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陵市：无尽之城》 第1章 来信 “好的那么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对对，下一个视频还是继续更新之前的恐解rpg实况哈。感谢兄弟们的舰长和礼物，我们下次再见啦——” 熟练地一口气说完准备好的结束语，向景戈移动鼠标点击了直播结束键，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电竞椅的椅背上。 他本来不是专职的主播，只是答应了粉丝破五十万露个脸，干脆就决定了开播打会儿游戏。 节目效果拉满，就是技术有点一言难尽。 好累。不知不觉就播了三个小时…… 向景戈把头往后仰着，试图放松一下僵硬的颈椎。下午一点半，正是春夏交接的日子阳光最足的时候，光线透进屋子里，抬眼看去有些许刺目。 他拿起桌上还剩半罐的可乐一口气喝光，碳酸饮料独有的清爽刺激感滑过喉咙。在关闭电脑前，他再一次犹豫着点开了qq联系人的界面。 毫无悬念，特别关心的一栏依然是0\/1，这个默认头像已经灰下去了整整三年。 “唉……” 向景戈叹了口气，退出所有页面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当年最初开始做up主不仅是出于爱好，也想着稍微有了影响力后，可以查到一点关于他的线索。可现在知名度是有了，想找的人却还是渺无音信。 人又不会像水一样蒸发……凭着一丝这样的想法，他才没有放弃希望。 …… 点完中午的外卖后，向景戈趴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平时用的相机一张一张翻着照片。由于这三年中途换过一次相机，过于久远的已经丢失，再加上他平时习惯删减照片来保持内存，现在能看到的也不过不到一百张。 指腹置于显示某张画面内是一朵无名野花的照片上，向景戈眯起眼睛，暗自凝神。几秒钟后再次睁眼，手中已然出现了同样如同刚刚折下的花朵。 他盯着这朵花看了三秒，随即将相机丢在一边，趴下去把整个人陷在沙发里。 “……”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家门被敲响。突兀的几下响声，惊醒了几乎要当场睡着的向景戈。 外卖这么快吗？向景戈手撑着沙发垫爬起来，睡眼惺忪地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啊，恶作剧吗……” 他刚想关门回去，视线却无意中扫到门口的地上，一个白色信封被放在那里。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人影，走廊里也是寂静一片。 向景戈只好拿起这封信。 因为在那一刻，他的脑海中闪出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念头。 不会是…… …… 信封是洁白的，上面除了一个红色王冠形状的印章外，没有书写任何信息。向景戈把信封撕开，手指甚至有些颤抖了起来。 虽然这种事不太可能，但知道他这个住址的人，只有…… 他拿出了信封内仅有的一张纸。这张纸的质地比起普通白纸稍微硬了一些，上面是明显能看出是打印而成的几行字。 【向景戈 先生：】 【您好，这里是“希陵市：无尽之城”游戏主办方。由于您已于2037年觉醒异能，特邀您参与此届游戏。】 【请于收到这封邀请函的三天后，即2040年6月1日，前往a市东临路114号的“白色房屋”，进行参与游戏的相关准备。】 而在这些充满官方气息的文字下面，是一行用红色水笔手写出的、让向景戈更加震惊的信息。 【我们知道你在找谁，我想你不会后悔参与游戏的。】 “这、这……不可能吧……” 向景戈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这个所谓“游戏”的主办方，不仅知道他的住址和拥有异能，甚至连他这三年在干什么都清清楚楚。 他的异能是在三年前的大约这个时候觉醒的……也正好是他唯一的挚友莫名失踪的时间。信纸上的最后一句话比起邀请更有威胁的意味，就像是预料到了向景戈明明知道这可能是一个圈套，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走进了这个漩涡。 如果能再见他一面的话…… “我要去看看。” 不出所料的，向景戈当场就做出了决定。 ……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在逐渐冷静下来之后，向景戈又开始有些恐惧起来。那个“主办方”对自己的信息了如指掌，一种被监视着的感觉使他感到坐立不安。 在这两天里，向景戈翻遍了各大搜索网站，却是一点有关“希陵市”的信息都没有查到。各种疑问开始滋生，让他很难不怀疑这只是一个幌子，他已经落入骗局。 但是…… 向景戈又看了一眼那封信的最后一句话。不得不说，这个主办方真的了解他的弱点。 无论如何，也只能去了。 靠着仅有的一封邀请函的内容，向景戈开始推测这个游戏的相关信息。很明显，这场游戏是只面向“异能者”的，况且这个神秘的主办方，能够搜罗到他从未对外人透露的秘密。 而“白色房屋”，向景戈就住在a市本地，也去过东临路，但他从没有见过这个地方。不过他转念一想，既然这个世界上连“异能”这种常理之外的东西都存在，主办方那边生造出一个屋子倒也不太稀奇……况且，也有可能是自己没注意过。 这么想着，他又拿起自己的相机。相机是他使用异能的必要条件，可以使照片里的事物成真。 但是不能用于人类身上。虽然很神奇，但没什么用。要不然，我早就…… 算了算了，等到地方再说吧。向景戈摇摇头，把一些突然闯进脑内的回忆压制下去。 …… 6月1日。 在出发之前，向景戈特意发表了一条请假的动态。虽然理由是胡编乱造的，但至少也能安抚一下粉丝。 随身携带的单肩包里只装着手机和相机，还有那封邀请函。尽管经过了三天，但光凭邀请函上的内容，向景戈还是对这场游戏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要带什么去，他只能将相机里的照片又整理了一遍，删除了使用异能用不到的一些。 上午十点，向景戈乘坐公交车来到了东临路。他从来都是不记编号的，本以为需要找上一段时间，但刚下了车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某居民楼旁，一幢看上去十分突兀的雪白色单层房屋。 向景戈这回确定了，他以前真的从未见过这里。这么明显的特征，如果见过不可能陌生。 很诡异……但已经决定来了，就走到底吧。 这座屋子的门也是白色的，向景戈深呼吸了几次平复心情，抬手去敲门。 没锁，但似乎没有人给他开门。 在确认了这一点后，向景戈将门推开一条缝，居然响起了只有年久失修的老旧屋子才会发出的吱呀声。 不管了。 向景戈索性完全打开门，进入了屋子。 这是一个类似于礼堂的房间，里面零散的大约十几个人或站或坐，有几个人把目光投向刚进来的向景戈，神色里却都是疑惑和不安。 第2章 白色房屋 这整个房间并不大，目之所见大多数都是纯粹的白色，在最前方有一个舞台，但暗红的幕布已经拉上，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房间里摆着五排六列共三十把椅子，有些人已经坐到了椅子上。 “又来人了啊……看来这三十个位置，必须要座无虚席了呢。” 一位手里把玩着扑克牌的青年朝向景戈的方向瞥了一眼，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此时向景戈又想起了之前邀请函的内容。那按照这么说，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应该是“异能者”。 “你们也是，收到了这封信吗？” 他从包里拿出信件，展示给其余人看了看。 向景戈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个所谓的主办方为何神通广大到如此地步。这三年，或者说向景戈活着的十八年以来，他都从未见过除自己之外的异能者。 “是啊，还真是有趣。”之前的那位青年眯起眼睛。 向景戈总感觉好像在哪个电视节目上看到过他，但记忆不太清晰，索性就没有说出来。 不过…… 想到那封邀请函的最后一句话，向景戈突然有些担心起来。很明显，这是他来参加游戏的主要目的。 他不会真就在这里吧，那也太离谱了。 房间里的人并不多。尽管向景戈并没有抱太大希望能够一下子就找到那个失踪了三年的家伙，他还是皱着眉快速环视了一圈，发现在第一排角落的位置，背对他坐着一个银白色短发的人。 很熟悉的感觉，但是又有点违和。 盯着那个背影看了几秒，向景戈莫名地感到了一丝恐惧。 不对，如果真的是他的话，我为什么还在犹豫—— 本着这样的想法，向景戈穿过人群快速走上前去，拍了一下坐在前面那个人的肩。 “呃，那个，你好……！” 他转过身来的一瞬间，向景戈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下意识地像遇见陌生人一样打了招呼。 那人左眼戴着眼罩，鲜红色的流苏耳饰垂下来，语气里似有一些疑惑。 “嗯？” “……游、游轻怀！” 那对流苏耳饰向景戈不能再熟悉了。 几乎在同一秒，巨量的激动混杂着其他杂乱的情绪就翻涌而出。 “请问，你……”那人说话还不到一半，就立刻被向景戈打断了。 “轻怀——！诶，什么表情啊，不会是不认得我了吧！我是向景戈啊！” “……” 游轻怀愣了一下，看着面前人的眼神，感觉如果他有条尾巴都能摇得飞起来。 “小景……是你吧。” 游轻怀以一贯的平淡语气开口，他似乎对向景戈外表的变化感到有些奇怪。 “是我啊是我！哦对，我、我只是染了发而已！我还以为你真的忘了我呢……！” 向景戈话都快说不利索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盖过了其余的谈论声，有几个人朝这边投来不解的目光。 游轻怀见状，伸手在他唇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向景戈此刻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闭上了嘴，但一直盯着游轻怀的两只眼睛好像能发出光来。 在等待其他人到来的这快两个小时里，向景戈的嘴一刻都没有停。 “轻怀，你也是异能者吧！你的能力是什么啊，我之前还没见过别的异能者呢——” “这个。”游轻怀指了指被他眼罩覆盖的左眼。 “具体的……很难说。” “好吧，啊对，你这几年都去哪了啊！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我有时候真以为你已经死了！” 游轻怀扯着嘴角笑了笑，这种毫无遮拦的说话方式他以前已经习惯。 “嗯，因为接到了一些工作……不能脱身，总之发生了很多事，导致联系不上你了。”他抬手摸了摸向景戈的头。向景戈对游轻怀一向无条件信任，见他这么说了也就不再追问。 …… 房间内的人越来越多，终于，在中午快十二点的时候，三十个位置都已经坐满。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对邀请函上提到的这场游戏感到莫名其妙，但他们可能是因为像向景戈一样，被主办方以某个理由说动……总之，收到了邀请函的三十名“玩家”，此时都已经聚集在了白色房屋内。 中午十二点，房间前大舞台的幕布准时拉开。 幕布后的墙上是一块投影屏幕。屏幕里的画面先是一片黑的状态，过了大约十秒，一些似乎是老电视上的雪花图案开始显现，伴随着有些刺耳的沙沙声。 整个房间寂静了几秒，底下随即有窃窃私语声响起。这里的信号像是不太灵敏一般，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明显经过变声的机械音传来。 “三十位‘异能者’玩家……你们好。” 屏幕上的画面，也随即变成了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脸。 看到了这个疑似“主办方”的人，嘈杂声逐渐大了起来。但屏幕内的人似乎能看到这些玩家的反应，以一种具有莫名威严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安静。” “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这与你们自己的性命息息相关。” 听到这句话，房间内才逐渐静了下来。 “我是这一届‘希陵市：无尽之城’游戏的主办者。想必你们已经在邀请函上了解到，这是一场属于‘异能者’的游戏。” “这场游戏共进行100天，分为三个阶段，每一阶段的规则有所不同。” “我的话说完之后，我的‘工作人员’会给你们发放游戏需要用到的通讯设备。在那里，你们可以看到游戏的具体规则、排行榜和个人资料等信息。” “请注意：试图逃离游戏的行为，是绝对禁止的。” “如果有玩家做出了试图逃脱或危害到主办方的举动，将立即淘汰出局，即死亡。” “好的，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三十位玩家，祝你们好运。” 屏幕又一次黑了下去，但那名“主办者”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坐在下面的玩家中笼罩着不安的气氛。 此时，一个机器人拎着里面装着和手机相似的设备，走进了白色房屋，开始向玩家分发希陵市的通讯器。 “什么……手机死机了？” 突然有人这么说了出来。 其余人听到这句话，连忙去检查自己的手机，却发现他们带来的包括手机在内的所有联络设备，无一例外地全部坏掉了。 “诶？我的也是……！” “少他妈开玩笑了！什么希陵市，老子一点都不想陪你们玩这种低级的把戏！” 一个深蓝色短发的青年突然站了起来，把分发到手里的通讯设备狠狠摔在地上，径直大步朝门口走过去。 “什么……？” 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当场愣在了那里。 包括向景戈在内有几个人看到他的反应，也走到了门口。 但门外已经不再是他们熟悉的a市，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陌生。 第3章 游戏开始 眼前所见的室外依旧是街道边高楼林立，但周围一切的景象都与a市完全不同了。似乎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一点，发放通讯设备的机器人用机械沙哑的嗓音重复了三遍同一句话—— “禁止离开……禁止离开，禁止、离开。” 这句话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和外面陌生的环境相融合，使得恐惧已经从在座的玩家心底逐渐攀升。 见此状况，最先踹开门的那个蓝发青年不耐烦地嘁了一声，双手抱臂靠在了门边，不再说话，机器人捡起他摔在地上的手机递了过去。 人群又是一阵沉默，向景戈十分不适应这种严肃的场面，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但连他自己都已经快被这沉重的气氛感染了。 “……” “随机质数a盘。” 那人口中突然又低声吐出一句，打破了寂静。 向景戈等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的环境就已经一瞬间转换成了一个被微弱蓝光笼罩着的巨型棋盘，众玩家散落分布在棋盘上的格子里。 “把你们这群杂种……都杀了。” 说话间，那人右手中幻化出一把光剑，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向景戈。 向景戈反应也不慢，朝旁边跳跃躲过，落地的一刻踩到了标有数字35的棋盘格上。 刚要松一口气，脚下的地面却开始开裂。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似乎却被固定在了这个格子内逃不开，被一种莫名的引力吸着要坠落—— “诶、诶？！” 向景戈马上就觉得自己要交代在这里的一瞬，四周的幻觉却尽数褪去。 “得救……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他还没来得及理清状况，就差点被杀死…… 往旁边看去是游轻怀摘下了眼罩，左眼里微微发着红色的光。他直视着刚才使用异能的青年，对面已经僵在了那里。 “冷静一些。游戏的规则还尚未明确，现在杀人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游轻怀这么说。 随后他解除了异能，那人也终于从被控制的状态恢复了过来。他自知刚刚过于冲动，但还是朝游轻怀狠狠瞪了一眼，拿起之前分发的手机开启。 游轻怀对此举不置可否，重新把眼罩戴了回去。一个危机解除，此刻的玩家们都纷纷拿起手机，开始浏览上面显示的游戏规则。 这部手机上只有一个名叫【无尽之城】的软件可以使用。向景戈点开软件，初始化界面是一片黑色上的红色王冠图案，和邀请函信封上的相同。 初始化完毕，屏幕上逐渐浮现了文字。 【第四届“无尽之城”玩家，您好。】 【这里是希陵市，一个超脱于现实之外的，只属于“异能者”的世界。】 【这部手机将是你生存于此的唯一条件，此软件内包含了一切在希陵市内生存需要的信息和功能。】 【下面是此阶段的游戏规则。】 【第一阶段：探索危险区。时间：60天。】 【此阶段的唯一评判标准是积分，积分排行榜实时刷新。在此阶段内，你需要探索希陵市的23个危险区。进入未被探索的危险区内会自动接取该区域专属任务，探索限制人数据具体区域而定。危险区分为s、a、b、c、d级，完成任务后会根据该危险区的等级获得相应的积分。】 【除完成危险区任务之外，希陵市内还散布着不属于危险区的小型野怪，及一些支线与隐藏任务。杀死野怪和完成这些任务同样可以获得少量积分。】 【同样的，杀死其余玩家也可获得积分，但凶手会被全城通告。】 【具体得分细则请从任务详情页面获取，祝各位玩家好运。】 以上就是这一阶段游戏规则的全部介绍。 点击了确认后，文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界面，下面的导航栏分为四块，分别是“任务”、“排行榜”、“地图”和“个人信息”。 默认的界面是在“任务”上，但现在还是一片空白。 “规则浏览完毕并点击确认后，请离开白色房屋。此空间将于三分钟后销毁……” 机器人提示了他们最后一句话，随后居然凭空消失了。 向景戈听到这话，拉着游轻怀就出了房间。希陵市的时间似乎和现实世界是同步的，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12点30分。这里的马路比起a市要空旷很多，只是偶尔会有几辆车驶过。 玩家们大多都四散离开，可能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现在的状况。 “嗯……那这么说，现在首要的就是要找危险区做任务咯。轻怀，我们现在就要去吗？” 游轻怀思考片刻，微微皱眉。 “这些规则里只写了‘游戏’相关。比起现在就冒进做任务，我们应该获取一些在希陵市生活的相关信息……如果没有物资和居所的话，我们连单纯的‘活下去’都做不到。” 他把这个软件的导航栏一一点开，最后在地图一页找到了些看上去有用的信息。 地图上的所有“危险区”都是被标红的，但在城市里四散分布着六个用绿色标注了“庇护所”的位置。 “既然这样，看来这些地方就是所谓的‘安全区’吧……。” “那我们是先做任务还是先去庇护所——？”向景戈凑过去看游轻怀的手机。 “城市这么大……给玩家的交通工具一定也会配备一些的吧。总之，先找个离得最近的庇护所。” 总感觉游轻怀对这里好像很熟悉似的。向景戈歪头看了一眼他，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产生。 …… 这个庇护所实际上是一幢普通的二层小别墅。在庇护所安顿下来后，两人仔细翻看了一遍软件里能打开的所有界面。 完成任务除了获取积分外，也可以获得希陵市代币用于生活；希陵市的主要交通工具是1——5号线公交车，分别通往s——d级危险区；希陵市除了危险区和安全区外，也存在很多普通区域，没有专属任务但也不绝对安全。以及很重要的一点，玩家可以互相扫码保存私人联系方式。 向景戈这时候就不得不感叹游轻怀的细心谨慎，如果是他一个人参加游戏的话，可能早就冒冒失失地直接跑任务了。 所有目前能获取的信息了解完毕之后，向景戈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信心满满地说。 “我觉得我们肯定是知道最多的了！现在就快去做任务吧。” “但愿如此。”游轻怀也跟着站起身来。 “手机上并不会显示危险区的具体情况，我们先去最近的看看吧。” 游轻怀看了下地图，离这个庇护所最近的是a级危险区“舞台”。 这时候，两人的手机突然都传来了提示音。 【这软件居然能公屏发消息！a级舞台野队缺俩输出，谁来？】 游轻怀刚才也是发现了可以公屏发送消息的，但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用上这个功能。 而且这个语气……完全就是在玩游戏吧…… 第4章 极昼马戏团(一) “诶——轻怀你看到了吧，正好缺两个人！” 向景戈倒是不在意这个看上去就像打副本求组队的语气，兴冲冲地就要出发。 他拿起手机又看了一下，手机上显示这条消息的发送者叫“森诗启”，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信息内容。 “……好吧，也可以。” 光凭这条消息根本看不出什么……况且本来也是要探索这里的，能组成足够人数的队伍正好。游轻怀思忖后，还是同意了和向景戈一起前往。 …… a级危险区“舞台”距离向景戈他们所在的庇护所约十分钟路程。这个舞台实际上坐落在某游乐园内，但这个游乐园本身是普通地区。 “从外面看上去还是没什么不对劲嘛。” 两人步行到达，向景戈站在游乐园门口，看到里面的设施和环境就是普通游乐园的样子。 或许……接取任务之后环境就会变？还是说这里其实有很多看不见的东西？向景戈一边胡思乱想，还是走了进去。偌大的场地里一个人也没有，各种游玩设施也都停止了工作，看样子这里除了他们三十位玩家还真就没有其他人类了。 手机上的地图是实时定位的，现在显示他们两人正在逐步靠近位于游乐园中央的任务地点。但由于对希陵市根本不熟悉，两人绕了点远路才到达。 “到了，地图上显示的就是这里。” 游轻怀看着手机说。标注着他们身处位置的光点与“舞台”这个地点快要重合，向景戈环顾四周，看到最扎眼的是一个巨大的、似乎是马戏团演出使用的帐篷。 这里一定就是那个“舞台”的所在地了。向景戈快步过去，帐篷的入口处立着一个违和感很明显的牌子，上面写着—— 【a级危险区：舞台。】 【探索限制人数：3人。】 随后，向景戈的手机收到了新消息。 【检测到玩家数量满足探索限制人数。】 【a级危险区探索任务奖励：每名玩家15积分、希陵市代币300。贡献最多玩家额外获得2积分。是否接取该任务？】 “嗯？三个人，说起来刚才发消息的那个还没出现……” 向景戈正疑惑着，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以为是游轻怀，回头去看。 “这么快就有人了耶！”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看样子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扎着双马尾，头上戴着各色繁复的发卡装饰。 游轻怀也站在旁边，此刻走近了些观看牌子上的内容。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玩家都不会理我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组了三个人——”少女翻了翻裙子上的口袋，掏出两支棒棒糖来塞进他们俩手里。 “我叫森诗启，你们呢？” “还有……既然我们要做队友，那么就把自己的异能效果交流一下吧。我的异能很简单，我是治疗，所以才会说缺输出的。” 森诗启又补了一句。 “我是向景戈，他是游轻怀。”向景戈干脆连游轻怀也一并介绍了，他拿出单肩包里的相机挂在脖子上，指了指说道。 “我可以把照片里的东西拿出来，现在只发现这一个用途。至于他……” 向景戈想到了之前那个试图拿异能把他们一锅端的暴躁玩家，游轻怀只是盯着他就让他的异能被迫解除了。 “精神操控。这个能力比较容易失手……所以我戴了眼罩。”游轻怀解释道。 森诗启歪着头听完了他们的话，似乎有些失望。 “没有直接能打的吗？感觉战斗力还是有点弱啊。”她一语道破。“我除了奶人，倒是也可以搞暗杀什么的，只是正面交战感觉会有点困难。” “任务也不一定全程都是战斗，况且我觉得我还是挺强的——” 向景戈翻着照片，触碰了一下屏幕，手里变出一把匕首。“不只是能变武器，我还特意留了别的照片。拍了海之类的东西的话，也可以控制洪水……” 他认真地在向森诗启介绍自己能力的牛逼之处，森诗启这时却话锋一转。 “说这么满？你别忘了杀玩家也能得积分啊，你现在把能力全告诉我，不完全是等着被杀吗。” 看着一副摆明了要夸表情的向景戈，她不由得笑起来。 “不会吧，你不会是等着来了玩家然后杀吧……” 向景戈抽了抽嘴角，表情一下子变了。 “哈哈，我开玩笑的！既然三个人来齐了，我们就马上接任务吧。”森诗启似乎对这个恶作剧很满意，哼着歌看手机点击了接取任务。 还真是看不透啊。向景戈内心暗暗吐槽，和这个人组队共事感觉会很麻烦…… …… 三个人全部点击了接取任务后，手机上出现了一条消息。 【a级危险区：舞台，专属任务已被接取。任务完成或探索该区域的玩家全部出局前，该区域将禁止其余玩家进入。】 “现在就算是接了任务了吧。不过这任务地点还真够简陋的，只有一个帐篷吗？” “那谁知道啊，总之直接进去就好咯。”森诗启即答了向景戈的问题，第一个推开门走了进去。 向景戈紧随其后，然后是游轻怀。在踏进帐篷的一瞬间，三人周围的环境立刻被一片黑暗笼罩…… …… 【任务信息已刷新。】 向景戈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还站在帐篷外面，但所处的地方已经大不相同。 游轻怀和森诗启两人，也不知去向。他疑惑着，点开了手机的任务界面。 【检测到您是第一次接取任务，故做出提示：任务位面的世界与希陵市时间并不同步，任务世界内的三天相当于希陵市的一天。】 【任务简介：】 【极昼马戏团，曾经是全国最负盛名的马戏团之一。其成员职业配备齐全且专业，多次巡演并收获极高人气。】 【但一切的转折发生在某杂技演员莫名失踪后。此杂技演员曾是极昼马戏团的核心成员，在其离开后，马戏团的人气急转直下。与此同时，马戏团内发生了一起性质极其严重的盗窃案，盗窃者窃取了举行表演等所需的大部分经费，导致马戏团陷入了经济危机，日渐衰落。】 【但最近一次的演出已经迫在眉睫。】 【在此次任务中，你将扮演极昼马戏团新招进的杂技演员，顶替原杂技演员的位置，并与其他马戏团成员和工作人员一起探查经费失窃的真相。】 【当前任务目标已刷新：与马戏团负责人沟通，并完成三天后的演出。】 “……” 看到这个任务内容时的向景戈，多少有点慌了。 不会吧不会吧。 兄啊，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困难的战斗环节，但是居然要我表演杂技，不要太荒谬…… 第5章 极昼马戏团(二) 对于一个只会打游戏还打不好的标准死宅来说，进行这种类似于极限运动的表演和要了他命没什么区别。向景戈看一眼任务目标，又看一眼面前的帐篷，似乎任务系统就是在明晃晃地提示他走进这里。 虽然之前已经和游轻怀他们互相扫码保存了联系方式，但现在这个功能又莫名失效了，联系不上他们，公屏也没法发消息……向景戈看着手机里其余两人灰下去的头像，感到一丝烦躁。 无论如何，已经接了任务，只好见招拆招了吧。 向景戈一脸视死如归地握紧了拳头，深呼吸几下，接着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帐篷的门帘。 “啊……！” 却没想到刚好从帐篷里出来一个人，向景戈吓了一跳，差点和他撞到一起。 那人身高偏矮，看样子二十多岁，顶着一头染成高饱和的绿发和红色挑染，身上衣服的颜色也是扎眼的大红。 “啊、抱歉！”那人先开口了，然后抬头看向向景戈。 而向景戈此时已经被他奇怪审美的穿搭吓到了。看到向景戈愣住了没说话，那人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最后抱臂做出一个有些夸张的思考状，自顾自地点点头道。 “你不会就是极昼新招来的杂技演员吧——” 向景戈立刻反应过来，想起了任务内容和自己扮演的角色。 “是的…！请、请多指教。” “还真的是喔。不过我看你没什么经验的样子，第一次在马戏团工作吗？” 向景戈看到那人一瞬间露出了失望的眼神，但下一秒又被惯例的笑容掩盖过去了。 根本没办法说谎。他第一时间就判断了出来。如果直说自己是新人，反而可以给自己之后的失误找借口…… 他只好承认了。然而向景戈根本一点这方面的技能都没有，他开始后悔选择这个危险区了。本以为只要打怪就好，谁能想到还有角色扮演推剧情的环节啊…… “好吧，以现在极昼的经济，看样子也招不进来什么厉害的杂技演员。顺便，我叫维维德，是这里的小丑。你呢？” 维维德这一次很明显的流露出了失望的情绪。向景戈暗自松了口气，这样他对我的要求一定也会降低些。 “向景戈……” …… “那就这样，既然你是纯新人，这几天就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维维德简单了解了一下向景戈随机应变胡说的个人信息，倒也没表现出怀疑，可能是觉得对面这家伙完全是个没什么用的小白。 “啊，可是……演出呢？”向景戈急忙追问。这是他任务中的一环。 维维德白了他一眼，眼神中的轻蔑溢于言表，“你不会真以为你这种新人来了三天就能上场吧。演出你也得去，好好做后勤就行。” 听到这句话的向景戈反而不再担心了。 就是啊，协助完成演出，也不一定非要上台…… “维维德。” 此时，帐篷的门被推开，一个卷发的少年试探着探头进来。 “经理在找你……。” “好的呢——！谢谢你叫我。这就来哦——” 于是向景戈就看到，维维德在一瞬间就完全变了脸，满脸堆笑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走出了帐篷。 在路过面前的向景戈时，维维德装作不经意一样地狠狠撞了下他的肩膀。 “……怎么回事啊。” 虽然向景戈把他们都当作任务的npc，对于这明显是故意的行为没有较真，但还是好奇于他表现出的与对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敌意。 往维维德之前的座位看去，向景戈发现了一张尺寸很小的照片，似乎是他无意中落下的。 他捡起照片，画面上是一位长发少女，照片的右下角用黑色水笔写着“megan”的字样。 …… 在等待演出正式开始的三天里，向景戈也算是尽了玩家的职责，以各种方式开始探索这个极昼马戏团的相关情报。这里的驯兽师是个名叫赛蒙的男孩，经常带着向景戈去他们训练的地方参观。这一来二去，两人都是比较开朗的性格，倒也就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好像是时候了。在演出开始的前一天，向景戈在和赛蒙一起吃饭的时候抛出了他的问题。 “……是的，我还听说，极昼马戏团不久之前出过一起盗窃案……” 赛蒙本来在吸着可乐，向景戈这么一问他差点把饮料喷出来。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他压低了声音，左看右看发现附近没有人听到后才对向景戈说。 “嗯？我，我只是听说罢了。真的有这回事？” 向景戈反应快，赶紧改掉了他的说法。 像是在交流机密情报一样，赛蒙凑近了点悄悄开口。“我觉得咱俩关系还行，我跟你说说，千万别告诉别人。” “马戏团确实被盗了，而且是大部分支持我们举行演出的经费。这件事本来只有经理，维维德和我知道，大面积散布出去肯定会造成恐慌的。如果在近期还是找不到小偷的话，明天可能就是……我们最后一场演出了。” 赛蒙一向把所有心情都写在脸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情绪明显低落了不少。 “是这样啊……那么，现在关于盗窃者有些线索了吗？呃，就是说，这么大型的马戏团，监控设备什么的也应该很齐全吧。” “是啊，我最初也这么觉得。”赛蒙叹了口气。 “其实，我们都基本上对那个小偷有了一些猜测。现在缺少确实的证据罢了，况且……”他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说话。“知道那个保险箱和卡的密码的人，只能是极昼里绝对可信的主干成员。我个人是觉得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更大……你是新的杂技演员对吧？原来的杂技演员离奇失踪之后不到三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这能是巧合吗？” 向景戈其实自己也通过任务的描述，猜到了这一个可能性。但他总不能告诉赛蒙，自己只是个来做任务的玩家。 “而且，维维德似乎对这件事看法非常大。你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这件事，也别提那个杂技演员，他肯定会把你赶走的。” “嗯……” 向景戈疑惑着，还是点了点头。直觉告诉他，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那个失踪的杂技演员的信息。 “能告诉我……失踪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吗？”向景戈想了想，还是觉得先少问一点比较好。 赛蒙沉默了几秒，似乎是不愿意说出这个名字。在他眼里，那个人完全就是偷窃经费的罪魁祸首了。 “她叫……梅甘。” 第6章 极昼马戏团(三) 梅甘。 向景戈想起，他口袋里还装着那天捡来的照片。 “你是说……她吗？” 一不做二不休，向景戈索性把照片递给赛蒙看了一眼。由于一种奇怪的直觉作祟，他这几天里并没有把照片还给维维德。 照片里的少女披散着暗紫色的长发，皮肤偏黑，脸上有几处雀斑。 “对，就是她……嗯？你怎么有她的照片？”赛蒙才意识到不对劲。 “我……” “赛蒙——你在这啊，下午的训练要开始咯——” 向景戈刚想开口解释，却有个人直接推门而入，拖长了声音喊。他抬眼看去，正是维维德。 看到赛蒙和向景戈坐在一起，维维德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快步走向二人，提着赛蒙衣服的后领皱起眉说。 “明天就是正式演出啦，你这么懒散狮子可就不会听你的话咯。” “啊、我知道了，对不起……” 赛蒙好像已经习惯了维维德这样说话，也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在维维德要拽着赛蒙离开的那一刻，他却不经意瞟到了向景戈手里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照片。 “诶！我前几天落下的照片，在你这里吗——？” 维维德这么说着，毫不客气地把向景戈拿着的照片直接抽走了。 “那个……抱歉，因为看你这段时间准备演出很忙，就没机会还给你。”向景戈立刻编了个谎。 维维德看向他，眼神冰冷。 这个借口……应该没问题的吧，毕竟他真的很忙没空搭理我……向景戈心里开始打鼓。 “这样啊！”可能是顾及着赛蒙还在场，维维德还是变了一副像他平常一样的夸张笑容。“既然这样，那就原谅你咯——明天可不要出什么差错啊。” “嗯，好的……” 向景戈目送着维维德和赛蒙离开。维维德走在后面，在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向景戈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 “别做梦了，劣质的替代品。” …… 第二天，极昼马戏团的演出如期举行。 这座专用于马戏表演的帐篷看上去十分豪华，进入其中，巨大的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舞台摆放在场馆正中心，周围是几圈由内到外逐渐升高的观众席。 “场地还真的很大啊……” 向景戈跟随着工作人员的队伍进入后台。维维德看上去一点都不放心他能上台，只给他安排了干杂务的工作。 他们安顿好之后，向景戈在最里侧的一间供后勤使用的房间里探出头来，看到已经有零星的观众进入了场馆。他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好像看过几场马戏，但近距离接触这些还是第一次。 但是……这几天里，还是没能联系上轻怀他们。这毕竟只是个游戏任务…… 向景戈又掏出手机看看，任务目标里“与马戏团负责人沟通”一句后面已经打上了对号。 下午一点整，就是正式开始演出的时间了。维维德已经换了滑稽夸张的小丑服，戴上遮住了半边脸的面具。 向景戈本来蹲在后台，但又好奇想近距离看演出。在维维德马上就要离开房间上台的时候，他还是去壮着胆子问了问。 “我，我可以在观众席看吗？多看看正式演出也，对我的临场心理素质也有好处的吧。” 这话倒是真的。 “随便你，反正……”说到这里，维维德的下半句话戛然而止。他看了看向景戈，眼神里还是尖锐的敌意。 “算了，你愿意看就看吧。” …… “好的好的——大家的热情，我已经看到啦！那么极昼马戏团的演出，现在正式开始——！” 向景戈坐在第二排的位置，托腮看着现在又变了一副脸的维维德。 虽然说是想看，但向景戈的头脑风暴也没有停过。 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是，偷窃经费的如果是梅甘本人，那么依照赛蒙的话说，维维德极有可能知道这个事实，但他并没有公开来说，甚至都拒绝别人找证据来探查真相。再加上维维德之前那句“劣质的替代品”，和他保存的梅甘的照片……向景戈不难推测出，维维德是在包庇梅甘，隐藏事实。 但是，他也从这三天维维德的日常看出，他对马戏团似乎真的是一片忠心。这让他更加不解了，或许在这两方的矛盾下，他选择了“私心”吗…… 以及，本来在马戏团混得风生水起的梅甘，为什么要做偷经费这种自毁前程的事？ ……算了算了，这些不是我要关心的。 向景戈摇摇头，我似乎入戏太深了，他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个普通的任务而已。 他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现在演出的项目正好是赛蒙的驯兽。狮子的鬃毛被打理得光滑柔顺，在他的指挥下飞身连续跃过燃着烈火的套圈。 “好厉害啊……” 向景戈和赛蒙相处的时候，总感觉他是个有些单纯幼稚的家伙，此刻他才意识到，舞台上的这个人实际上早就靠谱到可以独当一面了。 向景戈跟着看了几个节目，他之前就拿到了纸质版的节目表，现在逐个比对着，看到下半场第一个是本来他以为自己要上场的杂技表演。 而在中场休息的这个时候，观众席却突然骚动起来。 “要不现在就走吧……没有‘她’的话，这种表演还有什么意思……” “要我看，一定是那个什么小丑，因为嫉妒，把‘她’赶走的。” “就是啊，要不然怎么还说突然不能上场……编的那种借口，连我都不信。” 这些对话刚好就发生在坐在向景戈正后方一排的观众里，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随后，那几个人就真的站起身来，兀自离开了表演场馆…… …… 那几个人的对话就像是魔咒，等到下半场演出开始时，观众席居然空了大半。 维维德还是站在舞台上，尽可能地活跃着气氛。而向景戈明显看到，就算是剩下来的观众，对他的回应也越来越少。 不知为何，向景戈居然现在有一丝心疼他。 “唉……想当年我刚做up主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过来的……” “喂！” 观众席中突然有个男子站了起来，用粗鲁的语气大声质问。 “你们到底把梅甘怎么了？我们都等着看她的表演！” 听到这句话，维维德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非常抱歉喔，但是梅甘她由于个人原因，已经离开了极昼马戏团——” “什么狗屁的原因！” 由于方便演员和观众互动，舞台周围并没有设置什么保护措施。那个男人吼完之后大步走上了舞台，直接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一瓶黑色墨水全部泼到了维维德身上。 第7章 极昼马戏团(四) “喂……！” 男人猝不及防的过激举动把向景戈吓了一跳。他连忙想上前阻止，维维德似乎看到了他站起身来的样子，却对他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向景戈见状，尽管焦急也没有冒失地上前去。他是怕我出手闹出更大的问题吗…… 另一边，维维德的脸上和小丑服都染上了墨水，但他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笑容，对于眼前人由于愤怒而导致的粗鲁行为看上去毫不介意。 “这是没有办法的，先生。无论如何，梅甘已经离开了极昼马戏团，并且不会再回来。我十分理解你们对此的疑惑和不舍，但梅甘本人也曾经告诉我们，不能提起她离开的原因。” “你……！” 而那男人根本听不进去维维德的话，伸了右手似乎马上就要给他一个耳光。 向景戈这回真急了。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口角，也不至于这么打人吧…… “到此为止！” 在向景戈快要冲过去的一刻，一个女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向景戈很熟悉，他转头向声音响起的后排观众席看去。 是森诗启。 她快步走向舞台，直接挡在维维德和男人中间。 “请冷静下来，停止你的过激行为。如果你执意要做出伤害他的事，我们会报警。” 森诗启此刻的语气和之前对向景戈他们完全不同了。见此情景向景戈也不能就这么站着不动，他也走上前来，手伸进挎包里确认相机的位置，已经准备好了开启一场战斗。 “呸！当马戏团的孝子给他们写两篇报道就有理了？今天得不到一个说法，我们都别想走！” 森诗启的出现让男人气焰弱了一些，但还是嘴硬开始把火力转向到她。 报道？向景戈看了眼森诗启。 既然这是一个角色扮演的任务，自己扮演了新人杂技演员，那么她……嗯，估计是什么新闻社的编辑，写了这些吧。 “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这是马戏团自己内部的事，你只是观众，你无权评判。” 森诗启严肃起来真的还挺吓人的……向景戈内心是这么想的。 “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或者你可以离开，但不要在这里扰乱秩序——” “好了……够了。” 森诗启还想再说点什么，身后的维维德却先一步开口阻止了她。向景戈看向他，恰巧捕捉到了他最后一秒痛苦和犹豫的表情。 “我们的演出今天就到这里，你们……走吧。”他扯出一个明显是刻意的笑容。 看那些人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森诗启对向景戈使了个眼色，然后目光扫过他的挎包。 而向景戈恰好也想到了同一件事。 “刚才你的那些行为，我已经都拍了下来。如果你执意要纠缠，我们会把这些照片发布到明天的报道上。”他拿出相机在手里晃了晃，其实没有森诗启那么有底气。 “切……” 发现有把柄被抓住，他们只好悻悻离开。在走之前，那人还最后放了句狠话—— “你以为撑起整个马戏团的真的是自己吗，垃圾小丑。” …… 喷溅到皮肤上的少量墨水应该勉强可以洗掉，但维维德的小丑服上大片都是黑色，似乎只能扔掉换一套了。 维维德从那些人离开场馆后就无法掩饰自己低落的情绪了。向景戈想稍微关心他一下，刚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的眼神吓了回去。 无奈之下，在他们回去的路上，他只好走在后面开始悄悄和森诗启交流情报。 “我在这里扮演的角色是新人杂技演员来着，所以能跟着他们演出……” “这样喔。”森诗启放松下来之后，语调也变得像平常一样轻快。 “我是极昼马戏团的粉丝兼自媒体制作人，负责控制公众舆论的。”她长舒一口气，“我对遣词造句这种文学性的东西一窍不通，也是勉强过来的……为什么系统给我分这么个角色啊。” 这还不错了。向景戈没告诉她，自己再在这待下去就得高空走钢丝了。 “自从进入任务开始，你和游轻怀我就联系不上。”森诗启接着说，“还好在这里遇到你，之后行动也有个照应，就是不知道游轻怀去哪了。” “是啊……”向景戈不由得担心起来。 自从他和游轻怀重逢之后，他巴不得整天贴在游轻怀身上不让他再跑了。这一下子三天没见到，他又开始胡思乱想。 “喂——都是什么表情嘛，只不过是一点小意外——” 队伍最前方，维维德看到他们所有人都一脸低沉，率先说了话。 他们在后台，也是看到了维维德当时的处境。 “维维德……”赛蒙开口，似乎都带上了哭腔。 “自从她离开之后，我们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这真的是我们最后的表演吗……” “怎么可能啦！”维维德拍拍他肩。“我们现在的处境的确很艰难，但——所有的成功和失败都只是一时的！就算她不在，我们也可以靠自己再次振兴极昼马戏团！”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维维德根本没注意到，向景戈一直在悄悄盯着他。 他看到，维维德的另一只手放在背后，不可控制似的微微颤抖着。 …… “什么？你要离开吗——？” 找到了森诗启，向景戈也不想再在马戏团待下去了。更关键的一点是，这个任务完成后，手机上的任务目标刷新了。 【任务已完成。】 【当前任务目标：离开马戏团之前，从“小丑”手里拿到“杂技演员”的照片，并尽可能获知相关信息。】 不过这些都是客观上的原因，主要还是……向景戈可不想练什么杂技，他会死在当场的。 “是的，很抱歉，其实……” 他现在放弃立杂技演员的人设了，于是只能又编了个谎。 “我和那天帮助你解围的人，其实是同伴……我们是……”向景戈犹豫了一下，还在考虑要不要直说。 面对这样一个虚假的任务npc，他居然感受到了真实的情感。他不想再揭维维德的伤疤，但这就是任务的内容……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现在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人，维维德也就不装出那种样子了。 “嗯。我们是一起做自媒体的搭档，但平时都是在用她的号发表文章。而且，我有更重要的事想问。” 这只是npc，是假的，是假的，是假的。向景戈这样告诉了自己三遍，平复了一些才开口。 “虽然这样可能会让你想起一些不好的事……但请你告诉我，关于梅甘的一些信息。我们并没有恶意，而且如此，我们也可以尽可能帮你解释这一切。” 第8章 极昼马戏团(五) “既然你不是极昼的新人，为什么还要伪造身份混入这里呢。” 维维德并没有立刻回答向景戈的问题，而是把话题转向他本人。也是，向景戈想，我必须得先解释自己的目的，才能获得他的信任。 不过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一个理由可以说。 “因为……我曾听说过极昼马戏团经费被盗的传闻。而我也向……”向景戈还是没说出赛蒙的名字。“一个成员，确认了这点。请相信我，我可以帮助你们找到盗窃者，我绝对没有恶意。” “我只有伪装这个身份，才能不受怀疑地接近你们，实在对不起。” 向景戈是真的感觉有点愧疚，在这几天里，他似乎也能理解维维德对他的敌意背后隐藏的意义了。 “……” 听完向景戈的说辞，维维德缓慢地垂下了头，很久没有说话。 “我们……” 过了许久，似乎是经历了很多内心的挣扎，维维德还是开口了。 “我不能……说太多。”他眼神暗了暗，“告诉你这件事的，是赛蒙吧。” “……是的。”向景戈只能坦诚相告。这时候他想起来，赛蒙曾和他说过，这件事只有那三个人知晓。 “他还是太单纯了。这样的话，根本没办法成为优秀的负责人。”维维德的语气已经和之前完全是两个极端了，但更令向景戈震惊的不是他的表现，而是他话里透露的信息。 维维德他……不才是极昼马戏团的负责人吗？ “负责人？你的意思是，你……” “啊？我……” 维维德似乎想要掩盖解释什么，但还是没有再说下去。他握紧了拳头，到最后还是说了真话。 “是的，我要离开极昼马戏团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可是你昨天还说要和他们一起重新振兴马戏团……” 自从向景戈和森诗启遇见以后，他们便可以通过手机联络了。昨天下午，森诗启的【保证演出安全进行】的任务已经完成，新的任务还没有刷出来，于是她就在这个任务位面的城市里逛了起来。 森诗启，很闲啊……想到这里，向景戈就有点嫉妒了。 “我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只是，这件事我必须要去做。等到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给极昼，带来新的生机。” 说出这句话时，维维德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我一定……要找到她。” 她……指的就是梅甘吧。既然维维德主动提到了她，向景戈就有理由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所以，和我说说梅甘的事吧。或者你有什么有关经费失窃的想法，告诉我吧。” “我暂时不能透露更多。”维维德还是对向景戈有一丝不信任，他的说法保留了很多。“但是，我知道。我知道，经理那边也已经查清，偷窃经费的人……就是梅甘。” 果然是这样。 “只是我们没有对赛蒙透露，我们担心他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好像自从那天帮他解围之后，维维德对自己的看法就改变了一些。这是个好事，能让我套出更多的信息，完成任务。向景戈想。 “那么你是准备去找她，你想让她回来？” “……是的。” “我还是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她绝对是有理由的……她一定有苦衷。我要找到她，我……” “算了。” 说到这里，维维德用手抹了把眼睛，站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等！” 向景戈急忙叫住他，他现在急需更多的信息，否则之后的任务剧情可能很难通过。而且，他现在想说的话，已经不只是为了推剧情了。 “我们可以帮你！如果你也要走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探查真相。” 这句话是真心的，他也想尽可能的帮助面前这个似乎想要把一切都自己扛下的人。 维维德停了下来，接着缓慢地转过头，眼神里已经是盛了些哀求的意味。 他还是没有说话。向景戈看事情有机会，又赶紧使出自己随机应变的话术给他画大饼。 “我和诗启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我们还有一个也在查这件事的同伴。”向景戈把游轻怀也扯进来了，他推测游轻怀的任务也应该和这件事有关，甚至他有可能会直接接触梅甘本人。“我也相信她会有理由的，等我们找到她问清楚把钱拿回来，你们就可以一起回到马戏团，观众也绝对不会做那种事了……！” “……真的吗。” 维维德看着向景戈，话里还有犹豫。 “当然！你要相信我——”向景戈看事情要成，说话音量不自觉提高了。 维维德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别被别人听到。” “好、好的，我知道了……” “……” “那么，就帮帮我吧。真的……很感谢你可以这么上心。” 维维德像以前一样笑了。比起那些时候的刻意与夸张，向景戈感觉，这一次好像真的是他为数不多露出的真心笑容。 …… 第二天，森诗启联系了向景戈。她的新任务目标已经发布，是在关于维维德暂时离开马戏团的新闻发布后，撰写相关文章并平息观众的冲动言行。 “实际上只是发长微博加控评罢了，”森诗启在电话里这么说，“这个任务系统总是说一些谜语话。” 而向景戈这边，他也拿到了梅甘的照片和一些信息，知晓了她曾经是在孤儿院生活，在十五岁时才被维维德发现有杂技天赋，并带入了极昼马戏团。马戏团也是在梅甘正式加入并上台演出后，才迎来史无前例的人气高潮。 “梅甘好像说过，她有个哥哥。但我从来没见过他。”维维德说。 “嗯……之前赛蒙也没和我说过。不过他估计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吧。” 感觉这个“哥哥”会是破局的关键人物。向景戈自诩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这次也同样有这种强烈的预感。 …… 梅甘曾待过的孤儿院在极昼马戏团所在地隔壁的城市，维维德在和马戏团成员暂时告别后，便准备和向景戈、森诗启一起搭车前往。 突然告别的那天赛蒙已经完全懵了。他还不知道向景戈的身份，倒可以理解为是因为马戏团太不景气而跳槽，但维维德……赛蒙一直把他当作憧憬的前辈，而且他这么一走，也相当于马戏团失去了主心骨。 “安啦，我会回来的——我现在要去找一个人，我保证回来之后，绝对会让你们大吃一惊——！” 赛蒙知道他要找的人八成就是梅甘，但尽管他是相信着维维德的，对于梅甘这个疑似的偷窃者还是有些微词。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就算找到她，又能怎么样……” “相信我吧，我会找到所有的真相！” 维维德说着，回头看向向景戈，这句话曾是他对自己说过的。 “……那么，我们就要正式的出发啦。” 第9章 极昼马戏团(六) 告别了极昼马戏团后，维维德订了三个人的火车票。向景戈来到任务位面里的这几天一直是身无分文，毕竟马戏团刚开始还是把他当员工养着。 森诗启分到的角色倒是在网络上有些名气的自媒体人，做任务的过程中还是赚了点钱。但就像她对向景戈说的，“也不是我不在乎钱。主要是这是虚假的啊，我们回去之后这个世界说不定就毁灭了呢！” 维维德：你们在说什么—— 向景戈：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维维德订票时间稍微晚了点，再加上对于这件事他很着急不能拖着，结果拿到的火车票显示是凌晨一点在本市发车。 “啊？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向景戈看着票上的发车时间，再看看维维德，第一反应就是这样。 “什么啊——你们都答应我尽快找到她了，我当然也要赶一点时间嘛。” 维维德却似乎很满意。 “倒也不必这么赶吧……”向景戈低声吐槽，但是明天一点就要出发了，现在改订根本来不及。 森诗启对此倒一点意见都没有，她看上去信心十足。 “年轻人嘛，我连通宵都成习惯了，这还算问题？” “合着就我一个人是正常作息吗……！” …… 无论如何，向景戈三个人到最后还是赶了凌晨的火车。来到车站后，本来昏昏欲睡到似乎下一秒就要一头栽过去的向景戈，在看到车站内的景象后，一瞬间就彻底被吓清醒了。 除了他们，车站内一个人都没有。至少在他们看来是这样——没有人。现在是午夜十二点整，整个车站内，许多人形的奇怪生物在缓慢而无规则地行进着。 “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就说不能大半夜的赶车吧。向景戈想。本来以为这个任务是轻松的角色扮演推剧情，但自己大概还是低估了希陵市游戏的难度。 战斗……一定是不可避免的。 “诶诶？他们看上去好奇怪——” 向景戈和森诗启他们自然是知道这是任务中要打怪的一环，但身为任务npc的维维德，根本就没接触过这些相关的信息，所以也不会一上来往鬼怪的方向去想。 向景戈还没来得及阻止，维维德就擅自过去靠近了其中的一个“人”。 “喂——你怎么啦？” “……” 那个人……或者说那个生物转过头。真的转过头了，把头拧了一百八十度。 它的身体已经像尸体一样腐烂，身上的衣服破碎到只能勉强遮盖身体，四肢缠着沾血的绷带。它脖颈上顶着的东西，并不是普通人类的脸，而是挤满了充血的眼球。 “……维维德？” 向景戈看到维维德僵直站在那里，试着喊了声他的名字，一丝不好的预感攀上心头。 然后他就看到维维德，保持着原来的那个姿势倒了下去。 “维维德！” 向景戈没有来得及接住他。在维维德倒地的一刹那，听到响声，车站内的本来在漫无目的游荡着的所有尸体顿了一下，紧接着把头颅全部转向向景戈三人。 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的遍布着眼球。 “向景戈！你愣着干什么，准备战斗！” 森诗启的喊声提醒了他。向景戈飞速从包里扯出相机变出把短刀，还没来得及给森诗启制造武器，那些黑压压的尸体群就已经向他们涌来。 森诗启把昏迷的维维德拖到自己身边，由于她自己的异能不能用于战斗，向景戈索性大喊一声，那些尸体似乎只对声音特别敏感，全部都朝他扑了过来。 向景戈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抬手把短刀精准插进最近处尸体头上的眼睛。血液还是温热的，溅了他满脸。 向景戈胡乱擦了把脸，对面的尸体在眼球被破坏后失去了行动能力，倒在了地上。 …… 短刀的命中率虽然精准，但一个人对抗大约三十多个怪物，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行……人太多了！” 向景戈的身上也多了些伤口，他一边喊着，在逃出尸体包围圈时一个踉跄滑倒在地。挂在脖子上的绳子顺势被扯断，他的相机瞬间飞了出去。 “等等……” 他想去拿回作为异能载体的相机，然而快速逼近的怪物群不给他这个时间。这些尸体长着极长鹰勾般的手指，一下子抓住人的身上甚至可以把整块皮肉生扯下来。 向景戈已经没有逃脱的余地，只能靠着手中的短刀尽量保护自己。在拼杀的同时因为失血过多和体力大量流失，已经有些意识模糊的征兆。他的余光看到自己的相机被扔到了森诗启旁边，而有些他顾及不到的尸体已经朝着她逼近。 不会我们全军覆没在这里吧……！向景戈不可控制地这么想着。 自己的左臂已经被其中一只怪物抓住，他试图挣脱跑向森诗启那边，那只长指甲已经和手指融为一体的手却拽得更紧。 手中的短刀，也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完了…… 第一次任务，就要被淘汰出局了…… “向景戈！看这里！” 意识朦胧间，森诗启的声音响起。 向景戈勉强转过头去看，森诗启把相机的画面转向他，那张照片拍下的正是这群处于攻击形态的尸体。 “快点，来不及了！” 向景戈理解了她的意思。不顾自己的身体还在不停地增加伤口，他盯着那张照片，发动异能。 几秒后，同样的一群尸体凭空出现在车站…… “趁现在快跑！” 由向景戈造出的尸体和它们的原型正在厮杀着，场面一片混乱。还有五分钟到达一点，向景戈背起维维德，和森诗启一起向火车进站的方向奔跑。 …… “它们，没再，追来吧……” 三人最后还是赶上了火车。火车缓缓驶离站点，危机解除。 这整个列车上人都很少，他们所在的硬座车厢甚至空旷一片。找到自己的位置后，向景戈干脆躺在了一排椅子上。 紧绷着的神经稍微放松后，身体上传来的剧痛更让他难以忍受。森诗启把维维德安顿好后，启动异能帮向景戈治疗。 向景戈第一次见识森诗启的能力，看到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了起来，痛感也一瞬间减轻。真是很厉害的能力啊……他不禁想道，这三十个异能者，应该都是比自己曾经想象中强很多的人。 第10章 极昼马戏团(七) “嗯，这样就应该没问题了。” 向景戈受的伤都并不致命，森诗启用异能治疗起来也轻松很多。他们状态恢复得差不多后，昏迷着的维维德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 维维德揉了揉脑袋，缓慢转头望向四周的景象，发现自己正是在一节火车车厢里。 不能让他知道之前战斗的事。向景戈和森诗启立刻达成了共识，这些东西只能被玩家知道。可能维维德会在那个时候晕倒，不仅仅是因为惊吓……也有可能是任务系统不能让任务世界本身里的人，发现这些“只给玩家准备”的环节。 “是在去隔壁市的火车上啦。你自己非要订这个点的票，结果在候车的时候倒是睡得很香。” 森诗启演了起来，故作生气地对维维德说。向景戈本来还担心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维维德似乎很快地相信了她的说法。 ……那些眼睛…… 向景戈现在回想起来了那些只长着眼睛的怪物。当时情况紧急，他连勉强应付都很困难，更不用提产生情绪。但现在，他只感到一种恐惧——不是因为它们外形的恐怖，而是那些眼睛盯着他时，他产生了一种“被监视感”。 希陵市的主办者，会不会就是这样无孔不入地监视着我们呢…… “是这样啊，我……是做噩梦了吗？” 维维德皱着眉说。他也隐约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我怎么记得，我看到了很可怕的怪物？” “是啊，你是做噩梦了，现在没事咯。”森诗启拍了拍维维德的头。维维德已经二十三岁了，身高居然还和十九岁且是女性的森诗启相同。 “那现在……看看什么时候能到吧。” 车票之前一直放在维维德衣服的口袋里，倒也没被之前的怪物破坏掉，刚才在检票口是森诗启帮忙检票进了站。 车票上显示，火车将于早上七点到达目的地。 “还差五个多小时呢，先睡一觉吧！” 向景戈说着已经再次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他想起游轻怀，游轻怀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是个嗜睡的人，那时候自己还总拽着他出去玩，现在却开始理解…… 能睡觉真好啊。虽然硬座的座位舒适度远比不上卧铺，但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现在身体已经极度疲乏了起来。 “记得到时候叫我——”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这么睡了过去。 “说得好像我们不需要睡觉一样……虽然我早就习惯通宵了。” 森诗启看着向景戈。虽然这么说，但她也知道他战斗消耗量大，再加上她之前就是个熬夜冠军，也就替他守着了。 至于维维德……他刚醒，精力非常充沛。 …… “醒醒，向景戈，要下车了！” 向景戈是被森诗启拍脸拍醒的，他睡得比想象中更熟。 往窗外看去，现在是六点五十五分，太阳已经升起，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 “不过这车上，至少这节车厢只有我们呢。”森诗启歪了歪头，“是因为那些无关的npc都对任务进行不重要，所以游戏系统根本没有设定？” “啊？什么设定——？” 森诗启刚才的说话声音已经压低了，但还是被维维德捕捉到。 “没事啦！不过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们可能会稍微解释一下的噢。” 她看上去并没有秘密被发现的局促感。 火车进站停下，车门打开。向景戈还是没睡醒迷迷糊糊的状态，最后是被森诗启拉着下了车。 …… “我是记得这里的。” 梅甘过去所在的孤儿院离火车站并不是太远，三人打了车过去。维维德凭着过去的记忆，兜兜转转带其余两人来到了孤儿院门口。 “但是……进去了之后，要怎么做呢？梅甘也不是一定在这里啊。” 向景戈产生了疑问。的确，梅甘回到这里的几率很小…… “但是，这是我唯一知道的和她有关系的地方了——就算找不到，应该也能查到一些信息吧。” 维维德承认自己是一时冲动才赶来这里，他实在是太想找到梅甘了。 “无论怎样，我们先去问问，里面有没有知道她的动向的人……对了！她不是有哥哥吗，或许也能问到！”维维德灵机一动。 森诗启却对此抱怀疑态度。“按你的说法，梅甘现在已经二十岁了。她哥哥也应该早就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了，不可能还在孤儿院啊。” “也是……” 在三人犹豫要不要进去的同时，孤儿院的铁栅栏大门被打开了。 “小景……？” 游轻怀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这次任务的队友领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脸上似有疑惑。 “啊，轻怀！” 算上今天，向景戈在这个任务世界里已经有一周多没见过游轻怀了。看清来人后，他立马就扑了上去。 “好久不见啦。”森诗启这时候还是比向景戈先一步冷静了下来，她又转头对着维维德。 “这是我们的另一个同伴，游轻怀。他似乎是通过了别的途径在查这件事。” 她对游轻怀的任务内容含糊其辞地搪塞了过去，而维维德已经顾不上那些细节问题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那么，你在这里有查到梅甘的信息吗！” 既然森诗启和向景戈都这么说，维维德也没有怀疑的理由。况且，他现在的情绪也并不容许自己详细地思考。 “嗯……是的。不过，我们三个需要……交流些事情。”游轻怀说，他要先了解其余两人的任务是什么。“这是我们自己的事，请你……稍微回避一下。” 这要是照着以往，维维德必然会追根究底地问出个所以然来。但现在，面前的这些人是他能找到梅甘的唯一救命稻草，他听话地走远了些。 看着维维德离开，游轻怀开始陈述自己的任务目标。 “这次任务，我扮演的是孤儿院工作人员。我的任务是探查曾经在孤儿院生活的一个女孩的线索。” 他拿出照片，上面的画面像是梅甘小时候的样子。 “她是梅甘？”向景戈问。游轻怀并没有说出这个名字。 “梅甘？这个人，据资料显示并没有一个固定的真名。她的父母很早就离世，她是和自己的哥哥一起住在这里的。” “嗯，那就是她了。难道是到了马戏团之后才取的名字吗……” 向景戈和森诗启简单陈述了他们自己的任务，确定和游轻怀的任务目标衔接上了。现在三人已经碰面，之前所有的任务，手机上都显示了【已完成】。 “下一个任务会是什么呢……” 这时候，三人的手机传来提示音，刷新了任务目标。 【当前任务目标：前往本市郊外废弃工厂。“地图”功能已开启，可显示导航。】 第11章 极昼马戏团(八) “去工厂？怎么刷出这么个任务？” 向景戈看着手机上的新任务内容，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我们调查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那这想必是游戏系统给我们的提示吧。这么看，那个叫梅甘的女孩，八成就是在那个地方。” 游轻怀的分析不无道理，向景戈他们三人说是要到这个城市找人，实际上也是无头苍蝇一般胡乱行动。但此刻手机上已经明晃晃地提示了目的地，他们没有不去的理由。 “好了，去叫他吧，我们这就出发。”游轻怀的眼神投向站在远处的维维德。 向景戈跑去找维维德，留下来的森诗启则看着任务内容，随即问道。 “我们知道这是任务，可是要怎么向他解释？” “跟他说我们找到了指向那里的线索就好。他对我在孤儿院的工作还是一无所知，那么就说是我调查到的。” 游轻怀说着叹了口气，“而且，我看他不会在意什么理由的。他的目的就近在咫尺了，冲动会阻碍他的理智思考。” 说着，向景戈已经带着一脸期待的维维德回来了。他和游轻怀还是相当默契的，给维维德的理由和游轻怀之前说的有八九分相似。 “你、是叫——游轻怀吧！真的真的很感谢你能调查到她的线索！” 维维德的样子正中他下怀了。他根本没怀疑这个无厘头线索的真实性，对他来说，哪怕是一点点相关的信息，甚至就算毫无来由，也相当于他的救命稻草。 “好的，我们即刻出发。”游轻怀打开手机上新开启的导航系统。 “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向景戈想着，但也没有说出来。他只是依照自己的直觉，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异常。 …… 四人打了出租车前往。但那名司机称自己只能开到郊区的马路边，剩下的一些通往工厂的泥土路他们只能步行前往。 “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去那里，我也不想问……”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们的脸，“但是，你们小心一些。我曾听说那里是这城市势力很大的黑帮的一个据点……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总之注意点吧。” 说话间，车已经驶到路边，司机也不想再多说了。维维德付了钱，车辆离开后他回想起司机的话，只能指向一个可能性—— “梅甘她……不会是被绑架了吧！” 维维德不敢再想下去。 “冷静点。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游轻怀的导航系统指向小路的深处，他带头踏上了厚实的土路上。 “如果真的有事，我们也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 虽然向景戈他们都不想被任务npc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他们都清楚，要是真的打起来，那就不得不使用异能了。 空旷的路面，安静而沉闷的气氛。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响起，游轻怀走在最前面看导航，身后的维维德还时不时催促着他快一点。 向景戈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明显，他手里拿着相机想拍点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但这条路光秃秃一片，四周稀疏地生长着树木和杂草。越接近目的地，他的心跳就开始加速。 【前方二十米，到达目的地。导航结束。】 这段路本来没有多长，但四人各自思考着自己的问题，这些时间在脑内被无限拉伸了。手机的提示刷新，他们的面前不远处，就是锈迹斑斑的工厂铁门。 “快点进去——” 维维德迈步就要上前去，却被游轻怀拉了回来。 “先观察一下。如果那司机说的是真的，贸然进去会很危险。” “但是梅甘她可能就在这里！”维维德开始焦急起来。面对这种事，他已经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有可能遇到的危机了。 “你没有战斗能力，你和诗启在这里等着。小景，我们去探一探。” 游轻怀当机立断下了指示。等到维维德后知后觉开始疑惑于他们所说的“战斗能力”时，两人已经推开了工厂的大门。 …… 工厂里很暗，许多机器看上去已经停止运作很久了。游轻怀打开之前在任务过程中拿到的用于应急的手电筒，向景戈也拿出相机，随时准备开战。 “这里看样子也没人啊……” 大致在工厂一层走了一圈，两人没发现任何人影。 “我去叫诗启他们过来吧，维维德看样子根本等不了了。”向景戈扭头看向工厂的大门。 “嗯，我也去。只有一个手电，虽然现在看上去没有什么威胁，但可能会有其他人趁着黑暗进行偷袭。” 向景戈来到门口，向其余两人招手。维维德看到这个信号眼神一亮，急忙跑了过来。 “那个，一层我们探过了，没什么危险……” 就在向景戈说话的一瞬间，游轻怀的手电无意中照到了地面，地面上竟有几处尚未干透的血迹。 “真的有人来过。”游轻怀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而且，还是不久之前……” “砰！” 一颗子弹从黑暗深处飞来，冲向站在偏左侧的维维德。 “小心！” 向景戈立刻一下子把他推开，子弹打空了出去。游轻怀也把手电照到那里，原来还空无一物的地方，站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看到向景戈他们发现了自己，那人转身就跑向了通往二层的阶梯。 “追上去！” 向景戈带头跑了上去，工厂的二楼并不像一楼那样晦暗，但也只有几枚灯泡发着微弱的光芒。 游轻怀他们也赶来，向景戈捕捉到那人最后跑向了一个旁边的小房间内。他立刻追过去，到达那里后左右环顾，那个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跑哪去了……” 然而向景戈的注意力已经被房间内的其他东西吸引了过去。一具尸体躺在房间地面的正当中，血流了一地。 “怎么回事！” 还没来得及确认尸体的身份，游轻怀他们已经也进入了房间。游轻怀把手电照了过去，四人清晰地看到了尸体的情况。 尸体的致命伤在心脏处，即使脸上被溅了血，也并不影响查看他的大致样貌。深紫色的短发，和梅甘有几分相似。 “这是……梅甘的哥哥吗……” “刚才袭击我们的，就是他？”向景戈的思绪已经乱成一团。“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他又是怎么死掉的？” “不对。面具不在这里，服装也不一样，应该不是他。”游轻怀用手电扫了一圈房间，“那个人应该是从某个密道逃走了。” 第12章 极昼马戏团(九) 听了这一番话，向景戈已经开始着手寻找密道了，而维维德还在看着尸体出神。 “梅甘……” 这具尸体的确应该是梅甘的哥哥，否则……维维德看了游轻怀一眼。否则他不会带我们来这里。虽然现在还不清楚是在哪里得到的消息，但他们确实是可以信任的。 “喔，这块地方好像是可以按下去的。” 森诗启抱臂站着扫视一圈地面，随后径直走向房间最左侧。她蹲下用手压下那块地砖，竟出现了微微的凹陷。 “看来这里就是了呢。向景戈——帮我把这几块砖搬一下咯。” 她叫了一声还在另外一边搜寻的向景戈，后者急匆匆跑过来再仔细看了眼地面，这块地砖的纹路的确和其他地方有些微的不同。 “我还从右边开始找呢……啊真是的，不过乍一看还真的看不出来啊。” 向景戈说着，把这块地砖按了下去。机关被开启，这块地面的下方出现了一排通往楼下的台阶。方才的袭击者，只能是从这里逃跑出去的。 “不过现在要是下去的话就到一楼了呢。如果那人已经跑了的话，我们这些时间就都浪费了。”森诗启道。 的确，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梅甘，没有必要和这些更麻烦的人扯上关系。 “那个人……总感觉很眼熟。” 维维德突然开口。他只在一楼看到过那个袭击者，当时灯光很暗，那人又戴着面具，具体的细节根本辨认不清。 “我没有看清楚，可能只是我的错觉……但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维维德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单凭直觉获得的信息能不能帮上忙，但还是说了出来。“他对我们开枪，感觉不是毫无理由的——” “不是对我们，”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游轻怀凝视着地上的尸体，随后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是对你。” “什么？” “我记得，当时站在离那个人最近的是小景。如果他是无差别杀人，根本不会特意地瞄准你而开枪。”游轻怀望了一眼还在研究密道的其余两人，表情里浮现了一丝凝重。 “你的直觉或许没错，我们……可能已经卷入到了更大的麻烦里。” …… 这个废弃工厂一共有三层。为了在寻找袭击者的同时加快任务完成的进度，四人选择兵分两路进行探查。游轻怀和森诗启前往地下抓捕偷袭者，向景戈和维维德则前往三楼继续搜查。 “还以为是通往一层的楼梯，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地下室啊——” 森诗启看上去很悠闲的样子，已经开始叼着棒棒糖了。 “不过这里除了来时的楼梯，暂时还没发现通往外面的出口。”游轻怀道。说话间二人已经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大致转了一圈，的确只有那个楼梯和外面有连接。 为了节省电量和不被袭击者发现，游轻怀把手电筒的光开到最低档。实际上这个地下室也并不是一片漆黑，天花板上悬着几个电灯泡，有的看上去已经破碎，但至少还是稍微照亮了些四周，只是要在这里自由行动还不能仅靠这点光线。 他们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袭击者已经躲在了这里。只是自己开着手电照明，难免会被发现。 “现在是一个我们在明他在暗的状况，他随时可能会继续发起袭击。”游轻怀在一边走着的时候，手中的手电筒还在缓慢地向四周摇晃。“必须要尽快找到这个人，越拖下去对我们越不利。” “那干脆就直接开最大档把他抓出来吧。我可以守着楼梯那边，他又不会逃走。”森诗启把口中的糖果咬成两半，含含糊糊地说着。 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手电能照到的地方太有限了，只能拼一把。 “好。去楼梯那边，然后再开。你不能战斗，独自行动很危险。”游轻怀说着。来时的楼梯离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并不远，两人一边注意着四周回到了原点。 在游轻怀按下手电的最亮档位后，周围瞬间变得明亮了几倍之多。然而这支手电只是闪了两三下，之后竟是自动熄灭了下去。 “……没电了。” 游轻怀拨动了几下开关，手电依然没有反应。 “在这个时候没电？” 室内还不至于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但他们彼此也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如果要按袭击者的思维来说……这一刻就是发起偷袭的最佳时机。 “森诗启。你在那边吗？” 游轻怀看不清楚身边人的位置，只能低声询问。地下室里也是一片死寂，即使是极小的音量对比起完全安静的环境，也足以传播开很远。 “我在。”森诗启立刻给了他答复。 “我们回去……嗯？” 森诗启抬头看向之前来时的阶梯，那里本应该透来一些光线，此刻那道暗门却已经关闭了。她尽量放轻脚步摸索着上了楼梯，试图将门推开。 没有反应。她才想起，刚才是因为开启了机关才发现密道，既然这样……现在也必须要用一些别的手法打开门。正当她思考时，左手无意间碰到了旁边墙上一块凸起来的东西，紧接着一个机械音传来。 “密码错误。” 密码？森诗启往那边看去，好像的确有个用来输入密码的设备，只是刚才四周有些过于黑暗，她根本没有注意到。 以及，在密码锁旁边，刻着什么东西…… “需要帮忙吗？”游轻怀听到那句话，问了一声。 “……” 森诗启没有回复。过了大约十秒，她轻声喃喃自语出一串数字。 “25……0866……。” “是的，没错……” “砰！” 又是一声枪响。在黑暗中，游轻怀预想的最坏结果还是发生了，这次的枪口对准了森诗启。两人隔了一个楼梯的距离，游轻怀还没来得及提醒，专心于密码的森诗启已经被猝不及防地击中，倒在了地上。 见此状况，游轻怀也没有犹豫的理由了。他听到森诗启刚刚自言自语说出的数字，跑上楼梯，也发现了那个密码锁。 输入完毕，机关再次被打开。楼上的光芒投进了地下室，游轻怀看到，那个戴着面具的人正站在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他举着枪，似乎立刻就要进行第二次射击。 等那个人意识到自己被发现的时候，游轻怀已经摘下眼罩启动了异能。他的身体被控制，枪口调转一个方向，即使自己已避开了要害部位，子弹还是穿过了他的右臂。 游轻怀并没有过于认真地使用能力，只是想要拖些时间把森诗启带回二层。看见那人跪倒在地，他没有一刻耽搁，背起森诗启就离开了地下室。 第13章 极昼马戏团(十) 身为疑似这地下室创造者的那个人，自然是知道自己设置的密码。顾忌到这一点，游轻怀在上到刚才二楼的房间后，选择直接带着负伤的森诗启离开了废弃工厂。 这处枪伤并不致命，森诗启本人完全有能力自己用异能治愈，只是要看她什么时候会醒来……现在带着她去三楼，如果需要战斗的话只会变成拖累。但如果将她放在这里不管，被发现就会导致更严重的问题。 距离工厂的不远处有一辆锈迹斑斑、看上去已经年久失修的卡车，游轻怀将森诗启安顿在旁边，这里的位置抬头刚好可以看到工厂三楼的一扇窗户。 只能这样了。虽然从这个窗户看不出来什么…… “……？” 游轻怀抬眼朝窗户那边望去的时候，那里在他恍惚间出现了一个人影，随即又消失了。 错觉吗？ 游轻怀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 的确是有人。似乎是一名紫色长发的少女，刮过的冷风将她的头发吹乱。她的身影在微微地晃动着，站在窗台上摇摇欲坠。随后，她抬脚向前迈出一步，似有犹豫，片刻后又收了回去。 她是梅甘？这个形象和游轻怀印象中调查的资料相同。 不对，现在更要紧的问题是——意识到这一点，游轻怀抬起头，和那名少女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 尽管相隔了不算太近的距离，他依然可以觉察到，她眼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绝望情感。 “你等一下……” 游轻怀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那少女便收回了目光，直直地盯着脚下十米左右距离的地面。随后，她的身影向前猛地倾倒，在游轻怀尚未作出反应的一瞬间内掉了下去。 …… 二十分钟前，三楼。 “任务系统让我们来这边到底是为了什么，梅甘她一定是在这里的啊，要不然怎么解释……” 向景戈摆弄着手机，自言自语地向前走着。手机上在【前往工厂】的任务目标发布后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三楼看起来大部分地方也是空旷一片，只是四处散落地堆积着杂物。 维维德看上去比向景戈要更焦急得多，二人的脚步声反射到灰色厚实的墙面上，一阵阵回声传来。他们已经在三楼的大部分地方搜寻了一圈，只是除了扬起呛鼻的灰尘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向景戈！这个——” 走在前面的维维德率先发现了什么，加快步伐跑向了目标。在一堆废弃积灰的无用杂物旁，放着一个与其余物品大不相同、看上去很新的黑色皮箱。 “很违和啊……会不会放着炸弹什么的。” 虽然有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面对着这样一个明晃晃的线索，向景戈不可能不去打开看看。 皮箱设置了密码锁，但现在似乎已经是开锁的状态。两人把箱子平放在地面上，维维德掀起箱盖。 “什么？！” 里面出乎意料的，居然是满满一箱的百元现金。 维维德当即就愣在了那里。如果这座工厂和梅甘的失踪有关，那么这些钱毫无疑问就是马戏团被盗的经费的一部分。 “这、这……她一定就在附近！” 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维维德猛地抬头，敏锐地发现在他们还未探索到的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门正在被慢慢关上。 “等等！” 已经顾不上这是不是一个陷阱，维维德起身就跑了过去。他去推门，但这道刚刚关上的门，已经被从里面反锁。 他更加确信了，这里有人。 向景戈此时也已赶来，他也看到了这扇门明显是人为关上。 “梅甘！我知道你在里面！” 维维德重重地拍了几下门，里面依然没有一点动静。 “我是、我是来找你的……！我没有怪你，你——回来吧……” 说到这里，维维德的声线已经隐约开始颤抖。 他的这句话说完，随后又是一片安静。房间里的人看样子不会给他任何回应，维维德攥起拳想砸在门上，但过了良久，还是泄了气一样地将手垂下。 “维维德……” 这时，房间内终于传出了微小的声音。 本来低着头的维维德捕捉到这个熟悉的音色，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我就知道……！梅甘，我——” “对不起。” 维维德的话被打断。 “不是的，我知道，你没必要这么说……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人……” 之前构思的太多语言此刻都已经失效。维维德对着门那边的人，语无伦次地讲述着自己乱成一团的思绪。 “总之、你回来吧，好吗？” 他的最后一句话砸在地上，对面传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已经不存在了。”她说。 “什么？” “无论是我……还是极昼……都没有未来了。” “我没办法保护哥哥……也没办法保护你们。我们都只是他的棋子罢了……这样继续下去，难道还有什么意义吗？” 梅甘吐出的话语让维维德大脑宕机了几秒。本能告诉他，梅甘一定知道什么内情，然而就在他开口想要再多问些时，那边却又传来一句话。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让我永远留在这片罪恶之地吧。这次当作是我的赎罪，也终于可以……和哥哥再次相见了。” 这番话让向景戈意识到了不妙，维维德同样也理解了她的意思。 “梅甘！别做傻事——” “维维德，让开一点。” 人命当前，向景戈也是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现在已经不是该思考之后怎么解释异能的时候了，他举起相机，在维维德惊诧的眼神中，手里已经拿起了一柄锤子。 “你、你……”看到突然凭空变出物品的向景戈，维维德已经呆在了那里。 来不及解释了。向景戈举起锤子狠狠砸在门上，本就不牢固的门框已经开始松动。巨大的声响似乎吓到了门那边的人，对面传来低声的惊呼。 “梅甘……” 整扇门倒在地上的同时，维维德就已经冲了过去。 他看到梅甘已经背对着他站在窗口，被风掠起的长发下，白色的外套沾上了几处血迹。 她回过头，朝着维维德露出一个笑容，眼神里盛着复杂的情绪。 “不要再问了……让我随着一切，一起长眠于此吧。” “梅甘！” 维维德拼着全力大步朝她跑过去，四五米左右却像隔了千里的距离。他最终也没有抓住她的手，映入眼帘的最后一幕，是她向前倾斜又消失的背影。 第14章 极昼马戏团(十一) …… …… 废弃工厂的地下室光线昏暗，空旷的封闭空间里，梅甘看不清面前人的样貌。 “……我把钱带来了。” 这是她来到这个地方的第一句话。她的语气中掺杂着恐惧和焦急。 “让我……见哥哥。” 在她对面站着的是四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一律戴着遮住全脸的面具。为首的人清了清嗓子，接着向前迈了几步，与梅甘站着的距离已经不到一米。 梅甘条件反射般地退了一步，那人却又继续逼近。她的四周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人或事物，他们没有说话，寂静的空气里满溢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我已经……完成了你们的条件。” 尽管拼力保持着冷静，面对这从未经历过的危险，梅甘内心的恐惧，还是在独自真实面对这些绝非善类的人时达到顶峰。 她捏着存有极昼马戏团经费的银行卡，手心里已经渗出了汗。抬眼看去，那个离她最近的面具人，似乎轻笑了起来。 “看来你还是识时务的。” 二人僵持了几秒，他终于开口。 “把东西给我。” “不……我要先看到哥哥。我要确认……他的安全。” 话虽如此，但她十分清楚，这场实力悬殊的谈判根本没有任何公平可言。 “如果我说不呢？” 面具人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三个黑衣人同步地走了上来，将梅甘包围。 “你们……” 其中一人把她猛地一推，强硬地将她手里的卡抢走。梅甘跌坐在地，先前拿来装有现金的手提箱也被几人提起。 “是真的。” 黑衣人查验过里面装着的东西后，对着为首的那人道。 强烈的惧意已经将她整个人攫住，心脏几乎要跳出身体。但是…… 梅甘从地上爬起来，目光里却是留着一些垂死挣扎的意味。 “想见你哥哥是吧……好吧，把他带过来。”他的语气里甚至难掩笑意，这让梅甘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为什么……！” 度秒如年的等待后，她看到的，仅仅是一具被拖来的死尸。他的面目依旧清晰可见，在看清楚尸体的身份后，梅甘全身脱力地跪坐了下去。 “哥哥……” 哪怕她已经设想了这个结局，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双手撑着地面，面对着哥哥已经冰冷的尸体，在产生情绪前，却先是躯体本身有了反应。 头部一阵眩晕，她再抬头看刚才的面具人，那人却已经摘下了面具。 “你、你是……” 知晓他的真面目时，梅甘已经无法将内心的震惊组织成语言，无数杂糅在一起的情感冲进脑部。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如果你想要说出去的话……这次丢的可就不止是你的命了，还有……” 此刻的梅甘，却十分清楚他想要说的后半句是什么。她在那一秒就知道，就算她依照他的意思去做，最后也难以逃过…… 只有微乎其微的希望。但即使是这无限接近于零的可能性，她也想要依靠自己去守护。 …… 时间回到现在。 从三楼坠落的梅甘并没有死亡，维维德打120电话的时候几乎要哭出来。即使森诗启已经醒来并治愈了自己的枪伤，但她发现，自己的异能只能用于玩家——对于这些任务角色，她的能力是完全失效的。 梅甘被救护车送去了市区里的医院接受手术，在车上的整整一路上，维维德一句话都没有说。 而向景戈则在脑中整理着到目前为止的线索。梅甘说的所谓“他的棋子”、以及维维德对那名面具偷袭者的熟悉感，他总感觉这并不是个巧合。 “马戏团被偷窃经费这件事，只有经理、维维德和我知道……” 这句话的记忆突然浮现在脑海。或许是赛蒙无意间透露出的信息，但在此刻的向景戈看来，这些情报将会成为最关键的突破点。 “轻怀……” 得到了一个可能性极高的猜想，他望向游轻怀，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自己的推断告诉他。而游轻怀似乎看出了他想说些什么，却是悄悄地指了指还在车上的维维德。 对哦……这些东西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如果他继续受到二次创伤，后果会更严重的…… 向景戈承认自己的确有些考虑欠佳。他赶紧闭上嘴，整辆救护车里又是沉重的寂静。 …… 直到梅甘被推进手术室，几人才松了一口气。维维德捂着脸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直到现在也没有说话。 而三位玩家的手机上，原来的任务内容显示了完成，新的任务发布了。 【揭示真相。】 “这……” 没有任何其他提示，只有短短四个字的任务内容。 向景戈还在疑惑于这个游戏系统的谜语人行为，刚才一直沉默着坐在椅子上的维维德却起身向他们三人走了过来。 “你们……不是普通的人类吧。” 维维德的这句话，向景戈已经预料到了。他方才当着维维德的面使用异能，他无论怎样都不可能不怀疑他的身份。 “呃，我，这……” 让任务npc知道他们玩家的身份？向景戈脑子转得飞快，如果只告诉他自己是异能者，兴许会引来更多的关于自己目的的怀疑。但也总不能直说这是个游戏任务吧，这也太荒谬了…… “是的，你之前也看到了。我们的确拥有一些常人不具有的能力。” 最后还是游轻怀先开口了。说完这句，他也没再解释别的什么。 “好吧……至于你们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我不会再问的。我知道你们是真心想帮我们……” 维维德转向他们几个人，随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帮我找到她。在这之后的事，我会自己解决的。我相信自己，也相信极昼，即使重新开始，我们也一定会迎来新生。” 迎来新生…… 听到维维德说出这几个字时的坚定语气，向景戈更加为他感到绝望。之前梅甘说的也可能没错，这一切真的已经无法挽回…… “……” 既然游戏系统已经发布了这样的目标，那就说明之前向景戈的推测八成是没错的。但向景戈低下头，内心挣扎了很久，还是没有将真相告诉他。 “你怎么这个表情呀？不用担心我，我之前说过，所有的成功和失败都只是一时的——！”维维德的脸上又挂上了久违的笑容。 向景戈看着这样的他，也清楚他是在安慰自己——或者说，欺骗自己。未来会怎么样他也不知道，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希望，即使那只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第15章 极昼马戏团(十二) 任务的内容已经确定，他们为了完成任务，必须要选择“揭示真相”。 之前向景戈已经和其他两名玩家交流过，把自己的推断讲述了出来。目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他的猜想，但他还保存着一丝侥幸心理——如果那个人并不是所谓的“经理”，维维德就不用再次受到伤害…… “那边有人。” 游轻怀突然说。他看到了一个黑影在离他们不远的楼梯处，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那人影察觉到了自己被发现，迅速消失在了他们视线中的楼道里。 而那个人脸上戴着的面具，和之前在工厂的偷袭者一模一样。 “他也到了这里……” 向景戈回头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他追上去看楼梯，那人的速度很快，向景戈没有捕捉到任何一点身影。 “算了，还是先别追了。这里是医院，有很多人，他定是不敢袭击……我们的。” 游轻怀在说出“我们”之前停顿了一秒。他真正想说的，是想让维维德注意这个威胁，因为只有他会成为目标…… 等到梅甘的手术完成已经是深夜了。麻醉剂的效果还没过去，梅甘被推出来转移到病房里。 “这样就好。” 维维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抬头看了在他身边的向景戈等人。 “你们也回去吧，再次真的感谢你们。”他笑了笑。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向景戈朝游轻怀使着眼色，往常他遇到两难的抉择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求助游轻怀。 而游轻怀似乎并没有与这个虚拟任务里的npc共情，看到时机成熟，他缓慢地开口了。 “是这样的，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没、没有！” 游轻怀的话还没说完，向景戈立刻打断了他。他本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只要说出了这个真相，大概率就可以完成整个任务…… 维维德的表情有些困惑。 “什么事？” “不，不是的，什么事都没有！”向景戈急忙道。他回头看游轻怀，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游轻怀什么都没说，只是拿出手机点击了几下。 【别太投入了，这是假的。告诉他完成任务之后，我们还是要回到希陵市的。】 向景戈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收到了游轻怀的私信。 【可以是可以，但……给我点时间好吗？】他回复。 …… 梅甘醒来后，就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了。这次轮到向景戈一夜未眠了，他一整晚都在纠结这个任务的问题，但最终还是下不定决心。 无论如何，先去看看梅甘吧。他这么想着，推开了病房的门。 “可是救下我又有什么用处呢……以我现在的这副身体，已经再也无法表演杂技了。” “没关系的！就算是这样也好，我们会招进新的成员，我们从零再开始，只要你回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向景戈在门口，已经听到了维维德和梅甘的对话。 “变好……？”听到这句话，梅甘脸上浮现了一丝苦笑。 “别再做梦了，维维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说到这里，忽然又意识到这会导致更极端的后果，停下来欲言又止。 “小景，发现目标了，现在来一楼准备战斗。” 向景戈看到，游轻怀的私信又发来了。目标？就是那个疑似是马戏团经理的偷袭者，他是这次任务的boss吗……无论怎样，向景戈也没想太多，直接抓起相机冲下了楼。 …… 就在向景戈下到一楼的一刹那，周围的环境猝然地改变了。他们所在的地点已经不再是医院内部，而是被转移到了向景戈之前跟随维维德他们表演时的舞台。 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就站在不远处，面对着游轻怀和森诗启，似乎还没有要开始攻击的样子。 他还没有注意到向景戈，于是向景戈举起相机，翻动过去的照片。在摄像头被打开的时候，相机屏幕上却显示了几行字。 【目标检测中……】 【名称：乔纳森】 【职业：极昼马戏团经理】 【定位：npc（可触发战斗）】 【特殊能力：空间转移】 向景戈这时才发现自己能力的另一个用法，可以显示任务角色的相关信息。但是，面前这个看上去明显是大boss的人，定位却是npc…… 抛开任务不讲，向景戈是真的想杀了他的。但他到底还是没有那么意气用事，想着还是要先交涉一番，尽量避免战斗，实力留着打真正的boss。 “真遗憾啊，你们明明可以把这件事彻底结束的。” 第一句话是乔纳森说出的。从他们进入工厂以来，他就一直在跟踪着这些本应和这件事毫无关联的人。 “虽然我也不清楚你们真正的目标是什么，但你们大可不必阻止我。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只要毁掉了他们——想想看吧。只要你们协助我把那个只挂着名号的‘极昼’彻底摧毁。余下的所有利益，想必是你们从未设想过的……” “我杀了你！” 向景戈这下已经无法保持冷静了。他已经不想去和这个npc和平交流，哪怕是为了维维德和梅甘这两个虚拟的任务角色，他也必须让面前的人受到惩戒。 “小景……” 游轻怀还没说完话，此刻周围的空间又是一个大转变，几人居然回到了之前的废弃工厂里。这回是向景戈的能力，他可以将自己及周围半径五米内的人类转移到照片内的地点。 这个能力每天只能使用一次，一般来说是不可以和照片造物的能力同时使用的。向景戈还想透支一下造个武器，但再看向乔纳森，他因场景突兀转变而愣住的表情却突然变得恐惧。 不知何时，一把尖利的匕首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身后传来森诗启的声音。 “把东西交出来，你知道我们的意思是什么。” 在不属于自己的场景里乔纳森并不能发挥全部的能力，但他看样子并不是那么容易屈服。左臂完全包裹着涌上的黑色液体，触碰到其余物体时竟是将它们尽数腐蚀。 任务的战斗情节被触发，如同系统设定的程序一般，乔纳森举起手里的枪，连着打出三发子弹。 向景戈知道自己是这几个人里面唯一的输出，避开后提着长刀就挡在了最前面。尽管npc的战斗能力远不如boss，但他空间跳跃能保持的时间并不长，尤其是还使用了另一个能力，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体力在迅速流失。 不能浪费他拖的时间……游轻怀已经看出向景戈的能力弱点了。尽管他自己并不想违背任务的目标，但无奈之下还是摘下眼罩，使用了能力。 乔纳森一瞬间定在了那里。抓住了破绽的森诗启几乎要把匕首插进他的胸膛，他自知凶多吉少，却又匆忙开口。 “你们……把那些钱带走好了。这次是我输了，行了吧？” “是吗。” 向景戈上前几步，握着乔纳森的手臂使枪口反向对准了他自己。他扣动扳机，这发子弹抵着他的头部射穿了出去，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这个举动完成之后，向景戈的身上也溅满了血迹。手中的武器逐渐消散，四周环境的一切也摇晃着，他还是在几人穿越回医院之后倒了下去。 第16章 极昼马戏团(完) 几人回到医院后，还好当时的穿越地点不是很引人注目，他们的凭空出现并没有被谁发现。游轻怀脱下外套给向景戈盖上，也是为了遮盖他身上的血迹。 向景戈的衣服口袋里掉了个什么东西出来，游轻怀捡起看了看，是一张银行卡。 “……我们似乎把任务的剧情弄偏离了……”游轻怀蹙眉道。 手机上至今为止再没刷出新任务，原来的【揭示真相】一句也没有打上对勾。杀了那个人，不会是进入死局了吧…… 这时候，他就想着向景戈当时阻止他坦白时候的表情。在他印象里，向景戈总是这样容易投入的人，和任务里的虚拟npc共情，游轻怀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嘛。游戏系统也总不能把我们就扔在这里，既然拿都拿到了，就好人做到底吧——” 说着，森诗启从游轻怀手中拿过卡，转身走上了楼梯。 “你……干什么？” 森诗启回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物归原主咯。”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按任务线走……游轻怀扶额。现在最终的boss还没有击杀，他怀疑这个boss八成就是维维德本人。但如果此时把被偷走的所有钱都还给他，那他一定就不会触发战斗了。 森诗启倒是乐观，不过她确实是看准了游戏系统的目的。这场游戏到底还是要在希陵市举行的，困在某一个任务世界里基本上不可能。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实在不行，就…… “轻怀……？” 游轻怀正在思考着，却被向景戈的声音打乱了思绪。他已经醒来，只是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之前的战斗透支了他太多。 游轻怀把他扶起来，向景戈低头看到身上的大片血迹，脑子又是一阵晕乎乎的。 “任务线彻底走偏了，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想到向景戈之前的行为，游轻怀的语气隐约带上了愠色。 “果然啊……” 向景戈摸出手机看了看任务内容，现在的情况已经和任务本身背道而驰。 “……对了！” “我刚才没有把箱子带回来，现在……”向景戈拿起相机，试图要把场景再次转换到工厂，周围却没有动弹——哦对，能力一天只能用一次。向景戈想到这里，顿时有些泄气。 “够了……”游轻怀看到这里真有些忍不住了，“这只是任务而已，因为你们投入太多……才导致现在的结局。如果你当时选择说出来，现在任务早就已经结束了。” 感觉到游轻怀有些生气的迹象，向景戈又瞬间变成了委屈小狗。 “你又没有和他接触过那么多天……” 对于维维德，向景戈是绝对不敢说完全了解的。但他总在维维德身上看到过去自己的一些影子，他们同样都是在受到巨大打击后用另一方面把自己包装起来的人……在那天的演出中，向景戈也想起自己刚决定退学做视频的时候，背对着几乎是所有人的质疑，但也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了。 我是走过来了，我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但维维德呢？向景戈知道，他们的结局是注定完全不同的。这就是一个系统设定的悲剧角色，无论怎么选择，他都难以避免地要踏入这个结局。 “但……我想改变这一切。” 想改变这条注定要走的道路。他想拯救他们，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希望，又哪怕他们仅仅是虚假的人物。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怪你了。我们去看看他们吧，看看任务要怎么做才能结束。”游轻怀也有点无奈。 向景戈自己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太妥当，但他就是依靠直觉把任务推下去了。向景戈穿上游轻怀的外套掩盖住血迹，两人上楼走到梅甘所在的病房。 “什么……你们怎么拿到了卡？” 森诗启正在房间里，对面的维维德一脸惊诧。 “因为我们可是超能力者喔。”森诗启吐吐舌头，半开玩笑地说着。 维维德已经见过他们的能力，但还是半信半疑。他刚想开口问更多，梅甘却打断了他。 “没关系，至少他们确确实实地帮了我们啊。”她笑起来。 “好的！那么，再次的——”维维德接过银行卡，又向森诗启鞠躬下去。“感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们都不会走到现在！” “那么梅甘，等你出院以后，你愿意回来吗？就算不是作为杂技演员也没关系，只要我们一起，极昼会迎来光明的未来！” 虽然维维德这样说了，但梅甘还是在担心…… “啊没关系的，你说的那个人已经……被我们解决掉了。”向景戈进了房间，插话道。他知道梅甘在担忧什么事。 “诶？”梅甘愣住了。 “都说了我们是超能力者啦！这件事就不用你担心了，你们不会惹上麻烦的！”森诗启又接道。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几人的身上，床边的窗子半开着，有微风拂过。 “好的……！我会回去的。我会把这些事都和大家解释。” “真的吗！太好了——”维维德直接扑到了梅甘的身上。 【当前任务已完成。】 【此危险区所有任务已完成。】 三名玩家的手机开始提示，之前的【揭示真相】任务没有被打勾，而是被划去了。新的任务也没有出现，却是直接显示了任务完成的标志。 【五分钟后，将传送玩家至希陵市。】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们确实该走了呢。”向景戈笑着道，看向维维德和梅甘二人。“在走之前，给你们拍张合影留念吧？” 维维德答应之后，向景戈把相机打开，镜头对准了维维德。 【目标检测中……】 【名称：维维德】 【职业：极昼马戏团负责人兼小丑】 【定位：boss】 【特殊能力：未知。】 他们是在走出房间后自动传送回去的。在最后离开之前，向景戈回头看了眼维维德，他也对自己回应了同样的笑容。 …… 【a级危险区：舞台，专属任务已完成。】 【本次探索玩家：向景戈、游轻怀、森诗启，各获得15积分，希陵市代币300。】 【本次mvp：向景戈。额外获得2积分。】 【解锁隐藏结局-晴空永昼，每名玩家额外获得1积分。】 【a级危险区：舞台，已解锁。玩家可自由出入相应地点。】 第17章 断层实力 “真的……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 任务完成之后，三名玩家的周身浮现了隐约的白光，逐渐将他们吞噬。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接下来的不过五秒之内，他们的四周就又是希陵市的场景了。 向景戈打开手机，之前在任务世界里手机的日期是静止的，现在再一看，今天已经是6月7日了。 【距离第一阶段游戏结束，还有53天。】 按照希陵市和任务世界的时间换算规则，他们已经在那个世界里待了半个月还要多。想起最后维维德对他露出的笑容，向景戈还是有些不舍的情感在的。 不过，更重要的是—— “你看吧，轻怀！这可是隐藏结局哦！还加分了！” 在看清任务完成的信息时，向景戈急忙把手机几乎要戳到游轻怀的脸上。游轻怀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个隐藏结局的成就，不由得叹了口气。 “好吧……没想到还真的有这个隐藏结局。”想必向景戈也不是故意要打出这个结局，只是他的性格……或者说信念，促使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但并不是每个任务都会这样，还有，这是假的……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任务完成后，他们就已经不再存在了。” “我知道了嘛——” 向景戈嘴上答应着，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想起那里—— 如果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现在维维德和梅甘他们，已经过上了更好的生活吧。即使打破过去的所有重新开始，他们的未来也一定会是明亮的。 “嗯？先不说这个。看样子，已经有其他玩家也完成任务了。” 从回到希陵市开始，手机上的提示消息就开始响，而他们现在终于有时间看详细的内容了。 【s级危险区：墓园，专属任务已完成，玩家可自由出入。】 【a级危险区：美术馆，专属任务已完成，玩家可自由出入。】 【d级危险区：酒店，专属任务已完成，玩家可自由出入。】 只有玩家自己完成的任务手机上才会显示玩家姓名、得分之类的完整信息，现在手机里只有这些危险区解锁的提示。 完成了a级的任务，并且是mvp还加了隐藏结局分——向景戈本来以为，就算有人做了s级任务，自己的排名也可以稳坐前三了。他迫不及待打开手机软件的排行榜一栏，从上往下找自己的名字。 “……什么？！” 向景戈的排名是第五。 s级任务是每名玩家加18分，mvp额外加两分。并且排行榜同分是按照完成时间先后顺序排列的，墓园的任务在他们舞台的任务完成前就已经结束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向景戈倒也就对自己的排名不是那么奇怪了。他开始从第一名起看他们的积分，按照常理，第一名应该是20分…… 【第一名：祁楷轩。积分：27。】 开幕雷击，这下向景戈的三观已经要震碎了。 “等等……27分……？？” “不对吧！就算他是s级任务的mvp并且解锁了隐藏结局，那也只能21分啊？” 游轻怀和森诗启也看到了排行榜。榜上不会显示玩家详细的得分方法，于是他们也就只能看着这个叫祁楷轩的人，和第二名【凌卓尔】的19分产生了断层式的碾压…… 众所周知，任何游戏都是有外挂存在的。虽然他们不想承认，但希陵市看样子就是个真人游戏。于是，向景戈立刻就做出了判断—— 祁楷轩开挂。 他说不定和主办方有关系。 他…… “我说，想这些干嘛啊！”森诗启率先关闭了软件。“别在意了，之前主办方不是说过嘛，打野怪和做支线也有积分啊！比起这个——” “我有话要说。” 森诗启突然又变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向景戈是见识过森诗启这个样子的时候的，不到紧急情况她不会摆出这个表情…… “什么……？”向景戈有些被吓到。 森诗启解锁手机，把界面调到日期，2040年6月7日。 “疯狂星期四，v我50。” …… 希陵市里根本没有kfc。于是过了半小时，几人坐在一家甜品店里，向景戈看着森诗启面前50代币一杯的抹茶芭菲第一次体会到了没话可说的感觉。 “你倒是省着点花啊……” 独居了三年的向景戈自然知道规划理财的重要性。 “有什么嘛，没了就去打怪或者做任务啊。我在那边过了这么久，连个冰淇淋都没吃到。”森诗启倒是看上去很满意。 “你说得真好像会一刀999一样……” 向景戈咬着橙汁的吸管，发现甜品店的最里面还坐着两个人，刚才进来的时候根本没发现。 嗯……那边那个蓝色头发的人，好像看上去很熟悉…… “操！” 向景戈刚想着要不要去打个招呼，那人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大声口吐芬芳。 “我说的要去做s级任务，你们偏不听！这下我只有19分了！” “……这里是公共场合，不要大吵大嚷的。”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针织马甲的长发少女，正在用小勺搅动着咖啡，慢条斯理地说着。 “还有，就算你做了s级任务并拿到了mvp，和27分也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不如我们稳中求进，提升了实力之后再挑战更难的任务，不是更好？” 少女的声音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因他暴怒的样子而惧怕。 “凌卓尔，你是很容易失去冷静的。这样无论是对于任务本身，还是与其他玩家的合作，都是不利的。”她还是淡淡地笑着。 “切……烦死了！” 凌卓尔坐回座位上，似乎是有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拿起面前剩了半杯的可乐一饮而尽，然后狠狠将空杯砸在了桌面上。 “我迟早，要把那个祁楷轩杀了。” 他眼神中露出狠戾的意味。 “喂喂——你别在这里弄出这么大声响啊，我都被你们吓死了——” 这时候森诗启放下手中的甜品，站起身来走向他们二人，故意摆出的困惑表情里藏着些怒气。 “……实在是抱歉，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长发少女带有歉意地笑了笑。 “是的呀，没有怪你的意思喔。”森诗启眯起眼睛看着凌卓尔，他还是一脸凶狠地抱臂坐在座位上。 “只是，要好好地看管你的小狗噢。” “你他妈说谁是狗呢！” 凌卓尔一下子站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要给森诗启一拳，手臂又被那名少女握住，僵在了空中。 “季望宁。别拦着我……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打。” 第18章 数字与纸牌 “怎么啦，戾气这么重……要打也没关系呀，出去打嘛。” 森诗启看一眼凌卓尔，又回头看看身后的向景戈二人。在白色房屋的时候她就已经领教过凌卓尔的异能实力，破招的方法不过就是在防御躲避的同时破解棋盘格上的数字谜题罢了。 就算自己没有战斗能力，这种小问题，对她来说就是易如反掌。 “走啦，不敢吗？小狗狗。” 森诗启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了，她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了凌卓尔的雷点上。她本来就因为悠闲的时光被打扰而怀着一股怒火，正想着和罪魁祸首大打一场。 凌卓尔正要发作，旁边的季望宁又掐住了他举起来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 “真的不好意思，我们并没有要与你们为敌的想法。”她浅淡地笑着。“打扰到你们很抱歉，我们现在就会离开的。” “走。” 季望宁拽着凌卓尔，几乎是把他拖出了店里。可惜凌卓尔又不是什么会善罢甘休的角色，出了店门之后用力甩开她的手下一秒就启动了异能。 森诗启三个人一踏出门外，周围便被一片荧光的蓝色包裹。往下看去，脚下正是之前在白色房屋里他使用异能时的棋盘。初始位置是空白的，周围散落地分布着一些随机数。 “既然你执意要这样做，那我们就奉陪到底咯。” 森诗启信心满满的样子反而让向景戈疑惑了起来。当初是游轻怀用了异能才救下他，否则自己就有可能死在当场……但面对这样的对手，森诗启却是毫无惧意？ 说话间，凌卓尔已经提着光剑，踏着格子上的数字快速冲了过来。 “哦……是这么回事啊。” 凌卓尔的走位看似凌乱实则有规律可循，这不可能是一个毫无解法的局——森诗启已经认定了这点。身处在一个绝对的规则中，就连异能者本人都不能凌驾于它之上。 凌卓尔最开始离他们有一段距离，这使得森诗启可以有时间分析他走位的规律。 1、1、1、2、2、3、4。 速度很快，越是靠近他们周围，棋盘格上的数字就越大。他踩上的最后一个数字是28，紧接着举起光剑刺向森诗启。 “这个能力还真的有两下子呢。”森诗启笑了起来，侧身躲开攻击的同时落到隔了一个格子的【37】上。盘面上的数字消失，紧接着四周的格子上又是随机改变了一轮数字。 “帮忙啊，向景戈。你就在那干站着吗？”森诗启这时候，还有空回头和向景戈搭话。 “我跟你说数字，你只管攻击就好——” “你是在小看我吗……！” 凌卓尔的怒气更上一层，攻击的手法却因情绪过激更乱了些。游轻怀看在眼里，倒也没有使用能力。不到极端的紧急情况，他是不会随意开启异能的——况且森诗启看样子真的很轻松，想必是根本不用他插手。 “你死定了……” 几步加速过去，在这个幻境里凌卓尔的速度快到几乎要分出残影。手里的光剑换成了锋利的匕首，绕到森诗启身后毫不犹豫地刺下。 森诗启早已察觉身后的杀气，但由于看不到凌卓尔在她视线死角里的走位，便不能随意移动位置。 大意了，只能赌一把……赌一次走错不会有事了。在这里等着一定是会死的…… 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之后，森诗启往左跳了一步，刀尖擦着她的身子过去。这个格子似乎并不是正确的数字，脚下的地面开裂了下去—— 糟糕。 一瞬间的下坠感让森诗启感到不妙。她对这个异能的威力并没有考虑完全，只是单纯地推断它不可能一局定生死…… “能不能适可而止一点啊……” 不知何处突然响起了一个男性的声音，接着一张卡片居然从数字幻境的一片虚空中，朝着凌卓尔飞了过来。 凌卓尔伸手捏住卡片，翻了一个面，是一张印着黑桃a的扑克牌。 “……谁，出来。” 凌卓尔话音刚落，四周的数字幻境居然被迫解除，几人重新回到了现实。森诗启并没有死亡，身上多出的三道伤痕却让她意会了什么…… “这才刚进游戏几天啊，你还在想着用杀害玩家的方式获得积分吗？” 来者是一位戴着黑色礼帽的男子，手一指，之前被凌卓尔拿住的扑克牌飞回了手里。他正了正帽子，对着其余的几人腰身微弯行了个礼。 “你们好。” 森诗启给自己治疗过后，便开始思考凌卓尔异能的效果——如果自己没有推断错，刚才踩错的那个格子，和正确的数字正好相差了3。之后她抬头，正好和那名男子的目光相碰。 “诶——安柏宏吗？” 森诗启难掩自己的震惊。 “是的，是我。”安柏宏神秘地勾起嘴角。“真是的，我还以为我早已经过气了呢。” 安柏宏——向景戈突然也想起来了。他曾是名声在外的魔术师，专长是卡牌类的魔术。但最近大约一年左右，他就已经不再活跃于荧幕上了。 “真的是啊！我很喜欢你哦！为什么之后就不再上台了呢？”森诗启还在追问。 安柏宏则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在那时候，我觉醒了异能。你们刚才也看到，我已经可以将‘魔术’变为真正的‘魔法’了。这明显违背了我作为魔术师的初衷……而我更希望你们看到的，是用‘普通人’的能力来展现的‘超自然力量’。” 他对着森诗启说完，又转向凌卓尔。 “黑桃a的效果是使异能短暂失效，所以你想用能力杀了我，很遗憾，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哦。” 凌卓尔却没有回应他说的话。他迅速拿起手机点了几下，安柏宏的排名是第三——18分，仅次于祁楷轩和他自己。 18分，代表他之前完成了s级任务。现在s级的地区只有一个解锁了，那么…… “你……之前是和祁楷轩一组做任务的吧。” 凌卓尔看向他，眼神又变得凶狠。 “是的哦。不过不是我特意要吹什么，祁楷轩的能力真的就像bug一样呢。” 好的，凌卓尔听到这句话，更生气了。 “带我去见他！”凌卓尔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安柏宏衣服的领子。 “他早就和我们解散了哦。如果你想找他的话可以去三号庇护所，他之前说要在那里建一个组织呢。” 向景戈把全程看在眼里，脑子里只想着一句话： 凌卓尔，看上去很凶，但没人怕他。 第19章 一号庇护所 闻言，凌卓尔放开手，又用力推了一把安柏宏使得他向后踉跄了一步。而安柏宏却是没有分毫的怒意，脸上依然挂着礼节性的微笑。 “虽然我并不喜欢插手他人的选择，但我需要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 “我们曾组队完成过任务，而我认为祁楷轩的实力是不可估量的。但如果你真的要挑战他，那就请便吧。” 安柏宏说完这番话，将先前使用过异能的扑克牌重新装回牌盒里，最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凌卓尔。对面的这个人，已经给他一种有勇无谋的初印象了。 凌卓尔却是越听越烦躁，但现在使用异能的冷却还没完成，他满腔的怒气与攻击力也没处释放。 “做s级任务真的很累。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如果你想要加入祁楷轩的组织，说不定他会带飞你哦。” 敏锐如安柏宏，定是知道这句话是可以触碰到凌卓尔的逆鳞的，但他偏偏就要看眼前这个发起火来也没什么威慑力的家伙，到底还能气到什么程度。 气氛剑拔弩张，向景戈甚至不敢试着前去调节。如果不是凌卓尔现在不能用异能，那么他们早已经被这两个人的战斗波及到了。 全面的寂静。凌卓尔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那我们就不再打扰了，凌卓尔，该走了。” 季望宁敲了下凌卓尔的头，让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我要去……” 他低声说了一句。接着又猛然抬头，看向之前故意嘴贱的安柏宏。 “老子偏要去看看，那个b到底有什么实力……！” “行了，你就别再给我们惹麻烦了好吗？”季望宁理了理耳边的鬓发，眼神中是无奈的情绪多一点。 安柏宏眯着眼睛干笑了几声。 “哈哈，还真的很有勇气呢。需要我给你带路吗？我正好打算在那里休息几天，再去接下一个任务呢。” “带路，现在。”凌卓尔沉声道。 季望宁看着凌卓尔的样子，知道他不可能再和自己回庇护所了。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唉……你可别死在那边。”她说完这句话，直接一秒钟内在众人眼前消失了。 “切……故弄玄虚。”凌卓尔看在眼里，低声吐出一句。 …… 本应是惬意的下午茶时间被凌卓尔的这些事打乱了，森诗启很不满意。 “嗯——接下来的话，我们去打野怪吧！我现在可是不爽得很，想找点什么打一场呢。” “虽然是可以，但是你不是治疗吗……你怎么打啊。” 向景戈，团队唯一输出，但并不想打架。 “还有！我还有很多事想问你呢……”刚才在凌卓尔的异能面前游刃有余的她，确确实实震惊了向景戈。 “凌卓尔的能力你能解吗……我完全看不出头绪啊！” “嗯？” 听到向景戈这么说，森诗启反而是有点疑惑。她皱起眉想了想，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刚才的棋盘是帕多瓦数列，你们没看出来吗？” 什么。 向景戈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但森诗启的语气却像自己仅仅是做了一道加减法一样轻松。 “你果然深藏不露。”游轻怀接道。他曾在上一个任务中，看到森诗启毫不费力地解开了地下室的密码。“在地下室的谜题，也是你自己解开的吧。” “是说之前任务里的密码吗？那个超简单的啦，心算完全没问题。” 森诗启笑眯眯地回答。“我是学数学的啦，所以对这方面会比较有办法的。” 她这句话不说还好，真的又一次给向景戈的三观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个一头粉色头发、一身华丽的原宿系打扮的人居然是个纯血理工女…… “那你……”向景戈口无遮拦，当场就要问。 “哦哦，你是说我这个形象颠覆了你的认知吧！嘿嘿。我就是喜欢这样的风格，跟什么身份可没有关系。”森诗启眨了下眼睛，“比起这个！到底还打不打怪啊！可是有额外的积分可以拿哦。” 游轻怀看着手机的地图，思索了一阵后还是说。 “我们先去固定一个庇护所吧，这样有据点了的话以后生活也方便。” “也对！那就先……去最附近的看一眼吧。我记得，离这里最近的就是一号庇护所来着。”森诗启也看起了地图。 “……你以后都要和我们一起行动吗？” 游轻怀从手机上移开视线，抬眼看了看森诗启。 “不可以吗——？” “不……当然可以。只是，我需要一个理由。” 森诗启在第一次任务开始之前，曾说过关于杀死其他玩家的话。虽然她口中只是开玩笑，但游轻怀有必要保证自己和向景戈的安全。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因为——”森诗启突然把向景戈拉了过来。 “因为我超喜欢他的发色的喔。” …… 虽然森诗启的回答里，游轻怀明显看出是戏谑的成分多一点，但鉴于他和向景戈两个人连大多数任务的基本人数都无法满足，再加上森诗启的能力是战斗中最完美的后勤，他也就任由森诗启和他们两个同住了。 希陵市的每一个庇护所的环境都是相同的，只有门牌上标有的数字是从一到六。在第一次任务开始之前，向景戈和游轻怀二人所处的是四号庇护所。 现在时间已经是晚上，他们站在门前，从一号庇护所的窗子外看，里面灯火通明。 “不会吧，已经有人了？”森诗启有些失望。 “看来还是要抓紧时间啊……要不然六个庇护所就都被人抢去了。”游轻怀皱眉。 “先敲门吧？也有可能没人。” 向景戈上去就要敲门，手指叩在门上发出沉重的三声。 “喂喂——有人吗？”他朝里面喊。 十秒左右过去了，依然没有人应答。庇护所的门只能从里面反锁，但这扇门似乎并没有锁上。 “看来是真没人啊，那为什么亮着灯……” 向景戈认定了这点，大大咧咧地就把门打开进去了。 “……是谁……！” 里面居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一种虚弱无力的感觉，从房间一楼最里侧关着的门内传来。 “啊？有人啊，那我们走……诶？！” 那扇门没有动，四周的墙壁上却开始被黑色渗透…… 向景戈还未来得及逃出门外，正对面的墙上便由黑色像油漆一样的液体，组成了一个眼睛滴着鲜血的恐怖鬼脸。 第20章 控鬼者 “我靠！这这这什么啊……！” 面前的鬼脸皮肤惨白，双眼充血。就趁着向景戈愣神的几秒钟，它已经从墙上的一张脸，逐步将那些黑色液体组合成了身体。 向景戈也不可能站着等它打过来，身后就是庇护所的大门，他往后退了几步，后背却是实打实地撞到了关着的铁门上。 我之前进来的时候也没关门啊…… 危机当前，向景戈也就没想那么多，直接试图把门再次打开。然而这本应只能从内反锁的门，此时却无论他怎么推，都像封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身后危机迫在眉睫，那已经获得了实体的鬼双臂展开，枯瘦的手臂竟伸到了大半个屋子那么长，再过一瞬间就会掐住向景戈的喉咙。 “啪！” 向景戈根本来不及再用异能从相机里掏东西，求生本能促使着他直接举起相机砸过去挡下了这一击。 这一砸倒好，他的相机不慎脱手，直接狠狠摔在了地板上。 “完了……！” 这相机八成是要坏了。这以后可怎么用异能……向景戈也不想别的，连忙三两步跑过去蹲下捡相机看。那鬼怪看准他无暇顾及到身后，趁他专注时又一次展开攻击—— …… “向景戈？你怎么锁门了？” 门外，森诗启看着突然关上的大门，上前去连敲了好几下，里面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奇怪……他到底怎么了？” 游轻怀盯着庇护所的窗户看了一会儿，尽管那里全部拉上了不透光的窗帘，他也隐约从晃动着的影子里看出了，向景戈或许已经处于危险之中。 “……你让一下。” 在这个情况下，就算他再不想动用异能，也不能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向景戈陷入困境。 不知道异能隔着障碍物能不能有用……但还是试一试吧。他拉下眼罩，启动能力。他并不知道门内的情况是什么，但就在此刻，他做出了一个误判——实际上，目前在庇护所的大厅内的，只有向景戈一个“玩家”。 精神控制的能力启动后，由于游轻怀看不到房间内的另一个人，异能的效果就自动全部加在了向景戈身上…… “……？” 刚想捡起相机的向景戈，大脑却突然被一片混乱的恍惚覆盖。而这一刻，身后的鬼也已经距离他不到半米。 他感到了背后的危机，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僵在那里不能动弹。就连思考也需要费极大的力气，他脑子里飘过的最后一句话是——要死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一定会死的。 “……” 但下一秒，那黑色的鬼影消散了下去。分裂、再分裂，最终化作了肉眼已经无法看到的细小颗粒，消失在空气中。 向景戈的身体似乎也已经可以自己控制了。他第一时间拿起相机跑回大门，再试一次，门已经可以打开。 “轻怀……” 打开了大门，面前就是游轻怀和森诗启担忧的表情。向景戈再回头，方才的那鬼影却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整个一楼的大厅依然是一片安静。 “最里面，有人……他好像是想用异能杀了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没了。”他指了指刚才里面传出声音的房间门。 那扇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乱蓬蓬的紫色脑袋。 “别、别过来……” 那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浓重的虚弱感，好像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 “喂喂……你刚才差点就把我杀了，你还叫我们别过来吗？” 向景戈干脆就上前去，把那扇门给直接拽开了。 “小景，你小心点……”游轻怀的提醒还是晚了一秒。 最里侧的门被打开，站在向景戈面前的是一个和他身高相仿、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年。在二人目光相交的一刹那，像是害怕一般，他的整个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怕你们有威胁……”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向景戈反而有点想笑了。 “兄啊，是我觉得你有威胁才对吧，我一进来你二话不说拿异能打我是什么意思啊？” 向景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相机，之前被猛然摔出去之后，相机的屏幕被摔裂了一点，现在已经不能正常显示画面了。 “还真坏了啊！……都是怪你把我相机弄坏了，你不得赔我吗。” 众所周知，在希陵市游戏里，相机是比向景戈本人的命重要的。但是他并不想被面前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知道自己的异能和相机有关，只好尽量轻描淡写地说。 然而他的内心已经在“完了完了异能用不了是不是马上就会被爆杀了啊”和“等你小子给我赔了相机马上就杀了你”之间反复横跳了。 “真的对不起……” 那人说话音量又变小了一点，向景戈都没办法完全听清。 “那这样吧——反正现在也很晚了，我们要在这里住下，明天你再和我们一起去修相机。”森诗启插话。这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好，好吧……。” 他看上去有一万分的不情愿，可惜自己的异能已经间接把向景戈的东西弄坏，他们这么说已经是给自己台阶下了。 森诗启顺道把他们三个简单介绍了一下，但对于异能的部分有所保留——在这一点上，她和向景戈算是想到一起去了。 “我是……米千舟……” …… 现在是晚上十点钟，但庇护所整个屋子里的所有房间都开着明亮的灯。 “要睡了——米千舟，我要关灯啦。”向景戈进了一楼的一个房间，朝着米千舟说了一句。 庇护所一共两层，可供休息的卧室正好有四个。如果有更多需要的话沙发也可以睡人……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别……别关！” 米千舟的音量突然抬高了，反倒是把向景戈吓到了一点。 “我……我害怕……”在那之后，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有气无力的感觉。 “啊？” 向景戈更搞不懂这个人了。据他之前攻击自己的异能效果看，他明显是可以控制那些恐怖的鬼怪的……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还会怕黑？ “你把……你的房间门关上，再关灯。客厅的灯，别关。”他说。 “啊，好吧，那你睡觉也不关吗？”这个方法倒也不会有太多麻烦，只是向景戈有点想关心一下他。 “我……” 米千舟眼神暗淡了一下，拿手里的小瓶倒出了几片白色药片，就着水吞了下去。 “没事……我开着灯。反正我也睡不着。” 第21章 噩梦 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向景戈想。 米千舟吃完药之后重新坐回了沙发上，仰着头双眼盯着天花板上亮着的灯看。 向景戈没想太多，就照着米千舟说的那样，关上了房间门之后再关灯。在任务世界里奔波了这么多天，这回终于可以踏实地睡一觉了…… 至于相机，明天再说吧。 游轻怀也是一样早早睡下，一楼的大厅里就只剩下了森诗启和米千舟两个人。 “你真的打算一夜不睡的嘛？灯开得这么大。”森诗启这个平日里不到凌晨不会睡的守夜冠军，坐在沙发上托腮看着米千舟。他看样子还是有些惧怕，在森诗启坐下之后朝离她更远的位置挪了挪。 米千舟低下脑袋，过了一会儿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你先……去睡吧。我没关系。” “嗯——可是向景戈跟我说你是操控一些很可怕的鬼的啊，你连这个都不怕怎么就……” 森诗启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看着米千舟之后再也没了动作。 “米千舟？” 她心生疑惑，靠近一点去推了推他的身子。米千舟竟然顺势就倒在了沙发上，双眼已经阖上。 “不会吧——睡着了？” 森诗启的目光扫到了茶几上的药瓶，她认出这是一种生效速度快的安眠药。 “唉……还真是谜一样的家伙。”森诗启挠了挠头，觉得把他就放在这里也不太好，但又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如果现在关灯的话他半夜醒了怎么办……本着这样的想法，森诗启也进了间没人的屋子，关上门挡住外面透来的光线。 …… 他站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 四周是迷雾叠成的灰黑色，尘霾流进他的鼻腔，呼吸困难。目之所见似是蒙上了纱般模糊不清，笔直的视线只指向面前的一个身影。 白色的……还有红色。 他想跑过去，不知为何想要紧紧拉住那个虚幻的影。 “——” 那影子好像说了些什么。风的流速变得急迫，于是他吐出的话语也飘散在空气中，字句破碎，没人能听得真切。 声音消失了，连带着这个身影本身也摇摇晃晃地分散。风更大了，他也裹挟其中，不受控制的身体只能被迫做出缓缓向前倾倒的动作。 “再见——” 那身影的最后一句，倒是能听清了。 “……！！” 向景戈睁开眼睛，只看到了一片暗色的天花板。 双眼似乎已习惯了黑暗的环境，他环视一圈周围，自己身处的环境还是庇护所的房间内。 然而此时，他没有想更多的心情。 “轻怀……” 他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头部因动作过于剧烈而产生了压迫的痛感。还未等疼痛消失，他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间的门。 之前轻怀是在隔壁的房间…… 客厅的灯还是亮着的，突然进入光线充足的环境使向景戈一时间睁不开眼。他甚至没有站在那里试图缓解，眯着眼摸索走到对面的房间门前，抬手敲门。 没有回应…… 他又加大力度拍了拍门。 没有。 没有。 刚睡醒的脑子还是有些不太清楚，他只在遵循自己的第一感觉，预见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门没锁，他就推门进了房间。一片黑暗，床铺似乎有被人使用过的痕迹，但此时这个人却不知所踪。 “不、不会吧……” 自从游轻怀失踪后，向景戈有时便会做这一个同样的噩梦。那个身影总是不会被抓住，他一次次在梦里看他消失在一片虚无中。 “向景戈，怎么回事——诶？” 森诗启被拍门声惊醒，出了房间下楼就看到向景戈跪坐在游轻怀的房间门口。 “他……他在哪……” 向景戈回头看向她，眼神里明显透着惊惧不安。 “游轻怀吗？他没在房间吗……奇怪。”比起游轻怀的去向，她更感到怪异的是向景戈的反应。 “可能是暂时有事出去了吧，啊对，不是有手机嘛，给他打个电话就好——” 森诗启说着，回房拿出手机，拨通了游轻怀的电话。响了几声，最终要在快自动挂断的一刻，电话被接了起来。 “喂，你好。”熟悉的声音。 “游轻怀，你去哪了？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在外面闲逛罢了。有事吗？”游轻怀那边似乎有隐约的杂音。 “你没事就好，快点回——” 森诗启还没说完，向景戈站起来一把将她的手机抢了过来。 “轻怀……！” “小景？你们都醒了吗？” “不是，我，我看见你没在房间，我做梦，你，不是，呃总之……”向景戈的语言组织能力下线。 “总之你现在立刻回来！” 向景戈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更像命令。 对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好的，我现在就赶回去。小景你没事吧？” “……” 向景戈挂断了电话，脱力一般地靠在墙上。 “所以说你真的没问题吧？你做噩梦了？”森诗启对于他的举动很是不解。 而米千舟还躺在大厅的沙发上，双倍的安眠药效果让他睡得很沉。 “……没、没什么，我在这等着，你继续去睡吧。”向景戈说完这句话后，便坐在了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把脸埋了进去。 森诗启虽然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向景戈这样的状态，也就没有问太多别的东西，回了房间。 静寂又一次铺满了整个客厅，只有挂在墙上的时钟发出微弱的嘀嗒声音。现在显示的是凌晨三点，在庇护所的窗外是大面积的黑暗，只有这亮着灯的屋子兀自立在城市中，显得格格不入。 窗户是紧闭的，好像这样他们就能与这座城隔离开来。秒针转动发出的声音提示着时间的流逝，每一秒对于他来说都已经被无限拉长。 “……什么时候回来……” 十分钟左右过去，门外终于响起了些许脚步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更加清晰。向景戈立刻跑去，拉开门把手后眼前出现的正是游轻怀的脸。 “抱歉，不知不觉就走远了。你还好吗？” “……小景？” 游轻怀低头看着向景戈，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两秒，向景戈直接扑进了游轻怀的怀里。 “我……梦到你又走了。” 臂弯里的人发出沉闷的声音。 只是因为这个就用那样的语气说话吗……游轻怀不禁哑然。在赶回来的时候，他真的在担心向景戈出了大事。 不过可能这就已经是很严重的问题了吧。过去的三年对他来说并不漫长，但他倒是从没有过问向景戈的心情。 “……好了，我在。” 游轻怀轻拍着向景戈的后背，尽量放缓了语气低声道。 “我不会走了。” 第22章 量产情书(上) 米千舟在第二天的凌晨五点半就醒了过来。 清晨的太阳在远处缓缓升上，将一片暗蓝的夜色浸染入橘红。水彩一般漂亮的渐变颜色，而他只是拉开了窗帘，沉默着望着远方。 随后，看着光线已经逐步透入屋子内的每一个角落，他终于按下了关灯的开关。 又是一个安全的夜晚。他暗自松了口气，这些东西在白天不会找上自己，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时针缓步来到七点整，楼梯上有脚步声响起。森诗启刚刚醒来，披散着长发就下了楼。 “好困啊——”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唉……我可是要今天早点给向景戈修相机才特意这个点起来的，他要是还在睡我可饶不了他。”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自己手里拿着的小袋子，里面装着发绳和平时戴的各色发卡。 结果直到她洗漱完毕把自己打扮好，向景戈房间里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森诗启也没客气，上去就对着向景戈房间的门猛拍三下。 “什么懒狗！快点起床！” “来了来了……” 房门被打开，向景戈揉着眼睛的样子似乎是刚刚被惊醒。 “还睡是吧？修不修相机了？”她伸出手指点着向景戈的脑门。 一听到相机，向景戈立马被吓清醒了。对啊，自己的保命神器没了…… “我靠，我差点忘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他回房间三两下把外套套上，背好单肩包，一秒内换上了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对面房间的游轻怀也打开了门，在和向景戈对视后下意识摸了下左眼的位置。 戴好眼罩了，那就好…… …… 米千舟本人是极度排斥和他人共事的，但向景戈的相机被弄坏基本上是他的全责，他就不得不和其他三人一起去希陵市找数码店或者修理店之类的地方。 当然，钱肯定是要他花。他之前完成的是d级任务，拿了mvp也只有5分，代币只给了150。这要是钱不够，还得用他们的来抵一下，之后再还…… “但是在这里光这么找，根本不是办法啊！” 向景戈看着手机上的地图，直到现在还没找到相关的店铺。希陵市的地图只显示危险区和安全区，普通地区是不会显示在上面的。 “没有相机，我真的会死啊——” 他们正站在一幢居民楼旁，向景戈说着就靠在了墙上。 “不会吧……感觉希陵市应有尽有的样子……”森诗启陷入思考。 这座楼看上去有点老旧，甚至楼门前还有一个小邮箱。在标着房间号302的邮箱里，似乎满满当当地塞着什么东西。 “嗯……？”森诗启凑近看了看，里面全都是各色的信封。 这是某个希陵市npc相关的东西吗？毕竟玩家不太可能不住庇护所的。 “那个……麻烦让一下？” 居民楼的门突然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漂亮的金发女孩。她走到信箱前，对着满满一箱的信件皱起了眉。 “怎么又来……”她拉开信箱门，取出里面大约十封左右的信。 【检测到支线任务可接取。】 手机响了一下，发出了提示。 【任务发布者：南花月（npc）。】 【提示：在该支线任务中，可选择与npc以完成任务为条件，交易一件符合游戏规则的物品。】 “等一下！” 这不是刚刚好可以换一个新相机……森诗启看到任务提示，立刻叫住了她。 “嗯？你们要帮助我处理这些信件吗？” 南花月转身过来的第一句，就是明显是游戏系统设定的触发发言。 “是的……请交给我们吧！但是，我们有一个条件。” 向景戈也看到了手机的任务提示，这个机会不能白白浪费。 “我们想……换一个能用的新相机，不过最好是把这个修好。”向景戈想起，原来的旧相机里还存着很多使用异能可以用到的照片，要是全部换了新的，还要重新拍摄才行。 他把相机递给南花月，她仔细观察了一下，最后回答。 “可以帮你们修好的哦。你们也要答应我，帮我把这些全部写完回信。” 南花月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优雅的气质，笑起来很美。 “啊可以的……什么，回信？” 向景戈没过脑子就答应了，结果现在手机已经显示了接取任务的信息。 【已接取当前支线任务：量产情书。】 【任务人数：4人。】 【任务内容：将送予npc：南花月的十封情书，以十种不同的理由写出每封不少于一百字的拒绝回信。】 【任务奖励：npc交易物件*1，每名玩家2积分、希陵市代币50。】 “因为是用心写给我的信件，我自然必须要用心回复。不过……”南花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些实在是太多了。能帮我分担一点也好，只是各位也要认真对待他们给予我的真心呀。” “全部都……拒绝，而且要不同的理由啊……” 向景戈活了十八年单身了十八年，一封情书都没收到过。现在看着南花月居然为追求者太多而烦恼，他还是有点点酸的。 “好的，如果你们答应的话那我就先走啦，我还要研究一下怎么修好相机呢。” 说着，南花月就回到了居民楼内，接着响起了上楼的脚步声。 留下他们四个人不知所措。 “啊啊啊，没过脑子就接任务了！我们里面有对恋爱有经验的人吗？” 其他两个，米千舟看样子就不像谈过的人，游轻怀据他所知也没有恋爱过……由此，向景戈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外表看上去就像情场高手的森诗启。 “别这么看着我啦，我又没有谈过恋爱。我们专业的男生倒是比例特高，但没一个我能看得上的。” 森诗启摊手。 好嘛，这四个人都是完全的母胎单身。 “那怎么办……拒绝就拒绝，还要十种理由！还要一百字！你杀了我吧。” 向景戈已经面如死灰。相机已经被南花月拿走，这任务要是完不成，他就真的一点在希陵市活下去的办法都没了。 “写回信又不需要恋爱经验嘛，常用的理由有什么——已经有男朋友或者喜欢的人了，现在不想谈恋爱，学业很忙没时间，家里不允许……？森诗启一个一个列举着，结果绞尽脑汁也只想出来五个理由。 “不管啦。先把这五种理由写完，然后我们可以问问其他玩家嘛，毕竟现在回希陵市了，公屏消息也能发了。” 森诗启很喜欢在公屏发消息，之前召集向景戈他们做任务也是通过公屏。 “好吧，那就……试试吧。” 四个人捧着十封信，在希陵市买了些纸笔后，又回了一号庇护所。 第23章 量产情书(中) 【或许你已经不再记得，但那是一切的开始。】 【突破冰封的春绿，伸出枝桠的不仅是幼嫩的草叶，还有我因微风掠过而摇摆不定的心绪，窗边的透明风铃是我的心脏。】 【你笑起来的时候，就是一秒钟包含着传唱了上千年的诵诗。】 【我想为你唱歌，用这拙劣的笔法与生涩的音调，将你谱写为与爱意同舞的神明。】 【可你不是神。还好你不是神，使我拥有了微小的可能性。我从不敢于语爱，也从未奢望你为我停留。就连这信件也是匿名的发送，只是想让你知晓。】 【——或许我从前世就开始爱你。】 “……” “……好有文化。” 看完第一封信的内容，四人均是做出了这样的感叹。 “不过写得这么好为什么匿名啊！我都被感动了诶——！”森诗启把信纸摊平在桌上，旁边摆放着空白的纸张，她面对这样的情书，一句拒绝的话也写不出来。 向景戈握着黑笔，笔尖在距离信纸的几厘米处停了十多秒，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这个任务，好难……” 可能都比之前a级的地区专属任务都难了，他是这么想的。 游轻怀则是托腮思考了一会儿，接着拿过向景戈的笔，居然是行云流水般地写了出来。 【倘若你将我认定为春日的神，就将比谁都更加清楚春不会长久地停留。】 【你在发光，而我只是贪恋于太阳的无知者。其余的恒星即便更加耀眼，也无法比拟我心中唯一的信仰。】 【你追寻的人，已有了她也要追寻的神明。但没关系，你还拥有明亮热烈的夏，硕果累累的秋，静谧安宁的冬。不必为我而停留在同一时刻，如此的你应不甘于沉默。】 “轻怀，你……” 向景戈看到了游轻怀写这封信的全过程，甚至连一点停笔思考的环节都没有。 如果要他自己来写，顶多写出一句“你人很好，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值得更好的”。 在游轻怀写回信的几分钟里，屋子里一片安静。他们三个人盯着游轻怀快速地落笔，工整的字迹还未待他们对这些文字的含义进行深刻思考，便铺满了白纸。 写完这些，看着样子似乎到了一百字，游轻怀才抬起头来，看着一脸惊诧的三个人。 “怎么了？给你们看看。我写得不行吗？” 他说着，把信件递给向景戈。 向景戈从头看了一遍游轻怀写的回信，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了。 “轻怀你怎么想出来的啊！！你不是没谈过吗？怎么看上去好有文采好熟练的样子！” “什么什么，给我也看看——”森诗启把信拿过去，米千舟也稍稍贴近了一点观看。读完信上的文字后，森诗启有几秒钟呆在了当地，米千舟擦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低声道。 “确实……很厉害呢。” “只是根据来信人的语言内容编写对应的回复而已，没有那么难。”游轻怀倒是轻描淡写。 “但是——说是要用不同的理由呢。这样一来，‘已经有喜欢的人’这个理由就用完了，接下来无论写得有多好，都不能再用这个原因了。”森诗启才回过神来。 “对，确实是这样。”游轻怀已经开始打开第二封信了，“先把你说的五个理由写完，剩下的，你可以去公屏问问其他人。这个支线任务没有和其他任何玩家冲突，他们或许会帮我们。” “……” 向景戈在一旁看着游轻怀的动作，总感觉三年过去，他好像不再是原来认识的那个人了。 【南花月！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模样！为了你，染上了疯狂！为了你，穿上厚厚的伪装！为了你，换了心肠！】 【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愿意用几世换我们一世情缘，希望可以感动上天！】 “……呃。” 游轻怀没什么可说的了。 向景戈看到这封信，和上一封的水平简直是天差地别。但是他反倒觉得……如果这不是恶作剧，写这种信的人肯定是要比之前那个更容易对付一些。 他提笔就写。 【我家里人不让我和弱智谈恋爱。】然后写了几十个“1”，直到凑够了百字。 “没毛病吧？理由有了，字数也够了。条件都满足了啊！”他义正言辞。 “小景，你是在钻游戏规则漏洞……” “没关系，这样不是更轻松吗，快点开下一封吧，我要赶快拿回相机啊。”向景戈很满意。 其实在这四个人里，能有点语文方面才华的也只有游轻怀一个。向景戈高中没上完辍学，森诗启是标准理科人，米千舟因为家族原因也没上过几年学…… “好，交给你了，轻怀。”向景戈一脸严肃，把这个任务的希望压在了游轻怀身上。 “嘛，如果是普通的信件的话，我倒也可以写点。米千舟也必须写！” 森诗启抽出一封信放在米千舟面前。 “为什么我也……” “因为向景戈相机坏了，这件事不是你全责嘛！你要是就干看着我们做完了任务，那还需要你干什么！” 米千舟无法反驳。的确，他必须为这件事负点责才对，他从任务一开始就一直划水摸鱼……他打开自己面前的信件。 这封信稍微有点长，前面的内容没什么不对劲，只是在陈述自己与她的日常。看上去，这是一个和她在网络上认识的人，称呼她为“月息”这个网名。 【收到这封信的你一定很惊讶吧。实际上，不仅仅是你家的地址，你的所有信息我都已经知晓了。】 【请不要小看一个人“爱”的力量。这样吧，我已经来到了你居住的城市，如果你不相信，我明天会去找你。】 【我期待着你的反应，不和我见面的话，我想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米千舟看到了结尾，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这……真的不是恐吓信吗……” 即使这是npc，是游戏系统的设定，他也切实的感受到了这份所谓“爱”的恐怖程度。 这时候向景戈已经给另一封信写完回信了，还是用了他的敷衍大法。从第二封信开始，接下来的信件就没有之前游轻怀回复的那封一样文艺了。 “唉……”反过来想，这封信也给了他一个回复的理由。米千舟安慰自己。 【……尽管你的好意我已经心领，但我并不喜欢这种扭曲、令我惧怕的情感。我已经将这封信交予当地的警察局，他们会保护我的安全，请你好自为之。】 他随便敷衍了一点，然后在结尾写出了这句话。 第24章 量产情书(下) 四个人各自分工写回信，进度倒也不是很慢，在不到两个小时后就已经把森诗启说的五个理由全部写完了。再加上米千舟之前对那封具有威胁意思的信件的回复，已经凑够了六封回信。 “好啦——这样的话，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捏。” 森诗启把写好的回信一个一个塞进信封里，封好口，接着说道。 “现在，就是求助各位神通广大的玩家的时候了！” 她摸出手机，就要编辑求助发送公屏。 米千舟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歪头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在森诗启马上就要发送的时候打断了她。 “那个……我认识一个人……可能会帮到你们，吧。” 森诗启的手停了下来。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发公屏可能会不太安全，但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是谁啊？” “最开始……和我一起做酒店那个任务的队友。虽然没有深入交流，但我感觉她会有办法。” 米千舟说着开启手机，在排行榜一栏中找到目前排名第十四的玩家，点开和她的通讯栏。系统的设定是保存了联系方式的玩家互相才能开启通讯。 【第十四名（并列）：宋瑶。积分：3。】 “嗯——这样呀，那你和她说一下吧。” 排行榜只显示玩家的名字和积分，不显示头像和其他信息，所以森诗启也不太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唉……不想见人……直接聊天框问她好了。” 米千舟深深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擅长应对和人类的社交。 【在吗，能不能帮我想几个拒绝别人表白的理由……】他打字，顺便把之前写过的理由发了过去。【不要这些，这些已经用过了……】 【别误会，我在做支线任务。】他还是把这句话补上了。 这条消息发送之后，对面的【对方正在输入】标识又停了下来，大概隔了一分钟，她发来了信息。 【可惜啦，我还在想你怎么可能会有追求者呢。】 “什么啊……”尽管他深知自己的性格和形象是什么样子，但被人毫无保留的揭穿还是有些无语。 还没等他回复，那边就已经又有几条信息挤过来了。 【别开玩笑，你绝对是玩游戏输了吧。像我这样的人被你喜欢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呀。】 【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做哥哥的，不要做逾越了亲情的事啊。】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对了！“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也是理由啊，这样就算是委婉的拒绝了。】 “哇，她果然很厉害诶！” 森诗启看着米千舟屏幕上的文字，迅速把这些理由记了下来。 【还差一个，麻烦你了……。】 【这样啊……我好像也没什么能说的了。要不然说自己是同性恋吧，好像也可以。】她回复。 “……这也确实可以，只不过是任务而已。”米千舟道。 【好了，就这样吧，谢谢你。】 【没关系！做这种任务真是辛苦你啦，母单花。】 “……” 米千舟一瞬间有了想打人的冲动。 …… 有了宋瑶提供的素材，四个人只需要把它们扩写到一百字就可以完成任务。向景戈他们虽然没有游轻怀文笔那么好，但胡编乱造甚至写“”也至少凑够了字数。 “啊！终于完成任务了……现在就去拿相机吧！” 向景戈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你的能力……果然和相机有关啊。”米千舟之前就有了这样的推测，看到向景戈明显的很重视他的相机，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是啊。” 向景戈坦率地立刻承认了。据他看来，米千舟虽然很防备他人，但他本身应该是不会害人的。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的异能，那我就有资格知道你的了。”他真正想说的是这句话。 “……只是可以控制……见过的鬼怪罢了。” 米千舟在手机上的个人信息一栏，知道了自己的异能名叫【百鬼夜行】。实际上，他的异能在白天效果会被抑制，但他并不想透露太多的信息。 “见过的？”向景戈疑惑。 “不，没什么……”米千舟自知失言，赶紧胡乱搪塞了过去。他是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特殊体质的。 米千舟具有遗传的阴阳眼能力，因此他们家族世代都是驱鬼者。到了米千舟这一代，他虽然天赋过人，但架不住他在这方面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害怕这些鬼。黑暗的角落总是滋生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入侵他的梦境。 “还是快点去换相机吧，别问我的事了。” 他这么说着，已经开门出去了。 “好吧……真的很奇怪诶。”向景戈自言自语，他对米千舟这个人更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 …… 似乎是游戏系统设定好的情节，在四个人来到之前的居民楼前的时候，南花月已经拿着修好的相机在那里等着了。 “这么快就回复完毕了吗？”她看到他们提着装着回信的纸袋，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是啊，我们很认真的写了哦！” 向景戈有点心虚，毕竟他是唯一一个在回信上写“”的人。 “真的太感谢了！”南花月接过纸袋，顺便把相机还给了向景戈。 他打开相机，之前受损的屏幕已经被修复完毕，也可以显示画面了。 【支线任务：量产情书，已完成。】 【本次任务玩家：向景戈、游轻怀、森诗启、米千舟。各获得2积分，希陵市代币50。】 手机的提示音，昭示着这个任务的正式结束。 “竟然真的写了十个理由啊……我都不敢相信。”向景戈感叹。“不过宋瑶这个名字，总感觉在哪里听说过。” 他们所处的居民楼对面正是二号庇护所，此刻，有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 那是个披散着长发、穿着如同童话里女主角一般的公主裙的女孩，她走路时双臂有些夸张地前后摆动。 “呀……米千舟，你在这里？在做之前说的支线任务吗？” 她看到了米千舟，朝他走了过来，脚步轻盈。 “是啊，已经完成了。谢谢你提供的理由……”米千舟揉了揉头发。 “你就是宋瑶啊！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做完任务！”向景戈面对着宋瑶笑起来。 但看到向景戈，她的脸上却泛起了一丝不清不楚的情绪，沉默了几秒后才对他说。 “要叫我‘格兰琪’哦，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的这个名字，虽然不知道主办方那边是怎么录入信息的。” “嗯，好吧——”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向景戈并不在意这些，草草答应了。无意中回头看到森诗启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脸上浮现了从未有过的惊喜表情。 “格兰琪前辈……！真的是你啊！” 第25章 爱丽丝 “嗯？是我哦。” 格兰琪眨了下眼睛，略微抬起头看向比她还高出一些的森诗启。她手中捧着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书，向景戈多看了几眼——似乎是一本童话。 “我、我……经常……看前辈的直播！” 突然发觉自己追星成功的森诗启拉起格兰琪的另一只手，激动的内心未来得及进行细致的思考便把这句话脱口而出。 “虽然前辈可能不记得我，但我、是因为前辈才开始做自媒体……” 森诗启决心改变自己形象的那段时间，给予她影响最多的就是格兰琪的直播和视频。在屏幕上和现实中看到的人居然没有任何差别——这是“真的”，她真的就是这样的人——想到这里，她便更加感觉到喜悦。 “我记得你！玛蒂尔达~你的穿搭测评，我也有在看喔。” 格兰琪笑着开口，那名字却让森诗启感到陌生。 “诶？我叫森诗启……” 自己确实是做穿搭视频的，但她还没有说完这句话，格兰琪便将食指抵在唇边，笑容里带着一丝神秘。 “名字不重要啦，不过没想到我认识的人里居然也有异能者呢。” “那、前辈，下次任务我们一起行动吧！” 森诗启本来就不是会想太多的性格，尤其是还遇到了自己一直想亲眼见到的憧憬之人，她擅自就要把格兰琪拉进自己和向景戈他们组成的行动团体。 “……稍微过问一下我们啊！” 向景戈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他是看不透面前这个形象根本不像三次元人类的玩家到底在想什么。 “诶——我很乐意的哦，但是要看看你的队友们的想法呢。” 倒是格兰琪指出了这一点。 向景戈看森诗启从来没这么激动过，也就想着可以让她暂时一起出个任务。他看了眼游轻怀，对方似乎也没做什么反对的行为。 “临时去做一个任务是可以，但是你至少得让我们知道，你的异能是什么吧。” 这是玩家间组队唯一的，也是最有必要知晓的情报。 “也是啊，我要表现自己的诚意才行。那么就——看这边吧。” 格兰琪退了几步，翻开了自己带着的那本书。 启动能力的一瞬，四周的环境开始扭曲变化。原本林立的高楼大厦慢慢融化成液体的质地，接着开始缓慢地旋转起来。逐渐出现的失重感，以及眼中如同颜料般浸入水中再重新调配的一切，恍惚间让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幻。 向景戈感到头晕，于是闭上眼。 再睁眼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座花园内。 格兰琪还是那副样子，金色卷曲的长发上绑着水蓝色的蝴蝶结，她坐在长桌旁，轻轻放下方才还在啜饮的红茶。 “欢迎来到茶会……哈哈，不打哑迷了。这是我的能力哦。” “……穿入书中的地点吗？还是幻觉？” 向景戈还在惊叹于眼前环境的改变，游轻怀却已经指出了这个能力的真实效果。 “嗯——是什么呢……？”格兰琪拉长了音调，好像是不想让他们知道。 “……一定范围内的集体幻觉。” 米千舟突然说。他刚才明明什么都没做，就顺带着也被拉进了能力范围内。和格兰琪一起做过任务的他是知道这个异能的效果的。 他本来想马上一走了之，却没想到自己也被卷进这个幻境里，内心积着点怨气干脆就说出来了。 “什么啊，可不许擅自和其他人说。再这样，我就把你逐出‘童话世界’啦。” “我求之不得……我想走……” 米千舟早就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了。 格兰琪有些不满，表达不满的行动是解除他的幻觉——而这正合了米千舟的意。 “所以，有什么可以实际用于战斗的吗？”游轻怀关心的是这个。 “当然啦。比如——” 格兰琪拍了拍手，长桌旁的座位上，竟凭空出现了一只兔子。 但又不是普通的兔子，它穿着一身礼服，站起来有半个人那么高。 格兰琪看着它却皱起了眉，她打开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日期，然后又打了个响指。兔子消失后，取而代之的又是一名戴着大礼帽、刘海长到遮住了眼睛的男人。 “请问，有什么吩咐？” 他的声音低沉。 “嗯，稍微的去‘问候’一下那边的人吧——”格兰琪手指向了一旁的向景戈三人。 “喂喂，只是展示能力而已啊还要打架吗……” 向景戈已经把相机拿出来了。她不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我们全杀了吧？他有一刻是这么想的。 “原来如此。在童话的幻境下，召唤作品中的人物。” 游轻怀精准地做出了总结。除此之外，他还推测出一点——召唤到的角色是随机的，但并没有说出口。 格兰琪看到他们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干脆就解除了能力。四人回到了现实，看到熟悉的景象，向景戈悬着的一口气才终于松弛了下来。 “好啦，接下来也要看看你们的能力才行，毕竟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嘛。” 既然以后要成为队友，即使是暂时性的，也需要对彼此有些了解和信任——在开口问格兰琪的能力时，向景戈就已经预想到他们也要展示能力了。首次遇到森诗启时，没有经验的向景戈几乎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自己的异能效果，现在他至少明白了要稍微防着点其他玩家，于是并没有将自己的所有能力作用和盘托出。 “我只能告诉你我的异能……但不能给你展示。会危险。” 向景戈和森诗启展示完异能，游轻怀却是这么说。他话音一落，格兰琪明显地表现出了怀疑。 “真的这么厉害？” “前辈……我们很了解他的啦！他不会害我们的。只是他的能力比较特殊，不方便随意发动而已！”为了迅速博得格兰琪的信任，森诗启连忙出来打圆场。 “那好吧……” 格兰琪看在森诗启的份上，也就没有追问太多。 “那么，我们明天接下一个任务吗？我想做一点b级以上的任务来着。之前完成的d级太无聊啦。” 向景戈看了看地图。他现在对于任务的难度没有概念，可能是因为之前打出了不需要boss战的特殊结局。 “那我们去……这个吧。”他把画面放大到“学校”这个危险区。“b级的，我感觉可以……” …… 商量好明天任务的地点后，格兰琪便和他们暂时分开，回到了二号庇护所。三人在回一号庇护所的路上，森诗启哼着歌走在前面。 游轻怀压低声线，对向景戈说。 “你觉得，她的能力仅仅是召唤幻觉的东西吗？” “嗯？难道不是吗？” “我之前就很在意她的形象……她的能力，可能比展现出来的更深不可测。” 游轻怀顿了一下，然后道。 “或许，她已经成为‘爱丽丝’了吧。” 第26章 雨伞 “……轻怀，你在说什么啊？” 向景戈是想不明白游轻怀的意思。但他的确也觉得格兰琪很奇怪——不仅是因为她的假名和形象，她从内到外，透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息。 有一些……虚幻。他只有这个词语来描述。 “没什么，只是我的直觉罢了。我还不完全信任她，你小心一点为好。” 游轻怀平时可从来不会依靠简单的直觉来判断事物……但看他已经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向景戈的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问题也就缩了回去。 三人回到一号庇护所，房间空荡荡的，米千舟也没有回来。 “他果然跑了啊，还想着要他和我们一起做任务呢。”向景戈道。 他之前看了眼“学校”这个b级危险区的探索限制人数，是6人，他们三个再加上格兰琪也凑不够人数。 “嘛，也没事，到时候再公屏组个队就行啦。”森诗启看上去已经相当熟练。 “你还真的很喜欢公屏发信息啊……” …… 深夜的时候下起了雨。 豆大的雨点一颗一颗毫无规律的重重砸在窗户玻璃上，似是要冲破这坚硬牢固的透明牢笼，聚成一支利箭，穿透胸膛再使人溺死。 远处倏忽不定地闪着刺眼的光，刹那将天空照亮的下一瞬便伴随着沉重的轰鸣。庇护所的外面除了已被浓云隐去大半的月亮和偶尔现出的闪电，几乎已经完全没有了别的光源。 森诗启在发觉雨变大的时候就已经关上了窗。她睡不着，可能也是因为对于明天和格兰琪组队的任务过于期待了。 不过她本来就不会太早睡下，倒也形成了习惯。她搬来椅子坐在窗前，食指轻轻地叩击着窗台，观赏这场凛冽汹涌又丝毫不会对这间庇护所透出威胁的暴雨。 这幢小小的楼房把一切的危险隔绝在外。这些天的记忆依旧历历在目，但她不想去探究希陵市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她只是想要逃脱过去那个名为“现实”的束缚。 “森诗启？” 一个带着些鼻音的说话声响起，她回过头，从房间出来的是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向景戈。 “你还……不睡吗？” “我马上就睡哦。倒是你怎么出来了？” 其实森诗启现在还困意全无，似乎窗外的雷声也不允许她安然睡去。 “被雷震醒了。”向景戈走到窗前，手指触碰着冰冷的玻璃。外面再多的风暴在室内看来都有些失真。 “居然下了这么大的雨啊……明天的任务还能不能顺利接取了？” 在希陵市也不是不能弄到雨伞，但如果还是像现在这样的暴雨，他们走路都会很困难。 “嗯，尽量吧？毕竟我可是很期待喔——” 想到格兰琪，森诗启的精力就一下子提了起来。 向景戈看着她的样子，想起了今天下午和游轻怀的交流。 “她已经成为了‘爱丽丝’。”——游轻怀是这么说的。 他有点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追问游轻怀了。光是凭着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是想不出来什么其他信息的。 格兰琪……宋瑶？向景戈反而是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他也不太记得了。好像自己的中学同学里有和她重名的人，但如果是像格兰琪这样张扬的形象，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说起来……轻怀睡得还真沉啊。” 向景戈还是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阴暗的天空几乎如墨般漆黑，时不时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居然也没有把他吵醒。反观向景戈，本来就是被吓得清醒了过来，现在更是睡不着了。 于是他也跟着看雨。时钟过了一点的时候，森诗启率先站了起来。 “好啦，我有点困了。看样子也不怎么打雷了，你也快去睡吧。为白天的任务养精蓄锐喔。” “晚安。” 她说完这句话便上了楼回房间，向景戈一个人站在那里，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那里依然没有任何其他的色彩浮现。 雨似乎小了一些，不再像刚才那样放肆地敲击玻璃了。 “……有点冷啊。” 向景戈把客厅的灯关上，回了房间。 …… 早八点。 向景戈可算是睡了个自然醒，刚起床出房间就碰到了一脸苦恼的森诗启。 “雨还是没停诶……虽然小了很多，不耽误任务，但是我们没有伞。” “是这样……啊对了！” 向景戈灵机一动，这时候就必须要他的能力来解决问题了。他翻动相机里的照片，但快一百张照片从头翻到尾——一张画面里有伞的都没有。 “我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没拍过啊？！” 向景戈很崩溃。 “算了，我们先出去找找有没有能买伞的地方吧，光在这待着也不是办法，还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游轻怀也过来了。 “那只能这样了……” 向景戈举起单肩包盖在头顶，虽然里面装着相机有点沉，但至少能保证他不完完全全的被雨浇到。 三人简单商量了一下，还是让向景戈替所有人买伞了。出了庇护所，小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他们三人之前也没怎么仔细逛过庇护所周边，但向景戈还是没费多大力就找到了一家小超市。 “这里面应该会有npc吧……应该还得用代币买。”向景戈推门进去，顺便翻出了手机。 进去一看——他的第一眼，看到一把透明雨伞悬浮在空中。 “啊？” 向景戈没反应过来。但是它的确毫无凭借地浮在上面，而就在向景戈注意到它的一刻，它居然朝着他飞了过来—— “我草！伞动了我不玩了！” 向景戈迅速拿着相机护在胸前，眼睛死死盯着那把伞。但它在距离向景戈十几厘米的时候停下了，然后就像正常的伞那样掉在了地上。 “我说过，这样一点也不好玩。”有声音从门外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声线。 “不过他反应很快，这很不错。”这是另一个声音。 紧接着就是脚步声，有两个人一先一后进入了店里，是一个戴着细圆框眼镜的青年男性，后面跟着用黑色口罩遮住下半边脸、看上去比他要小一些的少年。 “……真不好意思，他就是喜欢这种恶作剧。” 戴眼镜的青年先道了歉。 “我只是在做人类观察的实验罢了，怎么能把这说成恶作剧呢。”另一个人反驳道。 “不过，”他又转向向景戈，“你反应能力真的不错，只是胆子稍微有点小。” 他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这似乎是一张临时粗糙印制的名片，上面写着“郑纪欢”三个字。 “我叫郑纪欢，他是姬正。”他补充道。 “我很看好你，你很有潜力。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做任务？” 第27章 盛思园中学(一) “啊，做任务吗……” 向景戈现在想起来，他们今天要做的“学校”地点任务，刚好缺两个人。 “是啊，我可是很少会找人一起组队的。”郑纪欢把头稍稍仰起来一点，颇有自信地拍了拍胸脯。“跟我一队，绝对不会后悔的。” 虽然戴着口罩，但郑纪欢一眼看上去还是完全的小孩子模样，身高甚至没有到达一米七。 “嗯，确实可以。” 向景戈往窗外看了看，雨几乎已经停了。他打开手机，准备给游轻怀打个电话问问他们的看法。 “我挑人，可不是随便谁都行……” 他还没拨通电话，郑纪欢就突然凑到他面前，一双异色瞳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向景戈被他的目光注视得有些发晕，就这么僵持了十秒左右。 “虽然你没有完全通过我的实验，”郑纪欢移开目光，把掉在地上的雨伞捡起来放回原位。“但是你的头发很特别，所以我破例允许你和我一起做任务。” 合着你们都喜欢杀马特三色毛是吧。向景戈回忆起，当时森诗启说要和他们组队，也是用的这个理由…… …… 上午十点过后，雨已经完全停了下来。阳光重新铺在了街道上，只有残留在地面上大大小小的水洼，提示着人们昨晚这座城市曾经历过汹涌暴雨的洗礼。 b级危险区-学校坐落在希陵市中间偏东部的地方，距离一号庇护所有一段距离。 向景戈三人再加上郑纪欢和姬正，在一番交涉后组成了临时的队伍，搭乘专门通往b级危险区的希陵市三号线来到了目的地附近。 “我们昨天还和一个人约好了，她来之后就正好凑够六个人。” 到了地方，学校的周围还一个人都没有。二人昨天已经保存了联系方式，于是森诗启开始给格兰琪打电话。 “我还以为我们要组野队呢。话说，没有别人了吗？” 郑纪欢看着学校门口的任务提示牌，问道。 “现在的人已经够了啊？”向景戈疑惑。 一听到这句话，郑纪欢的眼神很明显地流露出了不耐烦。他指了指姬正，对方好像已经习惯他这样的行为，只是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才不要和死古板一起出任务诶。”他说。 “上次暂且不论，这次是b级任务，我是要保证你的安全的。”姬正推了推眼镜，直视着郑纪欢，说出的话语就像例行公事。 “b级怎么了，我还想一个人做s级呢，只是这些地方全都得组队。” 他朝着姬正做个鬼脸，一副活脱脱的叛逆小孩模样。 在格兰琪来到学校附近之后，系统给出了探索人数已满足的提示。郑纪欢虽然没有和格兰琪说话，但她的一举一动还是被看在眼里，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可了这个暂时的队友。 “这次游戏果然没来错，人嘛，还是要多种多样一点好。可不要都像你和家里的那些人一样，没意思。” 郑纪欢的评价还没忘cue一下姬正。 …… 【b级危险区：学校。】 【探索限制人数：6人。】 【b级危险区探索任务奖励：每名玩家12积分、希陵市代币250。贡献最多玩家额外获得2积分。是否接取该任务？】 “好啦，都点确认吧，第二次任务咯。” 向景戈首先点下了确认键。郑纪欢看了眼姬正，还是很不满意。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勉强和这个人组成一队了。 【b级危险区：学校，专属任务已被接取。任务完成或探索该区域的玩家全部出局前，该区域将禁止其余玩家进入。】 “虽然现在看上去是普通的学校大门，但是一旦进去可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向景戈觉得游戏这样的设置还蛮好玩的，只是他还是没有忘记这并不是单纯的一场“游戏”——这是会真的死人的。 这时候，郑纪欢已经一脸期待地拉开学校的铁栅栏大门走了进去。在他迈出那一步的同时，其余诸位玩家看到的，是他凭空消失在了门口。 姬正摇了摇头，也跟着进去了。 …… 【任务信息已刷新。】 向景戈进入任务世界后，初始地点是在一所和希陵市地点看上去相同的高中门口，只是大门已经打开，有一些学生背着书包零零散散地进入校门。 他的旁边站着郑纪欢和格兰琪。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服装已经被换成了校服——蓝白相间，胸前还戴着个金黄色的校徽。 【任务地点：盛思园中学。】 【任务简介：】 【历史悠久的盛思园中学，是c市四大最着名的重点高中之一。】 【自2028年起，为了使新生更加快速且容易地融入高中环境，盛思园中学校方编写了《盛思园中学学生手册》，发放给当届及以后的新生。】 【起初，这本手册只是普通的学生学习及生活指南。但从2032年开始，手册上的内容便开始变得怪异——校方对学生手册进行了大规模改动，上面出现了种种毫无理由的规定，甚至有恐吓和威胁的内容。】 【有部分学生向校方反映相关信息，但均毫无回应。与此同时，学校内也开始出现一些诡异的现象。】 【在此次任务中，你将扮演盛思园中学2033届的新生，探寻《盛思园中学学生手册》背后的真相，并破除该怪谈。】 【当前任务目标已刷新：参加盛思园中学2033届新生开学典礼。】 “好棒，这是规则怪谈吧？” 他们三个人均是在手机上收到了相同的信息。郑纪欢在看到这个任务目标时，就判断了出来。 “但是只有我们三个啊……难道还是像上次那样不同人扮演不同角色吗？” 离开游轻怀和其他人一起做任务，向景戈心里有点没底。 但是反观郑纪欢，他看了一圈没发现姬正，开心得几乎要蹦起来了。 “好耶。终于可以不用和那家伙一起行动啦——他总是畏首畏尾的，没意思哦。” 确认了三人的角色和任务目标相同，他们就走了进去。向景戈不得不承认，盛思园中学的环境比他之前待的那个高中要好太多了，占地面积大且绿化充足，每个年级还有单独的一栋楼。向景戈回想起他那时候胡乱考上的破高中，寻思着他要是当时能在盛思园中学上学就好了—— 才怪。 这个学校环境虽优美，但他是能够感觉到那种压抑的气息的。尽管外表看上去，无论是学校本身还是那些走在路上的学生都十分正常，但组合到一起，那种莫名却又重重地压在他精神上的违和感就浮现了出来。 第28章 盛思园中学(二) 【提示：开学典礼将于上午十点整在综合楼六楼礼堂举行，届时将对玩家发放《盛思园中学学生手册》，请按时到场。】 手机上的时间已经重置，目前显示的是2033年9月1日上午九点四十分。 “这不就有点真正危险区任务的样了嘛，之前做的‘列车’那个d级任务，就跟闹着玩一样。” 郑纪欢和其他两个队友是在向景戈他们【量产情书】支线任务完成的过程中，做完的d级任务。当时格兰琪的排名还是第14，在郑纪欢毫不费力地拿到了5分的mvp分数时她的排名便掉了一位。 三人走进学校大门，盛思园中学的占地面积比普通高中要大了一些，综合楼处于大操场的正对面方向。 已经有学生在陆陆续续地进入楼内了，多亏了跟着他们，不认路的向景戈三人才能及时赶到。 “六楼啊……” 等进到综合楼里时，已经还差五分钟开学典礼就要开始了。 一般这种楼里都会有电梯吧。自己原来的学校都有，盛思园中学这种超级重点高中不可能没电梯的—— 之前进来的学生们都是直接走楼梯，但是向景戈他们似乎是真的没时间了。向景戈抱着这种想法，让其他两人等在原地，自己在空旷的一楼大厅里找了一圈。 最后，在一楼最里面的角落里，他找到了两扇直梯门。 一旁的显示屏是黑下去的，他按了下上楼的按键，那里响起了“嘀”的一声，屏幕却没有亮起。 【警告：此行为可能导致无法逆转的后果。】 这回，居然是手机直接用语音提示了起来。生涩的机械音突兀响起，把专注于电梯的向景戈惊得后退了一步。 【是否确定乘坐电梯？】 手机的屏幕上，出现了【是\/否】两个选项。 系统都这么说了，那再执意去坐电梯肯定是死路一条啊……比起不迟到，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一点。向景戈选择了【否】，接着远离了电梯。 “已经……”他又看了眼时间，九点五十七分。 好的，冲刺跑上去应该没问题！ “向景戈，电梯呢？” 看到向景戈跑着回来，郑纪欢先发问了。 “之后再解释，”向景戈根本没停，直接冲上了旁边的楼梯，“现在先走楼梯待会要来不及了！” …… “……你干的什么好事啊……累死了……” 踩点到达礼堂，三个人找了还空着的后排座位坐下，郑纪欢捂着胸口，一副好像下一秒就会昏死过去的样子。 “我可……以前没这么跑过……”他把遮在脸上的口罩扯下来，大口喘着气。 “诶，跑个六楼而已嘛？虽然会累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向景戈和格兰琪好像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郑纪欢看上去有点要死在当场了。 “所以你要多锻炼啊，要不然不仅体质弱还长不高的~”格兰琪伸手拍了拍郑纪欢的头。 郑纪欢没力气多说话，一把把她的手打了下去。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 这时候，一个高亢的女声响起，盛思园中学的开学典礼正式开始了。 还是每个学校都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向景戈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刚上高中时的开学典礼，这些主持人们说的词好像都大同小异。他现在更在意任务的内容，那本《盛思园中学学生手册》。 “普通高中的开学典礼是这样的啊。”郑纪欢这时候已经恢复了一些精力，对这件事本身倒是产生了一点兴趣。 “嗯？你没有上过高中嘛……还是说你初中还没毕业？” 格兰琪这个问题是真心的，但是被提问的郑纪欢却感到了一丝冒犯。 “……我已经十七了。” 他看上去有点郁闷。 “只是……啊算了，我也不太想提。”郑纪欢说着，又把口罩戴了回去。 一套看不出什么意义的繁琐流程结束后，中午十一点半，终于到了最后的分发学生手册的环节。 向景戈拿到手册。这是一本很薄、目测不过十页的小册子，封面上是一张盛思园中学的航拍照片，用红色的楷体字印着《2033届-盛思园中学学生手册》的字样。 【系统提示：在此次任务中，本手册的内容将不予完全展示。部分内容需待玩家探索完成相关地点后展示。】 “原来不是一下子就把所有信息给我们啊。”郑纪欢看着手机提示，若有所思。 发放完学生手册后，学生们需要先回到自己的班级，待班主任简短的讲话过后就是午休时间。 向景戈三人都是在一楼的高一三班。在前往班级的时候，郑纪欢发现了些不太对的地方。 “高一一班……往里走不应该是二班吗？怎么直接就到我们班了。” 他低声念叨着，但旁边的向景戈也听了个真切。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打开学生手册，却已经遇到了些不合常理的事情。 …… 高一三班的班主任是个话特别多的中年男人，本来十二点多就能结束的讲话硬是被他拖到了一点整。还好今天只是给学生熟悉环境，并没有课程。 总算挨到了午休时间，班里的同学大多数却都没有前往食堂，而是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手里拿着那本学生手册低声交谈。 “果然很诡异啊。” 向景戈见状，也是把椅子挪了挪，凑到郑纪欢和格兰琪身边，翻开手册。 手册上的第一句话，就隐约透出了不对劲的感觉。 【盛思园中学 生存指南】 但“生存指南”四个字却是手写的潦草字迹，且已经被划掉，只能依稀辨认。在这下面，才是印刷体的【学生手册】字样。 【亲爱的同学：】 【恭喜你已被录取为盛思园中学（高中部）2033届学生。请仔细阅读并牢记学生手册的以下所有内容，以确保你在校园内的安全。祝你平安且充实地度过在盛思园中学的三年学习时光。】 “虽然但是，这种东西大面积散发出去真的不会引起恐慌吗……” 起码要把开头那几个字重新编辑印刷一下才行啊。向景戈想。不过，会不会有可能是，那个“怪谈”已经能够影响到这本手册的内容了呢…… 正如郑纪欢之前所说的，向景戈胆子并不大。他怕的可能不是那种直接迎面扑来的恐怖猎奇的东西，但像现在这样润物无声地浸入心脏的怪异感、引发人各种散发联想的“线索”，已经使他脊背发凉了起来。 第29章 盛思园中学(三) 在另一边，游轻怀、森诗启和姬正三个人，则是被分配到了另一个角色，他们直接刷新在了校园内高三楼的班级旁边，现在正是上课时间，走廊里没有人。 【在此次任务中，你将扮演盛思园中学高三十班的学生，成为最接近怪谈中心的人。由于改动后的《盛思园中学学生手册》只会发放给2032届及以后的新生，你将无法直接获得手册内容。】 【当前任务已刷新：■■■■】 “任务的内容……变成乱码了。” 游轻怀看着手机，蹙眉沉思。 “这或许意味着……那个怪谈的‘中心’，已经有了可以干扰游戏系统的能力吗……” 森诗启看完手机上的这些内容，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抽动了几下，发出的声音有些犹豫。 “呃，就是，我再确认一遍，我们三个的异能。”她打量了一下其他两人，“我是治疗……而且只对玩家有用。” “……我是精神控制，但不到极度的危机时不能使用。”游轻怀好像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们两个把目光移到了姬正身上。刚开始组队时，他们只顾着听郑纪欢侃侃而谈自己的异能，对于姬正的能力倒是印象不深。 “能力增幅。”姬正推了下眼镜。 “增强自己或他人的能力，是辅助型。” 果然…… “所、所以说，”森诗启几乎要把手机捏碎了，“我们三个任务明显更危险的人里居然一个输出都没有啊！” 向景戈的照片造物，格兰琪的幻觉召唤还有郑纪欢的意念移物，对面那个队的人里倒全都是战斗型异能。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那个队的任务是什么，但……系统的这个随机分配角色功能，也是实实在在地把他们坑了一把。 “既然都说了不会给我们发手册，那肯定就会给他们发啊！他们八成就是盛思园中学新生吧……唉……” 森诗启靠在墙上，叹出一口气。 “嗯，虽然如此，但我的硬战斗力应该不算太差。但现在不好展现。”姬正突然说。 “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我们还是先去班级？在这里待着看上去很奇怪。” “也是，看着办吧，任务一般应该不会开局就是死路的。”森诗启活动了一下手腕，她看到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班级的班牌，正是高三十班。 从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这节课似乎是数学，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森诗启刚想抬手敲门，下课的铃声却先响了起来。 流畅的钢琴曲，但里面却隐隐包含着杂音。 有学生陆陆续续从班级里出来了，他们也没有过多注意三人。 “……看那个人。” 游轻怀突然轻拍了一下森诗启的肩膀，目光投向正在随着人流进入卫生间的一个女生。 她梳着黑色的荷叶头短发，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方，遮住了脖子。 “嗯……怎么了？” 森诗启看向她，下一瞬间，她居然感受到一阵恍惚。再往那边看时，那个人又消失掉了。 是……错觉吗？但游轻怀让我看的应该就是她啊。森诗启想。 “没什么，只是感觉她很不对劲。任务内容说，我们扮演的是最接近怪谈中心的角色……而这句话的暗示就是，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就有很大可能在高三十班。” …… 【当前任务已完成。】 向景戈三人参加完开学典礼后，手机上便出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但新任务至今没有刷新，他们倒也有时间研究学生手册上的内容了。 【一、教学楼与班级】 【1.盛思园中学建立于■■■■年，■■■■年正式迁至本市，历史悠久。初中与高中部位于不同校区。高中部分为总校与分校，每年级有25个班。】 【2.高一、高二、高三分别使用不同教学楼，高一、高二楼为五层，高三楼为六层。非必要时请不要进入与你年级不符的教学楼。】 【2.1.本校任何楼内都不存在地下室，若看到地下室入口，请装作没有看见。严禁走入其内，若违反此条，后果自负。】 【3.每年级1-11班为总校理科班，12-15班为总校文科班，16-21班为分校理科班，22-25班为分校文科班。请在分班考试结束下发分科问卷后选择自己的分科倾向，一经选择不得更改。】 【4.由于一些原因，本校不存在高一（2）班。如在高一楼发现挂有高一（2）班标识的教室，有可能是学生的恶作剧。请观察教室内是否有学生符合以下特征：女性、短发、戴护腕、将校服拉链拉到最上方。如有，请立即离开并将此情况报告年级主任。】 【5.如在高二、高三楼发现挂有高一（2）班标识的教室，请立即离开，将此情况报告你所在年级教学楼的年级主任，在这之后请尽量不要想起这件事。】 【6.重申一遍，本校不存在高一（2）班。】 “嗯——果然高一二班有问题啊。”格兰琪翻动着手册，果然上面的内容有几条是被模糊掉的，应该是系统设定的让他们探索过后再显示。 “我还是想说，这些东西写出来不会引得一些好奇心强的学生特意去找高一二班吧？” 向景戈瞟了一眼旁边的郑纪欢，他俨然已是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了。 “任务的目的是什么，当然就是要我们破除怪谈啊。如果我们只是遵守规则在这里生活，那就不是做任务了。”他振振有词。 “啊啊……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向景戈也知道，如果要完成任务，就必须打破这个规则。“但开局就去挑战那个怪谈的核心……” 向景戈在离开了游轻怀后，自己也是不像他在那样莽撞了。他十分明白自己是应该担当起什么东西的，只是之前在他身边，自然而然地就把一切担子交给了他。 “既然你也这么想，那就快点出发去找吧。” 郑纪欢完全没有在意“虽然”后面那句“但是”之后的内容。 “能不能听人说话听完整啊！”向景戈终于遇到比他本人还任性的人了。 【当前任务已刷新。】 【探索■■■∮Ψ〓〓■〓〓□▽▽】 “啊……啊？？” 向景戈他们手机上的任务，也被乱码覆盖。 【 请 自 便 】 满屏幕的奇怪符号下面，是一句字与字间空格很多的话。 “任务系统都不管我们了啊，真有够不负责的。” 向景戈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但郑纪欢看上去却完全没在害怕。 第30章 盛思园中学(四) 高一新生开学的第一天没有课程，下午两点以后便可以离校或者回宿舍。由于一直在控制不住地想手机上已经被什么东西污染的混乱信息，向景戈已经没胃口去吃饭了。郑纪欢看到他趴在桌子上也没说什么，自己离开了教室。 现在时间是两点多，教室里除了两位玩家已经空无一人。格兰琪坐在和向景戈隔了一个过道的位置上，慢悠悠地翻动着她带来的使用能力的童话书。 “我也很好奇这里的兔子洞呢……” 她自言自语道。 手机的任务内容一直都没有恢复，由于出生点不同的玩家在相遇之前不能互相联系，他们也不知道对方的任务是什么，相当于卡了死局。 “不行。” 向景戈突然抬起头来，格兰琪朝他投去疑惑的眼神。 “我们也不能因为没有任务目标就不行动啊。先把能看到的规则内容挨个探索一遍吧！” 但向景戈站起身，这才发现教室里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郑纪欢呢？”他问。 “喔，他什么都没说就自己走啦。”格兰琪合上书，“我都没叫住他。” 他不会真去找高一二班了吧……绝对有这个可能。但是，如果一直避着这个地方，怪谈就可能永远不会被破解——他自己一个人还是很危险的。 “走，先去找他。” 两人离开班级，从高一一班和三班的中间路过，但那里依旧是空无一物。 “……算了，给他打电话吧。” 向景戈掏出手机，拨打了郑纪欢的联系方式。过了十秒左右，对面接了起来。 “郑纪欢你在哪？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行动啊？” 电话那边的人愣了一下。 “我在吃饭啊，然后去宿舍那边看看。你们都不吃饭的吗？” “哦对了，我还发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来地下食堂我跟你们说。” 郑纪欢说完就自顾自挂了电话，那边又是一阵忙音。向景戈把手机锁上揣进衣服兜里，他以前还真没见过这么自我中心的人。 “还是先和他汇合吧，他在地下食堂。”向景戈说。 等等。 “郑纪欢他……在‘地下’？”格兰琪也想起了手册上的内容。 【本校任何楼内都不存在地下室。】 “擅自进入地下室会有危险的……！他怎么还能这个语气说话？”向景戈预感到不妙。刚才他们是一起看过手册的，郑纪欢不可能不知道地下室严禁进入。 “不管了，总之得快点去找他！格兰琪，你就别下去了，在上面接应我们。” 这个人真是处处惹麻烦。向景戈不知道规则上“严禁进入”的地下室的危险程度，于是没有让格兰琪也进入地下。如果这里真的是一个必死地点，留下一个人是更好的。 …… 《盛思园中学学生手册》上有一页是整个学校的大致地图，向景戈两人按照地图很容易就找到了食堂的位置。 现在已经过了用餐时间，一楼也空无一人。向景戈一刻没停，直接手里握着相机左转下了楼。 格兰琪看了眼向景戈的背影，随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学生手册，翻到第三页。 “食堂这里也有专门的一页规则呀……” …… “郑纪欢！” 向景戈下到地下一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最中间的桌子旁坐着的郑纪欢。他听到了喊声，转过头来。 除此之外，整个地下食堂也是没有任何一个人。郑纪欢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向景戈走来。 “你来了啊，要看我发现的东西吗？” “什么……” 向景戈注意到，在说这句话的同时，郑纪欢正在缓慢地向上拉自己的校服外套拉链。 “那么，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通灵’吗？”他开口。 【相信科学。必须相信。如果有人向你提起关于“通灵”的话题，在ta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端之前打断，并不断告诉ta那是假的。】 而盛思园中学学生手册上每一页规则的最后一条，都是这句。 “你冷静！先别动，我们上楼再说！” 向景戈当即握住了郑纪欢的手腕，打算把他强硬地拽上楼。虽然他对整个盛思园中学的了解仅限于手册上极其有限的几条规则，但他会踩到这个雷，绝对是地下室的问题。 还没等向景戈迈出一步，他面前的一张桌子竟是自己动了起来，升在了半空中，紧接着加速朝他飞了过来。 “！” 向景戈跳到一侧躲过，抓着郑纪欢手腕的手也放开了。回头看去，郑纪欢已经完全将校服拉链拉到了最上端。 刚才……是他用了异能。向景戈判断了出来。 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连一刻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了。整个房间内的桌椅被郑纪欢操纵，他沉默着手指点了下向景戈的方向，它们就已锁定了目标，一并砸向了他站立的位置。 “咚！” 从地上凭空迅速升起一道墙壁，桌椅砸在墙上产生了沉重的响声。向景戈及时动用了异能来防御。 也因为如此，他和郑纪欢彼此已无法观察到对方的位置了。通往一楼的楼梯在向景戈一侧，他现在可以直接离开。 但他不能走，另一个选择是把能力解除，带着郑纪欢一起走。郑纪欢那边已经没动静了，向景戈还是拿相机变出来个电击棒——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在哪拍的。 墙壁消失，郑纪欢的脸直接出现在了向景戈十多厘米距离内。 “我草！” 他刚才是一直趴在墙面上吗……看着郑纪欢的眼睛，向景戈居然也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在那一刻，向景戈好像听到了些虚幻的声音。四周的光线渐渐以肉眼可以察觉的速度变暗了，又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雾气。在那雾的深处，有一个黑影若隐若现。 那似乎是个女孩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哭声。能见度又降低了一些，就在这几秒钟的时间内，他的视野又被一些红色占领。 那地面上似乎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还有血…… 不对……！ “抱歉了。等你回到一层我们再说……” 向景戈立刻移开了视线，绕到郑纪欢身后，挥起电击棒给了他后颈部重重一击。 郑纪欢不出意料地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环境也彻底暗了下去。他一刻都不敢耽搁，背起郑纪欢回到了一层。 格兰琪并没有在那里等着，他却收到了她的信息。 【怎么这么久也没回来呀，我先回去宿舍那边了，小心一点喔~】 这么久？ 据向景戈的体感时间，他去找郑纪欢不过二十多分钟左右。 他把昏迷的郑纪欢放到一把椅子上，自己出门看了看外面——天已经黑了。 再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居然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半。 第31章 盛思园中学(五) 那个地下室里的时间和现实时间不一样……向景戈回去看了看郑纪欢，他还是斜躺在椅子上没有醒来。 “这样带着他行动很麻烦啊……又不能留他一个人在这，还是等他醒吧。” 向景戈想着，也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百无聊赖之中开始再一次翻看学生手册，翻到了食堂规则一页。 【三、食堂】 【1.本校食堂分为三层。地上一、二层提供主食为米饭，地下一层提供面食。】 【2.打饭窗口的上方有显示今日菜品的屏幕。若看到某屏幕上出现有“狗肉”字样的菜品，请不要在此窗口打饭，即使那里已经排了长队。】 【3.菜品价格为11元-18元不等，如打饭时刷卡的屏幕上显示的不是此区间内的价格（如：），请离开此窗口，但不要提醒身后排队的人。】 【3.1.你身后排队的是人吗？（此条手写）】 【4.学校唯一的超市设于食堂一楼，在此外看到的任何超市请不要进入。牢记，超市收银员为女性，超市不卖任何纸扎品。且超市不提供免费塑料袋。不符合以上条件的不是校内超市。】 【5.超市设有监控。不要试图偷拿超市内的商品，违者会被■■■■并开除学籍。】 【6.如在饭菜里吃到带血人类指甲\/人类毛发等人体部分，请倒掉饭菜并到你之前打饭的窗口，用饭卡轻敲两下刷卡机（注意，不是真的刷卡)，食堂阿姨会懂你的意思，为你换一份新的饭菜。】 【7.盛思园中学食堂的招牌菜为鱼丸面。（此条手写）】 【8.相信科学。必须相信。如果有人向你提起关于“通灵”的话题，在ta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端之前打断，并不断告诉ta那是假的。】 “这么说，就算不去地下室，危险也是无处不在的啊。” 这和之前舞台的a级任务完全是两个风格，甚至看上去要更难……向景戈思考。不过这毕竟只是b级任务，如果当时舞台触发了boss战，说不定他们可能已经出局了…… “嗯，怎么晚上了？” 就在向景戈推敲手册内容的时候，郑纪欢醒了过来，一脸茫然地张望着四周。 “我不是刚进地下吗，怎么又回到这了……” “都说了地下不能进，你是故意的吧。”向景戈把手册合上，稍微有点生气地瞪了郑纪欢一眼。“如果不是我把你救出来，现在你早就出局了。” 郑纪欢吐了吐舌头。 “我有探索精神，至少你们现在知道地下室不是必死地点了。” “你能不能把这种精神用到正地方啊！”向景戈现在真的感觉他在带孩子。 “没关系，我还活着。既然到晚上了，那我们事不宜迟去探索宿舍吧。” 郑纪欢又恢复了活力。向景戈已经不想再说他什么了，他翻开手册到宿舍规则一页，那里只有几条规则显示了出来。 【四、宿舍】 【1.本校设置两栋学生宿舍楼。一号楼为男生宿舍，二号楼为女生宿舍。只允许非本市学生住宿，其他学生必须走读。】 【2.本市学生不要住宿舍。】 【3.本市学生严禁住宿舍。】 【4.宿舍楼共五层，每层七个房间。一、二层为四人寝，三至五层为六人寝。非特殊情况不要乱串寝室，更不允许在不属于自己的寝室过夜。】 【9.相信科学。必须相信。如果有人向你提起关于“通灵＂的话题，在ta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端之前打断，并不断告诉ta那是假的。】 这页规则一共九条，剩下的内容被模糊了，想必是要玩家去自己亲身体验。 格兰琪之前说她去了宿舍那边探索，但她只能去女生宿舍……所以说还得只有自己看着这个麻烦的家伙，不让他乱跑。 一想到这，向景戈就感觉心累。 但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去了，他们在这个任务里的角色设定是非本市学生，可以住宿舍。两人出了食堂，一号宿舍楼就在食堂楼的旁边，和足球场之间有一个主席台挡着。 向景戈走着的时候，无意间往足球场那边看了一眼。 本来应该是绿色的人工草坪，但他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满目的红。天色很暗，但他至少能分辨出来，那里已经不是普通的草坪了。 “操场变红了……？” 他记得手册上并没有这种情况的说明，又或者是这条规则被系统掩盖了。 郑纪欢也发现了操场的异常，但他的第一反应是——凑近踩上去看看。刚想迈步，向景戈又及时把他胳膊拽住了。 “别添麻烦了！现在晚上可能更危险，我们先去宿舍，这里明天再说吧。” “难道你能保证宿舍不危险吗？”郑纪欢反问。 向景戈不能保证。这所学校里到处都有一定的威胁，绝对安全区是不存在的。 “……但是那里至少有一些规则。操场这么明显的情况手册上甚至都没说明，你已经差点死过一次了，还要去白白送命吗！” 他这回是真生气了。 但是他不能放着郑纪欢不管。 向景戈趁郑纪欢因为他反常的语气稍微愣神的一阵，强行拽着他去了一号宿舍楼。郑纪欢也没反抗，只是一直看着那在越来越深的夜色中，变得越来越模糊的操场。 …… 系统分配向景戈和郑纪欢是在同一宿舍，在二层205房间。其他的室友都还不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向景戈才想起，格兰琪自从那条消息之后就没和他联系过。她或许已经有一些线索了……他拨打了格兰琪的电话，希望能和她取得联系。 “向景戈——你总算出来了，你那边怎么了呀？”格兰琪很快接了电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地下室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不一样。你现在还安全吧，有新的线索了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一阵杂音和开门的声音。又过了几秒，格兰琪才说话。 “我这边有室友，所以不太方便在寝室说……她们这些npc的手册是没有模糊过的，我正在试图套她们的话，有其他信息的话，会用私信发给你的哦。” “好的……注意安全。” 向景戈挂了电话，心里莫名地一团乱。他自己清楚，大概不只是因为郑纪欢随性的行动…… 如果轻怀在的话，大概会比我做得更好吧。或许他根本就不会让郑纪欢去地下室，浪费那么多时间。 “轻怀……” 向景戈打开手机，游轻怀他们三个人一如既往地无法联系。 “如果你只顾着依赖别人的话，那就永远不会获得真正的自我。” 郑纪欢的音调还是一样平淡，他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我觉得你在和他分开之后，判断力和谨慎度都有所提升。即使这样，你还是想以他为靠山，自己只要不加思考地跟着他行动吗？” 第32章 盛思园中学(六) “你又……知道什么！” 向景戈自从郑纪欢和他们组队以来，一直积攒着的怒气几乎要爆发。他一拳砸在郑纪欢身后的墙壁上，对面的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就这么把郑纪欢抵在了墙角。 郑纪欢微仰起头，毫不掩饰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他又开口，语调平静地陈述着自己已知的事实。 “即使这样说也没有用。你到底有没有抛弃自我去依靠他，你自己心里应该最清楚。况且……”郑纪欢甚至又靠近了些，“你并不知道他是否可信。” “你凭什么评判我们？！” 向景戈也不知道他的身体在做什么，回过神的时候他之前抵在墙上的那只手已经结结实实地给了郑纪欢一个巴掌。 “对、对不起……” 向景戈只觉得晕眩，他本来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在提及游轻怀的话题时，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保持冷静。他往后迈了好几步，最后靠在了衣柜旁边。 “原来如此。你或许不是在因我怀疑他的愤怒而失控，而是因为我戳破了你一直犹豫的那个点。” 郑纪欢看上去根本没有介意，他揉了揉泛红的脸颊，接着说了下去。 “他——” “别说了！” 向景戈不想再听他说的话。郑纪欢的所有问题全部精准地触到他的逆鳞，他无法反驳，正因为无法反驳，才会产生怒火以及随之而来的深刻无力感。 他没有能力接下郑纪欢锐利的目光。他开了门，自己走了出去。郑纪欢看这样也没追出去，随便拉开一个座位的椅子坐下，头仰着靠到椅背上。往上看就是亮得刺眼的灯泡，他闭上了眼睛。 …… 初秋的晚上略有凉意，今天的风还比平常大了些。向景戈一个人在足球场上绕圈，那里的草坪已经恢复了绿色，他现在也没心情想这片地方到底有没有什么威胁。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足球场对面的三栋教学楼只有高三楼的一些窗户还亮着灯。向景戈在手册上看到，他们需要上第三晚自习。他漫无目的地在操场上游荡着，一圈接着一圈，那些无意义又烦扰着他的想法还是没能被赶出脑内。 冷静下来仔细去想，郑纪欢指出的问题并非没有道理。他自己比谁都明白他对游轻怀的过分依赖，只是被人尖锐无遮拦地指出，他一时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出来的时候情绪太乱，甚至没有带相机……向景戈习惯性地把手伸向身侧时，才发现自己装着相机的单肩包落在了宿舍。他现在还是不想回去面对郑纪欢，但继续在这里逗留，遇到危险确实毫无办法。 然后他就又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候，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还是“想要轻怀来保护自己”。 路灯并不能将整个操场都照得通明，对面小操场旁边的灯都已经暗了下去。风又刮得更急，向景戈不敢再在大操场一个人留下，索性走到了高三楼旁，最起码这里光线更足，让他安心一些。 下课铃从楼内响了起来，向景戈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五十，是高三学生放学的时间了。 楼里面变得嘈杂了起来，已经有一楼的学生推开门走了出来。他们分成两路，分别走向最近的学校大门和学生宿舍。向景戈看着人流涌出，打算自己也跟着他们回宿舍。 “小景……？” 熟悉的声音。 但这次向景戈听到的时候，却感到了一丝不舒服。他又想起了郑纪欢的话——这已经成为了他心里的一道坎。 “轻怀！这次居然这么早就汇合了！” 游轻怀刚刚从教学楼出来，后面森诗启和姬正也在。 “你在这里做什么？”游轻怀疑惑。 “啊，我……” 总不能说自己因为你和郑纪欢吵起来了，然后走到这缓解心情吧……向景戈开始试图编个理由，但游轻怀却打断了他。 “嗯，没关系。至少现在能联系了是好的。” “是喔！你可不知道，我们这边没有输出，成天都提心吊胆的！”森诗启接话道。“并且我们还没拿到手册，手机的显示也出问题了，只能盲打……” “你们的手机也是？” 向景戈本来以为找到了他们，至少有任务可以知道了。但他们所有人的手机都被未知力量干扰…… 他们说着话时，最后一名学生也走出了教学楼。在那个学生离开后，整栋楼的灯光就已全部黑了下去。 “我记得——” 向景戈也没有把手册带出来，但他依稀记得一条规则。 【禁止在晚十点大门关闭后，逗留在学校除宿舍以外的地点。】 现在已经是九点五十五分。 “有个规则上说……十点之后不能留在学校！” 他再朝操场看去，那里的路灯忽闪忽闪，已经有要熄灭的迹象。 “……不能在这时候违反规则。走，先去宿舍楼。” 游轻怀在向景戈说话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判断。高三楼距离宿舍楼不算太近，但五分钟内差不多可以赶到。他跑了起来，向景戈几人跟在他后面。 向景戈抬头看向游轻怀的背影，心里被些许复杂的情绪干扰。 …… 森诗启中途和他们分开去了女生宿舍。在走在最后的姬正踏入宿舍楼大门后不过一分钟，时针便指向了十点整。 “今天的探索就到这里吧，等我们整理一下今天的发现，明天再和你们细说。” 游轻怀道。他和姬正的宿舍在一楼。 “你没带相机吧。无论怎样，以后不能随随便便就在晚上跑出来，很危险。”他又叮嘱向景戈。 “我……”向景戈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顿了几秒，最后还是没有把郑纪欢的事说出来。 “我知道了，抱歉。” 游轻怀似乎发觉了向景戈的不对劲，他现在的情绪比起以往明显低落了不少。 “小景，你怎么了？” “不，”向景戈慌张开始掩饰。 “没什么，我，我的寝室在二楼，我先回去了。” 他说着，快步走上了走廊台阶。 …… 向景戈躺在床上，现在已经是十一点熄灯的时间了，他还是没有一丁点睡意。他回来的时候给郑纪欢道了歉，但对方也没有在意，这回是只有他一个人心乱如麻了。 郑纪欢早就睡着了。那两个室友还是不在，寝室里有两个空床位。 “……” 向景戈翻了个身，面向对面的床铺。房间里满是寂静的空气，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嗒……嗒……嗒。 轻轻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向景戈没太在意，这个寝室楼应该是有宿管的吧，他们或许会查寝。他满脑子都是乱的，甚至忘记了自己回来锁没锁门。 随着吱呀一声，宿舍的门被谁推开了。 第33章 盛思园中学(七) 盛思园中学的学生宿舍均为上床下桌式，向景戈听到有人进屋的声音，稍稍抬起身子朝下看了一眼。 宿舍内没有任何光源，外面的月光洒在屋子里也依然显得暗淡。他看不清那个人的样貌，只有一个黑乎乎的轮廓。 这绝对不是宿管……虽然仅有轮廓，但他却感觉到了哪里不太正常。 那人影在宿舍内缓慢地踱着步，然后停下，过了几秒脚步声又响起。它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即将要攻击玩家的讯号，但向景戈紧盯着它的动作，甚至不敢过快地呼吸。 然后……他看到那个身影，一点点爬上了他对面的那个床位。 为了防止半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向景戈已经把自己的相机放在了床头。他尽量放轻动作拿起相机，自己也没有坐起来，害怕被那个疑似怪物的家伙发现。 开启摄像头，他想看一下对面这个人在任务里到底是什么设定。 【目标检测中……】 【名称：？？？】 【职业：盛思园中学学生*？*】 【定位：？？？】 【特殊能力：】 相机上没有显示任何其他的信息，卡在了“特殊能力”这一栏没再加载。 相机都没办法探测，看来不是普通的怪物。他悄悄关闭相机，没有发出声响，床上那个人好像也没发现他，房间内又回归了一片死寂。 现在贸然出击，有很大可能会被秒掉。看样子它不会主动攻击我，那就只能和它共处一室一段时间了…… 房间里住着个怪……这一天天的连睡觉都不让我好好睡是吧。向景戈仰躺着闭上了眼睛，在最后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看到那个人影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那个人的头，几乎已经歪到了碰到肩膀。 …… 向景戈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半。 他往对面的床位看去，那里又空无一人了。床铺就像昨天那样整洁，他一时间怀疑那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 “快点下来啊，格兰琪刚才告诉我七点二十要早自习了。” 郑纪欢的声音从下面响起来。 对啊，即使这是任务，我们还是要扮演“学生”的角色的……如果在学校待不下去的话，那就更别提完成任务了。 向景戈下了床，一系列准备工作完成之后他们在操场遇到了格兰琪。 “今天早上我看的时候，发现‘宿舍’那页的规则居然都解锁了……可惜，我昨天只问了室友关于这个的。是你们探索了吗？”格兰琪问。 向景戈边走着边打开手册，那里本来模糊的规则现在显示了出来。 【5.宿舍严禁携带手机。为便于学生搜索与学习相关的资料，周一至周五每晚九点会将手机归还学生一小时。周末可以携带手机。在此时间外若看到有学生拿出手机，宿管有权利没收并在学期结束时归还。】 【6.正常查寝时间为晚11：00，此时必须关闭宿舍内所有光源。如果你当时没有睡着，看到有明显不符合宿管（活人）特征的身影进入宿舍，装作睡着。】 【7.以上情况一般只发生在有空床位的宿舍。】 【8.不要在凌晨2：22分醒来，或熬夜到这个时候。如真的醒来，不要睁眼。也许你可以服用一些安眠药，但不要过量。】 “看来拿手机还得小心一点。如果被npc收了的话，会很麻烦的。” 向景戈将昨天晚上他遇见的东西原本讲给了他们听。这些规则的显示明显和那个人影有关，而他大概率就是在那时候遇到了这个怪谈里真正的boss。 还好没吓到直接开启战斗……向景戈有点后怕。 “对了，我还在昨晚遇到了轻怀他们，现在可以联系上了，不过他们的手机任务也坏掉了……” 【任务已刷新。】 【等待：九月十日。】 刚说完手机任务的问题，新的任务居然刷出来了。但……“这什么意思啊，让我们等到十号？在那之前干什么？” “当天应该是个很特殊的日子，可能只有在那天之后，那个怪谈才会露出真面目。”郑纪欢接话。 “那……现在也不能干等着，还是得做好准备才行，尽量推理一下怪谈的起因也有帮助。” 虽然向景戈这么说，但他就算有这本手册，现在也推不出什么信息…… “不过～现在马上就要上课了呢，还是先去教室，等有时间再说吧。”格兰琪看看时间，上课铃马上就要打响了。 …… “就算和向景戈他们能联系了也没什么用啊，毕竟他们平常又不会进高三楼，还得是我们来面对。” 另一边三人的手机上也刷新了任务内容，不过比向景戈他们多了一条。 【任务已刷新。】 【等待：九月十日。在此之前，避开“她”。】 “这可是给我们明晃晃的提示。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女生，绝对就是最终大boss——” 森诗启晃了晃手机。 “这意思是要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可能探索要稍等几天，但既然已经能和小景他们联系，能知道手册的内容，推理现在就可以开始了。”游轻怀点开向景戈的通讯栏，给他发了条消息。 【小景，你们中午十二点有空的话，来高二楼后面的小树林，交流情报。】 他还是有点在意昨天晚上向景戈的行动。他不可能毫无理由的就跑来高三楼，尽管因为他的这个举动，现在双方可以联系…… 他们现在正在二楼高三十班的门口，推门进去，里面的黑板上贴着全班人的名单。 “奇怪，我们班不是45个人嘛？” 森诗启凑近看了看，“现在怎么出现了49这个学号，而且中间隔了好几个空的……” “不会吧，昨天我看了是45个。”姬正也去看，果然那张纸上的45号后面直接跳到了49。 学号49后面的名字，被黑笔划掉了。 “这个班级里诡异的东西可能远不止这些。系统要我们在九月十日之前避开那个女孩，但如果是她主动找上门来，那我们还是会遇上麻烦。”游轻怀又往班级里面走了几步，教室里的学生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这个班级的不对，脸上的表情还是千篇一律的麻木。 不过也不奇怪，他们是游戏的npc，是没有自我意识的。 …… 盛思园中学学生手册，第五页。 【五、教师与学生相关】 【1.本校每班有且仅有45人。如在某班名单上看到了45以上的数字（尤其是49)，一定要确认自己所在的年级楼。若是高一、高二，将其带走焚毁便可。若是高三楼，请在一周之内一定不要前往二层，哪怕请假。】 第34章 盛思园中学(八) 中午。 向景戈三人是在十一点四十五分下课的。接到游轻怀的信息之后，他们飞速去吃了个饭便赶来了高二楼后方。 这里是一片被几棵树木环绕着的空地，里面摆着几把长凳和一些健身器材。平常很少有人会来这里，现在便是除了这六位玩家没有别人。 “你昨晚上赌气跑出去原来是去找他了啊，我还以为你能把我的话听进去呢。” 一直到他们见到游轻怀，郑纪欢才开口，明显是故意说给他听。 “我不是……”向景戈想反驳，又发现除了这个原因外，也就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让郑纪欢信服了。 “我、我是恰巧在那边碰到他们……因为高三楼晚自习亮着灯，感觉会安全一点。”尽管这是真话，但他的说话声音还是弱了下去。郑纪欢瞥了他一眼，看样子根本没有相信。 游轻怀把这些事情看在眼里，心下稍微产生了一些猜测。 “如果郑纪欢之前说了什么冒犯你的话，我代他向你道歉。他就是这样说话不过脑子，我回去会教训他的。” 姬正说着，几步走到郑纪欢面前，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不在你就乱惹麻烦，是不是又和人吵架了？” “我没有。”郑纪欢理直气壮，“我只是告诉他一些事实。” “……” 姬正沉下脸看着他，他倒也回应以毫不掩饰的目光。 最后是向景戈先说话了。 “昨天确实产生了一点矛盾，但是他说的也有道理……”他不得不认同郑纪欢的说法，加上他也不想让游轻怀知道这件事，“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先讨论任务吧！任务是首要的啊。” 他拿出学生手册，中途没有敢抬头看游轻怀。 这本手册一共是九页，除了第一页是导语和地图外，每一页都印着不同情况的规则，分别为【教学楼与班级】【时间】【食堂】【宿舍】【教师与学生相关】【操场及其他功能楼】和【其他】。前几页规则有部分被系统涂抹，而最后一页整页都是模糊的状态。 几个人坐在长凳上研究手册，身为高三十班学生的三个人在第一页就发现了不对。 “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女孩……短发、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和这个‘高一二班’存在的人形象是一样的。” 游轻怀说。 “是的呀，但是系统又说高三十班才是离怪谈最近的地方……难道是她以前是高一二班的学生，然后升到了这个班级吗？”森诗启一边说着继续翻动手册，第一页的规则一共是九条，但第七和第八条被模糊了。 【二、时间】 【1.本校于早6：30-晚10：00开放，超过早7：10入校的学生将被视为违反校规。禁止迟到早退，无故请假。但（此处字迹不清）例外。】 【2.本校正常放学时间为晚5：00，高三第二晚自习结束时间为晚8：20，第三晚自习结束时间为晚9：50。如在规定放学时间*之前*发现有学生出校门，请不要理会，或提醒。若看到与（一）中第4条样貌相符的学生，严禁与其对视。】 【3.为错开用餐高峰，午休时间为高一、高二11:45-13:10，高三11：30-13：10。在13：10听到上课铃及广播室播放的音乐后，请立即进入上课状态。】 【3.1.（此处被模糊）】 【4.上午第二节下课(9：20-9：50)为间操时间，非特殊情况禁止在班级内逗留。如必须留在班级，确保此层楼内有其他学生。】 【5.如有上晚自习的学生，晚餐时间为晚5：00-6:20。超过6：20，禁止在班级以外的地方闲逛。】 【6.禁止在晚10：00学校大门关闭后逗留在学校除宿舍以外的区域！】 【6.1.我们无法保证你会看到什么东西。若违反上述规定，至少一个月内禁止来学校，并想尽一切办法忘记自己所看见的。告诉自己，“它们不存在”。】 【6.2.（此处被模糊）】 【7.相信科学。必须相信。如果有人向你提起关于“通灵”的话题，在ta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端之前打断，并不断告诉ta那是假的。】 “感觉这整个规则都在说那个人，又都在避开那个人。” 森诗启分析。“但是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可能是系统把重要的信息全都模糊了，要让我们自己去探……” “等等。” 向景戈看了一圈周围的几个人，又确定了自己的问题。 “格兰琪……她去哪了？” 这句话一抛出来，其余的人都注意到了，不知何时，就在他们专注于手册的时候，人数已经悄无声息地减少了一个。 …… 几分钟前。 由于格兰琪和向景戈一样，使用异能需要载体，她无论去哪都背着装有童话书的书包。学生手册也被她放在包里，看着几个人都挤在向景戈身边，她还是准备拿出自己的手册。 “嗯……？” 格兰琪拉开书包的拉链，翻找那本并不大的学生手册，却在书包底部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拿出来看，是一把白色的美工刀。 “我包里本来也没装刀啊？” 她疑惑着端详这把刀，伸出些刀尖来看，那里居然沾了一些未干的血迹。 就在那些红色映入眼帘的刹那，她感到四周的环境开始旋转起来。她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好像不自觉地伸向了校服的拉链。 然后她开始迈步，走出了小树林，经过高二楼，最后在高一楼的门口停下，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 五楼……怎么到了五楼？ 格兰琪还尚存一些自己的意识，但她也只能在一片混沌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走到了五楼的女卫生间里。那里没有人，窗户开着。 在她凝望向窗户的时候，玻璃上猝然出现了两个血手印。 “诶？” 格兰琪后退了一步，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可以掌控了。这是要战斗的意思吗——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或许是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自己，但她一刻也没有耽搁，已经从包里拿出书本，蓄势待发。 校服的长袖蹭到皮肤，手臂竟是感到了火辣辣的疼痛。 格兰琪心生疑窦，撩起自己左侧的校服袖子，却发现那只手臂已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得鲜血淋漓。 第35章 盛思园中学(九) 这些伤口…… 格兰琪的视线内，又捕捉到了之前的那把美工刀，它此刻被放在地上，旁边又是一滩血迹。 窗玻璃上再次传来重重的拍打声，血手印又随着这声音多了几个。格兰琪抬头，然而窗户外面空荡荡的，只能看到的是湛蓝色的天空。 “变得奇怪起来了呢——不过，也正好是有趣的。” 格兰琪走近几步，把手掌按到窗户上，和其中一个血手印重合。她望着窗外，停顿了几秒后收回手，将童话书翻开。 “之前在地下室，是你控制的时间。不过，既然你能够将时间加快，我就可以将时间停止。” 她并不知道向景戈他们之前经历的地下室事件，和现在的血手印是否为同一人所为。但……那又如何呢？据格兰琪推测，这本学生手册上所有未被模糊的内容，指向的全部都是同一件事。 在她翻开书的同时，先前展示异能时召唤出的那位戴着礼帽的男人站在了她身后。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五十分。”她轻声对那个人道。 “好的，爱丽丝小姐。” 那人听到这句话往下压了压帽檐，从衣服里掏出一只怀表摆弄起来。 “那么，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必然呢……请让我看看你的真实吧。” 男人举起怀表，面对着窗户上的手印站立。窗外的景色开始迅速改变，树木上的叶子逐渐缩小消失，接着地面又覆盖上厚雪。季节更替只在一瞬之间，只是天一直亮着，太阳挂在正当空，闪烁着的光芒照进了室内。 他在那里静止了很久，在第不知多少次季节轮回后，画面终于开始改变。 格兰琪听到楼下刺耳的救护车警笛声，以及惊恐的尖叫。窗上的血手印已经消失，她走过去往下看，有红色的液体在地面上扩散成不规则的形状，人群将其围了个水泄不通。 “……十二点四十分。”她又说。 这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如果继续的话，就可以在这里快速完成任务。 然而那男人却摇了摇头。 “小姐，您明白的。再次将时间更改，会极大地消耗您的生命。” 格兰琪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将时间定格后更改日期的能力，一次只能确定一个时间。她估算着现在距离任务世界的时间已经有了快两年，自己的体力已经消耗到不能够支撑战斗。 疯帽子是她召唤次数最多的角色，即使是这样，他的身形也已经有些虚幻。 “好吧～看来只能这样了呢，不过也算是有些线索了。”格兰琪回过头，“辛苦你啦，回去好好地休息吧。” 她合上书本，时间又回到了2033年九月二日。她看了看手机，现在马上就要到一点三十分的上课时间了。 “还是先去班级吧……” 她迈出一步，双腿又先是软了下去，就这么跪在了地上。 还真的损耗很大啊……第一次穿越这么长的时间。她试着再次站起来，在用手肘抵着地面作支撑时，面前的窗户外又传来微弱的声音。 “——” 她听不清。 …… “我给她发好多信息了，但是她全都没回，打电话也不接。” 向景戈看着和格兰琪的聊天窗口，满屏都是自己发的信息，他越来越着急起来。 “前辈她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森诗启比以往的任何时候看上去都焦虑，在原地不断地走来走去，时不时看一眼格兰琪的头像，明明是亮着的，但打过去就是忙音。 “我们连她往哪走了都不知道，这么大的学校怎么能找到啊……！” 郑纪欢则是在胡乱翻动着手册，在第六次翻到第二页【教学楼与班级】时，那里本来模糊着的规则，现在竟然显示了出来。 【7.为了学生安全及纪律着想，请不要进入与你所在班级不同楼层的卫生间。】 【*高一班级位于一楼的学生，严禁进入五楼的女卫生间。*（此条加粗）】 【8.若在非特殊情况下进入7中所提的卫生间，不要打开窗户。你有可能会听到楼下有人大喊和救护车的声音。但千万不要开窗向下看。】 【*高一班级位于一楼的学生，若违反7中规定，无视窗户上出现的所有东西，哪怕它是一个满身是血拍窗户求救的、你认识的学生。不要看镜子。立刻进入最里侧的隔间，五分钟后方可离开。】 “她去探索高一楼的五楼女厕了。”郑纪欢朝着他们展示了手册上的内容，“现在这些规则解锁了。” “那我们快点去——呃，好像只有我能去……”森诗启突然意识到这点。 “之前我们看到，规则上还说一般不能进入和年级不符的教学楼。” 姬正看上去有点犹豫。 “现在已经不能管这些了，只有我能去救前辈……！” 森诗启已经快步朝那边跑过去了。向景戈连忙追上了她，跟随她一直到达高一楼。 “我和郑纪欢在外面接应你，有什么危险的话我们也必须得进去。” “好……” 两个人一口气上到五楼，森诗启也没管太多，直接冲了进去。郑纪欢这时候才出现在楼梯口，他一路跑到这里体能已经快耗没了。 …… “前辈，你在这里吗？” 森诗启进去卫生间内，水池旁边也是空无一人。窗户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拍玻璃求救的学生，这却让她感觉更加不妙了。 里面的隔间一共有八个，大多数都是半开着门的状态，只有左边最里侧的隔间是紧闭着的。 如果按照手册上说的，前辈应该就在这里面……但是她在这之前也并不知道手册的内容…… 不管了。她匆忙走到那个隔间前面，试图将门拉开。好像没有锁，但又像被什么黏性强的胶水粘住了一般，轻易打不开。 森诗启又加大力气拉了几下。就在她用力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惯性促使着她踉跄着往后差点摔倒。她第一时间稳住身体，朝门内看去。 “前辈……？！” 在里面倒着的正是格兰琪。她的校服外套被扔在一边，脖子和短袖下露出来的手臂皮肤上均是密密麻麻的划痕。血珠还在不断地涌出来，她看上去已经是因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 第36章 盛思园中学(十) 此景对于森诗启的冲击太大了些，她单手捂着嘴支撑墙壁才没有一时间摔倒。 现在，必须要先治疗才可以……她走了进去，伸向格兰琪身体的手正在不受控地颤抖着。 这些伤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自己划出的，但格兰琪没有理由会做这种事。 应该是这里的怪谈控制了她吧……森诗启将手掌覆在她手臂的伤口上，再看一眼，眼前还是有些晃。 随着能力的发动，格兰琪身上的血痕一道道地逐渐消失了下去。治疗这个在希陵市等同于无限续命的能力用起来自然也是需要更大的代价，等到她的伤口完全愈合后，森诗启自己也开始站不稳起来。 她看向格兰琪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些深色的痕迹。 治疗后会留下疤痕吗……不应该啊？ 格兰琪还是处在无意识当中，只是治疗外伤无法将流失的血液补回来。两个人的衣服上都或多或少沾上了血迹，森诗启试图背起格兰琪走出隔间，却发现现在她连保持自己能走出去都十分吃力。 没办法，只能求助他们了…… 森诗启拨打了向景戈的电话。几声忙音，电话显示无人接听。 “怎么不接，他们又遇到什么事了？” 等等，这里……之前有这么暗吗…… 森诗启注意到的时候，抬头看，四周已经被黑暗笼罩了下去。 之前和向景戈他们交流情报的时候，向景戈曾经说过，他们在地下室遇到过时间流速加快的情况。当时郑纪欢的推测是，这个怪谈指向的鬼怪可以控制时间。 这么说，我现在遇到了那个怪了。森诗启想。她扶着墙慢慢走到了卫生间水池旁，旁边的窗户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 我没有战斗能力，前辈现在就算醒了可能也很虚弱……必须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拖得越久危险越大。 森诗启又回去，架起格兰琪的肩膀，带着她一步步踉跄着往外走。在体力彻底耗尽前的最后一秒，她终于带着格兰琪走出了卫生间。 然后她感到天旋地转，视线飞速地向下滑去，接着便是一片黑。 …… “诗启~诶，你醒了啊！” 森诗启睁开眼睛，面前就是格兰琪的脸。她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这是一个不算大的房间，格兰琪坐在旁边的座位上。 她坐起身来，外面的时间估计着是上午，室内外都是一片通明。 “前辈，现在……”她感觉脑子里一片混沌。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这里是校医室喔，诗启你已经昏迷了快一整天啦。我也没醒多久……果然遇到了棘手的怪物呀。” “不过今天正好是周六没有课~大家或许都去探索别的地方了呢。”她又说。 “这样啊……” 森诗启站了起来，现在已经恢复了大部分之前使用异能消耗的体力。她往一旁的桌子上看去，那上面只放着一个白色的盒子。 没有任何花哨的图案，上面只有一行黑色的字——【记忆修改针剂】。 “这个啊，我看到的时候相关的规则就解锁了呢。” 格兰琪看到这些，把手册打开给森诗启展示。 在第六页【操场及其他功能楼】，第七条显示了这些内容。 【7.校医室设在每栋教学楼的一层，每个校医室须配备一套及以上的“记忆修改针剂”。当你连续三天以上做同一个噩梦，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时，可以前往校医室请求注射针剂。针剂会在十分钟内起效，持续时间是永久。】 “现在校医室的npc刚好不在，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把它悄悄拿走也可以。” “嘛，是可以，但是应该用不到这东西吧，偷拿npc物品万一拉仇恨就不好了……”森诗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盒子拿走。 …… “周六，刚好是整天都可以用来探索的时间。” 另一面，其余四人由郑纪欢带领着，正在图书馆的一楼。高中的图书馆本来人就很少，到了周末只剩下了住校生在这里，就更显得冷清。 “所以，我要在今天把图书馆，体育馆和实验室，这种平常去得很少的地方全部探索完毕。” 郑纪欢十分有信心。 “探索是可以的，只是不能动静太大，以免惹上麻烦。还有……”姬正看着手册，上面也没有写什么关于这三个地点的内容。 他十分怀疑这些地方到底和任务有没有关系，还是说郑纪欢只是想释放他无处可去的好奇心…… “尽管学生手册上并没有提到这些地点，但尽可能地多收集信息，对一周后的真正任务也有帮助。”游轻怀道。 距离九月十日还有七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探索了。工作日能来这些地方的时间极其有限，周末刚好是可以把它们全部过一遍的时候。 “好，那就快点开始吧！”向景戈也有点跃跃欲试了。 四个人分了两队探索，郑纪欢说什么也不愿意和姬正一起行动，姬正又担心他做出什么危险行为，一通讨论后居然是让游轻怀陪着他去了。 好嘛，完全的打散重组了。 “……” 向景戈很不满意，向景戈非常不满意。 就因为郑纪欢那家伙说了几句话就让轻怀和他一起探索了！虽然自己知道游轻怀更能制止他的危险行为，但是还是非常的烦。他和姬正并排走在一起，想到这里的时候拳头都快把手机给攥碎了。 在另外一边，郑纪欢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前面，时不时扫视一眼书架和空座位，完全是一副在游览的样子。 “如果是漫无目的地寻找的话，是很难找到有用处的线索的。” 游轻怀提醒他。 郑纪欢似乎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还是在四处张望着。 “那也没办法啊，手机和手册都完全没提到过这里。说找线索也是借口啦，只是想看看普通高中的图书馆是什么样而已。”他直言不讳。 游轻怀此时也终于知道了，向景戈之前和他悄悄说郑纪欢这个人不好对付的原因…… 两人走到一个大房间内，郑纪欢第一眼就捕捉到了书架上的最高一层，有一本格格不入的书。 是纯黑色的封皮，书脊上也没有任何文字。 “帮我拿那个。”郑纪欢够不到最高层，干脆就要求游轻怀帮他拿下来。 “这本书不太对劲，贸然去动可能不太好。拿下来的时候，先不要打开。” 游轻怀叮嘱完后刚要去拿，郑纪欢又打断了他。 “切……你怎么和姬正一样，做事都畏畏缩缩的。没意思。” 郑纪欢发动了能力，操控那本书直接飞到了自己手里。 第37章 盛思园中学(十一) “喔，看上去像个日记一样，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游轻怀还没说话，郑纪欢已经自顾自拿着那本书翻阅了起来。 他刚才擅自使用了异能，还好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否则又是一件麻烦事……游轻怀也阻止不了什么，只能尽量警惕着四周。 这是一本看起来起码有一百多页的厚本子，翻开的第一页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片暗红的污渍。 郑纪欢感到奇怪，但这正好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又往下翻过去。 【2031.09.10】 在这之前的所有页都已经被黑色涂掉，只有这个日期保留了下来。然而这页也只有这一句话了，剩余的部分也是模糊看不清的状态。 “真没意思啊，只有日期，连个像样的线索都没给。” 郑纪欢快速翻完了这本日记——其实也不能说是日记了。这上面只显示了从2031年九月一日到九月十日的日期，正文全都被血迹覆盖掉了。 “2031年……距离任务世界现在的2033年，是两年的时间。手机任务也说，我们三个人扮演的高三十班学生是距离怪谈最近的人，那么大概可以推测出这个怪谈刚好是在这个时间入学。”游轻怀沉思。 零散的剧情似乎有一点能串起来的迹象了，但凭着一些边边角角的信息还是无法推测事件的全貌。 “这么说，这就是你们说的那女生的东西咯。看来已经完全被污染了呢。”郑纪欢左看右看，那本日记上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游轻怀面对着郑纪欢，此刻他似乎看到他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清晰起来。 “……你后面？” “嗯？怎么了？” 郑纪欢回过头去。 一名梳着黑色短发的女孩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她身高和郑纪欢差不多，却是微低下头，以仰视的视角盯着他的双眼。 这个人……和之前在高三楼卫生间那边看到的是同一个！ 游轻怀立刻认了出来。到底还是没能避开，但她并没有要开启战斗的意图…… “我的……”那女孩开口，手指向郑纪欢拿着的那本日记。 “呃，你要这个吗？” 郑纪欢把本子递了过去，他也意识到了面前这个人不简单。 女孩接过本子，长袖下方露出了些留着深色疤痕的皮肤。她把头又低了下去，校服外套的领口遮住了她的脖子。 游轻怀一直保持着警惕的准备战斗状态，打算看到一点不对劲的迹象就动用能力。 “谢谢你，下来找我吧。” 她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后，自己离开了。郑纪欢满头的问号刚想叫住她继续问，又被游轻怀拽了回来。 “最好别多说。”他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然后才放开郑纪欢。 ……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四个人把郑纪欢说的那三个地方全部探了一遍。中途森诗启和格兰琪也加入了探索，但结果却是除了郑纪欢他们看到的那本日记外， 再没有了任何其他线索。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六人还是在小树林那边碰头了。 手册上的部分规则也已解锁。 【六、操场及其他功能楼】 【1.盛思园中学有两个操场。靠近高二楼一侧为篮球场，靠近高三楼一侧为足球场及跑道。以高三楼门前为基准，足球场中正对楼一侧为主席台。】 【2.如果你在非雪覆盖的时候看到足球场的人工草坪并不是绿色，不要踩上去。尤其是红色。】 【2.1.你为什么要践踏我？（此处手写）】 【3.操场上有时会凭空出现一些沾血绷带。不要理会，也不要捡起它们。】 【4.在进入图书馆时，不要拿黑色封皮且无作者署名及出版日期的书。不要拿，更不要翻阅。请将好奇心放在该有的地方。】 【8.实验室、体育馆均正常，在大部分时间内，是安全的地方。】 【8.1.“她”或许不熟悉那里。（手写批注）】 “好的，那么我们现在该系统地整理一下目前的线索了。” 游轻怀道。探索到现在，他们对于这个任务的剧情已经有了大概的设想，只是还没有细致地理清每一个疑点。 “嗯——那就从时间线开始说吧，手册上的规则有点乱呢。”森诗启又浏览了一遍现有的规则。比起一条一条地破解，还不如直接理清时间，这样效率也快。 向景戈的脑子倒是没有这两人那么快，他从进入任务世界开始回忆，首先是那个不存在的“高一二班”。 “我们在这里的这几天一直都没看到高一二班。然后就是地下室，那个怪谈大概是可以控制时间流速，但是只能在一定范围内生效。” “我和游轻怀刚才在图书馆看到了疑似是那个人的日记，上面只有2031年九月的日期。”郑纪欢看了眼游轻怀，接着说，“那应该是她入学的日子，正好时间推算到现在是高三。” 格兰琪回忆起昨天她在五楼卫生间的遭遇，她在最后听到那个声音时就失去了意识，后来是向景戈发现了她和森诗启把她们带到了校医室去。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呢。”她说，“我昨天用异能，查到了一些发生在高一楼五楼的事情……大概是在两年左右之前的这个时候，当时是十二点五十分，我看到那个地方似乎是有人掉了下去。” “而且……我记得，我好像当时是被控制了，才走到那边。” 格兰琪把她从发现美工刀到使用完能力的全过程描述了出来。森诗启在旁边接道，“我当时去找前辈的时候，时间也被加快了，等我们出来已经是快到晚上。” “那么最大致的剧情已经可以理清了。这个女孩在高一入学后不久死亡，当时是高一二班的学生，疑似是跳楼——我认为自杀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你发现自己被控制后身上有自残导致的伤口，应该是她所为。” 游轻怀顿了顿，接着说。“然后她并没有真正死去，而是以未知的形式升入了我们所在的高三十班。” “确实就是这样了，我觉得也是。但还有很多规则我们没有破解，这只是一个最基本的剧情啊——”向景戈靠在长椅椅背上，“关于她到底为什么死，死之后发生了什么，现在也猜不出来啊。” “之前我们不是看到过操场变红吗？”郑纪欢看着手册，对向景戈说。“现在这个规则也出来了。” “红色……再加上那句话，那下面肯定是有东西啊。” 第38章 盛思园中学(十二) “好，那么现在有两个可能性。” 森诗启看了下关于操场的那条规则，又远远看了眼操场，现在还是绿色的状态。 “在操场下面埋着的东西，要么是她，要么不是她。” “你好像在说废话……”向景戈吐槽。 “你可别这么说啊，我的意思是，这是个很重要的点。到底是她杀了高一二班的学生，还是那些学生杀了她，这可是破局的关键问题。” “可是她是自杀吧……” “难道自杀不算是一种他杀吗？” 格兰琪却突然接话了。她迎着向景戈疑惑的目光，用手里的童话书稍稍掩住了嘴角，轻笑起来。 …… 到最后他们的讨论结果是这样的。 身为怪谈中心的那个女生，在2031年入学，当时的班级是高一二班。由于森诗启曾在高三二楼卫生间旁的垃圾桶内发现过精神类药品包装盒，她推测这个女生是由于一些精神疾病而在九月十日，于高一楼五楼女厕跳楼自杀。 她或许遭遇过同学的霸凌，导致了自杀。实际上，由于规则上有写她会拍窗求救，他们也曾推测是其他同学将她推了下去。无论如何，在她怀抱着怨气化为厉鬼后，她将当时整个高一二班的学生全部杀死埋在了操场下，并使用了记忆修改针剂摆平相应的后果。 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她伪装成普通学生升入了高三十班，将自己的恨意扩散到了所有人身上，继续实施着复仇。 “啊……还真是可怕啊，无论是谁……” 得出这个结论后，向景戈不禁感叹。 “这么说我们已经遇到过‘她’好几次了，向景戈那天晚上看到的黑影，格兰琪在五楼看到的，以及我在翻日记的时候出现的人，全都是她啊。”郑纪欢说。 “但我们并没有触发和她的战斗，这降低了任务的难度。” 游轻怀颔首道。这次任务没有手机的指导，和上一次舞台的任务不同，那个是跟随剧情进行的“线性任务”，而这次是剧情已经全部发生，需要自由探索。自由度更高，同样危险也更多。 【任务提示。】 【下面将显示《盛思园中学学生手册》部分与剧情相关的规则。在此次任务中，需推理出下列所有规则的真相，及盛思园中学怪谈的成因，共两次机会。】 【需要推理的规则会在手册上标红显示，完成推理前将不会结束任务。】 存在感已经逐渐降低到零的手机突然发送了任务条件。随后，他们的手册上有些规则改变了字色。 “那这就没问题了啊！刚才不是说过了吗，直接把这些全推理出来结束任务——” “……诶？” 向景戈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他抬起头，校园里的所有路灯全部都暗了下去…… 他心下感到不妙，看一眼手机的时间，晚上十点整。 “……我们太专注于推理，忘记了这个绝对的规则。”游轻怀眼神有些凝重。 这应该是要强制触发战斗……在完成这个任务的过程中，一次像样的战斗都没有遇到过，现在还是大意了。向景戈翻动着照片，先是变出来把短刀递给了森诗启。 “没、没有战斗的异能的话，最好还是拿着武器吧。” “……？嘛，谢啦。” 森诗启看了眼他，把短刀拿过去随意抛接着。她看向小树林对面的操场，即使视线被教学楼掩盖住了大半，但还是依稀能看到，那里出现了一些模糊的黑影在游荡。 “现在想直接冲回宿舍那边也行……但是还是免不了要打这些怪……” 向景戈和郑纪欢走在最前面，他本来想的是要尽量不吸引它们的注意悄悄溜回去。篮球场的地面是厚实的水泥，向景戈贴着边缓慢踏步，手里还拿着之前变出的手枪。明明拍的时候只是模型，不知道为什么拿出来却是真东西了。 郑纪欢则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篮球场上的怪物比对面足球场上的要少，他指着其中一个黑影，食指在半空中绕了几圈，随后又放下手臂—— 那黑影身体摇晃着，接着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这举动反倒是引起了周围怪物的警觉，原本缓慢地游荡着的它们身形停了下来，接着纷纷转头望向声音的起源。 “喔，原来能听见啊。” 这里起码还有些月光照着，不算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被之前的声响惊醒后，它们的步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目标正指向操场边缘的玩家们。 “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向景戈真的已经对郑纪欢毫无办法了。本来小心一点就可以避免的战斗被迫触发，他本能地举起手枪打出一发子弹，不偏不倚地射中了最近怪物的头颅。 鲜血喷出来个柱状，接着全部溅在了向景戈的校服上。 “好厉害，枪法很准哦。” 郑纪欢倒是在那拍了拍手。即使他在戴着口罩，向景戈还是能想象到他现在的笑容。于是他越来越烦躁了。 在微弱月光的反射下，他们现在也能看到一些那些怪物的面容了。 它们的身体完全就是人类的形状，甚至穿着盛思园中学的校服，只是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有些长出了不同的并不属于人类的部位。 “那这些果然就是高一二班的学生啊。”郑纪欢耸耸肩。 “你身后——” 已经有怪物出现在郑纪欢的背后了。向景戈提醒的话刚说到一半，郑纪欢自己却转了过去，手在空中用力一扯，那怪的头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拉断掉在了地上。 向景戈见状自己也知道了没必要再管他，举起手枪又是面对着形成了包围圈的怪物开始射击。他在进入游戏之前从没有使用过真枪实弹的武器，只是几发子弹后后坐力就已经震得他几乎拿不稳手枪。 战斗造成的声响吸引了更多的怪物环绕过来。光是在这里打不可能打得过……必须要快点进入寝室楼—— 向景戈这样想着，干脆朝天开了一枪后加快几步跑向了足球场。怪物被他的声音吸引，大部分都已经朝那边涌了上去。 “你们先去室内！” “等等……”姬正迈步想追上去，其余的怪物却不允许没有实质性战斗力的他冲出包围。向景戈的身影逐渐远离了他的能力范围…… “？！” “枪、怎么又变回模型了……！” 光顾着引开这些怪物，不知什么时候向景戈的武器却已经不能使用了。现在的时间再去使用能力已经来不及，黑压压的身影已经朝他快速逼近。 失算了……不会吧、我在这就寄了吗…… “砍掉他们的头！”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紧接着那里居然是拥上一群长着四肢的巨大扑克牌，手中持着斧头一类的武器，与操场上的怪物拼杀起来。 第39章 盛思园中学(十三) 向景戈顺着声音起源的方向看去，那里站着一位身穿宫廷礼服裙的女人，一头显眼的红发盘在头顶。那些扑克牌士兵都依着她的指挥，一个接一个冲向了操场上的怪物。 “向景戈——到这边来！” 是格兰琪的声音。 向景戈趁着两队人马厮杀的空隙，侧身穿过激战圈跑向了格兰琪的方向。 “啊……好险……” 冲出包围后，两人基本上已经远离了战场。他们现在正处在足球场的入口，与郑纪欢等人有一些距离。 “‘红心女王’的召唤时间是有限的，我们必须要趁这个时候快点到宿舍楼。”格兰琪道。现在大部分怪物都已经被引到足球场，只剩下几个还在篮球场那边和那四个人周旋。 郑纪欢是他们四个中唯一有直接战斗力异能的人。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几只怪物随即被推出了数米远。 他还是一副玩乐的态度，几步跳跃到它们身后双拳相碰，又控制其中两个怪物头颅狠狠撞到了一起。这样的伤害并不能使它们彻底死去，倒下的身影又挣扎着爬起来，身躯如提线木偶般做出夸张动作继续冲向敌方。 眼看着一个怪物就要扑向还在沉浸于操纵取乐的郑纪欢背后，姬正及时奔向那边侧着手掌给予一击，那怪物的脖颈本就如同劣质粘合一般松动，这一下直接把它的整颗头打了下来。 这时候郑纪欢才注意到姬正的行动，一边隔空揪着面前一只怪物的头发甩到空中，空出来那只手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当心一点。” 姬正只回了这一句话。 “你们两个快去室内，这里留给我们解决。”他又回头，对着战斗圈外的游轻怀和森诗启说。后者也已经意识到了现在正是离开的最佳时机，从操场侧面直接绕路奔向宿舍楼。 “实力不减啊你。” 郑纪欢看着姬正抛出一句话。篮球场的怪物不多，他解决完面前的这些后，姬正也已经杀死了剩余几个战斗力弱化的怪物。 姬正抬脚踩在其中一个身上，跺了几下确认它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你再故意找麻烦，被我这样打的可能就是你自己了。” “你之前打我还少吗……” 郑纪欢在现实世界是真的见识过姬正的厉害的，而且不止一次，这个小少爷的保镖可对他一点都不惯着。 “那是你自己活该。行了，回宿舍。” 姬正先转身走向了对面的宿舍楼，郑纪欢环顾了一圈操场上七零八落躺着的尸体，随后也跟上了他的脚步。 …… 森诗启和格兰琪到达了女生宿舍一楼。在她们完全进入室内后，格兰琪才解除了异能，操场上的怪物没有被完全消灭，但也已经不会追到这里了。 森诗启之前就隐约瞟到了隔壁足球场发生的战斗，还在纳闷哪里来这么多奇怪的东西，现在才知道是格兰琪的异能效果。 “前辈……连异能都这么厉害！对了、你有没有受伤？”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格兰琪的异能用于战斗。 “没有哦，我一直都在旁边指挥呢。向景戈也真是的，不管不顾地就跑过去了。” 说出“向景戈”三个字时，总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奇怪感觉。格兰琪试着回忆了一下，但好像在进入游戏之前自己并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他确实有点莽撞……嗯、” 森诗启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格兰琪的额头。 “怎么了？” “前辈，你、你头上……” 她清晰地看到，格兰琪被风吹开还未来得及打理的刘海下方，缓慢睁开了第三只眼睛。 “那个，就是……”她调出手机的前置摄像头，递给格兰琪。 “啊？这是什么东西……” 额头上的眼睛还正在流血，一滴滴淌到了格兰琪的鼻尖上。 “不会是因为那些怪物吧？对了，这种情况的话，手册会不会有写——”森诗启急忙翻开学生手册。 【二、时间】 在提示十点后严禁在室外逗留后，这里原本模糊的第【6.2】条，显示了出来。 【6.2.然后面对镜子，观察自己的身体是否多出了不符合人类特征的部分。如有，销毁它们，包括但不限于挖出自己的第三只眼睛\/割掉自己的角等。这会流大量的血，但你不会感到疼痛。】 格兰琪也看到了这一条内容。 “呜哇，看上去好可怕的样子呢。但是如果没有感觉的话，就快点开始吧……”她说，“要是没及时销毁的话，可能会被那些怪物影响更深的。” 森诗启手里还拿着向景戈给她的短刀，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虽然她一点都不想让它在这种情况下使用。 “真的没问题吗前辈？” “好啦没事，规则总不会骗我们吧。”格兰琪闭上眼睛。 森诗启咽了口口水，试着把刀尖伸向了格兰琪多出来的那只眼。她也紧闭着眼睛，手上用力往里面一戳，是有什么东西被压爆的感觉。 鲜血顺着格兰琪的脸流下来，虽然没有痛感，但浓重的血腥味还是让她皱起了眉。 “……好了……” 森诗启将眼球挖下来后，自己也开始感觉恶心了。她们是在一个隐蔽的角落进行这些的，虽然没人看到，但血流了一地不处理第二天还是会被发现。 格兰琪从包里掏出手帕纸擦干净自己脸上的血迹，同时也发现校服外套和地上都已经是一片红色。 “这么多血，光用纸擦根本处理不掉啊……衣服也只能洗一下了，还好明天是周日。” “只能看看附近有没有拖把之类的了，然后再洗一遍应该就没痕迹了吧。” 到最后，两人还是在一楼卫生间那边找到了拖把，快速清理干净后又聚在了格兰琪的寝室门口。 “前辈，我们不先把这些推理了吗？已经得出很明确的结论了。” 森诗启拿着手册，问道。 “不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和向景戈他们一起推理吧……” 格兰琪垂下眼思索了一阵，然后又抬起头看着森诗启，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情绪在。 “虽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感觉，但我总觉得这件事，并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简单。或者说……她并不是这样的人。” “前辈？你想到什么了吗？” “……嗯，没什么。只是每条规则只有两次机会，我们要谨慎才好。晚安，诗启。” 她说完这句话，进入房间内关上了门。 想到这些时，有些莫名其妙的回忆碎片侵入了脑内，让她感到困惑和一丝痛苦。 第40章 盛思园中学(十四) “今天的行动就到这里。之后只需要按照手机上说的等到九月十日，那时候应该就会面对boss战了，在这段时间里要尽量保存实力。” 男生宿舍这边。 游轻怀显然已经是领导者的姿态了，他浏览了一遍手册，现在绝大部分的规则都已经解锁，只剩下【七、其他】那页第五条之后的规则还在模糊状态。 还有最后一页，这一页的内容从最开始就被游戏系统遮盖住，直到现在他们探索了很多地点之后还是没有变化。 游轻怀说完，又看向正在低着头躲避他视线的向景戈，他自己也知道刚才的行动过于冲动了。他擅自离开姬正能力增幅的范围，导致了自己的武器失效，如果不是格兰琪及时出手，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对、对了，”察觉到气氛不太对想要转移话题的向景戈，又拿出了刚才使用能力变出来的手枪。 “如果姬正增幅过后的武器是真的、那我再拍一下这把枪备用不就好了吗……” “这也是个办法。”姬正没太想到他的能力还可以这么使用。郑纪欢在一边吹着口哨闲逛，好像根本没把游轻怀的嘱咐放在心上。 一直沉默着看到向景戈把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游轻怀才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别躲了，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以后行动之前，至少考虑一下后果。” “好的……对不起……”向景戈说话声音逐渐变小了。 姬正看一眼向景戈，然后又转头看着还在哼歌游荡的郑纪欢，感觉无语。 “你什么时候能像他一样听话。” 他如是说。 “但是我又不会那么莽。”郑纪欢接道。 “你说这话都不会心虚的吗……” …… 在那之后的几天里，六名玩家也没遇到什么其他的灵异事件。格兰琪把她的学生手册暂时借给了森诗启，现在两个阵营的玩家就都可以实时获取手册上的信息了。 关于推理规则的事也被暂时搁置了，他们目前的猜测仅仅是一个可能性，游轻怀想着还是要等boss战后、或者全部的规则显示后再推理，再加上格兰琪对于他们的推测并不是很认同，几人还是选择了先按照规则等待九月十日。 2033年九月七日，星期三。 高一三班，向景戈缩在最后一排偷偷耍手机。希陵市给发的手机里只有那一个软件能用，游戏也下不了，但是比起听无聊透顶的数学课他还是选择了刷排行榜…… 第一名依旧是祁楷轩。在进入任务后排行榜就暂时不会再刷新，但他的积分也已经到了三十多。 “真的会有开挂的人啊……”他想。这时候，却突然收到了郑纪欢发来的私信。 【真没意思啊，我先走了。】 郑纪欢刚因为把校园流浪狗抱到教室而被赶出去罚站，过了不到三分钟就直接索性出去玩了……这是他开学七天以来第几次闯祸啊，向景戈都记不清了。 这人是小学生的心智吗……向景戈回了他一句【别去危险的地方】，就没有再理会。 下课。向景戈刚出班级门，郑纪欢就抱着之前的棕色小泰迪出现在他眼前。周围围了差不多十几个学生，都在低声议论着他实在是有些过分的行为。 “行了行了我知道学校里有狗了！你把它放回去吧！！”他很崩溃。 “不是啊，我是说它很奇怪，一直冲着我们高一楼叫，所以我才想研究一下的，手册不是也说了吗。” 【七、其他】 【3.本校严禁携带宠物。若在某处听到狗叫声，不断告诉自己是幻听直至声音消失。】 【3.1.校门口出现不停吠叫的棕色小体泰迪犬时，请报告离你最近的保安。】 向景戈也想起了手册上的这条规则。但是他非常怀疑，郑纪欢干这事可能根本不是为了找线索，只是单纯觉得好玩。 “好吧，现在人这么多，你赶紧把它放外面去。”向景戈拉着郑纪欢就往外走。已经快到boss战的日子了，他实在是不想找上更多的麻烦。 格兰琪跟着他们走在走廊里，面前的景象晃神间似乎出现了不太对的东西…… 她回过头，面前竟是标写着【高一二班】的班牌。透过窗户看，里面空无一人，走廊里路过的学生也对它视而不见，似乎是完全没有看到多出了一个教室。 格兰琪四下看了看，伸手推开了门。 “有人吗？” 这间教室和外界已经隔离开来，踏进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听不见门外的声音了。 空荡一片，这里的桌椅还在有序地摆放着，但也透出一种没有任何生机的感觉。格兰琪望着教室前方的时钟发呆，现在理应是下午，但那钟表上显示的却是十二点四十一分，而且一直静止在这个时间。 不应该毫无准备就进来的……书也没带。格兰琪这时候感觉到了危险，刚才在下课时她并没有把使用能力的书带出，只是碰巧看到了这个本不应该存在的班级，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进来。 “还说着向景戈莽撞，结果连我自己都开始这样了啊……”她低声自言自语道，然后准备开门离开。 在这个瞬间，她的眼神扫到了教室最后一排的其中一个座位。在进来的时候她没有看到，但此刻那个座位的桌子上摆着一束白花。 是为了……祭奠她吗？ 她突然又不想走了。这个场景太过于熟悉，恍惚间她甚至有一瞬看到了“自己”。 “真是的～别要我也成为你的陪葬品呀。” 即使这么说着，她还是一步步走向了最后排的那张桌子。桌面上残留着一些无意义的刻痕，似乎已经有些年头，唯有这束花依旧开得如同新鲜摘下。她将手覆在花束上。 “不要说……” 什么？ 格兰琪隐隐地听到了这句话。但当她看向四周时，教室里仍然是只有她一个人。 而耳边的声音却逐渐变得嘈杂起来，她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挪动什么东西的声音和音量压得很低但仍然此起彼伏的交谈。 “这样就完成了吗？” “我们只要沉默就好，这是为了我们自己……” 她突然意识到，这正是这次任务剧情的破局关键，自己很有可能是听到了残留在这间教室“那时候”的声音。 “——我们走吧，毕竟这是没办法的事呀。” 这是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在这之后，整个班级又恢复了沉闷的死寂。 第41章 盛思园中学(十五) 只凭这点信息，格兰琪是推断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但这些声音就恰好佐证了她之前不成熟的猜测——“她”或许并没有杀死整个高一二班的学生。 “趁现在还没发生危险，还是快走吧……” 格兰琪最后看了一眼那束花，随即伸手将它拿了起来。白菊，但没有任何香气散发，似乎是连它的时间也被定格在了“她”离去的那刻。 “晚安。” 她放下花束，轻声道出一句。 格兰琪的背影消失在了教室外，在她离开的下一刻，最后排的那个座位上浮现了一位女孩的虚影，长长的刘海挡住了脸。 她盯着高一二班的教室门口，几秒后她的身影又消散在了空气中。 …… 九月十日是周六。 【若九月十日为正常上学日，所有位于五楼的班级必须停止课程，放假一天。在这一天如有其他人见到高一(2)班，为正常现象。它只会出现一天。】 这是手册上的其中一条规则。但今天并不是工作日，现在处在教学楼内的，也只有这六位玩家了。 向景戈早早就起来准备战斗了，但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手机上依旧没有发布最新的任务。 “难道是要我们推理完成后才开启boss战吗……那就先开始推理？” “手册上，最后的规则也解锁了。”郑纪欢注意到。现在整个学生手册里，只剩下了最后一页没有显示。 【5.如果你认识的人里有符合“她”外貌描述的人，不断告诉自己那人已经去世了，直至你完全相信。】 【6.你不曾见过“她”。你不曾认识“她”。你不曾了解“她”。】 【7.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7.1.*没有人*可以在断掉颈骨后存活。(此条加粗)】 【8.■■相信科学。■■相信。如果有人说他■■■关于“通灵＂的话题，打断ta。并告诉ta那是■的。】 【8.1.什么是存在？相信即是存在。】 【9.你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10.别跑 你 跑 不 掉 】 【和我一起 和我一起 和我一起】 【（此处有一张图片。一具头与身体呈诡异角度的女尸。）】 【11.不要相信这本手册上的任何一句话。（手写）】 【全是假的z全是假的假的假的现实是假的假的 假的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是我】 【你们要掩盖的东西 会真的长眠吗】 【12.不要试图醒来。这是最后的忠告。】 【（一行铅笔字迹，字与字之间分隔得很大：这 就 是 你 们 的 正 义 吗 ）】 “这本手册也被她污染了啊……”向景戈感觉有些发怵。 他们还在讨论关于这些混乱文字的意义，而格兰琪看着手册上的内容，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全部串了起来—— “你们要掩盖的东西……会真的长眠吗……还有、‘不要试图醒来’……” 她明白了。 在这一刻，她甚至不感到对这些诡异文字的恐惧，她只觉得悲哀。 …… 由于手机一直没有更新任务，他们便开始了对规则的推理。 【推理错误。您仅剩一次机会。】 手机上明晃晃地显示着这些大字，让向景戈顿时感到了一丝慌乱。这是他们这几天来一致得出的结论，但此刻却被游戏系统一票否决了。 “这么说，我们还要重新开始推吗……而且也不说哪里错了，难道要推翻重来……？” “不急。如果实在没有更合理的结论，我们可以在boss战后再开始推。”游轻怀道。他预感到这个任务的boss战是十分重要的，要不然手机上也不会只显示这个任务。 “话说……前辈她，又不见了……” 之前格兰琪和他们说要去趟卫生间，但现在已过了快半个小时，她还是没有回来。她不会又被控制了吧？想到这里，森诗启还是不禁担心起来。 “我去找找她……”森诗启开始焦躁，起身就要走。 郑纪欢看着她的动作，开口却让她的身形僵在了那里。 “你是救不了执意要踏入危险的人的。” …… 【零、附录】 【恭喜你有勇气看到最后一页。这本不太正常的学生手册，或许正暗示着你所在的学校并不安全。】 【接下来，忘记你看到的所有内容，照我说的做。这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所需要的东西是一根蜡烛。】 【时间在晚十点学校关闭后。】 格兰琪感情上实在是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真相，没有和他们说明就自顾自地躲了起来。 现在是晚上九点五十分，手册的最后一页也已显示。手机上也刷新了最后的任务：【通过‘仪式’来破除怪谈】。 【1.在你的课本上，或别的什么东西上找到“z”这个字母，撕下它。】 【2.来到足球场，最好是在草坪为红色时。你踩到草坪时可能会听到哭诉或哀嚎声，草坪也许会冒出红色的液体。不要理会。】 格兰琪捏着写着“z”的纸片，一步一步踩上了质感大不相同的操场，满目都是暗红的颜色。她来进行仪式的时候甚至有一瞬间不想再带童话书了，但这个危险的想法还是被理智压了下去。 “这个时候的你，是在期待着我的到来吗？” 【3.走到主席台前，转身面向高三楼。将写着字母的纸片放到你前方大约十步远的地方。】 她照做。 “被所有人遗忘的你，还徘徊在这个地方乞求一个不可能到来的救赎吗？” 【4.点燃蜡烛拿在手中。确保周围的人造光源只有蜡烛。如在高三二层看到某个教室亮灯，关闭它再进行下一步。】 “你恨沉默吗？是的，我也……讨厌沉默。” 她低声自语，但她知道这是说给谁听。 【5.然后闭眼，念五遍：“我找到你了。”声音需要越来越大。】 【6.接下来，不要睁眼。你会感到四周传来压迫感，有熟悉的哭声在你耳边萦绕。但无论如何，不要睁眼。千万不要。】 【7.此仪式的成功率为■％。】 【若成功，你的学生手册将消失，整个学校恢复正常。】 格兰琪深吸一口气。 似乎是要把所有替“她”感到的悲哀与不平尽数诉说予这个世界一般，她开口的声音带上了微颤。 “我——” “找到你了……！” 第42章 盛思园中学(十六) “我的生命只短暂地响了一瞬，随后那对世界竭力的控诉，便轻飘飘地被覆盖在了土地下。” 2031年九月十日，中午十二点四十一分。 “有学生跳楼了。” 不知是谁的尖叫声引来了人群，随即在她伏在地面的身体旁，逐渐围起了一圈一圈的人影。他们议论着，拿出手机拍摄下照片。 这是盛思园中学建校以来第一次有学生在校内自杀。过了不到半小时人群便被强硬地驱散，她掉下去的小路平日里很少有人通过，此时也只剩下这具逐渐冷下去的尸体。头歪到一边，颈骨已经断裂，当场死亡。 校方对这件事处理得很快。 首当其冲看到这一幕的一些学生被强制送去了校医室，记忆修改针剂在那几天已经供不应求。其余的学生也面临着威胁，被逐个找去谈话，一纸退学证明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全校师生被放了一周的假，他们加紧将她的尸体埋藏在足球场的人工草坪层下方。家属那边自然也不能轻易放过，全部被抹除了关于这个人存在的印象。站在门口的宠物狗目睹了一切，那些人的脚步声消失后，已经昭示着它将留存着这世界上最后关于她的记忆。 “——” “不要忘记我。不要忽视我。” 她拼命地一下下拍着窗残留下斑斑血迹，换来的仅仅是看不清脸的学生们惊恐的尖叫。校方加紧编写了新版的《盛思园中学学生手册》，能听到她声音的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她还是成为了怨念的化身。将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方，遮住了脖子断掉的痕迹。 “别再踩踏在我的身体上了。” “下面……好冷。” “陪陪我。” …… 时间回到现在。 掠过耳边的风越来越强烈，格兰琪甚至可以听到尖锐的轰鸣声。一秒、两秒，说出这句话后，她这样僵持了大约有一分钟，除了逐渐变大的冷风外四周没有变化。 【8.你被骗了。】 【9.■是零。】 【10.你跑不掉的。】 格兰琪没有睁眼，体感温度在迅速地下降。 【大多数人沉默，就是真的沉默】 身周的压迫感愈发明显了，她手中紧握着马上就要燃尽的蜡烛。黑暗又逐渐降临，路灯已经熄灭，她感受到，有东西正在快速地靠近她自己的身体—— “格兰琪！！” 一柄长刀果断地挥来斩断了面前的东西，格兰琪这时候才睁开眼睛。刺眼的光芒照来，她看到脚下的地面上掉落了一条皮肤已经被黑红色浸染的手臂。 向景戈快速挡在了她前面，旁边游轻怀的手里拿着开到最亮的手电筒。 他们本来也打算去进行仪式，但在半路被小怪缠上，清理掉之后到操场就看到了这一幕。 “前辈……你还好吗！”森诗启连忙跑到她身边。格兰琪还没有缓过神来，只是机械性地摇了摇头。 现在，他们也看到了这个最终boss的真面目。 与之前在日常探索里遇到的完全不同，此刻的“z”站在那张写着字母的纸片后方，身上的校服沾满了或新或旧的血迹。她还是低着头，方才被向景戈砍下的手臂也在缓慢地进行着自愈。 这个操场上的威胁不仅是z一个人。晚上十点后，那些上次未清理完毕的怪物也开始朝他们的方向靠拢。 “准备战斗……！” 向景戈和郑纪欢是异能效果最直接的输出位，站在最前方开路。其他怪物聚集成了一群挡在z的前面，向景戈提刀直冲向包围圈中心位置。 “没有灵魂的行尸啊，不该活在这个地方。” 郑纪欢的手指上如同绕着无形的丝线，在半空轻盈移动间已经操控一只怪物身体砸向地面。它们似乎都是只知道莽撞战斗的机器，本就松散的骨架被砸断后，还在挣扎爬起继续扑向对方。郑纪欢没有在意身后倒下的怪物，一瞬间那只枯瘦的手直接紧掐住了他的腿，发力向后一拽—— “啊……！” 郑纪欢几乎要直接摔倒的前一秒，姬正直接把他捞了起来。他的另一只手抓住那怪物的手臂，向后一折便听到了清脆的断裂声。 “小心点。”郑纪欢站起来后，姬正只留下这句话便继续投入了战斗。 围在z身边的普通怪物已经足够向景戈三人去应付，森诗启没有战斗能力，游轻怀也只是游走在战场边缘捕捉漏洞。格兰琪抬头，看到了面前不远处的z——她明明看不清她的脸。但仍然是有一种感觉，她……在等着自己。 是啊……是这样。 环境倏然开始改变，脚下草坪的实感消失，几人连带着她一起坠落了下去。 “诶？！怎、怎么……” 向景戈还没惊呼出声，就已经踩到了厚实的地面上。这里是一间面积很大的空房间，棚顶差不多有了十米。 被带到这里的还有几只未消灭干净的怪物。它们并没有自我意识，也意识不到环境的变化，依旧是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 啪！ 格兰琪伸手甩出个玻璃瓶到它们身上，瓶身破碎，里面的半透明液体洒了一身。在接触到瓶内液体的瞬间，那些怪物的身体开始急速缩小。 “趁现在……！” 尽管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向景戈还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几刀下去为数不多的几个怪物也全部毙命。 最后一只怪物倒下，场上只剩下了六名玩家和z本人。 “……” z从一开始就没有直接投入战斗，只是在一旁沉默看着他们与其余怪物拼杀。她现在终于抬起了头，被厚重刘海遮盖住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她将手伸到空中，又攥拳朝着地面狠狠挥下。看似牢固的房间地面居然瞬间开裂！ “——白兔！” 在其余队友都急忙跃至安全地带时，却是格兰琪迎着天花板顶不断掉下的瓦块就冲了上去。踩着残余的砖块接近，手中的书本又翻开了一页，从z的身后，跳下了一只身着西服的巨大兔子。 “时间来不及、时间来不及了……！” 白兔一边念叨着人类的语言，一边又加速跳到了z的肩膀处。从她的身上，却一股股冒出来黑红的血水，接触到兔子毛发的时候也瞬间腐蚀成了黑色—— 白兔也急忙跃到空中，手中伸出一条白绸绕到了z的脖子上。腐蚀性的血水还在溢出，包裹了她的整个身体。而格兰琪却几步跑过去，徒手握住了她已被血迹覆盖的手臂。 第43章 盛思园中学(完) 你把我带走吧。 ——在此刻，她居然想要这么说。 源源不断冒出的黑红液体浸染到她的手上，随着大块的皮肤被逐渐腐蚀，原本的剧痛也被麻木取代。 格兰琪还是没有放手，她去看z的脸，那双挂着大块黑眼圈的眼眸中，透露出她本应是无比熟悉的情绪。 “你……” 她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一个虚假任务中的虚拟角色，无论智能再怎么高、故事再怎么完善，都是不存在的。 z并不给她这样的犹豫时间。她用力甩开格兰琪的手，又抓住缠绕在脖颈上的绸带，直接将它撕裂。 白兔从空中跌落，地面此时又开始碎裂。向景戈没时间去想格兰琪这么做的含义，他在姬正的能力范围内，抬手就开枪射击。几发子弹接连打出，却全部被她轻巧避开，射入了墙面导致整个空间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为什么……不下来呢。” z轻声道出一句话。好像没人能听得清她的声音，四周都是嘈杂的建筑碎裂声。 她又看了看格兰琪，对方正在被森诗启强硬地拉去接受治疗。所有人都在想杀死她，但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地看到了她。 坍塌还在继续， 他们能够站立的地方已经所剩无几。等到这空间全部毁灭完毕，他们就可以永眠于这片大地下—— “……？” 本来应该不断掉落的砖块突然停滞在半空，接着不过一秒，它们居然如同具有了意识一般，聚集着砸向了z的方向！ 她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急忙试图躲避。落到她身上的砖块被血水腐蚀，但造成的伤害也是确确实实的。 紧接着，一个身影踏着破碎的地面跑了过来。密密麻麻的建筑碎块已经遮挡了z大部分的视线，她看不清来者究竟是谁。 在她还没有凭本能做出应对的一刻，自己的脖子就已经被狠狠扼住。 “在你伤害更多无辜的人之前，去死吧。” 是姬正冷冰冰的声音。他的左手掐着她的颈部，力气大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身为生前是因颈骨断裂而死的怪物，z的弱点如同他们判断的一样，是自己经过缝合的脖子。 “——不是的、不是的……” 不知道是谁在呼喊。声音模糊而微弱，没有人听到。 任务完成已经近在咫尺了。 姬正手上继续用力，在房间不断崩塌的轰鸣中，他感受到了手中皮肤撕裂的触感。 “最后一次。” 他没有回头，向着身后的郑纪欢开口。郑纪欢也心领神会，抬手操控一块边缘锋利的碎块，迅速飞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姬正侧身避开，放手的一瞬间z已经来不及躲避。 鲜血涌出，而在她彻底倒下的下一刻，整个房间的地面也尽数塌陷…… 下一秒，他们竟是回到了之前夜晚的操场上。 “漂亮的配合。” 郑纪欢拉下口罩，对姬正露出一个笑容。 “早有办法就早点用，非要等到这么危机的时候，是想展示你的英雄形象吗？”姬正可一点都不领情。 “这都被你发现了。”郑纪欢也没有要悔改的意思。 已经击杀了最终boss，但手机也没有提示任务完成。看来是还没有完成推理，几人聚在一起，又拿出了学生手册。 “……前辈你怎么了？伤口还疼吗？” 从被自己拉过去治疗开始格兰琪的情绪就不太对劲，但当时情况紧急也无暇注意。现在格兰琪还是在低着头，森诗启不禁担心发问。 “哦对啊格兰琪，你可立大功了。在这空操场上我可没东西可以用，还好有那些砖块我才能操控它们。”郑纪欢看上去已经很开心了。“你不会是想到我能用这些东西战斗了吧，蛮厉害的。” “……没有。” 格兰琪这时候才说话。 “我只是不想让她继续留在绝望的地方罢了……大概吧。”她抬起头，还是在笑着，但眼眶却有些湿润。“但是、这也只是游戏任务罢了，我只是碰巧造成了这个对我们有利的局面。” 她的后半句话，像是在安慰自己。 …… 格兰琪将自己的推理告知了众人。她在看到学生手册最后一些信息之后就判断出了这件事的真相，只是情感上有些无法接受，所以想自己躲起来稍微消化一下再告诉他们。 “不要试图醒来……。”她指着这条规则，说道。“应该是指，不要冒着对校方不利的危险，了解真相吧。” 说罢，这条规则的后面自动被打上了对号，推理成功。 “原来在那下面的真就是她啊……”向景戈皱了皱眉。“怎么说，又是一个悲剧的角色呢。” 他想起了第一次任务中的维维德。这个游戏系统就这么喜欢这种桥段吗？ 随着他们的第二次推理进行，规则被一条条地破解了。 格兰琪的推断是正确的，但森诗启看着她的侧脸，总有些问题想要开口。 “前辈。” 在最终的规则也被推理完毕后，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是我的错觉吗，感觉前辈你对这个任务……不仅是上心，甚至有点过于沉浸其中了啊。” 格兰琪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的确，就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真的太在乎这个任务——不、是这个人了。 她的悲剧，几乎要把她带进自己的过去。 “是吗？那是诗启你没有和我一起做过任务啦~我以前也是这样的哦。”她翻阅着自己的书，尽量将语气放得和之前一样轻快，“兔子洞和白兔先生都有一定程度的损坏呀……该好好修复一下了。” “……”这明显就是在掩盖什么吧。森诗启心里还是有疑惑，但既然她不想说，自己也不好一直追问。 【当前任务已完成。】 【此危险区所有任务已完成。】 【现在，将传送玩家至希陵市。】 系统提示音响起，这场有惊无险的十天任务旅程宣告结束。白光亮起，眼前的操场和教学楼开始模糊起来。 “希望你自由……” 在被传送回希陵市前的最后一秒，格兰琪面对着已经变回绿色的操场，喃喃自语。 …… 【b级危险区：学校，专属任务已完成。】 【本次探索玩家：向景戈、游轻怀、森诗启、宋瑶、郑纪欢、姬正。各获得12积分，希陵市代币250。】 【本次mvp：宋瑶。额外获得2积分。】 【b级危险区：学校，已解锁。玩家可自由出入相应地点。】 第44章 附录－盛思园中学学生手册(上) 盛思园中学 生存指南（此处字迹潦草且被划掉，但依稀可见) 学生手册(此处字迹清晰) 亲爱的xx同学： 恭喜你已被录取为盛思园中学（高中部）第■■届学生。请仔细阅读并牢记学生手册的以下所有内容，以确保你在校园内的安全。祝你平安且充实地度过在盛思园中学的三年学习时光。 【一、教学楼与班级】 1.盛思园中学建立于■■■■年，■■■■年正式迁至本市，历史悠久。初中与高中部位于不同校区。高中部分为总校与分校，每年级有25个班。 2.高一、高二、高三分别使用不同教学楼，高一、高二楼为五层，高三楼为六层。非必要时请不要进入与你年级不符的教学楼。 2.1.本校任何楼内都不存在地下室，若看到地下室入口，请装作没有看见。严禁走入其内，若违反此条，后果自负。 3.每年级1-11班为总校理科班，12-15班为总校文科班，16-21班为分校理科班，22-25班为分校文科班。请在分班考试结束下发分科问卷后选择自己的分科倾向，一经选择不得更改。 4.由于一些原因，本校不存在高一(2)班。如在高一楼发现挂有高一（2)班标识的教室，有可能是学生的恶作剧。请观察教室内是否有学生符合以下特征：女性、短发、戴护腕、将校服拉链拉到最上方。如有，请立即离开并将此情况报告年级主任。 5.如在高二、高三楼发现挂有高一（2)班标识的教室，请立即离开，将此情况报告你所在年级教学楼的年级主任，在这之后请尽量不要想起这件事。 6.重申一遍，本校不存在高一（2)班。 7.为了学生安全及纪律着想，请不要进入与你所在班级不同楼层的卫生间。 *高一班级位于一楼的学生，严禁进入五楼的女卫生间。*（此条加粗） 8.若在非特殊情况下进入7中所提的卫生间，不要打开窗户。你有可能会听到楼下有人大喊和救护车的声音。但千万不要开窗向下看。 *高一班级位于一楼的学生，若违反7中规定，无视窗户上出现的所有东西，哪怕它是一个满身是血拍窗户求救的、你认识的学生。不要看镜子。立刻进入最里侧的隔间，五分钟后方可离开。 9.相信科学。必须相信。如果有人向你提起关于“通灵＂的话题，在ta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端之前打断，并不断告诉ta那是假的。 【二、时间】 1.本校于早6：30-晚10：00开放，超过早7：10入校的学生将被视为违反校规。禁止迟到早退，无故请假。但【此处字迹不清】例外。 2.本校正常放学时间为晚5：00，高三第二晚自习结束时间为晚8：20，第三晚自习结束时间为晚9：50。如在规定放学时间*之前*发现有学生出校门，请不要理会，或提醒。若看到与 （一）中第4条样貌相符的学生，严禁与其对视。 3.为错开用餐高峰，午休时间为高一、高二11:45-13:10，高三11：30-13：10。在13：10听到上课铃及广播室播放的音乐后，请立即进入上课状态。 3.1.广播室播放的多为励志歌曲。若听到不符合主题、阴森刺耳或令你感到不舒服的曲调，请捂住耳朵，大声说话以掩盖过歌声，或常备耳塞以预防此种情况。 (附录：若违反此条规则，【你 逃 不 掉 了】) 4.上午第二节下课(9：20-9：50)为间操时间，非特殊情况禁止在班级内逗留。如必须留在班级，确保此层楼内有其他*学生*。 5.如有上晚自习的学生，晚餐时间为晚5：00-6:20。超过6：20，禁止在班级以外的地方闲逛。 6.禁止在晚十点大门关闭后，逗留在学校除宿舍以外的地点。 6.1.我们无法保证你会看到什么东西。若违反上述规定，至少一个月内禁止来学校，并想尽一切办法忘记自己所看见的。告诉自己，“它们不存在”。 6.2.然后面对镜子，观察自己的身体是否多出了不符合人类特征的部分。如有，销毁它们，包括但不限于挖出自己的第三只眼睛\/割掉自己的角等。这会流大量的血，但你不会感到疼痛。 7.相信科学。必须相信。如果有人向你提起关于“通灵＂的话题，在ta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端之前打断，并不断告诉ta那是假的。 【三、食堂 】 1.本校食堂分为三层。地上一、二层提供主食为米饭，地下一层提供面食。 2打饭窗口的上方有显示今日菜品的屏幕。若看到某屏幕上出现有“狗肉”字样的菜品，请不要在此窗口打饭，即使那里已经排了长队。 3.菜品价格为11元-18元不等，如打饭时刷卡的屏幕上显示的不是此区间内的价格（如：），请离开此窗口，但不要提醒身后排队的人。 3.1.你身后排队的是人吗？（此条手写） 4.学校唯一的超市设于食堂一楼，在此外看到的任何超市请不要进入。牢记，超市收银员为女性，超市不卖任何纸扎品。且超市不提供免费塑料袋。不符合以上条件的不是*校内*超市。 5.超市设有监控。不要试图偷拿超市内的商品，违者会被■■■■并开除学籍。 6.如在饭菜里吃到带血人类指甲\/人类毛发等人体部分，请倒掉饭菜并到你之前打饭的窗口，用饭卡轻敲两下刷卡机（注意，不是真的刷卡），食堂阿姨会懂你的意思，为你换一份新的饭菜。 7.盛思园中学食堂的招牌菜为鱼丸面。（此条手写) 8.相信科学。必须相信。如果有人向你提起关于“通灵＂的话题，在ta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端之前打断，并不断告诉ta那是假的。 【四、宿舍】 1.本校设置两栋学生宿舍楼。一号楼为男生宿舍，二号楼为女生宿舍。只允许非本市学生住宿，其他学生必须走读。 2.本市学生不要住宿舍。 3.本市学生严禁住宿舍。 4.宿舍楼共五层，每层七个房间。一、二层为四人寝，三至五层为六人寝。非特殊情况不要乱串寝室，更不允许在不属于自己的寝室过夜。 5.宿舍严禁携带手机。为便于学生搜索与学习相关的资料，周一至周五每晚九点会将手机归还学生一小时。周末可以携带手机。在此时间外若看到有学生拿出手机，宿管有权利没收并在学期结束时归还。 6.正常查寝时间为晚11：00，此时必须关闭宿舍内所有光源。如果你当时没有睡着，看到有明显不符合宿管（活人）特征（如无头）的身影进入宿舍，装作睡着。 7.以上情况一般只发生在有空床位的宿舍。不要害怕，明天清晨你会忘记所有。 8.不要在凌晨2：22分醒来，或熬夜到这个时候。如真的醒来，不要睁眼。也许你可以服用一些安眠药，但不要过量。 9.相信科学。必须相信。如果有人向你提起关于“通灵”的话题，在ta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端之前打断，并不断告诉ta那是假的。 第45章 附录－盛思园中学学生手册(下) 【五、教师与学生相关】 1.本校每班有且仅有45人。如在某班名单上看到了45以上的数字（尤其是49)，一定要确认自己所在的年级楼。若是高一、高二，将其带走焚毁便可。若是高三楼，请在一周之内一定不要前往二层，哪怕请假。 2.如果看到某位同学无故将校服拉链拉到最上端，千万不要与ta搭话。不要接受ta的任何物品、或邀请。 2.1.那人已经被“她”盯上了。 3.如违反第二条规则，立刻将自己的校服拉链拉到最上端，模仿ta的所有动作直到ta重新拉开拉链。 4.在理科班若遇文综老师讲课（或相反），不要听课，装作睡觉（只有在后排可以）或找借口离开，将此情况报告年级主任。 5.牢记，千万不要靠近短发、用校服遮住脖子处的女性学生。哪怕她很友善。 6.为防止被孤立，为了生命安全（被划掉），请在校女学生不要模仿以上描述打扮自己的形象。 7.所有学生严禁带空白速写本来学校。 7.1.如果你不想在那里看见你的死相。 8.所有高三7-11班（即二层）学生务必遵守此条内所有规定，否则将会被■■■。 9.上课时若听见有什么东西从楼顶掉落的声音，不要看窗外，也不要打开窗户。位于一楼班级的学生请停止上课，排好队前往其他楼层。等待尖叫声和哭声消失后，再回到班级。 9.1.“她”在哪一天？（此条手写） 10.若九月十日为正常上学日，所有位于五楼的班级必须停止课程，放假一天。在这一天如有其他人见到高一（2）班，为正常现象。它只会出现一天。 11.相信科学。必须相信。如果有人向你提起关于“通灵”的话题，在ta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端之前打断，并不断告诉ta那是假的。 【六、操场及其他功能楼】 1.盛思园中学有两个操场。靠近高二楼一侧为篮球场，靠近高三楼一侧为足球场及跑道。以高三楼门前为基准，足球场中正对楼另一端为主席台。 2.如果你在非雪覆盖的时候看到足球场的人工草坪并不是绿色，不要踩上去。尤其是红色。 2.1.你为什么要践踏我？（此处手写） 3.操场上有时会凭空出现一些沾血绷带。不要理会，也不要捡起它们。 4.在进入图书馆时，不要拿黑色封皮且无作者署名及出版日期的书。不要拿，更不要翻阅。 4.1.请将好奇心放在该有的地方。 5.别在晚上进入位于高三楼和高二楼中间的“■■综合楼”，这是绝对禁止的。违反规定，后果自负。 5.1.如果你还能“自负＂的话。 6.高三上三晚的学生进入自习室请严格按照规定就座，即两人之间必须间隔一个位置。若发现你的旁边有人，不要理会ta，也不要和ta说话，专注做你的事，ta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 7校医室设在每栋教学楼的一层，每个校医室须配备一套及以上的“记忆修改针剂”。当你连续三天以上做同一个噩梦，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时，可以前往校医室请求注射针剂。针剂会在十分钟内起效，持续时间是永久。 8.实验室、体育馆均正常，在*大部分*时间内，是安全的地方。 8.1.“她”或许不熟悉那里。（手写批注） 9.相信科学。必须相信。如果有人向你提起关于“通灵”的话题，在ta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端之前打断，并不断告诉ta那是假的。 【七、其他】 1.若高三楼二层女卫生间旁垃圾桶出现精神类药品包装盒，不要进入该卫生间，否则可能出现的意外本校概不负责。 2.本校不设有心理辅导室、心理老师等任何与心理健康有关的课程、设施和人员。若见到自称心理老师的可疑人员进入高三楼（尤其是二层），尽可能拦下ta。 2.1.这是在保护你，也是在保护ta。 2.2.不要进入挂着心理辅导室标识的房间，那里不存在。 3.本校严禁携带宠物。若在某处听到狗叫声，不断告诉自己是幻听直至声音消失。 3.1.校门口出现不停吠叫的棕色小体泰迪犬时，请报告离你最近的保安。 4.如果你的笔袋里无故出现带血美工刀，则你已被“她”盯上。此时立刻前往高一楼五层女卫生间，此时可以无视（一)中第7条规定。只有那里可以保护你。 4.1.严禁用美工刀划自己的胳膊！！！即使你看到它突然有强烈的这种欲望。 4.2这是“她＂的暗号，不要变成“她”。 5.如果你认识的人里有符合“她”外貌描述的人，不断告诉自己那人已经去世了，直至你完全相信。 6你不曾见过“她”。你不曾认识“她”。你不曾了解“她”。 7.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7.1.*没有人*可以在断掉颈骨后存活。(此条加粗) 8.■■相信科学。■■相信。如果有人说他■■■关于“通灵＂的话题，打断ta。并告诉ta那是■的。 8.1.什么是存在？相信即是存在。 9.你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10.别跑 你 跑 不 掉 和我一起 和我一起 和我一起 (此处有一张图片。一具头与身体呈诡异角度的女尸。) 11.不要相信这本手册上的任何一句话。（手写) 全是假的z全是假的假的假的现实是假的假的假的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是我 你们要掩盖的东西 会真的长眠吗 12.不要试图醒来。这是最后的忠告。 (一行铅笔字迹，字与字之间分隔得很大：这 就 是 你 们 的 正 义 吗 ) 【零、附录】 恭喜你有勇气看到最后一页。 这本不太正常的学生手册，或许正暗示着你所在的学校并不安全。 接下来，忘记你看到的所有内容，照我说的做。这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所需要的东西是一根蜡烛。 时间在晚十点学校关闭后。 1.在你的课本上，或别的什么东西上找到“z”这个字母，撕下它。 2.来到足球场，最好是在草坪为红色时。你踩到草坪时可能会听到哭诉或哀嚎声，草坪也许会冒出红色的液体。不要理会。 3.走到主席台前，转身面向高三楼。将写着字母的纸片放到你前方大约十步远的地方。 4.点燃蜡烛拿在手中。确保周围的人造光源只有蜡烛。如在高三二层看到某个教室亮灯，关闭它再进行下一步。 5.然后闭眼，念五遍：“我找到你了。＂声音需要越来越大。 6.接下来，不要睁眼。你会感到四周传来压迫感，有熟悉的哭声在你耳边萦绕。但无论如何，不要睁眼。千万不要。 7.此仪式的成功率为■％。 若成功，你的学生手册将消失，整个学校恢复正常。 8.你被骗了。 9.■是零。 10.你跑不掉的。 1.2.大多数人沉默，就是真的沉默 第46章 挑战 2040年6月7日，下午六点三十分。 正是太阳落山时分，街道人烟稀少。此时的玩家们经过了一周的时间，多少也都接受现状投入了正式的任务环节。 狭窄的泥泞小巷里，夕阳映照出两个人的影子。安柏宏不紧不慢地缓步在前方走着，一边抛接着扑克牌盒。跟在他身后的凌卓尔则是一脸烦躁，用力将双脚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三号庇护所这么远？你要是敢骗老子，立刻就把你杀了。” 二人下了公交车后还走了有差不多十几分钟的路程，凌卓尔眼看着面前的道路越来越逼仄难行，还是率先放了句威胁。 安柏宏也丝毫没有惧怕，只是沉吟了片刻再开口，“据地图显示，三号庇护所是距离希陵市中心最远的一个安全区。你是没有看地图，还是说……”他话锋一转。 “你怕祁楷轩了呢？” “操！开什么玩笑！老子怎么会怕别人！”凌卓尔像安柏宏设想的那样一点就着。 在他当时执意要去挑战祁楷轩后，安柏宏也就无可奈何地给他带了路。他并没有说谎，三号庇护所的确是希陵市的六个庇护所中最偏僻的一个，相反的，安柏宏此时也产生了奇怪的恶趣味——他倒真想看看面前这个不可一世的人会如何被打到投降求饶。 “那就接着走吧，快到了，你可做好准备。”安柏宏笑了笑。 “切。走快点。” 越到目的地附近，凌卓尔心里不安的感觉就越强烈。他单纯地将其认定为被挑衅的烦躁和愤怒，强迫自己把心底的一点犹豫压下，随着安柏宏到达了三号庇护所门口。 三号庇护所在外面看似乎比其他的庇护所要老旧一些，安柏宏直接就去敲了门。四周也没有人路过，手指叩在铁门上的声音清清楚楚。 “谁？” 里面响起一个男性的声音，声线较为低沉，听上去却很年轻。 “祁楷轩，是我……安柏宏哦，我给你带来了惊喜呢。”安柏宏说着，看了看凌卓尔，他还是很暴躁的一副表情。 “……” 过了几秒，随着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凌卓尔也终于看到了他一直想要挑战的玩家的真容。 祁楷轩梳着棕色长发，在脑后绑成了低马尾，身着全套的黑色西装。他比安柏宏和凌卓尔都要高出一些，在看到面前多出一人后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毫无波澜。 “好啦……我把人带到了哦。接下来可就不是我要管的事情了，凌卓尔，你自己说吧。” 安柏宏丢下一句，自己径直走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眼神却还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凌卓尔的反应。 压迫感…… 不知道是不是安柏宏之前把这个人过于神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凌卓尔在和祁楷轩对视后，便感到了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据说你是这个游戏里最强的玩家。”即使开局气势上就差了些，凌卓尔还是逼自己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敢不敢和我打一架？” “……” 祁楷轩没有说话，也盯着他的双眼。僵持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你是叫，凌卓尔？你确定吗？” 还真是一个自大狂，居然没有反驳我的第一句话……看来还真的认为自己是最强者了。凌卓尔想到这里，胜负欲就又上来了。 “当然！你要是轻轻松松就被我杀了，我可看不起你们所有人。” 他的话里也暗指安柏宏，但后者还依然坐在那边笑眯眯的看着他。 “……那么，今晚十点，庇护所旁公园见。” 祁楷轩说道，然后毫不客气地给他下了逐客令，“现在你可以走了。” “喂！凭什么啊，老子好不容易来这么偏的地方，你说走我就走？” “哎呀……反正这里还很空，你就让他暂且待一会儿吧，他好像也没地方可去。”安柏宏站起来走到两人旁边。 祁楷轩又开始打量凌卓尔，审视的目光扫在他身上，让凌卓尔更加感觉受到了侮辱。他忍受不了这种气氛刚想直接摔门离开，祁楷轩却先说话了。 “多观察我几个小时，也无法改变你会成为败者的命运。” “你他妈看不起谁呢！” 凌卓尔立刻就爆发了。他现在一点想待在庇护所的欲望都没有了，抬手就要给祁楷轩一记拳头。 祁楷轩立刻钳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推，凌卓尔的后背撞在了庇护所关闭的大门上。祁楷轩还没有放开手，身体朝着他的方向又靠近了些许，低声一字一句地说。 “准备好。” 说罢，他后退了一步，给凌卓尔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开门离开。 凌卓尔狠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离开了三号庇护所。 …… 凌卓尔看着表，在公园里四处闲逛消磨时间。天色越来越暗，太阳慢慢地落下，这座公园是普通地区，在黑夜降临之后，有些小怪也开始刷出来了。 凌卓尔的异能对付没有智力的普通怪物自然是绰绰有余，但他也不想耗费太多精力在它们上面。轻松将附近的几只变异野猫杀死后，他现在坐在长椅上，路灯的光线有些昏暗，他又看了眼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四十了。 说是十点，还真就十点啊。感觉祁楷轩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凌卓尔想给他一个深刻教训的决心就更强烈了。 自从获得异能开始，还没有人能破解我的数字棋盘。越是迫在眉睫的危急情况，越会促使人只凭直觉做出行动，更别提思考和计算——在生命的威胁下，没人还能保持足以破解谜题的理智。凌卓尔一向是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而事实也正佐证了如此。 “神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他自言自语。 分针一点一点移动着，终于还差两分钟到达十点。凌卓尔的心跳开始加速起来，他攥了攥拳，让自己保持冷静。风还在不断地刮过，即使是初夏，希陵市的夜晚也有些冷。他站起来，朝着三号庇护所的方向张望。 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出来了吧。凌卓尔想。 嗒、嗒、嗒…… 皮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在手表的秒针走到数字“12”的一刻，夜晚十点整，祁楷轩没有一秒的差错，孤身一人出现在了凌卓尔的面前。 风吹起他的长发，他没有手持任何武器。 “我来了。” 第47章 破局 “那么，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如何吧。”祁楷轩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着凌卓尔先发动异能。 觉醒异能以来，就没有一个人敢用这种轻蔑的语气和我说话……尽管凌卓尔之前并没有见识过祁楷轩的能力，但他不在乎，他只会承认自己是最强者。 凌卓尔没有多说话，率先使用了能力。战斗的地点对他而言没有意义，别说是空旷的公园，就算是狭小无法容人的地下室，在他启动能力后也会变成一片蓝色的巨大数字幻境。 此刻，两人面对面站在棋盘两个边缘的格子内。凌卓尔已经提前制定好了这次数字谜题的规律——他并没有因自身的情绪问题而过分轻敌，因此没有选择简单或为人熟知的数字序列，而是自己自定义了此局的规则。 尽管最初在白色房屋时，他短暂地使用了能力，但不可能有人在那一两分钟的时间里就推断出破解方法，就算是像森诗启那样智商超高的例外，也不会在实战中毫无纰漏…… 这么想着，凌卓尔的信心更加充足。手握光剑，熟练地踩着棋盘格奔向了对方。 “可别在二十步以内就死了啊。” 在逐渐接近祁楷轩的过程中，看着他依旧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凌卓尔的直觉告诉他对方还没有判断出棋盘的规则。……无趣，这就是所谓的神吗？转眼间他距离祁楷轩已经只有三格，他举起光剑刺了过去—— 祁楷轩的身影忽然消失在初始格，再去看他已经移动到了规律的下一个数字上。凌卓尔的剑锋擦着他衣角过去，他一时间被自己突然落空的攻击带得脚步不稳。 “这还差不多……” 凌卓尔稳住了步伐，一刻不停地又开始发起攻击。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剑刃挥砍的地方却尽数被祁楷轩避了过去。 “……” 几轮过后，落到下一个数字上的时候，祁楷轩略弯下腰，右手捂着心脏的部位，脸侧已经有汗水滑下。 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击动作，只是不断地躲避着攻击，看上去已处于劣势。 “现在就要输了吗？别让我太失望啊！”凌卓尔大声喊道，他的胜利似乎已经在接近了。 他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攻击的猛烈程度逐渐攀升。踏上的每一个棋盘格上数字都在按照规律变化，但祁楷轩倒也没有出过差错，即使看起来有些狼狈，每一步却都精准地落在对应的数字上。 烦死了……看到他这副样子，凌卓尔反而有无名火起。 但到此就结束了，被人捧上天的强者也不过如此…… 凌卓尔握紧了剑柄，速度加快，趁着祁楷轩还没有计算出下一步数字的时刻，剑锋直刺他的胸口！ “？！” 这一剑居然落空。 有什么莫名的力量朝着他身体猛推了一把。凌卓尔本来全部身心都专注于面前的对手，被突兀地推动后左脚为了保持平衡而迈出一步，恰好落在了旁边错误的数字上。 “……啊……！” 这一格与规则上的数字相差了5……差得有些大了。 躯体上顿时被绝对的规律划出了五道伤口，鲜血涌出。凌卓尔没有多想，忍痛逃到了最近的正确格子上。 祁楷轩站在他面前，刚才正是他自己将凌卓尔推到了错误格。 我从来没有在我的数字棋盘里出过错…… 意料之外的事件发生，凌卓尔的思考能力已经开始乱了起来。他还想在这个格子里再冷静几秒，祁楷轩却已主动移动了起来。 随着玩家的每一次移动，格子上的数字都会改变，凌卓尔不可能再待在同一个格子上。 祁楷轩的速度不算快，但凌卓尔也是被迫跟着他走。现在轮到了凌卓尔陷入被动，他看着祁楷轩的走位来不断计算自己的下一步，但手里的剑还在伺机而动——他明白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必须要尽快解决面前这个对手。 冷静、冷静下来，这是依靠推理和计算破局的能力，不能失去理智。凌卓尔在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没有失误…… 他抬头看祁楷轩。之前光顾着自己的攻击没有注意到他本身，在凌卓尔预想中，祁楷轩也会因出现失误而受伤。 ——但他没有。 不仅是凌卓尔的剑没有碰到过他，他自己本身的走位也是百分之百的准确。西装外套上甚至没有沾上一丝灰尘，他就站在两格之外，沉默地观察着凌卓尔的举动。 “不可能……！！” 意识到这一点，凌卓尔几乎要开始情绪失控。他的步伐也因此而乱了些许，甚至没有注意祁楷轩慢慢往旁边的格子移动了一步。 待他意识到，已经晚了。 凌卓尔又一次踩到了错误格，又是四道长而深的割伤出现在了他的后背。 “可恶……” 他已经无法站稳，有血从嘴角流下，疼痛让他难以继续保持理智的思考。 祁楷轩依然在棋盘上移动，眼看着盘面上的数字越来越复杂，凌卓尔也不能坐以待毙，却是一次一次地产生了失误。 已经……多少步了…… 他已经意识模糊了起来。 越是拖延，凌卓尔身上的伤口就越不断地增加。但如果主动解除能力，就相当于认输——绝对不能认输，这是他此时唯一的想法。 祁楷轩落到的第一百个数字，是2436。下一刻，整个数字幻境被迫消散了下去。 当对方玩家在一百步后仍然没有因失误落错格子而受伤时，数字棋盘将自动解除，此后这个规则将永远不能使用。——凌卓尔自己的异能，他自己也十分清楚这个弱点。 但他也只是“知道”，而从未体验过。往常的对手通常在不到五十步内就会死去，能破解整个棋盘的人，祁楷轩是他遇到的第一个。 而祁楷轩，甚至没有使用自己的异能。 黑暗的、绝望的、无尽的地狱。在获得异能的两年里，他自以为杀了那些人，就永远不会再回到那段记忆。 而此时，面前的这个人又一次真真切切地将凌卓尔的记忆带回了那个地方—— 理智已经毫无意义。 在认识到自己已经失败后，凌卓尔的精神也已濒临了崩溃边缘。 “杀了你……” “去死……！！” 他忘记自己没有了武器，眼前已经被一片血色模糊，只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徒手就冲了上去。 一片安静的夜晚，只有凌卓尔失控的吼声回响在空中，身上鲜血淋漓，像个真正的怪物。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祁楷轩狠狠按在了地面，头磕到水泥地上发出钝痛。 “现在就要输了吗？” 祁楷轩一字一顿，说出的话竟和凌卓尔之前说给他的一模一样。 第48章 组织成立 “我、没有……” 凌卓尔拼命挣扎着想要逃离祁楷轩的控制，但无济于事，他自己的体力已经在数字棋盘消散后几乎要透支过度。 祁楷轩仍然在盯着他的脸看，没有说话。凌卓尔现在显然已是狼狈不堪的样子，祁楷轩知道就算自己现在放开手，他也不可能再站得起来。 “你不想活下去吗？”他说。 言外之意，是——只要认输，我就留你一命。 而凌卓尔现在已经是理智丧失的状态了。他的呼吸声愈发杂乱，身体还在试着反抗，但力气却越来越小。祁楷轩以居高临下的俯视角度看到他这副模样，随后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缓慢用力。 “咳、咳……” 力度的加大导致凌卓尔没过几秒已经开始有窒息的征兆。头部传来更强烈的肿胀感，伴随着耳边的嗡鸣声令他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了，意识也在逐渐远去。但祁楷轩和他的眼神碰撞，对方居然仍保持着近乎偏执的坚定神色。 如同哪怕只剩最后一丝气息，也不会承认自己是败者—— 祁楷轩眯起了眼睛，与他这样僵持片刻后，终于启动了能力。 半径一米的“湮灭领域”，已经是他异能的最低效果了。有暗紫色的火焰围绕着这个圆形地域燃烧起来，误入此地的一只变异猫在顷刻间被撕成碎片，原本猛烈的寒风也在这片区域内倏然停止。 一、二、三。他心里默念。 凌卓尔此时的状态根本不能支持他再受到任何攻击，不过三秒内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 祁楷轩顿了几秒，解除了能力。他站起来，看着被他自己的能力反噬导致已经遍体鳞伤的凌卓尔，正欲把他直接丢在这里回去，身后却响起了安柏宏的声音。 “哎呀，你下手也太狠了吧……他跟你无冤无仇的，难道你还要杀了他吗？” 他转过身面对安柏宏，“他是被自己的异能搞成这样的。你知道，我不想在这一轮杀人。” 说的话有点不太可信，但确实是这样。 “……好吧。就算是如此，也不能丢在这不管啊。送去医院治疗如何？” 希陵市的危险区里有一个“医院”地点很特殊，它只有在玩家主动选择该任务时才会变成危险区。在平时，玩家可以到那里花费代币治疗在希陵市内导致的伤病。 “……”祁楷轩想起凌卓尔在昏迷前最后一秒的眼神。他明明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就会直接死掉…… “好。” 他还是答应了。 “你怎么来到这里？” 听到这句话，安柏宏叹了口气，举起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那是一副尺寸较小的兔子形状面具。 “好像被什么可爱的小家伙缠上了呢……” …… 时间回到学校任务结束后，6月13日。 【距离第一阶段游戏结束，还有47天。】 【b级危险区：动物园，专属任务已完成，玩家可自由出入。】 在向景戈等人的任务完成后，现在已经共有七个危险区解锁了。 “做完任务啦，那么我要回去了哦。” 格兰琪抱着童话书，对其他几人笑着道别。 “前辈这就走了吗？嗯…再见啦。”森诗启有些舍不得她这么离开，“以后有任务的话，前辈还要和我们一起组队吗？” “可以哦，诗启你随时都可以联系我。如果我有时间，很乐意和你做队友～” 简单的告别过后，格兰琪便独自一人回去了二号庇护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感觉前辈还没缓过来呢。”森诗启看着她的背影，这样说。 “那我们也该解散了吧，最后的boss战多亏了你们，谢谢……” 向景戈看向郑纪欢。虽然他任性添的麻烦让这次任务难度加大了些，但决战时还是他和姬正扭转了局面。 “没关系，比起这个，你们有意向加入我创立的组织吗？”郑纪欢甚至开始直接拉拢人了。“希陵市绝对不简单。我要和一些清醒的玩家共同探寻这场游戏的真相，我不会只顺着系统完成任务。” 向景戈愣了一下，实际上他自己也想知道希陵市游戏举行的目的和背后的秘密，只是自己在这几天的任务过程里，好像已经习惯了按照规则走。 他刚想说话，游轻怀却打断了他。 “抱歉，我们不能加入。我们已经是一个组织了，我们不想和更多的玩家结盟，风险会很大。” 向景戈疑惑地看了一眼游轻怀。他的语气里似乎有一些急迫，和平常的他有些不同。 郑纪欢也没有介意，而是轻笑一声，“没关系，我只是顺便问一下。我会找到真心想要结束游戏的人的。” “还有，姬正不允许进入组织。”他又说道。 “为什么啊？”突然被提到自己的名字，姬正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 “因为我烦你。”即答。 …… 现在一号庇护所已经是向景戈他们三个人的专属据点了。回到庇护所后，向景戈就整个人趴在了沙发上。 “这次任务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可怕啊！虽然剧情还是很伤的……” 向景戈把头埋在抱枕里，脑子里还在回想格兰琪当时对他们说出的真相。他不是不知道人心可怕，但这两次任务里近距离地体会到他们的残酷之处，仍然有点难以迅速走出。 “是的呀，所以还是整理一下心情，看看远处的排行榜吧！”森诗启坐在他旁边，点开手机的积分排行榜。 第一名，祁楷轩，40分。 现在祁楷轩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意外了。尽管他们还没有看到过他的真实面目，但心里已经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完美的强者角色。 向景戈的排名是第四，32分，随后是并列第五的游轻怀和森诗启，都是30分。他们目前的排名已经占据了优势，最后一名玩家甚至只有两分，直到现在也没有做危险区任务。 “对了，游轻怀，你是说我们已经成立了组织吗？”森诗启问。 游轻怀当时只是为了拒绝郑纪欢而想出的理由，但现在一想，成立一个固定的团队对之后做任务和与其余玩家交涉都有一定的好处。 “是的，可以吗？” “当然行了！” 向景戈一下子坐起来。“你们不觉得这样就像动画里面那种很帅气的主角队伍吗！” “这就不必了吧……”游轻怀有点无语。 第49章 鬼屋 “所以……” 随着季节的更替，希陵市也和现实世界一样气温逐渐升高了起来。手机里甚至贴心的显示了天气预报，今天，2040年6月14日，最高温度达到了28度。 前一天晚上，森诗启美其名曰庆祝“飞鸟”组织成立，拉着其余两人花一百代币买了一整箱啤酒嗨到后半夜。结果刚刚成年没沾过酒的向景戈没喝几口就开始说胡话，无意识间翻出通讯录就给米千舟打了十几个电话，然而对面早就吃安眠药睡得和死了一样打过去只有忙音。 直到游轻怀把向景戈拖回房间，他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东西。森诗启还是觉得不尽兴，今天一大早就拽着他们两个跑到了游乐园。 “热得……想鼠……” 向景戈的头还在疼，再加上这高温天气，一路上都有气无力的。 这里是他们三个人第一次任务的地点。整个游乐园内不同于刚开始游戏的时候，已经多了些npc，甚至有些设施也开始正常运转。 【为了增加支线及隐藏任务的接取几率，现已额外投放一定量npc至希陵市各处。】 系统是这么说的。 “别这样颓废的啦，我带你们来玩鬼屋哦，一下子就会清醒的。”森诗启的笑容看上去就不怀好意。 向景戈一听这话立刻就吓清醒了。 “还真要玩啊……我才不去！不要把钱花在这种地方上啊！” 向景戈胆子不大，初中时第一次和同学挑战个新开的鬼屋被吓个半死之后就再也不敢去了。但是他又总不能承认自己害怕，只能胡乱编个粗糙的理由。 “不过今天这边鬼屋是免费体验的诶，我是看了这些才拉你们来的。” 森诗启说着，就要把向景戈往那个方向推。 粉色的果然切开都是黑色……游轻怀只是这么想。 即使投放了npc，游乐园内还是人比较少的状态。正常玩家现在可能都在做任务刷排名，哪里有闲情逸致出来玩鬼屋——但是这么想的向景戈已经被森诗启拉到了鬼屋门口。 这里是一幢三层的小洋楼，门口的售票台旁边站着个和鬼屋气氛格格不入的穿着全套兔子玩偶服的人，手里还拿着一束气球。 “‘开业第一天，所有游客可免费体验【白兔恶魔】主题鬼屋一次’……”向景戈看清了售票台上挂着的横幅。 “三位是来游玩新鬼屋的吗？前十位通关的游客有小礼品可以拿哦，现在正好只剩三个名额了——” 兔子开口，是清脆的女声。 “是的！正好赶上了诶，好幸运啊。”森诗启回头看向景戈，他正在以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疯狂摇头。 “我都不带害怕的，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啊，快点进去！” 向景戈又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游轻怀，但游轻怀沉思了一下，自己居然率先就要进门。 “……喂！我们不是队友吗！！” …… “【白兔恶魔】的场景就是这整栋楼。由于是在测试阶段，这个场景并没有明确的剧情设定。在这个鬼屋中，你们需要解开谜题，找到七颗分别代表着彩虹不同颜色的玻璃球……不是很小，尺寸大概有棒球那么大。在探索过程中，需要留意一个戴着兔子面具的人，那是这座鬼屋的最大怪物，她会无差别杀死所有见到的人类。” 兔子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当然，不是真的杀人。这是代表着你们生命的手环，被白兔恶魔抓到的玩家会被取下手环，相当于任务失败，不能通关。” 向景戈接过手环，它反射着一些光泽，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规则讲完啦，那么，请进入场景吧。祝你们好运。” 兔子说完，为他们打开了入口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灯光昏暗的前厅，四面的墙壁上污迹斑斑。 既然都来了……就只能进去了。和轻怀一起去还好说，但是如果在女生面前社死，也太说不过去了。 向景戈只好硬着头皮跟森诗启进了鬼屋。其他两个人都是很轻松的样子，只有他自己心跳已经开始加速了。 三人全部进去的下一刻，身后的门发出沉重的声音，瞬间关上了。 前厅是个偏小的密闭空间，没有窗户，只有天花板上悬挂着昏黄的灯泡。墙壁上隐约能看到些污渍，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三人的正前方有一扇木制门，似乎是推开它才能进入真正的场景。 “这好像算个小任务吧！和平常的危险区任务有点像，但是又不会真的死人，用来调节心情正好。” 森诗启走过去，试着推开那扇门。 “谁会用这种东西来调节心情啊……！”向景戈很抓狂。 但门推不开，好像被从里面锁住了。森诗启凑上去仔细看，才发现门上画着个九宫格的图案。旁边是个密码输入器，提示要输入四位的字母密码。 “开局就给我们来解谜啊。” 向景戈也看了看九宫格上的线索。第一排第二列的格子里的数字是“2”，最中间的是“3”，第二排第三列是“2”，第三排第一列是“4”，其余格子都是空白。四个数字被箭头连接，从第一排的“2”依次连接到3、4、2。 “完全看不懂。”向景戈锐评，“啊不过开局的谜题应该不会太难吧。数字转字母的话，首先想到的就是字母表顺序，或者是九键拼音……” “再加上这个九宫格形状，那就是第二种没错了吧。” “是呀，我也觉得。你居然也能在解密上帮忙——有点不太敢相信呢。”森诗启笑着说。 “我又不是弱智啊……！” 向景戈叹了口气，拿出手机随便点开一个聊天窗口，把输入模式调成九键，按照上面的提示打了一下。如果格子代表键盘上的位置，里面的数字代表是第几个数字的话，那么就是…… blns，再按上面的箭头连接一下就是blsn。 森诗启自己抱臂靠在墙上看着向景戈输密码。对她来说这种谜题多少有点小儿科了，但是她也不想多炫耀自己的能力。 【密码正确】 “好！” 向景戈最初的惧怕已经消散了大半，他上前就去推门。 在木门被打开的瞬间，有个圆球形的东西从门框上掉了下来，随着惯性滚落到了向景戈脚下—— 那是一颗长着黑色长发的头颅，在没有被头发遮住的半边惨白的脸上，一只充血的眼睛在牢牢地盯着他。 第50章 白兔恶魔 “……” 向景戈盯着那颗头颅看，那头上的眼睛也盯着向景戈。他一动不动过了大约两秒，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草啊啊啊啊啊！！！！” 他一个箭步躲到了游轻怀身后，然后又条件反射一样地举起了相机。 “呃……至于吗？” 森诗启倒是被向景戈的反应吓到了。她走过去蹲下，手指戳了戳那颗头。只不过是个做得很像的仿真人头而已，但这张脸的两颊微微鼓起，里面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她又伸出另一只手拉开它的嘴巴，里面果不其然藏着一颗红色的玻璃球。 这时候，向景戈才从游轻怀身后探头出来。森诗启把玻璃球从人头嘴里掏出，球体还是干净的，她干脆拿在手里盘了几下。 “这属于是开局就送物品吧，这个鬼屋难度还挺小的。”她说。 “嗯，毕竟是新开的吧。这也只是npc搞出的东西，不会太精细的。” 游轻怀说完，回头看看现在手才放开他衣服的向景戈。森诗启很明显的在憋笑。 “我……只不过是太突然了所以吓了一跳！我没那么废物的！” 好像是要证明自己一样，向景戈拿着相机走到了最前面。面前就是别墅一楼的大厅，看上去很宽敞。铺满整个大厅的地毯是暗红色的，有点潮湿。 “就是说要我们探索这里吧，拿完玻璃球就可以走了……”向景戈往左手边客厅的方向走。不同于前厅的昏暗，这里的灯光居然还很足。 已经没有什么鬼屋的感觉了啊……向景戈看到，这里的电视柜上居然还摆放着几个用超轻黏土做成的小兔子。遥控器就放在中间的茶几上，上面贴着一张写着【开启】二字的纸条。 “是要开电视吧。” 他想按下开启按键，但又想起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惊吓桥段。而森诗启已经在看着他的动作了，虽然笑容里就没什么好意。 这次可不会再被吓成那样了。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向景戈也多少做了点心理准备。按下了开启，电视下方的小灯已经亮了起来，但屏幕还是一片漆黑。 要等一会儿吗…… “啪。” 整个一楼的灯光，在一瞬间全部熄灭。与此同时，电视屏幕也开始闪烁。片刻的雪花图案结束后，屏幕上浮现了—— 并没有经过任何打码的人类残肢，被撕碎的布料和一些已经被血染红的不明毛发。画面内的地点正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大厅，地毯是被大片血迹染成的殷红。 伴随着老电视才特有的沙沙声，这个泛黄的画面持续了十几秒。正当他们已经差不多不会对屏幕上的东西产生不良反应时，画面内又突兀冒出了一个黑影。 只有轮廓，但能看到“它”似乎是一个长着兔子耳朵的人类。“它”手持一把镰刀，身影慢慢地靠近镜头，又露出一双散发着莹莹绿光的眼睛。 “欢……迎——” 发出的却是很稚嫩的声音。 这句话说完后，电视自动关闭了。 但屋内的灯光依旧没有恢复，他们甚至不知道电灯的开关在哪里。不知为何，在进入这个场景后，他们就已经感受不到从外面透过来的光线，陷入了彻彻底底的黑暗状态。 一片寂静。向景戈甚至不敢做出大动作，他感受不到其余两人都在哪里。 对了……手机的光应该可以照亮一点点。他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 打开的一瞬间，也有一束光线照了过来。游轻怀也和他想到了一起去。 “之后都要在这种状态下面行动吗……？”向景戈拿手机扫了一圈四周，环境没有变化，只是没了照明，阴森的气氛一下子就上来了。 等等。 那个是什么—— 他猛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把手机照向大厅深处。 那里本应该没有人在，此刻却站着一个人影。身形娇小，但头上的兔子耳朵却十分显眼。 “它”也似乎看到了这里，举着镰刀逐渐逼近…… “boss来了……快点躲起来！” 向景戈尽量压低声音提醒二人，又把手电筒关上防止被发现。那兔子人的脚步声好像是有意的很沉重，也令他们能够大致判断出它目前的位置。 三人小心摸索着进了一个未上锁的房间，也不知道是什么，随后关上了门。 “真的有种气氛了诶……”森诗启小声道。 这个房间的门不透光，向景戈又打开了手电筒。这里是一个杂物间，堆满了纸箱，能够容人的空间很狭小。 “……发现了。” 游轻怀从最下面的一个纸箱开口处，取出了黄色的玻璃球。 “现在……在这待一会吧。等那个怪物稍微走远一点再出来，他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向景戈说着，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声响。 “……” 等了一分钟左右，外面又恢复了安静。 向景戈把手电筒功能关上，转而用手机屏幕的亮光照明。他把门轻推开一条缝，外面的场景一切照常。 “可以走了。” 他刚想侧身出去，外面却有什么力量直接拽着门把手打开了门。 那张戴着兔子面具的脸，和向景戈的距离已经不到二十厘米。 “……！” 他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兔子人也不说话，挥舞着镰刀就砍了过来。 “快跑！” 这是npc，也是个假的鬼屋，对他们用异能只会得不偿失。向景戈还在记着这一点，躲过这次攻击后举着手机照明，对面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兔子人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追了过来，游轻怀和森诗启也得以脱身。向景戈一心只想逃到二楼，但在楼梯的尽头，却立着一扇关闭的栅栏门——他们需要解谜才能到达二楼。 “完了、周围也没有线索啊！” 向景戈焦头烂额之时，却发现兔子人并没有追到这里。难道它在轻怀他们那边吗……他又走下楼梯，下面响起了森诗启的声音。 “好嘛，我居然是第一个被抓到的……淘汰就淘汰吧，手环给你。” 而在楼梯口处，似乎有什么黑色长方体形状的东西。 那是—— 向景戈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他举起手机，光线照到他们身上。那“兔子”在光线昏暗、几人都看不清环境的极佳条件下，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已经要刺下—— “小心！” 向景戈没想太多就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了离“它”最近的森诗启。相机已经拿在手里，情急之下他只能调到最近的一张照片，居然是昨天无意间拍到的啤酒瓶。 “向景戈……？” 森诗启还在疑惑。 “——他想杀了我们，他是玩家！” 第51章 暗塔 就在向景戈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那兔子人也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啊哈哈～rabbit被发现了呢！死在rabbit的手下是你们的荣幸哦！” “它”的声线，出乎意料地居然是很幼小的女孩声音。大厅的灯还是没有亮起，向景戈只能再次打开手电筒，而对方已经发出尖锐的笑声将匕首刺了过来。 速度太快，向景戈也只能勉强避过。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趁着环境黑暗，举起手里厚重的玻璃瓶就朝她的头部砸去。 她似乎是意识到了杀气，抬头看了一眼，却没有躲。 砰！ 向景戈这一击的力气很大，瓶身应声碎裂。他后退了几步，而面前那个模糊的人影左右晃了几下后，居然还保持了平衡站在那里。 “什么啊！rabbit的脑袋都快被你打碎了。欺负小孩子可不是好行为哦～哈哈。” ……不会吧，没打晕？ 向景戈拿手电筒照过去，那女孩本来戴在脸上的面具碎成两半掉在地上，被击打的头部还在血流不止。她低着头，却咧开嘴笑了起来。 好瘆人…… 正在向景戈想着要不要直接逃出场景时，她把头抬了起来，满脸是血，那双眼的颜色和之前电视画面上一样绿得吓人。 她干脆丢掉了匕首。滴落在地上的鲜血开始移动，凝聚成一颗颗子弹朝着向景戈的方向飞来—— 向景戈反应也不慢，但时间不容他调取太早的照片。血子弹被块巨大的钢化玻璃阻隔，相碰的一瞬间又化为血水融了下去。 “啊哈哈哈……！” 那人竟然还在笑，声音越来越尖利刺耳。 “让rabbit想想，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啊～？” 整个大厅的灯光又亮起，但已经远不如刚开始那样明亮。在那个女孩身旁，是被她用匕首抵着脖子的森诗启，而那一大片血液还在不断翻腾，像是烧开的水。 “rabbit数到五哦，再不出来的话这孩子可就要没命啦。”她说着，把刀刃又朝里面推了一点点。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用人质威胁的方法吗……但不得不说，这个办法无论何时都是奏效的。 “一……” 向景戈已经想解除能力了。他刚要放下相机，游轻怀却挡在他面前。 “无聊的恶作剧该停止了吧。” 他启动了能力。说实话，向景戈极少见游轻怀使用异能——他自己也说，不到极端情况不会使用。这导致向景戈对他的能力强度丝毫不知，但直觉告诉他……一定很厉害。 “……闭上眼，别看我眼睛。”他又对森诗启说。 “嗯——？”对面的人看到游轻怀取下眼罩还疑惑了一瞬。下一秒，他眼中的红光就轻易地制住了她的精神。 她的手松开后，森诗启也成功脱身。 那女孩的眼神有些涣散，接下来居然是抬起匕首就用力划到了自己的右臂上。随着越来越多的鲜血流下，她已有了要摆脱控制的征兆。 “rabbit……才不会被你骗！” 是和用自己的血液献祭有关的异能吗……她的精神力量居然可以和我的能力抗衡。游轻怀感到有些意外。森诗启已经回到了他们身边，正当他在考虑要不要加大能力强度的时候，入口处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别他妈欺负我们组员！” 这一声大喊甚至把游轻怀都吓到了一点，能力解除。那女孩也愣住了，回头看门口，站在那里的是头上还绑着绷带的凌卓尔。 “凌卓尔——！rabbit的好事都被你破坏了啦！”看到来者，她反而有点生气。 从凌卓尔身后又走出来个人，是安柏宏。他看着女孩身上和一地的鲜血皱了皱眉，随后说道。 “哎呀，小兔子……你不是说自己在做支线任务吗？” “是在做任务啊，当鬼屋工作人员啦～但是送上门的积分诶，怎么能不要！” “祁楷轩不都说了……我们在这一轮，至少在现在不能杀人。你这么不容易才进了‘暗塔’，难道还想被他驱逐出去吗？” 听到驱逐两个字，她脑袋顿时就耷拉下去了。过了一会儿，才极不情愿地嘟囔出一句。 “好嘛，rabbit知道了啦。” 安柏宏看向对面的三人，向景戈还保持着戒备状态，钢化玻璃还没有消失。 “别紧张，如你们刚才所听到的，我们并不会伤害其余玩家……” 向景戈将信将疑，而安柏宏看到他这个表情，也知道了自己并没有完全博得他们的信任。 “如果你们不相信也没关系，我们现在离开就好。走了小兔子。”他转身欲离开。 向景戈想起来，那女孩之前掉在地上的手机，还在他手里。 “那个，呃，小兔子你的手机——”他只能把异能解除了，但对面也没有要偷袭他们的意思。 “说谁呢！rabbit叫右堂风彻，是有名字的！” “啊？抱、抱歉……” 右堂风彻从向景戈手里拿过手机，盯了他几秒后，又笑起来。向景戈这才看到，她的一排牙齿居然全部都是尖利的鲨鱼牙。 “切……什么啊，老子在外面听见那动静，还以为你被包围了呢。”凌卓尔不耐烦地说。 “哈哈，但是rabbit真的在做任务！当鬼屋npc直到十个游客通关，就差他们三个了！”右堂风彻理直气壮。“所以，你们帮rabbit解开谜题把剩下的玻璃球找到吧～！” “嘛，解密这种事情就全权交给凌卓尔吧……”安柏宏随意地拍了拍凌卓尔的肩膀，但回应他的只有后者一副“凭什么啊”的表情。 “快点啊，祁楷轩还等着我们去接下一个s级任务呢。” 安柏宏眯着眼睛笑，看上去就感觉腹黑。 …… 有了凌卓尔和森诗启这两个智商担当加成，几人在不到半小时内就找齐了七个玻璃球，帮右堂风彻完成了任务。 “多谢你们的帮助。” 安柏宏拿下自己的礼帽，对着向景戈三人行了个礼。凌卓尔似乎对他这种奇怪的礼节还是很不习惯，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次是小兔子给你们添麻烦了，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情，都可以联系我们‘暗塔’的成员。”他拿出手机，和三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啊，好的、我知道了。”向景戈说。 “那么，有缘再见吧。下一个任务去哪里，实验室？” 安柏宏把目光投向凌卓尔。 “谁知道啊，看那家伙咋说吧。反正s级的地方肯定都是我们的……”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向景戈听了他们的对话，当时的想法就是，别卷了，给我们普通玩家留条活路吧。 第52章 什么传教现场 出了鬼屋后，森诗启本来还想拉着向景戈跑去过山车那边玩一把，结果看见向景戈一副死了都不会上去的表情，再加上她刚才还用异能帮右堂风彻治了伤精力没那么足，也只能作罢和他们一起回去了庇护所。 “真是难得的闲暇时间啊——” 森诗启趴在床上拿吸管吸可乐，手指戳着手机屏幕试图找出点上面除了这软件之外其他的功能。比如能不能下载个游戏打打之类的……但是她翻了一圈，这手机虽然电量显示是无限的，但没法下任何其他软件。 “……好想打游戏！” “我也想啊！” 坐在客厅的向景戈接了一句。 在希陵市生活这么多天，向景戈有时候都快忘了自己在现实中还是有身份的。当时和粉丝请假是说了一个月左右，但手机上说第一阶段的游戏就是六十天……接下来还会有第二阶段什么的吧。 “然后我就会因为鸽太久飞速掉粉……啊啊啊……”向景戈烦躁地撕扯着抱枕。 “小景是在那个时候就辍学了吗？” 游轻怀意有所指，“那个时候”很明显就是他三年前离开的时间。向景戈在刚和他重逢的时候就说过自己目前在专职做视频，但他也没有问太细。 “嗯。那时候的状态……我也不可能再去学校。”向景戈叹了口气，他在面对游轻怀的时候倒是能把这些想法说出来了。 “我当时只是……想找一个能快速出名的方法，然后找到你罢了。” “……” 游轻怀把头转了回去，双手托腮，没有回他的话。 可能是前段时间高强度奔波太久，向景戈不知不觉地就直接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黑夜，屋子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森诗启坐在一边拿手机自拍。 “我们……什么时候接下一个任务啊？”他看了眼外面，迷迷糊糊地问。 “我们现在排名已经很靠前啦，歇几天吧，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干的。” 森诗启把手机抬高，摆出个剪刀手又拍了一张。 向景戈坐起来，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游轻怀不在。 “轻怀又出去了吗？” “嗯，下午就走了。说是有事，也没说到底是什么。”森诗启看了看照片的效果，身体后仰靠在沙发背上。“我总感觉他神神秘秘的，好像有什么秘密不愿意跟我们讲。” 的确……他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有些微妙的偏差。向景戈也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尽管在这之前他一直固执地认为这只是太久未见而产生的必然隔阂。明明性格和处事方式都与印象中匹配，但偏偏就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怪异感觉。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森诗启突然问。 “……我不知道。” 沉默了许久，他也只能这么回答。 …… 就像森诗启说的，他们三个这几天就真的没接其他任务，干脆在希陵市逛了起来。遇见些小怪就去打一下，现在他们的积分已经都达到了35分，和第二名凌卓尔持平。 祁楷轩还占着榜一的名头，一直没变的42分看上去和他们没差多少，但从鬼屋事件之后他们也知道，人家暗塔憋着大招呢，这时候已经在做s级任务了。 既然卷不过大佬，干脆就放过自己吧。本着这样的想法，向景戈也终于好好放松了一把。 “想多拍点照以后好用啊……” 向景戈一个人在街上游荡，把从路边摊买的最后一颗章鱼小丸子炫进嘴里之后顺手扔了盒子到垃圾桶里，又拿出相机低声念叨。希陵市的景色就像普通的发达城市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东西，现在正是初夏，有些花开得倒是很茂盛。 下午一点左右的气温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他干脆脱了外套搭在胳膊上。前面的树荫下似乎有个人在吵吵嚷嚷地说着什么，他本着凑热闹的心态走近看了看。 “加入‘宇宙法则’，不会有任何的害处。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希陵市游戏背后的秘密吗，跟着我一起探索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这人是……”向景戈抽了抽嘴角。 是郑纪欢。 这么热的天气，他还是戴着个把下半边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黑口罩，蓝色的风衣外套披在肩上。 他手里拿着沓像是传单一样的纸张，强硬地塞给每一个路过的人。实际上这里也没几个玩家经过，但看他那副样子，显然已经是走了很多个地方传教…… 真麻烦啊这个人…… 向景戈本来想绕个路走的，但郑纪欢眼尖看见认识的人，隔着几米就朝他打招呼。 “哦向景戈，中午好啊，考虑一下我们宇宙法则吗？” 开口第一句，还是传教。 “都说了我们不和别人结盟了……” 向景戈也不好就这么无视他，只能走过去靠在树旁。“你这几天就只干了这事啊，怪不得我看你排名蹭蹭往下掉。” “那无所谓。我不在乎排名，我只想知道游戏的真相。”郑纪欢回答。 “你这么辛苦，拉到人了？” 向景戈本来也不是有意的，只是顺便问问。但这句话倒是把郑纪欢给戳中了，他好像一下子就泄了气。 “……没有。” 但过了不到三秒，他又抬起头。“这只能说明这些玩家的思想深度还不够，根本没有像我一样有探索精神。” 口无遮拦又自大的小屁孩……向景戈已经在心里这样为郑纪欢定性了。光看这一点，完全想不到他只比自己小一岁。 “好吧，你开心就好。姬正没跟你一起？”向景戈想起，姬正总是在跟着郑纪欢保护他的安全，但又总是被烦……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呢。他挑了挑眉。 郑纪欢转过头看他，眼神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计谋得逞的快感。 “我偷他手机接了个任务，他现在做任务呢，没空理我。” “……也太恶劣了吧！”向景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现在又不是在现实世界。在那边我都被管得够多了，整天听家里那些人磨磨唧唧的讲话能给我烦死。”郑纪欢伸了个懒腰。“那家伙也是，说好听点是我的保镖，说不好听的只是想把我圈在他们的框架里束缚我罢了。” “‘继承’这种词本来就不适合我……我需要的是‘开创’。我不会依赖于任何一个人给我带来的东西。” 他说到这里，眼神有些暗淡了下去。 而向景戈听到郑纪欢的这番话，脑子里又不禁想起上次任务时他令自己不快的那些发言。 第53章 随机匹配 “没事的话，我就要走了。这几天我基本上跑遍了整个希陵市，我要找个地方歇歇。” 郑纪欢看向景戈一直不说话，也感觉有些没意思。他把手里剩下的几张传单对折几下塞进了口袋里，接着就要直接走人。 向景戈也没说什么，他其实早就想让郑纪欢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没想到郑纪欢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面对他说出一句…… “对了，我没有庇护所可去，这几天都是睡普通地区，挺危险的。你们应该有个据点吧，让我住住。” “你有完没完啊！”向景戈对这个类型的人完全没办法。 一号庇护所的空房间有是有，但是向景戈莫名的就是不想和他过多接触。他已经是明确地拒绝了，但郑纪欢还是不死心。 “就这么办吧，你带路，我就睡一个晚上，天天睡觉还要提防怪物太累了。”他本来是想直接住在那里，但别人组织的据点自己一直赖在那也不太好——郑纪欢并非一个完全不会看形势的人。 向景戈一看他自己让步了，再加上看郑纪欢的样子就像劳累奔波了很久，尽管不太情愿也勉强答应了下来。 “只能住一天啊，我还得问问轻怀他们。”他摸出手机给游轻怀打电话。 对面语气听起来也有点不太支持，但考虑到只有一天也没什么影响，也是同意了郑纪欢的要求。 “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庇护所吧——” “那个，你好！” 向景戈正要带着郑纪欢离开，身后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声音的主人是一名金色双马尾的少女，看上去并没有化妆却容貌出众。 “我之前在别的地方就看到过你给组织招人，现在我还可以加入了吗？” 她对着郑纪欢问。 “当然。”郑纪欢递给她一张传单。“你是除我之外的第一个的成员。我就说，希陵市不可能连一个清醒的玩家都没有。” “我是郑纪欢。你叫什么名字？还有，虽然我们这里不看排名，但是想加入的话也要告诉我你的异能效果。”郑纪欢这番流畅的话让向景戈很难不怀疑是他憋了好几天才终于能说出来的。 不过还真有人要冒险探索真相啊……向景戈自己曾经也想过，但又有些担心这么早就触犯主办方会不会招致什么严重的后果。再加上游轻怀似乎对这件事很排斥，自己也就跟着他的想法走了。 那少女看着传单上的文字，排版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我叫苏棱月，异能的话，我可以控制火焰。”她摆出一个标准的营业笑容。 “哦，是你啊。moon wings的苏棱月吗？我看过一次你们的演出。” 郑纪欢之前就看她有些面熟，现在一说名字也能想起来了。 “是的！是我。在这里居然还有人认识我这个十八线小偶像啊！”她看上去更开心了。 原来是偶像……怪不得长得那么好看，气质也很不一样。向景戈对这方面不太了解，也就没有插话。 苏棱月和郑纪欢又交流了几句，随手折下根树枝凭空点燃后郑纪欢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这是头一次有人要加入他的组织，他的宗旨也是只要志同道合实力根本不重要。 “那么欢迎你成为‘宇宙法则’的第二名成员。你有固定的庇护所吗？”他问。 苏棱月想了想，随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我现在还没有……都是住的普通地区，或者晴子和格兰琪她们有时候会收留我。” “……为什么没人收留我啊。”听到她这句话，郑纪欢有点迷惑。 “是因为你小子自己太欠揍了吧……”向景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 苏棱月最后成功地加入了郑纪欢的组织，随后离开去找支线任务做了。向景戈带郑纪欢去一号庇护所的路上，他吹嘘了一路自己的目标。 “我们会在第一阶段就打入主办方内部，把他们所有的秘密都挖出来。然后黑进手机系统宣布游戏结束，让所有人都回到现实世界……啊不过，我不想回去。但是事成之后，我就改名换姓跑到别的城市，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这才招了一个人你就这么嚣张啊……” 根据郑纪欢之前和现在的发言，向景戈大概能猜到他应该是什么公司或者财团的继承人。还说了姬正是他的保镖什么的，家境应该很厉害。但是他又并不想继承这些东西…… 算了，大概这就是富家少爷的烦恼吧。反正我是不明白。向景戈也不再去深想了。 游轻怀和森诗启对于郑纪欢借住的行为没有意见，他道谢后也不客气地在一号庇护所住下了。 “明天那个死古板应该就做完任务了，自由的时间全都费在招人上……累死了，不过也是有收获的。”郑纪欢一口气灌完了一大杯水，把剩下的传单随意摊在桌子上。 游轻怀拿起一张传单看了看，又面无表情地放下了。 …… 第二天清早，向景戈是被手机提示吵醒的。现在才刚刚六点，其他几个人都没有起床。 向景戈打开手机看一眼，上面居然显示着任务匹配邀请的信息。 【特殊地点任务：d级危险区-公园，匹配已完成。是否接取该任务？】 【提示：该地区为希陵市唯一需随机匹配队友的特殊地区。当有玩家接取该任务时，将自动从其余未在任务过程中的玩家中随机选择一名进行匹配，选择“接取任务”则代表同意其组队邀请，进入任务世界。】 “原来是这样……有人接了这个任务，然后随机选队友选到我了啊。”向景戈轻声道。 他走出房间，看了眼对面游轻怀的房间门，还是关着的。 这几天也没做任务，干脆接了吧。但是他又想，虽然是d级，但是不和轻怀组队还是有点不习惯…… “——如果你只顾着依赖别人的话，那就永远不会获得真正的自我。” “——他好像有什么隐瞒的东西，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此刻他的脑中，浮现的却是郑纪欢和森诗启之前说过的话。 他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自己最信任的人会不会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的障碍……他只知道自己再也不想让那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去，为此哪怕付出惨痛的代价，他好像也是愿意的。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向景戈在门口呆站了很久，还是重新拿起手机，手指点击屏幕的时候都有些不听使唤。 【是】 第54章 重逢的约定(一) 【d级危险区探索任务奖励：每名玩家3积分、希陵市代币150。贡献最多玩家额外获得2积分。】 【任务提示：d级危险区任务不存在直接战斗环节，故与其余等级任务分数相差较大。】 【d级危险区：公园，专属任务已被接取。任务完成或探索该区域的玩家全部出局前，该区域将禁止其余玩家进入。】 在点击接取任务的一瞬间，向景戈居然便自动被传送到了任务世界。黑暗笼罩所有视野后的几秒，眼前豁然开朗，他正处在一栋办公楼里的一扇门前。 ……等等，地点不是公园吗？ 向景戈一下子有点慌。他还没给游轻怀发消息通知自己去做任务，还以为需要自己前往任务地点进去才行。 但是左看右看，这里也还是一条怎么看都像是公司办公楼的走廊。 【任务信息已刷新。】 手机及时给出了提示。 【任务简介：】 【当残酷的现实将梦压垮，你还会有做出选择的余地吗？】 【幼时好友林宁和宋冀，在十年前因家庭工作原因分别，曾约定会于梦想实现之时再见。但时过境迁，随着一次次的失败和碰壁，他终于退缩并走上了另一条道路，在日复一日重复的枯燥生活中将自己的梦想封存。】 【“等到我成为偶像后，演唱的第一首一定要是你写出的歌曲”——这句话像是约定，又像是诅咒。他自认低入尘埃，没有勇气再去与她相见。】 【但距离约定的“十年”之日，已经仅剩下了二十天的时间。】 【在此次任务中，你将扮演宋冀所在的广告公司新入职的员工，在二十天内鼓励并指引他，最终与林宁在曾道别的公园重逢。】 【当前任务已刷新：结识宋冀。】 任务显示完毕。向景戈把手机放下，又看了看面前的门。 这算什么，提前体验大人社畜的世界？ “我可对这方面一点都不了解啊……不过应该也像舞台那个任务一样，这只是一个身份，不影响任务进程的吧。”向景戈这么想着，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穿着工作制服大概三十多岁的男子，在向景戈有些惶恐紧张的表情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你是新人？” “是……是的！”向景戈回答。 “大学刚毕业是吧？一天时间，把你的头发染回去。我们不允许这么张扬的发色，你是怎么通过面试的？”他的目光还是冷冰冰的。 老哥，我高中毕业证都没有呢……向景戈在心里吐槽。但是也不能就这么走掉，任务目标还摆在那。 “十分抱歉，我在下班后会去打理头发的，现在是工作时间虽然我是新入职但我还是想多给公司做贡献——” 向景戈编的理由自己都不信。 “……行了，知道你很有诚意，你也别说那套话了。今天就先这样，明天来公司的时候把个人形象弄好。”那男人倒有点哭笑不得。 “你是叫向景戈啊。”他翻了翻手里的员工简历，随后指着最里面一排的空办公桌说道。“你的位置在那里。有什么不懂的，问你旁边那个员工，他叫宋冀。” “好的，多谢您……” 我是真不擅长和这种看上去就很精明正经的大人打交道……总算敷衍过去了。向景戈松了口气，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旁边的人就是宋冀，很明显就是系统的安排让我快速结识npc。每个办公桌互相之间都有块隔板挡着，他稍微后仰一点才看到身旁的那个人，一头乱糟糟的黑色短发，戴着黑框眼镜，正在电脑上机械性地打着字。 兴许是感受到了向景戈的目光，他把头转过来，浅浅露出一个笑容。 “你好……”声音里有种疲惫感。 “欢迎你入职……我是宋冀。今后工作方面有不明白的问题可以问我，虽然我也不是很精通就是了。” 他的双眼下面挂着不太严重的黑眼圈。 “嗯嗯，好的！那么以后就多指教了。”向景戈想着该怎么切入正题，但是一上来就直接问这些又会有点冒犯。得找个不是工作时间闲聊的时候再提吧…… 他转身回来面对自己的电脑。另外一名队友现在还没法联系，甚至连是谁都不知道。 先试着和他拉近关系吧，接下来的事等手机任务目标刷新了再说。想好这些后，向景戈也就不纠结了。 …… 【任务简介：】 【当残酷的现实将梦压垮，你还会有做出选择的余地吗？】 【幼时好友林宁和宋冀，在十年前因家庭工作原因分别，曾约定会于梦想实现之时再见。尽管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和大众的怀疑，她依然守护着自己的初心，一次次从零重新开始前进。】 【“等到我成为偶像后，演唱的第一首一定要是你写出的歌曲”——这句话像是约定，又像是诅咒。她在那之后就再也无法联系对方，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承载曾经的回忆。】 【但距离约定的“十年”之日，已经仅剩下了二十天的时间。】 【在此次任务中，你将扮演刚刚从地下偶像转正的“lovetime”双人偶像组合成员，即林宁的队友，通过各种方法促成她与宋冀二十天后在最初的公园的重逢。】 【当前任务已刷新：按时进行练习，并完成三天后的转正后首次演唱会。】 “居然是这个扮演身份？那可真就专业对口了啊？” 另一边，苏棱月被刷新在练舞室的门口，看着手机上的任务内容有些惊讶。 她刚把手机收好，教室的门就被打开。一位短发及肩的少女从里面走出，看到苏棱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棱月！你今天有点迟到哦。” “嘛……抱歉，来的路上有点堵车……”苏棱月快速想出一个万用的理由。这个人应该就是林宁了，看上去比自己年龄要稍微大一点……她没有多想，也跟着进了练舞室。 “不过，马上就要到我们第一次身为真正的偶像的live了啊……！这好几年的努力也终于有成果了！” 林宁转头去看苏棱月，眼睛里都好像闪着光。 第55章 重逢的约定(二) 上午的练习结束，苏棱月毕竟现实中也是专业的，跟着配合并不困难。令她感兴趣的反倒是这次演唱会的歌曲本身，和以前自己当偶像的时候唱的那些歌词不太一样…… 「我愿孤寂 乘万次列车同我游弋 我愿梦境 载整片霞光的绮丽 回望阖拢双眼 千万色彩是你 全世界的争论都离题 只我守望天明」 “嗯……这些词写得还真特别啊。” 午休时间。苏棱月拿着印了歌词的纸，一边脑内照着捋动作一边感叹。林宁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也凑过来看。 “是啊，和很多传统偶像风格的歌曲都有很大差别呢！嘛，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们走的这个路子不太会迎合大众，所以直到现在才有公司签我们。”林宁说着说着，语气里带了点愧疚感，“也辛苦你能一直陪着我啦……” “哪有，我们都已经走过来了。转正之后的前途一定会更光明的，保持自己的特色也是一种好事啊，不会淹没在人群里。” 在没到希陵市之前，实际上苏棱月也是一名未转正的地下偶像。她本以为林宁是和自己同样水平的人，但经历过一上午和她的练习后才发现——她无法转正可能只是因为团体风格的问题，或者大环境的因素等。要是单纯论容貌和天赋，自己是比不上她的。 这么想的时候苏棱月感到有些挫败。但这只是一个任务——她转而去回忆任务目标要求的内容。她曾经说过什么来着…… “……但是啊。” 苏棱月突然听到林宁轻声自言自语。她转头看，林宁正在看着手中一张早已老旧泛黄的照片出神。 “你说过会给我写歌的……” “……嗯？怎么啦？” 苏棱月隐约看到，那照片上似乎是两个年龄尚小的孩子。在她习惯性地脱口而出的时候，林宁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急忙把照片又收了起来。 “没事、没事。”她笑着把乱掉的鬓发拨到耳后。 “等live结束后，我请你喝奶茶吧？” …… “我都说了，只有工作上的事可以问我……为什么我要陪你过来染发啊……” 根本不懂公司工作内容的向景戈终于摸鱼熬到了下班后，借着要和宋冀拉近关系的缘由把他拉到了理发店。 在决定染发之前向景戈已经做了一下午的心理斗争。在任务世界里染了不会到希陵市还变不回来吧！如果变不回来的话我的形象就全毁在这个任务里了……但是如果要继续在公司里接触宋冀的话就必须这么干，他也一咬牙决定暂时把头发染回棕色了，同时心里祈祷了八百遍任务结束一定要变回去。 宋冀也不太情愿，累了一整天的底层社畜本来想回家好好歇着，却又被一个新认识的小孩缠上，他本来不太擅长拒绝别人，现在也只能坐在理发店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因为我想多和你说说话啊，宋冀你可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向景戈说这话完全是为了推任务，他本人真的没这么自来熟。 “唉……好吧。” 宋冀看着理发师熟练地在向景戈的头发上涂抹染膏，又开口问。“……那你为什么之前要染这么张扬的颜色啊。” “这个嘛，因为感觉很有个性很帅啊。”这话是真的。“因为我的梦想是组摇滚乐队呢——” 这句就是纯扯了，但向景戈是有意把话题往那方面引的。他需要从宋冀口中得到更多信息，也要快速和他熟悉起来。 “梦想啊。” 果不其然，提到这个词语的时候，宋冀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犹豫了。但那也只是片刻，下一秒他又是苦笑一声。 “那就算了。反正……你都到这来了，看样子也实现不了。” “为什么这么断定啊，我可是至今都在为此努力呢。”向景戈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后面宋冀的表情。“难道你以前就没有这种很远大的梦吗？” 宋冀沉默了几秒。 “……我从来就没有。” “那还真是无聊啊。” 向景戈知道他在说谎，但这样直接戳穿他是不会承认的。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欢迎光临——” 理发店的门被打开，从外面走进了两位看上去大约十几岁的女孩。两人说笑着进入门内，其中一人捧着手机，脸上是惊喜的表情。 “你不知道吗？lovetime大后天就要开转正后的第一次live了，还是在本地！这可是历史性的一刻啊……！” “诶诶？就是、林宁和苏棱月的那个偶像组合……啊啊啊我2g网了！但是我超喜欢她们的！” “那就一起去看……” 这好像是游戏系统安排的一个情节，在听到她们说到这个话题的同时，向景戈的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果然显示了新的任务目标。 【任务已完成。】 【当前任务目标：与宋冀一同前往观看三天后的“lovetime”演唱会。】 ……好。向景戈立刻想了个办法。 如果要直说绝对会露馅，不如装成自己是粉丝要求和他一起去就好。如果多劝劝他的话他应该就会和我去了，剩下的到时候再说吧。 不过，这次任务的队友……是苏棱月啊？他还记得，这是那个之前要加入郑纪欢组织的人。 宋冀也听到了那两个女孩的对话，在耳朵捕捉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表情又悄无声息地变得更阴沉了一点。 …… 本来下班时间就晚，向景戈染完发出来已经快晚上八点了。自己在这个任务世界里设定的住所和宋冀居然是同一个小区，于是他又趁着回家的时候提起之前的话题。 “我可是lovetime的老粉啦。那个，宋冀你陪我去看live吧！那天正好是周日，你应该有时间吧！” “我不去。” 他干脆利落的拒绝让向景戈有点意外，但他也没有放弃。 “其实我是自己刚搬到这个城市的……一个人去看演唱会什么的我还不习惯！一起去吧！我会给你买应援服和荧光棒的！” “重点又不是这个！” 宋冀扭头不去看向景戈，低声道。 “我……不能去。” “为什么啊，你就当是陪我了！而且她们的舞台超棒，去了绝对不会后悔的。” “……到我家了，这件事明天再说吧。” 向景戈这才发现，二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目的地。宋冀说完这句话，像是要逃避什么一般急匆匆地进了居民楼里。 第56章 重逢的约定(三) “唉……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呢。” 向景戈望着宋冀的背影消失在门内，自言自语道。 不过不算今天还有两天的时间，自己再怎么说也能把他给劝动了吧。向景戈自认为自己嘴皮子还是挺利索的。 向景戈住的地方就在距离宋冀的居民楼不远处，他一边思考着之后该怎么说一边悠闲走了回去，上三楼，拿钥匙开门。 屋子里和自己在现实的房间面积差不多，他估摸着这应该也是个出租屋。毕竟他在这里的设定是刚毕业的新人职员，怎么可能买房子…… “虽然今天什么都没干，但还是好累啊——！” 向景戈仰躺在床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大人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明明自己是完全摸鱼摸了一整天，但只要在那个环境里，精力就像没插充电线的手机，只是开着机就会一格一格地掉电。 就用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躺了不知道多久，向景戈又猛地坐起身来。一看表，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赶紧洗漱睡觉吧，明天还得上班……我以后可不要当这种大人啊……向景戈趿拉着拖鞋无意中路过卧室的全身镜，他转过身来看了看自己。 白天还是鲜明的三色发已经变回了暗棕色，实话实说，没了这个发色向景戈还真就是个大众脸。他盯着这张脸看了好久，还是有点不习惯这个形象。 像是三年前……像是还在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五月，他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依靠。身为孤儿的他从小被寄养在游轻怀家，但在游轻怀父母因事故去世的不到半年后，他本人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最开始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已经记不清了，还曾经近乎偏执地认为是自己的能力觉醒才导致了那个人的失踪。对着同一张照片呼唤成千上万次也依然失败之后，他才慢慢地一点点接受了这个足以把自己击垮的现实。 ……怎么又突然陷入回忆了啊……向景戈对着镜子无奈地笑起来。 目光扫一眼旁边的床头柜，那里好像摆着什么印章一样的东西。 “嗯？” 的确是个印章……在一旁印泥的下面还压着一张纸。他拿起印章看了看。 “诶……！” 那上面的图案是一个王冠形状。居然和自己最初收到那封邀请函时，信封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不会吧……！确实，我记得是这个图案！” 他急忙又把底下的纸拿出来，是个信封。 “尺寸和质感，都很明显是那个邀请函使用的……” 信封上一片空白，只有在左下角，用红色水笔写着三个字。看上去很奇怪，但似乎是一个人的名字—— 「十邪海」。 那个字迹……也和邀请函上的那些手写字很像……向景戈的心脏开始狂跳。他根本没想到，在这个不起眼的d级任务世界里，居然会看到这么诡异但是又很关键的信息。 他拿着信封的手开始有点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后总算把自己的情绪压制住了一点。——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名字……应该就属于这届希陵市游戏的主办者！ 但是这会不会是个圈套……在d级任务里遗留这样的信息，是主办者的失误吗？冷静下来之后，他又开始这样想。不对，这只是个名字而已啊，而且很明显是假名，退一步讲就算是失误，光凭名字也推测不出来任何信息。 “回去之后问问轻怀……”他无意识地轻声道。 ……诶？ 为什么我会突然这样想？ 在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向景戈确确实实地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难以面对这个荒谬的直觉——在自己内心深处，居然已经把游轻怀和主办方挂上了钩。他这么多天的举动虽然有很多谜团，感觉上也和曾经的他不同，再加上还有人也有些怀疑，但…… 但如果连我自己都不信任他的话，那我一直苦苦等待和寻找的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不行！” 反正屋子里也没有别人，他干脆大声喊出来让自己坚定信念了。 “我必须相信他……我绝对不能让他再离开……！” 快点转换一下思路，不能再想这件事了。向景戈匆匆把信封放下跑了出去，一整晚都没再敢回到这间卧室。 …… 周日。 “先说好，我是因为看你一个人太可怜才勉强跟你去的。别想着我能跟你应援，拿那些荧光棒做那么弱智的动作……” “好好好！没关系呀你只要陪着我就好啦！结束了我还请你喝奶茶，很划算吧！” 经过整整两天的软磨硬泡，宋冀总算是拉着一张脸勉勉强强同意了向景戈的邀请。在这两天里向景戈也有时候献殷勤一样地帮他把工作都做掉，但是无一例外地全部搞砸了，还被上司痛骂一顿。 但宋冀看着他这么风风火火有活力的样子，也就不好意思再严词拒绝他了。向景戈白天工作，晚上回家疯狂补习lovetime的相关资料，就是为了不一开始就在他面前露馅。 之前那件和主办方有关的事也被他忙到抛之脑后了，这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可以暂时不被无用的思绪干扰。 lovetime的第一次演出场地，只是一个规模较小的体育馆，毕竟她们是首次正式出道，观众不会太多。 要是现在能联系上这次的队友就好了……跟随人流检票入场的时候，向景戈还在四处张望着苏棱月的身影，不出意外地没有看到。 不过，她也是这个偶像组合的一员，不可能轻易地出现在这里吧。 他们坐在了偏后的座位，这是宋冀自己强烈要求的——“如果跟你去我必须要坐后排，否则免谈”，他的原话。 他看上去真的很不想见她呢……只是因为她完成了梦想而自己没有完成吗？不太明白。向景戈悄悄看宋冀的侧脸，还是有点疑惑。 开演的时间很快到了。观众席上方的灯暗下去，紧接着亮起的是更加耀眼的舞台灯光。 “欢迎——各位来到‘lovetime’出道后的首次演唱会——！” 首先响起的是这个高亢清脆的女声，林宁和苏棱月随着灯光的闪烁，已经站在了舞台中央。 宋冀的目光不自觉地被那个人吸引了过去。 ……十年了。 她站在台上，熟悉的，笑着的样子，说话的样子……在发光。 刺眼的、夺目的、那样璀璨的光芒，好像就要把自己的整个灵魂都给吞噬了进去。 第57章 重逢的约定(四) 第一次live的观众人数不算太多，欢呼声却是热烈。灯光打在林宁和苏棱月二人的身上，现在反倒是苏棱月有点紧张不安了。 很奇怪的预感……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林宁，对方依然毫不知情地向着观众席微笑着。她回过头，和苏棱月的眼神碰到一起。 “加油啊。”她压低了声音说。 “嗯……我知道了。” 只要音乐响起就会忘掉所有的事了吧。这么想着之后，那种带着一丝担忧的感觉也静默地融化在了脑中。既然任务上是这样说的，那么这次的队友可能也在观众里……苏棱月的目光快速扫过前排观众，却也没看到面熟的人。 算了……还是不要分心才好。 尽管组合里只有两个成员，但林宁还是从出道前就无可争议的主角。第一首歌的前奏从耳返中响起，她已经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其他的事情了。 台下所有人热切的欢呼与眼神。动作已经熟练得甚至如同机械化产物，旋律从心脏处流通到喉管，又自然地抵至舌尖，由麦克风的扩散振动了大片的空气。 这一切——就算只是虚假的，在这一刻也属于我们……属于我。 属于我？……不。 身为这些天距离林宁最近的人，苏棱月是不敢去奢望那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她像太阳，但即使靠近也不会被灼伤。自己和从那双眼流露出的东西相比便自惭形秽，她无比肯定，那是不掺有任何一丝杂质的真挚感情。 这是热爱。 苏棱月越发地感受到，她自己只是在照着既有的规则做牵线木偶，什么时候该迈步、什么时候该露出笑容，都被束缚在镶着宝石的的牢固相框里，膨胀的心也因被四条黑边挤压而渐渐萎缩。 而她不一样……她是纯粹而自由的蝴蝶。 只要看到她站在舞台上的表情，便能够体会到那“从不可能到可能”的决心和希望。 她是真的在发光的。 即使是同步的声音和动作，到底是谁更加闪耀也无可争议。 “——” 她看到台下闪烁的紫色光芒，像星星一样。 …… “苏棱月……果然有两下子的啊……” 本来是想观察一下宋冀的反应，结果他自己反倒被她们的表演吸引住了。再转头去看宋冀的时候，发现他居然已经站了起来。 “宋冀……？” 台下基本上是没有灯光的，再加上他们在后排，做出这种动作也不可能被发现。宋冀听到向景戈的声音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急忙又坐回了椅子上。 “……抱歉。” 他微弱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人群中。 他果然还是在记挂着这件事的啊……如果是完全不在乎的话，根本不可能激动成这样吧。向景戈想。手机还没有刷新任务内容，应该是等到演唱会结束之后才算当前任务完成。 向景戈看着台上的苏棱月，突然想到一件事。 要不要把之前看到的那个东西告诉她……虽然我是推不出来什么，但是对于“宇宙法则”这两个人可能是很重要的信息吧。 他再抬眼，却发现林宁的目光好像正在朝这里看来，但下一秒又移开了视线。 是我的错觉吗……难道她发现宋冀了？不太可能啊。 …… 演唱会结束后，为了防止骚乱，林宁和苏棱月应该是从专门的通道离开的。但向景戈不想放弃这个和队友汇合的机会，拽着宋冀偷偷溜到了后台附近，并编了一个想要签名的完美借口。 宋冀出乎意料地没有拒绝，任由他把自己带到了这里。 还好向景戈的速度够快，到达的时候正巧碰上二人准备走进旁边的楼道，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苏棱月的背影。 “苏棱月——”他喊。 苏棱月转身过来，看到向景戈的时候愣了一瞬，然后又皱了皱眉。 “你是……？” “不是，啊？”向景戈被这句话给问懵了。虽然他们俩只见过一次面，但是…… “我是向景戈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然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染完发了。 “我真是向景戈，为了做任务才把头发染了的……这任务就我们俩，也不可能有人冒充我啊。”他尽量放低声音道。 确实是这个道理。苏棱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在最具标志性的特点消失以后，他本人完全就是个扔在人海里的路人甲。 “哈哈……原来是这样。” “嗯？棱月你认识他吗？”林宁问。 “是啊，是我的一个朋友。”苏棱月的这个回答非常简单且万用。 这个时候，如果让宋冀和她见面的话就好了……向景戈回头，宋冀正在不远处的看台第一排坐着摆弄手机。他本来想这样叫他过来，但这一回头，眼尖的林宁也好像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了什么。 “那、那是……”她的眼睛顿时睁大了。 “抱歉，你们等我一下。”她这样说着就要冲出去。 可能是认错了，毕竟已经这么多年没见……但是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性，我也要…… “宋冀！” 林宁先是喊了他的名字，发现对方居然条件反射地回了头。 真的是……！ 而目光相碰的一刻，她却看到了宋冀眼神中莫名的“恐惧”。 没有期待、没有激动、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只有冰冷得要把她拽入深雪的“恐惧”。 他没有再和她对视一秒，起身逃也似的快步想要离开场馆。 “等等……！” 林宁没有想太多立刻就要追上去，却被苏棱月一把拉住。 “冷静点……现在还有很多人没走呢，你这样贸然去追一个男粉，如果传出不好的新闻，我们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任务是要完成，但是把事情闹大会更加麻烦。苏棱月能判断出这一点。 “但他是——” 林宁几乎就要说出来了。但她看着宋冀的背影走远，最终还是把手垂了下来。 “我……我知道了，对不起……” 向景戈也明白，这时候只有他能去见宋冀。 “我也要走了，现在汇合之后应该就能用手机通讯了，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 “……好的。” 场馆内的观众已经走了大半，但向景戈仍然没有发现宋冀的身影。应该是已经离开了吧……他加快脚步跑出体育馆，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 没带伞啊……他应该也没有。向景戈更加焦急了。 第58章 重逢的约定(五) “宋冀——” 向景戈也只能一边漫无目的地寻找这个身影，一边喊着他的名字。这么短时间，他肯定没走远……但本来场馆周围的人就很多，还都打着伞，导致他的视野更加狭窄了。 他会去哪里呢……这个地方我们都不是很熟悉啊。向景戈胡思乱想着，脚步也不自觉加快了。下雨的地面本就比较滑，他一个没踩稳差点直接摔到地上，就这么一瞬间又和一个从拐角处走出的人撞到了一起。 “我靠……啊啊啊对不起！你没事吧！”向景戈飞速从地上爬起来。 那人也扶着墙站起来，黑色的兜帽几乎要盖住了他的半张脸。他顿了一下，又看着向景戈的眼睛。 “你在找人？” “啊对……不是，你怎么知道？” 面前这个人给向景戈的感觉很异常，明明自己差不多能看清他的脸，但又无法对此产生任何记忆——上一秒看到的，下一秒就会完全忘记了。 难道是因为是d级任务，系统做的npc也会变潦草吗？ “我听到你喊了。”他的声线也是这样，不高不低地混杂在人群里。 怎么感觉自己扰民了呢……向景戈顿时有点尴尬。不过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开口问了宋冀的去向。 “呃……就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穿着上面印了字母的白色卫衣，然后还没有伞……你看到过这个人吗？” 他其实不抱什么希望。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向景戈刚要放弃询问离开的时候，他又说了出来。 “顺着我这条路走，之前看到有人坐在路边长椅上，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他。” “……！好的，谢谢你！” 没想到还真的有人看到……无论如何先去确认一下。向景戈连忙道谢之后从他身边跑了过去，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那人伸手把盖在头上的兜帽摘了下来，回头。 在向景戈的身影逐渐远去之后，他的身体居然开始飘出一些细碎的数据碎片。在这副身体彻底消失的前一秒，他闭上双眼，微微启唇道出一句。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 雨下得大了些，由于之前的教训向景戈提前拍了些日常用品存在相机里，这时候便派上了用场。他打着伞在这条路上走了没过多久，便看见前方的木质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他低着头，任由越来越密的雨点落在身上。向景戈第一眼就看出，那正是宋冀本人。 他本还想问几句关心一下他的情况，但事实上真的看到他的时候，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向景戈只好把伞挡在他的头顶。雨滴被阻隔，意识到有人正在他面前的时候，宋冀也慢慢抬起了头。 向景戈坐在了他身边，犹豫了几秒才开口。 “你为什么……” “别问。”他说了一半的话立刻被宋冀打断了。 “……但林宁是真的很想见你。” 向景戈不假思考地说了这句话。然后他才意识到，在这个任务中，自己本来不应该知道这件事…… 自己只是一个“扮演者”，而这句话很明显的……是上帝视角。 ……完了。这句话说错了。 如果他注意到这一点，之前的努力可能就会付之一炬。他看到宋冀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自己，心下暗道不妙。 结果他的眼神竟变得涣散，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了片刻，宋冀又突然抬手捂住了脑袋。 “啊？你……你没事吧……？”向景戈有点被他的举动吓到。 “我——” 宋冀放下手，又把视线转回了地面。 “我只是……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社畜罢了。我没有完成我的梦想……这样的我已经没有颜面去见她。” ……？ 向景戈本来以为他会质问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无视了这一点……他已经无暇去想了吗，还是说这是游戏系统设定的固定回复？ 对啊……这是游戏。任务npc也没有自我意识，这样的回答应该是正常的才对。向景戈又一次发现，自己好像在任务世界里投入得太深了。 “不是这样的……！” 向景戈知道，现在必须要让他重新拾起信心。 “我知道……抱歉，我并不是有意的，但我曾经看到你的座位上，还摆着一些手写的乐谱吧？”他的这一句话就已经能说明很多事了。 向景戈看着宋冀还在继续沉默，自己心里也有点着急了。 “完成梦想这种事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会晚的……！现在的这种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逃避这一切……然后甘心做一个平庸的人？” 他自知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有点过于伤人，但凭着直觉脱口而出的已经无法撤回。 “你什么都不懂。” 宋冀把向景戈的伞甩到一边，站了起来。他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被淋湿了大半。 “你们这些小孩子，能做到的也只有说这些漂亮话而已。哪怕你再在这个社会上多生存一年，都不会自以为是地来说教我。” “我要走了，以后别来找我去这种无聊的演唱会。”说着，宋冀就已经自顾自地走远。 向景戈也站起来，对着宋冀远去的背影喊出一句。 “我……会让你明白的……！” 这样的音量足以让他听清楚，但他的身影却没有滞留哪怕一秒。 …… 房间的光线很暗，淡蓝色的光源仅仅来自于铺满一整面墙的十余个银幕。一位穿着连帽衫的男子坐在房间最深处的操作台前，听着身后的自动门传来开启的声音，把旋转椅转了一百八十度，抬眼看着进来的人。 “十邪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觉得呢？”他反问。 “不要用问句回答我的问题。” “哈哈……我知道了。” 十邪海又把椅子转了回去。面前银幕上的画面似乎是监控，有些屏幕上出现了一些玩家的身影。 “如果我说是为了乐趣，你会相信吗？”他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让桃谷来培养你，果然是大错特错的决定。” 诺亚的表情仍然是严厉而冷静。她朝房间里走了几步，高跟鞋便踏出清晰的声响。 “算了，我也不太会和前辈开这样的玩笑。我在那个危险区遗留了一些信息，所以分出来一块碎片去处理掉罢了。”十邪海的这句话是真心的。 诺亚抱臂抬头看着那些屏幕，眼中捕捉到一个身影。 “你最好小心些。你的目标是让‘那名玩家’赢得游戏，不要忘记这一点。” 第59章 重逢的约定(六) “我当然明白这一点。” 十邪海也看到了屏幕上的某位玩家。他对着屏幕画面凝视了几秒，那人居然又像察觉到什么一样抬起了头。 “这届的监控设备倒是更加齐全了，居然连任务位面都能监视到……”十邪海微微偏头，余光看到诺亚皱起了眉。“但是我至今也没能看到‘那位大人’，算是作为主办者的一大遗憾吧。” “我说过，‘第一人’已经隐退，不再参与希陵市相关事件。” “是啊，我知道。只是出于后辈的仰慕，想要一睹开辟者的真容罢了。……嗯？” 某块屏幕传来细微的碎裂声。十邪海仰头去看，那上面的画面却是向景戈所在的任务世界—— “果然这样啊……就算只分出了这么一点碎片，d级的地区还是承受不住这种冲击。”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他倒也没太表现出慌乱。“……算了，这些事就让他们俩来解决吧。” “让玩家收拾主办者的烂摊子？不愧是桃谷培养出来的继承者啊。” 诺亚见状压沉了声音，语气里已经隐含着些许怒火。 “是你太认真了吧，诺亚前辈。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是这个世界手中的棋子罢了。” “……最终能达到‘我们’这个位置的人，也不过三十分之一而已。” …… 向景戈回家后就趴在桌子上，在安静一片的房间里听着格外清晰的雨声。他本来还想再绕个几栋楼再找一下宋冀，但他已经连自己的电话都不接了，再执意去找他肯定会更被讨厌。 “当时一时冲动就把话说成那样了……虽然我说了会让他明白，但是他现在都不理我了啊……” 向景戈把之前买来的lovetime双人海报摊在桌子上面，盯着画面上林宁的脸出神了好一会儿。 他是不太明白的。可能是因为自己并没有真正地接触过社会，所以暂时也无法对宋冀的说法产生共鸣。大人的世界啊……向景戈想着，把头低下去埋在手臂里。 他想到自己现实中的事情。一直做视频博主的话再接点摄影单，赚的钱倒也够维持自己的生活，不出去找工作好像也没问题。逃避……我是对他说了逃避啊，但是我为了保持这个现状拒绝去接触社会，是不是也算我的一种逃避呢？ ……好麻烦！ 向景戈拼命摇了几下头，把自己这些杂乱的思绪赶出脑内。 对了……把“那些东西”收起来一下吧，虽然有点奇怪，但至少是个信息……他想着，走进了卧室去看床头柜上的东西。 那里本来应该摆着之前他发现的印章和信封，现在却是干干净净一片空白。 “不见了？” 有人……进过我家吗…… 不、不对。就算是任务npc进了这里，也不可能只单独拿走这些东西。应该是游戏系统发现了这个bug，把它们从任务世界里清除了。 “果然和主办者有关系啊……” 那就没办法了。至少知道了这个名字，之后和郑纪欢说一声吧。虽然向景戈不太喜欢和郑纪欢共事，但其实他自己也是很想知道游戏背后的秘密的。 天色已晚。 雨已经渐渐地停了。观看演唱会的任务完成后也没有再刷新新的任务目标，向景戈没什么事可做，站在窗前看夕阳慢慢沉下去。 之后再见到宋冀，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呢。继续劝说的话后果会不会更严重啊……向景戈想着。 “……？”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背后突然传来的灼烧感让他猛地回头，方才还完好无损的房间居然凭空燃起了烈火！ 火灾？！但是我并没有用火…… 向景戈无暇去想太多。火苗已经迅速逼近了自己的方向，现在要穿过火焰从门逃出去只是白白送死。 我记得有…… 向景戈立刻做出反应，拿出相机调出一片湖水的照片。大水从虚空中席卷而来，而触碰到火焰时却甚至令它更旺盛了些—— 不是普通的火？ 眼看着火舌离自己越来越近，向景戈转头看一眼窗外，三楼，就这么跳下去虽然不太可能会死，但会摔断腿的。 如果……在快掉到地上的一瞬间用能力传送到别的地点的话，会不会缓冲一下…… 火焰已经几乎要烧到身上了。他管不了太多，抱着相机拉开窗子，一闭眼就跳了下去。 然而事实证明在这样的情况下人根本来不及使用异能，从感受到将身体向下拖拽的坠落感时他就已经完全乱了阵脚。以至于，他试图发动能力时脑子里想的场景和照片上的完全不一样—— 就在即将要彻底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突然又有几缕火焰将他包围，织成一张厚重的网接住了坠落中的身体。 “……向景戈？” 得救了……这时候的这些火居然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向景戈稳了稳身形，随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会吧，你住这里？”苏棱月跑了过来解除能力，火苗消散了下去。 “是……是你放的火啊……” 向景戈想起，她的异能确实和火有关。 “啊？我刚才在下面打怪，你没看到吗？”这次轮到苏棱月疑惑了，“我路过这边的时候引怪了，然后发现它飞进了刚才你掉下来的那扇窗户里，我没多想就用异能了……” “没有啊，我没看到有东西！” 向景戈一直在窗边看日落，根本没看到什么怪物。再加上这是d级危险区，不是说这个级别不会有战斗吗……而且她说的怪物偏偏还就跑到我这里……不会是和那些东西有关吧。 “那可能是我已经把它杀了吧，我也不清楚为什么d级会有怪物。”苏棱月也感觉不太理解。 “不对，比起这个——” 向景戈抬头看三楼自己的房间。火焰并没有蔓延到别处去，但这场大火已经在苏棱月解除能力之前就把这间屋子毁了个七七八八。 “……我家没了啊！！” 这还要在任务世界里过十几天呢，住所就这么没了。 “啊……还真是你家啊……” 苏棱月也没想到自己放火放得这么巧，顿时也有点慌乱，“那，那你这几天先住我那边对付一下？” “不行啊，你在这个任务里有身份的……”和苏棱月住一起就更不行了，任务npc可是只知道苏棱月的偶像身份。这要是被别人发现，那就全完了。 对了……！ “我想到办法了！”向景戈的眼神里居然有一丝激动。 “我借这个理由去蹭宋冀的住所，这样也能近距离接触他了，也对任务有帮助吧！” 第60章 重逢的约定(七) “这样啊……嗯，也是个办法。”苏棱月说。“现在你那边任务刷新了吗？自从演出完成后我的任务就没再刷下一个呢。” 向景戈看一眼手机，他一直把手机和相机随身带着，没被火灾影响。手机界面还是停留在上一个任务被打上对勾的时候，但他也知道有时候任务并不会一个接一个地来。 “上一个才刚完事，新任务暂时没出来也有可能。主要是还得看剧情的进度吧。” “好吧，我也该回去了。”苏棱月把头上的鸭舌帽又压低了几分，“本来是坐车回家的时候感觉这边不对劲就下来看看，没想到打怪还把你家给烧了……实在是对不起。” 其实向景戈也没有太觉得困扰，反倒是这件事给了他又一个理由去接触宋冀。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和苏棱月道过别后，他就开始动身前往宋冀的住所。 “……” “……” 宋冀打开房门，和向景戈默默地对视了几秒。向景戈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刚想解释自己的来意，宋冀先开口了。 “你来干什么？” “那个，我家发生火灾了现在没法住人……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能不能先在你这住几天……” “火灾？我可没听到救火车的声音。”宋冀一点都不买账。 然后向景戈才想起来，那火本来就是苏棱月的异能，她解除能力之后自然就熄灭了下去。恰巧自己在的那栋楼住户又很少，根本没有npc能证明这一点…… 但是自家是真回不去了啊！这不是假的。就算异能解除，造成的效果还是会保留的。 “不是……这个很难解释但是我家现在真的回不去了……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眼见为实，向景戈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了。 “……” 宋冀盯着向景戈，试图在他表情里找出些扯谎的成分。但是在这几天的相处里他也基本明白向景戈不是个很会说谎的人，他也没理由非要缠着自己…… “……好吧。”宋冀对这件事并不是太介意。“等你那边修好之后，就别再留在我这了。” “好的！谢谢你收留我！” 然而向景戈还真的有要缠着他的理由，只不过是游戏任务而已。他迈步就进了宋冀的屋子，和自己在这里的出租屋布局差不多，一室一厅。 “但是你只能睡地板了……” 宋冀补了一句。 …… 第二天。 每周的周一是林宁和苏棱月的休息日，不需要特地去练习。再加上最初的live刚刚结束，经纪人似乎对演出的效果很满意，便给了她们两天假去放松一下。 苏棱月闷头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半，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这几天的疲惫都全部扫清了。完全属于自己的一整天时间——而且还没有新任务，正在她准备开电脑打会游戏的时候，林宁的电话却打来了。 “棱月，你怎么才接电话啊！”她的语气有点焦急。 “我睡到现在啊……今天不是休息嘛……”自己也没记错啊，苏棱月想不明白。 “不是！你等等，我给你发一下……那个。你好像被人偷拍了……” 什么？ 挂了电话之后，苏棱月收到林宁发送的截图。那是一条微博，上面赫然发布着昨天她和向景戈单独在一起时的照片。尽管她当时戴着帽子和口罩，仔细辨认还是可以识别出身份。 这……明明对林宁说过要小心这方面，结果反而是自己大意了。 苏棱月打开自己的微博搜索，也发现了这些。幸好发布这条微博的只是个人号，目前还没有被大面积扩散。 既然这样，就把这件事在闹大之前彻底解决。苏棱月稳定了一下情绪，她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并不愿意动用…… 【别担心，我会自己解决这件事。如果经纪人不知道的话不要和她说。】 她给了林宁这样的回复。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林宁的文字里透露着担心。 【没事的，这些就不用你管了。我有办法！】 在需要使用手机的任务世界里，玩家的手机会自动增加相应的功能。苏棱月将手机锁屏后，抬头看着电脑沉默了一会儿，又拨通了向景戈的电话。 “……喂？什么事，我这边很忙……” 响了好一会儿对面才接通。向景戈此时刚刚急匆匆地将一大摞文件抱到办公桌上，接电话的时候还在擦汗。 “没什么，你今天还是小心点吧，昨天有人拍到我们俩发到了网上。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只是……通知你一下。” “啊？？真没事吗苏棱月，你们才刚出道啊！”向景戈一激动，不小心声调高了些。 直到感受到办公室里有几个人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他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我自有自己的解决方法，你也不要声张这件事。我们现在不是什么很出名的人，我有能力把这事压下去。” 苏棱月说完挂断电话，咬了咬嘴唇，还是开启了电脑。 “明明已经说好不再用了……。算了，这是在假的任务里，也不算违约。” 她自言自语道。手指快速地敲击着键盘，视线飞速掠过一行行的代码信息。 …… 向景戈这边倒是产生了些麻烦。在听到他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拿着手机窃窃私语起来了。 “才刚刚出道就扯上这样的事……根本一点都没有责任感啊……” “诶，仔细一看的话，这人还真的就是——” 他们……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向景戈第一时间想的是看宋冀的反应。但对方还在专注于面前的电脑屏幕，好像丝毫没有听到周围人的讨论。 “向景戈，这真的是你吗？”有人突然把向景戈拽了过去，他的视线落到眼前的照片上。 “我……对，我和朋友见面有什么不妥吗？” 这个时候必须要保持冷静，越是慌乱麻烦就越大。lovetime只是个新人偶像组合，现在发生这种事根本不会引起大波舆论。 “好吧……我就知道，这个组合也就这样。”那人白了他一眼。 “看样子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歌没意思，还偏要自找麻烦，火不起来也是正常的吧。也不知道是哪个公司这么没眼光签下她们……” “闭嘴！” 向景戈刚要反驳几句，却是听到身后宋冀猛然站起来吼了一声。他回头看到宋冀的目光里，居然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定和愤怒。 “你没资格……对她们评头论足。” 第61章 重逢的约定(八) 那人好像也被宋冀反常的表现吓了一跳，最后还是撇了撇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宋冀你还追偶像……” “我不是她们的粉丝，但造谣这种事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都让人厌恶。” 宋冀冷冷道，然后又坐了回去。 低声讨论着的声音也逐渐消散下去了，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向景戈把头往后靠了一下，视线越过隔板看着宋冀笑起来。 “谢谢你啊。” “……没什么。”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 【任务目标已刷新。】 【与宋冀一起参加5月11日（本周日）的“lovetime”偶像组合握手会。】 “哎……果然还是得跟他聊这件事啊，毕竟这是主线任务。” 向景戈看了看任务世界现在的时间，是5月5日。他在这里仅仅待了五天时间，却已经感觉有点心力交瘁了。 是的……是因为工作。他又抬头看电脑，现在是黑屏的休眠状态，屏幕上映出他自己的脸。 根据任务描述，自己在这里要待二十天，换算成希陵市的时间就是一周。一周……联系不上轻怀的话他会不会担心啊。向景戈在意的是这个。 “向景戈你干嘛呢？又想偷懒？” 冷不丁一句话直接把他给吓得坐直了。他不用去看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他做任务第一天那个叫他去染发的严厉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向景戈立刻回过神，装模作样地打开了电脑继续社畜生活。 …… 苏棱月哼着歌敲打键盘，发布微博者的账号已经被她攻破，她在黑进账号的第一时间就删除了那条微博，幸好目前只有一百出头个转发，并没有大面积传播。 “要是有人保存了照片怎么办……真麻烦啊。”她突然又想到。“要不再狠一点，黑进整个系统用造谣的理由把他号封了……不对。这种小事根本轮不到系统封号啊。” 本来只是想找个d级任务世界养老玩玩，想着安心做了主线就可以随便逛街不用打怪，没想到这个任务居然逼自己动用了封存很久的黑客技能。 “……任务毕竟是假的，所以可别怪我啊……”苏棱月望着窗外喃喃自语。 接触网络上的这种东西，简直就像自己也拿起了杀人凶器一样。她看着目前的屏幕，又想起之前演唱会上林宁的那副表情。 真的很耀眼……就像她一样。 苏棱月是忘不掉“她”彻底离开的那天的。在那之后，她便把自己包装成了“她”的替代品，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为了延续那个人的梦想。她告诉曾经的自己，这是错的，别再误入歧途——那是她的最后一句话，再见面就已经是在医院病床的冰冷白布下了。 我不是偶像，我也不适合做偶像。站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那个人，本来就不应该是自己…… “姐姐……” 就连那个无所不知的主办者录入的信息，自己的姓名一栏也是她的名字。 我已经完全成为了你……但“我”又会是谁呢？ 【任务目标已刷新。】 【出席5月11日的“lovetime”偶像组合握手会，并在此之后发布新曲信息。】 “……新歌？握手会我倒是知道……但是我们有新歌这事林宁怎么没和我说？” 她想了想，还是给林宁发了条消息。 【宁宁，我们是要出新歌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林宁的回复在半小时左右之后才发送过来。 【没有这样的消息呀……我已经问过经纪人了，她说没这回事。你那边的事已经解决了吗？】 【嗯，完全没问题了。还好没扩散，过几天他们应该就都忘了。】 奇怪。任务里明确说了有新曲，但是这些npc什么都不知道…… 算了，还有快一周呢，这两天事太多了，不想思考别的。转换一下心情……我又不是为了做任务而做任务，我是想去点没危险性的地方好好逛逛…… 苏棱月把手机扔到一边，再确认了一遍自己的侵入行为万无一失后关了电脑，换身衣服直接出了门。 这个任务世界的日期，恰好是春天花开得最旺盛的时候。自己家附近便是一座很大的公园，苏棱月站在公园门口，抬眼看着粉白色的花瓣一片片飘落。 她还没忘记，这个任务对应的危险区是【公园】。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任务的最终目标，是要林宁和宋冀在这座公园重逢。手机上只说了这些，但到底是要用什么契机、什么原因造成这次见面，却是一点都没提。 再加上之前看到宋冀的时候，他似乎根本不想和林宁见面。现在也只能靠向景戈了，看他好像挺会说的，这几天时间里他应该会想出办法，等到握手会的时候再见面深入交流一下。 这些……就不是我能操心的事了。 想通这些后，苏棱月的心情倒也放松了下来。她把口罩又往上拉了一下，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公园。 …… 夜晚，九点半。 “累死了……累死了啊……” 回家路上，向景戈几乎要挂在宋冀身上了。明明只是坐了一天办公室，他也不是走不动，但是他整个人的精神已然逼近了崩溃边缘。 “……你没问题吧……只是稍微加了点班而已。”宋冀把向景戈从自己身上推开，语气的不耐烦里却还隐约夹着点关切。 “我还以为像以前一样五点多就下班了，我直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稍微”加班……宋冀说得真轻松啊，一看就是已经经历了好多社会的毒打。向景戈想。自己就不一样了，他在现实中严格意义上来说真的就是个无业游民，哪里体验过这种生活。 “行了行了，回去给你泡泡面吃。”宋冀无奈道。 由于被十邪海植入了一些相关信息，在此时的宋冀眼里，向景戈是知道自己和林宁的一些事的。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这并不是一个d级任务npc可以思考的问题程度，所以在他的脑子里根本就不会有相关疑惑产生。 向景戈其实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也看了眼宋冀的侧脸，然后又低下头。 他想，这些其实都是假的啊。 但是……这些所谓“任务npc”的形象和故事，又都是那么的鲜活。 第62章 重逢的约定(九) “不行。” 两个人之后几天的相处也算融洽，只是当向景戈试着和宋冀提起握手会的事情时，宋冀的回应只有上面那斩钉截铁的两个字。 “为什么啊！明明你也想见她的不是吗？”向景戈是真的很希望能促成他们的再次相见。 “我没说过。” 宋冀转过头去，故意不看向景戈的视线。 “别误会，之前帮你解围只是因为不喜欢看别人造谣罢了。我对她们一点兴趣也没有，你要去自己去。” 很明显没有说真话……向景戈看着他进入房间关上门想。那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神，根本就不是那种单纯的为我辩解，而是……还在在乎着她，还在想要维护她的梦想。 向景戈打开手机看了看日期，距离握手会只剩两天了。这几天里他有时候也和苏棱月联系，后来对方都有点着急了，直接打电话过来说你快点劝劝他啊，他不来任务没法继续。 “不是我不想说，是这小子油盐不进啊……”向景戈也很无奈。 “唉……” 他叹气，但是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下班之后天就已经快黑了，向景戈也没有开灯，眼看着房间内的景象一点点变暗。不知这么过了多久，他却是隐约听到了轻微的音乐旋律…… 诶？ 在那一刻他呼吸都停了几秒。又仔细辨认了一番，那声音刚好是从宋冀的房间传出的。安静的房间里，鼠标按键的声音和断断续续的音乐声开始交替。 太好了……我还真的有时候以为他已经放弃了呢……！ 向景戈站起来就要去敲宋冀房间的门，但刚抬起手又停下了。 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吧。 音乐声在几分钟后停止，向景戈在门外听不太真切。 “宋冀……！” 他一个激动甚至忘了敲门，直接拉开门把手抬眼就和宋冀的目光对上。 “我就知道你还在——” “你知道什么？” 向景戈的话说到一半，却被宋冀的反问又噎了回去。 “诶？就是，你还是在创作的对吧，我刚才听到了……是很棒的曲子！” “……这只不过是我曾经无数次被退回的歌曲其中一首。”宋冀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合上，“我说到这份上你也应该明白，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和她站在同一个世界里了。” “但是……” 但是，你不能放弃——向景戈本来是想说这句话的。但是当他看到宋冀眼神中流露的情绪时，这句话却在嗓子里转了很久也没能再表达出来。 他好像已经被这个“梦想”折磨了太久。放弃也好，逃避也好，即使都不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但却可能是唯一能救他的出路。 “所以我才说你需要再多和社会接触几年……然后你就会发现……所有单纯的‘愿望’，都会被压在它的车轮下碾碎成泡沫。”宋冀揉了揉头。 “……不是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 向景戈攥紧了拳头，随后居然是结结实实地在宋冀胸口处砸了一拳。 “你干嘛突然打人——” “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写出歌来吗？！” 向景戈上前一步，拽着宋冀的衬衫领口抬头看他的眼睛。 “你觉得你完不成梦想，所以你就想逃走想违约……但是你忘了还有人为了能见到你付出了多少吗！” “你在说什么啊，林宁那么耀眼的人才不会需要见我这种废物……如果她知道了我的现状，根本就不会……” “所以我才讨厌你这一点。” 向景戈放开手，直接推开他走向房间里面的座位，抓起桌子上摆放的一个相框。 那张照片的画面上是幼年时期的他们。 “她想见的是你。只是你而已，和你现在在做什么一点关系都没有。难道因为你没有达成梦想，她就会随随便便地抛弃这个约定……在你眼里的她就那么自私吗？” 他情绪一上来，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而并不只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任务。 向景戈想，他或许能体会到一点林宁的心情。只是想和他重逢而已，在那之后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在意——就像。 就像哪怕他自己再怎么体会到游轻怀的违和感，也不会因此产生哪怕一点点怀疑和否定。他不知道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对方在做什么，但自己能做的只有，对着已经泛黄的照片幻想过去和未来的样子。 “你不可以让她失望……。” 他捏着相框，这句话说出后宋冀也开始沉默。 “……抱歉。” 最终，还是宋冀开口说了话。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以为她需要的只是履行了承诺的宋冀。” “不是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她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但我相信林宁她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 “是啊……”宋冀垂下眼睛，思索些许后笑了笑。 “握手会我会去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还有……” “什么？” “我总感觉，你是不是也经历过类似的事呢……” ……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说服他的！】 在那之后，向景戈收到苏棱月的消息。 【主要是宋冀他自己还是想通了的，顺便……他写的曲子真的挺好听的，不知道为什么没人采用。】 对了！新曲的事……看到向景戈发来这些，苏棱月才意识到这回事被她忘了。既然npc都不知道，那就说明这件事要玩家自己解决…… 【任务目标里说我们这边之后要出一首新歌，但是我问了npc她们都不知道。应该是要我们自己想办法吧。】 【新歌啊，那正好，我们这不有个现成的人吗。】向景戈回复很快。 【但是你不是跟我说过吗，我感觉宋冀不会答应给我们写歌的啊，况且还要经过经纪人公司那边的同意，很麻烦的……】 也对。 那怎么办呢……此刻的向景戈正在公司食堂一边嗦粉一边给她发消息。宋冀就坐在他对面，看样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啊，我也很想帮他实现梦想的来着。要是他能去写歌自然再好不过…… 而一个大胆甚至有些冒进的想法，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成型。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有办法了，等握手会结束之后我们找个地方见面说。】 第63章 重逢的约定(十) 向景戈自己明白，他想出的这个办法是极其冒险的。如果搞砸了的话，会使林宁她们的偶像事业受到很大的牵连，甚至有可能直接任务失败。 但是他想试一试，他还是不愿意看到宋冀就此平庸地沉沦在人群中。 【不过，这个方法需要你的帮忙。具体的等到见面再说吧。】他回复了苏棱月最后一句，把手机锁屏放到一边。 对面的宋冀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正在闭目养神。 “在听什么？” 向景戈凑了过去，宋冀便把耳机分给他一只。熟悉的旋律流了过来。 「即使充斥疑惧 纵然与深夜同行 仍不愿浪漫息停 仍不愿棱角磨平 是诗尾一页注明 无法概括的生命 我应与平凡相斥 再徒手摘落辰星」 “……这是《我愿》吧？”lovetime最出名的一首歌，之前恶补了好几天相关信息的向景戈一瞬间就听了出来。在当时的演唱会上，这首歌是作为压轴表演的。 “是啊。很……有力量感的作词。”宋冀有点想不出词语形容。 “现场也很棒呢……！感觉她们真的超级闪耀啊——”向景戈这句话有一半是为了保持偶像厨人设装出来的，但是他自己也能感觉到，她们两个，尤其是林宁，那种对于舞台强烈的热爱。 不过……如果林宁和宋冀同岁的话，现在她应该已经24岁了。还能保持那种纯真的心情真的太好了啊，他想。 “话说你明天见到林宁，想好对她说什么了吗？” 向景戈此时居然燃起了一点八卦之心。 “……不知道。”宋冀低头。他是真的没想好该说什么，“总之……说点礼节性的祝福的话就好了吧，我也不可能待太久，现场人肯定不少。” 但是我已经和苏棱月约好结束之后在那边的公园见面了——向景戈没告诉他。 “好吧，总之你能去已经很好了。嗯——” “你笑什么？” 宋冀一脸看弱智的眼神望着向景戈的表情。 “哈哈，没什么啦！我会帮你的噢。”他尽力进行着表情管理。 “……哈？” …… “其实人不是很多啊，你要是想和林宁叙叙旧倒也可以。” 5月11日。向景戈和宋冀进入举办握手会的场馆内，来到现场的粉丝看上去比起演唱会那天要稍微少了一点。 “毕竟是新人偶像，走红之前粉丝少是正常的吧。”宋冀回答。 排队期间，向景戈又打开微博刷了一会。在希陵市不能玩手机打游戏真是太无聊了，要我这个肥宅怎么活啊……他叹气。 他想到了什么，凭着自己模糊的记忆，去搜索了一下之前发布他和苏棱月偷拍照片的那个账号。 但空白一片的页面显示，账号已注销。 “……啊？” 苏棱月确实是和自己说过她会解决这件事，但是这个号……注销，是她干的吗？她把这个人逼到销号了，还是…… “感觉她也深不可测的……”向景戈自言自语。 人群有点嘈杂，宋冀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诶诶，快到你了哦。” 向景戈走了几步过去，伸手戳戳还在发呆的宋冀肩膀。握手会林宁和苏棱月是分了两个地方的，所以宋冀和向景戈并没有排在一个队里。 “啊……知道了。”宋冀才回过神来。 向景戈又看着自己的队伍。苏棱月这边排着的粉丝很明显比林宁要少啊。虽然感觉大部分人都是双推，但是这样的现象还是有点不太对劲……他感觉有点奇怪。 “……真的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 “向景戈，又见面啦。” 不知不觉苏棱月本人已经在他面前了。在说完惯例的感谢台词后，她压低了声音，对向景戈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哈哈……我从你们刚刚在网上发布组合信息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你们了！恭喜你们转正、以后我也会加油为你们应援的噢！” 向景戈，胡说八道非常熟练。实际上是现实中曾经有粉丝对他本人这么说过，他稍微改了一点…… “下午四点，公园门口再见啦。” 苏棱月悄悄吐了吐舌头，眼神又意有所指似的瞟向旁边林宁的方向。向景戈才注意到，宋冀正站在林宁的面前。 “我知道你会来的。” 林宁用只能他们两个听见的声音说道。她握住了宋冀因紧而有些冰凉的左手。 “我会……一直支持你们。” 宋冀说话的声音有些僵硬。 “谢谢你！你也一定要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呀！”林宁不愧是专业的，做出的回应十分自然。 “……我……好的。” 他本来是想说出自己的现状的。但林宁的笑容干净到不掺有一丝杂质，他说不出口，只能草草地答应她。 向景戈装作不经意地站在一旁，把他们简短的对话听得很清楚。 留给每位粉丝的时间很短，宋冀在离开之后，林宁余光看到一旁的向景戈，对他也笑起来。 “你不去排吗？”宋冀问。 “我不啦，我是苏棱月单推人——”其实主要是给你和林宁单独相处的时间，向景戈这个没说。 “是吗……也是，你和她之前认识啊。”几天前办公室发生的那场小骚动，让宋冀也知道了向景戈和苏棱月之间的关系不仅是偶像和粉丝。 “我和她倒想多聊一会呢，也很久没见了。”向景戈得想办法自己去赴约。“你先回去吧，结束之后我要去见她。” “你们……小心点。别再发生那种事了。”宋冀只能这么提醒。 …… 咔嚓。 “这里的花开得真漂亮啊……！” 虽然是和苏棱月见面讨论新歌的事，但现在她还没来，向景戈就在公园里逛了逛。他拿起相机，面对着开得茂盛的桃花树拍了几张照片。 “向景戈？你已经到了啊。” 向景戈回头，苏棱月这回换了个单马尾的发型，一身黑色连帽衫，戴着压得很低的鸭舌帽和口罩，看来上次的事让她也谨慎了很多。 “关于新曲的问题，我已经知道要怎么办了——不过需要你的帮忙。”向景戈说。 “现在我也只能靠你了，你说吧，不是让宋冀给我们写歌吗？我会尽力去和公司那边调节的。” “不仅仅是这样……” 向景戈深吸了口气，随后开口了。 “……” “……什么？！” 苏棱月在听完之后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不行……你这样如果搞砸了，一切就都毁了！况且，你真的那么相信……他会吗？” “我相信他，是他不相信自己。”向景戈的目光异常坚定。 “有的人，他就是需要这么一个没有退路的机会，才能爆发出真正的能力……以及，看清自己的心。” 第64章 重逢的约定(十一) 5月12日。 在lovetime偶像组合首次握手会结束的第二天，林宁和苏棱月的私人微博账号上，均发布了一条令所有粉丝震惊的信息。 lovetime将于5月20日在本市的千花公园举行露天演唱会，演唱的曲目只有一首——由独立音乐人宋冀所创作的新曲《重逢的约定》。 组合的官方账号并不是由她们在运营，经纪人也是在这个消息传播开来之后才知道，这两个新人偶像到底在谋划着什么秘密计划。 “你们……到底在想什么？虽然你们还没有太多影响力，我也不想太干涉你们的行动……” 经纪人已经在强压着火气说话，但鞋跟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还是昭示了她的焦急和愤怒。 “但你们所说的那个‘宋冀’，我不仅没有听说过，甚至在网上也没有查到一点和他有关的信息！” “你们是偶像，不要在工作中夹带私情！现在正是你们巩固粉丝的关键时期。如果那个人写得烂，你们的事业会下滑很多……” 林宁和苏棱月对视了一眼，听了经纪人的这一番话林宁很明显地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真的可以吗……”她低声问道。 我哪知道可不可以啊，还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向景戈那家伙说得倒是非常有把握。苏棱月想。 但是微博已经发出去了，并且传播开来，现在再删除的话无论说什么都没办法解释，还有可能会因为言而无信而掉粉。当时苏棱月也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答应并且说服林宁的，而那时候林宁还不知道宋冀根本就不是音乐人…… “相信我。相信……他。” 苏棱月只能这么说，也必须这么说。 林宁深吸了口气，再睁眼的时候神色里已经多了一份坚定。 “请给我们这次机会吧，我们都不会让粉丝失望的！” 经纪人蹙起眉看着林宁，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吧，发出去的也不能撤回。但你们必须准备一首同名的歌……以防万一，这个我会联系解决。” “不。” 这次林宁却是打断了她。 “……我保证，会给所有人满意的答案。” 苏棱月侧目看着她的脸，那表情和她当时在舞台上的一模一样，好像要把冰冷的空气也染上温度。 …… “为什么？？你，这到底——” 向景戈这边，下班后宋冀自然也是看到了这条微博。林宁并不知道他的账号所以没有艾特他，但这条信息非常明显是有所指。 “是你想的主意吧？你和苏棱月……见面，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我……” 宋冀的反应没有让向景戈意外。先是震惊，后来又变成怒火。他已经准备了很多话术去说服宋冀，刚要开口，宋冀却立刻当着他的面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够了！你到底还要带给我多少麻烦？” “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你的歌真的很优秀……！她们会把你的名声传出去，而且……这是你们一直的约定啊？” “……” 宋冀没有说话，一把推开向景戈自己兀自出了房间，摔上沉重防盗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啊……” 向景戈不明白，他对着房门站着呆了片刻。但是我也不能放弃……我都把话说得那么满了，要是完不成的话任务也会失败。想到这些，他也开门追了出去。 他给宋冀打电话。本来没有指望着他能接，但电话居然通了。 “宋冀，你在哪？” “……”对面没有说话。 “你，现在很晚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宋冀还是在沉默。正当向景戈准备挂断时，那边传来了微弱的、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 “……别再……给我更多压力了。” “我已经，再也接受不了那些失败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伴随夜晚突然刮起的大风飘散在空气中。 随后，他挂断了电话。 “……什么啊……” 尽管看不见他的表情，向景戈依然感受到了他语气里透露出的绝望。 任务的主要内容里，是这样说的——【随着一次次的失败和碰壁，他终于退缩并走上了另一条道路，在日复一日重复的枯燥生活中将自己的梦想封存。】 【——这句话像是约定，又像是诅咒。】 “诅咒……啊……” 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向景戈握着手机，僵持着没有放下。 他明明说过那么多次，自己已经不再适合去追逐初心。我并没有经历他经历过的挫折，又有什么资格冠冕堂皇地劝说他“追梦”……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他面对着夜晚的空气说道，好像是在问宋冀，又好像在问自己。 …… “抱歉，宋冀他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没有来上班——” 第二天。向景戈已经准备好这套说辞去应对上级了，但当他说出口的时候，对方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宋冀？他已经请了一周的假啊。” “什么？” 昨晚宋冀直到凌晨才回家，也一声不吭地进了房间，直到今天上班的时间才隔着房门对向景戈说不去了。声音很疲倦又沉重，他也就没敢问太多。 “我去问，他说是为了要完成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来着。但是具体是什么没有告诉我……”有和宋冀相熟的一个同事过来说。 “……真的吗！” 向景戈眼睛都亮了，他本来以为宋冀不会去做的。那天晚上让他想通了什么吗……他已经不想管这些了。这意味着任务可以圆满完成，他的心情又提了起来。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宋冀并没有刻意提起这件事，但苏棱月也有时和向景戈联系询问进度。但直到距离演唱会最后一天的下午，作曲与编曲都已完成并发送，而歌词还差最关键的高潮一段…… “……写不出来。” 宋冀第不知道多少次一把将写满字的白纸撕成两半。到最后，他也自暴自弃地这么说道。 “你们真的可以吗？时间真的不够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只能用之前备用的同名歌曲……”苏棱月给向景戈打电话，语气焦急。 “……棱月，我来说吧。” 林宁示意苏棱月将手机给她。苏棱月略有犹豫地递过去后，她对着屏幕说道。 “可以……让我和宋冀说两句吗？” “好、好的。”向景戈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不由分说地把手机塞到还在烦躁地揉着自己头发的宋冀手里。 “喂？”宋冀不知道对面是谁，语气里是严重的疲惫感。 “但是……空白也没关系呀，空白的东西才是未来……！” 第65章 重逢的约定(十二) 空白的东西，才是未来—— 十年前，她好像也是这么说过的。在那座公园，飘扬的桃花瓣下。 “虽然这是没办法的事，但……你去了新的地方，无论是什么都要重新开始……” 那时十四岁的他犹豫着问。 “你就不要太担心啦！对我来说，反而是这种未知的东西更美呀。” “……如果只是按照自己一贯的路在走，哪里会有趣呢。只有用纯粹的白纸，才可以完美地写下我的——” 她朝他挥手，渐远的身影消失在他视线的尽头。最后一句话，他或许听清了，但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遗忘在了脑海深处。 此刻，他终于再次听到那句熟悉的话语。音色变得成熟了，包含的感情却一如既往。 “没关系。把之后的事都交给我吧……就像我一直在相信着你那样！”她说。 “我……我知道了……”宋冀说不出来别的。 “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也觉得自己是可以的。” 他把撕碎的纸张捡起，上面的文字被划掉又涂改，字迹凌乱。 “可、可是明天就是演唱会了，今晚是最后的期限啊……”向景戈却是犹豫了起来。他知道，无论那两个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做到在当天记住所有的歌词完全即兴表演。 但宋冀的一句话却让他不得不沉默。 “但我承认……你改变了我。” “这将会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眼神恍惚间又让向景戈回到他们第一次观看的演唱会。舞台上的那个人好像也是这个表情，是坚定的、保持着最本真的纯粹。 …… 那天晚上向景戈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他一直陪着宋冀到凌晨才实在熬不住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最后还是宋冀把他喊醒，对他晃了晃手机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半。 “演唱会……是十点开始吧……” 向景戈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宋冀的桌子上还是一片凌乱，他打了个哈欠，向景戈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里又多了更多红血丝。 “……你一夜没睡吗？” “没关系，我以前加班经常熬夜。”虽然这么说，但宋冀语气都有些有气无力的了，创作和普通加班不同，是耗心血的。 “比起这个……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他站起来，身体却又晃了几下才稳住。向景戈见状也没困意了，立刻扶住了他。 “你没事吧，不行的话先休息一下。” 他说着打开手机给苏棱月拨电话，但对面却显示不断的忙音。 “不用……要赶紧去，给她们准备的时间。”他站稳之后，将写着完整歌词的纸张对折了一下放进包里。 虽然疲惫，但却有着那种坚韧的气息——他已经不再是二十天前的那个人了，向景戈总是这么感觉的。 千花公园就是当初林宁和宋冀二人分别的公园，把地点选在这里不仅是出自苏棱月为了完成任务的建议。公园距离宋冀的住所有些远，搭乘公交车有四十多分钟路程。 已经快到站点，一路上向景戈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他还是有点困，没注意到坐在旁边的宋冀越来越慌乱的动作…… “……向景戈……” 直到他拍了拍自己的肩，向景戈才回过头来。但他看到的却是宋冀惊恐的表情，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歌词……不见了。” “什么？” 宋冀把自己的包又翻找了一遍，随后展示给他看。那张纸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 “怎么办……怎么办，我……” “……别慌！你没有拍照吗？”向景戈知道自己必须先让他冷静下来。 “我记得我拍了，但是……照片也没有……我可能没有存档吧……”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要哭出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一路上只有我和他在一起，也没有遭遇小偷。再说了就算是有人偷东西，为什么偏偏偷了那张歌词？ 这个任务世界……不对劲。那个莫名出现的印章，看不清脸的npc，再加上这回突然消失的歌词……但向景戈已经无暇顾及这些。最重要的，是解决现在的问题。 “现在回家去拿！”到达下一个站点，他拉着宋冀就下了车。 “来不及……而且，家里只有那个最后一段空白的词……” 宋冀把手搭在向景戈肩膀上，还是控制不住地抖着。 “我知道……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命运。实现愿望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我不应该去做那种不切实际的梦……” “闭嘴！我有办法，跟我来！” 向景戈打断了他，半强硬地拽着他打出租车回了家。到家后，已经是九点三十分。 “别想别的，快去找那张歌词！我保证能让你赶到。” “不可能的，再怎么说这么远也不可能——” “……你说过的，相信不可能。不仅是你们，我也是那个‘不可能’。” 向景戈打开自己的挎包，拿出相机。他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而此时的状况已经不允许他再考虑，到底应不应该在npc面前使用异能了。 …… “已经，已经九点半了……他们到底还能不能来……” 苏棱月在后台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给向景戈打电话，但对面却一次都没有接听。她甚至怀疑，是游戏系统特意把他们两个的手机信号屏蔽了，因为她在试着给林宁的手机打电话时，是可以接通的…… “宁宁，我们还是用那个备用计划吧。我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但现在根本联系不上他们……” 向景戈那边出了什么差错吗？他们不可能不来的啊。而在她想着这些对林宁提议的时候，对方的神色却依旧是从容而坚定。 “我相信他。” 只有这一句话。 “但是马上演唱会就要开始了！就算他们现在拿来了词，我们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编排好……” “那就完全即兴。” “什么？虽然我们是有这个计划，但是纯即兴表演是很容易出错的！” 林宁转过身背对着苏棱月。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了片刻，随后她轻轻地说。 “……棱月，我始终相信，空白一片的未来才更适合我去追寻。” 她眺望着远方，视线终于捕捉到那两个身影，笑着开口。 “看，他们来了。” 第66章 重逢的约定(完) 宋冀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颠覆。 他们本来还在家里，但当那个吵吵闹闹的、缠着自己缠了二十天的新人职员打开相机时，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他们一瞬间就被传送到了公园门口，向景戈暗自庆幸，当时他和苏棱月见面时，拍了些照片，此时成为了他使用异能的条件。 “你……？？” 宋冀呆住了，过了一会才开口问，他的语言组织能力已经不足以支撑目前的状况了。 “这个之后再说，现在去做最重要的事吧！” 向景戈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跑了起来。宋冀的手里攥着那张纸，心跳越来越快。 终于，他们看到了临时搭建的舞台，还有那两个人。 “抱歉……” 宋冀面对林宁的第一句话，是道歉。他把歌词递了过去，由于一夜没睡再加上之前的情绪过于激烈，方才还快跑了一段时间，他身体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最后一段还是空白的……对不起……” 他说完，眼前的画面又一阵摇晃。 “宋冀！……你们先别担心，我会照顾他。”向景戈扶着他对着对面二人说道。“苏棱月，我从早上开始就打不通你的电话，也发不过去信息……” “我这里也是。果然是游戏系统设置的困难——不过现在不能再说这些了。” 苏棱月看向林宁。她正在快速浏览着纸张上面的文字内容，随后又递给了自己。 “棱月，你可以的吧？”她笑着说。 “当然没问题……”苏棱月对自己的记忆力是很有信心的。“但是，最后一段怎么办？只是伴奏的话，没办法支撑表演。” 林宁沉默了片刻，把右手举起放在胸口处。心脏的位置，它正在有力地一下下跳动着。 “别担心……那一段，我自己来。” “你是说——” 苏棱月不可置信。 “是的……” “棱月，我也想了很多。但或许，这就正是我想要的未来。” …… 十点整，lovetime临时起意的露天演唱会正式开始。这一次的观众不仅有粉丝，也吸引了公园里普通的游客。 “大家好——” 林宁和苏棱月已经换上打歌服站上舞台。台下的观众响起欢呼声，向景戈和宋冀站在偏后排的位置，宋冀把头靠在他肩上，好像下一秒就会睡着的状态。 “对不起……”他无意识中还在低声重复着这句话。 向景戈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拍拍他的后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就相信她们吧……她们一定可以圆满完成的。” 他抬头看着舞台上的二人，恰逢林宁也朝这边看来。四目相对，她自然地牵起嘴角笑着。 “那么今天的演出——其实是我们自己私下组织的啦！所以没有在官方账号上发布。但还是有这么多人来到了现场，我真的很开心哦！” 林宁毫不避讳地说了真话。台下一阵骚动，苏棱月又及时补了一句说明。 “之所以组织这次live，正如我们之前在微博发布过的一样。我们已经与一位独立音乐人合作，尽管你们可能不知道他，但他的能力——” “马上你们就会切身体会到了哦！”林宁抢着把话说完。lovetime队内的氛围融洽是一直有目共睹的，和观众的互动也多。不过，我们完成任务之后，苏棱月走了那林宁会和谁做搭档啊—— 不对！向景戈发现自己又陷进去了。这是任务啊，完成之后他们就没了……他们本来就不存在。他看了眼倒在他身上的宋冀。 宋冀说，是自己改变了他。但好像在这二十天里，他也把自己的想法动摇了很多…… 说起来，在今天早上，手机的任务显示就是—— 【去完成你的选择吧。】 这个任务系统总是这样，有时候目标明确，到了关键时刻却又是很谜语。 嘛……不管了。 音乐声已经响起。他现在知道，自己此刻只需要全身心沉浸在这场盛大的重逢中。 “——” 在听到林宁歌声的一秒内，宋冀就立刻站直了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舞台的方向。 她唱歌了。她唱的……是自己的歌…… 抬手、迈步、转身。明明是半即兴的表演，她们却做得自然而流畅。他望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深邃得像海，他似乎突然能看到她过去的样子。 他怎么不知道呢？这双眼一定流过无数的泪水。但这些苦痛此刻都幻化成了她的力量，支撑她稳稳地站在闪耀的舞台上。 这一次，她甚至无视了那些一贯刻板的规则。尽管宋冀对这些一无所知，但他能感受到，那声音里透露的东西，不是任何技巧可以到达的高度。 她在饱含“感情”地歌唱着。 就好像不论是十年，哪怕是更多日子，她也会一直、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感情。 ——所以他自惭形秽。 一首歌的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段——也正是宋冀空白着的一段。那负罪感突然又攀上了他的心头，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过错将整场演出毁于一旦。 而他看到林宁对他笑了。随后她冲着观众席，伸直手臂比出了一个剪刀手。 “你……” 她开口了。 「与你共赴的未来」 「不止凝炼与热爱」 「约定相遇的一刻 是你注定拥有 并非尘埃」 「值得追寻的是什么呢 哪怕唯有空白」 「空白 才是真正耀眼的色彩」 空白—— 那明明是她的道路，此刻却可以变成他们两个人的道路。 “她……她居然现场编了词……” 一曲结束了。 欢呼与掌声如同雷鸣。 “最后一段……真的好有感染力啊！好厉害！”向景戈转头望向宋冀。 “宋冀……？” 他看到宋冀捂住了嘴。他没有说话，脸上眼泪却一颗颗地往下掉。 向景戈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激动。 而台上林宁唱完一首，扶了扶耳麦，大声地说。 “真的谢谢你……能完成我们的约定！！” 清脆的声音，传了很远很远。 【当前任务已完成。】 【此危险区所有任务已完成。】 【现在，将传送玩家至希陵市。】 啊……要结束了。 向景戈还是感觉很不舍，他拍了下宋冀的肩膀，对着他说出了最后一句。 “我要走啦。” “你……到底是谁？” 宋冀问。而此时向景戈的视角，已经逐渐变黑。 “我是——” 他没有说完。 【d级危险区：公园，专属任务已完成。】 【本次探索玩家：向景戈、苏棱月。各获得3积分，希陵市代币150。】 【本次mvp：向景戈。额外获得2积分。】 【玩家苏棱月，完成支线任务。额外获得1积分。】 【d级危险区：公园，已解锁。玩家可自由出入相应地点。】 第67章 桃谷刻红 “啦啦啦～” 房间很狭小，四个角落均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玩偶。卷发的男孩手里随意拨动着骰子，一边哼着歌一边看着面前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然后他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啊啊啊！好烦！” 他随意揪起一颗旁边盒子里的草莓塞进嘴里，又把头埋在怀里的巨大抱枕中。画面正好定格在那短发偶像的笑容，然后随着任务的结束，白光逐渐弥漫了整个屏幕。 “你烦什么？” 诺亚不由分说地一把推开了房间的门，皱着眉迈过杂乱地堆在门口的毛绒玩具。男孩听了这声音把身子转过来，对她吐了吐舌头。 “诶嘿～毕竟是小桃谷精心策划的困难呀，居然被他们这么轻松地就解决了！” “桃谷刻红，我重申一遍。规则是禁止主办者干涉玩家行动的，包括任务。”诺亚的眼神凌厉。“还精心策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想在这个容易影响的任务世界找乐子。” 桃谷刻红把抱枕扔到一边，毫无悔改之心地对诺亚做个鬼脸。“那又怎么样啦！反正这规则也是那个人制定的。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他，可能他早就不知道在哪里死掉了耶！” “……你再说一遍？” 诺亚几步走过去，一把就把桃谷刻红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她俯视着那张还挂着笑容的稚嫩的脸，表情却是像要杀人。 “‘第一人’的威严，你又有什么资格随意玷污？” “诺亚姐好——可怕喔！”桃谷刻红干脆就扑到她身上了。嘴上说着可怕，行动里却一点没见畏缩。“不过太生气会长皱纹的哟！小桃谷就是每天都很开心，所以才会这么年轻的！” “你给我适可而止。把外表停在十四岁，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小孩了吗？” “真是的，好冷淡！明明当年我赢的时候，诺亚姐还很欢迎我的呀～”桃谷刻红并没有放开手。 听到这话，诺亚的脸却又冷了几分。 “欢迎？你认为我会欢迎一个从始至终只做了一个任务、靠着无差别屠杀其他玩家才赢得游戏的人？” 当年诺亚主办第二届希陵市游戏时，桃谷刻红只有十四岁，是当届最小的玩家。但就是这个外表可爱的孩子，因在第一轮就将其余玩家杀得只剩下不到十人，几乎让整个游戏系统瘫痪。 他毫无疑问地成为了那一届的赢家。诺亚从一开始就对这孩子没有任何一点好印象，但规则就是如此——赢得游戏的玩家会留在希陵市，作为主办者准备十年后的下一届游戏。 而他所主办的第三届、他培养出来的这次主办者……诺亚想到这里就觉得后悔。从那一届开始，希陵市的游戏就完全偏离了初衷。 “嘛，这游戏不就是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吗？我提前了这个结果的发布时间，不也是给诺亚姐你减轻工作负担嘛！”他大言不惭。 她忍无可忍了。 “给我从身上下来！” “……前辈？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十邪海路过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脸崩溃表情的诺亚将桃谷刻红强硬地从自己身上分开。 “啊呀～小海！”桃谷刻红看到了更好欺负的人，立刻转移阵地。 “小海看没看监控呀？我可是好好地给那个任务世界添了点麻烦的哟。多亏了小海把碎片分进那里，否则我还没办法侵入呢！” “桃谷……前辈，这并不是规则允许的事情。” 尽管十邪海的行事风格已经多少受了桃谷刻红的影响，但他至少还是明白到底什么东西是不能触碰的。 “切，连小海也这么古板啦……反正那家伙也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不过啊，”桃谷刻红转身回到座位上，握着鼠标点了几下，屏幕上转变出了其中一位玩家的身影。 “那家伙还真是大义灭亲啊，居然让自己的儿子都来了这届游戏……不过他排名现在还挺高的，也不是没有获胜的可能啦。” “……”十邪海没说话。他们三个人自己心里都清楚，这届游戏由于一些特殊原因，是已经内定了胜者的。 而桃谷刻红说出这些，完全只是为了恶心他们……或许吧。 …… 希陵市时间6月21日，b级危险区-海。 “最后一轮布阵完毕。欧吟、林诚，前方输出。周奕掩护祝嘉，争取作画时间。” 元帆的异能无法用于战斗，但正因如此，没有被波及的他此刻是思路最清晰的人。 “明白。” 正在进行任务的五名玩家，面临着此区域内具有着无限再生能力的最终boss。这只怪物只有用任务中特定的一把匕首刺入眼球才能彻底毙命，而那关键的道具却已经在之前的几轮战斗中掉入了深海。 破局的关键在祝嘉。她在画板上又夹上一张白纸，站在最后方凭记忆开始默画。这是她的异能“神来之笔”，可以将画下的一切不违背自然法则的事物成真。 周奕已经召唤了数只猛兽围在身边，林诚站在原地凝神了几秒，手中出现的却是一柄粉红色的魔杖…… “我靠怎么又是这个！我真不是那种会天天追魔法少女动漫的人啊！！” “……行了，这个武器在原作很强。别换了。”元帆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开怪吧，我们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还真是用不习惯这东西啊……不过也好！” 林诚心一横就不在意这些面子问题了。他把魔杖举起，光线瞬间汇聚又冲出，直逼那巨大怪物的眼前！ 黑色的怪物被这刺眼的光芒刺中，身体瞬间融化了大半。但这并非胜利的征兆，他们知道，它的再生速度十分惊人——仅仅不到五秒钟，黑泥就又攀上一片空白，再次组成了它的身躯。 现在只能尽力拖延时间，关键还是要看祝嘉什么时候能画好，林诚是明白这一点的。使用威力巨大的武器自然耗费的精力也越多，当他第四次使用魔杖后，本身的体力也已经濒临极限。 这怪物攻击力和速度太离谱，光凭自己是不可能压制住它的。这时候，他才想起本应与自己配合的欧吟，而他似乎并没有做出攻击行为。 “欧吟！用风刃……！” 那个不远处的身影却丝毫没动。 “你、你愣着干什么！我这边……要不行了……”林诚的声音逐渐变弱，他已经没办法再发动第五次攻击。 “……” 欧吟的身体僵在原地。其余几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就在元帆刚刚转过头去看他时—— “咳咳、咳……咳……！” 明明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的欧吟却突然跪了下去，口中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音吐出鲜血，抬手紧紧捂住嘴后殷红却还是不断地从指缝中涌出。 第68章 暴露 万幸的是，祝嘉已经及时造出了匕首。怪物受到最后一击毙命，随着完成任务提示音的响起，几人被传送回了希陵市后，欧吟也失去意识倒了下去。由于最后关头的意外，另外几名玩家也或多或少受了些伤。 “不对，我一直和欧吟一起行动。在整个任务过程中他没有受到过造成这种伤害的攻击，也没有中毒。” 祝嘉轻轻擦了下额角流下的汗。欧吟突然吐血时几个人都乱了阵脚，周奕甚至要不管不顾地解除能力赶过去，到最后还是她借着林诚的飞行魔法将刀尖刺入要害。 而透支使用了能力的林诚现在瘫在元帆的身上，虽然没有直接晕过去但也没办法再站稳了。 “……无论如何，先去医院治疗吧。周奕你架着点林诚，他走不了路。”元帆心下也有些恐慌，但他知道自己在这种危机时刻往往能够发挥“冷静”的作用。 “好、好的！” 周奕把半昏迷状态的林诚接过去。后者的体格比他还小了些，周奕没费多大劲干脆就把他背了起来。 “需要坐车吗？”祝嘉打开手机调出地图，医院地点距离这边不算太近，但两个地区的危险评级不同，没法坐普通的希陵市公交车到达。 “……如果可以的话，就麻烦你了。” 元帆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步行也不是不能到达，但以他们现在的状况很困难。权衡之下，在这里暂且等一会儿直接造一辆车是更安全快捷的。 祝嘉也不废话，铅笔笔尖在纸上快速地勾勒着。创造这种大型物体损耗也更大，但只要有了交通工具，剩下的问题等到了医院再慢慢恢复也可以。况且，元帆才是他们中唯一一个会开车的人。 于是他们现在坐在了汽车里。五个人刚好坐满整辆车，祝嘉最后一个上了副驾驶，扣上安全带后便闭了眼睛。 “辛苦了，你先睡，之后交给我吧。”元帆把手搭在方向盘上。 一路上整辆车里只有寂静。平日里总是喋喋不休的周奕也闭上了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在任务世界里导致的伤病比起在希陵市本身，治疗花费的代币要更少一点。b级地区完成任务后每人获得了250代币，只是一个人的代币就已经足够治疗他们四个人的伤了。 “四个？” 听到npc医生说的这些话，祝嘉反问。他们明明一共是五个人。 “是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到依然在昏迷状态中的欧吟床前。“希陵市的医院，只能治疗参与游戏后导致的疾病。换言之，这名玩家的问题并不是因游戏而起。” “怎么这样！真的没办法吗？我们可以多花钱——”周奕的音量因焦急而拔高了些。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们确实没有办法治疗他。”医生说，“现在请安静，随我进入治疗室。在游戏中，你们的伤口愈合能力会比现实世界强一些。” “但是……” “别说了，走吧。” 祝嘉突然打断了他，率先走出了病房。 …… “这里……？任务已经完成了吗……” 欧吟缓缓睁开眼睛，大脑还处在一片混沌之中，他努力定了定神，才逐渐认清这里是他们所在的四号庇护所，自己的身体躺在床上。 他不太记得任务到最后怎么样了。只是刚想运用异能去支援的时候，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从来到希陵市游戏至今一直积攒着的负面影响，终于在那个关键时刻爆发了出来。 这么快就瞒不住了啊……本来还想再多做几个任务的。 阳光照进屋子里，估计现在应该是上午。他往旁边看去，祝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靠着椅背闭着眼睛睡着了。欧吟没说话，默默看着她的脸和垂在胸前的因没有打理稍微有些凌乱的鬓发。 睡着的时候，表情就没那么严肃了啊…… 欧吟试着坐起来，身体刚动了些却又传来撕裂似的痛感。他倒吸一口凉气，又躺了回去。 “……啊。” 祝嘉被这动静惊醒，睁开眼的时候和欧吟的目光对上。 “你醒了为什么不叫我？” “祝嘉……你一直都坐在这里吗……”欧吟看到她的脸上浮现了无法掩饰的疲惫感。 “算是吧。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感觉好点了吗？” ——没有。 他是断然不可能这么说的。他还是想尽可能掩盖一下状况，但自从来到希陵市，带来的药物已经见底，再加上任务中激烈的战斗，他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的病情在加速恶化。 “好多啦，你就别担心了。可能是因为任务里被什么东西腐蚀了才会那样，现在已经完全没问题……” “你还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咦？” 欧吟愣了一瞬，他没想到祝嘉会这样直白地戳穿。 “我们带你去了希陵市的医院。我知道，你这病是在参加游戏之前就有的。” “我……”欧吟欲言又止。他还没准备好告诉同伴这些事实，但自己的这副身体已经不允许他犹豫。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去叫他们来。”祝嘉的声音明显变冷了些，说完就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她生气了……是因为我一直在说谎吗……？ “欧吟——！！” 过了几分钟门又被打开，周奕大喊着就扑了过来，整个人直接压到了他身上。这个举动又使得欧吟心脏处的痛感迅速蔓延开，他暗自攥了攥被单，没有发出声音。 “你起开。”祝嘉捕捉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把周奕从床上拽了起来。 “呜呜……我、我真的以为欧吟你醒不过来了啊——”周奕都快哭出来了。 “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元帆当即给了他一个爆栗。 “没事啊，我真的没问题的……大概吧……”欧吟也知道这事八成是藏不住了，他现在再扯谎也没有意义，但还是怀着侥幸心理想稍微逃避下这个问题。 “你没必要和我们撒谎，我们现在也都不可能让你再去出任务了。”祝嘉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带情绪变化。 “所以我才想瞒着你们啊……我知道，我的异能是重要的战斗力。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想多帮你们一点。” 他再次尝试坐起来，这一回倒是没什么特别糟糕的反应了。 “那现在呢……” ……？ 欧吟抬眼去看，一向没什么情感波动的祝嘉，眼睛里居然盛着可以被称为悲伤的神色。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也纳入考虑范围内？” 第69章 顽疾 “我只是，不想从一开始就麻烦你们……。” 欧吟没敢去看祝嘉的眼睛。在他印象里，这是祝嘉头一次产生这样的情绪波动。 他自知已经活不了多久，接受邀请来参加希陵市游戏也只是为了在人生的最后阶段看看不一样的光景，每一天都做好了随时会死掉的准备。 “所以你就一直撑到现在，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希陵市？在现实世界好好养病才是应该做的吧。”祝嘉的语气几乎是质问了，她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现在的感觉。 既然这样，那干脆全部坦白吧……欧吟想着。但他却把头深深低下去眯起眼睛，才敢犹犹豫豫地说出这个事实。 “我……治不好的。这是一种医学界也无法定义的疾病……我只能靠一些缓解具体症状的药物维持。” “而且，能在生命的最后尝试些不同的经历，其实也不错……是吧？” 他说到这些时笑了笑，但语气里已经不存在任何一点愉悦感。 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在欧吟的最后一句话抛出后，他们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无论说些什么，都无法挽回现在的状况。 “我、我不想你死……” 还是周奕打破了寂静。他的眼圈已经开始泛红，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别哭了啊！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掉眼泪很丢脸的！”林诚抬手去捶周奕的脑袋。他知道在现在这个关头再去散播悲伤气氛，只能让欧吟更加难受。 “但是林诚你昨晚不也——” “闭嘴！” 他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周奕的下半句话，他不能让这个口无遮拦的单纯家伙说出自己昨晚蹲在欧吟房间门口守了一夜的事。 “……好啦，你们都什么表情啊。” 反而是欧吟开始安慰起他们了。他轻拍了拍胸脯，露出一个无论怎么看都有些牵强的笑容。 “我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哦。所有医生都说我活不过成年，但是我都十九岁了还没死掉呢……” “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祝嘉又开口。她说完后径直走出了房间，将门关上故意发出沉重的响声。屋里几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没想到祝嘉会因为这件事生气。 “无论怎样，你以后就不要再去做任务了。任务世界里对身体的消耗太大，你就安心在庇护所休息吧。”最后，还是元帆出来调解了这个紧张的氛围。 “……嗯。” 欧吟的语气又不可掩饰地低落了些。他掀开被子慢慢站起身来，低着头走到门前，拧开把手。 “你去哪里？”元帆担心他的状况可能还不能到随意下地走路的地步。 “我去……找祝嘉。” …… 祝嘉已经离开了庇护所，在不远处的公交站牌旁靠着。她握着已经不再尖锐的铅笔，在纸面上毫无目的地胡乱涂画。这是她发泄情绪最有效也是唯一的办法，再在那个环境待下去，她自己估计着得先崩溃了。 为什么会这么烦躁呢…… 她不明白。她再次把涂满了黑色的纸撕下，揉成团丢进垃圾桶。 自己自诩以观察力为傲，但居然过了这么久都没发现欧吟的异常。她不禁想。不仅是其他的同伴没有注意到，就连自己也被他的假象所欺骗。 但是就在他被迫坦白的时候，她心里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了上来。说是担心或者愤怒都不准确，而这正是令她感到痛苦的理由。 算了，现在回去说不定更控制不好情绪。先在这里冷静冷静吧…… 她收起已经没剩几页的速写本，把身体整个靠在路牌上。天空上的云越来越少了，夏天也已经开始。 “祝嘉，你在这里呀。” 祝嘉的思绪被响起的熟悉声音唤了回来。她回头，是欧吟站在身后。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要你在庇护所休息吗？” “我还好啦，以前在现实世界也经常发生这种事，我也习惯了。”他又走近了几步。“反倒是你……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因为我没有及时告诉大家……”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我不知道我到底怎么回事。”祝嘉是可以坦诚承认自己没有来由的烦闷的。 “这样啊。我可是第一次见到祝嘉有别的表情……但是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他笑着。 “……” 祝嘉盯着欧吟的眼睛看了几秒，随即拉起他的手臂走了起来。 “祝嘉？你干什么……” 她没说话。于是欧吟也没反抗，任由她带着自己经过庇护所旁边，踩着越来越窄的路面几次转弯，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里。 巷子里没有灯，空间又小又暗。 “你……” 欧吟刚想说话，但祝嘉把手指抵在他的唇边制止了他。 “我平时感觉自己情绪不对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她说。 “这条小巷好像与整个城市隔开了。从来没有除我之外的人注意到，也不会刷新任何npc和怪物。待在这里，我会感觉越来越平静，直到足以面对你们的时候。” “抱歉……我不知道这些。原来祝嘉你是用这种方法排解情绪的……” 欧吟对自己曾以为她刀枪不入的刻板印象感到了一丝愧疚。她从来都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就像自己一直都在掩盖着这件事一样…… “那你为什么不刚才就来这里呢……” 祝嘉叹了口气，看来欧吟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意识到。 “因为我要带你来。” “……啊？”他没反应过来。 “这里不会有人来，只有我们两个。所以……你也不用再说谎了。” “……！” 祝嘉看着他的脸。能透进这条小巷里的光线非常有限，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欧吟，你对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静止了，祝嘉静静地看着他，她知道对面这个人需要一些时间来挣扎。欧吟也没说话，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 “我……” 欧吟缓慢地抬起手臂，但又在半空中僵住。他的手已经明显地开始颤抖起来。 就像下定了什么巨大的决心一般，他走近一步，随后紧紧抱住了祝嘉。 “我知道你在害怕，但是没关系。”祝嘉道。 她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传到手掌处的是发丝柔软的触感。 这个举动却让欧吟抖得更厉害了，他自己的双臂也更加用力地环住了她的身体。祝嘉也没有推开，又拍了拍他的后背。 过了许久，他才带着明显的哭腔低声嗫嚅出一句。 “祝嘉……” “我还……不想死……” 第70章 阴影之下 她知道欧吟从来都不是一个无坚不摧的人。况且身处这种情况之下，不会有人还能保持镇静。 只是他不会说。 “我对这件事的确无能为力。但我可以保证，我不会让任何外在因素伤害到你。” 祝嘉一向认为承诺是易变的。轻易就能说出口的东西如此脆弱，无法带来任何实在的“未来”。 但此刻她却这样说出来了。她知道，这并不是空口无凭的安慰，从这一刻起自己已经甘愿担起“保护者”的角色，尽管即使这样做也并不能延长他的生命哪怕一秒。 “明明已经应该习惯了……我……” 第一次被戳中一直隐瞒的点，欧吟内心被坚强外壳层层包裹着的防线也已经碎裂。不能再因自己的问题给别人带来麻烦，他时刻都以这句话作为一切的行事准则——于是突然到了现在暴露真实的一刻，他把头埋在祝嘉的颈侧，无论怎么控制眼泪还是停不下来。 “我真的还是、很懦弱……我还是在想要，不可能得到的……那些东西……” “这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是想活下去的。” 祝嘉也在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感情。这时候她才发现他们竟都是这样的，只想也只能展现更加完美的一面。 但她并不想要他成为自己的同类。 “……你觉得没问题了的话，就回庇护所吧。”她又揉了把欧吟的头发，这时候对方才有些不舍一般地放开。 “抱歉……那、那你呢？你不回去吗……” 欧吟说话还带着鼻音。 “我也陪你回去。走吧。” 说罢，祝嘉就已经转身走了几步。发觉到他并没有跟上来的迹象，她回头去看，欧吟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了，没事吧？” “祝嘉……我……” 说不出来…… 一时的冲动促使他不知不觉脱口而出了开头的几个字，但到了后面更关键的，喉咙却没能再发出声音。 “你要说什么？” “不……没事。” 我有这种感情，只会给她造成困扰的。想到这一点，他还是闭上了嘴。祝嘉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了看他，没有多问。 两人走出了小巷，视野又逐渐变得清晰了。欧吟不停地揉着眼睛，想把自己哭过的痕迹抹消掉，但还是无济于事。 “我觉得不对劲。” 走着走着，祝嘉突然停下脚步，向四周张望了一圈。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有一种……”祝嘉皱了皱眉，“被监视着的感觉。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诶？” “只是我的感觉……但无论有没有危险，还是快点回去吧。” 说完这些，祝嘉拉着欧吟加快了些脚步。 在二人身后路口的转角处，一位在夏天也穿着毛领大衣的少年默默地站在那里。风吹起他的刘海，在他本应被遮挡住的左半边脸上，覆盖着大片深色的胎记。 ……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柯越一直住在一个普通地区中昏暗的地下室。对他来说，这种光线不足的地方才足以让自己生存。 他并不是由于身体的原因害怕光线。但在他开始“那个行为”之后，他便固执地认为已经开始腐烂的人，只配待在这阴暗的角落。 我是肮脏的。我不配见光。 他一直这么想，但他无法停止自己的所作所为。 面前的笔记本被翻开，这一页上写满了凌乱的“不可能”三个字，他盯着这页纸看了很久。 随后他拿出手机，调出相册。这一整个相册里几乎要被照片塞满，而照片画面内的人物永远只有一个。 祝嘉。 这是“爱”吗？ 他每一天都这么问自己。但如果自己给出了肯定或否定的答案，他或许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无法回答。 他只知道“那个人”是他的一切意义。飞蛾扑火般的接近是愚蠢的，但他连这样做的勇气都已经消失殆尽。到最后，他只能凭着自己最原始也最不可见光的本能，去踏上每一条她走过的路。 “也对……我连看真正的她的正脸都不敢。” 他自嘲地笑了笑。 这是我的宿命。我做了这种事，活该一辈子见不得人…… “——找到你还真的费了点时间。” ？！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柯越猛地回头，地下室的门不知何时居然被打开了。 他立刻把笔记本合上，站了起来。 来者是个穿着改良白色燕尾服的男子，眼睛狭长，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你好，柯越。” “……你是谁？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柯越瞬间换上了警惕的模样。他住在这里，至今也没有任何其他人发现。 “你大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毕竟在‘跟踪’这方面，你可比我有经验多了，是吧？” 什么—— 他不仅找到了这个住所，居然还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他很危险。 “……你不怕我现在杀了你灭口吗？” 那人听了这话倒笑了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你就试试吧……但是你自己的异能在现在能不能杀人，你比我更清楚。” “现在”能不能杀人……柯越意识到，这句话并不是他单纯的恐吓。对面这个人，已经充分了解了自己的异能。 “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他只能这么问。 那人伸出手来，依然是捉摸不透地笑着。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喻颂。” “一直以来躲在阴影之下的人，是时候和我们一起，回到地面上大闹一场了。” …… 6月25日，第三次任务结束后。 【距离第一阶段游戏结束，还有35天。】 【s级危险区：实验室，专属任务已完成，玩家可自由出入。】 【b级危险区：森林，专属任务已完成，玩家可自由出入。】 【b级危险区：海，专属任务已完成，玩家可自由出入。】 到目前为止，希陵市的23个危险区，已经被探索完毕了12个。祁楷轩带领的暗塔几人也做完了第二个s级任务，现在他的积分已经是62分，取得了绝对的优势。 由于开始任务前向景戈的身体就在庇护所内，完成后系统就自动把他传回了这里。 “总算回来了……！得赶紧和轻怀联系。说起来，苏棱月居然还做了个支线任务，是那条微博的原因吗？” 第71章 第一位死者 向景戈迅速在整个庇护所里找了一圈。但没有人，另两名队友都出门去了。 于是他给游轻怀打电话。刚拨过去居然就接通了，在向景戈印象里这是游轻怀接电话最快的一次。 “轻怀——！我回庇护所啦！”将近一个月没见到对方，向景戈现在巴不得马上飞去狠狠贴。他知道游轻怀应该也是在担心的，“听我说，我接了个任务，居然自动传送走了，没来得及和你们说就进任务世界了……” “没关系……小景你没事就好。”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正在外面闲逛，现在就回去。” 挂了之后，向景戈翻着通讯录想了想，还是再给森诗启拨了过去。毕竟经历了这么多天她也是自己的同伴了，不去报个平安还是怕她也担心。 “诗启，我——” 他刚说没一句，对面就把他的话噎了回去。 “向景戈啊～你还活着就好！我在和前辈逛街呢，挂了啊。” “诗启……他不是很久没和你们联系了嘛，不多说几句吗？”传来格兰琪的声音。 “前辈……他命大，肯定没事的！” “……” 然后她就真挂了。 这就是塑料队友情啊。向景戈还以为她会稍微关心一下自己到底去哪了，结果只顾着和别的女人出去玩……不对，我想这些怎么越想越不对劲啊！他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之前在这里借住的郑纪欢也走了，看来这小子还不是那么的没眼力见。向景戈闭上眼睛，脑子里还在回想着之前任务的内容。 我做错了吗？——他有一瞬间是这样想的。他不明白在社会上生存到底有多艰难，所以才会一意孤行地推动宋冀去继续自己的梦想。尽管最后的结局是尽如人意，但这毕竟是设定好的……如果是在现实世界，自己这样做真的能带给他想要的东西吗？ “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最终都是无法得到所求的。”他记得宋冀曾对他这样说过。 他说，“那为什么我们不能是少数？” “——那凭什么，我们又必须是少数呢？” “唉……”想到宋冀的这句话，向景戈不禁叹气。那个世界的规则对他来说太陌生，但现在看来又已经在逼近。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这些事情，直到敲门声响起。 “轻怀回来了……！” 打开门后出现的果然是期待的面孔。向景戈激动得立刻就想扑上去，但游轻怀却伸手将他几乎要零距离贴过来的身体轻轻推开了点距离。 “轻怀……” 语气一下子就有点变失落了。 “小景，你为什么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接任务？”游轻怀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 “诶？不是我要接的啦，是那个任务随机匹配，有人接了之后匹配到我了。我想着这几天也没有做任务，还是d级，顺便就接了。”向景戈实话实说。 “……这样啊。” 游轻怀还是面无表情。他走进房间，把手机拿出来点了几下。 “轻怀，你怎么这么冷淡……” 向景戈知道游轻怀本性就是比较内敛，但这回他的举动令自己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疏远感觉。他不禁怀疑起，是我太激动了导致他被吓到了吗——但好像也不是。 但游轻怀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呆在了那里。 “以后不要随便和别人一起行动。因为……”他把手机翻了个面，将屏幕上明晃晃的文字展示给向景戈。 “已经有玩家死去了。” “……啊？！” 刚回到希陵市时，向景戈只顾着给队友打电话，根本没在意其他的通知。他这回再看手机，就在不久前，最新的系统消息显示—— 【玩家 元帆 已出局。】 “真……真有人死了啊……！” 之前的威胁都是来自于任务世界，在希陵市感到生命危机还是头一回。向景戈这才意识到，这里才是真正的“死亡游戏”…… “和你组队的是谁？” “啊……是、是苏棱月。她应该没有威胁……吧。”看了这条消息后，向景戈也不太敢保证了。“但是游戏规则里不是说杀了其他玩家会全市通报吗？这里也没通报啊，说不定他只是打怪之类的或者意外死亡……” “是的，没有直接凶手。”游轻怀的表情却有些凝重。 “我没见过这位玩家，也不知道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愿他只是意外死亡吧……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会更糟。” 向景戈明白游轻怀的意思。如果有玩家能做到杀了人而逃过通报，那他们的处境就已经是更危险的了。 “我刚才给森诗启打了电话。她也看到这条通知了，她说自己可能知道些相关线索，回来我们再详细讨论。”游轻怀说。 “好……” 果然一回到希陵市这边，自己就又开始不自觉地依附他的判断和带领了。在被郑纪欢戳穿后，向景戈有时是想摆脱这份依赖，但根深蒂固的潜意识已经在思考之前，就驱使他做出了行动。 追根究底还是，自己无法接受再一次的分离……吧。 …… 森诗启提着几个购物袋的衣服回来之后，她也没多说话，表情已经变得严肃。尽管和“心爱的前辈”的出游被打断，她也是懂得到底什么才是更重要的，匆匆和格兰琪道别之后便赶回了庇护所。 “我不确定这个线索有没有用……但我们三个里面，我应该是唯一一个见过元帆的人。”她说。“我曾经偶然在他和另一个人打怪的时候治疗过他，我们的接触也就到此为止了……” “嗯——只是这一点的话，什么都说明不了啊？”向景戈想不明白。 “关键是和他一起的那‘另一个人’。我不知道他的异能是什么，但我看到他说话……能变出武器。” “说话……啊？？” “其实我也不太懂啊！”森诗启感觉这已经超出她的认知了。“不过肯定是异能之类的。我也不确定，但是他好像是通过语言来造武器，最后那怪也是他杀的。” “然后就在今天早上我去见前辈的时候，我坐车路过一个湖边还看到了他们俩。那个湖挺偏僻的，但是当时我也没多想……”她补充道。 “这么说，你怀疑是那个人间接杀了元帆？”游轻怀懂了她的意思。 “我不知道啦！只是我感觉有点可疑，所以才说的。”森诗启是真的不知道。 “那……你不认识那个人吗，他长什么样？无论如何，我们之后稍微小心一点他吧。” 森诗启回忆了一下，随后开口。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他当时穿着下摆很长的白色燕尾服……” 第72章 背对世界 6月22日，某普通地区居民楼旁。 “无论过了多久，我还是觉得那里过于逼仄。到外面来就会好很多了。” 喻颂点燃支烟吸了一口，吐出雾气的同时回头看站在他身后的柯越，而被厚重刘海遮住半张脸的少年依然低着头没有回应他的目光。 “怎么了？你不适应这种光线？”他问。语气里说是关心，反倒更像带了一丝嘲讽。 “你到底要做什么……” 面前这个带着和善笑容的男人，就在不久前以半威胁的语气将他带出了一直躲藏的地下室。柯越知道自己已经有了把柄在他手里，于是不得不随着他来到了他自己的住所旁。 “算了，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想必你一定了解不少，关于……‘五色海’的信息。” 原来是找我要情报。柯越在之前能隐约猜到他的目的，他找到自己这个异能几乎无用的人，一定是因为有什么别的值得他利用的点——而一直在跟踪着祝嘉的自己，自然能获取很多关于她所在的这个组织的情况。 “……所以，你在和我做交易？”话虽如此，但柯越实在是看不出喻颂的一丁点诚意。 喻颂听完把烟头掐灭，丢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眯起眼睛轻笑一下。 “别搞错了，柯越。这不是交易，这是我对你的命令。” “难道你认为你知道了‘那件事’，就可以随意命令我吗……你没有证据，就算说出去也只是空口无凭。” 这个人很危险，柯越也是尽力压制着内心的不安在和他交涉，他至少不想一开始就就把自己摆在弱势的位置上。 “是啊，我说不出去。——但我可以让你说出去。” “什么……” 柯越一瞬间就意识到，他说出后半句话时动用了异能。那句话在脑内一瞬间被放大为绝对的准则，令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他不自觉地开口，就在下一秒，喻颂解除了能力。他这才发现刚才自己做了什么，他无意之间已经要把那些秘密亲口说出来了。 这就是他的异能吗……用语言控制别人……柯越只觉得后怕。 “感觉如何？我一般不使用异能的这个效果，但我可以特殊照顾一下你。” “……” 只有这个秘密不能暴露。为此就算是付出一些代价也…… “我明白了，我会告诉你。但我有条件。”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和我谈条件……好吧，是什么？”喻颂其实已经能推测出来，但他莫名的恶趣味想要听对方亲口说出。 “你不能……伤害她。” ……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二人目前在喻颂的房间里，柯越把自己观察到的一切都坦白了出来。五色海成员的异能大致效果，以及欧吟的身体状况…… “原来那边还有‘那种异能’的人啊……有趣。” 在听到某个异能的效果时，喻颂先是有些意外，随即一个完满的计划已经在他心里成型。“‘视域共享’……可以切换成其他人的视角，就是借他们的眼睛来用吧。” “是的。” 柯越没有否认。这是五色海成员元帆的异能。 “原来如此。我有个计划，需要你的帮忙。” “我说过……我只会给你提供信息。如果要我去做威胁到别人的事，我做不到。”他第一时间回绝了。 “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要你‘获得他的异能’。” 这句话被喻颂轻飘飘地说出来，而柯越知道它到底代表着什么——他的异能“天国连线”，其中一个具体效果是，可以在一定时间内使用已死玩家的异能。正是因为目前还没有玩家死亡，所以喻颂之前才会说出他“现在”不能杀人的事实。 “你是说，要杀人……”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不需要你动手。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了，柯越。欢迎你加入。” 喻颂又伸出手，但柯越却没有去握。 “你不愿意吗？哦对了。我之所以能够获取你的这些秘密，完全是靠着我‘恋人’的读心术异能。只不过她现在并没有在这里，所以暂且不能介绍你们认识。” 他说的这话看似随意，隐含的意义却是——如果柯越不答应合作，他的那位恋人便会继续对他使用异能来监视他的每一个想法。 柯越自己知道，他已经被一个极大的麻烦人物找上了…… “你的异能灵活度很高，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运用。我们需要你的能力，不过你执意拒绝的话，我不介意再对祝嘉使用刚才对你用的那招。” 赤裸裸的威胁。 实际上喻颂并不能运用语言洗脑的异能效果到杀人的程度。但他知道面前这个怀抱着可悲而阴暗秘密的孩子，是绝对不敢冒这个险而拒绝他的。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不止是获得积分这么简单吧……”他最后还是问了。 “积分甚至是生命于我而言都是无意义的东西。”喻颂走几步到窗前，背对着他道。这里的楼层很高，俯瞰到下面的景物都显得渺小起来。 “那为什么……” “因为……” 他转身来看着柯越。背光的角度，柯越甚至能看到他脸上一贯的笑容之下，如同隐藏着不见底的深井般。 “——全世界都是我的敌人。” ……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请一个人在下午两点到达湖边，定位发给你了。请保密。这是关乎到你队友性命的情报。】 时间回到6月25日的中午。 元帆收到了喻颂的私信。他曾在之前一次被野怪袭击时帮助了自己，二人便交换了联系方式，但在那之后他们也没有再联系过。这次他竟突然给自己发消息，元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起疑心。 还是先不要和队友说了……他们都在因为欧吟的事状态很低沉。他这么想着，悄悄离开庇护所找到了个角落，给喻颂拨通了电话。 “怎么了，你是在怀疑我吗？” 喻颂一点都没废话，第一句就直奔主题。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持怀疑态度的……但我们并没有过联系，你突然和我说这些，我有必要确认它的真实性。”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严谨。不过这样也好，那么我就来说明自己的诚意。”元帆的反应其实正中他下怀，“这件事和你们的领导者欧吟有关。他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你是十分清楚的……” “……你为什么知道欧吟的事？” 元帆意识到不对劲。在事情发生后的这几天里，为了避免其他玩家的威胁，他们一直在保密，甚至没有让欧吟离开庇护所。 “请相信我的诚意。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就来赴约吧。” 喻颂说完便将电话挂断。他靠在湖边的一棵树旁，感受身边有微风拂过。 第73章 只有我的战争 “你终于来了……” 元帆赶来约定的湖边的时候，却看到喻颂和之前在电话里游刃有余的语气完全不符的表情。他的右臂被层层绷带包扎着，还在往外浸透出血迹。 “你……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元帆看到他受伤，自己也有些慌乱了起来。 “我知道这个秘密，被他威胁了。他把我打伤之后，我逃到这里的一个隐蔽的地方才躲过去。” 喻颂把捂着自己伤口的手放下，随后直视着元帆的眼睛。他其实不必花本就不多的代币去买人造血液演这出戏，但既然要嫁祸就嫁祸到底——也可能只是出于乐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他？他是……你要说的，对我们产生威胁的人吗……” 元帆这时候才想起，他来的时候过于心急而扰乱了判断，他本来应该使用异能观察一下这边的状况才行。 “柯越。”喻颂只吐出这两个字。 “我……不知道这个人。” 元帆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也不太关注排行榜。如果是祁楷轩这种一直霸占着第一的强者他还会有所耳闻，但这个人他完全没有印象。 “他找了我，要我和他结盟……他的异能效果是‘反转’，也就是反向使用别人的能力……”喻颂顿了一下，这是他早已想好的说辞，但还得演出断断续续的感觉，“他使用了你的能力，观察到了欧吟的状况。” 元帆皱了皱眉，他还没有完全相信喻颂的这些话。 “他认为我的能力很隐蔽，要我杀了欧吟。我拒绝之后想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然后就被他追到了这里。” “那他人呢，现在走了吗？” 如果现在柯越还在用我的异能的话，他就会看到我们在这里……这是很危险的。元帆是这么想的。 “已经不在这里了。他的异能有使用的冷却时间……刚才刚和我战斗过，现在应该不能再用了，所以我们这里暂且是安全的……” 元帆没说话，略微低头看着水泥地面沉思片刻。喻颂说的话大概率不是假的，除非有人故意将五色海的状况泄露出去——但他是绝对不会相信他们会背叛的。并且现在的关键问题并不是原因……而是解决的方法。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和他联手的话对你的利益更大，不是吗。” “……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像是会为了几个积分去杀人的家伙吗……” 喻颂抬起一只手搭到元帆的肩上。他现在还没有动用异能，但对方已经有了动摇的趋势。 “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是会帮助你的，你也可以不用再自己陷入危险了……”他又稍微靠近了一点，看着元帆的眼睛。 他确定这句话能够打破对方最后的疑虑。之前通过夏乐读心术调查的信息显示，元帆的致命弱点便是“过度的助人情结”，越是总在帮助别人的人，往往不会得到相应的反馈。 ——牺牲自己的家伙简直不可理喻，但这也正为我的计划提供了完美的祭品。 果不其然，元帆的下一句话便是……“那我……该怎么办？” 喻颂还是浅淡地笑着，没有说话。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吧。但喻颂明白他现在不能去刻意引导，这样做只会让他熄灭的怀疑之火逐渐复燃。 两人沉默了片刻，而元帆终于想到了什么。 现在在偌大的城市里找到一个陌生人是很困难的，即使可以找到也会浪费太多时间。而且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情报，在这段时间里他可能会采取什么过激的行动…… 二选一的做法十分简单，排除其中一个选项后，剩下的就是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 ——如果不想被监视，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是毁掉监控器。 他顿时感到一股冷气从后脊迅速攀升，直直蛮横地冲撞入大脑搅乱所有冷静的思绪判断。他早该想到的，只是他不愿去相信。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艰难地开口。在发觉这一点后，自己的每一个字都像在喉咙里哽住，混乱地转了半天才能说出。 果然被引导到了这样的结果。喻颂虽然之前只和元帆见过一面，但他对操控人心的把握是很大的——他不愿动用异能。纯粹的“语言”力量强大，运用得当的话会比任何特殊能力都更加危险。 “你已经想出办法了吗，不愧是你啊。我告诉完你这些也该走了……我得去医院治伤。下次再见吧。”最后一句话是喻颂故意的。 “再见……。” 不能再见了。但这一句话，元帆说不出口。 喻颂轻飘飘地走了。元帆一个人伫立在大片的湖边，细微的波浪随起风的方向在水面轻打着旋。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再看这清澈静谧的湖又感到一丝讽刺。 “我没有战斗能力。” “我也没有特殊的才能。我从来都没有为你们做过任何事。” 不知不觉的，他自言自语出了这些。回过神来，自己的双脚居然已经踏进了水面下…… 手指有些颤抖地点着手机屏幕，他还是打了通电话给祝嘉。在当前这个局势下，只有她是最冷静的一个。 “……喂？元帆。” 元帆突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本想提示他们小心柯越，但理智的防线已经几乎被杂乱的情感冲散。 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对他们和这个世界的不舍，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他可能已经没时间去细究了。 “柯越可以反向使用其他人的异能……当心他。” “嗯，我知道了。你那边发生了什么？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我不能再回去了……我不能再因为自己让你们陷入危险。 他是想说这句话的。但是他犹豫了，说出这些话代表着自己已经彻底被判了死刑。 他想活着。 他没办法做到像欧吟那样，哪怕被笼罩在死亡阴影下也淡定自若。 但是…… ——我不能这样做。 “元帆？你怎么不说话了？” 对面祝嘉意识到了他的不对，语气逐渐变得有些焦急了。 湖水已经没过他的小腿。冰冷的，蔓延着尽数浸湿长裤，布料被水压着贴在身上令他感到些许不适。 “我总想为你们做点什么。虽然我们真的没有认识多久……我擅自把你们当做了家人。” “……等等，你在哪？我去找你。”祝嘉一下子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平时从来没说过这种话，现在反常的举动不可能不让她怀疑。 好冷啊。 当时出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和他们说一声，就变成最后一面了。 “别担心我。我只是想……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们一次了。” 再见。 这句话他没有说，他知道真的“再见”只能让他们被威胁到。于是他关闭了手机，弯下腰，手指触碰到了水。 这是只有我的一场战争。 孤独甚至是愚蠢的“拯救”。却只能指向这一个结局—— 这是他最后的一个想法。 然后他闭上眼睛，向前倾斜着、沉进了深邃的水中。 第74章 变局 与此同时，被强行拉来和喻颂住在一起的柯越手机上便收到了元帆出局的通知。他本以为喻颂杀人后被通报会成为玩家公敌，这样自己可以借着混乱摆脱他，但屏幕上明确地显示，这一次的玩家死亡没有凶手。 “真是深藏不露啊……”他暗自感叹。 要不要再去五色海的庇护所那边看看……他们应该也看到通知了，有点担心她。柯越把一只手贴在冰凉的窗户上，透明的玻璃隐约能反射出他的面容。 我也算是间接杀人了吧。 “杀了人又能怎么样呢？为了他的话做什么事都会心甘情愿的吧，被他这么重视你居然还不满足～？” 又是她…… 柯越回头过去，他身后正站着那位戴着心形粉色墨镜的女孩。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还在对着折叠小镜子补涂口红。 她是夏乐。喻颂口中的“恋人”——尽管表面上说是如此，但就在这短短几天和他们相处的时间里，柯越已经可以看出喻颂对她并没有任何爱意存在。他更像是把她当作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对方却意外地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畸形的感情。 柯越刚想到这里，却又意识到自己是最没资格评判一段感情正常与否的人。 不过看喻颂那个样子，也不会真的对某个人动心的吧……这么想之后，他却是有点同情夏乐了。 “别随便对我用读心术。我说了，我只是被迫……。现在我要出门。” 他待在这里很累。就算是不去找祝嘉，他也想离开这个令他窒息的房间。 “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啦。但是我好心提醒，现在去可不太好喔。” “你什么意思？”柯越刚想开门下楼，被她的这句话叫住了。 夏乐把镜子收起来，对他微微一笑，“你想知道？” “……”他没说话，有些不好的预感。 “喻颂的计划可是把所有黑锅都推给你哦。而且元帆也有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你现在去如果被他们发现，我可保不准哪个上头了的家伙会杀了你呢。” “什么……” 果然不能相信他…… 柯越能隐隐感觉到喻颂没什么好心，但没想到他为了撇清关系，居然会嫁祸到给了他情报的自己身上…… 他还没说下一句话，喻颂的电话就打来了。 “事情办完了。你们都收到通知了吧？柯越，你看看现在能不能用元帆的异能。” “……你……是利用我才杀了他的吧。” 对面的喻颂愣了一下，随后轻轻笑了出来。 “看来夏乐都告诉你了。是啊，我稍微以你为主角编了个谎，他就自己跳湖了诶。我还听到元帆给他队友打电话了，我估计着是祝嘉哦……我可没傻到自己用异能强行引导他去死的地步，那样我就会被怀疑了。”喻颂直言不讳。他一口咬定了柯越绝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这么说出来倒是想看看他现在精彩的反应。 ……！ 喻颂轻松地说出这些，他看样子是完全不把别人的生命放在眼里。那可是一条命……在他看来就像被扔进水里的石子那么简单吗？柯越只感到恐惧。 他现在若无其事地杀了人，将来如果自己失去利用价值，可能也会悄无声息地杀掉自己。 ——比起这个，那这么说的话，祝嘉已经以为……是我导致了元帆的死…… “我……你、为什么，我都已经给你提供情报……” 柯越已经没办法组织完整的语言了。如果是别人自己可能不会在意，但被她误会……被她认为我是杀人犯？ 他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但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结果…… “认清自己的位置，柯越。” 喻颂的语气变得冷漠起来，“你真当你是我的朋友了吗？就算我说你只是我的利用品，你也没资格反驳什么的吧。” “你……！” 随着怒火而到来的却是更加真实的无力感。柯越知道喻颂有各种方法杀死自己，也会有很多比杀了自己更可怕的行为。 我……到底为什么会被这种人缠上，这就是我做那些事的报应吗…… “不过，你现在也还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哦。”喻颂没听到他说话，便又换上副之前友好的语气。 “直到你的价值被我榨取干净之前……我都需要你留在我的身边呢。” “好了，不说了。我现在就回去……帮我跟小乐带个话，就说‘我很想她’。” 柯越一点都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了。但即使电话已经挂断，他口中说出的轻松语句仍然如同魔音在他耳边纠缠不清。 “……我们逃走吧。” 到最后，柯越是这么和夏乐说的。 “咦？为什么？” “你在想什么啊，他说着要和我们结盟，只不过是完成他自己的私心……阴谋……我们都只是被他利用。” 他是真的想带着夏乐逃出去。他能感受到她对喻颂的真心，导致了无条件依顺着甚至是盲目的跟从。 怀抱着这样的爱的人……不能被这种人辜负…… “利用又怎么样？我啊……早就知道他对我没有感情。但是我愿意，就算是他要我去死我也会立刻去的呢。”夏乐说这话时，脸上浮现的竟是幸福的表情。 “反倒是你，你想走吗？那可不行哦，无论你逃到哪里，我们都会一直、一直看着你的……” 真是太诡异了……这两个人……！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被夏乐那句话散发出的压迫感逼得说不出话。 接下来可能直到我出局死掉，我都会一直受到他们的摆布……这就是这个世界，给我那些罪过的惩戒…… “我出去了……”他再被那些目光注视着，会彻底崩掉的。 “你去哪里呀……柯越？”夏乐笑着问。 “我就在附近走走。我会回来的……” 他的整颗心脏都已经被沉重的绝望死死压住，跳动也变得艰难。他知道自己必须回来，回来面对这两个人，哪怕在他们眼里自己已经变成了价值可被量化的商品。 只是至少现在，他要找个缝隙喘一口气。 “嗯，那就待会见啦。” 夏乐刻意把后半句话的字眼咬得很重。 柯越机械性地出门，乘电梯下了楼。眼前的景象明明是熟悉的街道，在他脑子里却又扭曲成一团模糊的黑色。 他能意识到。 就在喻颂打破规则杀了这第一个人之后，整个希陵市游戏将会迎来不可挽回的变局。 第75章 仙境杀手 “而且，你们知道吗……我发现前辈也有点不太对劲……” 关于元帆出局的原因尚不明朗，森诗启又抛出了一个她更加切身体会到的问题。 “诶，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听她语气还很正常的啊？”向景戈问。 “不……我和前辈之前也私下见过几次。我总感觉，自从做完‘学校’那个任务以后，她就越来越奇怪了。” 森诗启也不太确定。毕竟她们认识就是通过那个任务，格兰琪到底是因为任务而改变了，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只是逐渐显露了本性……但无论如何，格兰琪现在给她的感觉，只能说有一丝怪异和不适。 “前辈她一直抱着童话书……我知道这是她用异能必需的东西。但是，她也会突然说一些很诡异的话……” “……你的意思是她用异能走火入魔了？” 向景戈只能想到这一个原因。但根据排行榜来看，格兰琪在学校的任务之后，好像并没有做任何危险区任务。 “也不像吧……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总之就是，注意一点更好吧。” 在这里讨论也得不出确切的结果，三人目前只能再稍微提防着点这个人。这场游戏的危险之处，直到现在才刚刚崭露头角。 “你们这一周没做任务吗？” 向景戈看到，游轻怀和森诗启的积分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变化。他也只是做了d级任务，现在却掉到了第六名，且前五个人里四位都是暗塔的成员。 “他们也太强了吧……”向景戈感觉他们做s级任务简直轻轻松松的。这样下去，最后一个s级危险区任务应该也会被他们收入囊中了吧。 “没有做哦。我们也能猜出来你是去自己接任务了，要是我们再去做任务，你回来就会反而联系不上我们了呢。”森诗启回答。 对了……。向景戈才想到，之前在任务世界里获得的情报，还没有对苏棱月说。但是自己在希陵市又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确实是有别的办法告诉他们，但是他一点都不想主动找郑纪欢。 “话说，我在这次的任务世界里，可能找到了些关于主办者的信息……”向景戈试探着开口。他本来不想对游轻怀说这些的，但又必须逼自己无条件相信他。 “主办者？什么信息？” 一直沉默的游轻怀现在也问了出来。 “嗯，就是，我只是知道了疑似是他的名字……”向景戈把自己遇到的那些怪异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他们听了，“‘十邪海’。我之后想再去找那个印章，却已经消失了，应该是游戏系统发现了这些，自动抹除了。” “但是只知道名字根本就没用嘛——我们又做不了什么。” 森诗启已经感觉很累了。她这次在和格兰琪的相处中居然感到一丝惧怕，终于有借口回来之后又要面对这些严肃的事情，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 “但是郑纪欢他们或许需要这个信息吧……毕竟他说过要探索游戏真相……” 向景戈打开手机，点进和郑纪欢的聊天框，却迟迟没有按下通话键。 现在他的主观情感和他的理智在打架。他一向不喜欢郑纪欢的作风，但是这个人又有可能是打破这游戏规则的关键人物。 “唉……” 到最后，他还是没有打电话，而是编辑了一条私信给郑纪欢，简短地说了下自己发现的这些信息。 【我收到了。虽然只有名字，但也是一个进展。谢谢你，但是我们现在还是只有两个人，你给我再多找几个来。】 郑纪欢的回复让向景戈血压飙升。 “谁会给你当免费劳动力找人啊！！” 他几乎就想把手机摔地上了。积分和代币都和玩家身份绑定，想做这方面交易根本不可能。 【你能不能爬啊！！】 【好吧，那我还能再去你们那住一晚上吗？】 【给我滚。】向景戈面无表情地打字。 …… “郑纪欢真是……我感觉以后死在游戏里必定是被他气死的……” 在任务世界里过了二十天，向景戈猛然回到希陵市还有点不太习惯。还好他的发色已经变了回去，否则他还得再找地方花钱重新染。 看到向景戈已经回来，游轻怀和森诗启现在是准备接点支线任务做的。本来说着他只要留在庇护所休息就好，但向景戈一见到游轻怀就立刻恢复活力，还是跟着他们出来了。 “我们都快走到别的庇护所了，怎么还没遇到怪啊，任务也不触发……” 森诗启难得的没那么有精神了。她现在想着，还不如回庇护所吹空调，外面实在是太热了。 “任务触发是看运气的吧，不过这太阳都快落山了，走了这么久居然连小怪都没遇见，也不应该啊。”向景戈也有点疑惑了起来。 希陵市在晚上刷怪的频率会更高，这是他们待了这么多天证实的一个设定。 前方已经靠近了二号庇护所。 “——砰！” 不远处竟传来强烈的金属碰撞声。似乎是铁制品互相刮擦的声音逐渐尖锐，音量越来越大几乎要刺入鼓膜。 “？！什么声音……” 森诗启被吓了一跳，这金属的摩擦声甚至令人感到生理不适，她连忙捂住耳朵。 “在那条路的拐角处。要去看吗？”游轻怀立刻判断出了声音的来源。他对这些声音似乎有着天然的抵御力，甚至没有皱一下眉。 正在向景戈犹豫着的时候，周围的环境陡然变化—— 这里瞬间幻化成一片草原中的狭窄土路，几棵树稀松地立在茂密的草丛中。原本阻挡着他们视野的路口消失，三人也终于看到那里发生了什么。 这是……格兰琪的异能…… “前、前辈……？” 森诗启好不容易适应了一点声音的影响，刚想去叫她一声的时候，格兰琪却已经抬起了手…… 他们这才发现，之前发出声音的那个东西，竟是由近百个这片区域里刷新出的铁皮机械怪物组成。它们被粗糙地粘合成一个巨大的人形，扛着斧头正随着她的指挥，逼近面前一个跪坐在地上的青年。 “我的铁皮人，想要一颗跳动的心脏呀～” “没关系哟，我可是你的朋友。无论你需要什么……我都会不顾一切地为你抢来哦……” 而对面的那名青年明明并没有失去意识，却是抬眼看着越来越近的斧头，任何反抗或防御的行为都没有做。 “……住手！！” 不管为什么，现在必须先救人……！ 向景戈大踏步跑过去，瞬间造出盾牌顶在他身前。而那一斧砸下去的力气大得惊人，尽管挡住了这一次攻击，盾牌却应声碎裂！ “还、还好……赶上了……” 如果再晚一秒，那个人就会立刻在这次攻击下丧命，向景戈只能庆幸自己的反应速度和运气都还说得过去。 但接下来…… 他透过铁皮人的缝隙去看格兰琪，她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嘴角弯起的完美弧度，此时却让人感到诡异。 第76章 兄弟 以这铁皮人的攻击力来说，它再进行几轮攻击，可能两个人就都要都葬在它手下了。格兰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向景戈没工夫思考别的，他只能想到，既然这个铁皮人是由那些怪物拼成的，那它的弱点应该就在于粘合的缝隙…… 无论是不是，先拼一把！ 但就在向景戈握着剑柄准备冲上去的一瞬间，那铁皮人身体里又发出之前的尖锐声音。它在那里静止着过了几秒，居然整个人轰然倒塌。 它的身体重新分裂之后，那些原本的小怪也在落地的同时消失，周围的场景变回了街道口。 “前辈……你在做什么！你冷静一点！” 森诗启已经及时跑了过去，一把将格兰琪推到了墙角。而后者并未感到意外，反而是接着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她。 “诗启，你被吓到了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前辈你从之前开始就太奇怪了……！你在杀人，你知道吗！” 就连杀人这个词语也没有引起格兰琪丝毫的反应。森诗启只能看着她伸出手去碰触自己的脸侧，明明外面是夏天，传到皮肤上的竟是冰冷的触感。 “前辈——” “我没有错哟。我不能救溺水的鱼～鱼从地面落到天上……！然后马上再过一辈子就要下雪了。你们快点回去吧？” 她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森诗启在和格兰琪见这几次面的时候，她就会突然这样说话。还没等她做出回应，格兰琪的手又搭到了她的手臂上，缓慢推开。 “你比我更像多萝西。我只能是爱丽丝呢……祝你死在冒险路上开心～” 她把童话书合起来，整理了一下胸口衣服上的蝴蝶结。 “前辈，你……” “多萝西小姐，可别太想我哟。下次见面再一起玩吧？” 格兰琪说完便自顾自地抱着书离开，消失在了拐角处。森诗启还刚想拉住她，却被游轻怀提前制止。她这才看到，游轻怀正在整理自己的眼罩。 “我刚才试着对她用了异能，但居然完全没有效果……” 游轻怀沉思了一下，“你也知道我的异能是精神控制，是任何防御手段都无法完全抵御的。” “那、这就说是……”森诗启脑子转得快，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无论有没有被异能影响都没差……前辈的精神状况，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恐怕是这样。” 游轻怀对这种事情不太在意。他又看向另外两人的位置，那青年已经站了起来，依然是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你是叫启涵……？你、你应该可以躲开的吧！如果不是我挡刀……你现在都已经出局了！” 这个青年自从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没再开口。向景戈看到，他的身上已经有一些可能是之前战斗造成的伤痕。 他的电话又响了。这是启涵被救下后手机第三次响起铃声，而他只是再一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按下挂断键。 “你不接电话吗……可能是你的朋友在担心你。”向景戈试探着问。 “没有。” 他终于说话了，虽然只有两个字。 “好吧，我们帮人就帮到底。”森诗启刚刚从格兰琪的事中缓过来一点，走过来对启涵说。“我的异能是治疗，看你伤得也不重就别去医院了，我来帮你吧。” “不用……” 启涵转身就要走，又被向景戈一把拉住。 “喂！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还要给你治伤你就一点都不领情啊！” 这家伙居然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向景戈顿时有些恼火。 “……我又不需要你们来救。” “你——” 向景戈还想再说几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却突然被向后猛地一拉。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就在自己刚刚站着的那个位置，一颗子弹迅速飞了过去——打在了后面的墙上。 如果他还站在那里，这颗子弹打中的就是他的脑袋…… “小景，当心。” 刚才及时救了他的人是游轻怀。向景戈朝着子弹飞来的地方看，一个人影正在向这边跑来。 是玩家？又要战斗吗…… “别动哥哥！” 随着这声大喊响起，向景戈的脸上顿时狠狠地挨了一个巴掌。 一个和启涵长得有七八分像的少年张开双臂挡在了他面前，眼神里还在带着不掩饰的敌意。 “别过来！再往前一步就开枪！”他举起手枪对着对面的三人，一副警惕的姿态。 “你开什么枪？！我好心把他救下来你他妈还打我是吧？”向景戈的怒气值一下子就上来了。刚才启涵的态度就让他很不爽，“我看你们就是故意——唔！” 游轻怀在他说出下一句话之前就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把枪放下，我们没有恶意。之前你哥哥遭遇了袭击，我们想要给他治疗被拒绝。” 轻怀总是能冷静地交涉……向景戈听着这些话有点开始后悔，如果刚才他真的彻底惹怒了这个人，他手里的枪可不长眼睛。 那人却不领情，“你治什么疗？哥哥的异能可是能防御所有攻击——” 他说到这里时突然停下了，转头却看到启涵身上的伤口。 “哥哥……你怎么没有用异能？……是你们无效化了他的能力吧！我给哥哥打的电话也被挂断了，一定是你们干的！”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已经按在了手枪扳机上。 “……不是他们，启沛。别冲动。”眼看着他马上就要开枪，启涵终于开口。“我遇到了袭击。但不是他们，他们帮了我。” 听到这些，启沛才犹犹豫豫地放下枪，向景戈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那你为什么不用异能防御……诶，哥哥你去哪！”启沛一句话没说完，启涵就已经自己走开了。“哥哥，你不会又要像那天一样……” 启涵的身影停在了那里，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做什么和你无关……我说过，你当我不存在就好。” “你总是这样……” 启沛在追过去之前，回头和向景戈对视了一秒，随后突然对他鞠了个躬。 “对不起！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一时冲动就打了你，实在对不起！” “呃……啊？”向景戈本来以为启沛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家伙，他突然这么有礼貌自己倒不太习惯。“没关系……你哥哥没事就好。” “谢谢你们救他……啊！哥哥你怎么走那么快，等等我……！” 启沛快步追了上去，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小景，你没事吧？” 游轻怀低下头看向景戈的脸。之前启沛可能是因为过于激动下手很重，他现在还能感到隐约的痛感传来。 “我倒是没问题的啦。”在解释清楚之后，向景戈也不会太介意他的过激行为。 他还想着刚才那对兄弟的相处模式。看外表启涵好像比启沛大了很多啊……难道还需要他来保护吗？ 第77章 归来 “……没想到这里居然变化了这么多。” 远离城中心的咖啡厅一般无人前来。一名身披白色披风的男子坐在最靠近里面的座位上，托腮看着窗外，夕阳将云层染上燃烧着的橘红。他从衣服口袋里取出条皮筋，将已然垂到腰间的长发扎起。 这里甚至没有一个npc。他在这里安静坐了片刻，又起身慢慢地走向吧台，把手伸向柜台侧面的一块暗色木板，轻敲三下。 机关被开启，整个柜台陷了下去，紧接着露出的又是一道门。从外面来看这里的后面只是一堵墙，但他拿出钥匙插进锁眼后，竟进入了另一个现实中无法看到的空间。 首先进入他视野内的是一条长廊，走到尽头才能真正进入他想去的位置。走廊两侧立着四道通往不同房间的门，整个空间萦绕着若隐若现的淡蓝色。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回来了。在这里慢慢走走倒也不错…… 就在他这么想的同时，左侧的一扇门突然啪地一声被用力打开。他有些受到惊吓，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小海！我好无聊啊快过来……呜哇……！！” 桃谷刻红一边喊叫着一边飞奔出门的下一秒就实打实地和他撞了个满怀，两人都没防备地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啊好疼好疼……小海你怎么突然在这出现——诶？” 桃谷刻红和他对视的一刻，立马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再抬头，看到的还是一样的脸。 于是他愣住了。 “玩、玩家……怎么有玩家到这里哇……？不对，资料上也没这个人啊？” 他已经揉着被撞痛的腰侧站了起来。看着对面小孩用好奇的眼神围着自己转了一圈又一圈，他还是叹了口气。 “我是陈沉……” “诶。陈、陈沉……？！！” 桃谷刻红听完这句总算没有再黏在他身上了。他用力踮起脚尖和陈沉对视，两人一直沉默着过了大约十秒。 “我说的嘛……原来是‘第一人’喔！” “那个称号已经不再用了，叫我名字就好……” 距离上一次被叫这称号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陈沉想着。在他培养出诺亚举办第二届游戏之后，他本想着彻底隐退，再也不过问希陵市游戏的内容，但这一次…… 这孩子是后来的主办者吗……看上去稍微有点幼稚呢。他是这样想桃谷刻红的。在主办方余下的三个人里，只有诺亚见过他的真容，其他人认不出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你看起来好年轻喔！你不应该已经是老头子了吗～？” “……” 原来你之前看我那么久是为了问这句话啊……陈沉也有些没办法了。 “……我把自己的外貌年龄，停在了三十岁。” “桃谷，你吵吵嚷嚷的干什么？” 最里面的大门打开了，诺亚抱着一沓文件走出来，空出来的那只手还在整理着领带。还没等她再说一句，就和陈沉四目相对。 “诺亚……好久不见了。” 陈沉先打了招呼。他们的确也已经二十年未见，虽然在他之后的三个人在成为主办者后，外表的年龄会停滞在当天，外貌上倒是没差多少。 “……陈沉？你不是说不参与希陵市事件了吗？” 对于陈沉的突然归来她感到意外，尽管表情和语气上都没什么变化，但在认出对方的那一刻她手里的文件夹几乎要滑落掉在地上。 “我确实说过……但这一次，你们……也知道的。” 陈沉说这话时有一些犹豫了。他曾被那么多人神化，有时自己都有踏上了世界顶峰的错觉。但他终究是人，非说有什么特别的，那也只是他是世界上第一个获得异能的人而已。 他也有自己的感情，和自己的生活。他曾以为自己选择退出便会不再沾染上这场闹剧，但看到他唯一的的孩子也觉醒异能后，他便明白了，何谓苦涩而无可避免的“宿命”。 “我知道。我也有在关注陈思立的排名，他目前是第三位。”诺亚走过去，把还在围着陈沉打转的桃谷刻红拉开了点距离。“所以你现在的打算，是要重新回来主持游戏？” “不，我只是偶尔来看一眼。” 陈沉看着诺亚，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我知道你们的计划……我不会干涉。” “好了，现在也别在这里说了。这孩子，是这一届的主办者吗？”他指的是桃谷刻红。 “我不是哦！我是第三届的～这届的主办者是小海！”桃谷刻红总算能插上话。 “这样啊……让我见见他吧。” 最里面的房间便是监控室了。房间很大，数十面屏幕挂在最里侧的墙上，前面是一个操作台，不远处摆放着会议用的长桌——这些布置和陈沉主办第一届游戏时已经差了很多，他花了些时间来适应这种变化。 十邪海坐在操作台前，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 “诺亚前辈？这位是……” “他是陈沉。你一直想见的‘第一人’。” 然后十邪海立刻就站起来了。 “……失礼了！前辈您好，我是第四届游戏的主办者十邪海……” 果然他会这么说话。诺亚现在有点无语了，十邪海平日里和桃谷刻红相处多了，说话行事都像个小混混，但唯独对这个只活在她口中的“第一人”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好奇和尊敬。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陈沉笑了笑。“我已经是名权均无的普通人了，只是想稍微过来看看而已。” 他走上前去，微微仰头看着监控屏幕。 “我相信思立不会辜负我的期望的。只是，他给自己树立的目标，很可惜……” “你还是不打算告诉他真相吗？”诺亚问道。身为创办希陵市整个游戏本身的“第一人”，陈沉所持有的、关于这游戏真相的信息毫无疑问是最全面的。 “诺亚，你一直都是公私分明的人，你应该会理解我的意思。思立……在这场游戏里，也是玩家。是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的玩家。”陈沉垂下眼睛。 “况且……就算是身为父亲的私心，我也不想亲手打碎他给自己构造的‘希望’。” “……”诺亚没说话。陈沉培养她成为第二届主办者的那段时间，她是能感受到这个人的个性的。看似温和，却能扼杀自己的主观情感，做出可以称为是严酷的决定。 “哎呀～怎么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为了欢迎陈沉大人到场，小桃谷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超——级棒的活动哦！” 桃谷刻红蹦蹦跳跳地绕到陈沉身前，摊开手掌，露出他一直握着的一颗骰子。 “我们——来玩赌博游戏吧～！” 第78章 特殊任务 【时间：6月28日。】 【检测到当前所有玩家均未处于任务位面内。】 【希陵市特殊任务将于中午十二点正式开始，时限五天。届时请于该软件的任务一栏查看具体内容与规则。】 “难道、难道这就是……” 森诗启是今天一个起来的。手机上的这些信息，在她脑子里和某些其他熟悉的东西逐渐重叠，最后她得出一个完美的结论—— “这就是游戏的限时活动啊！！” “啊，什么限时活动……” 向景戈本来是半梦半醒的状态，被她这一嗓子直接喊醒了。前一天他们去刷了个支线任务，居然要等到半夜十二点拿个东西才能完成，还有各种事情，等回到庇护所就是凌晨了。满打满算他们的睡眠时间不过五个小时，他是不知道为什么森诗启能这么有精神。 “你醒啦？看看手机，希陵市要推出限时任务了，有超高爆率的一刀999的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拿哦。”后面那句话是胡说八道。 向景戈从房间走到客厅还是困得摇摇欲坠的状态，揉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屏幕上的文字。 “好突然啊……啊不过做了任务肯定会有积分拿，也不影响什么吧……”他说着说着又要睡过去。 “……”森诗启看着旁边站着都马上就要倒下去的人。 “话说，我联系不上游轻怀了哦。” “什么！” 简单一句话，然后他立马就被吓得彻底清醒了。 “我们今天不是一起回来的吗！你什么时候起来的，那时候轻怀就已经走了吗？” 森诗启没说话，微笑着看他。 “你、你笑什么，你说话啊……他是不接电话还是什么……他自己去做任务了吗……！” 这家伙真是……向景戈使用手册都被我给研究透了，这不把他拿捏得死死的。森诗启想。本来说那句话只是想让他稍微清醒一点，但反应这么大她自己倒没想到。 “好啦，我骗你的。他还在房间哦，你可以去看看。”虽然还想再多看看这人惊慌失措的表情，但是玩笑开大了也不太好。森诗启吐了下舌头，即兴起意的恶作剧完美成功。 “还在……就好……” 向景戈意外的没有因为这件事生气，抱腿坐在沙发上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抱歉啦……我是不是玩笑有点过火了？”森诗启靠近了一点。她平常也没少和向景戈各种拌嘴，但是看他对自己的恶作剧居然是这个反应还是第一次。 总感觉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呢。尤其是在向景戈这边，这种感受更强烈了。拥有高智商的森诗启的脑补能力是很强的，她甚至一瞬间想出了一部青春疼痛暗恋文学大戏…… 打住。她最后告诉自己。尽管她是想到了这些，但她也总能感觉向景戈现在对游轻怀的态度，似乎只是因为过去经历的一些事……但是具体是什么，他们却从来没正式说过。 “……我不想再让他走了。” 向景戈似乎是自闭了一会儿整理情绪，然后才抬起头。里面的房间门打开，游轻怀走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小景，发生什么了？” “哦，就是我想让他精神一点然后就骗他说你——”森诗启没说完就被向景戈立刻打断了。 “没事的轻怀！那个……开启新的特殊任务，到中午就可以看规则了！” 这话题转移得好生硬啊……但是既然他都不想说，那我就不插嘴了。森诗启没有接着说下去。 “嗯，我看到了。但开启这个限时任务，有什么意义吗？” 游轻怀的这句话让他们俩都愣住了。 “诶？可是你要说这的话，整个希陵市游戏都没什么意义吧？嘛……肯定都是那个主办者的锅啦，我们也猜不到。”森诗启说。 “看来的确如此，我们无法推测他们的想法。” 游轻怀若有所思。“我不知道他们把我们当做什么，或许只是供于玩乐的工具……”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啦，毕竟从一开始就说了这是‘游戏’……”向景戈接道。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是…… 向景戈好像从游轻怀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个微小的漏洞。在他印象里，他们唯一接触到的主办者就是那个最开始在白色房屋内通过大屏幕讲话的人，而游轻怀现在却说了“他们”…… “轻怀……你是说主办者不止一个吗？”他只能这么试探。好不容易被自我催眠压制下去的疑虑又开始增长，又一次撞击他自以为牢不可破的感情连结。 “我不知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并且我认为单独一个人应该支撑不起这么庞大的一个城市的运作。” 游轻怀的理由是毫无破绽的，但向景戈此时却只能从他唯一露出的深蓝色瞳孔里，看到莫名其妙令人有一丝畏惧的“未知”。 “……小景，你在怀疑我？” 他预想的坏结局发生了，游轻怀到底还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怎么会！！” “我从来都没有……！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相信轻怀！” 他的表情明明是坚定的。他不想承认这句话是自我施行的洗脑。 这下轮到森诗启看不懂了。她还在想，这家伙是不是因为没睡够，今天怎么情绪这么不稳定…… “我——” 向景戈的下一句话被头顶突然传来的触感打断。 绝对是在顺毛吧，绝对是吧。不存在的尾巴都要摇起来了。森诗启在一旁观看了全程，并感叹向景戈这人平时被她开玩笑地贴一下都不习惯，到了他这就立马换了个人…… “双标男人的把戏罢了……” 她小声嘀咕。 …… 中午十二点，希陵市响起了响彻全城的钟声。手机上的信息也随之变化，显示了这一次特殊任务的内容。 【希陵市特殊活动-「末日云天」已开启。】 【时间：6月28日-7月2日。】 【全部玩家强制参与活动。活动分为三个独立任务，分别对应推理、战斗与地图探索。“推理”任务限制六人，其余人数不限。玩家可自行选择任务完成，在时间限制内不限个数。】 【本次活动将会于希陵市投放若干活动限定npc，他们将会以自己的方式影响任务进程。】 【在本次活动时间内，积分制暂时废除，改用“功勋”计量玩家游戏贡献。届时，玩家的排行榜将会转换为“功勋”排行。】 【活动结束后，总功勋排名第一的玩家将获得10积分与200代币的奖励。最后一名玩家将直接出局。】 【注意：在本次活动时间内，将暂时清除所有玩家的异能，且严令禁止玩家间互相残杀。】 第79章 末日云天(一) “诶？清除异能……？” 向景戈看到的重点完全放在最后一句话上了。他试着打开相机变出个东西，但过了差不多十秒面前也只有屏幕的画面，他不出意料地失败了。 在手机的任务一栏，同样给出了这次特殊任务的背景。 【任务名：末日云天。】 【这里是“废土国度”。】 【你们几乎已经忘记了末世的成因。目之所及只有扬起呛鼻灰尘的老旧建筑废墟，和游荡在大街小巷的人形物体——你们称它为丧尸。】 【生存，是你们在这个时代下唯一的目的。只有面对着大灾难的来临，人类才能意识到生命的宝贵与无可替代之处。】 【现在，这把火炬交到了你的手上。在这片荒原之上活下去，祝你好运。】 在这段背景描述的下方有几行小字。 【为了还原此次任务背景，现已将希陵市全部怪物替换成具有与原怪物相似战斗力的“丧尸”，并于随机地点开设三个武器库（可于地图显示），投放相应npc。】 向景戈看完这段文字，抬头看窗外，希陵市的天空已经变得灰了些，像是浓重的雾霾遮盖视野。 “不会吧，天气也变了吗……”这主办方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连天气都能控制？况且这是在希陵市本身，也不是任务世界……他越想越纳闷，搞不明白为什么要设定这个任务环节。 原本的排行榜也已经清零，现在显示的变成了“功勋排行”。 “话说，现在就可以选择分支任务了！”森诗启把任务背景页面退出后，屏幕上又出现了三个任务选择键，对应着“推理”、“战斗”和“地图探索”，“你们要选哪个？我肯定不能战斗啦，就算有异能我也不能打的……” 限制六人的推理任务已经显示了1\/6，也不知道是哪个玩家秒选。 “要不然，我们三个一起去推理吧！我好久都没动脑子了！”她跃跃欲试想拉其他两个队友下水。 和这人一起推理只会显得我像弱智吧……向景戈想着拒绝。“推理……我脑子可没那么好，我还是算了吧。” 森诗启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但她可是有别的办法说服的。 “不是啦！我是这个意思，选推理超划算的。是这样，我觉得地图探索肯定是要做满五天的任务，而战斗的话没有异能是很困难的，我们大多数玩家没了异能纯靠自己战斗消耗肯定特别大。而且啊，”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系统说了做任务不限个数，我们先选一手推理肯定有功勋拿，做完这个再去探索，可就能拿到两份任务的功勋了。” “啊？”向景戈好不容易才跟上她的脑回路。“但是做两个，探索的任务就时间少了，功勋也会少拿一些吧？这么一互补做两个可能就没有优势了……” “但是推理可是有限制人数的！有限制的话肯定是功勋比较多啊——” 森诗启再看，推理任务又多了一个人选，她赶紧点了接取任务。 “你看！才刚发布任务就有人选了，肯定都是和我想的一样的啊。快点啦——我一个人面对陌生玩家推理会社恐的喔！” 你社什么恐啊……全世界都社恐你也不会的吧……向景戈无语。一直没说话的游轻怀却开口了。 “有道理。小景，我们先去做推理吧。” “那既然轻怀都这么说……” “……你能不能别这么双标啊！”森诗启可有点无法忍受这一点了。 但就在向景戈点下接取任务的下一秒……任务人满了。 6\/6。 明晃晃的数字显示在屏幕上，游轻怀没能选上这个任务。 “……我靠啊！！！” 怎么这个任务就这么抢手的吗！这刚发布不到十分钟就被抢没了！向景戈已经是心如死灰的状态了。 “……那就没办法了，我去探索吧。”游轻怀倒没在意太多。 “啊啊啊真是的！我必须要看看这几个人到底是谁！” 向景戈现在特别烦躁。但是在进入任务地点之前，手机上并不显示队友信息。 【已接取“推理”分支任务。】 【任务开始时间：6月28日下午三点。】 【地点：“幸存者基地”。地图已标注，可通过希陵市公交车前往。】 “嗯，有人跟我一起做任务就好啦！现在还早，出去吃个饭先。”森诗启看完任务简介就自顾自往外走了。“你们来一起吧，今天我来请——” “好吧，选都选了……也只能做了。”向景戈调节心情的速度倒是很快，只是…… “又不能和轻怀做同一个任务了……” …… 下午两点半，向景戈和森诗启两人来到了地图上标注的“幸存者基地”。这里是希陵市他们从没有来过的地方，从外面看上去是一个较大的体育馆式建筑，旁边是一片树林。在整座城市都一片灰蒙蒙的环境下，这座建筑居然还是崭新的样子。 “我们是不是来早了一点？我都没看到这次的队友诶。” 向景戈环顾四周，一个玩家都没有。 “嗯？那个人不是玩家嘛……”在树林里面有个被树木稍微挡住一点的身影，森诗启指着那边对他说。那个身影正蹲在那窸窸窣窣地干着什么事，然后过了一会又站起来，转身直接踩着长到小腿的杂草就走了出来。 “向景戈？你也来做推理任务啊。” 那人一边把身上沾上的树叶摘掉，一边对他打招呼。 “……我靠，怎么是你！” “是我怎么了？” 郑纪欢把披在身上的外套又整理了一下。向景戈之前就想吐槽这一点了，明明只是个下摆长一点的风衣，他非要不穿袖子像披风一样用别针别在肩上。 “好吧……你会选推理也在意料之中……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在看尸体。” 斩钉截铁的回答。 “尸……啊？？”向景戈摸不着头脑。 郑纪欢指了指树林里面，“那里有个丧尸的尸体。我只是想看看丧尸和人类有什么不一样，造成这些差异的东西是病毒还是什么，病毒到底从哪里开始蔓延又影响到哪里……” “……” 好吧，我早该想到的。向景戈后悔问这些了。 “算了先不说这些了！”他迅速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的郑纪欢，“我们还有三个队友没在啊，马上任务就要开始了！” “也是啊，苏棱月也选了这个，她正在赶过来。但是那两个人我就不知道了，还有个秒选的，我还挺想认识他的。” 原来秒选的那个人不是他啊……向景戈发现自己已经对郑纪欢产生刻板印象了。 第80章 末日云天(二) 在时间逐渐逼近三点整时，这次任务其他的玩家也陆续到场。苏棱月看上去已经和郑纪欢相当熟悉，甚至和他聊起了关于丧尸病毒感染人类机制的问题，郑纪欢那副“果然我没看错你”的表情让向景戈觉得他更欠揍了。 随后来到任务场地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约二十岁出头的女性，名叫叶花执。烟熏妆和及腰的酒红色长发让她十分显眼，她站在向景戈旁边的时候甚至比他还要高出一些，目测要有175cm以上。 “没了异能的加持，我还是要用本来面目示人了呢……”她把遮住视线的鬓发拨到耳后，“我在推理这方面可能不如各位表现得好，但我也会尽力的。” “没关系啊，能选这个任务的肯定都是有点智商水准的。” 郑纪欢是这么认为的。而身边的苏棱月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她面对叶花执的第一想法是—— “她、她也太好看了吧……” 叶花执早就察觉到她毫不掩饰的炽热视线，回应以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但那气场强大得令她不太敢过于靠近，于是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稍微闪避着与面前的人对视。 “你傻笑什么？” 郑纪欢这个不会读气氛的人开始说话。 “诶！我，我有笑吗……！”苏棱月被他这句话从梦里拽回来，然后发现自己的嘴角已经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弧度。 完了完了！我不会被她认为是痴汉那种类型的人了吧……她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叶花执却没有多在意这边的情况。她看了眼手机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就要到三点整，但最后一名玩家还没有到来。 而在之前的对话里，他们也都知道，这个迟迟未到的玩家正是之前秒选了推理任务的人。 “他明明秒选了啊，为什么现在还不来？占位不干什么的，也不太可能啊……” 向景戈纳闷。 “跟我认识的人也没有选这个任务的，我也没办法联系。”苏棱月接道。紧接着他们发现，在他们所有人保存了联系方式的玩家里，居然没有一个人选择了推理任务…… 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也不知道任务开始后玩家没到齐该怎么办，于是只能在这里干等着。幸存者基地的主建筑大门现在锁得严严实实，可能是要任务开始后才能进去。 终于，还差一分钟到达三点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终于走来。 来者是个看上去年龄很小、穿着背带短裤的男孩，蓬松卷曲的短发有些乱。他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到他们身旁。 “你怎么来这么晚？” 向景戈本能地觉得这孩子有点怪。他走路的时候，身体似乎有点不太协调。 “……” 他还是没说话，好像是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迷路。”沉默了好几秒，他也只吐出两个字。 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他怎么会秒选这个任务？向景戈越来越疑惑了。就算他是像森诗启那样想的，对任务完全没有贡献的话也不可能有功勋拿啊。 “陆宇寰，我。”他这一回主动开口，似乎是在自我介绍。 “你叫陆宇寰是吧。我很看好你哦，推理加油。”郑纪欢拍了拍他肩膀。 不会吧，这个郑纪欢居然会主动鼓励别人……向景戈觉得自己好像看错了。 【时间：下午三点整。】 手机响起了提示音，任务正式开始了。 【请所有玩家进入幸存者基地，开始抽取身份牌。】 “啊？不会是要玩狼人杀吧？” 向景戈听到这个关键词有点不淡定了，他可是完全的狼人杀白痴。 但是已经任务开始了，不做也得做。可能不是那种游戏呢，希陵市可不会做那么老套的任务……他一边自我安慰一边随着队伍走进了大门内。 六人现在在宽敞的大厅内，面前有一张桌子，摆着六张背面朝上的卡牌。 【请随机抽取一张卡牌。抽取完毕后，将展示任务相关内容及个人信息。】 “那我就先抽了。”郑纪欢一点都不客气，率先拿走了一张卡片。 几人都陆续抽完牌之后，一直站在最后面的陆宇寰才慢慢走过来，拿起最后的一张牌。他把牌翻了个面，简单看一眼之后揣进了兜里。 向景戈抽到的牌写着数字【4】。只有一个数字，没有其他任何信息。 手机上刷新了任务简介。 【任务简介：】 【“半感染者”。】 【在末世来临将近两年后，这个从未有过的新名词逐渐被人们所知。传闻注射半感染者的血液可以大幅提升身体机能，但因未求证真实性，基地严令禁止将半感染者带入基地。】 【5月26日，幸存者基地成员邱研被发现在自己的房间里离奇死亡。据你们所知，邱研一直在不报告基地的情况下偷偷进行着有关半感染者的调查。向景戈、森诗启、郑纪欢、叶花执、苏棱月五个人，被列为疑似杀害邱研的嫌疑人。】 【任务规则：】 【1.游戏进程：第一次陈述自己的初始背景→第一次搜查→第一次票选凶手→第二次陈述背景→第二次搜查→第二次票选凶手→最终决定。】 【2.任务设有“侦探”身份。侦探与本次事件没有任何关联，但在票选凶手的过程中起决定性作用。】 【本次“侦探”：陆宇寰。】 【平民胜利方法：侦探两次选出凶手\/侦探选对一次的条件下其余玩家至少一次选对\/侦探两次均选错的条件下其余玩家两次均选对。】 【凶手胜利方法：侦探两次均选错的情况下被选出不超过一次。】 【平局判定：其余玩家全部选错，但侦探在其中一次选对。】 【除侦探外，其余玩家投票少数服从多数。】 【任务不仅以找出凶手为目的，也需要推理出剧情以及大致的杀人手法。】 【3.如果你做出了不被基地允许、或有可能威胁到他人的事，你需要尽力隐瞒。】 【已刷新嫌疑人的个人初始背景，请关闭此界面后，于任务页面查看。】 原来是这么个玩法……推理凶手啊。有种在剧本杀的感觉。但这么想的向景戈实际上并没有玩过剧本杀，他对于三次元的桌游一窍不通。 在看到这些信息后，几位玩家都开始在手机上查看自己扮演的角色背景了。我不会是凶手吧……要是的话我可能在第一轮就暴露了，向景戈点开任务页面的时候，心跳的很快。 【4号：】 【你是“平民”。】 太好了，还好是好人。 但是向景戈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你有另一个身份——“半感染者”。】 第81章 末日云天(三) 【4号：】 【你是“平民”。】 【你有另一个身份——“半感染者”。】 【5月16日，你被死者邱研带回了幸存者基地，他意图拿你为实验体做研究。在研究即将开始时，你意识到了什么并反抗，却被邱研打晕。】 【5月19日，你在幸存者基地周边的一片森林中醒来，你发现你的手臂上有一个很小的针孔。】 【5月20日，叶花执找到你，并以揭穿半感染者身份为由威胁你为她所用。你被迫同意。】 【5月22日，叶花执要求你杀死邱研。你假意答应，并没有动手。】 【5月23日，你看到了邱研正在搬东西堵住郑纪欢房间的门，里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5月26日早，你被列为杀害邱研的嫌疑人之一。】 这就是向景戈获得的全部背景线索。按照规则来讲，他需要暂时隐瞒自己的半感染者身份。 “好了，都看完自己的背景了吧。那就先来说下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郑纪欢先开口，“按顺序来吧，谁是一号？” 陆宇寰站在角落里，又摸出来自己的卡片看了一眼，眨了眨眼睛没有多说。 “等一下。” 在郑纪欢说完话后几人又陷入安静了几秒，似乎没有人愿意先来陈述背景，而叶花执却站了出来。 “按正常人的逻辑，现在在这里主持大局的不应该是‘侦探’吗？”她瞟了一眼陆宇寰，“你身为一个嫌疑人还来擅自安排，很难不让我们怀疑啊。” “说的也是。那我就让陆宇寰来说吧，我只是看他好像不太愿意说话。” 郑纪欢答应得也干脆，他这就借着台阶把担子完全抛给了陆宇寰。 现在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站在最边缘的陆宇寰身上。但是这些视线所指向的主人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在微微低头看着地面。 “怎么啦，你怎么不说话？”森诗启搞不懂。 听到这句话之后他才抬起头，之前完全就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一句完整的话。 “……” “一号……侦探。二号开始，说证明。” “哦，他的意思是他是一号，是侦探，我们从二号开始说不在场证明。”郑纪欢充当临时翻译官。 到最后不还是你来组织吗……向景戈默默吐槽。 “好吧，我是二号。” 叶花执亮了一下自己的卡片，上面写着数字【2】。 “在我的个人背景里，是没有5月26日当天或者前一天晚上的内容的。我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所有人都没有仅仅‘当天’的不在场证明。” “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吗？”苏棱月说。“这个游戏系统……就没有给每个人具体的时间线吧？” “这个任务都说了，不仅是要推理出凶手，还要推理动机和杀人手法……所以目前所有人的背景，应该都和这起事件发生真正的原因有关。”郑纪欢立刻就意识到了重点所在。任务是要他们深挖这件事最开始的原因，而非简单的指认一个凶手。 确认过所有人都没有被给出当时具体的信息后，叶花执简单地陈述了一下她的个人背景。 “我知道的是，在我们几个人里混入了一个半感染者。” 第一句话就让向景戈的心提起来了。在他自己的背景里，他和叶花执有很大的关联。 叶花执环顾了一周，没人露出异样的眼神。她接着说，“在任务的大背景里大家也都知道，这次的死者邱研正是在背地里研究半感染者的人。我在一次无意中撞见了他的这个行为，于是他要求与我合作。他自称自己的研究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他和我说要我帮助他隐瞒这件事，而回报则是向上级报告‘基地出现半感染者’这件事时把这个功名让给我。” “第一次陈述背景是不能说太多的，并且我的关键信息就到此为止了。下一个吧。” 这个人……！ 向景戈看着面上云淡风轻的叶花执，瞬间感受到她的深不见底。她说的所有都和自己实际的背景完全不同，都是编出来的……况且，她已经曾经给邱研下毒，说不定她就是真正的凶手…… 算了，现在不能想太多。还是得赶紧编一下自己的背景，不能透露身份，否则半感染者身为和邱研关系最近的人，很容易被怀疑。向景戈看着手机上自己的信息，脑中快速编织着故事。 接下来说话的是森诗启，她是三号。 “我是三号哦。在说个人信息的时候质疑别人的叙述好像不太好，所以我就只说我自己的啦。”她笑了笑。 “以这个任务背景来看，半感染者出现在我们之中是有很大可能的。我在25号的时候，在苏棱月房间看到了有关半感染者的报告，但报告的署名就是‘苏棱月’——并且这张报告上，写的是‘叶花执是把半感染者带入基地的人’。” 简单几句话，已经造成了一个很大的矛盾。两人都提到了报告，按照叶花执所言，报告的署名应当是她，而森诗启却说她是将半感染者带入基地的罪魁祸首。 ……我cpu要干烧了！这种文盲误入高智商人群老巢的感觉……向景戈已经有点想不过来了，但接下来就是他的陈述内容…… “好了，四号呢？”森诗启说完了自己的信息。 “我是四号……。”向景戈弱弱举手。森诗启回头看了他一眼，向景戈很明显地看到她带着笑意的眼神里有怜悯弱智的感情在。 向景戈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言。 他已经想到了，关于自己的身份现在不能透露，也就是说有关叶花执的一切都暂时不能说。他本来想说叶花执要求他杀了邱研，但她很有可能就这件事反咬一口，逼他暴露自己半感染者的身份。 虽然这个身份早晚都得说，要不然推理不下去，但这才刚开始，他也不想开局就被怀疑。 以及身上的针孔……应该就是邱研对我进行研究的时候造成的，虽然那三天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花执如果说的是真的，她就是碰见了那时候的我和邱研……他想着。 “你们说的有关报告的事我完全不知道。但是我在23号的时候，路过郑纪欢房间的门口，看到邱研正在搬东西堵门。那里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没看到，信息也没给……” 第82章 末日云天(四) “哇……邱研是要陷害别人还是什么？他不是死者嘛。”森诗启听了向景戈的发言，这么说。“感觉这件事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呢。” “好的，那么现在到我了，我是五号。”这是苏棱月的声音。 “和森诗启说的一样，我在自己的房间发现了报告。但那是一份匿名报告，并不是我写的。虽然我不知道报告的真实性如何，但我们的信息重合可以说明，叶花执最开始的发言是在说谎。” “哦？你的房间里出现了报告，居然不是你自己写的？那么，是有人去了你的房间，放下了这份报告，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叶花执开始反问。 苏棱月好像也没太准备好说辞，毕竟这么点时间里要提炼出不暴露到被怀疑的信息还是很难的。她又看了看个人信息，推断出了一个点。 “我认为那是郑纪欢的报告！他从23号晚到现在一直都和我住在一起。向景戈也是这么说的。郑纪欢自己的房间门被堵住了，我们没办法进出。” “这么说……你们是在互保。但是你在两次说背景时都引用了别人的信息，我能不能把你这个行为看作是在以前面几个人的陈述为基础进行编撰？” 叶花执精准地抓到了她言语中的破绽。苏棱月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一瞬间愣住了。 “可是……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不就代表着我们获得了一样的信息吗？这样的话，你的发言反而就是有破绽的了。”只是她反应也不慢。 苏棱月知道，先发言的森诗启和向景戈都与她的信息一致，如果是编的不可能巧合到这个程度。有关于“叶花执把半感染者带回基地”的信息已经坐实，大家可能都心知肚明，而现在她说谎的最大目的，可能就是—— 她看了看陆宇寰。自从他们开始发言，他就一直当着一个背景板一样的存在。但他们都知道，“侦探”是最重要的角色。 叶花执在误导侦探。 侦探是唯一一个对所有事都毫不知情的人，他的判断完全来自于别人的陈述。 “……现在是个人陈述时间，我也不想多争辩什么。只剩六号了，你来说吧。”叶花执对此不置可否，目光投向郑纪欢。 郑纪欢刚才还一脸饶有兴致地看她们辩论，现在突然就被cue到，好像还没准备好一样匆忙地就开口了。 “我们这几个人里到底谁是半感染者，大家可能都知道吧。是的，报告是我写的，我这几天和苏棱月住在一起。22号，叶花执在邱研的水杯里下毒，是我告诉了他，他才没有死。但是我可没有怀疑你，因为向景戈所说的邱研搬东西堵门也是存疑的。除了他没人再看到邱研有这个行为，也就是说堵门的可能就是他自己呢。” 怎么开始质疑我了？！他们都知道我是半感染者吗……向景戈有点慌了。 这一手发言实在是精彩……一旁的森诗启，却能大致推测出郑纪欢这么说的含义。在其余人都把目标指向同一个人的时候，脱身而出、并没有具体地怀疑某一个人的他是最不可能反过来被怀疑的。 越来越有趣了，这些人还真的是碟中谍中谍。森诗启好久没有这样动过脑子，现在感觉特别爽。 【第一次陈述初始背景结束后，请点击“确认”键，开始进行第一轮搜查。】手机提示。 “结束了……吗？” 沦为背景板的陆宇寰现在终于说话了。他一直呆站在那边，向景戈偶然瞥到他时，甚至感觉他根本没有听他们的发言。 “嗯，我们好了。现在只是第一轮，信息不足，所以现在争辩没有意义。”郑纪欢说完，按下了手机上的确认键。 在几名玩家都点击确认后，手机显示了新的内容。 【现在是第一轮搜查环节。请侦探选择难度模式。】 【偏易：在搜查到与本次事件有关的线索时会出现提示，但此模式下任务结束获得功勋较少。】 【偏难：搜查到所有线索均不会提示，但此模式下任务结束获得功勋较多。】 “这不得选难的啊。我看各位都是脑子挺好用的，你说呢陆宇寰？”郑纪欢在这里好像是他的主场一样，话变得多了起来。 “……难。” 陆宇寰甚至没过问别人的意见，直接点了【偏难】的选项。 “喂！我们都还没说话呢！” 向景戈可不想再加难度了，但是模式已经确定…… “好啦！你也体验一下推理的乐趣呀？在真实的案件中可也是没有线索提示的呢。”森诗启的安慰就像没安慰一样。 “我后悔了……”向景戈现在特别后悔选了这个任务。要说唯一的好处是什么，可能就是他足够幸运，没有被分到凶手…… 【难度模式已确定。幸存者基地部分房间已开启。目前解锁：幸存者基地大厅、受害人房间、嫌疑人房间x5。房间门锁已打开。】 【两轮搜查环节所投放的线索不同，第二轮会补充更多线索。】 “那我们就去搜查吧！我的意见是先搜大厅和邱研房间，然后再按照序号搜索每个嫌疑人的房间。你们觉得呢？”森诗启提议。 “好啊，我没意见。”这是郑纪欢的声音。 “……先……尸体。确认，手法。”陆宇寰缓缓开口。 “那就先去邱研房间吧，作案手法也是需要查清的。”侦探终于发话，也正和郑纪欢的想法一致，他立刻赞同了。 邱研的房间位于幸存者基地一楼的最里侧，现在几人站在了门前。 “这门的窗户是坏的诶。”郑纪欢先注意到了门上的小窗，已经被什么东西砸坏，余下的玻璃碎片十分锐利。 “嗯，算是个线索，先记下来。等等……”他又意识到了什么，“我也没有纸笔。那就苏棱月你记一下吧。” “……”苏棱月无语。 在和郑纪欢相处的这几天里，自己记忆力超群的事他也清楚，但是突然被当工具人她还是有点不爽。“手机不有拍照功能嘛，拍一下不就好了。” “也对。”郑纪欢点开照相机功能，把碎掉的窗户拍了下来。 这道门关得很紧，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抵着门的对面。郑纪欢和向景戈终于推开门后，房间里发出了一声闷响。 倒在门口的是一位和他们年纪相仿的蓝发少年，身上穿着的黑白格子衫上沾染了血迹，脖子上被厚厚的绷带和胶带缠住。 第83章 末日云天(五) “好，那就先确认杀人手法吧。”郑纪欢站在向景戈前面，第一个走进了邱研的房间。 邱研的衬衫起了些褶皱，上面虽然浸染了些深红，但仔细观察后却发现身上并没有致命伤。这一下，突破点就在于他脖子上缠着的绷带了。 “割喉之后把伤口封住……很明显的手段。” 叶花执一边蹲下身来撕开覆在最外圈的一层胶带，一边做出肯定的评价。胶带粘得很牢固，要撕下来有些费力。趁着她撕胶带的时间，余下的几人开始观察整个房间的情况。 邱研的房间不算大，布置也和普通的卧室差不多。床单的大部分区域都很干净，只有靠近门的边角处沾了几处血迹。不远处就是一张书桌，墙上居然还挂着张大幅的、边缘皱皱巴巴的某二次元游戏海报。 “……这不是末世吗，他怎么会搞到这东西……”向景戈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走近去看了看。 而叶花执这边，在好不容易把厚实的胶带和绷带都拿掉后，邱研脖子上的伤口也显露了出来。和她之前推测的一样，他应该是被割喉而亡。 “但是，不太对劲。”她看到这条很深的伤，想到了什么。 “嗯？你拆完了啊。有什么不对？”郑纪欢也过去看了下，现在血已经不再继续涌出。 “……如果是普通的割喉，肯定不可能成功得这么容易。”叶花执走到他床边，捏着床单沾了血的一个角说道，“他一定会反抗，但是这房间里几乎没有争斗的痕迹。但如果是在他睡着了之后杀掉的，床单上必然会有血。杀完之后换掉床单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换了之后这边角处就不可能沾血了。” “其实也不排除是凶手是用这个血迹故意误导我们吧，他可能都预判了我们的预判。”郑纪欢嘴上这么说，但也感觉游戏系统应该不会刁钻到这个程度，“如果不是的话，那他就是在房间的地上被杀了。地板上没有血，肯定是清理完了啊。” 他观察着叶花执的表情，而对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与此同时，其余的玩家在邱研书桌的笔记本电脑上发现了一些信息。这台电脑还是开着的状态，而且并没有上锁。点亮屏幕后桌面壁纸是一片空白，最下方的工具栏里有一个最小化的文档。 文档的名字是“半感染者信息研究”。 “邱研一直在偷偷研究半感染者到底有什么目的啊……” 向景戈大致知道这次特殊活动的世界观，就是很普通的丧尸横行的末世，甚至连末世的原因都没有给出。 “难道是因为‘那个’？任务背景里不是说，在传言里注射半感染者的血液可以让普通人变强吗。”森诗启说，“嗯，不过邱研为什么要背着基地一个人搞研究……我也不太懂。” 在文档里，邱研记录了一些关于半感染者的信息。几人大致看了看，前面的信息好像都和这次任务没什么关系，而到了“注射血液”这关键的一段，文字却戛然而止。 “哇，看样子是没写完就被刀了呢。”这是森诗启的第一想法。 “除了没写完这个原因，也可能是凶手杀了他之后故意把这段文字删除了。” 郑纪欢结束了和叶花执的讨论，走到这边。这文档里的文字中止得很巧，刚好就是在“注射血液”这四个字后面是一片空白。 “要是没打完字就被杀的话，感觉会打点乱码出来，这种迹象很明显是凶手故意抹掉了这部分信息。”他说。“而这段信息会给谁造成威胁……已经很明显了。” 完了，他要泼我脏水。向景戈意识到了，会故意删除这些的除了半感染者本人，其他人都不太可能。 “你的意思是，凶手就是半感染者？”叶花执问。 “不一定，也可能是注射了半感染者血液的人。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房间里没有多少争斗痕迹了……注射后的普通人身体机能会加强，力气也会变得更大吧。” 郑纪欢正这么说着，苏棱月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没说什么又回头去看电脑屏幕。 邱研房间的陈设简单，除了以上的东西之外他们并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凶器也不在里面。而当向景戈打开衣柜看到三四件一模一样的格子衫时就已经确定，这小子百分之百就是个理工男…… 按照计划，接下来他们需要搜索幸存者基地的大厅和一些公共场所。为了节省时间，他们选择两两一组进行探索，这样也防止了凶手故意隐藏线索。 向景戈自然是和最熟悉的森诗启待在一起，他们现在到达了武器库门口。 幸存者基地的武器库是不上锁的，但在门旁边有张像前台一样的桌子，上面一张白纸的规则显示着，基地成员在拿取武器私用时，需要进行登记。武器库每天轮换成员值班，值班人数不能少于两人。 “现在只要看看谁在25号拿了武器就好吧。”向景戈翻了翻登记表。但最近的一条却是23日有人拿了一把匕首，名字居然是“邱研”。 “邱研拿匕首？”他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他想杀人，但是被反杀了？” 森诗启把这页登记表拍了下来，说道，“不知道，现在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回去和其他人会合后，他们也分享了自己找到的线索。苏棱月和郑纪欢搜索了大厅，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一条很长的麻绳。“但不知道这是不是有用线索，和现在已知的信息根本搭不上边。”郑纪欢补充。 叶花执则和陆宇寰一起行动，发现了值班室里的备用钥匙似乎被动过，邱研房间的钥匙被拆了下来。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比较可疑的线索了，除了在邱研房间外，其他地方也没有发现任何和半感染者有关的信息。 “凶手应该是拿钥匙进了邱研房间，然后离开后又锁了门把钥匙放回来。但是系统已经把门锁打开，我们就省下了拿钥匙开门这个环节。” “嗯，目前来看确实是这样。虽然邱研的门关得很紧，但并不是密室……”向景戈思考中。 “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开始搜嫌疑人房间吧。从二号到六号依次。” 郑纪欢伸了个懒腰，然后离开了围成一圈的人群。陆宇寰转过头，定定地多看了他的背影几秒。 第84章 末日云天(六) 二号是叶花执的房间。幸存者基地每个成员的房间布置都大差不差，这里看上去未加过多装饰，十分朴素。 “感觉所有房间都会是这样，毕竟系统也不知道我们每个人会抽到几号。”几人进入房间后，郑纪欢评价。 从表面上来看这里没有什么特别可疑的东西。只是摆在房间最里面的单人床床单上有几乎被什么东西撕破的痕迹，尽管只有少量的几条，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看不出造成划痕的到底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普通人徒手就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是用刀具之类的武器，应该是会划破的吧，痕迹也不会这么乱。能做到这些的，也只有……” 苏棱月本来心里就有一个猜测，她这下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叶花执把半感染者藏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些痕迹就是他造成的。 “你的意思是，这些是半感染者留下的痕迹？况且……就算是我带了他回基地，我又为什么要把他交给邱研，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叶花执反问。 “不对，在我们的陈述里，根本就没有说到‘邱研真的接触到了半感染者’！”苏棱月回想了一下最开始众人的第一轮背景陈述，除了叶花执之外，没有人说出邱研在这几天和半感染者有无交集。“我们都陷入了思维定势，任务背景只是说邱研在研究半感染者，但是并没有说邱研这次是否和他接触过！” “但是如果邱研在这段时间里和他毫无关系的话，任务又为什么要反复地提起？” “你要是说到这里，我可就有东西要给你们看啦。”刚才正在翻动抽屉的森诗启握着个圆柱形的东西走了过来。她摊开手掌，是一支空针管，上面还沾了几处干涸的血迹。她拿着针管的注射栓来回推拉了几下，还算灵活。 “除了邱研，还有谁的秘密和半感染者息息相关呢？”她笑眯眯地看着叶花执。 那就只剩下注射了血液的人了……向景戈想。叶花执知道了自己的半感染者身份，然后抽取了血液注射——这么想来，他手臂上的针孔也就有理由解释了。 “那么这样，我又有什么理由杀死和半感染者毫无关系的邱研呢？别忘了，这里的死者是邱研，我们需要的是找出杀害他的人。”叶花执也意识到他们有些跑题了，半感染者本身并不是最重要的。 一边的郑纪欢没有插话，环顾着四周。于是他看到陆宇寰站在角落，仰头盯着天花板上的灯泡。 “灯……开着。”他慢悠悠地说。 郑纪欢抬头也看到，现在的设定时间明明是白天，房间里的灯却是亮着的状态。他感到有些可疑，搬了个椅子站上去，手指触碰到灯泡外壁。 是烫的。 尽管下一秒他就因条件反射缩回了手，他还是感受到了，这个灯泡的温度不太正常。 “开了一晚上的灯？只能这么解释了。”他对陆宇寰说。对面的男孩点了点头，表情仍然有些呆滞。 …… 下一个地点是三号森诗启的房间。有关于邱研到底和半感染者有没有关系的话题最后也没有讨论出结果，但这几个人好像都或多或少地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叶花执。 “这是……我的照片？” 在森诗启房间的桌子上就明目张胆地摆着一摞照片，叶花执粗略地看了看，画面上全部都是她的身影，角度应该是偷拍。 “诶，这是游戏系统在我们抽完签后现场生成的吧……不对！诗启为什么要偷拍你啊！”向景戈凑过去看，后知后觉地想起更重要的问题。 森诗启却一点慌张的表情都没露出来，用很普通的语气说出了很可怕的话。“因为我是变态跟踪狂呀。” “你什么，你别开玩笑……” 面对这种不掩饰的坦白，向景戈反而有点不相信了。 “真的啦！不信你看这个！”森诗启指了指桌面角落里的一个东西。刚才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照片上，没人看到那里摆着一个微型摄像头，“这可是我新找到的宝贝。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用这个，我就被当成嫌疑人抓来啦。” “所以，无论你做了什么，都逃不掉的。”她这么说的时候故意摆出了点病娇的表情。 叶花执没有接话。 “那你能保她不是凶手吗，你跟踪她的时候没见她杀人？”郑纪欢翻着照片说道，这些照片里的画面都没有出现邱研。 “嘛，如果看到了，那还推理什么呢，系统肯定不会给这么明显的线索呀。” “……好吧，我也该想到的。” 这沓照片好像就是用来佐证森诗启的行为的，内容倒不太重要。 这间屋子里暂时没有发现别的有用线索，想到下一个搜索的就要是自己的房间，向景戈顿时感到了紧张。 ……不对，我紧张什么，我又没杀人。向景戈赶快把自己的想法掰正。半感染者的身份暴露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吧，况且按他们目前的讨论，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邱研有没有接触过我。 “不过我们搜房间的速度还蛮快的呢。诶——话说这里的时间怎么算啊，设定里是早上，但是我们开始任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森诗启说着，拿手机退出软件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显示的仍然是希陵市的时间，下午四点十分。 “时间什么的不重要吧。虽然开始的时刻不一样，但是流逝速度是相同的。我们还是在希陵市里面，没有到别的任务世界去。”向景戈不太在意时间问题。但是照着这样看，在今天以内完全就能完成推理任务了，剩下的四天就去探索——他感叹了一下森诗启的策略确实很好。 接下来就是自己的房间了。他要保守的秘密只是半感染者的身份而已，在背景信息里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向景戈想通了之后就不再紧张了。 向景戈走在队伍的后方，开始前往自己的房间。他刚要迈步，身后有个人却拉了下他的衣角。他回头一看，是陆宇寰。 “怎么了？”他问。 陆宇寰看着他，然后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你，半感染者。” 第85章 末日云天(七) ……？！ 还以为他一直都在划水，结果是听了他们的发言的……向景戈被他说得一愣，还好其余的几人都已经离开房间。 “……其实我是半感染者也没关系吧……”他小声嘀咕。 陆宇寰的眼睛里透露着单纯的澄澈，又像是能够轻易地洞察一切。说谎是没有意义的，至少在他面前——向景戈那时是在这么想的。他之前对这个男孩的印象还止步于最开始见面时他动作些微的笨拙，现在却有种更明显的不同感。 但是，在其他人的发言里都提到了半感染者这个词，只有自己没有说，那么会被怀疑也是正常的吧。但向景戈承认，他刚才的确有一瞬间被陆宇寰的眼神吓到了。 “那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虽然这么问，但向景戈并没有抱希望。目前最受怀疑的很明显是叶花执，但依然没有确切的证据。 果不其然的，陆宇寰轻轻摇了摇头。他从向景戈的身侧穿过，跟上了前面几个人的步伐。 向景戈转身看去，他的身影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就像不太适应这副躯体一般。 等到他也进入自己的房间时，几人已经着手开始搜查了。 森诗启每进到一个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翻衣柜。在前几间屋子里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但她现在却发现了违和的地方。 “设定上……这都快六月了。为什么你的衣柜里还都是长衣长裤啊？” 森诗启一边随手翻着衣架，一边问在旁边的向景戈。 但是他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是，为了遮盖被感染的痕迹。这间屋子里应该找到的都是关于他身份的证据，毕竟半感染者本人在设定里根本没有干什么必须要隐瞒的事情。 “向景戈，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说话间，郑纪欢拿着个白色药瓶摆在他面前。这瓶药已经被使用过一些，上面的说明写着“延缓感染”。 这下真瞒不住了。但是他仔细一想，半感染者如果除掉这个身份，就是个完完全全啥事都没干的白板。虽然被叶花执威胁要杀掉邱研，但最后自己也没有去做。如此一来，他反而是最安全的了。 “是啊，我就是半感染者。”就连陆宇寰都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那就没必要再硬藏着了。 他直接承认了这一点，剩下的几个人甚至连惊讶的表情都没露出来。 “那你和邱研到底有没有接触？这是个关键点。”苏棱月抛出了她之前的问题。 他们有一个推理从最开始就错了。向景戈想，当时他为了要隐藏身份就没有指出，而现在—— “是的，而且带我回基地的人不是叶花执……而是邱研本人。” 这句话一落地，叶花执之外的几个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怎么可能？我们都发现了那份报告，上面明确说叶花执就是带半感染者回来的人……”苏棱月开始质疑，但又想起一件事。“报告，是……” 她看向郑纪欢，而对方还在悠闲地抱臂靠在墙边。 “你伪造了报告，想要把矛头指向我？”叶花执问。 郑纪欢把口罩拉下来一点，露出个浅浅的微笑。“那我也可以说是向景戈在说谎啊，你身为和半感染者有密切关系的人，他会说谎保你也很合理。” “我真的没有说谎啊……”现在就算说真话也会被怀疑，向景戈真的很不适应这种氛围。 “这种情感上的表达是不作数的，凶手也可以诚恳地说‘我没有杀人’啊。”郑纪欢又是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 “而且，如果不是叶花执把你带回基地，她又怎么能知道你的身份，并且给自己注射了血液的？现在她第一轮说的所有信息都被推翻了，她可没有和邱研有过合作。” 这么想来，向景戈的确不知道叶花执到底是怎么知晓自己身份的。他在20号回到幸存者基地后便被威胁，在那之前的几天里一直都是无意识状态。 “我应该是在昏迷状态下被抽血的，所以……”向景戈实在是编不出来什么理由了。 “你现在再说是邱研带你回基地可就不行啦。”森诗启突然插话。“我可是亲眼看到叶花执在森林里给自己注射的哦。那里确实很隐蔽，但是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一个跟踪狂呀。” 她好像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了。 【系统提示：检测到玩家停留时间过长。请于半小时内搜寻完毕所有房间，接下来将进入一小时的自由讨论与投票环节。】 “诶，原来还有自由讨论环节呀。那现在就先不说啦——” 看了手机提示之后，森诗启也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现在说的只是一些零星的琐碎信息，等到专门的讨论时间再把这些串起来或许更好。 五号苏棱月的房间里信息也很少，从地上铺着的另一条被子来看，苏棱月这几天的确是和另一个人住在同一个房间。 “你怎么在翻垃圾桶……”叶花执看着陆宇寰的动作挑了挑眉。 “……垃圾没必要。只能是，线索。” 陆宇寰还是组织不出一句通顺的话，但她也能大致理解一点。 这个游戏系统再怎么精细也不可能把普通垃圾也都给事无巨细地做出来，现在能在垃圾桶里的大概率就是线索。 于是他果真从那里面拿出了仅有的几张碎纸。在勉勉强强拼合得差不多后，能依稀辨认出上面的几个字。 【报告】【半感染者】【叶花执】 在右下角是【苏棱月】的署名。 “苏棱月？”叶花执疑惑。在之前的陈述里，郑纪欢说过这是他写的报告。但她没有声张，只是暗自拍下了照片。 无论如何，写这份报告的人就是想要推锅给自己。但是，如果是郑纪欢为了撇清嫌疑而故意写上苏棱月的名字，那他之前又为什么主动承认报告是自己写的…… 由于时间限制，他们迅速地搜索完了五号房间。终于到达最后一间郑纪欢的房间时，门口却堆满了杂物，将门封得严严实实。 “你看，所以我才和苏棱月住一起的。”郑纪欢说。 “诶？那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吧，要不然你完全可以联系别人把东西搬走呀。”森诗启却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向景戈正在当苦力清理门口的杂物，他和这些心眼一个比一个多的人待在一起只能觉得自己是个弱智。 这些东西从外面清理不是很难，只是在门内很难出去。门被打开后，众人所见的居然是一片狼藉。房间凌乱不堪，唯一的窗户玻璃也已经破裂。 第86章 末日云天(八) 这间房间内大部分物件都被破坏，地上还残留着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大概是有人在这里进行了打斗。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被称为线索的东西，几人粗略搜索了一遍之后便出了房间门。 陆宇寰点击结束搜索的时候，时间已经仅剩余五分钟。 【第一轮搜查已结束。】 【进入自由讨论与投票时间，请玩家进入幸存者基地一楼东侧会议室。讨论时间为一小时，随后立刻进行第一轮投票。】 “感觉已经可以有一点串起来了！在第一轮就找到凶手的话就太好啦。” 森诗启走在第一个下楼，肉眼可见的情绪高涨。 原来她喜欢这种推理活动啊……向景戈跟在她后面想着，在这几个人里好像只有自己是被迫被抓来当垫脚石的。现在的怀疑对象基本上集中在叶花执身上，但是自己也并非完全安全。 会议室的门是突兀的纯黑色，上面挂着标识牌。之前探索幸存者基地大厅的时候它一直是紧闭的状态，走近之后系统也会提示这并不是需要探索的地点。 森诗启推开了门。室内空间并不宽敞，漆成浅灰色的四面墙壁，里面只有一张较大的圆桌周围摆着六把椅子，正对面是一块白板。 “哇啊！好有那种破案的氛围耶——”她甚至哼着歌就走了进去。似乎没有一个人怀疑到自己头上，她也就没什么危机感了。 “话说讨论的环节也得需要侦探来主持吧，要不然可能会有人带节奏什么的。” 向景戈想到这些，回头看最后的陆宇寰。陆宇寰还没有进屋里，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才刚刚反应过来，沉默地走到了白板前站定。 “……这孩子真的能查出真相吗……” 叶花执从一开始就对陆宇寰的水平持怀疑态度，她压低声音自言自语。 “我倒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呢。”一边的郑纪欢恰巧听到这些，顺口就回了一句。 他迎着叶花执投来的明显怪异眼神，倒也没打算多解释什么，只是说，“我看人可是很准的哦。” “说起来，姬正又没和你一起行动啊。”向景戈还依稀记得这个人。 “我早就把他甩得远远的了。他这次没问我就直接去接战斗任务了，看来是知道自己有多烦人。” 听着郑纪欢这些似乎对那个保护着他的人毫无感情的话语，向景戈越发地感觉自己确实和他不是一路人。他之后也没再接话，只是看着郑纪欢侧脸的时候，感受到一丝精神层面上的冷意。 他好像没有任何情感在。这是向景戈的第一直觉，但他自己却又否定了这个直觉。他在和对方相处的极其有限的时间里，也只能推测出，他的情感似乎全部倾注到了自己和自己的目的上面。 确实是个很麻烦的人呢……向景戈的思绪最后还是被手指敲击桌面的响声拉了回来，几名玩家都安静下来望向最前面站着的陆宇寰。 “……” “……” 但是随之而来的却还是他的沉默。他稍微张了张嘴，但也没有吐出一句话来。 “你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啊……一小时已经开始计时了。”叶花执皱眉。 “……时间线……发言。线索、证据。” 他就像是无法把脑内的思想整理成语言一般，只能偶尔蹦出零星的词语。 “我明白了。我们对一下时间线，按整件事的顺序来理，中途有疑问可以拿线索来佐证。是这样吧？”郑纪欢在这个任务里已经是陆宇寰的翻译器了。 对方点了点头。 “好，那就开始。根据我们现在找到的线索和每个人的第一轮发言来看，这件事的最开始就是某人把半感染者带回了基地。还有比这更早的事情吗？” 郑纪欢第一个抛出了这个问题，众人都没有回应。 “应该没有了吧……最初是5月16日，是邱研把我带到了基地。他要对我进行研究。”向景戈说。 “好的！那么第一个问题就是，带向景戈回来的到底是不是邱研。如果真的是他，那为什么报告上却说是叶花执，以及他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棱月虽然这么说，但也认为以自己的个人背景来看，目前自己应该可以和郑纪欢互保，所以觉得他没有伪造报告的理由。 “我是认为叶花执是带他回来的哦。从之前的证据上看，”森诗启说着调出了向景戈房间衣柜的照片，“半感染者可是一直把自己的感染痕迹掩藏得很好哦。而且叶花执注射血液也是我亲眼所见，如果不是她带回来的，她又怎么能知道他的身份呢？” “你亲眼所见？就连那摞暗示你在跟踪我的照片里都没有我注射血液的画面，你为什么能这样笃定？” “哈哈……因为背景里说我拍的照片丢了呢……”森诗启眨了下眼睛，这让叶花执很明显的更不信任她了。 “还有我房间那个空针管……毕竟是在末世，那种东西什么都说明不了。无用线索也会显示，你们忘了吗？”她说。 “但是报告应该是真的。我和郑纪欢在那之前就一起出过一个任务，得知了注射半感染者血液并不能提高身体机能。而是会逐渐也被感染！” 这个信息是独立于事件之外的，苏棱月现在说了出来。 “是啊。邱研研究了那么久半感染者，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让我大胆猜测一下。”郑纪欢道。“事件的大致内容是，你带回半感染者并抽血的事被邱研发现，于是我才看到了你给他下毒。你为了灭口最后还是杀死了他，却发现他的电脑里早已记录下血液的真实作用。如果你抽血的事情败露，这些内容势必会成为你被指认为凶手的证据，于是你删除了它们，却没想到我和苏棱月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得知了这些信息。” “这么快就推出了全过程……”但是错了啊，从一开始就错了！向景戈想说点什么纠正，但又意识到，除了“到底是谁带自己回基地”的这个问题和他的信息有矛盾之外，其他的内容居然都是逻辑通顺的。 如果按照他自己的信息来说，就可能是邱研在最开始带他回来的那次研究中发现了血液的问题。但并不知情的叶花执注射了血液之后，通过某些方式知道了邱研是真正带他回来的人，于是就想杀了他…… 向景戈还记得，在自己的信息里，有一句话是叶花执要求他杀死邱研，但自己没有动手。 第87章 末日云天(九) “你这么急着要指认我，是因为你自己心虚了吗？只有真正的凶手才会胡乱推锅。” 叶花执也不甘示弱，对上目光的时候郑纪欢却没有露出一丝慌乱的神色。 “但我的说法有理有据，也可以和目前的线索对上。反倒是你，如果你真的不是凶手的话，那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承认你注射了血液？” “……”被问到这里的时候，她却沉默了。 “你这是默认了吧。”郑纪欢看她迟迟没有反应，于是这么说。 “等一下啊！带我回来的真的是邱研！”任务的要求是推断事件全过程，况且这也是个关键点，向景戈觉得自己必须要指正他们。 “那你有证据吗？”郑纪欢不想管他说的到底有多诚恳，他只想看确切的证据。 向景戈这回可算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感觉了。他唯一的证据就是自己的个人信息，但无论怎么说都会被别人当成是编造的谎言。如果把叶花执威胁自己、要求自己杀死邱研的事实也说出来，那只能更加剧别人对她的怀疑。 虽然他也在怀疑叶花执，但他总觉得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有关于邱研堵门的这条信息还没有理清怎么回事，现在就确定凶手不太靠谱。 “好啦！如果这个点讨论不出来，就先跳过吧。第二轮还会给更多线索的哦。时间紧迫，先理接下来的时间线吧。” 森诗启看着他们已经在这里僵持了很久，还是出言提醒了一下。她认为在这个任务里“选出凶手”的意义是要比“还原案件”大很多的，不还原整个事件也许只是最后获得的功勋少一点，但是凶手指错了可能就一点功勋不给了。 “好吧……我们说到哪了来着……”刚才有点激动，向景戈甚至忘了他们讨论到哪一天的事件了。 “看我……” 这个微弱的声音一响起，几个人居然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侦探发话，不敢不听。 看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里，陆宇寰伸手，指了指背后的白板。白板上不知何时用略显稚嫩的字迹写出了—— 【带回】【注射 血液】【毒杀（失败）（？）】【6号房】【杀人 现场】 “……主要事件，过程。” 陆宇寰说完又低下了头，看样子是不想再回应别人的问题。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用这些零散的信息能大概拼出完整的时间线呀，你还蛮厉害的。”苏棱月确实不吝啬赞美之词。 我之前真的以为他没有仔细听我们说话！……向景戈现在想来，还是觉得自己太单纯了。 “嗯，那我们现在是说到第三步了。首先带回半感染者的是叶花执，这点或许存疑。但注射血液的是她，这个没问题吧。”郑纪欢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就到她给邱研下毒这个环节了。除了我还有人看到这个场景吗？”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向景戈听着郑纪欢的发言，感到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他从开始讨论，一直都只把矛头指向叶花执。但在之前的个人陈述中，在最开始有人怀疑她的时候他却没有应和。 是刻意在带节奏，还是真的已经笃定了真相呢…… “……你还是无论如何都要把我当凶手？可是在你要把所有信息都指向我的时候，你的思考范围就已经被缩小了。” 叶花执这句话甚至算是在好心提醒他不要陷入思维定势，但接着她又说——“还是说，你就是要把别人的思维也引导到这里呢？” “别故意偏题啊，你想逃避问题可是不行的。”郑纪欢却是直接无视了这个问题。 “我知道……” 向景戈还是要把这个线索说出来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凶手，现在说真话肯定是能推进破案进度的。 “叶花执用我的身份威胁过我……要我杀死邱研。但是我没有动手。” 这句话说出来会更让叶花执受怀疑，但是他不能不说。 “你如此费尽心思想杀邱研……就是因为他知道了你带半感染者回来，并且抽血了吗？”苏棱月问。 “不对，带我回来的不是她——”向景戈想再次强调这一点。 “……”郑纪欢轻轻皱眉，想了几秒，随后说出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 “莫非你是共犯？” “什么共犯……！”向景戈是没想到他居然能怀疑到自己。 “没，我乱说的。我只是在想，如果投票环节有两轮，那么凶手是不是也有两个。不过基本上没这个可能性啦。”他说得风轻云淡，“但是你刚才反应很大啊。” “嗯——确实，既然你都说了真话，那为什么还要坚持说是邱研带你回来的呢？”苏棱月有点不太理解。 完全没办法和这几个人交流！向景戈非常无力。 “所以说我们讨论了这么多，感觉还是在原地踏步啊，只知道了叶花执注射血液……要不从杀人方法入手呢？”森诗启再次提议。 “杀人方法是割喉之后拿胶带封住啊。然后清理了血迹，没有别的了吧。”郑纪欢说。 “对了！” 最开始搜查基地大厅的时候，那个可疑的线索……向景戈把手机照片调到之前他和森诗启搜索武器库时，桌子上的那张登记表。 “有关于凶器……在我们这五个人里，没有人去过武器库拿东西。只有邱研在23号拿了一把匕首！” “邱研拿匕首……”证据摆在那里，他们不信也得信了。森诗启于是接着问。“那23号当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23号……是啊，当天发生了那件事。”苏棱月想起了她背景里的唯一一件大事。 “但是……那件事和邱研又有什么关系？”郑纪欢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是那件事全程都没见邱研本人的影子。 “还是说一下吧。23号晚上，我看到郑纪欢和叶花执在他的房间里起了冲突。我去拉架，但是房间里一片黑，我们都受了点伤……” “我还听到屋子里似乎有丧尸的吼声，很明显就是被感染了一点的叶花执的声线。我们把她打晕之后门却打不开了，于是只能从窗户走。然后我就一直和苏棱月住一起了。”郑纪欢补充。 “那、那我看见邱研堵门……”在个人背景里，向景戈对这件事是亲眼所见。 “……我倒没听见他的声音，当时一片混乱，我们也挺慌的，直接就跳窗走了。”郑纪欢道。 第88章 末日云天(十) 【提示：自由讨论时间仅剩十分钟。在该环节结束后，手机将显示投票系统。除侦探外，请选择你怀疑的玩家进行匿名投票，投票结束后将公布各玩家票数。】 “完了……还什么都没讨论出来，就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看着其他的队友从一开始就走偏的推理，向景戈感觉这局要完。 有关于邱研为什么要拿匕首和堵门他们现在还完全不知道，但是目前能推理出具有杀人动机的人只有叶花执。手机上显示的十分钟倒计时如同定时炸弹，在紧迫的环境下，原本冷静的思考也有可能被打乱。 “第一轮就先这样吧。之后发现更多线索的时候，我们再详细推一下也不迟，规则上不是说了吗，这一轮就算全投错也不会输。” 郑纪欢说着拿出手机，在他们又进行了些关于杀人动机的讨论后，剩余时间仅有两分钟了。 “嘛，也对。果然还是要投嫌疑最大的人呢。”森诗启抬了点头，目光移向沉默地坐着的叶花执，“那就对不起啦。” “我无所谓的，不必道歉。毕竟这只是个任务，又不是真的有人死。”只有在任务中他们才是针锋相对的嫌疑人，叶花执似乎已经对他们的怀疑持了平淡的态度，微微笑了一下。 【投票环节已开始。点击你怀疑的玩家名字进行投票。】 屏幕上的画面转换到了投票的界面，五个名字罗列了出来。向景戈看着上面叶花执的名字，却迟迟没有点击。 这件事并不简单……至少他的直觉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但是在明晃晃的证据显示下，他再把票投给别人反而选对的可能性更小。 【确定投票对象为“叶花执”？】 他按下【确定】键。 【提示：此轮不显示本次任务整体结果，玩家需完成所有任务流程。】 “这个的意思是现在就算赢了也不公布结果？为什么啊？”苏棱月感觉疑惑。 郑纪欢是最后一个完成了投票的人。在自己的手机显示如上信息的时候，他产生了一个很离谱又很合理的猜测。 “可能是因为主办方设计这个任务很花心思吧，不想让我们这么快结束它。” “好吧，好像真的有点道理……”就像自己做视频就想让别人都看到最后一样的感觉吧……向景戈稍微能理解一些。 这个任务也可以说是主办方的作品……所以说主办方那边到底为什么要搞这一出啊，单纯为了取乐吗？向景戈想。 【全员完成投票。】 【现在将显示玩家得票数，侦探投票不予显示。】 【2号叶花执：4】 【3号森诗启：0】 【4号向景戈：0】 【5号苏棱月：0】 【6号郑纪欢：1】 “我的一票肯定是叶花执你投的吧，毕竟你也不能投自己是不是。”郑纪欢道。这一轮的票数达成了意料之内的一致，就是不知道陆宇寰把这一票给了谁。 【第二轮个人背景陈述开始。请离开会议室，于幸存者基地大厅进行陈述。】 “真小气诶，居然都不让我们多坐一会儿。” 森诗启看着这些文字皱了皱眉，但到最后也是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双脚刚要迈出门槛的时候，她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对陆宇寰说。 “大侦探先生投给了谁呀，我很好奇呢。” 陆宇寰没回话，低头点了几下手机，把屏幕上出现的一句话显示给她看。 【侦探投票须保密至第二轮投票结束，否则视为违反规则，全员任务失败。】 “诶——好吧，这个游戏系统设计的还真是精密啊。” 不过森诗启也没有寄所有希望都于这个话都说不明白的侦探上面，他们还是得自力更生的。 于是现在，六人于幸存者基地大厅围成一圈站定，第二轮信息陈述开始。 “为了帮助破案，现在应该就可以把自己的所有秘密都说出来了吧。”郑纪欢说这些时看了看叶花执，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如果她想澄清自己真的不是凶手，就需要把自己所有的个人信息和盘托出，放到明面上讨论。 “唉……好吧。”叶花执此时也不能再隐瞒什么，她知道现在再硬说自己没有注射血液和试图毒杀邱研，只能欲盖弥彰。但她接下来开口的一句话却震惊了所有人，她说—— “你要问我为什么必须隐瞒这些……因为在我的背景信息里，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杀人。” “什么？！是否杀人系统不都应该给出明确的答案吗？”苏棱月不明白。 “……不过，我之前还是想得太复杂了，所以我才会把这一点说出来。”叶花执叹气，“我的确在23号晚上和你还有郑纪欢产生了肢体冲突，但是信息显示，在那之后的场面，我是完全不知道的。我一直到26号早上才恢复意识，而且不是在原来的地方，而是在我自己的房间，也就是说……这三天里，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干什么。” “那，这应该就是注射血液后导致的感染现象了吧。你在那几天里可能变成了类似丧尸一样……自己的意识被挤掉了？”向景戈立刻想到了这个原因。 “那你房间的灯泡是烫的，是因为你这几天一直没有回房间，于是灯就一直开着，还是说丧尸化的你已经连关灯的能力都没有了呢？”之前讨论时郑纪欢也分享了这个线索，于是苏棱月做出了这样的猜测。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信息里没有关于这一条线索的解释，兴许是无用线索吧，她想。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叶花执反而能排除嫌疑了呢。”森诗启联想到邱研的尸体状况，这样说。 叶花执也是和她想到了一起去，“的确，如果杀人的真是丧尸化的我，那时的‘我’不可能有‘把伤口缠住、清理血迹并删除电脑上的信息’那种程度的智能。” “之前可能是我过于在意这段时间的事情，钻了牛角尖，并没有好好解释这些信息。而现在看来，就算抛开丧尸化的我能不能做到这些事的问题，游戏系统也应该不会让凶手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是除了她，别人目前也没发现有杀死邱研的动机。向景戈是知道这一点的，他们的推理现在相当于回到了原点。接下来只能寄希望于第二轮新投放的更多线索，来找出这个隐藏至今也没有破绽的真正凶手。 第89章 末日云天(十一) “所以，你的个人背景就只有这些信息，是吧？”苏棱月简单整理了一下她之前和现在的发言，“注射血液、意图毒杀邱研，还有在郑纪欢房间里丧尸化。” “是的。我现在就不会说谎了，所以……我仍然要重申一遍，半感染者并不是我带回基地的。是我看到了被丢在森林里的他，才临时想到要注射血液。” 叶花执的这些发言就和向景戈的个人信息相吻合，他立刻出来肯定了她的说法。“没错，和我的一样……我信息的最开始就是邱研把我带回基地，试图给我做研究，然后我反抗的过程中他打晕了我。之后我就在森林里醒来了。” 这两人所说的话和那份报告上的信息截然不同，方才他们对叶花执产生怀疑，最开始都是因为报告，现在报告的真实性却受到了动摇。 “郑纪欢，你说是你写的报告诶。还有从第一次自由讨论开始你就一直针对叶花执……嗯，有点可疑哦。” “你就这样被带着节奏了啊。” 郑纪欢看一眼凑过来的森诗启，对方还是一张标准的笑脸。 “哪有啦！这不是说明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嘛。” 向景戈还在为推理毫无进展而苦恼，森诗启却与之相反，越是复杂的情况越能提起她的兴趣。 “好啦，这个留到第二轮讨论再说吧！然后是我的背景陈述……嗯，”她一边翻着手机一边说道。“我也没什么秘密啦，就是跟踪了叶花执而已。然后我说23号照片丢了是真的，还有，那份报告是我撕掉的，所以你们才会在垃圾桶看到它。” “撕掉报告，是因为你知道带他回基地的并不是叶花执吗？”苏棱月问。 森诗启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是因为在设定上，我是叶花执的爱慕者。我不知道是谁带半感染者回来，但我当然不想看到她被逐出基地，所以要隐瞒这件事呢。” 原来只是因为这样……但是也很合理。期待着森诗启能再次证明这个事实的向景戈希望落空，但同时也感叹着这个任务设计还是有很多细节的。 接下来轮到向景戈，但他在第一轮就被各种方式揭穿了老底，现在反而没有新信息可以说了。 “我的信息都在之前全说过了……过。” 他只能这么说。 “嗯嗯，就是半感染者的身份、被叶花执威胁，还有看到邱研堵门。没有别的了吗？”苏棱月总结了出来。 “没有了，就是这些。亏你能记清这么多人的信息啊……” 向景戈发现她不仅能分清他们的背景细节，甚至连见过的所有线索都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来。他又想起，在之前和她一起做过的“公园”任务里，她也是在两分钟之内就精准记下了所有歌词…… “那当然啦，我的记忆力非常好的。” 她说这些的时候有点骄傲的语气。 “然后是我。我也有个秘密之前不能说来着，那份报告本来是匿名的，但因为我想把这个功劳加在自己身上，就悄悄写了自己的名字。所以本来那时候报告要交上去的，但是因为这件事延迟上交了……” “所以就被我发现然后撕掉了！哇啊，这样就能串起来了呢。” “但是这也没什么用吧……”叶花执感觉他们还是在原地踏步。最重要的杀人动机根本没有，那无论怀疑谁都不太恰当。 “到我了吗？”苏棱月的陈述已经完毕，现在全员目光落在了郑纪欢身上。他清了清嗓，开口的第一句话是…… “好热。” “那你还戴着口罩干什么啊！”向景戈觉得他必须要吐槽这一点。 “对啊，毕竟在这里也没人认识我。”他说着就把口罩摘掉了，向景戈看到此情此景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但是你戴口罩也没用啊，最有标志性的不是你的眼睛吗……” 那双眼睛明明象征着他尊贵的身份……即使已经成为了同一组织的队友，苏棱月有时候也搞不明白郑纪欢到底在想什么。 “好吧，那我之后戴眼罩好了。”他好像茅塞顿开了一般。 “你给我说正事啊！！” 如果不是因为被清除了异能，外加这次任务不能伤害其他玩家，向景戈高低得给面前这人一个大比斗。 “那不开玩笑了。”嘴上这么说，但其实郑纪欢真的在考虑戴眼罩的事。“我的背景就是看到叶花执给邱研下毒然后提醒了他，再然后就是我们三个在我房间里打架，没别的了。邱研堵门什么的我还真不知道，当时很慌啊就直接走窗户了，还好是二楼。” “我也没听到邱研的声音呢……当时特别暗，我还受了点伤，也可能是那时候情况太危急了，没听见别的声音。”苏棱月补充。 结果这一轮下来，仍然没人显露出有疑似杀人动机的破绽。但至少事件的大致过程理清楚了，下面还是需要更多的线索。 “话说，我这里有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用的线索。但是我想起来邱研做的事……” 在他们马上就要开始第二轮搜查的时候，苏棱月却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线索？你说吧，现在哪怕是微小的信息都可能成为我们破案的关键。”叶花执道。 “就是，你不知道吗？可能你那时候已经是丧尸化了……23号我去拉架的时候，虽然屋子里很暗，但我看到你拿着的东西好像是一把匕首。” “……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动过武器库的武器，所以你的意思是，那把匕首是邱研的？”叶花执想到了这些。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邱研的匕首又怎么会在郑纪欢房间出现呢，还恰好是在那个时候……” “不过现在先第二次搜查吧，搜完所有线索再讨论也好。” 看他们也讨论不出确切的结果，郑纪欢第一个点击了【确认】。 【现在是第二轮搜查环节，剩余线索已投放完毕。】 搜查环节开启后，叶花执先提议，“那我们还是按之前的来？先搜邱研房间。” 按照死者房间和嫌疑人序号顺序来搜查是最有条理的，其他人也没有反对的理由。邱研的房间门已经是开着的状态，乍一看和第一轮也没什么差别。 “嗯……真的有新线索吗……” 向景戈又仔细看了一遍邱研的尸体。应该不可能拿真人的尸体来做任务道具吧，但是这做得还挺仿真的……他想。 目光扫过地面的时候，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别的东西。 “这里之前应该没有血迹啊……？” 第90章 末日云天(十二) 众人第二轮搜查的效率比第一轮高了很多。邱研的房间多了一些疑似是被拖动留下的浅淡血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由于时间限制，他们将线索拍照过后便前往了其他嫌疑人的房间。 “果然，在这一轮就给出了毒药的线索。” 郑纪欢在叶花执房间里，把一板已经使用了两片的白色药片拿在手上。叶花执给邱研下毒的事实确凿，他没有多在这个线索上花时间。 而最后方陆宇寰的视线一直停在郑纪欢身上，他也没有注意到。 向景戈能确实地感受到，因为这个扮演“侦探”的人在交流方面的确有困难，郑纪欢就理所应当地充当了带领他们的角色。除此之外，他也能准确地把陆宇寰碎裂的只言片语连贯起来，这就让向景戈想到如果这一局是他被分到了侦探，可能任务也早就成功完成了。 但除了向景戈之外，那其他三个嫌疑人可都不是会简单地接受这种情况的人。 郑纪欢在这里的身份也可能是凶手，他从一开始就这样积极地表面上做出推理的样子，想要故意引导其他人推测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至少这家伙好像已经完全被影响了。森诗启看着旁边的向景戈，如此想道。 三号森诗启的房间里多了一本日记。在这种游戏里“记录”的含金量他们都是明白的，而森诗启也没什么要隐瞒的地方，她直接就当着其他人的面翻开之后读了起来。 “5月18日……线索是从这页开始的，但是是空白的啊。” 日记的这张纸上似乎粘过什么东西，但现在只剩下胶带的痕迹。 “哦哦，我想起来了。这天是我看到叶花执注射血液的日子，这上面之前粘的东西就是我丢失的照片……嗯，可能照片在之后能找到吧。” 联系自己的个人背景，她也能做出这样的结论。 “5月23日。是她拿走了吗，她知道的话，会不会杀死我？不过，如果我的死会换来她不被逐出基地的话，我也甘愿……什么舔狗日记啊，我居然扮演这么个角色。” 最后一句是她的感想，读出这些话还是有点丢脸的。 “5月24日。她的状况莫名其妙的违和…为什么我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应该就是说自己当时在跟踪那个丧尸化的叶花执。但是感染程度应该不严重，否则我肯定不止是感觉违和这么简单。她想。 “5月25日。我不能让她被发现。” 日记到此中断，按照这次任务的时间来说，今天正是5月26日。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隐瞒，她接着又把这几页文字都展示给他们看了看。 “然后我房间里应该就没别的东西了吧……我自己的所有背景都被这一个日记揭完了呢。” 不过森诗启也不是那种会一门心思干正事的人。她读完日记之后悄悄看了眼叶花执，并想着这人长这么好看，在现实里应该也会有很多这种追求者吧。 果然感情是会蒙蔽理智判断的，幸好真正的我不会这样。她居然还在心里窃喜了一下。 以防万一，几人还是简单搜了下森诗启的房间，但也没发现其他的新线索。 向景戈也暗中观察着其他人的表现，但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如既往。随着获得的线索越来越多，凶手却一点异样的神色都没有显露出来。 这一刻，慌神的反而是他自己了。 直到现在杀人动机都完全不知道，他只能祈祷着剩下的三个房间能有更明确的线索。 于是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四号。 他本以为已经完全和盘托出了个人背景的自己房间不会再出现新线索，但桌子上就摆着一支录音笔。 他记得在个人背景里根本没出现这种东西。但调出之前的录音，却在一片断断续续的杂音中听出了一个女性的声线。 “杀死他……否则，你知道我的意思。” 向景戈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是叶花执用半感染者的身份威胁他的时候。但录音里的音色很普通，好像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但是我的背景里没有用录音笔的相关内容啊……之前也没人说过。” “那这算是无用线索吧，我们都知道叶花执威胁你杀死邱研了。”苏棱月首先分析。“我感觉这录音就是为了证明她确实威胁过你，至于声线的问题，系统总不可能完全模仿她吧，能听出来性别就不错了。” “嗯，确实这个可能性比较大。突然出现‘录音笔’这么一个无厘头的东西，不太可能是对破案有帮助的。”叶花执补充。 结果在这里也没找到更进一步的信息……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向景戈甚至怀疑他们到底还能不能找到凶手，目前事情的经过已经理清，杀人手法也基本确定了，但最重要的“动机”却还没有浮出水面。 五号苏棱月房间多出了一个医药箱和一把干净的匕首——很明显，在这里出现的匕首必然是凶器了。 总算找到了这把匕首的去向，也就是说凶手可以锁定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了吗？向景戈是这么想的。 但他们和叶花执打架，那时候匕首是在郑纪欢房间的……首先邱研为什么要拿匕首放在他房间，然后，他们中的一个人又为什么要把它拿出来——他现在越想越乱了。 现在如果靠侦探的话……但是他想到陆宇寰组织不出语言的样子，还是觉得算了吧。 医药箱里有卷绷带。说到绷带向景戈就想到邱研脖子上缠的那些，但量就对不上，这里的绷带只使用了一点。 完全想不明白。 向景戈无力地得出这个结论。 他在任务过程中也知道了其他几个人的脑子肯定比自己的好，但看上去就连他们也一筹莫展。 马上就要去最后一间房间，但那里一片乱糟糟的应该也没有好线索吧……向景戈想。 “……那个，陆宇寰。” 在另一边，郑纪欢多少也能发现一点陆宇寰的眼神一直在跟着他走，被注视着的感觉让他有点不适应。 但陆宇寰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他问。 “……” 两人的眼神碰撞到一起。陆宇寰的表情依旧是略显木讷，但他之后便开口。 “……你知道的。” 第91章 末日云天(十三) 于是郑纪欢也给陆宇寰以回应的目光。他知道这个侦探目前在怀疑自己，并且从刚才那不带任何犹疑的语气来看，他对自己的判断颇有自信。 “你确定吗？” 他只是平常地问道，而明黄色左眼透露出的眼神却锋锐如利箭。郑纪欢知道过火的反应是不对的，在这样的场面下无论是心虚还是过分的坚定都是欲盖弥彰。 这样僵持了片刻，还是陆宇寰先收回了目光。 他没有再回答郑纪欢的问题，而是转身从房间离开。 苏棱月注意到他们这边气氛的异常，而当她来到郑纪欢身边时，陆宇寰已经自己走到了六号房间门口。 “你们怎么了？”她问。 这时候郑纪欢望向陆宇寰身影的目光才移到她身上，“没什么。我只是感觉，我果然没看错人。” “任务结束后，把他拉进宇宙法则好了。叶花执的能力也不错，一起收进来。” “你就这么自顾自的决定了啊……”但苏棱月确实对郑纪欢的任性没有办法，“你是说能力，但是异能现在不都被清除了吗？” 郑纪欢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我当然是说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毕竟我们的目的也不是冲积分榜。” “好吧。但你真的觉得陆宇寰可以吗……他连话都说不完整。” 不仅是苏棱月，他们对于陆宇寰的能力大多都持怀疑态度。郑纪欢听完却笑了笑，又压低了声音对她说。 “天才都是有缺陷的，你就相信我的眼光吧。” “……那我希望如此。” 话虽如此，但苏棱月依然没有对他抱希望。说话间他们已经到达了最后一间郑纪欢的房间，屋内依然是一片狼藉。 “照片。” 看到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房间里，陆宇寰把刚才在为数不多的干净地面上捡到的照片递给向景戈。 这果然是森诗启自称丢失的照片，画面上是一片暗色的森林。疑似是叶花执的人影正在拿着针管，抽取血液为自己注射。 “没有别的线索了吗？”苏棱月往房间里环视了一圈。她是不愿意在这一片乱糟糟的屋子里翻东西。 “照片都放在这显眼的地方了，其他线索也不可能藏得很深吧。” 叶花执说着走到柜子前，这里也沾上了几滴血。她挨个拉开抽屉看了看，确认了里面没有东西。 窗前是一片玻璃碎渣，幸存者基地二楼的房间离地面也没有多高，从窗户这里离开没什么大问题。 这一下，第二轮所有的线索也都被找完了。 几人再次回到了一楼的会议室。无论怎样，现在必须召开最后一次会议了，再拖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进入第二轮自由讨论与投票时间。讨论时间为90分钟，随后立刻进行最终投票。】 “时间延长了……因为这次讨论是决定性的呢。”森诗启看着手机说道。 “……开始、讨论。” 众人都坐定以后，陆宇寰才开口。之前他在白板上写的东西还留着，黑色的字迹，笔画有些歪歪扭扭的，好像写字的人手在颤抖。 “……新的线索有好多都是我们之前推理出来的啊。”苏棱月有点苦恼，“现在有用的新线索也就是匕首了吧？绷带的话也不知道有什么用，邱研脖子上缠着的绷带绝对不可能只用了这么点。” “啊，还有之前在邱研房间发现的那个。那几条血迹，有点像被拖走的感觉呢。”她又想起了这一点。 “那是杀了之后把尸体拖动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向景戈本来以为杀人手法已经推理完毕了，但现在又多出一条线索，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也有可能是还活着的时候干的啊。”郑纪欢插了一嘴，“光凭长条状的血迹就能判断出是拖动吗？就算是拖动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郑纪欢这句话是随口说的，但就连向景戈都能听出他的破绽。 “不对啊！凶手都已经把地板上的血迹都清理干净了，那为什么偏偏留下了这个痕迹？” 这家伙……都能想到这里了，再进一步就死活推理不出来吗……森诗启扶额，她感觉自己高估了向景戈的智商。 “对，所以你还没想到吗？这个痕迹很明显就是凶手离开房间后才造成的呀。” “啊？那怎么造成，是邱研当时没死然后在地上爬才这样的吗？” 向景戈非常不解。 森诗启现在想打人的心情都有了。但也是多亏了向景戈的发言提醒了她，她现在基本想明白了那几个看似无用线索的用处。 大厅垃圾桶里的麻绳，还有邱研房间门上被打碎的窗户—— 但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有什么好处吗？森诗启记得，他们推开房间门的时候，邱研的尸体就躺在地上。做这些无用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凶手在杀完人后把门上的小窗打碎，离开房间，在室外用麻绳来拖动邱研的尸体……应该是这样呢。” “你说的可能没错，但是为什么啊？”郑纪欢问。 森诗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推理出了这个事件过程，仅此而已。 “如果没有理由的话，那么对于这个行动的推理就是错误的。凶手又不会傻到做这种毫无用处的事。” 郑纪欢像是感觉到冷一般，把手又往袖子里缩了缩。“还是讲讲作案动机吧，我们对于这个还没什么头绪。” “是啊！我们除了叶花执之外都没有明确的动机，但是叶花执的嫌疑还排除了……” “那现在事情的经过就是，邱研把向景戈带回来，叶花执注射了他的血液并威胁他杀死邱研，后来也亲自给邱研下毒。但注射血液这件事被森诗启发现了。”苏棱月再次整理了整件事。 “对，然后我提醒邱研才救了他一命。”郑纪欢及时补充。 “然后就是我在房间发现了叶花执注射血液的照片，她看到之后和我起了争执。苏棱月来劝架的时候无意间把灯关上了，叶花执丧尸化伤到了我们……我们把她打晕后从窗户走了。还有啊，森诗启。”他指出了森诗启推理的错误之处。 “那个麻绳是我们俩在房间找到，然后从二楼下到地面用的。毕竟我们也不能直接跳下去。” “嗯……说的也是呢。” 苏棱月有点疑惑，在她的背景里只说了“他们从窗户离开”，却没有给出用什么方式。但按照郑纪欢的说法，二楼的话……他们应该是用麻绳来直接下到地面的。 “事情就到这里终止了。26日丧尸化时间结束的叶花执在自己房间醒来，然后就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郑纪欢说。 “我……” 存在感已经降低到零的陆宇寰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 “结果……知道。” 第92章 末日云天(十四) 这么一说，几个人便都看向陆宇寰了。突然被这些目光打在身上的他却并未感到局促，他的眼神一个个扫过面前的五人，最后在某个身影上停了下来。 “……你。” 他缓慢抬手，食指指向的是郑纪欢。 “你是说我是凶手吗，那你完整说说证据和你的推理吧？” 此话一落，就算是向景戈也能看出来他是在故意刁难陆宇寰了。虽然侦探指出了他怀疑的人后，嫌疑人必然会询问他这么做的理由，但对于陆宇寰这种特殊情况…… 果不其然，他再次不说话了。指出怀疑对象却不给出原因，就算是平民也无法信任他的判断。 “陆宇寰，我们都知道你说话有困难，但是你要是一个字都不说的话，你做出的决定我们也不会相信的。” 对陆宇寰这个人，自从和他第一次见面后，叶花执便主观上给他加了一层印象不好的滤镜。被分到了侦探角色后他也没有积极破案，反倒是这些嫌疑人开始自发组织探索和讨论。 况且，时间是不等人的。一个半小时看上去很长，但落到实际的讨论中不知不觉就会过去。如果这一轮仍然没有确定凶手和作案动机，他们的投票就只能靠五分之一的运气，极容易失败。 “所以你说不出来啊。好吧，就算我是凶手，你的投票确实很重要，但如果没有我们的加成最多也只是平局而已，况且你现在一点根据都没有。” 不知为何，向景戈感到郑纪欢现在有种咄咄逼人的态度。是因为被怀疑后有些生气？在他印象里郑纪欢一直都情绪很平静，只有他让别人生气的份。 等这个任务结束之后，我再也不和他扯上关系了……向景戈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定。 “因、因为……” 陆宇寰的反应永远都慢半拍。在郑纪欢的质问下他总算说了两个字，但他的后半句话又戛然而止了。 “你要是还不说话的话，我就认定你在污蔑我了。” 而郑纪欢也没有就此善罢甘休，言语间继续步步紧逼。 “……我……” 陆宇寰微张开嘴，却也只吐出来一个字。头脑里好像有杂乱的信息不断涌出，一切只差把它们整理编织成文字。 几人也没有再继续讨论了，都看向郑纪欢和陆宇寰的对峙。会议室里不同于上一次讨论时的乱成一片，现在居然出奇地安静。 大风从室外袭来，将里侧墙上本就没有关严的玻璃窗猛地吹开。于是急速流动的空气席卷入小小的会议室内，成为了此时唯一的声源。 “怎么了，大侦探？保持沉默可不是你的权利啊。” 他往前走了几步，和陆宇寰的距离已经不到二十厘米。 郑纪欢不对劲。向景戈想，他会有这种反应，八成就是因为他是这次的凶手。 自己并没有和他接触过几次，但身为队友和他朝夕相处的苏棱月应该更了解他的反常……这样想着，他去看苏棱月。 “你觉得他是吗？”向景戈悄悄问她。 “他在逼陆宇寰说话。” 苏棱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是抛出了这么一句话。 而另一边，被郑纪欢不断逼问的陆宇寰似乎也无路可退了。他低着头看地面，郑纪欢也思索了一阵，最后居然扶上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托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头强硬地抬了起来。 “看着我。你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啊，侦探。”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放……放开……”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感觉这小孩都快哭出来了……向景戈对郑纪欢的这种态度开始有些反感。就算是像苏棱月说的，但他因为一个任务就去这样逼迫有交流障碍的人，也实在太不近人情。 “……” “放开我。” 就在向景戈要出手阻止时，陆宇寰却突然握住郑纪欢的手腕，一把将他推开。 “你在撒谎，你听到了邱研堵门的声音。你杀死邱研的动机是报仇，我认为邱研是因为你告诉了他这些信息，才知道半感染者的血液会使人丧尸化。” “邱研以为你知道了他偷藏半感染者的秘密，于是才会设局杀你。他把匕首和照片都放在你的房间，引诱已经有些丧失理智征兆的叶花执发现，意图把你杀死在房间里，这样也可以将这件事定为丧尸杀人。但你逃了出来，并反手杀死了他。” 陆宇寰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话，屋子里鸦雀无声。 气氛仿佛被冰冻了一般，甚至刮进房间里的风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呃……” 他们似乎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不是因为他怀疑郑纪欢的理由，而是因为他本身。向景戈感到自己的三观被震碎了，郑纪欢的这种方法居然真的对他有效…… “……你这不是能好好说话吗。” 叶花执叹了口气，笑了笑。 “哇啊，像动漫里的主角被逼到爆发出超级力量的感觉，居然真的发生了……”森诗启也震惊了起来。 郑纪欢却没对他的表现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满意地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就是这样，我知道你可以的。” “所以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讨论一下投票给你？”陆宇寰又抓着他的手放了下来。 “……说话流利之后就变得不太好相处了啊。不过这不是重点。” 郑纪欢说着。“你说我是为了复仇而杀死邱研。但最重要的动机，也就是是否听到邱研堵门声音的这件事，如果我否认也没人为我证明，毕竟苏棱月也没有听到。” “苏棱月当时正在与叶花执战斗，当声音响起时她正好被匕首刺伤，危机情况下的人听到无关声音的几率很小。”陆宇寰的发言与之前截然相反，冷静而流利。 “那你是如何确定的呢？苏棱月可没说她那时受了伤。而且有可能这个‘前提’就是错的，亲眼看到邱研堵门的人只有向景戈，你能确认他没有凭空编造吗？” “他没有理由编造这些。我能断定这一点，是因为属于‘侦探’的游戏系统里，有其他嫌疑人都没有的‘搜身’功能——在那里可以显示嫌疑人身上的线索。” “而我能知道你是凶手，也是由于这个功能的存在。”他继续道。 “请你解释一下，如果你和苏棱月都是用麻绳离开你的房间，那为什么你的手掌缠了绷带，而她的却没有？” 第93章 末日云天(十五) “……哎呀。原来你还留了这一手。” 郑纪欢出乎意料地没有再辩解，而是把身体转向众人，带着释然的表情摊开双手。 “你们赢了。或者说……”他伸手想把陆宇寰搂过来，后者却立刻往旁边退了一步，“你赢了。” “你这是……承认自己是凶手了吗？”向景戈本来以为他会再编造一点来洗脱嫌疑的，现在郑纪欢主动承认的反应让他又有点不太好接受。 “其实你根本就没想着要赢这局吧？” 苏棱月道。她是了解郑纪欢的。在他对自己说要把陆宇寰拉进组织后，她便明白了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此刻的郑纪欢正在自顾自走到窗边吹风。他稍微跳起来一点坐在窗沿上，风刮起他的及肩发和披在身上的外套。 “这屋子里真的挺热的啊……不过你答对了。”他这才回答苏棱月的问题。 “如果陆宇寰到最后也没能说出来这些，我就还是要瞒到底的。但是拿功勋换人才，不是很划算吗。”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这个动作说话很帅……向景戈看着郑纪欢一连串动作，还是感觉他很欠揍。 等会议室内闷热的气氛被一扫而空，郑纪欢又从窗边上跳下来落地，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叠了几折的纸，展开后递给陆宇寰。 “你通过我的考核了，我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组织。” “……” 把向景戈给整无语了。这家伙说的好像进他们组是什么殊荣一样…… “这还在任务里啊！我们不先投票吗！”向景戈指着手机屏幕，这一轮可以提前结束讨论直接进入投票环节。 于是郑纪欢就直接不由分说地把传单塞进了陆宇寰手里，然后点击手机上的结束讨论，“好吧，全票打飞我。” “还有你，”郑纪欢转向叶花执，“你的推理和反应能力也很好，加入我们吧。但是我只带了一张传单，你可以和他看一个。” “……” 方才还对陆宇寰的能力有所质疑的叶花执，在听完他的一番完整推理后也心生了一些佩服。在这张折痕明显的纸上只有简单的几行字，她走近看了看。 “探寻希陵市游戏真相……？你们是这个目的吗？”叶花执挑了挑眉。 “是的，希望你们是和我们志同道合的人。苏棱月是我的队友。” 郑纪欢说着就给自己投了一票。 【全员完成投票。】 【现在将显示玩家得票数（包括侦探投票）。】 【2号叶花执：0】 【3号森诗启：0】 【4号向景戈：0】 【5号苏棱月：0】 【6号郑纪欢：6】 【侦探第一轮投票对象：郑纪欢。】 【判定为：平民阵营胜利。侦探获得50功勋，2-5号分别获得40功勋。6号获得20功勋。】 “啊？陆宇寰第一局就投了郑纪欢？？”向景戈没想到会是这样。 如果系统提前说明了他的投票结果，那么第一次投票之后，整个任务的结局就已经落定是平局往上了。 郑纪欢看到结果也略微睁大了眼睛。“你居然这个时候就看破我了，到底为什么呢？” “凶手拖动邱研尸体，是为了让他用坐着的方式堵住门。我记得当时是你第一个进入的邱研房间，那时候他是倒了下去，而不是一开始就倒在地上。你需要故意隐瞒这一点，所以才抢在前面开门。” “以及……在这次任务里，每个人都有需要隐瞒的事情。比如二号注射血液，三号偷拍，四号半感染者的身份，五号修改报告落款。”陆宇寰盯着郑纪欢的脸，“而只有你，什么秘密都没有。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你不能言说的事情是更深层面的。” “不愧是你啊，这一点连我都没有想到。”郑纪欢把矮了他半头的陆宇寰头发揉乱。“那你就来我们宇宙法则吧，我们就是需要你这种人才。” 感觉他以前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向景戈直到现在还是搞不懂郑纪欢。 【任务结束，排行榜已刷新。请离开幸存者基地。】 等到他们的推理任务完成，出门之后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只有幸存者基地大门处有些灯光，一旁的树林里则是一片黑漆漆的景象。 “这么黑……有人带手电筒吗？”苏棱月问。 “别拿了，现在还能看清一点路。这里可能会刷怪，我们还没有异能，万一引来了丧尸会很麻烦。” 郑纪欢说的话不无道理。如果现在有明亮的光源，便处在一个对方在暗自己在明的状态。这里的路不算平坦，大大小小的石子无规律地洒在路面上，但他们也只能慢慢地摸索着前进。 黑暗中，向景戈感到有手搭上了他的肩。 “让我再去你们庇护所住一天行不行。”是郑纪欢的声音。 “……你滚。”向景戈忍无可忍。 “好吧，不住就不住。”但他还没放开手。向景戈被他贴得心烦，本来将手机屏幕调暗到只能照到脚下的路的他，一不留神居然按下了手电筒开关。 在黑暗里猝然亮起一片光芒。 我靠，完了。 向景戈已经听到不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的低吼声，有几个游荡着的身影快速朝这边过来。他迅速关闭了手电，但是既然已经被发现，那现在掩饰的话会更危险的…… 在他犹豫要不要再开始照明的时候，已经有丧尸弓着腰张开手臂扑来—— “后退！” 现在没有异能，他们的战斗力基本上为零……但是向景戈那时没想这么多。 他大步冲上前去，直接按开了手电筒最亮的开关。 这时他才看到，面前不远居然站了七八个面容诡异的丧尸。被光亮吸引的它们更加狂暴化，纷纷涌向处于光明中心的几人。 预判错了。还以为只有一两个。现在只能—— 比起光亮，很明显是人类的气息对于它们更有吸引力…… 向景戈没多想，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就一头扎进了一旁的树林中。 于是那群丧尸也跟着扑了上去。 身后似乎传来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但他无暇顾及。更加黑暗的树林里光芒自然也更加明显，那些丧尸比他更熟悉这里的环境，只需用不到十秒就能追上磕磕绊绊逃跑的他。 “——啊！” 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一路只想着引开它们的向景戈不留神被树枝绊倒，只是一瞬间的意外丧尸便追到了他身边。 现在没有异能，甚至因此他连相机都没有带出来。身边是茂密的树木，一地的树枝和小石子，但也没有可以防御的东西。 这里刷的怪只有这么多吗？要是诗启他们能顺利逃出去就好了。因为我的失误才引来它们，我现在死在这里也…… 这么想着，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砰！”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连续的几声枪响，离他最近的丧尸被命中太阳穴，直直地保持原来的姿势倒了下去。 有个熟悉的影子举着手枪挡在他面前。几下把丧尸都解决后，他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回头看着向景戈。 “还好我来得及时，这次就算我还你人情了！” “……启沛？” 第94章 救援 向景戈面前的人正是启沛。 看到他利落地解决了这些丧尸，向景戈甚至有一瞬间忘记了他们目前处在异能被清除的状态。 “你还可以吧，能站起来吗？” 启沛转过身来把手伸向向景戈。后者自然是抓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尽管摔倒的时候手臂被蹭出了血，但幸运的是丧尸并没有对他造成伤害。 “我没事……这里的丧尸就这么多吧？还有几个人在树林外面，你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了吗？” 向景戈先是关心了一下那些同伴的情况。 “我们是做探索任务路过这里的。我听他们说你为了引怪跑到树林里了，我才进来找你……”启沛帮着向景戈掸了掸他身上沾到的叶片和尘土，“你就这么什么都不管的跑进来？你没有异能，如果不是我来，你已经死在这里了。” 直到这时候向景戈才开始后怕。 他再抬头看看周围阴森森的景象，脑海里浮现了自己惨死在这里的样子。 “毕竟是我不小心开了手电才导致丧尸过来，我们又都没有战斗力……” 他当时就是想着这些，脑子一热就做出了行动。但是现在再冷静思考一下，好像除了这样做也没有别的办法…… “你觉得你一个人死了比团灭要好，是吧？” 启沛说着已经开始走上来时的路，向景戈连忙跟上他。 “确实是这样啊……” “闭嘴吧你。那个粉色头发的女生是你的队友吧？我来的时候她好像也要跟着进去了。” 他说的是森诗启吧……一开始冲进这里的时候，好像就是听到了她叫自己的声音。但是她进来也没什么用处—— 我这么做难道就有用了吗？他又开始问自己。在这座城市里失去了异能便寸步难行，处处都有危及生命的威胁在。 于是向景戈没接他的话。他知道自己太冲动了，但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他犹豫和进行思考。 他们已经走到了树林的出口，那边的人影比之前要多出几个。向景戈安全地出来，还没开口说一句话，就看到有人冲过来紧紧抱住了自己。 “你到底都做了什么啊！一个人把丧尸都引过去……你有病吧你逞什么英雄……！” “……诗启……” 现在再辩解别的不太好……向景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呆站在那里，许久才吐出一句道歉。 “对不起啊，我没想太多……” 森诗启把手臂放开，揉了揉泛红的眼角，“好吧……那个，他们是接了探索任务到这里来的。” 她指了指多出来的两个人。 那个略显颓废的青年向景戈是见过的，是启涵。当时正是自己救下了被格兰琪攻击的他，启沛之前说着还他人情，应该就是指这件事。 “哥哥，就算没了异能我的枪法还是那么准啊！一枪一个解决了所有丧尸，而且一点都没受伤！” 启沛正在跑过去向他邀功。弟弟的身高甚至比他还高出几公分，向景戈又看到启涵叹着气拍了拍他的头。 启沛你别兄控得太明显了……向景戈想着，又把目光移向另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注意到我了，你好啊。” 那人头发很长，在脑后扎了个高马尾，余下的发丝也垂到了肩部。他手里拿着把折扇，与向景戈对视后把它收了起来，握着扇柄拍了拍另一只手的手掌。 “我叫魏望，是这家伙……”他拿扇子指向郑纪欢的方向，“的保镖的好友。” 这多少有点复杂了。向景戈暗暗吐槽。也就是说他是姬正的朋友吗……实话实说，向景戈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别总把我和他捆绑在一起好吗？”郑纪欢听这话不太乐意。 “哈哈，那就十分抱歉！我觉得这样会更好向他解释的。”魏望说罢轻微弯腰，煞有介事地对向景戈行了个礼，“不过，你居然不认识我吗？” “诶？” 向景戈刚说完自己的名字，就被魏望问到这个问题。他愣了一秒，再打量了下魏望的样貌，的确有些眼熟。 以前好像在现实世界见过，但是不记得是谁了…… “抱歉，我看你很眼熟，但是你是谁来着……”他实话实说。 “他是很出名的演员呢。我一开始也没认出来，和电视上的形象差太多了。”一旁的苏棱月道，“虽然只进行正常的工作从来不参加综艺，但人气也非常高。” “就连娱乐圈的同行也认不出来我……看来我的演技是所有人都认可的！那就暂且原谅你了哦。” 魏望说话笑眯眯的样子让向景戈想起安柏宏。但是他看上去比那个魔术师要好说话一点……那个人完全就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啊。 “所以现在……”向景戈看了看四周，意图把话题转移回来。“周围还会刷怪吗？我们要快点回庇护所去，这里荒郊野岭的很容易有危险啊。” “别担心！有我的枪在，没有丧尸敢靠近我们。” 启沛把玩着自己的手枪，信心满满地说。 “我们是要做任务的，但既然遇到了你们，就先护送你们到城中央吧，那里没有丧尸。”魏望道。 这选了推理任务的六个人没了异能后，面对丧尸真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好在一路上并没有其他怪物袭来，启沛拿着手电和枪在前面开路，他们顺利到达了灯火通明的城市中间部位。 “你们还是快点去武器库拿武器吧！这样可以防身。”启沛对向景戈亮了亮自己的手枪和别在腰间的两颗手雷，“武器库在手机地图上有显示的。” “原来还有武器库啊……”向景戈头一次听说。 “废话！没武器还没异能我们怎么打怪啊。我们要接着做任务了，下次再见吧！” 道别之后，启沛三个人便又沿原路返回了幸存者基地的方向。 “那我们现在就去武器库吧！还是说先在庇护所休息一晚上呢？”森诗启问向景戈。“这里离我们的一号庇护所也很近。” 向景戈看了眼手机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二十分。 “希陵市平常就是晚上刷怪多，还是回庇护所等白天再去拿武器好了。”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刚才的景象。 “嗯，说的也是。游轻怀可能也在庇护所呢，先回去吧。” 听到游轻怀三个字，向景戈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诗启……我引怪进树林这事可别跟轻怀说啊，他听了肯定会生气。” “我知道啦！但是游轻怀之前跟我说你很让人操心倒是真的。”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这些了啊！” 向景戈感到形象被毁。 第95章 意外的排名 这里距离一号庇护所只有五六分钟的路程。二人在外面便看到庇护所里亮着灯，想来是游轻怀已经回去了。 郑纪欢一开始还是想跟着他们再去蹭一晚上，但被向景戈严令拒绝后便说着“你这人真是小气啊”回去和苏棱月找其他庇护所了。陆宇寰在任务结束后又变回了之前有些木讷的样子，却是当时就答应加入了宇宙法则。而叶花执则说她需要考虑几天，于是独自离开。 “那你就好好想想吧，来我们这里绝对不会后悔的。记得联系我。”交换完联系方式后，他是这么对叶花执说的。 苏棱月看他大言不惭的样子，也没揭穿他们组织至今也没有固定据点的事实。 在向景戈看来郑纪欢就是那种想什么做什么三分钟热度的人，他把这理解为出身显贵导致的任性。“之后可别再和他一起出任务了……” 他想着，自己和郑纪欢完全合不来。 把他的思绪拉回来的是面前开门后游轻怀的身影。 “小景，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啊。” 手机上已经显示了【推理任务已完成】的信息。 “是啊！诗启的判断果然没错。推理用的时间短，我们接下来四天还可以继续做其他任务！” 他还有很多话要和游轻怀说。令他印象最深刻的果然还是陆宇寰，尤其是他被郑纪欢逼急了之后那一连串精准冷静的推理，向景戈感觉他这辈子都做不到。 游轻怀却没说话，把他的右臂拉了起来。 “你受伤了？” 由于天气太热，向景戈出门的时候就没有穿外套。这时候他才看到自己的手臂外侧，多出了之前在树林里摔倒擦出的一片血痕。 “啊这个……就是……就是那边路面的问题，然后我不小心摔了！” 虽然话是真的，但从向景戈嘴里这么说出来就像是在掩盖什么一样。森诗启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想这人真的一点都不会撒谎。 “……” 不出意外的，游轻怀没有完全相信他这样欲盖弥彰的说辞。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庇护所有医药箱，我帮你处理一下。” 明明从这句话里没有听出来任何情绪变化，但向景戈本能的认为游轻怀就是生气了。 “对了！轻怀你去过武器库吗？我们没有异能，需要拿点武器才行啊。”他开始转移话题。 “那边需要用功勋换武器。我以为你们任务时间会更长，就只给自己拿了一把匕首。” “那我们明天一起去好了！我和诗启没有武器，但晚上还容易刷怪，所以先回来了。” 在游轻怀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同时，向景戈点开了手机的排行榜。之前系统已经说了排行榜已刷新，但是一直都没时间看。 拿了四十功勋，应该能排得很靠前吧……但功勋和平时的积分好像不太对等，所以他也不能保证。 【第七名 向景戈。功勋：40。】 往下是三个并列第七的队友，而五十分的陆宇寰排到了第四名。这算是个不错的开端了……毕竟第一名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向景戈想着，去看排行榜的第一列。 但他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第一名 陈思立。功勋：70。】 【第二名 祁楷轩。功勋：65。】 “不会吧……！” 祁楷轩居然不是第一名，而且陈思立这个人，以前都不认识啊……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在排行榜的前几名看到过这个名字，但他居然超越了那个平常积分断层式碾压别人的祁楷轩…… “祁楷轩被挤到第二名了耶！真的好意外！”森诗启也看到了排行榜。 “说明他是依赖异能的，没有异能他的实力自然也会下降。”游轻怀评价。 他自己的功勋是35，排名第十一。 “只有这种可能了。话说其他两个任务都是什么样的啊？应该都时间很长吧。”向景戈问。 “我不知道战斗是怎么样。但探索任务是需要在划出的一片区域内找东西，并完成零碎的几个独立任务。我们需要组三到六个人的队伍，每一队被划分的区域也不一样。”游轻怀道。“至于时间……我们接到的是三天，每天有不同的任务。” “那中途可以加人吗！我要和轻怀一起做任务！”听到这，向景戈眼睛亮了起来。 “应该可以，在手机上点击探索任务，然后申请加入。我们队正好还差两个人满。” 游轻怀看了一眼森诗启，“你要来吗？” “当然！不过要是前辈在别的队……”她还想着格兰琪，“每一队的任务不冲突吧？” “至少现在来看，没有直接矛盾。” “那就好！那我就立刻加入啦。”森诗启说着就点了申请。“对了，你队友都是谁来着？” 向景戈也申请后，才记起来他也忘了问这次任务的队友。 “除了我还有……米千舟、梁晴子、安柏宏。”游轻怀看了看队友列表。他是发起组队的人，有权限把向景戈二人放进来。 米千舟和安柏宏他们都见过。但是向景戈对他们的最大印象是他们的异能，没了异能后他们是怎样的人，倒有点模糊了。 “这个组合……你们怎么组上队的？”森诗启问。 “我在手机上发起组队后他们就加入了，应该是没有其他队友吧，算是组野队。” 在这一下午的任务过程中，游轻怀基本上感受到了三位队友不同的个性。米千舟失去控制鬼怪的异能后却显得更加疲惫了，但那个开朗的女孩却好像和他很熟悉的样子，一直在和他一起行动。安柏宏则是他们中的mvp，观察力极强的他完成任务十分顺利。 “我记得安柏宏是暗塔那边的人来着，他没和原来的队友一起吗？” “他说……祁楷轩他们去接战斗任务了。自己没有战斗力，才没有跟他们去。”这确实是安柏宏自己说的。 等到向景戈喋喋不休地把他们的推理任务过程都说完，顺便感叹了一下这次队友们精彩的发言之后，时间就已经是深夜。向景戈很累，可能是因为动了太多脑子，回了房间直接就睡着了。 凌晨一点。 等到确定森诗启也回到房间之后，游轻怀打开庇护所的大门，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电话几声忙音，之后被接通。 “你居然主动来找我，真是少见啊。”对面是一个经过变声的机械音。 “单独通话还需要变音吗……” “当然是以防万一。找我什么事？”那个人说。 “……那我直说了。你们设定这个环节，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96章 看门狗 “呵呵。” 那边的人只是笑了两声，却没有直接回答游轻怀的问题。游轻怀基本上了解“他”的性格，也是知道现在再去追问是没有意义的。 整座城的灯火已经熄灭了大半。投射在地上的只有微弱的月光，浅浅地勾勒出他的影子。 “你就是为了问这件事吗？” 听游轻怀没有回复，那人开口问道。 “我不是必须知道，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就挂了。”尽管是在空无一人、甚至连自己的身影都看不清楚的深夜，他还是压低了声音。 “你无需知晓原因，但这对你而言是一个机会……”对面的机械声音被处理得不带感情，但说到这句话时语气似乎加重了些，“在这次活动里，最终第一名的玩家会获得十积分。” 游轻怀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需要更多的积分，来避免之后的“那个”场景。 他没再说话，自己按下了挂断键。夏季的夜晚也是些许闷热的，寂静中能听到隐隐约约的蝉鸣。 我已经不能再回头。 这一切起源于命运……又终结于命运。他抬手覆上自己被眼罩遮住的左眼，盯着被浓云掩盖得越来越朦胧的月色，在那里静止伫立了片刻。 …… 6月28日，下午六点。 向景戈等人进行推理任务的同时，在城市的另一侧，几名玩家刚刚完成了战斗任务的第一轮。 战斗任务是在隔绝于希陵市的一个空间内进行的，一共分为四场在四天进行，难度不一。选择这个任务的玩家无需用功勋兑换武器，可以直接去武器库随意挑选。但相应的，这些武器只能用于这个任务中的战斗。 “哈！” 这里的场景是一片沙地。小麦色皮肤、身材高大的男子挥舞着厚重的重剑，劈砍向对面最后一只巨大化的怪物。手中剑的重量已经几乎达到十千克，但他的脚步仍然十分稳健。 站在战场另一边的是个长发的身影，举枪连续射出几发子弹将怪物逼至适合那男子攻击的角落。于是它无法躲避这沉重的一击，伴随着巨大的吼声倒下，碰到地面的一瞬间扬起层层尘土。 【玩家陈思立 获得40功勋。】 【玩家祁楷轩 获得35功勋。】 “好！这下加上之前的，我就有七十个功勋了。” 陈思立把剑锋插在地上，擦了把汗。这最后一个像是这一关的boss，它的速度和力量都比之前的那些小怪要高出数倍，击杀后获得的功勋自然也就更多。 到最后还是得靠蛮力来解决，但这正是自己所擅长的。 “那这么说，今天陈思立你是第一名诶……超出rabbit的意料了喔！” 身后说话的是右堂风彻。她抛接着自己剩余的飞镖，又打开手机看到了排行榜上，陈思立的名字已经赫然处在祁楷轩之上。 “暂时的而已。之后我也得更努力了，毕竟这个可以加十积分的机会，谁都不想浪费掉。”陈思立笑了笑，再对远处那个方才与他配合的人提高了音量喊道。 “祁楷轩！今天任务没了，先回去吧？” 听到这句话的祁楷轩正在把自己因激烈战斗而散下的头发重新扎起来。完成这些动作后他缓步走到其余队友身边，这一场最终boss死亡后，这个任务空间也随之消散，周围的景色变回了希陵市。 “那就走。”他言简意赅。 “等一下啊，祁楷轩！” 陈思立却拉住了想要直接离开的他，于是祁楷轩回头。 “有事吗？” “刚才的配合真的很完美！我们之前都没商量过，但你还是懂了我的意思。” 陈思立曾经在暗塔四人接取s级任务“实验室”时，由于人数不够被组了进来，在那次任务结束后祁楷轩甚至随口提了一句邀请他加入暗塔。 这一句话就已经可以说明他的实力了。但陈思立没有答应，却也没说为什么，祁楷轩本身不是会强求他人的人，也就没有继续坚持。 “没想到被清除异能之后，你还是这么强。我心服口服！”他接着说。 他原本以为祁楷轩是个只依靠异能强度才一直霸占榜一的玩家，但在这个失去了异能、所有人都平等的情况下，他的其他能力更是清晰地展露了出来。 “……你也不错。” 祁楷轩认可陈思立的实力。 他本来就想这样结束对话，但陈思立突然双手搭上了他肩膀。“那这样吧！我们在这次任务结束之后，约个时间一对一怎么样？我想和你堂堂正正地一较高下！” 陈思立的表情像是要燃起来了一样。 “……”好像不久之前也有人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祁楷轩挑了挑眉，不自觉地往旁边瞟了一眼。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他认可陈思立，并不代表认为他的异能强度已经与自己相当。但他既然想体验，就让他败一次好了，祁楷轩想。 “可以……” “我不同意！！” 祁楷轩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人一声大吼打断了他。 他转头去看，是凌卓尔。 凌卓尔几步跑过来推开陈思立，直接挡在他们俩之间，恶狠狠地瞪着他。但这两人身高足足差了十厘米，凌卓尔不得不抬了点头，陈思立看在眼里，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在打赢我之前，不许挑战祁楷轩！”凌卓尔放狠话。 “……啊？” 陈思立愣了。 同样是一起组过队的他自然也知道凌卓尔的实力如何。这人的异能和其他玩家不同，对决时拼的是推理和计算力，和他这个战斗的异能完全没有可比性。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们的异能不是同一类，没办法比啊。”他只能这么说。 “不行，能和祁楷轩打的只有我！除非你把我杀了！” 这完全就是上头了的发言吧……凌卓尔确实是一点就着的那种人，但是自己也没先惹他，陈思立越来越疑惑了。而凌卓尔已经现在就想把他拽进数字棋盘，但随即便意识到，异能已经被清除。 陈思立好像看到他背后的祁楷轩摇了摇头，但也没说什么。 “啊哈哈～让rabbit来告诉你吧！”右堂风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蹦跳着来了他们身边。 “其实是因为他是祁楷轩的狗哦！你看，戴着项圈呢。”她笑眯眯地指着凌卓尔脖子上套着的黑色项圈。 凌卓尔可听不得这些，当场就炸开了。 “你他妈说谁是狗！” 而右堂风彻轻巧地避过了他的拳头，并对他做了个鬼脸。 “就是很像那种看门的大狗哦，rabbit可是知道，有人要见祁楷轩你都不会让呢。”其实没有这么夸张，但她是故意说给陈思立听的。 你们暗塔玩得真花啊……陈思立有些尴尬地笑着，和祁楷轩对上眼神的时候，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第97章 武器库 “那……那既然这样，不打也可以。虽然我是很想和你较量的。” 陈思立不明白他们俩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按照自己和他们之前组队任务的情况来看，凌卓尔是特别不服管的，但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跳出来维护祁楷轩，实在是让他有些看不懂。 而另一边凌卓尔的火气也逐渐消下去了，他容易上头的同时冷静得也很快，右堂风彻就是抓准了这一点才经常惹他取乐。 在外人面前丢脸这件事他倒不太在意，毕竟看来陈思立也没有相信右堂风彻完全是夸大的说法。他明白自己没办法控制情绪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解决。 “你总是生气好没意思哇……rabbit想和黑猫先生一起玩！为什么他没有来战斗任务？” “安柏宏啊？他不是说了他没法战斗吗。”凌卓尔不耐烦地抓着头，“说话阴阳怪气的一天天就知道玩那牌，看上去就是那种一点不会打架的公子哥。” 他们都知道这个戴着兔耳头饰的小家伙是动物塑大师，对她取的外号自然也能和人对应上。 在暗塔里面能处处惯着她的人也只有安柏宏了。剩下那两个队友一个什么都不在乎，一个生气起来的架势好像能把自己打死，右堂风彻就经常感觉特别无聊。 陈思立也已经和祁楷轩道别准备离开，“明天见！但我不会把这个机会让给你的哦。”他指的是这十个积分。 “……我拭目以待。” 祁楷轩能看出来，陈思立对于赢得游戏的热情比他自己要高出不止一星半点。但他不在乎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他只知道如果这人对自己产生了威胁，那直接干掉他就完事。 然后祁楷轩的手机便收到了信息。 【你们那边战斗结束了吗？我今天的探索任务也完成了。】 是安柏宏。 祁楷轩不喜欢打字交流，看他说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了。 “我们完事了。你直接回去庇护所吧。”他说。 “好的……这里离三号庇护所还有些远呢。不过我看排行榜，你居然掉到了第二名，真是意外啊。” 似乎所有人都在对祁楷轩居然没有霸占榜首的这件事感到惊讶。 “……没什么，积分而已。”祁楷轩倒是不在乎这一点，他甚至没有什么要拿到这十个积分的欲望。 “哈哈，你真是……不过果然，轻松得到的第一是不会珍惜的。他们两个都在你那边吗？” 安柏宏在关心右堂风彻，之前她说要接取战斗任务的时候，他一直在担心这个年龄尚小的孩子会不会遇到危险。右堂风彻的战斗力来源于强大的异能，他不知道被除去能力后是什么样子。 祁楷轩没说话，把手机递给右堂风彻。 “安柏宏。” “好耶！是黑猫先生！”她兴冲冲地接过了手机贴在耳边。 “小兔子，你还好吗……没受伤吧？”对面果然传来熟悉的音色。 “战斗任务的话，所有伤害都会在任务完成的时候清除喔！所以rabbit完全没问题的～！” 右堂风彻在战斗过程中就会抱怨为什么这个活动需要清除异能。如果单纯论异能的战斗力，她完全可以轻松干爆这些怪物然后登顶第一……好吧，应该是第二，她想，恢复了异能的祁楷轩可是完全的神。 再加上她的异能用起来就是自己卖血，现在对于受伤的疼痛感几乎已经习惯和麻木了。 “那就好。你没有异能，我还蛮担心的。” 安柏宏这边已经在回庇护所的路上了。和原本的队友分开被迫组野队，他有些不太习惯。 尤其是那个人……他回忆起那个戴着眼罩的队友。自己曾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当时便产生了一种他完全看不清楚的感觉。那个人隐藏得很深，或许是潜在的危险人物，却没有实在的证明。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个“神秘人”的队友反而也觉得他自己深不可测…… …… 6月29日早，一号庇护所。 “走吧！去挑武器，然后做任务！” 在游轻怀出房间门的时候，向景戈和森诗启已经整装待发了。 这才七点半啊……他看了看表。果然年轻人就是活力足，睡一觉就补满精力了。 “你们现在就要去吗？” “是呀，早点拿防身的东西会更安全的。”森诗启把手机锁屏，借着反光的屏幕照了照自己的脸。“你要是还没睡醒就我们两个人去啦，反正你都有武器了。” “好。那你们挑完给我打电话。”游轻怀是真的没睡够。 然后森诗启就感到身边有个人散发出一种怨气。 “哎，我随口一说的，你不会真不去了吧。”她余光看了眼向景戈。 “……没事！轻怀不想去的话就待在这里吧！” 向景戈是这么说的，但他的表情和说出的内容完全不符。 “你咬牙切齿的说出来这种话真的好吗……”面前这家伙偶尔也有这样不坦率的一面，森诗启反而觉得很有趣。 游轻怀看着向景戈，顿了几秒。 “我跟你们去吧。”他本来也没有疲惫到必须要睡觉的地步。 向景戈立刻就把头抬了起来。 “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武器库和一号庇护所距离不近，但还好在这次活动里希陵市多加了一趟列车，连接六个庇护所和武器库，这样所有玩家就都能方便地前往。 下车之后，马路对面便是一幢三层建筑。游轻怀来过这里，武器库的二三层分别售卖热武器和冷兵器，一层则是其他零碎武器和一个训练场，用于测试武器的性能。 只是…… 在武器库的旁边，不知何时立起了一个很小的店铺。门用黑色帘子挡着，透出一股神秘的气息。 “诶？那是什么？”向景戈也注意到了这个小店，感到一点诡异。 “我之前来的时候没有见过。”游轻怀道。 于是向景戈多看了这里几眼，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敲门的时候，帘子突然被拉开，一位戴着黑色圆框墨镜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你们好。”男人看到门外的三人，微微弯腰行礼。 “我是这里的店主，名叫夜渊。” “啊、你好……”这个人好像没见过，应该是npc吧？向景戈想。 “三位是来拿取武器的吗？不必去武器库购买，我这里的武器拥有更划算的价格，包您满意。”他推了推墨镜，浅浅勾起嘴角。 一种奸商的感觉迎面扑来……这是向景戈的第一感觉。但不看白不看，只要不随便掏钱应该就没问题。 “那，我们就看看你的武器吧。” 第98章 故人 夜渊侧身让了个位置，“请进。” 向景戈是第一个进去的。夜渊的房间很是狭窄，他本以为会堆放着一些武器，但实际上这里除了一套办公桌椅之外空空如也。 灯是关闭的状态，墙壁上也只有一扇小窗，能透进这里的阳光十分有限。 “这……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这是向景戈的第一想法，再怎么说这里也不像是武器店的样子。森诗启和游轻怀还待在外面，而向景戈回头想看一眼他们的时候，黑暗却再次笼罩了整个房间。 夜渊把门关上了。 于是现在的狭小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想在这里杀了我？ 向景戈知道异能被清除后，自己只凭空手是完全不敌那些怪物的。房间里也没有能够防身的东西，一片晦暗下对面的身影逐渐在眼中扩大。 眼看着夜渊一步步走过来，他肯定地认为今天是要交代在这了……游戏系统说玩家不能自相残杀，但是npc杀玩家会怎么样倒是只字不提。 “你别过来！” 向景戈提高了音量，试图把门外的游轻怀两人叫来。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我一个小小军火商，能把你怎么样呢。” 说话间夜渊已经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来到办公桌前坐下，打开桌上仅有的一台电脑。 “我虽然不能直接卖给你武器，但我可以修改武器库中它们的价格。放心，绝对不会被游戏系统发现。” 居然说出了“游戏系统”这个词……他不是这次活动创造的npc吗？向景戈疑惑。 “你原来不是要把我骗到这里来杀我啊……”虚惊一场，向景戈松了口气。 “当然不是，我夜渊从不说谎，童叟无欺。” 夜渊推了推墨镜，笑着说。电脑已经打开，他动了几下鼠标调出一个界面。 屏幕上显示的是几排各类武器的图片，下面标有价格。向景戈凑过去看了看，在这个活动中功勋和现实中的货币不对等，所以这些武器的价格一般都在三十功勋及以下。 “这些是武器库售卖的所有武器。你来挑一下吧，我会把它改成更低的价格。当然，白送是不可能的。” 我也没寻思着让你白送啊……向景戈还是知道不能这么得寸进尺的。 现在向景戈坐在了椅子上。在开始挑选武器之前，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没让轻怀他们进来？还是说这里一次只能留一个人……” “你说的是那两个人？不是的。”夜渊望着已经被锁死、外面又加了一层帘子挡住的大门，“只有你有资格挑选这些武器。” “啊？我做了什么吗？” 向景戈摸不着头脑，他们之前也没有见过。 “因为……”他看不清夜渊墨镜下的眼神，“你帮助了我的故人。” 这话一说，向景戈反而更迷惑了。但还没等他问出口，夜渊便又加了一句。 “邱研的死终于有一个落定的答案了。身为他的朋友，我这么做也是出于感谢。” 原来他和邱研是朋友……这个活动的npc还有关系网啊。话说故人是指已故的人是吧，功德一下子就减一了。向景戈暗地在脑子里敲了敲不存在的木鱼。 “但是诗启她也参加破案了，为什么只给我降价？”他还没完全信任夜渊。 “这是运气的问题。我选择了你，你是幸运的。”夜渊说这话时语气里是真的很诚恳。 这真是个万能的答案……运气能解释一切。但是既然能有这个机会，不用白不用吧。向景戈也没想太多，直接去挑武器了。 “只能给你一个人挑哦。”夜渊补充。“以及，我的业务不止武器，你想买什么都可以找我。或者我的另一个朋友，她可以帮你们治伤，虽然……” 他停顿了。 “虽然什么？”向景戈的好奇心上来了。 “不是平常的治疗，你们吃了她的泡面后就会恢复呢，她煮泡面的技术是很好的。不多说，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等一下啊，重点是泡面技术好不好吗……向景戈无力吐槽。不过这是在希陵市，发生什么都不意外吧。 他这么想着，把注意力拉回到屏幕上。 如果说武器的话，向景戈对枪械的使用完全不熟练，不可能像启沛那样一枪一个准，拿了反而是一种拖累。一般的匕首短刀之类的伤害不够，太重的他还拿不起来…… “拿电击棒好了……看上去很实用。”他看了眼电击棒的价格，20功勋。 真贵啊兄弟，自己总共才40功勋。向景戈想。要是去武器库，一下子就花了一半。 “好的，我现在就给你修改……改成10功勋如何？不能再低了。”夜渊敲着键盘，屏幕上面是一行行的代码。大约两三分钟左右，再点开网页电击棒的价格已经变成了10功勋。 “付钱给我吧，然后去武器库自己拿就好。” …… 在向景戈出来对两个队友讲完这些后，森诗启明显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你就这么信了？你是付钱给了他自己啊？” “信不信也没办法了，现在就去武器库看看吧……”向景戈当时也没想别的。 ……结果电击棒的价格真的变成了零功勋，这下森诗启开始看不懂了。 “哦哦！我就说吧，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环啊！”拿起电击棒的向景戈特别兴奋。现在自己剩的30功勋已经排到了十几名，但还余下整整四天，他还有很多机会。 “你不会真想要争第一吧……”无论如何森诗启都有点感觉不切实际。且不说现在第一名的陈思立，光是暗塔的那几个就足够碾压他们了。 “其实也不是啦，我也知道我不可能第一。我只是想用更划算的方案。”向景戈话锋一转，“诗启你呢？你也拿个武器吧。” “我想用那个诶，但是很贵呢。我也拿不起来。” 但向景戈看到森诗启手指着个电锯…… “这就不必了吧！” “哈哈，开玩笑的。我已经决定了喔。”她走到标有12功勋价格的手术刀前，拿起来掂量了几下。 “我们要是有会打枪的人就好了……像启沛那样，他们肯定会很安全吧。” 三人出了武器库，森诗启感叹。 “那现在我们就去做探索的任务吧！这次的地址是哪里来着？”向景戈打开手机。 【探索任务 2\/3】 【小组成员：游轻怀、米千舟、安柏宏、梁晴子、向景戈、森诗启。】 【今日任务地点：希陵市“迷宫”。地图已开启导航。】 第99章 冲突 6月28日中午十二点，三号庇护所“五色海”组织据点。 距离元帆出局已经有了三天，而厚重的阴霾仍然笼罩于每个人的心头。他的死亡将他们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炽热的光线洒进窗内也变得冰冷。 此时正是特殊活动“末日云天”开启的时刻，手机上显示了相应任务的信息，推理任务的人数已经被选满。 “新活动开始了。我知道你们都还没有走出来，但现在应该把重心放在任务上面。” 祝嘉站了起来，率先开口。 这些天内的三号庇护所也安静得出奇，几乎没有人多说话，元帆死去的当天甚至周奕也将自己在房间里沉默着关了一整天。庇护所里养的德牧蹲在他门口呜咽了几乎一晚上，成为了那时候唯一的声源。 欧吟似乎病得更重了，垃圾桶里沾满了血液的纸团越来越多。我们之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当时这是个急需考虑的问题，但没人有那个心情去细想别的。 除了祝嘉。 在那几天里，她甚至出去做了个支线任务，将他们一直粘在一起的排名拉开。 在如今仍然沉闷的气氛里，她打破了寂静。 “我们要选探索任务吗？我们五……四个，正好可以组成一组。” 她其实也没有反应过来这件事，一时习惯性地脱口而出。 元帆的最后一句话是和她说的，她至今仍然无法想象他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踏入死亡。 “不去。”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林诚闷闷地说。 祝嘉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需要担起这个责任，在其他人都沉浸在悲伤中时，必须有一个来指引他们走出的人存在。 “已经三天了。元帆的死的确是一种打击，但我们就此停滞不前，也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吧。” 她的声音依旧冷静。 “……”林诚低着头，没有回话。 “所以我们就只沉沦在过去吗？都打起精神来。你们如果没有意见，我现在就选择探索任务了。” 祝嘉说着就要点开手机。 “我发起了组队，你们进一下……” “够了！” 林诚直接站起来，把戴在头上的耳机一把扯下。他的一声大喊把祝嘉也吓到了，向后退了一小步。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啊？！” 林诚的爆发是积攒了很久的。他看到，元帆出局的不过半天后，祝嘉就好像完全恢复了情绪，独自做任务打怪也毫不耽误…… “难道对你来说这也是小事吗！你还能那么轻松出去接任务！你——” “……林诚，你冷静一点。” 祝嘉皱着眉把他推开，而林诚听了这话却是更失控了。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他明明和你通话了啊？你是不在乎吗？你是觉得他死掉了也没事吗！” 林诚越说越激动，外面的动静让欧吟也走出了房间，而他听清楚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 他立刻挡在了祝嘉身前。 “你太过分了。她也不知道元帆当时在哪！你说这话不会考虑她的感受的吗？” “感受……如果你有这种东西还好了……我可没看出来你会在意！”林诚用力推开欧吟，看到的却仍然是祝嘉平静如死水的眼神。 “你这种冷血的人——”他还要说话。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也像你们这样只顾着悲伤，那谁来主持这一切？谁能来负起责任带领你们？”祝嘉也没有躲避他的目光。 “……” 林诚一时语塞。 “沉浸在过分的感情里没有益处。别忘了我们还在希陵市，不要丧失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祝嘉说完便看到对面的人低下了头，许久没有动静。 “……” “为什么啊……” 林诚的声音是颤抖的。 “为什么必须是我们来……经历这一切……？” 他是没办法忘记的，尽管他们五个认识也不到一个月。 他是……我们的家人。林诚是这么想的，他想要至少在这里得到一个可以被称为真正的“家”的归所。然而就在他几乎忘记了现实时，这个残酷却又无可争议的事实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这已经是事实了。我们是要想前看的，无论怎样。”祝嘉说。 欧吟回头去看她，不经意间瞥见了她攥紧的拳头。 “祝嘉……” 他是在担心的。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为了承担责任隐藏了真实想法……他这么想的时候，似乎突然就理解了她看似冷血的行为。 “那个……对、对不起、……” 林诚还在浅浅地抽噎着。他只是一时冲动才对祝嘉这样说，被她的一句话浇灭怒火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太过分了。 大狗凑过来蹭他的腿，旁边刚才一直没敢插话的周奕也试探着开口。 “是这样！我们也不能太消沉了……！如果元帆哥在看着的话……也一定会希望我们振作起来！” “所以！就从现在开始，去接任务吧！”他看着林诚，尽管笑容里多少还带了点勉强。 这句话一落，几人之间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像是被冰冻一般的空气，让欧吟有些不安。 “……我出去一趟。” 祝嘉说完就要开门离开。 “等等……”欧吟想要追上去，祝嘉却回头给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别跟过来。” 欧吟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就被关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声音似乎比以往更加沉重。 从祝嘉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要去哪。 “我去找她……你们暂时等我一下，回来一起接任务。”欧吟匆匆留了一句，便跟着她出了门。 …… 希陵市的环境为了适应活动世界观而进行了些许改动，天色变得更加朦胧。街上时不时游荡着肤色呈灰青色的丧尸，数量要比之前更多。 欧吟不禁越来越担心了。凭着依稀的记忆，他走错几个方向后，终于勉强找到了那个前些日子祝嘉带他去的那条小巷。 一如既往的暗色，那里生了些杂草出来。 他果不其然地看到了祝嘉。靠在这条死路最深处的墙壁上，旁边散落着几张白纸。 白纸…… “……？” 欧吟走近了些，却看到祝嘉一直低着头，倚靠着的姿势有些不对劲。即使他已经身处小巷的入口处，她却丝毫没有发现。 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大。也不顾会不会被发现，他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祝嘉……！” 听到欧吟的呼喊，到这个时候祝嘉才勉强抬起头来。 于是他借着并不明亮的光线看到，祝嘉的肩膀和腿上均多了些深而尖锐的抓伤，不断冒出的血还没有止住。 第100章 泡面治疗师 “这……这是……” 这样的场景让欧吟心下一惊。靠近之后才看到，祝嘉似乎已经是意识不太清醒的状态，散在地面的白纸上勾画了一些看不清轮廓的东西。 她有些无力地握住欧吟的手臂。 “你来这里干什么……”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欧吟能判断出来，她这个样子一定是遭遇怪物袭击了。但这边的小巷不是不会刷怪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 “引怪了……我忘了，现在我们……没有异能。” 祝嘉断断续续地说着。在召唤画中物品失败之后，她才意识到在活动开始之时，他们的异能就已经被清除。 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会忘记，我这是怎么了……她的脑中只余下了这一句话，踉踉跄跄地逃到丧尸视野范围外时才幸免于难。 “……别说了，我带你去医院治伤。你还能走路吗？” 欧吟揽着祝嘉的肩膀将她扶起来。她勉强走了几步，整个身体却又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借着欧吟及时拦住的手臂再站起来后，她擦了下嘴角的血迹。 “现在出去会被发现……它们……对血液很敏感。” 这里的丧尸似乎延续了各种末日影片的设定，血腥味会让它们更加狂暴。 这种情况怎么打啊……完全不是一个能力等级，这游戏系统到底是怎么想的？欧吟想，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解决祝嘉的问题…… “那你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啊，都流这么多血了……很危险的。” 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他根本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带着现在行动不便的祝嘉要躲开那些丧尸很困难，更别提坐公交去医院。 况且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状态会怎么样……如果走到半路突然发作，会带来更麻烦的结果。 “我们回庇护所！离这里还算近，先回去简单包扎一下。” 越是到这时候越不能慌乱。欧吟定了定神，以前都是祝嘉或者元帆来担任这种角色，而现在…… 他摇了摇头，把注意力拉回来。 祝嘉身上的伤还没有到完全不能走路的程度，欧吟便把她架起来一步步出了小巷。她没有说话，低头跟着他走。 现在正是白天，阳光充足的地方丧尸也会少一些。希望不要引起它们的注意……欧吟边走着边环顾四周的情况，目前看到的零星几个丧尸目光还没有投向他们。 “祝嘉……太危险了。还好我跟着你过来……” 欧吟现在想想也感觉后怕。如果他不知道祝嘉去了哪，现在她可能也…… 她还是没说话。 “元帆哥的事，其实你也很难受的吧。你不用每次都承担这些……” 欧吟自己知道这种安慰没什么用。但说出来哪怕能让她稍微放下一点，也是他想要看到的。 “别担心我。” “但是……呃啊！” 还没来得及说下半句，身体里暗暗翻涌着的东西便在那个瞬间迸发出来。呼吸只能变得急促以抵御突如其来的强烈窒息感，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疼痛，现在又强硬地将他的整个躯体按在了地上。 可距离三号庇护所仅剩不到两分钟的路程，他已经看到房屋的轮廓。 之前几天都没有再这样发作过，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欧吟？” 于是祝嘉便看到他突然倒了下去，手肘用力撑着地面，她本人也被连带着跪倒在地。这声响惊动了不远处游荡着的丧尸，它正加快了速度朝这边跑来。 没有异能……完全没办法。 但是只有一个。 祝嘉是随身携带着水果刀的，只是方才引出来的丧尸太多，她无法全身而退。 她稳住脚步站起身来，由于失血过多头脑还在一阵阵发晕。 丧尸几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它的身体却被挡住，锋利的刀刃不带任何犹豫，直接刺进了它的太阳穴。 而相应的，由于没有任何防御，祝嘉的另一只手臂在它还未彻底倒下时被锋利的指甲直接穿透。 这条街上的丧尸似乎只有这么一个，这些动静也没有引来别的什么东西，而越来越多的血已经渗透到柏油马路地面。 欧吟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看到了祝嘉挡在前面的身影。 无论怎样……我还是只能被她保护…… 即使怀着这样的心情，他还是没能再站起来。 在把面前的威胁解决完毕后，祝嘉回头看了一眼，欧吟不出意料地还是昏过去了。在维持的药物耗尽后，他的病也在逐渐恶化的过程中。 还有……不到两百米。就可以回去了。她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庇护所。 但此刻她的体力甚至连自己走路都无法维持，更别提带着欧吟。 给林诚他们打电话吧。欧吟好像连手机都没带……她用仅剩下的力气翻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却像不听使唤一样颤抖着。 不能再拖下去了…… 电话打了过去，对面接听后她却在那一刻也失去了意识。 …… “……醒醒啦。” 祝嘉从一片混沌中睁开眼睛。周围的环境已经不是被血染红的街道，而是一间光线明亮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感受到身上的伤口似乎已经被包扎好。面前呼唤着她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孩。 “你总算醒过来了。我当时看到你们倒在地上就立刻把你们送过来了，我真是个好人！” “……你是谁？” 祝嘉从未见过玩家里有这么一个人。应该是任务npc吧？她想。 “我叫鹿葭哦，是希陵市的治疗师。……哦对了！” 鹿葭把一旁桌子上的东西端给她。祝嘉坐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一碗泡面。 “吃了我的泡面后立刻就会恢复哦！你这个样子虽然已经不出血了，但是影响会很大的。”她好像还在推销。 这是什么原理啊，吃泡面回血…… “……欧吟在哪？” 她首先还是关心了欧吟的问题，说实话有时候她真的担心他会在哪天突然死掉。 “那个和你一起的人吗？他在另一个房间，已经醒来了。不过我的泡面好像没办法医治他……”鹿葭看上去很困扰，“但是他跟我说了情况之后，我免费给了他一些药物！这样他应该能再撑一段时间了。” “谢谢你……” 这个npc人很好，这是祝嘉的第一印象。 “好啦，那你就付完功勋之后把泡面吃了吧！虽然平常的价格是五功勋，但是鉴于你只有三个功勋，就给你降价了！” 鹿葭说着居然还掏出来个二维码，扫码支付。 我有三个功勋……是因为杀了那个丧尸吗……祝嘉思考。现在的情况还是抓紧回血的好，要不然带着这身伤之后任务也麻烦。 她也没闲工夫吐槽这个扫码支付的设定，直接付了仅有的三功勋。 “我的泡面技术一级棒！你吃了就会知道了！” 第101章 猎物 有的时候祝嘉不得不感叹希陵市游戏的神奇。 在她被鹿葭充满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吃完了泡面之后，身上的伤口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很明显，这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 “其实效果最好的是老坛酸菜面哦，但是你功勋太少啦，我可不想赔本。”鹿葭递给她一张餐巾纸。 “这是什么原理？” 祝嘉知道这个问题可能没有答案。 ……还真的没有答案。鹿葭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手指习惯性地缠起了自己的鬓发，绕了几圈又放下。 “我也不知道。”她说。 好吧，意料之中。祝嘉站起来，自己流失的体力似乎也被这一碗泡面补完了。 就在她准备打个电话给林诚他们报平安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 几下犹豫又微弱的声音，也被祝嘉捕捉到。 应该是欧吟吧……她想着，拧开门把手后面前果然是熟悉的脸。 “祝嘉……你、你醒了啊。” 欧吟还有些虚弱似的，手扶着门框。 “嗯？”倒是鹿葭先说话了，“不是叫你在那边休息的嘛，怎么过来了？” 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些未擦干净的血迹，“我没事了！我可是完全恢复了呢。祝嘉你现在怎么样？” “……” 又来这套。祝嘉已经不想再说他什么，只是从他掩饰性的笑容里，仍然能看出一丝残余的痛苦。 “……我跟他们说一声。” 她没再看欧吟的眼睛，拿出手机，拨通了林诚的电话。时间上显示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林诚，那个……” “祝嘉！！你们现在在哪？我给你打了电话你不接啊！你没事吧！！” 林诚的焦急几乎要冲到电话这边来了。 “没事。我和欧吟在一起，我们遇到了一位治疗师，马上回去。”她说。 “所以你们是受伤了吗……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吵架！对不起！！”看样子他是把这些都归结为自己的责任了。 林诚和周奕着急了一个下午，去周边地方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他们，只看到距离庇护所处不远的一地血，而丧尸的尸体已经被系统清理掉。 周奕都几乎以为他们也出局了，当时就乱了阵脚。还好林诚还留着一点思考能力，看手机上还没有通报，拽着他回了庇护所。 “……我们现在就回去。你们在庇护所等着就好。” 祝嘉已经不太在意和林诚之前的冲突了。而实际上她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只是情感和理智必然会发生的碰撞。 她挂断了电话，打算和鹿葭告别。 “那我们就走了。这里……坐公交可以去三号庇护所吗？” “公交是连了这里和所有庇护所的哦。出了房间再往左拐一下就可以看到站牌了。” 鹿葭一直送他们走到大门口，“如果有问题还可以来找我！那就再见啦！” “再见……谢谢你。” 祝嘉再次对她道谢后，和欧吟走向了公交站牌的方向。 “啊，我又做了一件好事呢！” 鹿葭哼着歌回了房间，开始收拾泡面碗。而过了两三分钟左右，她的大门却又被敲响。 “嗯？他们还有事吗？”她疑惑着开了门—— “哟。” 门外的夜渊抬手跟她打了个招呼。 “哇！老奸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鹿葭看上去很惊讶。 “你的称呼还是那么不受人待见啊……”夜渊也没经过她同意，擅自就迈步进了屋里。 随后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关于他的事，他们成功地解决了。” 鹿葭接过照片，画面上是一个穿着黑白格子衫的短发少年。 “邱研……”她的语气变得低落了些许。 “他们通过角色扮演的方式推理出了凶手，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个破案游戏罢了。”夜渊笑了笑，“但是……” “但是，他曾经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鹿葭接道。 “这里的主人居然为了我们，把整座城市的背景都修改了。真是盛大的欢迎会……”夜渊走到窗边，从这里能看到欧吟和祝嘉刚刚上了公交车。 “你刚才是给他们治疗了？”他问。 “是呀。我还给那女孩的泡面打了折，算是做了好事吧！” “……哈哈。不过，在这里的感觉果然和那边不同。”夜渊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说起来，我也该找一个‘猎物’了。” 然后他看到鹿葭的表情变了。 “老奸商，到这里来还要骗人啊？”她知道夜渊的本性，但其实也不是很在意他会做什么，“这是他们四个给我们的‘机会’，可别玩过火了。” “我当然知道。不过……” 夜渊走到茶几边上坐下，拿出他包里携带的电脑打开，调出一个人的大头照，下面清清楚楚标着三个字—— 向景戈。 “你认为这个人如何？” “这头发很特别嘛。”鹿葭评价，“你打算骗他？” “怎么说话呢，我可是童叟无欺的诚实商人。”夜渊还是笑着。 “得了吧你……” 说话间，夜渊却又掏出颗六面骰来。他屈指向上将它弹起，又在骰子落到桌面上的一刻迅速盖住。 将手掌移开，上面的数字是“4”。 夜渊看似无奈地摊开手，“没办法，这就是命运的选择。” “这次任务里的四号就是他啊。嘛，还确实挺‘幸运’的呢。”鹿葭的话语间有一丝讽刺的意味在。 “不过他看上去是这六个人里最弱的……我是说，在动脑子这方面。”言外之意，向景戈很好骗。夜渊说着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摘下墨镜仰着靠在椅背上。 “明天早上我就去武器库那边等他，他一定会去拿武器。” “好吧……但是你要知道这里最重要的是什么，我们说到底也只是暂时的客人。”鹿葭拿夜渊有点没办法。 已经是深夜，再简单地交流了几句后，夜渊也打算离开。 “下次再见，鹿葭。” “希望你下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没有被游戏赶出去哦，老奸商。”她回应。 他把黑色帽檐又压低了一点，随即便隐入夜色中。街道上零星的灯火还能照出建筑的轮廓，他走在路上，看着自己逐渐拉长又缩短的影子。 “我的猎物吗……” 夜渊低声自言自语道。 “你可不要怪我。毕竟……邱研，好像会喜欢和你做朋友的。” 第102章 伤痕 特殊活动的时间是五天，不知不觉中已经悄然流逝。现在是七月一日，距离活动结束仅有一天。 目前的排名依然是240功勋的陈思立稳居第一，随后便是紧追着他的235功勋的祁楷轩。战斗任务的好处此刻显现了出来——他们不需要购买强效的武器，由此可以积攒下来大量的功勋。 祁楷轩终于跌下神坛的这个事实震惊了所有玩家，但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功勋排行榜的第三名居然显示着“向景戈”。 “这人是不是开挂了啊？凭啥比我排名还高？”凌卓尔对此很不爽。 而事实上，在城市角落某个被厚实门帘遮挡住的屋子中，一袭黑衣的男人悄悄勾起了嘴角…… 在之前向景戈等人进行的探索任务中，夜渊依旧担当了中间商的角色，只要向他支付一些功勋，便可以换来价值更多的探索物品。凭着与他的不断联系与交易，向景戈的功勋数直线上升，至今已经与其他队友拉开了距离。 他们为期三天的探索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时间只能靠击杀丧尸或接取简短的支线来提升排名。在这期间，夜渊甚至没有在向景戈的队友前露面，每一次都是私下约他出来进行交易。 而游轻怀和森诗启看着他猛涨的功勋，怎么也不可能不怀疑。 “所以你就直说了吧！是不是有人在帮你开挂呀！” 森诗启是非常好奇的。她的确想到了之前在武器库遇到的那个神秘商人。 夜渊并没有对向景戈说过要保密这件事，于是他藏不住秘密也就和盘托出了。 “我一直都在和夜渊做交易……不过真的很划算啊！比如说十功勋就可以换到珍稀物品了，换算成功勋是三倍。”他自己就是用这种方法净赚很多的。 “所以你都不好好找线索，就惦记着你那赚差价是吧？”森诗启吐槽了一句。“你可别被他骗了……他要是突然要你所有功勋，你可别给他啊。” 夜渊的外在形象就有一种让别人没办法完全信任的感觉。 “当然了！我又没那么傻，我也只是看着有好处才和他交易的啊！” 向景戈十分怀疑在那个推理任务完成后，森诗启已经认为自己是弱智了。 森诗启把双手搭在阳台的栏杆上。天阴下来的时候就没有那么热了，她一般喜欢在庇护所二层的小阳台上吹风。 “也是，那我们现在要出去打怪嘛？以你的这个功勋，很有可能冲榜第一名哦。” 游轻怀和森诗启的排名相差不大，都勉强挤进了前十。目前排行榜的最后一名是柯越，只有十五功勋。 向景戈想了想祁楷轩，回了一句，“算了吧。” 他不是不想打到第一，只是他心底最深处就认为虽然排名上他们相差不大，但前面的两个人还是实力和自己隔了一个次元的怪物。 不过要是能成为第二个超越祁楷轩的人，我好像也可以做一个传奇人物……这么想的话，他就又热血起来了。 去接个战斗任务怎么样！ ——好吧，就算向景戈头脑一热想到了这句话，他也不可能去做。 他明白自己现在没有异能，体力不是很好，用武器也不太熟练，去战斗就是去送命。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去的。不过这两个人我们都没见过呢，你不想看看他们吗？” 森诗启这么一说，向景戈就想起来，他们在之前的鬼屋里和暗塔的成员见过一面，但当时祁楷轩也不在场……至于陈思立，他们连他属于哪个组织都不知道。 要说他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下雨了啊……” 说话间，已经有淅淅沥沥的雨点飘下。在这夏天炎热的天气里难得能下一场雨，周身的热气也逐渐被稀释。 森诗启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庇护所里没有空调，她也不愿意一直闷在房间。 “话说凌卓尔会不会现在都想杀了你了？”她伸手去接雨点。“他的排名可是一直紧贴着祁楷轩呢。” “……” 即使是切身体会过凌卓尔的暴躁脾气，向景戈却莫名地认为他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可怕。 “那我就管不着了吧……” …… 凌卓尔真的有想杀了向景戈的心。 “他妈的！” 第四天的战斗任务已经要开始了，暗塔的其余两人都已经备好武器，联系了陈思立在任务地点碰头。 “凭什么啊！这b他妈开挂！” 排行榜越看越不顺眼，凌卓尔抓起个桌上玻璃杯就想一把摔到地上。 祁楷轩及时捏住他的手腕。 “——我草。”似乎被碰到了什么痛点，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祁楷轩见状微微皱起眉。凌卓尔被这压迫性的目光盯得更加烦躁，一拳捶在桌子上。 而右堂风彻正在二楼和无事可做的安柏宏洋洋得意地显摆自己的武器，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杀了他……老子必须杀了他。”凌卓尔火气上来，咬牙切齿地说着。 “特殊活动里不允许伤害玩家。” 祁楷轩一点也没受他情绪影响，冷冰冰地重复了一句规则。 “你不用说！老子知道！……” 凌卓尔也知道自己又控制不住脾气。最近的状态更加严重……这游戏真是该死，他想着，瞥了眼自己被长袖盖住的左臂。 祁楷轩似乎注意到了这个微小的细节。 “已经夏天了。” 他的话语里从来不带感情。 “啊，那又怎么样？”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凌卓尔一时间有点不懂。 “……” 祁楷轩没再回话，直接拎起他的手臂。 “你他妈干什么！”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直接让凌卓尔猛然站了起来，用力一甩挣脱了他。 祁楷轩没有对这样的场景感到意外。他总是能在凌卓尔任何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找到深色的伤疤，只是他对此一直都不甚在意。 没必要。所以他也从来没问过。 “该去做任务了。” 祁楷轩留下这么一句，随后没等到他回答，就已经上楼去叫右堂风彻。 “……” 凌卓尔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又坐回椅子上，盯着刚才差一点就被他摔碎的杯子看。 “一个个的，能不能都去死啊……” 尽管是这样念叨着，他也慢慢地冷静下来了。 他挽起左边外套的袖子，手腕方才被祁楷轩用力握住导致血迹已经沾到内部的面料。新旧的伤口叠在一起，血珠还在慢慢地往外渗出。 “……烦死了……” 第103章 绝对完美 凌卓尔十分确定，他是在厌恶着祁楷轩的。 他原本以为在成为队友后，那个被过分神化的完美之人便会多少露出些他未看到过的破绽。但实际上没有——越是和他接近，自己甚至越感到他的无坚不摧。无论从哪个方面讲，他都不可能被捕捉住弱点：他的语气和行为都像冰冷、却毫无瑕疵的程序。 哪怕他什么都没说，竟也会令人生出敬畏之心。 凌卓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维护祁楷轩。按理来讲他希望他失败，但他能够意识到这个排行榜令他愤怒的，不仅仅是向景戈在他之上的排名。 疯了吧。他想。 有人超过祁楷轩，不是自己正想要看到的事情吗。 然而他却开始有一丝惧怕的情感在。那个人是神，神是永存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凌驾于他之上，他绝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在被我打败之前，我不允许你输给任何人。” 他想起自己加入暗塔时的第一句话。 但也想起最开始挑战他被激发的陈旧记忆——全都是因为那个人。手腕的部位仍然疼得厉害，这样想的时候，凌卓尔就又开始恨他了。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态度。 祁楷轩，你真该死啊。他小声嘟囔出一句。 “凌卓尔！你在想什么呀！” “……！” 身后传来右堂风彻的声音。凌卓尔被吓了一跳，本能反应迅速把袖子拉了下去。 “没，你准备好了的话就、就快点去做任务吧。” 他的视线有些飘忽不定。 “……” 祁楷轩盯着他看，那一瞬间的慌张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嗯？发生什么了吗？” 右堂风彻完全不知情，而神经大条的她也没有太在意，“啊算了！还是去任务地点好了，陈思立已经在等着我们了哦。” 没等凌卓尔回答，她便自顾自地结束了话题。他松了口气，原本以为这孩子会刨根问底的，那时候自己就完了。 外面下着小雨。凌卓尔干脆没有打伞，任雨点浇在身上让自己恢复平静。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将之前的胡思乱想打碎。 祁楷轩眯眼看了看他，随后沉默地走在了最前面。 …… 而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从来不会迟到的陈思立已经在那里等了半个小时…… “rabbit迟到了啦……对不起！” 右堂风彻是没想到陈思立居然等了这么久，她本人是没什么时间观念的。 “没事，你们看上去准备很充分啊。”他并没有在意，又把视线移向祁楷轩，“这一次也要靠你和我配合了，加油！” “你也一样。”祁楷轩把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确认接取今日战斗任务？】 【是】祁楷轩点击了按键。 【正在加载战斗任务位面……】 【加载成功。】 随着白光的闪烁，这次的任务场景也已经显现—— 众人的视野变得昏暗下来。几支火把插在四周，能够让人辨认出这里是一个深邃的山洞。 粗糙的大块石头组成了洞壁，时不时有水珠从高处滴落。地上不规则分布着些许浅水坑，空气潮湿，如同这里也刚刚下过雨。 “小心前进，备好武器。” 祁楷轩把别在腰间的手枪拿出，踩着坑坑洼洼的路面走在最前方。这里的空间不大，声波碰撞到石壁上反射出层层回音。 右堂风彻直接从那里拿了个火把出来，“要不要用这个照明，还是说用手机手电筒？” “这个举着很麻烦的……而且周围也没有太暗吧。”陈思立回道。 “也可以用于战斗的！这里的怪物怕火的话就好了。”右堂风彻说着把手机塞进裙子口袋里拉上拉链，单手握住火把。 与此同时，前方的黑暗洞穴中，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爬行了出来…… 凌卓尔还在想着之前的事，步伐里带着心不在焉，甚至没注意到前面的不对劲。 “停。” 祁楷轩及时伸手拦住了他。 这时候凌卓尔才仔细去看那些东西——从里侧爬出来的，竟是一群十余个身形巨大的变异蜘蛛。 “这他妈真瘆人啊……”他抽了抽嘴角。 “开始战斗。” 祁楷轩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抬手熟练举起手枪扣动扳机，精准命中。 啪！ 巨型蜘蛛被子弹击中，体内却是喷出一股深绿色的粘稠液体。溅到液体的四周石壁居然开始松动，零星的石块已经颤动着掉落。 离蜘蛛最近的祁楷轩反应迅速，立刻避开向后退了几大步。挤在一起的怪物没有自主意识，余下的几个也不顾是否被石块砸到，快速朝着他们爬来。 右堂风彻刚刚躲过流到脚边的液体，这时候才看清它们的样貌。 “呜哇……” “怎么了，你怕这个？” 陈思立看到此景都感到有些脊背发凉，他开始担心身旁的小孩会不会太害怕。 然后他看到右堂风彻的脸上浮现了难以名状的笑容。 “好、好可爱喔！” “……啊？” 陈思立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涌过来的蜘蛛群，他无话可说。 “不过！挡在rabbit面前的无论是什么东西，都要彻彻底底的死掉喔！” 说话时右堂风彻已经轻盈地越过流了液体的地面，看准时机抬手丢了个尖锐飞镖过去。 命中率一如既往地准确，它们倒下时发出尖锐而嘶哑的哀鸣。右堂风彻和祁楷轩不经意间对视，洋洋得意地朝他比了个v字手势。 祁楷轩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继续将注意力放到枪械上。 “不管了……我也得上啊！” 要是这些功勋都让祁楷轩拿去，我的排名就会掉下来了。陈思立想着，提起了他惯用的重剑。 “——” 专注于战斗的几人已经无法顾及周围的情况。而洞壁上沾染的奇怪液体越来越多，石块纷纷落下，整个洞穴已经有即将倒塌的趋势！ “要塌了！快进里面去！” 右堂风彻率先注意到了四周的变化。变异蜘蛛出来的方向正是里面一条黑暗的隧道，只有那里没有被喷溅上腐蚀液体。 祁楷轩干脆连射出几发子弹，快速解决了最后两只蜘蛛。子弹穿过，它们的身体直接爆裂开来，巨大的声波伴随着绿色液体喷向四周，洞壁一瞬间开裂—— “到这里来！快！” 右堂风彻在隧道里呼唤他们。 轰隆！ 在跑在最后的凌卓尔也进入隧道的下一瞬，来时的洞穴也已经彻底倒塌。石头严严实实地封住了隧道的入口，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 “还好赶上了……” 凌卓尔扶着石壁，刚才不小心溅到些许液体的皮肤已经被尽数腐蚀。 “继续走。”祁楷轩没有多过问他的状况。 凌卓尔抬头看着他，他没有受伤，长发和外套依旧整洁得如同从未发生过战斗。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完美之人……凌卓尔想说些什么又无法开口，只能继续有些踉跄地跟着队伍前进。 第104章 记忆闪回 “按照前几天的惯例，这个战斗任务也应该分为三关，最后一关才是终极boss。” 几人在深不见底的隧道中行进，走在最前面的祁楷轩打开了手电筒，但能够照到的部分依然有限。这里的路似乎越走越窄，走到后面甚至只能排成一队陆续前进。 手电筒的光亮仅是照亮前方就已经困难，四周的石壁更是陷入一片黑暗的状态。进入隧道的入口已经堵死，一路走来也没有发现身边的异常，他们似乎无需担心有怪物背后偷袭。 但即使如此，走在最后的凌卓尔还是把手电筒开到最亮，侧着身子慢慢前行。 右堂风彻感觉今天他有点不对劲，凌卓尔能变得这么谨慎是完全出乎她意料的。 “这边应该不会有威胁……你还是把手机收起来吧？等下战斗的时候如果丢了的话就麻烦了呢。”她出言提醒。 “……” 尽管是一片安静的状态，凌卓尔也似乎没听到她说话。 “嘛……你要是必须开着也行啦。反正手机电量是无限的。” 右堂风彻也没多想。这条隧道他们已经走了十多分钟，却一点出口的痕迹都没有找到。 难道走错了？但是当时的情况只能来这里啊。那些变异蜘蛛也没有再出来，是因为最开始那一波已经是全部了？她感到疑惑。 而从走进这里开始，不祥的预感就已经萦绕在她的脑中。逐渐变窄的道路、有限的视角，石壁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伸出…… 等等……石壁？ 注意到这里的不对后，右堂风彻向后猛地一跃，直接撞到了凌卓尔身上。对方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二人前方竟飞速伸出了一条极粗的带刺藤蔓。 “！还好躲开了……” 她庆幸自己及时意识到两侧的变化。再晚上一秒，自己的身体就会被尖刺毫不留情地贯穿。 而以这条藤蔓作为开始，狭小隧道里的荆棘也愈发迅速地生出，阻拦了他们的道路—— 几人已经不能继续行走，缠绕在周身的藤蔓越来越多。但它们也并没有造成伤害，伸出之后是静止不动的状态。 “……你们尽量别太靠近了。看我的！” 陈思立知道这是自己发挥作用的时候。他提起重剑，这把武器的重量似乎只有自己才能驾驭。 面前最粗的藤蔓被一刀砍断。经历上次的危险后几人皆本能地避开断口处，而这一次被切断的横截面却没有任何腐蚀性的液体流出。 “哼……果然只是故弄玄虚。” 最令人担心的危机并没有发生，陈思立举起剑刃，将其余的细小荆棘尽数劈砍断裂。 “这就是第二关吗？也太简单了吧。” 手机上一直在响着提示音，但为了不在战斗中丢失几人一般不会拿出来看。不过这几个功勋必须属于我了，陈思立给自己增强了些信心。 “……不对。” 祁楷轩却是皱了皱眉，把手电筒移到石壁上。 “怎么了？继续走吧。”陈思立道。 “还有。” 祁楷轩拔出枪来，枪口对准右侧被光照到的石壁扣动扳机。 砰！ 刚刚伸出前端的藤蔓被瞬间击断，落在地上。 “光。它们会冲着光来。”他言简意赅。他们也能注意到，未接受光亮的另一侧却无事发生。 “关闭所有手电筒。只有一条路，向前走马上就会到出口。” 祁楷轩说着，直接把自己的手电关闭。 前方陷入了完全的黑暗状态，而凌卓尔却握着手机，迟迟没有按下手电筒的关闭按键。 “凌卓尔！你在想什么，快点关！”陈思立眼看着他周围有荆棘不断伸出，砍断后由于光线仍然存在，它们便接着重新无限滋生。 “……别他妈催，老子知道了。” 凌卓尔的指尖有点抖，还是按下了关闭。 至此，四人的视线已经变成了完全的黑暗…… “按照现在面朝的方向走。” 祁楷轩已经隐约看到前方有些微弱的光。第二关成功过去之后，隧道的出口也可以出现了。 右堂风彻扶着石壁摸索着走，凹凸不平的冰冷感觉，反而让她在一片黑暗里安心了不少。 “大家都在吧？”她问。 前面两人发出了些声音，给了肯定的回答。 “凌卓尔！你听到了吗？”发觉身后没有任何动静，她特意问了一句。 “……我在……” 凌卓尔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声线变得沙哑。 “快点跟上，rabbit已经看到一些光，再有几分钟就能到出口了。”她说着加快了脚步。 “……” 被迫关闭的唯一光源，黑暗而狭小的空间。尽管眼前什么都没有，却依稀浮现着闪烁的碎片画面…… “呃……” 凌卓尔感到脑袋一阵阵发晕。几乎已经辨认不清哪里是正确的路，队友在寂静中清晰的脚步声甚至也传不到耳朵里。 而本应被彻底封锁的记忆像是挣脱了镣铐，横冲直撞地侵入脑内。在这个与“那时候”契合的幽暗空间下，他的整个意识被剧烈地搅碎重组。 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很遗憾，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身体贴着的石壁作为了此时的唯一支撑。无意间摸索到块棱角尖锐的石头，他没有犹豫，直接将手掌狠狠按了上去。 “——” 他咬着牙没说话，又将棱角刺入的手掌内侧左右动了动。伤口迅速裂得更大，手臂上已经感到有液体流过。 面前的幻觉因成倍扩散的剧痛而消散了些，这是他唯一的缓解方法。 总不该说这是个好的体质吧……但确实清醒了一点……。他没再多想，把手掌拔出来。脚步声渐渐变小，前面的几个人已经快要走远。 …… “啊！终于出来了……之前那里黑乎乎的好吓人喔！” 这是右堂风彻的第一句话。祁楷轩的判断没有错，在砍断那些藤蔓后，他们仅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到达了隧道的出口。 “嗯，还真是有惊无险啊。对了。” 陈思立往后面看了看。“那个，凌卓尔……” 凌卓尔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低着头靠在出口处的侧壁上。还没等陈思立叫他，祁楷轩见状却是往回折返走了过去。 “凌卓尔。”他低声道。 “……” 没有回应。 凌卓尔外套的长袖下面，一滴滴地往下落着鲜血。 “陈思立带了绷带。”祁楷轩说着，伸手去碰他的手臂。 “你他妈给我滚！” 凌卓尔几乎就要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祁楷轩反应快，侧头躲开了这一击。 “你……” “看什么看！关你什么事！” “……唔呃、” 凌卓尔放完狠话却居然直接跪在了地上。祁楷轩才发现他不经意露出来的左手手掌，已经被什么东西几乎要贯穿。 第105章 复制 这个动作仅持续了几秒，没等祁楷轩伸手，凌卓尔又扶着隧道口的石壁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诶～你没事吧！从接任务之前rabbit就感觉你有点不太对了——” 右堂风彻看向凌卓尔的脸，却又被他恶狠狠的眼神噎回去了下半句话。 “别管，赶紧打完回去。” 身体周围已经接触到光亮，而遗留下的幻觉画面仍然从内部涌出啃噬精神。他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战场上。 从隧道出来后，他们到达了一个山谷内。静止的景象，似乎这里只有这几人存在。 “boss呢，怎么还不来？”陈思立朝远处张望。 “难道最终决战不是在这里嘛？前几天都是boss在等着我们的呀。” 当右堂风彻也开始疑惑最终战场的问题时，凌卓尔终于松了口气。他仍然担心她会问起关于自己的事，不过她看来不是很在意。 不知道还能瞒多久，但现在主动说出来也太丢人了……凌卓尔又低下头，看着还在血流不止的左手。 “……其实，”只有祁楷轩还在凌卓尔身旁站着。在一阵诡异的沉默后，他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啊？” 凌卓尔费力思考了几秒才意识到这句话背后隐含的意义。不会吧——他抬眼看云淡风轻吐出这些文字的祁楷轩。 不会吧。 “你说什么……” 这句问得带着些许侥幸心理。偏偏被最不想暴露的人发现，而对方只是收回了目光补了句，“你比我清楚。” “你！” 凌卓尔一把拽住他的西服领带，往自己身前用力一拉。 “你要是再提……老子就杀了你。”他的声音暗压着怒火。 祁楷轩就任了他这些动作，没有说话。 “你他妈听没听见！” 凌卓尔到底还是没能自控，在看到他冷淡平静的表情后瞬间提高了音量。山涧制造出重重回音，回荡在几人耳边。 “你们。好吵啊……” 于此掺杂着的还有个陌生少女的声音，接下来的一刻四人眼前一晃，周围环境居然转换成了片散发微弱蓝光的棋盘。 “数……数字棋盘……？！” 右堂风彻叫出声来。这正是凌卓尔的异能效果，但在目前活动的状况下，他不可能使用出来异能…… 凌卓尔也呆住了。他和祁楷轩站在相邻的初始格，很明显，这就是他的异能效果。 这个boss能复制玩家的能力！这是他的第一感觉。不过居然是复制了我的……他想，但在这几人的异能中，只有自己的数字棋盘有无需异能也可破解的方法。 看来这人是自讨苦吃啊，他这么想着往对面看。与此同时，这一关的最终boss也显露出了真面目—— 从面容上看，她竟是个和右堂风彻年龄相仿的孩子。浅绿色的长发梳成低双马尾，点缀其中的是几缕挑染和微眯起的红色双瞳。 【战斗任务 4\/4。本关最终boss：雷声爱闪】 挂耳式麦克风抵在唇边。她没有开口，声音却回荡在空气中。 “再靠近一点……就全部杀掉。” “在我的数字棋盘里想杀我？别做梦了。” 尽管对方现在还没有做出动作，凌卓尔的把握却是很大。如果这个幻境完全复刻于他的数字棋盘，那么身为这里真正主人的他没有理由输掉这局。 毕竟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他想到了祁楷轩，但没有去看他。 数字棋盘必须要在异能使用者移动后才能生效，于是雷声爱闪脚步轻盈地踏着棋盘格，速度不慢，但足够凌卓尔开始他的推理。 1、1、2、3、5、8…… “仿制品就是仿制品……连自己想出一组序列都做不到。”凌卓尔冷哼一声，看着那女孩靠近了自己的方向，举起棒球棍率先出击。 34。 如往常一样，在凌卓尔踏出初始格后，周围的数字随着他的脚步发生改变。 你快……但是我更快。凌卓尔比她更熟悉这个数列的规律，未等她做出下一步行动便抢占先机，铁制的球棍挥出，直击她的头部！ 而数字幻境居然瞬间消散。 四周突然变化，凌卓尔没有立即适应这里的环境，站在那里愣了一刻。 就在这一刻雷声爱闪已经绕到他背后，却是后退几步，手臂挥起带着山间刮过的风凝成利刃。 大风幻化得更加尖锐割伤他的后背。凌卓尔被击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也没有犹豫，棋盘的规律已经消失，现在可以随意走位—— 他本来就带着点怒气在。对着这几个队友不好莫名其妙的就发作，于是便将这满腔怒火通通集中到了面前的对手身上。 球棍再次举起。 “往右躲开！” 右堂风彻的声音突然响起，凌卓尔感受到她急迫的语气便没有过问，直接跳跃避开，一枚飞镖擦着他耳边过去。 落空。 雷声爱闪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她身形灵活，和凌卓尔躲到了同一个方向——甚至在他之前。 “啊啦，偷袭失败了。”右堂风彻似乎没感到意外，装傻般地笑了一声。 而陈思立也已经蓄势待发。他一向不擅长搞暗杀偷袭之类的套路，此刻也是直接将重剑迎了上去。 “你难道没有自己的攻击方法吗！” 他挥起剑的时候还带着这一句话。 而这话音一落，她的指尖居然聚起了雷光。天气随着光芒的加强竟然是迅速暗了下来，浓云遮蔽了本就不明亮的太阳。 “等等，这是……！” 陈思立立刻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异能效果。 电光冲出。击打的目标却不是离她最近的陈思立，而是已经退到边缘的凌卓尔—— 不好！如果电光自动瞄准，那么那个目标是…… 陈思立想到异能的使用条件，立刻想要冲过去挡住。无奈位置离那边实在是过远，无论他再怎么快也无法及时赶到。 按照这个异能的“规则”，自己是无法在这里受伤的。但是那三个人…… 噼啪！ 电光顿时爆开一个球形，吞噬了凌卓尔所在的位置。 “生效了……”陈思立感到不妙。而刺眼的强光缓慢散开后，他看到的景象却是—— 祁楷轩将凌卓尔挡在身后，方才爆炸的冲击波带得他身影摇晃，但他的身上却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第106章 以命换命 陈思立能够看到，祁楷轩是直接迎着那道电光上去的。没有任何防御措施，但他居然也毫发无损…… 不可能吧。他回忆起，至今为止的所有异能使用对象，没有一个人会像他这样是“零罪恶值”。 他的异能“苍天之惩”，使用时会随着被施加异能对象的“罪恶值”升高而提升效果。虽然陈思立本人也不清楚这个罪恶值到底是怎么计算，但他唯一能知道的是如果电光开启了自动瞄准，指向的人毫无疑问是杀人犯…… 这种正义执行的桥段为什么真的体现在现实了啊，陈思立有时候就会这么吐槽。 但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祁楷轩脑后绑着的缎带发绳被冲击波吹断，长发杂乱地散了开来。一波攻击过后，他这才回头看方才差点跌坐在地的凌卓尔。 “……没有效果？” 他似乎对这次攻击的无效化感到些许疑惑，沉吟着思考了片刻。 “你们没事吧！” 陈思立也已经赶来。确认祁楷轩的确是没有受伤后，他才提着重剑做好防御准备，“刚才那一击是我的异能。它会……”他想说点什么，但又意识到凌卓尔此刻是他的队友，再揭穿下去不太合适。 祁楷轩没过问更多，他的注意力放在了雷声爱闪本人身上。 面前这个终极boss，她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她不仅可以操控周围的环境，甚至能够复制玩家的异能。如果再不找出破绽，这样打下去，先败下阵来的一定是己方。 她在开局最先复制了凌卓尔的能力。随后是控风……再然后是陈思立的。这其中一定有一个规律，只是…… 祁楷轩有些不成熟的猜测，但他不能用自己去试。他知道自己的异能一旦被复制，他们必败无疑。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现在甚至不能说话。但其余几个人似乎都没有想到，他尽可能压低了声线，对着几人道。 “……可能是声音。她会控制所有声源。” 当两个以上的声源同时发出声音时，她便会选择控制那个声音较大的，这一点也是他可以证明的事实。 “你们在说什么？” 空灵的声音传入耳中，她似乎已经不能再继续等待。 就在几人面对着她的同时，周围已有一圈紫色的火焰悄然燃起…… “什么都没说哟！让rabbit和你好好打一场吧——！” 与此同时却是右堂风彻的声音响起。她冲上前去，竟是一把夺过了陈思立手中的重剑。 “等一下……！” 面前这孩子毫不费力举起剑柄的动作震撼了他。更大的声音发出，将那原本燃烧着的紫色火焰尽数熄灭…… 那是“湮灭领域”。祁楷轩想，右堂风彻是看到了他的异能即将被复制，所以故意发出声音把boss的注意力拉到她身上，复制她的能力。 “我本不想伤害你……” “说什么啊！rabbit才不需要对手放水呢——！” 右堂风彻提重剑靠近战场中央，一系列的动作让武器莫名被抢的陈思立看呆了。 他一直以为这里只有他能拿得动那把剑。 但这个身高足足和他差了三十厘米的女孩现在的动作，居然和他本人使用这武器时的灵活度不相上下。 “暗塔……果然还是深不可测啊……”他心里默念。 同时在右堂风彻这边，两人正靠近对峙着。雷声爱闪在复制了她的能力后并没有做出攻击，随着单手抬起又挥落，风刃指向的攻击对象，却是她自己—— 尖锐如利刃般的冷风刮起，顿时将她的手臂与裸露的锁骨处皮肤割裂。鲜血涌出随后又凝聚成长刀形态，直刺向站在对面的右堂风彻。 “看来，你都知道rabbit到底是怎么用异能的啦～？” 她甚至没有躲避刺来的刀尖。刀刃直接没入她的半边肩膀，而她脸上的表情依然保持着略带疯狂意味的笑容。 重剑也随之砍下。这一把以伤换伤的攻击却并未凑效，武器重量过大导致的灵敏度下降不可避免，这回剑锋仅仅擦断她几缕发丝。 “啊哈哈～！好厉害哦！” 右堂风彻没有停下来，又是一波猛烈攻势。与之相反的是对面雷声爱闪一直冷静的应对，但随着时间推移仍然因躲避不及，一剑直接撕裂了她腹部的衣服面料，割开一道极长的伤口。 坏了呀……本来以为这一击能杀掉的。右堂风彻知晓自己的异能效果，并不想给对方造成过多无谓的伤——她可以使用那些血液来反击。 “用身体上的痛觉来麻痹自己的精神吗？……真是……” 右堂风彻的剑锋几乎就要再次贴近了，她却突然这样说出一句话。依然是紧闭着双唇，声音却从话筒中流出。 她愣住了。 “这种方法，可不能长久……” “还是说，你已经习惯用它来‘逃避’了呢……？” 雷声爱闪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地上的血子弹也在一颗颗凝聚…… “哈哈……、” “哈哈哈哈——！！” 右堂风彻低着头，却咧起嘴角笑起来。越来越大的笑声几乎要响彻整个战场，她抬起眼，流着血的半张脸被乱糟糟的刘海挡住。 “啊哈哈——！你居然——” 血子弹飞速瞄准目标，右堂风彻看到了汹涌而来的威胁，却一如往常地……没有躲。 刀枪是无法比拟子弹的威力的。被命中的话，她必死无疑——战场外的几人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而右堂风彻似乎是有意要受击。要害的部位皆被避开，几颗子弹却是直接贯穿了她的双腿。 她单膝跪了下去，抬头时眼神却一如往常。 “你居然——想要、探究、rabbit的内心……！哈哈～！” 她的身体已经跪倒在地。重剑被丢在一旁的地面，几缕头发被血液和汗水黏在脸上。 雷声爱闪面对着她，举起长刀。她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复杂的情感，手中动作却不带犹豫地挥下。 “但是、rabbit……可比你更强哦……” 右堂风彻居然撑着站了起来。还未等雷声爱闪做出攻击，她却是伸手紧紧握住刀尖，下一秒直接将它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右堂风彻！你他妈不要命了！！” 凌卓尔大吼着就想冲过去，祁楷轩却伸手拦住了他——战场那边的变化过快，他本身也受着伤，再去支援效果甚微。 而祁楷轩举起了仅剩一枚子弹的手枪。这一发如果不能命中，此局必败——而他终于抓住了这个对方动作停滞的机会。 砰！ 枪声震天。 这一枪直接命中了对方的太阳穴。伴随着她的身体倒地，下一秒右堂风彻也是摇晃着倒了下去。 第107章 家 “……” “……” 在一片混沌中，右堂风彻做了个梦。 她好像回到了那时候自己的身体里。蜷缩着躲在小小的房间门后，小窗外透来太阳缓缓沉下的景象，夜幕随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大风如同醉倒一般，摇晃地、冲撞着撬动脆弱的玻璃，她辨不清那是风声，还是同样醉得不稳的沉重脚步。窗子没有被撞开，用后背紧紧抵住的门也没有——她当时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将剥离了平静茧壳的危险抵挡在外。 她捂住耳朵，催眠自己屏蔽视线以外玻璃制品碎裂和重物倒地的噪音，以及随之而来醉醺醺的唾骂声。 那应该是地狱的某一层吧。对人间尚且一知半解的她，此刻却让这句话萦绕着，啃食脑内的每一寸细胞。 “啊——” 终结这漫长等待的是女人的尖叫。熟悉的、锐利得要刺破耳膜的悲鸣声，伴随着远方的隐约闷响。 不、不是远方。 是……下面。 辨清声音的来源后，她身上的血液停止了流动。 而那绝对的静止不被允许存在于此。这一次巨响终于撬开了她的房门，还未来得及落泪的眼睛将目光落在一张一合的双唇上，她听到了。 “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不。不是这样的。是他、是他杀掉了……妈妈。 她在那个时候没能说出这句话。心脏被后知后觉的巨大恐惧握紧，只能颤抖着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微微点了点头。 黑暗。 到这时候她的视野暗了下去。随即割断这暗色的，又是一柄锋利的刀刃。 她不知道自己在虚无中游荡了多久。她好像能感受到这是梦境；而过于真实的触感和记忆，又不断将这段过去粗暴地注射到自己的体内—— 她的房间里一直摆放着那个巨大的兔子玩偶，那是她唯一还能体会到“妈妈”温度的东西。 在亲生母亲的生命和深绿色的玻璃瓶一同坠地摔碎后，她似乎能更切实地触摸到地狱里燃起的野火了。积沉淤青出现的地方变成了自己的身体，唯一能躲藏的房间门锁也被砸坏。 睡不着的每个晚上，她都定定地看着一旁地上棉花已经被扯出的兔子玩偶，然后便可以做一个被它的怀抱温柔地保护着的破碎梦境。 但刀刃临近了。 那天身形强壮的男人又拎起菜刀，摇晃着歪扭的脚步贴近了她的唯一避风港。 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脱离这一切。而兔子身上的拉链已经不知何时被拉开，空洞的内在，好像在对她缓慢地招手。 ——来吧，回“家”。 于是她捡起丢在地上的手机，躲进了黑漆漆的“家”里。 她费力地用几乎不听使唤的手指拨通了报警电话。然后她睡过去了，玩偶肚子里剩余的棉花团像是“妈妈”的双臂，将她揽在其中。 许久未体会过的温暖。 而再次睁开眼睛后，被称为家的那个地方，就已经再也不复存在—— “别怕，已经没事了。” “你的名字是？” “你今年多大……？” “你的……” 深色制服的人们一圈圈地围着她。那些字句组成的问题她本应无比熟悉，但又那么陌生。 “我……” 她又想起兔子洁白的毛发和温柔的怀抱，而它也随着自己的离去而消失在视野中。 如果我就是兔子就好了。 如果我是……我就可以做到“保护”。她坐在飞驰的车上，看着那栋楼的影子从窗边迅速擦过。 ——我没有家了。 被从兔子玩偶里救出来的那年，右堂风彻十一岁。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 “小兔子？” “醒醒……做噩梦了吗？” 这一次睁眼后，她终于回到了现实。她看到安柏宏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松了口气。 “还好，已经不发烧了。” “rabbit就知道……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就、死掉的……。”她还能依稀记起在那之前的事情。战斗任务结束后伤害清除——她是看准这一点，才故意做出自杀举动给祁楷轩制造机会。 右堂风彻又把沉重的眼皮抬起来一点，看到周围的环境已经是庇护所内部。 “祁楷轩他们都和我说了。就算伤害不会保留，你当时那么做也……” 在他们和陈思立告别背着失血过多而昏倒的右堂风彻回庇护所的路上，凌卓尔飙了一路的脏话。语气里凶狠却夹杂着关心，他想起她最后那副笑着的表情，又恨不得一拳打在她垂在自己肩侧的脑袋上。 “没事啦……！rabbit的生命力超级顽强的！” 右堂风彻坐起来，脑子里除了之前战斗的记忆，那场梦也变得愈发清晰。 但不是梦境……不仅仅是。 “——你已经习惯用它来逃避了吗？” 不会说话的少女的空灵声音，仍然回响在她耳边。 她必须要追求更大的刺激。更多的伤害、疼痛、更多浸在地面的红色。只有这样才能够暂且遗忘无数个漆黑的夜晚，一并遗忘的还有自己最后的保护者。 “rabbit……是很强大的。兔子，是很强大的。兔子，不需要被保护。” 是强大的。 她这样暗示着自己的潜意识——与之相反的，我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保护他人。 “好吧，我不知道你在那边经历了什么。但是，” 安柏宏轻轻拿起床边她掉下的兔耳头饰。 “……你不需要一直都是‘兔子’。” 右堂风彻看着他的金色眼睛，一时间没能说话。 “但是……” 右堂风彻没有说完，面前温雅的魔术师又轻笑了出来。 “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说着‘家’这样的梦话呢。” “……rabbit没有家。” 她说出这些时是平淡的语气。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现实，也不再需要这种存在来庇护。 “……祁楷轩和凌卓尔，都很担心你哦。当然还有我。”安柏宏又将手覆盖在她的头顶。 “我的意思是，这里……可以是你的新家……” “安柏宏！她醒了怎么不告诉老子！” 右堂风彻循着声音看去，方才他提到的两个人站在门口。凌卓尔大步走过来，伸手似乎想给她来个一拳，又在即将碰到时急停了下来。 “太危险了！以后再敢这么玩命打架我饶不了你。”他把拳头放下。 “喂……我草，我真没打你啊！你哭什么！” 右堂风彻被这一声惊觉，才发现脸上已经挂了几滴早已陌生的液体。 “rabbit……” “那个……呃，你就是先冷静冷静呢？”凌卓尔看上去有点慌了。 她面前的景象是被泪水模糊的，却变得比任何记忆都要清晰。 “rabbit……我……有家了。” 第108章 恶者联盟 “……好的，多谢你为我们提供的情报。” 漂亮的钢笔字迹铺陈在白纸上。喻颂不紧不慢地合上笔帽，再次浏览了一遍纸面上的信息。随即他又从一旁的烟盒里摸出一支烟，递给坐在对面的人影。 平静的女声传来，“我不抽烟。” 喻颂像是已经预料到此一般，只是浅笑着收回了手。他再次抬眼打量了下面前的少女，容貌不算过于扎眼，乍一看上去只像是平凡无害的邻家学妹。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至此已经为他们挖出了关于几乎全部玩家的异能信息——即使是在现在，异能无法使用的特殊活动时期。 “我再问一遍，你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吗？” 喻颂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等待着她可能依然是同样答案的回应。 “你的能力，我是说，异能和本身的才能，都是我们所需要的。”他补充。 “……”她捋着耳边编成麻花形状的鬓发。“但我也说过在这场游戏里，我的立场只有绝对的中立。” 她说出这些的时候嘴角依然是轻微上扬的。老实说喻颂没有见过她任何激烈的表情，哪怕是夏乐知晓她异能后以性命来威逼其合作，她也依旧波澜不惊。 “你不想玩把大的？把这座城市用我们的双手颠覆。” “我从没有你那么大的野心，喻颂先生。”她自然地笑着回答。 空气静了片刻。随后喻颂将桌面上的纸对折两下，放进了燕尾服的口袋里。 “关于二号庇护所的信息，保真？” “据我所知是这样，宋瑶在那里要建立的组织正是以享受游戏本身为主旨。你们的行动，拥有一个固定的庇护所据点是更加安全的。” 这是她在这个活动中得来的情报。 “好。……你需要什么报酬？”喻颂说出这句话表明了这场交易已经接近尾声。 少女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我并不为此而来。” “那么你是为什么呢？”喻颂似乎饶有兴致。 她没有说话，猫一般轻的脚步声踏在地上，径直走到了门口。 “好吧，那下次再见……季望宁。” 她听到自己的名字，身影却没有停顿。 “这样一来，几乎所有人的异能信息就已经掌控在我们手中了。虽然还差几个……但也没什么，她依然和我们保持着合作关系。” 喻颂注视着季望宁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关上房门坐了回去。 “那还真是厉害呢。现在大家可能连我们的名字都记不住，我们却已经完全了解了他们。”夏乐在一旁托腮盯着鱼缸里的两条金鱼，自从他们固定在这个普通地区居住后她便发现了它们。 “啊对了。”她把目光移开，又落到一旁紧闭着门的房间上，“但是小柯越倒是被某些人记住了哟。” 她故意提高了声音，让房间里的人听到。 没有回应。 “你应该听到我们之前说什么了吧。比如……你心心念念的孩子就要和别人在一起了哟，你不着急吗？” 季望宁的情报包含了鹿葭的相关信息，欧吟和祝嘉一起被她所救倒是次要，但夏乐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于是她看到门啪地一声被打开了。 “别说了……” 而在面对夏乐的脸时，柯越原本的怒火却又不争气地因惧怕而熄灭了些。 “小乐，你就别再这样开玩笑了。柯越现在可是我们的‘伙伴’呢。” 喻颂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柯越在这快五天的时间里几乎都没有出门，功勋排名自然是垫底。 柯越根本不想再听到喻颂说话。但就在他准备再次关上门的时候，夏乐却一把将他拽了出来。 “闷在房间里这么久，该出来透透气啦。”她几乎是粗暴地把柯越按在了客厅茶几旁的椅子上。 是之前季望宁坐过的位置，现在他不得不与喻颂面对面。 “柯越，你的排名很低啊。再这样下去，你会强制出局的。” 喻颂的语气关切，而在他看来这温和的笑容背后却尽是无底深渊。 “我不在乎……”他的声音很小。 他的确已经不在乎。被所爱误会为杀死其队友的罪魁祸首，自己还被威胁强迫与真正的凶手合作，现在来说死亡甚至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 “但是我在乎。你是我的……‘朋友’。” 什么朋友，只是棋子而已……柯越没再看他的脸。 他是确信的，将来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利用价值，第一个杀死自己的就会是面前的这个“朋友”。 “时间……还差一个多小时。”之前手机系统已经表明，【末日云天】活动结束的时间，是7月2日的晚八点整。 “现在跟我们出去，杀几个丧尸。你和倒数第二名差距不大，马上就能追回来。” 喻颂说着就要拉柯越起来。柯越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胳膊却还是被他牢牢抓起。 “听话，柯越。” 他这样说着，把柯越挡在左半边脸的厚重刘海掀开。柯越闭着眼睛后退了一步，身体又被他的手臂拦住。 深色胎记覆盖了他的整只左眼，一直延伸到侧颊。 “你干什么……”柯越的声线逐渐变弱，他低下头去。 喻颂保持着这个动作，看着面前这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瘦弱少年。 “其实我觉得也没那么难看。小乐你觉得呢？”他的语气里很明显带着嘲弄，然而这正是他需要达到的目的。 “我不做评价啦……嗯？” 就在一旁的夏乐接着话茬刷新手机页面的时候，排行榜的名次却突然产生了变化。 【第29名 向景戈。功勋：0。】 “啊、有人突然功勋清零了？” 夏乐有些惊讶。虽然功勋也可以用于购买武器和治疗，但一下子清零的状况让她没反应过来。 喻颂闻言放开手，也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上面也是显示着，向景戈的功勋已经清空，掉到了最后一名。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已成定局了吧。向景戈……真是不幸的人啊，我连你的样子都没见到呢。” 他坐回沙发上。 “太阳……也要落下去了。” 柯越没有接话，低着头回了自己的房间，锁上门。这时候他才抬头看窗外，这两日一直阴沉沉的天空又飘了几滴雨下来，远处的一道闪电突兀划破寂静，随之而来的是轰鸣的雷声。 第109章 处决 完蛋了。 从向景戈看到自己的排名在一瞬间掉到末端的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完了。 半小时前他还在城市边缘的小屋旁，和在这个活动中帮助了自己大半程的夜渊告别。黑衣商人挑起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容。 “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帮助。虽然到最后也没能到第一名……但是已经很好了！” 向景戈当时是真的心怀感激的。而夜渊只是又推了下墨镜，笑容里夹杂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不必谢我。我说过，我也是将帮助你作为给你的报酬。” 他指的是之前推理任务的事情，向景戈明白，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npc实际上是有自我意识的。 “活动结束后你就要……”他本来想说“消失”，但又咽了回去，“……走了呢。” 夜渊拿出钥匙把自己住所的门锁上，“是啊。你舍不得我？” “还真的有点。”向景戈非常坦率。“要是能再次见面就好了！” “见面……呵呵。或许你不会和‘我’再见了。” 夜渊把其中的某个字加重了音调，被向景戈立刻听出，“不和你？难道之后还会有你们那边的人来希陵市吗？” 而对方却不置可否。他把外套的扣子不紧不慢地一颗颗扣好，最后终于在向景戈好奇的目光中，说出了他在希陵市的最后两句话。 “你会和他见面的，他会喜欢你。” “他？他是谁？”向景戈追问。 夜渊慢慢地背过身，他的身影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 “邱 研。” …… “哇……老奸商，你的最后一句话得把他吓坏了吧。” 鹿葭和夜渊走在去往主办者据点的路上，他们需要做最后的道别。 “呵呵，他自己要跳进坑里的，不怪我。”夜渊理直气壮。 “不过你居然能修改希陵市的功勋设定？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技能诶。” 雨下得不小，鹿葭想把自己的伞匀给他一点，但又被他挡回去。 “我有帽子，你自己打伞就好。”夜渊望着前方。“……我在末世前可是自学了很多程序的哦？” “骗兄弟可以，别把你自己也骗了。”鹿葭翻了个白眼。 夜渊眼神诚恳，“真的。” “……好吧，不开玩笑了。”他看着女孩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还是拍了下手结束了这个话题。“其实没那么复杂。我只是构造了数据显示的假象，而这假象会随着我的离开而消失……也就是说，只要我不在希陵市了，他的功勋就会立刻变回他‘本来应有的’数字。” “这么说，他买武器的价格没变，功勋换的物品也不存在。一切都是你瞒天过海，骗过了排行榜。”鹿葭完全明白了。 “聪明。电子数据显示的东西，最不可靠了。”夜渊笑了笑，他们已经临近了主办者的据点。 ……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感谢个屁！ 向景戈回想起他对夜渊说的话，就想立刻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手机上提示了相关信息。 【距离特殊活动“末日云天”结束剩余一小时。现已关闭全部功勋获取渠道，并将于一小时后对排行榜最后一名玩家实施强制处决。】 街道上的丧尸也已经随着这条消息的发布，全部消失。 夜渊前脚刚走自己就收到了功勋清零通知，不是被他骗了是什么？他还说了什么要我和邱研再见……不就是赤裸裸的索命吗！向景戈蹲在一棵树下，手指一遍一遍刷新着排行榜，但还是无济于事——他的排名，第29名，已经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之前好多次都差一点死掉过。向景戈这样想着把手机收起来，抱腿蜷缩在树下，雨点击打着他的肩膀。 但这次……不可能再有人能救我了…… 这就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小时。他想着给游轻怀打个电话，却迟迟拿不起手机来。 “我才刚再见到你一个多月……” 他抬头望着雨点。全身上下已经被完全淋湿，合起的伞被丢在一旁，他不想去打开。 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要想起那个人。如果不是为了再见到他接受了游戏的邀请，自己现在怎么会为单纯的活下去而挣扎…… ……但是如果没有去，又和死掉有什么区别呢。那对红色的流苏耳环此刻占据了他的脑海，他记得这是那人身上唯一明快的颜色。 现在赶回去的话，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向景戈试图站起来，而身体又在下一秒无力地软了下去，坐在了地上。 ……谁不怕死啊。 即使雨已经变小了。 而此时游轻怀的电话却率先打来。 “……轻怀。” 向景戈接起电话，语气意外的平静。 “小景，排行榜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电话那边传来有些急迫的熟悉声音。 “我被夜渊骗了。没关系，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他的声音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是他未曾想过，自己居然会在这个情况下死去。 “你……你先告诉我位置，我去找你。” “别来了。” 向景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明他比任何时候都想再看到那张脸。但他还是挂了电话，可能是淋雨淋得头疼，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轻怀，我……” 他知道通话已经中断，但只有在中断后他才能说出这些。 “——” 风把他的词句刮散。 【距离活动结束仅剩十分钟，处决机器已启动。】 不知在那里呆坐了多久，他看到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身影。机械的造物、脚步笨重。 向景戈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它的对手。且不说自己没有异能，这是游戏系统的机制，就算是把面前的这个家伙制服，或者侥幸逃掉，后面也应该会源源不断地涌上更多。 ——我死定了。 四周荒无人烟，可能这一回过去，我的尸首都不会被人发现。向景戈想到这里，居然感到有些好笑。 但他笑不出来。 【实施处决。】 它举起了枪。空洞的眼神盯着向景戈的身体，枪口瞄准。 “——砰！” 他在枪声响起的一刻闭上了眼睛。子弹穿透胸膛的感觉…… ……？ 没有。时间……静止了。 “小景！” 是梦吗。 被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呼唤之时他才回过神来。枪响又多了几声，他方才睁开双眼。 “呃……咳咳……。” 面前是跪伏在地上的游轻怀。多处中弹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口中吐出鲜血的同时朝这边艰难地望了一眼。 【警告】 【error】 【error】 【系统错误】 【系统错误】 第110章 无法再次失去 尖锐的警报声逐渐变大，向景戈口袋里的手机不断振动着。不远处的机器人咔嚓地响了几下，随后僵硬地、七零八落地散了下去。 提示音也结束了，世界变得静谧起来。 “轻怀……轻怀！” 向景戈早已经冲到游轻怀身边。对方的枪伤很严重，甚至一枚子弹已从腹部贯穿而出。 在处决机器消失后，他也终于完全倒在了地上。左手紧抓着衣角，冷汗源源不断地浸出，和血液交融在一起滑落在地上，扩散出一大片冰冷的红色。 “怎么办……” 是游轻怀替自己挡掉了处决。是因为我的问题害死了他……！ 向景戈比方才他准备赴死时还要慌。但他知道现在自己要做什么——他颤抖地拿出手机，拨给此刻远在庇护所的森诗启。 现在特殊活动已经结束，异能应该也可以使用了。如果诗启赶来的话，他还能有机会活下去，“诗启……！你、现在，来……” “来，西边的……郊外、啊、不是，那边有一个树林……我，轻怀他……给我挡了，处决，受伤很严重……” 他的声线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到了这样危机的时刻，他的语言组织能力也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而瞬间溃败。 “向景戈！别慌，给我发定位！我现在过去。” 森诗启立刻挂断了电话，随后便收到了向景戈发来的定位信息。试过异能已经可以使用后，她回复了一句便动身出发。 【冷静，尽量给他止血。大约二十分钟车程，坚持住。】 现在只能看他们的运气了……森诗启的手机也收到了警报，游戏系统出了故障，游轻怀应该不会必死。森诗启快跑着粗暴拉开一辆路旁的汽车门，一柄锋利的匕首瞬间架在司机npc的脖子上。 “按这个定位开。越快越好！” 司机惶恐地点了点头，一踩油门飞速驶离一号庇护所。 …… 查过这里离医院的距离后，向景戈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了。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带着游轻怀随便行动，相机还没有带出来，无法使用瞬间传送。 该死……！ 向景戈一拳砸在地面上，零碎的石子划得他手指生疼。 “小景……” 游轻怀朝这边伸了伸手。他的眼罩上也浸满了血迹，和耳边的流苏颜色混杂不清。 “……我死不了。” “你别说了……别说话……” 向景戈去触碰他的手掌，温度低得吓人。 “都是因为我……” 是自己的过失导致被夜渊骗走功勋，却要面前的这个人替自己承担后果。“被保护者”的角色他经过漫长的时间已经习惯，而现实猛然翻转了一面，他只能感到自己深刻的无能。 我的错。 轻怀死掉了的话，是我杀的。 他现在又想起自己曾经对游轻怀的怀疑，外力挤压下不断收缩和出现裂痕的信任。 ——小景，你在怀疑我？特殊活动第一天的那句话，又在他耳边不断地绕来绕去。 我为什么要怀疑他？他用这条命救了我……！ “轻怀……你千万别死啊……” 之前和他通电话的平静语气已经被尽数打碎。向景戈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已经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逐渐微弱下去。 滴落的泪水似乎要拼命地将这只手重新染上温度。 他看到游轻怀想说些什么，艰难吐出的话语却流在地上，他听不清。 “别哭。我说了……我死不了。” 而他气若游丝的话语却实在无法带给向景戈一点点的说服力。 “对不起……” 如果轻怀死在这里，我也要和他一起去……他已经想到这一步了。 从深处喷薄而出的情感让他的心脏也开始剧烈抽痛。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自己会比游轻怀更先彻底倒在这里。 “向景戈！” 清脆的声音划破了沉闷寂静。森诗启一眼发现了树下的二人，大步跑到他们身边。 “……诗启……” “让开点！我现在用异能。” 她一把推开还没有从情绪中脱离的向景戈，把手覆在游轻怀的伤口上，发动能力。 一秒。两秒…… “咦？” 不对？森诗启的眉头锁得更紧，她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眼睛凝神。 异能……没有用。 明明已经有了异能使用成功的感觉，他的伤口却没有愈合哪怕一点。 “诗启……怎么了……” 向景戈捂着还在传出疼痛的胸口，看到她的表情也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我的异能对他的伤无效。”在第三次尝试也失败后，森诗启放下了手。她把背着的挎包打开，扔了个东西出来。 向景戈及时接住，是他的相机。 “好在我有别的办法。来的路上我路过医院拍了一张，你快点传送。” “好……好的……！” 向景戈翻着照片，最近的一张便是隔着车窗拍到的医院大门。 他试图启动能力，注意力却怎么也无法集中。一团乱的思绪碎片塞满了他的整个脑内，他越是盯着这张照片，眼神反而越发涣散。 “向景戈！快点，你在等什么！” 森诗启还在催促。而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往后退一步是坚硬冰冷的树干，却是让他的思维拉回了一些。 只有我能救他了…… 向景戈移开视线，目光又落到游轻怀身上。 “轻怀……” “我绝对不能……再一次失去你了。” …… 游轻怀被送到医院的手术室后，向景戈才终于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森诗启皱了皱眉，把他拉起来拽到了走廊长椅上坐着。 “好了，npc已经和我说，游轻怀大概率不会有生命危险的，现在等着就好了。” 她拍了拍向景戈的肩膀。 “手机系统也说了，这是系统故障导致的意外事件，所以处决机器也不会继续启动了，算是饶了我们一命。” 而向景戈还是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唉，我知道你很自责。但是我们还好没有损失，你要是想补偿，治疗的代币就你付好了。” “不是这个……” 向景戈低声喃喃道。 “我之前还怀疑过轻怀……我真他妈的……该死。” 他的情绪又低落了些，握了握拳头。 森诗启揉了下他的头顶。“不怪你。哪怕是最亲密的伙伴，也无法完全避免信任破裂的可能。” 向景戈僵了一下，缓缓抬头和她对视。 “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和游轻怀的故事。”森诗启把装了相机的挎包拿下来背在他身上，“现在距离手术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你不和我说说吗？” “——因为我也是你们的朋友，对吧？” 第111章 尘封回忆 被森诗启炽热的好奇眼神注视着，向景戈有一瞬间想要躲开和她对视。森诗启见状也没有继续说话，似乎是在等着他先开口。 “我和轻怀……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十五年前。 向景戈是不记得自己亲生父母的模样的。又或者说，在他的大脑尚未能容下自主记忆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他像是必然事件一般地被身为邻居的游轻怀一家收养了。他知道自己有了一个银白色头发的不太爱笑的哥哥，明明和自己差不了几岁，举手投足间却已经有了令他感到可靠的气场。 在年幼的向景戈眼里，游轻怀似乎是无所不能的。他看上去没什么脾气，超出同龄人的成熟性格总是让他心生羡慕。向景戈几乎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外露的情绪，过于内敛的性格甚至让父母也会担心他的心理状况——但这好像是多余的。 “总感觉轻怀很少笑诶，每次看到你这个表情我都以为你在生气。” 十三岁那年向景戈凑到游轻怀旁边，盯着他手上摊开的书页看，是他现在还无法理解的晦涩文字。 然后他看到这双手合上了书本，上移到自己的头顶。 “……那这样呢？” 细风扫进室内，面前白发少年唇角勾起的弧度，在那一秒里让他感到自己像是猝然地、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梦境。 包裹着让他陌生的氛围，他紧张地抿了下嘴，眼神却无法移开。 他甚至希望这真的是个梦，要不然这一定不会催生自己心脏里那一点点荒诞至极的枝芽。他笨拙而生硬地将那新芽折断，待意识到时对方却已然先一步开口。 “小景，你怎么一直盯着我？” “没什么……没什么！” 向景戈慌乱把视线下移，而对方像是不解般地又挪近了一点。 “……你没事吧。” 侧脸几乎要贴到他的耳边。之前的日子里这样的亲密接触也不在少数，而此刻在他眼里好像都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他闭上眼睛，感受到心脏跳得极快。 在那之后的一周时间里他都在躲着游轻怀。而对方对此好像也没有过多追问，在他第无数次剪掉内心从同一个地方破土而出的一些东西时，他也能逐渐地放下了这些私心。 全都是错觉而已。 况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轻怀也不可能是这样想的。向景戈手指戳着房间桌子上摆着的相框，照片里是二人的合影。 ——当然，这些他绝对不会和森诗启说。 “是吗？我一直以为你们在谈。” 向景戈吞吞吐吐地说完一半，森诗启便语出惊人。 “谈什么谈！别乱说！” 他像是吓到了一样，身子直接坐直了。 “哈哈哈哈我说着玩的！你反应好可爱哦。”这也是她恶作剧中的一环，但森诗启以前是真的这么怀疑过。 感觉误入了什么不该进入的关系呢，她想。 “看样子你们关系真的很好。”森诗启好像还没听够，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在长凳上。 “但是……” 他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但一旦开始真正的倾诉竟是没办法再停下来。 “三年前……他失踪了。” 2037年对他们二人而言是个被冰冻的时间。游轻怀的父母在年初出差前往外地，不幸遭遇地震当场身亡，那是向景戈第一次看到他情绪失控。 而灾变总是接踵而来的。十五岁生日的前夕向景戈觉醒异能，第二天一睁眼他便看不到游轻怀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手机变成空号，一切社交软件头像都灰了下去。他甚至没有留任何一句话给自己，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 “我那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向景戈如是说。可他的感情也随之被什么东西死死封住，竟找不到决堤的任何一个契机。 他以为自己突然变得麻木。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是神奇的，在那段时间里他开始记不清那张脸的模样。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却怎样都无法回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是在两个月后了。 他无法不承认那是他一生中至今为止最艰难的一段日子。他递交了辍学申请，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盯着那张照片一天一夜。他明知道自己的异能效果是什么，也知道用于人类身上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就是近乎偏执地一遍一遍试着，再一遍一遍失败。 “后来也就没什么了。我……觉得我必须振作起来。所以我染了头发，”他指指自己夸张的发色，“然后开始……找自己喜欢的事来做。不算太顺利，但我也基本上成功了。” 向景戈想努力把这件事说得轻松一点，越来越沉重的语气却已经完全暴露。 “每次要放弃的时候，我就会想，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还能找到他的人了。所以当我拿到邀请函……即使那里只有那么一句话，我也一定要去参加游戏。” 他和森诗启对视时，有一种坚定的神色在。 “我不能放弃任何一个能再见面的机会。我不会让他再……离开。” “……” 森诗启有些惊讶一般地，愣了片刻没有说话。 “……好了，我说完了！你、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向景戈先偏头过去，方才的一连串话语反而让他自己感到有些尴尬。 “嘛……游轻怀说的没错，你果然很可爱呢。” 森诗启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向景戈听了这话差点没直接弹起来。 “轻怀、轻怀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这些！” “没有说过哦，是我编的。”森诗启一脸堆笑。 “你你你……！” 他当即就想一肘子打在森诗启脸上。她却丝毫没躲，反而迎着向景戈眼神上去让他的动作一瞬间僵住了。 “所以难道你希望游轻怀这么说吗？”眼看着这人耳尖已经染上些红色，森诗启心情大好。 “……你就是故意要气我是吧！” 她计谋得逞一般地笑了几声。 “话说，我以后也叫你小景怎么样？别忘了我可是比你大一岁的。我都十九了哦。” “你有任何一点大人的样子吗……”向景戈不禁吐槽。 “不过要是这个称呼是游轻怀的专属的话，我就不这么叫啦。”森诗启故意的。 “你……你愿意叫就叫吧……” 向景戈被她戏弄得有点泄气。 第112章 爆发 游轻怀知道自己不会死。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睁眼后四周的环境是医院病床上之后，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房间内除了自己空无一人。窗外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手机显示时间已是7月3日早八点。他坐起来，抬手看自己的手背，上面隐约打着一个红色王冠的图案。 病床离房门不远，他能依稀听到门外有杂乱的交谈声。 “为什么啊！希陵市的治疗技术不是可以瞬间愈合的吗！” 是向景戈的声音。 “……很抱歉，我们无法查明这个伤害的来源。他必须要再留在医院观察五天接受治疗，确认身体完全康复后才可以出院。” 医生的声线十分冷静。而出自游戏系统处决造成的伤害，的确超出了他们普通npc的认知范围。 “看样子我也帮不上忙呢，”森诗启一脸苦恼，“果然主办方就是主办方啊。” 面对丝毫不让步的医生，向景戈也没有办法再强行把游轻怀带出来了。他大概也能想到主办方的手笔如何，npc会这么做反而是在保护他。 “算了……我去看看吧，他应该已经醒了。” 向景戈一推门进来，便和游轻怀的眼神对上。 “……” “小景。” 看他一直没说话也没动，游轻怀疑惑地唤了一声。 向景戈这回又没绷住。 “轻怀……！！” 然后游轻怀就看到前面的人影迅速扩大，回过神来便已经狠狠扑到了自己身上。 “轻怀……太好了、你还在……你还在……。” 他的身体正在轻轻颤抖着。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游轻怀有些许不适，但也在他意料之中。他轻拍了拍趴在身上、双臂还在紧环着自己的少年后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他好像才能隐约明白过去三年里向景戈的心情。 我一直都会在。 而这简单的一句话在他脑子里转了许久，却也没能再说出口来。 “行啦，你抱一会差不多得了。” 森诗启从后面冒出头来，把意犹未尽的向景戈拉开。游轻怀松了口气，刚才他的力度竟让自己有了点窒息的感觉。 “啊啊啊！对不起轻怀，我太激动了……！”向景戈也察觉到这一点，连忙放开手。 他再去看游轻怀的时候，好像又能朦朦胧胧地沉进那时的梦里。 “没关系，我能理解。”游轻怀少见地笑了笑。 “话说小景可是把你们的老底都揭给我了哦，这下感觉我们的关系又进一步了呢！” 森诗启作势要靠在向景戈身上，对他用力眨了眨眼，似乎在暗示什么。 但他没看懂，或者说表现出看不懂的样子，“你别乱说话了好吧，还不是你非要缠着我听！” “……什么？”游轻怀问。 玩笑开过火了影响并不好，并且森诗启看游轻怀一脸冷淡的样子就感觉他希望渺茫。于是她重新站直了身体，轻咳一声。 “什么都没有。”她装作没事人一样地笑着。 “只不过是我对诗启简单讲了一下以前的事而已……”向景戈补充道。回忆里的那个画面现在又让他有点不太敢看游轻怀的脸了。 “对、对了，医生说你现在还需要住院五天。不过我们的排名现在还不错，少了这五天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赶紧转移话题。 特殊活动结束，陈思立不出意外地获得了第一，拿到了十个积分。但即使是加了十分，他仍然没有超过积分排行榜第一名的祁楷轩。 “好，我知道了。你们如果要接任务也不用太在意我，自己去接就好。” 游轻怀的身体仍然有些虚弱，应该是处决后遗症的原因导致。 “向景戈。”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向景戈回头看，居然是郑纪欢出现在了门口。 “你过来。”他招了招手。 “……哈？” 向景戈对郑纪欢的印象一向不好。记得最初挑拨自己与游轻怀关系的人便是他，之后又有一些过分的发言，他本来想永远不和这人扯上关系了。 但现在他明晃晃地叫自己过去，向景戈也不好继续在这里干站着。 “我先出去一下。” 他对二人说，接着走出了病房，努力把自己的烦躁压下去。 “……什么事？我说过没事别来找我。”他语气很硬。 郑纪欢倒没在乎他现在情绪如何，拽着他到了一处无人的拐角。 “有什么事不能当他们面说？”向景戈不解，停下后甩开他拉着自己的手。 于是郑纪欢理了理外套，直视他的眼睛。 “我希望你不是个被感情蒙蔽理智判断的人，但现在看来你的确是这样。” “要说什么直说！”向景戈感觉他的语气有哪里不对劲，让自己很不爽。 “好。” 他背靠着走廊的白墙，抱起臂。 “我基本上知道了你们的事，现在我要问你两个问题。” “第一，游戏系统为什么唯独在游轻怀为你挡刀后突然出现故障，让他没有死？在此前的所有游戏过程中，手机系统从来没有出过错。” 向景戈好像能猜到他的意思是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郑纪欢的第二个问题随之抛出。 “第二，据我所知你当时没有和游轻怀在一起。那么为什么他能够及时在处决开始的一瞬间，准确地出现在你面前？” “……你什么意思？”向景戈握紧了拳头。 而郑纪欢看出了他明显沉下去的情绪，却也没有含糊其辞。“我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并且我要提醒你一点……”他把口罩拉下来，凑近向景戈的脸，低声道。 “苏棱月已经通过一些技术手段得知，游戏系统的程序，根本就没有出现任何错误。” 向景戈怔住了。 “综上所述，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一切，极有可能只是博 取 你 信 任 的 骗 局。” “你他妈闭上嘴！！” 向景戈再也没法继续控制，一拳打在郑纪欢的脸上。这一下力道极大，郑纪欢猝不及防被重重击中，踉跄着向旁边晃了几步。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而他只觉得激烈愤怒如同山火将精神尽数吞没，无意之间又是给他身上来了几下。郑纪欢却也没躲，全盘接下攻击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勉强站起身来。 “你在……心虚。” 呼吸已经紊乱，而他黄蓝异色瞳中透出的目光，却是丝毫不减锋锐。 第113章 裂隙 “你给我闭嘴！！” 向景戈的眼前被一片朦胧的红色模糊掉。面前的这个人像是毁坏了自己一切的罪魁祸首，而他剥去了理智后仅剩下怒火在控制身体的本能。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分配到使用异能上，一把抓住郑纪欢的头发向后一拽，另一只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于是他被强迫着抬头看向自己。 “没用……的，就算杀了我……能杀了、你的内心吗……” 郑纪欢被他掐得呼吸不过来，仅能断断续续地说出零星的几个字。 向景戈还是没有松手，现在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你凭什么……” 而他掐着郑纪欢脖颈的手臂突兀地被钳住，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被向后猛然一折。 “啊！” 脱臼导致的剧痛让他从暴怒中瞬间清醒，接下来又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击倒在地，头部狠狠砸到了坚硬地板，而在剧烈的晕眩感中能勉强看到那个人的轮廓。 是姬正…… “你再打他一下试试？” 他眼神冰冷，挡在郑纪欢面前。 郑纪欢在后面梳理了一下被扯乱的头发，同样也盯着向景戈狼狈伏在地面的样子。 他开口，“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整个脑袋依然是混沌的状态，刚才姬正的一拳打得不轻。向景戈站不起来，视线模糊中看到了郑纪欢正在一步步靠近自己。 停在了离他相当近的位置，然后蹲下来凑到他的耳边。 “不管你怎么想，我从现在开始，会把他作为敌人。如果你不愿保持警惕，终究会有报应落在你身上。” “你……！” 郑纪欢没再听他要说什么，拎住他方才受伤脱臼的手臂，缓慢往后掰。 “呜啊……你、住手……！” 疼痛的层次逐渐拔高，他还是喊了出来。 “我好心提醒你换来了什么？我没把你骨头折断就不错了，你现在让我停手？” 郑纪欢平静的语气里居然也暗含着怒意，是他从未感受到过的。 “刚才是不是还说要杀了我？有本事就站起来啊。” “……差不多得了，走吧。” 姬正在一边看不下去，拽着郑纪欢衣服的后领就要把他拖走。 郑纪欢甩开向景戈的手臂站起来，“我不跟你走。” “别胡闹了。是不是也想让我打你一顿？” “……”郑纪欢没法反驳，他知道姬正是真的能做出来这种事的。 又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景戈顺着声音看去，是森诗启急急忙忙地跑来。 “小景，你……？！” 她看了眼向景戈，又看了眼马上就要离开的郑纪欢二人。 “你们打了他？” “可不是我打的。”郑纪欢一脸没事人一样地摊开手，“而且是他先揍的我。” 他拉下口罩，指了指自己已经略微肿起来的半边脸颊。 “怎么可能……” 森诗启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想起来了自己在病房中，隐约听到了外面传来他的吼声。 “是不是问他本人就知道了，下次再见。” 郑纪欢故意把脚步踏得很重，临走前又回头瞥了向景戈一眼。姬正跟在他后面，背对着森诗启道，“我下手没有轻重，麻烦谅解一下。” 虽说是这样说了，但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抱歉的意味。 森诗启听了这话更生气了。但她明白现在追出去事情会变得更麻烦，便捏了捏拳头，回到向景戈身边。 “诗启……疼……” 他微小的声音传出。 “好了好了！没事，我现在给你治疗！” 这时候森诗启就庆幸自己拥有的异能。手掌覆在他的伤处，仅过了几秒就已经复位。 向景戈擦了把汗，缓缓站起。 “得救了……谢谢你啊。” “你伤的也不重啊，之前在任务里战斗的时候都没这么大的反应……这回怎么就不行了？” 她是见识过向景戈战斗的场面的，和现在的状况一比较便发现了割裂感。 向景戈也知道这一点很奇怪。 “我也不太懂，好像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但他感觉姬正应该是没有用异能，百思不得其解。 “好吧。我看你这么久还不回来就去找找你，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森诗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在医院出现，以及为什么要打伤向景戈。他们没有用异能，应该不是冲着杀人来……她想着。 “还有，郑纪欢说是你先打的他？怎么回事？” “……” 他不敢说，他甚至不敢细细去回忆。 从游轻怀帮自己挡下处决后，那违和感的原因终于暴露出来。郑纪欢的问题尖锐却也直击人心，让他不忍直视自己的真实想法。 “没什么……” 他是想说出来的，但这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如同轻薄白纸，只要稍微用力就会被彻底捅破。 “别呀！你怎么学游轻怀把所有事都瞒着我们？” 森诗启很着急。她明明想更多地了解自己的同伴，却又一次次地被他们拒之门外。 “真的……没事。对不起。” 向景戈知道他如果说出来的话，只能给森诗启也带来怀疑的阴影。他道歉的声音细小得让她几乎听不见。 森诗启极少见到向景戈这么低落的样子，“嘛，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的啦。我只是想，我们是朋友嘛，很多时候都是想和彼此分担些什么东西的。”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件事我不能和你们说……” “和游轻怀也不能说吗？” 听到这个名字，向景戈心情复杂，“……是的。” “那好吧，暂且原谅你！”森诗启居然是莫名其妙地心情好了起来。“快点回去吧，他还在等着我们。” 二人回到了游轻怀所在的病房。这一次向景戈和他眼神相对的时候，思绪却已经不再纯粹。 “我好像听到很大动静。发生什么了吗？”他问。 听到这句话后，向景戈不知为何鼻子一酸，紧接着就是不受控制地掉下泪来。 “小景？” 游轻怀被此景搞得有些意外。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是勉强支撑着下了床，走到他面前。 森诗启歪了歪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待向景戈的是一个坚实的拥抱。游轻怀的体温自幼比正常人低出些许，贴到他身上并不太舒服。 “轻怀……你不会再走吧……” 如果我能做得更好，如果我能再相信你一次，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更多糟糕的事了—— 而游轻怀没有回应，只是把他又抱紧了一点。 第114章 胜者的奖赏 7月2日（特殊活动最后一天）晚九点，希陵市主办方据点内。 “锵锵锵——这次的赢家是陈沉大人喔～！” 桃谷刻红把桌子上的纸牌翻了一个面，正面印着的图案正是陈思立的脸。 接着他坐回一旁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捏住牌向半空中一抛，纸牌居然应声消失。 “没想到陈沉大人连赌运都这么好。”他把椅子往旁边挪一挪，身体贴在了陈沉的旁边。后者似有无奈地笑了一下，转头看向监控的大屏幕。 “因为我相信思立会做到的。”他缓缓道。 押注了祁楷轩的诺亚感到意外，虽说她并没有对桃谷刻红一时起意的赌局产生兴趣。 “祁楷轩这次掉下第一名，或许会让有些玩家认为他并不是战无不胜的。”她这样评价，“但他们会忽略一个关键点——那时候他们没有异能。一旦祁楷轩的异能恢复，整个希陵市仍然不会有他的对手。” 十邪海也应和道，“诺亚前辈说的倒是这个道理。希陵市评判玩家实力的最大标准，还得是异能。” 就连他下注的玩家目前也不能与祁楷轩一战，十邪海对此十分苦恼。 “小海果然还是赌了他呢，你还真是喜欢他啊～！” 见陈沉是不太好欺负的样子，桃谷刻红便从椅子上跳起来几步绕到十邪海的座位后，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小桃谷都要吃醋啦。” 他眨了眨眼，接着埋在十邪海的脖颈处撒娇一般地蹭蹭。 “桃谷前辈……”十邪海平时也没少被面前这个小孩——尽管只有外表上是小孩——的家伙贴贴，但他对过于近距离的身体接触还是有些排斥。 他把桃谷刻红推开，无奈地叹了口气。 “话说桃谷前辈居然是押了森诗启……你明明知道这是必输的一局吧。” 在四人押注的玩家中，唯有桃谷刻红的下注对象是绝对不可能登顶功勋排行榜第一名的。而这场赌局恰好正是他举办，十邪海有时真的不懂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啦。只是因为那女孩和我长得很像——” 他指了指监控屏幕上森诗启的身影，“你们看，都是粉色头发和黄色眼睛。脸也和小桃谷一样可爱呢！” 还不忘顺便夸自己啊。十邪海想着，但没有说出来。 “那么，赢家的奖赏会是什么？我们当时赌的时候，并没有拿出任何筹码。” 陈沉倒是对这次赌局很感兴趣。 “奖励呀——奖励是陪我去希陵市玩一整天！” “……啊？”陈沉少见地没反应过来。 “就是这样！” “就是哪样啊！”十邪海忍不住吐槽。“所以前辈才故意输掉的吗，就是为了……” 这回诺亚也被桃谷刻红摆了一道。她扶额似乎在忍耐着怒火，“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主办方不可干涉玩家行动。” “我没有干涉的意思呀。我只是想去玩～天天待在这里都要长蘑菇啦！我装成npc就好了！” 他的眼神非常诚恳。 “行不行嘛，陈沉大人——”他又回到陈沉旁边，抓着他衣袖前后晃着。 “而且，我也可以帮你们继续观察玩家的动作嘛。哦哦，还有祁楷轩～明明和主办方一点关系都没有，居然成为了最强的人！他到底有什么秘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的话。” 诺亚把一摞白纸放在桌上，熟练地从中抽出几张。 “把他们给我盯紧了。” 十邪海看了看这几张玩家资料。“这几个人有什么特别吗？” “……没什么，只是他们和希陵市本身有关罢了。”诺亚似乎是有意不想让他知道，又转向陈沉。 “陈沉，你应该明白吧。”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是工作狂呢。”陈沉瞥了眼这几位玩家资料上的照片，“不过关于希陵市的秘密，我也只是推测罢了……” “明明是第一人，却不知道希陵市为何运转吗？” 十邪海很疑惑，他一直以为他不知道的事是因为几位前辈不告诉他。 “是的……所以这三位玩家里，是为了探索希陵市成因而进行实验的人，在希陵市接受人体改造的人。以及……本应成为这一届危险区npc的人的亲属，由于不能让玩家的思维紊乱，只能把这个npc留到下一届投放。” 陈沉简明扼要地总结了这三位玩家的特殊之处，又补充道。 “海，还有你……培养下届主办者的任务在你身上，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并没有让你满意。” “前辈说的是。造成这样的局面非常抱歉，我会单独和他谈谈。” 十邪海在面对陈沉时十分谦逊，丝毫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会趁这几天和他约见，希望他不要连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都忘记。” “目的……和情感。到底哪个更重要，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回答……唉。” 陈沉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结束了对话，随后抬头看监控屏幕，眼神有一瞬间暗淡了下去。 即使是对他人情绪十分迟钝的十邪海，也能看出他现在在想什么。 “前辈……”他想说点什么，但他又清楚地知道无论说什么话，结局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陈沉，你之前还和我说过，你公私分明。”诺亚站起身来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你要是觉得接受不了的话，以后就少来我们这里吧。” “……谢谢你，我明白了。” 陈沉把目光收回。 桃谷刻红倒是不在意他们现在的气氛有多沉闷。 “不过陈沉大人想要见他的话，正好可以陪我去玩呀？只要好好易容一番，他肯定是认不出你的！” 陈沉的确是想要见他的儿子的。他依然清晰地记得陈思立收到邀请函的那个晚上，一脸热血和兴奋地说着“我一定会成为像你一样的英雄”之类话的场面。 而他没有提醒他，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漩涡深渊。他不想打碎少年的梦，即使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宿命并非甘美如饴，而是承载了无数绝望的荆棘道路。 “好……在这里能和思立见一面，我便可以放下执念了。” 陈沉最后还是答应了桃谷刻红近乎无理的要求。 “可是前辈，你……”十邪海还是在犹豫。万一被发现身份，麻烦会很大。 “海，即使是主办者，也是活着的人啊。”陈沉苦笑一声。 “如今的我，竟会把每一天……都当成他的最后一天。” 第115章 身份之谜 “……” 十邪海无话可说。他知道主办者在玩家心里是毁灭一切的反派一样的存在，但只有他们本人才明白这到底是多么困难的任务。 “那就快点准备一下吧！嗯……明天我就想出去玩！” 桃谷刻红想到做什么就会立刻去做，丝毫不在乎这个行动会造成什么后果。 “那个……前辈还是后天去吧。明天我要找‘那个人’谈话……而且诺亚前辈有自己的工作在身。如果你们那时候去，就没人看监控了。” 十邪海意识到，及时把“那个人”的道路重新修正是有必要的。在之前的行动里，他能感受到他已经动摇。 而桃谷刻红可不是就此善罢甘休的人，他顿时摆出了一副十分刻意的委屈表情。 “不要嘛！小海找人谈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啦！” 紧接着就是诺亚侧着手掌重重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到底懂不懂轻重缓急？明天给我好好看监控。还有陈沉，” 她把头转向陈沉的方向。 “你既然已经说了退居幕后，就可以不用长久待在我们这了，你也有自己的生活。” “好的。在陪他玩完之后我就回去吧……但是如果工作太多，随时可以联系我，不用你勉强。” 诺亚正了正领带，看着陈沉。即使他把外貌停留在了较为年轻的样子，但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进行过多的工作。 原来已经过去四十年了……她有时会这么想。她之所以押注祁楷轩，并不只是因为身为榜首的他赢面最大，也有想着他和陈沉很像的成分在。 他和祁楷轩的异能效果几乎一模一样，而成为主办者时他也是十九岁，就连长相和头发的长度都十分相似。 诺亚不禁会想，祁楷轩如果是这届的赢家，他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陈沉，完全取代他来举办游戏。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她也知道这一点。 “我明白，到时候再说吧。” 她又对着十邪海。 “这次谈话你不要加强他的能力。处决后遗症对他损耗很大，再强行加强他可能会死。” 诺亚前辈就像操心的家长一样……但是十邪海是断然不敢这么说的。 “但是如果他保持这种状态，不可能获得直通资格啊。”十邪海有这个担心。 “直通了也不一定就是最后的赢家，关键还是要看第二轮。等到那个时候，你再给他加强不晚。” 无论如何，祁楷轩会直通已经基本上是他们的共识了。 “唉……毕竟是我们一起选中的人，我也不希望出什么差错啊。” 十邪海刚上任就遇到难题，他其实心里也很没底。祁楷轩、祁楷轩——据资料显示，在之前的任何一届游戏里，从来没有像他一样与其他人有断层式实力差距的玩家。 而这个bug一般的人，却和主办方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我尽力吧……” 我只能尽力了，他想，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 7月3日，下午三点整。 狭小而黑暗的房间，两人相对着坐在唯一的桌子两旁。这间屋子里没有窗户，光源只来自桌上光芒微弱的台灯。 十邪海黑色的眼白在暖黄灯光的衬托下更显得神秘而恐怖，而对面的人只是安静地坐着，等待他先说话。 “……那么，就直说吧。” 他把手搭在桌子上，不可察觉地笑了一下。 “你这次的行动，并不在我们预料范围内。” “我自然知道。但我们并没有损失。” “是啊，反而是得到了‘好处’呢。”十邪海伸手，轻轻将对面人的眼罩拉下来。他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动作，本能地往后仰了一下躲避。 游轻怀的左眼暴露在外，鲜红的瞳孔略微发光。 “我真佩服你居然想到这个办法。这样一来，他对你的怀疑可就完全消除了。你也知道我们绝对不会置你于死地，所以才刻意为他挡刀？” 十邪海还有些感谢夜渊，尽管他并不知晓这一切背后的原因，但阴差阳错地，他间接造成了这些事的发生。 “……不是。” 游轻怀沉默了片刻，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那可就糟糕了。”十邪海话里有话，“难道你是真心想救他？别忘了你自己的目的。” 游轻怀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没有回答。 “哈哈，虽然我很想把你打造成直通玩家，但突然加强能力你会遭到反噬的，你要是死了我可没办法和前辈们交代。”十邪海倒是语气轻松。 在其他主办者面前他只是个新人，但在这个场景下，他是绝对的主宰者。 “怎么不说话？不过你要是不想看到‘那个’场面，我可以现在就派人杀了他的。我很体谅后辈的噢。” 十邪海把一张照片正面朝上放在桌子上。 “……你……” 看清那照片上的画面后，游轻怀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些许痛苦的表情。 “我知道你会犹豫，你对他的感情根本不可能在仅仅三年内就消磨掉。” 十邪海站起来，慢慢走到游轻怀座位旁，伸出手指抵在他脖颈大动脉处轻轻按压。 “放心，如果你同意，我会让他毫无痛苦地死去。” “你不要得寸进尺。”游轻怀的声音变得冰冷，呼吸却已经有些乱了起来。 “得寸进尺的是你吧，游轻怀。”他把手指拿开，笑了笑。“你是有责任在身的，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像普通玩家那样活着。” “以及……只有在提到他的时候，你的表情才会变得丰富呢。” 这句话是十邪海的故意调侃。 “我很好奇，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局面，你到底能不能狠下心杀了他？” “……” 游轻怀不可能感受不到，自从重逢后，向景戈对他的依赖几乎到了一种不太正常的地步。自己一面做着保护者的角色，另一面却担负着完全相反的使命——他处在这个割裂的矛盾中，不断左右摆动。 他知道决裂是必然的结果，而又必须不能逃避地面对。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他只能这么说。 “好啊！那么我很期待你的表现。不过你也要记住了……” 十邪海抬手覆盖在他的左眼上。 “如果我再发现你有任何一点闪失，我可不保证你还能不能见到活着的向景戈。” 在过去的三年里，他知道只有这个威胁是奏效的。 第116章 苹果轮盘(上) 游轻怀没有继续接他的话，只是站起来把眼罩重新戴好。 “我要回去了，时间太久会被发现。” “不多聊聊吗？我记得桃谷前辈曾经说过他对向景戈很感兴趣。”十邪海眯了眯眼睛，“按照桃谷前辈的作风……你一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实际上桃谷刻红还真的这么说过，但也仅限于随口一提。而在这个场面下十邪海故意说出这些，要达成的目的是什么已经一目了然。 不出意料地，下一秒自己的手臂就被紧紧攥住，随之而来的是游轻怀相比之前更加严厉的声音。 “你们答应过我，不会动他。” 他看向十邪海的眼神里好像能伸出刀刃来。 “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 十邪海轻松地挣脱了他的禁锢，“顺便，我都跟你说过好多次，我的力气可和普通人不是一个量级的。” “……我知道。” 游轻怀背身过去，有些艰难地才说出这些。 “给我开传送门吧，该回去了。” 随着十邪海的能力启动，房间的最里侧逐渐浮现了一扇木门。游轻怀平日里常常是通过他的传送通道与主办方交流，但十邪海本人却从未说过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期待下次和你的见面。” 游轻怀没有回答，径直走进了传送门。一直等到整扇门完全关闭，十邪海才坐回之前的桌子旁直接趴在了上面，眼白也逐渐变回了普通白色。 “装得好累……我连最开始白色房屋的发言都是念稿子的……” 为了不让玩家看出来自己紧张，他在游戏开启前一天照着稿子练了好几遍，被桃谷刻红无情地嘲笑。 他一点都不想当主办者。但是他自己也明白，陈沉已经隐退，桃谷刻红看上去就不会干活，如果把工作任务全交给诺亚，她的压力又会太大。 而且桃谷刻红已经有了要干涉玩家行动的趋势……要是自己再不看着他，整个希陵市可能都会运转异常。 “我在现实中好不容易不当社畜了，又要跑到希陵市当社畜，一当就是十年……” 这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他就这样自言自语起来了。 “你可别怪我啊……” …… “耶耶耶！小桃谷堂堂出现！” 第二天。按照约定，陈沉要和桃谷刻红一起前往希陵市逛一天。他认真地做了易容，而桃谷刻红却没有任何掩饰。桃谷刻红清楚玩家们不可能认得出自己——只会把自己当成npc。 但陈沉不一样。他想着，万一遇到陈思立认出自己，一切就都不好解释了。 “好，那我们现在去哪？” 陈沉其实并不知道桃谷刻红在其他两名同事心里的评价。他们不熟悉，于是他只把对方当作一个略有些幼稚的孩子。 “小桃谷有一个超级棒的主意！我们去给玩家发支线任务吧！” 桃谷刻红说着，竟然从小背包里摸出一个苹果。“我跟你说哦，我已经想好了任务——” 他还没等陈沉回答，便先踮脚凑近他耳边，悄悄开口描述他的设定内容。 “……” “还是……赌博？” 这孩子这么小就沾了赌，以后该怎么办啊。听完之后，陈沉在第一时间居然想到的是这句话。 “不是普通的赌博哟。是——心理战！我还感觉，这可能会是玩家加深关系的好办法呢！” “我不觉得这个任务会加深关系。相反的，它可能促成玩家间矛盾提前出现。”陈沉皱眉。 “早晚不都得出现嘛。让他们早点认清形势也很好呀！”桃谷刻红的架势已经是那种“不让我发布任务就赖在这烦死你”的状态了。 这回陈沉也算是体会到了其他两人面对桃谷刻红总是一脸无奈的心情。 “但是只允许发布任务规则，直接影响他们行动是严令禁止的。”他不得不退了一步。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那么就拜托陈沉大人你修改一下手机系统啦。把我的任务加进去！” “第一人”是无所不能的，这是他们的共识。 已经答应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更改了。陈沉一向是守信的人，他不允许自己做出违约的事。 他更改手机系统也不算过于困难，二人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发动能力。 “这个任务是六个人呢。哎哎，我知道这些玩家已经有了几个组织，要不一个组织抽一名参加吧！” 桃谷刻红这么说倒也有原因，不过他想的是如果是同组织接任务的话，他可就没好戏看了。 看陈沉没说话，桃谷刻红就当他默认了。 “陈沉大人要我稍微黑箱一下吗？可以从无组织的玩家里抽到陈思立喔。” 系统程序已经更改，桃谷刻红拿过陈沉的手机，开始编辑任务内容和玩家抽签。 【支线任务发布。】 【注意：此支线任务为抽签制。抽到的玩家须无条件参加本次任务，否则视为违反规则，一律进行处决处理。】 【支线任务-「苹果轮盘」】 【地图已开启导航】 【正在进行抽取……】 【参与玩家：向景戈（飞鸟）、祁楷轩（暗塔）、周奕（五色海）、苏棱月（宇宙法则）、柯越（花歌会）、陈思立。】 【任务奖励：每名玩家5积分、希陵市代币200。】 【任务内容于所有参与任务玩家到达任务地点时发布。】 …… 于是现在，向景戈等人均被迫聚集到了任务地点。这是一幢办公楼（普通地区）一层的某会议室，长桌上两侧各放置着三颗苹果。 “所以，是要我们随便坐吗？” 向景戈犹豫着走进去，每一颗苹果都是一模一样的。 “好呀！好好玩的任务！！” 身边突然窜出个黄绿色的人影，大声得让向景戈都吓了一跳。 “卧槽什么大绿耗子过去了？！” 而那个身影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其中某一个位置上。在他坐定之后，系统给出了提示。 【玩家周奕已就位。1\/6】 这人是周奕啊……向景戈从没见过他，对他的排名也没有印象。周奕是微胖体型，蓬松的短发尾部卷曲，穿了件十分显眼的黄绿色短袖t恤。 “那就全部就位吧？也不知道有什么顺序没有……。” 向景戈在这几个玩家里只认识苏棱月，二人坐在了相邻的位置，其余人也纷纷选择了自己的座位。 【全部玩家已就位，现在将发布任务具体内容。】 第117章 苹果轮盘(中) 【苹果轮盘】 【任务内容：】 【1.玩家随机抽取编号，随后按照1到6的编号顺序轮流投掷骰子。】 【2.抽取编号将显示于个人手机上，掷骰时将短暂剥夺其余玩家五感。玩家无法获得其余玩家的编号与骰子点数信息。】 【3.玩家掷到某一点数，可在随机的三个选项中自选一个影响效果，叠加到该编号玩家身上。如果有复数的玩家投掷到同一点，则所有影响效果叠加到最后掷出此数字的玩家身上。若玩家掷到与自己编号相同的点数，则重新投掷。】 【4.所有玩家掷骰完毕后，将双手置于面前苹果上，buff开始生效。】 “稍微有点复杂……” 看完任务描述后，向景戈基本上能理解内容了。大概就是给别人叠buff，然后也要防止点数重复让自己吃亏……这样吧？他想着。 他环顾了一圈其他玩家，尽管之前没有见过，但还是一眼就锁定了祁楷轩。——连散发出的气质都和其他人有很大差别，这就是强者吗？他不禁多盯了几秒钟。 祁楷轩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转过脸来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又低头查看手机。 还有陈思立……特殊活动里超越了祁楷轩，功勋排行榜首的那个人。向景戈对着那两个不认识的玩家比对了一下，脑海里首先排除了那个刘海挡住眼睛、表情阴郁的少年。 “你干什么呢？抽签都抽完了！” 苏棱月的及时提醒让向景戈回过神来。他连忙查看手机，屏幕上已经显示了这一次他的编号。 【3号】 是中间的编号……也不算太差。向景戈想，在这个任务里一号应该是最好的，至少不用担心别人与自己骰出一样的数字——如果是一样的，buff只会叠到编号更大的玩家身上。 由于不知道别人的点数是否与自己相同，在选择buff时也要谨慎应对。如果夸张一点，给别人加了一个必死buff，也有可能会反向落到自己头上。 但向景戈……一向比较相信自己的运气。 【现在，从一号开始投掷骰子。其余玩家将被暂时剥夺五感。】 这句提示话音一落，向景戈的意识顿时沉进了一片黑暗当中。能够感受到自己存在，但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这就是剥夺五感的意思吗……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却没有任何感受。 他没有来由地有点害怕。在虚无里一切似乎完全静止，他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掌控里。 【请三号玩家掷骰。】 向景戈面前的苹果竟是变成了一个稍大些的骰子。他看了一圈，其他玩家的苹果依旧保持着原样，看来游戏系统是不会让玩家获得任何一点其余人的编号线索。 他拿起骰子，抛向空中。 落下后，印有数字“6”的一面朝上。 【数字：6】 【现在，请三号玩家选择一个影响效果，叠加到六号玩家之上。】 向景戈很紧张。但是他觉得现在只有两个人投过骰子，要是自己真和别人扔到一个，那未免运气太差了。 【1.白昼梦：该玩家在白天异能强度增加20％。】 【2.数据锁定：该玩家十天内无法以任何方式获得积分。】 【3.仇恨吸引：希陵市所有怪物将主动对进入其视野的该玩家发起攻击，持续五天。】 “感觉都不是那种特别大影响的buff……”现在也没人能听见，他自言自语。 要给别人加buff的话，这些玩家都不太熟悉，也不会考虑什么彼此帮助的可能性。再说如果给别人叠了增益，有可能他们却反过来给自己加减益buff，那就得不偿失。 所以……第一个增益可以排除了。他想，自己的异能本来就不能以强度衡量，哪怕是加到自己身上也没用。 第二个，向景戈现在还暂且不知道积分到底有什么作用，他目前的积分是40分，排名第六。 “也不知道六号到底是谁，虽然希望是祁楷轩……” 其实他特别想看祁楷轩在积分榜上也掉下榜一是什么样子。 第三个buff很明显是这三个里影响最差的。走在路上突然有怪袭击……向景戈也知道希陵市是有比较强的怪物聚堆的，他自己真的不保证如果这个buff给了自己，他还能不能活过这五天。 尽管他相信自己运气好，也不能太过鲁莽地冒这个险。 【确定选择buff2：数据锁定？】 【确定】 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相比之下更加稳妥的二号。 【影响效果叠加中……】 【选择成功，在六名玩家均掷骰完毕后将生效。】 在此之后又是一阵意识混乱，向景戈再一次掉进了虚无。 但至少他可以在等待的时间内，在这里思考。 现在的支线任务真是越来越复杂了，这表面上是赌博，实际上也是心理战啊……向景戈对于揣测他人思想非常苦手，现在也只能等着其他人投掷完毕。 【全部玩家已投掷完毕。】 系统提示音响起。 眼前恢复了光明，向景戈看到苹果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哦哦！终于能看见了！” 周奕伸个懒腰靠在椅背上，抓起苹果就想放进嘴里。 “……你别吃啊！这是任务道具！”向景戈及时出言阻止。 “那任务做完之后能不能吃？” “我哪知道……” 你小子就想着吃是吧，向景戈无语。 【现在将公布每名玩家叠加的影响效果。】 【1号柯越】 【思维屏障：该玩家直至第一轮结束不受任何精神系攻击影响。】 【2号苏棱月】 【赏金猎人：该玩家在完成一切任务时获得代币翻倍。】 【3号向景戈：无】 【4号周奕】 【偷天换日：该玩家失去10积分并加到投掷者身上。】 【5号祁楷轩】 【火力爆破：直至第一轮结束，该玩家遭遇热武器攻击时异能失效。\/黑十字：十天内无法在希陵市医院进行治疗。】 【6号陈思立】 【数据锁定：该玩家十天内无法以任何方式获得积分。】 第118章 苹果轮盘(下) ……自己居然没有被叠buff。 向景戈立刻想到，一定是有两个或以上的人投到了一样的三点。再去看叠加在祁楷轩身上的两个buff时，他便明白了。 而按照规则将整个任务完成后，六名玩家却都还不能离开会议室。 “祁楷轩，这次是你大意了啊。” 陈思立笑着拍祁楷轩的肩膀，“不过可能对你也没什么影响吧。” “……我不在意这些。”看样子他是真的不在乎。他的确有这个自信，不知道这一点的玩家不可能有勇气挑战自己。哪怕他们真的开了枪，祁楷轩对于胜利的把握依然很大。 这就是……最强者的资本。 【现在将显示各玩家投掷点数。】 “真要说这个啊……不会拉仇恨吗！”向景戈甚至担心陈思立会一拳干爆自己，他看样子就会是干出这种事的人。 【一号柯越：3】 【二号苏棱月：4】 【三号向景戈：6】 【四号周奕：1】 【五号祁楷轩：3】 【六号陈思立：2】 “这么说就是祁楷轩被叠了柯越和他自己的buff啊……”这两个居然都是减益效果，向景戈还得感叹一波自己运气不错。 不过要是自己拿到黑十字也没什么损失，毕竟……他想起森诗启，她的异能本身对他们来说就是行走的医院了。 目前看来还是选择debuff的人比较多，毕竟是不熟悉彼此的玩家，以后还有可能成为对手，主动给陌生人加增益会显得很弱智……向景戈看一眼周奕，他已经把自己的苹果给啃了。 给对方玩家加了增益buff的人只有周奕和陈思立。 陈思立……！ 坏了，他好心没好报。 向景戈正在寻思着怎么给他道个歉。但还没等他开口，对方似乎是看穿他的内心一般轻松地说，“你不用道歉。这是挺正常的事啊，只是我的信念不会主动害人而已。” 这下子向景戈负罪感更强了。 “行了行了，我少这十天不拿积分也没问题，现在我都第二了，再怎么说十天后也掉不下前十。”他倒是看的很开。 陈思立甚至想跟他存个联系方式了。 向景戈第一反应：这人真的很好。 …… 离开会议室后，几人均四散开来回去自己的庇护所。柯越一直跟着周奕，脚步细碎地走走停停。 而周奕能意识到他和自己似乎不同路，却也没有多问什么。 “那个……周奕。” “嗯嗯，怎么了嘛？”周奕嘴里还在嚼着苹果，含含糊糊地问。 柯越顿时有一种想把一切都坦白出来的冲动。他被误解了太久，以至于每夜浅眠的梦境，都是“那个人”满溢着恨与敌意的脸，扭曲地将他的整个意识钉在十字架上审判。 “你……不恨我吗？” 而他最终也没有说出口来，只是试探着问。 “啊？”周奕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他只是停下来回头看着柯越，露出的右半边眼睛里似乎盛着呼之欲出的痛苦。 “但是我没有杀元帆……。” 他狠下心来就把事实说出口了。实际上他无法在周奕面前隐瞒任何事，只要透过对方的面容，好像便能看到他纯洁透明的灵魂一览无余。 与之相比，自己便更显得肮脏。 “按照常理，我是应该讨厌你的对吗？因为你杀了我的队友。” 周奕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在好奇。 “……” 看他没有回答，周奕便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即使是被刘海遮盖住大半，左半边脸的胎记仍然隐约地显露出来。 “但是我能看出来。你比我们更加痛苦，是吧？” 柯越怔在了那里。 “我……真的没有杀他。我知道现在说已经晚了……”他吞吞吐吐地只能说这些。 “嗯，我相信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会听着的！” 周奕的笑容像散发着光芒一般。 柯越一瞬间在想，这样的人居然真的存在于世界上……并且现在就在我身边。他想到周奕给自己加的buff效果。 【该玩家直至第一轮结束不受任何精神系攻击影响。】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逃离喻颂他们的好机会。 “是因为喻颂……” “他威胁我，要五色海的情报。是他把元帆……逼死的。到最后，他们都以为是我……” 柯越已经不能组织一句完整的话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不抱希望对方能够相信自己突兀生硬的说辞。 “所以，你不需要自责啊。错的不是你。” “你就这么轻易的相信我了吗……” 这次是自己说了真话。但他很容易被欺骗…… “我当然信你。我相信你不会说假话的。” 柯越想起，周奕明明给他加了增益，却受其他玩家影响失去了十个积分，“你当时选buff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也不知道你就是一号呀。只是我永远都不会用恶意揣测别人的，我相信人的本质都是善良的喔。” 他从兜里掏出另一个苹果，“我又带出来一个，你吃吗？” “……不用了，谢谢。” 柯越在逃出喻颂掌控后无处可去。他是想回到那个熟悉的地下室，但位置已经暴露，被找到只是时间长短问题。如果要住别的庇护所……又会和其他玩家进行交涉。 他害怕与人交流。 “我没地方可以去……我不想再回喻颂那里。” 他只能寄希望于周奕，虽然他看上去也不太靠谱。 周奕却是理所当然一般地说着，“你可以来住我们的庇护所呀。” “这……这不行吧！” 柯越甚至不敢想到这个可能性。 “怎么不行了？你又不会害我们。以后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出任务哦。”他拿出手机点开排行榜，“你现在还是最后一名呢，一起加油吧！” “但是——” “好啦好啦，等你安全了之后再去别的地方住也好呀，现在我们还能暂时保护你一会儿。”周奕立刻就要拉着他走。 柯越其实也不是很排斥住在五色海的庇护所，只是他觉得别人组织的据点自己住进去不太合适。而最重要的一点果然还是—— 我要和她共处一室了……吗？ 这个荒唐的想法刚萌芽就被理智狠狠掐断。而时至今日他也无法鼓起勇气去看祝嘉的正脸，柯越想到这些时，脚步又变得犹豫起来。 第119章 爱为何物 “还有哦还有，我们庇护所养了超大的德牧！很帅气的，而且你可以摸摸它！” 周奕抓着柯越的胳膊越走越快，看样子是已经完全进入了兴奋的状态。 “等一下啊……我住过去真的可以吗……”柯越体力很差，按这个速度走了一会儿已经开始气喘吁吁。 “当然没问题！我跟大家说一声，解释一下，我感觉他们都会很欢迎你的！” 这时候他好像才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拿出手机给欧吟拨号。刚才一时冲动就把柯越拉过来，还没问队友让不让。 但电话另一边只有忙音。 “诶，不接电话？” 周奕想到他最近的状况，不禁担心起来。 “不对啊……他们不会让欧吟一个人留在庇护所的……”他自言自语地手指在屏幕上戳戳，又拨通祝嘉的号码。 “……喂？周奕？” 祝嘉的声音。为了让柯越能实时听到，周奕开了免提。 “是我！我可以带一个人回家一起住吗？”他满脸期待，虽然电话那边的人不可能看得见。 “不行。” “为什么！他现在在被很危险的人威胁，我们就暂时收留他到第一轮结束！好吗？”周奕很着急。 “……让他跟我说话。” 祝嘉了解周奕的作风，他一向会无条件相信对方，哪怕是一个陌生人。这个缺点自己和林诚不知道说教了他多少次，但还是改不来他单纯得过分的品性。 “嗯，给你。” 周奕把手机塞到柯越手里。 不会吧……如果是别人还好，为什么偏偏是她……柯越此刻紧张得已经要拿不稳手机了。 “你不用怕啦，祝嘉虽然说话严厉了点，其实脾气很好的。”周奕补充道。 “啊、嗯……” 他深呼吸一下平复心情，开口的声音却已经暴露他最真实的情绪。 “你……你好……”声线有些颤抖。 “名字，异能效果，遇到的麻烦。三秒内立刻说，犹豫就当你是编的。” ……什么？ 听到她声音的一刻柯越心跳都已经过速，耳鸣声瞬间增大得他快要听不清话语的具体内容。 他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而事实是他的身体仍然呆站着握着手机，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柯、柯越……” “……”对面没有回应，似乎在等着他说下一句。 “异能、天国连线。就是……可以使用已死玩家的异能。” “那到底是你在撒谎还是元帆在撒谎？”她的声音明显变冷。 “不是……我、我是被喻颂威胁、不是我杀了他不是……我……” “好啦！”看到柯越状态不对劲，周奕一把又把手机抢了过来。“祝嘉你别太凶，我看他都快被你吓哭了……” 祝嘉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过于强硬，“行，你把他带过来，我们当面说。不能这么简单就让他住进来，我也是为了你们安全考虑。” 四号庇护所。挂断电话后祝嘉叹了口气。 “周奕……他怎么了？”欧吟问道。 “他要带人回来住，是柯越。” 祝嘉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周奕到底为什么会轻易地相信这个人。如果是其他玩家还好说，但是柯越——无论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元帆的死必然有他的一份责任。 即使是这样的人，周奕居然还会主动提出带他回来住？ “唉……” 光是为了周奕操心就很累了，她揉了揉太阳穴。 “好了，你也别太担心他。是不是真的等他们回来再说吧。”欧吟一般担当着调节关系的角色。 “嗯。”祝嘉把手机放在一边，视线投向欧吟。 “……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他突然打电话进来，你还没来得及说吧。” “……” 欧吟其实有点想给周奕一拳。林诚也不在庇护所，他自己的手机都特意设置成了静音，而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全部被他一个电话打碎……现在再去看她的时候，自己拼命鼓起的勇气又一瞬间被戳破了。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如果不是特殊活动里鹿葭给了他一些药物，自己估计早就已经离开人世。 在生命的最后节点，至少他想—— “祝嘉……” “我在，你说。” 她的声音依旧不带波澜。 欧吟总感觉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好像有什么东西冰封住了她的心，连带着她的整个灵魂也沉入极寒中。他能感受到她真实的一面被层层包裹，又在过于膨胀的痛苦中缓缓撕裂。 他不想要她这样。 “我……” 他吞吞吐吐的样子让祝嘉有些疑惑。 “怎么了？是你身体的问题？”她开始担心。 “啊……不是！就是，就是我……” 欧吟准备了无数句应对这个场面的语言，而在看到她的脸时，一切又尽数完全失效。 “我喜欢你……祝嘉……。”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不出意料地，祝嘉问了一句。 而刚才那句话已经耗费完欧吟的所有力气了。他只能试探着拉起她的手，眼中可见的画面中，对方的脸正在一点点靠近—— 等等……我在做什么？ 他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身体在动。在几乎触碰到的下一秒，他如梦初醒般地睁大眼睛，向后退了一步。 祝嘉一直站在原地，却是丝毫没有躲避他的接近。 “……” 欧吟没敢说话，把头侧过去躲开她的视线。 “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啊？” 听到这话欧吟也愣了一下，视线重新落到她身上。 “所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祝嘉这话虽是疑惑，语气听上去却像质问。 “我……就是这样啊。我知道我活不久了所以至少现在我必须要对你说、如果真的到来不及的时候这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的……！祝嘉！我喜欢你！”欧吟一闭眼就下定决心说了一连串，“就是说你不答应也没关系的，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祝嘉打断了他。 这下欧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了。“因为、因为表白什么的，肯定会紧张啊……” “……原来是这样。” 祝嘉把被欧吟握住的那只手抽走，“……抱歉。” “啊……” 即使是能够预料到这个结果，欧吟在听到祝嘉的答复后，还是不可避免地低落了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现在并不明白，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 祝嘉说着，神色里却是露出一丝落寞的意味。 “我对于感情的表达……已经没有能力了。所以我才要对你道歉。” “对不起，欧吟。等我能理解爱的定义后，我会再给你答复的。” 第120章 向死而生 倘若是别人对欧吟说出这些，他必然不会相信这种掩饰性的谎言。因为是每天见面的队友，所以说些谎来缓和关系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但他知道面前的人是祝嘉。 他不敢说是完全了解她，但也能隐约感受到，她在这一刻露出的寂寞神色绝无虚假。 祝嘉从未对他们提过任何关于自己过去的故事。欧吟在这时又意识到，在这几个队友里，他好像也只对祝嘉一无所知。 他们都说祝嘉冷。在相处过程中明明知道她很随和好说话，但又从她永远淡然和理性的语气看出，他们之间像是隔了一层无法撕破的薄膜。 而当她终于流露出一点点真实的、活过来的情绪后，却又让他不自觉地感到一丝心疼。 “祝嘉……” 看到对面人之前从未展示于自己过的表情，欧吟不禁想要再更多地、更近地接触她一点。 明明两个人的手都是冷的，却想着尽可能给予她一丝微弱的温暖。 “……行了，你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 祝嘉似乎自知失言，立刻收回了情绪。 “同情我的话就不用了。我已经习惯这种生活，只是面对你的感情，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罢了。” 她很不适应这种气氛。 “其实我也想到我自己……”欧吟略微低头，回忆里尽是些不敢去细细思索的画面，“我总是在被你保护。” “我真的很想变得更强……！每次看到你总是一个人承担这些，我都会这么想。如果我有这个能力，我要是能保护你一次、不、就是以后由我来保护你的话，”他从未这么恨过自己的身体，“你是不是就能放松一点了……呢。” 病魔缠身已有八年。他的心态在习惯后逐渐变得轻松放任的时候，却是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悔恨和自责。 如果我是一个健康的人…… 特殊活动那天的景象仍然在他脑海中缠绕。突然病发的自己、浑身是血挡在前面的她的身影。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弱小的，即使再表现出乐观的样子，也无法逃避逐渐迫近的死亡阴影。“活下去”在普通人看来无比简单，他有时也幻想着，哪天能彻底做一次无知无忧的“普通人”。 ——哪怕是下辈子呢？ 而此时他却只想看着现在。现在的自己、现在面前的人。 “得病也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自责？” 祝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我不是……我只是想让你依靠我一些。就算是一点点……也好。”他只能这么说。 “……” 祝嘉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她知道客观来讲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沉默着思索一会儿，随后却是转身回了房间。 “……？” 欧吟没反应过来。祝嘉一句话都没说，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的发言被她讨厌了。 他小心翼翼地跟过去。祝嘉倒也没排斥，只是自顾自地抽出张白纸，熟练握着铅笔勾画起来。 欧吟一直盯着她到画完，她又把手掌盖在上面闭上眼睛。 好像是……一种花？他没太看清。 些微的光芒浮现在画面上。能力启动完毕后祝嘉面向他摊开手，她正握着一个蓝色的吊坠。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抬起手，把吊坠系在欧吟的脖子上。 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了片刻，又轻轻揽住他的肩膀。 “我现在还没办法回答你。但我希望你的这份感情……还有它，能够给你一些继续的勇气。” “啊……” 欧吟才反应过来去看自己刚被挂上的项链，是一个蓝色的花型。 “这是……？”他不认得这种花。 “蓝色风信子。” 她缓慢提起吊坠。 “花语是……向死而生。” …… 二号庇护所。 “啊呀、柯越他好像真的逃跑了诶。” 夏乐蹲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里给柯越打的电话，又一次无人接听。 支线任务结束，周奕领着柯越回到他们组织的四号庇护所。在经历了祝嘉一系列严格的质问后，他勉勉强强被允许住进了五色海的据点里。 柯越在和祝嘉说话的时候躲躲闪闪的样子，多少加重了点她对他的怀疑。但怀着相似情感的欧吟却能大概看出他这样做的原因，心里狠狠地不爽了一把，却还是帮着他说了几句让祝嘉消除了最后的疑虑。 而在柯越正式住进来后，欧吟开始故意在他面前和她各种亲密接触，眼神里暗含着的就是那种较劲的意味。 但祝嘉不明白。 她连自己对欧吟的感觉都不甚明了，在犹豫之中便也就默许了他的这些行为。 欧吟不是那种占有欲强到会真的把柯越当假想敌的类型，他只是……莫名其妙的想炫耀。 至于炫耀的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祝嘉明明隐晦地拒绝了自己的表白……这个他明白，但当再次拿起挂坠上的风信子的时候，他又会有这种冲动。 向死而生……吗。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直至现在也依然没有答案。但可能“活着”本身就是答案，从现在起他也不再苦恼于此。 “话说我们就放着柯越去那边？我明明都知道他在哪。”夏乐望向喻颂。 喻颂站在窗边，闻言微微侧身面向她，“放他走好了。” 习惯了住在高楼俯瞰整座城市，猛然转换到庇护所的二层小楼，他还不太舒服。 “他的异能如今还不能发挥出作用。况且我们已经知道了所有玩家的能力情报……倒也不再需要元帆的异能了。”他手指轻敲着窗户玻璃，“你也跟我说了，他被加的buff只持续到第一轮结束，而第二轮才是好戏真正开场的时间。” “也就是说，到那时候再把他抓回来是最好的？”夏乐说着开了罐汽水。 “让他暂且逃一会儿好了。能和心爱的孩子住在同一个庇护所，他会很开心的吧？”喻颂笑了笑。“你知道的，我很会体恤朋友。” “哈哈，我可太知道了。”她只能干笑两声，“话说这个组织还真是挺自由的……格兰琪身为领导者，居然一点都不管我们在做什么耶。” 夏乐把吸管插进可乐罐里吸了几口。“你不打算把她们两个也洗一下吗？”她是指洗脑，“我看她们都是很容易被骗的喔。” “没必要的。方沐冉的异能于我们无用，而格兰琪……她啊，” 喻颂抱壁靠在窗户旁。 “……很遗憾，我无法控制她已经岌岌可危的精神。” 第121章 生命天平(一) 7月7日。 今天是游轻怀出院的日子。向景戈和森诗启这几天也没有接危险区任务，只是有空的时候打几个怪，把排名维持在前十。 祁楷轩和陈思立本来在特殊活动结束后仅差一分，这段时间也拉开了距离——陈思立不是恢复异能的祁楷轩的对手。 五色海剩余的成员在这几日完成了b级危险区“塔楼”的任务，23个危险区已经解锁了13个。柯越目前只能使用元帆的异能，于是在队伍里勉勉强强代替了他的位置。 已经完全进入盛夏，中午的最高温度飙升到了35度。向景戈想不明白为什么游轻怀还在穿高领衫，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地球人。 “啊——好想吹↗↘空→调↘↗↑↑——” 向景戈走在去接游轻怀的路上。他在那一瞬间感觉游轻怀特别幸福，在最热的时候待在空调房里。 而医院的npc禁止他睡在那里，所以他只能住在只安了电扇的庇护所。 那也比现在大热天的出门好啊……！ 他想到森诗启，她说着“去接他又不需要两个人，你们自己二人世界去吧”然后就心安理得地窝在庇护所吹风扇吃雪糕。一想到这个，向景戈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当然他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感觉自己像个大冤种。 他现在走在路上突然发癫，变了八个调喊着想吹空调。喊完之后他才想起看看周围，还好四周无人，要不然这个希陵市他真是待不下去了。 “唉……好热……” 向景戈现在又变了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正午的阳光晒得刺眼，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医生要他现在立刻去接。 他感觉自己要中暑了。这大热天的还穿长裤绝对会中暑的……他这么想着有气无力地一步步往医院的方向走。 手机在这时却突然振动起来。嗡嗡的两声，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嗯……？是轻怀给我打电话吗……” 在这个时间点能给自己打电话的只有轻怀了吧。可能是已经出来了在等我……？ 向景戈掏出手机，太阳光线投在屏幕反光晃眼，即使开到最亮也看不清屏幕上的内容。 他没多想，直接凭着记忆按下了接听键…… 【接取任务成功。】 【s级危险区：医院。】 【任务名：生命天平。】 【探索限制人数：5人。】 【s级危险区探索任务奖励：每名玩家18积分、希陵市代币500。贡献最多玩家额外获得2积分。】 【s级危险区：医院，专属任务已被接取。任务完成或探索该区域的玩家全部出局前，该区域将禁止其余玩家进入。】 系统提示音一个接一个响起。 “啊……啊？！” 等一下！我是进任务世界了吗？我也没接任务啊—— 而向景戈想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 刺眼的白光充斥周围，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然到达了任务位面的医院门口。 这里与希陵市的医院外观相似。向景戈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我草，怎么是你啊！！” 凌卓尔一脸懵，他明明叫的是季望宁来。 暗塔组织准备接取这个s级任务，但探索限制人数是五个人。他们想着找个外援，于是凌卓尔便给季望宁打了电话…… “我还想问啊！为什么我接个电话莫名其妙传到了任务世界！” 向景戈也很崩溃。这是第二次他背着游轻怀接任务了，而且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你接的似乎不是电话吧……”一旁的安柏宏眯眼笑着。 向景戈这时候又看了看手机，任务世界里现在是阴天，屏幕也能看清了——自己之前竟然是点击了【接取任务】的按键。 坏了，把电话和任务搞混了……都是因为光线太强没看清…… “妈的，老子还以为季望宁又隐身过来了，还在跟他们解释。” 季望宁的能力是“人间隔离”。不仅仅是隐身，有时连这个人对自己的一切印象也能抹消。 祁楷轩本想让陈思立再帮自己一把，但对方已经进入了其他的任务世界。 于是阴差阳错地……向景戈现在混进了暗塔里。 “rabbit见过你！你是在鬼屋差点被rabbit杀掉的那个人！” 右堂风彻很兴奋，但说的话却不是那么受待见。 “你别提那个了好吗……”向景戈又感觉社死了。 “说正事。” 祁楷轩一发话，这几个本来在闹腾着的人居然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向景戈也不自觉地闭上了嘴，这次他真的见识到了祁楷轩的威压。 “s级地区没有任务简介。战斗难度很大，要小心谨慎。”祁楷轩的这句话是说给向景戈听的，他们其他人已经接过s级任务。 “好的……！” 向景戈有些紧张，他感觉之前b级学校任务的战斗已经很难了。这要是s级，那boss还不得一下子捏爆我……他暗暗想。 “哎呀，你也别太害怕……我们可是有祁楷轩大人在。你可以跟着他行动哦。” 安柏宏笑了笑。 “你别小看我啊！”向景戈感觉他们已经完全把自己当弱鸡了。 “还有，你的异能，我们要简单了解。”祁楷轩又补充。 向景戈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和他们交流异能。右堂风彻和凌卓尔的能力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安柏宏的也能大致推测出是通过扑克牌的花色达到不同效果……只有祁楷轩，他们都说他强，但到底哪里强，他一无所知。 他把相机从挎包里拿出来。 “我的异能是‘时光映射’。可以拿出照片里的东西，还有传送到照片的地方……以及在任务世界里，我可以通过镜头知道这个npc的定位。” 他简单地描述了自己的异能效果。至于损耗问题他没有提，是因为他还不能完全信任面前的这几个人。 “那你呢？祁楷轩，你的异能是什么？” 向景戈非常好奇这一点。 祁楷轩以俯视的角度盯了他几秒，向景戈没来由地感觉一丝惧怕。 “……‘湮灭领域’。” 他最后开口。 “在这个领域中的一切，都将由我完全掌控。是生是死，只有我能够给予决策。” 第122章 生命天平(二) 实际上祁楷轩这个说法已经保留了一些内容。而仅仅是说出的这些，就已经让向景戈感到了些惧怕。 但在他想到这次祁楷轩是自己的队友的时候，惧怕又转换成了庆幸的感情。 怪不得暗塔他们会轻松地接s级任务……向景戈想，这有了祁楷轩的异能加持，完全就等于开挂啊。 手机出现了这次任务的提示。 【任务名：生命天平。】 【提示：此任务评级为s级，故不显示具体任务内容。】 【该s级危险区采用“轮回”模式完成。玩家需通过轮回来达成任务的最佳结局，每经过一次轮回需要一名玩家作为“祭品”（死亡但非出局，可在异空间内观察其余玩家的行动）。五次轮回均任务失败后，全部玩家出局。】 “但是我们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看完任务提示后，向景戈有些苦恼。他也终于明白，s级任务并不仅仅是战斗难度高而已。 “每次s级都是这种吗？”他问。 “不是，这是头一次。”祁楷轩回答，以前他们接取的s级任务没有这个机制。 “那么第一次轮回就是要我们熟悉整个事件的过程吧……？”安柏宏手指随意转着张扑克牌，他一向会无意识地做这些小动作。 向景戈这时候想到，他的异能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我的异能可以用！镜头可以显示任务角色的定位，我们就按这个找到核心人物吧。”他拿出相机。 右堂风彻跳了几下来到他旁边。 “啊哈哈，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有点用～那就快点用异能吧！” 这小孩说话怎么这么欠揍，和郑纪欢有的一拼啊……向景戈想。当意识到自己的脑海里又浮现了那张戴着黑口罩的少年的脸时，他烦躁地摇了摇头。 “现在就先进医院好了，系统至少提示了要我们进去……” 凌卓尔说着迈步就要跨进医院大门，却被祁楷轩拦住。 “哈？你干什么？”他一脸暴躁，立刻把祁楷轩的手甩开。 “先在周围探索。” “周围？烦死了……周围说不定有怪，你们要探就探，反正老子先进去了。”他没顾祁楷轩再说什么，直接走进了医院门诊楼。 向景戈连忙追上他，“你一个人行不行？要不还是我陪你去吧。” 毕竟是s级任务，他还是有点担心凌卓尔一个人遇到危险。 凌卓尔嘁了一声，没有理他。 “……多管闲事。” …… 任务世界开始的时间，手机显示是2035年5月31日下午。 向景戈和凌卓尔在医院大厅四处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向景戈开着相机，路过一个疑似关键人物的npc就把镜头对准他，搞得一路上总有人对他们俩窃窃私语。 “还是没找到啊——” 向景戈找了个长椅坐下，叹着气说。 “你可别找了，现在医院里的人都觉得我们俩是偷拍狂。”凌卓尔抱臂站着，朝四周张望。 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无框眼镜的医生从他们身边急匆匆地路过，无意识间朝他们看了一眼。 “！” 向景戈的直觉告诉他，他可能就是这次任务的主要npc。 他迅速开启相机，屏幕的画面里终于显示了文字。 【目标检测中……】 【名称：吴唤云。】 【职业：s市第一医院心血管内科主治医师。】 【定位：任务“生命天平”核心npc（可触发战斗）。】 “哦哦！找到了。” 他把这些文字给凌卓尔看，而就在这几秒内，吴唤云的身影又隐入了人群。 “……你看清这人长啥样了吗？” 凌卓尔挑了挑眉。 向景戈这才意识到，他光顾着看屏幕上的文字了。 “完了！我不记得他的脸了啊啊啊……！” “废物！”凌卓尔骂了一句，就想追上去找。至少知道了他是心血管科的医生，只要看医院地图找到诊室应该就好办了，他想。 医院人很多，凌卓尔二话不说就冲进了人群里，没有等向景戈。 于是他们成功地走散了。向景戈看了眼手机，还好刷新点相同的玩家可以彼此联系，找不到打个电话就好了。 他也在一楼大厅找到了医院地图，心血管内科诊疗区在医院的三楼。 刚想直接前往，视线却突然受阻——有一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呀吼～！rabbit找到你啦！” 是右堂风彻的声音。她说着把手拿开，向景戈才看到，之前说要先探索医院周边的三个人已经回来。 “祁楷轩的判断就是最英明的！我们杀了不少怪，一定能多拿点积分！” “你们是故意去打怪的啊……” 向景戈想，难道祁楷轩积分断层是因为他把任务里所有的战斗都打完了？ “当然。不过你没有我们的战斗力，所以才让你和凌卓尔……咦？凌卓尔人呢？”安柏宏这才看到这里只有向景戈一个人。 “我们发现了这次任务的关键npc，他去追他了……我没跟上。” 向景戈说着给凌卓尔拨了个电话。 许是医院的环境过于嘈杂，他没有听到铃声，这通电话无人接听。 “他不接电话？”向景戈皱眉。 “可能是因为这里太吵了吧……”安柏宏靠近了一点看地图，“你知道npc大概在哪吗？” “嗯，他是心血管内科的医生。所以，”向景戈手指着地图里心血管科的位置，“我们先去三楼找找吧。” “那就走。” 祁楷轩率先走在了最前面，他一向十分果断。 四人乘电梯到达了三楼，从精神科左边再往里走就是心血管科的诊疗区。 向景戈开始紧张起来。他不知道s级任务的npc会是什么样，如果万一交流不好触发了战斗……这么想着，他觉得还是跟着祁楷轩更安心一点。 天色已经变暗，医院内却仍旧灯火通明。无论在什么时候，这座s市最大的医院都是人满为患。 “吴医生，病人现在状况很危险……” 吴唤云又一次和向景戈擦肩而过。他身后跟着一名抱着文件夹的、护士模样的女孩。 “好的，我知道。我立刻赶过去。” 他拿着手机的动作似乎在给谁发消息，随后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加快了脚步。 向景戈本来想叫住他，又意识到他现在应该很忙，强行把他留下或许结果更加糟糕。 “我们还是分开走。向景戈，你去接着找凌卓尔，我们跟上去看看。”祁楷轩当时下了指令。 第123章 生命天平(三) “好的！” 在其余三人接着去跟踪吴唤云后，向景戈开始继续在杂乱的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 “凌卓尔——” 他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叫他的名字。到这个时候向景戈就催眠自己，任务都是假的，就算在这里社死也没问题。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出了心血管科诊疗区的范围。 “这边是精神科呢……”凌卓尔应该不会在这里吧？他想。这里的人丝毫不比隔壁的科室少，但向景戈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进去看了看。 患者们都聚集在科室门口的一排排长椅上等待护士叫号，里面反而空荡荡一片。 “看来是没有……。”他自言自语，准备离开。 旁边的那扇门本来是紧闭的状态，现在却略微开了一条小缝。 向景戈鬼使神差般地推了推门，这里似乎不是诊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外面的npc都好像没有看到这扇门一般，他自己走进去也没人阻止。 桌子的上方堆叠着一些白纸，向景戈过去翻了翻。 “只是一些患者资料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翻这些东西，摇了摇头准备走人。 而在他的手揭开下一页纸时，他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这张白纸上，清清楚楚地印着凌卓尔的照片。 而文字的布局也和其他的患者资料完全不同。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迅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别的npc看不到这个房间，说明这里是和主办者有关的吗…… 这张纸上有部分信息被黑墨水盖住，而就算是看这上面仅剩下的文字，却已经让他感到心惊。 【实验对象001】 【姓名：凌卓尔。】 【性别：男。】 【年龄：23。】 【开始实验时间：2033年（16岁）】 【将实验对象施以（此处被模糊），以进行（此处被模糊）原因的探究。】 接下来一大片文字均是一片黑色，墨水浸透到了背面。 【实验对象于2035年出现明显精神分裂症状，并数次自杀未遂。为保证实验继续进行，使用强制洗脑方法进行治疗。】 【实验继续。（此处被模糊）】 【实验对象于2038年意外觉醒异能，将数名实验员杀害后逃离。本次实验宣告失败。】 【跟进过程中，发现实验对象出现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及自残行为。对其进行（此处被模糊）后情况减轻，但依然无法完全治愈。】 纸上的信息到这里中断。 即使这里没有任何一个字直接提到希陵市，但这很明显就是主办方的手笔。有关于实验具体内容的信息被覆盖掉，但光是这个实验结果，向景戈便难以接受。 到底是什么实验能把人逼出这么严重的精神疾病……他把纸张背面朝上盖在桌子上，不敢再去看第二遍。 “喂！向景戈！” 听到声音，向景戈却是急忙将这张纸塞进了一摞白纸的中间。 “总算找到你了，你他妈怎么跑这来了？” 凌卓尔走到他旁边，没发现向景戈一瞬间慌乱的样子。 “没、没什么，我就是想找你，然后不知不觉就……” 向景戈确实是为了找他才来到这里，但他发现的这个事实却让他再次看到凌卓尔的脸时，心中浮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好像能理解这个人总是脾气暴躁的原因了。 “你刚才在看什么？”他说着就要去翻那摞纸。 向景戈急忙想拦住他，却在几乎要碰到他手臂的时候，看到凌卓尔居然率先收回了手。 一时间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凌卓尔沉默了一会儿，没再坚持去拿。 向景戈这时候才意识到，就算是在任务世界，外面的气温也已经高到了不再需要穿长袖的地步。 而他—— “凌卓尔，你……” 他觉得自己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他。如果让他知道自己遭遇的一切都是主办方故意为之，他或许会精神崩溃……向景戈的下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说个话这么磨磨蹭蹭的。”凌卓尔有些不耐烦。 “呃……只是想问你天这么热为什么还穿外套……”他立即编了一个谎。 凌卓尔听到这话，表情却沉了下来。 “跟你没关系。”他冷冷地说。 “好吧，那我不问了！”向景戈本人也想转移一下话题，“现在我们也会合了，看看祁楷轩他们在哪吧，还是完成任务更要紧一点！” “也是。我给他打电话。” 凌卓尔拿出手机，拨给祁楷轩。 “……喂？” “祁楷轩？我跟向景戈在一起，你们在哪？” 他听到对面的声线压低了，“二楼最里面的手术室旁边。我们一直跟着他，这里之前推了一个人进去，那个npc应该是在给她做手术。” “行，我们现在过去。”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然后他看向旁边的向景戈，对方微低着头，表情有些沉重。 “……想什么呢？他们在二楼手术室那，赶紧过去吧。” “啊、好！”向景戈这时候才缓过神来。 不过这个任务看上去很轻松……还以为s级任务各处都是战斗和恐怖情节呢，他想，希陵市的危险区评级标准到底是什么？ …… 赶到手术室旁的时候，安柏宏将二人拉到了走廊的一个拐角处。 “现在只要等着他手术结束就好了吗？”向景戈问，“但是我们也没有什么要找他的理由，不会只能一直跟踪他吧。” 这次任务不给具体内容，向景戈十分不习惯。之前的学校任务虽然也没有内容，但他至少知道要探索校园破解怪谈，但这次他们要干什么，他是一无所知。 改变结局，获得he……他只知道这点信息。 “看那边。”祁楷轩指了指手术室门口。 那里有四五个人，或站或坐，都一脸焦急地看向手术室的方向。 “在等手术完成吗？可能是患者家属吧，也没什么奇怪的。”向景戈纳闷。 “或许。我们先等着吧，手术时间很长。”祁楷轩没多说。 向景戈应了一声，找了个长凳坐下。 他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凌卓尔，对方双手插兜靠在墙上，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他回忆起那些资料的内容，不敢把它们和面前的这个人联系起来。 第124章 生命天平(四) 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拉长了。在这期间，右堂风彻和安柏宏去探索了整个三楼诊疗区的情况，找到了些关于这次任务npc的信息。 “真厉害啊，这个人……从来都没有手术失败的经历诶。”看完这些资料，向景戈感叹。 他那时候几乎都要躺在凳子上睡着了，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有精力进行这么细致的探索的。 但这里依旧是亮着晃眼的白炽灯，他睡觉也睡不安稳。 向景戈觉得自己保存的秘密越来越多了。先是之前和郑纪欢的冲突，这次又发现了凌卓尔的经历之谜。他一向守不住秘密，总想找个人倾吐一下，但自己也明白这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总感觉找到这些主办方遗留下来的东西并不是偶然。有可能主办者就是故意要让自己发现——但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信息大概对郑纪欢他们有用吧，他这么想着，但是看郑纪欢的样子，他估计一知道就会对别人说…… 向景戈叹气，决定还是不告诉他们了。 他以为这里半夜会刷出怪物，但整个二楼都灯火通明，外加上有些npc还在这里，这个s级危险区一晚上居然一个怪物都没有。 又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才缓缓打开。 几人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推出来的人身上盖着白布，紧随其后的吴唤云把医用口罩拉下来。 之前围在手术室门口的几个人纷纷聚集到他旁边，而他表情凝重，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浇灭了那些人的希望。 “十分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 “这么说那个人是死掉了吗……刚才还在说他零失败率来着。”向景戈等人还是躲在拐角，他压低声音说。 而另外一边，几人中的中年妇女走近一些，颤抖着抬手掀开了白布。 在看到那张脸之后的一瞬间，她全身无力地跪了下去。 看着那人哭喊着叫女儿的模样，吴唤云的眼神又更加黯淡下去，又仿佛不忍再直视一般闭上了眼睛。 “抱歉……” 他行医已有一段时间，但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一条人命的消逝。六个小时的全力抢救依然丝毫不奏效，这样的首次失败让他艰难地挣扎了许久才勉强接受。 “送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对不起。” 他又一次道歉。 而听到这些，一名青年男子却爆发了一般，直接冲上前去揪住了他衬衫的衣领。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们的问题？！” “不……我没有这样想……” 吴唤云惊了一下。 一旁的护士连忙提醒着要他放手，但那人似乎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一个字。 “都是因为你！你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之前跪在床边的那女人转过头去，看向他的一双眼睛里溢满了赤裸裸的恨意。 “从来都没失败过，为什么偏偏在我们这里说着抢救无效……” 吴唤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拿这个来说事。还没等他回答她的质问，男子手放开他的衣服后，又狠狠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向后踉跄几步，有些不知所措。 “你杀了人！” 男子似乎失去了些理智，居然提起一旁的灭火器向他砸去。 这一下顿时让场面一顿骚乱，本处在二楼其他位置的npc逐渐在这里围成了一个圈驻足观看。 有的在拍照和录像，和周边的其他人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阻止他们。 那名本就身形瘦弱的护士被推到一边，几人全部上去围住了吴唤云一个人。 “不好了……必须快点把他们拉开！” 向景戈刚想冲出去，却被人拉住。安柏宏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对他道。 “别冲动，这里人很多，不能用异能。” 在任务世界里随意对npc使用异能，会导致解释起来更加麻烦。 “至少要先阻止他们……” 向景戈拿开他的手一脸焦急，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医闹发生。 周围的人们均和闹剧中心保持了一段距离，向景戈看不清、也看不懂他们脸上表情的意味。 “请冷静……！抢救无效十分抱歉……但是……” 他们已经不再听吴唤云的解释。在一晃眼间，向景戈离得不远，似乎看到那男人的身后别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他不会要…… 想到这个结果后，他立刻冲出了几人所在的位置。 “向景戈！回来！” 右堂风彻急忙叫他，但他已经无暇去回应。 而在他勉强挤过人群后，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那人亮出的锋利刀刃，直接插进了吴唤云的胸膛处。 “呃……啊……” 他嘴角流出些血迹，闭上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而那几人似乎还没有要收手的意味，再次涌上去在此起彼伏的哭声与骂声中又狠狠捅了他几刀。 “住手！” 而向景戈的喊声没人听到。他几乎就想使用异能了，手已经摸到了相机。 而看到这人真的动了刀子，围观着的人群大部分也逐渐匆忙地四散而去。吴唤云倒在地上，而数名保安也已经赶到，将那几人粗暴地拉开。 向景戈知道现在过去已经没有用处。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第无数次告诫自己这是虚拟任务后打开相机，查看这几个人的定位。 屏幕上只显示，这些人是与任务主线有关的npc，且不能触发战斗。 “不能打他们……为什么？” 向景戈看到，吴唤云已经被几个人抬上担架，前往另外的手术室。 而队友们也已经来到他的身边，凌卓尔看到向景戈的样子，抬手就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 “操，你能不能看清点再上去！” “……啊？”向景戈被打懵了。 “我们连整个任务要干啥都不知道。第一轮很明显就是让我们熟悉剧情！你要是改了剧情，影响接下来的轮回怎么办？” 他们几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出来。 “但是他们在杀人啊！万一吴唤云被杀——” 向景戈戛然而止，他突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吴唤云作为这次任务的核心npc，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在任务刚开始就死掉。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哈哈。我们之所以这样冷静，只是在‘这一切都是假的’的前提之下。”安柏宏道。 向景戈无法再接话了。 过于投入的这个毛病，连游轻怀都曾经说过他数次。 第125章 生命天平(五) “……对不起。” 向景戈只能这么道歉，但他越发感到这些任务世界，似乎是真实的。 他并没有影响剧情的进程，于是暗塔的几人也没有说他什么。他们不知道吴唤云被抬去了哪，现在失去了行动的目标。 “要不然我们先回去看看地图，找到外科的手术室吧。”向景戈提议。 “啪”。 他的话音还没落地，整个三层的灯光竟全部熄灭。 向景戈被吓了一跳，双眼还没有适应黑暗的环境，目前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投来，能让他勉勉强强看清离自己近些的人的轮廓。 “可能是战斗环节呢。”安柏宏先说话了，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惧意。 这毕竟是s级任务，不可能没有战斗。 向景戈也知道这一点。而他有些怕黑，之前在现实世界玩过的恐怖游戏画面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在了脑中。 他本能性地吞了口口水。像是害怕被什么东西发现一般，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相机。 我记得拍了什么东西来着……好像有在特殊活动的时候拿到的武器……他想。相机屏幕的光只照到了很小的范围，他发动能力，手中出现了一根电击棒。 而环境依然只有黑暗，几人严阵以待等了五六分钟，怪物也没有出现。 “奇怪，只是停电吗？”右堂风彻怀疑起来。 声音有些奇怪，好像她的身影正在逐渐靠近旁边的向景戈。 他以为她在害怕。 “没事，如果是这样，我就去打手电筒检查一下电闸。”他试图安慰。 “这样哇……。” 而右堂风彻的手已经伸向了向景戈的后颈。 血液凝聚成锋利的匕首，瞬间刺下—— “……！” 当闻到浓重血腥味的一刻他就立刻感到了不对劲。他向一旁快速退了几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向右堂风彻。 她的整张脸……正在融化。 从头顶冒出的鲜血流下，把她的五官尽数腐蚀。双眼扭成一团挂在脸上，向景戈的手电照到她的一刻，正是她的眼球从眼窝中肿胀着鼓出，随着与血液的接触掉在地上。 她仅剩下的一张嘴也被磨去了嘴唇，张开居然裂到了脸颊两边。 “呜……。” 向景戈捂着嘴退后，背部却是撞到了方才并没有的墙壁。 她……死了吗？还是说这只是和她长得一样的怪物？他现在只能思考到这个程度。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身体先是有了强烈的反胃感。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向景戈想着，又一次紧握住了几乎要脱手的电击棒。 拼了……！ 他刚想顶着几乎要把自己吞噬的惧意冲上前去，双臂又被后面的人抓住。 “小心，这个怪物攻击力很强。” 安柏宏的声音。 “啊、好……” 向景戈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身后却传来隐隐的笑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 背后应该是墙…… 手机突然警铃大作。 他去看，屏幕上画面却扭曲起来，随后蓝屏，不停地显示着毫无规律的乱码。 【我恨你们】 【我恨你们】 【我恨你们】 乱码过后又是这句话占据了整个屏幕，字体越来越大、颜色随着一句句的出现更加鲜红，饱和度高得刺眼。 向景戈第一次体会s级副本的恐怖程度，几乎要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再次后退的时候，背后的墙壁却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似乎熟悉的物体碰到了他的肩膀。 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 但是他还是回过头去了，微弱的光芒照着，发现自己方才碰到的东西，是某人的双腿。 ……！！ 不能看……！ 而他的手不听使唤地把手机的光往上移去。 从那里凭空垂下一根麻绳绕了个圈。吊在上面的人正是安柏宏的样子，整个脑袋歪成诡异的角度，舌头伸出。而他充血的眼睛却仍然圆睁，紧紧盯着向景戈的方向。 四周又响起了纷杂的声音，尖叫和哭嚎声不绝于耳。 向景戈腿一软就要直接跪下去，手臂撑在地面才勉强维持没有倒下。他胆子本就不大，在现实世界解说恐怖游戏时都要鼓起十二分勇气，更何况现在这些画面真实地发生在了他的身边。 头顶又有什么东西滴落，血腥味又一次传来。 ……到底怎么才能出去啊！ 他能知道这应该是类似幻觉的场面。几名队友的实力毋庸置疑，之前看到的不可能是他们本人。 而现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右堂风彻”已经缓缓向他靠近，血液流到肢体处，露出了白花花的骨头。 冷静、冷静。杀了他们就好了。向景戈不断压下自己的恐惧，收起手机把能力启动，空出来的右手里又出现了把手枪。 距离不是很近，他举起枪，闭着眼睛扣动扳机。 子弹呼啸而出，他本人也因后坐力震得身体退了一步。子弹直接穿透了她的头颅，倒下的时候竟是发出尖锐的笑声。 应该……消灭了吧……？ 他走近几步去看，只看到了不再动弹的头部轮廓，有粘稠的液体从那里流出，扩散到地面上。 他没敢打开手电。 真正的队友都在哪，也在这里吗……？ 正想着，身后却传来冰冷的触感。 一根绳子猛然缠上了他的脖颈，往后用力束紧。 “放……放开我！咳咳……。” 被扼住的窒息感扩大，他双手抓住绳子试图挣脱，感到整个躯体的力气在迅速流失。他无法拿出相机，仅仅是能回想出一个画面。 要赶紧把绳子割断—— 这么想着，手里手枪的触感却猝然变化。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右手握住的东西已经变成一把短刀，他无暇顾及任何事，直接在即将要窒息昏倒的一刻，迅速割断了缠在脖子上的麻绳。 “……咳、咳……！” 挣脱了束缚，他跪倒在地上，心有余悸。 周围又一次安静了下来。一片黑暗，他也不敢动弹一下。 又有只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啊啊……！别过来！” 向景戈吓得往后窜了一大段距离，手机的手电筒照到原来的位置。 面前却是一脸疑惑的安柏宏，他又往周边照了照，方才的血迹和吊死的人已经全部消失。 又有人打开了手电，其他三人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欢迎回来～！不过你还是晚了一点哦，你是最后出来的。” 而他看到右堂风彻这样说着话的脸，脑袋又由于之前冲击力过大的场面开始混沌起来。 第126章 生命天平(六) 在向景戈也从幻境里走出后，三层的灯又突然地亮了起来。脱离幻境的黑暗后他注意到，现在的时间已然到达了第二天早上。 “这次的恐怖桥段根本就是小儿科嘛，rabbit的评价是不如实验室那个。”右堂风彻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又看着向景戈笑出声来。 “可能是游戏系统照顾着这边有个菜狗～。” 她语调中的嘲笑毫不掩饰。 向景戈想反驳。他从未亲身见识过这种场面，跟包揽了所有s级危险区任务的他们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面对着右堂风彻，方才的那张脸又翻出来撞进脑内，他一时间有些想吐。 头部一阵阵发晕，想来是之前画面的冲击力太大，让他即使脱离了那个环境也无法迅速走出。他几乎就要倒在距离他最近的凌卓尔身上，后者却在他即将要碰到自己时立刻推开。 “你也太怂了吧。” “是你们太厉害了……”向景戈这回必须承认暗塔的实力了，不仅是在异能方面。 就在自己被那些恐怖画面吓得几乎要直接晕倒的时候，那几个队友居然是毫发无损地迅速离开。 但是…… 他看着手里的短刀，回忆起自己之前并没有用照片造物，相机仍然放在挎包里。只是当时情况危急，他没时间去细想更多。 【系统提示】 手机一声声地响着。 【玩家“向景戈”已解锁高阶异能，自动扣除20积分。】 【此后直至第一轮结束，玩家均可花费20积分将自己的异能提升为高阶。高阶异能的效果需自己探索，不会显示在手机页面中。】 “我……在那时候突破了？” 向景戈从来不知道还有异能升阶这一说。但如果不是那时升级，他现在可能早就被勒死了。 “嗯？你是什么时候进阶的？”安柏宏看到手机提示，问向景戈。 “当时我被绳子勒住……然后突然就会用别的能力了……”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不敢去想别的。 “像修仙渡劫一样的场面呢。”安柏宏笑着评价。 向景戈不想把自己异能的具体效果全部告诉他们，只是一笔带过后继续进入到了任务本身的话题。 “话说，现在我们该去找吴唤云吧？” “说的也是，那rabbit就不再继续笑你了。”右堂风彻的严肃表情很明显是装的。 “……”向景戈无话可说。 …… 几人找到吴唤云的时候已经是手术完毕，他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受了一处致命伤，他现在仍然是深度昏迷的状态。 “icu的话我们肯定不能进去的啊，只能等到他转到普通病房了。”向景戈有点苦恼。 “那我们就先在医院里逛逛？可能会找到其他线索哦。” 右堂风彻闲不下来。 “医院有什么好逛的……”他不理解。 但他又想起之前发现的那份资料。凌卓尔……他悄悄看了这人一眼，他仍然是一如既往的不高兴的表情。 这算不算人体实验啊……具体的内容看不到，凌卓尔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向景戈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如果不说给他，至少要让他的队友知道。而由于被凌卓尔打断，他当时并没有拍照留存证据。 要是这件事被别人发现，按照凌卓尔的性格，他可能会更痛苦吧。 “……。算了……”他低声道，没人听见。 这个秘密还是暂时自己留着吧。 在这个任务里，他们也可以用手机了解其他的信息。 他随意刷新着微博，只是所有软件都不能登录。否则他真想再传几个存稿上去，这么长时间不更新，可能粉丝都快掉没了 ，他想。 在这个时候，他就又想回到现实世界了。要是出去以后，把这个经历改编一下发出去可能会很受欢迎，他想起自己平时的视频风格，感觉好像是时候该走出舒适圈了。 但是前提是活着出去啊……已经有人出局了，自己也好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他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在当地热搜不显眼的位置，他发现了一条新闻。 “风驰广场旁十字路口处发生严重交通事故……”他低声念了出来。 这条新闻简单地描述了事件的大致经过。5月31日晚八点，某司机因酒驾造成车祸，受害的女孩当场死亡，肇事者已经逃逸。 “是昨天晚上的事。” 他想，为什么自己会特意看这条新闻？ “风驰广场是在这个医院附近的，我们之前在周围探索看到了。”祁楷轩注意到向景戈的自言自语，凑过来看了看他的手机界面。 向景戈不明白这和任务有什么关系，这只是他的直觉…… “算了！先不想了。” 他几乎是一晚上没睡，现在困得要死，思考能力也减退了。 他躺在长凳上。 “等他进了普通病房就叫我吧……”一句话没说完，总算放松下来的他居然直接睡着了。 “……还真是毫无防备啊。”安柏宏有点无奈。他们四个一般不会随便组别的玩家一起做任务，就是不想遇到这种行事冲动且不会保持警惕的人。 他翻出扑克牌盒，“需要我探测一下吗？” “可以。”祁楷轩回答。 安柏宏没有说更多，抽出一张花色为梅花k的纸牌。 梅花k——效果【连结】。在任务中使用，可以知晓事件与角色之间的隐秘关联。 安柏宏的能力有一个极大的弊端，即每一张牌只能使用一次。有些纸牌的效果相同，但使用的次数也是有限的。 经历了两轮s级任务和其他零散的支线，52张扑克牌现在剩下了40张。 他把扑克牌正面朝下覆盖在自己的手机，那条新闻的页面上。暗自凝神闭眼，心中默念几遍这次的问题。 其余几人却观察到，随着能力启动，他的表情逐渐在变得沉重。 “黑猫先生……怎么了？”右堂风彻不禁问道。 没有回复，又过了十多秒，安柏宏方才睁开眼睛。 “有点困难。但的确有相关呢……” “哦！是什么？”右堂风彻来了兴趣。 在使用完毕异能后，这张扑克便会变成普通的牌，他会把这些弃牌装到另一个盒子里。 安柏宏清了清嗓子，随后开口。 “这场车祸的死者……正是吴唤云的女儿。” 第127章 生命天平(七) 任务世界内，6月1日中午十二点。 吴唤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情况变好后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向景戈一直睡到现在才被凌卓尔摇醒，睡眼惺忪地从长椅上爬起来问现在任务进度的情况。 “他这时候应该醒了呢。车祸的事……他或许也知道了。”安柏宏道。他把之前连结得到的结果讲给了向景戈听。 “竟然是这样……！他又要受到二次打击了吗……” 向景戈开始担心吴唤云的精神状态。任务的目标是要达成最佳结局，也就是说这剧情本来的走向，必然是悲剧。他不知道之后轮回的时候，要从哪里开始改变剧情。 “现在也只能看。第一轮把整个事件熟悉一遍，然后才能想办法。” 祁楷轩依旧冷静。 几人也没什么办法，他们和吴唤云没有任何关系，不能就这么直接冲进病房里去找他。向景戈在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敲门，侧耳去听里面的声音，也是一片安静。 “rabbit有一个主意！” 右堂风彻却在此时说了话，“如果要改剧情，可以从他的女儿入手。不让车祸发生的话，可能会达成更好的结局。” “就是不知道第二轮能不能自己选择角色……如果可以的话，小兔子你就去她身边待着吧。”安柏宏提议。吴唤云看起来还年轻，右堂风彻应该和他女儿的年龄差不多。 向景戈觉得不能再这么等下去。 他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轻轻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这里是个双人病房，吴唤云坐着倚靠在半抬起的病床上，旁边的床位空着。 他有点紧张，迅速想出的计划是装作隔壁病房患者的家属，在患者手术完成前提前来病房看看。 他偷瞄一眼吴唤云，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他。 向景戈想找个话题跟他聊聊。但是他所见的仅限于凌晨的医闹事件，他不想再揭他的伤疤。 “那个、吴医生……”他试探着开口。 吴唤云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不必叫我医生。” 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些让向景戈不太明白的感情。或许是痛苦和悔恨，好像还有别的东西。 “我看到了那时候的事……但是不是你的错！你已经拼尽全力了不是吗！” 向景戈想消除他的这种感情。但他并不太会安慰人，只能凭着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进行笨拙的表达。 “……” 吴唤云没有说话。 向景戈看着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车祸的事情。 结果直到他准备离开病房，他还是没勇气把这个残酷的事实说出口。但自欺欺人必然是无用功，吴唤云迟早会知道……他想着，代入到他的视角后脑子不知不觉地抽痛了几下。 “唉……” 向景戈好像有点知道希陵市副本的套路了。——明明他什么都没错，为什么必须要承担这些东西？ “怎么样怎么样？” 病房外面，右堂风彻正等着他和吴唤云交谈的结果。 “他不说话，无论我问什么他都没反应。”向景戈很无奈。“感觉他把所有的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了，但其实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这么说要更改结局的话，就得从阻止医闹和车祸发生为主。但是……”安柏宏意识到，“第一个轮回还没结束，这并不是事件的全貌啊。” 难道还有别的问题发生吗？向景戈没办法想象吴唤云还能再遭受什么创伤，他只能再一次告诉自己这是虚假的任务。 虚假的……这真的仅仅是数据吗？他回想起围起来袖手旁观的那些人。他希望这是假的，却又感受到“真实”或许也如此残忍。 …… 接下来直到第二天早上，吴唤云那边也没有任何事发生。向景戈推测出他应该已经知道了车祸的事情，却没敢去问。 几人在这一段空白的时间里尽可能地搜寻着能够改变结局的线索。他们查到了些吴唤云的女儿吴慕的信息，她年仅十岁，单亲家庭，住所在距离该医院较远的地方。 查到他们家位置的时候正逢吴慕在学校，于是他们为了避免麻烦也没故意去找她。 “好！rabbit明白了。下一轮的时候rabbit会装成她的同学。”右堂风彻道。 祁楷轩此时却想起一个重要的任务信息，“任务开始时说，每一轮都要有一个祭品。没有说怎么选择，应该是随机。”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右堂风彻若是被选为祭品，便不能继续推这边的剧情了。 “rabbit的运气还是很好的啦……如果不行的话就要黑猫先生去吧。” 向景戈插不上话，在一旁刷着手机。他们正在医院大厅的座位上，凌卓尔叼着冰棍坐在他旁边。 他本想再看看地区热搜，试图找出点别的线索。而他的手指滑到底，却发现了一条已有了几百转发的微博。发布这条微博的是个大v，上面发着几张照片。 向景戈皱起眉仔细看了看，心脏却随即被冻住了一般无法呼吸。 照片中央是吴唤云的身影，不知是特意的视角错位还是其他原因，画面中乍一看竟是他伸手挥向旁边人的脸。 “因为没有额外加钱而故意抢救无效……害死孩子的罪魁祸首、动手打人、这就是第一主治医师的嘴脸……这都什么啊！” 向景戈身为亲历者可是看到过的，吴唤云当时的动作应该仅仅是在自保。 微博的评论数还在不断攀升，向景戈往下翻了翻，都是一边倒的骂声一片。似乎有零星的几个人出来辩解，却又都被更多的恶评刷下去。 他的身体都几乎有点窒息感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就是之前的那几个人……！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干这种事……向景戈紧锁眉头，脑内涌起的怒火却不知朝何处攻击发泄。手机软件不能登录，他不能回复这些评论。 而且就算回复……也没有用。 “我草了……这几个真他妈不是人啊。”凌卓尔一直也在看微博，和向景戈刷到了同一条。 这个大v粉丝很多，微博是今早发布，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转发和评论数便已经快要突破一千个。 “吴唤云他早晚也会知道吧……” 向景戈知道，自己的愤怒只是身为一个旁观者而已。仅仅是旁观便已经让他的情绪几乎失控，如果是话题中心的那个人…… 他从未感受到如此的无力。 第128章 生命天平(八) “我明白了。” 祁楷轩也浏览完毕这条微博的内容后，简单地道出四个字。 “s级任务不出人命是不可能的。”他补充。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会把吴唤云逼死？”向景戈有点反应过来了。 祁楷轩将手机锁屏望了望四周，“你还记得那天的幻境吧。” 向景戈不可能不记得，就在他以为希陵市的危险区并没什么恐怖程度时，这个s级任务便把他侥幸的幻想尽数打碎。 他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而不知为何，他最害怕的并不是那两个怪物面容诡异的尸体，而是当时手机上故障出现的乱码。 之前在盛思园中学的任务里，他便被那个被怪谈污染的手机界面吓得不轻。 “嗯……”他没有勇气去细想。 “……” 祁楷轩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在向景戈回应之后沉默了下来。 “你到底要说啥？”凌卓尔看不懂祁楷轩现在的样子，在他印象里对方一直都是行事果断的。 祁楷轩扫了一眼他，“我的猜测并不成熟，所以现在不会说。” 几名暗塔的成员都知道祁楷轩的完美主义，凌卓尔听了这句话却有点感觉烦躁，“你要不说的话一开始就别问啊。” 祁楷轩没回答他。“等到天黑吧，如果我的推测正确的话，你们最好做好准备。” 向景戈没太听懂他在说什么，但也能隐约猜到，祁楷轩的意思是这个任务的结局会和那时的幻境有联系…… ……不要有联系啊！他感觉自己不能再受惊吓了。现在最可靠的人还没在身边，他一个人完全不敢再经历第二次那种场面。 安柏宏却一直浅浅地笑着，似乎看透了一切。 …… 向景戈数了一下。医闹、女儿的死亡、被网暴，这三件事同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时间居然只是短短两天，他无法想象吴唤云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只能按照祁楷轩说的等到夜晚，随着时间的流逝，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祁楷轩一定是知道什么的，他想。他没有透露别的信息，却导致自己的胡思乱想更加多了。 但是……他睡着了。 而且是在吴唤云病房的床位旁边的床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睡的。而吴唤云一句话也没有问他，一直望着窗外，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病房外，安柏宏看着他睡着的样子，转个身摊手对其他人道，“没办法嘛，既然他想，就让他体验一下好了。” 凌卓尔和右堂风彻依然蒙在鼓里，祁楷轩的视线却越过安柏宏的身体，投向睡得正沉的向景戈。 “这次的祭品应该是他。” “可不一定哦，这是系统随机选择的。不过我也希望是他。”安柏宏看上去完全不把向景戈当回事。 “所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凌卓尔不耐烦地问，祁楷轩有事不告诉他就算了，安柏宏居然也神神秘秘的，好像这是只有他们两个能知道的暗号。 安柏宏笑着摸他的头，“乖，小孩子不要插嘴。”他的语气里很明显有嘲笑。 “我草了，老子是这里最大的好吗！” “但是你只有身体年龄大呢。” 安柏宏还想继续看他发怒的表情，却被祁楷轩插嘴拦下，“好了。现在是凌晨一点……” “结局马上就要到来了。”他关上病房门，“在这里等吧，有危险就立刻进去。” “但是你关了门。” 安柏宏笑了一下，只有他知道祁楷轩会在这种事上面有些奇怪的恶趣味，“你想看他的反应？” “……” 祁楷轩没再说话。 …… 凌晨三点。 向景戈是被一些奇怪的声响惊醒的。病房内一片漆黑，连月光也透不进来，他一时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但自从睁眼的那刻，浓重的血腥味道便冲入鼻腔。他一时间感到严重的反胃，坐起来不受控制地干呕了一下。 “……。” 他预感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意识一片混沌，头还在隐隐作痛，没办法仔细思考。 不会又到了那种幻境里吧……向景戈试图深呼吸几下调整情绪，吸进来的空气里却还带着铁锈般刺鼻的气味，他又咳嗽了几声，还未等看清周围，额角已经浸了些冷汗。 他记得手机是在旁边的床头柜上。现在无论如何也得先照亮……他想着，经过上次的惊吓，他现在多少有了些准备。 凭着记忆摸索到手机，他紧闭双眼，尽力平复了不断涌出的恐惧之后，有些颤抖地按下了手电筒功能。 面朝的方向亮起。 感到亮光已经出现，他却还没睁眼，就这样停滞了片刻。 不行，必须要看了。再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为什么我要睡在这里…… 他有些后悔，几秒后认命一般地睁眼。 “！！” 他现在更后悔睁眼了。 原本是白色的干净墙壁，现在居然被暗红色的不明液体涂了整面。 再加上依然令人恶心的气味，他一瞬间判断出了那液体的真身。 “……！” 向景戈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管。这个画面带给他的冲击让他差一点直接昏倒在地，他竭力保持意识清醒的状态，手电筒左右扫了扫，看清了那胡乱涂抹的液体组成的形状。 【我恨你们。】 【我恨你们 我恨你们 我恨你们】 血液写成的字，不断地蔓延到每一寸墙壁。 而对面的床位，似乎有一个人影吊在上方的栏杆上，不用照亮那边，他就知道那是谁。 但他还是照了过去。 吴唤云白色的病号服上浸满了血迹，一滴一滴地淌下来，病床也被尽数染成深深的红色。 他的眼睛还是睁着的。 向景戈撑着站了起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越想着要赶快逃跑，脚步却越是靠近了他。 ……我在做什么…… 就在离这个人极近的位置，手机的警报声让他突然清醒。 嗡……嗡…… 手里的手机一刻不停地振动着。 他这时才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逃向门口的时候双腿还在发软。 病房门被从外面锁住了，情急之下他拍门的力气也大了许多。 “救命！！” 他不知道队友还在没在外面，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幻境。 “啪！” 病房门被突兀地打开。向景戈一个没注意，惯性促使他往前扑去，摔在了凌卓尔身上。 “你他妈不会开灯啊！”凌卓尔说着，伸手开了房间里的灯。 他暴躁的声音居然让向景戈感到了安心。 “……我日？！” 凌卓尔自己也愣在那里了。 不透光的窗帘被拉上，三面墙壁写满了同一句话的血字。吴唤云吊死在房间内，浑身是血。 【我恨你们】 手机屏幕又出了故障，黑屏上只显示了这四个字，颜色依旧是诡异的红。 第129章 生命天平(九) 这一层内只有这间房间亮着灯。向景戈在看到队友们后便也不再顾着面子问题了，直接一个箭步躲到祁楷轩身后，没敢再去看一眼。 “……”祁楷轩面无表情，但也没把他甩开。 “等一下……是我看错了吗？那些血字在……”安柏宏皱眉盯紧了墙上的字，它们似乎有了生命一般，在缓慢地移动。 祁楷轩也注意到了它们，“最后的战斗。”他简单地评价为五个字。 “果然还得有boss战呢，s级就是s级啊——” 右堂风彻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那涂满了墙壁的血字，一点也没害怕。向景戈的手这下才刚放开祁楷轩的衣角，从他身后探出头来。 虽然他知道以这几个队友的实力，他去战斗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而说话间，血字的移动却越来越快。暗红色一点点地冲出了墙壁，凝结成几个模糊的轮廓。 看不清他们的脸，只有凭身体能够勉强辨认出那似乎是人类的样子。 明明是亮着灯的状态，向景戈却感到四周迅速地暗了下来。又要进入幻境了吗……他不知道s级任务真要战斗是什么样子，握着电击棒的手有些抖。 咚！ 此刻隔壁的病房门居然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的是再远处的房间，直到整层楼的房间门均被破开，有什么东西黑压压地涌出。 “这什么啊……！”向景戈又开始害怕。 “闭嘴。” 祁楷轩两个字让他安静下来了。向景戈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惧怕的情绪居然消下去了些许。 这次的队友是他……所以应该没问题的吧。他试图给自己打气，虽然是仗着祁楷轩的气势。 楼道不算宽，那些怪物挤出来后可容人的地方便更加狭窄，几人目前是被包围的状态，均做好了战斗准备。 右堂风彻抬手指向房间内的血字，血液一滴滴地落下后生涩地往她的方向移动。她甩了甩手，随即放开。 “不行哇，用别人的血的话它们不听话的。”她看上去有点困扰。 那些黑色的怪物竟唯有脸部是清晰可见的。向景戈无意间与它们对视，它们居然都长着同一张脸…… 和吴唤云一模一样。 而它们的表情却不像他生前那样温和淡然，愤怒和赤裸的恨意几乎要将整张脸扭曲。向景戈看得心惊，身体却不敢挥起电击棒。 我恨你们—— 他又想起那整整一屋子的血字。 但你恨我们是理所应当的，他想。 “别分心，准备战斗。”祁楷轩的声音及时把他拉回现实，他说话间周围已经升起了火焰。 安柏宏抽出张牌，眯着眼睛看了看。 “秒杀？”他问着祁楷轩，语气轻巧。 “……如果你可以的话。” 祁楷轩握住拳。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他两根手指夹着方才的扑克牌，牌面隐隐发亮，正面对着祁楷轩的方向。 【红桃5——控制能力范围】 祁楷轩发动能力本是圆形的的区域，瞬间适应成了走廊的长条状。 “东西比之前多啊，你还好吗？” 安柏宏的语气却没有一点担心的情绪在，他知道这只是礼节性的关心。 “配合我。”祁楷轩的话依旧很少，不掺杂任何感情。 而一旁的右堂风彻可不甘心是这个局面。于是在向景戈震惊的目光中，她提起匕首就给自己的胳膊狠狠来了几下。 “太狡猾了、不要抢rabbit的功劳呀……！”鲜血流下，已然聚集成手枪的模样。 祁楷轩看到她的武器，神色却突然变了一瞬…… …… “我感觉……我、我要死了……” 解决那些数量惊人的怪物后向景戈也站不起来了，他实在是没想到祁楷轩的异能会在那时候突然失效。 后来再仔细想想，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时祁楷轩被加上苹果轮盘的buff，是受到热武器攻击时异能无效化。 右堂风彻战斗起来就是不要命的方式，难免有失手打到队友的可能性。 而凌卓尔的异能一对多是非常困难的，最后也只能靠向景戈自己和右堂风彻的战斗力来解决。 向景戈是真的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死。意识已经不太清醒，战斗过后放松下来的躯体疼痛也更加明显。 他想森诗启了。确切来说，是想她的异能了…… 自己的身体伤得很重，那些红得发黑的血渍居然本身便有攻击性，喷溅到他身上被迅速地吸收，随即便引发一片溃烂。 我不会真的在这里出局吧……几名队友自然也或多或少受了伤，但这样已经几乎动不了的程度他是唯一一个。 我还是太弱了。他只能这么想，右堂风彻也是失血过多的问题，但她居然还能站着，甚至和凌卓尔拌了几句嘴。 “你再撑一会儿……马上就要到第二个轮回了，伤害肯定会清除的。” 现在也只有安柏宏能安慰他。他花费了一张牌勉强把向景戈流的血止住，其他的的确是束手无策了。 “呜……。” 向景戈知道他这么做已经是尽力了，只能勉强睁着眼睛不让自己失去意识。 他感觉自己好像看到吴唤云了…… 不对、我还不想死啊。向景戈盯着地面看。 这次轮回怎么还没结算……就算是我做了祭品也比现在死掉好啊…… 【系统提示。】 【任务“生命天平”，第一次轮回已结束。现在将随机抽取本轮祭品。】 向景戈已经没力气再去翻手机看。安柏宏却是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被凌卓尔翻了个白眼。 【本轮祭品：安柏宏。】 “哎呀，居然是我？”安柏宏有些意外，“但是没关系的，我先去摸鱼看你们咯。” 成为祭品不代表出局，他又换上一副轻松的模样。 “还有……” 他转头看着祁楷轩。 “祁楷轩，你这次可是算错了。被加上了这样的影响，为什么不和我们说？” 祁楷轩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没有必要。” “你真的把自己当成神了吗？” 安柏宏轻笑一下。 “……” 向景戈不想听他们说什么，向景戈只想赶紧下一轮。血已经止住了，再这么下去虽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从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可不会放他一马。 白光已经包围他们所在的位置，第二次轮回开始。 而在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一句话，声音是熟悉的，却含着无法描述的悲戚。 “如果恨一个人能够让我不再痛苦的话……” “那么，我到底该恨谁呢？” 第130章 生命天平(十) 向景戈不会听错，那是吴唤云的声音。但未等他再去思考那句话的含义，身体便已然再次回到了5月31日下午的医院门口。 “第二轮开始了。我们速战速决。”祁楷轩道。 没有安柏宏，几人之间好像失去了些润滑剂，右堂风彻也不在，她在刚才选择出生点的时候，选择一开始的地点在吴慕那边。于是现在在这里只剩下了三个人，而另外两个都不是那种会多说话的类型…… 向景戈一向不适应严肃的氛围，即使伤害已经完全清除，也感觉浑身有点不舒服。 “嗯……好的。”但是他也不太敢在这两人面前随便开玩笑，“我们要从哪里改剧情？” 凌卓尔想得比较直接。“最开始的事就是医闹发生吧，把那几个人提前制住不就好了？” “不对啊。如果手术仍然失败了，就算阻止了他们伤到吴唤云，之后他们也可能用结果更严重的方法来报复……” 向景戈在经历了这几次副本之后，对于人心的揣测也不自觉地偏移了些。祁楷轩看了看他，没有接话。 “……也是。原来你还会思考啊。” 听完向景戈的分析，凌卓尔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考虑欠佳，但嘴上是不会痛快承认的。 “我在你们眼里是这个形象吗！”向景戈很崩溃，这次队友实力比自己高出一大截是没错，但他没想到凌卓尔完全把自己当弱智了。 “……” 祁楷轩却径直朝着医院周边走去。向景戈感觉自己好像看错了，在他印象里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祁楷轩，走向那边时双拳居然是攥紧的。 “祁楷轩……！” 他不知道祁楷轩要干什么，追到了他身边。 “我去打怪。”还没等他问出口，祁楷轩便四个字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发言。 向景戈记得上次轮回他们确实是在外面打了怪，但总是有一种违和感产生。他是因为之前能力突然失效有点难受吗……？但是看着祁楷轩几乎要把自己冻起来的表情，他还是没敢问。 他不想在祁楷轩身边待太久，现在这人散发出的气场甚至比一开始见面还要更可怕一些，向景戈只能退回到凌卓尔身边，悄悄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凌卓尔本来也皱眉看着祁楷轩的方向，他这么一问反而把目光收了回来，“我哪知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自己去打怪不会有危险吧……”向景戈还没亲眼见识过他能力的效果。 而凌卓尔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 向景戈认为的解决方法是他们要阻止整个手术的发生。他是这样想的，他们不能干涉手术过程，也就是说，只要病人被推进了手术室，那结局就已经注定…… “不过……！我们还可以这么干！” 向景戈和凌卓尔正在心血管科诊疗区等着吴唤云出来。现在是晚上八点，距离他的手术开始还有不到半小时。 他们不知道患者的具体情况，于是也就不能实施最开始阻止手术的办法…… “我们可以切断通信。”向景戈道。“虽然我之前说过，如果阻止医闹会让网暴更严重，但是！” 他话锋一转，“只要吴唤云不知道网上的这些事，对他就没有影响了。” “你说的轻松，但是怎么干啊？那几个人传播力还挺强的，他早晚都能知道吧。”凌卓尔挑眉。 向景戈没法说话了。他想起上一个任务里苏棱月就解决了相似的事件，但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直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 而说话间，吴唤云的身影已经从他们旁边经过…… “无论如何，先跟上他！” 向景戈说着站了起来。凌卓尔跟在他后面，二人一起赶往了手术室的方向。 一直到手术开始，他们还是没能改变在这之前的剧情。向景戈也知道失败已成定局，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更严重的后果。 他又看向手术室旁边的几个人。 “要不把他们都打死吧。”凌卓尔语出惊人。 “不行啊！” 过了片刻，向景戈却是站起来，走向了门口的位置。 “喂，你干啥去？” “……” 他没回答，和那几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那个……你们好……” 也没人接他的话。几个人都是焦急的样子，围在手术室门口。向景戈的目光落到之前伤到吴唤云的男人身上，他背后的口袋里的确装着一把水果刀。 把刀偷走好了……他一开始也没想这么多，只是想通过和平谈话的方式把这件事解决。 但那些人一点要理他的意思都没有，向景戈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 后面没有人，他的手悄悄伸向那人的口袋旁边，由于紧张，手指有些不太灵活。 凌卓尔在后面看着他的动作也没说什么，又低下头自顾自刷着手机，而手机的屏幕上，却只有祁楷轩的拨号界面。 “这人到底干啥去了……”祁楷轩一直不接电话，凌卓尔也不自觉地烦躁起来。 “——你在做什么！” 坏了……！ 就在向景戈几乎要拿到那把刀的时候，那人却突然一个回头，把他的手打落下去。 “你……偷我东西？” “不、不是这样的！！” 向景戈后退了几步，心里暗道不妙。 而那人本就心情急躁，根本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这么一来便更加愤怒了，挥手就想打在向景戈脸上。 “……啊！” 下一秒，惨叫声居然来自于他自己。 向景戈看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把刀，方才在他即将打到自己的一刻，刀刃迅速地插进了他的手掌。 这下解释不清了……！ 向景戈也没想到他的异能会这样生效。刚才只想着要快点防身，脑中的画面就这样成真了。 “杀人了！有人动刀！！” “不是、你……你听我……” 向景戈慌了。他想到现在根本没办法解释，总不能直说自己有超能力吧…… 场面在手术结束前便乱了起来。那些npc又聚集到一起，有人打了电话，保安迅速地赶来。 完了……可能要被送派出所了…… 向景戈被身形高大的保安一瞬间按住，几乎是拖着离开二楼。 “你给老子站住！” 凌卓尔这回等不了了，拦在他们面前。 “……有同伙！”那人还没善罢甘休，看到凌卓尔出来又开始叫嚷。 向景戈还在害怕有更大的麻烦，对凌卓尔使了使眼色。对方似乎也能顾全些大局，重重叹了口气后目送向景戈被拽着离开。 第131章 生命天平(十一) 那保安押着他下了楼，向景戈心如死灰地想着这次轮回肯定失败了。光是凌卓尔他面对那种情况，肯定会冲动行事的……一想到这里，他觉得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 在路过一个无人的拐角处时，身上的压迫感却突然尽数清除，而后向景戈看到，这里竟是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那人突然消失了？是…… 他立刻就想到了一定是有人在帮他。如果是游戏系统，根本没必要做这么一个割裂感极强的情节。 而脑中在飞速掠过这几名队友的脸后，他基本上可以判断出帮助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了。 “祁楷轩，你在那里吗？”他抬高了些音量道。 拐角后果然是祁楷轩的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向景戈急忙跑过去。 “怎么回事？” 是我要问你怎么回事吧……向景戈想，他虽然说着要去打怪，但直到手术开始还渺无音讯。但现在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他也只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任务目前的进程。 “我真的没想着要去伤他……可能是异能升阶之后，也不太好控制了。” 向景戈有些懊悔。 “我们去那边看看。”这样说着，祁楷轩已经往电梯口走去，步伐比之前快了很多。 向景戈其实也担心凌卓尔一个人会做什么多余的举动，没有多问就跟上了他。 “话说，你到底去干嘛了？打怪也不会用这么长时间吧。”他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祁楷轩按下二楼按键后，只剩下一片寂静。 “……与你无关。” 祁楷轩沉默了片刻后回答。这却让向景戈的好奇更旺盛了，但电梯已然到达，铁门缓缓打开后祁楷轩便不再接着理他。 距离手术结束大约还有三小时，凌卓尔却已经不在那边。 “怎么搞的……我刚回来他居然不在了？”向景戈摸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等待手术结束的时间确实很无聊，他可能去别的地方逛了——这么一想，向景戈也就不再过于担心了。 刚才那个被他伤到的人不在，也许是去处理伤口了。而向景戈知道其余的几个人肯定也记住了自己，毕竟他的发色想不被人记住都难……他偷偷摸摸地观察着那几人，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喂？咋了？” 凌卓尔的电话接通。 “你现在在哪啊，祁楷轩刚才帮了我一把，我们现在还在手术室旁边。”向景戈尽量简要地说了。 “我在随便逛，在那干等着没多大意义。现在在三楼精神科那边。你们要是需要我，我现在就过——” 他的话语却戛然而止。 “嗯……也没什么需要的……跟他们好好交谈好像也不太可能，他们已经认出我们了。” 向景戈在有一瞬间想让祁楷轩去和他们交涉，但他一想到他的脸……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过…… 凌卓尔在精神科……？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去找凌卓尔！”他迅速挂了电话，给祁楷轩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不能让他知道那件事……！向景戈这样想着，步伐又加快了些。 …… …… 他还是来晚了，向景戈感觉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的光景。 蓝发的青年跪坐在门口冰冷的地砖上，血迹还在不断地向四周缓缓蔓延。目之所及是大片倒地的人类尸体，与他自己脖颈与手臂冒出的血混合着流在一起。 这一整个三层已经没有了任何活人。 “……凌卓尔……” 向景戈试着呼唤他的名字。而对方仍然一动不动，能够看到他整个身体都抖得厉害。 他慢慢走近。 “那个……” “杀了你！” 凌卓尔猛地站起身来，随即蓝色的光芒缠绕了整个场景。 数字棋盘—— 而这光却只持续了数秒，随后竟是又突然消散了下去。凌卓尔再一次跪倒在地紧紧捂着头部，似乎想要再说什么，却已经无法发出声音。 向景戈知道他一定看到那份报告了。 现在他自己也束手无策。即使是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却没有一个npc过来，自己在下面也没听到动静……向景戈有些疑惑。 但现在这并不是重点。 他自己没办法，只能给祁楷轩打电话。 “……” “祁楷轩，你来一下……诶！” 听到这三个字的凌卓尔像是被戳中了什么逆鳞，再次撑着站起来把他的手机抢来立刻挂断。 “别告诉他！”他大吼一声。 “但是……” 向景戈被凌卓尔的这副样子吓到了。还没等他说什么，凌卓尔又一次踉跄着倒了下去。 闪回的画面仍然一幕幕地撞入脑内，眼前鲜血淋漓的场景也被幻觉扭曲。 凌卓尔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过去的记忆本应被彻底封存，潜意识却叫嚣着不断翻出最深处的伤疤，再毫不留情地撕裂。 那个黑暗的狭窄地下室，烙印、锁链……还有…… 远不止这些。 而仅仅是这些，已经让他的精神无法承受。 向景戈也看不下去他的样子。他最终还是悄悄再次拨通了祁楷轩的电话，希望着一向无所不能的他可以帮助自己一些。 “……” 但对面的沉默让他的心也提了起来。 这次轮回失败就失败吧，向景戈想。最要紧的还是解决这边的事，他又看了看还倒在地上全身发抖的凌卓尔，后悔为什么要让他单独行动发现这些。 “等着我，我现在去。” 祁楷轩终于说话了。向景戈总算松了口气，把电话挂断。而右堂风彻的电话却又拨了过来，他接听后，对面的语气焦急。 “完了呀……！你们怎么不接电话？rabbit没看紧，虽然没有出车祸，但是那孩子不小心从楼梯摔下去了……” “什么？”向景戈没反应过来。 “rabbit给你们都打了电话，但是只有你接了！你们那边也出事了吗？” “我们……”他犹豫着是否要说凌卓尔的问题。 但是吴慕还是死掉了……这一轮必定失败了。他想。 而向景戈没有仔细思考这些的余地，祁楷轩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野之内。 手机突然来了提示。 【检测到玩家「凌卓尔」行动严重偏离剧情，本次轮回判定为失败。】 【现在将随机抽取本轮祭品。】 【……】 【本轮祭品：凌卓尔。】 第132章 生命天平(十二) 随后，三层一整个地狱般的场景便已尽数消失。白光再次萦绕，他们回到了选择出生点的环节。 凌卓尔不在，他成为了祭品，被传送到了和安柏宏在一起的异空间内。 “凌卓尔怎么了？偏离剧情是什么意思？”右堂风彻完全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她没能说服吴慕不去医院找吴唤云，只能一路上跟着保护她安全，本来以为只要避免车祸就没问题，未曾想她还会遭遇别的致死危险。 向景戈此时还在担心凌卓尔的状态，但他们已经被隔离开来，他只能寄希望于安柏宏，但愿他能让凌卓尔冷静一点。 “他……” “这不是重点。先做任务吧。” 祁楷轩却把他说的话打断，随后选择了医院门口的出生点。 向景戈一瞬间感到他有点冷。自己的队友却不会关心吗……他想，但是现在的确不是将注意力放在凌卓尔身上的时候。 “……嗯，不过如果时间能再早一点就好了……” 他希望能真的改变这个结局。如果能提前开导好吴唤云，让他能够不再那么自责的话，他可能就不会死掉了…… 不对。 为什么要改变他本人？ 向景戈发现自己竟然掉进了这个漩涡里。明明他没有做错，明明需要改变的是加害者，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要说服吴唤云自己。 到底是怎么了……向景戈不敢再细想。 “rabbit继续去吴慕那里啦。”右堂风彻的出生点选择完毕，“你们要加油喔，等任务结束再说凌卓尔的问题吧。” “……” 全部选择好后，向景戈和祁楷轩再次站到了医院门口。 而向景戈想出了一个办法。 “从一开始就不能让吴唤云接这个手术。”他对着祁楷轩道。 “我要去……把他带到别的地方。” “去哪？”祁楷轩还是十分冷静，“他不认识你。” “去吴慕那里！可能只要吴慕出了门就没法避免事故。但是，如果是吴唤云去找她呢？” 他深吸一口气，“我去和右堂风彻商量一下。在那个患者被送来之前就让他走！我们之前不是查到过吗，今天并不是他的出诊日期，只是那个急诊患者家属要求必须要他来手术而已。” “……好。那你去说。” 祁楷轩意外地痛快答应了，向景戈见状便立刻拨了右堂风彻的号码。 现在时间紧迫，能让吴唤云越早离开越好…… “风彻，我想到办法了……！” 电话拨通，向景戈直奔主题。简单讲了他的主意后，对面的语气却带了一点怀疑。 “但是你要怎么让他出来？并没有一个充分的理由啊。” “啊？今天也不是他的工作日啊，他回家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向景戈懵了。 右堂风彻叹气，“rabbit上一个轮回都知道啦，本来他是要接吴慕放学回家的，但是突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只能自己先赶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那这样……我们也就没什么原因非要把他带走了。”他可能在那时候突然有工作要忙，医生就是这样……向景戈想，那现在也只能从医院这边入手了。 “好啦，rabbit会好好看着吴慕的。这次不会出现闪失了！”右堂风彻的声音很自信。 向景戈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挂断电话，望向祁楷轩，“你觉得呢？要不然不让他接这个手术，让其他医生来接……” 他总感觉有一点违和感在吴唤云身上，但也说不清是什么。 祁楷轩仍然是沉默的。他这次没有去周边打怪，而是和向景戈一起直接进入了医院。 …… 向景戈说的或许没错，这真的是一个死局。他们仍然没有改变在手术之前的任何剧情，他之前试着和吴唤云说话拖延时间，也被救护车的警笛声打断。 “就算是失败也不要把所有的问题都背到自己身上，我的意思是——”他只能旁敲侧击。 “抱歉，我有急事。” 而吴唤云匆匆道别，接着赶往了手术室的方向。 向景戈只能目送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尽管信心已经快被磨掉，脑子里仍然不断地思考着能够挽救局面的方法。 “唉……” 在那之后的事情是更加不可控的，他几乎已经自暴自弃了。 “那就简单一点，直接阻止。后果可能并没有那么严重。” 祁楷轩道。他们现在已经第三次坐在手术室门口，又一次看到那几个人围在旁边，“一旦吴唤云出来立刻打电话给保安，不要让他们继续伤害他。” “好……”向景戈握紧手机，屏幕上一直显示着拨号键。 这次他甚至没精力去别的地方逛了，睡意也因为紧张的气氛而消失。这次如果再失败，就会只剩下两个人……那么任务的难度又会大大增加。 他不禁又想起凌卓尔。他血洗了整个三楼，却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是因为数字棋盘吗……在数字幻境里的声音传不到现实？他思考着。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凌卓尔那样崩溃，尽管他们并不能称得上是朋友，但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注意，他要出来了。” 祁楷轩看了看表，提醒他，“现在立刻打电话。” “我知道了。”向景戈知道现在必须要冷静，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拨通了保安处的电话。 …… 不出意外的，保安赶来时正逢他们发生口角。在那男人将水果刀拔出前，他们便被立刻制服。吴唤云这次没有受伤，向景戈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但之后的后果……他暗自祈祷，希望他们不要用别的方式报复。 “吴医生，你没事吧……？” 他们之前聊过几句，于是向景戈也就自然地和他打了招呼。 “没关系。”吴唤云笑了笑，表情却是些许苦涩的。 “但我……没能救她。” “这不是你的问题！你们已经尽力了……！” 向景戈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连忙试着开导他。 “谢谢你。” 吴唤云简单地道了谢，随后低了低头，从他的身边走过，径直离开。向景戈看着他的身影，没有追上去。 可能他还需要一段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他想。而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又响起。 是右堂风彻。 “喂？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我们已经阻止了医闹，这次可能能完成任务了。”向景戈问。 而对面的语气却是奇怪的。 “不对啊！” “怎么了？车祸又发生了吗？” “不是……”右堂风彻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那篇报道里发生车祸的，根本就不是吴慕！” 向景戈愣在那里，“什么？” “rabbit和她路过风驰广场的时候，车祸已经发生了！时间和地点，都和那报道里一模一样！” 第133章 生命天平(十三) “啊？” 车祸居然和吴慕没有关系？向景戈还没有问出来，右堂风彻便又开始说话。 “黑猫先生的判断是错的！s级副本确实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但为什么是在这件事上面？” 吴慕的这条线是完全独立于整个事件的，系统要影响也影响不到这上面，没什么意义。但有时候游戏系统就可能会这么干些莫名其妙的事吧……尽管感到了些违和，但向景戈也没有多想。 但难道是…… 他想起了公园任务时，宋冀的歌词被偷和最后一天联系不上队友的问题。这两次任务的共同点，就是都发现了与主办者相关的信息。 所以，主办者的那些信息可能也影响了这个任务世界？ 右堂风彻并不知道凌卓尔的事，所以现在很难简单解释，向景戈只能告诉她安顿好吴慕后赶来。 “我们之后可能还会进幻境，你带她找到吴唤云就过来吧，万一后面有战斗还需要你。” 右堂风彻异能的战斗力，向景戈在第一轮见识过，那确实是他见过最强也最疯狂的战斗方式。 “好的！rabbit知道了哦。” 挂了电话，向景戈觉得这次轮回成功的可能性已经很大。医闹事件和吴慕的死亡都没有发生，吴唤云大概也不会自杀了。 这么想着，他在感到周围的灯暗下来后，便也没那么害怕了。 果然，这个幻境是必经的桥段……但是我已经有准备了。向景戈变出手枪，拿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周围。 “呼……” 他深吸一口气。 不就是怪物和吊死的人吗……而且也没多大威胁……向景戈这么对自己说着，试图放松下来。 就这么等了十几秒，面前也没有任何状况发生。 向景戈却是越来越紧张了，他总感觉大的在后面，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整颗心不禁提了起来。 “祁楷轩？” 他试着叫祁楷轩的名字，如果这时候他在身边，或许会让自己更安心一些。 但没有回答。 向景戈也知道，这次的幻境是单人的，并且祁楷轩可能早就出去了。 而血腥味缓缓地飘来，让他的神经立刻更加紧绷。 味道传来的地方是不远处的地面上……视觉受限，让他的其他感官更加灵敏。 他缓缓将手电移到那个地点，看到的却是令他立刻产生了生理性不适的景象。 一个看不清脸的、似乎是女性的身体……或者说尸体更贴切一些。 她的躯体被横着剖开，全部的内脏暴露在外，血还在慢慢地流着。 向景戈没想到这幻境居然还带变化的。他僵在原地感到想吐，手电立刻移开，尽管知道那很危险可能会触发战斗，却不敢再看。 【为什么】 “……？！” 灯光亮起，却并不是医院一贯的白炽灯。这次的光是暗黄色的，微弱到只能勉强照亮一点点范围。 而这一点点…… 红色的字反复重叠地出现在墙面和地上，全部都是同一句。 【为什么】 就在灯光照到的这些地方，这些字仍然在不停地增加、增加…… 直到将整面墙都覆盖上红色。 地板也是一样，在他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密密麻麻的字一个接着一个出现。 那具内脏已经流出的尸体居然动了起来，四肢抽搐着。 这是……要怎么出去……？ 他已经慌了，完全没办法继续保持冷静。游戏系统可能是知道向景戈就是怕这种信息污染，才故意设定这些情节一般。 四周除了这尸体与红字外没有任何东西，向景戈只能忍着恶心继续看了看尸体，想在它身上找个能离开幻境的突破口。 感觉再过几秒我一定会当场吐出来……他想。他的胃部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这个尸体…… 他没敢走太近，只能隐约看到，这些器官好像缺了一块。 “缺的是……肾脏吗……” 他喃喃自语。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手心已经浸出了些汗液，枪体几乎要脱手。 轰！ 地面忽然猛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在他周围，紫色的火焰燃起。 是……祁楷轩……！ 向景戈的注意力一下子从尸体上移开了。他来救我了吗？他朝四周张望，就在这几秒内灯光已然恢复，尸体与墙壁上的字也消失不见。 “还好吗？” 祁楷轩走近问道。刚才正是他的异能效果。 “啊、我没事……” 向景戈是想说这句话的。 但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脑子里偏偏还充斥着方才流出内脏的尸体，他扶着一边的墙，想吐却吐不出来。 “……” 祁楷轩只能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不用担心我……”他总算恢复了一点，勉强站直了起来。 “我没在担心。” “好吧……” 向景戈觉得自己话说太多了。但是看着祁楷轩之前对凌卓尔的态度，他就觉得自己会被他关心就更不可能了。 “刚才的幻境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他问。 “不知道。”祁楷轩言简意赅，他确实不知道，“右堂风彻马上过来，她现在在一楼，已经送吴慕到吴唤云身边了。” 向景戈其实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该怎么走。大概之后他会遭遇网暴吗……？然后结局会是什么，他完全没有头绪。 吴唤云的自杀可能性已经大大降低，而他总感觉达成he，似乎并不止有阻止他自杀这么简单。 再加上这次的幻境……他知道，幻境是和剧情有一定联系的。难道这次的剧情又不一样了，那个尸体又是谁？但想到这里的时候，那个画面让他又反胃了。 “祁楷轩！向景戈——！” 右堂风彻的声音已经响起了，她来到二楼后立刻眼尖发现了他们。 “话说，这次是不是就是好结局了？为什么还没结束任务啊？”她有点疑惑。 向景戈也正想问这个问题。 “但是……那些医闹的人之后会干什么还不知道，还是得跟进一下吧。”他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了。 “嗯，确实是这样呢。那就只能等着咯，要不先睡一觉吧。”右堂风彻抓了抓头发。 “不过凌卓尔上一轮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说他偏离剧情？” 她很好奇。 向景戈在想要不要直说。他知道他们身为凌卓尔的队友，自然能更多地关心他的状况，但就这么说出来，以凌卓尔那么骄傲的性格大概不会接受他人的这种关心吧……他在犹豫。 “我也想知道。”而祁楷轩也开口了。 “……好吧。” 向景戈终于还是决定坦白了出来。 第134章 生命天平(十四) 向景戈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包括那份实验报告的内容，以及凌卓尔杀遍了整个三楼的npc…… “凌卓尔……是主办方的实验品？”右堂风彻皱起眉，少见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而且并不知道是什么实验？” 报告上最关键的部分是模糊掉的，向景戈也不清楚具体内容。这两次任务里有关于主办方的信息反复出现，让他有了种快要接近真相的感觉。 但这并不可能。他知道，仅仅是了解这一点东西，完全不足以推测主办方那边的情况。 而关键的突破口可能是—— 不行。 他把脑海里突然浮现的那张脸强迫性地压下去。他必须逼自己相信他。 “是的……我也只看到了实验结果。”向景戈道，“你们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天，都没有发现他的问题吗？” 右堂风彻摊开手，“没办法呀！rabbit有时候也看到他有点不对劲，但是只要一问他就会特别生气……” “任务结束我和他谈谈。” 祁楷轩罕见地说了这种话。右堂风彻睁大了眼睛看他，似乎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在乎凌卓尔的状态。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看了看四周，周围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样，有些npc也出现了，“还是任务更要紧。” “不知道……系统也没再提示。要不我们跟踪一下他吧……”向景戈也无从下手。他这几天一个好觉也没睡过，感觉体力已经近乎透支，整个人摇摇欲坠的。 “……那我去跟着他，你们两个先休息一下吧。” 祁楷轩看着向景戈这个状况，也觉得现在带着他行动会更麻烦。 “你不累的吗？” 就算他异能再怎么强，说到底也是人类的身体啊。向景戈看见这进了任务之后祁楷轩几乎从没合过眼，就算是无事发生的晚上也一直守夜防止有怪物偷袭。 “我没事。” 祁楷轩留下这一句话，随后下了楼。 “哎呀，祁楷轩在有些方面意外的固执呢～。” 右堂风彻却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她又看了看向景戈疑惑的神色，补充道。 “其实他平常不会这样的喔。可能是因为rabbit在那时候替他打了怪，让他觉得自己被保护了！所以会有点闹脾气呢。” “原来这是他闹脾气的表现啊……”向景戈还是半信半疑的。 …… 向景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从凌晨一觉睡到了下午，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地砖很冷，生硬的感觉让他有点不太舒服。 但起码疲劳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大半，他爬起来，看到右堂风彻坐在一旁摆弄手机。 “嗯……怎么了？那些人发什么了吗……”他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什么都没有哦。” 右堂风彻也有些奇怪，“这次他们的号居然什么都没发，可能是因为没抓住把柄？” “那不对啊……这三个事都没发生，那任务不该结束了吗？” 这确实应该是好结局啊，向景戈想，他想不出来还有更多要做的了，“那个，祁楷轩去哪了？” “他在那里喔。” 右堂风彻笑眯眯地指了指他后面。 向景戈回过头去，祁楷轩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头已经往旁边歪着睡着了。 “果然是累了……”右堂风彻说的还真就是真的啊。 向景戈感觉，祁楷轩这人好像也并不是像看上去那样不易接近。 “他回来的时候说吴唤云又要去做手术，他就没再跟着了。”右堂风彻道。 “他……有这么忙吗？”向景戈感觉有点不太对。 “rabbit也不知道。祁楷轩只说了，吴唤云好像那时候一直在和别人发消息。” 这个轮回和之前不一样了吗？向景戈没有头绪。成功避免了吴唤云的死亡，却仍然不算任务成功？ “那现在怎么办……话说吴唤云这次的手术对象是谁？”他只能从这里入手。 “不知道，祁楷轩说他没看到。” “好吧……。” 现在他们是彻底什么事都做不了了。向景戈不禁回忆起第一次轮回结束后的那句话，当时他没太在意，可现在却变得清晰起来…… “如果恨一个人能够让我不再痛苦，那么我到底该恨谁……” 他低声自言自语地说出来了。 “唉……”他叹了口气，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每一次任务，他都需要不停地告诉自己这只是虚拟的事件，虚拟的人物。而这一回他想，如果吴唤云真的存在，他们便是确确实实地拯救了他。 尽管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但起码他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吧…… 他似乎能体会到那句话包含着的感情，好像知道即使是写满了恨意的语言，吴唤云也并未曾恨过任何人。 “让他遭遇这种事情，真的就是现实吗……” 在希陵市的日子，反而让向景戈更加体会到现实的残酷了。 而他们也没有什么能做的。 之后向景戈百无聊赖地在医院里绕圈，时不时去吴唤云这次手术的地点看几眼，门外没有人，上面的显示屏依然是手术中的字样。祁楷轩已经醒了过来，他似乎也在疑惑于任务为什么还没有完成。 直到过了大约三四个小时，手机系统终于来了提示。 【系统提示。】 【任务失败。】 【任务“生命天平”，第三次轮回已结束。现在将随机抽取本轮祭品。】 【本轮祭品：右堂风彻。】 “等等……！为什么失败了！” 向景戈看着手机上的显示，一时间以为系统出了故障。 吴唤云的事情已经完全解决，为什么还会显示失败？ “啊？怎么会！” 右堂风彻也惊了。而她被抽选成了本轮的祭品，下一个轮回的难度又要提升。 而祁楷轩盯着这些字样，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白光亮起。 这一次，只剩下了向景戈和祁楷轩两个人。 “……那我要去吴慕那里吗？不过她并没有发生车祸，所以也可以不去？”在选择出生点的环节，向景戈问道。 祁楷轩却是转头看向了他，眼神里有一种不清不楚的情绪。 “你要跟着我吗？” “嗯，也可以……那你知道任务怎么办了？” “我知道。” 祁楷轩看上去已经落定了某一点。他跟踪吴唤云这么久，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佐证他的猜测。 “如果你确定能接受这个结局的话，那就跟我来。” 第135章 生命天平(十五)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这个结局并不是真结局吗？” 祁楷轩已经自己走向医院内了，向景戈跟上他追问道，“那吴唤云最后说到底还是需要死？” “跟我来。”祁楷轩没有多说一句。向景戈见状也只好闭上嘴跟着他的步伐走，这一次他们仍然没有杀医院周围的怪物，祁楷轩带着他弯弯绕绕地走了好几圈，停在了四楼肾内科的门诊处。 “怎么走这么久？”他不禁问。在地图上显示的肾内科看上去不是很难找到。 “……”祁楷轩停顿了一会儿，“……迷路了。” “啊？”他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 “先别管这个。” 祁楷轩侧过头去，把视线投向其中一个房间。 这里的环境与向景戈在第一次轮回中发现实验报告的那个房间有八九分相似。里面没有人，陆陆续续地有npc从旁边路过，也似乎没有发现有这么一个房间的存在。 桌子上只放着一个文件夹。祁楷轩走过去拿起，翻开后是几张内容类似于什么检查结果的白纸。 “看这个。”他把文件夹递给向景戈。 “好的……” 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向景戈接过去翻看了几页，这些是同一个人的检查报告，患者的名字是“罗洁”。 而他不太懂检查单上这些文字的含义，只能去问祁楷轩。 “这是什么意思？” “肾脏移植配型的检查。”祁楷轩简单地概括。“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据我了解的信息推测，她可能是那个吴唤云手术失败的患者。” 向景戈感觉对方的思维跳得有点快，他跟不太上，“啊？这……有什么关系吗？” 与前几次轮回完全不匹配的线索一下子塞满了脑袋，他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我带你去找真相。这次轮回失败后，无论我们谁成为了祭品……”祁楷轩面对向景戈，表情严肃，“剩下的那个人，必须在一切发生之前就将它彻底结束。” “你说的我有点听不懂……” 向景戈实话实说，他确实不太明白这个信息、以及祁楷轩的发言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以为这个任务直到吴唤云自杀就已经结束，没想到还会引申出这一个支线。 “……接着看。” 祁楷轩简单地为他解释了报告单的内容。这位名为罗洁的患者是罕见的rh阴型血，在经过一系列检查后，被发现与另一名患有肾衰竭的患者配型成功。 “大概是这个意思。具体的内容我也不太清楚，我对这方面了解不多。”祁楷轩道。 “原来是这样……但是这又说明什么呢……”向景戈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了，他想不明白这和身为心血管科医生的吴唤云有什么关系，“那个，我们不去阻止他手术了吗？只剩两轮的机会了！” 祁楷轩瞥了一眼他。对方依然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看样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些信息的意义。 他拿走向景戈手中的文件夹重新放回桌子上，接着稍微低下头与他目光交汇。祁楷轩的眼神本身便带着点威压感，向景戈没有太多勇气完全直视。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他片刻后才开口。 “第一，什么都不知道，让我自己结束这一切，完成任务。” “第二，跟着我，去找这个事件真正的真相。但如果你觉得自己承受不了，那就不要继续这个选择。” …… 祁楷轩越是这么说，向景戈想要探寻真相的欲望反而愈发强烈。于是他们又一次来到了吴唤云所在的心血管内科诊疗区，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他还没有前往手术室。 “再过几分钟，那个患者就会被送到。现在你要做一件事。”祁楷轩道。 “什么？” “把吴唤云的手机拍下来。” “你想看他的手机……？”向景戈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在他的异能已经升阶，不需要照相就能调出脑海里有记忆的东西，但他并不想和祁楷轩完全透露这些。 “是的。这是一个关键点，也可以最大程度地证明我的猜测。”他顿了顿，随即又说，“在他走之后不要立刻跟上，我们再去诊室里面看。” “好……”向景戈一头雾水，但还是答应了祁楷轩的要求。 按照计划，向景戈复制出来吴唤云的手机。他现在已经进入了手术室，而二人也找了个理由混进他的诊室里，在略显杂乱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张报告。 【姓名：罗洁。】 “诶……她的名字居然也出现在这里？” 向景戈接着看了看。报告单显示，这名患者患有严重的冠心病，而这张单子却与其他当日的报告不同，显示的日期是两周之前。 “两周前在这里检查过，为什么现在还在桌子上……” 而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已经有护士npc过来意图将他们赶走。向景戈迅速悄悄抽走了那张报告单，和祁楷轩一同离开。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吗？” 他们特意找了个远离诊疗区的无人地方，祁楷轩看着报告单问他。 “这应该……” 向景戈其实有这么一个直觉。但……他现在想来，自己似乎死都不会相信居然是这个结果。 他们又把复制过来的吴唤云手机打开。手机没有设置密码，解锁后便是微信一个聊天窗口的界面。 【吴唤云：肾脏已经确定是完全匹配的，送来的时间也在计划之中。】 【（未知）：那么请尽快进行手术吧，我们等不了太久。】 【吴唤云：好的。抢救她并不是很容易，只要稍微出现一些“失误”……他们可能自然也做好了准备。】 【（未知）：钱会在所有手术结束后打到你的卡里，在这之前不要被他们发现。】 聊天记录到此终止。 …… 今日下午一点，s市实验小学。 吴慕端坐在课桌旁边，手里捏着一本薄薄的本子。她再次翻看那上面写着的内容，紧张却兴奋的情感占据了脑中大部分空间。 “那下面就请吴慕同学来朗读她的作文吧。” 年轻的老师这样说着，随即班级里响起掌声。 吴慕站起身，端起作文本一字一句地读起来。声音有点小，却是含着自豪的情绪。 “……我的爸爸是受人尊敬的医生。拯救一条生命是十分高尚的，我长大之后，也想像他一样，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第136章 生命天平(十六) 向景戈握着的手机“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不对……不对吧……。” 像是还要挣扎着死死拽住一点希望一般，他抬起头试探着问祁楷轩，“那他为什么还要自杀……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 吴唤云的结局，他们在第一轮看得清清楚楚。因无法接受各方而来的压力而写下血字、上吊自杀，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救他……这个他们认为任务中最大的目标，却在此刻轻易地被打碎了。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一切的努力全部成为泡影，他们试图拯救的行为，自始至终竟都是完全错误的。 祁楷轩的表情却比他更凝重。 “我的问题正在这里。我怀疑……他本人是知道我们‘玩家’的行动的。” “怎么会！” 向景戈这时候倒是想让这个任务是虚假的了，“他只是一个npc而已，难道还能知道我们在轮回？” “……我不清楚。” 祁楷轩环顾四周，“但我们知道了这一点，必然会……对他造成威胁。” “？！” 祁楷轩话音未落，整个医院的环境竟突然开始坍塌！ 脚下如同地震一般剧烈晃动，天花板上已经有石块掉落。而医院内部的npc看上去却丝毫未受影响，只是在惯常的行动中，纷纷将头转向向景戈二人的方位…… “躲开。” 向景戈还没从这个真结局中将情绪拉出，便感到手臂被人迅速拉了一把，坠落的大块碎片从身体旁边擦着过去。 祁楷轩及时救了他一命，“注意。战斗提前开始了，在这个轮回内解决他。” “我知道……。”他也明白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四周的人们正往这边聚拢，表情麻木。 这么多人……可以吗……向景戈从来没打过人数这样悬殊的战斗，并且这些怪物还都属于人类，不可能复制出来攻击他们的本体。 但是有他在，应该没问题吧，他看了看祁楷轩，对方已经准备启动异能。于是他也握了双刀在手里，警惕着周围怪物的动向。 “但是我们杀了这些怪就好了吗？最重要的问题还没解决……”向景戈低声问道。如果不阻止吴唤云，仍然会任务失败。 未等祁楷轩回答，不知从何处竟有枚子弹飞来，目标直指他的头部。他立刻避过，四周紫色的火焰却也随之尽数消散了下去…… 向景戈急忙望向射击的方向，而视野被突如其来的呛鼻浓雾遮蔽。他不禁咳嗽几声，又尽力睁眼看到对面一个模糊的轮廓。 身影很熟悉，他知道那是谁——而那人抬手又是扣动扳机连射出几发。 视野完全变灰，二人已然辨认不清方向。子弹呼啸而来的时候躲避不及，祁楷轩的小臂被瞬间穿透，血花溅出。 向景戈甚至连队友的位置都看不到。只是从他感到十分不妙的声响中勉强判断出祁楷轩的方位，朝那边喊了一声。 “祁楷轩！你没事吧！” “……没有。” 即使这样说，他的气息也有些不稳。 而烟雾消散了些，向景戈也终于看到——吴唤云眼神冰冷地握着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头部。 他却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杀了他……要杀了他吗？现在是哪个时间线、罗洁已经死了吗？ 向景戈看着吴唤云的脸，感到他如同变了个人一般。不、这才是真正的他……想到这里，向景戈的情绪瞬间乱糟糟地杂糅成了一团。 难道这就是现实……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我还要和这种人讲什么啊。一切都是骗局、都是假象，难道我还在期待着他回心转意吗？向景戈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怪就怪你们知道得太多了吧。”吴唤云却是将手枪放下，轻轻笑了一声。 “为了被拯救，被同情，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一定……会 来 救 我 的。” 血字是真的，自杀是真的，而背后的原因却毫无真实可言。 “……那么那句话呢！你不是说了吗！我以为……即使经历了这样的事，你也没有恨过任何人……” 向景戈不懂。那句话让他细细思考了很久，他几乎要把自己都代入进面前这人惨痛的经历，而现实却是比这更加残酷的无底深渊。 他甚至不想去想吴唤云为什么知道玩家会轮回了。这一次他真的确确实实地感觉到，自己触碰到了“现实”的红线。 “我的确没有恨过任何人。” 吴唤云又一次举起枪，“因为在那之前……他们会先从世界上消失。” 向景戈方才反应过来。 这是战斗……！我还在说什么无关的问题？祁楷轩的异能已经无法使用，现在只能靠我自己—— 他的脑中猛然出现了个逆转局面的办法。 “祁楷轩！” 他丢了个烟雾弹过去。“躲好……” 随即孤身一人冲进了怪物群中。 只要做偏离剧情的举动就可以判定为轮回失败。而在失败的一瞬间被杀死……应该就可以被强制作为祭品，留下他去进行最后一个轮回。 接下来的就要看他了……他也说过，会在一切发生之前就将它彻底结束。 吴唤云似乎没想到向景戈会做出这样的自杀式举动。那些怪物感受到猎物的气息后纷纷涌上，他只能手持双刀，凭着不假思索的本能冲上去拼杀。 但他发现自己低估了s级危险区怪物的战斗力。即使他们两手空空，被包围的自己还是无法支撑太久。 即使祁楷轩再不想被人保护，他也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异能暂时失效，他只能扔下烟雾弹离开战场——他多少能猜出向景戈这样做的目的。 吴唤云的视线也受到阻碍，他无法辩识祁楷轩到底前往了哪个方向。 而向景戈这边，他的体力似乎在任务宣告失败前就已经尽数流失。变出防护器具护住要害部位也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力气，他一瞬间感到自己会真的死在这里。 不行……还不能倒下。 还不能。 …… 【检测到玩家「向景戈」行动严重偏离剧情，本次轮回判定为失败。】 【现在将随机抽取本轮祭品。】 【……】 现在就好了—— 在听到提示的瞬间，向景戈闭着眼睛，毫不犹豫地把刀刃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希望他可以结束这一切。 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涌出，他终于还是倒在了地上。 【本轮祭品：向景戈。】 第137章 生命天平(完) 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站在了一间四周空荡荡的、不算大的房间里。他这下确认了，自己没有死，只是被选为了祭品来到了异空间。 “呀，欢迎你来。” 安柏宏扶正头上的礼帽，对向景戈笑了笑，“你最后的那个样子我都在担心了，我可不会做那么冲动的举动。” 向景戈冷静下来之后，也感到自己方才的办法过于冒进。如果没有被选为祭品，而是真的出局了呢？但他当时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现在第五轮已经开始，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房间里的大屏幕上可以看到剩余玩家的行动，镜头现在转换到了祁楷轩的视角。 在这个空间里的玩家都是类似于灵魂的状态，不需要进行人类的生理活动。 右堂风彻还在看着屏幕。 “只能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他啦～不过祁楷轩超强的，他一定没问题！” 她这么说着，又过来踮脚去摸摸向景戈的头，“rabbit真的没想到你居然还有点用处。还以为你会被他完全带飞呢！” “我都说了，我没那么弱啊……”向景戈有些无力。 但是…… 他环顾了一圈房间内部，这里只有一个空间，凌卓尔站着靠在最里侧的角落里低着头，刘海垂下来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话说，凌卓尔他好点了吗……”向景戈低声询问。他这时又回忆起他血洗三楼的景象了，看凌卓尔的眼神里多了一点复杂的感情。 安柏宏轻轻摇头。“他一直不和我们说话。只是站在那里……” “唉……” 向景戈也感觉凌卓尔不可能轻易接受他们的关心。但他还是轻手轻脚走到他面前，试探着问。 “凌卓尔，你……还好吗……？” 他依然没有回答。向景戈能感到他的呼吸比平常急促。 “其实他们知道这件事也无可厚非啊，他们是你的队友，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吧？” 向景戈实在是不太会安慰人，但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看到面前的人身子似乎抖了一下，随后略微抬了抬头。 “能不能别他妈这么在乎这种事啊……” 声音嘶哑得不太正常，向景戈甚至感觉这好像是哭过的声线。 “啊……那就不说了！不说了好吗？” 总算听到凌卓尔说话，他感觉已经进了一大步。而这时大屏幕上又传出声响，他回头看了看。 “哇啊～祁楷轩这是要暴走的感觉吗！rabbit从来没见他这样用异能！”右堂风彻在惊叹。 安柏宏似乎也感到意外，“祁楷轩居然也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向景戈好奇心起来了，他从凌卓尔身边离开，走到大屏幕旁边。 屏幕上，祁楷轩正在一步一步朝着医院内部走去。身旁大约三米内燃烧着火焰，一切试图近身的生物全部被顷刻撕裂。 而他的眼睛里，燃烧的是向景戈从未见过、甚至连他的队友也从未见过的怒意。 “他生气了吗……祁楷轩居然会生气？” 向景戈不禁这样想。他和祁楷轩之前的接触少之又少，但印象里他就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 他又想到右堂风彻之前对他说过的话。那意思似乎是，祁楷轩很讨厌被人保护……他会这样，难道是因为上一轮我的行动吗？向景戈想。 “啊！他直接去找吴唤云了吗？” 屏幕上显示，祁楷轩就那么保持着异能开启的状态，径直走向心血管科诊疗区的方向。 他像开了什么狂暴模式一般，走过的地方甚至连路过npc都不放过。进入他能力范围内的人无一例外皆被撕成碎片，最后化作一滩血迹。 而他依然没有停下。 就在这时…… 屏幕却突兀地熄灭了。 “诶？屏幕坏了吗？”右堂风彻疑惑。在这个最关键的时间点坏掉…… 不会是因为祁楷轩也失败了吧……看上去也没有啊？向景戈想。屏幕黑下去后整个房间的灯也熄灭，房间里没有窗户，笼罩了他们的是完全的黑暗。 屏幕上出现了红色的字。 ——【欢 迎 你 们 继 续 救 我 。】 下面是同样血红色的一个无尽符号。 祁楷轩说过，吴唤云可能知道我们在轮回……向景戈想到了这一点。而还没有等他说出来，画面中又出现了一张脸。 是吴唤云本人。他摘了眼镜，笑容诡异。 “你们在看着吗？” “我知道你们一定在看我。” “我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如果你当真以为我是什么善人角色，恭喜你，大错特错。” “——是吧，向 景 戈 ？” “！！” 向景戈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他从来没有对吴唤云说过自己的名字。 “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你……”安柏宏不禁问道。 “不……我也不知道……”向景戈的声音开始有点颤了。他这回确确实实地被吓到了，一种恐怖的被窥视感席卷了他的内心。 “哈哈哈……我知道，你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他还在继续说。向景戈退到后背撞到墙上，他真的以为下一秒吴唤云就会从屏幕里钻出来。 “但是——” 吴唤云的下一句话还没说完，屏幕突然又熄灭成了一片黑。 【系统提示。】 【s级危险区：医院，专属任务已完成。】 【本次探索玩家：祁楷轩、凌卓尔、安柏宏、右堂风彻、向景戈。各获得18积分，希陵市代币500。】 【本次mvp：祁楷轩。额外获得2积分。】 【玩家向景戈，解锁高阶异能，扣除20积分。】 【s级危险区：医院，已解锁。玩家可自由出入相应地点。】 手机提示响起，这时候向景戈才松了口气。 任务总算顺利完成了…… 【现在，将传送玩家至希陵市。】 白光闪烁，他们回到了希陵市的医院门口…… 祁楷轩也回到了他们之中，向景戈连忙跑了过去。 “那个，刚才吴唤云是怎么回事？”他问。 祁楷轩思索了片刻，随后回答。 “他的确知道我们在轮回。我现在也在怀疑希陵市危险区npc的真实性……但我在他说完话之前就把他杀了。无论怎么说，在找到证据之前，我还是把他当做普通的虚拟角色。他的确该杀。” “啊……”向景戈感觉祁楷轩确实有点不对劲，他说话的语气好像很急。 “那既然任务完成了，就别再说任务的事啦～！”右堂风彻倒是迅速地走出来了，却是悄悄指了指凌卓尔的方向。他还在低着头，从那之后也再没有说话。 祁楷轩看着他，沉默了几秒，走了过去。 第138章 避风港 他走到距离凌卓尔极近的位置，停下来，却没有说话。 “……”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凌卓尔感受到他的接近，低着头吐出一句，“滚开。” 这次他陷入情绪的时间比平常要长很多，几位队友能够看出来这一点。可能是因为终于知道了自己经历的秘密……安柏宏总感觉祁楷轩不会再说什么好话，率先开口。 “没关系的，凌卓尔。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他妈说要你们滚！！” 凌卓尔突如其来的爆发让几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他抬起了头，眼睛里多了些明显的红血丝。 “你……”祁楷轩皱了皱眉，却没有后退。 “老子不需要、你们任何人的同情！！” 他转身就想离开，祁楷轩却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后拽了一下，于是他踉跄着退了几步，两人的身体几乎要碰到一起。 之前离他最近的祁楷轩能看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已经明显地开始泛红。 “放开！” 凌卓尔试着挣脱开来，祁楷轩却把握着的那只手向下滑到他袖口处，随后迅速地将这只袖子拉上去。 “……！” “诶？”右堂风彻看愣了。 凌卓尔的整条左边小臂暴露在他们眼前，密密麻麻的伤口从手腕处一直延伸到臂弯。 “你……” 连安柏宏也有些说不出来话了。他们共同生活已经有一个月，居然都丝毫没有发现凌卓尔在这方面的不对劲。祁楷轩的脸色则是又变沉了些许，用一种他们看不太懂的眼神盯着他的一道道伤痕。 凌卓尔自知秘密已经再也藏不住，怒火本应更加旺盛，却也没力气再次爆发，他只能把头偏过去，躲避祁楷轩和其他队友的目光。 他又一次感到了自己在被侮辱，灵魂似乎正在随着他们视线的移动，被一下下地凌迟。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想直接逃走，彻彻底底地远离他们。但他没有这样做，只是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开始逐渐地模糊了起来。 ……我在做什么啊？ 祁楷轩伸手去触碰他的伤，细长的手指划过皮肤是凹凸不平的感觉。他条件反射般地抖了抖，试图把手抽回去，却又被紧紧攥住。 凌卓尔这时候才感觉自己已经败下阵来。所见的一切变得更模糊了，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几滴透明的液体将衣袖沾湿。 “……。” “去医院治疗。” 祁楷轩没多说话，只是拉着他再次走进了已经解锁的医院内。 …… 治疗的代币全部由祁楷轩支付了。伤口全部消下去之后，凌卓尔甚至有点不太习惯自己干干净净的手臂。 在回庇护所的路上，凌卓尔的情绪似乎恢复了些，偶尔也能接几句他们的话。安柏宏一直在试着转移话题，他观察力敏锐，自然能够发现凌卓尔并不想将他们目光的焦点聚集在自己身上。 “凌卓尔。” 三号庇护所内，一直沉默着的祁楷轩也终于对他说话了。 “啊，怎么了？” 凌卓尔的眼睛还是红着的，在队友都不在的治疗过程中他到底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而他出来的时候就连一向说话不看气氛的右堂风彻也没有调侃。 “……你还要继续留在暗塔吗？” “啊？？” 凌卓尔没回话，倒是右堂风彻惊了。她本以为祁楷轩终于能安慰一下他，没想到他居然直接给凌卓尔下了逐客令。 “等等！祁楷轩，你就要因为这个事把他赶走吗？”她不理解。 “……你误会了。” 祁楷轩接着靠近了凌卓尔，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给我一个答案。”他说。“一个，确定的。” 安柏宏这下也看不透祁楷轩到底在想什么了。按照最基本的逻辑，他以为祁楷轩会劝他留下。 “……” 凌卓尔双手放在腿上攥起了拳，他的内心一直在不停地挣扎。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暴露弱点给其他人，尤其是—— 祁楷轩……他的脑海里被这个名字层层萦绕。 “……我当然要留下。” 他选择了遵循自己内心最深的欲望。他直视着祁楷轩的双眼，再一次说出了那句时间跨越很久的话。 “我说过，在你被我打败之前……我要看着你。我不允许你输给任何人。” “好。” 祁楷轩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抬手将他的脖颈揽住，手放到他脑后轻轻揉了几下。 “——那么我们，将成为你永恒的避风港。” …… 向景戈在看到凌卓尔的秘密暴露后就悄悄地离开了。他也知道那是他们组织内部的事，自己去插一脚不太恰当。 他感到超乎寻常的疲惫，而不仅是因为s级任务本身的难度。他甚至没有给游轻怀打电话，直接就回了一号庇护所。 开门的正是游轻怀。 “轻怀……”向景戈知道自己又贸然行动了，虽然这次只是一个偶然的失误。 “你去哪了？” 游轻怀的声音有点冰冷，让他不禁紧张起来。他很怕游轻怀生气。 “……” 向景戈想说很多，但看着他的脸时，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个，轻怀！我这次真的是失误啊……我以为当时你给我打电话，结果不小心就接了任务……！不过s级也没什么啦，我不还是活着嘛。暗塔他们都很强的，我就是被他们带着，也没遇到危险……” 他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还有，我在那里异能升阶了，不是很好嘛！” 游轻怀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向景戈感觉自己真的要完了，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 “轻怀……你别生气啊……”声音弱下去了。 沉默了片刻，游轻怀才开口。 “……辛苦了，小景。” “咦？”他没想到是这个回复。 “s级任务很难吧，好好休息几天。”游轻怀把手盖到他头顶，“而且你……想说的不是这些吧。” 向景戈睁大了眼睛看他。 他的确不想说这些。在危险的任务结束后，他才想起这个任务真正的剧情——后劲很大，他还没有脱离开。 吴唤云……那个受人敬仰的、经历悲惨的医生，那个他们不惜数次轮回也要拯救的人……居然也会为了更多的钱财而故意害死一条人命。 从未恨任何人。向景戈本以为这是一切的悲剧所在，却没想到这只是他获取同情的手段，真实的人性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一直到现在也从没亲身经历过这样复杂的现实。 希陵市或许让他认清了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却也让他陷入得更深。 “轻怀……” 他把头靠在游轻怀的肩上，这段时间的疲惫顿时全部涌了上来。 “……” “我好累啊……” 第139章 英雄的继承者 “……嗯，我懂。” 游轻怀没有过多细问任务的内容，只是拍了几下他的背。在任务终于有惊无险地结束后，向景戈的神经放松下来，身体却是有点站不住了。 他直接瘫在了游轻怀身上，似乎在小声念叨着什么，他听不太清。 游轻怀扶着他进了庇护所内部。森诗启不在，她自己去组野队接了一个危险区任务，现在还没有出来。 他也感觉向景戈的确是要休息一段时间，身心都需要。身为主办方设立的观测者，他比向景戈更明白希陵市最终的目的所在——尽管他与主办方也是一知半解，无法落定猜测。 突然就让他接触这些……肯定是会造成负面影响的吧。游轻怀想着，把迷迷糊糊的向景戈扶到他房间的床边。 “……轻怀……” 他躺下后几近无意识地扯了扯游轻怀的袖子。 “我在。怎么了？” “你……还会再离开我吗……？” 游轻怀愣了愣，他没想到向景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可能之前在自己住院时他就已经发现了些端倪，所以那时候才会……他蹙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他不想对向景戈撒谎，所以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 而他知道自己注定会走向那条背叛的道路，甚至可能需要亲手把他杀死。 “……” “小景，你太累了。睡一觉吧。” 游轻怀把向景戈的手拿开，看到对方问完这句话后就已经没了动静。他叹了口气。游戏的第一轮已经快要结束，等到第二轮……他没有再想下去。 ——到了那个时候，我想必也不会再希望获得你的原谅了吧。 …… 7月12日，中午。 【c级危险区：电影院，专属任务已完成。】 【本次探索玩家：陈思立、森诗启、米千舟、梁晴子。各获得9积分，希陵市代币200。】 【玩家陈思立叠有负面效果，无法获得此任务积分。本次mvp：米千舟。额外获得2积分。】 【c级危险区：电影院，已解锁。玩家可自由出入相应地点。】 森诗启的任务已经完成，她正向这次组野队的队友告别。 “多谢大家保护我啦！那下次再见！” “哈哈，没什么的。反倒是你，你的治疗帮了我们很大忙啊。”陈思立笑着朝她挥手，目送对方的身影上了回庇护所的公交车。 米千舟也想趁这个时候溜了，但梳着高马尾的女孩一把拉住了他。 “你就别想跑啦！不过任务挺累的，今天就先放过你。” 米千舟也不知道自己最开始脑子到底哪根弦搭错了去找他们俩组队。现在倒好，他们两个看着米千舟身体弱不禁风的样子，不仅拉着他一起组队做任务，居然还专门制定了一系列锻炼计划给他。 身为快跑几步就差不多能累到大喘气的那种人，他真的很后悔。 ……这种热血能冲到天上的沉淀体育生谁爱要谁要去，反正这福气给我我是不要。 “不，现在正是你突破极限的好时间！来跟我一起跑个三公里吧！” 陈思立双手搭在米千舟肩上，眼神特别热烈又坚定。 “别！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啊……！” 但是不得不说，米千舟最近的身体的确是好了不少。他晚上也不再做被鬼魂侵扰的噩梦了——是因为白天运动量太大，所以睡得更沉了吗？他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性，但还是半信半疑。 梁晴子倒还是能和米千舟共情一点点的，她在很久之前也是个打死也不想运动的羸弱怪，“好啦，今天就休息一下吧，在任务里都奔波好长时间了。” 陈思立看着米千舟好像马上就能昏过去的样子，还是勉强答应了。 “话说你还是跟我们接了这个任务诶。你不是直到14号才能继续得积分吗？”梁晴子双手伸到脑后，把马尾辫又扎得紧了些。 她看到陈思立在不能获得积分的这几天，对于任务和希陵市探索的热情却也丝毫未减。 “没关系！所有任务都是给我的一个试炼。积分对我而言其实不太重要的！” 陈沉对这些事守口如瓶，尽管陈思立多少能猜到点关于希陵市的事情，他还是对游戏的具体规则了解得不多。 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英雄，而自己最终也一定要成为像他一样的英雄。所以他不停地拿任务来锻炼自己，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好吧，我就知道思立你是这样的人！” 梁晴子其实没对这个回答感觉惊讶，相反的，在她脑海里的陈思立就是这个形象。 但米千舟感觉这俩人和自己完全合不来。我这种人怎么会混入这个阳角组合里……他暗暗想道。 “好，现在我们就回庇护所吧。之前一直在六号那边来着。” 希陵市的庇护所里有四个都是不同的组织据点，剩下的五号和六号庇护所就完全是谁先来谁就能占上几天了。只有宇宙法则一直没有固定的据点，而郑纪欢美其名曰他们像风一样自由，不需要任何束缚。 “希望还没被人占上，两个庇护所都有人的话我们就只能睡普通地区啦。” 梁晴子说着，已经远眺到有公交车驶来。 …… “咚咚咚。” 六号庇护所，陈思立抬手敲门。 里面响起了似乎非常着急的脚步声，随后门被快速地打开。 “哥哥你终于回——啊？？” “啊？” 陈思立和启沛对视，两人均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呃……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我们能不能勉强一起住一晚上？”陈思立还是先说话了。他和启沛认识，但对他的印象也仅限于枪法很精湛。 “啊，也行，反正现在也只有我和哥哥两个。” 启沛出乎意料地好说话。 三人进入了屋内，茶几上摆放着启沛的手机，屏幕还是亮的。 “你哥哥出门了？”梁晴子问。 启沛拿起手机坐回沙发上。“不是……”他的声音有些低落，“哥哥还是不接我电话。我也给他发消息了，但是他不回。” “怎么会？他是在任务世界里吗？”她不理解。她其实也没见过启沛的哥哥到底是什么样子。 陈思立和启沛说过几句，能知道点其中原委，“启涵一直都这样，好像故意在躲着他似的。” “唉……”启沛在这些时间里又拨了一次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 “我是担心哥哥他又……” 而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迅速闭上了嘴，咳了几声站起身来回了房间。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启沛把房间门反锁上，脑子里又浮现那时候的画面。他几乎就要说出来了。 “哥哥……不会还在想着寻死吧……” 第140章 残次品 城市边缘横跨某湖泊的桥上。启涵双手搭在石桥边缘，方才是他第十次拒接自己的亲弟弟的电话。 他没有说话，只是感受着夏末稍冷的风吹过。脖子上挂着的领带随着风一点一点地摆动，他从来都将这条领带视作束缚自己的项圈，此刻却宁愿不再将它解下。 他总觉得自己是恨着启沛的。 但找不到任何一个去恨他的理由，在面对这个与自己差了足足十岁的孩子时，他认为自己理应嫉妒，理应厌恶。 因为…… 启涵又一次看了一眼这片深深的湖泊，又一次产生了就此跃下的冲动。 他的记忆回到自己的幼时。 沉闷的家庭环境，严苛的规则。自出生起，启涵的命运似乎就已经注定。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平凡的人。就如同世界上的普罗大众，他未曾发现自己的任何闪光点。而更残酷的可能性是，这闪光点或许已经被“他们”尽数摧折。 “只要不够优秀就会被淘汰。” 从小便被灌输的这句话已经深深侵入了他的骨髓。 而可悲的是，他从未达到过优秀的标准。 失望的眼神不加掩饰地纷纷落在他的身上，在全部都是天才的家庭中，平庸是否就会被定义为原罪？尚且年幼的他却已经有了这个念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 明明自己竭尽全力已经达到了长辈的要求，却无法获得任何赞赏与鼓励的目光。他越发严格地要求着自己，逼自己突破一个又一个他们设立的困境，他累了，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平凡就是罪过。——启涵曾将这句话奉为信条。 所以，我生来便是有罪的，他这样想。 他似乎习惯了他们的一声声叹息。 ——而十岁那年，一切的行动轨迹都被打碎。 启沛出生了，启涵将这当成父母将自己彻底放弃的标志。 那些他奢望却拼命都无法换来的笑容转移到了自己的弟弟身上，他开始变得透明，没人再在乎这个孩子为了一句夸赞而努力了多少。 而启沛没有让他们失望。 越明亮的光芒便会在背后生出越黑的影子。他蜷缩着躲在深深的阴影中，一次次地望向那个本应是自己站上的高台。 不，我不配站在那里。他是知道的。 甚至自己拼上性命也无法达成的目标，启沛也依然能带着笑容轻松越过。父母总向朋友们赞扬着他的一切，他似乎从能力到性格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启涵早已受够了这一切。或许开始恨自己的弟弟，会让这颗被各种外力挤压着的内心稍微好受一点？他总在这样想。 但他又发现自己做不到，那个人过于完美，甚至让他连“嫉妒”这种感情都无法催生。 启沛笑着叫自己哥哥的时候，他本应认为那是强者虚伪的怜悯。却又从他纯粹得不掺任何杂质的笑容中，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一丝高高在上的意味。 所以他更加痛苦了。 在这份痛苦与矛盾中，他到底还是活到了成年。 父母不出意料地不再关照他一丝一毫，连流于表面的关心也已经不屑于提供。他却松了一口气，他终于能够彻底离开那个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原生家庭。 但他也低估了随之而来社会的压力程度，自暴自弃地活了太久，身上猛然背上重压，他已然无法承受。 在勉强找到了工作后，每一次狼狈地应付职场的人际关系，他都从心理与生理上开始反胃。他系上了那条领带，它像锁链一样缠着自己的脖颈。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想回家了。 但他已经永远无法回去。 我注定就是一个残次品，我注定就会在某个角落腐烂、死去——他承认，最开始产生这种想法时，只是又一次熬了通宵加班后的疲惫与怨气所致。 但那一天，这句话似乎成为了他被书写好的命运…… 一年前的七月，他被解雇了。 他终于可以解开那条领带了，可唯一的生活来源也被毫不留情地切断。 接到通知的那天，他回到自己狭小的出租屋。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底层的生活，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到任何原因都无法撼动。 而他从新闻上看到了自己弟弟的脸，那人依然灿烂地笑着面对镜头。 启沛在这一年参加高考，全省第一。 他顿时感到巨大的讽刺感吞噬了自己的全部灵魂，他看到在接受采访的记录中，他与他们的父母甚至一句话都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 那时候启涵才深刻地感到，自己的的确确地被世界抛弃了。 他面无表情地吞下了几十片安眠药，房间里烧着炭火，他闭上了眼睛。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脑海里充斥着的，居然还是启沛那副让他深深自卑的笑脸。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过去了。 启涵不敢相信自己依然还活着，还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他没有感到身体的任何不适。 那些突兀的话语撞进他的脑海，诉说着他觉醒的异能效果——“绝对防御”。 可以抵御任何对于身体有害的攻击，他就这样靠着千万分之一，甚至几率更小的偶然活了下来。 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世界上希望获得特殊能力的人那么多，为什么要让我遭遇这种事件？ 但如果是启沛的话……他或许会很开心吧，他想。 打开手机，失联三天，不仅是将他放弃的父母，那些自称是朋友的人也没有发一条消息给自己。只有未接电话显示着惊人的99+，全部都是启沛的号码打来的。 启涵又开始想恨他了，在他印象里启沛就该是那种俯视自己的同情样子。 而那天他不知为何居然找到了自己隐蔽的住所。他抱着自己哭了好久，启涵第一次见到启沛那样的表情。 随后他知道，他们均觉醒了异能。 启沛握着凭空变出的手枪扣动扳机，缠绕着火苗的子弹听他的指挥转了几圈，随即依着他的指令消失。 启涵还记得他一向擅长射击。 “……那又如何呢。” 他低声说给自己听。 这些回忆他本想彻底封锁。但他每一次在面对启沛时都会陷入过去的阴影，或许他再也无法挣脱。 太阳已经沉下去了。他眺望着沉静的湖，朝下面微微弯着身子。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现在死掉的话，大概没人能发现吧。 “——哥哥！” 喊声却划破了夜空的寂静，他看到那个人影急促地跑来，在他的眼中扩大、再扩大。 第141章 重要之人 “你……”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音色，奔跑来的身影似是要撕开夜的牢笼。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启沛就已经扑到了他的身上。 “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启沛的脸侧还在滑下汗水，这里离公交车站很远，甚至偏僻得连普通汽车都很少驶过。启涵知道，面前这人八成是直接跑过来的。他对此感到万分的意外。 而从他走到这座桥上起消息提示就一直没停过，他只好把手机设置成静音。 “你怎么找到的这里？” 启涵其实并不太有勇气正视弟弟的脸。晚上的气温又降了些，他只穿着单薄的衬衫，感觉有些冷。 而启沛的语气像是要邀功一般，“我去管郑纪欢要的你的位置……他的能力也可以定位！” 几个小时前，在通话又一次失败后，启沛干脆在手机的公屏里询问谁的异能有定位功能了。他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催促着他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否则哥哥就会像那天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秒回了他的人是郑纪欢，的确，整个希陵市也只有他的异能可以帮到启沛。他的定位能力只能生效于见过的人中，但他也曾见过启涵一面，在记忆里调出这个人的脸后便成功使用了异能。 “他可能正烦着你呢。”启沛见到郑纪欢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如果他根本就不想见你，你还有什么必要去找他吗？” 这一句话就把启沛问蒙了。在他记忆里哥哥好像就是在各种避着他，但却从未说过这样做的原因。 在没来到希陵市游戏之前，家里的人也极少提到启涵。自己长大后每次一问起哥哥的下落，他们的语气里包含着的都是失望，甚至于厌恶。启沛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他也从没有切身体会过启涵的心情——他生来是完美的，不需要向下同化。 哥哥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觉得这个问题是一定要问出来的。但他也开始惧怕，自从偶然发现启涵自杀未遂后，他在二人无法见面的每一天都在担忧中度过。 如果我当时没有找到哥哥，是不是他就会—— “我不知道。” 在面对郑纪欢的问题时，他感觉自己没办法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但是……我必须要去见他。拜托了，这对我很重要。”启沛再次对他深深鞠了一躬。 “……” 他的这个样子反而让郑纪欢不好拒绝了。郑纪欢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吃软不吃硬的缺点，如果启沛是在拿什么东西威胁自己，他可能早就跟他打起来了。 时间回到现在。 “——那哥哥，跟我一起回庇护所吧？那边还有几个人帮我们占着。” 他说着，就要把启涵往桥下拉。启涵试图甩开他的手臂，可他的弟弟无论是在身高还是力气上都压他一头，他挣脱不开。 “别管我了好吗……” 尽管抗拒着，启涵的声音却很小。他知道启沛对他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只是他自己暂时还无法接受。 如果这份感情里有对卑微者的怜悯，他或许还能借着这个理由讨厌一下他。 但是……没有。 “不过，六号庇护所那边已经有三个人了。虽然我是让他们帮我占位……但是五个人的话晚上就得有一个睡沙发了。”启沛已经开始考虑这件事了。 “那我就不……”启涵想着拒绝。 “好吧！那就我睡沙发好了。我听他们说了，他们今天刚完成一个危险区任务，还很累，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一边说着“就这么决定了”，一边拉启涵往公交站牌那边走。希陵市的公交车是24小时运营。 “我说你……等一下啊！” 每一次在他身边，自卑感就会迅速地将他的灵魂啃噬。 他无法想象这束光居然能够照到自己身上。 启涵很少这么大声的说话，这下是启沛有点被吓到了。 “我都说了你不要管我……我本来就不该继续活着了……。” 这些话他从未敢对任何人倾诉。 他的确想死，他想死在个无人问津的地方，却还是能有一瞬间的不甘心，他不甘于最后世界记住的只是一个人，却对冰冷的现实没有一丝力气去改变。 “所有人……都只看着你。你又怎么会理解……” 启涵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了。到底是真的在期待他彻底抛弃自己，还是…… “没关系的。” 启沛多少也知道家里的人对启涵态度的原因。他知道哥哥是平凡的。 “但是——” 但是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这一点他不能再确定了。 “哥哥也是我很重要的亲人！……如果他们要否定你的话，那么我就要去否定这些‘否定’！” “……” 原来他是这样耀眼的人。 启涵一如往常地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一丝伪装，随即而来的又是自卑与自责。 ——就连他说出这种与我的肮脏完全不匹配的话时，他也是完美的…… “我……” “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很帅？我好久之前就想对哥哥说这些了。”启沛对自己的发言很满意。“那，跟我回家吧？在这里……创造一个新的‘家’。” “回家……” 在这之前，这是启涵已经想都不敢想的词语。 …… 与此同时，六号庇护所。 “他出去好久了诶……还不回来吗？还是说他们去别的庇护所了？”梁晴子再次向窗外张望，依然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 米千舟对这件事毫无兴趣，“我先睡了。” 在不会做噩梦后，他有时也不再吃安眠药了。他进入了一楼那个之前自己住过的房间，把门反锁。梁晴子一直看着他进了屋，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站在门口。 “……你每天都这样的话，虽然现在没事，但长久以来对身体是有损害的。” 陈思立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却也不得不好心提醒一句。 “没关系啦。”梁晴子故意压低声音。“只是提前把他梦里的那些东西驱逐掉，其实不耗费体力的。我知道如果换成思立，你也会帮他的吧？” “那倒是。”陈思立不否认这点。 如果他和梁晴子的异能互换，他也会这样帮助米千舟免于噩梦侵扰。 “是吧？因为……” 梁晴子发动完能力，又看了看已经紧闭的门。 “你知道的，我的亲人很早就过世。我也一直把你们当成我的兄长……”她此刻感觉自己和启沛的心情异曲同工。 “——你们是我非常重要的人。” 第142章 自我牺牲 一号庇护所。 “所以……整个任务的过程，就是这样……” 在向景戈终于转醒后，森诗启也回到了庇护所。向景戈断断续续地对两位队友讲述了之前医院任务的具体内容，他感觉自己再不找个抒发口真的会死。 足足睡了有二十个小时之后，他的身体终于恢复成了原来的状态。但即使身体上的疲劳已经尽数消失，他的内心依然没办法完全接受这个任务的真相与结局。 游轻怀也知道向景戈的这个弱点很明显，本想继续浅浅说教他几句不要把游戏放在心上，但看到他讲任务过程的时候那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还是没把更硬的话说出口。 他倒也不太在意这个副本的剧情到底怎么回事，可向景戈的一句话让他也愣了愣。 “还有……祁楷轩也和我说，他在怀疑任务npc的真实性。如果吴唤云只是一堆数据，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轮回，还知道我的名字……” 本来在摸着他头安慰他的森诗启这时候也惊住了。 “啊？不会吧？” 但她想来想去，这个剧情会这样进行，好像也只有他说的理由可以解释了，“莫非是……智能度非常高的npc？毕竟是s级任务，npc说不定就会自动读取玩家的记忆？” “有可能吧……我有时候希望任务是真的，这一次却更想让它是虚构的了。” 向景戈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是啊，s级危险区嘛，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是正常的。 但游轻怀的表情却是不同于往常的凝重。 “轻怀？你怎么了？” 专注于思考的游轻怀甚至没注意到向景戈的眼神已经投向了自己。待他反应过来之后，看向他的向景戈已经是疑惑的神色了。 “……没事。我只是在想，他们身为‘游戏角色’，却知道更高维度的‘玩家’的行动，应该不能用简单的高智能来解释。” “嗯，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向景戈歪着头靠在游轻怀旁边，“轻怀你总是告诉我游戏是假的，但万一他们真的存在呢？” “在不知道确切的信息之前，还是当作假的比较好。”游轻怀的回答竟和祁楷轩如出一辙。 “我就知道你们都会这么说，祁楷轩也是这么说的。” 向景戈几下咬碎了口中剩余的硬糖，浓重的薄荷味让他眯了眯眼睛。 “我的意思是过分投入没有好处。小景，这次你又犯这个毛病了吧？” 然后他看到向景戈的脑袋耷拉下来了。 “我知道的啦……轻怀。我一时半会也不能完全改过来……” 面前人那种要撒娇的表情反而把游轻怀看得想笑，“好了，你也知道我不会怪你的。” 他顺着向景戈的头发摸了几下，其实不太知道这人为什么非要染一个和他个性完全不匹配的夸张发色。 “当然。”向景戈这时候还有点理直气壮的。 森诗启看着面前的景象，没来由地有点烦躁。“行了行了！话说第一轮现在还剩半个月了，我们最多也只能接两个危险区任务了吧。” “是啊。但是我们现在排名很靠前的，虽然不知道排名有什么用。” 向景戈想，可能这些积分在第二轮会用来换什么东西？ “还有啊，诗启，”他把脸转向突然转移话题的森诗启，“总感觉……你从刚才开始就有点不对劲啊？” 原来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还知道啊。她笑了几声，“哪有啦，我只是看着你们俩关系那么好，怎么，我们三个人不能在一起吗？” 虽然是危险发言，但森诗启也只是开玩笑似的提了一句。 但这句玩笑话却让向景戈认真起来了。 “诗启……你别这么说啊！” 他一直都有种森诗启在他们之外的感觉。实际上一开始她和他们组队也只是游轻怀为了拒绝郑纪欢而提出的，可现在…… “你也是我们重要的朋友啊！只不过是……我和轻怀很早之前就认识，所以会稍微走得近一点而已。但是你不要担心！我们可一直都是三个人，是吧轻怀？” 他还不忘回头看游轻怀的反应。游轻怀一向不爱多表达感情，只是点了点头。 “你看，这不就好了。”向景戈又笑起来。 “好、好——” 森诗启拖长了尾音，“那你可不许再那么玩命了，算上任务里的这次，你为了引怪差点死掉是第三次了吧？” “啊……”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在盛思园中学的那次、还有在特殊任务的树林里、再加上这回…… “我知道啊！那不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 向景戈其实没有太后悔，如果让他重来一次，他感觉自己还会做出那些选择。他的确怕死，但是到了那种危急的时候，自己的脑子里居然把这个“怕死”的念头都给挤没了。 他觉得这些就是头脑一热做出的决定，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你以后可别这样了。” 森诗启其实是担心着他的。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这家伙以后肯定会在他的这种冲动上吃大亏。 为了更好的局面，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抛下自己的生命……到底为什么啊？ 森诗启想不明白，但实话实说，向景戈本人也想不明白。 “小景……第三次？”游轻怀却问了出来。向景戈这才想起来，他是不知道特殊任务的那件事的。 自己还特意和森诗启说不要透露……结果不还是透露了吗！他有点崩溃。 “哈哈……是、是这样啦。因为怕轻怀担心……所以我们一直没说。” 其实是怕你骂我，向景戈想，虽然没怎么见过游轻怀生气，但是本能告诉他，这人如果火气上来是很可怕的。 “……” 轻怀不说话了……向景戈往旁边挪了挪，有些害怕似的咽了口口水。 “……小景。” “啊！我错了！”他条件反射一样地回答。 “呃……” 游轻怀感觉，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吧。 “我也没生气啊，你别太紧张了。”现在反倒是他要去安慰向景戈了，“不过……” “小景，说真的，我有时候也会想，你这种什么都不顾的牺牲精神……真的会害了你自己的。” 他已经尽量把语气放缓了。 向景戈不太懂他说的牺牲精神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会在那种时刻脑子突然转出个破局的办法来，尽管大都危险而冒进。 “我知道了……轻怀，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确实也想以后不再这样。 但真的到了那时候，自己的理智思考还能被守住吗……他不清楚。 第143章 变异 “嗯，你能冷静思考一下就好。” 在向景戈讲述完任务的结局后，游轻怀在意的重点也转移到了吴唤云本人上面。他感觉自己必须要向十邪海求证一个点——这次的任务，他想，有极大可能性是被主办方刻意干涉了。 向景戈并没有对他们细说凌卓尔的那份实验报告，他认为那件事顶多可以让暗塔那边的人知道。尽管这可能是一个有关于希陵市真相的线索，但他还是不愿将这个秘密透露给其他人。 他都那么惨了……还是不要说给其他人了吧。 即使向景戈再不愿承认，他最深处的内心还是已经无法完全信任游轻怀了。而他只是在表面上给自己洗脑，说服自己不说报告的事只是为了不再让凌卓尔受伤。 “那现在所有事都说完了，小景感觉好点了吗？” 森诗启看到向景戈的表情已经放松下来了。他的确会主动调节自己的情绪，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对象倾诉罢了。 “嗯！还有我跟你们说啊，暗塔那几个人真的都挺……也不能说是可怕，但是我感觉，他们四个就是希陵市的最强战力了啊。” 尤其是祁楷轩，向景戈回忆起只有他的最后一轮，他那种要爆发的样子让自己即使是在屏幕另一侧，看得都有点心惊胆战的。 但是其实真的没那么……可怕。祁楷轩居然还有点路痴，向景戈想到这个就会觉得，他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完美的神。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聚到一起的。果然还是祁楷轩的人格魅力太强？”森诗启的猜测有种玩笑的意味。 “对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们明天去接支线任务呀。前辈之前打电话给我了，那个任务要四个人，她想邀请我们和她一起做！” 诗启和格兰琪吗……向景戈一时间感觉自己会被当成电灯泡。 不对，想什么呢。 “小景如果不累了的话，就跟我们去吧。我们三个也很久没有一起做过任务了！”森诗启又看向游轻怀。 向景戈的确已经恢复了体力。他再转念一想，最近自己接的两个危险区任务的确都不是和这两个队友一起，“好啊，那就去吧，轻怀觉得呢？” “……轻怀！你怎么又发呆？” “……。” 游轻怀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好……那就这么办。” 向景戈皱着眉看他。“轻怀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还在想那个任务的问题吗？” “不，没什么。” 游轻怀没有看他，站起身来，“我现在要出门一趟，晚上之前会回来。” 他这么说着，便自顾自离开了庇护所。直到门被关上的一刻，向景戈才反应过来。 “轻怀真的有事瞒着我们吗……” 他面向关闭的铁门喃喃自语。 …… 游轻怀推开通往异空间的那扇门。这里一如往常是个只有一套桌椅的狭窄空间，他要找的人正坐在桌子的一旁，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直到游轻怀坐到他的对面，他方才开口。 “没想到，你居然会主动来找我。” 十邪海已经提前把眼白变成了黑色，他自知自己的本来相貌根本造不成什么威慑力。可稍微伪装了一点，对面这个人居然也毫不惧怕，十邪海每次在与游轻怀会面后都会感觉有些挫败。 “那么，”他单手撑着脸颊，“你要说什么？” 游轻怀的眼神凌厉起来，“我要找的是桃谷刻红。” 如果这几个主办者里有可能干涉希陵市运转的人，那毫无疑问就是—— “哈哈，你先别急。”十邪海摊开手，“按照规则，你在成为下一届主办者之前，只能和我见面，也只能和我交流。” “……” 这的确是一开始他们制定的条约，游轻怀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还有，你真的认为桃谷前辈会和你好好说话吗？……所以你有事跟我说就好，我心情好的话，可以代为转达。” 但游轻怀知道，他的最后一句就是拒绝转达的意思。 “那我直说了。s级地区医院的核心npc，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咦？” 十邪海出乎意料地被问住了，他也不知道游轻怀为什么要提起这个问题。 “别装傻。按照我们之前调查的结果显示，危险区的npc是不可能做出‘那种’举动的。所以，我有理由怀疑是你们擅自修改了设定。”游轻怀步步紧逼。 “你先别这么猜啊。”十邪海又恢复了那副随意的样子。“不过老实说，你说的这个现象，还真就不是我们造成的。” 十邪海也是看过监控的，对于每个危险区内发生了什么，不需要游轻怀具体描述。 “npc知道玩家在轮回……你在意的是这个，还是……？”他故意没有说第二个原因。那是他们探查许久的、关于希陵市真相的问题。 “你知道的事，不要反过来问我。”游轻怀丝毫不买账。 “你还是那么不好说话。”十邪海笑了笑。“但是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桃谷前辈，以及我们主办者中的任何一人，都没有干涉过这个任务世界。” “当真？”游轻怀表情依旧冰冷。 “当然了。我也观察到了‘吴唤云’的问题，其实如果你不来找我的话，我过几天也会联系你。” 十邪海说到这些时严肃了起来。 “游轻怀，你听好。我怀疑的是，现在的危险区npc里，正在发生‘变异’。” “变异？前几届里发生过类似事件吗？”游轻怀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我不好说。毕竟前几届前辈们对于希陵市真相的探测还极其有限，就算是出现这样的现象，兴许也不会引起我们的注意。” “……确实也是。” “而现在……的确是到了危急的时刻。” 十邪海此刻的姿态是与游轻怀同级的了。即使他平日喜欢在对方面前摆摆前辈架子，但这次的问题他也无法完全解释了。 “这也正说明了，希陵市的游戏必须要持续。不仅要持续，还要在接下来的时间、乃至于下一届之后的游戏中，更快地将危险区进行清理。否则……” 十邪海没有继续说，但游轻怀是明白他的意思的。 “否则，他们有可能就会冲出游戏本身，威胁到现实世界。”他接道。 “是的。这并不只是游戏角色打破了第四面墙那么简单……我们都需要知道，他们的来源便是……那个世界。” “——如果让‘变异’后的他们冲出游戏，会造成怎样的影响？我相信，我们都不会想看到的。” 第144章 责任 “况且，变异果然还是在s级危险区出现的几率比较大。” 十邪海沉吟道，“因为s评级的npc，‘能量’都很多……你明白的。最难对付的一群npc，现在又发生了变异，整个世界的担子已经在向我们这边倾斜。” 自三年前与游轻怀达成协议后，他便收回了游轻怀原有的异能，自己为他打造了一个全新的能力——不仅可以操控他人的精神，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的这只眼睛在游戏中，会向主办方传送实时信息。 于是他便相当于行走的监视器，所见的画面会与希陵市安装的微型摄像头一起，投影到主办方监控室的屏幕上。只是游轻怀的条件是，他不会在向景戈面前使用。 “你说我对现实世界有留恋？” 当年的十邪海为他将眼罩戴上，“可我看你更是如此。” “……彼此彼此罢了。”他的声音不带波动。 “你要知道，我并不是在拿他的性命威胁你。既然你看到了‘未来’，就要做好承担命运的准备。” 十邪海知道，所有主办者都知道，希陵市的游戏肩负着影响世界走向的使命。而游轻怀与主办方共事，也不仅是因为受到了他们的威胁。 与之相反的，为了这个世界，他已经心甘情愿失去一切。 …… “好了，我只是来求证这件事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要回去了。” 游轻怀站起来，“可以开传送门了。” 十邪海看着他的背影，却没有发动能力。 “还有事？”看他迟迟未动，游轻怀转过身。 “游轻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十邪海也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他把一直戴着的兜帽摘下，眼睛也变了回去。游轻怀默默地看着他，昏黄的灯光摇曳着照亮房间。 他一时间感到他们的命运就如同这残烛的光线。竭尽生命只为照亮极其有限的片刻时间，而后化为灰烬时，却不会被任何一个人铭记。 “什么？”他问。 “你如实回答我。” 十邪海此刻的表情，已经不再如同往常与他见面时游刃有余。 “在面对真实后，你曾经绝望过吗……哪怕只有一瞬间。” 即使他们对于希陵市的真相尚未完全落定，但十邪海知道，那是早晚的问题。 “……” 游轻怀依然沉默着。 “唉……算了，你当我没说好了。我其实不像前辈们那样会处理事务，毕竟我也算个新人。” 十邪海觉得自己有点装不下去了，自他看到变异已经确确实实发生后，他也产生了些本与主办者身份不匹配的无助感。 他知道他们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偶尔也会感到有些吃不消。 “绝望与否不是我们问题的重点。” 游轻怀缓慢回答道。 “既然已经承担了这一切，无论产生什么样的感情，都不能成为我们逃避责任的借口。” “哈哈，该怎么说呢……果然是你会说出口的话啊。” 十邪海拍了拍他的肩，“看来我担心你的精神状况是多余的。但是其他的玩家……”他说着已经准备开启传送门，“可未必有你这样的觉悟。” “所以你们才会挑我。不是吗？” 游轻怀本不打算和十邪海多说话。而在他的一只脚几乎要迈进传送门内时，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 “以及，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已经有了答案。” “什么？” 十邪海有些不记得了。 “……” “我会杀了他的。为了赢得游戏，不……是为了全世界的未来。” 这是游轻怀消失在传送门那边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走后十邪海也没有销毁空间，而是在那里呆站了片刻。 “在这方面，你也和陈沉前辈很像啊……”他喃喃自语。 …… “……变异？” 主办方据点内。十邪海将这次与游轻怀会面的过程与他的猜测一并分享给了他的同事们。 “我就说嘛！小桃谷可不会做那么恶劣的事！”事前被严重怀疑的桃谷刻红总算松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印象已经是这样了……他有点生气。 “原来事态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陈沉一直没有离开，“看来我选择留下是对的。之后我也要参与希陵市主办方的事务了。” “你真的没问题？陈思立可在这里。”诺亚提醒他。 即使他是陈沉唯一的孩子，在这届已经培养出胜者的游戏里，也必须要成为二十九个牺牲品中的一员。 “现在不是考虑私心的时候，诺亚。”他的眼神坚定。“或许游轻怀说的是对的，无论感情多么深刻，也绝不能影响我们的任务和决策。” “……的确是这样。”诺亚是了解陈沉的。 “距离第一轮结束仅剩18天，是时候发布第二轮的规则了。”他补充道。 “这一届直到现在，只有一位玩家出局……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死伤会更加惨重的吧。” “还需要再淘汰八个人，这样第二轮才能继续进行。虽然他们目前都比较和谐，但我总觉得他们不会等到最后一天才按照排行榜次序被淘汰。” 十邪海是这一届的主办者，对他手下的玩家们比其他前辈要更了解。 “这个我们并不在乎，只要能让‘他’最后胜利便好。” 诺亚直视着十邪海，“虽然最重要的是第二轮，但如果你能让他直通是更好的。只是要把握好度，不要让他的身体无法承受。” 十邪海可以加强游轻怀的能力强度，但第一次赋予他这个异能时，便因为过度输入信息而差点让他直接死掉。 “直通的话……很难啊。”他把屏幕上的画面切换成了排行榜，“祁楷轩的分数已经完全断层了，和他差了足足五十分。” 祁楷轩与第二名凌卓尔也差了二十多分，照这个程度发展下去，他毫无疑问会成为直通玩家。 “那也不用勉强你，”陈沉笑了笑，“你和我说过的，游轻怀不会出差错。你可以缓慢加强他的能力，只要能让他活过第二轮，在决胜局与直通玩家一战便好。” “所以说到底还是要他杀死向景戈啊……” 十邪海与游轻怀接触得多，至少在之前的三年里，他能看出按照这个人对向景戈的情感，他是绝不可能轻飘飘地说出“我会杀了他”的。 第145章 假面直播(上) 7月13日早。 森诗启已经联系了格兰琪，在这次的支线任务地点见面。这里是已开启的c级危险区“网吧”，在前几天里已经被宇宙法则组织探索完毕。格兰琪来得很早，在附近漫无目的地随意踱步。 “秋天来了啊……” 她把手中的童话书又抱紧了些。 “天气变凉之后，都飞不起来了呢。你说是吧？” 戴着礼帽的男子虚影出现在她身后。 “小姐，人类的躯体本就无法进行飞翔的行为。即使是拥有特殊能力的您。” “真的吗？……那又是谁定义了‘不可能’呢？” 格兰琪远眺着她来时的方向，现在是上午八点多，距离她与森诗启等人约定的时间还差半小时左右。 “……” 疯帽子没有说话。 「——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 她再次翻开书本，这是空白的扉页被用黑色水笔写上的一句话。而答案是没有理由，她从来不会为自己的任何行为寻找一个恰当的解释。 “疯帽子，我的记忆开始混乱了，就像有什么东西正要出来一样。” 她盯着这句话许久，才开口说道。“你知道的，这可能不仅是因为‘那次的任务’……” “但在您所显露出来的记忆里，并没有任何触发点。” “所以我才说，我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她笑了笑，“但是没关系，既然大脑让我忘记，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自从盛思园中学的任务结束后，她能看到的东西就开始越来越奇怪了。天上会飞着死去的鱼，落在地上的树叶也会化作燃烧的黑火。都是游戏罢了，所以出现这些东西也不是异常的，她这样想着，把自己的生命也置入了这场虚拟的游戏里。不会死的，死掉了也只是在现实中醒来。 但她已经不记得什么才是现实的模样。 是—— 那封笨拙地贴着心形贴纸的信件偶尔也会冲入她的脑海，而想要仔细回忆时却被更沉的剧痛打断。 “原来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经历过什么啊。” 解除了对疯帽子的召唤，她自言自语。远处已经有身影走来。 “前辈早上好呀！” 森诗启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对她打招呼。 “早安，诗启。”格兰琪从思考中回过神。看到她现在还是正常的样子，森诗启松了一口气——之前她们见面的时候，格兰琪偶尔会像精神错乱一般说些诡异的话。 向景戈和游轻怀跟在她后面，在四个人全部到齐后，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既然任务地点是在这里……我们得先进去吧？”向景戈说着就要推门进入网吧。他在现实世界平常不怎么来这种地方。 他也知道支线任务不同于危险区任务，是不会有开门杀这样的情节的。 网吧内部是空荡荡的，从前台往后面望去，只有角落里的一台机子亮着。 “看来那里就是任务发布地了。”游轻怀观察了片刻，那个座位上坐着一个戴着面具的身影。而那身影似乎感觉到了有人进入网吧，站起身朝他们过来。 他停在他们面前，摘下面具。 “呃……有什么我们能帮到你的吗？”向景戈知道，支线任务应该是要先主动接取的。 “太好了，这里终于有人来了。” 对面的人辨不清性别，留着米黄色的齐肩短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看上去特别焦急的样子，与几人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地做着小动作。 【检测到支线任务可接取。】 【任务发布者：米罗（npc）。】 “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完成直播吧。” “诶？” 直播？向景戈疑惑。 “是的，直播。我前些天已经预告了今天直播的消息，但我现在临时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抽不开身……”米罗说着，把手中的面具递给向景戈，“我一般会戴着这个面具直播，所以你们代我一天应该不会出差错的。” 你要说这个，可就是我的主场了啊。向景戈想，虽然他也只直播过几次，但在做自媒体这方面他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好啊，我答应你。” 他爽快地答应了，手机随后出现了任务接取成功的提示。 【已接取当前支线任务：假面直播。】 【任务人数：4人。】 【任务内容：代替npc“米罗”进行直播三小时（内容不限），获得五十万以上点击量，并在过程中不被观众发现主播已被替换。】 【任务奖励：每名玩家3积分、希陵市代币90。】 “那真的太感谢了。我现在就要走了，刚才的电脑上我已经登录了账号，直接用就好。” 米罗这么说着，已经再次匆忙地离开了网吧。 而游轻怀却发现了哪里奇怪。 “这个任务如果只是要代替他做直播的话，只有一个人就可以了。为什么接取任务需要四个人？” “对啊！为什么？” 森诗启看到，米罗的背影已经快要消失。 “不过……直播这种事，果然还是前辈最擅长吧？”她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格兰琪，但对方却摇了摇头。 “不行的呢。我和米罗的形象和声音还是差得很多，就算戴了面具也会被发现呢。”她有些无奈。 向景戈这时候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我来！我好歹也是个做视频的，直播什么的也可以吧。” “……”游轻怀沉默了一会儿。 “好，那小景你和格兰琪待在这里直播。我和诗启去跟踪米罗。” “啊？轻怀要去跟踪……为什么？”向景戈有些想不明白。 森诗启屈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这都想不出来？本来只要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任务偏偏需要四个，发布任务的npc肯定有问题啊。” “嗯……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其实他特别想和游轻怀一起做任务。这次好不容易三个人能聚在一起，那两名队友却又要和自己分开…… “轻怀，要不你留下陪我吧……” 他小小声地说。 “抱歉，我们会尽快回来的。希望他那边的事情不会太麻烦。”游轻怀还是听到了。 轻怀……好遥远。 向景戈一瞬间蹦出了这样的想法，而他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他没再听进去他们后面的对话内容，只是机械性地与他们道别，自己又坐在了椅子上，戴上面具，点击直播平台的页面。 “那我们今天要播什么？” 看上去格兰琪好像很有经验，他问道。他自己直播只会打游戏。 “唔……如果要尽量不被发现的话，可能就是游戏吧。观众的注意力都会在游戏上，应该就不会察觉到主播换人了。” 第146章 假面直播(中) 另一边。 游轻怀和森诗启悄悄地跟踪着米罗，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人影到达了三号庇护所附近，又上了一辆内里空荡荡的公交车。 “怎么办……车里一个人都没有。现在要是跟着他上车的话，肯定会被怀疑。” 森诗启问道。看来她只能目送着载人的公交车渐行渐远，“要不我们在这里打个车吧，让司机跟上他。” “好。” 尽管三号庇护所远离市中心，有些偏僻，但仍然有零星的车辆驶过。二人打到车时那辆公交车还没有消失在视野范围外，于是他们跟随着公交逐渐驶往了米罗的目的地。 森诗启方才看到，米罗乘坐的是三号线，按照常理来说是通往b级危险区的。 “在我印象里只有玩家才会特意坐公交车去危险区诶。他一个npc到底想干什么？” “……跟着他就知道了。”游轻怀也不确定他的行动目的。 但这个npc一定不简单，他想。他在米罗的身上，捕捉到了一丝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就好像……他并不属于希陵市一般，他这时候发觉自己去跟踪他是正确的选择。 “话说，小景可是满脸都写着想让你陪他呢。你就这么绝情的嘛？”森诗启开始好奇起来。 在平常与两位队友的相处中，她总是能明显地发现向景戈对游轻怀不加掩饰的热情。但到了游轻怀身上，自己却只能感受到一丝疏离。 他们的相处模式似乎有点不太正常，森诗启偶尔也看不太懂。 “还是任务要紧吧。如果米罗真的没问题的话，我们再回去也不迟。”游轻怀的答案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好吧。不过说实话，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应该有事瞒着我们，我也能多少感受到一点。” 向景戈平时不敢说的话，森诗启未必也不敢。 而游轻怀转过头望向前方，前面的公交车已经停了下来。 “……我没什么事可隐瞒。下车吧。” 在一路上二人的踪迹都没有被发现，他们跟着米罗来到了一片森林，这里是已经开启的b级危险区。 他走入了深处，森林里一片静悄悄的，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十分明显。两人尽量放轻步伐走在后面，他似乎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跟踪。 “一个人来森林深处，他果然有问题……” 森诗启压低了声音。 越往里面走光线便越贫瘠，丛生的树木遮盖住了大部分天空。周围的声音也变得更小，他们已经很难再掩藏自己的踪迹。 终于，二人看到了米罗的身影停下来，这才发现，森林的最深处居然有一扇发着光的门。 他掏出手机，似乎正在给谁拨号，游轻怀蹙眉看着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门’已经基本完成建造。接下来的一步，便是放他们走……” 米罗的声音也很低，他们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更听不清对面人的话语。 “……是的。这也是在帮助那些人。整个世界的错误，为什么偏偏要他们来承担——我相信你也是这样想的，是吧？” 游轻怀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他甚至想到了一个最糟糕的可能性—— 他有可能……要把危险区的npc释放到现实世界。 这是绝不能允许的。 但他目前也没有阻止他，只是静观其变。 一分钟左右后，米罗挂断了电话。他背对着二人，提高了声音的分贝开口。 “——别躲了，我知道你们在那边。” …… 网吧内。 “原来这家伙有皮套啊，那为什么还非要戴个面具……” 向景戈坐在电脑前直播打游戏，他第一次使用live2d的虚拟形象，感觉很新鲜的样子。他的声线也和米罗差别不大，现在一个半小时过去，点击量已经要达到任务目标，也没有观众怀疑。 借着中途休息几分钟的借口，他和坐在一边的格兰琪闲聊。 “听诗启说你是做直播的啊。你也用这种虚拟形象吗？” 格兰琪露出笑容。“不是哦，我是真人出镜。” “诶——那还真厉害啊。” 向景戈多看了几眼她，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她似乎整过容……但以向景戈这种钢铁直男的样子，他是看不出来到底哪里整过的。 我以前认识她吗？不对啊，如果认识形象是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记不住呢，他想。 米罗的虚拟形象和他本人很像，向景戈顶着这张脸有些不太适应。他再次点击继续直播的按键，滚动弹幕又开始刷起来。 这家伙的人气还挺高的啊……他之前看了看他的粉丝数，已经突破了百万，差不多是向景戈在现实世界中的两倍多。 现在向景戈又开始想念现实世界了。他在希陵市待的天数已经远超了之前请假的时间，他觉得自己肯定会掉很多粉。 向景戈的游戏技术不是很精湛，全靠节目效果撑场面。之前的弹幕里就有疑问为什么这次主播的技术似乎下降了，他也只能胡乱编一些理由搪塞过去。 一局又打完，他开始简单地回复弹幕。都是一些平常的话语，他以前也习惯了这些。 而一条弹幕突兀地闯进他的视线内，尽管很快又被其他的刷上去。 【纯路人，主播的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啊……？” 他立刻向上翻着看到了那人的id，顿时吓了一跳。 他的id是【香蕉炖鸽食不食】……？ 等等。这人不会是…… 向景戈是记得这个id的，在现实世界中是他从开始做视频以来的老粉。 但只是现实世界。这里是希陵市，为什么他…… 他认出来我了吗，他知道我在希陵市？但是希陵市不是现实之外的空间吗，难道他只是一个游戏npc，还是…… 向景戈感到自己脑子一团乱，他现在甚至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了。 可能只是巧合吗……他这样安慰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主办方扫描过我们的记忆，于是故意造出来和现实世界对应的npc吗？他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但是向景戈知道自己不能回复他。一旦他认出了自己，任务就会失败。 “你怎么啦，突然发呆做什么？” 格兰琪悄悄地戳了他几下，向景戈才从之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对啊。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播完……还有差不多四十分钟就要结束了。他继续开启了下一局游戏。 然而因为自己总是不自觉地胡思乱想刚才的那个人，他在游戏中犯了一个极大的失误…… 【米罗居然会在这个环节出错，主播不会被掉包了吧（doge）】 啊……好像要完。向景戈感觉不妙。但是他应该是开玩笑的……吧？他没有理会这条弹幕。 第147章 假面直播(下) 游轻怀这边。米罗已经发现了二人，他们便不好再继续躲着。他面前的门已经是开了一条缝的状态，有略微的暖黄色光芒发出。 “……好久不见啊，游轻怀。” 米罗的语气似乎有些戏谑的成分，“你过得还好吗？” 这个人不是npc。游轻怀一瞬间便判断了出来，如果不是之前与主办方接触过的人，不可能刚见面就会说这种话。 他是一个玩家。 而且……他是与主办方有关的人物。 “诶？你们两个认识吗？不对，他不是npc吗……” 森诗启是对这些事毫不知情的。 这边还有一个事件之外的人在，游轻怀立刻想到，他不能让森诗启卷入这件事当中。根据他对主办方那边信息的了解，他已经八九分猜到了这个伪装成npc的人到底是谁。 但在那之前，必须要让…… “诗启。” “嗯？怎么了？……” 他拦着森诗启后退了几步。随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拉下了眼罩启动异能。 “啊……！” 一片混沌的痛感顿时冲入了大脑深处，森诗启没有稳住步伐直接跪了下去。游轻怀的异能使用到百分之百可以修改对方一段时间的记忆，只是过程对双方而言都有些艰难，所以他几乎从未用过。 “抱歉……马上就好了。” 为了彻底把目前的景象从她脑中清除干净，游轻怀也耗费了大量的体力。他还需要让森诗启失去意识一段时间，这样才能安全地保证自己与这个人的交涉不被打扰。 他擦了擦汗，似乎听到米罗的声音。 “——你还要粉饰太平到什么时候？” “你……别想着打那个主意。” 游轻怀回复。过了差不多一分钟，森诗启已经躺在地上昏了过去。他站起来，把眼罩重新戴好。 “现在没有人看到了。把你的易容解除掉吧，于修衍。” 他冷冷地说。 “……好吧，你猜对了。” 米罗的脸和身体在他眼中缓缓融化，被一团黑色的雾气包裹。几秒后，他现出了真正的模样。 站在他面前的身影是个穿着高领制服的少年，面相看上去比游轻怀要年轻几岁。 “果然是你。你的易容能力又是怎么来的？” 他知道于修衍的能力是使他人的异能无效化，仅此而已。 “这与你无关吧。” “那你想把危险区npc放出去，也和我无关吗？”游轻怀盯着他的眼睛。 于修衍听了这句话，反而笑起来。 “游轻怀，你别装出一副要拯救天下苍生的样子了。你这张脸我看了就犯恶心。” 游轻怀并不太在乎他轻蔑的语气，“你同样也是主办者这边的人，怎会不知道我们的责任都是什么……如果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哈哈。” 他低下头，自嘲似的笑了几声。 “——难道你觉得，做这种无谓的牺牲才是正确的吗？！” 他突然抬高的音量让游轻怀不由得退了一步。游轻怀看到，他身旁的那扇门开得更大了。 “住手！” 游轻怀几步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把门关上。 “你冷静一点。你知道把他们放去现实世界，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游轻怀也有些着急起来。 变异的现象已经发生，如果他们扰乱了“规则”，那么现实世界就会发生极大的动荡。 “你在乎那个世界是吧，那个早就该烂透了的世界比你的命、比我们的命还重要是吧！” 他看到于修衍已经几近理智丧失的状态。而门的轮廓虚幻地闪了几下，由于没有能量再支持，它消散了下去。 游轻怀松了一口气，但他现在无暇去想这扇连接希陵市和现实世界的门，到底要怎样才能出现和消失。 “……你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看到门已经消失，游轻怀终于放开了他的手。于修衍握紧拳头。 “你想要救那些人，你想守护这个世界……你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但是他们呢！他们是无辜的……！我又不是不知道，在那几年里你靠着什么活下来，不就是因为他……” 这句话让游轻怀怔住了几秒。 于修衍的意思是什么他已经了然于胸，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阻止他开启“门”。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况且目前已经有变异的npc出现，我们都需要顾全大局。” 他还不知道和于修衍通电话的那个人是谁。 “好啊、好啊。游轻怀，你真是个天生的救世主啊……”他嘲弄的语气里也夹杂着苦涩。“他们会选择你作为下一届主办者，真是选对了……” “我们到底都承担了些什么啊。整个世界的罪孽都需要我们来偿还，但到最后也没人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于修衍又走近了几步，抬头看着游轻怀的眼睛。 唯一露出来的湖蓝色眼眸里依旧看不出波动，他顿时感到自己像个笑话。自己的挣扎、乃至他们所有的痛苦，都不会进入这只冰冷的眼内。 “那么，你不后悔吗？”他问。 “……我从未后悔。” 游轻怀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没有回应他的目光。 …… 【支线任务：假面直播，已完成。】 【本次任务玩家：向景戈、游轻怀、森诗启、宋瑶。各获得3积分，希陵市代币90。】 “米罗”最终也没有回到他们身边，在向景戈完成了三小时的直播后，系统自动给出了任务完成的提示。 “这次任务也未免太简单了……话说轻怀他们还不回来？不会遇到危险了吧……” 向景戈担心着，刚要给游轻怀打个电话，网吧的门便被人开启。 游轻怀背着还在昏迷状态的森诗启，把她放在长凳上。 “诶！诗启她怎么了，米罗……有问题？” 向景戈想到，他们那边可能是发生了战斗。 游轻怀言简意赅，“那人开启战斗，诗启为了给我疗伤耗费体力太多，晕过去了。”他给森诗启输入的记忆信息也是如此。 在与于修衍的交涉中，他也知道……原本要发布任务的真正的“米罗”，已经被他杀死并替代。 真是疯了。 于修衍也同样和主办者有过接触，但游轻怀从前丝毫没看出他居然是这样想的。 “——如果你仅仅只靠俯视来看这个世界，你会失去更多的。我们走着瞧。” 这是于修衍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第148章 既视感 “你们这边任务怎么样？”游轻怀问。 向景戈把网页关闭，走回他身边，“很简单的就做完了。不过倒是有点奇怪的地方……” 他大致描述了一下之前看到id的事情。自己在现实世界遇到过的人出现在了希陵市，他只能将这认定为游戏的设定——我的隐私不会都被窥探了吧？他虽然这么想着，但又发觉那个主办方一开始居然都能找到他住的地方，突然就不再担心了。 反正我在希陵市活下去都是侥幸，说不定哪天就死在这了……如果说实话，他对现实世界是没有太多留恋的。 可能唯一牵挂的就是自己五十万粉丝的账号吧，他想。 ——但是既然轻怀都在这里，我倒也没什么必须要回去的理由了。经历了快两个月的生死游戏，死亡的阴影不断笼罩在每个人头顶。他的世界观似乎也被颠覆了些，以往不敢想的东西被翻了出来。 “嗯，现实世界的名字，在希陵市又出现了吗……”游轻怀思考。 “我觉得应该是游戏系统复制的，就像诗启之前说的那样，它可能会读取我们的记忆。” 向景戈对这个id很眼熟，被系统复制倒也不是太稀奇。 而游轻怀是知道的，这个现象或许暗示着，希陵市与现实世界的分界线正在逐渐模糊…… 如果当时没有去跟踪于修衍，而是任由他将门打开会如何？游轻怀不太能想象到那个场景是什么样的，之前十邪海给他的信息中，完全没有应对这种场面的办法。 “这一届……是决定性的一次吗……”他心道。光是内定主办者的这个决定，便是前所未有的了。 “唔……” 森诗启揉着头从长凳上坐起来。 “发生什么了……我怎么还在这？” “诗启你醒了呀，游轻怀和我们说你们去和米罗战斗了呢。” 格兰琪坐在她旁边，“辛苦你啦。” 脑袋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她有点想不起来之前到底是什么情况。游轻怀看她的眼神有些犹疑，这是他第一次使用异能的这个效果，不确定是否能够生效。 好像是开启和npc的战斗……了吗？ 游轻怀给她植入的记忆根基不是很稳，但除此之外她想不起别的东西。 “啊……好吧！可能是透支过头了所以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虽然有些违和感，森诗启也接受了这段模糊的记忆，“任务已经完成了吧。前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逛逛？” 她的确想和正常状态下的格兰琪多相处一会儿，在她眼中这是难得的时光。 “……嗯，好啊。” …… “话说前辈也建立了一个组织……是吧？但是我没怎么听你说过诶。” 现在是盛夏的下午一点，无风的天气暑气蒸腾。森诗启本来想着多和格兰琪在外面走走，但升高的温度直接打退了她的这个想法。 于是他们此刻都聚集在了一号庇护所，森诗启想到格兰琪似乎说过自己有组织的事情。 “是‘花歌会’吗……” 向景戈想起前些日子里苹果轮盘的任务。在这几个组织里他没接触过的只有五色海和花歌会，按照格兰琪的个性的话，这个名字的可能性比较大……他想。 “是的哦。不过也不要把我们混为一谈啦。” 格兰琪知道喻颂他们三个来加入自己的组织，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她不想多管，毕竟自己也说过花歌会的主旨便是“享受游戏本身”…… 而如今柯越也已经退出，或者说逃离，她越发地感到自己继续待在这个组织已经没有意义。 “嗯……” 从一开始就觉得格兰琪不太对劲……向景戈是这么想的，那种感觉似乎是梦幻，但该说是“虚幻”更贴切吗？他看了看格兰琪手中的童话书，封面上“爱丽丝”的形象与她自己的打扮有七八分相似。 算了，我想那么多干什么。向景戈把雪糕的木棒塞进包装袋里。 这种时光继续下去就好了……没有危险的任务，没有那种紧张的氛围。他往游轻怀的位置那边挪了挪，靠在他身上。 有轻怀和他们在这里，就算是出不去应该也没什么遗憾吧。他在那一瞬间，居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向景戈……” “怎么了？” 他疑惑地朝格兰琪那边望去，对方正在把鬓发拨到耳后。 “……我们以前认识吗？”她问。 “啊？” 看她的表情，她好像真的在疑惑。向景戈也发觉了自己最初认识她时，那片刻的既视感——“宋瑶”？这是她的真名吧。 他依稀记得在自己认识的人里，有人和她同名。但在他的印象里已经没有那个人的脸，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格兰琪的形象安在那个名字上面。 不可能啊。 格兰琪的形象太鲜明了，如果是，那他不可能不记得。 “我以前没见过你啊，虽然我确实是记得我很久之前有个同学是和你重名的。”他只能实话实说。 “是这样啊……。” 格兰琪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记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也许只有将这个世界当作游戏，才能让现实带给她的痛苦稍微减轻。 所以我才会创建花歌会吧。 给自己一个理由去……沉沦在这里。她的思绪莫名地飘到了这个点上。 “什么啊？小景你居然比我先认识前辈吗……！” 森诗启倒在一边一副吃醋了的样子。 “我都说了没有啊。虽然有点熟悉，但是我确实没见过她……” “……唉。” 森诗启叹了口气，“但是感觉你们全都很熟悉……只有我是在这之外的人。无论是前辈还是你们……”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近总会因为这件事低落。明明早就知道另外的两个队友关系不一般，却还是感觉不甘心。 想融入他们，想变成三个人。这样的想法困扰了她许久，却找不出解决办法来。 “诗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向景戈有点慌。这段时间的相处也让他对森诗启有了更多的了解，他一直觉得他们已经不是表面朋友了。 但是为什么……好像还是有一层隔膜存在呢。他其实也有这种感觉。 “行啦，我也只是开玩笑。” 森诗启又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因为我也知道，像你们一样的亲密关系又不是短短一个多月就能建立起来的。” “……” 这时候向景戈反而能看出森诗启笑容背后寂寞的样子了。他也说不出来什么话，只是感到一丝愧疚逐渐攀上了心头。 第149章 异能升阶 “说起来，你们有看手机的提示吗……” 格兰琪在这个时候转移了话题，“上面说，异能升阶已经开始了。而且我看排行榜上已经有很多人升阶了，都会显示在上面的。” 自从第一个玩家觉醒成功起，希陵市的“异能升阶”机制便会开始。向景戈想起之前医院的任务，正是他自己在幻境的危机状况下突然突破了异能的限制。 从那时候起，我变东西就不需要用相机了……只要是眼睛看到并记住的，全都相当于照片吗……他想。 他这次出去做支线任务便没有带着相机，一时间还感觉有点不习惯。 “确实呢，我也想起来了。森诗启开始翻手机的排行榜，“不过当时我也在任务世界里，出来之后都忘了这回事了。” 异能升阶后的玩家会在排行榜的名次后加上星号，而排行榜的第一名仍然是祁楷轩，这无可争议。 他们看到，暗塔的四个人都已经完成了升阶。花费了20积分后，祁楷轩剩余的积分是70，与第二名凌卓尔相差了22分。 “祁楷轩……真的好厉害啊……”森诗启感叹。 “话说，小景你上次任务不是和暗塔他们一起做的嘛？你感觉祁楷轩怎么样，你还没跟我细说你的队友呢。” 向景戈之前和另外两人只说了任务的剧情，对于暗塔那几人只是一笔带过。 格兰琪似乎也很感兴趣，“我还没见过祁楷轩~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看来所有人都会对最强者产生好奇心的啊……向景戈想，他自己确实也是这样。 “嗯……他啊，” 和祁楷轩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苹果轮盘的任务里，那时候自己和他一句话都没说，光是对视的那几秒，向景戈感觉自己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从那时候他就感觉，这个“神”并不是只看异能强度所得来的名号…… 但是…… 在医院的任务里，祁楷轩又显露出了和他的刻板印象不同的一面。只要近距离接触了，就会发现原来他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也会露出和普通人一样的表情。 “怎么说呢，虽然很强，但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神秘……” 而且我都保护了他呢。但是向景戈现在并不想把祁楷轩的弱点说给他们听，他感觉有些不合适。 “……他还不记路的，第四轮带我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任务的地方。”他补充。 “哇啊！怎么感觉好可爱的样子！” 森诗启兴奋起来了。 “别、别说可爱之类的词啊……！” 怎么可能是可爱……向景戈就算死也不可能把祁楷轩的脸和这个词语联系起来。 这可是从游戏一开局就从未掉下排行榜第一的人……即使见过祁楷轩像普通人的样子，他也是无可争议的神啊，他想。 “好吧~不过我们也该考虑一下升阶了。只要用手机操作就好了吧？” 森诗启说着开始摆弄手机，个人信息一栏的最下面新增了【异能升阶】的选项。 【提示：】 【玩家进行“异能升阶”需花费20积分，且升阶后异能效果需自己探索，不会具体显示。】 “好！那为了在下一轮我们能更强，我现在就要升级啦。” 她已经点击完毕。手机里显示了升阶成功，森诗启的排名瞬间掉到了第15名。 “也有明明原积分很多，却不升级的人啊……”她挨个看着上面的名字。目前的第三名是郑纪欢，47分，没有进行升阶。 但向景戈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名字了。他是不知道郑纪欢心里在想什么。 “轻怀你没升级吗，你现在也有四十多分了诶。” 他又凑近了一点游轻怀，现在他们分别是第五和第六名。 不过如果轻怀升阶了的话，他的排名就会掉到第21了呢。他这么想。 “我的能力……不需要升阶。”游轻怀回答。 他把自己的个人信息页面展示给向景戈看，上面已经显示了【已达最高，无需升阶】的字样。 “啊？轻怀，你这也太犯规了吧……！” 不需要花积分就已经是更强的了吗？向景戈感叹。 而只有游轻怀本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异能强度完全取决于十邪海给他输入的信息量。到了第二轮，他势必会再加强我的能力……游轻怀暗自思考，第一轮仅剩十几天，他不可能追得上祁楷轩的排名，那就只能等待第二轮的机会了。 说出过的答案……也会变成现实吧。 他看了一眼向景戈，心情有些复杂。 …… 五号庇护所。 “太好了，今天这里没有人，那我们就占上了。” 郑纪欢第一个迈进了大门里，宇宙法则的几位队友跟在他后面。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固定据点啊！” 苏棱月看上去有些不满，“别总是住普通地区了，这回只是碰巧而已。” “但是没什么用，我们主要不还是用短信联络吗？分散开来才能更好的搜集信息啊。” 宇宙法则组织一直致力于探索希陵市游戏的真相，目前他们已经得到的最重要的信息是游戏系统的运作机制和每一轮的规则。而尽管黑客技术高超的苏棱月查明了这些，却仍然无法攻破系统，更别提找出回到现实世界的办法。 “我答应帮忙只是因为我也想知道希陵市的问题而已，你可别把我当工具人。”苏棱月有时候也有点看不惯郑纪欢。 就比如异能升阶的这次，宇宙法则里只有苏棱月进行了升级，郑纪欢的理由是“因为你是我们组织的最高战力，以后战斗的环节就由你来。” 尽管她知道郑纪欢这么说纯粹是为了节省积分，防止第一轮就被淘汰，但她还是很不爽。 “可是我们如今陷入了困难的局面呢。”叶花执道。“我们至今为止，也只知道这点信息。” “知道这些就已经很好了。在第二轮我们不能和别的玩家发生冲突，主要还得是继续探索。” 郑纪欢的目标是在第二轮结束游戏，他也只能在这一轮结束——了解了游戏规则的他们都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以及……” 他回头看着还呆站在那里的陆宇寰。自从特殊任务结束后，他再也没显示出自己说话流利的那一面。 “那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现在谜团最多的就是这个人了，然而陆宇寰平常就是那副呆板的样子，通常是当个背景板，一句话也不说。 郑纪欢的确考虑过他是有自闭症之类疾病的可能性，但是如果他患病，他又是怎么在那个自己逼迫他的时候突然变得说话条理特别清晰？无论怎么讲也不可能吧。 不过也好吧。 这种怪人，我还蛮喜欢的。郑纪欢想。 第150章 重生 一号庇护所，格兰琪和几人一直闲聊到太阳光线不那么足的下午。难得的悠闲让向景戈也放松下来，他在那时觉得这是自己来到希陵市以来最惬意的一段时间。 他靠在游轻怀肩上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感到有只手搂住了自己的身体。 是轻怀吗……还是做梦？他已经不想去想了，只是顺着这股力度又往游轻怀那边贴得更紧了一点。 “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他是小孩子吗……”森诗启挑眉看他。 格兰琪轻轻笑着。“没关系呀。在这里大家精神都紧绷着，这样放松一下也很好。” 气温已经降下来了些，她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格兰琪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裙子，拿起放在一边的童话书。 “那我现在就要回去啦。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 尽管有些不舍，但森诗启更多地感觉到满足。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好像和前辈已经见一面少一面了。 不……我在想什么危险的东西啊。 她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和格兰琪道别。 鞋跟踏在地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森诗启回头去看，向景戈似乎已经完全睡着了。游轻怀揽住他的身子，另一只手翻动着自己的手机。 “……” 在那时候，她感到自己又被隔离在外了。即使之前说出的话是事实，但要说自己甘心就保持这样的关系，是不可能的。 她还想尽自己的努力去融入自己的伙伴。于是她也坐到离游轻怀近些的位置，看到他正在看手机上的地图。 “……怎么了？” 游轻怀注意到她的视线，低声询问。 “嗯，没什么。你在找还没解锁的危险区吗？” 森诗启想着，能加深关系的话……最好的办法是做任务啊。 “是的。剩下的时间勉强够我们做……至多两个任务。” “两个吗，时间有点赶啊。要是遇到耗时长的任务就麻烦了。”森诗启道。他们经过这些危险区任务后都知道，一般一个任务的耗时换算成希陵市时间，是三到七天左右。 第一轮还差17天结束，还有七个危险区没有解锁。 “一个也可以，我们的排名不低。” 在三个人里只有森诗启是中等排名，另外两人都是前十。 要是能像最开始那样做三个人的任务就好了……森诗启想，也开启了自己的手机查看地图上的危险区信息。 “嗯……a级还剩一个，但是五个人的啊……”她低声念叨。 游轻怀像是听清了她在说什么，看向森诗启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你想做三人任务？” 他看得出来，于是一语道破。 “是啊，我现在只想和你们两个做任务。”森诗启直接承认了。 “……也好，和其他人组队的话，还需要磨合。” 只是这个原因吗……森诗启现在甚至都想像向景戈那样对他撒娇了。但是不行，她清楚自己和向景戈在他心里的地位之差。 游轻怀身旁的身影突然动了一下，随后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向景戈还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袭来困意。 “啊……现在几点了？我怎么睡着了……” “太阳都快落山了，你倒是睡得很香啊。”森诗启越过游轻怀的身体，点了点他的脑门。 “你们说，是不是不出去也很好啊……” 向景戈还没太清醒，莫名其妙地说出了这句话。 “啊？”森诗启愣了一下。 “唔……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他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脱口而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脑子有点迷糊的时候，可能就会胡言乱语吧，他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似乎真的觉得已经足够了。哪怕是最后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 “……你还是醒醒吧，我去给你倒杯水。”森诗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向景戈话里的意思。 他……到底脑子哪根弦搭错了，才会想永远留在希陵市啊？她想不明白，反正她自己是想要出去的。 出去之后……想要和前辈一起做直播。然后奖学金也要拿到，要是能和这两个人合租就好了。她开始想象。 ——我们在希陵市已经这么久，在现实世界会是什么样，是失踪了吗？父母和朋友们之类的一定会报警的，三十个人在同一天集体失踪，肯定就会成为大新闻吧。 尽管她认为现实世界是自己的牢笼，可说到底也是想要回去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这样的自己的呢…… 森诗启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不能再清楚了。那个高考结束后的下午，她无意中点开的直播间。 金色长发的少女打扮华丽，在屏幕里笑着，说着些那时的她不懂也不敢想的话。她活了十八年，被严格的教育束缚了十八年，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 于是她摘下黑框眼镜，开始蓄发。第一次扎上双马尾、戴上陌生的发卡时，她被镜子里的自己逗笑。 ……太奇怪了啊。 但是、太开心了。 我也想成为像“那个人”一样的家伙，我也想……将更多的人从牢笼中解放。她为自己的改变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这是我的重生。正是因为前辈，我才能获得重生。 “诗启……你在想什么？” 森诗启被一声呼唤从思绪里拉出，她才发觉自己发呆的时间太久了点。 “没什么哟。我只是在想，我们在希陵市的时候，在现实世界是不是就是失踪的状态了？” “对、对啊！肯定是这样的吧！” 向景戈才开始意识到这一点。他在现实世界里是独居也没有亲人，应该没人会发觉自己的消失。但是那些粉丝……不过他想，他们大概也不会想到失踪这方面吧，更不可能会报警了。 还是说……他看了一眼游轻怀。 当初游轻怀失踪的时候，他几乎问遍了所有和他相关的人他的下落，但那些人的回复却是……他们根本不认识“游轻怀”这个人。 当时因为自己的精神状况太糟糕就没有意识到，现在想起来反而觉得，完全就是太不对劲了。 “轻怀，你觉得呢？”他问。 “我不知道。”游轻怀言简意赅。 “果然吗……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在现实的状况啊。” 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希陵市，又出不去，只能照着这里的规则走了。他想到郑纪欢，在某一瞬间甚至在期待他揭露游戏的真相。 虽然他讨厌郑纪欢，但他们对于希陵市的好奇心倒是如出一辙。 “好吧，那就不想这些了！”森诗启先结束了话题，她找到了一个适合他们做任务的危险区。 “明天我们去做这个任务吧！三个人的，只有我们！” 她把手机地图亮给两人看，是c级危险区“图书馆”。 第151章 七日信(一) “我一直想着，如果能像第一次那样做三个人的任务，应该就可以加深感情吧！”森诗启笑眯眯地对他们说。 向景戈似乎看出来了她的想法，她总以为自己被他们两个隔离开……或许三人任务可以把这个屏障破除掉吧，他不想让森诗启再说出那种话了。 他回头看游轻怀，对方也没有说话，大概是默许了这个要求。向景戈总感觉游轻怀比之前要冷淡一些，甚至是对他自己。 他不敢细想，再仔细想下去就要回到那个“怀疑”的点上了。三年未见，再加上那次千钧一发的场面，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再失去他一回了。 所以必须要相信他……向景戈不断地为自己灌输这句话。 “好，那就这样吧，明天早上就去！” 他也露出笑容面对着森诗启。如果通过这个任务能让她破除心结就好了，成为“三个人”……向景戈也是这么想的。 “……” 森诗启没回话，低头看着地面。 “怎么了，诗启？” 感觉她好像有点不太开心……向景戈伸手想拍她的肩。 而她握住了向景戈伸来的手，传来的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小景……谢谢你。” …… 7月14日。 c级危险区“图书馆”处在二号庇护所附近的位置，三人在前往任务地点前，森诗启特意去和格兰琪打了个招呼。 “要去做任务了吗？”格兰琪依旧是那副温柔的笑脸，“祝你们好运哦。” “前辈现在没有要做任务的计划吗，你的排名很危险的样子。” 森诗启看到，格兰琪因为之前异能升阶花费了20积分，排名已经掉到了倒数第二。 “嗯，或许会做吧？”她的语气有些神秘，“想去就会去的哦，诗启不用担心我的。” “嗯……” 感觉前辈有哪里不对劲，但是森诗启又看不出来，只好闭上了嘴。 道别后，三人现在站在了图书馆的门口。 【c级危险区：图书馆。】 【探索限制人数：3人。】 【检测到玩家数量满足探索限制人数。】 【c级危险区探索任务奖励：每名玩家9积分、希陵市代币200。贡献最多玩家额外获得2积分。是否接取该任务？】 点击【确认】后，熟悉的白光缠绕了周身。 【c级危险区：图书馆，专属任务已被接取。任务完成或探索该区域的玩家全部出局前，该区域将禁止其余玩家进入。】 …… 【任务信息已刷新。】 这一回他们直接刷新在了图书馆内部，这里似乎是一间阅览室。由于周围没有人看到，他们的突然出现并不太突兀。 【任务简介：】 【王行鸢是一名在某图书馆打暑假工的大学生。他有着一个爱好：在工作之余翻看封皮独特的书籍。】 【在一个月前的某天，他在书架上发现了一本封面画满了笑脸的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作品与作者的信息。而当他翻开这本书时，似乎就能进入一个神秘的平行世界……】 【那个异世界里充斥着危险，他在那里获得了战斗能力，像玩游戏一般通过了一关又一关，只有通过了目前的这关才能够回到现实世界。】 【但这一次，他因为能力不足，被困在了一个世界里……】 【在此次任务中，你将扮演王行鸢在游戏世界中遇到的npc同伴，协助他通过七天的关卡，回到现实世界。】 【提示：此次任务中，任务世界时间将与希陵市时间同步。】 【当前任务已刷新：在此房间中找到任务简介中画着笑脸的书，进入异世界。】 “我服了，合着npc把我们当npc了是吧……”向景戈无语。 即使使用异能已经不需要照片，他还是随身背着相机。到了这时候，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的作用—— 如果在这么大的房间里找一本书，肯定会浪费很多时间。但要是用相机镜头找到这个和任务有关的物品呢？ 幸好带来了！他开始庆幸早上的决定。 “那我现在要用相机找一下书。” 他还是不太确定异能升阶后，光凭自己的眼睛能不能找到任务物品。那就不要冒险了，他举起相机。 森诗启有些惊讶，“哎呀，我都没想到这里……加油哦小景。” “好的！” 相机被打开，向景戈将镜头对准一排排书架，快速地扫描着。 “嗯……这边没有。”他开始跑起来。 游轻怀和森诗启只能在一边看着他的行动，森诗启突然开口。 “……轻怀，你觉得小景怎么样？” “嗯？” 游轻怀的表现是不出她所料的疑惑。 “我的意思是说啊……”森诗启想起特殊活动结束那天，向景戈对自己说的那些过去的故事，“我总想知道你是怎么看他的？你们是从小就认识的吧。” “你是说这个啊……” 游轻怀看了看还在匆匆忙忙找书的向景戈，“他……有时候挺让人担心的。” “没别的了？”森诗启没听够。 她想，如果他是那种和向景戈一样会侃侃而谈的人就好了，大概就会更了解他了吧。但是那样的人就不是游轻怀了……所以她感觉有点矛盾。 “……总有种没长大的感觉，明明已经成年了吧。” 游轻怀是这么觉得的。 其实只是在你面前会这样吧……森诗启知道，向景戈在单独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倒是会表现得更加独立了。 “那只是因为——”她想纠正游轻怀的发言。 “轻怀，诗启！我找到了！” 向景戈的出现打断了她的话，他举着一本书跑过来。 这本书的封皮是黑色的，上面画着充斥整个封面的几十个笑脸，堆叠在一起，反而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这本书……真的很奇怪诶，我也想打开看看了。”森诗启开始理解王行鸢。 而向景戈深吸了口气。几人做好准备后，翻开了第一页…… …… “还是……图书馆？” 他们又出现在了这座图书馆里，只不过现在的地点是在地下一层。 【当前任务已刷新：通过地下一层关卡。】 【提示：此任务共有七关，对应着图书馆的地下一层至地上六层。在地上一层的大厅可获取图书馆地图。】 他们看完系统提示后，正逢一个身影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你们是……来帮我的吗？” 王行鸢握着一把长剑，身上的衣服沾了些灰尘，被割开了数个缺口。 第152章 七日信(二) 向景戈想起任务简介里的内容。这人肯定是把我们当成游戏世界分配给他的npc了……他这么想着，虽然感觉很别扭，还是应了下来。 “是的，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却是游轻怀先开口了。 王行鸢打量了一下三人，“请帮助我通关这个图书馆的副本吧。我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被退回地下一层了。” “退回？”向景戈疑惑。 “嗯……这座图书馆加上地下一共有七层。如果没能一次性通关，就会被退回地下……” 他的音调听起来有些低沉。 “我至今都没有通过第三层及以上的关卡。所以游戏世界才会把你们放过来吧。” 在他的眼里，向景戈三人就是游戏世界因为看自己太弱而投放进来的助手型npc。 “如果不能通关，我就会一直被困在这里。我还要回到我的世界去。” ……但其实那个“你的世界”也是游戏副本，向景戈暗自想道。 但是这么想来，我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用异能了。他想，毕竟他都把我们当假的npc了，无论我们怎么用能力他都不会奇怪的。 “还有，我刚从第三层被退回来，受了些伤……。” 他们这才注意到，王行鸢的身上有几道伤口。他穿着很长的风衣外套，上面也沾了血迹。 “没关系，我来帮你吧？” 这回是森诗启的回合了。正好也向他展示一下我们“npc”的能力……她把手覆在王行鸢身上最长的一道伤口上。经过异能升阶，她的治疗能力已经可以对npc使用。 伤口不出所料地快速愈合了，王行鸢不禁惊叹。 “真的好了……谢谢你。” 他稍微勾起了嘴角，却在下一刻如同猛然触电一般地，又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那现在的话，既然你曾经通过过地下的关卡，那就跟我们说说吧。”向景戈想知道这些关卡都是什么样的。任务简介里说是他“获得了战斗能力”，那大概是以战斗为主？ 啊……不想战斗…… 向景戈感觉有点无力。在他们三个人里，只有他自己的异能可以用于战斗。 王行鸢思索片刻，“第一关是捉迷藏……类似的玩法。有几个怪物会来找我们，我们要躲开他们一整晚。” “至少我是这么做的，虽然很累就是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方法通关……”他补充。 “好，现在趁着怪物还没来，先探测一下地形吧。” 游轻怀说着，已经开始四处张望。 只有到地上一层才能拿到地图，而每次被退回时物品不会保留，且房间布局会变化，现在他们完全是盲打的状态。 “……” 远方传来隐约的声音，像是鞋底滑动着摩擦地面的响声。地下一层的空间内没有窗户，此时四周的灯光也逐渐变暗…… “它们来了。” 经历过这一关的王行鸢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右侧。向景戈做出了迅速的判断，朝那边望去。 “哈哈……” ……！ 尖锐的笑声猛然钻入双耳，向景戈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怎么回事？ 这声音像是已经……很近了…… “不对……！” 身后传来的压迫气息却是让他的反应也变得灵敏，在一瞬间迅速回头侧身，不知从何处袭来的那黑影的手堪堪擦着他过去—— 他这时候才看到“怪物”的真实面目，是个巨大化的孩童模样。 “一起玩啊……哈哈……” 这东西……不是c级危险区吗，怎么还来恐怖桥段？向景戈后撤了数米，环顾队友的方向。 “轻怀！你们在哪？” 视野已经暗到不能看清人影的地步，和队友失散的他有些慌张。 “别怕，小景。” 游轻怀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而经历过之前s级任务场景的向景戈，此刻身体条件反射一般地狠狠颤了一下。 “是……真的轻怀吗……”他没敢回头。 “是我，别慌。你跟着我，去东边的多功能厅躲着。” 游轻怀的声音总能让他安心。那只温度略低的手向下移去，握住了他的手臂。 “好……” 虽然有时候会分不清方位，但跟着轻怀走就没错吧。向景戈稍微放下心来，眼睛习惯了黑暗，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了。 那怪物没有再进行下一步行动，而向景戈还是悬着一口气，慢慢地跟着游轻怀移动脚步。 要在这种氛围下面躲一晚上吗……王行鸢真够辛苦的。向景戈想。 怪物似乎也视野受阻，沉重的脚步踩在地上，却像是在没有方向地乱转。 “为什么，不和我玩？”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它们发出的是稚嫩的童声，而叠加在一起又反射出的层层回音，却是让向景戈脑子有些迷糊起来。 好在他们已经到达多功能厅的门口。游轻怀拉着他进去后反锁了门，却没有开灯。 “……那些怪物对光线反应很大，它们会跟着光走。” 是王行鸢的声音，他和森诗启在片刻前便到达了这里。 “但是黑暗……也会……” “……啊！”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在不远处的方向响起了惊慌的尖叫声。 “诗启！”向景戈朝那个方向奔去。能隐约看到，这里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只怪物。 外面和这里都有怪物，现在……不能一味地躲了，必须要有武器！ 向景戈凝神发动异能，他复制了王行鸢的长剑。 “不行，不能和它们战斗！” 王行鸢发觉了他要做什么，大声喊道。 “我们打不过它们的……现在快点去别的地方！” 而向景戈像是听不到他的喊声一般，直接冲过去，提剑挡在了森诗启和那怪物中间。 “诗启，你没事吧？” 森诗启的声音听上去惊魂未定，“嗯……没问题，刚才已经自己治疗好了……” 所以还是受伤了吗……向景戈说实话也有些害怕。 但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打不过它们，可不代表我们打不过……” 他是这样回复王行鸢的。 就算是诗启有治疗的异能，不断地使用能力也会消耗体力。外面不能出去，里面还随时会不知道在哪里滋生怪物……现在腹背受敌的状态，不能再盲目地逃跑躲藏。 而只有我——能破开这个缺口。 “躲好！躲到最后一排的椅子后面，让我来战斗！” 他直接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这一回他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不行……小景……！你一个人……” 而光亮已经充斥了整个场景，向景戈将怪物的注意力尽数吸引走。 “小景！” 森诗启还想叫住他。而向景戈转头，回给了她一个笑容。 “别担心我。我不会死的，毕竟……诗启会帮我治疗，对吧？” 第153章 七日信(三) 一剑—— 向景戈已经开启了战斗。剑锋从那怪物的身体侧面擦过，方才的第一击被灵活避开。 果然没那么容易……不过说到底，这也只是c级的任务。向景戈稳住身形，与怪物的距离正在随着对方沉重的脚步被迅速拉近。这一次能命中！他直接迎了上去。 怪物的腿部皮肤被剑刃撕裂，暗红色的血从割口处溢出。向景戈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迹，又逢那只巨大的手朝他冲来，那架势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穿透。 太大了……如果不能伤到要害处，再多的攻击也没用。 他左右环顾观察着地形，这里只有这一个怪物存在。它站直后头部已经能顶到天花板，要凭之前那种强度的攻击，不可能对它造成实实在在的伤害。 冷静。要利用……这里的条件。 必须要先到达能匹敌它的高度才行。向景戈想着，避开又一次攻击后大跨出几步跳到了长桌上。 阶梯形的房间，越往上空间就会越窄。只要把它引到这里——王行鸢的手电筒落在了第一排的桌子上，他把手电筒按开后抛出，目标直指最后一排。 “前面暗下来了！你们去那里躲着！” 他一刻不停，以奔跑的姿态迈过桌椅冲向房间后侧。余下的几人也知形势如何，即使再担心也只能绕过光亮处，前往前面的空间。 “王行鸢，你看着他们……如果多出来怪就引到我这里！” 黑暗也有可能刷新出怪物，向景戈留王行鸢在那里正是为了防止这个可能性发生。 而他没空再去听王行鸢的回复是什么，孩子形状的怪物已经朝这边奔来。阶梯升高，它的身体已经碰到了天花板，不能再完全直立。 王行鸢没有和它们战斗过，所以不知道要害在哪里……单独面对威胁的时候，向景戈的思考能力反而清晰了起来。 那就赌一把。没有人会在头断了之后还能行动吧——他目前的位置刚好能和怪物头部平齐，于是毫不犹豫地手起剑落，目标直指它的脖颈。 “……！” 剑锋竟被怪物徒手握住，力气大得离谱，向景戈抽不出来。 那就换武器。在记忆里调取——向景戈做了下深呼吸，随着长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只手里的锤柄。 怪物似乎还没有从武器凭空消失的情况下反应过来，向景戈便已经举着重锤跃到了它身后。 而怪物及时察觉了背后的气息。他还没能完全适应锤子的重量，这一击略显笨拙地落空，沉重的锤头没能找到施力点，带着他的身体从长桌上猛然坠下。 坏了……！ 险些直接摔了下去，向景戈起身后撤与怪物保持一定距离，它身体过于巨大，不能够直立达到最后一排的高度。 越是使用异能，体力消耗就越多。但是在现在的条件下，只能…… 向景戈一向不擅长使用枪支，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继续换武器。刚才心太急了，换成了不擅长使用的东西……向景戈再次告诫自己冷静下来，体力还没有耗到不能战斗的地步，他想象着试图感受手中的枪体触感。 而在异能发动的时刻，他自己的身体会有几秒的停滞…… 怪物便趁着这个空当凶猛扑来，仅一瞬间便要擒住他的躯体—— 从那边，可以上去！ 他已经无暇去仔细思考，只任由片刻的直觉控制自己。脚步调转了一个方向，重新踏上长桌几步跳上了巨大怪物的肩膀。 手枪也已经出现，现在只要…… “啊……！！” 身体在头脑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便被摔倒在地，怪物先一步察觉了他的动作，锋利指尖如同刀刃般刺下。 躲开！ 计划已经被打乱，向景戈只能勉强避过被刺至要害。脖子连着胸口的一大片皮肤被撕开，疼痛压得他眼前一时间模糊了下去。 而他干脆没有再试着站起，这个距离刚好能把枪口抵到怪物的脑袋。 砰！ 砰！ 他连开两枪，那怪物的头部直接炸了开来。 血液和脑浆伴着浓重的腥味扑了他一脸，怪物的身体在头部被毁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唔……咳咳……” 整个环境迅速变得安静。 向景戈翻了个身做出趴在地上的动作，差点吐了出来。 一旁手电筒的光在一下一下地闪着，看样子电量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小景！” 向景戈撑着坐起来，而满脸是血的样子让赶来的森诗启神色变了一下。 怪物的血液已经和他自己的伤口融在一起，剧痛后知后觉地才尽数传来。他又一次倒了下去，沾血的手在最后一刻攥住了距离最近的游轻怀手臂。 “对，伤口在这里……”森诗启自言自语着，看上去有些乱了阵脚，“我现在就给你治疗！” “好……没事……” 向景戈放下手，勉强扯出个笑容，“我连s级……都打过，这个级别、没问题的。” “行了！你闭嘴！”森诗启的声线已经略微颤抖。经历了方才的战斗，除了受伤之外，他自己在从极限状态恢复过来后，脱力感顿时袭遍了全身。 好累…… 但是他没有说。伤口随着森诗启的能力发动而消失，他却还不能再站起来。 “小景……你还好吗？” 森诗启再次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已经没有暴露在外的伤了。 “我没事，我现在就起来……” 他抓着游轻怀递来的手晃晃悠悠地起身，双腿却又软了下去。 “第一关还没结束吗？”游轻怀拦住了他马上要倒下的身体，意识模糊的向景戈便顺势趴在了他怀里。 “没有……要等一晚上。到五点才算通过。”王行鸢道。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是凌晨两点。 “外面很危险，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游轻怀打开了自己手机的手电筒，“你们把手电打开，让光线环绕这里。只要有光，它们就无法刷新。” 这是他们在向景戈战斗的时候，和王行鸢得来的情报。 “好。” 王行鸢还有一支备用手电，而玩家的手机电量是无限的，可以保证整晚都有光亮。 “刚才的战斗太危险了……” 森诗启心有余悸，“不会每一关都是这种战斗吧？在我们这里有战斗能力的，只有小景……” “不是的。” 王行鸢的一句话让她放下了心，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更残酷的事实—— “这里的危险……不仅来源于战斗。” 第154章 七日信(四) “不仅是战斗……吗……”这是c级的危险区？危险区的评级到底是按照什么标准来划分的？森诗启不禁疑惑。 “呼……” 王行鸢没有回话，看样子紧绷得有些不正常。他握着手电缓慢地扫过整个多功能厅的空间。在这里暂且是安全的，外面时不时传来沉重的响声，它们却也没破门进入。 距离通关还有不到三个小时，他们一直躲在这里是最优解。 “要不然你先跟我们说一下接下来几关的内容吧？” 森诗启感到这样的巡视过于无聊，开始和王行鸢搭话。 “……从第二关开始，这个任务就有剧情了。”他仍然在警惕着周围，之前数次被退回的经历让他比其余三人更加紧张，“不过具体的……我不好说……我只记得有‘剧情’。在被退回后，我的记忆似乎也会被抹去一些。” “是这样啊。”游轻怀想，这应该也是游戏系统的机制，不能让我们提前得到剧透。他看了眼意识还在模糊状态的向景戈，回想起方才他独自战斗的场景。 那时候……他和自己印象中的向景戈完全不同了。 哪怕思考和判断还不够成熟，也确实超出了游轻怀的预料。 “啊、轻怀……” 向景戈似乎清醒了一些，晃了晃脑袋，站直身体。 “小景。好些了吗？”游轻怀俯下身询问。 “我没事！才……这种程度的战斗，就能把我累成这样……我还是不太行啊。” 他看向周围，由于光线照射这里至今没有滋生出新的怪物，而没有开启大灯也是为了防止外面的东西冲进来。他也拿出手机打开手电。游轻怀微微皱了下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也没有开口。 到最后，他只能拍了拍向景戈的头。 “……小景可以不用逞强的。” “我没有。”向景戈的回复里带着些不服气的感觉。 不想再被任何人……尤其是被他保护了。向景戈这段时间里想了很多，他不会让自己的选择只局限于相信和怀疑。 想要变得更强。 如果能比轻怀更强的话，大概就不会烦恼于这种事了。这是我的第三条路——他希望着能够用这个选项来破除已经开始扭曲的现状。 “……” 游轻怀似乎能体会到向景戈的想法。他沉默着放开了手，几人之间一片寂静的气氛有些尴尬。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手机上已经显示到了四点四十分。森诗启打了个哈欠，她感到有些困了。 “还有二十分钟。我们现在要出去，才能拿到‘信’。”王行鸢一句话把她从半睡眠的状态中拉出来。 “什么信？” “应该算是……每一关的战利品。但是要自己拿到才可以。如果拿不到的话，也算通关失败。” 王行鸢说着已经走到了前面的大门旁边，“走吧。时间已经快到了，在天逐渐变亮之后，那些怪物的行动也会被抑制。” “诶……但是光线不是会吸引他们吗？”向景戈感到了一些违和感。 “不是的。” 王行鸢回头。 “它们……只活在黑暗中的光亮里。” …… 第一关的信件被放在地下一层最深处的一个柜台上，几人避开了行动变得迟缓的怪物，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目的地。 最终，在时间显示是五点整的时候，他们及时拿到了信件。 【当前任务已完成。】 【获得地下一层战利品*1。请阅读信件内容，第二关（地上一层）将于早八点开启。】 随着手机的提示，整个地下的灯被全部打开。怪物已经消失，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过关居然连个装备都不给我们诶，好小气。” 森诗启有点不满意，“话说王行鸢你的武器是怎么来的？一开始就给了吗？” “是初始装备。”王行鸢叹气，“但在我经历的关卡中，战斗不是重要的……比如这次，是你们开启了战斗。以前的我一直都是躲着。” “嗯……也是哦。”她也感觉今天的向景戈稍微有些奇怪，有种……特意在展示自己的感觉。 是因为游轻怀在场吗？好像也不太对啊，他不是一直在依赖游轻怀吗。森诗启还是看不太懂他们俩的相处模式。 而向景戈已经打开了信件。这张泛黄的纸似乎是从某个本子上撕下来的，几人凑到了一起观看内容。 【亲爱的花翎：】 【即使你已经意识不到，但我仍然能够从记忆的角落寻找出那个理由。】 【他们总是说，你要保持笑容才能交到朋友。多说话吧，多笑一笑，这样所有的困难就会消失。大家都在笑着，你喜欢这一切吗？】 【你或许会说喜欢，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知道你是怕黑的。你不想和他们在一起，但他们还是寻着光线，找到了独自躲在地下室的你。】 【来玩吧，来玩吧。这是捉迷藏吗？他们好像笑了。你真是有趣啊，他们的嘴唇开合，语气中的意味我们至今不懂。你知道，在这个场面下你也必须笑出来，否则一切就都将结束。你会死的。】 【如果不笑就会死的。你知道，我知道。但是大家都不知道。】 【所以在最初的绝望开始之前，尽情地笑吧，无论我们有多么痛恨那个虚伪的表情。】 【——2027年6月1日】 “……啊……” 向景戈没想到这个剧情居然是这样。但是该说……好像是希陵市的游戏会做出来的剧情呢。 “所以那些像小孩一样的怪物……是那时候来找‘花翎’的孩子吗？”森诗启感觉这些被串了起来，“但是给花翎写信的人又是谁，他为什么这么清楚？” “应该是……她自己吧。我也不确定。” 游轻怀沉思，“在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这大概是‘花翎’写给过去的自己的信件……王行鸢，你之前得到的信也都是这个内容吗？” “是的，没有变化。”王行鸢回答。 “说起来，我们的主线任务只有通关而已，倒也没说要不要破解剧情。” 向景戈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任务内容，“如果我们推出了剧情，是不是就能获得一些额外的积分了？” ……这家伙怎么把这种事情说出来了！森诗启心道，这可是当着npc的面，怎么能说这种玩家的信息…… 不过……果然向景戈还是向景戈啊。她想到这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第155章 七日信(五) 早上八点，第二关正式开启。四人乘坐电梯到达了地上一层，这里的布局与普通图书馆相差无几。一楼的门口便是一块屏幕显示的图书馆地图，可以手动操作调节观看。 在地图的文字上，一层的地点中，【少儿阅览室】【数字体验区】与【咖啡馆】的信息被标红。 “那就是说，主要的剧情会在这里发生吧。”森诗启推测。目前离他们最近的是少儿阅览室，从大厅往里走一点就会到达。 他们没有继续等待的理由。太阳早已升起，投入室内的光线并不刺眼，他们在手机显示的任务世界的时间得知，现在设定的时间是秋季。 现在是2037年10月12日。 话说我做的所有任务……都是二零三几年的时间呢。向景戈想到之前的任务设定。 这是巧合吗？还是有什么规律在里面？但他现在的注意力还是更多地放在了目前的剧情上。森诗启已经率先前往少儿阅览室了。 “诗启，等等我。”他连忙追上。 游轻怀走在最后，望着向景戈的背影，欲言又止。 而这里的少儿阅览室和普通图书馆不尽相同，十几把椅子被排列着放在一起，最前方有一个小台子。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两旁的书架上摆着一些看不清具体内容的书籍，想必是无用的任务道具。 【当前任务已刷新：在少儿阅览室的「讲台」上，完成一分钟的自我介绍。】 “……？” 什么东西？自我介绍？ 向景戈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面前的台子。那个东西应该就是所谓的讲台了吧…… 但是这个任务内容好无厘头的样子，是为了推剧情吗？他想。 【请抽签选择排序。】手机又出现提示。 “等一下，是要全员都参加啊……” 但这种东西向景戈倒不是很苦手，他自认为自己很擅长随机应变胡说八道。点击了抽签按键后，他的排序是第二名。 第一个上台的是游轻怀。 向景戈坐在台下的其中一把椅子上，突然产生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测。 难道这是主办者获取我们信息的一种方式……不对不对，我们说的东西肯定都是胡乱想出来的吧，再说了主办者都能读取记忆了，在这个危险区花心思不太可能。 所以还是剧情需要吧。他看向游轻怀。 “——” 站上讲台的游轻怀，却罕见地露出了略微痛苦的表情。 “轻怀……？” 游轻怀后退了一步，随后迅速揭开了自己的眼罩。眼中闪烁的红光持续了数秒，他似乎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一分钟—— 游轻怀完成了自己的自我介绍任务。下台之前，那些本空无一人的椅子旁居然发出了掌声。 向景戈吓了一跳，四处环顾后却发现整个房间里除了他们也根本没人。 真奇怪啊……这剧情到底什么样的？他看到下台后的游轻怀已经解除了异能，把眼罩戴了回去。 “轻怀，刚才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有什么情况能让轻怀也使用异能？向景戈纳闷，刚才好像只有讲台上的他被影响了。 “……那个讲台不对劲。它好像是一个精神攻击的区域。” 方才游轻怀刚要开口时，莫名的强烈焦虑感在一瞬间袭遍全身。他是拥有抵御精神攻击的能力，才能够勉强完成任务…… “那……”下一个就到了自己，向景戈的呼吸急促起来，“马上就是我了……”他没有游轻怀的那种异能。 “我会尽量给你缓解。但我的能力这个效果，我也不确定对其他人是否有用。” 游轻怀试图让他放宽心。 现在只能上了吧，向景戈其实对自己的精神力不太有信心。他深吸一口气，踏上讲台。 “我、唔……。” 窒息感…… 向景戈险些跪了下去。四周没有可以倚靠的物体，他只能弯腰双手扶住膝盖，才维持着站立的姿态。 原来轻怀刚才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但这些还并非全部。在他尚未反应过来的时间里，头部又传来令他视线模糊的阵阵眩晕。 还有任务……但他已经说不出来任何一句话。台下的游轻怀皱眉，看来他的异能并不适用于他人。 心脏……要跳出来了。向景戈只有这一个预感，他能感受到此刻自己的心率快得离谱。 “哈哈哈……” 台下的声音变为了笑声，此起彼伏，依旧是看不到发声的物体。 “笑什么啊……我都要死了……” 向景戈已经不想着完成任务了，在腿彻底软下来之前逃离了讲台的范围。 “小景。” 游轻怀扶着他，向景戈又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如初。 “怎么回事……我的任务失败了吗？”向景戈喘着气，刚才他真的以为自己会交代在这。 【警告：此任务失败。即将开启第二支线。】 手机的提示来到之后，台下的每把椅子上瞬间出现了些黑影…… 向景戈立刻警惕起来。 “不会要战斗了吧……！” “冷静，他们还没有行动。”游轻怀拉着他退了几步，少儿阅览室是开放式的，直接与大厅连通。 “哈哈……哈哈哈哈……” 黑影的形象依旧是孩子模样，似乎……比地下那时候的孩子的年龄要大一些？向景戈观察到。 他们戴着遮住上半边脸的面具，每一个人的嘴角都是上扬的。 “哈哈哈……” 为什么还在笑啊……向景戈只感觉这笑声无比刺耳。钻入他的鼓膜，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也同化。 “我……杀了、他们……” 向景戈喃喃自语着就要冲入人群，却感到有人将他猛地拖了回来。 “小景，别冲动。你被影响了。” 游轻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但是——” 那一瞬间的恨意几乎要控制他的身体，向景戈才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精神攻击的状态中。 “王行鸢！现在要怎么做？”他只能求助于经历过这个关卡的王行鸢。 “战斗……全部杀掉……” 王行鸢的声音与平常不太相同，向景戈转头看到，他的双眼中也遍布了红血丝。 他也被影响了。游轻怀判断出来。 这一关的威胁是精神方面的……他想着，却突然发现方才还坐在椅子上的森诗启，现在却不知所踪。 “诗启？” 他试图呼唤，却无人应答。游轻怀心中升起了不太好的预感。 第156章 七日信(六) 浓雾遮蔽了森诗启的视野。等到能见度逐渐变高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少儿阅览室。 这里似乎是地图上标注的咖啡厅的位置，她站在吧台的正前方。 “小景……轻怀？” 她试着喊队友的名字。她走到门口拧着门把手，却发现这扇门被彻底锁死。背后便是几扇巨大的窗户，来时偶然瞥过一眼咖啡厅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这么显眼的布置。 这里……不是图书馆内部吗？ 周围没有人，白色的餐桌上也空空荡荡。 我是被困在这里了？她想着，在不算大的空间内走了一圈，没发现任何类似于密码装置的东西。翻出手机，其他二人的电话打不通。 应该是异空间一类的地方吧，森诗启猜测，出口的话……窗户外面的景象是普通的蓝天。 ——等等，这不是在地上一层吗？ 意识到之后，她再次去看向窗外，以现在所见的估计，这里至少应该是六层楼以上的高度了。 “他们现在都在哪呢……” 这一下她和队友的联系完全被切断了，手机上的任务还停在“第二支线开启”的字样。 她现在是背对窗外的状态，隐约能感到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在…… 哗啦！ 锋利的箭矢破过窗玻璃直直朝她冲来，她猛然回头，箭锋却被凭空出现的石块阻挡…… …… 二十分钟前。 游轻怀一直在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战斗，拉着向景戈离开了少儿阅览室的区域。而经历过这一关的王行鸢尽管大部分记忆已经被清除，还保留着一些理智，三人一起退出了精神攻击的领域。 那些黑影不受光照的影响，绝大部分身体被阴影挡住，只能看清它们的下半边脸。 向景戈想起一开始那本书上的笑脸，和现在它们脸上的表情别无二致。 【当前任务已刷新：前往数字体验区通关电脑游戏。】 “新的任务来了……但是诗启还在里面……” 向景戈是在状态恢复后发觉少了一个人的。少儿阅览室的地区已经被黑雾覆盖，他知道自己即使再冲进去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她不在。她刚才凭空消失了，不知道被传送到了哪。” 游轻怀看着手机，森诗启的头像还是亮着的，但打不过去电话，“先去做任务吧，可能和任务剧情有关。” 他说着，调出之前拍摄的地图，前往了数字体验区。 “……电脑……对、我好像能记得一点。” 王行鸢跟在他后面。 “接下来我们要打的游戏，是要操作一些障碍物挡住窗外的箭。嗯、至少前几轮是这样。” “这样啊。” 一路上那些黑影也缓慢地跟着他们，向景戈时不时往后面看去，心里还是悬着。 “它们在跟着我们，没问题吗？” 游轻怀抬眼看了看，“没事，数量不多，开启战斗也没什么。” “哦……” 轻怀这句话的语气好像怪怪的，向景戈感到了语气间的一丝……讽刺……？ 算了，现在不能想这些。 他尽量无视了那些黑影，加快脚步跟着游轻怀走到了数字体验区门口。最近的一台电脑开着，屏幕上是游戏的初始化界面。看清画面上的内容后，向景戈立刻坐到了电脑前。 “……果然！这游戏里的人物就是诗启吧！” 诗启被困在游戏世界了，原来这个游戏世界还带套层的？但他没再想太多，移动着鼠标就要点击开始游戏。 “等等。”游轻怀按住了他的手，“王行鸢，你再说一遍游戏规则。” 初始化界面上没有任何规则说明，他也是担心操作失误会带来更坏的影响。 “每一支箭飞过来的时候会有两秒时间显示按键，按下对应的按键就可以挡住了。大概是……三十回合。三次错误后任务失败，失败会被退回第一关。”王行鸢尽量回忆着。 “哦这样！那我来！” 虽然在复杂的游戏里操作不算出彩，但这种拼反应力的游戏向景戈自认为还是很擅长的。 关键是，要尽快救出诗启……他定了定神，按下了游戏开始。 …… 箭矢飞来的间隔时间不固定，于是向景戈只能时刻紧绷着精神操作。 【y】 又一次字符亮起，他迅速找到了对应的按键，障碍物阻挡了攻击。画面中的森诗启是像素的样子，她的移动也会影响画面显示字符的位置。 “呼……” 向景戈暗自计算着，这是第21次。 还有九次就可以结束了……他已经开始感到疲惫。 但是诗启在那边，肯定也很害怕吧……她的命运完全掌控在自己的操作里。向景戈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又不得不再提起十二分的注意。 临近通关，他的双手稍微开始颤抖起来。 【m l q】 “……三个字母？” 游戏的难度猛然提升，向景戈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按下第一个字符。 啪。 身后的游轻怀扶着他肩膀，手指精准地点到余下的两个字母按键上。 “注意点，我也会帮你看着。”这一回合过去，他收回手。 “好、好的……” 轻怀居然也一直看着吗……向景戈松了一口气。 第三十回合，【h l s】。 “好……完成……！” 向景戈按下最后的按键，【通关成功】的字样显示在了屏幕上。 【当前任务已刷新：前往咖啡馆获取本关信件。】 “这么说…这一关就完事了？”信件的出现代表着当前关卡的结束，向景戈本来以为他们会和那些黑影战斗。 正要出发，数字体验区的门却被人一把推开。 “终于出来了！” “……诗启！” 森诗启手中捏着一封白色信封，脸上挂着汗水。 “太吓人了……我之前被困在咖啡厅那边了，现在才能出来。”她把信封递给向景戈，“然后我就看到了这个任务，我拿过来了。” 真的是她……向景戈开始庆幸他们没有出现失误。当时是游轻怀及时救了她。 【当前任务已完成。】 【获得地上一层战利品*1。请阅读信件内容，第三关（地上二层）将于第二天早八点开启。】 “好、看看‘花翎’又有什么话可说吧。” 简单解释完毕他们这边的任务后，向景戈把信纸展开。 第157章 七日信(七) 【亲爱的花翎：】 【自从我们被那些怪物找到之后，一切便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还记得你第一次站上的讲台吗？你被推搡着走上了悬崖，你没有退路，身后是万丈深渊。他们的目光宛如针刺，你或许记不得他们的脸，但永不会忘记他们的笑。】 【他们笑了，所以我们都知道，我们也要笑。】 【只要套上那层外壳，就没有人再会说教你任何。】 【而你无法为屏幕中的角色挡下利箭，所以那箭一次次地刺中了你的心脏。】 【他们的捧腹大笑，真是有趣又悲哀啊。】 【——2032年9月1日】 “这一次用了‘我们’这样的词语呢，所以果然这是她写给自己的信吧。” 经历过之前精神攻击的向景戈，似乎能体会到花翎在那时候的感受。他比起单纯的做任务战斗，还是更喜欢破解剧情。 这何尝不算是一种校园暴力呢？更温和的，却更伤人的一种手段。向景戈不禁想道。 笑容有时候也是刺刀啊……他又一次体会到了全新的东西。 “但这个任务的间隔时间也太长了吧？现在才中午，第三关居然要等到明天？” 森诗启想速战速决，可惜任务条件不允许。 王行鸢把信件折叠收进口袋，一般都是由他来保管这些信件，“之前我在这里探索过。如果仔细找找的话，可能会找到一些隐藏的装备物资，或者彩蛋。” “但是每次重新开始，这里的布局都会变化，所以我也不知道它们具体在哪。”他补充。 “还有这种环节啊……”森诗启背靠着墙望天，“但是我想快点做完任务诶。” 这次任务的时间是和希陵市同步的，也就是说他们要在这里待整整七天。她算了一下，等回到希陵市，第一阶段就剩不到十天，好像也做不了别的任务了。 向景戈却在此时犹豫着举起了手。 “那个……” 王行鸢看向他，“怎么了？” “我们……不吃饭的吗？” 在地下一层的战斗消耗了他太多体力，现在第二关的任务也完成后，他才发觉自己确实需要狠狠觅食。 这个问题的答案王行鸢倒是熟悉，“食物的话，只能在这边找物资箱。开到什么就是什么。” 游戏世界的物资箱随机刷新，就像开盲盒一样，里面可能会有精良的武器装备，运气不好的话费力打开也可能只得到一块破石头。 “那还真有游戏的感觉啊。”在希陵市都没有开物资箱这样的设定，向景戈想。 但是他相信自己的运气。要是能开出一个无敌武器，那不得嘎嘎乱杀？他已经开始准备四处寻找了。通关之后的楼层都可以自由出入，现在地下一层也没有了威胁。 “走吧轻怀，我们去找物资箱？” 向景戈去拉游轻怀的手。游轻怀又按了按自己的左眼，没说什么，跟着他走了。 …… 向景戈的运气确实还算不错，翻到的第二个物资箱里面便是几个速食罐头。反正是在游戏里，也不挑那么多了——向景戈把相机拿出来挂在脖子上，剩下的罐头装进单肩包里。 “真闲啊……任务完成后那些怪物再也不会出来了诶。”向景戈三下五除二炫完了饭，趴在桌子上看游轻怀。 现在通往二楼的道路还是封死的，游轻怀在一边随意拿起一本书翻看。 “嗯，但还是注意安全。”他回了一句。 “那……” 向景戈思考了一会儿，发动能力变了把枪出来。 “轻怀拿个武器吧。你的异能还不能战斗，用来防身也好，话说轻怀应该是会用枪的吧？”他把手枪递给游轻怀。 游轻怀放下手中的书，却是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向景戈被看得有点慌神，“轻怀……怎么了？” “没事。只是……” 他接过手枪，“感觉小景和平常很不一样。” “是吧是吧！我可是长大了很多的！”向景戈这时候有点要向游轻怀邀功的意思，“我也知道，我不能总依靠着你。” 这样的成长是伴随着疼痛的，向景戈自然知道。 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尽管他再怎么想依赖游轻怀，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分离出来，像那三年一样变得独立。 尽管多少都是在逞强，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他不得不承认郑纪欢说的有些道理，自己只有与他分离开来，才能获得更大的进步。 “……” 游轻怀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你做得很好。” 他沉默后只有这句话说出口，随后没有再听向景戈的回复。 …… 在这一天的探索里，几人除了一些普通的物资之外，还发现了一个类似任务道具的东西。 这是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装有一些浅蓝色的液体。 【获得任务道具：隐身药水*1】 【道具说明：在喝下药水后，玩家将获得隐身效果一小时。】 “哦哦，这个不错啊。跟踪会很方便，战斗的时候也可以搞偷袭。”向景戈说着把药水收了起来。 “我之前没发现过这个东西……” 王行鸢看着瓶子若有所思。 一层的阅览区内有几个沙发，几人便凑合着在那边睡了一晚。c级任务还真是简单啊，向景戈想起医院的任务，那时候自己睡觉都睡不踏实。 第一阶段……要结束了啊。 他莫名地开始慌张起来，不知道下一阶段会是什么样的规则。 但是还是先不要想了吧，沙发很窄，他勉强翻了个身。随机应变就好，反正我都是这么大难不死的人了，绝对不会轻易出局的。 灯已经关上，四周静悄悄的。时间显示在凌晨的时候，游轻怀尽量小声地坐了起来，他的手机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怎么能联系到任务世界？” 为了不被发现，他特意前往了地下一层，压低了声音接电话。 “这不重要。” 十邪海的声音传来，“紧急事件发生了。” “什么？”对方的声音很严肃，让游轻怀也提起了精神。 十邪海那边传来了翻动纸页的哗哗声，“有人找到了我们主办方的据点。” “你那边任务结束后，立刻到据点这边一趟。还是老地方。” 虽然平常他们交流都是在十邪海的虚拟空间，但游轻怀还是知道据点在哪里的。 “那个人是谁？”游轻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按照向景戈平时和他透露的信息，八成是宇宙法则那边的人。 “……” 那边的杂音这才停止，十邪海叹了口气。 “——季望宁。” 第158章 七日信(八) “季望宁？” 游轻怀从未听向景戈说过这个名字。他隐约记得这个女孩是最开始舞台的任务完成后，他们在甜品店遇到的人。 那时候她在和凌卓尔一起，但暗塔的成员里却并没有她。 深藏不露的家伙呢。主办方的据点十分隐蔽，如果不是有目的的行动，不可能在希陵市偶然发现。 “……我明白了。我要先挂了，以免他们起疑心。”游轻怀道。 “桃谷前辈那边也出了些事，但三言两语说不清。你尽快结束任务，我们当面讲。” 十邪海留下最后一句，挂断了电话。 “……” 地下一层的光线昏暗，游轻怀放轻脚步，走楼梯回到了向景戈他们所在的地方。这一届的游戏与之前不同，他也能感受到这一点。 但距离这个任务完成还差了五天，在任务世界不能强行退出，恐怕不能及时赶到了。他叹气，静静地看着旁边向景戈熟睡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也是好事。他想起白天向景戈说的那些话。 我希望你能不再需要我，等到那时候我大概也不会犹豫了——他伸手，到了几乎要触碰到向景戈侧脸的一刻，又突然停下，将手收了回去。 “……算了。” 他没再多想，坐在一旁闭上了眼睛。 …… 向景戈这一晚没有做梦。他被七点半的闹钟吵醒。眼前有些模糊，他勉强撑开眼皮，发现自己的身上盖了游轻怀的外套。 “小景，你醒了。” 游轻怀坐在他身边。其余几人都已经做好了前往第三关的准备，向景戈把外套递给他。洒进室内的是柔和的阳光，向景戈甚至想继续躺下睡个回笼觉。 但是还要做任务的。他站起来，距离第三关开启还有二十分钟。通往二楼的电梯已经可以运作，四人依旧是乘坐电梯来到了任务地点。 “希陵市的任务，似乎都是同一个出发点出来的呢。” 森诗启把最后一枚发卡别到头上，自言自语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向景戈接道。比起恐怖的桥段，这些任务的剧情似乎更加侧重于展现真正的“现实”。 比他以往所接触到的现实世界更加残酷，仔细想想却又合情合理。原来我曾经一直都生活在隔离于现实的蛋壳里啊，他不禁这样想。 【第三关已开启。】 在地图上，第二层标红了的地点是中文报纸和期刊阅览室。 “但是……这是怎么回事啊？” 自从来到二层，向景戈便感到自己好像看错了地方。 粉色的心形气球一个个地被粘贴在墙面上，天花板上还挂着派对使用的彩旗。地面也散落着一些心形贴纸，这里甚至连墙壁都是淡淡的粉红色。 “这真的是图书馆吗……”景象的变化让向景戈一时有点不能接受，他左右环顾着，同时问王行鸢，“这是你一直没通过的一关？” “是的。之前这里的布置也是这样。”王行鸢道。 “不过真的好可爱哦。我喜欢这里！” 森诗启走到墙边，手指戳了戳鼓起来的气球。 “啪！” 而气球却突然爆裂了开来，里面装着的一些奇怪液体喷溅到了她身上。 “哇啊！”她被吓到，向后退了一步。 【当前任务已刷新：寻找「情书」碎片，并拼凑完毕。】 “嗯……这个关卡的剧情，不出意外的和爱情有关啊。”那些液体并不能造成实质性伤害，森诗启也就没太在意。 “不过说是要找，这么大的地方我们从哪里下手啊？那两个阅览室在地图上看起来也很大。” 这里的粉色看得向景戈发晕，口中甚至好像也尝到了些许甜腻的味道。 游轻怀按照手机上拍摄的地图位置，没有过问他们的意见便前往了报纸阅览室。向景戈自然是跟上了他，几人分头行动，森诗启与王行鸢走向了期刊阅览室的方向。 这是为了加快任务进度，两边也各有一个有战斗力的人保护。 又到了和游轻怀单独相处的时间，向景戈这回却感到有点尴尬。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自从他说出那番话后，游轻怀对自己的态度就开始奇怪起来。 轻怀……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吧……他心里有些忐忑。但他也没敢说话，只是拿着相机找任务道具。 “情书的碎片啊……应该是纸吧？”他跟着游轻怀走过一排排书架。游轻怀一直走在他前面，向景戈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是。” 游轻怀却突然转身。 “诶？不是吗？” “是这个。”他的手掌覆到墙边的一个气球上。手机立刻传来了提示音。 【情书碎片已收集：1\/10。】 他小心地把气球从墙上摘下，随后轻松将它戳破。 里面依旧是一些不明液体，在其中泡着一张硬纸片。即使是浸在液体里，纸片却丝毫没有被沾湿。游轻怀将它翻了一面，上面字迹凌乱，他辨认不清。 与此同时，手机又显示着他们已经获得了第二枚碎片，想必是森诗启他们找到的。 “这次的任务好简单啊，只是找东西？” 向景戈把纸片塞进口袋。 “未必。王行鸢都没有通关，应该还有别的难点。”游轻怀思考后回答。 “也是哦……”所以还要战斗吗？话说，我们如果通关失败，也是退回第一关吗，还是直接出局？他想。 但愿是前者吧。就算会浪费时间也比浪费生命强。而且c级的任务，应该不会出人命。 他继续拿起相机，寻找着新的碎片。 …… 这一关的第一个任务并不难，几人寻找十枚碎片仅仅花费了两个小时。在最后的碎片也被找到后，屏幕上的任务被打上了对号。 此时，向景戈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了铃声…… 是森诗启。 他接起了电话，“喂？诗启，怎么了？” 对面却没有回答，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尖锐笑声。 笑声…… 向景戈已经有点对这个声音有些不良反应，他立刻意识到，这个任务的难点应该出现了。 “别走……” 对面的声音与森诗启十分相像，声线却有些颤抖，传来的音质也模糊得像是被特意处理过。 “诗启，你们还在那边吗？没事吧？”向景戈的预感不太好。 “那里的液体……有问题……”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接着又被更高的笑声盖过。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头顶的广播响起巨大声音，嘶哑的声线，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第159章 七日信(九) 通话还没有结束，森诗启那边传来了滋滋的电流声。那电流似是要刺进大脑，向景戈连忙挂断了电话。 “我们去那边找诗启他们吧……！”他拉着游轻怀，可无视不掉那震耳欲聋的广播响声。声音变得越来越杂乱，似乎是许多人在同时说话，然而所有的音色都是同一个人。 他们出门来到了大厅，广播声更大了。 森诗启二人也在那边，她半跪在地上捂着耳朵，表情痛苦。 “诗启！” 向景戈想要跑到她的方位，每迈出一步却感到身体要更沉重一分。这里的重力不对吗……他试着又走了一步，猝不及防地被更强的重力拖到了地上。 他把手撑在地面，拼尽了力气才能站起。 森诗启和他还有一些距离，看来她是彻底被那个区域禁锢了。 “能听到我说话吗……诗启！” 广播声音刺耳，他只能大喊着说。 闻言森诗启朝这边看过来，她几乎动不了，捂住耳朵的指缝间开始流血。 怎么办……没办法把她带出来！向景戈的脑子飞速转着，思考现在破解问题的方法。那个区域即使是他刚刚踏入也受了很大影响，更别提在最里侧的森诗启。 这一关的boss是谁？只要杀死它就可以解除这里的影响了吧…… 他只能想出这一个办法。 正当他束手无策之时，森诗启一旁的地面却突然被打开，一个巨大的笼子缓慢升起。 广播的声音竟随着这笼子的出现变弱了很多，森诗启连忙趁这个空当给自己疗了伤。 “这是……” 笼子里坐着一个少年模样的人。不仅是被困在其中，四肢也被锁链缠绕。他低着头，细碎的黑发垂落。 “是boss？那为什么他在笼子里……还是说他只是npc……” 向景戈缓步走向他，可重力的影响依旧没有消除，他只能待在边缘观察。 “救救我……帮我、出去。” 少年开口了，尽管外表狼狈，音色却漂亮。 怎么可能随便让你出去啊，如果你出来了把我们打死怎么办……向景戈想着，去问王行鸢，“你之前是怎么办的？” 王行鸢沉思着，“我试过直接用远程攻击杀死他。但结果是……任务失败，被退回去。” “他不是boss？而且也不能杀了他，难道真的要把他放出来？” “我不知道，前几次我都没有这样做过。况且……”他看着森诗启，“我一个人到不了重力的中心位置，也就救不了他。” 原来是这样……一个人的话，就是死局啊。怪不得他一直卡在这一关，向景戈再次把目光转移到笼子内的少年，他的身体被束缚得看样子完全动不了。 现在只有诗启能打开笼子。但是钥匙在哪里？ “诗启……把他放出来吧。” 冒一次险吧，就算之后要开启战斗，向景戈也对自己的战力有信心。森诗启勉强移动到笼子门的位置，却发现，这个笼子根本就没有锁。 “感觉不太对劲……” 如果是其他人把他困在这里，为什么最关键的门却没有关好？ “求你们了……把我从‘她’那里，解救吧。”少年又开始说话。 她？是指谁……？ 他身上的锁链十分紧密，森诗启本以为连移动都很困难的她一定无法解开。可当她的手触碰到锁链时，它们竟也尽数消失。 与此同时，身上的压迫感骤然消去，强重力的影响消失，她可以站起来了。 她立刻跑到了向景戈身边，注意着少年的一举一动。向景戈也提起了精神，一旦有不对的地方，他随时准备开启战斗。 “谢谢……你们。” 少年朝他们走来，却在大约五米的距离停了下来。向景戈意识到，那正是之前强重力区的边缘位置。 他不能离开这个区域吗？他想。 “我还有一个请求，拜托你们了。” “你……说吧，什么事？” 这个人应该没有威胁，但向景戈依然挡在了其余三人前面。 “我要逃离‘她’。但无论我逃到哪里，‘她’总能找到我……请帮帮我……”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些恳求。 “啊，但是我们也……”完全不知道这里的剧情是什么，向景戈没办法解决他的问题。 王行鸢闻言却想到了什么。 “看来那个物品要用上了。向景戈……给他隐身药水。” “诶？那不是我们对付怪物用的吗？” 实际上向景戈也想到了这个办法，但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就这样把药水交出去。 “但只有这一个办法。我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啊。”王行鸢的声音好像有些着急。 向景戈却没听出他语气间的焦急，还在犹豫要不要拿出药水。 “啊……算了。反正正面打怪我也不会死的……” 他自言自语的时候，把药水瓶掏了出来。 “这是隐身药水，效果会持续一小时。你尽快用吧，希望能帮到你。”他说。 “好的……谢谢、非常感谢！给你们这个……。” 少年拿着一封白色信件，递给向景戈。 这就是这一关的战利品。看样子也不是很难，但关键的问题是要把这个人放出来并给他药水，光凭王行鸢一个人果然还是做不到，他想。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别走！别走！别走！” 广播却在这时猝然响了起来，声音是歇斯底里的尖锐，几人都被吓了一跳。 “‘她’……要来了……我要逃走……！” 少年惊慌失措地说完之后，立刻喝下了隐身药水，从他们眼前消失。 墙壁上的心形气球一个个破裂，伴随着广播的尖叫声，混在一起。 “我们也得躲起来了……这任务还没有完成吗？”向景戈有点受不了这个声音了。 【当前任务已完成。】 这个状况持续了大约两分钟，等到手机才传来了提示音。广播的声音也停止了，墙壁上的气球全部破开，里面的液体变成了鲜红，流了一地。 【获得地上二层战利品*1。请阅读信件内容，第四关（地上三层）将于第二天早八点开启。】 “嗯？” 游轻怀看着之前他们收集的情书碎片，上面的字迹不知何时变得清晰起来。 “情书可以看了。好像要把这十片拼在一起。”他捏着其中一张卡片道。 “那这么说，我们这次要看两个信息啊。” 向景戈说着，展开了信件。 第160章 七日信(十) 【亲爱的花翎：】 【你爱他，所以你开始绝望。】 【那时的你不会明白的，如果偏执地将一个人绑在身边，失去的会远远比得到的多。】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我们从未得到过任何人的爱。即使是骗局，你仍然想扎根在他身上。】 【你用笑容诱骗了无数人。可当他们真正看到你的真实后，他们都将不顾一切地逃离。】 【小丑还妄想着得到爱意吗？】 【他们没有这样说，但你知道，在他们的内心都藏着凶兽。他们就这样嘲笑着不起眼的我们。】 【而就如同我在前面的信件所述说一般，你除了露出笑容，别无他法。】 【——2034年5月21日】 而被分成碎片的情书也已拼凑完毕，上面的字迹是暗红色，向景戈不禁想起了些不妙的事情。 【■■■（此处的字被涂抹，无法辨认）】 【快点来我身边啊。你说的是真的吧？应该不会欺骗我吧。我知道你是真心的。明明你都不强迫我笑了。】 【是你！我找到你了，那个人绝对只有你可以匹配。所以为什么还不看向我？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好吗？】 【你知道我爱你的，是吧？是吧？我可以不用在你面前笑是吧？你也爱我的？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我不会让你离开了。】 【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我的爱人。即使转世重生我依然会认出你。别怕，别怕，我爱你，这只是我对你的心意。】 【我不喜欢捉迷藏，快点出来抱住我吧。】 【我爱你。我爱你。你爱我。我要束缚住你的一切，你的生命属于我，我的生命也属于你！】 【——花翎，别叫我这个名字？我要更亲昵的称呼。】 信件末尾的“花翎”二字，被还散发着些血腥味的液体涂得几乎看不清。 “花翎她……写血书……？” 向景戈终于意识到之前的不适应感在哪里，这一整封信，似乎都是用血写出的。精神岌岌可危啊，这家伙…… 情书写到后面，她的字迹越来越乱，他们也是勉强才能辨认清楚。 “原来是病娇设定吗？没看出来啊。”森诗启轻点着情书上的字，血液已经干透，“但是这才是第三关，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这个任务似乎是要让玩家了解“花翎”的过去。那么这里的boss应该就是她吧？要到第七关才开始战斗吗……向景戈这时候有点想快点结束了。这里的任务难度不大，却要玩家分成七天进行。 “……” 王行鸢也看到了信件和情书。这是他在前几轮从未了解过的信息。 “哎呀……我们来聊剧情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还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呢。” 森诗启找了个还没被气球内红色液体沾上的椅子，坐了下来。 “不，还是先打扫一下这里吧……” 向景戈有点无法忍受这么脏乱的环境。靠着他变出来的清扫工具，几人花了些时间才把有些粘腻的液体和破裂的气球全部清理干净。 “唉……好累。” 向景戈解除能力，坐在森诗启旁边。 “前三关任务的信件，都和‘笑’有关呢。遇到的怪物也是，看不清脸，只能听到笑声。” 森诗启翻动着这几次的信。 “这也可以解释那本书上的笑脸了。”游轻怀接道。“……你们要破解剧情？” “当然了。在这里又没事干，推出来剧情说不定有额外积分可以拿呢。” 森诗启这句话是放低声音说的，她可不像向景戈那样会直白地把玩家的信息透露给王行鸢。 她还是很想把自己的排名往上拉一拉的。毕竟都要结束这一阶段了，在第二阶段积分可能有很大用处，她想。 “诗启你在说什么？我也来推理剧情好了。”向景戈说着从她手里抽出了这一关的信件。 王行鸢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似乎对剧情没什么兴趣。 “结合这三次的信和情书来判断……这就是花翎写给过去自己的信。她曾经经历过各种各样因为‘笑容’而痛苦的事情……”向景戈道。 本来他还觉得没什么，直到之前在讲台上被精神攻击，他才开始理解花翎当时的感受。 “那些怪物应该是当时嘲笑她的孩子。被她的精神扩大化了，变成了可怕的东西。可能在她的眼里，他们就是恐怖的怪物吧。”森诗启想起了什么，“对了，这不就说明这个图书馆，其实是花翎的内心世界？” “王行鸢的话……他是误入了这里吧。但是我总感觉以希陵市任务的特点来看，他本人应该没那么简单。” 向景戈感觉王行鸢是一个关键人物。“他曾经和花翎是朋友？还是什么……” “再大胆一点，如果他就是花翎呢？”森诗启眨了眨眼。 “不可能吧！撇去性别不说，如果他确实是花翎，又怎么会不知道每一关的通关方法？” 向景戈也算是有点眼力见，没把这句话大声说出来。王行鸢在那边闭目养神，没有听到他们的交流。 “不过不管他是不是，我们至少推出这个世界的规则了。接下来的几关里肯定还是花翎经历过的事情，我们只要按照她的思维走，过关就会轻松很多。” 森诗启看上去已经信心满满了。每当这时候向景戈就会佩服她，尽管对剧情有兴趣，但她也可以完全把自己从故事中抽离开，不会像自己一样越陷越深。 而他已经开始同情花翎了。 明明是假的故事……可是他害怕自己会变成那个样子。他怕自己出去回到现实世界后，也会把真实的世界当成虚假，麻木地看待这一切。 “剧情理顺之后你们就休息一下吧。我要去探索。” 游轻怀说着已经要离开。 “轻怀。我跟你一起去吧！”向景戈跑到他身边，期待的眼神看向他。 “……” “而且万一遇到什么危险的话，我还可以保护你。”他拍了拍自己装着相机的挎包。 游轻怀看着他这个表情，莫名失笑。 “轻怀你笑什么……我已经很强了！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想要让曾经无条件依赖他的自己找到新的突破口，况且……他总感觉游轻怀身上背了很大的压力。能帮他分担一点点也好，他希望能够让面前这个人稍微轻松一点。 “好、好。” 游轻怀搂住了向景戈的脖子，两人的身影缓慢走远。 第161章 七日信(十一) 第四关在下一天准时开启，大致推理出这个副本规律的几人已经做足了准备。从这一关开始便是全新的剧情，他们也不能再倚仗王行鸢本来就被消去大半的记忆了。 乘坐电梯时，三楼的按钮却是坏掉的。 这电梯似乎本就年久失修，之前便会发出些奇怪的响声，向景戈也没太在意，直接带着他们去爬楼梯。楼道内没有灯也没有窗户，他只能打开手电筒照明。 台阶并不是水泥之类的坚硬质地，踩上去反而是有些弹性的感觉。 这让他感觉更不好了，光线扫射到脚下，那里是黑乎乎的一片，似乎还在缓慢地蠕动。 是错觉吗？向景戈把手电贴近上面的台阶。好像刚才看到它动了…… 但现在还是先上楼吧，尽量不要触发战斗。他这么想着，加快了踩在楼梯上的脚步频率。 “……” 会有怪物出来吗……向景戈握着已经基本使用熟练的电击棒。只是二层到三层而已，这段楼梯按理说并没有多长，可在他们的体感距离里，这段路已经远不止一层。 “不对啊……楼梯有这么长吗？” 向景戈不禁发问，可身后的队友却没有任何反应。 “……？” 他慢慢地回头，身后不知何时已然空无一人。 在这种环境下和他们走散了？向景戈停下脚步，手电光扫射了一圈周围，确定了这里除了他已经没有别人。——是和那时医院任务的幻境一样的地方？脚下踩着的楼梯质感也越来越不对劲起来。 下一秒，在他没有任何防备的时机，楼梯猛然塌陷…… “！” 向景戈没来得及逃跑，整个人陷进了楼梯里。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四周虚无一片，抓不到任何物体。坠落的时间不短却无法使用异能，他只能尽量调整着自己的落地姿势。 又过了几秒的时间，他摔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他迅速爬起来，四处环顾之后发现，自己掉到的这里正是地下一层。 不会吧，我被退回来了？我也没任务失败啊……他翻出手机来看，上面标出的任务仍然是未完成的第四关，他们没有失败。 队友的电话还是可以打通的，这让他推断出，这里应该并不是幻境，只是他一个人被打回了第一关。 “轻怀，你们现在在三楼吗？” 他首先拨通了游轻怀的电话。 “已经到了。任务还没有刷新，你在哪？”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在刚才的楼道里，只有我一个人和他们走散了……向景戈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被退回第一关了。你们先继续任务吧，我尽快解决完这边去找你们。” “……好，你注意安全。”游轻怀没有问更多。 向景戈挂断电话，身边就是在第一关时他们躲避的多功能厅。 这些不会还要一天只能做一个任务吧？那我就赶不上他们了……这时，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玩家「向景戈」坠入二层世界。】 【任务提示：在二层世界中，时间将失去意义。玩家需完成每一关的战斗后回到表层世界。】 战斗……不会吧！每一关都要战斗吗！ 在看到这个提示后，向景戈有些抓狂。他的异能本来就不是专门用于战斗的，尽管灵活性很强，但说到底也不能加攻击力。 “算了……既然都来了，只能尽快。” 身边没有队友，尤其是失去了有治疗异能的森诗启，向景戈只能让自己更加小心谨慎。 既然只说了完成战斗，那每关只打一个怪也算是战斗吧。向景戈躲进了多功能厅里，关了灯，已经感受到最里侧滋生出了怪物。 …… 余下三人这边。 “看来我们只能自己做任务啦……”方才游轻怀和向景戈的对话，他们都已经听清。森诗启还有些担心，“他一个人行不行啊？也没有治疗，要不要我回去陪他？” “但是……” 第四关，光是这里的环境就不得不让他们提起警惕。四周均是横躺在地上的尸体，每一个人的眼窝都是空洞一片，眼球已经被挖去。 “这里似乎更加危险……前三关的通关方法不难的，你最好还是在这里吧。”王行鸢道。 他们也收到了向景戈需要完成战斗的提示，森诗启现在陷入了两难，两边都需要她的异能作为保障。 “不对。”游轻怀指着手机的提示。 “小景是在「二层世界」。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回去是找不到他的，我们已经不在一个世界线了。” “是这样啊……” 这回就只有一个选项了，森诗启暗暗祈祷向景戈不要遇到太大的危险。 “那我们……就必须要在这里做任务了。” 新的任务内容也已经发表，几人迅速收起了担心行动起来。 …… 【当前任务已完成。】 【获得地上三层战利品*1。请阅读信件内容，第五关（地上四层）将于第二天早八点开启。】 与几人看到的尸横遍地景象不同，这一关的任务内容意外的简单，他们一如既往地在下午就拿到了信件。 “不知道小景现在在哪……” 森诗启尝试过给他打电话，可对面只回了一句“别担心我”便迅速挂断。这让她反而更焦急了，而她又不知道去二层世界的方法。 现在也只能先看信了。森诗启没让自己的胡思乱想继续下去，展开了信件。 【亲爱的花翎：】 【——】 信件的上半边文字却被黑色的墨水覆盖。他们看不到信纸上的内容，只在信的末尾发现了红色的手写字体。 【不要逃！不要逃！不要逃！不要逃！不要逃！不要逃！不要逃！不要看任何人！不要看任何人！】 【我也会杀掉所有看到你的人。这样就只有我能看着你了。】 在其中夹杂着黑色的打印字，几人辨认了一番，隐约能看清几个词语。 【别再错了】 【你会失去一切的。】 【你还会笑吗？】 “这个……是她们在争斗的意思吗？难道写信的人并不是未来的花翎，而是她的第二人格之类的……？”森诗启问。 王行鸢眯起了眼睛，没回答她的问题。 几人现在靠着楼梯门口，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轻怀！诗启！” 游轻怀回头，向景戈正朝这边奔来。自己的身体被突然紧紧抱住，对方的身上还留着几道往外冒血的长伤口。 “终于出来了！还好是c级的战斗，我没死！” “小景……” 而游轻怀不是注意不到，在他这样说话的时候，额头由于疼痛而不断冒出的冷汗。 第162章 七日信(十二) “……诗启，你先给他治疗。” “好。” 森诗启应了一声，把向景戈从游轻怀身上拉了开来。 向景戈半靠在她肩上，在能力使用期间悄悄抬眼瞥了下游轻怀的表情。外伤迅速愈合，在完成了异能升阶后，森诗启使用治疗能力耗费的体力也变得更少。 “这下就好啦。小景你进度也蛮快的，居然能在一上午就做完三个关卡的战斗。” 森诗启对此也有些惊讶。 “那是当然，你以为我是谁啊！”治疗完成后他的精力也恢复得差不多，“这关你们也通了啊，给我看看信。” 说着他就要把信件从森诗启手里拿过来。展开信纸，在他全神贯注获取这次的信息时，森诗启抬头和游轻怀对视了一眼。 他的眼神也是那样的意味……森诗启感受得出来。在向景戈从二层世界回来之后，他的神色里好像便有意在伪装着什么。 但自己总不好直接提出，于是便寄希望于游轻怀。 游轻怀回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接着把手覆盖在向景戈眼前的信纸上。 而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啊、轻怀？怎么了？” 过了些时间，向景戈才反应过来。 果然刚才根本就没有在看信吧……在想什么呢？他居然保留了不想和他们说的秘密，森诗启感到意外。 “你到底在那边经历了什么？” 游轻怀语气开始变得强硬，甚至没有对他作出称呼。 “没……没有啊！只不过是战斗很累……所以我可能有点注意力涣散……嗯。”向景戈回答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在隐瞒什么吧。森诗启想，这家伙果然还是完全不会扯谎。 对面的人也没说话，向景戈把信纸收起来，悄悄挨近他的方位。 “那个，轻怀……要不我们去探索……？” “你刚完成战斗很累的吧。你在这里休息，我一个人去。” 游轻怀的神色仍然冷冰冰的，这句话更像是下达了命令。向景戈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被他的样子吓了回去，只能乖乖点着头看他背影离开。 他一个人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场景深处，这时候向景戈才松了口气。 “轻怀是生气了吗？我也没说什么啊……”向景戈不解。 当然就是因为你没说，所以他才生气啊。森诗启有时候感觉向景戈也挺迟钝的。 他们之间居然也有不能说的秘密，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也是……森诗启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他要和郑纪欢争执，向景戈那时候的表情她从没见过。 “小景，我们都感觉你可能有什么事没跟我们说。”她一看游轻怀不是那种会追根究底的人，那这个角色就由自己来担当好了，“虽然你都要瞒着游轻怀了……肯定不能和我说，但我还是想知道。” 她正了正神色，“因为我们很担心你。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希望我们能一起解决。” 况且她也第一次见游轻怀真的发了脾气的表情。向景戈曾经跟自己说过他很怕游轻怀生气，现在看来那副神色还真就有点吓人。 “……” …… 两小时前，“二层世界”一楼。 “啊……地下战斗的时候没注意、可恶……。” 向景戈拖着疲惫的身体走着。最开始在地下一层，他们只杀死了一个怪物，而这次的任务却是要把所有怪物都杀死才能通关。 他咳了几声，把捂住嘴的手拿开后掌心是一片血红。 这两个世界并不重合，所以森诗启也过不来这边。要是再让她担心反而不好……他想着，没有在电话里多说。 一楼和二楼在表层世界是没有战斗的，向景戈稍事休息便开始寻找通关的方法。他试着站上一层的讲台，精神攻击并没有生效。 于是他确定了，这个二层世界没有剧情，就是单纯的战斗副本。在一层要击败的可能就是少儿阅览室的那些黑影，但是要怎么才能把它们找出来…… 而且现在战斗，向景戈已经没有什么把握了。他自己受的伤不轻，他开始担心会不会直接死在这里。 “还是先歇一会吧……”稍微走了几步路体力就有些撑不住了。向景戈坐在讲台下面的椅子上，右边就是一排书架。 在最上面一行的某本书微微发着光，似乎在吸引着他取下。 难道是……通关方法吗……？ c级的任务没有必死剧情，向景戈没有理由不去拿这本书。 这是一本纯白的厚书，封面除了一片白色什么都没有。他翻开了第一页，眼前却突兀地一片模糊。 …… 直到最后向景戈也没有对森诗启透露那些经历，森诗启也识趣地没有再追问。既然连游轻怀都不能说，自己就别再给他添更多困扰了，她想。 在任务完成后，地上三层的景象也已经不再恐怖。游轻怀回来的时候带了些物资，在把食物分发给王行鸢的时候，他明显是刻意地盯了他的眼睛几秒。 “怎么了吗？”王行鸢的反应很自然。 “……没事。” 游轻怀收回眼神，从他身边离开。 森诗启也敏锐地注意到，就在向景戈从二层世界回来之后，游轻怀便开始有意地疏远他。二人的行动都没什么疑点，但彼此的那种陌生感她也能体会得出来。 就算是生气，也不至于这样啊……森诗启时常对他们的行为感到疑惑。 这一夜也一如往常地过去。除了游轻怀的态度差别之外，倒也没出现更多的意外状况。 任务进度已经过半，还差三关就完事了。森诗启给自己打气。她可不想再被困在这个无聊的图书馆里了，开始想念还在希陵市的前辈。 “前辈……好想见你啊。” 森诗启喃喃地说着，望着窗外发出微弱光芒的月亮。 …… “等等……这里是哪？” 向景戈从一片黑暗中坐起来。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身上的相机也不翼而飞。 我好像在一楼拿了一本书，然后就……记不清了。他感到头痛欲裂。 “你来了啊。” 似乎是女性的声音响起，却辨不清声源的方位。 “谁！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吗？你是——” 向景戈刚要把那个名字说出口，头部却又传来剧痛。他刚刚站起身子，被这股疼痛又强迫着半跪下去。 “唔……。你想做什么……” 他艰难睁开眼睛，眼前多了个身材瘦弱的女孩身影。 “我要你体会我的痛苦。” 她的手伸向向景戈的额头，在那里轻点了一下。 “等一下、你——” “……” 女孩默默地看了他片刻，又转过身，留下最后一句话后整个人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来最后之地找我吧。‘我们’，都已经等不及了。” 第163章 七日信(十三) 目前的进度是第六天，第四和第五层的任务被逐个完成。对于向景戈的反常，森诗启也逐渐放下了疑惑不再追问，只是感到他与游轻怀的关系变得开始有些微妙的怪异。 随着层数的拔高，任务的难度却是意外地降低了下来。森诗启有一种这样的猜测——维持这座图书馆运作的那个存在，可能已经随着他们的通关而耗尽了精力。越是往上层去，就越感到“它”的疲惫。 如果这里就像我们推断的那样，当真是花翎的精神世界…… “花翎……是不是也在期待着我们能救她呢。”森诗启想起盛思园中学的那个任务，花翎似乎和“z”有很多重合的共同点。 第六关的信件拿到手，结合着前面的信息来看，时间线也以“笑”这个线索贯穿了起来。她再次看了看这两关的信件内容。 【第五关（地上四层）】 【亲爱的花翎：】 【你终于摆脱了那个地狱的场景。】 【可我并不想恭喜你的解脱，如果那时的你知晓我们即将面临的未来，必然会任由悔恨将我们慢慢地折磨致死。】 【他们不再笑了，而这是你噩梦的开始。你开始乞求有个目光落在你的身上。】 【可你在崭新的环境变得透明，你从未存在于任何人的口中和心里。】 【快点看我啊。】 【哪怕无数次地这样呼唤，你依然说不出任何一句期待的话语。】 【我不想做透明人。我想要有人看到我、在乎我。——但这句话是我们的禁忌。是我们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求。】 【我们的灵魂已然被笑容割得千疮百孔。你不敢说话了，你不敢诉说你的真实内心。你只能扮演小丑。你只能把那些笑容，转移到自己的脸上。】 【可悲可笑的小丑罢了。】 【——2035年11月2日】 四楼的布局也应着这份信件的内容变化。尽管每一层的环境都大不相同，但四层从根本的氛围上便与之前的楼层割裂。 “这是说明花翎换了新环境吗……比如转学之类的？”森诗启是这么想的。 周围的人不笑了，她却不得不重新用笑容来获取目光……错的到底是谁呢。她把最新的一封信拿出来。 【第六关（地上五层）】 【亲爱的花翎：】 【——这是一个不出所料的结局啊。】 “诶……？” 森诗启第一次看到这封信的内容时愣住了。信件的下半部分，黑红两色的字体又一次如同在争斗一般地胡乱显现着。 【我们病了。】 「不是的 不是的 完全没有这种事」 下方的红色手写字覆盖了黑色的印刷体。下笔很重，仿佛要把整张纸撕破。 【为什么你不能承认呢？这并不是我们的错。笑容是没有错的。】 「不，我错了。我必须要给他们带去笑容。他们也不会承认我是一个弱者！」 【我并不想要你做小丑一辈子。你可以露出别的表情。】 「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是他们逼我的。从始至终，我都没有任何其他的出路。」 【可是加害者是他们。加害者的过错，受害者不应承担一切。】 「你只会冠冕堂皇地说这些话！如果你当真是未来的我，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遭遇的是什么样无解的痛苦！」 【我想救你。】 「可我不需要。」 文字在这里终止。想到这一关的内容，森诗启甚至也感到了些许压抑。 “花翎果然是被逼出精神疾病了啊……”这个任务的目标大概就是要帮她破除这些心结吧，她想。他们在前面的关卡里体验了她的痛苦，那么到最后一关…… 明天就是最后一关了。她望着紧闭的电梯门，那时候……我们应该就会和真正的花翎见面了吧。 “……小景，你怎么想？” 她问一旁的向景戈。 “啊，我吗？” 向景戈好像一直在看着信件发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其实我不知道。但是，如果这封信上是花翎的真心话，那么我们还有能力……或者说，还来得及救她吗？” 他讷讷地发问。 “你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根本不像是从向景戈嘴里说出来的啊。森诗启也感觉有点违和。 “不……没什么。” 向景戈转移视线，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色。 “只是我的直觉罢了。” …… 向景戈不对劲。 他自从二层世界回来之后，就变得不像之前的向景戈了。 森诗启是这么想的，而她知道游轻怀在这方面肯定比自己更敏锐。 “所以轻怀，你也发现小景的问题了吧？” 当天晚上。其余两人睡下之后，森诗启把游轻怀拽到一个角落。 “他不是小景。” 游轻怀的回答干脆利落，“我试着给他打过电话，没人接听，那人的手机也并没有响。” “那就可能是他在二层世界那边被掉包了……”森诗启担心起来，“那真正的他在哪，还在被困在二层世界吗？”手机上没有显示他出局，向景戈还是存活的状态。 “……我也不知道。” “但是马上就到最后一关了，再找不到他的话……” 之前两天他们都被任务和信件吸走了注意力，直到现在才开始意识到队友本身的问题。 “希陵市的任务不会设这种死局。只要通关，自然就会找到他。”游轻怀看上去倒是淡然。“睡吧。明天应该有boss战，保存好体力。” “嗯……。” 可这次剧情的内容又在她脑海里不断盘旋，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安心入睡了。 她知道任务是假的，曾经自己也会说教向景戈不要把任务当真。但当虚假的剧情与真正的现实交织，她发现自己也会不知不觉地陷进去。 花翎。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低声自语。 “你太在意那些人了。他们的喜怒哀乐都不应该牵连到你，错的是把一切都归结于你的他们……” 她到底活在怎样的环境下？ 灯已经关闭，森诗启还睁着眼睛，看着四周昏暗模糊的场景轮廓。 “……” 在她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对面向景戈的身影似乎动了动，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第164章 七日信(十四) ——她一直在那里等待着。 大风卷着不规则形状的玻璃碎片，急促地吹入空旷房间内部。这里是图书馆的最后一层。天花板被掀开，已经没有阴影可以供于遮蔽。 第七关开启后，向景戈再一次不见了。电话依旧打不通，原来本是他的位置上只留下了那个装着相机的挎包。 那并不是真正的向景戈。森诗启和游轻怀二人已经达成了共识，况且目前他们除了继续过关外别无他法。在最后一关应该能见到他吧——森诗启暗自祈祷着，既然他还没有出局，那就还有办法。 “要走了？你们不管他了吗？” 王行鸢指指还放在那里的包。游轻怀走了过去，把挎包背在自己身上。 “还是先过关吧，通了关自然能见到他。” 他已经朝着楼梯的方向走了，这几层的楼梯质感又恢复成了普通的水泥地。森诗启跟上游轻怀的背影，莫名地感到有些不安。 她又一次在头脑里理了一遍任务的剧情。 第一封信，是花翎以“笑容”来作为保护自己方式的起源。为了不被他人排挤和嘲笑，自己要先反过来露出笑容…… “然后就是因为没有做好自我介绍而被嘲笑，还有……嗯。” 前两关的内容并不难理解，花翎生活在只要稍微放松一点警惕就会被加害的环境，笑是她躲避灾难的唯一手段。 后面的关卡……从第三关开始。森诗启推测，那是花翎因为长时间的安全感缺乏而产生的扭曲心态。这里是她的内心世界，所以一切都会经过她的精神夸大而显现出来——比如那个被锁在笼子内的少年，和三层被挖去眼球的尸体。 “只能看着我……啊。” 病态的嫉妒和占有欲。剔去这一切的表面现象，是否也说明着她已经缺爱到这种程度了呢？不过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会这么缺爱反倒是正常的了。森诗启想。 接下来就是第五关。信件上说得很明确，这一关花翎的痛苦在于“无人在意”。换了新的环境后变成了透明人，哪怕她再怎么想吸引注意，换来的结局依旧是…… “……有的时候，哗众取宠的背后也是悲哀呢。” 森诗启也能在希陵市学到些陌生的东西。这些或许比自己过去十九年来体会到的更多、也更深——想到这里时，她甚至想要感谢希陵市的存在。 脚步踏在楼梯的地面上，在思考间他们已经到达了最后的一层。 地上六层，今天将是这次任务的终结。 “但是这里……真的还能叫‘图书馆’吗？” 进入六楼，几人却像是踏入了另一个时空般。整个环境是露天的状态，四周也没有任何的遮挡物，最前方是一排已经碎裂的落地玻璃窗。除了几位玩家，这里没有任何人在。 “小景……他不在这里吗？小景？” 森诗启着急起来，开始呼唤他的名字。 “冷静点，boss还没有出现。”游轻怀缓慢地扫视周围，“先做好战斗准备。” “战斗？但是我们根本就……” 根本就没有战力啊。自己这两人没有战斗的异能，而王行鸢一个人的战斗力不可能支撑boss战。到这时候，森诗启便又开始想念向景戈了。 “……” 手机上也没有刷新任务，他们似乎陷入了死局。 “怎么办？我们现在完全没有目标啊。”森诗启咬了咬嘴唇。 “……好了。他们在找你，你就不要再躲躲藏藏了。” 王行鸢却是在此时开口。 他站到了最前方，盯着碎掉的玻璃窗看。 “王行鸢……？” 森诗启的疑问还没落地，面前的空地上，竟是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你失败了。” 那身影说话了，是一个微弱而纤细的女声。 “……” 王行鸢的表情凝重，“原来这种程度也无法救你啊。” “不要再白费力气了。这座图书馆，永远都不会消失。” 少女的声音里夹杂着悲凉。 “这么说，这一次的结局判定，依旧是——‘失败’？” “是的。请回吧。”她转过身，走到了窗子边缘。 这是怎么回事？现在面前的这个人，是花翎？森诗启不甘心就这样被退回第一关，况且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等等！你是花翎吧？我们已经通过了这么多关卡，为什么还是失败？” 花翎瞥了一眼森诗启，“你与此无关，无需多言。” “但是……至少把我的朋友还给我们！应该就是你把他带走的吧？” 森诗启比较迫切的是想要见到向景戈。 “……他已经死了。”花翎淡淡道。 “他没有！” 游戏系统不会说谎，手机上向景戈的状态依旧是存活。花翎隐瞒他的行踪，到底有什么企图？但森诗启已经不想考虑太多了。 “但他终究会被杀死的。不是被我，而是被‘他们’。” 在说出这句话时，花翎的语气似乎变了一些。 “……我看到了，你们想救我。但这还远远不够。接受自己的现状吧。” 她重新面向窗外，“回到自己该回去的地方吧。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来，但我也已经不需要被任何人拯救。” 这是……任务失败的意思？但手机还是如同死机了一般，没有发过来任何信息。森诗启焦急起来。 “可是我们……” “——” “你是说——我们救不了你吗！” “诶？！” 这一层最里侧紧关着的铁门，却是在此刻晃动起来。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有个人影迈着大步从房间内冲出—— “小景……！” 森诗启认出了他。 向景戈的全身上下已经遍布了伤痕，他握着沾血的长刀，突兀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你……居然……” 花翎的神色是不可置信的。 而向景戈停在她面前，对她露出的神色是坚定的。 “我说过的，死的不会是我们。你建立二层世界，也不是为了把我杀死在里面吧？”他咧开嘴角。 “……够了……” “嗯？” 向景戈抬头看了看天空，本是晴朗的天空却随着花翎的这句话而乌云密布。 “你真的以为你是救世主吗！烦死了……我不需要你们虚伪的拯救！” 豆大的雨点纷纷落下，这里的天气似乎也能随着花翎的意愿而改变。 “你明明体会过我的痛苦！但你为什么还不知道？” “我……已经再也不想、看到有人对我笑了……！” 第165章 七日信(十五) “你还不明白吗！” 雨下得越来越大，向景戈却是直接冒着暴雨冲了上去。花翎开始后退，双脚一直撤到窗户的边缘，再往后迈一步，她就会整个人从六楼的高空掉下去。 她摇着头，脸上的表情多了分惊恐。 “不……从那里出来，又能说明什么……” “这样的你……根本救不了自己。” 向景戈停下来，与花翎保持着几米的距离，全身都被淋湿，雨水流进暴露出的伤口内部。 自从和队友走散后，自己便一直待在二层世界不停地战斗。没有了森诗启的治疗作为保障，他数次险些丧命在那个空间。 但正如他之前所说，他并不相信花翎把他拉入二层世界，只是为了杀死他。在二层世界的经历甚至更加让他坚定了那个猜测——到底如何才能真正地拯救她，他想，现在自己或许知道答案了。 “轮不到你来说教我！” 花翎伸手向空中一指，几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将她包裹。 boss战——手机响起了提示，现在站在最前方的向景戈没有时间去细看。但这场战斗非打不可吗？尽管他明知花翎应该就是最终boss，却依然不想要去对她造成伤害。 黑影逐渐显出了形状，它们居然与花翎的面貌一模一样。 “花翎！你要杀了我们吗？我们是一路为了救你才到达这里！” 王行鸢走到向景戈身边，尽管这样说着，也暗自摆好了战斗态势。 “……但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你救不了我，你们都不能。” 花翎垂下眼睛。 黑影又随着她的指令，挥着极长的手臂朝这边扑来—— 现在只能打了吧……向景戈也没时间再去细想别的问题了。这里的战力只有他和王行鸢两个人，他必须要保证游轻怀和森诗启的安全。 长刀挥起，黑影的一条手臂被整个切断。 “轻怀，诗启！你们去下面——” “没用的。” 黑影的战斗力只被削弱了片刻，紧接着它的身体又开始恢复。被斩断的手臂重新生长，这一次攻击的速度甚至比之前要更快。 我不能这样跟她打…… 向景戈大概可以猜出这黑影能够无限滋长的原因，在二层世界的经历让他明白了一切。 于是他停了下来。 在那只手要穿透自己身体的前一秒，他没有躲。 “……” 向景戈睁开眼睛，黑影果然急刹停在了距离他极近的位置。 “你……为什么……” 花翎也愣在了那里，她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丝毫不避开这一招致命的攻击。 “——这就是你的弱点所在啊。” 向景戈一步步地靠近站在最边沿处的花翎，而黑影在此时变得虚幻，逐渐消散了下去。 他知道二层世界的意义。那个……真正能拯救她的方法。 “这座图书馆……并不是你的救赎。” 他停在花翎面前。 “这只是，你对自己的‘惩罚’。” “……” 花翎低下了头，向景戈身后的王行鸢也盯着她的身影，表情复杂。 “但你错了。” 二层世界的任务只有战斗。这看似是个毫无意义的行为，但当把花翎的过去与这些战斗联系到一起时，向景戈终于明白了她的症结所在。 她需要反抗。 需要使用暴力，需要更极端的方法来保护自己。她太温和了。温和到甚至宁愿不断地承受创伤来使自己麻木，也不愿伤害真正的加害者。 那个二层世界，是她内心最深处想要抗争的缩影。 而她没有勇气实现这一切，只能一遍遍地在表层世界，洗脑自己“这些都已经过去”。 “你根本不需要反思自己！” 这句话，我终于能够对她说出来了—— 向景戈看着缓慢抬头的花翎双眼。 “需要付出代价的是那些迫害者，温和的方式是没有用处的。” 在他与二层世界怪物的战斗中，他知道，那是她最原始的、却又最不敢做到的，对于整个世界的复仇欲望。 “你需要战斗……你要知道，有的时候只有暴力才能制止暴力。我已经在那边体会到了你的痛苦，所以我只能战斗——我们不能只追求虚伪的平和。我们要更极端，更学会用恶意来反抗！” 她没有错。 她只是太善良了。 向景戈想要救她。想要花翎的脸上露出不是强迫性的笑容。 “……我和他们……谁的罪孽更深？” 她明显地开始动摇。 雨变小了，花翎的神色里，犹豫与痛苦的感情化作盈满眼眶的泪水。 “不，你没有任何错。” 向景戈拉起她的手，温度是冰凉的。 “你所渴求的一切都没有错。笑……也没有错。” “——所有错，都属于那些将笑容赋予了其他恶意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 王行鸢却是在此时插上了话。 向景戈回头，发现他笑了起来。而在他的记忆里，他们自从遇到王行鸢开始，便从未见他笑过。 “原来我也是懦弱的……” “——不，应该说是‘我们’吧？” 天空已经放晴。花翎背后的窗子也恢复了原状，她的后背靠在玻璃上，未被杂乱的发丝遮挡住的脸上滑过几滴眼泪。 王行鸢拿出通关获得的那些信纸，一一展开。此时那些信件的落款终于显现了出来，上面的名字正是他本人。 “这一切……也该结束了吧。” 他把信纸合着装到同一个信封里，递给花翎。 “不过你还是失败了。” 花翎接过信封，尽管这么说着，眼神里却是与以往不同的解脱意味。 “那也只能……” 他看向向景戈，“谢谢你们了。” 而四周的环境开始崩塌，分裂成一片片的数据碎块。花翎站在窗前，在向景戈的意识彻底飞远前，他似乎看到了，她正在笑着。 花翎笑起来很好看。 …… 手机上的任务并没有刷新，也没有显示所有任务完成。在几人回到真正的图书馆后，向景戈手里拿着的那本书，上面的笑脸也减少到了仅剩一个。 游戏世界的任务完成，即使伤害不会保留，体力的流失也是确确实实的。向景戈在方才和花翎对话时几乎没有别的注意力分散到自己受的伤上，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战斗消耗了他太多。 游轻怀看着他马上就要倒下的样子，及时扶住了他。 “轻怀……我没事的啦。” 向景戈的身子还摇摇晃晃的。 “但是我们都做完任务了，为什么还没传回希陵市？” 森诗启看着手机，任务内容还仅停留在【第七关任务已完成】。 第166章 七日信(完) “谢谢你们帮我从那里出来。” 王行鸢话音刚落，却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过……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向景戈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任务的设定里，他们是王行鸢在游戏世界遇到的npc，按理说是不能脱离那个世界而存在的。 怎么办，要说真话吗？他开始躲避王行鸢的目光。 “我们的确不是单纯的npc。”游轻怀道。他把画着笑脸的书放到一旁的柜台上，“但对方到底是谁，这个问题，或许该由我们来问你吧。” “……哈哈。” 王行鸢笑了几下，重新拿起了书，“在那之前，听我讲一个故事好了。” 他的手指轻抚着书籍的封皮。 “关于花翎？” “是的。” 他不紧不慢地翻开书。在花翎的心结被破除后，再打开书便不会进入到那个世界了。王行鸢深吸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在我的身边，有一个生性便内向的女孩。” “很久很久之前，她是不会笑的。她害怕陌生的人，害怕说话，害怕周遭的一切，总是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躲在房间里。” “大人们都不喜欢她。你们知道的，比起这样一个阴郁的家伙，他们更青睐于那些活泼大方的孩子。” “但她或许不在乎这些。她从未想过要改变自己。” “这样的生活是在什么时候结束的呢。大概就是在她七岁的某一天，父母以让她接触外界交些朋友为由，拉着她与小区内的孩子们玩捉迷藏。” “那天已经是夜晚了。她害怕黑暗，更害怕那些人类，一个人躲在狭窄的地下室内。狼狈的她被孩子们找到了，他们都围着她笑，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笑容好像有魔力一般，她也跟着他们发出笑声，仿佛这样就能将一切的恶意阻挡在外。自那时起，她便发现了新的保护自己的方法。” “后来她上了学。在初中的第一天，他们被要求自我介绍。而仅仅是站在讲台上，她就已经花费了全身的力气。她开始口吃，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声音小得似乎只有她能听见。” “但台下依然爆发出了笑声。笑声似乎尖锐得要刺破她的鼓膜，她想起了自己唯一的盾牌，于是也笑起来。” “她在那时便知道，自己活在地狱里。” “逐渐地，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那是唯一一个不强迫她笑的人。在他的身上，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人类的善意。” “从未有人以这样的爱意对待她，她想要把他绑在身边。只有自己的眼睛可以看向他的身影，她就这样疯狂地、切断了所有那人除她之外的联系。” “他想要逃跑，但每时每刻都在感到自己被那双眼监视着。在半年后，他因父母的工作原因转学到了外地，而他是解脱的，那双眼终于不再死死地跟着他到每一个角落。” “我错了吗？她想。他成功地逃了，而黑暗又降临到了她的身旁。” “然后她升上了高中。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被嘲笑，可代价是她再也无法给任何人留下印象。” “她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办法。” “露出笑容，只要这样便可以被关注到。在周围人的眼中她似乎突然变得开朗，每一天都兴致勃勃地生活与社交。” “可每一次笑，都像在她的心中割开了一道缺口。固有印象逐渐地形成了，似乎她本就不可能悲伤、不可能痛苦。” “她想要求救，可没人相信。” “她不想承认的是她病了。但她依旧拿到了重度抑郁的诊断书。在那一天她仍然笑着，她知道，在自己的世界里，显露悲伤便是有罪的。” “想要被拯救。这句话不可能说出口，只是在她的心中越来越发酵膨胀，于是‘我’诞生了。” “我是她想象中未来的样子。是在她的幻想中，唯一能够救她的人。” “而我也真的想要救她。” “她在心中建立起了高塔。所有过去的阴影被堆积到一起，我一遍一遍地前进着，想要告诉她，你没有做错。” “——你只是太孤独了。” 王行鸢讲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是整个图书馆任务的剧情，即使已经切身体会过这些，在听到王行鸢语气平淡地讲述花翎的过去时，向景戈仍然感到身临其境的压抑。 “所以那些信……都是你写的啊。”向景戈道。 “是的。很抱歉欺骗了你们，实际上我早已经不知多少次地来到第七关，见到了花翎。” 王行鸢叹气，“但每一次她都说，你失败了。多亏了你我才能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要强硬的出击，想要粗暴地打碎所有让她停滞不前的阴影。但他们都已经没有这个勇气。 “也不用感谢我……我只是在想，迫害者必须付出代价，才有资格请求原谅。” 向景戈挠了挠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所以，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游轻怀看着王行鸢。 “如你所说，你只是花翎幻想出的形象……”他的目光是意味不明的，“那你就更不可能出现在，‘现实’的图书馆内了。” 王行鸢却突然笑了出来。 “——是啊，为什么呢？” “难道……”向景戈皱起眉，“就连这里，也是花翎的内心世界……？” “答对了哦。”王行鸢对他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这里是花翎的第一层内心。是她用笑容伪装成的和平。我在这里发现了那本书，也发现了她的痛苦。” “……” 是个不出意料的答案。 “但你的故事并没有讲完。”游轻怀看着王行鸢把书合上，“并且我们也没有回到真正的现实。” “不，已经结束了。” 王行鸢依然笑着。 “因为她的故事，已经到这里终止。” “你的意思是——” 向景戈想到了一个不好的结局。 “看来，或许你猜到了。” 【当前任务已完成。】 【此危险区所有任务已完成。】 【现在，将传送玩家至希陵市。】 手机却在这时传来了提示，他们的视野黑了下去。 王行鸢的笑容里带着落寞。向景戈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是…… “——花翎在她十七岁的那年，从这座图书馆原型的六楼，一跃而下。” …… 【系统提示。】 【c级危险区：图书馆，专属任务已完成。】 【本次探索玩家：向景戈、游轻怀、森诗启。各获得9积分，希陵市代币200。】 【本次mvp：向景戈。额外获得2积分。】 【c级危险区：图书馆，已解锁。玩家可自由出入相应地点。】 第167章 入围规则 由于这一次任务的时间同步，他们回到希陵市时的日期，已经是2040年7月22日。向景戈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王行鸢话中的含义，便被直接传送回了希陵市的图书馆前。 “花翎她……死了啊……” 这时候他的脑子才意识到王行鸢在说什么。 “其实也不是很意外嘛。”在任务完成后，森诗启迅速地从剧情中脱离了出来，“但是这次任务时间也太长了……” 她看着手机，“第一阶段还差八天就要结束了诶。” 她这不拿还好，一拿出手机，一连串的系统提示便纷纷跳了出来。 【a级危险区：游乐园，已解锁。玩家可自由出入相应地点。】 【b级危险区：教堂，已解锁。玩家可自由出入相应地点。】 【b级危险区：商场，已解锁。玩家可自由出入相应地点。】 【……】 各种危险区解锁的通知占据了屏幕，最后是这样的一句话—— 【希陵市危险区已全部解锁完毕。】 这是森诗启没想到的。 “在我们做任务的这几天里，所有地方都解锁了啊……” 不过也不是很离谱，毕竟他们的这个任务进度过于拖沓，比之前的危险区任务时间长了很多。 她甚至不太适应希陵市的环境了。 从屏幕上的这些通知一路滑下去，在某两个危险区解锁的消息中间，他们发现了更重要的信息。 【第四届「希陵市：无尽之城」游戏 第一阶段仅剩十天。现将发布第二阶段入围规则。】 这条通知发送的日期是两天前。 “第二阶段的入围规则啊……等等，入围？” 向景戈也拿起手机点开这条通知。 说了入围，也就是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入第二轮……？ 【「希陵市：无尽之城」 第二阶段】 【入围规则：】 【以第一阶段最后一天的排行榜名次为准，排名在前21名（包括直通）的玩家进入第二阶段游戏。其余玩家全部淘汰出局。】 【同时设置直通制度：在最后一天排行榜名次为第一名的玩家，将跳过第二阶段游戏，直接进入第三（最后）阶段。】 【特别提示：杀害玩家后，该玩家的所有积分将自动加给凶手。从此刻开始至全部阶段游戏结束，凶手杀害玩家将不会被全城通报。】 “……这就是在怂恿杀人吧！” 这个特别提示让向景戈更确信了这一点。距离第一名死者元帆的出局已经过了很久，而此刻规则发布，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逐渐迫近的危机。 这可是赌命的游戏啊。他果然还是有些怕。 游轻怀则是在考虑着其他的问题。他因为被这个任务挡住，没有及时去见十邪海。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去据点，十邪海当时在电话里的语气很焦急。 季望宁……游戏开始前他们收集的资料显示，她的异能效果是隐去自己的存在。她进入主办者据点后，会做什么？ 游轻怀不了解这个人。 “小景……” 得找个理由离开，他们等不了太久。游轻怀开始思考借口。 “怎么啦？轻怀，我刚才在任务里的表现是不是特别精彩！” 向景戈似乎对自己的行动很满意，他在二层世界一路杀上了六楼，最后也得到了这次任务的mvp。 但是也好几次差一点…… 他自己清楚，如果不是他们及时回到了真正的图书馆，自己可能下一刻就会死掉。那时和花翎的对峙，几乎已经是在透支他的体力和生命。 ……从这个任务开始，向景戈就变了。游轻怀能感受到这一点。他的行动，就像……是在证明什么一般。 “你……” 他想说话，却被向景戈打断。 “我已经很厉害了！轻怀。现在这样的我是不是就、能——” 向景戈一句话没说完，身体却居然直直地向前倾着倒了下去。 “小景！” 游轻怀把他抱住，又听到那人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没事……不用……” 他抬起头笑了一下。 “轻怀、我应该已经……可以保护你了。” “……我知道你害怕，你不用跟我逞强。”游轻怀一语点破。 “……” 向景戈不说话了，又把脸埋在他怀里。 只是不想让他离开。大概是因为自己太弱了，才在过去和现在都无法挽留对方。他已经不想再徘徊于怀疑和信任的夹缝，他想把主动权夺到自己手里。 要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一切。 但是—— “好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不要这么勉强自己。” 游轻怀的话语在他眼里似乎有着精确击中人心的力量。他看破了所有自己想要掩藏的东西，这句话让向景戈恍惚间能回到一切尚未开始的时候。 而尽管这场游戏让他恐惧、让他痛苦，但如果要让他重来一次，他知道自己依然会追随着这个身影，义无反顾地踏入深渊。 不要离开我。 他不敢说这句话，好像只要说出口便代表着自己已经承认输给了怀疑。 “轻怀……” 他的手臂想要紧紧环住对方的身体，却又犹犹豫豫地松开。 “我在。我在。” 而游轻怀的回忆将他推到那时候的自己面前。 “——我会杀了他的，为了这个世界。” 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似乎以为自己已经无比坚定。 他的理智不是不知道哪一方更加重要，但此时面对这个活生生的人，被压抑许久的情感却又冲撞出来。 我……真的会吗？ ——在这一秒，他的答案扭曲了起来。 …… “十邪海。” 那天他没有与十邪海通电话，直接擅自来到了主办方的据点内部。 “嗯？你来了啊。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十邪海感到有些意外，但仍然转身过来离开了监控屏幕，将他带到一个小房间内。 他感到游轻怀有些不一样。他没有戴眼罩，血红色的左眼暴露在他面前。 “你这次任务时间很长啊，但还好我们来得及。你先听我说……” 十邪海拉开椅子坐下，游轻怀却站在门口没有动弹。 “游轻怀？过来啊。你今天怎么了，连眼罩都没戴……” 游轻怀将拳头攥紧，他的眼神与十邪海碰撞。房间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而此时他的情感已经疯涨到占据了全部脑内。 “……我不想干了。” 第168章 无限融合 十邪海微微睁眼，没想到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居然是这样。下一秒却又恢复成了原来的表情，他往下扯了扯自己的兜帽，投下的阴影盖住了半边脸。 “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他知道游轻怀当时的答案，不可能如他所说的那样坚定。再加上特意监控了一下向景戈那边的情况，他感觉游轻怀会反悔倒才是正常的表现。 “嗯。” 游轻怀的回答很简单。他没有看十邪海的眼睛。 “可是我记得你才刚跟我说过，感情不能成为逃避责任的借口。”他故意提起这句话。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并不是一句简单的拒绝就能解决的问题。 “……” 对方的反应是沉默。 这只是一时的冲动所致，游轻怀清楚，所以他没有接着回答。 “不过那个‘游轻怀’，居然也有让这种冲动阻碍了思考的时候……” 十邪海似乎能看破他心中所想。“看来，我们都低估了他在你心中的地位。” “……把我的能力收回去吧。我不想当这个胜者了。” 游轻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话。那一瞬在他的头脑里，私心好像真的击溃了理智。 “游轻怀。” 看来这家伙是认真的，十邪海这回就更不能让他继续错下去了。眼前的身影扩大，游轻怀眼看着他迈步走到自己身前，下一秒一把拽住衣领把他按在了墙上。 十邪海的力气极大，他动弹不得。 “这是命令，你我都明白。”他的眼白又变成了黑色，语气里是极少显露的严厉。 “……” 见对方依旧不说话，十邪海伸手盖住了他的左眼。 他发动了异能。意识到这一点时游轻怀已经完全进入了十邪海的异能状态内，他清楚地记得，上一次他这样对自己使用能力，是在—— “呃……！” 十邪海退了几步，看到游轻怀已经半跪在了地上，血液不断地从左眼中溢出。 输入的信息又不小心过量了？ 但这是他应得的惩罚吧。十邪海知道这一点，没有停下。 “看来你的身体不适应同时输入两个异能啊。”他又缓缓走到已经伏在地面的游轻怀面前。 “怎么办，我刚才还想在这几天让你平平安安地直通呢。” “停……停下……。” 从眼部扩散开的疼痛迅速地侵蚀到五脏六腑，又似乎每一寸骨骼均被击碎，他的意识却仍然在十邪海异能的作用下被迫保持着清醒。 “不行了吗？” 这种程度不可能置他于死地，十邪海此刻却想多看几眼这人极其少见的狼狈表情。果然和桃谷前辈学坏了呢……他这么评价自己。 “你可别现在就死了啊，我的……继承人？” 他蹲下身，将游轻怀嘴角的鲜血在他脸上划成一个弧线。又这么僵持几秒，他估计着对方好像真的要支撑不住，只能提前解除了能力效果。 毕竟真的死掉的话……我可就闯大祸了。陈沉都回来了，他可不想在自己最崇拜的前辈面前出事。 “嗯，看看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游轻怀顺着十邪海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右手的位置已然幻化成了锋利的刀尖。闪了几下，又恢复成了手掌的样子。 “让我来给你解释一下吧。” 十邪海拍了拍手，“我刚刚给你输入的是另一个异能。你可以将自己的身体的某一部分，变幻为任何你想要的样子——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是可能是你的体质问题，我没办法继续加强这个能力了。再强行输入的话就像你刚才的感受一样，你可能会死。所以，现在你只能把你的身体……变成一些普通的东西。” 他打了个响指，指尖燃起了火焰，“就像这样。” “……” 游轻怀站了起来，依然没有说话。 “怎么了？还疼吗？” 尽管是一句关心的话，十邪海的语气里却是戏谑的。 “……你的异能，是什么？” 游轻怀开口。能够轻易地给别人赋予异能，十邪海的能力才是真正危险的东西。 “哦？我没跟你说过吗？那真可惜了，你现在才知道。” 他似乎对自己的能力很自豪。于是把游轻怀拉到房间中央的座位上，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开始描述。 “我的能力是……‘无限融合’。” “就像你想到的那样，我本身并没有异能。我可以融合其他的异能到自己身上，也可以把某个人的异能转移给其他人。”他笑了笑。 “这次赋予给你的能力，可是上一届那个和我在第三轮最终决战的家伙的。我的意思是，如果百分之百地输入给你的话，那可就是上一届除我之外最强的能力了……在这一届，当然也可以与祁楷轩一战。” 他说到这里，似乎又在怀念从前了。 “那家伙和我差不多打了一整届，他死掉的那时候我倒有点不舍得了。还好现在我把他的能力给你，也算是传承一样的感觉吧？” 但游轻怀对十邪海的过去丝毫不感兴趣，“我无所谓。” “所以啊。” 他把脸凑近到游轻怀的面前，“你可不允许再说出……要放弃之类的话了。” 这句话很明显是带着威胁的语气。 “游轻怀，你清醒一点吧。会被一时的感情蒙蔽双眼的那个人，可不是我们认识的你。” 游轻怀低着头。 “我知道……。” “知道就好。” 十邪海起身绕到游轻怀面前，轻轻地为他套上新的眼罩。 “希望你记住这份感情，然后……杀死它。” 向景戈—— 游轻怀的脑海再次被那个身影占据。他知道，那可是个宁愿顶着所有痛苦和恐惧也要挡在他前面的人，自己却必须要在某一天亲手击碎他拼命守护的、纯粹的信任。 “——我也想保护轻怀啊。” “——我已经不再需要、被当成小孩子了……！” 可恶……。 游轻怀的手想要砸在桌面上，却又无力地垂下。终结的时间一天天接近了，他仍然在矛盾中挣扎，可也比谁都知道这一切，从一开始便没有两全的解法。 “我明白了。” 他慢慢地、艰难地吐出语句。 “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到底该说给谁。 第169章 中立者 “不过我也是能监控到任务世界内的情况的。”十邪海转移了话题，“我知道你不可能那么快就来。” 这一次让游轻怀直接前往主办者据点，主要还是为了解决季望宁闯入的问题。游轻怀突然想辞职的确是在他意料之外，但十邪海也没有过分在意这一点小插曲。 “她现在还在这里？”如同他所想的一般，游轻怀也迅速进入了状态。 不愧是他。即使是在面对着这样的矛盾，也能立刻斩除自己的私心——十邪海似乎透过他看到了陈沉。 他一定是一个“继承人”的最佳选择，他想。 “就像是预料到你今天会来一样……” 十邪海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她似乎也留下了要在今天再次拜访的信息。” 照片上是一张上有数道折痕的白纸，纸面上用整洁的字迹书写着“2040.7.23”。他用手机的边角敲了敲桌面，“她发现了主办方的据点，我们本来的想法是直接让她强制出局的。但她告诉我们……她已经了解了希陵市游戏的真相。” “怎么可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玩家。” 关于希陵市运作的秘密，就连他们这些亲手建造了游戏的人都不甚知晓。对那三名特殊玩家的观察也无法使他们落定一个结论，况且季望宁——她还是一个根本和这些人没有任何交集的玩家。游轻怀想，那么她又有什么渠道去了解整个城市的运转规律？ “其实我觉得，是我们太过于谨小慎微了。”十邪海独自走到房间门口，“就像你说的，她毕竟也只是玩家。她的推断是不用担负责任的。而我们不一样，我们对于希陵市的探究会影响整个游戏的运行，所以才会迟迟没有结论。” 他看了看表，时针正好指到中午十二点整。 “按照约定，她要来了。我带你去见她吧。” “为什么是我？” 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如果季望宁把这件事说出去——但游轻怀的话音还没落地，十邪海便用更令人震惊的一句话打断了他。 “没关系，她知道你在我们这里工作。”他又补充了一句，“也知道于修衍。” 游轻怀惊讶。于修衍的身份甚至相较于自己更加隐蔽，他并不是长期在主办方内部做事，所做过的工作也仅有特殊活动的时候清除了全部玩家的异能。老实说，他甚至不知道于修衍为什么要主动投靠主办方。 “现在的问题是，桃谷前辈觉得这个人不能留，甚至想不和我们商量，直接用自己的异能杀死她。”对于桃谷刻红的恣意妄为他们也时常束手无策，“但是我们主办者不能轻易动用异能让玩家出局，况且……” 十邪海叹气，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监控室门口，“身为玩家的你和她沟通，或许效果更好吧。” 他开了门。监控室的会议桌旁，长发的少女正微笑着端坐在那里。 “来得很早啊。” 十邪海对她打了个招呼。 “当然，我从不会迟到。”她的态度游刃有余。 “我去诺亚前辈那里拿资料，你们先聊着。” 诺亚在这些日子里已经搜集了季望宁在游戏中几乎全部的行动信息，十邪海对于这个工作狂的前辈现在更多的是佩服了。 十邪海离开后，游轻怀坐到季望宁对面。 “好久不见，不过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 是季望宁先开启了对话。 …… 诺亚整理出的资料显示，在游戏中，季望宁没有加入过任何一个玩家组织。目前她的排名是仅在于修衍之上的第28位，只在游戏最开始时做过一个危险区任务。 而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 “你说过，你不加入任何组织，是因为你是中立态度。”十邪海翻着那几页纸。 “但你为什么给喻颂他们提供帮助？并且……你还没有从中得到任何报酬。” 季望宁为喻颂获取了全部玩家的异能信息，以及某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实际上，最开始喻颂找到柯越的住所，有很大一部分便是她的功劳。 比起说这是交易或合作，她的行动更像是一种无偿的帮助。 “我原本真的打算完全中立。” 主办方搜罗了她的隐私，但季望宁却丝毫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不适。 “但……这样就真的好了吗？” 她笑了笑，“我们的立场，才是最大的诅咒。” “不要答非所问，你的生命现在还在我们手里。”诺亚的神情严厉起来。 “请冷静。”季望宁倒是没有惧怕，把发丝别到耳后。“我的意思是……这个世界，需要他，需要像他一样的人。” “这个世界一向会被割裂。人会排除异己，沉浸在虚伪的团结中，将刀刃挥向彼此的假想敌。中立者……才是受伤最多的一方……我们从不仅限于简单的隔岸观火，但同样也不会被任何人接受。” 她说出这些时，仍然在微笑。 “我知道希陵市产生的原因。我也知道，你们所做的并不是杀戮，而是拯救。” “——但我又想，如果这一切本就如此，那我们又有什么……必须继续拯救他们的理由呢？” “……” 看来她是真的知道，游轻怀想。 “人类，聚集成一个个团体。最后的目的仍然是自以为正义的争斗与掠夺，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很可笑吗？” “无论你们再怎么‘拯救’，所有的人都只会步入同一条老路。” “而无论是希陵市……还是现实世界……人都是一样的。” “他们从不会认为自己有错，所以「这个世界」才会诞生。” “至于喻颂？” 季望宁的手指点着资料上喻颂的照片。 “我说过，这一切需要他来改变。” “如果能有一个人，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将这个糟糕的世界颠覆。那么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我都愿意去帮助他……毕竟，维持这样的现状，也并不比他的手段好到哪里去吧？” “——而我，是不会输给这个世界的规则的。” 季望宁以这句话结束了她的发言。而游轻怀听着她的话语，却越来越感觉不对劲。 是直觉吗……这个人或许很危险，但她现在散发出的气息，却令自己感受不到任何一点“秘密被发现”的威胁。 “所以……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他只能这么问，她知晓这些秘密后，或许已经没有了容身之所。 “……” 季望宁脸上的笑意更浓。 “马上，你就会知道了。” 第170章 向世界谢幕 b级危险区“塔楼”，是希陵市至今为止最高的建筑。于修衍站在顶层，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景象。夕阳西下时天空似乎也变得极近，眼前是燃烧着一般的红云，一片片在缓慢地浮动。 他在等一个人。机械表的指针一格格地移动，他又拉了拉袖子，用制服的长袖盖住表盘。 他甚至希望时间的流逝就此中止，拿出手机，消息栏中的第一个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的时间仍停留在中午十一点四十五分。于修衍拍了张照继续发送，夕阳的暖黄光线泻进房间，将他独自一人的影子拉长，镀上金色轮廓。 【或许明天是个好天气。】他补充了一句。 所见之物被染上稀薄红晕。手指僵在屏幕上方过了数秒，他还是没有说更多的话，只能锁屏，继续望着窗外正柔缓地隐入地平线的残阳。 太阳藏在纷乱晚霞的身后若隐若现，铺陈到四处的光线随之逐渐地暗了下去。 熟悉的铃声响了几下，关闭闹钟时他的手指有些不听话。再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半，身后传来电梯门打开的声音，那人到来得分秒不错。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等我啊。” 季望宁没有停留，从于修衍的身边穿过，身后是通往天台的铁门。 “你……被他们威胁了吗？” 于修衍的这句话也并未让她的动作停下，他只是模模糊糊地听到一句否定。他跟上季望宁，打开了那扇门。 …… 数小时前。 “我是来求证的。” 主办者据点的监控室内，季望宁面对三人淡淡地开口。“关于希陵市。” “你还不明白吗？如果你知道了这些真相，我们是不会就这么放你走的。”十邪海提醒她，“而且你也找到了我们的据点。你对我们而言已经是一个威胁了。” 而她自然地答道，“当然，我自有考虑。” 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季望宁为了得知一个真相，甚至愿意搭上性命的代价。 “……我们也不是说要杀了你……” 这下十邪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如果你愿意留在我们这边的话，也是可以的。” 希陵市的游戏最近状况频出。危险区npc变异，桃谷刻红意图干涉游戏内容，以及游轻怀的忠心程度或许也发生了变化……他想，季望宁的加入或许会缓解一下这些问题。 “请你不要忘了，我是中立。” 季望宁却轻巧地拒绝了。 “在得到确切的信息后，我有自己的打算。”她把散在桌上的资料整理好，第一页便是自己的个人信息，她多看了那张照片几秒。 “你想做的是……” 游轻怀好像总算明白方才的违和感来自哪里了。在图书馆副本的最后一天，他们似乎也体会到了这样的感受—— 一丝微笑掠过她的唇边。 “我会主动选择出局。” …… “是他们让你来监视我的吧？” 季望宁把手搭在天台的栏杆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于修衍没有否认，“是的。” “没关系，我知道只凭我的一句话，他们是不可能轻易地信任我的。” 季望宁怀抱着的是重大的机密，她自己也知道，她不可能全身而退。于修衍倒在这个时候显出了局促，“你也不用必须这样……” 他还想着说服她进入主办方这边，至少还能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主办方按照规定不能随意处决玩家，于修衍知道，这可能是她唯一的退路。 她到底在想什么？他不明白。 即使只有两条路，但在已关乎生死的抉择前，她却不加犹豫地选择了…… “我不会站在任何一边的。” 真相已与自身近在咫尺，像是沉重的水流动着灌满鼻腔。余晖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他们知道，接下来即将光临的，依然是亘古不变的长夜。 但到底哪里出错了呢？于修衍的呼吸跟着时间慢慢地加重了。 “我也……不想继续这场游戏了。” 之前打开门被游轻怀阻止后，他又开始考虑起希陵市存在的意义来。牺牲小我来换世界的安宁，他越发地清楚，那只是极少数人才能坚定的信念。 但他没办法像她这样。 他惧怕死亡，即使已经知晓自己的命运，也依然心怀侥幸地想要拖延一天又一天。 “季望宁，” 他再一次地叫住了她。 “真的没有再考虑的余地吗？” 他不想看到任何人就这样死掉。但又猛然发觉，自己从未挽留住过任何人——那个消失许久的蓝发少年的脸，突兀地在脑内浮现。 是游戏吗？ 被冠上了“游戏”的称号，就一定是假的吗？ “不要这样问我了，我的答案是一样的。”季望宁平静地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里吗？” 她背靠着栏杆。 “……不知道。” “因为这里……”她又转过身，向下俯瞰过去，四下的景色缩小了数十倍。“可以像上帝视角一样，看到整座城。” “我看到人类。看到他们歌颂、他们追逐、他们的恐惧……和希望。但却没有看到有人愿意跳脱出这一切，像我一样站在这里，真正地看着‘自己’。” 她走到于修衍面前，越来越大的风吹起长发和裙摆。 “你……原来是恨这个世界的啊。所以你才要……” 他的语调沉重。 没有人会在知晓真相后不曾陷入绝望。他知道。这像是一种诅咒，由命运赋予的特殊能力并不是神的馈赠，而是来自地狱的邀请函。 “不是呀。” 与之相反的是，季望宁却释然地笑着。 她踩着栏杆坐了上去。 她的脸在于修衍眼中是背光的状态，有风掠过。眼前的画面交织着美与绝望。于修衍想要把她拉下来，却没有伸出手臂。 一切已经注定如此。 如同剧本尘埃落定的戏码。 “我选择出局——正是因为我还在爱着这一切！” 季望宁从未以这样的语气说过话。而此刻那声音却在空气中回荡了一圈又一圈，带着那个身影，猝然地飞了起来。 “你……” 于修衍没能抓住。 云缕似乎从她的身边流过，轻盈的背影消失在天台尽头。 “——” 在那个瞬间，他甚至有种她只是使用能力隐去了气息的错觉。 昏沉的太阳在那一刻彻底落下，天色黯淡下去，刺入眼眸的光芒尽数消失。而她拽着最后的一丝日光，坠入了他看不到的另一个世界。 【玩家「季望宁」 已出局。】 第171章 匿名袭击 与此同时，一号庇护所旁。 “坏了坏了……这可怎么办呀……” 青年咬着皮筋把长发扎起马尾。改良汉服的宽大袖子沾上血迹和灰尘，在灰暗的被封死的小巷口，他不断左右环顾着。 “还是先在这里躲一会儿吧……”他拉着身旁的另一个人影，钻进了死胡同里。“再逃下去没办法了呀，前面很长一条路都没有可以躲的地方……” 另一人挣开他的手，“魏望，你到底怎么引怪的？” “我也不知道呀！莫非是它们感受到了我身上带的毒气？” 魏望沿着墙边走到入口处。之前莫名其妙引来的、由石块与黑烟组成的怪物似乎视力不佳，身体直接擦过了狭窄小巷继续往前。危机似乎已经解除，魏望松了一口气。 攥在手里的银针随着他解除异能而消失，“好了姬正，它走了。” “姬正？” 身后人迟迟没有回应，魏望疑惑地走向他的方向。 “……等等……你怎么回事？” 姬正的嘴角溢出鲜血，魏望及时在他即将倒下的一刻接住了他。 “异能效果……没有了。” 他艰难地开口。 魏望这才如梦初醒，“对了……！我忘了你这边！” 二人引来的怪物使用毒素攻击，在姬正受伤时是魏望运用了异能帮助他压制。以毒攻毒的做法倒真的奏效，可当他的异能效果消失后，姬正又表现出了中毒的状态。 “我先再帮你压一会儿……然后我们就去医院。”魏望说着启动异能。姬正擦去唇边的血迹，脸色渐渐地开始恢复。 在确定怪物已经彻底消失后，二人走出了小巷。 “唉……怎么会这样啊……” 季望宁的出局信息已然传到了每个人的手机里。而第二阶段的入围规则也已经发布，姬正的排名恰好是第二十二。 “还有一周，不急。” 看着拿手机焦虑地刷着排行榜的魏望，姬正先安慰起他来。 “我们必须要一起进入第二轮！这可是说好的呀。”他的眉头少见地紧锁着。“排名靠后的玩家肯定会趁这段时间抓紧反超。但危险区任务都已经做完了……” 他又顿了顿，“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会有人追杀你。杀害异能没什么威胁的玩家加积分，是条捷径。” 姬正的异能是纯粹的辅助型。而哪怕他的身体素质再好，也没办法和有特殊能力的玩家一较高下。 说话间他们已经坐上了前往医院的公交车，姬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向后滑动。 “所以你才这么跟着我？”他问。 魏望捏了捏自己垂下来的发丝，“是呀。你一个人保护不了自己……虽然我的能力也不太厉害就是了。” “话说，你是……彻底离开郑纪欢那边了呀。”他凑近了姬正的耳边道。 尽管车上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他还是放低了音量。 旁边的人把头靠在窗玻璃上。“是他故意甩掉的我。不过我还是有责任保证他的安全。” “行了行了……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魏望双手交叉往前伸着，“我看你也别惦记那边了，他们的组织好着呢。况且现在是在希陵市，也不是现实世界，别把自己的担子加太重了呀。” 即使曾经在现实世界已经断联，他也知道姬正是郑纪欢的贴身保镖这件事。 “我知道……？！” 车身猛然地剧烈晃动起来，魏望一个没抓稳，头部狠狠磕到了前面的座位上。 “我靠……！到底怎么了？” 希陵市的公交车不是安全的地方吗？在思考的同时，他们已经朝着一边迅速倾斜—— “车要翻了……快点下去！” 车窗已经被他及时敲碎，魏望一把抓起姬正的胳膊，从窗户跳了出去。在他们逃离的后一瞬，整辆公交车轰然倒塌，燃起了大火。 魏望还惊魂未定，再晚一秒他们就会被盖在下面。他环顾周围，这里却没有怪物出现。 “有人偷袭我们？”姬正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看来是这样……怪物不可能主动攻击公交车吧。” “但是这里也没人。” 他们面前不远处就是医院，有零散的npc路过，却没看到玩家的身影。 “难道说……” 魏望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他立刻翻出手机，点开公屏的页面。 往上刷几条，是启沛发送的信息。 【到底是谁在公园偷袭我和哥哥？有本事出来打架，有什么可畏畏缩缩的！】 发送的时间是一天前。 往下是夏乐附和的回复，【我好像也遇到这个人了，就在二号庇护所旁边，射了一箭但是没看到人……】 “不露面的偷袭者……我们应该也遇到他了。”魏望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姬正走向医院。 他的异能已经持续不了太久，幸好遇袭的地点已经接近目的地，否则他也没有办法了。 “我怀疑他的目标正是这些没有实际战斗力的玩家。” 姬正道，“据我所知，启涵和夏乐的能力也是如此。” “但是偷袭完就跑是什么意思呀……莫名其妙的。” 魏望看姬正进了治疗室，自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托腮思考起来。比起偷袭，这种行为更像是……恶作剧？他有这种感受。 第一阶段即将结束，他能感受到整个希陵市的气氛都变得焦灼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影视剧呀……他想着。如果还是按照“演员”的身份去代入的话，可是会丢掉性命的。 至于姬正…… 实话实说，在希陵市能遇到这个数年未见的老友，魏望其实是惊喜的。但身为演员敏锐的观察力让他意识到，他和之前有了微妙的差别。 是因为郑纪欢吗？他不禁这样想。 “你在想什么？” 听到这声呼唤时魏望才抬头，姬正已经结束了治疗出现在他面前。 “啊，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嗯。”姬正没有多问。 他变得有些……不近人情。魏望跟在他后面，想到曾经二人凌晨翻墙出学校看海的时光。 无论是演员还是保镖……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这些身份。只是纯粹的他们自己。 “姬正。” 魏望还是叫住了他。姬正回过身，眼神里有些疑惑。 “怎么了？” “……我们去看海吧。” 不知为何，他说出了这一句无厘头的话。 “好啊。” 姬正似乎对他突兀的语言不太能转过弯来，却还是条件反射一般地答应了他。 第172章 海边之夜 魏望是把行动放在思考前面的。“海”是希陵市的b级危险区，从医院这边倒两趟公交车便能到达。此时天色已经完全变黑，希陵市的夜晚也看不清楚星星，抬头望去，只是一片深色。 这里的夏日总是多雨，可近日也不再下雨了，温度升高，仿佛天空也被染上了灼烧一般的急迫。车窗将外面的景色分割成一个个小格子的画面，姬正如往常一般，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魏望往他旁边贴近了些，“怎么样，有回到过去的感觉了吧？” “没什么好怀念的。”他回复。对于二人肆意挥洒青春年华的那段日子，姬正的记忆已经不再清晰。 旁边人的兴致却未减，把手中的折扇打开又合上。姬正看了他一眼，他似乎记得这家伙在焦虑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做些小动作。 他在魏望第无数次合上折扇后握住了扇柄。 “你在怕什么？” “我没有在害怕呀。”魏望面不改色。 “你骗不过我。”他把身子转了点角度，直视着魏望的眼睛。“在这里秀你的演技没有必要。” 那人的手腕僵了一下，原本堆笑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不愧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敏锐呢。”他倒也坦率地承认了，“我在担心你的排名。” 姬正和他对视，随后又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这个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活到第二轮的。”他的排名并不是无法挽救。 “但是第二轮又会是什么样的规则呀……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呢……” 心思被戳穿，魏望就也不再试着伪装了。 表面上的坦然或许只是他故意为之的作秀，姬正心里知道，这人在许久之前就有这个毛病。他拍了拍魏望的肩膀。 “不是说要看海吗，要到地方了。” 魏望朝窗外看，视线已经能捕捉到夜晚平静的海面。 “我说啊，姬正。” 他似乎是故意没有往姬正那边看，“你说要活到第二轮……是为了他吗？” “嗯？” 等到姬正反应过来他话语所指的对象是谁时，公交车已经停止。他站起来，无视了这句问话。 “……下车吧。”他说。 …… 眼前便是夜空下静谧的海。海浪规律地浅浅冲到礁石上，溅起细碎的泡沫。城市中央看不到的星空在这里变得明晰起来，魏望抬眼着相较之前更密的星星，眼神又指向身边由于夜色浓重，已经看不太清的人影。 那个问题，他没有接着追问。 海面倒映着同样的月色，这个世界的海是否是另一个世界的天？他这样想。 即使荒诞，他也不愿再去思考自己的现实了。 “真希望能永远这样啊。”他轻轻地开口。 若是把时间定格在这一瞬，他们便也不需要再为了活着而担忧。 而果不其然地，身边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那是不可能的。” 魏望总是调侃姬正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个浪漫细胞，又每一次都被一句“人要活在现实中”而反驳回来。他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曾经的自己高谈阔论未来与梦想时，姬正会露出淡淡的、似是有无奈的笑容。 但还是快乐的。 就像他们那时候看到海边的日出，橘色在波光粼粼的水中浮动，将反转过来的天空也尽数铺染。那一刻，他甚至感到哪怕身处世界的终末，光凭他们两个，也能将这一切彻彻底底地颠覆。 在二人分别后，他也曾无数次地怀念起那疯狂的、又无畏的念头。 “说起来，怎么……有火烧的味道？” 姬正的话语让他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烟味也确确实实地进入了鼻腔，他朝周围看了一圈，不远处似乎有个模糊的轮廓，面前燃烧着小片的火焰。 “怎么感觉像是在烧纸……是玩家吗？” 魏望自言自语着，悄悄靠近了那个方位，那人口中念念有词，他听不清楚内容。 这么偷窥下去不太好吧……。他的脑中飞速辨认着面前人的身份，最终画面定格在了其中一个玩家身上。 “苏棱月……？” “嗯？” 那人回过头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和火光，他看到那正是苏棱月的脸。那堆火在没有介质地燃烧着，魏望知道，那是她的异能效果。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看的。”魏望走到她身边。“你在烧纸？” “是啊。” 苏棱月站起来，语气里略显寂寞，“今天……是我姐姐的忌日。” “……这样啊。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啦。已经说完了。”她笑了笑，“倒是你们，怎么这么晚了还跑来海边？” “重温高中时光来的。那时候我们俩半夜偷偷溜出来在海边看日出，景色真的很美——”他回头看了眼姬正，“那可是我们两个的珍贵回忆呀。” 他打开扇子，轻掩着嘴角笑着。 “真好啊……还有这个心情。” 宇宙法则是已经探知到每一阶段的游戏规则的。苏棱月并不想对外人透露这些，可她自己也知道，接下来的游戏将比现在残酷百倍。 这只是表象的平静。这个世界的真实一面，如同这片海用宁静掩饰着自己最深处的暗流汹涌。 “虽然很担心啊，但是到底还是要继续的嘛。”魏望看上去是比较乐观的。“我们打算在这里待一晚上。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我可没说要一晚上……”姬正小声反驳。 苏棱月解除异能，火焰消了下去。“我无所谓的，反正我们组织也没有据点。” 她注视着悬在高空的月。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似乎浮现在眼前，一切变得熟悉又陌生。 “说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姐姐？” 魏望和苏棱月在现实世界的关系属于彼此知道但不认识，苏棱月所在的地下偶像团体moonwings在临近转正前发生了些事故，所以未能转正成功，但他所了解的也只有这些。 “……因为我就是她啊。” “啊？” 苏棱月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把魏望吓了一跳，她方才意识到自己不过脑子地说了些什么。 但是……已经都来希陵市了，况且我也活不了太久……把实情说出来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她想。 这个秘密保守了那么久，真正的真实，就连她自己也几乎忘记了。 “你们想知道吗？我和……姐姐的事情。” 略带咸味的海风吹过。 在魏望好奇的眼神中，苏棱月微微仰头，再一次看着天边弯月。 第173章 骗子的誓言 ——她掀开白布，看到那张与自己相同的面容。那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紧闭双眼安静地躺在那里的人，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逐渐地成为了她自己。 他们说“苏棱月”是个毋庸置疑的天才。 “她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在moonwings成立之初，母亲是这样说的。她也一样崇拜姐姐，她为姐姐感到自豪。二人的形象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刻出，但她知道，自己和那个人之间，隔着一道她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屏幕中灯光闪耀的舞台，是她做梦也不敢站上的地方。而她看到幕布拉开，那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在镜头前露出的笑容，倾注的爱意，要在那一瞬撞开一切阻碍，扑到她的身前。 在回忆起这些时，她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次的任务。林宁——公园任务的那个npc，她站在台上的样子，恍惚间与另一个人影重合。 她感到愧疚，她动机不纯。 如果是姐姐的话，会不会接受自己这样卑劣的手段？在套上那个本属于“苏棱月”的身份后，她不断地问着，问自己，问世界。 但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 嫉妒能够催生可怖的恶鬼。从不知何时起，一段段的数据流便将利刃指向了那个身影。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发现姐姐的不对劲，只是某一天手指触碰到屏幕，她方才知晓那个一向光鲜亮丽的人，到底活在什么样的地狱。 她体会到了语言的杀伤力。只是敲打着键盘，便能向远隔千里的人扣动扳机。 这是错的。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在那段日子里把自己关在房间，眼前只有屏幕上一串串的数字飞速掠过。如果不能改变，那么我陷入深渊又如何？她这样想着——倘若要你作为无瑕的天使，那么自己大概就是为你战斗的恶鬼——只要能够让你不再被伤害，我愿付出这一切的代价。 而第一次攻破网暴者的账号后，那一瞬间成功的喜悦却被更大的罪恶感掩盖。 ——那是错的，可这是对的吗？ 但我已经无法再回头。她的手指停滞在键盘上方，久久没有落下。 “……我想当个战士，我想守护她唯一的净土。” 提及这件事时，苏棱月感到她的情感，似乎比之前更加复杂。 “所以……当时的那个黑客，是你？”魏望隐约能想起那时的事件，那是他还没有进入娱乐圈时的事了。 苏棱月点了点头，“确实是我。” moonwings准备从地下偶像转正的那段时间，网络暴力似乎更加严重了。她的确厌恶自己以暴制暴的行为，可也必须一直瞒着姐姐继续下去。 为了能让你不那么痛苦，我宁愿坠入地狱——可每一次点击鼠标的按键，自己的心似乎也开始动摇。 她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到底要持续多久，姐姐似乎毫不知情，依然在她的面前灿烂地笑着。她知道，那是她愿意去守护一生的笑容。 “姐姐……你知道网上的那些人怎么说吗？” 她感到自己的这个问题无比愚蠢。 而那人的笑容只停滞了不到一秒，“我也有看哦。但如果只在意这些恶评的话，我是不会有进步和突破的。” 你真的不在意吗？ 但她没有勇气继续追问。 而在那天她知道了，最开始引导网暴的那个账号，属于当时与moonwings竞争出道机会的另一个偶像团体。 “那时候我十六岁，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到底如何。”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棱月的语气里似乎隐含着些微的恨意。 而悲剧并不会因此停下它撕裂梦想的脚步。一年前今天的凌晨，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对不起。】 短信的标题是三个字，发件人的名字让她从昏昏欲睡中瞬间清醒。 【对不起，■■。我没办法像和你说的那样，无视那些每天如影随形的恶意。】 【当你看到这条消息时，或许我已经离开了人世。我没有实现梦想，没有将moonwings带向全世界……这是我此生唯一的遗憾。】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请不要再这样做。不要再错下去了，在我离去后，你理应拥有自己的未来。】 【你是一个优秀的孩子。】 【再见了，不要为我而悲伤，也不要再活在我的阴影中了。】 【——苏棱月】 甚至没有亲自说出再见，再次看到姐姐的脸时，她便已经躺在了冰冷的棺木里——那张脸让她一瞬间以为，在那个夜晚彻底消失的不是姐姐，而是她自己。 从那天往后，她再也没有开启那台电脑。 “所以，你们明白了吗？” 苏棱月苦笑一声，“真正的‘苏棱月’，已经死掉了。” 做一个替代品，这是她自己决定的。她开始疯狂地搜集姐姐的一切信息，强硬地将它们灌输到自己的脑内。“我”、就是“苏棱月”，她扎起了姐姐的双马尾，穿上她的打歌服。 我要继续你的梦想。即使是骗子，也想把这句誓言说给未来—— 请原谅我。我一直到最后，还是没能保护好你。 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是在那段时间练出来的，而第一次自己站上那个舞台，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发抖。 如果我真的成为了你，我会有勇气接下那些恶意的言语吗？ 如果你知道我成为了你拙劣的替代品，你会对我生气吗？ 她不知道。 但这是她们最后的机会，她不愿放手。 ——音乐声响起，她迈出了步伐。 …… “我从那时候就在想，我们好像都死掉了。现在的‘苏棱月’到底代表着谁？这个形象已经被涂改得……看不清楚了。” 那轮月依旧挂在天边。她以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回忆，旁边的魏望似乎听得呆住了。 “所以……苏棱月，也是你姐姐的名字啊……” “是。” 我已经没有了本我的人格——她时常感到现在的自己也如她所说一般，已然面目全非。 “那，你的真名是什么？” 魏望问出了这一句话。 听到这样的问句，苏棱月意外地感到了惊讶。从没有人在意过她自己本身是什么样子，就连她自己也—— 她想努力地回忆起关于自己的事情，但也只能再次扯出苦涩的微笑。 “抱歉……我忘记了。” 第174章 魂穿体验卡 向景戈被巨大的闹钟声吵醒。这闹钟铃声并非他之前设置的音乐旋律，而只是手机默认的刺耳噪音。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试图伸手够到自己的手机。 他依稀记得手机是昨晚放到床头柜上的。为了让森诗启的排名冲到前面，三人昨天接了个很复杂的支线任务。回到庇护所时自己倒头就睡，根本就没有再设置闹钟的精力。 但此刻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是下面，他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半闭着眼睛按下了暂停。 光线已经透过窗帘投到了这边，夏日的白天长，现在的时间仅仅到早上六点。 向景戈敏锐地发现了四周的违和感，但沉重的眼皮不允许他再仔细思考。他本能地无视了所有不对的地方，再一次睡了过去。 “……” 体感时间没过多久，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戳了戳自己的脸。勉强撑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幽绿色的双瞳。 “快点起来啦！今天你怎么比rabbit起得都晚？” “……啊？” 这个人……没错，是右堂风彻…… 向景戈还感觉自己在做梦。但下一秒，女孩就伸手扯住他的脸颊，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精神上也清醒了不少。 “怎么啦？今天不晨练了吗？”右堂风彻的语气疑惑。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睡意消散了大半，坐起来拿手机想看看时间。我难不成被暗塔那群家伙绑架了？但听右堂风彻说的那些话，好像也不是…… 黑色的屏幕反射出他的样子，向景戈在那一刻发现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猛地站起身来，凭着对庇护所布局的记忆冲到了客厅的全身镜前。 深蓝色的短发、脖颈上长条状的伤疤——等一下。 我、我……变成凌卓尔了？ “不对吧！这又是什么啊！我怎么……” 右堂风彻跟着他出来，“嗯？你还没睡够吗？” “不是那个问题！”向景戈开始慌了，狠狠揉了几下眼睛，睁开后看到镜子里倒映的形象，仍然是这个样子。 “我是向景戈啊，不知道为什么，我穿越到凌卓尔的身体里了……” “呜哇，你在说什么？没有发烧吧？” 右堂风彻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踮脚摸了下向景戈的额头。 “我没有！” 尽管一时间还无法接受，但他也想出了办法。 现在要证明就要给我的身体那边打电话了，按理来讲我的身体里应该是凌卓尔——向景戈想着，拿手机按下了给自己的拨号键。 不出意料的，对面秒接。 “向景戈！” 听到自己的嗓音喊自己的名字，还蛮奇妙的……向景戈恍惚了一下。 不过果然那边是凌卓尔吧……“你是凌卓尔是吧，怎么回事？” “老子哪里知道！我他妈睡一觉怎么就跟你互换身体了？” 向景戈开了免提，这样右堂风彻便也能听到凌卓尔说话了。她在短暂的惊奇后开始产生莫名的兴趣，“原来还有这种玩法呀！rabbit也想玩！” “玩个屁！你少来掺和！” 凌卓尔的口吐芬芳反而让这俩人安心下来。熟悉的感觉……实话实说，向景戈是不怕凌卓尔的。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我们也没触发什么任务啊……” 他关心的是能不能变回去的问题。 “……切。刚才游戏系统来消息了，你自己看吧。”凌卓尔也不再那么生气了，“老子他妈的从早上就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我以为那是闹钟……我按了……” 凌卓尔居然每天起这么早？向景戈感觉自己对他的滤镜出现了偏差。 “你可真是个懒逼啊。”对面好像也无话可说了。向景戈小声反驳，“只是因为昨天做任务到很晚……” “行，那先挂了。游戏系统出什么bug出到老子身上……” 凌卓尔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向景戈这才看到手机上十几条的未接电话，和系统消息—— 【2040.7.24 系统公告】 【第四届“无尽之城”游戏全体玩家：】 【游戏系统于当日凌晨发现重大漏洞，此次影响导致了四位玩家出现类“灵魂互换”现象。主办方正在全力抢修游戏系统，此现象预计于7月25日早恢复。】 【对各位玩家产生的负面影响，我们深感抱歉。】 【——“无尽之城”游戏主办方】 “好吧……明天这时候我就能回去了，倒也没太大问题。”向景戈迅速地调整了心情，“就是不知道另外那两个人是谁……” 他这时候又看向镜子，自己的脸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他还是感觉浑身不自在。凌卓尔的身高目测和他自己差不多，只是…… 他没来得及换衣服便跑了出来，此时还穿着短袖t恤和短裤。深色伤疤遍布了这具身体的全身，他靠近一点看了看自己的脖子，那里有着似乎是什么带刺的东西勒出来的痕迹。 凌卓尔平时好像确实戴着项圈……但是…… 向景戈努力回忆起来。不会吧，这帮人玩得那么花的吗？瞬间有一个危险的想法穿过了他的脑内。 “在看什么？”右堂风彻似乎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她注意到了向景戈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你不要想那种事情啦！那个项圈是用来遮这条疤的。” “哦、哦……” 再晚一秒知道这件事，他就要脑补出来一场大戏了。 但这家伙，露出来的皮肤上全都是疤痕……向景戈皱了皱眉，轻轻掀开自己的上衣下摆。 腹部的位置是一条看上去极深的疤，新肉已经长了出来，偏浅的颜色与其他皮肤格格不入。 他回想起和他们一起做的那个任务，“难道这些都是那个实验导致的？” “嗯，rabbit不知道啦。大家都不知道，凌卓尔也不说。” 凌卓尔的性格他们是了解的，主动示弱在他这里比登天还难。 “说起来……你之前说，凌卓尔晨练？” 向景戈现在能想起来最开始右堂风彻在说什么了。 右堂风彻眨了下眼。“是啊，他每天都起得很早呢。” “原来他是这种人……” 借着这个机会能多了解他一点啊……向景戈想。他其实有时候是想和凌卓尔更熟悉一点的，只是他们平时见面的机会很少，凌卓尔又总是臭着一张脸，好像根本就不会和他好好说话。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向景戈不太敢想象这些伤疤的由来。 “哎呀~因为这家伙，每天都说着‘一定要超过祁楷轩！’但是rabbit觉得他有时候把自己逼太紧了啦。” 右堂风彻已经习惯凌卓尔这样了。 第175章 强者过招 门外传来用钥匙开锁的声音。安柏宏和祁楷轩走了进来。安柏宏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桌子上，“小兔子，给你带了奶油面包。” “哦哦！黑猫先生居然还记得！” 右堂风彻扑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向景戈独自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凌卓尔……嗯，不对。应该叫你向景戈吧？”安柏宏摸了摸右堂风彻的头，接着对他笑眯眯地说，“他给我们打过电话了。真是件戏剧性的事情。” “哈哈……”向景戈尴尬地笑了几声。 不知怎的，他不太习惯暗塔的氛围。可能是因为……他偷瞄祁楷轩，不知不觉地心底生出一丝惧意。即使已经在任务里见过他与普通人相近的一面，但现在看来，他…… 啊，算了。他摇了摇头。在第二阶段的入围规则发表后，他们心里已经默认祁楷轩会是直通玩家了。神的气质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啊，向景戈只能暗自感叹。 “话说，rabbit本来今天说好要和祁楷轩打一场的。”右堂风彻嚼着面包，口齿不清地对向景戈道，“你要不要来看？” 和祁楷轩……打架？不可能赢吧？向景戈有点不太敢想象，但他的好奇心确确实实被勾起来了。 “好……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是传统艺能了呢。小兔子是把祁楷轩大人当自己的练习沙袋了吧？” 自从暗塔正式成立以来，右堂风彻每周都要和祁楷轩切磋一场。她似乎对安柏宏的这个形容不太满意，“哪有啦。不过和祁楷轩打确实能提升rabbit的战斗力～” 右堂风彻是希陵市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伤到异能状态下祁楷轩的玩家。也正是因为如此，祁楷轩才认可她加入了暗塔。 “那你要留下来看吗？要记得退远点哦。” 安柏宏递了盒牛奶给他，“先吃饭吧。” …… 三号庇护所旁边的公园，是凌卓尔最初挑战祁楷轩的地方。远离市中心的这里十分荒凉，平时也几乎不会刷新出npc和怪物。 右堂风彻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在第一次这么看到她拿着刀毫不犹豫地划开皮肤时，向景戈有些被吓到了。汩汩的鲜血流出，在她手里凝聚成了剑的形状。 “别害怕，那就是小兔子的异能。”在他身边的安柏宏早已习惯这种场面，“每次我都要在旁边看着他们……小兔子打起来很容易上头，到时候我还得背着她去医院治疗输血。” “她……赢过吗？” 问完这个问题，向景戈立刻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可能啊？那可是祁楷轩——他想着。 “没有哦。”是一个不出意外的回答，“但她也不是冲着赢去的。小兔子只是需要一个练习的对象，帮她学会更好地掌控自己的异能。” “这样啊……” 在来之前，向景戈也给游轻怀他们发了个信息告知。战斗已经开始，他把目光投向不远处二人所在的战场。 “准备好了哟！rabbit这次一定要伤到你！” 右堂风彻看起来信心满满。飞快加速的脚步扬起灰尘，在即将接近祁楷轩身形的时刻手腕转了个角度，以一个极其刁钻的姿势将剑锋刺向他脖颈处。 祁楷轩却是如同早已预料到一般，眼神甚至没有瞟向那边，只是侧了身子轻松避过。与此同时掌心也跳跃起紫色火苗，他往前一挥手，冲击波的能量直接命中了对方，右堂风彻被强硬地推着后退了数米之远。 “咳咳……果然、你还是那么厉害。” 即使被击中，右堂风彻也是迅速地恢复了战斗状态，“但是还不够哦！再试试这个——” 血液组成的剑刃融化。血水覆盖到她的身体上，紧接着又形成带刺的链条。右堂风彻握着锁链，马不停蹄地又开始发动攻势。而火焰也在祁楷轩周边开始燃烧，半径两米的范围内，右堂风彻的行动受到了阻碍。 面前人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但祁楷轩愣神的大概一秒时间内，右堂风彻就已然出现在了他身后。 “在这里哟！” 极长的锁链刮过的所有地方被尽数折断。祁楷轩迅速转身，一层透明的防护膜及时组成，为他挡下了这次攻击。 “这样都能被发现？真是的——”右堂风彻的语气里有些刻意的委屈。 “你的杀意……太强了。” 祁楷轩淡淡地道。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落地他便猝不及防地行动起来，手中的火苗再次幻化成为能量束，伴着越来越近的距离径直打向正前方的右堂风彻。 他看到她悄悄地勾起嘴角。她却是丝毫未躲避，直接抬臂硬生生地挡下这一击来。 右堂风彻的左臂被数道光束穿透，鲜血顿时再次喷涌而出。 “啊哈哈……这可是你给rabbit的好机会哦。” 她低着头笑着，似乎在品味享受这份伤痛。 “那么、接下来就是rabbit的回合啦……！” 身上的伤越重，右堂风彻的行动反而更加灵活。新伤口溅出的血液在地上沸腾一般地翻涌着，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祁楷轩脚下，紧接着轰然立起—— 那是由血块凝成的一只巨大的手，在她的指挥下意图要握住祁楷轩的身体。 祁楷轩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这只手的活动并不灵敏，他无需耗费很大力气便能够躲过。双脚轻盈地跃过它行动的范围，那只手也紧追不舍，速度却并不及祁楷轩那样快。 但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待发现这一点时，那只血手却突然地停滞了下来。祁楷轩并未放松警惕，火焰仍然缠绕在周围，他紧盯着对方的行动。 而身后传来的熟悉气息，却让他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在自己的视线死角处，右堂风彻的锁链猛然掠向他的躯体。 不对……这血手只是诱饵！ 此刻的祁楷轩只能听凭自己身体的本能。向这边——他没有多想，凭着直觉朝右边跳跃了几大步。 而为时已晚。 她的锁链依旧堪堪划过他的肩部，西服外套被割破，瞬间有血花溅了出来。 “成功了——！” 右堂风彻在伤到祁楷轩的下一刻便解除了能力，祁楷轩见状自然也是如此。这孩子最近在战斗方面的自控力变得越来越强，这是他愿意看到的。 曾经她战斗也会把自己搞得半死……他不禁回忆起最初她要求加入暗塔时，和自己的那场战斗。 “小兔子，你还好吗？” 安柏宏匆忙地赶过去，架起摇摇欲坠的她。右堂风彻把完好的那只手臂搭到他身上。 “rabbit没事的啦。但是rabbit没有代币了，这次去医院要用黑猫先生的代币治疗喔——” 第176章 禁闭室 向景戈在一边看呆了。无论是能力的强度、还是战斗的节奏，他发觉自己都完全比不上面前的这两人。 太厉害了。暗塔的人……果然都是怪物。他只能这么想。这场切磋迅速地结束了，他看到祁楷轩轻轻叹了口气，“现在去医院吧。” 和之前的几次比起来，右堂风彻这次的伤倒算是不严重的，起码还能自己走路，向景戈看到，她的手臂与身上细碎的伤口仍在冒出血来。 “那我……我现在要回去吗？”他试探着问。 “随便你哦，只要在明天凌晨之前把凌卓尔的身体送回来就好。”安柏宏不是很在意。他已经跟着祁楷轩准备离开。 于是向景戈拨了个电话给游轻怀，得知占据自己身体的凌卓尔已经独自出了门。“他说要回三号庇护所，半个小时前就走了。”游轻怀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那现在差不多应该到这边了吧……向景戈跟上祁楷轩三人，朝公交站牌的地方眺望着。一辆公交车恰好行驶而来，停在了那里。 下车的人，不出意料的是顶着他自己脸的凌卓尔。 “喂……你们干啥去了这是？” 他看到了受伤的祁楷轩和右堂风彻，在下一秒明白了什么，“哦，我知道了……” 今天应该是每周他们俩切磋的日子，凌卓尔还是记得的。 向景戈看着他用自己的形象说话。以别人的视角看自己的感觉确实很奇妙啊，这样看着自己的头发的时候……他想，好像确实太过于另类了点。 “我陪你们去医院，至于你，”凌卓尔瞪了一眼他，“赶紧回你的庇护所那边吧。” 他似乎对向景戈围观这两人战斗的事情很不满意。 “我知道了……” 尽管很不爽，向景戈现在也不想和凌卓尔吵架。他跟着暗塔的几人上了公交车，一号庇护所比医院距离这里近一些，他坐在靠门的位置上。 安柏宏正在整理他的扑克牌，在异能升阶之后，他的纸牌被换成了一副崭新的，但一张牌只能使用一次的弱点依旧很明显。他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右堂风彻，小孩因为流了太多血已经是一副晕乎乎的样子了。 “小兔子？”他试着呼唤她。 “rabbit还没睡着啦……”右堂风彻的声音也变弱了很多。 她的战斗风格，向景戈似乎只能用“疯狂”这个词语来形容。她伤害自己以获得更强的战斗力时，表情却丝毫不带犹豫。不疼的吗……他看了眼她身上的伤，感觉如果是自己的话应该已经没办法行动了。 思考间，车辆已经到达了一号庇护所。 “那我先下车了啊，晚上我再来找你们——”向景戈对他们道别。 蝉鸣声不断。夏天……盛夏，真是太热了。又一次暴露在中午灼热阳光下的他，感到自己的精力都被抽走了。 向景戈下车后把自己的外套脱掉。他擦了把汗，面前就是熟悉的一号庇护所。回家的感觉真好……他这么想着，上前去敲了敲门。 开门的游轻怀还不太习惯他现在是凌卓尔的形象，愣了一下。 “啊总算回来了——轻怀！我跟你说，我刚才看了一场超级精彩的战斗！” 在游轻怀面前，总算可以展露自己的本性了。向景戈拽着他坐到沙发上。 “我说你啊，顶着凌卓尔的样子就别那么说话了……我对他的印象都要被颠覆了耶。”森诗启在旁边补了一句。 凌卓尔平常的表情类似于全世界都欠他五百万，现在被向景戈换成了一脸灿烂的笑容，违和感极强。 “……还好吧。” 尽管游轻怀这么说了，向景戈还是感觉到他的表情有点绷不住。 “算了！反正明天就变回去了！体验一下和别人互换身体的感觉也不错嘛。” 还能更了解凌卓尔一些，向景戈觉得不亏。但他摸着脖子上的疤痕，想不出来那个实验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居然把可爱的小桃谷关禁闭……！” 主办方据点内。 这一次的灵魂互换事件并非游戏系统的错误。实际上，这只是桃谷刻红恶作剧的手段。 “主办方不能干涉游戏进行，你到底还要我说多少遍？” 诺亚强压着怒火道，面前的桃谷刻红却丝毫没有悔改之心。 “哎呀～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他想再黏在诺亚身上撒撒娇，却被她一把推开，“之前的事件暂且不提，你这次犯的错，我可不会再惯着你了。” “桃谷，你违反了大忌。希陵市的绝对底线，即使我们是主办者也不能触碰。” 陈沉也一脸严肃，站在他面前。 桃谷刻红悄悄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嘛……”他自言自语。 “剥夺异能关禁闭三天，你自己好好反省。” 诺亚以这样的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桃谷刻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十邪海已经走过来架住了他，“前辈，就算是我也不能再姑息你了……” “讨厌……禁闭室里超无聊的！能不能给我个游戏机哇！” “你别做梦。十邪海，你这段时间多看着点监控，马上就到下一阶段了，别出什么岔子。”诺亚说着已经要离开。 “好的……” 十邪海也没什么办法，押着一脸委屈的桃谷刻红走出了会议室。 时间回到现在。 “唉……还真是没意思……” 禁闭室里空间很小，但基本的生活设施也是一应俱全。桃谷刻红在房间里一圈一圈地绕着。 自从第四届游戏开始，这里除了他还没人进来过。但是很久之前绑架游轻怀的时候他好像在这待过几天……桃谷刻红回忆起来。 “居然要我和游轻怀那家伙一个待遇……” 他走到小书架前，百无聊赖地随意翻动着。 “嗯？这是什么？” 黑色封皮的文件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抽出来翻开看了看。这里只夹了一页纸，上面的文字排版似乎是什么合同书之类的格式。 “……” “原来……是这样呀～” 浏览完毕上面的内容，在纸张最下方还有一个红色的拇指印。果然是契约书呢，桃谷刻红立刻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一个……极其重大的秘密。 “哈哈……这下子小桃谷可就全都知道了呀。” 桃谷刻红的嘴角上扬，脸上浮现了不明意味的笑容。 第177章 结盟 好在这段闹剧并非持续多久，在7月25日的凌晨，向景戈和凌卓尔如约回到了相应的庇护所将对方的身体交还。向景戈想和凌卓尔说点话，但憋了半天也只蹦出来一句你要注意身体，被凌卓尔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真的一点都不好说话啊……换回来之后，向景戈自然是灵魂被瞬移到了一号庇护所。希陵市连出bug都出得这么神奇，但还是自己的身体好，他这么想着，趴在床上把头埋进抱枕里。 不知道是不是互换身体的排异反应，在使用凌卓尔的身体时，他总能感受到全身传来并不明显的疼痛。但又不影响他的正常生活，向景戈也就没太在意。 “诶——你回来了啊？” 森诗启能发觉这两人使用身体的一些微小的不同之处，也就第一时间发现了互换时间已经结束。 现在是凌晨一点，向景戈翻了个身，“是啊……你还不睡吗……” “我现在就去啦。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看到向景戈确实已经恢复，森诗启也没在他房间多待。游轻怀倒是已休息了，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但那一次十邪海赋予他的第二个异能，即使不使用也会耗费他大量的体力。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一切坦白？他深知，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那也并不是他从秘密中解脱的日子。 相反的……那或许是某个人的死期。 是自己，还是那个人，他现在不甚明了。 距离第一阶段结束的日子……还有五天。现在的存活玩家是28个，为了自己能够成功地活下去，那些排名靠后的人，大概也会采取一些过激的行动吧。 闭上眼睛之前，游轻怀是这么想的。 …… 7月25日上午，二号庇护所内。 “看来昨天的那场互换……确实让你想了很多。” 这里是组织“花歌会”的据点。喻颂在一早便迎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五色海组织的周奕。 不过倒也没有那么意料之外，他想。由于系统问题的灵魂互换事件，受到影响的另两个玩家，正是周奕和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夏乐。 周奕的表情与之前大相径庭，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到了喻颂对面。 在花歌会内部，领导者格兰琪已经数日没有回到据点。柯越已经逃离，方沐冉也由于不明原因，把自己的住所搬到了某普通地区。 这里现在完全是自己的天下了，喻颂对此感到满意。 当初听从季望宁的意见加入花歌会时，自己便只是想着有一个据点作为庇佑。季望宁的情报从来不会出错，喻颂想，这里主张的是“享受游戏本身”，自然不会有人干涉他谋划着什么阴谋。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喻颂说着，给周奕倒了杯水。“小乐出去接支线任务了。” 周奕和夏乐的排名均在淘汰边缘，而喻颂更是已经掉出了晋级范围。 “不，我是来找你的。”周奕道。 “嗯，所以，你是要来做什么？” 喻颂翘起二郎腿，把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他的表情温和，却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对面的周奕喝了口水，“不知道你能不能同意，我们结盟。” 他直视着喻颂的双眼。 “我们的排名都在后面。尤其是你，我在想，如果我们结盟杀掉某人，你就可以平安地到达第二阶段的游戏。” 这家伙散发着杀气。喻颂一眼看破，但此刻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人，与之前获得的情报信息相比，是完全相反的气质。 “那么你要杀谁呢？”他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周奕的答案似乎是预先便想好的，他脱口而出。 “——欧吟。” “哦？” 喻颂挑了挑眉，欧吟正是周奕所在组织的领导者，突然背叛的人不可能不令他起疑心。 “但是据我所知，游戏系统关于‘杀害玩家’的机制，是最后一击的玩家得分。你这样做，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喻颂是不可能相信别人无偿的帮助的。 “你先听我说。” 周奕的表情毫无变化。 “欧吟的身体状况在恶化，就算我们不去杀他，他也活不到第二轮。如果你真的掌握了所有玩家的情报，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换句话说，他对于我、对于‘五色海’来说……已经失去了价值。” 他深吸一口气，“而我也通过这次的互换，找到了新的‘价值’——那就是你。” 他的语气坚定。 喻颂对他的这番话提起了兴致，“何以说起？你或许明白，我并非善类。” “是吗？可是‘善人’是活不下去的。” 周奕低下头来。 “我无需赘述我自己的故事，想必你的情报已经很完全。……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受够了因善良，而受尽不公的日子。” 他的眼神里，是赤裸的愤怒和恨意。 “为什么善意会被曲解？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只有恶人才能生存在这里，是吧？糟糕的一切……如果不能改变它，我就去毁灭它。那就从杀死所谓的‘同伴’开始……开启我对世界的复仇。” “……因为，你也是如此吧。”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他看着喻颂，等待着他的答复。 “很不错的发言。” 喻颂笑了出来，“但这并不会成为我相信你的理由。如你所说你也成为了恶人，那我就更不能相信，你是真心帮我的了。” “只有永远的利益。”周奕接道。这个回答并不在他意料之外。 “是的，我们都知道这一点。” “——但你的‘恶’，真的只有这么肤浅的含义吗？” 喻颂却被这句话问得怔了片刻，“你什么意思？” “你并不是恶人。我猜，也许你只是在‘抗争’。”周奕的目光尖锐。“这也是我会选择你的原因。我说过，你是我新的‘价值’。” “……我倒愿意听听你的理由。” 喻颂却是在这一秒才回过神来。这家伙可能有些危险……他做好了开启异能的准备。 “——就像我一样，你也是因为无法适应世界，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吧？”他话锋一转。 “所以，你才愿意听我废话这么久……才打算使用异能。” “！” 喻颂的心在那一刻猛然跳了一下。 被看穿了——他不得不承认，周奕的每一句话确实都扎进了他心里。 在很久之前，自己也是—— “哈哈……” 喻颂的笑里有些苦涩的意味，接着他抬起头，向周奕伸出了右手。 “你不必多说。我们……合作愉快。” 第178章 无望的希望 “……我的计划就是这样。你利用我当人质，把欧吟带到这边。战斗由我来完成，你只需要抓准‘最后一击’的机会。” b级危险区“森林”是经过二人商讨后，最适合周奕的异能发挥的地方。喻颂对于他的怀疑并未完全解除，“如果你到时候耍什么多余的把戏……我会先杀了你。” 他曾给周奕演示过他能力的一部分。尽管言论武装的能力不太适合用于真正的战斗，但单纯控制一个人的行动还是绰绰有余。 “我知道的。放心吧。” 周奕把手机递给他，“你给他打电话吧。”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喻颂没有去接，“我是以你为人质把他叫出来了，但也正如你所说，他已经没有‘价值’。” “这个你不必担忧。你不用说理由，他会无条件相信我的。” 五色海的几位彼此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对于欧吟对自己的看法，周奕是了然于胸的。换句话说—— “哈哈……你是在利用他的信任啊。” 不得不说，按周奕平时的表现来看，这个办法反而是最奏效的。喻颂说着已经开始准备拨打欧吟的电话，“作为报酬，如果第二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可以找我帮忙。” “……我已经和柯越联系过了。他能看到，欧吟现在正一个人在不远的普通地区。” 周奕没有回答他，面无表情地扯回话题。 …… 【玩家欧吟 获得5积分。】 “……” 欧吟咳嗽了几下，紧接着拭去唇角与脸上的血迹。 为了能够成功晋级第二轮，五色海的其他成员都为他操了很多心。到最后，还得是偷偷过来打难度高的怪物……他把能力解除。他是背着祝嘉悄悄溜出来的。 “先斩后奏了啊……希望不会被她说吧。” 他靠在墙边，拿出不断响着提示音的手机。排行榜显示，自己目前距离入围还差了八个积分。 但是那些玩家也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自己还需要更多积分才能追上……他叹了口气。本来是为了最后体验其他的经历才来的，到现在反而要和他们一起争那个活下去的位置…… 我想活下去。 在过去的几年里，这个想法甚至已经被他抛之脑后了。我已经都是这个样子了，每一天都可能是我的最后一天，无论什么时候离去我都没有遗憾——在来到希陵市前，他本是这样想的。 但他在这里感受到了一些久违的东西。 关于同伴的连结，乃至于爱。他想起，似乎是在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未暴露时，他们曾经谈论过从希陵市离开后的未来。 那时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五个人都还活着，林诚一拍桌子站起来说我一定要当上电竞选手，我才不要被原生家庭束缚，那时候他的眼睛是亮着的，还在期待着某一天梦想的成真。 “我啊……” 欧吟似乎也被这氛围感染，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如果……我下辈子也认识你们就好了。” “诶？” 刚刚还在滔滔不绝的林诚愣了一下，一句话没说完被咽进了肚子里。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啦！”周奕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这辈子还很长呢，不要说这种话呀。” 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欧吟在这一刻突然很想坦白出来，却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没有吐出字句。 “也是……那我撤回了。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啊。” 但他们是……让我重新拾起了活下去的愿望的人。回忆结束后，欧吟拿起脖子上挂着的风信子吊坠，他已经把这当成自己的护身符了。 再多与他们在一起一天也好，尽管他认为自己能活着出去的希望渺茫。他想起那天自己略显笨拙的告白，在我活着的时候，到底还能不能得到答案了呢——这样想的时候，他又感到了一些寂寞。 “算啦……先回去吧。” 他刚想将手机锁屏，一条消息却跳了出来。 【到这里来】 给他发送消息的是周奕，只有这短短四个字。紧接着，对方又发送了一个定位，以及一张照片。 照片画面上是一片血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内容。 “周奕……？！” 他没有多想，直接拨打了周奕的电话，而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对方才接通。 “是周奕吗！你现在在哪……” “位置给你发过去了。二十分钟内再不来的话，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打断了他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他从未见过喻颂。欧吟顿时慌了起来。 “你、你先别动他……”他快速地思索着对策，现在要让柯越用异能去看看吗—— “我劝你最好不要让柯越……或者随便的任何什么人……帮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立刻一个人来这里。” 即使喻颂并没有读心的能力，他也准确地点破了欧吟的想法。 “我已经开始计时了。如果你晚了一秒……”他没有往下说。 但欧吟已经知道这样做的后果。祝嘉和林诚现在应该在庇护所，按照定位的位置，他们不可能及时和自己到达那里。所以现在也只能一个人去……心跳得太快，他自己已经有了些疾病要发作的征兆。 先通知一下祝嘉他们、然后……怎么办？ ——但是，只靠我不可以吗？ ——我还是要像以前一样，只能被他们保护着吗？ 喻颂在电话对面使用了异能，欧吟本来就不甚明晰的思考此刻已经乱作一团。他什么都想不出来了，公车的站牌就在不远处，他没有多想，直接上了车。 …… 密林深处。 “你的人造血液很逼真啊。” 周奕甩了甩手，他的双手上也沾满了红色的液体。 “和我在杀元帆的时候用的，是同一家店的哦。” 喻颂故意这样提起，想要看他的反应。 但他没有看到对方任何的情感波动，“是这样啊。不过不得不说，你做这些就不怕最后会遭报应？” “要怕也应该是你怕吧，毕竟这件事可是你给我提供的办法。”喻颂背对着他，把手机拿出来看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欧吟还没有来。 “我之前在电话里给他稍微加了点影响，这样也能保证我们不被其他人干扰。”他这样说，“你也不用担心我，到了我该死的时候，我自然会死。” “……毕竟我也说过，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是对的。” 周奕去看他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 第179章 背叛 “周奕！！”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奕转身，面前便是气喘吁吁的欧吟本人。喻颂已经提前在隐蔽的位置埋伏好。看到周奕现在是安全的状态，欧吟松了口气，“怎么回事？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是谁，你没受伤吧？” 周奕把他的手甩开。“你来了啊。”他的音调和表情都冷冰冰的，让欧吟的动作僵了一秒。 没等他说出下一句话，周奕已经开始朝他逼近。欧吟被迫地退了好几步，感到背后被什么东西挂住，他回头去看—— “……！” 就在不到一秒的瞬间，自己的身体已然瞬间被疯涨出的荆棘禁锢。 枝干上尖锐的倒刺刮破他的衣服，欧吟被压着跪坐了下去。他看着锋利的刺尖，荆棘丛很厚，现在他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周奕，你——” 这是周奕的异能，他知道的。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周奕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在做什么……你被……威胁了吗？” 这是欧吟唯一能想到的、周奕会掉转刀尖的理由。就在他本能性地轻轻挣扎的一刻，已经有刺扎入了他的皮肤里。 而对面的人摇了摇头，依旧没有回答。他的神色，是欧吟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样子。 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头脑发热，连祝嘉都没有提前告知……欧吟怀着一丝侥幸，再次与他的目光交汇—— “‘我们’，已经不需要‘你’了。” 到最后，他只听到周奕的这句话。 现在很危险……但是不行。不能就这么僵持下去。 欧吟还是启动了异能。这些荆棘丛居然意外地好破，他侧着手，利用风刃为自己脱困。 “呼……”欧吟才刚刚击败完难度较高的怪物，现在使用异能的体力已经没剩多少。 但是，周奕他…… 周奕没有下一步举动。远处似乎传来细小的鸟叫声。 “到底是怎么了？你不会伤害我的吧，……对吧？” 对于这个问题，欧吟在内心最深处却已经给出了自己那个他不愿相信的答案。 不会的。绝对不会是这样。 而他反问的那句更像是自我催眠，他不会背叛的，无论谁背叛他都不会——他无法接受这个现状。 “周奕……你在受人胁迫，或者这只是一个……玩笑，对吧……” 强硬编造的借口连欧吟自己也不会被说服，但他此时宁愿这只是一场玩笑。 他再次抬头看向周奕，试图从那张从来都把心情写在上面的脸上找出一丝虚假的成分。 但他没有。 伴随着低沉的吼声，巨大的身影从森林更深处走来…… 是……“赛姆”？ 欧吟从熟悉的声音判断出来，这是只存在于这个危险区的小boss类怪物。他们曾在这里打过怪，可至今没有任何一个人杀死过它。 “赛姆”的形象是长着两颗狼头的巨型怪兽。在这里引怪了吗？欧吟戒备起来。 可它缓慢地走到周奕身边，没了别的动作。 “那个怪，很危险……” 欧吟刚想本能地提醒他，怪物却踏着地面，朝天发出了狼的嚎叫声。 随后……依着周奕的指挥，扑向了他的方向。 “你……！” 欧吟匆忙地跃过躲避，手中再次凝成风刃刮过它的身侧。而它的攻势更加猛烈，双眼充血，不顾一切地朝他扑来。 他也只能勉强躲开这一击，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它……在受着周奕的操控……为什么？ ——不，这一切都不会有答案的。 森林内的风刮得更加猛烈，天色似乎暗了下来，又或者阳光已被浓密的叶片尽数遮挡。傍着地面而长出的又是与之前相仿的藤条，欧吟来不及反应，双脚被迅速地缠绕禁锢住。 利用急速流动的风割破藤蔓，直到这时候他才回过神来，面前的人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他……确实是背叛了。 这个事实让他瞬间坠入冰窟。他似乎可以接受任何人的倒戈，唯独周奕，他甚至在这个人身上，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何一点背叛的可能性。 而战场不会因他的思绪而变化。 怪兽仍然带着汹涌攻势袭来，被上升的气流阻挡了近身。这已经是在超额使用异能了，欧吟感到自己的体力流失得比以往更快。 “——” 十几回合下来，他的身上也带了不少伤口。怪兽的其中一颗头被割下，喷出的血液是暗蓝色。 欧吟扶着树干勉强站起。周奕的攻击带着明显的杀气，他能感受得出来。 喻颂一直在赛姆的攻击范围外等待时机。这个怪物极难驯服，会无差别攻击一定范围内的所有人。周奕到底是怎么让它听话的？但这不是重点，他想，手中的弓箭蓄势待发。 他也能清楚地看到周奕确实是冲着杀了欧吟去的。之所以没有发挥百分之百的能力，是在给自己留机会——他们先前对了暗号。 现在只需要抓到时机。还需要注意他的动向……喻颂对他的信任有些许保留。 而另一边，这场战斗似乎也到了尾声。 欧吟几乎无法再使用攻击，他的手臂被荆棘的尖刺挂在树上，黑色的怪兽已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要死掉了。 这是他唯一的想法。脸上也沾满了血迹，他去看周奕的方向。 似乎……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他这么想的时候，却是释然了些。 就算我活到了第二轮，又能苟延残喘多久？他们也一定厌烦了吧。无论是我的身体，还是其他的一切……身为领导者，却所有的事都要被他们保护…… ……也许在他们的心中，我只是个失去了价值的废物而已。 周奕的排名也很低，就这样让我成全他，也算很好的吧。 “怎么会怪你呢……你可是我重要的家人。” 抬起几乎不听使唤的手，他最后一击的力气弱了很多，更像是形式上的假动作。 我已经没办法再继续了吧。 即使懊悔，也没办法再活着了吧。 那就—— “……谢谢你啊。” 伴随着这句声音微弱的话语，他的时间在那一刻停止。 空气的流速似乎也降低到极慢，他看到，周奕朝着自己攻击的方向，主动张开双臂迎了过去。 只是一次最简单的普通攻击，却将他的胸口狠狠地割开。而他的手指向了一个方向，怪兽更加凶暴地，在他们都来不及反应的一刻迅速奔向了那边躲藏着的人影。 第180章 化作风雨 【系统提示】 【玩家「喻颂」 已出局。】 他们看不到提示的具体内容，欧吟的手机在口袋里警铃大作，他知道，那是有玩家出局时才会播放的特殊提示音。 而更重要的是周奕已经倒了下去，他的异能效果随即消失，“赛姆”遍体鳞伤的身体缓慢地分解成了一块块碎片，消散在空气中。森林恢复了静谧，在那一瞬间风似乎也停了下来。 欧吟还没有回过神来。最后周奕的那个动作，像是在注定的剧情里猛然扭转了一个结局，令他一时间内措手不及。禁锢解除，他跌跌撞撞地奔向不远处周奕的方向，最后那次他没有下狠手，但对方似乎是故意让要害处受了击。 他本以为自己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死掉，在那之后的事情，他根本没有考虑。而此时倒在地上的却是另一个人，那是他本以为已经背叛的同伴——命运的轨迹变动得他猝不及防，他半跪在周奕面前，对方还尚留有一丝微弱气息。他的眼神转回了以往的清澈，在这样的生死攸关之际，居然是对着欧吟笑了起来。 “周奕……” 这一切都是预先计划好的吗？周奕终于露出的熟悉神色让欧吟明白了一切。 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但他怎么会这样做？ 欧吟无法想象周奕在对他挥刀相向时的心情。这个人是周奕啊，是那抹仿佛不应该存在于世间的纯白色，在面容冰冷地开启战斗的那一刻，他到底想到了什么？ 他究竟经历了多少痛苦的挣扎，才会不惜背上背叛的罪名也要—— 结局本是用自己的生命成全他的道路，而这一瞬却彻彻底底地反了过来。他的眼前开始模糊，似乎又听到周奕说了些什么。 “辛苦你……了。” 他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血流得太多，音量几乎微不可闻。 “你……你先别说话！我带你、我带你去治疗……” 但欧吟自己也知道，医院离森林太远，他们不可能在周奕还活着的时候到达。 全都完了。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绝望在那个瞬间吞噬了他的大脑。 明明自己就在这里却无计可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条生命在他面前逐渐流逝。周奕却还是笑着的，艰难地开口。 “刚才我杀掉的……是……喻颂。他的积分、在我这里……” “我用信鸽……通知了……祝嘉他们。等一下、他们就会来了。” 欧吟想起战斗时周奕的表情。他什么话都没说，眼神里刻意流露的杀意背后，是复杂得丝毫不像他自己的情绪。 还有希望吗？他还能活下去吗？ 他看不到前方的路了。如果能够交换生命，他更希望现在即将断气的是自己，而血迹依然不停地往周围扩散，染深了大片的土地。 有几只鸟扑腾着翅膀在上空盘旋，似乎是在做它们的祭奠。周奕的异能是控制自然生物，欧吟记起，他时常和它们说话。所有生命都是宝贵的，比起驯服，我更想和它们成为朋友——他曾经这样说过。 他仍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为他铺好了路。 “欧吟……” 周奕伸出手，颤抖地想要触碰他的脸颊，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这可是……两个人的积分哦。我特意没有升阶……你就能、拿更多积分了……” 他杀死了喻颂，欧吟又杀了他，积分自然就会全部加到欧吟身上。 “……” 欧吟能够想到他这样做的目的。为了让自己能够活下去，他付出了一切。 “这样，大家就都能……活到下一轮啦……。”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有泪水从颊边滑落下来，“我……对不起。我果然还是怕……” “但是，欧吟比我，更想活下去吧？” “以后我也会、化作所有的自然……看着大家的哦……。” 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秒，他的手臂彻底垂落在了地上，闭上眼睛的那刻欧吟看到，他仍然在微笑着。 【玩家「周奕」 已出局。】 在手机的提示响起后，欧吟在那一刻终于意识到，他还是死了。 他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不会如以往一般笑着与他们谈天，庇护所里养着的德牧还在等他回家，可这一切都已经化作了细碎的泡沫，随着他的离去，尽数破裂。 欧吟回忆起他的一切。他吵吵嚷嚷地说话的样子，身体状况暴露时他哭着抱紧自己的样子，林诚总会说他烦，但一旦出了什么事还是第一个站在前面，护着这个单纯得过分的家伙。 “——我很喜欢大家。大家全部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家人！” “……为什么……” 欧吟俯身跪了下去，夏日的阳光洒在身上却冷得刺骨。周奕的身体还是温暖的，倘若不存在那些浸透了衣服的血迹，他的样子更像做了一个还未醒来的梦。 该死的明明是我。欧吟想。万籁俱寂，这整片森林仿佛也在为他哀悼。 他不想再做任何事了，就这样沉默地低着头，控制不住的泪水一滴滴落在地上。 ——他回归了自然。拂过身体的清风，如同夹杂着他的低声耳语。 …… 祝嘉和林诚赶来时已经是十分钟后。周奕用信鸽传递的消息很不对劲，祝嘉想到元帆死前对她说过的话，急忙动身出发想要抓住最后一丝机会。 但他们还是晚了，只见到躺在地上的尸体。 “是为了我……” 欧吟嘶哑着声音开口。 “周奕……为了让我杀了他，拿到他的积分，让我以为他背叛了……。” “凭什么！他妈的凭什么啊！” 林诚一拳砸在树干上，大声吼道。他的声线开始抖起来。 “从元帆哥……到周奕……凭什么总是我们！别开玩笑了……还不够吗！我们受过的苦还不够吗！！” “……林诚，你别激动……” 祝嘉拉住他。林诚的状态几乎要失控了，他险些开启了异能。 “对不起……” 欧吟知道，这也有他的责任。如果能够提前通知他们，或许就不会落到现在的结果。 “你不用道歉。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接受现状了。” 祝嘉拍着扑在她怀里哭泣的林诚后背，“周奕他……也是回到了他爱的自然里……。” 她看了眼周奕的尸体。又悄悄地擦了下眼角，被欧吟注意到，这似乎是她在他们面前第一次掉眼泪。 第181章 二次生命 “……” 这里是……哪里？ 喻颂的最后记忆，停留在那只凶猛的野兽朝自己扑来的瞬间。他在那一刻闭上眼睛，把这认定为自己终于遭受到了命运的反噬。无论何时死去他都不会后悔，意料之外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栽在了这个人手里。 而此时他的身体居然身处一个四周都是淡粉色的空间内。这是死后的世界？他从不相信人死后还会出现在别的世界里。就算有……我也肯定会下地狱吧，他想。 但这个事实就实实在在地在他身上发生了，他缓慢地转头看着四周，空气中飘浮着的……似乎是草莓的图案。 这里怎么看都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地狱啊。 喻颂试着移动身体，在这里空间感似乎失去了意义，无论怎么走，周围都是一成不变的粉色。 “……有人吗？” 他不抱希望地开口。 在话音落地的刹那，正前方出现了一扇门。门依旧是被涂抹上了粉色，他皱了皱眉。这里一定不是希陵市，更不可能是现实世界——这样想着，他又感到诡异了。 有人影从门后走出，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小的男孩。 “你赌输了哟。”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喻颂能感受到这男孩的语气里有蛊惑人心的成分——正如他自己的异能，他提起了警惕。 “……何以见得？”他沉默了几秒，接道。 玩家里没有这个人，他到底是谁？这里是他创造的空间吗？喻颂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升起。 男孩展开了握成拳的右手，里面握着的是一颗骰子。他把骰子往上抛起，在半空中幻化出了一个身影。 “我知道，你是在为‘他’而下注吧？” 那是——喻颂抬头看去，熟悉的形象，正是过去的自己。 他还没有说话，那男孩便抢先开口，“我都看到了哟。你是在赌他的未来。” 还真是谜语一般的说法，喻颂想。 选择相信周奕似乎并不是他的本意，但那孩子的确没有说错——他在赌，赌那个人到底有没有真正地了解和理解过去的自己。 但他输了。 如果是正常的他，对于周奕的计谋必然会一眼看破。但到底为什么呢？喻颂知道，他在周奕的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处了。” 他不知道这孩子是如何知晓这些的。只是一贯轻巧的语气里，如今添上了些无奈。 “才没有没用哦。我很喜欢你——所以你的路还没有走完！” 那幻影消失，重新变回了一颗骰子落在了男孩手中，“你要不要来我们这里呢？” “你是谁？” 这是最重要的问题。但即使是这样问了，他也感觉这里大概只是自己的幻梦。 男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叫桃谷刻红！说起来会吓到你哦。我是希陵市游戏第三届的主办者！” 主办者？我还没有死？不可能的吧。 但是—— “……那么你亲自下场来延续我的生命，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哈哈……果然不愧是小桃谷看中的人！” 喻颂对于现状的接受与分析能力，是桃谷刻红极为欣赏的一点。他靠近喻颂，踮起脚把食指触碰到他的嘴唇，“我之前说过了。来我们主办方内部工作吧？”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啦！只是小桃谷喜欢你！” 桃谷刻红干脆跳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喻颂还没反应过来，隐约闻到对方的身上有淡淡的草莓味。 “我可是偷偷地……啊哈哈，算了！反正就是，我把你复活了。你可以认为这是作为报酬哟。” 报酬？我又没求你复活我。喻颂对这个孩子的印象不是很好。 “我的目的是向世界复仇。如果你能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去的。” “那真不巧呢！希陵市是为了拯救世界而存在的哟。”桃谷刻红拉着喻颂的胳膊，走向了之前他出现的门，“但是如果你能了解到真相，说不定就会回心转意啦。” “……” 喻颂没有反抗，跟着他走入了那扇门。 …… 7月27日，a级危险区“舞台”。 向景戈捏着手里的纸条，由于过分紧张，汗水已经将它浸湿了些。他是在前一天晚上收到这个信息的。之前公屏消息里提到的匿名袭击终于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当时他被莫名出现的怪物缠住，脱身后便发现了这张纸条。 【明天中午十二点整，我在这个地方等你。只要你一个人来】……纸条上是这么说的。 上面的字迹是打印体，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已经把这件事通知了两名队友，如果遇到危险倒也有个保障。 这里啊……面前便是那个熟悉的马戏团帐篷，向景戈的回忆不禁被拉回了第一次他们做任务的时候。 “要是能再见一面维维德就好了……” 尽管他知道在任务完成后，那些npc都会消失，他们只是数据——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怀念起来。第一次任务便达成了特殊结局，那个用笑容掩盖痛苦的小丑与身不由己的杂技演员，他们终于得到了拯救…… 真好啊。即使是假的，也很好。向景戈想起维维德的面容。 他们也是在那里认识森诗启的。缘分就是这样的东西，再次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时，他回望着一路走过来的经历，还是要感叹命运的奇妙。 但是现在大概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吧，他把思绪扯回来，由于太过紧张，他来的时候竟是提早了足足半个小时。 现在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分，对方还没有露面。 “那个袭击者到底是谁啊……是只给我留了纸条，还是给所有遇袭的人都留了呢……”他自言自语。 但是按照公屏的信息来看，没有人提到过收到纸条的事。 在他要把手机锁屏收起来的一刻，却是有从未听到过的振动声响起。 【系统紧急提示】 【a级危险区-舞台】 【危险】 【请所有玩家远离此地 前往安全区避wqwrhcs2*&yhi^%】 【系统错误】 【dfj29**wrqjfq】 “什么……什么情况？” 向景戈后退了一步，面前的帐篷猛然晃动起来，被突然涌出的黑色黏液覆盖…… 【效果消失】 【error】 脚下的地面晃动起来，已经有开裂的迹象。 不能再等了！向景戈立刻逃离了帐篷，这一次的地震范围仅限于危险区周围，他逃到游乐园大门口时，晃动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大半。 “什么情况……是叫我出来的那个人搞的鬼吗？他能影响游戏系统？” 向景戈擦了擦汗，时间已经逐渐逼近。 第182章 献给爱丽丝(上) 向景戈的思考被猛然的下坠感打断，就在他来不及准备的一刹那，他发现自己的双脚突然落空，紧接着便掉进了一个深邃的洞穴内。 他只能尽可能地调整了一下落地姿势，可这里似乎看不到尽头，他估计着自己在空中的时间已经过了快一分钟，下面仍然没有到底的迹象。 这是……无意间触发了隐藏任务吗？不会直接摔死在这里吧……向景戈马上就要调动异能变个降落伞出来了。但他又猝不及防地摔到了地面上，身下是一堆枯草，即使是从高度无法估量的空中坠地，他也奇迹般地没有受伤。 他翻身爬起来，四周的空间不大，看上去是个圆形的大厅。 在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向景戈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慢慢走过去，将它拿起来，那是一把金色的钥匙。 那钥匙指向的地方便像是这里的出口。在向景戈的对面，四扇一模一样的门立在那里，全部是紧闭的状态。 但手机至今也没有响起提示，依然停留在方才警告的界面。 这到底是不是任务啊……如果是的话，怎么连个提示音都没有？向景戈再次翻出手机确认了一遍，确实是没有任务提示。 他又端详起这把钥匙，是很普通的形状。 感觉很奇怪……但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他这么想着，走向最左边的那扇门，门上刻着一些文字。这时候他才发现，这四扇门上都以歪扭的笔触并不明显地刻着什么东西。 【你又是谁？】 这是上方最大的字。向景戈凑近看了看，最左边门上的文字是这样的。 【审判者：】 【那只是个毫无理由的有罪判决。】 “好奇怪……”他自言自语着，并没有立刻插进钥匙。余下的三扇门上文字分别是—— 【刽子手：】 【砍下他们的头！】 【臆想者：】 【唱起赞歌吧，披着洁白婚纱的王座下，是我腐烂的尸体。】 【愚者：】 【无知救了你，无知毁了我。】 “……看不懂。” 连个任务简介都不给，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啊，他想。这里的门除了上面刻着的文字之外，并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那就随便找一个门开下试试好了，向景戈一向是这样的行动派。他试着把钥匙插进第一扇门的锁孔中，却并不匹配。 “嗯？插不进去吗？” 试遍了所有的门，这把钥匙却并不能开启其中任何一扇。开局就是死局，也不可能啊……向景戈接着在房间里翻找起来。最后，在最开始放钥匙的桌子下面，他发现了一个玻璃瓶。 瓶子很小，里面装着看上去就很诡异的蓝色液体。 【喝掉我】瓶身上是这样写的。 “啊……也只能这样了。” 这里也只有这个瓶子了，喝了应该不会必死的吧。但是怎么感觉……好熟悉？ 在想着这些的同时，向景戈已经扭开瓶盖把里面的液体灌到了嘴里，没有什么别的味道，只是隐约掺杂着奇怪的甜味。 “……？” 眼前的一切迅速增大。 不、其实是——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是我变小了？转眼间，就连那个瓶子也变到了和自己的身高差不多的高度。 这是什么童话故事的情节啊……话说直到现在还不给任务内容…… 等等？ 向景戈突然想到一个更离谱、却是更大的可能性。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情节吧……” 他低声念叨出来。 再加上没有任务提示，是否说明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任务，而是有玩家对自己使用了异能？而所有玩家里，异能效果会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也只有—— “格兰琪……” 是她吧。向景戈记得，她使用异能的时候，一般都会拿着《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童话书。 但是她为什么这样做？那个偷袭者，是她吗？ 对这个事件很好奇的向景戈在这几天里也和几位遇袭的玩家交流过。魏望和启沛都说，那比起偷袭程度更轻，只发起一下攻击就消失，更像是孩子气一般的恶作剧。 如果是格兰琪的话……向景戈不太了解她，但直觉告诉自己，格兰琪是会做出这种事的。 毕竟她看上去……虽然有些冒犯……精神状况不太稳定。他也能感觉得出来。 但现在并不是深入思考这些的时候，在身体变小后，他发现在刻着【臆想者】那句话的门最下方，还有一扇小门。 手中的钥匙也随着他的身体变小，向景戈走到门前，这一回终于将它打开。 “是……花园？” 对于这个童话故事的内容向景戈已经忘得差不多了。面前是鲜花盛开的一条小路，但奇怪的是这里开着的全部都是白花。 多少还是有点诡异的……但是也只能往前走了，可能到了最后会见到格兰琪本人吧。她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里……为什么偏偏是我？向景戈满腹疑问。这条路很长，但温度还算舒适，天上挂着正午的太阳，却如同失真一般光线并不刺眼。 他能隐隐约约看到前方的一座房子了。 “话说爱丽丝的情节……不太记得了啊。但是这里好像也不是完全复刻……” 他走向房子的时候，还在喃喃自语。 房屋的前方是一张长桌，白色蕾丝桌布的上面摆放着一些茶点。 哦哦……是茶会？向景戈好像想起来了一些。疯帽子、三月兔、睡鼠，他记得这里的角色应该是他们。 但是—— 围在长桌周围的，却是一些穿着似乎是校服的服装的人类。有男有女，他们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向景戈悄悄地靠近，能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 “你就这么偷到了啊，不怕她发现吗？” “就算知道了，我看她也不敢说什么吧……而且反正也没人在意她的啦。” “看她着急的样子真像个小丑，那她可就承包了我以后的乐子了。” “反正她都习惯了，不缺我这一个……” “……” 这个景象好像和从前的某件事重合了起来。一些久远而模糊的回忆从潜意识里开始上升，向景戈想要去抓住它，却是徒劳无功。 ——我记得，但是我记得的是什么？ 但就算我忘记了……我也讨厌他们这样说话。 “喂！你们在说什么！” 他已经准备好要战斗了。可那些人影在看到自己的脸时，却纷纷地四散而去。他们的口中念念有词，向景戈听不清楚。 第183章 献给爱丽丝(中) “你们站住！” 向景戈快步走上前去，试图抓住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可他的手从那人的身体里直接贯穿了过去，他这才发现，这只不过是些半透明的幻影。它们逐渐地消散了，留向景戈一个人在原地，他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好。 他依稀记得，这些对话似乎发生在很久之前。如果不是挑起了某些回忆，我应该不会因为这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就生气吧——他是这么想的。他确实感受到了一股怒火。 向景戈走到长桌边，桌子上面的东西也随着那些幻影而消失了，只剩下一颗被淡黄色的糖纸包裹着的硬糖。 “现在……是要继续走吗？”但前面没有路啊。向景戈抬头看了一眼，这座房子便是这条路的尽头了。 “……喂？有人吗？”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能有些npc给他援助了。 他把房门敲响，里面传来了细碎的动静。不一会儿，戴着夸张的大礼帽的男子走了出来，看到向景戈的身影，眼神里含着些惊讶。 “你好，我在这里……” 迷路了？也不能这么说啊。况且这里也只是格兰琪的异能效果，向景戈的话说到一半，没办法接下去了。这个人……他看了眼面前的男子，他记得在格兰琪最初和他们展示异能的时候，他们曾见过他。 是“疯帽子”，对吧。 “原来是你来了啊。”疯帽子嘴角上挑，露出礼貌的笑容。这是什么意思？向景戈还没问出一句话，便又被他打断。 “——爱丽丝小姐恭候您多时了。” “等一下……你是说格兰琪吗？她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疑问很多，向景戈只提炼出了这最重要的两个问题。而疯帽子没有正面的回答，却是从西服的内袋里，取出一只老旧的怀表。 他无视了向景戈的问话，开始自顾自地调着时间。 奇怪的家伙……但向景戈没有接着追问。随着怀表指针的拨动，周围的环境快速地发生着变化。四季轮转，只是太阳依旧挂在半空。 格兰琪好像和我们讲过，疯帽子的技能是停止一个时间点，变换日期……向景戈想到了他们之前的对话，更加确信了这里就是格兰琪异能所导致的童话世界。 终于，疯帽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二人面前的长桌变换成木制的课桌，上面多了杂乱的刻痕。一旁原本开得茂盛的鲜花也枯萎了下去，比起之前的场景，现在的气氛更添了些凄凉之感。 “呃……然后呢？” 向景戈本来在背对疯帽子看着课桌，见他依然未说话，忍不住转头发问。 ……？ 没有了。 他的身影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这个世界真是奇怪——向景戈只能再回去看现在的景象，棕色的课桌上刻着笔触凌乱的字，还有一些无意义的划痕。 【蠢货】 【白日做梦的丑女】 【阴暗女去死】 【去死 去死吧 为你祝福】 【一辈子当我的笑话吧？】 “什么啊这是……也太过分了……” 熟悉的愤怒再一次席卷而来。 向景戈尽量控制着自己保持冷静，在课桌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纸条。 【吃下它。继续你要走的路吧。】 字迹很漂亮，原本的那颗糖果也一同出现在了这里。向景戈拿出糖来端详了片刻，感觉很熟悉，却仍然无法回忆自己到底经历过什么。 不管了，还得往前走啊。在把糖果扔进嘴里的一刻，四周的一切竟又变得小了起来。有了之前经验的他立刻想到，这应该是自己的身体变回了原来的大小。 面前有一扇木门。推开后白光晃得有些刺眼，他眯起了眼睛。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又到达了一座更大的花园。 这里总算不再是狭窄的小路。一列园丁模样的扑克牌——虽然向景戈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的确是这样——正在每人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将白色的玫瑰割开口子。 看到向景戈到来，他们纷纷表现出了和之前疯帽子一样的惊奇神情。 “你们在干什么？”向景戈问。 “把玫瑰……染成红色……”为首的那张扑克牌开口回答道。这些花朵很神奇，不需要用颜料去染，只是割开便能够像流了血一般把自己染红。 “别磨磨蹭蹭的！女王要来了！” 赶来的又是看上去像是名侍从的扑克牌。园丁们听了这话神色变得惶恐起来，没有再理会向景戈，匆匆忙忙地又赶往下一个白玫瑰盛开的地方。 女王？是说……他努力想了想爱丽丝的剧情，是红心女王吗？ 也太荒谬了，我怎么会被格兰琪拉进这里…… “——不对啊。” 向景戈突然喃喃自语出一句，不对，全都不对。他在那一瞬间感到自己真是蠢透了。 这又不是任务，我为什么要按照这些剧情来走？格兰琪对我用异能，其实是想杀了我的吧？ 即使他知道自己可能无法揣测格兰琪的心理，但如今第一阶段马上结束，格兰琪的排名还是在晋级范围外……她把我困在这个世界，存的什么心思难道还用我仔细分析吗？ 所以，我现在应该…… 向景戈知道，格兰琪的这个童话世界，只不过是一定范围内的集体幻觉而已。这些都是假的，也就是说，我的身体现在仍然在希陵市—— 在思考这些的同时，手中已经变化出了锋利的长剑。 杀出去吧。 他不再试图回忆那些模糊的事情了，现在果然还是活下去更重要，他想。 “——你是何人，竟在女王的花园里携带武器！砍掉他的头！” 尖利的声音传来，向景戈回头，背后出现了一名戴着巨大的王冠、身着红色礼服裙的女人。扑克牌士兵听令蜂拥而上，擒住了他的身体。 果然不装了啊……这才是你的目的吧！向景戈是绝对不想坐以待毙的。 剑刃挥出，那些扑克牌攻击力并不高，而他的剑锋直指最后方的红心女王。即使来到这里后的违和感再多，此时也都被求生欲望尽数打断。 “告诉我，格兰琪……宋瑶在哪里！” 他想见的不是这些虚幻的东西。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格兰琪的真名，而只一瞬间，他的剑便抵住了红心女王的喉咙。 “放肆……！” 这个名字却使得她似乎进入了暴走的状态。向景戈来不及做出防御便被巨大的力量摔在了地上，红心女王的高跟鞋踩在他的胸口。他的脑袋一片混沌，挣扎着试图要摆脱控制站起来的时候，听到了一句模模糊糊的话语。 “——你怎敢呼唤唯一神的名讳！” 第184章 献给爱丽丝(下) 向景戈没有余下的精力去思考她口中“唯一神”的含义。他奋力挣脱了束缚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大批的纸牌士兵包围。真是棘手……我不会直接死在这里吧。向景戈握紧长剑，蓄势待发。 “杀了他！砍掉他的脑袋……！” 女王是一副气急败坏的神情，大声喊叫着，音色尖细刺耳，士兵们听令而动，包围圈迅速地缩小。他们只是纸牌而已，向景戈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却有一些莫名的差错感。 自从进入这个童话世界开始，这种感觉便一直伴随着他左右。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他在那时思考着，但究竟是什么来着？本以为只要一直走下去就能恢复记忆，但直到现在生死攸关的场合，他仍然是一片空白。 况且……找回这些模糊的回忆，和实实在在地活下去，哪一个更重要，他的回答是不会犹豫的。 扑克牌士兵已经挥着武器朝他冲来。这么多人……向景戈知道，光凭他自己根本无法突围。异能，要动用异能才行，这可是在希陵市——他的脑子里瞬间蹦出来一个办法。 在头脑中搜寻后凝神片刻，他的手中多了一瓶蓝色的药水。 这是在最开始的大厅里找到的东西。他没有顾及其他，拧开盖子把药水喝了下去。 果然…… 自己的身体急剧缩小，他趁此机会快跑着穿过包围圈。那些扑克牌士兵的智能并不高，此时已经乱了起来。 之后呢，之后要往哪里走？他左右看着。这个花园在他的眼中放大了数十倍，即使脱离了危险，也很容易迷路。 这时候他发现，花园里的玫瑰已经被全部染成了红色。在喝下药水之后，他的身体甚至没有一朵花大。远离了一片混乱的场地，向景戈坐在花坛边，伸手去触碰某朵流血的玫瑰。 “……这是什么？” 在这朵花的下面似乎埋着什么东西。他把土壤稍微拨开一点，发现了一个沾了些泥土的信封。 之前没有发现……是因为它太小了吗？ 向景戈拿起信封拆开，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白纸，上面的字迹十分工整。好奇怪。怎么越来越感觉这像个任务了？他想。 而展开信纸开始阅读的下一秒，他的瞳孔急剧缩小了起来。 【——】 “不……不会吧？” 好像想起来了。到底是什么事—— 但还未等他仔细回忆，头顶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他回头去，之前的女王和士兵已经消失不见，天上掉下了细密的雨点。 滋滋…… 随后，刺耳的噪音在他耳边响起。这个世界如同出现故障一般，在他的眼中所见的一切扭曲了起来，周围的景色变大又缩小，向景戈感到头脑发晕。 他只能闭上眼睛。那封信所带来的回忆让他难以置信。 “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他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他站在了被告席上。 向景戈睁开眼睛，发现了这个事实。这里像是一个法庭，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那封被贴上了心形贴纸的信。 这里也是童话世界吗？他想，抬头去看周围，在审判长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法袍。 但他不会看错那头金黄色的长发，那正是—— “……格兰琪？”他试着呼唤。 那人没有转过身来，只是低头在看着一些资料。他再往别的地方看，观众席上挤满了人，甚至有他曾见过的疯帽子。 钟声响起，向景戈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向钟表，此刻是这个世界的中午十二点整。 “安静。” 说这话的是一只巨大的白色兔子，嘈杂的声音消失后，它继续接道。 “——现在，开始审理密信被盗一案。向景戈，你是否认罪？” ……啊？ 直接跳过所有环节，问我认不认罪？向景戈有点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了。但是这里是童话的世界，荒诞一点也正常……他看着自己桌子上的信件。 当时确实是自己在花园里发现了它……这算偷吗？ “我没有偷……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密信啊？”向景戈道。 “好的，那么传第一位证人——”白兔拖长了声音喊道。 这是什么情况啊。格兰琪那家伙，还没玩够吗？他的手指摩挲着信封，记忆正在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她是—— “第一位证人是我。” 疯帽子缓缓地走到法庭正中央。他摘下礼帽，对众人行了个礼。 “时间是七月三十二日，被告用一颗糖果打破了一面墙。死鱼的眼睛飞到天上，所以晴天会下起黑色的雨……抱歉，我的怀表里被三月兔多加了些奶油。现在的时间应该是……”他拨弄着怀表，“七月十五日。” 在胡言乱语什么啊？向景戈皱起眉。七月十五日……回忆的时候仿佛有一根针直接插入大脑，那一瞬间的疼痛让他双腿发软，险些倒了下去。 “这是我的证物。”疯帽子说着，在口袋里翻出一个小东西。向景戈看了一眼，那和他留给自己的糖一模一样。 但是这和那封信有什么关系？——如果是以往的他，一定会产生这样的疑问。但如今…… 他终于想起了什么。 “第二位证人在哪里？” 疯帽子的证词完毕，紧接着走过来的是向景戈在花园见过的扑克牌园丁。 “时间是八月六日。无论是实物还是精神，只要用刀就可以割开花瓣。”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朵红玫瑰，“花朵只有用血染红，才有意义。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向景戈低着头，定定地看着信封上的贴纸。 而第三位证人却迟迟没有出现。就在白兔再一次呼唤后，审判长座位上的那个身影，终于动了起来。 “不用再叫她了。她……就是我。” 格兰琪举起法锤。向景戈和她的目光对上，她的表情复杂，他却似乎能够读懂。 “审判已经结束。”她一向漂亮的音色变得嘶哑。 “等一下！” 向景戈抓起信件，冲出了被告席。他想起了所有的过去，在童话世界经历的一切串连起来，拼凑出了她真实的样子。 “格兰琪！我……” “无需多言！现在，将宣布判决结果……” 她眼中似乎含着泪水，法锤重重地敲下。那声音砸在了向景戈的心上，不容置疑地落定了一切的结局。 “向景戈——有罪。” 第185章 噩梦童话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在宣告他罪名成立的那一刻，格兰琪缺失的记忆也被尽数补全。彼时她还没有将长发染成金黄色，也还对梦幻一般的童话世界嗤之以鼻——现实不是那样的。虚构只是虚构而已，再怎么美好，也是不存在的。 她不知道这一切的起源在何方，又或许施加伤害根本不需要一个特定的理由。她看到过去的自己沉默地坐在座位上，课桌上被刻满了恶毒的语句。 去死吧。 但是你死掉之后，我就没有乐子可以看了啊。 这句话紧接着的是周围人们的捧腹大笑。为首的人将她桌上的透明罐子打开向下倾倒，糖纸折出的星星洒了一地。 “还给我……”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过于温和与懦弱的性格让她没有勇气进行任何反抗。 “想要就自己去捡啊。” 那人说着，将罐子砸到地上，于是它瞬间碎得四分五裂。“不过你折得还蛮不错，午休结束之前把它们收好全都给我，我就饶了你这回。” 周围响起笑声与窃窃私语。学生们围成一个圈，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围观这场闹剧。她或许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依旧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听没听见啊？宋瑶？” “……我……知道了。” 她以微弱的音量回答，伸手去捡起地上的星星。 “这就对了。” 那人带着几个跟班扬长而去。宋瑶默默地将所有的星星收好，放进了一个小袋子里，系上丝带。她再次抬头看向窗外，自己的教室在五楼，能够看到蓝得纯净的天空，但太阳的光线却照不到自己。 ——这是我的命运吗？她总是这样想。 命运给予我这样的苦难，是因为未来会有扭转这一切的机会吗？ 她是靠着这样的想法一天天活下去的。但或许也有……她盯着收好口的袋子，某个人的脸浮现在脑海。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两个月前。她被霸凌者锁在仓库，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子刚好被隔壁班来取清扫工具的男生发现。 打开门的瞬间他似乎被吓到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没有说话，尴尬地把头埋得很深。而他却自然地拉起她的手，眼神中的意味像是看破了一切。 他像一束光。在之后痛苦的日子里，宋瑶无数次地记起那初次的邂逅，记得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笑眯眯地塞到她的手中。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他是这样说的吗？她不记得了，只是那时自己的身体机械性地点了点头。到后来她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自从陷入地狱以来，那是第一个这样真诚地对她吐露心声的人。 向景戈…… 宋瑶把这个名字回想了无数遍。在被他人不怀好意地议论时，在课本被不知是谁撕碎时，那个身影总能一次次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有时甚至在她的身边。 “不许动她。宋瑶是我的朋友！” 他保护了自己。他挡在前面的样子，让她的灵魂迅速地下坠，沉浸在了想象中的幻梦里。 我……喜欢他吗？ 不可能的吧。 长期遭受打压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住爱的情感。她把一颗颗折出的星星收藏在玻璃罐内，想着或许把这罐子填满之后，自己便能得到一个正确的答案。 但我错了，她想。 她终于鼓起勇气写了封信，在夜晚昏暗的台灯下，一边动笔一边掉着眼泪，字迹也因手不停地在颤抖而歪扭起来。 我喜欢你。 但我……有这个资格吗？ 泪水掉在白纸上，晕染出一块块不规则的水渍。 这是我最后的勇气。她小心翼翼地将它装进信封，贴上红色的心形贴纸。 可这是噩梦的起源。如果当时没有这样做，或许我的人生将会走向完全不同的结局——她后悔了，在那些人翻动她的书包，将这封信不由分说地拆开后，那一瞬间的悔恨要将她整个吞噬。 他们大声地将上面的内容朗读起来，夹杂着越来越嘈杂的笑声。而她想起五楼的窗子，产生了立刻一跃而下的冲动。 我已经习惯了吧。她是这样想的。 但她抬起头，班级门口却站着那个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向景戈与她的目光相撞，在那一刻全部复杂而痛苦的情绪朝她涌来，她似乎站在了悬崖峭壁边缘，那个眼神是推她入深渊的最后一击。 “宋瑶……” 她猛地站起来，推开向景戈跑出了教室。 从那以后，她便不再来上学了。 【抱歉……你没事吧，为什么不来学校了？】 她看到他带着关心和担忧的消息。而在每一天的重压与绝望之下，这句话却在脑中扭曲成了他高高在上的怜悯。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收起你虚伪的同情吧。】 她这样回复后，将他的账号也拉黑。 可她无法放下。即使是逃离了，也无法忘记。一道道的血痕开始出现在她的手腕上，每一次举起小刀，她都在实施着惩罚。到底是惩罚那些人，还是惩罚懦弱无为的自己？她不清楚。鲜红的血液流出来，将手臂与她的心都染红。 直到那一天，她翻开了曾经不屑去读的童话。 她的异能觉醒了。一切的存在就在那一刻被扭曲，残酷的现实迅速离她远去，所见的世界反转成了浪漫绚丽的幻境。 这是对的吗？这是真正的世界吗？她不愿去想。甘愿沉醉在荒诞的妄想中麻痹自我，她终于——逃离了绝望。 原来我才是爱丽丝啊。 她捧着童话书这样想。过去的创伤记忆被封印在了潜意识的深处，她留起长发，鼠标移动到了电脑的直播界面。 ——传颂开来吧，致美丽的童话。 那份埋藏着的爱意碎在了幻境中，她记不起那个人的面容，那封情书与折出的星星也不知何时被丢弃。 “格兰琪”，她开始这样叫自己。她厌恶那个身份证上的名字，那个人卑微又懦弱，只会默不作声，沉默地被嘲笑、被加害，甚至连爱都无法说出口。 ——我再也不想做那样的人了。 她讨厌过去的自己。她想杀死那个人，她想将一切重新来过。 觉醒异能的那天她做了个梦。自己在那里紧握着手枪，不带犹豫地将枪口抵在宋瑶的太阳穴上，砰地一声扣动了扳机。 第186章 留在黑暗 一切都已浮出水面。向景戈记得那个人，她们的面容从此重合在了一起。在童话世界中，一切荒诞的事件背后竟都有这条丝线连接，线索被拼凑完毕，他在那一瞬间理解了全部。 之前在花坛里无意发现的信件，正是那天宋瑶准备递给他的情书。 【我想了好久好久，到底该不该把这份心意传达给你，我知道，我只是生活在这世界阴影中的、最弱小也卑劣的人。我想，如果我擅自将你作为我坚持活下去的理由，你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嘲笑我。】 【我习惯这种生活了，但是我唯独不希望你也这样。但我是一个很自私的家伙，所以你也不必听我的这些废话，想笑就笑好了。】 【我是肮脏的，我生来就是你们的笑话，但是我又真的……很喜欢你。】 【对不起。】 最后的三个字笔迹是歪扭的，仿佛写下它们便花费了她全身的力气。那封信仍然被放在被告席的桌子上，在格兰琪不容置疑地说出审判结果后，观众席上骚动了起来。 可是就算想起来了，我又能做到什么呢？再次看着格兰琪的脸时，他又升起一丝无力感。 他的确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这些事，又或者那对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过去的一切已经在他这里烟消云散，可只有那个拼命试图存活下来的女孩永远留在了黑暗中。 无法再传达出来的那些被混乱地扭曲在一起，造就了华丽却一触即碎的童话。 她或许已经不是“宋瑶”了。 ——但这样便好了吗？ “她”的挣扎与痛苦，就这样轻飘飘地算了吗？ “执行……死刑。” 格兰琪明明还在流着泪，却以颤抖的声线下了这样的决断。 整个世界在她话音落地的一刻混乱成了一片，耳边又是刺耳的故障一般的滋滋声。观众席上的人们挥舞着武器冲来喊叫着什么，向景戈听不清，只看到眼前的一切不断地扩大，又顷刻间缩小。 又是那样…… 他有一种预感，这个世界或许即将要彻底崩溃。天空也不再是方才的湛蓝，此刻成为了一片空洞，空气中漂浮着一块块数据的碎片和乱码，向景戈冲出门外，脚下踩着的地面也没有了实感，童话中的一切逐渐在消失远去。 格兰琪站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 向景戈知道，本不应该是这样。被执行死刑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你还有要说的吗？” 她这样问了。 有……当然有。 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他甚至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只能沉默，四周已经乱作一团，在童话世界马上要溃散的最后时间，只有他们之间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也是啊。你本来就不会记得这些。” 格兰琪的手中凝出利刃，说话间极快地刺向面前人的脖颈处—— 然后突然停下。 是向景戈徒手握住了刀刃，力气很大，鲜血从手掌处一滴滴冒出。 “我希望你……不要再惩罚你自己了。” 他一字一顿，说出的话语是那天他被拉黑后未能发送的一句。这场审判并不针对我，他明白，这是一次她对过去彻底的告别。 杀死她，就能不再成为她…… “——你懂什么！” 随着格兰琪的情绪变化，童话世界的扭曲更加严重。暴雨倾盆而下，远处的景象迅速地裂开，转眼间这里已然被破坏成了悬崖峭壁。 再往后一步，他就会掉进无边的黑暗中。 “你的同情就那么轻贱吗！你说的话那么轻松……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你把我的痛苦又当成什么了啊！” 她大吼着，天空中凭空掉了碎块下来，她却任凭尖锐的棱角划破自己的皮肤。 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了。 你越是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我便越是痛苦。 而在崩塌的世界中，她看到向景戈的表情。是坚定的，就像如果说这里是世界末日，那么他就是载我逃离的方舟—— 她恐惧于自己的发现……她竟依然还在这样想着。 我原来还没有放下。 真是可悲啊。 “就像以前一样！” 他说话了。在末日一般的景象中，他朝她伸出了手。手掌已经被刀刃刺出一片殷红，而这幅画面让她回到了一切开始的那一幕。 “我带你出去吧……” 当时的他也是这样拉起她的手。他们走出了那个黑暗狭小的仓库，而如今，他要带领自己走出那些名为过去的阴云。 “一起走吧？” “宋瑶——！” 那个名字……不要叫我那个名字……！ “我……” 在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她的世界还是彻彻底底地分割、碎裂、随之尽数消失。陷入妄想的两年终结，她终于再次看到了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 没有审判庭，没有疯帽子和红心女王，没有兔子洞……它们消失了。 这里只是一座游乐园的门口。这里只是希陵市——妄想再怎么逼真，也在他唤出那个禁咒一般的姓名时，瞬间在她的脑中崩塌。 她不再出现幻觉了。 这里……才是现实吗？ 眼前的一切翻转出来，而她发觉自己已经握住了面前少年的手。那一刻，她知道了自己即将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这样就好了吧？你不用再怕了，我……” 向景戈没有把这句话说完。他的手中却是出现了一把枪，是她运用了最后的异能幻化而出。 “诶？你——” 格兰琪握着他的手臂，把枪口架在了自己的头上。 谢谢你。 但我已经……无法再走出来。 “等一下……不是说好的吗！我们要一起离开那些过去，一起活下去……” 但格兰琪笑了。 那是她在仅余下的生命中，也是在她活着的时间中，唯一一次释然而真诚的笑容。 “为了光明的未来，活下去吧……” “但……不要像我一样活着。” 这句话的话音落地，她扶着向景戈的手，按下了扳机。 巨大的枪声响起。她的头部被穿透，血花在那一瞬间喷涌出来，身体也摇晃了几下，无力的双手松开后倒在了地上。 在最后的时间里，她又想起自己做过的梦。她以为自己在那一天杀死了过去，却未曾想到，自己从未从那深渊的黑暗里离开。 ——那就让我留在黑暗里吧。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放下这一切，走向更明亮的那条道路。 ——再见了，我的方舟。 【系统提示】 【玩家「宋瑶」 已出局。】 第187章 生命之重 她死了。 玩家出局的提示音在他耳边响起，而向景戈的思绪还没有从他们的过去中抽离开来。但是她确实是死掉了，枪声冲破天际，随后那个人影带着他看不太懂的笑意缓缓倒地——那一秒在他的世界里被拉长，慢镜头一般的画面一幕幕地定格进了他的眼中。 而他束手无策。手枪也随着她异能效果的消散而消失，仿佛这样他就能催眠自己，面前的一幕并非由自己而生。 但他知道他逃不掉，在最后一刻，就算有一千种逃避责任的理由，也确确实实是我开了那一枪。他这样想。我杀了人，杀掉的还偏偏是她。 要一起走出来，一起活到第二轮，这样自大的诺言融化成了喷洒在地面的斑斑血迹，望着再也站不起来的格兰琪的躯体，他有些想哭，但又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在她面前哭泣。 她说是我拯救了她，可也正是我害死了她。 格兰琪使用异能的童话书被风吹开，一页页地在他面前翻动。而此刻他仔细去看时，却发现那上面根本没有书写着童话故事的情节。 纸面一片空白，唯有扉页粘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此刻只需一眼他就能看出，那是若干年前二人拍下的合照。 “……” ……所以就连这些童话，也是你的幻想吗？ 爱丽丝的梦醒了过来，原来她只是倚靠着湖边的大树睡了一觉。那你呢……你在这里消失，会不会也在另一个世界醒来，发觉这一切只是梦境？ 他永远不会知道结果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什么，面前是迅速冰冷下去的尸体，血花染红了水泥路面，他感觉自己应该离开，却迈不动步子。 我……成了杀人凶手吗？ 排行榜的积分不会骗人，在加上格兰琪的积分后，他的排名突飞猛进到了仅次于祁楷轩的第二名。如果是在平常，这是个令人欣喜的成果，但现在的他只感到空虚和无力。 拿别人的命换来的成就……有什么意义啊。他的脑中不断循环着那时发现的情书内容，“对不起”三字在短短一封信中出现了不下十次，就好像在她的眼里，爱上自己便是禁忌的罪名。 ——原来我从来都没有进入过你的世界。 你没有错。 这句话他曾告诉过身为虚拟npc的花翎，却再也没有机会传达给真实存在的她。 要走吗？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就这样一走了之吗——手机的铃声却在这时响了起来，向景戈机械地拿出按下接听键。 对面是森诗启的声音。 “小景，我不是说到点给我打电话嘛？你没出事吧！” 在还不知道那个袭击者的身份之前，他们三人曾约定，在向景戈赴约两小时之后互相通话确保安全。 “你怎么不说话？刚才你那边好像有枪声，我已经在往那赶了！小心一点啊！” “不……你别过来！” 如果要让诗启看到现在的这个画面……不，我会彻底完了的…… 他的负罪感甚至催促着自己要清理现场，但实际上他仍然没有动弹，看着格兰琪躺在地上的样子，席卷而来的又是后悔和恐惧。 而森诗启那边还毫无觉察，“你怎么了？我现在已经下车了啊，马上就能看到——” 她的声音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向景戈意识到，这回一切都无法挽救了。 他只能缓慢地回过头去，稍远处的背后，站着的是僵在那里的森诗启。她的手机滑落，掉在了地上。 “小景……前辈……？” 她呆呆地唤了出口。 “等、等一下，诗启，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还能是怎样？向景戈感到自己的慌乱此时也成了笑话。就是自己杀了她，我还在这里掩饰什么罪名？ 森诗启一步一步地朝这边走来。她的眼神里是震惊过后的呆滞，他没有阻拦，就这样在让他窒息的气氛中看着她绕过自己，走到了格兰琪身边。 “前辈……” 她半跪了下去，拉起格兰琪还尚存余温的手。 一切都是我的错。向景戈没有再敢去看这一幕。 诗启会生气的吧，不、绝对不止生气，她会不会想杀了我…… “诗启……你听我解释，我没有——” 他仍然怀揣着一丝侥幸。但他知道，就算森诗启听信了他的理由，他自己也不会就这样轻易地原谅自己。 “……不要再说了。” 森诗启的语气是出乎他全部意料的平静。她没有转头，但向景戈已经看到她的眼泪一颗颗落在地上。 “我知道的……小景，你没有理由杀前辈。” 这是一个让他完全没有想到过的结果。他以为森诗启会愤怒、会悲痛，他们会就此大吵一架，然后再也不见——但这又是什么发展？ 森诗启的反应越是理智，自己的痛苦反而越深。 “诗启……你要发火就冲我来吧，无论什么原因，最后也是我杀了她……” “那个，诗启……你别这样……” 无论怎样的怒火和怨恨他都甘愿承受，但面前的人偏偏还是什么都没说，森诗启终于回头看了一眼他，脸上还挂着不断涌出的泪水，表情却是平淡——这平淡让他的心脏越发剧烈地抽痛。 “抱歉，小景。” 她站了起来，刻意地回避了向景戈的视线。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说的……我也相信你不会这么做。”她没有去擦眼泪。 “但是……我暂时不想再听你说话，也不想再看到你了。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等到一切都过去之后，我会好好听你的理由的。” “诗启……” 这算是什么结局啊……但他没能说更多。出局玩家的尸体会在二十四小时后被系统清理，格兰琪马上就要彻彻底底地消失——森诗启冷静的样子让他更加心疼了，他知道她是如何把格兰琪当作自己的明灯，是那个人让她冲出了固有人设的束缚，成为真正的自己。 而森诗启拉起了他还在流血的手臂，启动能力，伤口尽数愈合，她自己的手却冰冷得让向景戈打了个寒战。 随后他听到那人最后的语句。 “……小景，你实话再告诉我一遍。你并不是故意要杀前辈的吧？” “我……不是。” 向景戈艰难地回答。 “好，这就够了。” 森诗启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转身离开。向景戈想要追上去，但到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就让她自己……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想立刻回去，回到庇护所去找游轻怀，然后好好地睡一觉，这样或许就能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逃避。再也不能逃避了，否则我会失去更多东西的——这是他在希陵市首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生命的重量，那个人的死只是一声枪响，自己却永远被压在了沉重的悔恨下。 第188章 路标 森诗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冷静的态度只是她用理智掩饰的表象，在离开向景戈的杀人现场之后，一切情感才姗姗来迟地涌出。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了车，怎么来到了这里——在几乎无意识的行动后，她发现自己现在居然处在三号庇护所旁边的老旧公园。 我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这个问题她已经没有力气去问。她近乎脱力一般地坐在了长椅上。拿起手机，相册里塞满了自己和格兰琪的合照，她曾有过与前辈见面的时间已经不多的预感，却未想到这居然一语成谶。 我的路标—— 实际上她不是没有这种预料。在向景戈和他们说起那名袭击者的时候，自己的脑中便浮现了格兰琪的脸。宛若孩子的玩笑般的偷袭，在她的印象里，似乎只有无法揣测的前辈会做这种事。 但她也没想到结局居然来得这样快。她又开始抽噎起来，眼泪不断地模糊了屏幕上的画面。她不想在本就承担着负罪感的向景戈面前表露情绪，只能一个人悄悄地排解——那时的平静已经是她最后的防线，而只有在这样独自一人的时候，她才允许自己将悲痛的情感放出。 前辈……死掉了啊。 那个指引自己前路的人，就这么完完全全地消失了啊。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说过的回到现实世界之后联动直播，还有很多很多期待的事情什么的，全部都无法实现了。 而与此同时，她又惊恐地意识到那个本就打压着自己的事实。 前辈和向景戈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而他们过去的故事，她却从未听她说过。 我又被……排除在外了吗？ ——够了。 无论是同一组织的队友，还是仰慕着的前辈，自己竟都没有真真切切地走入他们的世界。她开始这样想，自己与他们隔着厚重的透明障壁，只能远远地看着，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打碎。 这是她真正痛苦的起源。 “为什么啊……前辈……” 但她知道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人能够回答。身体哭得发抖，她不愿再去思考任何事。 ——如果从未认识过前辈，我会怎么样？我还是每天都埋头在无生命的公式和理论中，然后慢慢地迷失了自我吗？那她呢，她又是为什么活成了这个样子？ 她不知道。 有关于格兰琪过去的一切，她也不知道，似乎直到如今她死掉为止，森诗启依然没有打破那层隔膜。 “喂。” 一张纸被递了过来，伴随着某个听起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咦？”森诗启抬起头。面前站着的人挡住了阳光。泪水已经将视线模糊，她揉了揉眼睛，看到这声音主人的模样。 是凌卓尔。他的表情还是略带烦躁，又把那张纸往她前面伸了伸。 “谢谢……” 她接过纸巾，擦去眼泪。 “你不是飞鸟那边的人吗，来这里偷偷哭干什么？” 凌卓尔坐在她身边，有意无意地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我……啊、抱歉……” 明明想稍微解释一下，可一开口泪水又不自觉地往下掉。凌卓尔看着她这个样子，也没再追问什么。 “算了，你自己冷静冷静吧。不过我也能猜到点……宋瑶出局了，向景戈的积分又上来，是谁都能推出来原因吧。”凌卓尔靠在椅背上，“只是向景戈那家伙，居然真的敢杀人……” “没有。” 森诗启的这句话却是坚定的，“小景只是……一定有什么原因。” 她当时确实不想再听他解释，但也这样相信着。 “……行吧。” 凌卓尔挑眉。“我不会安慰人，但是这是希陵市，尤其是到了这个场面，有人出局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你做好点准备吧。” 她知道他说得没错。按照规则，现在只剩下了三天时间，还需要淘汰掉四个人才能进入下一轮。 但……为什么偏偏是她…… “你说的我也知道……。” “但是……”她说话还带着些鼻音，“前辈……她死掉之后，我好像感觉自己也没什么目标去继续了……” “喂，你别想着那种事啊。” 凌卓尔似乎把这当成了另一种意思。森诗启抬头看了看他，抿着嘴笑了笑，“没有，你误会了。” “我的意思只是，前辈是指引我前进的人。就像我的路标，她就这么消失了，我……这种感觉或许是很空虚吧。” “路标啊……” 凌卓尔的脑中却是另一个人的身影。在被我打败之前，我不允许你输给任何人？这到底是真心话，还是一个想要留在他身边的理由，在这一刻，他的答案开始犹疑不定。 “啊啊，可能就是这样吧。但是既然都这样了，前方的路也只有你自己才能开拓出来。” 凌卓尔站起身来，“我就不多说了。如果调整好了就尽快回到他们身边吧，既然你还相信着向景戈，就不要让他们失望。” “……” 森诗启默默地看着凌卓尔离开。他原来是会说出这种话的类型吗？ 但……他说的也有道理。她把纸巾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此时夕阳西下，向远处眺去是天边颜色鲜丽的火烧云。 ——明天是晴天吧。 …… “烦死了……烦死了。” 本来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却被那家伙搞得心情更差了。凌卓尔在三号庇护所周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知道，在森诗启说出那句话的同时，自己的思绪又开始飘到那个人身上。 祁楷轩？ “我迟早要杀了他……” 在情绪上来之后，他曾无数次这样想过。 但森诗启的话语让他似乎拨云见日，看到了那个他不愿承认属于自己的想法。他在那一瞬想着，如果现在死掉的人是祁楷轩呢？如果失去了他，我—— 果然……还是烦死了！ 他重重地把空可乐罐摔进垃圾箱，金属碰撞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别他妈管老子——啊？” 身后却正是那个他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给我滚。”凌卓尔的脸色沉下来。 自从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后，他平日里是会有意地尽量控制情绪的，但唯独在祁楷轩面前，只要看到那张脸，他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暴躁。 “没事吗？你在发作？” 祁楷轩却是又走近了一点。凌卓尔想立刻就给他一拳，到最后还是用仅存的理智克制住了。 “老子没有。别靠那么近……我草。赶紧回庇护所吧。” 第189章 心声 二人所处的位置离三号庇护所稍远，但也无需乘车。凌卓尔边走着边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来叼进嘴里，另一只手上拿着打火机按了几下，没反应。 “……啧。”他心情更烦躁了。 “祁楷轩，借个火。” 祁楷轩瞥了他一眼，“没带，我不抽烟。” 好吧，我就知道。每次和这家伙单独相处，都会把我想杀了他的心情更加重一点。凌卓尔想着，把烟盒收好，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了，或许是在——但是他不能去回忆。一旦记忆侵入脑内，自己的精神便又会像先前那几次一般崩溃了。 “明天我要去接一个支线任务。”祁楷轩没注意到凌卓尔的心态变化，“是那对兄弟邀请我去的。” “啊？” 凌卓尔想到，他口中的人应该是启涵和启沛，那两个他们只在排行榜上见过的名字，“等一下，我们之前见过他们吗？平白无故的，他们怎么会拉你去做任务？”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比他想的更简单——祁楷轩身为毋庸置疑的最强者，有人想要抱他的大腿也正常。 但关键是，他平常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怎么会答应这个要求？ “只是我也想做那个任务，恰好和他们撞上而已。那个任务对战斗要求很高，他们说光凭自己无法完成。” 向景戈杀死格兰琪、排名升到第二的事让祁楷轩意识到了一个新的危机——现在可能有些人已经不只把入围作为目标了。一些排名本就较高的玩家会选择杀害其他人，来争取那个直通的名额。 即使大多数人都默认了直通的一定是他，但也不乏有玩家依然觊觎着排行榜第一的位置。 “是这样啊，那你……还是防着点他们吧，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凌卓尔也能想到这个问题。 但是大概不需要吧……谁有那么大胆子去算计他啊，他想。 果不其然的，祁楷轩带着冷淡的语气补了一句，“轮不到你来担心我。” “我操，谁他妈愿意担心你啊！” 凌卓尔立刻爆发了。他看不顺眼祁楷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个人占着排行榜首位的位置，好像就真觉得全天下都是他的了一样。 “……哦。” 这句简单又敷衍的回答让凌卓尔更生气了，祁楷轩却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就圈住了他肩膀，把他本就不怎么打理的头发揉得更乱。 凌卓尔咬牙切齿地开口，“我杀了你……” 他时常会想不起来面前这个家伙居然比自己要小，甚至小了四岁，但意识到这个事实后，他又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感觉任谁都不会一眼看出自己居然是暗塔里最年长的成员。 况且平常就被那几个人各种迫害……真是烦死了，把你们全杀了啊…… 感受到身边的人又出现了点怨气，祁楷轩放开手，语气里居然带着一些笑意，“到家了，走吧。” 凌卓尔抬头，前面不远处便是略显老旧的三号庇护所。 回家……真是个久违的词语。但他把心绪又扯了回来，没有让自己多想。 …… 当天夜晚，三号庇护所二楼阳台。 “所以为什么啊？老子才不陪你们玩这些……” 在看到安柏宏手里拎着的酒后，凌卓尔本来是想着拒绝的。 “在这么——严峻的氛围下，当然是需要好好放松的啦！是rabbit的主意哦，我们来团建吧！” 右堂风彻扶着凌卓尔的肩跳到他身上。凌卓尔一瞬间的本能反应是把她摔下去——但他忍住了，暗暗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小崽子，不能下太狠的手。 “而且，这也是，”她从凌卓尔背上下来，又指向祁楷轩，“提前庆祝祁楷轩拿到直通名额哦。”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他能直通……” “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rabbit知道的哦，如果直通的人不是祁楷轩，你会更受不了的吧？” 右堂风彻，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了让凌卓尔很崩溃的话。 “谁……谁在乎他能不能直通！老子还想直通呢！” “哎呀……又是这种话。凌卓尔，这么不坦率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喔。”安柏宏拿扑克牌盒掩饰着嘴角的笑意。他们都知道凌卓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都觉得捉弄他很有意思。 而祁楷轩没太在意这边的事，已经擅自开了罐啤酒。 他把易拉罐举到几人身前，没有说话。 “看来还是祁楷轩大人懂我们的意思……”安柏宏笑眯眯地结束了对凌卓尔的迫害，“那我们干杯吧。” “好耶——” “但是小兔子还未成年喔。”安柏宏保持着这样的笑容把右堂风彻手中的啤酒拿走，换上了瓶汽水，“别想着偷偷喝酒了。” “唔……好吧。不过居然还要等五年……”她头上的兔耳头饰似乎都随着她的心情垂下来了，“rabbit也想快点长大嘛。” “不过啊……我们可是睥睨天下的最强组合！” 她又瞬间恢复了精力，“只要是暗塔——那么就什么都可以做到！” 安柏宏闻言笑了笑。 “这么说也许有些自大呢，但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事实。” “无论是谁挡在我们面前……都彻底抹杀。” 凌卓尔的发言里还带着狠戾。 “好！为了暗塔干杯——” 易拉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响起，四人的影子被柔和月光拉长。 …… “祁楷轩……” 几人似乎都没想到凌卓尔的酒量这么差，此刻他已经半倚着旁边祁楷轩的身体有些神志不清起来。他喃喃地叫着祁楷轩的名字，几乎是无意识的状态了。 “哎呀……这可怎么办？”安柏宏试着推了推他，他就这么彻底倒在了祁楷轩身上。 “真是的，怎么这样哇。rabbit还没有尽兴呢。” 尽管这么说，右堂风彻也开始担心起来，她靠近一些，戳了下凌卓尔的脸颊。 “喂喂，能听到吗？” 没有回答，凌卓尔看上去是真的彻底醉了。 “……” “我已经……不想再逃了……” “什么？” 凌卓尔似乎说了些话，让本来还在商讨着怎么办的二人安静了下来。 “我杀了……我杀了很多人……我每天都在、都在逃跑，他们……要抓住我……我不要回去、” “不要、回到那里……好黑……也好痛……我要死了……” “……” 三人的目光汇聚到他身上，一片寂静。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凌卓尔袒露心声——即使是在醉酒的状态。他说出这些的时候身体还在颤抖，于是祁楷轩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祁楷轩……你们、都不许死掉……” “不许……离开我……” 第190章 人与神 “……” 凌卓尔还在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东西，而其余几人唯有沉默。他们知道自己从未真正地了解过他，也从不知道那个被带有戾气的表情掩盖着的灵魂，到底遭遇过多少绝望与痛苦。 祁楷轩先站了起来，又把凌卓尔的胳膊搭到自己肩上，“我送他回房间。” 他的语气是一如往常的平淡。 “看来今天只能先这样了呢。”安柏宏看着二人擅自离开的背影无奈地叹气，他感觉他们是时候要和凌卓尔好好谈一谈了，“小兔子，帮我收拾一下吧？” 但一旁的女孩却没有动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rabbit……好像能明白。”她终于开口。 “嗯？明白什么？” “关于，凌卓尔的事情。” 右堂风彻在此时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他也肯定是和rabbit一样吧，为了不再受伤，所以才摆出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之类的。” 右堂风彻在那次特殊任务之后，便把自己经历过的事和队友坦白了。她此时感到凌卓尔与自己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无论是疯狂还是愤怒，都只不过是他们对自身的保护机制而已。 只是……她目送着祁楷轩送凌卓尔进房间，想道，好像还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让他也和我们坦诚相待。 他们也不是完全不懂凌卓尔，他只是…… “……但是他太骄傲了。” 安柏宏似乎能看出来右堂风彻在想什么。“让他主动对我们说那些事，不太可能吧……” “是啊，rabbit也在想这个。唉……”右堂风彻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帮安柏宏捡起散落的酒瓶。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往远处眺望，城市里的大部分灯光都已经熄灭。 安柏宏把最后一个易拉罐扔进垃圾袋里，“好了，我去扔垃圾，小兔子就快去睡吧。已经很晚了。” 他摸了摸右堂风彻的头，“别太担心。我相信他终有一天会和我们坦白的。我们是朋友，对吧？” “嗯。说的也是……！” 曾经也是他们拯救了我、那这次就换我来救他吧。右堂风彻是这样想的，于是露出了一贯的笑容。 …… 安柏宏多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回来后看到右堂风彻房间的门关着，想来她是已经睡下了。他自己的房间在二楼，他却是径直路过了房间门朝阳台走去。 他尽量轻缓地开门，面前果不其然是一个熟悉的背影。祁楷轩把手肘搭在栏杆上，沉默地望着远处的一轮弯月。 “你果然在这。” 安柏宏也走到他身边。对方静默了片刻，随即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能看出来。你的心其实也并不平和吧？” 带有凉意的晚风轻轻吹来。祁楷轩没有扎起长发，于是散落的发丝随着风动而一下下地飘摇着。安柏宏总是说这些会故意引人猜想的话，他是知道的。 “……没有。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要学凌卓尔那么嘴硬喔。”安柏宏笑了一下，“无论是他的事，还是自己排行榜第一的位置，你其实都已经开始焦虑了吧。” 祁楷轩只能沉默。 “我和你说过的，就算全世界都把你当做神，自己也不要神化自己。” 见对方不说话，安柏宏从扑克牌盒中抽出一张牌，打了个响指。纸牌在祁楷轩略带惊讶的目光里消失，随后又出现在了牌盒最底部。他想起安柏宏平时便愿意和他们演示些简单的魔术。 “看，这是魔术。但魔术师本人是最知道的，它只是‘技术’的一种而已。”安柏宏的表情有些神秘，“你明白了吗？” 祁楷轩自然能听出他话语中的含义。从出生到现在的十九年来，他被所有人捧得过高，也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强者、天才、完美、甚至是“神”——无论是希陵市还是现实世界，他都无数次地收到这些评价。 于是他便这样把自己归到了神的位置上。神是完美的，是不允许出任何差错、不允许暴露任何弱点的—— 但现在……有一个人看穿了他。 我又何尝不和凌卓尔一样呢？我甚至比他隐藏得更深。祁楷轩想到了这里，却有一瞬间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了恐惧。 “……不能这样想。” 不能，不能。我是没有弱点的，他低声地念叨着。 “所以我才说，你们都把自己逼得太狠了。”安柏宏往他的身边靠近了一些，“我们都是人。是人，就安心地享受人类的生命就好了。我们有身为人的自由和尊严，为什么还非要造神呢？” “而且……”他半趴在栏杆上，试图去看祁楷轩被发丝挡住的脸上的表情，“如果你真的是神，我当初就不会追随你了。” “……但是……” 这是祁楷轩第一次在他们面前犹豫。 “你看，这不就是人类的一面嘛？”安柏宏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产生情绪，即使是负面的情绪，也是人类的魅力之一呀。” “……” 祁楷轩不太习惯突然的身体接触，但也没拒绝。 “你比我更懂我自己。” “哦？那还真是荣幸呢。”安柏宏笑得更开心了。“我可是享誉世界的魔术师，不要小看我的洞察力啊。” “是‘曾经’吧……” 自从异能觉醒之后，安柏宏就已经不再上台表演魔术了，他们也是知道的。 “对对——就是这样。会吐槽也是人类专属的技能喔。” “真是……” 祁楷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的感情、我的灵魂……他似乎感受到，这些本来陌生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鲜活起来。 并不习惯，但这种感觉倒也不是特别糟糕。 “而且我感觉，只有你能让凌卓尔敞开心扉呢。” 相处这么长时间，安柏宏是能看出凌卓尔对祁楷轩实际上是什么态度的。这家伙表面上处处和他对着干，其实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是最维护祁楷轩的一个人。 他们之间的感情，有时候连能言善辩的安柏宏都有些说不出所以然来。但就是这种感觉……成就和毁灭凌卓尔的，好像都只能是祁楷轩一个人。 “所以，你以后多和他说说话吧。我知道，你虽然表面上很冷淡，但其实也很在乎他的。” “……” 败者——本来祁楷轩是这样看凌卓尔的。世界上的其他人只分为败者和陌生人，这是他一直以来对所有人的粗暴分类。 但……现在有些不同了。 真是麻烦啊，这种人类的情感。 他扶着额头思考了片刻，随后转身朝凌卓尔的房间走去。 “……我去看看他。” 第191章 陌生的真心 凌卓尔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他又开始做噩梦了，在醉了酒模糊的意识里，那些黑暗日子里的记忆再次朝他袭来。 是那个狭窄的地下室，是穿着统一的白色衣服面无表情的人—— 是什么？他不记得到底梦了什么，只是在自己惊恐的喊声中醒来，看了看四周，床头的台灯开着发出微弱的光，某个人正坐在一旁，闻声把头转向这边。 身上被冷汗浸湿，他喘着粗气，还没有从酒劲中缓过来，头也是一阵阵地疼着。 “别过来……！” 他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朦胧中把那人也当成了梦境的一环。但对方及时把手按到了他的肩上，低沉的声音响起。 “冷静。是我，祁楷轩。” 祁楷轩？ 这个名字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再去看的时候，那个本来在视野中扭曲的脸也清晰了起来，的确……是他。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追到这里来了。 但这些他是不会说的。他把祁楷轩的手臂打落下去，“你来这干什么……赶紧滚。” 他知道祁楷轩可能是在关心自己，但这份关心多少会被他解读成侮辱性的同情。脱口而出的强硬语言让他后悔了一秒，但又不能撤回，他把眼神移开，刻意地没有看对方。 他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祁楷轩了。本以为这一直都只是恨意与胜负欲，但现在再次四目相对的时候，心里最深处又好像有别的什么东西缓慢地流出来。 “我一直在担心你。你做噩梦了吗？” 祁楷轩的话语里有点生硬的感觉，像是提前背好的台词一般。 但是……啊？ 凌卓尔一瞬间以为自己耳朵坏了。就算如此，祁楷轩、这是祁楷轩说出来的话？目空一切的神明，居然能够对自己说这种…… “干什么啊你，好恶心……”他第一时间否定了自己的危险想法，把这认定为对方故意的羞辱。 而祁楷轩则是又贴近了些他的身体，凌卓尔不自觉地往后躲了一下，脑袋一下子撞到了床头。 “我草……” 他被这下疼痛弄得彻底醒过来了。祁楷轩的脸在他眼中不断地扩大，深邃的暗紫色双眸紧盯着他的眼睛。 这是……什么发展啊……！他只能紧张地闭上眼，全身的细胞都在戒备着祁楷轩的下一步动作。 但对面停了下来。他就这样观察了凌卓尔有些扭曲的表情几秒，又把嘴唇贴到他的耳边，低声道。 “……你在想什么？” “操你妈的！你给我滚远点！！” 凌卓尔全身一个激灵，手肘条件反射地撞向祁楷轩的胸口。祁楷轩的反应速度快，握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按，直接把他压在了床头。 “放开老子！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他看到祁楷轩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于是祁楷轩把他的手放下，继续平淡地道，“你不相信我吗？” “相信……什么啊……” “我说过的，我在关心你、我，很在乎你。”他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 实际上，祁楷轩一点都不习惯说这些话。但之前和安柏宏的对话让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如果再不说的话，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再说了。他是这样想的。 即使是生搬硬套的台词，也要对他们表达出来。 “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和我们、敞开心扉。” “……谁教你说的这些啊，肯定是安柏宏那家伙吧。” 光凭祁楷轩自己怎么可能这么说话，凌卓尔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嗯。”祁楷轩肯定了他。 “我就知道。” 听到这个答案，刚才那一秒的动摇又立刻被他斩除了。我就说，祁楷轩不是这样的人—— “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早上你不还得接任务去吗？”他又莫名地烦躁起来。 祁楷轩几乎忘了这件事了，“对。我才想起来，那我先睡了。” 走到房间门旁，他却又转身面对着凌卓尔，沉默了几秒。 “怎么了？” “……我们一直都在。” 这句话说完，祁楷轩走出了房间，顺便帮他带上了门。 “怎么回事，这家伙今天莫名其妙的。”凌卓尔自言自语着，把台灯关掉继续躺下。 但是…… 他的脑子里被塞满了刚才的画面，越是想要驱逐，记忆却越是清晰。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耳垂，感到比平时更加发烫。 绝对……是发烧了吧。对、肯定是这样。绝对不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他把头埋进被子里，心中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该死。 “祁楷轩……真是个混蛋啊……。” …… 凌卓尔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才感到宿醉的身体舒服了一些。他走出房间，发现祁楷轩已经出门去接任务。 昨晚的一切都像一场梦。如果真是梦就好了……他回想起那时候祁楷轩的动作，复杂的心情又全部被烦躁掩盖。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早上好哟！感觉好点了嘛～？” 右堂风彻朝他打招呼。凌卓尔还在思索着当时的事，没有听清。 “喂——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他缓过神来，拼命想把那些记忆抛之脑后，“我好多了。” “诶，感觉今天的凌卓尔很好说话呢。”虽然这么说着，但右堂风彻的笑容里似乎不怀好意。“果然黑猫先生的办法很有用吧？” 凌卓尔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了。所有的都是安柏宏的主意……等等，我为什么会失望啊？他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太对劲。 “哎呀小兔子，你怎么把这个说出来了。”安柏宏还是一副笑脸，走到凌卓尔身前。 “不过，现在你感觉祁楷轩像一个人类了吗？” “啊？说什么呢，他不本来就是人吗……” “不是那个意思哦。我是说，他是不是比以前有人情味一点了？” 凌卓尔再次回想了那时的画面。原来感到的违和感是因为这样……“就算有，那也不都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吗。” 亏我还想着祁楷轩怎么可能会关心别人，合着都是这家伙的计划吗，他感到那时候居然脸红了的自己丢尽了颜面。 “我才没有那样做哦，我只是稍微点拨了他一下。”安柏宏道。“虽然我不知道他当时说了什么，但那一定都是他的真心话。” 真心话…… 凌卓尔第一次看到祁楷轩是那个样子。陌生又熟悉，即使语气还是生疏的，他也在……尽他所能关心着我吗？ 我是不是对他说的话有些过分啊。他这样想着，首次在那个他一向以为自己厌恶的人身上，找到了些不同的感觉。 第192章 再度相遇 关于祁楷轩独自去和启家兄弟接任务的事，凌卓尔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虽说在这些玩家里不太可能有人有胆子对祁楷轩做什么，但现在毕竟是紧要关头，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那种不顾一切的亡命之徒——这么想着，凌卓尔打开手机的排行榜看了看，启沛的排名是在入围范围内的，但启涵则是倒数第三名。 按照常理来讲，现在无论是谁杀了祁楷轩，都会坐稳直通的位置了。 常理……？凌卓尔感觉自己的这个念头十分可笑。祁楷轩哪有什么常理，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bug一般的存在了。 “你在担心祁楷轩？哎呀，他没关系的。” 在凌卓尔思考的时候，安柏宏已经看出来他心里最深处的想法了，“你也知道，他可是很强的。光凭那两个人，还对他做不了什么。” 但凌卓尔是嘴硬的，“谁会担心他啊……！” 其余两人都习惯他这样的口是心非了。右堂风彻本着恶趣味的八卦心理凑到凌卓尔身边，“rabbit感觉今天凌卓尔很不一样喔。就是说啊~祁楷轩当时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 “能……能做什么啊！你都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小孩到底跟谁学来的这些……凌卓尔想到的唯一一个人便是——他瞪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笑着的安柏宏，后者摆出一个很故意的无辜表情。 “怎么了吗？” 凌卓尔很生气，但是他不能拿他们两个怎么样。 “切……烦死了！” 他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把门摔上。 “哎呀，又惹到他了。”但安柏宏的语气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很好。他们两个，是互相促进着成长的吧。” 他望着凌卓尔关闭的房间门，话语里带着笑意。 …… 一号庇护所。 游轻怀披了件薄外套在向景戈蹲在沙发蜷缩着的身上。距离格兰琪的死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向景戈似乎还没有缓过来。 “诗启……还没有回来吗？”他没有抬头，声音微弱。 “……没有。如果今晚还不行的话，我给她打电话。”游轻怀道。他坐到了向景戈的旁边，开口安慰。“小景，我说过的，这不是你的错。” 这句话他在这一天里不知说了多少次，但每一次都收效甚微。向景戈似乎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害死格兰琪的罪魁祸首了，即使确实有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但自责和悔恨已经完全啃噬了他的精神。 “别打扰诗启了……她不想见我，就不见好了。” 森诗启比自己要更加难过更加痛苦，他不想逼她非要原谅自己。 但游轻怀知道，这只是一个开端。光是这种事就能让他消沉如此久的时间，那么之后的第二轮他要怎么办才能活下去—— “好了，小景。” 他拉起向景戈的手臂，“我带你去散散心。你一直都没出门吧？” “我不去……”他试图挣开。万一偶遇了怎么办……他其实现在已经害怕见到森诗启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 游轻怀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 “小景，你要认清现实。这里已经不是那个平和的世界了，有人出局是正常的现象。况且……”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不是你的错。” 他之前听向景戈描述了事情的原委，格兰琪是自己选择的死亡。 “所以，快点走出来吧。你我也并不是绝对的安全，要时刻提起精神才行。” 向景戈这才慢慢地抬头，他的眼眶还是红的，这一天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少次。 “轻怀……你不怪我吗？” “不会的。”是一个肯定的回答。“我想，诗启也不会的。” 他朝着向景戈伸出手，“走吧。” ——这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一个夏天。走在被耀眼阳光照射的路面上时，向景戈是这么想的。他在这短短两个月经历太多了，再次回首时仿佛都是个梦境。 他和游轻怀漫无目的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不知道下一阶段是什么规则……好想回家，和轻怀一起回家啊。” 向景戈还是有些焦虑的，又或者说，每一个玩家对于危险而又完全未知的未来，都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谁都不知道，我们只能见招拆招了。”游轻怀回答。 但他是最知道的，他只是不能暴露身份，更关键的是……他不想提前打碎向景戈的梦想。没有人是可以活着出去的，就算有那个三十分之一的人，他也不可能再回到现实世界。 这就是我们无可避免的命运。我准备好了，可是他呢？他看向情绪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的向景戈。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诶……那边有人？” 他们没有走多远。拐过一个拐角时，不远处似乎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倒在地上，看样子是受了很重的伤。 而另外的那个身影——向景戈眼尖，立刻辨认出了那正是他此刻没有颜面再去见到的森诗启。 不会吧。 现在……应该躲开她吗？这又是什么情况？ “诗启……” 但在思考还未清楚时，他的身体却先喊出了那个名字。 森诗启转过身来，二人目光相碰。向景戈在那一刻想直接逃掉，而更深层的感情却控制他不由自主地，迈步靠近她的方向。 他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就已经紧紧抱住了她。 “诗启……！呜……。对、对不起……” 他有无数句话想要说、想要解释，但落到实处，却只能断断续续地说着同一句道歉。森诗启看到他这个样子，却是轻笑了出来。 “没关系的。我本来就是要回来的，但刚才……” 向景戈放开她，她又指了指躺在地上晕过去的人影。 “我看到他在这里受伤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治疗完之后他还是没有醒过来。”她的表情有些困扰。 那少年一头黑色短发，留着很长的刘海，即使是夏天也穿着画有张笑脸的厚实卫衣。 “是玩家吗……以前没见过他啊。” 向景戈也感到奇怪，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和他有关的印象。 “先把他带回我们庇护所吧，等他醒来再说好了。”游轻怀提议。 “嗯……也只能这样了……” 游轻怀背起那人，他的体重出乎意料地轻。 “话说诗启你最开始说什么……你是打算回来的？”向景戈才意识到她之前的话的含义。 森诗启淡淡地笑着。 “是啊。等回去之后，你和我好好地说一说吧。” 她看着向景戈马上又要哭出来的表情，“怎么啦，都成年人了，还这么容易掉眼泪？” ……果然还是太丢人了吧！向景戈急忙揉了几下眼睛，试图把即将溢出的泪水收回去。 第193章 秘密计划 一直到了三人把那少年背回庇护所安顿好，他也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森诗启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到底有没有效果来，“不对吧，我明明都把他的伤治好了啊……” “要不然用他的手机给他的队友打电话呢……” 向景戈想到了一个办法，又立刻自己否定了，“也不行，我们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组织。” 于是在这个期间内，向景戈详尽地对森诗启解释了格兰琪之死的原因。他一边说着，一边眼睁睁看到森诗启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那个屏幕上总是在笑着的人，背地里居然经历过这样的痛苦——但她没有听过格兰琪提到任何一点她自己的过去。 “所以……叫‘格兰琪’的那个人，一切都是假的啊……” 她暂时还没有能力全盘接受这事实。她从始至终追随着的、带给了自己重生机会的，居然只是一个那人在重压下虚构出的妄想形象。 向景戈也知道森诗启很难走出来，“格兰琪……不、宋瑶她，说了‘不要像我一样活着’……我想我应该也没有好好地去理解她吧……。” 他想起被格兰琪拉入童话世界时的那四扇门，最后一扇上写着的那句话—— “无知救了你，无知毁了我。” ——我自始至终都是那样的愚者。 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告诉你，你就这样轻飘飘地离去了啊。 “但是，还好我知道，”森诗启苦笑了一声，“小景不是故意要这样做的。我一直都相信小景。” 即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依然信任着我……我真的担得起这份信任吗？此刻向景戈又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之前坚定地说他们是朋友的人是自己，但现在又觉得好像承受不住这些牵绊的重量了。 那三年里他几乎是与世隔绝，只有在登录上那个几十万粉的账号时才能找到一些归属感。但冰冷的数据并不能刺入他的内心，他渴求着能够与谁建立新的连接，这祈愿却每一次都被脑中最深处的那唯一一个身影打消。 他是无可替代的。 那个位置……留给了他，也只能留给他。 “……小景，发什么呆呢？” 森诗启把他从回忆中唤了出来。向景戈猛然发觉自己又陷入了那段时间的记忆，转头环顾了一圈，游轻怀……还在。 是啊，既然已经重新拥有了，就没必要再困于过去了啊。 “唔……祝、祝嘉……？” 旁边一直没动静的人似乎逐渐清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喊着一个名字。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四周的环境是熟悉的，但面前的几个人却是陌生的面孔。 “啊，你醒啦。”森诗启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看你倒在路边我就帮你治疗了哦，你还好吗？” 少年的表情有一瞬间是恐惧的，但又浅淡地笑了一下来掩盖。 “嗯……我、我没事。” 他坐了起来，向景戈看向他的身形，有一种这个人似乎弱不禁风到马上又会昏过去的感觉。他拿起手机，“那……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固定的庇护所吗，我打电话叫你队友来接你吧。” 向景戈甚至不太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了。 “那个、我自己打电话就好。我是欧吟……在四号庇护所那边住。” 说着这些，欧吟已经从裤子的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他本是想着要打些怪就回去的，没想到居然——祝嘉不会生气吧？他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但无人接听。 “哦对啊……他们今天要去做任务来着，应该还没做完。” 欧吟想起来了。 “这样啊，那你就先在我们这待一会吧。”向景戈倒不在意这些，“话说你到底怎么受的伤？如果只是普通怪物的话，应该没那么大杀伤力吧？” 森诗启之前和他们说过，欧吟的伤看上去好像并不是由希陵市的野怪造成的。 欧吟努力回忆了一下，断断续续地开口描述。 “是……头发。”他说。 “头发？”向景戈摸不着头脑了。 欧吟顿了顿，说出来的话自己都有些不相信，“是的……有一个女人模样的怪物、不，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怪物，她会用很长的头发来攻击……” “长发公主……”森诗启喃喃自语道。 “啊、对！” 他的头脑似乎因这句话而清楚起来，“就是那个形象。很违和啊，应该是有玩家攻击我了吧？” 但是……长发公主是“童话”的角色诶。向景戈在这时又想起格兰琪了，但是她不是已经出局了吗？难道还有玩家和她有相似的能力？ “但是会使用这种异能的玩家已经……” 他尽量简单地对欧吟描述了自己的想法。却看到对方的表情突然一变，在那一秒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等等……我好像知道了……” 他自己却好像不太相信自己的推测一般，犹犹豫豫地说出了口，“不会吧……” “别怕。你想到什么了？” 游轻怀看到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稍微关心了一下。 欧吟的确想到了一个最大的……不、是唯一的可能性。能够精准地掌握着他出门的时间，并且还会使用已出局玩家异能的人—— 只能是目前和他们一起居住的柯越。 从柯越住进四号庇护所以来，他就一直觉得他不对劲。曾经他还会试图洗脑自己，说只是这孩子很阴郁不爱说话，但现在…… 柯越的异能上限极高，尤其是在已经出局的玩家越来越多之时，欧吟也愈发感到他的确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但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柯越……”他讷讷地吐出这个名字。 “他会使用已死玩家的异能。他还和我们住在一起，一定是他。” “居然还有这种异能的玩家？” 向景戈记得柯越，他们曾一起完成过苹果轮盘的任务，但当时他对这个长相平平的男孩没有任何其他的印象。 “是的……我有一种他现在在谋划着什么的直觉。”欧吟沉思着，“他最近也和平时不太一样了，他总是出门，却不是去做任务，因为他的积分一直都没有增加……” 向景戈想努力回想起柯越到底长什么样，他只记得那人有遮住左边眼睛的长刘海。 不过……零散的线索在他的脑内拼凑着，他顿时有了一个极其危险却有可能性的猜想。 ——按柯越的异能来讲，只要谁死掉，他就可以用那个人的能力…… 而在他们两个在场的苹果轮盘里，他记得，祁楷轩被加上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第194章 野心 “……那，你知道柯越每次出门都是去干什么吗？或者说，他会和谁见面？” 向景戈迫切地想知道柯越的行动到底是否与祁楷轩有关。按柯越一个人来说，他就算知道了祁楷轩受到热武器攻击时能力会无效化，也不可能自大到独自一人去计划杀害他。 但欧吟摇了摇头，“抱歉，这个我真的不清楚。” 他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又想起了之前一个很微小的细节。 “不过，我之前偶然听到过他打电话……对面的人似乎说了‘哥哥’这样的词，可能是启沛他们吧……？” “！” 好，这下就全都知道了。 一听到启沛这个名字，向景戈顿时把所有的线串在了一起，他是认识启沛的，知道他的异能便是控制枪支等热武器。 只是，柯越那个人实在是很危险啊……在向景戈的记忆里，这个名字总是在排行榜的末尾几位。 难道他是故意在隐藏自己，一切都等着这个机会？想到这里，向景戈也不自觉地开始紧张起来。 使用已出局玩家的异能，这个能力越是到后期，威胁便越是明显。他的排名很低，应该也是之前出局玩家少的原因吧……他想。 而且，祁楷轩的异能毫无疑问是希陵市的最强。无论是谁杀了他，柯越都会拥有他的异能，成为代替他、甚至超越他的存在。 “那这么说……启沛应该会和启涵一起杀了祁楷轩……然后他们两个里有一个就会直通，而柯越也会成为希陵市新的最强来进入第二轮，真是两全的办法啊……” 向景戈本来是想着这些的，却不自觉地低声说了出来。 “啊……？怎么突然说祁楷轩？” 欧吟不知道向景戈刚才的推理过程，对这句话表示了不理解。 “诶？我，”他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怎么说呢……这是可以说的吗？” 他不知道现在擅自暴露祁楷轩的弱点是否合适。但是话都已经说出来，他想着祁楷轩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干脆就摊牌了。 “——” “哇啊……照你这么说，他真的有可能去害祁楷轩啊。” 森诗启也感觉柯越的行动理由通顺起来，“要是他真的死掉了，那希陵市可就大变天了呢。” “我感觉他没那么容易死……毕竟他可是祁楷轩。” 即使基本上知晓了他们的计划，向景戈也还是相信着祁楷轩的实力的。 欧吟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接了起来，对面总算传来熟悉的声音，“我们刚刚在做任务，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啊……”他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说，“我遇到了点事，现在在一号庇护所……” “你是他的队友嘛？他遇袭之后我们救了他，麻烦你把他接回去哦——” 森诗启靠近补了一句。 说、说这些做什么……欧吟咽了口口水，这句话落地后对面就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感觉祝嘉八成是跟他生气了。 “……好的，林诚你看一下这里到一号庇护所的距离，我们现在就去。” 祝嘉道，随后挂了电话。 欧吟多少有点忐忑不安了。祝嘉告诉过自己不能随便去打怪……但是他又想，自己总被他们保护着也不是个办法，所以他才会有种赌气感觉一样地独自出门。 “但还是谢谢你们啊……” 自己会晕在那里可能也是因为本来的疾病，但欧吟并不想对更多人透露这些。 “嗯，没关系的啦。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 欧吟看着面前的三人，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五色海成员都还在的那些日子里。 祝嘉和林诚在不久后便来到一号庇护所把欧吟接了回去，几人顺便保存了联系方式。对于柯越的计划欧吟没有说更多，这一切也只是向景戈的推测，实际上他是不太相信那个柯越会做出这些事的。 太阳已经落山。这短短几天居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在森诗启回来后，向景戈才彻底放松下来。他累了，不想再去思考更多的东西了。 现在是7月28日晚。再过两天，第一阶段就要真的结束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 向景戈喃喃道。他还记得两个月前自己收到那封邀请函时，和游轻怀重逢时，那种阔别已久的鲜活情绪。他踏入了这个漩涡，即使没有回头路也未曾后悔。 只是……我的账号估计要废了，他想，他在希陵市多少天，就意味着自己现实里有多少天没有更新……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啦。” 森诗启望着窗外一盏盏亮起的路灯，“不过我也希望……不要再有人死掉了。” “唉，谁知道呢……” 向景戈不是个悲观主义的人，但此刻他也只能无奈地这样想。 …… “——如何？我精心选择的璞玉，没有让你们失望吧。” 主办方据点内，喻颂将监控器最大的那块屏幕上画面调整成柯越的身影。 桃谷刻红咬着棒棒糖，兴致满满地点着头，“超级棒哦！果然把你复活是超正确的决定！” “哼……桃谷那家伙，即使是牺牲了一个a级地区的安全保障，也要把你带来这边……” 诺亚似乎还是对此不太满意，“希望你之后也能做出些有帮助的事情，不要向桃谷那副样子学习。以及，你是对他动用了异能来洗脑吧？” 喻颂却没有肯定这句话。 “不是的。我只是‘告诉’了他那个事实，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于我的掌控。” 之前喻颂还在希陵市活着的时候，他们曾通过季望宁收集到了所有玩家的异能信息，柯越自然也是知道启沛的能力。 但喻颂对柯越会想出这个计划十分有信心。 “我说过的，那孩子的野心，绝对超出你们的预料。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需要一条退无可退的死路，他才可以把自己隐藏的全部能力爆发——喻颂在之前便是这样想柯越的，一个人卑微到极致所发酵出的，才有可能是可撼动天地的东西。 “但你真的相信，他们能杀死祁楷轩？” 反正十邪海是无法接受的。 这一切完全不在他预想之中——如果没了祁楷轩，直通的人在计划中应该是游轻怀才对。 “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 喻颂坐回了座位上，点燃一支烟。 “但还有两天，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我们所需要做的也只有耐心等待，等待那个奇迹的发生，不是吗？” 第195章 弑神 灰色的，一切都灰蒙蒙的，我的世界从来没有颜色。 ——柯越一向是这样评价自己的人生的。在喻颂正式宣告出局后，他便偷偷地离开了四号庇护所，回到了最开始那个小而暗的地下室，那是只属于自己的秘密空间。 最开始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时，他怀疑自己是真的疯了。 他只见过祁楷轩一面，便是在苹果轮盘的任务里。那人散发着一种令他感到自己多看一眼就会玷污了他的神性，那时和现在一样，他是排行榜的第一，而自己则是倒数第一——云泥之别。 即使是知晓了他的弱点，柯越也不敢对祁楷轩产生任何多余的想法和计谋，仿佛自己的一切心思都在他掌控之中。 他习惯了总是处在最卑微的底层。他自认是丑陋的，用刘海挡住的只有脸上深色的胎记，却遮盖不住自己开始逐渐腐烂的内心。他一直以为自己一生都将这样过下去了，然后在哪个杳无人烟的地方悄悄死掉，没有给世界带来任何，同样也没有带走任何。 但他不想再这样了。 自从……遇到她以来。那个人将自己灰暗的生命染上了色彩。 他不知道现在支持自己进行这个疯狂的计划的动力是什么，或许是想要成为最强大的人，这样便能够有勇气去看她的脸了吗？柯越翻到自己许久之前跟踪偷拍的那些照片，他告诉自己，那是错的，但只要变得更强，自然而然地就能够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 他不想去细细思考这到底是不是仅仅一种自我催眠了。而迈出了一步，自己便永远不能再回头——等到他想反悔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给启沛打完了电话。 对面的语气夹杂着惊喜和怀疑，“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你们和他接触一下，试试就知道了。” 柯越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自己曾经没有接取的支线任务，“你们可以去和他做这个任务。” 在挂掉电话后，柯越又一次望向这个地下室唯一的一扇小门。他记得，就在一个多月前的某天，有个人闯进了这里，把他原本无人问津的枯燥生活彻底打乱。 他当然是恨着喻颂的，他知道那人从来都只把自己当作可以利用的棋子。但此刻他却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恐惧—— 我现在做的这些，又和曾经的他有什么两样？ 直到喻颂出局，他都未曾知晓过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们要用自己的双手，把这座城市彻底颠覆，在记忆里，喻颂是这样说的。 柯越曾经不理解他的野心，却似乎在如今体会到了和他相同的感觉。 如果成功了，就去和祝嘉表白吧…… 他感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幼稚和肤浅。可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无畏的事情，在他的眼里，这甚至比妄想征服世界还要疯狂，还要大胆。 即使再怎么不情愿，我还是被他同化了吗？ 计划实施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在这短短几天里无数次地后悔过。如果失败了怎么办、如果她发现了又会怎么看我？可在思考这些问题的同时，时间也在一点点地缩短。 他已经无法再走回头路了。 2040年7月30日。他一夜未眠，看到太阳正在缓缓地上升。 ——这是决定我命运的一步棋。 是改写，还是彻底结束？ 成功也好，失败也罢，也只能这样继续了。 …… “真的可以吗……其实，你不必为了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启涵仍然想要拒绝，这件事在他眼里简直是天方夜谭——其实或者说在任何一个人眼里都是这样。 现在是30日的下午，距离他们的计划实施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相信我！哥哥，我一定会让你成功地直通。我们之前不是验证过了吗，柯越说的是真话。” 在他们邀请祁楷轩做的那个任务里，二人证实了柯越对于祁楷轩唯一弱点的说法。 那么此时的我简直就是他的克星，启沛这样想着。 启沛自己的排名在晋级范围内，他的计划是让入围条件外的启涵来发动最后一击，这样他就能够获得祁楷轩的所有积分。 “按照计划，柯越会把暗塔的其他三个人分别困住。这样我们就只用对付祁楷轩了，”启沛看上去很有信心，“我也知道他除了异能其他方面也很厉害，但成功的一定会是我们。” “但是，会不会他的队友也知道了你的异能，所以不会上柯越的当？” 启涵是在担心这一点。他们的计划不容得一点闪失，否则就会直接从天堂被打落到地狱。 但启沛却笑着，“哥哥，你不知道。” “一个人越是轻松地得到地位和荣誉，越会看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他指着排行榜上祁楷轩的名字，“他这个最强来得太简单了，很容易迷失在这个名号里面。我想，他甚至不会主动告诉队友他的弱点。” “是这样吗……” 我不懂啊，可能是因为我自始至终都只是普通人吧。他看了眼启沛，发觉自己一直在躲着他，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苦难。 在启沛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启涵突然感到自己十分自大。他想，或许他一直向往着的弟弟的生活，也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轻松。 “嗯！所以不要担心啦。我们来创造奇迹吧，我和哥哥两个人，绝对可以的。” 启沛朝他伸出手来。启涵却看到他的手臂，正在微微地颤抖着。 他在……害怕吗？ 即使这么害怕，也要为我开辟出一条道路吗？ “……” “……谢谢你。” 启涵握住了他的手，千言万语只能幻化为这一句话。 …… “安柏宏和右堂风彻被我引到了城市另一边，就算他们能想到什么，再赶回来也来不及了。” 当晚，启沛和柯越在电话里交流了计划的最后一环。 “我看到了凌卓尔现在在塔楼附近，那里地形复杂，我会用周奕的异能拖住他。” 他压低了声音，“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成功就是生，失败就是死，我们都做好觉悟吧。” “好的……好的！” 启沛和启涵正埋伏在三号庇护所旁的公园内，他们已经看到祁楷轩的身影正在逐步走来。 “别怕。既然决定了，我们就做到底。” 启涵的手搭上了弟弟略微蜷缩着的肩，听到启沛一声微弱的回答。 “好。” “我们……去弑神吧。” 第196章 千钧一发 祁楷轩的身影走得很慢。一步、两步，他精准地面向了启沛二人埋伏的地方，微微眯起眼睛，抬手带出一束暗紫色光波，迅猛地冲向目标。 轰！ 排列在一起的粗壮树木被瞬间折断，树干落地扬起的灰尘呛入他的鼻腔。祁楷轩咳嗽了几声，烟尘散去，却看到对方的人影仍然站在那里没有动。 启涵挡在了启沛身前，撑起防御罩。祁楷轩居然立刻发现了他们藏身的方向，突如其来的一波攻击让他们措手不及。抵挡更强力攻击所耗费的体力也越多，他不可能一直顶着防护罩来行动。 “不要轻敌。”启涵低声道。 启沛深吸口气，握紧了拳头，“我知道。哥哥，你也拿着枪。” “果然是你们。” 祁楷轩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的语气里似是早已料到了这一点，“从那次任务起，你们就已经开始谋划了吧。” “是又如何？” 启沛将右手比做手枪状，指尖已经开始凝聚起光束。在异能升阶后，他甚至不再需要一般的武器作为异能载体。 在之前与祁楷轩一起行动的任务中，他便一直没有使用实体的枪械，目的便是迷惑对方，让他对自己放松警惕。 “祁楷轩，你占着这个位置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让出来了吧。” 他话音刚落，食指处便连发出三颗缠绕着火苗的子弹，直冲祁楷轩身前的一刻，却被无形的屏障尽数阻挡。 周围数米范围仍然燃烧着紫色火焰，他的异能没有失效？启沛的心跳一瞬间加速起来，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他的攻击里也带上了点犹豫。 “……跳梁小丑。” 祁楷轩冷哼一声，合拢成拳状的手掌张开，异能范围的领域又迅速扩大。风速变得猛烈，启沛被逼着后退了几步，小腿触碰到外围的火焰，顿时被灼烧上了一大片黑印。 不对…… 在这个领域里行动都变得困难，但……启沛抬头去看祁楷轩，即使是只发动了普通范围的异能，他的呼吸却变得意外地粗重，也有汗水从脸颊滴落下来。 他一瞬间便判断出来，祁楷轩是在透支使用异能。即使能力没有完全失效，苹果轮盘的buff也对他造成了很大影响，而只要我的攻击再猛烈一些——他就不再是我的对手了。 顶着越来越大的风，启沛左脚在地面上一踏便跃了起来。数枚子弹迎风呼啸朝对方冲去，目标正是他心脏的位置，祁楷轩双手护在胸前，被阻隔的子弹与能量屏障撞在一起，摩擦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最终，还是祁楷轩的屏障先行碎裂，他的右臂被穿透，在那一刻单膝跪在了地上。 这是计划好的一步。启沛本就没有想着一击毙命，他要让祁楷轩失去行动能力，给启涵留出机会来。 而且……看样子，他的异能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周围火苗的燃烧态势变弱了很多，启沛能够体会到在这个范围内，自己使用异能也很吃力，但损耗更多的，是对方的体力。 “现在，你还不收回之前的话吗？” “……” 祁楷轩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身体还因过度使用能力而开始摇晃。他将唇边的血迹擦掉，一言不发。 而启沛也无心和他废话太多，现在优势在己方，他只希望速战速决——如果现在有他的队友赶回来，事情就变得更加麻烦了。 普通的子弹在这里杀伤力不够。启沛将双拳碰到一起，脉冲能量凝聚后发射，带起一股灼烧的热浪，横冲直撞地扑向还未完全稳住的祁楷轩—— 轰隆！ 爆炸声响彻天际。 浓烟滚滚，启沛拿手臂捂住口鼻，一边试图看清楚对方的情况。祁楷轩及时逃离了爆炸中心点，异能也开启了防御模式，但余波也带得他受了些伤，他半跪在地面，原本整洁的西装外套被灰尘沾满，受伤的头部流下血来，将半边脸染红。 他仍旧想着要拿异能来反击，可自己的体力已经完全不足以支撑下一次的能力使用了。手中紫色的能量束忽闪忽闪地像是要熄灭，最终也没能发射出去。 启沛也能看出来，祁楷轩这回是真的穷途末路了。 我真的……要做到了吗？杀死那个“神”？此刻他的情绪混杂起来。 但确实是时候了。 他盯着祁楷轩略显狼狈的样子，往旁边挪了几步，给埋伏在一边的启涵足够的空间。 “……开枪吧，哥哥。” …… 二十分钟前，危险区“塔楼”旁。 “呼……怎么回事，怎么跟得这么紧……” 凌卓尔刚刚解决掉几只猛兽，下一批又穷追不舍地跟来，看那个架势似乎是要把自己直接杀死在这里。 他自己也负了伤，先前某只野兽的利爪刮破了他的腹部，又引出了多年前旧伤的再次发作。凌卓尔对疼痛的感知力本就比普通人灵敏数倍，他感到自己已经几乎无法支撑。 太奇怪了……这根本就不是野怪，是有人在袭击我……但是为什么？ 数字棋盘的能力只在与玩家战斗时才能发挥出全部，对于这些无智力也无自主意识、却数量很多的怪物来说，凌卓尔反而有些束手无策。异能升阶后，数字棋盘能够投影到现实，再加上加了几个黑色的必死格——依靠着这些，他才勉强从野兽的包围圈中坚持到现在。 它们的目的并不是杀死自己，他能感觉到。 它们——对、没错，是要困住我。凌卓尔的这种预感更加强烈。 他想起，右堂风彻和安柏宏也是在差不多的时间点离开庇护所的。那这么说，现在那里只有祁楷轩一个人…… 就在此时，爆炸声轰然响起。他立刻判断出，那里正是三号庇护所。 祁楷轩……！ 不祥的预感顿时在他脑中无限扩大，即使他再不相信祁楷轩会被打败，此刻也只能催促着自己立刻回去。 “他妈的……宰了你们！” 短暂地爆发能力后，最后一只野兽哀嚎着倒在了光剑锋利的剑刃下。 他忍着剧痛跑了起来，这里离庇护所并不远，可自己的意识却已经开始有些不清醒。 快一点…… 不行，再快一点……！ 祁楷轩……可不能就这么死掉啊…… 凌卓尔已经看到了，在爆炸后还未彻底消散的烟尘中，他捕捉到了祁楷轩的身影。 砰！ 这次是启涵的枪声。这一枪却落空，祁楷轩勉强抬头看了一眼，是那个人突如其来地、挥着光剑站在了自己身前。 他的伤似乎比自己更加严重，双腿还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第197章 保护者 “祁楷轩……你、你也不行啊……” 凌卓尔没有回头，断断续续地说。他会这么快就赶回来完全出乎了启沛的意料，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攻上去。 凌卓尔负伤很严重，他相信自己并不是全无胜算。 脚下的地面被无形力量分割成小块，随机的数字显现出来。他们事先也研究过凌卓尔的异能，启沛站在初始格没有轻举妄动，他必须要尽快判断出对方走位的规律。 启沛的双眼紧盯着凌卓尔的身影。即便受伤导致了行动受限，凌卓尔的速度却依然未减分毫，剑刃以迅雷之势刺来，启沛及时转身朝左前方跃出两步，落到下一个正确格上避开了这次攻击。 他知道这一次也必须尽快，自己的反应和计算力并不如凌卓尔出众，时间越是拖得长，自己的胜利概率便越小。 启涵发现自己也被纳入了数字棋盘的范围内，但凌卓尔现在的目标并不是他。我们的目的是杀死祁楷轩，他知道，于是攥紧了手里的枪体。 只要一个机会，便可以—— 往战场那边看，启沛已经再次蓄力发射了火焰弹，火焰掠过的地面被烧成焦黑色，杂草迅速枯萎。 凌卓尔原本身处攻击的中央，等到启沛再去看之时，他的身影却已然消失在火中。 怎么回事……？ ……！ 背后的凉意在那一刻让他的心脏几乎跃出喉咙，还没有回头的刹那间，他感到那柄剑已经要刺入他的胸膛。 本能反应驱使他在危机时刻及时躲过了要害部位，而代价是他在疼痛后的大脑一片空白中低下头，看到自己右肩的部位已经被浸满了鲜血的剑刃贯穿。 “啊啊……！” 光剑随即消失，伤口处只留下了一片空洞，骨头也在刚才一记凶狠攻击下断开，启沛没有站稳向前踉跄迈了一步，却正好落在了错误的格子上。 规律无可抵抗，三道割伤又突兀地出现在他背部。 他已经不能再多想，抬起完好的左手便连续射出几发子弹。 凌卓尔却已经不在原来的棋盘格上，手中的武器重新凝聚，捕捉住启沛还在恢复的空隙间再次攻来…… “——” 黑夜里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风也开始刮得大起来，周围本就老旧的灯摇曳着光亮，似乎出了故障般无规律地闪烁。 两个人的血交融在一起滴落到地面，一片片暗红又被雨水冲刷，血腥味扩散得愈发浓烈。 火焰的威力在雨中被削弱了些许，几十回合过去，启沛已不太能招架住凌卓尔的攻势。棋盘上的数字变得越发复杂，他还需要在抵挡攻击的同时计算下一步的方向，已然产生了数次失误。 而凌卓尔的状况未比他好多少。先前杀死那些野兽耗费的能量极大，他自己的异能也已维持不了多少时间，额头上不断地滚落出汗珠，浑身的伤口浸透了大片的血迹。 他又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眼神中的凌厉却更加明显。 我不能让他死掉。 凌卓尔的脑中只有这一句话作为支撑，他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这次自己必须要保护那个人。 “有完没完啊……” 他的手几乎要握不住剑柄了。该死……！他咬了咬牙，感到现在也只能勉强再坚持几分钟左右了。 剑身又一次以极快的速度袭来，启沛却及时抓住他握剑的那只手，在剑锋还差些就要碰到自己腹部的片刻将它狠狠一扭。 这一剑刺偏到腰侧，凌卓尔的手腕也被拉扯到脱臼，光剑掉落在地后碎裂化作了细小光点消失。 “哈啊……可恶……。” 凌卓尔的神志更加不清楚起来，他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体目前到底还在没在站立着。启沛见状趁此机会发动了猛攻，估计着以自己的体力至多还能再引发一次爆炸，手中便又开始聚起火球。 好、现在只要发射出去……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启沛强迫自己无视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凝神在面前即将发出的火焰脉冲上。 但是我……会不会也就此结束了呢…… 他的视线也开始模糊，看不清前面格子上的数字了。 面前最近的一排格子，都是黑色的。没有任何数字写在上面，黑漆漆的一片，像是要把他整个吞噬的深渊。 这些格子，按照调查的结果来说，踩上去的话，会死…… 但是，不管了……！ 就算死掉，也要让哥哥好好地活下去。他受过的委屈太多了，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理解过他…… “再见了……” 他低声道，但也知道启涵听不见这句话。他毅然决然地走出了那一步，从今以后，我就要这样离开了吗——他是这样想的。 而启涵本应藏身的地方，此刻却已然空无一人。 “……咦？” 他的火球并没有发射出去。 预想中自己在熊熊烈火中死去的场景也没有发生。 启沛看到自己的周围被套上了透明的罩子。凌卓尔就站在不远处的面前，那一剑还没有挥下，却被一个人影突兀地拦住。 启涵的双脚，稳稳地踏在了那一大片空洞的黑色上。 他预估过的，只有站在那个位置，他才能给启沛套上防御罩。 “哥哥……？” 十余支细长的箭矢顿时从漆黑的地面上拔地而起，从启涵的身体里贯穿而出。那一幕让启沛的大脑开始运转异常，面前的人影被穿刺到半空中，滚烫的血液涌动着喷出洒在地面，空气中的铁锈味瞬间更浓。 那利箭又顷刻间收回，启涵血淋淋的身体直直摔到粗糙的水泥地上。直到此时启沛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的防御还没有解除，此时启涵仍然尚存一丝气息。 “哥哥！！” 一切思考被搅乱成粘稠的一团，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面前这副血肉模糊的躯体。 启涵艰难的转动眼球，把目光投向他的方向。实际上他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这一刻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在做谋杀祁楷轩的计划时便想到。 “启沛……。” 喉咙里似乎也被血液灌满了，他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他想起自己的那些过去，后知后觉地才能感到启沛曾经为自己做出的付出与牺牲到底有多少。想要说一句“谢谢”给你——但他的意识正在迅速地飞远。 他的视线只模糊地看到面前人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喊着什么……他在说什么呢？自己的听力却被尽数阻隔掉。 启涵知道，自己的弟弟可能也没办法在这里活下去了。他一个人对抗排行榜的前两名，胜利的希望微乎其微。 只是……哪怕只能拖延一点点的时间，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即使是生来就是废物的人，我应该也可以作为兄长来保护你一次吧。 在彻底闭上眼之前，这是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也未能说出口的一句话。 【玩家「启涵」 已出局。】 第198章 燃尽生命 r 第199章 迟到的心意 【系统提示】 【玩家「凌卓尔」 已出局。】 他什么都做不了。 手机的出局提示音即使在大雨中也分外刺耳，晚了，一切都为时已晚。 祁楷轩缓慢地俯下身去，他不想去看，目光却无法从已然死去的凌卓尔脸上移开。他的身上多了好多伤口，新的和旧的都混成一片，脖颈上的项圈不知何时已经断裂掉落，露出了长条状的疤痕。 他还不知道那人身体上每一道伤痕的故事。他忽然地想起，自己第一次无意中撞见凌卓尔自残的时候，昏黑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光源，仅有血腥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那像是只属于他的、对痛苦的麻醉剂。 那时候的他没有在意，也没有说破。祁楷轩的眼神往往是居高临下的，他在那时还不曾在意别人的过去，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有时感觉好像空荡荡的，但又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空虚——这是身居高位的人的必经之路，他这样催眠自己。 什么是失败，什么是悔恨，这些概念对他来说遥远又陌生，他从出生起便到达了他人的终点，他们仰望着自己，兴许穷其一生，他们都无法追上自己哪怕一点点的影子。 ——我真的满足了吗？ 但他甚至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从来没有过失去，便也体会不到获得的快乐是什么样子。 而如今，这是他活在这世上的第十九年，他终于头一次体会到了在自己身上、本不应存在的无力感。他这样沉默着，任凭豆大的雨点击打在身上，路灯的光线并不明亮，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让他渐渐地看不清凌卓尔的脸了。 他是强大的。 他被评价为完美的、全能的。 他被塑造成了一个“神”。 可就算是这样的神，也已经无法挽回面前人的生命。 祁楷轩在那一刻意识到，有些事情他再也没办法知晓了。那个给他留下严重阴影的实验，他每一次记忆闪回幻觉的内容，甚至是他不惜付出生命也要挡在自己前面那时候的心情，他全都不知道，之后也无法再得到答案了。 “你……” 鲜血被雨水冲得更远，融进了地面，远处的天边有闪电划过，随后猝然炸起一声惊雷。现在正是盛夏，雨滴落在地面，带来的却是不输严冬的冷意。 祁楷轩伸手去贴到凌卓尔的侧脸。以往任何人想要这样亲密地接触他时，他好像都会立刻触电般地避开，兴许还会带着怒意骂上几句。 他现在甚至希望凌卓尔会这样做了。可没有反应，他脸颊的温度已经冰冷下来，仍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并不是永远的胜者。 ——至少在这一刻……我是彻彻底底的输家。 他知道，过了今天，自己就会毫无疑问地直通。而为他这本理所应当的成就、为了守护这座神坛付出一切的人，却如火焰燃尽枯竭，永远地留在了这个雨夜。 他只能说出这句那人曾想要听到，却已经无法传达的话语。 “……是的……你赢了。” …… 【系统提示：距离第四届“无尽之城”游戏，第一阶段结束仅剩一小时。】 【现已关闭一切积分获取渠道，并将于一小时后对排行榜22名及以后玩家，进行强制出局处理。】 【出局名单：柯越。】 在启家兄弟和凌卓尔出局的提示出现后，柯越便知道这一次，他彻底地失算了。目前的存活玩家也只剩下了22个，他是最后一名。 他还躲在自己的地下室里，安静地看着那几句宣判了他末路的文字。 还有一小时。 再过一个小时，我就要真的死掉了。 似乎没什么可遗憾的，他本来也没想着谋杀祁楷轩的计划真的能成功。我的生命就是如此，什么都不会如愿，也什么都得不到，他一向是这样想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闭上了眼睛，只能在这个时刻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但是……为什么？ 阖上双眼的每一秒，本应一片漆黑的视野中，却都充斥着某个人的背影。 我还没有让她知道—— 那感情孕育出了急迫而疯狂的欲望。他小心翼翼地试着再次回想起她的模样，感到心脏从未跳得如此剧烈。 ——不行。 不行！ 至少在我死掉之前，我一定要……！ 柯越没有再想别的，猛地拉开了地下室的门。 他没有精力再去拿伞，于是干脆淋着大雨，迈开步子跑了起来。他知道四号庇护所的方位，如果现在赶过去的话，二十分钟就可以到了…… 路面变得湿滑起来，他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了地面上。 “唔……。” 还差一点、还差……几分钟来着？他已经来不及再拿出手机细看了。手掌被擦出了血痕，他撑着地面站起来，接着又拼命地加速。 模糊了眼前景象的是大雨还是溢出的泪水，他无暇去想。 快一点。 追上她，追上时间，追上那个把心意深深埋藏的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的爱，我所有的感情，即使没有希望，也想要被你知晓—— 四号庇护所还亮着灯，他已经依稀看到了那房屋的轮廓。 可笑吗？他曾以为这份卑微的肮脏的爱意永远不会被她察觉。他不懂得表达，也不懂怎么正常地去爱一个人，沉没在灰暗尽头的生命里亮出一盏灯来，让他为之震撼，为之疯狂，却不能犯下一丝触碰的禁忌。 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欧吟和祝嘉的关系并不一般，之前在四号庇护所居住的时候，他便已经发现了。 可是、可是—— 他的身体已经到达了四号庇护所门口。他抬手敲门，手握成拳重重地砸在铁门上，每一声似乎都砸在了他的心脏里。 “谁？” 里面传来的是他梦寐以求想要听到的声音。 他不知道如何去解释，而在他愣神的瞬间，门却已经开启。 “……柯越？” 祝嘉看到柯越全身上下已经被完全淋湿，“你……” “不要再说了！” 这是柯越第一次有勇气盯着她的正脸。也是最后一次吧——他想。 但真正面对她的时候，那些孤注一掷的冲动和勇气，却又一次被大雨尽数浇灭。 “祝嘉！你听我说，我……” 时间却似乎到了。 柯越发现自己搭在祝嘉肩上的手逐步地透明起来，喉咙里好像也发不出声音了。 “你……要说什么？” “我——” 说出来，说出来啊—— 这是他唯一的愿望，却只能嘶吼着喊出这一个字。他的身体在慢慢消失，从口中溢出的最后的话语，音量在迅速地降低。 他没能来得及说出口，意识最终还是在祝嘉疑惑的、却又有些复杂的眼神中，伴随着大雨而完全地消散。 第200章 休息日 2040年7月31日，午夜零点。 【系统提示】 【第四届“无尽之城”游戏，第一阶段已结束。排行榜名次已锁定，晋级玩家共21人。】 【晋级名单请于排行榜页面查看。】 【直通玩家：祁楷轩。】 【第二阶段实际参与玩家：20人。】 终于等到了第一阶段结束的提示发表，即使已经知道以自己的排名一定可以晋级，向景戈还是少见地熬夜到了凌晨，直到看到结果没有出意外，才放下心来。 “好啦好啦，这下可以去睡了吧？我都困了耶。”森诗启直接倒在了沙发上，“今天我就在这里睡啦……懒得起来了。” 但向景戈还没有放下手机，“总感觉……很不安……” 第二阶段的规则都没有发布，他却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在启家兄弟和凌卓尔都出局之后，他感到自己之前的推测是真的，他们真的去试着谋杀了祁楷轩，只是中途出了些意外。 当看到祁楷轩的名字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直通名单上时，他松了口气，果然神就是神啊，这点小把戏还奈何不了他吧……向景戈想。 只是凌卓尔…… 还没等到向景戈真正地了解他，他就已经出局了。凌卓尔虽然脾气很暴躁，但本质上并不是坏人，这一点他知道，又感到很惋惜。 “这么瞻前顾后可不是小景的性格喔。” 森诗启看出来他还在担心，翻身坐起来靠在他肩上，“半夜就是容易想得多啦，我懂，但是小景不是也说过吗？相信我们自己呀。” “嗯……”向景戈把手机锁屏，转头看着窗外，这场大雨似乎也随着第一阶段的结束而渐渐变小了。浓重乌云背后投来若隐若现的月光，玻璃窗上反射出自己的倒影。游轻怀很早就睡了，他看样子根本不在意晋级和第二阶段开启这些令向景戈焦虑的事情。 他知道森诗启也是在强撑着安慰他的，距离格兰琪出局还只过了几天，她不可能这么快就完全恢复过来。 就算这样还要顾及我……即使确实是全队年龄最小的人，他也不想再这么被他们当成小孩对待了。向景戈迫切地想要变强，变得可以反过来保护他们，但实际上总是事与愿违—— “算了……！我也不想了。” 越是细想下去越难受，向景戈干脆切断了这条思路。 “诗启，你也快去睡吧。回房间去。” 他把抱枕丢到一边，站起身来。窗外的雨声变得稀疏，随后慢慢停歇。 …… “休……休息日诶？” 早上八点，向景戈刚睡眼惺忪地出了房间门，打开手机便收到了这样的系统通知—— 【通知：7月31日为第一阶段结束后为玩家提供的“休息日”。从本通知发送起直至当天结束，玩家将不被允许使用异能战斗或伤害彼此。希陵市的野怪及一切具有威胁的npc将于当天暂时清除。】 【ps：好好地享受今后再也没有的（划掉）难得的安全时间吧~？在今天晚上九点会发布第二阶段的游戏规则哟！请各位玩家不要忘记查看规则！】 最后的那句话和充斥着官方气息的通知相比割裂感极强，但向景戈的注意力完全被休息日三个字吸走了。 “啊……这应该算给我们活到现在的奖励吧……” 今天就可以完全放松下来，真是太好了啊。光是待在庇护所就太浪费了，要去哪里呢——向景戈已经开始幻想时间了。 之前做支线任务的时候路过的电玩城，看上去很有意思，但那时候还没时间进去…… “好！叫轻怀他们一起去吧！” 向景戈的精力提了起来，立刻跑去敲响了还在紧闭着的游轻怀房间门。 …… “感觉这里都热闹很多啊……都是npc吗？” 本来要直接去电玩城的三人在路上被森诗启耽误了太多时间——她基本上看到一家服装或饰品店就要进去逛一圈。夏日的太阳晒得向景戈已经有些有气无力的，等到地方的时候热情已经差不多被磨没了。 诗启……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啊……他想起之前也是，刚做完任务她就可以兴致满满地拉着自己去游乐园玩鬼屋。 希陵市代币还剩很多，今天可以破例爽玩一把……诶？ 向景戈感觉自己好像看错了，但揉了揉眼睛再去望向门口的娃娃机，确实是有两个人影在那里。披着蓝色外套的少年手里却没有握着操纵杆，只是盯着机子里的玩偶，它便轻松地飘了起来，精准地落到了出口。 作……作弊啊…… 向景戈看到了全过程，也自然是瞬间认出来了这个人到底是谁。 “……郑纪欢？”他走到娃娃机旁边。 郑纪欢似乎没想到突然会有人叫他，好像被吓了一跳，能力解除，玩偶重新掉回了那一堆里面。 在他旁边的男孩，向景戈对他的印象也很深，是那个在推理任务里大放异彩的陆宇寰。 “哦，向景戈啊。你们也来玩吗？” 郑纪欢转头过来，他还戴着黑色的口罩。 “你这是作弊了吧！不是说不能用异能吗！” “只是说了不能伤害别人，我顺几个娃娃怎么了？”他却毫无悔改之心。 算了、算了，反正是在游戏里……向景戈一看到郑纪欢就不爽，他本来以为现在自己已经没有多讨厌他了，但是一听到他说话，果然还是觉得这个人很烦。 “……郑纪欢！别再让我当工具人了！” 有个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穿着桃红色格子背带裙的少女一只手拿着两个甜筒，长长的双马尾随着步伐被风吹动。她把冰淇淋递到郑纪欢身前，“快点拿着！要掉了！” “这么快？谢谢你啊。” 他从苏棱月手中接过甜筒，塞了一个到陆宇寰手里。 “真是的……” 这时候她才发现旁边还站着几个认识的人。“向景戈，森诗启？好巧啊，你们也来玩吗？” “嗯……是啊。” 突然碰上了宇宙法则的人……这希陵市就这么小的吗？在向景戈印象里，他好像已经很久没遇到过他们了。 “你们就三个人吗？我记得还有……叶花执……是叫这个名字吧。” 向景戈左右环顾，没看到那个高挑的身影。 “花执姐在来的路上被好几个男性npc搭讪了来着，现在心情好像不太好，就没跟我们来。”她咬了一口自己的冰淇淋。叶花执讨厌自来熟的油腻男性，这是他们知道的。 “……这样啊。”居然是这个原因？希陵市npc到底有多高的智能啊？ 简直……就和现实世界一样了，他想。 第201章 调查 而另一边，郑纪欢手里的袋子已经塞了七八个玩偶了。陆宇寰看了看他，又转头盯着这一排最里面的娃娃机，那里摆放着的是白色小熊样式的玩偶。 “……” 他没说话，郑纪欢却好像懂了他的意思，“要那个是吧？走吧，我去给你弄一个。” “……不、不是。”看到郑纪欢已经开始往那边走，陆宇寰看上去有些着急了。他小跑着追上郑纪欢，率先从口袋里掏出三枚游戏币塞到了机子里。 握着摇杆的时候，他平日里稍显呆滞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但他的双手是不自觉颤抖着的。爪子被小心翼翼地移动到机器里中间位置的玩偶上方，落下的时候却抓了个空。 他的表情有些低落下去了。 郑纪欢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走过去搂住他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是要自己来抓啊，没关系，再试一次吧。” 他没带犹豫地把一整盒游戏币都递给了陆宇寰。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本来半眯着的眼睛睁得大了些。 “嗯。” 陆宇寰应道，随后又投了几个币子到娃娃机里。 向景戈几个人在旁边围观完了这一幕，他有点不敢相信那是郑纪欢了。 “哇啊、郑纪欢像是陆宇寰的妈妈一样呢！”森诗启倒是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这么包容和安慰他人的郑纪欢他们可从来没见到过。 苏棱月被这个比喻逗笑了，“很惊讶是吧？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也觉得我的眼睛坏了。不过也好吧……” 她的目光看向二人的背影。“郑纪欢就是喜欢这种怪人……小陆虽然脑子很好，但在语言方面有很大缺陷呢。如果他没能遇到郑纪欢，现在的处境可能会更糟糕吧。” “……” 闻言，游轻怀轻轻地皱起了眉，却没有接话。 正当向景戈三人准备与苏棱月告别的时候，方才还在努力抓娃娃的陆宇寰却是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 他的手里正抱着那只玩具熊，通体上下都是雪白色，只有玻璃珠做的眼睛是天空一般的湛蓝。他把玩偶展示给苏棱月看，虽然没有说话，双眼却闪烁着有些骄傲的目光。 “诶？你抓到了啊！好厉害！”苏棱月笑着俯下身去看了看，比起郑纪欢的审美来说，这个玩偶漂亮得有些过分了。 郑纪欢跟在他身后走来。几人闲扯了几句，不知不觉地聊到了游戏第二阶段的规则上面。 “今晚九点就要发布规则了啊……唉，多少有点担心了。” 即使想把这些都抛之脑后好好玩一天，向景戈的脑海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现在残酷的现状。死去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增多，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他还记得宇宙法则的目标是探索希陵市的真相，“那你们呢？你们的行动有收获吗？” 听到这句话，郑纪欢却有点来了兴致。 “当然。我们经过大量的调查，已经基本了解了希陵市危险区任务的规律，这是一个很大的成就。” “调查？什么调查……” 向景戈总感觉郑纪欢就是个小屁孩，但是他意外的还很有组织力，让人有些迷惑。 “我们通过各种方式采访了大部分玩家，问他们危险区任务的剧情和对任务的看法。我们都没想到，得到的结论居然惊人的一致。”郑纪欢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我们目前的推测是……” 他几乎要把这句话说出口，可看到某个人的身影时，却又戛然而止。 “推测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向景戈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 “……” 郑纪欢把口罩又往上拉了一下，拽起向景戈的衣袖便要带着他离开，“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等等啊！有什么事不能和他们说的？”向景戈疑惑。 但郑纪欢没有解释，几乎是强硬地把他拉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楼梯拐角。在确认别人没有跟过来之后，他似乎才放下心来。 向景戈有些不爽，“说什么还需要藏着掖着的？” 郑纪欢却无视了他的这个问题。 “调查结果显示，每一个危险区的主要npc，都是一个……或者几个，遭遇了‘不幸’的人。”他直奔主题。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向景戈回忆起他做的几个任务。不仅如此，这种npc往往还都是最终boss，就像最初的极昼马戏团任务一样，他本以为boss是乔纳森，但没想到是维维德…… “而且，危险区的评级也是按照这样划分的。遭遇的痛苦越是深重的npc，所属的危险区评级便越高。如果只是游戏，希陵市为什么偏偏要设定这样的剧情？一般来说这种游戏的剧情，不都应该是偏恐怖的吗……所以我怀疑，这些npc并非只是数据。” 郑纪欢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向景戈震惊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都是现实世界的人呢？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把自己的灵魂封闭在希陵市，等着我们去拯救？” 虽然很离谱，但……确实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那些任务的剧情，真实到并不像简单的数据就可以做出来的。向景戈想。 “那你为什么……偏偏只告诉我？” 郑纪欢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你还没意识到吗？我在怀疑你的队友啊。” 他这回可就真的直言不讳了。 向景戈也想到，他确实说过要把游轻怀当作敌人的这种话。在特殊任务结束那次矛盾爆发之后，他便一时冲动地把郑纪欢拉黑了。 “游轻怀的行动很可疑，不瞒你说，我跟踪过他。虽然我还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和主办方有往来，但我希望你也能注意一点。” 如果是以往向景戈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再次爆发失控的。但现在……他只感觉到无力，甚至带着一些难以抑制的恐惧。 我苦苦寻找了三年的答案，到底还是不是之前的那个呢…… 看到向景戈低着头不再说话，郑纪欢也转移了个话题。在希陵市的两个月过去，他似乎也变得没那么自我中心了。 “话说，我之前做调查的时候，也给你发过消息，打过电话。你为什么一次都不回？” 向景戈现在有点难以启齿了。郑纪欢把他的推测告诉自己，说明他是在信任着我的，但我却…… “那个……因为我很久之前就把你拉黑了……” 但是他只能实话实说。 郑纪欢却一点都没在意，“这样啊，那你把我放出来吧。之后有什么新的信息，我们还要跟你交流的。” 第202章 标记 “你就……这么信任我的吗？” 向景戈感觉郑纪欢对自己的信任有些出乎他意料了。他曾经有过几次很明显地表现出对对方的厌恶，然而这些却好像都没有被郑纪欢放在心上。 郑纪欢眨了下眼，“如果你问我为什么，我无法回答，但是我看人从来不会错。就像陆宇寰，我也是觉得他绝对有才能和重大的秘密，才把他招来宇宙法则的。” 当初在特殊任务里的时候，只有郑纪欢对被分到了侦探角色的陆宇寰表示看好……而且他也没有辜负这份期待。郑纪欢的话语里分明是“直觉”的原因更多一些，他真的靠谱吗？每一次都靠这种直觉来判断……向景戈在那一瞬想了很多。 “但是我跟你说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游轻怀。” 郑纪欢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认真的，“宇宙法则的行动是隐秘进行的。我不想惊动主办方，如果出了意外我们都逃不掉。” ……我真的以为郑纪欢这家伙会是那种莽撞地直接捅主办方老窝的人……向景戈发现自己对他的刻板印象已经很深了。 没想到他居然也懂得进退啊。向景戈含糊地应着，“好……我知道。” “还有一件事。本来这件事是只有我们组织内部的人知道的，但是我也想告诉你。” 楼梯里的声控灯就在这句话落地时突然暗了下去。向景戈一时间被吓到了，咳嗽了一声，在灯光重新亮起的时候，他再看向郑纪欢的双眼，漂亮的异色瞳里竟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恐惧和犹豫。 但也只有一瞬间。在下一秒，他的表情又变回了原来的平淡。 向景戈不知道自己保守秘密的能力如何，“如果只是你们内部的事的话……还是不要让我知道了吧。你也说了，我身边的人很危险。” 既然他怀疑游轻怀，就更不应该把秘密告诉和游轻怀走得最近的我了吧。向景戈搞不懂郑纪欢现在在想什么。 “不，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者说，我相信你。” 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他相信的原因？向景戈也搞不懂这一点。而郑纪欢没有等到他开口，便直接拿出了手机，调出一张照片。 “！这是……” 在看到“那个标识”时，向景戈的瞳孔缩小了一瞬间——那正是和邀请函与手机界面上相同的希陵市图标。 红色的王冠形状似乎被烙印在了某个人的后颈上，下面纹着“01”的数字。而隐约露出的白色卷发，让向景戈立刻辨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陆宇寰……？” “是的。”郑纪欢的声音波澜不惊。 “我们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这个标记。但是我们很难和他沟通，也就没办法了解到底发生过什么。” 陆宇寰说话流利的一面仅仅出现在那次的任务里，之后便再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也……和主办方有关系吗……” “目前看来是这样。而且我一直觉得，他并不是天生就有沟通障碍。我有一个猜想……” 郑纪欢指着那个纹在他身上的数字，“陆宇寰可能接受过希陵市的什么实验或者人体改造，导致了这样的后遗症。” 实验？是和凌卓尔一样的实验吗？向景戈不禁想道。 “所以，我认为我们探索希陵市真相的突破口就在陆宇寰身上。只要了解到这个标记背后的故事，我们便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郑纪欢说着的时候，看上去信心满满。 向景戈还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对探索真相这么兴趣浓厚，如果说单纯因为好奇，好像也支撑不了他这么久。 “看来真相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啊。” 他只能这样说。 “是啊。”郑纪欢稍微仰头看着向景戈的脸。“我说过的。” “——我需要的不是继承，而是开辟。” …… 他们似乎在那边浪费了很多时间。等再回到电玩城门口的时候，几人已经各自走散了。 “怎么了，都不等我的吗？”郑纪欢挠了挠头。 向景戈拿出手机，“我去给他们打电话吧。” 但在按下游轻怀的拨号键时，他却有了一丝犹豫。他其实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一时冲动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但在他的心里，早已悄悄地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得知他们的位置之后，二人赶过去的时候，几人正在围观苏棱月打格斗游戏。 “五连胜了哦。”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站起来，满脸都是骄傲的神色。 “好厉害！我就不擅长玩这种游戏呢！”森诗启看上去很惊讶。 一旁的陆宇寰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苏棱月见状立刻把座位让给了他，“小陆也试试打一局吧？” 陆宇寰，绝对是宇宙法则的团宠吧。向景戈这么想。 但他对于身体的控制力似乎也有缺陷，手指不太听使唤，不出意外地很快就输掉了。 超高的智商和与之完全不匹配的语言和身体功能……郑纪欢的猜测可能真的是事实。他悄悄地靠近了一点，试图看到他后颈上的标记。 “小景？你在做什么？” 森诗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向景戈连忙收回了目光，“啊啊没事……我只是在看屏幕！” “你怎么这么慌张，郑纪欢也是，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她是完全不知情的。 “我说了，这些事我只告诉向景戈一个人，所以你们也不要问了。” 就在向景戈不知怎么解释的时候，郑纪欢率先出来帮他打了圆场。 “诶——真是见外啊。” 森诗启故意佯装生气起来，但她其实也没有太在意。向景戈无意间瞥到她身后的游轻怀，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轻怀他…… 不对，我想这么多干什么！今天不是休息日吗！向景戈猛然醒悟。 “轻怀！我们去打音游吧！” 他立刻调整了心情，拽着游轻怀就要往那边走。 游轻怀愣了一下。 “……好啊。” …… 三人在和宇宙法则的成员道别之后，又在希陵市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回到庇护所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 “啊啊……还有两个小时……” 向景戈又开始紧张了。第二阶段的规则，马上就要发表出来了。 “好啦好啦，别那么担心呀。”森诗启倒是很轻松的样子，“随机应变就好了。无论规则是什么，我们都会渡过难关的，不是吗？” “当然。”游轻怀接道。 ……所以现在只剩我这么焦虑了吗！不行不行。我也要像他们一样……向景戈深呼吸了几下，索性把手机丢到一边，试图放松下来。 就这样，时间终于到了夜晚九点，希陵市的钟声伴随着手机的提示音响起。 第203章 第二阶段规则 【系统通知】 【即将发布第四届“无尽之城”游戏第二阶段规则，请各位玩家注意查看。】 向景戈刷新着手机页面，心脏在砰砰跳着。他抬头看其他两人，即使是之前说过无论什么困难我们都能解决的森诗启，此时也是一副紧张严肃的表情。 【第二阶段】 【进行时间：2040年8月1日至8月30日（30天）。】 【游戏规则：】 【在此阶段中，第一阶段的积分制废除。主办方将于希陵市额外投放三位任务npc与一位交易npc。玩家可在任务npc处接取任务，限定人数与通关奖励根据任务不同而变化。完成任务获得的奖励可在交易npc处交换等价物品或希陵市代币。】 【特别提示：在第二阶段，玩家可随意对其余玩家发起攻击。此阶段结束后要求剩余存活玩家仅为一人，如违反此规则，将对全部玩家进行出局处理。】 【任务npc初始地点：d级危险区“公园”（鹿葭）、五号庇护所旁（浮休）、s级危险区“实验室”（穆野）。交易npc会于希陵市随意行动，无固定出现地点。】 【祝各位玩家好运。】 向景戈在看到特别提示的时候就完全不淡定了。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要我们自相残杀啊……！” 任务什么的都好像是幌子，只有这条规则才是主办方真正的目的吧！他有点崩溃。 三十天……只有三十天的时间，在那之后我可能就要真的死了。向景戈是不太相信自己能在剩余的二十个玩家中脱颖而出的，即使祁楷轩已经直通，能够威胁到他的人仍然比比皆是。 森诗启似乎也有点震惊了，她之前游刃有余的态度消失了大半。 “怎么会这样……主办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没有人能给她回答，不仅是她，整个希陵市的玩家们在看到这条提示时，大多都陷入了一头雾水的恐惧情绪里。 知晓一切的游轻怀也只能叹了口气，“规则都这样说了，看来也只能照做了吧。” “不行！” 一直低着头沉默的向景戈突然大喊一声，森诗启被他吓到了一瞬间。 “小景？你怎么了？” “我们三个……都一定要活下去。我明天就去找郑纪欢！我……我们和他结盟，一起终结这场游戏……吧。” 他说到后面，自己都有点不自信了。而更关键的是……他一时冲动，忘记了游轻怀还在这里。 虽然他不相信游轻怀会是与主办方有联系的人，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这个人的可疑之处，所以他在面对游轻怀的时候，也多少有所保留了。 “小景，你也看到了。这个阶段明显要我们各自为战，身边的人越多，危险反而越大。” 游轻怀似乎没发现向景戈已经不再无条件相信他了。他又浏览了一遍规则，的确如向景戈所想，这一阶段主办方就是要诱导玩家互相残杀。 只能剩余一个人……按照主办方那边的计划，那个人会是自己。 “但是……” 向景戈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个规则一发表，就代表着所有玩家之间的信任，全部都产生了裂痕。 郑纪欢他们……也不例外吧。他想。 “……那我……先去睡了。” 或许睡醒了之后就会发现一切都是梦境吧……向景戈现在居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回了房间，自己一时还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只能希望通过一晚上的自我消化，能够稍微恢复一点。 “小景……” 森诗启在担心他。但是看着向景戈的表情，她又不太敢追上去了。 她只好寄希望于游轻怀，“那个……你要不去看看他？我感觉他情绪很不对……” “我知道。你也快去休息吧，现实就是如此，我们只能按照规则来。” 游轻怀可是一点都没表现出害怕或者其他负面情绪的样子。森诗启叫住了他，“等等，游轻怀？” “还有事吗？”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 “没什么啦……只是有时候有点羡慕你，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这么坦然接受……” 心态真好啊。森诗启会这样想。 而游轻怀感到，这不仅是因为他已经知道游戏的规则。 “……如果一个人经历过更多的绝望的话，就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了。”他淡淡地回答。 还未等森诗启下一句话问出口，他便自顾自地推门进入了向景戈的房间。 …… 屋子里没有开灯，向景戈坐在床边，正拿着自己的相机一张张地翻着照片。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但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过去的照片可能就会重新振作一点……他一直是这样做的。 游轻怀把台灯打开，暖黄色的光芒没有照亮整个屋子，他沉默着坐在了向景戈身旁。 “轻怀……” 向景戈是想问“怎么办”的。以往游轻怀在场的时候，他一向都这样依赖着他。 但他的问句凝在了喉咙里。不能再这样了——我要自己解决问题，不能再当曾经那个只会靠着他的小孩子了。 “嗯，我在。” 游轻怀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安抚一般地从后背一路捋下去。面前这人的声音像是安神剂，他总感觉这样的气氛让自己的脑子也不清楚起来。 “郑纪欢说……他在怀疑你……” 等到向景戈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这句话已经飘散在了空气中。 “是吗，我无所谓。只要小景不怀疑我就好。” 这句话让疑虑和罪恶感同时冲击到脑内，向景戈知道，他们不可能再像刚刚重逢那样对彼此毫无保留了。其实我也——但是他绝对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为什么梦寐以求的重新相遇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轻怀，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再这样和他相处下去，自己会越来越动摇的。此时不仅是向景戈，游轻怀竟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好。” 游轻怀再次把手搭到他的头顶，轻缓地抚摸了几下，随后站起身。 “晚安，小景。” “晚安……” 向景戈关了灯，房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他知道，只有在这样的黑暗里，自己的一切负面情绪才能够得以流露。 之后的日子，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 在一点点摧残着精神的疑虑中，他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第204章 孽缘 向景戈不出意外地做噩梦了。 死亡对他而言并不是最致命的恐惧，他站在一片空旷的地面上，四周除了虚无还是虚无。 他梦到自己杀了所有人。而那些身影甚至不存在于这片空间中，连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 他注视着前方，眼神空洞。那时他感到自己如同失去了目的地的飞鸟，无论怎样前进，都找不到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虚无的出路。 他赢了，但世界抛弃了他。 寂静，这世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他看不到来时的路了，一切事物在顷刻间离开了他的视野，从此只留下他一人，如同幽灵一般地徘徊于此。 “轻怀……诗启……？” 像是还怀抱着侥幸一般，他开口唤出这两个名字。 但没有回应，他知道，无论过去多久，都不会再有人回答了。他杀死了他们。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脸也会在记忆深处被扭曲、被解构，直至面目全非。 【恭喜玩家 向景戈 获得游戏胜利。】 手机的提示音在那一刻响起，一声接着一声，重复着这同一句话。 那机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不带任何感情，窜入他的鼓膜，想要连同大脑一起将他同化。他的身体感到冰冷，隐约听到了身侧有掌声响起，往周围去看，却依旧空无一人。 【恭喜玩家……】 机械音明明不该有任何语气存在，他却听出了这声音的笑意。 一顶王冠突兀地出现在他头顶。 他僵在原地没敢动弹，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恐惧吞噬了他的一切，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有些感受不到了。 【向景戈……获得游戏胜利。】 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我不要……这样的胜利—— “啊……！” 向景戈猛地坐了起来。窗外的阳光透过没有拉紧的窗帘洒进来，现在已经到了早上。 原来是梦……还好、还好。他长舒了一口气。 那时的场面让他掉进了绝望的漩涡，而这绝望或许有一天真的会成为事实——他还没有忘记第二阶段的规则。本以为睡一觉可以恢复好的，没想到心情变得更差了。 “唉……” 没有办法，见招拆招好了。他拧开了房间的门把手，恰好迎面撞上了游轻怀。 向景戈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退了一步，“轻怀？” 游轻怀的表情则是暗含着担忧。 “小景你没事吧？我刚听到你在喊。” 大概是……被噩梦吓醒的时候吧……向景戈想。他差一点就要真的沉进那个梦境里了，现在再看游轻怀的时候，更加有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感情。 “没事的啦！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想得太多，所以做了噩梦……” 在梦里……我把所有人都杀死了。他没有说这句话。 “确实可能会这样。你恢复过来了就好，我们今天去接任务吧。”游轻怀没有过多问梦境的内容。 “哦对……是有任务的啊。” 注意力光被自相残杀吸引走了，几乎都忘了这一阶段还有任务了。向景戈想，可能自己的神经有点太敏感了吧……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八点，但手机上说，第二阶段的任务npc要十二点才能投放完毕。 “诗启出去买早餐了，我们等到中午一起去接任务……嗯，小景想去哪个npc那里？” 游轻怀点开手机，面前的任务npc资料上只给了名字和证件照。 鹿葭是个梳着棕色单马尾的少女，浮休穿一身迷彩服，穆野则是个戴着黑白兜帽、脸上有很大一片疤痕的青年形象。 “全都不认识啊，去哪个都一样吧。” 即使鹿葭是作为那次特殊任务的npc被投放的，向景戈也没有见过她。 这时，向景戈的手机却响起了铃声。来电显示是森诗启，他没多想，接了电话。 “诗启？怎么了？” 而对面却不是森诗启的声音。 那是个略带沙哑的中年男性的声线，“哟，向景戈，好久不见了。” 这人……谁啊？向景戈一时间没想起来。 “你是……” “呵呵，我特意来和你赔礼道歉的，你居然忘了我？”那人轻轻笑了几声。 这熟悉的听上去就很狡诈的音色，再加上“赔礼道歉”……难不成是……向景戈的脑海里迅速浮现了一个人的脸，戴着黑圆框墨镜，披着一身黑色披风的—— “夜渊？！” “猜对咯。我遇到你队友了，我没有手机，只能借她的给你打电话。” 他就是希陵市的交易npc？原来这里的npc还带重复投放的吗！而且还偏偏是他！ “你这回又想干什么！” 向景戈是绝对不会忘记他害自己差点出局的事情的。而且还让轻怀……那件事带给他的阴影还在留存着，一切都是这个人的错，他却还这么笑着跟我说话……向景戈火气有点上来了。 夜渊对他的愤怒似乎没有意外，“我说了啊，我来给你道歉，还带了好东西给你。这回是真的好东西喔。没想到我还能再来希陵市一趟，咱们俩真是有缘啊。” “我才不信你！” 就算是有缘，也绝对是孽缘吧……向景戈都想立马把电话挂断了。 但夜渊也没在意他说的是什么，“今天中午十二点，到……六号庇护所来吧，我在那里等你。只有你可以来，你可以选择不信我，但会错失很多好事的哦。我就说这么多，到时候见。” 他先挂了电话。 这家伙……谁要去啊！肯定没好事。向景戈变得有点气鼓鼓的了，把手机扔到一旁坐在了沙发上。 但是……还真的很好奇…… “小景，你要去吗？如果你去的话，我就把接任务的时间推迟一点。”游轻怀问。 “嗯……去吧……” 向景戈犹犹豫豫地回答，他感觉这次夜渊应该是真心的。况且积分制都废除了，自己也应该没什么东西能被他骗走了吧…… …… 中午十二点，六号庇护所旁。 向景戈终于再次见到了夜渊，时隔一个月，他依然没有变样，还是戴着那副黑色的墨镜。 “关于上次欺骗你的事情，我也感到十分抱歉。所以，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他摊开手，掌心里是一枚黄色的发卡。 “……哈？” 向景戈摸不着头脑，这东西有什么稀奇？ “这是我代‘他’来送的问候礼。虽然只能使用一次……但在危机的时候，只要拿着这枚发卡，喊出‘他’的名字，他便会来助你一臂之力。” 这什么魔幻剧情啊？但向景戈没空吐槽这个，“所以呢？他是谁？” 夜渊把发卡递到向景戈手里，扶正了自己的帽子。 “你也知道他。他叫……邱研。” 第205章 神秘快递 向景戈当然是记得邱研这个名字的。在推理任务里，他们便是要找出这个人死亡的真相。之前在特殊任务里，夜渊打着要帮助他的幌子骗他的功勋，也是搬出了这个理由。 所以、所以啊——这人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啊？他犹犹豫豫地接过发卡，还在担心着夜渊又要耍什么花招骗他。 “邱研……不是死了吗？” 不过，这里是游戏，他们说到底也只是系统设定的数据而已，不遵循现实的法则也是可以的吧。他这么想的时候，又觉得正常了起来。 夜渊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顺便，我是游戏第二阶段的交易npc。虽然我没有固定的出现地点，但你们可以在手机的npc简介页面上找到我的位置。” 夜渊这家伙，很轻松地就说出了这种词语啊……向景戈之前怀疑他到底是否存在的想法如今又蹦出来了。郑纪欢的猜测是每个危险区npc都是存在的，那如果再大胆一点，如果整个希陵市……都其实并不是游戏呢？ 向景戈手里摩挲着发卡，“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当然。我知无不言。”夜渊依然神秘地笑着。 “……” “你们……真的只是npc而已吗？” 其实他没有想着夜渊一定会给他满意的答复。照这个人满口谎话的本性，他绝对会胡乱糊弄过去的吧，向景戈想。 “嗯，该怎么说呢？” 夜渊脸上的笑容依旧一如既往，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睛。他一看上去就不靠谱啊……向景戈有点后悔问他这个问题了。 “——其实，在我们的眼中，你们也是npc啊。” 向景戈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比起问‘我’是否存在，你为什么不去问你自己呢？你自己、你身边的人、乃至这个世界，你能确定他们一定存在，或不存在吗？”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夜渊的话语就像有奇异的能力一样。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可相信对方的任何一句话，大脑却还是乱作了一团。 “呃……”他不知道怎么回复了。他一开始只是在好奇这个被反复投放的npc的真实身份，没想到被绕进了更大的圈子里。 “我已经把东西给你了，就不多说了。以后我们再见面的机会很多……我是说，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 夜渊整理了一下外套，还没等向景戈下一句话说出口，已经背过身去意图离开了。 “等等……” 向景戈想叫住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个黑色的背影离开之前，说出了他能听清楚的最后一句话。 “——既然我们都是生活在真实与虚幻夹缝中的人，就不要再彼此为难了吧。” …… 回到庇护所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多，游轻怀和森诗启都不在。在向景戈决定要去见夜渊的时候，他们便把这次的任务推迟到了下午四点接取。 夜渊的话语仍然在大脑里萦绕着，向景戈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一定知道些关于希陵市的内幕。毕竟，如果只是单纯的数据，怎么可能说出那些词语…… 但是他说话真假参半，向景戈又感觉自己不能完全信任他，否则肯定又会像那次一样被骗得很惨。 “之后见到的时候，再问他吧……” 最主要的还是要在这个阶段活下去，如果不活着的话，其他的一切都免谈了。向景戈走进自己的房间，庇护所内只有他一个人，他把口袋里的黄色发卡拿出，和相机一起装进自己的单肩包里。 这个东西……夜渊也没说能不能和别人说。但还是不要声张了吧，他想。 “嗯……？” 目光扫到桌子上的时候，他发现那里多了一个棕色的盒子。 他确定自己的屋子里之前完全没有这个东西。是轻怀他们放进来的吗？但是看上去像个快递……他拿起盒子仔细看了看，上面甚至贴着黄色的封口胶带。 据他所知，希陵市好像没有送快递的功能。 不管了，打开看看吧。 盒子尺寸不大，他从抽屉里拿出美工刀，试图把胶带割破。胶带粘得很紧，他废了一番功夫。 终于把快递盒拆开后，里面的东西却是…… “……！” 在盒子的底部，只放着两样东西—— 沾上了新鲜血迹的眼罩，和一段被切断的红色流苏。 想要暗示的是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轻……轻怀……！” 轻怀遇到危险了吗？那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出现在我房间里，庇护所的钥匙明明只有我们三个有，距离我出门也只过了三个小时，就算是凶手拿走了钥匙开了门，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况且手机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出局的提示…… 向景戈逼自己冷静下来，无论怎么说，都不合理。他抓起手机，想要给游轻怀打电话。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向景戈连忙跑出去看，开门的人却正是游轻怀。 “诶……？” 两人四目相对，向景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小景，怎么了？” 游轻怀的语气里有些疑惑。 所以说……那只是一个恶作剧吗？向景戈在对方迷惑的眼神里上下打量了一下，游轻怀确实没有受伤，眼罩和耳饰也都在—— “啊啊……吓死我了！轻怀我跟你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收到了这个东西……” 在向景戈把快递盒里的东西拿给他看之后，游轻怀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确实，应该只是恶作剧而已。” “是吧！我还以为轻怀出事了！但是啊，我觉得不太合理……” 刚才在发现这东西的时候，自己居然没有立刻慌乱起来，而是找到了违和点……在希陵市的经历确实让我成长起来了吗？向景戈想。 “……所以说，我的分析是不是很厉害！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绝对不会想到这么多的吧？” 向景戈是想让游轻怀夸他的。 但游轻怀的表情却莫名地严肃了起来，似乎没注意到向景戈一脸期待的表情。 “轻怀？”向景戈试着叫他。 “……嗯。小景做得很好。” 这句话里被向景戈听出了点敷衍，他的脑袋立刻垂下去了。 “呜……。” “今天先不接任务了。任务明天再说吧。” “诶？为什么？”向景戈抬起头。 “……” 游轻怀提起盒子里只剩一半的流苏，“我晚上要去办一件事。” 第206章 怀璧其罪 “轻怀……要去找放这个盒子的人吗？”向景戈反应过来了，“确实很奇怪，就算是恶作剧，那个人又是怎么进到庇护所里来的？” 希陵市的六个庇护所只属于玩家，npc是进不来的。 “所以很奇怪。可能玩家里有拥有相关异能的人，如果不找到他，我们会陷入危险。” 到了这个阶段，游轻怀也变得更加谨慎起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不能让任何外在因素破坏主办方的计划。 他把流苏放回盒子里。回忆起游戏开始之前主办方搜集的玩家异能信息，他的目标逐渐地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轻怀要怎么找？应该……不是我们认识的吧。”向景戈道。他们从没见过拥有类似于“空间跳跃”这种异能效果的人……大概？其实他也对其他玩家的异能了解不多。 如果硬要说的话，可以意念移物的郑纪欢倒是有可能的。但向景戈知道郑纪欢，他应该不会出于单纯的恶趣味就去给他送这种东西，还是说……这是他给自己的提示？ ……！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不就坏了吗……！ 向景戈现在比之前还慌了。完全没想到这一点！竟然还去给轻怀看这些，他不会发现什么破绽吧……他偷瞄游轻怀，对方好像还没发现自己内心已经狂风骤雨。 不过说起来……我真的已经不再那么信任轻怀了啊。 无论是自己发现的问题，还是出于郑纪欢或者其他人的暗示，他确确实实都已经与游轻怀产生了些隔阂。向景戈一想到这一点就不由自主地难受。 但他的这些心理活动，游轻怀好像都没在意。 “我可能知道是谁。”他说。 “诶？轻怀已经确定了吗？” 千万不要说郑纪欢啊……向景戈感觉自己好像犯了大错，心里十分忐忑。 游轻怀咬了咬下唇，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又盯着向景戈的眼睛，他一时间有种自己的心思被完全看穿的错觉。 “……怎么了？” 向景戈的声音暗含着紧张。 “在更大的威胁发生之前，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会先下手为强。” 这句话从游轻怀的口中轻飘飘地说出来，但他一瞬间就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等……！轻怀，你不会要……” 要杀人吗？ 不行、不能让轻怀…… 即使这就是第二阶段的规则，但近距离接触“剥夺他人生命”的这种事，向景戈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更不想让游轻怀也经历了。 他知道自己一生都可能会背负着格兰琪的死带给他的阴影，所以，他必须要阻止游轻怀也动手杀人。 “小景。” 游轻怀的表情是严肃的。他打断了向景戈的话语，那个眼神让向景戈没敢再接着说下去。 “事到如今，这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危险无处不在，不要再抱有天真的想法了。” “但是……我不想让轻怀杀人！” 向景戈是知道的，夺取一个人的生命到底会为自己带来多少痛苦。 “我也没说我必须要杀人啊。如果能够在和平的状态下解决这个问题，是更好的。” 即使游轻怀是这么说的，他也知道，自己必须除去这个威胁。因为……那个人的异能并不只是“瞬移”这么简单。 之前“她”的排名一直不高不低，人也是默默无闻的，游轻怀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危险性。 而如今……不能再留这个人活着了。第二阶段有玩家出局后，手机系统不会立即提示，只有当查看玩家名单时才能发现还有谁存活。 向景戈看着游轻怀思考的样子，熟悉又陌生的难过情绪又一次翻涌上来了。 …… 当天夜晚。 这里是一栋二层的别墅，坐落于郊外，却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布满了各色的装饰。 一位女子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深色天空中若隐若现的星星。房间内部也被装点得华丽而繁琐，一朵盛开的玫瑰被插在桌上的透明花瓶里。 在她的脚边却整齐地堆叠着着几个棕色的纸盒，与向景戈之前在自己的房间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拿起手机，试着拍下星空。但屏幕的画面上只是模糊的漆黑，她叹了口气，又把手机放回了衣兜里。 搬离花歌会的据点后，方沐冉便一直在这里独自居住着。她几乎不与任何人来往，也不怎么接取任务，所做的事情只有定期将“快递”发送给不同的玩家。 这是她的异能，名为“未来快件”。 她无法查看快递盒内的具体内容，只知道，她需要把这些来自未来的物品，送给盒子上标注的名字的主人。 “……” 咚！ 房间的门后传来巨大的声响。 方沐冉慌忙转过身，那声音还在响着，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硬生生撞开这扇门。 她本能性地往后退着，后背却撞到了玻璃窗。 “是谁……” 是玩家吗？我记得，如果是野怪，不可能这么主动攻击的啊…… 轰隆！ 铁门居然就在这一刻碎裂倒塌。 门后的身影显现了出来，在她惊恐的目光中，游轻怀摘下了眼罩，一步步朝她逼近。 “果然是你。我之前……太小看你了。” 看到地上被碰倒的几个快递盒，游轻怀冷冷地开口。 “等一下……你怎么会知道……” 且不论他是怎么发现寄快递的人是自己，能够知晓这些物品意义的，只有可能是预知了“未来”的人啊？但现在……游轻怀与自己的距离已经很近，可能下一秒，她就会丧命在这个人手中。 “是你知道得太多了。” 游轻怀抬手，他的手指竟迅速地扭曲起来，幻化成了尖利的刀刃。 “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方沐冉用手臂挡住脸，已经不敢去与游轻怀对视。 “……” 游轻怀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刀尖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精准地命中方沐冉的心脏。面前的女子甚至没有机会去反抗，下一秒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他解除异能拿出手机，玩家名单中方沐冉的名字，已经不出意外地被划上了叉号。 身上没有沾到血。向景戈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异能，应该怀疑不到我头上，游轻怀想。 未来啊……到底该如何面对呢。 他默默地离开了别墅，关上门。这个地方这么偏远，可能直到方沐冉的遗体被系统清理，都没有人会发现她吧。 “……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异能吧。” 游轻怀打了车回一号庇护所，在离开之前，再次朝别墅的方向望了一眼。 第207章 一千零一夜梦境(一) 8月2日早。 向景戈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方沐冉出局的事情，手机上也不会给出局玩家的死亡时间，游轻怀的心已经放下了。那个盒子随着她的死亡而消失，向景戈问起的时候，他也只说是自己把这些无用的东西清理掉了。 “看来以后必须要再警惕一点了啊。”向景戈说这些的时候，游轻怀能感到他周围还散发着一种低气压。 如果只是因为第二阶段开启相关的事情，他会一直低落到现在吗？在游轻怀记忆里，向景戈是很擅长自我调节情绪的。 他是能稍微感觉到一些的，向景戈有事瞒着自己。但他也没有细问，他感觉自己必须和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自己本以为坚如磐石的的信念会一点一点地动摇起来。 不可以。我背负着世界的命运。 每一个犹豫的瞬间，他都这样不断地告诫自己。离他远一点吧，这样我就能渐渐地消磨掉那些错误的情感了。 “轻怀——轻怀？”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向景戈已经坐在了他的身边。他贴近了游轻怀的身体，脸上挂着疑惑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呢？” “……啊。” 游轻怀在这时故意避开了他的视线。“没什么……。” 他并不敢完全坦率地面对这人清澈的眼神。向景戈顿了一下，接着抓起他的手。 “轻怀不是说今天要去做任务吗？那就一起去吧！诗启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 他……如同太阳。 游轻怀切断了自己繁杂的思绪。既然还在身边，便尽可能地、珍惜这终有一天会破碎的关系吧。 “……好，走吧。” …… 经过三人的最终商讨……实际上只是随机挑选，他们选择了身处实验室的穆野的任务作为第一次。实验室离一号庇护所不近，他们搭乘公交车前往。 “第二阶段的任务诶，会是和危险区任务一样的吗？” 森诗启已经开始期待了。 向景戈托腮思考着，“唔，但是积分制都没了，奖励能给什么呢。”记得手机上说，所得的奖励可以去和交易npc进行交换…… 不想看见夜渊啊啊啊啊……！ 但那个发卡还装在他的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会不会给武器啊，或者加buff的道具之类的？”森诗启的猜测算是合理的了。实验室的高楼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她第一个下了车。 我们从来没来过这里呢。向景戈感觉四周的一切都很陌生。他首先发现在这栋楼的旁边的一棵树下，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连帽衫和深紫色的运动裤，兜帽盖在头上。 “那个……就是穆野了吧？” 和照片上看到的差不多，但那人好像还没注意到自己。向景戈小心地靠近他，俯下身去看—— “……他是不是睡着了……” “啊。” 就在向景戈说完的下一秒，穆野睁开了眼睛。 “这里没人来，我就先打个盹。你们来接任务吗？”他揉了揉头发，缓慢地站起来。 “是的。”游轻怀回答。 穆野打量了他们一下，然后从包里掏出个平板展示给几人。“自己选吧，但都是三个人以上的任务，你们还要凑人一起。” 屏幕上是三个任务的名称，分别是【一千零一夜梦境】【与之共舞】和【拟态英雄】。 一千零一夜梦境的任务限制是五个人，其余两个都是四个人。 “但是现在也没别人啊……都不来接任务的吗？”向景戈看了一圈周围。“要不然联系一个人来？” 但希陵市和他很熟的人也就只有这两个队友，他一时不知道要打电话给谁。郑纪欢吗？还是不了吧…… 而森诗启已经拿出手机开始打字了。 【森诗启：穆野这边的任务缺人！一个两个都行！谁来？】是公屏发送的。 “好吧……”她喜欢公屏发消息，另外两人是知道的。 只等了大概一分钟左右，便有人回复了她。 【祝嘉：我们在附近。我和欧吟】 “好耶！这么快就有人组队啦。那我们应该选五个人的任务呢。”森诗启满意地把手机锁屏。 祝嘉和欧吟来到现场是十分钟后了。他们和这两人只见过一面，还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异能都是什么。简单地介绍过后，向景戈叫醒了马上还要昏昏欲睡的穆野，在他的平板上点击了接取任务。 【确定接取任务“一千零一夜梦境”？】 【任务提示：第二阶段中，所有任务世界内总时间均换算成希陵市的三天。】 “这么说无论我们在那里待多久，回到希陵市还是只有三天呢……”向景戈道。 果然主要的目的还是要玩家自相残杀……到底为什么要多加任务的环节？游轻怀也有些不明白了。在前三届的游戏中，第二阶段是没有任务环节的。 但事已至此，只能遵循规则了。几人点击了确定按键后，视野逐渐暗了下去，随后变作一片漆黑…… …… 他们站在了一片废墟里。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隐约能看到，这里似乎是个商场……或者说，曾经是个商场。 【系统提示：第二阶段任务无任务背景简介。通过手机的“任务信息”界面，可了解主要npc简介。】 手机里又蹦出这样的提示。 与特殊任务“末日云天”相同，这里的故事背景似乎也是末世——他们看到了不远处游荡的丧尸。 “那现在……需要干什么啊？” 向景戈环顾了一圈，这里的人除了他们五个之外，在队伍最末尾，还跟着一位微低着头的少女。 她难道就是主要npc吗？向景戈调出任务简介的界面，上面的确出现了她的照片。 【姓名：时零。】 【性别：女。】 【幸存者基地在两年半前收留的半感染者，感染原因未知。由于脸上与身体无法消除的半感染痕迹而被基地成员所惧怕。】 “总之先在周围探索一下？”森诗启提议。但他们所处的地方似乎没什么可探索的——除了倒在地上的、看一眼就令人作呕的丧尸尸体。 “还是算了吧……”向景戈不想再看到这些东西了。 祝嘉倒是没在意这些面目狰狞的尸体。“不探索的话，主线任务就无法进行吧？”她说着，已经想要开始动手翻动那些尸体了。 “啊……！” 惊恐的喊声传到几人的耳中，向景戈判断出来，声音的来源是在前方的仓库。那似乎是一位少女的声音，好像还在喊着“救命”……？ 【提示】 【任务目标已刷新：前往仓库。】 第208章 一千零一夜梦境(二) 既然任务都这么说了…… 仓库距离他们不远，但前往的路被一排排倒塌的货架所拦住。向景戈试着踩上去，本就不稳的货架摇晃了几下，差点让他直接摔了下来。 “唔……不行啊，得挪开才能继续走。”他尝试搬动面前的货架，然后……失败了。 明明是空的，但他只能拖动一点点距离。不应该啊？向景戈疑惑。他自认为力气还是很大的。 “……请……退后。”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向景戈回头看了一眼，是欧吟。他走到最前方，伸出手做了一个划动的手势，大风猛然刮起，面前的数个货架竟都被卷到了空中。 向景戈可没想到他的异能实际使用起来是这样，他站的距离很近，被风带得晃了几下。货架被风吹到了一旁，落地时发出了巨大刺耳的响声。 “好了，快走吧。”欧吟解除异能，对他们浅浅地笑了一下。 祝嘉跟上去，却是抬手敲在欧吟的脑袋上，“不是跟你说了少用异能吗？” “没办法嘛……看到有这种情况，我必须要帮助他们呀。”欧吟这句话才刚落地，又不自觉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啊、抱歉，下次不会了哦。” 这人……身体这么弱的吗？稍微用了一点异能就这样……向景戈感觉欧吟多少有点奇怪。之前他在一号庇护所也是这样，他不会得了什么绝症吧…… 等等，不要咒别人啊。向景戈立刻打消了这个猜测。 仓库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低沉嘶哑的吼声——那一听上去就不属于人类。向景戈冲在了最前面，直觉告诉他里面有危险正在发生。 砰！ 铁门被推开，仓库里赫然出现了三只丧尸。它们正包围着一个似乎受了伤的少女，她手中只拿着一把匕首，已经无法抵御丧尸的攻击。 “救命……”她的喊声也变得弱了下去。 “开局就要战斗啊……” 向景戈在脑中回忆之前见到过武器的画面。三秒过后，手中已经出现了把短刀。 “轻怀，诗启！你们退后，我来战斗！”他不忘这样提醒一句。 在特殊任务里他领会过这些丧尸的战斗力，他一个人打三个还是能差不多应付得了的。刀刃准确地没入最近处丧尸的心脏，它倒地时发出嘶哑的嚎叫声不禁让向景戈打了个寒战。 不过还好吧……很轻松就杀死了呢。 向景戈松了口气，把注意力放在剩余的两只丧尸上。而那倒地的丧尸居然一点点地爬了起来，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间，那只长着极长指甲的腐烂的手马上就要掐住他的小腿—— 枪声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响起，丧尸的头部被子弹穿透，这一次倒下后便没再动弹。 “丧尸的弱点是头部。做过特殊任务，你还不知道这一点吗？” 祝嘉握着一把手枪，及时救了他。 “啊……我知道的……” 但是那个任务都过去这么久了，会忘掉也不奇怪吧……即使这么想着，向景戈也感觉自己好像在不熟的人面前丢脸了。 两人几下便解决了丧尸，祝嘉抹了把脸上的血，随后走到那少女身前。少女跪坐在地，头部似乎被什么东西砸到，血顺着脸颊淌下来。 “你还好吗？”祝嘉问。 “啊……” 她还是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再加上祝嘉平时就不怎么笑，冷冰冰的眼神让她没敢说话。 “你也太吓人了吧……” 向景戈低声吐槽了一句，然后蹲下来与她视线平齐，“放心，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少女盯着向景戈的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我是……贺语……” “我是一个人住的，在这里搜物资的时候遇袭了……” 很简单也很令人信服的理由呢，向景戈想。看到她受了伤，森诗启也走了过来，没多想就用了异能帮她治疗。 “诶、居然真的好了……？” 直到贺语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自动愈合的伤口后，他们才想起来，好像不能很明显地就动用异能…… “好厉害！你们是超能力者吗？又或者说这有什么原理吗？” 她的眼睛开始闪闪发光起来。 异能本身就是不讲原理的啊……向景戈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些任务npc，在他们面前使用异能解释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他打开手机，面前这个人不出意料的是主要npc之一。 【姓名：贺语】 【性别：女】 【在商场的仓库中救下的少女。似乎对一切现象的科学原理都很感兴趣。】 【当前任务已刷新：带领贺语回到“幸存者基地”。已开启定位与导航功能。】 “啊，还有你！你的脸……好特别哦，你也是超能力者吗？” 贺语又跑到时零面前，她看起来根本不害怕时零蔓延了半边脸的恐怖感染痕迹。 这家伙还真是有活力啊……新的任务也发表了，还是先回去基地吧。这个幸存者基地，大概就是我们接下来的“据点”？向景戈想。 几人又讨论了几句，贺语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和他们前往幸存者基地。不仅是因为她需要一个基地庇护，应该也有她对我们感兴趣的原因吧……向景戈走在队伍中间，看着贺语和时零搭话。 只有走在最后的祝嘉面色有些凝重，她拿着一张被揉成团的纸，那是她在搜索仓库内部的时候发现的。 纸上的字迹已经辨认不清，只有最下方印着一个红色的印章。 “祝嘉？怎么了吗？” 欧吟注意到了祝嘉的表情，问道。 祝嘉盯了最前方的贺语几秒，把纸展开，又折叠成小块放进衣兜里。 “……这个贺语的身份，可能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 贺语不出意料地成为了幸存者基地的新成员，但关于任务接下来的目标，手机上却是这么说的—— 【请自由探索。】 “完全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探索啊！”向景戈抓狂。 既然时零和贺语都是主要npc，那大概只能从她们两个入手了吧……她们关系好像很不错的样子，这才刚认识几小时啊？ 但是好像只是贺语单方面黏着时零……向景戈是这样想的。 “这是我从那个商场捡来的手链！虽然是捡来的啦……但是送给你！” 贺语拉起时零的手，在那个也遍布着感染痕迹的手腕上套上一条红宝石手链。 “我们可以做朋友的，对吧？” “……你不害怕我吗？” 时零还是稍微低着头，她并不太敢完全把正脸暴露给别人。 “我见过的更可怕的丧尸都很多啦！才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害怕你呢。我觉得你很有趣哦！” “……” 时零把目光移向别处，略带生疏地开口。 “谢谢……” 第209章 一千零一夜梦境(三) 是游轻怀先发现了躲在时零房间门后鬼鬼祟祟的向景戈。 “看什么呢？”他放低音量道，随后自己的目光也投向房间内的两个身影。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是我又说不上来。” 在别人房间门口偷偷密谋似乎不太好，向景戈把游轻怀推到幸存者基地的大厅，其余的三个人恰好也在。 “现在任务目标就是要我们自由探索……可能得主动触发一些剧情，才能继续下去吧。” 几人挑了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开始推测这次任务的相关剧情。向景戈回想起之前偷看到贺语送给时零手链的画面，“我就是觉得那应该是关键物品。要是能弄过来调查一下就好了……” “那就去借啊？”森诗启理所当然地回答。既然游戏系统都设定了这个环节，必然是有一定的意义在其中的。 “但是我们也不能当着她面就调查这个啊，那不就是摆明了怀疑贺语吗？” 虽然她确实很可疑……向景戈想。第一次看到时零的脸时自己都有点打怵了，他不太相信贺语是真心想接近她的。 但是如果是郑纪欢在这里的话，可能他也会这么做……毕竟他喜欢奇怪的人嘛。向景戈又想起郑纪欢了。在规则发布之后，他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算了……还是先解决任务吧，向景戈没多想。 “啊……对了！” 怎么都没想到这个……！ 大脑里突然的灵光一闪让向景戈瞬间想出了办法。由于在任务世界里对npc使用异能解释起来很麻烦，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还是有异能的。 既然自己都看到过手链的样子，那么复制一下不就好了？ 说干就干。 他深吸了一口气，摊开掌心，随后在头脑中描摹着那条手链的画面。几秒后他便感到手中多加了些重量，睁开眼后面前果然是已经被复制成功的红宝石手链。 但自己当时躲在门后面，并没有看清手链的全貌，所以复制品似乎缺少了一颗宝石，是断开的样子。 “嗯……我已经尽力了……” 毕竟是悄悄看到的，不完整也是正常的吧。要不是因为推进任务剧情，我才不会去偷窥别人……向景戈想。 祝嘉提起那缺失了一块的手链到半空中看了看，只是很普通的红宝石。她本以为里面会夹着什么东西，但现在看来好像没有任何疑点。 是因为他没有复制完全，还是这本来就不是关键任务物品呢…… “我没看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但还是留着吧。” 她把手链还给向景戈，“等到你能看清的时候再复制一遍，对比看看。” “好的……。” 实话说，向景戈是不想和祝嘉说太多话的，他感觉自己可能会被她冻住。从接取任务到现在以来，他一点都没见她露出别的表情过。 “话说啊，既然任务世界无论过多长时间，在希陵市都是三天，那会不会有人就卡这个bug永远在任务世界待着呢？” 森诗启随口一提的这句话，却让向景戈震惊了一下。 “我靠，对啊！” 他之前都没想到这一点，“如果那个任务世界还没有太大的危险……那说不定真的有人就在那里过一辈子了……？” “但是，即使真的有人会这么想，游戏系统也会约束他们吧。”游轻怀道。“系统不可能就这么让他们在任务世界里一直逃避下去。” “也是……” 主办方既然是制订了这个规则，那必然会预料到这种发展吧。钻游戏规则的空子什么的……他们还是太嫩了，他想。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其实不用着急完成任务的。难得有这样的时间，我们可以好好在任务世界里逛逛啊。” 其实森诗启也不太想回到希陵市——刚才的那个猜测有一部分是出自她自己的想法。 但是不能这样逃避，她也是知道的。 向景戈回头看着窗外，尽管幸存者基地坐落的地方并不荒凉，但毕竟身处末世，周围的环境也和繁华的希陵市大相径庭。天空都是灰蒙蒙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总能闻到空气里呛鼻的灰尘味道。 更别提还有长成那样的丧尸…… 在这个世界里长期生存，还不如回到希陵市呢。 “不过说要多待几天也行啦。万一找到什么珍稀道具之类的？” 欧吟倒对这个很有兴趣的样子。他平时就喜欢看末世题材的作品，虽然总是会被吓到，但过了几天还是屡教不改地继续看。 向景戈感觉现在手机系统都开始摆烂了。 那就干脆稍微放松一下吧……等下一个目标发布了再说任务的事。天已经渐渐地黑了下去，他感到有些累了。 “对了！明天我们去接悬赏呀？” 森诗启拿出手机，指着里面的一张照片给他们看。幸存者基地的悬赏告示栏中，其中有一个任务是“讨伐强化感染者”。 “强化感染者……是什么？”向景戈问。 “不知道呢，可能是比较强的那种丧尸？主要是这个啦！” 她把照片放大，任务奖励的一栏里写着——“可获得【返回】功能卡一张。使用功能卡，可回溯任务过程中的任意一个选择。” “这……是任务系统给我们的……？” 如果是给普通npc的奖励，不可能写成这样。 “所以才要大家一起去做这个任务啦，万一以后不小心进入死局，还能回溯一下。对了，我已经揭掉这个悬赏了哦。” 森诗启说着，居然直接拿出了那张悬赏告示。 “这次是我擅自做决定啦！但是没有人不去的吧？” 你说都这么说了，当然不能不去啊……向景戈感觉无语的冷汗要冒出来了。但是强化感染者啊……他看了一眼欧吟。 这家伙看样子身体不是一般的脆皮，要战斗起来真的可以吗？ “好，那我也……” 欧吟跃跃欲试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被祝嘉打断了，“你不能去。” “但是我也想帮上大家的忙……如果只有你们去的话，就少了一个战力了。” 在他们五个之中，欧吟的异能倒是最适用于战斗的。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所以就……让我也去嘛。” 怎么感觉这人像是撒起娇来了……不过向景戈感觉自己都有点招架不住欧吟现在的眼神。 “……” “……我提前说好，你要是不舒服的话，不能强行战斗。” 体温像是升高了一点……怎么回事啊。说完这句话，祝嘉这么想着避开了欧吟的视线。 第210章 一千零一夜梦境(四) 按照计划，在来到任务世界的第二天，一行人便按照悬赏告示上的地点，前往了讨伐强化感染者任务的方位。 幸存者基地发放了些武器给他们，这样异能没有战斗力的成员也可以帮得上忙了——毕竟这里的npc又不知道我们有异能，不可能让我们空手去打怪的，向景戈这么猜测。 “要到了。” 向景戈走在最前面，地图显示，前方正即将到达强化感染者出没的位置。他们正踏着树林中一条泥泞的土路，向景戈拨开碍人前进的树枝，已经能看到有丧尸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它们的嗓子里流出嘶哑的低吼，现在似乎还没有发现几人已经接近。 走出树林，这里是一片已经倒塌的房屋废墟。强化感染者们看样子并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太远，它们在外貌上与普通丧尸相差不大，强化……是战斗力方面的强化吗？向景戈握紧了手里的刀柄。 “看起来也没有多少啊……” 队内唯一的奶妈森诗启被保护在队伍最中间，她探头出去看了看，第一眼目测这些感染者只有不到十个。 “那就速战速决吧！还是我来战斗，你们辅助我就好。”向景戈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欧吟，“你还行吗？战斗的话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但还是不要太靠着他了，向景戈想。 欧吟眯着眼睛过了几秒，像是在感受自己身体的状况，“现在还是没问题的。” 他抬起一根手指，带出次微小的风刃将面前的树枝斩断。 “好，那就……走吧。” …… 由于有异能的加持，杀死这些强化感染者并没有付出太大的代价。但在最后一只丧尸的头颅被击穿倒在地上后，几人的体力也已经所剩无几。 果然……是“强化”后的啊，和普通丧尸打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感觉……向景戈受的伤并不严重，他借着游轻怀伸出的手臂站起来，用衣袖胡乱擦了把脸上几乎要模糊视线的血迹。 “还好吗？”游轻怀问。 “我没事……” 脚边便是其中一个感染者狰狞的面孔，即使它们已经死去，向景戈在看到这张呈灰绿色的腐烂的脸时还是心里发毛。 和时零脸上的痕迹一模一样……他是不知道为什么贺语不害怕的。 森诗启也赶了过来，依次为他们治疗。一个人负责五个人的治疗任务对她的体力是个很大的挑战，在最后欧吟的伤口也愈合后，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晃了几下，差一点倒在他的身上。 “唔……抱歉。我有点困……”她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向景戈及时接住了虚弱的森诗启，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没事，我们要不然在这里歇一会儿再回去。”他看了看周围，已经没有活着的丧尸存在了。 这个房子的废墟很让人在意……为什么强化感染者会只在这里出没？会不会和这次的主线剧情有关？他想着，走近了废墟的中间部分。 “但是也看不出来什么……损坏太严重了……”他喃喃自语道。这栋房子在之前是做什么用的？居然独自处在这么荒凉的森林里…… 祝嘉在一边翻找着什么，抬头后恰好和向景戈的眼神对上。 “这个。”她指了指其中一片碎块。 “嗯？” 这好像是一块碎掉的墙壁……上面还画着一个奇怪的……有点熟悉的符号。向景戈正疑惑的时候，祝嘉开口提醒了他。 “和我们最开始在仓库里找到的那张纸，上面是同一个图案。” 祝嘉在送贺语加入幸存者基地之后，便把那张纸上的内容分享给他们看了。 “对啊！”向景戈想起来了。那个商场和这次的任务地点相距甚远，却都出现了同样的一个图案…… 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强化的感染者，也是和这个符号有关吗？” “不清楚。先记着吧，或许之后会有用。”祝嘉说着，已经拿出手机把这个符号拍了下来。 就在几人探索的时候，森诗启也已经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体倚靠在一棵树旁。 欧吟坐在她身边，她是被方才这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的。 “你……你没事吧……？我没有治疗好你吗？” 森诗启担忧地看向他。按理来说，我应该是全部治疗完成后才晕倒的……她这么想着，转头后恰好捕捉到欧吟有些慌乱地把擦过唇边血迹的纸收起来。 “啊！没，我、我没关系的。” 他好像被吓到了一般，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 明明都看到你咳血了……森诗启还是很担心他。他的身体在来希陵市之前似乎就已经有了什么疾病，所以才没办法完全治疗好吗？ “……你刚才都看到了吗？”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欧吟首先问道。 “嗯……”森诗启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虚弱地笑了一下，“抱歉。可能能力用得有点多……但是不要告诉祝嘉，拜托了。” 他不想再让祝嘉为了自己的身体问题而困扰了。但这句话音还没有完全落地，森诗启又看到他突然捂着心脏的部位，脸上的表情又变得痛苦起来。 “……” “啊，那个，你……” 森诗启不知道说什么好。面前的人脸色开始有些惨白，尽管已经在抑制着声音，呼吸却已然逐步地加重。 “我……先、先别管我。等一下……就好了。” 剧烈运动后确实是会有这种感觉出现，欧吟也差不多习惯了。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个小瓶子，倒出两粒白色的药片直接就着口水吞了下去。 这家伙……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啊……森诗启皱着眉想，他不会一直都在对他的队友隐瞒这些吧？ 而另一边，其余三人的探索也基本上完成了。看到森诗启已经醒来，向景戈连忙跑到了她身边。 “我们找到了这个！” 他把照片展示给森诗启看。 森诗启自然是记得这个符号的。“和那张纸上一样的啊……感觉我们应该再好好调查一下贺语了呢。” 说不定她和这些感染者有关系……她回想起贺语面对时零时毫不惧怕的样子。 “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幸存者基地吧！” 欧吟好像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森诗启看到了这一点，鬼使神差地居然想要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 我也要帮他瞒着吗？森诗启瞥了一眼祝嘉，她好像还没注意到欧吟的不对劲。 ——要不然，等到合适的时候悄悄跟她说一下吧，这么藏着对他也没有好处…… 第211章 一千零一夜梦境(五) 【系统提示】 【已完成支线任务：讨伐强化感染者。】 【获得奖励：“回溯”卡一张。此后可于手机此页面中选择使用，使用可回溯至任务中任意一个时间点。】 在返回的途中，手机传来了提示。欧吟的状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他和祝嘉走在队伍的后方。 “刚才那么用异能，你身体还好吗？” 祝嘉在参与战斗的时候一直在注意着欧吟的状况。他虽然事前信誓旦旦地说着不会勉强自己，但实际在战斗中还是把握不好度。 总是这么不顾自己……她是在担心着欧吟的。但对面只是轻轻笑了笑，“没关系的。我现在还好好的哦。” “……是吗，那就好。” 祝嘉这样说完后，跟着队伍向前走了几步，回头却发现欧吟仍然停在原地。她转过身来，“怎么了？” “……” 自己的身体状况正在逐渐恶化，欧吟自然是最能体会到这一点。特殊活动里鹿葭免费送给他的药物逐渐地见底了，他还不知道这次去找她，能不能再要到一些…… 而且就算要到了，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吧。 每一天都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天，欧吟在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些本应被逐渐磨灭的求生欲望便会又一次冲上前来。 不想……死。 “没事。走吧……” 他还不敢和祝嘉这样坦白。他不希望让她也背负着因自己而起的痛苦。 他的脖子上还挂着那次祝嘉送给自己的吊坠，向死而生……他记得是这样的。蓝色的花型吊坠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着光芒，欧吟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你们在做什么？快回幸存者基地吧！晚上丧尸会更多的。” 前方的森诗启催促他们。 祝嘉闻言直接拉起了欧吟的手。温度是冰凉的，但她已经习惯了。 “啊……” 欧吟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但身体却还在贪恋着从掌心传来蔓延至全身的温暖。他没有说更多，不由自主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 【当前任务已更新：与时零、贺语二人自由对话，了解剧情背景。】 回到幸存者基地的几天后，新任务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几人在这几天也在注意着时零和贺语的动向，并没有出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支线任务也没有再发布，他们在这段时间完全是闲极无聊的状态。在幸存者基地三楼最里侧有一个房间，三楼本应是作为幸存者宿舍的地方，那里却没有人住。 是因为在最里面吗……都到末世了，他们还在信这种不存在的怪谈？向景戈感到很奇怪。 但当靠近那个房间时，自己却会莫名地感到一种怪异的情绪。那情绪似乎并不属于自己，而是来自——他从包里拿出那枚邱研的发卡。 有种……我被邱研的鬼魂缠上的感觉…… 打住打住。向景戈不想再自己吓自己了。 不过，难道这个房间就是以前邱研的吗？他曾经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地进去过一次。房间似乎很久没人来过了，桌子和床单都蒙上了薄薄一层灰尘。 墙壁上挂着向景戈不认识的二次元角色海报，桌上还摆有手办和翻开的笔记本电脑。 等等……这个布局，怎么…… 向景戈的回忆立刻被勾起来了。 那次特殊任务里，邱研的房间……就是这个样子！ 当时地上和床单边角处还沾着血迹，但现在都不存在了。 没想到这任务……是有关联的啊……向景戈还没有告诉别人发卡的事，他莫名地感觉，邱研也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件事。 “唉……好吧。” 他离开房间，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现在的任务重点是在时零和贺语身上。他下了楼，二人正在幸存者基地的大厅和森诗启随意地聊着天。 “诶……原来你们是大学校友啊？” “嗯？在说什么？” 向景戈凑近过去。 “是啊，我也是才知道的。我们之前不认识的，也不在一个专业。”贺语道。“但是能在这里遇到真的很有缘呢！” 时零浅浅笑着点了点头。在贺语来到基地后，她也渐渐地开始露出点别的表情了。 “在末世来临之后，我们的学校也被攻占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流浪在外……我的亲人都在末世最初的时候，被感染成了丧尸。” 贺语提起这件事时，眼神里少见地流露了寂寞悲伤的情绪。 “这样啊……那还真的……” 向景戈也和她共情起来。 “末世来临……”森诗启却感觉这是个重要线索，“是什么时候来着？” 任务系统对故事背景一字未提，他们自然是不知道时间。 贺语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是在三年前啊。你连这个都忘了吗？” “啊哈哈……可能是在这里生活太久，已经忘记以前的事了吧。”森诗启迅速糊弄了过去。 半感染者……向景戈在想别的事情。记得那次任务就是邱研因为研究半感染者扯出了一系列事件，如果这两个任务世界是相通的，那是不是说明，邱研在这个时间点可能还没死？ “话说……时零你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感染的吗？”他试着问道。 但时零摇了摇头。“我不记得……可能是被丧尸攻击了吧。也只有这种可能性了。” 不会和邱研有关吧……向景戈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系统提示】 【已更新任务世界背景相关信息，可于手机中查看。】 向景戈拿出手机，更新的就是他们先前与时零二人交谈的信息。 “不过在基地这里还真清闲啊……我好想再多做点支线任务。”向景戈坐在椅子上前后晃着。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丧尸，他还真就挺想在这个世界多待一会的。 至少……暂时不用面对希陵市那么残酷的现实了。 他感觉第二阶段的任务还有很多谜题没有解开。这些任务很明显和那次特殊活动有关，但这种莫名的违和感…… 他把手伸进挎包里，摸到了那枚发卡。 算了……先解决现有的任务吧。实在不行的话，再和轻怀他们说邱研的事。 向景戈站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天已经黑了。他回到了自己和游轻怀的双人房间——幸存者基地的宿舍本来是四人一间的，但可能是系统为了减少他们和无关npc的接触，所以做了这样的安排。 另一张床上的游轻怀看样子已经睡着了。向景戈叹了口气，也躺了下去。 第212章 一千零一夜梦境(六) 再有新的任务发布，已经是在四天之后了。三天前，贺语独自去接取了一个任务，昨天本应是她返回的日子，她却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幸存者基地委派向景戈几人，前往任务地点寻找贺语。 【当前任务已更新：寻找贺语。位置导航已开启，可通过手机地图查看。】 “总算有新的任务可以做了！” 向景戈在幸存者基地待得都要发霉了。他在这几天溜出去打了些丧尸，以为可以获得些别的战利品，但手机系统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一次的任务地点在某个大学内，路途较远，几人乘坐着幸存者基地的大巴车，四十分钟左右才到达。 基地自然是也给他们分配了些武器，以防万一要与丧尸战斗。 “贺语……会在哪里呢……” 向景戈翻动着手机上的地图，他们正处在学校的二号门入口处。这所大学的占地面积比他们想象的更大，但地图上却只给出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画面。 应该是系统给我们的提示吧……贺语只在这片区域活动。向景戈想。 “好！那么就快点进去找她吧。这里……” 森诗启看着四周，说这里是学校似乎已经不太恰当，到处都是倒塌的建筑与大片的废墟，还在屹立着的楼房少之又少，“这里肯定有丧尸啊，感觉还不少呢。希望她还是安全的吧。” 她说着，第一个迈进了学校的大门。 一行人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向景戈时不时喊着贺语的名字，但也不敢出太大的声音——这里面到处都有丧尸在游荡。 靠近校门口的几栋还完好的建筑，他们也都进去寻找过了，一个人影都没有。 “奇怪……她能去哪里啊？” 天色也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一般。几人都没有带伞，只能祈祷着这场雨不要在他们的任务过程中就落下来。 只有校门附近的几栋建筑是没有被破坏的，再往里走，便是大片的废墟了。 但在不远处，唯有一幢标着【生命科学学院】的教学楼仍然完好无损，独自立在其中，十分显眼。 “我感觉她八成就是在这。这算是系统给的很明显的提示了吧？”向景戈加快了脚步，说着就要迈进教学楼内。 但他的衣服后领被游轻怀一把抓住。 “轻怀？” 向景戈不得不停了下来，一脸疑惑。 “小心点。这里很奇怪，不要贸然行动。” 他们在这一路上也难免惊动了些丧尸，而在这栋看上去格格不入的楼内，偏偏一只丧尸都没有出现。 “跟着我。” 游轻怀轻手轻脚走到门前，门是虚掩着的，他尽量小心地推开，没有发出声音。向景戈看到他这样谨慎严肃的样子也不太敢说话了，只能跟着他走进楼内。 一片寂静，这里似乎没有任何一丝人类的气息。 “她……真的在这里吗……” 向景戈小声开口。游轻怀把食指抵在他唇边，“不要说话。” 他方才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从里面的一间多媒体教室里传来，断断续续的，他听不清内容。 “跟着我。” “好……” 终于，几人站在了那间教室的门前。门开了一条缝，向景戈透过门缝往里面看，站在那里的人……似乎正是贺语。 “贺——” 向景戈刚想说话，游轻怀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先听听她在说什么。” 从把她从商场里救出的那天开始，游轻怀便感到贺语身上一定怀抱着重大的秘密。 贺语似乎在和别人打电话，可是为什么我们打不通她的号码？向景戈也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是的，我已经潜入了幸存者基地，找到了她。为了研发抗感染药物，半感染者对我们来说无论何时都很有研究价值。我们是目前为止最隐蔽的感染者研究所，我想他们应该找不出破绽来。” 他们躲在暗处，贺语的声音一字一句传来。 “什么……” 感染者研究所？他们要给时零做人体实验吗？向景戈立刻想到了这一点。 “安静，先再听一下。” 游轻怀的表情凝重。贺语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口道。 “我会采集她的血液样本供我们做初步的研究，之后我会尽快将她带到感染者研究所。” 贺语来到幸存者基地的目的……居然是这样？信息量有点太大了，向景戈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我就说……她怎么可能那么热情地接近时零…… 向景戈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空的易拉罐。 不好……要被发现了……！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而贺语四周环顾了一圈，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 贺语属于某个感染者研究所，她这次来幸存者基地的目的，是把时零带走去进行研究，研发最新的抗感染药物……他们知晓了这些内容。 “还真是没安好心啊……”向景戈感叹。 在那之后，贺语便挂断了电话。几人连忙藏了起来，看着她一步步走出教学楼。 他们尽可能“自然”地发现了贺语，随后将她带回了幸存者基地。 …… 【任务目标已更新。】 【是否选择将此真相告知时零？】 【提示：此次选择关系到结局走向，即是否能够达到真结局。】 回到基地后，手机便更新了新的任务。 一方面，贺语欺骗了所有人，在之前的信息搜集中他们也了解到，将人类——即使是半感染者——作为实验材料到目前为止都是非法的。 但另一方面，他们又不知道时零何时会完全被感染成丧尸造成威胁，把她送去协助研发药物，似乎更安全一些…… “选择困难症犯了……” 森诗启看着手机上的内容，有点泄气。 “当然要告诉她啊！她必须要知道真相！”向景戈倒是没犹豫。 欧吟把几乎遮住眼睛的刘海拨到一边，“但是告诉她的话，她也可能接受不了。毕竟……贺语是她的唯一一个朋友啊。如果她知道了这唯一愿意接近她的人实际上图谋不轨，她会不会更难过……” 向景戈看了一眼欧吟，感觉他也会和自己犯一样的毛病——在任务世界里过于投入。 “但我们要做的是达成「真结局」。” 祝嘉指出了这个选择的关键所在。“真结局的奖励一定比其他结局多。但我们有回溯卡，所以现在无论选哪个都可以。” “是哦！”向景戈都快忘了回溯卡这件事了。 “那就跟她说吧！不行的话再返回一下就好了。” 第213章 一千零一夜梦境(七) “虽然决定了，但是到底要怎么告诉她啊……” 欧吟还是担心时零知道这个事实后会难过。要是让他上去就对她直说，他是做不到的。 况且，他们偷听贺语的对话的时候，好像也没人录像留下证据什么的……也就是说，时零也有可能怀疑我们是在说谎，他想。 “有这个。”游轻怀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来。 没错……是录音笔。 “我已经把她和感染者研究所那边的对话录下来了。有了这个的话，我们甚至也可以直接报告幸存者基地这件事，把贺语逐出基地。” 这是他的第三个选择。 森诗启看了看录音笔，又看了看时零房间的方向，“但是一般在这种故事里，上级之类的东西都没什么用的啦。要是交上去没回音，这可就浪费了。” 这次的任务重点就是在时零和贺语之间，如果牵扯到整个幸存者基地，可能会遇上更大的麻烦。 不过更关键的是……向景戈把录音笔拿过去，一不小心直接按开了历史录音的开关。 贺语的声音传了过来，游轻怀及时按下了暂停键。“小景？” “啊啊啊对不起！我只是在想，轻怀怎么会带录音笔去那边……你不会早就知道贺语有问题了吧？” 还好发出的一两秒的声音没有被人听到，向景戈松了口气。 “……或许吧。从发现那张纸起，我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游轻怀点头，“说起来……这里的背景是末世啊。和特殊任务那次是同一个世界观吗？” 游轻怀没有参与那一次的推理任务。但向景戈和森诗启是知道的，那个邱研的房间，很明显地佐证了这两次任务是同一个背景的事实。 “看样子是，连发布任务的npc都是一样的。”祝嘉和欧吟对鹿葭这个名字很熟悉了。 究竟是为什么呢……特殊活动和第二阶段的任务，据资料显示，在前三届游戏中都没有这个环节。看来得向十邪海他们再细问一下，游轻怀思考着。 但现在果然还是要注意一下任务本身。“我们现在就去和时零说吧，不要把任务时间拖得太长了。” 游轻怀拿着录音笔，已经往时零房间的方向走了。 …… “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即使录音证据确凿，时零看上去也仍不愿相信贺语接近自己的目的居然如此不纯。 向景戈看着她明显低落下去的神情，有些不忍心再说更多了。贺语是她唯一的朋友，向景戈感觉，这好像是和三年前游轻怀失踪后的他是一样的心情。 录音播放完毕，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了，这样的气氛也让向景戈浑身不舒服。 “那个……” 他刚想开口，游轻怀却抢先一步问道，“那么你今后是怎么打算的？你还要留在基地吗？” “……” 时零没说话，低垂着眼帘一直在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宝石手链。 “或许……我要走了。” 沉默良久后，她才似乎做出了很艰难的决定。的确，现在再留在幸存者基地，贺语会成为一个隐患。 “再留下来……危险更大呢。”她低声道。 “……”向景戈担忧地看着她。 悄悄地离开基地确实是个更稳妥的选择，只要在某次任务中送她走，然后再用失踪的理由报告基地……幸存者基地里成员很多，光是一个人的失踪大概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这样也能不受贺语怀疑。 祝嘉突然开口，“能借我们看一下你的手链吗？……毕竟是贺语送给你的，我怀疑可能有什么危险。” 向景戈才想到，之前他们便讨论过这个问题。但当时复制出来的手链缺了一块，便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来。 “好……” 时零摘下手链，递给祝嘉。仔细去看的话，最大的那颗宝石里，好像确实有什么东西嵌在里面……向景戈认真观察了一圈，确定这回自己已经全部记住了。 但祝嘉提起手链，不带犹豫地将它狠狠摔在了地上。 “……诶？” 向景戈还没从突然的惊吓中缓过来，便看到摔碎的手链中，露出了一个似乎是微型摄像头的东西。 “果然。”祝嘉捡起它，“贺语一直在监视你。” 她将监控器毁坏后丢进了垃圾箱。 但是——这个摄像头，让向景戈想起了更重要的问题。 贺语她，是不是也看到了现在的场景？ “不好……我们之前的对话，也有可能被她听到啊……”他犹犹豫豫地说。 “确实。所以……我们必须要抓住最后的机会了。” 幸存者基地在第二天有一次任务，还没有人接取。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暴露，时零必须要越快离开越好……意识到直到刚才他们都可能在贺语监控之下，向景戈感觉有点不安。 “那么，我们尽快。在明天的任务里，我们就会送你出去。”在这个任务世界里浪费的时间有点多，游轻怀是想尽快结束的。 时零却是眼神有些空洞，喃喃地道出一句。 “红色的……六芒星……” “你说什么？”向景戈下意识地问。 “不……我不知道。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但是又想不起来具体的……” 时零皱着眉揉了揉头发，“算了……我还是不想太多了吧。” 几人商讨好明天的计划后，离开了时零的房间。 但六芒星…… 祝嘉记得，那正是他们最开始发现的那张纸上的图案。 …… 第二天的任务里，小队的成员居然有贺语。 是巧合吗？但是她不会发现了吧……还没到地方，向景戈就已经开始慌了。坐在他旁边的游轻怀看他偷偷瞄着贺语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别担心。按计划来，她做不了什么的。” 任务的过程比想象中更混乱。还没探索到一半，整队人已经走散了好几个。 其中有时零。 这并不在他们计划之内，时零是不小心与他们分开的。 “怎么办……要去找她吗？”向景戈刚解决掉一个丧尸，回头问游轻怀。 她会不会是自己走了……我们之前也没说非要亲自送她到别的地方去。之前他们了解过，在这个地区的不远处便是另一个偏小型的幸存者基地。 四周升起的浓烟呛得他呼吸有些困难，能见度也降到了极低。 “走，去找她。” 游轻怀不放心时零一个人走，尽管她身为半感染者，体能和战斗力都比普通人高出一个量级——但最好还是要将意外减少到最小，他是这样想的。 第214章 一千零一夜梦境(八) 在烟雾阻碍视野后，方才还在一起的队友都已不知所踪。现在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向景戈拉着游轻怀的衣袖，迈过挡路的石头碎块。 “完全走散了。” 游轻怀的眉头锁了起来。这片地方单独行动会很危险，但他们也无暇去顾及其他人的事了。举目四望只有残垣断壁，冷风时不时刮过，卷起风沙迷住双眼。 脚边便是几具丧尸的尸体，头部均被毁坏，四周喷溅满了尚未干涸的深红血迹，从身体内部散发出的怪异血腥味道让向景戈开始恶心起来。笼罩在上方的尘埃也随着急风灌入鼻腔，他咳了几下，周围的烟尘依然没有散去，他们似乎确实是迷路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了。 尽管这里还没有丧尸的气息，光是这种诡异的氛围就已然令他感到了些紧张。不会现在就要用“那个”了吧……向景戈感到后背渗出了冷汗，手不自觉地探向本应放在包里的发卡。 他摸了个空。 等等……？我记得就是放在里面…… 他的心跳猛然加剧，急忙又仔细翻找了一遍。角落里的发卡终于被他找到，向景戈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现在还是不用了吧……毕竟也没有遇到真的威胁。他抬头看游轻怀，对方似乎对他刚才那番惊慌失措的动作感到有些疑惑。 “小景，你在找什么？” “没怎么啦……哈哈。”向景戈胡乱搪塞了过去，“话说现在怎么办？我们要直接去找时零吗？” 他不确定那几个队友还有没有在一起，如果全部都走散，他担心异能没有战斗力的森诗启会遇到危险。 “给诗启他们打个电话吧。最好还是一起行动。” 游轻怀把手机拿出来，拨打给森诗启。 但足足过了一分钟，直到电话自动挂断，对面也没有接起来。 “诗启……不会遇到危险了吧？” 向景戈的手不自觉地攥起了拳，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在心中逐渐扩大，“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别担心，可能只是那边情况比较混乱，她没有听到铃声。” 游轻怀收起手机，“我们继续走吧。这些烟雾好像只有这片地方有，走出去后再找他们。” 他朝着向景戈伸出手，“前面好像有个人，去看看。” 向景戈自然也是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有个模糊的人影。如果是时零就好了——他加快了脚步，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清楚那人的脸。 随着二人一步步走近，萦绕在四周的烟雾也慢慢淡了下去。那人蹲在一具倒在地面的丧尸尸体旁边，看不清他正在做什么。 但是，似乎是个男性，并不是时零。发现这一点后，向景戈稍微失望了下去。他慢慢地走到那少年的身旁，已经能够看清楚他的样子。 虽然脸是模糊的，但那件沾了些血的黑白格子衫和蓝色短发…… ……！ 向景戈的表情瞬间僵硬了起来，瞳孔迅速地收缩，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游轻怀的身上。 不对……怎么会？不是吧、只是我看错了吧……？ 他感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但那人注意到自己，开始缓缓地回过头来。 那张脸还是个略带稚气的少年模样，纯黑色的眼瞳里透露着些疑惑。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注射器，里面已经装了些血液——很明显，他刚刚正在为那具尸体抽血。 明黄色的发卡别在刘海旁边，他们就这么四目相对了。 “邱……邱研……” 之前推测过的事情这么快就发生了……向景戈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对方便已经开口，“你是谁？” 眼前的景象扭曲旋转成一团。 向景戈的视角迅速下移，随后眼前黑了下去——刻印在他视网膜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邱研手中的那支装着暗红色液体的注射器。 …… “小景。小景？” “唔……” 向景戈睁开眼睛，意识恢复清醒后，眼前斑驳的废墟与呛人的烟尘已经被替换成了雪白的天花板。 游轻怀坐在一旁。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晕倒了……吗？向景戈慢慢坐起来，试图回忆之前的事情。 看到了……邱研。 他想起来了，他是在看到邱研之后昏过去的。果然邱研在这个时间还没死…… “你还好吧，怎么当时突然就倒下了？”游轻怀凑了过来，把手背贴向他的额头。 任务已经完成。游轻怀带着昏迷状态的向景戈行动起来有些困难，但好在他们在不久后便与森诗启等人会合，也找到了走失的时零。出于她的安全考虑，几人瞒着贺语，一直将她送到另一边的基地才离开。 回到幸存者基地后，他们一致报告成时零在任务中失踪。 “没事……比起这个，任务结束了吗？你们送时零走了？”向景戈揉了下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嗯，但不知道为什么，任务没有显示完成。” 手机上的任务目标还停留在【送时零离开幸存者基地】上面，虽然后面打上了对号，但之后便没有别的消息了。 难道在这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吗？向景戈想。时零已经有了新的基地保护，贺语不会还能找到她吧？ “但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我们是让时零安全离开了，但是有好多谜题还没解开啊？” 向景戈思考，“比如那个红色的印章，时零好像记得那是什么……” 关于她的记忆缺失，她和贺语是否之前就有关系，以及被感染的原因，甚至是邱研为什么偏偏出现在那个任务里，他们都还一无所知。 【系统提示】 手机响了起来，向景戈打开来看了看。 【结局已解锁。】 【你们把时零送到了新的幸存者基地。】 【在她正式离开之后，你们才回到自己的任务过程。你们只说时零在那里失踪了，而不出意外地，贺语也在一周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幸存者基地。】 【她应该安全了。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吧。】 【你们在那之后也与时零有网络联系，她说，新基地里的人对她很好，甚至不歧视自己半感染者的身份。】 【你们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但对于只在幸存者基地待了不到两个月的贺语，你们却再也没有她的一点消息了。】 ——【达成结局2：永远错过】 第215章 一千零一夜梦境(九) 【系统提示】 【检测到玩家拥有“回溯”功能卡。是否使用？】 结局就这么快的来了。 向景戈脑子还是晕晕的，看到结局二的内容还没反应过来，四周的景象便陡然转变。几人被顷刻间传送到了幸存者基地入口处，紧接着手机便传来如上提示。 “看来这并不是真结局啊……否则不可能提示我们用回溯卡的。”祝嘉道。 的确，就如向景戈所想，在时零与贺语身上的秘密还并未解开。 但是那个结局的名字……“永远错过”？难道贺语的目的也并不是抓时零去做实验吗？——但是现在想这些不会得到答案的，要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只能使用这张仅此一次的回溯卡。 要回到哪里呢？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系统在之前已经明确提示过，是否要将贺语的秘密告诉时零的这个选择，直接影响到结局的走向。 “所以，我们果然还是应该回到最关键的那个时候……” 几人自然是都记得当时系统的信息。 森诗启把手机页面调到使用回溯卡的画面，“没问题的话，那就快点去吧。其实我感觉贺语还有很多别的事我们不知道呢。” 向景戈也有这种感觉。但即使他再想把注意力集中到任务上面，脑海里还是不断闪烁着那时的那张脸—— 邱研……他还没有和森诗启说他见到了这个人。这些事情的背后，可能都有他的存在。 在向景戈最后点击了使用回溯卡后，眼前的幸存者基地飞快地粉碎成小块。无尽的虚无包围了他们，待到再次睁眼时，几人的身体已经回到了那一天的校园内。 贺语走在一旁，看到身边的人影停滞了片刻，神情里有些茫然，“怎么了？” 向景戈立刻判断出，这是他们找到贺语后的时间点。 “嗯，没事，快点回基地吧。”他快步追上贺语，其余几人也纷纷清楚了现在的状况，没有人多说。 如果不告诉时零，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剧情呢…… 而且，如果再遇到邱研，我是不是应该跟他说点什么？向景戈想。他一直觉得当时自己在邱研面前晕倒很不正常，就算是过于震惊，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好吧，先不想了。 他也不想让无关的事情干扰自己完成任务，于是甩了甩头，随着队伍一起走上了回到幸存者基地的路。 …… 幸存者基地的个人练习室开放，是在几天之后了。 向景戈很早便听说过练习室正在建造的消息，在那里，基地成员可以进行一对一的对决切磋。但如果有蓄意伤害对方的企图，则会被立刻逐出幸存者基地。 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练习室开放的第一天，贺语便邀请了时零进行对决。 “我们去看看吧！肯定和任务剧情有关。” 向景戈拉着游轻怀就要去。看着任务目标至今也没有再更新，游轻怀想着这可能是推进剧情的环节，便由着他将自己拉到了观战区。 “但是时零是半感染者诶……会不会不太公平？” 向景戈才想起这件事。但那二人比他想得更加周到——时零这次没有拿武器。这样一来，便能在稍微平等的条件下切磋了。 “那我就先攻了哦。” 贺语把绑在头侧的马尾又系紧了些，手中匕首的刀刃反射出些许刺眼的光。脚步在逐渐靠近对方的时刻越来越急促，手腕一抖便意图将其刺入她胸口。 而时零却一直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什么一般双目紧闭。直到那刀尖要直直飞来的那刻方才立刻睁眼，覆上了感染痕迹的右手以快得几乎令人看不清的速度握住贺语的手腕，她的动作被迫停下，趁这不到两秒的空当，时零的另一只手已经握成拳状，砸向她的头部。 拳头擦着她及时避开的发丝挥了个空，时零稳住脚步，而对面也已挣脱了她的禁锢，贺语的战斗水平算是基地成员中的佼佼者，她一刻未停，再次挥刀。 “——” “不愧是半感染者啊……就算空手都能打成这样……” 在玻璃窗外观战的向景戈不禁感叹道。 时零的每一拳都攻势迅猛，恰到好处的感染程度没有让她丧失理智，却赋予了她强大的身体素质与战斗力。 贺语却也没有显露弱势，匕首几乎要与她自己合为一体，她的身形比时零更加灵活，对方粗犷的攻击方式总能被她躲过。 她看上去用匕首特别熟练。那时候在商场……她怎么会打不过那些丧尸？ 向景戈不禁疑惑起来。但是也正常吧——她可能就是故意做出那个样子，然后好让我们发现她？ 而战斗进行到现在，似乎也快到了尾声。 时零狠狠地掐住了贺语的脖子，将她按在了地上。头部猛然砸在地板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贺语勉强睁开眼，看到面前时零的眼瞳中，居然是隐隐透露着红光。 “好啦——这回是我输了。我认输哦。” 直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时零才如梦初醒一般，急忙放开了扼住她喉咙的手。 眼睛也恢复了原样，她站起身来。 时零的手臂在之前被贺语划伤，有血涌了出来，这是她在这场战斗中唯一受伤的部位。 但幸存者基地有专门的治疗室——这是当然的。 “虽然两个人都很厉害，但是总感觉没有看过瘾诶……” 向景戈是这么想的。 游轻怀眯了眯眼睛，“因为我们之前都是在用异能。” 也对哦。没有使用异能的战斗，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确实是和加上了特殊能力buff的场面有很大落差感。向景戈目送二人进了治疗室。 “小景。” 游轻怀突然开口。向景戈随即把目光转向他的脸，“怎么了？” “我觉得……时零刚才有点不太对劲。” 他轻轻皱着眉，“在对决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种……明显的杀意。” “杀意……？” 向景戈倒是没看出来。只是他也能略微体会到，就在时零把贺语按在地上的那一刻，他恍惚间似乎感觉……那是真正的感染者才会做的事情。 “可能她的感染程度并不是那么安全。我的意思是，如果再不采取什么措施的话，她……”游轻怀顿了顿，他像是不愿揭穿这个事实。 “——也许会在某一天，成为真正的丧尸。” 第216章 一千零一夜梦境(十) “说的也是……毕竟她是半感染者啊，肯定会有潜在的威胁的吧。” 一场对决结束，但手机系统却仍然没有更新出任务来。向景戈不太死心，在治疗室门口多等了一会儿。没过多久门便被吱呀一声打开，在看到贺语的身影走出后，他不知怎的居然鬼使神差地躲到了一旁的拐角处。 贺语的神情有些怪异，手中似乎拿着支类似于试管的东西，向景戈看不清楚。她左看右看，随后捏着已经塞上盖子的试管快步走向了走廊的另一边。 之前听到过，贺语在收集时零的血液样本……他立马想到了这个信息。贺语神色匆匆，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发现，向景戈对游轻怀使了个眼色，二人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贺语拐了好几个弯，最后停到了自己的房间外，拿出钥匙开门。向景戈现在也不能继续跟下去了，只听到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半掩着的门缝里看到，她正在把那支装着红色液体的试管放到一个透明袋子里，然后封好口。 不告诉时零……真的好吗？ 向景戈又开始犹豫了。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房间内的贺语却转了个身，察觉到什么一般地眼神直指门口。 “……” 他们的目光没有碰上，向景戈及时离开了门前，后背贴到墙上的时候感觉在那一瞬间已经冒出了冷汗。 贺语沉默了几秒，走上前去把门锁上了。一直到锁门的声音结束后，向景戈才敢长出一口气来。 “吓死我了……要是被发现就完蛋了……” 他看向贺语紧闭的房门，还是有点担心自己到底有没有暴露。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们看到她拿血液样本了……” 这个任务比第一阶段的危险区任务节奏慢了很多，向景戈不太适应。如果说危险区任务只是为了解决事件，那么第二阶段的任务更像是真的在任务世界里“生活”…… 手机上的任务目标一直没有刷新。游轻怀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还是先看看有什么能做的吧。” 贺语的房间处在幸存者基地三楼。而向景戈却听到下面一层有嘈杂的声音响起，还未等他思考发生了什么，森诗启便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小景！” 看到二人安然无恙，森诗启这才松了口气。但她随即而来的一句话，让向景戈呆在了那里。 “邱研的房间……发生火灾了！” “……啊？！” 那一定不是自己的情感。 向景戈是知道的，可他的耳边开始嗡嗡作响，大脑也不由自主地空白了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身体一般，他无法做出控制的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但已经有人正在灭火了，你们没事就好。”森诗启补了一句。 “但是——” 向景戈还想说些什么，但从大脑深处骤不及防间迸发出穿刺般的疼痛逼他把下半句话硬生生咽了下去。耳鸣声在顷刻间大得听不清其他内容，尖锐的噪音伴随着眼前若隐若现的幻觉在四周不断闪烁。 那一刻目光所及便是那个穿着格子衫的少年，他的身影却一闪即逝。 就好像……有人在控制我的身体。 向景戈的思考变得困难起来。灵魂出窍一般地看着自己的躯体迈步跑下楼。 身后有人正在呼唤他，可他无暇顾及。 等到来到邱研的房间前时，火仍然在燃烧着。在那一瞬他有了个危险的冲动——他感到那个使用着自己身体的人，居然想要让他冲入火海。 邱研…… 几名基地成员正在尽力灭火，灭火器喷洒的声音和升腾的烟雾也让向景戈感到眩晕。 他知道自己不能过去。身体的控制权随着火势的变弱恢复了一些，他感到挎包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振动着，伸手探去，果然是那枚发卡。 “他到底是谁啊……”向景戈自言自语道。 这一次的火灾程度并不严重，他们却找不出火灾发生的原因，按理说，邱研的房间已经很久没人进去过了。参与灭火的基地成员里也有欧吟和祝嘉，一切恢复原样后，祝嘉把灭火器放回去，擦了把汗。 “真是莫名其妙……” 主线任务没有完成，倒是扯出了一些不相关的东西。 欧吟则是偷偷地瞄着她的神情，结果被祝嘉敏锐地发现。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嗯……” 他欲言又止，“就是，感觉祝嘉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怕火啊？” 赶来火灾现场的时候，他便注意到祝嘉的神色不对了。而祝嘉的眼神扫过他脸上担忧的表情，随后淡淡地开口。 “没什么。我确实不太喜欢看到火，只是因为以前一些无聊的事罢了。” “是什么事呢？”欧吟其实特别想要了解她的过去。 “……”祝嘉沉默了下去。 “等任务结束后再说吧。” 她似乎犹豫良久，最后才这样道。 …… “小景！你真的没事吧……？” 灭火之后，向景戈的状态也彻底恢复了。刚才他的那番举动让森诗启有些慌张，急忙跟了下来查看情况。 “唔……没事。” 头也不晕了，那些熊熊烈火的画面仿佛只是幻觉一般。 只是邱研的房间被烧毁了大半，一时半会应该是不能重建好了。 “说起来也真奇怪……这个房间明明都不住人了，为什么还留着？”森诗启也进去过这里，房间很明显已经没人居住了。 不知道啊。 这些任务……好复杂。向景戈想。 “啊啊不想了！还是先解决时零她们的事吧！” 几人回溯的时间是在是否告知的选择前，所以按这个时间线来算，时零还不知道手链里有监控器的事。 但是要是直接告诉她的话，不就相当于暴露了贺语的秘密吗…… “唉……所以说最后还得是把事实说出来？但是我又怕走跟以前一样的结局。我们只有一张回溯卡啊。” 向景戈很苦恼。 “那就隐瞒到底吧。贺语的目的或许没有这么简单，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水落石出。”祝嘉接道。 向景戈这时候又想起这个任务的名字——“一千零一夜梦境”。但剧情进行到现在，完全看不出哪里有和这个名字相通的地方。 “看来真的还有反转啊……” ——但在他们还没有做出下一步决定时，贺语却又一次失踪了。 第217章 一千零一夜梦境(十一) 贺语这一走就又是三天。手机里迟迟没有刷出新的任务，向景戈有时候甚至怀疑系统坏掉了，剧情的进度推动得愈发缓慢，他不由自主地变得着急起来。 “怎么办啊……难道我们是进入死局了吗？” 向景戈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趴着。出去杀丧尸没有奖励可以拿，基地发布的新任务他们也不敢接，就是怕贺语突然回来然后和他们错过。这一次基地对于她的失踪毫无线索，谁都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而时零在这几天里也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向景戈想起那时候她战斗的样子，那杀气只持续了一瞬间，却已然令他不安。 向景戈不是那种会让自己闲下来的人，又去结识了好几个任务世界的npc，他的本意是想打听一下邱研的事情。 但是一无所获。 那些npc似乎都没有听说过邱研的名字。这只是个任务而已吧……可能无关的信息不会给？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于是他现在彻底没事干了。他在床上打了个滚，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安静下来之后，他换了个仰躺着的姿势，盯着天花板上的灯泡。 自从来到希陵市，向景戈有时便感觉这只是一场逼真至极的梦境。异能、游戏、积分和任务，这些只在虚拟作品中出现的东西居然就这么真切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但阴影已经开始笼罩在城市上空。无论他再怎么想逃避，也必须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唉……” 叹气的时候，却是游轻怀恰好走进了房间。 他坐在向景戈旁边，“怎么了，小景？” 向景戈挺尸的样子让游轻怀有点意外。在他印象里，这家伙一直以来都是生龙活虎的。 “轻怀，”向景戈一翻身坐起来贴到他身旁，“我好无聊——我们不会真被困在这个任务里了吧？” “应该不会。” 但即使说着这些，游轻怀也只是在口头上宽慰他。他以前没有遇到这种情况的经验，也不知道之后到底应该做什么，“再等等吧。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是啊。” 他把头靠在游轻怀肩上——实际上一看到游轻怀，他就莫名地想身体上和这人亲密接触一下。游轻怀也没有避开，沉默地低头望着地面。 “……” “小景。” “啊、怎、怎么了吗？” 游轻怀的语气似乎很严肃，让向景戈回答的时候有些结巴起来。 下一秒，自己的身体却被拽入了他怀里。 面前人突如其来的拥抱力度很大，一只手扣在他的脑后，下颌也抵在他的肩上。他似乎能够听到游轻怀的心跳声，一直到鼻息喷洒至耳廓，他才在不受控制的一下战栗中如梦初醒。 “！轻怀……？” 游轻怀没有说话，双臂又一次用力收紧。向景戈完全不知道这出乎他意料的行动到底意义何在，但这人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动作之间像是要把自己整个揉进身体。 向景戈被压得有些呼吸不畅。游轻怀的体温一如既往地比他低些，双手是冰凉的，他却能感受到发烫一般的温度。 自己却一直是像木头一样僵在那里的。我是应该做点什么来回应他吗？但即使是这样想着，向景戈的身体还是一动不动的状态。 轻怀……到底为什么？ 但他没有思索更多，抬起了手。 他在那一刻似乎突然看到了，看到这个一直以来被自己认作无坚不摧的人，终于显露出来的脆弱一面。 “……。” 游轻怀却缓慢地放开了他。向景戈抬头看去，自己的视线却被刻意地躲避开来。 “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手机的铃声不那么恰好地响起，是森诗启打来的电话。 “贺语回来了！”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喜悦。 “真的？！你们现在在哪里？” 任务还是更重要的，向景戈一个激动立刻把之前的小插曲忘在了脑后。 “在一楼的大厅哦，但是她好像状态不太好的样子，最好别打扰她……” 森诗启这边的确是看到了贺语的身影。但她比之前憔悴了不少，脸上挂着黑眼圈，原本轻快的步伐也变得迟缓起来。她背着一个单肩包，森诗启记得，在之前她最后一次看到贺语时，这个包并没有出现在她身上。 “那也没关系！她回来了就说明任务还有救。我还以为我们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了呢……” 再闲聊几句后，向景戈先挂断了电话，“轻怀！诗启说贺语回来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她？” “……好。” 游轻怀似乎还在想别的事情，只是略带敷衍地回了一个字。 …… 当天夜里。 【异能者们，请你们在今晚十点来幸存者基地周边森林旁。我在这里等你们。】 这是贺语给几位玩家发送的消息。向景戈看着这条信息挠了挠头，“怎么回事？难道她知道我们偷听了她的秘密，想把我们灭口？” 但是贺语也知道我们是异能者，她一个人不可能打得过我们的吧，向景戈又想。 “那就去看看吧！我倒是觉得贺语并不是坏人呢。”森诗启一直有这种直觉。 ——但这里毕竟是末世，夜晚的氛围比希陵市诡异了许多。向景戈走在前面，四周的路灯并不太亮，他开启了手机的手电筒，左手还拿着一把短刀以防万一。 有冷风刮过，吹得秋日摇摇欲坠的树叶哗啦作响。向景戈看了看时间，还差五分钟到十点整。 而贺语像是已经等候了他们多时，她独自一人站在森林入口处，仍然背着那个包。 “你……有什么事吗？” 向景戈首先问道。贺语却没有回答，从单肩包里翻找着什么，然后拿出了一个不透明的瓶子。 “……我知道的，那天你们听到了我和感染者研究所的通话。”她的语气平静。 什么？！ 向景戈连忙后退了一步，把小刀护在身前做出了防御姿态。而贺语却笑了笑，“别担心，我不会害你们，也不会……害她。” 她把那个瓶子递给了他。纯白色的小瓶，上面没有任何标注。 “这是我从研究所那里偷来的，消除感染痕迹的药物。刚研发出来的，目前……还没有经过实验。但应该不会错吧，请把这个药物转交给她。” 贺语垂下眼帘，接着低声道。 “……这是我的赎罪。” “我不希望……她再活在我带给她的阴影里了。” 第218章 一千零一夜梦境(完)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像有什么秘密现在逐渐变得明朗起来，向景戈一时间却抓不住最关键的线索。他机械性地接过了贺语递来的药瓶，拧开来看，是蓝色的胶囊。 “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在你们看来很可疑。现在说这些可能已经无济于事了，但我仍然希望你们可以相信我一次。” 她站在树木挡住的阴影里，向景戈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你去偷药物，不会被研究所发现吗？”他只能这么问了。 况且贺语现在说的是不是真话还有待商榷，万一这药物便是“实验”的一环呢？向景戈有一时间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贺语却笑而不答，唇角上扬的弧度有些僵硬。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药给时零，还要经过我们的手？” 游轻怀的戒心还没有放下。这的确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贺语把视线撇向一边，“……我不想让她见我。” 这句话让向景戈cpu烧起来了。是“不想让她见我”，而不是“不想见她”吗……她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贺语对时零表现出的不正常的热情是为了什么？她身为感染者研究所的成员，时零却偏偏对于自己为何感染没有记忆……好乱！她们不会在之前就认识吧？向景戈推理不出来了。 “我会离开幸存者基地。你们只要说我在任务中死掉了就好。”她平静地接着说。 “相不相信我……就是你们的事了。” 她说完，便兀自离开了几人的身旁。向景戈想要叫住她，可没有回应。他只能捏着那个瓶子站在原地，最后是森诗启先打破了寂静，“那我们到底要不要把这个给时零？” 【当前任务已刷新：请自由处置药物。】 向景戈看了看系统的提示，“没说一定要给她，说是要我们自己行动……” 感觉又要到关键的结局选择，这一次可不能再出差错了，一定要拿到真结局，他想。 “我有一个建议。” 一直没说话的祝嘉突然开口，她从向景戈手中拿过药瓶，倒了一粒胶囊在手上。“我们把它上交给基地吧。之前贺语也说过，这药物并没有经过实验，还是有风险的。” “嗯……你是说，先让基地那边帮我们确认药物的安全性吗？”欧吟懂了她的意思。 确实是一个两全的方法。时零的感染程度一时半会还不会扩散太多，不急着用药，况且如果真是最坏的结果——贺语是不怀好意的话，上交给基地也是保护了她。 “但是幸存者基地真的可以信任嘛？可能会没有回应喔，这种高层一般都是这样。”森诗启看上去根本不把希望寄托在基地上。 这是关乎结局的选择…… 要不然我把药吃了试试毒吧，反正只是在任务世界。向景戈居然产生了这个危险想法。 “不过我觉得祝嘉说的也有道理，直接给时零的话，我感觉任务没有这么简单。”向景戈道。 贺语已经离开幸存者基地了，要是直接把药物给时零，可能她们之间的秘密这次也不会解开。那就不是真结局了……他还是很想找到真正的真相的。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 森诗启也做出了让步，“我们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这边也没有有能力研究药物的人员，总不能自己以身试毒吧。” 我还真这么想过，但是向景戈没敢说。 …… 【系统提示】 【结局已解锁。】 【你们没有相信贺语，不仅是因为她背负着那些秘密，她也说过，这药物刚刚研发出来，并不绝对安全。】 【最好的方式还是将它上交给基地，你们这样做了。】 【幸存者基地的研究人员发现，这药物虽然有抑制感染的功效，但随之而来的副作用更加严重，使用不当甚至会使人被完全感染。】 【你们庆幸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 【又过了一段时间，幸存者基地以这瓶药物为原型，研发出了更安全的抗感染药物，此成就轰动一时。】 【你们把新的药物交给时零。随着使用药物，她脸上的感染痕迹逐渐地消失了，重新变回了人类的样子。】 【你们在这时候又想起了贺语，她已经离开了幸存者基地。你们无论怎么寻找，都找不到她，只好像她所说的一样，报告成她已经死亡。】 【幸存者基地又招来了新的成员，在清理她的房间供新人入住的时候，你们发现了一封信，又或者说……那是遗书。】 在结局解锁的下方，是一张照片。画面内是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纸，漂亮的笔迹，属于贺语。 【我是贺语。】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死掉了。】 【我属于本市的某个感染者研究所，自从末世来临之后，就一直在那里进行研究工作。】 【而时零……是我的实验体。】 【我们在末世前便已经认识了。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还记得，她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给了我亲手制作的玫瑰花标本呢。在我进入研究所后，她也身为志愿者，自愿接受了关于一种药剂研发的人体实验。】 【那本来是场安全的实验。但由于我自己的疏忽，我在调配药剂的时候出了些差错，让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她失去了关于这场实验的记忆，研究所内部把这件事压了下去，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单纯地被丧尸攻击而感染。】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两年零七个月之前。如果按照我写这封信的时间来算，是一千零一天之前。】 【我悄悄地放她走了，但研究所那边在查明她在这个基地以后，要我把她带回去继续实验。】 【我不能再让她遭受这样的折磨了。我假意答应，实际上，我去研究所里，把新研发的抗感染药物偷来了。】 【这是我的赎罪。】 【我听说了，幸存者基地研发的新药物，应该能让她恢复了。我真是莽撞啊，就像之前一样，如果她真的直接使用了我的药物，我可能又会犯下一桩罪行了……】 【但我偷盗药物的事情也随之被发现了，按照研究所的作风，我会被他们处死。】 【所以，这才是一封遗书吧。】 【在她离开的每一晚，我都做着同样的梦境。】 【打碎的药剂瓶、她身上缓慢扩散的感染痕迹、她失去记忆后望向我的眼神，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恨我自己。】 【那个标本还放在我房间的桌子上，每一次看到它，我都会在内心深处，审判自己的灵魂。】 【所以这样的结局，也算是我还清了罪孽吧。】 【再见了，不要让时零看到这封信的内容，我希望她从此能开始新的生活。】 【“我捻着枯萎的玫瑰花瓣，思念了你一千零一天。”】 【——达成真结局：一千零一夜梦境】 第219章 游戏套娃 【当前任务已完成。】 【现在，将传送玩家至希陵市。】 在读完贺语的信件后，闪烁的白光便将几人周围的环境柔缓地包裹。睁开双眼，眼前已经又是熟悉的希陵市了。 【当前日期：8月4日。】 回到希陵市的时间是清晨，稀薄的阳光穿透雾气洒向万物。这可比末世的空气要清新多了——向景戈深呼吸了几下，先前在任务世界里积累的疲劳也一扫而空。更关键的是，他们这一次终于达成了真结局。 那封信基本上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前几人在讨论的时候也提到过这个可能性，只是没有证据来佐证。原来一千零一夜梦境是这个意思……每晚都被自己背负的罪恶与愧疚折磨，应该是很不好受吧。向景戈想起贺语的脸，她在面对他们时却总是笑着的。 这任务，还是一如既往地延续了希陵市一贯的风格啊。 【获得奖励：希陵市代币200*5、匕首*5、红宝石手链*1、半感染者的血液样本*1、玫瑰花标本*2。请自由分配各玩家所需，点击「获取」按键即可获得。】 向景戈看着系统提示，眉毛扭成了一团，“这些东西都有什么用啊？” 希陵市代币和匕首自然是一人一份，但其他的东西……难道这就是系统说的，我们可以和夜渊以物换物？但是反正他还是不想看见夜渊。 “不知道呢。但是这个标本很漂亮诶！我想要！”屏幕画面上的玫瑰标本完全吸引了森诗启，她没带犹豫地按下了按键。 向景戈和游轻怀对视了一眼。这时候他的选择困难症就犯了，感觉都是没什么用的，但是万一能换到好东西呢……他的手指停留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按下。 欧吟和祝嘉拿走了剩下的一个标本和血液样本。任务奖励里只剩下了手链，这时候他就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了。点击按键，那串红宝石手链直接被套到了他的手腕上。 “恭喜你们完成了任务。” 向景戈回头一看，是穆野。他刚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和叶片，他把平板打开，上面「一千零一夜梦境」的任务后已经被打上了对号。 “话说我们达成真结局，有没有什么额外的奖励呀？”森诗启在乎的是这个。 但穆野摇了摇头，“这些已经是真结局的奖励了。” “诶，真小气……好吧，那我们就走咯。下次再见！” 几人和穆野道别，随后回到了各自的庇护所。 四号庇护所内。 “我靠你行不行啊！打成这样以后别跟我组队了，我草，枪开准一点啊！掩护我掩护我！” 欧吟祝嘉二人刚刚开门进来，便听到键盘被敲得咔哒作响的声音和夹杂着些愤怒的喊声。一听就知道林诚又在打游戏了——他之前几乎花全部的代币买了台电脑，导致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只能和队友蹭吃蹭喝。 悄悄去他房间门口一看，果不其然的，他正戴着耳机在电脑前浴血奋战。 “哈哈……抱歉抱歉，我死了。” 对面魏望的声音听上去就很欠揍。林诚几乎要把鼠标按碎了，“我就知道不能靠你！” “看上去他有点生气……还是别打扰他了。”在门口偷窥的欧吟是这么想的。 过了不一会儿，林诚便一把摘下了头戴式耳机，靠在椅背上望天。屏幕上大大的game over字样让他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不禁嘀咕出来，要是那家伙在，我们肯定现在已经赢了…… “……唉。” 他少见地没有接着骂队友，把连麦挂断。每一次打这种用枪的射击游戏的时候，他总会想到那个已经离开的朋友。 “林诚……？” 欧吟这时候才走进来。林诚转头看到他，似乎有些意外。 “你们之前去哪了？”他问。这三天一直都是他自己待在庇护所，他们的电话也打不通。 “我们去接任务了……那边的任务缺两个人。”欧吟这才想起来他们之前有点匆忙，没来得及通知林诚。“抱歉啊，忘了告诉你一声。” 他被林诚的眼神盯得有点紧张，但对面却意外的没有生气。他眯起眼睛看欧吟，旋即露出一抹坏笑。 “我知道的，去过二人世界了吧？” “你、你说什么呢……！” 欧吟慌了。他又急忙解释道，“是五个人的任务……我们只是看公屏上说缺人……” “行啦！我开玩笑的，你慌什么？” 虽然他不知道欧吟已经和祝嘉表白了，但是明眼人都差不多能看出来他的感情绝对不一般——除了那种单纯得过分的人，这里单指周奕。林诚倒觉得稍微捉弄一下他很有趣，于是故意也当着祝嘉的面说出来了。 “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欧吟故意把视线转向一旁。祝嘉却好像还是在状况外，“你在说什么？” “哼哼，没事。” 林诚看上去已经计谋得逞。“你们要不要也打一局？我会慷慨大方地把电脑借给你们的噢。” 谁会直接这么说自己慷慨啊，欧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但是我不怎么打游戏……”他想着拒绝。他的游戏技术确实不太出彩，要是打了的话，绝对会被林诚嘲笑的吧…… 林诚伸个懒腰，“好，随你们吧。我要出门溜一圈放松放松。然后回来再睡一会儿。” 他把耳机放到一边后走出房间，电脑还在开着，屏幕上是准备匹配的画面。 “林诚真是想什么做什么啊……话说我们居然在游戏里打游戏，感觉好奇妙。”这什么游戏套娃啊，欧吟想。 “你要玩吗？祝嘉。” “好啊。” 祝嘉意外地爽快答应了，坐到电脑前。 …… “哦哦……还差一点！赢了赢了！” 胜利的结算界面铺满了电脑屏幕，一直在观战的欧吟不禁激动起来。 以前也没见祝嘉打过游戏，居然这么厉害……他开始有点崇拜她了，立马拿出手机拍下照片。“把这个给林诚看看。这好像是很重要的一局排位呢，他肯定很开心吧。” 祝嘉呼出一口气，把耳机放下。“不错的游戏。”她这么评价。 “祝嘉果然做什么都很强呢……” “也不必这么夸我。”她有点不适应被捧得太高。 “那个，我是说，”欧吟挪了挪地方，坐到她旁边。“祝嘉说过，任务结束后要跟我讲你的事情的。现在林诚也不在……”他试图暗示。 “你真的要听？我说过的，很无聊。”她顺手关了电脑。 “当然，我想了解祝嘉……！” “……” 祝嘉沉思了片刻，终于还是迎着欧吟期待的眼神开口了。 第220章 感性之罪 在十一年前的某个夜里，她人生的轨迹猝然转折。 “知名科学家自杀身亡”的消息像一颗毫无预兆引燃的炸弹，紧接着便被各大媒体一个接一个地报道。从高楼坠落的冰冷躯体四周拉上了警戒线，她混杂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记得上一次见到工作繁忙而很少归家的父亲，已经是在一个月前了。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有多么无用。在探寻真理的路上，我愈是深入，便愈是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知之甚少。请原谅我的无能，我时至今日，依旧无法触及这世界真实的衣角。” 这是他留给世界的最后一段话。 年幼的祝嘉无法理解这些文字的含义，她只能躲在母亲的身后，抬头便看到黑洞洞的麦克风一遍遍地朝她们伸来。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时的景象。那时的自己应该是悲伤着的，惧怕着的，但兴许，这是她至今为止最后一次无顾忌地表达情感。 “……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天开始的。” 祝嘉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来。 同为科研工作者的母亲因此而变得越发偏执。那封遗书被她藏进了抽屉最深处，祝嘉记得，那一天她发疯一般地砸碎了所有关于那个人的物件。 奖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在她听来震耳欲聋。她只能把自己锁在房间内，捂住耳朵，却仍然听到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她从未如此的惧怕。 可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她甚至想念起那时的哭声来。 “他只是因为过分的感情而死。你要记住，只有舍弃一切感情……才能够寻得真正的真理。” 家中的氛围迅速地冷下去。母亲的那句话像是魔咒，无形的藤蔓缠绕住她的身体，她仍旧想哭，却因那人机械一般冷冰冰的眼神收回了泪水。 产生感情是错的。 感情……是罪恶的。 “我是从那时候开始画画的。大概，我没有任何别的表达办法。” “怎么这样……” 欧吟暗暗握紧了拳。他只以为面前的人一向不善于表达情感，却从来没有想到过，祝嘉过去承受的居然是这般痛苦。 兴许这是阴差阳错的偶然。 在一切的情绪倾注在画面内后，她竟是表现出了惊人的艺术天赋。她不敢被母亲发现自己在画画。她悄悄在房间的抽屉安上了一把锁，实际上她还并不知道，那锁住的到底是自己的画作，还是自己的内心。 除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周围的人无一不交口称赞着她的才能。欣喜、与自豪……？她仔细感受着那时心中缓慢滋生的久违的东西，放肆地想着，还是有感情要快乐一些吗？ 她感到自己似乎触犯了大忌，却仍然固执地想要稍微任性一点。 “但我……太得意忘形了。”她这样说。 祝嘉的眼神在吐出这句话时变得黯淡起来，而一旁的欧吟已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我不应该随便触碰她的创伤吗？但事已至此。他默默地又靠近了些，试探着将自己的手覆到她的手背上。 初中时期的某一天，她被通知获得了国家级的奖项。 真是闻所未闻——她听到人们这样讨论着自己。装裱后的奖状递到她手中，尽管有些手足无措，但直到那时，她才真正坚定地知晓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光是看着这些画面，便能体会到她想要传达的……几乎要溢出的情感了。” 老师是这样对母亲说的。 夸赞的话语被扭曲成了另一层含义，她头一次满心期待地推开家门，眼前却只有—— 自己原本上锁的抽屉大开着，面容冷峻的女人不带犹豫地将纸张撕成碎片，接着又投进壁炉。 火焰燃烧着，仅在瞬间便将自己一切的心血与灵魂烧成灰烬。熟悉的悲痛再一次朝她袭来，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家里流泪。 这是禁忌的，是有罪的。 “我的母亲……烧掉了我所有的画。她说……我不能重蹈覆辙。”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不允许你再因为这无用的情感，阻碍你前进的脚步。 她仍然没有看到母亲任何的表情。如果她会愤怒呢？祝嘉希望她生气，或许我会被痛骂一顿，然后，我大概会离家出走？她甚至连这种可能性都已经想到。 但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仍然一字一句地给自己忠告，像个机器人。 她疯了，可是又疯得如此冷静，祝嘉的心中，此刻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辛苦攒钱买下的画具也被丢进了垃圾箱，好像这自己好不容易坚定的信念只是毫无用处的废物。她在那天到最后也没有哭，内心深处似乎已经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崩断。 我错了。 我彻彻底底地错了。 心中构筑的防线越来越坚固。时间仍然一点点推移，好像我已经无法对任何事情产生感觉了——发现这一点时，她却是感到如释重负。 “我终于不会……再让她失望了。” ——我终于，有资格追求真理了。 而她觉醒了异能，在这个她以为自己已然完全达到了“理性”的时间。 “实话说，我非常纠结。我不知道自己之后应该做些什么，我被迫抛下的东西，在那时就像命中注定一样……再次眷顾了我。” 她指的是自己的异能。神来之笔——如果没有这个可以称作荒诞的转折，她的未来便会一眼望到尽头。 “所以我来到了希陵市。我在想，可能它会给我一个答案。” 欧吟从未见过祝嘉这样的表情。她也没有和我们说过……在他印象里的祝嘉，和面前这个显露着真实的脆弱的人，已经是大相径庭。 “为什么怕火……因为我总是想到那天。我的信念，我的所有，在一瞬间被完全毁掉了。或许连我自己也被烧掉了。” “我也很懦弱。我没法做到那么绝对的理性。” “祝嘉……” 她说着的时候，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好像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欧吟想着。想要帮助她分担痛苦，想要让她不再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他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能这么问。 那只手却被反过来握住，欧吟怔怔地看着自己与她十指相扣，随后那个人以一如既往的淡淡语气开口。 “……或许吧。” 不……并不是。 那句话里，好像真的包含着某些“情感”。他看到她这一次的笑容里，多了些他感到陌生的意味。 第221章 诅咒 欧吟脖子上挂着的风信子吊坠反射着光泽，他把视线下移，看到自己被握住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着。我应该说点什么来安慰她……但自己就这样静静地看时间停在此刻，先前构想的好多话都无法脱口而出。 “我的答案……就是你们。” 祝嘉倒没注意到欧吟的局促不安，“确切地来说，是你。” 轻浅的一句话却几乎在他心中引爆。欧吟在这时候开始反应迟钝起来，面前人吐出文字的含义让他一时间大脑宕机，心脏似乎先停滞了一刻，紧接着又更加剧烈地跳动起来。 说话的音调都开始有点打颤，“我、我吗……？” 这算什么啊……欧吟现在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祝嘉并不是那种会拐弯抹角的人，一旦想要表达是出乎他意料的率直，他没办法看她的眼睛，尽管自己已经无数次地期待过这个场面。 “我不知道为什么，”祝嘉望着他的双眼，从窗外打来的光线在她周身镀上金边。“只是想说这句话而已。我的内心告诉我，现在我是这样想的。” 这种气氛令他想立刻逃离。可自己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不想放开她的手——他甚至明晰地感到四周的温度正在升腾。模糊而暧昧的氛围，最深处的欲望不断地催促着自己，他手上的力度也不知不觉加重了些。 祝嘉似乎被弄疼，皱了皱眉，“欧吟？” “啊……！” 他不知怎的抽回了手，意识也瞬间变得清醒起来。 再这样下去，我会做些什么呢……好像有什么东西控制了自己。欧吟还没说出一句话来，熟悉的声音却自门口响起。 “我回来了！你们还在打游戏……” “……吗……” 林诚站在门外，第一眼便捕捉到了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你们……你们先忙着！我去睡了！” “等等，林诚……” 他一溜烟便跑掉，临走前甚至贴心地关上了门。 “这不是他的房间吗？”祝嘉疑惑。 他到底误会了什么啊！但欧吟现在是要崩溃的状态了。不过仔细一想，好像被这样误会也不错…… 等等！不行，怎么能这么想？他感觉自己有点太过分了。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下一秒却又捂着头蹲在了地上。 “怎么了？” “呃……” 血压太低了，突然站起来会头晕……欧吟这时又开始痛恨起自己的身体来。眼前的黑色好不容易消除了下去，他看到祝嘉的表情带着担忧。 “我……我先走了。” 真的实现了愿望之后，为什么还如此想要逃避？他不清楚。他不敢看祝嘉的脸了，匆忙地从房间离开，整个脑子都如同溺水般晕晕乎乎的。 我真的可以吗……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略显憔悴的面容。因为不能见太强的光线，他把刘海留得很长。 “还是……先冷静一下吧……” 他喃喃自语着，捧了把冷水拍到发烫的脸上。 …… 一号庇护所。 “这是什么啊！！” 向景戈看着手机提示，脸色发青。红宝石手链套在他的手腕上，他有一种想立刻摔碎这该死的任务奖励的冲动。 【获得道具：「被诅咒的手链」】 【玩家需在获得此物的三天之内杀死希陵市中的任意一人。如违反规则或试图毁坏道具，将立刻出局处理。】 【注：此道具不可交易。】 “怎么办啊……怎么办……” 他再也不想杀人了。但是如果不下手，自己就会死，关键是还不能和夜渊交易，他只能自己承担…… “我要是早知道……” 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个阶段本来就是自相残杀的一轮，会发放这种道具大概也是加快游戏进程吧……说不定其他的更糟糕呢，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那我们只能这样咯。不杀人就会死，就是这么简单呢。” 森诗启也叹了口气，“唉……虽然很残忍，但是都是为了活下去嘛。” “但是，这样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剥夺他人的生命，以此来换自己苟延残喘……向景戈是不想这么活下去的。他又想起那天噩梦的内容，那样的胜利，是为了什么？ 这手链……何止是它被诅咒啊，我们所有人都已经陷入了这个世界的诅咒中。向景戈一向不是悲观主义者，但现在的状况也容不得他继续没心没肺下去了。 “但是啊，小景你好像想得窄了点。” 森诗启靠近他的位置，指着屏幕上的提示说，“手机只说要杀个人，又没说非要杀玩家啊。” “如果杀的是希陵市虚假的npc的话，是不是就没那么有罪恶感了呢？”这是她的建议。 “确实是这样。并没有明确地说对象必须是玩家。” 游轻怀附和道。 但是就算是npc……好吧，虽然他们是假的，但向景戈也感觉自己下不了那个手。 “那就……随便找个npc吧。” 起码比杀玩家要好一点，向景戈给自己暗暗打气。他还是没习惯这第二阶段的规则，我们……就非要只留一个吗？他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 “……是时候该接受现实了吧。” 游轻怀抱臂靠在墙边，“小景，一味地逃避并不是上策。” “我知道的啊！”向景戈的委屈化作了些许的恼火，“可是杀人又不是儿戏的事情……！” “……” 说完这句话，他又沉默了下去。 他明知道的，自己必须要在这场游戏里坚强起来。为了能够不再犹豫，为了能保护身边的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背负一些责任。 但事到如今，他似乎还是那个不够成熟的孩子。 他无法接受同伴的离去，只是稍微幻想一下那时的场景，自己的心脏便被扭曲挤压成了一团。 只剩下一个人……我不想要这样。 “小景。” 游轻怀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强硬了些，“你也不必压力太大。相信自己吧。” “是啊！我们不是说过吗？无论什么困难都可以解决的。”森诗启伸手去把他的手机锁屏，“别想太多啦。哪怕我们只剩下一个月，也要至少好好地在有限的时间里活着呢。” “……” “我……我会的！” 只要做出坚定的样子，自己的内心也会逐渐变强大起来吧？ 他干脆把手机丢到了一边。即使看不清前路也没关系的吧，未来的自己总有办法——他必须要这样催眠自己。 第222章 新队友 “况且，小景之前在任务里战斗都很勇敢的，把那时候的勇气拿出来嘛。” 身为三个人中唯一的输出，一起做过的任务几乎全部都是他在战斗。森诗启也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不敢，只是到现在还没适应新阶段的规则。 也是……之前在任务世界都没有过这样的顾虑，怎么回到希陵市就畏首畏尾的？向景戈也搞不懂自己的内心。他索性直接站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早点把这件事解决了。” “对啦……这才是小景。” 森诗启对着前置摄像头把发卡别好，“立刻出发。” 肩膀有些沉……从这一轮开始后，向景戈时不时地便会有这种感觉。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自己，但还是不太敢多想。 通过异能变出了把枪，三人就这样出门寻找幸运npc了。 “过了第一阶段，有的组织都死伤惨重啊……”向景戈内心暗暗数着，“祁楷轩直通，暗塔那边都只剩两个人了。还有花歌会，好像也只有夏乐一个了。” 方沐冉出局的消息是他在之后发现的，就如游轻怀所想的那样，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也就没有多问什么。 祁楷轩和凌卓尔算是暗塔的两大核心，现在也一死一直通……向景戈想着，直通的人在这一个月会去哪呢？难道是在主办者那边，甚至是可能回到了现实世界？ “是啊，所以我们还都在，已经很幸运了——”森诗启是真的觉得庆幸，目前还完好无损的组织只有他们和宇宙法则了。 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经走了很远。可能是积分制废除、不需要再做支线任务的原因，第二阶段的npc也变少了。 “随便抓一个路人杀好了！”向景戈莫名地有点烦躁，“反正他们都是不存在的。” 但是这里甚至连路人都没有。“真是的……”他擦了把汗，八月初的时间天气仍然炎热。 咚！ 什么物体倒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入耳中，似乎还夹杂着些喊叫声。 “前面有情况。”游轻怀第一时间判断出了声音的方位，“去看看。” 难道是有人在这边战斗吗？但那声音在第一次响起之后便再没有动静，向景戈感到纳闷。 以防万一，他还是把手枪握在了手里。 越接近事发现场，他闻到的血腥味便越浓。在血泊中央那两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他现在似乎能够看清—— “安柏宏……右堂风彻？” 正是这二人。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面上还躺倒着一个身穿迷彩服的男子，胸口处有很深的一道刀伤，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这家伙……是npc吧？向景戈从来没见过他。但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对了！是那个人。他回想起最开始在手机上看到的任务npc信息。按照外貌和衣着来看清，他应该是——浮休。 “快点快点！这不是npc吗，别犹豫啦。如果你不补最后一刀，他就要自己死掉了。”森诗启催促他。 “啊啊，我知道了……” 没办法了，可别怪我啊。 向景戈举起手枪，面对着倒在地上的身影，眼睛一闭就按下了扳机。 砰！ 这一枪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他的心脏。在枪声响起后，自己手腕上套着的手链应声消失不见。npc的尸体不会在希陵市保留，在浮休死去后，他的身体化作了白光消散。 应该是……成功了！ 向景戈拿出手机，系统也已经提示了buff消失。果然不是必须杀玩家……这算不算系统漏洞？但无论如何，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在这时候，他才有空余的心情去关注那两人的情况。 安柏宏跪坐在地上，怀中抱着浑身是伤而晕过去的右堂风彻。他自己的身上也多了些伤痕，原本洁白的衬衫沾上了大片血迹。 他完全不知道事情原委，只是看到向景戈莫名其妙就对浮休开了枪。 “……你怎么了？” “怎么回事？” 他们几乎是同时问出口。 向景戈才想起来得朝他们解释一下，“啊是这样的！我被加上了一个buff，说必须要杀人否则就会出局，但是也没说杀玩家，我就寻思着杀个npc吧，没想到真成功了。” 要不是浮休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他们估计还得来一场苦战，想到这里，他有点感谢命运了。 只是那种“被看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错觉吧？但向景戈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那你们呢？你们和他战斗了？” “……”安柏宏皱起了眉，不知道从何说起，“不是我，是小兔子。” 右堂风彻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开始杀人……如果不是我把她打晕，可能这个人也会被他杀死了。” “怎么这样？她是用能力用过火了？” 向景戈知道右堂风彻的能力，但是要说她是打上头了也有点牵强……之前也没见过她这样啊。 而森诗启又开口了，“你们现在要去医院治疗吗？我可以帮你治疗一下，但是……”她蹲下来看了看右堂风彻的伤势，几乎大部分都是由她自己造成，“要治好她有点困难。” 她可不愿意无偿帮不是队友的人花大量体力治疗。 “那就多谢了。我不想欠你们人情，今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们帮忙。” “……等一下。” 森诗启刚刚把安柏宏身上的伤口治愈完毕，一直没说话的游轻怀却突然道，“你们要不要和我们联盟？” “咦？” 这个疑问同时来自于向景戈和安柏宏。轻怀不是说人越多越危险吗？向景戈越来越搞不懂游轻怀在想什么了。 “听你的说法，我怀疑右堂风彻应该是感染了一些东西。如果真按你所说她会失去理智杀人，你一个人估计也看不住她吧。” “……虽然有道理，但你们又为何会这样帮助我们？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安柏宏是个精明的人，不可能因为游轻怀的三言两语就放下戒心。 “既然我们结盟，之后便是队友关系。你们的异能对缺少输出的我们来说很有用处。” 游轻怀话中的意思，便是想要这二人在这段时间为他们所用。他清楚地知道飞鸟并不是什么强大的组织，在第一轮中没有减员，也是有运气的方面在。 大人间的交谈好复杂啊……向景戈想，如果是自己的话，大概也不会想什么交易条件吧。 “……” “……不过，暗塔已经没有了核心，这样做倒也无妨。况且你说的对，我的确没有那个能力完全看护住小兔子。” 安柏宏又恢复了游刃有余的笑容。 “那就请多多指教了，我的新队友们。” 第223章 关于他的回忆 就这样结盟后，几人带着右堂风彻前往了医院治疗。任务npc被玩家杀死，可能连手机系统都预料不到这种状况，迟迟没有发来相关通知。 “说起来啊——我们都没真的见过祁楷轩，他就这么直通了。”森诗启看上去是有点遗憾的表情，“除了你们，只有小景见过他。要是有机会，我还真想亲眼看看这个最强的家伙是什么样的呢。” 他们正在前往医院的公交车上。安柏宏托腮望着窗外，在“祁楷轩”三字撞入耳中后，他不由得又回忆起最后的那个画面—— 暴雨落在地面溅起水花，以往不可一世的神明终于坠下了高台。他和右堂风彻赶回来时已经快要到零点，祁楷轩仍旧站在那具遍体鳞伤的尸体面前，雨水浇湿他披散的长发与西装。 他回头，露出的表情安柏宏至今都无法忘记。 “我输了。” “我……输给了他。” 他的语气与动作都是那么僵硬，而地面上的血水又被雨冲刷了个干净，仿佛一切都尚未发生。 【恭喜「祁楷轩」成为第四届“无尽之城”游戏第一阶段直通玩家。系统将于十分钟后将您传送至直通玩家专属庇护所。】 “果然是你……直通了啊。” 安柏宏的视线绕过祁楷轩，投向已经死去的凌卓尔的身体。他终究还是燃尽了，伴随着这场雨从他们的世界中彻彻底底地消失。 他们甚至还没有机会了解他的过去。明明先前还说过“我们有很多时间”——但结局来得这么快，也这么残酷。 “……从今以后，就只有你们了。活下去吧。” 祁楷轩的声音嘶哑。平日里总是喋喋不休的右堂风彻也攥着安柏宏的衣角，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们明白。” “希望……在之后还能见到你们。” 十分钟的时间过得很快。安柏宏的双眼捕捉到的最后一幕，是祁楷轩至今为止都深深烙印在自己心上的神色。 丝毫没有获胜的喜悦，甚至也不是他以往的淡然。他只看到了绝望，这场游戏曾经带给了他什么，如今他便失去得比这更多。 “……” “安柏宏？” “……啊。” 一旁的向景戈叫了他一声，他这才发现自己又陷入了那时的回忆里。 “祁楷轩啊……”他仰着头靠到椅背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 之前自己点醒他的那番话，在那时却可能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他从未理解过何谓情感，是否就不会那样痛苦？安柏宏也曾这样想过。 “不过，”他笑了笑，“或许他正在看着我们呢。” “诶——我还以为直通的人能回到现实世界。”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吧，都来了希陵市还想跑吗……向景戈想。 说话间公交车已经到站。下车后，向景戈抬头看着漆成白色的医院楼，不由得也怀念起他们二人来。 和他们一起做的那个任务，也让他印象深刻。 安柏宏付完代币后，右堂风彻被送进了治疗室。几人坐在外面的长凳上，这里是二楼，希陵市的医院布局与那次任务大差不差，向景戈看着治疗室的大门发呆。 在不久之前，他们便是在这里等待着吴唤云手术完毕……那时他们都还在这里，凌卓尔甚至还差点和一意孤行要去阻止那些npc的自己吵起来。 他身上的秘密还没有解开，就这样走了。 向景戈并不知道凌卓尔为何死亡，当时祁楷轩也没有对安柏宏他们解释。但安柏宏是能猜测到的，能够让他甘愿燃烧生命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就像之前自己说过的那样，祁楷轩成就了他，也毁灭了他。 “锵锵！rabbit来了哦——！” 右堂风彻从治疗室跑跳着出来，显然是已经恢复了精力的样子。 她对着安柏宏就冲了过来，之后才发现他身边多了几个人。 “诶？这不是飞鸟的家伙们嘛，怎么也在这里？” “呃……我们、结盟了。”向景戈被她的不太正常的活力吓到了。 安柏宏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是这样的哦。暗塔现在只剩我们，行动起来可能比较麻烦。” “唔……” 右堂风彻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只凭我们也是能活下去的！干嘛非要和这么弱的人组队啊？” 喂……在你眼中我们就是弱鸡吗……向景戈汗颜。但是暗塔的实力他们都看在眼里，他虽然有点恼火，但也反驳不了什么。 “不，其实也不是这个原因。小兔子，我问你。” 安柏宏的神色严肃起来。 “嗯，怎么啦？” “你还记得当时你要杀那个npc的场面吗？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指的当然是浮休。 “啊啊，这个嘛……” 右堂风彻咬着嘴唇，似乎在努力找回之前的记忆。“rabbit不太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突然有个冲动，就是‘想要杀人’。无论杀谁都好。如果不行动的话，rabbit就特别难受。” 她无法抑制那份莫名的冲动，说不好听的……大概是如同毒瘾发作一般。 安柏宏皱起眉来，“那你之前有过这样的想法吗？” 他知道，右堂风彻虽然战斗起来很疯，但日常里也不是这种会无差别杀人的人。 “好像是……没有。大概是从昨天开始会这样想……一直到刚才rabbit都是忍住了的。”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像轻怀说的那样，她被什么东西感染了，或者被加了什么debuff？向景戈也很奇怪。 往旁边看去，游轻怀的神色也很凝重。 “但是没关系的啦！rabbit的精神力超级强大的。绝对没问题、也不会再有下次了！”她又恢复了笑脸。 “我就是担心自己看护不好你，所以才和他们结盟。小兔子，今后我们最好还是一起行动吧。” “竟然是为了rabbit……” 右堂风彻还是不信任向景戈几人，“他们看上去还没有黑猫先生靠谱呢。” “喂！你怎么就这么看不起我们啊！” 向景戈可不能再受气下去了。本来他也不是很愿意结盟，一听右堂风彻这么说他就怒了。 “哈哈，那你有能让rabbit看得起的能力嘛？”她也丝毫不让步。 “你——” “好了，小景。” 游轻怀把他拉着坐了下来。 “但是你也别太小看我们，我们的实力，之后会证明给你们看的。”他冷静地回复了正在嘲讽的右堂风彻。 对方好像对游轻怀这种认真的人没什么办法，只能吐出一句。 “……那rabbit拭目以待喔。” 第224章 跟踪 “关键是、庇护所的问题要怎么解决？三号庇护所离市中心很远……” 右堂风彻一脸不情愿地勉强答应了和飞鸟结盟，森诗启在这时候又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先前两个组织所在的庇护所距离远，要一起行动似乎很困难。 安柏宏手指转着自己的扑克牌，他现在又恢复了平常坦然自若的样子，“也不一定非要住在一起。但是如果怕联系麻烦的话，我们可以搬到离一号庇护所近一点的地方去。” “那也可以啦。随时保持联系吧，如果……” 向景戈看了看右堂风彻，好像能想象到她当时失去理智的场面——他其实也差不多见过类似的场景，“她又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 “rabbit不会再出问题啦！”右堂风彻鼓起嘴。 在商讨过后，安柏宏决定带着右堂风彻搬到更近些的五号庇护所，作为暗塔新的据点。而游轻怀却一直盯着她的身影，在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他们离开后，向景戈的疑问才得以说出口。 “轻怀到底为什么要结盟？如果右堂风彻真的又出事了，我们也很麻烦啊。” “我自有考虑。”游轻怀淡淡地回答，“况且，我的主要目的是想利用他们的能力。安柏宏的异能灵活度高，加上右堂风彻强大的战斗力，有了这两个人，至少在一定时间内不用过于担心其他玩家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了。” 就算是没见过他们的玩家，也会多少有点忌惮“暗塔”成员的实力。 “……这也是个双赢的局面。” 游轻怀把手覆盖到自己左眼的眼罩上，接着说道，“我的精神控制异能，或许刚好能够与右堂风彻的危险性抗衡。” 轻怀……果然很靠谱。向景戈这么想着。红宝石手链的buff也解开了……这一天还是有收获的，解决完一系列事件回到庇护所后，他立马就想倒头就睡。 于是他真睡着了。 “……真是，明明自己说着很担心，结果睡得比谁都快。” 森诗启有点无奈。 但这样才是向景戈吧，是恢复了状态的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又感觉轻松起来。 游轻怀又独自出门了，现在庇护所只有他们两个。她时常想知道游轻怀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但对方看样子也不会和他们坦白。 ——或者说，不会对我坦白？ 向景戈好像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什么都不告诉我……她有点讨厌这种感觉。看着向景戈毫无防备的睡颜，她有时候也想，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她知道他是真心把自己当朋友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那份隔阂又在她心里无法抹除，是我的问题吗？她不断问着自己的内心。 “还是别想了……我都有点困了。” 她最后还是自言自语地回了房间。现在正是睡午觉的好时候，不知不觉地她也闭上了眼睛。 …… 与此同时。 森林深处的光线被茂密树叶尽数遮挡，投下大片的阴影。游轻怀握着手机走在石板路面，加快了步伐。 他或许知道右堂风彻的情况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而此时，他需要去向“他们”求证。 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与逐渐急促的呼吸。主办者的据点通常被伪装成一个平凡无奇的咖啡厅，但只要通过那道暗门，便可以前往现实中看不到的那个空间。 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森林内的温度比闹市里要稍低些，四周一片静谧，只是偶尔有微弱的鸟叫声传来。 他的感知力一向敏锐。因此在听到那些不对劲的声音时，他立刻停下了脚步。 ……有人在后面？ 回头，身后却只有来时略显荒凉的土路。但森林是极佳的藏匿地点，之前自己那份被跟踪的感觉并未减轻分毫。 “……” 他不由得提起了警惕。是玩家吗？如果他跟到主办者那边，就麻烦了。 哗啦…… 现在没有风，可森林内的树叶却纷纷摇晃起来。他的注意力被凭空飘动的叶片吸引，没有注意到一个黑影从树木间悄悄穿过。 真是奇怪。但现在也不能直接走了，万一暴露……这里应该并不会刷新怪物，所以真的是玩家所为？他仔细思考着。 到底哪个玩家会特意跟踪我？ 这么想着，他索性折返了回去。必须要找到这个人，否则就不能贸然前往主办者据点。 靴子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仍然清晰，没有其他的动静。他又谨慎地在周围看了一圈，却似乎并没有人存在。 但那种预感……不是错觉。 咚！ 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沉闷响声，又自不远处的一棵粗壮树木后传来。 游轻怀小心地走近几步看了看，却发现站在那棵树后面的人，居然是十邪海。 “你太大意了。” 这是十邪海的第一句话。听闻这些游轻怀才在那里发现，一个人正倒在地上——想必之前的声音便是如此造成。 披在身上的蓝色外套与遮挡住下半张脸的黑口罩，这个人的身份并未出他意料—— 郑纪欢。 的确，就像小景说的那样，他果然在怀疑我。他想。 “你居然连被跟踪了都没发现，在想什么？”刚刚是十邪海打晕了他。 游轻怀凝视着郑纪欢的身体，“我有这种感觉，但没有找到他。” 之前树叶的动静应该也是他所为，为的大概是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好吧，也不能怪你。这小子藏得也很隐蔽。”十邪海把他拽着胳膊拎起来，对方仍然一动不动。看样子他刚才那一击打得很重，“把他带过去。既然他这么想了解我们的事，就满足他吧。” “这很危险。” 游轻怀提醒。“宇宙法则他们……” “我比你知道的多，毕竟我也是天天看监控的。”十邪海瞥了他一眼，“我们做事你就放心吧，把人记忆抹掉这种事，你不也是干过吗。” 之前在和于修衍对峙时，游轻怀便抹去过森诗启的记忆。 “但你多此一举。” “那可未必。……至少，桃谷前辈可能会好好照顾一下这家伙。” 十邪海挑起嘴角，“虽然主办者按规定来讲不能随便杀死玩家，但你也知道，桃谷前辈有很多比杀死他更有趣的手段。” “……” 游轻怀没接话。 “带走吧。”十邪海把仍然昏迷着的郑纪欢推到他身旁，“我想，他之后会后悔探究我们的真相的。” 第225章 俘虏 醒来的瞬间，郑纪欢有片刻错以为自己已经失明。他仔细感受着自己身体的状况——正坐在一把木制的椅子上，手似乎在椅子背后被捆了起来。 这个房间里没有窗户，双眼还尚未适应黑暗的环境，他无法判断四周的情况。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在森林深处跟踪游轻怀……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确定了，无论这里是不是主办者的据点，游轻怀都一定有问题。 “他把我带到这里……有什么目的吗？”他轻声自言自语起来。最坏的设想，是自己会被主办方灭口。 但现在我还活着。而且……这个设想并不成立。他是知道的。 自己的身体被绑得很紧，几乎是完全动弹不得的状态。想要立刻挣脱开来不太可能……他快速地思考着，或许等一下会有人来这里？他们不可能就这么把我放置着的。 而思考的结果来得很快。 一股强电流猛然从背后窜起，几乎在一秒内便冲向了全身。毫无防备被电击的痛感让他开始抽搐，在同一时间惊呼出声。 “呃啊……！” 意识还是清醒着的，他试图挣扎，身体却仍然纹丝不动。他勉强能看到正前方的门被打开，有光线泄了进来。 “怎么样，清醒了吗？” 身穿燕尾服的男子按下了手里的遥控器按键，遍布全身的剧痛这才停息。郑纪欢大口喘着气，而面前人的身份却被他一眼看出。 “喻颂……你没死啊。” 呼吸还没有调整过来，他又直直地盯着喻颂的眼睛。对方只是莞尔一笑，“你觉得呢？” “你在假死、你在为主办方做事吧？游轻怀是你的同伙？” 这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可能性。而且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能趁这段时间联系到其他人，就可以把真相带出去…… 向景戈。我必须要告诉他…… 但喻颂看样子不想给他接着思索的时间。他缓慢地、一步一步靠近郑纪欢坐着的位置，俯身下来，二人的目光交汇。 “你就这么想知道我们的事吗？” 他的手轻缓地抚过郑纪欢的左眼。“但你可从一开始就错了，小少爷。” 后面的那三个字眼特意咬得很重，在之前收集情报的时候，喻颂便知道郑纪欢在现实世界的身份。 郑纪欢的语气仍然不卑不亢，“不要那样叫我。我有名字。” “……看来你一点都不怕我啊。”喻颂似乎对他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你要知道，我现在对你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包括……现在就把你杀死。”他又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杀不了我。” 实际上郑纪欢的心跳也开始加速起来。但不能现在就示弱——即使是在这种环境下，也不能失去思考能力。他这样告诫自己。 “哦，为什么？看样子你知道得很多。” 主办方不能随意杀害玩家……他探索了这么久他们的秘密，这一点已经被记录在情报中。 “如果你现在杀了我，你会付出更多的代价的。” ——必须要冷静。我是不会死在这里的，既然喻颂是主办方的成员，他也会受这样的规则约束。 但喻颂对此不置可否。 “就算如你所说的那样，你也仅仅是‘不会死’而已。”他手上的动作还没停，指腹划过他的脸颊，将郑纪欢的口罩拉下来。 郑纪欢似乎有些不太妙的预感。但此刻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喻颂的动作，看到他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小刀。 而自己在这里不知为何，连异能都已经失效。他暗中尝试着用意念移动四周的物体，却尽数失败。 喻颂一眼便看破了他的意图。 “你要用异能？很抱歉，玩家的异能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那你就是变相承认了，这里是主办方的据点？”郑纪欢以此来回应。能获取的信息被压缩到最少，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进入主办者据点……他后悔了一秒，早知道应该更隐蔽些才对。 “是，或者不是，你又能怎么样呢？” 喻颂玩味地敷衍掉了这个问题，随后将刀刃亮给他看。刀尖上沾了些已经干涸的血迹，散发出铁锈的味道。 “听说你很不喜欢自己眼睛的颜色，小少爷。”他轻笑出声。 “……那我就来帮帮你好了。” ……！ 刀尖一点点地被推到离左眼极近的位置。郑纪欢不由得紧闭上眼睛，他的确有想过面前的人会对自己进行折磨——实际上喻颂看样子便像是这种人。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维持原来的冷静态度。 “……” 喻颂的动作停了下来。郑纪欢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是感到那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在发抖哦。你之前不是不害怕吗？” “动手啊……是你怕了吧。” 他睁开双眼，沾血的刀刃已经近在咫尺。从发现自己处境的一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不能完好地活着出去的准备。 ——可能之后他们会把我的记忆也抹掉吧……该死。要是再小心一点就好了。 “好吧，但是可能等下你就嘴硬不起来了……” “适可而止，喻颂。” 房间的门又被推得大开，有个人影走进来，啪地一声按开了灯。在看清来者后，郑纪欢顿时感到一切可能性都已经被落定。 是游轻怀。果然是他。 “我是来传陈沉的话的，不能对玩家滥用私刑。”他依旧面无表情。 “第一人真是慈悲为怀呢。”喻颂的语气里很明显带着阴阳怪气，“那这家伙怎么办？就这么放他出去？” “……” “我就知道，游轻怀，你动机不纯。” 郑纪欢却插上了话。“我早就开始怀疑你了。能装作没事一样地待在他身边这么久，难道你心里就没有鬼吗？” 他很明显指的是向景戈。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不要说话。” 游轻怀冷冷地回应了他。这一次把郑纪欢带到这里，他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他可以在十邪海的帮助下把郑纪欢有关自己的记忆全部清除。 只要让他的思维从一开始就消除对自己的怀疑，就大概能从根源上避免他威胁到主办方，虽然——他看了一眼郑纪欢，对方还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他目前并不相信这个人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行了，你走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他对喻颂摆了摆手。 喻颂看上去似乎还没玩够，但也只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离开后关上了房间的门。 第226章 重新开始 此刻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下了游轻怀和郑纪欢两人。游轻怀走近了几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又要做什么？” 明显处于弱势的郑纪欢看上去却丝毫没有惧意。他再次尝试使用异能，感到捆住自己双手的绳子似乎松动了些许。 异能是有效的……只是被抑制了强度。他基本上确定了。游轻怀依然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从他的眼神来看，他似乎已然看穿了郑纪欢的小动作。 “说话啊，还是说你真的心虚了？”郑纪欢居然还有心情挑衅。 面前这个人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能让向景戈对他死心塌地的，郑纪欢想不明白。同时也为他感到不值得——真想让他也看看这一幕，让你看清楚你所谓的挚友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你不要胡乱揣测我。” 游轻怀的神色冰冷。他和十邪海把郑纪欢带到这里，分明是十邪海亲口说要桃谷刻红来处置他，结果他自己倒被桃谷一脸兴奋说出的危险刑罚吓到了。游轻怀不禁也捏了把汗，如果按照桃谷刻红的方式，这家伙有十条命都不够花的…… 最后还是陈沉明令禁止了他的行为，再加上主办者最好还是不要在玩家面前露脸，就干脆换成了喻颂这个原玩家处置郑纪欢。 不过……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他知道现在只需要清除郑纪欢的记忆，然后把他扔回希陵市就好。 如果出于私心来讲——尽管游轻怀一般来说没有私心——他看郑纪欢还是有些不爽的，不仅是因为他试图探究他们的秘密。 “……我告诉你，你之后最好离小景远一点。” “凭什么？你这个主办者的走狗都可以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起，我凭什么就不能？” 郑纪欢知道这句话很可能激怒游轻怀。但至少在他的心里，真实的想法是掩藏不住的。 “……” 果不其然地，游轻怀沉下了脸。向景戈一向感觉游轻怀生气起来的样子很可怕，而郑纪欢却仍然敢直视他的双眼。 “你根本不懂我们，也不懂希陵市存在的意义。” 他不能对郑纪欢透露任何事情。 “怎么，看我们被关在这里互相残杀，就是你们的意义吗？” “……随你怎么想。” 游轻怀不想和他多废话，“想活着回到希陵市的话，就最好闭上你的嘴。以及……”他的眼神是郑纪欢从未见过的狠戾，“记住刚才我说过的话。” 郑纪欢闻言，却垂下头笑了起来。 笑声里似乎带着些苦涩，“哈哈……你要篡改我的记忆，是吧。” “这是当然的事。你发现了我们，自然要为此付出代价。” 把他的记忆清除得更干净一点，然后让这一届的游戏顺利完成，游轻怀是这么想的。 希陵市是一个无可避免的轮回。每一个被投入这座城的人，都会注定走向悲剧的结局。 “把你的好奇心用到正确的地方去。探究真相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这是他给郑纪欢的忠告——并且这的确是忠告。 就连他自己最开始都无法接受希陵市的真实，还是在这三年间慢慢地一点点地被磨平了内心。 “哈……好啊。那我也告诉你。” 郑纪欢抬起头，异色瞳中透出如同鹰般锐利的目光。 “就算你现在除掉了我的记忆，我也依然会从头再来，你把我杀死多少次，我就又会重新站起来多少次。” “别想着能永远安逸地占据高地。我终有一天，会把你们全部推下神坛。” “——真是精彩的发言。” 游轻怀的身后传来有人鼓掌的声音。他回头，喻颂不知何时又站在了门口。 “你又来做什么？” 就算喻颂已经加入了主办者的阵营，游轻怀也依然不能苟同他的思想和作风。 “当然是——这个。”喻颂走到郑纪欢的身前，不由分说地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是郑纪欢的手机，但却是亮着屏幕的，上面赫然显示着【录音中】。 完了……被发现了。郑纪欢暗道不妙。他悄悄使用异能控制自己的手机录下对话，却不知为何被喻颂看穿。 “小少爷，你还挺有办法的嘛。” 喻颂点了几下屏幕，轻松地把录音永久删除。 “你怎么知道……” 事情败露，唯一能提示自己的证据被毁坏，郑纪欢此时有些慌了起来。 “我猜的。毕竟你又不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人，肯定会利用异能的吧？”喻颂轻浅地笑着。 “不过，你是逃不过我的眼睛的。” 他伸手，食指抵在郑纪欢的下巴位置。“作为想偷拿证据出去的惩罚……要不要试试桃谷说的那个方案？” 他没有回头，是在问游轻怀。 “你知道的，不行。”游轻怀也没法理解喻颂的恶趣味。 “哎，真是的。一个个都这么严肃，我果然还是更喜欢桃谷一些。” 喻颂的指甲很长，勾过郑纪欢脖颈的皮肤，让他开始呼吸不稳。 “……” “差不多够了，我还有要紧事。”游轻怀有点等不下去，推开了喻颂。 对方意犹未尽地走远了些，“也是哦，毕竟你的身份还有‘玩家’。那我就先走了。” 喻颂把郑纪欢的手机丢到旁边的桌子上，扬长而去。 现在是时候做收尾的工作了。在主办者据点，游轻怀的能力强度也有所提升，他甚至可以给郑纪欢强行植入一段虚拟的记忆——这是在希陵市做不到的事。 “现在你要对我用能力了？” “……可能会有点难受，你做好准备。”游轻怀已经拉下了眼罩。 郑纪欢却笑出声来，“够了，游轻怀。我可不需要你来关心。” “是这样啊。” 鲜红的瞳孔与他视线交汇，从大脑深处瞬间迸发出如同被砸碎般的疼痛，随后迅速地扩散到每一寸神经。郑纪欢的眼前一片晕眩，尽管已经做了些准备，仍然没能抵挡住来势汹涌的痛感。 “唔……。” 他咬着嘴唇，试图抑制住自己的声音。 就像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擦除了头脑中的记忆，他的意识逐渐地模糊起来。面前白色的身影，是谁来着……眼前的画面渐渐被黑暗取代。 “——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这是在他记忆里，那人说出的最后一句话。随后那个人转身离开，于是背影在他的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小。 第227章 失忆 8月5日。 两位队友从一大早就已经离开了庇护所，向景戈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干什么了。房间里异常的安静，又睡了个回笼觉的他醒来的时候已到了九点半。 他伸手去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迷迷糊糊地按下了开机键。森诗启的消息撞了进来，“晴子他们又邀请我去做任务啦，三天后见！” 做任务啊……我们才刚从任务世界出来……向景戈的眼皮还是半合上的，回复了一句之后干脆想着再睡一觉了。 果然就是越睡越困，但是也没什么别的事可以干。而游轻怀一如既往地没有给他消息，让他小小地失望了一下。 他想探知游轻怀的秘密，但却不知从何下手。况且，知道了真相就是好的吗？如果真的是最坏的那个结局……可能还不如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吧。 “不能再次失去他”已经是向景戈的信条了——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爬了起来跑去洗漱。别想太多了，我也去外面转转吧，于是他背上单肩包便出了门。 直到目前为止，希陵市看上去还是一片安宁的状态。但这才刚刚开始，可能大的在后面吧，向景戈每次想到这一阶段的规则，就感觉如芒刺在背。 上午的阳光依然有些炫目。虽然说了出门散散心，但一个人果然还是很无聊。他习惯身边有那两个伙伴在了，现在却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好吧，可能现在已经有了，但这可不是他希望的那种状况。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公交站牌旁边的向景戈，迎来了他今天的第一份礼物—— “你在这里……” 正逢某个人脚步踉踉跄跄地从刚刚驶来的公交车上下来，那人身形一晃差点就砸在了他身上。 向景戈连忙扶住他，“你怎么回事？” 是郑纪欢。向景戈现在内心多少还是和他有点隔阂，他本打算在自己想好到底要以什么心态对待他之前，不要再见他的。 但他……好像是特意来找我的。就在向景戈犹豫的一刻，郑纪欢却转了个身，伸手抵住站牌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直接把他压在了上面。 “你听我说。我发现了——” 但他戛然而止。 “嗯……你发现了什么？”过近的距离让向景戈有点不舒服，郑纪欢今天不太对劲……他有这种感觉。他甚至没有戴口罩。 “我要告诉你……很重要的事。” 他似乎只能说到这种程度了。再回想下去，脑内便传来针刺般的剧痛。 “呃……” 但向景戈不知道他的感受。他只看到面前这人没有了下半句话，神色变得越发痛苦。 “我……想不起来。但是，是很重要的事情。”他再次重复了一遍。“所以我必须……” 尝试回忆的代价巨大，每一次思维触碰到那个点都仿佛要将大脑粉碎扭曲一般。他想不起来任何事情。只是一贯的直觉告诉他，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需要这些信息—— 但体力好像也已经被抽空了。第不知多少次调取记忆失败后，他开始站不稳起来。 他是受什么刺激失忆了？向景戈是绝对想不到这件事和游轻怀的联系的。但他也不好直接把郑纪欢丢在这里，索性拉着他的胳膊架到肩上，郑纪欢也摇摇欲坠的，没有反抗。 “难受的话就别想了。我队友都不在，我先带你去庇护所休息一会儿。” 即使还没有准备好以什么态度来面对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个样子吧。架着他走路并不费力，郑纪欢把头垂在他肩侧，似乎还在喃喃地说着什么。 “……” “你是……在关心我吗？” 郑纪欢突然冒出的话把向景戈问懵了。如果说关心……但他在这之前的确都是讨厌郑纪欢的。讨厌他过于任性的性格，过于直白的话语，以及他对自己最亲密的挚友的怀疑—— “……少废话，你这个样子谁会不担心啊。” 向景戈没再想下去，直接回了这么一句话。 他好像听到郑纪欢笑了一下。 “谢谢你。” “你闭嘴吧。” 向景戈现在甚至有点不习惯郑纪欢这么说话了。 …… “……所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 郑纪欢回答的时候有些犹豫。游轻怀用能力的时候过火了些，导致他连个人的基本信息都已经记忆模糊。 “我是……看到手机的资料页面，才知道自己叫‘郑纪欢’的。” 向景戈皱了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失忆得如此严重？ “我只记得，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你在一号庇护所。所以我醒来之后，马上就去找你……” “等一下，那你在这之前的事，也都忘记了吗？比如……”向景戈顿了顿，“‘宇宙法则’……” 郑纪欢抬头看他，眼神空洞。 “那是什么？” 怎么会……？他连这个都不记得？向景戈感觉麻烦事大了。任务世界的buff不会影响到希陵市，也就是说，他的这种状况一定就是在希陵市内造成的。 “呼……算了，你还是别想了吧。”向景戈坐在他旁边。如果要让他恢复记忆，他首先想到的是——夜渊。 无奇不有的商人，大概会卖一些恢复记忆的道具吧。他也不确定。 “向景戈……”郑纪欢突然低声念叨出他的名字。 “怎么了吗？”向景戈问。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栋居民楼里。旁边有这个。” 他从兜里拿出一颗被透明糖纸包裹住的糖果。“给你。” “呃……”他到底什么意思？但是他现在是在失忆状态，还是不要问太多了……向景戈想着，接过了那颗糖。 “放心，我会找把你的记忆恢复的办法的。” 向景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立g。但是…… 他现在面对郑纪欢，却有一种在愧疚着的感觉。他信任自己，甚至将组织内部的信息也告知自己，而我却……所以，至少为他做点什么吧。 “那你先在这里待着吧，”向景戈在手机上找到了夜渊的定位，“我可能有主意了。等着我。” “……好。” 向景戈刚准备离开，门口却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于是他现在和游轻怀四目相对—— “轻、轻怀……” 而游轻怀的眼神越过他，看向屋里坐在沙发上的郑纪欢。 “那个……我看他好像有点难受……然后就带他来这里休息一下、嗯！” 应该没问题的吧？虽然没有经过他同意，但也造不成什么危险。向景戈想。 “……休息好了就赶紧走。” 游轻怀的语气里似乎带着向景戈很少体会到的怒意。 第228章 奸商的交易 赶紧转移一下话题吧……向景戈感觉现在这俩人之间气氛都已经剑拔弩张的了。让轻怀单独和郑纪欢待着，他们俩不会打起来吧，况且郑纪欢还是在失忆中…… 但他在心里迅速地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念头。不对，轻怀根本就不是那种人。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倒是略显尴尬地把游轻怀堵在门口，就好像存心不想让他进去一般。 “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还是找夜渊更要紧，向景戈绕过游轻怀站着的位置，一溜烟便跑掉了。 “……” 游轻怀没来得及说话。看着向景戈逃也似的背影慢慢消失，他默默地关上了门。 ——实际上他不愿相信。 向景戈迈步穿过十字路口，甚至没有看一眼显示着红色的灯牌。几辆轿车只能在他身前急停下来，他好像能听到有npc摇下车窗喊骂的声音。 但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根本不想管这些虚拟的家伙们到底说了什么。夜渊现在的位置并不近，需要乘公交车到达，而在这本应再熟悉不过的庇护所附近，他却意识到自己好像迷了路。 缓过神来的时候，就走到了不认识的地方…… 他承认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是罪恶的。在看到游轻怀的那一刻，自己居然把他和郑纪欢的失忆挂上了钩。尽管只是片刻的想法，但即使他再怎么闭上眼洗脑自己，两人之间信任的那道裂缝也依旧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我怎么能这么想轻怀……他可是用命救过我的啊。向景戈靠在居民楼的墙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会儿再去办正事。 “但是，这样得过且过就真的好了吗？” “……谁？” 这声音像是从虚无中传来，向景戈左看右看，找不到声源的方位。 在那之后，声音也没有再响起。是个陌生的声线……听上去像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会是什么？难道是我幻听了吗？再次确认了一遍周围确实没人之后，感到蹊跷的向景戈还是离开了那个地方。 但是，找不到路了…… 他把手机调到地图导航的界面，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不管了，看着图走总不会错的，只要找到站牌就完事了。向景戈给自己打气。 “……前方五十米到达目的地。”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出来，他才发现自己之前不知不觉居然走了那么远。他已经能看到站牌了，立在那里，像是胜利的旗帜。 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退出导航后，一步还没走出去，另一个声音又在他后方响起。 这次好像是真的声音了。 他转身，身后最近处是一家开着门的小超市。 “对不起……对不起……” 微弱的，有些陌生的音色，伴随着来来去去的踱步声。 是玩家吗？但是听这声音，好像不是我认识的玩家……向景戈好奇心起来了，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店铺门口，但里面还有一层帘子挡着，他看不清那人具体是谁。 就当他准备再靠近一点的时候，公交车停在了站牌旁。 算了，还是赶紧上车吧……向景戈好像隐约听到了扇子开合的声音。但他没有在意，三两步跑去上了车。 …… 向景戈找到夜渊的时候，他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像个老年人一样翻动着报纸。他好像什么都没带……还是说他有什么四次元口袋之类的东西？向景戈没想太多，直接走到了他面前。 “夜渊，我来找你换道具了。” ……要不是逼不得已，谁会主动来找他啊。向景戈说话还是有点没好气的。 报纸被放下，夜渊的脸在他面前露出来。他看到，夜渊还在戴着墨镜。 “我靠，你戴墨镜怎么看报纸啊？” 向景戈快被气笑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夜渊笑着说。“要找我换道具，首先得拿出你的东西吧？我们可是等价交换，即使我很喜欢你，也不能让你白嫖。” ……你喜欢我，我可不喜欢你。但向景戈没空想这句废话，他现在身上唯一能够当做筹码的东西，是—— 然后他把邱研的发卡拿了出来。 “这个行不行……” 他说的时候的确有点心虚。这东西明明就是夜渊给他的，现在却要换回去…… 夜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在跟我开玩笑？” “没有啊！我是真的只剩这个了。我想帮……”向景戈顿了顿，“……朋友恢复记忆。但是现在再去做任务拿道具，可能有点来不及……” 称郑纪欢为“朋友”，还是有点别扭的。 “但是不行。”夜渊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 “呜……。怎么这样。” 好像还有这个……这个更不可能了吧。但是向景戈本着试试又不花钱的心态，又从兜里把郑纪欢给他的糖果拿出来给夜渊看。 “……” 夜渊接过糖果，居然是仔细端详了起来。向景戈慌神了，这么敷衍的东西，他不会要揍我一顿吧…… “哈哈……我真的没东西了。要是不行的话我就再想办法……” 向景戈试图糊弄过去，然后就已经准备跑路了。 “等等。” 夜渊叫住了他，摘下了墨镜，又把糖果对着阳光照了照，“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 “嗯……就是那个失忆的朋友给我的。怎么了吗？” “……这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毒药。”夜渊的这句话把向景戈整懵了。“如果是用它来交换的话，我可以给你恢复记忆的药物。” “毒药……？” 郑纪欢什么目的啊？他想杀了自己吗，但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向景戈想了很多。 “好吧，那我就用这个了。” 他突然有点后悔要帮郑纪欢恢复记忆了。但是往好了想，可能有什么隐情……？之后再问问他好了。 于是他看到夜渊从空气里掏出来一盒药。真是四次元口袋啊！这设定怎么说，槽点好多……向景戈擦了把不存在的汗。 “谢谢你……” 向景戈刚想拿过来，夜渊却对他伸出食指摇了摇，“先别急。” 随后他的手中又出现一把剪刀，向景戈眼看着夜渊只在锡纸上剪了一片药物下来给他。 “我只能给你一片。毕竟你也只有一块糖。但是一片就已经可以让他恢复基本的记忆了。” 奸商……这绝对是奸商！拿了个他从没见过的珍贵东西给他，居然只给我一片药…… “好吧……好吧。”向景戈咬牙切齿地挤出来一句话，夜渊则是又戴上了墨镜，对他挥挥手，“下次再见哦。” 第229章 毒药 一号庇护所。 “我回来了——诶，郑纪欢呢？” 向景戈是一边暗中咒骂夜渊一边回来的。不过这么说好像也有点过分，可能在对方眼里这真的是等价交换……总之，这一回满脑子只想着拿药给郑纪欢的他没有迷路。下了车，向景戈又往那间超市看了一眼，里面似乎已经没有人了。 跟我又没关系，还是不要想了。向景戈对自己这么说着，敲开了庇护所的门。给他开门的是游轻怀，他又指了指向景戈房间的方向，“他在你屋里。” 音调是与往常相配的冷淡，看着向景戈跑向房间的背影，游轻怀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 “喂！你别翻我东西啊！” 一推开虚掩着的门，向景戈便发现郑纪欢正背对着他蹲在桌旁的柜子前面，自顾自地翻找着什么。 “嗯。”郑纪欢这时候倒意外的听话，把抽屉塞进里面站了起来。 我果然还是很烦这家伙，向景戈又确定了一遍。 “给你这个。”他把药片递给对方，又随手从桌子上拿了瓶水，“我找交易npc换的。他说虽然只有一片，但是基本信息应该能记起来了。” 等他恢复了就问毒药的事吧……那颗糖现在好像变成了块石头压在他心里。如果不是他要害我的话，按他的说法，那就是有人想杀他……虽然他很烦人，但是也不至于和人结仇吧？向景戈看着郑纪欢吞下药物，想不明白。 “……我困了。” 郑纪欢说着，直接倒在了向景戈的床上，不过几秒就闭上了眼睛。 “你——” 好、好啊。等事情问完之后，我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了……又翻我柜子又睡我床，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啊…… 向景戈气得直接就想给他一拳，但看着他熟睡着的表情，那只手又犹豫着落了下去。 “看来等他醒了就会想起来吧……”向景戈离开房间，尽量放轻声音地关上了门。 “他怎么了？” 游轻怀坐在客厅翻着书，余光瞥见向景戈从房间里出来，随口问了一句。 向景戈挪到他身边，“他不知道为什么失忆了。我刚给了他恢复记忆的药物，不过大概要他睡醒之后才能想起来吧……” “这样啊。”他没过问更多，淡淡地回道。 “说起来，诗启又去做任务了……我待在这好无聊。要不我们俩去接一个任务？” 第二阶段是个很神奇的氛围，明明自相残杀的规则让他心里已经绷紧，但落到实际上的每一天他却又觉得无事可做。 “可以。但任务基本上都是三个人以上吧。” 除开第一阶段随机匹配的那个任务，其他普通危险区都是需要多人探索的。 “那就找安柏宏他们嘛。反正我们现在也至少已经是队友了，”虽然这么说，但向景戈内心里还是不太认可的，“他们战斗力还很强，对付这阶段的任务应该没问题吧？” 第二阶段的任务即使延续了第一阶段的风格，但似乎没有了boss战的环节。战斗难度也有所降低，向景戈甚至感觉之前的那个任务，他一个人就能通关。 不过主要是结局有很多，必须要达到真结局才能获得更多任务奖励…… “向景戈。” “嗯？” 向景戈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到郑纪欢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 “你这么快就醒了？” “过来。”郑纪欢没有回答，对他招了招手。 应该是恢复了吧……向景戈想起，他之前说话的语气不是这样的。既然想起来了，那就得问一下那件事…… “我说，去交易npc那里得拿东西来换吧。我也没看到你拿了什么啊。”郑纪欢居然先开启了这个话题。 “呃……总之，你现在是完全恢复了吗？” 向景戈先确认了一下这一点。对方点了点头，随后又皱着眉道，“不对。虽然我记起来了很多东西，但是……我还是不知道之前到底要告诉你什么。” 这可能不算是基本信息吧，所以才会没有恢复的。“这样就够了吧，毕竟那可是老奸商……要不是我拿了你给我的糖，我还得再想点别的办法呢。” 向景戈把话题往这方面引。郑纪欢却一脸茫然，“那个糖……有什么特别的吗？”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他干脆就把夜渊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人说，那是一种很稀少的毒药来着，至少他没见过。我记得你说——” “是啊，我是醒来之后就看到床边有这颗糖了。我记得，还有一张纸条……不过我之前把它给扔掉了。”郑纪欢也在努力回想当时的场面。 “那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唔……好像没什么。”郑纪欢捏着下巴思考，“我也想不起来到底怎么昏倒的了。不过我确实有低血糖的毛病，可能是因为这个吧。” 因为低血糖在路边晕倒，然后有人把他带到了室内并留下糖？向景戈感觉这个推理能串起来。但是那个人一定是要杀了他的吧，所以才会下毒…… 之前想得有点简单了，在第二阶段杀人可不是结不结仇的原因，本来就是规则要求的啊。这么一想，下毒者的范围又扩大到了所有玩家身上。 “那张纸条……上面有写什么吗……”突破口可能在这里，向景戈问道。 “这个我真忘了。我也没仔细看，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看文字都很困难。” 好吧，回到原地了。如果不找出这个人，他可能还会再次害郑纪欢……甚至他就是导致郑纪欢失忆的罪魁祸首？向景戈在头脑风暴的时候，猛然又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太对劲—— 不对啊，我这么关心他干什么！我不是说了从此不和他往来的吗！ 但是还是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掉……这种矛盾的感觉算什么啊。休息日的那天，郑纪欢还告诉自己他们组织内部的消息，他那么信任我…… “那你能想到吗？会给你下毒的人？” “确实有这个人选。但是按照常理来讲，他不会害我。”郑纪欢的表情没有变化，“虽然到了第二阶段，但是他就算杀了所有人，应该也不会杀我的。” 他居然这么有自信……但是向景戈也能八九不离十地猜到郑纪欢说的人是谁了。 “我从来都没跟队友说过我低血糖的事情。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他了，虽然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不知道现在他打的什么主意。” “你是说……姬正吗？” 向景戈只能想到这一个结论。 郑纪欢盯着桌上拧上了盖子的矿泉水瓶出神，“嗯，当然。” 第230章 偷袭 “我也感觉姬正应该不会害你……或许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吧。”那人可是忠心耿耿的保镖，向景戈也想不出来他会给郑纪欢下毒的原因。 郑纪欢看着他冥思苦想的样子，按了几下手机，直接就要打姬正的电话。 “你要干什么啊！”向景戈按住了他的手，“这样很容易惊动他的……” “那你就还是觉得他有可能要杀我吗？”郑纪欢这句话把向景戈问不会了。“现在胡思乱想也没有结果，不如直接问他本人。我相信他。” “……” 他到底把姬正摆在什么位置上啊……但是向景戈也没什么理由去阻止他了，电话响了几声，被对方接通。 郑纪欢点开了免提。 “郑纪欢，你醒了啊。”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果然是你把我捡到的，我有件事要问你。”郑纪欢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开启了正题，“你给我的糖里有毒，你知不知道？” 对方愣了一下，“……啊？” 这是“完全不知道”的意思？所以难道是有人想杀姬正，现在却阴差阳错地换到了郑纪欢身上吗？向景戈觉得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 “别装傻。如果不是你要杀我，就给我解释一下这糖的来历。” 这句话落地，换来的却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我明白怎么回事了。” 过了一阵对面才开口，但他没有正面回答郑纪欢的问题。“你没死就好，这件事我会解决。” “顺便，你知道的，即使是在这个阶段，我也从没有要害你的想法。” 姬正说完这句话，没等郑纪欢接着回应便兀自把电话挂断。 “……” 现在他们俩面面相觑，完全猜不到姬正到底明白了什么。 “不过你没事就好……就差一点，你可就出局了啊。”向景戈叹了口气，“既然他说会解决，那我们就不管了吧。” 他想起，自己也有好长时间没见到过姬正了。“那现在你要去哪？轻怀好像不太想让你一直待在庇护所。” “不知道。” 郑纪欢又身体往后倾着倒在了他床上，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我们组织又没有据点，去哪都一样吧。” 他把目光移向向景戈，语气很明显是玩笑的，“要不我去杀个人玩玩？毕竟是这个规则嘛。” 就算所有玩家都认可这个规则，你也不会照着它走吧……向景戈至少在这方面对郑纪欢是很熟悉的。但他还是看不惯这人大大咧咧地在自己房间里赖着——他把郑纪欢拽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你现在要怎么样，总之你先别留在这了。” “好好好。”郑纪欢有点不情愿地应着，“真小气啊。那你陪我出去转转吧。” “为什么非得我陪你啊，苏棱月他们呢……” 事情都解决了，向景戈也就不太想和郑纪欢再有别的深入交流了。 “我又不知道他们在哪。现在打电话过去却只是让他们陪我玩，不觉得太麻烦他们了吗？”郑纪欢理直气壮。 向景戈无语，“合着麻烦我就行吗！我也有事，不去！” “你能有什么事，你现在又没有任务。”他拉起向景戈的手就要走。 他妈的……我真的服了这个人了。向景戈在心里暗暗骂了句脏话。不过他确实无事可做——总待在庇护所也很没意思。勉为其难地和他一起走走吧，向景戈和游轻怀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门。 …… “……不戴口罩好不习惯。” 郑纪欢不太适应整张脸都暴露在外面的感觉。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室外比白天凉爽了很多，两人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向景戈总想找个理由跑路，和郑纪欢待在一起他还是感觉不舒服。 “天都黑了，我还是回去……” ！ 身后有怪异的气息——向景戈猛地回头，正在身旁郑纪欢的视线死角处，一枚不知从何而来的飞镖朝这边刺了过来。 “小心！” 向景戈一把推开了他，飞镖擦着二人身体过去，却刮到了来不及收回动作的向景戈手腕。 有人袭击？ 只是出了少量的血，向景戈没太在意伤口的情况。他迅速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由于天色已经变暗，他判断不出袭击者的方位。 “看来你好像真的被人盯上了……”从那颗糖开始，到现在的偷袭，向景戈不难判断出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现在敌暗我明，他只能更加谨慎。 还会再有吗？向景戈警戒着四周。面对这种情况，郑纪欢也开始戒备起来，随时准备着开启战斗。 这人是远程攻击……对我们很不利。思考间，从侧前方又是几支利箭伴随着尖锐的啸响袭来—— 利箭被盾牌纷纷挡下，向景戈及时动用了异能。他们无法定位到对方，但一味地防守根本不是办法。 “先去室内。在外面很危险。” 郑纪欢握着向景戈的手臂，两人边注意着四周情况边躲进了附近的一栋建筑内。 “吓死我了……到底是谁啊？” 在那之后他们便没再受到攻击，向景戈稍微放下心来。郑纪欢却指了指他的手腕，“怎么回事？” “咦？” 方才的伤口……是这样的吗？ 皮肤自划伤处开始溃烂，刚才紧张到没空注意，而流出的血已经变为了黑红色。向景戈活动了一下手腕，直到这时他才感受到，这条胳膊已经开始发青，完全失去了知觉。 “你不会是中毒了吧……” 郑纪欢盯着他的伤口蹙眉。 “没事的，去医院治疗一下就好了。”会使用毒素的玩家吗……大概和给郑纪欢下毒的是同一个。向景戈的重点放在了这里。 医院离这里也只需要乘几站公交车，毒素扩散得并不迅速，也算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治疗。 当时帮郑纪欢挡下攻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任何事……向景戈回忆起来。即使再怎么讨厌他，也只是凭着本能，感觉“不能让他就这么死掉”而做出了行动。 “看来你还挺在乎我的嘛。” 治疗完毕后，郑纪欢拍了拍他的肩。 “……”向景戈无话可说。 他本想反驳一下，又感觉和这人交流只会让自己更心烦。 不由自主地靠直觉保护了他……可是我们所有人都是彼此的敌人吧？我这个样子，还怎么在这一阶段活下去啊。向景戈有时候也受够了自己的这个本能。 “……有说这个的时间，你还是仔细想想谁会想杀你吧。” 向景戈只能回了这句。 第231章 杀意 “顺便，都这么晚了，我也要回去了。你赶紧打电话给你队友吧，今天最好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也别一个人行动了。” 跟着他出来还被偷袭……这家伙到底招惹了多少人啊？向景戈嘱咐了一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又被郑纪欢拉住。 “我能不能……” “不能！”从前半句话就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向景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我都说了，轻怀不想让你待在我们的庇护所。” 郑纪欢的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好吧，我只是问问。” 他准备给苏棱月打电话。还没拨过去，手机却发出嗡嗡的振动声——是有玩家发来信息的声音。谁会这时候给我发信息？郑纪欢退出了拨号页面，发现在最顶层的窗口里，已经显示了三十余条未读消息。 【杀了你】 【杀了你】 【杀了你】 【……】 全部都是一句话。发送者似乎还没完，不断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对话框里塞满了他的信息，振动声不停歇地响了足足有三分钟。 向景戈在旁边看到了这个界面。一遍遍重复的消息透露着说不清的诡异，他在心里倒抽了口冷气，“你还是……先看看是谁发的吧……” 希陵市的消息发送是没有匿名功能的，刚才两人都被信息本身所吸引，没在意发送者是谁。 郑纪欢面无表情地点击了后退，手机上显示了发送者【魏望】。 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向景戈记得自己似乎见过他，却想不起他的长相了。郑纪欢是怎么惹到他的？向景戈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旁边的人，结果郑纪欢本人也是一脸疑惑。 “这谁啊？”郑纪欢摸不着头脑。 “你不认识他吗？那他为什么要杀你？” 这人不会是无差别杀人的疯子吧……但是那一条条满溢着恨意的信息让向景戈否定了这个猜测。他似乎对郑纪欢恨之入骨。 “不记得。可能见过面吧，但是我真忘了他是谁了。”郑纪欢打字去问，【你是谁？】 就这么直接问了啊……果然不愧是郑纪欢吗。尽管他看不惯郑纪欢在有些事上的作风，但至少这种果断是自己所不具有的。 但过了几分钟，对面也没有回复。 “算了吧，不管了。今天我和苏棱月他们找个庇护所住，剩下的事明天再说。”郑纪欢把手机按成锁屏揣进兜里，他看起来根本不在乎这些恐吓信息，“我有点困了。” 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着？但向景戈不想再管他的事情了。道别后他上了车回一号庇护所，郑纪欢望着越发浓重的夜色与远去的列车，随后再次打开了手机。 魏望依旧没有回复他，郑纪欢把窗口往上拨着，每一句消息似乎都承载着这人满腔的怒火与愤恨。 “莫名其妙。有本事你就真的杀了我啊。” 他打了电话给苏棱月，几人就这样暂时住在了原暗塔据点的三号庇护所。 ……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三十分。 依旧是未接通。 姬正反复地拨着魏望的电话，但对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在希陵市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从郑纪欢告诉他那件事开始，他便准确地将下毒者定位在了魏望身上。二人在路边捡到昏迷的郑纪欢后，是这个人留下了糖果给他。而魏望的异能是控制毒素……不难推测出他是有意要杀郑纪欢。 但自从他们在那里分别之后，他就再也找不到魏望了。 姬正有这种感觉，自从第二阶段开始后，魏望便越来越不对劲了。他总是毫无理由地来找自己，甚至在明确地说不想被打扰的时间里，姬正也总能感到那双眼睛在注视着他。这人的精神状况似乎岌岌可危了，但他又想不到什么办法来帮助他，只能勉强自己尽可能地和他待在一起。 捡到郑纪欢的那天，二人把他送进安全的地方后，他记得魏望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生命的意义里只有他吗？” 那时他一反往常地没有露出笑容。姬正一时语塞，可无论在希陵市还是现实世界，保护郑纪欢都是他最大的责任。 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不太重要。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魏望也没有再追问，尽管什么都没说，答案却已经揭晓。 “……。” 姬正又一次独自一人坐上了通往大海的列车。海平面波光粼粼，他站在水边，沉默地看着浪花一遍遍击打礁石。 实际上，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待对方的，几年未见，二人都改变了许多。那人已经成为了闪闪发光的明星，大概早就忘了自己了吧——在重逢之前偶尔想到魏望时，姬正一直如此确信。 并肩看海这种事，大概只能存在于回忆里了吧。 手机铃声响起。却是魏望主动打电话给了他，姬正按下接通键。 “喂？” “……”对方沉默着。 怎么回事，他遇到危险了吗？姬正又叫了一次。 “魏望？你怎么了？” “……我会让你后悔的。” 这句话声音嘶哑，随后他不由分说地挂断。 姬正预料到了糟糕的事情。如果他想要杀郑纪欢，不会一次没得手就彻底放弃吧？尽管姬正仍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意图害死郑纪欢。但—— 他有必须要守护的东西。非要做出选择的话……大概、不，是确定地会站在那一边吧。 郑纪欢的方位现在并不能确定。正要打算联系他，电话中那个熟悉的声音却自背后响起。 “姬正……” 他回头，身后的确站着那个人。淬毒的短刀架在郑纪欢脖子上，他是被魏望押来这里的。 “放开他。” 非要战斗不可吗，他到底怎么了？那一步还没迈出去，对面人却又把刀刃往里推了推，郑纪欢的脖颈处已经有血丝溢出，“别过来！” “我要……亲手在你面前杀了他。” 姬正从没看到过魏望的这副表情。 以往发生了什么事都坦然地一笑而过的人，此刻神色却开始扭曲，显露着令人窒息的深深的恨意。 “……” “好，那我看着。”姬正推了推眼镜。 “是吗……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而刀刃几乎要划过的瞬间，他的武器却突然间脱手。郑纪欢的力气不大，却一下子挣开了他紧紧环绕着的手臂，面朝着他迅速后退了几大步。 先前和郑纪欢对过眼神，自己会在那一刻使用异能来增强他的能力。 “你……” “你还不明白吗！” 魏望大吼着打断了姬正的话。他垂下的发丝被风吹乱。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我们才会走到这一步！” 第232章 道不同 那份冲动召唤着他、驱使着他。倘若没有那个人的存在，会不会一切都能够依旧完好如初？即使四周声音嘈杂，耳边仍能清晰地听到急迫敲击的心跳。 “魏望，你冷静一点！” 在姬正眼中的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他会不会是被什么人控制了？姬正向前几步挡在郑纪欢面前。而对方一言不发，几秒的僵持过后，他手中的折扇刹那间甩开，数枚细针从中飞出。 被定位的武器目标仍旧是后方的郑纪欢，而针尖却在半空中停滞了片刻，随后纷纷失去了控制似的掉在了地上。 姬正加强了郑纪欢的异能，让他可以控制其他玩家的武器。见此状况的魏望也能猜测到是姬正帮了他，先是怔住了一时，眼底的光又黯淡了下来。 “你果然……还是会选择他吗？” 他不明白。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问这种话，他明明比谁都更加清楚，人生绝不是简单的二选一的抉择。 但那人眼神中的淡漠是他所陌生的，过去共同经历的一切似乎都被他尽数忘却。 即使来到了希陵市，魏望也哪怕一丁点都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会和他成为敌人。可现实就这样给了他当头一棒，环绕着的气氛比起海水更加冰冷，他想起那天的夜晚，二人也是这样站在海边，他说，只要是我们的话，看不清的未来也可以被创造的吧。 而期待地谈起未来的那个时候也只是三年前而已，他拽着姬正逃掉乏味的数学课却不知道做什么好，最后还是翻墙被保安发现后被狠狠地训了一顿。闪着光的回忆转眼间便破裂，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个人的脸与此刻他冷冰冰的神色相对应。 他经历过什么，我又经历过什么？ 永远都不能再回到那些日子里了吗？ 他恨希陵市。他恨这个看似珍贵的重逢机会，如果在那时他们便彻底分道扬镳，那个身影便会从自己的意识中慢慢地被擦除，然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但为什么偏偏又遇到了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 地面上散落着的银针随着他的异能解除而消失，姬正依然站在郑纪欢身前，与他几米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整个世界。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魏望。我不想与你为敌。” 姬正的语气是冷静的，一如往常。 思维中无论怎样波涛汹涌都不会被他察觉，他就像个机器人。从这一刻起，魏望便知道，他再也不会理解自己了。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到底背负着多大的压力，在现实世界，在希陵市，魏望总是想逃跑，逃到能够卸下所有身份的地方，再一次体会那时候的心情。 变了的人不是我。 明明……是他才对。 是那个人把他扭曲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一切都是那个人的错—— “少废话了！” 他恨不得亲手杀了郑纪欢，一切的起源，使得那人变成自己看不清的样子的罪魁祸首，恨意由此滋生出疯长的野草，他在这一刻全面崩盘。 “今天……我和他只能留下一个。” 他可以无视别人异样的目光，可以承下现实世界中足以把人压垮的舆论压力，但唯独不能接受眼前这个人的背叛。 是的、是他背叛了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人，是他才对。 杀了郑纪欢。 只要杀死他，一切就都会回到那条时间线上。 只要没有他，我们就还能像原来一样…… 而手中喷涌出的毒液竟被姬正硬生生挡下，手臂顷刻间被腐蚀，他的表情却不带一点变化。他一步步地走了过来，魏望却看不懂那个眼神的意义。 海边的物品很有限，郑纪欢的异能在这里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在这个情况下战斗，魏望的赢面是更大的。姬正如此分析。 “你为什么要拦在我面前……” 姬正甩了甩受伤的手臂，毒素似乎已经侵入到了骨头。他仍旧面无表情，“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我有必须要保护的东西罢了。” “闭嘴！” 这句话的确是那最后一根稻草。魏望一把拽住姬正的衣领，他明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却仍然想要质问。 “他死了才好！你想保护他是吗！一直都是他的话，那我算什么，我们以前做过的约定都算什么啊！” “你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我们不是还一起看过海吗？就在这里啊，你不记得了吗，你——” “魏望！” 这一声夹杂着不耐烦的大吼把他的话语打断。他的手被狠狠地打落，随后又是一拳砸在他的脑袋上。 他没来得及防御，倒在了地上。姬正俯视着头脑还剧烈地眩晕着的他，冷冷地脱口而出，“你不要逼我。” “所以呢……” 没有意义了。 即使杀了他，也没有意义。这时候魏望才意识到，那或许并不是郑纪欢的错。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什么都不在乎……” 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姬正身上。他想站起来，先前那一拳的力度却大得离谱，他身体颤抖着，最终也没能直起身子。 视线捕捉不到的部位，一块角度尖锐的石头却从后方飞来，伴随着某个人的控制，直直地没入了蹲伏着的他的后背。 姬正转头，果然是郑纪欢使用异能操控了石块的方向。即使口罩遮盖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他流露出的表情却带着积压的愤怒。 麻烦死了。 想杀我就杀，怎么还扯出这些事来……被下毒、被偷袭、被发送恐吓信息，郑纪欢早就受够了这种阴暗的行为。 ——你不杀我，那我可就杀你了。你不是喜欢偷袭吗？ 魏望跪在他面前，先前那次攻击伤在了致命的位置，从他的口中溢出鲜血，他低着头，呆滞地看着血液流淌、扩散，染红地面。 这也是他们算好的一环吗？ 他抬头，却看到姬正终于露出了别的神色。是复杂的，或许有惋惜、有愧疚、有——他辨认不出来。即使是一向善于捕捉表情的他，也无法解构出他此刻眼神的含义。 “其实……” 意识渐渐地模糊了。姬正终于开口说话，他努力想要听清楚，他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能够看到这个人。 “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和你的一切。” “……” 那为什么？但他说不出话。快告诉我，你的心情，你的苦衷，哪怕是在落幕的时候——他希望这是一场戏，就如同他无数次所扮演的那样，在镜头照不到之后，他们依然能够活在记忆里的那个世界。 他合上了沉重的眼皮。姬正的最后那句话，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只是……信念不同而已。” 第233章 洗脑 玩家名单里，魏望的名字还是被打上了叉号，他出局后，姬正身上毒液的感染也停了下来。水面重回了以往的平静，一切在顷刻间发生，又在顷刻间消散。 “我去治疗了。你随意吧。” 姬正没有多看一眼魏望的尸体，转了个身走向公交站牌的方向。郑纪欢却叫住了他，“等等。” “还有事吗？”姬正的眼前有点模糊，抬手去摸才发现右眼的镜片在方才不知怎的碎掉了一半。还要去换副眼镜……好麻烦。他停了下来，回头看郑纪欢。 “姬正，你到底还能为我做到哪个地步呢？” 郑纪欢知道他和魏望的关系。实话说，他并不完全确信姬正会选择用魏望的命换自己安全。被魏望绑架时，异能便被他的毒素抑制了大半，他以为自己可能会死在那里。 而回复他的只是长久的沉默。 “算了，我只是随口一说。” 郑纪欢看他应该不会再说别的，自己也打算离开。 “……我只是在报答他而已。”他终于道出这句。 报答那个舍命救了自己的人，实现他的遗愿。姬正想，自己或许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场景。郑纪欢自然也知道他说的是谁，这是一个能够完美地嵌合到他们关系中的理由，可同时也是将他们束缚在一起的枷锁。 “真是死板的回答啊，没意思。” 海浪将细碎的石子与贝壳冲来岸边，郑纪欢用异能抬起一块贝壳，操纵它直直飞向对面。 姬正甚至没有往那边看，抬手便挡下了它。 “少来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好吧，”郑纪欢的语气带着笑意。“不过我果然还是一点都不喜欢你。” “随你的便。” 这回他没再理郑纪欢要干什么，独自离开了海边。 …… 8月4日晚，主办者据点内。 “我把他送走咯。” 十邪海刚刚把被洗掉了记忆的郑纪欢送回希陵市，一屁股坐在会议桌旁前后摇晃着椅子，“唉，怎么麻烦事都要我干。游轻怀？你睡着了？”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声音，游轻怀才从在桌子上趴着的状态直起身。他揉了揉眼睛，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喂，你就在这里睡觉啊？”十邪海很不满意他的状态，“真是的……我可是在外面辛辛苦苦劳累奔波了。” “……说正事吧。不过这几天确实没怎么睡好。” 看到十邪海回来，游轻怀也迅速进入了状态。 “我也大概知道你来找我干什么。我们在监控里都看见了，关于……”十邪海说出的名字完全不出他意料，“右堂风彻。” 对于右堂风彻有时突然涌出的杀人欲望，游轻怀从一开始便觉得不对劲。他能猜测到这是主办方的影响导致，自然也就能顺理成章地推理出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给她……” “没错，是我们洗脑了她。”还没等游轻怀说完，十邪海便肯定地回答，“不过准确来说，不是‘我们’的意思。” 主办方不能干涉玩家行动……这一点游轻怀还是知道的。那么现在剩下的可能性，只指向了一个人。 “你们受着限制，所以让喻颂这个不算玩家、也不算主办方的人来给她进行洗脑。” 喻颂的异能也恰好是与此有关，只要向右堂风彻输入相关语言，她便会逐渐变得完全受他们控制。 “所以说啊游轻怀，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跟你说话一点都不累。”十邪海靠在椅背上，“你没猜错。不过，这也是为了你好。只是突然进行百分之百的洗脑可能会有危险，所以选择了这种循序渐进的方式，也算是延长了她的生命。” 利用右堂风彻极强的异能战斗力，尽可能地除去其余玩家，这样便能更大程度上地保证游轻怀成为幸存者，进入第三阶段。 游轻怀之所以选择和暗塔剩下的成员结盟，也是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你说啊……” 十邪海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你平时这么聪明，怎么就到了那家伙那里，就变得糊涂了呢。” 他抬眸看游轻怀的脸。在他这句话出口的一刻，他看到对方的神色很明显地变了些许。而仅是一秒的时间，那人又眨了下眼，望向别处。 “你不用管这些。无论如何，结果不会改变。” 游轻怀这么说。 “其实这也是为了，能让你不用亲手杀他。让右堂风彻帮你杀了他的话，你可就轻松多了。” 即使他再不愿意承认，他的内心也明确地感受到，他面对向景戈不仅是一点点动摇。 或许……这真的是个好办法吧。 他已经有意和向景戈保持了距离，可偶尔还是会有理智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别忘了你的承诺啊。虽然现在说这些有点伤人，但是你最好学一下陈沉前辈。” 十邪海又把兜帽套在头上了，不明原因的，他在严肃起来的时候会这样做。“你明白的，自从知道真相之后，我们便只有‘责任’这一条路可以走。” 这些日子里，陈沉前往监控室的次数也变得频繁起来，但他从来都没有过问任何一句关于陈思立的问题。 “我知道。” 留存私心是没有意义的。“小景……不，向景戈……他也是我的阻碍。” “这么亲密的称呼？”十邪海笑起来，“你最好可不要真的和他走那么近哦。不过确实有件事，你得注意一下。” “什么？” 十邪海调出监控记录，把时间调到8月2日的中午十二点。画面中是六号庇护所，四周很安静，没有人出现。 “这段监控让我感觉很违和。但是也说不上来，你知道那时候六号庇护所发生了什么吗？” “……” 游轻怀开始回想那时的场景。那一天，好像是向景戈接到了交易npc的电话，去一个地方见他……但他没有听清楚电话中的内容，也就不知道是哪里。 “我不知道。”在确定之前还是不要说了，他回答。 “好吧……明明看上去很正常，但就是感觉有哪里奇怪。是我的感觉出错了？”十邪海挠了挠头，“话说你之后注意点npc的状况吧。浮休居然被杀了，我们只能再暂时投放一个新npc代替他发任务了。” 其实游轻怀有很多问题想问。第二阶段的任务到底是为什么设定？资料显示，以前的游戏也没有这个环节。 但那都不重要吧。最主要的规则没有变化就好，他看了眼钟表，已经是晚上九点。 “我要回去了。再晚的话他们会起疑心。” 游轻怀站了起来，最重要的事已经求证完毕，他不能再多待了。十邪海目送他到门口，“嗯，再见哦。我说的话，你最好多想想吧。” 第234章 单人任务 在魏望死亡后，向景戈收到了郑纪欢的信息。 【给我下毒和偷袭我的那个人确实是魏望。姬正把他杀了，你也不用担心了。】 说的好像我真的在担心你一样……向景戈没有回复这条消息，点开玩家名单页面看了看，魏望成为了第二阶段游戏里第二个出局的人。他此时感觉，死亡像个逐步缩小的包围圈，而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站在哪个位置上。 他一整天都没有什么事可做，森诗启还在任务世界里，游轻怀也好像在躲着他一样经常独自出门。现在是8月7日上午，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上次杀死浮休的五号庇护所旁。 现在这个庇护所是安柏宏和右堂风彻在住……向景戈想起右堂风彻来。她最近没有出事吧？好像安柏宏也没有再联系他们。可能只是一次意外而已，倒也没有像轻怀说的那么严重，他这么想着又咬了一口手上的雪糕。 结盟的话……只是要利用他们的异能而已吧。见识过右堂风彻战斗场面的他，必须要承认她的强大。 但是浮休死了，接了他的任务的人怎么办？难道就被困在任务世界了吗？ “喂，你挡到我路了。让开。” 这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客气，向景戈回头，背后是一个他没见过的少年，穿着朴素的运动套装。他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又看到在这宽阔的路上除了他们俩一个人都没有，这不是故意找茬是什么？ “你谁啊，想打架吗……”这是玩家还是npc啊，向景戈没见过的玩家也有很多，他对不上号来。 那人听他这句话脸上表情反而兴奋起来，“好啊，那就打一架吧？你可不许用异能作弊。” 这么说的话，那他就是npc？没有异能的战斗，向景戈可没有把握，“算了吧……话说，你是不是来发任务的？” 言外之意当然就是“你是不是npc”。目前能明确知道自己只是游戏npc的人只有夜渊，向景戈担心直接和其他人说这些他们会理解不能。 “真不打了？我觉得你好像还蛮有力气的。”那人上下打量着他，“打架瘾犯了，跟我过几招再告诉你别的。” 这人真他妈有病……但是向景戈不得不答应。不能用异能的话，他也没带武器，只能靠拳头肉搏了吗……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可能打得过啊。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啊。” 在话音落地的一刻他便迅速出拳，毫不留情地直指向景戈的面门。而向景戈反应速度倒也快，紧紧钳住他的手腕往侧面一掰，这一拳有惊无险地落空。 向景戈只是在保持防御的姿态，而那少年却攻势越发猛烈，他的力气很大，但每一次攻击却又都被向景戈略有吃力地拦下。 “别总挡着啊！” 他又是一拳挥向向景戈的胸口。这一次没反应过来的他到底还是被击中了，退了几步，后背抵到了墙上。 “我不想和你打……说正事……”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向景戈很无力，他完全不想打架。 “没意思。还以为你有多强呢。” 少年哼了一声，但还是把手收了回去。“我确实是来发任务的，我叫陆子敬。因为浮休被杀，我只能被叫来替他完成工作了。” 他的语气很不满意。 他好像还不知道浮休是我杀的……向景戈内心默默祈祷着他永远不知道。但是任务啊……要不还是做点吧，反正也没事可干，总不能去杀人吧。 “那我就接一个你的任务好了。都有几人的？”他已经准备联系游轻怀了。 陆子敬翻出浮休的平板，打开浏览了一遍任务信息，“哦，只有单人。所以你现在就能进任务世界了。” 单人……任务？ 向景戈从来没做过单人的。不过第一阶段的游戏里也没有单人任务……要不然接一个？尽管还是希望能和游轻怀组队，他的好奇心也促使着自己跃跃欲试了。 而且这样的话……有什么任务奖励，可就都归我了。总不能都像之前那个手链一样吧。 “磨磨唧唧的，到底接不接？不接我去别的地方了。”陆子敬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但是要做任务的话，还得先通知一下轻怀吧。“我先跟我队友说一下，然后再接。” “……” 陆子敬看着他给游轻怀打电话，脸上还是不屑的神情。 “轻怀，我要去做一个单人任务了。等诗启回来……”他算了一下，森诗启应该明天就会回到希陵市了，“也跟她说一下吧，我们还是三天后见。” “单人？小景，你一个人可以吗？”游轻怀担忧地问道。 怎么就不可以啊！向景戈感觉游轻怀总把自己当成小孩。明明都保护过他们了，而且还非常靠谱地战斗过——但说实在的，其实只有向景戈认为自己很靠谱。他顿时有点赌气的心理上来了，想着这个任务我偏偏就要接，然后达成完美结局，让轻怀看看我现在已经很强了。 “我当然没问题！”向景戈立刻回复。“总之就是这样。我现在就要去了！” “好……注意安全，小景。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游轻怀看上去还是不放心。 唉……怎么会这样啊。向景戈挂了电话，心想着游轻怀就不能好好地平等地看自己吗。从前的确总是被他保护着没错……但是现在又不一样了。 他独立了起来，想要从那份犹豫中脱离，可那人对待自己还是曾经的那个态度。 “啊啊啊不管了！还是任务要紧！” 陆子敬一脸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情绪大起大落的向景戈，“你脑子真的没毛病吧？” “你管的着吗。我要看任务列表——”向景戈不想和他多闲扯别的。 原本属于浮休发布的任务确实都是单人，也没有难度区别，一共五个任务，只写了任务名称。其中一个任务已经显示了【已被其他玩家接取】，是不可以重复接取的。 向景戈看着任务面板，托腮犹豫着。光看名字，完全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啊…… “快点选行不行？”陆子敬还在催他。 好吧！那就随便挑一个好了。向景戈指着最上面的一个任务，名字是【风雪寻途】，“我选这个了。” “嗯，点确定吧。祝你好运。” 陆子敬耸了耸肩，看向景戈点下了确认按键，随即在他面前消失。 第235章 风雪寻途(一) 【系统提示：第二阶段任务无任务背景简介。通过手机的“任务信息”界面，可了解主要npc简介。】 熟悉的提示过后，向景戈的视野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咳咳……我靠怎么这么大雪啊……！” 一片灰白色的天空。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随着猛烈刮动的寒风扑来，踏入这个任务世界的第一秒，向景戈就后悔了。冰凉的空气蓦然灌入口鼻，他此刻处在逆风的方向，连迈出一步都已经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四周稀疏地立着几栋建筑，也已经被厚厚的一层雪覆盖。向景戈往下看去，这游戏系统还蛮贴心的，居然自动给他套上了一件羽绒服。 天空阴沉沉的，看不清太阳。这到底要我怎么搞啊？白茫茫的陌生环境中他完全不知道到底要往哪里走，稍微走差一点就会迷路。要按照现在面朝的方向吗？寒意刺骨，他逆着风走了几步，大风却冲得他脚步不稳。 这该死的系统，该给任务背景的时候不给……他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即使外面穿了羽绒服，但他来任务世界时穿的还是夏季的衣服，完全不足以抵御寒冷。刮来的风如刀刃般锐利，割得他皮肤生疼。 要是开局就死在这里，可难办了啊。他想着，可是越来越大的雪已经几乎迷住了他的眼睛。地面上的积雪也已经没过脚踝，每一步他都走得异常艰难。好冷，谁来救我一下啊……有没有npc……他想呼救，但一张嘴就又是一股冷风钻入，内脏都好像被冰冻了起来。 向景戈在现实世界中是看到过大雪，但是这么夸张的他还真是头一次切身体会。他不得不背过身让自己处在顺风方向，接着才敢张口喊道。 “有人吗——” 他自己有点站不住了。在大雪中，隐约能看到上面漂浮着什么……好像是类似于无人机的东西？这说明附近有人？那一丝希望又被他抓住了，“救我……我迷路了……！” “嘀嘀……” 上面的无人机发出了些微弱的响声，向景戈揉了揉眼睛，一个人影好像正从前方赶来。应该是主要npc吧，但是他现在根本没力气去拿手机查看，在这个天气下，手一伸出来就像要被冻住了一样。 那人跑得很急促，按了下无人机的遥控器，它便飞到了自己身边。来到向景戈面前时，他的表情有些意外。 “这里居然还有幸存者……你还好吧？” “我要……冻死了……”向景戈说不出来话，牙齿都在打战。温度得有零下二三十度了吧？他感觉这人再晚来几分钟，自己都得死在这里。 “好，我的车就在附近，先上车再说吧。” 那是个音色偏成熟的男人，他扶着向景戈的肩膀，发现对方全身都在颤抖。 向景戈勉强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在终于进到开着空调的车里后还没缓过来，四肢几乎都要僵硬了。 “啊……得救了。”但是之后慢慢就会恢复过来的吧，他松了口气。这时候，他才悄悄打开手机查看npc信息。 【姓名：白世之。】 【性别：男。】 【幸存者基地的科研人员，正在进行有关高空监视器的研究。】 幸存者基地……？第二阶段的任务，都是同一个世界观里的？在看到这个词时，向景戈产生了疑惑。 白世之坐到了驾驶位，“没事了吧？我看你好像不是基地成员。我先带你回基地吧，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 “啊，好。谢谢你啊。”向景戈含糊地答应了，但是这里一片空旷，他来做什么？ “没事。我叫白世之，正在这里测试新版监视器的性能，恰好就看见你了。我怎么称呼你？” 白世之启动汽车，空调暖气开得很大，向景戈也慢慢恢复了状态。 “向景戈……”他回答。 窗外模糊的景色逐渐加快地掠过他的双眼，他在被水汽覆盖的窗户上擦了擦。又是末世……在看到窗外偶尔有丧尸经过时，他确认了这一点。 …… 于是向景戈加入了幸存者基地。这个剧情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上一个任务里，我们还本来就是基地的成员呢。在注射抗体的过程中，他这么吐槽第二阶段的任务背景设定真是太草率了。 等等，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给背景介绍的吧…… 和向景戈同一天加入基地的还有一个叫程御的男人，但在手机上只标注了是【幸存者基地新人】，没有其他信息。 但他在看到程御的脸时，有一种怪异的既视感。就好像……这张脸并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当然，因为他们才刚见面不到一天，向景戈也不敢贸然去问这些。 雪渐渐地变小了，但向景戈裹着被子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咳嗽了几声之后才发现嗓子已经疼得几乎没法说话。 我靠，不会刚进任务世界就感冒了吧……身体也慢慢感觉冷了起来，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感觉不妙。 在抽屉里翻找一番之后，他拿出了一把体温枪。 ……39度了。 这还怎么做任务啊！向景戈心如死灰地躺了下去，房间里没有退烧药，他也没力气下楼去拿药了。都怪这个任务系统，一上来就把我扔进大雪里面…… 他用仅剩下的力气翻看了一下手机，目前的任务是【了解监视器相关信息】。这要找白世之问吧……但是…… “好难受……” 再这么烧下去，会不会死啊。 我在现实世界很少生病，怎么在任务世界里就这么脆皮？但是他没精力想别的了。 房间的门被敲了几下，“向景戈，你在吗？” “……” 他想回答，但是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锁门，于是朦朦胧胧地看到白世之走了进来。一看到他的样子，白世之就知道他肯定是因为那场雪生病了…… “……好吧，我去给你拿药。没什么大事……等下再给你冰敷一下，你睡一觉应该就好了。”白世之观察了一下他的状况，随后离开。 但愿能好吧……我还要问监视器的事，最好能和白世之打好关系。 头晕晕的，思考能力也被阻滞了。——早知道换一个任务选了，虽然通过任务名知道肯定是冬天，也不带开局就这种难度吧。 在迷迷糊糊地吞下白世之带来的退烧药后，他还是失去了意识。 第236章 风雪寻途(二) 好消息是向景戈病得并不严重，也许只是突然被扔到温差太大的环境所导致，在闷头睡了十几个小时之后，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真好了。 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再次确认自己身体上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后，下床就打算跑去找白世之。手机显示的时间被调整成了任务世界的时间，现在是12月4日中午，在那次暴雪停歇之后，基地成员也已经把道路上的积雪清理了大半。 “但是之后要出门的话还得换件衣服……” 向景戈可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寒冷了。但愿系统能再贴心一点，都给我羽绒服了，再给条秋裤怎么了！他这么想去翻自己的衣柜。 里面还真有几件厚衣服，虽然看上去很普通甚至有点丑，但御寒是足够的。算了算了，可能主办方的审美就是这样，向景戈在这时候也不能挑了。 这一次他的房间在二楼，按照向景戈的印象，邱研的房间也是在这里，是在最里面吧？出门之后，他特意往那边看了一眼。最里侧的房间门紧闭着，他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也就不能贸然闯进去。 不过还是找白世之更要紧吧。向景戈下了楼，但也只是漫无目的地逛着，他根本不知道白世之的房间在哪里。但既然是同一个世界，那这个时间线里会不会遇到时零她们？他在思考。 “嗯？是向景戈啊。你感觉好点了吗？” 温和的声线，果不其然地来自于站在了他身后的白世之。 向景戈回头，“啊、我已经完全好了！也不发烧了呢。说起来……” 他要赶紧问白世之监视器的事。本来昨天就该说完的，但突然发了高烧……单人任务就是这点不好，只有我一个人推进度，他开始想念游轻怀。 ……不对。我可是为了要证明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完任务才来的！ 他把注意力拉回来，“你之前说在测试监视器……我可以了解一下吗？” “当然可以。” 白世之的房间在三楼，看上去比向景戈房间的面积要大一些，桌子上堆了些文件夹和白纸，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中间。他应该是很厉害的科研人员吧……向景戈四处张望着。 “最新的第四版监视器正由我的助手保管着，现在这里只有一些相关资料。” 白世之打开电脑，点击进入了一个文档里。“监视器可以探测该区域的基本地形及感染者分布。更重要的是，在传回来的监控数据里，感染者会被标红，而人类的标识是绿色。” 他简单地介绍了监视器的作用。 “这么说……这个监视器可以用来搜索幸存者吗？”向景戈也是见识过末世——虽然只是在上一个任务里——的人，当然能想出这个可能性。 “是的。我当时找到你，就是多亏了它。” 那它还救了我一命诶。手机在振动着，向景戈想，应该是这个任务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的一系列关于研发原理的讲解，向景戈就完全听不懂了。毕竟在现实世界里这人高一就辍学了，知识储备量甚至不及白世之的十分之一。但白世之却似乎讲得有点上头，他看起来真的很为这个成果骄傲，向景戈只能知道这一点。 “那我……就先走了，其实我也听不太懂……”他只能趁着白世之中途喝水的时候插话。 “哈哈，抱歉，一说起这些就停不下来。”白世之笑着说，“你走吧，刚才讲那些正好理清了一些思路，我还要接着整理一下资料。” 总算能走了……和高智商人谈论他擅长的领域，只能显得我很像土狗啊！向景戈开了门，却恰逢一个人影从房间门口走过。 向景戈被吓了一跳，那人的背影，好像是程御？他其实不太敢接触这个和他同一时间加入幸存者基地的人。程御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单是那张脸也让向景戈觉得有些怪异。 但是…… 【当前任务已刷新：结识npc「程御」。】 手机上的新任务，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 任务目标是绝对的，这下向景戈不去也得去了。干脆就现在吧！他握了握拳，快走几步追上了对方。 “程御！” 闻言，程御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他的面部表情略有僵硬，“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之前填登记单的时候我看到过！我们可都是一天加入基地的。认识一下嘛。”他伸出手，“我是向景戈。” 程御长得就像……他随时会从哪里掏出把刀来捅我一下一样，向景戈有些害怕。但对方却意外地好说话，和他握了手，“我听说你之前生病了？冬天一个人在外面生存确实会很难，来到基地就好多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已经来基地很久了一样。 “啊啊怎么都知道这个了……”向景戈有点尴尬，“不过谢谢你关心啊！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长得很凶，但是性格却很好呢。看来这个任务也没有那么难，向景戈也敢直视着程御的眼睛了。两人边走边聊，说着说着便到达了幸存者基地大厅。 有清雪车正在清理路面上结成的冰，向景戈隔着窗子看了看，感觉温度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低了。 “话说，程御你在来基地之前，是做什么的？也是像我一样独居生存吗？” 通过这次任务的时间与上一次任务中得到的情报，向景戈推算出，现在距离末世来临已有三年余，时间点是在一千零一夜梦境之后。 “嗯。外面……很危险。” 程御说着，抬起了他的右臂挽起袖子。这时候向景戈才发现，除去了长袖的掩盖，他的右边小臂已经消失，关节被绷带缠绕着。 “……啊……” “我在被感染后就想办法切掉了这里，好在感染没有扩散。”程御说这些时倒是轻描淡写。 自己……砍掉了自己的胳膊吗……向景戈难以想象。 “别露出那种表情啊。好在我之前就习惯用左手，所以没什么太麻烦的地方。”程御反而安慰起他来。 【请自由探索。】……但手机又给了这个无厘头的任务。有时候自由度太高也不是好事啊，我根本就不知道要做什么，在和程御聊完告别之后，向景戈又看了眼手机，上一个任务已经被打上对号。 “这次的剧情……好像还没真正发生呢……” 向景戈再去看任务npc列表，发现除了白世之和程御外，主要npc居然还有三个。但由于他并没有接触这三个人，所以信息上没有显示外貌和名字，只是一片黑影。 第237章 风雪寻途(三) “这次的npc好多啊……” 向景戈看着手机页面拧眉。他不太擅长记人脸。主线剧情直到现在也没有苗头，大概和我还没全认识他们有关吧，他想。 既然白世之是第一个出现的npc，那其他主要角色应该都与他有关——这是向景戈的分析，或许也有运气的成分在，他以此为基准盯上的第一个人便是主要npc之一。 经常出入白世之房间的那名少女名叫叶幻，据她所说，她是白世之的助手。 “马上就要到幸存者基地选出科研部部长的时间了呢。”她是这么对向景戈说的，“我还是比较希望白老师能入选，虽然他有个很有力的竞争对手……” 这是一个关键信息，向景戈一边点头一边认真地分析她的每一个字，现在队友不在身边，所有事都得靠他一个人完成。 “……那个竞争对手是谁？” 要是能趁着这个机会抓出所有主要角色就好了，他不会放过每一条线索。 叶幻托腮望天，“唔……好像是姓孙。是叫孙理诚来着？还是什么？” “你不知道的吗？”向景戈疑惑地问道。这个孙理诚应该也和白世之是差不多的地位，为什么叶幻好像很费劲才回忆起他的名字…… “嘛，我也不太记得住每一个人的名字。我跟他不熟，而且他总是闷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做研究，一般都不和别人说话的。”叶幻道，“他前段时间被委派去研发新的抗感染药物，据说这几天就能看到成果了。” 抗感染药物？那这么说，时间线……能接上了。向景戈分析，时零和贺语的任务是在九月，而这次是同年十二月——在真结局里，时零可能是拿了孙理诚的药物，才消除了身上的感染痕迹的。 所以说还好我们拿到了真结局，否则这个任务的背景也会变化？他感觉越来越复杂了。 “你在想什么？” 叶幻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啊……没事。”又不能和npc说这些，他已经得到了一些信息，匆匆结束了话题后回到了房间理思路。 第二阶段的任务是相互连通的，每一个任务的结局都会影响到与之相关的所有任务……之前还说第二阶段设定简单，其实要比第一阶段的更复杂啊！向景戈cpu要烧了。 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专注于眼前的目标就好了。向景戈拿出手机，但任务目标仍然是自由探索。 想个办法认识一下孙理诚吧，然后还有最后一个人……再仔细观察一下和白世之有关的npc好了。向景戈知道总偷窥白世之的生活让他显得像个变态，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希望这次任务能少一点战斗吧。要是没有战斗就最好了，向景戈不想杀那些丧尸，他觉得很恶心。没事干的时候他也循着之前的记忆找到了悬赏告示板，但上面目前没有任务发布。 “……好吧。” 已经是第二天了，外面依旧很冷。上一次任务里季节刚好是秋天，他总是出去闲逛，但现在他已经没那个心情了。他坐在房间的窗户旁，在玻璃的白雾上擦出一个笑脸来。 好想和人说说话啊。 他想去找程御和白世之，又想起之前叶幻的话——白世之因为评选忙碌得很，需要重新修整图纸和资料，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 向景戈出了门，想着这回还是干正事吧，先把孙理诚的实验室位置问到。幸存者基地的成员不少，但很多npc的脸都是差不多的，想来应该是系统做不出那么大量精确的面部区别。 程御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你是在找什么吗？” 这人……什么时候过来的！ 向景戈完全没注意到。问这个新成员的话肯定没有答案，但他还是怀着侥幸想要试试，“你知道孙理诚吗？我在找他的实验室。” “是那个和白世之竞争科研部部长的人吧。”程御淡淡地回答，“你去他那里做什么？” 为了把npc列表刷新出来然后过主线任务……但是向景戈必然是不能这么说的。他只能随机应变编了一个理由，“因为我都去过白世之那里了嘛，所以也想看看和他一样厉害的人是什么样。” 抛开任务不讲，他确实也对强者抱有天然的好奇心。 “……” 程御手指了一个方向，“在四楼。你坐那边的电梯吧。” “好的！谢谢你。” 向景戈那时候没空去想程御到底怎么知道位置的，只是兴冲冲地就要跑去孙理诚的实验室门前…… 但是电梯坏了。 无论怎么按都没有反应，这时才有工作人员提醒他，幸存者基地的电梯正在维修。 “爬楼梯也好吧……”他倒是没在意这些。以自己的体力，上个四楼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嗯？” 当在三楼的楼梯口无意中往里面瞟了一眼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是一位披着牛仔外套的短发女性。 那个人……向景戈本能地感觉怪异。她会不会也是主要npc？他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看着她左右环顾后，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着的门，走进了白世之的房间。 有蹊跷。她绝对不是来找白世之的。 向景戈又放轻了脚步靠近些许，那人似乎很警惕，在进屋之后又把门推得只剩一条缝。他看不清楚她在房间里做什么，只是隐约听到了有哗啦的翻动纸张的声音。 “咳咳……” 兴许是感冒还没有恢复完全，向景戈不自觉地咳嗽了几声。 等到他发现自己发出了声音的时候，房间里的声音也立刻停止。 脚步声昭示着那人正在接近门口，向景戈后退了几步，想要装作偶然路过一样地走开，余光还在注意着她的行动。她两手空空，没有从白世之的房间里带走任何东西。 可不想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他们有一瞬间四目相对，向景戈立刻撇开了视线转过头去假装离开，似乎听到那人啧了一声，但没有多说别的。 她偷偷地进白世之的房间……要做什么？ 在看不到她的身影后，向景戈也推开门，发现桌子下方的第一个抽屉已经被拉开，里面装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但类似于示意图的纸张。 她……是不是来偷白世之的图纸的？但是为什么？ 但现在白世之很忙……向景戈不想被他发现这些，于是悄悄地又把图纸整理好，将抽屉推了回去。 “这件事……就由我自己来解决吧。” 第238章 风雪寻途(四) 在任务世界里已过了三天，现在是12月6日。向景戈在那之后也没有遇到过疑似偷盗白世之图纸的那个女人，但手机上已经给出了npc资料。 【姓名：秦玲玮。】 【性别：女。】 【幸存者基地成员，似乎在基地外藏匿着什么东西。】 这句话什么意思？向景戈看不懂。她不会有什么屠龙宝刀之类的东西埋在地底下吧……但是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逗笑了。希陵市的游戏系统他是知道的，不可能出现这么不现实的情节。 至于孙理诚……向景戈确实是找到了他的实验室，但那时门正在紧闭着，敲了几下也没人回应。应该是不在吧？他没有多想。 “你要做什么？” 正欲离开的向景戈却被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小的男孩拦住了路。 “啊……我来找孙理诚有点事。”其实也没什么事，主要是为了任务，但向景戈必须编出一个理由，“我想问问……嗯，问问他药剂的研究进展……” 这个小孩只是路过吧，为什么非要问我这个事？实际上在听了叶幻的描述之后，孙理诚在他心里的形象应该是个功成名就的中年男人，像……不对，不像夜渊。难道这人是他儿子？向景戈都想到这里了。 “没什么可告诉你的，说了你也听不懂。” 那男孩越过向景戈，掏出钥匙来开实验室的门。 向景戈被他这么不客气的语气弄得有点不爽，“难道你就懂吗？你为什么能随便进他的实验室啊？” “啊？” 男孩刚把钥匙插进去，听了向景戈这句话一脸茫然地回头，“我进我自己的实验室需要人允许吗？” “啊？” 这回轮到向景戈茫然了。我靠，不会吧，难道这个小孩就是…… “你是、你就是孙理诚吗……”等等，形象完全崩塌了啊！他居然是白世之的竞争对手，该怎么说，幸存者基地人才辈出吗…… “是啊。”他有些不屑地瞥了眼还在目瞪口呆的向景戈，“因为末世之前的一场意外，我的身体就一直维持在十四岁的样子了。” 他似乎很不愿对人解释这些，进了实验室就想把门关上。向景戈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用手撑住门边想跟着他进去，“等一下啊！我是真的想知道药剂的事——” 这么做可能有点不太礼貌吧……但当时向景戈头脑发热，没怎么想就行动了起来。 “……” 小孩子身体的力气到底还是比不过向景戈，孙理诚无奈地叹气，“你要看就看吧。但你要是碰坏我的实验器材，我现在就在这里杀了你。” “当然……不会……” 他那时眼中露出的凶光让向景戈只能悻悻地答应。孙理诚也没管他要做什么，自顾自地走到了实验台前。 这里还有些存放药品的柜子啊……向景戈想赖在实验室，主要也是因为手机还没刷新出孙理诚的信息。在最显眼的一个柜子里，他透过玻璃看到里面摆着四个不透明的瓶子。 下面似乎贴着什么标签，但被柜子门的边缘挡住，他看不到上面的文字。还是别贸然打开了吧，向景戈真有点怕孙理诚会杀了他。 手机振动了几下。向景戈就在等着这个声音响起，在这个物品多到有些拥挤的实验室他都提心吊胆的，马上丢下一句“那我先走了你忙着”便离开了。 【姓名：孙理诚。】 【性别：男。】 【幸存者基地的科研人员。由于一些原因，外貌一直保持在十四岁。正在进行抗感染药物「f05」的研发。】 “这下子的话，所有npc就都解锁了。” 向景戈在期待着系统给他分发新的任务，就算不发，在基地应该也会发生点什么事了。 话说叶幻之前说的评选部长，应该也就在这几天了吧。到底是白世之还是孙理诚呢……但是他根本看不懂这俩人在研究的东西。好吧，我是文盲，还是别掺和这件事了，他想。 不过，我之前出房间的时候没有锁门吗……？ 下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门口后，向景戈推了推虚掩着的门，想不起来到底有没有锁。 他本能地提起了警惕。但屋内还是一片安静，之前的东西也没有人动过。可能真的只是因为我忘记了？向景戈一边思考着，一边拧开桌子上的水瓶，些微刺鼻的味道却从水中传来。 “……” 瓶内的水比之前要浑浊，向景戈这才注意到水中的怪异之处。可能有人……想给我下药。 为什么啊，我就是个来基地几天的新人，应该不能有人存心想杀我吧。向景戈想破脑袋也找不出来会害自己的人，可能是之前我看到了秦玲玮在偷图纸，但是她也应该没发现我啊？ 真是服了……向景戈非常心累。他提起瓶子就离开了房间，随手将它丢到了大垃圾桶里。 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但在希陵市的时候，他也常常有这种感觉。不会又是邱研那小子吧……他一直都把发卡装在包里，四舍五入应该就算把邱研的鬼魂带在身边了。 算了，反正他不会害我的。向景戈安抚一样地拍了拍自己的单肩包，虽然不知道邱研能不能听见，也轻声对他道，“你不用担心我。” 四下无人，他不用担心自言自语会被听到。 但就在他转身回了房间后，却是有个人影站在垃圾桶前，拾起了那个瓶子。 …… “谢谢、各位对我的信任……” 到了第二天中午评选的时间，白世之算是众望所归地当上了部长。突然接受了荣誉的他看上去有点不知所措，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起来。 “……” 向景戈和程御站在人群之外，但他似乎能感受到，程御的情绪不太对劲。他的手握成了拳状，轻微地颤抖着。 “你怎么了？”他疑惑地问道。 程御一直盯着白世之的视线这才移开，“不，没什么。” 反观白世之那边，方才一直独自站在角落的孙理诚却慢慢地走到了他身前。即使只是小孩子的身体，却莫名拥有一种强大的气场，刚才还围着白世之的几人纷纷散开。 “你的‘f05’也很出色。这样一来，就可以解救更多的幸存者了。”白世之浅浅地笑着说。 但孙理诚似乎没有买他的账。他示意着白世之俯下身，随后在他的耳边，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的分贝轻声道。 “……你可要好好干啊。” 第239章 风雪寻途(五) “我感觉他们真是好厉害啊……他们研究的东西，我都看不懂诶。” 向景戈又无聊到去找程御聊天了。程御平时沉默寡言的长得也有点凶，但面对向景戈的时候意外地话会稍微多起来一点。 他想起来孙理诚的药物，“如果再早一点的话，你的胳膊就可以保住了呢。” “我无所谓的。毕竟已经习惯了，现在也不影响生活。” 很少有人来幸存者基地最高层的天台，向景戈把手搭在栏杆上，昏昏沉沉的天空还在往下落着小雪。气温已经回升了些，但道路两旁的积雪仍没有融化的趋势。 手机上【请自由探索】的任务已经被打上了对号，想必是因为npc都已经出现。下一个任务却没有刷出来，但向景戈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在今天，一定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件。 说起来，从昨天晚上评选完毕之后，就没有再见到过白世之…… 向景戈那时候还没怎么注意，现在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还是赶紧确认一下吧……他想匆忙下楼却被程御叫住，“你要去哪？” “你今天见过白世之吗？” 向景戈想也没想便问了出来。 程御回想了片刻，“他好像在今天早上就去接任务了，不过我也不确定。你为什么找他？” 原来是在做任务啊……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理由，但同时也是一个很正常的借口呢。向景戈不禁这样想，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随之变得强烈起来，白世之或许不只是做任务那么简单。 竞争部长、偷盗图纸、甚至是给自己下药，一系列的预兆都昭示着似乎有大事即将来临，向景戈却又捕捉不到连接这些事的线索。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担心，”说是担心倒也牵强，向景戈立刻改口，“也不是，就是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具体是什么事，他也说不出来。冷风又刮得剧烈了起来，吹动光秃秃的树枝哗哗作响，基地旁边便是一大片森林，也尽数被厚雪覆盖。 向景戈揉了揉被灰尘迷住的眼睛，“有点冷，我先回去了。” “好。”程御简单地应着。 感觉白世之应该不是去接了任务那么简单……向景戈特意去看了他的房间，门不出所料地紧锁着，里面应该没有人。毕竟是最主要的npc，最好还是问一下吧，这时候应该问…… 叶幻的房间和白世之的在同一层，向景戈想的是，她应该会跟着白世之一起去做任务。但实际上并没有——她的房门开了一条缝，屋内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 向景戈敲了敲门，对方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匆忙地回了一句“请进”便又把注意力放在电脑屏幕上。 “那个……” “对，我看到了，就在你的斜前方，45度角，大概……一百米左右吧。” 桌子上放着一个对讲机，叶幻正在和人通话。从对面传来了被处理得失真的声音，“我马上到。” 这下就不要贸然打扰她了吧，向景戈也看向屏幕，画面上是一张地形图，上面标注了两个距离很近的绿点和红点。这是白世之的监控器传来的数据？他还是记得的，绿色是人类，红色是丧尸。 “好，你看见了吗？不要靠太近！你感觉可以的时候就立刻开枪。” “……” 而对讲机那一侧却迟迟没有传来声音，叶幻不由得着急起来，“秦玲玮，你听到了吗？” “……” “不……” 即使已经听不出音色，但她的声音里仍然包含着惊恐不安，“我不能杀他……” “你还在犹豫什么啊，它可是感染者——” “我说了我不能杀他！” 秦玲玮突然爆发的喊声将叶幻吓了一跳，而再看屏幕的时候，红色的点已经越来越靠近她的位置。 “它朝你这边来了，速度很快！可能不是普通的感染者，你注意安全……”叶幻只能这么提醒。 “……” 砰！ 枪声最终还是爆裂了开来，随后是丧尸嘶哑的尖叫与枪体脱手落地的声音。对讲机的信号忽然中断，叶幻再去试着联系对方，却已经无济于事。 但红色的光点已经消失，代表着感染者死亡。叶幻把地图界面调大了些，确认了周边也没有感染者存在，这才关闭了监控界面，转头看向景戈。 “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刚才是在……” “你说这个啊。” 叶幻把鼠标光标移动到监控页面，“我们每天都会在基地附近巡逻，我负责查看感染者分布情况，每天也会派不同的人去实地巡逻。” “那刚才她说不能杀……那是怎么回事？”对丧尸心慈手软的人应该并不存在吧？这里面应该有什么隐情……向景戈好奇起来。 “不知道。她平常战斗起来一点都不留情，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时候会犹豫。那个，”叶幻突然话锋一转，“你今天有见到白老师吗？他电话一直打不通。” 白世之？程御不是说他在做任务吗？ “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啊……会不会是接了任务？”向景戈也只能猜到这里。 “有可能吧，不过很奇怪……他竟然没告诉我。”她皱起了眉头，“而且第四版监视器还在我这里，他居然不拿就走了？” 【当前任务已刷新。】 ……总算等到刷新任务了！听着熟悉的手机的提示音，向景戈又提起了精神。离开叶幻房间后打开手机，上面显示的任务内容是—— 【前往幸存者基地周边森林，调查该感染者尸体。】 果然这个丧尸有问题。虽然接触这些恶心的东西让向景戈很不舒服，但怎么说这也是任务目标，多少也让无聊到要长蘑菇的他有了些事情做。 “这丧尸，不会就是白世之本人吧……” 向景戈披上羽绒服又围了条围巾，这才出门去找那具尸体。尽管不习惯一个人行动他也没有带上程御，这是玩家的事情，npc还是少来掺和吧，说不定会干扰到我……他是这样想的。 森林深处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回响。刚才开枪的秦玲玮也不在，系统这次没有给地图，所以…… “我怎么又迷路了……” 要是在市区还好，这里可是森林里头，别说找到尸体了，现在我连出去都不知道怎么走……感染者还死了，现在联系叶幻也定位不到它，向景戈怀疑，自己是被祁楷轩传染上路痴属性了。 “再走走吧……反正也只能靠我自己了。” 室外依旧很冷，向景戈把手缩在了宽大的袖子里，不抱什么希望地继续寻找着。 第240章 风雪寻途(六) 【系统提示】 【定位功能已开启，请玩家遵循路线行动。】 “终于来了……” 你知道我等这句话等得有多苦吗，听到提示音后，向景戈靠在一棵树旁把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但平时戴的露指手套根本无法保暖，循着定位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只能又停下来把手机塞回去，顺便还得搓搓已经几乎要冻僵的手。 我平时就最讨厌冬天了。但是任务不做也得做啊……屏幕上已经显示快要到达，他能隐隐地闻到些血腥味。 森林依旧寂静无人，在他到达那具尸体前时，又有几片雪花开始落下。丧尸被子弹穿过了头部，一击毙命。 “说是要调查，也不知道从哪开始啊。”向景戈蹲了下去，过于厚重的衣服让他行动起来有些困难，他自言自语，“既然系统都给任务了，那肯定不是普通丧尸……” 他把尸体的脸掰正了一点看。但感染痕迹已经遍布了整张脸，再加上之前被一枪爆头，他分辨不出这到底是谁。真不想干……手指划过凹凸不平的感染痕迹时，向景戈有一瞬间想放弃这个任务了。 尸体身上的衣服也是他没见过的，所以应该不是白世之？那叫我来调查做什么。 他心不在焉地继续检查着，在他的印象里，这具尸体身上无论是发型还是服装都和白世之相差甚远。 不过……这两点都是可以改变的啊。 向景戈突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点醒了。如果这真的是白世之，不就说明了有人想要故意谋杀他吗？还伪装成别人的样子…… “但是也不对啊……为什么他会变成丧尸呢……” 有点复杂啊这件事。想当初邱研的案子就费了他巨多脑细胞，现在一个人做任务又遇到推理副本。能不能把诗启发配来替我破案啊……！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向景戈只能乖乖地继续查看尸体。 ……完全找不出证据来。 尽管他的直觉是这就是白世之，但在它身上却没有找到可以佐证的线索。身高倒是差不多，但白世之外貌上也没有什么有特点的地方，让向景戈的思路被困在了这里。 那就从之前的事情入手吧。记得是叶幻看到了这个丧尸，然后叫巡逻的秦玲玮杀了他……但是她为什么说不能杀呢？难道她知道丧尸的身份？ 【当前任务已刷新。】 在向景戈想到这些时，系统立刻给出了提示。 【探究该尸体（未确定身份）的死亡真相。】 【在此次任务中，显示在页面上的四位npc均为“嫌疑人”。系统将会投放相应线索至案发现场及每位嫌疑人房间。】 【任务流程：玩家将有两天时间调查相关线索，确认线索全面后会进行对每名嫌疑人的单独审问环节。在审问结束后，玩家有两次指认凶手的机会，若第一次失败将回溯至调查线索环节。两次均错误则任务失败，无法获得任务奖励。】 【请注意：此次任务需私下进行，若有影响到幸存者基地上层的行为，将立即判定为任务失败。】 【当前任务：确认死者身份。】 果然是推理……我不擅长这些啊！向景戈迅速浏览完任务规则，又把目光投向地上的尸体。最后那句提示，是告诉我不能去找科研人员搞dna比对之类的作弊手法吗……那就得完全靠我的脑子了啊，向景戈其实没什么自信。 但好在他是不折不扣的行动派，“总之先去找秦玲玮吧！她应该知道点什么。” 光是干看这具尸体完全就推不出什么东西来，虽然按照希陵市任务的风格，这人八成就是白世之，但万一错了呢？他可不想在第一个环节就出问题。过了这么久也没有人来，大概都是把它当成普通丧尸了，向景戈想着就要打开手机导航回到幸存者基地。 但是在那之前……还是先拍一下留作证据吧。他变了几个角度把尸体拍了下来，顺便又检查了一遍——不出意外，依然没有确切的结果。 …… 向景戈不知道秦玲玮的房间在哪里。但更重要的是，他想到自己不应该贸然去问。在这个任务里，她也是嫌疑人之一，她也有可能隐瞒事实。 “死亡真相啊……所以说秦玲玮开的那一枪并不是真正导致他死亡的原因……”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系统就不必出这么个任务了。肯定在之前还发生了什么，比如……是谁把这个人变成了丧尸？ 想到这一点，向景戈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孙理诚。研发药物的人也只有他了，再联系上一个时零她们的任务，他想，之前贺语偷来的药物就是有这种副作用。 还是太复杂了！刚开局就这么难……向景戈烦躁地抓着头发。白世之直到现在也没个人影，为了确认身份，他只能偷偷摸摸地进了白世之的房间去调查。 他的房间里一如既往的整洁，向景戈走到桌子旁看了看，被合上的笔记本电脑旁放着一杯已经见底的咖啡。 “但愿能找到什么线索吧……” 他翻开电脑，电脑意外的没有关机，只是处在了休眠状态。也许是任务不需要这等繁琐的过程，这台电脑没有设置密码。 但向景戈被桌面上的内容吓到了。 【我回来了】 桌面内容是一片黑色，只有这四个鲜红的大字挤满了屏幕。这绝对不是白世之之前的桌面……他曾经和白世之聊过监视器的事，他记得，那时他的桌面还只是默认的图案。 光凭这个，能证明死者就是他吗？向景戈还没有太确定。他又注意到一旁的咖啡杯，在杯子把手正对面的位置，似乎洒出了些透明的液体。 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先拍下来吧。拍照之后，他还是把重点放在了电脑上。 在其中一个文档里，白世之记录了每一版监视器的工作状态及缺陷，当时展示给自己的看的也是这篇……向景戈按照记忆中文档的位置点开。 “w.o……？这是监视器的名字吗？” 原来还有名字啊，白世之怎么没跟我说过？向景戈有些疑惑。 他之前进白世之的房间时就把门锁上了，但还是害怕会突然有人敲门——如果有人进来，那他就真是洗不清了。他只能尽可能快地浏览着文档的内容，顺便拍下来以便之后整理线索用。 “第二版监视器……还不能精确分辨出幸存者和感染者啊……” 第241章 风雪寻途(七) 第二版监视器的研发时间和现在刚好差了一年，文档里也并没有说它是否已经在任务中投入使用。不过也是正常的吧，会出错的仪器本来就不能随便用在任务里……电脑里应该没什么别的线索了，虽然不知道这监视器和主线任务到底什么关系，向景戈还是把这些文字拍了下来。 要尽快。向景戈站起来从门缝里探出头，左右看了一圈，没有人。他悄悄地锁上了门，暗暗祈祷希望这段时间里没人来找白世之。 桌旁的抽屉是向景戈之前整理过的，但当时没有细看里面资料的内容。再看一遍吧……这抽屉拉起来不太灵活，里面好像被什么东西阻滞着，向景戈多花了一点时间才打开。 “果然都是图纸呢……” 向景戈是看不懂这些的。 ……但按理来说，最上面的图纸不应该是最新的第四版监视器的吗？ 那时候他草草将纸张对了对齐就塞进了抽屉里，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最上方的那张图纸，上面写着的是“第二版【w.o】监视器”。 第二版……？为什么要把这个失败品的图纸放在最前面？向景戈感觉这是个重要线索。沿着上面的文字与图片捋下来，在最后的署名位置，似乎有什么字被黑色的马克笔涂掉。 本来是足以写下两个名字的位置，上面却只有白世之三个字。 “被抹掉的……是和白世之一起研究监视器的同事吗……？” 这是向景戈的猜测。 但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况且白世之和叶幻都没有对他提到过这位合作伙伴。这回的案件，好像能牵扯出很大的事情啊……向景戈把图纸按照原样放了回去，眼神再次扫了一遍白世之的房间，走到了衣柜前。 如果能找到佐证这具尸体是白世之的证据就好了。每个地方都仔细搜一遍吧，打开衣柜后，他的第一眼便捕捉到了违和的地方。 衣柜里其中挂着的一件白色外套上，沾了一些咖啡渍。在向景戈印象里，这件衣服是白世之常穿的。 “……” 是桌子上的咖啡洒在了这上面吗？但是白世之应该不会把没洗的衣服挂在这里吧。向景戈记得，这人一向是整洁干净的。 “还是先记下来吧……等把所有地方搜完之后，再整理一下。” 白世之桌上的收纳柜里还放着瓶清凉油。感觉他是那种会通宵搞研究的人呢……向景戈的记忆回到他对自己滔滔不绝地讲监视器的时候，感觉他要是真死了还蛮可惜的。 总待在白世之房间里也不太好……万一他没死然后回来了呢？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再次确认了一遍没什么可以当做线索的东西了之后，向景戈又偷偷摸摸地离开了这里。 ——然后他就撞上了程御。 “……” 两人尴尬地对视了几秒，向景戈刚想直接跑掉，程御却一把拉住了他。 “你来这里干什么？” “哈哈，因、因为……” 他想随便编个借口搪塞过去，但平时擅长随机应变的脑子偏偏在这时候迟钝起来，他结巴了几下也没说出来什么话。 因为他也是嫌疑人啊！如果说错了影响之后的破案怎么办？现在还不能大张旗鼓地公开这件事…… “你是来找白世之的？但他不在啊。”程御很明显看出了他的慌神，“难道你是要偷东西？” “不不不！怎么可能！”向景戈立马否定了程御的说法，但自己的行动实在是很可疑，他一时间编不出来完美的理由，又不能说是任务要求…… 况且他是玩家，所以才能按照剧情走向猜测到这尸体和白世之有关，要是一般的幸存者基地成员，哪里会想到这两件事的关系…… “……”所以他又沉默了。 “算了，我也管不了太多。我先走了。” 程御撂下这句话，兀自离开。 他要是告诉别人，我就完了啊……向景戈忐忑不安起来，手机却在这时出现了提示。 【系统提示：在确认死者身份后，嫌疑人将被暂时带到拘留所，以便玩家进行线索调查。调查完毕后，玩家将在拘留所内依次对嫌疑人进行讯问。】 【请于此栏输入死者姓名。】 白世之、肯定是白世之啊。而且我也没遇到过别的npc。但至今都没有最有力的证据，光凭我猜可能有点不太靠谱吧…… 不管了，赌一把。这可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向景戈对自己的运气比对自己的脑子更有信心。 【白世之】他这样输入。 【推理正确。现将由幸存者基地工作人员处置嫌疑人，请玩家自由调查。】 哈哈，其实我根本没推理。向景戈有点幸灾乐祸。但是白世之的死亡真相……意思是，要找出那个“把白世之变成丧尸”的人？ 那么就是孙理诚的嫌疑最大了。况且他也有动机，因为落选所以记恨白世之什么的。向景戈想，但是这任务真有这么简单吗？从他目前找到的线索来看，有人把白世之伪装成别的样子、被篡改的电脑桌面，以及被涂掉的署名…… 过去一定发生过什么更大的事件，他只能这么推断。 “算了！现在干想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先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向景戈给自己打气后，先是来到了孙理诚实验室的门前。尽管案子肯定不能就这么破解开，但孙理诚还是目前为止最有嫌疑的人——门被系统打开了，他直接走了进去。 他先前来过这里。但当时他根本没敢多留，只是为了刷新孙理诚的信息而已。 现在倒是能随便调查了。正对着向景戈的那面墙便是挂了几个金色的奖牌，孙理诚真是厉害啊……他好奇地看了看奖牌的细节，却发现了个更大的问题。 【楚源】。 那上面刻着的名字，并不是孙理诚。 “诶……？” 陌生的名字……为什么他的奖牌会出现在孙理诚的实验室里？向景戈又检查了下其他的奖牌，无一例外，上面的名字都是“楚源”。 “太奇怪了……过去到底有什么事发生……” 将这个线索拍摄完毕后，他的注意力又放在了之前没有打开的柜子上。原本的四个瓶子后又多出了一个新的药瓶，下面的标签分别是【f01-f05】。 “f05啊，就是孙理诚刚研发出来的那个吧。” 反正现在可以随便调查了，他干脆就把五瓶药都拿了出来。但奇怪的是，装有f01和f02药物的瓶子，很明显比其他瓶子轻了很多。 第242章 风雪寻途(八) “如果按照时零的那个任务来推的话……这药的原型，应该是贺语偷来的抗感染药物吧……” 向景戈掂量着这两瓶重量异常的药，想到了上一个任务的内容，在那个任务里，这种药物会加剧感染程度。有人使用了f01和f02……那么是谁，为什么要用这些失败品？ 说不定，是有人用了这些药物，给我下毒……这个想法在他的头脑里蹦出来。之前扔掉的那瓶水，可能就是加了几片f01……还是f02？它们的区别是什么？ 向景戈从两瓶里各倒出一粒药片，都是白色的，形状也大差不差。他不是孙理诚那种专业的科研人员，自然是分辨不出来它们的差别。 但是，如果只是要给我下药的话，用得着这么多吗？ 其他瓶子里的药物基本上是半满的，而这两瓶却只剩下了几片。所以白世之应该也是因为它染上病毒的，这么说来孙理诚的嫌疑越来越大了……向景戈想起，实验室的钥匙只有他自己有，那就说明别人是拿不到药物的。 “之后审问的时候，好好了解一下吧……” 孙理诚看上去好像不是那种会因为一个部长地位就去害人的家伙，但向景戈也是不会这么武断地以貌取人的。 接下来的搜查便没再发现怪异的地方，向景戈最后翻了一遍抽屉，却是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盒子。 直觉让他认为这也是个关键的证据，他打开了盒子，里面竟又是一瓶白色的药片。药瓶下面压着一张手写的字条——【公平交易，希望你能明白。】 “交易……？话说，这药是哪一版？” 按照数量来看的话，可能是f01或者f02……但之前孙理诚说过最新版的药物已经开始量产，所以是f05也说不定？越来越混乱了。仔细比对之后他也看不出到底这是什么，只能把盒子拍照之后又塞了回去。 “唉……” 他叹了声气。这么复杂的案子，居然只要我一个人破解，系统未免也太相信我了。光看线索推不出什么来，还得靠后面的审问，向景戈在脑子里大概理了一下目前为止的线索，白世之的死关系到了四个人，那会不会…… 会不会他们四个是……共犯呢。 但这个想法好像不是出自他自己，而是内心深处的另一个声音。 不可能的吧，向景戈摇了摇头。既然是要找出凶手，那就得是唯一解，总不能把四个人都指认为凶手吧…… 下一个目标是叶幻的房间。而冬日的太阳总是落下得早，不知不觉天色已到了夜晚，整个下午都在忙于调查线索的向景戈也感受到了巨大的疲惫。 反正调查是两天的时间……要不然明天再说？ 由于耗费的脑力太多，向景戈的头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只是要再委屈那几个不是凶手的人多待一天拘留所了，向景戈还是有一点点愧疚的。 此时他趴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身体是疲倦的，但大脑却停不下运转。根本睡不着啊……！杂乱的线索堆积在脑内，他感觉要是破不了这个案子，他是没办法放心休息的。 他捏着那枚邱研的发卡，喃喃自语。 “你能不能帮一下我啊……” 夜渊说在危机的时刻叫他就能来，但即使向景戈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太希望邱研能出来给他什么帮助。 还是留着到更重要的时候用吧，反正这次任务失败只是浪费三天而已，又死不了人。 感觉今晚做梦都得是白世之这件事了。房间的灯已经关上，向景戈换了个姿势仰躺着。明天还要继续破案……赶紧睡吧。 他没再想别的，闭上了双眼。 …… 说实在的，心里有事根本就睡不踏实，向景戈就是这种人。五点半突然从噩梦里醒过来之后，他就再也没睡着过。 他不记得梦的内容。但只是梦而已嘛，好像跟这件事也没什么关系，现在他精神得很，下床整理好之后便准备开始继续搜查。 今天要查的是……先去叶幻那里。 大部分人在这个时间点还没有醒，走廊静悄悄的，外面天色也还没有彻底亮起来。他轻咳了一声，把走廊的声控灯点亮。 需要调查的每一个房间门都是不上锁的，向景戈在推门进入时，突然想到了白世之的房间——好像有个密码锁来着。不愧是白世之啊，连房门都这么高级，向景戈又感叹了一下。 “都是因为要查线索，别怪我啊……” 进入女生的房间随便翻什么的，向景戈平时可说什么都不会干这种事。他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句话后，把目光投向摞了些文件的桌子上。 在这里应该也能发现一些关于监视器的线索吧，毕竟是白世之的助手。这些文件大多都是些实验报告，向景戈翻了几页，没什么稀奇。 “……诶？第二版监视器？” 他终于翻到了个看上去有点用的文件夹。里面夹着几页白纸，是第二版监视器的实验记录。 但…… 【2135年12月15日，确定该监视器定位准确，后在任务中投入使用。】 不对啊。向景戈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立刻拿相机调出了白世之房间里发现的资料。 但他的记忆没错，在那里白世之还写，这监视器有漏洞来着……？ “不会是他隐瞒了这个问题吧……顺便这个日期刚好是一年前……” 白世之会因为任务要使用，所以故意隐瞒监视器漏洞吗？这可是很重要的问题啊，如果他们的任务依赖这监视器的话，万一显示不准确，很可能有危险的。 向景戈又拿起桌上的一台看样子很久没有使用的旧手机。这桌子上的东西基本上被他翻乱了，他感觉自己走之前还得再整理好。 他随意摆弄着手机，感觉在这里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无意间按到了通话记录的页面，却让他瞬间睁大了眼睛—— 在差不多一年前，叶幻和备注是“楚源”的人有断断续续大约几个月的十几个通话记录。 楚源到底是谁？他在这个事件里，出现两次了……向景戈想，白世之的死或许也与他有关。 这并不只是破解到底谁杀了白世之这么简单，同时可能也要发掘出那时候的真相。 他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这些线索……应该都指向一年前的某个相关事件。” 第243章 风雪寻途(九) 一年前的事件……据他所知，目前嫌疑最大的孙理诚是在今年四月来到基地的。所以那时候的事件和他没关系吗？这下又要重新开始推理了。按照现在的搜查进度，中午之前就能把剩下的秦玲玮和程御房间搜完，然后就是审问阶段。 两次机会，还好，能给我一条后路…… 第一次就能推断出全部真相什么的，向景戈没有太大信心。叶幻的房间窗帘是打开的，他透过窗户望见太阳已经缓缓升起。 不过还是加把劲把任务在今天解决掉吧！其实他是想回希陵市见游轻怀了。如果一次性就通关了，还能对他们吹嘘一番，顺便让森诗启见识一下自己的脑子也是很有用的。 “嗯……忘了之前是怎么排序的了……” 他想把这些资料整理回原来的样子，但先前翻得太乱，他只能按照上面写的时间次序把纸张和文件夹叠好。 会不会自己的这个任务，同时也受了其他玩家任务的影响呢？甚至是，会不会有人接的任务就是一年前的那件事？——但是现在想这些没什么用。他在任务世界里，也联系不了希陵市的玩家。 接这第一个单人任务时他还热血沸腾的，寻思着以自己的能力绝对可以通关。至于现在……他感觉自己应该也能成功，但是身边没人可以交流，他多少还是有点打怵。 总不能找嫌疑人聊案件吧，会干扰推理的。 回想之前做实况视频时候玩的那些推理游戏的话……不过，他很少玩这种游戏。甚至五十万粉那天的直播，他也是硬着头皮上的，甚至中间还被弹幕提醒了好几次。 向景戈的头脑擅长即兴发挥，但大概也只擅长这个了。 下一个是……秦玲玮。 他不再想别的了，做up主的那几年虽然收获颇多，但最深处的空虚依然丝毫没有被填补。现在就算要我放弃那个账号，大概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吧……他关上了叶幻房间的门，秦玲玮的房间就在同一层的不远处。 线索已经够多的了。只是零碎得不像话，他现在连白世之到底以什么方式被感染都拿捏不准。 是被在咖啡里下药？但是那么少的药量根本无法让他被彻底感染，况且也和那两个瓶子里的药量对不上。 这似乎是一场设计精密的谋杀——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秦玲玮的屋子里一切照常，那一次向景戈看到她在白世之房间里意图偷东西，但最后她也没有成功。 “不对……” 秦玲玮之前翻动的那个柜子……好像是…… “为什么第二版监视器的图纸，会放在最上面……” 他不由得自言自语出了当时的那个问题。 是她故意打乱了图纸的顺序吗？还是说她要找的，就是这张图纸？ 第二版监视器的使用时间刚好是一年前，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怀疑它们之间的联系。先把这点记下来，然后再找找别的好了……他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一个立着的相框上。 是秦玲玮与另一名陌生男性的合照，照片已经有些泛黄。 但最主要的是…… “……！” 那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向景戈立刻检查了一遍之前拍摄的尸体照片，“没错……应该是同一套……” 又扯出了一个npc啊。凶手应该就是把白世之伪装成了他……所以之前叶幻在要求秦玲玮杀人的时候，她才会犹豫？ 但是，向景戈回想，在幸存者基地的这几天，他根本没见过有这个人。 “奇怪……可能是因为我有点脸盲，所以不记得了？” 和事件有关的npc信息都会显示在手机里，但没有这个人，所以他不是主要角色……吗？向景戈还是摸不清系统的意图。 【系统提示。】 【已解锁新场景：李阳的住所。地图导航已开启，玩家可选择在审问嫌疑人前或后进行调查。】 【已解锁新npc：李阳。】 【在四个月前由于不明原因被感染病毒的半感染者，被幸存者基地除名后独居在基地附近的居民楼内。】 果然是新npc！但被除名……？时零也没有被驱逐，怎么就他被赶出来了？ 算了，等调查完程御的房间，去那里看看好了。还是在审问之前把线索全找完吧，这样可能推理得更可靠一些。 那个时候，由于监视器失误而导致的事件……牵连到了如今白世之的死亡。向景戈已经这样想了。虽然在和他相处的短短几天内，他感到白世之是个很严谨的人，但说不定那只是表象呢？或许他也没有那么无辜。 胡思乱想着的他走着走着，差点错过了程御的房间。 由于是新人，他的房间内布置简单而整洁，基本上没有多余的东西。 说起来，在上一个任务里，基地还是四人一间的宿舍设定……怎么到现在成单人房了？向景戈突然想到这里。 不过，我管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应该做任务吧。 游戏毕竟也只是游戏，这样的设定应该是为了方便我找线索。 他缓步在房间内走动，在角落里立着一根看上去很重的棒球棒，这是程御的惯用武器。 失去了一只手臂的程御，看上去行动并不是很方便。即使之前他对向景戈说过自己惯用左手，但向景戈也能看出来，他这么说只是口头上的安慰而已。 “唉……” 如果非要选出一个凶手的话，他是最不希望程御是那个人的。但搜查还是要例行进行，他有些麻木地一个个翻着抽屉，终于在桌子最下面的那个格子里，找到了一张白纸。 “整容手术的……证明单？” 程御进行过整容手术吗？怪不得看他的脸的时候，感觉有点奇怪……或许他是和时零一样，因为脸上的感染痕迹所以做了手术？ 但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那不就说明他也是半感染者了吗……” 程御身上也有很多秘密啊。但之后便也没发现什么其他的线索，在临走之前，向景戈无意间瞥了一眼放在角落的垃圾桶。 里面只有一个装了些液体瓶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才怪。 那瓶水，好像是那个…… 向景戈迅速走过去捡了起来，瓶身有些粘手。里面的水和他猜想的一样，是略微浑浊的——和那瓶他房间里被下了药的水一样。 好像是撕掉了标签，但……八成就是同一瓶。 “……给我下毒的那个人，是程御？” 无论如何，他最不想看到的事实，还是发生了。 第244章 风雪寻途(十) 但愿只是我想多了吧，向景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瓶中的水比之前在自己房间里发现时少了很多，他不会是用这个给白世之下药的吧…… 等等，又绕回那个不太好的推测了。先拍下来，之后问问他好了，向景戈举起相机来拍照，又查看了一下手机目前记录下的线索，一系列动作已然十分娴熟。 已经定位到了李阳的住所，他还是决定要先走一段路去调查然后再回来问。但好巧不巧的是外面又下了不算小的雪，向景戈也只能自认倒霉，全副武装之后顶着大风出了门。 希陵市还正是盛夏，任务世界却这么冷……寒流席卷而来，他把厚口罩又往上拉了一下。末日的天空总是灰暗的，挂着几丝看上去有气无力的薄云。虽说前些日子积雪已经基本被清扫干净，如今的新雪也逐渐堆得厚了起来。 李阳的屋子在那栋老旧居民楼的一层，一如既往地按照系统的设定，没有锁。 “他不会就在里面吧……那可就有点冒犯了……” 向景戈一边这么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拉了下门把手。 房间里死寂一片，他又把门拉得大了些，确定了里面似乎真的没有人。 尽管环境略显破旧，他的屋内却依旧整洁。向景戈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搜查，白世之是被伪装成他……之后便没有别的线索了。但可以确定的是秦玲玮并不知道这件事，可能是因为他是半感染者，所以突然被完全感染也不意外吗？ 那话说回来，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才导致他和时零是不同的待遇吧。也就是说……向景戈思考，他们两个“被感染的方式”并不同…… 李阳是被视作有威胁的，所以才会被基地除名。 “但是这里面也没什么可查的……现在关键是看，白世之被伪装成李阳的这件事，他本人是否知情……？” 如果他知道，那多少会沾点嫌疑。但系统给出的npc名单里，他只需要审问那四个人。 李阳本人还不知道去哪了。要是能见到他，应该会问出些别的事情吧。向景戈在房间里慢慢地走着，这里的线索比起其他地点来少得可怜，他最后也只能把目光定位在柜子上摆放的手机上。 “李阳在今天早上还联系过别人啊……” 他的手机通讯簿里没有备注，向景戈只能看出他打了电话给别人。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说明他还没死？找了半天只发现这一个线索，向景戈有些灰心。 “先回去吧……” 外面大雪滔天的，但他不想出去也得出去了。 白世之就是在几天前把我带回来的，那时也是这样的天气。但现在，他却已经变成尸体了。向景戈不禁为他感到可惜，刚刚做出了研究成果，就这样被人杀害…… 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走路都变得困难起来，等回到基地，他又缓了好一会才恢复。 我必须以最佳的状态进行审问，否则漏掉任何一个线索，都有可能导致任务失败——向景戈做足了准备后，才点击了手机上【进入下一环节】的按键，走进了拘留所。 …… 自己选择讯问嫌疑人的顺序……手机上是这么说的。 “先问线索比较少的人好了，要不然脑子真的转不过来。”向景戈坐在狭小房间的椅子上点了几下手机，确定了顺序。 “接下来，要把所有人都当作凶手看待才行啊……” 他对自己没有太大信心。胡思乱想的时候，秦玲玮已经走了进来，坐在了他对面。 “你在开什么玩笑？” 她的语气严厉，让向景戈瞬间回过神来。 “是你让他们把我带到拘留所的？我犯什么事了吗？”她还在咄咄逼人。 坏了，第一个上来的就不是善茬……但早晚都要问到她的，向景戈深吸一口气，把系统事先准备好的资料推给她看。上面是白世之的死亡记录，于12月8日中午死于枪击。 “白世之死了。我只是找了些有相关嫌疑的人来问一下而已，你不用这么和我说话。” 向景戈的冷静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继续就这么装下去吧，要是被他们看出来我在害怕，那可就陷入被动了。 秦玲玮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资料大致扫了一眼。 “你的意思是，是我开的那枪杀死了白世之？可是这人怎么看，也不像他吧？” 对于死者的身份，秦玲玮很明显意有所指。 “况且，就算这人是他，他那时候已经被完全感染。我杀他完全就可以定义为普通的杀死丧尸，为什么还要审问我？” “……我知道你想说这具尸体是谁。但很遗憾……你的答案是错误的。” 李阳今天还和人通话过。 他出示了证据给秦玲玮，以及在她房间发现的那张照片，李阳穿着与那时白世之身上一样的衣服。 “你认识他。有人把白世之伪装成了他的样子，但你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在杀他的时候犹豫吧？” “不知道……” 秦玲玮挑了下嘴角，“是啊，确实不知道。” “你居然连他的屋子都可以进去搜，我想问，你到底是个什么大人物啊？” 向景戈都能听出来，她是在阴阳自己。别跟npc计较了……主要还得是把案子破了才行。他压了压心里的不爽，继续开口。 “这个你无需知道吧。” “好，那我就不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秦玲玮目前的态度根本不像个嫌疑人，主动权似乎已经向她那边倾斜。 “我现在要找的并不是杀死丧尸化白世之的那个人，而是把他感染的人。如果你确定自己没有参与这场谋杀，就对我说一下……12月7日的晚上，以及第二天的上午，你都在做什么。” “谋杀？谁会谋杀那个大名鼎鼎、普度众生的家伙？” 秦玲玮对此貌似不屑一顾。她思考了片刻，“好好好，我说。” “这几天刚好轮到我巡逻，所以七号晚上和八号中午我都在森林那边。至于其他时间，我根本没看到过白世之。哦对了，”她补充，“巡逻的事，和我搭档的叶幻可以证明。” “……” 秦玲玮是开枪杀死他的那个人……但看样子她并不知情。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亟待解决—— “我明白了。但是你为什么要偷白世之的图纸？” “我偷了吗？你有什么证据？” 秦玲玮倒是玩味的看着对面的他。 先前拍摄的照片已经被系统自动打印，向景戈翻出那张抽屉里的照片，展示出来。 “是的，我没有说你真的偷了。但确实是你，把监视器资料的顺序打乱的吧？” 第245章 风雪寻途(十一) 秦玲玮挑了挑眉，接着又不屑地瞄了向景戈一眼，食指浅浅地敲击几下桌面。“确实，我是在找一些有用的东西。但这和这次的案件并无关联吧？” 光是找出这件事的凶手并不足够……必须要揭开一年前的真相才行。他面对秦玲玮冷静自若的态度，实际上感受到了自己陷入了被她控制着的状态里。既然她已经提到了疑似相关的事情，不如就这么追问下去吧—— “那么，‘有用的东西’到底指什么？我在搜查过程中，怀疑这次白世之的案子与一年前的某个事件有关。所以我也需要知道。” 出现失误的第二版监视器，以及神秘人物“楚源”的反复出现。不搞清楚这两点，就算推断出了这一次的凶手，应该也不能算作完美完成任务。 “哼……你当真以为他这样无辜？” 秦玲玮冷笑一声，“既然你都能搜出来李阳的事情，自然也能知道第二版监视器的问题吧。不过我依然要重申一遍，我杀死的那个人无论是不是白世之，那也只是杀死感染者而已。” 她说的的确没有问题。向景戈在脑中整理着证言，“所以，对于白世之为什么会被感染，你是不知情的？” 白世之并不无辜……这么说来，向景戈对于监视器的失误便更加确信了。 “我当然不知道。你还是别浪费我的时间了，如果只是意外的话，你大费周章地审问我们可就白忙一场了。” 在她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仅仅是能够证明尸体并非李阳而已……或许秦玲玮真的与这次的案件关系不大。向景戈思索了片刻，对她伸出手。 “把你的手机给我一下。”他需要确认一件事。 “为什么？” “查你和李阳的通话记录。”向景戈淡淡地回答。 李阳的手机联系人没有备注，他需要知道他是否是在和秦玲玮联系。 “切……给你。”对方极不情愿的样子拿出了手机，递给向景戈时还刻意地剜了他一眼。 冷静……必须要冷静下来。 硬装出胸有成竹样子的他已经有点开始打退堂鼓了，但是绝对不可以……无论是为了任务成功，还是为了证明自己，都必须要专注地把案件推理完。 今天早上的通话，的确是她与李阳在联系……这么说来，秦玲玮是知道李阳并未死去的。他往下滑着通话记录，却发现了与她的行为矛盾的证据。 12月8日的上午……她还和他通过话。 那时，已经非常接近她杀死白世之的时间。 如此看来，秦玲玮在开枪的时候，已经知晓那个丧尸并不是李阳……那她为什么还要伪造证言？ “你……” 看着向景戈盯着自己手机眉头紧锁，秦玲玮倒先一步笑了出来，“怎么？知道了我和他在那时也联系过？不过毕竟是穿着一样的衣服，我会看错也理所应当吧。” “感染者和普通人的走路姿势可是大不相同的，你不至于连这个也看错吧？” 还是搞不明白……向景戈又换了个说法，“不，我先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我只是想问你，你开枪的那时候，到底知不知道那个人是白世之？” “当然不知道。” 秦玲玮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 “……好吧。现在我没什么想问的了……” 他的确有这样的猜测——他们两个人故意将白世之伪装成李阳，然后杀死他。但疑点依旧没有解开，即白世之为何被感染……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没什么继续问下去的价值，之前手机系统说过，每个npc可以进行两次讯问。 剩下的事，等基本推出来之后再确定吧…… “那也好。我可没时间陪你玩无聊的破案游戏。” 秦玲玮站起身来，把手机从他手里一把抢过，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审讯室。 “呼……” 总算走了……这人气场也太可怕点了吧。如今可以确定的事情还是太少，下一个是……叶幻，他整理了一下外套，继续打起精神来进行第二个人的审问。 “我都听说了。那时被杀死的人，是丧尸化的白老师吧？” 叶幻走进屋里的第一句话便引向了正题。“还真是可惜啊，明明刚获得那么大的荣誉。” “……” 说着可惜……可表情却没见一点那种感情。 向景戈似乎能体会到，叶幻根本就没有对白世之的死产生惋惜之情。 “……好吧，基本的问题还是要问的。12月7日评选结束后，到第二天中午，你都在干什么？” 例行公事的问题。但向景戈没有指望着从这个问题里获得什么有用信息。 “这么说啊……” 叶幻抬头望着天花板，回忆了数秒。 “我晚上的确有见过白老师呢。当时我正给他准备咖啡，因为他说打算通宵把第四版监视器再完善一下的。” 这就能和他房间里那杯咖啡对应上了……但那也是向景戈所想最大的、白世之被下毒的可能性。 “你去给他送咖啡的过程中，有没有碰到过什么人？” 杯子外壁上有液体流过的痕迹……并且那个角度，向景戈觉得不对劲。如果是叶幻的话，痕迹会出现在“那里”吗？ “……” 叶幻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呃……我是说……我怀疑是咖啡被下了毒，所以才问你的。”他只能坦白。 “是吗？我不知道啊。不过我在还没送过去的时候，碰见了……”她忽的顿了一下，“……程御。” “当时我正有点事要做，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进我的房间。” 垃圾桶里剩下半瓶的水，是程御给白世之下毒的证据？ 向景戈立刻想到了这个线索。 至于细节，还是得问他本人和孙理诚才行。 程御，即使真的是他，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一个才来基地几天的新人，不至于对白世之产生这么大的恶意吧…… “然后第二天我就没再看见白老师了，所以我当时才问你。”她补充。 “好……我知道了。” 现在的事情问完了，现在该到“另一件事”的时间…… “我还有几个问题，比如……你知不知道那第二版监视器，其实是有漏洞的？” 在听到这句话时，叶幻的表情中却并没有出现惊讶。不对啊，难道她也知道？在她那边的资料里，不是明明白白地写着仪器精确，并且报告了基地的吗？ 但她说出的话却是—— “那版监视器，没有出现过错误。” 第246章 风雪寻途(十二) “自从我发现这一切的真相以来，我就从未想过能够全身而退。” 还没等向景戈对她的发言产生疑问，叶幻便又启唇这样道出。“如果你真能以自己的能力查出那时候的秘密，就自然会得出你想要的答案。” 真是很谜语的说法……向景戈现在对于监视器又产生了新的疑问。一切发生的源头，重点就在于那个被使用在任务里的监视器是否出现了失误……白世之房间里的证据与叶幻的发言明显矛盾，起初他只是以为白世之是在“隐瞒”。 隐瞒……监视器的问题…… ——但按照叶幻的证言反过来想，如果他想要隐藏起来的事实，正好是自己推断出的“反面”呢？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那只是一场偶然性的失误。线索还并不充分，先把这个人身上的疑点询问完毕，在空当的时候再整理思路吧。 向景戈想着，现在还要问的事情，就是那部手机了。 “好吧。其实……我在你的房间里也发现了这个。” 楚源是关键人物，即使他没有在如今的任务里露面，他也必定和一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你和备注是楚源的人，进行了十几次通话……他是谁？” “这和这次的案子有关吗？没有关系的话，我也有权利不回答吧。”叶幻也不是那种什么事都会毫无顾忌地说出来的类型。 现在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楚源与事件的关联……向景戈回想起来，自己两次见到这个名字，都是在和案件本身并无关系的地方。 “……” 但自己的直觉是他一直以来信任着的东西。所以，现在我应该按照它的指引，去问—— “嗯……那就先不说吧。”向景戈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这个可能和案件没有关系，但我想问一下，除了你和白世之，还有人在进行监视器相关的研究吗？” “应该是没有。” 叶幻的警惕似乎放下了一些。 “那，‘对监视器的运作规律很熟悉’的人，基地里也没有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叶幻皱眉，“基地里的科研人员不在少数，你要是好奇监视器有关的事，可以问他们。” 好像这并不是个突破口……或许是我判断错了。一时的灵感促不成什么完整的推理，向景戈只能暂时放弃了这个问题。 “我知道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马上就要问到最可疑的两个人了，向景戈没有抬头，一张一张地翻着照片。叶幻轻缓地站起来，在即将推门离开的那时，压低声音对他说出一句。 “——你为什么不想一下，如果你要找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呢？” “什么……” 向景戈没有问完这句话，叶幻便走出了房间。 “她是什么意思……是楚源并不存在……吗？还是别的什么？”他咬着下唇思考。 这两个人提供的信息太少，就像连她们也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一样。如果她们真的没有杀身为“人类”的白世之，那应该把事情都告诉我啊…… “算了……下一个吧。” 他在脑内快速地过了一遍二人的证言，然后便是对孙理诚的讯问时间。 这回应该能找出一定的真相了……那名身材矮小的少年坐在了他面前，似乎在等待着他先问话。 “12月7日晚上和第二天上午……” “你没必要问这个。”孙理诚打断了他，“我知道你现在最怀疑的就是我，对吧？” “……确实是。” 向景戈也实话实说，“那就先从线索开始吧。f01和f02都缺少了很多，你用那些药干什么去了？” “是我用的吗，你怎么不想想可能是有人拿走了我的药物？” 这一个个的这么冷静，根本都没有身为嫌疑人的自觉啊……向景戈心已经很累了。但是他还不能对他们表现出来，“实验室的钥匙只有你有吧，还能有别人进去吗？” “你之前不是还进去过吗。”孙理诚一句话噎住了他。 但他说的是“拿走”，不是“偷走”……这么说，也有可能是他主动把药物给了某人？ 那就要拿出另一个线索—— “你说的这个公平交易又是什么意思，你和谁在做交易？” 盒子里的药片，应该就是这两种药物吧……但孙理诚歪头看了眼照片，“和秦玲玮啊。我要她帮我偷白世之的图纸，然后我就用f05治疗李阳。” “但是她并没有偷到……” “所以我也没给她啊。” 向景戈这回说不出来话了。他们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他不由得叹气，“但是你这样我就更得怀疑你了，你偷他的图纸，是因为不想让他抢了你部长的位置吧？” “嗯，对。” 孙理诚直言不讳地承认，倒让向景戈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就这么承认了啊……” “因为毕竟事情都过去了，他也死了不是吗？”孙理诚毫无感情地回答。 “看来你对白世之有很大成见啊。只是因为他是你的竞争对手？” 孙理诚和白世之之间的故事，好像也并不简单……但他是在那件事之后才加入基地的，应该和一年前的事件没有关系吧，向景戈想。 “算是吧。毕竟他做过的事……” 孙理诚似乎觉得这样说并不妥，于是在短暂的停顿后转了一个话题，“我就不多说别的了。但是我要告诉你，f01是他从我这里偷走的。信不信由你。” “他为什么要偷——” 等等？ 被驱逐的李阳……在基地的记录里，半感染者的资料极少，但普通的被丧尸攻击是无法变成半感染者的……这一点他已经在上一个任务里知晓。 “看来你有猜测了。” 孙理诚看着向景戈的表情明显变了一个样。 “是白世之……偷了你的药物，利用副作用把他感染？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向景戈对白世之的好人滤镜，在产生这个推理结果的时候瞬间崩塌了。之前秦玲玮说白世之并不无辜，是指这件事吗？ 但是这么说的话，就又增加了一个事件，一年前的那个还没解决…… “我看你这几天和白世之走得也挺近的，你没必要什么答案都问我们吧。” 孙理诚怎么也打谜语！直接告诉我不行吗？向景戈对这个任务里的npc有点无奈。 “那我给你个提示，你想想监视器。”他继续说。 “……” 监视器……红色的光点是感染者，绿色的是人类……但只有这两种情况吗？ “为了探测出半感染者的监控数据……吗。” 孙理诚笑了笑，“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除了这个，应该也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吧。” 第247章 风雪寻途(十三) 白世之会对自己的研究执着到这个地步吗？如果他被发现做非法人体实验的话，那肯定会被逐出基地的啊……向景戈起初还不相信自己的这个结论，孙理诚盯着正在埋头思考的他，把之前向景戈递给自己的证据照片又推了回去。 “你不要以为白世之是什么好人，你只是新来，还没看清他真正的嘴脸罢了。” 白世之……和吴唤云好像啊。在孙理诚这句话落地后，向景戈不禁想起了医院任务的那个npc。那时自己也是一味地相信着他，结果还是…… 但这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是破案的任务，无论白世之再怎么死有余辜，凶手也是必须要找出来的。白世之把李阳变为半感染者……然后呢？能够接触到这些药物的人，还是只有孙理诚一个。 “抱歉……你的嫌疑果然还是最大的。”向景戈只能这么说。 孙理诚只是默默地垂下眼帘，“嗯，但其实我不在乎。” “既然f01是白世之从你的实验室里偷走的，那f02呢？按你的说法，是不是你主动把药物给了某个人，然后他利用这个来下毒给白世之？” 向景戈问出了自己先前的推测。 “来找我要f02的是程御。”孙理诚坦然地回答，“他说只需要两片。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少量的药物构不成足以致死的威胁。” 不对……f02明明少了那么多，原本七分满的药物已经见底。向景戈抓紧了这个机会继续追问，“但是在我的搜查过程中，f02已经只剩下几片了啊？” “如果它一开始就只有那么点呢？我又不会把失败品批量生产。” 这一点向景戈倒没有想到。只是那两瓶药重量异常让他起疑心，但孙理诚的理由似乎也是足以被人信服的。 “……好吧。”他还是半信半疑。 “你的实验室里挂着楚源的奖牌，楚源是谁？”这是接下来的问题。 “这个我真不知道。只听说楚源在之前的任务里失踪了，然后我来基地的时候就恰好继承了他的实验室。” 失踪……是一年前的那个任务？孙理诚是在最近几个月才加入基地，他不知道过去的事件也是正常。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孙理诚为什么要毫无条件地把药物送给程御，失败品的危险性，他应该最知道的吧？ “所以……你知道程御拿f02做什么了吗？” “……或许吧。” 本来以为对面的答案依然是不知道，但孙理诚含着无奈的这句话让向景戈精神起来了。 “什么叫或许啊？有想说的就快点说！”他有些着急了起来。 脑子里闪过那瓶浑浊的水，会不会就是程御…… “你知道吗？刚刚注射过抗体的基地新人，对于感染……我是说我的药物，的抵抗力是很低的。” 他在指我？向景戈的猜测更加落定了。是程御要用f02给我下毒，但那瓶半满的水，最后出现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 “你是说程御想害我吗，但是他也没有理由……” 自己和程御也没有结仇，反倒关系还不错，向景戈确实是想不到这人会想杀自己的理由。 但关键的是，给白世之下毒的人还没有理清…… 向景戈目前的怀疑对象转移到了程御身上，但是白世之——那可是幸存者基地的元老级人物，光是两片药物就能让他完全被感染？怎么说也不可能啊。 “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如果你不是凶手，就把所有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 孙理诚耸了耸肩，“我真的都说了。接下来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 他绝对有别的事不告诉我……这都问到第三个人了，不会凶手真的是程御吧。但孙理诚在那之后也不再说什么，没有和他打声招呼就这样直接一走了之了。 好乱啊。 向景戈已经记不下来这么多人的证词了。最后的突破点，在程御的身上——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等待着最后一位嫌疑人出现。 “没想到你还充当了这样的职能。你在末世之前是侦探吗？” 程御坐在向景戈面前，浅浅地微笑着。笑容里看不出什么刻意的伪装，他甚至感到，那是一种释然的神色。 “我不是……” 快点进入正题吧，向景戈没心情和他扯这些闲话，“我先不问你不在场证明了，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管孙理诚要f02？”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程御依旧保持着笑容。 “当然不行……我要找出来给白世之下毒的那个人。按照孙理诚的证言看，你是最有嫌疑的。” 那杯咖啡的外侧杯壁，流过水渍的地方是在把手的对面……可能这个证据有些牵强，但应该也只有“只能使用左手”的程御，会在那个位置倒水吧……？ 再回想一下叶幻说过的话，那时程御可能就是进了她的房间，顺便在咖啡里下了药。 “但我要杀的是你哦。” 程御毫不慌乱，对比之下向景戈反而是不安起来。之前审问其他人保持的冷静已经快被磨干净了，他在程御面前也装不出来什么成竹在胸的样子，“你杀我？为什么啊？” “因为你和白世之走得太近了。” “就因为这个吗？” 那也不至于杀了我吧，向景戈现在感觉程御也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了。 看到对方震惊的表情，程御只是笑了一下，“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太紧张了。”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严肃一点啊……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他必须要继续追问和白世之有关的事情，乃至于一年前的真相——现在只剩下程御了，如果再不问出来点什么，任务会失败的。 “但是白世之，你也问完了他们，应该知道他的本性如何了吧。” “知道是知道，但是……” 但是重要的是凶手的身份啊！这又不是探究白世之过去的任务，“你最好跟我实话实说，为什么要给我下毒……还有白世之，到底是为什么被感染？” 程御轻浅地叹了下气，“其实我说的也没错。确实是因为你和白世之关系看上去比较好，才可能会阻碍我的计划。” “等等……你的计划？” 这算什么，这算自首了？向景戈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接地就承认。 “是啊。我其实已经能预料到这个结局……” 程御看自己的眼神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向景戈看不懂。他就这样紧接着，自然地道出了自己的真实。 “——是我杀了白世之。” 第248章 风雪寻途(十四) “你……是认真的吗……？” 程御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可向景戈一时间无法接受他轻描淡写说出的事实。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把头偏过去苦笑了一声，“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我吧。” 还是要确认一下相关线索……向景戈整理着先前已经翻乱的照片。“给咖啡里下毒的，是你？” “是我。”程御很自然地承认了。 “把白世之伪装成李阳的人也是你？” “是的。” “修改他电脑桌面的……也是吗？”向景戈已经不想问了。他情感上完全不能接受程御是杀害白世之的凶手这件事。 “……”但程御在这个问题面前沉默了。明明这只是个无伤大雅的事情……向景戈看着他的表情从轻松缓缓地变沉。他似乎在进行着什么挣扎，向景戈能看出来。 “那就不说这个了。我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李阳在哪的？” 程御和自己一样，只加入了基地不到一周，他按理来说不可能知道还有李阳这个人存在。 “如果……”程御的眼神有些空洞，“我说我是无意间发现的，你会信吗？” “你知道的，我愿意相信你。但我需要证据。” 向景戈的确想要信任程御。可他也明白这个任务绝对不是单纯的“信任某人”就可以完成的，保持严谨与理性本不是他擅长的事，却也必须要这么做。 “其实我在来基地之前，和李阳住得很近。我们也算是认识吧。” 程御没怎么提过他加入基地前的事情。向景戈勉强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那伪装尸体这件事，他知道吗？” “我把他打晕了。他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 程御摸过一张照片出来，正是向景戈在他房间里拍摄的那根棒球棍，“就是用这个。” ……有些可疑啊。 程御的力气似乎不是很大。而且还是用单手……能一下子就打晕他吗？李阳的住所里十分整洁，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血迹也没有留下。向景戈思考。 还有可能的是，李阳在事件发生后很有可能和秦玲玮联系，但在她的证言里，她似乎完全不知道有这件事，不然应该也不会把白世之错认成他。 程御……到底还在掩藏着什么呢？ “然后你就拿走了他的衣服，把中毒后的白世之装成他的样子，扔到了森林里？”向景戈干脆顺着他的说法说下去了，没准还能抓到些别的破绽……他这么想。 “嗯，对。” 到了第二天，秦玲玮就依照着叶幻的指示杀了他……这条线理清是能理清，但其中的违和感太重了。首先，仅仅两片药物就能置白世之于死地，这个事就很奇怪…… 还有，一年前的真相也没有揭开。向景戈几乎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他的心里是有猜测的。 “好吧，既然你承认了，我也就不想审你了。你现在很忙吗？如果没事的话，我们说点其他的？” 向景戈做出放松的样子，又把照片都收进了自己的包里，看上去是真的不打算继续审问了。 “也可以。虽然这是在审讯室……但我无所谓。” 他的警惕好像有点放下了……向景戈一直在偷偷观察着程御的表情。 “跟我讲讲监视器吧！白世之死掉了的话，是不是就没人继续研究了？” “……其他的科研人员还有很多。”程御道，“但无论怎么说，他的能力……是其他人无法取代的。” “是的呢。虽然他们都跟我说白世之不是什么好人，但没有了他的话，对基地好像也是一种损失。话说你知道什么吗？关于监视器的运作之类的事情？” 他说了“无法取代”……程御平时似乎也不和白世之及其他研究人员交流，为什么能说出这种话呢？只因为他是部长？ 向景戈又想起那天评选的时候，程御略有不正常的反应。 对面坐着的人在提起监视器这个话题时，眼神似乎亮了一下，随后却又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平常的神色。 “我……不知道。” 他的回答很是生硬。 “这下轮到我来说你别紧张啦。我现在又不是在审问你，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也对它很感兴趣，想跟你聊聊来着。” 赶紧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向景戈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程御拒绝回答的，都可能是和他的“真实身份”有关的关键问题…… 程御垂头望着自己的右臂，“这一版监视器已经很成熟了。但我太久没有接触过这些，对于原理，我也只是一知半解。” 太久没有……果然是这样。 向景戈打开了自己的单肩包，拿出其中的两张照片，“我知道了。我的审问还没有结束……很抱歉我之前欺骗了你，但我只是想要得到你的一个答案。” 那张照片，是程御的整容手术记录，以及那张被涂去了某人名字的研究报告。 “你曾经和白世之，一起研发过监视器吧？” “……” “哈哈……我知道。毕竟你这么敏锐，其实我已经预料到自己会露馅了。” 程御凝视着照片，表情复杂。“所以，你现在应该叫我的真名了吧？” “楚源……” “嗯。” 他给出了确定的回应。 “那就又是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了。你为什么要杀白世之？” 楚源望着窗外，如今又飘下了漫天的大雪，“在冬天发生的事情，应该在冬天结束，不是吗？” “所以……一年前……” 因为白世之的监视器失误，导致了楚源变成现在的样子……吗？但并不只是这样，或者说，如果根本不是这样呢—— “那版监视器，没有出现过错误……”他喃喃自语出叶幻的那句话。 楚源点了点头，“顺便，确实是我更改了白世之的电脑桌面，但这也更加佐证了一件事。” “——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被吓到吧？” 这句话落地，空气变得寂静起来。 叶幻知道那版监视器是准确的。再加上她曾经和楚源的通话记录，如果是这样解释的话，就能通顺起来了吗？向景戈只能无奈地得出这一个结论。 白世之……是故意要害死楚源的。 “我其实也欺骗了你，这并不是被感染造成。”楚源露出自己缺失的手臂。 “去年的这个时候，那场他精心策划的‘意外’，几乎毁掉了我的一切。” 第249章 风雪寻途(完) 楚源站起身来拉开了窗户，冰冷的风卷进室内。 “……那天也和现在一样，下了大雪。” 雪花也随着大风被吹来，冷空气渐渐地凝结了狭窄房间里的气氛。楚源在那之后便沉默了下去，二人之间似乎被厚重的阴影笼罩，一片寂静，只有风声作响。 向景戈不敢去问。楚源的表情已经和先前天差地别，他的神色凝重，只是默默地眺望着远方。 他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所以……你知道白世之蓄意杀害你，是因为叶幻联系了你吗？” 向景戈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他缓步走到了楚源身边，窗外唯剩一片洁白，光秃秃的树枝上凝结着冰霜——和白世之带自己回来的那天，别无二致。 “她发现了有人对监视器动过手脚。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除了我，只有白世之。” 楚源的视线依旧没有从窗外的大雪中移开，“我被感染者围困，由于我的数据没有传回监视器，他们引燃了炸弹。我的手臂断了一条，脸也被毁容。” 他道出这些时语气也是淡淡的。 “不过还好我没死，是吧？”他这才把目光移向一旁的向景戈。 “……” 这么说来，他会对白世之复仇，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但这件事……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楚源的神情在他看来如此轻松和释然，他只是……完成了复仇而已吗？ “是你策划了这一切吗？” 这像是个废话一般的问题，却被向景戈脱口而出。 楚源伸出仅剩的左手去接散落的雪花，“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系统提示。】 【如确定审问完毕，将进行指认凶手环节。请于此栏输入凶手姓名。】 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啊…… 最初在大雪中救下自己的那个人，脸上总是挂着温良的笑容。那时的他，怎会想到这才是真正的结局？ “说起来，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破解这个案件呢？” 楚源与向景戈目光相碰。由于做过多次手术，他略显怪异的脸笑起来也是僵硬的。 “……我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仅此而已。” 关于任务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说的。楚源已经认罪，但疑点……仍然没有被解决。 那时的那个声音被他再次回忆起来。 “既然你知道了，那就这样吧。毕竟我已经完成了……我的复仇。接下来，我就算被基地处死，也毫无怨言。” 楚源的笑容掺了些落寞，“只是，今后我也不能再……继续做我热爱的事了。” 但向景戈在想别的事情。 仅有两片药物被用于下毒，f02却所剩无几。李阳的房间里没有打斗痕迹，秦玲玮也并不知道楚源潜入他住所的事情。叶幻应该发现了咖啡杯上的水渍，但没有起任何疑心…… 叶幻是这样说的…… “——我从未想过能够全身而退。” “——你要找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 “不对。” 向景戈不知不觉地说出了这两个字。这样的结局，才是真相吗？他迎着楚源疑惑的目光，深吸一口气。 “凶手不是你。凶手……不仅仅是你。” 楚源刚想开口，而审讯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向景戈循着声音回头，余下已经审问完毕的三个人却全部站在门口。 “看，我说的没错。这样自己承担一切，真的好吗？” 向景戈拍了拍楚源的肩膀。 “为什么……明明只要我认罪就好……” “我们可都是敢作敢当。从一开始错的就不是我们，你没必要独自把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秦玲玮抱臂说道，又看向向景戈，“是我和李阳把白世之伪装起来的。你也看到了，最后杀了丧尸化的他的人，也是我。” “我把楚源下药后的咖啡给了白世之……”叶幻这时连一句“老师”也不愿称呼了，“他看到电脑桌面后，咖啡洒在了衣服上。之后，是我把他的衣服挂回衣柜。” 孙理诚拿出管残留一些液体的注射器，“f02少了很多？是啊，是因为我把剩余的药物注射给他了。” “……但这样做，并不值得。” 楚源是记得的。 那时他们向末世灰蒙蒙的苍穹伸出手，无知又无畏地立下要将这一切改变的誓言。可他也记得那张自己的名字被厚重黑色涂抹的报告书，白世之曾亲口说出的—— 最终能够在世界上留下名字的，只有我。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所谓的合作伙伴，自己的挚友，就一直没有改变。但他仍固执地坚信着，那只是一个误会。 “白世之……比我优秀很多。”他必须要承认这一点。“我本想着自己认罪，这样你们就能脱身……” “如果必须要指出凶手的话，那我们四个都是。这不仅仅是你的复仇。” 秦玲玮一向高傲的表情也放松下来，这样的结局，是她早已想到过的。 这样说来，凶手就是所有人……向景戈拿出手机，页面仍然停留在输入凶手姓名的画面。 ——所有的一切，都要在我打出这些字之后，烟消云散。 “楚源……” 他最后还是唤出了他的名字。 “你后悔吗？” “……我不知道。” 冬日温和的阳光洒入室内，雪慢慢地不再下了。楚源微笑着看向景戈。 “但是……谢谢你。” 跨越了一年的噩梦终于尘埃落定。楚源知道，他们早已并不年轻，却仍旧怀着少年般坚实的信念。 ——只是如若从开端便是错误，那结局又能有多么理想？ 输入完毕四个人的姓名后，手机振动了几下。 【推理成功。】 【全部任务已完成。】 【玩家向景戈，获得任务奖励：希陵市代币*200、全功效胶囊*2、“侦探的徽章”*1、第四版w.o监视器图纸*1。】 【现在，将传送玩家至希陵市。】 “我要走了。”向景戈面对着四人，已经准备好了传送。楚源却没有惊讶于他周身逐渐亮起的白光，只是慢慢地说道。 “说起来，你知道‘w.o’的全名吗？” 那双眼透出苦涩的神情。 “什么……” 眼前已经模糊起来，白光渐渐地充斥了视线。 “——它的名字，是‘world origin’。” 楚源微笑着看他的身体逐渐消失，仅剩下的一点意识中，向景戈听到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翻译过来……是‘世界之源’。” 第250章 先驱者 希陵市时间8月8日，六号庇护所。 “没有任何信息啊……” 这里暂时作为了宇宙法则的组织据点。茶几上摊开着几张白纸，苏棱月坐在一边百无聊赖地随意转动着圆珠笔。 “本来以为第二阶段线索会更多的，结果一点都没找到。”她随手把笔丢在桌子上，光滑的圆柱形笔身骨碌碌地转了几圈，掉在了地上。 旁边的叶花执把纸张收好，叠成整齐的一摞，“先不要心急。但不得不说，这一阶段的任务的确有很大疑点。” “是啊！怎么会有互相连通的任务世界？而且花执姐也觉得吧……这些任务，太……奇怪了。” 说不清是哪里奇怪，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比起第一阶段单独的任务世界来，这个类似于平行时空的世界，让她更有那种“一切都是真的”的预感。并且，这还与那一次的特殊活动有关…… “我们至今都不知道末世是怎么形成的，任务也从来不给背景提示。”叶花执的手抚过最上面的一张纸，只在最上方写着【第二阶段任务规律】，下面则是一片空白，“或许询问npc会有用。尤其是那个交易npc，我觉得他并不简单。” “果然你也开始怀疑他了。但是我看他那副样子，如果你不拿些什么东西来换的话，他可不会告诉你有用的信息。” 苏棱月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仍然紧闭着的门。那是郑纪欢的房间。 “没关系，我们在上一次任务中拿了些奖励，用这些的话，或许能换来线索。”叶花执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至于他……还没有醒吗？” “好像没有。”苏棱月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客厅墙壁上方的钟表，“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不应该啊。就算那几天很累，现在也该恢复过来了吧？” “……” 她一转身，面前人却又变了副陌生的样子。 即使不止一次见过这场面，苏棱月还是被吓得往后挪了一点，“啊……花执姐现在要出门吗……？” 叶花执在外出的时候会使用异能变成别人的脸。队友们都知道她的这个习惯，她却至今都没有解释原因。 “嗯。” 她站起来拿起了一边柜子上的黑色手提包，点了几下手机确定了夜渊的位置。“之前的任务奖励都在这里了。我现在要去找交易npc，希望能从他口中问出些有用的。” …… 关门声响起的十秒钟后，苏棱月才回过神来。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想了想，还是过去敲了郑纪欢的房门。 “郑纪欢？你还在睡吗？” “……” 没有回应。轻轻的脚步声从她身后响起，她回头一看，是陆宇寰。他还是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房门。 “他不会出事了吧……”苏棱月皱眉，门没有锁，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闯进去。 而拧动门把手的声音传入耳中，郑纪欢终于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有事吗？” 即使休息了很久，他的声音依然有气无力的。尽管已经恢复了基本记忆，但被强制清除的副作用直到这时才显现出来，他的大脑变得迟钝起来。 “没什么啦，只是看你睡了蛮久的，有点担心你。”苏棱月松了口气，“花执姐出门去找交易npc了，希望她这次能带点更进一步的线索回来吧。我们的探索都在这里停滞好久了。” “……什么探索？” 郑纪欢的神色中透露着深深的疲惫，低垂着眼睛慢慢开口。 “诶？” 这回苏棱月没反应过来。“当然是……关于希陵市的啊？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她去摸郑纪欢的额头，没有发烧。 “没有必要吧。一切都没有意义。” 郑纪欢在她惊讶的目光里与她擦肩而过，走到客厅的窗边望着外面。他身体的一系列动作是略带僵硬的，苏棱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局促地跟着他来到窗前。 “你……”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之前第一个说要探索真相的人不就是他吗？ “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不是已经注定了吗？再去试着改变，也是徒劳。”他的表情麻木。 这绝对……不会是郑纪欢说出来的话，苏棱月比任何人都确信这一点。但面对明显不正常的他，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 “但是……”她想说些什么。 “算了。” 郑纪欢却打断了她。 “——‘宇宙法则’，今天就解散吧。” “等等，郑纪欢……！” 他到底什么了？是谁对他说了什么吗，不对，就算遭遇了些事情，他也绝对不会就这样放弃的——苏棱月只能这样焦急地想，她怕现在再说别的，会更加刺激到他。 “你们一路以来陪我胡闹到现在，也是时候该接受现实了。” 郑纪欢的笑容里有浓重的疲倦，“谢谢你们。” “郑纪欢……” “你要不要自己听听，你到底说的什么胡话？” 背后有个人一把推开了自己，苏棱月后退了几步，却是看到了陆宇寰站在了他面前。 身材矮小的男孩却一记重拳打在了郑纪欢头上，他晕晕乎乎地晃了几下，背靠在玻璃窗上才得以平衡。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要在你这些不负责任的话里化为泡影了吗？” “……” 郑纪欢没办法接话。苏棱月不禁睁大了眼睛，平日里呆滞又无法沟通的陆宇寰，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再一次显示出了他的另一面。 “我不在乎是谁对你说了或者做了什么。我只知道，在我眼里的郑纪欢，他的信念不会被任何人动摇。如果连你都要放弃的话，还有谁能带领我们走出这个骗局？” “……我，不知道……。” 郑纪欢刚犹犹豫豫地说出这句，一个恍惚间又被陆宇寰狠狠拽住了衬衫领口，他不得不俯下身与他眼神相对。 “除了你没有别人。我是这样认为的，他们也一样。大家都有自己想要探知的事情，我也想知道自己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他撩开头发，轻碰了下自己后颈上的印记，“这一切都需要你。事到如今，你已经不止为自己而战。” “你是在去跟踪游轻怀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吧？你居然不去怀疑他，却反过来怀疑自己？” 看对方还不说话，陆宇寰放下了抓住他衣服的手。郑纪欢低着头，及肩的发丝一缕缕地垂了下去。 “为什么……相信我？” 陆宇寰看着他明显动摇的表情，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一直坚信，只有你，是引领我们所有人到达‘真实’的先驱者。” 第251章 留言 “的确呢……是因为游轻怀吧？你之前跟我们说要去跟踪他然后就没信了，到底在那看到了什么？”苏棱月回想起，他们没有固定的据点，联系一般都是在手机上进行，有时会不太方便。 但郑纪欢连跟踪过程的记忆都一并被他清除，他转动几下眼珠像是在努力回想些什么，但最后依然失败，“我没有去……啊。” 郑纪欢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说谎，其余两人是知道的。那便是行动中出了什么意外，让他忘记了这回事？苏棱月小心地确定了一遍，“你真的忘了吗？” “我不知道……” 他的大脑已经被搅乱，各种陈年的记忆上浮，和本就不太清晰的意识混在一起。 “那你还记得什么，说出来。一点也好。” 陆宇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腕，“我们都知道的，说出这种话的人不是郑纪欢。” “……” 空气静默着。郑纪欢深吸了几口气，他已经完全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了。被送回希陵市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 “我只记得，我应该是在路边晕倒了……醒来的时候在一个普通地区的屋子里。然后我去找了向景戈。” 至于从被下毒到魏望死亡的一系列事情，由于不想做一番麻烦的解释，他并没有说。 宇宙法则的成员联系并不紧密，之前郑纪欢好几天没有消息便是平常的事，其余人也没太在意。这下子更应该确定一个据点了，苏棱月想。 “向景戈？你找他做什么？” 尽管陆宇寰平时语言功能有障碍，但郑纪欢对向景戈的态度他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他似乎在无条件地信任着他。 郑纪欢挠了挠头，“这个……我就是感觉，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但是又不记得是什么事……我当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这么严重？看来不是简单的失忆……况且向景戈是和游轻怀关系最紧密的人，苏棱月对游轻怀的怀疑更加严重了。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关键的事，可能成为探知真相的突破点。 “向景戈帮我，从交易npc那边换来了恢复基本记忆的药物，”他补充道，“然后晚上我就联系到你们了……” “嗯，我知道了。” 陆宇寰抬头看他，“所以，现在你该收回之前的话了吧？” 我会重新站起来的。——这句话突兀地浮现在脑内，他记得自己似乎说过这些，不知道在哪里，但一定对着某人这样立下过誓言。 死亡多少次，就会重生多少次…… “让我再试试吧。我想……我们该行动起来了。” 还剩下二十二天，这似乎是每一个人生命的倒计时。他清楚地知道，所有人的希望都压在自己的肩头。“先驱者”……他有时认为自己并不能配得上这个称谓。为什么如此执着？这样扪心自问的时候，他甚至给不出自己一个答案。 事到如今，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好奇心所能驱使的行动了。他想破开现实世界缠绕着的囚笼，证明自己能够开拓出新的天地—— 并不是继承，而是开辟。 “——总要有人做那第一个的。”他这样说。 “看来你真的想通了啊。那我就……” 陆宇寰说着说着，身体却晃悠悠地向下倒去，“先行告退了。” 苏棱月及时接住了他，最后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他并不是陆宇寰吗？ “不过你能振作起来就好，但也别压力太大了，我们都在你的身边呢。”她笑了一下。 “当然，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弄明白。” 似乎少了点什么，好像又没少……郑纪欢不懂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如何。 …… 叶花执回到据点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她变回了原来的容貌，脸上的表情却怪异。 “问到什么了嘛？”苏棱月兴冲冲地跑去开门。而她只是从包里翻出了一张叠了几折的纸，语气无奈，“他说这是等价的交换……但是……” 夜渊的奸商印象已经深深地刻进了希陵市玩家的心里。 “就这？这也太敷衍了吧。”郑纪欢还没等她说完，已经把纸条接过来打开。 刚看了一行字，他自己便呆住了。 【我是第三届希陵市玩家叶守默。这是我给予继承者的答案。】 【明天便是一切的终结之日，兴许我写下的这些文字并不会被人发现。但我可以预感到，它并非结局，而只是开端。】 【这是一场无可避免的死局。背负上命运之枷锁的我们，必须也只能一遍遍地轮回，以蚍蜉撼树一般地解这本身便无解的命题。】 【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一秒钟，它便会继续吸取着我们的生命。将所有都奉献于此的我们，甚至没有资格去慨叹命运的残酷。】 【我只希望她不会被此束缚。】 【叶花执，我亲爱的妹妹，你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但这是你的幸运。】 【——我用生命起誓，你将自由。】 【2030.9.8】 “……这这这……花执姐从来没跟我说过你有哥哥或者姐姐……啊？” 苏棱月直接惊呆了。他们居然从夜渊这个npc的手中，拿到了上一届玩家遗留下来的信息。 好像这真的是等价交换了，甚至说对于他们而言，这比拿去的那些任务奖励更加珍贵。 “所以我才觉得很奇怪。” 叶花执再次一字一句地看了一遍纸条，“我真的是独生女，就算是远房的亲戚，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你确定吗？他可是明明白白地说了啊。还是说，这本身也是夜渊那家伙的恶作剧？” 郑纪欢甚至开始怀疑起夜渊来了。 但他们也都知道，他奸商归奸商，但拿出来的东西可都是货真价实的。 “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先看看内容吧。这写的好谜语啊，乍一看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苏棱月皱起眉来，“照他这么说……希陵市游戏并不是那个所谓的主办方，单纯为了看我们自相残杀而举办的。” “他提到了‘命运’。我们进入希陵市，或者说我们获得异能，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吗？” 和之前他们、或者说大部分玩家所认为的“游戏只是为他们取乐”的刻板印象完全不同了。这里埋藏着的秘密比他们所预测的要更多更深，郑纪欢逐字地念出纸条上的文字，随后抬起了头。 “——那这不是比之前，要更有意思了吗？” 第252章 和平旋律 向景戈再次睁眼，四周已经恢复成了希陵市的环境，与任务世界里铅灰色的天空相比，这里反而更让人心情明朗起来。身上的外套也被自动脱去，而从冬天猝然回到夏日，温度差一时间令他有些不适。 一旁双手插兜靠在墙上的陆子敬懒洋洋地提示他，“奖励在手机上，点获取就自动出现了。” 这回的奖励还蛮多的，都是我一个人的了吗？向景戈不禁想起，上次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久任务，结果只拿到一条手链，还是倒大霉一样地受了诅咒。这个任务千万别再出现那种道具了……他在陆子敬看弱智一样的目光里默念了三遍这句话，然后鼓起勇气按下了获取按键。 【获得道具：全功效胶囊。】 【服用此药物，清除玩家身上所有负面影响，治疗任务过程中导致的一切伤病。只可在任务世界使用。】 【获得道具：“侦探的徽章”。】 【玩家“侦探”身份的证明。出示给任务场景内npc，可在一定时间内自由调查该场景。此物可与npc交易。】 【获得道具：第四版w.o监视器图纸。】 【“那明明是两个人的姓名。”——在那个世界很重要的道具，可能并不能在这里起什么作用。但谁又能保证呢？此物可与npc交易。】 “嗯……”向景戈快速地看了一遍道具介绍，勉勉强强地接受了，“好像也行吧。只是那个胶囊，只能用在任务里用，还是感觉有点亏……” 这一阶段的重点又不是任务。但是拿都拿了，如果不用的话会浪费掉。于是向景戈本着勤俭节约——好像并不是……的品质，决定过几天再去接一个任务。 “那我就先走啦，下次再见——” 他和陆子敬打了个招呼，对方还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嘁了一声，对他摆了摆手。 离五号庇护所不远的地方便是一片墓地，是第一阶段的s级危险区“墓园”。向景戈一向感觉这种地方进去了会自动加上什么不好的buff，每次路过都是绕行。 对了，现在要给轻怀他们打个电话……他开始给游轻怀拨号。刚要按下按键，模模糊糊的乐器声却自墓园里传了过来，向景戈转身望去，却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去看看？ 该死的好奇心又支配了他。尽管说着进墓园大概不太好，他还是轻手轻脚地迈了进去，即使是上午，眼前空无一人的荒凉墓地也让他后脊隐隐发凉。 是玩家，还是其他的npc？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他听去，应该是吉他的音色。 好像是，在深处…… 他也顾不上给游轻怀打电话了，但还是警惕了起来，把手机收回口袋里，变出了把小刀握在手中。 这人似乎不太会弹吉他——向景戈之前在现实世界还是学过一段时间的，至少能听出来这一点。 再者说了，他在这种阴森的地方弹吉他干什么？如果是玩家，这闲情逸致也太不合时宜了点。越是走得深了，诡异感就越是强烈，向景戈侧耳去听，好像还有低低的歌声。 凭空出现的雾气却逐渐地弥漫，向景戈看不清前方。在浓雾的间隙中，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弹吉他的人。 看上去只是个少年，蓝色的头发，脖子上挂着副头戴式耳机。 他……好眼熟。 向景戈努力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似乎是之前把欧吟带到一号庇护所后，来接他的那两个人之一。 叫什么来着？忘了。 雾气又这样莫名其妙地散了。什么意思啊……向景戈搞不明白。不经意间他已经靠近了离那人近些的地方，他观察着对方的表情，闭着眼睛，随意拨动着琴弦。 “那个……” 他小心地开口。藏在背后的右手还握着小刀，这都第二阶段了，他必须要防着点其他人。 少年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向他。他的眼神里也有防备的成分在。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冒犯？我也不认识他……向景戈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跟你有关系吗？” 话毕，他又拨弄了几下琴弦。口中低声念叨着几个词，向景戈听不太清。 “love…and…peace。” 这句话说完后，雾气再次地遮蔽了向景戈的视野。他瞬间警觉起来，不会现在就要战斗了吧？他想把小刀护在身前，手中的触感，却随着吉他的声音瞬间消失。 什么情况？ 他试着再次启动异能，却没有任何反应。 异能失效了……他不会封住了我的能力吧？向景戈往后退了几步，现在的情况对他不利，最好的办法是立刻逃走。 但他去看对方刚才坐着的位置，那里却空无一人。这下他反而更紧张了，雾气仅仅在这片区域内存在，他凭着记忆穿过浓雾，快步跑着回到了墓园门口。 直到脱离危险，关于那人的记忆才浮现了出来—— 向景戈的确不记得他的名字，但在当初他介绍自己能力的时候，他对这个异能印象倒是深刻。 使用虚拟作品角色的相应能力……？好像是这样？ “不管怎样……他对我用异能，应该就是想杀我吧。还是先回去好了……” 向景戈自言自语着，庆幸还好自己跑得够快，要不然没有异能，他可能现在就是尸体了。 果然，墓园这种地方进去了肯定会倒霉。他更加确信了，以后再也不来这地方了…… “不过那人的能力还真的挺有意思的，如果他不是为了杀我，我还很想跟他深入认识一下。”他念叨着，准备给游轻怀打电话。 “喂，轻怀？我做完任务回来啦，你们在庇护所吗？我要回去找你们了。” 游轻怀熟悉的声音传来，“辛苦了，我们两个都在。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跟你说，快点回来吧。” “好的！” 向景戈加快了脚步，跑向公交站牌的方向。 “……” 而抱着吉他的少年出现在墓园门口。他默默地看着向景戈的背影消失，手中又不自觉地抚上了琴弦。 “要和我认识吗……你眼光可真不错啊。” 他笑了一声，却是嘲笑的意思更多一点。异能已经解除，雾气也消散了开来。他把黑色的耳机再次戴在了头上，心情似乎颇好，轻轻地哼起了歌。 “——下次再见面，就让我看看你实力怎样好了。如果轻轻松松就被我杀了，可是没资格做我朋友的。” 第253章 杀人鬼 “欢迎回家，小景。” 一号庇护所。游轻怀为他开了门，紧接着便来不及防备地被人扑到了身上。 “轻怀——！” 单独一个人在任务世界里足足过了一周，向景戈快想死两个队友了。单人任务果然不适合我……最起码的连个人交流都没有啊！于是他现在开始零距离地疯狂和游轻怀贴贴，直到看不下去的森诗启把他给拽开，他才恋恋不舍地又在游轻怀肩上蹭了蹭，这才离开。 森诗启狠狠弹了下他的脑门，“怎么，现在做任务都不带我们啦？没有我们是不是差点死在里面？” “那可没有啊！我可是超级厉害的！完美完成了推理！”向景戈这时候有牛逼吹了。如果要他在推理和战斗副本里面选的话，现在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再挑战一次推理本。 嗯……怎么说呢，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但森诗启明显不信。 “就你还完美推理……”她撇了撇嘴，接着又换上坏笑的表情，“不过你是不是在任务世界里想我啦？毕竟我才是推理大师。” 这件事他不得不承认了。 向景戈是领教过森诗启的智商的，即使她很明显地是在捉弄自己，他也只能有点丧气地点点头，“确实……” 如果是诗启的话，肯定会比我更快的。但是我也不差啊——他这才意识到，他光顾着想森诗启怎么厉害，都快忘了自己也是明明白白地推理正确了的。 “不对！做任务的可是我啊，没有你们我也推对了的！” 但他的反驳在森诗启眼里已经很无力了。 “好啦好啦，我就不说这个了。你要不要跟我们讲一下？任务过程什么的，我对任务剧情很好奇哦。”森诗启把他拉着坐到客厅沙发上。 一说到任务剧情，向景戈才回想起楚源最后的那句话。 刚回到希陵市时只顾着找那个弹吉他的人了，都没有细想“那个名字”的含义…… “世界之源……啊。”他不由得轻轻说出口。 白世之和楚源，结合了两个人名字与心血的成果，最终还是落得了这样的结局。 凶手是楚源，是那四个人，其实也是死者白世之。是他将自己的生命与未来亲手葬送在了最亲密的同伴手中。 “唉……” “怎么了？还没说呢就叹气。因为推理太难了吗？”森诗启不禁问道。 “也不是……这个剧情就有点一言难尽的。”希陵市就爱搞这些，向景戈是知道的，但每次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陷进去。“但是很奇怪啊，这一次的任务，居然和上次是连通的……” 森诗启这回眼睛瞪大了，“什么？” “就是这么回事……” …… 向景戈把任务的剧情尽可能详细地讲了一遍。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任务世界是同一个，再加上孙理诚研究药物和贺语上交药物原型的时间线能对上，他们完全有理由猜测每一个任务的结果都会影响其他任务的剧情。 “这……完全不像是单纯的数据能做出来的东西啊！” 森诗启得出的结论和向景戈本人完全一致。 “轻怀，你觉得呢？”她去问游轻怀。 “……”游轻怀也沉默了。这一阶段的任务，说是穿越了平行世界都不离谱。他看样子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也不知道。诗启你不是还要给小景看‘那个’吗？那个更要紧一点吧。” 对哦，之前在电话里，轻怀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来着……向景戈想起来了。 森诗启点了点头，快步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等她再次出现在二人面前时，手中多了一张硬质的卡片。 “这是什么？” 森诗启把卡片递给他，“杀人预告，给我的。” “哦杀人……”向景戈一时间反应慢了些，“……等等！杀人预告？？” “你才反应过来吗……”森诗启汗颜。 卡片的背面是纯黑色的，翻过来后，上面用不算好看的笔迹写着几行字。 【8月11日 将取你性命。】 【我知道你要去哪里。逃不掉的，我的第二个猎物。】 【我是杀人鬼，因此你无需知晓我的名字。】 卡片的空白处画着森诗启的头像。与乱糟糟的笔迹相比，这张画居然是精细的，与森诗启本人有八九分相像。很会画啊，这个人……向景戈的重点完全跑偏了。 “看来诗启你是被人盯上了啊……他说是明天要杀你，那我们这段时间就不要分开好了，一起行动吧。”向景戈看着卡片道。 “你是第二个，那第一个是谁？” 游轻怀把手机上的玩家名单给他看，上面夏乐的名字已经被划上了红色的叉号。 “是夏乐。这样一来，花歌会那个组织，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花歌会彼此之间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关联，之前在和格兰琪的对话里，她也说过他们只是因为一些“利益”而聚在一起……向景戈现在更关心的是森诗启的安危，“他知道你要去哪……他不会能监视我们吧？” 尽快找出这个杀人鬼的真实身份是很重要的，但是向景戈想了又想，还是对不上到底哪个玩家会给出这样的杀人预告。 可能是我还不够了解他们吧……他想。 “这个人应该是专门挑异能没有战斗力的玩家下手。”游轻怀分析，“夏乐和你的能力都不是战斗类型，而夏乐当时也已经没有组织庇护，他很容易就能杀死她。” “而且……诗启的能力是治疗，其实对敌对玩家来说是个很大的威胁呢。” 向景戈也能猜到他会挑森诗启的原因。整个希陵市只有她是治疗系的异能，如果真的打了起来，对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赢过他们。 所以这个分析是八九不离十的—— “这么说来，那个杀人鬼应该也是单打独斗的类型……并且他的能力并不是太强，但是应该很阴。” 这下就又要提起十二分的警惕了，向景戈绝对不能让森诗启就这么被杀死。 “诗启这两天有要出门的计划吗？最好还是待在庇护所吧，如果要走我们就一起。”他提议。 “嗯……在收到预告之前我本来打算明天去找一下安柏宏他们的。” 森诗启把卡片收好，“他说想让我去试着治疗一下右堂风彻，看看能不能至少减轻一下她的症状。她……又开始想杀人了。” 第254章 难以言表 她的杀人冲动并非偶然，向景戈现在感到右堂风彻会威胁到他们。即使已经暂时结盟，他仍然无法完全相信暗塔的两个成员，“诗启真的要去吗？可能给你发预告的就是他们……” “但是右堂风彻的失控只是一时的，安柏宏……好像也没必要写这么个东西给我，”虽然这么说着，但森诗启也不禁起了疑心，“那还是按小景说的来，我们一起去吧。我没有战斗能力，确实很麻烦。” 刚回到希陵市就碰上这种事……向景戈总觉得自己该习惯了，但在进入这个阶段之后他也无数次地幻想回现实世界。——等到真的出去了，就把在希陵市的这些经历改编成视频，肯定会一夜粉丝暴涨！ 但他明白，这也仅仅只存在于自己的幻想中了。 “话说啊，”他努力想把这些无用的想法打散，“我还拿了好几个任务奖励来着，虽然看上去没什么用处……不过应该可以换道具吧？” 他说着，开始从单肩包里一个一个地往外掏东西。 “全功效胶囊……但是只能在任务里用。徽章，可以随意调查一个地点。还有这个图纸，不知道用来干什么。”向景戈越说，越感觉自己这个任务做得有点亏。 他扯出最后一张图纸，却感觉有什么小东西随着动作被拉了出来，在自己没来得及接住的瞬间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低头看去，是那枚邱研的发卡。 “这个是什么？” 森诗启眼尖，立刻发现了掉在地上的发卡。“也是任务奖励吗？” 不知为何，向景戈不想让他们知道邱研的事情。他立刻扯了谎出来，“这个不是……是之前路过一家小店买的，挺好看的……” 他干脆把发卡别在了头上，“你们觉得呢？” “不适合你哦，黄色的刘海上戴黄色的发卡根本看不出来嘛。”森诗启锐评。 向景戈偷偷瞄游轻怀的表情，对方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却是有意地移开了目光。轻怀看出来了吗……？他有些忐忑了。在游轻怀面前说出的任何谎言，都像是能被他轻松戳破。 “……小景。” 他开口，声音相较之前冷淡了些许。 “怎么了吗……？”不会真让他知道了吧？但好像也没有不可告人的理由……向景戈在寻思着到底要不要坦白。 邱研会同意我把他的存在告诉别人吗？他在心里问道，可没有声音给他回答。 “在任务世界里很累吧，今天好好休息。诗启也是，不用过于紧张。” 游轻怀说完这句话，很自然地把手搭到向景戈头上揉了揉，随后转身回了房间。 留下他和森诗启站在原地，两人对视了几秒，森诗启先说话了，“怎么感觉轻怀他有点不对劲？” 我哪知道……向景戈之前就不敢自诩自己了解游轻怀，到了现在他更深刻地感觉自己甚至可能对他一无所知。这样的心情让他感到烦躁，“他平常可能就是这样吧。” “……” 感觉这俩人的相处模式越来越怪了……森诗启有这种想法。 但她也不想细问这些——她实际上不是很喜欢游轻怀。他看上去总是怀着什么重大的秘密，根本无法和自己，甚至是向景戈敞开心扉。 等到明天再说吧。 森诗启捏着那张卡片这么想。 …… 自从进入希陵市游戏以来，向景戈就一直有一个没有和任何人坦白过的秘密。 他又一次在深夜惊醒，本就微弱的月光被房间内厚厚的不透光窗帘遮盖，眼前仅余下一片空洞的黑暗。 除了自己在惊恐过后的喘息外，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还活着吗？ 他试着感受自己的身体。挪动了几下手指后，才勉强把意识从梦境中拉回现实。闭上眼再睁开，没有变化。 在游戏进行到第二阶段后，向景戈的噩梦更加变本加厉起来。白天明明什么都没想，但几乎每一次入睡都伴随着这时的结果——他欺骗不了潜意识。 前些天偷偷买了和米千舟使用的同款强效安眠药，吃下后倒是一夜无梦，可白天也伴随着相应而来的巨大疲惫，他只能作罢。 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 他睡不着了。 游轻怀似乎能看出他每况愈下的精力，但被问到的时候，他也只是随意地搪塞过去，然后转移话题。这样下去不行……他是知道的。 不就是大逃杀吗……不就是只能活一个月、一个人吗？我在希陵市见过的东西也多了，居然连这种事情都接受不了？ 向景戈时常为自己的状况感到羞愧。他不敢和队友说这些，怕他们担心，怕自己又是只能躲在他们的保护伞下。 而噩梦带来的恐惧仍然萦绕在他脑内阴魂不散，每一次的内容都不同，可每一次体会到的痛苦又如出一辙。 他甚至觉得自己迟早会精神衰弱而死，完全抵不住这些梦境的侵袭，他颤抖着握紧拳头再松开，试着安慰自己这些都是假的，都不会发生。 想要和某个人倾诉。 身体的不良反应结束后，他下了床，慢慢地走到了隔壁游轻怀的房间前。游轻怀在晚上睡觉一向是关着房门的，他抬起手来，敲击却迟迟没有落在门上。 “……” 该怎么说？ 说我因为游戏太紧张，每天晚上都不停地做噩梦？ ——太丢脸了吧。 他知道游轻怀不会嘲笑他，森诗启也不会，但他却感觉似乎嘲笑他是更好的结果。他害怕他们的关心，那种把自己看作孩子一样的眼神，令他焦虑、不甘，乃至于绝望。 房间内仍然一片安静。 一扇并不厚重的门隔开了他们，阻断了他的所有倾诉欲和痛苦的挣扎。 为什么……就不能再强一点呢？ 说过要保护他们，要成为靠谱的强大的大人，可是为什么连梦境都在不停地强调自己的软弱？ “轻怀……” 游轻怀听不见，他是知道的。但他不想让他听到，这些难以言表的事情，他只能在面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的时候，才允许自己讲出来。 “其实……我好害怕。” 但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这句话，他这样立誓。 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手，回到房间将被子裹在身上，还是觉得全身发冷。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希望这一回再睡着不要做梦……向景戈把头埋进了被子里，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不行……还是不要再想了，越想这些越难受。他逼自己把眼泪憋回去，希望他们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夜晚的挣扎，这样祈愿着，又一次掉进了梦境里。 第255章 无解之症 “早上好——小景？” 第二天早七点，森诗启打着哈欠下了楼，迷迷糊糊地看到向景戈一个人蜷在沙发上。今天起这么早？她咬着皮筋随手把散下的头发扎成马尾，坐到向景戈旁边。对方好像还没有注意到身旁多了个人，仍旧把头埋进胳膊里，一言不发。 森诗启伸手戳了戳他，向景戈这才缓缓地抬起头。她离得近，清楚地看到向景戈眼睛里多了些红血丝。 “呃……你怎么了？失眠了吗？”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没有啦！不用担心我，”向景戈露出的笑容与平常别无二致，“今天不是还要去安柏宏那边吗？什么时候走？” 一如既往的不会撒谎。森诗启明显能看出他的疲惫，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变得有事不和我们说了……都学游轻怀是吧？她转过视线来看游轻怀的房门，还是关着的。 一般在庇护所里没事的时候，游轻怀都是九点多才能起来的。他基本上每晚都会睡十二个小时。 但是森诗启今天不想再等他了。她上去就去敲他的门，“轻怀！你不来的话我就和小景一起走啦？” 安柏宏刚才还在给她发信息，情况有些紧急。 但房间里面仍然没有回应，看样子睡得很熟。森诗启转念一想，游轻怀平时也极少用异能，遇到危险大概不是什么可以战斗的人。那干脆就真的两个人去吧——她打开手机点几下键盘，直接给游轻怀发了一个留言。 【你先睡着，我们这边着急，我们俩先走了。有事随时联系。】 “轻怀……不和我们一起吗？”向景戈这时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 “嘛，我叫不醒他。我们两个就够了。” 森诗启对着客厅的全身镜，照往常一样仔细戴好了发卡。“反正遇到危险的话小景就能保护我，是吧？” “啊……是、是。” 突然被人说这种话，还是蛮开心的。他想起凌晨的那场无声战争。 ——说不定，我在他们心中，已经是那个形象了呢？他开始庆幸自己那时没有一时冲动就去叫游轻怀。 时间不够啊，还得要更快地成长起来才行……从现在开始吧！这么想的话他就又提起了精神。几下披上外套背好单肩包之后，他朝着森诗启伸出手，“那就走吧！去看看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小景今天很有活力呢。” ……嗯，不过应该说每天都是这样吧？” 森诗启的心情也随着他的动作好了起来，“其实能够作为小景的后盾的话，我也很开心的。——说起来，小景是不是总在想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保护我们？”她一语道破。 “诶！你、你怎么知道……”难道那时候的事情被她看到了？向景戈立马就很明显地慌了起来。 但森诗启只是神秘地笑着。 “我猜的啦。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早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哦。” …… 在二人前往五号庇护所的路上，向景戈又一次路过了墓园。之前那个人没在这里……他特意往里面望了一眼，没有人，或者说没有玩家。 陆子敬倒是靠在门口，几人隔了一条不算宽的马路，他看到了向景戈，朝他招了下手表示问候。 “那个就是你上次做任务的npc？”森诗启问。 “嗯，毕竟浮休被——呃，死了嘛，”即使有一定距离，向景戈还是没敢说出来浮休被他杀死的事，怕被陆子敬听到，“所以他就来代替浮休发任务了。” 到了五号庇护所门前，他们敲了几下门，却是无人回应。 已经遇到危险了？向景戈的心提了起来，刚想直接破门而入的时候，安柏宏终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他的脸和白色衬衫上都残留着血迹，向景戈往屋内看去也是满地的血，一片狼藉。 “什么情况？右堂风彻在哪？”还是来晚了吗……森诗启进了房间，四处张望着。 “在那个房间里。我用异能暂时封住了她的行动。但能力的持续时间并不久，况且……” 他说着说着，忽然地扶着墙咳出一口血来，“咳咳……我、我也被她打伤了。以我的战斗力，不可能一直都制住她。” 所以才要和我们结盟……他能预见到这种事啊。向景戈把安柏宏扶到椅子上坐下，“诗启，你先给他治疗吧。我去看看。” “让你们看到……这种狼狈的样子。十分抱歉……” 安柏宏勉强地笑了笑，他看样子伤得并不轻，“现在我只能想到你们了……救救小兔子吧。” 那个魔术师，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向景戈这样想。 门是虚掩着的，在森诗启给安柏宏治疗的过程中，他看到了房间里双手被绑在身后、晕倒在地上的右堂风彻。 她的身上也布满了伤，向景戈知道，那是她自己划出来的。她可以操控那些血液。 现在只能看诗启了……如果不行的话，右堂风彻迟早有一天会杀到自己头上。他们的结盟本就不甚牢固，向景戈至今也无法完全信任那两人。 他找了个没被血迹覆盖到的地方蹲下来，查看右堂风彻的情况。但应该没什么可看的——她的兔耳头饰被扔到一边，身上的伤口让他触目惊心。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问题了。 右堂风彻仍然处在昏迷状态，向景戈的视线无意中掠过她的脖子，似乎看到，没有被红色三角巾遮盖的皮肤上，隐隐显露着什么图案。 刚想仔细去检查，完成治疗的安柏宏二人便进入了房间。 “我带她去过医院……但医生npc也没法治疗她。甚至，根本看不出她到底有什么问题。” 安柏宏这下是真的束手无策了。他极少求人办事，但现在危险已经越来越大。 “我也只能尽力，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成功。”森诗启提前提醒了他。 右堂风彻的症状很是蹊跷，不像是在希陵市本身造成的。 “小景先去把这里打扫一下吧，还有外面，已经全都是血了。”森诗启道。她不喜欢在这种环境里多待。 向景戈回复了一句不要勉强，便离开去拿清扫工具了。 看样子这个任务很是棘手呢……但尽量试试吧，森诗启把手覆盖到右堂风彻的身体上。 “……” 又是这样。 和那次治疗游轻怀是同样的感受。 尽管她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但森诗启反而有一种她并未好转的感觉。右堂风彻脖颈上的图案发了几下光芒，似乎是在和森诗启的异能做抵抗一般。 “不行……” 她只能这么说，她不能欺骗安柏宏，也不能欺骗自己。 “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治好她。” 第256章 互助 “……是吗。” 安柏宏是可以料到这种结果的。他本身也没有想着森诗启能完全治疗好右堂风彻，他只是想不出别人来帮助他们了。 这种症状第一次发作之后，右堂风彻便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会失控了。但按现在来看……这并不是靠单纯的意志力就能解决的问题，安柏宏和她生活在一起，能感受到这是压制不住的。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们来帮我。” 身上的伤愈合后，他把右堂风彻抱到一边的床上，“我说到做到，今后也会身为盟友尽可能地保证你们的安全。” 轻怀还挺厉害的，就这么把希陵市目前看上去的两个最高战力拉拢进来了啊……向景戈拿拖把将地上的血迹擦除干净。还没等他歇一口气，旁边的森诗启突然扶上了他的肩膀。 “小景……” 尽管没能把右堂风彻的症状消除，光是治疗她身上的伤口便耗费了她大部分的体力。森诗启靠在他旁边，眼睛半闭半睁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能力使用过度了吗？那……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小兔子应该醒来之后就没事了。” 安柏宏把绑着右堂风彻双手的绳子解开，离开前帮她关上了门。外面已经恢复了原样，向景戈架着森诗启坐到沙发上。 现在这里只剩他自己和安柏宏还醒着了。向景戈之前便和他不是很熟悉，即使一起做过任务，对他的印象也就仅限于感觉他深不可测的。二人都没说话，屋里弥漫着略有尴尬的气氛。 向景戈先受不了这种压抑的环境了。刚想开口调节一下氛围，却又瞥到安柏宏沉重的表情。 他从来不知道面前这个似乎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居然也会露出这种神色。 在暗塔仅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后，又遭遇了目前唯一的队友染上怪病的问题……他应该也承受了很多痛苦吧。向景戈又不敢贸然和他说话了。 诗启快点醒吧……在这里根本待不下去啊。他心里默默祈祷着。安柏宏朝这边望了一眼，好像看出了向景戈的焦躁和不安。 “……说起来，你们最近遇到过什么问题吗？”他问。 说问题……倒还真有一个。 向景戈想起来那封杀人预告信的事情。目前看来暗塔这两个人应该不会是杀人鬼，那不如顺便寻求一下他的保护吧…… “你看出来了啊。”向景戈顺水推舟地就说出来，“我们，不对，应该说诗启收到了一个杀人预告。说要在今天取她性命……” “所以来这里治疗小兔子的时候，才是你和她一起来的？”安柏宏准确地道破。 向景戈有些尴尬，“这也是为了最大程度地保证她的安全嘛……我的意思是，要是你能在今天……” 他感觉自己脸皮有点太厚了，说不下去。 安柏宏似乎被他这样局促的样子逗笑了，“你不必不好意思，既然你们有心帮我，我自然是要答谢的。那么，我和小兔子就一直看护着森诗启到明天吧？” “那……那真是太感谢了！我不知道那个杀人鬼到底有什么异能……但是跟你们一起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 没想到连这件事都顺手解决了。果然、没有轻怀在场我也是可以的，向景戈想着，但是轻怀不会还在睡吧？到现在也没回复我们…… “这么信任我们吗？我们也不能无死角地保护她哦。” 以往暗塔的实力大部分都是祁楷轩带来的，他们只是被掩盖在神的阴影下。没有了那两个人，实际上安柏宏也对自己的能力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但是在向景戈心里，他们是最靠谱的…… “黑猫先生！……咦？” 里侧房间的门被砰的一下打开，一个小小的人影冲了出来。右堂风彻看样子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状态，目光扫到向景戈和一旁还未苏醒的森诗启，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们怎么来了？” 即使房间已经被清扫完毕，空气中仍然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再加上看到安柏宏沾了血的衬衫，右堂风彻有这样的经验，立刻判断出，自己应该是又不受控制了。 “……” “rabbit是不是又……？” 她还依稀留存着那时的记忆。涌出的鲜血扩散了一地，是自己亲手将匕首刺进了面前人的胸膛。 ……还好他没死。 “没关系的，小兔子。我没事。” 这并不是她自己就能控制得住的事情，安柏宏只能试着宽慰她，“他们是来帮我们的。” 他简单了讲了一下森诗启所遭遇的事情，“所以，今天我要和他们一起行动。小兔子就一个人待在庇护所吧？” 右堂风彻不太高兴。 “rabbit也要去！rabbit不想和黑猫先生分开。”她看了眼还在熟睡状态的森诗启，“再说了，黑猫先生一个人的话，可没有像rabbit一样的战斗力喔。” 单说战斗的话，右堂风彻是目前希陵市最强的玩家，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安柏宏已经料到了她不会自己乖乖留在这里，转而对着向景戈道，“好吧，那么先送你们回庇护所。如果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暂时在那里住一夜。” “那就……麻烦你们了。” 即使向景戈相信自己的能力，但他也知道现在再拒绝可能会让森诗启更危险。哪怕是保护过度也好，至少安全地度过今天，再想别的事情吧……他对于队友的事其实是比对自己要上心很多的。 但游轻怀还是没有回他们的信息，向景戈开始担心起来。 …… 森诗启醒后，几人大致地对她解释了一下发生的事情。她倒是评价为向景戈未免太紧张了些，区区一个玩家并不需要他们这么严阵以待。 “小景担心得有点过头了啦。不过既然他们都答应了，我也无所谓。”她这么说。 面前的这两个人，到最后也不可避免地要成为敌人呢……如果要和他们战斗，我真的可以赢吗？但向景戈的问题靠他自己就能给出答案。 他们不可能平和地度过这二十余天。向景戈是可以预感到的，随着规定时间的缩短，现在希陵市的玩家中，应该已经产生了主战派。 从这个“杀人鬼”开始……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会慢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 第257章 捉迷藏 森诗启使用异能消耗的体力并不难补回，只需要睡上一觉就能恢复。不知不觉间窗外太阳已经慢慢地落下，若是到了黑夜兴许更加危险，再加上游轻怀一整天都没有回复森诗启的信息，两人也不禁着急起来。 “你恢复好了的话，现在就走吧。”安柏宏也有着同样的顾虑，杀人鬼可能已经在一直监视着他们，他必须提起警惕。 向景戈最终还是按捺不住给游轻怀拨了电话，担心着他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危险，而对方的回应却是只是单纯的看了消息后又睡过去了忘记回复。 轻怀有的时候也不是那么靠谱啊……害我担心了一整天。向景戈把手机收回去，两个庇护所之间距离不远，但为了确保路上不会被人偷袭他们还是选择了坐公交车。 公交车是希陵市设定的安全区，虽然并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但在里面设置机关炸弹之类的事情，是做不到的。 但是…… 公交站牌就在墓园对面不远的地方。向景戈再次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吉他声，无意间往里面看了一眼后再转头，却发觉周身已然被与上一次相同的烟雾包围。 能见度降到最低，其他三人已经不知所踪，这里只有他一个。 那个人，不会就是“杀人鬼”吧…… 向景戈开始后悔当时没有看好森诗启。这人把我们都隔开，绝对是为了只剩下一个人好下手……他从记忆里调取了长剑变出，不断环顾着周围，那个人依旧没有露出真身。 “诗启！你能听见吗？” 他喊了一声。但回复他的只有寂静，前方的路上，只模糊地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不是诗启。他从轮廓中判断了出来。 “又见面了。” 人影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清晰起来。 是那名先前在墓园里弹吉他的少年，向景戈记得他。 向景戈后退数步，举起长剑挡在身前，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你到底是谁？” 他已经产生了些先入为主的观念了——一个人跑到阴森森的墓园里弹吉他的家伙，八成就是那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鬼…… “你不需要知道吧？” 好、绝对是他！这句话也在预告里出现过的……但是他专门来对付我干什么，他要杀的人不是诗启吗……向景戈在几秒内就头脑风暴想了很多。 但是无论如何，他是敌人。 这一点是他唯一确信的。 对面人依旧只抱着吉他，没有拿任何像样的武器。要不然就先下手为强，否则他会危害到诗启的！向景戈定了定神，看对方似乎还没有要动手的意向，率先提起长剑挥了过去。 少年的表情里没有任何意外，“聪明。我早就想和你打一场了。但是啊——” 在剑锋急速而来的片刻间，他依旧没有做任何防御动作，只是抬手抚上琴弦，接连拨出了好几声杂乱的音调。 无法形成任何一段音乐，甚至可以称作噪音，但那音符似乎被赋予了实体一般，一束光波冲向前去，竟是瞬间击碎了剑身。 ……！ 武器突然被毁，而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十分接近。向景戈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来回击，愣神的片刻间那人的手中已经瞬间转变，幻化出了锋利的电锯。 这武器怎么还带变的啊……！向景戈迅速地后退，换成了对方在步步紧逼，他的速度比自己要快很多，现在的办法只能是—— 在希陵市使用过异能这么多次，向景戈对自己的手速还是有点信心的。短暂地拉开距离后翻出相机，最近一张的照片显示的地点是危险区“学校”。 什么时候拍的这张来着，但他无暇想别的了。现在还是先逃走…… 但是诗启怎么办？如果自己瞬移之后丢下了她的话，会不会更危险？ 能带着她一起的话就好了……她应该没有离我太远。异能都已经升阶了，再扩大一下能力范围吧，虽然会很累，但也顾不上别的了。 这么想着，况且对方也不再给他时间迟疑，他干脆将异能的范围扩到最大，除去了那人，大概周围五十米的玩家都可以被带走—— “……” 眼前的身影随着刺眼白光消失。 但那少年却并未显露出震惊或失望的神色，反而是勾起嘴角，武器随着异能的解除而消散。周围的雾气也慢慢地稀薄了下去，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 “想和我玩捉迷藏啊……那可真是找对人了。” …… 传送的地点在学校门口。这已经是他能尽的最大努力，向景戈急忙往周围看去，万幸的是，森诗启也一同被传送了过来。 “诗启！你还好吗？” 他顾不上身体的疲惫，快跑到还在疑惑于环境瞬间改变的森诗启面前。 “怎么回事？刚才……和你们走散了。” “几句话说不清，总之，”向景戈已经完全确定了那个人的身份，“我遇到杀人鬼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去找你……那边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我只能开最大范围把你一起带过来。” 现在应该安全了……但不知为何，安柏宏和右堂风彻没有被传送成功。所以到最后必须还要靠我……向景戈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诗启，你还记得吗？”他问，“之前欧吟被攻击，来我们庇护所接他的那两个人的名字。尤其是那个男生。” “嗯……” 森诗启的记忆力还是蛮好的，“好像是叫林诚？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应该就是了。我是说，杀人鬼。” 虽然他看上去不太像会给人留下杀人预告，但事到如今，可能性的范围也缩小到仅剩他一人了。 “他不知道我们在哪……” 咚！ 向景戈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后方却响起了巨大的声音。 似乎是在这里会刷出的野怪？ 是有人在打怪啊……他被吓了一跳，迅速地分析过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但这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林诚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追来吧，他也不知道我们到了学校…… “还是小心点吧。虽然不太可能，但也要当心他真的发现了我们。” 说着要保护森诗启，但那两人又没有被异能带到这里。现在只有我可以做些什么了，向景戈想着变出了把手枪给她，自己则是又握着长剑警惕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又是一只怪物嘶哑着声音倒下，那人难道真的只是来打怪的？已经是第二个了…… 向景戈深吸了一口气。刚才使用能力的时候没想太多，现在脱离了危机他才发觉，自己握剑柄的手已经开始因疲劳而微微颤抖。 第258章 鲜血盛宴 安柏宏伸手甩出张扑克牌，牌身在半空中发了发光，随后化作碎片消散。街道上的雾气已经消失干净，他环顾了一圈，又和右堂风彻的目光对上。 “怎么了嘛？为什么突然用异能？”她问。 能见范围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安柏宏把牌盒收回口袋里，“我感知到有人要把我们传走，所以用了下能力来解除传送。” 对于保护森诗启的事情，他们答应是答应了，可也不能反过来让自己陷入险境。 “难道是那个杀人鬼吗？用雾气把我们隔开……话说，他们两个看来是传送到别的地方了呢。” 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夜幕已经慢慢降临。右堂风彻随意靠在站牌旁，“现在干什么？rabbit也管不了他们了。要不直接回家吧。” 的确……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所在地。安柏宏想。但怎么说也已经结盟，还是打个电话过去确认一下情况吧。 而如同心有灵犀一般，他刚刚把手机的屏幕点亮，森诗启的电话便拨来。 “喂？你们那边……” “我们在学校！”对面的声音很急迫，“小景在和杀人鬼战斗。我感觉他快要撑不住了……别的事之后再说，快点来帮我们！” 还未等安柏宏再次说话，她便已经挂断。 视角转到森诗启这边，她处在与战场有一定距离的位置，手中的手枪已经仅剩一发子弹。之前在打怪的那个人居然真的就是林诚，二人武器碰撞擦出的噪音钻入鼓膜。 他的手中又置换成了沉重狼牙棒，以那时杀死的两只野怪为基础，林诚的攻击力竟是比先前更上一层楼。对面的向景戈反而是因异能过度使用而疲惫起来，却仍然高度集中着注意力，意图找出他攻势间的某些破绽。 ——必须要在这里就把他杀死。 向景戈向后撤数步避开新一轮的攻击，后背恰好撞到校园外围上方带着尖刺的栏杆。已经没办法再躲了……他攥紧剑柄飞速思考着，对方的威力虽然强大，但却是如同身体控制不住武器一般，走位已经十分杂乱。 倒不如说，是这武器本身带着他走。 林诚不可能再给向景戈分析的时间，又一次狼牙棒挥下，他自知用剑去挡不太可能奏效，于是略微侧身抓准对方还未收回武器的刹那，从他身体的右边极快地跃了过去，以剑锋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脖颈。 但对方的反应也是出乎他意料的快，感受到背后的杀气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转过身体直接用手掌将他剑尖击歪，有惊无险地擦过他的身前。 这一击顺带刮掉了他脖子上的黑色耳机，狠狠摔落在地上，红色的光点闪了又闪。 “……打完这场，你可要好好赔我一个啊……” 林诚说话的音量很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向景戈没有听清。 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分析林诚的破绽上——他不了解林诚的异能到底是出自于哪个作品，但依稀能感受到，获得强大攻击力的代价，是逐步减弱下去的防御和体能。 什么叫高攻低防啊，大概就是这样吧。 向景戈这时候有点佩服自己，在现在的情况下还能想出梗来。 但是重点不在这里。再怎么说，他也是……杀人鬼。 这一次是向景戈先攻。在他看来，林诚对这武器的熟练度并不够，他只需抓准时机，获胜并非难事。 他信赖于自己的反应能力和速度。 剑锋直指林诚的心脏而去，他的确害怕杀戮，但若是为了保护更加重要的人的话，他并不介意自己再背上几条人命。 这一剑甚至击碎了对方临时幻化而出的、本就不甚牢固的盾牌，他没能刺伤林诚，但现在是对方被抵在了栏杆边缘，几乎无法反击。 “你到底……是不是杀人鬼？” 这是一个很明显可以得到答案的问题，但那违和感依旧萦绕在向景戈心头。事已至此，就算不是，我大概也会杀了他的吧—— 而已经陷入绝境的林诚却轻哼一声，“是或不是，你又能怎样呢？” “在刚才，你已经对我产生了杀心……所以，我的身份，对你而言也不重要了吧。” “……！” 他的实力……绝对不止于此。 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时，向景戈已经来不及躲避了。狼牙棒的尖刺在瞬间便扎入了他的小腹，他不由自主地半跪下去捂住伤口，而趁此机会，林诚已然迅速逃离了那个窄小的范围。 ——直到刚才，他都只是想和我“打一场”而已吗？ 有关于林诚身份的问题，向景戈无暇思考。陷入被动的人此刻转换成了自己，数个回合下来，他已经只能勉勉强强地抵挡住对方愈演愈烈的攻势。 自从那句话出口之后，林诚就再也没有受过伤。 “啊……！” 一不留神间，向景戈已经被他按在了地上。林诚原本扎在脑后的刘海也散了下来，异色瞳的视线穿过杂乱发丝紧紧盯着他。 “既然你要杀我，我肯定要更加认真一点才行啊。” 他最后一次举起狼牙棒，砸下的一刻，向景戈只能随着身体的本能闭上眼睛。 造一个防御的东西出来……快一点。他拼命地在脑中描绘着。 砰！ 但林诚的武器还未挥下，枪声却从某个方向传来，子弹精确地穿过了他的那只手臂。 是个机会！向景戈翻身站起。而四周战斗时洒下的血液，顷刻间沸腾般涌动了起来。 这是他的能力？不对、是—— 血水凝结在一起，组成了锋利的锁链。他之前还没有发现，在林诚的背后，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哈哈、rabbit可没有来迟哦——！” 那锁链随着她的操作紧紧地拢在了一起缠在林诚的脖颈上，只要右堂风彻稍微动一下手指，尖刺便会贯穿他的喉咙。 她……不是只能操控自己的血液吗？升阶之后，变得更强了啊…… 对了……！ 这里交给她就好。向景戈想着，跌跌撞撞地奔向了躲在大门后的森诗启。刚才的那一枪是她开的，右堂风彻的救援来得恰到好处，与她阴差阳错地形成了完美的配合。 “啊呀，让rabbit看看……怎么样，没想到rabbit会在这里吧~？” 右堂风彻的声音很尖，语气里充斥着的明显是嘲讽。林诚已经被锁链扼住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啊哈哈……使用别人的血还真是不习惯呢。没有想解释了的话，rabbit就送你上路了呀。” 她咧着嘴角笑着，向景戈瞥到她的表情，正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般。 果然……是个疯子。 于是右堂风彻将摊开的手掌不带犹豫地握紧，锁链随之猛地收缩，在她类似于胜利之喜悦的笑容中，毫不留情地割断了林诚的脖子。 第259章 误判 “这下就解决啦！你们真是找对人了，杀个人对于rabbit来说还是小菜一碟的。” 右堂风彻收回了血锁链，林诚的身体随之摔了下去，从大动脉处喷出的血液洒在地面，仍然源源不断地自伤口内部往外涌动着。被割断的头颅先落了地，双眼甚至还未来得及闭上。 这是向景戈第一次在希陵市见识到这样的杀人现场。在任务世界时至少还能催眠自己一切都是虚假，但此刻他真切地看到了那具已然身首异处的尸体，叠加上的血腥气更让他感到反胃。 如果右堂风彻没有及时到达，现在这具尸体应该就是我了……他想，绝处逢生的经历他没少在希陵市体验，现在倒也不像最开始那样会慌张过头。在森诗启为他治疗好伤口后，向景戈绕过那一大片血迹朝另外那两人走来，“看来这件事是告一段落了，我们就各自回庇护所吧。” 在看过右堂风彻杀人的那一瞬间后，向景戈现在甚至觉得那个“失控”的样子才是真正的她——但这句话他不可能敢对安柏宏说。 以及，虽然嘴上说着事情已经解决，但心理层面上的那份违和感仍旧没有减弱。他真的是杀人鬼吗？向景戈直到最后也没有问出一个答案来。林诚……他不由自主地再次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回想起来最开始的战斗，他应该并没有用尽全力。 “杀人鬼针对的是诗启，但林诚好像只是想杀我而已……” 他自言自语道。 “怎么了小景？”森诗启注意到了他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向景戈本能地隐瞒了过去，“啊，没什么。现在天也黑了，还是快点回庇护所好了。” 就算是错杀，那也就错杀吧，反正一切也已经无法挽回了。只是之后还是要再多注意一点诗启，但是回了庇护所应该就没事…… 他的思考被右堂风彻打断，“没别的事情的话，rabbit和黑猫先生就走啦？——说起来真的好无聊诶，都没人能和rabbit像样地打一场……” 后面那句话语气里是带着失望的，祁楷轩不在之后，她似乎打谁都是单方面碾压。 “哦哦，没事了。那我们也回去吧？”他接了一句，然后看向森诗启。 几人便这样在校门口道别。无论对谁来说，都是有惊无险的一天……向景戈刚刚转身想要离开，却有只手轻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回头，安柏宏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怎么了……吗？” 安柏宏仍旧以神秘的眼神打量着他，然后把手下移，细长的指尖抵在了他的挎包上。 “——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其他灵魂的气息。” 这句话的音量很小，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清。 “诶……” 还没等向景戈说完，安柏宏又快速地收回了手。“抱歉，失礼了。我只是有些好奇。”他扶了扶礼帽的帽檐，“那么我们告辞了。” 其他的灵魂……是说邱研吗……向景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想道，之前从没有人注意到过这件事，他居然能够看出来？ 他一直都没有动用那枚发卡。 总感觉应该用在更加重要的场合上。他不知道邱研生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他的了解，仅仅局限于那次的任务…… 算了，还是先活下去更重要。他没再接着想，和森诗启一起坐上了公交车。 …… “不是……” 向景戈和森诗启站在车前，他从未感到像今天这样无语。 不是说公交车是安全区吗？怎么还带开一半坏在路上的啊？他已经开始抓狂了。现在是晚上九点半，这车偏偏是开到片荒凉的林子旁边才坏掉的，周围甚至没有几盏路灯，如此情况下向景戈也不禁怕了起来。 这里离庇护所还不近，这大晚上的路上也很少有车经过可以载他们一程。现在只能认命了，慢慢走到下一个站点再等车吧……他深深地叹气。 森诗启却安慰了他起来，“好啦小景，反正我们也没事。杀人鬼不是已经死掉了吗？” “嗯……” 总是想不好的事情也不行啊。他提了提精神，尽管四周很暗，但也并非完全看不清路。打个手电筒再走就方便很多了，他拿出手机，按下手电功能的开关。 “今天真是倒霉啊，但愿能安全回去，”他拿手电的光扫了扫周围环境，这里现在还没有野怪出现，“抓紧时间吧。” 旁边没人回应。 “……诗启？” 他唤了一声，不祥的预感随即在心里膨胀了起来—— 就在那个瞬间，自己的身旁已经是空无一人。 低低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似乎是幼童的呢喃，却能够穿破耳膜，恐惧感直接抵达了他的心脏深处。 不会吧、不会吧…… 最坏的预想还是发生了。按照这样的状况来说，他们可能直到现在，才遇上了真正的“杀人鬼”。 林诚……只是个在他的判断误差中，白白牺牲的普通人…… 但是现在管不了太多了！向景戈一手变出短刀，又将手电开到最大档。仍然是寂静无声，直觉却告知自己威胁正在缓缓逼近。 大意了……如果让安柏宏他们一直护送我们到庇护所就好了。森诗启消失得十分安静，他甚至找不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冷静。 现在……还有机会。 “……！” 身后杀意汹涌袭来，向景戈猛地转身后退，一只血淋淋的枯瘦大手顺着他身侧穿过。前方又多了几个黑色的轮廓，一点一点地幻化为人形。 空洞洞的、滴着血的眼窝，全身上下的皮肤也已然溃烂。那绝对不是普通的人类……向景戈没有轻举妄动，他知道，现在贸然攻上去的话，可能只会更加危险。 “杀人鬼……诗启在哪？” 他攥紧短刀戒备着，那些鬼怪并未再朝他那边逼近，而操控它们的玩家仍旧没有露面。 再不行的话，就只能硬攻了。那些鬼怪的样子看得他头皮发麻，他深吸了几口气。对面依旧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这样僵持了下去。 看来他是不会再回应了…… 最终决定要发起攻击的那一瞬，夜晚的天空，却猝然响起了惊天的雷声。 轰隆！ 刺目的电光直直砸向了这边的地面。浓烟四起，在一片混乱中，他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你错了。” 第260章 一错再错 鬼影随着电光的冲击被撕裂，紧接着却是于刹那间重生出了更多。这片树林里本就晦暗看不清道路，一条条黑烟又铺展成了巨大的网状，尽数遮掩了微弱的月光与路灯的光亮，将向景戈盖在其中。 他还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情。现在先要找到诗启……但他几乎已经被鬼怪所包围。每一张脸都形态各异，缓慢地拖着脚步朝这边逼近。 “一对多吗……”他四下看了看，已经没有供自己逃跑的余地了。这东西应该不属于人类范畴吧？他这样想着举起相机。 ——用脑子来记住还是太慢了，看看能不能直接复制出来吧。 咔嚓。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鬼影随之摇晃了几下，被捕捉到了画面内。向景戈将手指按在相机的屏幕上，闭眼试着发动异能，而摄像头却只是闪了几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种方法……不行吗？ 转眼间鬼怪已然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包围圈愈发缩小，但它们却没有要发动进攻的迹象。 噼啪！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空。 瞬间的光芒照亮了四周，即使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向景戈的视线也仍然捕捉到了包围圈外，那个悬在半空中被黑烟缠绕着的身影。 “诗启！” 他一挥手，数枚箭矢便凭空而来袭向对面，围绕着他的鬼怪被精准命中，倒下后破开了个缺口。 刚想要飞奔过去，身体却被无形的力量向后拖拽。向景戈没有来得及躲开，于是黑烟凝聚成了质感粘稠的链条状，包裹上了他的身体。 “——” 它似乎只是想把我困住……向景戈发现，在那之后鬼魂便没有朝这边来了。但链条缠得很紧，他几乎无法动弹，他再次试图用匕首切割，依然失败。 刀尖不小心划到自己的手指，血珠冒出的那一刻，却是令紧紧绑着自己的锁链松动了一下。 “嗯……？” 他试着再次用沾血的手指触碰锁链，那一小片似乎被腐蚀一般地落了下去。 用血就可以吗…… 不对，现在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他望向森诗启的方向。时间拖得越久，她的危险就越大……那雷声也没有再响起。鬼怪的数量越发增多，黑压压地涌向了她所在的位置。 双手已经可以移动，向景戈心下一横，便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地割了几刀。 鲜血涌出先是麻木而冰冷的感觉，他将手臂贴到身上的链条上，它们不出意料地溶解了下去。 成功脱困后，那些鬼怪似乎还没有注意到他。现在要硬攻过去吗？他抬头去看，森诗启身上的衣服，好像正在慢慢地改变颜色……？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长剑的剑柄握在手中，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犹豫了。 剑刃挥下，围在一起的鬼怪意外的脆弱，只需几下攻击便可消散。抓紧时间！他左脚蹬地发力跃至半空，踩着已化为实体的黑烟意图劈砍下去。 剑尖上已经沾染了血迹，锁链纷纷腐蚀掉落。他及时接住了失去意识下坠的森诗启，她原本几乎变为鲜红的衣服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现在要做的……当然是…… 向景戈背起森诗启就跑了起来。瞬移的异能一天只能用一次，他不得不选择这个最笨的方法逃跑。现在要和杀人鬼硬碰硬的话，两个人都有可能会死，再加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鬼怪竟然没有接着追上来。马上就要逃离黑烟弥漫的范围，那光芒却是再一次地亮了起来。 电光指向的目的……是我？ 向景戈反应再快也快不过那束雷电的速度，他无法躲避。而电光擦过他的身侧，轰隆一声砸在了黑烟组成的范围边缘上，硬生生地撕裂了开来。 他自然是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三步并作两步地逃了出去。 “——你还要一错再错吗？” 这是他捕捉到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音色不是很熟悉，但似乎也在哪里听到过……他好像还说了个名字，向景戈也没有听清。 出了黑烟的包围圈，向景戈也不敢放下警惕，一直背着森诗启走到了下一个站点才稍事歇息。 这时候，他才开始思考方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他们是遇到了杀人鬼没错。但那些电光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玩家也在那边？ “为了阻止杀人鬼杀死我们，所以帮我们打了个突破口吗……” 怎么说也有点牵强啊。在向景戈认识的这些玩家里，好像并没有使用雷电来战斗的人，如果是陌生人的话，那为什么还要帮自己？ “小景……我怎么了？” 森诗启悠悠转醒。向景戈已经看到了公交车驶来，“诗启，先上车。剩下的事回去再说。” 他扶着身体还有些虚弱的森诗启，坐上了回庇护所的列车。 …… “你是说……那个人才是杀人鬼？” 学校离一号庇护所的车程并不近，森诗启在车上便为向景戈治疗好了伤口。 他点了点头，“应该是的。他的异能应该是操控那些鬼魂……诶。等等。” 操控鬼？这个异能效果，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米千舟……！”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对于米千舟，向景戈的印象也是很深的，森诗启更是如此，她已经和米千舟几人共同出过两次任务了。 “但是我怀疑还有玩家在那边，他应该算是……救了我。”向景戈又想起最后的那束雷光，“有人用雷电帮我们脱困了，诗启，你认识会使用这种异能的人吗？” “雷电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果然应该是陈思立。” 陈思立往往都是和米千舟梁晴子在一起行动的，森诗启也是记得他，“按你这么说，米千舟是想杀我，但是陈思立没有让他的计划成功？” “大概……是吧。” 不能一错再错，是因为米千舟之前杀了夏乐吗？他们会不会已经在那边开始战斗了……列车已经行驶了很远，他完全看不到那边接下来发生什么了。 “今天也太惊险了……回庇护所我可要好好睡一觉。”精神绷紧了一整天，向景戈现在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累到睡着，“不过，还好诗启你没事。” “我早就知道我会没事啦。因为不是有小景在保护我吗？” 森诗启摸了摸他的头鼓励似的说道，“小景，今天很厉害哦。” 第261章 距离感 能得到这个评价，是不是就说明我在她心里已经很靠谱了呢……向景戈一路上光想着这句话了。但今天发生的事的确比他预想的要多得多，直到他们站在一号庇护所门前，他才感受到脱力一般的疲惫。 “终于回家了……” 游轻怀为他们开了门，向景戈身子还没走进房间一步，先是捕捉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诶，什么味道？”他顺着香气往厨房的方向转头。 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和森诗启好像都一整天没有吃饭，他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看着游轻怀端出两盘热气腾腾的蛋包饭放在了餐桌上。 “欢迎回来。你们还没吃饭吧？” 游轻怀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些冷淡。“这盘是诗启的。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不喜欢吃葱花，所以特意没有放。” “……” 向景戈和森诗启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对方和自己似乎都想说同一句话。 到最后还是森诗启开口了，“轻怀！你果然是男妈妈吧！” “嗯？” 游轻怀看上去不太懂这些梗。但是原来轻怀是会做好饭等着我们回家的类型吗……向景戈感觉自己现在的想法有些危险，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 “啊，还有。” 游轻怀看了看桌上的蛋包饭，又看了看向景戈，“我是按之前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小景喜欢的那家店的口味做的。虽然可能不是很像。” “诶？我有什么喜欢的店吗……”向景戈倒是被说懵了。他完全不记得还有这回事。独居的那几年里，他也很少出去吃饭。 不对啊，不是那个时候！他才想起来，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在……轻怀还没离开的时候，我们好像确实是经常去那家店……叫什么名字来着？ 久远的记忆，已经几乎从脑内被擦除掉了。 “小景不记得啊。不过也是，毕竟过去了三年多……”游轻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总之，你们趁热吃吧。我要睡了。” “轻怀还睡啊……” 在记忆里的游轻怀确实是比较嗜睡没错，但也不至于一整天都在庇护所睡觉吧？况且更重要的是，向景戈一面对游轻怀，内心的分享欲就开始迅速地膨胀再膨胀，只等待一个表达出来的契机。 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怎么能不和轻怀说说呢—— “……轻怀，陪、陪我一下嘛。” 这句话怎么说出来语气这么不对劲啊！但是也撤回不了了。感觉我像在对轻怀撒娇一样，向景戈脱口而出的下一秒就感到氛围迅速地尴尬了起来。 “呃……” “不是不是！我、我是说……” 游轻怀刚想开口，向景戈立刻打断了他，“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想和轻怀讲讲今天的事……” 游轻怀皱起了眉。 向景戈一看到他这个表情，就开始害怕自己是不是越描越黑了。 “既然小景想的话，我就先陪你一会儿。为什么这么紧张？” 原来是我想多了吗……对于游轻怀，向景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说话间森诗启已经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小景，你怎么还在那站着？快过来换衣服洗手咯。” “哦哦！我来了！” 向景戈迅速逃离了这个诡异的氛围，钻进自己的房间里。游轻怀盯着他逃也似的背影片刻，随后再次轻轻叹气，为他倒了杯水。 …… 深夜。 “又做噩梦了……” 向景戈几乎都习惯这样的日常了。白天奔波了那么久，居然还会做梦，是不是运动量还不够？——他这样想着看了眼手机，还是凌晨，他还是睡不着了。他把手机放下，翻身仰躺在床上。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他甚至想今天再去接任务了。 在任务世界里拖延一下，是不是就能多活一段时间啊。他明明知道，接取任务只是为了麻痹自己，逃避这个“自己仍然身在希陵市”的现实。 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懦弱吗？或许不了吧。他想不明白。 8月12日…… 距离第二阶段开始，也已经过去十多天了啊。 有脚步声在客厅响起，似乎是为了不打扰到别人，步伐有意地放得非常轻。向景戈走到了门口，发现有个人影正站在客厅窗前，没有开大灯，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 “轻怀……” 游轻怀回头望见向景戈，有些意外，“小景，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 向景戈揉了揉因睡姿不太对而酸痛的脖子，“我睡不着了。轻怀怎么不去睡？” 他走到游轻怀身边。窗外一片黑暗，月光穿不透厚重的浓云层。屋内也是一片黑暗，唯一的光，只来自于一盏昏暗的小台灯。 “啊。可能是因为白天睡太多了，晚上会失眠也是正常的。” “你真的睡了一整天啊……”向景戈小声吐槽。 他不由自主地想往游轻怀那边靠近一点。这是夏天啊，怎么会感觉有点冷？他的手指抚摸过冰凉的窗玻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景。” 一阵沉默后，游轻怀突然开了口。 “……如果，最后真的只能留下一个人的话，你会杀了我吗？” “诶、这……” 实际上向景戈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他从来都不敢往下细细思考，脑中一旦浮现出这个想法，他便会逼自己转移注意力到别的地方。 ——其实我更希望轻怀杀了我。 这句话他也不敢说。 “轻怀……这个问题还是太为难我了。” 他只能这样回答。 “是啊，我也知道。”游轻怀罕见地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声里更多的是自嘲，“我只是随口问问。小景，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 怎么可能不在乎啊。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绝对会发誓说“无论怎样都不会伤害轻怀”……向景戈是知道的。但是现在的犹豫又是为什么呢？因为他可能和主办方有关系，还是因为我已经不再“期待”他了呢—— 成长就是不断地舍弃什么东西的过程。 他突然想到这句话，曾经的自己不会理解，现在他好像懂了一点。但在这一刻，他甚至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懂。 “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小景。快回去睡吧。” “轻怀……” 他不知道下半句话要接什么，只是想唤出他的名字，让自己……安心？但真的安心了吗？ 这一次，向景戈终于清晰地感到自己与对方，已然被什么东西永远地阻隔了开来。 第262章 国王游戏(一) ——做了个让人不爽的梦。 向景戈是被手机的提示音震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把眼皮撑开，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试图关闭它的声音好让自己接着睡下去。 凌晨发生的事情是如此的不真实，他的记忆开始模糊。到底是真的还是做梦？但他不愿意接着细想了。这时候，他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手机屏幕上。 但是有人来电话不是这个音效的，应该是系统发来什么提示了吧……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打开显示着红点的软件。 【检测到所有玩家均未处于任务位面内。】 【因第二阶段游戏进程过慢，第四届“无尽之城”游戏，第二次特殊活动即将开启。】 特殊……活动？像第一阶段那次的一样？他打开这条通知。这回不会又要搞一个别的世界观吧……他瞥了眼自己放在一边的包，心想着邱研的事情还没完呢。 “小景！你醒了吗？” 森诗启的声音从房间外面传来。 向景戈下床开门，“早啊诗启……” “你看新活动的规则了吗？感觉好有意思！”她倒是一脸激动的样子。希陵市的任务之类的，可以用“有趣”来形容吗？向景戈对此表示怀疑态度。 况且他还没太睡醒。 昨晚的梦晃晃悠悠地又冲到他脑子里，不如说，那究竟是不是梦啊……被轻怀问“会不会杀了他”那种的话…… 算了，还是看看活动吧。他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在那时的心绪的。 【“国王游戏”。】 【目前存活玩家：16人。】 【游戏时间：2040年8月12日至8月14日。共三天（三轮）。全体玩家强制参与游戏。】 【游戏中玩家分为普通身份与特殊身份，特殊身份包含：国王x1、侍卫x2、杀手x1、赌徒x1。除杀手为三天同一人外，其余身份每天随机轮换。】 【除此之外，每一轮游戏开始前玩家都将获得0-15的随机编号。国王为0号。】 【特殊身份玩家每人获得一个道具，普通身份无初始道具，但可于交易npc处兑换或购买。道具一经选定，本轮次内无法更换。】 【每名特殊身份玩家的具体任务内容将于个人手机上显示，不做公开处理。且在国王游戏进行的同时，任务接取系统关闭，但第二阶段逃杀游戏将同步进行，可随意杀害其余玩家。】 【特殊提示：不可告知其余玩家你的编号与身份。主动暴露个人信息的玩家将被视为违反规则，即刻出局。】 【第一轮国王游戏身份及编号抽取将于九点准时进行，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无尽之城”游戏主办方】 “这可比那些任务要好玩多了啦，我会抽到什么身份呢——” “……诗启为什么这么兴奋啊？”向景戈问。他感觉自己基本上都被希陵市吸干精血了。虽然这个活动确实是有点不一样，但是他也做不出太大的反应来了。 森诗启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滞了一瞬。 “哎呀。其实……” 她收回了那个故意为之的兴奋神色，“其实我是感觉小景最近都不太开心的样子，想稍微带动你一下呢。” “是因为我……吗？” 他心情复杂。尽管已经尽力在掩饰着了，但回想起最开始进入希陵市的自己，和现在相比起来确实是天差地别。 “嗯。无论怎么说，我们还是要活下去的嘛。我想让小景打起精神来。” 森诗启看着手机时间，还有半小时就到抽选身份的时候了。 “谢谢你……” 但就算这样做，也回不去了啊……不如说，森诗启会这样安慰他，反而让他觉得更加愧疚。向景戈的视线越过她看向窗外，在凌晨的记忆里摆放在茶几上的台灯，现在居然消失不见了。 所以，那果然只是个梦？ 向景戈习惯了各种各样的恐怖噩梦，但唯独这个梦境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的绝望。 “说起来，轻怀还没醒吗？” “应该没有吧。”森诗启走上前去敲了敲他房间的门，“轻怀？特殊活动就要开始了哦？” 这一次他应得倒是快，“稍等一下。” 一分钟后，游轻怀已经戴好了眼罩出现在门口。“我看完规则了。看来这次的活动……”他沉吟了一下，“应该还是为了促使我们自相残杀而设立的吧。” “因为消息上说了，游戏进程过慢？”向景戈立刻想到了这句话。 已经过去三分之一还要多的时间了，第二阶段却只出局了四个人。 “竟然是为了这个吗……我都没注意到。”森诗启皱着眉，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断地划拉着。“看来主办方的目的还是没变。” “……”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地过去。在距离抽取身份还有五分钟的时刻，手机突然又来了一条提示。 【请玩家前往单人区域进行身份及编号抽取，避免身份暴露。】 “想得真周到啊，我们抽身份都不能在一起抽诶。”向景戈小声嘀咕。况且也不知道每个身份需要做什么，这一次也是各自为战吗…… 实话说，他非常讨厌这样。 但游戏的规则是铁打的，之前系统也说了主动暴露身份就会出局，他们都不能冒这个险。 “那我就回房间啦。接下来的三天，大家都要加油呀。” 森诗启先道别上了楼，余下的两人对视一眼，游轻怀先拍了拍向景戈的肩，“祝我们好运，小景。待会见。” “嗯……” 目送游轻怀回了房间，他的脑中又浮现梦境的内容。 如果轻怀当时真的问了我那句话，我和在梦里的“我”，会是同一句的回答吗？ ——还是不想了吧。 向景戈坐在了沙发上，时钟的秒针一点一点地转动着，马上就要到九点整了。 【身份及编号抽取中……】 他紧盯着屏幕，内心祈祷了一万遍别是什么麻烦的身份。不是杀手就可以吧……杀手这个身份名就代表肯定要杀人啊…… 【第一轮游戏】 【姓名：向景戈。】 【身份：国王。】 【编号：0。】 “诶……？” 刚开局就好像抽到了最高等的身份！他接着往下翻国王的任务。 【国王：你需要抽取3人，强制进入“角斗场”进行对战。】 【“侍卫”将知晓你的身份且保证你的安全。“杀手”不知道你的身份，但需要通过推理等行为确认并杀死你。“赌徒”的任务与角斗场内玩家相关。】 【现在，请于1分钟内于此输入1-15中的三个数字，对应编号的玩家将进入角斗场。】 第263章 国王游戏(二) 【姓名：苏棱月。】 【编号：4。】 【身份：平民。】 【你已被本轮游戏“国王”选入角斗场进行逃杀。现发布相关规则。】 “被选进去了呢。” 此时的苏棱月正烦恼于该如何兑换道具——他们做任务获得的奖励基本上已经全用在那个时候换留言了。虽说用代币应该也可以购买，但她想到夜渊的那副德行，又觉得他肯定会狠狠宰自己一把。 然后她就收到了这样不幸的消息。 【1.“角斗场”构造为平行空间内的五层（包括地下一层）楼房，部分房间内设有机关，请玩家合理利用。大门及所有出入口已被封锁，禁止玩家使用异能破坏。】 【2.对战玩家为三人，时间限制为10：00-16：00。16点后，存活玩家将被释放至希陵市。】 【3.玩家全部存活情况下，若“侍卫”在场，则侍卫获得其他玩家所有道具。若无侍卫，则存活玩家将被悬赏，在国王游戏进行期间内任何人杀死这些玩家都将获得珍稀道具。】 【4.若一人存活，则该玩家获得其他玩家所有道具。】 【5.若两人存活，则杀死死亡玩家的凶手将获得其道具，余下玩家将被悬赏。】 【6.若玩家具有特殊身份，禁止向他人透露。】 ……这下不买道具不行了啊。她查看了一下夜渊的位置，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逃杀，现在赶去那边买东西还来得及。 宇宙法则好歹现在是有了个自己的据点，苏棱月叩了叩隔壁郑纪欢的房门，“我被选去角斗场，要去买道具啦。下午再见哦。” “知道了，活着出来。我们都等你。” 郑纪欢没开门，在里面回了一句。 …… 本来以为人会很多的，结果就我一个吗？现在苏棱月来到了夜渊所在的位置，危险区“博物馆”旁。 可能因为他们都不着急吧……毕竟也只有三个人被选进角斗场。她这样想着，看到夜渊还是支起了那个第一次活动里的小店铺，只是这次黑色的门帘已经拉开。实话实说，苏棱月并不喜欢进去这种诡异的地方。 “这个时间来找我换道具吗？”夜渊推了推墨镜。“看来你很不走运呢。” “被抓进去也没什么的吧，我应该没有那么弱，”苏棱月望着空荡荡的四周，开始怀疑这个店铺盖起来的目的是什么，“说起来，你的道具都是放在哪啊？” 她积攒下的代币也不少，应该足以换一个强力些的道具了。 于是夜渊开启了他的四次元口袋。 “你先说你想要什么类型的好了。是加强战斗力，还是一些暗器机关，或者是加别的什么buff？只要你能拿出相应的筹码，我都可以满足你。” “唔……这个我倒真没想好……” 苏棱月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道具。她的异能是控火，好像也没有特别需要的东西来辅助。 而夜渊打量了她一下，随后从虚空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方形物体。 “……你是叫苏棱月，对吧？” 他压低声音。 “嗯……诶？你怎么知道？”苏棱月没有和夜渊说过自己的名字。 夜渊不置可否，“既然这样，那我认为，这个道具是最为适合你的。” 他把那东西递给她。 苏棱月接过去一看，是一个小型的u盘。这有什么用？她还没有开口问，夜渊便先一步说话。 “角斗场内的一切都是系统形成的虚假场景。但谁又能保证，里面没有真实的成分存在呢？”他依然保持着笑容，“我只能提示你到这里。这个u盘，收你三百代币好了。” 他……说了“系统”这个词？ 苏棱月感到难以置信。但时间不够再去细问了，她看着手机，还有五分钟就要进入角斗场了。 “好，那我就要这个。” 三百代币对苏棱月的存款来说数目不大不小，况且从夜渊的话语里，她能够听出来，这个人一定知道什么关于希陵市的秘密。宇宙法则的目标不正是如此吗？如果能把一些信息带出来，或许可以让探索再进一步…… “那么，谢谢惠顾，祝你好运。” 夜渊把她送到店铺门口。还差几秒钟……苏棱月的眼前慢慢地变黑。 【获得道具：空白u盘。】 【道具功能：可于角斗场内电子设备中使用，自由拷贝一切信息。】 好的，祝我好运。 她默默地祈祷着，闭上了双眼。 …… 【系统提示：每名玩家于角斗场刷新的地点不同。在一楼的“客厅”可找到角斗场内全部地图。】 【本轮参与玩家：4号苏棱月、6号安柏宏、13号梁晴子。】 【逃杀正式开始。】 伴随着提示音的响起，苏棱月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不算大的房间内。这房间的布局像个卧室，却只是简陋而草率地摆放着单人床、书桌和衣柜。 窗户是紧闭着的，外面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屋内光源只有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墙上挂着一副胡乱涂抹的画，衣柜则是打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苏棱月大抵了解余下那两名玩家的异能效果，安柏宏对她而言是最大的威胁。 她有些紧张起来。 她的目的并非杀死那两人获得他们的道具。之前夜渊说的那番话亦真亦假，但她愿意去尝试一把，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希望能够找到些线索。 “先去客厅拿地图吧……” 这个房间内似乎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苏棱月轻轻地开了门，屋外也是一片安静，在附近便有通往下方的楼梯。 “嗨！” ！ 突然在身后响起个清脆富有朝气的声音，苏棱月被吓了一跳，急忙回身做好防御的准备，手中的火苗几乎已经燃起。 “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啦。” 那少女扎着高高的单马尾，穿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服。苏棱月和梁晴子之前算不上太熟悉，她仍旧无法完全放下警惕。 她的异能是“入梦”……苏棱月知道的仅有这些。但目前看来，她并没有什么威胁。 “我们居然刷新在同一层诶！你要去拿地图吗？我们一起去吧！” 梁晴子的笑容里没有掺杂任何的虚伪成分。要是开启战斗的话，似乎不太合适，苏棱月思忖着，安柏宏才是最大的危险人物，现在不如暂时和她结盟……？ “……好吧，但是安柏宏很强，你知道的。我们也必须要留意着一点。” 第264章 国王游戏(三) 苏棱月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如果要和梁晴子联盟后一起行动的话，可能会干扰自己寻找相关线索。二人已经下楼来到了客厅，在客厅中央茶几的上方便摆放着着两本很薄的小册子。想来，这便是角斗场内的布局地图了。 “只有两本呢……看来安柏宏已经把地图拿走了。” 苏棱月拿起一份地图翻了翻，一共有五页，分别对应着五层楼。但她发现了更重要的——现在她们所在的一层，从客厅的东边穿过去，有一间面积非常大的武器库。 这是不死个人不罢休的发展啊。苏棱月朝着那边望过去，走廊很黑，也看不清武器库的门到底有没有打开。现在距离逃杀开启不过只有十分钟左右，安柏宏想必是直接刷新在了一层，所以才能这么快地取走地图，她思考着，这房子里只有一条楼梯连通各层，她们没有看到他上楼，这么说来，他现在应该还在一层。 有可能……就在武器库里面。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嗯……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一起走吗？”梁晴子问道。 还是不了吧，苏棱月想，她主要是想要搜寻一些信息。地图上显示有一间机房在二楼，在地下一层也有一间资料室，她必须去这两个地方看看。 她尽可能温和地回绝了，“我们还是单独行动吧。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在之前和梁晴子相处的有限时间中，苏棱月能感觉得到她的本性，不会对人抱有恶意。她并不想非要和对方打个你死我活，但也必须要提醒她一句。 “你小心一些吧。安柏宏……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善茬呢。” “嗯，我知道啦。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梁晴子拿走仅剩下的一份地图，离开了客厅。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活着。” 苏棱月小声地自语道。 她并不需要拿武器来防身，于是直接走进了楼道。她的打算是先去资料室——但在地图上似乎没有标注资料室的大门位置。通往地下的楼梯内一片黑暗，声控灯也只是发出昏暗的光芒，苏棱月扶着楼梯扶手，放缓脚步慢慢地走了下去。 距离她最近的是一个标注了“仓库”的大房间，虚掩着门。再往里走便是资料室所在的位置了，但…… “没有……门？对了，地图上确实也没写……” 这里只在外部的墙壁上挂着一个上面写有“资料室”的牌子，内部则是被牢牢封住的。 看来是得通过一些暗门，才能进入吗…… 地下一层比起地上的环境更暗，苏棱月看不清楚四周的情况。 她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而光芒亮起的瞬间，身后的压迫感却骤然袭来——她没有来得及反应，匕首的刀尖便已精准地架在了脖子上。 “别动。” 那是个男子的声音，语气温和。 安柏宏？苏棱月没敢动弹，之前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一直在跟着自己。直到暴露位置后他才过来，难道是会使用瞬移吗……？ “……你要杀了我吗？”她尽量保持着冷静。 那柄匕首却放了下来，苏棱月这才有条件回头。安柏宏压低了礼帽的帽檐，“我不想如此轻易地剥夺一个人的生命。——不过，你在找些什么吗？” 他怎么知道…… “这和你无关吧。如果你不想杀我，为什么还要跟踪我？”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探寻一些‘线索’罢了。” 他把扑克牌盒收进口袋，方才正是他使用了异能瞬移，“我不难知道的。你是‘宇宙法则’的人，且逃杀一开始，便十分有目的性地来到了资料室……你想要做什么，想必不用我再猜测了吧。” “……” 在安柏宏的身上总是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苏棱月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完全相信他。 “你不杀人，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度过这一轮，然后一起被通缉？” 现在战斗仅仅是三个人之间，但如果在希陵市被悬赏，那可比在这里危险得多。苏棱月是能判断出来的。 “我对那种事情无所谓。”安柏宏面不改色。“即使被悬赏我也能安全脱身，我自然是有这个信心的。” 果然是暗塔的成员会说出的话…… 安柏宏很强，甚至可以无视整个希陵市玩家的威胁，这是她必须承认的。 但剩下的她们两个人……没有这样的把握。 “那这样吧。你带我去在这里找线索，作为回报，我会保护你的安全。如何？”他提议。 “……你也想知道希陵市的秘密？” “嗯……这我可不好回答。”安柏宏回答道，“你可以理解为，单纯的‘好奇心’。我可没有你们那么执着。” 苏棱月不可能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产生对这个人的信任。“不可以，我要自己行动。既然你不杀我，我也就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了。” “真是遗憾呢。不过我也不好强求什么，那么就再会了。” 一直到安柏宏上了楼，苏棱月才松了口气。 在刚刚和安柏宏的对话中，她隐约能看到，他垂下去的右手手指一直夹着一张牌……虽然不知道意义如何，但如果我同意了一起行动，或许会中了他的计。 “但看来这两个人都不是冲着杀人去的……还是先去机房比较重要吧。” 苏棱月把手伸进口袋里确认了一下u盘还在，踏上楼梯前往了二楼。 …… 为了防止被从背后偷袭，她特意选择了房间最里面的一台电脑开启。 但电脑只是默认的桌面，里面好像也仅仅有系统自带的一些功能和图标而已。没有线索？这个办法行不通了吗…… 苏棱月仰头靠在椅背上，眼睛忽然捕捉到，就在自己上方天花板的角落，安装着一个监控摄像头。 等等，好像电脑的界面上也有这个相应的软件……她急忙直起身子去查看，果不其然地发现了一个名字是【角斗场监控系统】的图标。 如果要寻找线索的话，被监控拍到，或许会很不好…… 她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随之也想出了只有她能够做到的办法。 “呼……” 自从来到了希陵市，尤其是加入了宇宙法则，她已经不知多少次破戒进行黑客行动了。但这也是为了找到真相吧，我并没有像那时候一样做错…… 苏棱月想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后，握住了鼠标。 第265章 国王游戏(四) 侵入监控系统比想象中要难。 苏棱月的双眼紧盯着电脑屏幕，体感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她依然卡在一个重要的环节无法继续。只要破解了这里，应该就结束了……她握紧鼠标的手已经渗出了些汗液。 幸运的是在这段时间里，那两个人都没有来打扰她。屏幕的画面终于改变的时候，苏棱月抬头看了看监控摄像头。它的镜头闪了几下红色的光芒，随后便暗了下去。 这算是成功了吗？ 她试着再次打开那个软件，界面已经成为了一片乱码。她总算得以活动先前因过于紧张而几乎僵硬的身体，再次检查了一遍后，看着手机的时间，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多。 就算是戒备森严，也被我抓到了破绽啊……她呼出一口气，之前看电脑里似乎没有任何的信息，于是按下了关闭键。 这下子监控系统就瘫痪了。主办方应该会注意到吧，但是他们应该不会在这轮逃杀这么短的时间内把监控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即使用时偏长了点，她对自己的技术还是很有信心的。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她自言自语。应该可以随意探查任何地方了，规则说某些房间里有机关，或许哪里就会存在通往资料室的暗门。想到这些，她又一次翻开了地图。 和机房连通的是图书室。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再往左走就是那扇门了，尽管刚才的一段时间是安全的，她还是得提防着那两个人一些。门是关着的，但拧动把手就可以打开。 “诶？好巧啊，你也来这里了。” 刚刚推开门进入图书室，站在最里侧的梁晴子便闻声回头。 她手中捧着一本书，直到刚才似乎都在毫无防备地阅读着。“我打算在这里待到这一轮结束的，”她主动开口道，“你也要一起吗？” 这个人……现在散发的气息，怎么感觉和之前很不一样？ 苏棱月不禁开始警惕。对方仍旧是自然地笑着，但她心中的警铃已然不知为何地响了起来。 “你不打算战斗……啊。” 她只能这么试探。 “我的异能也不可以用于战斗，你是知道的。” 梁晴子合上书放回书架，“说起来，你拿了什么道具？我很好奇那个npc口袋里到底都有些什么奇妙的东西。” 现在要向她展示道具吗……苏棱月自己的道具倒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但她还是犹豫了——这毕竟是所有人都是彼此敌人的逃杀。贸然拿出来，似乎不太合适。 “你不信任我。”梁晴子轻易地看了出来。“不过也没关系啦，我懂你的心情。” 她拿出一块透明的石头状物体来展示给苏棱月。“这是我的道具。手机里给出的名字是，【潜意识水晶】。” “潜意识……” 那个词语被她说出口之后，苏棱月的大脑突然一片恍惚。头脑里像是被塞进了棉花，只是软绵绵地黏糊在一起，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那块水晶正在发着微弱的白光。 我中了她的计谋吗……还是太大意了，好像有一段老旧的记忆正在一点点艰难地从脑中上浮，而她仍然看不清那记忆的细节。 只记得……远处有一个很熟悉的人影。 眼前又瞬间恢复了明晰的状态，苏棱月定了定神才发现，原本还在她面前的梁晴子，已经不知所踪。 “看来她也很戒备我……” 对自己使用道具的效果，然后借此时间来脱身吗？但那道具应该也不能对生命造成威胁。苏棱月把目光放在了书架上，发现第三排书籍的中间，立着一本突兀的、纯黑色书脊的厚书。 很可疑。 苏棱月伸手够到那本书试图抽出来，而摩擦力却比起正常的情况更大，她皱了皱眉，又加大了些力气。 “——” 猛地抽出那本书之后，惯性带着她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而随即从那空隙里出现的，是一道刺眼的光芒—— 书架自动地朝两边打开，露出了后面的墙壁，以及……一条通往下方的台阶。 “果然有暗门。” 苏棱月看了看手中的书，封皮也是一片黑色，翻开之后里面竟没有任何内容。 去下面看看吧。 她随手把书放在一旁，那台阶两边甚至挂着不算亮的灯泡，不需要打开手电筒也能够看清。 她踏入了楼道里。脚步声反射在墙壁上十分清晰，进入如此狭小而昏暗的空间，苏棱月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下，她也有些惧怕。 为了找到线索……拼了。 她为自己打气。楼梯很陡，她扶着墙壁维持平衡，缓慢走了下去。 …… 楼梯的尽头是一道木门，从里面紧锁着。但那上面确实标注着【资料室】……苏棱月拍了拍门。门并不厚，再加上是木头材质，她使用异能的话，打开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后退了几步，伸出一根手指。 火苗从指尖溢出，循着她的指挥冲向那扇门。 噼啪！ 火焰与门扉接触的刹那便烧得剧烈起来，木头燃烧散发出的焦糊味让她皱眉捏起鼻子。这里也没有个通风的地方……不会中毒吧？在门被烧毁到足以一个人通过的程度后，她急忙解除了异能。 已经有点晕了……她摇了摇头想道，但资料室在外界是完全封死的，这么说来里面应该有通风口。 她跨过门槛。里面环境与简陋的木门完全不同，墙壁的三面均安装着大屏幕，散发出荧荧的蓝色光芒。 她想起夜渊的话。 这是一个虚拟的空间……但谁能保证完全没有真实的信息呢？ 苏棱月走到最里面的大屏幕前。这三面屏幕似乎均被里侧桌上的一台电脑控制，电脑是关闭着的，但她捏着u盘犹豫起来。 这种……奇怪的预感…… ——就像我将这电脑打开之后，就会踏入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一般。 在那一刻，她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探寻真相”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事到如今，这绝对不能仅仅称为好奇心。但她的目的又如何？为了结束这荒谬的一切，“拯救世界”吗？ 但是……我马上可能就要触到很重要的秘密了。在这里就退缩的话，我可没有颜面去见郑纪欢他们啊。 不管了。 苏棱月将自己莫名焦虑的思绪压了下去。她的手指有些颤抖，但依旧按下了主机的开启键。 第266章 国王游戏(五) 电脑的桌面是她熟悉的希陵市图标。这果然是……和游戏本身有关的信息吗？她不知道夜渊是如何知晓这些的。那个人绝对不仅仅是简单的交易npc而已，她想着，等到从角斗场出去，应该再去仔细地问他希陵市的一些事情。 她，或者说整个宇宙法则，都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接近真相的机会。 但是……来的时候未免太顺利了……苏棱月的疑心开始产生。 黑入监控系统没有任何警报或提示，在图书室也是顺水推舟地就发现了暗门。一切发生得过于自然了。 那么精明的主办方，会这样轻易让自己进入重要的资料室吗？ 她一边迅速浏览着桌面上的每个软件和文件夹，一边也感到有点不大对劲。她已经翻到了这一届的玩家资料，鼠标滚轮一点点地滑下去，果不其然地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异能和生活背景……全都能挖出来啊……” 【“moonwings”的核心成员，代替自己已故的姐姐成为偶像】……好吧。主办方真是神通广大，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吗？苏棱月感到了一丝不爽。 【*与即将投放的第五届“无尽之城”游戏危险区npc具有一定关系。具体相关信息见“第五届npc资料”文档。】 “什么？” 苏棱月的瞳孔猛地缩小。 游戏是十年举办一次，他们现在就已经开始编写下一届的npc了吗？ ——不对。 “有一定关系……”她自语出来，这样就等于直白地承认了，npc都是真实存在的。之前做调查的时候他们有过这样的推测，但始终没有落定的证据来确认。苏棱月将u盘插入电脑，将这整个玩家资料的文档都复制到了u盘里。 现在时间不够，等到回去之后和他们一起仔细研究一下吧。 她又打开名为【第五届游戏】的子文件夹里唯一的一个文档。第五届的玩家还没有确定，甚至主办者一栏也是空白的，仅仅有一个【npc】的资料文件。 她做了次深呼吸。我和下一届的npc……会有什么关系呢？ “……” 双击。 加载界面。 然后是铺开在她面前的—— “这是我的……照片……我的？” 苏棱月捏着鼠标的手僵在原地。 那个文档里赫然显示着自己的大头照，一旁清清楚楚地标志着姓名，“苏棱月”。苏棱月……苏棱月。 “不是的。不是我。” 她始终都铭记着，这个名字是她偷来的。乃至这个灵魂，都早已被命运移花接木给自己这具空洞的躯壳。 她欺骗了全世界。 【该npc于2039年死亡，时年16岁。因第四届玩家中包含其亲属，为防止玩家认知混乱，故将其顺延至第五届游戏投放。所属危险区待定。】 【……】 “姐姐……成为了npc……” 危险区的任务为什么总是那样的剧情？在那一瞬，她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希陵市为什么会存在，为什么非要举办这荒唐的游戏，那把“必然性”的锁终于显现在自己的面前。文档里没有提到任何一句有关于希陵市背景的信息，但她可以猜到。 从这一刻起，她便明晰地知道了。自己就如同不久前所想的那般，不得不踏上那条万劫不复的道路。 ——原来那预感是真实的啊。 她面无表情地拔出了u盘。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明明在十几分钟前她还在渴求着真相，现在却命中注定般地被压在了“真相”的沉重包袱下。 真是讽刺。 “……救救我。” 而那个声音从身后飘了起来。与她一模一样的音色，哀求着的语气，令她被名为恐惧的巨手握住了心脏。 她不敢回头。她一直都感到，自己根本没有颜面去见“苏棱月”。 姐姐在这边吗？她一直都在看着我吗？脚步声逐渐地加大了，苏棱月一点点僵硬地转头，背后却并不是那个自己设想的身影。 “——小羽。” 梁晴子手中握着她的水晶，笑眯眯地对她说道。 “原来你真正的名字，叫苏棱羽吗？” “……” 那是谁？那是谁？到底哪个身体哪个灵魂会被概括到这个名字里？ 苏棱月只感觉眼前天旋地转。她迅速地往后退了几步，狠狠地撞到了电脑的主机上。机器嗡嗡地响了几声，屏幕随即恢复了一片黑暗。 搞砸了。 一切都……被我…… “我不是……我不是那个人。” 苏棱月机械地摇着头，对方轻易说出口的那三个字此刻在她脑中成为了一种诅咒，一遍一遍地怒斥着自己粗劣的仿冒的罪名，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砸入她不愿承认的、真正的现实。 其实我不是苏棱月，我也不是什么偶像。 我从来……都不能替代她。 即使拼上性命去模仿，最终也只是模仿而已。我是伪造品。 但是我是谁？现在存在着的我到底是谁？谁能告诉我——我的真实？ “诶，但是为什么游戏系统都录入了别的名字呢？苏棱羽——” “不要再说了！” 四周伴随着她崩溃的吼声燃起了烈火。她开始混乱。面前的人影虚幻地摇晃着，一时间幻化成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下一秒却又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事到如今，她已经无法去见真正的自己。但被迫封闭的记忆被那个名字狠狠地撕开，从大脑中杂乱地拼命地试图挤出，然后将自身尽数吞噬。 “苏棱月”…… 告诉我啊。 谁能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啊。 火焰燃得愈来愈旺，她抬手带出缠绕着火的箭矢飞向对方，却不敢抬头去看。 如果杀了她……会让我继续安心地，以这个盗来的身份存活下去吗？ 她知道，梁晴子不可能有实力与她一战。她的异能本身就不可以战斗，杀死她，似乎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但她害怕。 在大火中，苏棱月慌乱地顺着来时的那扇门逃了出去。走廊里灯泡不知何时都暗下，唯有火光照亮着她的视野。 她加大了异能的效果，把那扇门也用火焰封闭了上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杀你的……” 苏棱月喃喃自语着。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她不敢再去面对这一切，快步地上楼跑出了那条黑暗的楼道。终于回到图书室后，她把那本书重新塞回了书架上，直到书架缓缓闭合，她才全身无力地跪在了地面。 第267章 国王游戏(六) “不出我所料呢……。” 数小时前，主办方据点监控室内。 房间左侧的屏幕画面一个个断电一般地黑了下去，宣告着角斗场内的监控系统已被强行破坏。说出这句话的喻颂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手中甚至还端着杯半满红酒。 十邪海是看不下去他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喻颂来据点也就不到一个月，现在却俨然显得比自己还要熟悉这里。他时常觉得自己处在主办者食物链的底层，本想着喻颂加入之后至少能摆出个前辈的样子，未想到反而是自己拿他丝毫没有办法。 就连游轻怀也不听我的……十邪海非常心累。 “好吧，按你计划的，她黑掉了监控系统。”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提醒了一句，“但是之后他们在那里干什么，我们可就不知道了。毕竟她可是宇宙法则的人。” 在苏棱月被选入角斗场后，喻颂便擅自减弱了监控系统的防护。他倒是干得一手好先斩后奏，十邪海想，喻颂直到逃杀开启才告诉他们自己修改了系统——所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办者啊！第四届主办者怎么说都应该是我…… “唉……” 如果年龄不停滞的话，我可是比喻颂这家伙大了七八岁的。 十邪海又看了眼悠闲地晃着酒杯的那人。 “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她的行动，她才会落入我们的圈套呢。” 喻颂盯着黑漆漆的屏幕，十邪海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那里看到了什么。“放心吧。对于‘人类的本性’这种东西，我自是很有把握的。” “你故意让她黑进系统，放下一届npc的资料，还把门设置成可以用火烧开的材质，都是为了让她……”十邪海顿了顿，“但是，如果她没有按照你想的那样做呢？你这回可真的是把真信息拿出来了啊。稍微差了一点，危险的就会是我们了。” 桃谷刻红倒是支持了他的行动，但在十邪海的眼里，会被桃谷赞同的肯定都不是好事…… 喻颂闻言将高脚杯轻轻放在桌面上，转动椅子面向了他，“放心吧，她一定会的。这是我们又一个搞垮宇宙法则的好机会。” 他眯起眼睛笑着。 之前游轻怀给郑纪欢实施的洗脑效果，却阴差阳错地被向景戈恢复了。随着游戏时间的推移，他们掌握的情报越来越多，主办方也不得不关注到这个可能会对他们产生威胁的组织。 “……你就这么确定吗？” “当然。”喻颂拿起桌上那份苏棱月的纸质资料。 “在这一局里……我选择赌‘私心’。” …… 【系统提示。】 【13号玩家「梁晴子」已死亡。】 苏棱月还处在全身发软的状态里，呆呆地看着那颗水晶出现在自己眼前——梁晴子被杀死后，所持有的道具会自动归于自己。 “我杀了人……” 她试着触碰水晶，感受到自己的指尖正在颤抖。在最后的那一刻，她叫了自己什么来着？属于自己的那个姓名，苏棱月发现，自己对于那个名字的记忆又一次模糊了起来。 但现在，还是躲起来吧。 安柏宏也一定收到了提示，她是绝对不想和他产生冲突的。苏棱月撑着地面站起来，地图上显示三楼有一个打着问号的房间。 这又是什么…… 照平常来说，她是必然会去探索一番的。她看了看手机，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今天的逃杀就会结束。 她只想平安无事地出去。 什么线索……什么结束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u盘也在匆忙之中，被她落在了资料室里。 “……对不起。” 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 这一句话到底说给谁呢，是共同披荆斩棘追求着真相的同伴，还是徘徊在痛苦中不得解脱的“她”？ 苏棱月知道，这个抉择是必须要做的。再怎么逃避，也逃不出自己的内心。 她端详着那枚水晶。潜意识吗……它反射出白色的亮光，将自己的身体包围。那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她再一次捕捉到了那个声音，像是自己呼唤着自己，从大脑深处传出。 “小羽。——听得见吗？” “姐姐……” 眼前的只是幻觉而已。苏棱月知道，却还是伸出了手。她终于落定了自己的答案，即使是时日不多的余生都将被愧疚所纠缠，她也一定要—— “我会救你的……请相信我。” …… 【国王游戏第一轮角斗场逃杀已结束。存活玩家：苏棱月、安柏宏。】 一直到下午四点结束，安柏宏也没有在苏棱月面前露面。她到底还是没去那个谜之房间，只是在图书室和机房之间来回穿梭。那密道也只能打开一次，当她再把那本书抽出的时候，书架便不再动弹了。 【国王游戏将于进行期间悬赏玩家「安柏宏」。任何玩家完成对其击杀，都将获得珍稀道具。】 【赌徒「郑纪欢」下注对象：安柏宏、苏棱月，任务成功。】 【现在，将传送角斗场内玩家至希陵市。】 “回来了……。” 苏棱月和安柏宏被传送到了一起，此刻他们正处在市中心。在手机上，安柏宏的信息已经被强制置顶，被悬赏的玩家会被实时显示所在位置。 “……看来是我的运气不怎么好呢。”虽然这么说着，但安柏宏看上去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悬赏这回事。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那我们就此别过了。” 苏棱月还没有来得及回复，他便朝着公交站牌的方向走去了。——他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有自信，她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这里离六号庇护所不远，她可以步行回去。 沿着人行道一直走，身旁屋子的窗玻璃上也倒映了她的身影。苏棱月不禁扭头多看了一眼自己的脸，和那人是极像的，只是不知怎样表达，就是缺少了什么东西。 仿制品……始终都是仿制品。 她不知道自己在杀死梁晴子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我是在拒绝承认这个自己真正的身份吗？难道我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她吗？ ——那样也太得意忘形了。 她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内疚。 “我叫……苏棱羽……” 陌生的名字。陌生的身份。或许已经遗忘，但潜意识不会欺骗自己。 她不愿再想自己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了。但此刻他们的六号庇护所就在自己的面前，她却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敲响这扇门。 第268章 国王游戏(七) 对不起。 苏棱月又一遍地在心里重复了这句话。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便已经不再是同路人了。 她敲了门。因为她现在还不知道，除开这里，自己还能够去哪找到容身之所。 “欢迎回来。你果然按照我赌的一样活下来了。” 大门开启，面前出现的人是郑纪欢。他在庇护所内会摘下自己的口罩，此时对安全回来的她露出了副释然的笑容，抬臂揽住她的双肩，给予了一个轻浅的拥抱，“辛苦了。” 但苏棱月故意撇过视线，没有敢再看他的脸。她知道自己在这场逃杀结束后，已然愧对于信任着她的同伴。终有一天，我会对他们挥刀相向——她无法去想象那个场景。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 郑纪欢敏锐地捕捉到了苏棱月的微表情。而她略微低下头规避了与他对视，只是搪塞地说着因为在角斗场内太累了。郑纪欢见状也没再说些别的，“那你好好休息吧。” 他停顿了一下，就在苏棱月即将绕过他回房间的一刻，以平静的语气补了一句。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要和我们隐瞒的，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苏棱月的脚步停滞了下来。但也仅仅隔了一秒，没有回应他的话便踏入了自己的房间，紧接着响起了锁门的声音。 郑纪欢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影被房门阻隔。他定定地看了那扇门数秒，随后垂下眼帘，点着手机屏幕给苏棱月发了一条私信。 【如果有什么困难，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 ——什么一起啊。 收到消息的苏棱月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她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队友了。那句话在她看来是讽刺的，明明他们苦苦寻求的便是一个真相，但当它真切地浮现在她面前时，她却又承受不住真实的重量了。 “我会让希陵市……继续下去的。”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也就代表着她真正地要背离这条道路。苏棱月没有回复郑纪欢的消息，把手机屏幕朝下地扣在了床头。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她也没心情再出去看了。 这件事绝不可以坦白。她只能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啊。” 窗外的夕阳已经要沉下地平线，疲惫席卷了她的身体。如果是在做梦就好了，她合上了双眼，试图以此来平息纷乱的大脑。 …… 一号庇护所。 “安柏宏被悬赏……这么说来，是苏棱月杀了梁晴子吗？” 这个结果向景戈倒是没有想到。他也不知道角斗场内发生了什么，实际上因为今天气温突然又炎热起来，他一整天都没有出门。 “诶……那还真是意外啊。但是安柏宏大概也不怕悬赏吧？”森诗启滑动着手机页面说道，“今天应该就算过去了吧，感觉这游戏也没什么危险的。” 森诗启换到的道具是淬毒的短刀，对于异能没有战斗力的她是个很好的防身工具。 没有危险……我倒觉得危险可大了。向景戈也不能主动透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在心里这样想着。他已经能推出，侍卫是知道国王是谁的，万一侍卫和杀手串通来杀自己会怎么样？毕竟游戏规则上也没写国王出局会给侍卫什么影响……。 虽说角斗场内的逃杀结束了，但距离第二轮开始还有好几个小时。夜晚正是偷袭的好时机，他想到不久前发生的杀人鬼事件，那次他们只是侥幸逃脱。 看来晚上也不能出门了。“好无聊啊——”他身子往侧面一倾就倒在了沙发上，“轻怀怎么还不回来？” “他不是说去换道具了吗……”森诗启看了看时间道。“确实久了点，给他打个电话好了。” 但游轻怀总是这样晚归，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向景戈戳着屏幕拨他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对面便接了起来，“小景，怎么了？” “轻怀什么时候回来啊？感觉过去好久了，道具还没换完吗——”他不自觉地拖长了尾音。 “嗯，马上好。这次交易npc的距离有些远，我这就回去。” 游轻怀的声音带着点急促，但向景戈也没有发现。挂断电话，游轻怀沉默了片刻把手机收回，视线又和面前的黑衣男子相对。 那的确是夜渊。 “原来他还在信任着你啊。” 夜渊将一张卡牌递给他，“不要问我别的事情。如果非要问的话，那就拿出交换的筹码吧。” “……” 游轻怀沉下脸。面前的这个npc，就在他来交换道具的时候，自然而然地说出了令他震惊的那个事实。他再次回想起那句话： “——我能看得到。你和邀请我们的那些人，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他……知道我属于主办方。 这是游轻怀自进入希陵市游戏以来第一次产生如此大的危机感。那只是一个普通的npc，却对他知根知底。游轻怀并不知道上层的那几个人为什么要投放这几个npc出来，但夜渊——的的确确地对他有威胁。 “我只有一个要求。”他这么说。 夜渊仍然面不改色，“那就拿东西来换。” “只有代币，我没有别的道具了。或者是，你想了解什么主办方相关的信息？” “我对那个没有什么兴趣。不过倒是有个玩家，我对他很好奇。”夜渊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告诉我关于他的一些事，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他打了个响指，手中便出现了一张照片。白色的稍乱卷发，穿着背带短裤的那个身影，游轻怀一眼便认出他的身份。 “陆宇寰。” “没错。我感到他的身上，也有‘那些人’的气息在。” “……” 游轻怀当然知道陆宇寰的秘密。看样子，他之前的那句话并非唬人的猜测，而是已经落定了答案……他究竟是什么人？他真的只是一个npc吗？ 夜渊也没有接着说话，似乎在等待着他。 “如果你只是好奇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但这也仅限于我们之间。” “当然。我会保守秘密，我从不违约。况且，你也没必要把我当做一个威胁。”夜渊把陆宇寰的那张照片推到游轻怀的面前，“因为无论如何，我的身份也只有‘npc’而已。” 这真是话中有话啊，游轻怀如此想着。关于陆宇寰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他的记忆仍旧清晰。 他开始回忆。 第269章 国王游戏(八) “……有意思。原来你们还做过这样的人体实验啊。” 在听游轻怀讲述陆宇寰相关事件的过程中，夜渊的眼神从平淡到飘过一丝震惊，旋即又恢复成了若有所思的状态。 游轻怀没有多和他说实验的细节，实际上他自己也没有切身参与实验，一切都是由那几位正式的主办者策划的。 “如果没有出问题的话，原本这个位置应该是陆宇寰的。” 他这样说。 他指的很明显是“下届主办者”的身份。在对陆宇寰的实验宣告失败后，他才被选入主办方接受培养。 “为了‘造神’……给原本不是异能者的人强行输入大量信息，会遭到反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夜渊很快便理解了他的意思，“那么按照你说的，他现在仅仅开发了那些能力的不到十分之一？” 游轻怀略微点头。“他们——我是说十邪海他们，是这样说的，如果对陆宇寰的改造成功，即使是祁楷轩也会败在他手下。” 人体改造本应使得陆宇寰获得历代玩家里最强的能力和超高智商，但随即而来的只有更大的副作用——他的身体外貌被停在十二岁无法生长，同时患上了严重的沟通障碍。 最严重的那段时间，他甚至无法理解任何话语与文字的含义。他被视为废弃品一样地关在狭窄的小房间里，没有人在乎他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但既然获得了异能，陆宇寰便不可避免地要成为第四届玩家中的一员——于是他被粗暴地洗掉记忆，丢进了希陵市里。 他已经没救了。 在之后的跟进报告里，十邪海不断地得出这个结论。被封闭的大脑无法对外界做出反应，这个失败的实验体，说是变成了废人也不为过。 但……“他”让这一切变得不同起来。 主办方首次观察到陆宇寰恢复如初的那一面，是在第一阶段特殊活动的推理任务里。流畅的推理和缜密的逻辑让十邪海不禁震惊，即使是只持续到任务结束，他也对陆宇寰提起了警惕。 “那看来，他很有可能会成为威胁到主办方的那个存在呢。” 夜渊垂下眼帘看着手中那男孩的照片，“你没有危机感吗？” “他已经做不了什么了。资料显示他的大脑功能已经损坏了很多，至于那种情况……”游轻怀托腮沉思，“毕竟是少数。而且他也没办法完全发挥出他的异能。只要在他产生威胁之前，把他杀死就好了。” “看来你很自信。” 那张照片被他收了回去。游轻怀已经站了起来，既然对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自己便没必要再在这里磨磨蹭蹭了。 之前换来的道具是【身份替换牌】，使用后可以与随机一名玩家对调身份。游轻怀的手探入自己的衣服口袋拿出手机。他抽到了三天不能更改的“杀手”身份，为了防止更多的麻烦便拿出先前任务中获得的奖励换了这个道具。 “……那么，你的要求是？”夜渊问。 游轻怀的表情严肃起来。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一些……怪异的事情。 “——我要你，把小景身边的那个鬼魂收回去。” …… 游轻怀并不能揣测得到夜渊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在临走之前，他笑眯眯地对自己说，现在是特殊时期，等到国王游戏结束后就会回收邱研的鬼魂——但游轻怀莫名地觉得自己不能相信他。 “我做商人可是诚实守信的。” 夜渊是这么说了，可是游轻怀看不出他墨镜下到底是什么眼神。 先回庇护所吧……游轻怀觉得自己这次好像是被他摆了一道。但夜渊这个npc也不会随着任务结束而消失，到时候再去问他便好。 他将钥匙插进锁孔。 “诶，轻怀——” 踏进庇护所大门，向景戈倒是先冲过来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圈。被他反常地这么一看游轻怀也少有地紧张了些，“怎么了，小景？” “没事啦。” 向景戈恢复成正常的样子对他笑道，“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轻怀有一点……嗯，好吧，其实也没什么！”他转了下眼珠，“话说轻怀去换什么道具了啊？” “……” 游轻怀在路上已经使用了身份转换牌，此时倒也不避讳说自己之前的身份了。 “我用道具换了身份。之前我抽到了杀手，感觉很麻烦。” 杀手——轻怀是杀手的吗！向景戈顿时感觉之前一整天紧绷着的神经都放下来了。无论如何，轻怀都不可能想杀我，他当然有这个自信。 【系统提示。】 【“国王游戏”第一轮已结束。除“杀手”外，所有玩家身份清除，等待第二天重新抽取。】 手机发来了提示，向景戈这才注意到，已经到晚上九点了。 这一天过得还真是平安啊……但他对自己国王的这个身份还是有点不舒服。是自己选了那三个人进入角斗场，那就是说……是我间接杀了梁晴子吗？ 算了算了！向景戈摇了摇头。不想这些了。 毕竟游戏还是在继续的，因为这种事就埋怨自己的话可不太好。 但轻怀刚回来的时候那份违和感……并不是虚假。 向景戈一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在自己和游轻怀的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一丝似乎并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像是……遭遇威胁的猛兽，所散发出的那种气息。 是他吗？ 向景戈摸索着口袋里的黄色发卡，微微施力捏了几下。那感觉又慢慢地消退下去了。 “你暂时还是不要出来了……”他低声道。 “小景，你说什么？” 一旁的游轻怀听到了他的喃喃自语。向景戈立刻将发卡又塞得深了一点，“没事！我……有点困了，现在就想去睡了。” 游轻怀蹙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 “……嗨。还记得我的样子吧？” “谁？” 深夜。 向景戈不知道那是不是梦境。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身体处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内。应该是梦吧，他想，但五感都真实得不正常，他看了一圈四周。 这房间的布局，令他感到一丝熟悉…… “回头啦！我在你身后哦。” 少年的声音又在他背后响起，向景戈深吸了一口气，缓慢转头。 明黄的发卡又戴在了少年的头上，那件格子衬衫并未像向景戈记忆里的那样沾染血迹。他记得他们的第一次相见，便是这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已然失去了呼吸。 “邱研……” “你这是第一次见到活着的我吧。但是，”邱研的语气里却有些落寞。 “……之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呢。” 第270章 国王游戏(九) 这并不是梦——向景戈有了这样的判断。自己身在的这间屋子，恰好就是“那个世界”的幸存者基地里，邱研的房间。 他有一大堆问题想要问邱研。第二阶段的那个任务世界，到底是否存在？以及，为什么他会通过发卡附在自己身上……但他的满腹疑问还未开口，邱研便做了个噤声手势，制止了他。 “你是……什么意思？” 向景戈只能这么问。他的确是第一次见到真正活着的邱研。 之后再也见不到？他莫名其妙地来了我身边，又要莫名其妙地离开吗？ “好吧，虽然你平常没法和我说话，但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喔。” 邱研在自己的房间里显得很放松，他摘下自己的发卡，塞到向景戈手里，“原本按照‘规则’，我是不应该存在的。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我才借夜渊的手来到你这里了哦。” 他坐在柔软的电竞椅上，顺手打开了桌上的电脑。 看着邱研熟练地点着鼠标，向景戈感到自己的问题还没有被解决，便又知道了些更大的秘密。规则……是指什么呢，是希陵市的游戏规则吗？ “向景戈，你听我说。” 邱研把鼠标的光标移动到某个页面，转动椅子面向了他。 但——向景戈想要看清楚屏幕上到底是什么。所见却只有一片乱码，不断地快速闪烁着毫无规律的数字，令他有些晕眩。 “我的存在，已经被人发现了。”邱研这时候严肃了起来。“所以……” “唔……” 向景戈要听不清邱研在说什么了。那电脑屏上的乱码几乎要冲出画面，爬出了屏幕，地面上、墙壁上，它们正在缓慢地蠕动着。 在一点点地……靠近自己。 房间内整洁的白墙也被吞噬掉，面前邱研的嘴唇张合着，但声音却钻不进他的耳朵。 “——” 邱研…… 他只能使出仅剩的力气攥紧那枚发卡。黑色吞没了他的视线。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分辨出面前那个人到底要表达些什么。 “……！” 向景戈醒来了。 在乱码即将要彻底淹没他的最后一刻，他睁开了眼睛。 难道又是噩梦？他翻了个身，太阳的光线已经透过了窗帘，现在已是清晨。奇怪的梦……但是，他感受到自己的左手正紧握着一个小物件。 张开手掌一看，果然是邱研的发卡。 睡前明明把它放在了包里……他记得很清晰。所以，如果不是我在梦游的话——向景戈确认了一遍，他之前确实没有梦游的症状，那就是我真的见到了邱研本人？ “你能听见吗？”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实话说，他觉得自己此刻对着发卡说话的行为有点弱智，但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能联系邱研的办法了。 结果不出所料，没有任何回应。 “唉……” 向景戈叹了口气，坐起身来。现在的时间是五点半，但先前经历过那样的场景，他已经睡不着了。而自己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看到的邱研的表情，似乎有些熟悉。 但至于像谁……像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 …… 【国王游戏角斗场逃杀，本轮参与玩家：2号米千舟、10号向景戈、11号于修衍。】 【逃杀正式开始。】 好嘛、所谓的天道好轮回就是这样——向景戈在被传送到角斗场的那一刻是这么想的。昨天自己当了国王决定他们的命运，今天就被国王扔进了角斗场里。 这次他只拿了平民身份牌，甚至都没有换道具。 至于为什么……他本想去找夜渊的。但就在决定出发的那一刻，先前的“那种感受”又压在了他肩头。是邱研不想让我去见夜渊吗？他想着即使去换道具应该也会被坑，于是就放弃了这个机会。 跟队友道别的时候，他还是很忐忑的。毕竟这次的参与玩家里，有米千舟，那个曾经差一点淘汰了自己和森诗启的杀人鬼。 他一定会去杀人的，向景戈十分笃定。至于对于修衍，他倒是没多少戒心，向景戈对他的印象完全为零。 “那就……尽力吧。” 向景戈小声为自己打了打气，传送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携带上发卡。他其实不太想让邱研真的出来帮他什么，但带着的话，多少会安心一些。 这应该算一件幸运的事，他的刷新地点恰好在一楼大厅。眼前的桌上便摆着角斗场内部的地图，向景戈拿走了摞在最上面的一份，看着房屋布局先是躲进了武器库里。 他的心跳逐渐地加速起来。 叮咚。 手机响了一声，向景戈拿起去看，竟是于修衍给他发送了消息。 【来三楼。】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这是要堂堂正正地干架的意思？现在发这种信息，绝对会是这样吧。但自己没有道具，又不知道他的异能，怎么说都有点亏……向景戈在武器库里转了一圈拿了把手术刀，又记下了几个其他的武器用来应急。 没想到居然是先和于修衍打，向景戈在上楼的时候还防备着四周。果然还是米千舟更危险一点，他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打得过那些鬼。 鬼……？ 操控鬼魂……这是米千舟的异能对吧。向景戈突然想到一件不妙的事。 邱研现在应该也算个鬼魂，他会不会受到米千舟的操控？ “不管了……总之还是先躲着点他吧……”向景戈已经来到了三楼。地图上显示，三楼只有收藏室和一个打着问号的房间。 之前没见过于修衍呢……他长什么样？他对这个人的信息一无所知。 谜之房间的门是黑色的，是紧锁着的状态。一个人影正背对着他。 “于修衍？” 这里除了他们三个不会有别人，向景戈开口唤道。那人转过身来，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发光的钥匙。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可于修衍完全没有要使用异能开启战斗的架势。 “你来了啊。”他波澜不惊地开口。 “……你要做什么？” 向景戈握着手术刀的刀柄。在他的记忆里，于修衍……在第一阶段，好像也只是个排名靠后的玩家。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信息了。 于修衍掂量着手中的钥匙。他没有看向景戈的脸，而是把目光越过他，投向更远的地方。 “——我给你机会出来。只要通过了这扇门，你便可以成为一个崭新的人，前往‘那个世界’。” 他在对谁说话？ 向景戈皱起眉头。但于修衍却仍旧面无表情，在片刻的僵持后，他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 “这是你最后的生机，邱研。” 第271章 国王游戏(十) 邱研？ 向景戈大惊。他原本只以为于修衍是个平平无奇、存在感很低的玩家。之前邱研说的那句“已经被人发现”，那个人难不成就是指他…… 但邱研依旧没有现身。向景戈感到自己的挎包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震动着。于修衍停顿了几秒，看到对面没有做出反应，垂头轻笑了一声。 “你还不明白吗？你在‘那里’已经被除名了。只要这扇门打开，你便可以获得新生。” 他说着，已经要把那把钥匙插进门锁。 “……” 向景戈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事情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这是他的直觉。而于修衍捏着钥匙的那只手正在轻微地颤抖着，就在钥匙即将要彻底没入锁孔的一刻，从向景戈的身后，终于传来了声音。 “我不会那么做的。” 背后窜上一股冷气，向景戈回头，果不其然是邱研站在了他身后。 他的速度极快。仅在一瞬，便又出现在了于修衍身前，“我们的世界都已经成为那个样子了，我不能让悲剧再次重演。” 那扇门锁得很紧，现在还没有要被打开的征兆。邱研一把夺过钥匙，它的光芒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他拍了拍门，传来沉闷的响声。 “原来如此……看来你和他才是同路人。” 于修衍并未感到意外。相反的，他甚至勾着嘴角笑了出来，手掌抵在门前，随后又握成拳状。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份说不清的怪异。 “我明知道的，你们都会如此选择。”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向景戈看不下去了。这两个人一直在他面前打谜语，似乎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他很不爽。 但那两人完全无视了他，沉默持续在彼此之间。 怎么回事啊，他们两个…… ……！？ 向景戈刚想接着追问，天花板上的灯却啪的一声关闭了。这本是房间内仅有的光源，此刻他伸手不见五指，已然看不到任何东西。 “有人拉了电闸。” 邱研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向景戈看不见他在哪里，只是耳畔隐约捕捉到了他压下去的声音。彻底的黑暗让他紧张起来，其他感官被更加充分地调动，向景戈后退了些距离，听到近处的走廊里逐渐变大的脚步声。 应该是米千舟上来了。电闸……也是他拉的吗？向景戈迅速思考着。 一片暗色里，墙壁上，一个个地睁开了“眼睛”。 发着光的、充血的眼睛眨动着，涌出鲜红的血水顺墙流淌而下。每一只眼视线的方向都直直地指着向景戈，他试着挪动位置，眼球却也跟着移动起来，没有丝毫差错地锁定了他。 仿佛能将他的内心也看透一般。而除了这些眼睛，他依然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向景戈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已经对这种恐怖场景有了些抵御力，唯一担心的是米千舟不知何时会做出其他的动作。于修衍的声音也消失了，这个空间里，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手电筒……对、打开手电筒吧。 向景戈小心翼翼地摸出手机按开屏幕，周围很小一块空间已经隐约可以看清了。越来越多的眼睛依然盯着他，他感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慢慢地……随着这些目光被磨耗。 头脑已经开始发乱。他意识到，这是某种精神系的攻击。 有光应该会好一些，他想着打开了手电。 突然亮起的光芒让他眯起眼睛，一时间里并没有习惯。而仅仅是那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他面前极近的地方，便有什么东西贴近了过来…… 有危险……！ 向景戈不得不睁开眼睛，在那一刻本能性地往旁边躲去。但待到他看清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时，清脆的断裂声也自身体的那一侧传来—— 他无法思考。 一团黑色的、不可名状的阴影。 仅是与它相视，头脑便被擦除成一片空白。具有着实体的漆黑光束已经自他的左臂穿过，硬生生击断了他的关节，手中的武器被迫落地。 他没有时间去仔细感受疼痛。手机也摔在了地上，四周有限的空间被照亮，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黑压压的鬼影包围。 鬼影没有成型的身躯，也没有脸，唯一挂在上面的只是与墙壁上如出一辙的血红眼球。无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就这样静默了几秒，紧接着便发狂般地朝着他的方向扑来。 这绝对打不过的吧……！ 求生本能令向景戈以惊人的速度调取了记忆，鬼影的动作被阻隔在了猝然上升的墙外。 它们有实体……但不能复制，他已经有了经验。向景戈现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情况并没有他设想的那样安全——墙壁已经被黑色慢慢浸透。顶多再过一分钟，它们就会破坏掉这本就不牢固的防御。 周围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吗？他环顾着被墙壁围起的四周。收藏室正在左边的位置。 “收藏室里有道具。去那边。” 邱研的声音突然又一次响起。方才精神过于紧绷，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身边还有这个人存在。 他怎么知道……但向景戈无暇去想。他捡起手机，趁着鬼影还没有彻底破坏防御前，逃进了收藏室里。 “……” 墙外。 站在大批鬼魂后方的米千舟将双手缩进大一码外套的袖子里，他双眼下方的黑眼圈比起之前更加严重。鬼影依着他之前的指挥仍在不断地试图腐蚀墙壁，他却是做了几次深呼吸，随后径直穿过挤在一起的鬼影。 而鬼影如同有意识一般，自动地让了路给他。 “不要怪我……” 他不知道里面的向景戈能不能听到。有气无力的声线里是无法掩饰的深深疲倦，操控着这样强力鬼魂的主人身体却瘦弱不堪，他缓慢地将手贴在墙上，身形不受控地摇晃了几下，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一般。 “……我只是想活下去。” …… 收藏室内。 向景戈锁上了门，这里的灯依旧是暗着的，他只能拿手电照明。 “在哪里有道具？”他急促地追问。 “正对着你的那幅画。” 邱研说着，朝着那边走去。向景戈急忙跟上去，他已经完全顾不得自己之前负的伤，“什么效果？可以用来战斗吗……” “……” 邱研却没有说话。 “怎么了？抓紧时间啊，他们马上就要追来了……”向景戈开始着急，语速也快了不少，“要把它拿下来吗？但是我的手有点不太方便……” 他的左臂已经基本上废掉了，奇怪的是并没有什么过于强烈的疼痛。 邱研笑了一声。 似乎是苦涩的、却也释然的笑。 “……嗯。我来帮你拿下来吧。” 第272章 国王游戏(十一) 向景戈的目光顺着邱研的动作看去，那幅画中的人物正是…… “画着……邱研？” 画面还不甚清晰，邱研已经伸手取下了它，平放在桌面上。向景戈打着手电跟过去，画上人的脸被马克笔涂黑，但从发型和穿着上来看，还是可以分辨出来他的身份。 身后的门已经响起了撞击声，被隔在外面的鬼怪争先恐后地意图涌进。向景戈转过身正对着大门，做出了防御的态势，“你快点弄。我可以先挡住它们一会儿。” “……嗯。” 邱研伸出右手，覆盖在画中人的脸部。金色的画框弥散出了浅淡光芒，他闭上眼，口中喃喃着一句话。 “我的力量……我的存在，就这样交换与你……” 轰！ 门外的鬼魂到底还是冲破了防线。黑影从并不大的门框中挤进，仅仅一瞬间，有形或无形的鬼怪便遍布了收藏室内。米千舟这回是下了大手笔啊……向景戈对自己能够突围完全没有信心，只能寄希望于邱研和他的道具。 它们没有立刻发起进攻，而是静静地包围了他，似乎在等待主人的下一步指令。 米千舟从被让出的一条小道里缓步走来。 上次真正地见到他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可……面前人相较起向景戈记忆中的形象，要更加地憔悴和疲惫。他无法想象，这样的人居然依旧能自如地控制数量庞大的鬼怪。 “……就不能和平相处吗？” 向景戈造起一层玻璃暂且阻隔了二人，但他并不会抱希望这能抵御些什么。他看到米千舟慢慢地摇了摇头。 他开口，“我只是为了活命。” 只要他在角斗场内杀了人，便会避免被通缉的命运。 “无需多言……”他抬起手臂，食指指向了向景戈，略微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 “进攻。” “……！” 自己缔造的防御被顷刻间冲破，无数的可怖鬼怪蜂拥而至—— 不行、会死的……！只有一把手术刀，怎么可能敌得过这样的攻势？ 但是“鬼”的话，那样或许可以？总之，不管那么多了……向景戈猛地甩出完好的那只手。一张泛黄的符纸被按在了最近那只鬼怪由黑雾叠成的身上，对方的动作一瞬被阻塞。 有用处吗？ 这是他那次在遇上杀人鬼时，无意中捡到的符咒的复制品，极有可能是米千舟曾使用过的那种。所以，他才试图以此来至少控制一点他的鬼怪。 但好景不长。老旧的符纸仅仅阻碍了它不到五秒钟，向景戈的那条手臂却被黑雾紧密地缠了起来，黑色的鬼影扯着他的小臂，未等他开始挣扎已经迅速地将他缠在了半空中。 那黑雾逐渐蔓延，从手臂爬到脖颈与胸口。向景戈被完完全全地束缚，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自如地活动起来。 即使是使用了异能也无济于事，倒不如说现实中的物品根本无法与这些超自然的存在抗衡——邱研在哪？他的脖子也被黑雾紧紧绕住，只能勉强转着眼球，看到邱研仍然站在画框面前。 他在干什么啊…… 向景戈不知道米千舟能不能看到邱研，但现在看来，那些鬼魂并未以他为目标。 黑雾束得越来越紧，他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唔……邱、邱研……” 现在只有他能救自己了。向景戈艰难地喊他，那枚发卡由于先前被拽上去时动作过于激烈，已经掉在了地上。 这个名字终于被他说出口。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求救”的愿望占据了他的全部脑内—— 光芒四射。 是从发卡中迸发出的刺眼白光，让向景戈本能地闭上眼睛。 身上被缚紧的感觉瞬间消散，他未等准备便落回了地面，身体直直地摔在坚硬的地板上。 向景戈不顾其他，连忙爬起来，看到邱研站在了自己的身前。 他微笑着，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肩，向景戈这次可以感受到触感——邱研已经获得了实体。 “你……” “别再问了哦。” 邱研只是回了这句话便背过身去，面对着来势汹汹的鬼魂。他的手指抚过胸前的星球形状项链，一柄法杖幻化在手中。 “我只有一次机会帮你。” 他这样说着，法杖顶部的水晶球已经聚集起亮光。光束迅猛地冲向了鬼魂的层叠包围，居然生生地破了一个缺口出来。 那些鬼魂在光芒下的战斗力被削弱，黑影虚幻了起来，逐渐透明。 “……” 对面的米千舟似乎没想到多了个对手，护在他周身的仅有三只鬼怪，其余的黑影也仅是虚张声势，已经随着光亮消散下去。 这时，灯也被打开。 是于修衍修好了电路吗……向景戈从开始战斗起就没有再看到这个人。但他没有时间想别的。胜利已经近在咫尺，而米千舟仍然站在原地沉默着，仅剩的鬼怪也没有再发起攻击。 “活着……就那么轻松吗？” 他低声道。 “作为普通人……就那么……轻松吗……” “回答我！” 米千舟猛地抬头，朝前方砸出一拳。又是漆黑的鬼影拦住了向景戈的去路，这次甚至比上一回更多、更加来势汹汹。 仔细去看，甚至还有……只存在于任务世界的“丧尸”。 他到底是如何控制丧尸的？向景戈只能堪堪避开它们的攻击，一口气还没喘匀，下一波怪物便又迅速地冲来。没办法，还是逃掉吧—— 等等，相机……！ 他习惯性地摸索自己的挎包，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什么时候掉出去的？！ 鬼魂已经遮挡了他大部分的视线，向景戈看不到自己的相机掉在了哪里。尽管他之前拍了些其他区域的照片，但没有相机便无法使用传送。 丧尸尖锐的指甲已经撕破了他的皮肤，随后又浸染上了大片令人作呕的灰绿色感染痕迹。向景戈握紧刚刚变出的匕首刺进它的太阳穴，于是丧尸便哀嚎着倒下——但这远远不够。 数量太多了，他根本无法全部顾及。 邱研依旧使用着魔杖来反击，一束束能量击穿了鬼怪与丧尸的身体，血水迸溅已经浸满了地面。 但邱研突然停下了动作。 “……？”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对向景戈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事到如今，你又如何看待我的存在呢？” 向景戈愣了。他不知道邱研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情况下问他这个问题。 但他的那份冲动告诉他，我必须回答。他只能循着自己的内心，最深处的内心，这样地催促着他来回应—— “其实，我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但……有你在我身边的话，我会安心。” 第273章 国王游戏(十二) “……是吗。” 像是感受不到周围鬼怪的不断逼近似的，邱研淡淡地笑了出来。 “这样就足够了。” 向景戈没有时间思考他的这句话。语气里包含着复杂的情感，他只听出，似乎是惋惜、不，或许是拼死挣扎地存活了一生，终于落得安宁之所的释然。 到底……为什么呢。 他连这个问题也没有问出。只是看到就在邱研那句话落地的下一秒，炸起的强光几乎要将整个角斗场吞噬—— 以面前那个身影为圆心，爆炸的冲击波席卷了全部的场景。鬼影一个个地被无情扯碎，那道光束撕裂了包围圈，直直冲向后方的米千舟本人。 “……” 轰！ 光束刺透了米千舟的身体，随后打在沉重的墙壁上，天花板上居然传来了松动的响声。 “——” 而地面上并无血迹。脚下的地板却摇晃了起来，向景戈退到窗边，那堵墙已然摇摇欲坠。只要它倒下，通往别处楼层的楼道就会被封死——他已经可以预算到。鬼怪已经尽数消失，他晃晃悠悠地跑去拾起相机。要趁它倒塌之前逃走……他不由分说地抓起邱研的胳膊。 “快走！” 周围环境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他只能尽量稳住身体，盯着相机照片上的画面，那是一楼的武器库。 快点……他在脑中回想着武器库的场景。现在再跑到楼道里太危险了，只能带着邱研用异能传送。不过……三楼塌了的话，整个角斗场也都会被波及…… 邱研却甩开了他的手。 他转身，这一次终于面向了向景戈。他伸手按住了他的相机屏幕。 “你怎么了，快走啊，现在这里已经……啊……！” 晃动又变得剧烈，向景戈没稳住被带得跪在了地上。邱研却丝毫没有被波及，他仍旧稳稳地站立在那里，缓慢举起了他手中的法杖。 能量光束再次凝聚。 向景戈抬头，看到那个水晶球所指向的，正是自己的身体。 他……要杀了我吗？ 或许再过不到一分钟，这里就会彻底倒塌。向景戈已经无法再站起身来，所见的一切均在愈发激烈的摇晃，彼此摩擦着、再掉落，发出刺耳的噪声。 那枚发卡还在距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它依然发着光，在这即将崩塌的世界里，安静地散发着光芒。 而光束冲了过来，向景戈只来得及闭眼。 哗啦！ 它擦着自己的发丝过去。身后是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在这一波攻击结束后，向景戈睁眼去看，背后的窗子已被击碎，而那外面，是空洞的一片黑色。 他记得规则的。这样破坏……会出局的吧？ 但广播没有响起，手机甚至也没有震动。这片地方像是被抛弃了一般，没有任何人能够关注到，一切的一切，这里只剩下了不断崩裂的墙壁碎块、猛然坠下摔得粉碎的吊灯、那幅不知何时被黑色涂满的画，以及，他们两个人。 邱研收起了法杖，那颗水晶球重新变回了他的项链。 “跳下去。” 他开口，只是简单的三个字。 ……什么？ 向景戈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里只有一片虚无。仅剩下的玻璃棱角锋利，稍有不慎便会被刺伤。 但这不是重点。跳下去之后，会怎么样？会死吗？还是—— “邱研……为什么……” “听到了吗？我让你跳下去。” 他没有理会向景戈的问题，只是保持着原本有些复杂的表情，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不会死的。我向你保证。” 向景戈转身，望着脚下不远处的那一团无尽的黑。虽然说是三楼，但从这里看去下面根本没有任何距离感可言，无论掉到哪里，都只是虚空而已。 不知为何，他想要依着邱研的话，纵身一跃。但理智又将他拉了回来，现在，使用异能传送才是最佳选择吧？ 他的双脚在窗边犹豫了很久，终究也没有迈出一步。 “果然我还是……传送吧……” “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邱研一步步地朝着他走来。 “……那我走了，你怎么办？”向景戈问道。说到底，他也希望可以带着邱研一起逃走。 即使他们并不属于同样的世界……他也不愿就这样放弃。 而邱研没有回答。 他扶上了向景戈的肩膀，紧接着猛地发力，将他向下一推。 “……！！” 向景戈不可能在这种突发情况下站稳。眼前的画面迅速远去，他被邱研推下了楼，身体却突然停在了那一片黑中，他能隐约看到邱研的脸。 他在笑着，向景戈没有见过邱研那么笑。 不过……我本来也就不了解他吧。我只不过是与他度过了这段极短的日子…… 他第一次见邱研，对方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丧尸、半感染者、幸存者基地，那是他曾经只在电影中见过的名词。他们从来都不是可以站在一起的人，而时空与世界交错，偶然也如同命运的注定，让他们的生命线开始交叉。 仅仅交叉一瞬，然后便又是永远的错过了。 “向景戈。” 他的意识正在变得模糊，但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邱研那最后的一句话——邱研的身体也开始碎裂，幻化成了白色的数据碎片，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睛在最后的最后，似乎流下了一滴错误的泪水。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真希望能和你出生在同一个世界啊。” …… 【系统警告】 【系统警告】 【检测到——哔滋……玩家……违反规定……】 【角斗场……运行错误……】 【error】 【error】 【无法检测错误成因。无法检测错误成因。】 【现将启动自动防御系统……角斗场将永久关闭。】 向景戈沉在了那片黑暗里。手机这才姗姗来迟地发布着警告，他浮在半空，没有力气去拿手机查看。 伸手不见五指，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邱研……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可以这样破坏角斗场和系统的吗？ 他想起那个时候对方的脸，他们就这样短暂地相伴了十余天，然后永远错过。 他未曾了解邱研。那个醉心于研究各种奇异现象的人，那个在迷茫时点拨了自己的人，那个……已经死去的…… 原来是这样。 他已经死了啊。 这场相遇，也只不过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或者说……错误而已。 向景戈想起邱研的那枚发卡。 好像在自己被他推下去的时候忘了捡起来，随着他本人一起，遗落在了已经消失的角斗场内。 第274章 国王游戏(十三) 嗡—— 监控屏幕的画面被覆盖上了乱码，响着宣告其发生故障的刺耳噪音。主办方据点内安静了片刻，随后十邪海颤颤巍巍的声音飘起。 “怎……怎么办啊……” “你现在来问我怎么办？” 诺亚这次真的生气了。 这届游戏出乎他们意料的情况太多，光是收拾桃谷刻红一个人为了玩乐惹下的祸便令她疲惫，谁曾想他还自作主张地带来了喻颂。她本就看这两个人不满，这回角斗场系统崩溃，算是引爆了她的最后一根导火索。 在第一天被苏棱月攻破的监控系统现在还尚未完全修好，角斗场本身却又被迫关闭了起来。从以前开始担下最多工作的人就是自己，现在倒好，本来就不怎么办事的他们又闯了个大祸——许久没有发作的偏头痛又找上了她，诺亚靠在墙边按着太阳穴。 “我可不想再管了。自己惹的麻烦，你们自己解决。” 十邪海看了看诺亚，又看了看旁边丝毫没有危机感的喻颂。 “呃……”他说不出话来。是哪里出错了呢？是因为喻颂擅自修改监控防护，还是更早的…… 陈沉现在还不在这里，或者说，就算他在也改变不了什么了。十邪海翻了一下存活玩家的名单，这一局的逃杀里，没有人出局。 如果按照规则来走，就是他们三个都会被悬赏…… “那……前辈，国王游戏还要继续吗……”他拿不定主意。 十邪海觉得自己很窝囊，这一届游戏本来就应该是他自己操办，现在却要慌慌张张地问其他人办法。 诺亚白了他一眼，“别问我，问你自己。你才是真正的主办者吧？” “嗯……” 暂时还是不要惹她了……十邪海想。 角斗场外面的玩家还不知道出了问题，现在只要发布个系统出现漏洞的通知就可以继续游戏了。如果就这样草草地中止国王游戏，反而不太妥当…… 他正准备编辑通知，突然想到了一个久远的问题。 那次看监控的时候，感到十分诡异的“六号庇护所”…… 之前问过游轻怀，他也不知道当时那里发生了什么。但那里，应该有着“监控查不到的存在”。 “……” 会有这种东西吗？还是我的错觉？十邪海开始怀疑起自己来。按理说，希陵市的监控系统是十分完善的，那时的监控也没有被人修改的痕迹。 “没办法。十邪海，你联系一下于修衍。叫他到我们这来。” 看着十邪海迟迟没有动静，诺亚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该想办法还是得想办法，她知道的。 “那个，前辈，”十邪海故意躲避她的目光，这是他又一个难以启齿的话题。 “……我打不通他的电话。” “什么？” 于修衍的状态还是存活中，但拨过去显示的却是空号。 “真是的，你们一天天的都在干什么……”诺亚紧锁着眉，“他可是联系这两个世界的‘桥梁’。如果他死了，来自那边的存在就都会崩溃……” “但我想，他其实不会死哦。” 喻颂却接了话。他在方才又一次打电话给了于修衍，“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这样的机械音回荡在空中。 “明明是活着的，但却无法被希陵市检测……这说明什么？” 他挂断电话，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几人之间寂静了下来。 不会吧、不会吧——十邪海在内心倒抽一口冷气。于修衍的能力他们是知道的，他可以联系到平行世界，自然也就可以…… “但不对。通往现实世界的门，不是光凭他一个人就可以开启的。” “哈哈，所以我才只说是猜测。或许他只是换了个号码躲避我们……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喻颂笑了笑。 “……总而言之，国王游戏还是要继续。明天只发身份牌就可以，角斗场……看来是不能恢复了。” 那个“存在”似乎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嗯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发通知。”十邪海敲着键盘，迅速编辑了一条系统通知上去。 …… 【系统通知。】 【国王游戏角斗场于8月13日出现严重故障，故在下一轮的游戏中将关闭。】 【现发布新规定：】 【1.“国王”任务改为随机指定两个编号，对应玩家将进行1v1对战，时间限制与角斗场相同。若未进行对战、或时间结束后两人仍全部存活，将视为违反规则，均出局处理。】 【2.“赌徒”任务改为于两名对战玩家间下注，赢得赌局将获得“免死金牌”（不可被其余玩家杀死），持续至国王游戏结束后三天。】 【3.“杀手”、“侍卫”任务不变。】 【4.已被悬赏的玩家名单不变，现名单为：安柏宏、向景戈、米千舟、于修衍。】 【——第四届“无尽之城”游戏主办方】 向景戈被传送回了一号庇护所。 “小景！” 看到他回来，森诗启连忙跑了过来，打量了他一番看到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你总算回来了，角斗场里面出什么事了嘛？为什么突然说要关闭？” “我……” 向景戈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居然自动愈合了起来。这是伤害不会保留的机制吗？但他还没想好到底怎么向森诗启解释，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告知队友邱研的存在。 “我不知道啊……战斗的时候窗户碎了，我从那里逃走之后就这样……” 他的确不知道邱研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影响系统的。他习惯性地从挎包里想摸出发卡，里面却只有一片空。 那时他为了救我，自己再一次死掉了啊…… 向景戈想起夜渊最初给自己发卡时说的那句话。在危机时刻喊出他的名字，就会来帮我……？这么说来，邱研……似乎也只是个一次性道具吗？ 使用完毕之后，就会消失。 他瞬间觉得自己的心绪很可笑，明明早知道他只是这样的存在，却还是妄想着可以留住他，和他成为伙伴……？ 他说……希望能和我生在同一个世界呢。那是他的最后一句话啊。 “小景，想什么呢？”森诗启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考。 “没什么，只是……” 他微微捏起拳头，“在角斗场的时候，感觉像是在做梦。” “诶……？” “啊，大概只是这种感觉。”向景戈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第275章 国王游戏(十四) 回到希陵市后已是傍晚。他无法向队友详说角斗场内的具体情况，看了眼新的规则，自己已经处在了被悬赏的玩家行列。 所以那时候，米千舟并没有被邱研杀死……？杀掉的，或许也只是他制造出的幻影吗？向景戈的大脑还是混乱的。 “不过只剩下一天了……被悬赏也没什么的吧。只希望下次一对一不要抽到我就好。”他自言自语。这国王游戏说是要加快游戏进度，但两天过去了也只有一个人出局。 今天是8月13日，第二阶段仅剩下了半个月。向景戈对时间的流逝一般没什么实感，但他此时也清晰地感知到，危机已迫在眉睫，无论再怎么不想面对，时间也依旧不会等人。 他觉得自己活到现在，运气的成分占了大半。 “那看来今天的任务就到此为止了。”游轻怀望着窗外缓慢沉下的夕阳，“但安全起见，晚上小景还是不要出门了。” “我知道……” 向景戈本来就很累，巴不得现在就躺在床上爆睡到明天。 但是…… 夜晚几人各自回到房间后，向景戈却又睡不着了。他伸出手到半空中，从指缝中定定地望着天花板。今天会做噩梦吗？他轻轻地叹了声气。 他不是感受不到自己愈演愈烈的焦虑。看到一个又一个玩家出局，有时他甚至感到自己的精神正处于崩溃边缘，摇摇欲坠。 “……我才没有在怕。” 他低声自语。这份情绪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不能……告诉任何人。 向景戈翻了个身，蜷缩着身体闭上了眼。 …… 第二天。 向景戈又一次抽到了平民身份。但现在这个已经不太重要了——他想，只要我没被国王选去一对一就好。 他一向比较相信自己的运气，现在剩下的玩家有十五个，这样的概率应该不会被我碰上吧……但他的心里还是很忐忑。 今天要不要去找夜渊换道具呢？他想过这个问题。顺便，也问一下邱研相关的事情吧，即使他或许真的只是一个道具，向景戈也想尽可能地了解那个真正的他。 之前总会感到身后有一股压迫感，现在也尽数消失。向景戈甚至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感觉了。 还有一个小时，国王就会随机选出今天的对战玩家。实话说，向景戈对自己的能力并不是没有信心，他只是不想杀人而已。 “好紧张哦……如果选到我的话，我可就完啦。”森诗启看上去也很担心。 她只是一个治疗，完全没有任何的战斗能力。 “……只能听天由命了吧。” 虽然这么说，但向景戈的紧张可一点没比她少。他不断地刷新着手机页面，这时却突然有个陌生的号码打了电话给他。 “喂？”他接了起来。 对面是熟悉的声音。“有段时间没见了吧？向景戈。” 是夜渊。 “诶……我刚想去找你来着，你就给我打电话了。有事吗？”向景戈的确是想动身去找他问邱研相关的事情的。 “啊，是这样。”夜渊慢条斯理地说，“那几个npc按照规则，需要玩家把他们的任务都做完才行。我有个朋友还差一个任务就完成她的工作了，但是现在迟迟没人接。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在这次活动结束后帮一下她。” 向景戈反应了一会儿，“哦哦，就是说要我把那个人的任务做了吗？” 夜渊这个npc说出这些名词，向景戈还是有点不习惯。 “是的。双人任务，所以你还得找个人。我在希陵市熟悉的玩家也只有你了，所以我先问一下你。”夜渊回答道。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做任务吗……但是往好了想，也可以在任务世界多待几天，变相地延长生命？不不不，这算是逃避了吧。向景戈想。 只是上次风雪寻途任务获得的道具还没有使用，全功效胶囊诶……只能在任务世界用，不做个任务也太亏了。 “那好吧，等活动完事我就去接任务。她是哪位？” “鹿葭，刷新点在公园附近。她的任务战斗环节很简单，你不用过于担心。” 夜渊这是……默认我战斗能力很弱吗？但是向景戈现在没时间吐槽这个了。挂了电话后，马上就要到抽取对战玩家的时间了。 还有三分钟…… 千万不要是我啊。向景戈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这句话作为祈祷。 但那个任务，要和轻怀一起做吗？还是和谁……双人任务的话，他第一个想到的果然还是游轻怀。 现在马上到了十点，游轻怀好像仍然在房间里睡觉。 “……” 他犹豫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关于游轻怀的事情上犹豫。 如果是以前的话，肯定会不假思索地去邀请他做任务吧。向景戈又一次意识到，那份信任的隔阂。 已经……回不去了。 【系统提示。】 【“国王游戏”第三轮，1v1对战玩家已选出。】 【3号郑纪欢 vs 10号姬正。】 “呼……还好没有我们……” 向景戈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但仔细再看通知，他的眼睛又睁大了。 “郑纪欢和姬正……？” 这个对战组……真的是国王随机选出来的吗？ 向景戈对于这两人的印象，大概是……嗯，好像姬正在现实世界是郑纪欢的私人保镖来着。他想，但是姬正的异能他也知道，是纯粹的辅助，完全不能战斗。 这一局，必然是郑纪欢的胜利。 “最终还是要成为敌人啊……”他感叹。无论郑纪欢有多烦姬正，他们至少应该还有一点感情在的吧。 “那我就不担心啦！不过小景还是要注意哦，毕竟你已经被悬赏了。” 森诗启还不忘提醒他一句。 “嗯，我知道的。” 今天应该不止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战这么简单，游轻怀曾经说过杀手的任务，是要在三天之内杀死任意一任国王。如果没有完成任务，或者错杀了国王之外的玩家，杀手也会死…… 也就是说，今天至少会有两个玩家出局。 还剩几个人来着…… 但是向景戈不想再去看名单了。 “总之，希望郑纪欢能活下来吧……。” 他明知道自己很讨厌这个人的。 不过那也只是曾经了吧，要是问现在对郑纪欢的看法，他自己也不甚明了。 只是……不想看到他就此止步而已。 第276章 一对一 与此同时，六号庇护所，组织“宇宙法则”据点。 郑纪欢轻哼一声把手机锁屏，背面朝上盖在桌上。从昨天晚上开始，他便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过。 时间流逝，先前信誓旦旦地说要探寻真相尽快结束游戏，可直到第二阶段也过去了一半的现在，他依旧没有抓到最关键的线索点。突破口或许在陆宇寰身上？他这样想过。但更紧要的危机是，他可以敏锐地发现，以往那个和自己无话不谈的伙伴，似乎也有了新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棱月……从角斗场出来后，她的身上便带上了一丝怪异的气息。 他们之间的连结并没有那么牢固，郑纪欢是知道的。他们只是在追寻共同的目标——即希陵市的真相，如果有人偏离了这条道路，必然会导致决裂。 这两天里苏棱月好像在躲着他们，即使有着能面对面的机会，她也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郑纪欢从前一向是率直得过了头的，有什么问题都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但这一次他却没能问出口苏棱月的想法。 不是因为别的……这只是他单纯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得到了答案，我会失去更多。 ——所以说才烦啊。郑纪欢再次抓起手机看通知，自己已经被选去和姬正对战了。 姬正……吗。 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片刻。 郑纪欢的异能可以定位到姬正现在在哪里。但……一些老旧的回忆缓缓地从潜意识中浮出水面，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吗？不，才只过了两年而已—— 他没再多想，出了房间。 “诶……你居然和姬正一对一？” 几名队友自然是知道他们两人在现实世界的关系，苏棱月不禁感叹这就是命运的巧合？但姬正的异能仅仅是辅助系而已，要是真的战斗起来，郑纪欢完全没有任何理由会输。 叶花执却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但是我记得你们的关系还不错吧。要战斗的话，可是只能留一个人的。” “……我从来没说过那种话。” 郑纪欢听了这句，脸色却有些沉了下来。 他之前只是简单地对队友提及了二人在现实世界的关系，其他的事情一概没有透露。 “好吧。看来是我的理解有误。”叶花执撩了下头发，“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直接定位他的位置吗？” 苏棱月附和道，“嗯，我也觉得速战速决比较好哦。” “是吗……” 那段记忆又开始清晰。郑纪欢内心深处是知道的，他讨厌姬正，并不只是因为他束缚自己的、古板守旧的性格。 “——无论拥有怎样的身份，都不要迷失独一无二的自我哦。” 是谁说的这句话啊。 郑纪欢只能自问自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然埋在了他心底整整两年的时间。 如果不是因为姬正…… “看来我今天，必须要和他做个了断了。”郑纪欢淡淡地说。 我也要杀人？如果我也开始杀戮，那我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他有一瞬是这样想的。 “确实呢……但是肯定是你会赢啦。”苏棱月说着，把先前在角斗场里拿到的水晶放在茶几上，“这都最后一天了，我留着这个道具也没什么用。如果你需要就拿去吧，希望能帮到你。” “这是……” “唔，说明上给的名称是潜意识水晶。大概是可以看到一些平常注意不到的事情？” 苏棱月也只是猜测。她之前在遇到梁晴子的时候，便是从这里看到了本应封存的一些秘密。 郑纪欢沉吟片刻。“潜意识吗……” 他拾起水晶，仔细端详了一番。 “那我就收下了。你说的没错，还是尽快吧。我现在就出门。” 他说着动用了异能探测到姬正的位置，离庇护所不算太近，且还是正在移动中的状态。他依旧将宽大的风衣外套披在了身上，将水晶揣进兜里，“待会见吧。” “嗯！要平安地回来哦。” 苏棱月笑眯眯地和他告别。 但是她……到底有什么事情不和我们说呢？郑纪欢实际上并不想非要逼问出个什么答案来，他更希望苏棱月可以自己对他们坦白。 ——时间紧迫啊。 他推开大门，迈步出去。 …… 扭曲。 踏出那扇门的下一刻，郑纪欢眼前的世界扭曲了起来。湛蓝的晴空化作了昏暗一片，所见已不再是希陵市的场景，而是—— 他再熟悉不过的，那栋华丽的别墅。他低头看去，那颗水晶正在散发着光芒。 “真恶心……” 郑纪欢再也不想见到这栋房子了。他举起水晶狠狠砸在地上，它却稳稳地落了下去，甚至连一条裂痕也没有出现。 不能破坏吗……啧。 没办法。他只好重新捡起了水晶，再次抬头看到别墅时，大脑中剧烈的晕眩感袭来。 郑纪欢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这里一步了。 但眼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这里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他只能把口罩往上拉了一下，门没有锁，他轻轻地推开。 “不愧是潜意识水晶……还真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再清楚不过了，这里是他在现实世界中的家。 走过玄关，客厅里便立着一面巨大的全身镜。这里一个人都没有，郑纪欢走近看了看自己倒映在上面的形象。 依旧是特点鲜明的黄蓝异色瞳孔，也是他深恶痛绝的……这双眼睛。 太阳和宇宙。他曾经面对自己的队友，这样略带中二地形容自己双眼的颜色。 但这只是谎言。这只是他“高贵血统”的证明而已。 “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啊……” 郑纪欢摇了摇头，还是去找姬正要紧。但他启动能力后，却探测不到姬正的位置了。 这个空间，似乎并不属于希陵市。 还是想办法出去吧。在这里或许有可以回到希陵市的通道……即使他再怎么不想进入自己的“家”，也不得不继续前进。 手机的时间依旧保持在上午十点半，在这里时间是停止的状态。 没记错的话，这里一共有三层……他望着墙纸上繁复的花纹回忆。有关于家的记忆，他本想再也不面对的。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 他早已厌恶这栋别墅，厌恶身为所谓的“少爷”的自己。与之相比，就连希陵市甚至都能让他捕捉到能够喘口气的间隙。 我最讨厌这些了。 但是必须要找到出去的方法……郑纪欢慢慢地走了进去。 第277章 金丝雀之死(上) “不过这里只是幻觉而已吧……” 郑纪欢在客厅内慢慢地走着，即使是道具制造出的幻境，这里也让他浑身不舒服。 为了离开这个家，他曾尝试过各种办法。可屡次离家出走的结局均是没过几天就被抓回来，甚至可能会招到一顿打。 他曾经对向景戈说过，等到从希陵市出去，他就找个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隐姓埋名地过下去。这的确是他的真实想法——可实现这个愿望的几率，他不敢确定。 还是要试一试的。一直都只被关在笼子里，这样的生活他早就已经厌倦了。 “——少爷，您去哪里了？” ……！ 郑纪欢被突然在背后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过去，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这是……在现实世界中，家里的管家。他还是记得的。 那名略显老态的男人依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老爷马上就要回来了。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你又擅自出门。” “……”郑纪欢没回话，皱眉看着他。 这只能是根据我的记忆模拟出的场景……但…… 他发现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份“恐惧”。 虚假，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但这样的感情却没有因此而减少分毫。 我在害怕……吗？我不应该怕这种东西啊…… 他本以为在希陵市度过的两个多月，能够让他从过去的自己中蜕变，可现在看来，这个家带给他的阴影仍然清清楚楚地留存在灵魂中。 门锁就在这时被打开。郑纪欢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个他极不愿意称作“父亲”的人——他和郑纪欢的目光对上，脸色很明显地变差。 “你又偷跑出去干什么了？” 威严的语气，让郑纪欢更加不爽了。 反正也只是幻觉，我说什么都没关系的吧。他这时候底气比在现实世界足了一些。 他还没开口，那男人又注意到了他身上当成披风披着的外套。 “还有，你这又是什么穿着？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身为我们家族的人，穿衣也必须得体。” “烦死了……”郑纪欢低声回道。 在现实世界被管这管那，好不容易逃到了不会被束缚的地方，又要在该死的幻境里经历这些事。 快点出去吧……但他现在还没有找到办法。 “你说什么？”那人似乎听到了郑纪欢说的话，眉头皱得更紧。 “我说你很烦。能不能不要管我？” 郑纪欢这句话说出来也是下定了决心的。但是，在那边不能说，在幻境总不能也忍气吞声吧。他仰头直视着“父亲”的眼睛，那是和他一模一样的蓝色和黄色。 他突然记起自己很小的时候，试图将不同颜色的美瞳戳进眼睛里，结果发炎后被送进医院的事情。从那时起，他就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的“家”了。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吗？郑纪欢，你已经快要成年了，怎么还像小孩那样胡闹？” 男人的声音一向都是严肃的，“再过几年，你就要继承我的产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直到现在，你仍然让我十分失望！” 又是这样……又是这句话。 继承家业……然后像那些腐朽的大人一样，只顾着沉醉在金钱和权力里…… 郑纪欢早就知道，父母已经不对他抱有什么希望。但他是他们唯一的继承人，再怎么不愿意，他也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 跟他根本不想浪费口舌。郑纪欢试着启动自己的异能。 但失败了。在这个空间里，异能居然无效。 “异能……怎么不能用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本应该伸出些细细的丝线来。 这样一来，他似乎真的掉进了那个漩涡里，回到了令他窒息的现实。 “你在嘀咕什么？快回房间去。今晚你还要和我去参加宴会，别再给我惹出麻烦来。” 男人斜睨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冷静……这些都是假的。现在必须要想办法回到希陵市，郑纪欢这样告诫自己。我的房间好像是在二楼……他几乎不记得了。 但如果这里完全模仿了现实中的家，那姬正的幻影会不会也在里面？ “姬正……在哪？”他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管家回道，“我之前看到他进了自己的房间。” “……嗯。” 郑纪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他是确定的，从姬正来到他身边的第一天起，自己就本能性地厌恶这个人。 ……按那人的性格来说，明明他才更适合当继承人啊。他偶尔这样想。 算了，还是先回去整理一下现状吧……如果能停止水晶的效果就好了。 他上了楼，推开房间的门。 “模拟得真够逼真的……” 他坐在了床边，拿出口袋里的水晶。破坏它基本上不太可能了，他后悔为什么要拿它出来。但在这里的时候希陵市的时间不变，他倒也有时间去慢慢找离开的通道。 郑纪欢沉默了将近一分钟，随后走到桌边拉开最底下的一个抽屉。 那里只放着一本上了锁的笔记本，似乎很久没有被使用过，已经落上了薄薄一层灰尘。 他记得密码是什么，解锁后翻开本子，中间的某两页里夹着一张照片。 那是幼小的男孩与一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的合照，四周已经泛黄，似乎是一张久远的照片。男孩显眼的异色瞳盯着镜头，灿烂地笑着。 连这种东西都模拟出来了吗？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在他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无比的迷茫时，那柄斩除了心中锁链的刀刃。 有关于那个人的记忆，五年来每一天都惊人地清晰。 在发现照片也被道具制造出来后，郑纪欢在那一刻甚至感到自己好像真的回到了现实中的家。 “老师……是你的话，可能就不会像我这样犹豫吧。” 他有时感到自己懦弱。 不敢反抗，不敢竭尽全力地说不，连自己的存在，都仿佛是被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离开了自然太久，甚至已经忘记了鸣叫的方式。 “诶……” 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却是再一次地扭曲了起来。 眼前的画面分解成碎片，为了保持头脑的清醒，他只能紧闭双眼不去看。 要回去了吗？但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这是他的直觉。 头脑深处的眩晕终于停止，郑纪欢睁眼，发觉自己的身体正站在柏油马路的中央，汽车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 第278章 金丝雀之死(中) 依旧炎热的天气，与希陵市如出一辙。但这并不是进到幻境之前所处的地方，郑纪欢左右张望着，他在游戏进行期间基本上走遍了整个希陵市，能判断出，这里也只是幻境而已。 况且……希陵市的街道上根本就不会这么热闹啊，他想。趁着绿灯亮起的时间内，他快步穿过了马路。 环境让他感到熟悉。似乎曾经在这里经历过什么事情，但记忆已经模糊。正对面是一座小型的公园，他没有别的办法，姑且只能朝着现在面对的方向前进，一边观察着四周试图找出些能帮到自己的线索。 是因为看了那张照片的缘故吗，所以被传送到了别的空间…… 既然是可以显露出人“潜意识”的道具，郑纪欢推测，这里应该和“那时候”对应，是自己头脑深处记忆的一个再现。 “……我在探索自己的脑子吗？真有意思啊。” 时间还是很充裕的，而郑纪欢这时候甚至对这个世界产生一些兴趣了。虽然都是假的，但这里起码比之前的那个幻境要好，他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他在公园门口往里看了看，“人还不少呢。” 夏天果然是适合出游的季节啊，他感叹道。这种感觉……像是在做清醒梦一样，想到这里，他又有点不想立刻出去了。 此刻是正午，公园内的湖面轻轻飘荡着反射出光芒，荷花也正开得茂盛。郑纪欢不禁多看了几眼，一旁便立着老旧的“禁止垂钓”警示牌，有小孩子站在湖边层层垒起的石头上拍照。 一只他叫不出品名的小鸟落在台子上，驻足了几秒后展翅飞起。 我的头脑里……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透露着自由气息的欢声笑语，令他从内心深处滋生起了一丝嫉妒。 “……也不对。我现在已经自由了啊。”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贵公子”郑纪欢了。从打开那扇门来到希陵市的第一刻起，他便清清楚楚地与这个身份割席。 但是为什么还会如此纠结呢。他也不愿细想了。 “请让一下好吗？” 郑纪欢循声回头看去，在他一直没有注意到的背后，支起了一个画架。一名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女性从画架后面探头出来。 在写生吗？郑纪欢往旁边挪了几步，“不好意思，刚才没有看到。” 但看到郑纪欢，那人却站了起来，眼神里多了一丝惊喜的意味。 “郑纪欢，好久不见了啊。” “……嗯？” 郑纪欢没认出来她是谁，以至于在那人朝他走近的时候，他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做出了类似于防御的动作。在这里异能依然是失效的，他只能做到这些。 “可别说你不记得我了哦。不过，确实距离上一次看到你，也有两年了吧。” 两年？ 在那个时候，是为什么来着……但郑纪欢只能记起这个名字来。好像是叫……谭冰吧，他可以回忆，但这两个字与理智构成的判断明显地互相矛盾，按理说，她——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在两年前。 改变了他的一切，然后带着这份沉重的挂念离去了。 “老师。” 我到底有多么思念她，才会在潜意识里也捏造出她依旧活着的幻象？ 谭冰笑着拍他的肩膀，“我都说过了，我可担不起老师这个称呼啊。不过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倒是没怎么变呢。” 郑纪欢突然感到烦躁。虚假的东西，只是自己的头脑东拼西凑而成的幻影，怎么可以妄想替代那个人的存在？ “别撒谎了。”他低着头开口。 “什么？” “……” 但那句话他却说不出来。 你已经死了——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这都是明明白白的事实。郑纪欢一向是为自己的率直而自豪的，但此刻他却不想刺破这层虚假。 “看来你经历了很多。我的意思是，今天也要像以前一样，和我说说吗？” 郑纪欢就这样被她轻轻地拉起手臂。还没有做好以什么态度来面对的准备，身体便已机械性地随着她走到了人烟稀少的丛林深处，那里仅仅立着一座秋千。 好像在很久以前……我们就是…… 他的回忆就这样被这个场景勾起。 …… 十二岁的那年，是他第一次离家出走。 那时他还年纪尚幼，完全不懂得要如何计划，只是单纯的思维里充斥着“只要逃离这个家庭便好”的想法。他鼓起勇气逃了课，偷偷溜出学校钻进了一旁公园的树林里。 然后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彼时是秋冬交界的日子，他没有穿外套，寒流一股股地袭来。这里没有任何人经过，自己的存在与世界被冷风所阻隔，孤独感已然战胜了一切之前幻想的希望。 他在那个树林里迷路了。 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沉下去，那是他首次体会到被世界抛弃的无助感。通讯设备也没有带来，他只能坐在秋千上，发觉这样的自己除了害怕地掉眼泪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寒风刺骨，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在那里。 “——啊呀。怎么这里还有小孩子在？” 郑纪欢在那之后无数次地想起那个画面。少女提着自制的粗糙灯笼钻进树林，发现了蜷缩在秋千上被几乎被恐惧吞噬的自己。 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我不要……回家。” 即使是被冻得话都说不清楚，他也依然抽出了自己被拉起的那只手。 但等待他的并不是想象中那种强硬的批评，少女只是俯身下来，令视线与自己平齐。 “为什么呢？如果有什么苦衷的话，我愿意听你说。”她说着，脱下了自己的风衣外套为他披上，“但还是先去一个暖和的地方吧？” “……” 蓝色的宽大外套，像是很帅气的披风一样呢。 他想到这些的时候，突然又没那么怕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他被谭冰带到了最近的派出所，在能看清他眼睛颜色的那时候，对方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的确是很难办的事情呢。”她皱起眉来。 ——她在真诚地重视着我的痛苦，郑纪欢在那时便已经感受到了。 他还只是迷茫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完全遵循着家族的规则生活，那令他痛苦，却也别无选择。 “不过我觉得你很棒哦。” 她摸着他的头，“能够觉醒自我意识的人很厉害。世界并不是只局限在你的家里，虽然离家出走是不太好啦……” “但是，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无论什么都可以，在你对这个世界的存在……产生思考或者疑问的时候，我们就在那边的秋千碰面哦。每周五的晚上，我都会在那里等你。” 第279章 金丝雀之死(下) 是约好的。 那一晚到底是怎么回家的、又是怎么被狠狠批评一顿的，郑纪欢已经不太记得了。只是和谭冰分别的时候，他犹豫地问出了自己最后的困惑。 “姐姐……我的烦恼真的很奢侈吗？” 你从出生起就站在了我们努力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他会被人这样说。这样轻轻松松地过着我们梦寐以求的生活、享受着我们难以想象的财富和地位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抱怨给了你这一切的那个环境呢？ ——“说到底，你只是在炫耀吧。”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句话。在他的心中，自此便刻下了深深的一道伤痕。 根本就不会有人理解我，在遇到她之前，郑纪欢一直一直都这样想着。我的思想和人格不值一提，我只需要乖乖地被囚禁在笼中，靠着家族的大山攀附着活下去。 “不是的哦。” 但那时，眼前的少女微笑着看他那双异色的眼睛。 “这是你真切的痛苦。你的内心，你的想法，是需要被重视的。” 我的人生，即将要被面前的这个人所改变。这是幼小的他的直觉，她会带领自己前往先前未曾注意过的那个世界，真正地、再活一次。 惧怕的情感，因此而消减了不少。 自那之后，那座小小公园的树林深处，便成为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那是郑纪欢唯一还能够放松地呼吸的地方了。在他眼里，谭冰像是无所不知的神明，她为他讲述宇宙、太阳、讲述生命与死亡、世界运转的规律。那是他从未了解过的奇妙领域，少女总是轻轻摇晃着秋千，有时甚至随手摘下一片叶子，二人也能在那里研究几个小时它的脉络走向。 不知何时起，他开始习惯于叫她“老师”。 “称呼什么的都无所谓啦，虽然我还不够当老师的资格，但能够教给你一些新的东西，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她是这样说的。她还说，你的眼睛很漂亮，和你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郑纪欢就在这样的夹缝中一天天地长大了。束缚在身上的荆棘被自由意志所割破，他终于能够明白，自己的存在绝非温顺的金丝雀。 ——我是雄鹰，我理应飞向更高的高空。 他从那时开始蜕变，让过去的自己慢慢地死掉。能够和她在一起的每一秒，他都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活着。 是真实地活着，在真实地呼吸。 严厉的父亲指责他的任性，“我不允许你和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她会害了你！” 害了我的明明是你们。每周例行前往秘密基地的时间，他也会这样对她分享，对于家族的态度，却不再是一味的抱怨。 “我会离开那里的。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我一定会活成自己真正想要的样子。” “嗯，你很厉害。我相信你。”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竟是她对自己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 在两年前的那轮夕阳下，他面对着空荡荡的秋千，等待了不知多长时间，她也没有来。 “老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拨打她的号码，没人接听。他只能回了家，父亲似乎在打电话给谁，没有注意到自己。 “好吧，我明白了。我也在想，他确实缺少一个能时刻管教着他的人。” ……是说我吗？郑纪欢在门口偷听。 但……他点开手机，谭冰的社交软件头像也灰了下去，这样一来，似乎彻彻底底地失联了。 他一夜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新闻报道了这样的一条内容。 “高中生遭遇绑架……”他百无聊赖地滑动着手机屏幕，“某新人实习警察，于解救人质过程中牺牲……？” 而那张黑白照片上的脸，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谭冰。 “等等……老师……” 他又看了一眼新闻，又看了一眼照片。 丝毫没错，报道上的名字也是“谭冰”，昔日的温和少女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变得成熟了些，依然是笑着定格在了那张遗照上。 那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跨过五年的时间再次向他袭来，他本以为，她能够一直指引自己的道路。 但她就这样带着他的期许，兴许是光荣而壮烈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一天，家里来了一个陌生人。 “想要让你健康地长大成人……我想，既然我被她所救，就有义务完成她的遗愿。” 那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的、高中生模样的少年。“我是姬正，以后会成为你的私人保镖。” 他的表情严肃，令郑纪欢想起自己的父亲。 就是他吗？ 就是他……害得老师离开我…… 郑纪欢记起谭冰曾经对他说过的。 “唔……我的梦想吗？果然还是救人吧。一个也好，想要保护和改变痛苦的人，虽然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但我还是想要像超级英雄一样，那种，惩恶扬善？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 “不会的……老师很酷。” 她承接着郑纪欢期待的眼光，笑了起来。 她在与死亡碰撞的那个瞬间，会不会后悔呢？他这样问着，却又自己给出了自己答案。 ——不会的吧，毕竟那可是老师啊。 “总之，从今往后，我会时刻注意你的一举一动。也请你听话一点，不要给我们惹上麻烦。” 姬正倒是从没有对自己表现出毕恭毕敬的态度。 郑纪欢知道，这份工作他也是不愿意去做的。 但最终，我还是步入了那样的生活吗……？我还是没能破茧…… 自由的灵魂不会再被枷锁困住，他曾经真的这样确切地肯定着。但当那更加严苛的条条框框缠在身上时，他感到相比先前更加沉重的疼痛。 倘若自己的意志从未被解放，便不会如此痛苦了吧。他想着，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再次遇到一个契机，让自己重生。 但……我不会一直都那么幸运的。 直到在邮箱里翻出那封邀请函之前，他都已经几乎对现实彻底失望。但命运的奇迹再次垂怜了他，希陵市——这个离奇的理由让他再次飞了起来。 “……郑纪欢，你会怪我吗？” 他回过神来。自己依旧坐在幻境的秋千上，谭冰的模样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形象如出一辙，她的眼神有些落寞。 “不过，看到你还没有迷失自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老师……你也知道的吧，现在的你，只是我潜意识中的幻想。” 真正的那个人已经死去，到了这个时候，郑纪欢终于有勇气这样说出。 她转身背对着郑纪欢，不禁笑出声来。 “嗯，所以现在，我把当时没有说过的那句话补偿给你吧。” “——再见了。” 第280章 献身 拿在手中的水晶这时竟凭空出现了一道道裂痕，郑纪欢感到脚下的地面随之而轻微地摇晃着，景象开始失真。这是……要回到希陵市的征兆吗？ “看来我是时候要走了。”他说。 谭冰只是沉默地微笑着。震动愈发地猛烈，以二人所处的地方为中心扩散开来，四周的树木开始晃动，枝叶间的摩擦声仿佛宣告这里的末日来临。挤过树叶缝隙的光线洒在地面，也不断地扭曲重构，一片混沌。 郑纪欢就这样看着对方被崩塌的世界吞噬。黑色也笼罩了他的视野，那人的脸逐渐地模糊起来。 他想要传达最后的话语。 那个将他的灵魂解放的人，是他心中永恒不灭的灯塔。 “老师……你是一个英雄。” “……你又何尝不是呢？” 即使噪音刺耳，她的那句话依旧被他清晰地捕捉。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探寻着“真实”的我，大概能够让老师很满意吧。 郑纪欢发现自己的身体再次站到了道路中央。他回过头去，身后是六号庇护所——他回到了希陵市。那颗水晶直到刚才还握在手里，现在却化作数据碎块消散。 像是做了个梦。 “但是，算是个很好的梦境啊。” 他自语着，将身上的风衣外套又整理了一下。 但既然回到了希陵市，现在就不是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他启动异能，姬正的位置现在甚至离他更远了。 要快点找到他，然后做个了结。但郑纪欢的异能仅仅能够定位一个大致的区域，这人具体躲在哪里，还得等到他到了之后一点点地去找。 郑纪欢必须承认，他曾经有一段时间是恨着姬正的。那是他偏执的想法——“如果没有他的话，老师就不会死掉”。 但事到如今，他也明白这并不是对方的错，只是他现在，成为了自己的阻碍。 我必须要活下去，然后找到希陵市的真相。 为了这个目标，就算是牺牲他……我也不会犹豫。 电话的铃声响起。郑纪欢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居然恰好是姬正打来的。 “喂？你现在也不必跟我多说了，你在哪，我去找你。”他说。拥有异能的他，想要杀死姬正并不难。 “来海边。” 对方只回答了三个字，然后挂断了电话。 …… 带着咸湿气息的海风轻拂而来，浪花规律地拍打着沙滩。而郑纪欢对这里有些并不好的印象——当初他们就是在这里杀死了魏望。 阳光依旧铺在了波光粼粼的海面，如同钻石一般闪烁。天空与海平面交汇，模糊了边界，他远远地看到，姬正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他了。 郑纪欢踩着沙滩走了过去，沙子并不厚。 “你为什么把我叫到这里？”他先开口了。 姬正的形象和最初见面时大差不差，修剪整齐的墨绿色短发，架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与严肃的表情。郑纪欢不知道自己要怎样面对他。 是厌烦吗，厌烦他们之间那条无形的纽带？ “我不是要和你战斗。只是，我想在这里结束这一切。” 姬正望着海面。在阳光照耀下形成了漂亮的渐变蓝，水波层层叠叠地摇动。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此开始，又于此结束的—— 他知道，那一切都为时已晚。 只是当那个人确确实实地死去后，他才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曾忽视的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他是固执的殉道者。 他坚持着自己的道路，坚持的结果，是身边人一个个的离去。 “你的意思是要我杀了你？只有这一个选择了吧。”郑纪欢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反正我是要活下去的，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我就是来规劝你这些的。不要再试着挑战他们了，主办方的危险性，比你所想要大得多。” 姬正当然知道郑纪欢要做什么。 我就是讨厌这样的他啊。郑纪欢在这句话落下后，终于确信了这一点。 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试着改变，就这样屈服在权威之下，断定一切都没有希望吗？ “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听你的吗？” “那你拿出结果给我看啊。” 姬正扶了扶眼镜。“现在出局的玩家都有一半以上了。你还在抱着你那‘结束游戏’的天真想法，不过是自不量力。小孩子的脾气和妄想，是时候该收敛了吧。” “原来你认为……我只是在闹着玩而已啊。” 这句话倒是触碰到一向很少生气的郑纪欢逆鳞了。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希陵市，都不会被家族、被他所认可。 他们只是一笑而过，把这当成孩子气的玩笑话。 “我言尽于此。如果你非得还要继续的话，我也拦不住你。”姬正淡淡地道。 “那你大可不必说这句话来恶心我。” 郑纪欢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凌厉，“我有时候真希望，当时死的是你，而不是老师。” 如果是老师的话，她绝对不会这样说…… “但事实就是如此，是我活了下来。保护你是她的愿望，也是我的责任。” “所以呢？所以你就假借着完成老师遗愿的借口，把我束缚得更紧？” 郑纪欢已经起了杀心。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他扭曲了她的想法，重新把我关在了牢笼中。 “随便你怎么想。” 姬正知道，他正在不断地在这条路上丢失什么东西。 与他一起看海的挚友在他们的手下死去，无数次午夜梦回均是他最后的那个渴求眼神。信念不同，无法并肩，这是他的理由，或许也是借口。 直到最后，他也仍旧是孤独一人地迎接生命的终末。 他别无选择。 “实际上，从来到你身边的第一刻起，我就已经甘愿为你献身。” 他看到郑纪欢已经握住了带出来的匕首。姬正平日里并不爱笑，从以前开始便被人打趣古板得过了头，此刻却浅浅地勾起了唇角。 “我无法阻止你做任何事。但如果我成为了你路上的阻碍，那么就……” 这是他的义务，他的责任。 这也是他守护了对方数年，最终得到的结局。 挚友离开了他，救命恩人离开了他，如今这唯一还能够有些连结的人，也即将把刀尖刺入自己的胸膛。 会不会后悔呢。 对这份命运的不公，会不会怨恨呢？ 会不会再想……看一次海平面上的日出呢。 但姬正闭上眼，张开了双臂。 “……动手吧。” 第281章 枷锁 郑纪欢没有想到姬正居然在他面前主动求死。不过仔细想来不就是如此吗？为了那个背负在身的责任，他宁愿舍弃自己的伙伴，也宁愿舍弃这条生命。 固执到底的他，像是个疯子。郑纪欢现在是这样认为他的。 “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吗？” 如果我在他的束缚下重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那么就是完全和老师的愿望背道而驰了——郑纪欢讨厌他。这从来都没有变过。 姬正缓缓地睁眼。 “我没有这样希望过。我只是，想为你做我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们被那个人的死紧紧地缠在了一起。郑纪欢何尝看不出来，姬正对自己也没有一丝感情在。只是这条锁链对他们而言都过于沉重了，一旦碰上便被紧缚，永无脱身之日。 “……你没有后悔吗？” 明明老师已经看不到了，他大可随便找一个借口离开自己的身边。姬正比郑纪欢所想的要偏执得多，我之前怎么从来没注意过这一点？他想。 “就算是后悔，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像是你会说的话啊。” 为什么要和他废话这么多？但郑纪欢发现这一刻自己居然懦弱地犹豫了起来。 他始终没有朝着对方的方向挪一步，匕首的刀刃被太阳炙烤反射出光芒。他明知道面前这人是必须要死的，而且必须要由自己杀死他—— “我是挡在你前面的障碍。想继续追寻你的真理的话，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把我除掉。” 身为将死之人，姬正却比他要平静得多。 “还是说，仅仅是我的这条命，便会让你的真理退缩？” “住嘴。” 郑纪欢低着头，首次以近乎可以称作是威严的语气命令了他。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和家族里的长辈便经常这样说自己。他无比厌恶那高高在上的语调，但这一回，却像是他自己被他们同化，这样地脱口而出。 “自己把自己关在笼子里的人，没资格对我的目标评头论足。” 姬正的语气也带上了些冷漠，“那你还在犹豫什么？我会让你知道的。在通往理想的路上，你必须踩过无数人的尸骨。” “你是在为我铺路？” 他不置可否，“你可以想任何的理由。” “好吧，我明白了。” 郑纪欢感到身体逐渐脱离了理智的掌控。 他就这样冷静地一步步前行，每一步迈出体感却都更加沉重。 ——我是游戏设定好的角色吗？他只来得及想这么一句。抬手，随后将刀尖刺入，精准的、平静的、不出一丝差错的动作，的确像固定的情节一样啊，操控我的玩家又是谁呢？ 但这并不是一个能够得到答案的问题。 鲜血迅速地迸发而出，洒在炙热的浅浅沙滩上。 他在来这里之前，本以为需要一番战斗。但结局意料之外的迅速，姬正就这样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倒了下去。海浪涌来，冲上了些零碎的石子和贝壳到岸边，浪花却没有触及到血迹的位置。 他就是如此轻轻松松地死去了。 “……” “我杀人了……老师。” 在姬正的尸体旁呆站了许久，他才喃喃地吐出这句话来。 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有关于那个带他进入了新世界的人，他们的一切已经无从连接，从这一刻起便彻彻底底地成为了只能在回忆中反刍的故事。 他一向认为姬正是他的枷锁。 但为什么杀死他之后，却感到那枷锁缠绕得更变本加厉？ ——无所谓吧。人都已经死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挽救的了。 苏棱月打了电话给他。 “郑纪欢？我这边看到姬正已经出局了，是你杀了他吗？” “啊，是。” 郑纪欢还在盯着姬正的尸体，“嗯，我杀了他。我现在要回去了。” “你真的没事吗？”她似乎听出了郑纪欢语气中的不对劲，“我们很担心你……总之，你先回庇护所吧。之后的事情我们再议。” 自由……自由了吗。 拥有了志同道合的伙伴，彻底飞出了家族的牢笼……对方将电话挂断后，忙音响了几声，随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了。 郑纪欢背过身去。 “……希望来生，你不要这么不幸了。” 他以仅自己能够听到的音量这样说道，随后便径直走向了回庇护所的路。 …… 【国王游戏 第三轮 1v1对战已结束。】 【存活玩家：郑纪欢。】 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还在中午。在距离四号庇护所不远的地方，欧吟和祝嘉二人正在漫无目的地散步。 “郑纪欢……祝嘉你认识这个人吗？”欧吟问。 “见过几面，不熟。” 自从林诚出局后，欧吟也就不想再住庇护所了。到处都是曾经活过的同伴的气息——每一天还生活在那里都是一种煎熬，他几乎要无法承受。 但祝嘉以“庇护所是安全区”为理由，强迫他继续住在了那里。 “越来越危险了，现在主要是要注意好自己。”这是她的原话。 欧吟也无法避免地觉得她冷，但他能隐约地看到祝嘉眼底的那丝寂寞神情。每一天都掩藏自己的情感，会很累吗？但他还没有这个勇气问出口。 自己的身体也一天天地弱了下去，这是他另外一个不敢坦白的秘密。 “夏天要过去了啊。” 祝嘉突然抛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正思考着自己问题的欧吟好像被吓到了，“嗯、对啊。虽然还是很热……” 这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夏天，兴许……也是她的最后一个吧。想到后半句话的时候，他体会到了更加浓重的苦涩。 这份酸涩仿佛凝聚成了实体，在心脏的位置不停冲撞。 “呃……” 欧吟伸手探向自己的卫衣口袋，那里却空无一物。 “怎么了？” “突然有点……嗯……忘了带药出来……” 事到如今，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祝嘉扶着他到路边的长凳上坐下。“这里离庇护所不远，你在这里歇着，我去帮你拿。” “谢谢……” 连这样的一点情绪都能影响到，我大概是真的快不行了吧——这句话他肯定是不敢和祝嘉说的。他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渐行渐远。 想要变得强大，这个愿望只存在于空洞的幻想里。他突然感到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她、被已经死去的队友们保护，直到要死掉的时候也做不出一点点的贡献。 “唉……” 胸口还是闷闷的喘不过来气，欧吟随手拿出手机，想看一眼时间。 “诶……这是祝嘉的手机？出门的时候拿串了吗……？” 第282章 真假国王 【黑猫先生，rabbit留了道具给你。放在了你房间的第一层柜子，是rabbit特意去换的定位地图，可以确定国王的位置。】 【去杀死国王，然后活下去吧。不要担心，rabbit只是想一个人待几天！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不要联系也不要找rabbit好不好？rabbit也会好好活着的，那就再见啦！】 “……” 安柏宏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在他所剩无几的对于现状的记忆里，自己好像是又一次被发病的右堂风彻攻击，然后晕了过去。 醒来后，手机上便收到了她的消息。 他本想打个电话过去——即使右堂风彻在信息里说过不要这么做，但同时响起铃声的，却是她的房间。 她连手机都没有带，就这样失踪了。 安柏宏立刻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他知道右堂风彻的脾气，任这种莫名力量宰割可不是她会做的事情，她甚至有可能为了摆脱被控制而选择自杀。 但同样的……自己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再次查看了自己的身份页面，明晃晃地标着“杀手”二字。这是国王游戏的最后一天，如果他还没有找到并杀死今天的国王的话，自己也会出局。 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四十分。安柏宏对于自己的实力自然是有自信的，只要能够找出国王，他没理由会被淘汰。 他知道自己也需要速战速决，先把自己的命保住，然后必须要在更大的悲剧发生前，找到右堂风彻。 现在的玩家名单上，她还是存活的状态。 但……也仅仅是“存活”而已了。 “……还是别想太多了。” 安柏宏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按照右堂风彻所说，在房间里找到了那副地图。右堂风彻当时交换的时候拿的道具似乎并没有使那个老奸巨猾的商人满意，地图虽是实时更新的，但只显示了一个标志着国王位置的红点——是的，连名字都没有。 这真的靠谱吗……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安柏宏直到现在，甚至都没有推断出任何一天里的国王身份。 “是在四号庇护所那边啊。” 红点正在缓缓地移动着。以现在的距离来看，赶过去需要花些时间。但安柏宏总是有办法的，现在残余的二十几张扑克牌里，能够瞬移的牌还剩下两张。 事不宜迟。 赶紧把这边的问题解决掉，然后去找小兔子吧。他有种不安的感觉，右堂风彻疯起来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安柏宏抽出一张纸牌，闭眼凝神了几秒，身影从庇护所中消失。 …… 与此同时。 欧吟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恢复了些。从很久以前起便已经习惯了，现在还需要祝嘉特地跑一趟给我拿药……他有些愧疚起来。 他没敢看祝嘉的手机，只能靠在长椅的椅背上，呆呆地望着从树叶缝隙中泄下的光点。 唰！ ……？ 大脑还没有反应，本能驱使着身体先一步行动了起来——他迅速地立起一道风墙，看到张边缘锋利的黑色卡片撞在了上面，随后被撕扯着分裂消失。 有人偷袭？ 欧吟立刻提起了警惕，他站了起来，左右张望。 “你的反应比我想象中快得多啊。” 戴着礼帽的男子从拐角后缓步走来。“只是试探你一下，毕竟我的牌还有很多。” 这个人……虽然自从欧吟的疾病暴露后，他就基本不再和队友之外的人来往，但“他”的名字，欧吟是知道的。 安柏宏，或者说……是那个“暗塔”的成员。每一个人都多少忌惮着他们。 他的异能……之前五色海做作战会议的时候，提到过这个人。是通过不同的扑克牌花色，达到不同的效果。但他们也没有在实战中遇到过他，所以仅仅有这些情报而已。 “我并不是故意要杀你。只是你有些过于不幸了，欧吟。” 安柏宏把玩着扑克牌盒，一点战斗的紧张感都没有。他胜券在握。 但是……不幸？ “你是……什么意思？” 相比之下，欧吟做出的戒备动作显得更加突兀了。对上这样的对手，他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安柏宏笑了笑，“还用我特地解释吗？国王大人。” “……！” 不对。 欧吟立刻记起，自己今天发身份的时候，并没有抽到国王。他刚想要反驳，另一个想法却抢先一步冲上前来，他说的国王，难道是…… 杀手必须只杀死国王，否则自己就会死……这是游戏的规则。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就来打一场吧。我还有别的急事要做，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呢。”对方依旧是眯眼笑着。 “你怎么知道的？我的身份……” “这不重要吧。你是想拖延时间吗？”安柏宏已经拿出了新的一张扑克牌，“我说过的，我有急事。” 语罢，那张牌在顷刻间化作了锋利的箭矢，直冲他的心脏。 欧吟挥手带起一阵强风，那支箭被打落在一旁，“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这种程度的攻击甚至是儿戏一般，欧吟感到对方此刻更像是在愚弄自己。但如果他认真起来的话，我大概几分钟都撑不到吧……欧吟许久没有战斗，感觉自己对异能的把控已经有些生疏。 “是吗？不过我突然想起，我还有道具没有用。在国王游戏结束之后，道具就会失效……所以，暂且用你来试试它的功效好了。” 我并不是国王。 欧吟确定这一点，他没有抽到任何身份。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确信的，但…… 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拿着祝嘉的手机。 ——莫非是有什么定位的功能，但只定位了手机的位置？按照规则，祝嘉并没有对他透露自己的身份，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了。 祝嘉…… “这次……终于轮到我来保护你了吗……” “你在说什么呢？” 安柏宏挽起左边的衬衫袖子，露出一只手表。 【道具：模仿者腕表。】 【功能：可召唤出3-5个使用者的“分身”进行战斗，且当使用者死亡后，分身仍然存在。】 “我本不想杀戮的，但要怪就怪你的运气太差吧。” 安柏宏将食指和中指并拢贴在表盘上。数个黑影从他的身体中分离，慢慢地凝聚成了实体，形成包围圈。 几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让欧吟看得有些发晕。真的能打得过吗？但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试试了……他也调整成了战斗的状态，蓄势待发。 第283章 取舍 安柏宏发现自己似乎大意了。他本不了解欧吟，对他实力的判断也仅限于在第一阶段时分析的排行榜名次。除开那次周奕的事件，欧吟的排名总是中等偏下。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人并无太大威胁。实际上身为暗塔的一员，他自己也或多或少地被那位神一般的同伴影响，有些时候难免心高气傲起来。 而比起说是他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倒不如说是欧吟先前对自己的评价过于不妥，此刻，风刃已经刮破了安柏宏的皮肤，先前包围着他的那些分身居然有些模糊了下去。 “竟然可以打伤我……看来我得认真一点了啊。” 安柏宏从来便不擅长战斗，虽然拥有着灵活而全面的异能效果，却不曾在哪一方面是十分突出的。而对面的欧吟在数回合过后也受了伤，他的体力比起正常人差很多，仅仅是发动几次能力便消耗了大半。 阻隔在二人中间的风墙仍然屹立着。 欧吟朝着他的方向挥了下手，猛烈的强风再一次刮起。看来不能用平常的态度来面对了，安柏宏皱了下眉，表情严肃了起来。 欧吟这边应对得也不算轻松。围在周边的分身不太受安柏宏的指挥，攻势杂乱而出其不意，再加上许久没有战斗的生疏感，他已经能判断出再这样下去，先倒下的会是自己。 之前的那波攻击……更多的是虚张声势。 “我之前可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厉害。” 安柏宏开口。但欧吟已经没精力去回应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不断地观察那些分身的动向上。 被这么紧密地包围着，在下面逃跑是不可能的了……今天如果不杀死他，死的就会是自己。欧吟抹了下嘴角溢出的血迹，轻轻一跃后发动能力，被风托到了半空中。 要是从空中逃掉的话，他们能追来吗？ 但……不能这么做。 欧吟知道安柏宏把国王误判成自己了。如果现在逃跑的话，他极有可能会发现真正的国王是祝嘉。祝嘉使用能力需要人掩护，独自一人战斗起来十分不方便，所以…… 砰！ 这么思考着的同时，惊天的枪响却从身后传来。 欧吟被这响动吓了一跳，异能险些解除。还好他的反应迅速，在坠到地面前使用能力缓冲了一段距离。 往那边看，祝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面举着手枪，刚才正是她断了其中一个分身的手臂。 “祝嘉……” “别说话。” 祝嘉又连开几枪。这一回那分身却学得机灵了些，几发子弹皆是被避开了要害的部位。 二人背对着背戒备着周围。看到突然增加了援手，安柏宏也没有表现出慌乱，手中夹着的扑克牌甩出，几道刺眼的光束从中冲来，目标直指面前身影站立的方向—— 轰！ 狂风生生地顶住了光束的冲击，碰撞在一起产生出巨大的噪音。就现在欧吟的体力而言，这几乎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唔……不行……” 欧吟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的双手抵在胸前，身体却已经在冲击波的影响下慢慢滑动着后退。 终于还是他的防御破碎。他在最后一秒拦在了祝嘉身前，即使光束的威力已被减弱，仍旧刺透了他的右臂。 “呃啊……。” 他之前一直都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吗？欧吟无力地跪坐在地面上。他已经习惯身体上的疼痛，可事到如今他甚至站都站不起来，勉强撑了层防御在周围，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还能再坚持一会儿吗？我有办法。” 祝嘉扶上他的肩膀，低声道。 “只要三分钟就好。” “我……” 即使这么说了，大概也不行吧……欧吟不敢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撑到三分钟。他八成能猜到祝嘉要做什么，她启动能力需要一段时间去准备，现在只能靠我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可以。交给我吧……” 他心里是没底的。但这可能是他们能够活下去的唯一办法，他绝对不能就这样放弃。 “辛苦了。” 安柏宏的注意力还放在欧吟的身上，他已经认定欧吟便是国王，与其他人战斗完全没有必要。祝嘉后撤几步，退到了战场的边缘。 她翻开速写本。在异能升阶之后，她可以通过绘画创造出一些具有特殊功能的道具与武器。 先把分身解决掉吧。 她思考着，以对方的实力明明可以一挑二，却并没有以自己为目标，说明他不是单纯地想要无差别杀人…… 所以，他是杀手吧，只能杀国王的杀手。 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准确而快速地勾勒出了一把剑的形状。把它加上消除复制品的效果吧……她想。描绘得越是精细，造出的物品便与头脑中越相像，但此刻，祝嘉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 三分钟转瞬即逝。 祝嘉抬头看了一眼，欧吟的状况不容乐观。他只能做出防御的行动，几乎是一边倒地被终于使出了真正实力的安柏宏按着打。 而手中的画作还没有完成，按现在的进度的话，造不出来道具。 已经来不及了，祝嘉是知道的。 安柏宏杀了欧吟，双方都会死。那时就够了制造道具的时间，她会拿着那把剑，轻松地撕裂那些虚幻的分身。 双赢的局面啊。 即使牺牲了欧吟，她也能除掉自己的一个巨大威胁。 这是她的理智。 从很久之前开始，她便始终如一地遵循着理智的判断，分析局势、权衡利弊，她认为自己再不过擅长了。放弃他吧，这样就能活下去，这样就能取得胜利——她正在被自己得出的结论疯狂地撕扯。 “舍弃一切感情，然后才可以寻得真理。”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那句冰冷的话语再次从脑内浮现，她记得父亲的死，记得“无用的情感”促使他走向终结。 而她还没有理解那份情感到底意味着什么，却必须要立刻做出选择。这场战斗不会留出时间给她思考，她远远地看到，就在欧吟的视线死角处，分身举起了锋利的刀尖…… 为什么？ ——我不明白。我完全不懂啊。 只是那样的冲动在这一瞬竟扑灭了理智，什么冷静的分析，什么正确的取舍，什么达到更好的局面，全都不重要了。 ——我不能看着他死。 于是这一次，刀刃撕裂的是她的躯体。只差一点点便会完成的那张画被她丢在了一旁，随着大风，不知刮到了哪里。 第284章 爱即为此 杀错人了吗…… 在祝嘉替欧吟挡下分身的那次攻击后，安柏宏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但之前战斗时欧吟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滑落了出来，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祝嘉”二字。总感觉不太对劲，安柏宏停下了手，翻出地图来看。 “定位定的是手机的位置吗……这道具也太奇怪了。” 但这样一来，就能确认国王实际上是祝嘉了吧。阴差阳错的，他居然真的成功了。 在那时，他几乎马上就要杀死欧吟了。这时候他才为自己捏了把汗，再晚几秒钟，自己也会被绝对的游戏规则带走。 伤得那么重，那人应该活不下去了。安柏宏这样想着抽了张牌出来，这是他最后一张可以瞬移的牌。赶紧找到小兔子才是最重要的，他捏着扑克牌启动能力，从二人面前消失。 分身也消失了，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只有那个奄奄一息躺在地面上的身影，昭示着这里曾经历过一场恶战。 “祝嘉……！” 极长的割裂伤从她的脖颈一直蔓延到腹部，汩汩鲜血一刻不停地喷涌出来，地面上扩散了一片暗红血色。 她艰难地维持着呼吸，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试着抬手去抚上已经跪坐在地上的欧吟侧脸，却只是无力地勉强够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蓝色吊坠。 那一刻他的世界被迅速地掉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只能抓住面前人那只冰凉的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晕眩感冲击着大脑深处，还没有开口却感到哽咽，眼泪先一步掉了下来。 不要死啊。 不要就这样抛下我一个人。 在之前看到她作画时，欧吟就已经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了。在他的印象里祝嘉是理智得残酷的，比起自己苟延残喘的这条命，那胜利毫无疑问地更为珍贵。 这是在他的预感里，祝嘉一定会做的事情。 但当那张画纸被丢在一旁时，他的心脏几乎都快要停止运作。晴朗的天气里鲜血却如同雨滴落下，带着她迅速流失的生命洒在了混凝土地面。 也带走了一半的他。 欧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就即将这样永远地离开自己。明明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局促不安地牵着她的手，看她一向表情平淡的侧脸，对她说，祝嘉如果能多笑一笑，一定很好看的吧。 现在……她笑了吗？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仍旧不愿放开那只逐渐无力的手。 “祝嘉……求你……不要走。” ——我要怎么活下去？ 告诉我……再次变为独自一人之后，我还有什么必须要活着的理由？ 那次笨拙的告白，好像还没有得到一个确定的回应。而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她，要变得强大，结果到最后，终究还是她为了自己耗尽生命。 不公平啊。 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呢。 “别哭啊……” 祝嘉的声音沙哑，失血过多导致说话的音量也细若蚊蝇。被握住的手指尖轻轻地弯曲，触碰到欧吟同样冰冷的皮肤。 这家伙……从来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病得很重却非要逞强，害得我们都天天担心。 ——但是，这样的生活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啊。 最后的弥留之际，她想到的是这样的场景。而留下那句话后纵身一跃的父亲、将自己的心血与灵魂毫不留情地投入烈火的母亲，这些痛苦，好像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眼前浮现的画面只是五个人共同做过的任务和每一天生活的点滴，是林诚一边嫌弃周奕在庇护所养宠物一边诚实地每天陪他遛狗，是元帆在战斗中运筹帷幄的指挥与布阵，还有—— 他。 他青涩的感情与略带虚弱却坚定的目光，如今一颗颗地落在身上的泪珠，似乎都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弥足珍贵。 这算是走马灯吗？ 这算是……“爱”吗？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爱啊。 感情已经被抑制到几乎完全封闭，而以往如同机器的她在这样的时刻里终于明白，那时自己的冲动到底从何而来。 爱就是这样奇妙而不合常理的东西。她不理解，可这并不需要理解。 那个答案，还没有说出口呢。 那朵蓝色的风信子，还没有凋落。 她知道，自己步了父亲的后尘。那所谓无用的情感，让他离去，如今也要让自己离去。 但意外的，居然不后悔呢。 她慢慢地撑开眼皮，欧吟仍旧在她的面前，嘶哑着声音，似乎在喊着什么。她有点听不太清楚了。 “欧吟……。” 这次一定要说出来了。 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她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紧了他的手。 “我现在说这些……会不会有点晚了啊。” “什么……” 欧吟怔了一下。他看到她笑了出来，把手贴在了自己的胸口，触碰到跳动的心脏。 “……我是说啊，我终于能明白了。我能理解了，这种感情……虽然，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她断断续续地、艰难地吐出文字。 “但是，如果我答复得太晚……你会不会怪我啊。” 说起来，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是七夕节呢。 想到这里，祝嘉又感到有些遗憾。如果能早一点明白的话就好了啊，在如今生命已油尽灯枯的时刻，就算说出了这句话，也只是空空留给他无尽的痛苦。 但必须要说。 不说的话，即使死去，我也会依旧不断地被后悔折磨着的。 “我要……回答你了哦。” “欧吟。” “我也真的……很爱你啊。” 跨越了快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可以表达出这句话了。曾几何时她还不能感受到这个字的重量，只能逃避这个问题和他炽烈的眼神。 懂得晚了。 但起码，是懂了啊。 她还是没能继续坚持，那只手缓慢地上移捏起那枚吊坠，下一秒却猝然地垂了下去。 要好好活下去。 这是她在即将闭上眼的最后一刻，脑中充斥的话语。 带着我的爱，像一贯的你一样，坚强地活下去吧。 鲜血流了一地，将欧吟的衣服和身体也染红。她彻彻底底地死去了，无论再怎么呼唤，再流多少泪水，也无法挽回已经逝去的生命。 她还是笑着的，微笑着永久地留在了上一秒。 她最后的那句话轻飘飘的，却仿佛加上了千斤的重量一般整个压在了他的灵魂上，令他窒息，也许也会令他在时日不多的余生中，一刻不停地闪回到这个画面。 第285章 荒原 ……死掉了啊。 没错吧、没有任何质疑的余地吧，就是这样地死掉了。在最后的时候终于表达出的那份心意，也随着她猝然而逝。 当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后，自己的身体仿佛坠入了深海。欧吟顶着愈发强烈的窒息感猛烈地咳嗽了几声，鲜血随即从口中溢出，混在地面上的一大片红色里。 他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就像在那一天一样，他猝不及防地发了病，然后一如既往地被她护在身后。 唯一的不同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保护他了。立下要将生命也连接在一起的誓言的同伴，从这一刻起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还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现实。 过于激烈的情绪催发了更加严重的症状，巨大的耳鸣声萦绕在周围，无法呼吸。钻心的疼痛挤压着每一寸骨骼，眼前能见度也慢慢地低了下来。 以往的这个时候，都是她会在…… 会喂我吃药，然后一直守到症状减轻的时候，哪怕这会让一向不熬夜的她通一个宵。 ……还在想什么啊。 他现在甚至想立刻让自己死在这里。双手已经掐住了脖颈，但可耻的求生欲仍然拖拽着他，不是的，想要活下去、即使什么都没有了也—— 吐血还没有止住，黑暗笼罩了他的视线。他知道自己现在晕过去，会被人就这样杀掉的概率极大。 但是……也没有办法了。欧吟认命一样地合上了眼。 或许可以让我随着你去吧……他想着这句话，失去了意识。 …… 陌生的，却又是有些眼熟的房间布置。 欧吟睁开双眼，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了某个室内。唯一确定的是，这里并不是四号庇护所。 尖锐的疼痛依旧刺激着大脑，他想要坐起身来，全身却又无力地滑了下去。窗外已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进被玻璃窗阻隔的小房间内。 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他想不起来了。或者说，他不想进行任何回忆和思考。 紧闭着的房门被敲了几下，随后一位少女的声音响起，“你醒了吗？我要进来啦。” ……祝嘉？ 不对……这个声线不是她啊。 还没等欧吟继续猜测声音的主人，绑着浅棕色单马尾的少女便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到欧吟已经苏醒，她的脸上带了些笑容。 “我们这是第二次见了吧。不过怎么都是我把你救回我的屋子嘛……好奇妙的缘分。” 这个人……欧吟想不起来她是谁了。思维似乎被封闭了一般，他现在连基本的情绪也很难体会得到。 “你是……” “居然不记得了吗？！”少女惊讶地说，语气里还带上了一丝不满，“我是鹿葭诶！在特殊活动的时候，救了你一命的治疗师。这次我也帮你治伤了哦。” 欧吟闻言去看自己的身体，的确，之前战斗造成的伤口已经全部被包扎好。 “我本来也想救你的那个同伴的。” 鹿葭叹了声气，“但是她……伤得太重，我发现的时候已经……” “……” 二人之间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祝嘉已经死了——即便再怎么不愿相信，他也得逼自己直面这个事实。 “抱歉，你还好吗？” 看到欧吟沉重的表情，鹿葭担忧地问了一句。 “我没事……” 他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声音却先哽咽了起来，随后就这样在鹿葭面前沉默不语地掉着眼泪。 ——直到现在，我仍然什么都做不到……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但是，至少先要好好地活着吧。”鹿葭试探着安慰他，“我上次给你的药还够用吗？我再拿一些吧。” 但欧吟知道，药物已经不能继续维持了。他的生命也即将走向终结，比预期的寿命多活了一年有余，这已经是奇迹了，更多的事情……他不敢奢求。 即使多么想活下去，命运也依旧会无情地判他死刑。 “不用了……。”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抽噎，挤出一个笑容。 “好吧，你这病确实……我没法解决。或者说，至少这个世界的我不行。”鹿葭坐在他旁边，“如果能把你带到我的那个世界，或许会有医治的办法吧。” 她在说什么啊……她的世界？她不是npc吗？ 欧吟用鹿葭递过来的纸巾擦着眼泪。他不想仔细考虑她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义，现在在他的脑中，已经没什么可以被在乎的事情了。 “嗯……也不用管我……” “啊、对了！” 二人的话语同时出口。鹿葭像是想到了什么妙计一般，凑近欧吟的耳朵悄悄道，“要不要去我们的世界？真的可能有机会治愈你的病哦。” 她这句话也只是可能性极低的假设，至少主办方绝对不会同意，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你们……还有自己的世界吗？” 欧吟问道，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嗯，我们管那里叫‘荒原’。距离现在大概有一百多年的时间差，所以科技和医疗也很发达，只是……” 鹿葭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 “只是……什么？”欧吟居然被她把好奇心勾起来了。 “嘛。这个话题还是到此为止吧，如果你真的想来我们这里，我才能告诉你别的。” 鹿葭神秘地笑了笑，“我可以把我的联系方式留给你。你下定决心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哦。我大概……会等到我的最后一个任务被人接完之后，然后我就要回去啦。” “……啊！忘了这个！” 门外微弱的咕嘟咕嘟的声音传来，鹿葭急忙站起身出了门。过了两分钟，她又像那时候一样……端了一碗泡面放在欧吟面前。 “你这是……” “你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这可是我的招牌秘技。” 鹿葭说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得意洋洋的，“这一次免费送你啦。吃掉之后伤口就都会好起来的。” “……” 谜一样的人……欧吟现在更想知道那个“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甚至真的有了一秒的动摇，犹豫要不要听信鹿葭的话。 但她只是npc，这也只是设定吧……他没办法完全相信。 “好啦，那就快吃吧。国王游戏已经结束了，我听夜渊说，明天就会有人来接我的任务，所以你只有三天的时间考虑哦。” 三天吗…… 既然这么多奇迹和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了，要不要……接着再相信一次更怪诞的话语呢？ 这个想法只在他脑内徘徊了一瞬间，却又被他打消。 第286章 最后的任务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吧。” 欧吟把筷子放到空碗上，接过鹿葭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角。伤口就如她所说的那样愈合了起来，而鹿葭听到他的回复，皱着眉挠了挠头。 “真的不去吗？虽然我现在说的可能有点难听，但是你这个样子，不可能活得过第二轮的。” 鹿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邀请，大概只是想做好事吧，这样也可以弥补一下那个黑心商人即将被扣光的功德？共享功德箱……想到这里，她有点想笑。 但欧吟自然是比她更加清楚自己的结局，“抱歉。但是，我不想……逃避现实，然后一个人活下去。” 即使鹿葭说的话是真的，但独自一人逃到了未来的某个世界、然后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一样地继续活着，并不是我想要的那种生活…… 五色海。 一百天的游戏已经过去了七十多天，同伴们就这样短暂地相识，又一个个离开自己的身边。 ——本来第一个死掉的应该是我啊。 “……嗯，那我就不强求你了呢。你脸色还是不太好，有哪里不舒服吗？”鹿葭凑近了些，观察着他的脸色，“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送你回庇护所。” “庇护所……” 那里也一定是空荡荡的吧，欧吟已经不想回去那个曾被称为“家”的地方了。但一直借住在鹿葭这里反而更加不妥，除此之外，他无处可去。 他看了看手机，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吧。今天……真的谢谢你。” “没关系啦。我只是喜欢做好事。”鹿葭端着空的泡面碗推门出去，“那你也可以再多待一会儿，什么时候状态恢复好了再走也没关系。” “好……” 真是个好人啊……这个npc。欧吟看着她关上了门，脑子还是晕晕的，于是又躺了下去。 …… “还有三天就要走了……真是有点不太舍得。之后也再也不能来这边了吧。” 门外。鹿葭在沙发上坐着划拉平板，在她的任务界面上只剩下了一个名叫【终末之花】的任务还没有人做。但夜渊先前已经和她联系过，向景戈会在明天接取这个任务。 “向景戈啊。我记得哦，是那个头发很特别的家伙吧？”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电话对面的夜渊轻轻地笑着，“毕竟我也不太熟悉其他的玩家。他会答应我，应该也有‘那方面’的原因吧。” “那方面……你是指邱研吗？” 邱研在角斗场内出来保护了向景戈，但代价是自身也终于魂飞魄散，肉体和灵魂都永远地消失。而把邱研的发卡送给他的夜渊，自然也就卖了他一个大人情。 “他到底还是对向景戈产生其他的感情了呢。我的猜测真没错，他会喜欢向景戈的。” “真是……唉，人都死了，我也不说其他的了。不过我的任务需要两个人，你跟他说了吗？” 鹿葭的眼前不知不觉地浮现出那位戴着黄色发卡的少年形象。她摇了摇头，问道。 夜渊回复，“我告诉他了，他应该会自己找人的。” “……” 时间回到现在。不知过了多久，欧吟从房间里走出。鹿葭正专注地看着窗外一盏盏亮起的路灯，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啊。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我刚才也想了你的那个问题。但是答案是一样的……我不能舍弃他们曾存在过的这个世界。”欧吟对她浅浅地鞠了一躬，“再次谢谢你。我要走了。” “嗯，祝你好运哦。附近就有公交站，路上注意安全。” 这个答案没有出乎鹿葭的意料。他看上去就是那种很重感情的人啊……鹿葭还是有这种观察力的。 送走了欧吟，她又坐回了柔软的沙发上。 “死亡……啊。” 鹿葭仰头望着天花板，顶灯的光芒有些暗淡，并不刺眼。 “在我们的那边……也不足为奇呢。”她自言自语着，“甚至比这边要更加残酷……他不来，大概也是正确的决定吧。” …… 8月15日早，一号庇护所。 今天，就是接取最后一个任务的日子。向景戈早早地起了床，刚打算直接前往鹿葭的位置，又突然想起夜渊对他的提醒——任务需要两个人。 坏了，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游轻怀还在睡，森诗启倒是已经出了房间，在对着镜子扎头发。双人任务的队友，果然还是在他们两个之间选择比较好……向景戈绝对不会承认，他在某个瞬间想起了那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家伙。 “怎么啦？小景？” 感受到对方好像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背影，森诗启转头问道。 “啊，就是，我不是说过吗……我要去接一个任务，”干脆就邀请诗启一起去吧，向景戈想，“但是是双人，诗启要和我去吗？” “诶——现在这种情况还要接任务呀。” 还不是因为夜渊……向景戈发现自己真的很不擅长拒绝别人，“反正也没什么事，在任务世界还能多活几天呢。” “哈哈……说得也是。”森诗启把最后一枚蝴蝶结发卡别到头上，“那和轻怀说一声，我们现在就去？不过你居然不是叫他，而是要和我一起诶。” 感觉更加融入了他们，森诗启是很开心的。 向景戈拿出手机给游轻怀发了条信息，但这人的手机一向静音，他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最后一个任务啊，会是什么样呢……猜测着任务的剧情，二人来到了危险区“公园”的门口。 鹿葭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但公园里面却是一片空旷，甚至连一个npc都没有，明明是夏天却平添一丝凄凉之感。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我叫鹿葭，很高兴认识你们。” “啊，我是……” 向景戈刚要说话，又被她打断，“我当然知道你，我从夜渊那边听说过你的事情哦。” 我的事情……是指我在那次特殊活动里被他骗得差点出局的事吗……向景戈顿时感觉有点丢脸。 “那么，就来接取你们的最后一个任务吧。”鹿葭没太在乎他的表情变化，翻出了自己的平板。 【终末之花】。 “你们做完这个任务，我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完成之后，我就会回到我本来应该存在的世界……” 鹿葭的语气里有些不舍，“那就，祝你们可以顺利地完成任务吧。” 第287章 终末之花(一) 【系统提示：第二阶段任务无任务背景简介。通过手机的“任务信息”界面，可了解主要npc简介。】 森诗启闭上眼，然后睁开。 “你好。” 她发现自己被刷新在了一间不算大的房间内，正和一位陌生的青年女性面对面坐着。森诗启没太听清对方的问候，转头看了一圈，这里的布置像是一个服装工作室——四处摆了些挂着布料的人台，墙上贴着近年流行趋势的海报。 “你好？你在听吗？”那个人重复了一句。 森诗启这才回过神来，“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就这么单刀直入地进入了主线剧情啊……但她也迅速地调整了思绪。面前的这个人，应该就是核心npc，但她也不好在对方面前就直接拿手机查看。 “你……确定是来应聘模特的吧。”对方蹙了下眉，似乎对刚刚森诗启的心不在焉有些不满。 模特……？这次的任务……森诗启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里不应该已经是末世了吗？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和这个人交流，她姑且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是的。那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嗯，虽然我已经有了资料，但保险起见，还是问你一下基本信息好了。” 森诗启瞟了一眼桌面，上面还放着一张名片。她尽量装作自然地看了看，上面用印刷体写着三个字——“李哈娜”。这是她的名字吧……无论如何，现在要随机应变了。她看着李哈娜拿起一张纸，随后第一个问题抛了出来。 “你的名字？” “……森诗启。”她一边回答着，一边还在想队友的情况，向景戈没有和我刷新在一起，说明他有别的任务？ “年龄呢？” “十九。” “……” 简单地问过了一遍个人信息，李哈娜放下资料，上下打量她一番后对着她笑了笑，“感觉你的身材也很标准呢……站起来让我看看吧？” “啊、好的……” 森诗启在脑中整理着信息，眼前的这个人，大概是一名服装设计师吧。然后我扮演的角色，任务的话，应该是要参加秀场一类的活动吗……怎么想都和末世八竿子打不着啊。 难道鹿葭的任务背景不是末世，之前任务世界相连通的猜测是错误的？——她思考着的同时，工作室的门被急促地敲了几下。 “有人来吗？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吧……” 李哈娜纳闷地小声自语道，走到门前拧开了门把手。 眼前是向景戈。 “诗启！你在这啊。” 他刚要走进来，李哈娜却拦住了他，“你是哪位？” 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神经大条啊……！森诗启连忙编了个谎替他圆场，“啊，他……嗯，他是我的男朋友，陪我一起来的。” “这样啊。” 森诗启对向景戈使了个眼色，对方也立刻心领神会，“对对，我在外面逛了一圈回来之后找不到地方了，抱歉……” “那好吧，接下来她还要进行试衣，就麻烦你继续等一段时间吧。不会很久的。” “好的……” 向景戈现在和森诗启一样满腹疑问。但李哈娜说完就关上了门，向景戈也不能死缠烂打地问其他的事情，只能靠在门外的墙上，拿手机看任务。 【已更新核心npc信息。】 【姓名：李哈娜。】 【性别：女。】 【小有名气的时装设计师，正在准备时装周中名为“终末之花”的系列秀场。】 但……后面的这段简介与其他信息的文字颜色不同，是暗红色的。 “肯定有哪里不对……”他自言自语。 不远处就是电梯，他发现自己现在处在三楼。先下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吧，这里应该不是末世，他想着，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电梯门徐徐打开。 他这才发现，厢内竟三面都是镜子。反射出了三个自身不同角度的面容，竟显得有一丝诡异。 向景戈握了握拳，还是走了进去。 而转身面对已关闭的铁门的一刻，从上方的门缝中，渗出了鲜血…… “我靠……这是恐怖本啊……” 血液从溢出起便加快了速度，不出几秒已然将整个电梯门染红。这里本就空间狭小，向景戈向后退着撞到了后面的镜子，电梯也没有动，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却不断变换着，最终成了一堆乱码。 向景戈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瞥到身侧的那面镜子，那里自己的形象明明并没有扭曲，他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畏惧。 “什么情况……这个任务到底怎么回事？” 哗啦！ 他的目光多在那个倒影身上停了几秒，镜中人竟快速地冲来，直接击碎了薄薄的镜面—— “别过来！” 向景戈本能地挥刀过去。刀刃闪着光芒，又是带起了一道无形的能量，并未碰到那人身体，却划出了道狭长的伤口。 越来越古怪了……但还是解决现在的问题再说。他意识到，方才自己是一心想着一定要攻击到那怪物，才造成了实实在在的伤害。 怪物发出的哀嚎与自己的音色一模一样，向景戈听着有些别扭。 “……” 它倒地时喷出的血液也溅到了向景戈的衣服上，尸体却凭空化作白光消失。电梯内恢复了一片静谧，唯有那显示屏依旧被乱码覆盖。 【梦】 “咦……？” 系统突然出了提示音，直接在他耳边响起。 【是真实的梦想，还是虚幻的梦境？】 而在电梯内待了太久，向景戈感到了些许窒息感。他没有精力细想提示的内容意味着什么，比起现在才按铃求救，倒不如直接传送…… 但就当他在单肩包里翻相机的时候，电梯门却突然打开了。 森诗启出现在他的眼前，看到他身上沾的血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试完衣服了，小景你这是……战斗了吗？” 向景戈闻言抬头，屏幕上显示的楼层恢复了“3”。 “在电梯里打了一个怪……你进来吧，我们先下楼再说。” “嗯，好的。” 这一次电梯没有出现故障，二人顺利地来到了一楼的大门口。门外车水马龙，典型的现代大城市，一片繁华。 “不是末世，难道任务世界并不是连通的吗……”森诗启皱眉看着一辆辆驶过的汽车。 “诗启听见之前的系统提示了吗？” 向景戈问，他现在才有空思考那句话。 是什么意思呢……这个世界，并不简单啊。 第288章 终末之花(二) “什么提示？我刚才一直在那边试衣服，手机也没有响……” 森诗启也看了看手机上的npc信息。那句话莫名其妙的，似乎只有方才被困在电梯里的向景戈才能听到。 他回忆了一下，“说是……梦什么的，‘真实的梦想，还是虚幻的梦境’……” 而当向景戈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他们做过的其中一个任务。 “对了，花翎的那个……” “和图书馆那里是一样的吗？” 这两句话被他们同时出口。 两人对视了一秒，森诗启先笑了出来，“我们还蛮有默契的嘛。” 她刷新着手机上的任务信息，现在自己的任务是做好准备，等待彩排和三天后的正式秀场。在她的手机里，李哈娜的简介也是模糊的红色。 “这么说，真正的任务世界还是末世。这里可能和那次一样，只是她的内心世界吗？” 这是基于现有的信息，可靠性最高的猜测。但至于要怎么回到原来的世界，他们完全不知道。森诗启凑过去看向景戈的任务内容，“我们的任务应该不一样吧，小景你要做什么？” 【当前任务已刷新：于三天后的秀场担任后勤人员。】 【隐藏任务：在任务世界收集七种花朵，以开启通往“现实”的门扉。】 “看来还真让我们猜对了……” 向景戈说着，从路边的树上随手扯了朵花下来。目前正值春日，桃花开得旺盛。 但手机却没有反应。这倒也不出乎他的意料，“不是随便什么花就可以啊，也是……这任务肯定没那么轻松。” “不过幸亏是诗启你跟我来了，”他捻着淡粉色的花瓣，“要是我和轻怀两个大男人来接任务……李哈娜那边的主线肯定推得比较困难。” “确实呢，这次的秀场全都是女装的……” 但是，这人一到不和游轻怀一起行动的时候，气场好像都变了很多。森诗启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发现了。变得更可靠了……这应该不是错觉吧，她想。 “说起来，我们住哪啊……以前在幸存者基地都是自动分给我们宿舍的。” 哪怕是这任务到了秀场结束就完成，那还得有三天的时间，总不能流浪在外吧，向景戈在乎的是这个。 森诗启点了点手机，“系统好像是给我们分配了住所。距离这里不算近呢……打车去吧？” 之前在希陵市的代币被转换成了手机钱包里的余额，他们还是有点钱的。 “嗯，之后回去再详细理一下好了。” 向景戈说着已经收起了手机，招呼了一辆出租车来。车辆载着二人快速驶离的下一刻，李哈娜从大楼的正门走了出来。 她默默地目送着那辆车离开自己的视野，没有说话。 …… 这次系统设定二人所在的小区，距离李哈娜的工作室有大约半小时车程。司机似乎是不能沟通的npc，向景戈想试着向他搭话了解一些这里相关的情况，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街道上的行人也都看不清脸，比起以往的任务，这个世界显得粗糙了很多。 “虽然比起末世环境是好了很多……” 向景戈坐在副驾驶上望着窗外，“但是这里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嘛，毕竟可能只是她的梦嘛，有违和感也正常。”森诗启自然地接话。“梦境就是不合常理的东西。” “说的也是呢……” 向景戈莫名地想起了之前做过的那个梦。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一想到这里，心底的绝望感便翻涌而出。 出租车停了下来，看来已经是到了目的地。森诗启付了钱，刚刚打开车门便发出了一小声惊呼。 “诶……？” “怎么了？”向景戈跟着下来。 “有怪……而且看上去还不少。”她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正是他们住所小区的入口处。 【系统提示。】 【在距离核心npc“李哈娜”所在位置一定范围外，世界的环境将会受到扭曲。届时将会出现可触发战斗的怪物或其余npc等。】 【合理与这些npc交涉可能会获得一些通往“真实”世界的必要信息。战斗成功也有几率掉落相关线索或道具，请玩家合理利用机会。】 “这个世界果然是围着她转的……” 向景戈拉着森诗启躲到了没有怪物的一条小巷内，“在她注意不到的地方，就会刷怪出来，是这个意思吧。” “看样子是的，那我们要怎么回家啊？一路杀过去还是……” 之前看到的那些怪物很多，而且好像很不好惹的样子，森诗启是不太相信光凭他们俩能活着冲回家。 向景戈也不相信。 “那就……抄小路？或者躲着点的话，不暴露在攻击范围内应该就行了。” 他是不想战斗的，但是不发生点什么的话，就拿不到线索……他很纠结。 但最后他们还是没敢正面和怪物碰一碰，向景戈刚拉着森诗启蹑手蹑脚出了拐角，迎面就和一个人影撞到了一起。 “啊……！” 那人摔了下去，提着的蓝色工具箱被撞掉，向景戈看到那里面似乎装着些针线和尺子。 “对不起！你没事吧？” 他想去扶起那人，对方却没有伸手，慌忙地将工具重新收回箱子里站了起来。 那人戴着银色的细框眼镜，穿着牛仔外套，看上去辨不清性别，身高比向景戈要稍微矮了几公分，略微抬头和他对视片刻又收回了目光。 这应该是个可以对话的npc……！但是向景戈一时间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不好，撕坏了……” “嗯，什么？需要我帮忙吗？”他不愿意放过这个可能可以得到线索的机会。 【已更新npc信息。】 【星也：服装设计专业的大学生。刷新点在小区附近。可通过完成其发布的简单支线任务，获取此“世界”相关线索。】 星也低头看了眼工具箱，又抬头看了眼向景戈的脸。他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状态。 “既然你这么说了。” 他打开工具箱，熟练地从里面翻了套尺子和铅笔出来。 “作业画不完了，你替我画。” “啊……？” “纸你应该有吧？一比四的衣原型，明天早上七点半之前给我，我就在这里等你。我还有别的作业要赶……唉，想退学……” 他就在向景戈一脸迷惑的目光中把工具塞进了他手里，接着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第289章 终末之花(三) 二人一路躲着怪物回到了家，幸运的是没有失误触发任何战斗。这个任务世界为他们设定的住所是两室一厅的小公寓，虽然简陋了些，但住人是没问题的。向景戈此刻坐在桌前托腮盯着星也给他的绘图工具——他完全一筹莫展。 “反正都可以上网了，就查一下然后照着画嘛。”森诗启从抽屉里翻出一沓白纸，“不行的话我来好了，我稍微懂一些。” 这话一说就让向景戈有台阶下了，“原来诗启你会吗？那就交给你——” “只是之前了解过……这个图看上去有点复杂，但画起来我觉得不是很难。”森诗启坐在了他让出的座位上，“那我先画了，你可以去查一下李哈娜的资料之类的，方便我们之后推任务。” 既然已经到了可以举办个人秀场的程度，她应该也是很有名的吧……但是向景戈严重怀疑，在这个疑似是她“梦境”的世界里，那些资料还是否可信。 没办法。他不想打扰森诗启——对方已经专心致志地拿着比例尺比量了起来。 向景戈只能悄悄离开房间，为她带上了门。在希陵市时手机除了基本功能只有那一个app可以用，更别提网上冲浪，现在他看着熟悉的百度图标，有一种安心感油然而生。 “日期是模糊的啊……” 从室外的环境来看，现在似乎是春天，但手机上却无法显示日期。 向景戈甚至想打开b站查看一下自己曾经在现实世界的账号的状况了。他就是这样说做就做，而不出意外的，他搜不出来。 也对，这里本身就是只属于李哈娜的世界，无关信息不显示是正常的，他想。虽然……他确实想念起了那个账号，想起可能还在等着他更新的那些粉丝。 可能再也不能出去了吧。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点开软件，在搜索栏里输入了“李哈娜”三个字。 …… “查不到背景之类的信息啊……。” 向景戈浏览了一遍查到的资料。它们却都只流于表面，类似于“年少成名的天才设计师”这样称号的信息，对任务来讲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他想，他们仍然对这个npc一无所知。 勉强要说的话，“终末之花”的秀场，主题是“自末世废墟中顽强绽放的希望”……嗯，和末世沾边了？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联想有点牵强。 “诗启还没好吗……” 他喝了口水，接着把手机锁屏放到一边，身体靠到沙发后背上。 李哈娜的背景，或许是做任务的突破点。希望明天那个叫星也的可以给我们一些有用的信息吧……想着的时候，森诗启已经打开门走了出来。 她把画着结构图的白纸展示在他眼前。 “花了点时间，但是画完了。你觉得还可以吧？” “嗯……” 向景戈认真地盯了几秒，然后认真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看不懂。” “……” 森诗启被他逗笑了。“好吧，我就知道。但是我完全按照教程的步骤画的，应该没问题呢。你查到什么了吗？” “只搜到了最表面的信息，她之前经历过什么完全没有显示。”向景戈实话实说。“看来这部分是需要我们自己探索的。” “不意外呢。这个只为她而存在的世界……换言之，就是她理想中的世界吧，那会不会现实中的她根本没有实现‘成为设计师’这个愿望？”森诗启分析，“所以她才需要构筑一个梦境来让自己陷入。” “关键是她在现实世界到底是什么状况……最坏的结果……” 向景戈的脑中浮现了那个人的身影，“可能会像花翎那样，已经死掉了。” “嗯，毕竟是末世嘛，会死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森诗启对这个猜测没有感到意外。 完成任务从这里出去之后，在那个世界还会有其他的任务吗？还是只要回到那里就好……向景戈感觉这一次和花翎的任务还差了很多，那一次是为了在黑暗中“解开她的心结”，而这次……他不知道要做什么。 这已经是最理想的美梦了。 要打碎它吗？他隐约可以体会到这个世界正在悬崖峭壁摇摇欲坠，美丽的……虚幻的…… ……是谁呢。 “小景？你在想什么？” “啊……。” 向景戈回过神来。这个世界，让他想起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但是他不敢对森诗启提起这些。毕竟那个人是……自己被迫扣动扳机后，她就那样倒了下去，与她眼中的那个幻境一起碎裂消失。 “没什么……今天还是早些休息好了。说起来，那些怪物应该不会主动攻击我们吧……？” 如果在睡梦中被偷袭，可是更加危险的。 森诗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不会。小景现在就要睡了吗？” 其实她是想两个人一起下去打些怪的。但现在看来，楼下徘徊着的怪物有些过多了，如果不小心引来一大批会很麻烦。 “没什么可做的……嗯？” 向景戈也往窗外看去，但上一刻本还在四处游荡着的怪物，现在居然尽数消失。 “突然没了？怎么回事……” “我好像明白。”森诗启立刻想起了之前的任务提示，“可能李哈娜在附近，所以世界的扭曲恢复了。” “她不会也住在这里吧……”向景戈打了个哈欠。 “要是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晚上刷怪的问题了。”他把画纸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文件袋里，“今天就先这样吧。星也说的是几点来着？我可不一定能起得来……” “那你就先睡吧，反正我这么早是睡不着。”森诗启回道。 …… 第二天。 虽然向景戈早早就睡下了，但他还是被森诗启从床上拽了起来。 “快点起来！这都几个小时了，你要学游轻怀一睡睡一天吗？” “啊啊……我知道了……” 一直到见到星也的时候，向景戈仍然是睡眼朦胧的。森诗启把装着图纸和工具的文件袋递了过去，在对方略微皱着眉检查的时候，她心里也有些没底。 但我已经尽力了……她只能这么想。 “嗯，不错。” 这句话落地之后，森诗启才松了口气，“那……报酬什么的？” “……” 星也抬起空无一物的左手，有些微的光点在其上闪烁着。过了几秒，凝聚成了一朵花的样子。 【支线任务已完成，获得：格桑花。任务进度：1\/7。】 第290章 终末之花(四) “顺便，我还要给你捎一句话。” 星也把花朵递给向景戈，随后那朵花在他的手里幻化为了一张卡片。 莫非是……和这个世界有关的线索吗？向景戈想。 “他说——‘不要怀有侥幸。你最信任的人，会成为你最大的阻碍’。” 星也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音量，不带感情地一字一句道出。“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我还要赶去上课，再见了。” “等等……” 但他没有理会向景戈的呼唤，加快脚步出了小区的大门。 “他说了什么？” 森诗启看到向景戈的神色变得有些沉重，凑过来问道。 是什么意思呢……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和任务本身无关啊。星也说的那个“他”，又是谁……？向景戈思考着，并没有听清她的问题。 但他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那个不愿直面的，总是想方设法地逃避着的最坏的猜想——如果是和轻怀来做这个任务的话，星也还会这么说吗？ “算了……没什么。” 向景戈不想让森诗启也开始与他们产生隔阂。 但对方听了他的回答瞬间便低落下去。“你又不告诉我吗？有什么事情……都不可以一起面对吗？” “……我没有那么说啊。” 一个人背负着怀疑与动摇，一个人做着无法言说的噩梦，他何尝不想与同伴共同分担自己的痛苦——但他知道不能这样做。他已经受够了做那个被保护的角色，更重要的是，即使只能拖延极短的时间，他也不想看到这段关系就此破裂。 “……” 但森诗启似乎把这理解成了别的意思。 “好吧，你不想说也可以。李哈娜说这几天我都要排练，在秀场开始之前你就自便吧。”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冷冷的，像是在压着怒火，却还是顿了几秒，然后提醒了他一句，“……注意安全。” 紧接着，她便低着头从向景戈的身侧擦过，自顾自地离开了。 “诗启……” 向景戈对着她的背影伸出手，僵持片刻又慢慢地垂下。 “是我的错吗……” 独自一人扛下这些，原来是错误的决定吗？他想起游轻怀，那人好像也总是怀抱着秘密，那些没有言表的东西令他痛苦，令他感到对方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诗启现在也是这样的感受吗？ 不过任务……还是任务更要紧吧。 森诗启已经完全离开了他的视野。向景戈用力摇了摇头，把花朵的卡片塞进包里。 等回到希陵市之后，一定要和他们两个好好谈谈。再不说……就彻底没有时间了。 …… 森诗启一去就是一个上午，向景戈给她打电话，但每次拨过去都是忙音。 是太忙了吗，还是不想理我？或许是因为无事可做，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已经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一个多小时了。在李哈娜离开之后，外面的怪物又多了起来。 “去打个怪吧……万一掉花了呢。” 虽然不喜欢战斗，但他实在是不知道现在要干什么了。 诗启……希望她能理解我吧。他想。 向景戈小心翼翼地接近——昨天只顾着安全逃离，并没有注意那些怪物的样子。而现在再去看的时候，他惊诧地发现，它们……居然都长着同一张脸。 它们似乎不会主动攻击，即使距离已经很近，依然拖着巨大的身躯晃晃悠悠地游荡着，沉闷的脚步声踏在地上，扬起尘土。 要开怪吗……向景戈面对着数个庞大的怪物，犹豫了起来。 【已更新npc信息。】 【姓名：李库码。】 【性别：男。】 【“恶魔！我警告过你的。”】 系统提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向景戈看了看，居然刷新出了新的npc信息。那句简介让他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难道这些怪物也是npc吗？” 脸是一样的，就说明它们的源头其实是同一人？是那个人在操控它们吗？ 先……打一个试试吧。 这里怪物的密度还比较低，再不济打不过的话，他也能用相机传送到李哈娜那边去。向景戈握起了手枪，对着最近那只怪物的头部，瞄准。 砰！ 这一枪打得有些偏，它被巨大的枪响引起注意，纷纷转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他们之间只静止了不到两秒，四面八方的怪物便蜂拥而至。 完了……！赶紧逃跑…… 那些怪物的身体并不灵活，抓紧一个包围的空隙，向景戈便一边翻着相机里的照片一边冲了出去。 还好之前拍摄了那栋楼的照片，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迅速地启动了能力传送。 在最后一刻，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就凭你，还有资格谈梦吗……” …… “呼……” 有惊无险啊。 向景戈出现在了李哈娜的工作室大楼门口，双手扶着膝盖喘着粗气。 他哪里知道，只开了一枪便会吸引所有的怪……下次用声音小一点的武器好了，他想。 “小景？你怎么也在这里？” “诶？” 向景戈回头，森诗启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 “啊，是刚才打怪的时候被包围了……然后我就传送到这来了。”他擦了把汗。 “今天的排练结束了，顺便，我也拿到了花。” 【支线任务已完成。获得：洋甘菊。任务进度：2\/7。】 他才看到手机上出现了新的提示。森诗启把卡片拿给了他，“这个任务的支线还都蛮简单的，如果进度快的话，这些花应该会在三四天里就收集完了。” “啊对了，既然是花……” 向景戈想到了一件事，“如果查一下花语呢？会不会和任务有关？” “这是个办法呢。但是我不想回去了。” 森诗启靠在树旁，“现在那里应该还有怪。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说吧？” “好……” 向景戈犹豫着，最后还是试探着开口了，“诗启不怪我了吗？” “只是当时有点不爽而已啦。小景如果真的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的话，我也不会硬逼着你告诉我的。” 森诗启笑了笑，“去附近的甜品店吧？” …… “第一个的格桑花……是‘少女的纯洁与真心’……吗。” 向景戈咬着吸管在手机上查资料，“洋甘菊则是‘苦难中的力量’。” “都和李哈娜现在的状况很像呢。终末之花的主题也是这样。”森诗启评价道。 “如果把这场秀场和那个‘现实世界’联系起来的话……” 第291章 终末之花(五) “对了，诗启的手机上刷新npc的信息了吗？” 线索太少，他们对于花语和任务之间关联的猜测还很不成熟。而森诗启忙了一个上午，这才有时间查看手机的提示。 “李……库码……”她念出这个名字，“是你遇到的npc吗？” 向景戈简略地描述了一下他遇到怪物的情况。那些样貌如出一辙的怪物，八成就是正在被这个叫做李库码的人操控，“从名字来看，他是不是和李哈娜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个姓也很常见就是了……” “虽然常见，但是在任务中，每一个巧合或许都不是巧合啊。”森诗启看着npc简介道，“你还有其他的信息吗？这上面说，他是‘恶魔’。” 要不然直接去问问李哈娜吧……向景戈有一瞬间是这样想的。但他转念一想，这是只属于她的世界，一切或许都是她的认知——他们还不熟，如果贸然去问这个被她称作“恶魔”的人，会不会导致任务失败？ “没有……看来线索还是太少了。我们得尽快收集花才好。”向景戈有些泄气。“你们那边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说到帮忙倒是有一件事。” 森诗启回想起来，“我们缺了一个摄影。我记得小景之前说过，你有在现实世界接过摄影商单吧？你可以来吗？” 接倒是接过……但在希陵市这么长时间，他的技术多少有些生疏了。他犹豫了一下，“嗯，我试试吧。” 时间有些紧迫，他们还有五朵花没有收集到。系统之前发布了新的提示，他们现在需要在秀场结束之前集齐七朵花。 “还是得多接触别的npc啊……要是星也能再发点任务就好了。” 向景戈完全不想打怪。还有星也之前说的那句话……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来了。他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那不像是个npc能说出来的。 第二阶段，真是奇怪啊。他感觉自己应该再去找星也细问一下，但又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那我今天暂时就没有事啦。我们现在要去哪？”森诗启问。 即使这个世界只是假的，至少也没有其他任务那样被灰雾笼罩的天空和面容可怖的丧尸——难得的和平世界，向景戈其实是想在这里多逛一逛的。 “……去逛街吧？” “诶？好啊，正好我也想好好享受一下这里了呢。” 但是不能离这里太远，否则还会有怪刷出来——二人出了门，春日的太阳光线比起处在盛夏的希陵市柔和得多。 “秀场的场地已经准备好了哦。要不要先跟我去看看？你也能熟悉一下，到时候好拍摄。”森诗启提议。 “……而且我想，那里可能会找到一些线索呢。” …… 这里真的是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吗？这是向景戈来到场地后的第一印象。 与繁华的周边建筑不同，这里似乎是被世界抛弃了一般。 废墟与被蒙上尘土的、摇摇欲坠的楼宇，这些建筑的外观显得破败不堪，墙壁上攀附着藤蔓和苔藓。窗户破碎，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 这才是末世…… “终末之花吗……的确是个不错的选址。” 向景戈望着废墟中被清理和布置出来的t台，“总算有些末世的氛围了啊。”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森诗启举起食指抵在嘴边，“安静。你听听，是不是有别的声音。” 声音？可这里一片寂静。 向景戈正纳闷，从虚空中，却隐约听到了一个女性的声音。 “开门！”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救我？” “我明明……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你……！”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的确——那个熟悉的音色，正属于李哈娜。 大脑突然地一片混乱，一些模糊的画面闪烁着，向景戈的眼前，浮现了一个场景。 “没办法。是女孩呢……” 好像是有人正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脸上的失望表情呼之欲出。 而下一秒，幻觉便消散了。 “诗启……你看到了吗？” 向景戈皱眉问道。即使是极其微小的信息，也有可能对回到现实世界有帮助——森诗启也点了点头，“上次我来的时候，好像就出现了这个幻觉。” “我怀疑……这个秀场的场地，就是连接李哈娜梦境和现实的地方……” 【获得花朵：鲁冰花。任务进度：3\/7。】 “啊……这就拿到花了？” 卡片出现在了向景戈手中。这一次好像过于顺利了，他低头看着印有花朵图案的卡片，又看了眼这片废墟。 “嗯嗯，花语是‘无私奉献’。结合之前的那句话来看，总感觉有点讽刺呢。”森诗启查着资料说道。 “还是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那句话只能让向景戈产生一个推测，“但是李哈娜在现实中，应该是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吧。” “那她实现梦想的几率就更小了。所以才会创造出这个幻境……” “唉……”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气，然后一起沉默了起来。 “啊啊反正都是假的嘛！说到底也只是任务而已。不想太多了。”向景戈烦躁地抓了抓头，“这花收集得还挺容易的，现在就看两天后的正式秀场了。” 他想转换一下心情，越在这片废墟待着，他便越感到莫名的难受。 “那今天就先回家吧，我也有点累了。反正在家里怪物不会主动找上我们，还有两天，够我们找花的了。”森诗启活动了一下肩膀。 “坐公车回去好了，毕竟代币在希陵市可能还会有用……” 上次打车花了他三十多块钱，向景戈是真的很心疼，“站点反正也就在附近，这边应该不会刷怪。” “你还真是节省啊——” 尽管这么说着，森诗启还是收起了手机，跟上了他的步伐。 …… “真巧啊。” “哈哈……确实挺巧的……” 二人在站牌附近的画材店门口，又一次偶遇了星也。 “你画得还不错呢，就外行人来看。虽然分数不高就是了。”星也还是提着他的那个工具箱，“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向景戈。” 这回又要给我发什么任务吗？向景戈已经准备好再接些奇奇怪怪的任务了。 “我现在没什么时间，马上要赶回去上下一节课。这样吧，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明天你到我学校来找我，我要告诉你一些事。” 第292章 终末之花(六) 星也看上去一副十分着急的样子，匆忙地加上了向景戈的微信，没等他回复便加快脚步离开。公交车也恰好在这个时候驶来，二人只能先上了车回家。 “你也觉得星也不太对劲吧？”车上只有他们两人，森诗启问道。 与其说他不对劲，倒不如说这个世界本身就很违和啊……在李哈娜认知之外的世界，和她的幻境有什么关系？“星也”这个npc，只是系统随机生成的吗？ 但是现在在这里干想也没有结论。他们只能等待。 星也要和我说的事情，按理说应该也是和任务有关的线索……向景戈本来是这么想的。但他想起这个人的脸，又莫名地觉得或许不止这么简单。 “我是有这种感觉啦……” 向景戈的手指戳在屏幕里星也的账号信息上，他的头像是一块蓝色的石膏人头，“不过他也是npc，最后都得给我们铺路推任务吧。” 虽然他自己也不太信这个说法。 “我明天也要排练，还得努力接触接触李哈娜身边的人，看看能不能拿到花。”森诗启道，“那到时候就只能你去见星也啦。你能不能把信息记下来啊……” 森诗启表示怀疑。 “别小看我啊！实在不行，我用手机录音不就好了。” 向景戈身上还带着上次任务获得的奖励，他这时候又突然想去刷怪了。但在一番“这么好的道具不用就浪费掉了”和“我真的不想战斗啊啊啊”之间的挣扎下，他最终还是没出息地选择了后者。 既然能避免战斗，那还是不要打了。打怪应该不会掉花出来吧！实在集不齐再打也不迟。他是这么想的。 回到家后，便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分了。怪物仍然在小区内游荡，向景戈多注意了一下，它们的确都像是同一个人的复制品。 “明天……你去问问关于李库码的事情吧。至少旁敲侧击一下？” “嗯，我本来也打算问的。多收集信息，对我们回到原本的世界后的任务也有帮助。” 森诗启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我是觉得我们回到那里后还是有任务的，要不然这个副本就实在是太简单了。” 向景戈其实也有这种猜测。一切都要等到秀场结束……然后八成就要回到那个“末世”里了。 又是末世啊……只能再享受两天的和平时间了，他很无奈。 但末世中的李哈娜，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但他也有这种期待的感觉。 “总之，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 叮铃铃…… 向景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手机默认的音量设定得这么大。我记得没有定闹钟啊？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发现居然是星也给自己打了视频电话。 他还是迷迷糊糊的，顺手按了接听键。 “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对面传来声音。 “我……我还没醒呢……” 向景戈看了下时间，早上七点十五分。他以前在希陵市的庇护所里，这个点应该都不带起来的。 “赶快过来，我给你发了定位。再不来我就要上早八了，到时候错过什么线索都是你的锅。” “好啦好啦……你先别急……我这就过去。” 真是忙碌的大学生啊……向景戈伸了个懒腰，挂断后看到了星也发来的定位信息。 森诗启恰好也在这个时间走出了房间，“早啊小景。这两天我可能都很忙呢，白天有事就电话联系吧。” 她说着扎起自己的头发，“我今天会努力问一下的，但是不要抱太大希望哦。” “好！那就下午再见了。我这边也会看看能不能再做点任务什么的。” 星也所在的大学离这里不远，向景戈赶到的时候也不过七点四十左右。他远远地看到，星也正在无聊地揪着路边树上的花瓣。 “等一下……校园里是不是有怪啊……” 向景戈好像是看到游荡着的怪物了。但现在这不是重点，他快跑了几步，来到星也身边。 “你终于来了。还有二十分钟啊……那我们长话短说吧。”他看了看表。 “好……” 向景戈的眼睛不自觉地瞟到学校里的怪物身上。星也看不见它们吗？他纳闷。 “我要你和我做一个交易。”星也道。 “我会告诉你关于哈娜的一些事。你想要的花，我也会给你。但作为报酬，我需要你……把我带出这里，回到我们的现实世界。” 带出……这里？ 星也他，也是那个末世中的人吗？ “呃……意思就是，你原来所在的那个地方，其实是……”向景戈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世界。 “是的，我来自‘荒原’。至于我为什么被困在哈娜的梦境里，我需要你和我达成交易后，我才能告诉你。”星也说话的时候还在看着时间，“不过反正是幻境， 为了能回去，我逃一节课也无妨。” “……找个地方坐下谈吧，在这里站着怪难受的。”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背包，“跟我来。” 我还没答应和他交易啊……但是只是把他带回去的话，就能让任务顺利完成，倒也不亏。向景戈想着，跟上了他。 …… “在末世来临前，我和哈娜其实是同一个班的同学。” 二人来到了附近的公园，星也坐在了湖边的长椅上。在向景戈答应交易的条件后，他便开始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从入学以来，她就总是专业课成绩第一。说实话，我都有点嫉妒她了。” 星也望着湖面，“她的创意和技术都优秀得没话说，人也很好，我当时不怎么和别人说话，她是我在大学里的第一个朋友。” 看样子过得非常顺风顺水呢……那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构筑梦境？向景戈接着听了下去。 “但是她的家境貌似很不好，每次拿到奖学金，她都要寄回家里。我本来也不想管这种事情……但是就在末世来之前的大概两个月左右，她突然退学了。” “退学？为什么？” 星也的眼神有些暗淡，“我不知道。她也没有和我说过。但被困在这个幻境里之后，我或许能猜到一些。” “那些长着同一个样子的怪物……以及，被完美地复刻的这所学校，甚至是我本身的存在。这一切，都是她潜意识中的反应。” “你说潜意识啊……” “——我在那个世界和哈娜同岁。但为什么梦境里的她已经是成功的设计师了，而我的年龄还停留在上大学的时候呢？” 星也转头盯着向景戈的双眼，“你自己去想吧，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293章 终末之花(七) 向景戈被问懵了。这是什么意思？面对着星也的问题，他一时间找不出什么可以合理地解释这一切的答案。 “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我不能说。这个世界，也有它自己的规则。如果我打破了规则，这里就会毁灭。”星也把目光又转回了平静的湖面上，“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还有，你在收集花吧？” 就像之前那样，他摊开手掌，手中浮现出了一朵花。向景戈自然是接了过去，“你怎么知道我这边的事？” 【获得花朵：马醉木。任务进度：4\/7。】 手机振动了一下，发来了系统通知。星也瞥了一眼向景戈的裤子口袋，“你的手机响了。” “嗯……可能是有人发信息吧，先不管了。” 向景戈可没有傻到在npc面前暴露任务相关事情的程度。他站了起来，“那我现在要做什么？怎么把你带回那个世界啊……”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通过一些物品作为媒介，就像邱研的发卡那样。但邱研已经死了，所以才能将灵魂寄托在发卡上，至于他……估计行不通吧，他想。 “后天就是正式的秀场了吧。只要你能带我进去见到哈娜，其他的事情我都会自己解决。只不过……”星也停顿了一下，“算了，也没什么。反正一切都是假的而已。” “虽然我和她早已失联，甚至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但如果她还活着，我不想看到她只沉迷在梦境里。” 星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意外的坚定。 没看出来这个人，很是执着啊……但他的条件并不难实现，只要和森诗启那边商量一下，让他混进工作人员里面就好。向景戈想着，忽然又听到星也惊讶的声音。 “已经这个点了吗……我得赶紧回学校了。有事就给我发消息吧，我手机静音，不一定能随时接你的电话。” “那你还能接到我的消息吗……”向景戈发现了盲点。 “别小看我。我可是摸鱼高手，高强度上网冲浪。” “……” 向景戈没话可说了。 和星也道别后，他倒也没什么事可以做。后天吗……那个时候，或许才是真正任务的开始。花朵已经变为了卡片，他又上网搜了一下马醉木的花语。 【牺牲】。搜索出来的结果是这样说的。 “先是无私奉献，现在甚至要用牺牲这个词了啊……李哈娜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这个世界是她构筑的幻境。她周遭的一切都顺利美好得有些怪异，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危险却无处不在。 虽然星也那么说了，但她在现实世界，一定过得很痛苦吧。 不知怎的，向景戈有了这样的想法。 …… “我去问了哦。但她好像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人。” 下午森诗启的排练结束后，二人回到了家中整理情报。森诗启看上去一筹莫展的样子，“她不像在说谎。那就要么是李库码和任务没有关系，要么就是她受了什么刺激，彻底遗忘了这个人的存在。我个人认为后者可能性更大。” “的确……系统不可能给出完全和任务不相干的npc。”向景戈附和道。 关于星也讲给他的那些事情，他也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她听。森诗启转了下眼珠，“家境不好吗……再加上我们之前在秀场场地听到的那些信息……李库码，绝对是她的家人吧？” “我也这么想。那些怪物的脸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年龄，再加上那家重男轻女的设定……应该是她的弟弟吧。钱都寄回家里，属于是明目张胆地吸她的血啊。” 向景戈的思路也理顺了一些。 “不过星也居然也是和……夜渊他们在一个世界的人，还要你把他带回去？” 任务毕竟只是任务，森诗启的重点还是放在了这里。 “他只说让我带他去秀场，然后他会自己想办法回去。用这个条件换了信息和花，也不亏吧。”向景戈摸出卡片放到桌上。 “只是星也的那个问题我不太懂……” “我也不明白呢。看来要回到李哈娜真正存在的世界，才能解开这个谜团了。” 窗外的太阳已经落下，街灯随之一盏盏亮了起来。森诗启靠在椅背上看者天花板，“加油吧，还有一天时间。一定会成功完成任务的。”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个任务了啊……” 向景戈喃喃道，一百天，在希陵市的时间，也要结束了。时间和死亡的威胁都在赶着他走，他无法停下脚步。 再次回去的时候，就无法通过任务来逃避，不得不要面对残酷的现实了。 “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逃避了……” 关于希陵市，关于这个世界和自己的命运，他明白这回没有回头路，必须要直面。 他需要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选择，那条即将要走的道路。 …… 第二天的时间也一如往常，森诗启要进行最后的彩排，而花朵还差三朵没有集齐，星也也没有发给他消息，向景戈只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去打怪。 “好累……” 这里的怪物战斗力蛮强的啊……终于解决掉一只怪后，向景戈几乎要瘫倒在小巷里了。他从包里拿出上次任务得到的药品，直接扔进了嘴里。 最后一次了，不用白不用嘛。 【获得花朵：桔梗花。任务进度：5\/7。】 幸运的是，第一只怪就爆了道具出来。那全功效胶囊的效果立竿见影，他的体力甚至都恢复到了战斗前的状态。向景戈开始搜索这朵花的花语，【真诚却无望的爱】……？ “李哈娜好像没有爱上某人吧……也没听诗启说过啊。” 向景戈想着，看来自己需要转换一下思路。莫非是对于“这项事业”的爱吗？她赤诚的心，被现实的绝望所挤压…… 八成是这个没错了。看来我对于推理还是有一定能力的，之后和诗启分享一下吧，向景戈莫名地涌出了信心。 “好像能猜到星也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不，那是最坏的猜测吧。向景戈没有细想下去。 “诗启今天估计还可以拿到花吧，不过这样还差一朵……”再去找星也问问？但是在这人身上都拿到两朵了，他应该没有更多了吧。 万一呢…… 【你还有其他花吗？我很需要。】他还是给星也发了消息。 对面秒回，【抱歉，没有了。我马上要去做课题汇报，先不说了。】 “这时候了还刷手机……” 但是也不能依赖他了。该怎么办呢……向景戈收起手机，走出了小巷。 第294章 终末之花(八) 【获得花朵：荼蘼花。任务进度：6\/7。】 说到底也没什么可以拿新花的方法了，向景戈在那之后试图找些其他的npc，但这里除了怪物还是怪物，能交流的人似乎也只有星也一个。没办法，他只好无可奈何地回了家里，仰躺在沙发上刷微博。 这条系统通知就是在这个时候蹦出来的。 “诗启拿到了花啊……还差最后一个了。”他扒拉了几下手机屏幕，把页面转到希陵市app的系统通知上。 看来我也得努努力啊，明天……如果七朵花没有集齐的话，会不会任务失败？他感到自己责任重大。诗启这时候应该回来了，他看着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 果不其然，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啊啊……今天比之前更累啊……” 森诗启难得的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精力。 “辛苦了，但是还差一朵……要不我再去打打怪？” 她都这么累了，这最后一朵花还是不要勉强她去拿了吧，向景戈想。 “没遇到别的npc吗？”森诗启问。 她去排练的过程中自然也是遇到过很多人，但似乎都和这次的任务无关。 “完全没有。我们现在只有星也了。”他也有点丧气。 但他也说过他不能再给别的帮助了，这下好像陷入了任务的瓶颈。二人正苦恼着接下来要怎么办，星也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喂？还有事吗？” “你应该帮我想好办法了吧。明天我们在哪集合？” 星也那边还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向景戈有些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在……呃，在你学校门口吧？你那里怎么那么吵……” 之前拜托过森诗启给星也找个借口，他现在是以后勤工作人员的身份进入秀场的。 一阵开关门的声音传来，电话另一边终于静了下来，“哦，我室友在打游戏。我现在出来到走廊里了。先不说这个，你的花是不是还没有收集完？” “啊对！但是你也没有了吧……” “这个不用担心。即使没有最后一朵花，我也能帮你回到现实世界。明天就看我表演吧。”星也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有信心。 他是怎么知道我们需要花回去的……向景戈疑惑，自己好像没有对他说过这两件事的关系。但是现在也没有其他方法了，只能相信这人一回。 “好吧。那我们就……明天见。” “你干什么呢？给谁打电话，——” 星也那边多了个男性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传来三声嘀嘀的消音声。向景戈看到手机屏幕，上面却并没有显示已挂断。 “我先挂了。你别总是对别人叫……” 星也似乎慌乱了起来，匆忙挂断了电话。 “奇怪……那是什么声音啊……”向景戈纳闷。就好像……那个人说了什么禁忌的词语，然后被强制掩盖了一般。 说起来，“星也”这个名字，也不像是一个人的真名啊……之前过任务的时候，那些npc的名字可都是现实中会出现的那种风格。 他的身上还有许多谜团。如果有时间的话，多问问吧。向景戈想。 …… “今天就是正式的……怎么说，会来很多人吧？我都有点紧张了。” 森诗启早上五点就爬了起来，之后再也睡不着了。她只是在任务里被分配到了这个角色，在现实中可是根本没亲身经历过这么大的秀场。 虽然在网上是看了很多啦……但和身临其境还是不能比啊。 向景戈……也同样紧张。到时候使用的相机不是他自己的，他也有点担心自己会翻车。 “但是只能上了！加油吧！” 秀场是十点整开始，由于森诗启需要提前到场化妆做造型，向景戈便一个人去接星也了。在通往场地的出租车上，星也托腮看着窗外，随即问道。 “你觉得哈娜是什么样的人呢？” “啊，这个嘛……” 这几天都是诗启在接触她，向景戈对这个人基本上还是一无所知的。但就那些花的话语来看——昨天也查过，荼蘼花的花语是“末路之美”——李哈娜的处境，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光鲜亮丽。 “虽然我不了解她，但她……我这么说可能有点不礼貌，”向景戈觉得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坦白比较好，“我觉得她应该很痛苦。即使……梦境里的她，已经成为了大众眼里的‘成功’的人。” “是啊，这都是梦呢。” 星也轻轻地叹气，“究竟为什么她要构造这样的梦境呢？身为她的朋友，我竟然也如同你一样，未曾知道过她真实的一面。” “……到了，先下车吧。” 出租车停了下来，二人面前便是那片废墟了。 …… 掺着不和谐音的低沉旋律，将末世的氛围带到空旷的废墟之上。 星也和向景戈分别后便前往了后台，他一个人举着相机，手上甚至都有些颤抖。但摄影师不止他一个，这使他多少放松了一点紧绷着的心。 灯光聚焦在了t台的起点，现场观众杂乱的交谈声也逐渐平息。诗启……要加油啊……！他在心里默念。 让我们顺利地完成任务吧。 “——” 森诗启的出场顺序被安排在了第四个。望着专业的模特们走上t台的背影，她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我可以吗……但时间已经开始催促着她。李哈娜就站在她的身边，对她淡淡地微笑着。 “放松。做你自己就是最好的。” “我会的……” 已经到时间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向舞台。 她戴了黑色的假发。长到胸前的卷发被束起成发髻，如极夜中点点星光般撒上了些许发光的金粉。几朵金属制成的野花装饰被装饰在其上，灰黑色的裙摆底部点缀着与其相呼应的刺绣鲜花，盛开的花朵与含苞待放的花蕾交错，在暗色的背景下显得生动醒目。 即使还在紧张，她的步伐却越发地坚定有力，仿佛从末世中顽强盛开的生命之花，每一步都踏出了通往希望的道路。 “不愧是她呢……” 向景戈移动着相机，将镜头对准森诗启的脸。 不知道星也在干什么，但现在还是专注于摄影吧…… 舞台的灯光，却突然地开始闪烁起来。 “咦……” 森诗启似乎也对灯光的变化感到惊讶，步子却没有停下。而下一个瞬间，随着一阵刺耳的噪音，整个场地的灯竟顷刻间全部熄灭。 第295章 终末之花(九) 向景戈的视野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不出三秒，些许手电筒的点点光芒便从观众席处闪烁而出。嘈杂声瞬间变大了起来，向景戈也借着微弱的光看向t台中央的森诗启，她……或者说他自己都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如此严重的突发事故。 是星也干的吧。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了。 向景戈想去联系星也。 刚要掏出手机，舞台后方的大屏幕却又亮了起来。混沌的黑暗之中唯有那块巨大的荧幕散发出刺眼的白光，吸引了全部不明所以的观众的视线。 森诗启也转身，看到了那片空白。屏幕上的画面故障一般地闪了几下，发出滋滋的噪音。 在先前讨论任务剧情的时候，向景戈也说过，星也会以自己的方式影响这个世界。但是他会用这样冒进的手段吗？如果这场秀失败，别说是他，我们是不是也都回不去现实世界了——她心中忐忑不安。 现在，除了等待他露面，也没有别的方法了……自屏幕中散出的光芒也照亮了她的身影。这时候森诗启才意识到，自己独自一人站在空荡的舞台上带来的，那份本能的恐惧。 之前因为有哈娜的鼓励……我才能自然地走上这里。但森诗启望向后台的方向，那里却已经空无一人。 “哈娜……” 这场梦要醒了吗？ 回忆起这些天来和她的接触，对这虚幻的梦境，涌上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不舍。 ——怎么回事，我怎么也和小景一样沉浸在任务里了？她在心中这样地嘲笑了自己。但她仍旧能够回想起那张脸，并不能称得上美丽，目光中却饱含有坚韧的气质。 hana……是“花”的意思啊。第七朵花，会是怎样的你呢？ 屏幕的画面终于稳定了下来。一张脸出现在上面，不出意外的，是星也。 先前的观众都已经离开了大半，仅剩下一些人还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这突如其来的故障。向景戈拍了拍相机，它居然也没有电了。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但你一定在看着吧？哈娜。” 星也的声音响了起来。要到关键的剧情了吗……向景戈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有风刮了起来，四周散落着的小石子轻轻晃动，响着细小的声音。 “擅自闯入到这里，是我的过错。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梦境便没有终止的一天吧？” 他的语气仍旧是与先前如出一辙的平淡，而传到向景戈的耳中，却仿佛叠加上了一层复杂的情感。 “我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你梦想中的样子。你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但也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现实不是这样的！……我是说，你的真实，不止于此。” “请允许我说出这句对不起，实际上，直到我的朋友对我说出那句话之前，我都对你一无所知。他说，你过得很痛苦。——是这样的吗？你是一直以来都这样，完美地掩盖着自己所有的泪水的吗？” 他说的“朋友”，是我吗……向景戈似乎能听出来，星也的语气正在变得激动。 “我不了解你。明明说着你是我的朋友，却看不出你最真实的那一面，但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就这样止步。看看我吧，看看在这个世界存在着的‘星也’——” “如果这里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幻梦，那为什么我还会在这里，还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我的存在，正是证明了你还是希望自己可以醒来的！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我才会拥有自己的意识！” “……我说啊，我带来了。” 星也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张纸来。在屏幕前展开，那是一张笔触有些许生疏的服装效果图。 “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在上第一堂课的时候，你为自己的梦想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你都还记得吗？我当时不敢和陌生人交流，你就来找我搭话。我不会操作缝纫机，你也会教我……” “哈娜……或许现实中的你，并不是像我看到的那样快乐地活着。但是你的温柔和你的梦想，唯独这一点我确信，即使是在梦中，你也从来没有变过。虽然可能我没有这个资格，但今天我终于有了能对你说出这句话的机会……” “醒来吧。” “——只存在于虚幻中的花朵，是不会盛开的啊。” 观众席上的人们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这片废墟之上，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星也说完这句话，屏幕又一次变为了黑暗。 随即亮起的是一盏粉红色的灯。 森诗启离得近，清晰地看到，被灯光照射出的那个人影——是李哈娜。 但和之前看到的她不一样了。她的面容似乎变得更加年轻了些，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连衣裙，胸口处绣着一朵她认不清品种的花，白色的花瓣，向里面渐变出淡黄。 “你还真的是……很在乎我呢。” 她的眼中噙着些许的泪水，面对着黑下去的屏幕，轻轻地开口。 “我知道的，这个世界是我的幻想。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却不能像你一样，勇敢地打破这本不应存在的一切。我只能……蜷缩在蛋壳里，或许再过一天，我都会彻底腐烂在这甜蜜的剧毒中。” “星也。诗启。还有我不知道名字的那位……” 李哈娜回身过来面对着森诗启，向前走了几步，拉起她的双手。 “虽然有很多想说的，但现在的我只能说……谢谢你们。” “一切已成定局。如果你们可以看到——” 李哈娜的这句话没有说完。 她的身体化作了细碎的光点，在森诗启的面前散开。 …… …… “唔……怎么回事……？” 在李哈娜消失后，向景戈先是感到脑中传来剧烈的眩晕。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四周的环境却已不是那片废墟。不远处的森诗启也在捂着头部，看样子是还没缓过来。 “看来我回来了啊。”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向景戈回头，星也也和他们一起被传送到了这里。 “真是不容易……我就先回幸存者基地了。不过你们倒是不属于这里吧，之后还要做什么吗？” 熟悉的“幸存者基地”这个词语……和阴霾一片的天空。果然是回到这个任务的现实了，向景戈想着。森诗启也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三人的面前，是一所似乎被人刻意清扫过的小房子。 第296章 终末之花(十) 【当前任务已刷新：探索房屋。】 果然回到这里之后也有新的任务……向景戈收起手机，想着要如何对星也解释他们的目的。但对方却显得不是那么在乎，“总之还是谢谢你们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你不想……知道哈娜现在的情况吗？” 探索了这里，或许可以直接见到现实中的李哈娜本人，向景戈本来是不想把npc卷入到任务当中的，他这样说也只是随口一提。而星也的目光越过他们，投向不远处的那栋小房子。 “我不应该打扰你们的事情。”他推了推眼镜，“况且……算了，我就不多说了。我要走了，再见。” 说完，星也便转身离开。但这条街比起他们之前做的那些任务的场景，有一种很强的违和感——对啊，怎么没有丧尸？向景戈才意识到，这里平静得有点过分了。这座小房子也与其他的破败建筑格格不入，虽然看上去有些年头，但依旧是干干净净的。 “感觉有点怪……但还是先做任务吧？我觉得这个任务应该是比较独立的那种。” 森诗启走近房子的门口，从门缝中抽出了一张纸条。 【欢迎你们。这里有鲜花，鲜花，鲜花】 “是哈娜住的屋子吗……她不去幸存者基地，倒是在这里独居？”森诗启说着抬手敲了敲门，清晰的声音在安静街道上空回荡。没有回应。 已经不在了？门口便铺着一块地毯，在边缘处有个什么小东西闪着亮光。向景戈弯腰捡了起来，是一把钥匙，似乎和房门的锁孔是吻合的。 现在开门的话，会不会有擅闯民宅的嫌疑……他们还不知道哈娜到底在不在这里。但在森诗启第三次敲门仍旧无人应答后，他们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并不费力地打开了房门，这里的面积很小，一进门便是布置简单的客厅。 “别怪我们啊……都是任务的要求。” 这里似乎有被侵入过的痕迹。并不大的电视屏幕被砸了个洞，破旧的沙发上显露着一些抓痕。在正对面的墙壁上，还挂着几张边缘已经泛黄的照片…… “小景，我找到了这个。” 向景戈刚想仔细去看照片上的内容，森诗启便捏着一张纸条回到了他身边。 手写的字迹，与门口的那张纸条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这些字……是错觉吗？笔迹比之前那张乱了不少。向景戈拿过纸条，上面写着—— 【欢迎你们，陌生人。完成我设置的谜题，才可以欣赏我最后的表演。】 “她是故意就想让我们来这里吗……那这么说，她还在屋子里？”向景戈左右看了看，这里只有一层，大部分的门都是虚掩着的。 “别叫她。既然她想让我们解谜，那就按她说的来好了。” 森诗启把纸条叠了几下放进口袋，她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那几张照片上。 最左边的照片画面上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照片本身已经十分老旧，只是被镶嵌在了相框里，像是被某人珍贵地保存着。 电视上方，中间的那张则看上去是一个家庭的全家福。站在正中央的女人抱着婴儿，尽管照片上人物的脸并不清晰，仍旧可以看到，他们的嘴角上扬，正在幸福地笑着。 幸福……吗。 向景戈多盯了这张照片片刻，被挤到最边缘的那个女孩，她好像没有在笑。 是哈娜吗？也不像啊。女孩梳着简单的短发，身上的衣服也打了几个补丁，和之前在梦境里看到的那个人，仅仅是眉眼间有一丝相像。 不过，和我们之前推理的那些，似乎对上了……向景戈回想起来。那这么说，那些人怀里抱着的婴儿，就是那个世界里名为“李库码”的怪物吗？ “不确定啊……还是看看别的吧。” 然后便是右边的最后一张照片了。向景戈仔细看了看，与前两张不同，这张照片看样子新了很多。 画面的中央站着个染了一头张扬的黄毛、双手叉腰的少年，胸前挂有一串金链，口中甚至还叼着根抽了一半的烟。在他的身后被捕捉到画面内的也是几个不良少年模样的人，向景戈皱着眉端详了一番，记忆里的那张脸与现在重合。 “等等，之前我打的那些怪物……好像就是这个样子！” “嗯，那就可以确定了吧。这三张照片上的，都是那个哈娜的弟弟。”森诗启已经开始着手搜其他地方了，“但现在线索还是太少，先把客厅搜完吧？” “好……” 向景戈蹲了下去，电视机的下方是三个未上锁的柜子。 他拉开第一个柜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是在底部放着一封已被打开的信，信封的左上角写着数字“8”。哈娜设置的解谜，会很难吗……？他把信纸从信封中拿出。 【亲爱的姐姐李哈娜：】 【我在大城市生活得很好，无时无刻不想念着姐姐，我好怀念小时候和姐姐在后院里玩耍的时光。大城市的生活虽然充实，但也很累，前些日子里买完老师要求的学习资料后，我的生活费已经快要花完了，姐姐能汇些钱给我吗？弟弟不胜感激。】 【——李库码】 “明目张胆地爆金币……” 向景戈感到一股无名火起。如果那照片上的人真是他，那他哪里是拿钱来学习，明明就是出去和不良鬼混了啊…… 他烦躁地捏了捏拳头想着，哈娜拿到的奖学金那些钱，应该也都是给他了吧。 但是那个数字也让他很在意。信封上写着“8”……？这是什么意思？ “是八月发生的事情，还是其他的呢……诗启，你找到什么没有？” “这个。” 森诗启把中间柜子里的东西拿给他看。 一把生锈的剪刀，以及一张纸条……怎么这里这么多纸条？都是哈娜留下的吗？他接过去看了看。 【种子种下了，发芽了，开出了欣喜的花，连酷暑也可爱起来。】 上面还是标着一个数字，“7”。 “线索很零散啊，还有最后一个柜子……嗯，桌子也没有搜。我去那边看看。” “好……” 向景戈一边应着，一边拉开最后一个柜子的柜门。而看清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之后，他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诶……？这是……” 他拿出了那张被扯成两半的时装表演入场券。 没记错的话，哈娜在梦里那场秀的邀请函……和这张是一模一样的。 第297章 终末之花(十一) 被撕开的入场券，在右下角标着的数字是“4”。 “都有数字啊……这三个线索，感觉也能按照时间顺序串起来……”向景戈在脑中整理着信息，自言自语道，“如果按照月份来看，先是四月……但是又不太对劲。诗启，你找到别的了吗？” 信息有些过于零散了。听到这句话时，森诗启正在旁边桌子上把粘在上面的一张略厚的卡纸撕下来。 “我感觉背面好像还有字，所以想拿下来看看。”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这是正面写着的一句话，似乎下笔之人力度很深，笔尖几乎要将纸张划破，泛黄的页边染上了些许血迹。森诗启把卡纸翻了个面，上面最醒目的几个大字竟是——【录取通知书】。 “好像是哈娜的录取通知书……”森诗启快速扫了眼上面的内容。 【……现录取你入x市美术学院服装与服饰设计专业学习，请持此通知书于2131年8月31日至9月1日按时来校报到。】下方的日期是【2131年七月】。 “我记得，之前几次任务不是都知道了吗，末世是2133年开始的。” 向景戈回忆起来星也对他说过的那番话，以及一些相关的信息，“在梦境里星也也是在这所大学……这么说来，末世来临，是在他们两个大二的时候？” “嘛，按理来说是这样啦。话说我们都不知道现在的时间线是哪年，早知道应该问问他的。” 星也在回到这个世界后，面相好像比之前在梦境里成熟了一点。顶多也就大了个三四岁左右的样子吧……所以现在应该距离末世来临的那个时间点并不远？但梦里的形象好像也说明不了什么……向景戈感觉有点混乱了。 这里除了这张纸还放着一盒已经打开的中华烟，几个已经熄灭的烟头也被胡乱堆在桌子上。 “我们现在是应该理一下现有的信息吗，还是继续探索？” 客厅找不到其他的线索了。森诗启本想直接坐在沙发上歇一会儿，但刚坐上沙发便边摇晃着边传出老旧的吱吱声，她不得不叹了口气重新站起来。 “现在找到的，也就是那三个柜子里的东西吧。不过话说回来，那句‘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和梦境里系统对李库码的描述是一样的……如果是哈娜写的，那她到底警告过什么呢。” “想也想不出来。那就还是先走吧！” 森诗启一股脑地把几张纸条和其他零碎的道具都塞到了向景戈的包里，“那边是厨房。先把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都找出来，然后再推理！” “也是……” 探索的时候弄出了很大的动静，但哈娜却还没有露面。她到底在不在这间屋子里？向景戈开始怀疑了。 …… 空气中弥漫着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厨房的布置与客厅一样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洗碗池里放着一把染血的锋利菜刀。向景戈走过去，拿起刀柄掂量了几下。 “沾上了血……” 杀人，或者说是杀丧尸造成的？但厨房里除此之外也并没有放别的武器。这里到处都存在着一种怪异的感觉……向景戈想，哈娜的谜题，或者说她的故事，应该还有很深的有待挖掘的地方。 “唔……这里还有东西啊。” 他低下头的时候，发现里侧的垃圾桶旁放着一团被揉皱的纸。 “嗯？等等，这不是……” 似乎是哈娜在秀场快要结束的时候，穿的那件裙子的设计图。当时向景戈离得不算近并没有看清，但大体的轮廓和颜色都基本吻合。 “脑子好乱……梦境和现实能对应上，但是找不到连接的点……” 如果梦境是哈娜未能实现的幻想，那么就是说其实她在现实世界并没有将这件衣服做出来吗？纸条上的信息和对应的时间……梦境中的秀场，以及星也说过的、她退学的日子……好像有关联，但又没什么有力的证据。 “小景在想什么？我这边也找到东西了。” 被森诗启呼唤后向景戈才回过神来，看到她指着柜子的方向。 他走近去观察，柜子里摆放着的几瓶药物都已见底。瓶子上贴着标签，【氯化亚锡】【硫酸铜】【硼氢化钠】【亚硫酸】……厨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些应该是制作鲜花标本需要用到的药品。”森诗启道，“但是至于为什么在这里发现，我就不知道了。” “怎么感觉坑越挖越大了呢，本来我们只是想了解哈娜的过去吧……”向景戈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的。 “嗯，我说，我们要不然先理清楚目前发现的东西吧，要不然之后信息越来越多可能会更乱。”森诗启伸了个懒腰，“反正今天肯定能做完任务啦……也就这几个房间而已。” 从厨房穿过便可以走到餐厅的位置，她便坐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向景戈跟着她走了过去。 “我倒是有一个猜想。” 向景戈坐在对面。桌子上竟还摆着两个瓷碗，只是他面前的碗里饭菜丰富——尽管过了有段时间已经散发出些许腐烂的气味，而对面的那个碗里却只有面糊。 一双筷子掉在地上，他顺手捡了起来。 “柜子里的东西上面的数字，我觉得是代表了‘月份’。比如说入场券……是四月，梦境里秀场也是在大概四月举办的。”向景戈从包里把纸条一张张翻出来，“七月是哈娜被录取，纸条上写的内容也可以对应上。” “但是时间线并不是按月份来的呢。如果四月的事在七月前面的话，那就是哈娜高中的时候就参加时装表演了，不合理啊。”森诗启补充。 “所以应该是跨了一年或者更多……据星也所说，哈娜退学的时间也是在四月左右，之后就是末世了。所以这个‘四月发生的事’，是排在最后的。入场券被撕掉，也就是说她并没有真的去上时装表演。” 在希陵市接过这么多推理任务，向景戈感觉自己的智商还是多少提升了一点的。 “我现在的推理是……这三件事跨了三年的时间。先是七月，然后是第二年八月，因为如果那人要爆金币的话，不可能在哈娜还没去上学的时候给她写信……再然后就是第三年四月了。” 向景戈在桌上摊开纸条和信件，“不过我也只是猜测。如果你有更合理的推理的话就更好了。” “诶……但是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哦。” 森诗启挪了挪凳子，坐得更近了一点，“我说，小景认真推理的样子还蛮帅的嘛。” 第298章 终末之花(十二) “是吗？我……我也只是把想到的东西说出来了而已。诗启和我想的一样？” 向景戈不太习惯被对方以这种眼神看着。他故意回避了森诗启的视线，盯着面前盛了些饭的那个瓷碗。 这碗饭放在这里，少说也得有两三天了……是线索吗？他皱着眉用筷子拨开饭粒。森诗启也凑了过去，一眼便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这里面好像……有其他的东西呢。” 她把筷子拔出来，上面还残留着些白色的小颗粒，“但是看不出来是什么。” “下了药吗……”这是向景戈第一时间得到的推测。 这里的线索说明，哈娜在之前是和另一个人共同生活在这间屋子里的？他立刻想到了梦境中的那个怪物。她的弟弟吗……好像除了他之外，他们都没有碰到其他与哈娜关系密切的人了。 “我也觉得是呢。筷子掉在地上，大概是吃饭的时候突然中毒了的表现？”森诗启站了起来，“这里还有两个大房间！大概是卧室。先再探索一下吧。” 会遇见哈娜吗……现实世界中的她。向景戈不知为何心跳加速起来，他总有一种复杂的预感。说不清怎么回事，但“她的表演”…… 肯定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表演吧。 还是不想太多了。向景戈跟上森诗启的步伐，打开了最大的那间主卧的门。 “这……唔，什么味道……” 二人先前在外面便隐隐约约地闻到过一股腐臭的气味，当时还以为是因为末世发设定——但踏入主卧后那气味瞬间扩散变得浓重起来，森诗启咳嗽了几声，连忙捂住了鼻子。 为了做任务啊……。向景戈也是忍着不适走了进去。一瞬间并没有发现气味的源头，只是这间卧室…… 各类老旧的杂物堆满了整个房间，上面落着薄薄的灰尘。光是这些东西好像发不出这种味道吧？向景戈蹲下去看了看，只是些零碎的日常用品。他的目光扫过房间的角落，看到那里还堆放着一些武器。 不奇怪吧。末世的话，家里存放武器也是理所应当的……他捏着鼻子走过去看了看。一张纸被压在了床角，他顺手抽了出来。 似乎是一封信。 【亲爱的女儿：】 【家中突生变故，你弟弟出车祸伤了右腿，落下残疾，速速回家。】 【2131.4】 “四月……这一年的四月……！” 线索串起来了一些。哈娜是因为要回家，所以才没有参加时装表演的吗？星也说过的她那时候退学，也是因为这件事？向景戈把这封极短的信翻到了背面，但没有任何信息。 “感觉还是很奇怪……” 梦境里出现的那些怪物，腿部是完好的啊…… 嗡嗡—— “什么声音？” 声响从虚空中传来。向景戈左右环视，眼前的画面扭曲起来，堆放着的杂物恍惚间消失，这里似乎被叠上了层泛黄的滤镜，幻化为了一间布置普通的卧室。 向景戈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身体竟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 “诗启？” 他习惯性地叫了一声。在不远处，森诗启也是一副惊讶的神色，小步地走到了他身边。 “好像能看到这房间里过去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她低声道。 房间外面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巨大响声，这里不知何时多了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在紧紧地用后背抵住房门。他应该看不到我们……气味也消散了下去，向景戈去细看他的脸。 “是他……” “嗯，确实是。先观察一下吧，这应该是系统给我们的推理提示。”森诗启快速地恢复了冷静，应着。 过了几秒，伴随着急促的砸门声音，一个嘶哑着的女声从房门后响起。 “开门！” “房间里有武器！开门啊！为什么不肯救我？我明明……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你……！” “……等等，这句话！” 向景戈的记忆被调动了起来。在梦境的秀场场地里，他的确……听到过一模一样的内容。 但屋子里的男人却不为所动，仍然低着头挡住了门。紧接着，又是属于丧尸的吼声传来…… 下一秒，房间却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哈娜……” 最后那声丧尸的吼叫听得向景戈心里颤了颤，“我好像能猜到……丧尸入侵，他没有给哈娜开门……” “无法原谅……” “诗启？” 身边的森诗启捏紧了拳头。向景戈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似乎比以往要激烈，“你没事吧？” “……我要杀了他！他毁了哈娜的一切！” “咦？” 原本总是说着不会把任务当真的森诗启，此刻抬起头之后眼中却蓄满了泪水。她转头和向景戈对视，随后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过于激动了。 “抱歉……我，我只是不想看到……” “我懂的。因为你和哈娜也相处了那么多天啊。” 向景戈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二人的面前便是这间卧室的卫生间，而越是靠近这里，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便越发浓烈—— “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吗……密码锁？” 卫生间的门上，装着一个崭新的密码锁，提示需要输入三位数的密码。 “和那三个数字有关吧？” 森诗启揉了揉眼睛，走到了他身边。二人基本上已经习惯这里的味道了，但这里的门是不透明的，他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景象。 “那就先按照时间顺序……我推理出来的时间试一下。”向景戈刚准备输入密码，又回头来问森诗启，“诗启你有别的想法吗？如果只能输入一次但是错了就麻烦了。” 在解密这方面，他还是得求助一下森诗启这个智商担当。 “我和你想的是一样的哦。对自己自信一点嘛。”森诗启笑着。 “好……” 【7】【8】【4】 【密码正确】屏幕上如此显示。 “啊，开了。” 而那扇门刚刚打开一条缝，迎面扑来的便是相比之前浓重了几倍之多的恶臭。向景戈猝不及防地吸进了一口这气味，连忙关上门后退了几大步，弯腰干呕起来。 “我靠……这……”他几乎说不出来话了。 但是这里肯定是很重要的信息…… 身边的桌子上恰好放着块毛巾，他抓起来捂住了口鼻，“诗启你就先别进来了，我自己去看……咳咳……” “啊，那你小心一点……” 森诗启也不愿意进这种环境探索，在味道飘散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退到了门口。向景戈屏住呼吸把门又开得大了一点，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第299章 终末之花(完) 苍蝇发出嗡嗡的声音飞舞着，墙上、地上，满是喷溅的血迹——向景戈几乎想立刻逃出去了，但他还是一步步地走了进去，房间最里面被一层帘子挡住，他掀了起来。 “……！！” 恶臭的味道便是从这里传出，面前的景象，居然是一个男人被倒着塞进了血淋淋的马桶里面，两只手无力地垂在地上。 从体型上来看，应该是…… 这里的味道已经让向景戈开始想吐了。但是总不能让诗启进来调查吧……他慢慢蹲了下来查看，地面上也是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除了恶心的虫子和不知名的粘稠物之外，在一旁还掉着个长方形的东西。 “这是……手机吗？” 屏幕也沾上了大片的血液，他怀疑这部手机还能不能正常打开。 等出去了再说吧……向景戈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马桶旁边还有把小钥匙正在反着光，应该是最后那间房间的钥匙？他抓起来就跑了出去。 “哈啊……” 直到离开了整个主卧，向景戈才敢开始大口喘气。即使关上了门，那里的气味仍然扩散到了客厅。 “辛苦啦……你找到了什么？”森诗启问道。 向景戈擦了擦手机屏幕上的血液，试图按下开机键。即使已经被血迹覆盖，这部手机的功能居然还是完好的。 在等待开机的过程中，他简单地对森诗启描述了卫生间里的画面。 “光是听着就很恶心啊……”她皱眉，“那个样子不可能是丧尸干的吧。难道是哈娜杀了他……” “只能是这个可能性了吧，先看看手机里有什么好了。” 短信的通知有99+？向景戈点开。 【2133.4.12】【距离“死线”还有四个月，我只是在善意地提醒你，如果到时候还是还不上的话……】 【2133.6.5】【看来你还是没能凑够钱啊？听说，你居然要靠你的姐姐辍学打工给你攒钱？】 【2133.8.2】【不要以为现在世界乱了，我们就找不到你了。我们一直在看着你。但如果你能让她过来做些工作的话，或许我们可以稍微饶你一回。】 这是最后的一条短信。这部手机的日期是正常显示的，向景戈看了看，现在这个世界的日期是8月8日。 和之前其他任务中得到的信息一起来看的话，现在正是末世爆发后大约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太差劲了……他是在外面做了什么欠债了吗？”森诗启把手机按到熄屏，“果然那封信并不是真的。” “日期也能对上，出车祸只是幌子吧。没想到他们的父母居然也帮着包庇他。” “而且还说要让哈娜去……” 短信里的那人并没有明说，但那个字眼让森诗启感到生理性的不适，“那个畜牲，不会真的答应了吧？” 只剩下最后一个房间了。向景戈想起客厅里发现的那张纸条，以及梦境中的描述，警告过吗……如今看来，不仅是在她的眼里……那个人本来便是不折不扣的“恶魔”啊。 “但我觉得应该没有。”他的心情也沉重起来，“毕竟，她还有一场‘最后的表演’。” 梦境中的美丽，也是由现实中无数的痛苦搭建而成……他望着那扇房间的门。 “我们也……马上就可以看到了吧。” …… 他用在卫生间里找到的钥匙打开了门。 但与那个房间截然不同，刚一进门，一股极香的气味便迎面而来。 窗子紧闭着，房间里的摆设仅仅是简单的床铺、桌子和衣柜，但都被打理得十分干净。桌子上摆着一大瓶打开的香水，香味便是由此而来。 可一直到了最后的这个房间，哈娜仍旧没有露面。 “这里真是舒服啊……好香。” 森诗启总算放松了下来，“话说我们到底要探索什么啊？这都是最后一个屋子了吧。哈娜的经历之谜大概也解开了……” 这里与主卧一样，最里面是卫生间。所有的答案，或许都会浮现在那里……向景戈透过磨砂门，隐隐约约地看到，里面似乎有一大片粉色。 门没有锁，但他却不太敢拉开门了。 “不过，梦境和现实真是完全相反的啊……” 他不由得感叹。 所有的真相便近在眼前。森诗启也走了过来，“我们也算是完成她设置的谜题了吧。那就……” 她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深吸一口气后，拉开了门。 “啊……” 他们终于发现了，之前的那片粉色来源于什么。 ——浴缸里摆满了鲜花，一名少女面带着微笑，安静地躺在浴缸中央。她的脖颈处缠着绷带，身上的也正是她在梦境的结尾，消失时穿着的那件裙子。 浴缸旁掉落着一张纸。 【亲爱的访客： 恭喜你！通过了我的谜题，接下来就好好欣赏我最后的表演吧。 我的一生，都压缩在这一座小小的房子里，不知道你有没有解读出来呢？没有也没关系，只是……那就又成了一个遗憾了。我身上穿着的，是我自己设计的裙子，我最喜欢粉色了，不过以前一直没有机会穿上。我曾经幻想过最后会是谁来到这里，观看我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演出，不管是谁都好，你是我的第一位观众，也许是很多位？那我还真是赚到了，不过，也许最后都不会有人来吧？不知道你是怀着怎样的情感来到这里的，最坏的结局我也设想过，就算你放一把火烧了这里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我已经绽放过了——为我自己。但我刚刚在写这些的时候发现，我好像忘记把桌子上的香水带进来了，福尔马林很臭，我不喜欢，但是要保存这些鲜花我必须要和它待在一起，所以，有劳你，可以把那些香水倒到浴缸里吗？ 在窗台的帘子后面，有我送给你们的礼物。无法见证她的盛开，还请你们代以观之。 真的到了这一刻，居然还有些不舍，那么就再见了，这个世界。 我曾来过。】 【——李哈娜】 “窗帘的……后面吗……” 向景戈拉开帘子，那里静静地摆放着一颗种子。 【获得：鸡蛋花种子。任务进度：7\/7。】 是系统的提示语音。 【任务已完成。】 【玩家向景戈、森诗启，获得任务奖励：希陵市代币*300、鸡蛋花种子*1、录音笔*1、被剪碎的设计图纸*1、不会枯萎的无名野花*2。】 【第二阶段所有任务已完成。24小时后，系统将清除全部第二阶段npc。】 【现在，将传送玩家至希陵市……】 第300章 道别会 鲜花与哈娜微笑着的面庞随着系统提示的响起被白光吞没。待到炎夏的热风扑面而来，向景戈才睁开双眼——回来了。最后一次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余下来的时间里，第二阶段的绝对规则便会一直贯穿他们生活的全部了。 “欢迎回来哦。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吧？我们马上也要走了。” 鹿葭微微抬头望着天空，眼前是没有被末日尘霾污染的纯净湛蓝。 “说实话，我还有点舍不得这里呢。”她感叹完，还是例行提醒了一下刚刚结束任务的二人，“任务奖励还是在手机里哦。如果要换东西的话，就趁今天赶紧去吧，夜渊也要和我们一起离开了。” “啊，都要走啊……” 季节的突然变换让向景戈有些不习惯，他顺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那之后的这些日子里就只有玩家在希陵市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甚至都有点想再见一面那个黑心商人了。还有那几个npc……穆野和陆子敬，他们好像都还不知道是自己杀的浮休……时间过得真快。 对于希陵市的现状，准备好了吗？——他时常会这样问自己。 但做噩梦的频率好像也下降了，看样子，是在慢慢地习惯吧。 “是呢。不过我空有一身泡面技术，却只给两个人展示过……真不甘心啊。”鹿葭好像在回忆什么事情。 泡面技术？什么意思…… “那！作为接了我最后一个任务的奖励，我来给你们下泡面吧，我会往里面加很多增益效果的哦。”鹿葭说着就要拉他走，“我可不像老奸商那样，我做好事，不会收你们钱的。”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按她说的，应该有buff可以加吧…… 向景戈和森诗启对视了一眼，没有拒绝。 “——你们怎么都在啊！” 鹿葭住所的房门没有锁。她正捏着钥匙纳闷，推开门后第一眼便看到客厅的沙发上整整齐齐坐了三个人…… “反正都没任务，兄弟坐一会怎么了？”陆子敬翘着二郎腿挑眉，“哥几个这些天都在等你诶。” “哈哈，你跟我真是混熟了啊……” 鹿葭一甩手便把钥匙砸了过去，上面挂着的金属钥匙扣精准地击中了陆子敬的额头。 “我靠，干什么你！很疼的啊！” 即使这样说着，他还是一脸无奈地捡起落在地上的凶器，“我们只是想歇一会……你也知道只有你有单独的住所，等下还要一起去那边呢……” “想吃鹿葭的泡面。” 一旁的穆野举手。 “你别惦记了好吗！”陆子敬一拳打在他后背上。 然后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跟着进来的向景戈二人，“哦，又见面了。我们几个的任务你是不是都做过？劳模啊你。” “啊哈哈……”向景戈尴尬地对他打招呼。 夜渊也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他，“辛苦。不过我现在就要走了，今天来找我换道具的玩家应该很多。你有什么想换的吗？” “嗯……” 好像没什么……可以换的。也没有需要急用的东西，况且就算有的话，用我的异能应该也可以变出来……向景戈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这是最后的机会哦。不过还有一整天的时间，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夜渊掏出墨镜戴上，“那我就先行告退了，各位明天见。” “诶，这就走了？再见咯老奸商～”鹿葭从厨房探出头来，“你们两个等一下哦。让你们好好领教一下我的超绝泡面——” 听到这句话，穆野指了指自己。 “是说我们吗？” “……没有你们的份！” …… 第二天。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啊……” 结果到最后，向景戈也没去找夜渊换任何一个道具。但其他玩家来换东西的倒是不少，夜渊实打实地忙了一整天，直到系统通知了几人可以离开，他才松了口气。 “你有什么可忙的？随便报价不就好了，反正最后一天，没人会追究你。”陆子敬是这么评价的。 “我都说了，我是诚实的商人。以物换物，最重要的是公平呢。” “你得了吧……”他无语。 四位npc并排走在森林中的小路上。自从郑纪欢跟踪游轻怀被发现后，主办方的据点便被设置得更隐秘了些，他们需要多绕一点路。 主办方那边说，会为他们办道别会。 “不过也算是不虚此行吧！至少看到了平行世界里很多年前人们的生活呢。和我们的时代真是很不一样！”鹿葭双手放在脑后，惬意地深呼吸了几下，“没被污染的空气是这种感觉啊……” “无所谓，我要回去睡觉。” 阳光很足，穆野把兜帽又拉低了一点。远远地看到，已经有一个矮小的身影在那边等着他们了。 “……嗯？桃谷刻红？” “哎呀，你们总算来啦～小桃谷等你们好久了哦！” 卷发的男孩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拉起夜渊的袖子，“这边好热的！出了点小意外～但是现在应该可以送你们回去了！” “意外？” “嗯～就是那个‘中间者’的事啦。先进屋再说！里面有空调哦！” 桃谷刻红熟练地按着机关，带着几人走入了主办者据点。 …… “……总之目前的情况是这样。他只留下了这个。” 于修衍依然是失踪中的状态，从那次国王游戏结束后，十邪海便再也没有联系上他过。没有这个沟通平行世界的桥梁，他们一度陷入了可能无法将npc送回荒原世界的危机——但于修衍似乎知道他们这边的情况，在某个夜里，悄无声息地用异能为他们开了一道门。 然后就又消失了，就连陈沉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可能真的回到现实世界了呢。”但喻颂说这些的时候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你们的这些事我们就管不着了。反正我们作为npc的职责已经履行完了，其他的……随便吧。” 陆子敬径直走到了那扇门前。 “道别会什么的也没必要吧，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差不多该走了。” “真心急啊，不来好好聊聊吗？关于希陵市的……未来？” 喻颂坐在圆桌的一侧，微笑着开口。 “未来……哼。我没什么想说的。” 他冷哼一声，完全不想多说别的。沉默了片刻才转过身来靠在墙上，“不过我也算是懂了。无论在哪条世界线，人类这种存在，都不配拥有理想的未来。” 第301章 何以救赎 “且慢。你们在这个阶段帮了我们很多，或许是时候让你们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了。” “咦？” 房门缓缓地被打开，其余几人顺着十邪海惊诧的目光看去，发现居然是“第一人”陈沉站在了门外。他的神色有些疲惫，挂在眼下的那条皱纹似乎也加深了些许。 “前、前辈……” 十邪海说话时舌头都好像打了几个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陈沉已经有段时间没来亲自参与希陵市的相关事件了。就连这次于修衍失踪，他也没有赶来据点，只是在电话里通知了其余几位主办者，对这件事，他也束手无策。无所不能的第一人怎么会连一个玩家都找不到？不会有什么隐情吧？十邪海曾经这么想过，但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恶劣推测——那可是陈沉。 他敢肯定，无论是谁对希陵市游戏抱有私心或者存着侥幸心理，他都绝对不会。 “我是要来和你们谈谈的。也……和这几位客人。”陈沉坐在了房间最里面的椅子上。“如果，你们想要知道‘真实’的话。这不仅是希陵市的真相，也关乎到你们的‘荒原’。” 关于……荒原？ 陆子敬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转头望向几位同伴，鹿葭和穆野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唯有夜渊轻轻推了下墨镜，勾唇显露笑意。 “呵呵。看来你知道的，比我们要多。” 但他的话语里，竟是讽刺的意味多一些。 陈沉并没有在意夜渊带刺的语气，只是以一贯的温和态度回应道，“你不必这样说话。我想，虽然你已经可以做到逃过希陵市的监控系统，但应该也无法逃离‘这个世界’的掌控吧。” 短短几句话，快把十邪海的cpu干烧了。 夜渊逃过了希陵市监控？所以……那次感觉六号庇护所有点不对劲，并不是错觉？这一个个的怎么都神通广大的啊……！谁还记得这届主办者是我？ 但没有人在意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个世界吗……真有意思。原来我们所属于的世界是一样的啊。” 夜渊拿下了自己的礼帽轻放在桌面上，“那就姑且听听吧，你们会这么做的理由。” “喂，别谜语人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陆子敬也看不太顺眼他们俩的这种对话。另一方面，他的好奇心也被提了起来——这个荒诞的游戏，背后难道还有什么更深层的意义吗？他坐在夜渊的身边。 “说来话长。但我们最近也基本落定了答案，希陵市会产生的原因，以及必须要进行游戏的理由。” “不是你们几个创造的希陵市吗？”陆子敬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不要着急。听我……说个故事吧。” 陈沉的眼神望着远方，似乎回忆起了久远的过去。 …… “我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觉醒异能的人。那是在四十年之前了，当时我还只有十九岁。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即将要肩负起怎样的世界的未来。” “但从很久以前开始，我便能看到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他们践踏着他人的尸骨登上高峰，或者仅仅是为了一点点利益肆意制造着混乱与灾难。而这样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便有资格被称为‘人类’。” “我想改变这一切。然后，像是被命运选中一般，我来到了这里。” “最开始，这座城市只是一片废墟。各种各样的鬼怪肆虐，我独自一人不停地战斗，但也在不停地听着这些灵魂的哭泣与控诉，他们受了伤，这里是他们唯一的容身之所。” “希陵市是依托于现实存在的。只要现实中的黑暗不结束，就不断地会有痛苦的灵魂徘徊于此。” “后来，我遇到了其他的异能者。然后我知道，只要是觉醒了异能的人，都会来到这座城市。拯救，毁灭，让那些灵魂安息，或者仅仅是束缚它们，阻止它们危害到现实世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但唯一的底线是，它们不能离开。一旦希陵市的存在威胁到现实，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无法与它们抗衡。” “所以……希陵市的游戏，实际上是在拯救现实世界吗？”鹿葭问道。 陈沉微微点头。 “又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我发现了这里的规律。鬼怪会每十年更新一次，而在这十年内，现实世界便会觉醒三十个新的异能者。但代价是，旧的一批异能者必须死亡至仅剩一人……才能够完成迭代，我们每一个主办者，其实也都是靠着屠杀其他异能者才站在了这个位置。其实这么说来，我们和现实世界的那些人，并无不同吧？” 他苦笑一声。 “希陵市的游戏具体机制，是我和诺亚共同探索并设立的。之后你们也就知道了……‘任务’，是为了清理那些鬼怪，而‘大逃杀’，则是为了选出那唯一一人，继续下一届的游戏。” “这是一个轮回。希陵市……永远都没有结束的一天。” “是啊，所以我才那么说。人类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陆子敬带上了不屑的表情，“不仅是你们希陵市是这样，荒原不也是吗。你以为末日是谁造成的，当真是无可避免的天灾？” 鹿葭叹了口气。 “但是真的很不公平呢。玩家只是觉醒了异能而已，却要为这整个社会的错误负责……” “每一个任务世界，都是曾经在这十年内真实存在的现实。每一个npc……也都是真实存在的人。但可悲的是，一切已成定局……玩家们根本改变不了任何的现实。” 这就是希陵市的真相。他们救不了真正痛苦的受害者，却必须要救这些已然将一切涂改得面目全非的“现实”。 因为大多数的人类，或者说那些毫无悔改的加害者，存在于“现实”中。 没有人会在知晓一切后不陷入绝望。——不仅仅是十邪海，他们每一个主办者，都已经历了长达多年的挣扎，才逐渐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真相。 “我们要救的人……真的值得吗？” 十邪海赢得第三届游戏后，曾经这样问自己的前辈们。 桃谷刻红依旧弯着眼睛戏谑地笑着，而诺亚的目光从手中的资料上移开，看向他时的神色意味不明。 “我不知道。但能够救赎这个世界的人，只有我们。” 第302章 得失 被淘汰的二十九个人，是换取这个世界十年安宁的祭品。 几位主办者在登上那所谓王座的一刻便已经明白，这份荣誉过于沉重。他们只是普通人，退一步讲也仅仅是莫名其妙地拥有了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对自身还一知半解，却要因此而背负起拯救世界的责任。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十邪海刚刚上任时，诺亚只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实际上就连她也不认同这歪理，或许只是在安慰自己吧？现实已经如此痛苦，逃避也是绝不被允许的。 “我们……或者说于修衍可以链接到你们，也绝非巧合。”陈沉与夜渊面对面，“可能你也已经有了推测，‘荒原’，是‘希陵市’的未来。” “谁知道呢？我不知道。” 夜渊轻巧地回避了陈沉的问题，“我们只需要着眼当下的世界就好了。——顺便，话都说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他看样子毫不在意希陵市的真相究竟如何。陈沉见状也没再多说，眼神移向房间内的那道门。 “请便。” “切……我就说人类就是这副德行。”陆子敬把椅子往后一挪最先站了起来，“无聊透顶。你们所说的拯救，我可不认同。” 门是黑色的，上面没有任何图案。他的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门把手。 “喂，打开之后就能自动传送了？” “是的。看来即使在希陵市度过了这么多天，你们依然不能与我们产生共鸣，不过，这大概也是一件好事吧。” 陈沉看着陆子敬推开门。其余三人也做好了离开的准备，鹿葭带着有些抱歉的语气小声道，“陆子敬平时就是这样说话啦，不要太介意哦。” “我说，无论哪个世界都一样吧……太执着于真实的一面是会吃亏的……想睡觉。”穆野打了个哈欠。 夜渊则是走在了一行人的最后，回过头来深深地望了一眼陈沉。 “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抬起了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枚亮黄色的发卡。 “……开玩笑而已。” …… 光芒逐渐从门内消失，伴随着最后咔哒的关门声，主办者据点内回归了寂静。 “送走了啊……” 十邪海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直接就趴在了桌子上。传送门也化作了碎片消失。诺亚开口，“难得我们都在，要不要整理一下目前的情报？” 陈沉难得来据点一次，她也想趁着这个机会理清希陵市玩家的现状。 “嗯，可以啊。说起来我很久之前就想问了……”十邪海从桌面上摞起的一沓资料里翻出了最底下的那张，“诺亚前辈没有再继续调查一下这个人吗？” 那张照片上是祁楷轩的脸。 从获得直通资格后，他便一直居住在主办方专门设立的庇护所内，不能再在希陵市露面——“这一个月可能会委屈你一下，但是你可以看希陵市的监控。我们开放权限给你。” 十邪海是这么和他说的。 “他实在是……强得有些过头了。哪怕一点也好，他真的和希陵市之前没有任何关系吗……” “你是问背景资料？不，完全没有。” 诺亚轻叹了口气，“我自然也怀疑过他。但他的人生，可以说是毫无瑕疵。就连异能也是如此。” “诶，如果这届不是游轻怀内定了的话，祁楷轩百分之百会赢的吧~！” “桃谷，你闭嘴。” 她非常不想再听到桃谷刻红说话。而男孩也不愿意参与这样严肃的话题，撇了撇嘴将自己缩成一团在椅子上。 “但他还是在第一阶段最后差点死了呢。有的时候，完美本身就会导致缺陷吧？” 什么，我居然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十邪海有点感觉自己在前辈们面前争回了点面子。如果非要说祁楷轩有什么弱点的话，大概就是他过于相信“自己没有弱点”了吧。 那时，是那个“失败的实验体”救了他一命…… 十邪海从来没有和祁楷轩说过他们拿凌卓尔做实验的事。主办方内部的信息不能告诉玩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从私心上来讲，他也不想对已经受到过严重打击的祁楷轩再次提起这个人。 被传送到庇护所的那晚，十邪海见到了他。他散下的长发浸湿了雨水，眼神暗淡，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 原来这样的人，也是有情感的啊。 “说起来，我是不是不该给他看监控啊……”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们已经给右堂风彻洗了脑。 “看都看了嘛，他也做不了什么。难不成他还能用异能杀了我们？” 一直没说话的喻颂慢悠悠地开口，“我反而很支持呢。让这个自以为是的‘神’看看，自己到底有多么无能为力。” “果然是你会有的恶趣味。”诺亚锐评。 “他从这里得到了什么，就必定会失去什么。希陵市不就是如此吗？”喻颂笑着。 “……” 要他亲眼看着同伴一个个死去啊……最初开权限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这种结果。但此时，十邪海有些能够和祁楷轩共情了。 在第三届游戏中，他也是那个直通的玩家…… …… 他看着那块屏幕。 黑暗的、狭小的地下室。点击了放大后声音也响了起来，是铁制的锁链胡乱摩擦碰撞产生的噪音。 “……”祁楷轩蹙起眉头。 他已经在这个庇护所待了将近二十天。异能被主办方抑制，也不能随意出门，每天唯一能消磨时间的事情便是看监控。 但从两天前开始，他便发现了不对。 画面上又出现了那个身影，光线昏暗，他看不清那人的脸。脚腕上似乎套着什么沉重的东西，走了几步便扬起些灰尘。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声。那个身影缓慢地移动到了房间的角落，蹲坐了下去，将头埋进交叉着的手臂里。 除此之外只有大片的死寂，这个地方，从没有第二个人进来过。 沉默持续了很久。 祁楷轩的目光也没有移开，只是定定地看着屏幕内的画面。即使脸是模糊的，但从无意间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他便已经知晓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而此时那个连着兔耳的发箍已经滚落在地，沾上了尘土。女孩微弱的声音，从屏幕的另一边，真真切切地传入祁楷轩的耳中。 “黑猫先生……rabbit……好害怕。” 第303章 地下室 8月16日，“终末之花”任务完成一天前。 “唉……” 炎夏的阳光洒落在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热浪的气息。安柏宏靠在树下，扶着额头看树叶在烈日的炙烤下低垂着，缝隙中挤出的光斑投向地面。 兴许是因为温度过高，呼出的气都如同带着火焰。他摘下黑色的礼帽，将额前的碎发拨开，用手指拭去冒出的汗珠。 他已经找了右堂风彻整整两天，依旧一无所获。 牌盒里可以定位的扑克牌早已在她失踪前用完，他发现这一点时后悔不已。存活中、存活中……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掏出手机，按捺着不断攀升的焦虑确认右堂风彻的状态。还好，还是活着的……他松了口气。 可整个希陵市都快被他翻遍了，也没有发现一点点那个戴着兔耳头饰的女孩的踪迹。 他想过求助已经结盟的队友。向景戈和森诗启还在任务世界，他只能去见了游轻怀，白发的青年在盛夏依旧穿着那件高领外套，耳旁的流苏被风吹起轻轻摆动。 “我没有相关的异能，你来问我，也是无用功。” 游轻怀的态度很冷淡。 “但我只能想到你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此时的魔术师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神秘而处变不惊的模样。他抬起头，看着游轻怀余下的左眼。他从来没有这样求过人。 “我必须要找到小兔子……” “去找郑纪欢吧。” 对方诚恳的神色似乎令游轻怀动容了片刻，“他可以定位。只是他想不想帮你，或者能不能成功，我无法保证。” “是吗……谢谢你。” 他一直目送着安柏宏的背影远去。这几天来他都没有去主办方据点看监控，十邪海正在为国王游戏中出现的错误与荒原那边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也顾不上去联系他。右堂风彻会在哪里，实际上游轻怀也不知道。 只是看到安柏宏对他鞠躬的那一刻，他被压制着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 “……” 他是在整件事结束之后才知道喻颂对右堂风彻实行洗脑的。他并不认可这一行为，哪怕这会使得他活过第二轮的几率更大一些。 一切都是为了我可以赢吗？在进入游戏前，他也曾坚信不疑。 “算了……右堂风彻估计也活不长了吧。” 被植入了那么多信息，居然还能保持理智，精神力倒也蛮厉害的——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右堂风彻见面的时候，她几乎能够脱离自己异能的掌控。 至于安柏宏会怎么样，他并不关心。 四下无人，游轻怀拉开他的外套拉链。脖颈处被高领遮挡住的皮肤上，清清楚楚地印着一个红色的王冠。 …… “定位不上，可能是跑到什么死角去了。” 郑纪欢试图启动异能，过了几秒又睁开眼睛，摇了摇头，“我的异能不可能把希陵市全方位地监控到。我没去过的地方是定位不到的。” “这样啊。” 安柏宏的眼神明显地落寞下来。“那也多谢你帮我了。我再去找找吧。” “这么大一个城市，她也有可能在移动状态，光凭你一个人找她很难呢。”苏棱月在一旁也是有些担忧，但他们倒也是不可能在没有交易条件的状况下，无偿地帮助安柏宏。 安柏宏自然也明白这一点，郑纪欢愿意这么做已经够了。 “那我就先走了……” 时间拖得越长，安柏宏心里的不安便越是激烈。他不自觉地又看了一眼手机，右堂风彻还是【存活中】。 但也只能说明她还活着……而已。 “……等等。”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安柏宏转回身去，是陆宇寰出了自己的房间，站在他面前。 “发现……可能。” 他说话的逻辑还是有些混乱，音量也很小。 “嗯？你知道右堂风彻在哪？”郑纪欢疑惑。陆宇寰整天都不怎么出门，如果真是偶然遇到，那也太巧了吧…… “白色的……病……锁、锁链。在下面，下面。奇怪的……声音。下面。” “什么？” 陆宇寰的表情看样子十分着急，眉头拧在了一起，却说不出什么流畅的话来。 “抱歉，这孩子以前说话就这样，你先不要逼他……” 看到安柏宏想接着追问，苏棱月连忙出来解释。 陆宇寰抓着自己垂下的长鬓发，语气里几乎要哭出来了。 “呜，就是、下面……对……医院。” “我明白了。” 郑纪欢按上他的肩膀，“苏棱月，你先带他回房间休息。医院好像有一个地下室，他说的应该就是那里。” “……” 即使安柏宏仍然半信半疑，但任何一个能够找到右堂风彻的机会，他都断然不愿意放弃。陆宇寰……看着他的房间门关闭，安柏宏重新将帽子扣在了头上。 “我会去看看的。” 他留下这一句话，急匆匆地离开了。 …… 医院……吗。 因为是曾经的危险区，从庇护所这里乘车便能直达。此时的安柏宏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滑过。 小兔子在医院的地下室？她去那里做什么？ 但现在乱想也想不出什么来，他只能抱着一丝希望亲自去看。 “但愿没事……”他暗自祈祷。 医院内部也人烟稀少，仅仅有几位npc站在设定的范围内。这里仅有一条狭窄的楼梯通往地下室，他们曾做过这里的任务，但从来没有去那边看过。 “不太像太平间的样子……” 越是往下走，他便越发不安。陆宇寰说了“锁链”……是错觉吗？他好像真的听到了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 尽头是一扇小门。上面污迹斑斑，生了些锈，还能隐约闻到血腥味。 “小兔子，你在里面吗？”他试着呼唤她。 哗啦…… 一阵沉重的金属碰撞声突然地刺入耳中，但随后又静了下去。没有人回答他。 无论是不是她，里面都一定有什么东西吧。安柏宏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推门。 血的气味变得浓烈起来。 房间内没有开灯，也没有窗户，一片漆黑。安柏宏的手朝墙面摸索着，按下了个疑似是开关的凸起—— 是她。 在看到右堂风彻模样的那一刻，安柏宏的呼吸几乎停止。 身材瘦小的女孩低着头跪坐在狭小房间的角落，身上布满了伤口和泥尘，手脚也被绑上几圈的沉重铁链，束缚得她几乎无法动弹。 “呃……” 她吃力地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安柏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微弱声音。 第304章 家人 “小兔子……？” 她是被人绑架了吗？安柏宏刚要跑到她身边查看情况，右堂风彻的身体却抽搐起来，连带着铁链哗啦地响了几声。“别过来……！”这句话像是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吼出来一般。 他只能停下脚步。二人之间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他这时再仔细去看，她露出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曾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的痕迹。 发生什么事了……她这几天一直都被绑在这？ 由于沾染了泥土和灰尘，右堂风彻身上的伤口有些已经感染。黑红色的脓水顺着手臂流下，她的呼吸明显变得越来越重。 “快走……” 她握着拳头，挤出些零碎的声音。 安柏宏没有设想过找到她会是这种状况。他似乎踩在一条禁忌的死线上。再往前一步，谁都无法预测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但不能丢下她。 他在这一刻想到了那个最荒谬、却也是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没有人能困住右堂风彻，除了—— “……为什么？” 这两天自己都在做什么啊？再早一点见到她，再早一点把她带出来的话……这是安柏宏唯一一次见到右堂风彻是这样的表情。她艰难地与自己对视，眼神里是矛盾的痛苦与恳求。 “rabbit……不、不能，伤害到，黑猫先生。” 右堂风彻断断续续地说道。她还不能完全控制得了自己的身体，锁链限制着她的活动，铁锈也和伤口贴在一起摩擦着，血流不止。 她为了不伤到我，自己把自己……是这样吗？ 他多希望不是这样。 他甚至希望这是一场有人蓄意为之的谋害，也不愿意看到面前这个孩子硬生生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此时的右堂风彻，和那个在他印象里疯狂的、随心所欲的、带着笑容就能轻松取人性命的家伙，产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割裂。 她的确说过自己会想办法克制这种杀人冲动，但安柏宏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是用这种方式。最简单粗暴的，也是最有效的……吗？他看到四下散掉的链条也滚落在地。不可能完全困住吧……右堂风彻发病后的力气是他难以想象的。 “我带你出去。”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等死啊。 手中的纸牌化为利刃，他却听到右堂风彻微弱的声音。 “黑猫先生……不怕rabbit吗……” 她的手腕还在颤抖着。那股力量在她的体内蛮横地冲撞，从大脑深处钻出后爬向四肢，洗脑的程度越来越深后，她能够控制自己意志的时间也被不断地挤压。 在这两天里，她已经发病了不知多少次。每一次在血泊中醒来，无边无际的绝望便又会加深一分。 然后她会为自己缠上更多的锁链，在黑暗中蜷缩在角落，默念某个人的名字。 我只能为你做到这里了……只能这样等待着死亡慢慢降临。最后那条告别的信息还在模仿着自己一贯的语气，可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那般说话了。 “我还想问你呢。” ……？ 她抬起头。 安柏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这段距离，完全足够她发起攻击了。 “小兔子一直待在这么黑的屋子里，就不害怕吗？” “……” 不对。 其实……我…… 他没有惧怕自己。他没有厌恶自己。甚至发病将他重伤后，浑身是血的他也会带着笑容抚摸自己的头，说，这并不是你的错。 凌卓尔死掉了，祁楷轩也不在这里，曾经珍贵的家支离破碎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想要守护、想要永远做他们的家人，而命运不会留情，偏偏让她亲手撕开这一点点艰辛地构筑出来的脆弱幸福。 只要是“暗塔”，就什么都可以做到……他们明明说过的。 ……可做到了吗？ 他们被冠以最强者的名号。可她终于明白，无论多么强大，这一切都也已经无法挽回。 其实我好害怕啊…… 害怕狭小的环境，害怕再也不能恢复成正常的样子，害怕……死亡。她一直以为自己不怕死的。能为了体验濒死感而毫不犹豫地自毁的人，怎么还会这样胆小啊？不是很疯吗？不是什么都不在乎都无所畏惧吗？ 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东西就又都轻飘飘地破碎了。 她开口。“求求你……” 救我，带我离开，让我成为正常人，让我活下去。 但说出口的却是—— “别靠近……rabbit。你会死的……” 已经快要克制不住了。她清楚地体会到，那熟悉的感觉已经再次萌芽，头越来越疼，意识开始模糊。 唯独面前的这个人，绝对不能…… 清醒过来、不能再犯错了。但她看到自己的手已经抬了起来，不受控制地在锁链中挣扎。滴下的血聚拢了起来。 “……离开这里……” 那不是别人。 你知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拼命抵抗着意图侵占大脑的力量的仅仅只有这句话。是一直以来并肩作战的搭档，看破了自己的伪装和真实的渴求，是在这个处处充满着绝望的世界上，让我获得新生的—— 家人。 rabbit本来是没有家的。 没有家，所以没什么可以牵挂的东西。妈妈被推了下去，醉醺醺的爸爸进了监狱，曾经视若珍宝的兔子玩偶也被丢在了那个凌乱的小房间，每一个夜晚都冷得刺骨，无法入睡。 所以才要更惊险的更刺激的东西来抚平。可回过头来去看的话，能够让她忘记这些噩梦的并不是自我麻醉的疯狂，而是他们灌注了无所不能的魔力一般的、“爱”。 ——你不需要一直都是“兔子”。 ——再这么玩命打架的话，老子可饶不了你…… ——我是说，这里可以是你的新家。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没办法为他们、至少是为眼前的他做些什么？ “黑猫先生……” 我有资格对他说吗？ 我有资格对被我伤害了那么多次的他说出“对不起，但真的太痛苦了”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然后轻轻松松地把他杀掉吗？ 那仅存的一丝理智也即将熄灭，疼痛已经令她麻木。好像有眼泪掉下来了。好像说不出来什么其他的话了。铁链被挣断的响声也已在空气中炸开，但不要杀他。 ……不要杀他。 她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环住了自己还在颤抖的躯体，眼前亮出一道柔和的光芒。 能看清了…… 那张印着大王花色的扑克牌。 第305章 生而为人 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那张牌从最开始便被压在牌盒的最底部，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使用——而牌面上的图案一点点被擦去了。仿佛身处一片虚无中，身后响起的声音，听上去与自己一模一样。 “你终于还是要选择放弃这个奇迹吗？” 安柏宏此刻与“自己”面对面。那男子将自己的礼帽帽檐压的很低。唯独那双眼的颜色与他不同，是死水一般的漆黑。 “……” 他只能沉默。 “命运的轨迹已被改写，你是被神庇佑的灵魂……” “我知道。” 他不可能不记得这样的事。在久远的时间之前—— 他患有一种先天性的、难以治愈的疾病。十岁之前的记忆里，他日复一日地面对着医院单调的白墙，被注射进身体的药物作用微乎其微，每一位医生均不约而同地为他判了死刑。 没有体会过哪怕一天生命的意义，也没有睁眼看过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似乎我生下来就是为了死亡。戴着呼吸机闭上眼的那一刻，他仍旧不懂那个贯穿始终的问题——为什么我来这世间注定只能遭受苦难。 然后他看到了。临终前的梦境里，难以名状的存在轻轻地亲吻了他。 “你想活下去吗？” “祂”低语着，抛出了极具诱惑力的金色枝条。 “病变……全部消失了？” 那个梦做完之后，在医生和家人震惊不已的目光中，他第一次走出了困住他的白色牢笼。奇迹——无法找出任何缘由，他们只能这样评价他的生命。是本不应存在的奇迹。 而他照了照镜子。某一次眨眼后，黑色的瞳孔化作了金色。 “……” 在那之后，安柏宏便总能在目光所及的地方，发现一张大王花色的扑克牌。那一次的梦境依旧留存在脑内无法擦除，可这似乎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那个存在”。 “是神救了我吗？”这是他唯一的暗示了。 温文尔雅的母亲合上手中的书，抚摸年幼的他的头顶。 “或许是我们虔诚的祈愿，创造出了这样的神明吧。” “神……是被创造出来的吗？” 和世界上一贯的说法不一样啊。他听过好多无所不能的神明庇佑人类的故事，而从她的口中说出的，却是他从未涉及过的领域。 “阿宏，神是人的心。人类的力量，人类的意志，是创造出一切奇迹的根本啊。” “既然你是神的奇迹，就更该珍惜自己身为人类的生命……”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要做什么才好呢，最接近神的，却又是实实在在的人类的能力……他在这样的思考中长大，又在某个再平凡不过的一天，于街头表演的三流魔术师面前驻足了片刻。 口袋里的那张扑克牌似乎在提示着他。“祂”说着，这是你注定要走的路。 “魔术吗……” 他本以为父母不会支持他的选择。印象中的他们是刻板的传统意义上的成功人士，在坦白自己的理想前，他早已说服自己这不可能被认可。 但—— “你终于有想要的东西了呢。不必担心，我们总会在你的背后。” “去开拓自己的命运吧。我们如此钻研人类与社会，为的也是有朝一日能够看到，人最珍贵的自我意识的觉醒啊。” 安柏宏至今仍然记得，在第一次站上舞台之前，他收到了远在外地参加科研会议的父亲的信息。 【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们都衷心地希望你可以由此找到，人之所以“生而为人”的理由。放手一搏吧，我们会永远支持着你。】 “生而为人……” ——即使再怎么接近神明，也不要忘记，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扎根。上台前，他再次借着手机的屏幕照了照自己的双眼，明亮的金色，竟透露出些许诡异。 他把那张牌藏在了最下面。 …… 而踏入这浑水一般的社会让他头脑混乱。最珍贵的东西，是人的意志，是人的真诚……是这样吗？他一点点地在这个世界上站稳了脚跟，却惊恐地发现，自己似乎正在扭曲。 他开始痛恨自己的观察力过于敏锐，总能剥开身边人假意奉承的谄笑，看到他们空无一物的内心。可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啊？人性，不都应该是散发着光芒的……充实的、宝贵的…… “究竟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被称为‘人’啊……” 在网络上借着匿名的便利肆意散发恶意的，是人吗？压榨着弱者却对强者卑躬屈膝的，是人吗？和理想中的模样相去甚远，可这便是人类真实的样子——在无数个夜晚的挣扎后，他只能承认自己曾经天真到愚蠢的信念是错误的，我本不该对“人类”抱有期待。 觉醒异能后，瞳孔便彻彻底底地变作了金色。迷茫于自己的存在的他，生疏地使用着这份奇特的力量，随后带着自己最后的那份自尊，褪下了被舞台灯光包裹着的外壳。 “我的本意，是使用人类的能力，来展现‘超自然力量’……” 神是人的心。 他始终铭记着这句简短的话语，在世界的漩涡中逆流而上。 而此刻，在亮出那张纸牌的瞬间，他又再次地与“祂”相遇了。 “我终于看到了。” 他曾有相当一段时间对人类彻底失望。他自认那时才是看透了人类的本质，卑劣狭隘、随波逐流，根本没有所谓的“思考与觉醒”。 几乎已经对此麻木不仁的他，却在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的第二个奇迹。 “明明只是个孩子……为了保有身为人的尊严，竟做到了如此地步。你的这个交易，对我来说，倒还算不赖呢。” “祂”伸出了手。 “不过，你真的做好决定了？这可是你奇迹一般的生命啊。” “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还是有的吧。” 在静止的时间里，安柏宏这样道出了他的答案。 “我已经确定了，她是我要找的‘人’。” ——从今以后，我便再不能与你同行了。其实我想看你从这里活着出去，走你自己开辟出的道路，看你脱离过去的阴影，看你长大成人的样子……你承担的东西总是很多，有时甚至会让我忘记你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事到如今我唯一的遗憾，或许是在你以后疲倦的时候，再也无法成为你的依靠了吧。 他没能说出这么多的话。他只是注视着右堂风彻的脸，最后一次地为她擦去了眼泪。 “辛苦了……小兔子。” 第306章 复仇 逐渐变大的光芒让右堂风彻睁不开眼，她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安柏宏的最后一句话。但混沌的大脑竟变得清晰起来，她试着移动自己的胳膊，身体居然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中。 最后一缕光消失，身上绑着的锁链也断了开来，她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眼前是满地的鲜血，和静静地躺在了那里的熟悉身影。 异能效果消失后，本已凝聚成武器的血液也分裂散开，在水泥地面缓慢地扩散。 “黑猫……先生……” 完全不知道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理智崩溃时记忆也是空白的，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上，原本那几道极深的伤口也已经愈合。 是我杀了他吗？但是那种被控制着的感觉……没有了。 右堂风彻花了好久才意识到这个事实。她颤颤巍巍地靠近，然后伸手触碰安柏宏的脸。 还是有余温的。 但胸口处那道致命的贯穿伤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他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在最后的那一秒，她还是没能…… 她在某一刻以为自己回到了两年前那个黑黑的小屋，和现在好像差不了多少，只是能让她藏进去的兔子玩偶消失了，这个地方便再也不能称之为“家”。 在前十三年的人生里，她只在这里体会到了“家”的温暖，只是短暂的六十余天，消散得比来时更快。 “rabbit……没有家了啊……” 她感到自己清醒得令她害怕，面对着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同伴，却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现在的话，要回到过去的状态里吗？还能借着疼痛感受到自己正在活着，然后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吗？ 只要这样做了，就可以忘掉真正的痛苦吧。 但是……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看到自己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安柏宏动身去找她的时候，特意也把她的手机带了过来。 未读的消息只有一条，是他在两天前发来的。 【小兔子，我知道你现在看不到这条消息，我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但你越是说不要找，我反而越是着急呢。我知道，你因为这怪病的事情非常辛苦，你总是在我面前逞强，但其实你不需要这样的。无论是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慢慢来解决，如果说我有些私心的话，那就是，我不希望你这么早就体会到大人的世界。】 【不过如果我找到你后你看到了这些，会不会取笑我呢……我还真的很少这样说话。果然有什么要说的，还是等见到你之后再说吧。这次一起回家的时候，我会给你买你喜欢的奶油面包。】 “……” 一起回家。 这四个字仿佛击溃了右堂风彻最后的防线。共同走过的路，渐渐地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别走。不要死掉。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是我杀了你。全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我想…… 她把血液凝成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 “嗯……还真的在这里啊，但是为什么非要把她带回来……” 没有死吗…… 右堂风彻撑开眼皮。她记得自己的最后一幕，是在那个地下室面对着安柏宏的尸体，占据了全部思维的那句话，是“想要和你们在另一个世界再见”。 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现在是什么情况？说话的声音似乎来自一位少女，金黄色的马尾很长，垂到了她身边。 “其实是陆宇寰说的。”这是另一个声音。 “就算这样……我早就想说，你也太宠着他了吧。” 苏棱月的语气里还有些抱怨的意思在，“但是把她背回来的可是我哦？你们两个又密谋什么我听不懂的事情了……” 郑纪欢居然能准确地给陆宇寰的只言片语做出翻译，这是苏棱月至今也想不明白缘由的点。但还好有他在，他们才能理解这个脑袋里像装了一个宇宙的孩子的真实想法。 “不过我也怀疑这件事和主办者那边有关，能问出什么信息来也不亏。” 之前安柏宏对他求助的时候，简单地解释过右堂风彻的状况。郑纪欢说是怀疑，其实只是直觉吧……苏棱月皱眉，她早就见识过不止一次这个并不靠谱的队长的任性。 但他的直觉，有的时候也能很准…… “好吧，总之和她沟通也得是我来干，对吧？” “当然，你在这方面做得最好。” 郑纪欢的肯定反而让苏棱月有点无语。转念一想，要他本人来的话估计三句话就能给人点着，陆宇寰又有沟通障碍，叶花执对不认识的人来说气场有点过于强大了……他们都不知道右堂风彻是个什么样的人，让自己来试着交流是最佳决策。 “这是……在哪？” 右堂风彻想撑着身子坐起来。看这里的布局应该是某个庇护所，但…… “哦！你醒了啊。感觉好点了吗？” “是你们把rabbit带来这里的吗……”即使不知道什么情况，她还是本能地戒备了起来。 面前的少女却笑了一声，“rabbit？好奇妙的自称哦。放心啦，我们不会害你。只是我们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郑纪欢那家伙一看就不会说什么好话，干脆这些也自己全说了吧。苏棱月瞟了一眼旁边那人，他还是一脸悠闲地望着窗外。 “我们想知道一些信息……” …… “好，我已经有猜测了。” 右堂风彻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自己最近发生的事情。话说到一半回想起安柏宏的死相再加上郑纪欢不断的逼问，还没等把整件事描述完整便险些再次情绪崩溃。 这人的情商真是个谜啊……苏棱月拍着还在抽噎的右堂风彻后背，担心郑纪欢下一句又说出什么更不合适的话来。 “我先带你去休息一下吧，等你缓过来我们再继续……” “不行。”郑纪欢打断了她。 “你太过分了，她可是刚失去了最后的队友……而且你之前问的那些，有一部分只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吧？” 苏棱月的怒火有点起来了。她平日里在宇宙法则内部，也是因为这种事和郑纪欢吵过几架的。 “……我就是要让你记住这份痛苦。” 郑纪欢走到右堂风彻面前，“抬头。” 但她没有动弹，手拽着苏棱月的裙角。 “体会到现在的心情了吗？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是，造成这结果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你现在是有选择的，那就是带着这份后悔和恨意，跟着我们，一起去复仇。” 第307章 暗流 苏棱月早就猜到郑纪欢想要拉拢右堂风彻。对于目前战力不足的宇宙法则来说，右堂风彻的加入无疑是为他们探索希陵市真相的行动又多加了一层保障。 “复仇吗……”右堂风彻重复了一遍。 “我先说结论好了。我基本上可以肯定，是主办方那边的某个人为你实施了洗脑。又由于真正的主办者不能干涉玩家行动，再加上我们之前调查过的玩家异能信息，我们只能锁定这个人。” 郑纪欢坚信不疑地吐出了两个字，“喻颂。” 在向景戈为他恢复那段时间的记忆后，郑纪欢实际上记起了这个名字。如果不是因为失误被抓去了据点遇到本应该已死的喻颂，他不可能联想出这么多信息。这就是因祸得福……那次的冒险是值得的，他这样想。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右堂风彻是不知道这么多事情的。 郑纪欢和苏棱月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苏棱月先开口了，“只有你同意和我们一起进行接下来的行动，我们才会告诉你更多的信息。” “我们计划在一周后潜入主办方据点，这次必须抓出他们的破绽。是继续活在亲手杀死队友的阴影下，还是跟我们去找真正的真相，我不逼你，选择权在你自己手中。”郑纪欢道。 你这个语气就有点威胁的感觉啊……但他说话本来就是这样的风格吧，苏棱月也不好说什么。 “……” 看右堂风彻又不说话了，苏棱月不禁担心起来。郑纪欢也在等待着她的回复，双臂抱在胸前，异色瞳直直地盯着她。 “呃，你再考虑一下也是可以的……”苏棱月想缓和一下气氛。 “哈哈……” 但她的话语被打断了。右堂风彻抬头的时候，神色中显露的疯狂的杀意，竟使郑纪欢都愣了一愣。 “……既然这么说了，你们可不要跟不上rabbit的脚步啊？” 是什么感觉……是那种深陷绝境处的兴奋。郑纪欢感受到了，右堂风彻体内蕴含的力量，似乎正是他想要寻找的东西。 “你这是同意了吗？” “当然！倒是你们，要是敢让rabbit提不起干劲的话，rabbit可饶不了你们哦。” 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不过也不算太意外吧？苏棱月看着右堂风彻挂着泪痕却已经笑起来的侧脸。能够被郑纪欢看上的，果然都是怪人…… ——大概……我也是吗。 国王游戏的那天，找寻到的真正答案……她还没有说出口。倒不如说，她永远都无法说出口了。 不，还是不要想了。回过神的时候，右堂风彻抛出了一个问题，“你们就在这里谋划反抗主办者，不过希陵市应该是有监控的吧？不怕被发现吗？” “啊，那倒不用担心。” 郑纪欢拿大拇指指向苏棱月，“这家伙是天才级别的黑客，修改个监控画面什么的，轻轻松松。目前整个六号庇护所的监控都被修掉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也没有那么轻松……”她不知道怎么反驳，郑纪欢对自己的能力似乎颇为看好。 “好厉害！rabbit就完全不会弄电脑之类的东西呢。” 右堂风彻的反应不出她意料。但她也不想过多展示自己的这个技能，如果不来希陵市的话，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了吧……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先别说这个了。既然你决定加入，这个点花执姐应该也快回来了……我再去叫小陆，来开作战会议吧。” “我也觉得，趁现在再完善一下计划是最好的。必须万无一失才行。” “对了，风彻的话以后要在这里和我们一起住吗？还是回自己的庇护所？”苏棱月问道。 “……rabbit果然还是回去吧。那里是rabbit的家。” 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表情第一次如此严肃。 …… 几人进一步商讨了潜入计划，再加上要和右堂风彻彼此了解异能效果，全部完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苏棱月送右堂风彻去了公交站点，看她在夜色中对自己挥手道别。 “有什么事就随时联系哦。” 虽然她的战斗力无可非议，苏棱月还是有点担心她一个小孩子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rabbit知道啦！” 列车载着她的身影远去，有几滴雨又猝然地落到了苏棱月的头顶。 下雨了啊。 没有带伞，还是赶紧回去吧。她想着，朝不远处庇护所的方向走去。 “……” 她从路边停着的汽车旁走过，脸庞被倒映在了车窗上。那个瞬间，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宇宙法则的作战计划已经完善，她清楚，自己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但看着这张脸时，心底最深处的暗流却又开始涌动。 这越发剧烈的风雨，终究要将他们割裂开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做什么，要拯救谁，明明是简单的单选题却仍令她在犹豫中挣扎。是至今为止扶持着走来的同伴，还是那个已经回不来的最重要的人？ 【不要再活在我的阴影下了。】 那条短信的内容她几乎都可以倒背如流。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亲人，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可是我怎么做得到啊……” 她对着镜子一般的车窗，散开了自己的双马尾。长发落了下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像她了。 “你在和谁说话？” 一把伞打到了她的头顶。苏棱月回头，是郑纪欢。 “……我……”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郑纪欢不会知道的，我已经……不能再和他们走同一条路了…… “雨越来越大了，回去吧，可别淋感冒了。”郑纪欢没有接着追问。透明的雨伞很大，可以容得下他们两个人。 他真的没发现吗？ 苏棱月默默地跟着他走，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下来，唯有雨滴砸在地面的声音不断响起。 “我一直都把探究真相当成我唯一的目标。” 郑纪欢突兀地说道。“但其实为什么要这么做，做完之后又有什么计划，我完全没有想过。” “的确是你的风格呢……”苏棱月无奈地笑了笑。 “我有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想，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也会选择追求真相。仅此而已。” 披在身上的蓝色风衣下摆被风吹起，他又把口罩向上拉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很多时候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也不用考虑那么多。你只需要遵循着自己最初的那个想法，做出选择就好。” 第308章 注定的隔阂 “……” 最初的愿望吗……苏棱月不知道要接什么话。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她待在宇宙法则里已经掌握了希陵市的第一手情报，但一想到之后必须要和面前这个人拔刀相向，深重的愧疚便紧紧勒住了她的心。 “我记得你是除我之外第一个加入的吧。当时我跑了好几天才终于招到人，”郑纪欢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说啊，你想从宇宙法则这里得到什么呢？” “诶？这……” 这个组织的目的从一开始便十分明显，那便是探究希陵市的真相。四个人被共同的目标聚在一起……是不是也就代表着，我们之间的连接仅有这一点呢……苏棱月想到这里心情更加沉重了。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根本没有什么想探索真相的决心，只是看着郑纪欢坚定的神色，听他信誓旦旦地描绘着成功后的蓝图，便产生了些许不属于“她”的愿望。 这是她在成为“苏棱月”以后，第一次自己想要些什么。就是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她便成为了他的同伴。 “我不知道……可能……我没有你们那样的觉悟。” 郑纪欢为了得到真相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她是了解这一点的。而正是由于对比着他纯粹的理想，才使得她感到自惭形秽。 “但你还是来了。你的内心一定有这样的一个声音，让你去追寻真正重要的东西。” 庇护所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郑纪欢把伞收了起来，“我不知道你最近都想了什么，但我这次选择相信你。你知道的，你是我的第一个伙伴。” 他说完便移开了视线，拿出钥匙开门。苏棱月机械地跟着他走了进去，客厅明亮的灯光照在身上，她这时才回过神来。 真讨厌啊。 说什么相信我……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 她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坐在了床边。 “不要对我说这种话啊……” 喃喃自语出这一句时，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开始哽咽。 …… 8月19日，一号庇护所。 “全都走了啊……连手机里的号码都消失了……” 向景戈划拉着手机，夜渊曾经给他打过电话，现在却找不到通话记录了。第二阶段的npc已经全部消失，他一瞬间以为那些日子只是一场梦。 “不过轻怀怎么还不回来？” 他们从任务世界回到希陵市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游轻怀。中途打了几次电话，对面也只是说有急事要办，没说几句话便匆匆忙忙地挂断了。 虽然轻怀平时就是这样，但这回总感觉有点太反常了……向景戈盯着屏幕上游轻怀的联络方式，犹豫现在要不要再拨过去一次。 “状态是存活中，之前打电话语气也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呢。要不再等等？他应该不太喜欢有人在办事的时候打扰他吧。” 森诗启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有些着急起来。游轻怀到底是什么人啊？天天朝夕相处，我们却一点也不了解他。这样的感觉让森诗启很不爽，说话的时候也不知不觉地带上了点讽刺。 “嗯……好吧。就算是我……轻怀应该也会烦的吧……” 向景戈把手机锁屏，丢到了一边。 ……咚、咚。 敲门声。声音沉重得不太寻常，响了三四下，紧接着又静了下去。 向景戈倒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是……轻怀吗？也太巧了点……” 但现在能敲一号庇护所大门的，大概也只有游轻怀了吧。如果是郑纪欢那家伙的话，应该会先给我打电话通知再来……向景戈站起来去开门。 “小景。” 游轻怀的身形似乎摇摇欲坠的，出现在门后的那一刻向前微微地晃了一下。向景戈慌忙扶住了他，“轻怀！你怎么了？” “……” 他没有回答，靠着向景戈的肩膀沉默了片刻。 “那个……先、先进来休息一下吧……” 感觉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浸到了侧颈。向景戈偏过头去看，衣服上已经扩散出了一大片深红—— “轻怀……！” “呃……” 游轻怀这时候才抬头，伸手试图擦去从左眼处不断冒出的鲜血。眼罩已经被红色浸透，血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去了主办者那边进行能力加强，没想到会被反噬……他想要推开向景戈直接回房间去，照平常的规律来说，大概过一个小时左右就会自动恢复了。 “……先别管我。” 他被剧痛折磨得大脑混乱，也无暇去在乎自己对向景戈说话的语气了。 “等一下啊！诗启可以给你治疗的……” “没听到吗？我说别管我。” “啊……” 向景戈第一次见到游轻怀对他露出那种狠戾的眼神。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就趁着发愣的时间里对方已经一把推开了他，径直进了房间。 锁门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紧接着屋子又回归了寂静。 “轻怀……” “这是怎么了？他今天为什么要这样……” 森诗启本来已经准备好治疗了，被游轻怀这么一说她自己心中也惊了一下。那个时候游轻怀的神色，分明摆着的是“不要多管闲事”的感觉……他厌烦我们吗？不，是我还好，他总不能对小景还这么说话…… 向景戈也低着头，没有追过去敲门。 “小景，你没事吧？要不然我还是去给他治疗一下好了……呃，你别太在意……” “不用了。” 向景戈拉住了她。 “轻怀他肯定有办法的，我们管不着他。” “等一下啊，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也这样……” 平常的向景戈绝对已经焦急地砸游轻怀的门了吧，他现在的平静反而让森诗启感到更怪异了。 三个人这段从一开始就充斥着裂痕的关系，现在终究还是要分崩离析了吗？ “反正，反正轻怀也什么都不会说。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成天什么事都瞒着我们，一点都没把我们当朋友吧？” “也不至于吧……可能他只是太累了，才会那么说……” 森诗启想要努力让自己抓住那一丝侥幸。可她也是清楚的，就连她自己都已经不再相信，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值得修补的可能。 “……够了。” “什么？” 她看到向景戈握紧了拳，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们，那就不要和我们组队！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啊？” “游轻怀……我讨厌你。” 第309章 决意 “小景……” 向景戈低着头沉默着。森诗启看了一眼游轻怀的房门，那边仍然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气氛降到了冰点。 过了许久，还是向景戈先打破了寂静，“……抱歉。我也是一时冲动……” 愈来愈不坚定的态度令他感到痛苦。本来就是为了和他再见面才参加了游戏，之后也说过会变得更强来保护他……但那份违和感也变得尖锐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竟让自己与他的距离不断拉长。 “他很可疑”和“我怀疑他”根本就是两句完全不同的话啊……如果这份信任破裂，我又该何去何从……他不愿再想。 “我想出去散散心……”他说着就要开门离开。 森诗启却拉住了他，“等等，不管他真的没事吗？小景你也别再赌气了。” “我没有啊。”向景戈勉勉强强挤出个没事一样的笑容来，拍拍她的肩，“不用担心他。既然都说不用管了，肯定没什么大事的吧。” “那、那我陪你去好了……” 森诗启一万个不想在这三十多度的夏天里出门，但向景戈的状态她看在眼里，还是担心他会做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而向景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有人发来了信息。 “嗯？是——” 森诗启凑过去看发信人，却看到对方突然神色一变，在她面前做了个噤声动作。 虽然不知为何，但她看着向景戈严肃的眼神，还是闭上了嘴。屏幕上显示，是郑纪欢发的消息。 【来六号庇护所，不要告诉游轻怀。】只有这一句话。 “跟我来。” 向景戈压低了声音，拉着森诗启的胳膊出了门。直到庇护所的大门在身后关闭，向景戈似乎才放下了一些警惕心。 “走吧，去找郑纪欢。” “他说去你就去吗？总感觉好像没什么好事……” 森诗启和郑纪欢没怎么说过话，况且平时听着向景戈对他的形容，总对他有种不太好的印象。 我记得小景说过他讨厌郑纪欢的吧……但是这又是什么情况？ “其实他之前联系过我，说他们组织那边要干一票大的。不过具体是什么‘大的’……我就不知道了。” 向景戈这么说着，其实心里也有些猜测。宇宙法则那边的行动，有极大可能是和主办方直接相关。 “我都能猜到他叫我做什么……不过我决定了。我要和他结盟。” “诶……？？” 这句话直接把森诗启整个人都震惊了。她甚至以为向景戈还在因为游轻怀的事情生气，“等一下啊，呃就是，这样……不太好吧？” “……我不想再被困在我自己的思维里了。” 即使已经到了夏末，正午的阳光依然很足。向景戈把被汗水打湿的刘海拨到一边，“我必须要面对。轻怀到底是不是主办方那边的人，就让我亲眼来见证真相好了。” 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眼神还在挣扎……森诗启可以看得出来。 但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与其每天都这样得过且过地拉扯着，还不如看清楚真实——他成长了。在这一刻，她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向景戈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人。 “不过诗启……你可以不用去的。“ “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能逃避呢？” 她也早就不想再徘徊于这段关系的夹缝中了。“要结盟的话，我的异能可是最棒的辅助哦？……而且，有我陪着你，就算是坏结局也可以一起分担呀。” “诗启……” “你的同伴可不只有游轻怀一个。你能明白吗？” 森诗启握住了他的手。 “——小景，你应当拥有的世界，是比你想象中要更大的。” …… 六号庇护所。开门的人完全出乎了向景戈的意料—— “风彻！你怎么在这里？” “rabbit已经被收编~到宇宙法则了哦！没想到吧？”女孩拽着向景戈就要把他往屋子里带，顺便朝着里面的房间喊了一声，“郑纪欢~！他们来了哦！” “好，我知道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着……向景戈想不起来了。最初以为他只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任性家伙，没想到到最后，真的要靠他来破开僵局…… 这样的思考还没完事，郑纪欢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好久不见，你还带队友来了？正好我们现在全员都在，就……” “别说了！我同意！” “……啊？”郑纪欢愣了一下。 向景戈也愣住了，“呃，不是，你不是要叫我到这来和你们结盟吗……” 不会猜错了吧？但是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办啊？郑纪欢和右堂风彻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向景戈一瞬间感到尴尬症要犯了。 “啊，看来省略了好多过程呢。” 郑纪欢先反应了过来。紧接着右堂风彻的笑声响起，“哈哈哈……你还是想太多了哦？不过，rabbit也没想到……” “真是的，结果我准备了那么多话术还是一丁点都没用上。”郑纪欢似乎还有些不满。“你就不能犹豫一会儿再回答我吗？” “你这又是什么话啊！”这下轮到向景戈搞不明白了。 看他们俩的样子，应该是想拉我入伙，我没搞错吧？他不太确定。 右堂风彻好像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rabbit跟你说哦，郑纪欢为了要你加入我们，准备了好几天用各种方法说服你来着，感觉比做行动计划还要用心——” “说这些有什么用？” 郑纪欢一把捂住了右堂风彻的嘴，“……都怪你，谁知道你能自己想通啊。” “不是，我想通了还怪上我了吗？那我可走了啊？” 果然我还是看他好不爽！向景戈确信。听了这话的郑纪欢却意外地信以为真，一把抓住了向景戈的手腕。 “……别对我开玩笑……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留下来，和我们结盟……我需要你。” ……？ 他居然从郑纪欢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恳求。什么啊，那个总是说话不看场合的、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情商的……郑纪欢……能对我，能对我这么说吗？ 这个世界的真相，对他而言，对我而言，又有什么不一样的意义呢？ 但已经有了这样的决心。 “既然是宇宙法则的领导者，就不要用这种语气求人啊。” 向景戈不知为何居然笑了出来。 “当然，这句话还是还给你吧……我也需要你。” 第310章 行动计划 郑纪欢撇开了视线，本能性地想拉口罩挡一下脸。却又突然意识到在庇护所内自己是不戴口罩的，来不及收回的左手在脸颊前停了几秒，又尴尬地慢慢放了下来。 “我跟你们细说一下计划内容。” “啊，好的。” 向景戈没太在意他的小动作，只是本能地感觉这人今天有些奇怪。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行动计划上，可能要我亲手撕破和轻怀之间的关系啊……不对不对，现在就想这么不好的事情肯定会失败的……他给自己打了打气，还是没想太多。 简单地和其他成员打过招呼后，郑纪欢便进入了正题。 “……” “……右堂风彻的加入让我们的战斗力起码是有了保障，但终归还是不能小觑主办方的实力。他们都是历届的胜者，如果贸然起了正面冲突，我们行动失败的概率极大。” “前期调查显示，他们的其中一人在据点附近布置了迷宫幻境。突破这个迷宫是我们行动最开始的一个部分，由于之后还要潜入真正的据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我不允许我们在这里减员。” 郑纪欢讲到这里，故意拿手指重重地敲了下白板。 他的目光瞟向坐在下面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的某个人，沉默了片刻又接着开始说。 “在突破迷宫后，我们会面对完全的未知。主办方究竟有多少人手，我们要怎么应对他们，以及你想了解的……” 他和向景戈的眼神对上，“游轻怀的真实身份，一切的答案都是未知数。计划已经完善，重要的是，你是否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已经决定了。”向景戈回答。 平时一副那种随性的样子，到了说正事的时候，竟然意外地靠谱啊……向景戈有些羡慕起来，郑纪欢似乎天生带着一种领导才能，缜密的思考和自信的发言，甚至让他也开始不知不觉地想要追随了。 “……不错。” “主要的战力还是右堂风彻和苏棱月，但迷宫只是开始，需要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战斗。如果是拥有一定智能的怪，由叶花执用异能易容来进行交涉。陆宇寰全程跟着我找近路，森诗启负责辅助治疗。这样的分工没问题吧？” “有问题，我干嘛啊？能打的人还是太少了，我应该也能算个战斗力吧。”向景戈直到最后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着急起来。 郑纪欢托腮沉思了一会儿。 “虽然几率很小，但迷宫里也有可能遗留一些相关的线索和道具，如果需要复制的话你就用异能复制。以及，你要随时准备拍下一些相对安全的地方，如果我们战斗损耗太大，也可以传送回去恢复。至于战力……你勉强也算吧……” “什么叫勉强也算啊！好吧，我确实没有风彻她们那么强……” 我的定位大概是给他们留条后路的意思吧，就算再不济探索失败了，我们也能用我的异能传送出迷宫。向景戈是这么想的。 但是主办方啊……一旦进去了他们的禁区，还能轻轻松松地出来吗？他不确定。 “这几天你还有一个任务。”郑纪欢接着补充。 “啊，什么？” “注意游轻怀的动向。你和他关系应该蛮不错的，最好能时刻跟着他，虽然我们的计划应该是隐蔽的，但如果他那边有什么不对劲的迹象，及时告诉我们，我好做临时调整。” “你这是直接就把轻怀当敌人了啊……”尽管不爽，但向景戈还是应了下来，“好吧，这也是为了我们。行动时间呢？” “目前定的是24号早上七点，我们还有四天的准备时间。” 但森诗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诶？24号啊……” “有问题吗？”郑纪欢问。 她笑了笑，“没什么啦。只不过是跟我的生日重合上了，好巧。” “……嗯，如果行动成功了的话，就当是大家送我的生日礼物好了呢。” …… 当日深夜，三号庇护所。 自安柏宏等人从这里搬出去后，这个位置本就偏僻的庇护所便基本上荒废了。可此时，这相对破旧的房屋中，却传出了些许怪异的响动。 咚！ 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紧接着又是一个虚弱的声音有气无力地飘了起来，似乎在念着一些未知语言的词汇。 “呼……呃……” 萦绕在房间里的黑影消散，少年还维持着倒在地上的姿势，在勉强驱除了屋内的鬼魂后，他的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可以用于重新站立起来了。 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米千舟试着闭上眼睛，可尽管身体疲惫到了极致，依旧没有任何睡意。 自从梁晴子死后，他便没有再睡过一天的安稳觉。安眠药的效果也在逐渐减退，时至今日，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几天没有合眼了。 再不睡觉会死的吧……他明显感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差。但哪怕入睡也依然会被噩梦惊醒，然后就又是只能盯着天花板度过死寂的一夜。这一整天也没有吃过东西，所以才会在站起来接电话的途中突然倒下去—— 等等……电话……有人给我打电话？ 方才刚好遇到了有鬼缠上，才无暇顾及这件事，手机还是通话的状态，亮着屏幕。 “……米千舟？什么声音啊，你没事吧！怎么不说话？喂！你不会又晕倒了吧！” 他在混沌的脑中搜索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他啊……是…… “我在……三号庇护所……” 不知道还能对谁求救了。尽管不想麻烦任何人，但更不想死……他断断续续地说道。这句话完毕，喉咙里便挤不出声音来了。 “我就在附近。等着，我现在过去！” “……” 那边匆匆挂了电话。米千舟听着响起的忙音，大脑又是一阵晕眩。 别死在这里…… 但他几乎已经一动都不能动了。现在就这么闭上眼的话，会不会永远都醒不过来了……？这样的思考也持续不了太久。意识渐渐地模糊，好像能听到有人打开了没有锁上的大门，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来到了自己身边。 “这个状态根本不行啊……去医院好像也解决不了……” ……对了，有那个。之前她和商人交换过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那个人深吸了一口气。 “别担心，我这就来。” 第311章 另一面 陈思立握着十字架，纵身跃入了一片混沌中。 能够进入他人梦境的这个道具，曾是梁晴子的遗物。她本意是以此来进一步加强自己的异能效果，却未曾想死在了国王游戏中。在她死后，原本和他们住在一起的米千舟也独自离开了团队，销声匿迹。 陈思立担心他的身体，每隔一天就会打一通电话给他。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结果都是被挂断，他开始庆幸，这一次自己来得还不算晚。 而此刻黑暗包围了他的全身，他发现——自己正在闭着眼睛。 “！” 陈思立猛地坐了起来。房间里没有了任何人的踪迹。此时应是深夜，灯是暗下去的，唯有月光浅浅透过玻璃窗洒进。 这算是……进了梦境吗？他左看右看，这里竟和现实中庇护所的布局完全一致。他摸索着开了台灯，视野在昏黄的光线下变亮。 陈思立做事一向是粗枝大叶的，但即使是这样的他也隐约捕捉到了诡异的违和感。——说不上来是什么，但这里光是待着，就让人浑身不舒服。他想着，打算开门离开房间。 当时看着米千舟马上就像要断气的样子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感觉“只要入了梦剩下的到时候再说”便冲动地用道具进来了……他记得，米千舟确实正是因为噩梦的侵扰才变成这样的，但具体的情况，他却只字未提。 看来我必须要破解这个噩梦。他尝试着转动门把手，手中的触感，却并不是冰冷的坚硬物体。 ——而是什么柔软的东西。 似乎是……一只手。 “什么……！” 等到反应过来想要抽出时，那只苍白的大手已经死命地握住了他。深棕色木门的正中央，睁开了一只充血的眼睛…… 陈思立的力气比一般人大得多，但也是几乎使出了全力才勉强挣脱开那只手的钳制。台灯的光芒闪烁摇晃着，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又从背后袭来……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他慌神了一瞬间，但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 没有武器，在室内也不好用异能。陈思立努力想让自己排除杂念，那只手就停在了半空中，眼睛虽然一直注视着他，也没有做别的举动……可这里能利用的条件太有限了。要从窗户走吗？他保持着警戒的姿势，缓缓转身。 然后他才知道那份压迫感从何而来。 窗外是一具倒吊的死尸。垂下的长发钻过了窗子的缝隙，一点点地朝着屋内爬来。四周的墙壁，随之缓缓地浸上了深红的血迹。 这……不会刚开局就无解了吧？ 在这个狭小的密闭空间里战斗的话，很容易也把自己伤到。陈思立后退到墙边，故意不去看那具尸体的面容——实际上根本不能称之为脸了，整个头部都已经腐烂，往外涌着黑色的不明液体。 他正调动着全部思维寻找破局的办法，又一个虚弱的、音色却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幽幽响起。 “你不应该来这里……” 米千舟？是他吗？ 房间里的灯是坏掉的，此刻那盏台灯也表现出即将熄灭的态势。陈思立无暇去细想那个声音了，现在如果不逃出去的话，等到完全变黑，情况会更加不利。 不管了……！ 他朝着窗户的方向猛地出拳。一道刺目的雷光随之冲出，朝着那死尸的方向生生砸开了玻璃。 而那似乎只是一个幻影，随着光芒而被撕裂。陈思立一脚踏上窗框，这里只是一楼，他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落地后稳住了身体，他这才抬头细看周围的环境。 “希陵市……” 毫无疑问，这里的一切都几乎与真正的希陵市一模一样。但淡淡的雾气弥漫了整个城市，路上不断有形态怪异的什么东西在胡乱地游荡—— 这是米千舟的梦境。换言之，这是他眼中的希陵市吗？ 压抑。 这是陈思立最深刻的感受，路边的那些鬼怪没有来袭击自己，可仅仅是看着他们的存在，那样的气氛便已经令自己无法呼吸了。 月光被云雾所遮挡，这里似乎永无白昼。 接下来要做什么？他知道，自己不是来这里体验这种窒息感的。必须要找到这个梦境的核心，然后想办法拯救他。 “拯救……他？” 这暗无天日的世界，这些可怖的鬼怪，每一个夜晚都遭受着如此折磨的他，实在是、实在是…… “太……好了。” 等等。 我说了什么啊？ 看到这样的景象，我居然暗自庆幸吗？陈思立惊恐地捂住了嘴。他一直坚信不疑，米千舟是他的朋友。既然如此，为什么心中还有那一丝本不该存在的情感，我把拯救他这件事，当成了…… 但是没关系的吧。 只要救了他，我就是英雄了啊。 陈思立转头，刚好在最后一刻捕捉到有个人影，消失在了道路的拐角处。 追上他。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个人正是米千舟。 他把之前的想法抛诸脑后了。再多别的事情，等从梦境里出去再说吧。可刚迈开腿，他这时又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这个梦境里，变得意外地沉重—— “不行……跑不起来。” 他扶着旁边的墙壁，好不容易才把呼吸调整过来。这个另一面的“希陵市”，把人类的力量无限地削弱了。 但是……如果不能在这里找到他的话，我来这里就没有意义了……陈思立只能放慢脚步前进，拐进了对方消失的那个路口。 眼前的一切都是昏暗的，比在正常的希陵市方向更加模糊。跟着那个背影转了几个弯，陈思立发现一向方向感不错的自己，也居然在这里迷了路。 但街道上的鬼魂没有来攻击自己，他起码是在这方面放了下心。 “不会攻击我……明明我是外来者啊……”他也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些鬼怪散发着很明显的杀气，但那杀意的对象似乎并不是自己。这里的人类除了我只有米千舟，换言之，他们的攻击对象或许是—— 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鬼怪，都在朝着某一个特定的方向缓缓移动。 “……果然。” 跟着它们，就可以找到米千舟……找到梦境的核心！ 尽管身体还在因限制而疲惫，陈思立也强打起精神，跟上了越聚越多的、黑压压的鬼影。 第312章 心魔 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随着大批鬼魂的逐渐聚拢，变得越来越微弱、空中漂浮着的雾气浓重起来，能见度愈发地降低。陈思立只能尽可能地跟紧它们的队伍，这副被削弱的身体体力也跟不太上，被束缚的感觉让他分外地不适。 这个数量，似乎整个城市的鬼怪都出动了……以现在的状态能打得过吗？他观察着四周的状况。它们的攻击目标不是我，但对方太多了，如果我先开怪的话胜算也很小，陈思立平时再怎么自信，也不想在这么悬殊的差距面前冒险。 总之，先跟着吧，等见到米千舟本人再想办法。 他粗略地估计着，现在自己所处的地方应该是c级危险区“电影院”的附近——他们就是在这里第一次组队做任务的。但如果它们进了室内就不好办了，他想，自己的异能在室内不太好控制。 电影院旁边不远处，便是一个占地面积较大的体育场。照着现在鬼怪的数量和逐渐加快的速度来看，它们的目的地是那里…… 空旷的室外，是我使用异能极佳的地点。但愿就是那里吧。 陈思立感受了一下自身能量的涌动，确认了即使身体机能被减弱了些，异能的效果应该还是健全的。 接下来就是战斗了。 他基本上对和平解决这件事完全不抱希望。那些鬼怪看上去就不像是有智能的样子，再说他对自己除了战斗以外方面的才能，是没有这个把握的。 “不过很蹊跷啊……” 米千舟的异能就是控制鬼怪，而我又能在梦境里使用异能……照理说，这些东西不应该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吗？他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还是说，它们并不是真正的、可以由他来控制的“鬼”呢…… 这样思考着的同时，黑压压的鬼魂队伍安静了下来。它们停在了体育场的边缘。月光已被完全地隐去了，取而代之的光源，是在最中央悬浮在半空中的，一个白色的球状物。 米千舟独自一人，背对着陈思立站在那个球体下方。 “……” 鬼怪没有动，于是陈思立也不太敢动。但他混在奇形怪状、面容诡异的怪物堆里，已经非常显眼了。 “请……” 突然有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那是站在最前面的一只鬼，体态苍老，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接我的委托……” 这句话一落地，还没等陈思立思考到底是什么意思，周围的声音却嘈杂起来，紧接着又是一句接一句，此起彼伏。 “只有你能救我的家人了啊！无论是多少钱我都愿意……” “我不想再被那些东西缠着了……最后一次可以吗？你会帮我的吧？” “求求你救救我！你不是这一代最厉害的驱鬼者吗？连你都做不到的话，我就真的要死了啊……” 于是那些越发激动的鬼魂们，朝着体育场中央的方向一点一点地逼近。 这样下去它们要伤到他了！虽然还没太搞懂米千舟和它们之间的故事，陈思立还是加快了脚步，第一个冲到了他身边。 米千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抬手捂住了耳朵，瘦弱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别怕，我来救你了。” 他自己心里也很没底。真的打起来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但现在必须先安抚好他的情绪——米千舟的梦境，说到底也只是“梦”，受着主人的掌控而已。 但他好像没有听见。 终于，第一个疾冲而来的鬼怪，彻底打碎了这山雨欲来的压抑氛围。 战斗开始！在那不到一秒的时间内，陈思立条件反射般地、以惊人的速度进入了战斗状态。电光疾驰精准命中，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鬼怪被顷刻间击散成碎片。 它们的战斗力看样子不高……有胜算！陈思立不想给它们喘息的机会。乌云笼罩后雷电随即撕裂了天空，循着他的指挥直直轰击向大批鬼怪的中心。 刺眼的白光让他眯起眼睛，而光芒亮起后理应冲入耳中的巨大轰鸣却并未响起。果然不能这么简单就解决吗……陈思立放下挡住面部的胳膊，那束光芒，竟被一片凝聚起来的漆黑所吞噬。 原本堆在那里的鬼怪，一个个地“融化”……又被融入了那片黑色中。下一秒，无数发锋利的箭矢自黑洞射出，同时朝着中央的那枚光球冲去。 打断……！ 与之对抗的是更大范围的雷光，粗暴地将利箭折成两半。与此同时，那片难以名状的黑色也渐渐地幻化成了实体，像是一条巨龙，咆哮着将攻击的目标，指向了还在大招结束后调整状态的陈思立。 终于冲我来了吗……这下就不用担心他了。判断出如今的局势，陈思立反而是松了口气。 这东西就是他梦魇的实体化。 今天就算拼了命也要杀死它、绝对不能白来！ 沉重的长尾甩在水泥地面，竟使四周的环境开始颤抖。巨龙已亮出锋利的尖牙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扑来，那样的气势像是要在一回合内便将面前的对手彻底撕碎—— 陈思立自然是有应对的准备。掌心间聚起的电光迅速扩散，挥手便带起猛烈攻击指向巨龙头部，而他本人则是在强光掩护下疾跑数步，直接顺着龙拖在地上的尾巴试图跃上它的身体。 雷电已在手中凝成尖锐利刃，而巨龙受这重重一击身体猛地一颤，险些将他摔下。可见范围内已无对手身影，庞大的身躯停滞了片刻，紧接着竟如同发狂一般冲向了半空，陈思立没能及时找到落脚点保持平衡，猝不及防掉了下去，却在即将落地的瞬间及时发射出又一束雷光，目标直指巨龙充血的左眼。 这一击比他想象的更加猛烈，直接贯穿了龙的整个头部，爆炸声几乎将他的鼓膜震破，他自己也毫无保护措施地摔在了地上，后背蹭出了一大片血痕。 要解决了吗……？他没时间顾及自己的事情。 但……总感觉没那么简单。 如果它仅仅有这么弱的话，米千舟不可能到现在还无法击败…… “……！！” 原本被一击爆头的龙，行动速度居然比方才更快。 仅仅是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靠着最本能的肌肉习惯，堪堪避开了被刺穿要害部位——他却感到某一侧，有什么东西顺着身体擦了过去。 时间似乎静止了下来，他低下头。 在四处飞溅的血花中，原本应该是右臂的部位已经空空如也。 第313章 分歧 他的大脑停止了运转。 脑内只有急促地覆盖了一切的空白，在不过数秒内又爆发出从未体会过的剧烈疼痛。 被切断的那截手臂飞到了不远处的地面上。而巨龙的头部已经血肉模糊，身体的攻击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止，就在陈思立捂着伤处跪坐在地上的一刻，再次朝他俯冲而来。 噼啪！ 雷电击落在大地，阻挡了它的前进速度——这是陈思立最本能的战斗反应。理智已经在临近崩断的线上，此时他也只能依靠这种本能来进行防御了。 血腥的气味将鼻腔灌满，那龙似乎也进入了即将狂暴的状态中。打不过的……这是他第一反应的判断。由于身体机能被限制，再加上身受重伤，这种程度地使用异能，已几乎接近了他的极限。 但能就这样结束吗？我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陈思立咬了咬牙，用完好的那只手支着地面站了起来。反正这是在梦里，缺条胳膊什么的也不影响现实……他竭力想控制住还在打颤的双腿，手中的电流再次凝聚。 天空中乌云密布，已经有几滴雨点落了下来。巨龙怒吼一声，竟猛地掉转了一个方向——径直扑向了侧后方的米千舟。 危险……！ 陈思立一刻都没有犹豫。沉重的脚步也被拼命带了起来，他的距离更近一些……可以的！那束电流随着他的动作而涌出，击中的一刻爆发出刺眼光芒。他仍未放松警惕，整个人都挡在了米千舟身前。 但按照对自己体力的估计来看，接下来大概用不了异能了……陈思立擦去额头涌出的汗水，现在连站在这里就已经用尽全力。 亮光散去。 巨龙的利爪近在咫尺。 ……！！ 现在的这个距离……可以躲开。但是如果这样的话，米千舟就会被攻击到。 不对！ “我可不应该想这些……” 在梦里死掉的话，会真的死吗？如果我被龙杀死，梦境的核心是不是就会被彻底破坏—— 不过说到底，我为什么非要救他不可？ 这些都不是自己的大脑，在此刻需要考虑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我本来就应该这么做啊。 就算是最后一刻，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需要帮助的人在我面前死掉啊。 利爪贯穿了他的胸膛。 仅余下的意识在飞速地流走，但在合上眼的前一秒，他似乎看到，那头巨龙的身体，居然也在以同样的速度瓦解…… “……啊！” 陈思立还没把思维从梦境里转换回来。他一翻身就爬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躺在房间的地板上。回到希陵市了吗……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右臂，还是完好的，身上的伤口也尽数消失。 已经是深夜了。陈思立看了看时间。旁边的米千舟还没有醒，他开始担心。 这个道具只能入梦一次，在最后的时候，那条龙应该也消失了吧……他有点不确定自己濒死时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幻觉。他还是心有余悸，估计着自己应该是在那里死掉然后被梦境自动弹出来了，但米千舟的状态…… “喂……还活着吗？”他伸手去探了探米千舟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是均匀的。 而倒在地上那少年细瘦的手，无意识般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唔……” 米千舟缓缓睁眼。在看到陈思立凑近的那张脸时，身体猛地抖了一下，连忙试着爬起来脑袋却狠狠磕到了床角。 “你小心点啊……没事了？” 陈思立又靠近了些，对方却受惊一般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墙壁，双手局促地挡在脸前，过了会儿才冒出些细细的声音，“太近了……” 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好像有些冒犯了。他也知道米千舟的性格，立刻往后撤了一步，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抱歉，但是你现在还好吗？” “……实体……那些东西，嗯……”米千舟不太会组织语言，最后沉默了几秒，问道，“是你做的吗？” “那条龙，我杀死了。大概……” “……嗯。” 米千舟总算没那么警觉了。他慢慢地把手放了下来，眼神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合适，只能低头盯着地面，末了才轻轻开口。“……谢谢……” “哦！那看来我是成功了？不用这么紧张嘛！”陈思立用力拍了他几下肩膀，“还好在梦里死掉不会影响现实。你没事就最好了！……啊，对不起！” 他才发现自己又过于激动了，连忙收回手尴尬地笑了一下。 “不过你梦里的东西，你自己不能操控它们吗？”情况稳定下来，他的好奇心按捺不住了。“我还听它们说什么接委托之类的……哦……不会是你在梦里还有别的工作吧？” 米千舟从来没主动提起过他在现实世界的职业，陈思立能隐约感觉到他似乎不是什么普通人，但也没有特意去求证过。 “麻烦……不想解释。” 米千舟抓起床头自己的黑框眼镜戴上，已经准备离开了。 但陈思立可不想就这么罢休，“等一下啊！就算是我救你出来的报答也好，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应该能看到一些别的东西吧？” 这句话传入耳中，米千舟的身影停了一下。 但他没有转身，只是更细小一些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是驱鬼者。”他顿了几秒，“但我怕鬼。” “我从来就不想被他们期待……这种天赋给谁都好，拯救别人什么的也是。我不要当驱鬼者，我只想做……普通人。” 他握紧了拳。 “那你呢，你明知道你可能会死。为什么还要救我？” “这还用说吗！” 陈思立说到这种话题，声音会不自觉地拔高一些，“身为英雄，当然不能放着陷入困境的朋友不管啊！” “梦中的你是你的灵魂。你在梦里断了条手臂，灵魂缺失会影响到现实……” “没关系的！我不还是好好活着吗，也没有变傻啊。” ……不，本身就是傻的吧。米千舟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还笑容满面的陈思立。 “啊对了，你不是住在这里嘛！我可以在楼上睡一晚吗？不会打扰你的！”他打了个哈欠，“啊……明明才刚醒，又有点困了。” “……” 米千舟机械地点了点头，然后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关了门，坐在床边。 “……你的重点，到底是哪个理由呢。” 沉默了一会儿，他喃喃自语地吐出这句话来。 “英雄”啊…… 真是个不知足的人。 他拉开窗帘，月光洒了进来。 第314章 生如残烛 8月21日。 四号庇护所已经成为了欧吟的噩梦。在他踏进门内习惯性地脱口而出我回来了四个字之后，屋内一片寂静。死寂，要把他从悬崖边缘毫不留情地推下的死寂，包围着他的全身。 ……是啊，没有人能再回答我了。他扶着墙边，一步步踉跄着走进房间内。祝嘉死后的一个星期内，他的身体状况在迅速地恶化，最后一粒药在昨天被用完，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延长生命的办法了。 只是挪进自己的房间，体力便几乎已经耗尽。 这里只有他在。甚至周奕生前在庇护所养着的德牧，也在祝嘉死去的那天被他放生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照顾宠物，温顺的大狗如同看出他心中所想一般，不舍地蹭了蹭他的腿，缓慢走进了森林。 然后他回头看着空荡的屋子。 一切都已经消失，像是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个夏日从未存在。 房间内第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躺着一个白色的信封。欧吟努力控制住双手的颤抖，将那封信取了出来。 那是他的遗书。 是在第一次发病不得不坦白身体状况的那天晚上，他独自坐在光芒昏暗的台灯下，一边流泪一边写下的文字。滴在白纸上的泪痕已经干透，摸上去比其他部位硬了一些。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居然瞒着大家偷偷交代后事，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啊。外面的灯已经都差不多熄灭掉了。我想你们应该也都睡了吧，要不然，肯定会有人过来敲我的房门，提醒我要早点休息。】 【这个人应该是祝嘉吧？但是我觉得是元帆哥也有可能，抱歉，我又在幻想这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了。】 【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呢，我却感觉我们已经在一起生活好久好久了。能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遇到大家，我时常感觉自己幸福又不幸，我还想和你们一起做好多事，但是可能都没办法实现了吧。】 【本来是想接着瞒下去的，但昨天的事就那么发生了啊。所以我才会写遗书的吧，我怕哪一天我真的突然死掉了，却什么都没有留下给大家。我让你们那么担心，真的很抱歉。】 他逐字逐句地看着用自己并不漂亮的笔迹写出的话语。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最先死去的人。如果不留下什么东西给他们的话，或许会很遗憾吧，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落笔的。 但最终看到了这封遗书的人，居然也只有他。没有人发现他那天夜晚的挣扎，这些文字如今落到了他的眼中，不断刺痛着他本就脆弱的内心。 【糟糕，我又想哭了。白天已经在祝嘉面前哭过一场了，好丢脸啊。明明不想让你们太担心我的。但唯独在这封信里，让我稍微显露一下我的脆弱吧，希望后来看到这里的你们可以原谅我。但是不原谅也好，我也看不见你们的表情了。是啊……】 【我还不想死。】 【我好想和你们一起活着。真的，真的。】 “活着……我活下来了啊。” 的确如同信中所说，像实现了愿望一般活到了现在。 但这样活着的他，也没有人可以看得见了。 曾经的自己在遗书中为每个人都写了一段话。周奕……元帆……林诚…… 祝嘉。 为什么感觉好痛啊。 他多希望在看着这封信的一刻，突然有个戴着耳机的家伙冒犯地冲进房间，扯起他手中的信纸看过之后说，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来跟我一起打新买的双人游戏！……然后被面容有些严肃的青年拖出房间教训一顿，眼神却早已飘到了电脑屏幕上，屋外又响起大力的敲门声，牵着狗的男孩笑着出现在门口。而他看着垂在胸前的蓝色风信子吊坠发呆时那个身影坐在了他身边，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流露出了真切的情感。 【……看来我今晚是睡不着了。庇护所里台灯的光很暗，有时候还会一闪一闪的，我看到它的时候，总会想到自己。我好像也总是一闪一闪的。让大家背负我的痛苦，对不起。】 他想哭。 但是眼泪已经在最爱的人死去那天流尽，于是萦绕着他的灵魂的，又是无尽的空虚。 她说她终于理解了爱的定义。但没想到是在那样的场面下，带着最后的一丝气息，回应了他，然后闭上了眼睛。 再也没有醒来。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中，都已经痛到麻木了。最后一个字读完后，他盯着落款处的日期。 6月22日。 过了两个月了。 极其短暂的相逢，与没有防备的离去，或许在他们认识的第一天他就该想到，那是一颗深埋在心底的悲剧的种子。 现在它长成了大树。 欧吟拿起了笔。想要接着写些什么，那只手又无力地垂下。 他连这样的力气都已经失去。 他似乎可以听到那些声音，呼唤着他，温柔的低语。但实际上他从昨天开始便听不见了，视力也越来越下降，眼前的景象，像是被泪水模糊。 窗外已是夕阳西下了。 欧吟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挪到了床边，静静地躺了下去。 他看太阳也是模模糊糊的。 生命如同即将燃尽的残烛，呼吸开始困难。他弯曲了一下手指。……哦，还在活着。 “……你还好吗？” 眼前出现了她的身影。和记忆里一样，那副淡淡的笑脸，和……她死去的那一刻如出一辙。 是幻觉呢。 但至少在我死前，能够看到这样的幻觉的话…… “看来你很累了呢，欧吟。” “一直以来辛苦了……现在可以睡了哦。” 他想碰触那个幻觉构成的她。但手穿过了她半透明的身躯，只抓住了空气。 对不起。 不知为何，想要对她道歉。 不是一个称职的队长，甚至连身边的她都无法保护。他们在用自己的生命为我铺路，而我……却辜负了他们。 “不，你没有。” 那是她温柔的声音。 “大家都爱着你。无论在哪个世界，你都是我们、最好的同伴。” “我也爱你。” 太阳即将彻底落下。 在另一个世界重逢，或许也是一个好结局吗？他思考着这些，眼皮有些沉重起来。 他看到祝嘉的笑容。他们的脸，也浅浅地浮现在了眼前。 意识的最后一秒，是祝嘉将手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她的声音在他耳中是如此温和，令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晚安。” 【玩家 「欧吟」 已出局。】 第315章 战前特训(上) “啊……好困。” 清早的阳光照在身上没那么热了。但森诗启一早上就被郑纪欢的夺命连环电话叫到了六号庇护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敲了敲门。 “只需要你来就可以，向景戈不用来。”郑纪欢是这么说的，“他有更重要的别的任务。” 大概他说的是监视游轻怀吧……但是游轻怀又不会起这么早，他倒是能睡个好觉了。森诗启拿出手机看时间，现在才只有七点而已。 但给她开门的反倒是苏棱月。 “诶？你还真的准时来了啊。”她看到森诗启，居然有些惊讶。“郑纪欢之后又睡了哦，我去叫他好了。” 什么情况？给我用那么严肃的语气打完电话，自己倒头就睡？森诗启现在有点体会到向景戈之前跟她说讨厌郑纪欢时的心情了。但她也不好说些别的，只能看着苏棱月一步步走到最里侧的房间门前，然后…… 捏紧了拳头，狠狠在门上砸了四五下，巨大的响声把她吓了一跳。 “开门！人家都过来了，有没有当队长的样子！” 苏、苏棱月，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森诗启之前是知道苏棱月的职业的。在舞台上活力满满，私下里对粉丝也很温柔，似乎从来没有动过脾气，但现在……呃、大概是被郑纪欢逼的吧。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虽然总感觉有点微妙，但这大概就是偶像在人设和真实自己之间的差别吧？森诗启没有多想别的事情。郑纪欢也慢悠悠地出来了，抬手对她打了声招呼。 “真准时啊。昨天熬到很晚，所以有点起不来。” “是在确认战术吗？真是辛苦——”这是森诗启的第一反应，但又被苏棱月打断，“不，是打游戏打的。” “……给我点面子啊。”郑纪欢活动了一下脖子。 “你还在乎这些吗？” “不过风彻不也还没来吗，要不然再睡一会好了。”他刚到沙发上坐下，又想起来，“不对，我好像都没给她打电话通知……呃。” 苏棱月叹了声气，“我跟她说过了，她马上到。就知道你不靠谱。” “……” 郑纪欢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她似乎还不知道昨晚我做了什么……但终究还是无功而返，倒是浪费了我一个晚上的时间。难道并没有什么秘密吗？他一向信任的自己的直觉，终于还是到这里落空了一次。 不过失败是最好的。 “起来！又要睡着了？你去叫花执姐和小陆下来，顺便赶紧洗把脸清醒一下。”苏棱月毫不留情地拽着郑纪欢的衣领让他站了起来。郑纪欢只能草草地应着，晃晃悠悠上了楼。 …… “所以，为了到时候能顺利通过迷宫，我们要进行实战训练。” 高楼林立的闹市区，是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我们不知道迷宫内部的环境是什么样，所以需要对每个地形都做好相应的准备……还差三天就要行动了，这几天里你们就辛苦一下，多练点配合。” 他是冲着右堂风彻和苏棱月说的。毫无疑问，她们是这里的主要战力。 “在相对狭窄和复杂的地形里可能不会完全发挥你们的实力，但就是因为这样才需要训练。”他接着补充，“控制能力的范围，尽量保存体力，然后才能应对通过迷宫后的真正的战斗。” “可是为什么非要顺着迷宫走啊？”右堂风彻捏着短刀的刀尖无聊地把玩着，“有rabbit在，直接把迷宫整个打穿不就好了。” 有血已经从她的指尖流了出来，凝聚成细细的丝线。 叶花执微微蹙眉，“那可是主办方的作品。你对自己的能力，未免有些盲目自信了。……以及，我的训练内容还是和以前一样？” 苏棱月揉了揉看上去有点生气的右堂风彻的头——她其实也知道蛮干成功率很低，只是已经有点没有耐心一步步破解迷宫了。“唔……你的训练？rabbit记得，好像不是战斗方面。” “很厉害哟。大概就是，随机生成一个人设，花执姐在最短时间内通过观察来捏出一个最适合和这个人交涉的形象、然后用异能演出来。”但苏棱月有点苦恼，“之前我们都是用npc来训练的，但是最近npc越来越少，只能自己编虚拟的人物了。” 郑纪欢接道，“这是为了应对迷宫里有交流能力的npc，说不定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虽然我们不抱希望这招能用在主办方他们身上，但万一可以呢。” “至于陆宇寰啊……” 他低头看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孩，“……你要去迷宫吗？” 陆宇寰还是在沟通障碍的状态下，甚至连异能都无法使用，这种情况郑纪欢确实不太放心把他带进迷宫和他们一起冒险。而且说不好听的，如果一直保持现状，他有可能成为行动的累赘。 “去。”陆宇寰答应得居然意外的迅速，没有丝毫犹豫。 “是吗，那就这样。” 郑纪欢指了指那边已经要开始准备战斗训练的二人，“你去观察她们的对战，然后找出薄弱点来。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但是必须说完整的话。现象，分析，解决办法。一次性说完。” 他有些刻意地冷下脸，“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做不到的话就别和我们一起进迷宫，处处保护你很麻烦。” “能做到吗？” “……” 陆宇寰垂下头静默了片刻，郑纪欢也就这么看着他。过了一会，他才敢和郑纪欢对视——眼神里含着明显的紧张，却又有一丝不可退让的坚定。 “可、可以。” 他似乎是用力把音量提高了一点。这个任务对他来说过于困难，但为了能够得知自己身上的秘密，他愿意拼一把去突破自己的极限。 “嗯，加油。”郑纪欢的表情又柔和了一些。面前这人唯二两次可以正常交流，都是在被什么东西逼急了的时候……所以这一次应该也可以吧？ 他从来没有觉得陆宇寰是个麻烦的人。 相反，他一贯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孩子真正的能力甚至远大于其他人之和。 毕竟如果自己的推测没错，他可是主办方的实验品……揭开真相的关键点，或许就是他本身。所以我只需要推他一把，然后…… 一直被无视的森诗启在这时候插话了。 “那我做什么啊？我的异能好像也不需要训练吧。” 郑纪欢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当然是在她们战斗受伤后治疗，没有你我们可不行啊。” 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但为什么他说出来的语气就那么欠揍啊？森诗启无话可说。 第316章 战前特训(中) 火苗已经围绕着苏棱月的身体旋转起来。她们需要进行一场正式的对决，将所有的长处和弱点都暴露在外，这样才可以方便郑纪欢更进一步地精进战术计划。 对面的右堂风彻握着匕首，以极大的力度划开自己的手臂，鲜血顿时急速地喷涌而出。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她使用异能需要用到血液，可第一次见她这样毫不留情地对待自己的身体，即使是郑纪欢都不禁愣了愣。 “那么~就让你先攻？” 血液已经一股股地流到地面，右堂风彻却像是毫无感觉。她的笑容里是疯狂的神色，尖锐的鲨鱼牙露了出来。 “好的！请多指教。” 苏棱月对先后手这个问题没有在意太多。她举起左手，火焰已经在掌中凝聚。炽热的能量蔓延着，随后冲向战场另一边的身影——却在半空中嘭地一声炸了开来。烟尘顿时弥漫了她的视野，苏棱月用手臂挡在面前，待到烟雾慢慢散去，才看到原本干净的柏油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滩血迹。 自己的那束火焰被对方挡了回去。但原本处在对面的右堂风彻，此时已经不知所踪。 去哪里了？这里到处是高楼林立，她又身形较小，躲藏起来很是容易。苏棱月戒备着四周的动静，燃烧着的火一刻不停地护在她的身侧，随时准备着应对突发情况。 而在苏棱月未能注意到的那一个角落，一根尖刺瞄准了她的头部，猛地袭来。 “！” 她没有来得及回头，只能本能地将头往旁边一偏，那根血刺飞过时仅仅有不到两厘米的距离，最后又化为血水，融在了地面。 苏棱月抬手便反击，在疑似对方藏身的地方烈焰升起，形成了个包围圈形状。范围内的温度随着她的操控迅速地上升，这下应该能出来了吧……但她还记得这只是普通的切磋，并没有下狠手。 但估计着温度已能到达七八十摄氏度，那一片区域里依然无人露面。不对、她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就移动位置……但继续下去似乎也没有必要，正当苏棱月要暂时解除能力时，自己的肩膀，突然地被人轻拍了一下…… “判断错误了哦~” 来不及躲开了。 但右堂风彻以血凝成的刀刃似乎是故意要避开她一般，只是从她的脸颊旁穿过。 苏棱月被她刚才那一下惊得后撤了几大步，在彻底看清楚对方的身影时心脏的剧烈跳动还是没能平息。 “你、你什么时候……” “这是rabbit的秘密哦？来吧，继续。” …… 右堂风彻这样说着，便又开始发起攻击。已过了几十回合的时间，她却仍旧保持着极佳的精力。流出的血液逐渐幻化成数枚子弹，战场间仅静止了不到一秒，子弹便纷纷冲向苏棱月的方向—— 这种程度的攻击吗？苏棱月以火焰的盾牌抵挡了下去，自己也熟练地往旁边跃出一段距离，最后一颗子弹擦身而过。 不过总感觉，没有那么简单…… 对面的右堂风彻居然笑着，就好像这一切都已经在她的计划之中。 砰！ 什么声音？ 苏棱月急忙回身，身后高高的沉重路牌被那颗子弹打中，从中间折断后迅速地倾倒。 她及时地躲了开来，注意到的时候，双脚却已经踏进了身边的一片血迹中，是先前战斗留下的那根刺的位置。而这时血液便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攀爬上了她的躯体…… 就在已经彻底缠住她的下一瞬，那些血液却又散了下去，重新流到了地上。 “呼……” 苏棱月的呼吸还是急促的。被缠上的那一刻，虽然还可以使用异能，但也只会烧伤自己的身体。解除了能力的右堂风彻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你还好吗？这一回算是rabbit赢了吧。” “嗯……果然还是你比较厉害呢。” 右堂风彻的攻击虽然迅猛但点到为止，二人都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在要回到一旁观战的几人身边时，右堂风彻的身影却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 苏棱月赶紧扶住了她，“你没事吧！……等等，果然是因为……” 她使用异能要用自己的血液，一定是因为失血过多才导致的昏迷。右堂风彻还留着一点点意识，但也干脆靠在了苏棱月身上，声音明显比之前虚弱了很多。 “rabbit、习惯了啦……她的治疗，能不能补血啊~” 这算是个致命的弱点了吧……苏棱月架着她往回走想道。使用的血液越多爆发力也就越强，但打持久战是个难题。 郑纪欢推了推靠在墙边要睡着了的森诗启，“她们回来了。” “啊！我什么时候睡着了……” 森诗启摇了摇头，让自己尽可能清醒了一点。 治疗她们的伤不怎么费力，毕竟异能已经完成升阶，所耗费的体力也就越来越少了。在右堂风彻身上的伤口也恢复如初后，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感觉一下，还有贫血的症状吗？”森诗启也不确定自己的异能能不能补血。 然后她就看到右堂风彻猛地蹲下，再猛地站了起来。 “完全没问题了！好厉害啊！”她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嗯，那接下来就是看……”郑纪欢在战斗开始前和陆宇寰说的那些话，森诗启也听到了。此刻，二人正面朝着她们，郑纪欢轻轻拍了下陆宇寰的背。 他开口，“到你了，说吧。” “……” 但陆宇寰还在沉默。 郑纪欢确定，他是一定看出了战斗间的破绽的。但关键的问题就在于这里，在被逼到绝境后，他到底还能不能爆发出之前那样的力量—— “我……” 陆宇寰整个身体都在抖。脑内过于繁复的思维、巨量的想法被揉成了一团，想要试着解开，却理不出哪怕一个完整的词语。 而郑纪欢还在给他上压力，“要跟我们进迷宫的话，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一分钟之内还不说话的话，算作失败。” 苏棱月看在眼里，已经有些心疼他了。 时间已开始倒数。但陆宇寰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郑纪欢也皱起了眉。 难道我的方法用错了？但说出去的话又不能草率地撤回，再说如果陆宇寰不恢复正常状态的话，进了迷宫也只能被人护着…… 还有十秒。 他突然抬起了头。那个眼神与先前的木讷大相径庭，却是先望向了苏棱月。 “——你为什么分心了那么多次？” 第317章 战前特训(下) “诶？” 苏棱月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就在指自己，不由得愣了一下，“我有分心吗？呃、可能是因为马上就要去迷宫了，有点紧张……” 但陆宇寰似乎不买账，抬头和她的双眼相对。苏棱月被这样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对这个状态的陆宇寰，讲实话是稍微带了点害怕的。好像能够看穿人心中最深处的想法一般的那个眼神，让她不禁想要回避。 “是吗？原来是因为去迷宫而紧张啊。”他刻意咬重了其中的几个字。 苏棱月皱了皱眉。她感觉陆宇寰似乎在针对她，或者说可能从之前开始，他就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只不过是因为那时他不能交流，所以没有公开说出来。 “你是在怀疑我吗？那就拿出证据来啊。” 她有点不爽。 但陆宇寰的语气依旧平静，“我没有这样说，反倒是你不打自招了。” “好了……我们马上就要探索迷宫了，现在互相怀疑自己人可不太好啊。”刚刚结束了自己训练的叶花执听到他们的对话，还是出来插了一句。陆宇寰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棱月，没有再多说话。 “……”苏棱月也垂下了眼帘。 一边的郑纪欢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直到这时候他才开口，“算了，先别说这件事了。你看出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嗯。右堂风彻，你可以使用别人的血液战斗吗？” 右堂风彻想了想，“在升阶之后确实是可以用啦……但是rabbit没怎么试过，而且别人的血不太听话呢。” 她那次杀林诚就是用了他的血，但操控起来很是吃力。 “那你应该很清楚自己最大的短板。你可以保持短时间的爆发状态，但一旦过了这段时间，你战斗的消耗是极大的。而且在恢复过后，你的异能会暂时被削弱吧？所以尽管我们现在有治疗，也做不到无限续航。”陆宇寰冷静地点破。 右堂风彻惊讶。“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吗~！” 她一直以为这个弱点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毕竟以前的对手……根本撑不到她的爆发状态结束。况且暗塔也没有具有治疗异能的成员，每次都需要去医院治伤，醒来后也会明显地感觉能力的涌动减弱了很多。 陆宇寰……到底是什么人啊？她很难不怀疑这个没比她高了几厘米的男孩的来头。 “还有，你在使用血液切换武器……或者是仅仅切换用法的时候，身体都会有几秒的停滞，这个空当很容易被人偷袭，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抓住这个机会。” “因为确实是时间太短了，没反应过来啊……”苏棱月低声回道。 她不想承认自己一直在胡思乱想，才导致这局输得有点过于草率了。 更重要的理由其实也是，右堂风彻的强大几乎能够完全掩盖她的这些缺点了。她属于是那种用纯粹力量碾压一切的人吧……苏棱月思考。 之前组织里都是自己负责大部分战斗环节，猛然出现这么一个家伙还蛮不习惯的。 “除此之外还有。在战斗接近尾声的时候，你的情绪，很明显紊乱了起来。” 这才是右堂风彻在战斗过程中最糟糕的地方。会不自觉地进入类似于狂暴的状态中，极有可能误伤队友。 “是因为你的洗脑效果还没有去除干净吗？”他问。 右堂风彻只能实话实说，“应该不是……rabbit就是不太会控制自己啦……” 自己的弱点居然被这个只认识了几天的人分析得一干二净，她的气势也减弱了不少。 郑纪欢看上去非常满意。他伸手想拍拍陆宇寰的头，对方出乎意料地没有躲开。 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没差多少，但确实比初见时亲密了很多呢……他干脆又揉了几下，陆宇寰一头很厚的卷毛手感不错。 “那接下来的训练重点就是……” “能练到熟练控制别人的血液是最好的，但如果不能也无需勉强使用不擅长的战斗方式。主要还是配合……在出现切换的空白期时，必须做好掩护。我的建议是，由苏棱月来应对敌人较多时的战斗，因为你是对单个敌人时更顺手吧？” “原来如此。爆发性的单攻和范围更广的群攻吗，”郑纪欢思考。“苏棱月的远程攻击能力也不错。我的话，在适合的环境下也可以作为战力。” 陆宇寰瞥了他一眼。 “迷宫内可能并不只有战斗环节。如果不是必要情况，你最好不要参战。” “说的也是。我参战也有可能只是添麻烦。” 郑纪欢对自己的战斗力还是有清晰的认知的，“啊对了，还有向景戈呢，我都快忘了他了。他战斗起来还是挺厉害的，可以补一下风彻爆发期过去后的时间。” 几人已经完全把右堂风彻当成核心人物了。 没办法，她确实是太强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迷宫里有需要解谜的捷径的话，需要用到我们两个，战斗越少越好。你可别全把力气用在打架上，然后脑子转不过来。” “我也想到这点了哦。” “所以你把你的手拿开，我忍你很久了。”陆宇寰一把拍开郑纪欢还放在他脑袋上的手。 郑纪欢轻轻笑了一下，“抱歉啦……” 森诗启插上了话，“解谜的话我也可以帮忙哦，动脑子的事情，我还是很擅长的。” 这几个都是做过当初的推理任务的人，智商都是在线的。 这下就只剩下郑纪欢最后一个担心的问题了—— “陆宇寰……你的异能现在可以使用了吗？” 听到这句话的陆宇寰静默了几秒。他闭上眼睛，然后举起一只手。 “啊……” 郑纪欢发现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过了片刻，又轻缓地落回了地面。 “只能改变一些简单的‘法则’……重力和简单的状态之类的。而且范围也不大。” 陆宇寰将手抵在下巴处做思考状，“居然连改变三态都做不到，你们最好还是别指望我。况且，我……保持不了、多……久。” 他的声音开始不连贯起来，“异能……效果、无法，发挥。……” 郑纪欢连忙接住了突然倒下去的他。照他所说，他这个正常的状态是没办法一直持续的……使用异能的话，反而会让他更糟糕吗…… “……我、帮不上忙。” 陆宇寰在郑纪欢的怀里低声这么说着。 “抱歉。” “没有这回事啊。” 在昏迷的前一刻，他听到了郑纪欢的最后一句话。 “你合格了。你已经很厉害了。” 第318章 所求之物 与此同时。 “——小景。小景？” 向景戈被熟悉的声音唤醒。睁开眼的第一秒，他的大脑还没有运转流畅，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似乎并不是一号庇护所…… 但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那个声音便又响起。面前的人是游轻怀，……等等，是他吗？一直遮住左眼的眼罩已经不见了，那只眼睛只是普通的湖蓝色。衣服也换了一套，散发出一种有些陌生的气息。 “轻怀……” 好奇怪，这都是怎么回事？我还在梦里吗？ 他干脆问了一句，“这里是哪……” 游轻怀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睡迷糊了吗？小景。我们在家里。” 他蹙眉思考了一会儿，“之前因为换了手机……之类的原因，没办法联系上你。不过还好我记得地址，事情办完之后就立刻回来找你了。你应该很着急吧，对不起。” 而向景戈愣愣地盯着他耳垂上挂着的流苏，那抹红色莫名地看得他有些心烦。游轻怀的手抚上了他的头顶，“但是看到你还好好地活着，我也放心了。” 不对…… 这算什么啊。这绝对不是真的。 向景戈才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这里是在参加游戏之前自己的家——什么啊、轻怀正常地回来了，下一秒是不是就要说“希陵市只是一场梦”了？怎么可能…… 令人反感的梦境…… 向景戈越想越不舒服，强硬地一把拍开了对方的手。本来说是要今天开始监视他的，现在在梦里出不去不会浪费掉时间吧。他思考的是这些。 游轻怀的表情有些担忧。“你做噩梦了吗？脸色很不好啊。” 废话。面对着虚假的你，心情怎么可能会好……向景戈干脆没有理他。自己的相机摆在一旁的桌子上，他试着启动异能，却失败了。 ……好奇怪。如果是梦的话，大概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就会醒啊…… 是有人对我用了致幻之类的异能吗？但已知的还活着的玩家里也没有会这种能力的人。更关键的是，在这个环境下，他感到，自己的思考能力……正在下降。 所以必须不停地想着什么东西，才不至于变得迟钝。 他不想搭理这个虚拟的形象。 但就在要离开房间的一刻，那个人轻轻地问道。 “小景，你变成这样，是因为讨厌我了吗？” “……” 他依然没有回答。 或者说，他根本无法回答——即使一切都是虚假，面前这个人居然也能够令自己动摇起来。他感到自己正在逃避。 不去看对方的眼睛，这样就可以坚定自己的信念吗？ 已经决定好了，已经不再需要和期待他了，但在陷入这个自己无数次梦寐以求的情节中时，他恐惧于自己的本能居然还在拉扯着他的灵魂，说着什么，宁愿就这样永远活在虚假里、不要再醒过来了—— 他已经无法忍受现实中的一切，愈行愈远的同伴、注定的悲剧、被迫撕开自己的伤口而做出的选择。他转身去看那个游轻怀的脸，和过去几个月记忆里的他是不同的气质。 或者说，是自己“希望”看到的他……吗？ “轻怀。我……” 向景戈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本以为自己是坚定的，和郑纪欢结盟那天他真的以为已经斩断了最后一丝与对方的连结，从此以后，就算成为敌人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他这样告诉了自己，即使那仍然令他痛苦万分。 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啊。 “看来你真的做了不太好的梦啊。” 游轻怀展开双臂，将他抱在了怀里。他僵在那里，耳边多出了对方轻浅的呼吸声，分明是温柔的拥抱却令他的心脏抽痛起来。 梦境、是梦吗？快醒过来。 快让我出去啊，再这样下去的话…… “让你担心了，真的很抱歉。小景。如果不想那么快就长大的话，稍微依赖一下我也是可以的。” “只要你回头，就会看到我的。我一直都在。” 完完全全的，就是我想要他对我说出来的话啊……所以这是我构筑的梦吧，就连他也是我的幻想吧？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想要听他再多说一些，不想离开他，更不想回到现实与他为敌。明知道这是错的，却不想放手。 ——你离开了，那三年里只留下我被囚困在你的背影后，而这颗心最后卑劣而幼稚的愿望，竟仍然是想抛下一切，留在你的身边。 只有这一刻，向景戈希望自己不要醒来。 他感到自己的软弱。在真实的游戏中挣扎着活下去时都没有想过放弃，但面对着明显是虚拟出来的对方，灵魂却像是被割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每一片都渗着被迫从茧壳中剥离而流下的血迹。 可你才是我生命中的唯一解。 他发觉自己的泪水已经无法抑制地涌出。哪怕只多出一秒钟，也想在你的怀抱里相信这脆弱不堪的谎言，想要对你说些什么呢，那些从来都不可以开口的语句？ 如果这就是现实就好了。 可大概这样展露脆弱，也只能在梦里了吧。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了。他知道自己担负的责任，知道自己必须要成熟起来，必须要保护重要的人，撕扯着矛盾着一点点走过来，已经无法回头。 原来并没有那么坚强啊。 原来还是个要靠着梦境来逃避的胆小鬼啊。 “我不想伤害你啊，我不想……背叛你，我只是、轻怀……其实我……” 而那个身影在他还没能说出下半句话的时候，猝然地消失了。向景戈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脑子晕晕的，能看清这里是一号庇护所的房间里。 但脸颊上却滑过一滴又一滴的眼泪。 ……结束了。 这就是我最想要看到的一幕，短暂地体会过后，又回到了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他感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身体上连一丝一毫的温度都没有残留。 我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除了自己之外，已经没有人可以解答了。 “……” 房间里一片安静，过了一会儿，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了起来。他打开软件来看，是游轻怀发来了信息。 【今天我不会回庇护所了，但没什么事，你和诗启不用担心我。】 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只有一行文字，却令他在夏日感到了寒冷。 第319章 相信的理由 游轻怀单独出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一次都不会解释原因。时间显示现在已经到了中午，我睡了这么久吗？但还是好累。向景戈把手机锁屏扔到一边，想着，反正今天不可能跟踪得了他了，要不然再睡一觉吧…… 如果能再做一次那样的梦…… 不对，我不应该这么想啊。 说好的成熟起来，不再依赖他呢？他在心里狠狠批了自己一顿。但梦中的景象此时出乎意料地清晰，他回想起那个人的拥抱。 好想、在你的面前重新做回小孩子。 “……” 令人感到羞耻的想法，却让他不得不去面对自己内心的真实。 向景戈把头埋到枕头里。在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的铃声又响了起来。他几乎就要再睡过去了，被刺耳的铃声吵醒，拿来一看，是郑纪欢的电话。 “我们的训练完事了。你呢？还顺利吗？” 向景戈不知说什么好。那个荒唐又恶劣的想法，居然想要促使着他说出——我不想结盟了，我还是放不下…… 怎么可能。 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这一刻他的矛盾达到了顶点。 他沉默了一会儿。对面又问道，“怎么了，遇到困难了吗？” “……对不起。我、我睡过了，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 他只能坦白了。其实这也是我的错吧，如果没有做那个该死的梦，一切就都会顺利……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动摇。 郑纪欢的语气明显不满了起来，“你怎么回事？给你这点事都做不好？” 向景戈明白对方也是着急，毕竟马上就要到了进迷宫的日子，如果被发现将是特别不利的局面。 他也没什么能解释的。 “对不起……我、是我的错。” 他不想说梦境的内容，这只会让郑纪欢对他的意见更严重。如果让他知道我还对轻怀有那种感情，他也就不会信任我了吧…… 到底该怎么选择？他不知道。 “……” 郑纪欢那边似乎叹了口气。“那你现在是不是还在一号庇护所？我去找你。”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向景戈呆呆地听着忙音不断响着，大脑转得越来越缓慢起来。 选择了谁，就必须要背叛另一个人……他不想做这样的抉择。 不过往好了想，兴许轻怀根本就和主办方没关系呢？——但他这样的自我安慰，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了。 …… 这段时间里，向景戈一直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直到敲门声响了起来。 那时他才从纷杂的思绪中猛然惊醒，慢吞吞地走过去开了门。郑纪欢倒也不客气，进他的庇护所像进自己家一样，直接进去坐在了沙发上。 向景戈犹豫了片刻，还是坐在了他身边。 然后是一阵有些尴尬的沉默，最终还是向景戈先开了口，“你……找我有事吗？” “你真的是睡过头了，不是什么别的原因？” 郑纪欢的问题一针见血。或许和他说了，也没什么问题吗……向景戈咬着嘴唇想。他可能早就看出来了吧…… “我……做了个梦。” 现在也是同伴了，与其就这样让他猜忌自己，还不如豁出去全都说出来。郑纪欢，应该是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把我赶出去的吧、他不太确定。 “——” “这样啊。” 郑纪欢没表现出什么惊讶的神色来。“你心里还是不坚定呢。” “是啊……抱歉。”向景戈低下头。 “但是这个梦有点蹊跷了。你平时都会记得梦境的内容吗？而且还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种梦。” “诶？啊、平时……确实不会记得像这次这么清晰……”向景戈回忆起之前的噩梦，好像都是醒过来之后就会忘了大半，“那你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就是感觉有点不对劲而已，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来。” 向景戈看着郑纪欢的侧脸。他还是戴着口罩，眼中似乎也是平静无波。他突然有些愧疚。 “那个……” “嗯，你说。” “你知道我对轻怀还是放不下之后……会不相信我吗？” 居然要恳求这个人对自己的信任吗？向景戈想到，明明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好吧，也有可能只是自己单方面这么觉得。 而郑纪欢的答案十分肯定，“不会。” “为什么……我可是他身边最亲密的人，而且，我还因为他……那么对过你。” 每一次自己和郑纪欢的矛盾，基本上都是因为游轻怀。……这么想来，他是在提示我，但我却一次又一次地自顾自伤害了他。 尽管现在说已经有些晚了，他还是犹豫着道出，“我之前确实很过分……对不起。” “你说这些，是想让我吃游轻怀的醋吗？” 郑纪欢居然笑着这样说。 “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向景戈顿时想撤回之前的道歉了。 “好吧，那就不说了。”他抬头望着天花板。“……为什么相信你……我的答案还是，没有理由。是我的直觉。” “你每次都这样说，你的直觉真的有那么准吗？” 向景戈感觉他在敷衍自己。 “准不准，可是你说了算的。” “……少来……我可不一定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向景戈对自己其实没有特别大的信心。 “你不会的。” 郑纪欢理所当然一般地这样说了。“非想要一个原因的话，那就是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向景戈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开什么玩笑！” “我随口一说的，你不会真信了吧。”郑纪欢的脸上好像有类似于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现在可是紧急、紧急情况……你还能这么轻松，真不愧是你啊。” 说话都要说不利索了，都怪这个人……向景戈的那句话里有点带刺。 “……” 但听了这句话，郑纪欢却没有回应。他只是把头稍稍低了下去，向景戈看不到他的眼神了。 “喂……我应该没说错话吧。你没事吧？” 向景戈突然有些担心。 就在下一刻，郑纪欢却突然倒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本能反应是想躲开，可不知为何，他感受到对方的状态，似乎和往常完全不同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郑纪欢的声音，听上去居然异常地疲惫。 “为什么？” 他苦笑了一下。在向景戈的印象里，这是郑纪欢第一次露出这样的一面。 “……总感觉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说累呢。” 第320章 百鬼夜行 “你……” 面对着这个样子的他，向景戈开始有些紧张。他本就不擅长安慰别人，各种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没能挑出来合适的，到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你这几天……没睡好吗？” 郑纪欢没回复他，只是静静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气氛有点过于诡异了，向景戈也不敢动弹，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郑纪欢却开口了。 “……我对他们说过好多次，行动一定可以成功。但到底会变成什么样，连我自己都不确定。” 早些时候便发现了苏棱月怪异之处的他，昨天晚上通宵用异能查了她的电子设备。结果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他心中不好的预感却更加强烈。 向景戈脱口而出，“你是在害怕吗？” 身为领导者要担当的东西是很多的。尤其是在生死存亡之际，郑纪欢的每一个决策都会影响到所有人的命运。他是知道的。 “是啊。” 郑纪欢就这么干脆地承认了，反倒让向景戈怔了一下，“……你原来会说这种话啊。”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句话只有在你这里才能说。” 旁边人的声线也不再刻意装着了，他能听出来，那种根本就不像是他眼中的“郑纪欢”，能够流露出来的感情。 “所以，反正游轻怀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让我歇一会儿应该没事吧。” “嗯……” 向景戈只能答应。不对，这个时候应该加一句、别就这么倒在我身上，很热的啊……但他却说不出口来了。 他……是在信任着我的。这么说来，我是被他需要着的啊…… 我也拥有了“被人需要”的价值吗？向景戈低头看着郑纪欢。轻怀一天天地疏远了自己，就在这个时候又冒出来这样一个人，居然说着“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 太犯规了吧。 “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靠……” 他想把自己的最后一丝犹豫也坦白出来。 郑纪欢只是淡淡地回道，“我觉得你是可以做到的。” 被这样的期待推着往前走，即使想逃掉也没有办法了。或者说，我本来就是为了这一刻才战斗到现在的吧？必须担得起来这份责任，不能辜负他—— “……这也是你计谋的一环吗？” 他这样问了。如果是的话，那面前的这家伙，还真的很懂我的内心啊。也许，比轻怀还要了解我……吗？轻怀可是从来没有依靠过我，他想。 “不知道啊，可能也有个人感情在吧。” 但郑纪欢把这个问题草率地搪塞了回去。就在向景戈想接着追问的下一秒，他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向景戈把那句话咽到了肚子里。 被人贴着的感觉有点不舒服，但是他也不太忍心就这么叫醒他。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即使窗户还在开着，闷热的天气里也刮不进来一丝风。不知为何，他自己也感觉有点困了。 “你也……没那么讨厌了嘛。” 他也不知道自己半睡半醒地说了些什么，只是本能地这样表达了出来。 …… 时间转瞬即逝。 如今已是8月22日的下午，太阳徐徐落下，余晖映照在路边的两个身影上。 “怎么感觉最近只有我们两个啊，其他人都去哪了？” 陈思立双手背在脑后，一副似乎是享受着傍晚惬意凉风的表情。 我怎么知道……跟在后面的米千舟在心里默默回怼了他。在对方进入自己的梦境破除了噩梦核心之后，他竟真的再也没被鬼魂侵入梦里过。 可能是他拿自己的一块灵魂建立了屏障？这个传说他在现实世界也曾听家里的那些人说过，没想到是真的。但缺失了灵魂会造成什么影响……好像没人提到过。 至少现在来看，这家伙还好好的。 以上这些他内心的碎碎念，陈思立是肯定听不见的。所以他眼中的米千舟就是，突然停下了脚步，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呃，你怎么了？” “没事。” 米千舟迅速地打断了陈思立的话，“说到底，我为什么要陪你出来散步？” “哈哈……因为我也没事干嘛。你之前不是答应了吗，现在就想走了啊。”陈思立的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 米千舟感觉自己越来越讨厌他了。自从第一次和他组队做任务开始……他就觉得，他们两个根本就合不来。和对方适配度更高的人很明显是梁晴子，自己只能站在如此耀眼的他们背后的影子里，如同幽灵，永远都无法追得上来。 杀人鬼身份被他发现的那天，他也只是用异能打散了那片黑雾的屏障，然后说着，你不能再错下去了。米千舟本想着能在那天和他大战一场然后决裂，但寂静的天空没有再电闪雷鸣——他居然一丁点都没伤害自己。 他说，英雄是不可以害人的。 他还说，你不就是那个万众瞩目的英雄吗？好羡慕你啊。 ……不可理喻。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你准备做什么？” 米千舟问道。他所指的“时间”对任何一个玩家的意义都十分明显，但陈思立却挠了挠头，茫然地反问，“什么时间？” 灵魂缺失缺在智商上了？他无话可说。 “我是说，第二阶段……不是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吗。”他只能无可奈何地解释了。“怎么样，现在可是你杀我的绝佳时机。” “这是什么话，我们不是好兄弟吗？而且我不会杀人的。” 对面理所当然地这样说。 谁跟你好兄弟……有病。他白了陈思立一眼。 夕阳已经渐渐没入地平线。路灯一盏盏地点亮了，米千舟的手背在身后紧攥着拳，手心里稍微出了些汗。 “是啊……不会啊。” 陈思立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完全没听出来对方语气里的不对劲之处。他靠在路灯边，拿手扇了扇风，“都这个点了，还是好热啊。今晚上还是找个有空调的地方住好了……” “不必了。” 米千舟停在了距离他很近的地方。他垂着头，看不到表情。 “嗯？没关系的，反正怪物基本上都没了，也不用担心遇袭。” “……今天是什么日子？” 米千舟的声线沉了下来。陈思立也终于发觉了什么，“嗯？什么日子……我不知道啊……” 但他的视野变暗了。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迅速地膨胀变得巨大，浮现在了米千舟身后。对方的双眼直视了他，那双暗红色的眸子所射出的视线越过镜片，竟令他感到不寒而栗。 “今天是……中元节。” 第321章 光与暗 话音落地的仅仅一瞬间之内，乌云笼罩了整片的夜空。那个黑影渐渐清晰了起来，随着米千舟的指挥被切成一根根细线，缠绕上了陈思立的四肢。 而他的反应力也不允许自己坐以待毙。指尖微小的雷光噼啪地闪烁着，将黑色的丝线割断后脱身，迅速地撤到与对方相隔十余米的距离，却没有发动接下来的反击。 “你……” 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即使身体上及时反应了过来，陈思立的头脑也还是一团混乱。面前米千舟的神色与之前大相径庭，那份明显流露出的杀意让他的心脏紧了一下，他警惕了起来——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米千舟操控鬼怪的异能会被大幅地增强。 “少说废话了，今天，我会杀死你。” 米千舟的声线仍旧是有些疲倦的，攻击的力度却较平时更大。他抽出一张泛黄的老旧符纸，用两根手指夹起后口中念念有词。 四周的气氛变得越发压抑，城市上空被大片的雾气遮盖，阴气聚集，一阵大风猛然刮来—— 即便是陈思立的力量竟也无法抵御这道飓风，被推着踉踉跄跄地后退，险些直接摔在地上。待到抬起头的时候，周身已响起了无数亡灵的哀嚎声…… 这声音像是能够刺入灵魂，陈思立顿感思维被扭曲起来，伴随着剧烈的眩晕感捂住头部，一道惊雷却猝然炸起，猛地击散了最近处的幽灵，化为虚无。 身体和头脑仿佛没有被拉到一个层面上，他只能靠着本能性的反应来防御。灵魂缺失……是这个原因导致的吗？变得迟钝了。但米千舟却还是游刃有余，面相可怖的亡灵源源不断地循着他发动异能而增生，向对方扑去。 陈思立朝天空举起拳，随之而来砸向地面的闪电又分裂成数道细小的光柱，纷纷击中了数量庞大的亡灵。 他的攻击，好像完全没有使出全力啊……他观察着米千舟的动向，感到现在的战斗，未免也过于轻松了些。还有什么别的招数吗？陈思立见过米千舟战斗，但这一次带给他的感觉，与先前任何一场战斗都不太一样。 雷光组成了屏障挡在身前，试图近身的幽灵在触碰到刺眼的光芒时被即刻撕碎。他站在暂且算是安全的区域，和米千舟对望。 “为什么？” 他这时才勉强接受了米千舟想要在这里杀了自己的事实。对方的背叛来得过于突然，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问出这个答案已十分明显的愚蠢问题。 米千舟的神色冷漠，“我要活下去。怎么，现在还不打算回击吗？” 只能生存下来一个人。 这是第二阶段最无法质疑的规则，陈思立这时方才如梦初醒——他们绝对不能算是可以共度困难的伙伴。最终的结局必然是如此，倒戈、杀戮，再怎么活在理想主义的蚕茧里，终究还是要被撕裂的，要踏着他人的尸骨，才能站到那个最顶峰的位置。 可是……这违背了我的信念啊。 陈思立没能回应他。想到这一点后，他居然呆滞了几秒，异能的效果随之减弱——就在这个瞬间，米千舟的身影已经消失，随后又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纯黑色的小刀，刀刃马上就要划开陈思立的喉咙。 身后的腾腾杀气让陈思立再一次幸运地避开了致命一击。而刀刃仍旧在他的肩膀割出了一道口子，涌出的是黑红的粘稠液体。 那条伤口周围的皮肤也迅速腐烂，从伤处流出的液体流到手臂上，紧紧地缠在了一起限制住了他的行动。 环境越来越黑暗了。米千舟看到，唯有对方周围绕着的电光照亮着视野，像是深邃暗夜中唯一指引前路的灯塔。 可是我就是因为这样，才恨他啊。 如果没有被他拉着看过太阳的话，我早就能心安理得地躲在极夜的角落死去了。 ——什么英雄，什么不能伤害别人，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那时他催生出的恨意几乎要把自己的魂魄也无情粉碎。青蓝色的鬼火趁着对方无法行动的一刻与雷电碰撞，光与暗的最终决战，不仅是要活下去，你的嘴脸本身就令我厌恶……我梦寐以求的被光芒照耀的、普通人的生活，在你眼里甚至不值一提吗？ 想着这些的米千舟看向对方的眼神，已经完全转换成了偏执的恨。 快反击我啊。 有本事就把那道电光刺进我的身体。 陈思立的那条手臂已经基本上废掉，血水还在身上蔓延，触碰到的一切都被侵蚀成黑色。 “还不……还不改变你的决定吗……？给我、好好地战斗啊、……” 米千舟的体力本就极差，被加强的异能发动后消耗更大，现在说话都已经是断断续续的了。黑雾更浓了，原本绕在对方身边的闪电也暗了下去，这无尽的黑暗，仿佛要将二人一同吞噬。 “……” 陈思立就这样站在那里沉默。米千舟看不清他的脸了，那个比自己高大了许多的身影仅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仍旧没有说话。 这样的话，就可以顺利地杀死他了吧。他只会防御，只要攻击再猛烈一点，他是招架不住的—— 轰！ 一道惊雷击碎了无边的暗夜。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近，强光刺得米千舟眼睛生疼，却能在哪个瞬间看清，对方那副比自己更加坚定的表情。 “抱歉了。” 陈思立开口。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那道光芒照亮了二人的身影，那是他本应散发出的光——米千舟是知道的。而自己不会发光。 我只能被他照耀，可是我根本就不想…… 怎么可以这么自以为是地把我拉到你的世界里？怎么可以就这样让我见到了曙光，然后再让现实把我推入深渊？ 他明知道自己是黑夜中孤身一人的幽灵。被期待、被赋予无上的名誉，他想要的不是这些虚无的“英雄”名号，他只想摆脱这个所谓驱鬼者的身份，真正作为看不到这个世界另一面的正常人活一次。 享受着我直到死掉也无法到达的生命的你，居然还能说出那样的话—— 但陈思立的语气是坚定的。 冲天的光芒将黑暗尽数消融，他举起手臂，说出了彻彻底底地切断了对方最后一根弦的那句话。 “为了这个世界……活下去的人，只能是我。” 第322章 直到堕入地狱 ——是的，这就是我恨他的理由。 背后虚影随召唤而一个个分裂，每一张脸都面目狰狞。紧接着它们开始尖叫。发出了足以毁灭理智的尖锐噪音，张牙舞爪地纷纷涌向战场对面那个仍旧屹立着的身影。 说什么“为了这个世界”、你把自己当成谁了啊……？！ 但哀嚎声灌进陈思立的耳中，他却没有丝毫动摇。惊雷落下的声音比鬼魂的尖叫声更响，电光撕裂黑暗后将鬼影粗暴粉碎。雷声轰隆隆地在上空滚着，他就站在离米千舟十步左右的地方，下一次攻击—— 电光从米千舟的右侧擦过。可他明明站在那里没有动，按理来说，它本应就这样直接穿过自己的身体。 “干什么啊……你在怜悯我？” 这举动让米千舟的心脏猛跳了一下，随后又翻涌出来更加复杂的情绪。他无法解读自己的感受，而唯独能够确认的是，面对陈思立—— 那种“必须要活下去”的欲望好像也没那么强烈了。反正也已经失败了大半，即使活着也永远没办法逃离、没办法做普通人。 米千舟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如果能够和面前的这个人互换人生，让他体会到所谓英雄要承受的痛苦和代价的话…… 什么都不懂，就说出那种大话。直到现在，也贯彻着那种愚蠢的英雄主义，甚至连我这种人都不敢杀吗？ 陈思立握了握拳，电光仍然绕在他周围，只是形成了最低限度的防御。 “我不会杀你。但既然你执意要背叛的话，那就走吧。我以后不会再找你了。” “闭嘴！” 他已经彻底无法忍受。双臂被黑灰色浸染后拉长，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扭曲。皮肤紧绷在骨头上，伸出的手指也弯曲着，增生出锋利的指甲。如果不能挽回，那就拿走我的一切、让我变成自己最为恐惧的东西吧—— 他觉得自己才像那个疯子。身体被恶鬼侵占后速度也变得极快，仅在一瞬便冲到了陈思立身前，掐住他的脖子。他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此刻是什么表情，但电流蓦地通过双手窜过整条脊柱，还没等继续发力便跪了下去。 陈思立俯视着他。 “现在、……现在。你可以动手了吧……？”米千舟喘着粗气说道。他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了。细弱的声音，几乎连他自己也听不太清。 “我说过了，我不杀人。” 是一如既往的肯定回答。随着米千舟的体力消耗，原本将二人围了个严严实实的黑雾也淡下去不少。 “又是这样……你就这么、认死理吗……你根本就活不下去，还想着什么呢。” 米千舟知道自己的异能敌不过陈思立，哪怕是有特殊日期的加成。陈思立是强者，甚至在他眼中是可以与祁楷轩不相上下的强者，而他知道对方唯一的弱点，便是…… 这种单纯的蠢透了的什么英雄主义。 不杀人就没法活下去。哪怕知道了这一点，当初看到第二阶段游戏规则的陈思立也依旧说，我不会做违背我信念的事情。 而那时听到这句话的他已经明了，对方永远都不会理解自己。 一起出过好几个任务，他对陈思立的异能效果基本上已经了解了大半。他知道，如果他使出“那个招数”，自己没有概率逃脱。 毕竟，我可是杀人鬼啊。黑色的内心，沾染鲜血的双手。那道雷光会将我打入地狱。 “可是，我是……” 陈思立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些犹豫。他在那场梦里拯救了米千舟，但那时的心情在此刻再次浮现——看到了他的苦痛，然后，悄悄地庆幸了起来。 希望别人痛苦，然后自己就可以救他，就可以离英雄再近一步。我居然满脑子都是如此卑劣的想法……！说到底，拯救他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 他不敢剥开内心，审判自己的真实。不，并不是为了看到他们的笑容，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然后就在这样的满足感中，找到了自身存在的价值？ ——所以我现在，早已经离理想中的英雄越来越远了吗？ “可是什么！装模作样的真以为你是救世主了吗？今天、我们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里。” 米千舟身上的感染痕迹越来越深。我可能变不回人类的样子了……但这个想法只在他的脑中盘旋了不过数秒。紧接下来，暗色再次罩住了天空。 “你……” “别废话。你不会接不住这……最后一击吧？” 从虚无中顿时爬出无数的黑色藤蔓绕上陈思立的身体，又长出锐利尖刺深深钻入皮肤。毒刺似乎能够侵入精神，意识逐渐被擦去—— 但我不能就此止步。 我不能死。 我是会拯救世界的人，未来有更重要的东西在等着我！ 陈思立终于下定了决心。发动能力的那一刻，本已刺进肉里的荆棘竟顷刻间崩断，雷光从天而降，黑暗笼罩的结界一瞬散去。 全身的伤口都涌出鲜血来，他和米千舟面对面，消除了眼神里的最后一丝迟疑。 我在怕什么…… 米千舟的体力已经耗尽，无法再进行反击了。他的拳头终于举起，凝聚了越来越亮的电光，却还是没有发出。 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了，理智和情感在疯狂地撕扯。 而这个时候，米千舟却挑起了唇角。 “大英雄……” “好好看着我，记住我现在被你杀死的样子吧。每一个夜晚，我都会让你在这样的痛苦中……受尽折磨……” 他说这些时，脸上是极尽嘲讽的笑容。 “我的死……将是在你纯白无瑕的一生里，直到堕入地狱都无法抹除的污点！” “等等……！” 陈思立没能阻止。米千舟就这样粗暴地拉过他的手——那似乎是他爆发出的最大力量——狠狠撞在了自己的胸口处。他也没来得及解除异能，于是强光一瞬间爆开，贯穿了对方的整个躯体。 他感觉自己在做梦。 眼前那人心脏处被硬生生打了个窟窿，血花四溅，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甚至没有闭上眼睛，最后的那个眼神里，是恨意，不、其实是诅咒？他诅咒了我。 这是陈思立第一次彻彻底底地感到，自己的信仰，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道路，就这样毫不留情地破碎了。 其实不是吧。其实从更早的时候，我就已经偏离了航线吧？ 他的死，仅仅是那最后一根稻草而已。而天空却仍旧是无尽的、无尽的黑，即使结界已经消失，月光却已经被乌云覆盖。 第323章 陨落 那我一直追寻的信念，又算什么呢？ 陈思立面对着米千舟的尸体。世界就静止在了他倒下去的那一刻，头脑中的所有唯余空白。 我杀了他、我直到最后还是杀了人。这是陈思立唯一还能想到的一句话，从今以后，我也和他们别无二致，我也是为了活着而不择手段的杀人犯—— 其实他很早就这样说过了吧。回忆起那天自己阻止他杀死向景戈二人的时候，对方也没有露面，戴着黑色的鬼脸面具，只是留下了一句话便收回了结界，从此便在自己面前消失。 但陈思立将那句话记到了现在。 “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中……错的其实是你啊。” ……我错了吗。 一直以来追随着“那个人”的脚步，而不断地前进着渴求着胜利的我，却从最开始就彻彻底底地错了吗？ “……”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陈思立便知道，自己的父亲似乎肩负着什么很重要的使命。陈沉对他一贯是温和而包容的，却从来都闭口不谈一切关于希陵市的事情。每一次被问起时，也只是轻轻摇头，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莫非是执行秘密任务的超级英雄吗……！ 这反而让年幼的陈思立更加好奇了。既然是秘密的话，就不能对别人说了——但小孩子哪里管得住嘴，跟朋友玩着玩着张口就来我爸爸是有超能力的大英雄哦，然后被对方翻个白眼说现在哪里还会有人信这种哄小孩的把戏。 那时候的陈思立因为这事还跟好兄弟打了起来，陈沉看着门前被打得头破血流还是一脸不服的他叹了口气。陈思立扯着他的袖子追问，都是真的吧、从来就没有骗过我是吧？你才不会拿这种事骗人的对不对？ “……是啊，是真的。” 陈沉的语气比之前任何一次提起这个话题时都沉重，陈思立仰头看他，看不懂那个眼神的意义。 “这件事，要替我保密。” “我一定会的！” 可陈思立永远都不会知道，陈沉在那个晚上暗自祈祷了无数遍，千万不要让他成为那个英雄。 这是诅咒，也仅仅是诅咒而已。 自从陈思立出生后，陈沉便没再碰过希陵市的工作。诺亚偶尔会给他打电话讲最近的情况，比如那个看上去很危险的男孩差点把游戏系统搞瘫痪、培养下一届主办者让她又犯了偏头痛，末尾总会再问一句，你在现实世界过得还好吗？ “一切顺利。辛苦了，如果需要我，我也会回去帮你。” “不必，现在的工作我自己来也没问题。我倒是有点担心你，你都算是和希陵市融为一体了，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只是献出自己的异能维持游戏运转而已，没有异能，我们反而能更加安心。” 陈沉无奈地笑了笑，“……思立一直问我希陵市的事情。等到他长大后，要不要真的告诉他呢。” 对面的诺亚沉默了一会儿。 “最理智的判断是不要。希陵市本身就是需要保密的，况且，你难道忍心打碎他对你的英雄滤镜？” 气氛又凝固了起来。 最后还是陈沉妥协了，“在这方面，我果然还是不如你啊。” “有了孩子以后会变得心软也是正常的吧。不过如果你有自己的考虑，我也不好说别的。” 如此的对话实际上发生过好几次，陈思立一天天地长大，每到他满脸期待地问起那个“秘密任务”的时候，陈沉总是会在他清澈的眼神注视下犹豫。 他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而直到第四届游戏即将开启的前夕，厄运还是降临在了他们身上。 并未阴雨的天空却炸起声惊雷，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些的陈思立站在外面，双手正在轻轻颤抖着，呆呆地望着掌心中闪烁出的电光。 “我做到了！我现在……我现在也是，和你一样的英雄了吧？！” 陈沉第一次见到陈思立流露出如此兴奋的神色。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刚刚觉醒的能量还在体内流窜，险些没能控制得住。 ……还是来了。 不可避免的悲剧命运，降临了啊。 “这就是异能对吧！我、我也可以拯救世界了吗……” 陈沉只能把最后一封邀请函递给了他。第二天出发的时候，陈思立似乎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对他保证，我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的！ 而陈沉目送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只有他知道，他最珍视的人所义无反顾迈向的那个前方，唯有万劫不复的深渊。 …… 原来这就是成为英雄的代价。 陈思立曾经不懂。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提起希陵市时的眼神总是带着些忧郁乃至于绝望，但他的回避反而让陈思立的幻想为自己构筑了一个理想的乌托邦，在那里他努力赢得游戏，拯救了所有人，功成名就地回到他身边，骄傲地对他说，我做到了。 现实哪里有这么美好的故事。 他终于明白那个王冠被放在了堆叠的累累尸山上，为了争夺那个位置，所有人都要对彼此挥刀，用他人的尸骨为自己铺路，经历无数次绝望的浇灌再舍弃人性，才能坐上那唯一的王座。 而胜利和尊严，需要选择哪一个？ 早已丢失了初心的我，还配成为那个一直以来向往的英雄吗？ “我杀了人啊。” “所以……我大概也会被……” 无法挽回。 陈思立自言自语出这句话时意识到，他背叛了自己。理想和现实的碰撞终究也只是以卵击石，他败下阵来。 我最后一次使用异能的这个效果，对象……居然是我自己啊。 他知道陈沉在通过监控看着自己。——憧憬的英雄其实也并非曾经所设想的那般纯粹，但我又何尝不是已经面目全非了呢？ “……对不起。” 心中本以为永恒的正义就这样在一瞬间破碎，陈思立握起了拳，举向半空。 不再是英雄的我，理念不再纯洁的我，是没有意义的。 “父亲，我仍然觉得这样的信念没有错！只是我背叛了它，是我辜负了我自己。” “如果这就是真实的话，我不会接受。我宁愿……” 他没有说完那下半句话。雷光自空中汹涌而来，直到不偏不倚地击中他的最后一刻，他紧握的拳头也依然朝着天空，那个姿势，像是在做他对这个世界已经毫无意义的最后宣誓。 第324章 威胁 与此同时，主办者据点。 “……思立！” 最后的那句话清楚传入陈沉的耳中，随后雷声震天。他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被咚的一声碰倒在地。 他的第一反应是想伸手去阻止，可手指只是撞到了冰冷的屏幕上。从陈思立杀死米千舟到他自杀仅仅过了两三分钟，监控的距离有些远，他看不清陈思立的表情。 随后一切归于寂静，两具尸体共同倒在了深夜的路边。 陈沉感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冒出了冷汗，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起来，一瞬间没有把握好平衡，险些就这么倒在地上。他双手撑着操作台，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些许。 身后的大门打开。十邪海走了进来，看到陈沉的背影愣了一下。 “前辈？怎么了？” 他顿了顿，缓慢地回头。 “思立……自杀了。” “啊？” 这个结局倒是出乎了十邪海的意料，他又感到了些愧疚——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让前辈来代替自己看监控，结果还亲眼看到了唯一的孩子死去的场景。 他咬了咬唇，犹豫地试图安慰，“前辈……这个、这个也是游戏，不可避免的……请不要太伤心了。” 完全不会安慰人！这句话刚出口，十邪海就想给自己一巴掌。陈沉的表情似乎变得更沉重了，他感觉自己现在再说话只会越描越黑。 不过，陈思立那么强的人，平时也没见出现什么轻生倾向，为什么会突然自杀……但十邪海不太敢问。 “海，我想问你。” 陈沉先开口了。十邪海立马回过神来，“什么事，前辈？” “……用二十九个人的生命来拯救世界上的所有人，真的是正确的吗。” “诶？” 十邪海以为自己听错了。平时那个从不会质疑希陵市存在意义的前辈，至高无上的“第一人”，在他的口中居然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但是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也在不停地动摇。 “因为诺亚前辈他们也和我说过……异能就是责任的载体、只要被选中，就必须担负起来……”他只能这么说。 “其实是我错了。如果我一开始就不让思立对希陵市抱有期待的话，他大概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吧。” 陈沉在尽力平复着情绪。他是主办方内的领导者，自然也知道自己背负着更大的责任。 而听到这句话，十邪海也能对陈思立自杀的原因猜个大概了。米千舟和他的出局是几乎同时发生的，而根据这么多天来对他的观察，他或许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杀人了的这个事实，所以才…… “……他可能不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呢。”十邪海没怎么过脑子就说了。 但陈沉也没有生气，反而低垂下眼帘轻叹一声。 “嗯。” 他知道陈思立自杀不仅仅是因为英雄理念破碎那么简单。最后的遗言，他能够听出来，那是他对整个荒唐世界的抗争。不会屈服于这样的规则之下，就连死去的姿势也是站得笔直。 “我这几天暂且不参与工作了，放心，等我彻底冷静下来，会回来的。” 陈沉留下这句话之后，离开了监控室。 …… 希陵市，b级危险区“森林”深处。 那扇门依然静静地立在那里。于修衍在许久之前试图打开过它，但被游轻怀阻止后，这里就再也没人来过。 此刻，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了门前。 “最后做好决定的人居然是你啊，这可是我完全没想到的状况。” 电话另一边出现了熟悉的声音，“你确定要开门了？那边发生了什么，居然会让你也做这个选择。” “于修衍……你果然回到现实世界了啊。” 这里是两个世界交界最模糊的地带，再加上“第一人”身份的加成，陈沉才能和于修衍通上电话。 “不过我在这边过得也不太顺，毕竟……你知道的，现实中的人类会被完全抹除对玩家的记忆。” “嗯。开门有什么后果，我也不太清楚。但至少，可以结束这个悲剧的轮回吧。” 陈沉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是一时冲动？但似乎在很早之前，自己便悄悄地开始怀疑起这一切了。 这样的世界，有什么拯救的必要吗？ “反正这一届也快结束了，我们就……在第三轮开始的时候开门吧。我这边也有点急事，暂时脱不开身。”于修衍道。 “好。” 陈沉挂断了电话。他再次望向面前的那扇门。但他明白，无论走哪一步棋，都是错误的。 希陵市本身就是无解的命题。 “……？！” 正欲转身离开，身后却飞来一颗骰子，紧接着一道人影闪过，瞬间出现在了他面前。 “哈喽～陈沉大人，在这里做什么呐？” 是桃谷刻红。那颗骰子飞回了他手上。 陈沉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再次开口，“你可以不用找借口的哦，小桃谷都听到啦。你要开现实世界的门，然后摧毁希陵市、不管你整天挂在嘴边的天下苍生了是吧？我的骰子可是记录下一切了呢。” “……你想做什么？” 他什么时候来的？陈沉记得，自己一路上应该都无人发现，出发前还特意修改了这个地方的监控…… “放心放心～我不会告诉诺亚姐他们的啦。毕竟世界要混乱一点才更有意思，不是吗？”桃谷刻红眯着眼睛笑。 但在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里陈沉也知道，面前这个孩子是数一数二的危险分子，从他口中说出的承诺或许下一秒就会因为“更好玩的事”而改变。 “不过啊，我有一个交换条件哦。”桃谷刻红接着说道。 交换条件？其实，这算是威胁了吧。陈沉知道，自己意图开门的事如果被其他主办者发现，一切都会陷入难以挽回的局面。 “好吧。是什么？” “就是这个～有些玩家要来小桃谷的迷宫做客，但是我想特别招待一下这个人呢。陈沉大人只需要动一下手脚，在他们进来的时候把她传送到我的特制迷宫就好啦。” 对于郑纪欢几人要进迷宫的事情，主办方其实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只是桃谷刻红兴趣满满地说今后发生的事绝对会超级好玩，而且他们不可能突破迷宫的啦～之类的话，再加上迷宫内部的陷阱机关设定的确对于普通玩家来说不可能过关，他们也就由着桃谷刻红玩去了，这样还能增加游轻怀进入第三轮的几率。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啊。” 陈沉完全不懂桃谷刻红。但桃谷刻红只是灿烂地笑着。 “没有啦！小桃谷只是最喜欢、好玩的事情！” 第325章 幻梦 见陈沉没有回话，桃谷刻红便自顾自地将这场交易定义为了成功完成，“我超级期待那家伙过来时候的表情喔，马上就可以看到了呢~” “……你眼里的希陵市就是如此吗？” 诺亚曾经跟他说过桃谷刻红的所谓光荣事迹。之所以不怎么允许他插手主办方的工作，也是因为以面前这个孩子的个性，有百分之百的可能会把希陵市搞垮。 对他而言，这一切不过是……供自己取乐的玩具而已吧。 而桃谷刻红好像没懂他的意思，眨巴几下眼睛说道，“无论是希陵市还是现实世界，放轻松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嘛！” “你真的把它当做游戏？” “现实世界对小桃谷来说也是游戏喔。”他脱口而出。 好吧。 陈沉这时想到了十邪海，他到底是怎么在那样的第三届游戏里生存下来的啊…… 但这个已经不是重点了。他必须尽快回到据点，否则就会被其他人发现——他并不能完全相信桃谷刻红，但如果那两个人知道了自己要开门的这件事，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你说的要特殊招待的人，是谁？”他问。 “嗯~”桃谷刻红故作神秘地拖长尾音。“是我下过注的女孩子哦。和我一样可爱的那个！” “森诗启。” 陈沉也能猜出来了。桃谷刻红之前和他们提过几次这个人。 “是的哟，让小桃谷和她好好地赌一把吧~” 桃谷刻红捏着粉色的透明骰子，眯起一只眼，透过它望着同样被染成粉红色的天空。 …… 这是游轻怀失踪的第三天了。 自从他给向景戈发送了那条信息之后，向景戈就再也没见过他，他也从来没有回庇护所住过。 “明天就是进迷宫的时间了……结果我什么信息都没得到……” 被委派去跟踪游轻怀，结果这几天连他一个影都没见着，向景戈感觉自己彻底搞砸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跟着郑纪欢他们进行特训，还能多少熟悉一下战术，他想着，依然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刚给郑纪欢打过电话，他们今天的最后训练已经结束，森诗启马上就会回来了。在这之前，他没事可做。 夏日的暑气逐渐地褪去了，在外面也不会感觉太热。 主要是，一直蹲在庇护所的话，总有些莫名其妙的罪恶感……所以他才会一个人跑出来溜达。 至于游轻怀的电话，他打不通。 “轻怀莫非在躲着我吗……他知道我怀疑他了？” 向景戈自言自语道。 事到如今，“飞鸟”组织已经是名存实亡的状态了。 至少让我在彻底和你站在对立面以前，再见你一面吧……向景戈不禁这样想。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想念着对方的。 而现实有时就是会发生如此的巧合—— 在路过一栋居民楼时，大门恰巧被人推开。微风吹起他银白色的发丝，游轻怀就这么和向景戈突兀地对上了视线。 “啊……” 两人都愣在了那里。 “轻怀！你这几天都去哪了？” 还没等思考，先是用上了激动惊喜的嗓音开了口。熟悉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向景戈在那个瞬间甚至想直接扑上去。 但游轻怀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重，刻意避开了向景戈的视线。 “……没什么。” 实际上这几天也没什么主办方那边的工作要做，他选择离开，无非只是因为一个理由——他不想，也觉得自己不能再和向景戈共处一室了。 在他身边的每一秒都会让自己更加动摇一分，他只能逼自己不去想，不去见。 但向景戈完全不知道这些。他以为游轻怀已经厌烦自己了。 “轻怀，你为什么是这种态度啊……” 不过，难道我对他的态度就是正确的吗？问出这句话的向景戈感觉自己有些可笑。明明已经在心里把他当做敌人了，还要装出那副样子来…… 游轻怀沉默了一会儿。 “对不起，小景。” 他只能这样道歉。自己所背负的一切，都不能让这个最亲密的人知晓，他已经无法直视向景戈的双眼了。 他说着就要准备离开，“就这样吧，今天我也不回庇护所了。” “……” 向景戈突然感觉很委屈。他知道自己好像是在无理取闹，但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紧紧抓住了游轻怀的衣袖。 “你连陪我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马上就要……背叛你了啊，最后享受一下这虚假的幸福，也不被允许吗？ 但等待他的回复，却是那句彻底把自己从他身边推远的话语。 “向景戈。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 “呃、啊？” 游轻怀冰冷的眼神在他看来如同锋利刀刃，这句话猝不及防地狠狠刺进了心中。 这是、这是轻怀能说出来的话吗……向景戈呆在了原地。不对吧，肯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轻怀才不会这么对我——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游轻怀已经甩开了他的手。 “别对我抱希望，我要走了。” ……彻底没有可能了。 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斩断了他们之间最后的脆弱关系。 眼泪好像就要下来了，向景戈强迫自己把泪水憋了回去，喊出的声音却已经开始哽咽。 “游轻怀！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和主办方有没有关系！” 刚要离开的游轻怀的背影僵住了，然后又缓缓地转了回来。 一时冲动就喊出来了……但此时光是控制自己保持冷静就花费了向景戈全部的精力。早点知道、就早点死心吧，赖在他身边玩过家家什么的，反正也不是真实…… 所以告诉我那个答案吧。 即使我已经猜到了。 “……小景。” 游轻怀轻轻皱着眉看他。向景戈的表情就像几乎下一秒就要掉眼泪出来了，他抿了抿唇，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我说是，你会与我为敌吗？” “我……” 我不想。我从来都没有想和你成为敌人的意思……！ 但是、是你背叛了我吧？是你先不信任我的吧？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就不能给我一个痛快吗…… 答案已经很明显，突然就不想追问了。 向景戈上前几步，扑在了游轻怀的身上。游轻怀本是想要躲开的，可这一次，身体没有听他的使唤。 ——这将是我们最后的幻梦了，醒来之后，便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了吧。 他默默地将怀中那人抱紧了些。 “再见了……小景。” 第326章 抉择 “小景你怎么了？是哭了吗？” 向景戈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游轻怀分别、然后回到一号庇护所的了。森诗启刚给他开门，便看到对方揉着泛红的眼眶，呼吸间还带着些抽噎。 他想尽量掩饰一下，勉强挤出笑容，“我、我没什么事……。” “别骗我。你是遇到游轻怀了吧。”森诗启想，事到如今能让向景戈情绪波动这么大的人，除了游轻怀可能没有第二个了。 她在那之后也没再见过游轻怀。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没有任何预兆就突然失踪，大概就像小景之前说过的、三年前那样吧……对于向景戈的心情，她是可以理解的。 向景戈也自知瞒不过她，“嗯……但是他……没跟我回来。” 他们彼此都从未知道对方的苦衷。 这个样子的向景戈，让森诗启的心也不禁凉了半截。她和他一样，是渴望着拥有属于“三个人”的未来的。 但这个愿望，从开端起就是错误……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明天就要正式行动了吧。你们的训练怎么样？” 向景戈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他也讨厌这样的自己，不想再在虚拟的感情里沉沦了。以前说过的，要坚强起来，我还有要保护的人呢—— 他看向森诗启。至少现在还在身边的同伴，一定要守护好啊。 “战斗的配合练得非常好了呢，不过因为不知道迷宫里面是什么样子，只能随机应变了。”森诗启很感叹于那两位主要战力的进步速度之快。 她甚至真的想过，右堂风彻会把迷宫打穿。 “这应该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吧。突然感觉有点紧张……” 向景戈是真的紧张了。——但也只能选择相信了吧，现在就给自己打退堂鼓什么的，会失败得更惨的。 但森诗启拍了拍他的头。 “放心吧！我们绝对会成功。我相信……这会是我最完美的生日礼物。” …… 夜晚，六号庇护所。 郑纪欢合上手中的战术笔记，“明天早上我就叫向景戈他们来这边集合，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早点睡吧。” “你也是，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叶花执淡淡地笑着。陆宇寰还是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要到决战的日子了啊……” 苏棱月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尽管已经练习了多次，她仍然没有万全的把握。 在这几个人里，好像我是最紧张的啊……她瞥了眼其他队友的表情。与郑纪欢的视线对上后，对方给予了她一个肯定的目光。 “放轻松一点，你可以做到的。”他说。 “好、好的……” 她常常因为郑纪欢而感到自惭形秽。他是如此纯粹地追寻着自己的理想，相比之下，我却……变得那么污浊。 终究还是不能做到吗？和你们一起战斗，一起度过的这段日子，说到底还是要被我亲手毁灭…… “那我，先回房间了。晚安。” 苏棱月起身离开。其余两人也回到了各自的房间，这里只剩下了郑纪欢还在默默地、望着苏棱月背影消失的方向。 “……结果到最后，你还是什么都没说啊。” 他曾经是期待着苏棱月能在某天把她的秘密亲口说给他们听的。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依然保持着沉默，面对着她，是郑纪欢第一次看不透一个人。 “也好。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再谈这件事吧。” 房间内。 苏棱月坐在床边，那张早已被揉皱的纸被她捏在手里，那是她和郑纪欢第一次见面时，他递给她的宇宙法则宣传单。 简单的文字，毫无美感的排版，当时的自己看到时甚至有些想笑，想着，那是多么幼稚的梦想啊。 可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她记得，郑纪欢和自己在小小的房间里，谈论理想的样子可以用肆无忌惮来形容，但她却不知不觉地被吸引，被他那时候好像在发着光的漂亮的异色瞳，被他描绘的未来蓝图，和坚定不移的信念。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好像已经不是“苏棱月”了，而是那个被封存已久的“自我”。 ——“现在我还可以加入了吗？” ——“当然，你是我的第一个同伴。” 命运的齿轮从这句话起开始转动。 一切都是宿命的安排吗？可如今回忆起来的时候，酸涩却远远地盖过了幸福。 对面便是那面全身镜，她不喜欢照镜子，每一次看到自己的身影，都会让她想起那个真正的、名为“苏棱月”的人。 我是赝品。 她从未为自己的什么成就而沾沾自喜过，在她眼里，那只是姐姐应当享受的世界。 计划的时间就要这么到来，已经在心里做好了选择，可她的感情依旧无法接受。 ——对不起、对不起。要背叛你们了啊。为了能够让姐姐安心地离去，果然希陵市是需要继续的。 她已经对他们的计划和弱点了如指掌，如今脑海中再次浮现伙伴们的脸，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罪恶感，攀爬上她的灵魂，紧紧地缠绕着自己。 叛徒……他们会这样看我啊。他会这样看我啊。 她不想看到郑纪欢失望的表情。他明明那么坚定地探寻着真相，知道这一切是拖着自己不断向下的泥沼，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迈出了步伐。 所以说，谁能来让我变得坚定啊？ 是为了姐姐也好，为了宇宙法则也好，直到现在，我居然还没有坚定自己的抉择。 无论站在哪一方，我都是肮脏的，我都是仿冒品。姐姐选择自我了断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现在一样痛苦呢…… 她的脑中不断地盘旋着这样的话语。 窗外的月依旧明亮，月光穿进房间内，洒在她的身上。 选择了说谎，所以就要用一个又一个更大的谎言去自圆其说，然后变成了如今面目全非的样子。欺骗了现实世界的人，欺骗了队友，现在也想要欺骗自己。 我的结局会是什么呢？ “只能等明天了吧……” 距离彻底决裂的时间，只剩不到十二小时了。她再怎么不舍，再怎么想继续站在他们身边，也必须要为了更重要的事情，与他们为敌了。 “对不起……” 她再次这样说道。可只有她一个人在的房间里，没有人听见。 “虽然很任性……但你，直到最后也不知道我的真实姓名啊。” 第327章 整装待发 8月24日。 即使在希陵市经历过太多危险的场面，真的到了要行动的这天，向景戈的精神还是绷紧了起来。郑纪欢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可他在凌晨醒来后便没办法再入睡了。 他走出房间，太阳才刚刚升起，但客厅的窗前竟站着一个人影。 森诗启披散着长发，独自一人默默地注视着玻璃窗外，阳光将模糊的天空染成橘色。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回过头。 “诗启……你也这么早就醒了啊。”向景戈走到她身旁。森诗启尴尬地笑了笑，“嗯，稍微有点紧张。” “希望能成功……呃、不对。是一定能成功的吧！我们的计划应该已经很完善了。” 这个时候必须要打起精神来啊——向景戈是相信自己和队友的实力的。已经走到这一步，就不能再回头了。 哪怕站在对面的是轻怀…… 但想到游轻怀，他又不自觉地走神了。森诗启戳了戳他，“想什么呢？感觉你比我都纠结诶。” “没、没什么啦。”他用着玩笑一般的语气说道，“只是如果闯了那么多关卡，然后看到最终boss是轻怀什么的，果然还是太奇怪了吧。哈哈……” 他笑不出来了。 越是说这种话心情就越沉重，他低下头，“……对不起，一点都不好笑。” “不要考虑那么多啦。既然都决定了，只需要看着眼前要做的事就好。” 森诗启把窗户打开，微凉的风吹进室内，“我们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东西了，放轻松一点吧。” “没什么可失去吗……” 虽然残酷，但的确是事实啊。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情况，还是要她来安慰我，总感觉好丢脸……向景戈轻咳了几下，想着转移些轻松的话题。 “以及，虽然现在说有点不太合时宜……但是，”他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生日快乐……诗启。” 森诗启要被他略显生硬的语气逗笑了，“好好好，谢谢你啊！我看你还是在担心嘛。好吧，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 不过比起先前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心情确实好了不少。看了眼手机现在才刚过五点，困意又不知不觉地袭来。 “我回去再补一觉。行动要打起精神来才好啊——你也好好休息吧？”她这样说着，拍拍向景戈肩膀之后上了楼。 “啊、好的。” 但是向景戈是真睡不着了，闭上眼后，纷杂的思绪就这样挤满了大脑。他打开手机，翻到联系人界面，视线在名为“郑纪欢”的那一栏停顿了很久。 如果能和他聊一下的话，应该就不会太担心了吧，但他想到郑纪欢平时的样子，估计着他现在正呼呼大睡呢。比起自己，他真是没什么危机感啊……想了想，他还是没给郑纪欢拨电话。 “一定要顺利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对谁祈祷，但此刻的自己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心诚。 …… 通往主办方据点的路已经被一片混沌封死，非内部人员若要前往那里，必须要通过由以桃谷刻红为首的主办者制造的迷宫幻境。 此刻，几人聚集在了那个漩涡面前。 向景戈把相机挂在了脖子上，他已经提前拍了些希陵市的地点，这是他们的后路——如果在迷宫内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他们可以用他的异能传送回希陵市。 右堂风彻活动着手指，发出些清脆的响声。她看上去已经信心百倍，“早就等不及啦。害了rabbit的家人的那些家伙们，rabbit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希陵市现在只剩下我们和游轻怀还活着了。虽然监控看不到，但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主办方肯定会知道的吧。”苏棱月还是有点不放心。 “他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如果要他们亲眼看着我们突破迷宫，不是更有意思了吗。” 郑纪欢的发言一如既往，让向景戈感叹道他果然还是没变。当初那个跑了大半个希陵市都没给组织招到人的家伙，现在反而成为了他们最可靠的领导者，这样的命运……真是奇妙啊。 “那么，都准备好了吧。” 郑纪欢回过身，望着面前的众人。 “——我们扭转这个世界局面的机会，此刻就在眼前。” “真是……搞得我也有些热血了呢。”叶花执的语气虽无奈，眼中却是坚定的神色。 陆宇寰好像是做了几下深呼吸，然后慢慢地开口，“会、会成功。” “走吧……” 郑纪欢的表情……向景戈他很少见到他这么认真的眼神。下半边脸依然被口罩遮挡，可他透露出的那种气质，不知觉间居然让自己的信心也被提了起来。 ……是个很有感染力的人啊。 “出发！” 他第一个迈进了那片漩涡中。身影被扭曲后消失，其余几人也纷纷跟了上去。 总感觉身后有些不对劲…… 但等到向景戈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身体已经踏进了幻境内。 “……啊！” 进入之后首先是一片黑暗，似乎有个人挤了他一下，自己脖颈上的那份压力，竟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瞬忽然消失—— 等等……我的相机！ 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挂着相机的绳子居然在这个时候断开。他想要立刻伸手去找，但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他们便来到了迷宫内部。 “坏了……这下就不能回去了啊……” 之前绳子还很坚固的啊，怎么会偏偏在那时候断掉？向景戈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把这件事搞砸，现在他们彻底没有回头路了。 “怎么了，向景戈？”郑纪欢问。 “相机……相机不见了。” 向景戈全身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他飞速思考着，绳子断开的时机未免太巧了点，如果不是意外的话，那只能是—— 在这几个队友里，有人刻意割断了绳子，为的就是让我们被困在迷宫里。 探索还没开始，就已经出了背叛者吗？他惊恐地意识到这个可能性。 郑纪欢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向景戈没敢对他说自己的猜测，毕竟现在就开始互相猜忌，通关的可能性会更小。 “……” 他环顾了一圈，这里却……有一丝微妙的违和感。 “森诗启没有进来吗？”郑纪欢问。 他这么一说，向景戈才反应过来，迷宫里只剩下六个人了。 第328章 命运之骰 “诗启……？！” 她的确没有进迷宫……也就是说、那个把绳子割断的人，极有可能是…… 向景戈不敢想下去了。他在那时候想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背叛的可能性，但唯独无法想象森诗启会做出这种事来。 我们可是从第一天起就一直携手共进的伙伴，她怎么会在这种最关键的时刻故意要害自己？她也没有要这样做的理由啊？向景戈想着，或许有其他的隐情，比如…… ……好像没有别的可能啊。 但他还是没把这些事说出来。郑纪欢这时候才回应了他先前说的话，“你的相机，怎么回事？” “就是在要进来的时候，挂绳突然断了，然后……可能就是被落在希陵市了。” 向景戈知道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但与其让他们怀疑诗启，甚至是互相怀疑，还不如直接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对不起，我昨天没好好检查过，是我的问题……” 但郑纪欢不是会轻易接受他这种说法的人。 “在要进来的时候断掉？”他重复了一句，“你真的觉得这是巧合？” “再加上森诗启没有进来……很难不让我们……”苏棱月面露难色。她不想说出这个推测，但这两件事发生得太巧了些，似乎他们都在心里有了怀疑的对象。 向景戈有点急了。 “你们不要就这么怀疑诗启啊！她有什么理由害我们？” “我不知道。”郑纪欢平静地回答，“但现在没有必要纠结这种事。都别说了，注意力放在迷宫上吧，等我们攻破了迷宫，再去跟她对质。” 好不爽……但他说的也对。向景戈把心底的怒火压了压，他还是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的。 森诗启的电话也打不通，但他们彼此间是可以通话的。也就是说，她真的不在这个空间里……向景戈不禁担心起来。再加上失去相机之后他心里有点没底，从一开始气势便减弱了很多。 还是不想太多了。专心一点吧……他看向前方。 …… 与此同时。 森诗启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大片粉红色的泡泡中，周遭空无一人。 那些泡泡慢慢接着她降落了下来，双脚落地的刹那，眼前出现了一道同样是粉色的、看不出材质的门，门上贴着张骰子图案的贴纸。 一切被大片的粉色包围，令她感到有些晕眩。 “小景？你们在哪……” 她试着呼唤队友，可这里仍然是一片寂静。唯有那扇门静静地矗立在对面，似乎在指引她去推开。 这也是迷宫的一部分吗，我们被传送到了不一样的地方？她思考着。身边没有人，她开始有点紧张起来。果然迷宫内部是完全的未知……之前练习的那些战术，可能都派不上用场了。 但是只能前进了。森诗启上前几步，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地推开了那扇门—— 迈步进入后，四周的环境再一次变化。 她此刻处于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这条路被分割成一个个正方形的格子，她低头，自己脚下踩着的格子上写着“start”的涂鸦体单词。 四周的颜色仍旧是甜腻的粉红，墙壁上甚至画着草莓的图案。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欢迎来到「命运之骰」。】 【希望你可以按照我的规则来行动喔！如果不遵守规则的话，下场可是超级可怕的。】 “……”森诗启蹙眉。这个语气，和之前希陵市发出的通知完全不同——不对，好像在第一阶段结束的那天，也有这样类似的通知…… 主办方那里，有这样的人吗？她有些莫名地烦躁起来。完全就是把我们当成玩乐的工具，这样的他们……果然是必须要推翻的啊。 消息还有一些，她接着看了下去。 【请拿好你的骰子哟。你可以通过掷骰来决定这一回合内前进的步数、但是在到达相应的格子后，就不能再次前进了。骰出数字几，就必须要前进几步。多走和少走都是不可以的喔。】 看到这段话后，森诗启的手中出现了一颗半透明的六面骰，尺寸刚好是她一只手可以握住的程度。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没有什么异常。 【每一个格子上都会显示相应的“后果”。是好是坏，完全取决于你的运气。请不要试图欺骗规则喔，小聪明在这里可是完全无用的。】 【规则就是这样。那么，就这样扔出决定你命运的骰子，前进吧。祝你好运(*^w^*)】 规则的最后甚至带了个颜表情，令森诗启不禁感叹这个主办方真是充满了恶趣味。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吧。不过说着不同格子有不同的效果，她所见的前方的格子可是只有纯色——依旧是她已经看腻了的粉红。 感觉中了主办方的圈套。那些人，会让我安全地走出这里吗？ “但是我必须出去……” 她自语道。要尽快和其他队友会合，她知道自己的异能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为了能够成功破解迷宫……或者说、至少是为了向景戈，即使是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也一定要在这里活下去。 她抬起手，抛出了骰子。 骰子在半空中转了几圈，落地后显示的数字是“3”。 要走三格，是吧……她把骰子捡起来，平复了一下情绪，迈步走了三格后停下。 脚下的图案没有变化。好像没什么事发生…… “……呃！” 右边空无一物的墙壁突然飞出根尖刺，深深扎进了还没有做出反应的她的手臂。 森诗启扶着墙稳住身体，在这之后周围便恢复了安静。 是伤害啊……。 血还在往外流着，她忍痛将刺拔了出来，立刻启动了异能来治疗。但不知为何，这一次使用异能后，感到自己的体力流失得比在希陵市多了一些……？ “错觉吗……是因为我太紧张了？” 她感觉设置这个场景的主办者绝对没安什么好心。甚至有可能，每一步都是这样的情况。 那又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了。反正异能也没失效，我的续航能力可是很强的……她此刻在庆幸是自己被选入了这里。如果是其他人的话，生还几率会更小吧。 这样想着，骰子被第二次抛出。 “4”。 她到达了距离先前四格的位置。这一回会是什么……她只能这样忐忑地等待着了。 而被骨头碎裂的声响拽着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跪在了地上，她看到自己的膝盖，刚刚被不知哪里来的子弹贯穿。 第329章 局外者 紧接着席卷过来的是令她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剧痛，森诗启将手掌覆盖在伤处，拼着最后一丝清醒启动异能。疼痛随着伤口的愈合消失后仅过了几秒，她便又一次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不行……要出去。虽然连有没有出口都不知道，但如果停在这里，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她没有想太多的东西。做好准备后，再次扔出了骰子。 是5……。森诗启已经有些不太敢继续走了。虽然可以自己治疗，但每一次都要承受完全未知的伤害，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脚步很沉重，但她还是到达了相应的格子。这一次会是什么……？她知道自己是躲不开的，只能紧闭上双眼，暗暗祈求着不要太痛。 “……” 过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难道我猜错了，不是每一个格子都会受伤？她睁开了眼—— 距离极近的利刃直接刺进了左边的眼球里，随后却又被莫名的力量向后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连带着那颗眼球滚在地上。 她本以为自己会直接昏过去了。可意识居然意外的清醒，疼痛从空洞的眼窝分毫不差地冲击进脑内，连使用异能的意识都被挤了下去。她只能蜷缩在地上抽搐着，想要喊出来，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绝对不能就这么死掉啊……！ 拼尽了全力才把手抬起用异能治疗，这次恢复过来之后，她发现自己更不敢继续前进了。一地的血和之前掉在地上的眼球还没有消失，她看着那本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的腿开始打颤了。 在这之后，还要面对不知道多少次这种状况……就算每次都能治疗，但当时的感受可是真真切切的。 不知不觉的，头脑里似乎浮现了某个人的脸。 他现在在哪里呢，会不会正在担心我……在这里草率地死掉，他会很伤心的吧。 除了前进别无他法。不要犹豫、反正最后都是没事的……！森诗启捂着胸口，用力地做了几次深呼吸，认命一般地将骰子丢出。 一定、一定要出去。 但这条路好像永无尽头……想再次迈步的时候，她的身体像是不听使唤了。想动起来，可身体已经不受指挥，双脚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做什么啊！这点伤害就让你退缩了吗？刚开始的时候下决心要出去，怎么能在这里就止步……！ 森诗启握着拳头，抬起如同灌铅一般沉重的腿。再走几次或许就到了，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她必须这么安慰自己。 “小景……你一定要等着我……” 刚刚到达相应的格子，头顶天花板便被打开，透明的略微粘稠的液体倾倒了下来。她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接触到的皮肤被迅速地腐蚀，溃烂后化作了一片焦黑。 即使已经做了些心理准备，可真的到了遭受伤害的时候，果然还是…… 好像有点麻木了，这是好事吗？异能启动，身体又一次完好如初。刚才几乎就要哭出来了，森诗启用力抹了把脸，不行，现在不是要哭的时候。 接着走……！ 要放弃的时候，想一下那家伙的脸就好……他们应该还在别的地方奋战着。我要回到那里，帮上他们的忙，小景总是不顾危险就冲上去，肯定很需要我的治疗吧。 ……真是的，连我自己都这样了，怎么还在想着他的事啊。 她自嘲地笑了笑。 …… 由于短时间内频繁使用异能，在第不知道多少次抛出骰子后，她的体力几乎已经流失殆尽了。 回过头去，已经看不到起点，但终点仍旧遥遥无期。 对突如其来的各种伤害早就已经麻木，但这一次治疗完毕，她估计着自己好像已经用不出来异能了。 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她喘着气，靠着墙面坐了下来。等到稍微恢复一点能量之后再走……要不然更危险。 走到现在，唯一支撑着她的便是向景戈的身影。在其中的几格里，她甚至想过直接就躺在这里等死，也比一遍遍地受着这种折磨要好——但怎么可能。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要死的话至少等他们突破了迷宫再死吧，于是她只能又反复地治疗自己，接着走向下一个地狱。 分明痛苦得要命，但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产生情绪了。 只是休息一会儿而已，可不要睡着啊……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手机却又一次发来了通知。 听到铃声响起的那刻，森诗启的心猛跳了一下。难道不能停太久吗……？她打开手机，新的信息跳了出来。 【恭喜你～已经走到一半了哟！(*^w^*)】 一半吗……这里原来有出口啊……她这样告诉自己，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但是，你这么拼命地想出去，真的好吗？】 “咦……” 这是什么意思？她往下滑动着屏幕。 【好像没人在意过你的存在吧？你自以为的朋友们，还有你最仰慕的人，好像都没告诉过你什么特别的事情和秘密吧？】 【明明从一开始就身为局外人，一直都没有变过……却妄想着要进入他们的世界，不觉得超级好笑吗～？(o^^o)?】 “才、才不是这样……！” 森诗启想要反驳，可她就在那个瞬间意识到，这个人说的……或许也没有错啊？ 游轻怀的秘密，我不知道。前辈的过去，她生前也没有亲口告诉过我。小景和游轻怀之间的关系，我仍然总是无法融入……对吧。是这样的吧。 她甚至是他们三个里最想修补这段关系的人，可事与愿违。属于三个人的未来本身就是错误的。 就连前辈……就连我最喜欢的前辈，我都对她一无所知……！ “为什么啊……” 她这时才真正体会到了绝望。在意识到之前，为了重要的人哪怕是这种刀山火海她都愿意去闯，但意义何在？我为他们付出了一切，可到最后还是和他们隔着一道厚厚的屏障。 “小景……你其实不是这么想的，对吧……” 她哽咽着问道，但她知道没人会回答。 我失去了好多东西，但至少在我最后唯一拥有的你口中，想要听到那句话。 想要听你说，我是你重要的朋友，你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瞒着我。 “……但我也真是……好幼稚啊。” 第330章 一步之遥 【如何呢？即使这样，你也仍然要选择继续下去吗？(*＾?＾)】 【接下来的路会更难，五分钟之内不到达下一格的话，会默认为出局哟。但在这里直接放弃的话，可以让你没有痛苦地死掉喔～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手机的信息依然在不断地刺痛着森诗启的心，越是把视线停留在屏幕上，她便越是动摇起来，要不然、就这么放弃吧，反正我做的一切都没什么用…… 这条通知的最后浮现了一个按键。上面的文字是【出口】……只要按下去，就可以彻底解脱了吧。她想。手指停在了按键上方仅有几厘米的位置，却迟迟没有点下。 做出这样的选择，便是承认了自己的懦弱，承认了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纯粹。从这条路的起点到现在，她的决心已经一点一点地被消磨，这条信息是割裂她最后防线的那把利刃。 但…… “……才不要这样。” 似乎是在发泄什么一般，她用力地点击了退出页面，把手机重新塞进了口袋里。 “不要以为用这种手段就可以让我放弃！” 她不知道这句话，那个主办者能不能听见。自己曾经真的在某个瞬间犹豫过要不要按下那个按键，但她想到了那个人。 ——如果是小景在这里的话，他绝对不会就这么抛下我们不管的。 而我居然为了这点小事，就想到要逃避。不说别人，至少他是在等着我的吧？ 至少他……是不会……把我当外人的。 那颗骰子被她攥在手里。 还有一半。而晃眼的灯光照耀着这条看不到终点的路，眼前一块块被分割的粉色，在她眼里仿佛幻化为了深不见底的沼泽。 她知道自己被主办方玩弄于股掌之中。她知道，自己能够在这里活下去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算了。至少现在我还是活着的，其他的事情…… 等一切结束后再说吧。 骰子落地。 估摸着异能效果已经恢复了些，她按着胸口试着平息了一下心跳。迈出这个格子后，就彻底不能再回头了，但她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坚定。 ——所以等到自己的腹部被割破时，她闭着眼睛，居然一声都没有出。 快点治疗。然后快点走下一格。森诗启发动能力…… “……？” 那道长而深的伤口，却丝毫都没有愈合的迹象。 等等？ 异能无效……刚才还没有休息好吗？ 她这时候才慌了起来，急忙重新凝神使用异能。皮肤的确一点点地恢复了起来，而代价是自己体力流失的速度，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更快。 本来那样使用异能就已经快到极限了……就算歇了一下，大概也不能全部恢复吧……。森诗启发觉自己没办法完全治愈了。伤处还在流血，她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水。 之前说的“接下来会更难”，是指这方面吗？ “……” 只能走了。 但愿我能活着到达那个终点。 时间不会等她，她匆忙地又捡起骰子抛出…… …… “呜、呃，哈啊……” 本来想计算一下走了多少步的，但过了十几次，森诗启的理智已经快要被磨没了。 体力的消耗让治疗的效果越来越微弱，到现在，她已经完全没办法使用异能了。又是一格结束，她咳了几声，俯身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来。 头上的发绳也断了开来，她浑身是伤披散着凌乱长发的样子显得更加狼狈。 但仍然竭尽全力抬起手，握紧了那枚骰子。时限即将到来，她撑着地面慢慢站起。 只是些皮肉伤而已，还可以、还可以前进…… 她知道远不止如此，但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让自己坚持着走下去。 ——他在等我。 森诗启喘着粗气，现在其他的想法已经被身体各处不断传来的剧痛撕碎，只有唯一还留存在脑内的那句话，令她再一次视死如归地迈出了步子。 额头上流的血蔓延过了眼睛，她几乎要看不清骰子上的数字了。身后的每一步都染上了血迹，她硬拖着自己的身体来到下一格，感觉就算没有伤害，自己也已经站不住了。 莫名的力量从右手手腕处穿过，于是整只手被割断后落在了地上…… 断面处鲜血喷出，直到这个时候，她的泪水才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开始决堤。 不想再走了…… 好痛，就这样死掉吧。 “呜……。为什么……” 她几乎要彻底崩溃了。只有手机的倒计时响声把她拉回现实，即使这样哭着说要放弃，完好的那只手还是捡起了骰子。 出口、出口已经看到了…… 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幻觉。 但只要还有出口，我就不能就此止步……。 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下一个目的地，下一瞬间，身体支撑不住的她直接摔了一跤，整个人跌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站不起来了…… 地上的几根刺突兀升起，双腿也被狠狠穿过，骨骼断裂后几乎要暴露了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居然到现在还没死啊…… 她以为自己早就应该因为什么失血过多而死，或者至少应该昏迷后超时，然后出局。但意识清醒得让她自己都害怕，身体和心中的痛苦不断地折磨着她，居然开始痛恨起人类的生命力为什么这么强。 【倒计时30秒。】 不行了……快点走啊…… 骰子滚落在地上，她只需要前进就好。但腿骨已经断开，根本就无法再站立了。 她趴在地上，在最后的时间内竟是拖着爬到了下一格中。 已经到极限了。 她看到了那个出口，离自己仅仅有两格的距离。 只要再扔一次骰子、就能到了…… 她现在已经不想着别的事情了。就算出去，之后也难逃一死，但唯独在现在，我想…… 我想见你。 我想见你啊。 即使是最后一面也好。 泪水混合着血水在脸上蔓延，滴落在被染红的地面。 用这副样子出去的话，你会吓一跳吧……但是我还是想看到你的身影，只要见到你，可能就会一点都不痛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我最好的朋友。 骰子就在不远处。抓住它，然后出去，就算看到你的下一秒就会死，我的心愿也可以就这么了结。 她伸手。伸直了胳膊，想要够到那颗即将决定她命运的骰子。 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就可以…… 但自己的意识居然模糊了下去。身体到了最后的极限，手臂无力地落在了地面上，呼吸也变得困难。 不要死啊。 明明只差一步了……！ 明明马上就可以、就可以…… 她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声音。双眼还在盯着那很近很近的出口，但黑暗渐渐笼罩了视线。 求你了……不要让我就这么结束…… 这是她最后的想法。 随后，她拼命扬起的头沉沉地落了下去，还差几厘米就能够触碰到骰子的手指，也随之在力竭后垂下。 第331章 盗月人(上) 数小时前。 几人面向的是一条不太长的走廊，直走便可通往前方一扇深蓝色的木门。向景戈还在因为森诗启的事情感觉有些不舒服——他总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他习惯性地想摸到自己的相机，又想起它已经落在了外面。 最能给他安全感的东西已经不在身边，他进迷宫前的那份信心也弱了下去。走了一段路，发现走廊右侧的墙壁似乎动了动…… “这边……好像有扇门。” 门没有把手，颜色也漆成和墙面一样的米白色，向景戈差点就错过了它。 郑纪欢几人闻言停下了脚步。门是虚掩着的，稍微用力便可以推开，但迷宫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是陷阱，此刻没人敢就这样贸然行动。 “啊！你们都不来吗？那rabbit就……” 郑纪欢的手机却突然振动起来。打开后，是系统发来了消息。 【想必你们现在都在一起，我就不浪费时间群发了。】 “被发现了……现在主办方那边知道我们在迷宫里啊。”离他最近的向景戈看到了信息的内容。 郑纪欢没回话，面无表情地滑动屏幕。刚要推门的右堂风彻也停下了动作，凑到他身边。 【给你们一些忠告吧。幻境共分为五层，分别对应危险区中d级到s级的难度。我就在第五层的终点等着你们……不过按照你们的实力来说，能到达第四层已经算是不错的成果了吧。】 “什么啊，就这么小看我们吗，我还偏要全都通关……” 主办者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向景戈看这句话就有点上头了。郑纪欢倒是一如既往地冷静，“别中他们的套了。” “……啊、嗯。抱歉。” 【虽然我不想陪你们玩这种结局已经注定的游戏，但如果你们真认为自己蚍蜉撼树的行动可以成功的话，我不介意让你们暂时做一些美梦。看完这条消息就可以行动起来了，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 【或者你们也可以在临死前记住我的名字——我是十邪海。】 “十邪海……这个名字……”向景戈看着很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那个公园任务里你发现的名字。” 苏棱月提醒了他。这个名字一直记录在宇宙法则的情报信息里。 “看来他还真就是主办者，这种语气，是确信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啊。”郑纪欢对他的挑衅一点波动都没有，只是淡淡地说，“不过，我们会用行动证明的。” 他把手机锁屏收起来，面对那扇门。 “按他所说，这里只是d级的难度呢。所以应该没有开门杀之类的吧？”苏棱月走上前去，虽然这么说着，还是小心翼翼地先推开了一条缝。 无事发生。 她把门又开大了些，里面是一个空房间，尽头分了两条岔路。 “再加上前面的那扇门，刚开始就分了三条路啊……”向景戈有些苦恼，“不知道都通向什么地方，要分头走吗？” 他看着郑纪欢。不知何时起，他们都已经把郑纪欢当成了最后的决策者。 “……你们自己决定吧，但我觉得多数人还是先走大路比较好。” 右堂风彻本来就不太会听指挥，“那rabbit先去探路啦！过会儿见～” “诶，等等……” 向景戈话音还没落地，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其中一条岔路的拐角处。苏棱月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后自己进了另一条路，郑纪欢也收回了目光，“走吧，她们战斗力都很强，随时电话联系，不会有事的。” “嗯……毕竟是d级啊。不过要尽可能保存体力才好……”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开始了……那两人都不在，现在应该由我来保护他们了。向景戈从记忆里翻出一把匕首握住，余下的人就这样推开了最大的那扇门—— …… 苏棱月熟练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进入后又谨慎地反锁，后背靠在门上。房间内只有摆在书桌上的一台电脑，她深吸了口气，坐在电脑前。 手机摆在一边，屏幕上是和某个人的聊天记录。 【游轻怀：迷宫内的设备运转规律和希陵市不一样，你用这个代码修改转盘和刷怪机制就可以。】 【苏棱月：多谢。计划一切顺利。】 【游轻怀：我不会问你的理由，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这样就足够了。】 【苏棱月：那么我也无需知道你的秘密，合作愉快。】 “……” 复杂的情感突然涌上。苏棱月摇了摇头，打开电脑，双手在键盘上快速移动着。这是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情——许久之前，这样做是为了拯救那个人，而到了现在，她的目的仍然未变。 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不，不原谅我才更好吧。她苦笑一声。 侵入行动完毕，按照计划，她开启了房间内的另一扇门，缓缓走出。 “……苏棱月。” “！” 还没准备好面对队友，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左边传来。她有些慌张地转头，是叶花执。 “那边只有空房间来着，没想到会直接通往迷宫里面。你们也是刚进来吗？”她迅速不动声色地撒了个谎。 “嗯。我们要抓紧了，多注意一下时间吧，这里每二十分钟灯会灭一次，到时候会有很强的怪物出现。” 她说着，把苏棱月往其他人的方向带。 【第一层：「盗月人」。】 【难度：d。】 【在此地点中，「盗月人」将在每二十分钟后盗走所有的光源，黑暗将持续十分钟，届时迷宫内所有可战斗npc将强制进入战斗模式，对一定范围内玩家无差别发起进攻。藏身于某些房间内可避免战斗。】 这是那时在门前贴着的提示。苏棱月与队友会合后，他们却打不通右堂风彻的电话。 “她去哪了？如果还在迷宫里的话，应该是能够通话的……”向景戈查看了一下玩家状态，右堂风彻还是存活中。 森诗启……也还活着。他多看了一眼。 “时间紧迫。先尽快前进吧，走这边。” 郑纪欢带着众人，穿过来时的路口，往迷宫的左边走去。 然后又在一个岔路前停了下来。 “这里路还真多啊……” 向景戈往拐角后面看了看，宽一点的那条路中有几个披着黑袍、身形高大的怪物在游荡，这条路很长，灯光昏暗，尽头的门紧闭着。 第332章 盗月人(中) “那几个怪，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啊……” 向景戈退了回来，悄悄说道。反而是旁边狭窄得最多只能同时通过两个人的小路里没有怪物，路不是很长，尽头的门上似乎贴着什么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果然还是要尽量避免正面冲突比较好。“那边应该是近路，”郑纪欢说着，已经往较窄的那条路里走去，“如果战斗的话可能会拖到灯灭，那时候更麻烦。” “说得也是呢，在第一层浪费时间和体力不划算的。” 苏棱月也跟着他来到了那扇门前。余下几人对视了一秒，向景戈先开口感叹，“如果有地图什么的就好了啊……” 他其实也有点点路痴，只是没有祁楷轩那么严重。 “这倒不用担心，苏棱月就是我们的地图。”叶花执轻笑一声跟上前面二人的步伐，“只要是走过的地方她就不会忘记，不用担心会迷路。” 向景戈确实领教过苏棱月的记忆力，“嗯……稍微放心了一点啊。” 前方，郑纪欢二人在门前停了下来。门上挂着一把密码锁，旁边贴着五张图片，分别标着1到5的数字形成一排。 “是解密，密码是五位数。”苏棱月检查了一下密码锁，回头对郑纪欢道。看到对方已经陷入了研究图片的状态里，苏棱月无奈地笑了笑，注意力也放在了谜题上。 “……怎么样？” 仅仅过了两三分钟左右，郑纪欢似乎便心中有了答案。苏棱月理解他的意思，同样是一副信心满满的表情，“当然解开了。” “不是，哥们？” 向景戈连图片本身都还没研究明白，这俩人就已经开始输密码了。第一张图是只有右边的半圆……然后是发着光的黑色圆形、然后……是只有左边的一道弧线？他皱着眉试图分析，好像能抓出一点线索，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而另一边，郑纪欢输完了密码。 【】 【成功】 屏幕上显示了成功的文字，门锁咔哒一声解开。 “漂亮，果然不愧是你。”郑纪欢朝她伸出拳头来。苏棱月很自然地伸手碰上，“这种程度还是比较简单的。” 向景戈看着他们俩，顿时感觉自己十分的无力。现在要是想问他们怎么解开的，好像显得自己像个弱智……但他还是好奇。就在他们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小声问道，“你们怎么解得那么快的……” 这话音一落，不仅是解开了谜题的二人，就连跟着自己的叶花执和陆宇寰也疑惑地看了过去。 郑纪欢愣了一下，“你没看懂吗？” “没……没有。”他只能承认。 “月相的变化而已。提示很明显了，从左到右依次是上弦月、新月、残月、满月和下弦月。不过代表新月和满月的分别画了日食和月食，这个稍微绕了一点点。”他淡淡地说。 苏棱月接着补充，“推理出来之后，把它们按照一个月里的月相变化顺序排列就好啦。嗯，我们还是快点进房间里吧，二十分钟就要到了。” 然后他们就没再理向景戈。 听他们一说感觉也很简单啊……我怎么想不到呢，向景戈感到一丝无力。大概这就是宇宙法则独一无二的长处吧，和他们在一起倒不用担心解谜的问题……他想着。 最后一个进来的叶花执打算把门重新锁上以防止怪物闯入，门上却浮现了提示文字——【此门只可通过一次。】 “就算不锁，以后也不能从这里出去了吗……还得找其他的路啊。”她自言自语道。 这里似乎是一间书房，最里侧的木制柜子看上去已经十分老旧，上面只是胡乱摆放着几本看不清内容的书。房间内没有窗户，桌子上也空空荡荡的，灯光很暗。 啪。 刚进来不到一分钟，整个房间的灯便突然关闭。应该是二十分钟到了，向景戈迅速反应了过来，将别在腰间的匕首抽出。规则上说某些房间可以躲避怪物，不知道这里能不能…… 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根据记忆和声音勉强判断出目前队友的方位。 视野却在下一刻明亮了起来。身后燃起了一堆火焰——但这并不是个好消息。在注意到之后，一个遮挡住全脸的黑衣人朝着他的方向甩了下手，一枚飞镖应声而出。 他急忙侧身避过，面前那人的身体却扭曲起来，伴随着骨骼生长的奇怪响声，似乎即将要变为与那条路中相同的怪物。 在灯灭掉之后，一切应对方式就只剩下了战斗。他之前应该是可以交流的npc，但现在只能……向景戈没再多想。一根锋利的带刺铁丝迅速生成，绕紧了那怪物的腰部，在它试图扩大躯体的下一秒便将其拦腰斩断。 它倒下去时却未发出任何响声，直接化为了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灯就在这时重新亮了起来。 等等……我好像没有……？ 等到危机解除，向景戈才意识到，自己的异能仅仅是变出记忆里的东西而已。那当时控制了铁丝的，是…… “非常好的配合。”郑纪欢抱臂看向他。苏棱月把用来照明的火焰也熄了下去。 我就说嘛、肯定是他……虽然之前什么都没商量。但为什么我会变出铁丝来呢、我自己又用不了，难道潜意识里已经知道他会配合我的行动吗？向景戈不懂自己刚才的那个本能动作。 “嗯……还是看看屋里有什么吧……”他转移了话题。 这里除开他们进来的那扇门居然还有两条通路，左边直接通往里面的另一个房间，右边则是锁上的，这一次只是简单粗暴的锁头，需要用钥匙打开。 “真是……感觉像在被他们一步一步引导着走啊。这个房间会有什么线索吗？”叶花执蹙眉。这里是没有明面上的监控的，但她怀疑他们的行动路线已经被主办方完全掌握了。 郑纪欢倒是不太在意这些，“d级难度而已，我们也不是在玩密室逃脱。苏棱月你和我去那个房间，其他人在这里简单搜索一下。节约时间，赶紧去二层。” “好的。”苏棱月立刻回应。 “……” 但叶花执看着苏棱月的背影，沉思了片刻。直到陆宇寰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脸上带着略有些疑惑的表情，“嗯？” 她把目光移向别处，“……没什么。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第333章 盗月人(下) 向景戈没费多大力气便在书桌下的抽屉里翻到了一把钥匙。和不熟的人一起行动有点不习惯啊……他一边把钥匙拿出来，一边偷瞄队友的状态。 陆宇寰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发呆，接着又动作很慢地垂下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叶花执则是试着翻动书柜里的书籍，但每次都是抽出后又叹着气放回去，注意到了向景戈的视线，礼貌性地对他笑了一下。 这两个人看上去都有点不太好惹的样子……他这时候甚至想郑纪欢了。至少比起他们来说，另外两个人是比较正常好相处的性格。 “呃，我拿到钥匙了。你们……找到别的东西了吗？”房间安静得他有些不习惯，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 叶花执正在翻动着最后一本书，“没有呢。这里的书也看不清文字，这迷宫做得真是粗糙。” 她似乎还有点不满。 “嘛……d级会是这样的啦……”向景戈想起他做公园任务的时候遇到的无关npc，都是长着一样的脸。 正打算接着和陆宇寰搭话，郑纪欢和苏棱月便从里面的房间里出来了。苏棱月手里同样拿着一把钥匙，“开门咯。应该是这扇门的钥匙吧。” “里面没有别的东西了。你们有什么发现吗？”郑纪欢问。 向景戈简单地描述了这边的情况。无论哪把钥匙是对的，只要试一下就好了——他捏着钥匙刚要插进锁孔，又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停了下来。 “二十分钟要到了吧，现在我们还是不要出去比较好。”他提议。 但之前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怪物，是灯灭之后才出现，也就是说这里会刷怪吗……？ “要不然去里面那间屋子稍微躲一下……之前那边好像没有刷怪。” 这个应该是比较安全的办法。郑纪欢点了点头，“好。出去也不知道路会通向哪里，在这边暂且等到危机解除再说吧。” 时间过得比想象中更快。二十分钟也转瞬即逝，在几人全部聚集到里侧的房间后，黑暗再次笼罩…… 这一次倒是平安地度过了。灯光重新亮起后，看前面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向景戈先过去开了门。 自己所持有的钥匙正是对应这把锁，但苏棱月的那把是什么呢……可能之后还有要开锁的地方吧。门打开后，他探头左右看了看，这里和来时的那条路周围是相同的布置，没有怪物。 “安全，可以过来了。”他招呼其他人。 于是他们现在都聚集在了门口。正对面就立着一扇门，但推不开——别说锁眼了，连把手都没有，和最开始的那道门一样是被漆成和墙一样的颜色、自然地嵌在里面的，向景戈甚至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门。左右两边都可以走，左边通往的依旧是锁着的红色大门，右边的路更长一些，走到尽头则是一个拐角。 “要去哪里……你的钥匙会不会是那个门的，要试试吗？”向景戈问苏棱月。 但对方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蓝色钥匙，又抬头看了眼红色的门，“看上去颜色都不对诶。还是先去右边吧？” “路都记下来了？” 郑纪欢这虽是问句，说出来却像理所应当一般。苏棱月听了这话有点不开心，“别小看我哦，全都在脑子里呢。” 但往右边继续走，拐角后的景象，是—— “回到来的时候的地方了呢？” 苏棱月看上去有点惊讶。她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手机的备忘录，点击手写功能。 一分钟后，走过地方的大致地图被她画了出来。 “我们是通过从入口处再往左走的那条小路，来到那两个房间的。”她指着地图解释道，“从右边的书房出去后再往右拐，就回到了最开始的路。所以这里是一个闭环。接下来我觉得应该回到那个分岔路然后接着前进，从刚才说有怪的那条路过去，我的钥匙应该就是对应那里的门。” “这样啊！好厉害……”向景戈感叹道。 苏棱月歪了歪头，“唔，你们能听懂吗？我在室内分不太清东南西北，这手机上也没有指南针。” “当然，你也别太小看我们了。”郑纪欢把这句话还给了她，“走吧，就按你说的来。” …… 在灯光还亮着的时候打败那些怪物并不难，几人很顺利地到达了尽头的蓝色大门前。苏棱月伸手开门，眼前又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但房间最里面被不透风的墙壁围住了一部分空间，突兀地凸了出来。 “没有能进入的地方啊……”向景戈四下看了看，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但目前看来是进不去的。 他敲了敲墙壁，这道墙似乎很厚。 “说起来，直到现在都没联系上风彻呢。”他突然想到。 以右堂风彻的战斗力来说她不太可能遇到危险……她现在还是存活中，但电话依旧打不过去。 “难道是她被传送回希陵市了？不可能吧？”苏棱月皱眉。 失去了这个战力，他们不太确定到底能不能突破整个迷宫。 和诗启的情况一样……向景戈又开始担心森诗启了。如果有危险的话，右堂风彻靠自己应该是可以脱困的，但诗启只有治疗的异能，她……要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不安，他忍不住又看了看玩家名单，她还是活着的。 “……这里找不出什么的话就走吧。前面那个东西有点可疑，去看看。” 郑纪欢说着，率先朝右边的那条路走了过去。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转盘，上面挂着一个现在还是黑着的屏幕。在几人聚集到转盘前时，那屏幕便亮了起来，浮现了几行字—— 【你们已经来到第一层的终点。】 【但不要着急，这是对你们这个阶段最后的考验。你们的面前有三扇门，但只有其中一扇会通往真正的第二层。】 【现在，请依次来到这里转动转盘，这将决定你们要走哪一扇门，每人只有一次机会。通往每道门的几率是相同的，三分之一的概率，你们能否成为幸运之人呢？】 【温馨提示：这里的规则是绝对的。请不要试图挑战规则，如有意外后果自负。】 “确实只是普通的转盘……至少目前没看出来什么异常。到最后居然要靠运气啊。”郑纪欢仔细地检查了转盘，他对自己的运气没有很大的信心。 “那谁来第一个？”他问。 第334章 空洞 郑纪欢的话音落下，众人安静了下来。估计着过了十秒左右，向景戈看其他人好像都不太愿意第一个走，率先试着开口，“那要不然……”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运气不错，应该能抽到通往二楼的那扇门。 但一个声音却打断了他，“我来吧。” 是苏棱月。她说完便没再在意周围的反应，自顾自地走到了最前面，抬手转动转盘。 原本还是漆黑的屏幕微微闪烁了一些红光，转盘又缓缓地停了下来，指针落到了标有数字“2”的那个区域。 相对应的中间那扇门自动打开，门后仍是一条很长的路。 “希望是对的吧，你……注意安全。”向景戈不知道说什么，d级的难度应该不会错了就必死，顶多是再传送回之前的地方绕一圈……他希望如此。 苏棱月微微笑着，“嗯，我会的。” 她已经准备踏入那扇门内了。 “等等。” 郑纪欢冷不丁地开口道，她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还有事吗？” 他愣了一下。苏棱月这时的语气和之前相比有那么一丝微弱的违和感。实际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叫住她——又没有什么生离死别的可能性，之后一定会再见到的，但他一贯信任的直觉就这样告诉自己，这也许是他们最后还能正常交流的几分钟了。 不、我的直觉也会出错的吧。他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别的来，只是仿佛在留恋什么一般注视着苏棱月的双眼。 “……没什么。我是说，在第二层再见吧。” “是啊，再见了。” 苏棱月似乎没发现他的情绪波动，仍旧是自然地回应后重新面向了那道门，以及门后狭窄的小路。 门关上了，她的身影随即消失。 “郑纪欢。” 被阻隔的他们，已经听不到自己正在说什么了。直到这时，苏棱月才不禁自语出他的名字。 “……很高兴遇见你。” 遇见了那个让我不再是“苏棱月”的你。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一点一点地，走向了最终的那个房间。 那似乎是一间少女的卧室。一台还在亮着屏幕的电脑摆在略旧的书桌上，四周的墙壁贴着几张五颜六色的偶像海报。可仔细去看，那海报上人物的脸，竟是一片模糊。 ——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吧。 她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其余几人会被修改了转盘机制的她引向布置了强大怪物的第三条路，尽头还是锁着的，没有主要战力的他们无法在那里活下去。 至于她自己……在打开房间里面的另一扇门后，会重新回到来时的那条路，逃离迷宫，回到希陵市。 为什么会落得这个地步呢……她无数次地这样想过。从国王游戏的那天，终于知晓了这一切的真相开始，她便再也不能回头，也再也不能和他一样，仅仅是怀抱着单纯的理想而战斗了。 姐姐死后，即将成为下一届游戏的npc。如果希陵市在他们的行动下就此结束的话，她的灵魂便会永远不得解脱、徘徊在这里与现实世界的缝隙中。 在这个世界上，她可以放弃包括“自我”以内的一切，却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拯救她的机会。 只是…… 那海报上的脸还是看不清。她苦笑着，明明每天都被困在她离去那时的噩梦中，可每一次面对镜子，看到自己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的时候，恍惚间竟真的以为她还在，死去的其实是自己。 死去的是我，或许更好吧。 ——曾经有段时间，她是这样想的。但回忆起那些日子，一点一点艰难地搜集分析着信息、一次又一次的作战会议和训练，她又突然觉得，自己如果不是苏棱月，其实也很好。 她慢慢地、不再是那空洞的仿制品了，所以才会痛苦这么长的时间。 而填补了她内心的那个人，即将在她的计谋下死去。每当想到这个事实的时候，精神便会被无法估量的愧疚压倒。 “对不起……” 她喃喃自语着，但也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再也不能传达出去了。 她想逃避。 于是没再多看这房间一眼，走向了最后的门前。 “——你在这里呀。” ？！ 有人跟过来了？！不对，我明明把转盘都改了过来，以我的黑客技术，绝对不会出错—— 苏棱月在那一瞬思考了大量如何自圆其说的办法，可有些慌忙地回过头去的那一刻，眼前所见的身影却是…… “姐姐……？” 没错吧。 不是我的幻觉吧。 那个和她仿佛是镜子两面的人，此刻就真真切切地、再一次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 不可能是其他人。我从来都没有对他们说过姐姐的事，他们甚至连我的真名都不知道。 她不可置信，但事实正是如此，她在这一刻，和真正的“苏棱月”，终于再次相见。 她想思考出其他的可能性，可突然喷薄而出的情感盖过了理智。她什么都不想再去冷静地分析了，苏棱月，哪怕这只是幻象，她也…… ——不过也是啊，这应该是哪个恶劣的主办者，给我制造出的幻影吧。 但“苏棱月”依然面对她笑着。 “小羽，即使是扮成我的样子也很可爱哦。但不需要这样……你一直都是你自己啊。” “原来我带给了你这么大的痛苦啊，我这个做姐姐的，真是太不称职了。” “来吧，小羽。” 她张开双臂。 “做回最真实的那个‘苏棱羽’吧，我不想让你舍弃自我来成全我的梦想，那只是懦弱的我，自己选择放弃的事情罢了。” “不是的……姐姐，你才不是那种懦弱的人……” “苏棱月”的每句话都直直地击中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没有再思考任何事情，上前去被那个人拥在了怀中。 “小羽。” 她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样温柔，仿佛能够顷刻间融化掉自己心中，在她死去后建立起的那自以为无比坚固的冰川。 “——我一直都在爱着你啊。” ……？ 那句话……不对，不是这样…… 恍惚间，苏棱月感到自己的嘴角似乎流下了什么液体。滴落在地面上，是殷红的颜色。 低下头去，自己的腹部被一把小刀深深地插入。 “你……” 她睁大了眼睛。眼前的身影，缓缓地和记忆中的另一个人重合。 “为什么……你会知道……” 她无法相信这一切的发生。 而那个人的语气含着无奈，和隐隐的悲戚。 “——因为我们，都是内心已经空无一物的人啊。” 第335章 噩耗 “……” 半小时前，一层终点转盘旁。 接着转动转盘的是向景戈，那屏幕依旧是闪了闪淡蓝色的光芒，指针指到了第三扇门对应的区域。 “和她不一样啊……”但现在也没有别的方法了，门已经打开，向景戈在简单的告别后迈向了门内，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可能到来的战斗环节。 陆宇寰紧随其后，居然也是被分到了同样的第三扇门。 “你异能还不能用，跟紧点向景戈，他会保护你。”郑纪欢有些担心地嘱咐他。陆宇寰的目光还是涣散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走路时的身体依然不太稳。 于是这里只剩下了两个人。郑纪欢刚把手放到转盘上，却被叶花执按住，她皱着眉，表情复杂而严肃。 “怎么了？”郑纪欢问。 “我有一个猜测，”她轻轻推开郑纪欢，自己来到了屏幕前，“你注意看。” 她抬手转动转盘，屏幕散发出淡淡蓝光。但就在那指针即将第三次落到第三扇门的位置时，面前人的样貌瞬间变化，本已经要停下的指针竟自己又动了起来，最终指向了“2”的区域。 而屏幕上的点点光芒变为了红色。 “果然。是人脸识别。” 第二扇门被打开。变为了苏棱月样子的叶花执却没有进入，只是回头看着已经呆住的郑纪欢。 “为什么……” 信息量之大甚至让郑纪欢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谁知道呢。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苏棱月和这迷宫，至少是第一层，有一定的关联。” 而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们二人自然是清楚的。 叶花执平日里最善于观察人类，在苏棱月最开始从那个她自称是空的房间里出来进入迷宫时，她便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细节——她的表情有一瞬间是慌张的，并且在还没发现自己的时候，双手十指交叉撑到了身前，这是她平时在进行黑客行动后的习惯动作。 在那时，叶花执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一直保留了一些怀疑，默默观察着她的动向。 “她到底要做什么？应该不能只放自己一个人进入第二层吧，那样会更危险的。”郑纪欢思考着，“或者说……这扇门也并不是真正通往二楼的路？” “嗯，我去找她。看样子你也会被分到第三扇门，保重。” 叶花执还保持着异能开启的状态，进入了门内。 …… 时间回到现在。 “苏棱羽……在‘伪装’这方面，你可以骗过世界上的所有人……” 苏棱羽倒在了地上，在最后一秒仍旧是震惊的表情。鲜血在地面上扩散，叶花执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凝视着她尸体的眼神里，包含着隐隐的悲哀与遗憾。 “好吧……或许在很久之前，在发现你的思维方式和行动，与我了解过的‘苏棱月’不太一样的时候，我就该察觉到的。” “……不过我居然有些羡慕你。毕竟，哪怕那灵魂不属于你自己，你也依然有一个灵魂啊。” 她蹲下去，捡起了从苏棱羽口袋里掉出的钥匙。 ——实际上，杀死她的是宇宙法则吧。 叶花执这样想道。如果她一直都只是那个在舞台上活跃着的“苏棱月”的话，自己是发现不了她的秘密的。而正是因为在他们之间，她稍微地显露出了那本应被封闭的“自我”，才会露出破绽。 但这些都已经成为了永远的过去。 她推开门，果不其然地回到了走过的那条路。红色的钥匙，对应着之前那道被封锁的红色大门。 “……快走！门开了！” 里面有声音响起。 打开门后，首先冲出的是身上多了几道伤口的向景戈。郑纪欢搂着陆宇寰的肩膀也加快步伐跑了出来，几人用力推上了沉重的大门，叶花执默契地及时又将它锁死——直到这一系列动作结束，那恐怖的吼声被彻底阻隔在门内，向景戈才松了口气，靠在了走廊的墙上。 “呼……还好、你来得快。”他来不及想太多，喘匀了气之后抬头才发现这里是曾经走过的那条路。 “这是怎么回事？你也没抽到二层的门？” 但叶花执只是沉默。 她看着郑纪欢，对方好像理解了她的意思，拿出手机。 向景戈看到，他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似乎正在颤抖着。 “……非要走到这个结果才好吗。” 玩家名单上的苏棱月三字被画上了叉号，这句话，他不知道要说给谁听。 “事实……便是如此。”叶花执的语气中也是相同的情感。 看到气氛不对，向景戈也连忙查看了一下名单，苏棱月的死，已经成为了无法质疑的现实。 他满腹疑问，也不敢开口。偷偷地瞟了身旁的郑纪欢一眼，却恰好捕捉到了对方转瞬即逝的那个眼神——他看不懂那是怎样的情绪。 似乎夹杂着不解、不甘、哀伤、甚至是愤怒……无法解读。 “她一直瞒着我们。我什么都不知道，直到现在。” 郑纪欢的声线还是平淡的，但向景戈却能听出些别的什么感情。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苏棱月，他们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但现在的氛围根本不允许他去刨根问底。叶花执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却只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话，“她背叛了。我杀了她。” “啊……？” 向景戈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刚想接着问，郑纪欢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了。地图我也已经记住了，现在绕过去，直接走第一扇门到二楼。” 他话音落下，一个人朝着前方走去。 “你……” 向景戈是知道的，郑纪欢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表达情绪。而且，他还是带领着我们的人……这么多的担子压在他身上，肯定很不好受吧。 “等什么呢！快走！” ……！ 不仅是向景戈，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郑纪欢爆发。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等他们追上来，背影一步一步地走远，唯有刚刚那声大吼似乎还回荡在他们耳旁，那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发泄方式。 “走吧……” 向景戈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也只能跟上了他。 郑纪欢低着头，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苏棱月死后灯也不会灭掉了，他们一直到了已被毁坏的转盘前。 “诶？转盘坏了……” 第一扇门居然是开着的。 而这个时候，向景戈的手机却振动了起来。叫“桃谷刻红”的陌生名字给他发来了信息，是一个视频。 第336章 覆水难收 【是直播哟。点开来看看吧(*^w^*)】 视频下方又跳出了这么一句话。向景戈心中那不祥的预感在看到这些文字时迅速膨胀，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有些不太敢按下去。 这时候，右堂风彻的电话打了过来。屏幕上的画面被覆盖，向景戈竟莫名地松了口气。 “rabbit已经到二楼啦！你们在哪里？” “你……你在二楼？？” 向景戈看了一眼被毁坏得七零八落的转盘。这家伙，应该就是直接把转盘打成这样然后硬开的门吧……不过这也算是右堂风彻的特色了，“你那边到底什么事？我们之前打不通你的电话。” 右堂风彻的语气里还有点骄傲，“门现在应该没关上吧？还是先会合了再说rabbit的事情好了～。” 另一边传来忙音，右堂风彻先挂了电话。 现在是要先看直播、还是先去找她？向景戈内心最深处似乎已经给了自己答案。他不敢点开那个直播。 总感觉，是特别特别不妙的事情…… “走。” 郑纪欢终于开口说话，但仍旧没有抬头看他们的眼睛。就像之前那样，一个人安静地走进了第一扇门里。 “……嗯。” 向景戈现在也没有余地多说什么了，他知道自己如果现在去安慰对方，大概只能让他更加难受。他也默默地跟了过去。陆宇寰抓着叶花执的手臂，他的思维似乎还没能理解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想说话，但脑中依然是混乱的，最终也没能发声。 叶花执叹着气摸了摸他的头，“没时间解释太多了，先走吧。” 实际上她也不想再回忆自己将刀刃刺进苏棱羽身体时的那个画面。那时的心痛居然是真切的，她为此感到惊讶。早已失去灵魂的我，偏偏在这个时候感受到了真实的情感—— 但当她把鬓发别到耳后，瞥见那几缕酒红色时，却已经想不起来自己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前方。 郑纪欢和向景戈已经走了距离其余二人有一段路了。一路上安静得有些诡异，萦绕在空气中的只有踏在楼梯上的脚步声。 向景戈想说点什么，但每次都犹豫着把话咽了回去。那个还没点开的直播也让他越来越焦虑，两人就这样思考着各自的事情，推开了二楼的门。 “哈喽～！大家都安全过来了吧？” 右堂风彻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一下子扑到了郑纪欢身上。 然后她抬头，看到了郑纪欢从未有过的沉重神色。她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后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啊……那个……” “我没事，你不用那么畏手畏脚的。第一层终点的转盘，是你打碎的吗？还有，你自从进了那个门，就联系不上了。” 郑纪欢平静地问道。向景戈站在他旁边，想偷瞄一眼他的表情，但他的下半张脸依然被口罩挡着，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但又将眼神转了回去。 “rabbit是被传送走了，唔，到了一个很大的房间里。然后说是要解开谜题，才能出去……”她看起来很不爽，“动脑子这种事情rabbit又不是很擅长。但是那个房间超级奇怪，竟然用什么方式都打不动，只能慢慢解谜了。” “那个房间……？”向景戈想起，他们一路上确实是路过了那个没有门的房间外部。 “然后rabbit总算出来之后，就看到有个转盘在那里。说什么要抽到对的门才行，太不爽了！！就不能直接打吗！然后rabbit就把转盘连着屏幕一起打坏、结果第一扇门就自动开了。” 好、好厉害……屏幕上明明说着规则不能违抗的…… 但当向景戈问到的时候，右堂风彻却鼓起嘴，一副气还没消的样子，“反正当时没想那么多。rabbit可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的啦。” 她举起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臂，“那个房间里还有医药箱呢，也拿出来了。rabbit提前学过一些包扎的方法，已经止血了喔。” “不过你们那边，发生什么了吗？”她还是担心地问了一句。 叶花执和陆宇寰也上了楼，几人正在第二层迷宫的入口处，叶花执这时候才解释了关于苏棱月的真相…… …… “……我应该早点问她的。” 叶花执说完后，是郑纪欢打破了死寂的氛围。他在更早的时候就能够隐隐约约察觉到苏棱月的违和，但一直拖着，想让她自己坦白，慢慢地却等到了这个结果。 一切已成定局。 “不过我也只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而已……她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永远都无法得知了。” “她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们。”郑纪欢刚刚说出这句话，却自己否定了自己，“不……不是这样。可能，只是我们的目标现在背道而驰。” 他深知宇宙法则的薄弱之处。如果不是为了探究希陵市的真相，他们或许永远都聚不到一起。 但即使这么说了，一时间也的确无法接受。 感受到气氛又变得沉闷起来，向景戈决定这回要由自己来带领他们突破第二层。至少要让郑纪欢平复一下情绪才好，不能就这么硬撑着，但他突然想起，那个直播还没有看。 还是看一下吧。而且，是只给我发了……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万一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就这么错过。 向景戈掏出手机，下定决心点击了播放。 “啊、这个……” 画面上……是森诗启。 浑身是血遍布着伤口的森诗启，正在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在一块块粉红色的格子中走着。 然后她停了下来，一支箭瞬间从右边的锁骨中穿透。 “唔……” 向景戈的瞳孔猛地缩小，他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画面中那个人分外痛苦的表情令他陌生，却还是接着扔出了什么东西，似乎是一个骰子，随后摇晃着身体又开始前进。 “等等、诗启……！！” 她在哪里？我要去救她……！ 相机已经不在身边，但就算有，他也没办法瞬移到没有真实拍过的地方。 他彻底无能为力。不忍心看到她的那副样子，但视线却无法移开。随后，看到她的那只手被割断，身体也跌倒在地…… 怎么办…… 我就要这么看着她死掉吗？！不、快点想办法，绝对不能再失去她了…… 可那一向擅长在危机时刻转动的大脑，此时却迟钝得什么都思考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到森诗启的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喉咙里嘶哑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小景……对不起……” 第337章 蜕变 “诗启……” 他无法形容眼前画面的冲击力。对方哽咽着叫他名字的时候他几乎就要直接晕过去，后背靠上墙壁才勉勉强强清醒过来，手指紧抓着不大的手机屏幕，好像这样就能让他过去另一边，在最后的时刻拯救她。 但向景戈知道，无论怎么乞求这也是不可能的事。 那几人看着他惊恐万状的表情，靠近些看了看屏幕，画面上森诗启的身影还在缓慢地移动着，他们可以看到她面前的那个出口。 对、就差一点了……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出来啊。 他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现状，只能按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脏一遍一遍默念着。 为什么……为什么遭遇这种事的人是她…… 向景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果现在变成这样的人是我、会不会更好一点？ 他再也无法接受任何人的离去了。 但结局最终还是偏向了悲剧的一侧，她伤痕累累的那只手竭力伸向前方，就在他心跳近乎静止的那几秒彻底落了下去。 屏幕变黑了。 最后的那个画面深深烙印在了向景戈脑海里，她俯身在地上，被刺透的双腿支出了白骨，几乎整个身体都被鲜血覆盖。 他不想再次回想起来了，但大脑不停地将那一刻重现在眼前，她发不出声，但那个口型看上去，分明像是在呼唤自己。 ……怎么会这样啊。 我到最后，还是没能保护好身边重要的人。 向景戈才发现自己已经跌坐了下去，手机从脱力的手中滑落，咚的一声砸在地上之后，身边安静了下来。 “喂……” 郑纪欢皱眉试着叫他，但他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还没从苏棱月的事情中缓过神来，森诗启的死亡又带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死寂持续了很久，就连右堂风彻也什么都没说，视线一直盯着地面。 向景戈开始感到冷意。从大脑开始蔓延到四肢，心脏的部位突然发出难以承受的剧痛。 ——她想着我。 马上就要死去的最后一秒，她还在挂念着我啊。 发给他那个直播的名字，在希陵市没有见过，八成就是主办方的人。 所以说凭什么！他们就是这样随随便便践踏我们的生命的吗？ 比起后悔和悲痛，更加从内心涌出的是至今为止最为强烈的恨意。不对，现在不是这样自责的时候。要突破迷宫，要亲手杀死那个主办方…… 这样的话，就可以……就算最后还是不能改变结局，至少也能让那么痛苦地死去的诗启稍微安心一点吧。 他站了起来。膝盖还是在发软，险些又一次摔下去。 “现在就走吧……我要、我要把这个该死的迷宫全部毁掉。”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真实，灵魂中的伤口被现实疯狂地撕开，尖锐的疼痛，似乎还有微小的声音正在哭喊，不要再继续了、放弃吧、反正走得越远就越绝望。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他告诫过自己无数次要变得坚强，不可以被任何事阻拦。 即使是失去了所有，也必须要接着走下去。还有人需要我、我还可以成为某个人的依靠……！ “你……还好吗？” 叶花执扶住了摇摇晃晃的他，担心地问道。 “没关系啊……现在还不是时候悲伤。” 向景戈好不容易稳住，又向另一边走了几步，面对着郑纪欢。 “你说过的，信任我，是吧？”他紧盯着那双像是还在犹豫的异色瞳，“你也不许再敷衍我了。” 郑纪欢略低下头，发出了短促的笑声。 “……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我确实没有看错你啊。”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向景戈会就此一蹶不振，而相反的，面前这个样子的人才是他从最开始便毫无疑问，所做出的正解。 他从不会扪心自问自己的理由，只知道在遇到向景戈的第一天，他便能得知对方冰封的火种、终将会在某一个“今日”燃烧成真正到达的现实。 而这一天到来了。 这就是他一直倚仗着的、比任何理论都要精确的直觉。 那火焰——甚至可以让自己也不自觉地跃入他的世界。 “那就走吧。我们的目的更明确了，是这样吧。” 要让自以为是的主办者全部付出代价，我们已经再也不是他们供于玩乐的“玩家”了。 “那这次，就由你来推开门吧。” 郑纪欢拍了拍向景戈的后背，“多谢你。” “不必了。真要感谢我的话，我们就一起把那些家伙们、和他们的思想一起毁灭吧。” 说出这句话时，向景戈才确确实实地感受到，自己彻底地蜕变了。 那个需要依赖着别人才能活下去，总是因为惧怕关系破裂而不敢直面现实的人，从这一刻起便已然不复存在。 现在，我成为了真正的我。 “所以说啊~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了吧？” 右堂风彻有点不合时宜地插了话，“rabbit本来要给你们一个超大惊喜的！但是因为看你们状态都很差，也没机会说呀。” “啊……嗯，什么惊喜？” 向景戈问。右堂风彻能给出的惊喜啊……想不到是什么。他还是猜不透这个小孩心中所想。 “哼哼，你开了门就知道啦！” 右堂风彻骄傲地叉起腰，现在又恢复成了最开始一脸期待的表情。 被她这么说，向景戈的好奇心也有点复苏了。这里代表着c级的难度，但和第一层不同的是，门上没有贴着这一层的规则。 门有些沉重，他费了些力气才推开。 “……！！” 这……这什么啊？！ ——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废墟，墙体全部倒塌，路上还倒着几个似乎是这一关怪物的尸体，地面染着并不多的血迹。 而在最左侧，却留下了一条很窄的小路，直接通向了某个楼梯口。 “这就是……你……”向景戈不知道说什么了。 跟在他后面的几个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也纷纷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怎么样怎么样？其实rabbit之前在骗你们啦，解谜没花多长时间。rabbit把整个二层都真的打穿了哟~！然后才给你们打的电话！” 右堂风彻的表情明显是求夸。 向景戈看了眼废墟，然后看了眼右堂风彻。她的战斗力，他确实是知道也亲眼看过的，但此景还是让他久久都没反应过来。 “这样的话，大家就直接去三楼吧！rabbit给你们留了近路。” 第338章 将杀 主办方据点。 黑色的棋子轻松越过棋盘格，指向对面最后方正襟危坐的国王。喻颂将白色的王捏着上端提起，轻放到棋盘范围外的桌子上。 “将军。” 他微笑着看坐在另一边的白发青年，“这是我赢你的第三局了。还要继续吗？” 游轻怀凝视着自己出局的棋子，“不必。”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居然有闲心陪喻颂下棋。但整个希陵市已经空无一人，还存活着的所有玩家都进入了迷宫——他确实没什么别的事可以做，干脆就住在了主办方这里。 自己的棋艺也算是优秀，可几局内无一不是被对方掌控主动权，纷纷惨败。 他倒是并不在意这些，估计着这个时间点里向景戈他们应该已经突破了第二层迷宫，思绪又不自觉地飘到了他们身上。 “……”他沉默着。 “怎么？在想向景戈。”喻颂的话语并不是问句。 他的这种语气让游轻怀很是不舒服，“闭嘴。而且无论他们做什么，都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是吗？所以桃谷给他发森诗启的直播，你也不在乎吗？” 对于桃谷刻红的一系列行为，游轻怀丝毫都没有过问。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会他了，这场游戏越是进行到后期，越是让他身心俱疲。 ……并不只是因为马上就要赢了吧。 在第二阶段里，十邪海也在逐步稳定地加强他的异能。此时的游轻怀，能力已经可以达到在第三轮打败祁楷轩的程度。 计划之中，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包括……他将视线重新移回喻颂的双眼。 “你没必要问我。因为就连我马上就要说出来的话，应该也在你的预料之内吧。” 喻颂故意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可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呢，我又不能看透每个人的内心。但是……” 他话锋一转，身子前倾面对游轻怀，双眼中闪烁着隐约的光芒，“至少……他们会在什么时候一步步瓦解，时间轴已经全部刻在我心里了。” 他们都知道，突破整个迷宫是不可能的事。苏棱月剪断向景戈的相机绳后，他们便再也没有从迷宫中逃出的可能性了。 “她的失败，以及他们分别会在哪里死去，这种简单的事情，我自然能够推测得出来。”喻颂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如何呢？你还想改变这一切吗？” “随便你怎么推测，我要走了。” 游轻怀感觉对方有些阴阳怪气的。和喻颂相处让他有一种极其割裂的感觉，他温和从容的表情与散发出难以掩饰的危险气息自相矛盾，时至今日，他仍然没能解读出面前这人的任何一个想法。 “等等啊。” 喻颂的下一句话便让游轻怀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忘了告诉你，桃谷要亲自介入迷宫了哦。……！” 他在瞬间被游轻怀从椅子上用极大的力气拽了起来。头脑因突如其来的动作而稍微有些晕眩，脸上却仍保持着那近乎挑衅的笑容。 “主办方不能干涉玩家……” “但那个迷宫，本身就是桃谷和十邪海的作品，并不属于希陵市本身呢。” 喻颂略微抬头，一只手想要盖上游轻怀那只戴着眼罩的眼睛，手臂却又被对方死死抓住。 “呵呵。别装出那副样子了，我知道的，你比任何人……都希望我们可以杀死向景戈吧。” 他已经被游轻怀逼退到了桌边，手臂在对方的控制下往后不偏不倚地碰中了棋盘，黑子和白子纷纷倒塌后混在了一起。 游轻怀没说话，几秒后放开了手。在临走之前，面对着还在保持那副笑容的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力气真大……” 喻颂揉了揉还在传出疼痛的手腕。整副棋中唯有白色的国王在刚才摔下了桌，他仿佛能够透过它看到谁狼狈且绝望的样子。 “……下次，不如让十邪海来和我下棋吧。” …… “真厉害啊。这些都是你自己打通的？” 郑纪欢也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右堂风彻回道，“当然啊，毕竟只有rabbit一个人嘛。” 她领着几人来到她留出的近路前，“别总停在这里感慨啦，rabbit的实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走吧，去上一层？” “……等一下。” 向景戈好像看到，右堂风彻被衣服下摆盖住的腹部稍微露出后，上面缠着一圈还浸着血的绷带。“那个，你……” 他想仔细看看，但伸出手后才意识到这样不太好，又尴尬地收了回去，“你是不是受伤了……” “小伤啦，一点问题都没有呢。”右堂风彻非常自然地回答。在之前做任务的时候，她就已经很习惯这种状况了，“rabbit还有医药箱！” “嗯，但是别带了，让他记住，之后有什么需要变出来就好。”郑纪欢理所当然地指了指向景戈，“他的脑子是四次元口袋。” “虽然变是能变，但你说话果然还是好欠揍啊……”向景戈忍住了直接上去给他一拳的冲动。 大脑的容量比起相机来要多些，但光靠回忆的话复现出的东西可能会不精确。向景戈又一次开始后悔，自己来的时候没有看好相机。 “出发吧。” 郑纪欢无视了向景戈的那句话。 他又一次独自走在了前面，向景戈看着他的背影，担心还是没能散尽。 ……不过，大概也没问题吧。郑纪欢这家伙，看上去比我要成熟很多呢。 但他还是他快走几步，追上了对方。 “你还好吗？” 向景戈低声悄悄问道。 “没关系，也不用太在意我。”郑纪欢抬臂搭上他的肩，“不过事到如今，我反而要跟你学学了啊。” “虽然我们都没资格说什么，但至少我还是比你大的。”向景戈轻叹一声，“如果累了的话也可以依靠我，我现在应该比之前靠谱多了吧。” “……无法想象向景戈会说出这种话。”郑纪欢犀利地吐槽。 “我草，爱信不信。” 酝酿了好久好不容易说出来的话却似乎被对方当成玩笑，向景戈心里有点不爽。 “不过你这样突然认真起来，我确实很不习惯啊。总感觉我也要担起责任来了。” 第三层的门已经近在咫尺。 “向景戈。” “呃，你又想说什么……”向景戈挑了挑眉。 郑纪欢背对着他，手掌抵上那扇铁门的冰冷外壁，“其实信任你，是我人生中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第339章 无名氏之谜(上) “别……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快点开门吧。” 向景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就像对方不习惯自己突然认真起来一样，他也因郑纪欢的这句话产生了怪异的感觉。 身后几人也跟了过来，郑纪欢推开了铁门。 面前是圆形的大厅，正中央明晃晃地摆放着一个合上的黑色箱子。向景戈先去检查了一下，从外面看来并没有锁。 但现在这一层的难度就相当于b级危险区了，他还是没有直接贸然打开。 “不会是陷阱吧……” 他犹豫了。 “那你先退后。都退到门口我这边来。” 向景戈听话地回到了郑纪欢身边。紧接着郑纪欢伸出手，指尖隐隐的透明丝线缠绕住箱盖，缓缓将其掀开。 什么东西都没有冒出来。但向景戈还是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看到箱内平铺着一张卡片，下面似乎是几个彩色的半球。 他捡起卡片。 【欢迎来到第三层……我猜，或许你们已经少了些成员。】 少了……吗。想到森诗启的死相，向景戈心里的情绪还是翻涌了上来。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其他人看着没有危险也围了过来，卡片上写着这一关的规则。 【总是用蛮力解决问题好像也不太妥当，这一层将是纯粹的解谜。以我对「宇宙法则」的观察，你们的头脑相较于任何其他玩家都更加灵活……所以，这会是为你们量身定做的一个关卡。】 “平时还真没少视奸过我们啊。”郑纪欢捏着拳头说。 【以下是游戏的规则——】 【1.除了玩家以外，此楼层将额外投放五位「无名氏」（jd）。他们会每隔一段时间陆续刷新在地图所标出的位置。jd的脸部将做模糊处理、衣着与体型完全相同，且无论何种条件下均无法触发战斗。】 【2.jd的行动路线完全随机，玩家需要通过在岔路口摆放半球——红色（左转）\/蓝色（右转）\/白色（前进）来指引它们，直到把5名jd分别引进带人头像的房间里。】 【3.人头像画了x的房间禁止引入，一旦jd进入判定为失败，无法打开通往第四层的门。】 【4.道具为4个蓝色半球、5个红色半球、2个白色半球，一旦摆放不能更改或撤回。】 【5.当jd走入死路后，会自动掉头后随机行动。】 【6.当jd走到已有人的房间后，则不会继续进入，会朝别的方向随机行动。】 【7.玩家有随时将一个路口封死的机会。但给你们一些通关成功的“奖励”吧——若不使用这次机会，在第三层的终点将获得一把可以打开任何门的万能钥匙。】 【8.jd刷新时间为每十分钟一位、行走速度为正常人类速度，在玩家全部离开初始地点二十分钟后开始刷新。玩家将不允许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十分钟以上。】 【此规则卡片的背面为简要地图，祝你们好运。】 向景戈把卡片翻到背面。地图上标注了五个房间的位置，乍一看并不复杂。 “也就是说，我们有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吗……”郑纪欢是懂如何利用规则的。他突然灵机一动，“等等。向景戈，你可以把这些半球复制出来吗？” 如果能够复制，关卡的难度将大大降低——向景戈也和他想到了一起去，可惜异能失效。 郑纪欢试着将半球凭空移动到某个地方，同样也失败了。 “看来是要我们纯解谜啊，一点作弊机会都不给的。”向景戈感叹。智商方面的话，他还是得倚仗原宇宙法则的几位成员的。 “况且定位也不能用……因为这五个人是完全相同的，非常容易弄混。还是不用异能为好吧。” 郑纪欢虽然这么说，但可没表现出畏缩的态度，比起战斗，解谜是他更为擅长的领域。 但这箱子里也没给什么记录工具，甚至手机的拍照功能都用不了。这算是切断了一切快速解出的捷径，他们要完全靠记忆和推理来通关。 十分钟时间过得也比想象中更快，甚至几人刚把注意力放到地图本身上没多久，上空便响起了警告声。 “边走边推吧，按地图来看的话，这边应该放一个。” 光是看图的话，郑纪欢并不觉得这个解谜有多难。圆形大厅前方便分了两条岔路，左边通往的房间带着x号标识，郑纪欢捡起一块蓝色半球，直接按在了地上。 “快到时间了，走这边。东西向景戈拿着。” “呃……好吧。” 这几个人里面也只有自己背了个单肩包，向景戈应了下来，把几个彩色半球塞到了包里。 “而且说是五个人会隔一段时间刷新啊，所以每个人进入房间的顺序也会影响。” 几人被郑纪欢带领着已经离开了初始地点，往先前摆放过蓝球的那个右前方的岔路继续走，右拐后又到了一个小的空房间。 现在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但地图上有几处弯弯绕绕的路，向景戈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迷失方向。 “现在离我们最近的是这个。”郑纪欢手指着其中一间标有人头像的房间，只要往前走再经过一条方形的循环路便可到达。 “很明显，这是第一个人要被引入的房间呢。”叶花执的语气很肯定，“地图右下方和左上方分别有多个房间，只有这个是在中间。” “嗯。”郑纪欢简单地回应了一下，自己似乎已经陷入了专注的状态里。 “蓝球，给我。” 他眼睛还在看着地图，头也不抬地朝向景戈伸手要道具。 这家伙能这么认真，确实难得啊……向景戈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把蓝色的半球放到了他手中。 他也没给个答复，握着蓝球就往前走去。继续向前，便是地图上那个方形循环的位置了。 “在这里放蓝色，然后在这里，”他指着方形的右上角，那里向前延伸出的路通往中间的房间，“放白色。就可以引第一个人到房间里。” “哦、这样……” 向景戈勉强能跟上他的思路。 “嗯嗯……rabbit不太懂呢……” 右堂风彻本来就不是会耐心解谜的性格，这一层完全不能战斗，让她束手束脚的。 她看向旁边和她身高差不多的陆宇寰，对方还是沉默着，但视线却一直盯着郑纪欢。 “你也会解吗？”右堂风彻试着和他搭话。在之前的相处里她也知道陆宇寰的缺陷，她甚至没有抱希望对方能听懂她的话。 但陆宇寰把目光转了回来，认真地对她点了点头。 第340章 无名氏之谜(中) 右堂风彻半信半疑。虽然她在之前听郑纪欢说过陆宇寰有多聪明，但他现在还是这副有些呆滞的表情，她总感觉不太能完全相信。 而转眼间，剩下的二十分钟也进入了尾声。警报声响起的时候通往第一个房间的路标已经摆放完毕，郑纪欢正在推算第二个人行进的路线。 “进入房间的顺序，给的提示看起来很明显。”郑纪欢看着地图。 左上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通过后便能到达出口，现在要考虑的只是右下角的两个空房间。现在最大的困难是如何在脑中推演完整的行动轨迹……以及与现实中的地点对应。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第一个人已经刷新，靠近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向景戈悄悄走过去看了看。那人的脸果然是看不清的，身高和体型都是极为普通的类型，穿着灰色的长袖衬衫，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 按照计划，他会被引入附近的第一个房间。 那人停在了蓝色的半球前，停了五六秒左右，机械地右拐。 “哦……成功了。” 虽然他们不会触发战斗，但向景戈还是躲在了他看不见的位置。毕竟到了稍微有些难度的楼层，这人会突然爆炸或许也不是不可能，规则上也没有说——好吧，不可能。突如其来的荒谬想法让向景戈笑了一下。 其他的几个人正在往前走就能到达的更大一点的房间里。那人遵循着规律走着，在白球面前也滞了片刻，面前的第一个房间虚掩着门，他便缓慢地抬手推开，走了进去。 向景戈一路跟着他，但依然没看清那房间里有什么。房门在下一刻便关紧，他大着胆子去推了推，却发现门已经锁上了。 “不知道引入之后他们会在房间里做什么……怎么感觉有阴谋呢。”向景戈又产生了不太好的直觉。 随后他回去和其他人会合。第二个人也快要刷新了，必须要快点摆放半球才可以——但郑纪欢还站在原地未动。 “呃……没有、推出来吗？” 现在打扰他或许不太好，但向景戈还是有些着急。 郑纪欢抬眼看他，“目前只推到了第三个人的路线。我在考虑封路的时间……现在应该把第二次摆放蓝球的路封死，但我还不确定之后有没有要用到封路机会的地方。” “太早用掉确实不太合适……但如果不封不行的话，也得用啊。马上就又要刷新了，其他的球也得放上才行。” “……嗯。” 郑纪欢好像又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了，草率地回应。 “那……时间也不多了，我们分头行动？先把其他要摆的地方摆上吧，别等到来不及了。”向景戈提议。但以他的记忆力……不拿地图好像不太安全。 “这样。那我们电话联系好了。”叶花执道，“我和风彻去摆球吧，我知道要用什么……地图也基本记住了，不会迷路。你们在这里也要注意时间，别停太久。一个蓝色，一个红色。” “啊，好的。” 向景戈急忙把对应的半球掏出来递给她。 右堂风彻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rabbit没有很明白呢。但只要跟着你就好了吧？” 叶花执笑了笑，“主要是……你好像跑得很快，不用担心时间问题。” “所以rabbit是工具人吗！” 右堂风彻叉起腰，一副不太满意的表情，但最后也是乖乖跟着叶花执出去了。 第二个人的脚步声也开始响起…… “所以到底封不封？如果不封的话，他也会右转——诶？” 向景戈好像有了些灵感。 他情急之下就夺过了郑纪欢手里的地图，手指着给他比划，“现在不用封。他会这样……前进到第一个房间入口，然后掉头！就像这样、可以把这个方形的路全部走完，然后这个白球就又会指引他前进。但他的面朝方向改变了，所以他会走到右边的路。” “呃……” 郑纪欢反应是反应过来了，但他还有点不太相信向景戈会做出这样的推理。 “确实是这样啊，看来是我想的不够周全。”他点了点头。 留给玩家的十分钟也到了，三人按照地图走向了叶花执等人前进的方向。 另一边。 右堂风彻藏在路口看第二个人的路线，“先在这里放蓝色……再在门口放红色，嗯，对的。” 半球摆放完毕，她看着那人一步步被引进目标地点，心里还有点骄傲的。 ……虽然她基本上一点都没推理。 第二个房间也锁死，这时候向景戈等人赶到了她们身边。 “放了球就没有撤回的机会了……虽然第二个人成功了、但之后万一错的话……”向景戈有些担心。 他的确有那灵光一现的时刻，但对于全局的掌控果然还是不如宇宙法则的几人。 “这是唯一的路，不会错。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推理。”郑纪欢淡淡道。 真是的……这么嚣张，要不要我直接说出来是我给你的办法，让你丢丢脸啊。向景戈想着。 刚想开口，郑纪欢却先指了他，“刚才我们没封路，但是成功了。是他给我出的主意。” “诶？” 这么痛快地承认了？总感觉，不是郑纪欢的作风啊……但向景戈转念一想，这好像也只是他对郑纪欢的刻板印象而已。 到这时候不好意思的倒是他自己了，“哈哈……也、也没什么啦。主要还是得靠你们……” “但你也很厉害，不要看轻自己啊。”叶花执保持着微笑。 郑纪欢没太在意，继续看起了地图。 “这里很复杂。第三和第四个人的路线……需要思考。”他自言自语。 “把红球放在了这里，还好再往前有一条死路。所以他会在第二个房间封死后掉头，按照红色的指引走到死路，然后又掉头重新回到红色的地方。这样他的面朝方向就会相反，然后就可以左转进到下一条路了。” 这是向景戈的判断。 感觉我的智商……真的提升了一点呢，他想，至少比最开始刚遇到他们的时候要强了。 “很厉害。你居然和我的思路相同。”郑纪欢点了点头。 “这下你不得不承认了吧？” 被别人——尤其是在这方面比他强的人认可，向景戈的信心提升了不少。 郑纪欢瞟了他一眼，“不是‘不得不’承认，而是我本来就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第341章 无名氏之谜(下) 自从向景戈和他们结盟开始，郑纪欢就经常会这么说。相信我、肯定我的能力、说什么“你一定能做到”……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敢做不到吗？他真的觉得郑纪欢非常熟谙人心，至少对自己而言。 “嗯……” 明明听多了这种话，但每次听到还是觉得脸上有点发热，向景戈赶紧转移话题，“……接下来怎么办？” “往前走吧，看样子第三个人也快来了。” 郑纪欢拿着地图专注地看着，还在往印象中的前路走，怎知没注意到路比现在要窄得多，险些一头撞在墙上。 向景戈拽了一把他的后衣领，“喂，小心点啊。” 他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但是下面这些路很复杂……不对，也不算复杂，就是要想第四个人要怎么从这边挪到上面。这条路很长啊……” 但不出三秒，他就又回到了自己的推理思维里了。 向景戈看他这样也不好再打扰了，凑过去和他一起看地图。但郑纪欢都说难的地方他自然也解不出来，过了一会便大脑放空，默默地退了开来。 他知道右堂风彻一定也不会解，只好把目光投向叶花执和陆宇寰。 “别忘了还有一个封路的机会呢。如果不想让第四个人也走到那里的话，不如在第三扇门关闭后，将这里封上？” 叶花执指向地图上某个t字型的路口，只要他们再往前便可以到达。 “其实封路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个万能钥匙我挺想要的，应该会在哪里帮上很大的忙，我是在考虑这个。” 郑纪欢回答。 “球的数量也有限，我们现在剩下四个红色、一个蓝色和一个白色……”他思考着，“这段路大概用红色比较多。现在有点思路了。但考虑到方向的话，具体的路线，我得再稍微推几分钟。” ……因为走到了实地会干扰推理吧。向景戈也有这种感觉。 而此刻的第三个人，已经到达了不远处的地方…… “第三个人来了！无论如何赶紧放一个啊，要不然容易失败的。” 右堂风彻催促他。 那个人已经距离他们很近。走到了第二个房间门口后掉头，按照之前向景戈推测的那样逼近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好。那就在第三个房间门口放红球，然后封路吧。别的办法暂时没时间想了。” 郑纪欢感觉有些挫败。而话音一落向景戈就拿着红球跑了过去，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 站在最后的陆宇寰却慢慢地走了过来，拽了拽郑纪欢的胳膊。 他身后便是那第三个人，模糊的脸部如果离近了看，还是有些诡异的。 郑纪欢以为他害怕了。 “没事没事，我们先去前面那条死路等着。”他安慰道。 “不……”陆宇寰看上去很着急，手指在地图上笨拙地比划着，“红、红色，这里。” 以防万一，向景戈是留了自己的背包给他们的。郑纪欢一听他说话竟然有些紧张起来，迅速拿出一个红球，“然后呢？” 陆宇寰从他手中把红球抢了过来。快步跑的时候他的脚步还是踉踉跄跄的，随后就在那人马上要走到t字路口的时候连忙把球按在了地上。 直到那人遵循着红色的指示左转，他才像是松了一口气。 “啊……好像能明白了。在这里放红球的话，第四个人也会走到第三个房间之后回来。然后经过死路，掉头后就可以通过红球返回到前面的大路。” 郑纪欢比对着地图。看着陆宇寰的一连串动作，他的思路清晰了起来。 如果没有指引，无名氏的动作方向是随机的。如果运气不好走到了那条死路，就有可能会直接原路返回，彻底错过第三个房间。 这时候向景戈也回到了他们身边，“成功，他进去了。” “多亏了你啊，你原来也是一直看了地图的吗？我记得你好像都没来过我旁边。” 郑纪欢有点惊讶于陆宇寰的动作，果断而迅速，成功避免了他没有注意到的致命的问题。 有可能是自己解谜太专注了，所以没看到他过来？他想。但旁边的向景戈是知道的，陆宇寰真的只在开局拿到地图的时候看了几眼。 这人……就算是对比宇宙法则的成员来说，也天才得像怪物一样啊…… ……不过郑纪欢跟我说过，他可能是什么主办方实验品之类的？是因为实验所以才获得了这种智商吗。向景戈也想了很多。 “没。”陆宇寰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地简单，一边说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是只靠着现在走过的路，就推出来了吗？” 这个问题对陆宇寰来说似乎有点太难了，他着急地想说出来什么，但最后还是低下头保持了沉默。 “呃，不是。咱们还是先走吧，下一个房间看上去挺远的，得赶紧在第四个人来之前放完球啊。” 向景戈的时间观念至少比陷入自己思维状态的郑纪欢要强很多。 “好。” 郑纪欢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几人跟着他加快步伐走向了最后两个房间的所在地。 他们到了最后一次放蓝球的路口处。按计划来说，第四和第五个人最后都会回到这里。 郑纪欢刚要接着拿出地图，陆宇寰又突然手指着右边的前面，那条有些远的路尽头，那里似乎又是一个大厅，“红色。” “……左、五米，白色。” “啊……？” 郑纪欢愣了愣。一看地图，陆宇寰所说好像真的是个办法。 “那就试试吧。”他很快恢复了冷静。但向景戈却不冷静了，“真的假的！万一错了呢！” “不……不错。” 陆宇寰只能断断续续地吐出单个的词语，但语气听起来有点委屈。 “呃、好的好的，我信你……” 向景戈真的怕这小孩下一个瞬间就哭出来。郑纪欢已经拿球去摆了，“我看过了，在这个地方摆是对的。” “四、红，五……蓝，然后出口。”陆宇寰跟着他。 “第四个房间门口摆红色，第五个摆蓝色，是吧？”郑纪欢很轻松地解读出了他要说的内容。 陆宇寰用力点了点头，脸上似乎露出了些满意的笑容。 “ok，这样球正好都用完。而且也没有封路，钥匙拿到了。” “顺便……”他揉了揉陆宇寰的头，“你说话比以前好些了，很厉害。” 对方并没有避开，而是稍稍偏了偏脑袋，靠在了郑纪欢的肩上。 第342章 觉悟 最后一个人依照指示，准确地走入了离出口很近的最后一个房间。尽管已经确定了这个策略完全没问题，但直到门被锁上，向景戈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这样就大功告成了！”右堂风彻的语气很兴奋，“那快点去上一层吧？” “嗯，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争取在今天内就通关吧？”向景戈看了看手机，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已经过了四个多小时。 实际通过的这两层都没有困难的战斗环节，至于第二层……虽然是右堂风彻一个人打通的，但c级的地点想来难度也应该不大。 接下来……一定就没有那么轻松了。最坏的结果就是在还没通关s级之前团灭，但向景戈是相信自己的。 “……出发吧。” 向景戈走在了最前面，回头看的时候却发现本来应该比任何人都积极的郑纪欢，低着头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了？” 郑纪欢背负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不可能不让向景戈担心。但是这人直接把胳膊挂在了他身上，“我累了，背我。” “你给我滚啊！” 向景戈脱口而出。 果然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郑纪欢还是郑纪欢啊，这么一看好像也没什么必要担心他。 “不是，我真累了。我走不动了。”郑纪欢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不过他看上去好像也摇摇欲坠的，整个身子已经靠在墙上了。 他体力不好这件事队友也都知道，叶花执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连过了好几层，我们也都稍微有点累了。” “诶诶～rabbit还超有精力的呢！”右堂风彻双手叉着腰说道，“要不然就让rabbit像之前一样帮你们打通怎么样？” 向景戈拉住了她，“别去，上面更危险的，你一个人不行。以及，应该处理一下你之前的伤了吧。” 右堂风彻当初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腹部的伤口还在冒出血来，绷带几乎已经被红色浸透了。而这点小事根本影响不了战斗，所以她就没有在意。 但是向景戈不可能不在意。 他现在已经把自己放在领导者的位置上了，那种责任感促使着他必须要把每个人的安全都照顾到。 医药箱啊……她确实给我看过。他在脑中回忆着，试着复现出当时记住的内容。 ……唉，好费脑子，还不如用相机呢。他再次感叹。 “那我们去那边吧，止血和消毒的方法我都比较熟练。” 拿到医药箱后，叶花执带着右堂风彻走向了不远的拐角后。 问题都解决之后，突然放松下来的向景戈也终于感受到疲惫了。他靠着墙坐了下来，身边就是正在闭目养神的郑纪欢。陆宇寰蹲在一旁，手指好像在地面上画着什么，然后又收了回来，把头埋在了臂弯里。 “真是比想象中更累啊。”向景戈随口一说。“好像我也不能怪你体力太差，我自己都有点走不了了。” 但郑纪欢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突然问道，“要接近真相了。你害怕吗？” “啊……这个嘛……” 他确定自己已经比之前要坚定太多了。那个结果与其是未知，更不如说是已经被书写好的命运。 他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只能接受，全盘接受后再从中挣脱而出，去抗争、去打破这个“既定的未来”。 “如果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他最后还是这么说了，“但如果因为害怕就不前进的话，不是会直到死了都被蒙在鼓里吗。说不好听的，至少在死之前，我想看看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这段话落地后，他又看向郑纪欢，对方原本眯着的眼睛睁得比自己还大。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没什么。”他马上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我只是感觉，现在的你好像比我都更有觉悟一点。” “这算是觉悟吗……这是走到这一步，本来就应该想到的吧。”向景戈打了个哈欠，“不过有点困了，要不在这里睡一下再走吧……” “不许睡，休息时间到了，快点起来。既然你说要前进，那就走。” 郑纪欢抓着向景戈的手臂，想拎他站起来。 “……所以最开始说累还要我背的是谁啊！” …… 等到右堂风彻的伤口处理好之后，几人也基本恢复了体力。 难度逐渐攀升，接下来的环节或许有更加危险的战斗。但向景戈还是走在了第一个，郑纪欢看着他的背影，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一直从黑暗的楼梯走到第四层入口之前，他们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但就在他们要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向景戈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发信人依然是【桃谷刻红】——这个名字让向景戈都有些应激了，每一次看到脑中都会浮现森诗启最后的样子。他点开消息框的手指有些抖。 【你们现在到哪里啦？我猜你们应该还没到第四层，所以我悄悄改了第四层的规则！我在这边等着你们哟，想杀掉我的话就快点来吧(*^w^*)】 这轻松的语气和颜表情让向景戈的怒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什么意思啊！” 他狠狠按下了锁屏，可当看到屏幕上映射出的自己的脸时，又恢复了一些冷静。 “……唉。抱歉，我太激动了。” “没关系，无论他怎么改，我们都不会放弃的。” 郑纪欢先上前去，推开了那扇门。 “什么都没有啊。” 这里只是一个空荡荡的空间，一眼甚至望不到尽头。 向景戈皱眉，“怎么回事……难道他说的那个规则还没有改——” 这句话还没说完，大脑却莫名地感到了一片混乱。好像在被什么东西植入一般的感觉……但也只不过几秒而已，是心理作用吗？他放下了捂着头部的手。 “没事吧？”郑纪欢问。 “嗯、没什么。所以说这里到底应该怎么走……” ……！！ 脚下的地面突然开裂，没有准备好的几人就这样伴随着塌陷的声音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啊！” 向景戈摔到了白色的地板上。坠落的高度也不算矮，但他也顾不得检查自己到底有没有哪里摔坏，直接爬了起来找寻其他人的踪迹。 “都在……都在就好。” 他们这才发现，自己落下来后，处于一条纯白色的十字路口的中心。 第343章 循环 “怎么说……要往哪里走？” 其他的几人也都看清了周围的状况。这里的上下左右都是一片纯白，一旦走差的话极有可能迷路。 “先拿个东西当路标好了。向景戈，要不你变个记号笔什么的出来？”郑纪欢的办法总是来得很快，“我看手机了，指南针自从我们进迷宫就一直在乱转，没用。” 向景戈点了点头，想要回忆一支黑色的马克笔。这种小东西以往都是非常顺利就能够复现出来，但现在大脑却变得迟钝了些，他拧着眉差不多费了一分钟才复制成功。 “嗯？你异能变弱了？” 郑纪欢一眼发现了不对劲，想试试自己的异能有没有失效，但这空无一物的四周没有任何可以让他施展能力的载体。 而等到向景戈把马克笔握在手里后，他直接用异能一下子把它扯了出来。 “你干什么啊！”向景戈吓了一跳。 郑纪欢又让笔飞回了他手中，“没事，试试异能。这个空间好像不限制能力啊，怎么你变个东西这么难？” “我……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记忆里的这个东西很模糊吗……？向景戈想着。 但叶花执沉吟了片刻，问他，“你的异能……是‘复制’？” “啊，是的。之前还要拍照来着，但是升阶之后用眼睛当相机就可以了。”他没怎么过脑子就回复了。 “这样啊……但是大脑所输入的信息，并不会像相机那样一板一眼的呢。” 她似乎在暗示什么。 “确实是这样，所以我才说要是相机带进来就好了——”向景戈又想起来最开始的那件事了，“不过也没什么，现在赶紧走吧。” “……嗯。” 见他好像没有理解自己话语中的含义，她便也不再继续追问了。 右堂风彻也不会想那么多，却语出惊人，“那你能不能给rabbit弄把刀什么的？rabbit之前带的小刀好像丢在上一层了。要不就直接把这里也打通吧！” “冷静一点，这是a级的难度啊！而且……” 向景戈好像能多少感觉到主办方那边的恶趣味，“要是只靠你就能打通的话，那个人估计就不会给我们改规则了。” 桃谷刻红——虽然他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样，但就看那几条信息的内容，向景戈已经给他安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 “我们来之前说好了吧，在迷宫里尽量避免战斗。”郑纪欢补充道。 因为突破了这里之后，还要面对真正的主办方啊……这里的终点其实才是起点吧。向景戈想到这里，感到原本清晰的前路又变得模糊起来。 “好吧好吧～那就走咯。要不然rabbit来写标识吧！” 有时候右堂风彻的精力很莫名其妙的，夺过了向景戈的笔，就在墙上画了一只简笔画的小兔子。 “嗯嗯！以后要画的时候就告诉rabbit哦。rabbit自己可不太会判断那么多。那就先走前面的路吧？” “好……” 向景戈跟上了她。 但从来到这里最开始便存在的那种异样感觉，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失。 脑子……好乱。 大概是因为这边环境的原因吧，一大片白色看得人好晕。向景戈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让队友担心，就没有说出来。 …… 按照郑纪欢和叶花执对于地图的记忆，他们根本没有走了一个循环的可能性。 但事实就这样摆在了他们面前。 眼前是右堂风彻最开始画的那个图案，是和其他的路标有明显的不同的。 也就是说……他们确实走回了原地。 “怎么回事？” 本来走在前面的郑纪欢看到这个图案，立刻停了下来。身后的向景戈一边走一边还在抵抗着大脑中的那股轻微眩晕，差点和他撞在一起。 “嗯嗯……怎么了吗？”他含糊地问。 “你没看到吗？回到原地了。” 郑纪欢也没太在意他的状况，转而问陆宇寰，“按照我的记忆来看，不可能走回原点。我是记错了吗？” 在动脑子这方面，大概这里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陆宇寰的一半能力。只是交流障碍真是很麻烦啊……向景戈揉着头，又看了看对方那副人机一样的表情。 “没有。对的。” 陆宇寰摇了摇头，口中蹦出几个字来。 “那就怪了。不会真让我们碰到鬼打墙了吧。” 但郑纪欢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这样也只是随口一提，更多的猜测是——“应该是那个桃谷刻红搞的鬼。可能我们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被他改了路，这样的话光凭记忆就不靠谱了。” “说起来不是改了‘规则’吗……但是这一层直到现在一点规则都没给啊？” 向景戈也感觉有点不对劲。 不会是死局吧…… 就像他看着诗启一步步死去那样，他也给我们设置了只供他取乐的死局…… “……” “再走走吧。你在想什么？”郑纪欢拍了一下他的肩。 “啊，没事。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硬打吧，光是在这里转圈也不是个办法啊。” “嗯，我知道。” 郑纪欢这么回着，语毕突然朝他的方向靠近了一点，以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说。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啊。” 向景戈立刻搪塞了过去。毕竟都到了这个时候，因为一点小事就让他们担心肯定是不太妥的。他又看了眼那个画在墙上的兔子，“只是因为这里面走到哪都一样嘛，我就感觉有点晕晕的。没事！不用担心我！” “好。不过你还记得吗？” 向景戈愣了一下，“什么？” “在最开始的时候，好像只有你的异能被抑制了。是不是这个带来的影响？” 为什么偏偏他的异能变得弱了？郑纪欢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应该不是吧。我现在感觉还好……一开始应该只是记忆里的东西太模糊了，所以复制得有点慢。” 这倒是实话。但叶花执之前问他的那个问题，他还是没太反应过来。 “在说什么呢——！rabbit要走了哦！” 前方传来右堂风彻催促的声音。向景戈也就顺势结束了这个话题，“快走吧，再看看。” “我知道了。” 这一次，走其他的路看看吧…… 依旧是右堂风彻和郑纪欢走在最前方，他带着众人选择了左边的另一条路。 第344章 潜意识 距离进入第四层的迷宫已经过去了不知多长时间。 初始地点延伸出的四条路上都被画上了记号，他们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是第几次回到原点了。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所有人的时间感和方向感都在慢慢地降低，精神力也在被这几乎无尽的循环一点点磨损。 右堂风彻早已经沉不住气了，“这根本就是无解啊！还走什么，rabbit早说了只能硬打！” 她看着自己之前亲手画的路标，一拳捶上去。 “怎么会这样……” 郑纪欢本以为会找到一些破解方法的。但这个迷宫走得他也快要吐了，想要保持冷静，但每一个标记上的图案都让他感到更加心烦。 他回头看向景戈。 对方却像是体力不支一样，在走回最初位置后便直接坐在了地上。 ……不对吧。连我都还没累，他怎么会有这么大反应？郑纪欢想着，弯下身子凑到向景戈身边。 “怎么了？走不动了吗？” 向景戈借着他伸来的手勉勉强强站了起来，“不是……”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从进来之后，越来越强烈。这一定不是单纯的体力消耗的问题，而是—— “为什么我感觉、是透支用异能之后的那种累……我也没用异能啊……” 他已经搞不清楚现在自己到底是什么状态了。头脑中好像被强行塞进了大量的信息，每一次眨眼都更满一分。 郑纪欢把他扶着站稳。他想起最开始时的那件事。 “会不会从你复制出笔开始，你就一直在异能状态下？” “不、不可能吧。” 虽然说不可能，但向景戈本人也不太确定了，“我的异能是要主动使用才可以的……呃，但是这又是什么情况……” 在不看周围环境的时候，脑子会好受一点。发现了这一点的他只能让目光全部停留在郑纪欢的脸上。 但向景戈也能感觉到这个空间的怪异之处，这无限的循环，似乎并不是桃谷刻红刻意为之。 ……如果他的目的是把我们杀死，那我们转了这么多圈，他肯定早就放些什么机关和怪物出来了。 叶花执的那句话突然在向景戈脑海中响起。 “——你的异能，是‘复制’对吧？” 复制…… 大脑里的信息量多得好像要爆开了，但他随即意识到一个可能性很高的答案。 不、不对。明明我也没有主动用过能力啊？ 而且就算真的是因为这个，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你真的确定是使用异能后的感觉？这很重要。”郑纪欢的表情严肃。 “呃，大概……是吧……？” 他这么一问，向景戈反而不敢确定了。 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总不会是有人给我加了强制处于异能状态的buff吧？他也想不通。 但事到如今，即使离谱，这也是最大的可能性了。他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周围的白墙，那股熟悉的眩晕感又一次不出意外地袭来。 “如果我真的现在还在异能状态的话……那就是，我们至今为止走过的路，其实都是我一遍一遍复制出来的……吗？” 他小声道。 “！” 就连郑纪欢也没能联想到这一点。但按这个结论来反向推理的话，似乎所有违和点便都有迹可循了。 首次出现的空间才是唯一真实的。走过的路被向景戈全部强制记住，然后又在无意识间复制出相同的空间，所以走回的原点并非真正的原点，而是他创造出的一个新的地方，以此类推，他用第二个空间为原型，造出第三个、再以此为原型造出第四个…… 因为每一次的路标也会被复制，就会造成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的假象。 这样的话，他最开始异能看似被减弱，其实只是因为大脑的算力全部分配给了复制这边的空间，于是分不出精力来造其他的东西？ 至于向景戈为什么会被动使用异能，郑纪欢暂时还想不出来——但既然主办方干涉了这里，大概是那边的哪个人控制了他的潜意识吧，他只能这么推测。 “看来应该就是这样。”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但向景戈感到自己麻烦大了，“那怎么办啊……只能复制的话，那还是会不停循环的……” “不，并不是这样。” 叶花执突然插话。 向景戈疑惑地看向她，“那是……”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人脑，并不会像相机一样完美地复制出百分百相同的东西。” “……” 不会“百分百相同”。 向景戈猛地睁大了双眼。 他在这个瞬间意识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要点，那个在他异能升阶之后便浮现而出的、这能力真正可以发挥作用的地方—— 只是他一直都被困在了自己的思维定势里，一直都认为自己的眼睛和大脑，仅仅是相机的“替代品”而已。 但并非如此。 “是啊……原来如此……” 原来攻破这里竟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只要意识到了之后，根本不需要一圈圈地打转。 但说得简单，其实也…… “看来你明白了。只是试图控制自己的潜意识的话，需要非常强大的精神力才可以呢。” “我知道……。” 向景戈回答。但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所有人就会一直被困在这里，这是目前解救他们的唯一办法。 不断地暗示、然后说服自己的大脑，让自己从心里往外完完全全地相信，并创造出这个“现实”，下一个拐角，就是出口……！ ……光是想想，就很困难。 不对。 现在绝对不能放弃。 向景戈独自一人走到了前方的路口。 “这样也是有些风险的，如果实在不行就不要太逞强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叶花执提醒了他一句，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沉重。 但他摇了摇头。 “向左拐过去，就是迷宫的出口……” 向景戈喃喃自语着。 被漆成白色的门，铁制的把手，还有……他在脑中描绘了出口的样子。 接下来最关键的，就是让自己相信这就是现实。 但大脑似乎在抵抗着自己的暗示，每一次回想起左边的路，浮现的画面依然还是那条长长的白色走廊。 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次数够多的话，总会成功—— “向景戈……他真的没事吗？对他来说还是太勉强了吧。” 看到他已经在那边一动不动站了快一个小时，郑纪欢也不禁担忧起来。 “——好！” 而前方的身影就在这时突然动了起来，加快脚步跑向了这条路的尽头，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左转。 第345章 实验体 是出口……是出口！ 在拐过去的那一刻，向景戈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而和之前在脑中描绘的画面一模一样，那扇门就这样出现在不远处的前方。 出去之后会是什么，他完全没有想过。但至少可以出去了，也就是说，是我……这是靠我自己就完成破解的难题。他几步跑回了原来的位置，拔高的声音中蕴含着毫不掩饰的激动，“成功了！我造出来了……！” “真的假的。” 原来这个迷宫真的就是他复制出来的……即使是这样，郑纪欢也没想到向景戈居然能在这种影响下，还可以成功控制自己的大脑。 向景戈也不多说了，拉着郑纪欢就往那边冲。直到看到那扇门就静静地立在路的尽头，他才相信了自己的眼睛，而向景戈还在不停地问他，“怎么样？是不是超级厉害的？是不是？” “你冷静一下啊……”郑纪欢有点哭笑不得。 “哈哈，因为我也没想到会真的成功……” 向景戈倚在了墙边，在等其他人过来的时候低声道，“不过还是……稍微有点累啊。” 之前受影响而不断使用异能，再加上这次的消耗，大脑已经疲惫到几乎转不动了。 “累的话，就在这里先歇一会吧？”这回换郑纪欢担心向景戈了。 但他摇了摇头。 “不用，我马上就能好了。现在出去的话，应该就能到最后一层了吧。” “呜哇……！真的是出口！” 郑纪欢还没回话，身后便传来右堂风彻惊讶的声音。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去，刚要直接打开门，又被郑纪欢按住了。 “小心。门后是什么我们还不知道。” “但至少可以不在这里了嘛，rabbit看这里都快无聊死了——” 她是这么说了，但还是听话地放下了手。 “怎么样，你可以吗？”郑纪欢问向景戈。对方还有些虚弱地点点头，“没事，开吧。” 接下来，就要面对迷宫内最后的挑战了……吗？ 按照常理来说，门后本应该是通往第五层的楼梯。但当他推开后，眼前却是—— “这里又是哪啊……” 一个并不算大的圆形空间，墙壁上贴着草莓图案的粉色墙纸。正对着他们的地方镶嵌着块几乎覆盖了整面墙的屏幕，往下看则是一张圆桌，只有一个不透明的棕色小盒子摆在上面。 在离开那个迷宫后，原本混乱的头脑也逐渐恢复了清醒。向景戈率先前去看了看那盒子，拿起来摇晃几下，里面发出了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 盒子没有锁，打开一看，里面是三颗普普通通的骰子。 “……” ——好像和那个直播里，诗启拿着的骰子是一样的。他突然想到。 周围除了队友便没有其他人了，他想了想，把骰子拿出来，悄悄塞进了自己的单肩包里。 “你在做什么？”郑纪欢凑了过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骰子藏起来。但郑纪欢没在意他的欲言又止，表情凝重，“陆宇寰不见了。” “诶？” 向景戈愣住了。陆宇寰一向是走在最后面的，存在感也极低，他的确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少了一个人。 “他没过来吗……” 向景戈掏出手机，准备给陆宇寰打个电话。但另一边响了很久的忙音，最后被自动挂断。 联系不上了。 “我应该再注意一点的。” 郑纪欢皱着眉低头，“他现在相当于没有异能，遇到危险怎么办……” 但此刻，面前的那块屏幕，却亮起了刺眼的白光。 …… 二十分钟前。 向景戈兴冲冲地带着几人来到出口。陆宇寰一如既往地站在队伍的最后方，静静看着他们一个个地消失在门后。 他迈着稍微笨拙的步伐想要跟上，而就在前面的叶花执走出门外后的下一瞬，那扇门居然啪地一下被自动关上了。 现在这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走过去想要推开，但那扇门依然纹丝不动，似乎从另一边被锁上了。 “……” 他又举起手，加大力度地敲了敲，对面却仍没有回音。 只有他被丢在了这白茫茫一片的空间里。 怎么办…… 陆宇寰盯着眼前的门，凝聚起注意力想要使用异能。不出意外地失败了，与此同时，背后好像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不熟悉啊。之前没听过的。 混乱的脑中思考着这些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一双手轻轻地搭住了。 他被吓得全身颤了一下，立刻想要躲开，那双手的力气却比他更大，直接将他按在了原地。 那个声音又一次幽幽地响起。 “——还记得我嘛，001号？” “！” 001号？那是……那是什么意思？ 他僵硬地慢慢回头，终于看清了身后人的模样。 那人和他身高相仿，一头粉红色的短卷发，穿着印有草莓图案的露肩短袖。而眯起眼睛笑容满面的样子，却让人感到异常的诡异。 “你是谁……” 见过他吗？没有，应该是没有的吧。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在心中打转了，模模糊糊的久远记忆开始浮现。 “果然不记得我了呀。真是的，明明小桃谷这么可爱，居然被人就这么忘记了～” 他是—— 头部突然开始作痛，陆宇寰没太站稳，就这样摇晃了几下后跪坐了下去。 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什么都想不到了，但唯独面前的这个人，令他本应彻底消失的记忆重新鲜活地被撕裂后强行翻了出来。 “真是自以为是呢，001号。”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逃得掉吧？” 桃谷刻红的每一句话都使得他整个人更混乱一些，他依旧说不出什么完整的句子，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反驳，“我……是、名字……” “名字？那种东西重要吗？” 桃谷刻红蹲下来，在陆宇寰紧张到动弹不得的时候将手伸向他的后颈，一点点抚摸着那块有些凸出的印记。 “唔……” 他不禁轻轻抖了抖。 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就让小桃谷来告诉你吧？” 面前看上去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嘴唇开合，刚要说出什么话来，他却突然提高了音量，“不……不要说……！” “嗯？你害怕了。” 为什么我要阻止他……陆宇寰也不知道。 只是不想听到那句话，如果知道了这一切，我会…… “这种反应我也不会饶过你的哦？” 桃谷刻红笑得更灿烂了。 “你根本就没有名字……001号，你只不过是一个失败的实验品而已。” 第346章 赌注 “好啦好啦～就接受这个现实吧？” 陆宇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的样子让桃谷刻红觉得无聊。他将手抵在下巴上故意作思考状，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提着对方的衣服就粗暴地拽起来，转了个角度抬臂把他按在了迷宫粗糙的白墙上。 看着他就算这样还是一脸茫然的表情，桃谷刻红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哎……所以我说失败品就是失败品嘛～” “我不是……” 他的头脑里只剩下这点贫乏的字句可以供反驳了。但必须要否定他，如果就这么屈服的话…… ——我存在的意义就又要消失了啊。 等等，为什么说“又”？ 不知道。 我到底是谁…… “我说前辈，你又超量用药了吧？真是……” 好像能听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陆宇寰想要努力捕捉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而记忆里的场景依旧像是被朦胧的雾气掩盖。 那个熟悉的声音冲到他的耳中，“管他呢～反正现在都被抓到这里了，没人记得他的。” “我不是说会被人发现这种事啊……” 戴着红色兜帽的青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前辈，我的意思是这么强行输入的话很危险，如果他死了可就不好交代了。” “放心吧小海，放心！001号的生命力比小桃谷想象的要强喔。就算是被做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好像回头，带着似乎是骄傲的表情看了自己一眼，“也还没死哦。” “……” 于是那青年的目光也投向自己了，眼神中含着一丝同情。 但他看不到自己是什么状况。 理智和意识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抹去。而烙印在记忆里最后的一幕，仍旧是那个笑容诡异的男孩逐渐逼近的脸。 “……小海不想看的话，那我就一个人继续了哦？” “……。”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封锁的记忆好像被揭开了一点，从醒来开始，见过的所有人就都不再叫他的名字了。 001号。 001号。 躺在实验台上的001号，化作一串串文字与数据被记录在冰冷屏幕中的001号。没有任何人在意的001号。 我的生命就这样被解构。 “喂喂～快走啦？你不是想见他们吗？” 时间回到现在，桃谷刻红又拉着他往反方向走去。他只好安静地跟着，又或者说这个样子的他，除了服从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 房间内。 “啊……什么意思？” 亮光闪烁了大约十秒左右，随后居然又黑了下去。向景戈正在纳闷的下一秒，一张巨大的人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哎我草！” 虽然只是屏幕的画面，向景戈还是吓得退了一步。 郑纪欢倒是什么表情都没有，继续定定地注视着那张脸。看样子这里的电路……或者说别的什么似乎不太稳定，屏幕上不断浮现着细碎的故障噪点。 那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小的男孩，较厚的桃粉色卷发贴在脖子上，眼神对着这边扫了一圈，然后开口，“喂～！你们都看到了吧？” 见一时间没人回应，他又拔高了音量，“不要不理我啦！我知道你们都在哦？我看到你们了！” “陆宇寰在你那边吧，桃谷刻红。” 郑纪欢的冷静一如往常，第一句话便直奔主题。 桃谷刻红有些惊讶。 “诶诶！本来还想留着一些神秘感的，居然被发现了吗～” 下一秒——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桃谷刻红直接凑了过来，竟从屏幕中一跃而出。 “哎嘿，这样的出场方式超帅气的吧？”他眨眨眼。 “桃谷刻红……诗启就是被你……”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一看到他这张脸向景戈便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子里。但郑纪欢拽着他的背包肩带往后一扯，他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又要冲动行事了。 “稍微安静一点嘛。这个空间可是我创造的，所以想杀死你们也是超简单的哦？” 桃谷刻红坐在了那张桌子旁。 他拿起盒子摇了摇，骰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你们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呀？” “你自己造的迷宫，连出口在哪都不记得了吗？还要我们告诉你？” 向景戈没好气地回答。 “诶诶？可是我没有设置出口喔，你们很厉害嘛……”桃谷刻红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眉头拧作了一团，“不会是那家伙……就这么反悔了？” “你说什么？” “嘁。确实像现在的那家伙会做的事呢，看来他真的不合格……” 他不耐烦地撇了撇嘴，但随后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面对着几人。 “没什么啦～！总之恭喜大家成功逃离呦。现在！” 他高举起手中的盒子，“来吧！第四层最后的一关，是小桃谷的赌博游戏！你们选一个人出来参加游戏吧？” “……” “我来。” 向景戈大步走过去，直接坐在了桃谷刻红对面的椅子上。郑纪欢刚想阻止他冒进，对方却一个眼神递了过来，他似乎看懂了那是什么意思，放开了手。 “嗯嗯，这才听话嘛。那么这一次的赌注，是什么呢～？请看！” 桃谷刻红拍了拍手，大屏幕又一次亮了起来。 “……陆宇寰？” 画面上的那人被绑了起来，看不清周围的样子。 “如果赌输了的话，这孩子会以超——级惨的样子死掉哦！”他说到这些时语气居然更加兴奋，“现在一切就都掌握在你们的手里啦……” “那如果你输了呢？” 向景戈刻意没有去多看屏幕。 “嗯，小桃谷不会输的啦。但万一真的输了，那我的这条命你们就拿去吧？” ……就这么赌命？应该有什么别的阴谋吧…… 但桃谷刻红的眼神十分真诚，“不要怀疑我啦。毕竟我也是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有呢，要下注的话就只能这样啦～” “以及，这里是我的异能造出的空间喔。只要我说出了赌注，就是绝对的规则，所以不用担心我会作弊啦。” 但他胸有成竹的笑眯眯的样子，先让向景戈心里有点没底了。 如果是真的，绝对的规则吗……大概是和凌卓尔的异能差不多，使用不当的话，会被反噬。 所以，这是一个机会—— 无论是为她报仇，还是为了救出陆宇寰，我都必须要赢。 向景戈做了次深呼吸。 “所以呢，要怎么赌？” 第347章 扭曲的目标 这场赌局的规则…… 向景戈本就做好了桃谷刻红会提出什么刁钻规则的准备。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既然坐在了这里，便除了赢下别无他法，他这样想着，看着那个盒子在桃谷刻红手中被一遍遍地翻动。 “小桃谷不喜欢思考太多东西，所以——当然是拼运气啦？” 他掀开盒盖，把里面的三颗骰子展示给向景戈。向景戈捏起其中一个看了看，至少目前来说没有异常。 “比大小，还是什么？”他问。 “才没有那么简单哦。” 等到向景戈把骰子放回盒中，桃谷刻红便盖上盖子，将它摇晃了几下，放在桌上。 他露出笑容，“你要猜中这三颗骰子的所有点数才可以。哪怕其中一个不是对的数字，都是我赢哦。” 等等，这——根本不可能啊？！ 向景戈开始坐不住了。 这已经不是单纯靠运气就能拿下的了，他设定的这个规则，完全就相当于死局。 “你的规则也太不公平了吧！” “那又有什么办法？”桃谷刻红摊手，“都说了，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说的话就是绝对的准则。怎么样，还要赌吗？” 他双手交叠，充盈着笑意的眼睛注视着向景戈。 “不过你已经答应参加了。如果不赌的话，大家就都会死哦。” “……” 向景戈攥紧的拳头即将重重砸到桌面上的前一秒，还是松开落了下去。 “如果不行的话，rabbit还可以战斗的！” 右堂风彻深知自己能力如何，一直没有参与他们之前的解谜。但危机状况摆到了面前，她只能尽全力发挥出自己最具优势的才能——“不要和他赌了！让rabbit来解决他……” “不，我要赌。” 她的下半句话被向景戈打断。他回过头，看向了身后的同伴们。 “等等，你真的……？” 郑纪欢的表情也是担忧的。但向景戈回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什么都没说，里面却明显地暗含着一句话——相信我。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理解我在做什么的。 “好吧。” 郑纪欢开口。 “祝你……”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修改了紧接着要说出口的词语，“好运。” 捕捉到这个细节，向景戈反而松了口气。 “当然。” “好悲壮的感觉喔，那么小桃谷现在要摇了哦？”桃谷刻红可没心情慢慢体会他们对话中的含义，“还是说，你怕我作弊，所以想由你来摇？” 向景戈淡淡地回道，“你摇吧。” “哦哦～这视死如归的表情，我很喜欢呢。” 他闭上眼睛，双手握住装着骰子的木盒，用力地上下晃了几次，紧接着啪的一下按在了桌面上。 里面骰子滚动和碰撞的哗啦声也慢慢停息了，桃谷刻红这才睁眼望着对面的向景戈，似乎胜券在握。 “那么，你要猜什么数字呢？” 向景戈放在桌上的手臂因紧张而有些不受控。他长出一口气，将攥住的拳松开，慢慢吐出三个数字。 “……1、4、5。” “好确定的答案！还以为你会说一样的数字呢。” 桃谷刻红做出惊奇的表情，但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那么，就来揭晓答案吧？” 但他的手腕刻意地抖了一下，盒子里又发出了一颗骰子滚动的声音。 然后他才把盒盖缓缓地掀开，向景戈一直紧盯着盒子，那目光却好像是在透过它，看向藏在更里面的什么东西。 马上就要看到了。 不，是已经看到了。 “……！！” “是我赢了。” 三颗骰子就这样暴露在灯光下。清清楚楚的三个点数—— 1、4、5。 桃谷刻红的瞳孔迅速地缩小。 “绝对……绝对不可能！” 这一次，露出那副自信表情的人换成了向景戈。他看着对方拿着木盒的手在震惊中松开，骰子滚落到了圆桌上。 “作弊！” “我最讨厌有人在赌博中作弊了！快回答我！他绝对是在作弊！” 桃谷刻红猛地站起来，对着空气焦急地喊道。但话音落地后周围也随即变得安静，没有任何存在给他回音。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背叛我……” 身后的屏幕亮起，浮现了鲜红色的字。 【lose】 “等等……不，我没有输……！” “果然是和他一样的异能空间吗……但无论怎么说，我确实是赢了。” 向景戈俯视着已经跌坐在地上的桃谷刻红。 “你现在，就要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哈哈……付出代价吗……” 他摇晃着站了起来。 “那就来杀我吧！杀了我会让你们安心？会让死掉的那些人解脱？会完成你们所谓的报仇吗？” “你们早就知道我们不是幕后黑手！只不过是为了寻求自我安慰，才把恨意宣泄到我们身上！为了逃避！只不过是这么简单的理由而已！” “少废话！” 整个空间开始摇晃，桃谷刻红被自虚空中伸出的荆棘牢牢绑在了墙上。 “但我可只说了我会死哦？可没说过你们不会！” 尖刺一根根地刺入他的身体，但他刺耳的笑声却越来越大。 “啊哈哈哈……你们还没明白？不想知道苏棱羽背叛的真相吗？说到底根本就没在乎过她吧！你们在乎的只有得知所谓的真相，或者说——” “住口！我杀了你！” 郑纪欢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失控起来。 向景戈连忙拉住了他，“别被他迷惑，快走！” “……” “哈哈……哈哈！你不想听吗？你越逃避，越是暴露得更明显！” “我是说你们啊，已经是在为了反抗而反抗了吧！你们对这个世界的恨，甚至是对自己的恨！全都只能在我们身上找到发泄口吧！” “只要死死认定我们就是要推翻的人，就会逃避所有的矛盾！是这样吧！” “这才是你们最不愿意面对的真相！” 紧接着，他又大笑起来。 他布满鲜血的脸和身体依然在随着荆棘的束缚而被一点点分解，地面震动得更加厉害，向景戈拖着郑纪欢逃到门口，却发现门已经被牢牢锁死。 “真是疯了……他要我们给他陪葬吗！” “死掉吧。陪我一起。” 桃谷刻红那边还在传来声音。音量已经变得很微弱了，他的喉咙也被绑住，兴许下一秒就会被彻底割断。 砰！ 眼前的门突然自动打开，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向景戈被谁一下子推到了门外。 而在其余人都被送出后，唯有郑纪欢独自一人留在了那里。 “郑纪欢！你要干什么！” 但他背过了身，在将门关上的最后一刻终于开口。 “……我去找陆宇寰。” 第348章 痊愈 “你他妈给我回来！！” 向景戈冲上前去，一把攥住了郑纪欢的手臂，粗暴地将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拽出了门口。里面地震一般轰隆隆的噪音响起，门也重新关了回去，似乎那个空间已经彻底被毁灭殆尽。 桃谷刻红最后那疯狂的笑声还回荡在他的耳边，他的死相几乎和森诗启一般凄惨，而那张稚嫩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悔意存在。 “呼……” 还好赶上了。再晚一秒，就连郑纪欢也会被那个空间吞噬。 向景戈想到，他一向都是最冷静的，为什么会在这一刻突然那么冲动？ “不能一个人行动！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为什么连你也听他说的胡话了？！” “我……我只是……” 郑纪欢挣开他的手，后背抵在了墙上。 “……”他没再说话。 “你平常不会这样的。是因为，”向景戈还是说出了他一直都怀揣着的担心，“压力太大了吗？” 郑纪欢将身上披着的外套裹得紧了一些。“没有。但是陆宇寰……” “你连这个都想不到了啊。” 这家伙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但向景戈也了解郑纪欢的性格，还是没问得太深，转而接过了他的话题，“陆宇寰一定还是在迷宫里的，这样才能和桃谷的异能空间连接上。如果是在下面几层我们去过的地方，你可以定位到他，定位不到的话就肯定是在最后的第五层啊。而且还有手机可以联络，怎么说我们都能找到他的，别太心急了。” 他语毕，郑纪欢陷入了沉默。 “确实是我的疏忽。如果我当时看好他的话，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但他好像钻了另一个牛角尖。 “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如果你累了就只跟着我就好，不要想这想那的。” 说到底这人还是个未成年，一直承担着保护所有人的责任大概是吃不消的，向景戈看着郑纪欢的表情想。他此时反倒成了最冷静的人，“你先定个位，能找到的话我们现在就去。” “嗯。” 郑纪欢的情绪恢复得也快——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他启动异能。 一定要成功啊……向景戈在心里暗暗祈祷着。 “……好像不行，定位不到。” 但对方重新睁开眼睛，蹙着眉回答。 “那就是在第五层了。” 向景戈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状态都还可以吗？要上楼了。” “完全没问题！赶快把他救出来！”右堂风彻信心十足。 “好。那就抓紧时间吧，郑纪欢，你……”他咬了咬嘴唇，稍微思索了一下，“嗯，你跟在我后面吧。暂时由我来带队。” 他的状态非常不稳定，但似乎只有向景戈一个人看得出来。 临走之前，右堂风彻还是没忍住问了，“不过……rabbit还是很好奇。你的运气已经不是单纯的好的程度了吧？到底用了什么方法？” “啊，这个嘛。” 向景戈这才想起，他还没跟他们解释自己的策略。他从单肩包里翻出了那三颗最开始的骰子。 “诗启那时候是用骰子来前进的，所以我想桃谷刻红肯定也会用类似的东西跟我们玩些什么把戏……所以在一开始我就把骰子收起来了，换成了我复制的。” 他摩挲着手中的六面骰，“我创造出来的东西当然受我控制，然后我只需要在骰子确定了点数之后，在脑子里把它们修改成我想要的数字，然后说服自己相信这个‘现实’。不过能做到这一点也是多亏了之前的迷宫，要不然我根本不可能意识到我的异能还有这个用处。” “果然如此吗……你异能的上限比我们想象中要高得多。”叶花执思考。 “嗯……这边应该是没有监控的，但还是不说太多了。我打算把这个能力当成对付主办方的底牌来着，不能现在就暴露。” “好，我知道了。那么就接着走吧，陆宇寰现在的状态……等不了太久。” …… …… 陆宇寰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哪里。 他最后的记忆是被桃谷刻红打晕，醒来的时候便被绑在了一个粗柱子上。 周围一片黑暗。他静静地看着，原本亮着的大屏也黑了下去，从桃谷刻红离开后，这里便只剩下了死寂。 他不知道屏幕那一边的情况，只是在估摸着十几分钟后，自己身上绑着的绳子竟自动松了开来，他一时没有站稳，跌倒在了地上。 这里很危险。 这是他敏锐的直觉。 他站了起来，笨拙的身体还在摇晃着，他只能尽力稳住。 打开手机，没有任何信号。他想给郑纪欢拨个电话，不出意料的打不通。 ——我又一次变成孤独一人了…… 在其他思绪均乱成一团的状态下，这句话居然清晰地浮现在了脑内。 他试着张开嘴。 “郑纪欢……郑纪欢。” 竟然可以流畅地说出来了。没人回答。他咽了口口水，脑中的思路变得明晰起来，于是继续说道。 “这里很安静。没有人，没有窗户，右边十米左右是唯一一盏灯。我的正前方是他刚才跳出去的屏幕。我不知道你们和他发生了什么，但我会想办法出去，找到你们。” 描述着周围的情况，语言也能够组织得起来了。 我……恢复好了？ 异能也可以用了吗？ 这么想着的时候，眼前的大屏幕却又闪了起来。 他终于看清，画面上是郑纪欢。 四周是陌生的环境，他正在一个人缓慢地走着，脚步中带着犹豫。 “……！” 他和其他人走散了吗？还是说和我一样被那些人……陆宇寰绝对不想放弃好不容易清楚起来的思路。大脑在迅速地转动着，如果我的异能可以使用的话，那么大概也就可以…… “陆宇寰。” 诶……？ 他叫了我的名字……可以听到。 随后，郑纪欢居然抬起了头，准确地和他目光相碰。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陆宇寰也说不上来。但眼前的这个郑纪欢，明明举动都和记忆里的他一模一样，却总带给他一丝微妙的违和感。 他穿梭在一片片倒塌的废墟中，看上去漫无目的。 “可以听到我吗？”陆宇寰开口。 但声音似乎传不到那边去，郑纪欢低下头后便没有接着看他。 周围沉寂了几秒，随后，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郑纪欢的那句话。 “等着我，我来了。” 第349章 假面 半小时前。 打开第五层的门后刺眼的光芒便将他们包裹，等到再次看清后，叶花执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一片废墟中。 “被迫分开了吗……” 她环顾四周，这里很明显不是建筑物内部的景象，她只能推测第五层应该并不属于迷宫本身，而是一个类似于异空间的存在。 这是s级所对应的关卡。她还没有忘记这一点，队友都不在身边，没有攻击系异能的她只能尽量谨慎前进。 电话拨过去是无法接通，她把手机又收了回去。 “每个人被传送到的空间应该也不一样……” 这个地方有什么意义？周围也没有怪之类的东西，倒不如说如果有的话我立刻就会死吧，她想着，但主办方的目的……除了将我们都杀死之外，大概没有第二种可能…… 但桃谷刻红死前说的那番话让她能回想起许久之前那个重要的线索。她最初还感到奇怪，为什么从进入迷宫开始，甚至从做行动计划开始，都丝毫没有人提到“那个东西”？ 所以他说的话果然是对的，我们……扭曲了吗，最终还是只注视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目标，而失去本心了吗？ 甚至连郑纪欢都没有想起来。 此时此刻叶花执感到自己正在接近真相。而那却是与先前他们所想完全不同，是暴露着最真实也最令人不忍直视的那些东西的，唯一不容置疑的现实。 “……” 叶守默…… 在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但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他的留言也并不是夜渊欺骗他们的手段的话，那么就证明…… “来到希陵市的所有人，都会被现实世界的人完全忘记……” 这个结论一出口，她自己都被吓到了。 不过想来也合理，希陵市游戏到现在已经是第四届，每届都有几十个人在现实世界突然失踪的话，不可能不成为大新闻——而她从未听说过相关的事件。 这个盲点，现在也被他们忘记了。 她越发感到桃谷刻红并不是在说胡话。 我们的恨意当真是只对主办方吗？如果我不发现这个事实的话，我们就会一直无视着所有的违和感，偏激地将所有错误都推到他们身上。 他说过。 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一直被叶花执记得清清楚楚。 【它并非结局，而只是开端。】 【这是一场无可避免的死局……我们只能一遍遍地轮回……解这本身便无解的命题。】 这是命运。 而事到如今，却没有人再提起了。付出了一切的他，又或者是说所有的希陵市玩家们，就这样轻飘飘地被世界遗忘。 叶花执已经没空去想“夜渊到底是什么人”这个问题了。她继续在废墟中走着，走到一面突兀立着的、布满了裂痕的镜子前，那种熟悉的感觉慢慢地上升。 自己明明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却似乎能够听到什么声音，在模糊地呼唤着她。 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呢？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要彻底地抹除掉那份能量。可睁开双眼，镜子映照出的形象还是没有改变。 她变成郑纪欢的样子，走了几圈，学着他说“我会救你出来”。然后又变成苏棱月的样子，似乎自己的眼前也幻化为灯光照耀的舞台了。还有、还有…… “……” 终于明白，原来那是空虚的感觉。 ——自从获得异能开始，她一刻都没有解除过能力。即使是在那段异能被清除的时间，她也戴上一直准备着的假发，化了浓妆，甚至还对着他们，假惺惺地说着“只能用本来面目示人了”。 伪装的外貌，编写出的性格，我像是个被创造出来的虚拟人设，剥开来是空无一物的，多么可笑。 假面刻在了骨血里，潜意识都在抗拒暴露出真实面目，导致她现在已经没办法解除异能了。 她早就忘记了自己真实的那张脸，长成什么样子。 这样思考着，甚至没注意到脚下地面的震动。她是被周围响起的噪音拉回现实的，眼前的楼房晃动着，似乎下一刻就会倒塌，将她彻彻底底地砸在下面。 如果这样就能死去的话，倒也无所谓吧。 因为即使活着，我也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 她没有动。 倒下的巨大建筑近在咫尺，她闭上了眼睛。 “大概，死亡可以给我答案吧。” “——不可以！” 虚空中响起了谁的声音，声线还没有褪去孩童的稚气，语气却坚定。 而那楼房居然在即将把她埋在废墟中的最后一刻，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我们已经接近真相了啊！我再也不想让这个世界……至少是让我们，继续蒙在鼓里了！” 他的声音如同哽咽一般颤抖着。 “第五层是死局！快逃……快逃……！” “陆宇寰？” 被他这么一喊，叶花执顿时清醒了不少。回想起来，会突然有这种感受不太正常，应该是这个环境给自己加了些什么精神系攻击——比起这个，他居然会正常说话了吗？ “你听得到吧。你在哪？” 她问道。不能一个人逃走，现在可以和对方交流已经很难得了，她必须要把他救出来才行。 但他没有回答。 “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门在你身后，快走……大家都在那边……” 叶花执闻言回头，原本是镜子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门。 陆宇寰的声音弱了下去。 眼前的世界一点一点分崩离析。石块落下的地方变为了虚无，逐渐地，她的眼前只剩下了那唯一的出口。 “那你怎么办？你还能出来吗？！” 在情急之下，陌生的情绪就这样充满了大脑。她不自觉地就喊了出来，以丝毫不匹配她形象的语气，只凭着最原始的冲动呼唤他的名字。 “陆宇寰！回答我啊！你能听到吗？” 这又是谁的感情？我又在用哪个人设说话？ 不—— 这是“我的”吗？ 我是…… 她没有时间想更多了。面前的那扇门依然屹立着，她能够预测到，只要推开门，自己就会迎来新的生命。 崭新的，不需要用任何伪装来保护自己的，那个阔别已久的真实。 她感到有人推了她一把。是幻觉吗？背后空无一人。 “——去吧，即使你已经忘记了我。” 是谁啊。 而就在握紧门把手的那一瞬，她听到了陆宇寰似乎是用尽最后力气说出的那句话。 “求求你们……一定要……找到真相……” 第350章 败者 “我说……这就是那家伙干的好事？” 主办方据点，十邪海按着遥控器把眼前的屏幕关闭，靠到椅背上一副终于松了口气的表情。 仅剩下的存活玩家硬是被陆宇寰的异能传送回了希陵市，但他本人却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他被绑过去的那个屋子也是桃谷前辈异能的一部分吧……哈啊……”十邪海叹了声气，“这下等同于两个人要死会一起死啊。” 他本人居然没对桃谷刻红的死产生什么惋惜的情绪，想着大概是默认了，他毕竟做过那些事，所以什么时候死掉都是正常的吧。 一旁喻颂的眼神却是颇有玩味，“但你们之前可没有和我说过，陆宇寰是这么厉害的人呢。光是‘用异能维持本应已经不存在的空间’就很犯规了，更何况他还直接把迷宫本身也扭曲……” “嗯，因为我们也不知道。” 十邪海是真的不知道，“当初只是试着给他输入我们能想到过的所有能力，但他最后成了什么样，你之前不都是看到了吗。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时候突然恢复。” 如果放着恢复了能力的陆宇寰回到希陵市，甚至是突破迷宫，那会是他们一个极大的麻烦。 “这样啊。十邪海……” 喻颂刚摸出了根烟想点个火，对方却又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别在屋里抽烟，有事就说。” “真严格。”喻颂只好将烟又塞回了盒里收好，单手托腮看着他的眼睛，“其实我很好奇呢，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在迷宫第一层就把他们全都杀了啊。” 迷宫的空间不属于希陵市，这是他们的共识，所以主办方在那里对玩家做什么都不会出问题。 而十邪海——实际上他才是目前为止的所有异能者里最强的一个，甚至连陈沉和祁楷轩的异能都可以融合，只是喻颂从未发现过他有利用这个能力做些什么大事的野心。 十邪海的眼神暗了暗，“我知道。但是希陵市的目的并不是杀戮。” “哈哈……虽然是像人机一样的回答，但我意外的还挺喜欢。” 于是他们二人便沉默了一会儿，共同看着眼前已经完全黑下去的一块块监控屏幕。黑色的屏幕映照出他们的样子，像是镜子一般。 他们都不知道对方透过那“镜子”看到了什么。 最后，还是十邪海先说话了。 “嗯，我承认，我在期待着他们。” “看待这无可救药的世界，原来也可以用这样的视角啊……” 而喻颂和他的话语几乎同时出口，与对方的眼神碰上，流出的是相似的情感。 “真没想到你也一样。” 十邪海是从没有看到过喻颂这样的表情的。 但喻颂耸着肩笑了笑，“没办法嘛。” 他在那一刻突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个人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喻颂先生，恕我冒犯。但我认为你所谓的向全世界复仇，或许只是逃避真相的一种手段而已。” “呵呵，那又怎样呢？” “——不会怎么样的。但我也没有资格对你的信念指手画脚，我们来做交易如何？” 那个在记忆中面容已经模糊起来的少女，又不卑不亢地对自己说道。 “——我会帮你，是因为我对这个世界也已经失去所有信心了。这是一场赌局，但这是我希望……自己可以输掉的一局。” “看来我们输了啊。” 喻颂这样低声说出来了。十邪海奇怪地看着他，“什么输了？” “不，”他轻轻合上眼睛，“什么都没有。” “……只是如果真的可以改变的话，我倒也不介意把这个世界交给他们了——当然前提是，‘真的可以’。” 他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一般，加重了后面的几个字。 …… 叶花执是最后一个从门内出来的。 身后的门在下一刻便凭空消失，周围的环境已经变成了最开始他们进入迷宫时的状态。 ……回来了。 “你还好吗？” 是向景戈跑了过来，他刚刚捡回来自己丢在那里的相机。 “没关系……” “就这么回来了啊。所以说……和计划中的完全不一样……” 向景戈抬头去看，原本通往迷宫的那个漩涡也消失不见了。 拼命探索了那么长时间，结果还是没能到达终点，反而……森诗启、苏棱月、陆宇寰，他的脑中浮现了已经死去的同伴的脸。 这算是失败了啊。 到头来，还是不可以吗……挑战主办方这种事？ “向景戈，你可以传送了吧？快过来，我们去医院。” 郑纪欢在叫自己的名字。向景戈连忙应着，他自己也是刚回来，还没时间去注意别人的状况。 他才看到右堂风彻晕倒在地上，浑身鲜血淋漓。 很明显，是战斗……或者说她的异能造成的。 回来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再加上希陵市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他不确定医院到底还没有npc在。但只能试一下了……确定所有人都站在了异能范围内后，向景戈打开了相机。 至于他们都各自经历了什么，之后再细说吧…… ——只是，我再也不希望有人死掉了。 白光亮起，几人的身影消失。 …… 所有的建筑物都是一片黑。 没有灯光，甚至连路灯都不再亮起。向景戈拼命拍着已经锁死的门，但医院里一个人都没有，喊声过后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可恶……！这算什么啊！” 右堂风彻身上的伤口还在冒血，即使先前已经用医药箱完成了基本的包扎，但这么重的伤，一直拖下去一定会出问题。 “因为只有我们了，所以连npc都不给了吗。” 郑纪欢看上去比他还要心急，“光是止血不行的，有的伤口已经有感染的迹象了……好像也有地方骨折，向景戈，你还能变出什么东西来吗？” 诗启……诗启在的话，就好了…… 发觉自己这样想之后，向景戈赶紧摇了摇头。不行，现在必须要靠我们自己来了，“我可以尽量……但是专业医疗设施的话，我没有仔细看过，所以……没法复现出来。” 这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 郑纪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还是憋了回去，“……我知道了。这里不行的话，就带她回庇护所吧。” 她这个状态即使回去也是等死，向景戈明明也知道的。 但眼下没有任何办法了，他只能尽可能轻地将右堂风彻抱了起来，几人又传送回了六号庇护所的位置。 第351章 终结之梦 一个月前的希陵市夜晚还灯火通明，如今却只剩下了漫无边际的暗色。 右堂风彻被带回了他们的六号庇护所，暂时安顿在了原本苏棱月的房间里。苏棱月平日里从不让队友进她的房间，叶花执打开灯，室内布局比他们想象的要简陋得多。 桌上的收纳盒里放着两枚发卡，是淡黄色的月亮和翅膀形状。 “……”她没有多看。 右堂风彻还没有醒来，向景戈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帮她把被子盖好。 “刚从迷宫回来都很累了吧，今天我来照顾她就好，你们去休息吧。”他说。 实际上他也累得感觉马上就会倒下了，但他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松懈。 “你也不要太勉强了……” 他和郑纪欢在某些方面上很像，叶花执担心向景戈这么做会把他自己的身体也搞垮。 “我还好着呢，”向景戈露出个笑容来，“你们两个快去睡吧，接下来的计划还得靠你们制定啊。我在战术方面可帮不上什么忙，现在暂时辛苦一点完全没关系的。” “……你要是不行了的话一定要叫我。我手机也会一直开着的。” 郑纪欢把手搭在向景戈的肩上，“我也是那句话……先保护好自己。” “嗯，我知道。等大家都休整好了，再细说之前发生的事吧。我们还有时间。” 嘱咐几句过后，郑纪欢二人也离开了房间。向景戈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眼神一直停留在紧闭的房门上。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右堂风彻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对劲…… 他拼命赶走脑中无用的想法，从抽屉里找出一把体温枪，贴近她额头上按下了按键。 “发烧了啊……” 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38.7c皱眉。大概是伤口感染造成的，而且现在没什么办法解决…… 再加上失血过多，她应该是撑不过今晚了，但至少要做点什么吧。 他突然又想到森诗启，当时自己就像现在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步入死亡……之前信誓旦旦说着突破迷宫，但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眼前变得模糊起来，意识轻飘飘地慢慢远离了自己。 ……不行！ 向景戈猛地把拳头捶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现在可不是要睡觉的时候，他用力揉了揉眼睛。 要先给她冷敷一下吗……以及药物的话要是能找到的话就好了。他靠近了一点观察右堂风彻的情况，对方的手却动了动，有些无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唔……” 右堂风彻缓缓睁开双眼。 “风彻，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 看不清是谁在那边。右堂风彻想努力辨认清楚面前人的身份，但大脑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 “黑猫……先生……” 像是梦境一样软绵绵地漂浮在半空中的意识，所见的一切都如同蒙上了薄纱般失真，朦朦胧胧的，捕捉不到任何踪迹。 感觉好冷，被粗糙地包扎好的伤口还在作痛。但意外的，居然没有那么难受…… “——” 眼前的人好像说了什么，她也听不清了。 她想接着闭上眼睛睡过去了，没有力气去思考那个模糊的人影到底是谁。 “风彻！” 向景戈握着她的手焦急地喊着，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我在做什么啊，明明已经没办法救她了…… 之前的时间里他就已经把自己相机里的照片翻个底朝天了，但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庇护所里的医药箱也没什么太大用处，脑子一团乱，兴许是先前在迷宫里用能力透支了的影响，现在已经复制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结果，我还是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我还是—— “rabbit……在做梦吗？” 右堂风彻虚弱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果这一切真是梦就好了，这样回到现实的时候，所有人就都还在我身边……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只能紧攥着对方逐渐无力的手，用力眨几下眼睛逼自己把泪水收回去。 “黑猫先生……大家……都在啊。” 向景戈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临终前的幻觉吗？ 即使之前敷上了冰袋，体温枪屏幕上的数字也已经突破39了。或者说他早就知道根本没用，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延长她哪怕一秒钟的生命也好—— 明明这么做完全没有意义，可就是这样自私地想留住他们，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同伴在自己面前死去。 “……嗯，小兔子，我在呢。” 他不忍心打破她构筑的梦境。只能凭着对安柏宏极其有限的了解，压住心底的情绪尽量学着他说话。 “现在是……什么时候呀……黑猫先生、还不睡吗？我们之后……” 右堂风彻断断续续地说着，“要去、接任务的吧？s级的……任务。” “……” 记忆都回到那个时候了吗。果然她坚持不了太久了…… “风彻，我其实……” 他装不太下去了，声线开始打颤。 “好冷啊。不是、不是夏天嘛……怎么还这么冷……” 右堂风彻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还在笑着。她已经有些无神的眼睛看向坐在旁边的人，那形象有一瞬间模糊起来，令她辨认不清对方的脸。 “rabbit、有点困了……可以睡吗……？” “不要……” 不要离开我们。不要死掉啊——但向景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右堂风彻的眼睛慢慢地要合上了。 “……等梦醒了，还能再看到大家的、对吧？” “……” “能看到的……一定可以的……” 活下去、拼命地活下去的意义仅仅是为了这样的悲剧结局吗？如果命运注定就是如此痛苦的话，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将我们投入绝望的沼泽？ 他知道不应该这么想。 可哪怕再怎么安慰自己，希望还是如同脆弱的泡沫般，一个接一个破碎。失败、失败、失败，这是我们不可逆转的命运。 “嗯，那rabbit就放心了……哦。” 右堂风彻的脸上似乎滑过了泪水。 她是不是也知道呢，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只是想要在最后的时刻安慰自己而已。 向景戈感到她的身体正在冷下去，本应紧握住他的那只手渐渐地松开了。 “其实……我……也很怕呢。我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但她还是没有说完这最后的一句话。 此时已到了清晨，微弱的阳光轻缓洒向了大地，她却沉沉地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第352章 直面真实 “风彻……” 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但那只手滑落下去的时候，他的灵魂像是又被撕开了一块，随后顷刻间化为灰烬。 太阳升起来了，她却留在了昏沉的夜色里。 他先前便检查过右堂风彻的伤势，一道道极深的刀口遍布在全身，左腿膝盖的骨头似乎断开，弯曲成了难以想象的形状。他不清楚她在那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苦战。 这下就结束了。 向景戈缓缓站起，突然感到一阵反胃，扶着墙干呕了几下却什么都没吐出来。淡淡的血腥味还在弥漫，他整个人都晕得厉害。 在决定行动前他无数次怀疑过这样做的意义，但又一遍遍地说服了自己继续前进。一定可以的、我们什么都能做到，可如今这句话竟成了可笑的自我安慰。 除了轻怀之外，只剩下三个人了。 自从那次分别之后他就再也没在希陵市见过游轻怀，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彻底忘记了那个人的存在。 但他回忆起自己的第五层的景象。他知道，就在他一点一点地坚定着自己的内心时，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着，妄图将它打破。 他就在这样的矛盾中挣扎着生存。 郑纪欢的状态很差，他可以看得出来。叶花执出来时的表情也意外的沉重，所以他才找了个所谓之后靠他们做行动计划的借口让他们安心去休息。但向景戈自己都在怀疑，以现在我们的状况，会不会已经无法再前进了—— “就差一点了啊……不能在这个时候就退缩……” 可是这样做会让大家都死掉。 如果没有探索迷宫的话，他们就不会死。 他知道自己走在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上，每前行一步都会不断地失去。失去同伴、失去对未来的希望，最后连到底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的本心都磨灭殆尽。 是啊。 为什么呢？ 为了杀死主办方，为死去的诗启和其他人报仇？为了得知这一切的真相、让希陵市彻底结束？还是—— “真相……这个游戏，真的有所谓的真相吗……” 他无法忘记桃谷刻红的那些话，当时只是偏执地认为那只是垂死挣扎，可思索起来后，那真实便无情地暴露在眼前。 我们在反抗主办方。 我们只是……为了反抗而反抗。不知道一切的原委，被偏激的仇恨蒙蔽双眼。 “可恶！可是明明是他们杀了诗启……！” 恨意和无力感是同时激发的。主办方如同玩乐一般的态度令他愤怒，可是他们失败了，今后还会面对更加渺茫的未来，逼迫自己坚强起来只是面对危机的防御手段，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感到自己或许仍然如同以前一般脆弱。 ……这副样子可不能给郑纪欢看到。 他一个人坐在墙角，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向景戈？” 不知过了多久，门后传来声音。 向景戈猛地惊醒，抹了把脸跑去开门。面前的不出所料是郑纪欢，他的拳头放在背后使劲捏了捏平复情绪，“怎么了，你休息好了吗？” “嗯。我在手机上，看到右堂风彻……” “是啊，抱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不是你的错。……叶花执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们讲。” 郑纪欢也刻意避开了让他们难受的话题。他们唯有迈开步子前行，在绝望的洗礼中一寸寸地接近真实。 “好的，我这就来。” 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右堂风彻的尸体已经被系统清理掉了，一片空荡的床铺，好像这个人从没有存在一般。 他的情绪就在那一刻想要爆发。 ……但绝对不可以。 无论再怎么痛苦，也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影响到他们……尤其是郑纪欢。 我之前都下定决心过的，至少要把他也保护好。 “你……”郑纪欢皱眉。 “啊！嗯，我没事。叶花执在哪？我们现在就去吧。” 露出了似乎还有希望的表情……他在心中苦笑了一下。 不过，这样也是最好的方法吧。 …… 即使半信半疑，当初拿到留言后的叶花执也拍了张照片留存信息。她将手机里的照片展示给他们看。 “你们都忘了吗？这是很重要的线索。” “虽然是这样……”郑纪欢重新浏览了一遍留言的内容，他几乎已经忘记了，“但夜渊的话能信吗？他现在消失了，是不是在拿假信息糊弄我们也不知道啊。” 但叶花执没有回答，目光紧盯着郑纪欢。 他意识到了这份视线，抬起头来，“怎么了吗？” “……我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以叶花执的观察力，她轻轻松松地就能看破对方的真实想法，“所以我接下来说的话没有针对你，但也希望你能认真听一听。” “嗯，我知道，你说。”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在逃避吧。” ……！ 向景戈看到郑纪欢的神色明显变了样，而他把口罩拉了上来挡住脸的样子像是在掩盖什么一般，说话的声音有些犹豫，“你是指什么？” “到了这个时间我也不能拐弯抹角了，请别怪我。但是我知道，你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到底在为了什么而战斗。” 叶花执平淡地说道。 “你可能并不是想要知道真相，而只是希望真相和你的愿望相匹配吧。主办者是幕后黑手，只要杀死他们，一切就会回到正轨，你内心深处想要这样的真相，所以才会否定这个留言的含义，甚至刻意无视了它。” “我相信你一开始是真的在追逐着真实的。但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很遗憾，我认为你正在逐渐偏离初心。所以我才想要点醒你，在接近最后的答案之前，不要自己把自己的眼睛蒙住。直面真实吧，我一直相信你有这个勇气。可以吗？” 她说完，安静地注视着郑纪欢。 “我……” 他自己何尝又不知道呢，只是一直在自我欺骗罢了。他早就已经疲惫不堪，只希望能尽快结束这场闹剧，慢慢地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是啊，如果将自己蒙蔽的话，就算我能原谅自己，也对不起和我一直走到现在的同伴们。 也……会让她失望吧。 脑海中是那个人的脸。如果是她，郑纪欢在这一路上常常这样想，如果是她，一定不会放弃追逐这个真实。 所以，曾被她拯救的我也不能放弃。 “是啊，我在逃避。我一直害怕自己追寻的东西不是我想要的，那样我会更绝望。” 他必须要承认。 “对不起，之前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这个世界的真相，我们一定……要把它抓在手里。” 第353章 推断 郑纪欢语气中的坚定让向景戈再一次燃起了斗志。走到最后吧，他对自己说，至少是为了那些在这条路上牺牲的同伴们，也不能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说出放弃来。 “很好。所以我们要基于这个线索，和我们之前的调查相结合……尽可能推理出希陵市相关的信息，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于是叶花执抛出了她首先想到的那个问题，“我们要先考虑这个矛盾点……这或许也关乎到游轻怀的身份问题。” 一听到游轻怀三个字，向景戈的心情就无可避免地变得复杂起来。在第五层那里，他遇到了游轻怀的幻影——他明明知道那只是假的，当时游轻怀的态度和在希陵市的时候完全不同，但即使已经放下了对他的这份执念，他还是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面对对方。 “是什么？” 或许这个答案马上就要完全确定了，向景戈做了一次深呼吸，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真相。 无论是希望还是悲剧，都放马过来吧。我早就不是曾经的我了。 “我目前的推测是，现实世界的人会完全忘记进入希陵市的玩家的存在，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游轻怀的事情，”叶花执道，他们在组队之后，向景戈的确说过他和游轻怀在现实世界的关系和他失踪的事件，“所以，在你找他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所有人都说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这……！” 确实是这样！向景戈想，他之前也注意过这个违和点，但在游轻怀失踪的当时却没有发现……也许是因为当时的状态已经差到一定地步了，完全想不到其他任何事。 “对……就是这个！但是因为我和轻怀的父母都不在了，我也不知道和他熟悉的其他人、所以找不到多少人去问，就没有意识到……” 这么说，游轻怀失踪的三年，的确是人在希陵市？ 那为什么我没有忘记他——难道是因为我已经觉醒异能了，所以注定会成为玩家，就没有被抹去记忆？ “而且、”向景戈立刻就把自己的这个推测说出来了，“在一个人进入希陵市的时候，如果已经有他身边的人觉醒了异能，就不会忘记他吧？我是说，你不记得叶守默，可能是因为你在当时还只是普通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 叶花执回道，“在我们目前的调查结果里，显示出你是这一届玩家里第一个觉醒异能的人，是在2037年……因为我们做调查的时候已经有玩家出局了，这个数据不一定准确，但按照这段时间玩家们获得异能的频率规律来看，不可能早过四年前。” “嗯，那么游戏就是至少四年举办一届吗……”郑纪欢终于开口，“这个倒不重要。向景戈，你的异能觉醒和游轻怀的失踪时间只差了一天，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你有头绪吗？” “不对，应该不是四年——” “这个我也想不明白……” 这两个问题同时让两个人回答了，向景戈和叶花执对视了一眼，还是向景戈稍微让了步，“你先吧。” “嗯。郑纪欢，我们之前调查过很多玩家任务相关的内容吧。如果把任务都看作是真实的，那么‘任务世界内的时间’就是一个关键线索。” 她这么一说，郑纪欢的记忆也清晰了起来。但他毕竟不是苏棱月，再加上记录调查结果的电脑也是她的，他们不知道密码，他还是没能想起具体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最早的任务事件发生的时间吧……” “是的，按照我的记忆，任务世界内最早的时间，是2031年。” 郑纪欢这下能理明白了，“那就是说，游戏应该是每十年一届。不过前提是任务世界真的是真实的，这一点我们无从求证。” 都已经想到这个地步了吗，果然他们很厉害……因为向景戈不是宇宙法则的成员，没有参与过他们的调查，也就插不上话。 说起来郑纪欢曾经也问过我啊，只不过我那时候把他拉黑了，就没有收到信息。他又开始有点后悔了，想不到和他走到最后的居然真的是郑纪欢。 “是否真实……我倾向于认为是。因为如果是虚假的话，叶守默不可能留下这些话给我们。他在那个时候应该已经知晓希陵市的真相了。” 叶花执复述了一遍叶守默的留下的话，“他多次提到了‘命运’这个词，还有‘轮回’，就好像就算是主办方也无法逃脱这个命运一样。” “命运啊……” 向景戈是不知道他们是在哪发现叶守默的留言的。按照之前他们的对话来看，是夜渊作为交易品给他们的…… 夜渊…… 他的身上有一种不可信又可信的气质，反正向景戈直到现在也看不透他。 “这么说来，我们要搞清楚的，就并不只是主办方了——还有‘希陵市’这个存在本身。希陵市，不一定单纯是主办方的造物。” 郑纪欢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们还有疑点没有理清，比如说，”他看向之前发言被打断的向景戈，“你的异能觉醒和游轻怀失踪的关系。” 向景戈努力转动脑子想了想，但还是想不出来这两者之间的关联，只能实话说出自己最开始的想法。 “我在轻怀失踪之后，有一段时间认为是因为我觉醒了异能才导致了他离开，所以那时候很怪自己。但是现在想想的话，这两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那么，会不会是‘游轻怀和你同时觉醒了异能’——” 郑纪欢回忆着游轻怀的异能效果，“而他的异能是非常危险的，所以才会引起主办方的注意，从而将他提前带到希陵市？” 这一点向景戈倒是没想到。 “有可能啊，轻怀和我说过他的异能很容易失控，所以才戴眼罩来着。他也没用过几次异能。” “这下基本上就能串起来了吧……” 郑纪欢从抽屉里抽出纸和笔，埋头飞快地写着，一边写一边碎碎念。 “希陵市的游戏十年一届，目前是第四届，而每一届的胜者会成为下届主办方，再加上桃谷刻红死亡，所以现在我们还需要面对三个主办者。第一阶段的任务是过去十年里真实发生的事情，而觉醒异能的玩家到达三十人的时间也是在十年内。现实世界的人会忘记希陵市的玩家。希陵市的规则是在危险区的任务全部完成后进入大逃杀只留一个人，再加上留言的内容并不指向一切都是主办方所为，也就是说那29个玩家有必须要死的理由……” 他以潦草的笔迹写完大致的推断后抬头。 “嗯，现在就是这样。还有要补充的吗？” 第354章 约定信息 “还有一个信息没有讨论到。” 叶花执接着指出了他的漏洞，“任务内容。我们已经在‘任务都是真实的’的前提下推理了，那么任务本身一定是有意义的。” “啊，我记得你们之前也采访过一些玩家吧？是什么来着……”向景戈开始回忆。 那是在第一阶段结束的休息日那天，郑纪欢对他说了宇宙法则内部的一些信息。他当时其实没怎么当回事的。 “这个我有想过。” 郑纪欢在纸上又写下了“任务内容”四个字，“我们调查的玩家比较有限。但是基于这些人的说辞……呼。” 他好像喘不上气一样，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具体的采访内容都在……苏棱月那边。很多信息都在。应该早点问她电脑密码的。” 苏棱月其实没有完全信任他们吧……向景戈不知道缘由，但就是这样猜测了。他拍了拍郑纪欢的后背，“还好吗，是不是没休息好？” “我没事。” 郑纪欢立刻转移了话题，“虽然具体内容看不到，但结论是相同的。目前的规律是……‘回到那个时间段，帮助遭遇了不幸的人改变过去’。” “果然是这样……” 真相逐渐要浮出水面了。向景戈在脑中搜寻着第一阶段任务的那些npc。维维德、z、宋冀、吴唤云、花翎…… 大部分都基本可以靠上。但他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你确定所有任务都是这个规律吗？” “……我不确定。” 郑纪欢回道，“就像我刚才所说，我们调查的人不是全部。所以有例外是正常的，我们的结论也不一定准确。” “改变过去……嗯……如果npc在任务开始前就已经死了的话，”这是z和花翎的任务关键点，他问，“那这个条件就不成立了吧？” “的确。在我们的记录里也有这种情况。” 郑纪欢放下了笔，向景戈却看到他的手指正在不易察觉地颤抖着，“但是就‘意义’层面来看，也和那些任务大差不差。” 他到底在瞒着什么啊……向景戈有些担心。但现在的重点不在这里，关于任务的意义，在经历过那些事件之后，他也基本可以推理出来了。 “关键词就是……呃，我只是猜的，是‘拯救’吧，无论是对活着的、还是死了的人。改变不了客观的过去，大概就只能改变他们主观的执念了吗？” 破解盛思园中学的怪谈，或者是通关图书馆的游戏……的确如此。他再次在心中确定了一遍。 ……不过，第一次做任务那个“特殊结局”也很奇怪。这样说来如果是普通结局的话，是要杀死维维德的？不是拯救他们吗？他想不出来。 “有些偏颇呢。” 一直没说话的叶花执终于开口，“依我看，并不是如同你想的那样美好。” “什么意思？” “与其说拯救，不如说是让他们的执念消失吧。破解执念的方式，可不只有‘打开心结’这一种，郑纪欢也说了，只是‘改变’过去而已。” “……” 好复杂…… 这一天输入的信息量太大了。刚从迷宫里回来又照顾右堂风彻到天亮，向景戈可是一点都没合过眼，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也因为疲惫转得越来越慢了。 ……不行，还是得打起精神来。 先把目前的疑点理清再休息吧，他告诉自己。 或许也不是单纯因为累。我是……他开始解读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也在逃避面对真相吗？ 我不能这样。 就算是无法挽回的悲剧，我也必须要睁开眼睛看清楚。都走到这里了，我绝对不会甘心被蒙在鼓里。 “……唉。或许之后我会了解得更清楚一点……” 叶花执叹气。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希陵市的软件，第一条居然是【十邪海】的信息。 “诶？？十邪海……那个主办者，给你发消息了吗……” 向景戈连忙凑过去看，只是简单的几句话。 【我知道你们已经回到希陵市了。想知道关于叶守默的事情的话，25号下午五点，我在你们来迷宫时的那个地方等你。当然，只能你一个人来。】 今天就是25日，发送的时间是凌晨。 “真要去吗？不知道是不是陷阱啊……” 但向景戈也知道，事到如今就算是陷阱他们也不得不踩进去了。 况且，主办方……或许也并不全是恶人…… “六号庇护所的监控一直都是坏的，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和你们说。我到时候会全程录音，然后把信息带回来给你们。” 叶花执想得很周全。 “那你……先去准备一下吧？需要我们埋伏在旁边吗……因为你不能战斗。”向景戈还是有点不放心。 “有监控的哦，你们要是藏在一边可早就被发现了。”叶花执微微笑了一下，“别担心，如果遇到危险，我有脱身的方法。” “我知道了，那你一个人小心点。我们……” 郑纪欢的目光盯着地面，“不能再减员了。” …… 按照约定，叶花执在四点多便动身前往十邪海所说的地点。向景戈一直在之前陆宇寰的房间里待着，想着睡一觉补充体力，但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混乱的各种线索，到最后也没能睡深。 他干脆出了房间，却没看到郑纪欢的身影。 “在哪啊……” 自从苏棱月被杀之后他的情绪就一直很不对。当时在迷宫和讨论线索的时候都没空注意，但现在闲了下来，他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虽然向景戈不相信郑纪欢是那种会这样半途放弃的人，他还是着急了起来。 冷静、冷静。他现在可能需要我……我不能自己也陷入那种状态里。 二楼的尽头就是庇护所的天台。半透明的门紧闭着，但没有锁。 “郑纪欢？” 整个庇护所里只有天台没找了。不在的话，再给他打电话吧。向景戈想着，慢慢推开了天台的门。 他看到那个背影。 郑纪欢趴在栏杆上，听到身后的声音也没有动，平日里披在身上的外套被丢在了一边。 向景戈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不会允许自己暴露负面情绪给别人。 “那个……” “我……我是说，我一直都会在。” 他蹦出来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 但那个身影在听到这句话后却顿了一下，随后慢慢地转过头来。他没有戴口罩，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第355章 似是故人归 这是向景戈自从认识郑纪欢以来，第一次见到他这副表情。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接着说些什么，对方便又把头扭了回去，胡乱拿袖子擦了把眼泪，沉默了很久才闷闷地说道，“……别管我。” 怎么可能不管你啊。向景戈早就看出来郑纪欢要撑不住了，自己承担的压力明显比对方更小都快要崩溃，他难以想象面对这些变故，眼前这个行动的领导者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他没什么安慰的话可说，或者说事到如今，安慰也只不过是自我欺骗。他只能默默走到郑纪欢身边。此时天色已有暗下的趋势，夏末的微风裹挟着一丝冷意。 “终点就快到了。” 向景戈望着遥远的夕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嗯，等她回来、应该就能下结论了吧……” 郑纪欢的泪水总算被逼了回去，他刻意避开了向景戈的视线，把头埋得很低。 “……” “你之前不是说，只有在我这里才能说累吗？现在你不信任我了。” 那是在自己还没有变成现在这样的时候。脱胎换骨的蜕变仅仅需要不到一周，他就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挣脱了那快三个月——乃至于那三年囚禁自己的牢笼。 郑纪欢否认了他，语气里却带着不清不楚的犹豫，“我没有。只是……” 他说不下去。 不如说他没有颜面说下去更恰当一些，看着如今这个样子的向景戈，他竟产生了一丝难以启齿的羞愧。 “好吧。” 向景戈不打算追问太多了，他也怕再问下去对方状态更不稳定，“不过没什么事，反正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想哭可以哭出来。……嗯，辛苦了。” 而这三个字就简单地让郑纪欢的防线彻底断裂了。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他飞速转过身，那只手还搭在栏杆上紧紧攥着，向景戈也没说话，一片寂静中他拼命压低的抽噎声被听得清清楚楚。 向景戈伸手搭到他的肩上。 “没关系，现在到你依靠我的时候了。” 他看到郑纪欢一点一点地回头，然后将整个身体靠在了他怀里。向景戈比郑纪欢要高出一些，对方的头刚好埋在了他的侧颈。 他还在抑制着自己的呼吸，身体却已经抖得越来越厉害。 “我知道你很累……”向景戈拍着他的后背，“有时候可以不那么成熟的，还有我呢。” “是你……。” 郑纪欢哽咽着说，“你都、变得那么强了……为什么我就跟不上你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不和我说的吗？ 这家伙，果然还是有小孩子的一面的啊。 “但我是因为你才变强的。” 这是他的真心话。如果没有郑纪欢的信任和点拨的话，自己或许根本就不会开始试着改变。他们就这样一路扶持着走过来了。 郑纪欢带着哭腔回了一句，“不要安慰我……” “不是安慰，我能走到现在都是多亏了你。” 现在说太多也没必要了，向景戈把他又搂得紧了一点。 “对我发泄完全没问题的，我又不会怪你。是你自己太逞强了。” “呜……对不起……对不起……。” 怀中的人边哽咽边小声重复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只是在这个时间还要他承担我的情绪，真是太幼稚了、太懦弱了，我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啊—— 但向景戈的手上移，轻轻地顺着他的头顶抚下。他好久都没有这种安心的感觉了。 “我都说过，我不会怪你的。” …… 主办方据点。 叶花执被十邪海带到了这里。桃谷刻红已死，陈沉仍旧在失踪状态，他只安排了自己与她会面。 “你是守默的妹妹啊，长得有点不像他呢。” 虽然十邪海这么说，但他仍然能够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故人的影子。他的回忆被她勾起了。 “我不确定。”叶花执保留了一些说法，“我只是通过那个留言来推测而已。” 面前这个自称是第四届主办方的人，和她想象中的形象也完全不同。系统发布的提示往往充满了正式的官方气息，而十邪海却一副散漫的表情，把红色的兜帽盖在头上，靠着椅背的样子也没什么气场存在。 “真是无情啊……” 他感慨道，随后又立刻补充了一句，“我没有说你哦。” “……” 叶花执皱着眉头，“你到底要说什么？” 手机的录音一直开着，他们的对话被尽数收录。 “我是说，守默在最后恳求我绝对不要做的事，还是被你打破了。” 他想起，那是整整十年之前了。 十年前的9月7日，是第三届游戏最后一轮，活到最后的方海和叶守默约定决战的日子。 他们一路走来已经对彼此十分了解，曾经甚至是可以将后背放心交给对方的搭档，如今却要走向注定的终结。 方海知道，叶守默一直在探寻着希陵市的真相。他孤身一人执着地探索，竭尽全力想要触摸到那个答案——于是在那天，他的后悔攀上了顶峰。 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和他一起呢？ 方海在最后的日子质问着自己。他看到赴约的叶守默脸上挂着重重的黑眼圈，在那片废墟中缓步朝他走来，那是一副被绝望深深侵蚀的表情。 “……我知道了。” “什么？” 叶守默的声音嘶哑，“我知道真相了。” 那一场战斗是怎么打的，胜利后化名为“十邪海”的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唯独清晰的记忆，是挚友临终前的表情，和他声嘶力竭说出的最后乞求。 “如果……” “你会成为、主办者对吧……我是说，如果我的妹妹真的，变成玩家的话。” “求你……千万不要让她知道……真相……。” 他倒了下去。 随后是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方海站在大片被染红的水泥地面，一个人愣了很久。 ……是什么真相，倒是告诉我啊。那让你陷入绝望的一切，我居然从来都不知道。 “不过这或许就是命运吧。” 十邪海说出这些往事的时候，叶花执的表情也是凝重的。 “还真是一脉相承的血缘……总感觉你和守默一点都不像，但还是走到这里了啊。” 那个人的形象就这样透过如今的叶花执，被他看到了。 他回来了吗？ 不，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但他的信念却被她传承，或许他的生命也在她的手中延伸了吧。 第356章 物是人非 “还有，你可以开着录音的……我本来就是想让你们知道这一切。” 十邪海准确地看破了叶花执的小动作。他轻轻摇了摇头，“我把你叫过来，只是想……再看看和那人一样的脸罢了。” 但眼前的叶花执和叶守默无论是外貌还是神态都大相径庭。十邪海也知道，她一直都保持着异能开启的状态。 不愿以真实的自己，面对真实的世界吗？他是这样推测的。 “……我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 叶花执想在记忆中寻找那个被称为自己的兄长的身影。但很明显失败了，也是，我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已经忘记——她的心中突然泛起一丝苦涩。 我现在说的这些话，是由“我”的灵魂发出的吗？ “那你可以解除异能吗？嗯，这只是我个人的私心，”十邪海望着她犹豫的表情，“如果不想的话，也没关系。” 居然想通过手下的玩家，再看一次那个人的脸啊。他自嘲道，原来经过了十年之久，他的那份执念依然埋在自己的心中。 但对方只是低下了头，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抱歉。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了。” “是这样吗……” 连最深处的潜意识都将这当作自己的真实的话，异能便也就没那么容易解除了——而十邪海只是知道这个说法而已，却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 她和这个“假面”已经彻底融为一体，紧紧地咬合着，再也无法暴露出任何的真实。 “那我们言归正传吧。你们一直想知道的东西，我会告诉你们。”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而对面的叶花执却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你们把我们关在这里自相残杀这么久，现在又突然想告诉我们真相了？为什么？” “为什么……这种问题，真是……” 十邪海不想在她面前摆架子。什么第四届主办者只是一个虚浮的名号，事到如今，他早已失去了身为主办者的所谓威严。 我们是平等的。他想。 “因为……我期待着你们。” 他终于能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了。早在他们还没探索迷宫的时候他就如此想过，他们的路被一点点地延长，即便艰难却从未停下脚步。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为那个无解的命题，做出解答吗？ “我们一直都被局限在命运的枷锁里。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但接下来的选择……”十邪海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只能由你们自己去完成。” …… 门外。 会面室的隔音不好，游轻怀是知道的。 所以当他听到里面传来十邪海的声音时，并没有感到惊讶。 “真相”。 他们反复地提到了这个词。游轻怀本想直接离开，却不知不觉地就停在了关闭的门前，周围是安静的，二人的话语清楚地传入耳中。 原来如此啊，就连主办方也选择了他们。 相信他们的可能性？ 游轻怀按着眼罩，之前十邪海还给他进一步增强了能力，他已经被副作用折磨得好几天没睡好了。 那我又算什么呢。 哪怕改变了命运结局也是悲剧，他们明明比我更加清楚，却还是想要撼动这不可逆转的未来。 “……” 游轻怀没再想下去。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棋子，却没想过在被利用之前便即将面临被丢弃的命运。 去希陵市看看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去希陵市，是想看到谁呢？ 只是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而已。 他不会承认，是因为那个在此刻横冲直撞地侵入了脑内的身影。 …… 希陵市已经到了夜晚。 郑纪欢在崩溃过之后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门却没锁，向景戈偷偷地进去发现对方已经睡熟。叶花执还没有回来，但先前给她发过消息，也说是快要结束了。 于是他出了庇护所，想要一个人透透气。 今天过去之后，就只剩五天的时间。如果还不能得知真相，将希陵市游戏结束的话，他们三个——不，是四个，向景戈发现自己把游轻怀落下了，便只能留一个人去和祁楷轩对抗了。 我居然活到了现在吗？他还是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异能没有多强，智力也算不上优秀。能走到这里，是因为运气？……好像也有别的方面。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他鬼使神差地上了公交车，回到了自己最初的一号庇护所门前。 这里是一切的开端啊。 从外面看，屋内的灯全都是暗着的。向景戈拿出钥匙开门，再打开灯，客厅空无一人。 物是人非。 ……不过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吧，难不成我还期待着他们两个在这里等着我吗？ “是啊……我想要这样啊。” 白天安慰郑纪欢的时候他自己也快要崩溃了。而此时他只是在门口静静地站着，看着安静的空空如也的房间，似乎有一滴泪水从脸上划过了。 他感受不到激烈的情绪，只是那份细小却无休无止的痛苦在一点点地膨胀，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心上。 如果能回去的话。 如果能回到三个月前的话，我还会这样选择吗？ 他没有走进去。他怕再在这里待着，自己会崩盘。已经没有人可以承接他的情绪了。 ——不过，“回去”就好了吗。 回去不就代表自己宁愿被蒙蔽双眼吗？ “不是要回到过去……而是要继续走啊。只是留恋是没有意义的……” 他自言自语道。这是他对自己的劝诫。 一路上相遇又分别的同伴，正是因为他们我才走到了现在，所以不能退缩。 他打算离开。 但身后突然响起了声音—— “小景？” 熟悉得有些可怕的音色，令向景戈甚至不敢转过身了。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扭过头。 游轻怀站在他的面前，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接近，此时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刚刚锁好的门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游轻怀的问题。很明显啊，我现在会回来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但他就是不想说。面对游轻怀的时候，他很不舒服。 向景戈沉默着想从他身边穿过，却被他伸手拦下。 “你干什么？”向景戈的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 他不敢细想自己对游轻怀的态度。现在看他是身为敌人，还是什么其他的身份？他不知道。 游轻怀欲言又止，几秒的沉默后，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真的认为，命运可以改变吗？” 第357章 命运 什么意思啊。 “觉得命运不可以改变的你才是失败者吧。” 但他还是这么说了，这是向景戈内心最深处的答案。他甚至可以猜到游轻怀那三年在做什么，在希陵市得知真相，然后被磨平了意志，成为主办方的提线木偶。 他不确定如果换成自己，自己会不会也变得像他那样麻木。他仍然对真相一知半解。 游轻怀和他面对面，在他的身上打量了一圈。 “你的眼神很坚定。” “……至少比你要有希望多了吧。”向景戈没什么好气。 他感到自己是有些恨游轻怀的。如果他早就知道一切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就这么一意孤行地认定命运会如此？ 他根本就不信任我。 “是吗……” 而游轻怀这时露出的神色，竟有一丝沉重的悲伤。 ……。 很寂寞吗。很痛苦吗……那种像是即将被死水吞没的表情。向景戈只是愣神了一瞬——游轻怀从没有在他面前展示过这一面，但下一秒，积攒着的烦躁就以这副表情为导火索，砰的一声爆了开来。 你就这样自顾自地悲伤起来了？ 你就打算永远都瞒着我们，什么都不和我们坦白，然后还要做出这种样子，你到底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啊？ “够了……你有什么资格露出这种表情啊……” 游轻怀没说话。 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的状态了。向景戈还是没能克制住情绪，一把拽过了游轻怀的衣领，兴许是因为太激动导致的力气过大，对方拉到顶端的高领外套的拉锁，竟就这么被他扯了下来。 他没能收住手，于是拉链顺势散开，他看到了一直被隐藏的—— ……！ 游轻怀露出的脖颈上，清清楚楚印着希陵市的标识。向景戈在那一刻松开了手，愣愣地盯着那个血红色的王冠。 在夏天也穿高领的衣服，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小景，我……” 像是要逃避什么一般，游轻怀迅速抬手遮住了那个位置。 “你什么意思！” 向景戈是真的压不住愤怒了，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愤怒来源于什么。 很复杂，所以有难以言说的事情的人不止你一个啊！凭什么你就展示出那种想把一切都承担下来的样子？ “别他妈自以为是了！你问过我们的想法吗，你相信过我哪怕一秒吗！什么都瞒着我们，这样就能让你说的命运继续下去是吧？！你凭什么这么自私！” 游轻怀越是表现出犹豫，他的怒火反而越是旺盛。 如果你铁了心要和我们为敌，那就反驳我，那就直接杀了我！现在这样算什么？要我理解你的苦衷，然后屈服在这个命运之下吗——喷薄而出的情绪几乎就要这样把他吞没。 但对方还是没有回应他。游轻怀低下头，沉默，还是沉默。 ……一直都是这样。以前什么都不说，直到现在也什么都不说。向景戈马上就想一拳打在他头上，但还是忍了下来。 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气得全身发抖了，但对方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说话啊……你说话啊！” 向景戈感觉自己的拳头砸在了棉花上，他现在宁愿游轻怀彻底和他决裂，哪怕会发生一场战斗他也愿意。但什么都没有来。 游轻怀吸了口气，说出来的话依然是淡淡的。 “有什么火气冲我来吧，我没什么可解释的。”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高高在上地包容着我，真的以为自己有多善良有多高尚吗？！ “你确实是主办者的人……也就是说，诗启被桃谷刻红那么折磨到死掉的时候，你也没管吧……” “……” 向景戈感到自己非常可笑。他居然想从游轻怀的口中，听到那个不可能出现的否定。 “……是的，抱歉。” 然后他又去看他的脸。 他看得出来，游轻怀很痛苦，说出这几个字对他来说无比艰难。 所以他才生气。 “小景……不要再继续了。我们的悲剧，本身就无法……” “你还要自说自话到什么时候！” 以往对游轻怀的感情有多深，现在的恨意就有多重。他眼中对方的脸胡乱地扭成了一团，似乎有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每一句都是他曾经说过的话。 ——游轻怀从来都没有正面回答过关于他身份的问题。 所以我应该早就明白的，我的游轻怀在三年前的那天就已经死掉了。 “你对得起诗启吗……你对得起我吗！” 向景戈感到自己要昏过去了。 耳鸣声还在嗡嗡地响着，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模糊，那一直被强行压制在心中的情感，爆发出来的一刻让他自己都感觉害怕。 “……小景，我要走了。” “不许走！不许逃避问题！回来！你给我回来啊！！” 向景戈开始口齿不清，大吼出的语句也变得支离破碎。 “……” 游轻怀握住他的手腕，俯视着他快要理智尽失的状态，随后揭下了眼罩。 隐约的红光亮起的几秒后，向景戈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郑纪欢有定位的异能，把他放在这里应该没什么大事。他想着，最后凝视了向景戈几秒钟的时间。 他想伸出手去，手臂最终却落了下来。 然后他拿出了手机。 “……十邪海，我要回据点。给我开门。” “哎……累死了，我就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是去希陵市了。” 那边传来十邪海疲惫的声音，“行吧行吧，站那别动啊，我这就去定位。” 电话挂断。 游轻怀听着滴滴的忙音，内心在那一瞬间好像被挖空了。 他感到一阵反胃，急忙弯下腰捂住了嘴，流出什么东西的地方却并不是在那里。 我在……哭吗？ 我失去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无论是哪一方，现在都不再接受我的存在了。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想过了，自从他下定决心要为这个世界的未来献上一切的那刻，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感到如此激烈的情感波动。 他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在十邪海来之前，还是快点把状态调整好吧…… 他不敢回头去看还在昏迷中的向景戈了。他知道，在现在的情况下，哪怕再多看一眼，自己都会深深地陷入那再也无法回头的深渊。 这只不过是我们的命运罢了…… “命运，是不会被我们所改变的……小景……” “……” “……不……向景戈。” 第358章 共生 向景戈睁开眼睛。他的身体正躺在床上。这是庇护所吗？周围的布局比之前更加熟悉一些，他坐起来，发现这里居然是一号庇护所里自己的房间。 之前发生什么了来着…… 试着回想的时候，头部传来一阵阵疼痛。好像是遇到了轻怀，然后和他大吵了一架…… 不，只有我在单方面发泄吧。 庇护所的钥匙被扔在了床头柜上。是轻怀把我送到这里来的？但向景戈不太敢回忆起那张脸，冷静下来之后，他觉得自己先前说的有点太过分了些。 “算了……” 自己的手机也一并放在那里，他打算给郑纪欢打电话，看了看时间，已经到26日中午了。 晕了这么久啊，他们不会担心吧？ 刚要按下拨号键，房间外面却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打开，居然是郑纪欢的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 “诶？你怎么在这？”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回，所以郑纪欢就如同游轻怀所想那样用定位异能找到了他。而以他的力气一个人把向景戈带回六号庇护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只好在对方口袋里翻出了钥匙，暂且和叶花执一起把他安顿在了这里。 “……你遇到游轻怀了？” 看向景戈一直不说话，郑纪欢坐在床边。 “嗯。” 他的语气比起冷淡，更像是一种无力，“但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是彻底的敌人了。” “没办法，打起精神来吧。”郑纪欢也不知道怎么说，“叶花执得到了很多情报，打算等你醒了之后一起说的……不过我感觉她的状态很不正常。你休息好了吗？” 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得知真相。游轻怀什么的，还是不要去想了……向景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没问题，我们就在这里说吗？我记得好像只有六号庇护所的监控是坏的。” “这个我和她提过，但她说没关系。嗯……其实我也在怀疑主办方现在的立场了。” 郑纪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不过还是等全都知道了之后再说吧。她在客厅等我们。” “好……” 和主办方见面，得到情报……是叶花执套出了什么话来吗？但向景戈总感觉没那么简单。主办者很明显知道我们的目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放松警惕吗…… 他这么疑惑着出了房门。 “我们宇宙法则，开过很多次这样的作战会议呢。” 郑纪欢背对着他突然这么说。向景戈没反应过来，“啊？” “啊，没什么。不过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 “……这些，都是十邪海本人亲口告诉我的。” 叶花执之前剪辑了一下录音，把关键的信息提取了出来。大部分都和他们的推理大差不差，游戏举办的时间，任务的意义，npc的存在……但向景戈却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他皱着眉没说话。 “他直接告诉你？他可是主办者，我们能完全信任他吗？” 郑纪欢似乎也感觉有些难受，他的直觉正在抗拒这些信息。 “可是，这是一个非常自洽的逻辑闭环啊。” 叶花执只能露出苦笑。 “现实世界的苦难催生了npc，由身为异能者的我们来进行清理……然后我们死去，迭代出下一批异能者，继续这个无尽的轮回……” “无尽之城……真是贴切的名称。” 她记得当时十邪海的那些话。 “为什么必须要死……这个嘛，肯定对你们来说很残酷。因为玩家在我们眼里相当于一次性用品，而且上一批玩家不全部死掉的话，下一批就不会觉醒。啊，这就是迭代吧。或者说，传承？” “这不是你们能控制的，所以你们有考虑过为什么会这样吗？”叶花执问道。 “不知道啊……至今都是未解之谜。不过要我看的话，”十邪海把胳膊搭到椅子扶手上，“大概就说明希陵市和现实世界，是永远都无法分割的那种关系吧。” “因为你看嘛，npc是十年一轮，异能者也是十年一代。这就是要用你们的命去换全世界十年的安宁啊。” 十邪海说着，眼神也透露出无奈。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当救世主。” “这个我们当然知道，当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没办法啊。异能这种东西，放在其他哪里都算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但在这里只是诅咒而已呢。” 他回忆起往事，却看不到那张已经开始模糊的脸了。 “诅咒……” 叶花执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她看了看黑色的屏幕中自己的脸，“那我的样子，也是诅咒的结果吗？” 十邪海垂下眼。 “……或许吧。” …… “所以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按照他们的思路，就应该是我们全都死掉，然后让希陵市游戏继续才对啊。这又是几个意思……” 向景戈还没开始细细思考这些真相的含义，就已经发现了漏洞。 “这个啊……我也问过。” 叶花执把录音调到了最后。 “我说过的，我期待着你们。虽然我完全不知道你们知道这些后会做什么，但这就是真实。是无法质疑的东西。那么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我期待一下你们的可能性吧，嗯，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声音戛然而止。 “……” 几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他的意思是，害得npc变成这样的是现实世界的人，而我们还要牺牲自己去拯救那个现实吗……” 是郑纪欢先把这层薄纸戳破了。他们明明都知道是这个意思，但内心仍然不愿承认，不敢承认。 “那这么说，苏棱……羽，她会背叛，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些吗？” 叶花执之前和他们说过了她们姐妹的事情。郑纪欢不难推测出，苏棱月经历过那些极有可能成为npc，苏棱羽应该就是为了救她，才想要把要探索迷宫的他们杀死，让希陵市继续。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 “……” 又是一阵沉默。气氛降到了冰点。 那我们要怎么办？知道了真相，反而更无力了……这么想着的向景戈，却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号码是陌生的。 会是谁呢？ “是主办方那边吗？开免提吧。”郑纪欢道。 “好的……” 向景戈按下接听。 “向景戈，听到了吗？” 那个声音。 是那个——向景戈其实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但他的音色和他的脸庞就像受了什么魔咒一样，从那天起便一直一直扎根在心里，或许是解不开的，割不断的，永生永世都紧紧缠绕着的那条纽带。 “邱……研……？” 第359章 分支点 邱研。 他的脑中被这个名字塞满，记忆在上浮、上浮，然后冲出潜意识的深海。很奇怪，他忘不掉那个仅仅陪了他不到两周的邱研，他们的灵魂锁在了一起，他是—— “你不是……死了吗？” 即使郑纪欢和叶花执都知道他，毕竟是完成了那个推理任务，但向景戈没有把邱研“在那之后依然存在”的事情主动告诉过任何人。 邱研的声音依旧轻快，“嗯，我死了哦。” “那这是……” 他组织不好语言了。国王游戏时邱研把自己推下楼后的那副神色，是向景戈对他最后最深刻的印象。 “嘛，关于我的身份就不要问太多了，我时间很紧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很重要的事情。” 关于希陵市吗……现在，任何的信息都好，请给我们一个改变这一切的机会……！向景戈的希望再次燃了起来，“是什么事？” 邱研笑了一声。 “‘门’要开了。” “什么门？说清楚点！”向景戈听不懂，有些焦急地追问道。 “向景戈，你还记得于修衍吗？” 于修衍？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在国王游戏那里，和邱研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的那个人。还说什么“要开门”“让他获得新生”……之类的，反正他当时是完全不明白。 开门……向景戈不禁联想到，难道是连通其他世界的门吗？ “他怎么了？” “那个人有着可以联系其他时空的特殊体质。当时夜渊和鹿葭他们就是被他邀请来的，但他正在和最初的主办者谋划，把希陵市和现实世界融为一体，时间就在第三轮开启的时候。” 邱研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几句，却让向景戈震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 融为一体，意思是以后会把那些有威胁的npc和怪物放到现实世界去？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其他两人也难以置信，郑纪欢问，“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 邱研的声音很低。 “……我是徘徊在真实与虚幻……过去与未来之间的亡灵。” “喂……”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心酸啊，向景戈不知道怎么回复他。按照常理来讲，他早就应该彻底死去了，第一次是肉体，第二次是灵魂……可现在为什么又一次回到了我身边？ 你是谁，这个问题可不仅是郑纪欢想问的。 “好吧，暂且不说这个问题。你告诉我们这些，是为了什么？” 已经确定了npc都是真实的，所以郑纪欢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他的身份了。现在有着更关键的事情要做。 “……我不知道。” “那你还——” “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要告诉你们啊。”邱研的语气让向景戈想起他们先前诀别的那天，淡淡的无奈和释然，“现在，只有你们可以……颠覆这个世界了。” “那就说这么多，我先……” 邱研说着就想挂电话，但向景戈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等一下！” “还有事吗？” “我……那个，我……”他吞吞吐吐的，犹豫了许久才说出口，“我们之后，还能再见面吗？” 不知道为何，他就是想见邱研。他感到他们两个之间有一种超越了现实的连接在。 “这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如果希陵市真的是游戏的话，那么这便是结局的分支点。我想看，你们会带给我一个怎样的世界……” 邱研说完便挂断了。向景戈怔在了原地，手机被握在手里，一直僵硬着没有放下。 “分支点……”他喃喃道。 再想打过去的时候，却显示号码是空号。 他坐了回去。 是郑纪欢最先恢复了冷静，“他说的话会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啊。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但是具体要怎么做，还没有头绪。” “而且他说门是在第三轮才开，但是都到现在了，游戏的阶段还有意义吗……” 他们都知道，进入第三轮的条件是在8月31日之前，只剩下一个人存活。但叶花执带回来的录音明明白白地录下了十邪海的话，他说，希陵市的规则一旦定下，即使是主办方也无法更改。 “所以……” 如果要抓住开门的机会，就必须…… 而且门打开之后，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向景戈完全想不到他们能改变什么事情，但是也不能眼睁睁地就错过。 真相，就是如此沉重的东西。 但哪怕只有那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也要……试一下吧…… “……你们是怎么想的？关于现实世界和npc的事情。” 叶花执问。他们有一个最后的退路，那就是放任自流。不去管，不去看，安静地迎接死亡，然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便都与他们无关。 因为现实已经无可救药。 向景戈是知道的。他愤怒，他为自己和同伴们感到不公，在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间，他对这个与他们绑在一起的“现实”，产生过无法描述的恨。 “我当然想逃走了……我可不想承担那些人的责任……！我为什么非要在乎别人啊？那些都和我没关系……我只要自己活下去不就好了吗？” 他袒露出了自己的心声。 没有人反驳他，因为他们都在摇摆不定。 “……但是如果我也麻木了的话，那我和我讨厌的那些的人，和那些造成了希陵市npc诞生的人，又有什么两样呢……” 是他自己否定了自己。 “你们也这样想吧？我们不是不能回头，而是由我们自己的意志，选择了不回头啊。” 这样的话，可以通往真正的结局吗？阴霾散开，拨云见日的真结局。 一定可以的吧。 向景戈感到自己不会再犹豫了。 因为有一个终结这一切的办法，似乎已经在内心成型。 “是啊，我们的目的就是改变现实。逆来顺受那种事情，不是我们最厌恶的吗。” 郑纪欢和向景戈的目光对上，二人都是坚定的眼神。 “我们之中倒是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呢……”叶花执也开口了。“首先是要进到第三轮才能说别的。不过也好，就当是我为了真理而牺牲吧，说得还蛮壮烈的呢。” 她露出了笑容。 “所以呢，你要怎么办？” 郑纪欢问。他也知道，“他”是这个世界最后的机会。 向景戈握起了拳。 “我要……把希陵市公之于众。” 第360章 可能性 “这样啊……让全世界都知道吗。”郑纪欢说道，“那么具体的办法呢？” 向景戈知道，这是只有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他开始感谢叶花执让他领悟了“那件事”，发现出自己的真正实力。 只是，如果是由我来做的话，那他们两个就免不了要…… 虽然是一个答案很明显的选择，但决定做出选择的那一瞬间，也是无比的艰难。 “我现在想到的，是这样……” 这是一个并不成熟的想法，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但唯有背水一战。这个世界的命运此刻就握在了手中，他是改变一切的钥匙。 曾几何时，他根本就想不到自己的未来会变成这样。刚进入第二轮时，他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会不会明天就被人杀掉，结果却是走到了最后。 “——” “用这种方式，把真相公布给现实中的所有人……啊。”郑纪欢的眼神暗下来，“但你确定他们会按照你说的来做吗？” “你会这样问，是因为你已经不相信人类了吧。” 向景戈能听出他的话背后的含义。 “是的。他们已经都成这样了，对于自己的错误，我不认为他们会因此而进行反思。”郑纪欢此时的态度居然是悲观的。叶花执也微微点头，“毕竟是人类造成了我们走到这一步……现在还要我们相信他们，是否是一种……背叛？” 背叛……。 她是这个意思啊。但向景戈沉吟了一下，否定了她的说法。 “不，这不是背叛。相反的，这是我们的救赎。” “何以见得呢？” “因为我们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之前没有按下锁屏，画面依然保持在那个软件上，“我也不相信人类。但是如果每个人都相信自己的话，那人类值不值得信任，也就无关紧要了吧。” “我们要拯救的是包括我们在内的每一个个体，而不是‘世界’这个笼统的概念啊。” 类似于这样的话语，之前的向景戈是断然说不出来的。但这就是他此刻的真实想法，语言自然地从喉咙中流了出来，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我好像能明白你的意思。” 郑纪欢思索了一会儿。“你是说，哪怕只有一个人醒悟，这个世界的希望便会多一分吗？” “是啊。本来‘人类’这个词，就是不能概括所有人的。就像主办者期待我们一样……”向景戈回答，“我或许也在期待他们的可能性……不，是相信。” “现实是什么样子，无所谓吧。关键在于人们对现实的态度。” 这句话说完后，三人间又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郑纪欢似乎才缓过神，语气中掺杂着讶异，“你说的这些，让我感觉你好像不是向景戈了呢。” “难道不是更像向景戈了吗？” 这是他的回应。郑纪欢听完却笑了出来，“嗯，看来好像确实是这样呢……！真是的……” 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特意去解释什么了，只需要这一句话便可理解。 “你真的变了好多啊。把这个世界交给你的话，我可是完全放心的。”他仍然带着笑，他已经很久没露出过这种表情了。 “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要先让第三轮开始吧。不过除了我们还有游轻怀活着，你有信心吗？”叶花执想到了那个几乎被遗忘的人。 向景戈说实话没什么信心。他至今都对游轻怀的异能一知半解，不知道到底怎么才能打败他。 “就算没有也要上了！都到这里了，我绝对不能放弃。” 他知道，这不仅是为了自己。 为了伙伴们，为了在追求真相的路上牺牲的所有人，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他必须要赢。 “很好。” 叶花执也笑着。 “那么就把我们的希望托付给你吧。接下来的路，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前进吧。” 是啊，既然选择了我，那他们就要死去了。 向景戈本来已经让自己不要想这个问题了，但这是他无法逃避的事实。 要亲眼看着他们离去吗？ 尽管已经下定了决心，却还是感到沉重的痛苦。 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 他没有对同伴提起自己的那个想法。他知道，他们会阻止自己。 我居然也像轻怀那样，背负了难以告人的秘密啊……他突然觉得有些讽刺。或许，游轻怀也有他未曾了解的苦衷，和不会被任何事所改变的信念。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就别露出那种表情了。” 郑纪欢往他那边挪了一点，手臂搭在他的肩上把他揽了过来，“我不后悔的。至少我的死，是我们改变命运的一步啊。” 向景戈本来不习惯和他靠得这么近，但到了现在，他却不想分开了。 “……”他没说话。 “那么，我就先行离开了。” 叶花执站了起来，她的眼神中比起不舍，更多的是坦然。 “我要最后去一个地方。郑纪欢，向景戈。我的路，到此为止了。” 她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漂亮，好像多了些真实的成分，不再是伪装成他人的样子了。 郑纪欢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我知道了。那就，再见。” “来生再见也不错呢……我一直都认为，你是我们最好的队长。能认识你，真的是我的幸运。” 她留下最后的一句话，离开了庇护所。 …… 夕阳西下，这里是曾经的c级危险区，“博物馆”附近。 也是第三届游戏最后那天，叶守默和十邪海决战的地点。十邪海说那天是晴朗的，橙红色的天空中挂着火烧云，倘若不是在那种情况下，他和叶守默必然会并肩看着太阳缓缓沉下，幻想着新的一天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时光轮转，那是再也回不去的夏日。 叶花执站在那里，望着已经不再刺眼的夕阳，她想，这日落，算是我代替你看过了吧。 你又是怎么想的呢？你曾经就那样陷入绝望了吗？ 她举起了带来的匕首。 十邪海没有留存过叶守默的照片，她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什么样子。 这算是一个遗憾吧。 可你知道吗？我从曾以为永无止境的伪装中逃出了，这一次我终于是由自己的意志，做出了选择。 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她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坠在脑后的长卷发消失，身上的服装也瞬间改变。 但她没有想更多。 鲜血从胸口处汩汩涌出。 她没能看到自己已经遗忘的真实的那张脸，但最后倒在地面上的样子，是微笑着的。 第361章 故地重游 “——我们去逛希陵市吧。” 叶花执的名字在软件上被打上叉号时，已是夜晚。 向景戈一直坐在那里低着头没有说话，几乎要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时，被郑纪欢的这一句话惊醒。 “你说……什么？” “明天，要不要花一整天时间把希陵市逛遍？”郑纪欢平静地说，那丝毫不像是一个即将赴死之人的态度，“然后到晚上，你就杀了我。” ……！ 要我亲手杀了他吗……？ 向景戈无法想象。他以为郑纪欢会像叶花执那样直接自杀，这样他多少还能好受一点。 “不……我不想杀你。” 他真的不想杀郑纪欢。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也在自己面前离去。 但郑纪欢依然坚持着他的想法。 “杀了我，不就能斩断你最后的动摇了吗。而且，如果是由你来结束我的生命的话……我不会后悔。” “在最后的一天，让我们……重新走一遍吧，过去的路。” 向景戈看着他。 而说出这些话的他，那样的表情里，只剩下了坚定的决意。 …… 就像真的重新回到了那一天一样。 向景戈想，这或许会是他在整个希陵市游戏中，在这三个月的挣扎中，最难以忘怀的一天。 他的心情无比沉重。 过得慢一点吧，太阳不要落下啊。 但走在他身边的搭档摘下了口罩，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 “啊，居然还在呢。” 一号庇护所旁的那个早已空无一人的超市，透明的伞还被摆放在货架上，似乎落了些灰尘，安静地躺在那里。 郑纪欢抬手操控那把伞悬空了起来，手一指，伞尖便飞向了向景戈那边。 他没有躲，于是伞在他眼前急停下来，落在了地上。 他想起，这是郑纪欢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景象。当时自己还慌慌张张地拿着相机挡住，那个人就这么走了过来，说着什么“人类观察实验”，以及“我很看好你，要不要一起做任务”。 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晰。 “别再露出那么沉重的表情了。你可是我们的希望啊。” 郑纪欢捡起伞，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还能看到他面容的最后一天，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呢？ 在他死前，不要让他遗憾，也不要让自己遗憾啊。 向景戈想了很多，但最后还是露出了笑容。 “嗯，我知道了。” 太阳挂在正上空，夏天已经到了末尾，气温却仍然很高。二人在街道的树荫下乘凉，向景戈看着点点光斑穿过了浓密的树叶，洒在水泥地面上，随着微风而轻轻地摇动。 对面便是那大门紧闭的校园，他们一起做的第一个任务，“盛思园中学”的入口。 “现在知道了真相之后，才能真的体会到那家伙的痛苦啊。” 郑纪欢指的是谁，向景戈自然知道。身体和灵魂被埋在了地底，拼命乞求的声音隔着文字筑成的高墙，没有人听到。 “……每个人都是一场深刻的悲剧。” 向景戈这样说道。 “可能也包括我们。” “所以，你是要终止他们吗？” 他抬头望天。 “嗯，不过大概……不是我来终止吧。” 郑纪欢却从裤子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张早已被揉皱、边角都被无意中撕出了裂痕的纸。 “——要不要加入我们宇宙法则？” 他笑着说。 “你……” “开玩笑的。‘宇宙法则’，也已经不存在了啊。” 但向景戈接过了那张宣传单。郑纪欢曾经带着它和自己的理想走遍了所有的地方，他的信念凝聚在上面，他不得不承认那光芒如同长存的恒星。 他曾是多么闪耀的一个灵魂。 “但是如果他们还在，应该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吧。”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向景戈对宇宙法则的感情，是敬佩占了大半。 “已经到了今天……向景戈，我说啊。” 郑纪欢突然想把自己的过去说给他听。 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那些令他迷茫和痛苦的往事，但唯独在向景戈面前，他感到，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 因为他是向景戈啊。 “……你想说什么？” “大概是……一个救了我的人。” 他这样回答。 向景戈和老师很像，他居然在这两个人身上找到了共同点。 “在我小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人。她教我很多东西，我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想应该是她的功劳吧。” “她不在乎我的身份，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什么财阀的少爷看待。她看到的是真正的我……那是我最珍贵的一段回忆。我记得，我第一次离家出走结果迷路，她救我出来的时候……” 郑纪欢微微低头，“给我披上了蓝色的外套。” “那……后来她怎么样了？” 向景戈总感觉对方陷入回忆时，神色带着一些悲凉。 “她死了。” 郑纪欢平静地回答。 “为了救一个被歹徒绑架的高中生，还是实习警察的她……就那么牺牲了。” “那个高中生就是姬正。” “所以我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特别恨他。后来我才想通，这不是他的错……可是在我对他说这句话之前，他也死掉了。而且是被我杀的。” 那个忠心到甚至有些偏执的保镖，是因为这件事才……？ 但为时已晚。 一切都好像来不及了，向景戈总是有这种感觉。他没有对格兰琪说出“你没有错”，没有见到森诗启最后一面，没有…… 也没办法挽留住自己仅剩的他。 “说出来就感觉轻松多了呢。” 有风拂过，将他披在身上的外套吹起。 “……继续走吧？” …… 被当成过“幸存者基地”的偏远建筑、休息日时曾一起度过的电玩城、被偷袭过的那条街道、在探索迷宫前进行特训的所有地方…… “还是不知道邱研是谁呢，不过你当时也推理得很好啊。” “我之前在这里给陆宇寰作弊抓了好多娃娃，现在还堆在他的房间里呢。” “你帮我挡过那个飞镖，还记得吗？” 最后，他们回到了六号庇护所旁。 太阳也即将落下。 “以我的体力走这么多路应该早就累倒了，不过和你一起的话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郑纪欢还在笑着。 但向景戈开始惧怕黑夜的到来，想拖延一秒，然后又一秒，时间不要这么快就流逝啊。 我真的很舍不得他。 “看来也到时间了。” 暗色里望向自己的那双异色瞳，似乎氤氲着泪水。 那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不知道，他无法解读。 但郑纪欢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现在，就动手吧。” 第362章 无悔而眠 向景戈的手开始颤抖。就在郑纪欢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终于意识到已到诀别时刻的他膝盖发软，差点直接跪了下去。 一双手扶住了他。在他好不容易站稳后，又将他抱在了怀里。 “还没下定决心吗？” 郑纪欢的声音非常平静。但他越是淡然，向景戈反而越是痛苦，他知道自己现在要放开手，然后握紧那把枪，然后扣动扳机—— 做不到。我做不到。 尤其是面对着郑纪欢。 “我不要杀你……我……我不要。” 他心里是最清楚的，无论哀求多少遍他都注定会死在自己手下，明明白天还差一点就想通了，可到了真的要做的时候，他仍然被拉入绝望的深渊。 一开始是那么讨厌他，向景戈曾经甚至真的想过“如果他死掉就好了”。而时间终于推搡着自己来到这一刻，他真的要死掉了—— 全身心信任着我的他，在近乎无解的局面中带领我们破开缺口的他，要离我而去了。 向景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他仍然将对方紧紧地抱着，好像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逃离这个悲剧的结局。 但郑纪欢推开了他。 “再犹豫的话，就没时间了。” 明明还有时间的！还有三天……啊。一直陪着我吧，哪怕再多一天也好，让我看着你还活着—— “至少……至少我们先、去把游轻怀……” 向景戈一阵恍惚，他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出口了。 在他走之后，我还要杀了轻怀，才能进入第三轮…… “找不到他的。电话始终都打不通，况且他是主办者那边的人吧。”郑纪欢说。“我想只有在剩你一个人之后，他才会露面。你对他而言也是意义非凡的。” “为什么你能这么……冷静啊……” 你不怕吗？ 向景戈想这样问。 他了解郑纪欢，他知道他不会害怕。为了真相，这家伙什么都愿意去做。 但我不可以啊。但是我好害怕。 “……我不知道。但是，要不要听我的遗言？” 郑纪欢用手为他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答应我。希望杀死我的时候，是你最后一次哭。” “我……” 他背负着“未来”。不能退缩，不能逃避的未来。他知道。 向景戈好像体会到了游轻怀的心情，他为了这份责任而抹消“自我”，一点点地、被拖拽着下滑，直至坠入深海。 他的绝望如今变成了我的绝望。 这一天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如今都成为了郑纪欢和向景戈已经无从捕捉的回忆。如果在不是希陵市的地方，向景戈想，我们还可以重来一次吗？ 重来一次……我想在更早的时候就认识你。 “来吧。” 郑纪欢将那把枪放在了向景戈的手里。 他扶着向景戈仍然在抖个不停的手臂，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然后闭上了眼睛。 “为了真理而死，是我的荣幸。在你的手下死去……其实也是呢。” “真的必须要这样吗……” 手指已经抵上了扳机，但向景戈还是动弹不得。按下之后，我们就要永远不得相见…… “不要再犹豫了。” “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因为我的身边是有你在的。” 砰！ 向景戈紧闭着双眼，在最后一刻终究是下定了决心。枪声在寂静的空洞的夜色中响彻天际，随后他松开了手，自己的身躯伴随着枪体一并倒下。 结束了。 万物回归死一般的静默，鲜血流出染红了街道。 已经连风声都听不见了。 他站不起来，或者说全身都脱力到一丁点都动不了了。他闻到铁锈的味道，从郑纪欢被贯穿的头部涌出，钻入鼻腔。 令他惊恐的是，他居然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这颗心如同被冰冻一般，将所有理应爆发出的感情隔绝在外，他感到麻木和冰冷。从大脑，到四肢，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还想要这样的结局吗？ 似乎有个声音在问他。 “怎么会不想啊……他们都推着我走到这里了……” 他扶着地面竭力站起身来，结果又一次摔了下去。不行，不能这样……不能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他总算爬了起来。 郑纪欢的尸体就在不远处，他缓缓地走过去，即使翻涌出再大的痛苦，仍然逼着自己把视线落在他身上。 记住吧。记住这一刻。 郑纪欢都说过了，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掉眼泪。 “我会带着你的那份走下去的……” 不，不仅是他。 是白白牺牲的每一个玩家，是为了证明这暗无天日的命运并非牢不可破……！ 我已经再也不会停滞不前了。 哪怕知道得再晚，也有机会。哪怕希望再怎么渺茫，也可以抓住这最后的一根线。 不能活在一无所知的世界里。 哪怕是用那样的方法。 “郑纪欢……” 他留下了自己对他最后的心声。 “谢谢你给了我这样的勇气。” …… “真没想到，他连郑纪欢都杀了啊……” 喻颂拿起遥控器，将监控显示屏关上。画面恢复了一片黑，他望向旁边的另一个人。 “现在，可就剩你们两个了哦。” 他已经身为主办者的一员，自然没什么危机感。 “……” 游轻怀一直低着头。 “你在纠结什么？反正也要看你的选择了……以你现在的能力，杀了他当然是绰绰有余的。” 喻颂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熄灭。他总是爱抽着烟饶有兴致地看监控，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怎么样，明天要去希陵市看看他吗？毕竟你还是玩家，如果你或者他到了期限还不死的话，可就要全部出局了。” “别废话。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游轻怀还是回复了他，语气中好像有压抑着的怒火。 “……是啊，毕竟你是被两方都抛弃的……废弃品。” “！” 游轻怀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字面意思咯。”喻颂翘起二郎腿，“你自己内心也清楚得很，十邪海他们已经不指望你了。他们更相信向景戈一些。” 向景戈…… 每一次想起这个名字，游轻怀的心就抽痛一下。 他看不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是要像计划内一样杀了他？还是…… 但他知道，这个“计划”本身也已经几乎瓦解了。他们看到了向景戈的可能性，所以……放弃了我。 ……我很寂寞。 但他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将自己的心声隐藏了起来。 第363章 决战 转身离开、上车、然后呆呆地看着它在一号庇护所门前停下。这一系列动作是机械的，直到向景戈站在了那熟悉的铁门前，他才后知后觉——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了。 不对，还有轻怀…… 无论怎么说，他还是有些不想面对和游轻怀为敌的场景。今天就算了吧……手指在拨号页面停了下来，他开了门，走进屋内。 实际上他并不想在这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待着。这里总能勾起他最珍贵却又最痛苦的记忆，但向景戈想，只有感受到这种痛苦，我好像才能意识到自己正在活着。 他绝对不能麻木。 ……夜很深了，今天就先睡吧。等明天再考虑游轻怀的事情。 他想着，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郑纪欢死前的表情仍然烙印在脑海中，至少是为了不辜负他，我也要接着前行吧……现实和之前计划的完全不一样，他们没有成功闯入主办方据点，反而知晓了更加黑暗的真相。 不过，至少把桃谷刻红那家伙杀掉了。他去看挂在柜子上淡黄色的捕梦网，是森诗启在组织正式成立那天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个。 “诗启……” 那时呼唤我名字的你，想了些什么呢？ 他又打开手机，软件的玩家名单上，一个个血红色的叉号映入眼帘。 现在剩下的是……我、游轻怀，还有…… 祁楷轩。 他几乎都要忘记这个名字了。第一阶段占据了榜首的祁楷轩，可以跳过这一轮，直接和幸存者决战。 也就是说，在打败轻怀——虽然我也没有很大信心打败他——之后，我还要面对这个希陵市公认的最强者啊。 前路艰险。他只能这么想。 向景戈之前做梦都没想到过他会有和祁楷轩交手的一天。那个人，估计一招就能把我秒掉吧，想来又觉得希望渺茫了。他望着天花板。 他记得，第二阶段刚开始的那天做的梦。 成为了赢家，然后失去了一切…… “……不过至少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吧。” 我并没有失去一切啊。相反的，我会…… 先不想了。 他对那个未来还是有些惶恐的。浓云已经遮蔽了月光，但睡醒之后天就会亮吧。 他拉上了厚厚的窗帘。 …… 这几天奔波的劳累程度几乎到了向景戈的极限，等到他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中途是醒过几次的，但房间漆黑一片，窗帘也将光线阻隔在外，每一回他都意识朦胧地又睡了过去。 ……怎么越睡越累了。 他只能坐起来，拿手机看。居然有一条来自“游轻怀”的未读信息。 【醒了吗？】 什么时候了还发这种消息……向景戈没有回复。他好像还在把我当成几个月前的“向景戈”来看待，想到这一点他就更生气了。 我会否定你。 我会否定这个世界。 这么说的话，他现在应该就在希陵市。今天，就要和游轻怀做个了结了——在出发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庇护所的房间。 “再见了……” 这一次是他说出了再见。不知道说给谁听，或许是游轻怀，或者，是“向景戈”。 ……这又是什么意思？这个想法让向景戈自己都疑惑了一瞬。 但他没有多想，终于给游轻怀打了电话。他本以为对方不会接的，但就在拨过去的下一秒，游轻怀居然真的接了起来。 就好像他一直在等着我打电话一样。向景戈想，他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小景？” “……你说个地方吧，我们……打一场。” 只是“打一场”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斗，他们都没有退路可言——但向景戈开口的时候，不自觉地就回避了这一点。 “这样啊。不说些……别的吗？” 游轻怀的语气就好像是在压制着什么东西一般，只能说到这个程度。 但向景戈听罢脱口而出，“有什么可说的？你以前不都是什么都不说吗？” 这回轮到他对游轻怀这个态度了。真是天道好轮回啊，说出这些的时候居然莫名地有点爽……不对，现在不能这样。他马上收回了自己的情绪，“我是说别多废话了，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吧。” “不是了……嗯，的确不是了。” 向景戈就是看不惯游轻怀这个态度。那天和他起争执也是因为这样，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完全不了解对方，而游轻怀倒是总自以为是地认为能看透自己。 ……无论做了什么，我在他眼里都是小孩子？ “你什么态度？现在想让我理解你了？做梦。” 他的语气也开始变冲。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在一号庇护所吧。我现在过去。” 你怎么知道？但向景戈没问出这句话。游轻怀肯定是看了监控的，甚至我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那股烦躁又涌了上来，向景戈用力关上门，索性把钥匙丢到了垃圾桶里。 反正以后也再也不用回来了。 “……好烦啊……” 也不知道在烦什么。 以前情绪不好的时候，一般都会用看照片平复，于是他拿出了自己的相机，但稍微往上翻一下就是游轻怀、游轻怀……也对，我现在用异能早就不用相机了，照片当然是很久之前的。这样一来他更烦了，又把相机塞进了单肩包里。 现在等着他过来就好了吧。 今天是个阴天，希陵市已经有了入秋的征兆，阵阵微风吹过，向景戈竟感受到了凉意。 他没有等太久。 向他走过来的身影一如既往，耳垂上挂着的长流苏被风吹得飘了起来。在那次的矛盾爆发之后，向景戈一直在思考着，面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游轻怀？……如果得到了“不是”的答案，反倒会轻松不少，但事与愿违。 “小景。” 是游轻怀先开了口。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声线，熟悉的……不、那表情根本就不熟悉吧。那个样子，无论是和记忆中哪一时间点的游轻怀相比，都大相径庭。 他是我的阻碍…… 向景戈只能这么告诉自己。他和我的理念相悖，所以注定只能留下一个人。 现在、就要开始战斗了吗？ 他还是不清楚游轻怀的异能效果，怕自己贸然出手，会被看出破绽。 两个人就这么相视无言，气氛紧张又尴尬，向景戈的手一直按在相机上——然后他才想起自己已经不需要相机了。 游轻怀走近了一步。他连忙往后退，把手护在身前做防御状。 但他只是轻轻开口，“要谈谈吗？” 第364章 托付 “根本……就没什么好谈的……” 向景戈攥紧了拳头。他以为自己对游轻怀是恨的，是由强烈感情催生出的恨意，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下不了手。 他已经杀死过好几个重要的人了。从格兰琪，到郑纪欢，如今这个结局要轮到游轻怀—— 那可是游轻怀啊…… 但对方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他只是说着，“知道一切之后，你准备杀了我，是吧？” “……” “……对！就是杀了你！” 向景戈一狠心就说出来了。走到现在是为了什么，当然是把这所谓的命运彻底否定，而面前的人是我目前最大的阻碍。 “怎……怎么样，现在愿意动手了吧？今天我们必须只能活一个！”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线在微微地颤抖着。 “不要太急。我只想问……你究竟是怎么看的？对这个世界。” 其实这也是游轻怀要问自己的问题。为主办者做事这么久，他本也已经顺服了他们，坚持着要让希陵市继续下去的信念，可如今他们也慢慢地改变了，只留下自己还在背负着已经失去意义的使命。 这到底是为什么？ “对这个世界？当然是、当然是要反对它！” 向景戈的想法是比他坚定得多的。 “与其让所有人都生活在我们牺牲自己造成的虚假的幸福里，还不如把希陵市直接公开，让他们也面对真相！这个世界的责任是需要所有人来担负的！” “希陵市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现实世界的人毫不知情……所以才会一遍一遍地犯错，然后让我们不停地轮回……！这是错的！” 但游轻怀听罢，开口回应道。 “……如果没有希陵市，悲剧就会不断发生。我们是为了全世界的未来而努力的。” “这根本就不叫未来！我们和他们都生活在巨大的谎言里啊！一辈子都被蒙蔽，这样就是你所谓的幸福吗？” 向景戈知道，自己和对方坚持的东西是截然相反的。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要不停地战斗，为这个世界带来真实的明天—— “小景，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 “那只是上位者欺骗我们的借口！为什么不能知道？为什么我们连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都没有了？我们从生下来开始就注定要被人摆布吗？！” “……” 游轻怀沉默了。 良久后，他才像不情愿一样地继续说道。 “可能现在的你很难接受，但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只凭我们，是不可能改变时代的浪潮的。”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拯救陷入痛苦的人，我们也没错吧？” 他说到这里，似乎也有些激动了。 “接受……所有的人都要我接受……” “如果是从一开始就不公平的事情，那为什么还要退让！为什么一定不能改变？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接受了现实，我们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明明都看到问题了，还是要顺从它才是所谓的人生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这个世界就没有意义了！世界……正是因为……” 可能是由于过于激动，向景戈的嗓子有些哑了，“是因为有反抗者的存在才会进步……” “看来我们不会合得来的。” 游轻怀见状也不打算和他再辩论什么了，“那就这样吧，就像你说的，我们只能活一个。开始吧。” “哈哈……也对啊。你本来就不是那种会因为我说的话改变主意的人……” 向景戈知道，他还是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个体”来看待。 而就在他的手中要幻化出武器的那一刻—— 游轻怀竟瞬间移动到了他身前，速度快得他根本无法看清。 但向景戈的反应力也十分出色，向后退了几大步，对方没有碰到自己。 “……” 这就是他的实力吗？赢的可能性……不太大。虽然向景戈很想相信自己，但这是客观事实。 游轻怀沉默着，拿下了自己的眼罩。 能力启动。 精神侵蚀的能力，他是躲不开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近…… 不……不要。 我努力了这么久，不要在这里就死掉啊……！ 游轻怀伸出手—— 他唯一的反应是闭上了眼睛。对不起，这么轻易就失败了…… 但他的手抱住了自己。 ……诶？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向景戈也恢复了清醒，感到自己的肩上，似乎有什么液体流了过去。 “小景……” 游轻怀的身体因为剧痛而颤抖着。许久过后，他才放开了手。 ……！！ 这是向景戈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具冲击力的场面—— 游轻怀使用异能的左眼，被一把小刀硬生生地插入。 鲜血流了他一脸，随后，他居然又把刀拔了出来。 “轻怀！！你……” 向景戈的大脑嗡地一声炸开了。他想过自己会死，或者说除了自己死掉，那时候根本没有其他的可能。 “对不起……” 游轻怀似乎在笑，眼泪却淌了下来。 “你看吧……这就是……我最后要为你做的事……” 自从来到希陵市，向景戈见过太多和记忆中的游轻怀不一样的表情了，但这一刻还是令他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只要是你的话……就可以改变这一切吧……” “等等！我……”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不想再呼唤游轻怀的名字了，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无数杂乱无章的情绪，分辨不清。 “小景……” 他似乎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了。 “这个世界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了啊……” “我只不过是……被丢弃的……” 他把那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拉链已经拉开，他对着希陵市的标识比划了一下。 “我也……不想再屈服于规则之下了……” “轻怀！不要……！！” 向景戈本能地想阻止他。 但已经晚了。 锋利的刀刃割开了喉咙，鲜血喷出。 游轻怀倒在地上，血液还在扩散，流到了他的脚边。 他是微笑着的。 “……啊……” 向景戈只能呆滞地望着他的尸体。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第二阶段幸存者已产生：向景戈。】 手机响起了不带感情的提示音。 这一切来得是那么迅速。向景戈仰头看着天空，乌云密布。 几滴雨点飘了下来。 第365章 协助 【系统将于8月31日开启第三阶段游戏，请幸存者做好准备。】 还有一天半的时间。 向景戈还需要在这空无一人的城市中待上一天半，才可以进入第三轮。 雨越下越大了，他没有带伞，浑身湿漉漉的在雨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想快点离开，就这样逃到世界的尽头，这么一来好像就可以不那么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慢慢地变沉，他也慢慢迈不动步子了。仰头望去，一滴雨却打在了眼睛上，他抬手揉了揉，分不清楚脸上滑过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到了这一刻，原来这么平静啊…… 他路过湖边。雨水击打着湖面，激起一圈一圈的水纹。他就这么看着，目不转睛地盯了很久。 第一阶段结束的那天，好像也下雨了。他想起。还有轻怀救我的那天。 今后就不许这样了，他告诉自己，进了第三轮，可不能再像现在一样颓废了。这仅剩的时间，也是他最后可以感受情绪的机会。 雨不断下着，直到本就不清楚的太阳落下，夜色笼罩了天空。向景戈没有回庇护所，甚至都没有进入室内，一直在淋着雨，表情空洞。 意识到自己的头已经痛到走不了路也是许久之后了。发烧了吗……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在发烫。 ……回去吧。应该是被雨浇的，吃点药就好了。 如果是在几个月之前的话，还会有那两个人照顾自己。但是…… “不想这个了……咳咳……” 他又咳嗽了几下。不过他有些怀疑，以现在自己的状态，到底还能不能撑到走回庇护所。 就算不能也没有办法，如果回不去在这里死了的话，我可就失败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头脑还在发晕，他扶着墙边踉踉跄跄地往回走。脚下一个不稳，便直直地摔倒在了地上。 好痛…… 膝盖好像磕出血了，但他没什么力气去看。 意识变得愈发朦胧，以他目前的精神也无法抵抗，只能慢慢感受着视线模糊起来，想要支撑身体起来的手臂也弯了下去。 “……” 他还是失去了意识。 …… ……还活着？ 好像确实活着。向景戈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存在。 这里的环境很陌生，至少他在希陵市没有见过。他坐起来，看到枕边有一条暗紫色的丝带。 好熟悉啊……这个东西。但脑袋还在疼，他想不起来。 是有人救了我吗？但是应该没有人了啊……他迷迷糊糊的，也没有想太多，直接又倒下睡了过去。 直到他被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唤醒。 “向景戈？醒醒。” “唔……轻怀……” 他没过脑子就叫了游轻怀的名字。但那个人顿了一下，“你好好看看。” 向景戈这才清醒了一点。 这个人…… “祁楷轩？！” 他被吓到了，飞速从床上弹了起来，手立刻就要摸到单肩包里的相机，但摸了个空，这才发现自己的相机已经被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我很可怕吗？”祁楷轩皱眉。 “啊啊，也、也不是……哈哈……” 向景戈感觉有些尴尬了。面前的祁楷轩披散着长发，也没在乎他说了什么，将丝带拿起来熟练地把头发扎好。 “你没有好好珍惜你的幸存者身份吧，下那么大的雨还倒在路边。” 是祁楷轩看了监控之后救了他，但他那边也没有伞，把他处理好之后还心疼了一下自己平日里好好护理着却被淋湿的长发。 “现在是……几号了？第三轮开始了吗？”向景戈问。 但祁楷轩斜睨了他一眼，“自己看手机。” 好吧好吧。祁楷轩就是这样的人啊，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8月31日……最近身体状态不太好吗？又昏倒了这么久。他想。 第三阶段的游戏已经开始了。 也就是说…… 想到这里，他看向祁楷轩的眼神里又多了很明显的紧张。 祁楷轩却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放心，我不会杀你。” 说的好像你想杀我就会把我秒了一样……呃，不过确实是这样。向景戈没话可说。 “那你想做什么……” “帮你。” 祁楷轩的语气很理所当然。“我看到你说的那些了，我认为是不错的办法。到了现在，我们也不能再自相残杀了。” 这个人……和祁楷轩不太像啊…… 向景戈有点警惕起来。他刻板印象里的祁楷轩，应该是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杀了的——好吧这个印象有点太刻板了，但他应该不会说出现在这种话来吧。 “如果我要杀你，我早就杀了。”他又一次看出了向景戈的想法。 他经历了什么啊……怎么变成这样了？但向景戈也不敢问，祁楷轩的威压还是存在着的。 “嗯……。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主办方那边，你和他们交流过吗？” 该进入正题了。向景戈正了正神色。 “不如说是他们来找我了。”祁楷轩回答，“你在一号庇护所说的那些，我们自然都听到了。但是……” “那个给你打电话的人，到底是谁？他说了什么才让你想到那个办法？” 果然他们也不知道邱研的存在吗……但向景戈也没时间纠结这个问题了，他只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至于说了什么……我还要跟你们求证，看看是不是真的。” “……好，那我这就联系十邪海，我们去据点说。你身体还好吧？” “没问题了。”向景戈应着。 …… “什么？！陈沉前辈他？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十邪海真的不淡定了。这一刻，他对陈沉的滤镜已经碎了大半。 “你坐下，冷静一点！”诺亚很不耐烦，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他最近都没露面，确实很可疑。” 趁着诺亚出去联系陈沉的工夫，十邪海问道，“所以是谁跟你说的啊？连我们都不知道他们要干那种事。难不成是……” 喻颂眯起眼睛笑，“看我干什么？我看上去是会知道这些事的人吗？” “啊，不是他。是那个……” 向景戈不知道怎么解释。邱研的存在太离奇了，他觉得主办方也不会相信他的说辞。 “呃……是……”他想不出形容词来。 “应该也不是于修衍吧……”十邪海猜测。但除了他，也没有别的人了。 “那个，是邱研……” 反正我说的是真话，信不信由你们了。向景戈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第366章 跨越时空 这个名字一被说出口，全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十邪海看上去有些不满，“现在不是该开玩笑的时候吧。” “我没有在开玩笑啊！”向景戈着急了起来，“都到这种情况了我还有什么理由说谎？他确实是邱研……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如果是真的的话……我问你。” 在这个事实的基础上，十邪海抛出了他的问题，“按照常理来说他从一开始就是死人，那又是怎么和你联系的？听你的语气……就像真的和他相处过一样。” 确实相处过，但说这些就又要牵扯出很多事情了。向景戈想尽量概括得精简一些，“在第二阶段开始之后，夜渊给了我他的发卡，之后他就像附在我身上一样，但过了一段时间又消失了。” “……发卡。” 祁楷轩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黄色的小东西来。 “从你包里掉出来的。”他递给向景戈。向景戈定睛一看，正是邱研的那个发卡。 等等，这东西不是在国王游戏的时候就没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我包里？ “夜渊……邱研……或者说，所有‘荒原’的家伙们，可都是未解之谜啊。” 喻颂捏着鬓发笑着说。 “夜渊说我们会再见面，原来是指这个吗？”十邪海想到他们告别那天，夜渊说过的话，“他是何方神圣啊，连这个都能预测到？”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 虽然向景戈也很好奇，但关键问题不在这里。 而此刻门被推开，诺亚表情沉重地走了进来。 “不行，陈沉不接电话。我记得门是在森林那边，十邪海，你把监控调出来。” 十邪海听话地照做。但每一个危险区的监控都显示得清清楚楚，只有标有“b级危险区-森林”的那块屏幕，是黑下去的。并且昨天看的时候还一切如常，也就是说…… “果然有问题……”这下他自己也不得不相信了。 “这个事先放一下。你不是有要给他看的东西吗？” 诺亚这么一提醒，十邪海也想起来了。的确，“那个”还没有给他看过—— 他拿出了一个小型的u盘。 “这个是……我们原来的内定赢家，也就是游轻怀在三年前给我的。”他一边把u盘插进电脑中一边说着，“他愿意为我们做事，条件就是让我把这里的东西给‘第二阶段的幸存者’看……所以我们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你们就一起看了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动了动鼠标，打开文件夹。 偏偏说的是第二阶段幸存者…… 就好像他知道我会活下来一样，向景戈心情复杂。 文件夹里只有一个视频，十邪海双击点开，接着将画面投到面前的大屏幕上。实际上他对里面的内容也很好奇，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不敢面对。 向景戈也深吸了一口气。 “……” 画面闪烁了几下，随后出现了游轻怀的身影。 是……轻怀？是那时候的轻怀吗？ 这个形象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是三年前那个还没有戴上眼罩、神色也还没有那么冰冷的游轻怀。 他看着这个游轻怀，鼻子莫名地酸了一下。……干什么啊，好丢人，他及时揉了几下眼睛把眼泪收了回去，没有人发现。 “看到我很惊讶吧？” 游轻怀微笑着，开口道出了他的名字。 “……小景。” “！” 他怎么知道？！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 十邪海也瞪大了眼睛，对方的指向性居然如此明显。 游轻怀还在说。 “我知道的，是你在看。” “我也不想说得太多……总之，这个视频应该是在我死后你才会看到的。先说一声对不起吧，我……可能辜负了你。” 他露出了寂寞的苦笑。 “三年前，在你觉醒异能后，我来到了希陵市。其实我比你获得异能的时间要更早一些，但一直都瞒着你，抱歉。” “我看到了‘未来’，然后被他们带到了这里……的确，如果放着我不管的话，我的异能会对他们产生威胁的吧。我现在的新异能也是他们给我的……啊，这不是重点。” “但在了解一切之后，我是自愿留下的。你应该会怪我吧，为了这个世界，我自私地抛下了你。我一心只想着，想要给这个世界，也给你带来更好的明天，却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在我走之后，你一定很难过吧。”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先前对游轻怀的那些恨意顿时烟消云散，向景戈这才发觉，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恨，而是折磨到他的感情已经浑浊不堪、却仍旧不变地伫立在那里的—— 爱……吗。 可是我们的信念还是不一样啊。 “不过，你知道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在我看到的未来里，我看不清你。” 这是什么意思？向景戈盯着屏幕，不想错过游轻怀留给他的任何一个字。 “不过正是因为看不清，我才会录制这段视频，让三年后的你看到。小景，其实我也完全不了解你啊。” “你的未来是完全未知的。看到这里的你，应该也会给我们带来那个名为‘未知’的答案吧。我想说的是……你拥有彻底颠覆一切的可能性，所以我才无法预测你的将来，这是在这漫长的三年中，唯一可以给我些慰藉的事情。” “向景戈，前进吧。我从一开始就相信着，你会成为整个世界的先驱者。” “——因为如果是你的话，就可以创造出，那崭新的‘命运’吧。” 视频结束。 “轻怀……” 他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吗？所以才会在我面前自杀，把我推到了现在这一步…… 向景戈知道，自己走在了他们用鲜血与生命铺出的道路上。全世界的希望压在自己身上，而他必须要跑起来，拼尽全力跑得更快一点，这样至少才能对得起他们的牺牲。 十邪海关闭投屏，叹了口气。 “既然游轻怀都这么说了……我可没想到他会留这一手。所以，你要做什么？如果是我们可以做到的事，我们都会尽力去帮你。” 他们现在完全站在了相同的战线上。一切都是为了拯救世界……不。 向景戈确信，可以拯救世界的，绝不只是他们。 第367章 消融 与此同时，在密林深处。 陈沉将指尖抵在那扇门上。他剪去了长发，面容在短短一周余的时间里，竟苍老了许多。 电话响起，果不其然是于修衍拨来的。 “你真的决定了？说起来，你没有告诉其他人吧……这件事。” 对方那边的声音像是处于闹市中央，周围的噪音嘈杂到陈沉听不清楚他说的话。 反观他自己这边，却是安静得有一丝悲凉之感。 “他们早晚都会知道的。” 于修衍停了几秒，接着说，“我是看不到你们那边的情况。但一旦打开门，就再也不能回头了，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吗？” 陈沉的声音沉重，却不带犹豫，“……嗯，确定。” “好。”于修衍也不多说废话了，“明天中午十二点，我就会去‘白色房屋’。到时候你也在希陵市的门这边等着我，随时联系。” “……我知道了。” 于修衍挂了电话，然后转头。 “这个……这个也好厉害。我在那边都没有见过——” 蓝发的少年蹲在大片花海中，好奇地四处张望着许多在“他”那个时代早已消失的、盛放的各色鲜花。这种夸张的举动反而让他在公园游客中像个异类，路过的人纷纷朝他投来奇怪的目光。 “不要随便进去踩啊！”于修衍连忙把他叫出来。明明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这家伙怎么还是这副样子……他有时候感觉心累。 “啊啊，我忘了。抱歉抱歉。” 邱研倒是听话，在惹出更大的祸——比如被保安抓住之前回到了小路上。他挠了挠头。 “他怎么说？”他问。 “和你想的一样，没犹豫。看来开门这个事是定下来了，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吧。” 于修衍是没想到，邱研居然在国王游戏的那天，真的跟着他去了现实世界。不过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吧？面前这个在破败末世生活久了的少年，初次来到一百年前的和平时代，可给他闯过不少的大祸。 借着自己沟通两个世界的能力，他有时候也会看看希陵市那边的情况。但那一天，是他首次要求亲自联系“那个人”—— “好啊，我在这也不认识别人。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他肯定会被我吓到。”邱研似乎露出了坏笑。 “见到……也不是没可能。” 于修衍知道他在指谁，在希陵市唯一能让他牵挂的人，只有向景戈。但是他本人也不知道开门之后会发生什么，完全的未知难免令他有些畏惧。 “我说啊，我这么做像不像给他开挂？不过我也没做什么啦，只是把事实告诉他。” “你在等待他的选择？”于修衍挑眉。 自己的想法被拆穿，邱研也不太介意，“当然啊。那家伙肯定有能让我震撼的实力呢。说等待啊……不如说是相信吧！” “相信……” 于修衍低声重复了一遍。 “也只能相信吧。这两个世界的边界线……马上就要消融了。” …… 主办方这边。陈沉彻底失联，没有人确切地知道他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开门。向景戈试着再次打一遍邱研的那个电话，却仍旧是空号。 他只能忐忑地在据点住了一晚，大半夜还捏着邱研的发卡，内心默念，你都告诉我这些了，就不能再给点具体的情报吗…… 他心里是有计划的，也和十邪海他们讨论过，只是不开门便无法执行。 十邪海一开始不出意料地持怀疑态度，“你也不是不知道人类的本性……”这么说着。但向景戈能听出来，这并不是立场坚定的否定。 “……不过呢，” 他无奈地笑了笑，“这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结局。” 是啊……这是所有人的最佳答案。 他把发卡放在了一边。闭眼凝神，突发奇想地想要复制一个试试。 “……复制不出来吗……” 他失败了。 邱研的存在就是解不开的谜啊。 他却笑了出来，望向暗蓝色的夜空。 第二天。 【中午十二点会开启连通的门，这是我能告诉你的最后情报。希望你可以达到真结局，期待与你的再次见面。——邱研】 “他又给我发消息了……” 这回其他人不得不信了。或者说不信也得信，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你准备好了吗？”十邪海问。“这可没有回头路啊。而且，之后要怎么办，我们还不知道。” “不，我想好了。” 向景戈的语气异常坚定。“……不过现在说那些太早了吧？先……开始直播吧。” 这里只有十邪海和向景戈两个人，桌面上摆着看上去一模一样的两台电脑——其中一台是向景戈的复制品。 “那我先走了，……加油。” 十邪海拍了拍他的肩，走出房间后轻轻带上了门。 向景戈面对着黑色的屏幕。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三十分。 一切仿佛回到最初的起点，他结束了五十万粉的纪念直播，然后趴在沙发上直到被敲门声惊醒。 再然后，他就从地上捡起了那封信。 “说起来，也好久没有直播过了呢……” 现实世界的一切，那个已经经营成熟的账号，他曾经有时过得厌烦却又热爱着的生活，全部都…… 再也回不去了。 他打开了电脑。他不需要登录什么账号，只需要借着两个世界连起来的机会，最大限度地启动自己的异能。 “……其实这个夏天，也没那么糟糕啊。” 他自言自语，却好像并不是说给自己听。 …… 或许这是对于现实世界的人来说，最令他们震惊的一刻。 人们七嘴八舌地吵着，在太阳炽热的光线下急匆匆地奔走，街上乱作了一团。邱研靠在白色房屋的角落，拿起了自己本应没有开机的手机。 可屏幕是亮着的。 “这是你的解答啊……” 他走出房间，繁华街道的每一块大屏幕上，每一个人的电子设备上，都开始显示同一个画面。 画面上的少年染了夸张的三色发，面对着镜头，露出他们看不懂的微笑。 而在城市某个角落的房间里，有人如梦初醒。 “向……景戈……” 这个名字太陌生了，可为什么又能如此顺利地说出口？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呆呆地望着电视机的屏幕。 “怎么了，梅甘？下次演出的日子刚刚……诶？” “我……记得……他。” 被称作梅甘的少女在看向对方时，眼中却含着泪水。 “维维德……你也记得吧？” 第368章 面向未来 “向景戈……” “向景戈？” “是啊，他是向景戈吗？” ——他们记起了一些事情。 在堆满了演出道具的的华丽帐篷里，在舞台幕后的化妆间，在整洁医院的某个诊室，同时说出了同一个人的名字。 而直播还在继续。 “很惊讶吗？我知道有人认出我了！或者说，想起我了吧？” “相信你们一定也想起‘他们’了。我知道的，会有人无视我说的话，但我从来不是为了他们才传达这些。” 邱研把手机立在桌面上，托腮看着画面上他坚定的表情，“什么嘛……很有趣啊。” 与前些日子不同，这一天万里无云，气温陡然升高，像是回到了盛夏。 “你们很难相信……但有人会相信我的。我现在正在一个你们看不到的世界，在它和现实即将融合的那一瞬，用我的直播把两个世界连了起来。” “都说的什么东西，恶作剧？” 街上的行人表情困惑，但还是纷纷聚集到了市中心某个商场上巨大的屏幕前。 “另一个世界？谁还会信啊……应该又是什么黑客组织搞的吧，要报警吗……”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这个发色，和那个up主很像啊……但是他不是早就不更新了吗……” “……等等。” 说出这句话的那个人，表情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 ——在那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个博主的存在啊。那为什么现在……我的脑子里，浮现了他的名字？ “难道……是真的……” “啊啊——我好久没有搞直播了。突然这么说，还是有点紧张呢。有没有弹幕啊？好吧，我开玩笑的。都看着吧？” 向景戈似乎找回了一点直播的感觉。他扶着麦克风，透过屏幕，就像真的看到了那个世界的观者一般。 “不过我也不是为了闲聊来的。我现在所在的世界是怎样产生的，它又和现实有着什么样的关系——请听我说。” 他之前是准备过稿子的。融合了十邪海他们给出的信息，外加一些自己要表达的东西，但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因为说得过于激动而开始临场发挥。 总之，就这么上吧。 背水一战、我的一切都倾注在里面了……！ “这里的名字是‘希陵市’。”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那么多原本没有什么改变可能的、几乎尘埃落定的事件，却在一夜之间被突然出现的人，扭转成了更好的结局。这样的事情，你们经历过，或者是起码听说过吧？” “经历过……吗。” 宋冀推了推眼镜，盯着电脑上的那张脸。他记得的。曾经被现实磨平棱角的他，在那天遇到了颠覆他整个人生的那个人。 他猛地站了起来，跑出去，跑到了那个人群聚集着的大屏前。 “让一让……！” 人们开始七嘴八舌地吵嚷。他们的确记起了这些本应被忘记的事件，宋冀在拥挤的人群中拼命穿行着，终于在某次回头时，看到了角落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吧，确实是他？” “嗯，是他哦。” 林宁抬起了鸭舌帽的帽檐，对他比了个噤声手势，“我是趁乱跑出来的，不要声张。” 向景戈的身影依然显示在屏幕上。 “——这是因为，有我们在改变命运！改变这个本应是无解悲剧的命运！你们有想过吗？造成这一切发生的究竟是谁？” “每一个突然出现的人，都是来自希陵市的‘玩家’……那些超乎常理的事情，你们也知道吧，那是我们的……‘异能’。” “可当我们开始拯救这一切的时候，却会被你们全部忘记。我知道，你们对我的记忆是空白的，直到现在我在你们面前露面，我的存在才重新回来了吧？” 人们突然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人犹豫的声音飘了起来。 “是吗……好像……是真的。” “我原来根本不知道他啊！但是好奇怪、我好像已经认识他很久了……” 更大的噪声一瞬间炸了开来。 “对！我的记忆也缺了很多！好可怕，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播关不了，手机全都坏了？！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技术！” “喂！你倒是说清楚啊！” “我记得那个闹鬼的中学，好像就是因为……这个人才平静下来……” 向景戈是看不到另一边的景象的。但他坚信，自己的声音，会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会唤醒所有沉睡中的人。 “我们在这里为了你们，不停地战斗……不停地牺牲。现在，在整个希陵市的三十个玩家里，只剩下了包括我在内的两个人。” “异能者必须死去，才能完成迭代、才能在下一届的游戏中拯救更多的人——因为现实世界的一切，都在逼着我们坠入这命中注定的无尽深渊……！” “……不，我不是在强迫你们必须悔过。我不是在绑架任何一个人。我知道，你们同样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因为我爱着你们。所以我才要说出来，我要用我最大的力气去喊出来。去呼唤……每一个人的名字。你们都忘了吧！自己是有名字的！” “你们是只会服从于自己的人类啊！你们不是代码不是数据，不是任何存在的附属品，不是任何人可以随意控制的对象！你们是你们自己，所以，该开始抗争了吧！” “真的不记得了吗？真的就要闭上眼睛，承认这个世界的暗面然后变得麻木吗？自愿被洪流吞噬，就算噩梦也不错，起码是可以睡着的，你们是这么认为的吗！” 准备好的稿子也被扔到一边，向景戈激动起来，声线开始打颤。他想起了自己的一切，想起了游轻怀，和那些被他所拯救的、却只能被称作“npc”的人们。 他们明明是那么鲜活的生命啊。他们……乃至于全世界的所有…… 全都是我深深爱着的存在。 是的。 哪怕是经历过这样的真相，我仍然不变地爱着他们。 原本吵嚷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他们看着屏幕。他们与他相隔着常理之外的距离，而那些话语仍旧不停地回荡在城市上空。 “醒醒……！你们曾经坚守着的东西到底被丢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必须要屈服，必须要顺应这个社会才能活下去？是时候质疑这些规则了吧？！” “你们会的。我相信你们一定会，你们只是还没有苏醒。” “但从梦中睁开眼之后，就该看到了吧！我们面向着的那个……即使有着诸多更深重的痛苦，却是货真价实的未来啊……！” 第369章 苏醒 这场直播的内容传遍了整个世界，人们所看到的最后场景，是屏幕上那人如释重负的笑容，层层的乱码覆盖了画面，随后，街道上恢复了安静。 窃窃私语声就在几秒后响起，混合在一起是嗡嗡的噪音。他们的表情各异，可心中所指向的那个目的地，却似乎是相同的。 “痛苦的现实……也必须要直面啊。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的。” 维维德推着梅甘走到了外面，此刻每一座城市的景象都惊人的相似。他说出了这些话，随即又笑着摇头，否定了自己。 “可是，真正经历过的人都会懂吧，‘真实’的重要性。” 梅甘感受着掠过耳边的微风，将她的长发吹起，“所有的成功和失败都只是一时的哦。你可是说过这句话的。” “这都是多亏了他……不仅是他。也是我们。” 他懂得向景戈话语中的意义。他们曾真的被这些奇怪的家伙们拯救过，但如果最后不是凭自己挣脱了束缚，一切便都无从谈起了。 “能够拯救世界的，是我们每一个人……他是想说这些吧。” 直播已经结束，可他仍然望着那块屏幕。一种预感在他的心中升起，或许今后，我们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知道痛苦的分量，所以才更不应该逃避。” 吴唤云温柔地笑着，俯下身摸了摸女孩的头，“我做过一个梦，在梦里，做了很多错事。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也是我不敢面对现实的表现吧。” “你可以尽情地恨任何人，但不要变得和他们一样。我说的这些，可能很难懂吧？” “我懂哦！”吴慕灿烂地笑着。“因为爸爸就是这样的人！” “去抗争，不要让自己白白沉溺在悔恨中……” 他低下头去，身上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让他又想起那场梦来——如果它沾染上了血迹，那才是令我后悔一生的事情。 都是因为他。 是他唤醒了我，唤醒了甘愿陷入噩梦也没有勇气直面现实的人。 吴唤云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那是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活的心跳声。 …… 向景戈本来还想再说一些，可异能已经使用到了极限。这两个世界依旧有隔膜存在，哪怕十邪海加大了些他的异能强度，屏幕也仍然黑了下去。 但这样应该就足够了吧。 他几乎没力气起身了，长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一缕缕的浮云。 看屋里没了动静，十邪海也敲了敲门，走进来。 “说完了啊。” “嗯……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向景戈的语气有气无力的，从那份情绪中恢复过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透支了体力，现在累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辛苦了。接下来，就要看他们了吧。” 他的那番话让十邪海也有些热泪盈眶，甚至重新燃起了对现实、对人类的期待。 “我们的使命到此为止了……然后就要回现实世界了啊。怎么说，居然有点不舍得……呢。”十邪海坐在一边。 但向景戈摇了摇头。 “不，还没有结束。” “什么？” 向景戈的体力恢复得也快，转了个身，表情严肃地盯着他的双眼。 这个眼神让十邪海愣了愣。 “……你的异能，是可以把所有人的能力都融合起来吗？”这是当初十邪海坦白给叶花执的。 “啊，是……怎么了吗？” 不知为何，他想阻止向景戈即将要说出口的话。他想做什么？十邪海的心悬了起来。 但向景戈抿着嘴笑了笑，“我有个计划。” 在听闻十邪海的异能时，这个计划便已经在他的心里初具雏形了。此刻剧情终于到了最高潮的阶段，他立于高耸的海浪顶端，这是他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为了人类，为了世界，最后的一声呐喊。 “——把所有的异能都融合给我，让我创造一个……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的世界吧。” “……？！” 等等，他说他要干什么？！ 十邪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向景戈的表情依旧平静，轻松说出口的这件事，好像在他那里无比简单。 “你等一下！不能这么做啊！”他立刻拒绝了。 “为什么不能？” “这根本就不可能啊！抛去这些不讲，一次性给你输入这么多异能，你的身体肯定会承受不了的……！” 看向景戈好像是认真的，十邪海有些着急，“你也不是没见过游轻怀被异能反噬的样子，而且把所有异能都融给你的话，都算是违背世界的法则了……这个办法……不行，我不能答应。” “我没关系的。” 向景戈淡淡地开口。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我的异能理论上来说可以复制出整个世界，我希望人们可以带着这份精神……再来一次。” “我需要你的协助。让我把这个世界，完完整整地复制出来。” “你……” 十邪海产生了一丝动摇。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这么做的后果非常危险，我们谁都保证不了你能不能活下来，先和他们商量一下再说吧。” “是啊，不过我的想法是不会改变的。” 向景戈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 已经没人可以阻止一意孤行的他了。向景戈甚至放话说，如果十邪海不帮他的话，他仍然会试着用自己的异能达成目的。 这是更加危险的，他们当然不能放着向景戈不管。 空旷的房间，十邪海和他面对面站着。 “呃，就是……” 十邪海还没决定好，“我现在开始可以吗？” “随时都可以。” 向景戈的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炽热。 “……那好吧。如果中途不行了的话就喊停，我提前跟你说好，这个办法成功的可能性很低。” “我们已经无数次把几乎没有可能性的事情实现了啊。”向景戈是这么回答他的。 这一点，十邪海无法否认。 “真是的……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玩家。” 他把手盖在向景戈的眼睛上。 这本来就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但莫名的，他就是想再相信向景戈一次。 把能想到的所有异能，都融合给他吗……他闭上眼睛，试着启动自己的能力。 “……” “体质很不错啊……比游轻怀好多了。” 他自言自语着。向景戈对突然输入的异能接受力的确要远超游轻怀，这一点他并没有想到。 十邪海稍微放下心来。 ——所以直到温热的暗红色液体从指间溢出，他才发觉向景戈的异常。 第370章 新时代 “你没事吧！怎么不早跟我说……！” 十邪海慌张地停止了异能的输入，向景戈也终于半跪了下去，浑身不断地抽搐着，双眼中冒出的血将视野覆盖。 我就说不可能吧……十邪海懊恼地想。要是向景戈因为他在这里死去的话，他会恨自己一辈子的。他连忙也蹲下去查看向景戈的情况。 向景戈似乎在尽力调整自己的呼吸，然后抓住他的手臂晃晃悠悠又站了起来。 “……继续。” “不行！你都成什么样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也不能这么勉强自己吧！” 耳鸣越来越厉害，对方说的话向景戈已经有点听不清了。他擦了把脸，满手的血迹。 “我还可以。” 根本从任何角度来说都不可以啊？十邪海看着向景戈倔强过了头的样子，暗暗下决心想着我不能再帮他了，“……你先冷静一下，起码等不流血了再说吧？” 他看过输入过量异能之后游轻怀和陆宇寰的反应，所以完全不忍心看到面前这人也是这副样子。 但向景戈强硬地握着他的手臂，又一次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我都说了……要继续啊。我很冷静。” “……！” 之前给他输入的信息里有这些吗？！十邪海惊恐地发现，自己恍惚间居然被迫进入了异能状态。 就像是他在第四层迷宫那样的状态，而且……停不下来了。他想解除异能，但身体内的能量已经不受控制。 不行，这样下去的话……他绝对会死……！ 但这一刻向景戈的力气居然让他都抽不出手来。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个空间是独立于主办方据点的，他叫不来别人。 “……” 这里很安静。他看到向景戈的另一只手攥成了拳状，但依旧直立着身子，异能的融合没有丝毫要停止的征兆。 “我说你——” 但向景戈打断了他。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我不想让任何一个人……体会我的感受……” “就算我会死……也没关系……我只是希望所有人都、” 十邪海完全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可以稳稳地站着。按照常理来讲，上一个让他这么做的是陆宇寰，但是…… “都有可以重来一次的勇气……！” 他的这句话是吼出来的。 随后，十邪海的能力效果被解除了。他也倒了下去，涌出的鲜血将白色的地面染红，十邪海一眼看去，心脏不由得紧缩了一下。 ……这是他想要的未来吗？ 他…… 十邪海俯身，想要确认一下向景戈的生命体征。 但向景戈无力地笑了笑，朝他伸出了手，“我还没死呢。不错吧？” “真是太乱来了……” “总要有人做出一点牺牲啊。我还挺开心的。” 十邪海握住他这个时候才开始颤抖起来的右手，复杂的心情在心中涌起。 “你赢了。” “……你是当之无愧的胜者。” …… 向景戈的身体状况彻底恢复过来是在三天之后了。他也知道自己必须以最佳状态启动异能，所以没有操之过急。 在这几天里，祁楷轩曾来找过他。 “值得吗？”他只问了这三个字。 向景戈那时还很虚弱，甚至都没有下地走路的力气，但语气还是坚决的。 “对我来说是的，你也想和他们再见面吧。” “……不可理喻。” 祁楷轩的神色冷冷的，说出的话语气中却包含着些无奈和心疼。 他听得出来。 “他们都和我说，我这样是彻底颠覆了世界的规则，可能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 向景戈将视线移开，又落在窗外的天空上。阳光照进室内，让他眯了眯眼睛。 “其实我也想过。但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我是说轻怀在我面前自杀的时候。”他说，“我不要一个人背负着他们的期待活下去。我想他们回来。” “就算是让我的存在彻底被抹消，我也愿意。或者说……他们最好也不要再记得我了，不要因为我而痛苦啊。” 他带着些许寂寞的表情。 “游轻怀忘了你，也可以吗？”祁楷轩问。 但向景戈只是像不想再让泪水滴下那般，静静阖上了双眼。 “嗯，可以的。” …… 在游戏中挣扎的每一天，向景戈都没有预想过，一切会是这样的终局。 但他走到了这里。 祁楷轩看着他与自己擦肩而过，走上那段洁白的阶梯，脚步已经没有了任何犹豫。 “一切的结果会是如何呢……” 十邪海也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你会创造的……是你理想中的那个世界吗？” 但向景戈停了下来，对着他摇头，“不是的。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改变客观事实。” “那为什么……” “能改变人类的，只能是他们自己。我在直播里，说过了吧。” 他终于来到了那扇门前。 门是白色的，于是他看到了那个空白的未来。 真的到了这一刻，还是有不舍的。 他不禁回想这三个月以来的一切，与最珍贵的人重逢，以这个契机为由，开始了一段明知终点是悲剧，却仍旧不断向前、再向前的旅途。 再也不能回头了。 记忆中过去的自己总是天真的，以为世界的真实就如同自己活在的蛋壳中，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而现实一刻不停地催促着自己，所以他不得不撕开曾以为走不出的创伤，从无休无止的痛苦中，得以窥见一点微弱的光亮。 那便是我们的希望所在。 那便是我竭尽全力抓住的，这个世界最后的机会。 “向景戈。” 祁楷轩在寂静中开口。 “我还是希望大家可以记得你。” “那都无所谓吧！” 他回过头来，张开双臂。那是与最开始的他如出一辙的笑容，可在如今的场合下看来，那眼神里竟多了如同神明一般的悲悯。 “这个世界，将会再也不需要希陵市的存在了。” “永远的……再见了。” 他笑着，说出了最后的道别。 “但是，就算是我不在的世界！” “我也会为所有人创造出，那个我最理想的答案……！” 白色。 白色满溢了所有人的视野，随后将一切吞噬殆尽。 祁楷轩想，他无比地渴望自己可以记得向景戈在最后那刻的表情。 在那一切都即将被抹消的新时代，他也如此祈愿着，哪怕只有一点也好，可以铭记这个籍籍无名的英雄。 ——他像一个真正的神。 第371章 何处当归(最终章) 暗沉的天空，飘下了细细的雨。夏天才刚刚开始，郑纪欢蹲下身，将手中的白色花束轻放到某个墓碑前，他没有说话，雨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无比清晰。静静地伫立在雨中有了一会儿，头上却传来几声闷闷的滴嗒声音，他抬头去看，一把伞挡在了自己的头顶。 “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不爱护好身体的话，在另一个世界的他们也会伤心的哦。” 那是一位散着金色长发的少女，看到他转头，又把伞向他那里挪了一点。郑纪欢愣了愣，似乎在脑海中搜寻着这张有些熟悉的脸。在网上见过？还是什么…… 但到最后，他只能说出一句，“你也是来祭拜的吗？” 少女点了点头。她的笑容好像也很熟悉，郑纪欢想。她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另一个墓碑。 “我来看看姐姐。” 随后在再次降临的静默中，二人四目相对，少女注意到他的异色瞳，微微睁大了眼睛。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没什么啦。只是在这里看到……嗯，有点惊讶而已。” “我……” 郑纪欢欲言又止。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喜欢被人这么说的，被说成“财阀的继承人”，依附着家族的金丝雀。但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感到不适。 “是啊，我是郑纪欢。但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因为内心已经足够坚定了吗？有个声音似乎在告诉自己，无论走了多远，都不要忘记最开始为什么出发。所以他坦然接受了继承人的身份，却始终告诫着自己，不要成为那种讨厌的大人。 甚至或许可以借着这个地位改变一些东西——他是这样想的。 少女露出了微笑。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伸出了手，“要认识一下吗？以朋友的身份。” “我叫苏棱羽。” …… 设备调试完毕、摄像头正常、妆容也非常完美……！ 格兰琪点击了开始，不出一分钟便有大量的观众涌进了直播间。她对着麦克风清了清嗓子，“久等啦，各位。” “前辈——！和前辈一起直播哦？有点算是蹭上她的热度了吧哈哈！” 和她连麦的森诗启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了。弹幕一条条地掠过屏幕，格兰琪轻轻地念出，“今天播什么……？我确实没预告过呢。今天，和各位谈一下我的过去吧。” “诶？前辈……这可以吗？” “可以的哦。” 格兰琪将长发拨到了耳后。那本《爱丽丝梦游仙境》就放在手边，那是她最喜欢的童话故事。 “在初中的时候……我经历过很严重的校园霸凌。” 她一开口，原本滚动着的弹幕竟一瞬间停了下来。过了几秒，才冒出新的一条，【格兰琪……还好吗？】 “我很好哦。”她笑着。 “确实啊，那是相当黑暗的一段日子……我真的想过，要是能死掉就好了，就可以解脱了吧。” “前辈……” 尽管先前听她说过一些，但再次提起时，森诗启还是有些难过。 “但我总感觉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不要放弃，反抗吧，从来都不是你的错……说了很多很多。那个声音好像有魔力一般，所以我就真的反抗了。” “现在回想起来，也很艰难啊。但是还好，我走出来了，因为那个虚幻的声音，我成功了。都是多亏了它，我才能变成现在的‘格兰琪’。” 【主播有想过那是谁的声音吗？】弹幕多了这样的一条。 “我不知道呢。或许，那只是我在痛苦中幻想出的一个，可以拯救我的存在……” 格兰琪只能这么说。 …… 祝嘉敲了敲病房的门，走了进去。在唯一的病床上躺着的少年似乎还在睡梦中，手上埋着针，透明的液体在输液管中一点点地滴着。 但欧吟睡得很浅，听到些动静便睁开了眼睛。 “你来了啊……有点不巧呢……元帆哥他们好像刚走。”欧吟的声音仍然是虚弱的。祝嘉坐在了床边，“不，我是特意这个时候来的。我想和你单独相处。” “啊、诶……？这……” 欧吟没敢看她，装作不在意地把视线转移——实际上这动作已经非常生硬了，“这样啊……” “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作品获了奖。好像还展出了，但我一直没时间去看。下次，要一起去吗？”祝嘉好像没注意到他的局促。 “我不能随便出医院的啦……嗯……但是我很想。和你一起。” “和你一起”。 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句话。他想。 “那就偷偷溜出去吧，找一天你没有治疗的日子？”她居然笑了。 ……就好像在她眼中，我只是一个即将康复的病人一样。欧吟看着她的脸，不知不觉地眼泪就掉了下来。 “不行也没关系的，别哭啦。” 祝嘉替他擦去泪水，距离很近。 “……不过，”她又开口。“拥有感情的感觉……非常好。当然，拥有你也一样。” …… “省队的含金量，你们懂不懂啊！我进省队了啊！”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吵死了……” 陈思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心，米千舟默默地看着，这家伙接到通知时抱着篮球就开始喊什么兄弟我爱你，然后先给陈沉打电话，又给祁楷轩打电话，好像要把所有认识的人都通知一遍一样。 真是麻烦啊，这种热血体育生……米千舟扶额。梁晴子倒是很附和他地一遍遍称赞着，“思立好厉害！今后我们飞黄腾达就靠你了哦！”……什么的。但反正米千舟是不抱什么期待。 “你也运动一下嘛！现在是不是失眠好多了？” “呃……” 尽管米千舟不想承认，但和陈思立他们相处一段时间之后，自己好像真的不太受那些鬼魂困扰，或者说会有，但他已经不怕了。 被他们两个感染的吗…… 这些一无所知的积极向上的家伙们，我居然真的会和他们混在一起。一点都不符合我的身份啊。 ——但内心深处，却是快乐的。 “我说，你是不是也应该教我一点什么啊？”陈思立兴奋够了，又凑过来，“比如唰——的一下，把鬼魂一刀劈成两半那种！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就能保护你了？” “你到底对我这个职业有多少刻板印象啊！”米千舟这回必须要吐槽他了。 说什么？要保护我？真是天真…… 好吧，还是挺暖心的，这个一根筋的白痴。米千舟看着他一脸真诚的样子。 …… …… 只有一人的家中，游轻怀面对着镜子。他眨了眨眼，还是不太习惯左眼暴露在外面的感觉。记忆里，这只眼睛也没有生过什么病……但为什么这么奇怪？他撩起刘海，凑近仔细看了看。 自从搬出来独居开始已经过了数年，最初来到新环境的那份违和感却仍然在心中萦绕。曾几何时，他只以为那是初来乍到不适应的表现。 好像少了什么，但他细细捋着自己脑中记忆的时间线，是完整的，没有任何差错。 这是他今天第六次莫名其妙地回头了。总感觉身后有人在……他不禁思考着，不会是真的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吧。 他倒是认识一个米千舟所在家族的驱鬼者。但还是算了吧，他叹了声气，没必要为了这种不影响生活的事情纠结。 工作也稳定了下来，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去上班的路上会经过东临路，他总是在公交报站声响起时出神。而这一次，他竟直接在那里下了车，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早高峰时熙熙攘攘的路口。 要迟到了。他看着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走下来。 他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一个打扮花哨的少女，似乎和他一样在漫无目的地徘徊着，与来去匆匆的行人格格不入。 车水马龙间，她好像也看到自己了。 她朝着他走来。 “你在找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快。 “……你也一样吗。” 游轻怀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没等思考，便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森诗启摸了摸口袋，那里只有一支棒棒糖了。她掏出来递给了他，“是啊，看来我们在某种意义上很有缘？” 糖纸花花绿绿的，黄色、蓝色和粉色交替融合着。这个画面让他恍惚了一下。 “所以……是什么呢。” “不知道啊。” 森诗启的笑容也很无奈，“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但是想想的话，好像也没有啊。” “……我要去上班了……” 游轻怀把糖塞进了口袋里，他似乎在逃避什么一般，匆忙和那个还没有问名字的少女道别，赶上了下一班车。 车辆启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垂下了眼帘。 …… 又是一天。 房间的书桌上，多了个黑色的单反相机。 “……” 游轻怀却并未感觉到奇怪。他打开相机，里面一张照片都没有，应该是新的，却好像被人使用过一般。 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 ……下次真的该找人看看了吧。每一次这种诡异的事情发生，他都这么想，但每一次都没有实行。 就像是留恋着这未知的存在一样。 立在桌上的相框里一直都镶嵌着只有他自己的一张照片，而此时再去看的时候，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右边的空位。 这里如果再多一个人，画面会不会更好看？ 他想了想。 随后，轻缓地把那台相机拿起，放到相框前，恰好挡住了那个空缺的位置。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盛夏了。 游轻怀被细小的鸟鸣声吸引，侧过头去，望向了窗外。 一只黄色绒毛的小鸟立在窗前。 还未等他细看，便展开尚且有些幼嫩的双翼，直直飞向了湛蓝的天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