。 还嘱咐让武上行千万小心,不可得罪…… 武上行当晚就怒了,一气之下酗了整整一夜的酒,甚至把府上下人打了半死。整段时间都闷闷不乐…… 直到那三十骑血浮屠进入扬州军营,他才知道这回来的是个什么滔天人物…… 那可是玉家的血浮屠,整个大齐最富庶的锦州就养着那三千骑。能分三十人作卫队者,除了那位锦州小霸王还有何人…… 但是那位公子可能有些玩物丧志,已经五月份了还未到任。 武上行本以为那位奋军将军看不上扬州小地,只是挂个名头不会再来了,便隐隐将自己当成了扬州府参将。 没想到前几日,玉怜生突然点卯…… 他因为来迟半个时辰,被抽了足足三鞭。 在一众将士面前颜面尽失…… 笃——! 笃笃——!! 一声声敲门从屋外响起。 “武将军,知府公子章禾的书童,说有急事要面见将军。” “进来吧!” 武上行有些奇怪,刚刚不是才跟章禾打过招呼吗?怎么现在又有事情,难不成是那鄂州来的林家没有给够孝敬不成? “武……武将军,公子他被人堵在怡香苑勒索了。” 那书童气喘吁吁,一进来便上气不接下气的汇报着刚刚楼内发生之事。 “勒索?!” 在场众人,包括武上行。纷纷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们没听错吧? 在扬州府,勒索知府公子…… “是的,武将军,您快去救救我家公子吧,那恶徒凶狠……” 小厮想起自己从高大青年身旁经过之时,他身上露出来的气势,手上绝对有过几条人命。 这等江湖凶人若是真将公子怎么样……他这个书童回去怕是也活不了了。 毕竟自家老爷就这么一个嫡子,平日只要不犯什么过错,章禾都是要被捧在手心里的…… “哼!!!”武上行重重将手中酒杯拍在桌上站起身来。“本将军倒是要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敢公然勒索官员家眷!” 本来前两天在军中丢脸就让他胸闷气堵,如今喝个酒,还要被扰了兴致。 这秦淮河两岸的治安,可都是由府兵管辖。府兵直隶校尉又是他的人,如今发生这档子事,也间接打了他武上行这个扬州城三把手的脸。 “带路!” 随着武上行起身,跟随在他左右的两名壮硕青年也随之而起,跟随同去。 他们也十分好奇,究竟是哪个倒霉蛋,撞在了正在气头上的武将军手里…… …… 怡香苑—— 叩……叩…… “你去搬的救兵怎么这么久啊?!” 玉怜生双指轻叩扶手,眼角一瞥站在角落的章禾。觉得他办事效率有些过低。 那位林公子在交了看戏的入场券之后,已然被玉怜生当成客人,可以同席入座。 而那知府公子,因为刚刚给了道歉的银钱,只有九千两。依旧要站着等候发落…… 随着时间的流逝,章禾也渐渐冷静下来。 现在的他是一阵后怕,腿脚都有些发软,但是碍于平日里的面子又不敢开口求饶…… 因为前几个月,他父亲好像说过。那位锦州大总管的公子要来扬州府赴任…… 听闻锦州大总管玉昭身高九尺,如同天神…… 眼前这个青年…… 章禾越想越是腿抖,“敢……敢问是玉千牛当下?” “你管我是谁?你欠债不还钱,还打人这件事,已经触犯到我姬哥和我的底线了。反正有你好果汁吃。” 玉怜生倒上一杯热茶,他觉得喝完酒之后,再饮上这一杯不夜侯,嘴里充满茶香,身上又带有些许微热酒气真是通透无比。 难怪他爹这么喜欢喝完酒之后又沏茶…… “咕噜——!” 角落突然传来一道声响,众人放眼望去,那位在扬州城作威作福的章公子,竟是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些许暖流更是从双腿间流了出来…… “玉……玉千牛……您大人有大量……您放小人一马……小人……” 这位知府公子早已不在有请救兵时那般硬气,哆嗦着嘴唇向那高大青年开口求饶…… 章禾此时真是被吓得六神无主,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再也组织不起语言。 因为那位因为发生口角被玉怜生砍伤至残疾的康州知州公子,正是他的同宗表亲…… 就连那位知州伯父都拿这位玉千牛没什么办法,更何况自己这个扬州知府的儿子…… 知府之子?那算什么东西,正主来了怕是都要被玉怜生一巴掌扇飞,还要赔笑着问他玉公子手掌痛不痛,需不需要他自己动手…… 现在章禾才知道。刚刚那句要是他不还钱,就踩着他爹的头让他爹章玢来还…… 这种他在梦里都不敢想的事…… 眼前高大青年怕是真能做得出来…… 第285章 ——玉千牛喜提义子 “算算我从家里出来,现在一个时辰了啊?加一万两。” 玉公子看着夕阳,对着那已经瘫软在地的知府公子随意吱了一声。 章禾哪里敢说话,现在就算是十万两他也得掏。只要能破财免灾,保住自家父子二人的面子。 不然若是真把他爹叫过来踩头,回去他不死下半辈子也要在床上度过了。 “是是是,还请玉千牛笑纳。” 章禾还没开口,那富商公子林桁却已经再次从小厮手里拿过宝钞。 “这是一万两银子,这个时辰的看戏钱。千牛大人今日辛苦,还请莫要推辞……” 刚刚得知玉怜生身份之后,林桁早就打发家奴回去取钱,今日这尊大腿要是错过。他下半辈子可能都遇不到这种顶天贵人。 “啊?” 看着面前的一万两银票,玉公子竟然难得的微微脸红起来。 这个林什么的,也太会来事了…… 这谁受得了…… “你坐,你坐。你拿回去吧,不然传出去说本千牛欺负你们。” 高大青年破天荒的将桌上一万两银票奉还,这场面他还没见过啊,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应对。 而且玉昭也没带他去过这种场合…… 玉怜生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一个扬州参将,都踏马有人这样子送钱。 他爹那个锦州大总管……他不敢想。 难怪养得起三千血浮屠…… “玉将军这是在打小人的脸不是?您是什么身份,锦州大总管之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菩萨蛮’。按小人的话来说,您的出场费……” “一万两,实在是太低了!” 说罢,林桁将手中所有银票一股脑的塞进玉怜生怀里。一副他不收下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嘶—— 高大青年倒吸一口凉气,他看得出来。眼前这青年,就是在没有底线的阿谀奉承他。然后送钱上门。想抱上自己这只大腿。 他的理性教他,这种阿谀小人,应该一脚踢开才是。 但是看到林桁脸上笑意盈盈,还有话语之中的真切模样。玉怜生是怎么也下不去这个手…… “行……行吧……日后在这扬州城,有什么事可以去参将府找我。” 玉怜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鬼使神差的说出这句话,他是真的不好意思拒绝。他连自己怎么收下这些银票的现在都没绕出来。 难怪,每年都有这么多贪官污吏…… 这换谁,谁能顶得住啊?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那些个书上写的,好像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小人多谢玉千牛,若是玉千牛不弃,小人愿拜千牛大人为义父。” 林桁看到这位玉公子,好像不似那些老油条的滑溜模样,瞬间顺着杆子就要往上爬…… “啊?!!” “义父答应了?!” “不是,你……” “儿子林桁,拜见义父。” 还没等玉怜生反应过来,那富商公子早已梆梆磕了几个响头。房中众人早已被惊掉下巴,但是那富商公子丝毫没有觉得丢脸的意思。 玉怜生大脑有些宕机,他想要说什么但是此时脑中一片空白:“你……你先起来……” “是!义父!!” 青年闻言高兴起身,双手交叉,十分乖巧的站在玉怜生面前等待问话。 “你……我……你……” 此时要说什么,玉怜生早已组织不好语言。 踏马的!这种人到底该怎么应对啊? “义父慢慢说,您请喝茶。”见到玉怜生有些结巴,林桁赶忙倒上一杯热茶递到跟前。 我焯! 明明觉得很不对劲,也知道他是在利用自己。但是突然被抱着叫义父,然后一副听话模样。玉怜生是真的有再多的脏话都骂不出口…… “行吧……你要认就认吧……记得每个月上缴认爹钱。” 玉怜生不知道怎么惩罚眼前这个比姬夏还不要脸的青年。 因为他觉得,姬夏就算是再怎么没有底线,也不会见到一个陌生人就抱腿叫爹吧? 玉怜生只能厌恶又接受的想出‘认爹钱’这个词语,当做保护费,他是真不想收,还打心底里觉得林桁这种阿谀奉承之人,是绝对的小人。 但是…… 真的好舒服…… 谁懂…… 原来真的当人家义父是这种感觉…… “这还用说?儿子定会每月孝敬您老。” 富商公子赶忙发誓保证,对玉怜生一定比对自己的亲爹还亲…… 见到他如此懂事,玉怜生也不再拒绝,唤上一声义子。这一声义子叫出来,便让林桁再次磕头敬茶,感动得泪流满面…… “义父……有一事不知儿子是否能和您商量?” 林桁早已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玉怜生身旁伺候吃喝。 “说!” 高大青年轻叩扶手,对着这个比自己还大的义子微笑回答。 只能说他真的太会来事…… “章公子乃是儿子的好友,不如这样,让他赔偿个三万两。当做是给您的出场钱。剩下的债,让儿子和他去收,让您老人家好好休息如何?” “嘶——!” 玉怜生闻言睁开双眼,一巴掌轻拍在了林桁的脑门上。 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懂事到这种地步。 “谢义父赐打!” 富商公子笑嘻嘻的满上酒杯,然后递到玉怜生跟前。 “可以,让他起来吧,去里边换条裤子。” 面对这个像肚里蛔虫一般的‘义子’,玉怜生好像是越看越顺眼。 “好咧。” 林桁说罢便亲自起身,前去扶起章禾,走到了里屋。 “来,章兄,你先穿我的,我去穿下人那条就行。” “林兄……你让我如何谢你是好啊……” 章禾看到林桁递过来的裤子,早已被感动得泪眼汪汪。 林桁搂住了章禾的肩膀,“说什么呢,都是兄弟。快出去给我义父磕头认错吧,咱们俩等会还得替他去收账呢。” “是……是……这事不能耽误……” 得到赦免的章禾已经如同惊弓之鸟,慌忙点头接过林桁的裤头。 “日后在这扬州城,我与林兄。患难与共!” 看到林桁穿上那条粗布做的下人裤子,章禾再次眼眶湿润。 “说什么呢?都是兄弟!” “日后在这扬州城,林兄的事就是……” “行了,知道了章兄。先出去吧,莫要让我义父久等……” “是……是这样……” 捡回一条命的余惊还在,那位知府公子听到什么话现在都是点头如蒜,完全没有自己的独立想法…… 第286章 ——小将军无意红尘 “孩儿林桁,拜见义父……” “侄儿章禾,拜……拜见叔父……” 相比林桁的收放自如,章禾显得有些太过矜持。连问候之语都吞吞吐吐…… 砰——!! 一本写有人名的账本被玉怜生丢在桌上。“三天,三天之内,把钱收上来送到九一楼去。没问题吧?!” 高大青年神清气爽,这一趟果真没有白来。 日后自己在这扬州城里,也算是有了两条知道看脸色行事的刍狗…… “没问题!” 章禾拿过那本账簿,发现上面的人名。很多人他都认识,只要放出话去,怕是一个下午便能收回来大半。 “那就好,坐下吃饭吧。” 随着‘误会解除’,三人同桌而食,不停推杯换盏…… 本来是一场杀鸡儆猴的踩头之旅,硬生生被这位林公子化干戈为玉帛,成为最大赢家。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老鸨的恭维之声和难听的叫骂之声。 “武将军,您动手的时候,能不能带出楼子里去啊?奴家这里都是小本生意,经不起这般伤筋动骨。” 老鸨扭捏着身子,不停讨好那位怒气冲冲的武大将军。 谁人不知道,自从参将大人调走之后,这位武将军,在扬州城就是天王老子…… “放心,不会砸了你的楼子!” “本将军倒是要看看,是哪个瘪犊子,敢在十里秦淮当街勒索。要是让本将军抓到他,先让他跪着爬完怡春苑三圈!” 怒气冲冲的冷哼之声响起,章禾再次吓得直冒冷汗。他竟是忘记了这茬…… 这位知府公子赶忙起身,想要出去阻止武上行,但是没想到起得太急,差点摔倒在地。导致自己开门的时间晚了一些…… “砰——!” 一声巨大的踹门声传来,那一脚简直像是踹在了老鸨心里。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得罪了这位武将军。 她自然是不敢怪罪武上行,只能怪那不长眼的小犊子,若是那小犊子家里有钱赔偿还好。若是没钱,便让武上行将他抓来在这楼里干一辈子的龟公…… 跟随在武上行身边的青年校尉踹门之后,朝着里屋大喊:“武将军在此,贼人何在?!” “章公子莫怕,自有武将军为你做主。” 看到章禾似乎摔倒在地刚爬起的模样,校尉看着背对门口的玉怜生二人冷笑一声:“不知勒索章公子的,是哪一个?!” 章禾闻言亡魂皆冒,赶忙抢过话茬:“没,没人勒索我。武叔叔,这里没什么贼人。你喝醉了……” “章公子你这是?” 那校尉不明所以,但是武上行却已经看出章禾的不对劲…… 他刚想要退出房门,却见那屋中背对着他们的高大青年转过头来:“是我这个瘪犊子,怎么了?!” 校尉的随着目光望去,随着自己看清楚青年的模样,那踹门校尉竟是直接面无血色…… 看到场面变得不对劲起来,老鸨也不敢多看一眼。直接径直走下楼子,打发着堂中众人去到外面。 看这情况,武大人应该是踢到铁板了。 万一等会武大人丑态百出,自己这等下贱人要是看到。 日后他回想起来…… 她不敢想,唯一的方式便是让怡春楼的众人散开。眼不见耳不闻…… 明哲保身,方为真理。 “玉将军……” 待得看清男子模样之后,武上行也面无血色。 “玉将军?什么玉将军,我是瘪犊子。” 玉怜生微笑站起身来,“武将军好大的威风,不知道传到我家老瘪犊子耳朵里会是怎么样?” “将军,末将不知道是将军。只以为是勒索章公子的……” 武上行作为上过战场,打过硬仗的男人。虽然真的是被玉怜生吓到,但还是很快便镇定下来,为自己开解。 “勒索章公子的什么?” 玉怜生再次嬉笑询问,但是那武将军缄口不言。 他本想说贼人二字,但又怕玉怜生大做文章…… “末……末将知错,但是末将没有错,只是在行职内之事。” 武上行犹豫一阵之后,还是抬起头来,与玉怜生当面对视。 他问心无愧,只以为是贼人,若是知道是玉怜生在此。就算那知府公子章禾被活活打死,他都不会过来蹚这趟浑水…… 玉怜生看到这副将模样,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还算是有种!” “你刚刚怎么说的,那便怎么做吧。” 那位年轻的参将大人决定放他一马。 “是!末将领命!” 武上行没有丝毫犹豫,行了一个军礼之后转身下楼。在一众妓女和路人的目光之下四肢俯地,开始绕着怡春苑爬行起来。 换作别人他还敢硬气,但是面对这位奋军将军。他可不敢…… 这位手中的菩萨蛮,可是真将那蛮人杀得丢盔弃甲,狼狈而逃的…… “都转过去!” 那老鸨哪里敢看武上行出丑,纷纷命令楼子里的姑娘转身…… 看到自家将军这般模样之后,那两名面无血色的小校尉,更是心如死灰。 他们靠着在战场搏杀不知多少回,才当上的这个校尉,如今便要被打回原形了吗? “刚刚是谁踹的门,本将军很不喜欢没有礼貌的人。” “咔!” 一声清脆的骨裂之声传来,那名刚刚踹门的小将竟是打断了自己那只右腿。冒着冷汗对着玉怜生说道:“请将军恕罪!” “你叫什么名字?” 玉怜生没有想到,扬州城里的这几个兵油子,竟也有边军之风。 自从去了边军之后,他最是看不起的便是这些兵油子,而这些兵油子又看不起守城府兵,可以说是把鄙视链安排的明明白白。 “末将齐虎!任第二营校尉。” 那青年校尉咬紧牙关,忍着剧痛一字一句回答着玉怜生的问题。 “伤好之后,去血浮屠报到!” 高大青年起身,拍了拍齐虎的肩膀然后走出怡春苑。 而还冒着冷汗的齐虎却像是忽然忘记疼痛,欣喜若狂,仿佛天上掉下了个馅饼一般…… “你也别爬了,起来吧,开个玩笑。” 看到那个齐虎心甘情愿在武上行手下做事之后。玉怜生爱屋及乌,叫停了在地上爬行的这位武将军。 “不用熬多久,本将军也没打算在这扬州待着。” 嗤笑一声之后,高大青年负手离去。 其实论嫖他早就嫖腻了,只是他爹觉得他还没玩够,才送他来这扬州而已…… 他的志向,是塞北,不是温柔乡。 是那座屹立在草原不知多少年的圣山…… 狼居胥山…… 第287章 ——唯有相思寄明月 两天后…… 九一楼的名字彻底在扬州城打响。 “听说了没,有个叫九幺公子的,把知府家公子打了,还让武将军在怡春苑爬了一圈。” “这谁还不知道啊,有小道消息说,他是九一楼的金牌打手。实力深不可测……” “什么金牌打手,你从哪听的,那个是扬州府的新参将。名叫玉怜生,锦州来的,好像是锦州大总管的独子。” “那难怪了,原来是那口菩萨蛮……” 随着怡春苑的事情传开,还有章禾与林桁的努力。 短短两天,那些被拖欠的账目已经通通收了回来…… 姬夏看着玉怜生收上来的账目,不由得再次竖起大拇指。 还得是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本来一万四千多两的银子,玉怜生足足收了十七万三千五百两回来。 逆天…… “玉将军,你踏马是不是直接上门敲诈了?你好没有素质啊。” 谪仙少年看到这个账目,内心只有一种想法。 玉怜生没有反驳,而是想起那天那个名叫林桁的富家公子,“是啊,还遇到个特别不要脸的。上来就叫我爹。” “啊?竟然还有这种人?!” 谪仙少年惊了,竟然有人比他还没下限? 换做是他,他肯定做不出来! 玉怜生哈哈大笑:“是啊,和你差不多。”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谪仙公子怒了,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 “我的,我的,姬哥,不要生气。我的问题!” 高大青年亲自倒酒请罪,这才让那少年哼了一声,面色缓和不少。 “接下来,咱们要整合整个十里秦淮,特别是那些欠嫖资的人,一定不能放过。” “啊?秦淮两岸数百家青楼呢!兄弟你没在开玩笑吧?” 玉林生闻言惊了,这秦淮两岸。数百家青楼,这些个产业,谁能拿下来啊? 姬公子闻言嗤笑:“别管,好好当你的金牌打手就是。” “什么打手,哥们现在是九幺玉公子。有文化的!!!” 高大青年闻言急了,这几天。几首他们一同创作的‘菩萨蛮’流传了出去。 现在扬州文坛,还有无数青楼,都在传唱。 懂不懂九幺玉公子的含金量啊?! “嗯……是是是。” 谪仙公子十分敷衍的点点头,然后唤来凌娇娇继续添酒。 “话说,在扬州这边你要待多久?” 玉怜生打了个哈欠,他其实并不想在这扬州城里待着。 他觉得跟姬夏闯荡江湖,还有些意思…… 反正明年开春才去大雪州赴任,有的是时间。 “两三个月吧。” 姬夏想了想,把这些诗词传唱下去,挣完钱交给那位皇帝陛下就好。 到时候自己就去赣州,帮莫观找回赤霄的剑尖。 毕竟那个东西,可是死老头的第二条命。 自己这个徒弟,总得帮他出头找回来…… “对了,那个赣州的王将军,和你爹熟不熟……” “王将军?赣州姓王的将军这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个?” 玉怜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嗤笑一声。但是随后他又忽然想起那个人,“你说的,不会是赣州杜预吧?” “嗯,就是他。” “不熟。” 玉怜生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爹玉昭和杜预平日里基本没什么往来。也从来没听说过这两个人有什么交集。 “好吧。” 谪仙公子仰天长叹,本以为若是玉昭和杜预有交情,可以通过玉昭去拿回赤霄…… 看来还是得他姬公子亲自出力啊…… “怎么了?你跟他有什么仇吗?” 玉怜生看到姬夏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便推测出来是否与杜预有些不愉快。 “你说有仇,也不算有。你说没有,多多少少也有一点。” “算了,你别管了。好好在扬州当你的参将大人吧。” 谪仙少年揶揄一笑,让玉怜生这个死瓢虫治理扬州。简直就和让孙猴子看蟠桃园如出一辙。 “我可不想待在扬州,所以才问你要在扬州待多久的。” 那位玉将军对于自己兄弟看扁自己的想法十分失落,随即大声斥问:“我踏马像是那种只会在女人肚皮上睡觉的人?” 姬夏闻言,难得的沉默片刻。 “不像……” 听到这个回答,玉怜生的脸色才缓和些许,“我就知道,还是你懂……” “你就是……” 谪仙公子捏了捏下巴,给出中肯回答。 在金陵城待着的那段日子,玉怜生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钗凤楼。 踏马的现在比他姬公子还能立牌坊,说自己不是那种人。 好……好好好……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臭味相投了属于是。 “我真不想啊!兄弟!!” “嗯,我知道。” “你知道你吗了个比。” 酒劲上头的玉怜生抓住姬夏衣领。“小儿安敢如此辱我,敢不敢手底下见真章!” “你认真的?” 被揪住衣领的谪仙公子看着玉怜生的眼睛询问道。 “来!都是悟道,本将军还能怕了你不成?!” “明天吧,我觉得你刚喝完酒不清醒,我允许你收回这句话。” 少年拿下那只拉着自己衣领的手,“你打兄弟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豫州打那小和尚啊。” 姬夏再次提起明不详,想到那一顿毒打。 他是真没想到,玉怜生嘴这么硬的人,竟然能被那个怂包小沙弥打服。 “去就去!” 被戳到痛处的玉大将军,将腰间菩萨蛮拍在桌上。“到时候让你看看,本将军是怎么将那死秃驴打得满头包的!” “行……” 见到玉怜生终于放过自己,姬夏终于松了一口气。 “娇娇,过来。” 谪仙少年对着凌娇娇招手,“我前两天让你送出去的那几封信,都送出去了吧?” “都送出去了公子……” 小花魁乖巧回答,这位公子昨日给她和乐悦各自画了一幅肖像。画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还是拿木炭作的。 本来她和乐悦都不抱有什么希望, 没想到竟是得了这般巧夺天工之作。 到如今她们才知道,为何那位谢大家会思念过度,香消玉殒。 若是换作她们得了那曲《鹊桥仙》,怕是也要难忘终身…… “那就好……” 谪仙少年闻言信都寄出去之后,抬头望着天空明月。 “再等等我。” 少年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逸与心静…… …… 第288章 ——明月何尝不相思 可同样望着明月的,又何尝只有那谪仙少年一人…… “圣女,怎么了?是那位姬公子的书信吗?” 天圣教内,那位‘浣溪沙’正与‘虞美人’一同缝制孩童的衣物。可惜两人都不太熟练,不知道被这针线扎了几回手。 “是啊……” 谢筝看着李青玉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由得一阵羡慕。 “还有好几个月呢?师姐你天天做这些衣服,到时候他出来长大很快的,可穿不完。” “圣女你别管,我就喜欢……要是他穿不完,可以给弟弟妹妹穿嘛……” 女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这只是她和束星辰的第一个孩子。将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呸呸呸,不知羞。” 谢筝捏着这个算是自己师姐的脸蛋,如同小时候那般。 二人从小便在一起修炼,长大,但是自己只不过被师父派出去一段时间。 回来便发现她和束星辰成亲了。 “都是为人妇的人了,这有什么。看你那殷勤模样,等将来你和剑子有了。怕是你比我绣得更多。” 李青玉拿着针头佯扎了一下谢筝捏住自己脸颊的那只玉手。 “好啊!你这恶婆娘,没大没小,竟敢以下犯上,扎你家圣女?” 绝美女子大怒,伸手便是再次朝着妇人胸前再次捏上一把。小妇人慌忙求饶,这才让那位谢大家停了手。 “我倒是羡慕你,让我看看,那位文采斐然的姬剑子,写了什么东西过来。比起他来,你束师兄就是块石头!” 李青玉伸手朝着谢筝讨要那张信纸。 谢筝将书信递到她手上,“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和束师兄从未分开过。不是更让人羡慕?” 谢筝撑着臻首,继续看向月光。 她不知道她的夏郎此时在干什么,她好想他,好想好想…… 此时谢筝的脑海中,完全是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应景的诗句和词语。仅有思念二字萦绕心间……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李青玉拿着谢筝的那封信读了起来,还附赠有一张青玉案的原稿。 “师妹,你快看,凤箫……说的是不是你啊?” 李青玉赶忙拿过那张谢筝还没看的青玉案原稿,放到她面前。 谢筝闻言接过青玉案,发现上面真真有那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几个字。 这不正是那天晚上,她和姬夏在春至楼顶的光景吗? “夏郎……” 绝美女子眼眶湿润,捂着朱唇带着眼泪笑了起来。 “呸呸呸……不知羞!” 这回轮到了那小妇人调笑起来,能让谢筝变成这副模样的。也只有那位剑子大人了。 别的不说,那位剑子,长得是真好看…… “好啦,夜深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相互思念了。” 见到谢筝毫无反应,李青玉也端起那筐针线走出房门。 这般年纪的男女之情可真好,她和束星辰成亲许久,想浪漫都浪漫不起来…… …… 而在远离麟州的天京城,那首青玉案早就在文坛之中传开。 那些个世家小姐,听闻是姬剑子新作,早就纷纷叫人抢购。不过短短一张信纸,在那个什么限量版和签名版的新奇东西炒作之下,竟然能卖到数十两一张。负责印刷的沁园旗下产业嘴都笑裂了。 “那位剑子的新作青玉案。敢问殿下手中是否有原稿?” 皇家书院之内,一众公子王孙趁着夏夜清凉,办起诗会来。那位洛邑公主也在自己堂妹的生拉硬拽下来到此处。 “好啊,贺兰玉年。” “本郡主就说,怎么这诗会,定要我去邀请沁皇姐过来。原来你们是打的这个主意。” 说话的是那位楚王的掌上明珠高凝,她暗恋那贺兰大人的幼子贺兰玉年许久。 听闻他们要办诗会,这位郡主提前好几天便开始打听贺兰玉年要坐在何处。 但是还没等她打听到,贺兰玉年便亲自上门找到了她。她当时欣喜若狂,被爱意冲昏头脑的她哪里还管其他,不管贺兰玉年说什么,都是迷迷糊糊的答应下来。 没想到这群书呆子,竟然只想要一观青玉案原稿。 高凝肺都要气炸了,自己与皇姐路上说了这么多和贺兰玉年的故事。没想到这人,上来看都不看自己。 回去不得被这群姐妹们笑一辈子…… “皇姐!咱们走!” 小丫头拉着高沁,怒气冲冲。 “凝儿,这便是你说的贺兰小公子吗?怎么路上全是在提他,现在见面就要走?” 高沁微微一笑,反手拉住了羞愤欲死的小姑娘。 “皇姐……你……你放开我。” 小丫头的脖颈瞬间红到了耳根子,就算是被高沁死死拉住,那张小脸依然是背对着贺兰玉年。 “在下贺兰玉年,见过洛邑公主,青兰郡主。” 反观那位小公子,亦是有些微微脸红。但是明显就沉稳许多,即使被高沁当众调笑也依然保持着谦谦风度朝二女行礼。 “你再跑,我便让贺兰公子帮忙拉住你。” 高沁对着贺兰玉年微笑回礼之后,转头对着高凝揶揄轻笑。 “你……皇姐你……” “贺兰公子,快来帮本宫拉住她。” “啊?殿下……这……这不合……” “皇姐你放开我,我不走了就是。” 高凝此刻欲哭无泪,也不知道她这个皇姐到底是跟谁学的,如今竟是这般会欺负人…… 得到小丫头的承诺之后,这位洛邑公主这才放开了堂妹高凝。 小丫头此刻脸上还是红扑扑的,转头看向贺兰玉年之后两人皆是面红耳赤,尴尬无比。 “殿……殿下,不知那青玉案原稿可在?” 可能是贺兰玉年实在是受不了此等尴尬氛围,便再次主动开口提及刚刚的问题。 “在的,本宫这里不止有青玉案的原稿,《菩萨蛮》,《渔家傲》的原稿也在。” “是……是吗?!” 贺兰玉年听闻这几首绝世诗词的原稿皆在高沁这里,顿时也顾不得脸红了。赶忙弯腰作揖。 “还请殿下上位诗会主座,让我等能一睹此稿。” 此时不仅是贺兰玉年,坐在不远处那些刚刚还不敢过来打招呼的公子们纷纷站起身来。期待着高沁的下文。 “我为什么要给你们看?” 却不料那位洛邑公主嫣然一笑,让一众心情激愤的学子瞬间跌入谷底。 “殿……殿下,此乃诗坛之……” “哦,那我为什么要给你们看?” 还没等贺兰玉年说完,高沁又再次笑问起来。还从袖中拿出几张宣纸…… 很明显,这便是众人伸长了脖子期待的诗词原稿…… “这样吧,后天是本宫的亲姑姑,湖阳长公主的生辰。” “你让令尊,也就是贺兰大人,提着礼物前来祝寿,如何?!” 那位洛邑公主对着贺兰玉年笑意盈盈,图穷匕见…… 第289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公主……这……这……” 贺兰玉年闻言面露难色。 “怎么?!本宫又没叫你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高沁面露微笑:“本宫数到十,若是你还做不了主,那本宫……可要回宫歇息去了。” “一……二……” 这位洛邑公主的话,犹如凉水倒在了热锅上,场面顿时沸腾起来。 “年哥儿,你就答应下来罢……” “是啊,年哥儿,或许叔父亦是……” 听到高沁要转身离开,身后的一众小公子比那些小姐们还要急。 他们筹办这场诗会,就是为了这青玉案的原稿。 没想到‘菩萨蛮’和‘渔家傲’的原稿都能有幸一观,意外之喜怎么能不让人兴奋…… “这……殿下……这……” 听到身后众人的催促,贺兰玉年此时心中亦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若是胡乱答应下来。回去他爹万一不高兴,他皮不得被剥下来…… 但是万一…… “八……九……” 娇俏少女朱唇闭合,脚步亦是有抬起迹象…… “十……”高沁毫不犹豫,将那几张宣纸放入袖中。扭头便走…… “殿下且等。” 终究是还是这位洛邑公主小胜一筹,还未完全转身,便听到那贺兰小公子叹气的声音。 “玉年答应就是,还请殿下上座……” 小公子揉了揉眉心,想到那顿家法,颇有视死如归的迹象。竟是胆子都大了起来,敢朝着高沁伸手。 头戴凤冠的那位殿下狡黠一笑,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的样子。她伸手递过那几张宣纸,还有一张烫金请帖。“那么三日之后,静候贺兰大人莅临。” “谢殿下。” 贺兰玉年面露些许苦涩,但是当拿到那几张宣纸之后,苦涩面相便缓和了不少。 他将那封请柬掖入怀中,然后仔细观察着纸张上的字迹。 “都说姬剑子墨宝,如同仙鹤立骨,苍劲有力。如今得见,果然如此。” 贺兰玉年在看到青玉案三个字之后,那封请柬带来的悲凉情绪早就被他抛至九霄云外。 市面上能买到的那些诗句,皆是正楷刷印。 就算是最贵的限量签名版,也只有“九一公子”四个大字,是用这种‘竹鹤体’书写。 眼下这几张,皆是竹鹤体所书,除了他本人,这字迹……怕是当世无二。 “玉年,莫要藏私。快拿来给我们一同品鉴……” “是啊,年哥儿,赶紧赶紧……” 见到贺兰玉年独自享用这绝世墨宝,他的一众好友哪里还坐得住。纷纷招呼着贺兰玉年快些回来入座。 “诸兄稍等,玉年这就来。” 小少年被众星捧月,完全忘记这是自己出卖亲爹换来的。一声招呼过后便走下男子场去。 “这就是姬剑子的原稿,字迹、行笔,和那签名版一模一样。做不得假!” 只是瞬间,一众学子便如同池中抢食的锦鲤一般,朝着贺兰玉年蜂拥而至。完全没人有时间去看对面那些打扮得娉婷袅娜的世家小姐…… “哼!这些个书呆子……” 见到自己完全被无视,一些原本就不是为诗会而来的小姐们纷纷嘟起红唇。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对面这群都是不缺女人的世家公子,想要颜如玉很简单,黄金屋家里也有。 他们唯一缺的,便是在同龄人中炫耀的资本…… 若是能一观剑子墨宝,怕是今年这头颅都要在书院里抬高半分…… 青玉案的原稿,除了姬剑子本人,这世间怕也就这位洛邑公主手中有了。 最可惜便是那初作《鹊桥仙》。听说跟随那沁园琴首一同入了棺材,最过分的是上面还有画像…… 实为文坛大憾……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这句倒是应景,但是点睛之笔,乃是最后这阙‘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文兄与在下所见略同……” 那几张原稿在学子之间不停流传,每到谁人手里,都会如获至宝一般小心翼翼接过,然后摇头闭眼,轻声诵读,以求回到诗中场景…… “沁皇姐……姐夫的字真有这么好看吗?” 高凝坐在高沁身旁,她看到贺兰玉年得到那原稿之后理都不理自己,便撑起臻首朝着自家堂姐轻声埋怨…… “一般般,比起字来,他人更好看。” 这位洛邑公主闻言也痴笑起来,仿佛回想起自家夫君模样。 那张像神仙一般的俊俏脸蛋儿,怕是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张…… 高沁收到‘青玉案’之时,内心不知有多少高兴。 这首词的下半阙,明明就是为他们二人初遇的场景所作。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多么美的词…… 可惜前缀加上了那句‘众里寻她千百度’。自己终究是那个众吗? 他要找的,是不是江挽而已…… 高沁想到此处,一双凤眸不禁又红了起来。 “皇姐……你怎么了?” 高凝见到自家姐姐这副模样,本想调笑一句不要面皮的心思也再生不起来。 “没……没事……” 这位公主殿下伸手捏了捏身旁小妹的琼鼻,调笑道:“倒是你,可不要成为第二个姑姑。” “怎……怎么会……” 高凝闻言,刹那间俏脸通红…… “唉……也不知道这贺兰家的人,是不是会什么妖法。专门挑咱们皇家的女子下手。” 看到自家堂妹这个不争气模样,高沁开始调笑起来。惹得小丫头满脸通红。 “我才不会像幽姑姑那样呢,要是不行,我就出家。我怎么也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小姑娘斩钉截铁,这是她心底里的真话。要是不能和贺兰玉年在一起,那她就不理她的父王。上山去当那尼姑去…… “不知羞,这里这么多人呢?!” “笃——!” 高沁学着姬夏的模样,两指弯曲之后哈了一口气。一个锦州特产从天而降…… 她这个堂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身为天家贵胄,这终身大事又哪里能轮到自己做主。 自己和姬夏,只不过幸运一些,遇到夫家势大,可以让高家宗室点头而已…… 不然说不得又是一对苦命鸳鸯…… “皇姐……疼……” 小姑娘双手捂着额头,但是又不敢反抗。自小她们就被这位皇姐欺负惯了,除了喊疼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说。 “再说这些什么出家为尼的笨话,皇姐马上敲得你满头包。让那贺兰小公子笑你一辈子。” “凝儿不说了皇姐……” 听到威胁,小姑娘瞬间变得十分乖巧。 那娇俏公主欺负人的本事与那谪仙少年如出一辙,不分上下。 只不过这世间,感情一字,莫过一物降一物罢了…… 第290章 ——扬州事毕兄弟辞 “本宫乏了,凝儿。这些诗词你若喜欢,你拿去便是。” 诗会还未过半,那位洛邑公主却是兴致乏乏站起身来。 “贺兰小公子,看了半个时辰,都要被翻烂了吧?把青玉案还给本宫,剩下的等结束交给青兰郡主就好。” 高沁笑了笑,能不能把握住,就看这小妮子的头脑够不够机灵了。 自己这个皇姐,也就只能帮她到这…… “恭送殿下……” “恭送殿下……” 一众王孙公子还有世家小姐,纷纷起身作揖。高沁在拿到那张青玉案原稿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这方别苑。 在她这个即将作为人妇的人眼里,对这些个诗会早就没了兴致。 若不是高凝一直缠着她来,还有正好要为姑姑牵条线。她才懒得看这些人一眼。长相这般普通,连他夫君的万一都没有。 真不知道以前自己是怎么对这些诗会感兴趣的…… 没有了这位公主的存在,整个诗会比起刚刚更是热闹。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 “郡主留步……” 戌时,就在高凝准备回府那一刻,一名身着白衣,风度儒雅的小公子在她车前出现。 “贺兰玉年!你还想干什么?这些可是我皇姐给我的,你休想!” 小姑娘骄哼一声,鼻孔都快翘到了天上。 刚刚的你对我爱搭不理,现在的我,你贺兰玉年高攀不起…… 被看穿来意的小公子尴尬摸了摸头,“郡主聪慧,玉年只是想借来一观。学习竹鹤体,一月后是否有成,都还给郡主。” 贺兰玉年是真的对那竹鹤之体痴迷,一笔一划都像是写在他的心尖之上。 “哼!滚开!本郡主要回府!” 高凝是真的生气,这木头当真是一句好话都不会说。就这么来跟自己讨要东西,像是自己什么都会给他一样。 “郡……” 贺兰玉年似乎还要说什么挽留的话,但是如鲠在喉,怎么也吐不出口。只能呆呆的看着那道身影上了马车。 “拿去,这个月,记得来替本郡主抄书。” 就在少年以为自己所求无望之时,一道声音从车驾内传来。纤纤玉指也捏着一张宣纸递出窗外。 小公子大喜过望,“多谢郡主,多谢郡主,玉年定会每日准点。” 说完,贺兰玉年便如获至宝一般。双手接过那张‘菩萨蛮’原稿。 “哼——!” 少女的冷哼之声再次从车内传来,车轮在青石板上压过的声音渐渐远去。只留下那位小公子站在原地痴笑。似乎是在为自己得到这般墨宝而兴奋不已。 但又好像不是, 因为他的眼睛,始终望着离去的那辆马车…… …… “别抢别抢,一个一个来!” 在姬夏的诗句推出限量版还有签名版之后,整个扬州城和洛阳城最为兴奋。 洛阳城内的上等纸,几乎全都被扬州定制,采购一空。 那位姬剑子,则是在房间之内不停动笔,一摞摞的纸张从九一楼上去又下来。 “娇娇,你这字迹,感觉不如悦儿……” 房内,那位看起来很忙的姬剑子好像并没有很忙。而是在一旁端茶倒水,伺候着两名奋笔疾书的美艳女子。 “公子,你也不看奴家写了多少。” 听到此话的凌娇娇瞬间不乐意了,她从早上就没停下来过。手腕早就酸痛,而乐悦才刚开始动笔没多久。 “写了多少也没用,就是不如,就是不如。嘻嘻!” 得到表扬的另一名小花魁,喜笑颜开的往那谪仙少年脸上献出香吻。然后又朝着凌娇娇不停嘲讽! “你赶紧写!别耽误事!还想不想挣钱了?!” 作为他们的老板,姬公子十分痛恨乐悦这种消极怠工,还调戏上司的举动。 一个签名可是一两银子呢。 放眼整个大齐,去哪找这么好的活干!老板还亲自给端茶倒水! “唔……知道了公子。” 小花魁嘟起红唇,幽怨的剜了那不解风情的谪仙公子。 “好了,继续努力。公子有点事情,今晚就不回来了。” 姬夏说完之后,将放在床头的青玉案系在腰间,缓缓走出房门。 “公子,您终于是舍得下来了。玉千牛已经在下面等半个时辰了。” 温如玉看到姬夏之后,赶忙提醒玉怜生还在堂中等他。 “知道了,但是你的胸能不能不要乱摸我的手。” “奴家哪有……” 风韵犹存的女子嫣然一笑,将紧紧搂住的那只右手放开。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位剑子大人,还是十分好相处而且有礼貌的。 就是这嘴儿太让人受不了了些,明明都是些很臊的事情。他非要当着你的面说出来,一点便宜也不想给占…… “你踏马,不怕给自己玩坏了啊?” 玉怜生看到姬夏从楼上下来,忍不住朝着他吐槽一句。 谪仙少年对此嗤笑一声:“开玩笑,知道徐家村那头耕地的老牛吗?本公子的身体,和它……” “话说?你真要杀她啊?那可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待得那俊俏少女坐下来之后,玉怜生十分惋惜的提醒着他。 “怎么?叫你去踩个点探个花,你玉公子又看上了?” “是看上了,那是真得劲……” 这位玉公子轻提茶杯,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味着那女子究竟有多迷人心窍。 “走吧,干完这票,我得出扬州了。” 姬剑子难得的拍了拍玉怜生的肩膀,“真羡慕你啊,扬州参将。” 姬夏是真的羡慕玉怜生,有个这么好的爹。出了啥事都兜着,啥事都不讲理,护短第一。 “真不带我?!” 高大青年闻言也站起身来,浓浓的离别之意萦绕在二人身边。 “真不带啊,你有个毛用。” “行!那明天晚上喝酒,我送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那位玉千牛揽住少年肩膀,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 第291章 ——美娇娘欲要倒戈 群玉阁—— 作为整座十里秦淮的头牌青楼之一。 群玉阁比起那红袖招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玩高端的,还专挑身份和长相。 要么长相出众,要么在这扬州城中举足轻重。 恰好,一位满足了所有条件的贵公子出现在了楼子中。 “哟,姬剑子……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怪不得昨夜奴家梦到一尊麒麟,原来是剑子莅临于此。” 少年郎腰衔宝剑,华服锦衣,一身翩翩风度。那张脸蛋更是一进来便被群玉阁静候的姑娘们纷纷注目。 “这便是剑子大人吗?果真好看……” “我还以为,貌若潘郎,相压叔宝只是世人对这位剑子的阿谀奉承。” “没想到天底下真有这般好看人物……” 谪仙少年的出现,犹如一块巨石落入水中。平日里那些个文静姑娘,纷纷眼波流转,媚态百生。祈求这位剑子能看到她们今日的绝世姿容。 “听说你们楼子里有一位妙桐姑娘,不知可否一见?” 谪仙少年目若朗星,完全无视那些莺燕抛来的媚眼,直入主题。 “剑子……这……这” 鸨母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谪仙少年身后的高大青年微微一笑:“怎么,难道害怕姬剑子囊中羞涩不成?” “不敢不敢,千牛大人哪里的话。”鸨母赶忙道歉,然后说出原因。 “平日里若是剑子莅临,楼子里的姑娘们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收钱。但是今儿个不巧,妙桐她来了月事……” 提到‘月事’一词,即使是久经风月的老鸨也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这件事情对姑娘们来说,还是不外道乎为好。 “剑子可以另选,不管是哪个姑娘。咱们群玉阁都能伺候好的。” “本剑子是来听曲饮茶的,不是来干那些事。” 谪仙少年微微一笑,让在场众女丢了魂的同时心中又不免失落。 本以为今日妙桐来了事,她们能捡个漏…… 没想到这位剑子竟是这般正经郎君…… “剑子,不是这个的问题,她卧病……” “妈妈,妙桐姑娘有请姬剑子。” 就在鸨母还要为妙桐找理由之时,妙桐身旁的侍女走了出来。 “我家妙桐姑娘有请,姑娘身体不适,无法迎接,还请剑子稍移尊步。” 小侍女引着姬夏就要上去,玉怜生也准备踏阶而上。 “玉千牛留步,我家姑娘只请剑子。” 高大青年被拦在阶下,只能恨恨的咬着牙看那谪仙少年缓缓上楼,与那妙桐姑娘共度良宵。 他娘的,这小子简直就是妇女之友…… 玉怜生想到此处,心中又是一阵郁结。明明他跟那小子长得也差不多啊,为什么没有这般待遇! 生气!!! “去,给本千牛找两个活好的过来。消费都算在姬剑子头上。” 高大青年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好好的宰那谪仙少年一顿。 这些日子,他不知道姬夏到底挣了多少钱,但是日入十几万两肯定是有的。 必须好好打一顿地主…… 楼上—— 姬夏一进入房门,便看到那身体不适的女子站在屏风后面接待。 “姬剑子,开门见山。小女子愿弃暗投明,不知剑子……” 一道脆如莺啼的娇嫩女声从屏风后传出,姬夏落座,那女子也随之现身。 “嘶——” 随着那女子出现,姬公子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反差。 明明声音这般脆嫩,但是这身材…… 女子年约二十五岁左右,身着一袭淡黄宫装,纤腰盈盈一握,两个大白馒头更是露出半面,令人心神摇曳。 要是这般也就罢了,那张脸亦是倾国倾城,比起谢筝也毫不逊色。 姬公子心中暗想,果真不愧是这十里秦淮的压轴之一。 “什么弃暗投明,姑娘说的话,本剑子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 少年看向那女子,眉目间更是露出玩笑之意。 “剑子说笑,剑斩拘魂,夺命索魄。” “这等天大本事,小女子被盯上了,是想跑也跑不的。” “况且这酆都,是个腌臜之地。妙桐当年一时不查,被骗了进去。” 绝美女子嘟起嘴唇,脸上更是带着泪花,端是一个楚楚可怜…… “堂堂酆都七大王之一,后土娘娘。竟然会害怕我一个毛头小子?” 谪仙少年哈哈一笑,倒上一杯热酒。“若是被人知道,岂不是引得江湖耻笑?” “哪里,剑子大人之天赋,前所未见。与何时出江湖哪里有什么关系。”美貌女子款款走来,径直坐入姬夏怀中。 “奴家可以给剑子大人,酆都的所有坐标和分舵位置。” “但是……奴家有一个条件……” 美貌女子搂着姬夏的脖颈轻声附耳,一对雪白玉兔更是缓缓压上整个脸颊。 “那就是希望能与剑子大人,共度良宵……” 说完之后,妙桐美目盼兮,希望那怀中少年能够应允她的这个小小请求。 “那不是我赚大了?” 贵公子闻言揽住那盈盈纤腰,“这又吃又拿的,多不好意思。” “剑子哪里话,您这张脸,便已经替您付过价钱了。” 绝色女子在姬夏怀中直起腰来,捧着那张举世罕见的神仙俊脸。顾盼生辉,仿佛下一刻便要陷入其中…… …… (这几天摘砂糖橘啊兄弟们,可能更新会慢点。真的累,先休息了,晚安。) 第292章 ——正气凛然玉千牛 “哦?就这么馋我身子?” 姬夏搂住女子蛮腰,奶香扑鼻。 “剑子这般人物,哪个女子看了不沉醉。若是能在剑子胯下承欢,奴家就算是立即死了。也是值得。” 妙桐真情流露,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流转千波。 “呵……女人,就知道馋本剑子的身子。”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谪仙少年的额头抵住妙桐,二人双唇似乎在下一刻便要交融在一起。 “你的交配请求,本剑子接受了,但是你能不能把手上那根金针藏好。快扎到我脖子了。” 就在二人浓情蜜意,快要共赴巫山之时,姬夏突然开口,让妙桐脸色突变。 “怎么了?你不是很馋吗?” 见到行刺不成,那绝色女子想挣脱而出,不料那少年已经死死钳住她的柳腰和那只玉手。 “要投诚给你投了,要馋身子本剑子也给你馋了。怎么还要杀人,你讲不讲江湖道义的?” “咔——!” 一阵骨裂之声传来,笑靥如花的谪仙少年捏碎了妙桐的腕骨。女子手中金针随即掉落在地…… 巨大的痛感袭来,妙桐冷汗直流,死死咬住朱唇。 “我都还没开始,你就丢了?” 谪仙公子没有理会怀中女子哀嚎,对着她耳畔温柔道:“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杀他们两个之前,倒是忘记让他们画出酆都坐标。” 噗嗤——! 青玉案脱鞘而出,一剑刺穿了那女子的浑圆玉腿。鲜血淋漓…… “啊——!!!” 一声哀嚎与惨叫之声传遍整个群玉阁…… “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这是谁的部将!竟然如此勇猛?!” “这是哪个蹄子!老娘早就跟你们说过,不管客人如何,不准失礼,死了都要咬牙……” “妈妈……好像是从妙桐房里传来的……” 那声传遍群玉阁的尖叫之声,让一众士子羞愧。更是让众多美娇娘脸上都露出惊恐之色,只有少数女子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微笑。 “哎哟,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老鸨听闻是那棵摇钱树遭了祸,但是又碍于客人身份,只能龇牙咧嘴,皱着眉头开始抱怨:“这位剑子大人怎么就这般不知怜香惜玉,妙桐前些日子刚来了身子,还要这般猴急。” “什么?姬剑子单手持剑,浴血奋战?” 一众文人士子听到这般话语之后,并没有去可怜那位妙桐姑娘。 一个长得漂亮一些的卖肉玩物,这些做皮肉生意的,再高贵也是银钱能够砸来。 但是姬剑子‘浴血奋战’群玉阁,这件事情,那可就是要成为一桩稀奇的笑谈了。更别说他们还是见证者。 妙桐漂亮他们是知道的,但是来了月事,不嫌恶心得慌吗?这位剑子也太过变态了些。 “快……快去请玉将军,救救我那可怜的女儿。” 老鸨见到自己的话语并没有得到这群王孙公子的同情,一时之间竟是差点忘记和姬夏一起来的玉怜生。 如今也只有那位玉将军,才有资格和能力上去阻止这等暴行了。 她顾不得再听堂中的调笑之声,那颗摇钱树要是被姬夏玩坏了。她群玉阁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银钱…… “剑……剑子饶命……” 手腕上彻骨的疼痛,还有大腿不停流淌的血液让这位后土娘娘亡魂皆冒。 “可以饶,前提是你把酆都所有分舵的地图画出来给本剑子。” 谪仙少年温柔拍着绝美女子的后背柔声说道:“毕竟你这么娇滴滴的,留在身边当个玩物也不错。” “剑子说的,可是真的?” 妙桐听到自己死里逃生,一阵欣喜之声传来。 不就是当玩物吗?只要自己的命还在,一切皆有可能。 况且……当这位剑子大人的犬奴儿,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 “本剑子一言九鼎,九一公子知道吗?懂不懂九一这两个字的含金量啊?” 谪仙少年连忙做出保证,然后伸手摄过纸笔,再朝着妙桐腿上点了两处止血穴位。 “喏,下去写吧,我休息会,写完叫我。” 姬夏拍了拍女子的翘臀之后,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而妙桐看着那少年露出来的脖子,一阵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了乖乖听话。开始动起纸笔来…… “什么?你说刚刚那声惨叫,是从姬剑子房里传出来的?!!!” 衣衫不整的玉怜生从温柔乡中爬起来,朝着那禀报的龟奴大喝一声。 “是……是妙桐那里传来的,还请将军大发慈悲,上去劝慰一声,让剑子大人饶了妙桐吧。” 随后赶来的老鸨声泪俱下,一副亲生女儿被恶少糟蹋的模样。 “只要剑子饶了妙桐,群玉阁任由二位挑选,选几个都行。” 随着时间过去,房里没了叫声。老鸨的心愈发沉到谷底。 要是妙桐真被姬夏玩死了,群玉阁的收入至少减去三成。到时候上头肯定不敢追责这位剑子,那些东西还不是要落到自己头上?她哪里担待得起…… “看到没,这就是你们崇拜的姬剑子。我早说过,其实他龌龊不堪,还喜欢又当又立!!!!” 高大青年听到这等恶行,哪里坐得住。当下便斥责起那不要脸的剑子大人,人家来了月事,怎么还能有心思做这种事情? 简直就是畜生中的畜生!!! “别说了!这件事,我玉怜生管定了。与他这种人为伍,简直就是对本将军的侮辱!” 玉千牛被这等不平之事气得横眉大喘,一声冷哼。当下便推开身旁伺候的两位娇娘。龙行虎步推开房门,欲要提刀朝着楼上走去…… “妹妹,没想到那剑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位千牛大人才是……” 看着玉怜生一副要为妙桐主持公道的模样,二女不禁有些羞愧。 刚刚她们张口闭口都是姬剑子。 没想到她们心心念念的剑子大人,是这般龌龊,这位对他们动手动脚的玉将军……倒是个火热心肠,嫉恶如仇的好汉子。 他还知道为她们这些风尘女子鸣不平。 果然,人不可貌相…… 第293章 ——青玉案不饶美人 “姬夏小儿,平日里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没想到你竟是这般腌臜之人!” “本将军作为扬州参将,实在是羞于你这畜生为伍!” 群玉阁内,只见一名高大将军从楼下冲出,指着刚刚发出声音的房间悲愤怒斥!! “这不是玉将军吗?刚刚他不是和姬剑子一起来的?” “是啊?刚刚看他们勾肩搭背,怎么现在就……” 众人看到这等反应,纷纷露出好奇的神情。 “好教各位兄台知道,这剑子姬夏,龌龊不堪,人家来了月事,还霸王硬上弓。” “幸好鸨母找到了本将军,本将军才得知此事。平日里本将军当他是兄弟,他做的许多恶事都能大方容忍,但是……唉……” 一脸悲愤的高大青年,开始罗列起那跋扈剑子的罪状。说得是一个有理有据,让众人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没想到,姬剑子竟是这般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对啊,亏我昨天还买了他的诗集……” 见到众人渐渐愤慨,高大青年抽出腰间宝刀。 “本将军作为扬州参将,恰逢如此恶徒,就算他是剑庭剑子,大齐驸马又如何?” “皇子犯法,都要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这个披着驸马头衔的畜生!待本将军上去拿下于他,若是他敢不从,扬州军利刃不饶!!!” 玉怜生手持菩萨蛮,刀光闪闪,一副慷慨模样走上阁楼…… “玉将军好样的!!!” “玉将军,您作的菩萨蛮,丝毫不逊色于那恶徒的青玉案和鹊桥仙……” 见到如此正直的小将军,众人哪里还有刚刚那般调笑模样。 只有这位高贵身份,不畏其他权贵的参将大人来了,扬州城才有真正的律法可言…… 从前那位参将,只要听到是哪一家的王孙公子。便灰溜溜的说一些体面话,然后当做无事发生,更别说持刀上楼! 光是这份勇气就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那柄青玉案,可不是吃素的。剑斩拘魂,雪压金陵,哪一件不是了不得的风流大事?! “在下这就去帮玉将军请来扬州军,若是后续有了什么事情,也好处理!” “对,贺公子快去。不然玉将军可是要吃亏的!” 一名看起来颇有身份的贵公子挺身而出,前往扬州军营。 菩萨蛮不敌青玉案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是还能掀翻整座扬州城不成?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朝律法,还大不过你一个江湖人? 能在此处消费的,大多数都是一些从小接受权利熏陶的人士。他们并不把一个妓女的性命放在眼里,姬夏就算再玩死几个,在他们看来也无伤大雅。 但是玉怜生一出手,性质便不一样了。他们自然得帮自己人。 况且,要是表现好了,攀上这位玉将军的大腿。在这扬州城里,基本上可以当螃蟹了…… 大齐自显照年后,重武抑文,参将可是比知府还要高上半级…… “看什么看,写你的。” 楼下的吵闹声,房内二人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妙桐忍不住回头,看向那正在闭目养神的谪仙公子。 姬夏则是淡淡睁眼,便让那绝色女子噤若寒蝉。 玉怜生还是很聪明的,知道上面还未分胜负,故意找了个理由上来查看情况。顺便还给自己立了名声和威风。 姬公子也不在意那些中伤话语,都是兄弟,打个半死扔下秦淮河游两圈就好了…… “砰——!” 一道房门被狠狠踹开的声音传来,只见那高大青年举着宝刀,怒发冲冠,欲要替那受辱女子鸣起不平。 他气势汹汹,走到姬夏身旁。 “姬哥,这里怎么样了?” “没事,她在画酆都地图呢,你过去看两眼,看看对不对。” “哦!” 玉怜生再次气势汹汹…… 妙桐忍不住回头看向那道挡住阳光的高大身影。 “啪——!” 一阵耳鸣之声瞬间传来。 “看什么看,我姬哥叫你画地图。” 绝美女子脸上浮现出巨大的巴掌印,嘴角更是流出鲜血。 妙桐捂着脸颊,心中悲愤。她只不过好奇回头看了一眼而已,这该死的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前些日子他过来,恨不得要帮自己舔脚趾呢。 “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妙桐只能委屈的捂着俏脸,继续画出地图…… 玉怜生从怀里掏出几张巴掌大小的纸张,开始对着妙桐画好的地方一步步比对。 发现上面准确无误之后,高大青年转身对着姬夏说道:“没问题,姬哥。” “那就叫她继续吧。” 谪仙少年仍旧呆呆望着天花板,完全不知道何为怜香惜玉。那绝色女子腿上的鲜血,早已流了满地…… 又是半刻钟后…… 妙桐终于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将那地图奉上。 “剑子,地图已经画好,可否让奴婢前去治伤?” 妙桐的朱唇早已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一双美眸可怜楚楚,端是让人怜爱…… “什么剑子?!!叫主人!” 谪仙少年接过地图之后,纠正了妙桐的叫法。 “主人。” 女子强忍着不适,挤出一丝讪媚笑意,对着谪仙少年恭敬行礼。 如此美人低眉垂首,看得玉将军心中再次泛起不平,暗骂一声姬畜。 “嗯,可以,这回叫对了。记得刚刚你好像说过……主人要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是吗?” 谪仙少年伸出右手,轻抬女子下巴,温柔的嗓音更是将她差点融化。 妙桐看到这张俊美得不可方物的脸颊,没来由的应承下来。 “嗯……是……奴儿都是主人的……” “好,那你去死吧。” 那声温润嗓音再次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彻骨寒凉。 妙桐看着插在心口的青玉案,美眸之中带着浓浓的不解与疑惑…… “没办法,君子一言九鼎,来之前我就说过一定要把你杀了。” “如果你能复活,那我肯定不会再杀你第二次。” “本来真的想给你一次的,但是怕你又暗杀我,因为你太坏了。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坏女人。” 姬夏将青玉案缓缓抽出,那道在十里秦淮都排的上号的绝美身影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对于这些敌对之人,姬夏不会在身边留着任何隐患。 不管妙桐是真的臣服还是假的臣服,他觉得还是尸体比较让他放心。 “啧啧,你这也太浪费了。人家都这么说了,将她武功废了,当个玩物,也不是不可。” 玉怜生看着倒在地上,生机全无的妙桐一阵可惜。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绝世美人,姬夏说杀就杀,真踏马够狠的…… “对了,倒是忘记,你来之前好像说对她挺有兴趣的。” “我的我的。”谪仙少年拍了拍额头对玉怜生道歉,表示自己忘记了。 但是随后他又找到了补救的办法,这根本难不倒他! 只见那少年蹲下身来,摸了摸那断绝生机的美人脖颈,然后对着玉怜生认真说道: “她还没完全冷掉,要不,你趁热?我出去的时候帮你把门带上……” “啊?这……啊?” 玉将军此时的表情: 面对这突如其来,但是看起来又十分认真的询问。高大青年瞬间手足无措,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和系统…… 第294章 ——群玉阁身后之人 “不……不是,姬哥……” “趁……趁热?” 玉怜生打死也想不出这么逆天的主意,一时之间竟然是顺着姬夏的话语说了起来。 “啊……你真想啊?” 见到这副有意听从的态度,姬夏觉得玉怜生更是逆天,一脸惊骇的倒吸一口凉气。 姬公子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够逆天了,没有想到还有高手! “那你弄吧,注意影响,作为兄弟我会帮你保密的。” 谪仙少年深深叹气,摇了摇头准备起身走出房门。 “不是,我没想啊?” “放心吧玉将军,不要害羞,我不看的,也不告诉别人。有点小癖好很正常。” “我真没想啊……” “嗯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真没想,我先走了。” “不是,你……” 玉怜生好急,他好急,这个逆天想法他是怎么都想不到,但怎么现在有一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 就在这时,门外马蹄声震天雷动…… “扬州军在此,我家将军何在,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剑子放了我家将军。” 血浮屠的首领很奇怪,自家少爷怎么会跟姬夏打起来,还是跟个女人争风吃醋。 他们俩想要什么样女人的没有? 但是那来报信之人,说得绘声绘色,他又有些怀疑。 毕竟这世家公子,为了美人兄弟反目之事在金陵也时常有之…… 自家少爷能做出这些事情来,他并不奇怪,但是姬剑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那个为他自杀的沁园琴首,可是艳冠金陵。他连谢筝都不屑一顾,又怎么会为了个女人跟他家少爷打起来。 想到此处,他得出结论,若有得罪,应该也是玉怜生的错…… 听到楼下声响,姬夏坐在椅子上倒起茶水,轻抿一口之后对着玉怜生问道:“你把扬州军都叫来了?没必要这么保险吧?” “没啊,怎么可能?” 玉怜生也不知道扬州军怎么会来,一个后土王而已,连问天都没有。自己和姬夏两个悟道境还能栽了不成? “不过也好,正好查封这家青楼。趁楼子里的漏网之鱼没有跑出去。” “嗯。” 高大青年闻言之后手起刀落,将那颗绝美头颅砍下。 玉怜生提着妙桐的人头,来到窗前打开窗户。将头颅掷出…… 那颗人头滚落在地,沾满灰尘,不复美丽模样…… “本将军与姬剑子奉命缉杀酆都后土娘娘。群玉阁,藏污纳垢之地。” “扬州军听令!” “哗——!”玉怜生一声令下,数百扬州军挺身而立,甲胄撞击声肃然响起。 “缉拿群玉阁所有人员,若有不从者,就地处死!” “遵命!” 随着高大将军一声令下,扬州军开始将整座青楼团团围住。 “砰——!” 就在此时,那后门之处连续破开一道道窗户,几道人影急射而出,踏着栏杆欲要越过秦淮河畔。 “拿下他们!!!” 为首那名亲卫勒马转向,率先抽刀,踩在马背上当做跳板杀向逃跑之人。身后的数十名玉家亲兵也不甘示弱,纷纷拿出看家本领。只在半柱香内便将所有逃跑之人捉拿归案。 “玉将军,此事真与楼子里无关啊。小的们哪里知道,妙桐会是酆都的人?” “是啊,将军,咱们楼子清清白白,怎么会与那酆都贼人同流合污……” 楼内,一众刚刚还等着看好戏的王孙公子早已争先恐后离去,全然不顾昨夜还在怀中你侬我侬的美娇娘惨叫呼唤。生怕牵连自身…… 那老鸨更是跪地大呼冤枉,她也是根本不知道妙桐的真正身份。她想搬出身后那位大人,但是又怕自己失言,牵连到他在朝堂上的纷争。 到时候那位大人震怒,死的可不止她一个…… “去给我查查,群玉阁身后是谁。” 玉怜生高坐正堂,对着左右吩咐一声。 “本将军好像记得,扬州城,是户部那位张侍郎的老家……” “老实交代吧,不然等会查出来……” 这位参将大人明镜高悬,对着台下的老鸨和账房眯起眼睛。 户部侍郎可是仅次于尚书之下的官职,一般尚书退位,都是侍郎顶上。不敢说能左右朝堂,但绝对是举足轻重的职位。 朝廷本来就不许官员私自与江湖势力往来,如今牵连到户部侍郎和酆都这么大的娄子。可谓是捅破了半个天。 “不瞒将军,这正是我家大人的产业。但是小人可以保证,我家大人绝对没有与江湖势力有所勾结……” 那位地位最高的老鸨还没有讲话,账房先生却是先站出身来。 “看来,这里是你在管事啊?” “咣当!” 玉怜生一把将茶盏掷出,砸在那账房脸上。滚烫的茶水带着些许猩红从他头上落下。 “本将军叫你起来了吗?” 账房先生再次应声而跪…… 虽然他家老爷是朝中大员,但是比起这位玉公子来,还是差上太多。这已经不是文臣能够参压武将那些朝代了。在这扬州城中,没有一个人能比这位参将大人要大。 “你们家大人有没有罪,不是你们这些狗腿子说了算的。” 高大将军闭上双眼,手指轻敲着案板。一下下叩击在这鸦雀无声的大堂中显得格外清脆。 “将军!逃跑之人皆在此处。” 不多时,前往缉拿逃跑之人的那名小将压着五名穿着各异的佣人回来。 “都是谁,说说吧。” 待得人员都到齐之后,玉怜生也站起身来。负手巡视…… “将军,他们,他们都是伺候妙桐的人。婢子从未了解他们啊,都是妙桐带来的。” 那名老鸨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脸上的苍白也因为激动与呐喊显得充满血色。 “那妙桐,又是怎么来的呢?” 高大将军的下一句话宛如重锤砸在众人心口,那老鸨更是面如死灰。 妙桐当年来这里时,是她看上,然后一手操持,最后把她捧成了摇钱树。还得到身后那位主子的不少嘉奖。 可以说,这里和妙桐关联最大的那个人,便是她…… 第295章 ——为官千面处处戏 刚刚还激动不已的鸨母,瞬间再次手足无措…… 见到鸨母哑口无言,玉怜生再次提问那名账房先生。 “来,你来说。” 账房先生听到命令才敢起身拱手:“妙桐是这位尉娘子招进来的,她的身份,小人不知。” 问题再次回到鸨母身上,鸨母见到自己被放弃。赶忙慌不择路的抓住玉怜生大腿。 “将军……将军……婢子真不知道妙桐是酆都之人,不然借婢子一百个胆子,婢子也不敢招惹她啊……” 妇人声泪俱下,东家明显想将她抛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是真被当成贼人,即使大难不死,下半辈子怕也是要在牢狱里边度过…… “将军,扬州张家来人。” 就在妇人还要开口之时,一名亲兵挤开人群走到玉怜生身旁,扬州张家听闻此事之后,便派出了大管家张余前来周旋。 “是吗?张家的人来这里干什么?把这妇人带下去好好审问。”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高大将军的意料之中,他挥了挥手,示意让手下将张家来人放进来…… 不过片刻,一名中年男子弓着身子,小跑进入大堂。 “小人张余,见过玉将军。” 来人姿态放得极低,一见面连头都不抬便躬身而拜。算是给足了玉怜生面子。 “本将军正在查案,不知张管家来到此处有何贵干啊?” 高大青年端坐,叫了堂下跪着的一名美貌女子起身揉肩捶背。哪里有他说的什么查案模样…… 张余见到玉怜生明知故问的样子,不禁暗暗叹气,看来张家这回是要出大血了。 他恭敬致歉:“将军见谅,舍弟在这楼里任职,听闻此间出事。小人心急如焚,冲撞了将军。” “哦?是哪一位,本将军给你们张家二爷一个面子,你带走就是。” 玉怜生挥了挥手,十分大方。 “哪能啊,将军您办案,小人哪里敢插手。若是舍弟真跟那些贼人有所牵连,您立斩不饶便是。” 张余极尽谄媚,一脚将那账房先生踹倒。 “我家大爷有一事,托小人与将军言说。是关于扬州公事,这里人多眼杂,不知将军可否移步?” “既是公事,那便来后堂吧。” 玉怜生招呼一句之后,又对着左右吩咐道:“待会审问那贱婢的状纸,记得拿给本将军。” “是!” 左右亲兵恭敬行礼,玉怜生这才带着张余前往后房。 张余口中的那位大爷,便是张家现在的家主张训。他的弟弟,张家二爷,便是那位户部侍郎张赤。 来到后房之后,那位管家依旧不敢落座。 “将军,明人不说暗话。这间楼子,是张家的产业……” “什么?!!!” 玉怜生闻言拍案而起,“好啊!你们张家竟然敢私通酆都贼人。” “将军息怒,息怒……” 那管家赶忙低眉俯首:“主家也不过是靠这楼子挣些钱财罢了,哪里敢私通贼人。” “二爷更是官至户部侍郎,怎么会知法犯法?” 张余极尽委屈:“是那贼人,乔装打扮。鸨母一时不察,迎了进来。还请将军明鉴!” “嗯……” “此话倒是有理,待得审问好那鸨母,本将军绝对会还张家一个清白。” 高大青年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不讲理之人,在一番冷静过后。便让管家和自己稍等那妇人的状纸片刻…… 约莫一炷香后…… 左右带着一张黄纸走了进来。 “将军,这边是那罪妇的认罪书。还请将军过目。” “嗯,下去吧。” 玉怜生接过状纸摆了摆手,然后仔细观看起来…… “嗯……确实没有,看样子,这酆都贼人确实是混进来的。” 在年轻将军说出这些话后,张余如释重负。 他没想到这位玉将军是这般讲道理之人,看来自家老爷准备的那些东西和承诺,应该是不用给出去了…… “不过嘛……” 可是那将军话音一转,又让张余的那颗心再次悬了起来…… “上面倒是没有私通酆都贼人,但是这些年,你们张家这座楼子,也做了不少勾当啊。” 玉怜生将那张状纸按在桌上,两指压住缓缓推到张余面前。 “你要不看看?本将军觉得这些事情,比起私通贼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图穷匕见,张余哪里还不知道,这位将军想要什么。 他连那张状纸都没看,竟是直接跪地。 “将军,冤枉啊将军,定是那贼妇私通酆都,为了拉张家下水。而胡编乱造的。” 中年管家声泪俱下:“张家一向对大齐律法严苛遵守,特别是二爷,经常劝诫后辈少爷忠君爱国。哪里会去做那些事情。” 玉怜生闻言失笑:“你连看都不看,就知道张家在上面做了哪些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与不看。都是那恶妇诬陷之言。” 张余擦掉脸上泪水:“还请将军明鉴啊!” 玉怜生看到这般圆滑之人笑了出来,这扬州城里的人才还真是多。这张余早就知道他要干嘛,还是能装出一番无辜模样,怪好玩的。 “本将军自然是相信张侍郎,可是……” 这位千牛大人唉声叹气:“这状纸都出来了,本将军若是不调查一番。怎么对得起扬州百姓?!” “是非对错,等本将军查完自会水落石出,还张家一个清白!这段日子,先辛苦你们了。” 说完之后,玉怜生拿着状纸准备起身,完全不顾跪地磕头的中年管家。 “将军,将军您不能这样啊!” “我张家祖爷,曾在玉家手下任事。更是被您的曾祖提拔,张家对玉家可谓是感激不尽,又哪里会做出那些事情,给您增添烦恼呢?” “就在昨天,我家大爷还修书一封。让二爷上书陛下,给锦州军增加粮饷呢?” 那张府管家抓住玉怜生的裤腿,大呼冤枉。 “竟有此事?!” 高大将军听闻也是一阵骇然:“没想到张家竟是与我玉家有如此瓜葛?” “是啊,您比较年幼,可能大总管没有跟您说过。张家虽然远在扬州,但是一直没有忘记玉家才是主子。” “大爷还说了,日后在这扬州城,张家就是您的左右臂膀。只要您说往东,张家绝不往西!” 说到此处,那管家已经是声音沙哑。 “从金陵出来的时候,父亲好像是与本将军说过这些。” “你先起来,地上凉。坐下与本将军说说那些往事……” 如此忠心之人,玉将军自然是不忍看他狼狈。赶忙亲手扶起…… 第296章 ——正所谓世家大族 “小人多谢将军!” 张余从地上起来之后,不停感谢玉怜生的网开一面。 “原来那贱婢,竟是如此恶毒之人。不仅勾结酆都,还反咬主子一口?” 高大青年虎目圆瞪,似乎在为张家鸣着不平…… 中年管家也在一旁随身附和:“是啊,将军明鉴,都是那贱婢构陷。” 张余心里苦啊,反正这回张家肯定是要被玉怜生绑到船上去了。 “好了,没事了。你回去吧,记得替我跟张家大爷问个好。” 玉怜生拍了拍张余的肩膀,示意此事已经了结。 但是张余好像不是很愿意离开此地的样子…… “将军,那咬主恶奴,还希望将军能交由主家……” 想到老鸨尉娘子“构陷”的种种恶行,张余便气得牙齿痒痒。 他怒斥道:“这恶奴,主家待他不薄,竟是如此污蔑。幸好遇到将军这等明察秋毫之人,不然张家危矣!” 可是玉怜生闻言又犯了难:“这奴才,确实可恶,但是她始终与此案有所关联,本将军怕是不能交给你啊。” 玉怜生并不想放了尉娘子,有这个人在手里,张家才会在这扬州城里好好当他的狗。他怎么舍得…… “将军为民办事,小人自然是不敢阻挠。” “这样,这是群玉阁的地契,大爷说将军来到扬州。为官又清正廉明,怕是会入不敷出,这小小楼阁送与将军。请将军笑纳,小人先行告退……” 张余将地契掏出之后,转身又磕了个头。然后慢悠悠起身准备走出房门。 “站住……” 就在这位大管家要踏过门槛之时,身后传来那位玉将军的声音。 “唉……张家叔父这是折煞我啊。” “都带走吧都带走吧,下不为例。” 见到这张家人竟是如此懂事,玉怜生觉得要是再不答应,就有些没礼貌了。 他站起身来,将桌上的地契收入囊中。然后意味深长的对着张余说道: “这恶奴背主,确实可恶。若是本将军被恶奴背叛,定是将这犬奴拦腰打断,然后扒了皮扔进油锅里。” 高大青年笑意盈盈:“你觉得过分吗?” “不过分不过分……这恶奴背主,就是该如此整治……” 张余哪里敢不听敲打,只能低着头讪媚附和…… “哈哈哈哈……好狗,好狗……” 玉怜生伸出手摸了摸张余的头,大笑一声走出房门。 屋内此刻只留下那头都不敢抬的管家大人…… 扬州城,张府。 这座盘踞在扬州数百年的世家,今日遭受了不小的动荡。各大主房偏房的主子们纷纷聚在院中,凝视审问着那背主恶奴。 “你这贱婢,胆敢构陷主家?将她一家老小都押上来!” 说话的是张家那位大公子张含玉,他一声令下,将那尉娘子的兄嫂,还有侄儿侄女一家全都押到正堂。 而堂中那位昨日还颐指气使的群玉阁鸨母,此刻已经奄奄一息。 “奴婢没有,奴婢什么都没说……” 虽是已经身受重伤,但是看到自己一家人全都被押解上堂。那妇人还是努力的张了张嘴,想要跟主子们解释。 她是真的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承认。 那张状纸究竟是怎么来的,她全都不知道。 本以为牺牲自己,就能换得兄长一家老小平安。没有想到那玉将军竟是放过了她,但是回到张家,她觉得还不如在狱中死了算了。 “什么都没说?” 张含玉冷笑一声,将那认罪状纸揉成一团丢到尉娘子一家面前质问道:“那这是什么?” 这位平日里十分温和的大公子此刻眯着眼睛,盛怒之色溢于言表。 “张家待你们尉家,可算是不薄吧?” “想当年,你们一家老小逃难扬州。是张家给了你们饭吃,尉恩,你父亲当时怎么说的,你的名字怎么来的,你忘记了?” 张含玉没有问那地上的妇人,而是看向在她身旁跪着,一脸羞愧的男子。 “小人自然是不敢忘,小人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被唤作尉恩的男子低着头颅,看向自己这个妹妹的眼里满是不争之色。 想当年他们一家逃难至扬州,是那位过世的老太爷给了恩典,他们一家才能活过那个冬天。 张家甚至还给了他们家一份活计,所以他父亲给他取名尉恩。临死前还嘱咐就算是断子绝孙,也不能忘了张家的恩情。 尉恩兄妹一直将父亲的遗言放在心底,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为张氏一族付出。地位也节节攀升,从最低等的下人,变成家奴。 自己被派去监管酒楼,而聪明圆滑的妹妹更是执掌着张家的经济支柱之一。张家可以说是十分信任他们兄妹俩。 现如今,他妹妹为了苟活,而忘记在父亲面前发下的誓言让他怒其不争的同时又羞愧。 更让尉恩难受的是,他的一对儿女今日怕也难逃一死。 尉恩真是恨不得妹妹尉灵死在群玉阁里,为什么要为了这条贱命背主,还将尉家带入万劫不复…… “小人兄妹辜负主家信任,甘愿一死。” “但是小人一双儿女,乃是无辜,还希望主家能网开一面……” 汉子说完之后不停的朝着地上磕头,希望张含玉能看在他们兄妹效忠多年的份上放过他们家后代…… “想得倒是挺美,贱种还想留在世上,继续背主不成?” 一名被罗列罪状最多的公子哥踢翻尉恩,在他一对子女面前狠狠踩着他的头颅。 “爹……爹……” 那对姐弟看到父亲受辱,哭着就要跑过来,却被自家母亲死死抱住…… “都别闹了,你做的那些腌臜之事,扬州城谁不知道?!” 一声听不出喜怒的语气从身后传来,众人回头一看之后纷纷行礼。 来人正是张家家主张训。 “啪——!” 张训进入堂中,便一巴掌打在那踩着尉恩头颅的男子脸上。 “你父亲嘱咐过多少次,让你好好做人。你就是不听,如今被人抓了把柄。有什么好说的?!” “平日他们都看你是侍郎公子,让着你,怕是让你忘了自己姓什么,来人!拿家法来!” 张训一巴掌抽飞张含金,“今天,我便替你父亲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侍郎公子,也大不过祖宗教养!”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家主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张训是真的没想到,上面这些罗列的罪状,不是玉怜生诬陷。而是张含金实实在在做过的事情。 平时下面这些泥腿子,都害怕他是侍郎公子。犯了错也不敢如实相告。 直到这张认罪状纸到来,张训一查才知道,张家后辈究竟做了多少败坏门风之事…… 他怒其不争,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个二弟的嫡子。 自己兄弟二人,如此苦心经营,怎么尽生出这么些个败家东西…… 他最心疼的便是张赤这个弟弟,在朝堂之上如履薄冰也就算了。 这回差点因为一个贱婢的失误而牵连到他。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强行被玉怜生搞下台还不要紧,张赤最多也就是降职罚俸。他们张家的根基还没动摇。 让他气愤的是,自家的后辈,已经慢慢烂到了骨子里。 他们这般世家,就算被人从外面攻击。一时半会哪里打得死? 只有里面已经腐朽不堪,张家这棵参天巨树才会被一脚就能踹倒…… 第297章 ——世家大族亦有难 “孽障,跪下!” 在下人拿到家法之后,张训一脚将张含金踹倒。 这位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侍郎公子丝毫不敢反抗,只得乖乖跪好。 “子不教,父之过。” “你父亲不在,我这个大伯代替他行事。张含金,你可有不服?!” 张训的话语回荡在整座大堂中,但是鸦雀无声。 “侄儿不敢,请伯父教诲。” 张含金脱掉外裳,在这族里,就算是他那当上户部侍郎的父亲,也大不过这位大伯。他哪里敢有异议…… “好,还算你有几分悔过之心!” “噗——!” 张训手持家法短棍,高高扬起,砸落在张含金背上。响起沉重的闷声。 “这一棍,打你不知廉耻,与妓女厮混。荒废学业,欺辱同窗,设计赌场构陷他人,你服是不服?!” 张训拿过那张状纸,罗列着一条条罪状。 张含金顾不得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咬着牙回道:“侄儿知错。” “好,这第二棍。打你符宝八年六月当街纵马,将人踩踏残疾。毫无悔过之心,同年十一月再次策马过街,重伤一人。” “你服是不服?” 张训念出第二条罪状,那根家法也随之落下。 “侄儿知错……” 张含金紧握双拳,巨大的疼痛几乎让他无法说话。双目已然充满血丝。 一众下人更是被吓得战战兢兢,榜上有名的主子小爷们已经双腿发软。 连侍郎嫡子都被打成这般模样,更别说他们这些旁系或者庶子了…… “看什么看,榜上有名之人,全都自己站出来,跪好!” 张训看到他们这般不争气模样,伸出手指大喝。原本高高在上的好几名贵公子,纷纷低着头来到张含金身旁跪地俯首。 “符宝十年五月,张含殊以十两银子,强买佃户民女……” “符宝七年正月,张含召抢占他人田地,以三百两买下两进大宅。苦主伸冤被打断双腿……” 每每念出一条罪状,张训只觉得双眼发昏。 那根代表着张家家法的棍子也在不停落下,念到最后。场上跪着之人仍有部分,张训已经不再念了。一棍棍如同雷霆一般击打着这些个蒙阴作威的后辈…… “圣贤书上是这么教你们的吗?礼义廉耻,是我们张家没有吗?” “张家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 直到所有公子哥全都倒下之后,被气得浑身发抖的张训这才将那根家法丢下。 他来到代表着家主之位的那张檀椅上闭目养神,回想着这些年来自己所做的一切。 刚刚场下,被他斥打的足足有张家半数子弟。唯一让他欣慰的,只有张含玉那群人…… 若是一些小打小闹,失去钱财也就罢了。他们张家还是张家。 现如今,不仅要对玉怜生低眉俯首。被绑上玉家这条船,当了玉家父子的狗。 更重要的是,这些后辈不仅不会反省自身,还只会先行责怪他人。 若是自身刚正不阿,又哪里会有这么多条把柄被人抓住…… 二弟张赤在朝堂之上已经足够辛苦,京城里的尔虞我诈更是不知道比这扬州诡谲多少。 别看他是高高在上的户部侍郎,若是真有那天,人头落地也就是那位皇帝陛下一句话的事情。 他们兄弟二人,用尽一生来操持这个家庭。 怎么比上一辈还不如。 上一辈他们的父亲,为什么能教出他们兄弟这般上进之人。 反倒是他们兄弟俩,生出这么些个孽障…… 张训想不明白,他觉得一代比一代更好才是啊…… “父亲……这背主恶奴,该如何处置?” 张含玉的声音打断了张训的思绪,张训睁开双眼。 这位家主大人缓缓开口:“这些东西,都是玉怜生添上去的。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别找什么替罪羊帮这群畜生分担骂名了,尉家兄妹是忠心的。” 尉恩听闻此话,虎目含泪。 “家主,多谢家主明鉴……” 魁梧汉子不停跪地磕头,热泪已从眼眶流出…… 他觉得此刻就算死了,也是值得。他无愧父亲,无愧张家…… “但是尉灵失职,招惹来酆都贼人,导致张家损失惨重。此番大过,罪无可赦。” “念在你们兄妹二人效忠多年的份上,尉灵以张家义女的身份下葬。东城酒楼生意,全都由尉恩管理。” 张训看着堂下的兄妹二人,他又何尝不知道他们忠心。 可是赏罚总要分明,下面人日后才会小心。 此番捅了天大娄子,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小小鸨母,不小心招了个贼人进来。 便将他们张家拉入泥潭,迫不得已成为玉怜生的鹰犬。 何其唏嘘也…… 张训想不到什么形容词,只是突然觉得想笑。 真的很想笑…… 笑的是他们兄弟二人苦心经营多年,但张家还是任人揉捏。笑的是他继任家主之后,以严苛治家。但是竟然不如他父亲那般放任不管…… 张训有些害怕,害怕张赤得知此事之后。认为自己是故意骄纵张含金,把他养成了废人。让他没有与张含玉争夺家主位置的资格…… 毕竟他们兄弟二人多年未见,他不知道这个弟弟,在经历这么多年官场之后会不会变得多疑敏感…… 他好难,他们的父亲已经去世,他上无依靠之人。 他遇到不懂的事情,他不知道该问谁,反倒是一大家子,个个都得来问他…… 他有些佩服,他的父亲是怎么将一个偌大家族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呢? 他自认比父亲优秀,但是为什么差了这么多。 张训苦笑一声,或许父亲在世之时,也是这般看起来风光,实则有苦难言吧…… 还有这个玉怜生,世人都说他莽夫愚笨。 但是一个大家子弟的见识和手段,又怎么是那些尘埃里的泥腿子,或者涉世未深的公子小姐想象得到的…… 他们只会看到丑恶愚蠢的一面,然后大肆宣扬。在闲暇时愚弄嘲笑。 只有他们这些真正的掌权之人才明白…… 玉昭能做到锦州大总管,屹立不倒多年。究竟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 第298章 ——叹兄妹生离死别 “多谢家主……” 躺在地上的尉灵艰难开口,能够得到这般宽恕,已经是她所料不及。 若不是她鬼迷心窍,没有好好调查便将酆都贼人招进楼子,张家也不会损失如此惨重。 如今自己的哥哥能升职,她已是万分感激。 她这条漂泊已久的贱命,该死也就死了吧…… “好了,都散了。带他们下去治伤吧。” 张训吐出一口浊气,摆了摆手。将这些杂事交由张含玉处理。 “父亲慢走,保重身体……” 张含玉看着头发逐渐花白的父亲,心疼的同时又万分敬仰。 他所能够想象出来的解决办法,便是让这尉家兄妹背锅。 但是他父亲这一招,既是给了交代,又不至于寒了下面人的心。还能鞭策堂弟张含金众人。 可谓是一石三鸟……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张含玉此时对张训的敬仰之心可谓是达到了最顶峰。 无论做任何事,他的父亲好像都能给出最优解。所以张家才会如此蒸蒸日上…… 其实,攀上玉怜生的大腿,也不算坏处。 其他世家,想爬上去,连抱住大腿的资格都没有呢…… …… “妹妹,是哥哥对不住你……” 张府外院的一间小宅内,一对快要年过半百的兄妹二人相拥而泣。 “哥……莫要说此话,家主已经是万分开恩。没有连累你们,小妹已经是万分庆幸……咳咳……” 年近四十的妇人说话间再次咳出鲜血,尉恩赶忙拿起手帕,给她擦拭。 “哥……咳……哥……灵儿想喝糖水了……” 谁都没有料到,那位在群玉阁手眼通天的鸨母。此刻竟是可怜得像一只鹌鹑一般躺在自家哥哥怀里。 “在这,糖水在这……来……”尉恩拿过桌上准备好的糖水,他这妹妹,最怕喝药。 “把砒霜放在糖水里好不好……” “灵儿就要下去见父亲了,哥哥,你要保重……” 三十几岁,还未成家的妇人此刻已经释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已经不再去计较什么东西。 她这一生足够命苦,死了也好。 她原本是个爱干净之人,但是阴差阳错,家道中落,逃难扬州,更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做了妓女,做了鸨母。成为那助纣为虐之人…… 她想不明白。 她一开始,是想嫁一个如意郎君,好好相夫教子的啊…… “嫂子……嫂子……” 见到自己哥哥迟迟不愿动手,尉灵从怀中挣扎,对着窗外扯着已经沙哑的嗓子呐喊。 “怎么了妹妹?” 尉陈氏早已在屋外等候许久,把最后一点时间留给他们兄妹。 “帮帮我……” 妇人指着那放在糖水旁边的砒霜,这砒霜她给无数染上花柳的苦命女子用过。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落到自己身上,真是天意弄人…… 尉陈氏看了看丈夫,尉恩这个成家立业的汉子已经哭成累人,看起来比她们两个女子还要不敢面对。 “嫂子……” 尉灵再次轻唤一声,尉陈氏终于是打开纸包,将那砒霜倒入碗中轻轻搅拌,然后撇过头来一勺勺喂着尉灵喝下…… 她不敢看这个小妹,他们夫妻二人,没有尽到替她找夫婿,照顾她的义务也就罢了。如今还要亲手将她毒死…… 她万分羞愧…… “咳……咳……哥,好难喝啊。” 在喝了半碗砒霜糖水之后,尉灵终于是伏在自家哥哥怀里,缓缓睡了过去…… 就像那年冬天,他们一家人没有饭吃,年幼的她蜷缩在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尉恩身上。尉恩将她紧紧抱住,眼眶已经模糊了视线。 “灵儿……” “嗯……” “灵儿……” “嗯……” 他一声声呼唤着妹妹,尉灵也在一声声答复,但是声音越来越小…… “灵儿……” “灵儿……” “灵儿——!!!” 直到那怀中女子再也没了气息之后,尉恩终于是控制不住,将尉灵好好放在炕上呐喊起来。 尉陈氏见此情形,刚想劝阻,“当家的……” “啪——!!” “都是你这个贱人,你杀了我妹妹!” 哭成泪人的汉子一巴掌扇在妻子脸上,抄起桌上的东西对着她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直到自家妻子头破血流,他仍旧死死掐着她的脖子…… “当家的……” 女子没有责怪他,只是伸出手帮他擦拭脸上泪水…… “呜呜——!” 这位尉大掌柜,终于是被击溃了心理防线。紧紧抱着尉陈氏痛哭起来。 他知道,杀死他妹妹的是这个世道,是这个肮脏不堪的世道,是他这个没用的哥哥…… 若是他能够有出息一点,不用妹妹去做那些下流生意。 自己要是没有这么贪,想要这么多权利。妹妹也不会为了帮他而去群玉阁…… “砰——!” “砰——!!!” 尉恩一个劲的将自己的头砸在墙上,直到自己也头破血流,才蜷缩在地仰天长笑起来。 两个年幼儿女看到父亲这般模样,纷纷扑进他的怀里。 他们不知道生离死别,他们以为他们的姑姑只是睡着了。 他们更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让他们给睡着的姑姑磕头,他们只知道,有爹娘在,他们只需要听话便好…… 良久,良久…… 尉恩终于是站起身来,将两个孩子带出房门,然后嘱咐尉陈氏帮尉灵收敛遗体…… “爹,姑姑怎么睡在你和娘的房子里啊?” “因为姑姑很困啊。” “哦,那姑姑醒了是不是就会走,不然你就又要来跟我们睡觉了。” 天真的孩童嘟起嘴巴,她最讨厌他爹陪他们睡觉了。 那震天的打雷声,让他们两个晚上一点都睡不着……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稚童的问题,而是轻轻摸着他们两个的头顶。 见到自家父亲不答,姐弟二人相视瘪嘴,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看来今晚姑姑又要跟娘一起睡,然后听爹爹的打雷声了…… 第299章 ——花魁出价睡剑子 这个世界人太多了,关系网也太多了。每时每刻都有人逝去,或者降生。 一个在烟花之地的鸨母,末九流的下贱之人,根本没有人会在意她的生死。 她微不足道…… 十里秦淮并没有因为群玉阁被查封而寂静,而是仍旧歌舞升平。 在这扬州城里,每天倒闭和开业的楼子实在太多。谁记得清楚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当家花魁叫什么?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现在最为出名的,便是那位姬剑子又斩酆都之人。一柄青玉案行侠仗义,公子无双,刺穿无数女子芳心…… 九一楼最上层,一名高大青年坐在主位,身旁是一众收编慕名而来的小弟。 对了,不止小弟,好像他还有个干儿子…… “干爹,来,儿子敬您一杯!” 林桁举起酒杯,对着这个刚认的干爹提杯再敬。 自从认了这个干爹之后,他送钱给那些官府的人他们都不敢要。去到衙门里,甚至还有茶水奉上。 区区一张脸皮,抱上这只参天巨腿,那可真是太划得来…… “听闻干爹与姬叔父,再破酆都。救百姓于水火,拯扬州于危难,儿子的一群好友,纷纷想一睹干爹风采。” “今日儿子擅自做主引荐,还请干爹莫要介意。” 不得不说,林桁的马屁拍得是真的舒服,玉怜生在一杯又一杯的美酒之下。也渐渐迷失自我…… “酆都?也就那样吧,那姬夏小儿,端是会抢功劳。本来本将军已经踩好点,没想到此人竟是不讲武德,先行一步。将那后土娘娘斩于剑下……” “唉——!” 青年说到此处愤愤不平,一拳打在桌上。仿佛真有此事一般…… 林桁赶忙轻抚玉怜生后背,“莫恼,干爹莫恼,您与姬叔父情同手足。谁杀不是一样……” “不说了,喝酒,喝酒!” “这次就当让那姬夏小儿!” 经过一番劝慰,那高大将军终于是十分大度,不再计较姬剑仙抢功一事。 “玉将军,有幸听闻,您的三首《菩萨蛮》也是丝毫不亚于姬剑子的佳作。” “不知今日相聚,我等可有幸聆听佳句啊?” 一名士子打扮的年轻公子站起身来举杯,要为这场聚会开幕。好让玉怜生一吐天作,他们再心悦诚服…… 出了风头之后,难道玉怜生会记不住他这个发起人吗? “是啊,玉将军,您的三首菩萨蛮如雷贯耳。九幺玉公子,文武双全,我等早就心神往之……” 堂内众人也纷纷附和,那首‘小山重叠金明灭’,真真是难得佳作。 没有想到,玉怜生这般将门出身,内心竟是有此等柔肠百转…… 他们丝毫不怀疑这是玉怜生自己的作品,名字都摆在那了。 小山重叠金明灭,不就是菩萨蛮六式里面的招式,‘叠山金明灭’吗? “咳……咳咳……” 见到众人起哄,那位文武双全的玉公子似乎是受宠若惊。连喝酒都呛到了,林桁十分有眼力见的再次上前轻拍后背。 “今日只为饮酒,不谈这些诗词歌赋。本将军心情正不佳,腹中皆是怨气。哪有墨水,改日……改日!” 高大青年咳嗽一番之后面色潮红,再次脸红脖子粗的欲要转移话题,咒骂起那抢功的姬姓恶徒。 “那就改日,改日。” 众人见状不疑有他,毕竟如此盛怒之下,确实不好挥洒文采。他们只得接连举着提杯,为这位参将大人鸣不平…… 酒过三巡…… 见到玉怜生的怨气也渐渐消散,话题再次回到那位剑子大人身上。 “敢问玉将军,不知您和剑子大人,现在身边可有侍奉之人?” 询问之人态度极好,甚至眼神揶揄。 “你现在在的这座楼子,都是我们九一楼旗下的产业,你觉得,我们缺女人?” 听到问话,玉怜生嗤笑一声,这条街上最火的青楼,都是他姬哥的产业。竟然有人问他要不要女人陪。 他想笑啊!! “不是,在下不是这个意思,玉将军和姬剑子人中龙凤,哪里会缺那侍奉之人。” 男子赶忙告罪一声:“但是小生这里,有一事相问。寻不到剑子踪迹,不知将军可否转告?” “什么事?!” “本将军难道还做不得主?!” 高大青年冷哼一声,似乎在对这句话很不满。看不起他九幺公子是吧? “若是别的事,将军自然能做主。但是这件事,还真是非得姬剑子本人来才行……” 见到玉怜生面露不快,那公子赶忙斟酒,自罚三杯。 然后对着玉怜生缓缓说道:“凤鸣院那边,那位玉心花魁。出价给小人,八千两,请小人牵线搭桥,助她上剑子玉榻……” “啊?!” 这贵公子此言一出,沉默的不仅仅是玉怜生。 一众在场的公子哥也纷纷张大嘴巴,手里的酒杯更是僵在空中。 花魁娘子,花八千两银子,把自己送给人家玩? 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郭……郭兄,你再说一遍?” “这八千两,是剑子出,还是那位花魁娘子出。” 与那公子相识的另一位富商少爷,难以置信的再次询问。生怕自己听错。 “是那位花魁娘子出,而且,不止那位玉心花魁。城中不少美娇娘,都在惦记着剑子……” 郭松话音一落,场面顿时炸开了锅! 玉怜生更是将酒杯捏碎,鲜血流了满地! “姬夏小儿,你何德何能?!!!” 姬夏突破悟道他都没有破防,但是听到这件事情,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玉怜生此时真是比吃了屎还难受。 那畜生不就是长得比他俊俏些吗?自己还长得高呢?怎么就没人花钱来嫖他玉怜生! 玉千牛忍不了了!恨不得立马提刀,将那姬畜斩于刀下…… “干爹,冷静,冷静……” 林桁连忙拦住酒劲上头,滔天盛怒的玉将军,让他不要冲动。毕竟那柄青玉案可不是吃素的…… “干爹,不如这样……” 林桁稳住玉怜生之后,附在他耳边轻语,只见那高大青年越听越是欣赏。直到最后泛起笑意…… “这样一来,不仅是姬叔父爽了,干爹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辛苦钱。何乐而不为呢?” “姬叔父事后,怕是都恨不得与干爹杀鸡结拜!” “嘿嘿!” 那富商公子挑眉一笑:“您说对吧?干爹。” …… “嗯,嗯……我儿此言,甚是有理!” 玉怜生拍了拍林桁的肩膀,表示对他的的计划十分欣赏与赞同…… 第300章 ——诚恳老实姬剑子 玉怜生这边在决定计划之后,与林桁一行分成两派如火如荼的展开行动。 而那位姬公子浑然不知,还在房内品着清茶,查看账本。 “凌娇娇,我再说一次,不要拿你的胸来摸我的手。” 姬剑仙是真的生气了,他已经警告过凌娇娇很多次,不要拿胸来蹭他的手。但是凌娇娇老是仗着势大欺人。 “知道啦公子~” 小花魁嘟着嘴唇,一脸崇拜的朝着正在算账的谪仙少年痴痴笑问道:“公子,听说那妙桐姿容绝美,万种风情,不知比起那位沁园琴首如何?” 凌娇娇说到此处之时,心底升起些许醋意和自卑。 这两大镇楼级别的花魁,说来都是为姬夏而死。但是姬夏连她们都看不上,她和乐悦的幻想,感觉愈发遥遥无期…… “嗯……这个……” 姬公子闻言停笔,捏着下巴仔细想了想。 论到样貌,妙桐也是天姿国色,不然也不会成为这十里秦淮有名的花魁。 论才艺,谢筝会弹琴吹箫,有点实力。 妙桐的话,自己还没有体会过,不是很好评价。 但是论到主动,谢筝还是稍逊一筹。 妙桐在床下都能叫自己主人,说到打分,自己还是比较偏向于她…… “谢筝和妙桐比起来的话,是差这么一点。有一说一,那个妙桐比较烧。她赢了。” 谪仙公子给出中肯评价,确实是妙桐赢了。 要不是她想暗杀自己,自己还真想给她就给了。 有点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娇娇也可以的……” 就在谪仙公子评价完毕,准备继续查账的时候。那只握着毛笔的右手被人轻轻抬起。 凌娇娇将毛笔放回笔架,一对玉手拉着心上人右臂,“不信公子你摸一摸娇娇的真心。” “嘶——!” 一阵温软触感袭来,那两只玉兔忽然蹦出,在谪仙公子手上不停变换形状。 “你不要闹,公子现在要查账。” 姬夏微微叹气,将手抽回。可是凌娇娇哪里肯放过他,小花魁扭着身子坐到他怀中。 “公子躺着就好,娇娇帮你举着账本。” 美貌女子说完之后,将账本从桌上拿过。又将心上人的两只大手放在刚刚的位置,春光乍泄,景色迷人。 “主人想打钩就捏右边,想画圈就捏左边,好不好……” 勾魂夺魄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姬剑仙浑身都酥了,就在他鬼使神差,想要答应下来之时。 “姬哥,在干嘛?!” “砰——!” 玉怜生一脚踹门而入,“今晚喝酒啊,姬哥……” “不好意思。” 凌娇娇的上衣已经拖地,虽然曼妙身姿被姬夏身影挡住。可是那美人纤腰都看得清清楚楚,幻想都幻想得出来前面是哪般景象。 高大将军看到如此香艳情形,赶忙背过身去。当做无事发生…… “玉将军有事找我,你先出去吧。” 谪仙公子十分正经,替怀中娇娘拾起掉落在地的肚兜。 “哼——!” 被撞破奸情的凌娇娇羞得满脸通红,穿好衣服之后,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跑下楼去。期间还不忘回头狠狠剜了玉怜生一眼。 这些日子,小花魁早已把自己当成姬夏的人。就连胆子都大了许多。 “下次能不能有礼貌一点。” 谪仙少年擦了擦手,继续拿起毛笔勾画账本。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高大青年赶忙道歉:“我的…我的,不好意思姬哥。” 随后玉怜生又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姬夏身旁。对着这位小剑仙揶揄笑问道:“姬哥,刚刚你们在干嘛?” 玉将军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光天化日之下做那种事情还不锁门,真够刺激的。 他倒是要看看,姬夏会找什么理由回答他。 玉怜生已经能想象到姬公子辩解不成,恼羞成怒的神情了…… “刚刚啊?刚刚她脱衣服,叫我摸她奈子。我就摸了,很大,挺舒服的。” 那名俊美得不像话的谪仙公子头都没转,拿起茶杯饮上一口之后。随意回答着玉怜生提出的问题。 “不是……你……不是……” 这位贵胄公子的脑子再次被谪仙少年一句话搞到宕机。 他不明白啊?!姬夏是怎么能这么正经说出口的。 “对了,过两天我可能就要走了,你在这里要好好保重。” 姬夏看着他勾画的账本,基础已经有了,只要一直传唱这些词曲。然后让凌娇娇她们模仿笔记售卖签名版。估计几个月就能填上亏空。 如此一来,任务总算完成。 他也可以前去挑战贺静山,拿下悟道第一的名头之后。对着这个江湖武林发号施令。 剑庭是自家的,青羊道宫封山。再去跟玉昭借来血浮屠…… 这个江湖要怎么反抗他,姬公子不敢想。 只能说反抗不了一点,只能被他按在地上摩擦。 到时候假意臣服,养精蓄锐,怂到自己问天那时候,谁还跟你听话。 找个深山带着谢筝他们隐居,等到出来的时候悄悄惊艳所有人。 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把京城那个死太监给做掉,让你嚣张…… “兄弟,一起走?” 见到姬夏难得的认真语气,玉怜生也没有再调侃。而是再次询问了这个问题。 “算啦,好好在这当你的扬州参将就行。我和沁儿成亲的时候,会叫你来证婚的,放心吧大舅哥。” 姬夏合上账本,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又对着玉怜生的肩膀拍了拍,“早点成亲,这个江湖,还有人生,其实也就那样,不好玩的……” “你在装你吗,你告诉我,你在装什么?还有你刚刚在干什么?!” 高大青年嗤笑一声,一巴掌拍开肩膀上的那只大手。“又当又立有一套的,教人家不要玩这么多,自己偷偷摸小花魁奈子。” “话可以乱吃,饭不能乱讲,是她摸我,明明是她的奈子在摸我的手。” 眼见到自己被冤枉,谪仙少年哪里忍得住,他如此刚正不阿之人。必须自证清白…… “你不信去问她,我真服了。”但最令他心痛的,是兄弟的不信任。 因为确实是凌娇娇的奈子在摸他的手,结果被这样说。到哪说理去…… 世风日下,实在让人痛心…… 第301章 ——剑子卖身众花魁 “你真踏马是真牛逼,我服了。” “不说这么多,喝酒!” 高大青年再次服输,揽过那少年的肩膀就要朝外面走。 “去哪?” 浓烈酒气传来,姬夏觉得有些不适。但是看到玉怜生这么热情,他也就没打算驳了兴致。 “去九幺楼!” “九幺楼?” “对!九幺楼!哈哈哈哈……” 高大青年哈哈大笑,上次张家把群玉阁的地契给了他之后,群玉阁再也不复存在。十里秦淮上却是多出了一座九幺楼。 现如今,虫二楼有了,九一楼也有了,他九幺玉公子,能落于人家? 万万不能的…… 就在二人有说有笑的前往九幺楼之时,坐落在秦淮西岸的一家青楼里,已经以玉怜生的名义,请来各大楼子的老鸨…… “你说这玉将军请我们来是来干嘛的?平日里的孝敬,可是一分都没少啊。” “不知道啊,新官上任三把火,估计是要重新整理一下秦淮两岸。没看到群玉阁都被端了吗……” 众人纷纷猜测,这玉怜生究竟是要干什么?是缺钱花了不成? 但是很快嘈杂的大堂便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人。 那位扬州知府家的公子,带着一名年轻人出现在首座之上。并且看架势,那年轻人好像还走在知府公子前面的样子。 “诸位,下午好啊。” “在下林桁,玉将军的义子。” “义父有一事派林某召集诸位,打搅之处还望海涵……” 富商公子彬彬有礼,让众人的愁容纷纷变得喜笑颜开,说着不碍事,不碍事……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礼貌还是身份,可能是礼貌吧,毕竟有礼貌的人谁不喜欢…… “早就听闻玉将军收了一名义子。能让玉将军青睐之人,果然不同凡响……” “林公子,可还记得在下?上回在问芳阁……” “林公子……” 一众楼子里的主事人们十分热情,主动上前打起招呼,甚至有些冷落一旁站着的知府公子章禾。 章禾内心不由暗想,这脸皮二字,果真是要不得。 林桁不过是一个外来户,一点根基都没有,竟是靠着一个义子的头衔,这段时间捞了不知多少油水。 若是当日他一同下拜…… 算了,他感觉有些做不来。 只能说有些人挣钱,是旁人眼红不了的。 况且林桁十分懂得做人,自己什么力都没出。挣来的钱还是会按照之前说好的分成给他。 章禾连一点嫉妒之心都生不起来…… “多谢诸位厚爱,多谢诸位。但是今日义父有托,不敢怠慢。” 林桁并没有因为众人的阿谀奉承而得意,而是再次朝着众人致歉行礼,一一回绝邀约…… 听到是那位参将大人有命,众人也纷纷安静下来,坐回原位。 “不知玉将军召集我等,是有何事吩咐?还请林公子细细说来。我等定当竭力以赴……” 一名看起来在众人之中比较有威望的男子开口询问,但是心底却暗暗叫苦。 这回玉怜生的上任,还没有人前去拜过山。不是他们不想去,而是玉怜生的身份实在太高。他们刚推举出几名在扬州当地比较有名望的世家,准备设宴玉怜生。 但是没想到玉怜生的敲打来得太快。莫不是这位玉将军生了气,想派这个林公子来收取好处不成? 不仅是这中年人,在场众人也意识到了这点,皆是如坐针毡,惴惴不安…… 但是林桁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们沉思之后喜笑颜开。 “好教诸位知道,那位姬剑子,乃是我义父的至交。” “说来说去,这做生意无非是为财。” “若是能够借助到姬剑子的名气,我相信各位的楼子,收入定然能翻上不止一番。” 富商公子没有废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在场的都是一些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名气这种东西对于青楼来说有多么重要。 要不他们也不会养着那‘诗公子’柳贺了。 “林公子此言,说得轻巧。谁不想请来那位剑子大人入幕,可是……” 堂中众人心中一阵无语,谁人不知那柄青玉案有多大的名气?若是能请他到楼子里睡几天。怕是早就被人挤破头了,姑娘们都不带休息的…… 不过听闻林桁的话,他们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原来玉怜生并不是打算追究他们没有前去拜山一事,而且听刚刚林桁那些话,好像他还能请来姬夏题诗。 富商公子压了压手,表示让众人继续听他说下去。 “这位兄台莫急,在下不是说了吗?姬剑子与我义父,乃是至交……” “剑子身边,正缺几名侍奉之人。庸脂俗粉,自然是入不了他老人家眼。” “长话短说,只要七名花魁,起价五千两,价高者得……” 听到此处,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林桁是给姬夏‘选妃’来了。 镇楼花魁,还要花钱让人玩,说起来确实是有些离谱。 可是那位小剑仙的名气实在太大,光光是那九一楼。加上印刷诗词卖往各地,每天至少数万两进账,看得他们那是一个眼馋。 “五千两,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价格。邀月楼出了。” “不知剑子大人,能否为我邀月楼作诗一首?您又是否能做主?” 一名看起来贼眉鼠眼,精于算计的男子率先开口。 想通利弊的各大青楼掌柜还有老鸨也纷纷开始出价。 若是真能换得姬夏一首诗词,带来收益的可不止这几千两…… “林公子,恕在下多想,不知玉将军,是否真能请得动剑子大人?” 就在这时,有聪明之人站出身来。他很奇怪。 这些事情,为什么会是由玉怜生一手操办,姬夏手底下九一楼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让玉怜生这个外行来做。他不明白…… 若是遭了骗,他们到哪说理去。 玉千牛那口菩萨蛮砍不动青玉案,还是砍得动他们的…… 谁敢讲道理啊? “对啊,林公子,这真是姬剑子的意思?” 听到那老鸨的疑问,刚刚还竞价得如火如荼的众人纷纷安静下来。如果姬夏真要做这些事情,为什么不让九一楼的人来。而是让这几个世家公子。 毕竟这些事情,在这些公子哥眼里,都是腌臜之事。怎么如今这么兴奋,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林桁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此等情形一般,抬了抬手让众人安静。 随后他又朝着后堂微微一笑:“温娘子,休息够了吧?” 随着林桁的话音落下,温如玉放下手中茶盏。 “区区这点银钱,也配让我家剑子赋诗?” 一道慵懒又魅惑的声音传来,一名美妇人摇曳着婀娜身姿从后堂缓缓走出…… 她本来是不想背叛姬夏的。 但是玉怜生和林桁给的条件实在是太动人了。 本来玉怜生打算要十个名额,不然怕姬夏死在床上不好交代。 温如玉讨价还价,硬生生拿下三个,包括她自己。这才满意的加入了玉怜生一边。 她怎么舍得忤逆那谪仙少年,只不过那少年太可恶了些。将她逗得汁水横流然后又装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着实可恨! 温如玉不知道馋了姬夏多久,但是一直没有机会。然后这两天那坏人又说他准备离开扬州…… 她心急如焚,迫不得已,这才让玉怜生和林桁钻了空子。 第302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 见到温如玉的到来,众人仿佛跟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权老三,你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几千两银子,就想让我家剑子题诗?” 美妇人出现的第一时间,便是朝着那第一个出价之人开口嘲讽。 现如今,谁不知道姬剑子的诗句到底有多值钱。 几千两题诗?还能让姬夏陪睡,哪有这么好的事? 听到美妇人的怒斥,那被称作权老三的男子脸上一阵青白。 但是他又完全不敢得罪温如玉,若是以前的燕春楼还好。温如玉敢骂他,他能直接给这臭婊子骂得跳入秦淮。 可是现如今,燕春楼摇身一变,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九一楼。 坊间更是传言,那位剑子到来的第一天,就将温如玉收入房中当了奴儿。 权老三哪里敢得罪与她,只得弯腰赔笑:“温娘子说得是,说得是,是小人失言……” “这还差不多,继续出价吧。” 美妇人娇哼一声,两只凝脂白玉般的浑圆玉腿交叠。坐在旁坐之上,与林桁和章禾平齐。 这位温娘子俨然已经把自己当做那位剑子大人的外室。 见到林桁与章禾没有面露不快,众人更是心中暗道:日后在这十里秦淮,温如玉怕是也不可轻易得罪。 “相思坊,出价一万一千两……” “明月轩,一万一千二百两……” “绮梦楼……” 随着众人的竞争,价格也从五千两不断上涨。 林桁和章禾看着这般姿态,说不羡慕是假的。 他们羡慕的,并不是姬夏今晚能赚多少钱。而是那位剑子大人的艳福怎么就这般深厚…… 自古以来只有王孙公子千金买夜,何来花魁娘子奉金求欢? “温娘子,请……” 林桁亲自给温如玉倒上一杯清茶,这般举动让这位美熟妇受宠若惊。 温如玉纵横风月多年,这么能放下身段的公子哥,她还是第一次见。 “贱妾多谢林公子。”温如玉赶忙致谢,接过清茶之后朱唇轻抿,再次对着林桁礼貌微笑。 林桁见到她不是那般小气之人,也难得的揶揄一笑:“恭祝温娘子,今夜心想事成。” “林公子莫要调笑贱妾,残花败柳,能得剑子怜惜已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 闻言,纵使是温如玉这般见惯世面的,也不禁俏脸微红,露出一道少女羞涩。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要一提到那位剑子,心中那颗沉寂已久的芳心便如同小鹿乱撞。 怦怦跳个不停…… …… 九幺楼内, 那位姬剑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遭受‘背叛’,此时场中只有兄弟二人浓浓的离别和不舍。 “明年你一去北地,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中原。” “来,玉将军。满饮此杯!” 姬夏是真的有点舍不得玉怜生,他来到此方世界这么多年。同龄交好知心的,也就莫潮和玉怜生。 而次之,最让他欣赏的两个人,便是剑山上那位铸剑堂管事。还有湘静城里的说书先生。 同龄女子什么的就别提了…… 但凡稍微靠近他,都是些不怀好意,馋他身子的。 自己想跟他们聊一些人生或者风花雪月都不行。 姬公子只能说,他很累,小夏也很累! 也唯有跟玉怜生这些好朋友们在一起,他才能找到人生的乐趣。 如今即将分别,他又如何能不伤感? “我踏马的都说,咱们兄弟两个一起走,这天下之大,谁是对手?你在装什么!”说到此处,玉怜生再次拍案而起。 “你是不是一直都拿兄弟当做是那种满脑子都是女人的瓢虫?!” “砰砰砰——!” 高大青年越说越生气,连连砸了三下桌子。 谪仙少年撇了撇嘴:“我不知道你在急什么,难道你不是?” “去了边关,你就只能去窑子里找那些大字不识的失足农妇咯。” “还不如听你爹的,在这扬州城里好好当你的参将。至少将来死了都不亏不是?” 姬夏笑了,他要是有这么个爹。做梦都能笑醒。 玉怜生这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些窑子谁还去啊?我直接把依依带下去。” 玉千牛不屑一笑,当初他是因为年纪小。没有去过,才会跟着祁连卫青去找那帮窑姐。 如今回了金陵,体会过什么叫做真正的温香软玉和灵魂。 那些风骚的美貌窑姐他一眼都不带看的。 情绪价值懂不懂啊? 情绪价值…… “话说,你怎么还不娶妻?家里没帮你说吗?” 姬夏十分奇怪,像玉怜生这般顶天贵胄,一般十来岁早就应该在家里的安排下。跟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成了亲才是。 怎么到现在,还只有柳依依一个侍妾,连个正妻都没有。 听到此话,玉怜生沉思片刻…… 然后他摇了摇头叹气一声:“原本有的,但是被一个畜生抢走了。没办法……” “什么?!!” 谪仙公子闻言拍案而起,或许是酒劲上头,似乎比起玉怜生的反应还要激动: “是哪个天杀的畜生,玉将军你且说来,咱们两兄弟把他砍成十八块!” 听到自己兄弟被牛,姬剑子哪里还忍得住。当下便要宝剑出鞘…… “别冲动别冲动,那畜生有点实力的。” 见到少年要为自己出头,高大青年闻言一阵感动。“要不算了吧,反正我和那女子也看不对眼……” “那不行!你能忍,兄弟不能让,本剑仙就是要给这不知好歹的小子砍成一百八十段!” “别,他有点势力的。” “我管他?你说,是哪位皇子,不砍成十八块我也得给他打得三年五载爬不起来。晚上再把他姐姐给好好……” 或许是这烈酒真的有点醉人,加上浓浓的离别之意,姬剑子已然有些神志不清的模样。 “慎言,兄弟,慎言……” 高大将军闻言大骇,赶忙捂住了姬夏的嘴巴。要是隔墙有耳还得了? “姬哥,你别激动,那个畜生不是别人,就是你,就是你姬大剑仙……” 见到姬剑仙一副已经按不住的模样,玉千牛最终说出实话…… “当年家里要给我说的亲,不是别人,就是沁儿。” “啊?” “那没事了,你先松开我。” 听到玉怜生的话,姬公子终于冷静下来。 高大青年见到姬夏被自己耍到,哈哈大笑之后也放下双手,坐回原位。 “兄弟,你等着,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谪仙少年沉思许久,最终双手掐住自己脖子。“我马上就死在你面前!让你出了这口恶气!” “别搞这些,坐下喝酒。” “我不,我就要死!不然怎么给你一个交代!” “嗯,那你死吧。” “我真死了?!!!” “你倒是死啊!” “我真的死了!!!!!” “你踏马死啊……” “我踏马真……” ……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去你吗的!” 良久之后,这两个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人突然相视一笑。 随后更是勾肩搭背,哼起谪仙少年在路上动不动就放声歌唱的一首曲子…… 玉怜生本来觉得这首曲子十分土味,但是被姬剑仙熏陶久了之后。 竟是自己有时候也会不自觉也会跟着哼上两句…… 对了,怎么唱来着? 好像是:“为救陈郎离…家远啊……” 第303章 ——鸳鸯帐内魂骨酥 就在这两名俊杰看着窗外夕阳,感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人生哪有不散宴席之时。 倾盆大雨没来由的哗哗落下…… 夏季便是如此,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便珠落玉盘…… “姬哥,我休息一下。” 玉怜生由于上一场的酒劲未散,又跟姬夏豪饮。早已醉意熏熏,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多时便打起呼噜。 而那少年则是来了兴致,他唤来炭火,推开阁门,拿起一壶清茶来到阁楼之外…… “山客龙钟不解耕,开轩危坐看阴晴。前江后岭通云气,万壑千林送雨声。” “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不嫌屋漏无乾处,正要群龙洗甲兵。” 经历了这么多,姬夏似乎有些明白,这首《观雨》的意义究竟何在。 特别是逐渐体会到身不由己这个词的含义,更是让他唏嘘…… “公子,真是好诗才。” 端来炭火和糕点的侍女,正巧听到姬夏吟出此句。 她原本不敢打扰贵人兴致,但是看到那张不似人间的容颜,她没来由鼓起勇气与那谪仙少年攀谈起来。 “是吗?谢谢你的夸奖。” “姑娘可否替本公子取来笔墨?” 出乎意料的是,那名谪仙公子十分有礼貌,甚至来了兴致要题词一首。 小侍女能够与他说上话,已经觉得是人生所幸。听到他的吩咐自然是不敢怠慢,不过片刻便带着笔墨出现在姬夏面前。 “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哈哈哈……” 俊美如妖的谪仙公子站起身来,纤长挺拔的身姿看得小姑娘一时竟是痴了。 姬夏不停念叨着那句最喜欢的词句,然后在这楼阁中的大柱之上题词。 少年谪仙挥洒笔墨,一个个鹤立竹骨的大字也随之跃然柱上。 这是他的志向,也是代表着他永不服输的态度。 总有一天,他要任何事情也束缚不住他……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他要海阔凭鱼跃,他要天高任鸟飞…… 少年郎做完这一切之后闭眼听雨,脸上更是露出难得的笑意。 他离自己想要的越来越近了…… “笃!” “笃笃——!” “玉将军,林公子求见。”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之声,侍女在姬夏的点头示意下将玉怜生叫醒。 高大青年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姬哥,什么事?” “有人叫你,好像是你那个干儿子。” 姬夏倒上一杯热茶,单手掐诀,一道剑气送到玉怜生面前,只见那茶水纹丝不动。芳香沁鼻…… “姬哥,你这招,有点帅的。”玉怜生端起热茶大饮一口,只觉得满齿茶香。连脑子都清醒也许。 “你说刚刚谁找我来着?” “你那个干儿子。” “哦……哦!!!” 玉怜生忽然猛的站起身来,差点忘记了。 自己还有计划呢…… “你干嘛?火急火燎的。”见到玉怜生这般急躁模样,姬夏不由得开口询问一声。 “没……没事,待会带我干儿子来跟你喝酒。” “他蛮会搞气氛的。” 玉怜生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一副老实憨厚模样。 “不用了,我不想认识他。” 天色渐暗,谪仙公子闭上双眼,聆听着秦淮两岸那些撑着伞还要招呼客人的谄媚嘈杂声。竟是觉得这十里秦淮,也不过是人间烟火罢了…… 而对于玉怜生刚刚提到的那位义子,姬剑仙嗤之以鼻。 这般人也要介绍给他认识? 一个见面就认爹,毫无下限,毫无尊严的人。 怎么配和他姬公子做朋友?!! 笑了! “行……行,那你在这等会。我去去就回……” 玉怜生闻言伸了伸懒腰,招呼侍女照顾好姬夏之后独自下楼。 作为兄弟,在临走之前,肯定是要送给他一份大礼啊…… …… “干爹,这是那几个花魁的名单,已经定下来了。不知您那边?” 楼下雅间内,一名富商公子递过各大楼子交来的定金和名册。 玉怜生将银票揣进兜里,名册连看都没看。 一来是不认识,二来是在这秦淮两岸当花魁的,这姿色自然不用多说。能差到哪去? “今晚叫她们过来吧,我叫你买的药买好没有?” “买好了,都在这呢干爹。”林桁恭敬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 “行了,这里没你事了,滚吧。” 高大青年摆了摆手,然后站起身来便要往楼上走去。 “诶……好,干爹您慢走……” 林桁有些失落,他还指望着玉怜生能带他上桌,跟姬夏认识一番呢。 但是失落归失落,意见自然是不敢提。 他只得悻悻拱手,恭送这位比他年纪还小的干爹离去。 …… 楼上,喝了一碗醒酒汤的玉怜生再次找到姬夏。 “来!” 高大青年拉过一张檀木椅,坐到煮茶的少年身旁。递给他一坛酒水。 姬夏接过酒坛,笑问一声:“你还行不行?!” “呵——!” 玉怜生摇头嗤笑,轻碰姬夏手里酒坛之后便举着整个坛子痛饮。 “哟,玉将军海量啊!” 谪仙公子见此情形也哈哈一笑,不甘示弱的大口痛饮起来。 但是喝到一半他停了下来,他觉得这个酒的味道,好像似曾相识…… 自己好像在哪里喝过…… 但是一时之间姬夏有些想不起来。 “姬剑仙,就这?!” 就在谪仙少年思索之际,玉怜生早已提着空坛子挑衅起来。 姬夏也没有多想,玉怜生一个男的,总不可能给自己下药吧? 随即他便继续举坛,毫无喘息便将整坛酒水下了肚。 “姬剑仙,海量啊!” 见到那少年饮下整坛酒水,玉怜生揶揄一笑:“上回在鄂州,兄弟还记着呢。到了扬州,怎么着也得把你招待好。” “招待什么?!” 姬夏听着奇怪的话语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你不是招待得挺好的吗?” 他不知道玉怜生为什么突然说这么奇怪的话,他们俩谁跟谁啊?玉怜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 就在姬夏还要继续追问之时,小腹突然升起一股炙热…… “你踏马,给老子喝的什么?” 姬剑仙感觉小夏愈发生机蓬勃。 他终于想起来,那酒的味道在哪里喝过了。 这不就是谢筝那天晚上干的好事吗? 谪仙公子揪住高大青年的衣领:“你踏马的,你给老子喝的什么?说!” 面对姬公子的质问,玉怜生只是打了个酒嗝,然后大笑一声:“放心,兄弟不会害你!” 随后高大青年朝着门外拍了拍手。 “进来吧。” 随着玉怜生的声音传出,雅间大门被缓缓打开,屏风后面走出数名身着轻纱,体态婀娜的貌美女子…… 姬夏努力压制着体内的灼热之意,放眼望去,居然发现两三个十分熟悉的人。 “娇娇,你们怎么在这……” 他努力睁开双眼,发现温如玉还有凌娇娇她们带着一群自己不认识的美貌女子出现在此处。 “都给我好好伺候剑子大人,日后在这扬州城里,你们家的楼子,本将军罩了。” 一道爽朗笑声在姬夏身后响起,原来是那少年早已脑袋发昏。玉怜生什么时候从他手中挣脱的他都不知道。 “是,将军……” 听到玉怜生的承诺,一众花魁纷纷拜谢。 可是令她们最欣喜的不是这位将军给的承诺,而是切切实实看到了那传说中的剑子大人。 坊间传言他比那掷果潘郎丝毫不差。 如今一见,她们觉得说错了。 虽然没见过那位潘郎,但是怎么想。他都是比不上眼前这位剑子俊美的。 他简直不像凡人…… “主人,娇娇替您更衣……” 玉怜生出去之后,房内灯火悄然熄灭。 “如玉……住手……” 此时那少年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他不知道玉怜生到底给他下了多猛的药,他只觉得浑身都要炸裂开来。 姬夏再次努力睁开双眼,借助着月光,他看不到任何东西。 眼前全是白茫茫一片。 温香软玉乱人心智,似那祸乱道心的妖魔。 大战一触即发。 姬剑子以肉体凡胎力挽狂澜。 少年剑仙在九幺楼内,一人一剑将一众噬人心骨的美艳狐妖杀得丢盔弃甲,连连求饶…… 迷魂阵中,有剑仙汗流浃背,怒战锁骨菩萨。鸳鸯帐里,蛮腰索命,少年持宝剑降妖除魔…… 摄魂旗下,筋酥骨软,红粉骷髅尽数殒命…… 端是一个正气凛然…… 第304章 ——大林寺佛子点化 十里秦淮,可以说是整个大齐寻欢作乐最的最佳场地。 也可以说是这世上污浊不堪之所。 每日不知有多少来往商车,从各地运来妙龄少女。 她们有的是家里穷得实在没办法,父母主动卖了寻个出路,贴补家里,至少还能活着。 有的则是被人贩子哄骗前去外地讨生活为由,直接骗来此地。 这还不算最惨的,至少她们心中不曾抱有任何期望,来到这烟花之地后大部分会乖乖听话,受不了多少打骂。 最惨的是那些被情郎拐骗而来,糊里糊涂签了卖身契约的刚烈女子。 十个有六七个会从画舫之上跳入秦淮…… 死了倒也还好,若是被救上来。便会被严加看管,每日侮辱打骂,直到你心甘情愿接客为止…… 接了第一次,便有第二第三次,长此以往。再矜持刚烈之人,也会沦为这繁华下的奴隶。心甘情愿为了些许金银,将自己洗净剥光…… 与其形成强烈对比的,便是豫州的大林寺…… 那里日夜萦绕禅音,洗涤心灵,香火不断…… 可是世间真有如此净地吗? “韦陀师兄,麻烦你了。” 一名额间点有朱砂的小沙弥,将自己身上那担子水交到身旁虬髯汉子肩上。 那光头汉子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挑起两担清水朝着山门走去。 这二人正是明不详与韦陀。 自从上次在鄂州吃了瘪,明不详不战而降。 他们回到寺中,便被方丈勒令挑水砍柴。每日各五十担,纵使二人有武艺在身,也被这数十趟来回折腾得头昏脑涨,直到戌时才挑完这最后一担水。 若是二人齐心协力也就罢了,总不至于到了深夜还如此凄惨。 主要是那小和尚,仗着自己是佛子身份。明面上受了罚,背地里却是什么也不干。 韦陀每每催促,明不详总会直接摆烂打坐。说自己是佛子,是这座大林寺以后的主人,没多大事情。 甚至叫韦陀一起休息,方丈爱怎么办怎么办。 韦陀哪里敢听他的话,方丈可是点化他的恩人。在韦陀心中,方丈的话比佛祖还管用。只得默默一个人承担所有。 但是人吃亏久了也会累。 终于有一天,韦陀忍不住了! 他前往大雄宝殿,抱怨着那佛子的所作所为。 方丈亦是怒火中烧,叫来明不详。 没有想到,明不详受罚之后,仍旧如同往常嬉嬉笑笑。似乎方丈的训诫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韦陀无奈,只得每日独自承担起二人责罚…… “哎哟——!”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韦陀觉得自己能够休息之时。 在山门处撞上了一个冒失的玄字辈弟子,大和尚虽是稳扎不动。但是水桶却被那弟子打翻…… “哪个不长眼的,这么晚还未沐浴。去河里洗还不成,挑水回寺里洗?” 被撞个满怀,浑身湿漉漉的弟子刚起身便不断抱怨,但是等他抬头趁着月色一看,顿时慌了神…… “韦……韦陀师叔祖……” 玄立冷汗直流,怎么会遇上这位爷爷。他不是跟佛子前往鄂州问道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们这些小辈弟子,早就听说过这位师叔祖的威名。 稍有不如意,便大发雷霆,如同狮吼一般。 虽然他不会打你,但是这顿叫骂,能把你吓得肝胆皆寒…… 上次他师兄,便是冲撞了这位师叔祖。被瞪了几眼,回去之后整个人打了几天摆子,最后还俗下山…… 自己这回,怕是难逃一‘死’了…… 小沙弥紧张的闭上了眼睛,双手交叉在前等候发落。 玄立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好不容易才有个吃饱饭的地方,就算是被打骂,也不能轻易下山…… “你没事吧?” 预料之中的叫骂并没有传来,小和尚颤颤巍巍的睁开一只眼睛。 那威严的虬髯和尚虽是一脸不耐烦,还喘着粗气。但是却没有打骂于他…… “没……没事。” “是玄立冲撞师叔祖,要不玄立下山帮您老重新打一回水吧。” 小和尚受宠若惊,赶忙揽下罪责。寻求弥补之法…… “不用,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吧。” 韦陀暗骂一声晦气,转头便提起那只空桶…… 小和尚则是看着虬髯和尚的背影一阵后怕,但又没有这么怕。 原来韦陀师叔祖,也没有传说中那般吓人嘛…… “师兄,怎么又回来了?” 见到韦陀又从山上下来,躺在地上,叼着狗尾巴草仰望明月的明不详转头一问。 虬髯和尚只是打着水,没有任何抱怨。 “没什么,水桶翻了。” 只是片刻,那两只水桶便回到肩上。再次留下那位佛子独自赏星…… “方丈,看多久了?出来吧。” “没多久,我是跟着韦陀下山来的。” 了空方丈从明不详身后出现。“佛子觉得,韦陀现在是否可以担任监寺?” 了空的称呼十分奇怪,佛子二字,从他这个方丈嘴里说出,竟是有些敬称的意味。 小沙弥笑了笑:“你是方丈,你问我?” 闻言,了空也不再询问此事,而是向小和尚问起天都山一事。 “那位剑子大人,真有这么强,令佛子不战而降?” 他很奇怪,明不详的一身不动明王功甚至比他这个方丈还要领悟得深刻,身上更是有无数连他都参悟不了的佛门功法。只不过明不详内力不够,威力不足而已。 但又怎么会惧怕一个姬夏? “此人自有天收,何须我佛出手?” 明不详给了空方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然后又带着回味说道:“锦州大总管玉昭之子玉怜生,不知方丈了解几何?” 这位佛子跳过话题。 与道家那几位就算要道统灭绝,也要斩杀姬夏的天师完全相反。他们更害怕佛门香火被一剑斩断…… “佛子怎么会对玉怜生感兴趣?” “虽是名为怜生,可是这位小将军菩萨蛮下,早已不知屠戮多少亡魂。” 了空虽然对玉怜生了解不多,但是他的事迹。还是听说过些许…… 如此暴虐杀伐之人,是该镇压…… 第305章 ——姬剑子昏迷不醒 “他与我佛有缘。” 明不详看着一道方向莫名一笑:“玉怜生佛缘深厚,左右护法缺一,可皈依我佛。” 了空突然想起,佛门有一诫训。 “佛子所言,莫非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和尚说完又摇了摇头:“可是玉怜生出身贵胄,声色犬马。又怎么会受得了佛门清静。” 招揽玉怜生的想法一出,了空当即否决。 那是谁的儿子?锦州大总管,上柱国。玉怜生就算什么也不做,靠着父辈祖辈的积攒,他依旧是这片土地上的主人之一。 富商公子回头是岸是屡见不鲜。 但是又有哪一人这般出身高贵。 有高贵者信佛也是不假,但他们亦是舍不得这红尘。只会花重金请来替身出家,自己仍旧身居高位…… 明不详抛出左右护法一名,可见是真的有培养玉怜生的想法。 但是大林寺没有那个资格啊…… 就算玉怜生想来,玉家又怎么会让他来。 怕是刚上山,锦州军便能将整座大林寺围起来。 毕竟玉昭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若有心在,何处不是极乐?” “方丈,你多想了。” 小沙弥十分没有规矩的拍了拍了空的肩膀,这位方丈早已没有当初的向佛之心。 连他自己都没有感受到。 他终日为了大林寺的利益来往操碎了心,佛心反倒不如那些刚入门的弟子…… 这位没有用字辈的佛子独自离开河畔。 只留下那忽然受了冷落的了空方丈独自冥想…… 他好几次想开口留住明不详辩解,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 翌日, 扬州—— 十里秦淮炸开了锅…… 那位年轻剑子夜御十女,昏迷不醒的消息从九幺楼中传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过数个时辰,整个扬州城便沸沸扬扬传起这闺香艳事…… “怎么不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那琼玉楼的枚音姑娘,出来的时候腿都打着摆子,要不是侍女搀扶,怕是都上不了马车。” “是啊,好像‘抚弦居’的似心姑娘,也从那九幺楼后门走出……” “姬剑子真乃我辈楷模……” 一众食客纷纷羡慕起姬夏的艳福,那位枚音姑娘和似心姑娘,可都是这十里秦淮叫得上名的花魁。姿色自然不用多说,任何一个背后都是有王孙才子追捧的…… 没有想到,皆是上了一人之榻。天道何其不公也…… 但是也有那清醒之人,一下子另辟蹊径…… “姬剑子能够如此勇猛,自然是少不了我家掌柜研发改良的“笙歌舞”。” “我家掌柜可是那位俞神医的记名弟子……” 扬州城西市的一家小医馆内,原本门可罗雀的医馆人满为患。 那些跌打损伤之药物是一瓶也没卖出去,平日鲜有人问津的“笙歌舞”却是已经快要断货…… 原本三两银子一包的价格,已经被有心之人炒到八两,药铺掌柜的亲传弟子笑得合不拢嘴。亲自上阵解说。 “这笙歌舞,可是蕴含一百零八种药材,人参,鹿茸,鹿鞭,枸杞,牛欢喜……” “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熬制晾晒,最后再磨成粉末……” 小后生的嘴巴不停在宣传着‘笙歌舞’的独到之处,听得一众前来抢购的家丁们如痴如醉。 若不是府里老爷催促,说要试试效果。 他们还真想听这小后生口若悬河…… 九幺楼内, 一众莺莺燕燕在‘进食’完毕之后早已离去。只剩下温如玉还心疼的抚摸着面色惨白的少年。 “大夫,快上去看看我兄弟。” 门口传来玉怜生的推门之声,他身后还跟着扬州城中最有名望的医师。 那群女子走后已是日上三竿,玉怜生本想前来打趣姬夏。 但是那谪仙少年早已嘴唇发白,整个人软塌塌的瘫在床上昏迷不醒。 玉千牛吓得亡魂皆冒,赶紧亲自去城里唤来医师…… “这位娘子,还请让开。让老夫看看姬剑子……” 过来的路上老者也听闻了这场战役,如今看到那谪仙公子模样。不禁评价一句, 真是人帅坤八累啊…… 这般俊美,怪不得那些小娘子要将他吃干抹净…… 老者捋了捋胡须,然后两指把住姬夏脉搏…… 仅是瞬间,几滴冷汗便从他额头上流出。 这少年的脉象全无,分明已经是死人之相…… “大夫,怎么样了?” 昨夜承受雷霆雨露,尚未缓过神来的美妇人焦急问道,她的声音甚至还带有些许沙哑。 这位剑子大人昨夜实在是太过勇猛,一身气力犹如蛮牛,她们几人能捱到早上已经实属万幸…… “这……嗯……这……” 老者欲言又止,本就能夹死苍蝇的眉头更是紧皱。似乎是那少年情况不妙…… “先生,我兄弟到底怎么样了?” 玉怜生看到这般模样更是焦急,赶忙抓住那医师手腕。 “将军,不瞒您说,准备后事吧……”老先生摇了摇头,将左手从玉怜生手里抽回。背上药箱准备离去…… “准备后事吧……” “准备后事吧……” 这一声声犹如惊雷在玉怜生和温如玉心底炸响。 姬夏就这么死了? 那位剑庭千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就这么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玉怜生想到姬夏死了的后果,嘴唇都打起哆嗦。他只不过开个玩笑,想让姬夏临走前爽一爽…… 踏马的,就这么死了? 要是剑庭知道,不得把他大卸八块?沁儿不得亲自从京城过来把他剁成肉酱? 不能死,姬夏绝对不能死! “大夫,你救救他,你救救他……” 玉怜生此刻后悔无比,他就不该开这种玩笑。 “不是老朽不想救,而是实在无能为力……” 老者朝着温如玉叹气一声:“昨夜剑子究竟服用了多少药物?” 温如玉一脸茫然,看向那位千牛大人。 玉怜生此时的嘴唇也有些发白,不仅仅是害怕被找麻烦,心中的愧疚更是已经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么多,那些粉末大概重三四两左右。” 高大青年比划了一下那包春药的剂量,对着老者不好意思说道。 “什么?!” 老者一听差点跳了起来。“三四两?” “这笙歌舞,寻常人服用一钱便可如同龙虎。这三两下肚,神仙难救啊……” 老者听闻姬夏服用了三两笙歌舞之后,赶忙摆了摆手,就连心中打算介绍给玉怜生的医师也被他一一否决。 三两笙歌舞,怕是神农在世也救不回来…… 第306章 ——虚惊一场医者奇 “大夫,大夫您再看看吧,算我求您。” 高大青年再次抱着最后一丝希冀,拉住了背起药箱的老人。 玉怜生此时如同吃了屎一般,脸上连慌张都找不见了,完全一副面无血色,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是啊,大夫,求您救救我家公子。” 温如玉的眼眶已经通红,若是早知今日,当初她怎么也不会答应帮助玉怜生。 纵然这坏人不给自己,自己也从没想过让他出任何事情啊…… 他出了事,心疼的不还是自己吗? 老者闻言叹气一声。 做他们这一行的,能救又怎么会不救?毕竟医者仁心…… 但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般光景,就算是宫中御医来了也要束手无策。 “不是老夫不救,而是他实在纵欲过度。哪有人一次性吃三四两笙歌舞的!” “不信你们去摸一摸他的脉搏,已然不会跳动,趁早通知家属吧,又是三伏天,不宜存放过久……” 老人再次摇了摇头,示意让玉怜生去把一下姬夏的脉门。 听闻此话,玉怜生的心已然沉到谷底。 但他还是不敢相信,昨天还和自己把酒言欢的兄弟就这么死了。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靠近姬夏床榻的每一步,玉怜生都像是双腿灌铅一般,沉重而又缓慢…… 那一步一步也砸在了温如玉的心底。 他多希望玉怜生能把到脉搏,说是这位老先生误诊…… 终于,玉怜生来到姬夏身旁,拿起他的左手…… 果然…… 那俊美少年整只左手的脉搏就像死水一般寂静,身为悟道武者,四肢百骸,应该无时无刻都比常人跳动频繁才是。 如今姬夏整个人的脉搏可以说是毫无生机…… “玉将军,老夫先告辞了……” 见到玉怜生把住姬夏脉搏那副神色之后,老医师顿感不妙,若是这位玉将军将火气撒到旁人身上来。他这把老骨头可撑不住…… “公子……” 见到玉怜生不说话,温如玉就算是再怎么不敢相信,也只能接受心上人死去这个事实。 悲凉之感传来,美妇人不由得抱住姬夏身子失声痛哭…… 若是他真的死了,自己也只有陪着他一死了之。 到了下面再好好侍奉他…… “啧——!” 就在三人都认为那纵欲过度的少年已经凉透之时。 被抱着的姬夏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不适,他十分不耐烦的一把推开温如玉。 然后蜷缩着身子挤到床角睡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温如玉不知所措,就连那老医师也目瞪口呆,怀疑起人生来…… “这……这……”年过花甲的老人指着熟睡少年,还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哈哈……哈哈哈……你踏马的!老子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死!” 玉怜生率先反应过来,突如其来的大喜大悲让他竟是直接失了分寸。喜极而泣……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你他吗给老子起来,我真是曹了你*那个臭*……” 在反应过来姬夏没死之后,高大青年一把拉开薄被。抓住少年双肩就是开始使劲摇晃…… “你他吗是不是想死啊玉怜生……” 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刚刚那已经被盖棺定论的少年突然诈尸,缓缓睁开双眼。 但是他仍旧面色苍白,看得出来十分元气大伤…… “水……我要喝水……” 姬夏艰难的吐着字句,一副喉咙已经干透沙哑模样。 温如玉急忙起身准备前去倒水。可是却被玉怜生抢先一步,整个茶壶都拿到姬夏嘴边。 “姬哥……来,水来了,喝水……” 高大青年扶起姬夏后背,将壶嘴放到他嘴边。 但是那少年已经再次双眼紧闭,温如玉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气。这才放心下来。 “看来公子是又睡着了。” 见到心上人无恙,美妇人心中紧绷着的那根细弦终于松懈些许。 “你们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倒杯水的功夫都能睡着!” 高大将军不由得吐槽一声放开姬夏,然后又细心的替他掖了掖被角。 有一说一,玉怜生心底还是蛮愧疚的…… 大庭广众,温如玉哪里敢接这么露骨的话茬,只是红了脸颊。伏在床边静静等候那位剑子大人醒来…… “奇哉,怪哉……” 花甲老人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惊骇的场面。 血肉脉搏,乃是人之根本,就算是将死之人,脉搏也依旧能够感受得到轻微跳动。 但是眼前这位剑子,明明已经是生机断绝模样…… “将军,可否让老朽再次给剑子把一回脉象?” 蓝湖有些不自信了,自己六岁开始跟着父亲上山采药。二十岁继承了家里的小医馆,如今已经行医四十余年。什么样的人他没治过,没见过…… 难道这几十年的招牌,就要砸在这九幺楼不成? 老先生想到此处,觉得是万万不能。 “看呗。” 感觉“劫后余生”的玉将军心情大好,大手一挥准备摆下酒宴,等姬夏醒来好好给他送行,当做弥补…… 而温如玉心中已经给这老登打了庸医标签。 明明人还活着,却说已经没救,准备后事。 不是庸医是什么? 但是玉怜生开口放行,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让出身位,让那老医师再次诊断起自家公子…… “怪了,怪了!” 随着再次把起脉搏,行医多年的老人不停失声大呼。 这俊美少年的脉搏仍旧不见跳动,可是身体还温热,鼻息也尚存些许。 “老朽还从未见过如此病症,医书之上,也从未记载……” “那是你看得不够多。” 美妇人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刚刚那句准备后事一出来,将她一颗芳心差点吓死。她又怎么会给这种庸医好脸色看…… “将军,可否让老朽在此住下。待得剑子醒来好好研究此症?” 老人见多识广,知道主事之人是面前这位高大将军,他并没有理会身旁妇人。 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小心眼很正常。 就算道理讲赢了,她还是会跟你胡搅蛮缠,跟她置气有何益处? 眼下要紧,是等着姬夏醒来。 若是能识得此症,说不定他蓝氏药铺可以名留医史…… 蓝湖不敢说自己已经看完全天下的医书,但是纵观整个大齐,也没有任何一人,或者一例像姬夏这般。 想到此处,老人更是兴奋。 作为一名医者的求知欲熊熊燃起。 若是条件允许,他真是恨不得剖开姬夏,看看他这具身体究竟是靠什么活着…… 第307章 ——锦瑟有女鱼幼薇 “行,你先住着吧。” 为防万一,玉怜生应允了老医师的请求。 给他在后房安排一间厢房之后,高大青年又对着温如玉嘱咐道: “好好照顾你家公子,等他醒了派人来通知我。” 见到姬夏没事,玉怜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好好处理一下扬州城这边的军政之事了。 毕竟来都来了,不管点事情实在说不过去。 “是,将军。” 美妇人转头答应,然后又看着那少年的俊美脸庞微微出神。 这坏人不说话的样子果真是美极了,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 面色苍白的少年身上多出一丝柔弱美感。 良久,直到肚子抗议,温如玉才记起来自己连早饭都没有吃。 “果真是秀色可餐……” 房内只剩二人,再无他人打扰。温如玉朝着熟睡少年脸上轻啄一口之后,这才满意的开始下楼用饭…… …… 秦淮西岸, 锦瑟坊—— “瓶儿,让你给玉将军的信送出去了吗?” 一名坐在窗前,怔怔看着手上诗词的绝美女子温柔眺望远方。 女子名叫鱼幼薇,命运多舛。本是犯官之后充入教坊司,但是幸得贵人相助,逃离了那个地方来到十里秦淮…… 不过短短三年,鱼幼薇依靠着自己的姿色还有身上那股大家闺秀之气。坐上了十里秦淮六大镇馆之一。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见识过无数诗人才子。 他们为她所作的诗词歌赋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当看到这首《菩萨蛮》,鱼幼薇不知道为何莫名的喜爱异常。 一股肝肠寸断之感也从诗中莫名由来…… 明明这首《小山重叠金明灭》里面的诗词都是美好意境…… 她想不通,她辗转难眠。 后来经过多方打听她才知道,这位九幺玉公子,便是那位新来的参将大人。 二十出头,家世显赫,年轻有为…… 鱼幼薇一下子便坠入了爱河…… 她觉得,就算是那位姬剑子的《鹊桥仙》也抵不过这首《菩萨蛮》万一…… “小姐,已经送出去了。” 侍女瓶儿十分奇怪,自家小姐怎么会突然喜欢那位玉将军。 明明她平日里喜欢往来的,全是一些文人墨客。 思来想去,小侍女觉得只有一个可能。 不出意外,应该是鱼幼薇看上了玉怜生的家世,妄想一朝得道,升天作凤…… 可是那般王侯府邸,又岂是这么好进的? 前些年这楼子里的一位花魁娘子,进远平侯府当了小妾,还没到一个月呢。就被人家正室夫人打死埋在了乱葬岗…… 死后连个埋骨安身之地都没有…… “送出去了便好。” 鱼幼薇嘴角噙着微笑,继续呆呆看着那首《菩萨蛮》。 “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果真极好……” 就是不知道那位玉将军,会不会嫌弃自己是犯官之后。残花败柳…… 若是不能侍奉身边,春宵一度,也是好的…… “瓶儿,替我梳妆。” 女为悦己者容。 鱼幼薇挑起黛眉,唤来侍女。她要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在心上人面前…… …… 扬州军营—— “什么?是那个秦淮六大镇馆之一的鱼幼薇吗?” 正在军营之中拿着毛笔随意批阅的高大青年从下属手中接来信件。 小将揶揄一笑:“是,将军,她的侍女亲自带来的。作不了假!” “哈哈,赏!!!” 玉怜生心情大好,从怀中掏出一锭官银丢给那报信侍卫。 跟着姬剑仙这么久,玉怜生好的没学会,这些败家是一学一个准。 十里秦淮六大镇馆之一相邀,说实话。 玉怜生有些受宠若惊…… 自己如果要去点,她也是不敢不接客的。 但是这主动相邀,倒是头一回…… 不会又是一个想通过自己,认识姬畜的吧? 想到此处,玉将军再次后悔。怎么就没给你这畜生药死! 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这位千牛大人打开信件…… “小女子鱼幼薇,偶然拜读玉公子佳作。心中甚是欢喜,以至于辗转难寐……” 信中,那位鱼大家将肺腑中的思念之语尽数倾诉,肝肠寸断之念更是字字珠玑。看得玉怜生的笑意渐渐收敛…… “世上真有这般,敢爱敢恨的痴情女子吗?” 打开信件,发现此信不是写给姬夏之时,玉怜生的嘴巴都要笑裂开了。 随着愈发读下去,他觉得这个女人十分聪明,想攀上他的大腿…… 但是直到鱼幼薇诉说着那些令人肝肠寸断的思念之情,玉怜生竟也没来由的揪心一痛。 仿佛自己与她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一般…… “武上行何在?” 高大青年收起信件,觉得此次不可失约…… 一名魁梧汉子走进营帐,对着玉怜生恭敬抱拳:“卑职参见将军。” 高大青年朝着桌上未批阅的军情和政事一指,“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了。” “卑……卑职……” 经历过上一次的事情,武上行仍旧有些后怕,认为玉怜生在试探他。 “明年本将军调走之后,这扬州军就交给你了。先熟悉一下吧。” 玉怜生拍了拍武上行的肩膀,示意让他坐下。 听到这位玉千牛的话,武上行欣喜若狂。 这是玉怜生第二次提起此事…… 这扬州参将一职,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卑职定当为将军肝脑涂地,以玉字军旗马首是瞻……” 魁梧汉子也不是不懂事之人,顷刻之间便想通利害,递交投名状…… “唉……武将军这话说的,这是在为扬州军民办事,为百姓办事……” 那位身居高位的贵胄公子纠正了武上行话语里的错误,然后拍着他的肩膀再次说道:“这几天,你就替本将军点卯吧。” “末将遵命!” 这位副将大人赶忙站起身来行了一个军礼。 “走了!” “将军慢走!” “将柳荫当做芙…蓉帐,鸳鸯侣……”这位年轻贵胄心情大好,哼着小曲走出军营大帐…… 武上行看着眼前本该是扬州参将才能批阅的军情蓦然一笑…… 看来这位玉公子,是真的没有将这个扬州参将放在眼里。 人不同命啊…… 自己拼杀这么多年,做梦都想得到的职位…… 还不如人家投了个好胎…… 武上行哑然失笑,随后又摇了摇头坐在主位之上,批阅起那些本该由玉怜生负责的军机折子…… 第308章 ——脂粉得沾将军颜 秋月秦淮岸,江声转画桥。市楼临绮陌,商女驻兰桡。云里青丝骑,花间碧玉箫。 入夜—— 十里秦淮便成了天上人间,花灯满路,画舫旗招,灯火通明与白昼无异。 达官贵人宝钞漫天飞舞,婀娜伶人酥胸半露。 就连在门口等候的车马行奴,也不知饱了几回眼福,看到一又一个梦中仙子。 而要论秦淮仙子里最美的是谁? 无一争议,六大镇馆。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不样样精通,容貌更是上上之选。 随便一个就算放到那金陵沁园,也是稳坐四首之一,鱼幼薇所在的锦瑟楼自然也不用多说。还未正式开门待客,早有不知几许王孙公子来到堂中喝茶静候…… “玄机姑娘怎么这么晚还未开场?” “是啊,这茶也喝了,怎么现在还不见出来……” 鱼幼薇家中未曾衰落之时,长辈为了谋福祉,曾经买来一个下人替她出家,道号玄机。 这些王孙公子们得知之后,觉得叫此道号更为风雅,便开始口口相传…… 久而久之,熟客都不再称她幼薇二字。 “诶哟,我的小祖宗,你今天是抽了什么风。” “漕运使文家公子,户部侍郎张家公子……都在下面等着你呢。好好的说不去便不去哪里行!” 老鸨已经急得跳脚,那些可都是锦瑟楼的财神爷。哪里吃罪得起…… “幼薇昨日不是跟妈妈说过了吗?今夜房中有客。” 鱼幼薇咬着嘴唇,昨天她便跟鸨母说过今夜房中有客。让外面不要挂她的牌子。 “如今又来催促,是何道理?” “我的亲女儿,妈妈也知道你纠结,但是先应付一晚。让你那情郎明日再来如何?三天,今夜过后,妈妈给你放沐三天。” 老鸨一脸苦相。 她也不想催促鱼幼薇这棵摇钱树。 但是漕运使文家的公子今日从京城回来,是那位张侍郎的嫡子请客。点名要鱼幼薇作陪…… 这两位大人,可都是朝廷正三品的大员。 他们家的嫡公子,哪里是一个小小锦瑟楼能开罪的。 锦瑟楼都开罪不起,更别提那些个只会用嘴巴哄人的才子郎君…… 金钱事小,重要的是拂了贵人的面子,日后找楼子什么不痛快,才是大头…… “知道了,妈妈再给幼薇半个时辰。” 鱼幼薇面露苦笑,约定的时辰都已经到了,但是玉怜生好像还未出现。 估摸着应该是军务繁忙,顾不及看自己这个青楼女子送去的求爱之信。 也是, 那位玉将军家世如此显赫,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她鱼幼薇再出名,也只不过是个伶人…… 何德何能可以让他这位贵胄公子开恩垂怜…… 但是想起那首《菩萨蛮》,鱼幼薇还是想再等等…… 心中有个期盼也好…… …… 而在东城的另一处,一名高大将军正在林家的成衣铺子里试着衣服。 “本将军这一身怎么样?” “干爹您这一身,真是帅极了。儿子觉得您现在比起姬叔父来也不让分毫!” “是吗?真的?!” 高大青年看着镜中的自己十分满意,既然是以诗会友。肯定不能像以前那般穿着。 所以他便找到林桁,问他如何打扮。 活爹有令,林桁二话没说。直接带玉怜生来到自家铺子试衣。把那些士子长袍全都试了一遍。 但是玉怜生实在高大,没有一件合身的。 等了半天,后房才赶工出来一套合身长袍。 玉怜生的身材本就修长,在边关多年,风吹日晒,整个人又不显得魁梧。这一身书生打扮,加上折扇,还真是颇有谦谦君子之相…… “干爹,来,上点脂粉!” 林桁唤来妆娘,打算要做就做全套。他干爹满意了,他以后的日子才能更好过不是? “啊?别了吧……” 玉怜生听到要给自己上脂粉,倒吸一口冷气之后慌忙摆手。 这些不都是娘们才干的事情吗?他一个大老爷们整这些东西,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死。 “干爹,这士子书生用脂粉,在大齐已是常事。没什么的,不信您去打听打听。” “况且,您今天要去见的可是鱼大家……” 林桁再次提出鱼幼薇,这才让玉怜生勉强同意。 “行……行吧。” 不知怎么地,玉怜生有些紧张。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敢如此直白的对他表达爱意。 这位手上沾满鲜血的少年将军心中忽然一阵鹿撞…… 若是能够让她留个好印象,上些脂粉也是值得的…… 随后玉怜生闭上眼睛,林桁摆了摆手。妆娘也从箱中取出男子所用脂粉,开始在这位铁血将军脸上涂抹。 这金戈铁血,终究还是逃不过绕指柔啊…… 小妆娘心中一阵暗笑,却又有些羡慕那位鱼大家。 若是自己也能长得像鱼幼薇那般好看就好了,能让如此贵胄公子放下身段…… 就算是立刻去死,也算值得了…… 约莫一刻钟后…… “好了!” 小妆娘收完最后一道工序,拿出一面镜子递给玉怜生。 “将军您长得可真是俊俏,保准那位鱼大家神魂颠倒。” 妆娘的一张小嘴甜得离谱,让玉公子开怀大笑。一锭二十两官银落入箱中…… “是还不错,就是有些久了。真是麻烦……” 玉怜生拿着镜子不断来回观看,他觉得就算是那姬夏小儿。如今也要避让他三分…… 令他不满意的只有这上妆时间,怎么这般长久…… “哪里,将军您是不知道,您底子好,已经很快了,若是给那些小姐们化妆。没有一个半个时辰是下不来的。” 小妆娘一遍收拾着东西,一遍转头跟那位玉公子聊天。 “哈哈哈,你这张小嘴,再赏!!!” 高大青年如今真是体会到了姬剑仙的感受。原来被人追着夸你帅的感觉,真是让人无比害羞又上头呢…… 一锭官银再次落入没有收拾好的箱中,惹得那小妆娘眼波流转。笑意盈盈…… “给本将军备马!” 玉怜生已经迫不及待,眼看就要误了时辰。 怠慢佳人,可是罪过…… “干爹,早就备好了,而且您现在这般模样,可不能再称呼自己为本将军了。” 林桁早就准备好一切,临走之时还不忘提醒一声。 “对!对……” “还是你懂事,等本公子回来,重重有赏!” 玉怜生拍了拍林桁的肩膀,他觉得这个干儿子实在是没白认。不知道省了自己多少事情,要不是他不会武功,让他来帐下当个小官也不是不行…… “干爹你开心就好。” 富商公子受宠若惊,赶忙低声赔笑。 赏不赏的不要紧,只要这个干儿子的名头自己还能继续用就好…… “开心,正好过几天扬州知府请客!到时候记得陪干爹同去!” 面对如此懂事的年轻人,玉怜生觉得实在是不能亏待他。 说完之后,那位身着书生长袍的玉公子翻身上马,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第309章 ——京官嫡子逞跋扈 锦瑟楼内, 那位刚从京城回来的漕运使公子文羽山,正在跟张含金打听扬州城最近发生的趣事。 京城实在无聊,都是一些人精。 根本找不到什么趣事,无聊得紧…… “诶,别说了文兄。小弟最近真是流年不利……” 张含金想起那顿毒打至今心有余悸。 印象之中,他这位大伯还是第一次如此对他上火。 就连他爹,听闻他的所作所为之后,都写了一封书信过来将他臭骂一顿。 在祠堂发了誓,又向大伯磕头之后,张含金的事情总算是平息下来。 在家关了许久,直到文羽山回来,他才有心情出门一叙。 “哦?流年不利,张兄此话怎讲?!在这扬州城里,还有人敢让你们张家流年不利的?” 文羽山不禁调笑,张含金的父亲可是户部侍郎。 虽然六部侍郎和他爹的漕运使一样是正三品,但是人家日后可是未来尚书的人选。前途一片光明。 在这小小扬州,他不明白究竟是谁敢吃了豹子胆,招惹张家。 “莫非是那位姬剑子不成?” 想来想去,文羽山也只能想到姬夏。听说那位小剑仙来了十里秦淮,再次写出《青玉案》传唱大齐。 但是他想不明白啊,张家和姬夏能有什么过节? 张含金就算再怎么没长眼,也总不至于自己往枪口上撞吧? “是了!文兄果然聪慧!” 张含金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与文羽山碰杯。 “啊?还真是啊?”文羽山哑然失笑:“那位姬剑子你也敢招惹,不怕自己身上多几个窟窿?” 他有些佩服张含金了,那位剑子大人雪压金陵,剑斩拘魂的故事都要被说书先生编成一万个版本了。 此等人物张含金还敢招惹,真是母牛犊子提前发育,牛了个大逼。 “不是,我哪敢招惹他,文兄还不知道吧?” “姬剑子再次斩杀酆都后土王,就在扬州。” 张含金叹了口气,那位剑子大人他哪里敢招惹,有十条命都不够人家一剑砍的。 要怪就怪那已经畏罪自杀的蠢妇人,连背景都没调查,就将人带进楼子里来。 “哦?又杀一个,在哪?!” 文羽山听到此等消息有点兴奋,毕竟他也算是姬剑仙的半个粉丝。刚打算这几天去九一楼逛逛,说不定还能见到偶像。 张含金挑出一根鱼刺,将鲜美鱼肉放进口中咀嚼之后瘪了瘪嘴:“群玉阁。” “群玉阁?” “明天咱们就去……” 文羽山刚想说明天就去群玉阁实地听听故事,但是他好像忽然想起…… 群玉阁,那不是张家的产业吗? 怪不得张含金这回要将自己带到锦瑟楼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现在知道了吧?” 张含金再次苦笑:“不仅是那位姬剑子,那位玉千牛,也来了咱们扬州当参将。” “别说我们张家了,扬州知府见到这二位爷都得夹着尾巴。” 一个是国公之子,家里掌控着整个锦州。 另一个是天资卓绝的少年剑仙,尚未弱冠便悟道行侠。 还是未来的当朝驸马…… 哪一个他们惹得起? 只能自认倒霉了…… “原来是这样……” 文羽山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只得举起酒杯,拍了拍张含金的肩膀。与他一同共饮,以解哀愁…… “按理说,这些事情也牵连不到张兄你啊?你愁什么,一个群玉阁而已。” “来来来,与我再饮。” 文羽山哈哈一笑,准备跳过这个话题。 但是说到此处,张含金越想越觉得是无妄之灾。 “一个群玉阁自然是没什么,但是……唉……” 这位张公子顺着话题发起牢骚,将发生的故事一五一十倾诉给这个归来好友。 “事情就是这样,都怪那该死的臭婊子,什么人都敢收进楼子里来!” 吐出心中郁闷之后,张含金终于是觉得心情舒缓些许。 在这位侍郎公子眼中,死去的老鸨,还有那些被他曾经欺压过的百姓。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他们的死亡只有晦气…… “是了,张兄,那日后可要多听叔父之言。他老人家在京城为官,咱们这些后辈,可不要拖他后腿。” 文羽山自从去了京城之后,才知道那个权力中枢到底有多恐怖。 他去了半年,被罢免流放的四五品官员就有好几个,甚至还有伯候被夺爵…… 这些官员放在地方上,哪个不是治理一方的父母首官。 若是真有这么一天,他们父亲头上的那顶乌纱,又算得了什么? 只有像玉家、祁连家这种封疆大吏,实权将军,才能让朝廷不敢轻易动手打压…… “文兄,今日高兴之事,怎么老提这些!” 见到伙伴没有附和自己,张含金刚刚舒缓的情绪又一阵烦躁。“来来来,再饮再饮。” “好好好……是为兄扫兴,自罚三杯,不提,不提!” 文羽山也不是扫兴之人,他只是觉得张含金一直待在这扬州城里,日子久了不免有些坐井观天。 扬州张家,自然是能在这扬州城内呼风唤雨,但是放到外面去,那可真是什么也不算…… 有机会还是得带他去京城住一段时日才行…… 不然如此放浪形骸,目中无人下去,自己这个发小前途堪忧…… 这位漕运使公子同样也没有同情那些死去之人的意思。 也是, 在这些贵胄眼里,这些草芥的生命,哪有前途重要…… “喝!!!” 见到文羽山道歉,张含金才再次露出笑容。 “那个鱼幼薇呢?怎么这么久?!” 随着文羽山自罚完毕,张含金转头朝着侍女询问。 他们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了,酒菜都凉了。鱼幼薇还没下楼作陪是什么意思? 侍女茫然,赶忙告罪一声之后前去禀告老鸨…… 不多时,鸨母扭着腰肢上了二楼。来到这位侍郎公子桌前…… “张公子,文公子,幼薇还在梳妆,半个时辰之后自会下来陪坐……” 鸨母一脸赔笑:“不如这样,我先给您找几个新来的?” “砰——!” “真当我哥俩个是傻子不成?平日里,楼子姑娘早就开妆待客了。让我们等她?她鱼幼薇算个什么东西!” “我再给她一刻钟,要是她再不下来,本公子马上上去把她衣服扒了然后丢进秦淮河!” 张含金一巴掌拍在桌上。 这回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本来这几天心情就不大好。 如今好友归乡,好不容易相见请客一回,这锦瑟楼还让自己丢了面子。 她鱼幼薇不过一介伶人歌姬…… 被一群书呆子捧久了,真当自己是金凤凰不成? 第310章 ——玉公子被拒门外 张含金真的很生气,这种下贱之人都敢怠慢于他…… “哎……张兄,息怒……息怒……” 就在老鸨不知所措,欲要再次上楼催促鱼幼薇之时。文羽山站起身来将他按回座位。 “你我兄弟二人,今夜重逢同桌共饮已是幸事,其余都是锦上添花。不足为怒……” 那位从京城归来的漕运使公子脾气似乎好了许多,在将好友安慰好之后,又转头对着鸨母说道, “张兄吃醉了酒,还请这位妈妈莫怪。” “唐突佳人之事岂能有之?就再给鱼大家半个时辰便好。” 与动不动就掀桌子生气的张含金相比,这位文公子显然胜过不止一筹。 “多谢公子体谅,今日之事,奴家代替幼薇给二位赔礼了。” 鸨母微微俯身福了一礼,“二位公子今日花销,全都算在奴家身上。还望公子日后常来……” 她见到文羽山如此讲道理,赶忙顺着台阶往上爬。想要抓住这位公子爷的大腿。 “好说,好说。” 儒雅公子坐回原位,摆了摆手。众人也识趣告退,桌上再次只留下他们二人。 “文兄,怎么去一趟京城回来。胆子这么小了?” 张含金见到文羽山这副与往常完全不同的做派,调笑一声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面对发小的调笑,文羽山只是感慨一声:“你去了就知道了。” 在那个王孙公子遍地走的地方,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中个五品京官。 一介大臣之子,只是白身,哪里敢放肆。 也只有在这种远离皇权的地方,他们才能呼风唤雨…… “少说教我,像是比我大了多少岁似得?!” 张含金仍旧不以为意,京城?叫他去还不想去呢? 在这扬州城多好,花不完的钱,玩不完的女人。 到京城干嘛?当缩头乌龟? 他老爹这么拼,没个人享受怎么行! 这位侍郎公子肯定不是什么蠢人,其实文羽山说的道理他都能理解。 但是自己为什么要去体验呢? 找罪受? 这不符合他的风格…… “来来来,莫要再说了文兄。刚刚你竟然不站在兄弟这边!再罚你三杯!” 张含金哈哈一笑,那位漕运使公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自己这个发小,嚣张跋扈,鼠目寸光了些。 但是对自己那是一等一的好。 将来要是他仕途不顺,自己怎么着也得帮上一把才是…… 许久未见的二人再次开怀畅饮。 似乎就像文羽山所说,今夜其余只是锦上添花一般,完全忘记了那位鱼大家的存在。 …… 而在楼上,那位姿容绝美的玄机姑娘正在对着镜子暗自垂泪…… 她也不知道为何而哭。 她害怕自己彻夜未眠写下的无尽心事,在玉怜生眼中或许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说不定那位玉将军还嘲笑她一介歌女,妄想通过二三言语攀龙附凤呢…… 鱼幼薇越想越是心酸,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红起眼眶。 她从未想过那些腌臜事情…… 她再次看向镜中,完美无瑕的脸上更是带着一股悲凉之意。让这副本就天姿国色的脸蛋气质更上一层楼…… 只是她无心欣赏。 楼下的那位漕运使公子,还有侍郎公子。都是锦瑟楼得罪不起的存在…… 更不用说她这个小小花魁。 她努力强撑笑意,又唤来侍女给她的泪痕擦上脂粉。 “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 “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常只恐、容易蕣华偷换,光阴虚度。” 这位对诗词歌赋信手拈来的鱼大家,忍不住叹起人生无常。 若是她的父亲没有被流放,那现在自己该是哪般光景…… 说不定已经找到夫婿,相夫教子。安然度过一生。 若是她死在教坊司,那该多好。 不用来此地卖笑求欢,更不用听到这曲令她肝肠寸断的《菩萨蛮》。 她最后悔的便是自己太过急躁,将心意全盘托出…… 她害怕,害怕自己的所有真心被那位将军嘲笑。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那位将军会不会在跟好友相聚聊天之时,拿出那纸书信,说这是锦瑟楼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伶人给他写的,妄图攀上高枝…… 鱼幼薇光是想到这些,一颗芳心便如刀绞那般疼痛。 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姑娘,时辰就要到了。” 替她上好脂粉的小侍女完全没有心疼这位鱼姑娘。 在这楼子里,每天哭着接客的姑娘多得是。 被辗转各地而来的苦命女子,不知道比这位鱼大家惨多少倍。 别人不说,就说自己,八岁就被那嗜酒如命的阿爹卖进妓院。 可惜生得不好,只能当个丫鬟伺候人。 她鱼幼薇有什么资格哭…… 自己若是能当上锦瑟楼的镇馆,每日银钱花都花不完,胭脂水粉更是堆满妆台,她不知道几多开心。 “知道了。” 那位认为自己已经苦命到极致的鱼大家。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换上了长裙轻纱。一双浑圆玉腿若隐若现,怎是一个尤物了得? 她款款下楼,娉婷袅娜,完全不似那些烟花女子。 反差至极…… 又有哪个男子把持得住? 所以那位玉将军到了。 “吁——!” 一匹高头骏马停在锦瑟楼前…… 玉怜生把缰绳递给小厮之后本想径直而入,但是又想起自己今天是个读书人…… 玉千牛停住了…… “公子,瞧你面生得很,怕是第一次来锦瑟楼吧,不如让奴家……” 见到玉怜生骑着骏马,身上的长袍一瞧便知道是块好料。门口揽客的小娘子们瞬间便蜂拥而至…… “在下来赴锦瑟楼鱼大家之约……” 高大青年十分有礼貌,从怀中取出拜帖之后递给看门小厮。完全没有理会身旁围绕的莺莺燕燕…… 听到是鱼幼薇的客人之后,众女脸上不禁黯然…… 好不容易来个瞧得上眼的,又是冲着那鱼玄机前来。 真是气人…… 小厮拿过拜帖,转身便走进楼子…… 不多时,锦瑟楼的鸨母扭着腰肢从楼内走出…… 问过小厮之后,鸨母瞧着玉怜生看上一眼。 身姿挺拔,气质不凡。样貌也还过得去,听说还骑着高头大马来的…… 应该是个颇有家资的书香世家公子出身。 怪不得能让鱼幼薇摘牌等候…… 但是可惜…… 今夜是那位漕运使公子和侍郎公子的场子。 就算是那位章公子也得乖乖候着…… “公子,幼薇今日身体不适。明日再来可好?” 那鸨母满脸堆笑,做生意的。自然是不能轻易得罪任何一位客人…… 第331章 ——鱼幼薇和鱼玄机 每日里,想见鱼幼薇的公子哥不知凡几,犹如过江之鲫。 他们最少都是砸了几千两,才能让佳人作陪。 这位高大公子倒是幸运,成为鱼幼薇的入幕之宾,一分钱没花。 可惜今日来得不凑巧…… 她只得狠心一回,棒打鸳鸯了。 “身体不适?” 玉怜生笑了笑,鱼幼薇明明就是今日叫他来赴约。若是身体不适,至少也该出面才是。 想必是这老鸨贪财,不肯轻易放行而已。 也罢…… 玉公子今日心情舒爽,不想动任何肝火。 反正前些天“义子”们孝敬来的那些银钱都还没用完。 高大青年从怀中掏出一沓纹银,随便拿出一半递给老鸨。 “不知现在幼薇姑娘的身体可好些了?” 那高大得能捅破天的白面公子笑意盈盈,出手之大方更是让一旁的小娘子们春心大动…… 鱼幼薇怎么就有这般好的运气…… 她们真是恨不得直接贴在这位公子身上,可惜人家不要她们啊…… 货比货得……扔 人比人,果真气死人…… “公子,您这?” 老鸨看着手中约莫万两的金银宝钞吞了吞口水。 原以为这位公子只是个家境殷实的书香子弟,没想到竟是这般巨富之家,出手便是让人差点拒绝不了。 “怎么,不够?” 玉怜生觉得这老鸨有些贪心了, 但是他不想浪费时间,毕竟都已经迟到快半个时辰了。若是让佳人苦等,那可不行…… 那位俊俏的高大书生将手中所有宝钞塞进老鸨手里。 “不知现在,幼薇姑娘有时间了吗?” 握着手里这微微扎手的崭新宝钞,老鸨心中是一万个舍不得这位公子爷。 这般出手阔绰,想必家世定然也是不凡。若是能留下他作为常客,不知楼子里每月要多出多少进项…… “爷……实话跟您说了吧。不是幼薇没空……” 老鸨恋恋不舍的将手中宝钞交还,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怎么?看不上眼?” 玉怜生笑了,这锦瑟楼,这么夸张的吗?两万多两银子睡不到一个花魁? 你当你是沁园谢筝呢? 这破壁锦瑟楼他早就调查过了,一个六品官家里开的楼子…… 要不是怕鱼幼薇留下不好印象,他九幺玉公子能在这里跟你这么客气? 玉怜生觉得,这老鸨有些没礼貌了…… 老鸨见状连忙赔罪,“这是哪里话,公子真是折煞奴家。您生得龙仪凤姿,又是幼薇心仪之人,就算不出茶水银钱,奴家也不敢阻止金玉良缘啊……” “只是……” 老鸨提到此处,心中万分纠结。 这位公子这么舍得砸银钱,想必今日也是非见鱼幼薇不可。 若是今日狠心拒绝了他,明日不来,她该如何是好? 一边是大客户,一边是得罪不起的世家公子…… 老鸨一时间找不出什么两全之法…… “只是什么?说!” 玉怜生有些不耐烦了,眉头微皱,一股上位者气息扑面而来,令那老鸨猛然一惊。 “实话跟您说了吧。” “那漕运使家的文公子,还有户部侍郎张家公子,今日点了幼薇作陪……” 鸨母十分无奈,只得实话实说。 “不是幼薇失约于您,而是实在脱不开身,她已经跟我哭了好几回……” 同时,鸨母也不想失去这位大客户,脑瓜子一转之后帮鱼幼薇编起故事来。 “幼薇哭到几度晕厥,嘴里还呼喊着您的名字……” 老鸨越说越是激动,仿佛为这对鸳鸯惋惜…… 听到面前妇人的胡编乱造,玉怜生笑了。 “哦?是吗?那你说说,本公子姓什么?!” 老鸨闻言顿时哑火,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杨……李,李公子。您是李公子。” 老鸨死马当作活马医,随便乱叫了一声。 “对了,看来真有此事。” 高大青年闻言哑然苦笑,然后又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我李怜与幼薇情深义重,幼薇如此深情,我岂能负她?!!” 苦笑之后,玉怜生眼眶通红,“就算是侍郎公子又如何?!我李怜今日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救幼薇脱离苦海!!” 那高大书生一脸慷慨,情深义重。迈起步子就要往楼子里走去。 “不可!公子不可!” 鸨母赶忙拦在玉怜生身前,“那可是侍郎公子,他爹是朝廷三品大员……” “是啊,李公子,莫要冲动……” 一众莺莺燕燕看到这般深情的男子,内心也不由得一阵感动。 做她们这一行的,平日里都是与金钱做皮肉生意。感情早已麻木…… 但是哪个女子心中又不希望自己能够遇到一个真心爱她的如意郎君。 如今这位李怜公子,听到鱼幼薇身陷囹圄。竟是不顾里面那两位贵胄公子的身份就要强闯,这是何其深爱鱼幼薇也…… 纵使这般深情男子不为她们所得。 但是总不能看着他白白送死…… “不行,我与幼薇之心海誓山盟,天地可鉴……” “公子您要冷静啊……” 锦瑟楼前,那位深情的公子与一众莺燕开始推搡。 有些小娘甚至被这位李公子的深情而流下泪水,说出今夜可以共度良宵,让他莫要挂念鱼幼薇之语。 可那李公子实在深情,非要救出鱼幼薇不可…… …… “姑娘,到时间了。妈妈说莫要让张公子他们久等……” 侍女瓶儿将玉簪插到鱼幼薇头上,镜中美人一袭粉衣,模样端庄之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 青丝披落,黑发如瀑。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清新淡雅,杏眸流光,水色潋滟,挺翘的鼻下是点粉色的樱唇。 端是清纯又摄魂夺魄…… “走吧……” 那绝世美人缓缓起身,那副未曾等来情郎的失落表情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熟悉的微笑。 流落风尘多年,这位出身官宦之家的鱼姑娘,早已学会成为锦瑟楼中的镇馆鱼玄机…… 第312章 ——深情公子玉怜生 锦瑟楼二层。 酒过三巡,文羽山和张含金早已有了些许醉意。 “踏马的!这个鱼幼薇,敬酒不吃吃罚酒!” “文兄,你且等着。待我上去找她!” 那位侍郎公子眼见时辰已到,还不见那位鱼大家的身影。顿时拍案而起,势必要在兄弟面前找回面子。 一而再,再而三。真当他张含金是黄泥捏的不成? 这回就连文羽山也不再说话求情了。 这个名叫鱼幼薇的女子,实在是太放肆了些…… 他们已经等候快两个时辰,还不来作陪。 一介下九流伶人,好大的威风…… “哟,想必这位就是张公子吧。奴家来迟,还望公子恕罪……”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银铃般的悦耳笑声。 文羽山和张含金不由得纷纷侧目…… 只见一名绝美女子娉婷袅娜向他们款款走来,冰肌玉骨,样貌卓绝。 眉似远山,唇若朱砂…… 好一个绝世美人儿…… “幼薇来迟,甘愿自罚三杯,还望两位公子恕罪……” 绝美女子款款行了一礼之后赶忙告罪,以求这两位贵胄公子原谅…… 见到这般清纯又魅惑的人儿,纵然是这两名花间老手。也不由得一时痴了…… “哪里的话,幼薇姑娘快快请坐!” 那位漕运使公子站立引坐。“久闻鱼玄机之名,今日一见,胜过那坊间传言不知几许。” “姑娘真乃天上仙子也……” 文羽山偷偷给了张含金一个眼神,张含金瞬间领会。 “鱼姑娘可是让我们兄弟二人好等……” 那位侍郎公子饶有兴致的拿起酒杯不停摩挲…… 而见到他如此不开心,那位鱼大家赶忙再次告罪。 “幼薇身体不适,所以来迟。自罚三杯,还望公子海涵……” 说着,鱼幼薇便唤来侍女倒酒…… “哎……张兄,既然是幼薇姑娘身子不适,理应理解才对。” “这三杯罚酒,我替她喝了!” 儒雅公子夺过鱼幼薇手中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又连连添酒。 三杯下肚,文羽山将酒杯倒了过来。“三杯罚酒已尽,张兄满意否?” “哼,你倒是会怜香惜玉……” 那位侍郎公子见状冷哼一声,但也没再为难。表示揭过此事…… 鱼幼薇见到这二人的伎俩心中不由得一阵暗笑。 但是脸上还是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美人微掩朱唇,“文公子,奴家何德何能……” 绝世美人的一汪秋水直勾勾盯着那位挺身而出的文公子,一颗芳心仿佛都要化了…… “奴家来迟,已是罪过,还让公子替奴家喝下这罚酒。奴家心中真是……” 那位玄机姑娘脸上充满崇拜,看来相比那位小气的张公子,她还是喜欢这文公子多些…… “哪里,哪里。姑娘身体不适,哪能多饮这水酒。羽山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文羽山见到如此美人露出崇拜表情不由得连连摆手。 内心虽然知道鱼幼薇有七分是装的,但是心中仍旧充满自豪感…… 只能说,这位鱼大家是会拿捏人心的…… 踏马的,又让老子演这种戏码。 张含金看到鱼幼薇一副快要倒在文羽山怀里的样子不由心中大骂。 每次这道貌岸然的贼子,都喜欢搞这种东西…… 这鱼幼薇,果真是国色天香…… 张含金心中也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但是想到文羽山刚从京城回来,就让他一回吧…… 反正这锦瑟楼又跑不了,当同道中人的机会反正日后还多得是…… “幼薇多谢公子……” 绝美少女再次起身,朝着文羽山福了一礼…… 就在文羽山想要趁此机会,搀扶起美人之时。只见锦瑟楼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我与幼薇……” “公子,留步啊公子……” 一阵吵闹之声传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鱼幼薇的名字。 这让桌上三人不由得停下手中动作,唤来侍女前去询问…… 不多时…… 侍女走了回来…… “怎么回事?!” 鱼幼薇脸上稍显愠色,恐怕又是哪个喝醉酒的穷书生堵在门口。 这些个读书人,满口天下大义,声声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是总想做一些空手套白狼之事,最是下流…… 这些场面她早已见得多了,甚至还有为她跳秦淮的。 初时鱼幼薇还心软,让人去救了起来。更是给上些许银两让他进京赶考…… 可是那被救起来的书生,以为鱼幼薇看上了他。每日都堵在锦瑟楼门口闹事…… 但他又有个秀才之身,楼子里的打手不敢妄动。最后还是上面那位出手才平息下来…… “是一位名叫李怜的公子,他说非您不见,还说……” 果然,鱼幼薇闻言冷笑一声:“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早就和您情投意合,共许白头之约……” 小侍女刚刚下楼,也被那位痴心公子的行为所感动,那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还真是用情至深…… “哦?原来鱼大家早有心属,看来今日是我等耽误了。” 文羽山微微眯眼,面色有些不快…… 看来鱼幼薇今天不想下来,不是什么身体不适啊…… 而是想私会情郎…… “误会,文公子……误会……幼薇与此人素不相识,何来山盟海誓一说?” 鱼幼薇绞尽脑汁,实在是想不起李怜究竟是谁。 这扬州城里的大家公子,也没有姓李的啊…… 还跟自己情投意合,共许白头之约…… 真是笑话。 应该又是哪里跑出来的醉酒书生,将梦境带到现实来了。 鱼幼薇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赶忙打发侍女叫人将他赶出去…… “幼薇姑娘果真不认识这位李怜公子?” 文羽山再次看着鱼幼薇的俏脸微笑询问,似乎是想在她脸上找到什么东西。 怕是鱼幼薇想保护情郎,假装不认识而已。 “素不相识。” 绝美少女皱着眉头再次回答,她是真的不认识李怜这个人,更别说什么情投意合了…… “想来又是哪个醉酒书生在发酒疯,幼薇已经习惯……”这位鱼大家说完叹气一声,“让两位公子见笑了。” 见到鱼幼薇神情不似作假,文羽山终于放下心来。 “玄机姑娘艳名远播,有仰慕者也是实属正常。” “来人啊,莫要伤他。将他架出去便是……” 那位儒雅的漕运使公子再次表现出他独特的人格魅力。唤来左右护卫切记不可伤人…… “公子真是宅心仁厚……” 绝美女子见此情形,眼波流转,一颗芳心看来已经被这位漕运使公子俘获…… 吗的,畜生! 张含金心中再次暗骂,这小子,看来是真从京城学了点东西回来,有一手的…… 就在三人欲要再次开怀畅饮之时,叫骂之声再次传来…… “我与幼薇两情相悦……” “什么狗屁户部侍郎,什么张狗屁公子,这扬州城还有王法吗?” 那醉酒书生好像实在喝得太多,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竟然开始叫骂起那位位高权重的侍郎大人来…… 第313章 ——略懂拳脚玉千牛 听到门外那醉酒书生的狂妄之语,张含金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不善之色。 将他们父子一家全都骂上,这回就是想放过他也不行了…… 若是传出去,他们张家还用不用在这扬州城里混? 想来教训此人一番,回去也不会被大伯过多责罚。毕竟是维护家族名誉…… “不知死活的东西!” “啪——!” 这位侍郎公子随即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鱼大家,这回就由本公子为你代劳。将这不厌其烦的苍蝇碾死吧……” 张含金说完之后带着左右护卫下楼。 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家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别拦着我,让我进去……” 那名高大书生已经借着身体优势,挤开拦住他的人群上了台阶。眼看就要跨过门槛。 “公子,走吧,要是再不走,让上面那两位爷听到可不得了……” “是啊,李公子。莫要做糊涂之事……” 看着这位深情公子,众女暗自心疼。 鱼幼薇也不知道出面来阻止一下,难道真想让情郎丧命于此吗? 怎么就这般狠心胆小, 若是有一个男人为她们这样子做。 就算是立马死了,做一对同命鸳鸯又有何妨? “放开他!” 一道带有些许嘲弄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只见一名贵公子带着左右护卫缓缓走下…… 众人抬头一看,是那位张家的侍郎公子。瞬间鸦雀无声…… 这高大书生这回死定了…… 众人看到那位张公子已经听到侮辱之言,并且亲自下场。不由得心中暗叹。 良言难劝该死鬼啊…… 希望鱼幼薇能看在二人曾经的情谊上,求着张含金饶他一命…… “多谢这位兄台!!!!” 高大书生见到有人帮助自己,赶忙拱手致谢。然后又要往楼上走去! “啊?” 张含金本想看这书生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求饶的表情。 但是这一句多谢兄台,给他彻底整不会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等等……等等!!” 张含金连忙把他叫住,两名左右护卫也随之如同铁塔一般挡在玉怜生身前。 但是纵使两名护卫魁梧,那高大书生依旧靠着天生优势露出大半个头。 “兄……兄台,这是何意?!” 玉千牛见此情形大惊,赶忙再次相问。 “你知道……我是谁吗?” 见到那高大书生露出胆怯,那位侍郎公子再次面露嘲弄。 书生沉思片刻之后,捏着下巴说道: “当然知道,兄台是促成我与幼薇的大恩人,待得我们喜结连理之日。定请来兄台上座联媒……” 那高大书生皱眉一想,发出逆天言论,让堂中一众人员差点没有绷住…… 只能说玉千牛在姬剑仙的耳濡目染之下,某种境界已经更上一层楼。 扮猪吃老虎原来竟是这般有趣…… 怪不得那些个话本故事里面,总是少不了这些情节…… 玉怜生终于知道姬夏为什么打人之前这么喜欢玩这种东西了。 只有亲身体验过之人,才能知道到底有多爽…… “兄台,你怎么不说话?莫非也是要阻止我不成?” 见到众人鸦雀无声,那高大青年以为眼前这位公子也是来阻止他上楼的。赶忙再次表明衷心…… “我李怜之心天地昭昭,兄台不必劝我。侍郎公子便能拆散我们这一对苦命鸳鸯吗?!” “待我上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那二贼羞愧无言。再下来与兄台同席共饮,把酒言欢!!!” 高大书生认为,自己上去讲完道理和故事之后。那侍郎公子定会被他说得无地自容,将鱼幼薇拱手让还于他…… 好生痴情的书生,就是这脑子估计不大好使,书读得太多,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可怜了。今晚秦淮河怕是又要多出一具…… 听到这的书生逆天言论和寻死行为,众人在惋惜的同时又不免心中嗤笑。 想必是在家读书读傻了,没见过什么世面和风浪。认为这书中道理便是世间真理…… 殊不知,真理是由拳头,还有胸前那块绣着飞禽走兽的补子掌握的…… 若是读书也有这般恒心,考取个三甲功名回来。莫说鱼幼薇,这扬州城哪家楼子敢不给你面子…… 这再穷酸的状元郎,他也是天子门生,世家怎敢随意拿捏! “你就不想知道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张含金真是被气笑了,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连一丁点的眼力见都没有…… 本想在这群小娘子面前好好摆弄一番威风,没想到遇到个楞的…… 比没装成,反倒是让这痴傻小子误会自己是来帮他的。真是气得人咬牙切齿…… 高大书生听到此话,赶忙致歉一声:“倒是在下唐突,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张含金闻言欣慰一笑,终于到了他的环节了! 只见那侍郎公子摇头轻笑:“在下不才,姓张,家父户部侍郎张赤!” “原来是张兄,在下李……” 那高大书生刚想自报家门,却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东西。眼中瞬间带着吃惊与些许害怕…… “张……” “张公子,我与幼薇两情相悦,还请公子让步,今日公子在楼内所有开销。由李某承担……” 见到本尊,那狂妄书生再也不敢大放厥词。 可他虽是害怕,脸上仍旧一副要解救鱼幼薇于水火之中的表情。 见此情形,张含金也愣了…… 鱼幼薇不是说不认识这家伙吗?那臭婊子装得这么像…… 若是两人真的不认识,这书生又怎么会如此胆大包天,得罪于他。 定是那妓子狡猾…… 想到此处,张含金微微握紧了拳头。 “开不开销的,本公子不差那点银钱。重要的是……” “你刚刚问这扬州城里还有没有王法?” 那位出身显赫的侍郎公子越说越是笑意盈盈,想到刚刚这书生在门口的辱骂之语,张含金决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王法! “是……就算你是侍郎公子又如何,快将幼薇还我!我与她两情……” 张含金的话中威胁之意已经昭然,可那书生仍旧不肯让步,一副拼命架势…… 刚刚嘲笑他的人此时也收敛起神色…… 光是这份为爱而死的勇气,在这薄情至极的十里秦淮。可谓是独一份。 看这李公子身上的穿着气度,想必家世也是不凡之人。想要什么女人都应该不是很难之事。 这般世家子弟,竟是有这份赤子之心? 就连张含金也觉得,这小子有点可怜…… 鱼幼薇都装作不认识他了,还这么执着。痴傻之中又带着些许可爱…… 可惜,他最喜欢做的。 便是这棒打鸳鸯之事…… “有没有一种可能,本公子……就是这扬州城里的王法!” 那位侍郎公子说完哈哈大笑, “左右听命!此人辱骂朝廷命官,将他打断手脚,查明家世。明日状上知府衙门!看看是否乃是敌国细作……” “得令!” 那拦住高大书生的两名侍卫闻言之后,伸出手掌死死抓住那书生双臂。欲要将他手脚反扭…… 众人闻言纷纷四散而开,生怕牵连到自己。 天高皇帝远…… 这扬州城中,张家就是王法。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哪里敢触此等霉头…… 只能暗暗可怜和祈祷那勇气可嘉的痴情公子不要被打死…… “张家便是王法?!你把知府大人,还有那位参将大人放在何处?” 被紧扣双手的高大书生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和慌张,反而一副要伸张正义的标气。 见状,那两名左右护卫想直接擒下他,使出气力之后却发现那书生巍然不动…… 自己可是武道九品,怎么会两个人都拉不动他…… 还不等那两名护卫出声提醒张含金,高大青年便再次很有礼貌的微笑说道: “若是张公子道理不听,王法不尊。那么在下也略懂一些拳脚……” 偷了! 玉公子吐出明不详殴打他之时的那句警告名言,浑身真气也随之运转…… 第314章 ——侍郎公子待如何 看到玉怜生一副不在意模样……张含金心中竟是没来由的一阵慌张。 “快……快给本公子拿下他!” 他赶忙再次厉声斥唤左右,让他们将眼前这高大书生拿下。 只因这书生的眼神实在有些吓人,仿佛带着利刃一般直插他的心底…… “是……!” 那两名护卫闻言之后赶忙加重手上力道,一双粗糙大手早就紧紧抓住书生肩膀,可是无论他们怎么使力。仍是折不动那书生双手…… 遇到高手了…… 两人大呼不妙,此等年纪便有如此深厚真气。定是武学世家出身,或者有名师撑腰,不管是哪个,都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 对视一眼,二人双手想要抽身而出,然后化敌为友,好好问一问这青年是哪一家的弟子! 毕竟侍郎大人派他们前来,是保护公子为先。 “弄脏了本公子的衣服就想跑?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见到那两人想收回真气掠身后退,高大青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抓住他们臂膀。 “今天刚买的新衣服呢,就被你们这两个腌臜货色弄脏。你们说该怎么办啊?” 容貌算得上俊美的高大青年笑意盈盈,可是手上不停加重力道。 咔……咔…… 骨裂之声不断传来,那两名膀大腰圆的护卫早已满头大汗…… “饶命……公子饶命……” 终于是再受不了这般疼痛,刚刚还打算擒拿书生的两名护卫开口求饶。 这银钱哪里都赚得到,手脚废了,可真是不能再吃护卫这碗饭了…… 场中情况猛然反转,众人纷纷侧目称奇。 他们预料之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那位公子没有被打断手脚扔进秦淮河。而是反手将那两只鹰犬死死擒住,让他们动不得分毫…… 看来这回,谁踢到铁板还不好说…… “打断我手脚?” 书生微微眯眼,抬起右脚狠狠踩在了护卫大腿上…… “啊……” 随着一阵钻心疼痛,一声痛苦嚎叫随之响起。那位张公子的鹰犬侍卫软趴趴倒在了地上。 “公子……求您。求您……” 看到同伴惨状,另一名护卫吓得嘴唇发抖。 手脚被打断不要紧,日后的生计可怎么办…… “别急,还有你。” 高大书生并没有厚此薄彼,他如法炮制。一声惨叫再次响起…… 那两只侍郎公子最倚重的鹰犬如同烂泥一般瘫在地上,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心中又暗暗叫好。 这张含金,平时可没少欺负他们这些有财无权的商贾…… 唯一面露苦涩的只有那名老鸨。 上面那位如今调任,不在扬州,这些事情她根本就不敢插手…… “小翠,快去张家请大家主前来。” 看到玉怜生这般模样,老鸨也不敢轻易上前劝阻,只得打发了丫鬟。然后悄悄走上阁楼前去叫鱼幼薇和文玉山前来阻止此事…… “怎么?这就是你的王法?!” “我的评价是不太行啊……” 高大书生松开双手,耐人寻味的嘲笑一声之后缓缓朝着张含金走来。 “你……你别过来……我爹可是户部侍郎,朝廷命官……” 看到那逞凶书生向自己不善而来,张含金脑子里的第一想法就是逃跑。 可是面对那咄人眼神,他是怎么也迈不动步子,双脚一软跌坐在楼梯上…… “户部侍郎?好大的官威……”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进入内阁。当上三公之一了呢……” 玉怜生嗤笑一声,前段时间刚整治了一回张家。现在又蹦出来一个找死的…… 这扬州张家,怎么就与自己这么有缘呢? 户部侍郎?他本尊站在这,玉怜生还会给上几分面子。 至于侍郎公子? 算个屁…… “啪——!” 一记响亮巴掌之声回荡在锦瑟楼,张含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侍郎公子是吧……” “啪——!” “王法是吧……啪!” 每说一句,那只大手便连连落下,将这位侍郎嫡子打得晕头转向。满口鲜血…… 众人见此情形,纷纷噤声不敢多言…… 这位扬州城公认的跋扈公子此时竟是被当成死狗一样扇着巴掌…… 对于他们这些已经见惯张含金作威作福的人是一个极大的冲击…… “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锦瑟楼虽是鸦雀无声,但是那堂中众人的一道道眼光就像冷箭一般插在张含金背上。 他何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过此等侮辱…… 比起面子的丢失,身体上的疼痛他感觉完全不算什么。 要是不将眼前这书生挫骨扬灰,难解他心头之恨…… “是吗?我倒是要看看怎么个不放过我。” 玉怜生再次嗤笑一声,把张含金摔在楼梯上。然后狠狠一脚踩在他的头上…… 只见那高大书生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用舌头不断顶着双颊恨恨说道: “本将军今天是想当个文雅之人的,但你这厮,却是三番五次挑战我的底线……” 簌簌之声响起…… 一股带着骚臭的水流扑面而来,将那位侍郎公子浇了个满头大彩…… “嘶——!” 场中小娘纷纷转过头去,这位李公子怎么就这般生猛…… 而与那些害羞小娘不同。 一众老油条捕捉到了高大书生嘴里吐出的将军二字…… 他们打量着那书生,九尺有余,脸上虽是涂抹了些许脂粉,看不出风霜。 但是眼神之中那股肃杀之气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那位锦州大总管的公子玉怜生……相传不就是身高九尺,手持一口菩萨蛮威震边关吗? 如今他好像也正好调任扬州…… 眼前青年,除了身上没有那口菩萨蛮之外,好像一切都能跟那位大总管嫡子对应得上…… 看来…… 踢到石头上的人,好像是这位张公子才是…… 第315章 ——两心得见金鹧鸪 “幼薇,放心,张兄下去之后,保证让那书生以后不敢再来烦你。” 文羽山的称呼愈发亲密。 已经从原本的鱼大家,到玄机姑娘,再到现在的幼薇二字。 由于些许醉意加持,灯火间那绝世人儿摇曳的身姿让他更是沉醉。甘愿成为裙下之臣…… “那就多谢二位公子了。” 鱼幼薇嫣然一笑,转头让侍女添酒之时嘴角又浮现出一抹自嘲。 她是锦瑟楼的鱼大家,不知道有多少男子为他神魂颠倒…… 门外那个醉酒书生也是,面前这位世家公子也是…… 但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那封石沉大海一般的书信,鱼幼薇只能期盼那位玉将军军务繁忙。根本没有看到。 就当这一片痴心落入秦淮便好…… 或许只是自己一时孤寂,做的美梦罢了。 他是未来的国之栋梁,自己只是秦淮河畔的卖笑歌女…… 想到此处,鱼幼薇也渐渐认命。 不止是她,不知多少男女,心中不曾藏着一位得不到的梦中人? 时过境迁,罢了也就罢了…… “哪里,哪里……” 见到鱼幼薇举杯,文羽山自然是不敢怠慢美人。连忙再次提杯相碰…… “文公子……文公子不好了……” 就在文羽山觉得已经渐入佳境之时,老鸨的尖细嗓音打破旖旎…… “怎么了?!” 这位漕运使公子面色微冷,刚刚堂中传来两声惨叫他早已听见,想必张含金已经了结此事之后回了府。 怎么又有事情…… 好不容易跟佳人独处,又被打扰的儒雅公子微微愠怒。 “张公子他被那个书生打了!您快下去救救张公子吧!” “那书生出手狠辣,去晚了怕是要出什么意外……” 老鸨想起那高大书生的雷霆手段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若是让张含金在楼子里出什么意外。到时候她能脱得了干系吗? 早知如此,她就算再怎么,也该让鱼幼薇真的病了才是…… “什么?!” 文羽山闻言皱了皱眉头:“什么人如此大胆,哪一家的公子。外地来的吗?” 他并没有急于下去为张含金找回场子,而是先询问老鸨那公子是否是面熟之人。那两名护卫都折戟沉沙。 自己下去能讨得了什么好? 若是那贼人不顾一切,将他们两个都押在此地,谁还能去请救兵? “应该是,面生得很……” “幼薇……幼薇应该认识……” 鸨母哪里敢撒谎,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女儿,快下去劝一劝那位李公子,让他莫要逞凶,不然咱们家楼子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主宰一楼的鸨母遇到此事,也不禁慌了神。 前段时间,那群玉阁的尉娘子,不就是因为没有眼力见。被张家赐死了吗? 对待自己忠心耿耿的家仆都如此重罚。 她不敢想象张家要是报复她,会是何等光景。身后那位大人怕是也不敢出手保她…… “我真不认识啊?” 鱼幼薇怎会不明白利害,听到此事也万分着急,可是她就算再怎么想。也从记忆里找不出李怜这个人…… “怕是用了化名,鱼姑娘,走一遭吧。见面就知道了。” 文羽山说完又对着鸨母问道:“派人去通知张家没有?” “去了。”老鸨赶忙恭敬回答。 闻言,文羽山稍稍冷静了一下,本地之人。敢动张含金的几乎没有。 这座扬州城里,也只有那位姬剑子和玉千牛敢如此跋扈。 但是这两个人,怎么也列入不到书生行列啊! 那位姬剑子勉强还可以,但是九一楼现在如日中天,这小小锦瑟楼。哪里请得动他? 况且若是他来,别的不说,光是那张脸应该早就让这些个莺莺燕燕沸腾了…… 唯一有作案实力的二人都被文羽山否决。 他在京城是见过姬夏的,玉怜生他见得更多,那一天他们提着拘魂王的人头策马入京。 姬夏那张俊美得不像凡人的脸庞,任谁看了都不会忘记…… “许是如此。” 鱼幼薇闻言也觉得有些道理,既然此人是为自己而来,应该会给自己几分薄面。 “是啊,他还说是你今天书信邀约……” 文羽山转身下楼之后,那老鸨压低了声音,对着鱼幼薇轻声说道。 刚刚那位漕运使公子在,她可不敢乱说。 “真的吗?!” 那绝美女子闻言竟是转悲为喜,一双美眸瞬间起了雾…… 书信邀约,除了那位玉将军还有谁人? 李怜……李怜……哪里是什么李怜…… “那人长什么模样?” 为了预防自己是否认错人,鱼幼薇赶忙再次询问书生外貌。 “长得可高哩,大概有八九尺左右……容貌也还长得不错。最主要是出手大方……” 听到老鸨的描述,鱼幼薇心中已经确定,是那位玉千牛无疑。 “女儿,你快下去吧,要是你那情郎冲动,做出什么事情来。怕是要……” 老鸨见状,赶忙催促着鱼幼薇下楼。这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绝对劝得住那位李公子。 “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绝美少女抽了抽鼻子,眼泪与笑意同时出现在这张俏脸之上。 “妈妈,带我上去,换一件衣裳。” 鱼幼薇此时心中百感交集,羞怯以及那份心意得到回应的喜悦充满整颗芳心。 小鹿不停怦怦乱跳…… 她真是恨不得就现在冲下去见玉怜生。 可是这身衣服,太过风尘,她自卑。她害怕玉怜生看轻……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的亲女儿,你这不是要妈妈的命吗……” 老鸨焦急万分,哪里会有时间让鱼幼薇换衣服。 “那幼薇便不下去了,妈妈看着办吧。” 看到老鸨的焦急模样,这位玄机姑娘并没有心疼。 自己都已经跟她说过,今日摘牌谢客,但她还是将自己挂了牌。 如今惹来祸事,又在这里扮可怜哭天抢地。 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初来乍到的心软姑娘鱼幼薇吗? …… 第316章 ——千牛备身玉大人 “好好好,随你就是,随你就是……” 老鸨苦笑一声,事到如今,她也是没了辙。毕竟这种事情,哪里在她的控制之内? 她只得伸手扶着鱼幼薇缓步朝着楼上走去,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妈妈,还请放心,锦瑟楼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鱼幼薇看到老鸨面如死灰的模样有些好笑,赶忙喂了一颗定心丸给她。 不然若是等下她心不在焉,给自己梳不好妆怎么办…… “唉……希望如此吧。” 老鸨听到鱼幼薇的安慰之语,不由得轻声附和。 但是她随即又听出了话外之意…… “幼薇,你是说,你那位情郎。背景丝毫不逊色于张公子他们?” 鸨母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转头对着鱼幼薇兴奋质问…… 那位李公子身姿不凡,身上还隐隐有一股上位者的气质。 莫不是幼薇以前的相好,从京城来找她了? 老鸨想到此处兴奋异常。 鱼幼薇的往事她十分了解,她父亲未被流放之时乃是京官。 京城是什么地方?随便吐口唾沫都能砸到王侯子孙头上。她这个大小姐,结识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鸨母脑海中已经脑补出青梅竹马分离,最后李怜苦寻鱼幼薇许久,然后在此相见的场景了。 “妈妈别管,反正那两位公子在他面前。不够看便是了,莫要担心。” 这位玄机姑娘嘴角噙着微笑…… 与往常那种待客的略微谄媚不同。 这位鱼大家此时散发的微笑更像是怀春少女。 这让鸨母不禁再次肯定自己的猜想…… 想来是那位李公子家中长辈害怕被牵连,所以当年不敢搭救鱼幼薇一家。 李怜年幼,不敢忤逆…… 待得长大之后,那位公子不顾家中长辈阻拦,南下扬州,只为寻到所爱…… 想到玉怜生刚刚在门口的那般表现,鸨母更是肯定了这个可歌可泣的凄美故事…… 竹马青梅,物是人非。再见相逢…… “妈妈,您怎么哭了?” 鱼幼薇看到那鸨母眼角起了雾气,不由得出声询问, “在为你高兴呢,傻孩子……” 她伸出手摸了摸鱼幼薇的鬓角。 真是羡慕,长得这般天仙,如今又得所爱之人…… 想当年,自己也曾与一名书生共许白头。还赠银三百两助他上京赶考。 他不负所望,得了个同进士之名…… 只不过她没有等来八抬大轿,而是等来了三千两银子与一封书信。 从那之后,她再不相信这些男人。 直到看见堂下那位李公子,情真意切。孤身一人来到他乡,只为寻回所爱之人…… “梳妆吧……” 鸨母将绝美少女按在镜子前,温柔的将她头发散下。 “梳个二八少女,小家碧玉可好?” “嗯……” 镜中媚态百生的少女点了点头。 鸨母所言,甚是合她心意…… …… 楼下, 那位侍郎公子如同一只落汤鸡一般,鬓角凌乱的发丝随着尿液贴在脸庞上。 甚是狼狈…… “怎么了,扬州城王法张公子!起来啊……” 玉怜生缓慢系上裤腰带,居高临下的对着张含金再次笑道:“我以为你多厉害呢,王法!” 高大书生的这一粗鲁举动惹得满场噤若寒蝉。 猜不出玉怜生身份的人更是吃惊。 那位被踩在脚底下的是谁? 户部侍郎的公子,三品大员…… 这扬州城呼风唤雨的知府大人,也不过是个五品官。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嫡子遭受此等侮辱,这扬州怕是要翻了天…… 张含金睁开双眼,感受到脑袋上流下的那股温热和骚臭…… 尿……是尿…… “你……” “噗——!” 想到自己被尿液淋身。这位侍郎公子顿时胸闷气短,气得喷出一口鲜血,一时之间竟是颤抖着身子晕了过去。 怎么敢有人这么侮辱于他…… 这是张含金晕倒之前萦绕在脑海里的问题。 就算是城里那两位年轻俊杰,也不敢这么对待他吧…… “台下何人,速速放开张公子!” 小跑出来的文羽山正好撞见这一幕,看着那高大背影他感觉有些熟悉。 但是在哪见过,他又想不起来…… 不过见到好友被如此侮辱,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在楼上便叫嚷着让玉怜生先放开张含金。 “你又是谁?” 高大书生听到身后传来动静,转过头一看。 他这一看不要紧,只是碰面刹那,差点把那位漕运使公子吓得跌下楼来…… “玉……玉千牛……” 见到那人容颜之后,文羽山的一颗心脏差点跳了出来。 刚刚还稍有醉意的脑子也瞬间清醒。 玉怜生! 这个煞星怎么会在这?!张含金为什么会得罪他,不是一个醉酒书生而已吗? 虽然玉怜生白了些许,但是文羽山依旧一眼认出他来…… 等等…… 醉酒书生…… 文羽山看了看玉怜生身上的长袍…… 一个让他双腿发软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那个醉酒书生,不会就是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千牛备身大人吧…… 虽然千牛备身只是个太子宫中的六品武官, 但是谁不知道,每一任千牛卫的备身。都是王朝根基,是未来皇帝的附龙班底…… 所以玉怜生即使受了再多官职。 京中那些王侯子弟,依旧以千牛备身一职称呼他。以表亲近…… 完了…… 这是文羽山此时内心的唯一想法…… 第317章 ——出淤不染鱼玄机 “你认识我?” 玉怜生看到文羽山叫出自己名字以为是哪个相识之人,但是仔细一瞧,又好像不太认识。 主要在扬州他除了姬夏也没啥熟人啊。 玉昭就是让他来这里玩的…… “你,下来……” 高大青年招了招手,那位漕运使公子暗自吞了一口口水,慢慢从楼上走下。 文羽山只觉得脚下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 这位玉将军,究竟是犯了什么风。开始学起那些书生打扮来了…… 还涂抹脂粉,以前他最讨厌的,不就是整这套玩意嘛? 文羽山来到玉怜生身旁,“在下文羽山,家父现任漕运正使。” “前些日子,羽山在东宫宴上见过您……” 文羽山刻意提到东宫二字,表明立场,希望玉怜生可以手下留情。 “是吗?东宫见过?” 玉怜生仔细打量了一下,还是没有多大印象。 “是,在下陪坐末席。将军不识也是正常……” 文羽山说到此处略微觉得有些丢脸,那场东宫夜宴,不是这一家的小侯爷。就是那一家的小将军。 能够在十几二十岁在京城当官的子弟。 家中势力哪是一般人想象得到的…… 就说他这个漕运使公子,目前还是白身,只能和几位好友陪坐末席。连去给玉怜生和那位太子殿下敬酒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大家一起高呼举杯之时,自己才能和他们共饮…… “你朋友?” 高大书生随意朝着地上瞥了一眼,刚刚进门之时。那老鸨说有两位公子,想必这个文羽山就是其中之一…… “是发小,也是兄弟。” 文羽山叹气一声,并没有推脱与张含金的交情,“还请玉千牛放我兄弟一马,羽山明日定当携他设宴赔罪。” 这位漕运使公子十分恭敬,拱手弯腰行了一礼。 希望玉怜生能大人有大量,饶了张含金这一回…… “行吧,幼薇呢?” 玉怜生听到文羽山是高成禹的人,也没有打算再计较下去。 虽然可能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但终归是自己人。日后说不定还要辅佐他这个太子表弟…… 见到玉怜生放行,文羽山不顾张含金身上的腌臜。亲自将他扶起,背到背上。 “回将军,玄机姑娘……” 文羽山刚打算说鱼幼薇就在他后面,跟着他出来的,但是往楼上廊角一看…… 空空如也。哪里有那位鱼大家的影子…… 而且玉怜生刚刚提了幼薇二字。 这位文公子暗暗庆幸自己今日没有逾越行为,不然要是自己捷足先登。怕是比这背上的好友还要凄惨…… 他只能称呼鱼幼薇为玄机姑娘,跟玉怜生表示他们二人不熟。只是正常交流…… “她刚刚还在后头,不知为何耽误了些。” 文羽山说完再次提了提快要从他背上掉落的张含金。“玉千牛何不上楼去寻?” “羽山先行告退,明日赔罪之宴,还请您一定赏脸……” 这位漕运使公子如同犬马一般的姿态,令在场众人无不哑然…… 怪不得敢直呼侍郎公子为狗屁东西,还能将那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一招放倒。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锦州菩萨蛮…… 不过要说,这位玉将军也实在太恶趣味了些。 若是进来时直接自报家门,锦瑟楼有谁敢拦着这位煞星,怕是鸨母都恨不得把鱼幼薇剥光送到这位玉将军床榻上去…… 不过也好,玉怜生顺手整治了一番这个张家公子,也算大快民心…… “再说吧。” 玉怜生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个叫什么文羽山的,倒还算个人物…… 回去之后可以给高成禹写一封书信,让他稍微提拔…… 至于这个张含金,玉公子也没有计较太多。就当个屁放了吧。 毕竟这种人,文不成武不就,脑子还缺根弦。再怎么记恨也威胁不到他…… 找他麻烦,纯属浪费今夜的苦短良宵…… “锦州玉怜生,奉书信之约而来。还请鱼大家现身一见……” 整了整略微杂乱的衣裳之后,玉怜生挺直腰杆。高大修长的身躯,在书生长袍的烘托下,显得更加清秀挺拔…… 端是一个进京赶考上进好郎君…… 当然,如果刚刚这一切没有发生,那便更好…… 玉怜生十分有礼貌的没有上楼催促鱼幼薇,而是在堂中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众人虽是想搭话,又怕触了这位千牛大人的霉头…… 只能一个个的对玉怜生报以友好微笑之后,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一众刚刚拦住玉怜生推搡的莺燕更是芳心暗动…… “这位玉将军的胸膛,像铁块似得,真是让人喜欢的紧……” “浪货,不要脸。” “你不浪……你刚刚往玉将军身上摸得最多……” 这位玉千牛大发神威之后,染上脂粉而变得清秀的脸庞在众女眼中更是变得帅气无比…… “来来来!拿去分了罢……” 听到那些羞人话语,那位千牛大人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心中早就乐开了花。 原来姬畜每天都这么爽,怪不得身上留不住银钱…… 玉怜生一个没忍住,在心花怒放之下从怀里掏出所有银票。 “玉将军……” 见到银票的小娘子们从门口蜂拥而至,将这位高大的贵胄公子团团围了起来。 “别急别急,都有……都有……” 玉怜生只感觉眼前一片花白,无数玉兔在眼前跳动。 他手持厚厚宝钞,一张又一张塞入那些小娘子怀中。 有些胆大的,甚至主动将他的手死死按在怀里…… 力道之大,让这位玉千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开来…… 玉怜生手臂上,还有背上更是被无数温香软玉包围…… 这就是姬哥每天过的日子吗? 玉怜生舒服得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任由那些娇娘在他身上抚摸。 就在他快要忘记此行目的之时。 内心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反应…… 高大书生丢下手里宝钞,从那群莺燕的包围之中逃了出来。 “小女子鱼幼薇,见过将军。” 玉怜生抬头望去,只见一名清纯少女站在阁楼上眉眼含笑。 在这锦瑟楼一众衣着暴露的歌姬衬托中…… 那少女如同泥潭内拔地而起的淡雅青莲。 出淤不染,濯涟不妖…… 第318章 ——菩萨蛮见鱼玄机 “小女子鱼幼薇,见过将军。小女子鱼幼薇,见过将军……” 一声声空灵在玉怜生脑海里回响…… 楼上少女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锦州玉怜生,见过幼薇姑娘……” 面对如此佳人,自然是不能失了礼数…… 那高大的白面书生双手叠在身前,微微弯腰。 恰似金风玉露…… 鱼幼薇见到那书生行礼,顿时双目泛泪。 她是第一次见到玉怜生,但是不知为何,总有一股恍如隔世之感。 就算玉怜生现在说要带她走,她也是会毫不犹豫的转身下楼。 妾室也好,外室也罢…… 鱼幼薇觉得,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阿鼻地狱也是世间美好…… …… 扬州张家—— 院中一道急促而来的踱步声打破寂静…… “什么?那畜生东西,还没消停两天,又给我惹事?!” 张训刚刚准备躺下休息,小厮便着急忙慌的前来禀报张含金在锦瑟楼被人打了。 “不是二少爷的错,而是那书生侮辱张家在先。二少爷气不过。这才下去理论!” “没想到那书生仗着自己有武艺傍身……” 前来禀告的小厮乃是二房的人,自然是站在自家公子那边。 张家嫡出目前共有两房,长房是张训一脉。张含金之上还有一个张含玉,所以在这座宅子里,张含金也被称作二少爷! “果真?!” 张训站起身来厉声呵斥,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之后。他现在是一点都不相信这些小厮下人的禀告…… “小的哪里敢欺瞒大老爷,那书生确确实实侮辱咱们张家门阀。说侍郎大人是个狗屁东西,张家在他面前什么也不是。” “而且,锦瑟楼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不信大老爷您可以去问问……” 前来禀告的小厮大呼冤枉,声泪俱下:“那恶徒手段狠辣,还一招废了二老爷的两名护卫,若是去晚了,恐怕二少爷他……” “什么?!” 张训闻言有些坐不住了。 张含金身旁的两名护卫,可都是张赤花大价钱请来的江湖高手。怎么会被人一招放倒? “你确定那人是个书生?!年纪几何!” “确定,他身穿士子长袍。大概二十岁左右……” 小厮描述着那逞凶书生的身高外貌,最后还不忘补充了一句: “他长得很高,身形约莫九尺有余……” 听到前面那些描述,张训以为是哪一家门派下山的历练弟子。 毕竟二十余岁就能将那两名护卫轻易打倒的人,放眼也没有几个。 不是将门虎子就是那些门派天骄…… 若是那些江湖人还好,请来官府处理就是…… 但是听到最后那句身高九尺有余…… 张训心中不由一咯噔…… 不会是惹到那位小主子了吧? “你先出去,备好车马,老夫更衣就来!” 张训内心猜测是玉怜生之后,赶忙让小厮退下,唤来夫人替他更衣…… “老爷,什么事情?这么晚了,让含玉去不就好了吗?” 夜里风寒,张赵氏帮自家夫君穿好衣裳之后,又拿来一件披风给他御寒…… 张训已经年近五十,夜里出行,刚刚听小厮禀告,又提到那秦淮二字。 想到要行车过水边,不免受江风侵扰,张赵氏便细心的早早翻出那件陪伴张训多年的披风…… 张训为人节俭,这件披风还是四十过寿之时。张含玉送给他的,如今已有快十年之久…… “是含金出了事,在秦淮河的锦瑟楼……” 张训无奈叹气一声,张赤夫妇远住京城。在这个家里唯一有资格教训张含金的,唯有他们父子二人。 但是张含玉从小又特别疼爱这个堂弟。 兄友弟恭当然是好,但是这也形成了张含玉过于宽容的局面,导致张含金根本不惧怕他这个大哥。 只有张训出手,他才能心服口服。 “唉……” “二叔也真是,将含金带在身边又能如何……” 张赵氏是个妇道人家,想到此处就替自己的夫君还有儿子委屈。 张赤如今做到户部侍郎,这一大家子,其实都得看他脸色。 他的儿子,又有哪个敢打骂管教? 最委屈的还是他的夫君,不仅要管这一大家子。 张含金若是教得不好,张赤那边难免会怪罪这个大哥,甚至还会怀疑是不是张训故意将他的儿子养废。好让含玉上位…… 只有张赵氏知道,自家夫君对张含金的态度甚至还紧张过亲生儿子张含玉。 可是那些天杀的奴儿,张含金出事总会自作聪明,替他隐瞒承担下来…… 她前些日子听到张含金犯下的罪行都不禁暗骂一声败坏门风…… 这位家主夫人更是直接将整个后宅整顿修理了一遍。 可能果真是人各有命。 张含金这才消停几天,又在那种烟花之地惹事…… “莫要再说了夫人,早些睡吧。” 张训转头面带微笑,借助着微弱灯火。妻子赵氏的鬓角已经微微发白…… 她嫁给自己,算算日子,竟是也有二十七年了…… 自己一心扑在张家前程之上,都忘了停下来好好看看她…… 当年的活泼少女,眉间竟是也染上了些许岁月褶皱。 “老爷万事小心,身体要紧。” “嗯……” 张训应答一声之后推开房门,蝉鸣之声不断响起。前几天一场大雨过后,今日夏夜仍旧是冷意嗖嗖,忽然冻得他不自觉一哆嗦…… “果然是老了啊。” 这位张大家主自嘲一笑…… 自己弟弟这般人中龙凤,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争气的败家东西来。 他很想写信,给张赤说让他把张含金接到京城去。 但是又怕弟弟政务繁忙,那个弟妹对张含金的宠爱自然是不用多说。仗着娘家身份,胡搅蛮缠更是有一手…… 不然张赤也不会将张含金送回扬州老家…… 他愁啊…… 张家不是应该一代比一代更加兴旺才对吗? 明明他们兄弟二人这么努力…… 这回要是真惹到了那位玉千牛,他这张老脸也不不知道能不能扛下来…… 这好端端的一个大家庭,怎么就因为一股强大的外力忽然摇摇欲坠了呢? 张训想了想,可能还是这个家族本身就出了问题…… 若是张含金没有去做那些事,就算他玉怜生是太子亲临。也抓不住那些把柄…… “老爷……” “文公子带着二少爷回来了。” 就在张训快要走到正堂之时,下人的一声呼喊将他思绪打断…… “哪个文公子?” 张训并不了解张含金的社交圈子,随口问了一问。心中猜测莫不是那些狐朋狗友? “文羽山,漕运使大人家的公子……” “知道了,下去吧。” 张训扶了扶额头,又对着那准备离去的小厮嘱咐道:“算了,去祠堂,取家法来……” “是!” 身穿短袖麻布的年轻小厮恭敬告退。 院中只剩下那位因为年岁渐长,就算是在这凉爽夏夜也要披上外衫的张大家主独自一人。 他迈着渐渐老迈的步伐,缓缓朝着张家正堂走去…… 青丝白发一瞬间,年华老去向谁言…… 春风若有怜花意…… 没有,春风没有…… 那个无限崇拜着自己父亲的少年,如今也成为了别人需要依靠的人。 而他再无依靠…… …… 第319章 ——剑子梦醒温柔乡 “将军,为何如此看着幼薇?” 这位鱼大家的房间内,那名高大书生目不转睛…… “我们见过吗?” 玉怜生看着这张陌生而又万分熟悉的俏脸,十分没有理由的忽然跳出这么一句话。 那名俏丽的邻家少女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没有,幼薇也是第一次面见将军。” 明明美酒就在身旁,鱼幼薇却是倒给玉怜生一杯热茶。让玉怜生有些微微皱眉…… “饮酒伤身,将军日后少饮一些。是不喜欢幼薇的茶水吗?” 鱼幼薇看着怔怔出神的玉怜生,不由得再次微笑起来。 “你在信中,那些话语是真是假?” 感受着手中茶水的温热,玉怜生的内心似乎有些动摇。 他本来是怎么也问不出如此话语的…… 他玉怜生可是这大齐最顶天的贵胄公子,怎么会问一个伶人说是否爱他真心? 何其可笑也…… 玉怜生也不明白,但是他迫切地需要知道这个答案。 “千真万确,不容一丝作假……” 绝美少女笑意盈盈,眼中夹杂着无限温柔。 “鱼姑娘,我们真的没见过?” 虽然少女巧笑倩兮,十分像敷衍一般的说出这句话。 但是玉怜生觉得她不是在开玩笑。 “将军是国公嫡子,幼薇是河畔伶人,身处云泥,怎会相识……” “不过幼薇见到将军,也万分熟悉。本是初相识,却似故人归,将军。您是否也有这种感觉呢?” 相比那位略显紧张的玉将军,这位玄机姑娘反倒落落大方。 “嗯……” 玉怜生轻抿茶水,十分老实点了点头。 鱼幼薇目光灼灼,忽然看向于他…… 刚刚还故作轻松的年轻小将再次坐立难安起来…… “将军喋血边关,一口菩萨蛮杀得蛮人丢盔弃甲。竟是害怕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吗?” “这……没……没有。” 见到玉怜生不知所措的模样,鱼幼薇眉眼弯弯,噗嗤一笑:“将军,幼薇好看吗?” “嗯……” 此时玉怜生的脑海之中充满空白,明明赴约之时。自己已经想好要用什么姿势,怎么好好料理这位镇馆花魁了。 临出门时,玉将军更是把那首《小山重叠金明灭》的注解背了个滚瓜烂熟,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就连玉怜生也自己没想到,酒也没喝,床也没上。 面对如此美人,自己第一次没有那种淫秽想法…… 四目相对, 似乎是觉得这房中灯火太过葳蕤,那位鱼大家起身灭掉了两盏堂灯。只剩下二人身侧那段红烛…… 红烛蜡泪,灯火摇曳,恍惚之间……玉怜生似乎看到那女子眼角起了雾气,那张绝美脸庞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像是在寻找什么答案…… “其实那首词,不是我写的。” 心中千肠百转,带着万分的不舍之意。明明顺水推舟,今夜便是良宵…… 但是这位千牛大人却是再也不忍欺骗这温柔女子。 “姑娘若是不想在这锦瑟楼中,明日便可以走,没有一个人敢拦着你。” “若是想认识那写出诗词之人,本将军也可代为引荐。” “明日营中还要点卯,先行告退了。” 玉怜生在说出这些话之时,一双拳头早已握紧,脸上依旧是带着微笑。但内心早已五味杂陈…… “是那位姬剑子所写?” 鱼幼薇闻言苦笑一声:“幼薇就知道,如此柔肠百转。怎会是将军所作……” “是!” 玉怜生点头应答一声后缓缓起身。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不学无术了,为什么那首《菩萨蛮》的作者不可以是自己? 没有那首诗词的加持,场面似乎有些尴尬下来。鱼幼薇也再找不到理由留下玉怜生…… 但是看着那道高大身影径直往门外走去,她的一颗芳心都要碎了…… 仿佛魂儿都要被抽出一般…… “将军留步!” 一声呜咽从身后传来,玉怜生停下脚步。 “此事是个误会,姑娘要怪便怪本将军吧。那姬剑子,比我……要俊得多。过两日我会带他来锦瑟楼……” 玉怜生以为鱼幼薇的哭泣是因为遭受欺骗,叹气一声之后许下了日后引荐姬夏之言。 忽然…… 一道娇小身影踉跄小跑而来,撞进了玉怜生怀中。 “不重要了,不重要了,幼薇不想认识什么姬剑子。” “见到将军第一面时,什么都不重要了……” 那女子在拥抱到心上人的第一瞬间便哭得稀里哗啦。仿佛隔世经年…… “将军难道瞧不上幼薇吗?” 见到玉怜生不说话,那绝世人儿抬起臻首。泪花早已将她满面妆容哭花,但是怎么也遮不住那双真挚眼神…… “怎么会……” 玉怜生鼻子一酸,紧紧将鱼幼薇抱在怀里。 良久,良久…… 那一对鸳鸯眷侣终于是看够了对方…… “今夜良宵苦短……” 同样,这回同样还是那女子出声。让玉怜生有些脸红…… 明明这些羞人话语,该是他来说才对。 鱼幼薇心中何尝又不害怕这种大胆行为会让情郎看轻,一双美眸早已紧紧闭上,深深埋入那人怀中…… “要不……要不我还是回去罢。” 对于接下来那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的高大青年忽然松开了双手。 但是在感受到怀中那道娇躯听闻此话有些颤抖之后,玉怜生赶忙再次补救,“明日我再来接幼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对于鱼幼薇的邪念没有这么严重。 玉怜生想先回金陵,然后再让玉昭把鱼幼薇的父母从边关接回来。 要让高堂知道,他想要明媒正娶…… 但是自己母亲,应该是不会同意的…… 但那又有何妨…… 玉怜生好像终于明白,姬夏为什么那天晚上能拒绝诱惑了。然后又在房顶辗转难眠了…… 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并不需要肉体作为媒介的灵魂交流,竟是如此让人彻骨铭心,再无他想…… “好……那幼薇明日等着将军。” 怀中少女嫣然一笑,朱唇轻点玉怜生眉心。将他推出了房门…… 随后鱼幼薇将大门紧紧闭上,她靠在门前。 “娘亲,原来幼薇的命,也不算太苦……” 这位鱼大家突然间涕泪齐下,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碰见玉怜生。让这俗世污了身子…… 但若是没有这般经历,自己还是从前那个连男子都不敢直视的少女,又如何敢主动开口,吐出心意求他留下…… 命途飘摇秋千索,玲珑骰子安红豆…… 这位鱼大家彻夜未眠,在门前抱着双腿睡了一整个晚上。 仿佛回到她第一天被送来到锦瑟楼那般…… …… 翌日, 一座在秦淮河比锦瑟楼更为出名的楼子里…… 那名挑灯夜战,导致重伤沉睡的剑仙大人也缓缓醒来…… “如玉……我要喝水……” 姬夏看到趴在自己身侧伏睡的温如玉,张开发干的双唇呼唤了一声。 美妇人听到声音,揉了揉双眼发现是姬夏在叫她之后满脸兴奋…… “公子,您醒了?” “水……我要喝水……” “奴家都担心死了,呜……” 见到姬夏醒来,美妇人再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将他紧紧抱住痛哭起来。 “水……” “您不知道,如玉到底有多担心……” 那名刚刚睡醒的谪仙少年感觉身体完全被掏空,喉咙更是干涩得如同一把小刀在剌…… 美妇人的拥抱更是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此时姬夏十分想把温如玉的族谱展开,好好挨个问候一番…… 第320章 ——谪剑仙怒从心起 “水……水……” 少年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挽住温如玉的脖子在她耳边呢喃。 这位温娘子终于是听清楚了…… “好……好……如玉去取茶水来,公子你别睡着……” 想到上一次姬夏的突然睡着,温如玉将他轻轻扶好之后不忘嘱咐一句。 “来,夏郎,慢点喝……” 美妇人巧笑倩兮,万种风情的将茶碗递到谪仙少年嘴边。一汪秋水情意绵绵…… 但是那少年喝完茶水之后,却冷冷打量了温如玉一眼。 “你离我远点,还有……以后叫公子就好。” “咳咳……” 一碗茶水入喉,姬夏这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些许。 “是……” 刚刚还带着无限期盼眼神的美妇人咬着朱唇,将茶碗放回原位。然后来到姬夏身旁继续端坐,等候着他的发落。 “是玉怜生策划的吧?” “嗯……”听着少年的冷声语气,美妇人吓得不敢抬头…… “呵——!我就知道,量你们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姬夏十分不开心,他本来已经将温如玉和凌娇娇三女,当做在扬州城这边的心腹。 但是又一回突然的背叛让他感觉有些许嘲弄。 温如玉自作主张,叫他夏郎二字。更是让他听着有些不舒服…… 除了高沁和谢筝,目前他还是不想听别人这么叫他…… “公子莫恼奴家可好?奴家和娇娇她们,只是听闻公子要离开扬州,心中……” 见到少年的不善模样,温如玉的那颗芳心都要碎落一地。 她从来没有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她只是想把自己献给心上人而已…… 她慌忙解释, 但是那少年打断了她。 “此事莫要传出去,以后你也别伺候我了……” 姬夏不会容许宽恕任何一次背叛,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他不想出一丝差池。 除非像楚元夕那般能够让他彻底放心的人。 这次是因为馋他身子,就跟玉怜生下这些套。 那下次呢? 万一有人给了她无法拒绝的条件,她是否又会再背叛一次? 姬夏没有心情去听什么是为你好,或者太爱你的解释。只要是背叛,那无论任何理由,都不会再被自己留在身边。 “公子……公子……如玉不敢了……” 听到少年的驱赶,温如玉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竟是直接跪在床下拉着少年双手,一双美眸不停闪着泪花。 “公子……公子,你要怎么惩罚如玉都好……” 那位温娘子止不住的流泪磕头,为自己这一次大胆认错。 若是再来一次,她定然是直接禀报姬夏。 得到了身子,但是心和信任已经远去…… 这让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见到温如玉如此模样,那少年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最后愿意留下伺候自己的,还是眼前这个女人。 “起来吧,把那些口子都拿钱去给我封好,然后去把玉怜生给我叫来。” 谪仙少年的语气终于是温和些许,但是日后重要之事,他永远也不会再交代到温如玉身上…… 美妇人不知道少年想法。 见到他原谅自己,赶忙擦了擦眼角的残余泪花。 就在她要起身去办姬夏交给她的事情时,她忽然顿了一顿…… 姬剑子挑灯夜战十美之事,早已传遍扬州。估计离扬州不远的那些地方州府都听到了…… 就连那卖药的愈安堂都因为此事大火,不过几天时间便开了分店…… 这天下众人悠悠之口,怎么堵的上? 温如玉小心翼翼,对着那闭目养神的少年轻声说道:“公……公子……” “怎么了?” 少年睁开眼睛,见到温如玉还没走。面色似乎有些不快…… 跟自己睡上一觉而已,主仆都分不清了不成?! “您跟我们睡觉一事,早已被玉将军编纂成话本故事,请来说书先生传播……” 温如玉说到此处,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那话本她是看过的,给她起的外号还挺好听,名叫温玉神女…… “玉怜生……你踏马的……” 姬夏听到此言,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沁儿和谢筝要是知道这件事,皮不给他扒了? 谢筝还好,她顶多捅自己两刀这件事就过去了。身体上的折磨而已…… 要是高沁知道,眼睛不得哭瞎了…… 那位公主殿下在姬剑仙印象里,始终是个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金丝雀。 他要想办法补救才行…… “去把那姓玉的畜生给老子叫来,让他洗干净脖子!” 一向不太爱生气和骂脏话的那位剑仙大人,怎么也没想到玉怜生的口头禅会应用到自己身上。 只能说玉千牛的武道天赋不如姬剑子。 但是其他方面,还是遥遥领先的…… …… 而与玉怜生时正是神清气爽! 秦淮河,锦瑟楼—— “幼薇,今日一别,妈妈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到你……” 楼外,那位玉千牛亲自驾车。在楼前等候久负盛名的秦淮鱼大家。 而楼上收拾东西的鱼幼薇,正在与鸨母‘难舍难分’。 “妈妈舍不得的,怕是那金银宝钞吧?” 见到老鸨这副装模作样的可怜相,鱼幼薇只是嘴角勾起轻笑。 这楼子里哪有什么真情,想当年她第一次被送来时,老鸨的鞭子不知道在她身上落了几回。 跟她一起被送来的那批姐妹,死了整整三个。 直到她当上这秦淮六大镇馆之一,这老鸨才换上谄媚笑容…… 如今要离开这座楼子,鱼幼薇也不再想留什么情面了…… “哪里的话,妈妈担心的是你。那国公府可比不得其他地方……” 见到心思被当众拆穿,鸨母脸色一红。 她当然舍不得这颗摇钱树,可是那位玉千牛要人。锦瑟楼哪敢不交…… 她只不过想临走之前,再跟鱼幼薇攀一攀交情。 日后在这扬州城里,有什么事情,还能求到她头上不是? 毕竟这座城里,玉怜生才是最大的那个…… 只要玉怜生出面说话,锦瑟楼就不用再看那些王孙公子的脸色了。 上一年的账本,有好多官家公子都没还呢…… “幼薇走了!妈妈保重。” 鱼幼薇摇了摇头,不管这鸨母说的是真是假,她也不想再去争辩追究…… 自己终于能堂堂正正的做一个人了…… 关键是心上之人亦在身侧。 就算当不了他的正妻,那又何妨? 她流落风尘多年,早就对这些身份不再抱有什么期望。 只求玉怜生能够记住她便好…… “哎哟……我的乖女儿……” 出门之时,那重情重义的鸨母悲痛欲绝。又趴在玉怜生马车前的辕架上痛哭…… “玉将军,我这女儿生得命苦,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她啊……” 不顾身后众人劝阻,她涕泪齐下。祈求那位玉将军能够怜悯些许,好好对待鱼幼薇…… 此等母女分离的难过之情,实在是令人感动不已…… 第321章 ——幼薇语生存之道 “幼薇,陈妈妈哭得这么伤心,你不出去安慰安慰她?” 马车内,玉怜生看到老鸨的卖力表演,一个没绷住笑出声来。 他们的马车都走了半里路了,那妇人还在后面哭着追着喊女儿。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良家民女被恶霸强抢呢。 “要不将军下去吧,算命先生说过,出来之后幼薇不能回头的。” 怀中少女巧笑倩兮,将臻首深深埋进玉怜生怀里…… “你父亲一事,我会让我爹帮忙。官复原职是不可能了,但至少能从塞北那边接回来颐养天年……” 玉怜生昨夜回去之后,打听了鱼幼薇父亲的事情。 鱼慎本是京畿道的一名县尉,京畿道沿途共有五县。鱼幼薇父亲在的那个县,税收最大,油水最多。 这也导致被查出来时获刑最重。 男子全都流放,女眷全都充入教坊司。 她的母亲早就已经不堪受辱,自杀身亡。哥哥在流放路上也感染恶疾而死。只有他父亲鱼慎还在边关劳作…… “将军……” 鱼幼薇听到玉怜生的话,一双玉手将他紧紧箍住。 她没有想到,玉怜生在一夜之间,就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她自然是想早日救出父亲,但是又怕贸然说出,会惹来玉怜生猜忌。认为自己的真心只是敷衍…… 她本想二人确明心意,定下身份之后再找机会说出。 但是没想到玉怜生竟是这般在乎于她…… “等过两个月中秋,我带你回金陵。” 玉怜生伸出手指堵住了鱼幼薇的樱桃小口,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嗯……幼薇都听将军的。” 这位刚刚脱离苦海的玄机姑娘脸上带着甜美笑容。 但是不过片刻,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又黯淡下来。 “怎么了?”感受到怀中女子的情绪,玉怜生刮了刮她的琼鼻轻声询问。 “玉总管能同意幼薇进府吗?” “要不将军在城外给幼薇买个宅子就好……” 从前是官宦人家小姐的鱼幼薇,更是知道阶级差距。 他哥哥从前想娶一个商户女子,都差点被父亲打断双腿。 她现在连士农工商最后的那个商字都不如。 那玉家府门是什么地方? 大齐王朝的顶天门阀之一,只不过人丁单薄了些。比不上那些传承已久的世家大族。 但是这等门阀,也不是自己能高攀上的。 就算父亲还在职,他鱼幼薇也不过是个县官之女…… 更别说如今的残花败柳之躯…… 越是明白这些,鱼幼薇越不敢奢望。只求在外和和气气,将来等玉怜生娶妻,自己为他们二人端茶倒水就是…… “他啊?你不用担心。” “他脾气很好的,而且我娘估计也不会回到金陵住了。放心吧。” 见到鱼幼薇害怕玉昭,玉怜生赶忙抚了抚佳人后背。让她不要害怕…… 上次自己带回去一个柳依依,玉昭还在那笑嘻嘻,嘱咐着自己要对人家好点呢…… 在他从小到大的印象中,玉昭更是几乎没有生过气。 就算自己被送去北地,他还在那里没心没肺的开着玩笑。说记得多抓几只雪貂给你爷爷做件袄子,说不定他一高兴就把你接回来了。 从前自己最是厌恶父亲这种性格。 如今倒是羡慕,像他这般活着,那该多好…… 自己终究还是会被母亲那些言语所刺激到,总想着建功立业,总想着一步一步往上爬,在她面前证明自己。 在边关杀掉那群蛮人之后。 母亲的信里全是褒奖和夸赞,玉怜生初次看到时欣喜不已。 玉昭的信中却截然相反,老是教他混一混功劳,镀镀金就好。反正他们玉家家大业大,吃十辈子都吃不完…… 到最后,玉怜生甚至懒得看玉昭的书信。 只要玉昭信件一到便随手丢进火里取暖。 回到金陵相处一年之后,他才明白,原来最爱他的人,好像并不是他的母亲…… “将军,姬剑子有话,让您去九幺楼一叙。” 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车马轮轴转动之声戛然而止…… “踏马的,这小子也太虚了!现在才醒?!” 玉怜生觉得今天真是自己的好日子,不仅把鱼幼薇接回来了,就连姬夏也醒了。 心中最后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 “幼薇,你先回去,本将军要去一趟九幺楼。” 高大青年松开怀中佳人,哈哈大笑之后便跳下马车。抢过报信小厮手中缰绳飞奔而去…… “小姐……怎么玉将军对姬剑子,似乎比对您还上心。” 玉怜生走后,那名守在外面的小侍女被鱼幼薇唤了进来,陪她说话解乏。 闻言,鱼幼薇轻轻皱眉…… 瓶儿此次也被她从楼子里带出,听闻瓶儿小时候苦命。她便动了恻隐之心,但是没想到说话竟然还是如此没有分寸…… 将军府的车夫还在这呢。 “慎言……” 绝美少女伸出玉手,往小姑娘头上来了一记。 “噢……” 小姑娘十分委屈,她只是为自家小姐抱不平而已嘛。 玉将军还说多爱多爱自家小姐,今日是小姐脱离锦瑟楼的大喜日子。都不在身边陪着…… 果然, 这些世家公子就是这样,得到手了便不珍惜…… “姬剑子乃是将军好友,想必定是有要事相商。怎么能为了我一个小女子耽误。” 鱼幼薇知道,若是不教一教这个小丫头,等进了府,得罪那些个大管家之类的。有她好果子吃…… 她爹鱼慎当年足足有八个姨娘,这些个尔虞我诈,在小时候鱼幼薇便见得多了。 哪天说话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轻则被他娘亲逐出府门,重则直接被活活打死。 大齐律法,正妻打死侍妾,若是理由正当,证据确凿,连银子都不用赔。 若是无缘无故打死,顶多也就是给那侍妾家里人赔些银子,连升堂都不会升。 更别说蹲大牢或者赔命之类了。 鱼幼薇害怕进玉府,亦是有这个原因所在。 但是玉怜生实在疼爱她,她也拒绝不了…… 只能教教这小侍女日后不要祸从口出。 毕竟那座玉府可不是锦瑟楼…… “知道了小姐……” 瓶儿虽然嘴上认错,但是心中仍旧嘀咕。 那位姬剑子夜战十美的消息,这扬州城内现在谁还不知道,估计是劳累过度刚刚休息好。便叫玉怜生过去喝酒了…… 但是她也不是什么蠢人,姑娘提醒了,自然是不会再触他人眉头。 …… “吁——!” 一匹骏马停在九幺楼前。 骑马狂奔而来的高大青年将手中缰绳递给迎门小厮,然后缓步上楼。 “咳咳——!” 来到房门前,玉怜生整理好着装,清了清嗓子,又将那天姑娘们给的嫖资分出来一半。 他要好好‘慰问’一下那位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的剑子大人…… 第322章 ——剑仙忽笑玉千牛 姬夏躺在床头,凝望着天花板。 玉怜生这回下的药,实在是太离谱了些。 直到现在,姬剑子都觉得自己身体仍旧空空如也…… “笃——!” “笃笃——!” 一阵敲门之声传来…… “进!” 谪仙少年以为是温如玉,他从床上爬起,靠在床角等着吃食。 “嘎吱——” 一名高大青年推门而入。 映入他眼帘的,是面黄如纸,嘴唇发白的谪仙少年…… 他此时正静静靠在床头,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 “哎哟,这不是雪压金陵,剑斩拘魂的姬剑子吗?” “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见到姬夏没死,玉怜生表示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谪仙少年默然不语,只是冷冷看着那名高大青年。 玉怜生不以为意,来到姬夏床前。 “我……” 姬夏刚想好要从玉怜生的哪一代祖母开始问候,却被玉怜生伸手打断。 “你先别说话,拿着!” 高大青年笑意盈盈,从怀中掏出一沓宝钞,约莫有数万两左右。“这是辛苦钱,一人一半,哥们没坑你嗷。” 见到姬夏这般被人掏空模样,玉千牛自然是不忍心独吞他的辛苦钱。 他将那金银宝钞五五分成,毕竟姬夏爽都爽了。这天下好事,不能让他一个人占了吧? “这是什么?!”姬夏望着玉怜生手里递过来的银票,一脸疑惑。 但是他很快就想清楚了。 “你他吗想拿钱买命?你玉千牛的命,就值几万两银子?” 谪仙少年噗嗤一笑,这回玉怜生要是不在床上躺两个月,他可受不了。 “什么拿钱买命,都说了,这是你的辛苦钱!” 高大青年纠正姬夏的话语里的错误,然后对他缓缓说道:“这是那些小娘子们睡完你给的嫖资。” “漱玉阁给了一万七千两。” “芳语轩给了两万三千两……” 玉怜生拿出自己那份,又拿过姬夏手里的银钱,一笔一笔的给他算起账目来。 “他们七家,一共是十一万六千两。” “你那三个侍女,没有给钱。” “而且我策划也挺辛苦的,咱们兄弟俩一人一半,每人五万八千两,没问题吧?” 算好账目,玉怜生将属于姬剑子那份血汗钱双手奉还…… “不是……你……不是?” 姬夏被这突如其来的嫖资一词搞蒙了。 玉怜生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他才是被玩的那个? 这年头,这么刺激的? “怎么了?温如玉没跟你说过吗?” 玉怜生皱了皱眉头,难道那位温娘子没有禀报姬夏吗? 难道是因为没给钱,不好意思? 应该是这样的。 玉千牛心中暗想,早知道刚刚就把温如玉他们也给报上去了。 “没有。” 姬公子看着手中的数万两银子五味杂陈…… “怎么?不够?!”玉怜生看到姬夏沉默不语,还以为是他不太满意这么分配。 “那就六四吧,毕竟你是挺辛苦的。” 高大青年将手中银票又拿出一小叠放到姬夏手里。 毕竟他是一点也没出力,姬夏身体都要被掏空了。他多拿些,也是应该…… 但那位剑子大人还是沉默不语。 “七三?” “八二,八二!” “这是我的极限了嗷姬哥。” 玉怜生再次分润半数,但是还是不见姬夏言语。 他有些急了! “你不会是要九一吧?你别贪得无厌嗷姬畜!毕竟策划也挺费脑子的!” 玉千牛怒了!早知道就不应该告诉姬夏这回事,将他蒙在鼓里,做个蒙鼓人…… 但没办法,他玉怜生是个讲究人。 始终不忍心看到兄弟白白劳累…… “没……没……五五就五五,你拿回去吧。” 听到玉怜生的呵斥,那名谪仙少年回过神来,将手中多余的银票还给玉怜生。 兄弟这么讲究,他还能没有礼貌不成? 姬公子是那种人吗? 显然不是…… 纵然刚刚有无数个打死玉怜生的想法,此时姬公子心中也全都烟消云散。 “啊……这……” 玉怜生看到姬夏将银票奉还,知道是自己误会兄弟。不由得有些脸红。 “你他吗还化妆?哈哈哈哈!” 但是一声突如其来的嘲笑,打破了兄弟二人的友好场面。 姬夏抬头一看,玉怜生那张原本显黝黑刚毅的脸庞,此刻却是看不到一点边关寒风留下的痕迹。 “没有!谁他吗有时间去干那些事情!” “我……太阳毒辣,我只是涂了些许男子用的水粉而已!” 被兄弟揭穿的那位千牛大人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今日他起床之时,本想直接出门。 但是穿衣裳到一半,他又觉得,昨天的他这么好看。今天去接幼薇,总不能忽然改变吧? 所以玉千牛再次叫林桁请来了那个小妆娘。 “你他吗还穿书生长袍呢?哈哈哈哈……” “就你这比样……哈哈哈……” “咳咳……哈哈哈……” 躺在床上的那名谪仙少年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不顾自己‘重病’未愈。伸出手摸了摸玉怜生身上的长袍大笑起来。 “你他吗……信不信老子砍死你!” 被嘲笑但是又无法反驳的玉千牛,趁姬剑子重伤未愈,开始出言武力威胁…… “砍死我?!” 姬夏打量起那名高大书生,再次噗嗤一笑:“你菩萨蛮去哪了?!是不是忘在哪间楼子里忘记拿回来了?!” 姬公子不明白玉怜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竟然让他能做出这么大的改变! 但是确实…… 给姬哥整笑了…… 第323章 ——荣获九一剑仙名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 笑够了之后,姬夏终于难得的拍了拍玉怜生肩膀正经询问起来。 玉怜生不愿回答,只想扯开话题。 但是姬剑仙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是为了一个女子?!” 看到这般模样,姬夏已经猜出十之八九…… 女为悦己者容,男子亦是同理。 若不是玉怜生碰上了喜欢的女子,按照他的性子,怎么也不该这副打扮…… “嗯。” 见到姬夏的正经语气,玉将军也点了点头。 “叫什么名字?” “鱼幼薇。” “干什么的?” “这个,说来话长……” 当问到干什么的时候,那位玉千牛再次缄口不言。 姬夏皱了皱眉头,这个鱼幼薇,不会又是个干‘进出口贸易’的吧? 上次是一个柳依依,这次又来…… “从前她也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但是父亲被流放,然后牵连家中,她也随着被官府充入教坊司……” 玉怜生在脑海中搜索着最体面的词汇,来为鱼幼薇遮掩过往。 “哦?是吗?这么可怜?!” 谪仙少年听完大笑起来,提醒着自己这个虽然女人玩得多,但是感情玩得少的兄弟。 “小心人家利用你,把他父亲接回来就踹了你啊。” 姬夏真是笑了,玉怜生可能是这些皮肉生意光顾得多了,灵魂匮乏…… 人家随便来句真情,哄他几句。他就以为人家会死心塌地跟着他。 也不想想,秦淮六大镇馆什么概念! 她们什么男人没见过? 只不过遇到个比较大的腿子,能把她爹捞出来罢了。 “幼薇不会的,你别这样子说她。” 玉怜生想起那名少女的眼神,嘴角泛起微笑。“若是利用,那便用吧。” 玉怜生回想起看到鱼幼薇的第一眼,真的感觉像是恍如隔世…… “好好好,不说不说。我的,我的问题。” 姬公子暗骂一声傻比,但是也不好扫了玉怜生的兴。毕竟看他这副样子,好像还挺认真的…… “我打算中秋的时候,就带幼薇……” “笃笃——!” 就在玉怜生准备继续跟姬夏说出自己后续的计划时,温如玉敲门提醒一声之后,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公子,这是您要的……玉将军,您也在啊?!” 温如玉看到玉怜生也在,一边从食盒之中取出菜碟,一边小心翼翼看着姬夏脸色。 看到二人没有起什么冲突,她不由得大松一口气。 看来自家公子也没再打算追究这件事…… “一起吃点?” 姬夏坐起身来,招呼着玉怜生入座。 温如玉则是端着一个小桌子,来到床上喂着姬公子进食。 “你踏马真有这么虚啊?” 玉怜生独自落座,给自己倒上一杯温酒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谁说的,徐家村门口那头老牛知道吗?本剑子的身体,和它一样强壮!” 姬剑子闻言怒了!!! “如玉,你走开。我起来走两步,让玉将军看看!” 少年推开身前小桌,径直站起身来。在二人的目光之下来回转悠…… “姬剑子功力深厚,在下佩服!” 高大青年闻言给姬夏倒上一杯水酒,谪仙少年也随之落座…… “陛下那边,又来信了。” 玉怜生摆了摆手,温如玉看到之后俯身一礼,识趣而退…… “合着他把我当牛使唤呢?”姬夏夹起一块鱼肉,虽然有些柴了,但是他的评价是酱料调得还不错。 玉怜生拿出一块明黄布绢,“武林盟主贺静山,手下武林盟时常闹事,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中……” “这他吗,不是地方官员该解决的问题吗?” 姬夏听完,瞬间连喝酒的心思都没了。 他这位老丈人,现在明显是把他当做牛马使唤,说好只杀酆都之人…… 现在什么鸡毛蒜皮,地方官员处置不了的江湖之事都想让他解决? 这全天下,只要稍微有点名气的门派。有几个是完全遵守王朝律法的? 这都是大家默认的事,就连平民百姓也都接受了。 就说酆都,说杀老百姓不是照样杀吗? 他不相信朝廷没有实力剿灭酆都,不过就是想让江湖变成一滩浑水而已。 那位岳父大人现在想置身事外,让自己代表剑庭,和江湖内斗。 挑拨离间,浑水摸鱼,真他吗有一手的。 姬剑子义正言辞:“不去!我只杀酆都之人,为民除害!” “朕听闻莫剑仙体内,仍有怪力作祟,修为迟迟无法恢复,明明同样是甲子岁数,却比其他问天高手苍老许多……” 随后玉怜生缓缓念出了那位皇帝陛下的条件。 只要姬夏将贺静山打败,然后把这封信附赠的朝廷律法给这些江湖门派好好宣读一遍。 莫观就可以有希望当回那个叱咤风云的莫剑仙。 “哈哈!” 谪仙少年闻言一拍桌子,闭上了眼睛…… 这边是帝王之术吗? 术术皆是阳谋。 阴谋被拆穿便是失败以及鄙夷。 可是这阳谋。便在你眼皮子底下进行,你却毫无办法。 所以阳谋又被称为帝王之谋…… 你无法拒绝。 他逼着你去干你不想干的事情,但是给出的任何理由都光明正大。且让你患得患失…… 最终你权衡利弊之下不得不去…… “武林盟!贺静山,悟道第一人。” “姬哥,你行不行的?!” 看到高其治最后给出的条件之后,玉怜生知道。姬夏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你姬哥什么实力?你还不清楚?” 姬剑仙笑了! “挺清楚的。”玉怜生面色揶揄,“被女人玩到躺在床上好几天起不来,我姬哥的实力,就是一坨。” 玉怜生不提此事还好,姬夏原本都快忘记了。 “听说你把这件事,编成了话本?” “是啊,你不是最喜欢当这些江湖话本故事里的主角吗?兄弟还在里面给你打了个猛男标签!” 玉千牛恬不知耻,越想越是笑出声来:“放心好了,没用你的本名。” “用的什么?” 姬公子听到给自己打上猛男标签,似乎一下子也没有这么生气了。 玉怜生丢过一本小册子,姬夏伸手接过…… 他翻开话本,映入眼帘的第一章便是:【九一姬剑仙夜探秦淮娇花。】 第二章:【姬尚的练剑天赋并不理想……】 第三章:【巨剑少年……】 “九一公子?”高大青年捏了捏下巴,嘲讽一笑,说出那个让姬夏在虫二楼时引以为傲的称号。 “一言九鼎?想当君子?先过了兄弟这关再说!” “嘶——!” “好生恶毒的玉千牛!” 闻言,姬公子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有想到这位玉千牛竟是这般歹毒…… 竟然用他姬剑仙最引以为傲的高尚人品来击垮他! 第324章 ——欲借锦州血浮屠 “下次别这么搞了,沁儿那边,我头疼得很……” 会哭和懦弱的一方总是偏受宠爱。对于谢筝,姬夏并没有过多担心,他担心得最多的是高沁…… 谪仙少年说完将‘话本’丢回玉怜生怀中,然后站在窗前想着补救之法。 既然事已至此,就不必再多想了。 赶忙想出怎么补救,才是正道。 悔过一事,等到见面再说吧。不然再怎么自责,都是一些无用之功而已。 “你当兄弟的五成银子是白拿的?!” 听到姬夏的担心,那位身兼策划的玉千牛噗嗤一笑。 合作关系,分工明确,售后这种东西,当然不用姬公子担心。 “哦?玉千牛有何高招?” 谪仙少年闻言转身落座,给那故作玄虚的高大书生递上一杯水酒。“若是此事没有处理好,那么我会将您打个半死,然后丢进秦淮河。” 姬公子赶忙虚心请教,并且加以勉励。 有一说一,不是他推锅。 而是这件事情,玉怜生的责任起码要占百分之一百二十。 只不过大家都是兄弟,又有钱拿。 姬公子的火气没有这么大而已…… “呵——!” 听到姬夏的话语,玉怜生不屑一笑。然后附在谪仙少年耳边,缓缓将他的完美计划全盘托出…… “嘶——!” “妙极……妙极……这计划,是千牛大人您想出来的?” 姬夏听到玉怜生的售后服务之后,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感觉玉将军背后定是有高人指点…… 不然以他那个脑子,做不来这么高强度的运转。 玉怜生摆了摆手,“当然不是,是我那干儿子想出来的。” 姬剑仙闻言想起了上次玉怜生跟他说过,那个叫什么林桁的富家公子。 “就是那个见人就跪下,然后认爹的无耻之徒?” 说实话,这么抽象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怎么会有人见面就跪下叫人家爹的! 夸张…… 但是不得不说,这个人,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对,就是他。”高大书生说完再次引荐:“要不明天咱们找他喝点酒?让他安排!” 相处一段时间后,感觉林桁虽然有些没底线,但是玉怜生还是十分欣赏他的。 他的办事能力,在玉怜生手下里可以说是独一档的存在。 就连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几个老亲兵,在领会意思这方面,也完全比不上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干儿子。 更别提察言观色这些东西…… 林桁长久以来这么默默的付出,玉怜生问他想要什么,他总会来一句: 义父开心就好! 玉公子顶不住了。 他终于知道,历代皇帝为什么会宠信这么多佞臣了。 这换谁来,谁也扛不住啊属于是! 以前他以为自己最是讨厌这种奴颜屈膝的人。 因为在边关呆得太久,身边都是一些直来直去的汉子。 要论玩乐,还有办事妥当,还得是他这个刚认的干儿子。 效率只能说杠杠的…… 玉怜生才欣赏那小妆娘一回,林桁便直接将那小妆娘买了下来。 第二回送过来府上时,卖身契竟也随之而到…… 要是不找机会提拔一下林桁,玉公子都有点感觉对不起他。 更对不起那一声声义父…… “行吧,就给你这个面子。毕竟待会受苦的也是你。” 就连姬剑仙都表示对这个林桁的计划十分满意,要是林桁能够像他一样,铁骨铮铮就更好了。 “对了,有一件事,能不能拜托你爹?!” 姬夏打算将心中的想法,还有这次挑战贺静山一起办了…… 玉怜生有些奇怪道:“拜托我爹?什么事情?!” 他想不通,到底姬夏有哪里需要拜托他爹的。 玉昭除了会管管税收,剩下的时间不是逗猫就是在遛狗。 如今跟皇家的联系也断了,哪天一不高兴。这个大总管可能都被收回…… 不过想必自己那个爹也不在乎,毕竟这职位,就是娶了他娘送的。 没了就没了,也撼动不了他们玉家在锦州的根基。 “想跟玉总管,借血浮屠一用……” 谪仙少年虽然对玉家也不算特别了解,但是血浮屠还是听说过的。 整个大齐最精锐的部队,没有之一。 整编三千人,一骑配三马,身上甲胄更是按照与戍边军同等材料特制。 最重要的是五名壮年军士服役一骑,这是什么概念。 这五人放到任何一个部队和府兵里,都是能当个小队长一般的存在。 在血浮屠这里,只是个喂马和替骑官披甲的小兵…… 此等部队,虽然从未投放战场动用。 但是就单单放在那里,便让人听得连对敌的欲望都没有。 一旦血浮屠投放到平原,那么十万大军都扛不住他们冲杀。几个回合下来可能就已经七零八落…… 如此军队,也只有富庶的锦州才能养得起。 “血浮屠?!借多少人。” 玉怜生闻言皱了皱眉,没想到姬夏这小子还挺了解他们玉家的底牌。 “两千!” 姬夏想了想,要是自己广发武林帖,到时候来的那些江湖人士,至少也有几千人。 若是人少了,估计他们不够‘服气’…… “两千?!!!!” 玉怜生闻言大呼一声:“你他吗真敢开口啊!我爹可没那个权利。” 玉千牛对姬夏的评价是,有点了解,但是又不算了解。 这三千血浮屠,虽然是玉家和锦州财政豢养。 但是要大量调动血浮屠,没有皇家的谕旨。那就是等同于造反…… 毕竟是国之重器,哪里会没有限制的给你乱用…… 更别说现在玉昭在朝堂正是敏感时期,他们玉家刚刚和皇室断了姻亲联系…… “怎么?那不是你们家的吗?” “是,但是也不完全是。”玉怜生叹了口气,“你要是借个两三百骑,我爹能做主,但是两千。你想都别想。” “除非你上书陛下,然后经过兵部文书盖印。” 姬夏本就是江湖中人,对于这些军伍之事不了解也是正常。 所以玉怜生并没有责怪他的冒犯,而是跟他慢慢解释起来……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要多久?” 谪仙少年没有想到会这么麻烦,但是他若是调动剑庭弟子,那这一回下来。剑庭可就真的成为朝廷走狗了…… “大概两个多月左右吧。” 玉怜生想了想,给出一个最快的方案。 若是现在写信,送到京城。那位皇帝舅舅批阅之后交到兵部盖章,兵部再派监军前往金陵…… 到了锦州还要跟玉昭交接…… 然后大军再开拔…… 到扬州这里,最少也得三个月往上…… 急行军的话,也得两个多月…… “啊?” 姬公子听到这个时间,脑子瞬间有点发昏。 “要不……你问问你爹?万一他自己能做主呢?” 姬公子实在是等不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玉昭身上。 毕竟这老小子藏得这么深,连自己儿子都不告诉。 万一他自己就能调动血浮屠呢?谁知道啊! “你了解还是我了解?!” 听到此处,玉千牛有些不开心了。 他三岁就开始跟着祖父读太祖传,十四岁就被送往边关。虽然他的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但是作为将门之后。这军律二字,早就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如今姬公子一个外行,来挑战自己几辈人的专业。玉千牛觉得他有点没礼貌了! “你试试嘛!万一呢?” 谪仙少年还是不死心,但是又不能说出玉昭比他们剑庭大剑侍还能打的事实。 说出来玉怜生也不一定信,弄不好事后还要被那位大总管算账…… 高大书生见到姬夏这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模样,起身拿过纸笔丢到他面前…… “你懂还是我懂?!” “来!写,你来写,你跟他说!我帮你寄过去!踏马的!” “不信兄弟是吧?!” 玉怜生真是服了…… 第325章 ——人生似白驹过隙 “行!我写就我写!” 那谪仙少年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只要还有机会,他就不会放弃…… 毕竟这件事,跟剑庭越沾不上边越好。 他拿过纸笔,在玉怜生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之下缓缓落笔…… 与此同时…… 扬州张家—— 作为整个扬州排得上号的门阀之一,更有一名三品大员在朝野之上撑腰。 按理说张家在这扬州城中应该是不会遇到什么难办的事情…… 但是那位侍郎公子此时却已经在祠堂里跪了整整一个晚上。 只因他得罪了一个连他父亲都不敢招惹的人…… “二弟,你可知错否?!” 昨夜张含玉在听闻张含金之事后,来到祠堂整整陪他坐了一夜。 张训那根家法就放在一旁,更是让已经完全清醒的张含金低头不语。 昨日那书生的身份,他已经知道了。 玉怜生! 锦州大总管和湖阳长公主之子,同时也是这座扬州城里最大的实权将军…… “哥,我要知道他是玉怜生,我哪敢去招惹他。” “都是鱼幼薇那个臭婊子,约了玉怜生,还让我们故意出丑……” 那位侍郎公子明显还不知错,见到自家堂哥教训于他,竟是先推卸起责任来。 张含玉见此情形摇了摇头。 对于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他也是无奈得紧。 以前自己还没述职,还有时间管教他一些。 自从上任扬州府主簿,没有时间之后,张含金愈发放肆。 前些日子看到那些罪状,他都难以置信是这个乖巧弟弟犯下的…… “若是你们去些正经地方,又哪里会碰到这种事情!” “咱们扬州最出名是十里秦淮没错,但是难道没有别的去处,让你们兄弟好友二人相聚?!” 张含玉恨铁不成钢,他叔父张赤将张含金放在扬州城。 就是害怕他母亲太过娇惯,让张含金养成乖张性子。 所以便让自己父亲代为管教,自己的父亲也未曾疏忽多少。百忙之中时常抽出身来询问关心张含金的课业。 小时候还好好的。 但是没想到…… 这两年长大了,认识一些不着调的人。愈发躲着他们爷俩…… 一开始张训和张含玉也觉得没什么,毕竟张含金小时候如此乖巧。想来也不会犯什么大错。 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玉怜生将那张状纸送到他们面前时,他们有些难以置信。认为只是那位千牛大人想趁火打劫。 但是不查不要紧,这一查下去…… 没有一件事情是冤枉他张含金的…… 张含玉得知此事之后,觉得天都要塌了。 第一是对不起叔父的信任,第二是痛心自己这个弟弟,怎么短短两三年,便成了这副模样…… “你年轻的时候,不也没少去吗?” 张含金小声嘟囔了一句,第一次去见识十里秦淮。还是张含玉这个哥哥带他去的…… 现在跟自己说这些,不觉得脸红吗? “你……” 快要到而立之年的那位大公子闻言,差点抄起家法。 但是念在张含金上次的伤可能还没好。他又放了回去…… 就在这时, 昨晚让张含金罚跪,然后便继续回去歇息的那位家主大人来到堂中。 “怎么样了?他知错了吗?” 张训的语气出奇平静,古井无波。 就像是一名长辈随口一问孩童,夫子教授的课业有哪里不懂? 完全没有上次吹胡瞪眼的愤怒情绪…… “含金知错了伯父……” 见到张训到来,这位侍郎公子哪里还敢像刚刚那般顶嘴。 虽然张训没有立刻动手打他,但是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预兆,让张含金不寒而栗…… 如今听到他问话,张含金哪里硬气得起来。 “知错了就好,起来吧。” “含金知……” 就在这位侍郎公子打算再度服软,希望能让自己少受一点皮肉之苦时。却听见张训叫他起来的温吞嗓音。 他没听错吧? 伯父没有责骂,而是这么平淡的语气? 自己这是逃过一劫了? 还是他父亲有书信从京城送回来,让这位大伯不敢动手了?! 按理说,自己昨日才刚得罪玉怜生,也不该这么快啊…… 张含金此时脑海中万般疑惑, 他站了起来,正准备再次好好认错之时。 却见自家伯父主动脱去衣裳,跪在他刚刚起身的蒲团上面。对着灵牌告罪……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张含金,败坏门风。” “不肖子孙张训,未尽到长辈教诲之责……” “无言面对诸位先祖。” 那位张大家主深深跪地俯首,向着列祖列宗磕头。 想了一夜,他辗转难眠。 他不知道该问谁。 父亲已逝,他也已经年近五十,这一大家子,只有问他的,没有他能问的。 张训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再次开口:“张含金如今变成此等模样,张训罪责难脱……” “张含玉!” 就在兄弟二人看着这位家主在祖宗牌位面前忏悔,还没回过神来之时。 那位张大家主忽然大喊一声。 “父亲,儿……儿子在……” 张含玉被吓得一激灵,他爹这是要干什么? 自己最近,也没犯什么错啊? “取家法来!” 那位家主大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看得站在一旁的张含金双腿发软…… 他后背上的伤,都还没好完整呢…… 但是他哪里敢求饶,这位伯父的性子他清楚的很…… 这位侍郎大人家的公子只得暗暗祈祷,希望这回堂兄张含玉还能像上次一样替他开口求情…… “父亲,家法在此!” 张含玉取来家法,奉到张训手上。 张训伸手接过之后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眼神躲闪的张含金面前。 而见到这位伯父拿着家法缓缓走来,张公子心中大呼我命休矣…… “拿着。” 令张含金没有想到的是,那根家法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被张训放在他手中…… 这番举动,让兄弟二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做完这一切之后,张训再次跪在牌位之前。 “张训身为一家之主,管教不严,让后辈顽劣不堪,道德沦丧。更是给家族带来灾祸,念在张含金年幼,此次罪责,由张训一人承担……” “含金侄儿,祖宗在上,伯父这些年忙于家事。管教不严,让你变成这般模样。身为家主罪责难脱……” “这一次,伯父替你受了,若是你下次还犯。定当严惩不饶!” “来!打!” 那位家主不知道该怎么劝诫自家的后辈。 明明已经教训过,张含金还是这般顽劣。 思来想去,自己这个家主,依旧是罪责难脱。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能让这些后生们心服口服。 先落在他身上一次。 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惩罚这些后生…… 为人君父,自当先以身作则。才有资格去教导后人…… 张训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上,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是对的。 但是圣贤书他读过,父亲的教诲他也不敢忘记。 年近五十,他依旧不能像自己父亲那般打理好一大家子。 这位已经执掌偌大张家许久的大家主,此刻忽然有些怀疑自己…… 第326章 ——主父二字如山岳 “还愣着干什么?我叫你给我打!” 那位赤裸着上身的老家主再次厉声叱喝。 “爹……爹……你这是干嘛……” 听到张训要代替张含金受罚,张含玉反应过来之后。赶忙要伸手去将父亲扶起…… “走开!”威严男子一把推开自己儿子张含玉。然后再次对着张含金说道:“怎么?连那位玉将军都敢招惹,这会没了胆子?!” 张训接任家主多年,虽然为人宽厚。 但是身上那股子威严和上位气息,依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犯了错的张含金一时愣在原地,哆嗦着嘴唇不敢回答。 打他大伯?他哪有这个胆量! 纵使有这个胆量,他又哪里下得去手? 虽然他是顽劣跋扈了些,但是从小就在这位大伯的眼皮子底下长大。 他就犹如第二个父亲一般。 如何能以子杖父? “大伯,含金不敢…不敢…您打我吧。” 这位侍郎公子终于是从叱喝声中回过神来,跪到张训身旁的地上将那根‘家法’双手奉上。 “起来!” 那位大家主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父亲将你托付与我,未曾管教好你。我这个大伯罪责难逃。” “既然你说你已知错,大伯自会替你承受一切。希望你下次莫要再犯……” “否则下回落在你身上的,可不仅仅是这根家法……” 张训语重心长,伸出手摸了摸张含金的头顶。 他这个小侄儿,便是他最担心的一个。若是他教不好,对不起的不仅仅是张家列祖列宗。 更对不起那个为了家族在京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往上爬的弟弟。 张训从小就没有读书的天赋,科举考到秀才便再难寸进。 只能捐钱在这扬州城里买了个小官。 但是随着他爹去世,家族的顶梁柱轰然倒塌,一切事务都落到他和弟弟张赤身上来之后,张训也索性辞官回家打理家业。 幸好弟弟争气。四十岁便做到了三品侍郎…… 在这扬州城里,家族有这等官身庇护。不管走到哪都自有人会给张家面子。 这段时间,可以说是近几年来张家最辉煌体面的时刻。 张训本以为应该会越来越好才对。 但是在张含金和那些不谙世事的子弟身上,张训却是看到了家族没落的势头。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眨眼睛他已经快五十岁了,多年的操劳下来。身上暗疾已经遍布全身…… 少年时的张训怎么也没有想到过。 这酷暑夏夜的夜风,竟然能吹冷了他…… “伯父……含金知错,知错……伯父……” 那位侍郎公子闻言一阵哽咽……自家伯父的语气里竟是没有一丝责怪。 张含金的眼泪吧嗒吧嗒不停落了下来。 “伯父动手吧,含金日后保证不会再犯。从此在这府里不再出门,直到明年与文兄去京城看望父母……” 张含金内心五味杂陈…… 这是他第一次做错事情没有受到责罚与打骂。 但是那股不安和愧疚充满了他的内心,更他不知该怎么说,怎么做。 他只觉得这棍子落在他身上,还能够让他好受一些… 想到文羽山说,明年要带他去京城见识见识,他原本不想去的,但是此刻他有些动摇了…… 他想一辈子无忧无虑做一个世家公子。 但是此刻,他好像忽然不想成为家族的拖油瓶…… 自己犯的错,却要长辈承担…… “怎么?是伯父这个家主说话不管用了吗?” 见到张含金垂眉低首,俨然一副知错模样。张训心中稍稍宽慰了些许。 “不……不是……伯父……侄儿哪里敢打您。” “侄儿自己犯的错,理应自己承担才是。” 那位侍郎公子缓缓抬头,已是满脸泪花,羞愧难当。 “请伯父起来,莫要再折煞含金。” 张含金再次双手奉上那根家法,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父亲这么听这位伯父的话了。 更是知道为什么会放心将他送回扬州城来。 这位伯父,真真能承担起这一整个大家庭,赏罚对错。都能让人心服口服…… “是啊,爹,您快起来吧。含金怎么敢打您?您这不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吗?” 张含玉此时也借坡下驴,顺水推舟。 他伸出双手,想要再次扶搀扶起父亲。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府里的医师,去得最多的,便是自家父亲的院里。 若是再遭受这一番‘家法’,这身子骨哪里扛得住。 “是啊,伯父,含金已经知错,您快起来吧……” 兄弟二人一左一右,打算架起张训。 但是那位大家主再次耸肩甩开他们两人! “怎么?我还活着呢,我说的话,真的不算数了不成?!” 张训冷哼一声,从张含金手里拿过那根家法长棍。 “他不敢打,含玉,你来!” 那根‘滚烫’的家法落到张含玉手中,但是这位大公子哪里敢接。 “父亲,父亲,您这不是想要孩儿的命吗?” 张含玉哪里敢伸手,只得跪在张训身旁焦急劝阻…… 面前男子,可是他眼里最高的山峰,也是他最亲最崇拜的人。 张含玉哪里敢下手。 “要不您打我吧,我身子骨好。我代您受过……” 张含玉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解那身上的纽扣。 自古以来,只有父责子孙,哪有倒反天罡的道理。 不管是圣贤书上,还是这礼义廉耻,尊卑大小,都未曾有过这一条。 他张含玉怎么敢做…… “作为兄长,我亦是有错在身……” “哥……” “你们别这样,别这样……” 那位年纪最小的侍郎公子再次被突破心理防线,紧紧抱住自己的哥哥放声大哭…… 不管是哪一个,都是最疼他的人。 都是他的长辈, 明明是自己犯的错,这棍子却要落在他们身上。张含金哪里能接受得了…… “老张家怎么就生出你们这两个怂货!” “现在知道错了?这家法,比起刀子来只能算是不痛不痒而已。” “若是真有哪天,全家陪着你人头落地,那才是要哭的时候!” 张训将那根家法抢回手中,怒斥兄弟二人一句怂货之后对着门外大喊: “张兴,张兴!给我进来!” 张训从来没想过逃避,若是今日这棍子不落到他身上。 他怕这兄弟二人记不住…… 不过些许皮肉之苦而已。 若是能让他们两人铭记终生,兄友弟恭。 那可真是一桩占了天大便宜的买卖…… 第327章 ——世家大族教子孙 “老爷,老爷……怎么了?” 一名中年男人出现在堂内,脚下步子似乎有些紧张,差点被门槛撞到。 张兴是府里的大管家,从小就是张训身旁的书童。 刚刚他听到里面传来那位二少爷的哭泣之声,还以为是大老爷已经动了手。 没想到他进来一看…… 自己家老爷正光着身子跪在祖宗面前,然后手里拿着那根‘家法’,好像还要递交给自己的样子。 而那两位嫡少爷则是在一旁随跪,一副要抢回那根家法棍的模样。 “张含金错而不改,仍旧惹是生非。应当领受二十祖宗棍!” “张训作为长辈,未曾教好后辈子孙,代领一半!罚十棍。” “张含玉作为兄长,再领一半。罚五棍!” “落身张含金五棍!” “祖宗在上,还请鉴明……” 张训看到张兴进来之后,对着牌位再次磕头。然后把那根‘家法’棍塞到张兴手中。 “打!” “从我这根不正上梁先开始!” 张训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张兴,露出那已经略微佝偻的后背…… “老爷,老爷。您这是在干什么啊?” 张兴看到自家老爷这番操作,那根家法棍子一时之间也变成了手中烫手山芋。 他哪里敢打自己的主子。 别说他自己不敢打,就冲老爷身旁这两位少爷的眼神。像要生吞活剥了自己一样,他哪里敢落棍…… “怎么?本家主说的话,连你一个奴才也不听了?!” “打!叫你打你就打!” 张训实在有点气急,怎么连一向最听话的张兴都支支吾吾…… “老爷……奴才不敢……” “当啷——!” 那根家法长棍从张兴手中掉落…… 这位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管家,此刻也是在张训的面前败下阵来。 “有什么不敢的?老爷难道还会怪罪于你不成?” “打!” 张训有些不耐烦了,从地上捡起那根棍子再次交到张兴手里。 “你自幼便跟着我,一路从孙少爷变成大少爷,再从大少爷变成老爷,如今连老爷的话,你都敢不听了?” 张兴大呼冤枉:“老爷的话,小的哪里敢不听,就算是上那刀山火海,小的也不敢推辞啊……” 他六岁便跟在张训身边当他的书童,在喊了五六年的孙少爷之后。张训父亲继位,变成少爷。 少爷如今再变成老爷。 这一路走来,他忠心昭昭。天地可鉴…… 就算张训叫他去死,他都不带犹豫怀疑的。 但是这欺主一事,他张兴从来没有想过。一时之间又怎么接受得了…… “老爷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老爷要你替张家整顿家规门风!” “这也是你这个大管家分内职责!速速打来!” 张训皱着眉头,别人不了解他的心思。怎么这张兴到此时也变得如此笨拙了! “老……老爷……” “打!” “是……” 张兴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却被张训的再一次叱喝声打断。无奈应承下来。 他拿起棍子,在张含金和张含玉兄弟俩的怒目之下。落到了张训身上…… “你没吃饭吗?” 张训只是感到轻微疼痛,犹如过家家一般。他回头虎目一瞪:“这棍不算,再来!” “是……老爷……” 张兴呜呼哀哉,早知道他就不在门外候着了。 他是奉夫人之命,害怕老爷将二少爷打坏了,不好跟二老爷交代。才驻守在门前…… 如今却是进退两难。 但是看到自家老爷这副认真模样,张兴也不敢再手下留情…… “卜——!!” 他手中家法长棍高高扬起,结结实实落在自己跟随多年的主子身上…… “继续……” 张训闷哼一声,咬着牙再次吐出继续两字。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挨打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是在十五六岁那年,第一次逃学跟同伴去秦淮河,没想到撞上了父亲…… “卜——!” “卜——!!” 随着张兴一棍一棍落下,张含玉实在是于心不忍,扭过头去眼闪泪花。 张含金更是被这股正气之风吹得浑身颤栗。 他迫切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想要回到昨天,想要回到两三年前…… 他要好好在学院里上课,他要好好听夫子教诲,不去听从那些叫他出去游玩的阿谀戏言…… “老爷……打完了。” 终于,折磨着兄弟二人犹如漫长世纪一般的落棍之声终于结束。 那位以身作则,令人敬畏的大家主哆嗦着站起身来。 虽然他是这么的狼狈,而且背后遍布淤青…… 但是这一刻,他宛如神明,宛如照路明月,指引者兄弟二人。 “老爷,您慢些……” 张兴伸手搀扶起颤颤巍巍的主子,然后又要将那长袍给张训穿上。但却被张训摆手拒绝…… 只因这背上的淤伤太过刺痛,那宽大长袍刚刚触碰。便传来一阵阵酥疼…… “到他们了。” 张训指着跪在地上的张含玉与张含金。“从大的那个开始打!” “是……” 张兴闻言叹气一声,再次抄起棍子。 “大少爷,二少爷,莫要怪罪老奴……” 在行家法之前,张兴还是先说了一声。 他自然是不怕张含玉的怪罪,可若是被这两位少爷记恨上。自己的儿孙又有什么好果子吃? 毕竟主子和奴才,可不在一个位置上…… “含玉知道的,兴叔,动手吧……” 这位大公子颇有乃父之风,闭上眼睛静静等候着张兴执行家法。 随着几声闷哼传出……张含玉的五棍也随之打完。 “兴叔,来吧!” 张含金早已迫不及待,还没等张训下令便脱光上身跪好。 听到伯父与兄长替自己承受的那几棍子,他的心中像是被刀狠狠扎在上面一般。 前些日子那些埋怨与不满,也一同随之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负罪之感,以及一颗赎罪之心…… 第328章 ——又当又立姬剑子 “逆子……你这个逆子!” “你就不知道替你父亲挡一下吗?” 家主院落之内,那位家主夫人正在拉扯着张含玉的衣领子。止不住泪水一下一下的拍在自己儿子身上…… 原来是那位张训家主,走到半路之时竟然是内伤吐了血。如今正翻着身子趴在榻上休养…… “母亲,孩儿知错,母亲不要动怒……” 榻前,张含玉与张含金一同跪在地上。 可是那位家主夫人一下下都是打在自家儿子身上,完全没有理会一旁的二少爷…… “伯母,此事皆由含金一人而起。” “您要打,便打我吧。” 那位平日里唯恐避之不及的二少爷,因为内心的愧疚与羞耻。此刻竟是站出身来主动开口认错…… “伯母哪里敢打你,你母亲回来,不得闹翻了天。” 看到张含金,张赵氏便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位妯娌,忍不住泛起酸话…… 记得刚嫁过来时,二叔都还未科考中举。那女子便仗着自己是大家出身,一点都不将她这位长房夫人放在眼里。 如今自己的丈夫,又因为她的儿子成了这般模样。 张赵氏哪里会觉得不委屈…… “咳咳……夫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休要再说,玉儿,金儿,你们先出去吧。” “记得带上准备好的东西,去给玉将军赔礼……” 张训听到自家妻子如此挖苦张含金,赶忙训斥一声。又让张含玉带着张含金出去。 待得二人告退之后…… 张训伸手拉住妻子。 “日后莫要再说此话,你让含金如何自处?” 对于刚刚妻子的行为,这位家主大人很是不满,认为有失体面。 “难道妾身说得有错?这还不是心疼你跟玉儿吗?” 女子本就小气,就算再大方。见到自家夫君与儿子替另一个女人的儿子受罚,哪里还咽得下这口气? “你身为长辈,还跟一个小辈计较?愚妇,出去……出去!” “咳……咳咳……” 见到张赵氏如此说话,张训再次被气得咳嗽起来。 “老爷……老爷。”见到这般情形,这位张夫人哪里还敢出声反驳。只得拿出手帕,替夫君擦拭着嘴角。 “妾身知道了,日后不说便是,老爷莫要动气……” 身为女子,她只晓得丈夫便是她的天这个道理。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纵然有万般委屈,夫君发话了,也得咽下去。 张赵氏只能红着眼眶吞下这口怨气,养好夫君的身子,目前才是最要紧的。 “好了,莫要再哭,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让下面人看到,成何体统?” 张训伸出手抚了抚妻子的头顶。 “嗯……” 妇人亦是如同当年初进府里那般,垂着臻首乖巧应答。 男子的世界里,要建功、要立业,要撑起这个家。每一件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但是在她这个小女子的世界里,没有一样东西比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重要…… …… 张府药房内,躺在小床上等候医师上药的兄弟二人一直沉默。 “大哥,等过完了年,我便跟着羽山去京城……” 直到张含金主动开口。 “嗯。” “到了京城,记得切莫万事小心,那个地方可比不得扬州。叔父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那位大公子并没有任何责怪与被连累的不满。 父亲从小就教他,身为长兄,便是要做好一个榜样。让弟弟妹妹们学习。 所以张含玉从不敢懈怠,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会自己先抗下来。 但是他发现自己还是太渺小。 如果是自己执掌张家,今天说不定只会将含金打个半死。然后再拉着他去跟玉怜生道歉…… 但是父亲这般,能够让含金浪子回头的。 才是攻心上策。 若是只有皮肉之苦,心中仍旧我行我素,那再多的家法也没有用。 只有这般,能够让含金主动说出这些话。主动承担起来,才是真正的道理…… “刚刚我娘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妇人恼怒,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而已。她还是很疼你的……” 清凉的药膏贴在背上,药物与皮肤接触的刺痛让张含玉倒吸一口凉气。 “知道的,含金不敢责怪伯母,我娘那个人。我也不是不晓得……” 这位侍郎公子同样也是面目狰狞,龇牙咧嘴。 说着说着,兄弟二人忽然相视大笑起来…… “二少爷,文少爷来了。说在外面等您一起去给玉将军道歉。” 就在张含金和张含玉吐槽起那位刁蛮的侍郎夫人之时,张含金身边小厮传来文羽山到访的消息。 “知道了,你先奉茶伺候着。我和二少爷待会就出去。” 张含玉打发小厮,起身缓缓穿上衣服。 “含金,这文羽山倒是个值得结交的。” “昨日听说是他低头认错,才能带着你回来。给玉怜生道完歉之后,可不要忘记感谢他一番。” 张含玉没有看到昨天的场面。 但光光是文羽山在明知对方是玉怜生的情况下,没有丢下自己弟弟独自离开。 这番情谊,便胜过那些狐朋狗友不知凡几。 “感谢他?” “要不是他精虫上脑,被鱼幼薇勾着不想下楼。我会得罪玉怜生?” 对于自家哥哥的话,张含金嗤之以鼻。 他和文羽山的关系,哪里用得着感谢二字。 昨天要不是为了那小子,他能遭受如此奇耻大辱吗? 他不请自己一顿就算了,还请他? 喂狗都比喂他嘴里值当…… “快些去罢,万一那位玉将军不高兴,回来你又得吃一顿家法。” 见到二人的关系如此,张含玉也不好再说教些什么。 “知道了兄长……” 那位侍郎公子穿好衣服,又扭了扭发酸的脖子。 兄弟二人随即起身准备前往正堂,与文羽山商量一下该如何赔罪的问题…… 毕竟谁能摸得透那位锦州小霸王的性格…… 他们可不想跟那位知州公子一样,挨了一刀,到现在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 九幺楼—— 与张府一家彻夜未眠,提心吊胆相比。 那位玉公子好像完全忘记了张含金昨天的冒犯与冲突。 因为在他眼里,整个张家,好像都是垃圾。还不值得他去上心计较,认真报复…… “姬哥,我果然没看错人,您可真是个又当又立,狼心狗肺,巧舌如簧的畜生……” 玉怜生看到姬夏做都做了,现在又写出这么一副表起忠心的话剧他就不由得一阵恶心。 《帝女花-世显长平》 话剧的内容是国破家亡之时,那驸马甘愿跟着亡国公主一同殉葬。最后两人化作一株连理枝…… 玉怜生笑了。 真有这么爱,当初还会为了一个侍妾。将沁儿气得要死要活的吗? 玉千牛的评价是。 他兄弟真他吗是个又当又立的纯种畜生啊…… “玉将军过奖,在下当然知道自己又帅又有文采。揽月衔星如同那芝兰玉树……” 谪仙少年提笔收墨,一幅竹鹤金体跃然纸上…… 他要趁玉怜生的话本还没传到京城之时,先将这首《世显长平》传唱开来…… “要不是你他吗给老子下药,老子能做这种事?!” 姬剑仙提起此处就不由得一阵来气。 “你这话说的!我那策划的五成辛苦钱是白拿的?!” 玉怜生不甘示弱,拍案而起。 “嗯……”谪仙公子捏了捏下巴。玉怜生说的,确实有这么一丁点道理。 “既然如此,玉将军,那我可要动手了!” 姬夏拍了拍玉怜生的肩膀,示意他做好准备工作。 “来!!!”玉公子不屑一笑,甚至贴心的站到窗前。让那面色如纸的少年省力一些…… …… “砰——!!!” 一声门窗破碎的巨响从九幺楼上轰然传来。 众人抬头, 只见一道高大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线条,直直坠入秦淮河中…… 第329章 ——割袍断义姬剑子 看到九幺楼前发生如此大事,众人纷纷驻足。 “这……究竟是什么人还敢在这九幺楼闹事?不知道这是玉家的产业吗!” “是啊,自从这群玉阁改名九幺楼之后,十里秦淮还有谁敢招惹它……” “估计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想靠着两首诗词吃白食。被打出来了。” 见到如此趣事,大家不由得纷纷议论起来。 前有柳贺在九一楼打算以诗白嫖,被姬剑子一脚踹出。 如今这九幺楼,也要发生这种乌龙趣事不成? 毕竟那被打出来的人,好像穿着的便是士子长袍。 也只有这些个书生们,才会以文采让那些小娘子打开双腿。 可惜,这回好像踢到铁板了。 九一楼,九幺楼。 听都听得出来,这两个妥妥一家…… “玉怜生,本剑子当你是异血兄弟。” “没想到你竟是作出如此卑鄙下流之事,下药之后将本剑子的身体出卖给那些青楼花魁!供她们亵玩?!” 一声叱喝大骂从九幺楼上传来。 众人定睛一看,一名俊美如妖的谪仙公子正怒目圆睁。颤抖着手指对秦淮河中那人破口大骂…… “这不是姬剑子吗?” “是啊?不过他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啊?刚刚好像听姬剑子提到玉将军的名字。难不成河里……” “是那位参将大人不成?” 还不等猜出身份,被打落河中的高大男子便浮露出头。与那楼上的谪仙少年开口对峙…… “怎么了?那些个花魁娘子,出钱睡你,你还亏了?!” “我呸,你姬夏是个什么畜生,兄弟让你爽就算了。还分一半钱给你,你现在说这种话。” 高大青年闻言实在是委屈,控诉着那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谪仙公子。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 原来那位剑子大人,不仅是跟十位花魁娘子共度良宵。还拿了她们的银钱…… 我辈楷模! 在场的男人心底,浮现出的只有这四个大字。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比那话本里编写的还要夸张…… “我就说,剑子大人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些个贱货。” “是啊,那些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还跟我们一直炫耀……” 由于二人的怒骂之声实在太大,就连秦淮两岸的画舫娘子们都纷纷探出头来。 没想到竟是这般惊天大瓜。 身为女子,主动花钱求欢,底线在哪里?羞耻在哪里?! 价格又在哪里?! 颇有家资的小娘子们看向楼上那俊美得跟神仙一般的少年,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若是知道剑子卖身,她们怎么都不可能错过的…… “好你个不知廉耻的猥琐高佬,真当世上男子真如你一般下流龌龊?!” 那位剑子大人闻言笑了,他再次悲痛冷笑一声: “我妻高沁,是你玉怜生的表妹,我们更不用说,本剑子一直拿你当出生入死的兄弟。” “你如今为了一己之私。出卖兄弟,将妹婿双手奉与她人,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沁儿吗?!” 俊美公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对于玉怜生这等不仁不义的下流小人,他嗤之以鼻! “不是,姬哥,你……” 玉怜生听到那少年的叱喝大问,一时间有点急了。 虽然二人说好是即兴发挥,但是姬公子这比装的,也太顶级了些…… “住口!” “你这等小人,听你说话本剑子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 还没等那高大书生说完,谪仙公子便转身回房抽出青玉案…… 一股冲天剑气从九幺楼上直冲云霄! “今日我便结果了你这小人!将你秽根斩断,为民除害!” 十二道青白剑气冲天而起,宛如游龙一般朝着正在秦淮河中浮游的高大书生飞射而去。 “不是,你踏马玩真的啊……” 玉怜生看到那冲天剑气锁定自己,里面蕴含的磅礴剑意把他魂都要吓飞了。 但是此刻,他早已来不及抽身躲闪,只能下意识伸手抵挡…… “轰——!” 这条流淌扬州两岸的十里秦淮,刹那间被青玉案一剑斩开…… 河水朝着两边浪涌,打在了无数艘绚丽画舫之上。 幸好这画舫的底座是由石头做的,不然真得被这一剑斩得粉碎…… 见到如此滔天剑意袭来,玉怜生大呼我命休矣。 他闭上眼睛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死也不放过这装过头的畜生,半夜定是要索他狗命来偿…… “我……我没事?” 河水重新汇聚,玉怜生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所有物件。 发现一样都没少,玉千牛这才大舒一口气。 姬夏这一招,可真是够离谱的。 玉怜生觉得,刚刚那一剑,自己怕是连三分都接不住…… 只能说恐怖如斯…… “念在你我二人兄弟多年,今日饶你一命!” “但是,我姬夏,再不会与你这等龌龊之人称兄道弟!” “刺啦——!” 谪仙公子将身上锦袍一分为二,丢下秦淮河…… “今日你我割袍断义,从此不再往来!!” 那剑子大人眼眶通红,满含泪水。 被伶人玷污身子,又被出卖,无比悲痛的他终究还是不忍下手伤害自己的好兄弟。 最后只能默默一人承担所有…… “剑子大人他真的……我哭死……” “是啊……呜呜……” “那几个贱人真是好命,不知道以后咱们还有没有机会。” 一众美貌小娘眼含春意与心疼,目送着少年远去。 可是那少年对满楼红袖看都不看一眼。 他只留下一个落寞又孤寂的单薄背影,看得那些小娘子们芳心都要碎了…… 第330章 ——九一剑仙探花记 河畔—— 那君子如玉一般的谪仙公子离去之后,秦淮两岸数以千计的少女仍旧芳心大动。 “若是能得剑子怜惜,明日就算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是啊,剑子这般郎君,怎么就交了这么一个龌龊朋友。” 一众小娘子们纷纷转头,看向还在秦淮河中一脸茫然的高大书生。 “你小声点,这位玉公子,可是锦州大总管的儿子。” “是玉怜生吗?听说他年幼时便持刀当街砍人,昨天又在锦瑟楼强抢镇馆鱼幼薇……” 小娘子们的议论之声不断传来,让那贵胄公子一阵面红耳赤,羞愧而逃…… 翌日—— 扬州城中最大也是最劲爆的消息传开了。 听闻那位姬剑子,与锦州大总管之子玉怜生割袍断义。 起因竟然是因为,玉怜生收到花魁们的好处。将姬剑子下药灌醉,然后送到那群花魁的床榻之上任其凌辱…… 一时之间,什么剑斩拘魂,雪压金陵都没有人再提及。 只剩下对这香艳之事议论纷纷,各持己见…… “要我说,姬剑子的反应也太过激了些。睡就睡了呗!他又没亏。” “玉千牛这么好的兄弟,你上哪去找?!” 酒馆人群之中,一名留着络腮胡的男子面色揶揄。 在他看来,这位玉小将军。简直就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亲兄弟。 十个花魁大被同眠,什么概念?! 想都不敢想啊! 更别说还耗费心思,为姬剑子找来那‘笙歌舞’。从前可都没听说过这号猛药…… 盛名之下,他也去买了一瓶。 没想到药效果真比楼子里兜售的那些强上不少…… “是啊,哈哈。你看这话本里写的,如玉神女单手擒拿通天巨蟒,盖世剑仙独剑鏖战西方极乐……” 另一名比较正经的公子哥,一看就是个读书之人。 他缓缓开口。将那话本故事的章节娓娓道来。 他觉得最近的质量真是好上不少。 以前的章节都太随便,什么【少年阿姬】、【姬尚的练剑天赋并不理想】什么的,真是不够文雅…… “什么?又出新章节了吗?” 众人闻言开始凑了过来。 如今这城里最畅销的,便是由九幺楼出版的这本《探花传记》。 “兄台,我买到的最新话本,怎么和你不一样啊?!” 络腮胡汉子从怀中掏出他在书店买的新话本,但是翻来覆去,上面没有眼前年轻公子说的那一章啊…… “这位是楠来书坊的东家陈公子,看的自然跟我们不一样。” 一名认出眼前公子身份的青年笑了笑,他前几日去买书,还是这位少东家给他推荐的。 楠来书坊是九幺楼旗下签的印书坊店之一,这位东家少爷,自然是能提前知晓新章…… 听到有人认出自己,那年轻公子的优越感也随之油然而生。 自己可是跟随林兄,与那位玉将军同席共饮过之人…… 就连他爹都没有这个福分! “原来是陈公子,失敬失敬……” 众人见状赶忙抱拳,那络腮胡大汉更是挑了挑眉,“不知陈公子,是否能给我们好好讲讲,这如玉神女单手夜擒巨蟒的细节?” “是啊,陈公子,你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 夏天,正是蝉鸣多雨之际,很多人本想吃个早餐便走。没想到被这大雨困住。 正好没个解乏的乐子, 听闻那《探花传记》更新,众人赶忙将那楠来书店的少东家团团围住。 “哎……哎……” “这要是给诸位兄台透露最新章节,不是砸了我爹的饭碗嘛?!” 那年轻公子连忙摆手,这话本每个月都能给他家书店带来不小收益,怎么能轻易提前走漏消息! “啧,也是……” 闻言,众人也能理解。纷纷带着失望与不甘,满怀遗憾离去,等待下个月的最新章节。 不得不说, 可真是磨人啊…… 自从在上面学到了点真东西之后,自家婆姨都听话了许多。 这话本,也不知道是哪位人才编撰出来的…… “诸兄留步……留步……” 见到众人脸上的失望,那年轻公子于心不忍。 他一口喝干碗里的豆浆,将那空碗放在桌前。 “盛情难却,亦是有缘!” “也罢,陈某今日就当他一回说书先生,有钱的兄弟捧个钱场,没钱的兄弟捂一下耳朵……” 众人回头一看,那年轻公子已然摆出一副说书姿态。赶忙再次围了回来。 还是那自来熟的络腮胡大汉, 他率先将一锭碎银丢入碗内。 “既然陈公子都这么说了,兄弟们自然是不能小气!” 随着大汉开头,那装着豆浆的小碗不多时便装满银两铜钱。 年轻公子掂了掂,觉得分量可以接受。便开始学着那说说先生的模样,开始两指作剑,指向堂下! “今儿个,咱们给各位看官,说个《雷雨夜渤海蛟龙大战似心圣女》《如玉神女单手擒拿通天巨蟒》!” 随着那年轻公子话音一落,台下便响起无数叫好和掌声。 都不用说别的! 光光是这章节名字,都是那些下九流话本一辈子都学不来的东西! 第331章 ——世显长平帝女花 “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九一楼内,那位谪仙公子完全不知自己已经在说书先生嘴里大战了多少回合。 他只是拿出那张《帝女花-世显长平》的话剧,开始教着凌娇娇和乐悦清唱起来。 都还未编曲,光是看着歌词,二女便已经感觉有隐隐泪光出现。 “娇娇,你扮长平。悦儿,你扮驸马……” 谪仙公子眉目含笑,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二女学习动作。 “为什么?悦儿也想当长平公主……” 乐悦嘟起嘴唇,一脸不快,凭什么要她女扮男装…… 闻言, 凌娇娇轻蔑一笑:“公子要的是长平公主,而不是平平公主。” “你……” 乐悦闻言气急,走上前来就是对着凌娇娇的两只玉兔拧了一下。让那位‘公主殿下’疼得龇牙咧嘴。 “死妮子,要死啊你?公子还在这呢?” 凌娇娇捂住被乐悦施暴的地方,嘶了一声之后搬出自己的靠山。 “公子又不是没见过,你捂什么?!” “前些日子你还抱怨公子捏疼了你呢……” 二女嬉笑打闹,春光乍泄。凌娇娇更是有意无意的将身子往姬夏那边越靠越近…… “停!” “别过来。” 那谪仙公子看出她们的意图,伸手制止。 “快点学,三天之内学不会,你们就自己找地方玩吧。” 说罢,那无情公子从椅子上起身,准备前往楼下用餐。 姬夏是越想越是有些担心自责,万一沁儿多想怎么办…… 那娇俏少女满脸泪光的样子,他光是想想都会心疼。 “公子,玉将军送来拜帖。邀您前去用餐……” 还没等少年下楼,温如玉便走了上来,将玉怜生的请柬双手奉上。 “知道了。” 姬夏仍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语气,让美妇内心无比苦涩。 自从上次之后,公子都不会再调戏她了…… “公子慢走……” 她无比后悔,当初就不应该答应玉怜生整治公子。 …… 九幺楼内—— 玉怜生的那名得力干将,也就是他的干儿子。 正试探性跟玉怜生说着张含金的事情。 昨天张含金和文羽山,本来想去将军府道歉,但是吃了闭门羹。 第二天,他们再次加重筹码,找到了林桁,想让他代为引荐…… “干爹,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前两天,锦瑟楼那个张家的侍郎公子。” 林桁自然是答应了张含金,玉怜生就在扬州待一年。 他要趁这个机会,结交一番扬州城里的当地势力。 不然等玉怜生走了之后,又有几个人真心买他的账? 而且主要是玉怜生现在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好,甚至准备引荐那位剑子大人。 “锦瑟楼,张家公子?” 高大青年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怎么?求到你头上来了?” 玉怜生笑了笑,他本来就没打算追究什么。这张家的人怎么这么急。 “义父慧眼,那侍郎公子给了一块地契,说您的将军府离城内有些距离……” 林桁从怀中掏出那张五进大院的地契,还有周围佃户的分布图,卖身契。厚厚一沓…… 扬州外城的五进大院,还有庄园,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哎,什么话,那个张什么的,多虑了。前段时间侍郎大人还帮锦州军上疏催了催军饷呢。” “况且,你义父是这么小气的人吗?这件事,就当过去了。” 玉怜生摇了摇头,这张家实在是太客气了。 前段时间送了个九幺楼,现在又送来个庄园。 有一说一,想起自己这么没有礼貌。他还是挺愧疚的…… “义父,果然是大人有大量,儿子敬您一杯!” 林桁与玉怜生碰杯之后,对着门口大喊:“张兄,文兄,我义父原谅你们了。进来吧。” 随着林桁的话音落下,侍女打开雅间大门。 两名贵公子带着讪笑缓步而入,来到玉怜生身旁低眉弯腰,准备倒酒致歉。 “哎哟,这不是我王法哥吗?” 玉怜生看到张含金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玉将军,您说笑了。是在下有眼无珠,冲撞将军。自罚三杯,聊表歉意。还望将军原谅……” 张含金昨天没找到玉怜生,提心吊胆了一夜。 第二天,在文羽山的提醒下,才找到那位玉将军刚认的义子。 他本来已经打算做好被宰一顿的准备了。 没想到那位名叫林桁的公子竟然是这么好说话,不仅帮他设席引荐玉怜生,还分文不取,也没有叫他们帮忙做任何事…… 不过这天底下,最贵的便是这免费的午餐。 这个道理张含金还是懂的, 但是,如今除了找林桁,他再无办法。 想到卧病在床的大伯,他便觉得心中一阵愧疚。 总要让他老人家松一口气才是。 “好了好了,坐吧。” “还有,谢谢你的宅子嗷……” 自从跟随姬剑子之后,玉将军的素质其实提升了不少。 至少以前那种骑马破门而入的行为,如今他已经不会再做。 人家送了宅子,又送了楼子。玉怜生当然是招呼落座一同用餐,不然他真的会很过意不去。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听到玉怜生的邀请后,张含金心中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 他看向林桁点了点头,眼神带有些许感激。 林桁则是朝着他举杯。 “张公子,您与我义父,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今日可要不醉不归!” “好说,好说,定陪将军与林兄浮白共饮。直至尽兴……” 张含金有些受宠若惊。 这林桁,可真是会讲话。 不经意间便给自己找到了久留的理由。 若是能够陪着玉怜生喝好了,回去禀告伯父。指不定他心中有多宽慰…… “将军勇武异常,文采又那般斐然。怪不得鱼大家日思夜想,让我等真是艳羡。” 文羽山一坐下来,便识趣得多,第一个举杯相敬玉怜生。马屁也随之奉上。 “是啊,将军的那首《菩萨蛮》完全不输姬剑子……” 张含金也打蛇上棍,一同邀饮。 “过奖,过奖!” 那文采斐然的高大将军拍了拍林桁的肩膀,“这是我的义子林桁,日后在这扬州城里,有什么事情,找他就好。” 玉怜生早就看出林桁的想法,他也亦是想给自己找个代言人。 然后闲下来跟鱼幼薇每天听雨品茶就好。 “多谢义父厚爱!” 那被拍了拍肩膀的富商公子红了眼眶。“林桁定竭心尽力,为义父效犬马之劳!” 那位侍郎公子和漕运使公子算是看出来了,玉怜生是有意提拔。 “日后林兄在这扬州城里,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张家寻我。若我不在,可寻我大哥……” 张含金率先纳来投名状。 文羽山亦是笑了笑:“是啊,林兄,听闻前些日子,你家里有一批货到了秦淮上游。现在还在码头停泊排队。” “这样,明日林兄可有时间?这扬州城的漕运抚使,乃是我叔父。叔父明日邀我饮宴,同去如何?” 两名在扬州城举足轻重的世家公子,都在此刻抛出橄榄枝。 “我与文兄一见如故,文兄的叔父。林某自然要拜见一番……” 那位从鄂州而来的林家公子,似乎已经靠着一张脸皮,还有认真办事的态度。 在这扬州城中站稳脚跟…… 第332章 ——侄儿拜见姬叔父 “对了,义父。” “上回姬叔父的态度,究竟如何?” 林桁挑了挑眉,上一回的完美计划,可谓是由他全权策划。 他揶揄起来,十美同榻,这可是世间男子羡都羡不到的艳福。 那‘笙歌舞’更是自己花了大价钱找人试药的。 最后,更有他义父的一番苦肉计收尾。 包头包尾,此等完美计策,姬剑子能不满意? 林桁不知道,姬夏要从哪里挑出毛病来。 “你说他啊?你别理他,纯种东西。喜欢当婊子又爱给自己立牌坊。” 玉千牛不屑一笑:“他还写了个什么驸马跟公主殉情的爱情故事,以表衷心,估计过几天九一楼就传唱出来了。” 玉怜生越想越是恶心。 那一天说好的即兴表演,姬公子用力过猛了。 他是爽了,玉怜生觉得自己可能要炸了。 估计过不了三五天,高沁的书信就会从京城传来…… 但是没办法,好兄弟嘛。 那一天在客栈里,他把那个女人都这么让给自己了。 自己还能亏待他不成? 受点皮肉之苦,无所谓的。 “姬叔父果真是深情之人,我辈楷模……” 林桁举杯一笑,看起来,那位剑子大人还是满意些许的。 昨天玉怜生在秦淮河畔,可是被那些个小娘子骂惨了。 也怪那位剑子大人长得太过俊美,本来没多大事情的,但是他那张脸一出来。一副受委屈的模样,哪个女子不心疼,哪个女子能不倒戈啊? “原来,这《探花传记》是出自林兄之手?” 文羽山似乎听出来了,前些日子跟随着故事卖爆的那本传记。策划人应该是林桁…… “这《探花传记》文采斐然,小弟佩服!”文羽山想到最近出的那些新章节,端起酒杯就朝林桁敬去。 “书中许多招式,真是令小弟受益匪浅。林兄,为吾师者,当得此一敬!” 这位漕运使公子有些崇拜林桁了。 这么离谱的剧情都想得出来。 什么似心圣女,如玉神女,妖界魅魔…… 这也太刺激了些!简直就是让人眼前一亮! “当不得师字,当不得当不得……”那位总编林公子赶忙起身回礼,连连摆手。 “其中很多招式,都是由义父我亲自指点。在下只是负责编撰而已,当不得如此抬爱。” 林桁摇了摇头,表示那位千牛大人,才是真正的才华横溢。 “哦?没想到,玉千牛竟也是其中佼佼?” 文公子大吃一惊,赶忙转头相敬。“千牛大人,我先干了!您随意!” “哎……低调,低调。” “大家都坐在一起吃饭了,叫什么官职,太生疏了!” 那位千牛大人似乎十分受用,压了压手表示让问羽山不用这么激动。 “玉将军还请见谅,只因小弟对您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文羽山放下酒杯之后,对着坐在主位的高大青年又是吐出一阵肺腑之言。 但是那位玉千牛似乎有点不开心,“哎,都说了,不要叫官职!” “那在下应该如何称呼您?!” 这位漕运使公子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举着酒杯的手停在空中。 “叫我义父雅名就好。” 林桁啧了一声,抬了抬文羽山的酒杯。“若是不知我义父之雅名,文兄这一杯罚酒,可要自己咽下噢……” “这……” 文羽山刚回扬州,自然是不知道这位玉将军还有什么雅名,一时之间忘记了。 “九幺公子,还请受含金一拜!” 那位侍郎公子率先反应过来,《菩萨蛮》的署名,不就是九幺玉公子吗? 他举起酒杯,与那位探花招式了得的玉公子相碰,一饮而尽…… “原来是九幺公子,失敬,失敬……” 文羽山也反应过来,对着自己的偶像提杯。 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完全忘记前两日的隔阂之事…… …… 楼下,一名华袍少年将手中缰绳递给小厮。 “姬剑子,将军在楼上等着您呢。” “嗯……” 姬夏淡淡回了一声。 本来他是不想来的,但是奈何玉怜生盛情难却。 一个无耻小人,他姬剑子干嘛要认识?! 但是没办法,兄弟的面子不能不给。 谪仙少年叹气一声,对于这种人,他是真的恶心。 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至极!!! 听到他的事迹一次都想吐一次! 第一次见面就认爹,到底是什么逆天人物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不理解! 这位剑子大人缓步而上,走向那间不时传来恭维笑声的包间。 “笃——!” “笃笃——!!” 姬公子来到门外,轻轻敲起房门。 虽然他十分看不惯那个无耻小人,但礼貌总不能没有…… “想必是我兄弟来了,来,与我一同去迎接他!” 房内,玉怜生听到敲门之声。站起身来搂住林桁的肩膀,另外二人也站起身来,跟随着玉怜生的脚步朝着门口而去。 随着房门被缓缓打开,那名腰间系着宝剑的谪仙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几名男子还好, 那两位开门的侍女,实在是忍不住,一时之间差点愣了神。 这位剑子大人,也太过俊美了些…… “怎么现在才到?!” 高大青年的语气中似乎有些埋怨,他拉过林桁,指着姬夏介绍道, “这位,便是剑斩拘魂,雪压金陵,榻御十凤的姬夏姬剑子!” 玉怜生的最后那个形容词一出,两名侍女听得不由掩嘴轻笑…… 别人不知道,她们可是懂的。 听说那位剑子大人,在那一晚之后,整整在楼内晕倒了好几天…… “听闻叔父帅名已久,今日得见,果真是……” “玉树临风、仪表堂堂、雄姿英发、器宇轩昂、温润如玉、文质彬彬、温文尔雅、风流倜傥、才貌双全、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貌赛潘安、风度翩翩、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丰神俊朗、神采奕奕、玉树琼枝、龙章凤姿、面冠如玉。” “侄儿林桁,叩见叔父大人!” 见到传言非虚之后。 林桁随即对着传说中的那位姬剑子纳头而拜…… 这位林公子对着那位叔父大人梆梆磕起响头。 “啊……这……” 身为长辈的姬夏见此情形,赶忙摸遍全身。 看看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没办法,只能说这小子,实在太有礼貌了些! 突然给姬公子整不会了…… 第333章 ——在座者全是人才 “好……好侄儿……你先起来。” 姬公子有些懵了,这人也太有礼貌了些。 刚刚那几声梆梆磕头声现在还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如同余音绕梁。 那一连串他差点没听完的形容词,更是令人耳目一新。 “侄儿遵命!” 那富商公子听到此话,赶忙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 “怪不得那沁园琴首,一见叔父便误了终身……” 林桁站起身来的第一件事,还是惊叹于眼前少年的美貌。 闻言, 那谪仙公子捏了捏下巴,“这个暂且不谈……” “好侄儿,你能不能重复一下,刚刚怎么夸我来着?” 姬公子觉得,刚刚那一阵实在是听得他飘飘欲仙,回味无穷…… “咳咳——!” 林桁清了清嗓子,然后再次念出那些肺腑之言…… “侄儿说叔父……” “玉树临风、仪表堂堂、雄姿英发、器宇轩昂、温润如玉、文质彬彬、温文尔雅、风流倜傥、才貌双全、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貌赛潘安、风度翩翩、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丰神俊朗、神采奕奕、玉树琼枝、龙章凤姿、面冠如玉。” “叔父!侄儿念得可有错?”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之下,那位林公子再次将一连串珠玑一一复述。 只能说,他是有东西的…… 张含金和文羽山相视一眼,暗暗惊讶。 这位林公子,果然是天赋异禀…… 刚刚这段话,他们脑海里连词汇都找不出来。 有一说一,确实夸张……怪不得玉将军会收其为义子。 “嘶——!” 那谪仙少年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如此人才。比起剑山上那位姬风尘姬管事,感觉也是难分伯仲啊…… 姬夏承认,刚刚是自己狗眼看人低了。 这一顿下来,他是真的浑身舒畅…… 不怪玉怜生, 这谁来谁不迷糊啊?! “叔父还请入座,义父刚刚还跟我们提起过您。侄儿对您的敬意,简直就像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林桁略微躬身引座。 “嗯,你真的很有前途。” 姬公子给出了中肯评价,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沓子银票。“叔父来得匆忙,身上没有带什么好东西,这几万两银子你先将就着花。不要嫌少……” 没办法,姬公子觉得这回真的是自己没有准备周到。 来面见后生,怎么连个礼物都没有准备。 他的! “叔父……” 见到姬夏一下子掏出这么多银两,林桁也感觉有些懵逼。 这姬叔父,看来是个讲究人啊…… 林公子开始在脑海之中搜索起吉祥话,思索半天之后。 他再次梆梆磕起响头…… “孩儿祝叔父……” “鸿图大展、八方来财、金玉满堂、翡翠鸿图、日进斗金财运亨通、财源广进、生意兴隆、和气生财、年年有余、财源广进、财源滚滚、大吉大利年年高升、步步高升、招财进宝、一路发财、开春大吉、六畜兴旺、大发利市、腰缠万贯、龙腾虎跃、跃过龙门、门前皆瑞、瑞岁祥年、福贵双全、进宝招财、” 林公子有些感动。 说实话,长这么大, 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见面礼。 这哪是叔父…… 明显就是天上下凡的财神亲爹。 要是不多磕几个,他晚上回去估计都睡不着觉! 门口众人已经看懵了,原以为姬夏最后的出手已经是极限。 没有想到,还有高手! 玉怜生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小看了林桁…… 如此人才,他觉得治理整个扬州城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哎哎哎,好侄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见到自家侄儿磕得如此真心,姬公子甚是心疼,赶忙伸出手扶起这个十分有礼貌的大侄子。 “侄儿多谢叔父!” 林桁被感动得双目通红,头上已经微微隆起小包,可见他刚刚是真心拜见,没有一丝作假。 “你看你,疼不疼。” 那谪仙少年十分关心自家后辈的伤势,赶忙吩咐侍女。 “去,给我侄儿取些药来。” 侍女看着手中突然多出的一锭二十两纹银,欣喜若狂。 这位剑子大人,她真的哭死…… 怎么有人可以这么讲究的。呜呜…… “来,坐,坐!” 十分高兴的谪仙少年反客为主,招呼着众人赶紧落座。 收了这么个懂礼貌,有才学的好大侄,姬剑仙今儿个可谓是神清气爽。 以前真的是自己误会他了! “姬剑子,闻名不如见面。羽山可以说是听您的话本长大的,在这里先敬您一杯!” 刚刚落座,那名漕运使公子看起来不甘屈居人后。 端起酒杯就是朝着谪仙少年敬来! “哦?竟有此事?!” 姬公子闻言大惊,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见自己的忠实粉丝。 “是啊!羽山自从听到您的话本故事之后。恨不得直接罢课南山,持剑江湖!做一回风流剑客!” 那位文公子越说越是激动,情到深处之时甚至学起说书先生说书时描绘的招式。 “是吗?你最喜欢哪一段。说来听听!” 那位姬剑仙夹起一块鱼肉,想要验证文羽山这个粉丝是真是假。 要是眼前这个坏男人敢欺骗自己感情。 姬剑仙只能说, 有他好果汁吃! “符宝五年,龙光冲射牛斗!天地风云变色,允州之处忽而传来龙吼凤鸣……” “原来是那洛水老蛟,欲要走水化龙……” 听到偶像怀疑自己,文羽山哪里还忍得住,当即选了自己最喜欢的一版故事出来。 他要证明自己是真爱粉! …… ps:【有没有大帅哥刷点礼物,就当喂猪了。】 兄弟们龙年大吉,狗作者在这里给你们磕头了! 梆梆梆!! 不刷也行,你们爱我就好,祝大家新的一年: 鸿图大展、八方来财、金玉满堂、翡翠鸿图、龙腾虎跃、跃过龙门、门前皆瑞、瑞岁祥年、福贵双全、招财进宝、恭喜发财! 嘻嘻! 第334章 ——姬剑仙再认新侄 随着文羽山话音落下,姬夏瞬间来了兴致。 文羽山所讲的,是他完全没有听过的船新版本! 有一说一,虽然比起湘静城那位说书先生是差点了味道,但也还算是上上之选。 它得到了姬公子的认可! 这个文羽山,果然是自己的忠实粉丝! 刚刚误会他了…… “姬叔父!还请暂停歇息……” “人参公鸡汤来咯!” 谪仙少年听得如痴如醉,似乎完全沉浸在那位允州小剑仙雪压金陵的故事里。 连林桁什么时候离开,下去亲自端了一盆鸡汤上来他都没有察觉到。 林桁将那道春至楼名菜放在姬剑子身前。 他刚刚端上来的时候,光是闻着汤香,都觉得大补无比…… 若是前两天那位剑子大人能喝上两口续航,起不来的怕就是那些个花魁娘子了! “这……” 姬剑子有些惊讶,这人参公鸡汤,不是金陵城春至楼才有的特色菜吗? 他苏醒之后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这扬州城里有类似的菜品。 “这是义父特地叫厨房给您做的,说让您补补身子!” 那位好大侄立刻解释了这道人参公鸡汤的来历。 原来是那位玉千牛亲自指挥厨房动手,将这道金陵名菜端上了九幺楼的餐桌。 “吃吧,看你前两天那个模样。我想笑啊!” 高大青年回想起姬夏前两天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嘲讽:“腰子放了两斤,够不够补?!” 玉怜生上回有幸在金陵品尝过这道名菜,偶然想起,便加入了九幺楼的菜单。 相信过不久,整个十里秦淮,都会将这道人参公鸡汤当做镇馆名菜…… “玉将军……” 谪仙少年感动得无以复加,原来最心疼他的,还是玉怜生这个好兄弟。 那些女人,就知道馋自己身子…… 回去之后,也没有一个人关心自己身体有没有异样,需不需要补一补。 反而是成天想着怎么勾引自己。 真真是可恶至极, 这些个女人,除了馋他身子,还会干什么?! 只有兄弟,才是真的关心他! 姬剑仙越想越是感动,两眼瞬间变得通红,甚至蒙上些许雾气。 他拿过林桁递过来的勺子,轻轻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嗯……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看来九幺楼已经把这道人参公鸡汤完美复制了过来。 “尝尝,大家都尝尝……” 谪仙公子擦了擦眼角的残余泪水,这么好的东西,他怎么能一个人独享。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才是快乐之本,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这是……” 张含金和文羽山送进嘴里的第一口,就觉得这道人参公鸡汤不简单。 “人参公鸡汤,金陵城春至楼名菜。很补的……” 那位玉将军不屑一笑:“此物取自北地雪参,与老母鸡一同熬煮。待得八分熟时,又放入半斤鸡春……” “而且面前这道,是为了特意照顾姬剑子加了猛料的,别怪本公子没有提醒你们。” 玉怜生怕姬夏补不回来,命人在其中添了整整两斤鸡腰子。 姬公子的评价是,兄弟做到这份上,可以说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就在众人一边品尝人参公鸡汤,一边想着今晚要去哪个楼子时,那位千牛大人主动开口问出了一个悲伤话题。 “两三天后吧,等教会了她们,我便走了。” 鸡汤的滋补让那劳累过度的谪仙少年不由得吐出一口热气。 他舒服的靠在椅子上,连续两碗下去,姬夏终于感觉到腰子暖了起来。 萎靡不振许久的小夏也开始渐渐焕发生机…… 这时候要是能吃上湘静煎鱼就好了。 想到那座小城之中的特产,即使是见识过无数山珍海味,姬剑仙依旧是念念不忘。 只有这般小城烟火气,才最是养人…… “行吧,走的时候记得说一声,到时候兄弟好给你送行。” 玉怜生也不再挽留,有了鱼幼薇。他跟随姬夏闯荡江湖的想法似乎也没这么强烈了。 “好。”谪仙少年只是靠在椅子上轻轻闭眼,随意应答了一声。 但是其中蕴含的离别之意,只有他们兄弟二人才能感受得到…… “叔父,侄儿刚刚认得叔父模样。叔父便要离开,果真是令侄儿伤感至极……” 那位第一次收到如此大红包的林公子,见到自己刚认的叔父便要离开金陵。 一股悲伤情绪便不由自主从心头缓缓升起。 从小到大,还没有谁对他这么大方过…… “诶,男子汉大丈夫,别哭,别哭……” 谪仙少年将那红了眼眶的富商公子轻轻搂在怀中,抚摸着他的头顶让他不要再伤感。 “人终有离别,叔父还会回来的,放心。” 姬夏不停安慰着这个刚认的大侄子,心中甚是宽慰…… 这么好的一个人,自己之前怎么可以对他抱有偏见…… 姬剑仙后悔不已。 “对了。” 看到悲痛欲绝的林桁,姬夏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大侄子,叔父这里有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拜托你!” 他抓住林桁的双肩,将其扶正,又帮他轻轻擦去眼角泪水。 那位林公子闻言抽了抽鼻子:“叔父尽管说来,侄儿定当尽心尽力,不负所托!” “好……好好好……好侄儿……” 姬公子忍不住拍了拍这个好大侄的肩膀,然后将自己要托付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好了,没了……” “大侄儿,能替叔父办好吧?!” 姬夏说完之后,对着林桁举起酒杯。 “侄儿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林桁在听完姬夏要交代的事情之后,大舒一口浊气。 他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难题呢。 原来就这?! “叔父放心!” “侄儿定当在三日之内,给您拟出一份江湖盟约。然后将那武林帖印好分发!” “一个月,只需要一个月,定让那些帖子落到各大门派手中!” 那位林公子拍了拍胸脯打着包票。 这算是干到他本家生意来了。 印书这回事,整个鄂州他们林家都是一等一的…… “来,来来来,好侄儿,叔父敬你一杯!” 见到林桁满脸自信的样子,姬剑仙不由得暗叹一声后生可畏。 林桁能帮他去处理这些琐碎,不知道省了他多少事情。 “事成之后,好侄儿你记得去九一楼找温如玉要赏钱。你知道是谁吧?” 亲戚归亲戚,肯定不能让林桁白干活。 这是姬公子的礼貌, 也是他的底线!!! “叔父说的什么话?莫非是要让侄儿难堪不成?!” 那位林公子听到自家叔父提起钱这个字眼,似乎是来了怒气。 “能为叔父办事,已经是侄儿的荣幸!” “叔父休要再提这铜臭腌臜物什!让你我叔侄关系蒙羞!” 那位林公子觉得,这个叔父实在是太客气了。 都是一家人,搞这种东西! 他接受不了! “是叔父失言,失言……” 见到如此诚挚的发言,姬剑仙不由得一阵羞愧。 他致歉一声,抬起手中酒杯便是一饮而尽。 见到自家叔父道歉,林桁的脸色这才好受些许…… 只能说姬剑仙实在是太温柔了。 他真的,我哭死…… 第335章 ——柳荫当做芙蓉帐 三日后, 九幺楼中,楼内正上演着一出那位姬剑子最新编撰的话剧。 话剧的内容是一个叫明朝的虚构时代,国破家亡。 正值敌军入关之际, 那位长平公主与驸马不愿沦为阶下之囚,相约在大婚之夜一同殉国…… “我半带惊惶,怕驸马惜鸾凤配,不甘伴我殉爱临泉壤……” 由凌娇娇饰演的长平公主,此刻泪雨霖铃,国破家亡,父兄遭难。如今更是被敌军兵临城下。 她端着那杯毒酒满目绝望,欲要独自饮下。与王朝同生共死…… “公主且等……小臣寸心盼同合葬……” 那位‘驸马’拦住欲要独自离去的亡国公主,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鸳鸯侣,相偎旁,柳荫当做芙蓉帐,泉台上再设新房……” 乐悦伸手,二人交杯,饮下杯中毒酒之后,缓缓与凌娇娇倒在地上。 最终这对痴男怨女,终究还是死在了一起…… 帷幕也随之落下…… 掌声不断响起,那些慕名而来的官家小姐们。更是取出腰间荷包,一锭锭朝台上砸去…… 本来她们只是为了一睹那位姬剑子的风采。才踏入十里秦淮这等肮脏地方。 没有想到,竟是让自己看到了此生难忘的表演。 “此话剧名为——《帝女花-世显长平》” “诸位看官,夜以至深。还请早些休息……” 九一楼自从改革之后,皮肉生意是越做越少。 如今更是过分,怎么这天才一更。便要赶人…… 那些个官家小姐还好,能够见到那位剑子容颜,又有幸听闻此等脍炙人口的话剧。 心中已然无限满足…… 但是那些个常客可不愿意了。 “扮演长平公主那位,是不是你们的花魁凌娇娇?” “三万两!我要替她赎身……” 一名眼眶通红,似乎已经大醉的中年富商出价相留,这首《世显长平》真真是唱到了他的心底。 特别是凌娇娇喝下毒酒之时,那般诀别眼神…… 他十分欣赏这个女子,打算带她脱离这烟花苦海。 再置办一座外宅与她居住…… “客官,夜已至深。九一楼准备打烊了。” 那位主事的美妇人微微一笑,心底却是暗骂起来。 凌娇娇和乐悦,光是学着姬夏的字迹给那些诗词签名,就不知道给楼子里带来多少收入。 三万两,就想挖她的左右臂膀? 想得美! “怎么?这夜还未到二更呢,你们这里便打烊了?” 那富商以为是价格不够,温如玉不肯松口。 但是随即他不屑一笑:“五万两!” “客官,真要打烊了。您要是吃醉了酒,楼子里可以打发马车送您回去。” 温如玉依旧是面带笑容。 这些个醉酒闹事的场面,她早已经见怪不怪。 若是隔几天不来个一两桩,在这十里秦淮那才是真正怪事哩! “什么狗屁打烊!这秦淮两岸,我就没见过三更之前关门的!” 那中年富商似乎是真的吃醉了酒,一巴掌拍在桌上。指着温如玉。 “不就是钱嘛?!” “十万两!老子今天就是要带那个长平公主回家!” 说完之后,那富商打了一个酒嗝。 浓烈的酒气四散而开,温如玉忍不住轻掩朱唇…… “来人啊,送客……” 美妇人见到这富商已经神志不清的模样,招了招手唤来小厮,准备将他抬走。 现在九一楼身后有姬夏罩着,完全不用似从前那般唯唯诺诺。 且不用说十万两银子能不能买她的左膀右臂。 就算是一百万两,温如玉也不敢卖啊…… 毕竟都是一起伺候过那位剑子大人的,曾经同杆共苦…… 再退一万步来说,公子能够放她们二人走吗? 这楼子里现在的账本什么的,都是她们二人在管。 看势头已经逐渐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温如玉可不敢做她们的主…… “你知道我是谁吗?!” “扬州府副将武上行,是我的亲舅子……” 见到自己被小厮抬起来,那中年富商忍不住大骂出声。完全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 温如玉懒得理会,给了小厮一个眼神之后便扭着腰肢走上阁楼。 “武上行?” 换作从前,温如玉可能还会买他三分账。让这男子走着出去。 但是现在眼界广了,格局大了。 一个小小的扬州副将,说实话。 也就那样…… “砰——!” 随着那醉酒富商被扔出九一楼,楼子前的迎宾灯火也随之熄灭。 “你们等着,等着!” 遭受暴力对待的富商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在这楼前呕了出来。 而更令他气愤的是,那群小厮竟然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威胁。 小厮们早已见怪不怪。 这些个放狠话的,这几日又不是没见过。 酒醒之后,怕是又要提着礼物上门道歉…… 毕竟这座楼子是谁的,整个秦淮河没有谁不清楚。 那位玉将军都不敢招惹的存在,什么含金量,自然是不用多说…… “嘎吱——!” 九一楼大门缓缓关上,成为了秦淮两岸打烊最早的青楼…… …… 楼上,一名谪仙少年怀里坐着两名还未卸妆的花魁娘子。 一名是头戴鎏金凤冠,身着明黄宫装的娇俏公主。 另一名则是女扮男装,但是别有一番滋味的‘玉面驸马’。 可是再怎么看,始终还是中间那少年胜过一等…… “公子……带着娇娇一起走好不好?” “娇娇会听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凌娇娇一想到姬夏要就此离开,眼神里便再也藏不住那份失落。 “还有乐悦,乐悦会帮公子查账,会帮公子……” 离别之意萦绕在二人心底,是万般的舍不得。 二女的双手也越环越紧,臻首更是深深埋进少年怀中…… 第336章 ——谪剑仙御剑秦淮 “停停停停停!” “别搁这煽情,不就是馋我身子吗?” 姬剑仙怒了!!! 本来他还有些感动。 可是, 说好的想自己,那两双冰凉玉手却不停地在自己身上灵活游走。凌娇娇更是差点便能擒住小夏…… “没有,娇娇是真的舍不得公子嘛……” 怀中少女大呼冤枉。 馋是真的馋。 想也是真的想! 公子怎么可以这么误会她! 委屈! “公子呢?这回是要去行走江湖的,带着你们两个不方便。”谪仙少年拍了拍二人屁股让她们起身, “这江湖险恶,风餐露宿……” “那您为什么还要行走江湖?!” 就在姬剑仙打算以光明正大的理由拒绝她们时。 乐悦娇哼一声打断了他。 “好问题!”姬夏闻言捏了捏下巴,回道:“竟然被你发现了,其实我就是不想带着你们两个而已。” 既然乐悦这么冰雪聪明,姬剑仙也就不再拐弯抹角。 他的评价是小花魁智商很高,情商却不怎么样。 本来大家一副难舍难分的无奈模样,现在被乐悦这么一问,反倒是让气氛尴尬起来了。 姬公子觉得,乐悦有些没礼貌了。 “公子,是娇娇哪里做得不好吗?” 另一名小花魁闻言泫然欲泣,要是能跟着公子。莫要说什么风餐露宿,就算是行街乞食又有何妨? “是的,我怕你们馋我身子。乱我剑心……” 姬剑仙觉得,行路漫漫,道阻且长。 带着这两个上路,别说能不能给自己一点帮助,不带来副作用都不错了。 还是等自己有空回来再说吧。 “噢……” 两个小花魁闻言,小脸顿时蔫了下来。 公子就这么不信任她们吗?竟然都被他看穿了! “好了,公子又不是不会回来。” “好好在这里待着,万一遇上个什么如意郎君的,说不定就忘记公子了。” “若是厌了这十里秦淮,每人支个几十万两回家享福也行……” 姬夏揉了揉眉头,站起身来。 他本来打算明天再走的,但是他最讨厌这种离别情绪。 主要是他身上对二女没有这种离别之情。 然后又看到凌娇娇和乐悦哭得要死要活,挺不好意思的…… “娇娇哪也不去,就在九一楼等着公子回来。” “乐悦也是……” 听到少年说出这般狠心话语,二女真是肝肠寸断。 她们能去哪?从小就被卖到这十里秦淮,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 若不是长得有几分姿色,怕是早就沦为丫鬟或者仆妇。 她们深知自己留不住眼前少年。 但是见过了他,又有哪个男子,能再称得上‘如意郎君’这四个字呢? 她们想不出来。 “随便吧。” 俊美如妖的贵公子伸了伸懒腰,走到窗前。 “鱼龙舞!” 他轻笑一声,单手掐诀。 放在床头的青玉案和雾里雪如同两条游龙一般激射而来。 通体碧色的青玉案悬浮空中,雾里雪则是稳系少年腰间…… “走啦!” 那少年回头对着泪眼婆娑的两名女子微微一笑,纵身一跃踏上飞剑。 “嗡——!” 脚尖踏上剑身的瞬间,鱼龙舞和落叶归悍然逆转,青玉案顷刻变成一道流光。 “那是什么?!” 二更时分,正值秦淮两岸繁华之时,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达官贵人觥筹交错,长衫公子提杯小酌。有美人柳腰摇曳,巧笑倩兮,有伶人抚琴自怜,暗自垂泪。 更有那谪仙绝世,剑出秦淮…… “那柄剑上,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是啊,好像是有个人。看方向,好像还是从九一楼飞出来的!” 众人见到这般神仙手段,纷纷停下手中酒杯。看向那夜空中的御剑公子愣愣出神…… “是姬剑子!” “刚刚我去九一楼观剧,他身上穿的便是这件长袍!” 不多时,便有眼尖之人发现。 这御剑神仙正是那位九一楼的背后主人,剑庭剑子姬夏。 “确是姬剑子无疑,那道流光,我在金陵城也见过……” “除了他,还有谁会如此神仙手段?!” “剑子大人……” 那名御剑神仙的身份浮出水面之后,不仅仅是那些个江湖侠客还有富商公子纷纷驻足艳羡。 抚琴起舞的姑娘们更是没了心思,一双美眸停了下来。顾盼生辉目送着那位剑仙大人远去。 “前几天若是知道,就算是自掏腰包,也得让妈妈帮我拿下一个名额。” “是啊,不知道那位玉将军。还会不会再拍卖自己的好兄弟……” 剑气荡开这条穿过扬州城内的秦淮河,吹起一片片涟漪的同时,更是让那些个怀春少女暗自泛起春心…… 前几天没有获得名额的那些个镇楼花魁,更是可惜自己没有收到消息。 出卖兄弟,不仁不义的玉将军,此刻在她们心中的名声也是两极反转。 她们只希望下次再拍卖姬夏的时候,玉怜生能提前广而告之…… “将军,听闻前两日您与那姬剑子秦淮决裂,割袍断义?” 九幺楼内, 鱼幼薇正伏在玉怜生怀里,一同望着天上明月。 她昨天听闻姬夏在秦淮河前与玉怜生割袍断义之事不由得一阵奇怪。 那位姬剑子,反应是不是也太过激了些…… “决裂?决什么裂?!” “只不过是那喜欢又当又立的畜生,演过头了而已。” 玉怜生听到这件事,便不由自主想起自己被那些个小娘子语言攻击的画面。 几乎是什么难听的话和脏水都泼到他身上来了,干过的没干过的,都给他强行安在身上。 玉千牛勃然大怒! 可是又打不过那该死的畜生…… “噗嗤!” 见到玉怜生这般模样,那位玄机姑娘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位将军大人,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等吃瘪表情……真是有趣…… 见到心上人嘲笑自己,玉千牛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赶忙放出狠话,欲要找回面子! “若是让我再见到他,非得……” “非得什么?” 玉怜生的狠话还没放完,就听见一道特别熟悉的声音。 一名锦衣华服,面冠如玉的谪仙少年正踩着飞剑,立在阁楼窗前。 “玉千牛玉大人,是否想再下秦淮一游?” 俊美公子挑眉笑问:“这位,便是你时常提起的幼薇姑娘吧?” 姬夏见到玉怜生身旁站着的女子,一下子便猜出了这是那位鱼镇馆。 只因那女子长得实在美貌,比起那天他一剑捅死的妙桐也不输分毫。 “鱼幼薇,见过剑子大人。” 那美貌女子见到是自家将军好友,赶忙福了一礼。 “什么剑子大人?叫他姬畜!” “咱们俩是一起的,不许你这么有礼貌的称呼他!” 玉怜生咬了咬牙,这小子是真能装啊…… 这招御剑飞天,他是怎么也研究不出来。 “将军……” 鱼幼薇哪里敢如此称呼这位姬剑子,只是白上一眼,轻轻笑骂锤了玉怜生一拳。 “进来喝杯酒?!” 高大青年有些意外,这小子不是说明天再走吗? 自己都带上幼薇,打算介绍给他认识了。 怎么又改时间了! 改时间了又不说, 玉千牛觉得,姬公子有点没礼貌了…… 第337章 ——到底是谁在装啊 “是啊,剑子大人,我家将军一直在说,明天要跟您不醉不归呢。” 鱼幼薇看着两人,十分自觉的再次说道: “幼薇下去叫厨房给您和将军准备酒菜,还请剑子稍等。” 说完,那女子便挣脱玉怜生的一双大手。 微微一笑之后朝着楼下走去。 “这倒是让我有些盛情难却了呀玉将军!” “去你吗的,废话少说,赶紧进来。” 玉怜生笑骂一声,那谪仙少年也随之收起飞剑。跳进阁楼之中…… …… “娇娇姐姐,你说……” “公子他是不是嫌弃我们啊?” 谪仙公子走后,那名‘白面驸马’却是倒在了‘长平公主’怀中。 刚刚听到姬夏的无情之语,乐悦真是心如刀绞。流血一般的疼…… 自己跟着娇娇姐如此表明衷心,没想到公子就淡淡回了一个随便。 她怎么接受得了…… 就在她们还要再说什么之时,那少年早已御剑远去。连一点说话的机会也不给…… “没有,可能是公子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真的不方便带上我们而已。” 凌娇娇将乐悦揽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细声安慰。 可是就算是她也不由得百感交集。 大概是的吧…… 残花败柳之身,又哪里能够期望那位剑子怜惜。 他要娶的,是整个大齐最尊贵的血脉。 那位由大齐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生出来的洛邑公主。 那才是飞在天上的金凤凰…… 自身这等女子,能与他有一夜之欢,已经是了不得的幸事。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温如玉听到姬夏离开的声音之后推门而入。 “明个儿你们还要教人唱曲呢,哭肿了眼睛。岂不是让人笑话?” 这位温娘子走进屋中,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妄图找到那人的蛛丝马迹。 “妈妈还说我们呢?” “你自己不也是眼睛都红了?” 乐悦从凌娇娇怀里坐了起来,抹去眼角泪水之后娇哼一声。 还说让她们别哭,怕是最先哭的,是自己吧? “没大没小,跟在公子身边几天。敢跟妈妈这么说话了?” 那位温娘子摆出一副严肃神色,对着二女散发着旧主威严。 可惜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 “好了,妈妈。知道了,您也早些下去休息吧。” 还是凌娇娇率先开口,既然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明天还要去做那位主子交代下来的事情呢。 “我知道你们委屈,可是,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妄想着去攀那高枝……” 作为过来人,温如玉抓起二女的柔荑,轻声嘱咐道: “剑子身旁,想要什么漂亮女人没有?” “若是跟了他,只靠着这张脸,你们觉得自己能有胜算吗?” “还不如好好听话,替他经营着楼子。还会记住你一些……” 想到那位被一剑刺死的妙桐姑娘,温如玉便觉得这位剑子大人。其实可能也不是很好女色…… 作为从前燕春楼的掌柜。 他自然是免不了交际和学习。 那位群玉阁的妙桐姑娘她可是见过的,秦淮河六大镇馆之一。 无论是才华还是样貌,妙桐在这秦淮两岸都是一等一的存在。 可是在那位剑子大人眼里,这般女子也不过是一颗能够立功的人头罢了… 美貌在他那里,估摸着是行不通的。 只有自己身上有能够让他记住的地方,他才会偶尔想起,多看你两眼…… “娇娇知道的妈妈,只是一时之间,未能接受而已……” 凌娇娇当然知道温如玉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那颗芳心仍旧是控制不住,去悄悄思念那人。 “知道就好,那就早些休息吧。” 温如玉说完之后,再次不舍的看了这房间一眼转身下楼。 只留下那两名伺候过姬夏的花魁娘子,对着摇曳灯火暗自神伤…… …… 九幺楼内, 那座最大的雅间阁楼之中,酒菜早已上好。 鱼幼薇在问安之后,也识趣而退,留给姬夏和玉怜生叙旧的时间。 “真就这么走了?不和那位如玉神女她们再战瑶池?” 高大青年端起酒杯挑眉一笑。 林桁编写的那本《探花传记》,真真是让人看过一眼之后便流连忘返。 玉怜生的评价是…… 要是他能把这等心思用在课业上。 一个同进士之名,怕是怎么都跑不了。 什么《雷云洞魔教妖女七战龙王》,《如玉神女雨夜单擒巨蟒》。 这些个比玩意,是正经人能想得出来的吗? 玉怜生不知道怎么评价。 只能说林桁是有东西在身上的…… “不想了,女人真的会影响拔剑的速度。希望你也能早日修成正果。” 那名谪仙少年叹气一声,这世间俗人终究还是多了些。 总想着一些男欢女爱之事。 可是偏偏这种人,就算再怎么求也求不得。 反倒是他这种一心向道的, 总被孽债缠身…… 但是有一说一, 那天晚上。 确实舒服…… “你在装你的那个!” 玉千牛受不了了,都到这时候了。这小子还在正气凛然! 到底还要不要脸的! “如果我说,我真没装呢?”谪仙少年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 姬夏仿佛对于兄弟的偏见十分感伤…… 怎么可以这么误会他! 玉千牛闻言怒了,这小子嘴怎么就这么硬?! 他拍案而起,“你敢不敢对着你的勾八发誓,你真没装?!” “嘶——!” 面对高大青年的质问,那本来觉得自己没装的谪仙公子心中也开始一阵动摇。 毕竟关乎小夏,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别整什么不信鬼神那一套,他信! 不然自己怎么在车上睡个觉就飞到这里来了…… “好吧,是我装了。” “对不起,玉哥。” 在经过激烈又漫长的思想斗争之后,那位正气凛然的剑子大人终究还是服了软…… 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第338章 ——扬州之行暂别离 听到好兄弟的服软,玉千牛自然也是不能相逼太甚。 赶忙原谅了他…… “行!这事就当过去了。” 玉怜生哈哈一笑,然后又问:“对了,你前段时间,不是叫林桁帮你制定一本武林盟约吗?” “是了,哥们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 姬公子闻言拍了拍脑袋,走得急,差点把那份江湖盟约的样本都给忘了。 “哈哈,我就知道。” 玉怜生拍了拍谪仙少年的肩膀,“放心,幼薇已经叫人去把我那义子叫过来了。” 高大青年一副高深模样,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那走得匆忙,忘记要事的谪仙少年不由得一阵佩服。 “没有想到,玉将军竟是如此心细之人。从前是姬某狗眼看人低了!” “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那少年对自家兄弟佩服得五体投地,想到自己从前这么看不起他的智商就一阵羞愧。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哎……哎……都是兄弟,都是兄弟。姬哥,你慢点喝……” 那谪仙少年几个呼吸间连饮三杯,看得高大青年直呼心疼,赶忙劝阻。 如此真心道歉,生分了不是?! 但是姬公子是什么人, 做错了事,就要承认以及承担后果。 三杯水酒下肚之后,他才好意思继续坐下与那高大青年同桌吃饭。 他真的…… “信我已经给你寄出去了,估计这两天就会到我爹手里。” “以防万一,你还是跟陛下说一声吧。看看能不能让他老人家格外开恩,不用经过兵部直接调动。” 在等待林桁的这段时间里。 玉怜生又提起上次姬夏欲要借走锦州血浮屠一事。 看姬夏这情形,估计是要收拾那些江湖中人。 想必那位大齐皇帝也是很乐意看见这般光景,说不定一纸诏书便放了行。 就是有点可惜,这小子竟然不带上自己。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下个月自己也要带着鱼幼薇回锦州。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赶上血浮屠开拔…… “早就考虑到了,不然我也不会现在才叫林桁去印武林帖。” 姬夏举杯回应。 关于这些事情,他早就已经做足准备。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正好可以赶回家,过一趟中秋。 中秋之后,再去那冀州武林盟…… 这回他邀请的,全都是悟道以下人员。 直接稳了! 等他们全部到齐,再来一波晓之以情。 如果不听劝,那就别怪他让血浮屠动之以理了。 姬公子如今自信得很,没有问天境的人物出现。他觉得自己目前可以随便横着走…… 虽然还没打过,但是姬夏总有这么一点自信,他感觉普通一些的问天,青玉案也能与之一战…… “是吗?不愧是我姬哥!” 玉将军心中升起佩服之意。 姬剑仙两头齐抓,看来一统江湖之志不远! “话说,你又带这么一个回去,你爹真没意见啊?” 姬夏夹起一口蕨菜,对着玉怜生再次询问。 虽然这个鱼幼薇很有礼貌,又识时务。 只可惜是个干进出口贸易的,上不得台面。 就这个出身,带回去不得:昭大怒,幼薇卒之? 在这个出身大于一切的时代,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修成正果的终究只是少数。 但凡有个芝麻官身,都看不上农户商户女子了。 少说也得娶个读过书,上过私塾的小地方门第之女。 更别说鱼幼薇和玉怜生的差距。 一个是高到让人望而生怯的顶天贵胄,一个是卑微到尘土里的戏子伶人。 可以这么说吧,鱼幼薇给玉怜生做妾,都没有那个资格…… “出身嘛,不要紧。上次我爹跟我说过了,我喜欢就好。” “况且,幼薇的父亲当年只是一时糊涂,她原来也是个识字得体的官家女子。” 玉怜生知道姬夏是为自己好。 但是他仍旧铁了心要带鱼幼薇回家。 这股感觉,只有他们两个才能知道。旁人是怎么也理解不了的…… “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且先浮此一白!” 姬夏见提到此事,玉怜生面色有些忧愁,便跳过话题。 玉怜生亦是白了白眼。 兄弟二人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 而在扬州外城的一座印书坊内, 那位林公子可就没这么惬意了。 “快,快!明天之前,一定要全部给本公子印出来!” 林桁不停催促着坊间工人,他给姬夏的承诺是今天必定完成,但是因为母碑拓印的问题直到现在书坊还没有能交货。 “是,公子。” 印书坊的管事也不知道这位公子到底抽了什么风。 忽然叫停了那本《探花传记》的拓印,搞了一份江湖盟约过来。 这玩意,哪有《探花传记》挣钱啊…… 别的不说,就说他们这个刚刚立足扬州城没有多久的小小林家书坊。 一个月的订单最少都是两万余本。 这还是他们书坊能够印刷的极限而已,毕竟版权和最新故事都在自家公子手里。 扬州城那些与九幺楼合作的大书斋,一个月,出产十万本都是少的。 运往外地几乎是赚得盆满钵满。 如今要印这听都没听过的《江湖盟约》和武林帖。 听说连钱都没有。 书坊管事不由得一阵皱眉,没有钱也就算了。他们这三天,每天只能睡三个时辰…… 有些年纪大点的,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加紧,加紧。印完这些,都有赏钱。” 那位林公子有些焦急,唤来小厮。 “那些个江湖门派的名单,都弄好了吗?” 林桁那天真是怪自己嘴欠,打了包票说三天必定完成印刷,一个月后万事皆毕。 直到他真正去做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这么好完成。 那些个江湖门派,怎么会这么多? 听过的,没听过的。 他合计下来,林林总总一共要送出去三千余张。 江湖盟约和武林帖,每样两张。就是六千张! 早知道叫上别的书坊一同拓印才是。 赚不赚钱是小,亏钱都无所谓。 主要是第一次为那位剑子大人办事。 他一点差错也不想出…… “公子……公子……” 就在林桁还要到处巡游,赶快进程之时。一名小厮跑了过来。 “什么事?!” 琐事太多,林桁略微有些不耐烦。 “玉将军和姬剑子,邀您前去九幺楼一叙。” “现在?” “你确定?” 林桁看着天色,如今都快二更了。 小厮恭敬回道:“对,就是现在,九幺楼的人才刚刚来过。” “行吧,等我换身衣服!” 林桁有些奇怪,不是明天才要送那姬叔父出城吗? 怎么现在就喝上了…… 难不成?是要询问自己办事进度?! 想到此处,这位林公子不禁有些暗暗自责起来…… 第339章 ——剑子御剑出扬州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么多了。 林桁只能随意换上一套干净外衫,然后坐上马车前往九幺楼…… ……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那位林公子的车马终于是停在楼前。 “义父,叔父……孩儿来迟。还请见谅……” 刚刚进入房门,那位已经两三天没睡好觉的富商公子便率先告罪。 “这是哪里的话?!” “大侄儿,你也太拼了,听说你刚刚还在书坊?” 那位叔父大人刚刚得到小厮回禀,说林桁这么晚还在书坊亲自监工。 姬剑仙不由得一阵感动。 “快坐下快坐下,饿了吧?” 谪仙少年赶忙引坐,让林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多谢叔父关心。” 那位林公子似乎有些被感动到,他抽了抽鼻子。 “侄儿辜负叔父重望!大概那些帖子,要明日才能印刷完成。” 对于自己未曾实现的大话,富商公子万分羞愧。坐下第一时间便是跟那位年轻的叔父大人道歉…… “哪里的话!快先吃点东西!饿坏了吧……” 林桁这几日的奔波让他看起来有些萎靡,作为长辈的姬剑仙万分心疼。 都已经深夜时分了,自家这个侄儿还在为那件事情奔波劳碌。 他又怎么忍心责怪林桁…… “别哭了别哭了,叔父心疼……” 谪仙少年实在是感动不已,他这个大侄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对了,叔父,这是侄儿给您制定的江湖盟约样本,您看看有哪里需要修改的。可以斧正一番……” 林桁从怀中掏出那江湖盟约的样本,交给姬夏。 姬夏接过缓缓打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自古以来,天子之令,称之为旨,不可逆也。可春秋之后,侠以武犯禁,时有江湖武者以自身……” “好!” 站在姬夏背后一同观看的玉怜生率先拍案叫绝! “这些个江湖武夫,早就该好好整治一遍!” “什么些下九流的东西!打家劫舍的贼子还按上个好汉的称呼……” 这道盟约的开头,看得玉千牛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放下酒杯提刀上马!为王朝立下不世之功! “姬哥,我可没说你嗷。” 但是那谪仙少年稍微回头,玉怜生的热血马上冷了下来。 “我知道,写得不错!就它了!” 姬夏微微一笑,上面写的,确实是有道理。 江湖,从今天开始。 也应该有它的规矩才是! 大门大派可以私底下不尊,但是至少明面上也要给他做到位…… 以前是整个江湖门派团结对抗朝廷,以剑庭和青羊道宫为首次数最多。 但是现在嘛…… 不好意思…… 姬剑子并没有什么江湖与朝廷的概念。 在他眼里,这个王朝也是垃圾…… 圣贤书?忠君爱国? 谁学了就让谁去遵守好了。 规矩是死的,人也可以死…… 他可没学过…… “叔父满意就好。” 那位林公子明显是真的饿了,一坐下来便开始不停动起筷子。 听到姬夏甚为满意之后,他更是胃口大开…… “好了,差不多了,就按这么发放下去吧。” 姬夏说完站起身来,扭了扭发酸的脖子。 “时候不早了,我先行一步,你们也早点休息。” 那谪仙少年提起酒杯,欲要跟二人敬酒辞别。 “姬哥,等等!” 玉怜生十分不舍,拉住姬夏。 “怎么了?!”姬夏有些疑惑,该说的也说了,该喝的也喝了。该做的…… 做什么?两个大男人能做什么?! “再来一首《菩萨蛮》呗。” 玉怜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鱼幼薇实在喜欢诗词。 他打算再要一首,回去稍微修饰斧正一下。 这样,他九幺公子就真正有属于自己的作品了。 “行吧!” 姬夏见到自家兄弟眼中的强烈求知欲,赶忙唤来纸笔。 《菩萨蛮-朔风吹散三更雪》 “朔风吹散三更雪,倩魂犹恋桃花月。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无端听画角,枕畔红冰薄。塞马一声嘶,残星拂大旗。” 谪仙少年笔走龙蛇,一首佳作再次跃然纸上。 “如今正是三更时分,这首三更雪。望兄珍藏……” 姬夏说完将那首新诗交到玉怜生手里,然后走向窗边。 “走了!” “留步!” 言罢,那谪仙公子掐诀御剑,化作一道流光遁去…… “啪嗒——!” 一双筷子掉落在地上。 林桁颤抖着手指,看向踩剑飞走的少年…… “义父,这……这……” 对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来说,这件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是? 怎么有人真会飞啊?! 林桁从前也没少见过那些江湖侠客飞檐走壁,踏浪渡江。 但是这一招御剑飞行,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位姬叔父,难道真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不成? “别惊讶,以后他装多了你就习惯了。” “唉……” 玉怜生叹气一声,这一招他问了姬夏好久。 但是姬夏说了,要先学鱼龙舞,因为目前还没有研究出其他办法。 无奈,玉将军只好作罢…… 有时在夜里他不禁暗暗悔恨, 若是自己当初学剑,那该是一番何等光景…… “差点忘了,给你的!” 就在那高大青年艳羡之时,御剑飞去的谪仙公子再次去而复返。 一包不知名物品落到玉怜生怀中…… “走咯!” 给完东西,那谪仙少年再次调转剑尖,冲天而去…… “叔父……慢走!” 林桁放下手中饭碗,小跑来到窗前。 刚刚他还以为姬夏是诗兴大发,想要在窗台前吹吹冷风。 找找灵感。 没想到竟是这般逆天操作…… 自己差点就没来得及跟他告别。 “义父,这是什么?” 在得到那谪仙少年的挥手回应之后,林桁坐回原位,疑惑看向玉怜生怀中那包物品。 他莫名的觉得这玩意分外熟悉…… 闻言, 玉怜生定睛一看。 “踏马的……”这位高大将军不由得望向窗外笑骂起来。 ‘笙歌舞’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 第340章 ——天京城公主垂泪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距离那位少年剑仙离开扬州已有五日。 天京城—— 深夜, 那座深宫的椒房殿中依旧亮着灯火,两名妇人正围着一名哭得肝肠寸断的少女细声安慰。 “沁儿,别气坏了身子。等怜生表哥回来,姑母和你母后非打死他不可……” 就在今儿个那位皇后娘娘要就寝的时候,碰见自家闺女抹着眼泪,赤着小脚一路从她的甘露宫跑来到椒房殿。 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一群内侍和宫女,怎么拉也拉不住她。 见此情形,那位皇后娘娘刚想开口,那少女便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这可把她这个做母亲的着急坏了,赶忙命宫女点起灯火。 不问不知,一问可给她心疼死了。 原来是自家女儿那未来夫婿交友不慎,被带去了扬州十里秦淮。 你说去就去,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年少风流。 但是搞出了这么大的名堂,你让自家的女人如何自处? 后来一问,那损友更是自家的外甥…… 这位皇后娘娘赶忙将玉怜生的亲生母亲唤回宫来,一同安慰着这位洛邑公主。 “是啊,沁儿,他们都还不懂事。” “这男人嘛,寻些乐子很正常……” 皇后不停轻拍着自家女儿的后背,出言劝慰。 自己那女婿长得这般好看,家世背景又极为不凡。未成婚之前,想去约束他是几乎不可能的。 就算他洁身自好,那些个莺莺燕燕又怎么允许。 “都……都怪怜生表哥,他老是自己去那些地方就算了。还带着夏郎同去!” 小姑娘说到此处便哭得一抽一抽的, 就不应该放任她的夏郎跟怜生表哥一起玩。 毕竟自己在金陵的时候,都老是看见玉怜生跟杨林他们晚上去逛青楼,寻乐子。 小姑娘这回哭得比起上次还要可怜…… 两名贵妇人看得是万分难受。 “沁儿莫要哭了,莫要哭了。姑母这就将怜生表哥唤回来,让他不许再跟你夫君同行。让你父皇将他调到别的地方去!” 高幽对玉怜生调任秦淮之事也是意见颇多。 那个地方,她又不是没有听说过。 万艘龙舸绿丝间,载到扬州尽不还。 扬州最出名的东西,便是那风月之事。 教坊司里的女子们,但凡有点姿色的,都会被暗中送到扬州去给那些个官家老爷们赚大钱。早就是这京城里的潜规则。 对于这些官员们搞的小动作, 历任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他们身后的世家错综复杂,清理起来难免牵连。 只要按时拿一些上缴到皇帝的内务府,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大事。 而扬州,又是天下男人们认为此生必定要去见识的地方…… 久而久之,那个地方愈演愈烈。 听说那条秦淮河上,有近十万歌女伶人…… 姬夏和玉怜生去到那个地方,不等于是派遣猴子看守桃园吗? “是了,明日母后就去跟你父皇说,让父皇为你好好出做主。” 那位皇后娘娘安慰完了之后,又哀叹一声。 自己是不是真的该教这个女儿一点东西了。 在这深宫里,有她,有皇帝宠着,当然是受不了任何委屈。 但是女大不中留,总是要嫁作人妇的。 若是到了夫家,连个当家的模样都没有。 虽然人家看在你是公主的份上不敢忤逆你,但是私底下搞的那些小动作免不了让你恨得牙痒痒。 若是没有体面的解决之法怎么行。 没有雷霆手段,如何能使菩萨心肠? “你也是,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只会哭,有什么用!” 皇后将女儿搂进怀中,事到如今,也该教教沁儿,怎么做这后房之主了。 还没过门便被欺负成这样。 过了门,更是只有她一个人。这样软弱下去怎么行…… “日后你便是姬家的大妇,除了你夫君。就是你最大,那些个贱蹄子,都是只会欺软怕硬的。” “一味地退让,只会让你慢慢被那些狐媚子蹬鼻子上脸。” 见到高沁这般不成器的样子,她这个母亲也只能狠下心不再安慰。 “嗣琴,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皇后对着身旁站立的女官侧目询问。 女官站出身来,微微福礼:“回禀娘娘,那十个女人的身份奴婢已经查清。” 原来刚刚那位公主殿下倾诉完的第一瞬间,这位后宫之主早就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让女官前往调查。 “去,把她们给本宫带到京城来。” 身着凤袍的贵妇人面色一冷:“这些个下贱东西,没必要留着了。” 收拾不了姬夏和玉怜生,她们还收拾不了这些个出身下贱的腌臜货色吗?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当朝驸马,还未成婚就敢染指…… “是……” 名叫嗣琴的女官得令之后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 “娘娘,这是驸马写的新词,想来驸马真的是被玉将……那些个狐媚子所迫……” 嗣琴刚打算说出玉怜生的名字, 但是那位湖阳长公主还在这里,她又不敢多言…… “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什么新词,拿去烧了!” 这位大齐皇后面色有些不悦,嗣琴今日怎么如此没有眼力见。还在公主面前提到驸马的名字…… “娘娘……这词,好像是驸马写给公主的。” 嗣琴微微抬眼,暗示那位皇后娘娘,这首新词可能会哄好公主。 “是吗?” 皇后亦是看到了嗣琴的小动作,她玉手一伸,“拿过来,让本宫先看看,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写了什么?!” “是……” 嗣琴恭敬将那首《世显长平》和兄弟二人秦淮割袍,湖岸断义的情报奉上… “做的事情狼心狗肺,写的东西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看完之后,那位皇后娘娘冷哼一声。 若不是她有些阅历,怕是真要被姬夏和玉怜生的一唱一和给唬到。 割袍断义, 就他们俩那个恨不得长在对方身上的样子。 还割袍断义…… 也就骗一骗这个涉世未深的洛邑公主了。 第341章 ——说书剑仙返金陵 随着这位皇后娘娘的冷哼,整个椒房殿内鸦雀无声。 “母……母后,夏……夏郎写的什么东西?” 这一招貌似果然有用,那位小公主从长公主怀中发出细语呢喃。 “都是些不着调,想要骗你的东西。” “不看也罢!” 见到高沁停止哭泣,那位皇后暗笑的同时心中又幽怨起来。 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心头肉,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如今哭了,自己哄不好,人家写一两句诗词就蔫了大半。 “嗣棋,给本宫拿去烧了!” 一声冷哼再次传来。 那位想要看看,却又怕被自家母后和姑母嘲笑的洛邑公主闻言,不由得微微睁开了眼睛。 但映入眼帘的只有自家母亲的坏笑。 那纸张还被揉成一团丢进了自己怀里…… “看吧看吧,女大不中留。” “这么一两句话就被哄好,以后你的日子难过了。” 这位后宫之主轻啐一声,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 早知道当初就给她请个女官来好好调教一番。 主要是他们也没想到,自家女儿去一趟金陵回来,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也是那少年长得太过妖孽……换作哪个女子来又舍得放手? …… “柳荫当做芙蓉帐,泉台上再设新房……” “什么晦气的诗词,照姑姑来说,这驸马也是该打!” 坐在高沁身后的那位湖阳长公主,看到这些个不吉利的诗词笑啐一声。 故事写得这般动人,她是羡慕的。 但是怎么就这般不吉利,什么生啊死的…… 好端端的,提这些个玩意来赚人眼泪…… “怜生表哥才是最该打的……” 少女本就气不在那少年身上,如今得到如此表明衷心,哪里还有怨气。 听到心上人被斥骂,当然是小声嘟囔回了一句。 “你呀你,以后有得被人欺负的!” 高幽伸出葱兰玉指不停点着侄女额头,她真是气笑了,玉怜生和姬夏这么拙劣的演技。 也只有这些个怀春少女相信了。 不过自家儿子这回,着实是有些不妥当。 身为沁儿的表哥,还公然带妹夫去红楼狎妓。 当初就不应该让怜生这么早前去北地,那个地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只能接触这些个卖皮肉的伶娘。 导致如今竟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若是当初贺兰大人能写这些给姑姑,姑姑怕是连皇祖父都不想认了!” 小丫头收起那纸书信,打算回去慢慢看。 今儿个她仗着几滴眼泪,似乎开始有些胆大包天起来。 不说还好,提到那位贺兰大人,高幽瞬间便来了气。 也不顾这少女刚刚停止流泪,一把拧住她的耳朵! “你还说,上次让贺兰湛来姑姑寿宴,你是存心想让姑姑难堪是不是?” 高幽上回听到高沁要给自己过寿,高兴得合不拢嘴。甚至盛装出席。 结果宴到一半,那位贺兰大人突然提着贺礼出现。 年过中旬的两人相视无言…… 哪里还有当初那般感觉,剩下的只有无限尴尬。 “哪里,沁儿只是从皇祖母那里听闻当年之事。您与姑父和离,贺兰大人又刚刚丧妻……” 被抓住耳朵的娇俏少女慌忙求饶。 她只不过觉得自家姑姑实在是太过可怜。 想要成全她们而已。 哪里知道,这两个人见面连话都不说就算了。 那位贺兰大人更是坐了不到两刻钟,马上起身告辞…… “下次别再这样了,姑姑都多大年纪了。就在这深宫里陪着你皇祖母就好。” 闻言,高幽再次用力一拧然后放手,痛得那少女龇牙咧嘴…… “知道了姑姑……” 高沁嘟起嘴唇,似乎完全忘记刚刚的仇恨。 两名妇人暗笑一声,少女心思真是单纯。 为了爱郎,什么委屈都能接受…… 若是换到她们这般年纪,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只希望以后那姓姬的,莫要辜负了她…… 天家之女,命不由己。 这般能嫁到如意郎君,其实已是万幸。 “母后,沁儿先回甘露宫了。” 少女感受到有些困意袭来,眼皮子都在打架。赶忙抱住自家母亲请安了一番之后准备回宫睡觉。 “都快天光了,回什么回,这段时间。就在母后这里住着吧。” “母后要传你当家之道。” 那位皇后娘娘温柔的抚摸着少女头顶。 若是换作那些个大家族之女,这斗争之事怕是早已了然于心。 自家女儿,还是太过心软。 虽然在这深宫之中,高沁也见识和晓得许多手段。 但是还没有真正治理过,不知道其中的门道。 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不希望高沁变成她这般狠毒的女人。 但是天家不比其他,那位剑子家里,亦不是民间后宅。 “知道了母后。” 少女听到当家二字,一抹羞红从玉颈蔓延至耳根。 看得两名妇人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自家这个小公主,怕是这辈子都要被那小子吃死了…… …… …… 却忆凉堂坐,明河几度流。安禅逢小暑,抱疾入高秋。 正值人间小暑时节,万木葳蕤…… 锦州官道上的一座茶棚里,一名长相俊美的锦衣少年正在缓缓撸起袖子。 他的身边已经围满人群…… “小公子,你可真会说书?!” 一名马夫模样的汉子看向那样貌不凡,身上穿着更是不简单的俊美少年出声询问。 这少年身上的穿着,在首府金陵城里都是排得上号的。 这般不愁吃穿的公子哥,怕是日夜都趴在那小娘肚皮上,连听书的时间都没有。 又怎么会以说书谋生?! “你这话说的,会不会的很重要吗?本公子又没说收你们的钱!” “本公子只是出门体验生活而已!和你们这些泥腿子一样?” “待会谁要是鼓掌鼓得响亮,这顿酒本公子请了!” 那锦衣少年听到有人怀疑自己的专业, 顿时坐不住了。 甚至就那锭二十两官银都听不下去了, 它从锦衣少年怀中蹦出,稳稳落在桌面上。势必要为自己的主人正名! 第342章 ——当剑仙才是副业 “咣当”一声响起,整个茶棚之中顿时鸦雀无声…… 那锭二十两官银似乎也是为它主人找回了场子。 “这小后生,还真是有钱……” “这年头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听书不用给钱就算了,还能白吃白喝的?” 那锦衣华服的俊美少年一番操作下来,似乎是触犯到了众人的知识盲区。 这场面他们也没见过啊! “茶博士,茶博士,快快将你们的好茶好酒给这位公子上来!” 在场众人都是些卖力为生的苦哈哈? 平时来到茶棚,最多也只能喝上一碗劣茶或者烧刀。 见到有人要请客,那些酒鬼自然是不会错过这等好机会。 脸皮哪有好酒重要…… 看着小子身上的穿着,还有腰间宝剑。说不定是那些个丧良心的商人之子。 不吃白不吃! “公子……” 那茶博士见到银两,自然是不会拒绝。 但是银子没到手,他也只能先看着众人起哄。 毕竟这请不请的,还得看这位公子爷。 若是待会给这些个糙汉上了酒,这位公子不认账,这些汉子又没钱给。他这生意也不用做了…… “拿去拿去,今儿个本公子只为交朋友。凡是进到店里来的,一律上好酒菜!” 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那名公子哥远比他们想的还要大方。 只见那谪仙少年又从怀中掏出一锭官银,丢到了茶博士的柜子上…… 对待自己的未来粉丝,姬公子怎能小气? “公子大气!” 茶博士在众人艳羡目光中将那半年都挣不来的大生意收入囊中。 “公子还请稍候,小的去去就来!” 那茶博士收完钱之后,立马招呼着自己的侄子一同进入后屋搬酒。 而茶棚内的众人也自觉的将所有桌椅搬来,拼成了一个让那富家公子“大展身手”的舞台。 毕竟吃人手短,拿人手软。 众人想着,待会无论那公子说得如何,至少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才是…… 不多时…… 小小茶棚内的好酒好菜已经全部摆在桌上。 并没有任何出彩的东西,只有那一成不变的酱牛肉,还有特色小菜。 桌上这些玩意,怕是加起来连十两银子都没有。 茶博士的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不过索性分量还算充足,又不是自己掏钱,众人更是没有任何意见。皆是给足面子,静静等候着那少年开腔…… “各位看官,今儿个咱们就来说一说那斩虎诛蛟,雪覆金陵的允州小剑仙……” 随着那少年开口,一众食客纷纷拉长了脑袋。 那位小剑仙姬夏的事迹,整个大齐谁人还没听说过一二? 他的师傅莫观,在十几年前更是炙手可热的江湖人物。 可以这么说,大齐有三分之一的说书先生是靠他们师徒俩养着的…… “传闻那位拒绝沁园琴首的小剑仙有两把名剑。” “最负盛名为青玉案,此剑一出,玉壶光转,起舞鱼龙。乃是由整个剑池的残剑……” 随着那富家公子开口,众人便听得出来。 这和他们听的那些个半吊子混饭先生,可不在一个档次…… ………… …… “这小子,要借两千血浮屠?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金陵城,玉府—— 玉昭正看着玉怜生寄来的书信一阵皱眉,姬夏这小子,为什么突然要借两千血浮屠。 这玩意,可是他的家底啊…… 整个锦州的税收,大部分都养着这批人。 “姬剑子广发武林帖,在豫州开封府大平原,邀战悟道第一的武林盟贺静山。还请了天下悟道境的江湖英雄前来切磋。” 魏周笑了笑:“而且怜生最近好像已经突破悟道。” “开封府……平原?” 玉昭闻言眯起眼睛…… 这小子,怕是心底没藏着什么好料。 开封府大平原,方圆数十里之内连一座山都没有。 若是血浮屠冲锋…… 他不敢想。 “哦?怜生跟着他,倒是长进了些许。” 玉昭不动声色,将话题转移到玉怜生身上。 “是长进些许,不过好像是大林寺的一名小和尚帮他进入悟道的。” 魏周想起韦陀身边那个小和尚,能够与苏幕遮平分秋色之人,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简单人物。 但那位剑子大人更是恐怖。 玉怜生进入悟道,有争夺地榜前三十的机会。 但是姬夏悟道,第一次出手便是剑斩前十的拘魂王。 两个人的差距,可不是排名就能补上。 如今更是直接放话挑战贺静山。 若是真能拿下,怕是问天境,也可以随之一战了。 因为贺静山,早就是悟道境界巅峰级别的人物,更是曾经战胜过问天之人。 若他问天,怕是都要排在自己前面…… 果真是后生可畏也…… 他们这些个上一代的人物,可能天赋就止步于此了。 苏幕遮,明不详,姬夏。 这三个江湖门派的娇子,比起现在的掌权人,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位最耀眼的莫剑仙。 在自己徒弟的履历面前,突然也显得不过如此了…… 尚未及冠,便已悟道。 做的那些事情,更是一等一的风流。 以一敌五,且全是前十人物,放到哪一代去,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是吗?豫州大林寺?人倒是还挺好的,等哪天本总管路过,给他捐些香火……” 高大男子摆了摆手,那些个和尚竟然会主动帮玉怜生悟道? 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帮他悟。 这世上,看来能人还是挺多的…… “您说那位剑子大人,有没有机会与天京城那位一战。” 无言之后,魏周再次挑起话题。 他觉得,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 姬夏问天,毫无疑问会直接进入绝巅榜前五。 若是再给他几十年,大齐皇室那位老神仙,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你想多了,再给他十个姬夏,也不够那位一手捏的。” 玉昭闻言嗤笑一声,想挑战他干爹?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我是说,等姬夏问天,然后进入陆天一那个境界……” 魏周以为是玉昭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忙再次强调。 “没有用没有用,下去吧,本总管还要带着铜爵出去溜一会……” 那位锦州大总管吹起口哨, 铜爵是他养的一条小狗。 或许是因为年纪到了,自己看到那些个抱孙子的就一阵羡慕。 可是玉怜生又还没有娶亲,玉昭只能买了只中意的犬儿养在身边。 还给它起了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 第343章 ——谢筝再临锦州道 “只见那蛟龙腾空而起,一对巨眼忽而转成两轮明月。它大口一张,将那寒潭之中的无根之水尽数收入腹中……” “莫剑仙不是对手,与那蛟龙缠斗许久之后落入下风。” “那小剑仙见状,哪里能让那恶蛟欺师?他忽然双目泛白,抽出雾里雪。一道通天剑光拔地而起,直冲武仙星!” “锵——!”茶肆内,那俊美无双的少年学着那位小剑仙的模样,朝天拔出腰间宝剑。 这番举动将众人吓了一跳,但是心中又不由得暗暗吃惊。 这俊美公子宝剑束纤腰,头戴嵌玉君子冠,眉宇之间那股子风流气度,更是让人艳羡得紧。 怎是活脱脱一得意少年郎…… 多少也有几分气势像那书中的少年剑仙。 “好——!” 刚刚还有些瞧不起那贵公子,质疑他是否会说书的男子忍不住第一个拍案而起。 “如此声情并茂,就连那些个金陵城里的先生。也逊色公子不止一筹!” “在下服了!” 这少年手中宝剑,一看就不是凡品。 通体碧玉,光韵流转。 就连他们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都知道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公子这把剑,是否是明月阁出品的青玉案仿品?!” 一名看起来衣着稍好的行商,看到这柄玉光宝剑。赶忙想起最近流传最广的消息。 明月阁推出青玉案同款,每月出炉一把。 在那些个王孙公子的圈子中,价格已经被炒到两万三千多两。 目前共有七把仿品流世,一柄在岭南王世子手里,一柄被皇商洛氏那位嫡长女珍藏…… 还有五柄,却是有价无市。 因为剑炉出剑的消息一经剑庭传出,便会遭到那些个仰慕姬剑子之人的哄抢。 特别是那些个闺秀小姐,把首饰都当换了。只为多些筹码拿下‘青玉案’…… 眼前这位公子,竟然能有一把。 想必家世定然不凡。 再看眉宇之间那股上位气息,怕是富字后面还要加上一个贵字…… 明月阁出品的青玉案仿品?! 姬夏听到那行商的话,暂停了说书。 谪仙公子大吃一惊! 剑山之上,究竟是谁这么有商业头脑,他怎么没有想到?!! 不会是莫语师叔吧? 开窍了?! 姬夏想到此处,稍稍有些欣慰。 “想必公子手中这把宝剑,没有个两三大数。是拿不下来的吧?” 行商用着他们这一行的黑话笑问,他不怕这位公子听不懂。 若是听不懂,自然也淘不到这柄仿剑。 “你倒是有眼力见!” 姬夏微微一笑,这青玉案的仿品,竟然也能卖到两三万两银子? “你再好好看看,本公子这把,说不定是真的呢?!” 那俊美少年挑眉轻笑,烨烨生辉,看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 纵然都是男人,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的容颜真乃是人间上上等…… 简直能与自己年轻时不分上下。 “哈哈哈,小公子倒是个有趣人,怪不得这书说的也这般生动。” 众人闻言大笑一声,那位剑子大人是什么人物。 会来这等茶肆酒馆饮茶吗? 更别提说书这些个玩意。 但凡你要是能在科举上有点成绩,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说书人哪里是什么正当营生,耍嘴皮子的高档戏子罢了。 仕途才是正道。 “小公子,这些个江湖话本,可不要看太多了。这江湖啊,可没你想的这么好混……” 一名膀大腰圆的大汉,腰间别着宝刀,看打扮明显就是江湖人士。 他吃了这俊美公子的水酒,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这姬剑子,多少代江湖,千百年来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多得是像他这般年纪,死了都不知道埋在哪的。” “劝你还是回金陵城,听听书,玩玩女人,实在不行多看看两本书。也好让家里长辈欣慰些。” “不然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不得眼睛都哭瞎了。” 那大汉看着眼前还梦想仗剑天涯的后生摇头嗤笑。 曾几何时,他不也是想闯出一番名堂? 他十几岁时,也曾幻想过自己上那绝巅榜,与莫剑仙一较高下。让整个江湖都知道他郑虎的名字…… 但是岁月蹉跎,至今连十品境界都望不到头。 “是啊,小后生,你现在这般生活。早就是咱们这些个人遥不可及的了。” “何必再去那江湖里寻不自在?” 莫说那混过江湖的汉子,就连堂下那些苦力们。纷纷艳羡的同时又十分无奈。 这小公子看起来尚未弱冠,但是腰间那块带子上的玉石随便剜一块下来。 怕是都能买他们命了。 投胎也是个技术活啊…… 自己如今年近三旬,想娶那邻村已经和离的二花。还被他哥哥说没有五两聘金休想…… 在这富庶锦州,五两银子娶个媳妇都是少的。 若是黄花大闺女,没有个十两以上更别提了。 而这位小公子,一出手便是两个小娘子的彩礼钱,只为自己开心…… 想到此处…… 许多人顿时觉得手中酒肉也没有刚才这么香了! “在下自然是知道,那姬剑子如皓月一般明亮生辉,仪表堂堂,丰神俊朗,临风玉树,气盖芝兰……” 那小公子摇头笑了笑,似乎是被自己那完美的偶像折服。 “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 “您这般,已经是足够让那些个小娘子神魂颠倒了。” “是啊,就您这般样貌还有家世。金陵城那些个花魁娘子,您想玩哪个不行?” “非要跟他比吗?” 见到那俊美少年似乎有些失落。 一众听客赶忙安慰起来。 虽然眼前这贵公子定是不如姬夏,但是这般样貌卓绝,还有阔绰出手。到哪不是风云人物? 更别说自己还白吃了它一顿酒肉哩。 怎么不得哄东家开心一番…… “在下不好女色,只求跟姬剑子一般,为民除害,剑指酆都!” “还江湖一个朗朗乾坤!” 见到众人不理解自己的志向,那俊美公子摆了摆手。 “不说这么多,今日大家聚在一起,便是有缘!” “请各位兄弟与在下共饮此杯,继续听那剑子大人雪压金陵的风流壮举!” 小公子举起酒杯,提到自己偶像之时更是满脸自豪…… “来!干了!” 俊美少年率先一饮而尽。 “干了!!!!” 众人当然也不甘示弱,更有甚者直接举坛痛饮。 一个小娃娃都能这般爽利。 虽然口袋不如他宽,难道这肚皮还没他能装不成?! 就在那俊美少年想要继续讲述自己偶像雪压金陵的故事时,一匹红鬃骏马停在了茶馆门前。 “吁——!!” 朝着马上望去。 一名身穿劲装的绝美女子嫣然一笑, “雪压金陵?!我觉得不好听。” “奴家倒是想听听……” “姬剑子秦淮夜战如玉神女的故事……” 说到此处之时,那女子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一双凤眸更是忽然犀利。 如同利剑般直插说书少年面门而来。 第344章 ——小夫妻剑拔弩张 那绝美女子的嗓音如同银铃一般清脆回响。 在场众人本身就是一群平日里见不到女人的糙汉,如今听到这般嗓音,哪里还控制得住。 他们纷纷探出头来,想要看看那声音的主人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 “乖乖……这娘们长得真够带劲的……” “是啊,这十里八乡,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原以为村头的大凤已经是极限,没想到这位女侠一出。 自己的女神在她身边,似乎连端茶倒水的资格都没有。 一众汉子憋得面色通红,纷纷想要与那绝世美姬搭讪。 但是捉襟见肘的词汇量又让众人半天憋不出个屁来。 平时只会跟那些个村姑寡妇不正经的聊上几句露骨糙话,引来几句啐声他们都能笑上半天。 如今见到这般佳人,却是觉得连看她一眼都是十分冒犯…… “这位公子,怎么不说了?” “奴家倒是想听听,那位剑子大人在秦淮河究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只是谈笑间,那女子早已拴好马匹,扭着婀娜身姿走进这破落茶肆。 一群面红耳赤的男人们纷纷让出位置,生怕唐突佳人。 谢筝巧笑倩兮,坐到那日思夜想,又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心上人面前。 这才多少日子没见,上回发的誓言,就跟放屁一样。 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与高沁才是真爱……有了她们,便此生知足。 笑了。 谢筝真的笑了。 秦淮河一事,传到她耳朵里之后,她恨不得马上从麟州杀到扬州。 但是师姐李青玉还是劝住了她。 她说男人年少风流,不知道收心。况且姬夏长成这般模样,怕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在师姐一番苦口婆心之下,谢筝终于是把气压了下来。 但是没过两天。 那首《世显长平》又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里边的内容你侬我侬,更是写着驸马心甘情愿陪着公主去死。 那她呢?她难道就不值什么钱了吗? 师父看来说得果真没错,自己这种迫不及待送上门的。终究是抵不过明媒正娶。 谢筝哭了,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天便再也听不进任何劝慰,一路从麟州兼程而来。找寻那负心恶汉…… 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说书?! “哪……哪有什么大事,不过是那玉怜生,下药姬剑子……” 面对眼前绝美女子的咄咄逼问,刚刚还意气风发的说书少年明显有些气势不足。 “是吗?是真的下药…?” 谢筝见到少年气势渐弱,自己逐渐占据上风,忍不住再次嗤笑:“还是那剑子大人,自己耐不住寂寞呢?” 说着,女子美眸眼波流转,饶有意味看向了桌子底下那少年的胯间物什…… “当……当然是,” “姬剑子得知此事之后,立马在秦淮河畔与他割袍断义。” “玉怜生这等喜欢出入下九流场所的小人,姬剑子怎会与他为伍?!” 见到眼前女子侮辱自己偶像。 那说书少年明显急了!他拍案而起,十分激动…… “这可说不准呢,谁知道呢?” 绝美女子啧啧一声,“奴家就没听说过,这去秦淮河的男人干的是正经事。” 她檀口轻启,娇俏的模样让众人已经看呆,哪里还有心情听那少年说书。 此等美人,就算一饱眼福。都是天大的幸事…… 至于那个什么小剑仙? 关他们屁事…… 他的大腿有眼前这位姑娘这么长,这么白吗? 而面对谢筝的阴阳怪气,姬公子觉得有点过分了! 虽然那次他确实挺爽的。 但是他不允许别人揭穿他又当又立! 所以他急了! “是啊,姑娘说得有道理,秦淮河那六大镇馆,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比那金陵谢筝胜过不止一筹。” “想来那位剑子大人也是抵挡不住……”谪仙少年说完轻笑一声,硝烟弥漫。 主要是这里他粉丝实在太多了。 不然找个没人的地方给谢筝跪下都行…… “是啊,那秦淮六大镇馆。怎么说也不会输那沁园琴首……” “有道理……前几年行商扬州之时,在下有幸去过一回,别说那六大镇馆……” 旁人看不出二人异样,听到姬夏的话之后,连忙举起双手表示赞同。 毕竟这十里秦淮,可谓是每个男人心中的圣地。 若是囊中鼓包,胯下物件仍旧好用,谁不想骑上一回久负盛名的瘦马呢? “砰——!” 一阵桌椅碎裂之声传来。 原来是那女子咬牙切齿,一巴掌拍碎了少年眼前桌子。 好大的手劲…… 众人见状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美人儿,竟然有如此武功傍身。 想来也是那仰慕姬剑子的江湖女子。 但是那少年好像怎么说也说不对,明明是她想听那剑子大人的风流韵事。 怎么旁人推敲出来,她又不开心了。 难搞…… 众人十分庆幸,刚刚没有贸然开口搭讪。 不然这一掌落到自己身上,不死也得卧病在床个三年五载…… “哎哟,这位姑娘,姑娘。手下留情……” 掌柜的见到茶肆之中变得剑拔弩张,一下子便挤开人群。来到二人之间开始细声调和…… “都是江湖儿女,没有什么是一碗好酒解决不了的。” “两位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他学着那些大侠们的语气,想要让这两个即将动手的江湖人士坐下握手言和。 因为不管是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 一个腰间带剑,说不好抽出来就砍死你。 另一个更厉害了,什么都没带,一对粉拳一巴掌就给桌子拍散架…… 要是在这茶肆之中闹出人命,以后他这营生也不用干了。 官府封条一拍,直接关门回家种地。 “是啊,你这小后生,赶紧给这位姑娘道歉。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要欺负人家女子不成?” 郑虎终于是找到了在佳人面前表现的机会,以过来人的身份调和起两人。 “今日不打不相识,也算是有缘一场。” “这位小兄弟说书说得挺好的,姑娘何不坐下来,与我们一同听书?” “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哥哥叫他改就是了!” 说着,郑虎就要拉起二人手臂。 注视着那只肤若凝脂的皓白玉手…… 他更是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第345章 ——是冤家还是鸳鸯 “来,姑娘,握手言和……” 郑虎趁此机会,伸着手就要朝谢筝手腕抓去。 “走开!” 却不料谢筝玉手随便一挥,就甩开了他这个九品高手。 “姑娘好俊的功夫。” 饶是郑虎这般见多识广的江湖人士,也不由得对谢筝另眼相待。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能够随意甩开他的手,想必武功至少应该在七品往上。 重要的是,这脸蛋也长得跟个仙女似得…… “这里没你的事,滚一边去!” 谢筝本就正在气头上,见到郑虎藏在心底的龌龊眼神更加心烦。当即呵斥一声…… 好生泼辣的小娘子…… 众人闻言心中不由暗叹。 这持刀大汉,一看便是老江湖。出来调和,这小姑娘竟然还敢如此呵斥。 郑虎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一抹愠色。 这小娘皮,想必是哪一家门派的小姐。平日里仗着长辈骄蛮惯了。 “好……好,在下告辞。” 负刀汉子在谢筝身上不停打量,不动声色的晦下脸色后大笑离去。 随着那持刀大汉离开,场面再次变得针锋相对起来。 良久之后…… “无耻之徒!就会靠着这一张脸祸害女子。本姑娘找到机会,肯定把你阉了!” 谢筝看着看着,忽然面色一红。扭过臻首不再对视…… 只因那少年连寒着脸都这般好看,她原本架起的那股子怒火竟然差点烟消云散。 这如何能吵得起来…… “小公子,你还不快快道歉。这位姑娘都脸红了……” 随着谢筝这一啐,紧张的气氛竟然松懈下来。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里好像打不成了。 这小子好大的艳福…… ………… …… 城外的一处荒废破庙里。 庙中迎来了久违的火光,照亮那尊被毁了半张泥脸的观音塑像。 残破黄幡摇曳之下,时不时露出一对璧人身影。 “谢筝,还记得吗?咱们当年好像就是睡在这里,你半夜还哭呢。” 火堆旁,一名俊美得不可方物的谪仙公子。正卖力讨好着身边佳人…… “哼——!” 但是那佳人好像完全不领情,一巴掌打翻少年递来的烧鸡。 谢筝怎么会不认识这个地方,那天晚上。她气都要气死了,姬夏还在那里说风凉话警告于她。 半夜还嫌哭声吵闹,用草鞋打她。 哪有男子如此对待过他,谢筝只能说死都忘不了! “谢筝大美女,你真好看。可以嫁给我当媳妇吗?” 被拒绝好意的少年丝毫不恼,而是绕过身去。来到女子面前深情牵起柔荑…… “呸——!!” 却不料那绝美女子抬起头来,朝着少年脸上就是一口香涎唾出。 “啊!” 姬公子一时之间没有防备,被眼前女子偷袭成功。他捂住脸颊生气道: “你好恶心啊谢筝,你到底有没有礼貌的。” “谁叫你气我。”绝美女子骄哼一声:“能够让本姑娘啐你,是你这个贱人的荣幸……” “吃你口水。” 谢筝刚想继续嘲讽一番,却不料见到了让她差点跳起来的一幕。 “啊……你好恶心啊。死姬夏,你在干什么?!” 只见那谪仙少年将自己脸上的口水擦了下来,然后伸出手指就往嘴里塞。 “嘻嘻,擦你身上。” 那少年嗦完手指之后,又将双手放到谢筝藕臂之上揉搓。 “yue~” 感受到那股子粘稠,谢筝忍不住干呕出来。 “滚啊……滚啊!” “姬夏,我*********” 绝美女子不禁在想,自己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个玩意的。她努力挣脱双手,但是那少年的臂膀犹如钳子一般紧紧将她抓牢。 姬公子冷哼一声,又将整个脸颊贴到谢筝脸上。 他要让谢筝明白,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口水还给你,还给你还给你……” 那少年使劲往女子的玉脸上狂蹭,直到将那香涎全部还去。才放开了女子手脚。 “好玩吗?!” 面对欲哭无泪的绝美女子,那谪仙少年哼了一声。 他早就强调过多少次,要做一个讲文明的人…… 但是那女子好像并不接受他的好意,反而斥骂道:“你怎么不去死?!” 谢筝真的是服了,怎么这少年就像她的命中克星一样。不管如何,到最后永远都是自己落入下风。 就算是手握真理,自己也在他面前讨不了好。 “问得好!” 少年闻言捏了捏下巴,认真答道:“因为还没有娶我媳妇谢筝回家,所以我不能去死!” “要是娶了,那我就更不能死了。我要一生一世对她……” “你恶心不恶心!” 谢筝白了一眼。 她发现姬夏现在对这一套发誓的流程,好像已经越来越娴熟了。 “从你姬大剑仙嘴里蹦出来的字,本姑娘一个字都不会再信。” 这位虞美人冷哼一声再次扭过身,荧荧火光照耀着她完美无瑕的俏脸。 虽是一副生气姿态,但是嘴角的那抹笑意还是出卖了她…… “美女,不生气了?” “烧鸡吃不吃,还有个腿,留给你的。” 面对谢筝的嘲骂,姬公子连回答都没有回答,而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再次递上仅存的那只烧鸡腿。 “你就知道欺负我。” 女子抬头红了眼眶,从少年手中抢过鸡腿。一口一口的撕咬着,仿佛这是那少年身上的好肉一般。 “女孩子家家,吃饭能不能温柔一点。” 少年忍不住提醒一声,但是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那绝美人儿吃完鸡腿之后,还顺手把骨头丢进了火堆里。 “不是,你有没有一点素质啊?!” 面对这番场景,身为大齐好青年的姬公子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甚至用两根木棍把骨头从火堆里夹了出来。 “没有,怎样?!” 谢筝说完之后,再次拉起姬夏的衣袖抹了抹双手。 “你好恶心啊谢筝。” “哦!” “你能不能从我身上起来,你嘴巴上都是油,不要蹭在衣服上啊!!!” “哦。” “你哦什么?!你倒是起来啊。” “哦。” 破庙之中,那一对璧人儿紧紧相偎。 只不过那少年好像有些洁癖,看到衣服上沾满油水就觉得身上有蚂蚁在爬…… 第346章 ——菩萨庙中妖风来 “你怎么就这般不知道珍惜我,我就这么不值钱吗?” 随着气氛安静下来,在火光的照耀之下,谢筝抬头。 她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俊俏容颜。 忍不住啪嗒啪嗒落下泪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再退让,这坏人儿却仿佛总会得寸进尺。 可是她又狠不下心, 若是真离开了,他不来找可怎么办。 “为夫真是被玉怜生那个小人下药逼的,筝儿你相信我。” 见到谢筝动了真格,姬夏有些乱了分寸,一时之间只能将火引到玉千牛身上。 “不如这样,咱们夫妻俩回到扬州,把他再打一顿?!” 最终,姬公子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 “呸,你们俩都是一伙的!还想蒙我不成?!” 怀中女子娇嗔,恨恨捶了少年一拳。 玉怜生和姬夏能割袍断义? 这对臭味相投的东西。在七夕宴会上早就惺惺相惜,搁这骗谁呢? 谪仙少年大呼冤枉。 “筝儿为何不相信为夫?为夫与那姓玉的小人,早已断绝联系,不再来往。秦淮两岸的民众都可以替为夫佐证。” “谢青天,小民情真意切,还望明鉴啊!” 见到自己被冤枉,姬公子坐不住了。赶忙与眼前的青天大老爷解释,希望她能明鉴,还自己一个朗朗乾坤。 “噗嗤——!” “没个正形……” 谢筝笑骂一声,葱白玉指轻点心上人额头。 “啊——!” “好强的金刚一阳指,你不是谢筝。你是谁,说!是不是那大林寺的秃头和尚假冒的!” 谪仙公子被这一指压得往后栽去,大呼上当。 “滚啊你!” 绝美女子真是气笑了,跟这人在一起,感觉这世间好像就没什么能够生气的。 她再次一拳打在心上人肩膀。“赶紧起来!地上脏。” “嘶——!” “这一拳,简直摧山倒海……阁下莫非是那热山黑旋风?!” 谪仙公子倒吸一口凉气。 热山黑旋风,乃是江湖话本《火许传》中的知名人物。 书中描述他面如黑炭,身躯更是魁梧,手持双斧,浑身上下透露着丑陋蛮横。 “你才是你才是……” 绝美女子自然是听过热山黑旋风之名,气急之下赶忙捂住这坏人嘴巴。 自己长得这般天仙,姬夏竟然敢拿热山黑旋风来调笑。 当真是可恶至极! “好你个黑旋风,被人识破,竟要行凶不成?!” 少年猥笑一声,将那女子反压在地,一双大手更是直接伸进女子衣领之中。 摸索一阵之后,他皱着眉头。 “兄台的胸肌,怎会如此发达?!” “你去死啊你!” 谢筝整理好被扯开的衣服,一把推开坐在自己身上的少年。 “有人来了,你猜是谁?!” 姬夏双手作枕,躺在茅草之上。“这破庙是不是有什么邪门东西啊?怎么咱们每次都遇到这种事情。” 感受到外面的脚步声,谪仙少年遗憾的叹气一声。 上回也是在这个破庙,遇到人家打劫。 这回外面的窸窸窣窣,看起来手里家伙什也不少。听着都来者不善。 “我怎么知道,小女子待会躲在剑仙大人身后就好。” 谢筝甜甜一笑,对着少年脸颊轻啄一口。 “这话我爱听!” 谪仙公子捏了捏女子琼鼻,又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 他倒是要看看,这伙牛鬼蛇神大半夜不睡觉想干什么? ………… …… “虎哥,那对狗男女就在这庙里休息,我亲眼看见他们走进去的。” 一名面容看起来有些猥琐的男子正对着几名江湖壮汉点头哈腰。 其中一位,正是在茶肆之中欲要调息恩怨的关山刀郑虎。 郑虎想到今日那女子,小腹就不由得升起一阵欲火…… 那身段,那样貌。 即使是金陵城里那些名妓,在她面前都要逊色三分。 最让他欣赏的,还是那女人的泼辣…… 也不知道待会被压在身下,她还辣不辣得起来?! “虎子,这笔买卖,真能赚到三万两以上?!” 跟在郑虎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眯了眯眼睛,在做这单生意之前,他的眼皮子一直在狂跳。 但是郑虎说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过诱人。 每人至少能分五六千两,可以够他们不用干多少年活了。 回乡下地方躲着官府,然后买个宅子,做老爷都行…… 漂泊半生,说实话,也有些累了…… “贾哥难道还信不过我?那小子手里那柄青玉案的仿品,现在一出手。两万五千两绝对有人要。” “不然我也不会请于二哥前来了。” 郑虎口中的于二哥,乃是黑市里的倒爷。 上一柄青玉案的仿品,就是从他手里倒出去的。 “是真是假,还要验过再说,不过于某可以肯定的是。若真是青玉案仿品,两万八千两绝对有人要。” 身穿长袍,一副掌柜模样的于二摸了摸嘴角八字胡。 上一次那柄青玉案,从他手里一倒,便是两千多两的差价。 这还是他自己心动才卖出去的,若是再有一柄。依照现在已经传开的行情,三万两都不过分…… 听到于二这般回答,众人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是落地。 杀人这种事情,在江湖当然屡见不鲜。 那些草民杀就杀了,想找官府都懒得找。 但是能拿着几万两银子东西出门乱逛的公子哥,他们可不敢轻易妄动。 “那娘们和那小子,身边没人跟着吧?” 贾峰朝着郑虎问出最后的疑虑,这般年轻便能达到七八品的人,说不定是哪个大派弟子。 若是身后跟着悟道高手来保护,他们死都没地方死。 “放心,贾哥,已经跟一整天了。就他们俩。” 那来报信的猥琐男子嘿嘿一笑,朝着众人询问:“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答应小的那一百两……” 他搓着手,看向这群武功高强的亡命之徒。 “过来拿吧。” 郑虎朝着那男子招了招手,解下腰间钱袋。 男子赶忙小跑,“多谢,多谢虎哥……” “呃——!” 却不料跑到郑虎身边之时,郑虎突然暴起。将他的脖子掐住。 “于二哥,咱们这一票,可不是简单的。纳个投名状吧。” 郑虎死死钳住那猥琐男子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一丝声音。 贾峰也抽出腰间长剑,递给了于二。 “贾兄弟,郑兄弟。咱们不是说好,哥哥只是来收货的吗?” 见到二人早有预谋的模样,于二深知上了贼船。 他本来只想拿了这柄青玉案销赃,然后分钱。来之前已经说好,沾血的事情,他可不干…… “没办法,此事非同小可。不然兄弟们不放心啊,于二哥,请吧。” 贾峰再次眯眼,将长剑递上。 要是于二手中不沾点人血,他们可不敢保证,这小子将来会不会出卖他们。 只有纳了投名状,大家变成一条线上的蚂蚱才行…… 见到众人虎视眈眈,于二知道。 自己今天若是不杀了这个报信男子,怕是也走不出这片密林。 他接过贾峰手中长剑。 “噗嗤——!” 一剑穿心! 郑虎手中的男子在数个呼吸之后,也停止了挣扎…… 第347章 ——破庙内鸳鸯遇劫 “不妨跟几位哥哥说,那小娘子,长得国色天香。” “切记留她一条性命,小弟感激不尽。小弟少拿一千五百两,就当孝敬各位哥哥。” 郑虎想起谢筝的婀娜身姿,那股子邪火又开始燃烧起来。 “郑贤弟,管好你那条东西吧。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贾峰等人笑了笑,这郑虎说的话,跟放屁一样。 做这种事情,能留活口?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几千两银子,去窑子里住到那东西不好使了都行。 说罢,贾峰一马当先。 对于这单大肥羊,还是早做早安生…… 不然这天一亮,心底总感觉不踏实。 …… “小兄弟,这庙宇破烂。可不是个遮风的好地方啊……” 破庙中,一对长相俊俏的男女正在你侬我侬。 一阵突如其来的玩笑声打断二人苟且…… “谁!是谁?!” 俊美少年闻声,一时之间被吓得手足无措。慌忙站起身来四处打量…… “哟,原来是这么一个美人。怪不得郑兄弟刚刚说要留着活口呢。” 趁着火光看去,贾峰等人亦是被那女子的容貌震惊到。 怪不得郑虎这个视财如命,喜欢到处蹭吃蹭喝的混蛋,能够说少分些钱。 原来是这么一个绝世人儿…… 换作他们,也舍不得杀啊。 “你们是什么人?!” 那少年正身整理好杂乱的衣领,身旁女子也背过身去,窸窸窣窣系起纽扣。 “才这么一会功夫,就搞到一起了?” “小子,你艳福真是不浅啊?” 郑虎看向那少年的俊美容颜暗骂一声。 这种小白脸,还真是有一套。下午刚认识的,晚上就开始带人家姑娘在野外大战了。 “还以为你是什么烈女呢?原来也是浪货一个!” 郑虎拔出腰间那口大刀,对着二人不屑一笑。 这小子是真该死啊…… 家世好,背景好也就算了。 这模样也长得这般出彩,让他们还怎么活。 所幸今天平衡了些,能把这颗俊美头颅砍下当球来踢! “这位大哥,何出侮辱之言?” “小弟夏坤,不知有哪里得罪过诸位大哥,为何要与小弟刀剑相见。” 年轻公子吞了吞口水,面色似乎有些恐惧。 不过他虽然恐惧,依旧是将那身后女子死死护住…… “何来得罪,说起来,还欠你一顿酒肉呢。” 见到那名叫夏坤的贵公子满脸慌张。 郑虎赶忙安慰起他来,“等你下去了,哥哥我自然给你烧回去。让你在下面也当个富家子弟。” 随着郑虎的威胁声一出,就连少年身后的女子也露出一副紧张神情。死死抓住情郎大腿…… “夏郎……” 绝美女子被吓得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小脸煞白,更是突显美人模样。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小公子,都跟你说了。江湖险恶,多得是你这般年纪的少年埋骨他乡。最后杳无音讯……” “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郑虎越看那身后女子越是心里头痒痒。 既然贾老大不想留活口,那么爽一爽也是可以的。 谁叫这两个人喜欢找刺激,若是去到城里酒楼之类的。他们就算是想下手,也要再跟上很长一段时日才行…… 可惜啊可惜, 年轻人就是不听劝。 “诸位大哥,有话好说!” 见到逐渐逼近的众人,那俊美公子从怀中掏出银票。 “出来混迹,无非求财。只要诸位大哥饶我二人一命,这些银子都是大哥们的。” 那贵公子手脚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从怀中掏银票的时候,就连怀里的碎银子也一同扯了出来,掉落在地哒哒作响…… 这小子,是踏马真有钱啊! 贾峰等人一看那少年手中银票,竟是约莫万两有余。 这一趟来得不亏! 众人心想,做完这单,应该真是能提前退休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杀了你,这些银子也是我们的。” 为首的那名男子抚摸着胡须,饶有兴致的朝着谪仙少年询问起来。 闻言,少年哆嗦着身子,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你……你们……” “夏郎……” 那女子赶忙想要扶起心上人,可是自己也被这群贼人的气势吓得腿软。两人只能依偎在火堆旁紧紧抓着对方手心。 “别过来!” “你们再过来,我就把银票全给烧了!” 俊俏少年看向一旁的火堆急中生智,将手中银票放到火堆之上。 “住手!!!” 贾峰率先呼喊出声,按照他们现在的距离攻过去,那少年若是稍有抵抗。这银票怕是马上就能化为灰烬。 他们此行就是劫财为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这万余两银子化作尘灰?! “离我们远点!” 见到这招果然有用,那俊俏少年再次‘挟天子以令诸侯’。 贾峰无奈,只能眯着双眼带着众人后退到门前。 “小兄弟,你刚刚说得对,出来混,无非求财。” “这样,我们答应你刚刚说的。只要你把那娘们留下,还有你那把剑。再加上这一万两。” “你就可以走出这个庙门!” 郑虎见到那银票已经逐渐接近火苗,赶忙将刚刚的条件答应下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俊美少年嗤笑:“大不了,本公子与这银票同归于尽就是!” “都是江湖好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贾峰来到郑虎面前,拦住了即将说话的郑虎。对着那俊美少年再次说道: “况且……公子面前这火堆,不出一个时辰便会熄灭吧?” 少年面前的火堆此刻虽然旺盛,但是没有干柴增添。一个时辰之内必然熄灭…… 而身旁的稻草,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何不开个条件,让他们两人内讧,自己坐收渔翁呢? 想到此处,贾峰又出声。 “公子只要把那柄青玉案的仿品交出来,再留下这位姑娘和手中银两。我贾峰以生身父母担保,绝对放公子离去。” “如何?!” “这……”见到贾峰的承诺,那少年似乎有些许心动…… 而一旁的郑虎等人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你贾峰有爹妈吗? 就敢这么担保…… 第348章 ——倒爷识破剑子身 见到贾峰给出的条件,那少年明显沉思起来。 此刻能够逃出生天的唯一希望,就是指望着这群人能遵守一些江湖道义。 否则,就算是再多的银钱,给他陪葬又有什么用…… “小兄弟,你长成这般模样。出去之后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还在乎这区区一个露水情缘?” 郑虎看出了贾峰的意图,对着二人开始火上浇油,挑拨离间。 “夏郎……” 见到心上人真有抛弃自己的想法,那女子忍不住微微呜咽起来,一双玉手更是将少年衣袖死死抓紧。 见到这般模样,那小公子当然是不忍心抛下她一个人。 “诸位大哥,放过小弟与这位姑娘一马。每人一万两,小弟家里还是给得起的。” 俊美公子带着希冀,一对鸳鸯缩在一处,甚是可怜…… “你这……让哥哥们有点难办啊……” 贾峰笑了笑,这小子看来还是太嫩,竟然朕指望着今天能走。 “不行,只能留下她。不然你也得留下。” “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吧。” 众人此时也来了恶趣味。 他们倒是想要看看,这对露水鸳鸯会不会大难临头各自飞。 毕竟这种情况可不少见…… “夏郎,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见到强盗们的威胁,那绝美女子更是哭得梨花带雨。 而一旁的倒爷于二,心头升起些许不对劲来。 刚刚过来之时,郑虎明显提过。这女子是个泼辣行径,像这般江湖儿女,就算死了,也唾骂上他们几分才是。 就算是被吓破胆,也不至于像一名弱女子般哭诉…… 见到那人儿如此凄美,少年亦是不忍心拒绝于她。 “那就来吧!本公子今天还真就不走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贵公子竟然有些重情重义,要和这刚认识不久的美娇娘生死与共。 “住手,住手!” 见到那银票再次逼近火苗,贾峰似乎有些急了,连连开口。 “放你们走就是,把银票和那柄剑拿过来吧。” “我怎么相信你们?!” 群狼环伺,少年此刻的目光有些犀利。脑子好像也灵光些许…… “我不是说了吗?以生身父母发誓!” 贾峰面对开始软硬不吃的少年,此刻似乎也渐渐没了耐心。 “咱们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一个道义。小兄弟,你若是不放心,他们几个也能一同起誓。” 贾峰对着身后几人使了使眼色,几人随即一同发誓。 要是不放他们走,全家即刻升天。 “看到了吧,小兄弟。” “我们的诚意有了,若是还不相信。” 众人发誓完后,贾峰再次提出一词。 “你把手中那柄青玉案的仿品丢过来,我们五人便退后三百步。你将银子留在破庙里,带着这位姑娘逃命就是。” “我们绝对不追!” 听到贾峰的话,身后郑虎等人有些急了。 要是被这小子跑了,回家告官府,他们就算不被抓到,也要隐姓埋名躲起来一辈子的。 但是看到贾峰的手势,他们又选择了安静下来。 “行……!” 少年想了想,觉得这份提议可以接受。 毕竟三百步,他们要是全力施展。说不定真能逃命…… 总比坐以待毙,同归于尽要好。 “拿去吧!” 俊美公子也不废话,解下腰间宝剑就朝众人丢来。 这是他争取而来的唯一的机会,他别无选择…… “爽快!” 贾峰伸手接住宝剑哈哈一笑,随即递给身旁长衫男子。 “于二哥,验验货!” 是真是假,他们这些个江湖把式可分不出来。只有于二这种倒爷,才见识过青玉案仿品的真实模样。 “锵——!” 宝剑出鞘,一道清脆剑鸣回荡在漏风破庙里,显得格外凄冷渗人。 就连树上的乌鸦也被惊吓,呜呜叫了几声之后无影无踪…… “好剑!” 剑鸣一经响起,于二便忍不住赞叹一声。 这柄剑就算不是剑山出产,看来也不是凡品。 细细打量…… 长剑通体碧绿,光晕流转。一股若有若无的剑意更是在上面萦绕,连肉眼都可以看出…… “于二哥,怎么样?!” 郑虎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这柄青玉案仿品,他没有想到。就连仿品剑山都做得这么精美。 真品如何,他不敢想…… “剑体碧绿,尺寸符合,剑上的纹路是铸剑堂的手法,还有剑柄,也是对的……” 于二仔细端详着这把仿品,但是他越看越不对劲。 青玉案的仿品,皆是是由寒铁浇铸,封玉其外,达到同色效果。 按理说,手指弹剑之时,应该回声没有这么清脆才是。 于二再次用手感受了一番重量…… 这柄剑上所用材质,好像也不在他的认知范围里。 不管是玄铁,还是寒铁或是精钢,按照这般长度,重量都不太对…… 他作为一个倒卖江湖兵器为生的,对这天下的奇材还有锻造手法早已了如指掌。 但是眼前这柄宝剑,他看不出,也试不出来到底是哪一种料子…… 想起郑虎与他描述那泼辣女子的眼前反差,还有那俊美公子的年纪。 不会吧…… 于二吞了吞口水。 自己该不会……是遇到正主了? “于二哥,怎么样?这柄剑到底是不是剑山所出的青玉案仿品。” 看到于二端详这么久,而且脸上冷汗开始冒出。贾峰也觉得事情变得不对劲起来…… “跑!!!” 于二没有给他回答,而是将手中宝剑朝那少年猛然掷出。 转身朝着密林之中疾步冲去…… “于……”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剑光便在眼前倏然闪耀! 武道九品的倒爷于二,还没有跑出十步距离。便被一剑钉穿左肩,插进了树干之上。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贾峰郑虎等人还未缓神。便听到钉在树上的于二捂着左肩开口求饶…… “剑子大人,饶命……” 剑子大人?! 哪里来的剑子大人! 顺着于二的目光,众人回头。 只见刚刚还如临大敌的那对男女开始互相责怪起来。 “都怪你,肯定是你演技不好,才被他们发现的。” “怪我?我演得哪里有问题?!我怎么知道会有个识货的!” 谪仙公子见到自己的演技被质疑,他瞬间坐不住了。 谢筝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什么都硬赖到他身上来…… 都还没玩够呢。 发生这种情况,他也不想的啊!!! 第349章 ——爱开玩笑姬剑子 “剑……剑子?” 此时就算反应再迟钝,众人好像也明白过来了。 刚刚那个俊美少年,好像是在拿他们取乐…… “站住——!” 一行人刚想有逃跑的欲望,便被那少年开口阻拦。 “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剑子饶命……” 作为领头人的贾峰十分能屈能伸,第一个便朝着那带着玩味笑意的谪仙公子跪地认错。 “请剑子饶命……” 一行五人,在听到剑子二字之后。连逃跑的欲望都没有,纷纷跟着贾峰跪了下来。 转瞬间,持刀之人变成案上鱼肉。 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劫的,是那柄真货…… 那位剑子现在不是还在扬州纸醉金迷来着吗?怎么突然又回到了锦州。 还在这种路边茶摊当起说书先生。 他们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他们稍有异动。那柄钉着于二的长剑便会洞穿他们的喉咙。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这柄是真货,你怎么就不信呢?” 少年伸了伸懒腰,表示对郑虎的不信任十分伤心。 “谁是主谋,说吧。” 姬夏撕扯一块鸡翅膀塞进嘴里,但是味道似乎有些凉了。让他不是特别满意…… “我等是受郑虎蛊惑而来,还望剑子明鉴。” 姬夏的话音刚落,这队临时组建的兄弟团便即刻反水。三人朝着郑虎怒目而视…… “你……你们……” 郑虎此刻亦是后悔,后悔的不是碰见姬夏,而是叫上了这几个人。 他只是觉得自己一打二未必有胜算。才去拉来贾峰,但是没想到贾峰又叫了两名兄弟。 原来这些人,才是一伙的。 若是真打劫成功,自己恐怕也凶多吉少…… 想到此处,郑虎不禁苦笑唏嘘起来。 这江湖果真是水深,自己年近四十,还是栽了…… “是你郑爷爷干的,凭什么你们这些个小娃娃,出生便坐拥像剑庭这种庞然大物,一点努力都不用付出,模样还长得这般俊俏。天下的好事都让你们占尽了……” “来啊,杀了你郑爷爷!” 想到自己今日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郑虎索性也不跪了。 站起身来对着姬夏便是一顿破口大骂! 他恨! 他恨这个世道,恨这个苍天。 原来有些东西一出生没有,即便你穷其一生也是触之不及…… “你好急一个,我刚刚也没说要杀你啊。” 姬剑仙觉得,这个叫什么郑虎的。不是成大事之人,都还没尘埃落定,便急不可耐的要表现自己。 “……” 听到自己还能活命,还要叫嚣的郑虎突然如鲠在喉…… 俊美少年的这番话属实给他整不会了。 但是他都已经站起来了,又怎么好意思重新跪下。 一时之间,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好了,我现在要杀你了。你继续骂吧。” 良久之后…… 谪仙少年意犹未尽的吮了吮手指,那只烧鸡已经变成了满地的骨头。 “你们去杀了他吧,然后自断一臂。” 少年郎笑靥如花,用着最和善的语气下发指令。 “锵——!” 还没等郑虎再次出声,跪在一旁的贾峰率先抽出长剑,朝着郑虎袭去。 持刀大汉一时不察,躲闪不及被划伤左臂。 “奸诈小人!” 郑虎气急败坏,这伪君子一词。用在贾峰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郑老弟,今日无论如何,你也跑不了了。” “此事因你而起,自当因你而落,莫怪哥哥无情!” 说罢,贾峰便带着身旁另外两名帮手,一同围住了郑虎。 “鼠辈!来!” 郑虎率先挥出关山刀,朝着贾峰缠斗而去。 贾峰立剑抵挡,其他两名帮手也各自祭出武器,想要趁此机会袭杀郑虎…… 眨眼之间,四人战作一团。 “噗嗤——!” 交战数十个呼吸,贾峰终于在两名同伴的牵制之下,一剑刺进了郑虎的喉咙。 血箭迸射…… “咣当!”大汉手中关山刀也随之掉落在地。 尘埃落定,祸首伏诛。 但是那主宰着众人生死的俊美少年却是连头也不抬,只是闭目养神,让那身旁女子揉肩捏腿。 “贾某今夜眼拙,得罪剑子,还望剑子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 “唔……” 随着一记闷哼,贾峰的左手掉落在地。血淋淋的左肩似乎都能看到骨头…… “请剑子海涵……” 二人看到贾峰如此决绝,紧闭双眼之后也对着左手挥刀而落。 三条左臂齐刷刷的摆放在菩萨案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也在破庙之中弥漫开来…… 见到姬夏不语,贾峰等人因为失血过多,面色也开始渐渐苍白。 他们觉得自己逐渐有些撑不住了。 终于,他壮着胆子上前。 “多谢剑子手下留情,贾峰先行告退。” 朝着姬夏单手行了一礼之后,贾峰等人转身便要离开。 今日一事,真是狠狠吃了一个教训。 恐怕日后都得退出江湖了。 不过相比倒在地上的郑虎,他们已经算是幸运…… “站住。” 一道慵懒声音传来,让三人的脚步如同灌铅一般,再难抬起。 “我让你们自断一臂而已,也没有说不杀你们啊?” 随着俊美少年的嘲弄声音传来,贾峰瞬间感觉到喉咙之内冰凉无比。 原来是那柄插在树干上的青玉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喉咙之内。 “你……” 带着无数不甘和疑问,这位贾先生捂着血流如注的脖颈缓缓倒下。 他身旁二人更是凄惨,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路之后,两颗头颅才‘咕噜’一声。 掉在了地上。 …… 第350章 ——极致温柔姬剑仙 “话说,你是怎么认出这柄青玉案是真品的?” 俊美少年的笑容依旧是那世间最美丽的风景。 但是此时落在于二眼中,就像那索命阎罗一般让人胆寒。 好快的剑…… 刚刚于二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贾峰三人便已经身首异处。 那两人更是凄惨,直到踉跄走了几步路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身首分离。 “回……回剑子,小人是以倒卖江湖兵器为生的。” “上回有幸在姬风尘姬副堂主手中,购置过一柄青玉案仿品,所以认得此剑。” 面对这俊俏少年,于二哪敢不答。 敢答的原因,也是他看到了少年眼中似乎并没有什么杀意。 正如于二所想。 姬夏确实没有杀他的想法和意思,他觉得于二这种随机应变十分快捷之人,倒是个做事的好苗子。 姬公子的爱才之心缓缓升起。 他可不管什么善恶,只要能把事办好就行…… “姬风尘,姬副堂主?” 谪仙公子想起来了,好像是自己那个头号狗腿。 是了,估计这限量版青玉案的想法,也是姬风尘去实施的。 像自己四师叔那种老家伙,脑袋哪里转得过来。 “是,在下仰慕剑庭已久,有幸曾跟姬副堂主同席共饮。” 于二为了活命,此时也管不了什么了。只能死命的攀着关系,希望自己能从这柄真货手下逃脱。 “放心吧,不用紧张。你还有用,不会杀你的……” 姬夏看出了于二的意图,微笑一声之后将碧玉长剑收回鞘中。 “你刚刚说,你是专做兵器买卖这一行的倒爷?” 姬夏倒是对这个职业挺感兴趣的,他从前就想过要靠这个起家。 但是莫观总说士农工商,商人最为低贱,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不让自己干这些个黑心行当。 “在剑子面前不敢称爷,小的只不过混口饭吃而已。” 于二见到姬夏逐渐变得和善,也开始挤出一丝讪笑。 看样子,自己这条性命总算无忧了。 “你从剑山买一把仿品,用了多少两银子啊?” 贵公子扔出两块小石子,将于二的流血止住,还腾出一个位子招呼他过来烤火。 姬公子觉得。 既然是问人家问题,总归要有点礼貌才是…… 于二壮着胆子走到二人身边席地而坐,连垫地茅草都不敢讨要。 “回剑子,姬副堂主给出的价格,是一万五千两银子一柄。” “起初没什么人,黑坊里头能卖出个一万七八千两。到如今,三万两银子一把,应该也有人要。” “不然小的也不敢做这些个打家劫舍的勾当……” 说到此时,于二十分委屈,更是眉头扭成一团,满脸愁容。 好不容易装着胆子搞一回,没曾想劫到天王老子头上了。 “打家劫舍?我看你们这是要谋财害命吧!” 姬夏笑了,刚刚就这帮人激动的样子。怎么可能只是打家劫舍…… “哪敢,小人哪敢。都是这些贼人逼的!” 于二大呼冤枉,他本来就没打算沾上人血。 毕竟做生意,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讳在身上的。 他怎么也没料到贾峰和郑虎这么狠,用一条人命将他绑到船上…… “好了!话不说这么多。” 谪仙公子拍了拍喊冤男子的肩膀,“我是个大度的人,这些小事一笔勾销就好。” 姬夏觉得,不管于二是抱着什么心态。他都懒得计较了。 毕竟这些人,在他这里永远翻不起什么风浪…… “多谢,多谢剑子。小人愿为剑子效犬马之劳,以报剑子饶命大恩。” 还没等姬夏图穷匕见,那掌柜打扮的男子便纳头而拜。 于二哪里会不知道,这位剑子大人能放自己一马。肯定是看中自己还有所价值。 此刻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把这个吃了!” 见到于二如此懂事,姬公子大感欣慰。随即拿出一粒黢黑药丸,放到他的手里。 “这……这是何物啊剑子?” 于二看向手中药丸,顿时感觉有些不妙。 难道是什么哑药不成?! “这个啊,这个叫做断肠黑心丸。是本剑子从俞神医那里求来的。” 俊美少年笑意盈盈,“服用此药之人,一年之内没有解药。便会断肠毒心而死。” 于二心中大骇…… 果然,那魔鬼一般的少年又怎么会如此轻易放过得罪他的人。 俞神医的名头他是知道的。 俞神医和莫剑仙的关系,更是整个江湖都知道的。 姬夏能从俞世南那里求来此药,于二丝毫不感觉奇怪。 毕竟祸福相依,世上最好的医师,也可以是世上最高明的毒师…… “剑子需要小的做什么?” 没有丝毫犹豫,于二将那颗断肠黑心丸囫囵吞下。 吃了最少还能多活一年,不吃的话,怕是现在就要躺在这里。 他心里头还是清楚的…… “懂事!”俊美少年大笑一声揽过于二肩膀,随后在他耳边轻语。 “回去,告诉那位姬副堂主……” …… “知道了吗?” 说完之后,姬夏拍了拍于二后背。 “小人必不负剑子期望。” 只见那位长衫掌柜纳头而拜,他没有想到,这位剑子大人的商业头脑,丝毫不逊色于那名铸剑堂副堂主。 “去吧。” 姬夏再次欣慰的抚摸着男子头顶,然后从怀中抽出一张千两银票塞到他手心里。 “穷家富路,本剑子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在路上记得不要委屈自己,多吃点好的……” “剑子……” 于二双手捧过那张千两面值的宝钞,双目含泪。 想当年他爹没死的时候,也是拿着几两碎银,告诉他在出门在外不要委屈自己。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还哭上了?” “都给你都给你,别哭了……” 见到男子这般模样,姬公子赶忙将手中宝钞全都交到于二手里。 期间还不忘轻抚着他的后背细声安慰…… 像这样有礼貌的人,姬公子还是十分欣赏的。 他真的…… 我哭死…… 第351章 ——小夫妻归家南越 “夏郎,这里好恶心,咱们走吧。” 等到于二离去之后,谢筝皱了皱眉头。一股子不适忽然涌上心头。 感觉不仅仅是因为死人的原因。 她觉得姬夏变了好多,好多好多…… 从前的他,跟在师丈身旁,还有些许正义感。 但是现在的模样,谢筝越来越看不清楚。 自己的心上人,好像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上位者。 不管是对待前面那批人的无情,还是刚刚的玩弄人心。谢筝都感觉有点陌生。 连姬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好像渐渐开始漠视生命了…… 从前他们结伴而行的时候,他虽然跳脱一些,但是是非对错仍旧有个底线。 如今这样,倒像是与她师祖那般人如出一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开始不择手段起来…… “走吧,谢大家。” 俊俏少年嬉笑着蹲下身子,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心理影响。 他将自己并不宽大的后背露出。示意着谢筝上来。 顺势搂住心上人脖子之后,谢筝贪婪的吮吸着他的气息。臻首也在不停摩挲少年脖颈…… “夏郎,我们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好不好。” “你以为我不想啊?” 闻言,俊美公子笑了笑:“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别急。” 对于谢筝提出的想法,姬剑仙是一百个赞同。 但是目前实力不允许啊…… 不管是那位皇帝陛下,还是酆都的那些个什么什么王。 都不可能因为他隐居就放过他。 相反,要是让他们觉得自己变胆小了,变弱了。 才会招惹来更大的麻烦…… “走咯,回家!” 姬公子并不打算想跟谢筝说那些个让人不开心的。 难得相聚。开开心心才是要紧…… 况且,自己是个男人,哪有脆弱的道理。 ………… …… 翌日—— 南越城赵府—— “都勤快点,都勤快点。过两天就是小少爷的百日宴,大少爷可能会回来。” 赵府门前,那位‘二管家’青梅正指挥着众人打扫门庭。 “是,姑娘……” 一众家丁听到命令,赶忙加快着进度。 如今这位青梅姑娘,可不是以前的小侍女了。 不仅在府外替大少爷掌管着镖局生意,就连西街的三家酒楼,也是她经手营生。 就算是在这府里,也是大家公认的“二管家”。 除了赵家人,基本上就是她说了算。 更有传言流出,青梅姑娘就是夫人给大少爷纳的妾室。 只不过大少爷还没娶公主,这位姑娘不敢先入门而已…… “这里,这里。都换成新的,小六子,去账房支钱,再去东城请来漆匠,将这府门重新刷上一遍!” 已经挽起发髻的少女俏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 昨天她可听老爷和夫人说了,少爷已经从扬州启程回家。应该在这几天便会到达锦州。 她迫不及待, 她要跟自家少爷说这些日子她都干了什么,她没有辜负少爷的期望。 她要跟少爷说,青梅到底有多想念少爷…… 小丫头十分有底气。 因为姬夏交给她的任务,她感觉自己完成得极好。 赵家镖局在她掌管之后,各种开支与条目都收到老爷的赞赏。甚至还拨出几间酒楼让她先管着练手。 得到经商多年的老爷认可,青梅心底里别提有多开心。 夫人更是对她如同女儿一般,帮她准备好了嫁妆,甚至开始教她如何挽髻。 就等着公主过门之后,让少爷给她一个名分了…… “好哩,姑娘您就等着吧。” 黢黑家丁听到命令之后,立马转身走进府内执行这位‘二管家’的任务。 如今他已经不再抱有什么幻想,什么青梅姑娘,什么云娘子。 哪里有柴房的二丫知道体贴人…… 虽然二丫是胖了些,但是,不正代表着有福吗? 小六想起来前几日跟二丫偷尝禁果的滋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似乎在他眼里,这位二丫姑娘,才是良妻之选。 别的女人都是好看而已,只会乱花钱,还不会体贴人…… “老爷,夏儿也太放肆了些,要是殿下日后追究起来。不得扒了他的皮……” 赵府喜得贵子,又恰逢中秋,赵青夫妇打算提前置办百日宴。正好让姬夏回来给他这个弟弟取名…… 但是他们打听一番之后,发现这小子在扬州做的事情离谱到了天际。 身为未来驸马,成婚在即,竟然在十里秦淮跟那些个青楼女子苟且。 还不止一个! 更是被人编成话本到处传播…… 魏兰身为女子,自然晓得那位公主要是知道,得发多大的脾气…… “夫人莫气,待那逆子回来。为夫定赏他一顿竹笋炒肉!” 赵青吹须瞪眼,仿佛那少年犯下什么滔天大错一般。 魏兰则是白了一眼,“别装了,整个府里,最疼他的就是你。” “还有,要不是你跟夏儿说什么瘦马。他估计都不会去扬州!” 妇人想到此处便拧着自家夫君腰肢。 整个府里谁不知道,最疼爱这个大少爷的就是赵青。 就连幼子出生,也跟那些个叔伯们说,等到姬夏回来再取名。 “夫人,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就在赵青觉得自己受到冤枉想要反驳之时。 一名小厮捂着那位大少爷发的红包,小跑进院中。 …… “孩儿叩见爹娘……” 正堂之内,姬夏带着青梅还有谢筝,三人一同朝着赵青夫妇磕头。 “你这逆子,还知道回来?!你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磕完头起来的第一瞬间,中年男子便一巴掌拍在了少年头上。 随后这位毫无修为的赵家家主,更是一把拉过那名剑仙大人的衣领。 “走!去你爹牌位面前,今日我便打死你这个逆子!” 说着,赵青不顾众人阻拦。将刚回来的少年狠狠拉到后院小祠堂。 “放心吧,没事的。” 魏兰看到青梅担心的模样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家老爷哪里舍得下手,估摸着又是去找天赐老爷喝酒去了。” 闻言,小丫头这才放下心来。 “筝儿,委屈你了。” 魏兰随后又拉过谢筝玉手。 自家孩儿,真是对眼前女子亏欠良多…… 当初说好,这女子一进府来就是正妻。结果他喜新厌旧,攀了高枝。 “咱们女人家啊,就是命苦,伯母没有什么好给你的。这几家铺子你拿着,日后也有些底气。” 妇人从袖子里拿出几张地契。 那是知府夫人还给她的。 自从姬夏出名之后,赵家在这南越城里愈加顺风顺水,生意甚至都开始做到了金陵。 以前那些个官家夫人,如今见到她哪一个不是喜笑颜开。奴颜屈膝。 但是最令她担心的,还是姬夏太过年轻。日后谢筝人老花黄,自己又不在这世上,万一他… 她本就命苦,好不容易从那吃人的地方出来。如今又遇到个公主抢了妻位。敢怒不敢言…… 这些地契就是她专门给谢筝准备的。 将来啊……若是不得宠了,也好让谢筝有个安身立命的资本…… 第352章 ——剑子初显帝王相 赵府小祠堂, 果真如同妇人说的一般,自家夫君哪里会责怪出门已久,刚刚回家的大儿子。 赵青进门的第一时间,便从姬天赐牌位后面拿出一坛水酒和两个杯子。 等那谪仙少年恭恭敬敬给亲爹上完香之后,堂下父子二人也开始对饮起来。 “你个没良心的小子,有没有从扬州城带点东西回来给你爹。” 赵青拍了拍姬夏的肩膀,对于姬夏在扬州城所做的事情。他在暗地里不知道竖了几回大拇指。 但是在魏兰面前,他也只能同仇敌忾。 那些个话本故事早就传到锦州,就连里面的姿势他都学了不少。 赵青只能说,后生可畏…… “带什么?扬州特产这玩意,那是能带回家来的吗?娘不得杀了我。” 听到赵青的问题,俊美少年抽了抽嘴角。 自己这个爹是在说什么胡话呢?还从扬州带东西回来给他? 这地方能有啥东西。 扬州最出名的特产,就是瘦马。 除了这个以外,好像基本上就没了。 “你在想什么?满脑子龌龊!”中年男子又是一巴掌拍在少年头上。 “就是那个,那个……那个什么舞啊。” 赵青其实想问的,就是由姬剑子‘代言’的笙歌舞。 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说出全名,只能暗暗提醒一声,希望自家儿子能够懂事。 “什么舞?!” 俊俏少年心底暗笑,但仍是摸着后脑勺单纯询问,仿佛不知道赵青在说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那个。你在九幺楼吃的那个……” 这位家主大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在小辈面前公然讨论这些东西,多多少少是有点说不出口。 “我明白了爹,原来你是想要春药啊?” 少年恍然大悟,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家老父亲。 “逆子,你给我闭嘴!” 赵青被少年这番话吓得三魂颤栗,赶忙起身捂住少年嘴巴。要是被人知道。他这个家主还用不用当…… “喏——!” 姬公子从怀里掏出一包不知名物品,这才逃过一劫。 “你就不知道小声些,传出去你爹还用不用做人。”中年男子接过药包,狠狠剜了一眼。 “那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嘛?” 少年十分委屈,“这个东西,我还打算留着自己用的,既然爹你开口。儿子怎么也不能藏私是不是?” 谪仙少年揶揄一笑,让赵青感觉十分没有面子。 “笃——!” 很快,一记锦州特产诠释了到底谁才是爹。 “这回在家待多久?” 赵青将“笙歌舞”收入怀中,然后对着眼前少年出声询问。 他知道这少年不会安生的,就凭这些日子,江湖上他打听到的各种流言。 年轻人果然还是太争强好胜。 什么悟道第一,什么什么江湖排名的。 不过他也理解,少年还没有成家立业,仍旧玩心大起。 就由着他去吧,反正自己也说不动他了。 除了这个长辈身份,他所取得的成就似乎不及自家儿子半分。 只希望他能够早些收心,给自己生个大胖孙子。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姬夏混迹江湖,赵青是怎么都不太放心。 至少先给姬家留个后才行啊不是? “中秋吧,中秋完了,去一趟豫州开封府。” “到时候就有时间了。” 俊美少年闭上双眼躺在椅子上。 这趟豫州之行结束。就能够让天京城那个老东西给莫观治病了。 莫观病好,他也打算休息一段时间才行。 自己本来打算认完干爹,直接当富二代享福的。 但是搞来搞去,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担子却是越来越多。 搞不明白啊…… 难道真的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你不去找事,事好像都会主动来找你。 这是姬公子现在得出的结论。 他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休息过了。 “这天下第一,始终只是个名头而已。在乎这些干嘛,说不定到时候得了名头,又有人来整天找你麻烦。” 作为父亲,赵青还是没有忍住情绪,想跟少年讲清楚其中利害。 他们家现在要钱有钱,要身份有身份。 何必去跟一些下九流的胚子争风头。 一群打家劫舍,好勇斗狠都能被称作绿林好汉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人? 得到他们的认可有什么用。 读圣贤书,做父母官,为百姓谋福祉。 这才是好男儿该做之事…… “知道了爹,早点睡吧你。” 姬夏没有回答,只是轻叩扶手,然后站起身来走出房门。 只留下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对着兄弟牌位微微叹气…… ………… 帝子州,剑庭—— 已然深夜, 但是那位铸剑堂副堂主的院子里依旧灯火通明。 “您说,那位剑子大人为什么突然要在豫州设擂,挑战贺静山呢?” 坐在姬风尘对面的安升微微落子。 他不明白,贺静山的武林盟远在益州,为什么姬夏要大费周章,在豫州设擂。 不仅是浪费时间,而且他也没有必要在所有武林人士面前出名吧? 青玉案的名头,如今在江湖上已经隐隐有压过赤霄的趋势。 提到剑山,已经很少有人会先想起剑仙莫观。 每每第一个想到都是那位惊才绝艳的剑子大人。 可以说风头一时无两。 姬夏还需要壮大名声吗? 显然不需要。 “剑子自有他的考虑。”姬风尘笑了笑,从棋盘上拿起自己吃掉的棋子。 “豫州开封府,有一平原,数十里之内不见山峦。历代皆是兵家决胜之地。” “锦州血浮屠最近有所异动,已经数日未曾操练。” “锦州血浮屠?”安升闻言,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 玉昭手中那支大齐最为精锐的重甲部队,最擅长的便是直面对冲…… “难道这位剑子大人,真的沦为了朝廷鹰犬不成?” 安升没好气的笑了笑。 平原作战, 血浮屠一轮冲杀下来,怕是要毁了大半个江湖。 没有个十品往上,怎么扛得住这支重甲骑兵的碾压。 “把自己的主子称作鹰犬?” “你可真敢说啊?” 姬风尘玩味的叩击起棋盘,“咱们这位主子,现在是越来越有帝王之相了。” “哦?怎么说,还请天机星主指教一二。” 安升落子屠龙,将面前棋局画上句号。 见到棋盘结束,姬风尘也伸了伸懒腰。 然后对着安升意味深长说道:“天子蛟形各异,群蛟逐鹿,顶戴鹿角者可升天化龙。” “北地狼嚎震天,不日鹿失中原。” “耐心等着吧。” 说完,这位铸剑堂副堂主斟茶送客。 他也开始如往常一般独自烹茶煮水,仰天观星…… 安升闻言微微颤抖,“狼嚎震天,鹿失中原?” 可是最令他吃惊的,还是姬风尘所说的那句话。 天子蛟形各异,群蛟逐鹿。顶戴鹿角者升天化龙…… 群星晦暗,帝星更迭。 这位突然横空出世的剑子大人, 好像也真的开始头角峥嵘了…… 第353章 ——四长老收徒遭拒 “四长老,这是姬副堂主交上来的账目。请您翻阅。” 翌日,莫语刚刚来到明月阁,便有弟子奉上一本厚厚账目。 这是莫语一直吩咐的,要一直盯着姬风尘。看看这个只会溜须拍马而上位的东西什么时候露出马脚。 “放那吧,以后不用拿来了。” 莫语端起热茶,对于这些账本他已经不再有任何查看的欲望。 因为每一次都记录得规规矩矩,丝毫找不出差错。 铸剑堂在姬风尘的管理之下也变得井井有条,甚至比他管得还要出色。 特别是那青玉案仿品的诞生,莫语直呼天才。 姬风尘上台铸剑堂之后,勒令每个月只许出炉一把,然后将帝子州附近的倒爷全都汇集起来,由他们将这等消息传出去。 一柄百两左右的仿品,经过他的运转,竟然能被炒到几万两天价。 莫语不得不承认,这个弟子将来定会是剑山的中流砥柱之一。 在长久的思虑之下 他甚至起了收徒之心…… 很快,只是正午时分。 剑山的道场中央便升起一炉香火。 “听说莫语长老要收亲传弟子了。”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 道场中央人头攒动,剑庭所有弟子全都围在此处,纷纷想看看究竟是谁能如此幸运,能够成为那位四长老的亲传弟子。 “铸剑堂副堂主刘风尘,天资聪慧,做事勤恳,本座见才欣喜,欲要收你为亲传弟子。你可愿意?” 台上,那位掌管着明月阁大小事务的四长老站立台前。 他的下方跪着一名身穿黑衣的年轻人。 定睛一看,正是那位剑子大人的头号狗腿! “徒儿拜见师尊!” 年轻人也不废话,认真叩首三个响头之后,从一旁侍女手中拿过茶水。 “师尊请用茶。” 年轻人恭恭敬敬的递上茶水,然后不忘提醒道:“师尊,徒儿现在叫姬风尘。” “唔——!” 这位四长老一个没绷住,差点把口中茶水喷了出来。 “胡说,什么姬风尘,你本名姓刘,怎么能随你师兄姓姬。日后不可许再开这种玩笑。” 莫语直呼逆天。 当了他的徒弟,直接就与姬夏同辈了。怎么还如此卑微,是自己这个后台不够硬? 教训了一番之后,他从身后拿出一柄宝剑。 “徒儿,此剑名为生查子。是为师当年下山闯荡之时,你师祖所赠。如今师父年迈,估摸着也就在这剑山之上了此残生了。” “现在为师将此剑赐予你,希望你莫要辱它名声。” 莫语怀念的抚摸着剑身。 这柄生查子,在他手里几乎都没有出鞘过。 他下山巡游,但凡人家听到他的兄长是莫观,这柄剑便再也没有了拔出来的机会。 师尊故去之后,他执掌明月阁,更是不曾与人好勇斗狠。 说起来,多多少少有些辜负当年师尊对他的期望。 也辜负了这柄生查子…… 莫语将剑横执半空,等待着面前的年轻人接剑。 但是那黑衣青年却久久不为所动。 “师尊,徒儿再跟您说一次,徒儿名叫姬风尘。” 跪地青年目光灼灼:“若是师尊执意要让徒儿姓刘,那么这师不拜也罢!!!” 啊?! 这回不仅是莫语,就连道场上的弟子们都被这一番逆天发言震惊到。 好好的师弟不当,喜欢给剑子当狗是吧? 这位姬堂主,是有什么癖好不成?! “你……我……你……” 莫语递剑的手僵在半空,此时收也不是,给也不是。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老四这下,好像搬起石头砸到自己脚了。” 悬峰之上,那位莫问长老与莫听长老看着自家四弟笑出声来。 莫听沉思片刻,答道:“确实。” 就连莫观都没有勇气再看下去,“有一说一,光是看着我都有点替四弟尴尬。” “确实,大哥说得对……” 这位三长老再次表示同意。 莫语早上兴冲冲的拜了祖师,说要收一名亲传弟子。 莫观问他是谁, 没想到莫语说是平日里跟他最不对付的姬风尘。 莫观一想,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这不正是自家徒弟的头号狗腿吗? 莫观和莫问都劝他三思,但是莫语说看中了姬风尘的经商天赋,死活都要收下他。 出乎意料的是。 姬风尘也同意了。 所以莫观便不再劝阻,还让弟子们在道场摆了香案高台。 毕竟自己这个四弟,这么多年连个儿子也没有,再不收徒就真断传承了。 但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姬副堂主,好像对这个亲传弟子的位置并不怎么在乎。 反而更热衷于给自家徒弟当狗。 莫观的评价是有点逆天。 你说要是姬风尘是个女的,还在他的意料之中和接受范围之内。 毕竟姬夏那张脸,对于女子的杀伤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但是你姬风尘是个男的啊,怎么也玩这一套。 果然老了。 年轻人的世界,他们好像也开始看不懂了…… 目光回到场上…… 莫语此时被气得嘴角都在抽搐。 这小子是踏马的油盐不进啊。 早知道自己刚刚就不该提那回事…… “哼——!” 碍于面子,这位四长老冷哼一声之后拂袖离去。 这场闹剧也就此落幕…… 但是经此一事。 剑山之上,从此也正式没有了刘风尘这个人。 只有一个姬副堂主…… ………… …… “大齐驸马姬夏,于豫州挑战各大武林豪杰,悟道之下,尽可联袂出手。” 很快,一则轰动江湖的消息再次从锦州传出。 而这回的名头,不再是剑庭剑子二字,而是以大齐驸马开头。 这倒是令各大门派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武林盟—— 盟主贺静山看着送上来的拜帖眉头紧皱。 他的儿子贺麒麟更是义愤填膺。 “爹,这姬夏也太猖狂了。他才几岁,就敢挑战于您。” 贺麒麟觉得,这位剑子大人有些狂傲了…… 他爹贺静山,已经占据豪侠榜榜首位置多年,乃是江湖武林公认的悟道境第一人。 若是贺静山问天,靠着手中地罚,说不定直接能登上绝巅榜。 姬夏入悟道仅仅数月,根基未稳,便敢如此挑衅。 实在是目中无人。 “你还好意思说?那位剑子大人比你还小一岁。” “人家已经悟道了,都准备挑战你爹了。” “你连个少年榜前十都没进去!” 贺静山一巴掌拍在自家儿子的后脑勺上,一副恨铁不成钢。 年轻人有些委屈,“哪有……上回不是已经进去了吗?” “你还好意思说啊?人家五个人并列第一你才能上去的,什么丢人玩意。” “给老子滚下去,看见你就心烦!” “哦……” 贺麒麟弱弱瞥了一眼,自知理亏不敢讲话。 毕竟贺静山所说的确实都是事实。 姬夏这个横空出世的大剑子已然一骑绝尘。 他们这些同辈之人早已难望项背。 第354章 ——江湖风云聚开封 “静潭,道宫那边怎么说?” 贺麒麟退下之后,贺静山对着身旁的三弟贺静潭询问起来。 “道宫首席苏幕遮,数招败在青玉案剑下……佛子明不详,不战而退。” “道宫亦是封山十年,清心道人连山都没让我上去。” 贺静潭奉贺静山之命,打算前往道宫打探姬夏战力。 没有想到,就连苏幕遮这种佼佼者,都没能探出那柄青玉案的极限在哪。 “大哥,这一趟开封府,去是不去?” 贺静潭朝着自己这位大哥问出心底想法。 他这位大哥,离问天境早就是临门一脚的事情。但是一旦问天,武林盟势必会引来朝廷,还有江湖各大门派的打压。 特别是朝廷那边,江湖多一个问天境。就等于多出一份不听话的实力…… 像剑庭,道宫那般家大业大,或者那些散人。自然是不用担心。 但是最尴尬的问题便是,武林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若是让正值壮年的贺静山退居幕后,他也是不甘心…… 现如今,姬夏这番战力挑战武林盟。若是输了,武林盟的威信和名声自然会大幅度缩水。 制定江湖榜,其实很大一部分靠的便是武林盟这份名望和权威。 贺静山自己也没有把握,不然也不会让人前去道宫打探消息…… 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贺静山突破问天,然后以境界悬殊为由拒绝这场邀战。 只有这样,武林盟在江湖之上的面子才能继续维持。 不然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就能将这积威已久的武林盟主挑落神坛。 就算他是剑庭千年难见的奇才,也说不过去啊…… 别人到时候还不议论,贺静山这个悟道第一的含金量是武林盟自己给脸上贴金? “去吧,不战而怯也说不过去,就让我贺静山看看,这柄斩首拘魂王的青玉案究竟强横到了何种地步。才堪堪破境便敢指名点战与我。” 这位武林盟主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这一回,有多少个门派接到邀请了?” 下方男子恭敬回答,“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基本上都有武林帖,就连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五品之上的弟子也收到了。” 贺静潭还是有些担心。 这次武林大会,输赢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是惨败,还是伯仲。 这可不是一个级别。 况且贺静山赢了也没什么好处。 毕竟姬夏才十八九岁,赢了也没有人会夸他们武林盟。反而还会唏嘘以大欺小。 怎么看这笔生意都不是很划得来。 但是拜帖已下,不接也得接而已。 树大招风,莫过如此。 “中秋之后,点五百弟子,赶赴开封府。” 贺静山揉了揉眉头,吩咐一声之后也让贺静潭退去。 这位赫赫有名的‘地罚’闭眼轻叩扶手。 这些个江湖小辈,现在就能跟上他的步伐,是他一点都没有想到的。 主要是年轻人气又盛,做什么都想争个第一。 自己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他姬夏扬名的踏脚石, 在暗叹后生可畏的同时。 这位武林盟主又不禁有些无语…… 大呼无妄之灾。 …… 豫州—— “开封知府凌玉安接旨……” 还没等剑庭喊话,朝廷的旨意便下达到了豫州开封府。 宣旨的公公连接风宴都没有参加,直接在城门口宣读起那位圣上的旨意。 城门前乌泱泱的跪着整个开封府的官吏…… “驸马姬夏,将在开封府平原设擂挑战江湖各大高手。命开封知府凌玉安,三十日之内设好擂台,以及划出治理场地,钦此……” 没有奉天承运,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结束语。 这道圣旨更像是一道随口一说的口谕一般。 “臣凌玉安,接旨,愿吾皇龙体安康,大齐国祚永存。” 为首的官吏双手举过头顶,将那封圣旨恭敬接过。 他任职吏部侍郎的那位座师已经提前打好招呼。 圣上对这次的武林大会十分看重,若是办好了,他这个知府说不定明年就可以入京…… 但是这封圣旨里的草草语气,又让凌玉安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圣上好像不是很想让开封官府全权接手此事。 开封府平原如此好搭东西的地方,但是陛下足足给了三十日。 似乎是在给他一个期限,而不是催促他尽快完成…… 难道是…… 陛下似乎想让剑庭自己跟那些江湖门派打起来? 但是驸马爷传出的消息,又指明了自己为朝廷出战的身份。只字未提剑庭…… 凌玉安忽然觉得,这份差事有点烫手。 “公公留步。” 想到此处,这位知府大热情拉住宣旨宦官的手腕。更是不动声色将几张不知名物品塞到他的手中。 小宦官感受了一下,觉得纸张大小十分适手。随即也停下脚步。 “凌知府,这是何意啊?杂家还要回去复命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这位凌知府如此懂礼貌。小宦侍当然乐意帮助一二。 “公公一路舟车劳顿,想必辛苦。” “本府已命犬子在家中略备薄酒,还望公公赏脸。” 面对上头派来的天使,这位知府大人连连赔笑。 “杂家不胜酒力,这宴席就不去了。”小宦官轻拍凌玉安手背,“大人要记住,三十日,一天都不能少,即使那些江湖人来了。也得让他们等着。” 说罢,传旨太监便上了马车。 那位知府大人也如释重负。 上头要怎么斡旋,那是他们的事情。 自己只要把这交代的任务弄清楚了就好…… 第355章 ——温如玉深陷天京 南越城的一家药铺内,赵扶念正撑着下巴,对一名忙里忙外的少女玩笑询问。 “卿灵,我家兄长回来了。你不打算去看一看吗?” 自己这个好友,自从拜师之后,一直都在这里忙活。也没个白天黑夜,本就单薄的身影又消瘦不少。 看得她是万分心疼…… 但是赵扶念怎么也劝不动一心扑在药铺里的陈卿灵。 趁此机会,她只能出卖一下自家哥哥的色相,让好友稍微停下手中活计。 “姬公子回来了吗?” “过几日吧,这几天来看病的人多,我怕师父一个人忙不过来。” 少女只是擦了擦额头汗水,连头都没有转过来。 对于那一再拒绝她的人,她似乎已经毫无兴趣。 “你个小妮子,还嘴硬!” 赵扶念走到陈卿灵身后,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快跟我走,这铺子里哪有什么人。” 对于陈卿灵的反应,少女只当是好友害羞。 毕竟如此直白的说去见一个男子,那个女儿家不脸红。 “不……不去啊……” “去啊……” 陈卿灵放下药罐,努力的想掰开赵扶念的手指。 但是她似乎低估了好友要带她去玩的决心,任凭她怎么使劲,都掰不开这位赵小姐的金刚铁指。 “咱们不说去找他,就说去找谢筝姐姐就是了,她早上还跟我问起你呢。” 赵扶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见陈卿灵依然反抗。 她只当好友还在欲擒故纵,赶忙找出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而且赵扶念也没有觉得自己在欺骗陈卿灵,因为早上的时候,谢筝确实在问卿灵最近在干什么。 “谢筝姐姐也回来了?” 听到谢筝这个名字,陈卿灵挣扎的力道似乎小了些许。 赵扶念不禁暗道自己果然聪慧过人。 若不是自己给陈卿灵找了个台阶下,还不知道要跟她在这里磨多久。 “是啊,她可挂念你。快走吧快走吧。” 说罢,赵扶念松开双手,拉着陈卿灵就要往外走去。 “药罐……” “别药罐了,俞伯伯自己会出来看的。” 不顾少女的挣扎,赵扶念扯下她腰间围巾就丢在灶前小马兜上。 一把将陈卿灵从药材铺拉出来之后,这才感觉鼻子畅通些许。 刚刚在药铺里,那些个药味简直熏得这位扶念小姐头晕。 也不知道卿灵是怎么能待这么久的…… “我要先回家一趟。” 见到赵扶念这个咋咋呼呼就要拉自己回赵府的模样,陈卿灵不由得在身后弱弱出声。 自己还穿着煮药的麻衫呢,怎么去见谢筝姐姐…… “走吧,一身药味。还要洗个澡才行。” 少女回头闻了闻好友身上的浓重药味,心中暗道怕不是已经被腌成药人了。 得替她好好洗一洗才行。 还说不想去,真不想去的话脸红什么…… 现在整个南越城的小圈子里,谁还不知道你陈大小姐喜欢赵府大公子。 “哎……” 药铺内,一名头发略微花白的老人看着少女离去方向有些叹气。 但是他又无可奈何。 谁叫那小子长得实在好看,自家这个徒弟,见过他之后,对谁都再不满意。 婚嫁之龄早已到来,陈卿灵高堂健在,他一个做师父的又不好多做阻拦。 老人不由心想。 将来嫁过去了,那没大没小的小畜生若是敢欺负自家徒儿。 多多少少自己都会将他药得支棱不起来…… 两名少女走后,老人起身关起铺子。 略微佝偻的身影似乎有些沧桑…… …… 与此同时。 天京城郊外的一座监牢里。 数名蒙着眼睛的可怜女子,被一群持刀壮汉押往暗无天日的地牢。 她们身姿婀娜,路过之时那些个看守囚牢的狱卒们光是看着,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但是他们不敢多看。 因为押送这些女子的人,身上着装都是一些大内侍卫才能穿的规制…… “皇后娘娘有令,此批囚犯由御林军全权看管。原监牢看守休沐三日,不得向外透露任何机密。” “违者斩立决。” 一名女官紧随其后,亮出了那位后宫之主的令牌。 “是!” 一众看守哪里还敢多问,领旨之后将钥匙悉数奉上便收拾东西匆匆离场。 听到三日休沐,他们高兴都还来不及,哪里会有异议…… 作为见惯世面的老油子, 这宫里的勾心斗角他们是一个字也不敢听。 “如玉娘子,这是哪里?” 被押送进囚牢之后,女子们蒙着的双眼也被解开。 一行十人,一个不少。 正是在秦淮河畔,九幺楼内与姬夏一夜春宵的花魁娘子们。 “我怎么知道……” 被押送多日,这些花魁娘子早已音容不在。 干裂的嘴唇还有憔悴的面容似乎在诉说着她们一路上经历的种种颠簸…… 就在几天前,这些形如枯槁的瘦弱女子还是十里秦淮中的娇艳花魁。享受着无数男人追捧。 温如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自己刚准备打烊,一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神秘人便控制住了九一楼。 就连她搬出姬夏的名声都不好使。 领头人只是拿出几张画像,然后指着她还有凌娇娇以及乐悦二女。 她们顷刻间便被蒙上眼睛,押上了一辆密不透风的囚车。 随着在囚车中的交谈。 她们发现车上全都是那天晚上,玉怜生请来伺候姬夏的各楼花魁…… 押送她们的那些人也完全不知道怜香惜玉为何物。 每天除了丢一袋馒头还有几囊清水,便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一开始,一众养尊处优惯了的花魁娘子们还矜持着。怎么也吃不下这些粗使玩意。 到最后实在饿的顶不住,也没有人再顾及形象。 甚至连两三天前的冷馒头都甘之如饴…… 等她们再见到阳光,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稍作休息之后,她们便又被押送上另一辆囚车,来到了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他们不知道这是哪里。 不过可以得出的结论便是, 她们遭受此难,定然与那位剑子大人有关…… 滴答…… 滴答…… 深夜, 监牢之中变得鸦雀无声,只有一场秋雨带来的滴水之声敲击在众人心底。 “殿下,您慢些……” 随着门外一道女声传来,地宫大门被缓缓打开。 无数根火把随之出现在温如玉她们面前,昏暗的监牢也瞬间变得宛如白昼…… 她们纷纷抬头,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名身穿华袍的高贵少女被一群女官簇拥而入。 看方向,似乎正是朝着她们走来…… 第356章 ——雏凤初显母仪姿 殿……殿下? 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众女好像已经想到了什么。 如此巧合,都是那天晚上伺候剑子的人。 而殿下二字,天底下也没有多少人担得起。 来人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温如玉还好,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但是年纪小一些的乐悦等人,此刻已经身如筛糠,心骇如麻。 除了那位洛邑公主,应该不会再有任何人会这样大费周章找她们的麻烦。 也没有谁有这样的能力,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们送到天京…… “跪下!” 还没等那位公主殿下来到身前,身旁女官已经吩咐一众大内侍卫抓住众女的肩膀,死死将她们押跪在地。 呜咽之声不停响起,但是面对这只雏凤,她们连开口求饶的勇气都没有。 这些平日里在扬州城风光无限的花魁,此刻全都花容失色…… “殿下,这就是扬州城里那几个不知死活的贱婢……” 来到身前,女官再次下令。 一众膀大腰圆的侍卫纷纷抓住众女的杂乱秀发,将她们的头颅抬起。好让这位公主殿下知道,她们究竟长了个什么模样…… “殿下,饶命啊殿下……” 似玉的心理防线率先崩塌,对着高贵少女流泪大喊求饶起来。 啪——!! “闭嘴!” 女官一巴掌打在似心脸上,让这位本就身娇体弱,还吓得亡魂皆冒的花魁娘子差点晕死过去。 “殿下还未出声,你这贱婢就敢先开口求饶?” “噗嗤——!” 那位皇后娘娘派来的贴身女官随即抽出宝剑,一剑刺进了似心胸膛。 不过几个呼吸,十里秦淮有名的那位似心姑娘便缓缓倒在地上,成为了一具冰冷尸体。 “拖出去。” 一声令下,似心的尸体便如死狗一般被拖入黑暗之中。 剑尖仍在滴血…… 而见到似心的惨状,众女更是噤若寒蝉。 高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行惊到,她刚想开口,却又被那女官打断。 “这柄剑,叫做七星龙渊……乃是姬剑子的长辈赠与殿下。” “用来杀你们这群下贱东西。你们应该感到荣幸才是。”说罢,女官便将龙渊宝剑塞到高沁手上。 “殿下……动手吧。” 而高贵少女望着这染血宝剑,似乎有些举足不定…… “娘娘说了,杀与不杀,都由殿下。但是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殿下可不要再回宫跟娘娘哭诉……” 看到少女犹豫模样,女官也不催促。 她只是说出那位大齐皇后的意思之后,便静静待在高沁身旁…… 高沁看着宝剑,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柄剑会在她的手里杀人。 平日里虽然总把杀了谁谁挂在嘴边,但是这位荣宠极致的公主殿下,哪里又曾经历过如此场面…… “谁叫温如玉,还有乐悦,凌娇娇……” 终于,在犹豫一阵之后,那位公主殿下开了金口。 随着高沁话音落下,温如玉等人面如死灰。 第一个死的,便是她们吗? “民女温如玉,参见公主殿下……” 苦笑一声之后,由那位温娘子率先开口,对着高沁亮明身份。 凌娇娇二女也随之张开干裂嘴唇,说出名字之后闭上了双眼。 若是知道会有此番下场,她们就算是再喜欢,也不敢与那位剑子大人有任何瓜葛啊…… 但是如今为时已晚。 人家正妻如今追究下来,还是这个帝国最尊贵的血脉。 她们只能引颈就戮,否则身后家人都难保…… “将她们拉到一边去。” 三女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是没想到那位公主殿下大手一挥。让侍卫将她们拉到一旁…… “噗嗤——!” 血迹未干的龙渊宝剑再次刺入剩下其中一人的身体。 “本宫治不了玉将军,治不了驸马。还治不了你们吗?” 高贵少女想起自己母亲还有姑姑的交代,她咽了咽口水。在众人面前放出狠话…… 随即,一道道血箭迸飞,甚至有些溅射到这位公主殿下的玉颜之上。 不过数十个呼吸…… 一众花魁娘子们纷纷殒命,死前脸上全都带着无限的后悔与恐惧。 若是再给她们一次机会,想来再也不敢惦记那位剑子大人…… “你们就是替驸马管着账目,还有传唱诗词的?” 待得女官擦拭好脸上血迹之后,那位公主殿下再次朝着侥幸活命的三女走来。 “是,殿下。” 三人跪地俯首,不敢直视。 没有想到,救了她们一条命的,竟是这份价值…… “你们倒是好运……” 冷哼一声之后,高贵少女走出监牢。 就在温如玉等人松了口气,以为逃过一劫之时。 一抬头,发现那名女官还留在原地。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殿下心善,放了你们三个一条贱命。” 女官说完冷笑一声:“但是嘛,也要让你们这些贱胚子长长记性。得让你们知道,有些人是你们永远吃罪不起的……” “来人!” 女官朝着身后招了招手,两名侍卫抬着火炉来到身前。 “奴才永远是奴才,要记住你们的身份!” 女官拿起火炉中被烧的通红的长柄烙印。 说着,温如玉再次被反扣双手。 一股灼热的炙烫在她额头烙下,皮肉烧焦之声滋滋作响。这位温娘子的凄惨叫声也传遍整个监牢。 侍卫松开双手,女子当即捂着额头在地上蜷缩,痛苦不已。 当她放开手掌, 一个小小的奴字出现在原本洁白无瑕的脸上…… “啊……” 女官如法炮制,两声惨叫再次随后响起…… “来人啊,带她们去永巷。学一学规矩!” “学好之后,再送到剑子身边……” 还没等三女缓过神来,便再次被从监牢拖出…… 永巷,是大齐王朝专门为选秀宫女所打造的一条长街。 这里住着的都是未进宫的平民女子。 她们在这里学习各种规矩,直到审核的太监们觉得合格之后。才会被送进宫内…… 在这里,她们但凡做错,或者问答之时动作不当。便会遭受调教嬷嬷的无情殴打…… 因为她们没有任何背景。 即使进了宫,最多也只能做到个答应。 她们命如草芥…… 第357章 ——谢筝赠簪小卿灵 “姑母,母后,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些,夏郎他到时候会不会不高兴啊……” 椒房殿内,少女面色苍白。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杀人,那些人死在她面前的凄惨模样。多多少少还是让她有点不适应。 “呕——!” 说罢,少女再次干呕。 侍女取来痰盂,那位皇后娘娘则是一直轻拍少女后背。眼中满是心疼。 她又何尝想用这种方式逼自己女儿长大? 但是为了她以后着想,当然是要狠心一些。 那些个习武之人,寿命又比较长。 等他们百年之后,还有谁会为他们的沁儿做主…… 至于高成禹?想都别想,将来他也是要当皇帝的。 天家无情,到时候总会利益为先,顾全大局。 高其治和高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明知道高幽过得不好,但仍旧是为了天家颜面。多次驳回和离请求…… 所以只有教她靠自己,她这个做母亲的,心底才能落得一丝安稳。 “沁儿慢些,你都呕不出什么东西了。要不要吃点莲子羹……” 高幽看着眼前少女只是干呕,赶忙唤来侍女取出一碗备好的甜羹。替她擦拭好嘴角之后亲自喂去…… “沁儿不吃。” 高贵少女看向平日里最喜欢的甜品毫无兴致。 甚至想要再次低头吐出一些东西,但是胃里已经空空如也……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怕他不高兴?” 高幽将少女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 “你身上流着的,是高家的血。是整个大齐最尊贵的血脉。” “几个贱婢也敢妄自染指你的驸马,若是就这么不了了之,皇家颜面何在。日后你嫁过去,那姓姬的又怎么会看重你?” 这位长公主冷哼一声。 自家侄女都还未曾过门,便已经被气哭两回。 那人模狗样的东西,真是会些花言巧语。 在这殿上信誓旦旦的保证着,转头便该干嘛就干嘛去。 若是这回不给他一个警告教训,日后成婚,她家沁儿还不得被欺负死。 “但,但是这样子,也太过分了吧……” 少女抿着嘴唇坐起身来。 明知道温如玉三人是姬夏的心腹,替他管着扬州城的账目还有盈利。 如果直接杀了还好。 在她们脸上烙字,再送回身边。 这不就是对姬夏赤裸裸的警告和侮辱吗? 高沁有些害怕…… “有什么好过分的。” “你是正妻,是主母。为了几个贱妾玩物,他还敢跟你置气不成?” “你背后是整个高家,他一个下九流的江湖人,能娶到你,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运……” 高幽怒其不争,拿出少女手掌就是一拍。 少女吃痛,弱弱嗯上一句之后再也不敢言语。 “你别说了。” “还有怜生,多大的人了。整天流连烟花之地,是该找个门当户对的给他成家。” 皇后捂着自家女儿手掌,责怪性对着那位玉将军的生母埋怨。 这一回的事情,她已经打听清楚。 玉怜生也逃脱不了关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说不定那少年还真是被玉怜生带坏的。 “好啊,你们母女俩联合起来欺负我是吧。” 高幽闻言佯怒,一把拍在少女翘臀之上旧事重提:“当初要是你答应姑母,哪有这么多事。” “我才不嫁怜生表哥,一副冷冰冰要吃人模样……” 少女娇哼一声,同时心底暗道:怜生表哥哪有自家夫君半分好看。 “好好好,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你,姑母也要出宫去咯。” 少女娇俏模样甚是惹人怜爱,高幽伸手拧了拧她琼鼻。随后跟皇后告退一声便起身离开这座大殿…… 来到殿外的高幽坐在鸾驾之上似乎有些忧愁…… 是啊,也是时候该给玉怜生找个正室才行了。 高幽脑海中物色着京城里与玉家交好的家族,思绪万千…… ………… …… 禅边风味客边愁,馈我清光又满楼。 一月可曾闲几日,百年难得闰中秋。 南越城—— 赵府的喜事可谓是一桩接着一桩。 那位本来只有一名独女的赵老爷,如今儿女双全。今年府上又再添新丁…… “老赵,这胖乎乎的小子叫什么名字啊?” 与赵青交好的各大行商们纷纷提着礼物上门,祝贺这位小少爷的百日之宴。 就连日理万机的知府大人,也是从百忙之中抽出空子。带着家小登门拜访。 只因赵府那位大少爷也回来了…… 这个面子不敢不给…… “剑子大人,风采依旧啊。” 南越知府看着这位已经高不可攀的少年,不由得暗叹一声后生可畏。 上次自己在七夕宴上见他之时,他仍是一副草民模样。 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大齐驸马…… 何其扶摇也…… “知府大人,请进请进。”伸手不打笑脸人,被当做门面安排站在门口迎客的那位姬公子已经笑得面部表情僵硬。 他机械般的接过礼物,然后伸手引客。 又在一声声恭维之中逐渐迷失自我。 在送走南越知府以后,姬夏再次回到原点。 看天色,已然日暮,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人过来了…… 谪仙公子刚想打道回府。 却发现两名少女从牵着手从门外走了进来。 “兄长!” 原来是赵府那位大小姐回来了。 “姬公子……”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盛装打扮的温婉少女。 “卿灵,怎么你现在才来。陈伯父早已入府……” 见到这温婉少女,姬夏不禁揉了揉眉头。 赵扶念真的是会没事找事,自己最害怕的,就是这一声不吭,但是倔得跟头驴似的陈家妹妹。 早知道当初那根步摇送给谢筝多好…… 一切就没这么多事了。 “走开走开,谁要跟你们坐在一桌。卿灵是来找谢筝姐姐的。” 带头少女挤开自家兄长,带着好友便朝着府内走去。 “咦——!” “卿灵你头上这根木簪哪里来的。” 谪仙少年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的东西,他叫住二女,细细打量着陈卿灵头上那根粗糙木簪。 这不不正是他送给谢筝的‘定情信物’吗?! “是谢姐姐赠予卿灵。” 陈卿灵摸了摸头上木簪,晚霞也顺着玉手攀到脸上。 顷刻间, 少女朱颜娇艳无比…… “这……这样啊……” 谪仙少年讪笑一声。 踏马的。 这谢筝也是真够犟的,自己说了多少回不要不要。 她还是想把陈卿灵强行跟他绑在一起。 谢筝啊谢筝…… 你可真是大晴天打伞,纯属避太阳了。 姬公子摇了摇头, 他决定,今晚一定要给那位虞美人一点颜色好好瞧瞧…… 第358章 ——玉炉冰簟鸳鸯锦 “卿灵,你怎么来了。” 姬夏的小院内,谢筝正在拿着针线缝制衣物。 赵扶念凑近一看,全都是一些刚出生小孩穿的,无论是鞋子还是衣服。做得都十分精美。 少女不由惊讶道:“谢筝姐姐,你还会做这个呢?” “会的,这不是伯母又生了庭玉吗?我打算给他做几套衣服练练手。” 赵庭玉,是姬夏给那位刚出生弟弟取的名字。 月照庭前白玉阶,观音送子纳福来。 谢筝自从陪着李青玉缝制小孩衣服之后,愈发对这些个针线女红感兴趣。 琴不抚了,箫也不吹了。 整天就研究着什么布料柔软,什么款式好看。 如今来到赵府,又有些耐不住,提前给赵庭玉纳了鞋子,女子这番举动,又让魏兰感动得直骂姬夏是个喜新厌旧的畜生。 这么好的媳妇,都还给委屈了。 “练……练手?” 陈卿灵听到此话,不禁浮想联翩,捂住朱唇。“谢姐姐,你不会……” 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陈卿灵觉得心底忽然空落落的。 谢筝姐姐有了孩子,日后会不会都没有时间再跟她玩了。 “你个死妮子,没有。” 绝美女子指尖轻点少女额头,笑骂一声:“在想什么呢你?” 谢筝倒是想有,但是这肚子是怎么也没有动静。 她想找些补药或者其他偏方来吃,但是又被魏兰阻止。 说以前就是吃这些东西太多,才会生不出孩子的。 谢筝无奈,只得作罢…… “没有就好,姐姐这么美的人儿。肚子大了可不好看。” 原本有些腼腆的陈卿灵,在谢筝面前好像变得古灵精怪起来。 她来到谢筝身后一把搂住了脖子,将臻首埋在谢筝颈间吮吸着体香。 “要死啊你!” 谢筝放下手中针线,笑骂一声后将陈卿灵拉了下来。 “要是再这样,我可不帮你了。” 女子双指弯曲,朝着陈卿灵头上一叩。更是拿出当年的承诺威胁调笑。 “不帮就不帮,卿灵才不稀罕呢。” 少女娇哼一声,得寸进尺的将整个身子嵌入谢筝怀里。“那些个臭男人,哪里有姐姐好。” “是啊是啊,哪里有姐姐好。” 赵扶念不明所以,亦是笑着加入战场,一前一后将谢筝紧紧搂住。 “好了好了,你们快些出去吧。” “宴席就要开场了。” 谢筝佯怒,给二女一人来了一个锦州特产。 “对哦,卿灵。咱们走吧,带你去看看我弟弟。” 赵扶念眼观天色,嘟了一嘴之后将恋恋不舍的陈卿灵从谢筝怀中拉起。 而谢筝则是因为之前传出已死的消息,不宜在众人眼前露面。只能继续在这房里穿针引线来解解乏…… …… “姬公子,又是一年中秋,不知道元正是否有幸。再得佳句啊?” 赵府院落之内, 姬夏作为府中大少爷,自然是跟着元正这些年龄相仿的世家公子一桌。 才刚刚落座,饮酒未过三杯。 元正便开始带头,想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姬夏吟诗一首。 “明日才是中秋,元公子,你怕是吃醉了酒?” 姬夏其实有些累了,他对于作诗这种事情,已经毫无兴致。 “哦?是元正记错,那明日中秋宴,还请姬公子赏脸……” 元正听出了姬夏的弦外之音,但是好不容易逮到一回偶像,他又怎么能轻易放手。 本来他就对姬夏的文采十分钦佩。 一首《鹊桥仙》,一首《水调歌头》,如今依旧是他的心头所好。让他心服口服。 但是这还仅仅是在文采上面的, 元正通过渠道,买来扬州城知名的《探花传记》拜读之后。 姬公子在他心中地位再次登上一层楼。 已经能达到偶像二字…… 毕竟里面那些招式,真的很难评价。 作为他的忠实粉丝,元正自然是要以实践来见真章。 他在跟好友去青楼一一试用之后,发现那些姿势是真的很牛比…… “不去不去,机会都是留给你们年轻人的。” 姬公子举杯婉拒,令在场众人一阵失望。 特别是元正等人,无边的失落全都写在了脸上。 但是想到姬夏现在的身份,他们又不敢有任何异议。只能举杯回敬,然后转移话题…… 酒过三巡,夜已至深。 在依依不舍的送别之后,整个赵府也陷入了寂静。 “谢筝,谢温言,也是请问你一下,我给你的那根木簪到哪去了?” “也是一个很有礼貌的请问!” “请你回答好吗?” 姬夏的小院内,烛火未熄。 他一把将谢筝拉到怀里,然后询问着他们的“定情信物”何在。 那件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但也是他送给谢筝的第一件东西。 出现在陈卿灵头上,姬公子多多少少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哦,送给卿灵了。” 谢筝如同狸奴一般往心上人怀里再次钻了钻,然后随意说着。 姬夏气笑了:“不是,你就一点羞愧之心都没有吗?” “没有。” “反正卿灵以后也是自家人,给谁戴着不都一样。” 谢筝贼心不死,依旧劝说着姬夏收了那温婉少女。 “况且我都有了这个玉的,那个木头的给她又如何。” 但是对于心上人这般重视模样,女子心中还是万分欣喜的。 她坐起身来,抱着姬夏脸庞蹭了又蹭。 “走开。”俊美少年不耐烦的推开谢筝。 “要娶你自己娶嗷。” 姬公子不遭受任何威胁,他软硬不吃。 陈卿灵那个动不动要投河的疯批模样,别人没见识过。他可是见识过的。 虽然性子很好,适合进家门。 但是犟的跟头驴一样。 哪天要是觉得自己被欺负了,一声不吭自己吊死在房里。 他不得下半辈子都睡不着啊? 还是谢筝这种有仇当场就报的让他心里安心一点。 而且话又说回来,有时候他做人确实挺畜生的。 “我娶就我娶!” 谢筝哼了一声,一巴掌打在姬夏脸上。 “扬州城那件事,本姑娘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神经病啊谢筝,上次不是都说过去了吗?” 少年捂着被打的脸颊一阵气恼。 “敢打你主人,我看你是大晴天打伞,避太阳了!” 随后,那动手打人的绝美女子便感受到一股巨力袭来。 嘴唇也被那凶恶少年堵上,说不出任何狠话……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不过顷刻之间,房中灯火悄然寂灭。 月光照着那未完工的孩童衣物映入眼帘…… 绝美女子一声嘤咛,反手掐住施暴少年脖子…… 第359章 ——锦瑟无端五十弦 时九月,序三秋。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豫州开封, 距离上次接到圣旨,已经是二十七天前的事情。 “开封知府凌玉安见过玉千牛。” 一座山间的隐秘军营里,年轻将军看着帐下文官笑道:“凌知府,怎么样,那些个江湖人都到齐了吗?” 玉怜生没有想到,姬夏还真能有他的办法。 回到金陵不过五日,他便带着命令。将两千血浮屠分作三批,人马分开,作商队模样来到开封。 如今总算是集结完毕。 “启禀玉千牛,各大江湖门派已到十之八九。” “武林盟贺静山,估摸着明日也即将进入开封境内。” 凌玉安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位陛下说。不能提前搭好台子,无论如何都要三十天才能完工了。 看着这些甲士们换上的军装,凌玉安暗自惊讶。 这批甲士必然不同凡响,人均八尺左右,且训练有素孔武有力。 说不定便是玉家的血浮屠。 怪不得座师说,陛下对这一回的武林大会十分看重…… “那就好,下去吧。休整两日之后,擂台便可以完工了。” 玉怜生闭上眼睛。 姬畜啊姬畜,关键时刻,还是得你玉哥救场…… 玉怜生没有告诉姬夏自己到场的消息,想着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才行。 都是好兄弟,装比不带他? “是!” 凌玉安闻声拱手告退…… …… “弦柱,慢点,还有两三日呢。” 豫州官道上,一名头发略微花白的中年男子拍了拍赶车少年。 那少年背着一方锦瑟。 与寻常二十五弦的普通锦瑟不同,那被唤作弦柱的少年背上锦瑟,足足有五十根细弦…… “爹,你不知道,开封府里定有说书先生讲那位剑子大人的事迹。去晚了可就找不到好客栈好位置了。” 赶车少年十分兴奋。 这一次他就是为那位剑子大人而来。 他最喜欢的桥段,便是雪压金陵那一集。 每每想到那风流场面,李弦柱便热血沸腾。按捺不住幻想自己与那位姬剑子并肩而战的场景! “知道了知道了,那你也得慢些,爹这把老骨头都要被摇散架了。” 车内的中年男子苦笑一声。 他这儿子,自从在镇子上听到那些个话本故事之后,便如同着了魔一般。 前段时间听闻姬夏邀战天下悟道高手,更是不远千里,从岭南赶到豫州。 不过也好,正巧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自从妻子死后,自己无心江湖。 这小子跟着他隐居十余年,肯定闷坏了…… “知道了爹,那我慢些……” 赶车少年摸了摸后脑勺腼腆一笑,放缓了马车速度…… ………… …… 开封府内,从天南地北而来的江湖人士涌入这座巨城。 知府凌玉安不得不划分数十队府兵日夜巡逻,以免这些江湖人士挑起争端。 不过这些江湖人士的涌入,也给这座开封府带来了短暂的繁荣。 不管是客栈,还是铁匠铺,或是那些酒楼里。 江湖人士通宵达旦,饮酒大喝之声络绎不绝…… 关键是这些人出奇豪爽,喝醉了动不动就请客。 “听说了没,那位姬剑子,制定了江湖新约。” 清晨,就在众人还在就着豫州辣汤,吃着馒头之时,一名男子走了进来。 “江湖新约?那是什么东西!” 堂中众人纷纷疑惑, 这江湖新约是什么鬼,还是姬剑子制定的。 难不成是剑庭那边,要出山取代武林盟的位置,管一管这江湖闲事了? “哎……” 男子一坐下来,便叹气一声。 “兄台,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见到男子这般吊胃口,哪里还有人吃得下饭,纷纷转过头来出声询问。 “你们去城门口看看就知道了。” 男子摇了摇头,唤来老板端上早餐。自顾自一边叹气一边咽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自发现体内气机之后,常有江湖侠士以武犯禁……” 开封府城门之前,贴满了那位姬剑子颁发的江湖告示。 众人细细读来,发现上面全是一些限制江湖人士的条约…… “踏马的!这个姬夏,简直就是江湖败类!” “是啊,娶了个公主,还真以为自己姓高了!” “莫剑仙收了这种弟子,当真是瞎了眼。什么畜生……” 一时之间,看过告示的江湖人士义愤填膺,开始问候起那位剑子大人的族谱来。 这不是赤裸裸的朝廷鹰犬吗?! “麒麟……” “那边怎么回事?!” 武林盟的队伍恰巧入城,见到人声鼎沸,皆是怒骂姬夏之声。 贺静山不由疑惑,派出贺麒麟前往打探消息…… “爹,您看看吧。” 贺麒麟回来之后异常兴奋,拿出一张他刚刚撕下来的江湖新约,递到贺静山面前。 贺静山接过一看…… 全是一些掣肘江湖门派发展的条约。 什么收徒必须向官府报备,哪个弟子用什么兵器,是哪里人,有没有过前科。 全部都要被官府登记在案…… “这……这是谁写的!” 贺静山抽了抽嘴角,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官员提出这些东西。 不怕自己全家第二天身首异处吗? 贺麒麟神秘一笑:“您猜。” 贺静山看到这般模样,又听得周围全是怒骂姬夏的声音…… “难不成……是那位姬剑子?” 他释怀的笑了笑,大战前夕。 姬夏搞出这种幺蛾子来,这回武林盟无论胜负,在江湖里的地位怕是都不会撼动了。 “天助武林盟啊爹!”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开怀大笑起来。 这一路上他们不知道有多紧张。 一直在讨论着要是输掉,武林盟该怎么样去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没有想到,那位剑子大人自己倒是解决了。 “走!” 贺静山心情大好,就连这空气都觉得清新些许。 他大手一挥,武林盟队伍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开封城门…… “贺盟主,打死他丫的!” “贺盟主,别怕,到时候你打不过,咱们一拥而上,将姬夏那个江湖败类按在地上打死!” 此时,开封城内武林人士的呼声已经形成一边倒。 纷纷支持贺静山打死那个江湖不世出的败类东西。 身为剑庭剑子, 竟然以身作则…… 呸呸呸! 认贼作父,帮着朝廷欺负他们江湖武林。 真真是个背祖忘宗的畜生东西…… 第360章 ——青玉案临场掀桌 第三十天。 很快,便到了擂台搭建完成,约定比武之日。 数十里的开封平原一望无际,最高便是堪堪没过头顶的丘陵…… 作为姬夏的挑战对象。 那位武林盟主贺静山,一早便带着武林盟弟子来到擂台休息处等候。 而那名背上背着锦瑟的少年,在休息一夜之后也来到了此处。 “爹,这擂台可真大啊。” 李弦柱看着占地方圆数里的场地,还有长宽约莫一里的擂台不由惊呼。 “昨天你那位偶像,风评好像不是很好啊。”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昨天他们进城。城里边到处骂声一片,但凡是江湖人士,人人皆将姬夏骂得狗血淋头…… “那个就是武林盟盟主贺静山吗?好生威风……” 李弦柱看着被众人轮番问好的贺静山一阵羡慕:“那把大铜锤,是不是就是他的地罚啊?” 看到如此威猛高大的贺静山,还有他手里兵器。 李弦柱不由得为姬夏担心起来。 而贺静山似乎也感受到了远处少年的灼灼目光,随意扫了一眼…… 他不认识…… 但是他身旁的那名中年男子,贺静山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爹,你在看什么?” 贺麒麟看到父亲一直注视着那少年方向,忍不住出声疑惑问道。 “没什么,似乎是看到一位江湖前辈。” 贺静山眯了眯眼,十分熟悉,但是他又想不起那男子究竟是谁。 “贺盟主,今日无论如何,都得拿下那姬夏小儿才行啊!” 五蕴门的大长老钱垚走上前来,对于那个江湖新约。他可是意见大得紧。 一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后生,以为傍上朝廷这棵大树就能作威作福。 若是不给他一点教训,真当他们这些江湖大派是泥捏的不成? “阿弥陀佛,贺施主还请小心,佛子让我转告贺施主。那姬剑子凶狠异常,建议联袂应对。” 大林寺派来的代表了尘和尚对着贺静山双手合十。 明不详的战力虽然他不知道。 但是他说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哪里来的秃驴,扰乱军心。贺盟主难道还打不过那姬夏小儿不成?” 听到了尘的话,当即有人坐不住了。 还没开打,便在这里散布谣言。弱了他人一筹。 若是等会贺静山还没打起来便被吓到,发挥不出全部实力,岂不是弄巧成拙? “多谢了尘大师提醒,但是贺某作为江湖前辈。若是邀人联袂对战一个后生,岂不是闹了笑话?” 就连贺静山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 他年长姬夏近二十五岁,若是找人联手。这张老脸该放在何处? 但是了尘毕竟是好心提醒,大林寺也是武林盟的交好对象。 所以贺静山只能笑着回答,顺便转移了话题。 “这姬剑子,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已然巳时二刻,日头也快要到了正午。 但是作为这场大战发起人的姬夏却迟迟没有到场。 “上一回在金陵城,他也是等了半天才到。这小子能装得很!” 曾经目睹过大寒赏雪的江湖人士嗤笑一声,上一回架都快打完了。那柄青玉案才姗姗来迟。 如今怕也是一样,就等着谱摆够了才出来呢。 “哈哈,我看是那姬夏小儿,这两天听闻城中流言,心中畏惧。不敢来了吧。” 一名虬髯大汉大声嗤笑,引得众人满堂附和。 “是啊,本来我还挺看好他的。但是没有想到,竟也是个见利忘义之徒。投了朝廷甘当鹰犬。” “我与剑庭三长老莫听乃是故交,想来剑庭还不知道这回事。” “看我修书一封,看看到时候他姬夏敢不敢回山!” 提到那江湖败类,场面便如同炸开了锅一般。 纷纷议论着要如何整治那见利忘义的剑庭明珠。 就在众人大肆嘲笑之时,场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在别人背后说坏话,可不是一个有礼貌的行为哦。” 一名俊美公子走进场中,身后还跟着一名抱剑侍女。 “你们骂人真的骂得很难听,我接受不了。” “建议你们不要骂了,不然我怕我控制住,会杀了你们。” 姬夏走到一名坐着的门派长老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递出二十两银子。“你起来吧,找个地方去喝杯茶,给我坐一会。” 姬公子的礼貌行为让在场众人安静下来。 那长老显然是个小门派的,连银子都不敢要便起身拱手让位。 “等等!” 姬夏叫住了他。 刚刚还跟随众人群情激愤的小长老讪讪一笑:“剑子……” 他心中暗骂一声倒霉,怎么这么多人骂你,你非要拿我开刀。 骂归骂,但是面对这柄剑斩拘魂的青玉案。他还是不敢尝尝宝剑是否锋利的。 “我做人一向很有礼貌,你这样搞,像我欺负人一样。我很不开心。” “元夕!” 坐在椅子上的谪仙公子吩咐一声,楚元夕拿出一张百两纹银塞进那小长老手中。 “我很喜欢有礼貌的人,这是对你的奖励。” 谪仙公子随后挥了挥手,那小长老谢过一声之后便挤开人群。站到末尾,生怕姬夏再找他麻烦。 这百两银子,他拿得是十分烫手…… “我再强调一遍,我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 “你们不要吓我。” “我很胆小,要是我被吓到,会下意识拔剑砍人的。” “而且你们老是骂我的话我会很生气,以前的事就当过去了,从现在开始,谁再骂我,我就第一个砍死他。” 刚刚入场的谪仙少年清了清嗓子, 对着在场众人十分有礼貌的发出第一次警告,希望他们不要踩雷。 因为这样子挨骂, 有一说一。 真的让人很不开心…… 第361章 ——姬剑子与姬剑子 那少年说完之后,整场鸦雀无声。 他端坐高台,如同神明一般,身上的上位气息碾压而下。令在场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敢直视…… 就连身后的楚元夕也不由得微微吃惊。 公子身上的气质,愈发有剑庭之主的模样了。 在剑山,她也就从莫问长老身上感受到过这种气息。 堂下一时默然…… 当然,也有那不怕死的,越想越气,随即义愤填膺。 “蓝庄主……” 一名中年男子挺身而出,众人纷纷想出言阻止。 但是那中年人实在看不下去,一把甩开劝阻好友双手。 作为江湖前辈,还能让一个毛头小子吓得噤声? 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 蓝疆站出身来。 “我呸,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也配吓唬我们?” “剑庭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东西!把莫剑仙这些年来积的德全都都败光了。” 蓝疆开场便是以对比法出手,想要让那少年想起自己师父,然后无地自容…… 而众人看到被指着鼻子谩骂的姬夏,心中也阵阵叫好。 还是蓝庄主心中正气凛然。 在场这么多人,料他姬夏也不敢如何…… “锵——!” 楚元夕哪里容忍得了姬夏受辱,当即便要抽出青玉案。 但是却被那少年按了回去。 姬夏转头看向蓝疆,微笑道:“剑庭?什么剑庭,我跟这个地方很熟吗?” 贵公子接下来的话让在场众人惊呆。 这到底是个什么畜生…… 莫剑仙授恩传道,养育多年,如今当了朝廷走狗,竟然不识剑庭二字…… 这回不仅仅是蓝疆,就连一直把姬夏当做偶像的李弦柱。此时在心中也将这位剑子大人的形象大打折扣。 “弦柱,天下之人,并非完美。见识到了吧。” 一直躺在李弦柱身旁的男子,听到姬夏的出生发言都忍不住开起尊口。 他很少评价别人, 但是能够让他评价的,几乎都称不上人之一字。 比如面前这位剑子…… “爹,我们回去吧。” “哎……”少年叹气一声,没有想到,自己不远千里来见的偶像竟然是这么一个人物。 李弦柱脸上布满失落,眼神黯淡。 “别急,来都来了。看看笑话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男子倒是来了兴致,他倒是想要看看,姬夏今天会如何应对这番群起攻之的局面…… “哈哈哈哈,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徒,莫剑仙当真是瞎了眼睛!” “今日蓝某人倒是要看看,没有剑庭撑腰,你怎么从这里走出去!!” 随着蓝疆话毕, 众人纷纷露出看笑话的眼神,今天无论如何,这个江湖败类也别想善了。 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亦是难逃。 怎么都要把他两条腿打折了,送到剑山上让剑庭弟子们好好瞻仰一下他们的剑子。 “剑庭?说了,真不熟。” 谪仙少年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来扫视堂下。 感觉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之后,他朝着身后摆了摆手。 “来啊,元夕,把本剑子的话念给大家听听。” “是。” 小剑侍闻言答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一张宣纸,对着众人朗读起来: “符宝十一年九月,剑庭于天下英雄前宣告。” “剑庭大剑子姬夏,此人虽人如龙凤,玉树临风,温润如玉,天资卓绝……但,仍改不了其肮脏龌龊,不忠不义的下流人品,尤其喜欢又当又立。” “即日起,本剑子姬夏,以剑庭剑子名义废黜姬夏的剑子之位,再将姬夏逐出剑庭!以正我剑山门风!” “特发此帖,广而告之。” 楚元夕一字一句的将纸张上面的内容读完,然后再次收回怀中。 毕竟这可是公子写给她的,不能乱扔…… “啊?!” 随着楚元夕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的大脑好像有些宕机。 楚元夕说的每一个字。 他们都认识,也听得懂。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组合在一起,他们就不清楚她到底在讲什么玩意了! 剑庭剑子姬夏,以剑庭剑子的名义。将剑子姬夏逐出剑庭是吧? 他搁这搁这呢? 只能说逆天…… “这……你,我……这……你” 蓝疆听完之后,也皱着眉头想要继续再说些什么。 但是他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一手姬夏驱逐姬夏,并且姬夏还附带辱骂了自己一番。实在是给他整不会了。 这个姬夏到底要干嘛。 谁才是姬夏…… “好了,别你啊我的了。” “刚刚说了,本公子真的不喜欢听人家骂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锵——!”一道清脆剑鸣响彻云霄…… 咕噜…… 一声宛若瓜熟坠地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蓝庄主!” 待得众人回神,刚刚还指着姬夏鼻子谩骂的蓝疆已经成为一具无头尸体。 “你……你怎么敢杀了蓝庄主。蓝庄主不知道调节过多少江湖恩怨,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你怎么敢杀了他。” 众人看着蓝疆倒地的尸体一阵骇然…… 蓝疆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悟道级别的高手。 虽然连地榜都没上去,但怎么说也是沾了悟道两字。 怎么会连一剑都接不住…… 贺静山更是吃惊,刚刚那一剑,连他都没有看清和来得及抽身反应。 不然怎么说他也得救下蓝疆。 虽说姬夏是突然发难,带有偷袭嫌疑,但是这柄青玉案,着实也太快了些…… “这么说?他还是个好人咯……” 谪仙公子一脚踩在蓝疆的脑袋上,对着众人微笑询问。 “当……当然是!” 场中已经有人祭出自己的武器,看向姬夏虎视眈眈…… 蓝疆作为江湖前辈,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是为人宽厚,又嫉恶如仇。 而且经常慷慨解囊,救助落魄的江湖新人,怎么说也当得起好人二字。 如今他的头颅被这等败类踩在脚下,被他帮助过之人怎么也容忍不了。 但是碍于那柄长剑,又没人敢当那出头之鸟…… “哦——” “好人……” 谪仙少年闻言大笑一声:“好人就能为所欲为吗?” “好人就可以这么没有素质的指着别人的鼻子骂吗?” “而且我都已经警告过他了,是他自己不珍惜。” 姬夏说完,一脚将那头颅踢到贺静山脚下。头发沾着血水滚了一路,场面甚是骇然…… “要不你们去跟我那个皇帝岳父商量商量,让他把龙椅让出来给这个好人做?” “不过好像太晚了,他死得有点透。” 那俊美得不像凡人的少年继续很有礼貌的朝着众人报以微笑,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但是落在众人眼中,他的灿烂笑容十分妖冶。 令人毛骨悚然…… 第362章 ——血浮屠降临开封 蓝疆的头颅滚到这位武林盟主脚下,那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双眼似乎是少年对在场所有江湖人士的挑衅…… 好生毒辣果决的小子…… 这是在场大部分人的内心想法。 见到这一幕…… 贺静山内心与姬夏公平对决的心思也逐渐动摇。 这柄青玉案实在是太嗜血了些…… 姬夏明显是要杀鸡儆猴。 这一剑死的是蓝疆,下一剑,他这个武林盟主,似乎也不是不能死。 贺静山没来由的竟是有些畏惧, 毕竟贺麒麟年幼,自己的几个弟弟,对盟主这个位置,似乎也很有想法。 他不想出什么意外…… 贺静山的目光从脚下收回,对着姬夏冷笑道:“姬驸马果然天资卓绝,年华不过双十便在剑道上有如此成就。” “贺某自认不是驸马对手,驸马所言,联袂而战。是否还算数?” 说完,他又对着各大江湖人士拱手:“贺某汗颜,收回刚刚的话,不知可有哪位豪杰,敢与我同战姬驸马?” 这位刚刚还十分在乎面子的贺盟主突然改口。 但是堂下没有人会看不起他。 毕竟这横空出世的少年,根本不能称之为正常人。 十八岁悟道,不管在那个时代,他都是非常炸裂的存在。 “江湖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五蕴门钱淼,愿与贺盟主联手将其拿下!” 钱淼率先挺身而出,他义愤填膺,势要为江湖武林出上一口恶气、 “钱长老,此等机会还是先让给我吧。” “当年莫剑仙曾经救过你五蕴门钱垚长老,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放水?” 一名阴冷男子笑意盈盈,将钱淼的身子挡住。“鹤立庄,成杉。愿与贺盟主联手……” “不劳成庄主,飞云门王志在此……” “入海帮吴风……” 听到贺静山的联手邀请,一时之间这些江湖高手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有悟道第一的贺静山在前,他们相信,拿下姬夏只是时间问题, 姬夏发出江湖新约之后,在整个江湖上的名声已经臭到极致。 若是在这个时候能联手贺静山将这败类拿下。 他们所在的门派,定会炙手可热…… 贺静山看到如此之多的盟友,心中亦是如同吃下一颗定心丸。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如今他占尽地利人和,姬夏今日怎么都不能善了。 若是能够拿下他,武林盟的声望将会再次登上一个新高度…… 就在众人盘算心底的利害,打着正义名声准备出拳之时,脚下的大地忽然开始震颤起来…… 震天的马蹄嘶吼之声宛若滔天雷霆…… “唔哟,他们来得有点早,好像没时间陪你们玩这些个什么江湖排名了。” “实在是有些抱歉。” 刚刚坐下享受侍女揉肩服务的谪仙少年听闻马蹄声,又可惜的暗叹一声站起身来。 血浮屠入场也太早了些,他还打算领教一下这个武林盟主的‘地罚’呢。 但是现在,好像没什么机会了。 “那是什么?!” 众人听闻姬夏的话以后,转头看向发出震天雷声的方向。 但是他们什么都看不到,漫天烟尘四起,只有一杆‘玉’字大纛在狂风之中乱舞…… 等到看清楚那杆军旗时,距离已经避之不及,各大江湖人士纷纷抽出手中武器自保。 行至众人身前约莫还有一里地时,雷声忽散,一道道身着黑甲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 “哗——!” 震天雷声又变成铠甲撞击之声。 领头的高大青年只是朝着身后摆手,一众甲士便在瞬间列成方阵,似乎随时要发起冲锋的模样…… “锦州血浮屠,奉命调遣开封。请驸马下令!即刻冲锋!” 玉怜生抽出腰间菩萨蛮,时逢正午,毒辣的太阳照耀在这柄虎夔大刀之上散发的寒意却是让人如坠冰窟…… “锦……锦州血浮屠?” 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不认识这支队伍。 但是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它的真实模样…… 领头那个就不必说了,那柄菩萨蛮就能说明他的身份。 但是他身后的那些甲士亦是可怖,几乎人人身高八尺,身上披着重甲,手上拿斩山偃刀…… 滔天气势如同下凡神兵一般…… 第一轮列队在前,作冲锋状的甲士更是人手一杆丈许马槊。 望而生畏一词,用在这支血浮屠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光光是立在那里,便让人连与之对敌的欲望都没有, 满脑子剩下的,都是怎么避开这支队伍的锋芒,怎么找掩体与他们斡旋…… 但是打量许久,他们发现,自己正处在这数十里连一座高山都没有的开封平原…… “好深的算计,这小子一开始就没打算当什么悟道第一人。” 躺在李弦柱身旁的中年男子此刻已经坐起身来,打算随时带着李弦柱远离这危险之地。 他没有想到,姬夏的武林帖,原来只是个幌子。 真正的意图,好像现在才开始显现出来。 血浮屠一旦发起冲锋,在这平原之地。没有八品以上,根本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各大门派带来的弟子,大多数只有五品六品。 这些可都是门中的新鲜血液和未来支柱,若是他们死了,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重振旗鼓…… “玉将军,怎么是你啊?” 待得见到来人之时,姬夏惊讶的笑了笑。 他没有想到,玉怜生这小子,竟然亲自带队前来…… “呸!姬夏小儿,莫要与本将军套近乎。在秦淮之时本将军早已与你割袍断义。” “若不是军令难违,本将军会与你这等不知廉耻,不忠不孝的江湖败类为伍?” 为首的高大将军还以其人之身。 这两天他带着鱼幼薇在城里游玩的时候,经常听到姬夏被人展开族谱问候,打听一番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江湖新约已经发出…… 这位剑子大人摇身一变成为‘朝廷鹰犬’,被无数江湖人唾弃。 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玉将军怎能放过! 若是不报当日秦淮之仇,他玉怜生是寝食难安啊…… 现在想起那些小娘子们的鄙夷眼神,玉怜生晚上都觉得自己会睡不着觉。 “你……” 高大将军的冷漠话语无情落下,让那谪仙公子脸色一阵青白。 “算了,正事要紧……” 姬夏叹气一声,玉怜生的学习能力,还真是有一手的…… 看来自己以后不能教他太多东西。 玉怜生实在是太坏了,在众人面前如此污蔑于他。 这让一向认为自己是大齐好青年的姬公子有点不能接受…… ———— ———— (这两天看片子打飞机打晕过去了,现在刚醒。兄弟们不好意思。) (马上恢复更新,爷爷们刷点行吗?就当喂猪了。嘤~) 第363章 ——谁赞成,谁反对! 在场众人无不被血浮屠的肃杀气势震撼。 特别是为了面子,召集来门中半数弟子的各大江湖门派…… 他们已经后悔,为何要凑这个热闹。 有些比较胆小的,甚至已经盘算着悄悄逃走。 但是才刚离开队伍,一支利箭便‘咻’的一声钉在他的面前。 “离姬夏三里者,格杀勿论!” 玉怜生引弓搭箭,小小箭矢此刻宛若一座大山挡在众人面前。 他们这回带来的弟子,加起来约莫有万人之数。 但是面对血浮屠这等杀器,依旧是感觉渺小如同蝼蚁一般。 一轮冲杀下来,怕是弟子们都要死个三分之一,能活着走出去的。怕是只有寥寥两三千人。 “看来剑子邀战是假,想要为自己谋个好前程是真。” “说吧,剑子到底想干什么?!” 贺静山冷静下来之后,对着姬夏冷声询问。 他只以为是姬夏年轻气盛,想要超越他的师父莫观。所以才设擂挑战各大门派江湖高手。 没有想到,这小子的真正目的,是将他们引到开封平原,让血浮屠待命冲杀。 背后定是少不了朝廷的出谋划策……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江湖有点乱,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我花点时间,弄了个江湖新约。” “其实上面那些条例,你们可以不用看的。” 听到贺静山的疑问之后,那谪仙少年也不再藏着掖着。 他扫视一圈,用着真气扩音说道:“你们只要记住一条江湖法令就好。” “哪一条?!” 见到姬夏图穷匕见,众人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已经有打算鱼死网破之人,叱声对着姬夏询问起来。 “看看最后那行小字。” 姬公子也不气恼,他从怀中掏出江湖新约,双手递过。十分有礼貌的交到众人手上。 贺静山寒着脸接过新约,仔细查看起来。 注:本条约的所有解释权,全归武堂所有。以武堂律令为准,若有异议,当以武堂之决断为先。 江湖新约的最后方,一行极小的字眼映入这位武林盟主眼帘…… “敢问驸马,不知这个武堂,是个什么组织?” 贺静山看完之后,死死握住了身旁地罚的铁链。 古往今来,他就没有见识过这么霸道的条约。 这等独裁律令,和圣旨有什么区别。 这个武堂说什么就是什么,日后万一不高兴,再给他们安上罪名,岂不是简简单单? “哦,这个啊。” 姬夏闻言笑了笑:“这个是本驸马向陛下提出的新组织,专门监管咱们江湖门派的。鄙人不才,正是第一任堂主,你们也可以叫我校长。” “还有,武堂日后会设有武塾。向各大门派招生。” “第一批学生的名单已经列好,还请大家过目。如果没有异议,签签字明天就能去金陵城上学了。” 随着姬夏话毕,几名文官打扮的男子背着书箱出现在众人眼前。 拿出所谓的入学通知书,以及武堂的第一批名单。 他们按照各大门派发送下去。 各大门派的代表人接过一看,几乎所有门派的少主名字都在入学之列…… 那位武林盟少盟主贺麒麟的名字更是位列榜首。 “放心,武堂设立在金陵。那里不仅束修全免,甚至每年还有发放的奖学金供学子生活们游玩。完全不用家长操心……” “而且我们的武塾到时候会采用全封闭式教学,不会让他们出金陵城乱跑的。” 作为武堂的第一任堂主,那谪仙少年还给自己取了一个校长的别称。 他热情的对着这些家长们介绍武堂的课程,还有优越的地理位置。 “武堂右边,就是沁园和钗凤楼。如果学子们带着武堂令牌进去,喝酒吃饭免单,嫖娼的话,可以享受九折优惠。而左边则是……” 在众人的不善目光之下,姬校长依旧排除万难开始劝学。 特别是这个九折优惠,是他放弃了自己的道德底线,为学子们垫资争取来的。 毕竟这种皮肉生意还欠钱和要优惠,他实在是过意不去…… 但是他的好意并没有人心领。 很快又有人开始对他痛斥起来。 “我呸,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东西。” “剑山养你长大,莫剑仙授你衣钵,如今你却为了那点私利背叛整个江湖……” “是啊,不就是想让我们家少主当质子吗?说这么好听干什么?!” 此起彼伏的叫骂和悲愤之声不绝于耳。 还武堂,武塾,入学,不就是为了押送他们家少主,当做威胁的工具吗? “首先声明,我没有白吃剑山一碗饭,在山上我吃饭都是给钱的。” “还有,你们再说的话,我马上让血浮屠冲锋!” 那少年急了,怎么又有人骂他。 为了这个武堂的运营还有购置那块地皮,他自掏腰包不知道多少钱才建成。 这群人不仅辜负他的好意,还当众拆穿他蓄谋已久的计划。 这种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被架出来晒太阳的感觉…… 着实是有些让人心寒。 气抖冷…… 姬夏顿时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 远处的玉怜生看到之后,便让旗官挥舞手中令旗。 一时之间,漫天雷声和铠甲碰撞声再次响起。 血浮屠从一个方阵列成三排连锁铁墙,胯下战马更是被他们蒙住双眼,只要甲士手起挥鞭。便会如同摧山大风碾压冲来…… “今天在江湖新约上签字的门派,留下名单上学子之后就可以带着弟子们安全回家。” “还有,以后但凡违反新约者,各大门派若有包庇,门主与之同罪。” 谪仙公子双手一摊:“我的话说完了。” “谁赞成。” “谁反对?” 比那滔天雷声还要让人震颤的,是场内少年响起的铿锵之声。 血浮屠此刻严阵以待,好像没有多少时间让他们考虑了。 “爹……爹……” 就在场上默然之时,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挤开人群。 一名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连滚带爬遁入场中,抱起地上的人头看了一眼之后失声痛哭。 蓝直没有想到,仅仅分离数个时辰,他们父子俩便天人永隔。 而根据好友传来的消息,那罪魁祸首便是这场大会的发起人——姬夏。 “谁是姬夏!谁是姬夏……” 在看到自己父亲的头颅之后,那少年如同疯魔一般抽出腰间匕首。一圈圈的巡视众人开始询问。 “贤侄冷静。” 与蓝疆交好的武林人士赶忙劝阻,生怕他步入好友后尘。 “走开,走开,你们别过来。” 蓝直已经双目通红,巡视着场内要找出杀人凶手。 终于,他在一道道不对劲的目光中。锁定一名俊美如妖的谪仙少年。 “你就是姬夏?是你杀了我爹?!” 少年此时如同一匹快要发狂的野兽,紧紧盯着那名贵公子和他身旁侍女。 “嗯,如果没有撞名字的话。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叫姬夏。刚刚你爹骂得太难听了,我受不了就给了他一剑。” “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我建议你目前不要报仇,你不是我的对手。” 谪仙公子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的回答着少年的问题。 他一向很有礼貌,万一场中还有人叫姬夏,这个少年认错人了可不太好。 这样会给别人带来不必要麻烦。 第364章 ——巴山秋雨李义山 见到那杀人凶手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着自己的问题。甚至还警告自己一番,让自己不要冲动。 蓝直哪里还忍得住。 “还我爹命来!!!” 他大喝一声,举着匕首冲上前去就要讨一个公道。 “嘶——!” 看着冲自己而来的匕首,姬夏倒吸一口冷气。 “我抄!庄聚贤?!!” 看到他如此报仇心切,姬公子抽出青玉案,决定给他一个痛快。 他倒是不怕眼前少年报复,就算下辈子这少年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是自己的家人万一出事怎么办。 所以斩草要除根…… “锵——!” 清脆剑鸣再次响起,众人纷纷别过头,不忍心看这一幕。 贺静山的地罚携带着破空声欲要挡在长剑面前,但是却没有听到任何金铁交错的声响。 遭了…… 贺静山暗道不好,难道自己出手晚了? 他回头一看,蓝直安然无恙。 再看身前,原来是那名躺着的江湖前辈已经出手。 “剑子杀伐太重,不怕遭了报应吗?” 一支玉笔挡住了青玉案剑身,中年男子目光灼灼。 他觉得此事过分了些。 蓝疆喜欢当烂好人,死于非命跟他的性子脱不了干系。 但是这少年只是无辜,那颗为父报仇不惧生死的决心更是让他这个有儿子的人得到共鸣…… 所以他出手了。 玉笔…… 贺静山看向那支玉笔,想起一个十几年前的名字…… 他再看中年人带来的那名少年,背上背着的东西。明显是长琴之类的乐器。 难道是…… 那位巴山秋雨?! 贺静山心中有了一个答案,或许这位前辈出手,真能擒住姬夏,令血浮屠不敢发难…… “你又是谁?!” 姬夏抽剑回身,这支玉笔十分轻松便挡住他的攻势。 眼前男子实力应该与他伯仲之间,甚至在他之上…… “剑子先接我三招,接下来了再说。” 面对少自己一个境界的谪仙少年,中年男子似乎胜券在握。他玉笔轻转,撇那横提,笔尖宛若游龙一般袭来…… “这招是,一点灵犀,双飞彩凤?!” 随着二人开始交战,有眼尖之人已经看出门道。 “李前辈,是李前辈!” 年纪稍微大一些的门派长老们兴奋不已。 没有想到,那位巴山秋雨竟然藏在人群之中,直到现在才露面。 “玉笔,一点灵犀,双飞彩凤。还有这招听雨残荷……是李前辈无疑了!” 中年男子一招接着一招,将那少年的青玉案死死压制。 “李前辈,打死他。打死这个江湖败类!” “李前辈,快擒住他,让血浮屠退兵……” 一时之间,众人好像看到了破局之法,而那支玉笔也乘胜追击,再次死死咬住青玉案不放…… “血浮屠听命!” “风———————!” 就在众人沉浸于眼前打斗,浑然忘记远处的官兵之时。 玉怜生一声令下,铠甲碰撞之声猛然响起。 血浮屠蓄势待发…… “三招已过,剑子果然英雄少年。” “玉小将军,还请住手……” 原本打算继续交战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还在场中的李弦柱,慌忙停下手中攻势极速后退,示意让玉怜生停手…… “你是何人?!” 姬夏看到群情激昂的江湖人士,还有男子招式里蕴含的深厚内力。 他知道,眼前男子绝对不会是悟道境。 就算是在问天境里,也绝对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估计和剑侍师叔是一个等级…… 血浮屠收枪勒马,中年男子也随之拱手笑道: “鄙人李义山,早年有个名号,叫做巴山秋雨。剑子可能没听说过。” 男子说完笑了笑,再次问道:“剑子刚刚,还未出全力吧?” 两人对峙而立,战意盎然。 可是李义山似乎十分关心场下的一名少年,没有要与这谪仙公子鱼死网破的意思…… “巴山秋雨李义山?” 姬夏想了想,确实没有听说过…… 绝巅榜上,这个人也没有排名。 谪仙少年浑然不知。 但是场下听闻这个名字已经炸开了锅。 巴山秋雨李义山,在当年可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他出道之时,用的名号叫做玉笔书生,后来妻子赵华年病逝,李义山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书生少年。 他带着儿子回到岭南老家,改名巴山秋雨。从此很少再问世事…… 众人看向场中那名背着长条乐器的少年,再次肯定中年男子的身份。 若是所料不错, 那少年身后背着的,应该是一把五十弦锦瑟。 原本的寻常锦瑟只有弦作二五,李义山为了悼念亡妻,特地出山请能人出手。将亡妻旧弦续到儿子的锦瑟之上…… 那也是‘巴山秋雨’这个名号最后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确实没有听过,想必你是个冷门高手吧。” 姬夏笑了笑,他似乎看到李义山目光锁定的不是他。 而是场下的一名背琴少年。 “你儿子?” 看到二人略微有些相似的脸庞,姬夏十分玩味问道。 “是,他叫李弦柱,十分喜欢听你的话本故事。特地从岭南那边驾车赶来。” “没想到雪压金陵的青玉案竟是这么一个人物,着实多少让他有些失望……” 李义山负手在后,他承认眼前这个年轻人实在优秀。 但是对于他的行事,他不是很欣赏。 身为剑庭未来的主人,不带着江湖人士对抗朝廷也就罢了。 竟然主动投敌,认贼作父。 更别说当年莫剑仙与皇室之间的隔阂。 自己师父被打断手脚生死不知,如今为了谋个前程。连授业之恩都不顾,颁发江湖律令,不认衣钵祖宗。 当真是不为人子…… 谪仙少年闻言之后笑意盈盈。 他挑了挑眉头看向李弦柱,惊讶道:“哦?你还是我的粉丝?!” 没想到那少年闻言大怒:“我呸,不忠不孝之徒,你也配。” 李弦柱看到这个昔日偶像,胃里便一阵翻江倒海。 曾经有多崇拜一个人,如今他塌房之后就有多讨厌,当真是令人作呕…… “兀那少年,你再骂我姬哥一个试试?” “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吗?你就在这里乱黑!” 见到自己的兄弟被侮辱,玉怜生坐不住了。一双大眼瞪如铜铃…… 他要为自己的兄弟讨个说法。 不忠这个名头他觉得十分合理。 但是不孝,怎么说也不至于…… 姬夏为什么会帮朝廷做事玉怜生是一清二楚的。 要不是为了他师父莫观,姬夏这畜生不知道早在哪每天日理万鸡了。 九一楼每天的进账,就连他爹玉昭这个锦州大总管都眼红。 这回血浮屠的调动,就是姬夏用三成股份换来的。 第365章 ——幼龙生鳞欲飞天 “我……我……” 见到那高大将军的骇人气势,平日里只会在家幻想自己成为侠客的李弦柱顿时结巴。 玉怜生身上的肃杀之气,那可是实打实杀人杀出来的。 李弦柱一个还没入世的毛头小子,自然是被这股霸气吓到,一时之间难以进退。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做大侠也没这么简单…… “好了,不要吓我的小粉丝。” 谪仙少年让玉怜生不要再说,然后对着李义山道:“你们父子俩,我连名都没听过。” “想必是什么隐世之人。” “不如这样,各退一步,我放了这个要杀我的小子。你带着你儿子远走。如何?” 姬夏觉得,这个叫什么巴山秋雨的,还是有点实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事后再让玉怜生去调查这个要杀他的小子背景也不迟…… 听到姬夏的话语,在场众人纷纷露出担心的神色。 “李前辈……” 认识李义山的各大门派长老更是张大嘴巴讶然,想要留下这位巴山秋雨。 “还请前辈留下,帮助我等……” 见到这么多江湖高手拱手相求,李义山本来要走的心思也沉了沉。 而见到李义山有动摇的意思,姬夏话锋一转,带着玩味看向李弦柱。 “李前辈,姬某人无意与你们这些问天境的自由人为敌。希望你不要让我难做。” 姬夏的意图十分明显,待会血浮屠冲杀下来。你李义山当然是能跑。但是李弦柱可就不好说了…… “剑子再退一步如何?若是贺盟主和哪位江湖高手联袂,还战败与你。李某人自当离去。”李义山道,“如此一来,也好让人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姬夏蔑视的看向堂下众人一眼,“我不需要。” 场中,令他忌惮的。只有李义山一人。 他虽然没有把握战胜李义山,但是。 正如李义山所说,他刚刚对敌并没有使用全力。 因为他要藏拙,若是等会这些武林人士不愿签下契约。才好突然发难…… 但是现在好像藏不住了,若是不露点真东西出来。李义山怕是不太想走。 “元夕,剑来!” 谪仙公子脚尖轻点,手持青玉案。 行至空中之时又接住雾里雪…… “轰——!” 鱼龙舞悍然逆行,风卷残沙,滔天气势比起刚刚血浮屠入场之时还要骇人…… “李前辈,既然不愿离去,那便与姬某一战吧。” 俊美如妖的少年手持双剑立于空中,衣袂飘飘,宛若神仙下凡,光靠这副外表来说,当真是没有辱没剑仙二字…… “玉怜生,待会李前辈动手。血浮屠即刻冲锋!” 姬夏说完给了那高大将军一个眼神,玉怜生瞬间领会。 “血浮屠遵令!!” 说完,那高大青年再次祭出菩萨蛮。一双虎眸死死盯住李弦柱。 他当然知道姬夏的意思。 “卑鄙!” 在场江湖人士无不愤恨,若是玉怜生带队冲杀。只找李弦柱一人,他们也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能护得住…… 而作为当事人的李弦柱已经被玉怜生盯得面色发白。 只是一个眼神,他的大侠梦就这么被玉怜生无情剥夺了…… 李弦柱终于明白,原来能在这个江湖上混出名气的,无一不是厉害角色…… 但是作为巴山秋雨的儿子,他虽然害怕,但也是不能退缩。 他看向自己的父亲,一时无言…… “怎么样?李前辈,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 手持双剑的少年逆行鱼龙舞,声音从风沙之中传出,带来的呼啸之声宛若厉鬼索命,声声如雷敲击在众人心底… 李义山感受到,自己就算能战胜眼前少年,怕也是惨胜而已。 若是这些江湖人护不住自己的儿子,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到此处,李义山看向被玉怜生盯得瑟瑟发抖,如同受惊兔子一般的李弦柱心中有了决断。 他对着姬夏笑道,“姬剑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弦柱,我们走!” 李义山没有丝毫犹豫,抓住李弦柱和蓝直的肩膀便飞身遁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本来就没打算来调节什么江湖恩怨。 只是见到姬夏要出手杀掉蓝直,作为一个有儿子的人,他看不过去出手相助而已。 况且…… 自己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妻子临死前的愿望也是带着他远离江湖纷争。 看到被玉怜生几个眼神就吓得脸色发白的少年,李义山心中暗骂没出息的同时心中又不免落下一块大石。 本来李弦柱整天叫嚷着要来看姬夏打架,他还有些担心自家儿子会不会陷入歧途。 但是如今看来,是自己多虑…… 就他这个比样,怕是出去挨上两顿拳脚就会乖乖回家了。 …… 随着李义山走后,场面再次被那柄青玉案控制。 “贺盟主,考虑得怎么样了?” 风云忽收,那位剑仙大人扶摇落地。手中双剑也被他收回鞘中,让那身后侍女保管…… “我们还有得选吗?” 最后的希望破灭以后,贺静山仰天闭眼,长叹了一声。 刚刚姬夏逆行鱼龙舞的气势,让他看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江湖新星。 他比他的师父莫观还要出色。 但是可惜,原本应该作为江湖正派之首的剑庭剑子,此刻却成了朝廷鹰犬…… “青玉剑主,文武双全,芝兰玉树,貌比潘安,青玉案出,天下无敌,星辰失色,日月无光……” “青玉剑主,文武双全,芝兰玉树,貌比潘安,青玉案出,天下无敌……” 就在这时,原本开阔的平原之上从另一端再次驶来一支数百人的队伍…… 敲锣打鼓之声也打破了寂静无比的场面。 “快点,都快点!没看到剑子都开打了吗?” 领头的正是那位铸剑堂副堂主。 姬风尘刚才远远便看到了鱼龙舞升起的巨大龙卷烟尘,他赶忙喝令手下众人加快进度! 但好像还是来晚了。 剑子好像已经打完…… 正对着那些武林人士友好交流呢…… 第366章 ——青玉案应战地罚 “剑子,剑子,我们来了。” 众人都被姬风尘的呼喊之声吸引目光,纷纷朝他看去。 “别叫什么剑子嗷,元夕。把那张纸拿给他看。” 谪仙少年让身旁侍女拿出纸张,递给那位铸剑堂副堂主。 姬风尘接过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之后惊呼天才…… “去他妈的剑山,我也不干了!” 在看完纸上内容之后,青年扯下腰间那块代表着副堂主的令牌,一脚踢出老远。“我也跟剑山不熟,我就要当剑子的狗!” 跟随他而来的剑山弟子们全都懵了。 这铸剑堂副堂主之位,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姬师兄这是在发什么疯? 嗯?! 这回就连姬夏也有点没看懂,这个比。到底是要干什么? 不会和自己一样精神有问题吧? 铸剑堂副堂主,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位,他说不干就不干? 姬风尘道:“从今以后,只要剑子去哪,我就去哪!为剑子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铿锵有力的宣誓之声回荡在场中,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我也不干了!愿为剑子效犬马之劳!” 有剑山弟子纠结片刻之后,跟随着姬风尘一同脱离剑山。 他们都是姬风尘身边的人,更包括了那个一直给莫语传递账本消息的弟子。 他最是清楚,这位姬师兄的能力到底有多强。 很多人都说他是靠剑子拍马屁拍上来的,但是只有他清楚。这位副堂主每天只工作一个时辰,就能把铸剑堂治理得井井有条。 “……” 剩下的弟子们纷纷不知所措,怎么这么多师兄一时之间就脱离剑山了啊? 也有那从小便在剑山长大舍不得离开的,他鼓起勇气对着姬夏发问。 “剑子,这是何故啊?” 他不明白,怎么这么突然。此番不是争悟道第一,为剑庭争光吗?怎么就扯到这上面了。 “发下去给他们看吧。” 姬夏挥了挥手,姬风尘传递着手中书信。 看到书信的弟子们脸上全都露出吃惊与不解,惊的是姬夏脱离剑山。 不解的是,他到底脱离了没? 剑子姬夏,废黜剑子姬夏的剑子之位是吧? 这什么逆天操作…… “好了,不愿意留下来的,每人支几百两当做路费,回山去罢。” 见到姬风尘到来,姬夏瞬间有了主意。 此时正是武堂成立,用人之际。 这些弟子们正好可以成为武堂的第一批骨干和人选。 “贺盟主,可以签入学通知书了吗?” 心中有了方案的姬夏也暂时不再纠结姬风尘一事。 在交代下去之后,他转头继续对着贺静山微笑。 贺静山冷着脸没有回答,只是拿过那张宣纸,咬破指头以后按压上去。 姬夏接过宣纸,对着人群大声呼喊:“贺麒麟,谁叫贺麒麟?” 一名身形单薄的青年从贺静山身旁走了出来,腰间还系着铁链和铜锤。 姬校长微微惊讶,没有想到,这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身板。还能以铜锤作为兵器…… “今日过后,你且先随玉将军回到金陵。到地方之后他自有安排。”姬夏拍了拍贺麒麟肩膀。 然后对着场内再次大声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身旁这位姬管事。” 姬风尘站了出来,对着姬夏保证必定不辱使命。 尘埃落定,谪仙少年也觉得没有要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他唤上楚元夕就要离开…… “驸马,还请稍等……” 那位武林盟主叫住了他,然后对他说道:“驸马天纵,贺某实在佩服。” “今日贺某倒是想要领教一下,同为悟道,驸马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地罚铁链随着贺静山展开哗啦作响…… 在见识到刚刚鱼龙舞逆行的气势之后,贺静山虽然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但是他内心又十分好奇。 悟道境究竟能强到何种地步。 他霸占悟道第一这个位置这么多年,该扩充的气海和经脉自我感觉已经到达极限。 只差临门一脚便可以突破问天。 但是姬夏刚刚的气势完全超出他的认知…… 他想试试…… “也好……”姬夏转头看向贺静山说道:“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悟道境。” “元夕!” 锵——! 面色清冷的少女抽出宝剑掷到空中。谪仙少年脚尖轻点一跃而上,在接住青玉案的同时又稳稳落在擂台之上。 贺静山也带着地罚随之入场。 “咚——!” 数百斤重的铜锤打在地面,这方简易擂台瞬间被砸出一个大洞。“武林盟贺静山,领教姬驸马高招!” “高招?高招谈不上,贺盟主尽管放手攻来便是!” 谪剑仙负手而立,他灿烂一笑,仙姿道骨。 “忽——!” 在姬夏说完的第一瞬间,贺静山手中地罚便带着沉闷的破空声投掷而来。 铜锤携带着千钧之力,光光是看着自然落下便让人胆寒。更别说在这位悟道巅峰的武林盟主手里挥舞。 仅是眨眼,那铜锤便来到少年身前。 “铛——!!”金铁交错之声荡开一层涟漪,那位小剑仙被一锤砸得连连后退! “好!!!!” 堂下众人没有想到贺静山的第一次出手便占据上风,纷纷叫好。 而硬接铜锤一记的少年竟也是觉得手臂微微发抖。 他小看了贺静山…… “姬剑子,莫非是看不起贺某人不成?!” 贺静山说完挥舞着地罚,铜锤出击的同时,手中八尺铁链又在空中形成一方防御,朝着姬夏再次急速攻来。 “来得好!” 谪仙公子稍微调整状态,同为悟道,贺静山与酆都那几个王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果真不辱第一名头…… 说罢,地罚转瞬即至,姬夏只能拉开身位。避其锋芒。 “斩天霄!” 谪仙少年高高跃起,青玉案重重砸下。 贺静山面不改色,依旧挥舞着铜锤筑起防线,接住从天而降的杀招。 “轰——!” 仅在瞬间,二人脚下的擂台便被砸得粉碎。方圆丈许地方烟尘四起。 待得烟尘散去,只见那少年剑仙手中宝剑被地罚铁链死死钳住,贺静山虽处下风。 但是那柄青玉案此刻也再难寸进…… 第367章 ——悟道第一谁来坐 “贺盟主,悟道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姬夏再次加大手中力道,但是贺静山仍然死死咬牙。 他笑了笑:“剑子在说什么屁话,如今的悟道第一,是你才对。” 虽然接连对战不落下风,但是这位武林盟主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姬夏现在应该连五分力都没使出来。 “啷——!” 谪仙公子抽剑而归,剑身与铁链的交错剌声阵阵刺耳。 贺静山微微喘气,抬头却发现空中已是满天剑花。 “这一招,是雾里雪吗?” 有幸见过莫观定天十二剑的各大门派长老不由惊呼出声,这天空之中的数百朵剑花,是人能舞出来的? 这剑是有多快才能达到如此地步。 “是,当年莫剑仙在嵩山脚下时使过。一模一样,但是声势也没有这般浩大啊……” 一名健硕老者走了出来,当年莫观曾经剑提嵩山。同为悟道,门主只接三剑便落败而归。 而那时的定天十二剑也不叫这个名字,只有寥寥几招。 雾里雪就在其中。 但是眼前少年使出雾里雪的气势与剑花数量,比当年的莫剑仙还要多上几倍不止…… “唰——!”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那满天剑花之中杀出一道刺骨寒芒。直冲贺静山而去…… 贺静山心中大骇,这剑光速度实在太快,抽身退走已经来不及。 他只得故技重施,将地罚再次转动。 这一次地罚的转动频率比前两次要快得多,因为这位盟主几乎使出了浑身力气。 铜锤范围一圈一圈变大,就连转起来的罡风都形成了一道保护罩子。 但是对于那道刺骨剑光完全没用,仅是瞬间便听见双方武器相互食锋的声音。刹那间二人战在一起…… 场下的贺麒麟看到此等情形攥紧了拳头。 那姬夏还小自己两岁,怎么天资就这般妖孽。 他爹可是他一直崇拜的对象,如今竟是与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战得有来有回。并且那少年还未使出全力…… 贺麒麟有些挫败。 “可惜,可惜……如此少年英杰……”就连刚刚辱骂姬夏的众人,都不由得暗暗叫好。 果真不愧是剑庭千百年来难遇的天才,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是怎么也想象不到会有如此天赋异禀的少年。 他才十八岁啊,便能稳坐悟道第一的名头。 等他进入问天,这世上又有几人是他对手? “剑子,莫要再试探了。贺某人也绝非等闲之辈,不使出点真功夫,你拿不下贺某!” 贺静山再次一锤击退少年,他已经许久未曾打得如此酣畅淋漓。 但是少年使出的这些剑招,都只不过是定天十二剑里的次剑而已。 要想发挥出所有剑招的威力,必须使用鱼龙舞辅以起手才行。 如今这少年连鱼龙舞都未曾运转便想拿下于他,多少是有些看不起人了…… “好!既然贺盟主觉得不过瘾,那就再试一招斩天霄如何?” 谪仙公子闻言轻笑,决定给这个对手来一记加强版定天十二剑。 “剑子尽管出手!别让贺某死了便是!” 贺静山听到少年即将使出全力,赶忙将地罚铁链死死缠在手臂之上。他双目灼灼,明知接不下来。 但他还是想要知道,悟道境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呼——” 漫天罡风再次吹起,鱼龙舞悍然逆行。 只见那漫天烟尘与剑气裹住少年身影,将他带到半空。 姬夏闭上双眼,右手死死握剑。 “斩天霄与断山海,乃是定天十二剑里最为刚猛的招式。贺盟主千万小心!” 对于这个较为可敬的对手,姬夏决定还是出言提醒一番。 “来!” 手上缠着铁链铜锤的魁梧男子顶着剧烈罡风仰天大喝!身处鱼龙舞的范围之内,他才感受到里面的剑气到底有多么强烈…… 贺静山双脚猛踩地面,扎出习武之人最基础,也是最能让身体稳定的马步准备迎接这招斩天霄。 “轰——!” 只是瞬间,青玉案裹挟着漫天剑气再次砸落。 不是劈,也不是砍。这一记斩天霄宛若一座万丈大山轰然砸向贺静山。 只是瞬间,狂暴真气荡开。场中稍微弱小之人竟是被震得后退数步…… 滚滚烟尘中他们看不到真实景象,只是见到那魁梧身影好像轰然倒塌…… 不多时, 一名少年提着碧玉宝剑从烟尘中走了出来。 “爹……” 见到姬夏走出。 贺麒麟顾不得其他,从烟尘之中回过神后立即冲进场中寻找贺静山。 还好,贺静山只是整个人被青玉案砸进了地面之中。 除了软塌塌的双手还有被砍断的地罚,整个人并没有什么大碍…… “爹……你怎么样了爹。”贺麒麟见到自己父亲整个下身都被砸进地里,赶忙伸手想将他拉出来。 “啊……!” 被抓住双手拉扯的贺静山痛苦发出一声嚎叫:“逆子……要死啊你!” “爹,对不起爹,我马上把你挖出来。” 贺麒麟这才意识到,贺静山的双手应该是断了。赶忙用双手替贺静山扒开身旁泥土…… 然而远处的一方小土丘上,李义山和两名少年也目睹了眼前这一切。 “爹……要是你的话?能接下来吗?” 李弦柱看着姬夏刚刚那一记斩天霄的威势,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那真的是凡人可以打出来的招式吗? “不好说……” 中年男子心中暗道看走了眼,还好刚刚带着李弦柱他们跑了。 否则自己这个问天境,还真不一定能稳吃姬夏…… 这符宝年的江湖,看来已经非此子莫属。 或许不止江湖…… 姬夏的狠辣手段还有杀伐果决,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几岁少年能做出来的。 特别是这一步步的算计,还有不择手段。 李义山觉得他有些恐怖。 整个江湖如今除了那几个顶天大派,几乎都要被他一纸新约收入囊中。 再假以时日,此人问天…… 他不敢想这个江湖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 若是不论立场,姬夏此子当真是称得上一句人中龙凤。 李义山想着想着,又转头看了李弦柱一眼,觉得自己儿子太过平庸的同时又有些庆幸。 姬夏这种人,虽然必定是未来的掌权与主宰者。 但是这种不择手段,六亲不认的行为,他觉得十分不好。 为了前程,什么都可以出卖,将来必定遭其反噬…… 身为剑子,为了一己私利出卖江湖,于立场不忠。 作为徒弟不报莫观师恩,于人为不孝。 此等不忠不孝之徒,就算有了再高成就,与禽兽又有何异? 他不希望李弦柱变成这种人…… 纵使平凡一些,也是好的…… 第368章 ——蜉蝣今日见青天 细雨生寒未有霜,庭前木叶半青黄。小春此去无多日,何处梅花一绽香。 符宝十一年十月,立冬。 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大事。 那位剑子大人公然叛出剑庭,成立武堂,将各大门派的骄子作为人质。扣押于金陵城之中。 对此,那位剑子……不对,应该是驸马大人做出了回应。 “什么人质,什么扣押?都是污蔑!” “他们在这里上学,读的是武塾,每年表现良好者还有奖学金呢。” 听到他的狡辩之后,江湖一片嘘声,传到剑庭之时,却是没有任何声响…… “大哥,莫要再自责了。蓝庄主的遗体我们已经收殓,四弟也前去吊唁过了。” 莫问坐在莫观的小院里,看着几天说不出话的大哥万分心疼。 莫观神色黯淡,自从几天前。蓝疆遭姬夏斩首的消息传到剑山,他心中五味杂陈。 不仅仅是这件事,还有江湖新约,还有那个什么武堂。 整个江湖,现在都被自己这个徒弟搅成一滩浑水。 “莫剑仙,不要再自责了。发生这种事完全是意料之外。” “况且,那畜生已然叛出剑山。此事我们定然不会怪罪到剑庭身上。” 说话者是五蕴宗的钱垚长老,莫观再次出世的消息他一得到,便马不停蹄的带着礼物过来剑山找他叙旧,以报当年救命之恩。 但是没有想到,豫州竟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 本以为只是姬夏年少轻狂,想闯出一个比莫观还大的名头而已…… 他们前些日子还在讨论姬夏到底能不能拿下贺静山呢? 结果没几天便传来这几件轰动江湖的大事。 “是我对不起你们,教徒无方。” 莫观万分后悔,他当初就该阻止姬夏。怎么也不该让他去做这些事情…… “大哥……”钱垚与莫问再次出声安慰,但是莫观仍旧在愧疚里没有走出来。 蓝疆这个人他是听说过的,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好汉,经常帮人调和各种江湖恩怨。颇有名望。 如今死在姬夏手里,莫观只感觉双眼一黑。 娶了个妻子,让剑池被毁。收了个徒弟,更是捅破了天。 他莫观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大哥,想开一点,夏儿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 “我也听人说了,那蓝庄主是自己送死。夏儿已经警告过他两次……” 莫听难得的没有附和确实二字。 但是说出来的安慰话却让在场气氛显得更加尴尬起来。 “好了好了,都回去吧。让大哥冷静几天。” 最终还是莫问出手,将众人都一一拉走,只留莫观独自在这院中冷静…… 直到深夜…… 这位久负盛名的莫剑仙依旧呆呆坐在院中石椅之上,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正值立冬,霜降微寒。小院中满是结霜…… 片片白絮落在花甲老人身上,已然分不清是头发还是飘雪。 就在这时, 一名黑袍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小院里。 他朝着莫观走来,一步步在积雪踩出清晰鞋印。 “先……先生?” 莫观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高天君一阵讶然。 他怎么会来…… “你徒弟完成了小治交给他的任务,小治说,让我来彻底医好你。” 黑袍青年开门见山,对莫观说出此行目的。 “任务……?”莫观闻言双手颤抖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老人的眼眶变得通红,“就像上次一般?他去做事,然后请先生前来医治我?” “嗯。” 高天君抓起桌上已经略微结冰的茶壶,那茶壶瞬间冒起热气。 他给莫观也倒了一杯。 “准备好了吗?这个过程可能会有点疼。” 黑袍青年端起茶水饮了一口,微微皱眉。感觉比起皇宫里的御用,还是差得太多…… 他随即放下茶杯,再次看向莫观。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但是莫观似乎并没有在听他说话,通红的眼眶老泪纵横。“先生,我不治了,我不治了。” “好吧。” 听闻莫观的话,黑袍青年站起身来便要离开。 “先生不问我为什么吗?” 莫观讶然,显然高天君的举动让他有些意料不到。 “我为什么要问你。”高天君答。 就算帮莫观恢复修为,他也不过续命个几十年罢了。这等寿命,在他眼里简直犹如白驹过隙。 有什么值得他来问的。 “为什么要问我?”对于这个回答,老人沉默了片刻。但是又给不出高天君任何答案。 是啊?为什么要问他呢? “走了。” 黑袍青年见到莫观不语,茶又不好喝,瞬间也没了什么兴致。 “先生,先生留步……” 就在这时,莫观又叫住了他。 “什么事?”高天君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起来。 怎么眼前这个后生现在变得如此啰嗦,简直与当年在大殿上对他拔剑之时判若两人。 “砰——!” “莫观以此次医治换一请求,若是来日劣徒冲撞先生,还请先生饶他一命。” 背影略微佝偻的花甲老人跪地俯首,对着曾经的敌人屈膝软语。 一股难以言喻的耻辱感不禁涌上心头,但是想到姬夏,莫观又咽了下去。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高天君眯了眯眼,“我不跟任何人讲条件的。” 他觉得莫观的脑子可能有些不好使。 他为什么会觉得,姬夏为小治做事,然后自己来医治他,是一个条件呢? 而且莫观还打算把这个条件换成别的方式。 他不会以为这样做很有意思,很让人感动,觉得他们师徒情深吧? 对于这些生离死别的戏码,高天君其实并不感兴趣。 他见过太多太多…… “先生……” 莫观闻言难以置信的抬头。 没有想到,他的风骨在这位先生面前竟然得不到任何尊重。也没有任何价值。 他可从未跟谁下过跪啊,他本以为高天君会给他这个面子。 就在莫观还要再说什么之时,黑袍青年一句话打断了他。 “以你现在的境界,见我就如同井底之蛙见月。不知所谓。” “等你得道,见我亦是如同一粒蜉蝣望见青天。” “你明白吗?” 说完,高天君摇头轻笑,身影消失在了这座小院里。 他并不打算跟莫观浪费什么时间。 正如他所说, 井底之蛙,不知所谓…… 莫观竟然想用凡人的道理束缚于他。 何其可笑。 第369章 ——月儿弯弯照九州 “见我如井底之蛙见月,如蜉蝣望见青天……” 莫观看着高天君刚刚站着的地方愣愣出神。 这位先生,到底是达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姬夏日后碰上他?会是哪般光景? 莫观有些后怕,就连陆仙师那样的人都死了。 姬夏真的行吗…… 答案是不行。 “澜儿,把那只蛊虫给我吧。” 莫观自嘲一声站起身来,然后对着屋内唤了一句。 一名美妇从屋内走出。 “怎么了?怎么现在又要蛊虫了。不是说等夏儿成亲再……” 匡月澜疑惑的看向莫观,在莫观手脚恢复之后。他主动说,等到姬夏成亲完了他再死。 如今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我不想让夏儿成为别人手里的工具了。”寒风凛冽,莫观搓了搓手深吸一口冷气,双手不停揉着脸颊。 他其实早已对生死不在乎,只不过放心不下那少年而已。 “工具?什么工具。” 匡月澜疑惑的看着莫观,觉得他今天说话好像有些莫名奇妙。 莫观叹气一声:“刚刚那位先生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先生?!哪来的先生……二叔三叔他们走后,这院子里不就你一个人吗?” 美妇人看着奇怪的莫观发出疑惑。 莫问与莫听离开之后,只有他自己在这里啊。她在屋内完全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响。 闻言,莫观回头拿起桌上茶壶。 发现本该温热的茶壶竟是像冰冷无比…… 是幻觉吗? “算了,没事。给我吧。” 莫观知道,不是,那位先生肯定来过。 但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匡月澜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而已…… 他索性也不再解释,伸手朝着妇人索要蛊虫。 “你可要想好,这蛊再进入身体,可再也拿不出来了。” 匡月澜拿出上次莫观还给她的那只命蛊,让莫观好好再考虑考虑。 “我还能活一两个月是吧?” 老人没有丝毫犹豫,咬破手指之后朝着命蛊抓去。小虫转瞬消失…… “嗯。”匡月澜沉默许久,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好。”莫观释怀的笑了笑。“咱们回南越城吧,顺便把夏儿和筝儿叫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团圆饭。” 妇人想起上回姬夏的冰冷态度,对着莫观说道:“夏儿他,应该不是很喜欢我。” “那也得回去解释啊,不然我莫名死在你的命蛊手里。他知道的话,非得把你皮剥了不可,你别不信。他做得出来。” “咱们的事情就不必说了,恩恩怨怨就过去了吧。” “要是夏儿因为这件事不理筝儿,岂不是又害苦了他们?” 得知自己死期的老人竟然愈发豁达。 他这一生早就已经活够。 人总得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 从前他的刚愎自用可能就是今天这一切的导火索。 他要趁自己没死之前,跟那少年解释好一切。让他以后不要活在仇怨里。 他要那少年人生得意…… 他要好好跟他说,他现在这样子做是不对的。 不能因为为他好,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一些让别人不能接受的事情。 这样做十分自私。 少年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需不需要他去做这些事情。 他自以为是,如同当年的自己一般…… 莫观并不需要苟活,剑山,还有姬夏的未来等等等等…… 哪一件比起他的命来说,他都觉得是了不得的大事…… 他这条命,早就该埋骨在风雪里了。 只不过他有些贪心,他想要看那少年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但是见到姬夏如今为了他这条贱命,去如此劳累。 莫观觉得有些不值得…… “走吧。” 莫观对着匡月澜笑了笑。 “现在?” “就现在。” 莫观不想死在这里,虽然这里是他长大成人的地方。 但是他总觉得,自己不配死在这片土地上。 幸好, 在锦州他还有一个家…… 深夜—— 一架马车从剑山的山脚偷偷出发。 马车内的老人不停探出头来,即使寒风将他冻得龇牙咧嘴。 但是他依旧抱着小炉不肯拉上车帘。 他想要趁着月色,再悄悄看一眼这世间最让他留恋的风景…… …… 锦州南越城—— 月儿弯弯照九洲,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一个寻常的清晨里,一架从皇城里驶出的马车停在了赵府门前。 才过卯时,天刚蒙亮。 新上任的知府大人,还有锦州知州一同陪着那位传旨天使来到此地。 赵府府门前乌泱泱跪了一片,领头者正是那位家主赵青。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南越赵府姬夏,天纵之姿,乃国之栋梁。其父赵青教子有方,赐四等子爵位,食邑三百户,准着御锦上身……” 那位皇帝陛下在得知豫州之事后大喜过望,第一时间便派出宫人传旨南越,大肆封赏姬夏家人。 消息灵通的锦州知州更是连夜从金陵赶来,就是为了结交这位家主大人。 无他,只因其子姬夏…… 大齐皇帝的封赏十分丰厚,不仅封爵,赐食邑,更是送来许多奇珍异宝。 “臣赵青,叩谢天恩。” 有了爵位,这位赵家家主从此脱离草民二字…… 从此刻起,他登堂入室。 这是赵家数代先辈的遗志,也是他赵青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跟官字再有任何瓜葛。 没有想到, 仅是一夜之间他摇身一变,跻身成为大齐的贵族之一。 这还只是顺带的封赏,他不知道自家儿子究竟立下什么天大功劳。 但是,他很高兴。 为朝廷办事,总比在江湖上当那个什么剑子好勇斗狠要强。 赵青恭敬接过圣旨后,传旨太监再次从袖中掏出一道黄帛。 “太后懿旨:有女魏兰,贤良淑德,佐夫立业,教子有方。封二品诰命……” “民妇魏兰叩谢太后,愿太后凤体安康。” 魏兰激动的接过这张黄帛,她没有想到有生之年。 自己一个商户之女也能拥有诰命身份…… 帝有三诏。 分为敕曰,制曰,诏曰。 皇帝敕曰是分封百官所用,敕封官员,以正天恩。 而制曰,则是政事下达百官,不达黎民百姓。 最后的皇帝诏曰,乃是国家发生重大事情,需要宣告天下臣民,才会启用诏曰二字。 后宫则最为简单,皇后与太后皆为懿旨。 执掌天下女子官身诰命而已…… “赵爵爷,还有夫人。这是益州进贡的金官血燕,公主殿下十分挂念二位,命小的替她向您二位问好。” 小太监传完圣旨之后,赶忙亲自扶起赵青夫妇。 又唤来侍女将高沁的心意双手奉上…… “多些殿下挂念,我夫妇二人身体尚好。拙荆亦是想念殿下得紧,殿下走后,她连觉都睡不香了……” “府上已经备好宴席,公公还请入座。洗洗风尘……” 赵青夫妇今日可谓是神清气爽。 特别是这位家主大人,在圣旨没来之前一直在小祠堂里徘徊。 更时不时便引声大笑,时而又流泪呜咽。 姬夏能有今天这份成就,赵青实在是太过高兴。 他忍不住跟去世的姬天赐说了一遍又一遍。 因为在他们这些读书人眼里。 货与帝王家才是好男儿的真正归宿…… 第370章 ——大齐武堂姬总督 “老爷,老爷。打听到了。” 满面红光的老管家从城中归来,兴奋的说着那位小剑仙为朝廷立下的汗马功劳。 今儿个整个南越城可都是看见了,一群身穿铠甲的人簇拥着几名宦侍前来赵家传旨。 谁还不知道,这是宫里头派来的。 那位祝老大人,当年归野之时也是这般恩典。 赵家要腾飞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这回在南越城,不,甚至是整个锦州的权贵圈子,恐怕要再添上一个赵姓。 公侯伯子男五爵,哪一爵不是显赫门楣,或是当年的从龙之臣。如今那位赵家主,仅仅是沾了个光就被封为子爵。 作为当事人的那位大少爷,能到达哪一个地步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想的。 老管家激动的说着:“少爷成立了个武堂,把那些江湖武林的门派全都整合在内。然后由武堂登记在册,以作管理……” “什么?你是说夏儿叛出了剑庭?” 魏兰听到姬夏废除自己剑子之位,然后脱离剑庭。不禁眉头微皱起来。 虽然她一直都希望姬夏能够脱离这个不安分的江湖,然后考科举当官光宗耀祖…… 但若是莫观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被气得晕死过去…… “是,夫人,少爷如今是武堂的总督。听说品级未定哩,但听人说,少爷可能会是朝堂上的第七部尚书令。” 老管家实在太过兴奋,宰相门前七品官。 怪不得这段日子,平日里见到他不咸不淡的祝家下人都换了一副面孔…… “总……总督?” 听到总督一词,原本在一旁也觉得姬夏脱离剑庭有些不妥的赵青坐不住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管家恭敬回答:“老爷,千真万确,是祝老大人那里打听来的。” 听到是祝卫启放出来的消息,赵青放声大笑:“传下去,传下去,府上今儿个按人头,每个人领五十两赏银。再以少爷的名义,去城门口施粥三十日!” 如果是那位老大人透露的,那应该是千真万确了。 虽然他已经归野,但是朝堂上的这些消息,怕是比谁都清楚。 提前透露,怕是也有交好之意…… 听到赵青如此大手笔,那位主管财政大权的后宅夫人可坐不住了。她挥了挥手让管家下去之后有些心疼的看向自家夫君。 “老爷,这……” 府里的下人给就给了,反正今儿个高兴。也能够让这些奴才记住主子的好。 但是施粥三十日,会不会太多了些…… 就算是城中财大气粗的几家门楣,也不过施粥三天。 他们这么做,会不会太高调了…… 主要是这银子,也会跟流水似得花出去,毕竟这段时间,从外地逃来锦州的难民也愈发多了。 “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你可知道总督是什么职位吗?趁夏儿没上位之前,咱们要赶紧给他造势……” “什么职位?难道比祝老大人这个尚书令还大不成?” 魏兰这辈子见过和听说过最大的官,便是位极人臣的祝卫启。 不仅是她,整个南越城,不知道多少年都会记住这位祝尚书。 听到魏兰的疑问,赵青端起一副读书人的优越姿态。 “所以说平日里让你和念儿多读点书,少去擦那些脂粉。”赵青微微一笑:“那位老大人的尚书令是正二品,显照年未变革之前,设立各道总督。官居从一品,你说有多大?” “从……从一品?” 虽然不了解官场的品级和规则,但是听到正二品和从一品。她还是分得清楚谁在上面的。 “是,以后在他上面,只有三公和两位大总管。明白了吗?” 看到自家妻子震惊的模样,这位赵爵爷端起茶杯轻饮。 不得不说,就连他都被震惊到了。 二十岁都没到的总督大人…… 纵观整个大齐开国以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份成就,也只有史书上记载的前朝国师甘罗能做到,十二岁拜相封侯。让大昭辉煌了整整四百余年。 “真的假的,消息会不会有假。祝老大人都归野这么多年……” 从震惊从回过神来的魏兰仍旧不可置信,在她的认知里,祝家已经是整个南越城头上的天。 如今……自己竟是要比天还高了吗?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做谱牒的工匠回来?” 赵青看到有些木讷的妻子一阵好笑,如今都是二品诰命了,还觉得自己是那个商人之女,样样不如人呢? “请谱牒的工匠回来干嘛?咱们家的族谱,不是前段时间添丁的时候才新做了吗?” 魏兰有些奇怪,小儿子出生才重编的族谱,怎么又要翻新。 “夏儿如今当了这么大的官,自然是为夏儿编攥,姬家的族谱想必已经找不到了。就从他这一页开始攥写吧。” “也是,也是……还是夫君考虑得周全。” 今天的魏兰像是换了一个人,接二连三的天大喜事让她一时之间竟是连脑子都变笨了。 任何一件大事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一下子便没了主见。 “你说当初要是夏儿和念儿……哎……”想起当初二人婚约,魏兰不禁有些唏嘘。 “提这些作甚,你们母女俩不都是觉得元公子才是良配吗?现在后悔了?” 闻言,赵青放下茶杯,一道扬眉吐气的嘲弄之声从他嘴里传来。 他没有想到姬夏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 当年赵青只是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姬天赐的救命之恩和过命交情。 他想要让姬夏多读书认字,日后就算科举不成,自己也会给他在城里找个出路娶妻生子。 没有想到,那个连秀才都没考上的好兄弟竟然能生出这么个儿子来。 “呸,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哪有后悔之事。妾身先出门去了。” 听到赵青的调笑,魏兰啐了一口。 然后妇人便转身出门寻找谱匠去了。 只能怪自家女儿无福,一桩大好良缘把握不住。 但是如今也挺好的,女婿哪有儿子亲。 更何况,若是当年真成了赘婿,夏儿又能有今日这般成就? 凡事皆有因果, 有得有失。如今得了福报,又怎能再去贪心。 现在让她最操心的,无非是姬夏的终身大事而已。 娶了公主还不知收敛,去那秦淮招蜂引蝶。 他害怕少年迟早因为这色之一字大祸临头。 为家者因好色欲,而家必荒,为官者因好色欲,而官必堕。 等他回来,是该让赵青这个过来人好好教训他一番才是…… 第371章 ——莫剑仙归家南越 “咳……咳咳……澜儿,咱们到什么地方了?” 南越城前,莫观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感应,开口朝着驾车的美妇人出声询问。 身体里的命蛊让他状态越来越差,不过是受了几日风寒,便真的如同迟暮老人一般开始咳嗽起来。一咳便是好多天。 直到现在,莫观才清晰的认知到原来当个武者,竟是比凡人的身体要好这么多。 匡月澜掀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淡然道:“到南越城门了。” “快到家了是吗?” 老人自言自语,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早知道就先到南越城再吃下那命蛊了,如今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好怕撑不到姬夏回来。 “嗯……”听到老人把那方小院称之为家,妇人有些错愕的同时又有些感慨。 在剑山之时,他总把家里叫院。 因为在他心里,整座剑山才是他的家…… …… 在经过官兵的盘查过后,这架马车缓缓进城。不多时便来到小院门前。 “莫老哥,还有嫂子,你们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见到被匡月澜扶下来的莫观,货郎妻子热情的打着招呼。 平日里这夫妻二人和善又大方,作为邻居简直就是不二之选。 特别是他家小夏,十分的有出息,听说在外面挣了大钱。 将来搞好关系,自家儿子长大之后若是没有出路去求一番,小夏看在莫观面子上,随手让他混个温饱也成啊。 少年时人看父尊子,老年时人看子敬父。 这世间道理莫过如此…… “有劳弟妹挂念,没干啥。” “估摸着是人老了有些念旧,回了趟老家。看看家里的兄弟姐妹们身体怎么样。如今见到他们身体安康,也就回来了。” 这一路的舟车劳顿明显让老人有些疲乏。 但他还是强忍着笑意打上招呼。 妇人闻言有些可惜:“倒是不巧了,若是你们早回来两天,还能看到传旨的宫人呢。可热闹哩。” “听说城里赵老爷家的儿子当了大官,皇帝就连赵老爷一家也一同封赏。人群跟着队伍排成一条长龙。” “赵家还在城外给难民们施粥三十天,我家那个不要脸的,这几天中午赶时间没回家,还去混了顿水饱。” 想起货郎回家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妇人就好笑。 说那粥里竟然还带着臊子…… 不过这赵家也是真的有钱,整个南越城不知道多少难民。就连官府的赈灾粥也是两天一放,他们倒好,一下子放了三十天。 臭显摆个什么劲。 平日里看来没少吃他们这些穷苦人民的血汗钱。 “是吗?那倒是可惜。咳咳……” 老人随口应付几句之后便让匡月澜扶进家门。 他要趁着还未入冬,多晒一晒这秋天的暖阳。 明年就晒不到咯…… 叩叩…… “莫老哥在吗?” 就在妇人洒扫院子之时,赵青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匡月澜打开院门,一对夫妇提着礼物映入眼帘。 “嫂子,一个人忙呢?我来帮把手,让他们两个老爷们自己说话去。” 魏兰见面看到匡月澜手里拿着扫帚,便找了个由头一起打扫。 此番他们前来,便是劝一劝莫观放下对朝廷的成见。 自家儿子如今这么有出息,可不能被家里人拖了后腿。 “哟,这不是赵老爷吗?听说朝廷给你封了个官。当了什么官啊?” 莫观睁开眼睛,对着走进小院的中年男子挑眉调笑。 赵青笑答:“没什么,封了个子爵,以后别叫赵老爷。要叫赵爵爷才是。” 见到莫观还有心情开玩笑,男子心中的紧张也缓和了些许。 他坐下给自己倒上一杯凉茶,打量莫观半天之后沉声说道:“莫老哥,自从嫂子回来之后,我发现你这脸色是越来越差啊。” “夏儿上次给我带回来一包东西,要不匀你一点?” 这位赵爵爷做贼一般的左顾右盼,然后凑到莫观耳边轻语。 不得不说,莫观这个年纪的人,确实需要节制一些。 就算嫂子再怎么好看,也不能不管不顾他这半截入土的身子啊。 “留着你自个用吧。” “还有!我刚进来你后脚就到,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莫观对于赵青的调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他知道,赵青肯定是当说客来了。 帝王阳谋不过如此。 他想搞一个人,就想办法让他身边所有人成了既得利益者,久而久之,他也就变成了孤家寡人。再也反抗不了王命。 否则那些个他最亲的人,第一时间便会站出身来大义灭亲。 真是好大方的手笔,连赵青这个待在家什么都没干的也封了个爵位。 自家那个臭小子,肯定更是不用说了。 “哪有什么阴谋,还不是夏儿那档子事?” 男子叹气一声,随后切入正题,远处在和匡月澜洒扫的魏兰也微微握紧了扫把…… 赵青接着说道:“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为朝廷办事,又不是不能为剑庭办事……” “好了,好了,赵老弟。别提这些不开心的,我没怪他。他也是身不由己。” 听到赵青‘同仇敌忾’的讨伐姬夏,老人笑了笑让他不要再说,摆手道:“就连你我这般年纪的人,都还在股掌之间被人玩弄得团团转,更何况他一个少年呢?” “是了。”赵青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微微脸红。 不是他想来当说客,而是朝廷给得实在太多了。他自小接受的熏陶和教育,更是没办法与江湖人士感同身受。 这些日子以来,他走到哪人家都要拱手唤他一声爵爷。 就连以前鼻子都翘到天上去,想见一面都得排队的知府大人。 如今更是将他引为知己,时不时便发来请帖邀约。席间更是充满恭维…… 说实话,他有些放不下当人上人的感觉了。 赵青迟疑委婉:“容老弟说句不中听的,夏儿如今不也挺好的吗?” “在江湖,夏儿只能够打打杀杀,做些江湖义气之事。以他之才,着实可惜……” “而如今他身在朝堂,能够为百姓请缨。为生民立命,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赵青将在家酝酿已久的说辞缓缓脱口,期间更是一直小心翼翼看着莫观的脸色。 看到莫观没有什么异样之后,这才放心的继续说了下去。 莫观闻言噗嗤一笑:“为生民立命?就他?他不欺压良民,搜刮民脂民膏为祸世间我都烧高香了。” 老人差点没有绷住,姬夏要是有那个觉悟。如今他早就接手剑庭了。 这个视众生如刍狗一般的少年,仍旧将自己的私欲放在一切之上。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 自认为是自己做得对,自己想要,他便去做了。 因为他这一路走来,好像他做什么都太顺利了些…… 导致他没有任何的敬畏之心。 自己此番回来,就是要用这条苟延残喘的老命,让他明白一些道理。 让他不要再为虎作伥…… 更不想让他去招惹那位先生。 第372章 ——姬剑仙被称陛下 竹杖随缘丘壑胜,貂裘无那雪霜繁。 符宝十一年, 霜降。 整座天京城在秋尾之际已经提前入冬。 西城的难民愈发多了,而东城仍旧是那般繁华。 来往马车上裹着小被,生怕冻到了里边的金贵人儿…… 而在最繁华的东城正阳街道上,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府邸正被匠人们粉刷翻新。 这是一位亲王的旧府,那位王爷已经去世多年,但是天宝先帝念旧。仍旧没有将这座府邸赐人。 如今这座亲王府有了新的主人—— 一个尚未弱冠的俊美少年。 门口的匾额也随之换上了三个气派的鎏金大字。 【总督府】 姬夏即将受封总督之事在这座权利中心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以他为楷模,弱冠之龄位极人臣,大丈夫应当如是。 有人说他不忠不孝,出卖了整个江湖。人人得而诛之…… 但是这都是立场所见,就比如跟着他的人如今鸡犬升天。手中权势比在剑山不知道风光多少。 那位铸剑堂的副堂主,一跃成为朝廷三品大员。中流砥柱,执掌武堂各类开销与造册…… 总督府内,那位年仅十八岁的总督大人抱着一方火炉,看向跪在风雪之中的两名青年。 “你说,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的眉间愈发贵气了,举手投足皆是上位之姿。 仅轻轻询问,但是话语中却让人有一种不可不回的命令感觉…… “刘风尘,帝子州安康城尉县刘家村人士,家中五代种地为生……” “可是怎么看,你都不太像个种地的农家子啊。” 俊美如妖的少年丢出几本账簿,皆是姬风尘在剑山之上所经手。 从内到外,账目干净利落,出支收纳有条有理。对于各种经营模式还有盈亏预算皆是信手拈来…… 这种人才,就算放到金陵。怕也是各家争抢的对象…… “那剑子说,我像什么呢?” 跪在寒风中的青年捡起账簿,意味深长的对着姬夏微笑起来。 谪仙少年答道:“像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感受到你没有什么敌意。如果现在离开,我饶你一命。” 谪仙少年唤来府中司香,将桂花换成雪梅。 秋去冬来,应当如此…… 青年擅自起身,拍了拍裤腿沾上的雪迹收拾好账簿。 “古往今来,王朝不过四九之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高氏命数已尽,帝星将明。” “还有,我现在叫姬风尘。剑子您叫错名字了。” 他来到姬夏面前,十分大胆的从少年手中拿过茶壶,给自己添上一杯茶水。 “我是天机阁,天枢星第三十五代星主,姬风尘。” 黑衣青年一饮而尽。 而俊美少年听到天机阁三个字眯了眯眼睛。 如果他没记错《大陆志》上的内容的话,前朝大昭最负盛名的组织,便是叫做天机阁。 此阁乃是第一代国师甘罗所创,传承数百年。 直到楚汉争雄,后面都还有天机阁的影子。 直到高家逐鹿成功,整个天机阁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前朝余孽!还敢前来京城送死?!” 一道清脆剑鸣响起,青玉案悬于姬风尘脖前。剑锋贴着的肌肤已经微微渗血。 但是那青年仍旧面不改色。 他正色道:“陛下又说错了,臣是新朝的开国功臣。” 说完,姬风尘对着姬夏恭敬的跪地俯首,以面见帝王之礼三跪九叩。 “砰——!” 谪仙少年一脚将跪地青年踢到院中,然后狠狠踩住了他的胸膛厉声质问道: “说,是谁派你来的?!” 姬夏心中猛然大骇,到底是谁要构陷于他。 在天子脚下敢说出这种话…… 他赶忙释放鱼龙舞感受着墙外是否有耳,但是他发现,好像已经有人提前用气机将这方小院封锁。 而气机来源,便来自另一名还跪在地上的青年。 “咳咳……陛下不用担心,隔墙无耳。”被一脚踹中心门的姬风尘口吐鲜血,但仍是面带微笑。 不料那位总督大人正气凌人。 “本驸马如今是朝廷大员,又岂会做出背叛朝廷之事。你这前朝余孽,看来是想挑拨离间。待本官亲自将押你到大理寺。” 谪仙少年傲然,话语之中无不透露着他的显赫身份。 当朝驸马,未来总督。 不管是哪一样,他都荣华一生,且与皇室息息相关。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反呢? “不信,因为陛下现在还需要我。” “住口!!” 姬夏一脚踩在姬风尘的嘴巴之上,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一声声的陛下听得他直冒冷汗,没有想到,这小子比自己还要大胆…… 他起了杀心。 姬夏不敢赌,万一这两个人走出去,传一点风声。 他绝对走不出这座天京城…… 到时候黄泥掉裤裆,怎么解释得清楚? “剑子想来不是此界之人吧?!” 被一脚踹得满口流血的姬风尘终于没有再说出陛下二字。 但却说出一个姬夏藏在心底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呃……” 随着话音一落。 姬风尘感受到被一股巨力钳住脖子。 那只大手就像索命魂勾一般,让他挣脱不得…… 院中, 谪仙少年单手掐住姬风尘的脖子,身上气机也死死锁定住在院中跪着的安升。 下一刻若有风吹草动,这二人必是青玉案剑下亡魂。 “不仅是剑子,国师大人,还有天京城里那位,你们都不是。” 姬风尘挣扎着说出他的保命底牌。 这一次他是真正感受到了姬夏的杀意。 少年如此大的反应让他知道…… 对了! 他猜对了!!! “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果然,那少年似乎是来了好奇心,紧紧攥住的大手稍微松开些许…… “没有主子,天机阁只有各方星主。” “要说主子,那便是剑子您了。” 被完全放开之后,姬风尘继续说道:“天机阁十四星,没有主人。帝星便是其主。” “帝星便是其主?哈哈。” 姬夏闻言沉思片刻,嗤笑一声:“那你们怎么不效忠当朝皇室?!” “因为高家不需要……” 黑衣青年给出一个让人很无语的理由。 姬公子气笑了。 问道:“我就需要吗?” “嗯!很需要。” 黑衣青年给出肯定回答。 虽然没有任何解释,但是又让人觉得他不可反驳。 包括院中的少年。 “你这么说,就是发现我是帝星,然后想跟着我咯?”谪仙公子坐回原位,手指不停在额头画着圈圈。 他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要下什么决心一般。 良久之后。 他再次开口:“但是这并不足以打消我的疑虑,你们今天还是得死。” 姬夏站起身来。 思虑过后,他还是觉得死人的嘴巴比较稳妥…… 不管这二人身后的主人是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怕了他不成? 大不了一条狗命,给就给了。 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之后还能还这方世界一个清静。 要是醒了发现江挽和哥哥姬秋在iuc照顾自己,那直接赚麻! 赚!!! ——!!!!! 而姬风尘看到少年谁都不信的模样,愈发肯定心中猜想。 这少年身上的帝王之相,好像愈发遮不住了…… 第373章 ——小青梅初到京都 眼前少年不仅天资绝世,心思与行为更是杀伐果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管是哪一样,都具备着逐鹿问鼎之相。 只不过他现在还缺少帝王心术。 还会使用一些下等阴谋诡计。 帝王之谋,无一不是阳谋。 阴谋被拆穿会功亏一篑,而阳谋则是不同。 它让你明知死路,但是无可奈何,无路可走。别无他选。 这等谋略,才是上上…… “还有什么遗言吗?” 青玉案光晕流转,姬夏对着他十分欣赏的这个年轻人给出最后告别。 不得不说,姬风尘用起来,当真是最舒心的那个。 但是他好像知道得有点多了。 “我跟随剑子,不仅仅是帝星的缘故……” “哦?那是因为什么?” 姬夏微笑,反正在这院中,他们两人在青玉案面前就如瓮中之鳖。 他决定再给姬风尘一次机会。 姬风尘认真抬头,给出一个让姬夏无法对他下手的理由。 “因为剑子你长得太踏马帅了,人又大方。” “符宝皇帝实在是太小气,才封了个总督。如果是您,第一件事肯定是封他做太上皇!” 嘶——!!! 谪仙少年倒吸一口凉气,握住宝剑的右手更是微微一颤…… 这世上竟有这么了解他的人? 受不了一点…… 姬夏沉思良久,又用青玉案照了照自己的脸颊。 一张俊美如妖的容颜出现在剑身之上…… 他不禁捏着下巴,认真答道:“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确实很帅。” …… 远处的安升人都看呆了。 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风筝,踏马的给他心里头大起大落,紧张得要死。 姬风尘说出姬夏不是此方世界之人这句话早就让他如遭雷击。 关键姬夏还承认了。 更是让他这个同为星主的人无地自容…… 他们两个说的,竟然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认知。 而刚刚那少年的杀心更是让他心头一冷…… 现在又搁这搁这…… 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去北地了,这可能就是两个疯子在胡言乱语…… 扑鼻的雪梅香袅袅燃烧,直到燃尽,院中二人依旧是跪地未起。 他们是生是死,都在这少年一念之间。 “叩叩……驸马,南越城来人。” 一道敲门声响起,按着时辰来换香的司香侍女对着姬夏汇报了一句。 “是谁?” 少年手指轻叩,敲击桌面的回响之声破开风雪,也打破了场中寂静。 “是一名叫做青梅的姑娘,带着数十名家丁。” “知道了。” 姬夏摆摆手,侍女应声而退。 随着侍女走后,谪仙公子取下腰间佩玉鸣鸾,随手丢到姬风尘身前。 “拿去吧,以后你这个姬,便是姬夏的姬。这块佩玉鸣鸾,可以全权接管总督府任何产业。” 说完之后,俊美少年大步离开这座小院。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感受到姬风尘好像对他真的没有什么敌意。 既然如此,那便赌一把就是…… 姬夏走后。 黑衣青年捡起掉在雪中的玉佩,拿起来吹了又吹。擦干净之后小心翼翼的系在腰上。 随后他拍着安升的肩膀笑道:“看吧,你怕什么,我都说了咱们肯定不会死。” 安升沉默不语…… 比起死不死的,他更好奇姬风尘说的那句不是此界中人。 “你是怎么算到的……” 这位天玑星主心服口服,对着面前青年低声询问。 同为星主,他输了太多。 从一开始的推算帝星便已经输得裤衩子都不剩,差点就去了北方…… “我猜的啊。” 黑衣青年耸了耸肩。 他并没有算到任何东西。 这些东西,也不是他能算到的。 只不过他翻阅大陆志还有各种奇书发现了一个惊天巧合。 每到王朝末代,都会出现一个横推这方世间的人物。 并且他们的行为都十分奇怪,每一次都会打破这个世间的认知。给这个世间带来许多新奇的制度还有事物…… 其中最简单粗暴的,便是这位高家老祖…… 将无敌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位下凡童子,便是天京城那位无疑。 而记载的那场逐鹿大战,距今应该已经快五百年。 大昭当年国力鼎盛,但依旧撑不过四九命数。 最后一任天机阁阁主按照初代国师甘罗留下的旨意,将整个王朝命数分与楚王汉王。 想让他们破后而立。 但仍是摆脱不了灭国之运,杀出来一个高家…… 姬风尘好像找到了一个规律…… 这一代的破局之人,恐怕便是这位十八岁的总督大人。 他十分确信自己没有押错宝。 但是同时他又很奇怪。 为什么强如国师,还有这位老祖。 竟无一人称帝。 若是他们称帝,在那个时代,又哪里会有人阻止得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已经印证了心中最大胆的那个猜想。 自己身处的世界,并不是唯一。 光是这一点,还有远超凡人的胆略,他便已经超越了历任星主…… …… 姬夏府前—— “青梅姐,这里好生气派……” 跟随着青梅从南越城来的一众家丁和侍女看向眼前的巨大白玉照壁,生出一股仰止之感…… 照壁长达数丈,雕龙画凤,完全是按照皇家的规模打造。 不仅是外人,就连高沁初进府门时都不禁轻掩朱唇。 他的那些王叔,没有一个人的王府能按照这等规格打造照壁…… 无论任何人看到这座照壁都会惊叹一声。 当年那位王爷究竟是享受了多大荣宠…… 如今这位总督大人接手他的府邸,是不是陛下要传递什么信息呢? “小声一些,别让人笑话。” 青梅转头瞥了一眼,那小丫头便低头闭上了嘴巴。 已经挽着妇人发髻的青梅虽然脸上还略显稚嫩,但是行为与气势已经与当年那个少女完全沾不上边。 这些日子掌管镖局和酒楼,已经让她有些不怒自威的风范…… “青梅姑娘久等,驸马此刻就在堂中。” 就在此时,一名娉婷袅娜的女官从照壁后绕出。对着青梅众人引手而进。 这是高沁看到姬夏府上没有任何侍女,特意从宫里头给他挑选的。 打理府中事务是次要。 主要是以防他又饿了,跟着玉怜生去那些腌臜之地…… 而对于眼前女官一副主人姿态邀请他们入府,青梅明显有些不太开心。 这是她家少爷的府邸,明知道他们是老爷夫人派过来的。还以客人之礼相待,这不是明摆着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 “麻烦这位姐姐了。”这位青梅大管家却也不恼,甜甜一笑之后将头上玉簪取下。交到女官手中。 “待得见过少爷之后,妹妹定然会给姐姐安排一个好职位。” 闻言,女官微微瞪大双眼。饶有意味注视着这个南越城来的土包子。 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两女眼神交汇,一股寒意蔓延开来…… 青梅没有理会女官眼中的凌厉意味,她转过身来,带着一众南越城的家仆进入这座总督府。 她才不怕这些个后来的牛鬼蛇神。 她的身后是老爷和夫人,还有少爷。 虽然她初来乍到,但是她谁也不怕。 因为她明白,无论外面的风雨多大。 在这座府里始终只有一个主人…… 第374章 ——总督府青梅立威 “少爷……” 来到府中,青梅便看到坐在堂内若有所思的谪仙少年。 那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吗? 少年俊美如妖,此刻眉眼幽深的沉思模样更是令在场之人无不心醉。 那些个还没见过自家大少爷的小侍女们更是芳心暗动,不自觉撩了撩鬓角。心中期盼着日后在府里能与这位主子发生一些可歌可泣的故事…… “这一路上辛不辛苦?” 见到青梅到来。 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那位谪仙公子挑了挑眉。 也不知道青梅是怎么想的,挽了这么个露额头的发髻。以前多可爱…… “不辛苦的。”小侍女巧笑倩兮,一路上的舟车劳顿仿佛在此刻都瞬间烟消云散。 能见到自家少爷,这些路程又算什么呢? 她打量着眼前愈发成熟的少年,最后缓缓心疼埋怨道:“少爷瘦了。” “是吗?” 姬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你可要好好照顾我,不然回去我就跟娘告状,让她打死你。” 少年忍不住再次开起初见时的玩笑。 那时候的小丫头才是真的好玩,自己随便逗弄两句便吓得她六神无主…… “好!” 青梅大管家骄傲抬头:“我一定会把少爷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挽着妇人发髻的少女甜甜笑了起来。 闻言, 姬夏捏了捏她的琼鼻吭哧一声,随后对着高沁派来的女官吩咐道:“去将府上所有人都叫过来,认识认识你们的大管家。” “是……” 女官应声。 看到青梅和主子的亲昵模样,她们在府前的胜负好像已经分出…… …… 在做完这些以后,俊美公子再次扶额沉思。 那位总督府新晋大管家则是在他身后替他揉肩捶背起来…… 姬夏有点想不明白。 天机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一个组织? 大陆志上的记载只有只言片语,这个庞然大物在大昭彻底灭亡之后便消失在了人间。 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天枢星主姬风尘,还要扶持自己做皇帝。 姬夏觉得其中是不是有点阴谋之类的。 毕竟前朝遗民复国之类的故事,在这片土地上数不胜数。 但是心中对于姬风尘,他却没来由的相信此人忠诚。 帝星…… 自己真有那个命吗…… 少年微微抬头,他的目光渗透出这座总督府。 这座从前的亲王府邸离皇宫仅不到三里,一眼便能看到奉天大殿…… 不过半炷香时间,女官就已经将府上所有下人集结完毕。 全府大大小小三百多号下人此刻尽在场中。 但是那位年轻主子好像在思考一些什么事情,她们不敢打搅。只能立于堂下。 霜降时节,临近立冬,地处北方的京城已经不时便会飘雪。 雪絮可不管你的身份有多么显赫,它悄然降临在了这座总督府邸。 堂中少年暖炉伴侧,轻叩檀桌静静沉思…… 而堂下众人则立站风雪,任由头发变得花白也不敢擅自移步…… 因为他们的主子还未开口。 从赵府来的家丁侍女们更是冻得瑟瑟发抖。 但是在南越城之时,他们便被再三嘱咐过,这座天京大城最是讲究规矩二字。 所以更是不敢抬头…… 阿嚏——! 良久……一声喷嚏打破了这份寂静,姬夏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只见青梅和那名女官的目光瞬间凝聚,打喷嚏的那名厨子也被这两道目光被吓得赶紧以头抢地。 姬夏见状摆了摆手, “不好意思啊,刚刚想事情想得出神,没有注意。让大家着凉了。” 那名谪仙公子站起身来,埋怨似得看向青梅一眼。“你也不知道提醒提醒我。” “主子是贵人,想的都是大事,奴才们怎么能够打扰。受些风雪而已……” 青梅仿佛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她家少爷是什么人,想的肯定都是一些了不得的顶天大事。岂能让这些小事惊扰? 来之前云娘子早就再三调教好这些下人规矩。 但是没有想到这京城才秋尾就开始飘雪,让这些个从南越城来的家奴受了凉…… “每人发五十两银子,当做见面礼吧。” 见到这样子的青梅,贵公子明显有些惊讶。 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赵下阿梅。 这个小丫头,从前最是善良。怎么如今也变成这般模样了。 不过也好,今非昔比,规矩二字,总归还是要有的…… 想到此处,他再次笑了笑。对着众人吩咐:“这是青梅大管家,待会都到她那里领赏钱。以后本驸马不在府里,一切由她做主。” 说完,姬夏便起身离开正堂。 “是……” 少年背影缓缓消失在视线中。 但他身后仍旧响起整齐的奉命之声,府上原本的那些下人们,也开始用眼神在青梅与女官身上游离…… 他们倒是想要看看,这位新来的大管家是否能镇得住场子。以后也好方便站队。 她们一个是驸马的人,一个是公主的人。 虽说这是驸马的总督府,但是日后这两位主子,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毕竟那可是公主,是一只金凤凰…… “见过青梅大管家。”出乎意料的是,那女官竟然率先低头。巧笑倩兮的对着青梅示好。 “见过青梅大管家。” 见到“前任大管家”都站了队,众人自然是纷纷抢先问好。 “姐姐说的什么话,妹妹才刚来这府上。还有诸多不懂之事要请教姐姐呢。” 初来乍到的青梅大管家自然是喜笑颜开,主动上前抓住了女官手腕,亲昵得仿佛一对孪生姐妹一般。 “那是自然,妹妹还请随我来。府上库房在西苑处……” 女官也顺水推舟挽住青梅手臂。 青梅的手段她刚刚可是见识过的,而且驸马十分明显的说要站在谁那一边。 这些奴才们不懂。 她可是知道,自家公主对驸马爷到底是有多死心塌地。 到时候驸马不开心了,公主也就不开心。 公主不开心,自己可就要倒霉咯。 “多谢姐姐……” 二女挽着手臂有声有笑,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向西苑库房,仿佛进府的那些不快之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 “这就是权利二字吗?果真是容易让人沉沦啊……” 回到院中的姬夏嗅着凝神檀香,喃喃自语了一句。 自己如今还没正式受封总督呢,但是好像从内到外。 认识的不认识的,熟的不熟的…… 似乎都变了一个模样…… 第375章 ——圣旨降临总督府 青梅一行人到天京城的第三日。 寅时—— 一道来自皇宫的圣旨降临了总督府。 传旨的正是那位洛邑公主。 听到她的夫君即将受封,她愣是一夜未眠,在圣旨出来的第一时间便从传旨太监手里抢过。 亲自带着圣旨来到姬夏府上。 当然。 随之而来的还有代表着一品武将的麒麟衮冕。 “少爷,你穿上这身官服真是好看。就是感觉衣服有些老气了……” 青梅细心的整理好玉带,然后嘟着小嘴来了一句。 那谪仙公子换上朝服之后,虽然整个人庄严许多。 但是脸庞依旧稚嫩,太过年轻的脸庞似乎与这身麒麟衮冕格格不入。 一般能坐到这个位置的,大多已经都是不惑之年。 而他才弱冠未至…… “大胆!小小青梅,竟敢议论当朝一品大员!” “待本官归家南越奏明母上,定将你绳之以法,以棍击臀之!” 身穿麒麟衮冕的华服少年打起官腔,捋着下巴空空如也的胡须对犯下滔天大罪的小侍女厉声训斥。 小侍女赶忙求饶,眨巴着一双媚眼俯身行礼:“奴婢知错,请总督大人饶命。” “大人何须劳烦家中尊老,待得上朝归家,奴婢任由大人处置便是……” 这位大管家说着又朝少年脸上轻啄一记,再次惹得那总督大人大发雷霆!差点便当场掏棍击之…… 府门前,一众家丁侍女早已对着传旨鸾驾纷纷跪倒。 只等着自家主子换好衣服出来接旨了。 “允州姬夏何在?!” 见到从府中大步走出来的俊美少年,鸾驾上那名高贵少女眼前一亮。从袖中拿出她‘抢’来的圣旨。清了清嗓子对着心上人宣旨起来。 “允州姬夏何在?!” 俊美少年拱手,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姬夏接旨!” 高贵少女缓缓展开黄帛,银铃般的嗓音回荡府前…… “大齐皇帝诏:允州有子姬夏,文武双全,容貌俱佳,报国之心昭昭。大齐有此儿郎,朕心甚慰。” “宣姬夏今日入朝,特行封赏。” “钦此——!” 少女念完骄哼一声:“姬夏小儿,还不速速接旨?!” 姬夏白眼一翻,伸手便将少女从鸾驾上拉了下来,更不忘给她头上来一个锦州特产振一振夫纲。 “大胆,你这贼子竟敢对本宫不敬。左右何在,给本宫将这贼子拿下。” 那位洛邑公主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赶忙捂着额头呼唤左右。 但是跟随他而来的那群侍卫却识趣的没有一个出手。 他们十分清楚,待会真要是扰了这二位情调,怕是几个头都不够砍的…… “殿下息怒,下官这就好好给您道歉。” “哎呀——!你放开我……” 说着,那名俊美公子便搂住前来传旨之人的纤腰。踏步行上鸾驾…… “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不多时,那位公主殿下探出臻首,对着侍卫和宫女呵斥起来。 少女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想来那名总督大人应该是好好道歉了一番。 随着车轮缓缓转动,少女再次伏在心上人怀里。 “夏郎,待会父皇若是还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可不能像上次一样,丑死了。” 高沁想起上次姬夏缺失的牙齿就是一阵恼怒,埋怨她的父皇下手也太重了些…… “臣遵命。”谪仙少年抚摸着未婚妻子的臻首,抵着她的额头笑问道:“那座桂殿兰宫快要竣工了,不知公主殿下什么时候收拾好行囊?” 等到莫观被治好,然后那座宫殿完工。便是二人的大婚之日了。 姬夏不禁发自内心笑了起来。 终于是要熬出头咯…… 临近辰时,朝阳刺透天幕,映在少女粉嫩玉颜之上。 “呸,还远着呢……要娶公主哪有这么简单!” 少女脸上无比娇艳,或是被朝霞映染。啐了一口之后便不想再理会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焉坏人儿…… 但是没过多久,她便再次忍不住提醒起自家夫君。 “夏郎,日后可不许再跟怜生表哥厮混……” 想起上回的秦淮一事,小姑娘顿时来了脾气,扭住姬夏耳朵。“知道了吗?” “若是想那什么了,你就传唤墨兰她们……” 墨兰便是高沁安排给姬夏的那名管家女官。 管家是次要职位…… 以防主子鬼混才是真。 “冤枉啊殿下,臣与玉怜生那贼子不共戴天,早已割袍断义!” “若是让臣再看见他,非一剑将他砍死不可!” 想到那构陷自己的贼人玉怜生,这位驸马爷便悲愤交加。泪眼婆娑。 “我辈修行者,自当力争上游。” “在臣眼中,芙蓉白面不过带肉骷髅,美颜红妆,尽是杀人利器。” “可那肮脏龌龊的玉姓贼子,利用臣对他的信任,把臣出卖……” 谪仙少年每每想到此处便潸然泪下,兄弟的背叛以及肉体被花魁们无情摧残的感觉让他不堪回首。 他是这么的信任玉怜生。 高沁真是被气笑了,姬夏在说这些东西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甚至把手伸到了她的衣领里来。 哪有一点悔过模样…… “你……你……”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娇俏少女一巴掌拍在作恶大手之上,可是好像这番警告无济于事。那只大手还是突破层层阻碍,抓住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臣在跟殿下道歉啊。” “有……有你这么……道歉的吗?” “现在不就有了?” 鸾驾上不时传来雏凤轻鸣之声,惹得一众宫女面红耳赤。 终于,车轮碾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戛然而止。 车驾停在了皇宫门前。 “驸马,该入宫上殿了。” 车外传来宫女的声音,示意着姬夏今天还有重要之事要办。 “好。” “下次请你不要再拿胸来摸我的手了好吗?当公主了不起是吗?当公主就能为所欲为?” “我告诉你,我姬夏不是那种人。” 一道义正言辞的训斥之声从车内传来,侍女没有绷住。掩嘴轻笑起来,但是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驸马爷当真是有趣得紧…… 自小以来,只有自家殿下整治别人的份。 如今却是被这位年轻的总督大人吃得死死的……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哼——!” 身着麒麟衮服的少年冷哼一声从鸾驾内走出,从他脖子上的红印就知道刚刚他遭受了多少非人待遇。 但是天子脚下,他只能无奈咽下这口恶气。 整了整身上衮冕之后,华服少年吐出一口浊气。 他微微抬步,朝着还在侧门等候的文武百官缓缓走去…… 神姿天纵,弱冠掌权,怎是一个春风得意了得。 想来少年不过如此…… 第376章 ——吾皇万岁万万岁 “姬总督!” “姬总督果真是年少有为。这模样更是俊俏,怪不得能俘获公主芳心……” 身着麒麟衮服的少年郎刚刚入场,便被一众官员笑脸相迎。 姬夏还未入殿,也还未受封。 但是总督之名早就在京城流传许久。 如今见到身上的朝服,看来已是板上钉钉。 这等武将朝服,大齐目前只有三个人能穿,而他姬夏则是第四个…… 前几人无一不是封疆大吏,祁连北山这个雪州大总管的含金量最高。 就连玉昭这个天选之子,也是而立之年才穿上这身麒麟衮服…… 另一人则是在场的三公之一。 太尉大人…… “驸马待会上朝就跟在老夫身后吧,久闻大名,果真是龙章凤姿,一表人才。” 前头。 正在与太师严参交谈的太尉贺季淳转过头来,对着那谪仙少年面露微笑。 姬夏如今还未受封总督,所以他只能用驸马代替。 再者他也没必要去恭维这个后生小子。 但是转头的第一眼,贺季淳的目光就移不开了,眼中满是对这个少年的欣赏。 别的不说,光是这容貌,就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如今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见过太尉,太师大人。” 闻言,华服少年走上前来,对着二人抱拳见礼。 玉昭和祁连北山不在,能身穿麒麟衮服之人,也就那位贺太尉了。 身旁那只仙鹤,应该便是太师严参无疑。 二人身为文臣武将之首,在此等候他一个少年。 姬公子自然是不能没有礼貌。 “驸马有礼。”严参抚着胡须,对姬夏笑意盈盈:“久闻驸马文武双全,祝老大人给老朽的书信之中更是不吝夸赞,不知何时能得驸马墨宝一幅?” “太师言重,些许爱好,晚辈不敢班门弄斧。” 姬夏婉拒了这位太师大人的邀请,主要是他觉得。严参的心思太过深沉。 一见面就搬出祝卫启暗示。 这些朝堂站队之事,他可不想卷入斗争。 “那倒是可惜。”严参倒也不恼,微微一笑之后持着玉笏立在前方。对着身后众臣说道:“既然姬驸马已经到场,诸位同僚,上朝吧。” 随着严参话音落下,一众飞禽走兽纷纷列队。 一只仙鹤,两只麒麟在前。 迎着朝阳踏上了这座奉天金殿的茫茫玉阶…… …… “这老东西不是什么好鸟,以后离他远点。” 来到殿内之后,趁着远离严参。贺季淳悄悄拍了一下少年肩膀。 作为自己的下属,少年刚刚的表现令他十分满意。 “确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姬夏点了点头,严参一看就是老狐狸的面相。不然也坐不到这个位置。 但是对于贺季淳他也没有太多好感,正如他所说。能上这个殿里来的,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不过满堂禽兽罢了。 “哈哈,甚好,甚好……” 贺季淳哈哈大笑,惹得在场百官都纷纷侧目。 在严参身旁的吏部尚书对着他微声调笑道:“太师,看起来这位总督大人跟贺太尉比较投缘呢。” 比起刚刚姬夏的婉拒,此时姬贺二人更像是一对忘年之交。 “是吗?可能是年轻人比较喜欢打打杀杀吧,毕竟都是武将。” 严参不动声色,依旧是淡然模样。 贺季淳故意弄出这么大动静,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 这小子看起来就知道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一下就入了他贺季淳的阵营…… 懂的人自然懂。 看不懂的人,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他也不必在乎。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尖锐嗓音,空旷的大殿内瞬间寂静无比。 大齐皇帝缓缓走上金銮,众臣随即参拜。 “臣等参见吾皇,愿大齐万世。” 在这座大齐王朝,没有所谓的万岁万万岁,姬夏也跟着众臣参拜以后便被唤了平身。 高其治坐在龙椅上手指轻敲扶手,眼神目不转睛的盯着贺季淳身后少年。 与这殿下众人相比。 那少年果真是俊美得不似凡人,难怪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神魂颠倒…… 他摆了摆手,秉笔太监缓步出列。 “九五有诏,允州姬夏何在?” 秉笔太监从袖中拿出黄帛,对着堂下诸臣宣告。 “姬夏接旨。”一名身穿麒麟衮服的俊美少年站出身来,他双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准备接受这场天大恩典。 随即,宦侍对着文武百官念出这位总督大人的封赏圣旨。 “允州有子,名为姬夏。年轻有为,成立武堂一统江湖,实属少年英才是也。” “有此贤婿,朕心甚慰。”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赐姬夏从一品武堂总督职,总管天下武林,直隶御书房,还望爱卿勤加勉励。” 这封圣旨十分简短。 但是内藏的深意却是让人吃惊,直隶御书房。 那就是连这位太尉大人,也管不了姬夏…… 在分封之前的贤婿二字更是亲昵,丝毫没有提到剑庭。 这位符宝皇帝仿佛是要昭告天下,这是他们高家的女婿。而不是什么剑庭的剑子…… 皇权至上。 是朝廷一统了这个江湖。 “臣,接旨!”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地少年接过圣旨以后,恭敬的对金銮宝殿之上那位皇帝陛下再次磕头。 嘶——! 他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娶公主,当总督。 就连严参这位太师大人也对姬总督的脸皮自愧不如。 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让他拍龙屁可以。 但是公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拍这么夸张的龙屁,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万岁万万岁,那还是人能活的吗? 显然姬公子的话打破在场所有人的认知,将他们带到了一个新世界。 那位符宝皇帝更是错愕之后朗声大笑…… “贤婿之心,朕知晓了!” 高其治没有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小子竟然能这么不要脸。 但是不得不说…… 这句万岁万万岁。 确实是给他整爽了…… 而在看到符宝皇帝的反应之后。 许多大臣不动声色记下了这句羞耻言语。打算下次上奏表的时候自己也在末尾加上…… 恶心, 真是太恶心了! 大家都是读书人,你姬夏的想法怎么就这么多。 用来干一些为国为民的实事不好吗? 对于此等行为,大部分百官表示要进行强烈的道德谴责。 第377章 ——姬夏再见高天君 “驸马,平身吧。” “过几日朕要太庙祭天,到时候,你与沁儿可是主角。” “朕要在那一天,宣布你们的婚期。” 这位大齐皇帝十分开心,他做到了祖父显照皇帝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他要太庙祭祖,昭告先辈。 最重要的是…… 他要趁此机会,让皇祖将高氏血脉的气运转移到姬夏夫妇身上…… “谢陛下!” 那位总督大人闻言站起身来,脸上洋溢着满面春风。 如今业立,即将家成。 他又怎么能不开心。 下朝之后,无数官员将这位天京新贵围得水泄不通。 “姬总督,恭喜啊。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人生四大幸事,完成一半了……” 周围的恭维祝贺之声络绎不绝,这位新晋权贵也十分热情的一一回应。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太尉贺季淳更是主动提出,要送姬夏回家。 姬公子婉言谢绝, 但是拗不过这位三公太尉的再三邀请,只得上了他的马车,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驶出皇城。 马车上,作为主人的老者率先开口,打破了冷清氛围。 “听闻姬总督家中还有个妹子,好像名叫扶念,不知是否可曾婚配了啊?” 这位太尉大人的马车十分宽敞,里面甚至能摆上一方小桌。 他给姬夏倒上一杯热茶,顺势问出今日此行目的。 “是有个妹子,不过她顽劣得很,商户之女,不识规矩。还需调教一番。” 姬夏接过热茶,这老小子,看来早就把他盯上。连他家中有几个人都已经清清楚楚。 “总督说笑,老朽早就有所耳闻,赵姑娘乃是南越城城中有名的闺秀小姐。” 贺季淳话锋一转,“正巧,老朽家中有个不成器的孙子,名叫贺载经……” “现任兵部员外郎,老朽可是为他的婚事愁白了头啊……” 说着,贺季淳抓住了姬夏手腕。 “不知总督可否给我家那不成器的东西一个机会,让他与令妹见上一面?” …… “别吧,既然太尉大人你都说了,你那孙子是个不成器的东西,那就不用见了。” 谪仙公子放下茶杯,啧了一嘴。 也不知道是嫌弃这茶,还是真觉得那位兵部员外郎不太争气。 或许都有吧…… “这……这……” 贺季淳显然没有想到,姬夏竟然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自己说自己孙子不成器,那是自谦,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二十岁的五品兵部员外郎,日后板上钉钉的尚书,还真不成器了不成? 但是话又说回来,面前这位总督大人好像还真能看不起他…… 十八岁的从一品封疆大吏,如此成就,也只有前朝国师甘罗能够压上一头了。 “肚子有点饿,下官先去吃点东西垫一垫。”谪仙少年没有再给这个老登任何说话的机会,他叫住了车夫。 “太尉大人您且慢走。” 下车之前,姬公子还是十分有礼貌的行了一礼。 车夫看了身后的贺季淳,似乎是在询问是否要在此等候。 可那位太尉大人只是摆了摆手,让他继续赶车…… 说实话,贺季淳有些羞恼。 在京城受到恭维习惯了,就算是遇到死对头严参,他们也已经习惯性对着对方友好问候。生活中更是从没撕破脸皮。 今天这个主,不知是真的愣头青,还是有恃无恐。 一下子让他没缓过神来。 看来这位年轻总督,好像并不想这么快就站队。 不过他迟早有一天会想通的…… 在这天京,只有盘根错节,你才会高枕无忧。 要么你就像高家一样,凌驾于所有家族头上…… 随着马车缓缓离开,姬夏也坐到了路边小摊上。 对于贺季淳的联姻想法,他并不感冒。 且不说这京城的水有多深,他觉得元正这个妹夫还是挺不错的。 就是可惜,他好像不太看得上自家妹妹。反而对自己很感兴趣…… 每次一回到南越,最热情的就是他元正。 姬夏回家屁股都没坐热乎,元家的请帖就到府门来了。 “这……这位小大人,您要吃些什么呢?” 耳边传来小摊老板的声音,他似乎有些胆怯。 身在天京做生意,他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门道的。刚刚那辆双马辇车,可是三品大员和公侯以上才有资格乘坐。 这位小公子身上的衮服更是骇人。 老虎不像老虎,夔牛不像夔牛。 倒是像一只麒麟…… 可不管是夔牛还是麒麟,都是跺跺脚就能让这片土地抖三抖的人物。 这等贵胄,看来是刚下早朝。 要知道,能够上朝的。最少也得是五品京官…… 如此年纪轻轻就能上朝面圣,家世实在了不得…… 老板此时心中闪过一万个想法,都是想着怎么伺候好这位爷的。 不然人家一个不高兴,掀了你的摊子你还得磕头赔罪…… “别紧张别紧张,你们这什么最出名啊?” 见到老板战战兢兢的模样,年轻贵胄赶忙摆了摆手,示意他放松些。 姬夏奇了怪了。 自己看起来像什么很难搞的人吗? 他很随和的好吧。 听到少年的和善语气,老板这才放松些许,讪讪赔笑:“回大人的话,炒肝。” “来一份吧。” 年轻权贵语气温和,一锭二十两官银不小心落在桌上。瞬间砸得摊主头昏脑涨…… 正在替母亲蒸着馒头的少女更是忍不住偷偷侧目,明明是立冬时节,但那一汪秋水却好像已经满含春色……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摊主自然没有想到,这位大人一出手就是这么大方。 这二十两,足够他干两个半月了。 很快…… 一碗大满贯炒肝便端到了年轻权贵面前,少女亲自送上一笼包子的同时,还不忘贴心的提醒他不要烫到。 “多谢姑娘。” 见此情形, 那俊美如神仙下凡的俊美少年展颜一笑,冰雪瞬间消融。 少女紧张得手足无措,连替母亲抬起蒸笼时都愣神了好几次。似乎是还没有从那少年的笑容中走出来…… 他也实在是太好看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人儿…… 少女觉得,若是这位大人能够看上自己。 就算是当他第一百零八房小妾,她也是愿意的…… “死丫头,在想什么?还不快招呼客人!” 妇人一指顶在少女额头之上,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只得放下那位公子,转身替父母忙着摊子上的琐事。 但是眼神仍旧时不时瞟上那少年一眼…… 想必她这一生再也忘不掉今日所见…… 谪仙少年似乎已经习惯这种目光。 有一说一,他其实挺喜欢人家馋他,但是又得不到他的感觉。 姬公子平生所好不多,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 便是其二…… 反差嘛,谁不爱。 姬夏端起炒肝喝了一口,就着包子正打算开吃。 一道声音却打断了他…… “年轻人,炒肝可不是你这么吃的。” 一道身穿黑袍的青年身影坐在了少年对面…… 第378章 ——父慈子孝姬剑仙 黑袍青年自来熟一般坐了下来,他径直坐在少年对面。 “老板,来碗炒肝。再来一笼包子。” “他给钱。” 看着少年面前的食物,青年点了份一模一样的。顺便把账也记在了少年身上。 那年轻权贵倒也不恼,而是乐呵呵询问起来。 “是吗?那要怎么吃呢?” 看着面前青年,姬夏感觉有些眼熟。 但是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看着嗷。”随着老板端上炒肝和包子,青年笑了笑,开始示范起正确吃法。 “你要这么吃……” 黑袍青年端起碗筷,顺着碗边吸溜起来。 姬夏也学着他的模样,端起大碗就是一阵吸溜。 果然! 风味马上变得不一样起来! 碗边的糊糊没有那股灼热之感,入喉温和。 “呃——啊~” 谪仙少年不禁吐出一口雾气。 大冬天里,能够吃上这么一碗热乎乎的炒肝,真是再舒服不过了…… 但是他心中的美食榜首,依旧是潇湘州那座小城里的煎鱼。 “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啊?” 姬夏总觉得眼前男子有一股子莫名亲切之感,他趁着无聊顺势打开话题。 “嗯……” 男子沉思片刻,给出了一个更亲切的答案。 他拍了拍姬夏肩膀,看着少年眼睛无比认真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你爹。” 随着青年话毕。 场面瞬间变得针落可闻…… 就连一众食客也忍不住纷纷侧目,想要看起热闹来。 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看起来身份就不简单。 莫非是有什么旧怨不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是人家爹。攻击性不亚于往人头上扣了屎盆子还叫人家吃下去…… 果然, 那和善的年轻权贵嗤笑一声放下手中碗筷。 他微微眯眼,面上虽然毫无波澜。但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见此情形,小摊老板大呼无妄之灾。 这两人刚刚还有说有笑的,这黑袍青年怎么突然说变脸就变脸。 不过看到二人穿着。 酝酿一番之后老板只得当做没看见。 他不敢轻易上前调和,毕竟自己一家子人都在这呢。 若是什么都不管,顶多被砸烂几张桌子。 他不心疼,毕竟那二十两都够买上几百张了。 他更害怕。 要是得罪这两位爷,怕是脚下两条腿都保不住…… …… 姬夏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陌生青年,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之后缓缓说道:“你好像有些没礼貌了……” 俊美如妖的谪仙公子掏出手帕,他擦了擦嘴角。 姬夏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 自己请他吃饭,他反手来一句我是你爹。 这谁受得了?! 反正他受不了…… “我一直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我万一真是你爹呢?” 被姬夏说自己没有礼貌,高天君明显也好像接受不了。 他怎么能这么误会自己…… “呵!” 姬夏也不再打算跟男子纠缠,鱼龙舞悄然发动。 不管是哪一家派出来试探自己的,今天都别想善了…… 怎么回事?! 鱼龙舞怎么完全被封禁在体内了…… 但是很快他又发现,自己体内的真气竟然完全运转不了。 就连逆行鱼龙舞也没办法摆脱束缚! 少年瞪大眼睛。 眼前青年看起来也不过大他四五岁左右,怎么会比他强这么多! 最少也得是问天境的佼佼者级别…… “怎么了?还想跟你爹发火不成?” 黑袍青年一手端着大碗吸溜,一手按住姬夏肩膀。仿佛少年的全力挣扎在他眼里就像是蚍蜉撼树…… “你到底是谁?” 姬夏从未体会过如此无力之感…… 他的任何反抗在这只大手面前仿佛都像是笑话一般。 姬夏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还要说几次?我真是你爹。” 而面对少年的再三质问,黑袍青年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闻言, 那谪仙公子也放出话来:“有种放我走,今天算你狠!要不是昨晚没睡好,加上今早没吃早餐。本公子绝对给你隔夜饭都打出来。” 笃——!!! 一个锦州特产狠狠落在少年头上。 “你在谁面前自称老子呢?” 听到此话的高天君顿感有趣。 有一说一,还是跟姬夏说话好玩。 嘶——! 谪仙公子倒吸一口凉气…… 痛,太痛了——! 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传来。 姬夏感觉到自己天灵盖都要被这记脑瓜崩敲碎了。 “咣当——!” 谪仙少年捂着额头翻滚倒地,直接昏迷不醒。头上冕旒更是掉落桌前,端是一个狼狈不堪…… 而青年好像并没有被影响到食欲,他吃下最后一个包子。 “账算在他头上啊。” 随即,黑袍青年站起身来,再次跟那老板提醒了一句。 老板不敢搭话,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 这结不结账的事情要紧吗?他哪里敢问这位爷要钱…… 现在最重要的是,躺在地上那位爷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 要他说,这些个公子爷的小身骨也是娇贵得紧。 他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被脑瓜崩给打晕的人…… 这不是闹吗?! 待得那黑袍青年走后,老板赶忙让妻女看好摊位,然后自己抱着桌上帽子跑去报官。 他心中叫苦不迭,本以为今天是个好日子。 这下完了,要是那公子的家人追究下来。看自己一个不顺眼,自己以后也别想在天京城混了…… 想到此处,中年人再次‘唉’了一声之后加快脚步前往衙门…… 而那行凶的黑袍男子,走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高天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他来找姬夏是干什么来着? 自己好像是有一些话要跟他说的…… “是什么呢?” 青年再次苦思冥想。 良久之后…… 他好像仍然没有想起来。 “看来睡觉太多,真的会让人容易忘记东西。” “算了,我的。” 最后,那黑袍青年选择不再纠结。 在批评了自己一番之后再次抬起脚步,朝着那深宫金殿行去…… …… 天京府衙—— 一名前来报案的男子跪在堂下,跟那位府尹大人诉说着案情…… “你是说,有人在你摊位上吃炒肝的时候,被别人一个脑瓜崩打得昏迷不醒?” 那位府尹大人笑了,他是真的没有绷住。 啪! 他惊堂木一拍。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找个差役上门讨汤药费不就好了?这也要告到衙门来?” “来人啊,先给本官落他二十大板!” 他是真的怒了,今天是那位总督大人走马上任的日子。 自己还想着要早些登门拜访呢。 没有想到,竟然遇到这么个让人一言难尽的家伙。 要是什么鸡飞狗跳的小事都往衙门里报,他这个府尹岂不是分成八瓣都不够用? 那个能被人一记脑瓜崩打晕的年轻人更是难评。 看来是要整治一下京城里那些不良读物了。 年纪轻轻的, 身体怎么能虚到这种地步…… 第379章 ——大总管玉昭破防 就在衙役准备行刑的时候,那中年男子拿出怀中一直抱着的冕旒。 这是他留的一个小心思。 自己不认识这顶帽子,府尹大人总该认识吧? “等等!” 方敬看到男子拿出的冕旒大惊,赶忙让差役住手。 这位京都府尹亲自走下堂来,他打量男子手中物件。 大齐王朝的官员冕服制度十分森严,一到九品皆是有它规格所在。 眼前这方冕旒,能戴的人在整个京城不过一手之数。 而且这方冕旒还特别的新,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一位了…… 除了那位驸马爷,还有谁人? 而且听闻他是江湖出身,这些江湖人士惹是生非的能力又堪称一绝。 不过这位驸马爷也太嚣张了,打完人之后还让人带着冕旒前来报案。 也好,正愁没机会抱上这条大腿呢…… “这是那个打人男子的?” 方敬对着前来报案的小贩厉声质问。 既然已经确定了姬夏的身份,接下来就是例行审问,然后结案找替罪羊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赔个汤药费就好了。 但是方敬又想到了一个可能…… 会不会是那位总督大人,想看看自己是什么表现? 毕竟自己虽然官不大,但也治理着这方京都。以后要是有事相求什么的也方便…… 不得不说,这位府尹大人的想象力还是十分丰富的。 但是那中年男子的回答却是让他当场跳了起来。 只见男子哆哆嗦嗦答道:“不……不是,这是那名被打的公子的……” “什么?!” “你再说一遍?!” 这位知府大人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一瞬间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这顶冕旒的主人,被人打了? 那位驸马爷是什么人? 从前的剑庭剑子,听说还是悟道境第一人。 他能被人一个脑瓜崩给打晕了?! 方敬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老板在撒谎。 但是这一品大员的官帽又实实在在做不得假…… “对,这就是那位公子的。那位公子长得可好看,像天上的神仙一样……” 老板看到府尹反应这么大,顿时再次肯定了自己心中想法。 那位公子爷果真是天京城里边的重要人物。 他慌忙跪地磕起头来…… “府尹老爷明鉴,小人第一时间便来报案了。到时候老爷可要为小人做主。” 摊贩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同时,又不禁暗自庆幸。 还好自己急中生智,将这官帽带了过来。 事情已经上报到官府,接下来的事情,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可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最担心的便是连累自家。 现如今总算是有了保障,若是那位公子家里追查下来,也有府尹大人帮忙为自己作证…… “人在何处,人在何处?!”听到小贩的描述,这位府尹大人面如死灰,焦急询问起来。 堂堂当朝总督,公主驸马,如今在京城遇害。 此事若不给出一个交代,怕是大半辈子才爬上来的府尹之位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这么大的事情,他的恩师估计也不敢保他。 男子老实回答:“小的来衙门之前,那位公子还在小的摊上。” “快……快……快带本府前去!”这位京兆府尹此时已经顾不得父母官的威仪,点上衙门中的所有捕快,架起男子就往案发之地赶去。 …… 来到现场,看到那倒地少年身上的公卿衮服,方敬差点没吓得晕死过去。 他赶忙疏散人群,然后封锁起现场。 “行凶者的样子你看清楚了吗?” 方敬眉头紧锁,对着报案的摊主再次质问。 “小……小人记不得他的脸了,但是记得他身穿一袭黑袍。” 小贩努力回想着那行凶男子的模样,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唯一还有印象的,便是青年身上的那袭黑底大袍。 “黑色长袍?”方敬喃喃呓语之后再次询问:“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小人不知……应……该是那个方向……” 摊贩指向正阳街。 …… 方敬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将总督大人送回府邸。” “把马牵来,本官要进宫面圣一趟。” 如果他猜得没错,应该是那位老神仙出手了。 皇族家事,他可不敢插手…… “大人,那小人这里……” 摊贩小心翼翼的询问着这位知府大人该怎么做。 方敬翻身上马,冷哼一声然后警告道:“该做你的生意就做,不该说的话你就闭嘴。”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如释重负的小贩对着妻女大松一口气。 还好此事没有牵扯到他们家。 但是经过这件事之后,他也决定带着她们娘俩回老家了…… 这天京城贵人也实在太多了些。 稍微沾染上一点因果,可能就会让他们这一大家子顷刻间万劫不复。 这天杀的世道。 十几年前本来就是在老家被地主逼得活不下去,才来到这天京城的。 没想到这偌大的帝都,竟是没有一处能够好好安放他们这些升斗小民。 税重多贫户,农饥足旱田。 他们只不过想安安静静过日子罢了…… 真的有这么难吗? …… 答案是—— 很难。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别说平民百姓,就算是那些顶天贵胄家里。父子不睦,鸡飞狗跳也是常有之事…… 金陵城—— 玉府—— “玉将军,你让你爹我说你什么好呢?” 玉昭苦口婆心的对着眼前高大青年哀求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老是把人家公用的东西带回家里来。这也太自私了,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啊?” 这位锦州大总管痛苦的闭上眼睛。 就说当初不该送玉怜生去边关,那地方什么成份他还不了解? 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唯一能接触到女人的机会便是逛窑子。 这下眼光出问题了吧? 好好的大家闺秀不要,又从扬州牵了一匹瘦马回来。 还说什么她是真爱,还为了她来求自己,让自己想办法把她那个犯错事的爹从塞北捞回来。 玉昭实在是顶不住了…… 第380章 ——父子交谈传家事 对于玉怜生的请求,玉昭其实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太想同意的。 自己这个儿子怎么就这么蠢! 那个叫什么鱼幼薇的,明显就是在利用他。 跟姬夏那贼小子学了这么久,怎么愣是一点聪明劲都没学会…… “你娘在京城给你物色了几家女子,你看看中不中意。” 恨铁不成钢的中年男子叹气一声,说出高幽正在联系的那几家望族…… “你到底帮不帮?”年轻将军淡然打断了父亲的话。 可能是这位父亲从小在儿子这里就没有什么威严。 在高幽面前总是低声下气的少年将军,此刻竟然有些不耐烦起来。 “你都开口了,我能说不帮吗?” 玉昭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玉怜生先不要激动。 他指向府门,“但是你也知道,这等女子,始终是不可能迈过这道门槛的。” “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这上面的吧。” 被自家儿子顶撞的高大男人也不羞恼,淡淡抿了一口茶水之后拿出一封书信。 上面写着高幽在京城给自己物色的各家未来儿媳。 “慢慢想,不要着急。” “毕竟是终身大事,不要觉得人家好看就行。” “要是选错媳妇,可是会家宅不宁的。不信你看你爹我……” 这位锦州大总管说完起身拍了拍屁股。 他对于那个叫什么鱼幼薇女子的其实完全不感兴趣,也懒得计较追究什么。 毕竟年轻人喜新厌旧实在是太快了,那个柳依依,如今连个身影都见不到了。 他主要还是觉得,鱼幼薇有点太不把玉怜生当人看了一些…… “知道了爹……” 待得玉昭要走到门口之后,那年轻将军才缓缓应了他的话语。 对于鱼幼薇的身份之类,其实玉怜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玉昭和高幽的相处让他感觉十分不愉快。 他对于这些政治联姻莫名排斥。 “知道就好,走啦……” 高大男子笑了笑,玉怜生好像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 至少现在比以前有礼貌多了…… …… “爹?您怎么在这里!” 金陵城的一座玉家外宅内,鱼幼薇看着多年未见的父亲恍如隔世。 他知道玉怜生去求了玉昭,但是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看来那位大总管,好像对他们的事情早已了如指掌…… “数十天前,锦州大总管玉昭亲自要人……” 鱼父颤抖着双手抚摸起鱼幼薇的脸颊,一行热泪从深陷无神的眼窝中缓缓流下。 边关的多年劳作让他的双手变得枯老粗糙。 但比起身体上的折磨,他看向女儿时更是心如刀绞。 他知道,鱼幼薇这些年一定受了很多苦…… “爹……” 女子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瘦弱男人怀中。 “是爹的错,是爹的错……” 鱼慎心疼抱住女儿,哽咽自责道:“当初若不是爹鬼迷心窍,咱们家也不会变成这样。” 想到自己相继死亡的妻儿,鱼慎无比懊悔。 他上任初时,也想做一名为百姓谋福祉的清官、好官。 但是身边的恭维和欲望,让他渐渐迷失了自我…… 直到那方枷锁扣在了自己身上,鱼慎才瞬间清醒过来。 他锒铛入狱。 妻女被相继带走,定罪后充入教坊司,儿子也在路上为了给他争一口吃食。被人打成重伤。 最后流放途中无药可医,染上风寒活活病死…… 他已经家破人亡,只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每日劳作,以苟活在边关。 鱼慎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打算在无尽的悔恨中了此残生。 但是没有想到,在某天夜里,自己突然被监工叫醒。 迷迷糊糊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他躺在了一辆马车上,给他治伤的人说,他们是锦州来的。 来自那座玉府…… 可想而知,鱼幼薇从当年那般天真烂漫走到这一步。得见识过多少腌臜事情,经历过多少不得而知的苦难…… “玉将军待你可好?” 父女分离,鱼慎紧紧握着鱼幼薇的手腕。想了解她近况如何…… 但是随即他又眼神黯淡下去。 还未被流放罢免之时,这位小将军的事迹他早就听过。 自己这不是在揭女儿伤疤吗? “将军待女儿极好,父亲莫要悲伤。应当先调养好身子才是……” 鱼幼薇看着瘦骨嶙峋的父亲,眼泪再次止不住吧嗒吧嗒掉落下来。 父女二人劫后重逢,再次相拥而泣。 “骨肉至亲,久别重逢的戏码确实是十分感人……”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却是打断了他们。 “但是,容我打断一下,我想问你们一些问题。” 一名与玉怜生身形相似的高大男子走进院中,对着鱼家父女二人微微一笑。 玉昭也不想打断他们,但是看这模样。 这对父女怕是天黑都倾诉不完。 鱼慎没有见过玉家父子,但是男子身上那股冲天贵气已经让他感受到了来人身份的不简单……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鱼幼薇已经悄然跪下。 “民女鱼幼薇,见过玉总管。” 见到这个跟玉怜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人,女子又怎么会猜不出他的身份。 她赶忙擦拭眼角泪水,“玉总管大恩大德,民女没齿难忘……” “民女?” 听到从鱼幼薇嘴里蹦出这两个字,玉昭觉得有点好笑。 他玩味笑问:“这十里秦淮,还有民女来的?” 看着跪地的父女二人,那位大总管毫不掩饰的讥讽起来。 鱼家父女闻言面色顿时难看,但是这位大总管的气势又让他们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奴婢鱼幼薇,见过玉总管。” 绝美女子换了一个称呼。 闻言,身旁鱼慎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奴婢…… 这两个字,竟是有一天因为自己而落到了女儿身上吗? 他无比痛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这就对了。” 见到鱼幼薇搞清楚了自己的定位,玉昭也不再废话。 他从袖中丢出一个小瓶,然后对着鱼幼薇命令道:“喝了它。” “是……” 鱼幼薇没有丝毫废话,拔起塞子一饮而尽。 “幼薇!!!” 鱼慎想要起身抢夺,却是已经为时已晚。 “你就不怕是毒药?”玉昭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得不承认,他好像有些欣赏这个叫做鱼幼薇的女子了。 贵气男子坐了下来,捏住女子下巴。 端详一番后,他评价道:“果然有几分姿色,看来我儿的审美是越来越好了。但就是脑子单纯了些,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鱼幼薇面无表情,她没有去解释什么。 残花败柳之身还能遇到玉怜生。心上人又对自己这般好,她已经死而无憾。 “奴婢能够得将军怜爱,已是大幸。” “总管能够让父亲归家,大恩大德,幼薇就算是死,也会念得总管的好。” 她也从未想过得到玉家人的认可。 “倒是个会说话的,怪不得他会为你神魂颠倒,求到本总管头上来啊……” 玉昭啧啧赞叹。 这十里秦淮出来的女子就是不一样。 说话都这么让人舒服…… “放心吧,不是什么毒药。” “我只是不想让玉家的长子,出生在你这等心思缜密之人的肚子里而已。” 玉昭放开了鱼幼薇。 其实这一趟他并不想来。 但是说实话,要是真有这么一天。 确实挺膈应人的…… 第381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玉昭的话语之中没有任何波澜。 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仿佛天经地义。 因为眼前这对父女,也不值得他浪费任何心思。 他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起身离开了这方小院。 玉昭走后,鱼慎仍是趴在地上没有起来…… 他的女儿,应该是大家闺秀,应该让人明媒正娶回去,做一家贤妻相夫教子才是。 如今却沦为一个连生子都没有资格的下贱奴仆…… “爹,玉总管走了,快起来吧。” 鱼幼薇不知道父亲心中想法,站起身来就要将鱼慎搀扶。 但那瘦弱男子巍然不动…… “幼薇,是爹害苦你了。爹该死。” 鱼慎不停扇着自己的巴掌。 “爹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又是在干什么?莫非是要折煞女儿不成?” 鱼幼薇使出浑身力气,这才将鱼慎缓缓扶起。 “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重要的是,爹您先养好身子。” 鱼幼薇不知道该怎么怪鱼慎,初时她当真是恨透了这个父亲。 恨他为什么要做一个贪官,为什么害得全家陪他一起流放。 但是母亲死前的那番话语,还有她这些年来她所经历的那些事情。世间身不由己之事何其多也,她早已不再恨眼前这个男人。 而且每当幼时疼爱一幕幕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全都是父亲在偏袒着她的回忆。 她愈发恨不起来。 “女儿打听过了,堂祖爷爷那一支有个孩子。名叫鱼承志,今年九岁,父母走商客死异乡。” “族里说可以过继给您,让您有个养老送终之人……” 女子轻声说着她为父亲安排好的一切,自己终究是个女儿身。 大哥早亡,膝下无子。 养老送终,披麻戴孝一事,还是要有个男子来做才行。 所以鱼幼薇以鱼慎的名义给祠堂捐了六百两,把那孩子要了过来。 初时鱼家是怎么都不愿意的,认为她的钱都是脏钱,侮辱门风。 最后还是借了玉怜生的面,才得以平息此事…… 她欠他的,估摸着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那……那你呢?” 鱼慎没有想到鱼幼薇已经安排得这般周全,他微微有些惊讶…… “我?”绝美女子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她闭上秋水双眸。 “幼薇自从踏入这座院门的第一刻起,就已经是玉将军的人了。” “这座宅院,日后就是幼薇的家……” 鱼幼薇眉眼含笑。 这个归宿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再好不过。 她不敢奢求其他…… …… 金陵城—— 玉府—— “想好了吗?” 玉怜生已经在堂中坐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玉昭回来还看到他在发呆。 作为父亲的他拍了拍玉怜生的肩膀,“没想好就慢慢想,先去吃饭吧。” 玉怜生闻言回头,又指了指上面的名字。 “想好了。” “吏部侍郎家的。” 玉昭拿起来看了看,良久之后他满意点头。 “这女娃子可以,他爹确实是个温和性子。二十几年前在天京上学的时候,他从没跟着我们欺男霸女招摇过市……” “就是有点可惜,她还有一年半才及笄。” 对于这家人的品行,玉总管表示高度赞赏。 但是对于未来儿媳的年龄,他有点意见。 自从高幽离开之后他连个拌嘴的人都没有,就等着玉怜生成亲生子,在家含饴弄孙呢。 结果玉怜生挑了个年龄最小的…… 大齐王朝,一般女子未及笄就出嫁是十分少见的,更别说是他们这些名门望族。 “玉将军,你是不是故意的?” 玉怜生大方承认,“是啊,反正不都一样吗?” 对于他来说,确实都一样。 他又没在京城上过学,连那些女子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娶谁还都不一样? “行吧。” 玉昭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吃饭,吃完饭自己写封信给你娘。让她挑个好日子去行聘就行。” “不吃了,我要出去一趟。” 玉怜生收起书信,一把塞进玉昭手里。 鱼幼薇初来乍到,没他在身边怎么行…… “又去找那个什么鱼幼薇是吧?” 男人看破自家儿子的心思,他将玉怜生按了下来,“今天人家父女重逢,你就别去打扰人家了。” “嗯?” 玉怜生用奇怪的眼神看向玉昭。 “看什么看,吃饭。” 玉昭一巴掌拍在了玉怜生脑袋上,但是玉怜生毫无反应。 “爹,谢谢。” 高大青年是真的有些感动,自己这个爹。从小到大,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他几乎就没有拒绝过。 “当爹是这样的。” “如果实在过意不去的话,下辈子你当爹也行。” 中年男人依旧没个正经,一句话便让感动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许是他这一生无忧无虑习惯了。 不是很喜欢心头酸涩的感觉…… …… 与此同时, 天京—— 距离姬夏被那神秘男子打晕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 京都府尹方敬也在入宫之后得到了一个答案。 “该审的案你就好好审,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要继续再问……” 这是那位符宝皇帝的原话…… “少爷,你怎么今天又没吃饭啊?” 青梅来到院中,少年依旧保持着早上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自从姬夏醒过来之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就算是叫人去请了婆子前来驱邪也没有任何作用。 府上这几天都因为这件事情闹得人心惶惶,越传越玄乎,甚至都有丫鬟说自己起夜碰见鬼了…… “唉……” 青梅收拾好分毫未动的旧餐具,然后叫来司香续引。 “洛邑公主到——!”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府中未来主母莅临的消息…… 而那少年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原本如同死尸一般的身体忽而坐了起来,将青梅和司香侍女吓了一跳。 “夏郎!” 不多时,一名高贵娇艳的少女出现在庭院中。 青梅等人十分知趣的问安之后便缓缓退下。 “听说你前两日受了伤,到底是谁干的?你快与沁儿说,回去沁儿让父皇把他头给砍了来帮你出气……” 少女陪坐少年身侧,她气势汹汹,一副势要为情郎讨回公道的青天模样。 这几日她一直在皇祖母那里伴驾。 今早得知此事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姬夏的总督府…… “沁儿,你再靠近一些。” 谪仙少年对于这位公主殿下要帮他出气的话语充耳不闻。 他拉着少女柔荑,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姬夏自从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身上有一根恰似真气的丝线。 它一直在脑海中若隐若现,好像另一头在连接着什么的样子…… 少年这几天被这条虚线搞得抓耳挠腮。 端是一个寝食难安…… 他以真气渡去,又发现真气对这条丝线毫无作用。 如今他终于找到了线头的另一端…… 第382章 ——姬风尘布阵显星 “夏郎,你干嘛呀哎哟!” 姬夏忽然将少女揽入怀中,一双大手解开纽扣,往她怀中摸索起来。 “住……住手啊夏郎,还在院子里呢……” 少女死死抓住衣领,可她哪里是那剑仙大人对手。 不过片刻,高沁便被心上人剥成了半只白羊…… “夏郎,沁儿去把墨兰唤来服侍你可好?不……不行的……” 这位雍容华贵的公主殿下此刻面红如血,声若蚊蝇。 但是那谪仙公子依旧没有理会她,自顾自继续做着该做的事情。 “奇怪了,到底在哪啊?!” 良久之后,姬夏放开了怀中少女。 他将高沁身上都寻了个遍,但是那根丝线依旧是没有寻到源头。 他很确定就在高沁身上…… 那个玩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少年郎百思不得其解,最近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情更是让他烦躁…… “我去把墨兰她们叫过来吧,咱们还没成亲呢。母后说不可以……” 一道温软娇躯覆压在姬夏身后。 心上人这般迷恋自己,又在关键时候控制住了,这位殿下显然还是十分开心的。 但是总不能让他憋坏了…… “谢谢你,但是最近不是很好女色,请你穿好衣服。矜持一点,不要用污言秽语挑逗本官。” 谪仙少年面不改色,将散落在地的衣物丢到少女身旁。 随后姬夏站起身来,再次十分有礼貌的请求嘱咐道:“你这身衣服很难解,下次请你不要穿了。” “你怎么不去死啊姬夏!” 听到如此话语,正在羞怯穿起衣服的那位公主殿下真是被气笑了。 自己一进来话都没说,就被一个劲的扒衣服。 现在他还跟你来一句不好女色…… 高沁十分生气,抄起桌上烛台就要给那还在认真沉思的少年头上来一记。 但是那烛台又在半空中被定住了。 少年郎认真沉思的模样又让高沁再次陷入其中…… 他怎么就这般好看…… “哼——!” 最终,无边的羞恼化作一声娇哼…… 俊美如妖的少年公子走出屋檐。 庭院内小雪纷飞。 如此美景,佳人伴侧。绿蚁新酒,红泥小炉。当真是惬意无比。 但是那院子里的少年似乎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享受。 他离开了这座小院…… 不弄清楚这条丝线的来路,姬夏觉得自己是真的是会被折磨到疯掉……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着了。 …… 京城—— 武堂总部—— 武堂成立之后,大齐皇帝让户部尚书在外城批了一块地,又指派工部侍郎亲自监工。 在两部大佬的亲力亲为下,不出两个月。占地数十亩的武堂拔地而起…… 不过那位总督大人,却是第一次来到自己的办公之地。 平日里,武堂所有事务都是二把手姬风尘在操持… “你是说,本剑子身上这道气息,应该是气运一类的东西?” 听到姬风尘的回答,姬夏微微皱眉。 你要是换作以前,这些东西他肯定嗤之以鼻。 但是没办法,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姬公子就不再是那个坚定不移的无神论者了。 别说什么气运了,你说这世界上有鬼他都相信…… 毕竟自己人都穿过来了,还搁这唯物主义,显然有点侮辱智商,不太尊重人了。 “是!若是臣没有猜错的话,陛下身上的这个东西。就是气运……” 黑衣青年十分肯定回答着姬夏的问题。 “气运这个东西,天机阁早有记载。若是陛下不信,臣可以布置大阵。让它由虚化实……” 看到姬夏摸着下巴深思的样子,青年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当即就想表现一波。 “哦?由虚化实?” 姬夏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这天机阁,看来还真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是的,陛下。那……臣这就去准备?” 见到姬夏点了点头,姬风尘转身离开…… “等等!” 谪仙少年叫住了他。 他总觉得姬风尘老是这么大胆有些不妥,毕竟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情。 “陛下还有何吩咐。”黑衣青年停步回头,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 贵气冲天的少年托住下巴。 他看着眼前这位天枢星主,十分郑重说道:“隔墙有耳,当心你人头落地。” “还有!” “朕是大齐的驸马,是大齐的子民。朕对待大齐永远忠诚,以后不要在朕面前提到陛下二字!” 姬风尘:“……” “好了,去准备东西吧。” 在一番严厉的警告和批评之后,姬夏摆了摆手。 看着姬风尘远去的背影,他坐在了这个总督大位之上…… 朝堂下望去,大殿内的景色尽收眼底。 就是可惜,大殿有点小,台座有些不够高。 这总督大位的椅子,好像也坐得不够舒服…… 少年郎闭上双眼,脑海突然浮现出前几日在总督府的场面。 那一群瑟瑟发抖的下人,好像对自己不把他们当人看的行为也十分理解。 就连青梅也变了…… “奴才们命贱,哪里敢打扰主子……” 想起那个曾经在赵府,被自己义母一眼就瞪得瑟瑟发抖的小丫头…… 姬公子有些唏嘘。 原来遭受苦难者上位之后,好像并不会对从前的自己抱有怜悯之心…… “这便是权利二字让人沉沦的魅力所在吗……” 姬夏喃喃自语,他有些困了。 …… 一个时辰之后,姬风尘带着安升走进了这座大殿。 他们身后还跟着十数名背东西的下人,看来此番布阵也是极为繁琐的事情。 待得将一切布置好,他们头上已是天黑。 那高坐明堂的谪仙公子依旧是紧闭双眼,在烛火的照耀下。他的脸庞更是绝美,不似凡间俗物…… “剑子,玄阵已然就绪,请您起身入阵!” 安升想起上次的警告,对着堂上少年喊出剑子二字。 可那少年似乎是睡着了一般,仍旧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见状,那位武堂二把手对着安升背影摇了摇头。 姬风尘反手屏退了前来帮忙的所有下人。 大殿瞬间冷清,只余他们三个…… “启禀陛下,九天通玄大阵准备完成。还请陛下龙步轻抬,移驾阵中……” 黑衣青年跪地俯首,尽显君臣礼数。 “唉,都跟你说多少次了,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从大殿深处传来。 “迟早有一天朕要被你这个胆大包天的蠢货气死……” 那位总督大人再次严厉批评起这个他十分不喜欢的称呼…… 这人怎么就不听劝呢? 他好生气啊…… 第383章 ——大雪天宜烫火锅 谪仙少年训斥完了之后,便按照姬风尘的要求踏入阵中。 他盘膝打坐…… 安升与姬风尘同时点燃阵眼,九天通玄大阵凝聚完成。 漫天繁星忽闪…… 只见那少年的手腕处隐隐约约显出一条透明丝线,那丝线的另一端直指内皇城。 “你还真有点东西在身上嗷。” 那俊美公子见到这一幕也略微有些吃惊。 自己苦思冥想,一直找不见的东西。这两人布个阵就搞定了。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 “奇怪,怎么会是内皇城?!” 姬风尘看到那条丝线不连帝星,而是连到了内皇城。不由得惊呼出声…… 按理来说,姬夏身上的气运,应该是连到天上去的才对啊! …… 皇宫—— 那位洛邑公主正打算就寝,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心悸。 “睡吧,沁儿……” 一个青年身影悄然出现在高沁面前,他抚了抚少女额头,那少女便缓缓进入梦乡。 青年伸出手,捏住了那条丝线。 他用力一扯…… …… “噗——!” 坐在阵中的姬夏忽然感受到一股巨力传来,猛然喷出一口鲜血。随后竟是直接昏迷过去。 一旁的姬风尘和安升也没有幸免,纷纷倒飞而出…… “大晚上不睡觉,净整些有的没的。” 昏暗的大殿内传出一道声音,还没等姬风尘反应过来,一只大脚便重重踩在了他头上。 他艰难抬头,只见一名青年正带着玩味笑意看向他。 若是姬夏没有昏迷,定是能认出来,这青年便是一个脑瓜崩将他打晕之人…… “你们是那个什么鸡窝,不对……是什么鸡阁的人吧?!” “自从我打死那个叫什么甘罗的人以后,你们好像几百年没有冒头了。” 见到殿内阵法,高天君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很没有礼貌的人。 本来大家都是老乡,自己刚刚往生就差点被他弄死。 还好他只是个低等的造物文明生灵,自己技高一筹。 “现在,你们又想干什么呢?” 青年的话带给二人无限震撼,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心底。 那位大昭国师,竟然是被眼前男子打死的? “想必前辈,便是那位下凡童子吧?” 来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姬风尘知道,今天他们可能走不出这个大门了…… 主要是二人万万没有想到,姬夏身上的气运,竟然能够连接到那座内皇城里面去。 这不是闹吗?!!! “可能吧。” “所以你们现在要干什么,能告诉我了吗?” 青年的声音依旧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姬总督说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气运,让我们帮他布阵显形。” “没有想到,他身上那股气运竟是连到内皇城,被您老给发现了。” 随着姬风尘老实回答起问题,高天君也抬起了放在他头上的大脚。 “这样啊,我以为你们要干嘛呢,那没事了。记得早点睡,熬夜对身体不好。” 离开前,高天君又回头嘱咐了一句。 “今晚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他指了指姬夏,微笑道:“特别是……不能让我儿子知道。” “走了。” 说完,黑袍青年像一阵风般消散在夜幕里。 仿佛他从来没有在这个地方出现过一般…… “儿……儿子?” 高天君最后说的那句话,又让姬风尘的脑子差点没有转过弯来。 姬夏,难道姓高? 对于为什么气运能流入皇宫,姬风尘好像有些理解了。 那位是要效仿前朝大昭,以求破后而立? 但他又想不明白了,要是姬夏真的是他的儿子。 那他和公主成亲又算怎么回事!超级加辈? 好乱…… …… 姬风尘觉得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了。 刚刚那人还说,天机阁的第一任主人。也就是那位大昭国师,竟然是被他亲手干掉的。 那可是他的偶像啊。 那位国师大人给大昭和这片土地带来的,可不只有皇位。 千年以前。 那时候的钱粮和各种交易,还只能用真金白银,或是以物换物。 出门买个贵重点的东西都要将怀中揣得满满的。 重量倒是不要紧,但是钱财外露,容易吸引歹人。 当街抢钱一事古时数不胜数,有一年大灾,流民无数,大昭官府衙门里的大牢都不够坐了。 第二年,一种名为‘交子’的东西,在那位国师大人手里应运而生。 这便是银票的雏形。 在经过大昭官府的大力改革和普及后,交子逐渐取代金银。作为了日常交易货币。 自那以后,大昭境内犯罪频率骤降,在位的那名皇帝更是一度被史书记载为圣君。 还有各大边军的武器。 连弩,铠甲。 直到千年后的今天,有些武器制式仍旧还在使用。 农业更是在他的带领下满足了‘温饱’一词。 如此天资,可以堪称空前绝后。 他不敢想象。 就是这样一个人,都被那位先生杀了吗? 而且按照说法,国师大人至少已经活了四五百年。 这等修为,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姬风尘莫名的有些恐惧…… 但是新的矛盾点又来了,为什么这位先生。也如同国师那般,皇帝也不当。还要将王朝气数分散出去呢? 这位天枢星主逐渐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知。 但是一股强烈的求知欲望也油然蔓延起来…… 一颗好奇种子,在这位天枢星传人心中开始慢慢发芽…… ………… …… 内皇城—— 全天待命的御膳房今夜又迎来了最轻松的一道菜。 那就是——火锅。 “皇祖,您觉得朕。真的不能将大齐延续下去吗?” 深夜的御书房内,身穿九五龙袍的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食欲。 小雪忽来。 他打开门窗,殿外已满是皑皑。 这位大齐皇帝觉得,自己如今正值壮年。 不仅一统江湖,更是还有玉昭和祁连北山这两名大总管坐镇南北。 如此鼎盛,却将高家江山拱手让人,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小治啊,你还是小时候一样普通又自信,少看些奏折,多出宫吧。能交到你这里来的,你说有多少件事情是没被粉饰过的?” 高天君调好料汁,用筷子沾了沾送进嘴里。 这南方传来的吃法果真是让人眼前一亮,比从前那些个酱来酱去的吃法鲜多了。 唯一不好的点,就是调起料来太麻烦了些…… 闻言,高其治哑然。 他下意识反驳道:“朕何尝又不想跟皇祖父一般常下江南体恤民情?” “可是政务繁忙,实在是脱不开身……” 对于高天君的这个提议,高其治虽然有些心动。但是又不敢离开。 一是太子年幼,他不放心…… 其次,他觉得,真的有些累了。每天无数道奏折,他一刻都未曾懈怠…… “你的皇祖父?比起他来,你可差远咯。” 听到高其治把自己跟那位显照大帝比较,高天君噗嗤一笑。 显照元年,高舒真登基的时候,大齐就是完完全全的一个烂摊子。 各家暗流涌动,豫章郡杜家、阎家更是拥兵自重,如同国中之国一般。 自己都打算用武力镇压了。 但是那后生硬是靠着一个祁连北山和几个文臣把这个局面扳了回来。 可以说,那位显照皇帝是他们高家有史以来最有政治头脑的人。 高其治竟然想拿他来做比较? 凭什么?就凭靠着姬夏,拿下一个小小江湖吗? 剑庭、道宫。这些都还没收呢。 出宫去寻莫观之时,路上的景象高天君可是见识过的。 就连最富庶的金陵,外城都住着好几批难民。 别的地方更是不用多说…… 高其治顶多算是个励精图治的守成之君。 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感觉没必要。 黑袍青年笑了笑,没有继续打击自家后生。 “吃饭吧吃饭吧,吃饱才好睡觉。” 看着唉声叹气的中年男人。 高天君十分大方的从碗里分出去一夹子牛肉。 这大雪天啊,不来一口火锅怎么行…… 第384章 ——谢筝降临总督府 距离上次布阵已经过去了五天。 姬夏无所事事的待在庭院内煎茶赏雪。上次那两个家伙,说把阵布错了,让自己遭到反噬昏迷。 姬剑仙是有点生气的。 但是又是自己让人家去干,所以他也没有过多指责。 “青梅啊,你说。是这皇城好,还是南越城好呢?” 休息的这几日,每天都有无数同僚到访总督府。 有送字画的,有买字画的,也有送丫鬟,送女儿的。甚至有些把小妾都带了过来。 姬夏不禁觉得,这个世道确实有点肮脏糜烂…… 满堂朱紫公卿,每日只想着勾心斗角,结党营私。 难怪这么多地方政务腐烂,不然那场大灾,前身他们家估计都不用从允州逃难而来。 但是无所谓了,他并不是痛恨这个世道。 哪个世道没有贫富之分? 只是恨自己之前没有成为既得利益者,没能高坐明堂罢了…… “少爷怎么这么问,当然是皇城啊。”青梅夹起一块梅油酥子送到姬夏嘴边。 她不明白自家少爷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皇城好,寸土寸金。不知道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来天子脚下安居乐业…… 更何况,在南越城赵府,她头上还压着好几个主子。 更有几名老管家仗着资历不把她当回事。 而在这座总督府。 她一人之下…… 而且,有可比性吗?这是当朝一品大员的官邸。 而赵家只是富商豪居。 不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青梅是一点也不想回去。 “我倒是觉得南越城比较舒服。在这里每天吃饱了没事干,就只能就干你们当作消遣。说实话,最近少爷连练剑的心思都没有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姬夏好像感受到了这句话内涵的深意。 他已经数天没有提剑。 每天不是跟那些朝廷大员会面,就是叫来元夕青梅还有墨兰等众女玩乐。 有一说一,这样淫靡的日子。确实让人沉沦…… 但是久而久之,他觉得有些枯燥…… 这种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呸,坏少爷,讲的什么胡话……什么干和…不干的……” 小侍女霞飞双颊。 她觉得自家这个少爷当真是个蔫坏人儿,说什么羞耻话都能面不改色。 还有那个楚元夕,也是什么话都敢答…… “难道不是吗?” 谪仙公子轻抿一口清茶,他决定明天搬到武堂衙门里边住几天。 做不做事都不要紧,主要是想远离女人。 须知美艳红妆,尽是杀人利器。 我辈剑修,当力争上游! 还是那句话。 温香软玉乱我凌云志,绝色佳人惑我清明心。 可偶尔浅尝, 不可溺也…… “呸呸呸,青梅不理少爷了。” 小侍女看着满脸淡然的姬夏轻啐了一口,起身收拾好东西之后便羞红着小脸离开。 “哎,放下放下,少爷的煎鱼还没吃呢……” 见到青梅起身离开,姬剑仙赶忙叫住了她。 但是那位青梅大总管并不理会,扭着腰肢走出了院门。 谪仙公子大呼可惜。 这是他特意从潇湘州请来的厨子,还是第一顿饭…… 早知道就说点好听的,哄哄她了。 看着远去的摇曳背影,姬总督大呼后悔…… …… 细雨生寒未有霜,庭前木叶半青黄。 小春此去无多日,何处梅花一绽香。 已然立冬许久。 这座巍峨了几百年的皇城依旧如往年一样白雪皑皑。 一架锦州来的马车停在了总督府门前。 谢筝掀开车帘,抿了抿嘴唇。 她忐忑无比。 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姬夏,莫观命不久矣的消息…… “总督大人今日不见客,姑娘请回吧。” 看到满脸忧愁的绝世美姬从车上缓缓走下,门房立刻迎了上来。 这几天的宾客是来了一波又一波。 看到女子脸上抹不去的哀伤与愁容,他一下便明白了。 估计又是个送女儿的…… “我家姑娘和姬剑子乃是旧识,有很重要的事情知会剑子。麻烦小哥通报一下。” 夏竹扶着谢筝走到门前,不得不说,这座总督府的气派确实让人心生赞叹。 “姑娘说笑了,总督大人事务繁忙。今日说了不见客,小的也没办法……” 门房心中嗤笑,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呢? 看样子是总督大人在外边的露水情缘。 那就更不能放进去了。 不然被青梅她们二位姑娘记恨上,那可得不偿失。 “嘿,你这小门房,还想哄本姑娘,你可知道我家主子与剑子是何等关系?若是让剑子知道……” 夏竹看到门房脸上的假笑,顿时便知道了这小子是在自作主张。当即便要搬出姬夏。 但是谢筝并没有什么心情浪费时间。 她伸出玉手打断了二人对话。 “青梅在吗?听说她从锦州过来到京城了。” “让她出来见我。” 听到青梅二字,那门房瞬间变了一副脸色。 “还请姑娘耐心等候,小的这就去请大管家。” 小门房大呼不妙,这位姑娘提到青梅二字如此随意。怕不是哪位小主子…… 不多时, 那门房身后迎来了一名梳着妇髻的少女。 “筝儿姐姐,你怎么来了?” 在看到谢筝的第一瞬间,青梅有些惊讶。 随后就是亲切拉起她的手臂埋怨诉苦道:“你都不知道,少爷他现在愈发会欺负人了……” “是吗?你现在倒是愈发好看了。”谢筝看着与从前气质相差甚远的小丫头不由得夸赞了一句:“不愧是大管家,果真越来越有派头。” “筝儿姐姐,你也取笑我!” 面对谢筝的调笑,这位大管家略显羞涩。 “好了, 不与你这小丫头玩闹了。夏郎呢?” 谢筝葱白玉指轻点少女额头,询问着姬夏现在何处。 “少爷在院子里睡觉呢,我带你过去。” “他现在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青梅挽着谢筝踏入府门,夏竹则是回眸瞪了那小门房一眼。 小门房无奈,只得讪讪赔笑。 “为救陈郎离…家远啊……,谁料皇榜啊…中状元……” 庭院内,那名闲来无事的总督大人正哼着小曲。 此时正好艳阳高照,让他不知怎地。 忽然来了些许兴致…… 第385章 ——噩耗来少年归家 “嘎吱——!” 庭院小门被人缓缓打开。 院内,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沐浴在阳光下的俊美少年,此时正在用奇怪的曲调哼唱戏文…… 他倚桌半躺,轻佻风流的模样怕是哪个女子见到都会沉沦其中。 但是今天来的那名女子并没有,她脸上带着无限愁容。 谢筝呆呆的站在门口望向爱郎,她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哟,这不是谢大家吗?” 俊美公子看到门口女人不由得有些惊喜,他曲也不唱了。屁股一挪,给那愁眉紧锁的美人让出一个座位…… “过来坐。” 姬夏十分欢喜,他刚刚还想起谢筝呢。 难道这便是心有灵犀? 闻言,那美貌女子轻抬莲步,坐到少年身边。 “怎么了?天下第一美人谢姑娘,为何愁容满面?是本官哪里得罪于你了吗?” 姬夏拉起眼前女子柔荑,他看到谢筝一副锁眉模样,微微有些好奇。 自己最近也没得罪她啊? 怎么这副模样?难道是亲戚来了? “回南越城吧,师丈说他要死了,让我来叫你回家……” 谢筝咬着朱唇,艰难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被微微拉住的玉手更是反过来将姬夏紧紧抓牢。 “别演了,怕是我一回去,剑侍师叔他们一群人都在院子里等着我吧?” 听到谢筝的话,少年有些错愕。 但是一下子他又反应过来。 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传回剑山,应该是没什么好果子吃。说不定还是莫观出的主意…… “是真的……” 绝美女子抬头,眼眶已是通红。“师丈说叫你早些回去,不要做多余之事,他见过那位先生了,是他自己不想治。” “夏郎,我们回家吧好不好。”还没等少年有动作,谢筝便紧紧搂住了他。 她对于莫观的死,其实感触并没有这么大。 她更害怕被少年看出端倪,莫观是死于自己师父的蛊虫。 虽然师丈说是他自己要求的,但是一旦死无对证,姬夏哪里会去相信…… 到时候自己的师父怕是要与爱郎反目成仇。 师丈的死她也劝不了,她从未如此无助过。 而听到谢筝提到莫观见过那位先生,少年沉默了下来。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那个女人也有份?” 对于匡月澜,这个少年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连一声师娘都不愿叫。 “不是,是师丈自己跟师父要的蛊虫。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给他,但是师父肯定没有害师丈的想法……” 谢筝闻言慌忙辩解起来。 “知道了,你先放开我。” 被抱住的少年声音异常冷静。 谢筝放开他之后,他好像也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姬夏整理好衣服,笑着摸眼前女子鬓角:“我相信你,这种事情,他是干得出来的。路上辛不辛苦?” 女子显然有些错愕,一时间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们先回……” 良久之后,谢筝终于鼓起勇气拉住心上人衣角。 “你饿不饿,我叫青梅给你备饭?” 少年答非所问,他呆呆的看着庭院,连头也没回。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师丈说,你不要进宫了。浪费力气,是他自己米饭吃腻了,想试试香火是什么味道……” 女子似乎察觉到姬夏要干什么,她紧紧贴在少年背上,将老人的原话转达给少年。 这是莫观千叮万嘱要她交代的…… “是吗?” 姬夏闻言闭上眼睛,深深嗅了一口庭院内的空气。“那就回家吧。” “好。” 谢筝轻轻回应,臻首不停摩挲着少年侧脸…… 她好生心疼…… …… 半个时辰之后,一架马车离开了总督府。 那位总督大人出来时脸色异常沉寂,让小门房瑟瑟发抖…… 待得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几名门房凑到那小门房身边来。 “你小子,这回踢到铁板了吧?” “想讨好公主她们没错,但是你别忘了,头上这三个大字怎么念。” 年龄稍大一些的男子看到姬夏阴沉着脸,一下便猜出了缘由。 他才是一家之主,那位公主殿下都还没过门呢。就已经在府上安插了这么多人监视他。 甚至养在外面的红颜知己来寻,连一声通报都没有就被拒之门外。 换作哪一个男人不来气,更别说这位年轻有为的总督大人了…… “我……我也是为了总督大人和殿下好。” 说完,小门房抬头看了一眼头上巨匾。 是啊,这里是总督府。府里只有一位主人,自己怎么就没想明白呢? 怪不得刚刚这几个老油子一个出声的都没有…… …… 马车内的气氛达到了冰点,姬夏和谢筝都没有讲话。 抱着剑的冷脸侍女更是一如既往地生人莫近。 夏竹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跟姬夏说了什么。 她从未见过少年这副模样…… 但是两名主子都不敢说话,她自然更是需要噤声。 静谧无比,耳边传来的只有车轮碾压在石板上的滚滚之声。 “站住,车里是什么人?打开!” 马车来到城门口,守城的兵尉老爷颐指气使。让马夫掀开车帘。 这架马车他们早上可是盘查过的,里边坐着的那女人可真是带劲。比起京城里那几个花魁也不差半分。 想起那美姬的模样,年轻兵尉就不由得暗暗念想…… 看这架马车,估计也不是什么大家小姐。 自己主动示好,说不定还能认识一番…… 年轻兵尉已经想好无数重逢的说辞。 他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令牌还回来?” 但是,马夫的一声呵斥和一块令牌击碎了他的所有幻想。 马夫从怀中递出一块通行令牌,上面写着总督府三个大字。 “放行!” 兵尉满脸不甘心的将令牌递回。 马夫的嚣张模样让他很是不爽,但是那位圣眷正隆的总督大人可不是他们吃罪得起的…… “呈儿哥,这不是又见到了吗?怎么没给人家拿下啊?” 马车出城以后,另一名守城校尉揽住兵尉肩膀调笑起来。 “去去去!” 兵尉一脚踹在校尉屁股上。“没大没小。” “好你个李呈,总督大人的外室,你怎么敢想的啊?” “小心我明天就去总督府告状,说你惦记着他的女人。到时候摘了你的帽子!” 被打的小校尉‘怀恨在心’,即刻出声威胁。 “滚!” 年轻兵尉再次一脚袭来。 “诶,没打着。” 小校尉轻松躲过,随后哈哈大笑。 见到兄弟吃不上细糠, 他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是放下了…… 不然今晚怎么睡得着啊? …… 郊外—— 来自总督府的马车已然驶离天京,进入了京畿道。 “停车。” 沉默已久的少年忽然开口,勒马之声也随之传来。 众女疑惑的望向姬夏。 “你们先走。” 俊美少年跳下马车,再次朝着那座权利中枢行去。 他思来想去,终究是没有尊重任何人的意见…… 第386章 ——雷霆雨露皆是恩 天京—— 御书房。 “陛下,姬总督求见,说是为莫剑仙一事而来。” 秉笔太监躬身而入,来到高其治耳边轻语。 而那位皇帝陛下似乎已经早已料到姬夏会来一般,他转头说道:“告诉他,是莫观自己的问题。与朕无关。” “是……” 宦侍点头退下。 不过不多时,他便再次折返了回来。 “姬总督说事情原委他已经了解。” “他此次前来,是想请老神仙亲自跟他走一趟。请陛下恩准。” 秉笔太监说完再次提醒道:“姬总督此刻正跪在殿外等着陛下。” “不见。” “告诉他,这天京城不是他姬夏讨价还价的地方。他的膝盖在朕这里也不值钱。” 大齐皇帝大手一挥,唤来侍卫统领。 “若是驸马不从,将他逐出宫去!” 高其治是真的没办法,此时他也不想看见姬夏。 因为那位皇祖他根本叫不动。 高天君说莫观不治就不治,要尊重人家的意愿…… 所以高其治才大手一挥,加重恩宠,将那座亲王府和总督之位赐给了姬夏。 本以为姬夏是个识趣的聪明人,没想到竟敢来皇宫讨价还价上了。 “是!陛下!” 禁军统领抱拳领命,跟着传信宦官一同朝着殿外走去。 傍晚时下起大雪,不过半个时辰,那位总督大人身上的华袍早已被皑皑白雪覆得不见颜色。 “陛下今日政务繁忙,还请总督大人先行回府。” 秉笔太监下场亲自扶起姬夏,然后给了他一个不要纠缠的眼神。 却不料那少年软硬不吃,淡淡吐出一句:“我要是非见不可呢?” 姬夏此刻感觉到了被戏耍的愤恨。 他们明明知道,自己要的不是这个什么总督的位子还有一大堆恩典。 他还奇怪这位皇帝陛下怎么会如此大方呢?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陛下有令,皇宫不是姬总督讨价还价的地方。” “御林军何在!” 见到那年轻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禁卫军统领张沉叱声下令。 顿时,四面八方响起铠甲碰撞之声。 数以千计的御林军从台阶和石栏上冒出,对着那跪在地上的年轻剑仙张弓搭箭。 “总督大人,可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卑职奉劝您一句,陛下给的,那才是您可以拥有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大齐皇帝的禁卫军统领。张沉看到皇帝的命令被藐视,自然是要维护回来。 皇权理应至高无上,帝命不容亵渎…… “哈哈哈哈……好一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那年轻人听到张沉的话自嘲一声, 然后站起身来突然发笑。 姬夏仔细打量着这座御书房。 琉璃铺瓦,金殿玉阶,果然是威严无比。 “总督大人,请吧。” 张沉微微引手。 他本就看不起这种不择手段,无君无父之人。即使他位列总督又如何? 世上不缺阿谀奉承之人。 也不缺他这种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正者。 他的师父莫观,当年入城何等大义? 虽是对手,张沉亦是敬佩。 反观此人,跪地俯首,何其堕师之名也…… “你叫什么名字。” 谪仙公子忽然对着那禁军统领发问。 那位统领大人也没有弱了气势,挺直腰杆不卑不亢答道:“卑职张沉,领御林军大统领之衔。” “总督大人若要报复,尽管来便是。” 张沉不屑一笑,他的身后是陛下。姬夏就算想动他,也得等到太子即位才行。 现在那位陛下正值壮年,还远着呢…… “张沉是吗?”谪仙少年笑了笑:“我很欣赏你这种人,和我师父莫观可真像。” “但是你有点没礼貌了,我很不喜欢你的呼吸。” 年轻总督说完再次深深看了这座皇城一眼。 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座御书房…… …… 锦州—— 南越城。 “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跟他讲道理不就成了吗?干嘛要自己找死。” 俞世南看着面色愈发苍白的老友厉声斥喝。 今天早上匡月澜突然来找他,说让他给莫观续几天命。 来到小院以后,他把了把脉。命蛊已经和莫观融为一体,再也取不出来。 他责怪的说怎么现在才告诉他。 没想到这老小子竟然说害怕自己救活他…… 这几句话下来差点没把俞世南活活气死。 这师徒两个,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大道理谁不懂?讲这么多干嘛。”莫观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激动。 “而且在很多年前我就该死了。如今挺赚的,收了个徒弟,以后还有个扫墓上香的人。” “人啊,不能太贪心。该死就死了吧。” 老人笑呵呵的回答着俞世南的问题。 不想让姬夏因为他受制于人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可能就像他说的,自己是真的不太想活了。 恩恩怨怨,该了结就了结吧。 到他这里结束就好…… 反正也是因他而起。 他已经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了。 年轻时他想着将剑庭发扬光大,被匡月澜背叛之后,他想着赎罪。 听闻天下出现妖人,他二话没说,便提着赤霄上门。 失败后,本以为会慢慢失去修为然后死去了此残生,没想到又遇到了姬夏。 少年的天赋让他看到了希望。 所以他又继续苟活了下来…… 当时的自己,可真算是无知者无畏啊…… 那个先生,显然和他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他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 如今那少年也不再需要他,甚至自己还成为了他的累赘。 莫观不知道怎么说,心中有点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在依靠他。 如今到了他依靠别人,他有些不习惯。 他也试着去接受这一切。 但是没办法,他终究接受不来。 他不赞成姬夏这么做人,失去了道义和底线。那你站得再高又有什么用? 没有人会真正尊重你,你得到的只有他们的惧怕罢了…… 那样不好…… 但是如今他毫无办法,论武功废人一个。论脑子就更别提了。 那少年太聪明了,自己根本没办法让他心服口服。 只有用这条贱命的最后余晖,照一照他的前程了…… “吃饭。” 忽然,一名美妇人从厨房中走出,打断了二人对话。 “一起?” 莫观艰难的站起身来,招呼着俞世南一起用饭。 “不吃了,医馆里还有事。” 俞世南甩开了莫观的手,背起药箱走出院门。 他十分不理解这个好友。 可能是俞世南这辈子行医四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比较多。 他觉得,莫观的死,其实并不会给那少年带来什么。 反而是会彻彻底底的,将拴住姬夏的最后一根绳子给亲手砍断…… 第387章 ——天时人事日相催 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梅。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临近冬至,南越城迎来了符宝十一年的第一场雪。 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里…… 那位南越城的新晋权贵赵爵爷,已经许久未曾露面。 “莫老哥说的什么胡话,你会好起来的。夏儿才刚刚长大,没来得及孝顺你呢。你再撑着些。” “可不要让他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莫观已经完全站不起身来,就连吃喝拉撒都要由匡月澜服侍。 赵青听闻莫观病重之后赶紧携着家小住了过来。让赵扶念代替自己兄长端茶倒水,床前尽孝…… “是啊,莫伯伯。兄长他已经在路上了,您撑着些。” 赵扶念递来陈卿灵熬好的药汤。 少女看到莫观形容枯槁的样子一阵触目惊心,前几个月还活蹦乱跳的人儿。 怎么一下就变成了这样…… 还恰逢兄长在京城上任,若是再不赶回来。 她真怕姬夏连莫观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辛苦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还要花心思来照顾我一个糟老头子。” 莫观看向赵扶念咧嘴一笑,但是已经瘦得皮包骨的模样笑起来格外渗人…… 少女刚想答话。 作为父亲的赵青赶忙抢先说道:“莫老哥这是什么话?念儿是夏儿的妹妹。如今夏儿不在,自然是由她来代兄尽孝。此乃伦理纲常,天经地义。” “是啊,莫伯伯,您说这话不是折煞念儿吗?您快先歇着。” 少女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其实这几日她也没有照顾什么,换衣擦身这些都是由那位漂亮伯母去做。 只不过父亲嘱咐她守夜等着随时使唤,让她这小身板有些吃不消罢了。 “贤弟,夏儿有你照看着,我就放心了。” 待得赵扶念端走碗筷以后,莫观攥住赵青右手。 把姬夏交到赵青手上,莫观是十分放心的。 这位赵贤弟的人品当真是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怪不得姬夏的生父临死前会把他托付于这位义兄之手…… “莫老哥,有俞神医在,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不要再说这些个丧气话……” 面对莫观遗言一般的语气,赵青听得心底有些难受。 不知道那少年回来见到莫观这副模样,会不会心疼得眼泪都流下来。 他其实知道,自己这个爹,只不过是名义上的。 眼前这个将行就木的老者,才是在姬夏身上履行了父亲之责的人…… “神医?就那赤脚郎中?你别信他,我和夏儿就没被他治好过……” “你不信你叫他进来,我给他个机会。他能把我治好我还就不死了!” “咳咳……”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莫观忽然对着窗外大喊了一句。但是身体的不适应又让他微微咳嗽起来。 可是窗外十分安静,令他期待的叫骂声并没有响起。 俞世南只是在继续教着陈卿灵药理知识…… 莫观有些失望。 见到老人还有心情玩笑,赵青哑然。 就在赵青有些哭笑不得之时,院内突然变得安静。 “吁——!” 一道勒马停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夏郎,咱们到家了。” 车内,女子轻轻抚摸着沉睡在她腿上的俊美少年,将他轻轻唤醒…… “兄长……” “夏儿……” 那少年推开院门之时,一道道目光都在朝他身上注视。 他来到莫观房前,似乎有些踌躇…… 但是还没等他伸手。 那小门便‘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了。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是赵青。 “回来了?” 赵青拍了拍姬夏肩膀,“进去吧,莫老哥有话要说。” “嗯……” 那少年似乎有些淡然,一点也看不出悲伤情绪。 不知道是大悲过度,还是这些年来的颠沛流离养成了他这副冷淡性子。 毕竟年幼便流落异乡,生身父母又死于面前。 世上能够再打击到他的事情,估计也不多了。 他也是个命苦之人…… 赵青替二人关上房门。 屋内只剩一老一少。 面前的场景与初次相见之时何其相似也。 只不过如今换了位置。 站着的人变成了那小少年…… “好玩吗?” “你就是见不得我过一天好日子?” 姬夏坐到莫观床前,他抓住那只嶙峋枯手。 “对不起。”莫观笑了笑,用尽全部的力气想要紧紧抓牢姬夏。 这些年来,他束缚了少年太多。他想要拉下面子好好道个歉。 可是他已经气血腐败,怎么也无法将力量传到指节。 “算了,没关系。” 幸好,那少年似乎是读懂了他的想法,反手将他紧紧抓住。 随后姬夏再次注视道:“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有的,咳……咳……扶我起来。” 似乎是有甚多话语,躺着出声不太方便,已经卧床多日的老人想要靠着墙壁撑起来说。 姬夏将他扶好。 莫观坐直以后。 他看着逐渐长大的少年一阵感慨,岁月果真如同白驹过隙…… 老人开口轻声道:“在开封府被你杀的那个蓝庄主。我已经让你二师叔安排妥当,日后你亲自去上炷香,恩怨也算是了结了。” “剑山旁边那座宫殿,如今已经准备完工。” “我死之后不用给我守孝,该成亲就成亲。最好是明年,冲一冲你身上的晦气。” “毕竟现在当官了,也算是给你姬家光宗耀祖了。” “还有,如今你坐到这个位子,也该满意了。不要再去压迫那些江湖人士。” “他们只会怕你,不会敬你。若是有朝一日你不得势。最终必遭其反噬……” “咳……咳咳……” 老人的语调越说越快,激动得咳了出来。 姬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你慢点说,我在听的。” 姬夏很想蹦出一句还不是怪你当初‘行侠仗义’,剑入皇城? 但是想了想,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句“我在”。 莫观接过姬夏递过来的热水,轻抿一口缓了缓嗓子以后继续道: “师父知道,你做这些,很多都是因为想救师父。”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师傅活着,其实比死了更难受。” 第388章 ——月寒日暖煎人寿 莫观慈爱的抚摸着少年头顶,那少年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趁着姬夏愣神之际,他仿佛像是回到了当年…… “观儿……轲儿,为师今日正式收你二人为亲传弟子!要记住,唯有正气长存。手中三尺青锋方能浩荡……” …… “此次剑子归属一战,由莫观胜出。都天大灵官何在?本座命你立即昭告天下。” …… “轲儿,记得日后好好辅佐你师兄。更要记住,守护好剑山……” 随后,一枚戒指出现在了莫观眼前。 回过头来…… 莫观看着那枚传承了不知多少百年的戒指一阵恍然。 “夏儿,你想要这座剑山吗?” 莫观取下那枚碧玉戒指。 但是他又看了看摇头不语的少年,自嘲一笑:“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老人将戒指交到少年手上。 “你一直对这些好像都没有什么兴趣,那就拿回去给你二师叔,或者王师叔吧。” 莫观有些感慨,当初为了这枚戒指。他不知道下了多少苦功,更是差点与师弟王轲决裂。 如今自己就这么一个弟子。 他还不想要了。 你说气不气人…… “好。” 姬夏伸手接过了那枚代表着剑山之主的信物。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见到姬夏没有戴上戒指,莫观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落寞…… “筝儿呢?她在哪?” “外面。” 老人吩咐少年,“叫她进来。” 少年起身唤来谢筝,小夫妻同坐床头。 莫观伸手,将两人手掌并到一起。然后对着那少年道: “这一路走来,你亏欠筝儿良多,你可知道?” “嗯,应该……” 姬夏幽幽看了一眼身旁女子,轻轻点头。 “应该?” 莫观显然对这个回答有些不太满意。 “对不起。”少年转头看向谢筝,忽而认真说道。 “没……没关系的师丈,夏郎他……” 面对少年的道歉,绝美女子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一时之间竟是语无伦次起来…… 他与姬夏的相处方式,好像早就把这些东西给排除在外了。 如今有个人帮自己‘伸张正义’,谢筝竟是有点不习惯起来。 “你呀,一点也不像她的弟子。要是学得你师父三分?这小子还敢沾花惹草?” “咳咳……” 莫观再次咳嗽起来, 也不知道是身体原因还是气的。 怎么人与人比起来差距就这般大…… 要是匡月澜有谢筝三分,他们也不至于时常争吵。 当真是想不明白,她竟然能教出这么个弟子。 而听到沾花惹草一词,绝美女子朝着身旁少年狠狠剜了一眼。 随后便是冷哼一声想要抽回手掌。 但是莫观又再次将二人手掌和了回去。继续对着谢筝道:“虽然没有了正妻之名,但是在师丈这里,你们两人才是原配。” “沁儿就算入了门,也得唤你一声姐姐。” “但她始终是个公主,从小娇生惯养,以后要是有什么傲气些的地方。你这个姐姐要让着她些才是。” 莫观其实十分心疼谢筝。 这个畜生小子,想一样做一样,从来不会在乎别人的想法和感受。 以后自己不在了,指不定谢筝还要受多少委屈。 高沁娘家势大,若是与谢筝赌气起了争执,怕是到时候姬夏站在谢筝后边,也做不了他们的主。 所以莫观只能委婉的讲些道理…… 但是老人的话语落在女子耳中,她只感觉分外刺耳。 凭什么她是公主自己就得让着她。 自己身上流的血,又比那高氏一族差到哪里去? 但是看到莫观如今的模样,谢筝没办法说出反驳之语。 她只得轻轻点头。 “筝儿知道了师丈……”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看到谢筝如此乖巧懂事,莫观此时真是恨不得一榔头给眼前这个逆徒砸死…… 仗着自己有几分模样,整日沾花惹草。 莫观突然有些愤愤不平…… 自己年轻时也和姬夏差不了多少啊?怎么这些个女子就对他这般服服帖帖的。 但是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他对姬夏嘱咐道:“带筝儿回一趟允州吧。” “这事我和赵老弟商量过了,他已经派人去允州那边给姬氏一族立了一座祠堂。” “你们夫妻二人,定要将生身父母牌位迎回故土,认祖归宗……” 这是他和赵青商量了好几天,是给谢筝的名分。 至少让谢筝知道,他们都是站在她身后的…… “好。” 少年仍旧惜字如金,只是轻轻点头。 莫观将二人事情交代完毕之后,说道:“好了,筝儿你先出去吧,我要跟夏儿交代一些事情。” 谢筝轻点臻首,将时间留给师徒二人。 莫观将谢筝唤走以后,屋内气氛再次沉寂下来…… “等我死了,就埋在这里吧。埋在那棵树下面……” 莫观隔着窗户指了指庭院内的槐树,他觉得这个地方是个不错的葬身之地。 至少能让那少年知道,家里时刻有人在等着他回家…… 交代完后事,老人叹了口气。 “有点可惜,师父是看不到你你成亲生子,开枝散叶了。” 对于这件事情,莫观还是抱有些许遗憾的。 所以他忍不住再次说道:“对了,提到孩子……” “不如以后叫他如意,女子的话,叫称心……你说好不好……” 提到‘素未谋面’的徒孙,老人浑浊的目光突然变得明亮。 他想给姬夏未来的儿子取名叫如意,寓意事事顺心。 因为这世上让人不开心,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 他希望这个小孙子永远体会不到这份苦。 “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叫他来福旺财都行。随你……” 看到莫观泛起笑容,姬夏也难得的回了一句。 老人笑骂:“臭小子,没个正形!” “现在你当然能这么玩闹,等将来有了后辈,可要改过来才是。” “你如今还是孑然一身,当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等你成了丈夫,肩上有了家。有了香火,你便明白责任二字了。” “你要引导他们进入正途,很多话语,很多事情,都不能再依着自己的意思去做了。你要努力去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明白吗?” 似乎是回光返照。 那老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赏了姬大剑仙一个爆炒栗子。 “是,你就只会说,你问问你自己。你当好了吗?” “如今我堂堂总督,位极人臣,还没来得及春风得意你就……” 悲伤的气氛好像在暴栗落下的同时也随之散去,那少年忽然反问一声。 老者似乎有些脸红,觉得被落了面子。 他当即再次激动起来,训斥道:“就是因为我没当好,所以我才……咳……咳咳……” 说着, 那老少二人似乎又要开始拌起嘴来…… 第389章 ——天下无不散之席 遭到少年的反问,莫观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姬夏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个老婆跑了,孩子也没有的人,还来教他怎么做一个父亲和丈夫? 可能人都是这样吧。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经历一些事后总喜欢语重心长,故作高深的讲给下一辈听。却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但是对于莫观说的那几句话。 姬公子还是十分赞同的。 担起责任之后,确实是多多少少再也不能按着自己的性子乱来…… “好了好了,不说了。” “你记住就好,日后你便是一家之主。当家若是有不懂的地方,记得多问问你义父。” 莫观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是剑庭之主,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莫剑仙。 但是在这方面,他确实不能与赵青相提并论,更别提去教这个少年了。 所以,还是让那个家庭美满的赵老弟来吧…… “知道了,师父。” 或许是对于刚刚顶撞的行为有些后悔,那从来不懂尊师重道的少年,此刻竟是吐出尊称。 “你……你叫我什么?”老人有些讶然。 少年答道:“师父啊,你都这模样了,总得叫几句好听的,让你走得开心点吧?” “你……你再叫一声。” 莫观眉眼含笑,就算是传道授业之时。姬夏宁愿叫他莫爹,莫爷爷,他也没听到这声真正意义上的尊称。 记得那少年是这么说的。 莫观拒绝了他一次,他就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师……师父?” 姬夏没有想到莫观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至于吗? 自己叫他爹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开心。 “好徒儿……” 莫观眼眶突然一红,随后兴奋说道:“帮师父换衣服。” “哪件?” “你买的那件。” “我买的那件?” 姬夏打开箱子,一套还十分崭新,印满了福字的衣服压在箱底。 他帮莫观解下衣袍,然后边说道:“不知道该不该说。”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说了,你选的这件……真的很像寿衣。” 帮助老人换上衣服以后,姬剑仙终于是将当年的想法吐了出来。 莫观第一次换上这身衣服下楼的时候他人都麻了。 但是那天爷俩都很高兴,他就没有扫了莫观兴致。 “是吗?那不是正好?又给你小子省了。” 莫观的气色逐渐红润起来,竟然能离开姬夏的搀扶,独自起身微微转圈打量。 但是他如今太瘦了,码数已经是短小的衣袍,此时老人身板竟是也撑不起来。 如此模样,任谁都想不到。 这便是当年一人一剑,威震江湖的莫剑仙…… “也是嗷,谢谢师父。这年头死人多,寿材寿衣什么的都开始涨价……” 对于莫观的说法,姬公子点了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是吧?” 莫观亦是应和起来,随后他算了算日子。说道: “对了,明天就是冬至,我有点想吃饺子。听说允州那边,都喜欢吃白菜猪肉馅的?” 莫观的老家在通州,并没有冬至吃饺子的习俗。 但是那少年每年冬至,都会念叨这玩意。 念叨来念叨去,到了爷俩今天也没一起真正吃上…… “让你多读点书你不读,整天就知道练剑和教别人做人。” “允州地处北方,有寒窖藏菜而不腐。所以冬天才能吃上白菜。” “鹦鹉洲以南,都是坛储酸菜和咸菜居多。” 姬公子无奈的给莫剑仙恶补了一番地理知识。 允州接壤大雪州,所以有些地区冬天还能吃上白菜。 而偏南的地区,即使有冬季也是很晚才到来。所以百姓都是用坛子密封腌制储备菜脯…… “那就酸菜吧,都行,看你。” 老人对于是什么馅料其实也不是很在乎。 只不过听说允州最出名的是这白菜馅罢了。 “行,那你躺着休息会,我马上回来。” 少年笑了笑,将莫观扶到床边,再细心的盖好被子。 “嗯……” 对于眼前父慈子孝的场面,老人觉得格外舒心。 若是能够看到他成婚……看到如意出生,那当真是再好不过…… 可惜,正如他所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常有。 莫观再次对自己起的名字感到英明…… “小如意啊小如意,莫要像你爹那般……” 但是对于姬夏没有底线的做事风格,莫观反正到了临死前也没能赞同。 若是能够中和一下,那便好了……人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 “冥君啊冥君,一切恶果之因。皆由莫观而起,还望冥君明鉴……” 恍惚间,老人闭上了双眼喃喃自语。 他没有想到姬夏为了保住他这条老命,会去种下这么多恶果。杀了这么多人…… 如果世上真有酆都地狱的话。 那就让他去下好了…… ………… 姬夏来到院中将谢筝唤走,夫妻二人询问了一番方向以后,朝着西市走去。 “夏郎,师丈他跟你说了什么?” 绝美女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姬夏身后。 走在前面的俊美少年捏了捏下巴,如实说出莫观的愿望。 只见他认真道:“他说让你早点下蛋,给姬家开枝散叶。晚上让我努力些……” “夏郎你……”谢筝闻言顿时羞红了俏脸。 “要……要死啊你……这里这么多人呢?” 霞满双颊的女子将臻首低下,心中更是犹如小鹿乱撞。 这坏人怎么就这般不正经…… 不能晚上再说吗? “你脸红什么,今天不能做的啊。晚上回去要包饺子,我还要给师父守夜。” 见到谢筝春意盎然的模样,姬公子忍不住皱起眉头训斥道。 他觉得谢筝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馋他身子!不分场合的是吗? 心寒…… “你……你……” 这位虞美人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倒打一耙,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谢筝当真是后悔。 当初自己怎么就没下手再重些,让他听到谢筝之名就哆嗦…… 但是事实并没有如谢大家所愿, 那正气凛然的白玉公子理都没理她,已经自顾自前往摊子。 问起酸菜的价格来…… 第390章 ——老剑仙长辞尘世 等到姬夏和谢筝二人回家,已是戌时。 主要是有些摊子卖的酸菜,实在是闻着味道都不合口味,二人找了整条街,最后才在一家民居购来。 “夏……夏郎……” 来到小院巷前,那绝美女子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她放眼望去,只见那院门大开,门口更是挂起两只大白灯笼…… 她甚至有些不敢回头看那少年脸色,只是心疼的紧抓姬夏衣袖。 “回家啊,愣着干嘛。” 谢筝还没反应过来,那少年便已经走在了她的前头。 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来到门前。 门口坐着一名额头缠起白布的少女,她一见到姬夏回来立刻站起了身。 少女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句:“兄长……” 少女咬着略显苍白的朱唇,酝酿许久之后,赵扶念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在门口坐着干嘛?进去啊,等会咱们吃饺子。” 只见那俊美少年挑眉一笑:“对了。去帮你嫂子提点东西,我先去厨房烧火。” 姬夏拍了拍赵扶念的肩膀,然后在少女不知如何是好的眼神中抬步离去。 来到院中,一大群人全都注视着姬夏。皆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知道大家都饿了,等等啊,酸菜没买好,所以回来得晚了些。” 少年说完便提着手中的细面走进厨房。 魏兰见状想跟上去,安慰一番自己的儿子。 但是却被赵青拦下,“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也许只有赵青才知道,那股子一瞬间没了支柱的感觉。 当年他也是这般过来的…… “我们先回去订制寿材,明天送过来,嫂子,还请节哀。” 说完,中年男人便要携带着妻子回府。 他知道,现在那少年和眼前妇人,估计是没有什么心思去置办这些。 “亡夫有幸,这些日子以来,多谢你们了。” 匡月澜认真朝着赵青夫妇行了一礼。 如此识礼数,有仁义的朋友。若是莫观当初身边都是这等人,他们也不至于忽而两厌…… 从前她身在江湖,总以为那些才是常事。 看到赵青夫妇他们的生活以后,她才发现…… 原来那些江湖的恩恩怨怨,打打杀杀,竟是这般可笑。 一言不合便杀人,落了面子便要结仇,开口闭口都是污言秽语还被当做豪爽。打家劫舍被称作绿林好汉…… 真是何其可笑也…… 怪不得,那些官宦或者书香世家,如此看不起江湖人。 整日追寻义气而于家不顾,即使家贫,典卖妻儿也要买酒肉招待客人者,江湖中亦是屡见不鲜。 如此之人,还被奉为典范。受到他人尊重…… 不对,很不对…… 在见到赵青夫妇的为人之后,匡月澜似乎对朋友一词,有了新的定义。 未当家时,少年结伴江湖快意恩仇,当然可以。整日打打杀杀也是意气风流。 但是莫观成亲之后,依旧有一些所谓的“朋友”,动不动便撺掇其去多管闲事。然后给他冠上一个大侠之名。 莫观只要听到这些,便饭也顾不得吃了,为他人打生打死。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感受。 还说嫁给他,就是要接受他如此。 而且他身旁之人也是时常把‘女人如衣服’这句话话挂在嘴边。 莫观帮的人很多,但是在他落难之时,能够帮他说话之人不足百一。 就算是知道莫剑仙回到剑山,但是听到他是废人。能来看望他的也就这么几个…… 反观赵青夫妇。 在听闻莫观病危,便唤来亲生女儿代兄尽孝,不予假手他人。 更是拖家带口前来小院作陪…… 怪不得那少年的父亲,临死之前会嘱咐他千里迢迢来到锦州…… “嫂子说的哪里话,莫兄乃是夏儿师父。若是没有他,我也没有这个儿子。” “更何况我与莫兄相见恨晚,早就引为知己。何来麻烦一说?” “是啊,月澜嫂子。你这话,妹妹可不爱听。” 魏兰也随之附和。 说完,赵青夫妇便离开了这座小院。将赵扶念留在此处与姬夏守孝…… …… 灶台里的烈火熊熊燃烧着。 火光映衬在少年呆滞的目光里仍是说不出的美感…… 姬夏烧起火后一直不知道要干什么。 直到谢筝走了进来。 她伏在少年背上,摩挲着他的脸颊温声轻语:“夏郎,你还有筝儿……” “嗯……” 良久之后。 那俊美少年揉了揉脸颊站起身来,对着谢筝笑问道:“你会包饺子吗?” “不会,但是可以学。” 绝艳女子美目盼兮,牵起爱郎双手。 “算了,这么多人等着吃呢,你下次再学。” “好,那我来烧水……” 谢筝轻轻伏在心上人怀中,日后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他的人了。 此刻也只有她在此处。 等到将父母牌位接回允州,那高沁又如何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正如师丈所说,自己才是大妇…… “筝儿……” “怎么了?” 忽然,一双大手将谢筝紧紧搂住。 耳边感受到的温热气息还有哭腔让她心都要碎了。 他从未见过姬夏这般模样…… 那少年的俊美脸庞流下两行清泪。 他真的忽然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我们回允州成亲吧。” 但是姬夏知道,他或许再也离不开眼前女子。 “嗯,筝儿都依夏郎……” 闻言,女子只是紧紧搂住少年,眉目间带着无限眷恋。 “兄长……爹和娘他们先回……” 忽然,柴房的大门被一名少女推开。 想要前来告诉兄长,父母已经先行回府的赵扶念,见到这般景象有些不知所措…… 少女的俏脸瞬间涨红,冒起热气,捂着眼睛走出外面替两人关上了房门。 而屋内二人也有些尴尬,谢筝更是害怕被误会,在这种时候还卿卿我我。 她赶忙追了出去,只留下那少年独自一人。 无奈,姬剑仙只能独自架起锅来。然后熟练的剁起肉馅调味…… 擀皮,水开,下锅。 不过半个时辰,姬夏便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饺子从柴房走了出来。 院中只剩下莫靖楚元夕师徒和匡月澜。 “锅……锅里还有。”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少年打了一个寒颤。说话竟是都有点结巴起来。 “知道了。” 贵气男子点了点头,第一个站起身来前往厨房。楚元夕紧随其后…… 匡月澜也走了出去,说是要去叫那两个丫头回来…… 叩——! 叩叩——! “莫老头,吃饺子了。” 漫天风雪之中,那少年敲响眼前房门。 可是回应他的,似乎只有刺耳风声…… 第391章 ——以身温坟葬父母 “别人问话,不回答是一件没有礼貌的事情。” 俊美少年责怪莫观一声之后,轻轻推开了房门。 随后他再次喃喃:“别人不说话,就自己开门进来。也很没礼貌。” 屋内的陈设并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不同的,便是床上那奄奄一息的老人再也不能动了。 他眉目祥和,双手交叉置放于腹间。 像是睡着了一般。 姬夏端着饺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对着莫观唤了一声——吃饭! 老人许是不饿,依旧没有答话。 见状,少年自己动起筷子来。 一口下去,满嘴肉香和解腻开胃的酸菜味蔓延开来。 但是再吃几口,少年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忘记加醋和香油了,难怪你不吃,你等等我,我去给你拿来。” 他恍然大悟,赶忙起身前往厨房。 不多时,姬夏手里拿着两个小坛回来了。 他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醋和香油以后,又往对面的碗里添去。 “我跟你说啊,这饺子要趁热吃,不然冷了坨在一起。就不好吃了……” 床上老人依旧微笑着…… 姬夏觉得,莫观真的很懒。自己煮好东西还要叫他吃,以前他可没有这么不听话。 也许是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囫囵几口那少年便将碗中食物消灭。 但他似乎意犹未尽。 “平时都是我让着你吃好的,这回也该到你让着我了。” 说着,姬夏笑了笑,拿起对面大碗。 “还说吃饺子,费这么大力气给你做,你还不吃。” “以后再也不做了。” 对于莫观的不懂事行为,姬公子表示不能原谅。 他低着头又是囫囵几口,宛如饿死鬼投胎一般。顷刻间又是一大碗饺子入腹。 吃完后,谪仙少年帮莫观掖了掖被角。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染了风寒。” 随后,他端着碗筷走出房门。 “元夕,洗碗。” “好。” 柴房内的小剑侍闻言,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当即迎出门来。 将手中碗筷交给楚元夕后,那少年找了一把趁手的铁锹。仔细打量着树下哪个地方比较宽敞。 最后。 姬夏决定在最大的那节树枝底下开始挖。 正如他所说的,雪大,莫观又这么老了。万一染了风寒怎么行…… 有点树枝帮他挡住些也是好的。 夏天就更好,还可以乘凉。 找到了绝佳的地理位置,少年扫清积雪便开始动手。 莫约两刻钟后,一个深有五尺,宽约八尺的深坑便被少年挖了出来。 坑不大,加上寿材应该正好。 姬夏躺了进去,他抬头望向天空,依稀还可以看见落雪。 谪仙少年不由评价道:“可以,这里还挺不错的。” 风景绝佳,还能遮风挡雨。 他都想住啊…… 莫观想来应该会十分满意。 “公子,外面冷。回屋吧。” 一把小伞伸了出来,是洗好碗的楚元夕。 他见到自家公子迟迟没有进屋,出门查看之后竟然发现姬夏躺在了小坑里。 “元夕,公子挖得怎么样,评价一下?” 姬公子半坐起来,朝着小剑侍出声询问自己的杰作。一副很希望得到夸奖的样子。 闻言,那冷脸少女跳了下去。 楚元夕十分认真的抚摸起四方土壁…… “公子挖得很好,墙面十分平整。” “是吧?” 得到认可的少年不禁得意起来。 他再次说道:“今晚公子想在这里睡一觉,你觉得这个想法如何?” 楚元夕沉思片刻, 答道:“好想法。” 随后,她跳出土坑,前往屋子里给姬夏找寻被褥…… “还是我家元夕懂事。” 姬公子枕着双手,说实话,对于谢筝和高沁也许是因为感情上的喜欢。 但是对于楚元夕,那就是无条件的信任。 她完全不会违背自己。 正如青玉案一般…… “公子,你先起来。” 不多时,那冷脸少女便拿来了她的被褥,替姬夏在坑里铺好。 “那你呢?” 姬夏见到楚元夕拿来了自己的被褥,不由得出声一问。 冰冷少女回答:“元夕可以和公子一起睡。” “不行。” “那我在边上给公子打伞。” “好的,你记得多穿点,外面挺冷的,公子先睡了。” 姬夏钻进被子里,嘱咐一声之后闭上了眼睛。 而土坑外面的少女,则是又去屋里拿了一件外裳套在身上。 穿好以后她再次来到坑前给主人打伞。 许是因为坑是自己挖的。姬剑仙觉得分外的宽敞舒适。 没有多久,坑里便传来微鼾…… 而在一旁尽忠职守的小剑侍觉得。 她家公子可真是好看…… …… 第二日,天还没亮,赵青便亲自带着连夜赶工的寿材来到了院里。 “你兄长呢?” 来到柴房内,男子叫醒了在一旁烤火睡着的赵扶念。 少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然后带着他来到槐树底下。 “夏儿。” 借助着微弱月光,赵青拍了拍楚元夕的肩膀。 少女回头,差点给这位赵爵爷吓了一跳。 “元夕,怎么是你,夏儿呢?” 闻言,冷脸少女让开位置。家丁也从屋外将棺材抬了进来。 管家递来火把,只见那少年正睡在一方小坑之中…… “老……老爷,这会不会不太吉利啊?要不要叫大少爷起来。” 一旁的管家见此情形抽了抽嘴角。 “不用,让他睡吧,辰时再叫醒他。” 赵青摆了摆手,让那少年继续安睡。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习俗。 在允州和大雪州。一般父母亡故,都是由长子先行入坟躺上一刻钟,替其父母温坟才能迁入双亲棺椁。 寓意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今以其身报之。 他记得,这好像是姬天赐跟他说的…… 那时候他们返程路途遥远,每当无聊了。姬天赐便会给这位赵大少爷讲起允州民间的习俗解乏…… “赵老爷,别误了时辰。” “鸡鸣响起之前莫老爷必须入棺……” 跟随赵青一同而来的,还有许多做法事的道公跟和尚。 眼看着就要误了时辰,为首那名老道不由得提醒赵青一声。 “知道了。” 赵青应了一句之后缓缓转身。 以后说不定他也有这个待遇呢…… 但是说实话,对于从小就在锦州长大的赵老爷觉得。 确实不太能够接受…… 第392章 ——莫剑仙往生极乐 当! 当——! “伏以,金钱落地,宝马腾空,驾离火以焚烧,用巽风而吹散,似莲花遍地开放,如白雪满空飞扬,上通天界,下赴坤位,一切有情,同登道岸,早至极乐。” “通州莫氏,尊讳名观,生平……” 卯时左右,敲锣打鼓与佛道念咒之声不停回响。 门外的小巷也挤满了人。 不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 他们听说那位总督大人回了南越城,给其恩师奔丧。 南越城大小官吏早早便随着那位知府大人来到了这方小院。 听说锦州知州也在路上…… “爹,外面这些人是你叫的?”姬夏看向赵青,他觉得有些吵闹了。 “是,也不是,为父只叫了祝老大人。” 中年男子坐到了少年身旁。 “想来这些都是祝家的人,你上任总督之后,祝氏有意结交。” “为父想着,你初入朝堂。有些同乡帮村着也好……” 赵青有些悻悻,因为姬夏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深沉,总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自己跟他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拿不出从前的父亲威严。总不自觉低下一头…… 闻言,少年叹了口气:“我不是很喜欢。” 姬夏觉得,赵青自从封爵之后,做的麻烦事越来越多了。 “不喜欢归不喜欢,但你如今是大齐的总督,这是朝堂。不是江湖。” “洁身自好,乃是官场大忌……” 赵青对着少年缓缓道来,他觉得姬夏懂的。但是他可能会觉得很麻烦。 所以自己就替他做了。 “好吧,那麻烦爹了。” 俊美如妖的谪仙公子躺在摇椅上,看着那方棺椁有些五味杂陈。 姬夏闭上双眼,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是啊,他是该有一些自己的班底了…… 毕竟这不是江湖,自己一人一剑,怎么杀也杀不完呐。 “不麻烦。” “说来,爹还是沾了你的福。” “这辈子都没想到,我赵青还能混个爵爷当当。” 提到此处,男子就不由得一阵扬眉吐气。 在这南越城里,从前自家虽然看着风光,可是总被那些真正的权贵压着。 就算是那些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都能隔三差五到店里索要好处。 自己还得赔笑称兄道弟。 虽然总不至于说怕了他们,但这个商户之身……总不好与官相斗。 这还是大齐放宽了科举,他还能考个秀才。 若是与前朝那般,商不入仕,那景象估计更为凄惨…… “哪里,师父也死了。我可就剩您一个爹了。不孝顺您孝顺谁啊?” 少年笑了笑。 子欲养而亲不待,莫观死后,他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那种空寂是难以言喻的,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对了,祝老大人说,有意替后辈提亲扶念,是他的嫡次孙。你觉得如何?” “那后生我看过了,还不错,就是年纪小了些,才十四岁。”中年人拍了拍少年肩膀,“有了姻亲,关系才能更加牢固。” 赵青是真的觉得这桩婚事很好,说来还是他们高攀。 妇大四岁,还是嫡亲血脉。 祝家这次的诚意,可谓是十分到位。 况且他已经替赵扶念交了两年适龄不婚的丁税了。 女子大了,留在家中也不免让人笑话…… “扶念吗?”姬夏看向跪在一旁披麻戴孝的少女,转头反问道:“她不是跟那个元公子比较对眼?” 姬夏一直都记得元正,那个充满了斗志和很有礼貌的年轻人。 而在一旁跪坐的少女听到姬夏二人讨论自己,也忍不住耳朵微微一动。 赵青叹气:“她倒是对眼,可元家那小子。好像不是十分满意。” “前些日子,那元家小子去了京城。她还想借着去找你的由头跟下去呢。”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 说到此处,赵青便狠狠剜了一眼少女。 如此不知廉耻之事,也好意思提。 心里那点小九九,他们这些过来人还不知道? “哦?是吗?”姬夏再次笑问:“那元正父亲那边呢?” 赵青答:“他家里倒是同意,甚至恨不得贴上来。想要抱一抱你这位总督大人的大腿。” 姬夏耸了耸肩,“那不就成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得他元正吗?” “你有资格说这句话吗?” 赵青嗤笑一声:“你要是知道这句话?现在你还能叫我爹?” 姬公子哑然…… 确实他没有什么理由和资格反驳。 他奇怪的是。 自己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其实少年没有发现。 自己的心思和观念,好像已经慢慢融入了这个世界。 在他眼里,人命也开始逐渐不值钱了起来。 从前他遇到强盗或者流匪,多多少少还会留他们一条性命,只诛首恶。 若是换作今天的他,怕是没有人能从那柄青玉案下逃脱…… “爹!” 听到父亲在背后揭短,一直跪坐着的那名少女终于是忍不住开口。 赵扶念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整张俏脸布满红霞,如同染上了初冬腊梅一般…… 自己本就是要去看望兄长,元公子入京的消息她根本都不知道,她还没去京城玩过呢。 结果爹娘一个个都不信自己…… “唉!不说了不说了,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老父亲看到自家女儿的埋怨眼神,只得无奈站起身来。 “我去外面,把那些人遣散了先。” “嗯。” 谪仙公子微微点头,他伸手接住了落下的细雪。 看着眼前被道士和尚围坐的棺椁,姬夏有些迷茫。 他真的做错了吗…… “姬总督,时辰到了,请您携夫人扶灵。” 随着道士颂念完往生经,那位剑仙大人的后事也进入了最后一个步骤。 “好。” 姬夏与谢筝同时扶着棺椁,一步步送进了坑里。 看着一点一点被埋上的棺材,那年轻总督握着女子的手掌愈发用力。 …… 突然,那年轻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 “对了,好像忘了一件事情。” 他叫停了埋棺众人…… 第393章 ——姬总督问剑莫靖 闻言,在姬夏身旁的谢筝疑惑道:“什么东西啊夏郎?” “赤霄!” 那少年突然想起来。 刚刚莫靖带走剑匣的时候,自己好像忘记把赤霄留下了。 “元夕,青玉案!” 谪仙公子朝着身旁轻唤,楚元夕拔出一道剑光飞射而来。 “等等再埋!” 说完,姬夏逆行鱼龙舞,青玉案脱手悬浮于空。他一跃而上,朝着城外飞去…… 莫靖刚走不远,其实骑马便可以追上。 但是姬总督觉得——可以骑马,但是没有必要。 踏剑而行,横山渡海,这才是剑仙手段! “阿弥陀佛……刚刚那……那是什么?” “姬施主他是飞走了?” 一众道士还有和尚亲眼目睹姬夏御剑凌空,然后踩剑飞去,无不大惊失色。 不仅仅是院里的道士和尚,就连一众在外等候的官员亦是惊呼。 “姬总督,难道真乃神仙也?” 如果刚刚没看错的话?那位年轻总督,是踩着剑,从院子里飞了出去? 如此神仙手段,这还是人可以办到的吗? 原本还因为大早上就起来,结果门也没进去。心中颇有意见受了冷落的众人,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位剑仙大人,该不会真是文武双星下凡吧? “好了好了,诸位大人,不要看了。” 从门内走出的那位赵爵爷压了压手,打断众人思绪。 “犬子今日送别恩师,心中万般伤悲,所以未能与诸位大人一晤。还请见谅……” 听到赵青说话,众人回过神来。 赶忙纷纷作揖道:“哪里哪里,总督大人平日政务繁忙,如今又是至亲离世,下官理解。” 为首正是那位七夕宴上的知府大人。 他不由得一阵感慨。 自己初见这少年时,还是一介白身。如今他扶摇直上,宛如鲲鹏…… 自己要见他一面,竟然都得要看其脸色了。 人家不见,自己还只能恭敬行礼。还好当初自己没有得罪与他…… “多谢诸位前来吊唁,小儿说了,改日他亲自设宴,回谢诸位大人。” 中年男子对着门外众人下起逐客之令。 赵青实在是没有想到,他只告知了祝卫启,这南越城竟是九成的官吏都来了。 这位老大人,难道是想给自己展示一番祝家的实力吗? “好说,总督大人有宴,下官必定到场。” 还是那位知府大人开头。 众人对着赵青一一行礼,这位赵爵爷也丝毫没有架子,无论官职大小他都是笑脸相送…… …… “师父,你果真不祭拜一番莫伯伯吗?” 南越城外的一辆马车内,莫靖载着俞世南师徒二人前往帝子州。 此行他送剑归山,顺便护送他们一程。 “拜什么拜,我又不是他家后生。” “况且,等我死了,他莫观不也来不了我坟头上香吗?” 面对陈卿灵的疑问,老人显得十分平静。仿佛老友的逝去在他心中掀不起任何波澜…… “可是……”少女听着有点不对劲,但是好像又觉得,自家师傅又没什么不对。 “别可是了,师父也没几年好活了,你要好好用心,学习医术才是。” 俞世南打断少女话茬。 不知不觉,他竟也是快要进入耄耋古稀之年了。 现在唯一能让他上心的,便是自己这个小徒儿…… “总督大人,敢问有何贵干啊?”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一名俊美如妖的年轻人站在了官道上。 莫靖勒马停车,他看着姬夏,眼神玩味的唤了一声总督大人…… “剑侍师叔说的什么话,和往常一样,叫我小夏就行。” “草民哪敢啊!”叔侄二人打完招呼相视一笑。 “怎么了?莫非是要替师叔送剑归山不成?” 贵气男子看着姬夏不禁疑惑起来。这个时间,少年不是应该在忙着给老剑主披麻戴孝吗? 姬夏回道:“忘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 姬夏礼貌伸手,“那半截赤霄。” 少年说明来意。 闻言, 那位大剑侍捏了捏下巴,沉思片刻后说道:“不给,不合规矩,剑主身亡,佩剑理应回到剑池。” 莫靖亦是礼貌微笑。 虽然他对于少年的提议很是理解,但是作为剑庭的大剑侍。 他还是不能将赤霄交给眼前少年。 “这柄剑都跟随我师父几十年了,让他们一起入土为安算了,你说是吧?师叔……” 少年仍旧不死心,甚至打起了感情牌。 “我也跟随你师父几十年了,要不你把我也埋了?” 面对这位总督大人抛出的感情牌,贵气男子好像并不予以理会…… “人没死之前一口一个老头,死了之后知道叫师父了?” 俞世南探出头来,带着陈卿灵走下马车。 “你们慢慢商量,马车上很闷,我和卿灵先在这休息一会……”老人拿起茶具,来到一块大石头前。 他扫干净积雪之后,竟是就地取材,拿了些松针开始泡起茶喝。 对于少年的举动,俞世南有些替莫观欣慰。 看来这畜生小子,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孝心的…… 雪地中,叔侄二人相视微笑,僵持许久。 “你就给他吧莫靖,反正剑池里也不缺这一柄断剑。” 这位俞神医帮村少年说起话来,他倒上一杯热茶,来到莫靖身边递上。“来,先暖暖身子。” 陈卿灵亦是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莫伯伯生前用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如今也坏了。给这少年带回去又如何? “姬公子,喝茶。” 少女也来到姬夏身旁。那少年依旧俊美,不似人间之物。 如今他身居上位,身上更是带着一股淡淡的高贵气息…… 试问哪个女儿家能拒绝得了? 看着看着,那少女又不禁痴了,陷入绝世画卷之中,一时间呆呆的捧着那杯热茶伫立原地…… “谢谢。” 直到那少年谪仙从她手中拿过茶杯,陈卿灵这才醒了过来。 “咕噜~” 姬夏拿起热茶一饮而尽,特有的松针清香沁满口鼻。 腹中带来的暖意,更是让少年觉得整个人都变得略微精神了起来。 但是说实话,不太好喝,而且口味有些涩…… 他将茶杯还给少女,然后看着对面小口品茶的莫靖笑道。 “师叔,那边不能等太久。天冷,师父还等着盖被子呢。” “我知道啊,那你倒是回去啊。” 莫靖有些无语,他耸了耸肩。不给就是不给,跟他浪费时间有什么用? 在这世上他只听一个人的命令,除非莫观现在从地里爬出来。 不然谁来他都是这个回答…… “好吧。”姬夏看向这位铁面无私的大剑侍,无奈说道: “你知道的,师叔,我一直都是一个很有礼貌,并且十分尊老爱幼的好青年。” 闻言,那少年抽出青玉案,他缓缓抬眼。 “我知道啊,我也十分欣赏你。” “但我就是不给。” 对于这位跟自己年轻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剑子大人。 莫靖在心中一直是十分认可的。 但是不给。 就是不给! 第394章 ——大剑侍不敌剑子 莫靖仍在微笑,甚至不忘点评起俞世南的松针茶有点难喝。 其实也不算难喝,主要是剌嗓子! “师叔,真不打算给个面子?” “这不是给了吗?我还停下来跟你说话了,要是换作其他人,我理都不理。” 贵气男子赶忙纠正姬剑仙的埋怨。 因为确实是这样的。 要是换作别人,莫靖早一剑递出去然后走了,还会在这里跟他扯皮? “我只要赤霄。” 少年看向莫靖身旁的剑匣,周遭漫天剑气四散而开,将喧嚣寒风遮掩。 “不行,不合规矩啊。 ”莫靖摇了摇头。“你觉得,你现在能打得过我?” 他哑然失笑:“你不会真以为,你跟那个什么巴山秋雨李义山过了几招,自己就真能打问天境了吧?” 姬夏在开封府大战李义山的消息他早已听说。 但是他也没太当回事。 且不说那人曾经是自己的手下败将。 那一天的情况他也了解过了,李义山带了个累赘,被姬夏威胁。哪里能使出全力。 而且作为一个过来人。 莫靖深深知道悟道和问天究竟差了多少。 况且是他们这种在绝巅榜的问天境佼佼者。 他实在是不相信,姬夏能有这么逆天,十九岁就能挑战问天高手。 要说比容貌,这小子和自己不相上下莫靖是承认的。 但是论到剑道一事,他还是太年轻了些…… 姬夏没有回答,鱼龙舞仍在运转。青玉案通体散发着刺骨寒芒,似乎下一刻便要斩开风雪…… “要是你问天,师叔当场认输。可惜啊,你还在悟道。”莫靖一拍剑匣,一柄长剑飞射而出。 贵气男子将茶杯放好,然后对着姬夏介绍道:“师叔这把剑,叫做‘洞仙歌’……” 莫靖饶有兴致的对着少年介绍起他的佩剑。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赤霄之名,他作为赤霄剑侍也与之挂钩。 但是鲜为人知的是,这位剑庭大剑侍的佩剑。有个极为好听的名字——洞仙歌! “轰——!” 但是还没等莫靖说完,几乎是在他握剑的第一瞬间。 那柄青玉案便破开风雪,直冲这位大剑侍面门而来…… “鱼龙舞?我也会!” 莫靖大笑一声,洞仙歌随之起舞,掀起漫天风雪朝着青玉案撞去…… 仅是刹那,双剑食锋,无数真气将官道两旁的大树吹得歪斜。 而俞世南似乎早有预料,带着陈卿灵躲到了巨石后面。 这是他经历过无数教训而练出来的本能反应。 当年他和莫观一起闯荡江湖。 莫观这个老小子,一言不合直接马上开打,一点苗头都没有,自己就被剑气和真气震伤。 虽然不致命,但痛也是真的痛…… …… “倒是小看你了!” 随着洞仙歌与青玉案撞在一起,莫靖感受到了一股非比寻常的巨力。 他眉头瞬间紧皱起来,调动着全身真气与其对抗。 他感受到,姬夏气息之中的浑厚,完全不是一个悟道境能够拥有的…… 他才练剑几年啊? 莫靖此时终于明白了莫观为什么能说,或许只有姬夏能战那天京妖人…… 如果姬夏一旦问天,就算是当年的莫观来了。估计也不是对手。 “我倒是高看师叔了,感觉师叔还不如那个什么巴山秋雨!哈哈……” “还练剑,练了这么多年剑,不如我的一根!” 少年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嘲讽狞笑着。 莫靖也被气笑了:“你师父说得果然没错,打你必须先打嘴。” 狂风依旧在呼啸,少年俊俏的脸蛋愈发吃力扭曲。 他对面的贵气男子也好不到哪去,虽然面部表情毫无异样,但是握剑的双手已经微微颤抖起来…… 莫靖不由暗自后悔,自己好像有些装大了…… 那少年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他趁此机会突然发难,一剑震开莫靖…… “师叔,就这?!” 少年飞身掠到半空,“你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我还真怕被你几剑干翻。” 姬夏得意大笑。 刚刚看莫靖胸有成竹的模样,他是真的没有一点底气。 所以莫靖祭出洞仙歌的第一瞬间,他便率先发难,想打一个措手不及。 这也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与问天境交手。 没有想到, 这位大剑侍,好像就这? 自己也不是完全打不赢嘛! “你踏马的,什么鬼东西……” 莫靖的右手微微颤抖,虽然少年确实带有偷袭成分,还一开始就使出全力。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 姬夏不仅是行为变态,这剑道天赋在变态里也是一等一的大变态…… 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断山海!” “斩天霄!” 但是还没等莫靖缓身,那凌身半空的少年身影再次提着长剑砸了下来。 还是定天十二剑中最为刚猛的两剑…… 莫靖横剑抵挡,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半个脚踝都陷入土中。 “好小子!” “来!” 这位大剑侍也是动了真火,不仅是面上挂不住,更是如同姬夏说的。 练了这么多年剑,结果不如人家一根? 莫靖接受不了。 他甩开青玉案的攻势之后使出雾里雪和刺骨寒,剑剑如同游龙一般直攻少年要害…… 但那少年剑仙岂是这么好相与之人? 他同样舞出漫天剑花,一记’骤雨落’拨云见雾。 霎时间,双剑再次战在一起,相互碰撞食锋之声不停回响,让躲在石头后面的师徒二人捂紧了耳朵。 “这混小子,竟然真能与莫靖一较高下?” 俞世南好奇探出头来,看到二人打得难分难解心中不由大惊。 莫靖是什么水平,他这个江湖人是懂的。 绝巅榜第二十一位的狠人。 怎么姬夏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这么狠…… 他才十九岁啊…… 莫观十九岁的时候,别说战问天了,才堪堪悟道呢。 咻——! 一道剑气朝着巨石飞来,看热闹的老人赶忙再次蹲下。 莫约一个时辰之后…… 刺耳的兵器碰撞之声终于停止,漫天飞雪也寂静了下来。 俞世南拍了拍脑袋,询问着陈卿灵有没有事。 少女摇头,老人这才安心。 俞世南不由埋怨。 莫靖看来是在剑山待得太久了些,收拾个悟道境的后生,竟然也要用这么久。 耳朵都快给他整聋了…… 他刚打算站起身来,却没想到听见了一声让他难以置信的声音。 “师叔,承让了。” 雪地中,少年气喘吁吁,握着青玉案的右手止不住的颤抖,似乎下一刻便要脱手。 但是那柄洞仙歌的主人更为不堪。 洞仙歌长插在地,那名贵气男子四仰八叉的躺在雪中。同样是上气不接下气…… 莫靖已经没有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他艰难的摆了摆手,示意让少年自己到车上去拿剑匣…… 姬夏笑了出来,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找到躲在大树身后,浑身瑟瑟发抖的老马面前。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着剑匣钻进车里,躺在榻间闭上了眼睛…… 其实除了有文明讲礼貌之外。 姬剑仙还是一个十分爱干净的年轻人…… 良久以后, 少年终于再次苏醒,他走出车厢。 看到莫靖也跟着俞世南他们在地上煮起热茶…… 姬夏来到莫靖身边坐下,莫靖递上茶水,少年再次一饮而尽。 “都拿走吧,剑匣也给你了……你慢点,喉咙会熟的……”莫靖说完还不忘嘱咐着少年慢点喝。 “算了,没兴趣,我只要赤霄。” 姬夏从剑匣之中丢出剩下的几把长剑。 “但是这剑匣,我是真的馋很久了。我拿了。” 少年将青玉案摄入匣中,那位大剑侍狼狈的捡起地上散落宝剑。 “这可都是剑庭的宝贝啊,你小子怎么跟丢垃圾一样。真不怕你师父头七晚上回来找你?” 莫靖边捡边埋怨。 “我的,我的我的,师叔。对不起,我来我来……” 那少年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赶忙弥补…… 捡起所有宝剑以后,莫靖将洞仙歌递给姬夏。 “师叔,你留着吧,我真不要。” 姬夏再次婉拒。 “给元夕的,以后估计我也用不到了。” 莫靖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说实话,真的不是很合规矩,要不你把赤霄留下。就当给师叔一个面子?” “规矩?” 姬夏将洞仙歌接过,然后站起身来。 他伸了伸懒腰:“这规矩嘛,是死的。” “当然,人也可以。” “要是剑山之上有谁觉得不合规矩,那么麻烦师叔帮我转告一下他。” “让他尽量多找一找自己的问题。” “不然也可以让他提剑来找姬夏问剑,我随时奉陪。” 说完之后,得胜而归自信心爆棚的少年对着众人微笑告别。 “走了,师叔,还有卿灵和俞叔,保重。” 俊美如妖的少年展颜一笑,盖过雪梅姿。 他御剑扶摇去,宛若人间谪剑仙…… 第395章 ——元夕得剑洞仙歌 “他……他刚刚叫我什么?” 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俞世南有些不可置信的对着莫靖二人询问。 这真的是姬夏吗?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竟然叫他俞叔? 或许是老登二字听得太久,俞世南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师父,姬公子刚刚叫你俞叔。” 对于自家师父的问句,少女不敢不答。 “倒是长大了些。” 俞世南有些欣慰,原本以为老登二字就要伴随他一生了。没想到还能听见姬夏叫他一声俞叔…… 他忽然觉得,这小子好像也没这么可恶了。 或许人就是这样。 你天天给他一颗糖,某天你不给了,他会怪你,认为那是他应得的。 反之,你天天毒打他一顿,有一天你心情好不打了。他会觉得你人还不错。 这位俞神医明显属于后者…… “当家做主了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比以前稳重了。” 老者心情大好,端起茶杯轻抿。 他忽然看向陈卿灵,“徒儿啊,为师觉得,这小子好像也还不错。就是从前顽劣了些。” …… 少女闻言愣了愣。 自己这个师父,不是最反对她跟姬公子来往吗? “师父,您说什么呢。姬公子他已经成家……” “成家?有什么的,大丈夫三妻四妾,而且,有师父撑腰。他还敢怠慢了你不成?” 被姬公子叫上一声俞叔之后,这位神医大人明显有些飘飘然。 “我觉得不行,他长得和我年轻时简直是一模一样。肯定是个花心货色,不靠谱。” 那位大剑侍则是抱有反对意见。 因为他觉得姬夏长得和他实在是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们这样的人,难免会招蜂引蝶。 “放屁,明明是跟我年轻时候长得差不多。” 提到这个话题,俞世南明显有些不服。 他莫靖小时候那磕碜样,还敢大言不惭? 明明是比较像自己好吧! 两人说着便开始严肃讨论了起来。 最后还是那位大剑侍更胜一筹,以武力成为了这场争论的最后赢家…… 那位俞神医再度暗自神伤。 早知道他当初也学剑了,要是他练武,哪还有莫观什么事? …… “师父,你说夏郎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已经到了下午,小院众人依旧没有等来那位御剑而出的少年剑仙。 谢筝不禁挽着匡月澜的手臂提了一嘴。 “公子估计是跟师父打起来了。” 一旁的冷脸少女拿出药膏,问向魏兰。“夫人,你觉得待会应该给公子涂哪一个比较好呢?” “呸呸呸,少说这些不吉利的,你都是跟谁学的。” 魏兰抢过楚元夕手中药膏,佯怒的往少女手背拍了两下。 这元夕啊,什么都好,就是和她那个主子一样。这张樱桃小嘴一开口就能让人不知所措。整天冒出一些奇怪想法! “我看啊,有可能。还是给他备着吧。” 匡月澜笑了笑。 按照莫靖的性子,这少年拿不到赤霄不说。指不定还要挨上一顿毒打。 打得好啊,希望莫靖能下手重些。替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徒儿出上一口恶气…… “啊?不会吧?” 绝美女子弱弱的声音传来,谢筝有些担心。 她可不希望爱郎受到任何伤害…… “当然不会了!” 说着,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只见那少年毫发无伤,身后更是负着一方剑匣。 匡月澜有些微微惊讶,莫靖难道是转了性子不成? “夏郎,你回来了,怎么这么久,时辰都已经过了。” 谢筝来到姬夏身旁仔细打量着,见到姬夏没有受伤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你说这个啊?” “刚刚和剑侍师叔打了一架,把他打服了我才回来的。” 少年解下剑匣,拿出那半柄赤霄。 但是场中似乎没有人相信他的话,身旁谢筝更是剜了他一眼,让他正经些…… 姬公子见状也不解释,只是独自来到莫观埋了一半的坟前。 他打开棺盖,老人骨瘦嶙峋的身躯映入眼帘。 谪仙少年眼眶似乎有些通红。 “你说过的,一个剑客,身上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腰间那三尺青锋。” “我想着,赤霄跟了你半辈子,你就这么抛下它,感觉有点不太合适。” “还有半柄,我一定会给你拿回来,等着吧。” 姬夏小心翼翼的将那半截赤霄放入棺中。 老人的目光和微笑依然是那样安详,想来死前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憾事。 “睡吧。” 少年说完不舍得看了一眼,最后合上棺盖,他拿起铁锹,一铲一铲的将树下新坟填好。 莫观没有立碑。 少年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块石板。 他以剑做笔,一个个以竹鹤体书写的大字映入众人眼帘…… “好字!” 第一次看到姬夏写字的匡月澜不禁赞叹出声。 “还凑合吧,他生前也挺喜欢的。就是有点笨,我怎么教他都学不会。” 姬夏将石碑嵌入坟头。 莫观生前最是喜欢姬夏这一手好字了,可惜他们二人食不果腹,连只像样的笔都没有。 姬夏觉得, 自己这个师父也是个逆天。 硬生生隐瞒身份带着自己当了五年乞丐。 吃苦就这么好玩吗?每当想到此处,姬公子便是一阵阵意难平,肺都要气炸掉。 不过如今他也不计较了,毕竟这条命都是莫观给的…… 他只恨这老小子死得太早,连福都没享到。 说实话,有点可惜了。 做完这一切后,姬夏一拍剑匣,拿出洞仙歌。 “元夕,过来,这是剑侍师叔给你的。” “师父的洞仙歌?” 冰冷少女接过长剑,拔出之后不禁唤出剑名。 “你真打赢了莫靖?” 一旁的美妇人看到洞仙歌也不由吃惊起来。 如果说莫靖让姬夏拿回赤霄是携带着私心,那么眼前的洞仙歌。又是怎么一回事? 莫靖闲聊的时候可是说过,等什么时候姬夏能超过他。他就把洞仙歌传给楚元夕…… “莫靖?小小剑侍而已,拿捏。” 姬公子只是摇头轻笑,仿佛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公子真厉害。” 拿到洞仙歌的少女似乎并没有心疼自己师父的打算,她崇拜的看向姬夏一眼之后背起剑匣。 楚元夕十分开心,有了这个,自己以后再也不用抱剑了…… 姬夏满是宠溺的刮了刮小剑侍鼻子,然后转头看向匡月澜。 “师娘,师父这里,以后还劳烦你费心。我要带筝儿回一趟允州。” 姬夏第一次唤出了那声师娘。 既然这女人临老到死,还能陪卧床前送莫观最后一程。 以前的恩恩怨怨,既然莫观都说算了,那就算了吧。 反正受苦受难的也是他自己,他开心就好。 “自然。” 美妇人显然十分开心,她拉过谢筝玉手,交到姬夏手上。 “你们可得抓紧啊,我和魏兰妹子都在等着抱孙子呢。” “师父……”谢筝羞红了脸,但是心中万般甘甜,她立在少年身边静静不语…… “嗯,是该提上日程。” 魏兰也附和起来,一同调笑起眼前这对小夫妻。 死亡的阴霾似乎并没有笼罩这方小院多久。 因为他们都知道,长者的逝去是不得不接受之事。 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 世人皆想长生,但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难呐…… 第396章 ——双王谋杀小剑仙 三日后, 麟州—— 天圣教—— 自从酆都与天圣教开始合并,那位阿鼻王时常便出没于此。 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顾尘参此次前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人…… “王教主,别来无恙啊。” 那年轻人十分有礼貌,一入门便对着王业祯打起招呼。 “原来是转轮王,可有一段时日没见了。” “来,坐!” 那位天圣教教主热情的招呼着青年落座。 他惊讶道:“不知转轮王此次北游去了何处,怎么现在才回来?” “有劳教主挂念,北地风光无限好,人又热情,所以就住了些时日。” 顾庭晚心中已经骂起娘来,这个老东西果真是老奸巨猾。 人老而不死为妖,他觉得用在这位教主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一封书信将自己扣留在北地,现在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是吗?那倒是羡慕转轮王了。” “老朽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想要出去看看风景都是有心无力啊……” 王业祯眯了眯眼睛,给顾庭晚倒上一杯茶水。 这个年轻人竟然能安然无恙的从北地归来,着实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他原本还打算将顾庭晚当做一张王牌,以作他日束缚顾尘参之用呢…… 如今看来,好像自己失算了…… “王教主何须出门?只是略微出手,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您玩得团团转呢。” 是那位阿鼻王的声音。 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今日应该就是带着顾庭晚上门讨个说法…… “阿鼻王说笑了。” 那位教主大人拿过空杯再次添满,没有回应顾尘参的讽刺。 年轻人倒是再次开口。 他拿出一方精致的小鼓,微笑说道:“庭晚此次北游,给教主带了件小礼物。” “哦?转轮王倒是有心了。”王业祯笑呵呵的接过小鼓。 小鼓之上绘满了各类图案,小巧又不失精致,就算是放到大齐来,估计也是一等一的货色。 很难想象在北方王庭是什么价值…… 这位教主大人忍不住把玩起来。 “教主想听一听,这面小鼓的来历吗?” 顾庭晚看到王业祯如此喜爱,心中不由得十分欣慰。 “哦?还有来历?”老者有些惊讶。 “那倒是愿闻其详了。” 王业祯看向顾庭晚,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那年轻人也不负所望,只见他轻抿一口茶水之后缓缓道来。 “庭晚在王庭之时,听到了些风言风语,还好陛下信任,保住了一条小命。” “说到那位陛下,可真是一位难得的圣主,不仅身如天神,精通汉家典籍。更是明察秋毫,嫉恶如仇啊……” 顾庭晚将茶杯放到桌上,与王业祯对视起来。 “很快,那传出风言风语的人就被陛下挖了出来。” “他叫拓跋熙,是陛下的亲叔叔。” 听到拓跋熙这个名字,王业祯摆弄小鼓的动作忽然一顿。 年轻人依旧自顾自说着:“你知道的,陛下最是讨厌这种人。” “王教主不妨猜一猜他的下场如何啊?” 青年看着那面小鼓,玩味的笑了起来。 但是还没等老人回答,他便再次说道。 “他死得很惨,皮都被扒下来了。庭晚看见的时候,可是恶心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临别前陛下命人给庭晚带来一面小鼓,说是礼物。” “庭晚想着,作为后生,该是给您老人家带个伴手礼才对……所以就收下了。” 顾庭晚说完咂了咂嘴:“看到您老人家这么喜欢,晚辈总算是放心了。” ——拓跋熙! 摄政王拓跋焘的亲弟弟,也就是呼延玉琢的亲叔叔。 同时,也是这位王教主在北地王庭的倚仗之人…… “是吗?这些蛮夷,竟然如此残忍?” “罪过……罪过……” 听到顾庭晚的话,那位一心向善的教主大人赶忙将小鼓丢弃。向着身后圣父雕像请罪起来…… “好了,王教主。今日我叔侄二人前来,是有一事要与教主商量。” 良久之后,顾尘参打断了这位教主大人。 “什么事,阿鼻王尽管说来,王某人共为盟友。定当支持才是。” 还不等那位酆都首领说话,这位天圣教教主便已经应承了下来。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背刺的愧疚,还是对顾庭晚这个知道给长辈带伴手礼的年轻人十分欣赏。 想来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吧,毕竟大家都是自己人。对于家人们,他怎么会出卖背刺呢? “莫观已死,如今剑庭群龙无首,想来无暇顾及他事。” 顾尘参眯了眯眼,敲着桌面说道:“杀姬夏。” “杀姬夏?”老人听到这个提议,难得的认真了起来。“会不会太早了些。” “不早了,他才悟道,就能跟李义山平分秋色。” “若是等他问天,你我之计划,或许会有变数。” 顾尘参的语气之中,带着一股决然,想来这个提议,他已经酝酿了许久。 “阿鼻王是真的觉得计划会因他有变,还是自己夹带着私心呢?” 王业祯微笑回应:“不过死了几个悟道的手下而已,这么早就杀姬夏,我怕咱们那位公主殿下日后不会配合啊?” “我杀!” “你不用出人,让月澜姑娘替我打探姬夏行程即可。” 顾尘参拳头微微握紧。 这个老东西,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酆都只有七大王,三王全被姬夏所杀,其他两王还好,替酆都打探消息最多的后土王也惨死扬州。 如今他顾尘参等于是断了两只手还瞎了一只眼睛。 这一切都是拜姬夏所赐,如今找到这个机会,他怎能放过…… 他已经想好了,等杀完姬夏,自己便带着酆都剩余诸王逃往岭南。等到这件事情压下去了再回来…… “王教主,别再犹豫了。此子断不可留!” 顾庭晚捡起小鼓,拍掉了上面的灰尘重新放回桌上。 这也是他的想法,他才去北地多少时日,一回来就听到酆都又有三王被杀。 这位剑子大人似乎已经把他们酆都当做磨剑之石了…… 一味退让,迟早有一天会被他杀光。 杀掉他,退往南疆,酆都还有重振旗鼓的机会。 “好吧。”听到不用自己出手,阴冷老人似乎觉得还可以接受。 “谁杀,转轮王他们吗?听说连贺静山都不是他的对手,要不要再从长计议?” 作为合作伙伴,王教主自然是好奇顾尘参派了谁去。 论到单打独斗,顾尘参手底下能胜过这位剑子的根本找不出来。 就算是酆都剩下的几个王加上,估计能打过,但不一定杀得了。 “本王亲自出手,酆都众王随行。” 那位阿鼻王似乎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他要十拿九稳! 他要姬夏人头落地! 第397章 ——长生天呼延玉琢 “那老朽便祝二位马到功成了!” 听到是阿鼻王亲自出手,王业祯觉得应该是没有多少悬念了。 其实他是真的没有这么想杀姬夏的,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日后说不定还能为他所用。 但是没办法,谁知道顾庭晚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从草原回来,还把拓跋熙给杀了。 为了稳住自己的盟友,他当然得让步…… “那就等着教主的消息了。”那年轻人说完笑眯眯端起茶杯,再次道:“庭晚还有一事,不知教主能否应允?” “哦?转轮王还有何事啊?” 王业祯觉得,这个年轻人的胆子还真够大的。 不仅把拓跋熙的人皮鼓送到他眼前来,甚至一而二再而三的讨价还价。 他觉得,顾庭晚有些贪得无厌了。 真不怕他们走不出麟州吗? “小事,晚辈在麟州地界想做点小生意,人生地不熟的,想借您的教徒一用。” 年轻人的态度十分谦卑。 而听到顾庭晚的要求,王业祯也松了口气。 他随手丢出一块令牌。 “日游神有个大弟子,名叫束星辰。你们年轻人应该比较合得来,找他就好。” 做生意?酆都能有什么正经生意。估计是找不到暗杀对象的行踪,想要借助天圣教的力量打探情报而已。 但是王业祯也没有太多计较。 在这麟州地界,还没有天圣教做不到的事情。对他而言,举手之劳罢了。 “多谢。” 年轻人十分有礼貌的致谢一声,然后叔侄二人相继告别。 “卜!” “卜——!” 酆都双王走后,昏暗的屋子里只剩下那名阴冷老人。 王业祯屈指弹了弹这面人皮鼓…… 他实在是好奇,拓跋焘为什么会处死自己的亲弟弟,顾庭晚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呢? 但是不得不说,这鼓声倒是挺好听的…… —— 日游神殿—— “你就是束星辰?” 一名来自酆都的年轻人坐在了日游神宝座之上,把玩着一道小令牌。 束星辰认识他。 酆都的转轮王——顾庭晚。 他不知道顾庭晚找他有什么事,但是他也无需过问。因为顾庭晚手中那道令牌,就算是师父他日游神来了也得在堂下乖乖候着…… 堂下年轻人拱手:“不知转轮王找星辰有何要事?” “没什么,有点小事,对于你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顾庭晚走下台来,他拍了拍束星辰的肩膀,道:“我想要麟州各地的巨富名单,最好天黑之前交上来。” “转轮王要这个干什么?”束星辰有些疑惑。 “别问,去做就是了。” 顾庭晚拿出了那道令牌。 束星辰见状只得无奈拱手:“尊令!” 他不知道顾庭晚想要干嘛,但是他知道,那道令牌在手。顾庭晚想让他干嘛,他就得干嘛…… 在吩咐完这一切后,顾庭晚走出了大殿。 他眺望远方。 他要干嘛? 当然是要钱咯! 杀了姬夏以后,酆都不得跑路啊? 以后好几年都没有经济来源,要养活这么多人呢。 当然,其实他最想杀的人,也不一定是姬夏…… “庭晚,这件事情,会不会太过分了些。到时候那个老东西……” 顾尘参出现在了顾庭晚身后,他其实是有点顾虑的,毕竟这是麟州。把那些钱抢了之后,那位王教主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我早就跟叔父说过,与他合作便是与虎谋皮。叔父不听,如今到了这种地步,还前怕狼后怕虎。” “我看酆都迟早被那老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年轻人握紧了那道令牌。 他这个叔父,是天生的武道天才没错,但是太优柔寡断了些,不适合当掌权之人。 顾庭晚略带埋怨的声音传来,让这位阿鼻王脸色有些不悦。 他觉得自从北地回来之后,顾庭晚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从前他可从来不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酆都各大分舵如今人心惶惶,收入削减近乎五成,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况且,咱们身为魔道中人,不偷不抢,难道去借吗?” 年轻人嗤笑一声。 从前他也很想老老实实的做生意,把顾客服务周到的。 但是经历楚江王一事之后,他的内心动摇了…… 踏马的。 顾庭晚实在是想不明白。 几万两银子,他就给人家八百。 那个没有脑子的东西还真去干了! 这件事如同一根拔不掉的倒刺一般深深扎在他的心底。 顾庭晚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的蠢人还是太多了。 不说那几个,自己眼前这个叔叔就是其中之一…… 被那个老东西忽悠了几句,就真把自己送到王庭了。 还有那个拓跋熙,手握兵权,不知收敛。 自己只不过激了他几天,他竟然敢带着亲卫半夜杀进王帐来要砍了自己。丝毫没有把那位新帝放在眼中。 但是他忘了,这位帝王身体里,流的可是两支血脉。 完颜氏族早就忌惮拓跋焘兄弟已久,正好抓住这个机会,他不死谁死。 那位陛下虽然没有当场捶杀了拓跋熙,但是呼延玉琢心底那颗种子,顾庭晚知道,他已经种下了。 拓跋熙临死前还觉得呼延玉琢是他的亲侄子,怎么会杀他呢…… “十天之后就是父亲的忌日了,叔父。咱们早些回去罢。” 顾庭晚贪婪的吸收着这片土地的芳香。 但是随后他又厌恶的皱起眉头来。 因为他闻到了这片土地上的腐败坏朽之味,中间更是夹杂着虚伪跟肮脏,简直令人作呕…… 他忽然觉得,当个北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与此同时, 北方王庭—— 圣山之上,身穿雪白帝袍的高大天神注视着远方。 目光所至,皆是大雪皑皑,寸草不生。 “父汗,耶律氏族的兵马已经并入王庭。你觉得该何时起兵?” 呼延玉琢记得,他小时候的草原可不是这番景象…… 他的子民数量愈发减少,各部的牛羊连牧草都吃不够,就算是已经加入王庭。也时不时会有部族勇士在这个问题上自相残杀而死去。 他有些等不及了。 他是呼延玉琢,长生天的化身。 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子民与他们的牛羊冻毙在风雪里…… 第398章 ——贪狼破军杜武库 “陛下,耶律部族刚刚加入王庭。贸然南下,恐军纪不稳。” “且大雪州仍是祁连北山守关,臣建议还是再等等。” 拓跋焘说出了那个让他最为忌惮的名字。 祁连北山一日不死,他真的有些不敢南下。 他的父亲,也就是呼延玉琢的祖父拓跋也先,当年便是死在了那杆蟒雀金镗之下。 拓跋焘无时无刻想要报仇,但是仍旧没有勇气去直面祁连北山的雪州军…… 即使如今王庭已经控弦百万。 但那三十万雪州军在祁连北山手里,仍然是大齐最硬的那块骨头。 “摄政王,你怕了?” 呼延玉琢浑厚的嗓音传来,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父亲眼底有些恐惧。 他不知道拓跋焘在怕什么,祁连北山,一个八十多岁的耄耋老者。 雪州军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万。 “臣没有,只是汉人狡诈,谋士众多。王庭初立,实不宜过早南下。” 拓跋焘对于汉人的第一印象便是聪明二字。 特别是那个名叫顾庭晚的年轻人来了之后。 一个江湖组织的人,都有这般手段头脑,拓跋焘觉得南下之事,还是等到政权稳定一些再说比较好…… “呵——!” 一声冷哼传来。 “汉人总喜欢自称礼仪之邦,视我等草原人为蛮夷。” “可汉人所谓的礼仪又是什么呢?不就是只会用言语,将原本肮脏的事物装饰的完美漂亮吗?” “在妒贤和好利方面,汉人和胡人,谁又更甚?贪财好色,夜夜笙歌,哪个又更甚?” “剥去外表,其实大家都相差无几。只不过汉人懂得怎么修饰遮掩,而我们还不懂罢了。” 这位草原皇帝有些感慨。 “大齐如今已处处腐朽,拿下祁连北山,我王庭大军便可长驱直入。” “父汗,你信朕否?” 呼延玉琢自信的说着自己的判断。 大齐如今是什么情况? 殿陛之间,禽兽食禄,天子高坐明堂不识人间疾苦。 底下官僚世家更是声色犬马,夜夜笙歌。 一首诗词在青楼传唱,盈利竟然能顶得半州一年赋税。 这样的王朝,怕它作甚! 祁连北山也不过是一介快要油尽灯枯的老匹夫。 拿下大雪州之后,若是不降,他定要将这老匹夫的人头拿去祭旗! 让汉人们知道,曾经那个呼延王庭又回来了,而且它变得更为强大…… “臣,相信陛下,愿长生天赐福!” 拓跋焘单膝跪地,将右手放置胸前。 呼延玉琢的话让他热血沸腾。 是啊,汉人? 但汉人难道天生便胜过胡人吗? 曾经的王庭,不也杀得南人丢盔弃甲,送女和亲? “三个月,朕要草原儿郎的铁蹄踏入大雪州……” 高大得如同天神的男子再次伸出巨手,轻轻接住了落在狼居胥山上的飘雪…… —— “在下姬风尘,见过王将军。” 赣州—— 洪都新府。 今天杜府迎来了一位京城贵客。 是那位总督大人身前的大红人,也是武堂的二把手。 “姬左督,请坐。”从演武场归来的杜预将大氅交给下人,热情的将姬风尘迎进府内。 刚一坐下,杜预便命人奉上热茶,和一件用红布包裹着的物品。 是赤霄剑尖。 祁连北山刚送来的时候,杜预可谓是万分欣喜,立即便要将此剑尖融入青霜剑中。 但是陪妻子回家省亲一趟之后,老丈人孟冉的一席话又改变了他的想法。 祁连北山这个老狗,临死之前都不忘为大齐着想。 想用这赤霄剑尖,让自己来牵制剑庭。 一番点悟之后,杜预终于是从大喜之中回过神来,最后忍住了融剑这个念想…… 如今看来是做对了。 “这是何物啊?”从京城来的那位左督大人望着红布,不由出声一问。 “左督看看就知道了。” 杜预微笑做引,他与姬夏能扯上关系的,无非是这柄赤霄。 能让二把手亲自上门,无非是谈条件讨要而已。 自己给就给了,换他一个人情。 这笔买卖,不亏…… 听到杜预的话,黑衣青年伸手掀开红布。 半截剑身映入眼帘,这柄剑他在入门的时候就听说过,还有临摹的画像。 是老剑主的赤霄…… “多谢杜武库,但是姬某此行,不是为此而来。” 姬风尘将红布盖了回去,杜预好像是误会自己了…… “哦?姬左督不是为赤霄而来?” 那位杜武库闻言亦是好奇,在他的想法里。莫观死了,姬夏应该会来讨要这柄断剑才是。 难不成那位剑子大人真如传言一般,是个狼心狗肺之徒吗? “不是。”姬风尘给了杜预一个眼神。 杜预看了一眼,抬手让堂中侍女出去。 随后他问道:“那么,姬左督是为何而来呢?” “想请杜武库保一个人,杀一个人!” “保谁?” “我家剑子。” “杀谁?” “酆都阿鼻王。” …… 姬风尘的话音落下,场面如止水一般寂静。 良久之后…… 中年男子率先开口。 “姬总督绝世天资,又有剑庭作保。何须杜某出手?” 杜预开口,婉拒了姬风尘的请求。 姬夏和酆都之间的矛盾他有所耳闻,但是那位阿鼻王又岂是这么好杀的? 自己和他,一个第三,一个第四。 要是以命相搏,还真不一定谁死…… 他已经不用听姬夏给的条件了。 给什么杜预都不会答应。 “你必须得保。” 不过对于这位王将军的婉拒,那位左督大人好像并不领情。 杜预的脸色微微一变:“姬左督,来者是客,但是杜某不是很喜欢恶客。” 这位王将军的语气已经略带不善。 姬风尘,说到底也就是姬夏的一条狗而已。 自己给他面子叫上一声左督,还真把自己当碟菜了。 就在杜预正准备送客之时,那黑衣青年却是不紧不慢的缓缓开口…… “显照二年,豫章杜家受阎家牵连,移府洪都。朝中子弟更是半数遭受罢免,如日中天的豫章杜家,一夜之间从门阀变为氏族。” “天宝九年,两名方外异人受家主杜轻邀请,入府教授嫡子杜预。” “天宝十三年,杜预年少成名,以手中双股剑紫电青霜灭门赣州五毒教……” 姬风尘自顾自说着这位杜武库的过往,这让杜预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随后这位左督大人的一句话,便让杜预‘噔’的一下站了起来。 只见他微笑道:“天机阁器志有载,贪狼破军二剑,穷尽杀伐。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吞食利器以作给养……” “天枢星第三十五代星主姬风尘。” “见过杜道友。” 话音落下, 只见那年轻人放杯抬眼,与那位天下第三的杜武库对视起来。 第399章 ——世人皆媚骨,唯有君如故 “什么天机阁,什么星?姬左督,本将军自小不通文墨,听得不是很懂啊?!” 那位王将军摇了摇头。 似乎完全听不懂姬风尘的胡言乱语。 黑衣青年见状也不恼, 只见他继续说道:“自从显照皇帝变法,大齐皇室对世家门阀的打压从来没有停止。这一点,您的父亲和祖父最是深有体会。不然‘紫电青霜’也不会出现在您手上。” “杜家想要再次崛起,只有一个办法……” 姬风尘把玩那半柄赤霄,话锋突然急转。“那就是再次从龙……” 他知道杜预想要的是什么,杜家三代人,无非是想让豫章杜家再次崛起而已。 不然也不会找到天机阁合作。 从前的杜家先祖,荣光太过昌盛,敕封王将军,那是何等的荣耀? 豫章杜家更是从那时候起,变成了大齐的顶级门阀之一。 显照皇帝上位后,这些将门世家被祁连北山一一扫清。跌落谷底的感觉,也只有他们这些世家自己才懂。 不然当年那位阎大都督也不会反了…… “再次从龙?”杜预攥紧了拳头。 “杜某虽是日夜都在想着重振家族,但是……” “杜某是个汉人,岂能给那蛮夷作麾下走狗?” 他看向北方, 在姬风尘到来之前,已经有一位星主从北地联系他,想让他作为内应。 杜预笑了,他虽然不再忠于高家皇室。 但是他的骨子里,依旧流着豫章杜家的血。 他和那些星主不一样,他们不在乎谁是皇帝。 但是杜预在乎! 豫章千年杜家,竟投作蛮夷走狗,怕是等他百年,整个杜家先祖都得找他杜预问话。 他可以叛国……但是不能叛族! 这是汉人与北人的斗争…… “谁说要杜将军给那蛮子当走狗了……” 只见那黑衣青年继续神秘道:“有没有一种可能,真正的帝星不在北方呢?” “不在北方?” 杜预回头看了姬风尘一眼,“天机十四星如今已有五星北上,其余道友不是不出山。便是已然对此人间俗世失去兴趣,隐于世间。” “就连杜某,亦是能推演一二,道友可诓不得我。” 这位王将军虽然不善占星之术,但毕竟是双星传人,多多少少还是略懂一些皮毛。 帝星向北,已经是众人默认之事。 但时过境迁,天机十四星也不再如从前一般将门规奉若圭臬,大多都选择避世隐居。 只有他杜预这种俗人还被困在尘世之中…… “杜道友,你可知道。天枢星为何会是群星之首?” 年轻人忽然抬头看向杜预。 中年男子看到这般模样,回道:“杜某不知,还请天枢星主直言,莫要再圈弯绕!” 见此情形,姬风尘也不再废话。 “天枢星的第一任星主,名叫甘罗。” “不知道这个回答,杜道友可还满意?” 甘罗! 杜预听到这个名字眯了眯眼,那位国师大人的能力他当然知道。 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昌盛王朝,无论从法治,吏治,民生,冶造……大昭王朝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与那位国师脱不开关系。 但是!甘罗是甘罗。 若是甘罗来说这句话,他杜预二话不说,直接起兵造反都行。 但是姬风尘,一个传承了三十五代的星主,他不相信。 毕竟破军星和贪狼星也才传了二十几代…… 见到杜预不语,年轻人再次笑道:“杜道友所求,不过是为家族昌盛。但要恢复杜家先祖荣光,无非造反,或是从龙。” 随后他话锋再转。 “但是道友自己也知道,杜氏一族无天命,起兵必败。” “如今我家剑子,便是杜家再次崛起的唯一机会。” “杜道友,既然无心北上,何不闭眼押宝,相信一番本左督这个群星之首?” 姬风尘明白,对于杜预这种人,他靠着一个国师传人的名头是唬不住的。 他要的是利益,利益! 唯有利益,才能换来真正的盟友。 叩…… 叩…… 闻言,那位王将军坐了下来。 杜预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轻叩扶手。似乎是在开始斟酌…… 良久…… 坐在椅子上的那名男子忽然睁眼开口道:“杜某要的是名与权,姬道友所求何物?” 杜预答应了,姬风尘说得没错。 他当不了蛮人的走狗,那就只能相信他。 见到杜预的回答,年轻人笑了。 他站起身来。 “某所求不多。”姬风尘走到堂前,在日光的照耀下转身回首。 他熠熠生辉,答道: “无非是天下太平……” 年轻人说出了那个历代天枢星主的愿望,甘罗成立天机阁并不是为了要庇护某一个王朝。 大齐天下太平,他们亦是开心,所以避世不出。 如今帝星飘摇,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折骸而炊,到处尸横遍野,饿殍满地…… 所以他出来了。 他要在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内,扶持起一个新的王朝。 毕竟天枢星是出了名的短命…… 即使是他,也算不出来自己会何时星陨…… “姬道友,何时启程?” 杜预背手,对着年轻人询问起来。 年轻人答:“现在,因为有人很急。” 姬风尘觉得,让人久等不是一件有礼貌的事。 而且那个名叫顾庭晚的年轻人给出了一个让姬风尘无法拒绝的理由。 他说,自己那个愚蠢的叔叔不死,酆都就会找姬夏一辈子的麻烦。 他一向爱好和平,所以打算大义灭亲…… 姬风尘想着, 好像也是这个理。 所以。 他答应了! “走吧。” 一个时辰之后,那位姬左督从杜府离开。 与来时不同。 这位左督大人的身后,好像多了一个头戴斗笠的护卫…… …… 锦州—— 南越城—— 莫观的头七已经过去许久,其间莫家后辈已经纷纷前来祭拜过,姬夏也将扳指交给了莫潮。 “师叔,明日我们便要启程了。这玉扳指,你当真不要?” 负剑青年再次对着姬夏发问,他不明白,偌大的剑山说不要就不要了? 那位四爷爷要是知道,莫潮觉得,他得当场气死。 只见姬夏躺在屋檐上笑道:“你师叔如今是什么人,大齐总督,一品大员。你让我去继承一个江湖刺头门派?” 闻言,俊美如妖的年轻人笑了。 这不是废话吗?莫潮到底在问什么啊? “说实话,师叔。你这样侮辱剑山,我真的很伤心。” “要不是打不过你,我真的会将你打得满地找牙。” 负剑青年举坛痛饮,随后躺在了姬夏身边。 他知道师叔还是从前那个师叔,不然也不会为了大爷爷去做这么多事情。 但就是这性格和行为,怎么整天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喜欢胡言乱语…… 剑庭这么大的门派,在他嘴里,江湖刺头组织是吧? 关键是他姬夏自己还是剑子,这不就相当于对着自己亲爹开骂? 有点太孝了说实话。 莫潮接受不了…… “是吗?那你可要努力一点,师叔很厉害的。” 谪仙公子回想起刚刚不太好玩的玩笑,似乎也是有些觉得不太合适。他说完拍了拍莫潮肩膀。 “还有,不要误会,师叔不是看不起剑庭。觉得它是垃圾……” “我知道的师叔。” 姬夏还没说完,莫潮便站起身来,对着他挑眉道:“喝酒去,打不赢师叔,我还喝不赢?” 这位小剑子明显酒量见长,对着昔日的天花板下起战书。 “行!” 谪仙少年同样站起身来,叔侄二人跳下屋檐,勾肩搭背前往酒肆…… 其实姬夏还有一句话没说完,他想说的是…… 他不是针对剑庭,觉得它是垃圾。 姬公子是觉得,连这个大齐,道宫什么的,其实也是垃圾,希望莫潮不要误会…… 他都一视同仁的。 但是看到莫潮如此开心,姬剑仙也不好扫了兴致。 毕竟那样子很没有礼貌。 他不是那种人。 …… 小院。 姬夏莫潮二人走后,夜深人静之时。 一名身穿道袍的长须老者来到莫观坟前。 来人正是那位道宫掌教,清心道人。 “莫居士,一路走好……” 清心子点燃一炷长香。 对于这位老剑仙的人品,清心子可谓是十分敬重。 赤霄剑折而人不折, 世人皆媚骨,唯有君如故…… 他对莫观唯一的诟病就是。 眼神不太好,也不太会教导后生…… 第400章 ——泉鸣知作人姬夏 “一叩首,拜天地悠悠,生得佳偶良缘。” 两天后,赵府,黄昏,小祠堂内,一对珠玉新人身着喜庆红袍,在父母灵牌前许定终身。 这场昏礼极为冷清,只有赵家寥寥数人与一名美妇人一同见证。 但是那对新人丝毫不在意,他们凝望着对方,那女子更是眼眶通红,泪水已然打湿妆花…… “再叩首,拜恩师父母,以谢抚养传道之恩。” 姬夏牵着谢筝回头。 映入眼帘的是两道牌位。 “怀远姬氏,天赐老大人之灵位,姬门练氏,闻霜老大人之灵位。” 姬天赐与练闻霜,这是匡月澜第一次看到亲家之名。 不得不说,还挺好听的。 牌位之下坐着赵青魏兰,还有抱着莫观牌位的美妇人。 两名年轻人俯首下拜…… “夏儿,今后你便是一家之主。为父替你父亲和师父受了这个礼,那就必须劝诫你几句。” “要切记,日后你不再是孤身一人。如今娶妻,将来还会育子。那些跳脱不正经的性子,切莫要记得改过……” 赵青喝着新人递过来的茶水,用他爹当年教训他的话原封不动说给少年。 他知道,姬夏想要明白这一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赵青也是到了而立之年,才深刻体会到了其中真意…… 两名妇人也同时拉着谢筝藕臂,一人予了一个镯子。 “三拜夫妻礼成,执子之手,望新人举案齐眉……” 随着最后一礼的声音落下,那双新人也四目相对起来…… “谢筝,你真漂亮。给我当媳妇好吗?” “谢筝……” 女子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当年,她看着姬夏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俏脸。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 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日思夜想的那一天突然来临,谢筝竟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她一整天都在浑浑噩噩,脑子里仿佛灌了米粥…… “娘子为何不拜?” 一道少年声音从对面传来,打断了谢筝思绪。 她抬眼, 面前之人剑眉星目,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双深邃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 他满脸笑意盈盈! 他在质问! “夫君莫恼,是筝儿失了分寸……” 谢筝从那绝世画卷中回过神来,低眉顺眼朝着那谪仙公子拜去。 日后他便是自己的夫君了…… “为夫怎么会恼呢?”对面的少年抓住女子手臂,玩笑道:“娘子今日这般好看,纵然此时一剑将为夫捅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姬夏打量挽起妇人发髻的谢筝。 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高华气质。 从前的谢筝,在他印象里就如同万人追捧的鲜花一般,高贵,漂亮,但是眉宇之间总有一股子傲气。 此时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当真是高贵典雅,如同知书达理的官家夫人一般。 特别是那声夫君,更是叫到了姬夏的心坎里…… 自己也是要有家了吗…… 与进了赵府,还有购置小院之时的心情不同。姬夏那时候的两个家,家中都有长辈。 而姬夏此时心中,有些激动又有些胆怯。 因为如今他是这个家里最大的那个人了。 冥冥之中,似乎有责任二字落到了少年身上…… 他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莫观说,等他成亲生子就知道了……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什么死不死的。该打!” 礼成之后,坐在主位上的妇人起身揪住少年发冠,朝着他嘴上就是轻拍一记。 “娘……娘,孩儿知错了。” 少年慌忙认错,引得堂中众女掩嘴。 “整日里竟会胡说八道,哪有一点家主的端正模样……” 但那妇人不依不饶,又在这位总督大人的虎腰上来了一巴掌。 在众人喜庆大笑之际,匡月澜揽着谢筝温柔道:“筝儿,如今你是家中大妇,夫君便是你的天,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以夫家为主……” 其实妇人也不懂,她自己都过得一塌糊涂。 但是今天作为长辈,她还是按着传统嘱咐起女子几句所谓的道理来…… “筝儿知道了师父。” 女子羞红了脸,靠在妇人怀中。 “咳咳……” 作为在场辈分最高的男人,赵青咳嗽一声,又让众人回归仪态。 他拿出一本宛如账簿一般的东西。 姬夏认得,是前两天魏兰从自己这里拿回去的姬家族谱。 只见赵青翻开空白页,又让赵扶念伺候好笔墨。 “姬门谢氏,祖籍麟州章屏,于符宝十一年十二月七日嫁娶入门……” 姬家无长辈,中年男子一遍念着,一边将内容写上。 本来谢筝才是大妇,但是因为娶公主一事不能大办。也没有正妻之名…… 众人商量了一番之后,决定将谢筝纳入族谱以作补偿。 写完之后,那本族谱再次回到姬夏夫妻手上…… 入夜。 洞房花烛后—— 谢筝拿过族谱,翻开第一页,姬夏的生平映入眼帘。 “泉鸣姬氏,首祖讳夏,天宝十六年生人,符宝五年,于祖地泉鸣镇知作乡逃难锦州。符宝十一年受封武堂总督之位,官拜从一品……”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这位总督大人的光辉,以供后人瞻仰…… “别看了,以后你谢筝也是我们泉鸣知作人了。” 姬夏从谢筝手里拿回族谱。 他觉得挺唏嘘的,自己忽然就成立了一支新氏族——泉鸣姬氏。 有一说一,挺有成就感的同时,姬夏又有点害怕自己这个始祖能不能做好…… 少年天人交战,第一次为了这些东西怀疑自我,导致有点失眠。 “夫君,夜深了。” “而且这厚厚的一本族谱,如今只有咱们两个人的名字,你不羞愧吗?” 还没等那少年感慨完毕,便被一双温软玉手攀上腰肢…… 怀中美人一汪秋水凝视着自己,姬公子忽然感觉一阵头大! 哎,自己的剑道之路啊,怎么就这般坎坷! 谪仙公子感叹一声之后,随即拔出腰间三尺宝剑…… 第401章 ——允州怀远练席笙 “兄弟,怎么突然要去允州了?” 金陵城内,玉怜生看着姬夏还有他身旁挽起妇髻的绝美女子笑问起来。 姬夏闻言答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你姬哥如今乃是当朝一品大员,论职衔还在你爹头上。若是不回家在允州父老面前风光一番,那不是白当这个总督了?” 玉昭的大总管,实权虽大,各类规格也是越级。 但造册仍是正二品,姬夏的总督一职,则是从一品。 “有道理!” 高大青年点了点头,玉怜生深感同意,当年他带着两百雪骑砍翻千余蛮人的时候,总觉得不太得劲。 那时的自己,时常幻想要是现在他出现在金陵城,那些小姐姑娘们该会如何投怀送抱……自己要怎么拒绝才好。 可惜等玉怜生再次返乡的时候已经晚了。 金陵城的乐子太多,他这等了不得的大事,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着实可惜…… “有道理吧?” 得到玉千牛的认可,姬公子明显十分欣慰。“上次你那艘楼船呢?借我用用。” 姬夏此行,就是为了跟玉怜生借一艘玉家楼船,依着湘水北渡。 “在渡口停着呢,要不你等等我?我回家收拾点东西,这锦州确实也没啥好待的了。” “咱们一起北上,你回家,我去赴任。” 玉怜生放下酒碗,似乎是有些不太开心。 前些日子,他家里给他订了亲事,那女子是个温婉的,他觉得也还不错。 但他就是不太想跟玉昭沟通,吃饭没过三两句便催促着给他生孙子。 鱼幼薇的肚子也没啥动静,他打算带着柳依依和鱼幼薇北上,正好带着二女去塞外看看风雪…… “行,去吧,我在渡口等你。” 谪仙公子点了点头,玉怜生随之起身。 待得那高大男子走后,姬夏看向谢筝。 “真不知道这家伙有什么不开心的,我要是有玉总管这么一个爹该多好。” 俊美公子有些叹气,玉怜生真是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 要是玉昭是他爹,他指不定得多开心。 不像自家那个师父,还有干爹,每天除了教他做人还是教他做人…… 搞得他现在都有点抑郁了,时常认为自己是个出生。 谢筝捻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少年嘴里,“你又不是人家,怎么知道人家苦恼在哪?或许他更羡慕你姬大剑仙呢,想去哪就去哪……” 作为从前的沁园琴首,这位虞美人见过的官家子弟可以说是不计其数。 他们写给谢筝的那些求爱书信,经常有以自己被家族束缚为由来展开话题的。 有些是花言巧语,可有些又何尝不是真的为此而烦恼呢? “嗯?!你还在这装上了?” “好你个大胆愚妇,竟然敢顶撞自家夫君?反了天了?!” 被美少妇教育了的那位一家之主明显有些不高兴,他一巴掌拍在了女子翘臀上。 “今晚回去看我怎么顶撞你……” 姬公子觉得自己必须要振一振夫纲了。 夫妻一体,应该一致对外才是,谢筝还帮别人指责上他了。 他不开心! “妾身以后不敢了,还望夫君原谅,饶了妾身这一回……” 见到自家官人生气,女子赶忙嘟起红唇,扯着少年衣摆认错。 却不料那谪仙公子油盐不进,冷哼一声,再次朝谢筝问道。 “是谁错了?” “是妾身错了。” “玉怜生是不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是!他就是,夫君说得对!” “谁是大齐长得最帅的男人?” “是夫君!” “嗯,这还差不多……”见到那美少妇认错态度十分诚恳,姬公子勉强原谅了她。 毕竟最后的那个问句,她还是如实回答了。 这个答案足以证明她谢筝不是什么喜欢说谎的坏人。 “走吧!” 谪仙公子伸了伸懒腰,背着剑匣的冷脸少女从怀中掏出一锭二十两银子丢在桌上。 “踏马的,有钱就是好啊!” 店小二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一阵吐槽:“这小子艳福可真不浅。” 那绝美的少妇就不用多说了,旁边拉着脸跟司了马一样的那个,也是真的带劲…… “小球子,别吃不到葡萄就说酸了,你要是有人家公子一半好看。整条街的姑娘还不是任你挑选?” 掌柜的不禁调笑起来。 凭刚刚那位公子的容貌,他都觉得是那两个女人高攀。 “掌柜的,你说这话,我就不认同了!” “论容貌,我小球子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能输了他?” 店小二愤愤不平,那人的长相。确实是能与自己不相上下,但是自家掌柜带着偏见的挖苦让他忍受不了…… “去去去,后厨洗碗去!”中年掌柜不耐烦的踹了小球子一脚。 开什么玩笑,要比也是拿自己年轻的时候跟那位公子比,他小球子这副模样还比上了? 不知道他怎么敢的,心里没点数。 逆天! ———— ———— 雪因花瘦,惟恐梅心猜不透。玉笛谁来?卷里情郎忆凤台。 大寒—— 潇湘州—— 一艘巨大的楼船从锦州驶来,汇入湘江…… “姬哥,你竟然是泉鸣知作人?” 玉怜生在无聊之际,翻开了姬夏的族谱,他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地名。 “是啊,你知道?” 姬夏将族谱拿了回来,他没想到,玉怜生竟然会认识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 “这还用说吗?我麾下有个亲兵,当年替我挡过一刀,就是你们那里的。” 玉怜生举起酒杯,“你要是回去了,记得替我找他喝两杯。” 高大男子想起自己那名亲兵就一阵可惜,明明他有着大好的前途。就是因为替自己挡刀从此退出军伍。 虽然自己也托了点关系让他当官,还给了许多钱财。 但是那份袍泽情义,是玉怜生怎么也忘不掉的…… “行,他叫什么名字。” 姬夏点了点头,听到那人为玉怜生挡过刀。 他觉得自己这个做兄弟的,总得帮玉怜生去看看,顺便慰问一番。 “他姓练,叫做练席笙。退伍两年半了,如今应该是在怀远县当差。” “练席笙?” 听到练席笙这个名字,姬夏忽然觉得有点耳熟。 “怎么,你也认识?”看到姬夏的模样,高大青年大笑一声。 “不记得了,但是我们那里姓练的不多,我娘就是姓练。说不定他是我哪个表哥。” 姬夏摇了摇头,虽然耳熟,但是不太想得起来了。 毕竟逃难的时候自己还小呢。 “哈哈,那还真是有缘!” 玉怜生大手一拍少年肩膀,少年亦是举杯回应。 “来!喝!!” 就在兄弟二人畅快痛饮之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响起…… “姬剑子,好久不见。” 一艘乌蓬小船不知何时莫名出现在了楼船面前…… 只见里面走出来一名年轻人,他伸出右手,靠着真气硬生生让巨大楼船止下…… 第402章 ——打主人得先问狗 楼船被止下,姬夏和玉怜生同时看向那名青年。 姬夏十分有印象。 那是在春至楼,这个青年,名叫顾庭晚。 后来他还知道,青年好像还有一个身份,酆都的转轮王…… 一股来者不善的意味萦绕心间,楚元夕和青玉案似乎是感应到了姬夏的召唤。一柄碧玉长剑从楼中飞出。 那名背着剑匣的少女,也提着洞仙歌来到甲板之上。 “姬剑子,庭晚话都还没说呢,你就拔剑。是不是有点没礼貌了。” 见到这般阵势,那年轻人也不害怕,反而嬉皮笑脸的指责起姬剑仙礼数不周。 “一,二,三……八,九……” 姬夏并没有回答顾庭晚,而是默默数起藏在暗处的气息来。 “看来酆都这回是下了血本,九个悟道境。” 数完之后,谪仙少年大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九个悟道境而已,今天他姬夏还栽不了。 “本总督觉得,不太够啊!”那位年轻剑仙微微转腕,青玉案通体散发剑气。 “保护好她们!” “嗡——!” 姬夏转头对着玉怜生嘱咐一句之后,漫天剑光朝着顾庭晚飞去…… 剑若游龙,仅是电光火石便杀到黑衣青年身前。 但是顾庭晚不慌不忙,反而两手一摊,笑盈盈的看向姬夏。 就在剑尖准备刺入顾庭晚脑门之时,破空声传来…… “铛——!”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小船摇晃不已,原本刺向青年的那柄长剑,此时竟是悲鸣颤栗起来…… 姬夏单手掐诀,死死握住剑柄,莫约数个呼吸后青玉案才止了下来。 “好强……” 谪仙少年的右手似乎有些颤抖。 来人是问天境已经是板上钉钉,其中所蕴含的力道更是拉开莫靖许多。 “阿鼻王?!” 俊美少年已经猜出印玺主人身份,除了那位酆都首领,应该不会再有他人了。 “剑子果然聪颖。” 只见顾尘参从密林中走出,他有些刮目相看。刚刚那一击,自己可是用了七成功力,青玉案竟然还未脱手? “剑子之天赋乃是顾某生平仅见,还好,今天以后就不用害怕剑子报复了。” 顾尘参看向众人,如同瓮中之鳖。 “还有玉小将军,上回玉总管将酆都总部砸了个稀巴烂。” “有道是父债子偿……” 这位阿鼻王的打算是,今天除了谢筝之外的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以防变故,酆都剩下的所有王也全都来了…… 今天就算姬夏长了翅膀,也飞不出这潇湘州。 而玉怜生闻言则是一脸疑惑,玉昭砸了酆都总部? 他没听错吧,玉昭? 高大青年此时微微皱眉,自己那个爹。是不是偷偷在瞒着他什么?上回祁连老将军来玉府的时候,也不经意间叫了玉昭一声师弟…… 看着顾尘参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姬夏咽了咽口水。 从刚刚那一击来看,他是怎么都打不赢这位酆都首领的。 谪仙少年握紧青玉案,四处打量着破局之法…… 但是很可惜,随着其余诸王从四面八方走出,他好像也没了办法。 “玉将军,你踏马真是有够倒霉的。叫你在金陵城好好待着你不听,这回完了吧?” 楼船甲板上,姬夏和玉怜生靠背相对,看着走出的酆都众人充满警惕。 “确实,不该来的。” 高大青年大呼晦气,抽出菩萨蛮。 “杀了我们,你觉得朝廷会放过酆都吗?”姬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说实话,他有点怕死,他还没有带谢筝回家,答应莫老头的‘称心如意’也还没做到…… 姬剑仙心中此时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对酆都就不这么赶尽杀绝了。 楚元夕和谢筝都还在船上,玉怜生和他两个小妾也在。 这三人可都是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如今都要陪葬…… 姬公子忽然觉得有些愧疚,感觉比死了还难受。 “朝廷?朝廷很快就没有空管这些事情了。” 顾尘参狞笑起来。 王庭如今已经集结兵马,到时候陈兵大雪州,朝廷还有心情管这些事? “杀!” 没有一句废话,这位阿鼻王即刻下令,酆都诸王一拥而上。狴犴镇狱印也直冲姬夏面门,每砸一次,那少年手中长剑便颤抖一次…… “姬夏,你踏马欠老子的,下去了老子要你当牛做马!” 玉怜生手持菩萨蛮四处挥舞,宛若疯魔一般让众人一时之间不敢靠近。 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此刻施展这一招需要耗费海量的真气,只要拖住便好…… 那柄青玉案的主人则更为凄惨,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狴犴印宛若大山一般一次次砸下,已经砸得谪仙少年气血翻涌。 酆都众王此时已经胜券在握。 但是那位转轮王却是皱起眉头来…… 杜预和那位姬左督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转轮王,你在干什么?还不动手?” 永镇王看到黑衣青年发呆,收回赑屃碑怒斥一声。 “来了!” 黑衣青年看向远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也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说话…… “噗嗤——!” 一记飞轮从后方划过永镇王的脖子,血箭迸飞…… 刚刚还怒斥顾庭晚的男子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围攻姬夏和玉怜生的酆都众王纷纷停手。 顾尘参更是大声叱问:“顾庭晚!你杀了永镇王?!” 看到自己的亲信被侄儿袭杀,这位酆都首领嗅到了一股不对劲的意味。 “失误,失误。叔父,侄儿刚刚没看好……”黑衣青年伸手一抓,飞轮重新回到手上。 谛听王与地藏王此时也带着剩余众王站到了顾庭晚身边。 “姬哥,他们好像内讧了。”高大青年大口喘着粗气,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玉怜生也惊呆了。 怎么打着打着,还有人反水了? “哈哈哈,好,好!”那位阿鼻王大声笑了起来。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侄子,不知何时竟然将酆都变成了他顾庭晚的。 “你觉得,你们能杀得掉我?” 顾尘参看着对面众人不屑一顾,他虽然不善计谋。 但是论武力,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也拦不住他…… 狴犴镇狱印强烈运转,掀起一阵阵罡风。比起刚刚砸那位剑子大人身上的气势还要胜过不止一筹。 可以看出来,这位阿鼻王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见状,年轻人礼貌回答:“叔父武功盖世,侄儿自然是不敢……” “这天底下,还有你顾庭晚不敢的事?” 顾尘参双目圆瞪,狴犴印也随之调转方向。 “真不敢。” “不过敢的人,好像已经来了。” 顾庭晚微笑伸手,指向远处驶来的一艘渔船。 渔船前面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他的身后是一名渔夫…… “打我主人?问过我这条狗了吗!” 站在船头的年轻人负手而立,缓缓笑了出来…… 第403章 ——阿鼻王殒命剑下 众人纷纷被那青年的一声炸裂发言吸引过去…… 来者正是铸剑堂的前副堂主,现任武堂左督——姬风尘。 “嘶——!” “姬哥,你到底是哪里认识的人才。” 高大青年惊呼出声,他好像记得这个人,那天在金陵城下敲锣打鼓的,领头不正是他吗? 面对高大青年的询问,姬夏似乎没有听到。而是目光凝重的看向姬风尘…… 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似乎都太巧合了。 自己来找玉怜生,只是突然兴起,才刚到潇湘就被酆都之人拦住。 明显有些不太正常。 顾庭晚和酆都众王的反水更是在他预料之外,明明自己已经是必死之局…… 姬夏忽然发现,自己此刻好像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阴谋当中。 无论是顾庭晚的反水,还是姬风尘的突然到来。自己从未得知任何消息。 这才是最可怕的…… “姬左督,还有姬剑子,既然人已到场,那庭晚便后会有期。”顾庭晚抱拳环视,对着姬夏等人告别。 他不敢久留在这里。 因为他知道,那位剑子大人,和他是一样的人。 解决了自己的叔叔之后,那把青玉案说不定顷刻间便会落到自己身上…… 顾庭晚带着酆都诸王离开后,场中便只剩下那位阿鼻王。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顾尘参也想走,但是那撑船渔夫的气息却死死的盯着他。 仿佛他只要稍有动作,那渔夫便会袭杀而来…… “足下何人?” 顾尘参没有理会姬夏等人,而是直勾勾的看向那名渔夫。 他感受得到,渔夫身上的气息丝毫不弱于玉昭…… 但是玉昭身形高大突兀,很明显眼前之人并不是那位锦州大总管…… “都是老朋友了,阿鼻王。认不出我了?”渔夫摘下帽子,对着顾尘参笑问起来。 “杜预?!” 见到男子的真实身份,顾尘参瞪大双眼。 他不知道杜预是怎么来的,但是他知道。 今天必定是一场凶多吉少的恶战…… “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尘参眯着眼睛询问道。 渔夫闻言咧嘴一笑:“听闻莫剑主登仙极乐,杜某特来将赤霄残剑归还于剑子。让他带回剑池。” “没有想到,你们这群酆都贼人竟然敢截杀当朝总督,杜某人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 杜预说完之后朝着姬夏丢出一节长剑,姬夏伸手摄来。 定睛一看,果然是赤霄无疑…… 但是姬夏知道,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真要送的话,还需要这位王将军亲自出马吗? 毕竟赣州和潇湘州,距离可不算近啊? “哈哈哈,好,好计谋,顾某这回认栽。” 这位阿鼻王扫视一圈之后猛然大笑:“来,让本王看看,你杜预的紫电青霜是否有所长进……” 顾尘参知道,今天自己怕是怎么都走不了了。 但是令他最为心痛的,是侄子顾庭晚的背叛。 他果然和自己那个大哥一样精于算计,又心狠手辣。 自己可一直都是想将酆都交到他手上的。 没有想到,他竟是害怕自己,跑去跟朝廷联合起来除掉他的叔父…… 杜预抽出紫电青霜,嗤笑道:“酆都鼠辈,也敢自称本王?” “砰!” 这句话仿佛是压倒那位阿鼻王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狴犴镇狱印径直朝着那位王将军飞去…… 镇狱印速度极快,就连江风都在炸响。 “叮——!” 渔夫双股长剑挥舞,来势汹汹的镇狱印被击落水中。 顾尘参伸手一摄,狴犴印从水中跃起。他右手轻压,印玺再次砸落。渔船四分五裂…… “杜将军,等会记得让这老小子赔钱。” 被吓了一跳的那位左督大人赶忙跳到楼船之上,还不忘嘱咐杜预。 这条渔船还是他们租来的呢…… 那位王将军并没有回答他,只见他脚尖轻点,手中双股宝剑似两条游龙一般朝着镇狱印的主人杀去。 顾尘参又怎么会让杜预近身,印玺一砸便想转身钻入密林。 “姬总督,还不与杜某截杀此贼?” 一声大喝传来,刚想质问姬风尘一番的姬夏眯了眯眼。 他看向姬风尘,又看向顾尘参,最终还是选择提起青玉案。 不管今天是被怎么算计的,但是杀掉这个想要他命的阿鼻王,才是最要紧之事。 谪仙少年单手掐诀,青玉案裹挟漫天剑气朝着场中杀去…… 随着姬夏加入战场封锁退路,那位阿鼻王已经颓势初显,在三柄绝世宝剑的夹击之下连连败退。 “好俊的剑!” 多了一柄青玉案,这位王将军显然轻松不少,竟是有空夸赞起少年来。 姬夏一剑击退镇狱印,回道:“其实,我人也很俊。” 虽然姬剑仙对于杜预没什么好感,但是话语中的错误他还是认真的纠正了一下。 “确实。” 杜预看了看那张和自己年轻时候不相上下的脸庞,他给予了充分肯定。 随后这位王将军再次提剑而上…… 一个时辰后…… 那位阿鼻王明显已是强弩之末,捂着身上的剑伤靠在大树身旁。 “这一战,我输得不服。” 顾尘参看了看姬夏,若是没有他的加入,他跟杜预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哦,那就算你赢了呗。” 谪仙少年十分大方,随后一剑削去顾尘参头颅。 叱咤江湖多年的阿鼻王就此殒命…… “王将军此行,真的是为了送剑?” 姬夏一脚踢开死不瞑目的头颅,坐到了树桩上大口喘气。 很明显,这位总督大人的消耗也不小。 杜预收起紫电青霜,反问道:“剑子认为呢?” “你和那个姬风尘是一伙的?” 谪仙少年也掷出青玉案,让密林外的楚元夕收剑回匣。 却不料杜预意味深长的指了指姬夏和他自己,说道:“不,应该说,我们都是一伙的,包括剑子你。” “谁说我们是一伙的?” “我是剑子的狗!”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再次传来。 姬风尘从黑暗中走出,纠正起这位王将军的用词不当…… “你……” 看着无比自豪的黑衣青年,杜预有些尬住了。 他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评价这位天枢星主。 有时候觉得,跟他在一个组织,确实有点挺丢人的。 这位王将军第一次有了想退出天机阁的想法…… 第404章 ——姬总督荣归故里 “杜将军也是天机阁之人?” 那名谪仙公子此刻并没有心情开玩笑,他终于知道莫观说的,身上负担着太多东西,会寸步难行是什么意思了。 要是换作他孤身一人,姬夏早就拔剑将这两人砍了。 砍不砍得过都不要紧,先砍了再说。 但是现在好像不太行,他是这个家的主心骨,谢筝和元夕都还在外面等着他呢。 客死异乡的双亲还未魂归故里,南越城的一对父母更是在等他元宵归家团聚…… 莫老头还活着的时候,他好像从未感受到这些有如此沉重…… “第二十六代破军星杜预,见过剑子。”中年男人抱拳行礼,用行动回答了姬夏的问题。 “哈哈哈,天机阁,又是天机阁!” 姬夏突然大笑起来,双目通红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对于这个近乎千年前的组织,少年体会到了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 但是此时他又陷入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不知道要求助谁。他只得寄希望于自己…… “我们与剑子志同道合,剑子要的是这个天下,杜预只不过想当个从龙之臣。” 那位王将军再次开口,将自己的目的全盘托出。 他要的也是如此,若是不为豫章杜家,他又何必成为天机阁的人,成为破军星? 谪仙少年回道:“你们就不怕,等我登上大位那一天,第一个杀的就是你们?” 这是姬夏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明明说是要从龙,可是臣子做的事情,自己这个主子却一无所知。 这是从龙吗?这叫编织傀儡…… 他不相信眼前二人不明白这个道理,自古以来,臣子必死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脱离了皇权束缚…… 他倒是要看看,这两个人打算怎么说得动他。如此有自信认为自己掌权之后,他们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 “我等蝼蚁之命不过草芥,这个天下,或许到时候对陛下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东西。等陛下到了那一步就会明白了。” 姬风尘恭敬行礼。 他为何如此自信的原因,就是因为见过了天京城那位老神仙。 等到了他们这一步,世俗皇权,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们始终无法成为那样的人。 但是, 眼前这个少年,可是那位老神仙指定的接班之人。 姬氏皇族和高氏皇族到最后,估计还是换汤不换药。 自己从未在意过掌权之人是谁,姬风尘求的是这个天下太平。 就算皇位上拴着一条狗,也不关他的事。 天枢星主为的是这天下的黎民百姓…… 姬夏嗤笑道:“哪一步?” “那一步。” 姬风尘指了指天京方向,微笑不语…… —— 楼船上,谢筝看着独自吹风的姬夏,她忽然发现这少年身影竟是不知何时,变得有些萧瑟单薄。 “夫君,怎么了?” 绝美女子来到少年身旁,环住他的腰肢细声轻语。 少年伸手摸了摸妻子额头,笑道:“没什么,怎么还不睡?” 可是他的强颜欢笑,又怎么逃得过心上人的眼睛。 谢筝搂得更紧了。 “夏郎,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与筝儿说一说好不好。” “麟州有句老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我们是夫妻。夏郎总一个人担着,又算怎么回事?” 女子的臻首不停在少年怀中摩挲,冰冷刺骨的江风此时在这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面前似乎什么也不是。 谪仙少年并不想聊到天机阁的话题,而是对着谢筝笑问:“如果有一天,咱们再遇到今天这种情况,莫名其妙就死了怎么办?” “原来姬剑仙也怕死啊?” 谢筝伸出玉手,朝着少年脸上捏了捏。“我一个小女子都不怕,大名鼎鼎的剑仙大人倒是先怕了?” 听到叱咤风云的少年剑仙问出这种问题,那怀中女子显然没有料到,银铃般的笑声顿时回荡在少年耳边。 “说实话,以前不怕,因为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 “现在的话,是有点。” 令谢筝出乎意料的是,那少年竟然没有跟她拌嘴。而是再次紧紧搂住她,目光呆滞的看向远方…… —— 船行半月,到了北地之后水脉结霜,姬夏一行人转乘车马,终于在第五日到达了允州州府。 “来,姬总督,玉将军,下官再敬您二位一杯。” 知州府内,那位知州大人再次提杯:“这一杯,敬总督大人荣归故里。总督大人可是我们允州人的骄傲啊,不过双十年华,平江湖,荡酆都……” “下官已经为您立了一块牌坊,若是总督大人不嫌叨扰,便由犬子护送着牌坊与大人一同回乡?” “不用了,本官这次回来,只为了看看允州百姓。文知州不必大费周章。” 谪仙少年回绝了这位知州大人的“好意”。 闻言,那位知州大人老泪纵横:“总督大人不忘百姓,亲自体察民生疾苦。下官替允州的父老乡亲们谢谢大人了……” “这是允州府各大商会,为大人和怀远百姓捐助的小小心意,还望大人收下。” 说着,文知州拿出一方小盒,里面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千两银票…… 那体会百姓疾苦的总督大人一再推脱,最终还是抵不住这位知州大人的拳拳盛意。只好替百姓收入囊中…… …… “姬哥,这老小子倒是个会来事的。” 入夜,玉怜生和姬夏回到州府内最大的酒楼中。 想起今天那位知州,玉怜生觉得和林桁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真是每一句都说得人心里美滋滋的…… 最令他感动的是允州的商会和各大地主,凑了差不多三十万两给他当做“军费”。 姬夏收到的更多,估摸着五十万两应该是有的…… “是吗?”而姬夏看着桌子上那方小盒,没来由的一阵苦笑和皱眉。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 当年他们一家逃难路过州府,州府连赈灾的米粥里边都有碎石头,更别说县镇了…… 而在锦州和扬州则更甚,达官贵人夜夜笙歌,一首诗词传唱起来都能卖几十万两起步。 外面的难民则易子而食,折骸而炊…… 这个大齐王朝,似乎真的越来越如同一棵腐朽的参天巨树一般…… 外面看着依旧高大雄壮,可要是大风一吹…… 他不敢想啊…… 第405章 ——剑仙表哥练席笙 允州—— 怀远县—— 自从两年半前来了一个左手受伤的捕头之后,整个县城的百姓都欢呼不已。 这位新捕头不仅不收“保护费”,就连从前那些被压下去的冤假错案也一桩桩被拉出来审理。 但也正因如此,他一直都只能做个捕头。 若是没有那位玉将军的关系,恐怕早就被下放到哪个边镇守大门去了。 怀远县衙的各大主簿和县尉早就打听过。听说练席笙以前曾经为那位大总管之子挡过刀,真要是逼急了练席笙,他们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双方都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不过今天,那位县令大人竟然亲自设宴,邀请练席笙入府。 “大人,不知今日有何要事啊?” 练席笙看着这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就知道事情不太简单。 虽然他和县令从未撕破脸皮,但是两人私底下也有点水火不容的感觉。 如今竟这般反常,好酒好菜招待于他。 要说其中没有一些猫腻,练席笙是不信的…… “练捕头此话怎讲?” “本宫只不过是请捕头前来叙叙旧,练捕头这两年半来。为怀远县破获无数冤案,百姓们可都在私底下称呼您为真正的曼呢。” “曼”是怀远县的方言,就是真正的男人的意思。 自从练席笙两年半前接手捕头之位以后,那些受冤屈的人们便不再像以前那般惧怕官府。百姓们都是发自内心的称赞这位捕头,是一个真正的“曼”。 “县令大人过奖了,练某人只不过做了身为一个捕头该做的事情而已。” 练席笙嗤笑,一口酒水下肚。 他本就是怀远县的泉鸣知作本地人,那些狗官鱼肉乡里,欺压百姓的事情他小时候可没少遭遇。 数年前允州大水,他们一家原本打算往南方逃难。 但是路途中遇到了一伙劫匪,练席笙与家人失散,稀里糊涂走到了大雪州。 后来他趁着年轻力壮从了军。 但是没有根基的他,不出意料的被派到了边关。 还好,在这里他遇见了玉怜生,一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人。 再后来,因为挡刀之功。玉家走关系给他在怀远县当了差,还赠予许多银钱…… 练席笙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跟这些狗官抗争到底。 虽然这些年官没怎么升,但是凭着这副良心,他的手底下还是聚集了一大批忠心兄弟。 所以练席笙这个捕头,并不是很惧怕这位县太爷。 “哪里哪里,练捕头,自从你上任之后,本官不知道清闲了多少。” “来来来,本官敬你一杯!” 县令举起酒杯,自从练席笙来了之后他确实是清闲了不少。但是这腰包也瘪了不少…… 可是没办法,谁叫人家不仅上面有人,下面还有一群死心塌地的弟兄呢。 看到县令举杯,练席笙也不好驳了面子,他举杯回敬道:“县令大人有话便说,练某人待会还要去办案,临近年关,得让人家过个好年才行……” “练大人,果真是快言快语。” “老夫也不藏着掖着了,上面最近要下来一位贵人,指明了要您护送。这查案一事,还请暂缓……” 知县说出了这回宴请的来意。 听说京城那边,来了一个了不得的贵人。 怀远知县十分好奇,到底是贵到了什么程度呢? 知府回答了他,说知州大人都得点头哈腰。跟一条狗似的…… 他们查了许多来历,但是提及此人,州府的那些富商也好,乡绅也罢,纷纷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缄口不言。 最后还是他花了大价钱,打听到了那身高九尺青年的身份。 锦州大总管之子,也就是这位练捕头的老上司…… 而且指名道姓要练席笙护卫,看来练席笙还是被贵人记住了的。 不管怎么样,还是跟这位练捕头搞好关系再说。 “贵人?什么贵人。”练席笙有些不耐烦,“府衙如此多的捕快,明日练某回去挑几个身手好的护卫可行?还请大人转告贵人,练某公务在身,不是故意得罪。” 说完,那捕头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却不料县令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止住脚步。 “练捕头,别着急啊。”县令拉住了练席笙手臂,笑道:“如果本官说,来人是那位玉将军派来的,说不定还是你的袍泽呢?” “此话当真?” 听到玉怜生的名头,练席笙面露喜色。 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他还以为将军忘了他呢…… 知县笑了笑:“自然当真。” …… 三日后,一架马车驶入了怀远县的驿站。练席笙早就在此等候多时…… “乖乖,这么俊的小娘子,还只是个侍女?” 练席笙身后的捕快们看到楚元夕眼睛都盯直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仙子,竟是背着半人高的黑匣子驾车? 众人心中大呼那马车里的贵人不知怜香惜玉。 “这个更好看……” “是啊,这南方的姑娘,就是比我们……” 一名绝美女子从马车内钻出后,众人更是不禁惊呼出声。 他们一看谢筝打扮便知道是南方来的…… 因为身上的那股子柔弱和贤淑劲,北方这些老娘们怎么也学不来。 一众捕快心中暗暗发誓,等到出人头地,自己一定要去南方讨个老婆…… “闭嘴,舌头都不想要了是吗?” 相对于这些捕快,在军伍中待过,并且有职位的练席笙明显知道规矩二字怎么写。 他一开口,身后众人便乖乖闭上了嘴巴。 “怀远县总捕练席笙,参见大人。” 那名俊美得不像凡人的谪仙公子一经走出,众人便纷纷单膝抱拳跪倒。 他身着一袭雪白狐裘,样貌俊美不凡,如似神仙泽世…… “起来吧,听说你是泉鸣知作人,还帮玉怜生挡过刀?” 那少年谪仙轻语,众人才敢纷纷起身。 练席笙打量着少年,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他很确定,他见过眼前这名贵公子。 但是在哪个军营的,他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毕竟敢直呼自家将军大名,除了京城那些将门贵胄子弟,还有谁敢? “禀公子,是。” 练席笙行了一个军礼。 但是又见那少年笑意盈盈的盯着他。 再次笑问道:“六表哥,不记得我了?”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六表哥,将练席笙和在场的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 第406章 ——泉鸣知作姬地主 “小……小夏?” 打量了半晌之后,练席笙终于是试探性的回了一句。 那谪仙公子笑答道:“是我。” “这些钱,给兄弟们拿去喝酒吧。主要是不认路了,有表哥带着就好。让兄弟们提前休息,过个好年吧……” 姬夏掏出一袋官银,给前来的捕快每人发了二十两。 练席笙看着肉疼,但是手底下也是自己的弟兄,他又不知道怎么出声。 二十两银子,都够两三年用度了都…… 在一众捕快的千恩万谢后,四人登上了回泉鸣镇的马车。 “小夏,这两位……都是你的婆姨?” 马车上,练席笙看着两名绝美女子对着姬夏询问起来。 这么好看的姑娘,他在允州见都没见过,如今姬夏一个人带回来俩。着实是让他羡慕得紧…… “是啊,她叫谢筝。” “筝儿,还不见过六表哥?” 那位一家之主威严尽显,美妇人哪敢不从,恭恭敬敬的对着练席笙行了一礼。 “哎哟,弟妹,不要多礼,不要多礼,都是自家人……” 练席笙哪里受过如此礼数,一时之间扶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还是姬夏出言,才让场面安静下来。 练席笙不由得暗暗给姬夏竖起大拇指。 看来自己这个表弟,才是真正的曼啊…… 你看,这么美的婆娘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不像自家那个,动不动便抄起锅碗瓢盆往地上摔…… “娶到弟妹这样的好女子,当真是我们家小夏的福气,冒昧一问,弟妹是哪里人啊?” 练席笙当真是越比越觉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多谢六伯伯夸赞,奴家祖籍麟州。但如今要说是哪里人的话……和您一样,也是泉鸣知作人……” “你瞧,弟妹这般懂事。回去定要让我家那愚妇见识见识!什么才叫贤妻二字!” 谢筝话音一落,练席笙更是觉得。等自己儿子长大了,定要叫他这个婶娘从老家介绍一个好人家才行。 肤白貌美不说,还这般有礼数。不像自家那个,稍有不如意就嚷嚷着要回娘家…… 成何体统! “六表哥说的哪里话,筝儿她也就这样吧。十指不沾阳春水,连顿面条都不会下……” 见到谢筝如此表现,姬公子显然满面春风。 嘴上虽然都是贬低之语,但那嘴角却是怎么压都压不住…… “那外面这位弟妹呢?” 练席笙又指了指正在驾车的楚元夕。 “我是公子的剑侍。”一道漠然的少女声传来。 在楚元夕心里,她可从未将自己和谢筝她们比较过。老婆可以有很多,但是公子的剑侍只有一个…… 少女的冰冷语气让马车内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还是谢筝出了言:“我这妹妹,从小便是这性子。还请六伯伯不要在意。” “没……没事。不在意的……” 练席笙挠了挠头。 讲道理,他觉得还是眼前这个叫谢筝的女子好一些。 不仅知书达理,为人处世也让人极为欣赏…… 日落西山,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也算到了此行的终点——泉鸣镇。 泉鸣镇的由来,便是由山上的一股温泉而得名。 而知作乡,正是在诸多泉眼之内,时常能听到水流破冰之声,故而得名知作…… 还没等进入知作乡,震天的敲锣打鼓之声就随之传来。 “恭迎姬总督荣归故里!” “恭迎姬总督荣归故里……” 只见无数村民拿着火把在乡间的大路上列成一排,路中间更是有着一块高大牌坊,上面写着姬夏的大名和官爵。 就连练席笙也纳闷了,他不过几个月没回家,怎么这乡里的路都大了些许? 而姬夏则是皱了皱眉头,该不会是那个知州办的好事吧? 但是随之而来的一声大少爷打消了他的疑虑。 只见六子哥和一名赵府的老管家领头迎了上来。 “少爷,姬氏一族的宗祠已经立好。就等着您将姬老爷和老夫人的牌位迎回来了。” 老管家来到车前,姬夏终于是想起来了。 赵青好像跟他说过,他已经派人来这边料理好了一切事情…… 这些日子看来自己情绪还是太紧绷了,满脑子想着天机阁和酆都的事。把这件事都给忘了。 “这排场,也是你们弄的?” “不是,是少爷弄的。”老管家微微一笑,来的时候赵青就嘱咐过,当官的,这名声最为要紧。无论花多少钱财,都得让泉鸣姬氏在当地先有一些名望。 所以老管家便用了姬夏的名义,给乡里修路,搭桥。临近过年更是各家都发了十斤米面。 这些村民们听到姬夏要回来,早就让家里闲着的人跟着老管家在此等候感谢。 老管家自然是不会让他们白等,一天下来能等出十文钱。 久而久之,良性循环。短短三五天,便聚集了知作乡的半数村民…… 他们虽然不知道总督是个什么劳什子官。 但是这米面和每天十文钱可是实打实的,不管他姬夏在外面贪污了多少。在知作乡,那他就是有出息有良心的大老爷! “好了,让乡亲们都散了吧。大家都挺热情的,别让人空手回去。” 姬夏吩咐了一声之后便让小六带路前往祖宅宗祠。 有些爱看热闹的村民纷纷凑了上去,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又围回来了。 原来是那位管家老爷又在发钱,今天晚上出来迎接的,第一排能拿五十文赏钱…… “赵老爷长命百岁,多子多福……” “赵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但凡拿到钱的村民,无不将自己学到的吉利话往这位管家老爷身上招呼。 但那管家老爷却是有些佯怒:“要谢就谢姬总督,谢我干甚!” “都谢,都谢……” 村民们赶忙让他息怒,他们也是真的感谢。 这米面和赏钱,足够他们过这个冬天了。 而且现在那位姬老爷已经买下了知作乡许多土地,听说去他那里当佃户只收两成的地租哩。再给官府两成,自家不是还能剩六成?要知道,其他的地主老爷,可都是要收五成租的。 这样一来,自家明年岂不是不用怕挨饿了? 姬老爷肯定不会管这些事情,到时候还不是这位管家大人说了算? 所以面对这位管家老爷,他们亦是当活爹来供奉,不多时老管家便重新展露笑容。 村民们都知道,明年要是想当姬老爷家的佃户,讨好他这个管家总是没错的。 毕竟这个年头,这么有良心的地主老爷可不多了…… 第407章 ——鸳鸯关千牛调任 “玉怜生啊玉怜生。” “放着一个好好的良家女子不娶,你带两名娼籍女子躲到大雪州这里来!” “你对得起你的身份吗?!你对得起玉家先辈吗?!” 雪州军中军大帐,一名健壮老者恨铁不成钢。 对于玉怜生的到来,祁连北山起初是很开心的。 但是后来他收到了玉昭的一封书信,祁连北山差点没一巴掌把桌子拍碎。 一个堂堂的国公之子,怎么会有这种癖好,专门寻些窑姐带回家。 别说是国公之家了,就算是放到寻常百姓家里,这番举动也是令其父祖无颜…… 他玉怜生怎么就如此不识好歹!那些个窑姐,有真心的吗?无非是想趁年老色衰之前,抱上大腿荣华富贵下半生罢了。 说到底。 还是当初玉家老爷子的错,就不该这么小的年纪就把玉怜生送到边关。 在此处又无家中长辈教导,自己军务繁忙,他跟着那些将军们,能学到些什么好东西? “大总管,怜生未曾逃婚。而是那未婚妻子还未及笄……” “住口!” 祁连北山听到那高大青年还在狡辩,忍不住怒斥一声:“你爹都跟我说了,这么多女子。你偏偏挑了个年纪最小的,出金陵的时候也一声不吭带着这两个女人走了。” “你再狡辩,信不信本总管马上命人将那两个贱人砍了。” “大总管息怒。”闻言,玉怜生不敢再语。 这位雪州大总管是真的有点动怒了。 自己十分看重的接班人,竟是如此沉溺于酒色。 “啪——!” “给我滚!滚去守鸳鸯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回来!” “玉怜生遵令。”茶杯撞在了高大青年的额头之上碎裂一地,但是他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能抱了一个军礼之后缓缓退出营帐…… 因为这不是别人,这是祁连北山,大齐王朝真正意义上的第二位话事人。 …… “将军,都是我们害苦了你。要不……我和依依回去吧?” 鱼幼薇正仔细的替玉怜生包着纱布,眼神之中的心疼与自责之意满满。 她知道的,定然是祁连大总管看不起她们二人,才会如此惩戒玉怜生。 她读过《齐陆志》,鸳鸯关不过是一个边陲的岗哨小关,其中民众不过千余人,而且大多都是军属。 除了易守难攻,起到一个报信的缓冲作用外。其余都是描述那个地方有多偏僻和苦寒。 像玉怜生这般贵胄公子,怎么也不该被调任到那种地方才是。 “鸳鸯关好啊,虽然正处在大雪州的最远方。人迹罕至,可却是一种白狐出没最多的地方。” 玉怜生抓住了二女柔荑,温声道:“到时候本将军有时间了,一人给你们猎上一条狐裘。” “将军……” 见到青年没有任何责怪之意,反而要给她们猎狐作裘。二女此时心都要化了…… “唔——呕——!” 就在这时,柳依依突然掩起朱唇干呕起来。 玉怜生赶忙唤来随行军医,军医把完脉后,给了他一个不是很惊喜的惊喜。 他要当爹了,但是他还没成亲。那位吏部侍郎的岳父,还有自家娘亲,估计不是很能接受。 “依依,塞北苦寒之地,不宜养胎,你回金陵吧。” 最终,玉怜生还是比较相信玉昭,只有自己这个爹才会出什么事情都给他兜底。他决定将柳依依送回金陵之后,便带着鱼幼薇赴任鸳鸯关…… 马车上,玉怜生牵着鱼幼薇玩笑道:“不知幼薇什么时候,也给本将军生个小将军出来?” 女子葱白玉指一点那将军额头,嗔道:“将军,都被调任关外了,怎么还有心情开这些玩笑。” 她鱼幼薇又何曾不想? 但是其中之苦涩,也只有她自己能懂。 “好了好了,不说。” 高大将军轻轻将佳人搂到怀中。“可惜啊,依依是没有福气穿上狐裘咯。” 其实这一次出来,玉怜生真的就是当做来散心而已。 若是真想赴任,他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他的婚期定在了符宝十三年。 对于这桩婚事,玉怜生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抵触,毕竟门当户对。 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对不起鱼幼薇…… …… 剪红情,裁绿意,花信上钗股。残日东风,不放岁华去,有人添烛西窗。 又是一年除夕。 泉鸣镇,知作乡。 姬夏带着楚元夕还有谢筝给宗祠上完香后便开始了守夜。 旺盛的灶火打在少年俊美脸庞上,让他身旁的两名美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纷纷侧目。 “筝儿,你说要是师父还活着。他现在最想干什么?” 少年往灶火里添了一把新柴,火势似乎更旺盛了。他从下方的灶灰中挖出来一个红薯递给谢筝。 谢筝仔细的将红薯剥开又递回到姬夏手中,然后回道:“唱曲呗,还能干嘛。反正这些杂活都是下人们来做,守夜也是我们来。” 她突然发现,自家夫君怎么突然喜欢叫起师父一词来了。 从认识他们那段时间开始,就算是再极尽讨好,姬夏宁愿叫莫爹也不愿叫上一声师父的。 平时大逆不道的称呼则更多,什么瘸腿老狗等词汇全都在少年嘴里出现过。就是没出现过师父一词…… “是啊,除了唱曲,他还会干个鸡毛,断手断脚的。” 姬夏咬了一口热腾腾的烤红薯,再次说道:“过完年你们先回去吧,记得带上赤霄一起。” “那你呢?”谢筝挽住了少年手臂。 “我?”姬夏闻言笑道:“我要去找玉怜生,他还欠我一顿酒呢。” 少年的目光投向大雪州。 他有很多话,如今能够解愁的也就玉怜生一个人了。 他想讲给谢筝听,但是谢筝估计理解不了。 虽然是夫妻一体,但是有些话,就是不知怎么地。对这个最亲密的枕边人就是说不出来。 “知道了夫君,那你要早些回来。” 似乎也是看出了这个小丈夫心底有诸多烦恼,绝美女子也不再多问。只是轻轻将臻首埋入少年怀中。 他今年经历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着实是让人有些心疼…… 从前这少年总意气风发,脸上洋溢着一股莫名自信。 但是现在,他时不时便愁容满面。 哪还有一点剑仙模样…… 第408章 ——鸳鸯关剑仙心惊 符宝十二年,立春。 正月初九。 虽是已经立春,但是大雪州依旧是看不出一点盎然之色。目光所及皆是皑皑,素裹银霜…… “你踏马的玉将军,怎么跑到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姬夏初次来到鸳鸯关的时候愣住了,这到底是什么鸟地方? 不仅冷得要死。主要是还偏,要不是他踏剑而行,还不知道得要绕多远的路。 那位玉将军听完可就不乐意了,当即反驳道:“什么鸟不拉屎,这叫鸳鸯关。大齐的第一道门户!知道吧?这叫委以重任!” “重任?要是把我派到这么个地方来,我踏马明天早上就得紫砂。” 姬夏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从前他当乞丐时已经自认为是吃尽了人间苦头。 但是来到鸳鸯关的时候他发现他错了。 这个鬼地方,乞丐来了你给他一块地他都得连夜跑路。 昨晚上姬剑仙出门撒了泡尿,没有想到撒到一半直接在空中结冰,差点把小夏给冻住了。 这谁受得了! “别说了,来。喝酒!” 对于姬剑仙的挖苦之语,玉将军并没有放在心上。 嘴上嫌弃着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可是人不是都到这了吗? “兄弟,你媳妇和剑侍呢?怎么没有带来。” “我让她们带着赤霄回锦州了。” “好吧。”玉怜生还以为谢筝和楚元夕会跟着姬夏过来呢。 这些日子鱼幼薇一个人在这他都生怕她闷坏了,那些个关里的妇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谣言。鱼幼薇是怎么也融不进去她们的圈子…… “你打算啥时候回去,这个地方也是人呆的?” 姬公子再一次评价了鸳鸯关的居住环境。 玉怜生耸了耸肩:“等军令啊,没有军令怎么回。要是没有祁连大总管的军令,这鸳鸯关兄弟我踏马得守到下辈子。” “行吧。”姬夏有些遗憾,他还打算继续带着玉怜生寻找酆都之人呢。 主要是那个顾庭晚,姬夏觉得他比死去那位阿鼻王的威胁还要大…… 每一次都十分从容,这样的嘴脸姬公子见不得一点。迟早有一天给他顾庭晚砍了才行…… 随后,在玉千牛的盛情邀请之下,姬夏在鸳鸯关住下了…… 兄弟两人每天不是推杯换盏,就是外出巡狩,日子好不快活。 符宝十二年。 正月十五,元宵。 阿尔善不知道元宵节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今晚若是能够拿下所谓的先登之功。那么就算他死了,他的儿子也能得到王庭赐予的八十里草场和三百匹牛羊。 他不想死,因为他的儿子还没有马背高。 但是家里的牛羊已经冻死大半,连配种的母羊都没有活下来…… 所以他来了,来到了这座鸳鸯关前。 经过千百年的文化融合,这些汉人的城墙已经不再像以前一般坚不可摧。 一支铁钩趁着夜色,死死的咬在了鸳鸯关的城墙之上…… “敌袭,敌袭!” 当鸳鸯关守军见到第一个蛮人士兵的时候,城墙上已经挂满了钩子。 今天是正月十五,鸳鸯关守军内部都轮着守卫回家团聚,他们每年都是如此。 没有人能想到,这些蛮子竟然会趁着夜色攻城,还学会了使用锁城勾。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杀啊!!” “先登,我阿尔善是先登!” 随着震天的喊杀声响起,双方士兵顿时撞作一团。 顷刻间,城墙之上血肉横飞。 由于此时城墙上的守军只有平时的半数不到,不过短短一刻钟,城墙便彻底失守。 幸好,城内的军民们此时也听到了喊杀声。无数汉子提着武器便从家里冲了出来赶往城墙,有些甚至裤子都没来得及穿…… “蛮狗来了!蛮狗来了!” 城内的大叫之声此起彼伏。 鸳鸯关内由于都是军民的后代,历来民风彪悍,听到蛮人犯境,就连一众妇孺都从家中拿了趁手的兵器便直接赶赴战场…… “阿尔庆,你去打开城门。” 看到越来越多的汉人包围过来,阿尔善一声令下,让自己的弟弟带人杀往城门。自己则带着几个弟兄留下来应战这些乌合之众…… “哧——!” 阿尔善的大刀不停挥舞,每每落下便有汉人百姓倒在他的身前。 但是围住他的人却越来越多……阿尔善很奇怪,这些汉人怎么都不怕死的吗?!! 大将军不是说,汉人就像两只脚的绵羊吗? “蛮狗,受死!” “噗嗤——!” 但是没有来得及给阿尔善多想的时间,他的腰腹突然剧烈疼痛。 他转头一看,是一名莫约十二岁左右的小童,他拿着一杆和他人差不多高的缨枪刺进了阿尔善的后腰。 “小杂种,死来!” 阿尔善一刀挥去砍下了那小童的头颅。 “小武哥!” 随着那领头孩子的倒下,阿尔善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一群半大孩子不要命似的,拿着短刀和石头朝他攻来。 “驳!”一块大石头砸中了阿尔善的眼角,他胡乱挥舞起手中长刀,想要筑起一道防线。 但是腰腹带来的撕裂感已经让他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大群孩童的叫喊之声在他耳边传来,身上也随之传来被利刃刺穿的痛觉,还有那些稚童的不停啃咬。 那群小杂种爬到了他的身上!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大刀再次刺入一个孩童体内,但却再也没有力气拔出来了…… “砰——!” 高大的胡人身影应声倒地…… “还有那里!”随着这个砍死小武哥的蛮人倒下,孩童们再次转移目标。抓起了死皮赖脸缠着父亲给他们制作的‘玩具’冲向蛮人…… “娘……” “幺哥……” 城内,无数的哭喊声和金铁交错声乱作一团。 一道剑光此时也从外城飞射而来…… 姬夏一剑砍死了即将行凶的蛮人,他刚刚从城门处归来。杀了几名要打开门关的蛮人士兵。 “杀啊,替小言哥报仇……” 那蛮人士兵刚一倒下,便有数名孩童围了过来,搬起石头就往那尸体脸上砸。 随后姬剑仙看到了令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那些仅长到他腰间的孩子,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又是拿着木棍和短刀冲向城门。 他们说,他们要杀尽蛮狗…… 他们好像知道,他们的父亲在前面等着他们…… 第409章 ——自古无弃关之将 经过一整夜的漫长奋战,鸳鸯关终于是守了下来。 不过关内的一千两百余名军民,也变成了不到六百之数。 “将军,清点完毕,敌军尸体共有六百一十四具。” 玉怜生接过了将官手中的军报皱起眉头,他忽然意识到,这场敌袭不简单…… 若是他和姬夏不在,恐怕鸳鸯关昨晚就要易帜了。 “有内奸!”玉怜生看着手中的军报攥紧了拳头。 “怎么说?”姬夏喝了一口烈酒,昨晚趁着夜色杀人,其实他还是有些累的。 “鸳鸯关守军整编五百,来敌约莫八百之数,而且还是趁着元宵换防之时。鸳鸯关平时连除夕都在满编轮守,只有元宵这天……” 玉怜生越想越是恼怒,手中的军报也被他揉成一团。 而就在此时,夜间派出去的斥候也回来了。 “报——!” “将军,八十里外,有一股极为庞大的蛮人军队,正朝着鸳鸯关行军开来。” “有多少人?”玉怜生闻言一惊。 “数……数不清,至少十余万……” “什么?!”玉怜生听到这个数字,差点跳了起来。 他不敢置信的再次问道:“可是真的?” 小斥候肯定回答:“千真万确,将军。” “你先下去吧。” 玉怜生冷静完了之后摆摆手,屏退斥候。 良久…… “姬哥,我该怎么办。你脑子机灵,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能让外面那些妇孺逃到山海关……” 鸳鸯关地处极北,本就难以来回关内,若是被蛮人带着轻骑阻击。他们剩下的这些老弱病残只有一个死字…… 但是玉怜生此刻完全想不出任何办法,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他前一刻还在喝酒,下一刻便听到敌袭的消息。 敌袭完了之后,整个鸳鸯关军民的性命又担到了他的肩膀上,他有些应付不过。一时之间脑子里全是浆糊…… “这还不简单?” 谪仙公子闻言不屑一笑,他扯下玉怜生桌前的一张白纸塞入信封之中。 随后姬夏将那封空白书信放进怀里。 “本总督现有密令一封,需要鸳鸯关全城军民以性命做代价走大路掩护。让本总督绕路迂回……” 姬夏玩味一笑:“你不是说城里有内奸吗?正好,让他帮帮忙就是了。” “姬哥!还得是你!” 玉怜生一拍大腿,犹如醍醐灌顶。 但是随后他又担心问道:“那姬哥,你一个人……” 想到姬夏要单独一人吸引火力引开追兵,玉怜生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你姬哥什么实力,你心里没点比数?”俊美少年拍了拍玉怜生的肩膀,然后独自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事不宜迟,等到了山海关,咱们兄弟再喝这顿酒!” “好!” 玉怜生站了起来,他将碗中余酒饮尽之后打开了房门,来到城中…… 待得将全部军民召集之后,玉怜生看着这一张张颓丧的脸颊说道。 “斥候来报,蛮人大军已经抵达鸳鸯关外。” “本将军有密令军情一封,已经让姬总督秘密绕路,前往山海关上报大总管。” “接下来,听本将军之令。一个时辰之内,收拾好干粮细软,其余东西一概不带。由妇孺作第一梯队,上马车赶路。健全者与微伤者作第二梯队随从。” “其余伤兵作第三梯队断后!若有敌袭,第二队不必理会第三梯队,即刻出发!” 玉怜生的命令一经下达,几乎只是瞬间,一众军民便纷纷掉头归家。 短短半个时辰,一排大多数由老弱病残组成的队伍集结完毕。 “玉盛,本将军命你保护好这些鸳鸯关的军民家眷。”城头上,高大青年对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兵下达着命令。“若是他们有事,你也不要回去了。” 那亲兵似乎听出了言外之意。 玉盛抬头问道:“将军,那将军呢?” 玉怜生站在城头,眺望起远方。 “大齐自开国以来,玉家世受皇恩。我玉氏历代先辈一也从未辜负天家恩典,大齐在玉家手中未失寸土。” “守关将领无军令不可弃关,既然已经到了鸳鸯关,我玉怜生自然也不能抗命。” 高大将军紧紧握住菩萨蛮的刀把。 就连那些个十二、三岁的稚童,在如此危难之际都敢对着蛮兵拔刀,死战不退。 他玉怜生还不如几个孩子,弃关而逃不成? “去他个劳什子的军令。少爷,咱们回去又如何!祁连老将军是大总管,老爷就不是?” 玉盛有些不明白,玉怜生为什么不走。祁连北山难道还能把自家少爷给砍了不成? “嗯?你是要违抗本将军的军令吗?” 玉怜生回头瞥了一眼,玉盛忙道不敢,只不过他搬出了玉昭。“大总管和公主要是知道这件事……” “本将军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玉怜生说完再次轻声问道:“若现在守城的是一个农家子弟,你说他能回去吗?” 玉盛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他终于再次开口:“可是,您和他们怎么能一样……” “不一样吗?”高大青年自嘲一声:“其实,都差不多的。” 玉怜生没有再过多解释。 玉盛能够说出这种话,只不过这里不是他的家而已。 若是身后是锦州,是金陵城呢?妻儿老小一家全都在城中,历代先祖的安息之地也在城中呢。 玉盛会退吗? 换过来也是一样的,玉家世受皇恩,大齐从未在玉家手上丢失过一寸土地。 历代这么多玉家先祖都没有过怯战而退的先例,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退。 他玉怜生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先河,令父祖蒙羞。 既然到了鸳鸯关,那便是他的命吧…… “玉盛,时辰已到,还不速速启程?若是延误军令,军法处置!” 高大将军抽出了腰间菩萨蛮,第一次架在了玉盛的脖子上。 “既然如此,那就请将军带着玉盛。”那亲兵首领抬起头来,眼神中是一股坚定与决绝。 “本将军尊的是祁连大总管的军令,你玉盛尊的是本将军的令。” “如今本将军军令在此!” “若是这些军民家眷有失,自己提着头来见我。” 玉怜生一脚踢翻了跪地请命的亲兵。 良久之后,那亲兵终于是红着眼眶抱拳回了一声尊令。 一刻钟后,一支残兵败将缓缓开出鸳鸯关。 玉怜生收回大刀,单手按住菩萨蛮。 “兄弟,算我欠你的,希望你能活着回到山海关……” 年轻将军看着姬夏离开的方向喃喃轻语。 这顿酒啊,估计他是怎么也还不上了…… 第410章 ——大雪州鸳鸯埋骨 符宝十二年。 正月十八—— “将这些草原人的耻辱挂起来,没收牛羊,他们的家眷也全都贬为奴隶。” 夜色降临,一支大军开拔至鸳鸯关前。 拓跋焘一声令下,将前日那些临阵脱逃的士兵纷纷斩了首。 他不明白,一个满编五百人的岗哨小城,八百人趁着他们换防空虚之时夜袭竟然还失败了。 所有的狡辩都是无用的。 这相当于是南下的第一战,他可以接受失败,但是不能接受草原勇士们的临阵脱逃。 “原地扎营,明日天亮攻城!” “呜————!!!” 巨大的号角声响起,数十万先锋大军停下脚步。 “将军,他们来了。” 城头上,鱼幼薇看向远方看不见尽头的火把微微一愕,巨大的号角声更是如同巨鼓在她心底敲响。 年轻将军站起身来,轻轻将女子揽入怀中。“幼薇真的不怕吗?” 女子捧着心上人的脸颊,温柔笑道:“幼薇不怕,因为有将军在。” “更何况将军出战,岂能没有击鼓之人?” “幼薇!”玉怜生将鱼幼薇紧紧搂住,贪婪的吮吸着她的发香。 “新帖绣罗裙,双双金鹧鸪。” “将军,明日想看幼薇穿嫁衣吗?” 面对这即将到来的生死诀别,那女子脸上没有任何悲伤。而是抬起头来轻声询问心上人。 女子巧笑倩兮,双眸却是垂泪:“幼薇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开始为幼薇缝制嫁衣了。本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穿上……” “想的。” 玉怜生心疼的抚摸着这个苦命女子的额头。 此刻她与自己同生共死,未有丝毫怨言。别说是穿嫁衣,若是条件允许,他们就算是成亲嫁娶作为正妻又如何? “好,那将军就等着吧。” “幼薇定然胜过姬剑子的那位谢大家一筹!” 绝美女子骄哼一声,心中激起小小攀比之意。 谢筝真的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但是她鱼幼薇也不见得会输了她…… 翌日清晨。 一匹高头大马出现在了鸳鸯关前,马背上是一名年轻将军。他身材高大,着甲亮银,手中举着一杆‘玉’字军旗。好不威风…… “将军,幼薇好看吗?” 那高大将军的前面是一名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她停步转头,巧笑倩兮。羞怯的问向心上人。 “人间最美,不过幼薇。” 看着在雪中翩翩起舞的鱼大家,玉将军给出了最高评价。 此时在他心中,这女子便是世间最美…… “将军喜欢就好。” 一曲舞罢,女子款款走向城门。鱼幼薇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是将那厚重大门缓缓推动…… 幸好只是个小关,城门并不高大。 不然任凭这女子使出浑身解数,怕是撼其也不动分毫。 鱼幼薇将城门推开后,又提起裙摆登上城墙。 那高大将军也骑着骏马从城内走出…… “呜————!” 见到玉字军旗出现,巨大的号角声随之响起。 “生擒那小将,劝降。” 拓跋焘看着单骑出战的玉怜生,眼神中止不住的欣赏。 他昨夜通过探子已经知道了那名小将是谁,锦州大总管之子玉怜生。 若是能够让大总管之子归降,对于王庭南下的士气可谓是一股大大的激励…… 随着这位摄政王一声令下,一名家将便点兵出列。 “锦州菩萨蛮在此!尔等蛮夷,若是退出大雪州,本将军还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放尔等一条生路!” 百万军前,那从关内走出的年轻将军抽刀大喝。 拓跋洪熙上前,“大齐气数已尽,殿陛之间,禽兽食禄,天子不知人间疾苦。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折骸而炊。长生天不忍见如此世道,特下天命昭告,建立王庭。” “如此朝廷,玉将军何必为其卖命?” “奉摄政王命,玉将军若是归降,即刻封侯!” 拓跋洪熙看到玉怜生身后没有任何将士,竟是也敢叫骂阵前。他恨不得便要拔刀而上一决雌雄。 可是王命难违,他也只能先行劝降。 “我呸!” 那年轻将军闻言大笑:“封侯?候算什么东西,我玉氏一族世袭国公。本将军更是身负着皇家血脉。官拜奋军将军,千牛备身,何其尊贵也,能给你们这群不通教化的蛮夷俯首?” “还不把你们摄政王叫来,为本将军牵马!” “锵——!”拓跋洪熙闻言抽刀而出,身后的数百名王庭铁骑也纷纷拔刀而视。看向那站于高处的少年将军…… “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将军刀下无情。”玉怜生扯下一块布条,蒙住了座下飒露紫双眼。 随后他伸手往后一招,“幼薇,击鼓!” “且看本将军今日如何将这群蛮夷斩于马下!为大齐立不世天功!” “遵命!” 那绝美女子一袭红袍,抓起了鼓槌! “咚……咚咚咚……咚!” 可是鱼幼薇力气实在弱小,那鼓声断断续续,像极了孩童无聊之时上来乱锤的击鼓之声。 “奋军将军玉怜生在此!尔等犯境宵小,死来——!” 随着鼓声响起,那杆玉字军旗也随之而动,大雪之中,一抹黑点撞向王庭百万军…… “儿郎们,杀——!” 见到那杆军旗竟然主动攻来,拓跋洪熙拔刀怒指,麾下铁骑宛若潮水一般涌动。 “咚……” 随着军旗被风雪吞噬,那女子也停了下来。 她站上城头,眉眼含笑。 “将军,若有来生。幼薇愿做寻常妇,长伴将军身旁。” 鱼幼薇纵身一跃,一抹鲜红从城墙上落了下来。 这位名动秦淮的鱼大家就此埋骨鸳鸯关前…… “幼薇——!” 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乱军之中的玉怜生一刀斩开敌军转头一看,那城墙之上已然空空如也…… “蛮狗,死来!” 见到心上人已经先行一步,那高大将军双目通红,宛如挣脱牢笼的野兽一般挥刀乱舞乱舞。 可是面前的蛮人一波接着一波如浪潮般接踵而至,他怎么杀也杀不尽…… 第411章 ——北王庭南下擒龙 得知那女子的死讯之后,年轻将军再无独活之意。 “铛——!” 拓跋洪熙又是被那年轻将军一刀击退,震得虎口生疼。 玉怜生手持菩萨蛮似疯魔一般在乱军中厮杀,不过短短两刻钟,脚下便已经堆积百余具尸骨…… 就在此时,一架由数百骏马拉辕的巨大辇车驶入战场。 “那人是谁?” 呼延玉琢指着在乱军中厮杀的年轻小将一问。 拓跋焘上前恭敬回答:“启禀陛下,此人是锦州大总管之子,名叫玉怜生。” 呼延玉琢再问:“他手里那把刀叫什么?” 拓跋焘再次好回答:“菩萨蛮,听说在大齐江湖的兵器谱上还有排名。” “江湖?”高大天神听到江湖这两个字笑了。 “江湖算什么东西?一群下三滥的不入流角色。在真正的金戈铁马面前,跳梁小丑罢了。” 他嗤笑一声:“但是这把刀还算不错。” 呼延玉琢看中了玉怜生手中的菩萨蛮,王庭那些锻造大师给他打了无数把兵器,他没有一把是觉得满意的。 但是看到菩萨蛮的第一眼,他便喜欢上了。 “为什么还不拿下他?” 身着雪白帝袍的高大天神似乎是看出了战场中的猫腻,转头对着拓跋焘一问。 “是臣下令生擒,此人乃是锦州大总管之子,若是能够劝降。或可成为南下的一大助力……” “你看他有想归降的样子吗?摄政王,你简直是拿我草原儿郎的生命当做儿戏!” 听到拓跋焘的回答,这位长生天冷哼一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训斥自己的父亲。 拓跋焘赶忙拱手:“臣知罪,臣这就下令……” “不用了。”呼延玉琢眯了眯眼,道:“杀了这么多草原儿郎,朕要亲自杀了他!” “轰——!” 拓跋焘还想劝阻,说陛下乃是万金之躯。 但是为时已晚。 话音未落,一道巨大身影便从王帐中飞了出去。 战场内。 “好俊的刀法,它叫什么名字。”拓跋洪熙喘着粗气看向玉怜生问道。 “听好了,你玉爷爷手里这把刀,叫做菩萨蛮!” 高大将军狞笑一声,再次拔刀冲来,势要至死方休…… 但是还没等玉怜生杀到拓跋洪熙面前,一道遮天蔽日的身影便从空中落下。 “嘭——!” 那身影仅是一拳,便将菩萨蛮打得脱手飞出,玉怜生整个人也半身陷入土里。剩余的身子也像烂泥一般倒在地上无法起身。 他的脊骨被一拳打断了! 还没等玉怜生抬头,一只大脚再次踩在了他的头上。 宛如煌煌天雷般的声音响起。“听说你这把刀叫做菩萨蛮?是把好刀。” “不过……以后它是朕的了。” 呼延玉琢拿起菩萨蛮仔细打量,无论是重量还是刀身的长度,他都十分满意。 玉怜生努力的想抬起头,想看看到底是谁。 但是任凭他怎么努力,依然反抗不了那只大脚。 大脚主人就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将那少年将军的头颅死死踩进土中。 “作为感谢,朕就让你死个痛快吧。” “砰——!” 又是一脚,呼延玉琢宛若踢球一般,将那年轻将军的头颅踢飞数米远。 刚刚还宛如杀神的少年将军此刻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死得不能再死。 呼延玉琢并没有什么要和玉怜生交流的欲望,因为他还不配,他亲自下场,只不过是看到这把刀还不错罢了。 “长生天!” “长生天……” 见到呼延玉琢仅是一拳一脚便打死了玉怜生,一众蛮人士兵纷纷抽刀大喊。 高大天神压了压手,场面再次寂静。 只见他望向鸳鸯关,回头对着万军大声说道:“汉人自居血脉尊贵,他们的皇帝更是称呼自己为真龙天子。” “但是在朕看来,不过是一群两脚绵羊罢了,不堪一击。” “王庭的勇士们,可愿随朕马踏雪州,南下擒龙?!” 身穿雪白帝袍的高大身影举起菩萨蛮,指向山海关。 呼延玉琢的浑厚嗓音似煌煌天威在众将耳边炸响,一时之间点燃了草原诸部。 身为三军统帅的拓跋焘率先抽刀指天。 “众将听令。随长生天,南下,擒龙!!” “南下,擒龙!!!” “南下,擒龙!!!!” 随着草原诸部的首领纷纷拔刀,百万控弦齐声呐喊。 “轰隆隆——!” 呼延玉琢刀锋一指,十数万起兵率先冲锋,直指山海关…… “啪叽——!”无数骏马嘶吼呼啸,踏过鸳鸯关,那位顶天贵胄公子的头颅在王庭铁骑的马蹄下轰然被踩爆,脑浆四溅。 他的身子也一样被无数马蹄踩成了齑粉,这位锦州菩萨蛮死战不退。 他妄图螳臂当车…… …… 符宝十二年。 惊蛰。 北地王庭控弦百万,抵达山海关外。 北帝呼延玉琢时年二十九岁,奉长生天命旨…… 南下擒龙——!!! 少年不再是少年(番外) “姬氏皇族第九代孙, 姬宫湦,求见皇祖。”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不管是客栈内外,都只剩下了雨声。 里面的说书先生和一众食客更是吓得从楼内退了出来。 “你是怎么找到朕的,姬风尘留下的线索?”俊美如妖的年轻男子打开窗户,看向姬宫湦。 “禀皇祖,是孤在太子东宫的地下找到……”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这位太子殿下的话还没说完,那道人影便已经来到二人身前。他无视了姬宫湦,拉起他身旁的少女柔荑缓缓起身。 像,太像了…… 姬夏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久久不能移开,恍如隔世…… “启禀皇祖,姬宫羽,您叫我羽儿就好。母后和父皇也是这么叫的。” 少女抬头,在看到年轻人面容的那一刻俏脸瞬间潮红。 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 即使是开国那位如意先帝,怕是也没有眼前这位皇祖生得好看…… “羽儿是吗?你饿不饿。”姬夏伸出手替少女烘干了头发,又将她拉到楼上。 姬宫羽的双脚也不听使唤一般就跟着这位皇祖上楼。 跪地俯首的姬宫湦依旧不敢起身,但是眼底那抹疯狂的笑意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如果能得到这位皇祖的支持,那么皇帝的命令已经不是很要紧了。 如果这位皇祖愿意,伸手便可以叫当朝天子退位。 他今天带着姬宫羽来此,算是赌对了…… “这个东西叫做湘静煎鱼,很好吃的,你尝尝。” 姬夏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对面碗里,但是他的目光一直在少女脸上徘徊。 “嗯~”少女声如蚊蝇,小心翼翼将鱼肉放入口中。 “好吃吗?”俊美得不像人间之物的年轻人放下筷子,对着姬宫羽微笑询问。 姬宫羽点了点头,随后小声提醒道:“皇祖,皇兄还在外面跪着呢。” “让他跪吧,心术不正的东西。” “来,羽儿,咱们吃咱们的。” 姬夏再次夹起一块梅油酥子放入少女碗中,但是少女似乎并没有什么食欲。一直担心的看向外面。 “也罢,说吧,他想让你干什么?”姬夏见此也没了兴致,对着姬宫羽开口笑问。 高贵少女轻掩朱唇,惊愕道:“皇祖,你怎么知道,皇兄他有话要让我跟你说!” 姬宫羽十分吃惊,难道她这个皇祖真的是神仙不成? “看他的样子朕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了皇位的事情?” 谪剑仙开口直言,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皇祖,您真厉害,您是怎么猜到的。” 小姑娘张大嘴巴,一切都带着不可思议。 太子哥哥确实是嘱咐了自己这件事情,他说要是他登不上皇位,那么他就会被四哥和七哥他们弄死…… 在姬宫湦答应了不会对另外两个哥哥下手之后,姬宫羽才答应了他。 “当然啦,皇祖可是神仙。”姬夏伸手刮了刮少女琼鼻,对于少女的夸赞,姬剑仙明显十分受用。 “那么……你想不想让你的太子哥哥当皇帝呢?” “想,当然想……” “可是他有亡国之相,你还想吗?” 姬夏看向那名还在跪地的蟒袍青年玩味笑道。 “亡……亡国?”小姑娘明显被这句话震慑到了。 “可是有皇祖在,怎么会亡国呢?这世上还有人打得过皇祖不成?” 对于这位剑仙大人,姬宫羽可谓是十分信任。毕竟自己从小可是听着他的传说长大的。 “没有,这个世上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你皇祖。”姬夏是真的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姑娘了,简直每一句话都说在了他的心坎上。 “但是,皇祖对于这些谁当皇帝的事情,并不是很在意。” 俊美少年眺望远方,他终于知道,当年干爹为什么明明有能力却不作为了。 总结就是一个字——懒。 还有点麻烦。 当这个世上的一切都由你主宰之后,无论是后代,还是权利。仿佛都不再重要。 特别是活了几百岁了,也没有兴趣去跟那些年轻人打生打死了。 反正他们无论怎么做,都威胁不到自己…… “那,那……” 小姑娘明显对于亡国二字还是很在意的,但是她的心底又有些微微的不相信。 如今大周正值鼎盛,北方的祁连一族又不敢南下。怎么看都与亡国二字扯不上边…… “那就他吧,反正大周也四百年了。” 姬夏摸了摸少女头顶,他的大周,可以说是历任皇帝平均在位最久的王朝。 四百年才经历了八代。 “传朕旨意,姬宫湦为大周王朝第九任皇太子,不可废立。” 一道淡淡的清冷声音从酒楼内传出,那位太子殿下此时兴奋到了极点。 “羽儿,想陪皇祖走走吗?皇祖睡了很久,想散散心。” “好——!” 面对偶像的邀请,小姑娘自然是不会拒绝,她巧笑倩兮便挽上了姬夏的手臂。 “走咯!” 一道清脆的剑鸣之声响彻云霄,姬夏抱着姬宫羽踏剑而行。飞入帝子州…… “殿……殿下……就这样?没有任何信物?” 待得那位剑仙大人走后,侍卫统领难以置信的看向姬宫湦。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决定了这个偌大王朝的继承人? “他说的话,还需要信物吗?” 姬宫湦缓缓站起身来。 他没有兴趣跟这些泥腿子解释。 当皇帝,其实就这么简单,只要得到了这位皇祖的认可,没有人能够违抗他的旨意。即使是当朝皇帝…… “哈哈哈,走!回去跟我的父皇和好四弟分享一番这个喜讯。” 那位太子殿下不复之前的死气沉沉,他不再眉头紧锁。发出爽朗笑意…… 因为他知道,等他的父皇死了。 这个大周王朝,便是他的了。即使他除了东宫卫没有一兵一卒…… 帝子州—— “皇祖,这是哪啊?” “通州,以前这个地方有个很大的地方,叫做剑庭。” 对于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姬公子第一次不觉得烦闷,甚至还耐心的回答起小姑娘的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皇祖以前还是剑庭的剑子!” 姬宫羽十分兴奋的看着眼前残败宫殿。 “皇祖,那又是什么地方?” 朦胧间,姬宫羽看到了一座依山而建的庞大建筑。可细细望去,这座建筑竟都是断壁残垣…… “你能看到?”姬夏惊讶的看向小姑娘。 “嗯。” 姬宫羽点了点头,那个地方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闻言,姬夏挥了挥手,云雾尽散,彩彻区明。 一座依山而建的桂殿兰宫出现在二人面前。 “这里是皇祖的家……” 看着这处残垣断壁,那谪剑仙竟是感叹了一声。 姬宫羽似乎是感受到了这股苍凉之意,她小声问道:“羽儿能去看看吗?” “能的。” 姬夏微微一笑,将姬宫羽带到了那座建筑面前。 看着依山而建的巨大楼阁,姬宫羽想起了一个传说…… 传说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享尽了世间疼爱与富贵的公主。 她出嫁之时,皇帝举一州之力给她造了一座宫殿作为嫁妆。 可是那位公主的驸马在成婚不久之后便开始造反,那位公主殿下遭受不得如此变故,竟是自焚在了那座华丽宫殿中…… 姬宫羽隐隐能感觉得到。 那位造反的驸马爷,便是自己的皇祖…… “怎么了?羽儿。” “羽儿不开心,不想待在这里了。” 一股莫名的悲凉之意涌上心头,少女眼中泪水竟是不自觉夺眶而出。 “好。” 俊美年轻人似乎也不想在这里待太久,应了一声之后便带着姬宫羽从此地离开。 “皇祖,那个地方,是另一位皇祖的埋骨之地吗?” 飞剑上,少女再也没有刚刚的兴奋之情,她面色苍白,对着姬夏询问。 “嗯。”姬夏刮了刮少女琼鼻,笑道:“羽儿和她长得很像。” “嗯。” 得到了姬夏的答案,姬宫羽再也不问这个话题。 她转而破涕为笑道:“皇祖,现在我们去哪?” “去金陵城。”姬夏答道。 “金陵城?”少女疑惑的思索着,随后她恍然大悟。“皇祖,您说的是小镐京吧。” “小镐京?什么时候改的名字。” 姬夏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不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了。 “是衡善先帝改的,他说那里是太祖的龙兴之地……” “衡善?他又是谁。” 对于自己子孙的名字,这位剑仙大人似乎记得不太清楚了。 他只记得自己的儿子叫姬如意,孙子叫姬念夷,往后的重孙和玄孙,他似乎都不是很有印象了。 “哼,羽儿不跟皇祖说了。” 见到姬夏一问三不知,三问九摇头。小姑娘也失去了给他科普的兴趣。 “好好好,是皇祖的问题。” 姬夏溺爱的帮这个不知几代的玄孙女挽起散落发髻。 随后二人来到了金陵城的一座小院中。 这座小院坐落在一处皇帝行宫里,它的方圆五里也是这座行宫的唯一禁地。 姬宫羽来过,但是从来没进来过。 “莫老头,我回家了。” 姬夏象征性的掏出钥匙,可是在钥匙接触门锁的一瞬间。那斑驳不堪的门锁便掉落在地…… “进来吧,这里是皇祖的第一个家。” 作为主人,姬夏热情的邀请小姑娘进门。 院子里的陈设还是没变,只有那棵大槐树早已枯死。 姬夏醒来有一次想要将它救活,但是他又想了想,莫观被挡住了几百年,见见光也是好的…… “皇祖,这是谁。” 莫观的土堆实在太过显眼,小院又不大,姬宫羽一进来坟茔便映入眼帘。 姬夏点了几柱清香,回道:“这是皇祖的父亲。” “那他为什么姓莫?” 小姑娘看着墓碑上的大字一阵疑惑。 “皇祖本来想让他随皇祖姓的,但是他好像太不愿意,所以就算了。” 想起那不识好歹的老头,姬剑仙时至今日还是觉得他有些不识抬举。 姓姬不比姓莫好听吗?当时要是他叫自己一声爹,这事不就成了? “噢——!” 小姑娘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皇祖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但她还是学着姬夏的样子,有模有样的给莫观上了一炷香。 姬夏十分肯定的点点头。 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像他! 随后祖孙二人开始打扫起这座小院,说是一起打扫,但是十成有十二成都是姬剑仙独立完成的。 这位公主殿下和她那位公主祖宗一样,除了添乱什么也不会。 姬夏又不知从何处搞来了两把新摇椅,祖孙二人也就此在这里住下。 有一天,姬宫羽突然走到了正在晒太阳的姬夏面前。 “皇祖,我要学剑。我要成为这世间第一位女剑仙。” 姬夏抬了抬眼,随后说道:“学剑很累的,来跟皇祖晒太阳吧。” “不,羽儿不怕。” 少女的目光十分坚定。 “真的不怕?” “真的。” “那好吧。”姬夏听到少女不怕苦难,表示十分欣赏,然后便一指点在了姬宫羽的额头上。 “去吧,你现在就是第一位女剑仙了。” “啊?” 听到自家皇祖的话,姬宫羽错愕的睁开眼睛…… …… 大周历四百一十六年,大周王朝的江湖之内出了一名巾帼豪杰。 她十五岁剑出皇宫,以女子之身,一人一剑镇压了江湖整整十年! 她手中的长剑,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名字,叫做“念奴娇”…… “皇祖,我回来了,外面一点也不好玩。” 世人不知道的是,这位文然公主每年都会来到一个地方,诉说着她在江湖遇到的有趣事情。 “那就成亲吧,到时候就可以玩点好玩的了。” 躺在摇椅上的谪仙公子头也不回,但是他给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羽儿不要成亲……” 闻言,姬宫羽摇了摇头,看向那张神仙般的脸颊羞红俏脸。 明明已经二十五岁,是这世间的最强女剑仙了。 但是在这个男子面前,她依旧像当年那般羞怯。 俊美如妖的男子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别搞,你皇祖虽然是出了名的畜生。但是也没有这么畜生,以后你还是别来了。” 那俊美男子说完之后,身影随风而散…… …… 大周历四百三十二年,国君姬宫湦无道,各地藩王纷纷起义。 不过短短六年间,整个大周王朝四分五裂,政权割据数十…… 但是就在此时,一道来自天外的空灵之声落在了这个大陆的每个居民耳朵里。 “弟弟,疾风亦有归途,你呢?” 随着那道声音落下,一具沉睡已久的躯壳睁开眼睛。 “哥,是你吗?”姬夏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这个声音,他就算死了都不会忘记。 这位活了四五百年的剑仙大人热泪盈眶。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煌煌天雷声,一双大手撕裂天穹。 “成天文明大周仙朝帝主姬秋,造物文明第三造物主江浔,联手进攻第六星域。妄图打破界规寻找已死之人。” “奉第六星君令,参星文明第六,第七,第九星域开启飞升大世。于三千万年后打开星壁,与敌军决一死战!” 那双大手撕裂天穹之后便离开了天空。 此时,纯净无瑕的天空中多出一道黑点。 姬夏隐隐能感觉到,这就是大手主人所谓的飞升之处。 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热泪盈眶喃喃自语道:“哥……还有浔哥儿……” 一道冲天剑光从小镐京拔地而起,剑光散落整个小镐京都城。 小镐京内的居民们纷纷看着这惊骇一幕。 “看,那是什么?” “是剑,好多剑。不对……是剑气!” 城中居民无不眺望着那神仙手段,就连那位隐世已久的女剑仙也出了山。 姬剑仙决定临走之前,玩个帅的。 鱼龙舞悄然发动,整座镐京城的上空都被剑气铺满,只围绕一人。 只见那人喃喃轻语:“天不生我姬夏,剑道……” “姬夏,是那位剑仙大人?” “是那位姬剑仙吗?” 听到那人嘴里吐出姬夏一词,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 这人竟是几百年前的那位剑仙大人…… “他好帅!” “啊,剑仙大人!” 无数女子更是被那剑气中的人影吸引。 姬宫羽看着漫天剑气,也忍不住再次握紧了手中念奴娇。“皇祖,好强……” 而且……好帅……特别是姬夏沉声念出这句台词的时候,她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在沸腾。 众人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纷纷都在等着那位剑仙大人的后续。 “天不生我姬夏……那么剑道,就没有我姬夏!!!” 剑光中的那道人影大喊一声,随后漫天剑气冲天而上,消失在了黑洞之中。 姬剑仙的这番操作直接给下方期待的众人干沉默了。 就连姬宫羽也皱着眉头。 不是…… 皇祖他搁这搁这呢?!!! 而飞升而去姬剑仙并没有想这么多,他本来想搞热血一些的。 但是活了这么久,他实在有点热血不起来啊。主要还是害怕教坏小孩…… 自从那位剑仙大人走后,世上人人都知道了天外还有个天。 从此,这方世界的皇权愈发薄弱。 直到第四十年,第二位飞升者出现了…… 是那位隐姓埋名多年的前朝女剑仙…… ps: 砍纲砍纲。 进入最后一卷《念奴娇》。 第412章 ——有胡马已渡阴山 阴山道—— 那位带着‘密令’的总督大人惨遭叛徒出卖,王庭右先锋拓跋洪烈亲率八万王庭铁骑,分六处进行追击。 “追!” 拓跋洪烈看着那满身是血的谪仙少年一阵恼怒。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世间竟然还有人会飞。 本来他已经阻击成功,眼看那少年就要丧命于此,没有想到,那少年竟然一踩飞剑。遁入了阴山深处…… “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停下来休息,他跑不了多久!” 还好,那少年也不是真的神仙,拓跋洪烈已经看得出来。少年的御剑之术需要极大的真气作为支撑。 只要他还没渡过阴山,自己就还有机会拦截那封密令。 “你踏马的,这么多人……” 一处小山洞内,满身狼狈的剑仙大人气喘吁吁。 他本来可以一口气直接飞渡阴山,直达山海关的。 但是他看到了那队胡人调转马头,姬夏害怕他们去阻击玉怜生,所以提剑又杀了回来。 令姬剑仙没想到的是,这群蛮人竟如此难缠,他差点就交代在了万军阵中…… “回去非得让你磕两个头不可……” 姬夏瘫在了大石头上,一股十分强烈的困意与疲惫袭来。 但是他不能睡…… 他避开要害,一剑刺入了大腿里,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包扎完毕之后,那少年也开始打坐恢复起真气来。 “搜,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 约莫三刻钟后,一道道马蹄之声在山洞附近回响…… “将军,这里有个山洞……” 脚步声和交谈声愈发靠近。 就在那队蛮兵想要进入山洞搜寻之时,一道清脆剑鸣随之响起…… 领头的那名蛮兵被一剑拦腰而斩。 “他在那里!!!” “呜——!” 一声号角随着剑鸣响起,一时之间,阴山上的无数黑点迅速朝着号角声方向凝成一团…… ———— ———— “玉盛,你确定姬总督走的是阴山道?” 山海关前,玉怜生殉国的消息已经传来。 祁连北山并没有太多惊讶,守关将军以身殉国历来有之,这也是作为将帅的基本荣辱。 他只是有些后悔把玉怜生调任鸳鸯关…… 他现在要等的,就是那封军情密令。 他很好奇。 里面到底是什么消息,竟然能让玉怜生用一城之人的性命作为交换。 就是可惜,玉怜生还是太过年幼,经验不足。不知道内部出现叛徒…… 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姬夏能够穿越层层封锁。将那封密令带来。 山海关外的数十个小关如今已尽数沦陷,王庭诸部现在正以合兵之势朝着山海关涌来。 根据派出去的斥候回报,最少的一路兵马也有八千之数。 最大的那一支主力军,至少五十万往上走…… 祁连北山已经下令大雪州各处急行军开往山海关,但是雪州军满打满算才也三十万。等到朝廷从各州点兵抵达大雪州,恐怕也得是三个月之后了。 他不明白,这个呼延王庭才成立了多久。竟然有如此大的凝聚力? 百万控弦…… 整个草原的兵马,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位大总管忧愁的看向北方。 祁连北山不知道的是,并不是这个呼延王庭有多大的凝聚力。 而是此时的草原仍在大雪冰封,且一年比一年恶劣,今年的牧场又缩短了一成之数有余…… 当那个所谓先登之功出现之时,无数牧民放下了他们的鞭子,举起手中长刀。 他们没有选择。 只有跟着长生天的指引南下,他们的血脉才能延续…… 三日后,那位雪州大总管如同往常一般坐镇城头。 “大总管,快看,那里有个人!” 祁连北山顺着部将的手指望去,一点朱红出现在漫天风雪中。 他再定睛一看,那身影提着长剑,身穿一袭红袍。 不对,不是红袍。 血…… 是血! 他满身都是鲜血,头发更是被血块粘得蓬头垢面。 “踏马的……” 那道身影踉跄着走到了山海关前,看到高耸入云的门关之后直直倒了下去…… 雪州军—— 中军大帐! 浑身浴血的谪仙少年被抬入帐中,饶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的众位名将看到此情此景都不由得一阵心惊。 少年身上布满了刀伤,华袍也被鲜血染得通红,完全看不出本来模样…… 可想而知,这少年是经历了怎样一场恶战。 可是没有一个人关心他的死活,祁连北山第一时间便伸手往少年怀中摸去。寻找那封所谓的密令军情。 因为在战场上,死人实在是太过正常了。 而战机则时不我待! 就算他姬夏是当朝太子,也是这个待遇。 “带姬总督下去疗伤。” 祁连北山摸到书信之后摆了摆手,那名少年也被抬往后营。 一封被鲜血浸染的书信出现在众人面前。 祁连北山缓缓打开…… 但是在看到这封书信的第一眼,祁连北山就沉默了。 “大总管,上面写的什么?” 雪州军大统领鱼俱罗见到祁连北山沉默,忍不住焦急询问。 “你们自己看吧。”祁连北山摇头一笑,将书信递给鱼俱罗之后走出大帐。 众将纷纷围了过来。 只见那书信上,写着两个血迹大字。 “傻比!” 这便是信上的所有内容。 “这……这位姬剑子,果然在书法上有些造诣。”鱼俱罗抽着嘴角,给出一个中肯评价。 事已至此。 众人哪里还不知道,哪有什么密令军情。 这位剑子大人是想以自己为饵引开追兵,让那些老弱病残回到大雪州罢了…… 而且从密令上这两个字来看,他就没打算活着。所以用血书写下了这两个大字…… “看来这江湖,也没有如此不堪嘛。” 来到外面的祁连北山握着飞雪,收回了当初评价。 有其师必有其徒,那位莫剑仙都是这般人,他的徒弟又能坏到哪去? 想起之前那些传到大雪州的流言。 祁连北山觉得,可能其中或许有些误会…… 但是他也没有心思再去想这些事情了。 姬夏这般惨状,证明胡马已经渡过阴山。 他要趁这场大战还未到来之时,巡视布置好一切边防…… —————— —————— 天京城—— 椒房殿内—— “母后……怜生,怜生他……” 那位湖阳长公主一大早便被太后唤进了后宫。 她来到此间,发现两位后宫之主都在,那位太后娘娘眼眶更是通红。似乎有哭过的迹象。 高幽刚打算大发雷霆,问责是谁让太后受了委屈。 没有想到,一封来自大雪州的军情交到了她的手上。 在看过信件的内容之后,这位长公主瞬间瘫在了椒房殿中…… 第413章 ——血浮屠行军北上 “小治呢,小治呢,我要叫小治杀了这些蛮子,他们怎么敢的?” 瘫坐在地的高幽状若疯魔,再也没有从前的雍容模样。 “母后……怜生他还没有成亲啊。”这位长公主此时如同一位平凡的母亲一般,控诉着她的儿子还未成家立业便埋骨边关…… “是不是祁连北山……是不是……” “好了,幽儿。” 太后娘娘将女儿揽入怀中,“我那苦命的外孙也算是死得其所,将军马革裹尸。大丈夫应当如是。” “况且,他还是留了后不是吗?”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高幽,年少之时被棒打鸳鸯,嫁给了一个她不爱的人。 中年时又和离丧子。 这一生的苦命,几乎全都加到了她的女儿身上。 这位太后娘娘的心犹如被刀割一般的疼…… “我儿有后?” 听到玉怜生有后,高幽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 连她都不知道,母后又是怎么懂的。 “嗯。”太后点了点头,但是有些难以启齿,毕竟那女子的出身确实有些不好。“前些日子怜生从北地遣返了一个女子,已经有喜三月了。” “北地……” 高幽想起玉昭给他的书信,玉怜生应该是带着鱼幼薇和柳依依北上。 “哈哈,哈哈哈哈……呜——!” 想到是那两个妓子的其中一个,这位长公主殿下竟是直接怒极反笑。呕在了大殿之中…… 她最看不起的女子,竟然怀着她唯一的孙子。 高幽疯了…… “幽儿,幽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母后啊……” 见到高幽不顾仪态的大笑干呕,太后的心都要碎了。她顾不得肮脏,俯身就是要扶起高幽。 但是这位长公主仍在大笑, 眼神空洞…… 就在老妇人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名宫女来报。 “启禀太后,玉总管求见。” “宣!” “快宣——!” 还没等老妇人开口,那位皇后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喝退宫女。 片刻后,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了椒房殿中。 “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玉昭看着高幽这般狼狈模样心疼不已。 他从老妇人手里接过妻子。静静的抚着她的后背。 “都怪我,都怪我。我就不该放他出金陵城的……” 高大男子温柔的对着妻子言语。 高幽也如同梦醒了一般,不停捶打着眼前这个男人。 玉昭只是默默地将妻子抱起,走出了椒房殿。 老妇人并没有怪罪二人的失礼,因为她的心同样也在痛着…… 玉昭将高幽送回府后,看向呆滞的妻子红了眼眶。 他忽然有些恍惚,相信了因果一说。 若不是自己玩乐世间,玉怜生估计也不会将家族荣辱这个担子挑在身上。 若是自己靠谱些,狠心些,让他成了亲再走,他也不会再不回来。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 若是自己严肃些,有父亲之威严,他十二岁时就不会因犯下大错被送往大雪州……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冥冥中注定了。 这位锦州大总管一夜华发生…… 他入了宫。 “师父,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大殿内,高大男子跪地俯首,抬头看向那正在涮着火锅的黑袍青年。 “没有,要是以前的我,就是挥挥手的事。但是现在,我也没办法。”青年耸了耸肩,似乎感受不到这位大总管的悲凉。 “没了儿子你再生一个不就是了?” 高天君不明白,玉昭为什么一夜之间会白了头。 他早就斩断情丝与因果,所以他怎么也理解不了。 他也不想理解。 自己以前,也是这般可怜又可笑的吗? 黑袍青年没来由的皱了皱眉…… “呵……”玉昭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来找这青年真是病急乱投医。 他是神仙,又怎么会理解凡人的喜怒哀乐呢? “徒儿告退了。” 高大男子面如死水一般的平静,仿佛一切在他心中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嗯,知道了。” 高天君点了点头,他本来想留玉昭下来吃点东西的。 可是玉昭今天很没礼貌,他害怕跟他同桌进食,会影响到自己的食欲…… 奋军将军府—— 这座偌大的将军府上第一次如此寂静。 府上更是全都挂满了缟素白绫…… 他的旧主人没有再回来,新主人是腹中还未出生的胎儿,与平头百姓毫无半点关系。 但是有两位顶天贵胄,却在今天与天下的父母没有任何区别。 “幽儿,咱们回锦州吧。” 自从回到府上之后,高幽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一见到玉昭,便紧紧的拉住他的手臂,生怕他离开自己。 玉昭也没什么办法,宫里头的御医说。 高幽这是大悲过度,暂时陷入了迷糊痴傻的状态,只能慢慢调养。 “去锦州,去锦州……” 女子似乎十分害怕这个挂满了缟素白绫的地方,在玉昭提出回家之后,她立刻重复着这句话语。 “好,我们回家。” 满头华发的高大男子眼神之中再无生气。 他现在不是什么锦州大总管,也不是什么问天境的大能。 他只是一个死了儿子的父亲。 “喜欢逞英雄,就没想过,你还有个家是吗?” 中年男人第一次流下了眼泪,也是第一次责怪起自己的儿子。 或许少年总是这样,意气总在前头。 从未想过自己出了事情,身后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模样…… ———— ———— 符宝十二年。 谷雨—— 锦州军大总管玉昭上书奉天殿,欲要亲率血浮屠北上大雪州。 但是还没等中书省和兵部同意。 血浮屠便浩浩荡荡开出了锦州…… 奉天殿内,群臣乱作一团。全都是弹劾那位大总管的奏折。 “陛下,玉总管丧子之痛,臣等深感理解。但血浮屠乃是国之重器,大雪州不宜施展。” “允州有一平原,若是能将血浮屠置于此地,任他王庭百万雄师。也不敢轻易直面……”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陈皓。 “请陛下下旨,让玉总管扎营鹦鹉洲。以待军命!” “请陛下下旨,让玉总管扎营鹦鹉洲。以待军命……”满朝半数官员纷纷附和起陈皓的话来。 他们虽然不懂军情,但是以国之重器,报个人恩怨。 那便是万万不可! 第414章 ——锦州军玉大总管 “好了,诸位爱卿。对于玉昭北上之事,朕自有定夺。” “退朝。” 高坐明堂的九五之尊一挥大袖,随着秉笔太监的尖锐嗓音响起,这场朝会似乎有些不欢而散。 御书房。 “小治,真的不需要我出手吗?” 黑袍青年苏醒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座御书房似乎也变成了他的专属用餐场地。 “若是玉昭和祁连大总管挡不下来,您再出手吧。” 高其治看向御书房外的飘雪。 青年已经跟他说过,他还有最后一次出手的机会。 这位大齐皇帝知道,这是高家最后的底牌了。 若是祁连北山还年轻十岁,他可以选择让青年出手。 毕竟王朝有这两位大总管在,那些宵小翻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如今他太过年迈,那就让他用这条命,报一报显照先帝的知遇之恩吧…… 他有着必胜的底牌,所以他对于群臣的建议并不是十分在乎。 “来人啊,拟旨。” 高其治大手一挥,小太监在堂下另起小桌。 “准大总管玉昭带兵北上驰援大雪州,无视兵部调令,自行方便!” 高其治反正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若是玉昭和祁连北山也没能撑住,那就是高氏一族气数将尽,留着也没意义。 玉昭北上,自己的皇姐高幽恐怕也是撺掇者之一,不如就让他杀一回吧…… “皇姐,从前不是朕总不如你愿,而是身上的担子,实在太重啊。” “这个皇帝,哪有这么好当……” 想起从前他们姐弟玩闹的日子,高其治总感觉如同白驹过隙,将在昨日。 不知不觉间他们就渐渐疏远了,在一次又一次的拒收和离书后。他们姐弟更是有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 他很无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因为他是九五之尊,这个头,只能是他人来低…… ………… ………… 鹦鹉洲—— 锦州大总管玉昭调军北上,在鹦鹉洲处扎营休沐一日。 “大总管,朝廷那边现在全都是弹劾您的折子。陛下已经帮您压下许多,但是兵部尚书的意见是让您镇守在允州的胶东平原……” 鹦鹉洲知州胡讳正小心翼翼的对着这位大总管回答。 兵部给他发来密件,叫他尽量拖住玉昭。 但是看着这位一夜白头的玉总管,胡讳哪里敢招惹…… 他只能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那位尚书大人头上。 听说御书房已经发出圣旨,不日便要抵达鹦鹉洲。只要再留住这位大总管一日,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但是看着玉昭的模样,胡讳心底有些发怵。 真的能迎刃而解吗? “陈皓?现在倒是好胆子,本总管在他面前的时候,怎么跟条夹着尾巴的家犬一样。” 玉昭嗤笑一声。 这趟大雪州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高幽恢复神志的第一件事,便是每天都在念叨着要给儿子报仇。 很巧,玉昭也是这么想的。 他藏了太久,玉怜生临死之前都不知道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有些遗憾啊…… 所以他安排好了一切,若是自己回不来,等到那个柳依依生下子嗣,就命人将她处死。让高幽带着孙儿守在玉府…… 玉昭虽然心态很好。 但是话又说回来,一个妓子的后代,继承了这偌大玉府,玉昭心里是怎么都不太得劲。 毕竟是祖宗几百年的基业,但是没有办法,他们没有选择…… 唯一的体面便是将这件丑事彻底抹杀。 “是……是……大总管说得对……” 面对这位大总管侮辱那位尚书令的不当言语,这位知州大人只能讪笑附和。 这两边他都惹不起,偏偏玉昭北上又要经过他的鹦鹉洲。 若是拦住玉昭,等圣旨一到,他都生怕这位大总管当场砍了自己。 若是放玉昭过去,日后在朝堂上,他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胡讳心里苦啊……你说这叫什么事嘛? “来来,胡知州,多谢胡知州的好酒好肉。本总管替将士们敬你一杯。” 对于这位慷慨解囊的知州大人,玉昭心里还是有些好感的。 “大总管您请……” 胡讳擦了又擦头上的冷汗,他打算今夜回去,便带着家眷先跑到京城暂避几日…… 翌日,清晨—— “大总管有令,拔营!” 天刚蒙蒙亮,一道命令便与天空中泛起的鱼肚白同时到来。 血浮屠骑军上马等候点将,服役于三千血浮屠的数万后勤也是纷纷开始帮他们收拾起重甲与长槊…… 就在那位大总管骑上飒露紫,准备点将之时。一道急促的马蹄声闯入军中。 “圣旨到!” “锦州大总管玉昭接旨!” 听到传旨太监的尖锐嗓音,玉昭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他转头问向副将,“胡讳那条老狗呢?” 副将恭敬回答:“胡知州昨夜便已告别……说大总管正在歇息,不便打扰……” 玉昭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这条老狗耍了。 什么慰问锦州军,什么感同身受的丧子之痛…… 全都是这条老狗的缓兵之计而已! 玉昭给了部下一个眼神,然后缓缓走进营帐。 传旨太监来到军中质问:“锦州大总管玉昭何在?” 副将拱手笑答道:“大总管还未起身,烦请公公劳驾帐中。” 闻言,那传旨太监虽然有些面露不快,但还是点了点头起身下马朝大帐走去。 “大总管,陛下有旨……” “呃……” 刚走入帐中,小太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阵乱剑捅死。那封来自御书房的加急圣旨也随着他的倒下,滚到了玉昭面前。 玉昭揉了揉眉头,捡起地上黄帛。 他注视良久…… “拿去烧了,陛下有令。血浮屠加急北上,务必在二十天内进入大雪州。” 最终,玉昭还是没有选择打开圣旨,没有选择相信高其治的话。 他从京城出来时去问过这位皇帝陛下。 他说,到时候玉昭想干什么他都不会阻拦…… 所以玉昭带着锦州军北上了。 对于那些弹劾他的奏折,他一点也不在意。 但是这封圣旨到了,他不敢赌。 毕竟帝王心术,是这个世上最无常的东西…… 即使他们曾经是最好的兄弟…… “是!” 副将接过圣旨,一把丢进了取暖的火盆之中。 熊熊烈火在盆里不停燃烧着,这位玉总管的眼神也变得愈发坚定…… 第415章 ——大雪州攻城首战 符宝十二年。 春分。 呼延王庭边关合军一处,陈兵大雪州边境。 “大总管,这群蛮子们。这回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山海关城头,鱼俱罗看着延绵数十里的草原大帐咽了又咽口水。 他从军近三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场面…… 别说是鱼俱罗,就算是祁连北山也是第一次经历。当百万雄师真真正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那股压迫感几乎让人升不起任何抵抗之意来。 它们就像一只盘踞的猛虎,下一刻便要扑向山海关…… “全军戒备,准备好滚石,金汤。派李寒亲自监督后勤,补给路线绝不能断。” 作为一个军人的敏锐嗅觉,祁连北山感受得到,面前的蛮人大军已经如同猛虎渐渐苏醒,三日之内必定会先发动一场小规模的攻城战试探。 “是!” 鱼俱罗拱手领命,对于这种级别的战斗,打的就是钱和粮食。 谁撑得久,基本上就赢了。 蛮人百万大军,每一天光是粮食的消耗都是一笔想象不到的天文数字。 而齐军则更加,不仅是粮食,军饷也万万不可拖欠。 正值战火之际,无论国库如何紧张,军心都不能动摇…… “大总管,陛下密旨。”就在这时,一道小黄帛也送到了祁连北山面前。 他缓缓打开。 “高其治,你好狠的心……” 见到大齐皇帝的批复,祁连北山苦笑一声。 若是那位显照先帝在位,定然会让师父出手,免遭生灵涂炭的。 但这位符宝皇帝,明显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守成之君。他把高家皇族放在了亿万万百姓头上…… 都到了如此危难之际,竟然还先指望着他和玉昭挡下来…… 他难道不知道,这场仗一旦开打,多少百姓会丧夫丧子,民不聊生吗? 很显然,这位工于心计的大齐皇帝,不会不知道这样会带来什么后果。 但是,百姓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又怎么知道他做错了什么呢? 祁连北山笑了,他死死攥住那封密旨。 他历经三朝,真真见证这个王朝从中兴到再次腐败,现在更是烂到了骨子里。怎么会连天子都这般模样…… “儿郎们,杀啊!为长生天死战!” 事实也正如这位大总管所预料的一般,第三天。 无数密密麻麻的蛮人士兵抬出攻城云梯,架在了山海关上。 蛮人的第一波试探只有三万人左右,但是这三万人的背后,亦是承载着家中数十万人的悲欢。 他们要是能拿下大雪州,福泽子孙。 若是拿不下,也有牛羊入圈…… “金汤,倒金汤!” 雪州军大统领鱼俱罗亲自督战。 随着他一声令下,带着扑鼻恶臭的金汤倾泻而出,浇得蛮人士兵丢盔弃甲。甚至有些还没登上云梯,就已经生理不适吐了出来…… 被金汤浇了满头的先锋士兵重重跌落,一时之间止住了潮水般的攻势。 “噗嗤!” “上去!带着盾牌给我上去。” 蛮军督战刀手见到有人后退,一刀便斩下了后退之人的首级。 “临阵脱逃,你们就是敕贺部的耻辱!草原的耻辱,给我上去!不要给敕贺部蒙羞!” 听到给部族蒙羞一词,刚刚犹豫踌躇的蛮人士兵再次提着盾牌与长刀冲了上去。 不出意外,滚烫又恶臭的金汤再次倾泻而下…… 但是这回已经没有人退缩,因为连续几次之后,他们感受到。那金汤的份量已经是越来越少,而且也不再滚烫。 不远处更是已经有人捷足先登,给家里带来了几百匹牛羊。 城下的督战刀手虎视眈眈,负责记录的主簿笔墨挥毫…… 他们此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因为他们知道,退下去也是死。 无数部族勇士都在看着山海关的城头,只要踏上了那个地方, 即使死了,自己依然有着后代。他们会享有无尽的荣耀和牛羊吃不完的草场…… “汉羊,受死!” 终于,敕贺部的第一位勇士冒着金汤登上了城头,他虽然满身散发着恶臭,但是依旧狞笑着向齐军挥刀砍去。 噗嗤——! 还没等他的大刀落在齐军头上,自己便被无数涌来的长矛刺穿身体,扔下了城楼。 “大统领,金汤不够了,从百姓家中收集来的金汤也用完了。” 这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五个时辰,齐军准备好的金汤在第一天便见了底。 就连鱼俱罗也也没有想到,这群蛮子的攻势竟然这般猛烈。像是不要命似得往上狂冲! “滚石,用滚石。” 这位大统领不得已给出了第二套方案。 但是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他觉得金汤应该怎么都能撑个两日。可是连一天都没到就用上了滚石…… 这场大战持续到了酉时。 “呜——!” 终于,蛮人的号角声响起,这场大战结束在了日暮时分。 “禀摄政王,攻城军预备三万,实有两万一千攻城,死三千四百五十二人,伤七千一百人,登城者一千一百一十三人。” 中军大帐之内,拓跋焘看着伤亡人数眯了眯眼。 他今天在外督战,算得出来齐军伤亡估计不过数百人。 但好消息是,到了最后时分,那些滚烫的恶臭金汤再也没有落下,齐军已经用上了滚石…… “明日敛尸,三日后继续攻城。” 看着山海关下密密麻麻的兵将尸体,拓跋焘面不改色。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们的死是必然的,因为草原会在长生天的带领下入主中原。 到时候,他们的子孙就不必再过着朝不保夕的游牧生活。 他们会有房子住,会有水井打水喝,会读书,会写字…… 他们会是新的汉人…… “是!” 部将拱手领命。 在战场之上,敛尸是一件十分有必要的事情。 因为尸体会带来恶臭以及瘟疫,若是不及时掩埋,很有可能会导致全军覆没。 “什么?金汤这就用完了?” 祁连北山看着鱼俱罗提交上来的军报有些吃惊。 虽然他们今天伤亡不过三百余人,斩敌数千。 但是守城储备的消耗,也用得太快了些。 这些守城储备一旦用完,接下来的,便是血与肉的碰撞了…… “末将已经下令,让民夫开采滚石,这几日蛮人敛尸,应该还能足够再撑两回。” 对于这样的战果,鱼俱罗明显有些汗颜。 他从来没见过那些蛮人如此视死如归。 这个呼延王庭似乎和之前的那些部族们全都不一样…… 那些蛮人士兵,更像是为了自己而战…… 就连被长枪刺穿身体,他们有些人竟然还迎枪而上,硬生生的砍下守军头颅以命换命…… 说实话,鱼俱罗还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场面…… 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此时竟然有些心惊…… 第416章 ——高谢二女再见面 “大总管,今日战报,斩敌九千有余,我军伤亡七百二十三人。” “大总管,今日战报,斩杀敌军一万五千余,我军伤亡一千二百一十三人。” “大总管,今日战报,斩敌七千余人,我军伤亡三千二百零五人。” “大总管,我军今日伤亡,与敌军近四六之数……” 山海关外,每一次的攻城蛮人士兵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但是随着城楼上守军储备渐渐不足,齐军的伤亡也在不断增加…… “玉总管的血浮屠现在何处?!” 祁连北山看着一天比一天不善的战报面色凝重。 他现在急需一支重甲部队前去对垒,来给后方的守城补给争取一点时间。 不然蛮人一直以人数猛攻,这座山海关被打下来是迟早的事情…… 鱼俱罗抱拳回答:“玉总管已经进入大雪州,预计三日之内抵达山海关。” “好,命祁连卫青带着雪州骑兵出战,蛮人步兵若有攻城势头便冲杀,若是对方骑兵出现立刻退兵守城。” 祁连北山说完,不忘再次嘱咐自己这个孙儿道:“切记,万万不可恋战。” “祁连卫青遵命!” 青年提着黑金马槊走出大营,去往校场点兵。 这是祁连北山最后的办法了,草原人天生善马。自己的雪州骑兵虽然装备精良,但是与草原骑兵对上,估计连五五之数都是未知。 况且他只有六万骑兵。 而草原人,只要有良驹,则人人都是骑兵…… 雪州军在数量上也是不占优势的。 他只能派出祁连卫青前去骚扰。 现在唯一能打破局势的,便只有锦州重骑兵的到来。 血浮屠连人带马皆披战甲,天生克制步兵与轻骑,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笨重。 若是对方不与冲杀,他们就没有任何的主动权。 但是现在对方是要攻城,玉昭的血浮屠可以说是极为关键。 它摆在那里,便是一道天堑…… 可惜就是大雪州的地势不够平坦,血浮屠没有办法真正发挥。 不过也够了,等到后勤补给完毕,长此以往,他们耗也能将敌军耗死…… ………… 锦州,金陵城。 蛮人陈兵边关的消息已经传来,但是更为脍炙人口的,便是那位小剑仙以身做饵,引开王庭追兵,保了一方安宁。 个人英雄主义在江湖中一直是呼声很高的存在。 那位小剑仙的风评也渐渐扭转。 “道是那允州小剑仙,见不得鸳鸯关百姓涂炭,他扯下一张白纸塞入怀中绕道阴山……” “那一日,风云变色,剑舞鱼龙,数千蛮人骑兵哪里见过这般绝世高手,纷纷吓得落荒而逃……” 金陵城的各大酒楼内,说书先生们再次靠着这位小剑仙赚了个盆满钵满。 可他们的财神爷此刻却是躺在床上依旧不省人事。 “俞神医,您就不能靠谱一回吗?” 小院内,就连谢筝也忍不住对着俞世南沉声发问起来。 姬夏已经被送回来三天了,但是这三天里,俞世南用尽了各种办法,依旧没能让姬夏醒来。 看到少年这般模样,谢筝是心如刀绞。 “不是,我……” 花甲老人对着眼前如尸体一般寂静的谪仙公子,忍不住在心里骂起娘来。 但是每一次自己都对他的疑难杂症没有任何头绪,他连反驳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你听我说,人有窍穴三百六十五,主脉十二条,为天生之数。无论各种病症,皆可由此寻根。” “但是这小子,他连心脏都是不跳的,你让老夫怎么办?!” 俞世南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少年身上的经脉,心脏,全都如同死水一般平静。 可以十分断言的说,这完完全全就是个死人。 但是他的体温尚热,呼吸也仍有微弱之气。 俞世南实在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混账小子,仿佛就是上天派来跟他作对一般。 “谢筝姐姐,确是如此,医家以闻风号脉诊病,但是姬公子的脉搏却是寂静无比。师父他不知病根,如何对症下药?” 陈卿灵拉住了谢筝的玉手,为俞世南不停解释着。 谢筝也知道陈卿灵说的是实话,但是她此刻只想这心上人平安无恙。 “对了,您说,天京城那位老神仙,能救夏郎吗?” 谢筝忽然想起,师丈的病好像就是姬夏为朝廷办事,然后那位老神仙出手治好的。 女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应该是能的,但是……他会出手吗?” 俞世南回答了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那位出手,是姬夏创造了价值作为交换。 可是现在,能创造价值的那个人躺在了床上。 她们这些人,怕是就连上桌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谢筝闻言握住了少年手心,贴在自己脸上喃喃道:“没关系,会有办法的。夫君,你等着。” “什么办法?” 俞世南和陈卿灵闻言全都转头看向了谢筝。 谢筝只是摇头轻笑,似乎不愿提及…… 天京城—— “不懂尊卑的贱婢,你就是这么给姐姐斟茶的吗?” 一名高贵少女看着低眉顺眼的美少妇颐指气使。 “请姐姐喝茶。” 谢筝跪了下来,端起茶水送到那位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公主殿下面前。 高沁端起茶水,一把泼在了女子脸上。讥笑道:“谢温言?你的本名,应该叫谢筝才是吧?” 高沁伸手,抓住了女子下巴。“一个风月楼子里出来的贱婢,也敢对本宫不敬,若不是夏郎疼你,本宫绝对扒了你的皮。” 对于那天马车上一事,高沁始终耿耿于怀。 如今那不知尊卑的贱妾跪在自己面前,她又怎么会轻易饶过。 面对少女的讽刺,那美少妇只是低头焦急道:“求姐姐救夫君。” “啪——!” “夫君?夫君二字也是你能叫的?” 这两个字似乎又触及到了少女的逆鳞,她不顾公主威仪,一巴掌扇到女子脸上。 “规矩二字,看来你这贱婢是一点都不懂。” “不过有的是时间慢慢学,以后若是让本宫再听见你喊出这两个字眼,剜了你的舌头。” 高沁冷哼一声:“记住了,你只是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贱骨头,而本宫是大齐皇室的公主。能叫本宫一声姐姐,已经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滚吧,夏郎是本宫的驸马,本宫自然会救!用不着你这个贱婢参与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对于谢筝的逾越行为,高贵少女是十分的不开心。 她的夫君,她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可是令她最生气的,是这贱婢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夏郎的妻子前来求她。 她有什么资格?! 谢筝听着高贵少女一口一个贱婢,不禁握紧了拳头。 屈辱的泪水被她囚在了眼眶里。 她高沁是公主……自己就不是吗? 想到魏兰还有师丈临死前一口一个让自己小心不要得罪,仿佛自己永远低她一等。 谢筝便没来由的一阵恶心…… 第417章 ——高天君真实身份 深宫金殿,一名谪仙少年被抬进了那座禁地之中。 这座宫殿很大,比起大齐皇帝的养心殿也不遑多让。 只不过可能是长久疏于打理,导致这座恢弘大殿杂草丛生…… “又见面了。” 高天君看着这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干儿子露出微笑。 不得不说,姬夏这张脸,真的是世间最美的事物之一。 他一指点在少年额头,原本怎么都药石无医的少年竟是缓缓爬起身来。 姬夏睁开眼的第一瞬间,便看到了一个令他十分恐惧的人。 这不就是那天吃炒肝,一个脑瓜崩差点把自己弹死的黑袍青年吗? 同时,姬夏还知道青年有一个身份,活了不知道多长岁月的老妖怪…… “前辈,是您救了我?” 面对这般存在,擅长欺软怕硬的姬剑仙怎敢放肆,一声前辈脱口而出。 高天君笑意盈盈,再次对少年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你爹。” 姬夏:“……” “倒是忘了。”高天君再次一指点在姬夏额头。 姬夏抱着脑袋,在一阵哀嚎过后再次缓缓睁眼。 “干……干爹?” 面对眼前的黑袍青年,谪仙公子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干爹。 莫名其妙的记忆出现在了姬剑仙的脑海…… 什么成天文明,造物文明,他好像脑子里多了很多未知的东西。 “诶,乖儿!”高天君溺爱的抚了抚姬夏脑袋,随后邀请道:“饿不饿,吃火锅吗?” “嗯。”少年点头,虽然他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这个干爹,自己那段记忆里却是实打实认了的……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 “你来自一个叫做蓝星的地方,有个哥哥叫做姬秋……” 青年似乎是看出了姬夏眼中踌躇,便将那一日得到的所有信息告知。 闻言,俊美公子也渐渐接受了那段记忆…… “干爹,是你救了我吗?” 姬夏的记忆停留在了山海关的城墙,他不知道现在那里到底怎么样了。 “废话,除了你干爹。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救你。” 高天君来到刚刚吃剩的火锅旁,手指轻点,一股火焰瞬间燃起。 姬夏也不客气,转眼便抬着屁股落座。 “干爹,大雪州那边,现在怎么样了?”谪仙公子夹起一块牛肉放进锅中,抬眼对着青年询问。 高天君拦路抢劫,将烫好的牛肉夹进碗里。“不知道,我也懒得去关心这些。倒是前些日子,小昭来过,头发还变白了。好像是他儿子死了。” “什么?!” “玉怜生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谪仙少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们认识?”高天君努了努嘴:“死蛮久了,都过了两三个月了都。” “两……两三个月。”听到高天君的话,少年面色黯淡。 不过想了想,他突然抬头问道:“干爹,你难道没有办法吗?” 对于这位干爹的能力,姬夏现在可以说有些盲目崇拜,不管是莫观的伤。还是那个脑瓜崩,都让自己升起了一股无力之感。 但是在高天君面前,这些好像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 就像这次,他已经能感受得到自己体内的真气与命数枯竭了。 但是一醒来,就活在了这位干爹的手里…… “小昭也来问过了,说实话,要是以前的话,小事情。但是现在嘛,干爹办不到。” 黑袍青年如实回答了姬夏的问题。 “噢。” 见到青年不似作假的模样,谪仙公子也失落的回了一声,然后继续埋头吃饭。 高天君也乐在其中,每每当少年的肉下锅之后,他便一筷子抢了过来。 他觉得这样子吃,才是最香的吃法…… 良久之后,姬夏终于混了个半饱。 时至午夜,父子二人也靠在椅子上看起了夏夜的星星。 “干爹,你到底来自哪里啊?” 姬夏问出了上次还没来得及问的问题,他只知道,这个干爹来自更高的维度星域。 但是具体的来历,他一概不知。 高天君闻言叹了口气,看向满空的星星答道:“你干爹我啊,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做第五星域,现在估计已经沦为废墟了。” “有多远,又为什么会沦为废墟?” 姬夏不知道这个第五星域是什么意思,但是高天君的话引起他的强烈好奇。 面前的高天君,已经强大到了姬夏没有认知的地步。以前更是比现在强大无数倍。 能够将他的文明毁灭,到底是怎样的维度才能做到…… “很远,远到你无法想象。”高天君笑了笑,他不知道该怎么给姬夏普及。 因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这个少年的认知都太过渺小。 他只能从姬夏的认知角度出发。 “我是第五星神的第十九代孙子,像我这般人,在第五星域,有近千万个。” “而我麾下,统治着千亿颗星球。” “而那千亿颗星球,每一颗治下又管着你脚底无数片这样的大陆。” “所以,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青年说着便看向了漫天星辰,无尽的岁月使他早已麻木。 姬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很明显,高天君的话再一次打破了他的认知。 他开口再问:“那……” “想要知道,第五星域是怎么毁灭的是吗?” 高天君抢答了姬夏的问题,随后自语道:“那是因为第五星域招惹到了两个惹不起的存在……” “他们一个来自成天文明,叫做大周仙朝。一个来自造物文明,是第三位造物主。” “这两位存在打破壁垒,想要找一个人,但是第五星神以界规拒绝了他们……” 黑袍青年缓缓道出了他的过往。 那一天,是第五星域与那位造物主的第一次碰撞。 第三代老祖带领着他们对抗来自造物文明的百亿系统大军。 那些人只是第三造物主的随手捏造,短短千年,便能够靠着系统与他们这些活了无数岁月的存在分庭抗礼。 但是那些系统人终究只是些纸老虎。 他们很快就依靠着自身的沉淀与实力杀出重围,进入真正的战场。 那是第五星神和造物主的对决,整整打了三百万年还未决出胜负。 那种级别的战斗,完全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 他亲眼看着第二代老祖在靠近那位造物主的第一瞬间就被融化。 第四代老祖仅是直视了那位造物主一眼,也被炸成了无数碎片,尸骨无存。 高天君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就在这时,大周仙朝的援军赶到。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联合在一起的。 因为到达了这种存在,几乎都有了自己的界和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是所有文明之主一直公认的规矩。 随着那位帝主加入战场,联军几乎以碾压的姿态屠杀着第五星域。 而高天君所在的联军,抵抗着一支名叫“青龙学习小组”的队伍。 他永远忘记不了那一天的压迫感。 一尊天神从虚空中浮现。“青龙学习小组,巨灵神张淼在此。” 那尊天神落地仅是一巴掌,便扇得他和无数第五星域的联军肉身粉碎,在遁逃了无数岁月之后,高天君才来到了这片土地上。 “这就是所有的故事了……” 高天君说完之后,还不忘补了一句:“对了,那个大周仙朝的皇族,好像也是姓姬。” “日后等你造反立国了,不如也用一用这个国号,很威风的。” “造……造反?造什么反。”谪仙公子听得冷汗直流。“干爹,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对自己姓姬不太满意,一直想姓高。” “造反这种事情,只有那些乱臣贼子才会去做。我乃是当朝驸马,又是总督。怎么会背叛大齐呢?” 姬总督义正言辞,对于那等贼子他表示深恶痛绝! “哦?不是吗?前段时间,我还记得你与那些什么天机阁的人走得挺近的。” “没有,绝对没有。干爹您误会了,儿子只是卧薪尝胆,等到将他们聚集起来,儿子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位总督大人很显然十分痛心,自己为大齐忍辱负重,怎能遭受如此误会? 他必须自证清白!!! “哎,安啦。大齐气数已尽,本来就是要交给你的。” 高天君则是摆了摆手,“到时候少杀点皇族之人就行。” 黑袍青年无所谓的说着,仿佛他对这些后辈的生死完全不在乎。 “怎么可能,干爹。儿子对大齐的忠诚之心天地昭昭,从明天起,您便叫我高夏。” 不得不说,姬公子的道德底线一直十分灵活。 高天君见到姬夏不信自己的话,他也没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而是转头问道:“你觉得长生,是一件好事吗?” “当然,为什么不呢?” 对于高天君这种装比行为,姬公子觉得他实在有些没礼貌了。 他此时就像是一个正在吃着螃蟹的人,然后告诉众人螃蟹不能吃。 这谁受得了! “你想要吗?”高天君突然没来由的再问了一句。 “想啊,谁不想,但是这个东西,是想就……” 姬夏还没说完,一只大手便扣在了他的肩头。 “来,选一颗。”高天君指了指漫天繁星。 “干爹,你想干嘛?”姬夏看着满天繁星,疑惑对着高天君询问起来。 高天君认真答道:“你不是说要长生吗?你选一颗,它活多久,你便能活多久。” “真的假的?那我要这颗。” 姬夏耸了耸肩,随手往天上一指。 “好。”高天君微笑起来,然后浑身散发着金光。 “嫁星!” “轰——!” 随着黑袍青年的话音落下,一道金光直冲牛斗。 “庚……庚辛?”随着金光消逝,姬夏不受控制的说出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他知道,那是那一颗星辰的名字,那颗与他绑定的星辰,名叫庚辛…… “好了,在这个地方,以后你想死都难了!” 高天君拍了拍姬夏的肩膀,笑意盈盈。 “干爹,你为什么要帮我?”姬夏隐隐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真的跟那颗星辰有了一股莫名联系。 “主要是看你这么喜欢长生,想让你吃吃苦头。” 高天君摊了摊手,没别的,他就是看姬夏活得太舒服了,想膈应一下他。 “苦头?” 姬剑仙乐了,要是这样也算苦头的话,那请给他多来点…… 不是,自己这个干爹,怎么精神状态比自己还差啊? 长生不死,也能叫做苦头? 姬夏的评价是——逆天! 第418章 ——锦州血浮屠之威 “没事了,你先走吧,回去好好闭关。突破问天境再出来。” 青年忽然感觉到些许困意,挥挥手赶走了少年。 “那大雪州那边……” “没关系,真不行了我会出手。” 青年的话如同给姬夏喂了一颗定心丸。 在见到鸳鸯关百姓视死如归的模样之后,他的内心也悄然发生了些许触动…… “夏郎,你没事了?” 皇宫内,高沁看着安然无恙的姬夏不停上下打量。他发现这少年身上的刀伤竟然也悉数不见了。 谪仙公子捏了捏下巴:“嗯……有事。” 高沁:“什么事?” 姬夏看向明媚娇俏的少女认真说道:“嘴巴有点痒,你可以帮我咬一下吗?” “对面就是御书房,也不怕父皇砍了你。”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那少女还是打量了周遭一番之后,将红唇印在了少年嘴上。 “祁连老将军是什么时候把我送回来的,我昏迷多久了?” 御花园内,姬夏搂着那位洛邑公主轻声询问起来。 他的所有记忆,都停在了山海关前。 他十分想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玉怜生又是怎么死的。 “你昏迷有一段时日了,约莫两三月有余。” 高沁捏着心上人脸颊温声道,但是对于是谁将姬夏送来一事,这位公主殿下却是闭口不谈。 “那玉怜生呢?他是怎么死的。” 谪仙公子拿起桌上的温酒送进嘴中,问这句话的时候他似乎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像是在问一个跟自己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表哥他……”高沁低了低头,将玉怜生死战鸳鸯关的事情说了出来。 “好,死得好啊。” 谪仙公子闻言闭上双眼。 他知道,好像有顿酒,他这辈子再也讨不回来了。 “夏郎,将门子弟马革裹尸,是为荣耀……”高沁小心翼翼的拉住心上人的手掌。 她明白,自己夫君心里边一定不会好受。 “没事,我不是说了吗,死得好啊……” 姬夏摇了摇头,有些怅然若失。 玉怜生可以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朋友。 没有想到,转眼间便是生离死别…… 符宝十二年,五月。 位于帝子州的桂殿兰宫落成。 大齐皇帝高其治赐婚总督姬夏与洛邑公主,于六月完婚。 不过正值国难之际,一切从简…… 大雪州—— “师弟,节哀。” 中军大帐内,祁连北山看到头发变得比自己还白的玉昭,眼底不由得有些羞愧。 若是当初他没有叫玉怜生去守鸳鸯关,那么自己这个师弟唯一的儿子也不会死…… “节什么哀,你这该死的老东西,自家后辈也不知道照顾着点。明知道他是个犟种……” 祁连北山不提还好,节哀二字一出,那位锦州大总管再也忍不住了。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骂起来。 身旁的血浮屠副将和大统领鱼俱罗见此情形,也是识趣的一起退出了营帐。 耄耋老人不予还嘴,只是静静地受着师弟辱骂。 “算了,反正你这么大年纪,也没几天好活了,原谅你了。” 终于,在长达数刻钟的辱骂过后,这位锦州大总管心情终于是舒缓些许,对着祁连北山举起酒杯。 玉昭也是知道的,祁连北山一直都把玉怜生当做接班人来培养。 可是这世道就是这么无常。 就像显照先帝那般,最被看好当做未来九五的六皇子,竟然在吃鱼的时候卡住了喉咙暴毙。让天宝先帝捡了个大便宜…… 很多事情,也许变故就发生在一瞬之间。你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接下来该怎么做。”玉昭走向沙盘,背对着祁连北山。 祁连北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玉昭对面,他指着山海城关。“在这里,用血浮屠,挡住草原骑兵……” “这些该死的汉羊,就知道玩些阴谋诡计!” 统率轻骑的王庭右先锋拓跋洪熙一阵恼怒。 这些日子,但凡自家的攻城部队出动,汉人骑兵便从城里杀出。 但是只要自己一冒头,那汉人小将便抱头鼠窜的跑回城里。 这一来一回,大大迟缓了攻城军的进度。 但是他又无可奈何,那贼小将实在是太过聪明又无情,自己的副将被草原骑兵包围了,他竟然第一时间置之不理,带着麾下骑兵逃回山海关。 后来拓跋洪熙打听到了,那贼小将名叫祁连卫青,是祁连北山的嫡次孙。 自此以后,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怎么把这小狗的人头砍下来送到老狗祁连北山面前。 毕竟他的祖父,便是死在了那杆蟒雀金镗之下…… “右先锋,汉人骑兵又来了。” “走——!!!!” 听到汉人骑兵再次出动的军报,拓跋洪熙‘噌’的一声从地上坐起。他翻身上马,带领着草原骑兵一路呼啸而去。 他连点兵列阵都没有,因为拓跋洪熙知道,自己去晚了,那些汉骑便会第一时间逃回城里。 在阴山的拦截失利已经让拓跋洪熙羞愧难当,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立下大功。给自己的皇帝哥哥看看…… “儿郎们,杀啊!” 来到战场之上,拓跋洪熙如同往常一般带头冲锋。王庭数万铁骑如洪水猛兽一般朝着齐军攻来。 “击鼓,列阵——!!!” “咚……咚咚……咚……” 玉昭看着呼啸而来的草原骑兵一声冷笑,他穿上了那套属于血浮屠主将的赤金盔甲。 这位大总管要亲自上阵杀敌!为他的独子报仇。 “右先锋,这些汉羊怎么不动了?” 拓跋洪熙的副将忽然发现那些看到他们就跑的汉羊,此刻竟然跟被吓破胆的牲畜一般站在原地。 “不对,是汉人的重骑兵!!!” “向左右分开!向左右分开!” 副将大声呼喊着让身后骑兵四散,但是他们连基本的列队都没有。 能够听到他命令的,也就寥寥几人。 拓跋洪熙也看到了这支重甲骑兵,他的面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没有列阵,他们根本就停不下马,因为前面的战马一旦停下,后方的大部队便会因为他们的停步拉不住缰绳,从而相互踩踏,溃不成军! 他此时只有命令着身后部队向左右分散开来。 但是还没等拓跋洪熙的指令传输下去,一阵破天鼓声和奔雷声骤然响起。 无数重甲骑兵裹挟着一杆玉字军旗朝着他们杀了过来…… “轰——!” 在两军接触的第一瞬间,无数王庭的铁骑被撞成了肉泥。拓跋洪熙的副将更是被血浮屠的马槊高高挑起。 仅是一瞬间,王庭的数万草原铁骑便被三千血浮屠冲得粉碎。 “好——!” 城头上的鱼俱罗忍不住大喝一声。 这支每年都要花费锦州三成税收的重甲骑兵,鱼俱罗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投放在战场之上是什么样子。 如此无可匹敌的大杀器,果然不愧被称为国之重器…… “呜————!” “呜————!” “咚——!咚——!” 草原骑兵的撤退号角在这片大雪州外不停响起,震天鼓声却是死死咬着号角不放。 “我的骑兵,我的骑兵——!” 侥幸从乱军中脱身的拓跋洪熙看着眼前一幕,几乎快要晕厥。 此战过后,他立足王庭的资本再也没了…… “嘭——!” 但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高大身影便将其踹下了马背。 是一个身披重甲的白发男人! “呃——!”还没等拓跋洪熙站起来,那只大手便抓住了他的头颅,随后猛然一转。 战场瞬息万变,这位王庭右先锋顷刻授首…… 第419章 ——玉总管拳碰呼延 符宝十二年。 春闱刚刚结束,所有的话题又回到了那位饱受争论的大总管身上。 但是一封来自大雪州的军情,堵上了由兵部尚书领衔的文臣嘴巴。 “陛下,大雪州军情来报。” “玉总管亲率血浮屠,阵斩敌军右先锋拓跋洪熙!” 随着传令信使的到来,整个文官集团鸦雀无声。 锦州大总管玉昭在半月前阵斩拓跋洪熙,悬颅山海关,令蛮人数日不敢攻城。 高其治大喜过望,他没有想到,玉昭去到大雪州的首战就能取得如此成果。 这位大齐皇帝大手一挥,打算来个双喜临门。 符宝十二年,六月初五。 帝子州—— 两尊巨大的楼船停靠在了渭水河畔。 它们一艘叫做青雀,一艘叫做黄龙,是护送那位公主出嫁的陪嫁物品。 “一拜天地。” 那座豪华无比的巨大宫殿内,今日有两千宫女跟随高沁而来。 “二拜高堂。” 第二声落下,高堂主位上空无一人,那位赵爵爷和夫人只能在侧位陪坐。 这位总督大人与洛邑公主在礼官的指引下遥拜天京…… “夫妻交拜,礼成。” 随着这对少年夫妻的相视一笑,这场联姻落下了帷幕。 令人期待的高朋满座好像并没有到来,正值国难之际,若不是陛下有旨,此番大喜已是逾越…… “夫君,沁儿今天好看吗?” 昏罗帐底,那高贵少女抬起臻首美目盼兮。 今日她一袭大红宫装,满头的凤钗鸾饰,端是一个贵不可言。 高沁抚着那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儿,她终于如愿以偿…… “当然。” 姬夏摸着这张让他恍如隔世的脸庞,一时间竟是痴了。 若是江挽,也应该会这般好看吧…… 他忽然有些分不清了…… “夏郎,你在想什么?” 见到心上人如此呆滞模样,那新娘俏脸通红,但是被爱郎如此注视,证明了自己有令他陶醉的资本,她心底满是甜蜜。 谪仙公子摇了摇头:“没什么,有点想熄灯。” 闻言,那高贵少女低下臻首:“那夫君便熄啊,沁儿如今是夫君的妻子,夫君想怎么样就……” 听到高沁的不当之言,姬公子连忙纠正。 “不对,今晚你还得当公主殿下!”那少年吹灭灯火,附在了高沁耳畔…… 芙蓉帐下,少年夫妻鸳鸯斗戏。横看成岭侧成峰,玉簪剔破海棠红…… 而与这帐暖芙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夏季还依旧有些苦寒的山海关外。 —————— 呼延王庭—— 巨大王辇之中,高大天神注视着悬在山海关前,自己亲弟弟的头颅一言不发。 自从那一战之后,王庭又陆续派出了近十万骑兵想要攻破玉昭防线,抢回头颅。 但是那位锦州大总管亲自坐镇军中,城墙上又有祁连北山虎视眈眈。 连续五天的攻伐,反倒是让王庭士气极为低落…… “该死的汉人,就知道玩一些阴谋诡计和心理战术。” “陛下,臣今日愿率兵出战,抢回右先锋头颅。” 王辇下,一名与呼延玉琢长相极为相似的男子拱手抱拳。 他是拓跋焘的第四个儿子,叫做拓跋洪照。也是呼延玉琢与拓跋洪熙的亲弟弟。 看到三旗主头颅被悬在城门多日,拓跋一族上下皆是感受到了莫大侮辱,连平日里总是跟拓跋洪熙对着干的拓拔洪照此刻也忍不下去了。 “你打得过玉昭吗?” 呼延玉琢问出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拓跋洪照沉默不语。 “你也想被挂在上面?但是朕不想再失去一个弟弟了。” 高大天神站起身来,拿出了身旁菩萨蛮丢向拓跋洪照。 “战场之上,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成者王,败者寇。既然他们喜欢玩这些东西,那朕就陪他们玩玩吧。” …… 午时,呼延王庭的骑兵再次朝山海关呼啸撞来。 “列阵!!!” 那位锦州大总管不慌不忙,依旧是伸手让血浮屠列阵。 “轰——!” 又是一轮血与肉的碰撞,不出意外,蛮人军队依旧没能攻破这道防线。 但是就在蛮人四散而逃时,玉昭似乎是看见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只见那胡人小将手中拿着一把虎夔大刀,在阵中不断砍杀着。 “给我拦住他——!取回菩萨蛮!” 玉昭几乎是脱口而出,但是乱军之中,哪里有人听得见这位大总管的命令。 他们只听鼓声,鼓声怎么响,他们就怎么打。 无奈,玉昭只得亲自出手,他拍马而出,直冲那胡人小将杀去。 白头总管挤开乱军,直杀拓跋洪照,见此情形,那小将自然是吓破了胆。拍马便逃离战场,往一处断崖幽谷驶去。 “大总管……” 身后的副将见玉昭脱离中军,急忙喊了一声,点上数十名亲兵就要尾随。 但是蛮兵们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本来避之不及的胡人骑兵,此刻却是主动冲上来送死,硬生生用血肉拦住了他们! “不好,敌军有诈!玉总管怎会出此下策,以身犯险?!” 城墙上,鱼俱罗看到此番情形面色凝重。 但是另一位大总管却压了压手,拦住要点兵前往支援的鱼俱罗。 “那个地方,是一条死路。且地势平坦,埋不了伏兵,那蛮人小将跑不了多远的。且就算是有伏兵,玉总管要走,还没有人拦得住他!” 祁连北山对于自己师弟的实力十分自信。 如今的他,恐怕都不是玉昭的对手。 若是没有万余精兵围杀,玉昭不想死是怎么也死不了的。 而曲幽谷那个地方,想埋伏几百个人都是痴人说梦。 事实也如祁连北山所料的一般,那蛮人小将退无可退。勒马停在了断崖前…… “跑啊?怎么不跑了。” 那位白头总管追赶而至,犹如玩弄猎物一般看向拓跋洪照。 他打量着这位拓跋家族的四旗主说道:“你和城头上那家伙,挺像的嘛。你是他的兄弟?” “你知道吗?我一掌便扭断了他的头颅……” 对于这些杀了自己儿子的蛮人,玉昭眼神中透出丝丝狠厉。 特别是在看到拓跋洪照手中拿着菩萨蛮的时候,这位锦州大总管心中可以说是愤怒到了 极点…… 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看来凶手已经找到了。 他必须拿走这小将的人头,拿回金陵给自己儿子祭奠。 “是吗?你很喜欢扭断别人的脖子?” “来,扭一下朕的……” 幽谷内, 一道宛若天雷的煌煌威声炸响在玉昭耳边…… 第420章 ——玉总管授首关外 不好! 感受到这股声音中夹杂着的无上真气,玉昭猛然心惊。 一尊高大天神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他站到了拓跋洪照身前。 玉昭的身影已经足够高大,可是对面那人,体型几乎完全不似凡人,竟然比九尺之躯的玉昭还高出了整整两个头。 呼延玉琢伸手拿回菩萨蛮,缓缓道:“你知道吗?” “这柄大刀的主人,朕一拳就把他的脊骨给打断了,他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他死前十分想看朕到底长了什么模样,但是朕一脚踢飞了他的头颅。” “随后王庭的百万大军碾压而过,他变成了一滩烂泥。” 呼延玉琢仿着玉昭的神情,描述起玉怜生被杀的场景。 如今猎物与猎人似乎是调换了身份…… “蛮狗,死来!” 亲耳听到儿子死前的惨状,这位大总管瞬间眼眶通红,被愤怒吞噬了所有理智。 他此刻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了,就算是身处百万军中,玉昭也要一拳锤爆这个怪物的脑袋…… “轰——!” 面对疾冲而来的玉昭,呼延玉琢伸出手掌,紧紧攥住了他的拳头。 随后狞笑道:“你们汉人就是这般虚伪,当那些糟心事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你们比谁都急。” 呼延玉琢一掌便止住了玉昭的攻势。 玉昭心惊,蛮人怎么会有这般高手。 而且他感觉得到,呼延玉琢使用的仅仅是蛮力,他好像一点武学都不会…… “死来!” 玉昭调动了全身真气,再次一拳砸向呼延玉琢。 可惜那高大天神只是再次伸手,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是承住了玉昭十二分的力量…… “听闻玉总管不善武道,看来大齐江湖的传言有误啊。” 呼延玉琢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强的对手,以往那些人,他几乎都是直接碾压。 面对玉昭,他竟然使出了六成力…… “但是有点可惜,不够!因为朕……即是长生天!” 那高大天神使出全力,紧紧握住玉昭的铁拳。 “咔——!” 随着呼延玉琢面色吃力扭曲,一阵骨头被碾碎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玉昭想要抽回手臂,但是强大的力量将他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咔嚓!”呼延玉琢扭断了这位白头总管手臂,那双打破酆都的铁拳此时软绵绵的垂了下来,手指更是已经不成人样…… “啊——!” 强烈的痛苦让玉昭忍不住哀嚎,但是下一刻他又死死咬住嘴唇。 他不能在仇人面前展露这般丑态。 呼延玉琢再次一脚踩碎了玉昭腿骨,将他按跪在地上。 玉昭此时已经疼得完全说不出话,整个人面色苍白。 “听说,你很喜欢扭下别人的头是吗?” 一只巨手附在了玉昭头上,“忘记告诉你了,那个人,是朕的亲弟弟。” 话音落下之后,白头总管再也没有了白头。 …… “报——!!!” “大总管,不好了!” “什么事?!”祁连北山刚刚从城头回到帐中,便看到了将士火急火燎闯入大帐。 “玉总管被敌军枭首,挂在了大纛之上……”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的祁连北山只感受到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了椅子上。 “爷爷。”祁连卫青赶忙上前搀扶。 “去城头,去城头。”老人的话语中带有些许哽咽,似乎是失去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一般。 来到城头,鱼俱罗等一众将领早已在此等候,不过人人脸上都带着一股欲言又止。 祁连北山朝着蛮人的大纛望去,一颗白头映入眼帘。 “噗——!” 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急火攻心,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大总管!” 众将士纷纷将他围了起来,送回营中。 “大总管,锦州军副将玉束请命,明日带兵冲杀。” 祁连北山刚刚缓过神来,一道红着眼眶的身影便跪在了他的面前。 作为副将,让主将被枭首沙场,按理说,他玉束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是现在锦州军群龙无首,玉束万万不能死。 但是心底的愧疚止不住的涌上心头,大总管玉昭可是他的亲族兄。 他本来也没多大能耐,都是玉昭一步步提拔上来的。 如今玉昭身死,他不知道以何报之,唯有追随而去…… “不可,不可。避战守城,避战守城,违令者,斩!” 祁连北山的眼眶布满血丝,他此刻恨不得提上金镗杀向敌营。 但是理智劝住了他。 因为他身后还有无数雪州军民…… …… 符宝十二年,六月初九。 锦州大总管玉昭枭首关外,雪州军大总管祁连北山死守山海关…… “明日不必攻城了。” 蛮军大帐,那位长生天看着山海关玩味一笑。 “陛下,这是为何啊?万万不能给祁连北山喘息的时间啊。” 见到如此命令,作为三军统帅的拓跋焘第一个站出身来。 明明祁连北山的守城储备已经再次见底,若是持续猛攻,拿下山海关也不是痴人说梦之事。 偏偏在这个时候停止攻城,拓跋焘有些想不明白。 但是很快,那位长生天就给了他答案。 高大天神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甩到桌上。 “这是军师给我们提供的齐军后勤补给路线。” “如果强行攻城,不知道会死多少草原儿郎……” “三十万大军,每日的粮草开销可不是小数目啊,只要截住齐军一半的粮草,那么祁连北山这只老乌龟冒头也是迟早之事。” 呼延玉琢气定神闲的坐在巨型龙椅之上。 他当初选择的人果然没错,那个名叫顾庭晚的年轻人,够狠,也够聪明。 “哈哈,有此内应,何愁大事不成?” 拓跋焘打开信笺之后大笑起来,有了这封书信,不知道可以少死多少儿郎。 “长生天佑我草原!” 这位摄政王单膝下跪,右手捂心。 “长生天佑我草原……” 一众部族首领也纷纷屈膝,对这位新皇给予了最高的敬意…… 天京城—— 丞相府。 传说那位丞相大人的产业无数,金陵的沁园也只是其中之一。 也有人说,他只是大齐皇帝敛财的棋子。不然背上这么久的贪污罪名岂能安然无恙?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位太师兼任丞相的高官,始终只在一人之下。 但是今天,一名不速之客趁着夜色出现在了丞相府。 是那位魔教教主! “二弟,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的狗,如今也该回家了吧。” 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拍了拍那位严太师的肩膀…… 第421章 ——双亲不知儿战死 符宝十二年,七月。 蛮人不再攻城,而是扑向了齐军的补给路线。 不过仅仅数十天,全线有三分之一的粮草被拦腰截断。 大齐天子震怒,派刑部尚书与兵部尚书彻查此事,与此事有关联者,不必上报,直接夷族! 一时之间,朝野震动。 那位武堂总督成亲完了之后更是宣布闭关,对外称大雪州一役,他受伤严重。 符宝皇帝现在手底下几乎没有可用之人。 像杜预那般,家族曾经有过污点的他又不敢重用。只能靠着大理寺和刑部。 但是在这座天京城里,人脉关系错综复杂。 想要他们查到大老虎,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顶多拉几个四五品的官吏出来开刀…… 大雪州—— 敕勒道—— “元公子,你可是春闱的榜眼郎,怎么放着好好的翰林院不去。想着来边关当一个小小主簿啊?” 一批押送粮草的后勤部队里,领头的那名校尉看着与队伍格格不入的书生询问起来。 他还是打心眼里佩服这种读书人的。 明明能在翰林院当老爷,但是依旧选择共赴国难……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若是这山河破碎,在翰林院整日之乎者也又有何用?” 那名来自锦州的贵公子耸肩一笑。 他是符宝十二年的文榜眼,只差一步便可问鼎状元。 在他的老家南越城,可以说是有近四十多年未曾出现过前三甲的人物了。 可是在他听说,那位身居高位的总督大人以身做饵引开追兵,锦州大总管父子边关授首的时候。他忽然感受到自己有了方向。 但是他没办法,最后还是听着族里的建议,因为族里想要他入仕。 元正去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官场如此复杂,一介同进士竟然能骑在他这个榜眼郎的头上。 那一刻元正笑了。 整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龌龊官场,便是他十年寒窗,想要一展才华的地方吗? 自己的座师更是虚伪,不停劝说着只有同流合污,爬到最高位,才能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情。 可是他的嘴脸,元正知道后的第一时间就要呕了出来。 自己这边如此圣人,背后跟他爹索要了不知道多少万两银子。 相由心生,满脸虚伪。看着都不似君子,以为自己年纪大,就可以端着态度教授后生了? 元正还是怀念南越城那个,因为清廉被排挤归野的山长大人。 所以他来了,他主动请命,想要看看,这大雪州外,是否也如那座政治中心一般腐朽。 如果这里有值得他守护的东西,那么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 “元公子大义,来,小人敬您一口!” 那校尉以水代酒,碰向元正手中的水囊。 没办法,这段时间常有胡人截粮草,引得全军都下发了禁酒令。他这个校尉自然也不例外。 “周校尉,下官可不敢啊。” 元正悄然一笑,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虽然看得出来周冲是个大老粗,但是周冲不仅心地善良,还特别好学。 “哪里哪里,还要谢谢元公子呢。不然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还不会写。” 周冲咧嘴大笑,这个元公子和以往那些鼻子翘到天上去的读书人完全不一样。自己每次问他问题,他都会很有耐心的回答。 期间更是给自己和兄弟们代写和念了好几封家书。 要知道,家书要是给那些秀才老爷念,那可是要收不少钱的哩! 而这位榜眼老爷竟然分文不收,整支队伍的军士们都对他充满了敬佩与感激。 “敌袭,敌袭!” 忽然,一声来自后方的大叫和马蹄声骤然响起。周冲立马放下水囊抽出身旁大刀。 “元公子,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周冲知道,自己这回是倒大霉,遇到蛮人劫粮了。 元正闻言面带羞赧,说国难当前,自己怎么可以退缩。 “快走,元公子,你是读书人,哪里能干得了这般行当。要是我死了,记得替我写一封信回家。让吴家妹子嫁人。” 周冲明显看出来这位贵公子内心的纠结,给了他一个台阶,又将他拉到一棵大树底下躲着。 “周兄,保重!” 元正躲在了树坑底下,刚刚他看到一名押粮士兵一刀便被蛮人砍下头来。 这位榜眼郎君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也烟消云散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杀人…… “全都给我烧了!” 蛮人的目标并不是为了截杀齐军,而是烧粮草。他们截断了所有粮草之后放了一把火,便离开了此地。 至于那些四散而逃的力夫和兵士,他们连看都没看一眼。 待得没有声响之后,这位榜眼郎颤颤巍巍的从坑里爬了出来。 眼前是一片火海还有尸横遍野,刚刚和他谈笑风生的那名校尉也耷拉着趴在了地上。鲜血流了满地…… 这位来自南越城的读书种子有些被震撼到了。 他咽了咽口水,走到周冲身旁。 翻过身来,那汉子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很快,一众躲藏的力夫和逃兵也走了出来。 “元公子,咱们回去吧,反正粮草也没了。” “上面说了,只要回去禀报属实,不会怪罪失粮之罪……” 元正的人缘在这个队伍里十分的好,不仅因为他是读书人,更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看不起过这些力夫和糙汉子。 此时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元公子面色苍白的模样,估计刚刚已经被吓得亡魂皆冒。 “大雪州在哪个方向?”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那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榜眼郎,竟是朝着他们问上了这么一个问题。 就他刚刚的狼狈模样,难道还想着要去边关不成? 元正走了。 十二天后—— 一名蓬头垢面的书生出现在了雪州军中。 “就你?春闱的榜眼郎?”如此可疑之人出现在军中,自然免不了一番盘问。 元正拿出了朝廷的任命书,还有自己身上的官凭路引。 那盘查的将军看了一眼,发现没有端倪之后,皱了皱眉头将他带到鱼俱罗面前。 “大统领,此人说他是当朝春闱榜眼郎,要来军中任记事主簿。” 小将把元正的任命书和官凭递了上去。 鱼俱罗接手一看,果然是吏部大印无疑…… “你是说,你所跟随而来的运粮部队遭到蛮人烧杀,运粮校尉名叫周冲?”鱼俱罗摆了摆手,手下立刻前去查询真伪。 不多时,部将回来了,押粮校尉名单上果然有周冲这个人。 又是经过一番询问和盘查之后,鱼俱罗终于确定,此人没有说谎。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通,随即问道:“榜眼郎君,不在翰林院待着,来大雪州干嘛?” “禀大统领,下官来做记事主簿。” 那位榜眼郎君咧嘴一笑,回答了鱼俱罗的问题…… 鱼俱罗听着这不是回答的回答一阵皱眉,不过他还是摆了摆手。让元正去往后勤做了一名大主簿。 毕竟人家是个榜眼,不能埋没了人才。 有一天,那位榜眼郎君在后勤部队送来的家书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周冲。 他赶忙命人将所有相关物品找了出来。 是一封书信,还有一双鞋子和一套棉服。 元正缓缓打开。 “冲,我儿。父母身体健好,不知你在军中如何?春寒料峭,这是你母亲给你做的衣物。我儿不妨一猜,那双鞋子是何人所纳?如今你年岁不小,若是有机,请切记争取调任归乡。早日成家……” 信件里全都是代笔先生的词汇。 但是可以看得出来,那对年迈老人在寄出这封书信时的喜悦。 他们远在山村,可能都不知道发生了战事。 按照这套棉服来看,应该是秋冬之时就已经寄出来了,但是由于战事吃紧,阴差阳错现在才到了大雪州…… 元正忽然猛的心酸。 原来这世道竟是这般残酷。 边关无名骨,春闺梦里人。父母不知儿战死,秋冬犹自寄寒衣…… 第422章 ——蛮军帐庭晚再现 元正忽然想起周冲死前的交代。 他说要自己帮他写一封书信,让那女子不必再等。 元正摊开了新纸,可是这位榜眼郎君是怎么也下不去笔…… 此刻他绞尽脑汁,但是怎么都想不出用最适当的词汇来转达周冲的意思。 他似乎已经能够想到,在收到这封书信之时,那对老夫妻因为承受不住晕死家中。那还在等着心上人的女子痛哭流涕的场景…… 如此断肠之言,这位榜眼郎从未经历过至亲别离苦,要经他手,他有些迟疑了…… “对不起了,周兄。”最终,元正决定还是等着大雪州的阵亡消息送回周冲家里,书信他就不写了。能让他们晚一天知道是一天。 他不忍心。 最后,他只是将自己所有的月银,还有周冲的抚恤银寄往了信上的地址…… 深夜。 这位榜眼郎夜里猛然惊醒。 若是自己也阵亡在了边关,父亲和母亲又会如何呢? 他从小便是元家的骄傲,如今更是家族里的麒麟子…… 少年第一次认识到,自己这条命,好像关联了太多东西。 但是他骨子里受到的教育,还有那份社稷之心在熊熊燃烧着。男儿不展凌云翅,空负天生八尺躯。 家国有难,何以报之? 唯有此身也…… 他连忙起身提笔。 “父亲,自古忠孝难两全……” 直到密密麻麻的小字跃然纸上,这位榜眼郎才稍松一口气,慢慢进入了梦乡…… ………… 符宝十二年,八月。 果然如料想的那般,京城没有一个封疆大吏受到牵连。 只有一个三品,两个五品官员担下所有罪责被满门抄斩…… 同月,大雪州的后勤补给几乎被断了七成,如今关内还有二十六万大军,雪州军已经从每日两餐缩减为一餐。 就连那位祁连大总管,也是如此。 “到底是谁!!!” 祁连北山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朝堂已经腐败到了这种程度。 这是国难,国难啊! 要是蛮人杀进中原,你们有再多的钱又有何用?! 朝廷传来的消息让祁连北山无比震怒。 这可是大军的所有补给路线图啊,一个三品官,哪里有这个权利…… 老人对这个朝堂和皇帝越来越失望。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位圣主,若是他在位,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原来,并不是他帮显照先帝守住了江山,而是他们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大总管,军粮与军饷愈发吃紧,就算是每日一餐,也只够半月了。” 那位新来的大主簿不停汇报着余粮账目,他已经想尽办法节省口粮和开支,但是后勤部队每天送来的东西越来越少。 他如今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 ———— “陛下,齐军的粮草如今已经变成每日一餐,只要我们继续烧杀他们的后勤粮草,祁连北山坚持不过一月。” 蛮军大帐内, 左先锋拓跋洪照兴奋的汇报着他的成果。 此次断粮一事,便是由他全权指挥,如今他威望鼎盛,就连拓跋洪熙的骑兵也全部被他收编麾下了。 他们从来不跟齐军纠缠,只要放了火便直接走。 齐军每一次都被他们的轻骑耍得团团转,也算是报了当初城下之仇。 “这还得感谢我们的军师大人啊。” “来,敬军师一杯。” 高大天神听闻战果亦是开怀大笑,一名黑衣青年也从他背后走了出来。 “大齐气数已尽,陛下只不过顺应天命而已,臣之功劳,锦上添花。” 青年的情商还是这么高,一顿龙屁拍得在场众人直呼内行。 要是换作他们,来来回回也就会跪下大喊几句长生天。 “敬军师!” “敬军师——!!!!” 随着呼延玉琢举杯,大帐内的各部首领也纷纷朝着顾庭晚敬来。 这位转轮王一一接受,随后被安排坐在了呼延玉琢的右边。只比那位摄政王低一个级别。 但是没人敢有异议,他不仅立下大功,而且圣眷正隆,谁敢扫陛下的兴? “大齐皇帝死都不会想到,自己和天宝皇帝的恩师,竟然会是前朝余孽。” 呼延玉琢止不住的大笑,在他看来,这个皇室也太过昏庸了。 一朝太师,竟然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了这么久,还没被发现身份。 “正是如此,这是朝廷各位知州和知府的受贿名单,等到攻破大雪州后,咱们这么一公布,然后陛下来一道命令。降王庭者保官加爵,既往不咎……” 年轻人再次掏出了一张不亚于齐军后勤路线的底牌。 拓跋焘没有忍住激动,竟是直接站起身来。 有了这份名单,他们南下,必将会势如破竹…… 眼前这个汉人,可真够狠的,竟然如此卖国卖族…… 呼延玉琢亲自给顾庭晚倒了一杯酒,“先生可真乃朕的福星,长生天亦是会庇佑先生。” “等到入主中原,朕赐先生五州之地立国。王庭与先生两国,永为兄弟之国!” 这位新皇帝大喜过望,从顾庭晚讨要的三州之地变成五州。 帝王之命,一言九鼎,更别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但是呼延玉琢不心疼,他在位时绝对不会违背这个诺言。 因为他是长生天!更因为他相信他的子孙,迟早会拿回这五州之地。 “臣,多谢陛下。愿长生天庇护草原!” 顾庭晚单膝跪地,右手捂心,以草原之礼给这位新皇致以最高敬意。 那位符宝皇帝和这位雄主,果然不是一个级别的帝王…… 但是顾庭晚对于这五州之地基本没抱什么希望,因为麟州附近的几个州,早就被堂前燕渗透。 他们更希望那位老神仙出手,与王庭两败俱伤,然后堂前燕坐收渔翁之利。 什么兄弟之国,都是假的。 等呼延王庭灭了大齐,自己那五州之地,迟早不也是瓮中之鳖? 只有自己手中有力量,那才是真的…… 第423章 ——大雪州祁连出关 九月。 雪州军内部的粮草已经完全不足,大主簿元正本就瘦弱的身躯经过多日操劳,现在更是像见风就倒一般。 “大总管,我军粮草,仅余两日了。”这位榜眼郎已经不再如从前一般说话中气十足。 这些日子以来,元正面对的压力是无可想象的。 部队刚开始饥饿之时,还有人理解他们,毕竟粮草被劫的消息已经传遍军中。 但是随着长久的吃不饱,如今在发放军粮时,刺头与火头军打起来已经是常有的事。 有些士兵,甚至已经饿得半夜摸进粮仓。 期间元正也斩过几个领头偷盗的以儆效尤,可是基本没有什么作用。 一个人偷可以杀,十个人偷可以忍痛杀,那一百个人呢?一千个人呢?甚至整个营都做起了贼呢? 那还是他们的问题吗? 很显然,他们的补给路线一直被人中断,证明朝廷那边是怎么都抓不出人来。 或许说,整个朝堂都是他们的人,还抓什么呢? 鱼俱罗起身回应:“大总管,若是再饿下去,恐怕要引起兵变了。” “不如带着兄弟们杀出去。换一个蛮子是值,两个是赚!”那位雪州军大统领也是红着眼眶站出身来,这些日子,他的部将也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他们说,他们不怕死,但是就这么被饿死,也死得太窝囊了,他们不能接受。 他们宁愿死在蛮人的马蹄之下,用血肉筑起一道城墙。 闻言,坐在主位的耄耋老人闭着眼睛,没有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良久之后,祁连北山睁眼,下发了最后一道命令:“明天,把所有的粮食都发了,吃饱喝足之后,出关!” “显照先帝,大齐完了。”待得所有人走后,祁连北山独自一人呆呆的望着帐顶。 这个大齐,他已经守不住了。 他好像理解,师父那般无敌之人,为什么会说就连他也无法改变这个王朝的命运了。 因为他只能杀人,他可以杀死所有人。 但是唯独救不了这个大齐…… 这个王朝已经病入膏肓。 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为谋私福,尸位素餐。 就算没有这个呼延王庭,它也撑不了多少时日,王庭的南下,只不过是加速了灭亡而已…… 翌日—— 二十余万雪州大军看着今日丰盛的伙食全都暗自吞着口水。有人满脸悲伤,神色凝重,有人兴奋异常,似乎得到了解脱。 这几日来,一辆押送粮草的牛车都没有进入军中。他们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那位雪州军大统领站立在帅台前,对着茫茫大军抽刀。 “我们的身后,是大雪州,是妻儿,是父母。三百年前,蛮人曾入关大雪州,他们屠我父母,妻沦其胯,儿作其奴……” “此乃世仇。” “告诉本将,雪州军可有无种之人?” 全军寂静无声…… 鱼俱罗大笑:“好,果然不愧为我大齐儿郎。” “雪州军听令,明日出关!” 随着这位大统领一声令下,无数雪州大军如同饿死鬼一般扑向了面前的军粮。他们用行动给出了回答。 “去你娘的,老子是锦州军,来你们大雪州送死,还不让老子做个饱死鬼?” “彼其娘之,老子还是益州人呢,比你远多了……” 好像并没有人关心自己明天什么时候死,他们更在乎的,是今天能不能吃饱饭。 毕竟黄泉路上,饿着肚子可不好走…… “祁连卫青接令!” 一座营帐内,那位来自戚州的将门虎子祁连卫青,正在擦拭着自己的盔甲和一杆乌金马槊。 他似乎是在为明天那场有去无回的最后一战做好准备。 闻言,祁连卫青抬头望去,鱼俱罗出现在了他眼前。 小将连忙起身拱手:“末将在!” “大总管有令,命祁连卫青率麾下破阵营,今夜护送军报以及军中文官突围。” “什么?!”祁连卫青闻言皱了皱眉头,质疑道:“为何是我?我要见大总管!” 他有些难以置信,他不相信这是他爷爷祁连北山说的话。 国难死战在即,祁连一家世受皇恩,如今让他祁连卫青当懦夫?这绝对不会是他爷爷的命令。 “大总管军令在此,你还有何异议?!” 中年儒将拿出一块令牌丢到了祁连卫青手上,随后喝令道:“祁连卫青,还不披甲?!” 小将看着自己手上那道令牌一阵恍惚。 “披甲,一个时辰之内出发,若是误了军情,军法处置!” 鱼俱罗说完之后走出了营帐,只留下那小将独自一人握紧了手中令牌…… …… “大统领,若是明天点将之时大总管问责,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回答是好?” 看到祁连卫青带着文官们循着小道出城,一名部将对着这位雪州军大统领发问起来。 这是他们一致瞒着祁连北山做出的决定。 这个朝廷已经腐朽,他们觉得,大总管这个出色的孙子,不该成为第二个玉怜生。 这样不值!!! 毕竟大总管为这个王朝付出得已经够多,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他们也想走,但是没办法。正如鱼俱罗所说的那样,他们是雪州人,身后是妻儿,是父母。 若是让蛮人入关,重演当年悲剧。那他们还是个男人吗? 要入关也可以,那得踩着他们的尸体过去…… 鱼俱罗耸了耸肩:“明天?问责?你能活过明天再说吧。” 他笑了笑,明天过后,那位大总管想要问责,那自己就在地下跟他请罪好了。 这么多年自己对他忠心耿耿,违抗一次命令,不过分吧? 祁连卫青走了也就走了,难道还能临阵杀了他鱼俱罗的头不成? —————— —————— 符宝十二年。 九月初五。 一支齐军浩浩荡荡的开出了山海关,他们盔明甲亮,虽然每个人脸上都有些清瘦意味,却是气势磅礴,动如摧山。 而他们的对面则更为骇人,是数不清的战马与营帐,绵延了百余里…… “呜——!!!” 随着震天号角响起,摄政王拓跋焘的巨大辇驾也缓缓出现在了两军阵前。 …… 第424章 ——北王屠城大雪州 “陛下预料得果然没错,祁连北山终于不当乌龟了。” 拓拔洪照看着视死如归的雪州大军嗤笑起来,在城里他们还能当缩头乌龟躲起来。自己一点办法没有。 但是现在,他的十万铁骑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摄政王拓跋焘看着山海关也是一阵向往,这座巨关矗立在他面前已经不知多少岁月。 如今终于能是越过去,看看关内是何风景了。 “右先锋拓跋洪照听令,左先锋完颜陈和尚听令……” 这位三军统帅列阵点将,今日过后,他拓跋焘的名字,将跟随长生天一起载入草原的史册…… …… “镇军都尉王召何在?命你率三万轻骑从右翼牵制……” “雪州军大统领鱼俱罗何在?命你坐守中军……” 城头上,一道道指令也从祁连北山手中不停下发。 “破阵营祁连卫青何在?命你率破阵营直面对冲……” “祁连卫青?!” 听到自己的命令迟迟无人认领,祁连北山再次大喝一声。 但是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鱼俱罗起身拱手:“大总管,末将昨日已命祁连卫青护送军中文官突围,此令可由左卫将军陈鸯认领。” “左卫将军陈鸯在此,请大总管下令!”随着鱼俱罗话音一落,他身后的一名汉子抱拳而出。 祁连北山愤怒的瞪了鱼俱罗一眼,后者低下头来,不敢直面。 “要不是想留着你多杀几个胡人,本帅第一个把你鱼俱罗砍了!” “左卫将军陈鸯何在,命你率左卫营直面对冲……” 最后,那位大总管冷哼一声,继续行着军命…… 午时—— 日光同时照耀在蛮军与齐军阵营,蛮人大军残忍狞笑,士气大盛,仿佛那一颗颗齐军人头已经变成了草场和牛羊。 齐军将士亦是人人目光狠厉,握紧了手中利刃。 换一个是值,杀两个是赚! 多杀一个蛮人,他们大雪州身后的允州军兄弟就少一份压力…… 击鼓!!! 随着鱼俱罗一声令下,冲锋鼓声率先传来,左卫军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敌军扑去。 “呜————!!” “汉羊们,记住杀你们的人,右先锋拓跋洪照在此!” 拓跋洪照抽出大刀身先士卒,身后骑兵犹如潮水一般向左卫营撞去。 “锦州血浮屠何在?!从敌军左翼入阵!” “玉束领命!”一支重甲骑兵带着滚滚烟尘从拓拔洪照左翼袭来,但是对于这支血浮屠,王庭匠人早已有应对之法。 “搬铁马!” 这些日子,为了对抗血浮屠。王庭的铁匠连兵器都不打了,日夜浇筑一人高的铁马阻挡重骑脚步。 但是铁马的造价昂贵,北地又极其缺铁。他们只构筑了一道防线。 但是这也够了,血浮屠若是还想冲杀,必定要绕路。废马不说,在这段时间里,已经给拓拔洪照的骑兵争取了一定的时间。 蛮人铁骑凶猛,骑术与马上功夫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仅仅冲杀一个多时辰,左卫营便已经七零八落…… 几十万人的大战,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分出胜负的。 就算是三十万头猪放在那里给杀,他们也要杀上好几天。 但是草原人显然低估这群汉人赴死的决心,直到太阳落山,对面依旧没有鸣金收兵的迹象。一直在穷追猛打。 无奈,他们只能继续调转马头。 “摄政王……摄政王!” “这些汉人们疯了,快退守河谷,退守河谷!” 入夜,一名浑身浴血的部落首领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全都是恐惧的神色。 那些汉人们,几乎不知道后退是什么。只要前面有人倒下,下一刻便会继续有人补上。 他的大刀都砍到卷刃了…… 最重要的不是这一点,而是这些疯子,没有了军粮竟然不吃死去的战马。 他们吃敌军的肉! 战马就倒在一旁,但是无数草原勇士竟然成为了那些汉人的口粮。 饶是茹毛饮血的草原部落,也第一次被这番地狱场景吓到了。 这些汉人,他们根本就没有人想要活着。 拓跋焘闻言走出大帐,朝着远处望去,果然是一副尸山血海景象。 只见无数残肢断臂在那些饥饿的汉人锅里不停翻滚…… 而那些倒下的战马几乎没有人吃…… 这位摄政王感受到了一阵反胃和恐惧…… 以往草原部族打草谷,粮食不够的时候便会将两脚羊烹煮。如今这群两脚羊,怎么会倒反了天罡。 他们不是自诩天朝上国,礼仪教化吗? “杀!杀!杀!” “给本王把这些疯子全都杀光!” 他没有听从最好的建议,退守河谷自然是以逸待劳的最好选择。 但是如今这场大战,已经不是胜负的问题了,这是关于族群之间的血海深仇。 “拿下大雪州,屠州,本王要让他们亡种!” 拓跋焘几乎是怒吼着下达了这句命令。 王庭百万控弦,若是让三十万汉人把他们杀回草原,就算赢了,那也是天大笑话! 他们一步也退不了! 随着军令从王帐中走出,这场大战便再也没有停下来过。 直到第五天后,蛮人军队围剿了最后一支齐军,将他们的主将鱼俱罗肢解烹煮…… 此刻,就连城头上那位大总管身边也再无任何护卫,蛮人黑压压的大军行至关下。 可是大军迟迟没有进城。 直到一架巨大王辇从军中驶出…… 呼延玉琢站起身来,“祁连大总管,朕从儿时便听闻你的传说,可否一见?” 祁连北山闻言睁开了眼睛,他朝下打量而去。 只见一名比玉昭还要高大的男子身穿雪白帝袍,他脸上虽然恭敬,但笑容却是充满了胜利者的玩味…… “来者何人?!” 祁连北山知道,这应该便是呼延王庭的新帝,打死玉昭者,估计也是此人无疑。 “拓跋也先之孙,呼延玉琢!” 这位帝王没有使用尊号,而是说出了一个很久远的名字。 那是祁连北山刚刚接任大总管不久,北地最为鼎盛的拓跋家族想要独自南下。 他花了七个月,将大汗拓跋也先的人头送到了天宝皇帝的龙案上。 老人提起金镗站立城头,大笑道:“原来是故人之孙,来!本总管项上人头在此,有谁敢拿去领赏?!” 但是城下黑压压的大军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祁连大总管说笑了,虽然大总管杀朕祖父,但是战场之上成王败寇。朕不怨大总管,反倒是对大总管敬佩至极。” “大总管若是要走,朕不拦你,尽可退守允州重振旗鼓!” “若是玉琢有幸,大总管星落王庭,朕!即刻裂土封王!” 呼延玉琢看向城头,对着祁连北山行了一个后生大礼。 “哈哈哈!果然不愧为草原新主,杀人之前,还要诛心?!” 祁连北山第一次感受到了,当皇帝的差距到底有多大。眼前这个后生,怕是能与显照先帝一较高下的存在…… 他这是在羞辱自己。 明知道自己没了雪州军,回去用那些已经被腐烂渗透的地方州军根本挡不住他。 最后这一句招降,更是诛心到了极点…… 他祁连北山死前,呼延玉琢竟然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没有给他。 对着他这个守护了大雪州一生的统帅说出招降二字…… “贼蛮,安敢辱我?!” “大齐男儿,宁死不降!”老人大怒,提着蟒雀金镗从城头重重砸下,撞入了蛮人大军之中…… 可是年迈的他,哪里会是百万大军的对手。 在经过一个时辰的杀戮之后,祁连北山渐渐力竭,满身浴血握着金镗被围在阵中。 老人已经感受到了身体的疲乏,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这位大总管的眼睛仿佛回到了那年的金殿玉阶。 “封祁连北山,为大雪州统领……” “祁连北山平叛有功,特赐金镗一杆,加封卫国侯爵……” 最后,祁连北山的目光停留在了显照元年的御书房中。 一名高贵无比的年轻帝王伸出右手。“祁连北山,你可愿成为朕手中之利器,替大齐剜去毒瘤?” “显照先帝。” “祁连北山,已报国恩……” 老人的头颅垂了下去,那杆镇守了大雪州无数年的蟒雀金镗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符宝十二年, 霜降。 呼延王庭攻破山海关。 摄政王拓跋焘有令,屠州大雪。 第425章 ——皇族高氏疲态显 符宝十二年。 立冬。 这是大雪州最寒冷的一年,也是南方汉人不寒而栗,愤怒浇头的一年。 呼延王庭摄政王下令灭种雪州军。 大雪州全境二十七万户,被屠二十三,只有不到两成的雪州人逃了出来。 自此,大雪州境内,再无雪州原民之种。 而令天下百姓最为愤怒的是,呼延王庭南下之时,发出了一张大齐官员贪污受贿的名单。 大齐二十九州,二十二位知州榜上有名,身后知府知县加起来近千位有余。 大齐皇帝震怒,连斩六州知州,一时间朝堂上人人自危。 同年,北帝呼延玉琢下令。 凡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官保原职。 允州知州望风而降,境内十二城降者有九…… 不降只有三城七县,怀远县亦在其中。 “彼其娘之!” “老子是泉鸣知作人,是那位总督剑仙的表哥,还是一个真正的曼!投降你们这群蛮子?做梦去吧!” 怀远县内,一名捕头打扮的男子浑身都是刀口,但是宁死不降。 三日后,怀远全境沦陷,刚刚才立起来的泉鸣姬氏宗祠轰然倒塌,化作满地齑粉…… 符宝十二年。 十一月。 大齐皇帝高其治下令。国难当前,贪污受贿者只要死守城池,家人免罪无罚,待战争结束后按战功宽大处置。 一时之间,所有州县城池不再望风便降。 无数官员虽然贪污腐败,但骨子里的血性和读书人傲气依旧有之。 知道家人免罪后,殉国知州,殉城知县的消息不断从边境传来。蛮族大军止步冀州。 天京,御书房。 “姬夏呢?姬夏什么时候出关,朕要杀了这群卖国贼。” 大齐皇帝愤怒的捶着龙案,把一众宦侍吓得瑟瑟发抖,纷纷跪地请求息怒。 高其治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大齐王朝竟然腐朽到了这个程度。 大齐总共也才二十九州啊,竟有二十二州的知州贪污受贿,欺上瞒下。 那七个没贪的,大多还都是那些当地世家大族的子弟。根本不缺钱! 他回首才发现,到了此时,它能够调动和相信,并且有这个能力的人,只剩下一个姬夏。 只有这个与世家大族格格不入的江湖总督,才能跟他们对着干。 而若是扶持姬夏,按照那个少年的狠辣果决,还有不甘人下的性子。 等他羽翼丰满,恐怕第一个反的也是他姬夏…… 这位九五之尊瘫在了龙椅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良久之后,他自嘲一声:“皇祖,难怪您说,这个大齐怎么也救不了了。” 杀人容易,一刀捅进去他就死了,不死那就多捅几刀。但是救人,当真是难如登天啊…… 救国亦是如此,他的大齐。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高其治忽然发疯似的大笑起来:“来人啊,拟旨。” “武堂总督姬夏,大雪州护民有功,天资卓绝,文武俱佳。加封帝子州,锦州,潇湘州三州大总管。成立肃朝卫,大总管姬夏领都统衔。” “陛下……这……这会不会。” 听到这位大齐皇帝的天大恩典,就连拟旨太监也被吓破了胆。 三州大总管,武堂总督…… 其中的权利,比那两位死去的大总管还大。就因为护民有功? 文武百官若是听到,怕是第二天奏折就堆满了御书房…… “朕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他姬夏是朕手里的剑,如同祁连老将军与显照先帝一般!” 高其治不停大笑着,但是他知道,他不是他那位中兴大齐的皇爷爷。姬夏也不会成为祁连北山那般忠诚的人。 但是。 他要这些大齐的蛀虫全都去死! “待姬总督问天之后,宣旨帝子州。” 大齐皇帝狞笑着,既然这天下迟早要交到姬夏和沁儿手里,未来的皇帝还有高家一半血脉。 那么,这些世家大族就陪着大齐一起消失吧…… 就当是他这个外公送的见面礼了。 ………… 帝子州。 那位总督大人自从成亲之后已经不问世事,每天夜里交完作业便是观星。 十月得知公主有喜之后,他更是直接称病闭关。 “庚辛,庚辛……” 姬夏不停在念叨着那颗星辰的名字。 他的干爹说过,问天之道,就在其中。 如果能从庚辛星问道,那么他就不会再有问天这个境界,而是直接成为和陆天一一样的人。 那颗星辰,也会变成专属于他姬夏的剑星…… 所以姬夏几乎全身心的都投入到了这个地方,他只要问道,他便是大齐第二人了。 “夫君,父皇来旨,问你什么时候出关。” 高沁拿着黄帛来到姬夏面前,愤怒道:“那些不要脸的东西,鱼肉百姓。二十九州,竟有二十二个知州贪污受贿,搜刮民脂……” “啊?二十二个?”姬夏闻言坐了起来。 “是啊,若不是国难当头,父皇非得把他们全都砍了不可!” 已经显怀的娇俏少女不停抱怨着,姬夏拿过黄帛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内心暗笑。 好啊,贪得好啊! 小少妇撑着臻首:“是啊,二十二个。父皇还说,你出关之后,他会给你一个大到不能再大的官职,让你去整治那些贪官污吏。” 闻言,那位忠心耿耿的总督大人坐不住了。他当即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些该死的东西,世受皇恩,竟然如此回报天子?” “快回信知会岳父大人,姬夏定当竭力修炼,出关之日,就是这些家族灭亡之时!” 他义正言辞,少女目光中满是崇拜。 这位公主殿下摸着小腹温柔道:“小宣,你看,你爹多厉害。” 听到高沁再次提起姬宣这个名字,姬夏又想起了莫老头临终时的交代。 他提议道:“要不,叫他如意怎么样?” 高贵少妇闻言疑惑:“为什么?咱们不是都商量好了吗?宣儿这个字,无论男女都可以用……” 姬夏缓缓回道:“师父死前,给孩子取了一个名字。若是男儿,便叫如意,女儿便叫称心。” “说实话,他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是这回,倒还挺不错的。” 姬夏想起那老头提到徒孙时的向往模样,还是决定采纳一下他的意见。 “师……师父。”高沁想起了送她七星龙渊的和善老人。 “好吧,那便叫如意!” 她点了点头。 “小如意呀小如意,满不满意师祖给你取的名字呀。” 少女依旧那般天真烂漫。 也是,她从小便是皇宫里所有人的掌上明珠,生怕磕着碰着…… 这样的天家贵女,又怎么会染上人间疾苦呢? 第426章 ——锦官城剑庭落位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北方蛮族大军压境,屠城大雪州一事很快便传遍了大齐的土地。无数血性男儿背起行囊赴了北方。 这一去不为功名利禄,只为守护山河…… 同时,就算是那些故国遗民也不例外。 即使他们十分想看着这个大齐湮灭在尘埃里,但是,每每听到蛮人再次推进的消息。便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了每一个男儿头上。 “师父,星辰不知道什么复国计划,还有忍辱负重。” “星辰只知道,蛮人屠我同胞,灭我家园。身为男儿郎应当北上杀敌。这已经不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了,是蛮人要亡我种族。” 麟州—— 日游神大殿内,束星辰看着不想放他离去的日游神双目通红。 “师父,你已经老了,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算计和尔虞我诈。”青年说完质问道:“如今国破家亡在即,到时候,又会多出来多少像我们一样的人?师父你想过吗?” 束星辰的话让坐在椅子上的日游神哑口无言。 他太想完成先祖遗愿里的复国大计了,即使明知道那位教主大人勾结蛮族,他亦是默许跟随。 如今这个从小养大的徒弟,一番质问如洪钟大吕一般敲在了日游神的心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束星辰的话,就连那股子作为师长的威仪都再也摆不出来…… 束星辰年纪还小,也正是因为他年纪还小,还有一些他们已经失去的东西。 那便是血性和荣辱…… 他好像真如这徒儿所说,自己沉浸在了那个从前最看不起的世界里…… “星辰拜别师父,还望师父日后多加保重……” 青年的额头重重贴在了地板上,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他缓缓起身,背着行囊走出了这座天圣教。 “我……我们是不是真的错了?”束星辰走后,日游神对着夜游神没有底气的突然发问道。 夜游神则是看着束星辰离开的方向喃喃轻语:“我也不知道,但是星辰这个想法,始终是没错的。就是苦了青玉和孩子。” 他和李青玉的孩子才刚刚降世,孩子甚至连父亲的样子都没有记住。 束星辰此番北上,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夫君,此番北上苦寒,定要记得天冷加衣……” 李青玉抚摸着丈夫的脸颊,十分不舍的想记住这张俊脸。 若是他们没有孩子,她定是要提着浣溪沙与束星辰北上。 束星辰将妻儿轻轻揽入怀中,摩挲着一大一小的面容温柔道:“若是我不能回来,告诉我们的孩子,他长大之后,一定要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将蛮人驱逐出境……” 他注视着稚童的脸庞,稚童天真,完全不知道何为别离之苦。 父亲的手指抚在他的脸上,他只以为是如同往常一般逗弄他,一把抓住便咿咿呀呀的含进了嘴里。 “走了。” 男子最后再次蹭了又蹭孩童稚嫩的双颊,随后与妻子告别。 “嗯……” 抱着孩童的女子只是淡淡点头,他们少年夫妻,没有什么话要说太多的。 直到那男子的身影渐渐消失之后,李青玉才抱着孩童靠在了墙角。 这一靠啊,两行清泪便再也止不住的落下…… ………… ………… 冀州—— 锦官城。 冀州边境的一座小城里,数千蛮族士兵已经杀进了城来。 这座锦官小城并没有太多的军需配置,但却是无数江湖人聚集的地方。 他们听到蛮军迫近之时,无数张求救请帖便传递了整个江湖。不过半月,这座小城挤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兄弟。 但是江湖始终是江湖。 他们没有受过任何训练,只知道各自为战。甚至脾气爆者时常便引发内讧。 明明在修为和人数上比蛮兵还多,但是只要一交锋,他们不知怎么地却一直落在下风。 “蛮狗,死!” 一杆金锏捅穿了蛮人士兵的尸体。 来自冀州的邯郸双马如今只剩其一,曾经打遍江湖的两把金锏再也不能合力杀敌。 明明这些蛮人士兵只有数千人啊,怎么杀起来如此困难? 马天涛第一次明白了江湖和军队的差距…… 他们这些江湖人士,初来乍到之时就会使用一些蛮力,因为根本没人会兵法,又不服管教,经常被这群蛮兵耍得团团转却又无可奈何。 他的哥哥便是在一次气不过,带着兄弟们出了城。结果再也没有回来…… “走!”一把长枪挑飞了要偷袭马天涛的蛮兵。“蛮子已经杀进城了,退守邯郸!” 是霸王枪魏深,他一把拉住马天涛。 已经鏖战许久的马天涛艰难咽了咽口水,不甘的看着这座死守多日的城池。 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楼台高锁燕双飞,是临江仙!” “是剑庭到了!剑庭到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兴奋大喝。只见一道身影将手中长剑一分为二,舞出漫天剑花朝着城头处撞来。 “兄弟们,杀啊!剑庭到了!” 与这柄临江仙同时到来的,还有剑庭的数百名弟子。他们结成了十余个攻守圆阵,以修为优势不断夺回失去的战线。 这便又是门派与江湖散人的区别。 莫潮手中的临江仙在剑庭弟子的掩护下,如同绞肉一般浴血敌营。 直到傍晚,他们再次关上了这座锦官城门。 “剑子果真不愧是剑子!若是没有这柄临江仙,锦官城必然失手北蛮了。” 城头上,魏深看着满地的蛮人尸体大声夸赞起来。 “魏兄过奖了。”莫潮收起临江仙,面色有些凝重道:“我观此间蛮人数量并不占优,为何会被打成如此模样?” 莫潮十分疑惑,明明他们江湖人士,无论是数量还是修为。都比这些蛮兵高出不少。 但是为什么还是会被人破城? 闻言,一众江湖人士纷纷支支吾吾,满脸通红。 “还能是为什么?群龙无首,不服管教罢了!” 一名浑身浴血的青年托着宝塔出现在众人面前,提到这个束星辰便来气。 这些个酒囊饭袋,他来时已经制定好计划。想要各自给他们分配任务。 但是不知道哪里跳出来几个爱出风头的神经病,说他是魔教中人,有什么资格指挥他们? 束星辰气不过,便和他们理论起来。 但是这些平日里只会出风头的蠢东西,竟然联合起来想要内战。 蛮人都还没打来,一群人便提着刀说要先砍了自己。 最后,还是一名资历比较老的江湖前辈呵斥住了这群人…… “若是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今天能被蛮兵杀进城里来?” 托塔青年毫不掩饰的嘲讽着这群江湖汉子,他们虽然愤怒,但是也只能脸红不已…… 束星辰再次指着莫潮。“如今莫剑子来了,他够不够资格当首领?” “自然是够的。” 魏深耷拉着脸,眼神中对这个魔教中人依旧充满不善。 “好!那便由剑子领头。守住这座锦官城!” “我?!” 莫潮闻言有些忐忑,如此大的重任交在他身上,一时之间他还有点不适应。 “没错,就是你。” 束星辰在莫潮耳边低语:“如今也只有你才能让这些蠢猪心服口服。不然一盘散沙,迟早又要被人破城而入。” “好……好吧。” 见到这般情形,这位临江仙也不好再推辞。 他站出身来,成为了这座锦官城的临时城主…… 第427章 ——摄政王命筑京观 符宝十二年。 大雪。 北地王庭的百万大军已经蚕食了冀州以北所有外城,第一支大军已经抵达邯郸。 可是有一座小城,蛮人依旧久攻不下。 听说那是江湖少年榜自发组织的一场守城战役。 起初只有剑庭的小剑子莫潮带着剑庭弟子参战,但是随着越来越出名,道宫,武林盟,还有各大江湖势力全都赶赴锦官城。 此事甚至惊动了大齐兵部,专门拨了一支部队为他们运送粮草。 摄政王拓跋焘得知此事之后,命令左先锋完颜陈和尚亲率十五万大军,分五路攻打锦官城。 一时之间,锦官城再次变成了尸山血海…… 大齐的各个城内,说书先生们的生意愈发络绎不绝。 “道是那临江仙莫潮,国破家亡之际,剑出帝子州……” “那魔教鹧鸪天,虽是魔教中人的身份,但是一颗报国之心天地昭昭……” 一时间,众江湖少年的名气纷纷压过了那位剑子大人。 而传回来的殉国消息也是数不胜数…… 锦官城。 这里已经成为了左先锋完颜陈和尚与大半个江湖的战场。 蛮军日夜攻城,锦官城本就不高的城墙已经被双方尸体堆满,甚至都用不上云梯便可登上城楼。 但是那些江湖少年们前仆后继,硬生生将这群蛮人挡在了锦官城头…… 一名中年男子背着一具受伤严重的少年尸体从城头走下。 空闲的医师们纷纷围了过来。“他受了什么伤?快将他扶上梯架!” 他们纷纷伸手,想要将那伤员从男子背上扶下。 但是却被那男子伸手拒绝了。“他已经死了,你们去救别的人吧。” 闻言,一众医师四散而开,再次等候着伤员下场。 中年男子带着少年来到了记名处,这里负责将尸体掩埋和刻碑。 “他叫什么名字?哪个州的。” 记事小吏将尸体码放以后,拿出了一本厚厚的账簿,上面已经密密麻麻记满了人名。每一条都是来自大齐各州的江湖少年。 中年男子答道:“李弦柱,祖籍蜀州巴山。” “你是他什么人?”小吏看着与死去少年有七分相像的男子,不由得好奇一问。 男子再答:“我是他父亲。” “那你怎么不带他回家?” 小吏十分疑惑,既然都已经来到战场上捡尸了。为什么他不带着自己的儿子回家。 男子黯然,目光呆滞的苦笑道:“不回了,没有家了。” “帮我再记一个名字,巴山秋雨,玉笔书生李义山。” 中年儒生说完之后转身抚向死去儿子的脸庞,不多时,他便朝着城头走去,离开了这里。 他中年丧妻,好不容易将儿子养大。临近老年再次丧子。 他哪里有家呢? “巴山秋雨李义山在此,贼蛮休走!” 城头上,一名儒生提着玉笔杀出。随着一名问天境加入战场,瞬间便帮助一众江湖人反扑了回去。 但是蛮人的大军几乎斩不尽,杀不绝。 在接连袭杀了两名蛮兵小将和百余人之后,李义山被一尊巨大的狼锤狠狠砸在肩头。 那人身披全甲,是这支敌军的主帅,左先锋完颜陈和尚…… 李义山不顾肩头伤势,再次朝着完颜陈和尚扑了上去。 可是身受重伤的他又哪里是对手,不过几锤便被砸得连连吐血。 “你们这些江湖人还真是顽强,十五万大军连攻十七日都拿不下你们。” 一记重锤砸在了李义山的头上,这位巴山秋雨整个脑袋被砸得凹陷,瞬间七窍流血。 临死前,李义山努力睁开混沌的双眼。 但是他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尽是一片鲜红。 “爹爹,娘亲去哪里了?”年幼的李弦柱拉着男人的衣袖小声询问。 “你娘啊,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你要是想她了,你就弹这把锦瑟,她会听到的。”中年男子抚摸着稚童的额头满是溺爱。 “这把锦瑟为什么会有五十根弦呀?爹……” 小稚童接过那把锦瑟依旧疑惑,无数的问题萦绕心头。 但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华年,我和儿子来找你了。” 随后。 中年男子的尸体滚下城头,很快,一具具如同他一样的尸体倒在了李义山的身上,直至将他完全淹没。 世上再无巴山秋雨…… “鹏北举,凤朝阳!”一尊宝塔落在蛮兵头上,将其砸得七窍流血,宝塔主人身边时常有一柄长剑护身。 但不再是他妻子李青玉的浣溪沙,而是那柄临江仙。 “不是,认识你这么久,怎么感觉你就会这两招啊?” 莫潮一剑封喉,将那蛮兵踢下城头后转头对着束星辰问道。 主要是这也太离谱了,这两招从他认识束星辰开始,无论场面大小,这小子就一直在用。 束星辰似乎有些脸红,呸道:“一招鲜,吃遍天,你懂个屁!” 随后,陆贯也来到了二人身旁寻求临江仙庇护,他们的武器短板,就是在于不能让人近身。 “陆兄,你那位道子师兄呢?怎么不一起叫他过来。” 临江仙挡在二人身前,询问苏幕遮现在何处。 江城子回道:“师兄有浪淘沙前辈作保,不必担心。” 每一代的江湖注定都会有不少天才,这位浪淘沙就是与苏幕遮在同一个时代。 寒暄过后,莫潮三人站立城头构起防线。这场战役再次打到了日暮时分。 他们又守住了! 夜晚, 苏幕遮提着一壶水酒来到莫潮身旁。 “剑庭那柄青玉案呢?伤势如何?” 莫潮举坛相碰:“师叔他刚刚成亲,如今还在闭关养伤。或许这次出来,他就问天了。” 在提到自己这位小师叔的时候,莫潮明显有些骄傲。 这位道宫道子,整整比师叔大了一代。还不是要败北而归? “这么快?” 苏幕遮有些感慨:“金陵城下初见时,姬剑子可是连悟道都没有。” “那当然,我师叔是什么人物。剑庭千百年来最出色的天才!” 莫潮嗤笑一声,仿佛要突破问天的,是他自己一般。 闻言,这位卜算子靠在了墙上。笑道:“姬剑子果真绝世,看来这辈子,在修为上苏某是望尘莫及了。” “苏某唯一能胜过他的,也只有这杀蛮之数了。” 苏幕遮本以为自己是个天才。 力压一代时常以此沾沾自喜。 没有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姬夏如今已经渐渐有了成为大山的趋势。 他的成就估计还要胜过当年的莫剑仙…… “等我师叔出关,你的杀敌之数,恐怕也要变成笑话了。” 听到苏幕遮死要面子的语句,莫潮用着从他师叔那里学来的国际手势,对着苏幕遮比去。 他的评价是,除了嘴硬,不如他师叔一根。 “谁知道呢?希望如此吧。” 面对嘲讽,那位道子大人只是淡然一笑,对着月光饮尽坛中酒水。 ———— ————— 符宝十二年。 冬至。 锦官城久攻不下,呼延王庭大怒。 摄政王拓跋焘下令,派出右先锋拓跋洪照兵分三路,助左先锋完颜陈和尚围杀锦官城。 破城之日,筑十二道九丈京观! 此令一出,天下骇然。 筑京观,那是战场上最为残酷的死法。 是为获胜方将敌人的尸体聚集起来,并且用土在尸体上堆成山丘,修建一个类似于宫门的天阙。以作炫耀武功! 十二道九丈京观,那得死多少江湖人…… 第428章 ——江湖少年赴国难 “踏马的!看来老子还真要死在这了。” “听说那些蛮子还要把老子的尸体拿去筑京观,真踏马畜生。” 一群江湖人士在休战之后不停大骂着。 符宝十二年。 小寒。 随着右先锋拓跋洪照的到来,锦官城的城头已经失守五次,每一次重新夺回来,都死了不知多少江湖少年。 入夜, 那位临江仙瘫在了地上。 他带来的数百剑庭弟子,如今剩下的已经不到三十人。 他和束星辰等人更是已经身负重伤,临江仙这柄剑庭难得的宝剑都被莫潮杀卷刃了。 “走吧,锦官城守不住了。” 束星辰与苏幕遮坐到了莫潮身边,他们身上的伤势也不容乐观。 “我观察过了,西城门有一处地方最为薄弱,若是今晚夜袭。必然能杀出一条生路。” 束星辰抢过了莫潮手中酒坛,大饮一口之后又不停咳血:“你们这些还能打的,就带着剩下的百姓走吧,我走不了了。” 青年的疲态尽显,似乎下一刻便要合上眼睛。虽然他们不是玉怜生,没有任何军令束缚他们。也没有世受皇恩。 但是他们要保护的,并不是这个大齐,而是脚下这片先祖的土地…… 这些江湖少年,几乎全是靠着意念支撑到了现在。 如今实在是撑不住了。 “要走一起走。” 莫潮扶起了束星辰,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什么正道魔道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们是并肩作战的袍泽,在国破家亡面前,门派恩怨这些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东西。 “饶了我吧小剑子,真走不动了。” 束星辰靠在墙角,一股鲜血从他坐的地方慢慢流了出来。 他的后腰今天被一个蛮兵小将刺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支撑到现在的。 “你怎么了?”莫潮看到束星辰流出的鲜血,赶忙蹲下想查看他的伤势。 但是当莫潮触碰到他时,束星辰整个人已经软绵绵的瘫了下去。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苏幕遮伸手探了探鼻息,眼前这位鹧鸪天已然没有任何生气。 “走吧,死了。” 苏幕遮拍了拍莫潮的肩膀,轻语道:“现在还能打的,也就剩我们道宫和剑庭这几个人了。别忘了,还有不少百姓在城中呢。” “送他们回到邯郸再死也不迟。” “嗯。”莫潮点了点头,将束星辰的尸体埋进了草垛之中,随后挽起临江仙。 丑时, 一道道通天剑光从西城门方向杀出,蛮军避之不及,被打穿了整条防线。 城内的千余名百姓逃出来的,竟有八九百之数…… ………… “追!” “他们跑不了多远的!” 第二天,左先锋完颜陈和尚钦点兵马七千,朝着西城官道追去。 从锦官城逃出来的百姓与各大江湖人士组成了一个队伍,朝着邯郸方向前行。 这支队伍十分奇特,只有平民百姓在走,而那些剑庭和道宫的弟子们全都坐上了马车牛车。 百姓吃糠饼,而这些弟子们全都在喝清粥…… 第三天,他们的粮食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每个人每天只能分到半块糠饼,而那些武功高强的江湖老爷们却依然在喝着清粥。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各位老爷,小人知道,你们能冲破防线。带着我们冲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 “但是,我们家的几个娃娃,实在是撑不住了。能不能分一些清粥给我们……” 蓬头垢面的男子看向锅里清粥不停咽着口水。 “不行。” 一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男子只能红着眼眶悻悻退去…… 第四天,随着饥饿与不满,队伍里也开始有人发起了牢骚。 “这些个江湖胚子,根本就不能相信,你说要是真没粮食也就算了。” “他们喝粥,咱们带着孩子吃糠饼。还每天只有半块,这叫怎么回事嘛?” “你小声些,真不怕这些人杀了你?他们这些混江湖的,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他们看向那些车马,无数道目光从开始的感谢渐渐变成埋怨。 他们已经数日未曾进过真正的食物,每天半块糠饼,以前喂狗狗都不吃。 要是真的没有也就算了,但是看到剑庭和道宫的弟子们全都坐在马车上喝着清粥。如此落差,任谁也接受不了…… 只不过他们手中都带着武器,没人敢出头反抗罢了。 马车内,莫潮听着这些嘲讽不以为意。而是将碗里最后一口清粥狠狠咽下…… 第五天—— 留着断后观察情况的一名道宫弟子,骑着马飞奔追赶上了队伍。 “不好了,苏师兄。蛮人追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苏幕遮与莫潮没有任何意外。 带着这么一群人,目标不是一般的大,想要不被发现几乎不可能。 而听到蛮人追来的消息,一群还没有踏上邯郸道的百姓顿时也慌了起来…… “剑庭众弟子何在?!” 而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位剑子大人,即刻抽出磨好的临江仙,清脆剑鸣响彻云霄。 “请剑子下令!” 听到剑鸣响起,车上的剑庭弟子们纷纷跳下马车。 “剑庭弟子听令!随我杀蛮!” 这位剑子大人没有任何的多余的话语,他的命令只有短短杀蛮两字。 随后,他手中临江仙通天剑光忽而暴起,朝着蛮人追来的方向迎去…… “站住!” 苏幕遮叫住了那名在背后口出恶语的男子,然后笑着质问道:“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们能喝清粥了吗?” 男子面色通红,羞愧不已。此刻的他再也没有任何怨气,只是一个劲的抽打着自己的嘴巴。 原来他们,是用清粥换他们的命…… “青羊道宫弟子何在?!” 苏幕遮冷哼一声,不予理会男子。开始召集起剩下的道宫弟子还有江湖人士。 待所有还能战斗的人集结完毕之后,这位道子大人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回头!杀蛮!!!” 命令依旧十分简短。 所有江湖人士视死如归,跟上了那柄临江仙的脚步…… ………… 符宝十二年。 冬至小寒。 呼延王庭左先锋完颜陈和尚攻破锦官城。 同月,又在冀州官道阵斩剑庭剑子莫潮,道宫道子苏幕遮。 至此,邯郸以北地区皆被草原铁骑踏破…… 完颜陈和尚命人将这两个抵抗军的主要人物斩首,头颅带回锦官城。 插在了最高的两座京观之上…… 第429章 ——青玉案阵斩左先锋 帝子州,渭水河畔。 “什么?!莫潮死了?” 听到莫潮在锦官城阵亡的消息,那名闭关不出的剑仙大人难以置信的出声质问道。 “嗯,他和苏幕遮的尸体还被蛮人筑成了京观。” 说话的人是来自康州那杆定风波,他从康州调兵北上,途径帝子州。所以便在这座桂殿兰宫稍作休息了会。 杨林觉得,这座宫殿的华美程度,甚至还要超过京都皇宫。只是规模略小而已…… 姬夏紧紧攥住了手中酒杯,对着面前小将疑惑问道:“仗都打了这么久,你怎么现在才调兵北上?” 根据他的记忆,这场战役,已经从符宝十二年元宵打到了现在,快要整整一年了。杨林现在才领兵北上? “没办法,兵部那边压着,太师和太尉那边也另有部署。” 提到这个,杨林就止不住的气愤。 他爹在三月递交的折子,兵部十一月才给他回应。 蛮人的大军都已经打到邯郸了,他们康州军才到帝子州。 “这些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敢卖国?!”姬夏没有想到,这个朝堂比他想的还要腐败。 知州知县贪财可以理解,但是都到了生死存亡时刻了,为什么连三公太师、太尉这种高官还以各种理由拉长战线。 “可不敢揣摩,上面有自己的决定。” 杨林听到卖国二字大骇,这位剑子大人,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虽然他们在背后已经不知道骂了多少回了,但是说出来,那可还真是不敢。毕竟掉脑袋的东西。 “等我三天!问天之后,我跟你一起北上。” 谪仙公子靠在了躺椅上。 他没有想到,这场战争竟然会夺走了这么多他身边人的性命,他觉得,他不想有人再死了。 不然以后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暂时不想问道了,还是先问天吧。 所有的事情好像一直在出乎少年的意料,因为他对这个大齐和这片土地完全没有任何感情。他总以自己的角度去看别人的心思。 姬夏以为玉怜生不会死,莫潮的死他更是打死都想不到。 他不在其中,他无法感同身受,他不会明白玉怜生这些人为什么要以身殉国,死也要守下最后一寸疆土。 因为他不是他们,每个人的经历和思想都是不一样的。 千百年来都是如此,有人卖国,有人救国,同样也有人对于这些东西完全无所谓。因为他都从未拥有过,又怎么会明白失去的意义呢? 三天后…… 破关而出的那位总督大人以剑问天,踏入了世俗武道的最后一个境界。 青玉案与定风波同时北上,前往邯郸! ———— 符宝十二年, 大寒。 姬夏与杨林来到了这座邯郸城,他们见到的是延绵十数里的伤兵安置地,以及城下还没来得及敛收的齐军尸骨。 冀州已经靠近京都,不似大雪州那般交通不便。 待得军令下达之后,各州兵马迅速集结于此,不下四十万之数。 可是面对蛮人的百万大军,这四十万人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蛮族本就几乎草木皆兵,但是打大雪州的时候也不过百万,而随着他们南下收编汉人军队,这支部队愈发壮大。 特别是那位允州知州文茂,现已被列为国贼。 蛮族踏入允州时,这位知州下令各城罢兵,除了怀远、临河等县,王庭几乎没费一兵一卒攻占允州全境…… 无数允州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姬夏来到邯郸的第一天,允州幸存下来的一名城主便带着身后数百允州兵将前来拜见。 “总督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您一定定要替我们允州人杀了那文茂老贼!”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和委屈。 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允州知州带头降蛮是明摆着的事实。他们只能奋勇杀敌,证明允州儿郎不是孬种。 于是,陈侬从允州带过来的万余允州军。如今只剩下了身后这数百子弟…… 看到这数百名脸上带着悲愤与疲惫的允州军,姬夏不由得想起了那座鸳鸯关…… 这些人似乎比鸳鸯关那些死去的军民更惨。 他们被自己最信任的父母官出卖,逃离家乡抗敌还受到同胞无数白眼…… 姬夏眼神复杂的看向了那领头儒将,“你叫什么名字?” 儒将抱拳回道:“卑职陈侬。” “怕死吗?” “不怕!”陈侬抬起头,指着身后允州军说道:“他们也不怕!” “好。那你们明日就跟在我后面。”那俊美得让人无法言语的总督大人站起身来。 姬夏再次低头问道:“你们认识完颜陈和尚吗?” 陈侬恭敬回答:“卑职见过,这几日负责攻城之人,便是这个完颜陈和尚。” “下去吧,好好休息。明天本总督要拿他祭剑!” 谪仙少年的目光望向了城外,这个完颜陈和尚,在他这里已经是必死之人。 看来如今还要加上一个文茂才行…… 翌日。 两军再次对垒,由杨林率领的康州军直扑完颜陈和尚的右军将旗而去。 “兀那小将何人?竟然如此勇猛,敢扑向本先锋!” 完颜陈和尚看着朝他杀来的那杆盘龙金枪,对着身旁的汉人降官问道。 那降官放眼望去,一杆杨字军旗映入眼帘。随后他说道: “若是下官所料不错,此人乃是康州军大统领杨绛之子杨林,手持一杆盘龙金枪,名曰“定风波”,武道应在十二品上下。” 闻言,完颜陈和尚大笑一声:“连悟道都没有,也敢来冲本先锋的阵?” 他拿起了狼锤,看向杨林嘲讽起来:“勇气可嘉!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随即,这位左先锋翻身上马,带着麾下亲兵径直朝着那杆“杨”字军旗杀去。 “王庭左先锋完颜陈和尚在此,那金枪齐将休走!” 完颜陈和尚一锤砸爆了面前一名齐军小将的脑袋,然后大喝看向杨林。他想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定风波,听到他完颜陈和尚的名头会不会吓得屁滚尿流。 “驾!” 闻言,那杆定风波不仅不避,甚至瞬间调转马头,仅带着一名副将朝完颜陈和尚杀来。 “哈哈!有胆识!” 完颜陈和尚大赞一声,这些日子以来,敢对他发起冲锋的,杨林还是第一个! 他要把这个小将的脑袋摘下来,挂到新的京观上面。 “驾!” 完颜陈和尚同样双腿一夹,直冲定风波杀去…… 就在他的狼锤要接触到杨林之时,杨林身边那不起眼的小副将突然暴起。一道清脆剑鸣响彻了整个战场,剑光直冲云霄…… 符宝十二年, 十二月二十三。 武堂总督姬夏与康州大统领之子杨林陷阵拼杀,阵斩敌军左先锋完颜陈和尚。取首传阅邯郸城,令我军士气大盛。 同时姬、杨二人满足五大功之三,冲锋,陷阵,斩将。 符宝皇帝龙颜大悦,封康州大统领之子杨林为镇军将军。 总督姬夏之功,回朝再议…… —————— —————— “请皇祖出手吧。” 天京城,御书房内。 大齐皇帝背对着正在吃火锅的黑袍青年,抬头看向窗外漫天飞雪。 高天君捞起一块豆腐放进碗中,笑问道:“想明白了?” 那位符宝皇帝头也没回,“嗯,朕不是显照先帝,救不了这个大齐。” 如今姬夏立了大功,正好可以堵上那些朝臣的嘴。 即使斩一个右先锋,不至于加封三州大总管,但是多多少少还是立了功的。 最主要是,他以后还指望着姬夏带领肃朝卫,清理那些世家大族呢。 谁都可以死。 唯独他姬夏,现在可不能死在边关…… “知道了,吃饱了我就去,你也坐下来吃点,看你这些日子瘦的。” “多谢皇祖关心。” 大齐皇帝笑了笑,走回那方已经变成专属饭桌的龙案。 他捞起一片牛肉,沾满了料汁放进嘴中。 可是令人期待的肉香并没有出现在这位九五之尊的口中。 他此刻只觉得索然无味…… 第430章 ——老神仙今日飞升 冀州—— 邯郸城。 经过上一次左先锋被斩之后,蛮人的攻势愈发猛烈。接连三天,摄政王拓跋焘搬帐阵前,亲自指挥大军攻城。 草原第一勇士完颜乞哥更是日夜叫阵那柄青玉案。 终于有一天,那柄青玉案剑出城门,就在完颜乞哥快要死于剑下之时,那位总督大人被一尊巨大天神擒住,只一拳便嵌入了邯郸城墙…… “竟然能打败我草原第一勇士,果然不愧是剑仙弟子。” 呼延玉琢看着那张年轻俊逸的脸庞微笑起来,这个年轻人,恐怕也就二十岁左右。竟然有这么强的战力。 要知道,完颜乞哥这个草原的第一勇士。是他呼延玉琢还没从天山下来时,草原公认的武道第一人。 就算放到大齐江湖里,也是前三存在。 如今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击败…… “咳……咳咳……你是何人?!” 被一拳打入墙内的谪仙少年跌落在地,本就已经疲累的他,如今更是被这一拳打得口吐鲜血。 呼延玉琢带着玩味:“朕叫呼延玉琢,长生天的化身。” “昏君无目,朝堂腐败,朕此番南下擒龙,便是拯救你们大齐民众于水火之中。” “你可愿助朕一臂之力?届时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高大天神起了爱才之心。 不仅是因为姬夏的天资卓绝,更是因为他这张脸。 他一路走来也见过许多汉人,但是从未见过这般完美无缺的脸庞…… 自从上次醒来之后,呼延玉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对这世间完美的东西有了一股珍惜之感。 姬夏这张脸,就算是翻遍史书,怕是也再难找出其二。 那少年缓缓站起身来,抹了抹嘴角血迹问道:“真的什么都能给?” “只要朕有。” 呼延玉琢还是留了一个心眼,若是等会姬夏说要他项上人头什么的。岂不是贻笑大方? “姬总督,不可啊!蛮军屠戮允州……” “姬总督,还请三思……” 众人看到此等情形心中大骇,对于这位总督大人的实力他们是认可的。 但是人品这一方面,他们还真的不知道姬夏的道德底线究竟是在哪里。 你说他好,他叛了剑庭,卖了江湖,只为荣华富贵。 你说他坏,他大雪州以身为饵,引走无数追兵…… 这个谪仙少年身上充满复杂,根本就没人能定义得了他。 “放心,你有的。”姬夏耸肩一笑。 “哈哈,爱卿尽管说来!”呼延玉琢大手一张,这个天下都将是他的。姬夏要什么他这个皇帝不能给? “陛下大气!”姬夏竖起大拇指,呼延玉琢见状更是得意。 而城墙上的众人瞬间面如死灰。这位剑仙大人,现如今可是他们的最强战力啊…… 随后,那谪仙少年提出了第一个条件。 他说。 “听闻你们那里有个叫拓跋焘的,经常动不动就屠城,筑京观什么的。” “我觉得他有点没礼貌,你能不能把他杀了,杀完我马上投降。你放心,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 谪仙少年咧嘴一笑。 闻言, 呼延玉琢眯了眯眼睛,他不知道这小子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摄政王劳苦功高,又是朕之生父。姬总督,不如换个条件如何?” 高大天神已经捏紧了拳头,暗想要是这臭小子敢耍他,那么自己下一刻就让他变成死小子。 “他是你爹?”姬公子闻言大惊,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嗯。” 高大天神松开了拳头,看来姬夏是真的不知道。 但是下一刻,那少年的一句话便引得这位长生天暴走。 只见那嘴角带血,妖冶如画的谪仙公子缓缓开口笑问:“他是你爹?那我是谁?!” “轰!” 就在姬夏话音落下的第一瞬间,他的身体便如一颗石子被抛向天空,然后又重重砸下。 呼延玉琢一拳又一拳的将少年打得心口凹陷,最后,他将少年的头颅抓住,按着肩膀跪下,面向了邯郸城。 谪仙少年已经浑身是血,四肢不受控制的垂了下来。一副死相…… 就在呼延玉琢要如法炮制,将姬夏的头颅在齐军面前拧下来时,他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拧不动它。 一只修长雪白的大手抓住了他。 “你是谁?!” 呼延玉琢大惊,看向身旁男子。 他完全不知道这黑袍男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大手主人闻言捏了捏下巴,沉思片刻后认真回道:“我是你爷爷。” “死!” 高大天神接连被两人侮辱,他作为一国之君何曾受过此气,另一只手顷刻握掌成拳,裹挟滔天真气袭来。 “抓住咯。”男子只是轻轻一抓,便把高大天神的巨拳握在了半空。呼延玉琢甚至都没接触到那男子的手指。 “说实话,你有几分气运,但是不知道怎么用。还不如那个老道士。” 男子摇头轻笑,面对这样的对手,他甚至不需要用星力。 “嘭——!” 只是一拳,那高大天神便倒飞而出。直直朝着蛮人大军方向坠落。 “保护陛下!” “呜————!!” 无数号角之声响起,蛮人铁骑如蚁群一般冲向了高天君。 高天君一手将姬夏提起后笑道:“都跟你说了,问道了再出来,有干爹在,你还怕他们过得来?” “咳……咳咳……” 听到黑袍男子的话语,姬夏努力的睁开眼睛,但是心口的剧痛是让他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每每想要言语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 “没多大事,让庚辛星照几天就好了。” 男子嗤笑一声,将姬夏丢回城头,少年的身体再次受到了二次伤害,整个人落地后还滚了数丈之远…… 看着如潮水般的百万大军,男子只是握了握拳头。 “轰——!” 一道流光径直朝着呼延玉琢坠落的方向而去,流光所过之处,无论是战马还是骑兵全都被撞成了血雾…… “这是……天京城那位老神仙?!” 亲眼目睹这番骇人壮景之后,城头上的众人张大了嘴巴。 这边是天下第一的实力吗? 这是个人吗? 流光越来越近,刚刚起来的呼延玉琢还没来得及站稳,便又是被一只真气大手凌空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高天君拳泛金光,刚要狠狠砸向呼延玉琢的头颅给他致命一击。 但是那只金光大拳却迟迟落不下去,似乎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着他。 “好了,给你个面子,放他一命,让我儿子自己报仇吧。” 高天君耸了耸肩,呼延玉琢顿时感受到了些许松弛。 “他?他是谁。” 这位草原皇帝带着无数的震惊与疑惑,汉人究竟还有多少高手? 而他口中的‘你’又是谁? “他啊,也许就是你们口中的长生天吧。”男子淡淡答道。 随后,一只巨拳朝着这位草原皇帝的脑袋落了下来。这位草原有史以来最高大的雄主就此昏迷过去。 高天君做完这一切之后,刚想唤星而走。 可是那股无形之力又把他再次拉住。 “怎么了?舍不得我?”黑袍青年突然对着虚空发问。 那道无形力量指向了拓跋焘的营帐。 他再次问道:“你要我替你杀了他?” “好吧,毕竟在你这住这么久了。” 黑袍青年双手一摊,再次朝着那位摄政王的营帐冲去。 “保护王上!” 数十匹骏马拉着那巨大辇驾不停后撤,拓跋洪照则是率军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朝着这个恐怖的黑袍男子冲来。 不过一切都是无用之功。 只是数十个呼吸,那男子便打穿了这条长达数十丈的防线,走进了那座大帐。 “要本王死也可以,本王要知道你是……” “呃——!” 那位摄政王在男子进入营帐时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但是他们草原儿郎不怕死。 他只是想问那男子到底是谁…… 高天君抓着拓跋焘的首级微微一笑:“谢谢,但是我没有和你说话的兴趣。” 对于拓跋焘在营帐中等死的行为,黑袍男子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但是正如他所说,他现在没有兴趣和蝼蚁说话。 随后,一道通天金光从那位摄政王的大帐里破空而出。 那名孤身一人袭杀了王驾的黑袍男子从金光之中遁入了天际…… 此刻,无论是草原人还是汉人,皆是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神迹。 那位老神仙竟然就此消失在了这个世间…… 所有齐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个传说。 太祖高闰立国之时,曾有仙童受命下凡相助…… 第431章 ——统领三州姬总管 符宝十三年。 自从那位老神仙打晕北帝呼延玉琢之后,那位草原帝王再也没有露过面,而摄政王拓跋焘被万军取首的消息,更是让整个草原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困境。 冀州大齐守军趁此机会发起反攻,将失去首领的蛮人打得落花流水。 立春,元气大伤的蛮人军队退守大雪州。 他们落荒而逃。 允州知州以及一众降将被抓住之后直接问斩…… 而那位受了重伤的总督大人,竟然奇迹般的躺了几天之后睁开了眼睛。 姬夏看着照耀在他身上的庚辛星光。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高天君说他以后想死都难了…… 踏马的,他有挂! ……………… 符宝十三年。 惊蛰。 “武堂总督姬夏,于国难之际护民有功,天资卓绝,文武俱佳。又在冀州一役中阵斩敌军上将。果真为国之栋梁,朕心甚慰,加封姬夏,为帝子州,锦州,潇湘州三州大总管。成立肃朝卫,大总管姬夏领都统衔。” “另外,再赐洛邑公主铸钱炉一鼎。” 随着秉笔太监的尖锐嗓音落下,大齐王朝迎来了一位新任大总管。 他比前面那两位大总管的权力大了不知凡几。 更让人心惊的是,他今年才二十岁! “陛下,不可啊陛下,姬总督年纪尚小,资历未深。虽是立下大功,却也不该如此逾越封赏……” 不出这位大齐皇帝所料,他的命令刚一下达,吏部尚书第一个便跳了出来。 如此骇人听闻的封赏就连户部的一书双郎也坐不住了。 左右侍郎跟着户部尚书一同出列请命。 他们听到前面的封赏时脑袋已经发昏,三州大总管,那是什么概念? 这也就罢了,赐洛邑公主铸钱炉一鼎,那不是要了户部的命吗? 只要有了这个铸钱炉,姬夏夫妻俩想要多少钱就可以铸多少钱,而且大齐官府还必须承认它的合法性。 这简直就是给了姬夏一个国中之国。 随着嘈杂声不断传来,整座奉天大殿请命之人如同早市一般声声络绎不绝。 “肃静!” 高其治给了廷尉一个眼神,廷尉大声呼喊,众臣这才恢复仪容。 这位大齐皇帝连看都没看一眼下跪群臣,而是朝着姬夏问道:“姬总督,如今这朝堂都说你不该受如此封赏。可是朕,就是想这么赏你。” “你受不受呢?!” 大齐皇帝的声音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众人心底,也沉在了谪仙少年心中。 说实话,姬夏初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馅饼给砸晕了。 他只不过杀了一个完颜陈和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百万大军都灭掉了呢…… 但是很快,这位大齐皇帝的意图就显现出来了。 如今祁连北山和玉昭皆死,他这是要扶持自己,成为一个新的祁连北山…… 他给了自己无上的权利。 而自己要面对的,是这些世家大族…… 这位岳父大人是给了自己一把双刃剑啊…… 打量犹豫许久之后,那位总督大人悄然一笑。跪在了金銮殿前。 “臣姬夏,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当然可以选择站在朝臣那边,但是,姬公子一直知道高风险才有高回报这个道理,如今自己有了家,有了如意。 只有把权力抓在手中,那才是最稳妥的。 不然哪天群臣反水,与这群阴险的狗东西为伍,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毕竟经过这次蛮人南下,姬夏已经看出来了。 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其实并不是高齐王朝。 他不想让自己的大周王朝也变成这个模样,所以…… 等吧,等到自己问道,他们爱怎么玩怎么玩。反正干爹已经走了。 少年的目光狡黠而又狠厉。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干爹为什么会无忧无虑,仿佛对一切都不在乎。 说实话,他觉得高天君有些可怜,连最基本的感情都没有了。 他有家,有妻儿。光是看到高沁抚着肚子的模样姬夏都感觉安心无比,所以他必须要不计一切的去守护他们…… 符宝十三年。 夏至。 武堂的大部分吏员加入了肃朝卫,他们也开始迎来了第一次任务。 太尉府。 “贺太尉,别来无恙啊。” 在一个星疏月明的深夜里,一名谪仙少年出现在了三公之一,那位太尉大人的书房内。 贺季淳似乎早有意料。 他微微一笑:“姬总督,初见总督之时,从未想过会与总督有对立之日。” 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从没想跟这少年为敌,甚至想成为姻亲。 但是世事无常啊。 姬夏也微笑回应:“我也不想的,可是谁叫太尉大人,干了这么多对不起百姓的事呢?” “符宝十二年,后勤战线一事,太尉大人捞了多少钱啊?” “不清楚了,我也不想捞这么多。都是被这座天京城逼的,我害怕,如今总算是不用怕了。” 贺季淳听着窗外不停的砍杀叫喊之声,抬头再次问道:“姬总督,我有一重孙儿。如今还未满月,能否将他送往一处普通人家?” 谪仙少年一剑捅进了这位三公太尉的喉咙。 “送不了,因为普通人家的孩子,大多都死在了符宝十二年。” 一刻钟后…… 肃朝卫走出了太尉府。 这座灯火通明的大宅,经过短暂的嘈杂之后永远陷入了寂静。 接下来的三个月内,肃朝卫光临了数十家门阀大族。 仅仅三个月,天京城里死了近十万人。 连护城河里的水都被这位总督大人提笔染成了红色。 一时间,无数世家门阀人人自危,纷纷逃回州县本家。甚至连四十岁的官员都吓得递上了告老还乡的折子。 终于,在如此杀伐之下。世家们被逼上了绝路。 符宝十四年。 由太师严参带头,偷偷带着大齐近七成的门阀世家南渡。 而他们在京城的家人,也毫无意外变成了那位总督大人的政绩。 “父皇,姬总督他如此嗜杀。杀完之后又在各地安插亲信,如此一来,怕是要养虎为患啊……” 养心殿,求见的太子殿下现在连姐夫都不叫了,如今姬夏的实力已经渐渐壮大到到令人惶恐的地步。 “那就让他回到帝子州吧。” 符宝皇帝慈爱的抚了抚儿子头顶,然后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将来若是有这么一天,记住,去投奔你姐姐和外甥。不要相信姬夏。” 符宝十四年,大雪。 那位总督大人终于回到了属于他的管辖封地。 同年,逃往南方的世家大族盘踞六州之地,他们扶持起了一个新的王朝。 那个王朝名叫大晋。 据说是前朝的一位公主还在世上,如今大齐昏庸无道,当改日月,换新天! 符宝皇帝念及刚与北方大战结束,顾及民生。 他下令签议止戈,允许大晋王朝划江而治…… 第432章 ——雏龙已显逐鹿姿 “夏郎,你回来了。” 还没有进入帝子州,一支长长的仪仗队便出现在了姬夏眼前。 一名高贵少妇抱着婴儿站在了巨大鸾驾之前。 “如意,爹回来咯!” 年轻人从少妇怀中抱起婴儿,不停蹭着孩童粉嫩的脸庞。 看着面前胖乎乎的姬如意,姬夏只感觉这一路的风尘都轻了许多。 他算是真正的有了个家…… “走,去锦州!” 仪仗大军改道锦州,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莫观。 南越城外,黑压压的官员与民众朝拜着巨大辇驾。 这一次他们拜的不再是那位公主殿下。 “下官南越知府洪善,拜见姬总管。” 曾经雄霸整个城池的南越祝家已经不见了,那位祝老太爷宁死也不愿离开这片土地,最终被肃朝卫斩于菜市口。 看着密密麻麻的罪行,姬夏没想到那和善的老人,曾经担任尚书时做了这么多荒唐事。 对于下拜的知府和南越城官吏,那位总管大人连掀开帘子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辇驾缓缓驶入城门。 巷深道窄,夫妻二人只能下了辇驾,步行而去。 赵家一家人已经全都在此等候,但是那位总督大人没来,谁都不敢进门。 “爹,怎么不进去啊?” 看着守在门口的赵青,姬夏将孩童抱给了高沁,然后开口笑问道。 “你这不是还没来嘛。” 中年人的脸上好似已经没有了父亲威仪,这些年混迹官场,明白了其中的道道之后他愈发谨慎胆小。 看到肃朝卫杀得人头滚滚的时候,赵青第一次对自己这个儿子产生了敬畏与恐惧。 “走吧。” 姬夏似乎也是感受到了父亲的拘谨,他来之前还十分期待赵青能叫上一声臭小子。埋怨他是不是架子大了,这么晚才来。 他有些失落。 坟墓已经被人提前打扫好,香烛金纸也洒落了满满一地。根本就不用这位总督大人亲自动手。 姬夏有些不知所措,挽起的袖子重新落了下来。 他接过姬如意。 “来,莫老头,看看吧,这就是你的徒孙。” 少年将婴儿放到了莫观坟上,然后对着还在呀呀呓语的婴儿指挥道: “来,儿子,去你师祖头上狠狠踩他。当年他可没少欺负你爹。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五个月小孩了,去替你爹报仇。” 婴儿本就好动,姬如意不停在坟上爬着,很快便四肢和肚子上都沾满了泥土。 而面对这般大逆不道的行为,在场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最终,还是那位洛邑公主出手,一把将婴儿抱了下来狠狠打着屁股,然后又恨恨的踢了自家夫君一脚。 ———— ———— 符宝十七年。 三年后。 这位总管三州的总督大人几乎揽遍了三州境内的所有生意,他招募了无数兵马,说是为了将来抵御蛮人进攻。 可是这支兵马完全不用国库开销…… 时任兵部尚书陈皓第一个递上了折子,控诉着这位总督大人的一百三十余条罪行。其中拥兵自重这条最为详细。 第二天,这位兵部尚书在衢州老家的氏族一夜之间被马贼灭了满门。 听说就连门口的蚯蚓都被劈成了两半。 第三天,准备递交上去的弹劾奏折瞬间又回到了众位大人手中。 而那位洛邑公主自从诞子之后,便不再过问外面的其他事情,只是每日在家中相夫教子。 “如意呀如意,这把剑叫做七星龙渊,是师祖给的。以后你可要用它来好好保护娘亲。” 美少妇抚摸着稚童的脸颊,稚童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小头。但是他丢掉了那把龙渊宝剑。 姬如意握着小拳头奶声说道:“如意当然会保护娘亲,但是如意才不要它。重死了。” “那你打算怎么保护娘?” 高沁看到儿子不喜剑术,捏住了他的小脸不停揉搓。她刚打算搬出稚童最崇拜的父亲作为榜样,但是稚童却率先开口了。 “老师说,利器为下,攻心为上。只要抓住了他们的心思,这些东西会有人替如意去做。” 小稚童的老师,便是那位铸剑堂的前任副堂主,姬风尘。现在是大总管姬夏手下的第一得力干将。 “这……这都是你老师教你的?”高沁闻言大惊,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才这么丁点,就有了这般见识。 小稚童点了点头:“嗯,都是老师教的。” 美妇人闻言大喜,随即大手一挥:“来人啊,赏,赏姬左督黄金千两,锦三十匹,绢五十匹!” 高沁将儿子抱在怀里蹭了又蹭。 他们是天生的贵人,他们的儿子有这般想法才是对的。 毕竟将来他爹的爵位,还有这数不尽的家产,大部分可都是由他这个嫡长子来继承。 “以后啊,要多跟老师学习,你爹爹事务繁忙。要是回来看到你这么懂事,一定会很开心。” 美妇人不停夸赞着这个和自家夫君有八分相似的稚童,她喜爱至极。 “嗯,知道了娘亲。但是老师说,明天开始让如意休沐十日,如意可以去金陵找玉湛表哥吗?” 小稚童提到这个名字就止不住的期待,这可以说是他唯一的玩伴。 玉湛便是玉怜生的遗腹子,柳依依生下他后便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偌大的玉府,只留下玉湛与祖母相依为命。 幸好那位长公主十分强势,又有洛邑公主这个大总管之妻撑腰。让玉家的旁系完全不敢起觊觎之心。 “去吧,记得去了之后,要跟姑外祖母问好。” 高沁溺爱的抚了抚姬如意的头颅,她感觉这个孩子将来估计会和他爹一样争气,说不定又是一位大总管,替大齐守护着这个高氏王朝。 符宝二十一年, 雨水。 大晋王朝撕毁盟约,起兵犯境。 两道诏书也从天京入了帝子州…… 第433章 ——姬总管称帝金陵 “奉大齐皇帝诏:南方余孽占据六州,妄图复辟。朕感念初罢兵戈,与民休养。可伪权大晋,不顾生灵涂炭,屡次起兵犯境。” “命大总管姬夏为三军之首,领兵三十万南下平叛。” “还有一封呢?” 本该跪下接旨的那位大总管姬夏,此时却坐在巨椅上逗弄着他的儿子,父子二人正在掰着手腕。 “爹输咯,爹输咯,如意赢咯……” 最终,那位大总管竟是不敌败下阵来,引得稚童一阵欢呼。 传旨太监听着漫不经心的语句有些不满,但是他丝毫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从袖中掏出另一卷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封大总管姬夏之子姬如意为滕王,封地帝子州。陛下甚念滕王与公主,特召洛邑公主高沁携滕王姬如意入京朝拜。” 传旨宦侍恭敬的将圣旨递到美妇人面前。 美妇大喜:“如意,你看,皇外祖给你封王了。开不开心。” 就连高沁都没有想到,圣眷会如此隆重。 整个大齐,不过出了四位异姓王而已。她的儿子,竟然才八岁就成了第五个…… 而看到妻子的高兴模样,姬夏却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甚至有点面色凝重。 这位皇帝岳父究竟是想干什么?逼着他反吗? 让自己南下,又不放心自己领兵在外,将自己的妻儿诏入天京。 封这个滕王有什么用,现在还有谁不知道,整个帝子州都是他姬夏的。还用封吗? 于是。 在洛邑公主携滕王回京当日,大总管姬夏调兵三万,由左督姬风尘护送高沁母子北上京城。 但是当姬风尘来到鹦鹉洲,护送大军却被鹦鹉洲知州拦下。 “姬左督,你可是要带兵入京?意欲何为啊?” 看着辇驾身后的大军,鹦鹉洲知州上来第一句便是给姬风尘扣上了一顶帽子。 姬风尘骑马从辇驾身旁走了出来。“不敢,姬某奉总督大人之命,护送滕王殿下以及公主回京,还请知州大人放行。” “护送?我看姬左督这番,不像护送吧。” 姬风尘再次笑答:“是护送。” “那好,陛下有令,来到帝子州,滕王与公主殿下的安危,交由下官全权负责。”新任知州掏出了一道黄帛。“姬左督,请回吧。” 姬风尘闻言淡淡一笑:“我要是不回呢?” “你敢!” 身后鸾驾传来一声叱喝:“本宫已经数年未曾回宫,如今父皇年迈,想召见滕王。你这厮多加阻拦,究竟是想干什么?你还怕知州大人害了本宫不成?” 高贵美妇从驾中走出,逼问着姬风尘。 这位公主殿下当然知道,自己和姬如意即将要成为制衡姬夏的质子。 但是她已经多年未曾归家,她的夫君若是没有反心,那她们母子二人就算是去到了天京又如何? 当朝皇帝是他的外祖,太子是他的亲舅舅。 他不相信姬如意会出什么事。 姬风尘闻言转身行礼:“公主思家,属下自然是不敢阻拦。但是大总管有命,大军与滕王殿下同行。滕王到哪里,大军就在哪里!” “若是公主想回宫,那便留下滕王。” 黑衣青年弯着的腰杆挺了起来。 这是他倾尽心血教的徒弟,也是这个天下未来最合适的主人。 他不会让姬如意陷入任何危险之中。 “反了,反了!”高沁一把抓起香炉丢向了姬风尘,那位左督大人丝毫不避,任由香炉磕破了额头。 “本宫要让夏郎砍了你!”这位洛邑公主完全失了仪容,恼羞成怒的看着姬风尘。 “那殿下就先回去再说吧。” “众将听令,起驾!返回帝子州。” 姬风尘大手一挥,大军井然有序的从鹦鹉州城头返回…… ………… 翌日,天京城—— 养心殿。 那位大齐皇帝不出意外收到了自己女儿和外孙折返帝子州的奏折。 “好女婿,够果断够多疑,胆子也够大!” 高其治看着眼前的折子笑了笑,这一次他本来就是试探姬夏的。 若是姬夏让高沁和姬如意入京,那么他就打算让姬夏再也回不来,培养姬如意成为下一任掌权人。 但是没有出乎他的意料,那个少年身上的东西,无一不具备作为一个帝王必备的基本条件。 “父皇,孩儿愿率五万兵马星夜兼程赶往鹦鹉洲,迎回皇姐和如意。” 太子高成禹跪了下来,此番放了他的皇姐和外甥回去,那么唯一掣肘姬夏的东西也没了。 若是姬夏不愿南下平叛,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毕竟当年的三州大总管,以及那个铸钱炉,完完全全就是在养虎为患。 如今老虎大了,獠牙渐露,手里连虎崽子都没有。他还会忌惮自己这个主人吗? 闻言,已经头发微微花白的符宝皇帝靠在龙椅之上。 高其治叹了口气,对着高成禹问道:“你觉得,当皇帝真的很好玩吗?你皇姐以前对你这么好,你现在要去把她和你外甥抓来当质子?” “此乃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姬夏听话,儿臣自然不会对皇姐和如意……” “那要是他不听话呢?” 龙椅之上突如其来的质问让父子二人都沉默了。 “大齐气数已尽,将来你还要靠着你皇姐和外甥呢。对他们好些……” 良久之后,那位符宝皇帝黯然一笑:“再过不久,姬夏应该就会称帝了。将来他要是打到天京,记住,不要做愚蠢之事。保存高家,让如意有上位的底牌。” “父皇,你……你……” 堂下跪着的高成禹闻言大骇。 身为九五之尊,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下去吧,朕要歇息了。” 但是那位大齐皇帝没有给他任何询问的机会,摆了摆手将这位太子请出寝宫。 …… 符宝二十一年。 立夏。 武堂总督,帝子州三州大总管姬夏,于金陵城称帝,国号大周。定都金陵,姬夏年号开皇。金陵皇宫预计延绵至南越城。 同年,赣州王将军杜预起兵响应,拥立大周政权。 大齐由于内外受敌,自顾不暇,自此天下三足鼎立。 开皇元年,大周王朝的奉天大殿修好之后,那位大总管正式举行了加冕仪式…… 第434章 ——有高沁才有江挽 “大齐皇室无道,国主昏庸,令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折骸而炊。北地王庭趁我国弱之际,控弦百万南下擒龙,屠州大雪,筑京冀州。” “允州泉鸣姬氏,有子姬夏,乃文武双星下凡救世。多次救万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 “如今三州百姓上书,大总管姬夏顺应天命。继承大统,立国大周,年号——开皇!” 崭新的大殿祭台上,姬夏身穿九五衮服,头戴十二旒遮天帝冕。他的身旁是皇太子姬如意。 可是属于皇后的那个位置却是空无一人。 “文武百官叩见我皇,拜!” 随着礼部尚书大喝,奉天殿外群臣跪地俯首。 身穿衮服的年轻帝王握紧了玉玺,他终于第一次知道,为什么这个位子会这么让人迷恋…… ———— ———— “反贼,反贼!” “本宫不穿!” 凤藻宫,那位皇后娘娘死活不愿意穿上凤袍,歇斯底里咒骂着自己的夫君。 高沁没有想到,姬夏竟然真的会反…… 明明自己娘家已经什么都给他了,三州大总管,还有数不尽的财富,更是加封了他的儿子为王。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入夜, 一道身穿玄色帝袍的身影走了进来。 这位帝王简直就是世间最完美的化身,光是那张脸便已经无可挑剔,加上这身衮服,整个人更是贵不可言…… 他摆了摆手,示意宫女出去。 “沁儿……夫君没办法。” 俊美帝王的纤细手指抚在了女子脸上。 “啪——!”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袭来,“反贼,放开本宫!” “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若是不反,死的就是我和如意。”姬夏紧紧抱住了妻子。 可是那美貌少妇丝毫不听,她看着丈夫这张岁月毫无痕迹的脸庞伸手挠了下去。 “反贼,反贼,放开本宫……” 女子使出浑身力气,不断撕扯着男子身上帝袍。 就在这时,一道小身影走了进来。女子挣扎着朝他跑了过去。 “如意,如意,你不能穿,外公和舅舅会杀了你的头的。” 这位公主殿下看到穿着蟒袍的儿子一阵痛心,她不断撕扯扒拉着姬如意身上的衣服。 高沁如同发疯一般,边扯边呓语道:“你是滕王,大齐的滕王,不是什么皇太子,不是……” “母后,不要撕如意的衣服了。” 孩童抱住了失态的母亲。 但是他的母亲却一把推开他,美妇人抓住了儿子的肩膀,狠狠一巴掌朝着孩童嫩脸打了下去。 这位洛邑公主难以置信的质问道:“如意,你叫我什么?你叫我什么?” 孩童抹了抹嘴角鲜血,抬起头来,再次道:“母后。” “逆子,我杀了你!” 妇人狠狠掐住了孩童的脖子。 “够了!”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 “来人,将皇后送往帝子州行宫。等她想明白了再回来。” 随着那位年轻帝王一声令下,无数宫女跑进来抓住了这位发疯的皇后娘娘。 “如意,走吧。”姬夏带着姬如意转身离开。 望着父子二人离去的背影,高沁大声呼喊起来:“如意,如意,来救娘亲,来救娘亲……” 可是那小少年踌躇片刻之后,还是牵上了父亲的手。 “哈哈哈,反贼,反贼,你们父子不得好死!” 那位皇后娘娘不停咒骂着离开的丈夫和儿子,但是随后她又改了口。 “让那逆贼姬夏死了就好,不要伤害我的如意……” 开皇元年,皇后高沁突发癔症,被送往帝子州行宫修养。后宫之事由皇贵妃楚元夕全权掌管…… “父皇,你说母后她会恨如意吗?” 小少年在睡梦中突然惊醒,他来到了养心殿,睡在父亲怀中。 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些许安慰感。 “不会的,她只会恨父皇。”年轻皇帝抚摸着儿子的小头温柔道:“睡吧,等课业做完了,你就回帝子州陪着你母后。” “嗯。” 小少年想了想,她的母后最疼她了,只要自己跟她说些软话,她肯定会原谅自己。 他安心在父亲怀里睡了过去…… ———— 帝子州。 那座桂殿兰宫已经不再是公主殿下的婚房,而是变成了大周皇帝的行宫。 也是束缚这位洛邑公主的牢笼。 “娘娘,您就吃一点吧,太子一直写信过来,他十分记挂着您。” “滚啊!滚!” “谁是你们的娘娘,本宫是大齐王朝的洛邑公主。” 美妇人打翻了送来的养胃清粥,不停打骂着送饭侍女。侍女不敢反抗,这个月来,她已经有两个姐妹因为用手挡住额头而被这位皇后娘娘活活砸死了。 “出去,给本宫滚出去。” 美妇人似乎是打累了,侍女出去之后她瘫坐在地。一封又一封的看着儿子寄来的书信。 “如意,你不是说会保护娘亲的吗?” 丈夫谋反她的娘家,儿子也弃她而去。这位公主殿下深深感受到了一股无力感,她只感觉天都要塌了…… “你怎么可以骗娘亲呢?” 既然儿子和丈夫都不要她了,那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高沁绝望的笑了一声,将姬如意送来的信件放在了烛台之上。 她一把将烛台推倒,火势顺着蜡油烧向了纱幔,随后是窗台…… 随着火光越来越大,一道火舌也顺着长裙来到了这位洛邑公主身上,但是她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一般,只是大笑着。 自己终究只是高沁,不是江挽,所以他才会如此弃如敝履吧…… 她忽然想明白了一切,想到了成亲当晚姬夏那个眼神。 很快,灼烧的痛感和窒息的浓烟让她意识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疼,好疼啊夏郎……” “好疼啊如意,娘亲好疼……” 随着大火蔓延了整个身体,她蜷缩了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 随着火势和浓烟变大,无数声大喊响了起来。宦侍们不停提着桶前往渭水跑去……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那位皇后娘娘已经静止不动,倒在了大火之中。 恍惚间,高沁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她努力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好像身处在一个琉璃罩子里…… “小浔,你有妹妹了……” “老公,叫她江挽好不好呀……” 一对年轻夫妻将她抱了起来。 江挽…… 高沁听到了这个令她深恶痛绝的名字。 不过她笑了出来,她不知道这是自己死前的幻想,还是真实存在的。 大概是自己太在意了,临死前做了一个好梦。那个梦真好,先有高沁,再有江挽,她才是自己的替代品…… “我是谁?” 忽然,她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一声婴儿的哭啼之声开始回响…… 第435章 ——晋都皇宫起龙吟 开皇元年, 白露。 帝子州行宫失火,皇后高沁葬身火海。周皇姬夏震怒,将行宫上下千余名侍女宦侍尽数处死。 “沁儿,沁儿……” 姬夏来到了一具蜷缩烧焦的尸体面前。不敢置信这是自己的妻子。 “夏郎,沁儿好看吗?” “夏郎,以后等我们有孩子了,就叫他宣儿好不好呀……” 一股钻心的刺痛感让少年捂住了心口。 记忆中那个明媚娇俏的少女,如今怎么会被自己逼成了这般模样。 “啊——!”身穿衮服的年轻皇帝抱头一阵哀嚎。 他一直没有顾及别人的感受,如今终于再次自食恶果…… 一个时辰之后,一道剑光削去了整个山头,将那座桂殿兰宫彻底掩埋…… “娘亲,娘亲……” 一名孩童从巨辇上跑了下来,不停流着泪冲向那座焚毁的宫殿。 姬如意不停撕扯着身上的黄袍,他再也不要当什么皇太子了…… 他要娘亲。 “如意。”父亲的大手紧紧抱住了他。 姬夏不愿意让儿子看到自己母亲的狼狈模样,伸手拦住了他。 “我要娘亲,我要娘亲。”孩童不停哭喊挣扎着,每一声都要撕碎姬夏的心肝。 “摆驾,回宫。” 年轻皇帝夹着孩童登上了辇驾。 他趁孩童睡着之时,用木炭作了一幅画像。随后塞入他的怀中…… 开皇二年。 大周皇帝姬夏宣告闭关,年仅九岁的太子姬如意监国。由翰林苑学士元正,以及辅国大将军姬风尘为佐。 开皇五年, 一道清脆的剑鸣声响彻天下。 那一天,全天下的剑客为之颤抖,因为他们的剑竟然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朝着一个地方抖动。像是拜见自己的帝王一般。 后来有人发现了,那个方向。是金陵城。 是大周皇宫! “大将军,臣认为,应该让齐、晋两国鹬蚌相争。等他们元气大伤,我朝出兵方可稳而胜之。” “齐晋两国有这么傻?人家如今只是陈兵边境,我们应当帮实力较弱的晋国,等齐弱再助齐。形成鼎立,方可安稳。” 奉天殿内的嘈杂之声不断响起,监国的那位太子殿下却巍然不动,已经展露帝王之姿。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两国一起打呢?”一道声音传进大殿中。 “笑话,我朝兵马乃是三国之中最弱……” 听到这个提议,众大臣讥笑不已。 “你们弱,不代表朕弱啊。” 这个朕字一出来,刚刚讥讽的官员立刻吓得面色发白,跪地俯首。 一名身着玄色帝袍的绝美男子走进大殿中,坐到了太子姬如意身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到这位皇朝的主心骨归来,群臣顿时山呼万岁…… “起兵,灭晋!” 姬夏拿过姬如意手中的七星龙渊。 从今天开始,这把剑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念奴娇”。 这位大周皇帝出关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剿灭晋朝。他已经失去一个妻子了,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开皇五年, 芒种。 大周皇帝姬夏御驾亲征,起兵攻晋。 周军所过之处所向披靡,因为那位皇帝陛下坐镇军中。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攻城。 他们连云梯都还没搭上去,城门就被他们的陛下从里面打开了。 无数世家大族想要议和投诚,但是皆被大周皇帝拒绝…… “王教主,算计了这么多年。最终竟然挡不住一柄念奴娇,何其可笑也……” 晋都皇宫内,一名青年坐在了王业祯对面。 他们两个人都被自己的无用之功逗笑了…… 他们本以为让呼延王庭两败俱伤,自己这个大晋就能慢慢发展。等到一统天下之后,那位晋后主就会突发恶疾死去。 没有想到,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短短两个月,周军便已经攻下三州,朝着晋都逼来。 “嗡——!” 忽然,一声剑颤从外皇城传来。 “来了。” 王业祯自嘲一声:“是老夫先死,还是你先?” 顾庭晚笑答:“王教主,不打算再投诚大周反抗反抗,再做谋划了?” “老了,折腾不动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阴冷老人似乎有些轻松。 “堂前燕何在?!” “迎敌!” 他不想再跑了,也不想再躲在角落里。 这几年暴露在阳光下,他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惬意…… —————— 一个时辰之后,世上再无堂前燕,姬夏走进了晋都奉天殿中。 大殿内除了那位虞美人之外空无一人,殿外是尸山血海…… “跟我回家。”俊美如妖的少年向殿上那位女帝伸出手。 “怎么,你的皇后死了,现在才来找朕?”同样身穿龙袍衮服的女子嗤笑一声:“好啊,让朕做你的皇后就行。” “不是,沁儿都死了,你还在争什么?”听到谢筝的讽刺,姬夏眉头皱了起来。 “是啊,她不死,你姬大剑仙怎么会来呢?” 那位女帝轰然大笑,随后眼眶通红道:“你不懂,你不懂我受了多少委屈,你本来就是我的,凭什么她将你抢走之后,所有人还叫我让着她。” “朕如今是皇帝,而她高沁只是个死人!死人——!” “闭嘴!” 一只大手掐在了谢筝的脖子上。 姬夏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们两个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仇怨,就连死了也要咒骂对方。 他自然想不明白,因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若是他能够站在谢筝的方面想些,或是将仇怨引到自己身上,那么这两个人顶多也就是斗一斗而已。 长久以来的积怨已经让谢筝临近崩溃。 天京城那次,更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不是要救姬夏,她恨不得杀了高沁,以命换命。 “来啊,杀了朕啊。反正朕的大晋也被你毁掉了。” 女子惨笑看向这个爱之入骨的心上人。 “回去吧,算我求你了谢女侠。”最终,那少年还是松开了手。 他服软了。 “不回,有种杀了朕……” 讥笑声再次从女子嘴里传来。 “你踏马!” 大手再次掐住了谢筝的脖子,一股不怎么窒息的窒息感,还有些许凉意传来。 只见那位晋后主的龙袍缓缓掉落在地…… 不多时,清亮婉转的龙吟之声响彻整个大殿…… 第436章 ——姬剑子北斩苍狼 开皇六年, 刚刚兴起的大晋王朝覆灭在了大周手中。 最为富饶的十个州尽数被大周纳入版图。 而坐拥十八州的大齐,在国力上竟是稍显弱势…… 就在大周皇帝要再次发动国战之时,一封降书从天京城送来了。 刚刚即位不久的明启皇帝高成禹自降为王,唯一的要求,便是姬夏禅位太子姬如意。 周皇姬夏同意,于次年禅位皇太子,退居太上皇。 新皇年号为——神启。 这位神启皇帝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座帝子州行宫更名为滕王阁。 因为他的娘亲说过,她只认大齐的滕王姬如意。 神启三年。 戚州变故忽生。 祁连一族挑起战火,带领七州拥立秦王高成溢登基。 大周皇帝下令由王将军杜预以及辅国大将军姬风尘讨伐。 终于在神启五年,他们杀入戚州,平息了这场战火。 可惜只是阵斩了大将军祁连卫青,一名叫祁连瀚海的小将带着剩余残兵逃往北方。 后来,神启皇帝将二十八州变为十九州。 再后来,神启六年,一道天下诏令让所有汉人沸腾。 “太上皇姬夏借剑十九州邀战蛮帝呼延玉琢,准备北斩苍狼。” 一时之间,各州的江湖人士还有持剑之人纷纷赶往金陵城…… “陛下!此剑名为斩霜雪,请陛下接剑!” “陛下,此剑名为玉湖,请陛下接剑。” “陛下,此剑名为无敌猫猫头……” 仅仅十天,太上皇姬夏借剑百万,太妃楚元夕亲自驾车离开金陵。 至此,沿途北上的无数汉人见识到了什么才叫做神仙手段。 一架华贵马车走在了前头,马车的上空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长剑…… “祝陛下凯旋!” “祝陛下凯旋……” 马车每每经过一处,便是无数百姓的祝福之声。越是靠近北方,呐喊之声愈发震天。 因为符宝十二年那场战争,注定不会有汉人忘记…… 马车内,姬夏盘膝打坐,运转着青玉案,青玉案连接着身后的百万长剑。 谢筝忽然问道:“夏郎,怎么要这么多剑?到时候怎么用得完啊?” “不用啊,我只是借来装比而已!” 姬夏淡淡回答。 闻言,绝美女子的脑袋有些宕机,“也就是说,这些剑一柄都没有用?” 谪仙少年捏了捏下巴,答道:“理论上,是这样的。有青玉案就够了。” “那你还借这么多剑?” “我说了,装比啊,这是我的爱好,请你尊重我。” 姬公子有些生气了,每天同床共枕的人竟然这么不了解他! 生气! 心寒! 谢筝:“……” “元夕理解,公子牛比!” 一只玉手伸着大拇指从车外比了进来。 谪仙公子欣慰不已:“还是我们元夕懂事,今晚让谢筝驾车!” 三个月后,马车抵达了大雪州。 “这里没人了吧?”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谷处,姬夏不停打量着四周。 楚元夕认真答道:“没有,元夕刚刚已经在周围看过了,公子把剑埋在这里,再用石头埋起来绝对没问题。” “嘿嘿。”谪仙公子闻言一笑,朝着小剑侍脸上亲了一口。 随即,从大周江湖借来的百万长剑尽数飞入了山谷中。 轰——! 随之,那剑仙大人又是一剑将山谷掩埋。 “不是,你用得着费这么大力气吗?就为了出个风头?” 谢筝真的不明白,姬夏一路拖剑百万来到大雪州。就这么埋了? “你不懂。” 那剑仙只是摇头一笑,对于不会装比的人,他没有必要解释太多。 “有心者不用教,无心者教不会。哼!谢筝!不理你了。” 过了一会,姬公子越想越气,十分懊恼的跺着脚走开了。 —————— —————— 没了百万飞剑,一行人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止一点点。不过月余便来到了那传说中的圣山。 “你比上次强了不少。” 呼延玉琢打量着姬夏,这个少年的气息比十几年前要强出太多太多。 他十分奇怪的是,少年这张脸,为什么没有丝毫变化。 “当然,其实我早就可以来了,但是我懒。” “你的百万飞剑呢?” 高大天神注视着少年再次笑问道。 姬夏拖剑百万北斩苍狼的事迹,如今整个江湖都在传唱。就连北方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怎么现在那传说中的百万飞剑不知所踪了。 谪仙公子老实回答:“路上觉得有点重,在大雪州扔了。” “而且……感觉打你也不需要这么多剑。” “是吗?”呼延玉琢大笑一声:“那就来吧!” 天山之巅,茫茫飞雪仍在不停飞落。 “元夕,青玉案!”谪仙少年伸手,一柄碧玉长剑从山下飞来。 谢筝也缓缓拿出了那支修长凤箫。 凤箫声动! 女子朱唇轻奏,箫声刺破了漫天风雪。 “鱼龙舞!” 随着体内真气逆行,鱼龙舞悍然发动,少年周遭再也没有风雪,皆是满天剑花。 “来!” 高大天神浑然不惧,一双巨大铁拳裹满雄厚真气打向一道道剑光。 “骤雨落,斩天霄!” 一声大喝传来,青玉案从空中重重砸下,呼延玉琢徒手接剑。 “轰——!” 可惜,势均力敌的情况并没有出现,那身穿雪白帝袍的高大天神被一剑砸入了茫茫大雪中。 “好强……再来!” 那尊天神从雪里再次站起,平息了乱窜的真气之后再次迎剑而上。 “不会再来了。” 听到高大天神的话,姬夏只是轻笑。 没有想到,他问道之后再战呼延玉琢,他竟然会这般弱小。 “锵——!” 一声剑鸣在这座狼居胥山猛然响起,这座草原人眼中的圣山只一剑便被削去了山尖…… 同时也削去了这位北帝的所有辉煌过往…… ———— 神启六年, 霜降。 大周太上皇姬夏拖剑百万北斩苍狼,成为了这座江湖上永远不会落幕的神话。 “朕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朕的消息了。” 神启七年,一名俊美如妖的谪仙公子来到了辅国将军府。 如今已是中年的那位天枢星主问道:“陛下,容臣问您一个问题。” “说。” “您为何容颜不老?” 姬风尘十分惊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位陛下为何还是这般少年模样。 “你不是什么天枢星主吗?问星星啊。” 谪仙公子指了指头上的夜空,随后离开了这座将军府。 “问……星?”姬风尘呆呆的站在了原地。 神启八年,摘星阁横空出世。由辅国大将军姬风尘建立,只为寻星…… 潇湘州—— 一座边境小城里。 这座小城在不久之前突然来了一户人家。 看起来像是姐弟三人,那三人长得可真是貌美。 主要是那少年还说得一手好书,一下便将那位徐先生的生意都抢了过去…… 第437章 ——不过是沧海一粟 “小徐啊,你说,为什么我那两个夫人现在一直在躲着我呢?” 来到这座城池已经三年有余,姬夏发现。谢筝和楚元夕最近越来越躲着他了,有时候两个人窝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出来。 甚至有时候跟自己出门还戴着面纱。 “陛下,您说呢?” 徐乾递过了一面镜子,他有些感慨,自己可是见证了这位剑仙大人一步步从一个江湖人,走到了天子。 而且最离谱的是,自己都长白头发了,这位陛下还是少年模样…… “真的是这个原因吗?”姬夏叹了口气。 “您说呢?” 徐乾知道,这位陛下如此聪明,定然不会想不到这个问题。 他只不过想来自己这里找些安慰罢了…… “走了,记得拿点鸡血馒头给徐坤吃,我老家那边说吃了这个就像打鸡血一样,对科举有好处。” 谪仙少年拍了拍说书先生的肩膀,转身离开了此地。 ———— “元夕,你看,我脸上的皱纹是不是又多了。” 小院内,两名美妇正在对镜折妆。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和那少年身上的变化。 他永远是那般耀眼和俊美,而自己竟然渐渐变得人老珠黄…… 谢筝接受不了,特别是和姬夏出去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露面。 她现在已经羡慕起高沁死得早了,因为在他心中,高沁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模样。 “我还不是一样?” 那位剑侍姑娘亦是为此忧愁,每每看到自己的公子,她便会陷入无限的自卑中…… “嘎吱——!” “元夕,筝儿,咱们今天吃煎鱼。” 院门被那少年推开,两名妇人顿时慌张不已,逃回了屋内。 入夜—— “要不,咱们不在这里了,咱们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隐居?”姬夏搂着谢筝和楚元夕,主动开口道。 “好。” 二女异口同声…… 商量好之后,三人离开了这座湘静小城。 三年后,依旧是寻常的一天,出去打猎的少年回到家中,可是再怎么呼喊屋内亦是没有声响。 他颤抖着双手推开了房门。 两具女子的尸体躺在了床上…… 她们衣着华美,脸上画着动人妆容,以最美的仪态离开了这个世界。 “筝儿……元夕……” 虽然早有预料。 但是那股钻心的痛感还是再次传来,巨大的悲伤让少年近乎晕厥。他踉跄着身子走到屋外不停呕吐…… 恍惚间,姬夏忽然想起了高天君的面容。 “你觉得,长生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看你这么喜欢长生,那就给你吃点苦头吧……” 姬夏的双手不停在颤抖,一口心头血吐了出来。 “长生!哈哈哈!长生……” 少年瘫在了地上不停发疯大笑。 良久之后,他一瘸一拐回到了屋内,他不要这个长生了。 姬夏蹭着二女的脸庞,那曾经的挚爱已经变得冰冷。 “噗嗤——!” 青玉案主动穿心而过,少年倒在了血泊之中。 但是他哪里这么容易就能如愿…… 夜晚,当那颗庚辛剑星再次照耀到他身上时,那被穿心而过的少年竟是奇迹般苏醒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 “高天君,我要杀了你!”少年满眼血泪。 看到自己慢慢愈合的伤口,姬夏看着漫天繁星立下了第一个天地大誓。 他终于知道高天君最后的那抹笑意是什么意思了…… 他求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所有挚爱之人离去。 世上最恶毒的诅咒,不过如此。 ………… ………… 神启六十二年。 那位有史以来在位最久的如意大帝渐渐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的发妻与好兄弟玉湛相继离世,他再也没有了能说话的人。 这一年,他在漫天大雪中倒下了。 养心殿内。 那位神启皇帝病入膏肓,殿下跪满了密密麻麻的皇子皇孙。 因为害怕同室操戈,神启皇帝并没有立太子。 他们都在期待着,谁会是最后的继承人。 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立皇太孙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最小的皇子,都已经年近四十岁了。 “陛下,您到底要立谁为太子?” 年轻的续弦皇后十分紧张,她嫁给姬如意时,这位神启皇帝已经不能生育。 她把所有的赌注都放到了自己姐姐的儿子上,若不是他,自己这个太后恐怕也没有好日子过。 可是面对询问,那位神启皇帝只是一直摇头。 他的目光不停眺望宫外,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出现…… 忽然,一阵大雪飘过。 一名俊美如妖的年轻人走入殿中。 “你是哪家的弟弟?” 年轻人一走入殿中便成了焦点,在外殿等候的一众皇女不知不觉便围了上来。 他们从未见过这个宗室皇孙。 他长得实在是太过俊美了…… 就连一众年纪比较大的皇孙也被他震惊到,那位如意大帝,年轻时他们见过,他们一直觉得这位皇爷爷已经是大周最为俊美的人。 眼前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宗室子弟,竟然青出于蓝…… 那年轻人却没有回答他们,只是径直朝殿内走去。 “站住,那里不能进去的。里面都是皇叔,在照顾着皇爷爷呢。” 年轻人被一名少女拉住了。 “没事,不用担心。” 年轻人只是温柔一笑,少女便面色通红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就连他什么时候挣脱了自己的玉手也不知道。 “站住,你是谁的儿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见到那谪仙少年走入内殿,一名王爷顿时小声呵斥起来。 “父皇,父皇……” 一道弱弱的沙哑嗓音响起,众皇子面面相觑。 但是谁也表示自己没有出声。 循着声音望去,众人大骇,原来,是那位神启皇帝在说话! 姬夏走到了老人的床头,将他的手握起贴在脸庞之上。 少年溺爱的看向老人,温声道:“如意,还有什么要跟父皇说的吗?” 老人顿时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慢慢坐了起来。 一旁的皇后惊骇不已,端着汤药的玉手都在颤抖。 而年纪比较大的皇子们纷纷跪地磕头,能让这位神启皇帝叫父皇的人,除了那位剑仙大人,应该再无其他了。 “都出去吧。” 少年摆了摆手,一众皇子忍着心中的激动缓缓退去。 他们竟然见到了自己的皇爷爷,传说中那位剑仙大人。他们现在已经十分确定,自己的皇爷爷是个仙人了。 不然为何能青春永驻? 待得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姬夏再次问道:“父皇这么多年都没敢来看你,你怪父皇吗?” “呜……” 闻言,老人热泪盈眶。眼神中似乎有无限委屈。 “是父皇不好,睡吧,睡吧……” 少年轻轻抚摸着老人的头顶,不多时,那位神启皇帝便永远的离开了这个尘世。告别了他的偌大帝国…… 一个时辰之后,谪仙少年从房中走出。 “参见皇爷爷,参见皇太祖……” 一众皇子皇女战战兢兢,他们没有想到,那个被他们唤作弟弟的人,竟然是那位传说中的仙人皇祖…… “谁想当皇帝?” 谪仙少年只是对着众人轻声询问,但是台下无一人敢出声。 忽然,一名被欺压许久的皇孙哆嗦着双腿,鼓起勇气站起身来。 “好,就你了。”谪仙少年耸了耸肩,将圣旨丢了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自己填。” 随后,这位剑仙大人化作清风离开了此地。 “臣等参见陛下!” 廷尉都统率先下跪,因为这是神启先帝说过的,圣旨到谁的手里,那么这个皇朝的下一任主人就是谁…… ………… 神启六十二年。 恒命元年, 史上最幸运的皇帝诞生了。 听说他只是站了起来,便得到了这至高无上的皇位…… ———————— —————— 随着姬如意死去之后,那少年好像对这世间再无念想。 他给自己挖了一个坑,随后躺了进去…… 一百年后,他醒了过来,因为这片地区被官府开发,工人们每天的刨木之声吵得他睡不着。 他重新找了个地方。 但是两百多年后,他又醒了。 没什么,他突然想吃湘静煎鱼了。 他回到了那座湘静小城,点了一份煎鱼,两个油饼。 他的对面是一座酒楼,酒楼里有一名病恹恹的说书先生。 “先生,这钱给你买酒喝,再给我们讲讲姬剑仙的故事吧。” 三名稚童抹着鼻涕跑到了那先生面前,他们掏出了整整十五枚铜板。 那先生虽然觉得有些少,但是他今日的酒钱还没有着落。所以他还是叹气一声,接下了这单生意…… 随着铜钱落袋,那先生突然双目有神,两指作剑,因为这是作为一个说书人的职业素养,不能因为他们是小孩就糊弄他们! 只见他清凉亮的嗓音随着惊堂木响起。 “相传那位拒绝沁园琴首谢筝的姬剑仙有三把名剑。” “雾里雪” “青玉案” “念奴娇……” (全书完) 后面会有完结感言,还有为什么砍纲的解释。 完结感言! 怎么说呢,勉强给兄弟们凑了个百万字过过瘾,但是砍了很多纲。 砍了差不多十几个词牌名和五十万字。还有菩萨怜生,这里我觉得十分精华,所以也砍掉留着了。 砍掉的词牌名有:【江城子、洞仙歌、如梦令、又一年春、绮罗香、梦芙蓉、握金钗,雨霖铃等……】 主要是作者为爱发电太久了,第一是平台没有投对,不符合平台读者的喜好。 当时有点自大吧,觉得用心写就会成功。 但是后来我发现,柿子甚至有一些读者连词牌名都不知道是什么,那一刻我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了。 而当他们看着免费书,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我道心更是有点崩。 想去付费平台,但是又感觉违背了我的初衷。 所以作者决定,把砍掉的纲全都封存起来,等到有一天衣食无忧了,我会当做爱好续写。 我真的很舍不得。 把大纲里那些绝美诗词都给大家看看吧。 【菩萨蛮:叠山金明灭、孤台下清江、一霎清明雨、平漠烟如织、明月笼轻雾、铜簧锵寒竹、归鸿断云碧、】 【江城子:杨柳弄春、墨云拖雨、竹阁述古、南北燕归、平沙浅草、前瞻九仙山、乙卯二十夜游、】 【满江红:浮云遮月、玉纤横管、拂拭残碑、万里西风、夜雨翻江、难忘凤来栖、】 【醉垂鞭:银烛照空卮、横海动鲸鲵、月挂短桐西、乱山昏时雨、】 【临江仙:东逝水、青山在、春恨却、暮烟重、满帘风、落斜阳、挂潇湘、楼台高锁燕双飞、】 【定风波:穿打竹林、芦隐渔歌、走马千钟。倒绣麒麟、孤雁无凭、】 【鹧鸪天:鹏北举、凤朝阳、捧玉钟、无情思、书剑茫、柳塘新绿、】 【浣溪沙:潇潇暮雨、西风独凉、送君台西、石潭谢雨、闲挂银钩、绣面芙蓉、】 【破阵子:西风斜阳、沙场点兵、影落金泓、云翳乍去、】 【定天十二剑:起风云、刺骨寒、打浪潮、斩天霄、风雷破、鱼龙舞、落叶归、尘土扬、雾里雪、断山海、骤雨落、惊雏龙、】 怎么说呢?后面那些没出现的大纲,作者就不写上去了。免得大家心痒痒。 中间因为家里有点事情,一直在断更,真的很对不起大家。 毕竟家里也在催婚,自己又辞职来写了这个小说。要是收益不好的话,承受的压力还是不小的。 我对于这本书的遗憾真的难以言喻,里面还有好多剧情和故事我都没有写出来。 【殿陛之间,禽兽食禄,天子高坐明堂不知人间疾苦。】 【鸳鸯关下,以身殉国,少年将军孤身拔刀百万师。】 【北地王庭控弦百万南下擒龙。】 【少年剑仙借剑十九州北斩苍狼。】 这一段我只写出了部分,国破家亡之际,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怎么说呢?他们的死,我觉得是必然的。 死亡并不可怕,若是将来有这么一天,我绝对会是那个少年。 最后,祝大家万事如意,牛子变大。 就这样了。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我们江湖再见。 ps: 最后,爷爷们能刷点吗?就当打发喂狗了。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