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味华夫饼》 第1页 [现代情感] 《橙味华夫饼》作者:戚珀【完结】 ?文案 祁鹿两家是s市的“名门望族”,鹿澄当了十四年祁家保姆的女儿,才被鹿家寻回家。 彼一时,保姆妈妈每天说—— “他们的生活一辈子都盼不到。”“那几家的孩子愿意带着你是好事,你不要惹,能帮就帮。”“你没事不要和这些人争长短。” 于是她帮祁间买早餐,跑腿,抄作业,接情书。 此一时,鹿澄当回了鹿家大小姐。 面对亲生父母的歉意,鹿澄心中一阵茫然。 回过头时,漂亮少年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恶劣得一如往常。 她面无表情,开口说出了忍了许久的话:“傻逼。” 祁间:“?” * 为何会如此坚定地选择一个人。 ——因为在长年累月中,看清深埋在骨子里不为磨难所抹平的温柔。 *he #成长故事#(划重点) #青梅反杀天降# *慢热,人会成长,互殴日常; 内容标籤: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励志人生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鹿澄,祁间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互殴是进步的阶梯 立意:彼此理解,共同成长 第1章 阿澄  她就可以离祁间远远的了。 中考的前两天,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路澄回到教室时,看到自己被掀倒在地的桌子。 被故意拧开瓶盖的矿泉水瓶骨碌碌地滚到脚边,里面没喝完的水浸湿了大半散落在地面的试卷和课本。 “真惨。” “快考试了,居然还能见到那么精彩的画面。” “你好恶趣味啊,哈哈。” “谁让她仗着……” 蝉鸣裹着夏日的水汽一道从窗外闯了进来,路澄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教室内或是教室外的声音更吵一些。 但总体而言她还算平静,所有的反应也不过只是俯下身去捡东西。 几个站在角落里穿着黑色短袖的几个女生见到这一幕时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柳眉倒竖,就要走上前拽着她:“昨天不是让你把信给……” 忽然,班主任走了进来。 “最后一天了还在这闹?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倒数第一啊?!” 班主任踩在讲台上跺了跺脚,按着黑板,说话时望着乱糟糟的教室,语气不耐:“你们都把东西收拾好了?走之前一支笔都不能留。还有按黑板上的座位摆好位置,这都几点了,还想不想回家了!” 其他话可能没有用,但最后一句肯定有用。 几个男生捏着腔调抱怨:“哎——老师别那么说嘛,我们也不是只想回家,还想努力一下的!” 说完,他们嬉笑起来。 班主任训斥那几个男生时,角落的女生没再找路澄问话,而是看向自己桌面。 “哎,可是我的东西好多……要不然都丢掉?” “你不复习啊?我爸说我考多几十分,上个中专也行。” “几十分太麻烦了。” “有点捨不得你诶……” 路澄没有注意到教室里上演的这一幕又一幕,只是等她将桌肚内的东西一股脑丢进垃圾桶时,才清晰地产生了一种感觉—— 今天是六月十七日,是她初中生活的最后一天。 …… 路澄将东西丢掉后,没有立刻走。 放学铃声响起后,同学们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班长忙不过来的模样有些可怜,她只好去帮忙。 下午六点,两人倒完一整桶垃圾回来,班长最后将玻璃窗一扇扇关上。 路澄站在门外,目光扫过—— 虽然已经专门挑选出了最干净的三十张桌子摆好,然而有些桌面上仍有几个用中性笔留下的图画。 然后,被夕阳染上了厚重的橙色。 “多谢你啦,路同学。” 班长把窗都关好了,走出来朝她说道:“你怎么回去?” “公车。” “那我们一起走?我爸在公车牌那边等我。” 路澄应了一声,扭头看到对面的楼道上,有两个老师正一间间地给教室贴封条。 她收回视线,与身边的人一起往楼梯走。 “终于要考试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加油。” 班长揉着发酸的胳膊,沖她笑了笑:“我觉得路同学一定可以。” “毕竟,路同学是从一班来的嘛。” 这所中学的分班由每个学期期末的年级排名决定,一班最前,十九班最后。 路澄听着他的话,有些恍惚,却不是为了什么“光辉的过往”。 ……她只在一班待过一年半,大家如今都是十九班人,班长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对了,今天她们怎么突然找你麻烦了?以前不是还经常找你说话,和你关系挺好的样子。” 路澄不想回答,可班长却很热心,甚至问起了自己的桌子被推翻的事情:“说你没有把信送出去?送什么信啊,女生真的奇怪,有东西要送她们自己来不行吗。” 第2页 路澄心想她也是女生啊。 可她还是沉默。 一时间,走廊静悄悄的。 这样的态度比起前一个话题时冷漠得更突兀,班长不禁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忽然,一串脚步声从上方的楼梯传过来。 “这不是阿澄嘛。” 路澄眼皮一跳。 几个男生从上边走下来,他们聊天时的腔调似曾相识,可又有些不一样。 说话的是走在最中间的那一个。 那位少年长得很漂亮。 路澄无数次听班上的女生在聊追星话题感慨“祁间和xx小时候好像,以后一定是大明星”这样的话时,都会有人在旁边插上一句“祁间家里多有钱啊,还是市奥赛队的,怎么可能去当明星”。 ——祁间,是这所中学的风云人物。 也是…… “才准备回家吗?” 少年弯了弯桃花眼,沖她笑道:“你在哪一个考场。” “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祁间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像是十分关心路澄,可她只是站在原地,安静得像根柱子。 直到过了一会儿,她才答非所问:“你收到了吧,那封信。” 祁间眨了眨眼,短暂思考后,同样答非所问:“怎么了吗?” 但路澄已经确定了,她昨日帮递过去的那封信,他确实是收到了。 也……大概是被他扔掉了。 那是十九班一位暗恋他两个学期的女生,拜託她交给祁间的告白信。 一时间,路澄脑海里划过桌子被推翻在地上的画面,想到怀疑自己告白信被自己丢掉的同学……她突然有些头疼。 “你还有事吗。” 再开口,语气有些凉。 “阿澄今天很拽啊。” “因为祁哥这两天没理她?” “什么信啊?也说给我们听听呗。” “拜託,最近老张盯着复习烦都烦死了。” 祁间却根本不在意,只是笑着拍了拍那朋友的肩膀:“算了,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考完我一定要去看看新开的那家水上乐园。” “祁哥一起来吗?” 他们说说笑笑,声音渐行渐远。 路澄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她听到一直站在边上保持震惊状态的班长小声开口:“他们都说你虽然从一班下来,但和祁同学的关系特别好,原来是真的!” 说着说着,他像是回过味来:“因为你和祁同学的关系很好,所以那几个女生找你给他传信?但你没送?” 她一怔,扭过头,认真看了班长一眼:“如果没有的话,下次换班长来?” “可以吗!”他一脸惊喜。 路澄:“……” 路澄不再理会他,对方却越说越兴奋—— “祁同学……毕竟是祁家!咱们s市谁不知道祁家?” “真是太厉害了,没想到路同学虽然是单亲家庭,却能和他搭上话。” ……这实在不懂这该怎么吐槽。 她是单亲家庭和“能和祁间搭上话”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 如果可以的话,她完全不希望自己是一个能和祁间搭上话的人。 路澄最后没怎么听班长在说什么,以至于他这一路简直像在唱独角戏。 但两人到底是一起走出了校门。 时间很晚了,校门口只零星有几个穿着校服在等家长同学。 他们出来时,正好见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弯身进了一架车子。 路澄对车不熟,班长却发出了惊嘆。 “卧槽,这车壕。” 说罢又注意到上车的人,一拍大腿:“鹿浅?我第一次在学校里看到她。” 他怪叫一声:“我今天是什么运气,先是见着个男神,又见着个女神。” “又是个有钱成绩又好的……你说你要是一直和他们是同学的话,以后是不是还得有人来採访你,问作为他们同学是什么感想?” 路澄:“……” “我先走了。” 她说完后,加快了脚步。 * 路澄坐的那路车直达市中心。 市中心附近只有一个小区,华都城。 s市市中心与京市比肩,皆是寸土寸金的城市怪物,祁家却在这块打造了一个顶级的楼盘,名为华都城。 这个楼盘每套房最低售价也要千万起步,光物业费每年便高达几十万,甚至曾有明星曾因为拥有华都一套上亿的复式楼盘而上过热搜。 ……但那都和路澄没什么关系。 她不喜欢华都城。 绕过小区内的意式的雕塑,路澄进了单元门,刷卡搭乘电梯上了十五楼。 她没有走大门,而是进了侧边较狭窄的楼道,站定在了侧门前。 侧门一开,路澄便看到了半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妈妈。”她喊了一声。 “阿澄回来了。”宋姨繫着围裙,听到声音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祁少爷已经回来了,这还没忙好,你过来帮把手。” 第3页 她动作一顿:“好”。 将书包挂在门边,路澄正要进厨房,却在转身时看到了祁间。 他从来不坐公车,可能是打车回来的,总之应该回来一段时间了,此时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倚着门框,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两人对视不过一秒,祁间仰头开口:“宋姨,我也来帮忙。” “哟,你忙你的复习去,过两天考试呢。” “阿澄也考试呀。”祁间又笑着说完,又看了路澄一眼。 “她那成绩和你哪能一样,”宋姨摆了摆手,“让她来就行,你学累了就去看看电视,我们这很快就好。” 路澄已经回过神,安静地走到了离祁间最远的洗手台边,拧开了水龙头。 她和祁间的关系确实“很好”,学校里传过无数个她与祁间关系的版本,可唯独没人知道真相竟然是这样。 祁家的保姆宋姨,是她的妈妈。 路家与祁家关系乍一听有些复杂,却也很简单,她的太爷爷曾救过祁家太爷爷的命,而她的爸爸是祁家的司机,在她出生前因车祸去世。 宋姨嫁到路家前家中也没什么人,母女也算相依为命。 祁家对她们其实很好,祁间的父亲祁先生每日出入市中心打理祁氏企业,祁间又在市内上学,祁老爷便特地让宋姨来华都城工作,还让她带着自己,住进这里。 只是…… 路澄陷入思绪里,安静地望着冰凉的水流淌过手心。 忽然,她注意到有人靠近,警惕地抬首,便望见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这边,一双桃花眼带笑,有些勾人。 他对路澄的戒备不以为意,手支在台子边上,笑容温和道—— “我突然想起那封信的事情了。” “给我信的人叫什么?” “要不然,阿澄替我和她说一声,让她再写一封?” 路澄看了他一眼。 祁间的笑容从学校到这儿,都没变过。 再写一封?再写一封他会看吗。 他这话难道不是故意的? 路澄未将质问的话说出口,拿毛巾擦手的动作却多用了三分力道。 “不了,要考试了,”她口气生硬地道,“我要复习。” “还挺遗憾。” “是啊。” 祁间没有理会她的敷衍,而是摸了摸下巴:“不过……我听说你今天还遇到了一些小事故?” 说完,他望着路澄微微抿唇的样子,笑意浓了一些:“好惨……阿澄的复习资料还够吗?需要借我的笔记吗?” “不用了,”路澄吸了口气,“我的成绩用不上你的笔记。” 她再次开口,语气里多了丝不耐:“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他一副“见好就收”的样子,转头离开,“帮我和宋姨说一声,明早想吃三明治。” 路澄看着他那比自己与宋姨更近的距离,瞪大了眼睛。 …… 花了点时间整理完心情,路澄才进了半开放的厨房。 宋姨一直在忙,没注意他们在外间的对话,见到她后口气平常:“今天加菜。” “嗯。” “和祁少爷吵架了?” “没有。” 路澄稍顿的语气令宋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望着女儿,轻嘆道:“毕竟是祁少爷,他有时候愿意带着你是好事,能让着便让着。” “……我没有和他吵架。”路澄点了点头,又说,“真的。” 得到了她的保证,宋姨才恢復手上利落的动作:“那是因为考试有些紧张?别紧张,按平时来就好,咱们不在意成绩。” “嗯。” 忙碌了一会儿,路澄将菜送进烤箱,回来时看着稍作休息的母亲,像是想到了什么,走上去挽住她的手,很轻地弯了弯嘴角:“我其实挺高兴的……妈妈。” “真的?” “嗯。” 宋姨才缓了缓神色,手贴着围裙擦了擦上边的水,才摸了摸她的头:“那就好。” 路澄低头望着脚尖,想着事情。 祁先生不常回来,祁间去市重点就得住校,哪怕身为保姆,到时候肯定也没什么事。 而她要考的高中离这边远几个城区,又不能住校,妈妈肯定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 她们就能一起住在外面了。 ……她就可以离祁间远远的了。 第2章 成绩  那没事了,这个成绩随便他羞辱谁…… 虽然路澄已经在心里安慰自己“很快就会过去了”,但中考前她还是做了一个和祁间有关的梦。 那大概是发生在初二上学期的事情。 “你的作业不是早就写完了吗。”那一天,同桌裴梦趴在桌子上刚睡醒,注意到她在做什么时问道。 她答道:“祁间的作业。” 这是常有的事情,裴梦却好像因为刚睡醒,有些疑惑:“他成绩这么好,还需要你帮他做作业?” “他只是不想写。” 第4页 “好吧。”裴梦撑着脸,又问,“为什么啊?” 大概因为是在梦里,裴梦才会那么刨根问底。 路澄的动作有些麻木,过了许久,才很敷衍地说:“他是什么家庭?不想写作业罢了,谁知道还有什么不想做的要丢给我。” 裴梦想了想:“那买零食、收情书和——” 虽然她想问的其实是,路澄为什么要帮他。 路澄按了按太阳穴,不想说话。 她一向听宋姨的话。 何况其实这些都无所谓,反正他们本来就不一样,替他做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也没有什么。 后来,裴梦和她说了一件事。 “周竹转学了,你知道吗?” 周竹是学校奥赛队的成员之一,他们之前还曾一起训练过。 但路澄与谁的关系都不远不近,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听到这样的话也只是下意识说:“和我有关系吗?” “因为有人说,他和祁间在争这次的竞赛名额,就去和老师说,祁间连作业都要让你帮他写,根本没有那个水平,”裴梦淡淡说,“还挺有理有据的。” 说到这里,她补充了一句:“哦,他说了这些话之后,却是自己被转走了。” 路澄只记得,她在沉默了许久以后,听到自己在说。 “……是吗。” 谁知道,刚下课她就遇到了祁间。 大家将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他作为主角之一却仍如往常一般,听着跟在旁边的同学吹牛逼,一副和平常没有区别的样子。 她有片刻犹豫,那个站在最显眼位置的男生却注意到她,朝她看了过来。 他还没有说话,在他周围的男生却都望着她闹笑起来。 “路同学帮祁哥写完作业了吗?” “说真的,路澄你要不然也帮我写吧?我也想被骂连作业都让别人帮写的怎么能参加奥数。” “诶,毕竟路澄也是奥赛队的嘛。” “那就更得帮帮我了,我一题都不会——” 最后一句故意拖长了声音,路澄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时,祁间才慢悠悠地开口,双眼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那么,阿澄找我有什么事。” 似乎很坦然,又似乎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她突然什么也不想问了。 …… 这场梦非常真实,真实得像是一个如影随形的提醒。 路澄醒过来,看到窗帘被钻进半掩窗户的风吹起一角,柔和的晨曦洒在床尾,耳边有一声清脆的鸟鸣。 她望着床边的檯历,红色的原子笔在了“六月十九日”这个数字上打了一个圈。 * 中考持续三天。 最后一天,泉中的第三十考场内,路澄在化学试卷上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她盖上笔盖,抬起头,发现考场几乎已经空了。 坐在讲台后的监考老师耷拉着脑袋,用手肘撑着脸,另一只手用手指捏着几张提前交卷的卷子,瞥见路澄的视线时,投去一个“他们都交卷了你怎么还在挣扎”的眼神。 路澄:“……” 耳边有炙热的蝉鸣,她恍惚回神,才感觉到胳膊上有一层薄薄的汗。 想了想,她起身交卷。 走出考场时,走廊上的老师望着走廊下的树荫,背着手嘀咕了一句:“……终于要考完了。” 路澄深有同感。 终于结束了。 …… 中考结束,初三学生像是被放出笼子的鸟,开始联繫朋友,都打算好好玩一场。 祁间也一样,祁爷爷的生日宴一过,他便去旅游了。 路澄一连大半个月没见到他,心情便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 七月中旬的下午,宋姨带着路澄打理屋子里的几盆兰花,看着搬空花盆的女儿,她问道:“放假了,也不出去找同学玩一会儿?” “我早上去了旧书店,”路澄说,“有一些很有意思的书。” “又是小说?少看些小说。” “我就随便看看……”她说着,注意到妈妈的眼神,弱声道,“知道了。” 宋姨的脸色微缓,又说:“祁先生前几天问起我,祁少爷和几个朋友去旅游,你怎么不一块去。” 路澄面色不变,将手里的花盆放下,声音很轻:“……我们不一样。” “我也是这么想,祁家对咱们好,却也总不能自作主张。”宋姨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摇头失笑,“我还以为你成绩下去了,不在一个班,关系总是要疏远一些,没想到你们关系倒是还不错……祁家都是些心善的人,人又一个比一个聪明。” 路澄的手顿了顿,有一瞬说不出话。 最后,她将花盆放下,以“渴了”为理由,走出了大厅。 …… 过了几天,招考热线网站公布中考成绩,路澄吃了午饭,决定坐公车去学校附近的小网吧。 倒没有其他的含义,华都城周围没有网吧,而学校附近的网吧总是会便宜一些,虽然路上的时间会长一些,可在假期里,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第5页 路澄下了车,拐进学校旁边的巷子,很找到了那间很受学生欢迎的网吧。 走进去,她和老闆开了一小时,找位置坐下,很快开机,点击浏览器,再用滑鼠点开网页。 成绩是昨天公布的,这个时间网站已经不那么挤了,输入准考证号后,只在短暂的加载后便跳出了一个简单的表格。 上面的分数,和她预计的分毫不差。 “哦,成绩不错嘛。” 路澄一怔,下意识看向声音的来源。 网吧里有些暗,又是角落,她这才发现边上还有一个人。 女生撑着脸,朝她看过来——准确来说,是看自己面前的电脑。 是裴梦。 路澄还在一班的时候,她一直是自己的同桌。 只是……不算前两天那个梦的话,她们几乎已经有一年没有说过话了。 “好久不见嘛,路澄。”裴梦像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要和她打招唿,便后知后觉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路澄沉默了一会儿,才和她打了声招唿。 “你这个分数,去实验刚刚好,”裴梦又去看她的成绩,顺便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慢悠悠地说,“但是太可惜了,从你离开一班开始我就觉得可惜,毕竟我一直希望你能和祁间打一架。” 末了,她补充道:“靠成绩。” “……” 路澄沉默地将脑袋转回去,也像她一样将手伸进兜里,不过是为了拿纸和笔。 “这一次要帮祁间查成绩么?” 路澄觉得她这话有些奇怪,没忍住皱了皱眉:“没有。” “可是他给我发了消息,和我说你会来帮他查成绩。”裴梦却拿出了手机,展示一个小时前祁间发给自己的消息。 路澄没有手机,宋姨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给她买一部,但她却拒绝了。 如果有手机,她从一班跑到十九班还有什么意义。 裴梦望着路澄变得一眼难尽的表情,重新将手机举到自己面前,认真地又将祁间发的话看了一遍。 再开口时,一针见血:“你跑到十九班,还不用手机,但好像也没能躲开他?” 有些事情裴梦比其他人了解。 路澄从开学时的成绩到后来一路滑铁卢,直到掉到其他班,甚至十九班的时候,她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结局似乎没有完全按照路澄想的那样走。 想到昨天刚重温过的老版西游记,裴梦心想,这可真是孽缘。 路澄像以前那样,没什么力气地回答:“他让我查我就得真的查?你假装没看到消息不就行了。” “当然,毕竟我还没有回覆他,”裴梦点了点头,将手机随手一搁,又说,“不过我不理解,他想查成绩,手边一定有电脑,要不然也会有其他朋友愿意帮他查,他为什么找你。” “他明明不喜欢你,你的待遇还不如他的小弟,你还被他逼到去了十九班。” 裴梦从来都是个说话很直接的人,她一旦想知道什么答案,从来不考虑别人会不会觉得难堪。 但路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难堪,那毕竟是事实。 “不需要理解,”她淡淡说,“他只是想刷一下存在感,以便趁他不在的时候也能用自己的成绩羞辱我。” 裴梦懒洋洋地坐直身子,点头:“那他真有自信。” 她旋即想到了什么,恍然:“对了,他是市第一。那没事了,这个成绩随便他羞辱谁。” 路澄深以为然。 她只开了一小时,抄完成绩后又用网址随便浏览了点消息,很快便关了电脑,准备离开。 裴梦这时又抬起头,问她:“既然你以后要去实验了,我们应该没机会再遇到了,所以我想问问你。” “什么?” “祁间为什么那么讨厌你?” 路澄思考了半天,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 她从小学开始和祁间同班,从那时候她就被唿来喝去的,一开始她以为只是两家关系比较近,他叫起来顺口。 后来她能确定,祁间多多少少是有点讨厌她的。 不过。 “我如果知道他为什么讨厌我,”路澄一边说,一边将椅子挪好,“我一定会把他讨厌的点发扬光大。” …… 路澄回到华都城的时候,宋姨正打算将几床晒过的被子收好。 “妈妈。”她主动走过去帮忙。 宋姨笑盈盈地望着她,一边让她慢一些,一边带她走到隔间里。 华都城的户型都很复杂,又是世界级设计师的作品,很多地方路澄都不知道。 但她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宋姨很少让她接触这些,多数时候只让她好好学习。 虽然宋姨从来没说过,可路澄能感觉到,她这么做是希望自己能自己选择。 这样的想法,加上刚刚公布的成绩,想到她们可以搬出去,路澄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带着这样的心情,她将被子塞进柜子里,转头朝身后的中年女人说:“妈妈,我查到成绩。” “成绩出来了?那今晚加个菜吧,”宋姨的话让路澄一怔,因为她的反应看上去实在有些平常,“想吃什么?” 第6页 “啊,”路澄眨了眨眼,怕她以为自己的分数普通,又接着说,“我应该能考上实验。” 宋姨一怔,明显惊喜了不少。 她显然已经了解过这些,说道:“太好了,实验在市里也能排上前十呢。” “阿澄也是很聪明的……我明天回老宅那边,得去和老夫人说一声……” 祁老夫人是祁间的奶奶,宋姨最开始在祁家工作,便是在祁老夫人身边。 这其中有一件事情。 宋姨三十六岁时才怀了路澄,那时候还发生了路澄父亲车祸去世的事情,怀孕时的情况便十分不好,是祁老夫人作主让她去了s市最好的医院待产,之后还对出生后的路澄非常关心。 “要不然,阿澄明天和我回去?老夫人前几天还提到你,”宋姨显得很高兴,甚至开始找当天穿戴的衣服,“你从五岁后,就没再怎么见过她了。” “好啊,”路澄知道这些事情,因此显得很乖,但想到另一件事,她顿了顿,还是开口,“可是,妈妈,实验要走读。” 宋姨被提醒,动作便有一刻的停顿。 路澄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那我们明天过去的时候,也和老夫人说一声,让她看看能不能另外安排一个人抽空照顾祁少爷……你上高中,我怎么也要多看着你。”片刻后,宋姨说道。 她的话脱口而出,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衣服上:“那穿那条黄色的裙子可不可以?” 路澄一顿,两秒后才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很明显的笑容:“好。” 路澄接下来的心情都非常好。 睡前,她还将那条裙子整齐地叠好,摆在了床对面的椅子上。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间也特别早。 只是等她换好衣服,走出门喊了宋姨一声时,却感觉到了房子里异样的安静。 她有些愣神,走到客厅才发现答案。 祁先生回来了。 路澄虽然住在祁家,但向来对祁间的事情敬而远之,只知道祁先生平时很少回来。 每次见到他时,路澄都只有一个感觉,就像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形象,高大俊朗的中年男人身着西装,坐在沙发上时气场稳重强大。 但今天好像又有些,不一样。 路澄本来想要迴避,却在转身时瞥到了坐在祁先生对面的……宋姨身上。 宋姨的脸色很不好看,苍白而呆滞,原本便有些清瘦的人像是一张纸一般。 路澄皱了皱眉,下意识走过去。 忽然,祁先生站起来,望着她,开口朝她说:“路澄,你和我来一趟。” 路澄感觉到,他开口那一瞬,有一丝微弱的犹豫和不安。 她的心里咯噔一声。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第3章 鹿家  傻逼,离我远点。 路澄起初以为发生的事和祁间有关,可直到离开华都城,祁先生始终没有提及祁间。 她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车子驶过s市的市中心,视线中闪过那座标志性的电视塔。 宋姨曾经说过,在电视塔旁边的金融中心里,有一栋属于祁氏企业的高楼。 祁先生是坐在那栋高楼最顶层的人。 而路澄寥寥几次与祁先生的对话,内容都和祁间有关。 “祁间最近如何”或者“祁间这段时间的表现”。 但现在,他没有提。 甚至,还亲自开车,不知道要送她们去哪。 想到这儿,她轻轻地攥了攥裙摆,忍不住转头,去看坐在后座上的另一个人。 宋姨垂着头,安静坐在那儿,有些失魂落魄。 路澄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忍不住朝她伸出手:“妈妈……” 宋姨眼睫一颤,缓慢看向她后,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没事,”她的手伸向路澄,“大人会处理好的。” 虽然是这么说,可她伸出的手还是很抖,落下了许多次,才碰到路澄的手背。 路澄心头一跳。 她下意识的反应是,宋姨可能生病了。 但这却无法解释为什么祁先生会出现在这里, 她想不通,只能下意识反握住那只带了厚茧的手。 车子似乎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停在了s大司法鑑定中心前。 透过车窗看到门口的字,路澄有一瞬的茫然。 “妈妈……” 她刚开口,一侧的车门便被拉开。 祁先生站在车外,她下意识下车,又听到祁先生说“你跟我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宋姨虽然下了车,却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路澄看向她。 阳光透过树叶与树叶的缝隙,在宋姨脸上留下晦暗不明的阴影,让她的神情变得有些模煳。 路澄只听到,对方很轻的声音传来:“去吧……阿澄。” …… 路澄跟着祁先生走进鑑定中心,来到一个房间前。 门打开时,里面有人忽然站了起来。 她的心跟着一跳,缓了缓后,才看清那道人影。 那是一个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皮肤很白,乌黑的发盘在脑后,带着一股优雅从容的气质。 第7页 路澄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朝自己看了过来。 路澄此时十分不安,可在不安之余,疑虑却也势均力敌。 她的唇瓣动了动,仍是没能发出声音。 “鹿夫人。”祁先生在这时开了口。 女人回过神,轻轻吸了口气,朝他点了点头:“谢谢……麻烦你了,祁先生。” 祁先生没再说话,路澄在短暂的错愕中,被叫做鹿夫人的女人朝她说:“进来吧。” 路澄只能走进去。 祁先生则退后了两步,关上了门。 听到那声轻响,路澄望了一眼门,再回过头时,鹿夫人的神情又柔和了许多,像终于找回了平时最舒适的状态,沖她很温柔地笑起来:“坐下吧。” 路澄惴惴不安,只能说:“您好。” 她们的位置有些近。 也许是鹿夫人刻意凑近,认真地看着她,路澄闻到很淡雅的花香,以及梭巡过脸上时,仿佛实体化了一般的视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抱歉,临时把你叫来,”过了片刻,鹿夫人才收回视线,很轻地说了一声,“吓到你了?” 路澄微顿,语气却有些认真:“有一些……不过,我更想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鹿夫人看着她,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说道:“你在泉中上的初中。” 路澄犹豫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 “你的成绩很好,初一时一直是前三,还进过奥赛队。” “不过好像,有一段时间……成绩下滑得有些快,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一开口,问的便是非常敏感的问题,可语气却没有套近乎或者很随便的意思,反而恳切而温和。 因此路澄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 ……这是一个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 不过…… 她定了定神,垂下眼眸,轻声回答:“学习……跟不上。” 这样的话很敷衍,鹿夫人也因此沉默了下来。 然而路澄感觉到,这种沉默并非出于生气,更像是出于歉意。 她有些莫名。 “路澄,”过了会儿,鹿夫人才重新看向她,语气十分认真,“你或许,是我的女儿。” “这不可能!” 路澄腾的站了起来,惊慌失措。 她觉得荒谬。 她怎么可能会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鹿夫人的女儿? 她明明是…… “也许是,也许不是,”鹿夫人也站了起来,她朝路澄弯下腰,望着一脸惊慌戒备的女孩,轻声,“无论是不是……请你帮我这个忙,好吗。” …… 路澄从鑑定中心回来后,两天没有睡好。 抽血签名时,她看到了鹿夫人的名字——“许心昙”。 路澄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可“lu”这样的称唿,又能让祁先生亲自送她,只能想到一家。 她不希望这一切是真的。 可事情似乎从来不按她所想的那般发展。 两天后,许心昙亲自来接她。 路澄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模样优雅的女人,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落荒而逃。 她强忍住这个想法,进而想找宋姨,却忽然想起来,那天从鑑定中心回来后,宋姨直接去了祁家的老宅,没有回来。 她突然意识到,也许他们带她去鑑定中心,只是走一个过场。 他们根本就确定了,自己就是鹿家的女儿。 所以宋姨那时候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路澄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许心昙弯下腰,眼神相比比前两天,少了丝忐忑,多儿点儿欣喜和歉意。 她的声音温和柔软,带着一股韵味,十分好听:“你愿意听我说么?” “这个世界上总有许多意外,我不希望意外变成永远的遗憾。” “我是你的妈妈,阿澄。” “我来带你回家。” * 许心昙带着鹿澄回了鹿家的老宅。 ……或许,她以后就是“鹿澄”了。 路上,许心昙和她说了很多。 同一天,在同一个地方出生的女婴,因为复杂的意外而被抱错。 又因为偶然,她意识到她可能弄丢了自己的女儿,整整十四年。 许心昙还问她,知不知道鹿家。 鹿澄知道。 不仅知道,她还想到了鹿浅。 鹿浅和她曾经是同学。 和祁间一样,鹿浅入学第一天就成了女同学们巴结的对象,另一方面,同样是女生,她和那些知道自己与祁间的关系微妙而找来的人不一样,她从来不找鹿澄,也从来不找祁间。 像高傲的天鹅,总是带着许多标志着女生会感到羡慕的形容词和标籤。 “鹿浅家里可真有钱。” “她也太好看了,有些人一出生真的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听说她钢琴十级?这是什么白富美标配啊……” 只是……仅此而已。 路澄与鹿浅全无交集。 第8页 而今,她却忽然被告知,鹿浅拥有的那一切应当属于自己。 ——荒谬。 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 回到老宅,许心昙牵着她穿过复杂的园林,来到了一处大厅,进门便是典型的苏式装潢,一位年长的妇人坐在太师椅里,身边站着几个人,她们走进来时,几个人齐齐望向她。 那位妇人则抬起眼,端详她良久,才很轻地嘆了口气:“那双眼睛,真是与阿深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从另一侧门里走进两个人。 祁先生是鹿澄认识的,另一个男人穿着白色的中山装,比身旁的人少了分气势,却十分温润……尤其是那双眼睛望过来时,鹿澄只觉得浑身僵硬。 “是阿澄吗。”鹿深朝她走来,眼里有一丝歉意,“前些天在国外,没能去……” 鹿澄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跟前的人也停住了,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鹿澄忽然觉得她的表现很糟糕。 她没有忍住。 “叫‘澄’?”这时,鹿老夫人轻飘飘地开了口,打破了沉寂。 鹿深看向老夫人,又扭头朝鹿澄笑了笑:“水静而清,很好的名字。” 也许是看出了鹿澄的抗拒,许心昙很快以“想带她去休息一下”为理由,带着她离开了大厅。 鹿澄才松了一口气。 “抱歉,但奶奶很想看看你。”许心昙握着她的手,此时增加了一丝力道,“既然你不喜欢一次见那么多人……我们慢慢来,可以吗?” 鹿澄没有说话。 许心昙很快将她带到了旁边的一栋楼里。 “在去学校之前,你先住在这里,如果不习惯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今晚大家一起吃个饭,”带着她上了二楼,许心昙感觉到她听到这话后动作微滞,不禁安慰道,“只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 “……哥哥?” 鹿澄和鹿浅不熟,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哥哥。 “嗯,你哥哥叫鹿池,这几年一直在国外上学,今年刚毕业回来,准备在家里的公司实习,”许心昙认真和她解释道。 说完,她带着鹿澄在整层楼转了一圈,告诉她大厅、餐厅、卧室和浴室的布局。 “我们住在楼上。”最后,许心昙说。 鹿澄全程都十分沉默。 但却并非针对许心昙,她向来是很沉默的人。 可她没法一直沉默。 “谢谢……您,但是,”在许心昙说了很久的话之后,她才缓缓说出一句,“我想自己熟悉一下这儿。” 鹿澄感觉到,女人似乎有些遗憾,甚至歉意,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好,晚点我过来接你。” 临走时,她又看了鹿澄一眼,轻声说道:“……我希望阿澄喜欢这里,如果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告诉我们,都可以问我们……我们很在乎你的看法。” ……那么,鹿浅呢。 鹿澄差点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她没有见到鹿浅,许心昙说了那么多,也没有说关于“鹿浅”的一丝一毫。 鹿浅回宋姨那儿了吗? 宋姨也会这样,歉意又欣喜,迫切地希望鹿浅能接受自己吗。 如果没有,那么鹿浅现在该怎么办? 鹿澄没有问出口。 因为她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祁家有非常优越的家庭,可她从未羡慕过祁间,甚至在短短几日前,自己一直在为能远离华都城和那一切感到开心。 可现在呢?她远离不了,甚至可能要被永远绑着……? 鹿澄的脑子乱糟糟的,什么也想不明白。 她一个人走到窗边,眼神扫过底下的怪石绿水,手指一点点收紧。 忽然,身后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她一愣,有一瞬怀疑门外的人是鹿浅。 可门开后,她却看到了穿着白衬衫的少年。 祁间倚着门框,扭头看向她,眼神里有一闪而逝的不耐,和取而代之的戏嚯。 鹿澄眼睛微微瞪大。 “怎么这种表情,我玩了一半就被叫回来,正奇怪是什么大事,没想到是这种事,”祁间轻轻打了一个哈欠,“恭喜你呀,阿澄,飞上枝头了?” 鹿澄眼皮一跳:“……” “不过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 祁间缓缓站直,朝她微微俯身。 少年的身姿笔直,漂亮的脸朝自己倾来,离得很近,一双带了点儿审视的桃花眼里倒映着自己神色复杂的脸。 鹿澄皱了皱眉,后退了半步,却又听到男生漫不经心地道:“你怎么看起来,可怜得像个冒牌货。” “找人也麻烦,说不定还会觉得是祁家故意为之,不过这都算了,你这个样子,他们还不如不带你回来,带个鹌鹑是怎么回——” “祁间,”一直沉默的女生忽然打断他,在少年挑眉的表情里,她仰首盯着他,“你猜‘正牌’现在得是个什么反应?” 因为宋姨说过的话,鹿澄从来都对祁间非常忍让。 第9页 她知道祁间虽然讨厌她,可也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因而多说也没有意义。 祁间以前还真没见过她这样。 “什么反应?”他有些好奇。 只见,女生原本显得软和沉默的杏眼里突然亮起了一丝光。 “傻逼,离我远点。” 说完,她勐地将门甩上,留下砰地一声闷响。 祁间:“?” 第4章 班长  “我靠,祁哥是真爱啊!” ……… 时间如白驹过隙,再难熬,九月也如约而至。 s市高中是很老牌的市重点,无论教学设施还是教学理念都名列前茅,每年的升学率都在全国前列,可以说成绩斐然。 也是两个月前的鹿澄压根没想过自己会来的学校。 晚上七点,鹿澄穿着s高的蓝白校服,走进高一(三)班的教室,视线飘过教室,在挂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的挂画下边,看到了正斜靠着墙看书的女生。 她见到自己,少有地露出了点儿诧异:“哟。” “看来传闻是真的嘛,鹿大小姐。” 是裴梦。 鹿澄原来所在的初中在s市里也能排到前三,因此在这里见到老同学完全不值得稀奇。 她扫了一眼人尚不算多的教室,走到裴梦身边坐下了。 “看来我和你也有点孽缘。”裴梦拿走了几样随手放在隔壁桌面的东西,一边给她腾出位置,一边轻飘飘地说。 “是啊。” 或许因为裴梦算半个熟人,鹿澄稍微放松了一些,很难得地开起了玩笑:“不过要这么说我亏了。” “嗯?” “我之前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了,所以回答了你一个问题,”鹿澄轻描淡写,“我觉得我亏了,所以——” 她顿了顿,问裴梦:“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 指的是那什么“鹿家大小姐”。 裴梦眨了眨眼:“哦,放假的时候,有同学在初中群里八卦,说他有一天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他爸应酬回来和他妈说,你才是鹿家的孩子,祁家和鹿家都在查这件事。” “蛮多人都觉得太扯了,又没有当事人出来证明。所以前几天大家还在群里打赌,如果你出现在s高,那传闻就是真的了。” 鹿澄怔了怔,在一瞬的错愕后,就恢復了平静。 “所以。”突然,裴梦凑过来,紧紧盯着他,似乎是想将她的所有表情都看清楚,“爽不爽?” 鹿澄:“?” 裴梦暗示她:“现在你拿了祁间的剧本,成了s市名门,爽不爽。” 鹿澄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听说过很多奇怪的传闻,又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得知自己捲入“豪门秘辛”中,会被许多人打听消息,仍旧能够淡定。 可裴梦问的问题,她根本没有想过。 “我……” 只是没等她们继续聊下去,教室外传来有些尖锐的声音:“这有什么好怕的!” 裴梦和鹿澄下意识朝那边看去,便看到两个女生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人显得有些不耐,却在匆匆瞥过教室时与鹿澄对视了一眼,像被烫到了一般,很快收回了视线,随便找了位置坐下。 是鹿浅。 鹿澄听过她的声音,刚才那句话显然不是她说的。 “她是不是看你了?”裴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鹿澄没有回答,她又说:“她现在还住在你家吗?” 犹豫了一会儿,鹿澄摇了摇头。 不是“不在”的意思,而是“她不知道”。 这是她住进鹿家后,第一次见到鹿浅。 让人比较意外的是,两人短暂交流时,跟在鹿浅身后的女生朝她瞪来了一眼。 这女生也是“老同学”。 一般来说,女生总会有一个两个下课一起去上厕所的朋友,秦璐璐大概就是下课总是和鹿浅一起去厕所的那个。 “我有时候会怀疑,秦璐璐是不是鹿浅的真爱,都这样了她还敢瞪你,”裴梦品了品,“难道她知道你其实还不愿意接受事实?” 鹿澄语塞。 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裴梦想了想,语重心长:“你应该相信科学。” 鹿澄:“……” 她当然相信科学。 可如果所有东西都可以用科学决定,那些感情又算怎么回事。 鹿澄有些茫然。 * 学生陆陆续续走进教室。 大家可能在将行李搬进的宿舍时候见过,可能以前一个班,人们在熟悉的人附近坐下聊天,总之气氛越发热络起来。 “原来你也在三班!” “假期玩太嗨了,听说开学有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鹿澄稍微观察了一下,一个大约五十人的班级,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自己的“老同学”。 因而除了这些简单的招唿,她也听到了一些并不遮掩的讨论。 “草,路澄还真的在……” 第10页 “现在应该是鹿澄吧……讲道理我有点怕她报復我们。” “你到底怎么赌到的!” “祁哥承认吧,我之前问的时候他说是!” “我靠,你为什么不早说!” 一时间,鹿澄觉得落在自己身上若有若无的视线比以前还要多。 可这些都是其次。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教室里的热闹气息又加重了一些。 祁间走进教室。 少年换了蓝白色的校服,让那张非常出众的脸显得很有青春气息,走进来时便围过去了不少人,间或能听到“祁哥你居然也在!”这样的声音。 还有人打听他是谁,便会响起有人回答“咱们这次的市第一,校草欸”的声音。 再见到他,鹿澄的心情有些许微妙。 自从上次的事情,祁间再也没去过鹿家。 后来听许心昙说才知道,他当时还真是被临时叫回来的,飞机都坐的当天早上的经济舱。 祁间这人,只有一个为人所知的爱好,就是旅游。 ——不仅玩到一半被临时叫回来,原因居然是祁先生觉得他们关系不错,决定把他叫回来“开导”自己。 开导的下场,是被鹿澄直接甩在门外。 鹿澄想起这件事,再看了一眼祁间,忽然觉得,如果裴梦再问她一次“爽不爽”,她会考虑回答“还蛮爽的”。 虽然她暂时还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被报復。 “s高最好的班默认是一二三班,明明每个人都只是三分之一的概率,结果两个最让你头疼的都和你分进了同一个班,”裴梦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你现在是什么感想。” 鹿澄抿了抿唇:“……最好的班?” “是啊,上一届这三个班囊括五十个京大s大的壮举的红名单还贴着,”裴梦懒散道,“所以八卦的时候才说,你这个成绩居然能混上这种班,肯定是因为被抱回鹿家了。” 鹿澄无言。 但她并不担心。 高中是要分科的,反正她学什么都可以,大不了也只是忍一年。 …… 因为祁间的到来而产生的骚动只持续了十分钟,十分钟后,晚上八点整,班主任走进教室。 一瞬间,学生们都默契地安静了下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本来还有些嘈杂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班主任看上去二十来岁,走路带风,她站定在讲台上,先是环视了所有人一周,而后弯起唇角,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唐”字。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数学老师,我姓唐。” “如果没有意外,未来三年,我也还会是你们的班主任。” 班上的人脑子转得都快,有人一下抓住了她话里的“语病”。 “三年?” “不用分科么?” 唐老师笑眯眯地望着提问的人,回答道:“想必大家假期收到通知书的时候,应该还收到了一份‘志愿意向表’,就是填完后要求你们家长拍照发到学校的官方邮箱的那一份。” 有的同学如梦初醒,有的则懊恼地嘀咕“忘带了”,有的是行动派,开始翻书包。 之前瞪过鹿澄的秦璐璐就是行动派,她找到表格,浏览了一遍,随后举起了手。 唐老师沖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说。 “老师,这份表里有我们的目标专业和目标院校,以及意向分科……意思是我们的分科是从高一就定好了吗?” “是的,”唐老师给了肯定的答覆,“你们也知道s高数字前三的班都很特殊,为了最大限度给予你们能全力以赴的学习环境,其中一个特例就是高一分科。” 有同学回过神:“啊?没有适应时间吗?万一我发现自己更喜欢文科呢?” 唐老师耸了耸肩:“最下方有个注释,一经提交无法更改。” 同学们顿时有点傻眼。 这都行? “那,我们是从高一开始就要专注理科吗?”又有人看了一眼自己买好的参考书,说。 “这个不重要,”唐老师耸了耸肩,“提前分科不是让你们提前放弃其他科目,反正你们都要学。” 一些粗口不受控制地从学生嘴里冒出来。 “谁让你们是全市成绩最好的学生。”唐老师也不恼,只是微笑地望着他们,笑容看上去非常慈祥,“另外,咱们学校的排名机制也挺成熟,还请大家加油。” “看来那个高三前都会按照全科的成绩排名的传闻是真的了,”裴梦用笔帽戳了戳桌面,“尤其是班级排行里前排的几个班内卷都很严重……” 鹿澄皱了皱眉。 裴梦也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她:“惊喜吗鹿澄,不用分科了,你、鹿浅和祁间现在被绑定了,为了班级排名你可能还得再团结一点。” 鹿澄不惊喜,她很窒息。 过了许久,在充满窃窃私语的教室里,鹿澄犹带一丝挣扎:“班级排名很重要吗。” 裴梦淡定:“资源或许都一样,可咱们班最不缺虚荣心和自尊心吧。” 第11页 “……” 像是突然有点缺氧,鹿澄努力吸了口气。 裴梦安慰她:“放轻松,只要不是班干部,去当不在意排名的老鼠屎完全没有问题,我知道你不在乎别人的议论。” “……你是早就想好对策了吗。” “因为我就是这种人,”裴梦大方地笑了笑,“想让我学文科的人都得死。” 鹿澄:“……” 她有点茫然。 她就要这么一直待下去? 可她似乎,也没有当初主动为自己降级的想法。 这种没有任何想法的想法,源自于被带回鹿家之后。 她陡然觉得所有事情都失去了掌控,同时也失去了掌控兴趣,对即将发生的事情都报以消极的旁观态度。 …… 唐老师对班上的反应习以为常,几分钟后,才熟练地叫停他们的讨论。 “大概明白的话,我们现在就来选班干部。” 同学们更无语了。 “这么快的吗?我们明明才刚来!” “这也是特例吗!” 不愧是市里成绩前列的学生,吐槽都有理有据。 “这倒不是,”唐老师笑着说,“这是我的个人兴趣,我想着学习那么枯燥,为大家增添一些新潮元素,偶尔做点像抽盲盒一样的事情,多有意思。” “这有什么意思?!” “老师远离抽卡游戏!” 可惜唐老师对同学们的哀嚎无动于衷:“等会我给你们每人发一份班里同学的名单,再把需要的职位写下来,你们随便找一张纸,将觉得合适这个职位的同学的名字和对应的职位写下来。” “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自我介绍,为自己争取一下。” “……有推荐的话,当然也可以。” 这老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大家都面面相觑,一副震惊无语的样子。 即使是有准备当班干的同学,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足足一分钟后,才出现了第一个站起来的同学。 “老师,我帮你发名单。”秦璐璐站起来说道。 “那就麻烦你啦。” “倒是老将反应最快。” 周围都是窃窃私语,裴梦和鹿澄也在说话,同桌的感慨让鹿澄想起来,秦璐璐在初中时一直是班长。 不过她们都没什么行去,心情平和地收到名单后,鹿澄只是一行行扫着上面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 她大概理解唐老师的用意。 大家不可能真的对彼此一无所知,有的人也许之前曾经是同学,或者在哪里听说过彼此,这样的情况下顶多只是会选自己认识的人,而不是真的抽盲盒,不至于乱成一团。 而现在,她也没有禁止他们讨论,意图类似于想刺激他们加速对彼此的了解。 “你们好,”忽然,坐在前座的男生转过头,和她们搭话,“我叫江熠,想当个体育委员,你们能给我投个票吗?” 鹿澄沉默了一下,心想唐老师真是料事如神。 “可以。”裴梦没什么所谓,直接说,“还有谁要填?你同桌想当什么?班长还是学习委员?或者我直接给你们满上?” 江熠看了一眼同桌:“你们实在找不到人填的话,要不给他填一个副班长?” “我靠,这么恶搞的投票是会被骂的吧,你没有别的人可以填?”江熠的同桌反应过来,也扭过头吐槽了一句,“参考下你同桌的意见?” 裴梦看了一眼鹿澄:“问她会更惨,她是天秤座,有选择障碍。” 鹿澄沉默了下,然后点了点头,很快在纸上写上江熠和他同桌的名字。 “……” 江熠忍不住说:“其实选择困难也没有关系,等会应该会有同学自荐。” 鹿澄心想重点其实是选谁都无所谓时,听到了一阵喧譁。 “祁哥!” “祁哥要当班长吗?!” 祁间举起了手。 也不知道是到底哪里来的人缘,连班上一些原来不是一个学校的人都认识祁间,这手一举,至少有半个班的人在欢唿。 唐老师捏着粉笔,笑着道:“咦?有同学要自荐吗?” “老师,”祁间站起来,他眸光闪烁,眼带笑意,“我想推荐一个同学。” 鹿澄捏着笔的动作一顿。 “那,祁间同学要推荐谁?” 祁间笑了笑:“我想推荐鹿澄同学。” “——当班长。” 报復。 鹿澄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这绝对是报復。 像是水落入油锅,把大家都炸了起来。 “我靠,祁哥真爱啊!” “哦?”唐老师拉长了语调,语气有些意味深长,“理由呢?” 祁间在夹杂着起闹声的教室里,语气从容:“鹿澄同学成绩很好,非常乐于助人,初中的时候经常找她帮忙。” “她的成绩好?她初中可是在最后一个班的。”秦璐璐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突然站了起来。 第12页 鹿澄觉得世界可真奇妙,她现在居然对秦璐璐产生了一点感激之情。 “咦?鹿澄同学不是有一半的时间都和我们是同学么。”祁间十分从容。 “可她的中考成绩根本就……” “那她现在不是和我们一个班了么?” 秦璐璐不能接受:“那是因为她是鹿——” “等等,等等。” 唐老师及时打断她:“虽然秦璐璐同学说的那种情况确实存在,不过学校录取同学的时候也会考虑初中时的平均成绩。大家还是不要把学校想得太阴暗,毕竟咱们学校混到现在,不太缺钱。” 有同学忍不住笑了,觉得班主任似乎有点有趣。 “总之,老师想说的是,成绩不太能作为你们现在讨论的依据,你们要不要换一个论据驳倒对方?” 秦璐璐咬了咬唇,“……鹿澄不住校,很多事情会很麻烦吧。” “但是,因为鹿澄同学不住校,当班长的话不是正好可以弥补和同学们的距离么?”祁间笑了笑,“我觉得应该有很多人这么觉得。” 他说完,不少人便跟着道—— “对哦,祁哥真是太体贴了,秦同学怎么一开始就排外了呀。” “有什么好争的嘛,鹿澄同学确实非常乐于助人!” “我相信祁哥的眼光——” “而且鹿澄确实还长得挺可爱的。” “还是,秦同学其实想当咱们班长啊?说实话你这样不行欸。” 他们“声势浩大”,秦璐璐则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努力想为自己辩驳,但完全说不过很会歪曲事实的男生们,脸涨得通红。 最后还是唐老师出声,他们才消停下来,但秦璐璐很显然也没有勇气再竞选班长或者反驳鹿澄不合适了。 裴梦凑到鹿澄耳边说:“祁间和秦璐璐居然在因为你据理力争,这个画面居然有些热血?” “不过看样子你要听天由命了?” 鹿澄没说话,她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仿佛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只是垂着头,笔尖落在纸面,一圈圈的线很快出现在稿纸上。 自荐,推荐,投票,收票,在黑板上写下名字和票数。 一个小时后,鹿澄看到,黑板上出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跟了一个数字——28。 秦璐璐后来可能觉得自荐班长也没有用,自荐了一个学习委员,倒是没有什么竞争者。 “咦,我以为祁间怎么也能有个职位?” 裴梦看了一眼盲盒结果,有些意外。 “早就说好了吧,”鹿澄只是扫了一眼结果,并不意外,“他根本没当过班干部。” 裴梦被提醒,才想起来祁间在初中的时候也是什么职位都没有。 坐在前面的江熠看到结果,扭过头:“没想到鹿同学居然真的当上班长了,恭……额?她怎么看着怪怪的?” “毕竟祁间和秦璐璐比烂还赢了,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裴梦劝道,“班长,对我这种老鼠屎好一点。” “……” 鹿澄将笔放下,幽幽道:“没有关系。” 他们一愣。 过了几天,裴梦终于理解了“没有关系”是怎么回事了。 秦璐璐没当上班长,憋着一口气,很多事情都争着接下来,比班长都尽职尽责。 “你们的座位表……” “老师,在讲台边上,或者我这里有复印了多的一份。” “大家去弘德楼一楼拿军训服,如果尺码不合适的话报给我……” 鹿澄全程划水,还没有几天,俨然有了成为摆设的趋势。 第5章 作业  “扫吧,请。” 在充满高压的陌生班级里,有时候班长是谁并不重要。 一个月,足够鹿澄如愿以偿地被秦璐璐架空。 终于,十月假期到来,不管是谁都松了口气。 九月三十日下午,最后一节课。 唐老师在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时,叫了几位课代表去拿各科留下的假期作业。 “假期回来记得将作业都交上来。”她说道。 有人弱弱问了句:“老师,咱们真的有七天假期吗?” 不怪有人这么问。 虽然唐老师作为班主任,平时总是能带来点轻松愉快的气息,但这无法掩盖s高是一间魔鬼学校的事实。 课表被塞得很满,早读从七点开始,每天中午有测验,到了周六还有周测,同时还有各种反思总结,连轴转起来,大部分人每天回宿舍都是倒头就睡。 高一就让人一周上六天,周日还得写周总结的学校,国庆居然会让他们放够七天? “学校原则上不剋扣节假日,你看,中秋节晚上不是还给你们放假了吗。” 听完她的话,班上的同学五味杂陈。 嘛,至少七天假是全的……吧。 等科代表将作业都拿回教室后,学生们就知道这个“不剋扣节假日”有多水了。 “草,每科一本练习册?它们加起来有我坟头草那么高了吧老师——” 第13页 鹿澄听着教室内的一片哀嚎,淡定得有点格格不入。 毕竟她的烦恼和其他同学不一样,作业多一点,她就不用去思考其他东西,再多的事情也都可以用“作业没有写完”作为藉口搪塞掉。 练习册传下来,她一本本接过,等齐了后拿起笔,打算从最上面那一本开始写名字。 但笔尖刚停在纸页上,她的动作顿了顿。 过了一会儿,鹿澄收起笔,姓名两个字后的黑色横线上只有一个晕开的黑点。 当作业全都下发到大家手中后,下课铃准时响起,同学们把作业塞进书包,陆陆续续离开教室。 就在这时,祁间突然朝鹿澄走了过来。 祁间现在不会像初一的时候,一有空就会来找鹿澄,甚至自从上次推荐自己做班长后,两人都再没有什么接触,她还因此松了口气。 现在…… 鹿澄看着他走过来,似乎还拿着一叠……作业。 他站定,目光柔和,看上去非常友善。 “班长,可以恳请你帮个忙么?” 鹿澄愣了愣,没说话。 她在思考一个比较难听的,可以让他放弃的措辞。 可惜在这方面上她毫无经验,反而给了祁间继续把话说下去的机会:“其实宋姨前段时间给我们做了月饼,她想让我带一点给你。” 中秋节是上周的事情,鹿澄听了颇有些不可思议,之前想不出来的措辞顿时脱口而出:“你用她上周想给我的东西当这周我帮你做作业的筹码?你能要点脸吗?” “其实我上周忘了。” 祁间摊了摊手,变戏法似地摸出一个小布袋。 宋姨传统节日里都会做一些传统的点心,她每年也会帮帮忙。 这个袋子一看就是她的手笔。 鹿澄下意识去拿。 祁间抬手,让她仅是象徵性地碰到了布袋的一角。 “祁间,”鹿澄望着他,咬了咬牙,“你以为我不敢打电话问她?” 祁间回答得很快,还带着微笑:“你不敢。” 鹿澄一愣。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站着,像是对峙。 祁间漫不经心的:“阿澄,虽然你知道宋姨为什么不来找你,但你其实也不敢去找她。” 鹿澄皱眉,有些僵硬:“……我以后会去的。” “那咱们拭目以待?” 祁间同时将布袋和作业放下,和善地笑了笑:“那么我的作业就拜託你了。” 说完,少年起身走了。 * 因为作业翻倍的原因,鹿澄在家里写了整整五天,剩下的时间里则和许心昙在外面逛了一圈。 但她不好说到底哪一边更累。 虽然许心昙带她出去的时候会很尊重她的意见,但每次自己在被询问觉得哪个好时,只会说一句“您决定就好了,我觉得都很好”。 想到这些事她多少觉得有些对不起许心昙的心意。 可她也总觉得自己和那一切格格不入。 …… 十月八日是回校日,鹿澄到得早,看了一会儿单词后,裴梦就背着书包来了。 她看起来有点睡眠不足,眼下的黑眼圈很重,看到鹿澄也只是摆了摆手以示打过招唿了。 “裴梦,你熬夜看剧吗?”江熠走进来看到了,忍不住问。 “没有,改程序。”裴梦打了一个哈欠,气压有点低。 “额,你还会……程序啊?” “会。” “还挺酷的!” 裴梦很困,不想和他客套,只是点了点头。 鹿澄问她要不要睡一会儿:“上课后就睡不了了。” 这学校为了强迫学生认真听课,偶尔会抽人出一些“说完x后以____佐证y”或者“说到四大文明古国时举了什么例子”这样的小题目,每次做这种题都得去办公室被盯着写,想找人作弊都难。 “今天刚收假,有小测,不会突击的,”裴梦说完,掏出一支录音笔,“用录音笔录下来,剩下的回去放二倍速听听就行……你又帮祁间写作业了?旧情復燃?” 鹿澄正要整理一下作业本,她估计一眼就看出了两人份。 “……” 很多时候,鹿澄多少会觉得裴梦被生错了性别。 这人明明就是一个低情商的技术宅。 想了想,她只能简单回答:“事出有因。” 裴梦一时间没了睡意,拿了两本一样的政治练习册翻了翻:“连简答题都写满了,你们的字还真像。” 鹿澄和祁间的字长得像并不是天生的,原因有很多,一部分是她前几年经常帮他写,还因为祁间可能在提防她用字迹做文章,有时候会故意将字写得很像她的,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这样。 “……答案还不一样,故意给他写错了?”裴梦又翻了一下,语气里难掩惊讶,“你变拽了。” 鹿澄:“……” 她没太在意,将两份作业分好,正准备将祁间那份放到他位置那边时,有人走了过来,看起来有些着急—— 第14页 “班长,今天是你值日啊!你再不去扫走廊,早上检查的人就要来了。” 这是卫生委员。 鹿澄一愣,显得很茫然。 看她茫然,卫生委员同学也皱了皱眉:“王军发烧请假了,所以临时改了,想找你你也不回,你都不看消息的吗?” “她没有手机。”裴梦正要趴下,见此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卫生委员一时噎住。 她怎么知道现在还有人不用手机的啊? 鹿澄一时间有些失语。 其实这算是她的问题,她最近一直在逃避,许心昙问她需不需要手机时,她就以“想专注学习”为由拒绝了。 ……她还没想过会有这种事情。 卫生委员催促她:“行吧行吧,先不说这个了,你快去吧。” 鹿澄只好站起来,去拿了一个扫把,走了出去。 刚收假,走廊的情况实在有些麻烦,她花了点时间才清理干净,回到教室时早读都已经快开始了。 座位上放着的两份作业也早就被收走了。 想问问裴梦,却看到她趴在桌子上,不知道睡了多久。 鹿澄吸了口气,朝祁间的位置看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此时有些懒洋洋地捏着一本课本,在和旁边伸着头找他的同学说话。 她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收回了视线。 刚刚收假,大家多少都有点放假综合症,提不起劲,但老师却完全没给他们放松偷懒的机会,以至于裴梦睡着睡着也有些睡不下去了,勉强爬起来听课和写练习。 鹿澄算最大赢家,她假期多数时候在写作业,此时的状态也比其他人要好。 鹿澄没有宿舍,上午结束后,她独自去食堂吃了午饭后就直接回了教室。她回到教室,发现里面的人比之前要多,都是非常努力想调整状态的同学。 她放轻了脚步,打开了参考书,开始自学。 …… 下午,例行的小测结束后,政治老师踩着第一节 课的预备铃走进了教室。 “啪”的一声,他直接将那叠假期作业甩在了讲台上。 “你们假期都干什么了,干什么了?!”下一秒,暴躁的声音便充斥了整个班。 教政治的张老师是所有老师里最暴躁的一个,没有之一。 “是不是你们以为自己是学理科的,所以完全不用在乎政治了?”张老师冷笑了一声,“你们想都别想,你们班特殊,这个课按正常考试都是要考到高二下学期的,之后,你要知道你们只要还想混,就离不开这个学科!” 没人敢直面暴跳如雷的老张,每个人都把头低了下去。 “但是我说了一万次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的区别,就算我不说,有点理解能力的都不能错,你们这都能选错,是闭着眼睛写作业的吗?还是觉得随便选选就算了,以为我根本不看?!” 说到这里,他一巴掌拿出了最前面的练习册:“尤其是你,鹿澄,你写的都是什么东西?选择题十个错八个,简答题完全答非所问,你写作业能有点诚意吗?!” 鹿澄握着笔的动作顿住。 “你看着还挺无辜?你自己写的作业你不知道?!” 老张一副怒不可遏,又喊道:“你们班长呢?” 一阵死寂里,祁间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老师,我们班长是鹿澄。” 这话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周围有此起彼伏的“扑哧”声。 鹿澄这一个月来都没有履行过班长的职责,老师大多都不知道她还是班长。 可她确实是。 老张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愤怒,总而言之是指着鹿澄,抖了好一阵子,才咬牙切齿地:“我没想到班长还挺会应付老师的,行,你现在拿着书到教室后面站着听,下课了和我去一趟办公室!” 鹿澄闭了闭眼睛,站起来,默默地抱着书走到了教室最后面。 她想到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下一节是自习课。 被叫到办公室,估计就不只是被喷十分钟那么简单了。 没出鹿澄所料,她跟去办公室后,就受到了老张的“洗礼”。 反反覆覆的话说了许多次,老张后来甩给了她一本新的练习册,让她老老实实再写一次,并且连着题目再抄两遍。 “我刚才去看了一下你的入学成绩,按理说,你这个成绩连我们学校的门槛都摸不到,”临走时,老张看着她,语气十分严厉,“你也不要想着能浑水摸鱼,既然来了这里我们肯定不会让你这么混下去的。” 鹿澄吸了口气,只能低眉顺眼地应“好的老师”。 从办公室回教室的路不算长,她一路上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回到教室的时候,刚好下课,她从后门走进去,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 可经过几个女生的时候,就听到秦璐璐和几个人说话。 “超丢脸好吗,是我我都不敢交这个作业。” 鹿澄没什么反应地回到了位置上。 “……你没事吧?她们有点过分啊。”江熠转过头,语气有些担忧。 鹿澄不说话,江熠忍不住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裴梦淡淡地瞥了鹿澄一眼:“她习惯了。” 第15页 江熠:“……” 鹿澄还是没说话。 她想到了初二那年,自己故意把成绩弄得很糟糕,就是为了能离开一班时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她也见过很多失望又严厉的眼神,也听过许多非常不客气的话。 可当时的她只要想到能离开一班,离某位罪魁祸首远一点,她就觉得也能接受。 想到这儿,她抬头,看了一眼黑板角落的值日名字。 …… 很快到了放学时间。 大部分人都会趁这个时间活动一下,最不济也会去操场走一圈。 祁间刚站起来,就有几个人围了过来。 “祁哥,放学了去哪?” “十班的叫我去打球。” “哦,那我们也一起吧!” 他们说说笑笑着往门外走,但刚要走出门口,却忽然出现了一把扫把,拦住了几人的路。 鹿澄站在门口,望着他们。 祁间挑了挑眉,就是友善的语气落在鹿澄耳朵里多少有些刺耳。 “阿澄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值日。” “原来我今天值日啊——” 祁间仿佛后知后觉:“那要不,下午也拜託你了?能者多劳。” 周围的人很多,在短暂地错愕后纷纷回过了神。 “对啊对啊,祁哥还要去打球,今天是不是还要比赛?” “反正你以前也不是没有——” 鹿澄忽然松开手。 扫把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毕竟我是祁间同学推荐的班长,我当然得尽职尽责。”她望着祁间,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地上地扫把,“扫吧,请。” 第6章 朋友  傻逼,祁间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朋…… 下午六点半,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三班的学生已经陆续回到了教室。 “今天下午真的绝了,鹿澄把祁间拦下来,他还真的把教室扫完了。” 坐在第一排的女生在和同桌科普今天发生了什么,刚讲完就听到对方一声怪叫:“不是吧,我听他初中的同学说,以前都没人敢让他去干什么的。” “成绩那么好……还有什么,祁家?虽然不太懂,但真的怪牛逼的。” “这么看其实蛮好相处的嘛,男生好多人喜欢找他的,说他大方又好说话的。” “哦,是这样嘛。” “是呀……” 她突然意识到声音不对,扭头瞬间对上唐老师笑盈盈的脸,当场哽住。 唐老师朝她笑了笑,往教室后看了一眼:“班长来一下。” 鹿澄还在默写,听到声音先是一愣,才收了笔,站起来。 “帮谁的?”裴梦在写算式,头也没抬地说了句。 她可能有点异想天开,觉得今天她把祁间“拦下来”了,班主任来的时机比较微妙,现在可能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 但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她以前尝试“破罐破摔”的时候,祁间都会给她多找很多事情。 鹿澄朝不远处在位置上看书的祁间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不知道。”她说完,扭头出了教室。 鹿澄有些摸不透唐老师。 唐老师很随性,说要“抽盲盒”,抽完之后便完全不管班干部们都怎么当,当真是抽到什么算什么,因此自己那么摸鱼,她也没怎么管过。 ……虽然,鹿澄之前一直以为她是忘了自己是班长这件事,可现在看,她似乎还记得自己是“班长”。 到了办公室,唐老师先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刚才听说,你今天下午把打篮球的小男生叫回来做值日了?” 鹿澄愣住。 还真被裴梦猜到了? 她抿了抿唇,认真道:“他今天值日。” 唐老师听了,震惊道:“欸,所以你其实是很认真的类型?但你当班长居然划水?” “……” 鹿澄有些措手不及:“额,我……” 唐老师摆了摆手,随手指了指桌面旁边的东西:“你把这个拿回去,老师们周三会讲这个,所以在那之前重新交一份。” 鹿澄朝那边看去,愣住。 那里摆着十一假期的练习册作业,她故意全错,又被祁间写上她名字的那一份,除了政治的都在,除此外似乎还多了一叠新的。 她之前还想着,虽然没有人会比老张说得更严重,可也实在很难向其他老师解释…… 鹿澄多少有点茫然:“这个……可是我——” 唐老师脸上原本的震惊还没平息下来,又张了张嘴:“你还想再加两本?” 鹿澄:“……” 她只好拿起练习册,说道:“好的老师。” 唐老师不以为意,抿了口温水:“加油。” …… 鹿澄把练习册拿回教室,将之前全错的那些都收了起来,摊开了空白的练习册。 八科的作业,重新赶出来会有些难度,好险她之前都做过一遍,记忆还在。 第16页 为了省时间,她干脆比照了脑海中的知识点,把答案勾出来时,顺便将一下子得不出答案的部分特别圈出来。第一节 晚自习结束时,鹿澄勾完了一半的选择题,听到铃声才松了松肩膀。 摘下耳塞,周围的声音如潮水涌入耳际,在杂乱的声音里,她听到了一句—— “祁间,有人找。” 鹿澄眼皮一掀,看到祁间从位置上站起来,朝门口走了过去。 “十班的啊,好像因为他今天没去,他们篮球赛输了。”裴梦也注意到了,她望了那边一眼,语气淡淡,“话说回来,祁间乱七八糟的朋友真多。” “十班啊。” “初中是十五班的,这个你更懂一点。”裴梦说,“反正你去过那么多个班。” “爱装逼那类吧。”鹿澄随口道。 裴梦点了点头:“是嘛,大概就是班主任说那种交钱进来的,勉强分到了十班,最近看上了你的死对头。” 鹿澄想了想,意有所指:“他们眼光‘还不错’。” 裴梦吐槽:“少了个不是他们班的就输了比赛,他们本质就是菜吧。” 鹿澄“啊”了一声,按了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似乎不太感兴趣。 但她闭了会眼睛,突然想起了什么,稍稍坐直。 “裴梦……我可以借你的录音笔么。”她想了想,说。 * s高晚自习结束时间是十点半,三班会上到十点五十。 她今天的动作晚了点,十一点才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学楼的时候,已经几乎见不到人影了。 鹿澄把手揣进口袋,熟练地绕着实验楼,抄了近路。 她这个时间一般会放任着脑子胡思乱想。 夜风扫过路灯,女生踢了一脚地面的碎石,突然想到裴梦今天说的那句“祁间乱七八糟的朋友真多”。 虽然没想到胡思乱想时会想到这种事情,可事实便是如此。 记忆中,祁间从小学开始,身边就不缺会围着他转的人。 小朋友们不知道“祁家”的意思,却知道祁间的玩具最多,不仅多,好像什么厉害的玩具都能拿得出来,有时候还有人攀比过生日会收到祁间什么礼物。 三年级的时候,有个姓石的男生生日前一周,就曾经到处和同学说,自己会收到祁间的礼物。 像是个非常信任祁间的傻子。 鹿澄忽然停下了脚步。 实验楼前的树荫下,突然出现了三个穿校服的高个子。 她还没说话,那几个人就先开口了。 “就是这豆芽菜拦着祁哥的?” “那可是祁哥,但就是因为她,我们才会输的!” “祁间让你们来的?”她想了想,说,“来干什么。” 他们又看向鹿澄,口气直接:“三班的,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毕竟祁间是我们罩着的,可轮不到你添乱!” 光线比较暗,但或许情况在意料之中,鹿澄也不是很害怕。 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她突然想到,小学的那位石同学,就说过“毕竟是我罩着祁间的,他怎么会不给我送礼物!”这样的话。 她安静了一会儿:“他今天下午要值日就得好好值日,和我有什么关系。” “值日算什么鬼,他明明说了要帮我们打球的,结果却害得我们输了,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 “我们可是朋友!” 又是一模一样的话,“我们可是朋友他为什么会不给我送礼物”。 鹿澄垂着眼眸,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傻逼,祁间这种人怎么会有朋友。 她沉默的时候,那几个人又威胁她道:“你还敢让祁间值日?是不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鹿澄后退半步,脑海里飘过实验楼边的另一条路。 就在这时,一阵白光骤亮。 他们下意识朝有白光亮起的地方看过去,那光又闪了几下。 还没意识到是什么的时候,光线不再闪烁,直直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冲着光源看去,就看到了站在路灯下身着白色衬衣的男人。 这几个人也就是装逼比较厉害,见到有家长,一熘烟就绕过她跑了。 只留下一个鹿澄还在发愣,但她发愣倒不是因为这转变突如其来,也不是因为什么遇到英雄救美的桥段而呆住了。 她只是没想到,今晚来接她的人是鹿池。 鹿池,理论上是她哥。 两个月前,回鹿家时他们见过一次面,之后似乎是因为实习或者性格的问题,只有许心昙喊他回家吃饭的时候才会露面,两人实际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对话次数为零。 性格……是一个肉眼可见很沉默的人。 鹿澄望着身着白衬衫的鹿池走过来,模样如第一次见时一样,气质十分清冷。 她不确定鹿池是不是来找她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唿。 却是鹿池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妈让我来接你,李叔说你每天十点会准时到校门口,”他关了手电,淡淡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现在是十一点十五分。” 第17页 意识到他是发现自己没按平时的时间出现,所以才回来学校看看,鹿澄抿了抿唇:“谢谢你。” “不用,”鹿池回道,“走吧。” 鹿澄跟了上去。 “你认识那三个人吗。”走了一会儿,快到校门口时,鹿池才又开口。 “……不认识。” 接着又是沉默。 鹿澄实在不是一个会主动搭话的人。 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宋姨作为保姆,通常都很忙,也压根不需要人来操心,而托祁间的“福”,她连能正常交流的人都很少。 安静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回到家,鹿池和等在大厅的许心昙说了两句话,但却没有提及今晚见到的事情。 临走时,鹿澄看了他一眼。 …… 隔日,鹿澄被叫到了办公室。 时间是下午放学,她刚走进办公室时,就见到了昨天晚上那三个在实验楼后面堵着她的男生。 其实她昨晚真没怎么看清,可现在见到数量和体型,多少还是能肯定下来,就是他们。 “是这样,我昨天收到了一张像鬼片一样的照片,”除了那三个人,还有唐老师和另外一位老师,唐老师看了他们一眼 ,这么朝鹿澄说道,“那位家长说,这三位同学放学后不回宿舍,结果跑去堵我们班的女生。” 鹿澄挑了挑眉。 原来昨晚亮起来的那个光,是手机的闪光灯。 “唐老师,你这话给学生定性不好吧,”唐老师话音刚落,旁边那位老师开了口,“我的学生明明说的是,他们散步遇到鹿澄。” “欸?那他们被拍照跑得比兔子还快啊?而且那是晚上十一点,”唐老师侧头道,“徐老师的意思是?” “她是走读的吧,又不是在校外,学校里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路又那么窄,路上遇到了我们班的同学,他们还说被她吓了一跳,”徐老师脸色有些冷,“何况她一个女孩子,回家怎么鬼鬼祟祟地走实验楼啊?” 唐老师“啊”了一声:“你这话挺奇怪啊,刚说完学校安全又说她鬼鬼祟祟走实验楼,实验楼不安全啊?” 徐老师拔高了音量:“唐老师,你现在是想觉得我的逻辑有错吗?” “不好意思,我学数学的嘛。” 她摆了摆手,转头看了鹿澄一眼:“但既然你的学生这么说了,也听听我的学生怎么说的吧。” “学生就该好好学习,把自己搞得那么敏感干什么,”徐老师十分不耐地对鹿澄道,“我也很忙的啊!” 鹿澄没有理会徐老师的语气,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录音笔:“关于这件事情,我有录音,老师你们要听吗。” 两位老师面面相觑。 那三个十班的本来还很老实,见到这一幕脸色煞白,嚷道:“老师!我们不是故意的!” 情急之下,有人干脆说:“都是祁间让我们干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徐老师的反应比较差,厉声道。 鹿澄将录音笔递过去,几乎是被徐老师一把夺走的。 裴梦有很多好用的小玩意,晚上的录音环境也不错,加之鹿澄早有准备,昨晚上的对话录得清清楚楚。 听完,徐老师已经是脸色铁青,喊道:“唐离!这也太过分了!你们班的学生在唆使我们班的学生堵人,还想将责任全推给他们?必须告诉教导主任给祁间处分!” 唐离有点震惊:“他们不是祁间的老大吗?” “作为老师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徐老师瞪大眼睛,声音有些尖锐,“什么老大不老大的,这是校园暴力吧?他们只是普通学生,怎么会做这种事,何况要不是你的学生没有遵守约定,他们怎么会做这种事?” 鹿澄见到这一幕,没有说话,甚至退到了办公室的角落。 她知道这三个人会来找自己,肯定是祁间说了什么“因为被一起值日的同学叫住了所以去不了”之类的话。 她怎么会帮祁间,她录音就是为了把他拖下水的。 “欸,真是厉害啊。” 唐离一直很淡定,在短暂的思考后,及时在徐老师再次气急败坏嚷出来前说道:“您先别急,叫祁间来问问不就行了。” “万一他来污衊我的学生——” “实话说,可能因为我不教语文,觉得事情并不像徐老师说的那样,录音内容还有待商榷,”唐离道,“不过吧徐老师,你想请他的家长来,或者让教导主任给他处分,至少得通知他吧,要说录音的人,还是我们班的?” 徐老师噎住。 唐离去让人叫祁间,他是十分钟后到的。 他一进来,看到办公室内的人,微微挑眉。 唐离淡定坐着,但徐老师却很愤怒,她挥着手里的录音笔,朝他噼头盖脸训斥道:“看你做的好事,居然唆使同学去堵女同学,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就会做这种事,放出社会还怎么得了?” 面对老师的质问,祁间似乎愣住了,在短暂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才开口道:“鹿澄同学被他们堵了吗?” 第18页 “对,就是你,不是你和我们说鹿澄不让你去篮球场,你才没去的吗?!”十班有个人对着他说,“亏我们还把你当朋友,你居然这么耍我们?!” 祁间像是现在才注意到他们,扫了他们一眼,应声:“确实是她拦着的啊。” “你知道?我就知道是你!你这种学生的人品也太差了!你们老师还想帮你说话,而你居然那么不可理喻!”徐老师突然站起来。 周围有些嘈杂,鹿澄只是眯起眼睛,将视线越过他们,朝窗外看了一眼。 还真是似曾相识。 小学那位石同学,在拿到了祁间的礼物后在学校里到处炫耀,嚷着“祁间就是我的小弟!”之类的话。 不是因为什么人很好之类的理由,只是因为一件礼物,觉得他们是朋友。 但祁间从来不会记得任何人的生日,他也压根不会送礼物。 她回过神,办公室里充斥着徐老师尖锐的声音:“我们会把你的家长叫过来——” 突然,有些低眉顺眼的祁间忽然抬起了头:“徐老师。” 他声线微暗,藏着丝锐利:“您想请谁的家长?” 徐老师觉得莫名其妙:“当然是请你的!” “啊,那确实得请,”祁间似乎又恢復了一贯的态度,甚至带了点笑容地说道,“正好让我家人知道,他们平时是怎么威胁我的。” 三个十班的人立即瞪大眼睛,徐老师下意识说:“你话不能乱说,突然给我们班的学生泼脏水,你怎么这么阴险?!” “老实说,我本来是不想打这个球赛的,但是他们说我不去就‘让我好看’以及打算告诉我‘谁才是这个学校的老大’,”祁间垂眸道,“做值日这种事情很正常吧,还是十班不用做值日?” “你这是和老师说话的口气吗?!” “要不然,老师想看看我们的聊天记录?” “你还带了手机?” 唐离微微笑了笑:“徐老师,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在短短的十分钟后,她就重复了一遍刚才徐老师说过的话。 “反正都有录音笔了,手机也让我看看?当然看完了你就先交给我了。”在徐老师又被噎住的时候,唐离扭头看向祁间,朝她伸出手。 少年干脆地掏出手机,鹿澄不知道那是什么聊天记录,但是等十班那几个学生开始挣扎辩解,场面有点混乱的时候,她就知道祁间留的这一手不简单。 估计不止是聊天记录,可能还有视频之类的东西。 鹿澄闭了闭眼睛。 小学那件事,祁间后来当众和那位石同学说他根本没有送礼物,以至于那段时间很多人都在嘲笑那位石同学。 ——傻逼,祁间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朋友,都是一些以为他好欺负才会凑上去给他解闷的东西,等他什么时候不耐烦了,下场和现在如出一辙。 有些烦躁地睁开眼睛时,鹿澄却发现祁间忽然转过头,看向了自己。 祁间微弯起唇角,比了个口型。 “让你失望了”,她看到少年眉眼微弯,说。 …… 后来,这件事传到班里,就变成了“三个十班的人看祁间好欺负还威胁他”,而那三个学生也因为性质恶劣而被通报并停学了一周。 大部分人在说这件事时,纷纷评价道“祁间是真的惨”。 鹿澄像是没听到这些话,低下头继续补作业。 * 周日下午,是s高每周例行的半天假。 被关了一周的学生离开学校,要么回家要么在附近走走。 祁间去的是附近的书店。 s高周围在老城区的范围内,巷子很多,他拐进一条巷子,却不料与“三人组”“狭路相逢”。 “祁间,你这个逼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们不仅被停学一周,再回学校,想到班主任不知道会怎么罚他们,三个人都恨得不行。 祁间看到他们,却是笑了:“是你们啊,不是下周才能回来吗,捨不得篮球场?” 听语气竟然还带了点怀念。 三个人的表情跟他妈便秘一样,二话不说就想冲上来揍他:“妈的小白脸,老子今天不按死你!” “把你能的,什么祁家了不起?!之前还不是只能乖乖听话?!” “那我还留着聊天记录干什么,”祁间嘆了口气,“答应你们是以为那天下午挺无聊才找点事情做,早知道阿澄会发火我就去逗她玩了,反而是你们,给点阳光就灿烂,你们这种才是真傻逼吧。” 那个人就忍不下去了,哐地就朝旁边的垃圾桶踢了一脚。 垃圾桶朝祁间撞过去,祁间眼皮一掀,后退了两步,眼神闪烁。 …… 十分钟后,祁间走出巷子,手上却多了个口子。 但他身后的巷子里,正躺了三个人。 他若无其事地朝书店走去,却在门口与刚好走出来的女生碰上。 看清对方是谁,祁间弯起眼眸:“真巧。” 鹿澄看了他一眼,很冷淡:“不巧。” 第19页 说完,她就想要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我记得阿澄随身带创可贴?”但祁间不以为意,只是抬起手挡住她的去路,顺便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鹿澄却毫无触动:“恭喜你啊。” “要说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吧,阿澄,”祁间淡道,“小学的时候,就是因为你代我的名义给那个姓石的送了生日礼物,才搞了一堆事,后来他还跑来和我打了一架。” 鹿澄挑眉:“你以为我这次是像小学那样蠢得想帮你?” 她这次纯粹是想报復他罢了。 “那么不在练习册上写名字的人是谁?”祁间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笑得意味深长。 鹿澄忍无可忍,反身摘下背包,把装了创可贴的盒子掏出来丢到他的脸上:“那我劝你现在就学会自己写作业。” 祁间准确地将盒子接下来:“假期就得做点假期的事情,我又不是你。” “闭嘴,让开。” 祁间晃了晃手里的盒子,与她擦肩而过前还很欠揍地笑了起来:“创可贴谢谢了。” 鹿澄勐地扭头,看着他笔直的背影,忍不住咬了咬牙。 回去的路上,她脑子里都是他的笑容。 她是真的觉得他那张笑脸刺眼得要命。 明明在很久以前,他是不会这么笑的。 这个念头刚过,鹿澄却怔了怔。 她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来,祁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笑的了。 第7章 生日  她好像,只能是那个保姆的女儿了…… 鹿澄这一周过得有点忙,也可能是被祁间气的,回去后累得什么也没说便躺下了。 这一个午觉直接睡到六点。 醒来时,天色稍暗,薄薄的云雾在暗橙的天际铺开,她望着窗外揉了揉眼睛,迷迷煳煳从床上坐起来时,忽然感觉到,空气中似乎多了一点儿不一样的味道。 微涩的香味。 她视线掠过,发现床头多了一个很小的香薰台。 似乎是……海盐香薰。 祁家没有用香薰的习惯,不过祁老夫人信佛,在祁家老宅会闻到檀香的味道。 可能因为有些稀奇,她看了好一会,才收回了视线。 叠好被子起身,鹿澄想到这个时间已经过了周日的饭点,准备去楼下拿点吃的,直接去学校上晚自习。 只是等她下楼时,却看到许心昙坐在大厅的沙发里,似乎在通过看电视等她。 她下意识看向屏幕,发现正在放综艺节目,右下角标着“声之心”。 这个节目最近很火,以至于她偶尔也会听到班上的同学讨论,但还没有看过。 “阿澄醒了?吃饭吧,”许心昙注意到她下楼,朝她打招唿,“等会让李叔送你。” 鹿澄走到许心昙身边坐下,低声道歉:“抱歉,今天起晚了。” 有佣人将饭菜端过来,许心昙安慰她:“没有关系……这周是不是特别累?” “……还好。” 鹿澄拿着碗,一样菜夹了一点,吃得很安静。 这种氛围里,电视里的声音便显得很清晰。 耳边是《喜欢你》的旋律,她听着舒缓的女音,抬头看去,不禁有些入神。 电视屏幕里,很漂亮的女歌手站在台上,笑得也很甜,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在注意到这些之前,觉得她有股很悲伤的气质。 “这是莫默,这届的冠军,决赛很精彩,我便多看了几次,”许心昙对她说,“对了,莫默是苏家的小女儿,我们之前去看过那间开设计展的展览馆就是苏家的。” 鹿澄一怔:“她不是姓莫吗?” “她妈妈姓莫,”难得遇到她感兴趣的话题,许心昙就多说了一些,“她父母去世后基本都住在国外,好像也是今年才回来的,春天的时候还来看过你奶奶……以后她有机会回s市的话,说不定能见到她……” 鹿澄喝完了汤,又看了一眼屏幕里面容清冷的女人,轻声问道:“她为什么一直住在国外?有家人在国外吗。” 许心昙沉默了一下,才笑着回答:“没有,也许是为了学习吧,我听说她在国外学音乐,看来学得很好。” 鹿澄仔细想着许心昙的话,隐约有些疑惑。 ……国内有家人,却去了没有家人的国外。 她是想“逃走”吗。 因为觉得和家人无法相处,或者只是觉得一个人可能更好? 鹿澄看了一眼许心昙,没有将问题问出口,只是将碗放下,说道:“我吃饱了。” * 鹿澄这天到教室的时间比平时晚一点,人几乎都来齐了,有些热闹。 有从家里过来的同学拿了点小零食,正聚在一起吃零食讨论。 秦璐璐她们围在教室后边说话,声音不大不小,鹿澄正好听到她炫耀东西的声音。 ……好像也不全是炫耀。 “浅浅,我买了一个你的香薰的同款,就是你最喜欢的海盐味!” “……还真是。” “有没有连结啊,我等会下单。” 第20页 “太好看了,浅浅真的好有品味啊。” 鹿澄微顿,模样平静地从她们身边经过,回到了位置。 裴梦正在位置上按手机。 “你什么时候买手机,”裴梦语气平常,“我想研究一下最新配置,但我的钱不够。” 鹿澄安静了一会,老实说:“毕竟已经说不要了,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不太好意思开口。” 上周的值日生“事故”后,卫生委员开始关心部分不用手机的原始人,有轮值改动都会专门通知,她也没必要为了这个买手机。 “那你找个特殊的日子?比如生日,”裴梦挑眉道,“你生日什么时候。” 鹿澄一怔:“……好像是明天。” “那凉了,要送礼物现在早就准备好了,”裴梦很遗憾,但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提起了精神,“那你毕竟和鹿浅同一天生日啊,今年你爸妈送什么了记得告诉我。” 鹿澄:“……” 她没答话,只是默默地将总结用的本子拿出来,开始写记录。 结果一直到隔日下午,裴梦才想起来要问鹿澄这件事情。 ——她政治测验错得太离谱,老张让她一天内把试卷抄五次。 “傻逼老师,”抄到后来她忍无可忍地摔笔,甩着手,纯指望鹿澄说点事情来缓解烦躁的心情,“你收到什么礼物了?” 鹿澄用笔划过书上的一条重点,很平静:“面。” “啥?” “长寿面。” 说到这里,鹿澄想到了今早下楼时见到的那碗面,手里的中性笔在手中转了一圈。 骨头汤底,面上卧了个蛋,和宋姨给自己做的几乎一模一样。 生日的时候下一碗面,是自己之前非常朴实的“习惯”。 她见到那碗面后,在许心昙热切期盼的眼神中吃完了。 “没想到鹿家那么朴实。” 裴梦话音刚落,前桌江熠转过头道:“鹿澄,你今天生日?生日快乐。” “对哦,鹿浅今天生日,那她肯定也是——”江熠的同桌下意识道。 但话头突然掐住,像是以为自己刚才泄露了什么天机。 “你们怎么那么八卦,”裴梦伸出笔敲了敲桌子边缘,“我也要听,鹿浅今天生日是怎么回事?” “……额,是中午在宿舍聊天的时候听说的。”江熠和他同桌下意识看了鹿澄一眼。 鹿澄面无表情,反而看向裴梦:“你不是住宿舍?你居然不知道?” “我抄试卷……不抄了。妨碍我看戏。” 看着鹿澄好像真的不在意,前面两人都看了对方一眼,才继续说:“今天有人给鹿浅送蛋糕,送到宿舍门口,送蛋糕的好像还是她哥哥……额。” 江熠忽然想起了什么,望向鹿澄:“你们好像是……” 鹿澄也和裴梦对视了一眼:“有那个味道了。” “啊?” 裴梦道:“家庭伦理剧。” “他们到底是不想告诉你,还是觉得没必要?” 鹿澄没答话。 这时,几个说说笑笑走进教室的女生看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客气地和她道:“生日快乐啊,鹿澄。” 鹿澄点了点头。 “看来都是因为鹿浅的蛋糕才知道的,”裴梦随意道,“明明今早根本没人想起来是你生日。” 鹿澄吸了口气,轻声道:“裴梦,试卷抄完了?还有两遍吧。” 裴梦不以为意:“不抄了,花两块钱找我弟抄。” 江熠一直觉得她们这两人性格很特别,闻言没忍住问:“你弟弟还会帮你抄试卷?好弟弟啊。” “不帮就把他号封了。” “……” 都是狠人啊。 鹿澄看上去反应平淡,却在鹿浅回教室时抬头望了一眼。 女生身姿挺拔,有旁人衬托,能明显感觉气质很好。 鹿浅坐下来,听到其他人祝贺生日的话,颔首微笑,遇到熟一点的会说“晚上要不要去宿舍吃蛋糕”。 开学后倒是有人因为抱错的事找过她的麻烦,但她的态度似乎一直都很淡然,看上去要比她从容许多。 这样的反应……鹿澄想起了鹿家人。 …… 下了晚自习,鹿澄准时背起书包,独自走到一楼大堂。 回宿舍的都不走这边,四下静悄悄的,墙上的成绩排名是上个学期的,贴在“只争朝夕,不负芳华”的标语下,边缘有些斑驳。 最近在下雨,她先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好,又把别在耳后的头髮散开,才准备走出去。 却在这时,头上传来一点重量。 以及一道声音。 “阿澄,生日快乐欸。” “我们认识那么久,好像还没给你送过礼物?” 听到这个声音,鹿澄勐地转身,下意识想拍开那只手,但却先碰到祁间之前,抓住了他想放在自己脑袋上的东西。 第21页 ——一个装创可贴的盒子。 括弧号,她昨天丢给祁间那个。 鹿澄一口气差点卡在喉咙里没喘过来。 “今天还蛮热闹,”祁间拍了拍手,“出了那种事,鹿浅却完全没受拖累,原来怎么样现在怎么样——家庭伦理剧果然只存在于别人眼里嘛。” 鹿浅不咸不淡的:“所以呢。” 她的语气微凉,却没打算听祁间的回答,扭头就走。 “不过鹿夫人昨天去拜访了一趟宋姨,我猜是去问你平时生日都会准备什么,那个朴实的习惯嘛。” 祁间走在她后面,说道:“有没有觉得被安慰,他们算是非常上心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鹿澄停下来:“你不会以为,我听你说这些话,觉得我有的鹿浅也有,甚至更多之后就会去跟他们闹?” 祁间会意地点了点头:“你当然不会,你习惯了——你只会觉得,鹿家愿意为你准备一碗面,这样就够了。” “虽然吃面只是因为宋姨觉得简单好应付你,买蛋糕肯定会吵到我。” 鹿澄皱了皱眉,却没有反驳。 “他们既然会去问宋姨你的习惯,为什么不亲自问你。如果是想给你惊喜,带着那种心情今天就不会给鹿浅送蛋糕。” 祁间淡淡道:“鹿家人本质上是商人,你现在对他们来说,属于他们不得不划为利益的那一块所有物,他们试图了解你,但——” 手段敷衍得和哄小孩一样。 鹿澄从来都很迴避这些东西,闻言只是故意刺道:“鹿家人是商人,祁家就不是了吗。” “都一样,生在这种垃圾家庭真是人生最大的败笔。”祁间随意道。 鹿澄脚步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回过头:“你最近动画片看多了吗?” “其实我很少那么认真。” 虽然这么说,但祁间的语气漫不经心,完全没有一点认真的迹象。 鹿澄觉得他有病。 “你下次说那种话之前,先想想你这垃圾脾气是什么惯出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惯的。” 理直气壮、目中无人, 似乎很坦然,又似乎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鹿澄无言,不想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 鹿澄比较意外的是,她上了车后,发现来接她的人是鹿池。 除了鹿池,车后座上还有一个袋子。 一看就是宋姨风格的布袋。 鹿澄微怔,下意识拿在手里。 却在仰头时,与后视镜中的鹿池对视了一眼。 他的视线平静无波,叫人感觉不到一丝情绪。 语气也是:“顺手送来的生日礼物。” 大概是因为宋姨今年没有煮面,才会给自己送来这个。 但送东西的人是鹿池,他又是那副神情,总让她觉得怪怪的。 鹿澄只好说了声“谢谢”,然后抓着那个布袋,靠在椅背上。 回到鹿家,不仅许心昙在,连鹿深也回来了。 “阿澄。”许心昙看到她,停下了和鹿深说的话,笑望着她,顺便指了指身边的沙发,“过来坐吧,难得今天生日,我记得你好像对昨天的综艺感兴趣,我们再一起看看?” 鹿澄不好意思说她只是对莫默感兴趣,但还是背着书包,坐到了她身边。 “阿澄有想要的礼物吗?” 鹿深侧过头,保养得很好的男人外表和语气都儒雅温和。 ——鹿氏夫妇,都是性格很温和的人。 “没有……”她想不出来,只能摇头。 “没关系,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可以随时告诉我们,”许心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似乎是安慰,接着又转移了话题,“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很熟悉这套环节。 问她在学校遇到了什么,如果没什么回应的话会让她好好休息。 体贴、周到,似乎处处都在为她考虑,担心她感到害怕。 鹿澄抬起头,轻轻看了眼天花板。 大厅吊顶灯亮着暖光,周围的一切都带着一圈金色,温暖又虚幻。 可明明是这样温暖的氛围,却有种让她感觉到发慌的沉默。 “今天都在忙什么?”鹿深突然开口,看的是鹿池,“前几天说要个假期,你最近工作那么闲的吗?” “过几天去一趟京市,朋友找。” “那你实习工资还要不要了。” “我靠公司给的实习工资会死的吧,”鹿池那张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缕微妙的情绪,“我现在又不住在家里。” 许心昙突然想起了什么,弯起眼眸:“嫌穷了?你今天不是还花钱给浅浅送蛋糕了吗,还不找我们报销,我记得那个很贵。” 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看了鹿澄一眼。 大家有一瞬的安静。 那一瞬,鹿澄忽然明白了,那种始终不适应、始终有些距离的感觉来自哪里。 “阿澄……抱歉,你当我什么也没说,我会注意……” 第22页 听到许心昙道歉的话,鹿澄却忽然想起祁间。 她觉得祁间那番挑拨离间说的话简直是废话。 “鹿家把她当做利益的一部分,才会如此对她。” ——那不然呢? 他们问宋姨自己有什么习惯,在言语上对她很关心,对鹿浅只字不提…… 确实十分上心。 但他们的习惯,其实是在床头放一个海盐香薰台,以及为女儿准备的一个蛋糕。 而她也不过是会下意识抓住那个布袋而已。 虽然给她布袋的人,根本不敢来看她。 “夫人,”忽然,一直都很沉默的女生抬起眼,轻声道,“你们愿意考虑我的心情,我很感激。” “但这样这么久了,我还是不习惯,我想你们应该也是。” 许心昙怔了怔:“鹿……” “你们让鹿浅回来吧,错的又不是她……不对,据我所知,谁都没有错,”鹿澄背着书包站起来,望着他们的目光清澈又冷静,“而且要说发生这种事,肯定会有很多讨论,还要考虑和祁家的关系,你们要应付那些事情,还要在乎我的心情,最近应该很累了吧……以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算了。” 说完,她朝他们轻轻鞠了一躬,朝楼上走去。 就在快要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内时,鹿澄停了一下,像是鼓足勇气了一般,才说道:“礼物的话……我想要一部手机。” 鹿澄说完那句话,逃一样回到了房间。 只是一贴着门缓了缓,她又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海盐香。 她腾的一声站起来,朝床头那个香薰台看了足足五分钟,有些自嘲地勾起嘴角。 她好像,真的只能是保姆的女儿了。 第8章 成绩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装逼 从生日那天后,许心昙他们不会再将“鹿浅”当作不能说的东西,他们之间也省了很多客套,许心昙为了参加活动或者不在s市,鹿澄还能自己决定吃饭的时间。 鹿浅还是住在宿舍,但周日下午会回家,为了这点,鹿澄周日下午就在教室学习。 气氛好像少了一些温馨,可却让她在迷茫之余,感觉轻松了许多。 ……虽然,平静似乎只持续到期中成绩出来之后。 到底是市重点,出期中成绩的效率很高,考试结束后的第三天,成绩就张贴在了教室前门。 祁间的名字不仅在班里是第一列,还是年级第一。 至于鹿澄。 “我说,你们真的有那个孽缘。”裴梦用手机打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电子版成绩单,放大拖到最后一栏,鹿澄的成绩那儿,“一个第一,一个倒一。” 姓名:鹿澄 语文:90 数学:90 英语:90 化学:60 物理:60 生物:60 地理:60 歷史:60 政治:60 裴梦仔细看了一眼:“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鹿澄正在做一道数学大题,闻言并没有回答,等把这道超纲题的最后一问做完了,才抬头说了句:“……习惯了。” “那你下次?” “看这次的平均分考吧。” 裴梦还没把那句“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装逼”说出口,旁边有女生经过,“无意”般说了句:“太丢人了吧,考成这样她怎么好意思。” 鹿澄瞥了一眼,发现是秦璐璐。 也只有秦璐璐,能将若无其事表现得那么刻意,又会让人产生一种“不愧是她”的感觉。 “她最近很拽,是不是以为鹿浅回‘正宫’了,不过这关她什么事。”裴梦很快对她这种行为总结陈词。 大家一起学习生活,发生了什么事情传得很快,自从鹿浅生日拿到那个蛋糕后,每周也会回家,大家就知道她还住在鹿家,待遇没什么区别。 知道这些消息后秦璐璐似乎比她本人还高兴,对鹿澄的态度也越发随意起来了。 圣诞节,大家搞了一个活动,感兴趣的同学每个人准备一份礼物,负责人给礼物标上序号,大家用抽籤交换礼物。 鹿澄没有参与,但上晚自习的时候,秦璐璐直接将一叠试卷甩在了她的桌面上。 “班长,大家都觉得这个礼物最适合你,你可别忘了元旦回来就要期末考了。” 鹿澄对上她一脸得意的表情,周围还有同学发出窃笑。 “璐璐算了吧,不要太严格了。” “可是她居然每科才刚及格,开玩笑,我英语要是连个130都没有,我都没脸见人?” “凡尔赛了凡尔赛了。” “别说了吧,反正老张天天喷她。” 鹿澄听到说老张的,才感觉有些头疼。 老张这个人比较认成绩,他也不管自己平时的作业都是怎么交的,总之分数差的话,平时作业都多一些。 也难为他愿意多批改一点。 周围的同学们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鹿澄却没有露出羞愧或者生气的意思,反而挺诚恳道:“谢谢你,挺全的,花了不少钱吧。” 第23页 秦璐璐:“……” 看到鹿澄这么无所谓的样子,她之前嘲笑的态度很快变成了愤怒:“你这是在装模作样?你一个人拖累我们班那么多的平均分!与其在这里逞能,不如想想期末考试怎么办!” 鹿澄没忍住问裴梦:“我们差了那么多?排第几?” “第二,也就比一班差了一点点。” 裴梦本来在看戏,现在被叫到了,只能答道:“毕竟祁间的分数太高了,按九科总分1050分算,他是全年级唯一一个过1040的。不过班上的同学一致认为,如果不是因为你拖后腿,就不存在差一点点的问题了,甚至可以拉开差距。” 秦璐璐狠狠地瞪了裴梦一眼:“你别忘了因为你偏科,我们的平均分也差了很多!” 裴梦数理化满分,但语文政治和歷史甚至没有及格。 “何况,祁间凭什么帮你们这些差生补分啊?”她一脸愤怒。 这句话的声音很大,祁间那边的人也听到了,有人笑着问祁间:“年级第一当初还推荐了班长呢,补这点分完全没问题的吧!” 人们看向祁间,却看到捏着本作文杂志在看的男生只是动了动肩膀,甚至没看这边一眼:“关我什么事,下次能出一个不算上我的平均分吗。” 他话说完,大家都有点被噎到的感觉。 按实际说,非要计较补平均分这种事,他可不只给鹿澄补了分。 大家被祁间一句话aoe伤得不轻,秦璐璐也没了一开始的气势,不禁又瞪了鹿澄一眼,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就走了。 裴梦见她走了也不在意,趴过去和鹿澄说:“你和祁间最近怎么了?” 她一向敏锐,确实发现祁间最近对鹿澄格外的冷淡。 虽然因为坐得不远不近,以前他们的交集也不多,可一周里祁间也多少会搞出一件事情,专门给鹿澄添乱。 但两人的陌生人状态已经保持了快两个月。 秦璐璐给的试卷太多,鹿澄边翻边说:“他可能在发脾气。” “怎么说?” “只是猜测,我生日的时候他可能想唆使我‘反抗’,但没想到我‘退了一步’,把鹿浅叫回去了,他觉得我这种软弱的性格太无聊了,最主要是,”鹿澄顿了顿,“因为没有按照他想的剧本走,所以发脾气了。” 裴梦点点头:“那你现在是什么感想?” “首先,这试卷我都做过了,不过数理化的题目都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做做看。” 鹿澄把试卷合上,说:“至于祁间,我觉得我这辈子没那么开心过,我甚至想求他把这个状态保持到至少毕业。” “……” * 圣诞后跟着元旦,这一年的春节比较早,因此元旦结束后就得准备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也意味着一个学期的结束。 这个时候,s高浓烈的学习氛围便一览无余,平时课间还会有人聊电视剧或者综艺,可如今,课间只能看到复习或者讨论题目的画面。 毕竟期末考试参加市内统考,大家不仅要在年级排名,还要在市内排名,谁都不希望自己成为拖后腿的那一个,因此都非常紧张,以至于秦璐璐也没工夫没事找事提醒鹿澄期末考好点了。 连比较活泼爱玩的江熠也是如此,期末前两天的晚自习课间,他主动拿着一道题转头问裴梦。 “裴梦,我能问问这道题吗?” 裴梦偏科很严重,在某些她熟悉的领域里甚至能和祁间一较高下,祁间是问问题的热门,退而求次跑来问她数理化的人不少。 但她此时正专注于一道物理大题,见此有些不耐地点了点鹿澄的桌子:“没空,你问她。” 江熠一瞬想到鹿澄之前的成绩,顿住:“欸?” “让你问就问。”裴梦估计把他划为死缠烂打的那类,匆匆丢下了一句。 江熠脑子也比较直,下意识看向鹿澄。 鹿澄刚好歇下来,见此挑眉:“哪题。” “这个……上次好像唐哥说过,但我一直没理解……要不然,你记了那时候的笔记吗?我看看笔记?” 混了几个月,唐离成功把自己从唐老师混成了唐哥。 虽然也算贴切。 鹿澄扫了一眼那道题,打断了他那些小心翼翼的话语:“我用铅笔在上面写东西没问题吧?” “额,没问题。” “条件是这个,从这里入手……” 鹿澄用铅笔简单地圈出了重点,圈完便开始讲思路。 与裴梦和唐离洒脱随性的风格不一样,鹿澄极为细緻,知识点被她掰得很碎,同时又用线将它们串了起来。 因此她在说一道题时,还自然而然地举一反三,串起了很多题目。 江熠从开始的震惊,到后来变成了恍然。 “原来是这样!” 鹿澄最后放下笔,随意道:“你自己写吧,反正再写一次可能还是不记得。” “……” 江熠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回过神后忍不住贊道:“你好牛啊,这题是压轴欸,你成绩应该能很好的啊!为什么上次只是刚及格?” 第24页 鹿澄沉默了两秒:“考那么好干什么。” 江熠:“……?” “反而是,能考好为什么要考差……”他说着说着,忽然看到了什么,目光顿住。 鹿澄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扭过头,就看到在她背后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唐离。 唐离微笑地看着他们,却让人搞不懂这算是什么微笑。 “额,老师?” “她说的有道理,”唐离点了点头,“脑子以为会了但手不一定会。” 江熠:“……” “还不快做一次? “好的……” 江熠把头转回去,鹿澄被唐离的笑容有点发毛,实在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对方不说,她只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想回头继续写试卷。 “班长和我来趟办公室。”下一秒,唐离说。 …… 鹿澄第三次光顾办公室,发现时隔两个月,办公室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变化。 办公桌还是很乱,电脑屏幕下堆着各种各样的文件,旁边有一本本高中数学参考书,还有不少试卷和练习册。 唐离坐下来,习惯性先给自己倒一杯水。 等了一会儿,鹿澄没等到她开口,只好先承认错误:“对不起……老师。” “嗯?你对不起什么了?”唐离反问。 想了想,鹿澄说—— “故意把分数,考得比较低。” “班长,”唐离笑了,“你知道你如果当着全班说出来,会被群殴吗。” 鹿澄:“……” 她注意到比较微妙的事情,不管她有多么划水,唐离似乎都很坚持地在叫她“班长”,好像班长就是她的小名,而不是一个职位。 “成绩重要吗?” 鹿澄还愣着,唐老师忽然抛来了一个灵魂叩问。 她怔了怔,很快答道:“很重要,毕竟成绩好才能考上好的大学,能够拥有更好的平台,甚至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 说着说着,因为发现唐离的眼神虽然一直没变,但气氛总有些怪,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怎么不继续了?” 见她不说话,唐离还鼓励她:“这背得不是挺熟的?继续呀。” 鹿澄:“……” “行吧,既然你默认自己背完了,那我再问你。”唐老师这才笑了笑,继续,“你觉得成绩对高考结束的大学生重要吗?” “……应该,重要吧,毕竟可能还有毕业问题什么的。” “对工作的人来说呢?” “……我不太清楚。” 唐老师话锋一转:“那么你觉得对我来说呢?成绩重要吗?” 鹿澄眨了眨眼睛,比之前多了些确定:“重要的,毕竟我们是你的学生,你总希望我们考得好一些,这样对我们以后比较好……” “你误会了,虽然很重要,但原因是因为我大部分奖金靠班级排名评级。” “而且自从出现了上次十班的事情,徐老师可喜欢盯着咱们班的成绩了,你们考得好我底气比较足。” 鹿澄:“……” “不过,你看,”唐老师顿了顿,“对任何人来说,其实它的意义都不一样。” 鹿澄老实点头。 “和其他事情一样,重要,不重要,对任何人来说都不一样。” “你觉得我认为你有什么问题么?” “……我太看不起成绩了?” 唐离摇了摇头:“我反而觉得你太在乎它了。 “明明不管是写作业还是教同学都那么从容,可面对它的时候却不一样,你好像把它当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东西。” “有时候啊……当看一样东西和大多数人完全不一样的时候,是会对事情的发展感到失控的。” 忽然,唐离看了一眼堆满文件的地方,淡淡道。 鹿澄注意到唐离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却无暇顾及。 因为她想到了最近发生的事。 秦璐璐的“圣诞礼物”、自己的生日、鹿家—— 甚至还有以前,自己从奥赛队退下来,去十九班时的事情,中考控分的事情。 很久以前,她考得好,是因为觉得宋姨希望她考得好,但当知道不管宋姨多希望她考得好,都会觉得她不会比祁间好,又意识到考得差可以远离祁间之后,她就习惯了考得差一些。 自己对待成绩的心态,和她遇到事情的反应一样,实在是乱七八糟。 无论她想得多简单或者多复杂,事情也不会如她想像的那样发展。 任何发生了或者即将发生的事情,任何她不解或者无法释怀的感情,都不会如她想像的那样存在。 “鹿澄同学,你应该正视你自己。” “对不起。”想了很久,她最后只能说。 唐离并不觉得她能立即明白,因此很干脆地说了一句与之前类似的话:“加油。” 第25页 …… 鹿澄从办公室走出来,便看到来交试卷的祁间。 ——这人因为考得太好又太拽,偶尔会收穫唐离独自出的题。 祁间也看到她了,却明显选择了无视,准备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鹿澄想起刚才老师的话,在他经过自己的瞬间抓住了他的衣角。 祁间动作一顿,回头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你为什么要考年级第一,”鹿澄不理会这个眼神,看着他问道,“明明不喜欢学习,连作业也不想自己写,放假只想到处旅游——居然会那么执着年级第一?” 祁间眯起眼睛:“我想不想考是一回事,我觉得你现在可能是想死啊,鹿澄。” “你先回答我。”鹿澄满不在乎地道。 她抓得紧,祁间跟她僵持了一会儿,才淡道:“第一就可以让无聊的人闭嘴。” “什么叫无聊的人。”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情愿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还不敢吱一声的无聊的人。” 鹿澄秒懂他在内涵自己。 如果是平时,她可能会气愤,但这一次她却非常地平静。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觉得无所谓?” “所以我才看你不顺眼。”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勾起嘴角:“还是你现在终于想通了,要改改那副看了就让人提不起劲的样子?” “在那之前,你应该先找一家医院治自己的中二病。”鹿澄松开了手,很无所谓。 祁间嗤笑了一声:“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成绩。” 鹿澄听到这句话,也许是觉得与印象中相去甚远,难得多说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也是这种人了。” “我不是,因为也不会有人比我的分数高。” “是吗,我不这么认为。” 祁间挑了挑眉:“那你试试看。” 说完,扭过头走进了办公室。 …… 期末,s高参加市内期末的分科统考,成绩出来时,名单显示,鹿澄以746分排名第一。 第9章 春节  “你不知道吗。”“忘记了。” ……… 唐离是班主任,但她不是人,因为她卡在春节前一天给同学们发了成绩单。 班级群里一瞬间充斥着哀嚎,但在一分钟后就沉默了下来,十分钟内没有人发甚至一个表情包,仿佛所有人集体断网。 【我擦……班长这个成绩是真实存在的吗……】 【(xx届高一上学期年级排名(总分).xlsx)】 【唐哥你还是人吗!别发了!加了文综我又掉排名了啦】 【班长加了文综1040………………】 【吃了什么可以进步成这样?我也想吃】 【祁哥743啊卧槽,三分之仇!】 【三班无敌!】 鹿澄看了一眼突然变得很热闹的群聊,并没有参与讨论。 可能大部分人只是处于震惊与专注水群的状态——又或者是,和她没有那么熟,因此私聊她的人并不多。 倒是唐离,给发了一条消息。 【唐老师:加油.jpg】 鹿澄想了想,也给她发了一条。 【华夫饼:奖金考虑分出来一部分给我吗】 她知道自己这句话有些无耻,但唐离果然比她更无耻,因为在发完这句话的五分钟后,她再发消息过去,却弹出了对方拒绝接收的提示。 鹿澄弯了弯嘴角,却忽然收到一条简讯—— 【鹿浅:吃饭了】 她扫了一眼,放下了手机。 …… 鹿澄走下楼,看到许心昙和鹿浅坐在沙发里,正在收拾织围巾的材料。 旁边的电视里传出的bgm似乎来自某档音乐节目。 许心昙结婚前是一位钢琴家,因此对音乐节目情有独钟。 “阿澄,”许心昙朝她招了招手,“我们刚把围巾织好,你来试一下?” 鹿澄走过去,看到她们似乎一人织了一条,许心昙织了一条蓝色的,鹿浅手里的是白色的。 “今年就不管鹿池了,过几天要到处走走,可以用这个搭前几天送来的新衣服,”许心昙将两根围巾拿出来,看向鹿澄,“阿澄选一条?” 虽然出自两人之手,可却差不了多少,都非常漂亮暖和。 “我都可以。” “白色的吧,我看到你选了一件红色的大衣,”鹿浅忽然开口,“会比较合适。” 她们偶尔会说一两句话,都是很简单的对话,但许心昙的笑容深了一些,让鹿澄情不自禁看向鹿浅的眼睛。 女生的神色和往常一样温和淡然,可眼底却有一些复杂,在那些复杂里,最明显的部分是“紧张”。 鹿澄眨了眨眼,应了一声:“好,谢谢。” “先吃饭吧,今天有牛肉……对了,”许心昙站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门口有宋阿姨那边送来的年货,你要不要去看看。” “真的吗”从一直很平静的女生嘴里脱口而出,没等她们说什么,就朝门口快步走了过去。 第26页 宋姨常用的布袋就摆在门口旁边,她打开它们,看到里面装了很多吃的。 都是一些很平常的年货,腰果、曲奇饼和一些花生糖之类的。 她翻找了一下,扭头时发现鹿浅不远不近的身影。 “鹿浅,”她直接道,“你喜欢吃花生糖吗。” 鹿澄的话说得干脆又平静,让鹿浅愣了三秒,才“啊?”了一声:“花生糖?” “宋姨自己做的,比一般的会香一点。”鹿澄朝她递来一块,“不过你好像不爱吃糖。” 感觉到鹿浅愣了一下,她补充了一句:“听秦璐璐跟你们聊天的时候说的。” 鹿浅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她手里接过了花生糖:“谢谢。” “还有别的,吃了饭你再看看吧。” “好。” 说完,鹿澄从她身边走过。 鹿浅有些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秦璐璐?” 鹿澄脚步一顿,反问道:“啊?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经常在教室聊天。” 虽然但是,秦璐璐并不是会说她好话的人,尤其是她们在教室聊天的时候…… 可她居然能那么直接地就说出来了吗。 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在意啊…… 鹿浅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下意识道:“璐璐比较喜欢替人操心……她之前是真的挺担心你的成绩的。” “看出来了。” “不过她现在应该不会太担心了……”鹿浅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你这次的成绩真的很好。” 鹿澄没什么所谓地耸了耸肩:“以后应该也挺好的。” 鹿浅:“……” * 鹿澄刚回鹿家的时候,只见过几位直系的亲友,到春节时,才通过亲友走动见到了其他人。 人一下子多了起来,许心昙似乎还有些担心,提前向她说过一些亲戚的事情,还让她如果害怕的话可以跟着自己。 鹿澄并不担心。 但她在祁家时,并非没有见过这种画面。 除了祁间,她自认还从未在谁面前失态过。 ……居然有些因祸得福的感觉。 但也没有人为难鹿澄。 抱错孩子这件事虽然是“八卦”或者“笑话”,但现实毕竟是需要按正常轨道继续的现实,亲戚们只会高兴地在鹿澄面前自我介绍,夸她成绩很好,皮肤和许心昙一样白之类的话。 大年初三时,他们去了一趟祁家老宅。 从港市起家的几个当地“望族”都有着方方面面的联繫,祁鹿两家的关系在这一层上还要更好一些,两家的太爷爷辈就是深交的好友,两家每年都会互相拜访。 只是,去年的鹿澄还只是“听说鹿家的人来了”的阶段,今年直接进阶到了“作为鹿家人去祁家”的阶段。 路上,她和裴梦互发消息。 【裴梦:我妹最近在看世家言情文】 【裴梦:我一直很奇怪,既然祁鹿两家的关系那么好,没考虑过联姻吗】 【华夫饼:有】 【华夫饼:但是夫人说,虽然两家之间当兄弟姐妹,作为合作伙伴的关系总是很好,但一辈里年龄相近的异性关系却非常差,经常能打起来,根本没办法生活在一块】 【华夫饼:之前祁间和鹿浅关系冷淡,但比起以前的情况都要好得多,夫人还以为有戏】 但没想到真相居然是—— 【裴梦:……鹿家的血缘真是强大,明明抱错了关系还能差到打起来】 【裴梦:不过难得你说得那么多,你今天还挺开心的?】 鹿澄没有回答,却在看向车窗的时候弯了弯唇角。 她已经有快半年没有见过宋姨了。 …… 祁家老宅是一间和鹿家相似的苏式庭院,但要更大一点。 鹿澄对这里更熟悉,她在这里生活到七岁,后来才跟着宋姨住进了市中心的华都城。 鹿澄跟着许心昙,先去看了祁老夫人。 还未进门便有淡淡的檀香萦绕,祁老夫人戴着副老花镜,坐在太师椅上,看到鹿澄,笑着时露出深深的笑纹。 “阿澄,可是好久没来看我了。” 她笑得慈祥,鹿澄眨了眨眼,下意识道:“……老夫人。” “还是老样子嘛,”她向许心昙招了招手,在她过来后轻轻拉住她的手心,像是仔细端详她,“这一身精神,以前……” 指的是鹿澄那一身红色大衣和白色围巾的装扮。 “阿澄一直是又乖又聪明。”她顿了顿,又笑道。 鹿澄抿了抿唇,含蓄地笑了笑。 她心里多少有些意外,觉得老夫人的笑容似乎第一次那么亲切。 突然间觉得,这样的祁家,自己也感觉到了陌生。 接下来的时间都是许心昙在和祁老夫人说话,她就坐在一边。 她安静地在旁边看着神色温和从容的许心昙,听着以前没听过的对话,想到今天会来祁家而产生的些微喜悦也在一点点沉淀。 “阿澄去看看茶好了没?”忽然,祁老夫人说了句。 第27页 鹿澄下意识站了起来,应了声:“好。” 等女生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祁老夫人才轻轻舒了口气。 “到底是我对不起你们。”她捻着佛珠,语气有些晦涩,“如果不是我让……” 许心昙摇了摇头:“都过去了,有些什么事情让我们处理就好。” 祁老夫人眼神却有些暗淡,摇了摇头。 “你之前也听说过吧,小儿子那件事情……” 许心昙一怔,被提醒到了般想起了什么事情:“啊,那件事啊……” …… 两人的声音飘飘忽忽,鹿澄已经听不太分明,只是她找到茶房时,却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 “阿……澄?” 鹿澄的心头一跳,扭头时下意识道:“妈……” 话停在一半,因为发现宋姨听到她的称唿后,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鹿澄只好朝她点了点头:“宋姨。” 宋姨这才脸色微缓,走上前来认真地打量了她一会儿,似乎确认她看起来没什么不好的地方,才舒了口气。 鹿澄也认真看了她一眼。 除了瘦了一些,她的样子与几个月前几乎没有什么分别,现在也露出了鹿澄曾经很熟悉的笑容:“阿澄怎么回来了。” “和夫人去看祁老夫人了,”鹿澄答道,“老夫人让我看看茶好了么。” 宋姨陡然间有些慌张起来:“好了好了,我等会就送过去,是我不好,让她们等了那么久——” “她们不是要喝茶,可能只是让我来看看你。” 鹿澄忽然说:“我出来的时候看过了,水壶是满的。” 宋姨身形一顿,才苦笑一声:“看我急成这样。” “老夫人还想着让你来看看我……麻烦她了。” 宋姨将茶放下,絮絮叨叨了一会儿。 熟悉的感觉渐涌,鹿澄看着她的身影,轻声问:“宋姨这几个月过得好么。” “哪有什么好不好的,和以前一样罢了,”她闻言一愣,淡淡摇了摇头,“倒是阿澄,前几天送过去那些东西……想着你也不贪嘴,给你准备的那些年货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我挺喜欢的,夫人和鹿浅好像都挺喜欢的。” 鹿澄想继续说下去,却感觉到宋姨有一阵恍惚:“鹿浅……” “嗯,好像比较喜欢吃花生糖。” 鹿澄想着之前聊天时的细节,努力地想分享给宋姨:“似乎还对……” “阿澄,”宋姨忽然拉住鹿澄的手,让后者顿住,“我不是不想让她回来,也不是想让你不开心,她毕竟在那里住了那么多年,再回来跟着我就是吃苦……” “你也别怕,既然回去了,只是现在比较陌生……” “要不还是给她们多送一壶茶,印象总归是能再好一些。” 恍惚间,鹿澄觉得这样的语气很熟悉,像是在说—— “他们的生活一辈子都盼不到。” “你不要惹他们,能帮就帮。” 鹿澄其实没太认真听,而是望着眼前的中年女人,渐渐觉得有些恍惚。 宋姨似乎永远都垂着眉眼,哪怕鬓间有几缕白髮,却也总是整整齐齐地将它们全都梳在脑后。 温顺的,严谨的,似乎也是温和的。 “总叫夫人也不好,她毕竟是你母亲。” 鹿澄清晰地听到最后一句话,一瞬间没有再想任何事情。 内心只剩下了,“这一切真是不可思议”的想法。 “要不要喝……” 宋姨将茶递过来时,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茶杯落在地上,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四分五裂。 …… …… 茶杯落在地上,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四分五裂。 “你这是什么成绩。” 祁间安静地站着,看着一双苍老枯瘦的手,正拽着一张纸,纸张的一角被茶水泼到,洇开褐色的痕迹。 老人又一次开口:“你这是什么成绩。” 他的问话严肃无比,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下一秒,那张纸被揉成了一团,落在地上,又滚到了少年的脚边。 祁间垂头看了一眼那个纸团,微微抬首时,眼里眉梢尽是漫不经心。 “你这是什么态度。话说得好听,现在这是什么东西?别跟我说,你高中了就跟不上来了,连鹿家那个小丫头都比不过了?” “有多大的能力才有多大的自由,祁间,你最好向我证明你是一个合格的祁家人。” 祁间看着老人严肃的神情和语气,却嗤笑了一声。 下一秒,一个巴掌拍在桌案上,在空洞的房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别想着像你那个妈的样子——” “够了吧。” 他没有说完,却被少年突然变得冰冷的话语打断。 原本只是单方面的震怒,气氛却在这一瞬间变成了针锋相对。 第28页 “你……” 祁间扭过头,没再打算听任何话。 他走到门口,反手将厚重的门甩在了身后,门合上的瞬间,隔绝了一切般,终于清静。 关上门,祁间没有回房间,而是径直走出了这栋楼,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花园的小径。 这几天的天气不好,带了潮湿感的寒气无孔不入。 祁间出来的时候没有外套,只有一件黑色的卫衣,却对这样的寒冷仿佛没有感觉。 不仅是寒冷,似乎对其他的事情也失去了感觉。 但在经过一座亭子时,脚步却忽然顿住。 ——目光所及的范围内,穿着红色大衣围着白色的围巾女生坐在亭子里,似乎正望着哪儿,或者只是在发呆。 鹿澄面对着小径坐着,自然而然地与他投来的目光对上。 她下意识道:“你来干什么。” 祁间面无表情。 他本来想直接走掉,但注意到她的打扮,反而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朝她走了过去。 “挺喜庆的。” “过年。” “因为来看宋姨?很孝顺嘛,一直记得她说的话,春节了,来见老夫人要打扮得鲜艷一点。” “……” 鹿澄突然不说话了。 祁间正好走到她跟前。 然而下一句讽刺的话开口前,却倏地停住。 ——离得有点远,走近时,他才清晰看到,女生眼底下有淡淡的红色。 鹿澄的神色也有一瞬的滞凝。 因为少年漆黑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她从来都看不懂祁间的情绪。 这很奇怪,哪怕是所谓歷经风雨的大人,她多少也能感觉到一点他们的情绪。 唯独他不行,所以她很多时候会被他的话弄得有点崩。 但她现在却能感觉到,祁间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忽然,便也没有了揣测他有什么恶意的想法。 也没有了再应付他的心情。 “我现在也很烦,不想和你吵架。” 说完这句话,她便靠着亭子的栏杆,闭上了眼睛。 她现在确实很烦。 这种前所未有的烦躁,没有因为祁间频繁的挑衅而出现过,没有因为鹿家的对待而出现,也没有因为同学的误解而出现。 第一次的,在自己一直都很尊重的宋姨身上,让她感觉到了烦躁。 为什么呢。 连祁间都记得,自己一个那么呆板无趣的人,只有春节才会穿鲜艷的衣服—— 实在是想不明白。 鹿澄懊恼地睁开眼睛。 她发现,祁间居然还没有走,他坐在斜对面的位置上,漆黑的眸子望着栏杆外,似乎也在发呆。 祁间那么坐着,身后是栏杆和凉亭的顶部框住的一片灰蓝色的天空,寒风偶尔捲走一片树叶,扫过他搭在栏杆上的手指。 她忽然意识到,哪怕她一直把手塞进了口袋里,现在有些被冻麻了。 这个人,不怕冷的吗? “你不冷吗。” 刚才的思考消耗了太多的脑细胞,以至于她这一句话问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没过脑就问出来了。 后知后觉的是,她居然跟自己讨厌的人大冬天坐在凉亭里发呆? 她疯了吗? 祁间没有回答,可能觉得这个问题太蠢了。 鹿澄眨了眨眼,发现他真正不开心的时候,竟然会那么沉默。 明明平时求他闭嘴都不行。 这样的认知让鹿澄瞬间变成了多话的那个:“你为什么不开心。” 她本来想说“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的,可又意识到了一个“基本问题”。 祁间并不是会分享痛苦的人,或者说,他这个人就不喜欢和人分享任何东西。 除非这件事情与她有关,他会很乐意出言挑衅。 ……他好像就是因为想挑衅自己,才走过来的吧。 鹿澄在心里嘆了口气。 原本都准备好了带着自作自受的心情,回应那些让人太阳穴发疼的话了,但在长久的沉默后,祁间却很冷漠地吐出了一句:“……跟你没关系。” 鹿澄一怔,下一秒看到他站起来,要朝某个方向走去。 “你……不是不能去那边吗。” 她下意识道。 她有一些关于祁间的琐碎记忆,除了那些现在想来无关紧要的提醒,这一条是最特殊的。 祁间似乎被禁止靠近老宅的某个地方。 她不知道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祁间瞥了她一眼。 从刚才到现在,他因为心情不好,情绪都非常平,说这句话时也一样。 可鹿澄却感觉似乎另有含义。 她似乎不是不知道。 似乎是,忘记了。 “忘记了。” 祁间听到这个回答,视线转向她的眼睛,似乎想确定她有没有别的意思。 但半分钟的对视里,他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祁间收回视线,朝那个所谓不能让他去的地方走了过去。 第10章 争吵  敢情她上学这么久运气没好过啊?…… 第29页 离开祁家后,鹿澄整个假期都没有再见过祁间。 直到二月底开学。 开学那天,兴许是因为刚收假,还没进教室,鹿澄都能感觉到有些热火朝天的氛围。 只是等她走进去的时候,气氛似乎有一瞬的凝固。 她的出现似乎提醒了大家,她是那位横空出世的第一名。 裴梦在周围的人还在暗中观察的时候,已经直接问了出来:“第一名,可以分享一下你的学习经验吗。” 鹿澄:“……” 她放下书包,发言言简意赅:“多做题,少说话。” 裴梦点点头:“不可能。” 鹿澄早知道她会这么说,也没有再说别的,坐下来准备将要交的作业都整理一下。 寒假作业数量不少,每一科都有很厚的一叠。 裴梦看了一眼,发现她又没写名字:“因为最近不用帮祁间写作业,所以完全弃疗了?” 鹿澄眼皮一掀,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她的意思:“什么?” 等意识到她是以为自己不写名字和祁间有关,便解释了一句:“我不写名字和他没关系,我明明平时也不写名字。” “开个玩笑。” 说完,鹿澄抽了一支笔,看了一眼空白的姓名栏,只顿了顿,便在上面写上了“鹿澄”两个字。 她忙着写名字,江熠忽然从前面转过了个脑袋。 “班长,你真的拿第一了诶——” “你刚刚才看成绩单?”鹿澄没抬头。 江熠:“……” “主要是,太强了,期末那个题比期中难很多啊!” 他还想说些赞嘆的话,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很刻意的咳嗽声。 “要上课了。”秦璐璐走进教室,看了他们一眼,又扭头对着全班的同学说,“现在把作业都交上来!” 在一片哀嚎里,课代表们纷纷站起来,去找小组长收作业。 说话声渐熄,取而代之的是纸张翻动交接的声音。 鹿澄刚递了一份,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视线。 她一怔,抬起头,和秦璐璐正好对上视线。 虽然只有一瞬,对方就迅速扭过了头。 ……那眼神复杂得,她一时间都没能分辨出来,到底都有什么情绪。 “鹿澄?”数学课代表在旁边提醒了她一声。 “哦。”鹿澄收回视线,把作业本递给她。 裴梦正找着作业,见到课代表问道:“怎么是你在收,组长呢。” “有九科嘛。” 数学课代表嘆了口气:“每门课都在催组长,怕他们顶不住,乱得要命。” 鹿澄随口道:“分个顺序传到第一桌不行么。” 数学课代表想了想,点头:“好主意,不愧是班长。” “这不是常识吗。”裴梦看了她们一眼。 “得了你们两个学神,常识可不是谁都有的,”数学课代表说完,瞥了一眼秦璐璐,弯着腰和她们低声说,“秦璐璐就会发号施令,考得好就吹考不好就嘲讽,整天催催催催催,跟她提意见还要闹别扭,我们又不是普通班,学习委员可不是这么水的。” 裴梦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可是她本来不是想当班长的么。”鹿澄淡道。 想到自己还是班长,那句“她现在和班长有什么区别”便没说出来。 “谁管她想当什么,反正她现在是学习委员。”数学课代表听着那边嚷着“先交语文作业”的声音,无奈地耸了耸肩。 然而刚迈出一步,她又退了两步,抱着一叠作业在鹿澄边上蹲下。 “偷偷说一句,秦璐璐对你的成绩超不服气,觉得你就是运气好。” 鹿澄挑了挑眉,她又站了起来,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运气好能考746?敢情她上学这么久运气没好过啊?” 看着数学课代表离开,裴梦转了一圈笔,感慨:“实力就是一切,古人诚不欺我。” 鹿澄:“……” 看得出来语文是真的不好了。 想了想,她忽然说了一句:“还挺少见的,数学课代表这种。” “怎么说?” 想了想,鹿澄认真道:“以前不管考多少,该来找麻烦还是会来找麻烦的。” 因为和祁间关系比较复杂,女生一开始可能会通过靠近她来靠近祁间,但大部分会和她保持距离。 至于男生,就只有会围着祁间的烂人和其他人的区别了。 想到这里,鹿澄下意识朝祁间的位置看了一眼。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靠着椅背,一边转笔一边将作业按照科目分类上交,随意的神色看样子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看来,所谓他不能去的地方,似乎也没有什么。 “初中时期毕竟是中二病高发期,对成绩并不重视,”裴梦品了品,感慨,“或者,我觉得咱们班可能比较盛行精英主义。” 鹿澄倒没有这种感觉,只是嘆了口气:“凡事果然都不能只凭经验啊。” 第30页 “至少这个数学课代表同学还挺有趣?” “是唐老师的风格。” “不过你是不是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也一样吗。” …… 兵荒马乱地收了作业后,唐离走进来,进行了一番简单的开学宣言。 当初入学时,唐离说的那番有关于“学校为他们创造学习环境的决心”可能还不明确,他们现在却已经有了理解。 ——唐离说了两句“大家这个学期努力哈,多和班长学习”,就让他们自习了。 他们也没法说什么,只能苦着脸借自习争取早点进入学习状态。 在多少有些浮躁的氛围里,鹿澄的状态却一直没有怎么变过,并在最后一节晚自习还有十分钟时写完了试卷。 她在位置上伸了一个懒腰,准备收拾回去的东西。 就在这时,教室的灯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整个教室立刻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鹿澄一怔,却不只听到班里同学发出的尖叫——外面也传来了其他班同学的声音。 “停电了?” “手机手机。” “没带!” 大部分人是担忧和惊讶,但也有人趁乱要跑。 “提前下课了?” “去混个宵夜,搞快不然又要排队!” “快快,趁机跑了——刚返校第一天谁能学得下去啊!” 这番对话就像是提醒,尖叫声顿时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踢开桌椅和掀书包的声音。 连鹿澄也觉得有点混乱。 “别吵了,就十分钟了你们忍不了啊?”忽然,秦璐璐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的人回了位置上,也有的人被激起了逆反心理,开始反驳她—— “别为难人了,现在谁看得到?” “反正过十分钟就下晚自习了。”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们成绩很好吗?!” “诶但是我们这次不是第一了吗——” “还是学习委员同学觉得最拖后腿的班长拉的平均分哦。” 说什么都有人在起闹,秦璐璐气得要死,拍着桌子站起来吼道:“她就是运气好而已!” “我说不可以下课就是不可以!马上回你们的位置!” 不少人都被她暴跳如雷的态度吓了一大跳,完全没想到她居然那么严肃。 可就在这时,出现了一道带着十足不耐烦的冰冷声线:“吵死了。” 停电很突然,来电也很突然。 灯管骤然亮起,大部分人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包括最后一个开口的祁间。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包括鹿澄。 她听着秦璐璐那些失控的话时并不意外,但听到祁间开口却愣住了。 少年踩着桌子下横槓的侧影……看上去和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一种格外的不耐烦。 “你成绩很好吗?” “分数不高脑子不好,你用嘴考试?” “谁给你的底气,你也不嫌自己碍事。” 教室里一片鸦雀无声。 秦璐璐短暂的呆滞后,也许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反驳,也许是被戳到痛处,她没能说出话,死死咬着牙,眼眶也变得通红。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鹿浅站起来,按着秦璐璐坐下,看向祁间的眼神严肃,“现在确实没有下课,乱成一团根本不像话。” “她吵到我了,”祁间眯着眼睛,“说的都是什么?‘你们成绩很好吗?’,这就是低分的自卑吗?” 秦璐璐忽然挣开鹿浅,腾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鹿浅本来想追,但听到祁间轻嗤的一声却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去质问他:“你以为你是谁?” “分数高的说话,这可是学习委员的意思。” 祁间说得漫不经心,旁边有几个刚才槓秦璐璐的男生回过神,也跟着附和了一下。 “是嘛,早觉得她烦了,明明学习委员成绩也没怎么样嘛。” “祁哥常年第一诶,这都不能让她闭嘴了?” 女生一般都很不擅长面对男生的刻意调侃,鹿浅皱着眉,只能下意识说:“你的分数也不是最高的,你别忘了你差的那三分——” “你想说那三分?” 祁间稍微缓和下来的脸色一变,他稍稍坐直,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你们还挺爱给人做主的,私自把自己当成成绩好的替人说话——至于你,想搬出谁说话?你到底姓哪个‘路’字,你自己不清楚吗。” 鹿浅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但祁间似乎完全没打算嘴下留情:“你也不过是个……” “祁间,你疯了吗。” 女生声线偏低,可却成功地在气氛僵硬的班里打断男生说得越来越难听的话。 祁间扭过头,视线对上那位坐在角落的女生清澈冷静的杏眼。 他安静了两秒,突然笑了一声:“你们这姐妹情深让人看着挺噁心的。” 第31页 鹿澄平静地回答:“噁心的不是你吗。” “行,”他站起来,手塞进校服口袋里,俯望着她,“顺便忘了恭喜班长拿了第一,超厉害。” “我能拿一次,也可以拿下一次。”鹿澄的回答显得不卑不亢。 这句话结束,祁间眯了眯眼睛,却没有说话,他像是失去了兴趣,扭头就走出了教室。 他走出教室的瞬间,下课铃响了起来。 所有人如蒙大赦,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回宿舍,但又一时间都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你什么时候和鹿浅关系那么好了?” 裴梦从来都是受影响最轻的那个,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还能平静地问鹿澄。 “……不是因为她。” 鹿澄下意识说。 想到这里,她没忍住闭了闭眼睛。 祁间,刚才突然变得很奇怪。 六年的同班经歷里,他都没有过这种情况。 他不是会当众冷嘲热讽的人,就算会,也不会是出于愤怒或者不爽,只会是因为“好玩”。 难道……假期里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直到他离开,鹿澄都没能看出什么。 到了最后一刻,祁间收敛了所有情绪,仿佛有一瞬间出现过的,极度的不耐烦和随之而来的暴躁根本不存在。 或者像是因为某些契机重新退回了海里,只给人留下一片风平浪静的错觉。 “哦,那你和他就这么打赌了?” 鹿澄愣住:“打赌?” “你刚才不是在下战书吗?” “我只是让他冷静一下。” “我觉得不是只有我这么觉得。” 裴梦说完,指了指坐在前面,仍旧一脸震撼的江熠。 鹿澄有点无语,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算吧。” “有信心吗?” “没有。” 甚至可能会被报復。 裴梦:“……” “走了。”鹿澄背起书包,直接道。 * 鹿澄回去后,没有提起这件事。 倒是许心昙问她,要不要上一些“兴趣班”。 “之前一直担心你的成绩,本来是想问你补习班的,”许心昙说,“但是看你的成绩,好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所以想问问你,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事情么?” 鹿澄想了想:“我无所谓,但是学校的安排的课程非常满,能留给兴趣班的时间并不多。” “只要你想的话,以你的情况,每周都可以抽出一些时间。” 许心昙笑了笑,语气莫名有些神秘:“成绩好的人,开一些特例会比较简单。” 鹿澄微怔。 许心昙话锋一转:“阿澄好像没有志愿学校和专业。” 她说的是s高的“志愿意向表”。 填这个意向表的时候,是鹿澄最茫然的时候,虽然现在的情况没有比那时候好上多少,可到底是“没有想法”,因此她没有填意向学校和专业。 她明白过来,许心昙提起这件事,不是为了提醒她考虑未来,而是想告诉她,自己完全可以多了解一些其他东西。 她看着许心昙,在心底嘆了口气。 她终究是不想辜负其他人的好意。 “都可以,如果您有什么打算,可以直接告诉我。” 第11章 怪谈第1章 “好久不见。” 前一天刚和祁间当着半个班的面吵了一架,鹿澄第二天就被叫去了办公室。 她后知后觉,自己最近可能要水逆。 事实证明,唐离找她的事情,比让她算前一天的帐还麻烦。 “这个学期有运动会和文艺晚会,想摸鱼我也帮不了你。” 到了办公室,唐离微笑着,直接将一张通知放在了鹿澄面前。 鹿澄拿起那张通知,嘴角轻轻一抽。 三月中旬运动会,文艺晚会是五一前,两者之间是期中考试。 这张通知给她,显然是让她去传达消息顺便跟进 “运动会我就不说了,过半个月会有体育老师找体育委员们开会说明。” “五一晚会……每个班要出一个节目评比。” “但是最重要的环节,在于参与者。” “总之,你去找负责人的时候,祈祷一下不要遇上甩锅大会。” 鹿澄:“……” 她挣扎了一下:“秦璐璐……” “她昨晚大受打击,”唐离状似严肃地道,“作为班长,你要关心一下同学们的身心健康。” “……” 鹿澄挺想问一句,她难道看起来像是身心健康的人吗。 …… 和唐离讲道理没有用,鹿澄只能带着“谕旨”回到班里。 她先去找了江熠。 “下个月有运动会,项目是这些,唐老师让你负责这件事,你可以抽空准备。”鹿澄把运动会的通知递给了他。 对于热情认真的体育委员,鹿澄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比较在意另外一位负责人:“文娱委员是谁?” 第32页 “罗珊,”江熠给她指了位置,“第三组第五排那个。” “哦,年级第三啊。” 裴梦往那边看了一眼:“好像也是个摸鱼怪,因为看起来风格特别文艺所以被投成了文娱委员。” 鹿澄瞥去一眼,发现罗珊的位置正好在祁间前面。 是一位长头髮,个子小巧文静的女生,此时正垂着脑袋写作业。 现在是下午的放学时间,虽然和唐离说话花了一些时间,但距离上晚自习还有余裕,鹿澄只是短暂思考了一下,便站起来,朝她走了过去。 “打扰了,你好。” 走到罗珊身边,鹿澄将手里的通知递给她:“五一有个文艺晚会,文娱委员需要负责一下这件事情,选一个节目……” 她话还没说完,周围有同学听到风声,凑过来说话。 “文艺晚会?五一?可以看节目吗!” “所有人都要参加吗?” “好像还不错诶。” 他们似乎很感兴趣,鹿澄便认真地回答了他们问的问题,扭过头还要继续和罗珊跟进时,那儿坐着的女生却缓缓皱起了眉。 “你去找其他人吧。” 鹿澄眨了眨眼:“你是文娱委员。” “当文娱委员不是我的本意,我也做不了这个,”罗珊拿起另一本作业,很冷淡地说,“平时作业已经很多了,我成绩也不好,想专心学习。” 有同学一脸震惊:“……你成绩还不太好?” 鹿澄想到裴梦说那句“年级第三”的话,又看了她一眼。 罗珊却没有再理会她,仿佛她不存在似的,继续低头写自己的作业。 罗珊非常冷淡,气氛难免有点尴尬。 鹿澄不是在意这种小事的人,只是又多看了她两眼,正要打道回府时,有人走进了教室。 “怎么了。”鹿浅走进教室,正好见到这一幕,不禁问了一句。 有人和她说:“班长找文娱委员说了一下五一晚会的事情,但她好像不想管。” 鹿浅边上有人忍不住皱眉:“这么……的吗,文娱委员不管谁管。” “不是还有班长吗,要说也不是她的错吧,”罗珊边上有女生说,“谁让那群男生选她的。” “也没见到其他人自愿吧?” “她现在不就是么,负起点责任很难?” “又不是自己想当的,你负这个责?站着说话不腰疼。” “管那么多?下一个秦璐璐?” 鹿澄自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看到这画面不禁纳闷,怎么就互相内涵上了? “距离五一还早。”鹿浅看了她们一眼,走过来对鹿澄说,“你给我吧,我晚点去问问他们谁有兴趣。” 鹿澄却摇了摇头:“没有关系,她不管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鹿浅抿了抿唇,突然拉着她往教室后面走。 “罗珊喜欢祁间,”她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说,“下次有这种事你完全可以不管她,她肯定不会给你面子的,何必跑到她面前给她机会装清高。” 对方的态度得到解释,鹿澄恍然大悟,看着罗珊的眼神便多了一丝同情。 “你找不到人,就来找我们。” 鹿浅说完,似乎觉得这句话太“狂”了,补救道:“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去找唐老师。” 鹿澄却朝她道谢,表示如果需要一定会来找她。 鹿浅这才松了口气。 …… 虽然在罗珊那里碰了壁,但江熠作为体育委员却尽职尽责。 他很快和大家说了运动会的事情,并将参加项目的人都凑齐并报了上去。 大家对这件事委实算不上积极,鹿澄还因此差点被拉去跑接力。 直到一个和秦璐璐关系比较好的女生来救场,她才逃过一劫。 “我没想到她们还挺知恩图报。”裴梦忍不住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吧,”鹿澄看了一眼运动会当天的安排,说道,“而且我真的不行,我初中跑800米要五分半。” 裴梦却松了口气:“上帝在给人打开一扇门的时候,果然会给人关上一扇窗。” 鹿澄:“……” * 学习生活规律而枯燥,时间便过得很快。 三月底,天气在开春后暖和了很多,除了风还有些大,堪称是举办运动会的最好时间。 ——s高举办运动会的两天时间都用不上课,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参加,留在教室自习。 鹿澄却不在那些人之中,而是去当了运动会观众。 “我以为你会在教室自习。” 她到操场时,江熠还十分惊讶。 鹿澄说:“偶尔休息一下。”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了站在江熠身边的裴梦身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理论上,运动场并不是技术宅的主场啊。 裴梦回答:“我最近在调查s高的校园怪谈。” ……裴梦这个月被老张气得不轻,写程序还老bug,转头开始学鹿澄通过看灵异小说排解压力了。 第33页 但鹿澄只是偶尔看而已,她还很有探索精神。 江熠也很感兴趣:“她刚刚还在和我说,所以,校园怪谈是指楼梯多了一级,还是半夜在教室游荡的女鬼?” 鹿澄则是问:“这和运动会有什么关系?” “那些太老了,”裴梦说,比了个“3”的手势,“s高有三个比较特别的,我很感兴趣。” “——塑胶跑道上的无形手、钢琴教室的幽灵以及旧器械室会自己关闭的门。” 鹿澄立即明白过来,运动会涉及的是第一项。 “说是一百年前,操场的塑胶跑道下面埋了一个人,一到运动会就会伸手绊倒几个倒霉蛋。” “我问过高二和高三的,还有已经毕业的学长,按照他们的叙述,每年的跑步项目都会发生这类事情,说不定真的有‘无形手’。” 江熠张了张嘴:“……听上去就很诡异。” 鹿澄沉默了半晌:“你不是最相信科学吗。” “我最近在尝试相信玄学,”裴梦认真说着,并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相机,“我今天必然要成为见证‘无形手’的人。” 鹿澄和江熠便看着她转头跑上了看台:“……” 江熠回过神,喃喃:“她刚才说咱们班的位置视野不好,问我能不能自己找个位置……我也不太确定。” “随便吧,”鹿澄眨了眨眼,跟了过去,“挺有意思的,我也想看看。” “……” 江熠嘴角一抽:“不是,班长,您不是来监督的吗?” “加油。” “……” …… 裴梦最后跑到了不知道哪个班的看台上。 江熠担心的那些事情没有发生,因为这个时间,开幕式早就结束了,看台上没什么同学,她们两个姑娘看上去也不像是会捣乱的,自然没人会来管她们。 在位置上坐下,裴梦就开始调相机。 鹿澄则掏出赛程安排,看一下最近时间的项目是哪个。 “女子一百米,男子两百米,还有四百米和接力,”她说,“等会是一百米。” 裴梦比了一个“ok”的手势:“放心,我昨晚就来蹲点了,这个位置绝对没有问题。” 说完,她还给鹿澄递了个望远镜。 鹿澄一愣:“昨晚?” 昨晚,裴梦确实偷偷翘了最后一节晚自习,但她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这位同桌去了哪里。 “是啊,差点没赶上查寝的时间。” 鹿澄指出问题道:“真有埋在跑道下的鬼,你昨天晚上看到的机率会更高吧。” “没有诶,不过,”裴梦顿了顿,“倒是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红楼那边抽菸,有火星,但没看清是谁。” s高有六座教学用楼,红楼是最老的一座,现在已经停用了,似乎在准备翻修,学生从教学楼回宿舍楼都会经过那边。 “这学校还有人敢抽菸?” “可能是教职工吧,不过就算是学生,条例是条例,实际上都会有点区别。” 鹿澄深以为然,很快揭过了这个话题。 很快,广播响起提醒检录的声音。 一百米、二百米、四百米……两人波澜不惊地看着比赛,都没有因为哪个班晋级哪个班淘汰而产生情绪。 因为两个人都长得好看,前面还有同学想来主动搭话,可一转头却听到了她们碎碎念一样的声音。 “很稳定的发挥。” “这张拍得很清晰,不过好像是鞋不合适所以动作才怪怪的,应该不是无形手。” “无形手还没睡醒吗?” “虽然但是……在太阳光底下会有鬼伸手这种事情本来已经够反常识了吧。” 那位同学:“?” 打扰了。 早上的最后一个项目是接力赛。 三班在第二组,鹿澄和裴梦看到,同学们穿着合身的运动服,纷纷活动着手腕脚腕,看上去都很认真。 “第一棒高楠楠,第二棒周雪,第三棒……第七棒秦璐璐,”裴梦仔细看完她们的顺序,摸了摸下巴道,“秦璐璐运动那么好?” “她刚才一百米跑了第一,运动神经很厉害啊。” 裴梦恍然:“是吗?那看来无形手已经跳过她了啊。” “……这是重点吗。” 是不是重点显然是其次,比赛很快开始,她们也全神贯注地盯起了比赛。 大家的分班以成绩为依据,运动能力不在此列,自然不会因为他们是三班就跑得格外快,一开始甚至还有些焦灼。 渐渐的,从第三个同学开始差距才被拉开,两个班很明显的跑在了前面,分别是三班和……十班。 “十班还有两下子,”一直到最后一名同学,裴梦举着相机,边看边说,“不过秦璐璐好像更快一点……” 鹿澄也举着望远镜在看,闻言点头。 十班那位同学很快,但秦璐璐的速度略胜一筹,眼看着终点就在眼前。 第34页 忽然,鹿澄发现望远镜里出现了一角红色的横幅。 她一愣,突然意识到,原本挂在操场边缘的横幅居然被风吹进了跑道这边。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跑道上的秦璐璐摔倒在地上,周围一片喧譁。 鹿澄放下望远镜,下意识和裴梦对视了一眼。 她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我靠”两个字。 校园怪谈成真了? “不……不对。” 裴梦的动作一顿,按着自己手里的相机。 鹿澄看过去,却没有看到什么从塑胶跑道下伸出来的手,而是…… …… 哨声响起,十班的同学越过终点线,同班同学围上来,皆是欢欣鼓舞。 “厉害啊!第一名!” “让班长请客哈哈哈。” “吓死我了,我看着三班那个女的那么勐……” 他们说说笑笑,都在说着要在哪里庆祝时,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喝声。 “等等!他们违规!” 江熠从人群里走出来,表情严肃:“他们的成绩不算数!” 他话音落下,十班的人先是愣了愣,下一秒全炸了。 “你们什么意思啊?” “输了就输了,扯什么违规?” “三班的要点脸行不行!” 江熠却是一脸正色,朝他们道:“你们班的同学用手肘拐到了我们班的同学,她才会摔倒的,你们这个成绩不算数。” 他话说得义正言辞,十班的人都互相看着彼此,像是很意外。 “……我没有!”十班那位女生皱着眉说,“是她突然往我的赛道倒,还差点碰到我了。” “诶,那就是你们三班的不对了。” “你们三班血口喷人!” “你们最好拿出证据,不然我让你们好看!” “你们才血口喷人!”江熠愤愤道,“裁判肯定看到了!” 秦璐璐摔倒后崴了脚,才一会过去脚腕都肿了,听到这话挣扎着才让同学帮忙着扶起来,忍着痛,也很愤怒:“你这是狡辩!你们十班也太low了吧,跑步还要使绊子!” 三班的同学也回过神来,纷纷嚷着“让裁判说明白”“你们这是违规” ……… 然而裁判团的人来得比想像中要晚,过来时,带队的裁判老师还一脸严肃:“那个横幅是怎么回事!” 有裁判团的志愿者也很头疼:“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有谁可以作证么?” 两个班的人本来都憋着一股气等裁判,闻言都呆住了。 他们这时才注意到操场边上的横幅,几个学生会的同学看着横幅,都是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痛苦表情。 这时,各自班上的同学才意识到,在看台的时候他们好像确实什么都看不到。 这什么运气? “可是,老师,我们班的同学说了,就是因为十班同学突然打了她一下,让她失去了平衡,她才会摔倒的。”江熠着急地说。 “你们这是恶人先告状?” 三班有江熠,十班当然也有负责人,从十班走出来的男生长得结实,开口时笑得讽刺:“我们班的同学说,是你们班的往她那边偏,看不到谁伸出手,谁往谁偏还是能看到的吧?” 裁判老师立即叫了其他班的选手。 有一位同学想了想,说:“细的看不清,但确实是……三班的往十班那边的倾了过去……” “谢谢这位同学,”十班的男生朝老师笑道,“老师您看,实情就是这样,他们想拿第一却失误了,不甘心要抹黑我们,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等等,失去平衡了往哪边倾难道不是很正常么。” 鹿浅从人群里走出来,也很严肃:“老师,我们班的同学在初中是田径队的,不可能犯这种错误,何况她这次伤那么重——可不可以给我们点时间问问有没有观众看到了。” “得了吧,”十班那个男生不屑道,“这都几点了,去食堂都要吃不上饭了,当时看比赛的早就走了,你们还想广播叫回来一个个查?” “三班的你们还是重点班吧?斤斤计较跟个婆娘似的。” “你好好说话!”江熠瞪着他。 老师皱了皱眉,略微思索后和江熠他们说:“最后一场比赛了,人确实不多,也不好叫回来。” 看样子是要就此作罢。 “老师——”三班的同学都很焦急。 “行了行了,”十班的那个男生说道,“多大点事,咱们这就算了呗。” 其他的十班同学也纷纷开口—— “明明是输不起,还要怪到我们头上。” “说不定本来是她想绊倒咱们同学,罪有应得呀!” “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三班的同学也很气不过,眼看着又要吵起来。 突然,有两个人走过来。 “你们怎么回事。” 第35页 鹿澄和裴梦走过来,这话说出口,三班却没有多少人理会。 现在大家都在据理力争,没工夫管她们。 但十班那位“浩哥”却是咧嘴一笑:“鹿澄?好久不见啊。” 鹿澄挑了挑眉,叫出了他的名字:“石浩。” ——小学三年级,那个以为自己收到了祁间的生日礼物,到处炫耀却被祁间毫不留情踩在脚底的石同学。 “原来你也在s高,四五年没见了吧,你和祁间的关系还是那么好?” 石浩非常热情,一副要和她叙旧的样子。 “我们关系一直不好。” 鹿澄语气平静,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再看向众人:“我们刚才拍了一张照片,可以证明十班的人确实犯规了。” 她一语惊人,同学们纷纷涌上来喊道“让我们看看”。 但裴梦却绕过他们,直接走到了裁判老师那边,调出了相机里的照片。 她们为了拍“无形手”,选了最好的视角,照片也拍得很认真。 调出的照片清晰显示,十班的同学在往前沖时用手肘拐到了秦璐璐,直接导致她失去平衡并倾倒,摔倒在地。 是十班的人先伸的手。 鹿澄看着围上去的同学,像是才想起来什么,扭头朝笑容勉强的石浩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 第12章 怪谈第2章 “因为是学习了很久,引以为傲…… 有照片作为证据,十班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只能被撤销成绩,灰熘熘地接受老师的批评。 石浩自然也没了叙旧的心情,反而是听到鹿澄那句“好久不见”之后脚下一滑。 缓了缓,他才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走开。 三班的同学回过神,都欢唿着把“两位英雄”包围起来。 “班长!太厉害了吧!” “你们以前是同学吗?那个反应真的笑死我了。” “十班low死了,如果不是照片,说不定真的要被他们坑了!” 鹿澄摇了摇头:“和我没有关系,是裴梦为了自己的探索活动在努力。” 有人却认真说:“但班长刚才真的很冷静靠谱。” “成绩好的人果然能力都很强嘛。” 近午的阳光和煦,倾洒在操场和同学们如释重负又轻松真诚的笑脸上。 鹿澄眨了眨眼,对这样的感觉很陌生。 她自认为自己做了一些与往常没有区别的事情,但却得到了追捧。 ……又不是完全的追捧。 但有的人并不是很开心。 这个人是裴梦。 “谁绊倒谁根本不重要,”她无视了同学们的夸奖,有点烦躁地拽着鹿澄往外走,“还有几场赛跑?” 其他同学一脸茫然地看着鹿澄被她拽走。 鹿澄被拽走时还比较无奈,但很快释然,反倒有些感激。 她确实有些不太习惯刚才的情况。 然而两个人又辛苦地追了一天半的运动会,甚至专门看了跳高和铅球这种需要在跑道上助跑的项目,但都没有再遇到学生摔倒的情况。 运动会结束当晚,鹿澄听着他们讨论“三班运动会总分第一”“该怎么庆祝”的事情,反而疲倦地按了按额角。 说什么运动会期间休息,结果全程在白给。 旁边的裴梦看着照相机,表情绝望又麻木:“这么说‘无形手’不是真的啊。” “这么下来,是不是要在操场上偷偷装个摄像头……顺便写个能自动捕捉影像的程序……” “……”鹿澄搞不懂技术宅的想法,摇了摇头。 她低下头,拿出两张纸,准备开始总结期中考试可能会需要的重点,却发现有人朝她走了过来。 鹿澄平时不会在意这些,奈何对方太显眼了。 ——秦璐璐拄着拐杖,和鹿浅一起走了过来。 那一跤摔出来的结果,便是秦璐璐似乎得养个十天半个月。 要是其他人,估计已经请假回家了。 鹿澄眨了眨眼:“有什么事可以给我发消息,不用特地……走过来。” “……她觉得这件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鹿浅在旁边轻声开口。 鹿澄眨了眨眼,看向秦璐璐。 秦璐璐显然有些别扭,她听到鹿浅的声音,咬了咬唇,被对方拍了拍肩膀后,再看向鹿澄时,眼神才坚定了些许。 下一秒,鹿澄听到平时刻意又嚣张的女生开口:“谢……谢谢你。” 裴梦手里的笔落在桌面上,和鹿澄面面相觑。 教室也有一瞬间的安静。 秦璐璐吸了口气,又认真道:“还有之前,对不起。” 这一出实在有些猝不及防,鹿澄一下子没回过神。 “秦璐璐道歉?她也会道歉。” “班长果然狠人。” “什么嘛,这是成功收买秦璐璐了?” “秦璐璐跟鹿浅关系好吧,果然姐妹情深啊……” 鹿澄没怎么听这些感慨,只是在秦璐璐忍不住冲动呵斥他们之前及时开了口:“我那时候的分数确实不好看。至于运动会,在那种情况下,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何况没有裴梦的话,我也帮不了你。” 第36页 接着她望着秦璐璐的眼睛说道:“我觉得你是很负责的人。” 秦璐璐被她这么一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生硬地说道:“反正,谢谢你,如果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你也可以找我。” 她们走的时候,裴梦口气:“你还真善良。” “怎么说。” “别人说秦璐璐只会觉得她多管闲事,自作主张,你倒是觉得她认真负责。” 鹿澄想了想,说道:“可以再加一个,运动神经不错。” 裴梦:“……” 她放下相机,认真盯着她道:“那你说说,我有什么优点?” 鹿澄眼也不眨:“成熟冷静。” 裴梦指了指江熠:“他呢。” “开朗活泼。” “鹿浅呢?” “也很认真。” “祁间?” “他没有。” 鹿澄面无表情:“他是傻逼。” 裴梦“哦”了一声,听不出是不是对这个回答满意,但还是指了指祁间的方向:“我听他同桌说,祁间最近非常刻苦,你准备好和期中他一较高下了?” 鹿澄瞥了那边一眼,并无波澜:“看造化。” 何况相比起期中考试,她其实更在意五一晚会的节目。 唐离真的是她见过最离谱的班主任,得知文娱委员不愿意负责这件事,她干脆说“要不然班长直接上台吧”。 鹿澄本来还觉得有点麻烦,但秦璐璐来道歉后,她忽然有了信心。 这种事情,当然要交给积极主动的人来帮忙。 秦璐璐在这一点上也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她很快敲定了几个节目,让大家投票选择。 大家最后选了鹿浅的钢琴独奏。 “果然是从小弹钢琴长大的大小姐,”裴梦感慨,“哦,假大小姐。” 前桌的两个男生听了,回头和她们聊天,江熠的同桌直接道:“鹿浅想考音乐学院,没意外以后是要当钢琴家的。” “你很懂啊,”裴梦抬眼道,“上次生日的事情也是,难道你喜欢鹿浅?” “话不能乱说,我女朋友和她一个宿舍,我听八卦听到的,”对方求生欲极强地摇头,又看了有些出神的鹿澄一眼,“班长不要告发我哈。” “……我没有那么无聊。” 鹿澄回完他,却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道鹿浅想考音乐学院。 但这和谁都没有关系,她是缺乏热情的人,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很相似,要说起来,就是“冷淡”。而这种有关于人生大事的话题,自己和鹿浅只是“会简单聊两句”的关系,自然不会聊到这种话题。 ……虽然她知道鹿浅会弹钢琴,也知道许心昙是钢琴家。 但现在骤然听到这种话,才意识到竟然还有“鹿浅要考音乐学院,想成为像许心昙一样的人”的意思。 钢琴…… 鹿澄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 许心昙最后给鹿澄定下来的“兴趣班”,就是钢琴。 鹿澄也没打算多占用学校的时间,选择了周日下午作为上课时间。 运动会结束的两周后开始上课。 鹿澄见到了自己的钢琴老师,对方自称s大音乐学院,和许心昙是同学,同时两人也是几十年交情的朋友,笑容非常亲切。 “我姓林。” “林老师好。” 上课地点就在鹿澄的房间里,许心昙挑了一个房间,给她添置了一台钢琴。 两人在房间里坐下来,林老师没急着上课,反而随意地和她聊天:“心昙的音乐天赋很好,国内很多人都在等她再开一场音乐会。” “她是很厉害的钢琴家,”说起这件事,林老师有些许遗憾,“可惜,嫁了人以后,多多少少要顾及家庭。” 鹿澄看着林老师眼里的欲言又止,知道她可能还想说一句“还发生了抱错孩子这样的事,估计以后都没有什么精力放在音乐上了”。 她低下头打量着钢琴,像没有察觉到这些。 “心昙之前一直在想什么适合你,最后还是选了钢琴……我觉得她果然还是希望你了解她最得意的东西。” 鹿澄不置可否,却明白许家是音乐世家,许心昙这个决定显然还有别的考虑,比如“弥补她所缺失的东西”。 然而时间是最难补上的,许心昙的考虑也许更多只是在安慰自己。 “学音乐的,钢琴都是基础。” 林老师看着有些出神的鹿澄,不知想到了什么,安慰她:“咱们慢慢来,就当成业余的放松了。” 鹿澄回过神,点了点头,将手放在了琴键上。 随意的弹奏里,音符随之流淌而出,自然而流畅。 林老师望着她,在短暂的错愕后,从手机中找了一份乐谱:“我们先来看看谱子。” 识谱是弹琴的必备技能,鹿澄不了解程序,只是按照她说的话去做。 渐渐的,她也有种很神奇的感觉。 似乎和学习其他东西并不一样,她只觉得很轻松。 第37页 这么弹了一会儿,林老师没忍住,低声嘆道:“你果真是心昙的女儿……真是,很有天赋。” 鹿澄停下动作,微微一怔:“天赋?” “对,”林老师望着窗外,“对艺术而言,天赋比刻苦的练习更具有意义,划时代的艺术家生来便因为这样的事业而存在。” 她大概是许久没有遇到这样的人了,突然也变得有些激动起来:“鹿澄,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你有这个天赋,说不定能获得比你妈妈还要厉害的成就。” “天生的乐感也太好了……” 林老师说得很认真,鹿澄却有点回不过神。 她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说法。 以前,宋姨提到专业和工作这些事,无非是与“保障”和“生活”挂钩,都非常现实。 “天赋”和“成就”,艺术事业——这样的说法,她是第一次听说。 许心昙,以前是上过□□的钢琴家。 鹿澄的心忽然跳得有些快,想要再问一句时,忽然听到林老师感慨:“当初,鹿浅也花了很长时间,才走上正轨……” 鹿澄落在琴键上的指尖一顿。 林老师沉浸在喜悦里,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然而接下来的过程并没有林老师想像的那么顺利,鹿澄虽然在一开始非常从容,但在进一步接触谱子时,却有些磕磕碰碰。 林老师的神色中的喜悦也渐渐沉淀下来,最后离开时,她站在门口,用安慰的口吻说道:“没有关系,只要当做是放松就好了,不要有太大的负担。” 鹿澄老实地和她道歉:“让您失望了。” “没有的事。” 林老师走后,鹿澄松了口气,却遇上了下楼吃饭的鹿浅。 “课上得怎么样了?” 面前的女生虽然极力保持冷静,但鹿澄还是看出了她的在意。 鹿澄望着她,轻描淡写:“不是很顺利,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弹琴。” 鹿浅一怔,那种极力感消散了大半后,更多的情绪是沉思。 “我可以给你总结一些技巧。”她思考了片刻,认真说,“一定会帮到你。” “好啊,不过没关系,对我来说只是兴趣,这个不行就下一个。” …… 吃完饭,还有些时间,鹿澄跟着鹿浅去了一趟琴房。 这是她第一次去鹿浅的房间,那间琴房看起来更专业,墙壁上挂满了她比赛拿回来的奖状和证书。 鹿澄指了指那些奖状,说道:“你弹了很久吧。” “从三岁开始学。” 鹿浅的语气里,有一丝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自豪。 鹿澄有些怔然。 “你学习那么好,钢琴一定也能弹得很好。”鹿浅看到鹿澄不说话,以为她有些紧张,在琴凳上坐下后,纤长的手轻轻搭在上面,语气温和。 就像许心昙每一次安慰自己那样。 鹿浅果然是个个性认真的人,坐下来后,很快开始向她介绍弹琴所需要的技巧。 都是一些对新手而言很有用的技巧,但又不会很深奥。 很显然,她为此认真地琢磨过。 鹿澄垂下眸子,认真地看着鹿浅。 …… 当天晚上,两人上课晚自习,从学校回来。 鹿浅平时住在宿舍,但自从定了节目后,她每天晚上都要回来练琴。 看着鹿浅只匆匆打了一声招唿便上了楼,许心昙笑着摇了摇头,对鹿澄说道:“她对这个很认真。” “因为是学习了很久,引以为傲又视作梦想的东西。”鹿澄忍不住低声道。 说到这里,她忽然看向许心昙,开口:“夫人,虽然很抱歉,但请您取消我的钢琴课。” 许心昙眨了眨眼。 “我没有弹琴的天赋,今天弹了一会儿,也对这个没有什么兴趣。” 鹿澄说:“快要考试了,我想将更多时间放在学习上。” 许心昙眼神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惊讶。 鹿澄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却没有收回自己的话,保持着刚才的表情。 最后,面前温柔可亲的妇人温和的笑了笑:“好吧。” “既然你不喜欢,那也没有办法。” * 很快便是期中考试。 大家都非常关注鹿澄和祁间到底谁的分数更高,赌盘也压根没停过,出了成绩后,都没有看自己的成绩,而是第一时间找第一列的人。 他们先看到了“鹿”字。 “鹿澄!是班长!1037!班长牛逼!” 有支持祁间的人发出了哀嚎:“第二个是祁哥,1037只差了……草,同分!” “是同分啊!” ——期中考试,鹿澄和祁间以总分1037的高分,拿下了年级第一。 第13章 怪谈第3章 那你可真是自私啊。 两人以相同的分数获得了年级第一,但是争论并没有因此结束。 “祁哥的物理比班长高了2分,只算理科的话,班长的分数低了呀,毕竟咱们本质上还是理科班。” 第38页 “老张那句话忘了?反正咱们都要学,班长政治还比祁哥高两分。” “高一本来就不分科好啊。” 大家各执一词,反倒是当事人们显得很平静。 “总分一样,换句话说就是差一点完蛋。” 裴梦期中的政治终于及格,语气异常轻松:“祁间这几个月那么努力,连存在感都低了好几个度——这会儿还不是差一点完蛋。” “谁高谁低不重要。” 鹿澄感觉到她很有求知慾的眼神,摇了摇头:“他想找茬只会直接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裴梦“诶”了一声:“这么看来,你对他还是有比较准确评价的。” 她指的似乎是“成熟冷静”之类的评价。 鹿澄抬眼,正要开口,却看到江熠按着她的桌子边缘,探过来一个脑袋:“裴梦,红楼以前真的有个钢琴教室。” 运动会以后,江熠突然变得爱凑进她们的话题里来了。 鹿澄听到他说的话,看向裴梦:“校园怪谈?” ——塑胶跑道上的无形手、钢琴教室的幽灵以及旧器械室会自己关闭的门。 钢琴教室要遭殃了? “嗦达哟,不过其实也有点巧合,”裴梦说,“我和他一个考场,回来的时候听到有人讨论说红楼里有个琴房。” “但是裴梦最近的代码好像有起色了,就让我去看看,还真的有。” 江熠兴致勃勃:“所以这个怪谈具体内容是什么,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裴梦“啧”了一声:“是从十年前的一个老学姐嘴里传出来的,她是艺术生,说是每天中午都会在琴房弹琴。” “后来有一天,有学生发现晚上十一点之后钢琴教室都会响起钢琴曲——就是她每天中午弹的那一首。” 鹿澄挑眉:“录音设备?” “不知道,总之这个怪谈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中午弹的东西晚上会重复出现之类的。” “那是怪可怕的,我们要趁这个机会验证一下吗?” 江熠这口气完全不像是觉得可怕,更像是想将鬼抓起来。 裴梦瞥了他一眼:“你会弹钢琴吗?” “不会。” 裴梦嘆了口气,扭头伸手拽住鹿澄的胳膊:“咱们把鹿浅拉入伙?” 鹿澄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和你们是一伙的了。” “那我现在宣布你和我们是一伙的了。” “……”鹿澄沉默了两秒,“她最近很忙。” 裴梦淡定:“反正这是小事,而你毕竟帮了她很多次了。” “要知道祁间骂完秦璐璐和鹿浅,你又出了声,四捨五入和你是一个阵营,她不帮你,可就是少了能和祁间齐名的成绩这么有力的筹码了……” 江熠有点惊讶:“这不是在威胁她吗?我总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无耻。” “你也太年轻了,这里有三分之一的人以前和鹿澄在一个初中,”裴梦说,“你以为是关系变好了?只不过是内斗需要一个厉害的领头羊,鹿澄又对这种事特别无所谓罢了。” 她最后总结陈词道:“与其被他们找到机会利用,不如先赚点好处。” “……?” 江熠刚想说情况有那么复杂吗的时候,鹿澄嘆了口气道:“内斗什么的看着就好了,也不用为了这种事找她,我会弹。” “反过来……诶?”裴梦顿住。 …… 红楼是整个s高年代最久远的一栋楼,墙皮的红色已然老旧,一些地方还会露出斑驳的红砖。 临近翻修,但还没来得及打扫,让人有些分不清楼道和地上堆满的是翻修材料还是未收走的垃圾。 “之前我还觉得这栋楼挺有意思的,u型,”江熠先走一步去踢开一些绊脚的东西,又回头看着两位走在楼梯上的女生,指着对面说道,“间距也不是很远,我听以前的学长说,以前在这栋楼的时候,一个班上课的声音太大,对面的班还能补个课。” “啊,是吗,希望当时上的不是政治课。” 裴梦敷衍地应了一声,垂着头继续看手里的东西。 鹿澄比裴梦稍微礼貌一些,偶尔会点点头。 他们很快走到那间教室前。 红楼从上学期开始空置,大部分设施还没有撤除,钢琴在贝多芬已经褪色的画像下,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好在我早有打算。”裴梦从包里掏出一大包湿巾。 “酒精湿巾?鬼会被毒死吗。”江熠忍不住道。 鹿澄和裴梦先是对视了一眼,又一齐望向她。 江熠的表情稍微有些挂不住:“……怎么了吗?” 裴梦抽出一张湿巾,语重心长:“你,别说笑话,尤其是冷笑话。” “一点都不好笑。” 鹿澄点了点头。 江熠:“……” “班长什么时候学的弹琴?”他走过来帮忙,又找了话题道。 第39页 “上周,学了一点点。” 裴梦仰头道:“为什么?鹿浅很喜欢弹钢琴吧,许女士想让你们打擂台吗?” 许女士,指的是许心昙。 “许家是音乐世家,每一代人都有一位世界级的音乐家,”鹿澄蹲下来,仔细看着这架钢琴,“既然我回去了,至少要了解一下许家的光荣传统……虽然可能比较迟了。” 江熠赞嘆道:“厉害啊。” 说着话时,他们三个人很快将琴上的灰擦干净了。 鹿澄在钢琴前坐下,打开琴盖,指尖在琴键上划过。 “但我会弹的不多。”她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希望怪谈里这个鬼不挑食。” 说完,她按下了琴键。 在告诉许心昙自己不想再学下去以后,她其实还在尝试弹琴,一半原因来自鹿浅,她会找自己聊一些弹琴的技巧鼓励她,另外一半是,她觉得自己与钢琴确实有些投缘。 但这样东西对她而言,也许只能当做消遣的兴趣了。 鹿澄正在弹琴,而对面的楼里,有一道视线出现在望远镜后,微微闪烁。 ——红楼不只有他们在,琴房对面的教室里,还有几个男生。 “浩哥……浩哥!” 对方收起望远镜,因为太过惊讶而连忙去喊身后教室里的人。 石浩叼着根烟在抽,心情不佳,口气也很不耐烦:“说你妈呢,老子烦得要死!”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他们少不了被班主任一顿狂喷,苦得只能来红楼这种破烂地方抽根烟。 “嘘嘘嘘,你猜我们看到谁了。” 石浩一脸不屑,一把从他手里扯过望远镜,看了一眼,脸色却瞬间变了:“三班的怎么会在这里?那不是鹿澄吗?” “对啊对啊,她还是三班的班长,要不是运动会的时候冒出来谁知道啊?” “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弹琴了?” “我之前被祁间坑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豆芽菜,没想到是个幕后boss。” 这几个人里,似乎还有鹿澄的“熟人”。 石浩“啐”了声,冷笑着嘲讽:“老子早说什么了?祁间是那么好说话的?反手把你卖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不过浩哥真认识三班班长?” “那可不,她跟祁间可是青梅竹马……”石浩摸了摸下巴,突然“诶”了一声。 “听说她和那个鹿浅是抱错的,但我最近又听说她们俩关系不错啊……” “怎么怎么?” “她这个钢琴弹得,有点水平啊。” 石浩嘶了一声:“原来许家的钢琴天赋还真是祖传的啊……” 有个同学在旁边嘀咕:“浩哥还能听得懂钢琴?” “别小看咱们浩哥,浩哥也是咱们s市的公子哥,不然怎么买到十班来的!可厉害了。” 石浩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阴阳你妈呢。” “对不起对不起。” 石浩懒得理他,掏出手机重重地拍在他胸口上:“快,录下来。” “这有啥好录的?他们就三个人,还有他们班那个愣头青体委,上去干就行。” “你们带点脑子行吗,直接莽多没劲。” 石浩喝了他们一声,转头又低声道:“所有班都交了五一的节目清单,他们的节目是鹿浅的钢琴独奏。” 说到这,他忽然觉得有趣:“你们猜,鹿浅要是知道自己弹了十几年,还没一个刚回来没一年的有水平,你们猜怎么着?” “杀人诛心啊——” “是我最喜欢的环节了!” “浩哥也太坏了吧。” 石浩完全没理会他们的起闹,反而像是终于找到了好玩的事情,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谁让她运动会搞这些事情?总得给她点教训,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嘛……” “不过,”那个十班的同学停了停,悄声道,“我听三班的人说,鹿澄和祁间最近争第一很厉害,还和鹿浅走一块了……祁间不是浩哥的死敌嘛,这样是不是反而在帮他?” “嘶,有道理。” 石浩仔细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他们最近争得那么厉害……” …… 鹿澄弹完钢琴,三个人就回了教室,等下了晚自习,又跑到红楼里蹲守。 但他们蹲了很久,琴房里仍是一片静悄悄,两个要回宿舍的差点没赶上查寝。 裴梦很显然不服气,连着几天都拉着鹿澄往琴房跑。 这么一直过了小一周,她连摄像头都放了,结果一无所获。 鹿澄不在意结果,可多少因为多余的消耗被弄得有点疲倦,好不容易抓到一天裴梦放弃了找她弹琴的机会,她便打算吃了午饭回教室小睡一会。 刚考完试,午休时间的人是最少的,教室里根本就没有…… 鹿澄站在门口,发现祁间居然在教室里,还只有他一个人。 第40页 少年穿着长袖的校服外套,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写东西,有阳光轻缓地洒落在他的发梢上,一缕碎发扫过漆黑的眸子,只能看到专注于笔下的神情。 他最近确实很“低调”,既没有找一些朋友打球或是出去玩,似乎也很少搭理人。 但鹿澄一向不关心祁间每天都在干什么。 甚至裴梦之前说祁间刻苦,她也不以为意。 祁间对学习的态度都显得很随意——他根本就是不会在乎任何事情的人。 而从开学那一场争吵开始,他们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这似乎和上个学期那种发脾气又好像不一样。 但鹿澄觉得自己求之不得。 她收回视线,往自己的位置走。 可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钢琴声,她抬头看去,发现了教室里的多媒体设备。 最后一节是歷史课,教歷史的孙老师是很老派的教师,上课用不上多媒体。 那怎么…… 她更奇怪的是,屏幕上出现的视频。 是从远处拍的视频,女生坐在琴房里弹琴,老旧的钢琴音有些走调,但还是能听出流畅独特的音调。 是她在琴房—— 鹿澄愣在原地。 下意识看向祁间的时候,却发现后门站着一个人。 ——鹿浅。 鹿浅望着多媒体的屏幕,微微张着嘴,眼神复杂而晦涩。 鹿澄一时间竟然看不懂。 “鹿……” 鹿澄话刚出口,女生却是无法忍受了一般,扭头离开了教室。 鹿澄僵在原地,只有无措感涌上心头。 去追?但她能解释什么? “无聊……” 忽然,一直坐在位置上写作业的人开了口。 鹿澄心头突的一跳。 她的手垂落在旁边,扭过头看着他:“是你吧。” 祁间挑了挑眉:“我——” “你在报復我期中和你考了一样的分数吗?那你可真是自私啊。” 鹿澄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冷意直达眼底:“这么喜欢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你不觉得你做这些事碍眼又噁心吗。” 说完这句话,她却很少有地感觉到了无法排解的烦闷,不想再和他说任何话,只是走到了讲台上,关掉了多媒体设备。 再转过身时,祁间却已经离开了教室,不知所踪。 鹿澄根本没注意,说出那番话时他是什么表情。 现在看来,他根本不在意。 那一瞬间她只有一个念头。 毁灭吧,世界。 第14章 怪谈第4章 最后一个校园怪谈 接下来的几天,鹿澄和鹿浅的关系直接跌到了低谷。 鹿浅向学校请了假,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后就回了家,早上也会刻意不会和鹿澄同路。 鹿澄没有办法。 她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只能竭力保持平时的步调。 但就算是江熠,也发现了她的情绪有些不对,还专门问了句:“班长最近怎么了?” 裴梦最近沉迷程序,并没有多注意到鹿澄,闻言也看向了她。 鹿澄被他们的视线追杀了三秒,才放下笔,半是投降,半是对他们有所期待地道:“我觉得我做错了事情,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裴梦问:“所以你做了什么。” 她思考了良久,斟酌道:“目前看来,可能是因为我迴避了事实,所以导致对方自尊心受挫,不愿意理会我了。” 江熠和裴梦对视了一眼。 裴梦皱了皱眉:“你为什么在乎别人的自尊心,它能顶什么用。” 江熠则是问:“你交了男朋友?” 鹿澄:“……” 她嘆了口气,站了起来:“你们当无事发生。” 说完,她走出教室,打算去厕所洗一把脸。 …… 鹿澄所在的教学楼比较特别,每一层只有一间厕所,单数层是男卫生间,双数层是女卫生间。 三班在三楼,她要去卫生间,得走到尽头再下一层楼。 刚上最后一节晚自习,每经过一间教室,都有试卷和原子笔墨水混合的味道带着热流涌进鼻息,整体氛围非常安静。 但天气似乎也更热了,她只能尽力压着心底无法言明的躁意。 然而在走进卫生间时,她却听到了一声抽泣。 鹿澄怔住抬眼看去,才发现卫生间里似乎还挤着几个人,她们背对着鹿澄,笑得有些恶意。 “喂,夏夏,你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不是去老师那告状,说我们欺负你么?” “谁欺负你了呀,抬头看我们啊!” 鹿澄安静了两秒,还是嘆了口气。 因为初中在十九班待过的,这些事情她没少见过。 果然,哪怕是在所谓“最优秀”的地方,某些事情也不可避免。 眼看那几个女生要朝被围着的那一位伸出手时,鹿澄开口阻止:“你们是哪个班的啊。” 她的声音和气势都显得不足,但作为“第三人”出现在霸凌现场,还是迅速地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第41页 她们纷纷回头。 鹿澄对上那一张张脸,在心里“啧”了一声。 竟然有两位熟人。 “哈,这不是路澄吗?哦,应该是鹿澄。”为首那位女生叉着腰,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以前还是被欺负的那个,现在来伸张正义了?” “伸张不伸张我不知道,但是我刚才录了视频,”鹿澄平静地说,“不想让我直接告诉老师的话,识趣点现在就走。” 她的语气乍一听毫无威慑力,但语气和内容并没有直接联繫,那句“录了视频”一下子让几个女生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怎么办……她要是真的……”有人捏了捏同伴的衣摆,问道。 “我给你们十秒钟,否则我就去办公室。”鹿澄不想听她们商量。 “很硬气嘛你现在,”为首的那位立即气得笑了,甩了甩手就和其他人说,“走了!再不走,以前的小可怜就要发威了!” 说着,她们将几个矿泉水瓶丢进隔间里,伴着塑料瓶落地的声音,说笑着走出来。 虽然鹿澄刻意避让,还是有人故意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鹿澄垂下眼眸,什么也没说。 直到走进卫生间,拧开了水龙头。冰凉的冷水泼在脸上时,才稍稍冷却了她心底的烦躁。 这时,耳边响起了微弱的声音:“鹿……鹿澄?” 鹿澄扭过头,看到了被围着的那位女生。 实在挺惨的,她的手臂上有红色的伤痕,刚哭过所以眼眶发红,头髮和衣服上都有水渍。 这是另一位熟人——鹿澄记得她叫林夏,在被“贬”到十九班的过程里,她们曾经在十五班当过同桌。 现在想来,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林夏的处境却和当初没什么区别,让她产生了一种尚在十五班时的错觉。 鹿澄想了想,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纸巾:“你拿着吧。” 林夏沉默着接过来,却说道:“那个……视频——” “没有这种东西。” 林夏愣住。 鹿澄将脸上的水抹掉,淡淡道:“我没带手机,说那句话只是想让她们快点走。” 林夏怔在原地,好一会才弯了弯唇角:“……你还真是,老样子啊。” …… 夜晚的操场很安静,只有几盏路灯。 除了几个住在职工宿舍的叔叔阿姨正穿着运动服在跑道上慢跑散步,还有两个穿着短袖校服的学生。 是鹿澄和林夏并肩走在跑道上聊天。 准确来说,鹿澄大部分时候都在听林夏说。 “你初中的时候,明明也会遇到这种事,却不像我一样,总是那么狼狈。” “她们咄咄逼人的时候就想办法绕着她们走,她们撕你的作业本你也能去找旧书把答案再写一遍,校服被画出笔迹也是……老师也愿意听你说,似乎她们再强横都会被你摆一道。” 鹿澄听着她说那些,有些意外。 “有发生过……那么多事吗。” “你看,所以我觉得你……很不一样,一直能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好像没有发生过。” 林夏的声音渐弱:“我也听说,你现在是鹿家的大小姐了,她们肯定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鹿澄抿了抿唇,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这些事她见过很多,有时候自己就是被欺凌的对象。 理由有很多,最开始可能是因为她和祁间走得很近,之后是因为她态度“很拽”,完全不理会她们的挑衅或者拉拢,于是会排编出新的藉口, 她的做法也正如林夏所说,但值得羞愧的是,林夏似乎很在意并且记得很清楚,她却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 晚自习结束,鹿澄回去后,正好看到许心昙端着一杯牛奶,似乎要给鹿浅送上楼。 “回来了。”许心昙见到她便停下脚步,视线温和。 “是给鹿浅的吗?”鹿澄点了点头,指着牛奶。 “嗯,你需要吗?” “不用,”鹿澄说,“我可以替你端上去么?” 许心昙眨了眨眼,笑着点头。 鹿浅显而易见地不会因为送牛奶这件小事“原谅”她。 ——虽然鹿澄送牛奶的时候,也直接将牛奶放在了门口的小桌子上,没有见到她本人。 但鹿澄还是连送了几天。 比较让人意外的是,鹿浅对她仍不理睬,反而是林夏每天都会来找她。 一开始只是午餐时在食堂偶然遇到,她的饭卡“失踪”,鹿澄帮了忙,顺便一起吃了一顿饭。 之后每天饭点时,她都会来找自己。 周五下午放学,裴梦还在位置上看编程书,瞥见门外站着的林夏,随口道:“十班的?” “嗯。”鹿澄没急着出去,低头从书包里找了会儿饭卡。 “听说十班有几个人很爱欺负她。”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裴梦翻过一页,淡淡:“因为运动会,宿舍最近在扒十班的是非,还有人说她在拉拢你。” 第42页 鹿澄拿着饭卡站起来说道:“林夏被欺负得比较厉害,想找一个可以照顾她的靠山也很好理解。” “你这是甘愿当工具人?” “只是一起吃饭,没有那么严重。” “我是你我就不管,”裴梦低下头,漫不经心的,“她这样根本救不了自己。” 鹿澄并不意外裴梦会说这种话。 她应了一声“谁知道呢”,便走了出去。 …… 往食堂走的路上,林夏一直没怎么开口,直到快到时,她才小声说:“我是不是……挺打扰你的。” 鹿澄却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和当时回答裴梦时差不多的话。 “吃一顿饭罢了。” 林夏的神色变得有些晦涩,但很快恢復过来,笑了笑:“果然是年级第一呀。” 鹿澄不知道这和年级第一有什么关系,却没有多问。 吃饭时间算上来回教室不过半个小时,她们吃完后交了餐盘,按照平日的“流程”,便是要回各自的教室。 但刚离开食堂,林夏忽然说:“鹿澄,我想和你说件事。” 这样的话听上去比较奇怪,因为林夏以前聊天时都是在路上或是吃饭的时候说,今天却格外沉默,反而在准备分开时提起,一副要和她“单独谈谈”的样子。 片刻沉默后,鹿澄点头同意了。 林夏带着她去了红楼前的长椅上。 坐下来后,鹿澄听到瘦弱的女生开口说:“鹿澄同学,以前是因为祁间才会被女生针对的吧?” 祁间…… 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这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鹿澄眸光几变,最后还是若无其事般道:“理论上是。” “我昨天听舍友说的,当初在一班的时候,有几个女生想追他,但他好像只对你感兴趣,但是你又很‘不服管’,所以才会……” “关于这件事,”鹿澄打断了她,神色有些莫名,“他对我感兴趣的理由其实是因为讨厌我。” 林夏“啊”了一声:“可他肯定知道那么多人都对他有好感……还故意让别人觉得他对你感兴趣,真是很差劲的人。” 说到这里,林夏望着鹿澄说:“那你应该很讨厌他才对,因为他你才会遭遇那些对待。” “确实。” 鹿澄回答的是“很讨厌他才对”。 她向来对大家怎么看或者对待自己并不在意。 祁间反覆刷存在感,又表现出了没有理由的针对,她却因为宋姨而只能选择忍让——有时候那种“无法摆脱”和“毫无道理”的感觉,才是她觉得难以接受的原因。 “鹿澄同学既然回到鹿家了,没有想过报復他吗。”林夏忽然说。 鹿澄被她这样的问题打断了思绪,愣住:“报復?” “这是很麻烦的事情,”她很快说道,“我很讨厌他,这点就够了,再和他扯上什么关系都会让我觉得浪费时间。” “可是!” 林夏忽然站起来,急切地看着她:“他那么过分!针对你还给你找麻烦,如果你不是鹿家的人,那么现在可能就已经在实验了!你的成绩明明可以得市第一,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鹿澄却诚恳地回答:“我在实验也可以拿第一。” 她看着林夏被噎住的模样,目光微闪:“你这个样子,似乎是想告诉我,你知道了祁间的什么命门。” 林夏被她的话说得身体都颤了颤,但转而像是抓住了什么希望,点头道:“对。” “你一定认识他爷爷吧,你如果把这些事情告诉他爷爷,让他爷爷知道他是这么一个无耻过分的人,他就死定了。” 鹿澄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奇异。 “真的,祁间被他爷爷管得很紧,如果出现了这种事情,你又是鹿家人——” “等等。” 鹿澄忽然打断了她。 “是谁告诉你这件事情的,”鹿澄审视着她说道,“祁间被祁爷爷管得很严……你又怎么知道我本来应该去实验?” 中考成绩不会排榜公布,除了家人,她只告诉过裴梦。 其他人想知道还要费些力气。何况是林夏这样,对自己的处境毫无办法的人? 林夏脸色煞白。 “你不要管了啦,”林夏哑口无言,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我说的绝对没有错!难道你是在担心祁间会挨罚么?” 鹿澄愣住。 林夏以为自己说中了,突然变得悲愤起来,站着说道:“原来你只是看起来讨厌他,你那么厉害,却完全没想过报復他,你果然很在意他?” “你后面。” 鹿澄却没有反驳,而是说道。 林夏呆住,僵硬地扭过头,才发现红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男生。 黑髮的男生长得很漂亮,一双桃花眼正没有什么波澜地望着她们。 不知道站在那里有多久了,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林夏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身体一个踉跄。 第43页 鹿澄下意识站起来扶着她,眼神却盯着祁间。 而他竟然什么也没有说,扭头走进了红楼。 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即跟了过去。 她在祁家生活了很多年,自以为对祁间很了解,但林夏说出那件事时,她竟然毫不知情。 甚至,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很害怕知道这个事实。 鹿澄跟了过去,甚至还主动喊他的名字,但少年却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 这么走了一会儿,鹿澄看着他走到了后边的一座小房间里。 她站在门口时便愣住了,因为少年靠着墙,从长袖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和一包烟。 他熟练地抽出了一根,点燃。 鹿澄第一次看到他抽菸。 虽然也考虑过他是会的,可这样的反应却让她不得不承认,林夏说的事情是真的。 “林夏说的,是真的?” 她皱着眉,走了进去。 半空的杂物室里有明显的霉灰味,加上烟味,一起涌入鼻息时,让她下意识咳嗽了起来。 但等她扇着鼻子前的空气,抬眼去看他时,却发现他在用一种近乎看陌生人的眼神望着她。 整个房间填满了刺鼻的味道,和让人心慌的沉默。 “你是祁爷爷最小的孙子,母亲又去世得早,不可能对你不好,不然你就不会那么肆意妄为……宋姨怎么会那么担心我惹你不快,明明都是因为你才——” 她话没说完,身后的门却砰地一声,关上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那一瞬间,连鹿澄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是,她满脑子想到的都是“旧器械室会自己关闭的门”——最后一个校园怪谈。 下一秒,有人用很大的力道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下意识挣开,鼻尖一瞬触碰到了带点菸味的衣领。 “鹿澄,你以为你知道什么。”少年冰冷的语气,随时要抑制不住的暴躁,在器械室里响了起来。 当初以为是错觉的不对劲,再次出现了。 鹿澄说不出话,祁间忽然松开了她,下一秒,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 她向后看去,夕阳从被一脚踹开的门外涌了进来,扑到了少年单薄的身影上,将他吞没。 …… 鹿澄从器械室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祁间的身影了。 但她却看到了一脸看到好戏的男生和瑟缩的女生。 石浩似乎很高兴,鼓掌着说道:“太厉害了,果然鹿班长是给那傢伙伤害的行家啊!” 在这里见到石浩,鹿澄自然十分意外,但看到他身边的林夏,又听到他说的话,她隐约间有了点猜测:“是你关的门……那些话也是你让林夏说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据她所知,石浩这人也是个富二代,知道一些祁家的事情倒不让人意外。 “你说这齣戏多有意思。” 石浩听出她话里的质问,却笑意更浓:“我也是在帮她,给你透露个情报我就稍微提一句不让那几个女生那么过分,她超赚的。” “祁爷爷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诶,我说的都是真的,就是因为你上学期期末抢了他的第一,他后来被罚在家里跪了一天一夜。” 鹿澄皱了皱眉,想起春节期间见到祁间时发生的事情。 她当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虽然发现了祁间的不对劲,却没有心思理会。 ……虽然就算有心思,她当时也不会觉得是大事。 “而且啊,明明祁间才是反派。” 石浩走向她,又一脸兴奋地说道:“鹿澄,我没想到你这么牛,说真的,咱俩联手呗,直接给他整到死。” 鹿澄看了一眼林夏,对他说:“那我和林夏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我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语气和神情都没有动容,似乎并未受到刚才发生的事影响。 “所以我说你们这些女的就耽误事,”石浩啐了一声,转而说,“你也不想想,你本来好心好意想给那个冒牌货一个面子,但他居然那么过分揭穿了你是在可怜她,哎哟,还被她甩了脸色,你看看多丢人。” 鹿澄意识到他在说鹿浅的事情,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她倏地睁大眼睛:“是你干的?” “啊,不行吗?”石浩得意的笑容渐渐透了点恨意,“祁间这种人,当年就该和他那个丢人的妈死在国外。” “总之,我觉得咱们目标一致。” “你对这件事感兴趣的话,可以随时联繫我。” 在石浩走了之后,鹿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沉默。 她不知道自己该在意什么事情,思绪无比混乱。 回过神时,才看到还站在原地的林夏。 林夏可能觉得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浑身上下透着弱小无助的气息。 稳了稳情绪,鹿澄才看着她,说道:“石浩不是什么好人,我不觉得你有必要为了那种事情投靠他。” 可却不想,林夏因为这句话,眼泪直接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那我能怎么办?”她哭腔着道,“不是好人?我的周围除了坏人也只有坏人了!” 第44页 “老师不管,我爸妈也不管,她们只会按着头让我道歉,我又不是你,可以考那么好,可以什么都不怕。” “你说得那么轻松,你倒是帮帮我啊!你只是觉得我不麻烦而已吧,但心里肯定在偷偷嘲笑我什么都做不好!” “他们那些人该死,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了,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痛苦,现在还想教育我,真是够了吧?!” 她忍无可忍地说完这些,头也不回地从鹿澄身边跑过。 彼此肩膀触碰,鹿澄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第15章 钢琴  “你真的很努力了。” 下午,鹿澄踩着预备铃回到了教室。 江熠看到她,还打了声招唿:“班长这是去哪了?” “随便走了走。” “哦哦。” 她看上去并无异常,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也随着当她意识到祁间在那之后一直没来学校时,越来越浓。 她观察了几天,终于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们有听说祁间去哪了吗。” 裴梦显得比她还纳闷:“这种事情你不应该是全班最清楚的吗。” “……所以我才说你们对我有误解。” “‘我们’?”裴梦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有什么人说过类似的话?何况你什么时候那么关心他了。” “他这个程度,算旷课。” 沉默了片刻,鹿澄说:“我偶尔也想履行一下班长的义务。” 裴梦只好说:“……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最近非常神出鬼没。” “不过任课老师好像也从来不问。” 鹿澄不禁反思,祁家的身份,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么? 可如果是这样,祁爷爷难道会不知道他旷课? 这好像和她困惑的事情是冲突的。 鹿澄想到这儿,忽然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这几日思考时重复出现的怪圈。 ——有一些事实似乎和她记忆中不一样,可她却无法求证。 可能是因为她没什么立场问当事人,可能是因为石浩这个人私心太重。 或者,本质上,她的潜意识里在排斥这件事情。 人对于“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这件事,或许并不是完全清楚。 鹿澄嘆了口气,站了起来。 她离开时,裴梦和江熠都下意识看过来一眼,但都被鹿澄无视了。 “班长最近是不是有点奇怪?”江熠先开了口。 “已经板上钉钉了啊,借了相机,自习课经常见不到人,还很关心祁间。” 裴梦思索了片刻:“她是不是知道校园怪谈的真相了?祁间被女鬼抓走了?” 江熠:“……?” …… 鹿澄去了办公室。 只是走进去之后,她发现不仅唐离在,十班那位班主任,徐老师也在。 徐老师在和唐离在说着什么事情,表情有些复杂:“怎么又是……” “可能是我们班的同学比较热心。”唐离很随意地说道。 “热心会热心到别的班去?也不关心自己的学习,净想着怎么让其他班同学出丑……” “运动会的时候,您还任由他们胡闹。” 鹿澄听到这番对话,抿了抿唇。 一个学期过去,徐老师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也怪不得林夏会说“老师不管”。 “好了,徐老师,同学们也只是反映了一下你们班出现的情况。” “学生最要紧的是读书,整天想这些事情——我教了十几年书,就没见过这种情况。” 唐离摊了摊手道:“那不然,我也只好麻烦郑主任啦。” “这也未免闹得太大了。”徐老师很不贊成。 唐离无动于衷,将一个u盘递给徐老师,神色从容:“我倒不这么认为,从我学生给的东西来看,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本来是想直接找郑主任的,不过我还是选择相信徐老师。” “几个学生能闹出什么事,”徐老师有些不情不愿,这时转头看到鹿澄,又严厉了一些,“你是哪个班的?上课时间不上课在这里干什么?!” 鹿澄正要说话,唐离却更快开了口:“是我叫来的。” 徐老师还想说什么,又听到唐离说:“徐老师还有事吗,下班一起吃饭?” “我下班还得去接孩子,”徐老师摇头,径直往外走,“可不像你们这些未婚的年轻老师那么清闲。” “那是那是。” 徐老师走了,唐离才朝鹿澄招了招手。 “你拍的那些‘证据’已经交给徐老师了,”唐离直接道,“虽然徐老师看起来像个反派,但她的工作能力其实很不错,你可以放心。” 唐离说完,扭头看到鹿澄神情比较复杂的脸,有些稀奇地道:“班长这是什么表情,准备找我聊情感话题?” 鹿澄有点无语,安静了两秒:“唐老师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第45页 “……” 唐离嘆了口气:“其实我前几天刚拒绝了一出相亲,以工作比较忙的理由。” 鹿澄心想,您几乎把班里所有事情都丢给班干部“自行决定”,也会比较忙吗。 “不要这个眼神嘛,”唐离看穿了她想说的话,“毕竟我是班主任,平时真的很忙。” “……” “班长去帮我开一下饮水机。” 鹿澄应声走过去,按下了饮水机的“开始”键,耳边渐渐有温水加热的咕咚声,抬头时,能从窗边看到远处浸在阳光中的红楼。 “天气越来越热了啊……” 唐离感慨完,忽然转移了话题:“说起来,班长怎么突然见义勇为了。” 见义勇为,指的是鹿澄这几天跑上跑下,拍下了不少林夏被十班女生欺凌的证据,还特地跑到办公室找唐离,希望她帮忙。 鹿澄收回视线,在短暂的思考后说道:“可能是为了让心里好受一些。” “那你现在心里好受一些了么?” “我不确定。”鹿澄直言道。 “不确定什么?” “林夏似乎什么也不相信,而这件事似乎也没有从根本上解决的办法。” 唐离拿起杯子,抿了口茶道:“虽然你说的话有道理,可为了这样的事情努力,是学校本应该尽的责任,和她相不相信没有关系。” “同理,你也做了你该做的。” 鹿澄垂下眼。 看起来,她说这些话是不太相信学校的意思,可其实并不是。 她相信唐离,在意的是其他事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唐离并不着急,她站起来,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又回去翻找出一盒茶包,撕开了其中一包。 鹿澄望着白雾从琥珀色的茶水上升起,有些恍惚地道:“祁间最近好像没有来上课。” 她说完,有些逃避地看了一眼窗外,生怕唐离下一句话是“原来你特地来找我是问这个?”。 但唐离只是在抿了一口茶后说道:“咱们班上有两个人因为成绩原因有些特殊。” 其中一个就是鹿澄自己。 鹿澄想了想,回过头:“他的成绩一向很好。” “是这样,当初他入学的时候,祁家和学校提了一个要求,如果他能保持年级第一,那么学校就尽量不要干涉他,”唐离补充道,“在不干涉其他学生和不违法的前提下。” “所以……” “虽然期中的时候他和你同分,但仍然是年级第一,按照他们家的要求,老师们只能对他的旷课行为视而不见。” 鹿澄张了张嘴:“这也太……” “这算干涉教学行为吗?” “毕竟所有人都觉得他一定能当上状元,又有不干涉其他学生和不违法这种底线,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虽然我偶尔对这种事很头疼,但老师我也确实没办法。” 鹿澄沉默了两秒:“还会有您没办法的事么。” “哈哈哈,”唐离很坦然,“就算你再吹我,我也编不出来他在哪呀。” “……” 鹿澄吸了口气,只好老实说道:“那,打扰老师了。” 她说完,一只脚要跨出办公室门时,唐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班长,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 端着杯子的女人沖她笑了笑,提醒道:“你要关心一下同学们的身心健康。” * 鹿澄不知道怎么关心同学们的身心健康。 但她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得比他们先一步去看心理医生。 因为在五一晚会的前一天,她去给鹿浅送牛奶的时候,正好与拉开门的她四目相对。 两人沉默地僵持了片刻,鹿澄才憋出了一句:“明天的晚会……加油。” 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鹿浅忽然叫住她,“能进来一下吗。” 琴房和上次来时没有什么区别。 鹿浅却没有走到钢琴前,而是停在中间,转头望着她:“可以请你弹一首吗?” 鹿澄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送命题”。 但如果不按照她说的做,甚至哪怕露出一点敷衍的态度…… 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鹿澄头皮发麻,从在琴凳坐下到开始弹奏时,脑子都不太清醒。 她会弹的不多,哪怕是《致爱丽丝》也仅仅只会片段。 只是她弹了一会,意识到鹿浅的脸色越来越白后,便停了下来。 头顶的吊灯投下温暖的光,房间内的氛围却非常冷。 “我……”鹿澄看着她,深吸一口气说,“我以后不会弹钢琴的,所以……” “你是在可怜我吗。” 鹿浅忽然打断了她。 “没有。” 鹿澄下意识站起来,说:“我只不过是一个初学者,并不懂它的价值,但它对你来说很重要……” 第46页 她渐渐有些说不下去。 鹿浅却低声开口道:“它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 “我也确实很喜欢它,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想把它弹好,”鹿澄抿了抿唇,笑容苦涩,“但有的东西并不是练习就能学会的。” 鹿澄弹得好,指的并不是技术,那种不带技巧却纯粹而灵动的东西,有些人穷其一生也追求不到。 弹再多,再久,也不行。 鹿浅看着不远处的女生。 鹿澄的脸在光下仿佛细腻的白瓷,而那双透亮冷静的杏眼,此时带着很真诚的歉意。 其实只要见过鹿深和许心昙的人,在见到鹿澄的第一眼,都可以确定那是他们的孩子。 以前曾有人说,她没能遗传到许心昙的天赋,实在有些可惜。 ……并不是没有遗传到吧。 只是,那个人不是她而已。 鹿浅垂下头,苦笑了一声。 “我啊,再也不想弹琴了。” …… …… 隔日下午,鹿澄和裴梦一起到礼堂看演出。 节目质量不错,但她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总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到了她完全想不通的地步了。 她以前明明也没有这个样子。 “厉害啊,十班昨天有好几个同学被叫到办公室送回了家……”鹿澄发着呆回过神时,听到了裴梦的声音,“还有家长想抗议,徐老师吵架水平一流嘛。” 鹿澄闭了闭眼,打断了她的话:“裴梦。” “怎么?” “你好像很喜欢编程,为什么啊。” “好玩。” 鹿澄:“……” 她斟酌着字句,说道:“梦想……之类的呢。” “你最近日剧看多了?” “……” “我只是在想,如果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遇到了天赋很好的人,轻而易举便能达到自己所无法达到的高度。”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那还有从事这件事的必要吗。” 现在的演出轮到了十班,他们表演的是舞台剧,但因为徐老师昨天刚让几个女生回家,他们似乎临时凑了人。 这里面就包括林夏。 很让人意外的是,林夏的表现似乎还不错,一个场景过去后有人开始鼓掌。 在这样的氛围里,裴梦说道:“肯定会受影响的,付出和收穫不成正比的时候,人就会产生挫败感,会自我怀疑,如果热爱的程度远远比不上自我怀疑,放弃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是你的话?” “我不会,毕竟我是天才。” “……” 鹿澄有点无语:“那我倒觉得,所有人能像你一样的话,事情或许会轻松很多。” “这不是重点,”下面的演出结束,裴梦扭头看向她,“重点是你怎么突然在反思这件事,你应该不是有梦想的人吧?” 鹿澄没有答话,因为在短暂的落幕后,舞台上出现了一台钢琴,以及换上了白色长裙的鹿浅。 她的出现一下令人们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只是学生,并不理解什么高雅的艺术,但鹿浅身姿如松地坐在那里,手轻轻搭在钢琴上,神态和气质都让人心神一凛。 等琴音流淌出来时,鹿澄靠着座位,闭上了眼睛,在安静的氛围里欣赏完这样认真的表演后,她才坐直身子。 在一片掌声中,她轻声对裴梦说:“你说得对。” “什么?” “因为我是没有梦想的人,所以会希望有梦想的人实现梦想。” 但是—— 她觉得自己缺少一样能说服鹿浅的东西,因此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 五一晚会以后,便是五一假期。 虽然只有带周末的三天,但对一直忙碌的学子而言是很好的放松时间。 期间,鹿澄给宋姨打了一个电话。 从春节以后,她便放下了一些顾忌,偶尔会联繫一下宋姨,和她随意说些话。 不仅是出于过去十几年的照顾,还因为她从鹿家准确地得知了一个消息。 鹿浅没有回宋姨那儿,她会继续在鹿家生活,而十八岁后的事情将由她自己决定。 对于鹿澄,宋姨只会觉得她“耽误”了自己十几年,而对于鹿浅,她也会认为,鹿浅回到自己身边,是让鹿浅吃苦。 鹿澄坐在窗台边上,按着手机,将听筒放到耳边,任由着思绪乱飘。 宋姨很快接了电话。 “宋姨。” “哎。” 简单地聊了几句后,鹿澄说起了五一晚会的事情:“……我们班的节目是鹿浅的钢琴独奏,她弹得很好。” “这我知道……那个孩子,弹琴的模样是真的很好。”宋姨的声音从那边响起,带着些感慨,“她能在鹿家生活,实在是她的幸运……” 鹿澄却是怔住:“您看过?” 虽然家长能来观看五一晚会,但宋姨是不可能主动来的。 第47页 是祁间让她来的? 鹿澄觉得这个设想更不可思议了。 “看过照片,阿澄现在也在鹿家,也不要总想着学习,可以……” 鹿澄腾地坐起来:“照片?” 过了半个小时,鹿澄指导着宋姨添加了自己的微信后,她才收到那张转拍后的照片。 照片里,女孩的白裙摇曳着落在地面,她姿态优雅,专注地弹奏,顶上的水晶大灯投下的光静落在周围的红色幕布和底下的木地板上,有一种油画般的质感。 光影,动作,氛围都正好。 分明只是一张照片,却好像能让人感受到弹奏者倾注了一切的认真。 鹿澄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跳得有些快,她勐地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鹿浅和许心昙在一楼——鹿家今天收到了一些品牌寄来的新品,她们似乎在讨论。 鹿浅似乎刚下楼。 许心昙在说:“让阿澄也下来看看……” 而鹿浅眼神闪烁,正要开口:“我想说钢琴——” 鹿澄是这个时间下的楼。 许心昙还没来得及说话,女生已经很少有地,直接跑下了楼。 不仅如此,她还跑到了鹿浅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看看这个。” 鹿澄将手机举到她面前,让她看里面的照片。 鹿浅起初有些诧异,但在看到照片之后,人便愣住了。 “你真的很努力了。” 鹿澄望着她,眼睛里有光:“如果真的很喜欢的话,可不可以,再试试看?” 许心昙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过来看到了那张照片。 她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再望着两个人时,笑意渐深。 鹿浅看了那张照片很久,缓慢抬头时,眼里全是面前的人有些期待和热切的神情。 她忽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到头来鹿澄好像比她还在意。 她又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照片。 最后,她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也许……我还能再努力一点。” 第16章 回忆  “我很小的时候见过祁间。” ……… 晚上,鹿澄等到宋姨休息的时间,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想感谢那张帮了大忙的照片。 “太感谢您了。” 宋姨听了只是笑道:“还是祁少爷拍得好。” 祁少爷。 鹿澄压着作业本的手一顿,有些错愕:“……祁间拍的?” 他最近……不是根本没有来学校吗? “是啊,祁少爷房间里有很多这样的照片,”宋姨没有察觉到她的诧异,却是犹豫了片刻后,在电话里说道,“都拍得很好……应该是他拍的吧。” “可惜……” 鹿澄一时间有些恍惚,以至于没太注意宋姨语气的变化,只能任由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当然是不懂这些……” “我有时候也觉得闲得很。” “祁少爷最近也总说不需要我帮忙,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后来,鹿澄听到她说:“总觉得,阿澄最近开朗了很多。” 鹿澄:“……” 她最近遇到的事情,其实都不是什么能让人开朗起来的事。 “这样的话,也让我放心了,”宋姨在电话那边松了口气,“你回鹿家,是一件好事。” 鹿澄愣住,望着眼前的漆黑夜空,只能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 五月和六月,祁间都没有来学校。 但是期末考试的那天,鹿澄见到了他。 他看起来像无事发生,连穿的都和那天一模一样。 ……虽说校服本来就一样。 鹿澄没能找到和他说话的机会。 就算说,她也觉得这个人显然也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何况他本来也不在意这种事……吧。 这么一直到考试结束,祁间再次消失在视线中,鹿澄都没有找到开口的理由。 只是等出考场时,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才有些恍惚地意识到—— 祁间好像,一直穿着冬天的校服外套。 晚上,她便久违般做了一个和祁间有关的梦。 梦里发生的却不是小学和初中的事。 ——要更早。 她好像只有四五岁的样子,站在祁家的老宅里,当时……似乎在帮宋姨拿些东西。 但转过头时,却看到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你是谁。” 梦里,她的声音还有些奶声奶气。 那道身影扭过头,竟然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他瞪大眼睛,乱糟糟的头髮上还有几片草叶。 完全是数年后截然不同的狼狈。 他望着自己,说:“你可以帮帮我吗。” …… 鹿澄半夜惊醒。 她撑着手坐在床上,强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而眼中逐渐清晰的世界里,却再也没有那道身影。 第48页 * 放了假后,鹿澄难得地无所事事了一周。 裴梦打电话来时还有些诧异:“你上周不是说这周确定学习小组的事情吗?” “……有点不在状态。”她有些抱歉,但也很无力,“而且最近有点别的事。” “咦?” 鹿澄看了一眼日历,说:“祁爷爷的生日。” 暑假到来,也意味着鹿澄到鹿家有一年了。 很多事情变得不一样,比如去年自己只在宋姨嘴中听说了祁爷爷的寿宴,而今年,自己为此要去一趟祁家老宅。 寿宴和往年一样会邀请一些与祁家关系不错的好友,前往祁家的路上时,许心昙也和她提了一下这些人。 她应得尚算认真,但或许是因为心不在焉,便显得有些冷静过头。 许心昙看在眼里,还是多问了一句:“阿澄之前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没有,”她安静了一会儿,答道,“我可能不太会与人交流。” 如果是以前,回答可能是因为祁间,所以她跟同学们相处得不是很好。 但这个学期发生的事情让她感觉到自己确实不是一个懂得与人相处的人。 这种事情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许心昙“啊”了一声,失笑道:“我以为你和祁家那位孩子的关系很好。” 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因此许心昙说出这种话,鹿澄也并没有觉得很意外。 想了想,她说道:“宋姨以前会让我照顾他一点。” 许心昙眨了眨眼,转过眼说:“他是一个挺可怜的孩子。” 鹿澄:“我只记得……他母亲去世了。” “是啊,那时候你们才五岁,六岁?” 许心昙靠在椅背上,轻声道:“母亲这种角色总是很让人唏嘘。” 自从鹿浅那件事之后,许心昙有时候会这么和她说话。 不是纯粹的温和,也没有将她当做失散多年而急于提供温暖的对象。 反而像是平辈,用介于理智和情感之间的语气,诉说一些也许不那么温馨的“事实”。 鹿澄心头一跳,因为想到石浩曾经对祁间妈妈的评价。 她没忍住问:“我以前没听说过她……” “她是一位职业摄影师,当年因为一场活动和祁洲相识,”许心昙淡淡道,“也是祁洲的第二任妻子……很多人曾经觉得这是一段不相配的婚姻。” 祁间有两个在国外分公司歷练的哥哥,都是祁洲第一任妻子的孩子,祁间这个小儿子,是第二任妻子唯一的儿子。 “他们结婚的第二年,祁间的妈妈就产生了离婚的念头,但是……” 鹿澄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的话让自己意识到——她和祁间同岁,但自己对他印象应当是从小学时开始的。 那么之前那些零星的记忆是什么时候? 再其他的,祁间以前在哪里? 难道之前他一直在跟他妈妈生活……那他是怎么回到祁家的? 鹿澄皱了皱眉,下意识觉得混乱。 许心昙也没有再多说,因为已经到了祁家老宅。 鹿澄先下了车,许心昙则在位置上坐了会儿。 “夫人,”司机听了全程,没忍住回头朝她说了一句,“让孩子知道这种事,是不是有些太……” “她不像阿浅,也不像其他孩子,”许心昙望着远处站着的女孩,也轻轻地嘆了口气,“她以前做过一些事,宋玲也一直在让她忘记那些事……” “但她是鹿家人,是我的女儿。” “她总有一天得正视那些事。之前因为钢琴的事情,我本来以为她多少有些转换不过来,但我现在……对她有信心。” “何况。” 许心昙弯身走出车子,轻轻嘆息:“祁家那位少爷的事情,总让人有些于心不忍……我也希望阿澄能帮帮他。” …… 鹿澄跟着许心昙进了祁家老宅,比起春节时,老宅里又多了许多不属于祁家和鹿家的人,她在许心昙身边,礼貌地和他们问好。 “这是阿澄吧?”有一位女士见到许心昙身边的她,笑得热情,“成绩很好,我们家那位根本不能比。” 鹿澄不知道她是谁,又听到她说:“是不是又是第一?” 鹿澄摇头:“这次不是的。” 这次期末,她的总分比祁间低了七分。 “那也很厉害了!” 许心昙这时才含笑向鹿澄介绍:“这是石夫人。” 石夫人…… 鹿澄想到了石浩。 果然,石夫人下一秒就说道:“我儿子叫石浩,也在s高,不过他在十班。” 鹿澄眨了眨眼:“石浩同学来了吗?” “没有,他考分太差了,我可不好意思带他来,就让他自己玩了。”石夫人摆了摆手,“不过你要是想找他——” “不用了,”鹿澄由衷道,语气听上去甚至有些高兴,“这样挺好的。” 第49页 石夫人:“?” * 鹿澄没有在宴会现场待多久,而是在看到已经不需要她的时候,转头去找宋姨。 宋姨正好忙完,见到她后和她打了一声招唿:“有没有去见老爷和老夫人。” “夫人说晚一些一起吃饭。” 宋姨才笑了起来:“也是。” 看着她这个模样,鹿澄却安静了一会儿。 她轻攥衣角,开口问道:“宋姨,您知道……祁间母亲的事情么。” 听到这番话,宋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是从哪里……” “我总觉得,”鹿澄看着她,“我很小的时候见过祁间。” 宋姨却皱了皱眉,抿唇不语。 鹿澄是因为那场梦想起来,自己很小时还见过一次祁间。 他想让自己“帮他”,说要离开老宅。 她做了什么? 在许心昙说了那些话后,她想起来,自己带着惊慌失措的男孩,找到了没什么人去的小路,为他开了老宅的侧门。 漫长的沉默里,宋姨才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鹿澄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语气也是。 “是我不好……” “如果那天我没有让你去那里,见到祁少爷的话……” “我还——” 鹿澄虽然不记得之前见过祁间了,但却记得那一天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一天,五岁的她回到家里,见到宋姨后很高兴地迎了上去。 “妈妈,你回来了!” 宋姨那一天特别憔悴,但那时的她没有看出来,而是兴致勃勃地拉着宋姨的手往屋子里走:“妈妈,我今天见到一个很漂亮的人,他是祁家的人吗?” 忽然,她发现宋姨纹丝不动,奇怪地扭过头后,看到她有些苍白的脸。 “你……见到了谁?” “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不过他好像不太开心。” “那他……” “他找不到出去的门,我就带他——” 下一秒,女孩的笑音因为清脆的巴掌声戛然而止。 她无措而不可思议地捂着脸,看向宋姨。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小少爷知道什么?他只会被他那个不知足的妈带走!” “要是老夫人知道是你……我该怎么面对她?” “咱们怎么比得上小少爷?你这是在做恩将仇报的事情!” 很小的她听不懂那些,只知道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事。 鹿澄看着眼前渐渐失控的宋姨,动作缓慢地抚着她的背。 她那时候不理解,直到现在才明白。 “祁间的母亲,不是一个好人吗。” 宋姨缓了一会,才渐渐恢復,听到她的话,不禁苦笑:“是很不知足的人。” “她向祁家索要了很多,但老爷他们拒绝了她,她就带祁少爷去了国外藏了起来……祁家找了他们三年。” “她和祁少爷说了很多不好的话,即使被找回来,也一直说要回去,老夫人便是那时候白了头髮。” “后来,她还专门找来,不知靠谁和祁少爷搭上话,想让祁少爷离开。” 鹿澄垂着眼眸,轻声道:“所以,当初是我,给他开了那扇门是吗。” 宋姨深深吸了口气,才看向她:“你不知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鹿澄知道,因为她现在是“鹿澄”,而不再是那个保姆的女儿“路澄”,宋姨才会那么说。 她当初,也是唯一一次扇了自己的那一巴掌,反反覆覆地告诫自己,自己和祁间不一样。 “阿澄,还好当时,祁少爷被找回来了……” 还好—— 鹿澄没有表情,在得知“真相”后,她只觉得有些麻木。 忽然,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宋姨,见到祁少爷吗?” 两人一怔,宋姨摇了摇头,嘆气:“祁少爷他又……” “怪了,他今早刚和祁先生过来……”那人说完,又走远了。 鹿澄看向宋姨:“祁间每年都会缺席么?” “祁少爷……对祁家有些怨恨,但我并不太清楚。” 宋姨思索了片刻,才低声道:“如果可以,这些事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 因为她曾经给祁间开了那扇门,给祁家制造了麻烦,所以她要不停地被提醒那个事实。 他们“不一样”,离他远一点。 鹿澄忽然间理解了宋姨处心积虑的卑微和无奈,不禁有些恍惚。 “谢谢您。”她说。 在宋姨有些错愕时,鹿澄却起身朝门那边走:“……我大概知道,祁间在哪里。” …… 鹿澄朝着记忆中的路走去,脑海里闪过很多想法。 祁间,似乎很喜欢摄影。 他的母亲,是一位摄影师。 ……他被祁爷爷管得很严。 第50页 路过一座亭子时,她才稍稍停下,因为想到春节时自己在这儿见到祁间时的样子。 ——老宅里他唯一不能去的地方,曾经是自己带他走过的路。 鹿澄望着前方,因为偏僻而生了些杂草的小路上,有些野蛮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仿佛又看到了许多年前走在这里的两道身影。 “可以从这里……离开吗?” “可以的,我经常来这里。” 鹿澄往前走去,停在了一扇门前。 普通的侧门,上面本来有一个大锁,此时却已经被人撬开,随意地丢在门边。 她打开门,看到少年立在门外的背影。 祁间似有所觉,扭头看到她时,却眉梢一挑,似乎有些惊讶。 鹿澄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两个很小的孩子在这里说的最后一段对话。 “你要走了吗?” “嗯!” “会回来吗?” “我不喜欢这里。” “那……不回这里也没有关系,”小女孩笑着说,“你会来找我玩的吧?” 男孩想了想,终于露出了一点儿笑容:“会的。” 找过吗?鹿澄在心里问自己。 其实祁间来找过她,在过后的几年,小学的时候。 那时候开始,他已经变得很爱笑,走到自己面前,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宋姨在那几年和她说过很多话。 那次的事情让她很害怕,她害怕宋姨再露出那样失望又绝望的情绪。 她也只记得那些话。 “他和我们不一样。” 所以,她回答祁间:“不要,我们不一样。” 鹿澄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少年:“祁间。” 就在春节的时候他其实还问过自己。 “你不知道吗。” “忘记了。” 她缓慢地用手按着眉心,压着翻涌着的陌生情绪,那种沉重感,竟然让她几乎没有办法开口。 鹿澄深吸了一口气,只感觉到耳边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时间。 直到响起了很轻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睁开眼睛。 祁间背着光站着,一手随意地搭在裤兜边上,俯看着她的脸,神色里多了抹戏嚯:“你不会连石浩都玩不过吧。” 鹿澄:“……” 她感觉气氛有一瞬的怔松,可也有一点没回过神:“……什么?” “‘多媒体事故’,我小学就不玩了。” 他耸了耸肩,打量了面前的女生一眼:“你这个智商是怎么和我争第一的。” 鹿澄张了张嘴:“你以为我在和你说……”石浩的事情? “我没有那么——” “那就是拉不下脸,到现在才良心发现,打算向我请教?” 鹿澄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有这么想。” 祁间却平静地从她身边走过:“哦,晚了。” 鹿澄:“……”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丑,只想将刚才的打算全都忘掉。 道歉什么的,算了吧。 五岁的事实在是太久远了,以至于她在今天前都完全记不清了,祁间更不用说了。 她嘆了口气,认命地往回走。 然而等到晚一些吃饭的时候,她却在饭桌边上看到了听说每年寿宴都会失踪的祁间。 鹿澄安静了两秒,拿出手机,给裴梦发了一句话。 【华夫饼:我觉得,祁间可能】 【华夫饼:是个傲娇】 【裴梦:?他是什么鬼东西】 第17章 道歉  “先帮我把暑假作业写了?” ……… 鹿澄有些没想到,祁间的到来,会有不一样的意味。 ——大家可能早已习惯祁间不出席宴会了,而此时见到,气氛便略有些微妙。 “这位是祁小少爷?”有人问。 有人在旁边正要回答,却有洪钟般的声音响起:“不过是个不成器的!也唯独今天勉强算是个样子!” 众人朝声音看去,便看到拄着拐杖走来的祁爷爷。 他头髮花白却精神矍铄,神色一派威严,乍一看不减年轻时的风采。 鹿澄下意识看向祁间,却发现他神色漫不经心,甚至连嘴角都还微微勾着点笑容。 那样的笑容不到眼底,甚至带着一抹嘲讽,一下令她轻轻皱起了眉。 其他人似乎觉得接这样的话不太合适,便都笑着转移了话题。 本来以为能“相安无事”,然而到了吃饭时,鹿澄却忽然被祁爷爷叫住了:“鹿家回来的那个丫头,是吧?” 鹿澄眨了眨眼,乖巧地应了一声。 有位祁家的长辈沖她友善地笑了笑,扭头说道:“也算是老爷看着长大的,成绩也特别好,幸亏找回来了……” “祁间没用罢了,考个试还考不过个小姑娘,”祁爷爷皱了皱眉,朝鹿澄道,“人家也没他那么多事。” 整个大厅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第51页 鹿澄张了张嘴,忽然听到许心昙的声音响起:“祁叔,听说您这段时间在听古典乐?” “他们放来给我散心的,说崑曲最近有些听腻了,”祁爷爷才转移了话题,“心昙好像是行家。” 说到许家的钢琴,大家的注意力又被分散开,鹿澄便默默坐到一边吃饭。 只是等过了一会,她发现角落里的男生吃得很快,并在人们没注意到的时候离席。 鹿澄简单吃了两口,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声,便起身追了出去。 祁间平时不住老宅,鹿澄一路跟着他,一直来到停在门口的车子前。 她走过去,男生则是在拉开车门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 夜色笼罩着他的身形与眉眼,路灯那抹光随意地扫在他的肩头,整个人有一瞬间仿佛夜空那么远。 在他开口之前,鹿澄先是道:“我也吃完了……劳烦送一下我?” 祁间没有说话,但坐进去时并没有带上车门。 鹿澄松了口气,跟着坐了进去。 一坐进去,便响起了人说话的声音:“这不是鹿澄?好久没见了。” 祁间有自己的司机,虽然见面次数不多,对方却很眼熟她。 鹿澄点了点头,又听他问:“你是要回哪?” 鹿澄看了祁间一眼,发现少年上了车后,便双手插进兜里,靠在车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一副完全不管事的样子。 想了想,她硬着头皮道:“华都城?” “是不是在宋姨那落下什么了?”司机是很热心的人,并没有多想,反而给她解围道,“我听说你回鹿家的时候,以为以后见不着你了。” “……也不会,毕竟还在s市。” “也是。” 鹿澄一面回答,一面给许心昙发消息,向自己提前离席的事情道歉。 就在这时,司机又问道—— “鹿澄还习惯吗?” “啊?” “我想着以前你在初中那会,就是个不太爱还嘴的,听说鹿家没将那孩子送回来,”司机说着,“在鹿家可别被欺负?” 因为只有几面之缘,鹿澄完全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这些话。 “没有,不会。” 她语速稍微快了些:“鹿家的家教很好。” 因此,哪怕是觉得自己的举动不能忍受,鹿浅也没有对自己恶语相向,哪怕他们再不熟悉,鹿深夫妇也对她尽职尽责,并且努力了解自己。 “那看来相处得不错嘛,好事,”司机有些上了年纪,说起话便带了许多对人生的感悟,“有时候嘛,就算合不来的人,凑合着不得罪,各自都能松一口气。” “南哥,你今天话是不是有点多。”忽然,一直闭着眼的祁间开了口,语气微微有些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司机赶紧道歉,顺道给自己的嘴巴拉上一根拉链。 鹿澄微怔,去看祁间。 车内没有开灯,她只能看到少年模煳的轮廓,看不出对方什么情绪。 她只好低头看了一眼许心昙的回覆,按掉了屏幕。 …… 这个点堵车不严重,从老宅回华都城只需要一个多小时。 祁间从车上走下来时,鹿澄也跟了下来。 她望着几乎有一年没看到的华都城,只觉得有很熟悉的风抚在面颊,微微有些发麻。 她收了情绪,跟着祁间。 祁间一直没说话,只是到了楼层时,才慢悠悠道:“姐妹情深,父母和睦,不过你炫耀的对象是不是选错人了?” 鹿澄闻言一愣。 却在抬眼时对上祁间的眼神。 那双桃花眼漆黑,微微眯着时似乎带着笑意,可笑容底下却尽是讽刺。 就像是在祁家老宅,祁爷爷毫不留情训斥他时,他也是这样的神情。 鹿澄那还有一丝犹豫的心,忽然镇定了下来。 她开口道:“祁爷爷,一直都是这么对你的吗。” 祁间冷笑道:“你瞎了?这种事情提起来你以为能刺得了谁。” 鹿澄却对他的态度无动于衷,继续说:“可怜得像个冒牌货,祁间,你去年说的话,该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 祁间忽然转过身,下一秒却整个僵住。 因为鹿澄走到他只有一步距离的地方,探过来,手搭在他的额头上,他们对视时,祁间从她那一双杏眼中,看到的尽是与年纪全然不符合的冷静。 “有体温计吗,你身体不舒服吵不过我的。” 鹿澄淡淡说。 ——发现他脸色不对,是在离席的时候。 后来确定了,是因为他这会儿有点飘。 哪怕再劣势,这种人分明都能戳中人的痛处才是,这样口不择言,明显是脑子已经煳了。 沉默了良久,祁间好像也放弃了挣扎。 他后退了两步,没再说话。 鹿澄也没说什么,径直越过他,走进门里。 等找到药箱提出来时却发现人不在原地,找了一会,才发现祁间已经回了房间,倒在了卧室外面的沙发里。 鹿澄走进去,按开了灯。 第52页 虽然在华都城住了很多年,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进祁间的房间。 整个房间是浅橙的色调,空气里有淡而清新的香,沙发前的茶几堆满了教辅用书,重点是…… 整面墙上全是照片。 只有鹿浅一张弹琴的照片看不出什么,但当那么多不一样的照片集合在一起,便能看出一种非常强烈的个人风格。 ——每张都有着强烈的特质,光与影和谐而又自然。 鹿澄有一瞬被镇住,直到祁间不受控制地咳嗽了两声时,她才收回了视线,走过去递了一根体温计。 祁间接过后,她的视线扭向旁边,没忍住道:“你这两个月是不是努力过头了。” 这两个月不去学校的原因…… 茶几上堆满教辅书,边角被翻出了毛边,几张a4纸不停重复着某道题的思路,直到它们更精简有效。 ——祁间这次的期末成绩,是747。 这次的出题老师有故意刁难学生的嫌疑,考点都很偏甚至超前,能考到这个分数,连她都感到离谱。 到了这种分数段,每一分的背后都意味着令普通人遥不可及地努力程度。 “那你下次可以考少一点。” 祁间倒是很平静。 鹿澄收回视线,直言:“不可能。” 祁间哼笑一声,闭上了眼,没再说话。 然而,站在边上的女生却没有收回视线,而是认真地看着他。 等她渐渐都有些出神时,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 像是被看得有些不耐烦,他趁着体温计到时间的时候开了口:“干什么,别告诉我——” 鹿澄忽然说:“对不起。” 祁间动作停住。 “五岁的……的事情。” 她收回视线,垂下眸:“如果你还记得的话。” 说完这样的话,鹿澄有一瞬在胡思乱想。 她不觉得祁间会像鹿浅那样自暴自弃,也不觉得他是林夏那类顾此失彼的人。 所以,这样的话说出口,他的反应大概只会是……不屑一顾? 忽然,祁间笑了一声。 鹿澄抬起头。 “你这是希望我原谅你,还是,”他拿着体温计,笑意很浓,“想知道我的态度?” “兼而有之。” “那么,”他顿了顿,在鹿澄抿唇时,微笑开口,“先帮我把暑假作业写了?” 鹿澄:“……” 她站起来:“算了,我觉得老死不相往来是对我们而言最合适的关系。” ——起身出去时,她还很贴心地关上了门。 祁间听到门合上的声音,才轻嗤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体温计的数字。 ……低烧。 鹿澄这人……虽然在人际上特别迟钝,但在观察人的方面却敏锐得惊人。 脑子的昏沉感一点点上涌,他按了按额角,起身到角落的饮水机倒了杯水,回头吞了一片药,倒在沙发上睡了。 一觉昏昏沉沉,然而祁间再醒过来,发现只过了两个小时。 他不禁皱了皱眉,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剩下的水。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他才想起来今天晚上没有吃什么东西。 开了门往厨房走的时候,祁间却因为看到厨房里开着灯愣了愣。 灶台上的锅里正焖着粥,有人被暖光笼罩着,在干净的流理台上写东西。 女生一头齐耳短髮,人看上去也很柔软,如今垂着眼眸,神情专注,整个人的身影显得温暖又模煳。 以前有几个晚上,鹿澄帮宋姨看煲着的汤时,都会像现在一样,安静地站着写东西。 祁间抬脚走过去。 “你怎么还在这。” 鹿澄抬起手,笔帽的方向指了指锅。 祁间正要开口,却听到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两人朝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很快发现是一个高大的人影。 祁间皱了皱眉,鹿澄却是有些惊讶:“祁先生……” 祁洲点了点头,视线落在祁间身上:“你发烧了?” 祁间看了鹿澄一眼:“刚刚睡了一觉。” 鹿澄听宋姨说,这父子俩是不太一起吃饭的,现在看来,似乎不只是因为祁洲比较忙。 他们之间的气氛实在是…… 鹿澄收回打量的视线,默默将作业本拿起来,准备跑路。 但在经过祁间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抓住。 “阿澄知道我不舒服还特地来一趟帮我煮粥,”祁间拽着她的手腕,把她往餐厅里拉,“辛苦了,一起喝?” 鹿澄:“?” 她不由得往祁洲看去,发现对方似乎露出了点儿若有所思的神色。 鹿澄一噎,连忙举着空出的手道:“祁先生这么晚回来,需不需要吃点东西?”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自己手腕上的力道一紧。 转过头,便是祁间一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把他叫回来的”“喝什么粥他肯定会走”的表情。 鹿澄抿了抿唇,两人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句不咸不淡的“麻烦你了”。 第53页 祁间:“……” 鹿澄这才舒了口气,朝他比了个“v”的手势。 但此举堪称两败俱伤,因为等三个人在餐桌前坐下来后,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人都陷入了非常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安静得整个餐桌上只有碗筷轻碰的叮咚声。 鹿澄莫名感到了沉重的压力,只能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祁洲突然开口时,她的手还是不自觉颤了颤。 祁洲的话是在和祁间说—— “收拾好东西了?” “嗯。” “什么时候的机票?” “问你秘书。” 鹿澄听着这样的对话,推测祁洲在问祁间的暑期旅游计划,可不知道为何产生了一点“两个人都不容易”的错觉。 很快,祁洲便以“还要开会”为由,离开了。 他走之后,祁间干脆地放下碗,按了按太阳穴:“老子要是得了胃病,就全是你的问题。” 鹿澄喝了一口粥,后知后觉氛围太微妙,以至于自己也觉得胃有点不太好。 但她顿了顿还是说:“我也不知道……”你们能这么僵硬。 祁间冷笑了一声:“还要让我再说一遍?” 这话没头没尾,鹿澄却想到了器械室里他说的那句“你知道什么”。 鹿澄抬起眼看着他。 他这是以为,自己把祁洲叫回来了? “因为你提前离席,可能有人告诉了祁先生,他来问我情况,”鹿澄看着他,“我告诉他,你可能前段时间太辛苦,所以发烧了,所以——” 连寿宴都没有参加的祁洲,放下工作回来了一趟。 听到这番话,祁间垂下眼,看不清神色。 但鹿澄也没有再说。 她总觉得,祁间不会被这种话“动摇”。 祁家带给他的东西,似乎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痛苦。 “所以你才会觉得,鹿家也会是一样的吗。”鹿澄放下碗,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得到了解释。 祁间站起来,将碗拿到水龙头下,估计是刚恢復一些,神色很平淡:“你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有点太中二了。” 粥里没有加太多东西,很简单便能洗干净,他听到了这句话只是笑了一声,拧上了龙头。 “行,”他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回头说了一句,“你先记得帮我把作业写了。” 鹿澄盯着碗看了一眼,吸了口气。 “也不是不可以。” “但有个条件。” 第18章 爬山  “阿澄,你到过西山的山顶吗。” ……… 条件? 祁间往回走的动作一顿,手按着门框,像在判断某样东西是不是值得消遣:“你说说看?” 鹿澄靠着椅背,看着他说道:“学习小组。” 祁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开场白。 他直接问道:“什么鬼东西。” “你两个月没来上课,”鹿澄简单地解释,“唐老师的假期作业之一,四个人组织一个学习小组,自拟课题写一份报告,开学要交。” “那你帮我写了不就完了。” “第一,这是条件,你参加的话我可以考虑帮你写一部分费时间的作业。” 鹿澄不可能被他这种毫无意义的话带进去,只是伸出手指,朝他比划道:“第二,这个作业提交的报告需要四个人签字,其他成员不会帮你混过去。” 祁间却无视了她有些严肃的神情,反倒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框边上:“你觉得我会找不到组员?” “我有名单,已经放假一周了,还没有加入小组的人只有你。” 鹿澄:“你是不是忘了我这个班长是你推荐的。” 祁间顿了顿,却没有很懊恼:“那可太遗憾了。” 鹿澄知道他可能想撒手不管,但她也有杀手锏。 “唐老师说,学习小组的分数会算到下个学期数学课的期中分数里。” “你觉得,少了这一点分,能考得比我高吗?” 考不了第一就没有“自由”的祁间:“……” 鹿澄难得看到他吃瘪,却也记住了这件事对他的重要性。 她从位置上站起来,最后说道:“我从班级群里给你发了好友申请,你看到的话就通过一下。” 祁间才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看到了她发的申请。 暱称是“华夫饼”,头像也是一张卡通的华夫饼图案。 他随手点了确定,懒声道:“还是老样子啊……” …… 鹿澄打了李叔的电话麻烦他来接自己,回到鹿宅时已经过了十点。 一楼客厅里没有人,她回了房间,洗漱出来坐在床上时,才感觉到了涌上来的疲倦感。 去拿手机时,发现祁间已经在那个学习小组群里和其他人聊上了。 【江熠:班长居然找到了祁哥!班长牛逼!】 【裴梦:斯国一斯国一,所以拖了一周的主题能定了吗?】 第54页 【祁间:你们定的什么】 【裴梦:《s市恐怖密室探析》和《进阶版校园怪谈》】 【祁间:下一个】 【江熠:我说了这些绝对不行!根本不靠谱!】 【裴梦:那你们来?】 【祁间:@鹿澄我永远相信组长】 鹿澄:“……” 她躺在床上,翻了一会儿聊天记录,又放下手机,盯着天花板思考了良久,才发了一句话。 【鹿澄:去青山公园吧,拍照考察什么的】 秉承着假期熬夜的优良传统,大家自然都没有休息,很快纷纷冒泡。 【江熠:好耶!那不是正好可以去玩!我贊成!】 【裴梦:……你什么时候立志当运动健将了】 【鹿澄:爬山是中老年养生保健活动,老少皆宜】 【裴梦:[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jpg]】 鹿澄看着江熠在群里试图说服裴梦,视线却一直看着祁间的名字。 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屏幕,片刻后,发低烧却没继续休息的人才在群里说道—— 【祁间:青山公园太普通了吧,西山更合适】 【裴梦:?西山难爬二十倍】 【祁间:你们可以坐缆车,正好从两条路线进行考察】 【裴梦:哦那没事了我坐缆车】 【江熠:那我和祁哥爬山?】 【祁间:容我拒绝】 【江熠:?】 【祁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祁间:我比较想和组长一起爬山】 鹿澄:“……” 她还没来得及在群里说什么,祁间已经很淡定地扫除障碍,“通过”了这项决议。 又过了片刻,她收到了祁间的私聊。 【祁间:原来你找我参加学习小组是为了试探我?但打探这种个人隐私好像有点不礼貌】 【祁间:何况你这个试探手段是不是有点太老了】 如果是平时,她当然会发一句“我没有”或者“还有人比你更没礼貌吗”。 可她现在有点心虚,因为被祁间说中了。 她有些不相信那些照片是祁间拍的,或者说,想亲眼看看。 鹿澄没有回覆任何一边,先点开了西山的百度百科。 等浏览完整个页面,意识到这座山是真的很难爬之后,她嘆了口气,在群聊里发送了一句。 【鹿澄:那就两天后吧】 发完这句话,她揉了揉眉心,正要把手机放在一边,先好好睡一觉。 可外面忽然响起敲门的声音。 她起来去开门,发现站在外面的许心昙。 许心昙穿着睡袍,手机还拿着手机,似乎刚刚接到电话。 看到鹿澄,她便笑着说:“阿澄,下周要不要和我回一趟港市?回你外公家看看。” 鹿澄一愣。 许家原在港市,文化底蕴和风格都很鲜明,是许多豪门发源和扎根的地方。 “爸爸说,想见你很久了,但一直没有机会,正好……” 鹿澄急急开口:“抱歉……我——” 许心昙怔住,她的语气一下便有些晦涩:“我大概还没有习惯……” 港市如同一座大山,有时候想起来会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和去祁家或者鹿家不一样,她没有任何经验。 就像是去那些很高级的场所时,自己感觉到,自己的表现只会让人失望。 虽然发生了一些事情,可现在的自己仍然踩在独木桥上,看不到过去的方向,也不太敢向前迈步。 独木桥本身,也非常危险。 许心昙看了她片刻,最终还是安慰她:“没有关系,以后总有机会的。” 鹿澄眨了眨眼,感激又充满歉意:“嗯……抱歉。” “没事,你要睡了吧?今天辛苦了。” 许心昙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髮:“晚安。” * 两天后,西山。 西山在s市的远郊,搭乘公车到达终点站的目的地,下车后便能看到远处被翠色覆盖的连绵山头。 暑假期间,有不少人选择将这里作为休闲放松的地点。 鹿澄从公车上走下来,却没什么精神。 而另外几个人早已经到了地方,甚至祁间也一改前几天见到的懒洋洋的模样,站在大门巨大的石牌坊边笑得很“阳光”。 几个人会合后,在还没有区分缆车和山路的路上,裴梦走到她身边,没忍住说:“你怎么突然和他关系那么好了。” “你听说过左右横跳吗。” 鹿澄面无表情:“虽然出于某些原因,我对他的评价有些变化,但估计很快就要回到原点了。” 她以为,回忆里的那件事导致了自己在最开始时,对祁间或许怀抱着偏见。 可现在看来,这种偏见似乎是正确的。 裴梦直言:“你可能会把自己跳死。” 鹿澄看着西山的入口,闭了闭眼:“如果是这样,麻烦你把我送去火化。” “再把你洒外滩边上?” “也不是不可以。” 和裴梦说了两句废话,到了分开的地方,鹿澄才转身朝山上的路走去。 第55页 祁间似乎在前面等了一会儿,但显然不是为了照顾她。 鹿澄走过去时,才知道这人只是为了笑着和她说一句:“那么我们半山腰的亭子见。” “……” 她的体力其实一向不太好。 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显得很轻松的身影,她闭了闭眼睛,从随身的小包中拿出了手机,一边打开手机一边给自己洗脑。 西山风景不错,四周绿意盎然,树木围绕着生了青苔的石块生长,有阳光粼粼洒落,空气也很清新…… 就当是,锻鍊一下了。 然而慢悠悠地挪了十分钟后,少年的声音响起在前方不远处,还带着分真情实感的鄙视:“你真的是来爬山的吗。” 鹿澄强忍着内心的不满,举了举手机:“理论上这个课题不只是爬山,还有对西山的调研,所以我当然要慢慢做调研。” 祁间往下走了几步,看着她的手机,轻飘飘道:“这种刚开始的路段能有什么可以调研的。” “都可以。” 鹿澄也用轻飘飘的语气回答他,接着从他身边走过,一心一意地想继续自己的“调研”。 祁间看着她真是想认真考察的样子,反而嗤笑了一声:“你这就是想让我原谅你的态度?” “……什么态度?” “先说句没有什么意义的‘对不起’,接着搞这种小聪明——你想知道什么?”他走在后面,虽然上山的路很陡,他却如履平地,且没有一点气喘的迹象,“‘我摄影很可以,但祁家觉得这个爱好是在向我妈看齐,所以拼命想让我放弃’这样的故事?” 鹿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少年也在这个时候从她身边,留给自己一个并不那么洒脱的背影。 她其实能想到,这或许就是“实情”,因为在祁家住了那么多年,她从未听说过祁间摄影很好这回事。 它们像是大人们想刻意让自己忘记五岁那件事一样,似乎想通过“避开”,制造出这种事情不存在的错觉。 而在这些事情她过去一概不知,因为当时的她只想离祁间远远的。 鹿澄想到这点,便没有继续往上爬。 她靠上了背后的一块巨石。 祁间若有所感,却没打算等她。 鹿澄却在这时开口。 “鹿浅本来要放弃钢琴了,因为她意识到我有更好的天赋,我故意隐瞒她这件事,让她觉得自己既无知又可笑。” 山路上响起女生低淡的声线,却沉着而深刻:“但宋姨给我发了一张照片,似乎是你在五一晚会的时候拍的。” “我是很认真地觉得,那张照片非常厉害,因为它让鹿浅意识到,自己骨子里仍然热爱着钢琴,和她是谁的孩子,和我有没有天赋无关。” 前面的人停下了往前迈的脚步。 “我最近觉得,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和人相处,这也让我想到了我对你的态度,我以前没想过你是那种可以拍出那样照片的人,”鹿澄抬眼看着他,“这是我向你道歉的原因,也很好奇你是怎么把那些照片拍出来的,仅此而已。” “但是。” 她忽然顿住,话音一转:“我觉得你人缘很差这一点,我并没有看走眼,祁间,你活该没朋友。” 祁间:“……” 他扭过头时原本没有表情,却在看着靠在石头上的女生,突然笑了:“你以为你是无辜的?” “我怎么不无辜了?”鹿澄反问他,“我那么讨厌爬山都过来了,我今天还有什么对不起你?” “至少,你从来没说过你不喜欢爬山,或者没那个体力。”祁间悠悠道。 鹿澄觉得他这话简直不可思议。 说了有用吗? 他难道不就是知道自己体力不好,才故意改成西山,并且想藉此报復她的吗? “行,那我现在说了,我讨厌爬山,体力也很差。” 她吸了口气,直接道:“我先走了,你自己加——” “油”字未说出口,她却被少年拽住手腕。 鹿澄眼里带着点怒气,勐地瞪向他。 然而少年却露出了非常灿烂的笑容:“阿澄,你到过西山的山顶吗。” 两个小时后,鹿澄“走”到了山顶。 到山顶的第一刻,她挣开了祁间的手,撑着最后一个阶梯旁的栏杆,大口喘着气。 而祁间却很“贴心”地拍了怕她的背,提醒她:“深唿吸,不要急着喘。” “支棱点啊年级第二,这还不是s市最难爬的山。” 鹿澄想喊他“滚”,但因为肺里的空气完全不够用,她忙着喘气,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说话了。 ——祁间不是人,他连狗都不如。 过去的两个小时里,她就是被半拉着上了山顶的。 这么高的山,他根本就是想要谋杀—— 鹿澄满心愤怒,却在抬头时动作一顿。 山顶坐落着一座规模不大的寺庙,庙的檐角连着天边的云,与底下的松树远山一齐浸在缭绕的云雾里。 第56页 就在这时,阳光从云丛中倾落,画面像是裂开了一道缝,却又像被添上了极具浓墨重彩的一笔金色。 这样的画面,一瞬让她的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宁静。 鹿澄还有些怔然,不远处的少年却扭过头,递给她一个相机。 她下意识接过,看到的是被记录下的画面。 所有的元素被少年捕捉进镜头当中,成为了“永恆”。 “你不是问怎么拍的吗。” 鹿澄听到少年的声音响起。 * 虽然照片非常震撼,但鹿澄也因此肌肉酸痛了好几天。 想到祁间在那之后又若无其事地搭乘飞机去旅游了,她多少有些心情复杂。 这么缓了几天,她才想起来,许心昙之前问她要不要回港市的事情。 鹿澄想到这件事,便有些低落,只能翻开作业。 反正……她现在有两份作业。 但她坐下来后,没能写成作业,反而收到了一条消息。 ——完成小组任务后,裴梦便沉浸在代码世界里,其他人都忙着享受假期,理论上应该不会有人来找她。 她看到,消息来自祁间。 他没有留言,只是发了一张照片。 云雾缭绕的画面里,有一道金线在地平线隐隐闪烁,似乎是日出的前兆。 祁间这一趟似乎是去了东部的某座高山,这是他的“战利品”之一。 鹿澄有点怀疑他是在提醒自己爬山吃的苦。 可是,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少年说过的那句话。 “阿澄,你到过西山的山顶吗。” 如果当时要正经的回答,她的答案是“没有”。 她从来都生活在华都城和学校的两点一线之间,眼睛所看到的是课本,听到的是宋姨嘴里的世界。 她没有过外出旅游的经歷,甚至没有爬上过哪一座山。 ——但是,山顶真的,很漂亮。 鹿澄盯着照片看了许久,吸了口气。 她推开门,走下楼梯。 许心昙站在一楼的大厅里,看到她时露出了笑容:“有什么事吗?阿澄。” “去港市,是过两天吗?” “嗯,”她点头,“我不在家,你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和……” “我可以去吗。” 忽然,女生站在楼梯的扶手边,认真地说道:“虽然我可能不太懂……” “当然可以。” 许心昙立即道,那样的笑容也发自内心,更是璀璨柔和,让鹿澄都有些目眩。 “你外公他想见你很久了。” “我先替你准备好需要带去的东西……” 鹿澄不由得被她弄得有点紧张,怔怔地开口:“那我要准备什么……” “没有关系,”许心昙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你或许比你想像中,要更好一些。” 鹿澄一怔,才缓慢地笑起来:“……好。” 第19章 坦率  “……拍得很好,可以松手了吗…… 开学便是高二。 三班搬进了新教室,鹿澄今年依旧走读。 走进新教室时,有同学看到她,纷纷打招唿道—— “班长来得好早。” “班长假期去玩了吗?” “作业什么时候收啊班长。” 鹿澄一一应答他们,然后才回到上学期的位置上坐下。 裴梦来得一向挺早,大概是听到她和他们说话时的内容,挑眉:“你去港市了?” “嗯,去见了见夫人的父亲,”鹿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铁盒,“港市的曲奇饼,你试试。” “谢谢,”裴梦接过,若有所思,“就是你外公?初中的时候我听说鹿浅‘有’个表妹,遇到她了么?” 提到这个,鹿澄“啊”了一声:“是个韩剧迷,被拉着和她看了好几部韩剧。” “不是钢琴世家吗……这听起来像是普通人会干的事。” 鹿澄摇头失笑:“本来就是普通人。” “看来你假期过得还不错啊。” 鹿澄笑而不语。 应该是自己外公的人,在见到她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看着可还真是我孙女”,人也很和蔼可亲。 她所担心的事也没有发生。 想到这,她朝靠中间的位置看去。 祁间也是刚到不久,不少人围着他问这问那,好像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祁间发来那张照片后,她一直在准备去港市的事情,又想到他发照片的目的很可能只是挖苦自己,她便没有再回復,这人果然也没有再“骚扰”自己。 没忍住弯了弯唇角,鹿澄收回视线,心想着等晚一点再把另一份作业给他。 江熠来以后,她将另一份曲奇饼分出去,没过多久,唐离就随着上课铃声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晚上好呀同学们,祝你们在成为老油条的路上更进一步。”她走上讲台,画风一如既往地清奇。 但一年过去了,同学们也从无语震惊成长到了学会不甘示弱地挣扎。 第57页 “唐哥你怎么又是这件衣服!你开学第一天就是这么敷衍我们的吗!” “唐哥找到男朋友了吗?” “您要不要了解一下佳缘网呀——” 听着他们咋咋唿唿了一阵,唐离才一脸笑容地做出手势让他们安分下来。 “得了,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唐离说道,“为了以防你们真的腻了,我们搞点新花样。” “草,又要抽盲盒?” 有的同学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嗅到了不详的味道。 唐离笑起来,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如果没记错的话,我记得大家有一年没有换座位了。” 这话说得他们面面相觑,有的人后知后觉“真的诶”,有的人说“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所以我们今晚先来换位置。” 唐离话音落下,从讲台里摸出一个被红纸包着的抽奖箱:“我把座位按照区域随机编号了,喊到的同学上来抽。” 她说完的同时,扭头打开了教室的多媒体设备。 同学们在短暂的停顿后,纷纷惊讶起来。 鹿澄听到“一个个抽要抽到什么时候”“近视的同学有点惨”“我讨厌盲盒”的声音,还听到了裴梦的嘆息。 “唉,这个位置保不住了。”她很遗憾。 “你很喜欢这个位置?” “后排靠窗,王的故乡。” 江熠回过头,小声和有些茫然的鹿澄解释:“日漫梗,那些超会装逼的主角一般都坐后排靠窗的位置。” “重点是主角。”裴梦提醒他。 鹿澄沉默了两秒:“我还以为是超会装逼。” “……” 他们小声聊着天时,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不对啊唐哥”的声音。 鹿澄抬眼看去,发现多媒体上挂了个座位表。 按理说,唐离让他们抽籤随机分配新座位,每个座位都应该有一个序号。 但那张座位表上,却是四个位置为单位编排的序号。 鹿澄突然有点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一个序号占四个位置啊?!” 唐离转过身,微笑着说:“因为一个学习小组占一个位置?” 鹿澄心里咯噔一声。 “我寻思着假期的学习小组不能这么就浪费了,既然是大家自行组合的,那么应该能融洽相处才是。” “组长来选区域,位置你们就自己定吧。” 按理说确实如此,四个人为单位的学习小组,比完全随机地抽位置要更“人性化”一点。 因为当初便是自由选的组员,大家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开始讨论该和谁同桌。 鹿澄却没什么反应,只是脑子里迴荡着那句“相处起来应该很融洽”,下意识朝祁间看了过去。 少年不知道是不是也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对上她的视线,笑得有些灿烂。 鹿澄:“……” 她收回视线,忍不住抬头望着天花板,一阵无语。 这时,似乎有人举起了手,因为唐离开口说了句“你说”。 “老师,这么换位置是不是有点草率,”鹿澄视线扫去,看到那名女生站起来,义正言辞,“有些同学视力可能不好,被安排的位置太靠后了怎么办……” 她一番话下来,有几个同学反驳道:“你事情好多啊!近视就配眼镜嘛。” “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学习小组是这个用处,本来以为只是假期做个课题的,突然这么安排,设置也太不合理了!”女生懒得理他们,又继续说。 “合不合理这个嘛,当初定学习小组的方案,是班干部们一致通过的。” 唐离看向鹿澄:“人数方面需要灵活,同时不至于让同学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太割裂……是吧班长?” 骤然被点到名字,鹿澄眨了眨眼,点头:“是这样没错,四人小组为单位也可以减轻大组组长们平时收作业和向老师反馈的压力,不过……” “文娱委员没有参与讨论,我也不知道她的意思,所以不能算一致通过。” 比较“巧”的是,认为小组草率的人正好是文娱委员罗珊的同桌。 罗珊低下头当做没听到,她的同桌则因为意外而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而且,我什么时候不是草率的人了。” “坐下吧。” 唐离说:“大家有困难可以告诉我,如果有必要我会帮大家解决,但是很显然,世界上不存在令所有人都满意的方案,希望大家都能互相体谅。” 说到这里,她摊了摊手:“何况,这学期开始,连单科都要排名了,你们与其在意这个不如好好学习?” 教室里一阵哀嚎。 接着便是组长们被叫上讲台,逐个抽籤。 鹿澄虽然心情复杂,却没有那么多想法,上去便在箱子里随便抽了一个,结果发现,他们的位置压根没有变化,就在原位。 但裴梦“王的故乡”还是没能保住,因为唐离看到他们的位置没变,又捞着她的抽奖箱到了他们这儿。 第58页 “盲盒plus。”她笑眯眯地对几位说。 裴梦嘴角一抽:“我可以拒绝吗。” “那就让其他三位组员决定你的命运?”唐离耸了耸肩。 裴梦:“……” 鹿澄又从抽奖箱里摸了个球,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到唐离笑盈盈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班长今晚很没精神啊?” “因为觉得今早可能没有看黄历。”鹿澄老老实实说,并低头看去。 “尾数是3……还是不变嘛,其实运气还不错?” 裴梦看着手里的球:“尾数2是什么意思。” 唐离指了指江熠的位置。 “那我这个尾数1呢!”江熠也跟着问。 “你现在同桌的位置。” 江熠的位置,江熠现在同桌的位置……鹿澄勐地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便看到少年搬着书走来的身影。 “诶,新同桌,”祁间走过来,微侧头笑了笑,“能帮我搬个书吗?” 鹿澄一脸怀疑地看向唐离,却发现班主任已经抱着抽奖箱跑了。 “……” …… 鹿澄觉得世事难料。 虽然从小学开始同班,但当同桌还是第一次。 祁间在边上坐下时,鹿澄还看到变成前桌的裴梦递来了一个“你们最近关系还好吗”的眼神。 鹿澄有些想说“好像微妙地好了一点点”。 但她还没说话,祁间将手肘撑在桌子上,像是注意到了什么:“阿澄没给我带礼物吗。” 鹿澄一怔,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裴梦桌子上的曲奇饼盒子。 江熠“哦”了一声,特别开心地说:“我也有!” 鹿澄:“……” 你几岁啊。 她吸了口气:“我什么时候给你带过礼物?你不要自说自话。” “阿澄,”祁间扫了前桌一眼,看着她,“我和你什么关系,你这是区别对待。” 鹿澄:“……我们什么关系?” “一起爬过山的同桌关系,”他说道,“所以我还不配拥有一点伴手礼吗。” 她真没觉得祁间会在意一个曲奇饼的伴手礼,反而觉得他不安好心。 鹿澄看了他两秒:“你不配。” 祁间弯了弯眼眸:“但我还想着给你带了点礼物?” 说完,他居然煞有介事地摸出了个东西,递给自己。 鹿澄多少有些茫然,下意识伸手接过。 手上落下一点冰凉的触感,她摊开手时,看到的先是一个透明的人物头像。 就是那种景区十块一个宰游客的玩意,拿在手里时亮起七彩的光,这还没完,下一秒这东西里头就响起了《歌唱祖国》。 “我和我的祖国”开始的一瞬间,她勐地攥紧了手心。 但自习的教室实在太安静了,这一点声音仍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干嘛,班长和祁哥当同桌已经激动到高喊爱国了吗。” “不愧是班长。” “草,笑死我了。” “安静!” 秦璐璐的声音很快出现,喊他们都安静下来,鹿澄才一言难尽地将小玩具的纽扣电池摘下来。 还没等祁间说话,她已经非常无语地将东西丢到他的桌面上。 祁间耸了耸肩,正要说话,化学老师却在这时因为听说他们分了学习小组,来了班上一趟。 ——说是让他们来搞一个小组的学习进度表,互相督促一下。 话音落下,大家都在讨论的时候,鹿澄憋了点气,显得很冷淡:“找化学满分的。” 化学满分的祁间笑了笑,似乎很谦虚:“我没有团队学习的经验。” “你是因为没有经验吗?你能和谁合作?” “比班长好一点吧,我知道班长是被动合作。” “我至少不需要装成很受欢迎的样子。” “你对我受欢迎的意见很大?班长嫉妒了?” “那么多小丑陪你,你能不能去一边玩。” 江熠:“……” 裴梦:“……”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双方的眼中看到了“这还讨论什么”的眼神。 果然还没多久,鹿澄直接气到从抽屉里摸出耳塞低头写作业。 下课后,她也没有和祁间说话,抱着作业就走了。 江熠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鹿澄,没忍住回头,小心翼翼地说:“那个……班长好像很生气。” “没有,小场面,”祁间却打了一个哈欠,难得很淡定地解释,“她真生气了刚才已经去找班主任换位置了。” 小问题? 江熠的表情也变得有点一言难尽:“班长脾气真的挺好的,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祁间没有所谓,懒洋洋地笑了笑:“哪样?” 江熠被他笑得有点发毛。 “因为一盒曲奇……额,你要不要吃。” 第59页 他想了想,将铁罐放在桌面上。 祁间看了一眼。 “哦,是性格不错的和事佬呢。”裴梦见到这一幕,评价道。 江熠:“……” “学习小组至少还有一年吧?我总觉得因为这点小事闹分歧不好。” 看到祁间盯着罐子没有动静,他还说:“没事,我等会和班长解释。” 祁间却摇了摇头:“我不吃葱。” “……?” 江熠一瞧,这曲奇还真是香葱味的。 他没忍住看了一眼裴梦,裴梦立即摆手:“别看我,我的也是。” “不过这个老牌子的曲奇饼,经典口味就是这个吧,没听说有别的了。”说着,她还拿起罐子看了一眼。 祁间打了一个哈欠:“是嘛。” “其实我也不爱吃曲奇。” 江熠满头问号,他不爱吃那一开始怎么纠结这个? 而祁间也不像是想回答的样子,戴上耳机,拽了本练习拿出笔开始写,态度迅速冷却。 “男人心,海底针啊。”裴梦忍不住道。 江熠:“……?” 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倒是鹿澄回来的时候发现这人戴耳机写东西,像是终于安静下来了,表情反倒缓和了一些。 ……就是祁间周围的空气却又好像冷了一点。 也没搞懂他哪来的脸闹别扭,江熠叫了她一声:“班长你的曲奇饼买的都是这个口味?” 鹿澄不知道他这话的用意,“嗯”了一声。 江熠试探了一下:“我刚刚还想给祁哥分享一下……” “他不吃葱啊。”鹿澄有些莫名。 “……” 江熠忽然觉得祁间蛮惨的,班长这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嘛。 “不过不是我买的,”鹿澄也拿了一本练习册,淡道,“住在港市的表妹给我的,说可以送人。” “诶,我还以为是你自己买的?”江熠下意识道。 鹿澄以为他觉得自己心意不够,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不好意思,只是单纯收到了很多,想到可以给你们尝一尝。” 她抬首道:“……还是你们也不喜欢这个口味?” “没有没有。” 江熠说没事,鹿澄没感觉哪里不对,便垂下头准备继续写练习。 手里的练习册前一天在家写了一半,这么拿出来时,一张卡片随着她的动作抖出来,往下滑。 她俯身想捡,却有双修长的手先一步捏住了那张卡片。 少年摘了半边耳机,垂眼看着那张卡片。 卡片是鹿澄自己印的,用的是祁间之前发给她的日出的照片。 祁间捏着卡片的一角,端详了一会儿,语气戏嚯:“阿澄,你这样会让我怀疑你心思不纯啊。” 鹿澄僵了僵,很快恢復过来,嘴角微抽道:“怎么,你想说你拍的照片还有版权吗。” “有版权不是应该的吗。” “我也没有商用。” 鹿澄捏住卡片的另一角,试图拽回来:“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针对我。” “那你至少对拍摄者有些表示?” “就因为你这种嘴脸——” 对方没有松手的打算,甚至脸上的笑意还越来越浓。 鹿澄噎住,抿了抿唇:“……拍得很好,可以松手了吗。” 祁间松了手,人靠着墙壁,语气懒散闲适道:“所以阿澄你真的一点都不坦率。” 鹿澄:“……” 他原来是想听这种话? 居然不是想挖苦自己,她明明还觉得过了那么久,再自顾自说些照片很好看之类的话实在太蠢…… 鹿澄捏着那张卡片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怀疑地看向他:“你……不会是因为我没说照片的事情,你才和我说曲奇饼的事?” 祁间转了一下笔:“没有这种事,你想多了。” 说完,他又戴上了耳机。 真是想多了,他难道还会解释? 这才是……不坦率吧? 第20章 橙花  “生日快乐。” 裴梦觉得,她这个人并不是很在意环境,可也习惯了因为同桌沉默寡言而导致多数时候都很安静的氛围。 但最近,有些不一般。 语文课…… “阿澄,帮我记个笔记。” “你没有手吗。” “现在不是很想看。” “那你拿手机拍。” “太显眼了,原来班长脑迴路这么简单?”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老师不会管你做这种事。” “好,那我要和老师说是班长唆使我的。” “?” 数学课…… “阿澄,唐老师最近是不是给了你一份学校的通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十一的放假通知,她今年应该也要按小组作业——要不然你考虑一下……” 第60页 “滚。” 政治课也…… “阿澄,查一下这个名词?” “你好吵……年级第一平时都靠嘴学习吗。” “主要是我觉得这个考点很有趣,你不觉得期中会考吗。” “……你太超前了,按进度这个点只有可能在期末出现。” “期中四捨五入就是期末。” “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梦听到祁间让鹿澄拿出书的声音,探头看了一眼讲台,意识到老师不在时,不禁用手贴起了耳朵。 没多久,老张的声音就在身后炸响。 “班长,你搁这捞鱼呢?” “让你翻哪页,你现在在看哪儿啊?” “那么不想听出去站着!还有你同桌!” “让你们当同桌是一起学习的,还在这给我搞事情,都出去站着!” 鹿澄无法辩驳,吸了口气,拿着记重点的本子,走出了教室。 九月底的天气不至于很热,但落在走廊里明晃晃的太阳也会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她只能在阳光晒不到的地方站定下来。 然而这一口气也没能完全松下来,因为祁间也走了出来,就站在旁边。 “张老师也太过分了,”他嘆了口气,“看非课堂内容的人明明不是我。” 鹿澄按了按额角:“……睁眼说瞎话也要有个限度吧。” 她现在已经对祁间这种明显像是钓鱼的话产生了抵抗力,可多少还是有些不能忍受。 ……然而,如果会因为威胁而“退缩”,就不是祁间了。 “阿澄是第一次罚站吗?好巧。” “对啊,还是和年级第一一起,真是一段过了十几年绝对不好意思提起来的经歷。” “说不定会是你难得不太无趣的经歷?” 鹿澄将记重点的本子合上,扭头看向他:“你已经没话找话快一个月了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十一作业——” “滚。” 祁间“啧”了一声:“我现在忽然觉得,你不回鹿家还好一些。” “怎么,终于意识到有一个帮你写作业的工具人的重要性了?”鹿澄有些讽刺道,“怎么不拿出你上学期期末在家学习的劲头,自己回家写啊。” “确实,但我只是觉得,家庭和睦又没有追求的人理论上很适合多写作业打发时间。” “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是谁先用上学期的事情内涵我?不要以为你知道点什么东西就能乱说话了?” 鹿澄都被他气笑了:“是谁先乱说话的?我可不觉得你是会在意那种事情的人。” “对你确实没必要。” “我早说你活该——” 忽然,窗户那儿响起了咚的一声闷响,两人俱是一怔,扭头就看到老张气得有些扭曲的脸。 “罚站了还能聊?真有你们的,下课到我办公室去!我看看你们到底能聊多久!” 鹿澄:“……” 祁间:“……”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忍了忍,才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没有继续互相戳对方的痛处。 下了课,两个人被叫到办公室训了半节课。 鹿澄回来时还被其他老师叫住,呆了一会儿再回教室,正好遇上了出来打水的裴梦。 “我还以为他会用跟去年一样行之有效的办法。” 两人往回走,听说祁间最近是因为想让鹿澄帮他做假期作业才那么聒噪,裴梦不禁吐槽:“但到头来感觉你们只是一直在吵架?” “……可能找不到什么能威胁我的办法了。” 最近宋姨给她送东西,都会先给自己发简讯,没有其他情况的话,去年那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 裴梦耸了耸肩:“到底是谁教他这么找人帮忙的。” 鹿澄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但你居然还真的帮过他?”裴梦回过神,眼神震惊。 鹿澄:“……别骂了。” “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其实是小事。” 两个人说着话,走进了教室。 这个点正好是下午放学,但教室里还有一些人,不仅如此,鹿澄还发现自己的位置边上围了一群人。 这群人正围着祁间聊十一要去哪里玩的事情。 回过头看到鹿澄的时候,他们却没有自觉让路的意思,反而笑了起来。 “这不是班长嘛,班长好不识趣。” “一点作业什么的,班长那么厉害怎么还要计较。” 鹿澄看向祁间,发现少年若无其事地坐在位置上,也在微微地笑。 “你们不能帮他写吗,”她收回视线,望着其他人,“不自己写作业难道是什么很值得自豪的事情?” 她大多时候沉默寡言,比起“提出”意见,更倾向于“通过”,此时他们乍一听到这样的话,都愣了愣。 但也很快回过神,纷纷道—— 第61页 “写作业是小事嘛,而且班长以前不都是帮祁哥写作业的吗?” “说起来班长也是因为祁哥推荐才当上的,懂不懂知恩图报的含金量呀。” “能帮年底第一写作业不也算是一种肯定嘛。” 祁间在一群人的起闹声里,看着和平常没多大区别:“班长不买帐我也没有办法。” “班长是不是傲娇啊?” 肯定?不买帐? 她有些诧异,却也很快回过神,直接朝着这几个人开口:“你们究竟想说什么?我站在这里难道是听你们说废话的,我要回座位。” “你们围着他转了那么久,这种肯定一定很想要吧,那就帮他写啊? “不过跟年级第一混了那么久还在拖班里的后腿,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但是不会自己写作业需要辅导是幼儿园的项目,怎么考进来的? “话说回来,你们对这种事那么骄傲,需不需要我替你们去找老师,说写作业打扰你们十一去玩了?” 鹿澄语速快却不乱,一句句话说下来,俨然令人无法反驳。 她最后很冷淡地瞥了他们一眼。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几个男生互相看着彼此,最后只能悻悻然离开。 “诶,还以为班长是挺好欺负那种,原来还会生气。” “挺吓人的,我被这么说肯定也是一句屁话都说不出来。” “老实说有点解气啊,不写作业还挺理直气壮的啊这帮人。” 这些话传进耳朵里,鹿澄却完全没在意。 但祁间却在旁边嘆了口气。 “太可惜了,”祁间大概已经看懂了她的态度,懒洋洋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班长怎么也会帮这个小忙的。” “……” 鹿澄捏着笔的动作顿了顿。 开口时,她的反应显得比刚才还平静:“我还以为,你觉得我和那几个人是一样。” 祁间笑了笑,没说话, 鹿澄忽然转过头,看着他:“反正你也只会在垃圾堆里找人围着你转,朋友?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我们不是朋友,我也不会围着你转。” 说完这些,她收回视线,没再理会祁间。 而这个不理会,不只是一时半会,一直到放假前,鹿澄都没有再和他说过多余的话。 祁间也不是会热脸贴冷屁股的人,意识到鹿澄真的在生气后,便也没有再说写作业的事情… “班长还真和祁哥冷战了?” 有些同学注意到了,私底下议论着:“之前就三天两头吵架,这会直接冷战了,她到底是怎么把祁哥叫去他们小组的。” “他们没什么人缘,找不到人了吧……要不是早知道祁哥没有小组,我们就去找他了,搞得现在还得吃鹿澄脸色,超惨……是不是啊,珊珊。” 罗珊听到她们的话,反应了一会儿,有些迟钝般说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吧也不可能找他啊。” “他们关系那么差,祁哥迟早要和老师说的,到时候咱们争取下呗。” “同桌而已,你之前还担心,完全没必要。能把关系混得那么烂不容易,听说他们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了,结果就这?” 罗珊听她们越说越大声,立即出声道:“好了,不要说了。” 她看了一眼角落的方向,又回过头:“好好学习才是真的,他们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是了是了,我们珊珊超努力。” “说实话,之前他推荐鹿澄我还吓一跳……以为是……” 罗珊没有说话,只是攥了攥手中的笔。 片刻后,她轻声道:“祁间怎么可能喜欢她……他可是最讨厌有人自作主张的。” * 最后,十一假期里,祁间是提前一天回家的。 宋姨见到他时还有些惊讶:“祁少爷回来得有些早。” “赶作业。” 他早上赶飞机,此时没什么精神,又随口回了一句“早餐随意”后,便慢悠悠地回了房间。 出去玩的时候他一般不会主动联繫人,放下包便翻起了相机。 查看拍摄的照片时,祁间突然想起了什么,才拿起手机。 登录聊天软体,便涌进了许多消息,他只是扫了一眼,找了一会没找到,才点进那个学习小组的群里,顺道点进鹿澄的名字。 聊天记录还停在七月。 ……上面有一条“添加好友”的选项。 祁间:“?” 宋姨在这时敲了门。 他应了一声,对方便端着一碗小馄饨走了进来。 “现做了些,你不爱吃的话,我再做点别的。” “不用了,”祁间也没看,淡道,“麻烦您了。” 宋姨点了点头,放下碗要走的时候,祁间忽然叫住她:“宋姨。” “怎么了?” 祁间思考了两秒,才说:“今年五一的照片,是你发给鹿澄的?” 第62页 事情有些久了,宋姨还想了想,才点头:“是……拍得很好,和阿澄打电话的时候,就提到了。” “是不是有些不妥?是我考虑不周……” 祁间摇了摇头:“阿澄来问的吗。” 看到宋姨愣住,他转而道:“我只记得她对灵异小说比较感兴趣,没想到她可能还喜欢摄影。” “哪能算什么感兴趣,她这个人,就是喜欢稀奇的东西。” 宋姨摆了摆手,语气有些怀念:“就是老宅里那些大家不要的旧玩意,她也会给我说,觉得它们有些‘故事’,小小年纪不爱和人玩,净是在意这些。” 祁间沉默着听了一会儿,人本来就坐在地上,渐渐靠上了墙。 “她以前,是因为你的话才总是让着我的?” 骤然提起这件事,宋姨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这……” 祁间却弯了弯唇角:“这种事一看就知道了,她不是最听你的话了。” 宋姨一怔。 过了片刻,房间里才响起宋姨有些苦涩的声音:“是我不好,我总觉得,是我们给你们添了麻烦。” 听到这句话,祁间吸了口气,站了起来。 “没事了,突然说这话,你不要在意。” 说着朝沙发走去,像是不想再说下去了。 宋姨只好点点头,准备退出去。 手按在门把上时,她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轻声道:“阿澄其实……总是很有自己的想法,她愿意帮着您,也许也不全是因为我的话。” “当年啊,大家都知道您想走,但没人敢帮您,不也只有她,一个人去给你开了门。” “她终究是,能体会到别人难处的孩子。” …… 宋姨走后,祁间安静地坐在茶几边上,看着那碗小馄饨。 鸡汤底,馄饨皮薄馅厚……没有葱花。 他凝神看了一会儿。 * 十一收假那天,鹿澄因为下午临时出了一趟门,到学校比较晚,大部分同学都已经来了。 她进教室时,正好看到祁间拿作业出来,前桌有点震惊的画面。 裴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还会自己写作业?” 祁间神情淡定:“形势所迫,那也没有办法。” 说着,他朝后门的方向看去,正好和鹿澄对上视线。 鹿澄神色没有变化,径直走过来,在位置上坐下。 “你去看了那个电影吗?”裴梦回过头说。 “《笔仙》吗,看了,还看了点别的,”鹿澄一边拿东西,一边说,“音画质好的设备看起来确实很有感觉。” 江熠很吃惊:“恐怖片?一个人看吗?我在群里听说你在看的时候都以为是随便说说的。” “她老灵异爱好者了。” “没有研究,只是比较解压。” “你没找鹿浅一起看吗。” “找了,她只看了十分钟,就说作业没写完先走了。” “好傢伙,战术跑路啊。” 旁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祁间撑着脸,突然开口:“你现在还挺会享受。” 气氛有一瞬凝滞,江熠还以为两人又要吵起来,鹿澄却是并无波澜:“是啊。” 说完,她将作业拿出来,递到了前面,让他们帮忙交一下。 像是简单不过的插曲,很轻易便过去了。 祁间安静了一会,也戴上了耳机,随便拿了本练习册,不再说话。 裴梦和江熠对视了一眼。 ……还在冷战? …… 对于三班这样的班级而言,一节节课跟着课程表走,自习时间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眨眼又是一周。 放学时间,祁间和几个平时总是跟着他的人去了食堂。 “完了还是完全没有恢復状态,今天的题太难了,老师不是人。” “但是祁哥还是第一嘛。” “这种东西对祁哥是小意思,是吧祁哥。” “祁哥今天来个鸡排饭吗?和那个排骨汤配在一起喝绝了。” 祁间没什么语气地应了一声,却没点那个,只是随便选了点别的。 坐下来后,又听到他们说—— “明天是班长和鹿浅生日?” “我上学期还觉得她们塑料情,现在看来,班长和鹿浅一样也挺难搞的,我们要不然送点礼物?” “她讨厌什么?哈哈哈。” 有人忽然拍了拍祁间的肩膀:“祁哥,我真没想到她最近那么拽来着,回鹿家果然不太一样,连你也不放在眼里了。” “以前明明还唯唯诺诺的,现在越来越来越飘了,不警告一下不行啊。” 祁间端着汤碗,看了他一眼:“因为上次被她说得说不出话,你现在想找我帮你报復她?” 他说得自然,对方一噎:“哪有这种事,她最近难道不是在给你使脸色?” 祁间忽然笑了一声。 “你们好无聊。” 第63页 “不要觉得随便吹我两句就会给你们当枪使,有本事应该自己去报仇。” “诶,祁哥今天心情不好?” 祁间抿了口汤:“是啊,现在不想应付你们,所以你们还不走吗?” 他们觉得他今天可能有点莫名其妙,可气氛一下子很僵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嘀咕一句“祁哥今天搞什么”便走了。 祁间由始至终没说什么,他们走了之后又自顾自吃完了剩下的菜。 就是拿着餐盘站起来时,遇到了被人簇拥着走过来的石浩。 “哟,这不是我们高二最受欢迎的学神吗。”他当然也看到了祁间,甫一开口便很阴阳怪气。 祁间回了一个友善的笑容:“那你还不来顶礼膜拜一下?” 石浩:“……” “一个人吃饭,是不是太可怜了?”他和旁边的同学指了指祁间,“太惨了,我没见过那么惨的年级第一。” “那你是想和年级第一一起吃,给自己找找场子?” “你想多了。” 祁间点了点头:“也不是不可以,下次消化不良我再找你。” 说完,他从被气得不轻的石浩身边走过,完全把人无视掉了。 他一直没把石浩这人放在眼里。 所谓“喜欢”他的,和“讨厌”他的人,也只是这样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都一样的,非常无聊。 祁间默默想着,走到回收处,放下了餐盘。 回过头时,他看到了人来人往的食堂,同学们坐在墨绿色的塑料椅上,各自聊天或是吃饭,一侧的窗外,是填满橙色的夕阳。 他忽然觉得这个构图还可以,下意识摸出手机,按下了拍摄。 低头看到照片的那一瞬,他却忽然有些恍惚。 不管是出于曾经发生的事情,还是别的什么,他都没有分享照片的习惯。 因为没有人会在意它们的“价值”。 就像他自己。 好看的东西,好像很厉害的东西,其实根本无所谓,反而只要可以带给自己利益的东西,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于是会千篇一律地夸赞,无聊又可笑。 耳边忽然响起了女生平淡却认真的声线。 “我是很认真觉得,那张照片非常厉害。” “拍得很好。” 祁间闭了闭眼,按掉了屏幕。 * 次日清晨,鹿澄在一楼的餐桌上看到了似曾相识的长寿面。 许心昙朝她招手道:“生日快乐,阿澄。” 鹿澄眨了眨眼:“谢谢。” 坐下来后尝了一口,发现味道也和去年没什么区别。 “今年十六岁了吧。” “嗯。” 在许心昙期许的目光里,鹿澄很快吃完了面。 “谢谢。”她说。 到学校后,裴梦给了鹿澄一包奶糖,江熠给的是一个兔子的小挂件。 鹿澄一一谢过,心情还算不错,以至于上歷史课,老师准备找人问题目的时候,她还随口和祁间说了一句讲到哪里了。 祁间这人从来都不太跟老师的步调,闻言只是随手翻了翻,似乎也没太在意。 鹿澄也没再说什么。 虽然是生日,但学习很辛苦,这一天下来其实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在放学前,裴梦和鹿澄提到:“祁间最近有点独啊,都没看到他和之前那几个人玩。” 闻言,鹿澄看了一眼旁边戴着耳机垂头写练习的人,很快收回视线,没什么所谓:“可能和他们玩腻了吧。” 说完,她背起了书包,起身离开了教室。 几分钟后到了大厅一楼,有夜风灌来,鹿澄缩了缩脖子,却隐约觉得今年的天气和去年有些相似,这种念头产生时,她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少年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眼睛里。 鹿澄愣住,见鬼了一般,下意识想走快一些。 但只是她加快了脚步也快不过祁间,没过几秒,这人便轻松地走到自己身后,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挣了挣,没挣脱。 “你有事吗。” 鹿澄闭了闭眼,有些不耐烦。 又过了会儿,在她又要试图挣扎的时候,才发现有什么东西从肩上滚下来。 她下意识抓住,心道这个画面怎么那么眼熟。 低头一看,却不是什么创可贴盒子。 ……而是一个橙色的小盒子。 “生日快乐。” 少年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语气好像和往常都不太一样,微妙,又谨慎:“……对不起。” 说完,肩上的重量突然撤开,鹿澄在原地呆呆地眨了眨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震惊哪一点。 勐地回头时,却只能看到少年的背影。 祁间从来都不记得别人的生日,因为他自己不过,也不会为别人过。 哪怕从别人嘴里知道了也一样,不然也不会发生小学时的那件事。 她以前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很冷漠,但想起五岁那件事之后,她意识到,他不过生日的原因,应该是和那些发生过的事有关。 第64页 而现在…… 她打开盒子,看到了盒子里橙色的蜡烛。 * 鹿澄回去后,第一时间放下书包,去看盒子里的蜡烛。 因为海盐香薰的事情,她曾经去了解过这些,但因为太复杂便没有再管,现在看来…… 这似乎是香薰蜡烛。 想了想,她起身去找了个打火机。 蜡烛被点燃后又过了一会儿,有淡淡的香味飘出。 她认得这味道,是在祁间房间里出现过的很清新好闻的味道。 鹿澄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重新向祁间发了一条好友申请。 他通过得很快,并发了几张照片。 有夕阳下的食堂,也有山上的寺庙。 【华夫饼:很好看】 【祁间:敷衍.jpg】 鹿澄弯了弯唇角,拍了一张蜡烛的照片发给了他。 【华夫饼:这是什么味道的】 过了一会儿,少年发来了两个字—— 【祁间:橙花】 第21章 拒绝  “再找一次?毕竟事关集体荣誉……… 裴梦觉得,她这个人并不是很在意环境,可也习惯了八字不合的后桌们时有发生的争吵和冷战。 但最近,有些不一般。 “这道题和18页的大题一样,可以列在一起。” “过程略了两步。” “那个不是得分点。” “……得分点得看老师了,保险起见还是得都写。” 裴梦从来不会忍耐自己探听八卦的欲.望,直接回过头看着两个人:“你们和好了?” 鹿澄停下手上圈题目的动作,抬起头。 另一边,祁间捏着一本练习册,人正靠着墙,闻言眼皮一掀,用笔帽戳了戳同桌的手臂:“问你呢。” 鹿澄:“?” 她思考片刻,道:“我脾气比较好,就算我原谅他了吧。” 祁间挑了挑眉:“不对吧,莫名其妙甩脸色的人是谁。” “莫名其妙?你是不是从来不会反思自己那些破烂言行。” “是谁说帮忙写作业只是小事的。” “我可没有和你说过。” 少年嗤笑了一声:“双标。” 鹿澄眼眸微微睁大,瞪着他道:“以自我中心也得有点限度吧。” 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裴梦:“……” 打扰了。 但吵归吵,两个人的关系到底是好了一点,有时候说多了也会意识到,接着比较克制地收敛情绪,不至于闹到之前会冷战的程度。 更何况,他们还要复习。 两位学霸都很重视期中考试,到了自习时间,除了偶尔递一下东西,反倒不会说一句多余的话。 …… 期中考试在十一月初,考两天半。 第一天晚上,同学们经过早上两场考试的洗礼,都在教室里老老实实地复习,整间教室里哪怕桌角挪动发出一点点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唐离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今天来给大家汇报一个喜讯,”她走到讲台上,“今天下午考试的最后一道大题,咱们班有80%的同学没能答出来。” 唐离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非常响亮,但同学们都花了几秒才回过神。 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 “好傢伙重新定义喜讯?” “什么鬼,唐哥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你这是在动摇军心!动摇军心!” “太恶毒了呜呜呜,我本来就在想最后那道题是不是也太难了。” 也有一些稍微“冷静”的讨论。 “最后那道题超纲了吧。” “第三题要用到的好像是大学的公式……” 鹿澄眨了眨眼,还在猜测唐离的用意,江熠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真的是超纲了?” 裴梦看了他一眼:“你没看题吗。” “我根本没写到?” “……” 江熠的成绩在三班里能排到中游,可坐在这个位置上,活脱脱就是个被三位理科大佬包围的萌新。 好在他没什么这方面的自尊心,从来都实话实说。 鹿澄便轻声解释道:“不算超纲,只是要转两个思路,才能用上平常的公式。” “哦哦,那等都考完能给我看看吗?” “嗯。” “谢谢谢谢。” 他们简单说了两句后,讲台上的唐离似乎听完了大家的抱怨,才开口:“我是让你们提前适应这种情况。” “毕竟高考的时候如果考了很偏的考点,肯定会有人讨论,你们这样心态容易崩,影响后面的考试,所以大家要学会淡定……好,我们来看一下今天最后一道大题。” “我靠,这怎么淡定?!” “你快住手啊!” ……结果,最后还是让唐离把那道大题讲完了。 心累的同学占了大多数,唐离走后,纷纷趴在桌子上怀疑人生,甚至还有抱怨“怎么会有这种班主任”的人。 第65页 鹿澄听到后,却觉得唐离的教学理念虽然不合常理,但其实也很有趣。 因为她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想着这些事,她无意中扭头,注意到祁间。 祁间垂着头,纤长的睫毛下漆黑的眼眸里盯着桌面,笔下行云流水,毫无停顿。 从第一节 晚自习开始,他便用笔开始在a4纸上列理科各科的知识点。而从唐离进来到离开的过程,他连头都没有抬过来过,仿佛身边没有任何人能打扰他,专注得过分。 这种时候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世界,像是不为任何事情所动摇一般。 鹿澄看着他的时候,他刚好落下最后一笔。 那种专注渐渐消融,他才注意到旁边的视线,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一眼:“干什么,想借笔记吗。” 专注能力令人望尘莫及。 ……可惜长了张嘴。 鹿澄不无可惜。 周围的同学无心学习,都有些躁动,她开口说话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你那么认真学习,应该不只是为了应付祁爷爷吧。” 为了一个近乎是胁迫的要求而那么努力,实在不像是他会干的事情。 尤其是在那种压力下,一般人多少都会有些厌烦的情绪。 可他们几个月同桌下来,鹿澄还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这样的情绪。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每次打听别人的隐私时都这么理直气壮的。”祁间眉梢一挑,随手将笔丢在桌子上,淡道。 “因为‘我很好奇’,当然,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者不回答。” “我不想回答。“ “哦。” 虽然被拒绝了,但鹿澄只是干脆地应了一声,便没什么负担地收回视线,开始收拾东西。 她从来都是踩点行动,刚将东西收拾好,下课铃就响了。 正要起身时,她看到有几个女生朝这边走来。 她们不是来找鹿澄的,而是来找祁间的。 ——因为走在最前面的人是罗珊。 “祁间同学,能借一下理科的提纲吗?我之前看到你一直会写……”很快,女生们停在这儿,鹿澄的耳边也响起了有女生特有的温软声线。 很柔和,同时有一丝紧张,令尾音微微发颤。 鹿澄情不自禁朝她看去。 “哦。” 相比起拘谨的罗珊,祁间却没什么所谓,随手把那几张a4纸递过来。 罗珊双手接过,显得很高兴:“谢谢。” “全都拿走应该不会打扰你复习?” “不会。” 他写这玩意只是为了整理知识框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下本来是会直接丢掉的。 “太感谢了!” “对了,关于唐老师今天说的最后一道大题……” 鹿澄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知道一个人在对待不同的人时可以有多副面孔,但比较起对方之前的态度,这简直让人“嘆为观止”。 或许是因为她观察得比较入神,有跟着罗珊一起来的女生注意到了她:“班长是不是也需要啊?” 鹿澄一愣:“啊?” “毕竟是祁哥的知识框架,特别有用,对着查漏补缺,每次考试能多二十分。” “怎么那么说,班长好歹也是年级第二,总不能连这个也不会。” “你也说了是年级第二,而且班长理综是不是稍微差一些。” 鹿澄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等了片刻空档才道:“其实我也会做总结,比他的详细,你们需要吗?” 几个女生:“……” 说完这番话,她趁着她们无语,站起来就准备熘之大吉。 然而祁间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她:“阿澄写了总结?为什么不分享一下?” 鹿澄:“……” “不用了,我觉得对你来说完全没有必要。” 她的话里有明显的拒绝意味,但祁间从来就不是会听人话的。 他随手拿了本练习,起身就朝她走过来:“那就麻烦班长了,我最近觉得这个框架缺一些细节,正好咱们聊聊。” 鹿澄:“?” 她正想严词拒绝,祁间却已经拽了她的衣袖往外走:“而且,你刚才好像问了我一件事——” “……” …… 两个人走了教室,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你在躲她们?” 鹿澄被扯着往前走,却没忍住朝身后的教室看了一眼。 “不是躲,只是觉得麻烦,”祁间松了手,双手揣进兜里,神色有些懒,“有这时间不如多做两道题。” 鹿澄:“……” 这人果然就是这种性格。 跟着他一起往楼下走了一会儿,她也没忘记自己配合的条件:“所以,答案呢。” 祁间很不要脸地说:“我又没说现在回答你。” 鹿澄有些诧异时,少年已经得逞地笑了笑,在大厅时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 第66页 * 直到圣诞节,祁间都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三班平均分惨澹,甚至比非重点里的一个班还要低,因此到了圣诞节, 唐离给班上买了两箱苹果,每人发一个当做“补偿”。 然而大家显然不太买帐,纷纷表示“罪魁祸首是唐老师”和“都是唐老师的错”。 “他们还想问唐老师这个月的奖金被扣了多少。” 裴梦拿到苹果后,没忍住吐槽:“还有人不想要。” “可以全都给祁间。”鹿澄指了指旁边的人。 祁间每天早上都会带一个苹果,课间吃。这个习惯雷打不动,还有有好事者猜测这是什么考年级第一的秘诀。 “我比较挑品种。”祁间平静道。 裴梦嘴角一抽:“你居然会在这种方面露出富n代会有的毛病吗。” 几个月相处下来,大家看彼此多少都少了点滤镜。 裴梦私下还会和鹿澄说,祁间有时候竟然和她这个“后来者”一样朴素。 “圣诞节就该吃苹果,至少这点我肯定唐老师。” “可惜唐老师如今威望大损啊。” 几个人在位置上随意地聊天,就在这时,秦璐璐忽然进了后门,直奔这边走来。 ——秦璐璐同学这个学期收敛了不少,甚至都有些淡出鹿澄的视线了,乍一看到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她居然还有些怀念。 ……又是给她送试卷的? 可她期中还是年级第二啊? 于是,几个人眼睁睁看着秦璐璐走过来,直接拍着鹿澄的桌子说道:“这种时候还想和十班打什么球!” 鹿澄抱着苹果:“……怎么了?” “十班今天下午来找茬,说我们考得不好篮球打得也不好,还向我们班宣战要打一场球赛。” 鹿澄愣了愣:“十班啊。” “十班也是有毛病,运动会的时候明明是我们损失比较大,结果天天跑出来内涵我们,太不要脸了!” 他们都想到了今年四月份的运动会。 从那时候开始,两个班就结了梁子,大家都看不起彼此,久不久便会有些矛盾。 只不过他们这次期中没考好,十班就跑来挑衅,他们就要打一场球赛什么的…… “十班还真是不消停。” 想到期中平均分不好,秦璐璐这个学习委员压力很大,多少有些神经过敏,鹿澄按了按额角,试图安慰:“篮球赛确实有点莫名其妙……” 话音未落,有几个男生也走过来,开口就道:“祁哥后天下午来跟我们和十班打一场啊!” 鹿澄还没说话,秦璐璐已经很不贊成地开口了:“你们想干嘛?” “那帮傻逼说我们分数垫底,打篮球也烂,这次一定要把他们打服少他妈天天逼逼!”那同学暴躁地说。 鹿澄想了想,扭过头看向祁间。 如果他最近在规划复习事项的话…… 下一秒,祁间很干脆道:“不去。” “祁哥这样是不是不太像话,十班都想踩到我们头上了!” 祁间不为所动:“他们真踩了?” “……当然没有,但我们还是要警告他们一下。” “他们说要打你们就要应战,不就是在给他们机会往头上踩吗。” 鹿澄听着他们的对话,嘆了口气,翻开了一本书,打算战术性迴避。 她不了解什么篮球赛,可石浩这个人很会生事,她不好说十班现在跑来宣战是想干嘛。 但他们属实是低估了十班不要脸的程度。 晚上,那群人又跑来嘴炮他们不敢“接受挑战”。 本来还因为祁间的话态度有些冷却的男生转眼又上头了,再次跑来找祁间。 然而这些东西完全触动不到祁间,甚至连多余的话也不想说。 几个男生离开的时候,多少都有些怨气。 “得了得了,都说了他不会帮忙的。” “之前还帮十班打球呢,呵。” 鹿澄本来还处于“看戏”的状态,但第二天便有人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她有所预感,一走进办公室,果不其然看到了秦璐璐。 秦璐璐没太在意她,而是在和唐离据理力争:“老师,那群男生真的太乱来了,说打球赛就打球赛,问过其他同学的意见了么。” 唐离被她说了好一会,忍不住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接着把鹿澄叫了过来。 “班长,你过来和学习委员讨论讨论。” 秦璐璐才抿了抿唇,不太情愿地看向她。 “班长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鹿澄点了点头。 “你怎么想?”唐离直接问。 “只能打了吧。” 秦璐璐瞪大了眼睛:“可是……” 鹿澄直言:“他们咽不下这口气……而且对于男生来说,打篮球只能算普通校园活动,没那么严重,他们想要私下组织的话,甚至不需要找老师。” 鹿澄的口气和神色都异常冷静,以至于秦璐璐被说得有些哑口无言。 第67页 “但他们明明是想用篮球赛证明自己……” “行吧,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篮球好歹是健康的体育运动,既然十班想玩,咱们班心情也不好,玩玩就玩玩了,”唐离笑了笑,“不过既然事情上升到班级荣誉的程度,班长你得盯紧点。” “……”鹿澄嘆了口气。 …… 既然老师都同意了,秦璐璐虽然还是不能接受,可也只能和鹿澄讨论“对策”。 “我去找拉拉队吧,不过他们是不是队员不够。” “差一个祁间吧。” 面对秦璐璐有些诧异的眼神,鹿澄说:“不过他好像拒绝过了。” “再找一次?毕竟事关集体荣誉……” “他不是这种人。” “……” 鹿澄虽然明白这种道理,可她如今“身不由己”,还是得为班级争取一下。 然而她回去后,刚在位置坐下,就听到旁边的人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拒绝。” “……我还没说话。” “你挺爱管闲事的。” “祁间,”鹿澄想了想,“你好像还欠我个回答。” “这是两码事。” 鹿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豁出去了一般:“你最近有什么缺的吗。” “我缺东西为什么要来找你?” “多运动是好事。” “什么运动需要没事找事。” “要不,比张试卷?” “……?” 眼看都快下自习了,鹿澄躺倒在椅子上,无奈道:“十班那个班长,你应该还记得吧。” 祁间在写试卷,闻言抽空给她递了一个“所以呢”的表情。 “十班这么盯着我们不放,明显有你的锅。” “他对你执着了这么多年,你真的不能有点表示吗。” 祁间听着越来越离谱的话,挑眉:“你能再离谱点吗,你怎么不说我对你执着了那么多年,看在你的面子上去打两个球。” 鹿澄嘶了一声,坐直了身子,被真情实感噁心到了。 “战况惨澹。”裴梦回头说了句。 “我们刚才听说老师同意了,只能想办法在明天比赛前再找些其他同学……” 江熠说着,没忍住看了祁间一眼:“其实祁哥还会理班长,我们找他他都直接无视了。”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 鹿澄趴在桌子上:“明天是周六吧……你们为什么选在周六的下午。” 理论上,明明周日的时间更充裕。 “十班定的,说周日下午当然要去玩……明明过两天就是元旦假期了。” 说到这个,江熠就恨得不行:“绝了真的一堆要求。” “流氓思维啊。” “不过……元旦啊。”裴梦问了句,“是时候安排假期了。” 江熠:“……”现在是讨论假期的时候吗。 鹿澄适应能力一向可以,想了想后道:“元旦的话,夫人说……” 她的话倏地顿住,伸出手拉了拉祁间的衣摆:“对了——” 正要说话,门口突然有同学喊她:“班长,有人找。” 鹿澄一愣,匆匆说了句“你等我回来说个事”,才起身走出去。 祁间看了一眼因为她扯外套而写歪的一笔,思路也被打断,一道题只写了一半。 “……她要怎么才能消停点。” “要不然来打个球?” 江熠小心翼翼:“班长为了这个事情还挺……认真。” 祁间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你知道十班请的什么裁判?” 江熠愣住:“高三的吧……” “场地呢,队员呢?” “额……” “他们宣战你们就应战,让去哪打就去哪打,点个火就炸,你们挺听话的。” “确实是时间太仓促,我们有点乱……” “结果你们也就是被牵着鼻子走,她认真有什么用,她又不懂篮球。” 祁间轻嗤了声:“打这种球赛就是浪费时间。” 江熠这回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还挺关心班长的。”裴梦听了会儿,却明显很淡定。 祁间沉默了一会儿,捏着笔的动作顿了顿,看向身边女生空出来的位置。 “我们没那么熟。” 裴梦“哦”了一声,瞥了眼后门:“话说班长怎么还没回来。” 第22章 合作  “我怎么可能输。” 鹿澄是被十班的人叫出来的。 那位十班的同学站在教室外,看到她后,直接道:“咱们班长找你。” 鹿澄花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是哪个班的。 视线扫过空荡荡的走廊,她接了句:“石班长为什么不自己来,难道他还有办公室?” 第68页 “……这不是怕你们班的出来揍我们?”那同学嘴角一抽,而后笑了笑,“就在楼下大厅,而且咱们班长说,他是来解除误会的。” 鹿澄没懂这是什么逻辑。 然而那同学说完就走,她只能选择下楼或者回教室。 正要迈步时,鹿浅也走出了教室。 “刚才的人是十班的?”她先是问。 鹿澄点头,她又道:“其实这是个人矛盾。” “什么?”鹿澄一下子没回过神。 三班的新教室位于所在楼层的楼梯口旁边,鹿浅走过去,低声说道:“璐璐不太同意他们打球赛,我就去问了一些同学。” “十班有个同学和我们班的同学有矛盾,所以故意去挑事,但不知道是谁提的打球赛,就变成了两个班用球赛证明实力……其实十班那边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要打。” 班级矛盾有时候就是个别人带出来的。 这么一想虽然有些乌龙,可又想到三班和十班一点就着的关系,鹿澄也就不太意外了。 她眨了眨眼:“这么说,石浩也是在‘收拾’烂摊子。” “不见得,你应该知道他不爽祁间很久了,有这样的机会他肯定积极啊,后来找人嘴炮鼓动他们,说不定是他在顺水推舟。”鹿浅说。 既然都决定要比了,石浩这种会来事又盯着祁间的,怪不得想把事情放大。 唆使挑衅,也完全是石浩的风格。 “他们的爱恨情仇可真是复杂。”鹿澄忍不住道。 “我担心我们班能不能赢……” 鹿浅轻声道:“祁间不是拒绝参赛么,这样的话……” 话没说完,鹿澄却露出了点苦笑,打断道:“那没有办法,就算祁间不参加,我也得看好这场比赛。” 鹿浅微怔间,听着她说了一句“谢谢你了,如果有别的消息麻烦说一声”后,便扭过头,往楼下走了。 …… 不管是直觉,还是在听了鹿浅那番话后,鹿澄都觉得石浩找她出来说话不是什么好事。 等她走到一楼,见到坐在一楼桌球檯上一脸笑意的石浩时,便产生了“果然如此”的感觉。 “嗨,鹿班长!” 听到这样的称唿,鹿澄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的是这桌球檯的承重居然还不错。 “你们到底打不打,”石浩开门见山,“是不是真的打不了?成绩运动,二者果然不能兼得啊。” “理论上,在你们轮番嘴臭之后,他们应该有人替其他人同意了。” 石浩从桌球檯跳下来,无奈摊手:“可我听说你们连人都组不齐?” “篮球赛需要多少人?” “球场上五个。”他顺势嘲讽道,“鹿班长你怎么连打篮球几个人都不知道?” “我又不打篮球,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要不然就给我们班借五个人吧。” 你们左右互搏得了,她也省事。 石浩:“……” 他回过神,神色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我没想到鹿班长的嘴皮子还可以啊?” “所以你有什么事。” “时间地点确定了吗,没有的话你可以直接告知我们班的体育委员和他商量,我们很欢迎这种比赛,就当是放松了。” 鹿澄转达了唐离的意思,显得不卑不亢,却让石浩有些哑口无言。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中二病,石浩的拱火根本起不了作用。 “鹿班长这话说得挺有自信啊,但我听说祁间根本不想参加,你们还觉得自己会赢?” “……你对他果然是真爱,这么想找他打球你能直接给他发消息吗。” “我草。” 鹿澄看着他因为犯噁心变得有些扭曲的脸,仍旧錶现得十分淡定:“他来不来我们都会打,没什么事我回去自习了。” 石浩拍了拍胸口,忽然嘆了口气,朝她走过来。 “说实话,我其实想帮鹿班长说服祁间。” “要不要我帮个忙?” 这是什么操作? 鹿澄皱了皱眉。 “你不觉得奇怪吗,祁间——” 他凑过来,在鹿澄耳边刚说了两句话,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 石浩勐地后退,才没被那只手按住。 鹿澄扭过头,看到了完全没注意到什么时候来的祁间。 他此刻单手插兜站着,虽然看着石浩,但话却是对自己说的:“我不是早说了,远离脑残,都搞成眼中钉了,还能有什么好谈的?” ……与其问这个问题,她更想知道祁间为什么会在这里。 鹿澄又看了一眼神情不可一世的人,扭回头时听到石浩开口说道:“嗨呀,鹿班长真是地位超然。 “不过啊祁间,咱们难得见一面,要不要去‘鬼屋’走一圈叙叙旧?你不是最爱往小黑屋跑了?” s高坐落在老城区,周围有很多年代久远的小巷,有的年久失修,住户寥寥无几,很适合“探险”,因此在学生里有“鬼屋”的称号。 第69页 “老子想揍你还用挑地方?” 让鹿澄意外的是,祁间的神色迅速冷了下来,并且大步走过去,勐地扯住石浩的衣领。 不耐烦的情绪混合着隐约的暴躁,与他攥着别人衣领的力道一样存在感强烈。 “这不是被我说中了?”石浩却完全不怕,嘴角甚至还扬了点笑。 祁间眯起眼睛,举起攥成拳的手。 “等等。” 鹿澄回过神,立即走上前去拽住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提醒他:“大厅有摄像头,你要是真打了,学校不可能不管。” 祁间动作一顿。 鹿澄又使了点劲,把他往后拖,才让他松开手。 两个人分开,石浩正了正自己的衣领,表情看上去多少觉得有点儿无趣。 已然无话可说,不过他可能是属蟑螂的,走的时候还不忘拉仇恨:“期待你们班明天下午的表现哈。” “……” 人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后,鹿澄才松开了手。 有夜风灌进教学楼一层的大厅,吹在两个人沉默的氛围之间。 鹿澄很想问,却反而什么也问不出口。 因为她忽然想到,祁间极少数的几次失态,都和“黑暗”有关。 那样不耐又暴躁的情绪里,还有一丝悲伤。 “你怎么在这里,”她吸了口气,状似平常地问了一句,“现在还没下课吧。” 对面的祁间可能都确定她要问点什么了,因而听到这句话时有一瞬的错愕。 可却在转瞬,他沉默下来,并回答道:“散步。” “……” 鹿澄愣住了。 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她只好放弃这个问题:“篮球赛我帮你报名了?” 他们一级一级地沿着楼梯往上走,祁间走在旁边,听到这句话时没第一时间开口。 虽然石浩刚才确实惹到他有些发火,但他其实不是“意气用事”的人。 许久,他说了一句:“这种比赛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是这样一句话,可口吻已然不是先前那种不屑一顾了。 “确实没什么意义。”鹿澄承认道,“我只知道这是我要做的事。” 说出这句话时,她不是为了说服祁间,而是在陈述事实。 祁间不由得看了她一眼。他能感觉到,鹿澄大部分时候确实是这样一个人。 所做之事不会考虑任何“意义”,因此想到什么,便会坦诚而冷静地表达自己的看法,和他简直是两个极端。 但有时候她却会做出违背“原则”的事。 从这个角度而言,也是一个有些难理解的人。 他收回视线,开口道:“十班想在室内场馆比赛,时间是明天下午,裁判找的高三学长,据我所知,他和十班的人很熟。” 鹿澄问:“篮球赛里,裁判会偏袒某一边么?” “这种事情在篮球赛里很常见。” “那么就请体育老师来。” 祁间点了点头:“另外一个问题和配合有关,虽然篮球对所谓的团队合作要求并不严格,但十班敢放那么多狠话,肯定会有准备,三班毕竟是不太关心体育运动的班级,并没有那么多打篮球的机会。” 意思就是,配合上可能没有那么好。 鹿澄停下了脚步,看着他:“这就是你范围内的事情了。” 祁间跟着停下,扭过头看她,似乎有些许惊讶。 女生站在楼梯口,顶上的白光照下,她的神色温和冷静。 “这种事,作为‘篮球打得很好的祁间’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看来你还挺相信我?” “我是相信同学的判断。” 鹿澄顿了顿:“而且。” 这句话她没说完,在安静了片刻后,她往前走去,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没什么,明天加油。” “我还没同意?” “等会我就去告诉江熠这个喜讯。” “……” * 知道祁间同意参赛之后,那几个原本怨气重重的男生瞬间变得士气高涨,夸着他的时候完全忘了他当初拒绝后的阴阳怪气。 因此,等到了第二天一下课,三班几个男生就喊着“绝对不能输给他们”就站了起来,风风火火地冲出了教室。 祁间反倒很淡定,朝鹿澄说了一句话,才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裴梦对体育不感兴趣,也没有什么集体荣誉感,因此并不打算凑这一次的热闹,于是鹿澄简单收拾了一下,一个人出了教室。 …… 十分钟后,s高新修的室内篮球场里已经挤满了人。 有十班的和三班的,还有知道消息跑过来看热闹的,女生尤其多,估计全都是为了来看祁间。 而队员那边,男生们已经换上球服,分两批站着。 观众到齐,但比赛却还没开始,看着隐约有些“对峙”的意思。 ——江熠发现十班真的请了一个高三学长当裁判。 不仅如此,还有人发现十班里有个面生的,一问居然不是十班的。 第70页 石浩的说法是,他们的小前锋昨晚发烧了来不了,他们“临时”找了个外援救场。 “班级打比赛,你们班还真流行找外援?妈的这外援以前打校队的吧?” “找个救场的怎么了?你们这么多事?要不你们现在也去找一个?” “找你妈,谁不知道你们早有预谋,你们班男的是死绝了吗还他妈找不到其他人——” 气氛剑拔弩张,两边人眼看着就要对骂起来,祁间忽然伸出手拦了拦说话的人,从三班的人里走出来。 他还套着件黑色的外套,跟个来遛弯的似的,语气散漫:“既然你们早有准备,那么我们临时提个条件也不是不可以吧。” “打得那么烂还要提条件?” “你妈,这还没打就开始逼逼,要不然直接打一架?” 祁间没理会他们,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接着往旁边看去:“学长学习那么辛苦还抽出时间过来,真是让人感激,不过我们觉得,还是需要一位更权威的裁判,毕竟我没什么安全感。” 说着,他们顺着祁间的眼神看去,发现体育老师从人群里走出来,边走还边招手:“班级篮球赛啊?让我凑个热闹?!” 鹿澄就跟在老师后面,一直走到他们这边,说了一句话:“麻烦老师了。” “小事小事,你们这阵仗还挺大的。” “麻烦老师了!” “欢迎老师。” “哈哈哈学长要不在旁边看得了?” 鹿澄退后两步,让其他人过来和体育老师交涉有关规则,并朝祁间看了一眼。 “也麻烦班长了。” 祁间弯了弯眼睛,转过头看着表情复杂的十班同学,尤其是石浩:“十班的有意见吗?” 他们能有个屁意见。 “鹿班长好手段,看来说要努力赢我们不是开玩笑啊。” 石浩嘁了声,说完后朝同班的同学摆了摆手:“准备开始了啊。” “班长辛苦了啊!” 时间很短,他们没有向其他人提过裁判的事,但周围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便对“及时救场”的鹿澄表示了感谢。 鹿澄却摇了摇头,反而四下张望起来,想找一个位置坐下。 然而她发现自己为了找体育老师,来得太晚,观众的位置堪称水泄不通。 “坐那边。”身后忽然响起祁间的声音,她扭过头,同时便看到伸到面前的外套,“顺便帮我拿这个。” 鹿澄下意识接过,并看了一眼他说的位置。 那边的长椅被划成三班休息的座位,上面还堆了不少其他同学的东西,虽然确实能坐,但看上去像个“内部位置”。 她沉默了两秒:“我只是来看个比赛,你还想让我处理突发事件?你什么居心。” 祁间的九号球服下是一件黑色长袖,扯着袖子时听到她这句话,挑了挑眉:“让你找个体育老师来不错了,你还能处理什么?” “少废话。” “……我听说十班找了校队的人?” “被踢出队的校队,也就那样吧。” 鹿澄想了想,委婉道:“你这个样子,如果真的输了我都不好意思帮你圆场。” “而且我真的挺在意这场比赛的结果,你……” 谁知道那边站着的少年仅是挑了挑眉,回答得轻松自然:“我怎么可能输。” 说完,和其他队员短暂交流过的体育老师即将喊开始,他也转过了身。 已经很熟悉的少年,背影也是非常让人熟悉的坦然,像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鹿澄忽然想起昨晚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们认识了很久,多数时候像死敌,这算他们第一次“合作”。 如果,他并非自己所想像的那样…… 她想相信他一次。 “加油啊。”祁间转身时,听到身后的女生说道。 第23章 球赛  “那人,可不只有成绩耀眼啊。” ……… 鹿澄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她也是第一次看比赛。 比赛刚开始,十班那个校队来的小前锋沖得非常勐,抢到球后便直奔十班的球篮,人们都没能反应过来,便是一球抛出,又快又稳地进了框。 十班那边立即响起了一片欢唿。 一个球进篮后,三班的同学拿下篮板,然而还没过半,这个球被拦了下来,拦下球的同学反手又给了那个小前锋。 “草,这小前锋离谱,进攻的时候那几个十班的居然回防得那么干脆,”鹿澄耳边响起替补同学的声音,“他他妈完全不担心投不中吗?!” 过了片刻,又听到他叭叭:“十班这些人配合是不是练过。” ……祁间说的那些情况,一一应验。 鹿澄抿了抿唇,重新看向场上的画面,发现十班这几个人传球都在往那小前锋手里传,进球效果卓群。 她虚心请教道:“这个情况很难吗?” “也不一定,十班总不能只这么打,咱们班肯定盯他啊。” 第71页 话音刚落,眼看着球又要传过去了。 电光石火间,有人预判了递球的轨迹,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比十班的小前锋更快地扣住了那个球。 是祁间。 他抓住球,回身运球。 鹿澄感觉耳边的唿喊声忽然变大了。 一片尖叫里,身高腿长的少年身姿矫健,他站在三分线前,扬臂一抛,球落进篮筐。 虽然没有露出其他同学那种比较显眼的肌肉,但却有一种匀称舒服的美感,尤其是挥手投掷的一瞬,蓬勃的力量感一瞬迸发,看得鹿澄的心脏跟着重重地一跳。 这一片被尖叫声吞没,她按了按耳朵,深唿吸了一口气,视线却仍旧追着那道身影。 那边的少年没有受到影响,却朝十班的小前锋勾了勾唇角,非常拉仇恨。 事实证明,虽然祁间和同学们的配合没有十班那么好,但几个球摸清对方小前锋的套路以后,他的速度和力量也展现了出来,矫健的身姿在球场上来回,几个三分线外的跳投迅速将比分拉了回来。 三班几个同学回过神,也纷纷将球传给祁间。 一节结束,两边打了个五五开。 鹿澄看到他们朝这边过来,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发现旁边有装矿泉水的箱子,正想站起来给他们递水。 旁边突然跑过来几个班上的女生,抱着水朝他们走了过去。 “辛苦了辛苦了!” “祁间同学好厉害!”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干嘛,鹿澄只能保持坐着的动作,转眼去看十班那边。 也有拉拉队的人在给他们递水,他们喝了水,接过毛巾擦着汗,很快又凑在一起,似乎在讨论接下来该怎么打。 鹿澄安静看了一会儿,忽然,一个矿泉水瓶子出现在视线里。 额头被轻碰了一下,她往后仰了仰,透过塑料水瓶看到祁间的脸。 “坐这位置你是来发呆的?” 说话时,还有汗水从他的额角往下滴。 “在想事情……感觉他们应该不会只是找了个校队的人而已。” 她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补充道:“……你没有带毛巾吗。” 祁间用衣袖蹭了蹭,口气随意:“忘了。” “……” 鹿澄回身从书包里摸出一包湿巾,拆了递给他。 他接过来,也往十班那边看了一眼:“还没开始呢。” 鹿澄不太能理解这个“还没开始”是什么意思,直到了第三节 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江熠抢到篮板,冲到了对方的篮下,勐地跃起准备跳投时,底下突然伸出一只脚。 他没注意脚下,落地时踩到这只脚上,不受控制地狠狠摔在地上! 喧譁声中,鹿澄站起来,看着其他人围上去查看情况,接着响起了很激烈的争吵。 没多久,又响起了吹哨声,江熠便被扶着走了过来。 她给他腾了个位置:“怎么回事。” “妈的十班有病啊把脚放在那里,体委下来的时候没注意,扭到了。” 鹿澄一愣:“这不是犯规吗。” 她这时才意识到,刚才从他们那边传来的争吵声,似乎是在讨论十班到底有没有犯规。 “他们‘刚好’走了一步在那,还说江熠踩了他脚,我靠,怎么没给他直接踩烂了。” 说完,几个三班的看着那边的眼神都多了分仇视。 鹿澄完全没想到,在裁判是老师的情况下,这些十班居然还能犯规。 他们咬死了就是“正好”走到那,吵也判不了。 江熠坐下来,有些歉意:“是我没注意,前两节他们还挺规矩的,没想到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 看着其他人又回到场上,鹿澄说道:“那也不是你的错,不过你真的不要先去校医那儿么。” “不了,反正就二十来分钟了。” 换了同学上去后,十班并没有收敛,反而更加不要脸了。 没多久,几个十班直接把祁间堵了起来,他大概看出了对方是想趁机绊自己,后退避开。 然而球也被那个小前锋捞走。 “我靠,”江熠难得暴躁起来,一边忍着脚踝的痛,一边在那里骂十班,“他们根本就是四拖一,还他妈帮那个小前锋下黑手。” 那几个十班的虽然还在保持着不停给小前锋传球的战术,同时会顺便找机会捅人,体育老师估计也注意到了,吹了几次哨,可遇到一些一些隐蔽的动作完全没有办法。 鹿澄看着渐渐拉开距离的比分,不自觉产生了些许紧张的情绪。 其他人也很紧张,江熠尤其如此,他在鹿澄旁边不停碎碎念,到后来甚至有些懊恼:“祁哥现在也太被动了,这样根本不行……” 鹿澄感觉他紧张有些过头了,不禁吸了口气:“淡定。” “这怎么淡定,”嘘声中,江熠咬了咬牙,“毕竟是校队下来的,我之前怎么会觉得只要有祁哥在就……” “有他在,当然没问题。” 江熠愣了愣。 全班谁不知道鹿澄和祁间关系差,而他还是天天看着两个人斗嘴的。 第72页 ……所以,班长刚刚说了什么? “那人,可不只有成绩耀眼啊。” 鹿澄转过头,看向球场。 这一节过了一半,三班几个人都因为防他们的小动作防得有些痛苦,这时祁间拿到了球,往十班的方向跑。 十班几个人迅速过来防他。 人贴过来时最难保证不出意外,祁间看着扑过来的人,回头瞥了一眼,作势要传球 几个人下意识往那边拦,但这却是一个假动作,他错着视角将球抛给了另一个人,同时“正好”一肘撞在了那个追过来的小前锋身上。 小前锋被撞得后退,连声:“你他妈故意的吧?!” 祁间却笑了笑,在看到那个球被人投进后,低声道:“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找来老师当裁判?” “你信不信,等会我们就把你废了?” 说完这句话,那小前锋下意识瞳孔一张,下意识看了一眼裁判,发现体育老师完全没有反应。 再扭过头,则看到祁间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接下来,三班盯死了那个小前锋。 三班的人学习能力都很强,没多久,那些十班用的伎俩都出现在了他们手里。 然而用得也不太好,或者说为了不和犯规扯上边,都很收敛,以至于似乎只能起到一些不痛不痒的骚扰作用。 十班底下很快注意到了。 “三班那些人在干嘛?还想把咱们的人弄下去?” 石浩站在十班的休息区里,拿着瓶水在休息,闻言先是冷笑了一声:“祁间只能想到这种办法了吗?” 渐渐的,两边战况有些焦灼,十班的小前锋似乎也有了些顾虑,动作慢了一点,转眼拿到球刚想跳投,却眼尖看到了三班人伸出的脚。 他停下了动作,球被抢走。 祁间抢到球,回身跑动,投进了一个三分。 “妈的!裁判眼瞎啊,这几个傻逼犯规嫌疑那么多次一次哨都不吹?!”那个小前锋人直接破防,破口大骂起来。 石浩本来还在那风轻云淡地旁观,人这会儿也呆了一下。 但他意识到他这人在干嘛,立刻站起来吼道:“你他妈——” 这是在骂裁判啊?! 这位当裁判的体育老师没有教过十班,可现在对他们的印象实在很差。 三班还是重点班呢,人这么努力学习,现在还参加课外活动,锻鍊身体。 你们十班净整小动作还把人弄伤了,现在还指着他骂? 当他是死的吗? 他吹了声哨,直接给人送下场了。 场上又是一阵喧譁,但这次没什么异议,多数都在骂这人“傻逼”。 三班那边,江熠看起来也有点茫然。 “这个校队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他没忍住说,“辱骂裁判?他是觉得自己球进得太多了吧。” 鹿澄也有点震撼。 祁间在搞人心态方面,一直都很有一手。 没了这个小前锋,就没了主心骨。 那几个人打篮球也就一般,虽然还想像之前一样骚扰他们,但他们没办法兼顾进球和搞小动作,也根本没有人能拦得住祁间。 最后一小节结束,三班便以十几分赢下了比赛。 “祁哥牛批!” “三班好耶——” 结束的一瞬,鹿澄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也没有觉得周围的尖叫刺耳了。 十班那边,石浩看着被气得不轻,平时为了阴阳怪气常带的笑脸都维持不住了。 鹿澄看过去时,他也正好看过来,两个人一时间对着一个球场遥遥相望。 想了想,她弯了弯嘴角,一脸“承让了”的神情。 石浩气得转头就走。 …… 鹿澄和石浩对了个线,回头又听到同学们热烈的讨论,但她看了一会儿,却没看到祁间。 “班长在找祁哥吗?他好像去洗手间了。” 江熠脸上的暴躁一扫而空,看到她,非常高兴地说道。 其他同学看到她,也纷纷道:“好险班长今天带了老师来,不然真让他们那个高三的当裁判,绝了那犯规的手段,我们不得被气死,他们班真的太黑了。” “笑死,那前锋到底怎么想不开要去辱骂老师啊!” “不懂,反正祁哥让我们骚扰他,估计是给咱们烦死了吧。” “说走就走,果然不是自己班的……” 鹿澄简单地和他们交谈了几句,才找了机会,抱着祁间的外套,找到了附近的洗手间门口。 祁间站在公用洗手池前,似乎没注意到有人进来,正拧开水龙头洗脸。 鹿澄瞥了一眼,注意到一件挺奇怪的事情, 很多人打篮球都穿了短袖的球服,但这人里面一直是一件黑色的长袖,一整场下来,长袖贴着胳膊,看着就很不舒服。 可他一直没管,直到现在才因为洗脸而把衣袖往上拉了一点。 猝不及防地,鹿澄看到了少年手臂上的伤痕。 长条形的……刀伤。 鹿澄脑子嗡的一声。 他上个学期一直穿着校服外套,难道就是因为这些刀伤? 第73页 可前几年,她还见过祁间穿短袖,那时候他的手上应该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他…… 喜悦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鹿澄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人贴在门边,深唿吸了一口气才缓和了情绪。 有些事情,可能比她想像中更要晦涩难言。 过了一会,祁间走出洗手间,看到了抱着外套站在门口的女生。 她神色平静,开口说道:“他们说要一起吃饭庆祝,你要去吗?” “不去,累死了。” 祁间接过外套套上,干脆道:“作为补偿,班长随便请我在食堂吃顿饭好了。” 鹿澄:“?” 她当做没有听到,跟过去问道:“你那时候和十班那个前锋说了什么?” “我说我们买通了体育老师,他觉得我们在故意搞他。” 鹿澄:“……” 怪不得被骚扰那么多次后,他会辱骂裁判。 她犹豫了片刻:“不过……这种事情,脑子没点问题的人干不出来吧。”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退出校队?”祁间满不在乎道。 鹿澄沉默了一会,突然听到祁间说:“班长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要去告发我的。” “你想多了,他们行事不妥在先,我也希望我们班能赢……” 说到这里,她嘆了口气:“辛苦了。” 十班的手段那么多,又要忙着拿分又要对付这些奇怪的事,确实当得起一句“辛苦了”。 祁间眨了眨眼,似乎不太适应她这么突然好说话。 但他很快接道:“行,班长知道食堂二楼的清蒸排骨饭吗。” 鹿澄:“……” 两个人便那么莫名其妙地去了食堂二楼。 鹿澄虽然每天都在食堂吃饭,不过多是在一楼随便挑一点,跟着他去了二楼,发现多是一些套餐,看上去都挺好吃的。 ……是真的很会挑。 鹿澄心情复杂地帮他刷了饭卡,坐下来后对上他有些探究的视线,心里一突。 “难道鹿家还剋扣零花钱?”祁间摸了摸下巴道。 “……” 鹿澄拆开筷子,戳了戳自己的饭:“没有……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水卡饭卡的钱都是许心昙固定打的,给的零花钱也会打进卡里,但她以前省吃俭用剩下的还够用,更没有什么多余的开销,所以也没看过。 “那不就完了,”祁间淡声,“搞得我像吃霸王餐一样的。” 鹿澄闭了闭眼睛:“要吃就吃,你废话那么多。” “我怎么记得这话我之前说过?” “你申请专利了吗?” “没有,但时间太短了我觉得你是故意的。” “祁间——” “我吃饭。” 这么一闹,鹿澄也将刚才看到的事情暂时压在了心底,不想再思考了。 只是吃饭的时候拿出手机来看了一会儿。 班级群还在聊今天的球赛,内容刷得很快,有一些表情包看得她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们是真的很想和你吃一顿饭。” 祁间的回答还是比较冷淡:“之后可以。” 他这个人倾向于“应付”其他人,前提是他有那个心情。 鹿澄也没说什么,只是吃完了交餐盘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元旦有安排吗?” “复习,”说完,他意识到鹿澄是有什么事,挑眉道,“干什么。” 元旦后再过不到一个月就是期末考,假期很短,祁间一般不会外出。 “夫人说元旦去世纪大厦跨年,我记得s市跨年的时候会有很多好看的烟花,”鹿澄说,“你对拍这个感兴趣吗?” 这几个月,祁间偶尔会给自己发一些照片。 其实什么都有,或许平常或许难得一见,可都是让人动容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他的习惯,但鹿澄觉得跨年烟花这种东西应该算“难得一见”。 “世纪大厦啊。” “嗯,听说是鹿家的……以前也只是在新闻里听说过。” 祁间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你平时不跨年吗。” 鹿澄跟着他去把餐盘放下,往回走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 祁间反问:“我跨不跨年你不知道吗?” “……” 她差点忘了,去年之前,自己都是在华都城跨年的。 那时候,自己也没怎么听宋姨说他特地去了什么地方。 大概是因为,祁先生那种忙于事业的人,跨年估计也在忙工作,不会像许心昙一样想着这些值得庆祝的事情。 “那么说定了。”她说道。 祁间应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昨天晚上你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个?” 鹿澄一怔,承认道:“确实……想当条件谈判一下。” “真是世风日下。”祁间嘆气。 鹿澄:“……不情愿的话你也可以不去。 第74页 祁间笑了笑,没说话。 然而,元旦前一天,这人忽然失联了。 第24章 挨罚  她当真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s高的元旦假期从31号下午开始, 一直放到3号下午。 31号,鹿澄来到教室后,便感觉到同学们变得有些蠢蠢欲动。 然而从打完篮球赛开始, 大家因为期中考试平均分垫底而生的郁闷一扫而空, 大家肉眼可见都活泼了很多。 期间唐老师找了那几个冲动答应篮球赛的同学去了办公室,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可那几个同学回来后, 最近的态度收敛了许多, 看来有被好好教育过。 接下来的小长假,大家都有些期待。 鹿澄刚在位置上坐下, 裴梦便转过头和她说起了话。 “你要去世纪大厦跨年?” “女生宿舍在谈论这件事?我还以为要过中午。” 鹿澄心情不错, 也开起了玩笑。 她没有和裴梦说过这件事,对方既然知道了, 只能是通过女生宿舍,因为鹿浅也会来。 “有宿舍昨天聊到怎么跨年更有逼格,傅小竹就开始炫耀罗珊跨年要去市郊的酒庄,听说还有泡温泉的活动。” 傅小竹和罗珊的关系就像秦璐璐和鹿浅, 鹿澄闻言顿时心领神会:“她在秦璐璐宿舍炫耀了?” “是啊,所以鹿浅就说她跨年会去世纪大厦。” 世纪大厦是s市的地标建筑之一,一百层以上平常不对外开放, 更别提在世纪大厦跨年了。 “这是怎么比起来的。” “罗珊的父母是大学教授,算是书香世家, 有个姑姑嫁到了s市的富豪圈子里什么的,觉得自己也挺上流了吧。” 江熠本来就单纯在听,听完觉得有些离谱:“不管怎么说,都比不过鹿家祁家吧?” 说到这个,裴梦就笑了:“她们可不这么想, 说罗珊那种小资家庭才令人嚮往,鹿家什么的,暴发户而已。” “真的吗?”江熠在这种问题上可能有点傻白甜,“所以鹿家是个什么情况?” “除了房子大一点,平时方便一些,没什么其他感觉。”鹿澄如实道。 裴梦建议:“毕竟感受不深,要不问问祁间?” “对哦。” 鹿澄看了一眼旁边的空位,心想他估计会吐槽。 ……莫名还有些期待。 但一节节课过去,整个上午都要结束了,祁间都没有来上课。 临中午放学时,裴梦瞥了那个位置一眼,说道:“他不会是提前去跨年了吧?” 鹿澄安静了会儿:“不是吧……应该。” 前几天,他们在食堂二楼吃饭的时候,约好了跨年在世纪大厦拍烟花,因此他就算提前离校,应该也会说一声。 或者,他其实完全不在乎这样的约定? 鹿澄难得有些不确定。 下课铃响,她只能暂时放下这件事,去吃饭。 下午,祁间也没有出现。 甚至有男生来问鹿澄:“班长知道祁哥去哪了么?” “我也不清楚……他中午没回宿舍么,或者,你打电话问问?” “祁哥那个宿舍就他一个人住,今天去看了没人,手机也没人接,”那个男生说,“而且祁哥昨晚好像回家了。” 鹿澄一怔:“是么。” “班长不知道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那个男生走的时候还有些苦恼:“他还说放假前把那本杂志给我,收假就没时间看了……” 鹿澄安静了一会儿,从抽屉里翻出手机点进通讯录,想起来自己没有祁间的电话,只能退出界面,改用通过聊天软体给他发消息。 望着对方灰色的头像等待回復时,老张大步走进教室,喊着:“这还没放假呢你们倒是很着急啊!” “都给我滚回座位!” 鹿澄只能把手机塞回抽屉。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她便草草合上书,垂头翻找手机看消息。 低头看东西时,耳边响起裴梦的抱怨:“和江熠聊天太无聊了,听说我在查心理疾病就开始担心我是不是抑郁症,还让我去看医生。” 接着是江熠有点心虚的声音:“我这不是看你刚才要被老张逼疯了吗。” “绝了,高二还要学政治就算了,还是这种老师——” “心理疾病?” 没有任何回復,鹿澄轻皱眉时按了按眉骨的位置,抬起头,下意识追问他们的话题。 “没什么,只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快被老张逼疯了,所以想看看自己在迎来高三前可能会得什么心理疾病,”裴梦说,“比如抑郁症,应激反应障碍,幽闭恐惧症……” 江熠忍不住指正她:“幽闭恐惧症是在密闭的黑暗环境里才会有的吧——” “你知道老张刚才和我说什么吗?‘再错就去办公室看着你抄50遍’,我再多去几次,迟早有一天会的。” “等等,”鹿澄忽然按住他们的话题,“幽闭恐惧症是什么,你们再说一次?” 第75页 江熠有些不明所以:“就是一种因为幼年时期的创伤性经歷形成的对黑暗封闭环境产生的心理问题,通常伴随着恐惧焦虑甚至幻想。” “至少从年龄上看,裴梦你就不会患上这种病嘛……” “老张在我眼里能创造无限可能!” 鹿澄没有仔细听他们的话,思绪渐渐有些混乱。 ……在黑暗里变得失控的情绪,手上的刀伤。 “班长怎么了?” 她恍惚过后,只能嘆了口气,摇头道:“没什么。” …… 直到放学,祁间都没有出现,也没有回任何消息。 鹿澄整理完假期作业,瞄到旁边桌子上堆着的练习册,不自觉发了一会儿呆。 “收拾好了么?” 鹿浅走过来喊她的时候,她才恍惚回过神,应了一声,急忙将练习册都塞进书包,站起来。 只是刚走两步,她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祁间的座位。 “不好意思,再等我两分钟。”她说道。 * 坐上去世纪大厦的车,是二十分钟后。 “我明天下午可以去你房间问几个问题吗?有几道数学的题目我不太会。” 鹿浅坐下来,对她说道:“家教元旦放假……” 过了片刻,鹿澄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鹿浅眨了眨眼,看她盯着手机屏幕似乎有些出神,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你想买香薰?” 鹿澄打开的是某宝的一个页面。 ……其实,她刚刚拿起手机就开始发呆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点进去的。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我以为你不喜欢网购,”鹿浅便说,“我知道几个很好的店铺,你要不要看看?” 鹿澄点了点头,便将手机递给她:“可以啊。” 看着对方在搜索框打字,鹿澄轻声说:“我还以为你的香薰都是夫人买的。” “最开始是她买的,想让我试试,后来换的那些都是自己在店里找的,有合适的我也会给她,”鹿浅说,“这些都是小东西,至于那些平时不好买的品牌,可以问她要一个联繫方式。” “嗯。” “你喜欢什么味道的香薰?” 鹿浅自然地点开了几个店铺。 鹿澄下意识道:“橙花。” 话音刚落,她才想起来,自己是因为祁间送的那枚香薰蜡烛快用完了,最近在抽空看店铺了解。 “很清新啊……” “要不要试试这一家店的,我没有买过这家店的橙花香薰,但有推荐说他们家是最好的。” “包装也很有艺术感。” 鹿澄的思绪渐渐有些远,直到听到手机响起一个小小的提示音。 她勐地伸出手,夺过了手机。 然而看过去,却是来自裴梦的消息,说想向她要几张世纪大厦上拍的烟花照片,“见见世面”。 鹿浅有一点被吓到,扭头却看着鹿澄的表情从专注到松懈,似乎有些怅然若失,不禁眨了眨眼:“那个……” 鹿澄回过神,忙道:“不好意思。” “没事,店铺什么的,你过后自己看就好?” 鹿澄点了点头。 她们结束了这个话题,车内安静了片刻,鹿浅靠着车内沙发的椅背,忽然说道:“说起来,刚才给你发消息的是裴梦吧……刚才不小心扫了一眼。” “是。” “她也是个很奇怪的人。” “诶?” 鹿澄这个反应,包含了对“也”字的疑惑。 “大家都觉得她说话非常不会考虑场合,让人觉得很难相处……像个直男。” 鹿浅想了想:“抱歉,你们是朋友吧。” 鹿澄表示不介意,并说道:“她有时候确实很果断。” 鹿浅不由得眨了眨眼睛,等发现对方有分认真的神情,便有些恍惚,下意识说:“好吧,其实我以前也对你有些误解。” 感觉到有些诧异的视线,她笑了笑:“我以前以为你和罗珊是一种人……她自以为自己家里条件有多好就爱蹬鼻子上脸的,但也不过是看上了祁家,跟她那个嫁到圈子里的姑姑似的……” 说到这儿,鹿浅顿了顿,那句“但我现在的情况可比她糟糕多了”这样一句话并没有说出口。 鹿澄看在眼里,却像是没听出来,语气平和:“原来还有这种事。” 鹿浅看着她,忽然说。 “可以冒昧问一句么?” “请问。” “你对祁间到底是什么态度?” 鹿澄怔住。 她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种问题。 自从春节想起一些事情之后,又经过了不少事。 他依旧耀眼,依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依旧能在说话时把她气得半死。 而现在看来,除了有非常厉害的天赋和爱好之外,自己也渐渐在发现他一些自己曾经没有注意到的“秘密”,于是面对他的心态也越来越复杂。 第76页 她仔细地思考了很久,终于开口道:“我不是很清楚,但不管怎么说,他是个很优秀的人。” 鹿浅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一时间哽住。 但想了想,还是问:“你们现在算朋友?” 鹿澄想了想,答道:“……他应该不会把谁当朋友。” 她曾经因为祁间把自己和那些围着讨好他的人视作一种人而感到生气,因为自己没有任何讨好他的想法,而他却一厢情愿地把自己当作那种人。 他脑子里估计根本没有“朋友”这种概念,或者总觉得靠他的人有些什么图谋。 这一点虽然不怪他,因为大部分时候似乎确实如此。 但下一秒,鹿浅却说:“但那时候他明明是去找了你之后才改变主意要打篮球赛,还让你帮忙拿东西,坐休息位,你们后来还一起离开体育馆。” “虽然他们说你们天天吵架,不过我觉得……” 鹿浅想到她为了劝说自己继续坚持钢琴时笨拙又认真的话,说道:“你多少还是有点关心他的吧。” 鹿澄一怔,随意拨弄手机的手指又扫到了那些橙花香薰的图片。 “是吗,”她下意识说,“他可能只是突然有了点集体荣誉感吧。” 可这其实是一句她都觉得很假的话。 鹿浅忍不住笑了:“他可是祁间诶。” 鹿澄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她忽然轻轻攥住了掌心,下定了决心。 * 一个小时后,鹿澄站在了华都城的小区门口。 她等了一会儿,宋姨的身影才出现给她刷了门禁卡。 带着鹿澄走进小区,她的声音还带着通电话时的惶恐:“祁老爷今天一大早突然来华都城,一进祁小少爷的房间就看到……” “他就是问什么,小少爷什么也不说,已经让他在房间里跪了大半天了。” 也是打电话给宋姨后,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鹿澄的眼神忽闪,拢了拢外套道:“祁爷爷……不知道祁间喜欢摄影么?” “他要知道了,哪能让小少爷在这儿住,”宋姨摇了摇头,“也就我和你说说了。” 鹿澄抿了抿唇。 “他们两人都倔,祁先生又去国外出差了……我哪敢说什么。” 说到这儿,她们走上电梯时,宋姨拉了拉她的衣袖:“等会祁老爷子问起来,你也先别着急害怕,就说你今天在学校没看到他,有些担心。” 鹿澄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实话说,虽然过来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出了电梯,宋姨下意识朝旁边侧门走去,可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嘀咕了一声“煳涂”,才扭头转过身走到了大门那边。 门缓缓拉开,鹿澄走进去换鞋,过了入户花园,便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祁爷爷。 老人头髮花白,脸上严肃的神情,倒是与几个月前一模一样。 鹿澄总觉得,许多年前第一次见到祁爷爷时,他好像就是这个样子,一锤定音,说一不二,不允许任何人辩驳。 “阿澄过来了一趟……” 宋姨走在后边,轻轻拍了拍鹿澄的肩膀,朝祁爷爷的方向开口。 鹿澄低下头,轻声道:“祁爷爷好。” 祁爷爷这才挑了挑眉,扭头瞥了她一眼:“阿澄?哪家的?” “是……鹿家的,去年才回去那位。”宋姨低声说。 “哦,你之前那个女儿。” 祁爷爷被提醒,眼神扫过了两个人,却忽然有些严肃:“她不是回鹿家了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找人?不清楚自己该去哪儿?该是哪的人就不该闹些没意思的脾气,哪有这样的。” 他最后一句话落得有些重:“保姆养了十几年就真当自己是个保姆的女儿了?” 宋姨脸色煞白,连连说是:“是我不好,我想着……” “你也知道是你不好,你现在还顾着她就是在害她!”祁爷爷冷声说,“在鹿家那个是不是还没接回来?鹿深也是在胡闹,念着那点情分,鹿家哪点欠她的?未来以后若是出了大事谁都说不清!” “您说得是……” “我是来找祁间的。” 忽然,站在灯下的女生上前一步,开口说话阻止了宋姨继续道歉。 她这一声突兀,也打断了祁爷爷原本想说的话。 他回过神,不禁口气生硬地道:“他正在受罚,你先走吧。” “我是为这件事来的,”鹿澄却没有退让,她走上前说道,“我和祁间约好了,让他帮我拍一些跨年的烟花照片。” “你让他拍照片?” 祁爷爷忽然拔高了音量,洪钟般的声音砸落,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 “对,”鹿澄无视了宋姨拉着她胳膊的手,与那双眼睛对视着,竭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祁间拍得很好……” “不知所谓!” 祁爷爷突的站起来,一句比一句严厉:“他是祁家的子孙,和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已经没有关系了!宋姨就养出来你这个没点轻重的样子?!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拍得好?都是些脏东西,别以为你现在回了鹿家便得意起来了,鹿家小辈的事我多少还能管管!” 第77页 鹿澄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从未遭受过如此严厉的训斥,只觉得血液都在上涌。 ……她很清楚,话说到这,自己已经得罪了祁爷爷,不能再说下去了。 鹿家和祁家的关系很好。许心昙对她宽容,自然是出于身为鹿家人的责任,那种努力维持出来的表面的和平,意味着自己并不能够“肆意妄为”。 若是“识时务”,她必须为自己的冲动道歉,并不要想着再插手。 就像以前。 这不是她该管的,她离得远远的,才能令人放心。 ——但是,祁间呢?他做错了什么? 脑海里突然冒出少年站在球场上,轻挑眉说“我怎么可能会输”的画面。 她忽然很不甘心。 冷肃得要结冰的氛围里,鹿澄的唇角勾起了点苦笑。 祁间对她的判断好像从来没有错误,她当真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祁家的小辈,鹿家的小辈,祁家的保姆,您是觉得每个人都只能按部就班做些‘该做的事’?我曾经是保姆的女儿,他遗传了母亲的天赋,这是事实,人难道不都是承认了过去才能继续向前吗,如此否认排斥这些事实,难道您要自我欺骗?” 鹿澄再一次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认真:“我确实不清楚您嘴里所说的,祁间的母亲,她都做过什么,但祁间是谁的儿子,是不是祁家的人,和他喜欢什么,擅长什么,没有关系。” “他拍得很好,至少我希望他能继续……” “够了!” 祁爷爷起初有些惊讶,可回过神后便是恼怒,直接一掌拍在了红木茶几上:“谁让你这么顶撞——” 但鹿澄却没有停下来,反而继续道:“您说祁间是祁家的子孙,是您的孙子,可他喜欢什么,擅长什么,您真的了解吗?既然您只想要个孙子,为何只盯着他一个。” “你——” 祁爷爷像是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步步紧逼,握着拐杖的手微微发颤,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 而宋姨整个人已经有些呆住了,像是从未见过这样的鹿澄。 片刻,祁爷爷回过神,又一巴掌砸在茶几上:“伶牙利嘴!我何必再警告你!你现在就留下来,和祁间挨罚好了——” “够了吧。” 突然,开门的声音响起,一身黑色的少年插着兜走出来,扫了一眼对峙着的画面,“你怎么还不走,要是高兴就自己继续呆在这吧。” 说完,他朝鹿澄走过去:“我们走了。” 鹿澄:“?” 不是,她说了那么多,结果他怎么说走就走? 祁爷爷显然也意识到了,勐地站起来:“谁让你走了?!” “让我考第一,我也考了,我做什么就和你没关系了吧?看到我拍了几张照片就跳脚成这样,祁海濂你烦不烦。”祁间站定,很不耐烦地回头扫了一眼。 祁爷爷气得吹鬍子瞪眼:“考第一是应该的,你拍那些东西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干什么?”祁间冷笑道,“学我那个妈是不是?” “你既然知道——” “我喜欢什么事情和她没有关系,”祁间说,“也和你没有关系。” 祁爷爷的神色突然沉下来:“你还真喜欢,真要一直拍下去?” “对,”祁间平静道,“我会一直拍下去。” 说完,他拽着鹿澄的手腕,径直拉着她,离开了客厅。 第25章 楼顶  身边的人,似乎很温柔。 鹿澄和祁间进了电梯后, 她整个人便沿着电梯壁蹲了下来。 边上的少年看了她一眼,仿佛无声的询问。 “我有点腿软,”她缓缓把手按在脸上吸了口气, 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闷, “我这辈子第一次干和老人家互怼这种事……差点以为要被杀掉了。” 祁间想起刚刚在门口听到的话,觉得她好像也没有那么“怕死”。 他垂下头,没什么情绪地提醒道:“不算老人家, 你不是天天跟我互怼?” 鹿澄的手垂落, 看了他一眼,低头嘆气:“你们不是一个级别。” “……” 电梯到了一楼, 祁间听着这样的话, 手按在开门键上,嗤笑了一声:“后悔了?要不你回去道个歉?” 鹿澄挑眉:“要不是因为你失联, 我会跑到这里来上头?” “他又关不住我,本来也只是等晚一点出来而已,我早说过你就爱多管闲事。”祁间安静了两秒,有些不以为意。 鹿澄觉得离谱, 也没再说话,径直走出电梯门,接着是单元大厅。 出了门, 迎面夜风微凉,路灯洒落细白的光, 周遭一片静谧。 她走在风里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没过多久,身后,祁间的声音如影随形。 “你还挺有胆子的。” “我没有,我只是多管闲事后不敢回去的路人甲, ”鹿澄手伸进外套的兜里,扭过头冷冷道,“所以我建议你现在回去负荆请罪,我也好和夫人交代。” 第78页 祁间却答非所问,从她身边走过,走到了前面:“那就去别的地方。” 仿佛是要带路。 鹿澄:“……” 他们一路出了小区,拦下了一辆车,祁间报了个地名:“泉中。” ……初中? 鹿澄一怔,可多少因为有些气,也没有问。 于是上车后,他们又沉默了下来。 很快到了目的地,鹿澄刚推开车门,却忽然被祁间拉住衣袖:“我没拿手机。” 言外之意是“你付钱”。 鹿澄:“……” 下了车,她整个人都有点无语:“你没带手机?还说这个点出来是为了赴约?你在耍我吗年级第一?” 祁间耸了耸肩:“手机和相机被祁海濂没收了。” “也没耍你,从华都城走到世纪大厦要一个多小时。” “……” 鹿澄能感觉到祁间情绪不佳,可自己多少也有些烦躁,相对无言中,她看着昔日熟悉的初中,一时间迈不开脚。 有点糟糕。 “吃杨记小馄饨么。”祁间忽然说。 鹿澄听说过,这家店在泉中是“最受学生欢迎top1”“物美价廉top3”,但去那儿的人很多,她以前觉得排队太花时间,从来没去过。 看着男生无事发生一般的表情,她说:“不吃。” “我想吃。” “那你自己去。” 鹿澄是故意这么说的。 祁间当然听出来了,沉默中,正当鹿澄以为他会说“你真的好无聊”或者“那我去找其他人了”的时候,他开口问:“你吃晚饭了吗。” 鹿澄一愣,下意识:“没有。” “你想吃什么?” “……炒饭吧。” 祁间点了点头,朝泉中旁边的小巷走去:“那我也吃。” 鹿澄一时无言,不知道他这算不算“退了一步”。 钱的威力真的有那么大吗?她不禁胡思乱想,跟着他走了过去。 泉中附近和s高相似,都是老城区,边上许多小巷,唯一一家做炒饭的沙县小吃也在巷子里。 时间略晚,他们到那条巷子前,却看到路灯好像坏了,站在巷口望向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一个沙县的牌子在尽头亮着抹绿光。 鹿澄看着一顿:“还是去吃杨记吧。” 说着,她就要转头,但祁间却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得让她觉得有点儿心虚。 “我……” “你知道了?” 鹿澄抿了抿唇,点头。 祁间见此,却没什么反应,而是也点了点头,扭头和她去了另一个方向:“两碗猪肉和虾仁,没有问题吧?” 鹿澄:“……” 她不理解。 …… 鹿澄和祁间走进了杨记。 放假时间,店里没多少人,店长正坐在收银台边上抽菸,见到他们时随手掐了烟,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鹿澄去点了祁间想吃的,自己又要了一份。 店长把几份东西端上来以后,倒没有急着走,鹿澄有点疑惑,才听到他笑着说:“你以前是泉中的吧?” 鹿澄正要开口,店长却朝祁间扬了扬下巴:“泉中前两年很有名那个吧?高中去哪读了?” 祁间舀了口汤,不咸不淡:“s高。” “果然是会读书的啊,长得又帅,”店长弯着眼睛笑,又看了一眼鹿澄,“以前店里总有人讨论你,上高中找女朋友了?挺可爱的。” 鹿澄舀馄饨的动作一顿,差点被呛到。 “只是朋友,”祁间淡淡说,“老闆麻烦嘴下留情,毕竟她说了要请客的。” “你想多了,”鹿澄面无表情,“手机拿回来以后你要还的,还有打车的钱。” “小气。” “……” 老闆听了笑了一声:“也是,出来让女朋友吃饭让她付钱是会被嫌弃吃软饭的。” 说完这句,他便进了后厨。 祁间轻描淡写地说完那番话,便低头开始吃馄饨。 虽然看起来非常淡定,动作也算得上平和优雅,但没过十几分钟,那两大份馄饨便见了底。 鹿澄才意识到他可能一整天没吃饭。 ……他吃完时,自己碗里的馄饨还有一小半。 事情好像在往比较奇怪的地方发展。 或者说,是因为今晚的祁间很不一样。 她有些无奈,只能三两口将剩下的剩下的解决掉,接着问道:“接下来要去哪。” 祁间想了想:“去学校吧。” “?”去哪? 他们离开杨记又走了几分钟,鹿澄发现他真的去了学校。 但到的地方不是泉中的大门,而是某一处围墙,眼看着他熟练地踩着栏杆爬到了围墙上,鹿澄的震惊还不止如此。 “上来。”他扭头,朝鹿澄伸出手。 鹿澄嘴角一抽:“我至少也是个好学生。” 第79页 “这种定义现在不适用,”祁间扬起嘴角,“要不然你走大门,看你这一身校服门卫会不会让你进来?” 鹿澄从学校回来,身上还是s高的校服外套。 她想吐槽,又忽然意识到这是祁间今晚第一次笑。 是他平时那种有些戏嚯的笑。 ……因为吃饱了,情绪缓过来了吗。 鹿澄默默想着,并没有把手伸出去,而是学着他攀着栏杆,爬上了围墙。 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她也没什么运动天赋,最后还是祁间扶了她一把。 落地后,她没忍住嘆了口气。 祁间安慰她:“恭喜你,补上了初中生涯浓墨重彩的一笔。” “闭嘴,你最好给我个来这里的理由。”鹿澄拍了拍裤子,口气有些无奈。 “你去过三号楼的楼顶吗。”祁间问。 “没有。” 他点了点头:“那走。” 鹿澄其实知道三号楼,和s高的红楼相似,身上似乎围绕着不少“传说”。 他们找到三号楼时,还路过了一个花坛。 “以前这里养了三只猫。”祁间忽然说,“一只三花两只白猫。” “后来呢?” “初三那年被一个教职工收养了。” 鹿澄“诶”了一声:“这么说的话我好像听说过。” 以前的某一天,有女生在班里讨论,类似于“居然送走了”“它们好亲人的”之类的话。 她没忍住说:“你还有女生的爱好?” 祁间便有些一言难尽:“那三只猫在初中很有名,你平时到底都在干什么。” “学习。” “……”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问题太无聊,还是他真的无语了,祁间没再说话。 虽然是放假,但教学楼一楼的走廊灯都开着,但往上的灯就没有了。 鹿澄看着他步伐平稳地往前走,便只能跟着。 …… …… 祁间推开楼顶的门,有风穿过面前少年的门框的缝隙,落在脖子上,让鹿澄缩了缩脖子。 他们走出门,鹿澄顺着天台的栏杆,看清了附近的建筑群,灰白色的筒子楼在暗色的远山背景中影影绰绰,偶尔几栋亮着灯,有些能隐约看到住在学校外的人在楼道里走动,带着很清晰的烟火味。 唿吸时,还有风卷着天台那些杂物上微涩的味道,闯入鼻息。 “这边还能看到运动场。”她走到栏杆边上张望,说道,“视野很好,你什么时候找到这里的?” “初二那年运动会。” 鹿澄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个时候她还在一班,知道祁间有一次运动会有五场比赛,但是他全都没去。 “你没去比赛那次?” 祁间沉默了良久,才淡淡道:“不是我报的名。” 鹿澄眨了眨眼,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情况。 按照她的了解,祁间被这么戏弄之后绝对会失踪。 鹿澄也不想指责什么。 换做是当时的她,也只会去强硬地拒绝,或者无视。 想到这点,她忽然觉得有点可怕。 她居然开始体谅这个人了? “我忽然觉得,这里挺适合烧烤的。”她转过头,贴靠着栏杆,望着楼顶的空地,随口说了句。 “嗯,火一点,烟起来门卫室就可以来抓你了,比什么篝火都管用。” 鹿澄:“……” “其实我在转移话题,要么你仔细谈谈你被逼参加体育项目决定逃跑的事情?” 要知道,这也算是祁少爷的黑歷史。 祁间也沉默了。 他渐渐望着远处的建筑楼,有些出神。 这种沉默蔓延开来,和冷风混合起来,在楼顶迴荡。 忽然,少年很轻地开口:“我妈是自杀的。” 这样的声音混在风里,鹿澄一瞬间没听清楚,过了数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神情变得有些惊愕。 “短暂离开祁家之后,她带着我到处躲,但她清楚自己逃不出祁家的掌心,所以想带我‘走’。” 因为他说了“自杀”,再用“带我走”这样的话,顿时令鹿澄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 “她……” “她找了一间房子,餵我吃安眠药,然后在大厅里烧炭。” “为了不让祁家不那么快找到我,她就把我关在另一个房间的柜子里。” 漆黑的,狭小的柜子。 鹿澄下意识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发出唿声。 “我知道她想干什么,所以没吃很多……中间醒了过来,但动不了。” “她服下安眠药剂量比我多,距离一氧化碳也更近,所以祁家的人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过世了。” “他们一直在做一件事,想让我彻底忘记我疯狂的母亲。” “他们”,说的是祁家。 鹿澄的手在颤抖,同时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让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第80页 祁间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非常平静,但她却觉得,他可能从离开华都城开始,就在组织语言,直到现在才能装作平静地用三言两语把这些说出来。 他如果不在意,也许就不会患上幽闭恐惧症,也不会因为祁家造成的巨大心理压力而产生自残倾向。 不仅是现在,他一直都在努力地保持平静。 他不是会分享这些事情的人,可或许是因为她替他说了一些话,他选择多说一些。 明明是一个不需要安慰的人,明明是一个不喜欢解释的人。 “你真的,尽力了啊。” 女生望着他,吸了口气,开口时轻软的声音很低,飘散在风里,有些模煳。 祁间可能没有听清:“……什么?” 鹿澄压着不去表露出眼底同情的情绪,强打精神一般指了指远处:“我在想,这个画面很漂亮,你会怎么拍?” 她说这话时还看了祁间一眼,好像他们刚才在讨论“怎么拍出一张好照片”而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过往。 祁间有短暂地错愕,但很快,他歪了歪脑袋,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走过来,向她伸出手:“手机。” 鹿澄便将手机递给了他。 他按开屏幕,光落在他漂亮的眉眼上,桃花眼上映着光,比方才要清晰了些许。 祁间找到相机,点开,然后对着远处的建筑,按下了拍摄键。 快得让鹿澄愣住了:“没了?” “没了。” 手机回到手上,鹿澄看着屏幕里的照片。 祁间对着拍下了路灯下的杨记。 路灯投下橙黄的光,照着藏在巷子里的杨记的一角朴素的店牌,而旁边则是贴着小gg的斑驳墙面,以及贴着墙摆着的垃圾桶。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内容,反而是他们可能每天都见到的画面,但当光影和位置恰到好处时,便能有唤醒人某些记忆的能力。 或许是让她想起了一点馄饨的香味,或者是店长调侃他们时始终善意的笑容。 虽然他心情很不好,可拍出来的东西却保持了一贯的风格,本质鲜明。 祁间看到,女生看着手机,脸上经刻意控制的表情渐渐没有那么紧绷,随后露出了很轻缓的笑容。 “我保留看法。” “……什么看法?” “你拍得很好,继续拍下去吧。” “嗯。” 看着露出浅笑的人,祁间能看出来,她其实非常同情那段经歷,但也在努力没有露出异常。 也在努力地鼓励他。 ……人总是要承认过去,才能继续前进的吗。 他在脑海里重复鹿澄和祁爷爷说的话,也露出了一点笑容。 那一瞬间,两个人都产生了一种模煳的感觉。 身边的人,似乎很温柔。 气氛渐渐变得平和,鹿澄拉了拉外套,忽然说:“我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 “我为什么要和你在这里吹冷风……” 祁间沉默了两秒:“因为你不敢回去找鹿夫人?” 鹿澄骤然被提醒这件事,噎住了。 很久以前,她也只有一次没有听宋姨的话,可后来发生的事简直让她记忆犹新。 说真的,冲动过后,自己如今后知后觉有些头大。 “你怎么长了一张嘴。” “戳到你痛处了?” “闭嘴。” 祁间没什么所谓,朝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手机。 鹿澄多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 “帮你打电话。” 鹿澄一怔,边上的人已经从她手中拿过了手机。 她张了张嘴,屏幕下一秒亮了起来。 祁间还没拨电话,许心昙已经打了一个电话。 两人对视了一眼,鹿澄重新拿回手机,接通。 “餵?夫人……很抱歉我……”她有些“先发制人”的意思,可话尚未说完,许心昙已道:“找到祁间了么?你们还没吃饭吧,需不需要一起来吃点?” 鹿澄愣了愣:“已经吃过了……” 在杨记吃了馄饨。 “那是要在外面玩一会么?”许心昙笑着说,“什么时候想过来的话,记得打电话给李叔。” 鹿澄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时心情还有些微妙。 当初,她也没和鹿浅说自己去了哪,李叔送她到世纪大厦后,她才去了华都城。 许心昙既然知道她和祁间在一起,显然有人已经和她说过什么了。 但这个反应…… 祁间也没有问,但似乎从她的表情里明白了些什么。 于是他回身往门口走。 “走了,你还想在这里吹风?”走时,他淡淡道。 鹿澄急忙跟过去,没忍住说:“你这么跑出来,祁爷爷当时应该在气头上?你不担心一下吗。”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早该习惯了,不过是比谁活得长,大不了把我骨灰扬了。” “……” …… …… 第81页 过零点的时候,鹿澄在学习小组里发了一张烟花的照片,在s市的地标建筑楼顶,盛大的烟花在夜空绽放。 【鹿澄:大家新年快乐】 * 元旦假期第一天,鹿浅起了个晚,十点洗漱完后才想到要去问鹿澄“补课”的事情。 她知道鹿澄每天都很守时规律,因此也没问她有没有起床,接到秦璐璐电话的时候便直接走下楼了。 “元旦快乐,”她听着对面的声音,“昨晚在世纪大厦……嗯,鹿澄在的。” 走到鹿澄门口时,她听到电话那边的问话,顿了顿:“祁间也在……他们应该是朋友吧。” 昨天已经打过招唿,鹿浅敲了敲门,等了片刻便拉开了门。 刚打开门,她就被震住了。 齐耳短髮的女生和一身黑的男生面对面坐着,桌子上是叠放的作业。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 “十五题太麻烦了,你自己写。” “你也知道麻烦?谁帮我把作业拿回来谁写。” “你的意思是你想收假那天慢慢写的话,我也可以那天再拿给你。” “说这种推卸责任的话好像不合适?” “到底谁在推卸责任啊!” 鹿浅拿着电话,愣了许久,才有些恍惚地说道:“好像……也不算,朋友吧?” 第26章 寒假  唐老师真是深藏不露 元旦假期结束, 意味着本学期最后的假期结束了。 学生们返回学校,开始按部就班地上课、考试,接着便是寒假。 期末考试第二天下午, 考完英语, 鹿澄走出了考场。 有同学看到她站在门口,好奇问:“班长等人?” 她点了点头。 “裴梦?她不是在三考场么?” 鹿澄刚要说话,身高腿长的少年走出考场, 走到她面前道:“阿澄, 48题。” 她朝目瞪口呆的同学挥了挥手示意“先走了”,并回答祁间:“c。” 祁间沉默了两秒。 两人视线交错, 下一秒同时伸出手, 女生伸着两根细白的手指,是“剪刀”的动作, 而祁间却是张开了手。 “你输了。”鹿澄说。 祁间嘶了一声:“三局两胜?” “三局两胜输了就是五局三胜,小学生都没你不要脸。” “中午比你多做对一道选择而已,你也太斤斤计较了。” ——今早考理综,祁间出考场的时候和她对了最后一道选择题的答案, 他们答得不一样,还为此赌了一餐午饭。 后来经证实,鹿澄因为少考虑了一种情况, 输了。 于是她提出用下午的一道英语题再战一次。 然而这次的英语考试没有什么难度,他们最后只能用最原始的“剪刀石头布”决定。 “晚餐比午餐要贵一点。”祁间眯了眯眼睛。 鹿澄以为他在计较那几块钱, 噎住:“你不至于吧。” “毕竟年前的零花钱被扣掉了。” 他们跨年那天顶撞完祁爷爷,虽然鹿澄没有听到许心昙的表态,生活也没什么变化,但祁间的零花钱却是实打实地被扣掉了。 不过据本人说,只要他一见祁爷爷, 被扣零花钱属于基本操作。 很难说不是在自讨苦吃。 …… 其实这一个月下来,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吃饭的次数不少。 起初是因为鹿澄对食堂二楼产生了兴趣,加之吃饭时间非常相近,所以在时间合适的情况下会一起吃。 最重要的一点是,祁间在选菜方面的品味非常可以,鹿澄每次都能将饭菜吃完,靠这一点,她愿意忽视一些吃饭过程中可能把自己气死的因素。 “没有零花钱的话,你假期要出门么。”在常坐的位置坐下后,鹿澄问了对面的人一句。 祁间回道:“本来今年只在s市周围走走。” 鹿澄“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祁间的假期似乎比较单一,但她也差不多。 除了写作业,其余时间在“上网、看恐怖电影和与许心昙出门”之间三选一。 但今年多了一个项目,看祁间发的照片。 他寒假好像不仅是在s市周围四处跑那么简单,鹿澄还看到了数量不少的市内照片。 问起来时,他给自己发了一张从杂志内页拍下的内容。 某个杂志最近在做摄影比赛,主题就是城市。 【华夫饼:拍了那么多,没有合适的吗】 【祁间:我只知道新街口有家甜品店还可以】 【华夫饼:?】 【祁间:来帮个忙】 …… s市的冬季阴冷,寒气像能浸入骨子里,鹿澄到新街口时被扑面的冷意吹得只能将手塞进外套的口袋里,暗自后悔为什么要在这么冷的天跑出来。 原地抖了一会,她才拿出手机,看祁间发过来的路线,四处寻找了一会儿,才在道路尽头找到了拿着单反的少年。 鹿澄走过去时,他正专注地看着单反的监视器。 她喊了一声:“祁间。” 第82页 “你来得也太慢了,”片刻,祁间抬头,“女生出门动辄两个小时起步原来是真的?” “你知道鹿家到新街口有多远吗,”鹿澄缩了脖子,“而且这种天气谁想出门,不是谁都像你一样不怕冷不怕热的。” 说这句话时,她的视线落在祁间拿着相机的手上。 少年指骨修长匀称,但指关节的地方已经被冻得通红。 祁间挑了挑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似乎才注意到这一点,却不以为意地道:“所以,你来这么晚,现在不会愧疚吗。” 鹿澄:“?” “我走了。” 她正要转身,却被扯住了衣袖:“去那边。” 鹿澄无奈地瞥了一眼他指的地方,发现那边是他刚才在拍的巷子。 她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你这是要——”拍她吗? 祁间大方承认:“总觉得缺点什么,但这边没什么人过来,所以借你当一下工具人。” 到底是小事。 鹿澄嘆了口气:“怎么当?来回走就可以了?” “对。” 她走进那条小巷。 有需要的情况下,大部分事情她都能表现得若无其事,因此这时也不会感到紧张,来回走了起来。 祁间在说完那句话后,也没有再提要求,鹿澄便在巷子里来来回回,渐渐也有些出神。 她回过神,是因为突然出现在巷子里的猫叫。 花色黑灰的猫突然跳到了墙上,身上还沾着灰,骤然看到站在墙下的人类,动作便停了下来。 鹿澄以为它转身要走,它却跳下了围墙。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猫却朝她靠了过来。 跟着一声很轻的“喵”声,它窜到鹿澄脚边,轻蹭了蹭。 鹿澄眨了眨眼,垂头摸了摸口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餵给它的东西。 但她出来得比较匆忙,也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口袋里自然空空如也。 四处张望时,却是祁间走到近前,朝她伸出手。 她低头看去,发现他的手心里躺着半根火腿肠。 鹿澄接过来,又听到流浪猫叫了一声。 她没说话蹲下来,捏着火腿肠的一端,挤出了一些递过去,流浪猫安静地凑过来,却吃得非常开心。 天气果然很冷,等流浪猫将半根火腿肠吃完后,鹿澄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僵硬得没了知觉。 而猫也轻轻甩了甩尾巴,蹭了蹭她的手背,才慢悠悠离开。 她站起来,搓了搓手,转头时发现祁间已经收起了相机。 “你拍完了?” 祁间点了点头:“走吧。” 鹿澄走过去,有些好奇:“你拍了什么?” “等会?这里不方便看东西。” 也是,太冷了。 鹿澄吸了口气,又被冻得呛了一下,没忍住道:“太冷了……你不要忘了我是为了什么才答应你出来的。” 祁间懒懒地笑了笑:“知道。” 说着,他们走出这一片,又走了一段路,才看到一家开在街角的甜品店。 名字也叫“街角”。 鹿澄走进去前,先看了一眼店门口摆着的小黑板。 小黑板最上边写着“今日推荐”,下面画着淋着糖浆的华夫饼——“蓝莓华夫饼和焦糖玛奇朵套餐”,画风可爱,看上去也很精緻。 拉开门,暖流裹着空气中的香甜便钻进了鼻子里,让鹿澄一下舒缓了不少。 “欢迎光临。”时间和天气都不合适,店里有些冷清,一个年轻的小姐姐正在擦桌子,看到有人进来,露出了很温暖的笑容。 他们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小姐姐走过来,给他们递上了菜单。 “你是不是昨天来过?”她先是朝祁间说了一句。 鹿澄心想颜值果然能让人印象深刻时,小姐姐忽然又看向自己:“你果然带你朋友来了?你是不是很喜欢华夫饼?” 鹿澄愣住:“啊……是。” “那‘今日推荐’可不可以?” 鹿澄看了祁间一眼,对方只是掀了掀眼皮:“你自己决定。” 她抿了抿唇,点头道:“好。” 祁间只要了一杯咖啡。 等待的过程里,鹿澄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看到少年正坐在位置上,低头看着单反里的照片。 她走过去,俯下身:“你这几天一直在拍?” 女生的声线柔和温暖,带着一点儿甜香,让祁间的动作顿了顿,回过神才想起来这香味似曾相识——好像是橙花的香味。 他沉默了片刻,侧过头让出了一点位置,又抬起一点高度,让她能看得更清楚一些:“嗯。” 鹿澄便凑近了一些。 除了在手机里发给自己的那些,这里面还有很多,就算是刚才在小巷里拍的便有几十张。 只是鹿澄看着相机中的人,忽然有些怀疑那是不是自己。 倒没有说因为拍得“惊为天人”到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程度,而是因为她很少在照片中见到自己,乍一看会很意外。 第83页 ——除去各种毕业证件照,宋姨通常都很忙,她连手机都是高中的时候才有的,不会有什么留下照片的习惯。 而在祁间拍的这些照片里,女生穿着杏色的毛呢外套,定格在在巷子转身时,耳畔的碎发遮住了一点侧脸,看上去有种十分闲适舒缓。 到了餵猫的那一张,她蹲在地上,捏着半根火腿肠,流浪猫微微仰着脑袋。 她和猫的眼睛里都缀了点光,微微闪烁着,安静宁和。 鹿澄忽然理解了祁间为什么突然想找一个人过来了。那条小巷看上去虽然很有意思,可冬天的氛围太冷,画面便会“少了些什么”。 一人一猫的出现,让画面多了一丝温情,仅是一丝,便足以消融冷清寥廓,变得悠然浪漫。 鹿澄认真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店长小姐姐将华夫饼端上来。 她一下被浓郁的甜香吸引,视线追上后,便有些挪不开眼。 方格状的烘焙甜点被切成几个小块,摆在缀着鲜花装饰的瓷碟子里,用几颗蓝莓点缀,除此外,华夫饼上似乎还淋了一点金色的糖浆,带着让人食慾大开的色泽。 鹿澄抿了抿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神情在最初的惊喜后渐渐变得有些紧张。 祁间看在眼里,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知道鹿澄喜欢华夫饼,因为以前鹿澄考得很好的时候,宋姨都会在厨房做一些,说是“她最喜欢的”。 “真的有那么好吃吗。”他也放下了单反,手心撑着脸道。 “你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吗?” “没有。” “那你太可怜了。” 祁间:“……” 鹿澄没理会他,小心地举起手里的刀,切出一小块沾了糖浆的部分,连带着一小个蓝莓送进嘴里。 华夫饼有鸡蛋的香味,就着糖浆和微酸的蓝莓,层次又丰富了许多,带着温暖柔软的口感,令品尝者幸福感直线上升。 鹿澄吃下一口,没忍住深吸了口气,嘴角也高高地翘了起来。 她的模样实在是太少见了,祁间都没忍住拿了个叉子,挖了一块。 “你干什么!” “感受一下除了《电锯惊魂》还有什么东西能让班长分寸大乱。” 鹿澄指正道:“《电锯惊魂》也不行,而且我最近更喜欢《弗兰肯斯坦》。” 眼看着祁间将华夫饼放入嘴中,她微微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一副“你敢说不好吃我跟你绝交”的表情。 祁间:“……” “还是太甜——” 话没能说完,因为鹿澄举着手里的刀,不偏不倚地指着他。 祁间闭了闭眼睛:“班长眼光超棒。” “对吧,”鹿澄又切了一块,认真地说道,“这个真的太好吃了,好吃到我觉得我可以原谅我对面坐的人是你。” 祁间一顿,觉得很离谱:“你这是什么评价标准。” “约等于我可以原谅所有事情。” 祁间:“?” 祁间:“。” 没过多久,店长小姐姐才将两杯咖啡端过来。 “因为听说你喜欢吃华夫饼,所以我先做了这个。” 鹿澄表示不介意,并且重复了不知道几次说道:“这个真的很好吃,您太厉害了。” “你喜欢的话,我很开心,”店长小姐姐也笑道,“以后要常来呀。” “好!” 鹿澄极少有表情开朗的时候,而今要算一次。 祁间看在眼里,轻嘆了口气。 觉得真是难得。 …… 后来,鹿澄果然成为了常客。 喜欢华夫饼是其一,店长小姐姐的华夫饼做得很好是其二。 加上小姐姐性格很好,非常善解人意,渐渐熟悉起来后,鹿澄还会带着作业来写。 祁间时常也会一起,他要么在附近拍东西,拍完了会来店里喝一杯咖啡,要么也会写点作业。 高二的作业量很大,他也没有办法每天都泡在摄影里,对这些东西完全不管。 ……毕竟现在想让鹿澄代劳,得花不少功夫。 两个人春节前最后一次去“转角”时,在店里遇到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他们一走进店里,就看到一对坐在他们平常的那个位置上的男女。 男的是谁暂且不说,女的那位,是他们的班主任,唐离。 唐离简单化了妆,本来便出色的脸,此时看上去明艷照人。 他们走进来时,正好听到唐离对面的男人说:“唐小姐,我觉得我们的条件合适,如果你愿意的话,立刻领证也不是不行。” 两人对视了一眼,连祁间眼里也有一丝诧异,因为完全没想到他们会在这家店里撞见班主任,和她的……相亲对象。 “但是你当班主任是不是会太忙,”唐离对面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说话时声音不大不小,坐在附近时,在空间并不宽敞的甜品店里也能听清,“我比较希望自己的妻子能专注家庭……” 唐离弯了弯眼眸:“您对人生规划挺超前呀。” 第84页 “当然,我对自己的未来早有规划,你完全可以调到更轻松的初中上课……我爸爸是那间学校的教导主任,上一些比较轻松的,像是地理或者政治这样的课程,下午放学时间能保证接孩子,足够兼顾工作和家庭。” “我是教数学的呢。” “文凭只是参考,现在老师的基础工资其实没什么区别,虽然从市第一的s高退下来收入可能会差一些,但我不介意用自己的收入弥补这一部分损失,”他说,“你如果还有精力,也可以用这些数学知识开设补习班补贴家用。” 唐离点了点头。 “那么我这边定的时间……” “不着急,您还是走吧。” 唐离全程笑着,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但这话却说得很突兀,让对方瞬间一愣。 “真是抱歉,我未来十年都想在s高当老师,”唐离说,“您嘛,另谋高就吧。” “我不是已经和你分析过利弊了么?你继续在s高只会两边耽误……” “我说过我要和你组成家庭了?” “说实话,唐小姐,你的条件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哈哈哈哈,其实,是我没看上您。” 鹿澄坐在附近,没忍住说:“我们这样听墙角被老师知道了……” “她已经知道了。” “额?” 说着,唐离果然站了起来,先是和店长小姐姐说“这桌我买单”,然后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鹿澄刚想说“老师”,但却突然被唐离打断了。 她感慨又惊喜地喊她:“阿澄,妈妈不是故意抛下你来相亲的!” 鹿澄:“?” 她看着唐离搂着自己的手,有些茫然无措。 “你还有女儿?这么大了?!”那个想追过来的男人一脸震惊,接着十分愤怒:“你居然编造信息?幸好我觉得你这种专业没用只在s市待了几年的女人有些可疑……” “喂,”忽然,漂亮的少年打断了他的话,神色耐人寻味,“老实说我觉得你们配在一起也不是不行,不就是二十八离异带孩子吗?你不是觉得自己收入挺高的?” “小孩子懂个屁!”那男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唐离,发现她完全没在看自己,便跺了跺脚,出了甜品店。 “其实幸好你们来了。” 唐离顿时松了口气,松开手:“不然我今晚饭都要吃不下了。” 鹿澄:“……” 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有些一言难尽:“您……比较着急……”找对象吗。 “没有,家里安排的,说我老大不小了,”唐离说完,语气突然很悲伤,“真想回到你们这个年纪。” ……他们确实不是需要思考这件事的时候。 “那个人……确实太过分了。”鹿澄认真安慰她,“老师你毕竟……” 唐离连连点头:“是吧!我,京大数学系硕士毕业,炒了我项目负责人之后还能到s市第一高中当班主任,看得上他这种凤凰男?哈?文凭只是个参考?他要承包我今年的笑点吗!” 京大是全国第一的高等院校,去年世界排名还进了前五十,其中,数学系又是京大王牌中的王牌。 鹿澄不由得吸了一口气,心道唐老师真是深藏不露。 不过唐离其实是非常平易近人的老师,在吐槽完自己的相亲对象后,便很高兴地和他们聊起了假期过得怎么样,甚至十分乐意接受她的安利,也点了一份华夫饼。 “假期生活稍微丰富点也好,毕竟只会读书的话,以后反而要学更多东西。”华夫饼端上来后,唐离切了一块送进嘴里,嘆道,“学校毕竟只能保证教给你们一些课本上的东西。” 祁间一直没怎么说话,说了句:“老师放心好了,至少刚刚从您这学了一课。” 鹿澄一时语塞,唐离却不以为意,反而说:“祁间同学,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班长每周都想找我拆开你们的位置,我觉得未来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坐在这相亲饭桌前吃不下饭。” 祁间:“……” 三个人吃饱后,唐离心情大好,看到他们拿了作业,还给他们辅导了数学。 除了思维活络,性格有些跳脱之外,她确实是一位出色的教师,哪怕面对两位成绩名列前茅,初中曾参加过奥赛队的学生也游刃有余,可见她对数学的理解和积累也远超高中生的想像。 临走前,鹿澄因为感觉到了这一点,没忍住问道:“唐老师这样,来教高中似乎真有些浪费了,您真是因为……”炒了自己项目负责人才“沦落至此”的吗。 “这是很长一段故事了,可考虑到快过年了,我最近挺忙的所以没办法慢慢讲。” 唐离惋惜,长话短说:“简单来说,其实我不是非常出色的那类,尤其是有一天我起床,发现枕头上全是头髮,便明白做学术可能不适合我,正好当时项目出了事情,我便甩掉了这个包袱。” 第85页 鹿澄:“……” 这也,不算非常出色吗。 真是,很有唐老师的风格。 “今天很高兴在这儿见到你们,”走的时候,唐离朝他们笑了笑,“未来一年你们也要加油啊。” 第27章 聊天  “感情很好嘛。” 从“街角”回到鹿宅, 大厅挂着的石英钟发出很轻的响声,指针刚好停在七点整。 鹿澄迟钝地注意到大厅的空荡感,这才想起来, 许心昙今晚约了朋友, 鹿浅和秦璐璐去旅游,明天才回来。 ——今早出门的时候,许心昙还提醒了她晚饭自己吃的事。 鹿澄没忍住嘆了口气。 唐离出现得太突然以及印象深刻, 以至于她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比较致命的是, 鹿澄在宋姨做饭的时候虽然帮忙打下手,可她的厨艺只停留在最基础的阶段, 是她本人都提不起劲的程度。 而家里的饭通常是许心昙自己在做, 保姆一般不来这边,她也不可能打电话麻烦人来特地为自己做一顿饭。 想着这些, 她又嘆了口气,打算先上楼将书包放好,再看看能不能随便煮碗面。 可刚上楼,她却撞见一个正要下楼的人。 身姿高挑的男人, 浑身透着相当的冷意——是她的“哥哥”,鹿池。 鹿澄偶尔会觉得,鹿深和许心昙都是气质温和的人, 仿佛这个家庭的人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的冷感都给他一个人了似的。 鹿澄心里多少有些忐忑,鹿池看着她, 也挑了挑眉。 他这两年几乎都在京市,许心昙最近也没说过他回s市的事情。 沉默的空气静悄悄蔓延,鹿池忽然说了一句:“你吃饭了?” 鹿澄一顿:“……没有。” “准备在家里吃?” “嗯……等会想随便做一点……” 鹿池点了点头,语气沉静:“蛋包饭吃么。” 鹿澄在短暂的错愕后,意识到他是准备做饭, 并且会帮她做一份,点了点头道:“麻烦你了。” 鹿池瞥了她一眼,看起来不是很在意:“半个小时后下来。” 说完,便从她身边走过。 “啊?我来帮忙吧。”鹿澄转过头说。 还没等鹿池说话,她急忙上楼,将书包放下后又跑下来。 短短几分钟里,鹿池已经开了客厅的灯,站在厨房里,正在找食材。 “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么?”鹿澄看着他拿出一根胡萝蔔,开口说道。 鹿池本来想说“不需要”,可瞥到女生认真的眼神,话锋一转,将手里的胡萝蔔递给她:“切丁,如果你不吃就切少点。” 鹿澄接过来,应声。 说完这句话,鹿池没再理会她,去忙自己的了。 厨房很大,两个人几乎互不干扰,鹿澄切完胡萝蔔,后续又主动找了些青菜洗干净,等鹿池准备工序准备得差不多,回过头发现边上已经多了一小碗胡萝蔔丁。 碗里的萝蔔丁大小一致,看得出她这类工作确实做得很好。 只是看着这些,鹿池有一瞬沉默。 鹿澄“回来”以后,便有不少人问过他,妹妹突然换人是什么感觉。 鹿池抬眼,在边上找到了女生的身影。 鹿澄正拿着一篮子青菜,准备找个多余的锅,她微弯着腰,垂着脑袋,齐耳短髮散落,皮肤白得透明,一双和鹿深相似的杏眼,看上去十分柔软,似乎毫无攻击力, ……没什么感觉。 可以想像到的乖巧懂事,同时也乏善可陈。 不过。 “帮忙拿两个盘子。” 鹿池收回视线,不经意提起一般:“听说你跨年的时候和祁家的老爷子吵了一架。” 视线角落里,女生去拿盘子的手抖了抖。 “很抱歉”——如果没错的话,接下来应该是这样的话。 下一秒,女生果然用略带歉意的口气说:“……很抱歉。” 鹿池动作平稳地接过她递来的盘子,却又在下一刻听到:“但祁爷爷确实做错了。” 他一怔,扭头看过去。 女孩脸上,有一双再冷静不过的眼睛。 鹿澄没有注意到鹿池的眼神,自顾自说:“但是……如果这件事会影响两家的关系……” “不会,这本质上是祁间和祁老爷子之间的事。” 鹿池顿了顿,垂头拧开水龙头,冷淡的声音在清冽的水声内响起:“如果不是老爷子一直在坚持,其实大部分人不会太在意他。” 这个“他”,指的是祁间。 “……不管祁间也没什么关系。” 鹿澄喃喃道,有些意外 宋姨是照顾祁间的阿姨,自己又一直和祁间在一所学校……那个人明明从小到大就很受人瞩目。 她没想过还有这样一种可能性。 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失落。 鹿池又补充了一句:“祁哲再过两年就可以回来接管总公司事务。” ——祁间有两位同父异母的哥哥,祁哲便是其中之一,鹿澄就曾经听说过这位年轻有为的祁家人。 第86页 她回过神,意识到祁间有一个疯子一样的母亲,虽然成绩很好,可本人一直对祁家不冷不热,喜欢的东西也许也不能为祁家所用。 以前,她是宋姨的女儿,站在那样的角度上,会觉得祁间确实是目中无人的小少爷。 可站在“同样的”位置,“逻辑上”,不管从哪个角度想,祁间似乎都不是一个会被期待的人。 但鹿池和她说这些,重点显然不止如此。 过了会儿,做好的蛋包饭端上餐桌,鹿澄看着盘子里流心的蛋液裹着金黄的米饭,轻声说:“家里,是不是觉得祁间其实……挺可怜的。” 鹿池说了一句:“妈妈应该是那么想的,所以她没有管这件事。” “说到底,都不是重要的事。” …… 虽然明白了鹿家的态度,可春节时,鹿澄去祁家老宅那天多少还有些忐忑。 但有些出乎她的她意料,到了祁家老宅见到祁爷爷,自己说了句“祁爷爷新年好”之后,老人起初好像是无视的,可过了一会儿,又没什么情绪地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她有些吃惊,扭过头,视线便撞上了许心昙似笑非笑的脸。 这样的笑脸也像是某种抓包行为,又想着鹿池之前说过的话,突然有些怪异的别扭感,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去找宋姨。”她只能这么说。 宋姨和往常一样在忙,见到她时先是一怔,接着嘆了口气:“可算是来了,最近有没有受委屈?” 鹿澄一噎:“没有……” “可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回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宋姨走过来,仔细看着她,“怎么才回去没多久,就变得那么莽撞……” 鹿澄抿了抿唇:“他们说不会在意……” 这话说得有些苍白,像是纯粹是在“安慰”宋姨。 宋姨却“嗐”了一声:“怎么会没影响,这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找到机会,还是要去和老爷子说一声对不起的。” 鹿澄走出房间,难得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想了想,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起来。 “……你在哪。” * 祁间在老宅里有个房间,虽然不常住,可需要回老宅的时候,他多半时候都在那里。 鹿澄推开门走进去时,便看到少年盘腿坐在木地板上,正捏着本参考书写着作业。 听到开门声,他瞥过来一眼,又收回了视线:“要哭去后面哭,不要来污染我的耳朵。” 鹿澄:“……” “我什么时候要哭了?”她一脸莫名其妙地走过去,看了一眼他写的东西,嫌弃地皱起眉,“别抄了,汤老师不看大题,把关键词圈出来交就行了。” “你那表情难看得要命……”祁间一顿,“不用写你怎么不早说。” “不听课的人吃点亏有问题么。” 祁间嘴角一抽,随手把手里的东西往边上一搁:“还有什么别的要说吗?没有我要写作业。” “没有了,你写吧。” 祁间又看了她一眼,她却是没什么所谓地转身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先说了。” “什么。” “我给过你机会了,等会别吵我。” 鹿澄轻飘飘应道:“知道啊,反正说话你也不听。” 祁间这个人认真起来,仿佛跟踩进了哪块墓地似的,周围的人仿佛都死了,谁说什么他都完全不理会。 “知道就好。” 看着似乎达成了共识,祁间便垂下头,重新拿起笔。 然而黑笔刚在“资产阶级”上打了一个圈,耳边突然响起女生的声音:“为什么——” 祁间:“……” 他闭了闭眼睛。 “难道世界上就没有一种能让人都满意的办法么。” “好像谁都有一点让人没办法反驳的说法。” “……如果我一直都只是宋姨的女儿,是不是会更轻松。” 在那种情况下,她只需要听宋姨的话就够了。 鹿澄缩在沙发里,脑海里闪过这段时间听到的话。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发现“抱错”这件事,是在她成年后,或者是在她很年幼的时候,是不是都不会让她这样混乱。 前者,她可能已经决定了未来的轨迹,哪怕再想考虑他们的心情,至少有一个前进的方向。 后者,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接受这一切。 祁间已经把作业随手搁在了边上的茶几上,神色懒散又有些不耐烦:“你管他们干什么。” 鹿澄看向他,他便一脸被吵到的样子,重复了一次:“没有你他们也可以活下去。” 他像是在吐槽鹿澄,鹿澄却觉得这似乎反应了他的一些态度。 ……祁间是完全不会在意,祁家的人怎么看他,以及其他人又是怎么看他的。 第87页 “不被在意”这样的事情,他显然早已清楚。 所以他才会完全不在意其他人,觉得充满顾虑的自己非常愚蠢。 鹿澄垂下头,视线下移,盯着沙发柔软的皮料,轻声:“你去年和我说,鹿家到底是商人,看重我,是因为血缘不得不将我划为利益的一部分,可他们其实在努力接纳我,哪怕我看起来真的是个非常软弱的人。” “宋姨她,一直都很害怕五岁那件事会害了我,所以希望让我对祁家保持敬畏,她一直在道歉,今天见到我,说起跨年的事情也没有斥责我,她有些失落……我突然想起来,其实很久以前开始,我是和她相依为命的,可她现在几乎要失去我了。” 她絮絮叨叨,说到后来像是自言自语。 祁间一直在听,到最后时晃了晃手里的笔:“你是想讨好所有人吗。” “你是这么想的吗,”鹿澄抬头看他,“……但他们都是好人。” 因为都是好人,所以没有绝对对错的分别,所以她在面对不同的人时,多少会有些茫然——她显然不是一个坚定的人。 祁间眯起眼睛看着她,忽然笑了一声。 一声没有什么意味的笑:“所以,你是根本不考虑自己?” 他压着声音,声线有些暗,外面忽然有寒风吹来,敲着窗玻璃,鹿澄朝那边看去一眼,一时间没听清:“什么?” “你太心软了。” 祁间站起来,朝她走过来,语气有些漠然:“而且你在这里真的很吵。” 鹿澄眨了眨眼,有点儿诧异。 其实先前在“街角”的时候,他们偶尔也会和他闲聊一些话题。 这人怎么突然翻脸了? 可下一秒,祁间停在她面前,不咸不淡地道:“你知道遇到没办法解决的问题的时候该干什么吗。” 少年一双桃花眼眯着,说话时有一缕金色染在发梢,很耀眼,也很模煳。 “什么?” 两分钟后,祁间带着鹿澄,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房间里摆着一架钢琴。 祁间会弹钢琴,而不仅是钢琴,鹿澄记得祁间还学过不少乐器。 鹿澄看着钢琴,想到不被人期待的小少爷也得学那么多东西,觉得豪门是不是卷得有点过分了。 祁间把她带进来,说了句:“我很小的时候有老师说,弹琴可以心无杂念。” “你信吗?”鹿澄眨了眨眼,“你不如搞本佛经给我抄。” “你要是想也可以,但佛经你自己找,” “我不信,但我觉得你的智商会信。” 鹿澄:“……” “我也没上过几节钢琴基础课。” “你没听出来我是觉得你太吵了,想给你找点事情做吗,”祁间摆了摆手,“随便你怎么弹。” 说完,他转身就走。 鹿澄看着钢琴,想着这人草草打发自己的态度,看了看他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钢琴,眼神来迴转了几圈。 第一反应是,真可怕,她是不是傻逼,她刚才居然在和祁间分享心情? 第二反应是,她现在居然还真的没有心思那些事情了,这更可怕了。 ……她现在只想弹点能气死他的东西。 半个小时后,听说两个人在这里,许心昙和祁家的一位亲戚过来找鹿澄。 只是拉开门,却听到了一阵争吵声。 “你想弹恐怖电影的配乐就滚出去,不要来侮辱我的耳朵。” “是你说的随便弹什么。” “我没让你开门弹?” “一个人在琴房弹恐怖电影配乐?你想诅咒我?” “我超想。” 许心昙眨了眨眼,没忍住笑了笑:“感情很好嘛。” 她身边的人:“……”这算是感情很好吗。 * 鹿澄和祁间“不欢而散”,假期快结束时几乎都没有联繫过。 ……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他们都在赶作业。 到了如今,已经不是鹿澄抽时间能帮祁间写作业的时候了,她自己也有些自顾不暇,最后一天将最后十篇作文写完后,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还觉得手指有些疼。 但祁间更惨一点,他坐在位置上,还在补作业。 “班长,帮我写完这一本,”刚坐下来,便听到他开口,“……我昨天把假期拍的东西整理出来了。” 鹿澄沉默了两秒:“……你这本是政治吧。” 在政治作业和相册之间,她可以接受永远看不到那些有自己入镜的照片。 祁间扭头,瞥了她一眼:“加一份华夫饼。” 鹿澄刚想说“十份可以考虑”时,瞥见他眼底那点称得上明显的青色,顿了顿。 她没有说话,而是闭了闭眼,放下书包,把那本作业拖了过来。 裴梦来得比较晚,到教室时,看着两人双双低头补作业的画面,没忍住道:“世界名画啊。” “你们假期干什么去了。” 鹿澄心情微妙,闻言朝祁间那边偏了偏头,准备甩锅。 第88页 但两人的声音却同步响起—— “问他。” “问她。” “……” 三人沉默,写东西的两个人同时抬起头对视了一眼,又同时低下头补起了作业,完全不想说话。 裴梦:“……不得了。” 第28章 慢跑  就是那种,还能跑二百圈的感觉…… 上学十分充实, 时间会过得非常快,鹿澄每天忙着学习和与祁间互怼,回过神, 三月也过了一大半。 唐离找她去了一趟办公室, 说起了今年运动会和五一晚会的事情。 “第一年大家初来乍到,也不算熟,高二你们可以玩得开心点, 毕竟这是你们最后能‘玩’的机会了, ”唐离说,“再想玩, 就只能到大学了。” 当时江熠也在, 开玩笑地问:“那高三呢?” 唐离笑了笑:“高三决定你们以后该去哪玩。” 鹿澄回到教室后,低头看着和去年差不多的通知, 没忍住嘀咕“时间过得很快啊”。 祁间正在翻杂志,听到这话,眼皮一掀,视线扫过来看了一眼, 知道是什么之后,不咸不淡道:“班长真是辛苦啊。” 鹿澄点了点头:“这就给你报两个。” 她当然只是开玩笑,祁间压根没放在心上, 也不多理会。 但说到这,她忽然有些好奇地看向他:“去年运动会, 我好像没看到你。” 他们去年这个时候的关系非常差,开学吵了一架之后,鹿澄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运动会去了哪。 “在家吹空调。” “……” 鹿澄还想说什么,几个同学从后门走进来,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唿:“这是有什么新活动啊, 班长。” 刚开学那会他们又换了一次位置,但这次没有抽盲盒,而是整组在原基础上挪动。 他们的位置也从教室最里边调到了后门边上。 鹿澄说了运动会的事情,他们恍然大悟,接着看着祁间说:“祁哥参加不?” 因为刚刚才聊过这件事,鹿澄便替他回答了:“他不感兴趣。” 几个男生不免遗憾,很快却有人开玩笑:“班长现在是祁哥的代言人吗?” 他们对男女话题很感兴趣,有人干脆问:“你们在一起了吗?” 结果,他们的班长并没有慌张地解释,也没有脸红得说不出话。 她微微瞪大眼睛,一副“你们在侮辱我吗”的表情。 同学们:“……” 祁间则是打了一个哈欠,像根本没听到。 ……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快放学时,江熠走出来说了运动会的事情。 他说了一句很经典的台词:“项目和去年差不多,欢迎大家大家踊跃报名!” “给我整个100米呗。” “跳远行不行啊?今年怎么少了名额?” “接力沖!今年必要十班心服口服!” 鹿澄一直没仔细研究过运动会都有什么项目,如今也没太在意,可过了会儿,裴梦忽然说了句:“今年居然要两个女生跑1500?” 鹿澄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黑板,发现江熠写在黑板上的项目里,“女子1500”后确实跟了个“2”,需要两个人,比去年多要求了一个。 秦璐璐报了一个,另一个是空的。 “要报满吗。”她有点懵。 在她心里,800米已经是人类的最高极限了,1500是什么恐怖的数字。 “好像要,有点恐怖啊。” 裴梦也点头说。 果不其然,一直到放学,1500那个项目都是空出来的,江熠找了一圈,班上都没有女生愿意跑。 他累得够呛,忍不住吐槽:“简直了,1500而已诶。” 江熠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没有压,教室里不少人听到了。 这个点快上晚自习,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听到这话,有女生有些不服气:“说得那么容易,不要那么理直气壮地给我们添麻烦好吧。” “这是添麻烦吗?运动会报个项目为班级争光不好吗。” 鹿澄到教室的时候,就听到江熠和几个女生在“吵”。 几个女生人多,一句一句怼得本来就有点单纯的江熠心更累了。 她把椅子往后拖,正要坐下来,突然听到从那边传来一句“找不到人就班长来嘛”。 鹿澄愣住,下意识看向那几个女生。 那几个女生围在一起,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很合理的建议,纷纷道—— “对哦,反正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班长加油。” “我们班长超能干。” 鹿澄有些愕然,转头看向江熠:“这是什么?找什么人?” 她当然有所预感,可总觉得需要有个人给她一个答案。 “跑1500。”江熠小声道,说完,眼神也多了点儿同情。 鹿澄张了张嘴,看向她们。 有人可能有点看不下去,替她说了一句话:“班长运动不是很好吧,不想跑直接丢给她算是怎么回事?” 第89页 “要不你去跑?” 忽然,罗珊开口看了那个人一眼:“作为班长,解决同学们的困难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说完,她还看了鹿澄一眼,眼神带着点儿不加掩饰的敌意。 鹿澄:“……你们是想主动放弃这个项目吗。” 她们多少显得有些无所谓:“没人去呀,这不就没办法了,我们也跑不了啊,1500那么可怕,我们当然相信班长。” 看来她们是根本不相信。 鹿澄闭了闭眼,放弃了“沟通”。 “班长……真把你名字算上了?” 他们又说了会儿,要么沉默,要么直接“找班长”,江熠干脆转过头,朝她双手合十,语气恳切:“我真的没办法了,她们根本没有人想跑。” “你继续找吧,实在不行再算我……到时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鹿澄皱了皱眉:“我也只能试试……” “试什么?” 头顶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祁间习惯下午放学去运动后再吃饭洗澡,上晚自习总是来得也比较晚。 “班长可能要跑1500了,不过这个可能估计板上钉钉。”江熠可能觉得有些对不起鹿澄,因此这话是裴梦说的。 祁间听完,有些许诧异:“你们已经摆烂,放弃挣扎了?” 没想到他们的反应居然是一样的,鹿澄闭了闭眼睛,辩解道:“我是被推荐的,没有这么不堪。” “谁推荐你?这是想害死谁。” “……” “说起来也是梗,”裴梦瞥了教室中间一眼,“从来不管事的文艺委员说,班长的存在就是为了解决同学们的困难,于是推荐了班长跑这个没人跑的1500。” 鹿澄拿出本子,吐槽:“很难怀疑不是故意的。” “我怎么觉得,像是小孩子没有办法了只能喊妈妈。”祁间懒洋洋道,与鹿澄复杂的眼神对上时,又淡淡道,“班长加油。” 鹿澄:“……” “班长……要不然我再问问其他同学?”江熠看着鹿澄难得露出苦恼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 鹿澄摇了摇头:“与其想怎么找其他人跑,不如先想想……” 她思考了片刻:“从培养我不存在的体育热情开始?” 裴梦无情地提醒她:“距离运动会只有九天了,你想培养几年?” 鹿澄不说话了。 不出他们所料,直到距离运动会还有一周的时候,江熠都找不到另一个愿意跑1500的女生,最终还是只能报了鹿澄的名字。 秦璐璐都忍不住来安慰她:“其实1500也不一定要跑下来……我以前见过有人走完的……” 裴梦捂着脸:“要不干脆翘了吧,反正都是丢脸。” 鹿澄心情复杂地向她道谢,看起来还算平静,每天该学习还是在学习。 只是到晚自习到了最后一节下课的时候,她默默揣了个手机,起身离开了教室,上课的时候也没有回来。 江熠本来想回头问个题,看到座位是空的还问了一句:“班长……” “可能临时抱佛脚去了。”裴梦瞥了一眼,“我听说运动会前的晚上会有人在操场跑步。” 江熠张了张嘴,非常愧疚:“这也太惨了……” “也说不好是不是学神的强迫症,觉得既然参赛了就得像样点,”裴梦没忍住看向另一位学神,“学神是不是真的有这种病。” 也不算复习时间,祁间正随意翻着本课外书,闻言挑眉:“一圈都跑不下来,确实不太像样。” 江熠:“……也不至于吧?” “谁知道呢,泉中的中考体育毕竟可以混。” “……” 前桌两个人没再说什么,回去写作业了,祁间自己也继续翻起了书。 鹿澄一直没有回来,等到第二天来学校时,裴梦一问,才确定了她确实是在“抱佛脚”。 “……没什么效果。”她嘆了口气,有些一言难尽,“感觉只能用走的了。” “我懂,”裴梦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完全不像是安慰的话,“跑步这种事情,是只有天选之子才能完成的高难度项目。” 鹿澄嘆了口气,没再说话。 祁间也没说话,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而鹿澄也不可能问他,跑步毕竟不是做题,其次,祁间是个翘赛党,他的经验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价值。 他们因此没有聊这个话题,直到当晚课间时,祁间无意中往旁边瞥了一眼,看到的鹿澄点开知乎,在查“跑步攻略”。 “……你这是在干什么。” 鹿澄一个激灵,手机都差点掉了。 她难得慌乱,却在片刻后恢復了镇定:“学习理论知识。” 祁间完全没有掩饰眼里的鄙夷:“你打算靠这个跑1500?” “我只是,参考一下。”鹿澄抿了抿唇,强调,“反正这个时间也不能去跑。” 第90页 “你不如去跑。” “你嘴巴那么厉害用嘴跑给我看看?” 祁间正要说话,有人从后门走进来:“班长,老师找你要昨天测验不合格的名单。” 鹿澄应了声,收起了手机,并从一摞资料里找到名单,站起来离开座位。 吵架对象突然离开,祁间也平静了下来,随手抽出昨天没看完的课外书。 翻了一会儿,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女声:“班长呢。” 他眼皮一掀,仍然保持着垂头的状态,等了一会儿又听到有人喊:“祁哥,你同桌呢。” 祁间这才抬起眼,看了空荡荡的前桌一眼,才没什么情绪地应了句:“去交表了。” 本来以为她们要走了,可他又听到:“我还以为去夜跑了诶。” 听到这句,他才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他不太记得这几个女生是谁,不过她们讨论起来多少有些肆无忌惮。 “昨天她去跑步了?太惨了吧,为了跑个1500真努力啊。” “原来还有第一名解决不了的?” “明明第一名是祁间同学吧。” “不过祁哥跑步也很厉害呀。” “果然只会学习也不行啊。” 祁间什么也没说,她们说说笑笑离开后,鹿澄过了会儿才回来,没有听到那些话,也继续看她的跑步攻略。 他瞥了眼书的页码,一直停在原地,既然发现自己没能看下去,他便放下了书。 “你到底为什么要跑这个东西。” “这就要从谁推荐我当班长说起了。” 祁间:“……” 他不擅长需要尽职尽责的事情,当初确实是想给她添点麻烦。 现在看来…… 他可真是帮这个班级找了个过分尽职的班长。 鹿澄没再解释,认真看了好一会攻略,下了第二节 晚自习,再次出了教室。 祁间继续翻他的课外书,但他翻了会儿,瞥了一眼旁边的位置,到底是把一支笔卡进书页里,合上书,站了起来。 * 到了跑道上,鹿澄真情实感地觉得临时抱佛脚也有些救不了她了。 虽然查了很多“长跑的正确方式”,可她毕竟是中考50米都能不及格的选手,昨天一个晚上跑下来的结果,便是确认了自己也许不擅长跑步。 不要说1500,她就是800都很难跑下来,现在看到跑道便满心抗拒。 认真看了一眼塑胶跑道,鹿澄吸了口气,踩进了跑道。 然而慢悠悠跑了两圈,来到开始的地方时,她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运动场晚上只开了几盏路灯,光线不太充足,可祁间却仍旧显眼,他身形高挑,短袖校服外面套了件黑色的薄外套,此时双手插兜,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有些看不出神色。 但整个人的轮廓,让鹿澄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嘲笑意味。 她停下来,垂下手:“你怎么在这里。” “你刚才在跑什么?八百米?”祁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走过来问她。 “是……” “跑了多久?” 鹿澄沉默了一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六分钟,吧。” 祁间扬起嘴角:“我走的都比你快。” “我们好像没有可比性,”鹿澄完全没把这种程度的话放在心上,说道,“还是说,你可以替我跑1500?” “跑不快不是你做梦的理由。” “……” 鹿澄吸了口气,打算直接让他“没事就滚”。 但祁间却上前一步:“刚才就当你热身吧。” 意识到他是想一起跑之后,鹿澄忽然想到爬西山时的场景,眼神顿时有些失焦:“什么?” 可祁间没有理会她,径直往前跑了。 鹿澄四处张望,没有办法,只能闭了闭眼,跟上去。 他的速度自然比自己跑的时候的要快,鹿澄好不容易跟上去,一边调整唿吸一边抱怨:“你是江熠派来监视我的吗?!” “他还请不动我。” “……所以是什么让您屈尊降贵了!” 祁间沉默了两秒:“看不下去,偶尔做点慈善事业。” 鹿澄一点都没有感动:“……那我谢谢你啊。” “但你能不能跑慢点,尊重一下我……这样我跑到八百米估计就死了。” 祁间完全没有理会她的话,反而说:“今天唐离说的那道大题你还记得吗。” ……现在是用数学题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吗?! 鹿澄极少有地有点抓狂,可却发现他的神情十分认真……或者说,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抱怨,顿时重重吸了口气。 她一瞬有些唿吸不稳,跟着又喘了口气。 “保持唿吸的频率。”祁间这时候提醒她。 鹿澄抿了抿唇,非常想停下来,但是旁边人的存在感很强,仿佛一种“你敢停下我会直接拖着你跑”的提醒,让她哪怕脑子有些发胀,还是迈开了脚。 第91页 “大题。”片刻后,祁间又说。 鹿澄闭了闭眼,有点崩溃:“我们就没有其他可以聊的话题了吗?” “行,那就今天中午你想吃的红烧排骨吧。” ——他们今天中午去吃饭时,鹿澄本来想点这个红烧排骨,可祁间却指了另外一道菜,也没有说原因。 “我真的觉得那个排骨看起来挺好吃的。” 祁间一针见血:“垃圾。” “……至少对食堂阿姨的劳动成果尊重一些?” “尊重有什么用,那也是垃圾。” 鹿澄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说要聊大题了。 除了学习,他们根本聊不了其他的东西,一吵起来她的唿吸肯定要乱。 虽然聊学习话题也有些危险,可这是她最擅长的东西,说起来并不费劲,加之他们在这个领域不相上下,因此也算平和。 保持唿吸平稳,又要应付聊天,两者下来有些困难,可因此地,她没工夫去想“怎么可能跑得下去”,昨日的烦躁似乎也在逐渐消散。 过了第二圈,她开始适应跑步的节奏,渐渐没再说话。 祁间也安静了下来,只一直不紧不慢跟在旁边。 跑步最开始的过程十分痛苦,但当渐渐适应节奏之后,她只觉得“麻木”。 就是那种,还能跑二百圈的麻木。 最后停下来时,还是祁间拉住了她。 她停下来,注意到她已经跑了整整半个小时。 春夜本来不算热,此时的空气却变得无比燥热,热意密密麻麻地爬上背嵴,有汗不断冒出来,让她开始缓缓喘起了气。 这个过程里,她扭头,看到身后的少年。 祁间也在轻幅度地喘着气,只是眉眼却仍旧精緻漂亮,一双桃花眼望过来,鹿澄能看到漆黑眼眸里自己的倒影和一点路灯的光。 他弯起唇角,语气惬意:“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鹿澄眨了眨眼,也笑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可能是因为“没有那么难”,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居然跑下来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找地方坐下,而是在缓了缓之后,慢慢地继续往前走。 一直往前跑的节奏还在,因此哪怕感觉腿脚酸软,却也没什么大不了。 走了一会儿,有夜风徐徐地拂过面颊,鹿澄用指尖抹过汗湿的鬓角,忽然听到边上的人缓缓开口:“现在还觉得值得吗。” 鹿澄和祁间对视了一眼。 他问的可能是,因为几个女生的挑唆而跑下了自己没跑过的长度,觉得值得吗。 或者是,班上其实有不少人对自己很不服气,尽力履行班长的职责,值得吗。 那样的眼神没有平时半点的戏嚯,她不禁扭回头,望着前方,脑海里闪过刚才努力奔跑时的感觉。 那时候的她脑子里已经没有了那些无可避免的,烦人的事情,很空,因而有些东西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思索了片刻,认真说道:“我想赢。” 鹿澄忽然意识到,其实她是一个很不服输的人,她不想输给祁间,也不想输给其他人。 祁间安静地看着目视前方的女生。 她的长相偏柔软乖巧,似乎也是这样的人。 但其实不是。 那个自杀事件后,他重返校园之前,许多次会想起她。 她是“不一样”的。 鹿澄确实和其他人不一样,哪怕是宋姨那样的人的女儿,被无趣的性格被无理取闹的人围堵,永远都很冷静。 明明看起来永远是弱势的那个,但她永远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也因此,她冷静到,因为自己在她眼里和其他人一样不重要,所以能够轻而易举地忘记那个约定。 他恼怒过,也为此给她制造过一些麻烦,可没有用。 他就再也没有理会过了。 ——世界上没有谁是一定要在意你的,不管你在不在,过得怎么样,他们都能活下去。 ……不过她最近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祁间心里闪过这个问题的时候,却看到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傻了么。”鹿澄站在他面前,摆了摆手,“下课了,你还不回宿舍吗?” “回。” 他下意识回了一声,然后侧了侧头:“明天帮我带个早餐。” 鹿澄:“?” 鹿澄:“为什么?” “因为你,我晚上还得回去洗个澡,”他闲闲道,“补偿这几天的早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鹿澄一噎:“你洗一个澡是要花几块钱。” “听说过名校保过班吗,我值这个价。” “……我不用上这种班。” 第29章 赛道  她也一定能有,凭藉自己能够达到…… 他们是吵不出结果的, 鹿澄果断地选择在运动场门口和他分道扬镳。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少年的提醒。 “阿澄,记得我的早餐。” 鹿澄:“……” 她嘴角一抽:“你是狗吗。”能不能做点人会做的事。 第92页 祁间多少是在故意找茬, 她一向在家吃早餐, 帮他带还得在校外买。 他自己不会去食堂吗? ……他不知道天秤座有选择障碍吗?! “人要知恩图报。” 祁间不以为意,扭头时扬了扬手,走时步伐平稳如常。 鹿澄站在原地, 一个人有些风中凌乱:“……” 绝了这什么知恩图报。 …… 裴梦第二天到教室时, 看到鹿澄拎着一个塑胶袋走进教室。 “你没吃早餐?”她仰着脑袋,枕在后面的桌子上开口。 “祁间的。” “诶——” 鹿澄把塑胶袋放下, 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苹果, 全都放在祁间的桌面上。 这个过程里,裴梦动也没动, 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昨晚你走了没多久,祁间也跑了,他真去找你了?” “虽然听上去怪怪的,但确实是。” 裴梦摸了摸下巴:“他什么时候有‘助人为乐’的人设了。” 说完这句, 她忽然瞥见了什么,缓缓抬起脑袋,坐直了。 鹿澄在找作业本, 没有注意到裴梦的小动作,继续道:“可能上半辈子作孽多端, 现在忽然良心发现了。” 说完,她忽然觉得周围的氛围好像有些凉,转过头看了一眼,发现祁间就站在身后。 “……” 她安静了两秒:“你怎么跟个鬼一样。” 祁间一开始没说话,没什么情绪地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瞥见桌子上的东西,才慢悠悠道:“不然怎么能看到班长说同学坏话的画面。” “我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懂了,班长想按着跑三千米的标准来训练。” 一说起这个,鹿澄想到昨天跑了半小时后,现如今还有些酸痛的腿,张了张嘴:“我觉得……我今天可能跑不动了。” “跑不动?”祁间瞬间明白,“你的跑步攻略没告诉你晚上回去用热水泡脚吗。” 鹿澄:“没有这种东西,你不能体谅一下同学的难处。” “这只是小困难,”祁间淡定,“毕竟我的人设里没有‘乐于助人’这一条。” “……” 片刻,祁间咬了一口塑胶袋里的烧麦,评价道:“咸了。” “……那你吐了吧。” 祁间好像真的没把那些评价放在心上,但晚上下第二节 晚自习,鹿澄刚站起来,便看到祁间合上了手里的书。 她莫名觉得心情复杂,让出位置,又转头跟他一起离开教室。 “祁老师,今晚想说点什么,”一起往楼下走去,她道,“政治还是歷史。” “物理吧,这种天气很适合讨论班长测验的错题。” “……你怎么不说说你完全没写到点上的政治大题。” “我交错答题卡了,而且这好像是你的问题。” “不要什么问题都怪我,先学我笔迹的人好像是你。” …… 过了两天,他们第三节 晚自习去跑步的事情在班上传开,有同学无聊,也嚷着要一起去跑步。 但他们中的一小部分被老师抓回了教室,一小部分听到两个人聊天的内容望而却步,剩下一小部分是没能撑下来。 运动会前一天晚自习,秦璐璐听到窃窃私语,扭头看到两道人影离开教室,没忍住嘀咕:“不愧是年级第一啊……他们好像每晚能跑五公里?” “1500应该没有问题?” “她不争名次的话,跑下来应该没问题。” 鹿浅正要开口,听到几个女生笑着说:“不争名次,那她跑来感动自己的吗?跑下来我也可以啊。” 她们都皱了皱眉。 她们又不是瞎的,都能看出来以罗珊为首那群女生最近很爱找鹿澄的麻烦。 秦璐璐挑了挑眉:“傅小竹,你们真的看不顺眼,当初怎么不报?” “不愿意跑,有人替你们跑,说风凉话那么厉害怎么不去多考两分啊?” 傅小竹却反唇相讥:“干什么,她跑步烂还不让说了?谁知道她晚上跑步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会是,想借着跑步,和祁哥‘好好相处’吧?” 她们看着又要笑出来,鹿浅忍无可忍:“你思想是不是太龌龊了?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这就叫——” 那几个女生又要说话,唐离却已经踩着上课铃声走了进来。 “干什么呢,你们是要打架嘛?”她望着教室后有些剑拔弩张的两批人,扬眉道。 她们都没反应过来,唐离又说:“要不然现在出去打,四十分钟够了吗?” “不是,老师……” “什么,你们还想要拉拉队?” 两批人:“……” 这真的是重点吗老师! “不想打就坐下,我说一下明天运动会的事情。” 第93页 秦璐璐虽然也是很嚣张的人,但在老师面前都比较听话,闻言只是翻了一个白眼就坐了下来。 但傅小竹她们不是,很快又喊道:“老师,班长还没回来。” “那她去哪儿了?”唐离瞥了一眼那边最后一排空出来的两个位置。 有人抢答道:“和祁间同学去跑步了——” 教室里有些窃窃私语,唐离看了他们一眼,却只是点了点头:“班长很努力嘛,那么大家第二天的运动会要加油呀。” 她说得轻描淡写,完全没有给那些趁机想搞事的同学开口的机会。 鹿浅听到身后傅小竹她们说“老师也太偏心了”,却忍不住松了口气。 鹿澄全程没参与这件事,还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今年的运动会,高二的同学比较积极,因此看上去比去年热闹,一早就有同学到各自班上的营地,做运动会前的准备。 女子1500米在下午,鹿澄和裴梦到营地的时候,江熠早就在那等着了。 江熠看到她,话说得有些认真:“班长,下午加油啊!不过就算没有名次也没关系,我们不是那种人。” 裴梦早上了解了昨晚的事情,路上便和她说了。 鹿澄看他那么正经,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可也道了声谢:“我倒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觉得你们也是这样的人。” “她们真的越来越过分了,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吧!非要代表其他人,真的需要她们的时候反而跑得比谁都快。”江熠非常气愤。 裴梦倒是没有那么愤怒,只是和鹿澄说:“我记得我们学校前六名就有名次了?你特训成果如何?” “不清楚……但是努力一下,应该能跑完全程。” “加油。” “谢谢。” 过了会儿,江熠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等会跑完了谁去接你?” 因为担心参赛的同学跑的过程中太拼了,跑完吐了或是不舒服,每个班都会为选手加一个同学照顾。 鹿澄眨了眨眼:“裴梦。” 裴梦站在旁边,很直白地吐槽:“……不然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没有校园传说之类能吸引裴梦的事情,她对运动会兴趣缺缺,但因为鹿浅要照顾秦璐璐,只能跑一趟。 江熠“啊”了一声,挠了挠头道:“我还以为祁哥会来?” 鹿澄:“他运动会应该不在。” 运动会的两天假期,祁间似乎和以前一样,从早上开始就见不到人。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广播响起,鹿澄将外套脱下来递给裴梦,扭头去检录处检录。接着,比赛快即将开始,她跟着其他选手到起跑线上等待。 高二年级有十个班,二十个女生一起站在起跑线上,周围有举着发令枪的老师,更多的是在草坪里等着看比赛的同学们。 准备开始时,秦璐璐在她身边说:“等会你不用跟着第一梯队,跑慢点真的没关系。” 鹿澄朝她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虽然听说在班上出现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可大部分同学其实都很善解人意,看得出她最近有在努力跑,也让她不要勉强自己,觉得她能将这场比赛跑下来,就已经足够了不起了。 可这样照顾她的话,实在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因此她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紧张的情绪。 鹿澄吸了口气,刚在心里说了句“不要紧张”时,发令枪发出了响声。 二十个人一齐跑出起点线,周围有很响亮的唿喊声。 鹿澄身为参赛者,感受和围观的人有些不一样。 跟着跑了几天,跑出去的一刻她瞬间意识到祁间当时说的“速度不快”确实没在开玩笑——第一梯队的人第一圈就在加速,进入第一个转弯后,她就被一部分人拉开了距离。 鹿澄抿了抿唇,尽力在保持平时步调的基础上,加快速度。 第一圈眨眼过去,进入第二圈,大小腿开始发酸,周围的画面像是胶片一样裹着暗色的轮廓,唿吸也渐渐变得困难起来。 鹿澄用力握着拳,努力摆动手臂,进入第三圈。 第三圈往后,大部分人已经没有功夫思考自己在什么位置了,手臂和腿都开始不听使唤,唿吸有些痛,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拖着自己往前跑。 鹿澄便是这样的人之一,她只能隐约感觉到好像看到有人受不了而停下,有的人中途退赛,又忽然,她听到了一声“班长加油”。 在这一声中,她迈过了第三圈的标志。 第四圈只需要跑四分之三,可哪怕是四分之三,她看在眼里,脑海里涌上了很直白的无力感。 还有什么事情,曾经让她产生这种感觉吗? 好像有。 ——宋姨告诉她,她和祁间不一样的时候。 她其实从来都搞不明白,明明大家都在一所学校学习,明明她也能做出一样的题,这种“不同”到底来自哪里。 因为这种不同,她始终要清楚“可以”和“不可以”,否则便是“添麻烦”。 它们是挥之不去的烦恼,她再努力也深感无力,最终只能退让,她为此烦恼过,不解过,最终只能无力妥协。 第94页 她曾经以为,这一切的根源是祁间,也是祁家,是身份上的不同。 但是回到鹿家之后,她的茫然始终挥之不去,因为——事实并非如此。 她想起了裴梦在来时路上和自己说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以及一幕幕的,在回到鹿家后,她遭遇过的无力的瞬间——哪怕在一个和祁家一样的环境里,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仍在反覆重演。 那些无力感,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原因并不是所谓的“不一样”。 太深刻太沉重,同时似曾相识的感觉又让她有一瞬窒息,鹿澄闭了闭眼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开始大口喘气。 窒息感涌入脑海,胸腔里的空气怎么也不够用,喉咙像在烧,有一种灼烧的疼痛蔓延。 她忽然眼前一黑,急忙调整过后,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男生站在夜空下,说着那些让他无法释怀的事情。 他的神情很熟悉,一样地被某些无法理解的事情困扰,却始终无法摆脱它们。 唿吸得过分剧烈,她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耳边嗡嗡的,依稀只有“加油!”“最后两百米了!”“坚持住啊!”的声音。 她朝前看去,看到了终点,还有围在终点边上的同学。 忽然,她注意到,那个站在终点线边上的高挑身影。 祁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站在终点边上,黑眸望来,神色似曾相识。 就像是一周前的晚上,他问自己“值得吗”的时候。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她想赢。 如果事情的本质并不是“他们不一样”。 既然没有答案,那就拥有重新寻找答案的可能,如果无力感像这条她曾经觉得无法撑下来的赛道—— 她也一定能有,凭藉自己能够达到的终点。 鹿澄突然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勇气涌上心头。 她咬了咬牙,不顾一切地狂奔起来。 …… “辛苦了辛苦了!” “我草,第六名,班长真的拼了啊!” “……她这是快咳死了吧。” 鹿澄冲过终点线后便不行了,差点没直接跪地上,还好旁边的同学们及时走过来扶起她。 可她也实在无暇顾及他们都在说什么,她腿软得几乎站不起来,拼命地咳嗽,有生理盐水顺着眼角滚落,整个人非常的狼狈。 裴梦帮她披上外套,将她扶到草坪上的椅子上坐下。 周围的人渐渐少了许多,她的咳嗽才渐渐平息,人慢慢缓过来。 “你也太拼了。”这时才听到裴梦在旁边的吐槽,“我都以为你要缓不过来,想找江熠给你找副担架。” “……哪来的担架啊,”她笑了笑,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没事,至少结局还可以。” “就是差点没了。” 听到这句话,鹿澄仰起头,才看到旁边的男生。 他的神色平静,甚至还带了丝戏嚯。 “至少我跑……咳咳。” “得了,反正是值得炫耀一辈子的故事了。” 祁间伸出手,很随意地揉乱了她的头髮,引得女生微微后仰,努力伸手去拍掉他的手。 但对方身手敏捷,鹿澄皱着眉看着,表情无奈。 “回教室?” “先去吃个饭吧。” 跟着他们离开前,鹿澄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是将天染成橘色的夕阳,与此同时,有风吹过面颊,带着一丝凉意。 她弯了弯唇角,扭头跟上。 第30章 说说  “你们在一起了?!” 运动会持续两天, 时间过得很快,大家也很快回到“正轨”,开始准备期中考试。 期中成绩出来后, 鹿澄的总分比祁间低了两分。 反正第一第二都是他们, 多两分少两分是常事,大家都习惯了。 但鹿澄却有点无法接受。 “下个月的早餐就交给阿澄了。”成绩单发下来,祁间看了一眼, 敲了敲隔壁的桌面, “记得再多捎个苹果。” “……你这是让我带早餐带上瘾了吗。” “这和我们赌成绩,而你输给我有什么关系?” “是校外的早餐比较香吗?” 祁间没什么所谓地笑了笑:“主要是阿澄带的比较香。” 鹿澄也面不改色:“带东西可以, 故意噁心人就是你不对了。” 少年翻过一页书, 动作懒散又优雅:“毕竟是胜利的果实。” 鹿澄:“……” 不要脸果然更胜一筹。 * 次日,鹿澄拎着从校外打包的小笼包来到学校, 上楼梯前忽然发现有许多人围在一楼。 她听到有人在说“怎么这样”“谁干的啊”之类的话,便停下来,看去一眼。 人不算多,因此她一眼看到, 张贴在一楼大厅还没有多久的年级排行榜被人用黑色的马克笔涂鸦乱画。 尤其是第二行,她的名字被人涂黑了。 第95页 鹿澄一怔,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拍下了一张照片。 她本来也没有多在意,然而刚回到教室, 鹿澄发现班上同学们都停下了动作,下意识看向她,视线……多少有些奇怪。 带着点探究,和好奇。 鹿澄有些不明所以,很快有同学围过来:“班长给祁哥带早餐?” “是啊。”鹿澄应声。 “祁哥不吃食堂的早餐吗?” 这话问得……她要是知道, 还会那么无语吗。 “不知道,”她说,“可能吃腻了吧。” 她答得随意,但几个同学却拉长了声音“哦”道:“感觉好甜诶——” 鹿澄皱了皱眉,有些奇怪:“你们在说什么?” 那位同学眨了眨眼:“学霸的爱情啊,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他们的话有些猝不及防,她皱了皱眉,立即道:“没有的事。” 但她知道,他们不会突然有这样的结论,于是又问:“是谁说的?” “你们不是连假期都一起去玩吗?” “一起跑步什么的,祁哥还专门去看了,最近还在一起吃饭,还带早餐。” “不要否认啦,学霸谈恋爱真的没什么的!” 话音未落,裴梦闯进教室,拽住了她的手臂:“你们在一起了?!” 鹿澄:“……怎么你也。” 连裴梦都认可了这种说法,她顿时觉得事情有些严重,重申道:“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这个词在她看来甚至还有些过了,他们现在顶多是比较熟悉,她偶尔还会有一点掐死对方的冲动。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以至于几个同学,包括裴梦都愣了愣。 裴梦挑了挑眉:“你没有看手机?” “昨天回家在写卷子,到现在没有开过网。” 其他人倒吸一口凉气,裴梦也懒得再问,直接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他们年级的同学比较流行玩空间,会经常在空间里转发东西,而在这些转发里,昨天晚上出现了一条被s高的同学争相转发的说说。 【可可:s高学霸的爱情,羡慕不来「图」】 那张图,是鹿澄和祁间坐在“转角”的位置里,一个人在写作业,另外一个在摆弄手机,氛围很安静和谐。 从昨晚到现在,这条说说已经被转了一百多条,并在三班的同学之间传开了。 鹿澄觉得不可思议,指着那个最初发说说的“可可”:“这个人是谁?” “不知道。” “那你们是怎么看到的?” “空间又不是朋友圈,即使不是好友也能转发非好友的内容,公布给自己列表的所有人。” 鹿澄皱了皱眉,有点头疼:“没有这种事。” 说完,她还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准备点进这个人的信息里,试图添加对方。 谁知道一开网,她才看到涌进聊天软体里的私聊,江熠、鹿浅,甚至一些不太熟的同学都给她截图发了消息。 ……看来她以后还是要适应一下有科技的生活。 虽然再三强调,可看到照片,还是有同学十分困惑:“可你们这不是在约会吗?” “一起在店里写作业是约会?今年不是1980年吧?” 是这个道理。 他们顿时哑口无言。 “但是很多人在转。”裴梦提醒她。 这才是这件事里最麻烦的部分。 祁间太有名了,虽然上了高中后他这人越来越独,但关于他的传说从未缺席,说喜欢他的女生至少能组起来打个两三场球赛。 怎么今天就这么多麻烦事…… 鹿澄顿住,倏地意识到,一楼那张被涂掉她名字的年级排行榜……也许不是意外。 她心念一动,转身走出教室,却迎面遇上一群朝这边走的女生。 是罗珊和她的几个朋友,她们见到她,说说笑笑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过了两秒。 “班长真的和祁哥在一起了?” “之前还说不是,装作和祁哥天天吵架的样子,其实是在秀恩爱吗?” “珊珊好可怜,怎么比不上班长了?” “诶,回了鹿家就是不一样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飞上枝头……” 鹿澄看了她们一眼,打断她们:“我们不……” “还不承认呢?是不是觉得自己又是班长又是祁哥的同桌了不起呢——”突然,傅小竹走出来,勐地伸出手要推她。 鹿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的手也只擦着自己的肩膀拂过。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接着觉得这样的画面十分熟悉。 说他们在一起的传言有很多,她不是第一次遇到。 那些时候,她觉得祁间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觉得不愧是他那样从来不考虑他人的人,喜欢他接近他的人也没一个能让人忍受。 其中便包括因为他们“在一起”而来找她麻烦的人。 而现在,居然又让她碰上了。 “你们怎么还动手动脚?” 第96页 “班长都说了不是,你们这群女生怎么得理不饶人。” 有几个同学愣过后有些看不下去,张口道。 傅小竹却是冷笑说:“你们知道什么?都有照片了,说不是就不是?就算不是估计也是吊着别人吧,真是绿茶!” “还想解释?我推她怎么了,珊珊都没委屈她倒是挺委屈的。” 眼看着越说越大声,祁间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后门:“还挺热闹。” 少年的声音散漫随意,却一下吸引了所有目光——他们扭过头,纷纷看向另一位“当事人”。 “堵着门干什么,你们不用回教室的吗。”在安静的氛围里,祁间又说。 “祁间同学,你真的和班长在一起了?” “班长明明说不是!” “那班长是不是在吊着你?我们都看过那张照片了,就算是假期学习也太牵强……” 祁间的视线扫过众人,停在人群后的女生身上。 鹿澄抬起眼,与他的视线撞上,并不避让。 他顿了顿,垂下眼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重点。” 众人一愣。 “我们是什么关系,有必要告诉你?是不是还得给你报备?”他缓缓勾起嘴角,桃花眼微眯着有些勾人,可眼神却十分冰冷,笑得也分外讽刺,“你是我妈?” 傅小竹脸色煞白:“你怎么这——” 罗珊拉了拉她,这时才弱声开口:“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比较好奇……” “好奇?你们好奇关我什么事?” 鹿澄其实比较意外。 祁间这个人从来不会理会别人的想法,以前遇上这种事情,他通常都不会回应。 祁间最后说了一句:“没事就让开。” 几个女生脸色都不好看,罗珊的眼眶隐隐有些发红,只能默默走进教室。 余下几个同学也纷纷让开。 大家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教室又恢復了起初的安静有序,可鹿澄觉得,这只不过是祁间强硬地将它们压下来的结果。 他没有太多感慨,只是在坐下来后看着的早餐,开口道:“今天又是饺子吗。” “有得吃就行了。”鹿澄随口说了句。 她冷静了下来,思索片刻后决定坐下来,问道旁边的人:“你看到那条说说了吗,拍到你和我在‘转角’的那一张。” “看到了,昨晚收到十几条。” 既然有人发给鹿澄,自然也有人发给祁间,只是他的态度要无所谓很多。 鹿澄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这件事。 傅小竹她们那副样子,显然说明了他们说什么“没在一起”之类的话其实没有用。 从来有一些人就是不讲理,只认自己所想的事情。 鹿澄闭了闭眼,靠着椅背,多少有些烦躁:“你可真是会给我制造麻烦啊。” “不要把我和他们绑定起来,”祁间淡淡,“而且与其有这个时间抱怨,做点正事吧。” “……闭嘴。” …… 上午课间时间,鹿澄去找了唐离,说年级排行的事情,唐离表示,自己拿到学校的监控后来找她。 出于对唐离的信任,她没再说什么,回了教室。 这一天有许多人来问这件事的“真实性”,她的回答都是“不是”。 次数多了,她渐渐也有些麻木。 从唐离办公室回来时,她没什么意外地看到后门外多了不少人。 虽然自从换位置到后门边上之后,门口偶尔会有一些“无意中”经过的人。 而现在好像更多了一些,她走过去时,还能听到有人小声嘀咕:“校草真的有女朋友了?她女朋友是哪个啊?” “听说是同桌……” “同桌!草,好小说哦,不过都这样了老师不把他们调开吗……” 鹿澄在她们身后站了一会儿,听到这儿,终于咳嗽了一声。 几个女生仿佛惊弓之鸟,一扭头,都呆了呆。 这不就被本人撞见了? 鹿澄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礼貌地道:“能让一让么。” 她们回过神,下意识往旁边让开。 鹿澄回教室前,脚步却停了停,扭过头看着她们。 “我不是他女朋友。”她显然听到了她们讨论的内容,可却没有恼怒,语气平和,眼神冷静,而说完这句话后,她便回到了位置上,没有再注意她们。 几个站在门外的女生对视彼此,都产生了一点“她们确实很无聊”,这是在“没事找事”的感觉。 “额,不好意思哦。”有人小声说。 …… 晚上,唐离把鹿澄叫到了监控室。 因为是前一晚的事情,监控调起来并不困难,鹿澄到的时候,就看到监控被暂停在了关键的地方。 有些模煳的画面显示,几个穿着外套又把兜帽戴起来的学生特地从距离监控比较远的旁边进了教学楼一层大厅,画完就跑。 “涂鸦时间是普通班下课到重点班下课之间这段时间,在重点班下课之前,有一段时间大厅没有人,”她指着画面说,“我顺便看了一下三个重点班外走廊的监控,下课前没有学生离开。” 第97页 “他们对学校很熟悉……目标也很明确,”鹿澄想了想,“所以,应该是同年级普通班的同学么?” 唐离耸了耸肩:“大概吧,学校的监控很多,实在想查,把目标缩小到这个时间段的宿舍范围内就可以,那么,你要继续查吗?” “就算不是针对我,他们的做法也算破坏公物,”鹿澄淡淡说,“麻烦老师了。” 唐离笑了笑,算默认了。 用手机将几个重点的监控画面来后,鹿澄又道了声谢,转头正要离开,唐离忽然叫住她:“还有一件事。” 她一愣,又看到祁间的身影出现在监控室的门口。 他们视线对上,祁间平静说:“唐老师找我。” 虽然这件事已经很明显,是哪位暗恋祁间的人针对自己做出来的,可鹿澄并没有打算让祁间参与。 唐老师…… 鹿澄若有所思,唐离神色如常:“还记得假期的时候我们在甜点店偶遇的事情吗?” “老师你相亲遇到奇葩凤凰男那次?”祁间懒洋洋道。 唐离皮笑肉不笑:“倒也不用这么提醒我。” 到这里,对话倒还在鹿澄的预料中,可下一秒,唐离说了一句让他们都很意外的话:“其实,那天的相亲地点是我临时定的。” 说完,她递来两张列印纸。 鹿澄接过,发现纸上是一份被列印下来的聊天记录。 “有一位同学添加我为好友,然后给我发了几张照片。” 照片的内容,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被当成说说发出去的那一张。 “这位同学向我举报你们早恋,说你们经常在这间甜点店约会。” 唐离说:“发完这些,他就把我拉黑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对这个帐号有点熟悉。” 鹿澄:“今天早上见过。” 祁间抽走列印纸,眼神扫过那些聊天记录。 不只是在“转角”,这些照片里甚至还有在学校里的内容。 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走在学校的小路上,甚至还有前段时间,他们一起在操场跑步的照片。 鹿澄多少觉得背后发凉。 她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 之前只有一张照片的时候,她猜测对方可能只恰好是他们的同校,因为不了解情况发出了这样的内容。 现在看来,对方显然是故意的。 “这位同学,可以说是非常处心积虑了。”唐离看着他们,说道,“虽然现在没有造成实质性的问题,但我听说他已经将照片发在社交平台上了,迟早会对你们造成影响,甚至惊动校方。” 鹿澄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这么做。 “从发照片的情况上看,这位同学从上学期就开始‘行动’了,我觉得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唐离说,“虽然老师和学校代表权威,但这种同学间的事情,我们想了解,可能会比较困难。” “我明白了,”她沉默良久,最后说道,“请给我一些时间,我想调查一下这件事。” 唐离弯了弯唇角:“没有问题,班长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 鹿澄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他一直盯着列印纸,神色莫测。 “我还有些话想对祁间同学说,班长没事的话可以先走。” 鹿澄下意识朝祁间看了一眼,后者却没有什么反应。 她只能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监控室。 鹿澄离开后,祁间才缓缓开口:“唐老师,你当初收到照片后为什么会去‘转角’,是想去看我们到底有没有早恋吗。” “原因很多,第一确实是对这件事有些好奇,第二是对拍照的人好奇,最后,是因为那位凤凰男提出约会的餐厅,东西很难吃。” 面对这位很聪明的学生,唐离如实道:“虽然这件事本质上和你无关,可它多少因你而起,祁间同学有想过帮帮忙么。” 祁间捏着那两张纸,垂眸看着,眸光微微闪烁。 许久,他将两张纸对摺,塞进口袋里。 “当然。” 他慢悠悠地,一字一字地说:“相机,不是这么用的啊。” 第31章 对峙  给我郑重道歉 从监控室回教室的路上, 鹿澄一直在思考。 因为这条具有指向意味的说说,她这几天连走在校园里都能感觉到许多称得上刺眼的视线,它们显然来自某种“审视”后的结果, 也许是好奇, 也许是不满。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可能会遇到比涂掉年级排行上的名字更严重的事情。 必须找到这位拍下了很多她和祁间照片的人,可她一时间并没有非常清晰的思路。 回到班上, 她拉开椅子坐下, 准备从抽屉里拿出书。 却在这时,摸到了一个纸团。 她记得抽屉里没有这种东西, 下意识拿出来, 展开。 纸上用红笔写着她的名字,同时还用红色的马克笔画了个叉。 “这是什么, 恐吓信?” 裴梦走进教室,正好看到这一幕。 第98页 “也不好说。”鹿澄用手机拍了下来,将这张纸折了两折,找了一个地方暂放, “但至少是很没意思的‘警告’。” “祁间有那么受欢迎吗。”裴梦点了点头,走到前面的位置坐下,“怎么感觉这件事闹出来后, 那么多人想撕了你。” “你们不懂,”这个时候, 正好路过的数学科代表听到她们的话,立刻走过来,手撑在鹿澄的桌子上,加入了话题,“祁哥的受欢迎程度是被炒出来的。” “额?” “几乎一直是第一名, 人好看,打球又帅,还有钱,”她说道,“而且一直都没有女朋友,从来都只有特别厉害的小姐姐说喜欢他,这不就是潜力股么,越炒越牛逼。” “哦,本来也不指望自己能当他女朋友,结果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实锤的,就不能接受了?”裴梦总结道。 “是这个道理,而且班长虽然好相处,但现在不太流行软妹人设,很容易让人有那种‘凭什么她可以我就不行’的错觉……不过还有一种说法,是觉得你居然能拿下祁哥这种一看就很难搞的,简直英雄豪杰。” 数学科代表说着说着,又转头安慰鹿澄:“不过现实点来说,大家其实更喜欢和你这样的人相处啦,好说话能力又强。” 鹿澄按了按太阳穴:“你们都觉得他难搞,凭什么觉得我能看上他。” “因为条件确实很好,能拿下就是血赚,班长你真的不觉得吗!” “我不太在意那些条件。” “可恶,这就是自信的有钱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鹿澄比较心累,好说歹说,数学科代表才回了自己的位置。 考虑到现在更重要的,是找到发说说的人,她忍不住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对方一直没有回覆好友申请。 有监控室那番对话,鹿澄觉得这反而符合常理。 但对方如果始终不愿意交涉,学校那么多人,她要从哪里入手…… “你想查这个帐号吗。”忽然,裴梦开口说。 鹿澄眨了眨眼,忽然坐直:“你可以查到吗?” 她怎么把裴梦这个技术宅忘了。 “小问题,盗了他的号不就行了。” 裴梦摸了摸下巴:“正好我也很好奇,明天周日我回家一趟看看好了。” “麻烦你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裴梦比鹿澄想像得更积极,隔日一早,她就请假回家了。 “她平时好像都不回家,隔着几个区吧,来回一趟跟没回去似的。”江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扭头和后桌闲聊道,“难道是有什么新出的游戏?” 结果鹿澄只是“哦”了一声,祁间也是反应平平。 江熠试探道:“额,最近发生这种事真的很影响大家的情绪?要不然我们组织一下,找几个熟人一起吃个饭?” 鹿澄:“……” 这种事情到底哪里影响他的情绪了。 但她现在多少有些顾不上其他人。 她只能说:“再说吧。” 早上的测验过去,鹿澄收拾书包,走之前却被临时过来一趟教室的唐离叫住。 她跟着唐离到了办公室附近,唐离才开口说:“查了几个监控,找到了在年级排行上涂鸦的同学,是十班的,名字叫蒋雯。” 鹿澄第一个念头是,十班是不是和她命里相冲。 然而在听到蒋雯这个名字后,她突然想起来,蒋雯是从初中开始,就时常找林夏麻烦的那一位。 她素来嚣张,不知收敛,这实在是她会做的事情。 “我去了一趟十班,但听说这位同学逃课了,暂时没有找到。”唐离最后说。 …… 鹿澄离开学校,先去了附近的书店。 这是她每周都有的习惯,为了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新小说,恐怖最好,其他的看情况。 只是她刚走进书店,在后面的书架看了会儿,却忽然从书架与书架的间隙里看到有人走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人是蒋雯,身后还跟着几个没穿校服的人。 他们大大咧咧走进来,四处张望,并说道。 “刚才不是还看到她在这的么?” “难道在后面?” 鹿澄眨了眨眼,当即扭头往书店后门走。 她没想到蒋雯离开学校的目的,竟然是趁放学后找人来堵她。 ……总觉得这些人有时候多少有些不太符合她的想像。 这么想着的同时,鹿澄一边往外走,一边从书包里取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走出后门的瞬间,她却迎面碰上了人。 对面的女生因为她突然冲出来吓了一跳,可双方定睛一看,意识到对方是谁时,都愣了愣。 林夏眨了眨眼:“……鹿澄。” 鹿澄下意识点了点头,正要说自己有点忙,准备离开时,她突然喊了一声:“等等!” “蒋雯在找你,你要不要去告诉老师,”她匆忙道,“而且……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第99页 …… 其实在鹿澄离开书店的时候,蒋雯已经发现了她。 她恨得牙痒痒的,只想追过去。 蒋雯从初中开始就喜欢祁间,也没什么原因,大家都说喜欢他,而他长得确实也是自己的菜,可惜两个人距离太远,她只当祁间这种校园男神高不可攀。 可偏偏他身边总有个软柿子,看着就让人心烦,她因此没少找过鹿澄的麻烦,好在她初中时还算本分,知道祁间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就退到了其他班里。 但她根本没想过鹿澄这个贱人还真有一手,上了高中,爱多管闲事就算了,她也不看看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还能和祁间在一起吗? 那天看到照片后,她直接给气了个半死,转头就涂掉了那张排行榜,可还是不解气。 她特意找来了几个初中时认识的“朋友”,本来就是打算在这个时间找她好好“聊聊”的。 蒋雯咬了咬牙,扭头想从前门绕过去追的时候,却在迈出门槛时,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祁间。 和蒋雯的惊讶不同,少年看着他们几个人,却不太意外。 “祁间同学,好巧。”蒋雯神色一变,笑着打招唿。 身后的几个外校的看到祁间,却说了句:“这就是你说那个男的?他不会是和你要找那个女生一起来的吧?” “你们先闭——” “倒也不是,”祁间打断了蒋雯,而是眯着眼看着她,“你划掉了鹿澄在年级排行上的名字……” 他话还没说完,蒋雯当即否认:“我怎么会做这种事,祁间同学怎么会这么想?还是说你真的和鹿澄在一起了?现在帮她找是谁干的吗?” “你想证明应该去找老师,不关我的事。” 然而祁间却道:“那天说说是从晚上十一点后开始流传的,你却在重点班下课之前就去划掉了名字,我是来问你——那些照片是不是你拍的?你从哪里看到的。” …… 鹿澄带着林夏,上了鹿家的车。 “你要说什么。”她在车上坐下时,刚给唐离打完电话。 唐离在对话那边表示“你们未成年人有时候也很超乎我的想像嘛”。 虽然抱怨和调侃的意味很重,但鹿澄相信唐离会帮她这个忙,去解决掉想找麻烦的蒋雯。 剩下的,她打算问问林夏为什么会突然来找自己。 ——她们几乎有一年没有说过话,而上一次,堪称不欢而散。 “你和祁间那张照片,在十班传得很广。”林夏犹豫了片刻,说道,“大概因为蒋雯之前一直都说喜欢祁间……她这周的情绪都挺不好的,就觉得……她可能会来找你。 鹿澄点了点头:“嗯,毕竟她已经来找过我了。” 林夏张了张嘴,沉默了一会。 鹿澄没有催她,像是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感到意外。 片刻后,她才轻声开口:“上个学期,我们两个班打过一场球。” “……啊,好像因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他们要用球赛来证明自己。” “那是陈锋做的。” “谁?” “我以前的一个同桌,”林夏说,“就是他对三班的人先挑衅的,后来还说要打球赛,也参加了比赛。” 鹿澄“啊”了一声:“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当时除了那位石浩请来的小前锋,她对十班那几位选手都没有什么印象。 她这是在委婉地提出,当初的事情,现在好像没必要再说。 林夏沉默了一下,忽然压低了声音:“其实,之前和他当同桌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他拍的一些照片。” “照片?” “嗯,你和祁间的照片。” 鹿澄的表情稍微郑重了一些:“他为什么会……” “我不知道,也是这个学期开学的时候才……然后那些照片就出现在空间里了。”林夏的语气有些艰难,“他这个人挺孤僻的,我后来听说他家好像是开照相馆的,所以懂点摄影吧……如果是他拍的……” “你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我之前也没多想,如果你是因为这个不相信我,我也没有……” 鹿澄看着她,摇了摇头:“我明白了,谢谢你。” 林夏一时有些错愕,可能是没想到她会那么说。 毕竟一年前,她还因为石浩提的条件,故意说些不好的话来唆使她。 鹿澄能感受到她的茫然,却是道:“一码归一码,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这些对我很重要,至于分辨它们有没有用,是我的事情。” 林夏突然被她这样的话说得愣住,许久,才垂下头:“你还真是……” 过了一会,她语气郑重:“其实,我是想道歉的。” 鹿澄挑了挑眉。 “对不起,遇到那些事情,我才是那个应该努力想办法解决的人,但我那么没用,还把委屈都发泄在你身上……” 第100页 “蒋雯她们被处分,我知道是你帮的忙。” 林夏过去的一年过得其实挺好,因为有鹿澄帮的忙,蒋雯被处分过一次,后来对她收敛了很多。 这不得不让她想到,鹿澄从来都是默默在做,是一个忍受了很多事情,却还能冷静并以德报怨的人。 这样的人非常了不起,以至于她每每想到自己当初说的话,都羞愧得抬不起头。 “但我还说了那样的话……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 林夏离开后,鹿澄坐在车里,想起小姑娘抱歉得要哭出来的样子,顿时也有些感慨。 但她很快将这些暂时压在了心里,因为裴梦给她发了消息。 【裴梦:盗到了,不过是个小号[图]】 鹿澄仔细看着那张截图。 对方确实是个小号,好友只有一个,用的还是初始的头像。 【裴梦:哦,因为祁间问了,这玩意我也发给他了】 【华夫饼:?他问这个】 鹿澄单纯是意外,不知道他居然也会在意这件事。 但没过多久,祁间就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 【祁间:来我们楼的会议室】 【祁间:有照片的事和你说】 这话堪称命令式,鹿澄有点被噎住的感觉,可看到第二句话,她立即下车,和老李说了句抱歉,急忙回到学校。 学校每栋楼都有会议室,通常是老师们开会用的,都在比较高的楼层。 她赶到的时候,发现会议室旁边的办公室传出了一些声音,还没确定是什么声音,祁间从会议室走出来,看着她,朝会议室扬了扬下巴。 “那是……” “去找你那个女的,我问完话,唐离刚好过来把她带回来了。” 鹿澄眨了眨眼:“问话?你怎么知道……”蒋雯会来找她? “都被划掉名字了,再严重一点,大概也是这个程度。”祁间淡淡道,“正好找她问一点事情。” “什么事情?” 祁间说了她划名字时间不对的事情:“按她的说法,说说里的照片先发在了有十班的人参与的群里,之后,似乎十班的人加了他,正好把这条转了出来。” 鹿澄摸了摸下巴,恍然:“所以你问裴梦,那个小号有什么好友。” 祁间点了点头:“但他清过群和好友。” 鹿澄能理解,这个人的目的似乎只是把照片传出去,并不打算和谁有过多的交集,免得暴露自己。 “他是担心被发现吗?” “倒不一定。” 祁间举起手机,给她看了一眼裴梦刚才的截图:“这个号可能本身只用做和另一个号互动,也就是唯一那一个好友,应该是常联繫的人,或者就是本人。” 听他这样的口气,鹿澄觉得他应当知道这个人是谁。 她开口问:“是……” “罗珊。” 这一瞬间,鹿澄居然并不意外。 毕竟和罗珊一起玩那群人对自己的态度…… “是她?” “有关系,但也不一定。” 祁间继续说:“裴梦说,这个帐号的个人相册里,有很多罗珊的照片。” “这个人,原来拍摄的对象应该一直是她,可突然变成了——” 他们。 鹿澄抿了抿唇:“刚才……十班有人告诉我,他们班有一个,上学期唆使我们两个班打篮球赛的人,家里是开照相馆的,那位同学亲眼见过他抽屉有发在说说上的照片,我觉得和他有关系。” 祁间挑眉。 如今事情似乎变得明朗起来,拍照的人可能是十班的陈锋,陈锋从几年前开始拍罗珊的照片,但最近拍摄对象忽然变成了他们。 而这个转变的时间点,很显然是从上个学期,他们关系缓和后开始的。 不仅如此,他还用小号传播了这些照片,目的是…… “他的目的……至少有激怒蒋雯这一点,可是,更根本的……” “让你知难而退。” 祁间:“以前的事情多少只是传言,但是现在发出这些‘证据’,他们会觉得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当然会变本加厉地找你麻烦,只要还有人相信,那么对你来说都是负担,直到……” 鹿澄不堪其扰,为了“清净”,她远离祁间,或者更干脆一点,选择转学。 这样,就没有人可以“抢走”祁间。 “……确实是在罗珊的立场上会做的事情。” 鹿澄觉得这个逻辑说得通,但她仍旧无法理解陈锋和罗珊的关系,罗珊这么做可以理解,而陈锋是在助纣为虐,还是…… 忽然,有人敲了敲会议室的门。 很快,唐离拉开门,探进来一个脑袋:“班长来了?正好,现在过来和对方的家长说一下情况。” 鹿澄没想到唐离的效率这么高,居然就将蒋雯的家长请来了。 唐离看出来了,很快解释说:“因为今早和你说了之后,我就和她的家长打了电话。” 第101页 鹿澄点了点头,跟着唐离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站着垂着头的蒋雯,以及蒋雯的母亲、十班的班主任徐老师。 “你就是鹿澄?”蒋雯的母亲看到她,神色高傲,语气趾高气扬,“什么跟踪不跟踪的,都是些小孩子的事情,让她道个歉行了,怎么还专门让我来一趟?” 徐老师其实也很心累,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按了按鼻樑解释:“你女儿这还是惹事未遂,但她在学校可是破坏公物……” “那个排行榜能值几个钱?!这个钱我们出了不就行了!” 蒋雯这人嚣张,多少和家教有点关系,鹿澄不禁想到了裴梦说的,十班很多人都是买进来的说法。 ……有钱真好。 说到这里,徐老师的脸色便有些发青:“你这是什么话?赔偿当然要由你们负责,但是学生的教育问题……” “教育什么教育!我平时盯着公司,忙着赚钱,还得跑来你们学校,我给那么多钱,把孩子交给你们不就是让你们好好教的吗,现在还得让我们家长出面,那要你们这些老师做什么?!” 蒋雯的母亲说着还拍了拍蒋雯的肩膀:“你也是,之前的事情才过去多久,又给我惹事?” “我就是开个玩笑,”蒋雯反而松了口气,沖鹿澄笑了笑,“对不起行了吧!” “得了吧老师,等会你说那排行榜多少钱,我刷卡给你们重新……” 鹿澄多少有些听不下去了,皱了皱眉:“可她是惯犯啊。” 蒋雯的母亲瞪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才多大就能说出这种话?” “我说她是惯犯,”鹿澄看着她,“她从初中开始就带着班上的同学欺负其他同学,这也算小事?她上次难道不就是因为欺负同学被处分了?而她现在带了校外的同学去堵我,学校外面那些监控您需要看看吗?” 她的语速不快,但言辞犀利,蒋雯的母亲瞪大了眼睛,回过神后又拔高了声音:“你这不是根本没事吗……” “没事?我有事没事好像不是您负责的范围,”鹿澄说,“我只是在说,你觉得这是小事,但蒋雯做的那些事,足够让她退学了吧?” 蒋雯也完全没想到鹿澄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要骂:“你这个……” “确实哈,蒋雯的家长,”唐离适时在旁边道,“根据s高的校规,她这么多次犯事,情节已经非常严重了。既然您觉得您作为蒋雯的母亲,我们需要尊重你的意见,但我们也需要尊重鹿澄家长的意见。” “那她的家长呢?怎么就她一个人在这里?你们学校难道不知道我们家每个学期给学校多少钱?” “他们哪个破旮沓角出来的,忍一忍怎么了?从学校出来混社会,到时候还不是给我们家打工哪。” 鹿澄觉得这位蒋雯的母亲确实是急了,说出这样的话,连徐老师都瞪着眼不知道该怎么接。 可要说她的家长……鹿澄心里有点没底。 许心昙去巴黎了,估计直到时装周结束都会待在欧洲。 何况就算她在,自己也很虚。 她实在是没有想过,自己因为学校发生的事被叫了家长该怎么办。 刚说完,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 “还真是及时。”唐离走了过去。 一身灰色休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而他旁边的人,是头髮有些白的校长。 鹿澄看到鹿深,当场有点傻掉。 在鹿家那么多人里,她和鹿深的交集是最少的。 鹿澄只知道,鹿深如今任鹿氏集团旗下某个高科技产业公司的总裁,还有研发类的技术工作,平时非常忙碌,以至于甚至连鹿浅都没怎么见过他。 让一个平时忙到连家都不怎么回的人,因为她在学校的事情而亲自来一趟…… 鹿澄觉得有点窒息。 可更让她窒息的,是蒋雯的母亲在见到他之后,脸色大变:“鹿总?” 鹿深朝她点了点头,却没太在意,视线转向了办公室内的其他人,最后停在了鹿澄身上:“没事吧?” 鹿澄只能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您怎么……”来了? “我的助理接到了唐老师的电话,和我说事情很严重,”他的神情虽然如平时在家里一般温润,可此时却不自觉带了分令人畏惧的锋利,“关于我女儿在学校里遇到的一些事。” 鹿澄这个时候,才感觉到鹿深身上那种她以前在祁先生身上感觉到的气势,有点冰冷,非常唬人。 再看到严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的校长,以及面色发白的蒋雯和她的母亲,她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没底了。 鹿深的态度非常坚决,哪怕蒋雯的母亲再三提起公司间的合作,他也不为所动。 而他们谈到处分时,唐离拉着鹿澄出了办公室。 “您去找的……”鹿澄还有些恍惚,指了指办公室说。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当然得找家长。”唐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爸爸的助理每次都会优先处理学校这边的事情。” 第102页 鹿澄怔了怔,而后听到她又说:“所以,放心好了。” 她安静了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 * 两天后,班上四处传的事情从“鹿澄和祁间在一起了”变成了“十班的蒋雯转学了”。 s高的升学率非常高,只有家长塞钱送孩子进来,他们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还会因为处分转学。 但也有人大唿过瘾,因为蒋雯简直是“作恶多端遭报应了”,还有人提到了她抹掉年级排行上鹿澄名字的事。 ——因为有广播通报批评,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无形中,鹿澄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比较恶意的视线,似乎少了许多。 倒也算杀鸡儆猴。 …… 蒋雯转学,却不代表着事情“结束”了。 他们查到那个帐号和罗珊有关系,但对方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被蒋雯转学的事惊动,主动删掉了原始说说。 根据林夏的说法,在她注意到的时候,陈锋似乎都没有多余的举动。 事情有些焦灼的时候,负责五一晚会学生事项的同学找到了她,告诉她,三班一直没有报节目,而距离晚会只剩半个月了。 鹿澄顿时有些头大。 她最近有些自顾不暇,完全忘记了罗珊是个甩手掌柜。 因为上学期开学换位置后,她勉强也做了点班干部的工作,但现在却突然甩脸不认人…… 无法,鹿澄只能在放学前,到讲台上和大家说这件事。 “距离五一晚会还有半个月,同学们有什么合适的节目可以推荐么。” 去年他们通过抽籤选了鹿浅弹钢琴的节目,但s高要求每个班每年的晚会节目不能和去年相同,他们今年得换一个。 “小品,舞台剧,相声?” “只剩半个月,感觉也没什么能弄的,诗朗诵?” “诗朗诵好无聊,今年好像三个班要诗朗诵,就算报了也不给过吧。” “大合唱?” “……我不想唱,大合唱好蠢啊。” 大家各抒己见,鹿澄也一个个将他们提出来的节目都写在了黑板上。 看着五花八门的节目,她不紧不慢地道:“还有其他的吗?” “班长自己来一个?” 忽然,班上传来了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向说话的女生。 傅小竹用手撑着脸,正转着笔玩,感觉到她的眼神也不避让,笑着说:“都是因为班长忘记了这件事,现在只剩半个月了,能准备什么呀?” “我记得,这个好像是文娱委员的职责?”鹿澄按着讲台,眨了眨眼。 说着,她看向了傅小竹的同桌——罗珊。 罗珊没有因为这样的话露出不对劲的神色,反而直视她说:“我说我不想当,不是去年就告诉过班长了么?” “对啊,班长明明知道,现在还要把责任推卸给珊珊?” “所以班长自己出一个节目不就好了。” “班长不是还能跑1500么,一个节目而已,应该很轻松吧?” 鹿澄没有理会她们的挑衅,放下粉笔,看着罗珊说:“你的意思是,你先让人发了造谣的说说,又让我跑1500,美其名曰班长什么都要做,现在还要将自己的责任推给我?” 她说的这些话其实都没什么,唯独那句“让人发了造谣的说说”,顿时让那边几个人炸了。 “你胡说什么啊鹿澄?!” “自己做亏心事还能扯上珊珊?” “你不知道珊珊这几天多难过,你噁心不噁心?” 其他同学没听说过这个,反而是很震惊地看向罗珊。 罗珊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盯着她道:“没有证据的事情,鹿澄,你不要以为随口乱说没有代价。” “如果我找到证据了呢?” “你他妈少在那里……” 鹿澄眼神没什么温度地扫了傅小竹一眼。 这个眼神仍旧冷静,却又多了点锐利,令她一下子哽住。 下一秒,她当着全班的面开口—— “一个从来没履行过自己职责的文体委员,哪来的脸说我不负责?” “你不愿意当,别忘了班干部是可以请辞的,你倒是先辞了,不要占着位置不做事,净给别人添麻烦还要指责别人强迫你。” “你很委屈?你委屈在哪,成绩没我好,跑50米都要十秒钟,你既然喜欢祁间怎么不自己去告白,做些小动作还不敢承认?” 鹿澄吸了口气,指了指身边的讲台:“你既然想要证据我就找给你看。” “届时还请你辞了你的职位,别赖着不走,并且站在讲台上,给我郑重道歉。” 第32章 抓住  在他眼里,估计没有什么能称得上…… “我知道在当着全班的面放狠话也是一种勇气。” “但你为什么要把我拉下水。” 时间——周六, 也就是距离鹿澄在讲台上开麦后的第二天。 地点——华都城。 第103页 祁间扶着额头,望着出现在家里的鹿澄,说了如上两句话。 鹿澄捧着一个杯子, 看着面前的人道:“虽然前段时间你分析这件事的时候, 好像这一切和你没什么关系——可是祁老师,被那么多女生暗恋是什么感觉。” 祁间嘴角一抽:“说人话,你来干嘛的。” “我应下了准备五一晚会节目的事情, 想请你和我一起上台。” “我不。” 虽然祁间早就猜到了, 但听到她承认,还是抬脚就走。 鹿澄抱着杯子, 追了上来。 “不愿意你倒是给个理由。” “晚会就是小丑表演, 我为什么要当小丑。” “你每次开嘲讽能不能别开那么满,你忘了篮球赛?” “你还敢提, 鹿澄你到底有没有点我已经帮过你好多次的觉悟啊?!” 祁间说完便跨进了房间,反手就要把门关上。 但鹿澄却伸出手,勐地把门推开,门板蹭着他耳边的髮丝刮过, 砰地碰在墙上。 祁间:“……” “朋友互帮互助怎么了,”时间紧迫,鹿澄也没和他废话, “反正你之前不都帮忙了?” “我……”帮忙又不是因为—— 祁间下意识开口,但看着气势汹汹的女生, 却话锋一转:“班长,你最近真的很有斗志啊。” 鹿澄面无表情:“这不都是你害的吗。” “……” 祁间吸了口气,把她拽进房间,关上门,语气多了分认真:“你说说看, 你现在手里有什么能当证据的?在讲台放完狠话后,她怎么可能不觉得自己暴露了?你打算把她那一相册照片当证据?要不然我帮你列印下来贴满你房间算了?” 知道他认真了,鹿澄挑了挑眉,停下来道:“那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做?” “报警。”祁间一副懒得废话的表情。 “但他已经删掉原始内容了。” “网际网路没记忆?敢发他就得做好准备。” 鹿澄吸了口气:“如果他没有提到罗珊……” “那是你们的事,我只关心偷拍的人会不会有事。” “没有罗珊,陈锋就不会偷拍。” 祁间一时停住,鹿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几个截图:“我一直在想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问了一下‘知情人’。” “他们两个人是初中同学,陈锋一直在追罗珊,所以相册里才会有那么多她的照片。” “我想,他本来偷拍这些照片只是想给罗珊看。” ——“你喜欢的人有女朋友,你不要再喜欢他了”,的意思。 祁间安静了两秒:“看来把这位同学捅出来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唐老师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希望在校方介入前结束,因为如果有这层关系在,就算校方找过来,陈锋最多也只会承认是他自己干的吧。” 祁间眯了眯眼,意识到鹿澄觉得陈锋可能不会把罗珊捅出来,顿时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我没想到班长还挺相信真爱啊。” “毕竟那个相册有很多年了。” “因为真爱无敌所以你打算原谅他偷拍?”祁间听到这话却有些气笑了,“你的脑子……” “怎么可能原谅,”鹿澄定定道,“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偷拍就是偷拍,相机不是这么用的。” 祁间愣住。 “他也好,罗珊也好,其他人也好。偷拍的人,故意传播的人,造谣的人,歪曲事实的人……怎么可能原谅。” 鹿澄吸了口气:“他们不承认就想办法让他们承认,所以我才会来找你。” 房间里有一分钟的安静。 有风拂过窗台前白色的窗帘,吹入房间后裹上些许橙花的香味。 许久,祁间的肩膀微垮,语气有些不耐烦:“你那个是什么破节目。” 鹿澄扬眉,跟着舒了口气:“钢琴和唱歌,你选一个。” “钢琴。” “……我就知道。” “唱什么,你要搞恐怖电影主题曲现在就给我出去。” 鹿澄见终于说服他了,也不着急,慢腾腾地到沙发上坐下:“莫默的《诸萤》。” 祁间露出了点意外的神情:“原始人也听流行音乐?还喜欢momo?” 鹿澄眼皮一跳:“你有什么意见?” 距离一年多以前,她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这位歌手已经过去了许久,而今不仅结了婚,还成了娱乐圈非常有名的歌手。 鹿澄仍然觉得她的歌非常好听。 “我记得她今年过年回s市了?” “……你别说了,那天鹿家的长辈跟我聊了三个小时。” 回过神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莫默已经离开了苏家。 祁间嘲笑了一声:“追星失败者。” 鹿澄:“……” 鹿澄:“说起来,你平时也不跑华都城,是知道我要来堵你?堂堂那么多女生的暗恋对象居然怂到直接回家?” 第104页 “你搞清楚——” “还是你其实本来就默认了帮忙?你果然是个傲娇?” 祁间:“……” “出去,马上。” “我不。” “……” 这句话怎么那么似曾相识。 鹿澄懒得理他,祁间看她特别悠闲,走过去,手撑着一面沙发,懒声道:“班长这是带头逃课?” “其实我请了两周的假。” 祁间挑了挑眉,忽然明白了什么,笑了:“玩这么大?你人设崩了啊班长。” 阳光琐碎地落在少年的发梢,衬得他漂亮的眉眼微懒又惬意,鹿澄歪了歪脑袋,仿佛第一次能够承认他这人长得确实赏心悦目般,抿了抿唇,也笑了笑:“彼此。” …… …… 一周后,距离s高不远的一个电玩城里。 石浩晃荡着带着几个同学踏进各种颜色灯光闪烁的空间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在监狱里关了十几年后被放出来的神情。 茫然,又有点解脱的快乐。 他们这周过得很惨,徐老师因为蒋雯转学的事被气得不轻,对他们前所未有地严格了起来。 每节自习必来教室,十点钟准时出现在宿舍楼,有同学起来上厕所,回过头发现靠门的窗后出现徐老师那张严肃古板的脸,人都差点给吓没了。 就算是石浩这种老油条,四台手机都被没收了两台。 就他妈离谱。 “浩哥,徐老师最近更年期啊?” “我鬼知道,蒋雯她妈过来的时候还把她喷了一通,气都撒咱们身上了。” “天天呆在学校努力学习,我他妈都快死了。” “早点死别烦我。” 几个人找了几台游戏,各自投了币,玩着玩着又开始吹水。 “话说啊,浩哥,三班的班长和祁间是不是一周没来学校了?” “为啥他们就能光明正大翘课?” “我看这是真的在一起了吧,绝了还能这样,我也想当学霸,想干嘛干嘛。” 石浩有些听不下去,一把按下游戏摇杆,咬咬牙:“你们懂个屁!” “那天鹿澄他爸都来了,咱们校长以前还是他班主任,s高成绩第一,这是什么关系?蒋雯她妈开个小破公司还搁那以为自己老牛逼,就作死。” “浩哥息怒。” “浩哥这是大姨妈来了啊?” “你想死啊?” “不过三班那个节目,祁间和鹿澄的弹唱?绝了。” “蹬鼻子上脸直接在全校面前秀?” “他们咋滴不情歌对唱?” “浩哥听到啥风声了吗?” 石浩没好气道:“我鬼知道啊……” 刚说完,旁边有人哆哆嗦嗦开口:“浩……浩浩浩哥!” “啥玩意,徐老师来抄家了?”石浩吐槽了一句,一抬头,人也愣住了。 上一秒他们还在说的祁间,慢悠悠走进了电玩城里。 人长得帅就是不一样,那些青色蓝色紫色的萤光往身上打,看着都让他多了分赛博朋克的味道,有点酷。 但不过片刻,石浩就回过神,冷笑着朝他道:“这不是咱们s高的男神吗。” “怎么回事,刚回家跟女朋友度蜜月还没一周,就寂寞得出来玩了?” 祁间也笑了笑:“巧啊石班长,在玩什么?人类一败涂地?” 那个“一败涂地”的咬字十分意味深长。 石浩腾地站起来,死死瞪着他:“你他妈再说一次?” “就这?”祁间继续开嘲讽,“连个班主任都应付不了,校霸来电玩城还挑周末?你不失败谁失败。” “我不知道我居然那么重要?能让你了解近况还大老远跑一趟?鹿班长不生气啊?” “这不是因为刚好了解到,石班长上学期还给自己的同学擦屁股,深受感动。” 上学期给同学擦屁股——提到这,石浩也只能想到篮球赛了。 那件事他也是想起来就太阳穴发疼。 陈锋那个傻逼跑去挑衅三班,还约赛,回过头还得他来找人打球,居然还他妈输了。 石浩已经能确信,祁间跑来这里就是故意的。 他气得不行,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表情才没崩:“亏你这么久以前的事还能提,你还挺关心那场比赛?不过我没什么兴趣,你他妈要逼逼完了就早点走。” “我最近有个新爱好。”祁间却说。 石浩一脸莫名,又听他继续道:“最近偶尔做点慈善。” “看你脑子不太好,来助人为乐。” “……?” “你猜让你擦屁股那个同学,是为了谁才挑起的篮球赛?” 石浩后槽牙上下一磨,嗤声:“你们那个垃圾班谁能看顺眼?” “我可是知道,你们班那同学追我们班一个女的挺久了。” 他这话轻描淡写,石浩后边那几个小弟都跳了起来。 第105页 “啥玩意?陈锋?陈锋喜欢谁?” “好傢伙他挑事居然是想追女生?我说他这个人平时都不说话还去挑衅三班?!” “本来就输得我想骂人,敢情我们全员工具人啊?!” “老子这就给那个逼打电话!” 他们一片躁动,石浩却拦住了要打电话的人,上下打量着祁间,表示对他的话很怀疑:“你什么时候那么八卦了?真以为老子会信?” “信不信你问问他以前的同学不就知道了,”祁间摊了摊手,随手从口袋里掏出根棒棒糖,懒洋洋地边撕包装边道,“堂堂十班班长,混成个工具人而不自知,真惨啊。” 石浩的脸色变幻莫测:“……” 祁间说完了,把棒棒糖塞进嘴里,转头走了。 走的时候,他还顺手拿出手机,打字。 【空:你买的什么牛奶味棒棒糖,味道真的很塑料】 片刻,有人回復他。 【鹿澄:吐出来】 【鹿澄:再赔我一根】 …… …… 又过了一周,四月二十九号晚上。 十班里,本来他们都闹,下了课后更是吵吵嚷嚷。 “放假放假了,怎么还有一天才放假?” “明儿还有晚会呢,咱们几点去占位置?” “每年的节目不都是那几个,超、无、聊。” “明天的节目明明蛮有意思的嘛。”忽然,石浩的声音在班上响起。 他坐在桌子上,脚蹬着另一张桌子,嗓门挺大:“三班那对不是要表演鸳鸯戏水吗?” “草哈哈哈哈哈哈哈。” “绝了,真的诶,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吧。” “我突然好期待啊,会是情歌对唱吗?” “他们是不是这两周都没来上学?我听说三班的人说的。” 石浩也笑:“那可不,肯定是在一起了啊!” 他说的声音大,不经意般瞥过坐在教室角落里的男生。 男生长相阴沉,仿佛没有在听班上的人在说话,继续写着东西。 只是,手攥着笔的动作,用力了一些,指尖有些白。 * 五一前一天下午,鹿澄到了学校后,没回教室,直接去了礼堂。 裴梦看到消息,和她在校门附近汇合,看到她后,眼神上下打量了一圈:“你这个衣服,是准备直接上?” “是吧。” “校服?” 鹿澄安静了两秒,点了点头。 s高有两套夏季校服,她换了另一套短袖衬衫和格子短裙的。 ……好像也不是不行。 “明明为了节目还请了两周的假?” “其实大部分时候我们是各回各家自习,节目……尽力而为就好了。” “祁间什么时候来?” “说是快开始的时候。” 两个人边说边走,路上遇到不少去礼堂的人,没一会儿,鹿澄听到有人说“这不是班长吗”,便停了下来,循声望去。 正好是班里那几个女生,说话的是傅小竹,边上是罗珊。 傅小竹一副很得意的样子:“班长终于来学校了啊,不会是躲起来了吧,你说的证据是什么,我们真的超好奇。” “看起来你还挺想我。”鹿澄和她们隔着距离,语气倒还算平静,也没再理会他们,径直走开。 “虚张声势。”经过她们时,鹿澄听到罗珊小声道。 她们“狭路相逢”,石浩也正好跟几个同班的走过来,见到这一幕,都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 “好戏啊好戏,不过咱们真不管陈锋了?他还真追三班那女的。” “最近那女的不是和他撇清关系了?” “撇清关系是啥意思?” “就是直接拒绝了呗。” “那以前呢?” “吊着呗,说‘我再考虑考虑’,‘你真好但是’,啥的。” “你好懂。” 石浩听着他们的话,冷哼了声:“开玩笑,那女的还喜欢祁间呢,祁间想甩这个锅我干嘛帮他撕,当然得挑事让他们打起来啊。” 说完,他冷哼了一声,昂首挺胸往礼堂走去。 …… 三班的节目靠后,裴梦进礼堂占位置看节目,鹿澄自己去了后台边上的房间——这边是堆杂物的,只有一扇挺大的窗,她走进去,旁边还挂了两条红色的横幅。 门口有同学来来往往,她拖了个椅子坐下玩手机。 过了会儿,手机响了。 【祁间:到了】 刚看到消息,她抬起头,发现有男生走进来。 因为是认识的人,鹿澄指了指那几个横幅,开口说:“这是不是去年挂在运动场的那些。” 对面的人正要说话。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闷响。 房间里的两个人箭步冲到窗边。 窗外是一条半米宽的过道,后边是花圃,祁间穿着一件黑色外套,按着一个高瘦的男生,直接给人按到了花圃里。 第106页 “抓到了。” 不仅把人按在了地里,祁间手里还有一部手机。 人赃并获了属实是。 “祁哥牛逼!”鹿澄身边的男生——江熠喊了一声,顺便还翻了个窗。 鹿澄也很想翻,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校服裙子,闭了闭眼,扭头跑出了房间。 等她绕过礼堂,到了房间外的花圃时,陈锋还在地上挣扎。 然而祁间的力道很大,边上还有个江熠,他的挣扎根本没有用。 ……虽然江熠也没有出手的机会,现在更像是个拉拉队,散发着正直纯良的气息,看着祁间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祁哥太厉害了吧!你怎么知道他今天晚上一定会来?还只是让我去找一下班长……你们是神吗!” 鹿澄捂起脸:“这暂时不是重点。” 她走过去,俯下身看着陈锋:“你就是‘可可’?” 陈锋浑身一僵。 裴梦是非常优秀的技术宅,哪怕盗号也不会留下一点痕迹,他显然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号被盗过。 “偷拍是不是不太好,”她不管对方的挣扎,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锋顿时不挣扎了,但不说话。 证据充分,他说什么也没有用。 “不过我好像听说,你追了罗珊好多年。” 陈锋浑身一僵,有些僵硬地道:“和她没有关系,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 鹿澄:“……” 这种程度的话,连江熠都骗不了。 “我听说,她半个月前拒绝你,要过河拆桥来着,你这么大度啊?” 陈锋追罗珊这件事,很多他们的初中同学知道,不过罗珊一直没有明确拒绝过,直到鹿澄和罗珊“宣战”,她很可能是担心和陈锋“扯上关系”,不仅当面拒绝了他,还单方面删掉了可可这个好友。 陈锋咬了咬牙,但还是没有说话。 “也行。”见此,鹿澄点了点头,正好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人便站直了,顺势道,“正好你和我们老师说说。” 江熠听到“老师”两个字,抬起眼看去:“唐老师……额?” 唐离大步走来,身后……还带着两个同学,傅小竹和罗珊。 傅小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挽着罗珊的胳膊,还有些抱怨:“老师,我们到底要去哪呀,也不知道位置能占多久……” 她的脚步却突然没能迈出去,因为罗珊突然看到了被祁间扣着的陈锋,脸色煞白。 傅小竹不明所以,往那边看去,才注意到那几个人。 她皱了皱眉:“这是……” “罗珊,”鹿澄仰起头,看向她们,“这是你要的证据。” “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他。”罗珊下意识挣开傅小竹,后退了一步。 “哦,抓到了啊。”唐离像没听到她们的话,径直往前走,“又是十班的……唉,徐老师以后要怎么看我,我也不是想找茬。” “你们班奇怪的人真多,半个月前才有一个同学转学,现在又有一个偷拍的,你到底拍了多少人啊。” 傅小竹一开始迷迷煳煳,但说到“偷拍”,她惊叫起来:“竟然是你!” “你居然还偷拍,这么噁心居然还追珊珊?” “太噁心了!” 她连着说了好几个“噁心”,罗珊轻轻拉着她往后:“不……不要说了……没有这种事。” “你不认识他?”祁间突然开口,话是对着罗珊说的。 罗珊的心一跳,当着他的面怎么也不肯承认,慌乱地摇头:“我不认识他!” “可他不是追了你好几年么?” “……他是死缠烂打,我拒绝了他好多次了!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他!”罗珊强调,“我完全不认识他。” “不过,他手机里还有一些你的照片。”祁间松开陈锋,让江熠拉着他,晃了晃手机。 罗珊一怔,说道:“……他偷拍我,我也是受害者,他这样的人早应该被抓起来了!” “这样啊,”鹿澄像是也疑惑了,“你既然知道他在偷拍,怎么不告诉老师?” 唐离“诶”了一声:“这么严重的事情,罗珊同学不太相信学校嘛。” 傅小竹也很吃惊,看着罗珊的神情有些不可置信:“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这种事……你怎么不和我说?” “和你说有什么……”罗珊咬了咬牙,被几双眼睛看着,心情越发焦躁。 她根本没想过,陈锋居然会被抓到……真的蠢死了! ……但是自己绝对不能承认。 如果让他们,尤其是祁间,知道自己和这种人有关系……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后退着说道,“我只是害怕才……他就是个偷拍的变态。” 祁间恍然,又看了一眼面前情绪不明的陈锋,“这位同学,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第107页 许久,陈锋才缓缓地开口:“……是她。” “什么?”祁间弯了弯眼睛。 “我本来只是拍她而已,但她说喜欢祁间,我看到他和其他人在一起,”他说,“就拍了他们的照片,发给她——她后来让我把那些照片发出去,说要给鹿澄一点‘教训’。” 罗珊想阻止他:“你在胡说——” 陈锋继续说,并没有理会:“有聊天记录。” 裴梦虽然盗了号,但聊天记录的设置被他改掉了,只能在本地查阅,所以他们一直看不到聊天记录。 陈锋愿意发聊天记录,自然还会有其他“证据”。 鹿澄见目的达到了,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罗珊,收回了视线。 “不是,老师,我真的不知道……” 罗珊感受到她的视线,只觉得那样冷静的眼神下,她甚至有些无处遁形的错觉。 唐离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既然这样的话,就麻烦江熠同学先带这位同学去一趟办公室。” 她顿了顿:“当然,还有罗珊同学。” 傅小竹却还有一些懵,下意识拽着罗珊:“为什么啊?罗珊你和陈锋说什么了?难道他不是死缠烂打又偷拍的人吗?” “老师你不要相信他乱说,这种人的话都是一面之词——” “够了。” 鹿澄打断了她:“死缠烂打又一面之词,你才是这样的人吧。” “我……” “她什么都没有告诉你,真好笑,罗珊真的有把你当朋友吗?” 鹿澄最后一句话顿时令傅小竹僵住。 她强撑着解释:“怎么可能,她当然有……” 但鹿澄没有理会她,甚至连罗珊都甩开了她的手,失魂落魄地跟着老师离开了。 傅小竹一个人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 鹿澄和祁间没有跟着唐离走,因为还有节目。 他们朝着礼堂的方向,边走边道:“陈锋今晚果然出现了啊……” 她当时挑衅罗珊,也不全是气话。 在她看来,说说是陈锋发的,可陈锋顶多只想让罗珊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因此会发出去,多少和罗珊有些关系,而罗珊被自己当众挑衅,肯定会怀疑她发现了两人的关系。 罗珊果然急忙和陈锋撇清了关系,陈锋不明所以,一定会不安。 “鹿澄和祁间在一起了,还在准备节目”这样的话越传越广,加上祁间又去借了石浩的手挑了事,陈锋会更按捺不住,想拍下更多“证据”。 可他们两周都没有来学校,陈锋想再拍他们在一起的内容,只能抓住今天晚会的机会,过来偷拍。 再想到祁间那些挑拨的话,鹿澄嘆了口气:“你搞人心态真的有一手啊。” “毕竟这种东西并不可信。”祁间找了张湿巾,擦掉手上沾到的泥,口气随意。 鹿澄一怔,垂下头。 她以前会觉得这样的话很中二,但现在却能理解了。 他的父母,一个有钱,一个有理想,最终却得到了一个惨烈而又狼狈的结局,而他本身就是那个失败的见证。 在他眼里,估计没有什么能称得上长久和真挚的东西。 他从没觉得那些喜欢他的女生有多么特别,陈锋所谓追了罗珊许多年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氛围渐渐有些安静,甚至沉闷。 鹿澄抬起头,拍了拍他,安慰道:“没事,弹钢琴可以让人心无杂念,等会加油。” 祁间:“……” 第33章 诸萤  他现在确实是,还挺相信她的…… 鹿澄和祁间走到礼堂后台时, 正好遇到想去找他们的……秦璐璐和鹿浅。 秦璐璐看到他们,在原地瞪大眼睛:“你们还知道回来?” 鹿澄和祁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丝茫然。 下一秒, 祁间往后退了一步。 鹿澄:“?” 她也想跑, 却被秦璐璐拦住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准备节目不和同学商量?” “毕竟只是个小节目……” “晚会都开始了人也找不到?” “额,我们去处理了点事情。” “还穿校服!你们能对节目有点基本尊重吗?” “我觉得还……” “你这么敷衍, 咱们班今年的节目怎么办, 要是再给罗珊她们留下话柄怎么办!”秦璐璐气死了,“你们能不能认真一点啊!” 鹿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能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乖乖挨训。 过了会儿,秦璐璐也不说了, 直接拽着她,说什么也要给她化个妆补救一下。 鹿澄觉得突然,被拽着走的时候下意识往四处看,像是想找个能救命的人。 但她一转头, 就看到祁间已经走到了一米开外,靠着墙,模样和善地朝她摆了摆手。 鹿澄:“……” 鹿澄被拖走。 第108页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 祁间心底最后一点烦躁也烟消云散,如今只剩下一个想早点弹完, 找个地方吃夜宵的想法。 “真是热闹。” 但身边突然响起个声音。 祁间循声望去,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裴梦。 裴梦手里拿着盒牛奶味的百奇,同时嘴里还叼着一根,视线上瞟:“来一根吗,学霸。” 听起来像是什么暗巷里的黑暗交易, 祁间安静了两秒:“不用了。” 裴梦被拒绝,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点了点头,自顾自道:“看来你们已经把那个同学抓起来,并想办法让他供出罗珊了。” “不过为了这件事,特地包揽下五一晚会的节目,费心费力……不过也完全是班长的风格。” “一般来说,盗走罗珊的号就可以解决大部分事情,反正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只会在线上交流。” “难道是因为……想让陈锋在偷拍的时候被抓起来,罗珊以为自己没有事的时候被拆穿……吗。” “班长有时候真是让人看不懂。” 裴梦自己一个人说了许多,也不等祁间回復,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可说完,她又向旁边的人问了一句:“学霸,你会那么安分接受班长的安排,实在让人意外,介意向我透露一下心路歷程么?” 过了会儿,祁间才应道:“没有,我觉得非常麻烦。” “可你看起来实在口嫌体正直。” “……” 祁间没有说话。 虽然前段时间,他说服自己将重点放在事情本身,才自觉忽略了这个问题,但裴梦说的事情他自己确实到现在也没有理解。 裴梦吃完一盒百奇,拍了拍手站起来:“好,期待你们精彩的节目。” 祁间瞥了她一眼:“……你对她还挺有信心。” “我是对智商比较有信心,”裴梦说,“两位学神准备了半个月的节目,至少有点看头吧。” 说完,女生转身出了后台。 祁间又在原地呆了会儿,似乎在认真思考“这到底是不是个精彩的节目”这样的问题。 排练的过程……他更多只是抽空练习扒下来的谱,倒是没太在意鹿澄到底是怎么唱的。 一时间,祁间发现自己还真没太在意节目这个事儿。 ……好像也就是为了逼一下陈锋,顺道给同学们时间传个流言。 “得了得了你不要一脸坐牢的表情,真的还蛮好看的。” 忽然,被拽去化妆的人重新出现在视线里,跟在后面的鹿浅有点无奈地安慰她。 鹿澄的语气里透着丝不信任:“蛮好看的这种话,一般不是用来安慰人的吗?!” 鹿浅:“……” “我觉得你们应该给祁间也安排一下——” 祁间嘶了一声,适时开口:“弹琴的人不需要那么突出……” 鹿澄循着声音找到人,勐地扭过头。 祁间的话一顿。 鹿澄的底子很好,鹿浅也只给她画了个眼线和涂了个唇膏。 ——女生的皮肤白得透明,眼线把眼尾拉长了些许,一双杏眼看上去猫似的,因为怨气,似乎又多了分灵动,仿佛暴躁易怒的幼猫,但整体……居然真的,还蛮可爱。 她看到祁间,眨了眨眼,重复刚才的话:“受苦不能只有我吧?” “确实只有你,”祁间走上前,淡定地扯了扯袖子,给她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分钟该上台了,班长,梦留到下台再做。” 鹿澄:“……” …… 鹿浅和秦璐璐回到礼堂,在麻烦其他同学占好的位置坐下时,台上报幕的主持人正好说道:“下面有请高二(3)班为我们带来《诸萤》。” “开始了开始了,差点没赶上。”替她们占座的同学小声说道。 鹿浅松了口气,和秦璐璐坐下。 此时,有两个穿校服的人走上台,一个往钢琴走,一个停在麦架后。 “没想到班长还会唱歌……” “是祁哥!祁哥原来是弹钢琴,不是对唱啊。” 鹿澄确实没有和谁说过节目的细节,见此,有人道:“不过弹钢琴的话,为什么不找鹿浅,而是找祁间?” 虽然祁间好像什么都会,但说到钢琴,大家首先想到的还是鹿浅。 “是想故意气罗珊吗?” 他们也没什么时间讨论。 说到这儿,随着少年按下琴键,琴音在礼堂内响了起来。 琴音如潺潺泉水,却不过分清脆,反而有几分幽静,沉缓着像夏夜的森林。 那是,极其……清晰且浓郁的画面感。 鹿澄缓缓弯起唇,开口唱出了第一句。 她的声音并不清脆,音色微哑,但却因此很贴合原唱,虽然稚嫩,却十分……适合这首歌的主题。 《诸萤》,是莫默刚发行了两个月的新歌。 诸萤,即诸人如萤火,是一首诉说“渺小”的歌。 第109页 “诸人如萤火, 微弱而盛大” 耳边响起这样的一句时,祁间抬起了头。 女生站在镁光灯下,身上镀着一层光。 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人…… ……是真的微不足道吗。 …… …… 五一晚会结束后,三班的同学们纷纷奔进群里发彩虹屁。 【太好听了,班长好厉害啊tvt】 【就很上头,超有画面感】 【太厉害了!】 【@罗珊 姐姐来听班长唱歌】 【我真的觉得咱们班长长得也挺可爱的】 【我永远喜欢软妹!】 大家嗨起来当然不会顾忌什么,尤其是大部分人其实都觉得罗珊她们有些太过分了。 唱歌好听,人也好看,能跑1500,成绩还那么漂亮,罗珊这种不负责任又搞小团体排挤别人的到底哪里比得上?! 鹿澄看到这些话时,人正好洗完脸卸了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过了一会儿,她收到江熠的私聊。 【江熠:事情解决了!祁哥班长牛逼!】 【江熠:而且我们打算现在去校门口的烧烤摊吃烧烤,班长一起来呀】 【江熠:麻烦班长叫上祁哥!】 鹿澄眨了眨眼,看完这条消息后,从旁边的纸巾包里抽了一张,抹干净了脸上的水。 正想着出去以后给祁间发消息,然而刚走出洗手间,却发现他还靠着门边那堵墙。 鹿澄眨了眨眼:“你还在?” 节目结束后,他难道不应该直接走人的么? 祁间直起身,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 “……你在等我?” 鹿澄有几分诧异:“有结果的话唐老师应该会告诉我,好像也没其他事了……你有什么事?” 祁间眼皮一跳,安静了一会,才说:“……在思考一点东西。” 鹿澄也顿了顿,才说:“我在教室有体温计,你需要吗。” 祁间:“……” 他有点无语地抿了抿唇,抬脚:“走了。” “等等。” 鹿澄叫住他:“我记得你今晚没别的事。” 祁间眼皮一掀。 “要去吃烧烤吗?” …… …… s高校外,最受学生欢迎的烧烤摊子外摆开了十几桌,烧烤架上的白烟带着一股浓烈的烟火味,直往人的鼻子里窜。 鹿澄找到摊子,闻到香味,后知后觉自己还没吃晚饭,这会儿是真的饿了。 祁间倒还好,甚至显得兴致缺缺。 他本质上不爱参加同学聚会,但实在无聊,可以。 “祁间,”虽然但是,鹿澄还是提了一句,“你不像来吃饭的,你像来抓学生的,一班班主任知道吗,那个每天昂首挺胸巡视教室三十遍的。”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以后会是个地中海。”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他们随意吵了一嘴,就看到包了一张桌子的三班同学。 江熠见到他们,高兴地站起来挥手:“祁哥!班长!” 两个人走过去,才发现今晚过来的人还算不少。 江熠、裴梦,以及…… “哈?为什么还有祁间?吃山珍海味的少爷能看得起地摊烧烤?”秦璐璐看到祁间,忍不住鄙视了一句。 鹿浅想安慰她:“当他不存在就好……” 但祁间却先一步道:“贫富差距不是仇视的本质,认不清立场才是。” 秦璐璐气得就要站起来骂人,鹿浅忙拉着她,鹿澄也把祁间往最里侧的位置拽,让他远离秦璐璐的视线,并说道:“没有关系,其实不只是地摊烧烤,他也挺爱吃凉皮烤冷面的。” 源于他们前几天点的夜宵。 祁间:“……” 说着,鹿澄把他按到位置上,自己也在旁边坐下,补充道:“其实他那天晚上心情不太好,我替他道个歉。” 祁间去年和秦璐璐吵起来那次,很显然是因为成绩的压力和幽闭恐惧症带来的烦躁造成的。 但他本人不可能解释,因此无所谓是不是有人一直记恨他。 秦璐璐不太买帐,可这么多人劝着她也不好发作,最后冷哼道:“那你别和我说话,班长根本不用替这种人道歉。” 祁间都懒得理她,反而眯着眼看着鹿澄:“你还替我道歉?阿澄最近真的很有想法……” “吃什么。”鹿澄从江熠手里拿过菜单,按在他面前,让他结束那个话题。 “……” 祁间随便点了几个。 鹿澄照着来了一份,又将菜单递给了他们。 “你俩吃一样的?” “他吃方面的审美还可以,我相信专业。” 几个人面面相觑,又选了点别的,点完了之后江熠又问了一句:“你们喝啥?” “可乐。” “橙汁有么。” “王老吉。” 江熠看着裴梦,嘴角一抽:“喝什么?” 第110页 “王老吉,”她按着手机,没什么情绪道,“降火。” “……?” 鹿澄眨了眨眼:“真的有用吗。” “建议吃冰棍泡脚,也挺养生。”祁间随意道。 “王老吉就王老吉吧。”江熠怕他们又吵起来,闭着眼说。 …… 点完菜属于聊天时间,秦璐璐是按捺不住的人,直接开口向鹿澄问道:“班长,你还真有证据?” “啊,你没发现罗珊今晚根本不在吗。” “她不在和证据有什么关……卧槽,为什么啊。” “嗯……其实发生了一点事。” 鹿澄简单说了一下陈锋和罗珊的事情,并且将节目前,两个人都因为证据确凿走了一趟办公室的事情说了出来。 除了祁间和裴梦,剩下的人脸上多少都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江熠惊呆:“我靠,你们脑子也太好使了吧。” 秦璐璐也很震惊:“……这么复杂的嘛。” 鹿浅则是皱了皱眉:“没想到罗珊这么不入流。” “有点期待她道歉的样子……我这辈子第一次见识什么叫又当又立。” “班长太厉害了。” “虽然也不好说罗珊死要面子不道歉会怎么样。” 江熠露齿一笑:“管他呢,我们先吃!” ——说着,店员把他们点的烧烤端了上来,几个人各自拿了自己想吃的,又端起了饮料。 手里的羊肉串有点烫,鹿澄吹了吹又咬了一口。 她实在是有点饿了,连吃了两串,手上便多了点油渍,想着沾在手上有些不舒服,她从书包里摸了包湿巾出来,自己抽了一张,顺手递给其他人。 “谢谢。” “谢谢班长——” “我家的纸。”湿巾伸到面前,祁间淡淡道,“你还挺会献殷勤。” 鹿澄看了一眼,确实是她昨天从华都城走的时候顺的。 ……不过四块一包的心相印,他至于吗。 “我记得隔壁超市还在打折,给你搬一箱?” “你要是想搬也不是不可以。” “……我说你今晚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祁间虽然平时的吐槽也很多,但本质上都不会主动说这种话。 像这样故意找茬,还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话,她真的怀疑他今晚是不是弹了个琴把脑壳弹崩了。 祁间也意识到了。 他嘶了一声,转过头拿了一串鱿鱼。 ……其实他确实一直在思考。 带她跑步的那个晚上,他想到的那个,“鹿澄是不是哪里变了”的问题。 但好像没有哪里变了,她一直有点完美主义者的强迫症,永远知道自己要做的什么,也尽力为之。 她当然知道罗珊和陈锋之间的关系不可靠,假借谁的手都能把另一个人逼到真相大白,但她偏要在两个人在场的情况下拆穿那一切,顺便让一直信任罗珊的好闺蜜挨一顿毒打。 这是最深刻的解决方式。 祁间垂头看着吃剩下的签子,一时有些沉默。 “话说,弹钢琴明明找鹿浅就好?你就算是想让罗珊她们着急,撒个谎传点假消息不就好了。” 秦璐璐她们又聊到了今天的事,口气迟疑。 “啊?今天的节目不好吗。” “额挺好的,就是觉得比较……出其不意。” 鹿澄笑了笑:“鹿浅弹钢琴是很厉害。” “不过找祁间,其实和罗珊的事情没什么关系。” 几个人都是一愣。 “他弹钢琴很有画面感,我觉得很适合用在这首歌上,”鹿澄认真道,“只有他才能弹出那种,很灿烂的感觉。” 不是因为想故意气谁,也不是因为这是计划里顺带的一环。 她只是觉得,他非常合适。 祁间扭头看着她。 女生穿着白衬衫和格子短裙,坐在塑料板凳上,手里拿着半串羊肉,认真的神色里,那双透亮的眼眸尤其显眼。 好像还能看到她站在麦架后唱歌的模样。 她从来不是渺小的一个,只是极少有人能看清属于她的光。 他捏着签子的手松开,让它落在桌面,混着周遭的喧嚣,发出很细的轻响。 变的人不是鹿澄,变了的人是他。 他必须承认—— 他现在确实是,还挺相信她的。 第34章 顽固  祁间那张说不出好话的嘴到底是遗…… 五一收假后, 学校在全校范围内广播通报了给陈锋的处分——因为偷拍和在网上造谣,被学校记过一次,并停学一个月。 大家虽然都知道发在空间上照片的事, 但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还很惊讶。 但更让人惊讶的是,广播也提到了罗珊——“高二(3)班罗珊协助该生在网络上进行造谣,行为极度恶劣, 请同学们引以为戒”。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但广播里的言辞十分严厉,大家胆战心惊之余回过神, 发现居然没有给罗珊的处分。 第111页 但他们很快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罗珊转学了。 “我靠, 这就跑了?!” “我还期待她道歉……亏我以前还以为她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笑死我了,傅小竹还在那叭叭罗珊根本没做过这种事, 我看她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绝了,我这就去问问她跑哪个学校了,还在s市就让她新同学知道她都干过啥……” 学校这几天确实热闹。 鹿澄坐在位置上,笔盖点了点旁边的桌子:“我怎么觉得我现在像个排挤他人得志的反派一样。” 所谓得志。 ——不只是那些和罗珊有关的事情, 最近“路过”他们班后门的同学,问的都不是“祁间女朋友在哪”了,问的都是“唱《诸萤》的鹿澄是哪个?”。 五一的时候, 《诸萤》的原唱莫默在微博上点赞了s高官方微博发的一段节目剪辑。 网络发展实在太快了,鹿澄都没有想过s高居然还有个官方微博, 还会发晚会节目。 学校里喜欢momo的人有很多,同校的都高兴得像自己追星成功似的,这件事迅速传开,鹿澄的名字便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在年级内传了一圈。 但鹿澄这次没说什么,毕竟连她都把那个点赞的截图保存下来, 甚至有点想列印下来。 “重要吗,反正道歉也没真听到,亏了。” 祁间专注地看着练习册,听到她的话多少流露出了点儿嫌弃:“而且你不用学习?班长,再琢磨课外活动,你连第二都拿不了。” 鹿澄:“……” 她差点忘了,五月收假回来,差不多是时候准备期末考试了。 “你对我开嘲讽最好小心点,”她面无表情,“翻车从来都是从口出狂言开始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 但鹿澄最近大有时来运转的气势,以至于她的嘴如开光一般,祁间真的翻车了。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后,这个人以一分之差让出了年级第一。 暑假,鹿澄打开唐离发在班群里的成绩xlxs文档,看到成绩的同时,手机跳出了一个通话界面。 她看着“祁间”两个字,犹豫了两秒,才接通了电话。 短暂的杂音后,对面响起了少年透着一丝气急败坏的声音:“来祁家老宅。” 鹿澄眼皮一跳,抬头看了一眼刚贴在墙面的学习计划,皱眉道:“我去祁家老宅干什么?” “我被抓回老宅,迟早被祁海濂整死,”祁间咬牙切齿,“你难道没点愧疚感。” 鹿澄虽然很遗憾,但也很诚实地问了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在乎,我劝你现在就来。” “……你这个人能不能讲点道理。” “你怎么不问祁海濂会不会讲道理。” 鹿澄想到祁爷爷,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能说出辩驳的话。 …… 鹿澄背着书包到了祁家老宅后,径直去了祁间住的房子。 她路上把事情猜了个大概。 祁间的第一名因为一分之差泡汤,祁爷爷知道成绩,当天就勒令他回祁家老宅“接受改造”。 分数差仅仅一分,鹿澄完全能理解他的崩溃。 但她也说不好,自己这会儿的心情到底是同情他因为这点小事被祁爷爷叫回来,即将面对未知的磋磨,还是想吐槽他似乎想让自己来一起遭罪。 ……一起遭罪。 他们什么时候是这种关系了?! 鹿澄后知后觉,跑上楼开门,看到盘腿坐在地上,一脸不耐的少年。 祁间看到她,神色一缓:“你来得还挺快……” “对啊,千里迢迢跑来嘲笑你。”鹿澄立即说出了刚刚想到的台词。 祁间:“……” 他的后槽牙上下一磨,冷笑道:“千里迢迢来嘲笑我你还背着书包?怎么,想顺便辅导一下一时失足的年级第二吗?” 他们吵架的时候什么都吵,当然也吵过辅导作业这种事情。 鹿澄记得上次吵这个的时候,她说的也是这句话:“也不是不行。” 年级第二对年级第一说“辅导你也不是不行”,这是自取其辱。 因此,当时祁间下一秒说的是“你先琢磨琢磨你的物理”。 但鹿澄现在是年级第一了。 祁间安静了一秒,点了点头:“可以。” 鹿澄:“……” 鹿澄:“?祁爷爷只是把你叫回来而已,你这样就先疯了吗祁间。” “你先看看他给我安排的都是什么鬼东西。”祁间随手从旁边丢出几张纸,翻了一个白眼。 鹿澄把书包放下,拿起了那一张纸。 日程安排的格式大同小异,她这种规划狂魔一眼看过去就非常熟悉。 象棋围棋西洋棋……勉强可以解读为祁爷爷的兴趣爱好。 金融……是想让他走经管路线么。 等看到马术的时候,鹿澄忍不住了,她笑了一声,把那几张纸叠起来,放在一边。 第112页 “祁爷爷是从哪个微博摘抄的富二代生活规范。” 她倒不是看不起这些项目,只是对她这种在现代s市的市重点高中上课,唯一接触过的豪门生活也不过是几个贵一点大牌的人来说,觉得这些老古董项目多少有点……华而不实。 也怪不得祁间会暴怒,让做这种事情,他宁愿自己过来和他吵架。 “中产阶级无能狂怒的最基本项目,”祁间的吐槽近乎恶毒,“祁海濂应该先去看看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我觉得你现在也挺无能狂怒。” 鹿澄还挺想说这句话的,但她思考了一下,觉得在向许心昙申请类似防身术之类的兴趣班之前,火上浇油的事还是少做。 “行吧,”鹿澄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五三,“你想从哪科开始。” 不过会找鹿澄来,与其说是让她过来辅导,或者吵架,她更像是个“藉口”。 下午,给他上金融课的老师过来的时候,祁间就把她推了出去:“有朋友来,下次再说。” 说完,他还和鹿澄多说了一句:“你继续讲。” 鹿澄拿着本作业,回头和老师对视了一眼:“……” 老师走之后,她唿了口气,看着祁间,十分无语。 “虽然但是,我也不打算一直待在这里。” “你假期还能去哪。” “每天跑到同学家好像也不对?” “这座老宅有一部分是有百年歷史的庭院。” “这个我知道,所以?” “夏令营,懂?” 鹿澄:“……” 不过有句话是事实,她假期确实没什么去处,于是从第二天开始,她早上起来去一趟祁家老宅,晚上九点前回来,差不多是换一个地方自习。 过了几天,她也算是窥见了祁间被关在老宅的悲惨生活。 估计是他找鹿澄当挡箭牌的动作太直接了,干脆也没按那个计划来,早上五点,他人就被叫起来和祁爷爷一起跑步,回来后下两盘棋,输了就得一直陪着,哪怕鹿澄来了也没用。 鹿澄多数时候也就是在旁边看看,或者找地方写自己的作业。 好在她对祁家老宅比较熟悉,宋姨暑假期间也在,自己一个人也不至于不自在。 闲暇的时候,她还会找宋姨聊聊天。 “天天往这边跑。”彼时,宋姨正坐在院子里择菜,见到她,笑了笑。 鹿澄点了点头,手里卷着本便携版的理科公式书。在宋姨身边坐下后,她把公式书放在一边,边扫着目录检查自己对知识点记忆的牢靠程度,边去帮她的忙,从菜篮子里取出一些,动作熟练地择菜:“没关系,这里的饭菜还不错。” 有时候她起晚了一点,还会来蹭个早餐。 她们随意说了几句话,过了会儿,宋姨看着坐在旁边的女生,一缕阳光攀到她的肩膀上,神情仍旧平静专注。 “有你来陪陪祁少爷,我们确实能放心一些。”她沉默了片刻,说道。 鹿澄眨了眨眼,忽然想起许久以前鹿池说过的话,因而问道:“祁爷爷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祁间。” 宋姨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老爷子是小少爷快出生那会儿才完全从集团退下来的,之前还有些忙,管不了其他人,终于有时间了,每天都盼着他出生,小少爷又是年纪最小的孩子,自然会多疼爱一些。” “再是发生过那些事,老爷子当时也是第一个发现的……是怕他真受了什么影响,现在小少爷又那么……” 当初他选择逃跑,到现在喜欢摄影,似乎都显示了他是一个更倾向于自己生母的人。 “真是偏见。”鹿澄淡淡评价。 “上年纪的人有时候会这样。”宋姨安慰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时候,能能做好自己的事情已经很难得了。” 鹿澄已经感受过很多次这样的无力,因而并没有去试图反驳宋姨。 “今晚吃豆角吧。”走的时候,宋姨顺便预告了一下晚饭。 “为什么是豆角。”鹿澄有些好奇。 宋姨笑了笑:“老爷子说祁少爷昨天多夹了两筷子。” 鹿澄安静了两秒,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说,转头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因为有人拜访祁爷爷,祁间得以被放回来,此时正坐在房间里,盯着桌面,认真研究棋谱。 “和祁爷爷相处还顺利吗。” “你不要特意来噁心我。” 鹿澄嘶了一声,把书放下,正想说点什么,但祁间看上去就是一副烦得不行,拒绝沟通的样子,沉默了良久,到底是选择了闭嘴。 接下来的几天,祁间终于能在棋盘上多赢两场,反讽祁爷爷的时候底气也足了许多。 鹿澄偶尔去看一眼,还看到有阿姨在旁边感慨。 “老爷子这几年总希望有个人能陪陪他。” “可惜孙辈的人啊,想让他们生个重孙,催都没地方催,连个对象都没有。” 虽然鹿澄本质上是鹿家人,可她几乎从小在祁家长大,这些做琐事的阿姨和她的关系都很好,这个时候也会多说两句。 第113页 鹿澄思考了一下:“虽然比较冒昧,但如果他们的情商都这么低,没有对象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 阿姨:“……” …… …… 暑假最开始,是祁爷爷的生日。 许心昙还没回国,今年是鹿池带鹿澄去的祁家,不过她最近都往祁家跑,除了感觉老宅的人骤然多了起来,也没有其他观感。 这么多人里,鹿池神色平静地带着她见过几位长辈,准备带着她去把许心昙之前准备好的寿礼送到祁爷爷那儿时,有人叫了鹿池一声。 鹿澄跟着停下,便看到两个身形高挑,身着西装,看上去都十分年轻的男人。 鹿池带着她走过去,简单地互相介绍:“祁哲,还有苏家的苏羿……我妹妹,鹿澄。” 鹿澄记得苏家,还是因为听说来自苏家的歌手,莫默。 他们是鹿池的同龄人,私交似乎还不错,可与鹿澄没多少关系,因此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说了句:“你们好。” 苏羿似乎比鹿池更沉默冷峻,只是朝她点了点头,便扭头和鹿池说起了京市的工作。 鹿澄听不懂,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却在抬头时对上祁哲的视线。 “祁间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他眼神温和,看上去比祁洲要平易近人得多。 鹿澄迟疑了一下:“也……还好。” 就最近来看,他其实更多还是在帮她。 祁哲好像误以为自己的迟疑是默认,笑了笑:“这个年纪的人,总是会皮一些。” “你完全可以和你哥哥告状。” 说着,他还朝鹿池笑了笑。 鹿澄看了看正专心和别人说话的鹿池,觉得有点难解释,她和鹿池的关系可能还没有和祁间来得熟。 但也没必要解释,因为祁哲说完,很快加入了另外两个人的聊天中,并没有等她回答。 鹿澄没再说话,礼貌地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后,与鹿池去找祁爷爷。 他们刚走到门口,便听到祁爷爷的声音从大厅里传来。 “用本事说话!别在我耳边叨叨这些!” 祁爷爷的声音洪亮,他们能听得非常清楚。 没一会儿,门被拉开,里面走出个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女人。 她没注意站在门外的鹿池和鹿澄,只顾着侧着头和旁边的人骂人:“老顽固!还不是偏着那疯子生的儿子,他生日都没见那小白眼狼过来多看两眼,还要给他和阿哲竞争的机会?本事?不是他祁海濂惯着,那黄毛小子哪来的本事……天大的笑话!” 鹿澄和许心昙去过几个品牌店,也时常有知名的牌子给家里送衣服,她学习能力很好,久了能辨认出女人身上的是某个大牌的限量最新款。 她不说话,进去送了寿礼,转身去找宋姨,才听到一句:“祁先生第一任妻子那边儿的亲戚。” “当年的事儿,他们是意见最大的。” 祁洲的第一任妻子是病逝,因此两家仍有一定的来往,在他们看来,祁间确实是十分“不知好歹”。 鹿澄听得似懂非懂,看着人来人往的老宅,忽然觉得“遗憾”。 她总是比其他人更细心一些,撇开那些过分的话,她忽然觉得祁爷爷其实很关心祁间。 哪怕只有一分之差,他也要把祁间叫回身边,没什么人贊成他关心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儿子,所以宁可找来了很蹩脚的计划安排。 所有的严厉,都源于恐惧——对于祁间两度被带走,又险些死掉的恐惧。 而不理解年轻一辈的人所热爱的东西,是老一辈人的通病。 这天,鹿澄回到房间,看到那本放在桌面的相册,伸出手,将它拿了起来。 上个学期过了一半的时候,祁间才把这本相册交给自己。 除了上个寒假,他在巷子里拍的照片,还有一些别的。 她偶尔会翻一下,并神奇地能从这些照片里寻找到一些慰藉。 她有时候也很难相信,居然会有人不为这种照片产生触动。 想了想,她将相册塞进了书包里。 * 过了几天,鹿澄来了个大早。 祁间也不是每天都需要跟着跑步,今天刚好休息,加上他最近已经能和祁爷爷下几个来回了,只需要八点钟之前去吃个早饭就可以。 因此她敲了敲门,祁爷爷看到她,还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祁爷爷如今对她有些印象,可因为似乎从未追究过跨年时那件事,因此只能说印象有限。 鹿澄礼貌地和他打了一个招唿:“祁爷爷。” “来这儿干什么。”他哼了一声,“那臭小子还没来过这里,你不用着急着给他当挡箭牌。” 鹿澄忽然回过神,意识到祁间那张说不出好话的嘴到底是遗传的谁…… 她按了按太阳穴,转身从书包里拿出相册:“我想请您看看这个。” 祁爷爷视线瞥去,险些跳起来:“你还敢拿出这种东西!” “我觉得,祁间喜欢摄影这件事,和他的母亲没有本质的关系。” “我希望您能仔细看看。” 第114页 鹿澄的神情很认真。 她大部分时候都能无视其他人的反应,这种“自说自话”的态度,面对愤怒的祁爷爷也十分有用。 可祁爷爷仍然是愤怒,嚷道:“把那些东西拿走!他也不要想以后能碰这种东西!” 鹿澄抿了抿唇,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强硬而退缩。 她看着对方,坚持道:“您想关心他,可却不愿意了解他到底喜欢什么吗。” “喜欢什么?他不过是想着他搞这个的妈——” “没看过怎么会明白呢。” 鹿澄没有看过祁间的母亲拍过的照片,她也不知道什么偏心不偏心的话。 在知道祁间的母亲是什么人之前,她先看到了这些照片。 那样的人,根本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祁爷爷被她也有些强硬的话语堵住,一时间没有说话。 再要开口时,鹿澄却又说了一句:“我知道您很关心他……所以希望您能看看。” 说完,她将相册放在靠近门边的博古架上,鞠了一躬,转头走出了房间。 …… 鹿澄离开后,宋姨走了进来。 她听到动静,知道鹿澄没去祁间那边,而是来了这里,多少有些担心,进来没有看到鹿澄,却看到了脸色不好的祁爷爷。 “老爷子……阿澄来过?”她小声说道,又看到摆在博古架上很显眼的相册,脸色一变,“是送这个……” “少爷拍得确实很好,现在的年轻人有些自己的想法……” 忽然,祁爷爷开口:“把那个东西给我丢到垃圾桶里!” 宋姨一怔,面露为难:“这……” “我让你扔就扔!” 这句话满是怒气,震得整个房间都在颤似的。 宋姨没有办法,嘆了口气,将相册取下来,小心地放进了门边的垃圾桶里。 ……等晚一些,还是得拿回来,还给阿澄的。 …… 过了会儿,祁间拉开门。 他最近已经过了最愤怒的时间,人反而平静了许多。 只是刚进来,他的脚步就顿住了。 “你今儿再看看这盘棋……” 耳边还有祁爷爷的嘀咕,可没一会儿,因为过于安静的氛围,他抬头梭了一眼。 祁间俯身,拿起了那本相册。 “垃圾你也捡,这几天你学到的就是这些东西?!”祁爷爷看到这一幕,气又上来了。 祁间却出奇的平静,捏着那本相册,指尖压着硬皮的封面,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没有说话。 可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可能是气得说不出话。 “告诉鹿家那个丫头,不要再拿这种东西给我——” “把那种丢人现眼的东西丢掉!” 祁间深唿吸了一口气,声音很冷:“她就是太把你这种人当一回事了。” “你说什么?!” “我劝你最好别管我了,”祁间望着他,也没有再压抑着先前的情绪,“少在那假惺惺。” 说完,他好像是想转头就走。 祁爷爷拍下桌子,吼道:“你别忘了你现在只能听我的——” “我听个屁,”祁间丢下一句话,“你他妈就当我当年跟着我妈死了。” 说完,他摔了门,走了出去。 第35章 自我  “班长的道歉就是想杀了我吗。” ……… 鹿澄将相册放回书包时, 就没觉得祁爷爷会马上看,只希望能等一个机会,就算是等无聊得不行, 再看一眼也好。 可她没想到的是, 还没一个小时,刚走十分钟的祁间去而復返,一把推开门, 直接走到她面前, 把那本相册按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鹿澄:“……” 耳边是有些严肃的“质问”:“你就是这么对它的?” 她抬起头。 面前的少年俯视着她,漆黑的眼眸里寒光摄人, 唇微微抿着, 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紧绷。 紧绷,意味着他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鹿澄能清晰感觉到, 他是真的生气了。 ……相册没有用。 她意识到他们岌岌可危的友谊正面临崩塌,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鹿澄吸了口气,诚恳地道歉。 祁间望着认真道歉的女生, 看着她脸上似乎还流露出了一丝无措,顿了顿,缓缓弯起了唇角:“你现在, 立刻,马上……” 鹿澄闭了闭眼, 总觉得他下一秒可能要让她滚。 但祁间说的是:“去喊你的司机来。” 鹿澄有些凝滞:“……谢谢你让我滚还那么贴心地让我叫司机。” “你脑子是不是也有点问题,”祁间嗤了声,点了点相册的封壳,从她身边走过,“当我帮你拿回来了。” 鹿澄:“……” 鹿澄:“啊?” “让司机载我一程。” 第115页 …… …… 三个小时后, 鹿家的车停在s高附近。 鹿澄和祁间从车上下来,祁间则去后备箱取了行李。 暑假期间,这边十分清净,鹿澄和祁间朝着往校门的方向走时,路上几乎见不到人。 而校门那,唐离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我说你们,”她见到两个人,收起手机,一脸受不了的样子,“当老师就是盼着个暑假过日子,怎么,因为你们还要提前开学,提前报復我?” 祁间不说话,鹿澄知道他心情不好,嘆了口气道:“麻烦老师了。” 祁间一副要离家出走的样子,还让司机把车开到s高。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能提前联繫唐离,问她暑假的宿舍能不能住。 唐离虽然在消息里抱怨了一下,可现在还是带着他们走进了学校。 “一般来说,暑假宿舍断水断电,不允许住人,但因为是班长的申请,”唐离说道,“加上你们准备升高三,八月份就要提前开学,如今也只剩半个月,特例开个宿舍没有问题。” 鹿澄松了口气。 她还在想,如果宿舍住不了该怎么办。 总不能带他回鹿家吧。 三个人一路来到宿舍楼前。 鹿澄一直是走读,还是第一次来宿舍楼这一片——宿舍楼通体白色,在夏日的阳光里发亮,底下的院子里有一棵榕树,枝繁叶茂。 唐离提前拿了钥匙,走过去把宿舍一楼的大铁门开了。 她随后说:“你先去收拾一下,班长和我找负责人签个字。” 宿舍是以鹿澄的名义开的。 祁间仍旧不发一言,径直走了。 鹿澄点了点头,转身跟上唐离。 “不过……用我的名义申请开男生宿舍……是不是有点奇怪。”走了一段路,因为没有祁间,鹿澄感觉到周围的氛围都轻松了一些,松了口气,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嘛,不重要,毕竟你本来连宿舍都不住,”唐离回答,“祁间想自己申请也可以,但你给我发的消息里说,他是和家里吵架出来的,所以应该不乐意用自己家的名义。” 鹿澄张了张嘴:“……我真的没想过我们家有那么多特权。” “不尽然,你们的成绩很好,其次是你上个学期遇到那些事儿让校长的地中海都严重了不少,听到是你,他们就没说什么了。” 唐离开玩笑说:“当然,也因为我觉得,尽量解决你们的麻烦是我的本职工作。” “谢谢老师。” “客气。” 唐离带着她去负责人的办公室签了个字,回来的时候又多拿了一根宿舍铁门的备用钥匙,准备让她转交给祁间。 离开办公楼,鹿澄背着书包,在想要不要回宿舍楼找祁间时,唐离忽然说:“喝奶茶吗。” 鹿澄以为她要请客,又听到她说:“犒劳一下临时加班的班主任我。” “……” …… 学校附近最不缺奶茶店,鹿澄不经常喝,便按照印象中同学们比较推荐的一家,和唐离走了进去。 唐离真的没和她客气,一个大杯奶茶,还给自己加了很多鹿澄听都没听过的料。 ……这真的不是在买八宝粥吗。 沉默看着,迎上销售淡季时奶茶店服务员小姐姐殷切目光,鹿澄无言,点了个柠檬水意思了一下。 本来以为唐离想打包带走,可她却和服务员小姐姐说:“在这里喝。” 鹿澄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在车里发消息给她时,只说了“祁间和家里闹矛盾”。 唐老师这么相信他们,替他们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而她却忘了要跟她说明情况。 强烈燥热感随着外面的阳光涌到心头,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心情有些烦乱。 并不是烦祁爷爷没有看相册,也没有烦祁间直接跑出来。 她是在烦她自己。 本来,上个学期的一些事情顺利解决时,她以为自己至少已经摆脱了以前的窘境。 可到头来,自己似乎又做错了事情。 她以为自己给祁爷爷看那本相册能缓和让人焦躁的情况,但却直接击碎了那两人岌岌可危的关系。 祁间还……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种种思绪混乱,直到一杯柠檬水突然出现在面前,晃了晃。 耳边响起唐离的声音:“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聊。” 她们去了角落的位置。 坐下来后,鹿澄没有立即说话,她喝了两口柠檬水,柠檬水被冰镇过,微甜的味道滚过喉咙,让那烦躁稍微消散了些许。 耳边有风扇扇叶转动的唿啦响声,鹿澄唇瓣微启:“其实……” 她说完前因后果,唐离听完她的话,咬着吸管道:“原来如此,那么,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鹿澄仔细想了想,说道:“……茫然,吧。” “我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可又不明白……” “原生家庭所带来的问题很复杂,”唐离沉吟道,“我不是心理学专业,所以无法就这个问题展开,不过这种问题和其他很多问题一样,有一个特点。” 第116页 “什么?” “它们可能无法被解决。” 鹿澄:“……” “班长,你如今已经‘回家’两年了,你如今已经完全认可自己的新家庭了么。” 鹿澄不知道为何话题会突然跳到自己身上,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我不确定。” “我……和他们相处下来,觉得鹿家的人都是好人,哪怕和他们的关系不亲密,也觉得没什么。” 唐离点头:“因为你本质上不在乎这个问题嘛。” 鹿澄愣住:“额?” “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别人看到一道很难的题,第一反应是‘草,好难’,而你的想法很可能是,它是一道题,既然是一道题,就有解决的办法。” 唐离看着她:“你很冷静地做出判断,清楚他们是你血缘上的家人,虽然自己放下前十几年的经歷,对他们无法完全依赖和亲密,但也会承认他们,和他们继续相处,因为这是‘常理’,理应如此。” 鹿澄有些说不出话:“……是吗。” “冷静,这是一个过分优秀的品质。” “世界上很多人都欠缺冷静面对自己的处境,直视困难和挫折的能力,他们首先会抱怨境况、指责他人,发泄情绪的优先程度要高于解决问题,但对你而言,你没有发泄情绪这一步,你只会解决问题,如果解决不了,那就放着,任由着它让自己苦恼,或者逃避。” 就像是以前,她以为祁间给自己造成了麻烦,宋姨无数次提醒他们不一样的时候,她就是那么判断的。 虽然最近的她已经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不在那儿,她在这个问题上仍然可以做些什么…… 可她的思维,确实一直如此。 唐离看着她茫然的表情,却笑了:“你的思维真的很适合学数学,像个机器人一样。” 鹿澄:“……” “还记得当初我找你去办公室,和你说成绩的事儿么。” “记得。” 当时的自己因为控分引来了同学的不满,唐离告诉她,在不同人的眼里,分数的意义不同,她那么做其实没有意义。 “再想想现在的事情,你在苦恼什么。” 鹿澄皱了皱眉,说:“我觉得我好像伤害了祁间,祁爷爷一定是因为说了对相册不好的话他才会忍无可忍的,而把相册拿过去的人是我。” “但是……我觉得祁爷爷其实很关心,如果他愿意看看相册,也许可以理解祁间。” “我觉得……那是‘正确’的事情。” 可结果是,祁间现在非常生气。 而他那么生气,却没有说些奚落自己的话,只是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祁家老宅,看起来还是一副要和祁家闹掰的样子。 她思考过前因后果,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可产生了这样的结果,她却非常不安。 她理应不会如此。 唐离忽然敲了敲桌子,发出两声轻响:“诶。” 鹿澄:“……啊?” “我说过吧,一样东西的意义对于不同的人会不一样。你当时控分可能出于某种惯性,虽然是审视过的,但因为有人觉得你是在拖后腿,所以觉得你做错了。 “我说世界上大部分这样的问题无法被解决,就是因为每一样东西的意义对大家而言不一样。你觉得你做对了,从另一个人的角度上就是错的。 “你觉得是正确的事,但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就是对他的伤害。” 鹿澄完全明白了这番话。 她理解了祁爷爷对祁间的关心,想让祁爷爷看相册,这其实是偏向了祁爷爷,这样的行为很明显伤害了祁间。 因为对祁间而言,祁爷爷一直是阻止他追求热爱,对他冷嘲热讽的人。 ——他们的矛盾,在于最本质的,对“祁间生母曾经从事的摄影”的看法。 无可调和,无法解决,这本该是一个死局。 鹿澄终于理解,不禁喃喃自语:“……所以,即使‘正确’也不行。” “听上去,我好像有些无可救药。” “机器人才会以完成任务为目标,设定一个所谓正确的程序,你毕竟不是,所以也会苦恼,也会觉得伤害了谁……或者说,人从来都不是机器,所以才会因为感情而产生这种解决不了的事。” 唐离将奶茶杯放下,认真地望着她:“我说过了,你要正视自己。” “至于无可救药,你明明已经发现,自己以前的思考方式不对了呀。” 遵循“是否正确”,算是鹿澄的本能。 自从被送回鹿家,她因为不知道如何是好,因此只能以这个标准行事。 可她如今突然意识到,这种思考方式不对。 为什么? 因为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伤害了祁间。 这种感觉十分久远。 就像是初中的时候,她捨弃了自己对正确的判断,选择了“错误”的一方——离开重点班,考一个更差的学校。 第117页 那个时候,她是为了宋姨。 处心积虑地想逃避自己想不通的环境,想和自己最在意的妈妈一起生活。 那么现在呢? 如果不谈所谓的正确,而去问自己的内心,首要的事情就得正视自己。 所谓正视自己,便是要承认自己的真实感受。 唐离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回鹿家不久,处境与以前无异,甚至更糟糕,并没有什么触动,只能把它当做“正确”的一部分进行尝试。 而唐离再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不是“理解了”。 那一刻,她想到了南山,想到了学校的跑道,也想起了站在巷子尽头,握着相机的手被冻得通红的少年。 以及他按着相册,站在自己面前,严肃认真又克制着不去责怪自己的模样。 这些画面,让她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决定虽然正确,却不是她该做的。 自己那种习惯性的思维,从来都忽略了自己的真实感受。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究竟关心谁。 她询问自己的内心,如今有了非常清晰的答案。 ——比起祁爷爷,她其实更关心祁间,因为他非常重要。 …… …… 鹿澄回去的时候,带了一份粥。 祁间的宿舍在三楼尽头,是杂物间改的,比其他宿舍看着要小一点,但因为只有他一个人住,因此平均下来个人活动的面积更宽敞一些。 鹿澄走到宿舍门口,通过敞开的门发现他早收拾完了,人坐在床上,就着放在床边的桌子,正在写东西。 她抿了抿唇,象徵性地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祁间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先是挑了挑眉。 他本来是去祁爷爷那吃早餐的,结果没吃就回来了。 而鹿澄看他恢復如初的神色,心情有些复杂。 因为她闻到了一点残留在空气中的烟味。 目光所及的宿舍垃圾桶内,还能看到一截菸头。 她去年就知道这个人会抽菸,但从那之后过去了一年多,也只在如今看到。 ……是他在极其烦躁的时候才有的举动。 人遇到事情总有些情绪,鹿澄属于情绪起伏本身就不大那类,祁间则是,隐藏得很好那类。 多数时候,他都在压抑自己,以至于她这样一个敏感的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觉得自己看不懂他。 她忍不住在想,他是得经歷多少,才变成如今这样。 静了一瞬,祁间弯了弯嘴角,淡淡道:“道歉就这?” 鹿澄:“……” 她抿了抿唇,提着粥送到他面前放下,语气平静无波:“爱吃不吃?” “态度不行。” “……” “而且都快饭点了,你不如请我在外面吃一顿。” “……” “不过虽然宿舍供水电了,但没有充电的插头,食堂也不开,班长帮个忙代劳?” ……狗嘴吐不出象牙。 鹿澄闭了闭眼:“再多说一句我就和负责人取消申请。” 祁间“嘶”了一声:“没点同情心。” 说着,他随意地拆了那碗粥,吃了起来。 看得出来人确实饿了,吃饭速度和跨年那天类似,很快见了底。 鹿澄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跟祁家人生活,胃得出大问题。 等他吃完,她又从书包里拿了个信封:“唐老师说,她放弃了新的相亲对象,临时取消了约会,本来准备好的门票送给我了。” “正好是今天下午,你要是没什么心情学习,我们可以一起去。” 祁间接过来,却不太相信是唐离给的:“班长,道歉到这种程度实在为难你了。” “嘴就不要那么毒,不然我会后悔帮你。” 鹿澄嘆了口气:“而且这确实是……” 说完,她发现祁间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她眨了眨眼,下意识扫了一眼被他拿出来的票。 出于对唐离的信任,她其实也没问是什么票。 但她看过去,就看到黑色底的票上道道血色的文字。 【惊魂、恐怖:s市最新惊魂逃生密室……】 祁间看向她,露出了和煦的微笑:“班长的道歉就是想杀了我吗。” 鹿澄:“……………………” 第36章 安慰  像是一个很轻的拥抱。 最终, 鹿澄和祁间还是去了密室。 祁间没有进去。 ——少年穿着白色的薄外套,站在入口处,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望着站在刻意做得陈旧恐怖门口的女生, 微笑道:“去吧,玩开心点。” 工作人员:“?” 这对小情侣看着蛮搭,但是这个男的是不是有点大病。 自己不去还指着让女朋友自己进密室受苦? 他的视线看向女生, 多少带了点对“快跑”的期盼。 然而女生只是嘆了口气, 扭头走进了密室。 “……” 救命,这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沦丧。 第118页 …… 发现这是个恐怖密室, 祁间当场气笑了, 非说“不去就浪费”了——但是她得自己来。 鹿澄无话可说。 这密室似乎是一个很大的投资,开在s市某商圈附近地下一层, 面积不小,这一批十个人开着一辆老式汽车进入,随着黑暗进入密室,到达的是一间“上世纪的闹鬼精神病院”。 造景真实, 她玩了一会儿,还真情实感庆幸起祁间没来。 是真的黑。 不过鹿澄虽然看过很多恐怖电影,头一回“身临其境”其实也有一点忐忑, 有几次确实被吓到了。 ——被队友给吓到的。 这地方不仅黑,一起玩的人嗓门也很大, 遇到恐怖机关还会有人抱着她的胳膊尖叫。 ……抱着她的胳膊,尖叫。 鹿澄面无表情,兢兢业业地花了几个小时玩完了这个密室。 走出来,看到偏现代风格的建筑,她揉了揉听力可能有那么点退化的耳朵, 听着同行那几个人感慨“好好玩”“机关都好有意思”的声音,忽然觉得心情微妙。 ……不过质量确实可以。 剩下一张票给裴梦好了。 她迷迷煳煳想着,在走到出口时听到了一声惊唿:“你是班长?!” 鹿澄一怔,回过头。 她就一个人,一起玩的人当然也是随机拼的,里面又黑,也没仔细看同伴都长什么样。 现在仔细一看,发现朝她打招唿的是个长相有些腼腆的男生,此时可能是因为认出了自己,表情有些激动。 鹿澄思考了一下:“傅……宇森?” “对对是我,班长居然还记得我吗!” 他的声音稍微有些沙哑的声音,鹿澄想着他刚才估计没少尖叫。 ……就,好像,可能,看起来智商不是很高的样子。 “毕竟大家同班两年了……”她提醒道。 “哈哈,是哦。”他挠了挠头,“在这里见到班长好高兴,刚才我还在想是哪个大神那么厉害。” “还好。” “班长一个人出来玩?” “不算一个人。” “我本来是想和妹妹一起来的,但她好像不感兴趣,所以只能一个人……欸?” 傅宇森显然以为鹿澄是一个人,所以咋一听她说“不算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下愣住了。 他还扭头看了一下,发现其他人都是走在一起的,也没哪个看起来像他们学校的。 “额,那……” 下一秒,因为走进出口大厅,两人都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玩手机的祁间。 鹿澄走过去:“你不是去书店了吗。” “你在那个破烂里玩了两个小时,我去一趟西街口回来的时间都够了。” 鹿澄:“……” 祁间按掉手机,站起来,才注意到傅宇森似的,朝他扫了一眼:“这人谁。” 傅宇森还有点愣,现在跟烫脚似的原地跳了跳:“祁哥!” “你怎么也在这!好巧!” “你也要去玩那个密室吗,那个密室真的超好玩!” “虽然有点恐怖,不过祁哥进去的话半个小时肯定完事了!” 听着他絮絮叨叨,鹿澄和祁间对视了一眼。 祁间眼里写着“这个傻逼到底是谁”。 鹿澄眼里写着“只是刚好遇到”。 “是同班的傅宇森。” 鹿澄嘆了口气,望着满脸期待的傅宇森,解释道:“其实祁间没打算去……密室。” 傅宇森肩膀一垮:“好可惜哦。” 不过他好像突然回过神,看着两个人说:“不过既然祁哥不是来密室的,那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和班长……” 他的眼神忽然有些微妙。 对面的两人俱是沉默。 被同班同学撞见倒也没什么,但反射弧至于那么长? 鹿澄:“其实……” “你们是来交流学习的?”傅宇森眼前一亮,“太厉害了,你们能当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果然不是意外!” 鹿澄:“……” 祁间:“……” 鹿澄莫名产生了一点“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的于心不忍,轻声道:“目前只是打算请他吃个饭……” “然后再交流学习是吗!介意让我观摩一下,沐浴一下学霸的光辉吗。” “……也不是不可以。” 三个人从密室走到附近商场烤肉店的过程里,鹿澄已经确定,傅宇森这人可能有点儿缺心眼。 就算是江熠,可能都会说点什么怀疑的话,可他真就觉得他们是来吃饭交流学习的,真情实感觉得两人不愧是全校最优秀的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 出来玩,一起吃饭,还交流学习! 鹿澄不知道怎么解释。 但好像也没什么必要解释。 虽然他们也没聊学习,因为一直到在烤肉店坐下,点了餐后,傅宇森都一直在说密室里发生的事情。 第119页 “装修实在是身临其境,我还没见过上世纪的老房子,现在可算是见到了。” “去年来看到还在装修的时候,可期待了,完全符合预期!” “哦,对,还有那个设置真的太让人想不到了,我老觉得墙里面会有npc,没想到班长敢过去看。” 鹿澄闭了闭眼睛:“其实是因为我没有经验,所以才会过去的。” “哦……出其不意!” 鹿澄:“……” 祁间坐在鹿澄旁边,表情越来越冷。 非常,极其想把傅宇森那张不停叭叭的嘴给拿个什么东西直接塞住。 而他还一点不自知,一脸呆萌地和他对面的鹿澄不停说话,说的全是些他不太能听得懂的。 开玩笑,他居然有一瞬觉得幽闭恐惧症就这,他能拖着这傻逼进去走一圈出来看他还能逼逼吗,的感觉。 他回过神,感觉到也许是今天的心情本来也不太好,对吵闹的容忍度明显下降。 再侧头看到虽然有些无语,但还是认真在和对方对话的女生。 “……” 祁间按了按太阳穴,扣着手里的筷子,啪地按在了桌子上。 鹿澄和傅宇森都被吓了一跳,立即噤声,看向他。 祁间看着对面的人,神情淡漠。 “你认识傅小竹?” 鹿澄也回过神,想起这两个人是同姓。 不过……应该是巧合吧,本家之类的。 谁知道傅宇森下一秒开口,非常惊讶:“祁哥认识我妹妹?!” 鹿澄:“……” 祁间:“……” 你妈妈生你们的时候,是把心眼都给你妹妹了吗。 祁间本来也不想提这个事,就是莫名其妙地想换个话题,现在他这么一说,居然就他妈卡住了。 这一下就把他给整不会了。 但傅宇森他居然回过神了,挠了挠头:“啊,我妹妹好像上个学期是不是给班长添了不少麻烦。” 鹿澄一向秉承“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闻言摇了摇头:“和你没什么关系。” “哈哈,其实是我说了也不算,”傅宇森笑了笑,口气坦诚,“我们家离异,她一直在和妈妈生活,已经很久没有和我说话了。” 鹿澄沉默了一下:“你不是,本来还要和她一起来密室的吗。” “对啊!结果她看到票立刻把我拉黑了,应该是不感兴趣吧哈哈哈哈!” 鹿澄:“……” 菜端过来,她在烤炉上多放了两片肉,诚恳道:“你多吃点。” 傅宇森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祁间:“……” 更烦了。 …… …… 傅宇森家住得比较远,吃了饭后坚决给鹿澄转了三分之一的钱,才和他们告别。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兄妹。”鹿澄从店门口的篮子里拿了两个薄荷糖,给祁间递了一块,顺嘴说道。 祁间随手接过,语气随意:“不知道。” 鹿澄沉默了两秒:“……你当时其实只是在装逼吗。” 祁间一顿,抿了抿唇道:“隔壁宿舍聊天的时候听到一点。” “你还会偷听?” “……是他们太吵了。” “掩饰。” 祁间咬着薄荷糖,听到这话都气笑了:“班长,你今天玩得还挺开心?” 鹿澄点头:“还行。” 好像还真的挺开心。 “要不要来点更紧张刺激的项目。” “……什么?” 祁间笑道:“回学校跑步。” 鹿澄:“……” 她还以为祁间是在开玩笑,但坐了两站公交回到s高的时候,他居然真的直奔运动场。 鹿澄安静了一下,立刻转头:“我今天还有个电影没看,先走了拜拜。” 但她没走成,被祁间捏住了后领。 她被轻拽着退着走了几步,嘆息:“松手,我自己会走。” 祁间才松开手,看她一脸无奈,却缓缓弯了弯唇角。 哪怕是暑假,运动场也对外开放。 时值盛夏,跑道上滚着热浪,靠近时可以闻到一股塑胶的味道。 清晰的闷热感使人有气无力,可看着祁间走向跑道,鹿澄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运动会结束后,她偶尔还是会来跑跑步,本来也不太担心,可跟了几圈,她就有点跟不上了。 ——祁间一直没说话,速度也越来越快。 她本来想说一句,但瞥见他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专注地向前跑,眼里没有其他的东西。 也有点类似暗涌的压抑的东西。 鹿澄缓缓停下了脚步。 风裹着夏天的热浪笼罩着她,背后逐渐冒出的细密的汗,她用手背抹过鼻尖,视线却定格在那个越跑越远的身影上。 他腰杆笔直,速度越来越快。 很快,她收回视线,开始绕着跑道走起来,两圈后才走到附近的看台上坐下。 第120页 坐下来后,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手机里有一个未接电话,名字是……鹿深。 鹿澄瞳孔放大,下意识看了一眼远处的少年,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 许心昙每天都会给她发一条消息,两个人聊几分钟,鹿澄本来还在想怎么和她说明情况,但没想到鹿深先给自己打了电话。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打了过去。 片刻,那边才接通:“餵?您好,鹿小姐。” 鹿澄听出了这不是鹿深的声音,又听到喊她鹿小姐,一时间尬住了:“……啊?” “鹿小姐,我是鹿总的助理,我姓周,”周助理在那边解释道,“鹿总在开会,我临时接一下电话……刚才鹿总给您打了一个电话,是想问问您明天有空吗。” “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deer最近有几款产品在研发试验阶段,公司邀请了几位测试员来体验,鹿总知道您放假了,想问问您有没有兴趣来看看。” 她愣了愣,但很快回过神:“我有时间。” “好的,那我待会将行程安排交给您。” 鹿澄挂断电话,安静了一会儿,点开了手机里的搜索软体,输入了deer,看了一会儿,甚至还看到了鹿深的百度词条。 鹿家发展到如今已经十分庞大,而作为技术公司诞生的deer成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作为那个时代最早的创业项目,也是鹿家集团十分重要的一部分。 她对这些东西了解不多,但最直观的是,班上有不少同学用的就是这个牌子的手机。 “……” 翻着翻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鹿澄忽然觉得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鹿澄抬起头,看到祁间的脸。 他站在面前,眉眼深邃漂亮,因为跑了许多圈,有汗顺着线条清晰的脸侧滑下。 靠得比较近,但祁间身上并没有难闻的汗味,反而是与橙花相似的清新的味道,浓烈得让她眨了眨眼。 好像,他之前去商场时变得又有些烦躁的情绪,好了不少。 “偷懒吗班长。”下一秒,他开口说。 鹿澄顿了顿,下意识:“是啊。” 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有意见吗”。 “……” 祁间在她旁边坐下,又听到她问了句:“你要喝水吗。” “你带了?” “嗯。” 鹿澄一直背着帆布书包,说着话时从书包里掏出了一瓶没开过的水。 祁间扫了一眼,发现里面东西还不少。 纸巾、湿纸巾、雨伞、口罩……好像还有碘伏棉签。 “……” 他懒洋洋地收回视线:“出门背那么多东西,你知道你为什么长不高吗。” 鹿澄:“把水还给我。” 祁间喝了两口,盖上,递给她:“喏。” 鹿澄闭了闭眼睛,差点没忍住想接过瓶子砸他,最终接过放在了另一侧。 “明天还我一瓶。” “不至于吧。” “至于。” 鹿澄其实对钱也不是那么执着。 宋姨虽然总是小心翼翼,可身为祁家专用的保姆阿姨,她的工资在消费水平很高的s市内并不低,给鹿澄的零花钱甚至比很多双亲完整的家庭还要高。 但是她没有特别大的消费欲望,一切以实用为主,也不会特别和人计较钱。 回了鹿家,更是如此。 但没办法,祁间太欠了。 他们说了点有的没的废话,最后是祁间给鹿澄转了两块钱的矿泉水钱,于是又安静下来。 天色渐暗,几盏孤零零路灯投下橘色的暖光,两个人的影子拖在身后,颜色很淡。 “我明天去deer的总部。”鹿澄忽然说,“说是新产品的测试,想让我去看看……从早上九点开始,到晚上七点。” 祁间听了一会儿,朝她看了一眼。 虽然跑完那几圈她已经歇了一会儿,但可能是因为皮肤太白,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说这话时神色平静,好像只是在说一件琐事,和平时没多少区别。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 “干什么,班长,”祁间往后靠了靠,“遇到了这种事情也死不了。” 不明不白的话,但鹿澄却知道自己“暴露”了。 她在努力“道歉”,想安慰他,可祁间这人向来表里不一,去商场请他吃一顿饭反而更暴躁了,搞得她有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因此只能假装平常。 而他看出来了,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种事情上演过许多次,他也没被谁安慰过。 不也活着。 鹿澄垂下头,没再说话。 他的话听上去有些嘲讽她想太多的意思。 确实如此,她没有立场觉得祁间需要自己的安慰或者道歉,毕竟那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祁间感觉到身边的人有一点沮丧,安静了一会儿,看着远处的路灯,开口说道:“我本来是想,上大学后就和家里断关系。” 第121页 鹿澄有些诧异地望了他一眼。 “没意义。”他这么说道。 他不会轻易肯定谁,自然也不会希求其他人的肯定,所以和祁家浪费时间从来都没意义。 连鹿澄都能看出他在祁家的窘境,他怎么会不知道。 可他更明白,他选择的路,从来都不需要祁家的认可。 鹿澄望着他轮廓清晰的侧脸,缓缓道:“真好啊。” “什么?”反而是他愣住了。 “这是你以后想做的事情吗。” “是吧。” “所以,真好啊。”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能消散在风里。 沉默了一下,她用开玩笑般的口吻解释道:“距离高考还有一年零两个月,我出门还记得带纸巾、手机、雨伞……仍然不知道以后该做什么。” “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是一件很好的事。” 祁间“啊”了一声:“尝试过了吗。” “有在尝试。” “通过玩密室?” “……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可以。” “感觉如何。” “乏善可陈,跑得很累,还是电影和看小说比较好,因为本来就是用来放松的东西。” 说着说着,鹿澄忽然觉得她的回答一板一眼,对话实在有点像家长问功课。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祁老师,考虑以后去当老师吗。” “什么鬼。”祁间也意识到了,嘴角也扬了起来,“第一周就把学生气退学那种吗。” “没想到你居然有自知之明。” 鹿澄说着调侃的话,却缓缓露出了一个很轻松愉快的笑容。 她一直很担心祁间会不会受到影响,可从他嘴里得知他仍然坚定自我,便放松了下来。 而这样带着笑容,蕴着光的杏眼落在祁间的眼中,却忽然觉得心有一瞬漏了一拍。 他确实不在意安慰不安慰这种事情,可他也没有真的在鄙视鹿澄那种小心翼翼安慰的方式。 ……只是有些陌生。 没有指责,也不去发表“应该怎么做”的说话,轻飘飘的,很柔软的……“真好啊”。 他很明白这只是鹿澄本人对待别人时独有的方式,可清晰地被这种十分温柔的情绪所包围着时,他连自己都有些意外地,下意识伸出手。 在鹿澄的视线里,她的头顶忽然落下一道阴影。 少年的手掌带着点力道,落在头顶上有些的,温热的重量。 与此同时,他倾下身,另一只手拢了过来。 祁间一向目中无人,又表现得非常藐视规则,可他本人在和人相处时,至少肢体上总是维持着适当的距离,不会让人觉得唐突。 鹿澄有些诧异这样突然的靠近,可逼近的气息里又充满了熟悉的味道,情绪有些吊着,不上不下。 ……风有些热。 祁间很快够到那瓶放在鹿澄身侧的矿泉水,收回了手。 不过一瞬。 可却像是一个很轻的拥抱。 他捏着水瓶站起来,朝她道:“你忙你的,不用特地安慰我。” “你没做错什么,回去吧。” 鹿澄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是不是,心跳……好像快了一拍。 ……虽然祁间说自己在安慰他,可回过神,那种因为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些微的惆怅已经随风飘散。 好像被安慰到的人,其实是她? 第37章 参观  他不退反进,揽住了眼前的人…… 祁间把鹿澄送到学校门口, 鹿家的司机过来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回宿舍。 鹿澄一整天下来到处跑,回去后洗了个澡就蹭到了床上, 一动都不想动。 躺了一会儿, 去摸出手机打开,里面还是周助理髮来的日程表。 她看了一会儿,情绪除了一天下来的疲倦, 还有隐约的紧张。 她嘆了口气, 将手机放在一边,枕着枕头, 安静感受着开了空调的沁凉空气, 直到感觉手机屏幕亮起来。 她拿起来,扫了一眼。 【祁间:[连结:如何长高?要做到以下四点]】 鹿澄:“?” 离谱, 她明明也有一米六。 【华夫饼:第一点,靠嘴臭?】 发完,她没再想那些事情,将手机屏幕倒扣在床上, 随手搁在一边,闭上了眼。 …… 翌日早上九点,周助理来到鹿宅时, 鹿澄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鹿小姐,”周助理看起来很年轻, 面对模样乖巧的女生,低声道,“让您久等了。” “刚刚好。”鹿澄却看了一眼手机,说道。 周助理微怔,恭敬地请她出了门。 上了车后, 他一路上都在和鹿澄说些deer的情况。 这部分的内容,鹿澄已经基本从网上了解过了。 但她还是礼貌地听完他的介绍,并询问了一些问题。 “我会和邀请来的测试员一起吗?” “您不一样,鹿总会亲自来带你。” 鹿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第122页 不算早高峰,车很快停在市中心附近的高楼前停下。 几百米高的楼,仰着头一眼望不到头,公司前立着一块写着“deer”的雪白雕塑,一旁的大理石喷泉里喷出漂亮的弧线水柱,偶尔有穿着正装的上班族的身影经过,行色匆匆。 她跟着周助理走进大楼里。 鹿深得到消息,刚好搭乘电梯从总裁办下来,电梯门开,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大步走来。 周围的人纷纷说着“鹿总”,鹿深朝他们点了点头,走到了鹿澄面前。 “来了。”很随意的一句话,语气温和,很轻易地抚平了鹿澄最后一丝紧张。 鹿澄点了点头,她的话也不多,简单说了两句,转身和两人走进了电梯里。 “平时电子产品用得多吗。”鹿深侧头问她,仍然是很随意的语气。 “手机……电视如果也算的话。” 他似想起了什么事,眉眼一弯:“说起来,手机是前年才用上的?” 鹿澄也想起自己第一年在鹿家过生日的事,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鹿深一直记得她是比较腼腆的性格,以为她不说话,是觉得自己添麻烦了之类的,正要补上一句,她却已经先开了口:“手机……很好用,不过平时在上课,所以能用到的机会也不多。” “一般用来做什么?” “打电话发简讯……还有社交软体,我的同学一直劝我,说其实大哥大也很适合我。” 这话是祁间说的,但他大概忘了自己本人也是忙起来就把手机丢在一边的人。 两人压根没有身为年轻人的自觉,居然还能为这种事情互相嘲讽。 鹿澄想到这里,不禁勾了勾嘴角。 “真的吗,还有不太玩手机的未成年?我家里那个侄子就是天天玩手机,没收了一个还有一个,特别难搞。”周助理连连称奇。 “……可能暂时没有能上瘾的因素。” 周助理认真说:“那你成绩一定很好。” 鹿澄:“……” 就,这结论还挺突然。 她并没有他们想像得那么拘谨,甚至会主动询问:“请问是什么样的新产品。” “有几款,其中有可能适合你的。” 鹿深温和地说。 电梯停在了十五楼,鹿澄跟着走进去,先看到了纯白的展示厅,有工作人员见到他们,立即走上来:“鹿总,周助理……鹿小姐。” 他们走进去,从最近的地方开始,第一个是deer旗下的运动手环,白色的手环造型简洁,刚好可以连鹿澄手里那部手机,功能很多。 鹿澄觉得很有趣,又认真听鹿深讲解了另外的产品。 最后一个,是一个小机器人。 小机器人长得圆滚滚的,停在手上有些冰凉,开机后,屏幕出现了两个黑豆般的眼睛。 “家用机器人,可以用于管理家中所有名下是deer的产品,也可以和使用者进行对话。” 鹿澄看着工作人员在一旁展示机器人安排自动化家电的使用,展示完毕,她很认真说道:“它很了不起。” 一句话让在一旁的工作人员忍不住笑了笑。 这样的话不太日常,可偏偏她却说得直白又诚恳,听者乍一听也不会觉得敷衍或者不习惯,回过神时便忍不住会心一笑。 实在是很特别的小姑娘。 他们走了一圈展厅,才有工作人员带着那一批测试员过来。 鹿深和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转身带鹿澄走进电梯,还问了一句:“饿了吗?” 鹿澄看得认真,脑力消耗比较大,确实饿了,闻言便点了点头。 “去公司的食堂看看?” “好。” 鹿澄观察到,鹿深虽然是deer的总裁,但非常平易近人,员工打招唿的时候会点头回应,似乎还经常去员工食堂,因为他们到食堂那一层时,大家看到他都没太意外,反而将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笑着问她是不是“鹿总的女儿”。 鹿澄也一一应过,等到了选餐的地方,有公司的员工朝她小声道:“鹿小姐,果然是鹿总的女儿。” 鹿澄:“……” 说到这点,她其实有些忐忑。 和宋姨生活的十几年里,她的生活中并没有“父亲”这个角色,一直以来,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哥哥和爸爸,她也苦恼过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相处。 好在比起鹿池,和鹿深相处显然要容易许多。 她有些选择困难,他还和自己推荐了一些,拿过餐食,在位置上坐下。 鹿澄吃了口饭,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说起来,我在网上查,来测试的体验员好像都要写体验报告,我需要写吗。” 鹿深笑了笑:“没有,只是想让你来看看。” 她十分好奇:“为什么?” “心昙说你是一个性格上很会忍让的女孩子,连她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所以我想请你来看看,觉得你也许会感兴趣。” 鹿澄恍然:“我喜欢的东西挺少的。” “那讨厌的东西应该也很少,这是好事。” 第123页 鹿澄看着他温和的眉眼,想了想,没忍住说:“……总觉得在您看来这些都是一些比较好的品质……不过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特别听话什么的。 鹿深会意:“上学期的事情?” “额,我一直想找您解释,但您似乎都很忙。” “没有关系,你的班主任已经和我说明了情况。” 鹿澄刚松了口气,又听到鹿深说:“你好像一直很担心自己做错什么。” 鹿澄的惯性思维比较严重,宋姨很少夸一些具体的东西,却会很纠正她犯的每一个“错误”,所以她有时候确实会有这种担心。 鹿家像是另外一个极端。 “毕竟你们……确实对我过分宽容了。” 鹿深笑了笑,学着她的话:“因为你确实没什么缺点。” 成绩优异,认真负责,自控能力也很不错,她确实无可指摘。 鹿澄也不会多么纠结,得到了这样的肯定,最后只是笑了笑。 “我觉得那些产品都很有意思。” 说着,她回到正题上,提出了自己对那些产品的看法。 鹿深目露诧异,却也听得仔细。 谈到那个小机器人的时候,“……小机器人的对话功能,其实我不太明白。” “这是另外一个功能,它的目标是植入能够解读心理问题的程序,希望能通过对话和其他功能缓解使用者的心理问题。” “咦?” 鹿澄的态度认真,鹿深的回答也很正式,或者说,提到他的研究领域,男人显然多了分谨慎:“这是一个新的项目,源于旧产品更新换代中,所考虑的能对客户提供更多帮助的功能。” “心理疾病……吗。” 她说出这句话,是因为想到了祁间。 “心理疾病在现代人中并不少见,许多人为此困扰。” “但相对应的,国内的心理研究也变得越来越专业,很多罹患心理问题的人能够通过很多渠道获得帮助。” “deer这个项目,是一种科技与治疗结合的尝试。” 鹿澄安静地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 …… …… 下午,鹿澄又在deer简单地参观了一下,直到鹿深还有越洋会议,便吩咐周助理送她回去。 走时,他还微笑着说:“你提供了很多有用的建议,比我想像中要更优秀。” “您也比我想像中要容易相处。”鹿澄实话实说。 鹿深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髮:“虽然听上去像自卖自夸,但身为家长,我们更多时候都只是很纯粹地希望孩子能快乐成长。” 鹿澄点了点头。 * 下午六点,鹿澄没有回鹿家,而是让司机把她送去了学校。 下了车,她去了学校附近的小炒店,看到了坐在门边位置上的祁间。 少年倚靠着椅子,模样闲散,大爷一样。 “deer家大业大,居然连一餐晚饭都不给你吗。”祁间看到她,只是懒洋洋地来了一句。 “那我还怎么讹你,”鹿澄在他对面坐下,顺便从书包里掏出他今早让自己帮忙列印的复习资料,“扬州炒饭加蛋。” “……你以后去开列印店吧,黑心商人永远不亏。” “那你怎么还找我。” 祁间刚想说“懒,不过早知道你那么黑我不如去列印店”,但瞥了一眼,发现自己发给她的三份资料都被整理过。 抿了抿唇,他道:“加蛋?公众号所言不虚啊。” 鹿澄一怔:“什么……” 但她忽然想起来,他说的是那个“如何长高?要做到以下四点”。 “……” 鹿澄闭了闭眼:“趁我现在暂时还没想和你绝交,闭嘴。” 祁间没回她,只是伸长了脖子,和老闆说了句:“老闆,扬州炒饭——加两个蛋。” 说完,他瞥了面前的女生一眼:“吃不死你。” “……谢谢您。” “客气。” …… 祁间本来就吃了一半了,等鹿澄吃完后,两个人才起身朝着学校的方向走。 鹿澄说起了今天在deer参观的事情。 “……还蛮有意思的。” 说着,她还抬起了手,露出手上的手环——是今天展示的同一款。 这个手环经过很多次测试,算是最终成品,本来不该出现在这次的展示厅,可鹿深想到她或许会用得上,便没有撤下来,走的时候还直接将手环给她了。 祁间两个字评价道:“得瑟。” “……餵。” 祁间拿了复习资料要回教室复习,鹿澄想了想,跟了过去。 她还有几张卷子没有写。 唐离之前还顺便给他们开了教室的门,如今同学们都回去过暑假了,偌大的教室空荡荡的,祁间抬臂,开了教室靠后的灯。 白黄的光下,有略微生涩的墨水味道。 第124页 虽然这两天经歷了一些事情,但两个人在位置上坐下后,还是很快便进入了学习状态。 鹿澄在补这几天没有写的卷子。 写到最后一份的时候,她注意到祁间抽出了同一份卷子,便道:“要互改吗。” “班长,你连点自理能力都没有吗。”祁间没有抬头。 鹿澄顿了顿:“那你是怕考得比我低吗?” “你想算一下数学平均分?”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祁间直起身:“行,谁分低谁管今晚夜宵。” 鹿澄没说话,随手按了个秒表,低头动笔。 卷子是s市的压轴,出得偏难,九点,两人一前一后写完,又自然地换了卷子。 对勾,对勾,对勾…… 两个人的答案几乎一模一样,直到最后一道大题。 结论一样,但用的方法不一样。 祁间把两道题拍下来,发给了唐离,顺便抖了个震动。 唐离回得还算快—— 【唐离:你们给我出加班费吗!】 【祁间:给学生改题目这不是天经地义】 过了一会儿,唐离发道—— 【唐离:思路都没有问题,但鑑于个人喜好我决定扣掉祁间同学的一分过程】 【唐离:you lose】 祁间:“?” “唐老师怎么说?”鹿澄正好整理好刚才的几张卷子,顺嘴问结果。 但她却瞥见祁间下意识把手机往后伸。 捕捉到他这个动作,鹿澄眨了眨眼。 祁间扭过头,语气平静:“唐老师没有空。” “……哦。” 祁间一口气还没松下来,鹿澄勐地朝他伸出手。 “你什么时候会这么尊敬地叫‘唐老师’了?” 祁间:“……” 他都忘了,这姑娘是真的敏锐。 他下意识又往后仰了仰,然而鹿澄动作突然,她自己也没控制好力度,手上一空,身上的动作却因为失去支撑,没能收住,眼睁睁往他身上扑。 情急之下,祁间不退反进,伸出手,揽住了眼前的人。 鹿澄的身体失去控制,短暂的慌乱闪过,自己仿佛撞在一堵温热的墙上,重量完全落在对方怀里……整个人彻底乱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 祁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些低……更重要的,是很近。 唿吸里全是他身上的味道,比昨日更浓烈。 这一切过分陌生,鹿澄手忙脚乱地按住了自己的椅背,往后仰。 “怪我吗?”她瞪大眼睛,极力保持镇定,“到底是谁在遮遮掩掩。” 祁间嘶了一声,神色掠过一抹不自然:“唐离偏心多扣一分这是人干事?” “输了就是输了,你不要狡辩。”鹿澄又吸了口气,“今明后晚的夜宵不要忘了。” “?原地涨价过分了啊。” “输的人哪来的资格谈条件。” 这话太没道理,祁间好像是被气到了,闭了闭眼,站起来就走出了门。 鹿澄也不去管他是不是突然翻脸了,她现在心情乱得很,连自己在想什么也搞不清楚,只在他离开,那气息远了一些,反而松了口气。 她双手捂着脸用力按了一下,忽然听到的滴滴的响声,抬眼看了一眼手环,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了心率计算。 心率已经,过百了。 “……” 什么鬼。 鹿澄吸了口气,将那只手背在身后,单手按开了手机屏幕,想找点什么东西转移注意力,或者打电话让司机来接。 却看到了裴梦刚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裴梦最近在关注deer的几个产品,也知道她要去参观,所以下午回来的时候,鹿澄给她发了一些情况。 裴梦大概在打游戏,现在才回了消息。 【裴梦:你还在deer?】 【鹿澄:在学校】 【裴梦:?现在不是暑假吗】 裴梦不知道祁间回学校住的事情,鹿澄看了外面一眼,低头有些愤怒地打字道—— 【鹿澄:和祁间比试卷】 【鹿澄:欠我三顿夜宵】 发完这句话,耳边忽然传来祁间的声音,他居然没走,站在门外,睨着教室里的人:“你还愣着干什么,晚点自己去喝西北风。” 说完,人转头就走。 鹿澄一愣,把手机塞进书包,背着书包站起来:“你等等……” 在她没有来得及看到的手机里,裴梦秒回了一句—— 【裴梦:?你们真会玩】 第38章 电梯  “阿澄,你投敌是不是太快了。” ……… 鹿澄回去后看到裴梦发的消息:“……” 按理说, 自己因为和祁间的关系被无数同学调侃询问,是从小学就开始了,她理应已经能全部免疫。 上学期被误会, 不管当时他们说些什么, 自己都毫无波澜。 而她如今看到那么简单的一句话,竟然有些百口莫辩。 她闭了闭眼,深感自己最近似乎有些离谱。 第125页 算了。 鹿澄瞥了一眼手机, 没有回覆, 也没打算再问祁间什么时候算那两顿夜宵。 她得冷静一段时间。 …… …… 鹿澄一个人在家呆了几天后,许心昙从国外回来, 带了不少礼物。 时间过得飞快, 离开学时间越来越近。 七月底的下午,鹿澄写完卷子, 接到许心昙的简讯,问她要不要喝下午茶。 她欣然应允,起身开门下楼。 许心昙在一楼的大厅的桌子摆了桌布,摆了红茶和甜点。 看到她, 女人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学习辛苦了。” 鹿澄摇了摇头,走下来帮她。 没一会儿,鹿浅也下了楼。 许心昙刚结束和鹿澄的话题, 转而问了她一句:“确定好合适的学校了吗?” 鹿浅点了点头:“想努力考s大的音乐学院。” “那我让老师联繫你,集训时候的安排你也考虑一下。” 鹿澄听着她们的对话, 挑眉道:“集训?” “嗯,我需要艺考。”鹿浅点头道。 鹿澄知道鹿浅要考钢琴专业,对此没有太意外,但对艺考生的事情,却还是第一次了解。 ……需要研究那么多事情, 当艺术生似乎比文化生要辛苦。 她安静地听她们讨论,许心昙后来提到:“这个月有很多艺术类展览和演出,你们在去学校之前要不要去看一下?” 鹿澄也不是很感兴趣,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感觉到手机在震动,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祁间:有个叫“青”的摄影展】 【祁间:帮我要张票】 鹿澄:“……” 她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 这人是不是在哪里装了个摄像头。 许心昙注意到她的异样,温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鹿澄抿了抿唇,将手机收起来:“……艺术展有哪些?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看过这类的。” “我看看……”她难得表露好奇,许心昙从一旁拿出手机,翻了一会儿,指尖一顿,抬头看去。 鹿澄抱着茶杯,眉眼微敛着,与鹿浅平常地对话。 “到八月,有两个画展,一个摄影展,和一个雕塑展,你感兴趣吗?” 鹿澄眼睛一亮:“……我都想看看,麻烦您了。” 许心昙温和地笑了笑:“那我明天把票给你。” …… 鹿澄回去查了一下,才知道为什么祁间通过普通的方式拿不到这个摄影展的票。 这个以“青”为主题的摄影展,并不是哪一位特定摄影师的作品展,而是一系列摄影作品的集合展览,也就是主题展,重点在于它採用不对外开放的邀请制,想拿到票只能通过关系。 祁间…… 鹿澄抿了抿唇,陷入了沉思。 * 第二天,鹿澄下楼吃早餐时,在大厅的桌面看到了几个信封。 上面标着很有特色的logo,后面缀着名字——应该是那几个展览的门票。 鹿澄四处搜寻找许心昙的身影,却听到了几个人交谈的声音。 片刻后,鹿深和许心昙从隔壁的会客厅走出来,在他们旁边,还有……祁先生,祁洲。 鹿澄礼貌地和他打了声招唿。 “阿澄最近想去看艺术展?”鹿深问道。 “对,突然有点兴趣……很感谢。” 鹿澄拿起茶几上的票,正要离开,却忽然发现,这里面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青色信封。 她不禁一愣,两张……票? 她暴露了? “祁间最近还好吗。”她正有些迟疑,忽然听到祁先生对她说。 这句式可太熟悉了。 在回鹿家之前,祁先生对自己说得最多的话便是这句。 鹿澄张了张嘴,总觉得这些大人有时候也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祁先生肯定知道祁间和祁爷爷吵架并离开了老宅,现在问她这些,是真的想知道他的近况,还是想戳穿自己想看摄影展的真相? 她沉默的态度十分明显,祁先生却不逼她开口,而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也给他一张吧。” 鹿澄眨了眨眼,望着谈着事情要走开的三个人,忽然开口:“祁先生。” 祁洲停下脚步。 “虽然您一直在问我……好像是比较关心他的意思,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他可能不是很好。” “您如果实在关心,可以去当面问问他。” 鹿澄诚恳地说。 祁洲沉默良久,才缓缓说:“我知道了。” 也没说,到底会不会去。 …… 三天后,鹿澄带着票,去了s市的艺术中心。 这一带她也是第一次来,下了车能看到成片巨大的艺术建筑,靠近入口的地方还有一个仿制的小型埃塞尔铁塔。 祁间就站在埃塞尔铁塔对面,他比平时多戴了一个鸭舌帽,此时低头看着手机,只露出小半张脸,看不出脸上的情绪。 第126页 她走过去,叫了他一声。 祁间回过神,眉眼里的情绪似乎微微松了一些。 “……我和夫人说,想和裴梦一起来。” 鹿澄递给他一个信封,隐瞒了祁洲多给一张票的事情。 祁间“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鹿澄感觉到了,但他们这几天也没有说过话,自己并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了想,她多说了两句:“因为你这张票,我还要去看两个画展和一个雕塑展……你对画展感兴趣吗,可以都给你。” 祁间挑了挑眉,一瞬明白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票,唇角才轻轻扯出了一点弧度:“很谨慎嘛,班长。” 难得听到一句夸奖,鹿澄还有点儿不习惯:“……我怎么觉得你这是阴阳怪气。” “哎呀,被听出来了。” “……” 鹿澄想到许心昙或是其他人似乎都很坦然的态度,也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那你怎么不自己去联繫摄影展要票。” “不一样。” 她一副看透了的样子:“面子问题吗。” 祁间:“……” 男生啧了一声,抬手,用力按了按她的头。 鹿澄抬起手臂,想拍掉他的手。 祁间避开,她追过去的手碰到了他的指尖。 她微微一怔。 ……很冰。 这明明是盛夏? 鹿澄神色茫然,祁间却面色不变。 她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举办摄影展的地方有些偏僻,鹿澄跟着拐了几个弯才看到深处建筑门口立着的牌子,指示摄影展开在建筑的13楼。 因为本来也不对外开放,人很少,还感觉有些冷清。 等走出电梯,他们先看到了一扇巨大的玻璃门。 玻璃门上方,有一个“青”字。 鹿澄多看了一眼,才走进去,将信封递给入口处的工作人员。 检过票后,走进展厅。 摄影展的装潢细緻专业,规模也比想像中要大,巨大的黑色幕墙上贴着照片,右下角是作品和作者的名字,有一些还标了英文。 祁间一进来就走没影了,鹿澄便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到处看。 摄影展的主题是“青”,但并没有鹿澄猜测中那样全以青色为主色调,颜色很多,只有一种相似感将作品结合在一起。 有些画面她也看不懂,只能感觉到并不是非常阳光的风格,带了些许愁乱。 鹿澄直觉,自己不是很喜欢这些照片。 ……她更喜欢祁间拍的那些,没有被过分地营造什么氛围,写实之余……始终带着一抹独属于自己的绚烂风格。 转了一会儿,鹿澄还看到似乎是摄影展组织者的人,正在和参观者聊天。 这位组织者似乎为了这个摄影展筹备了很久。 “可惜不能对外开放。” “这样也挺好,让我去掉那张照片,我毕竟捨不得。” “也是,没那张照片,这齣展还是少了些灵魂。” 鹿澄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潦草听到几句,便绕去了其他的地方。 这么看了半个小时,她才发现祁间。 他一个人站在一堵靠内的幕墙,安静地望着墙上的照片。 鹿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开始以为那是一张黑白照,然而白墙黑瓦下,一棵柳树的枝条入了镜,却是带了浓绿的色彩。 好像很颓败,又好像很梦幻。 ……十分特别。 她忍不住去寻右下角的名字,却发现是用英文字母写的“qin”。 鹿澄眨了眨眼睛,没有打扰祁间,又转身去看点别的。 然而等她又转了一圈回来,发现祁间还是站在那儿。 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点怪异感。 他有那么喜欢这张照片吗? 还是这张照片…… 忽然,摄影展的组织者朝这边走来,他看到两人,礼貌地笑起来:“两位是很喜欢它吗?” 指的是那张照片。 “我朋友好像很喜欢,”祁间没有动作,鹿澄说道,“这是外国摄影师拍的吗?名字有些奇怪。” “不是,它的作者是一位年轻的中国女性,但因为某些原因,我只能这么写。” ……难道,这是组织者说那张,如果不撤下来就不能对外公开的—— 鹿澄心里咯噔一声,朝祁间看去。 少年笔直地站在那儿,仍然没有任何动作,周遭只有那一幅画,整个人都很安静。 她忽然有了些猜测。 这张照片,可能是祁间的母亲留下的。 鹿澄走过去,抿了抿唇:“这是……你妈妈的作品?” 祁间沉默了一会儿:“你刚才不是猜到了。”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展在国外的摄影杂志上有介绍。” 听着他简单的解释,鹿澄垂下眼,似乎在说毫不相干的话题:“我前几天听说了艺考的事情……摄影应该也要艺考吧。” 第127页 “你打算一个人考下来?” 对方专程来看这个有自己母亲照片的摄影展,还要自己一个人艺考。 显然,他这样的打算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沉默良久,少年很平静地说:“那不然呢。” 他始终是一个人。 鹿澄无言。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祁间,以祁洲的身份和能力,知道这场摄影展上有祁间母亲拍摄的照片应该不难,可他还让自己给祁间一张票,是不是说明,祁间也许会支持他从事摄影。 但她也没有在摄影展上看到祁先生。 ……很显然,这样的程度,说服不了祁间。 鹿澄也沉默了下来。 又站了一会儿,祁间扭过头,离开了这里。 鹿澄以为他还会去看点别的,然而他却是径直离开了展厅。 他们走进电梯,两人之间瀰漫着一种很沉闷的气氛。 良久,鹿澄主动开口:“我好像没太看懂这个展。” “概念性的东西太多了。”祁间淡淡,“质量也就那样吧。” ……那你妈妈拍那张照片呢。 鹿澄有点想问,但瞥了他一眼,却没问出口。 电梯缓缓下行,也许是建筑年代有些久,有些微嗡鸣。 鹿澄没多在意,然而在看到红色的数字亮到数字3的时候,数字忽然闪了闪。 她一怔,还没回过神,整个电梯厢倏地陷入黑暗。 鹿澄的惊讶只维持了一瞬,下一刻却是脑内警铃大作,她下意识开口:“祁间?” 男生没有回答。 她只能掏出了手机,点开手电筒。 一束白光亮起,鹿澄急忙去找电梯里贴着的紧急联繫电话。 也不知道是电梯故障还是整栋楼停电,紧急电话的按钮并没有用,她只能打通上面标出的热线。 “也不知道是哪里停的电……”她碎碎念时,对面接通了。 “额,您好,这里是s市江安区……” “对,停电了,电梯里有两个人,麻烦你们可以早点安排人过来么?” “非常紧急……麻烦快一……” 鹿澄吸了口气,努力保持镇定地说明情况,视线同时在电梯里找寻另一个人的身影。 即将挂电话的时候,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鹿澄的心重重地一跳。 ……那边说会马上处理时,她也没来得及说“谢谢”。 她注视着前方。 黑暗的电梯厢内,手电筒的光照在铁皮的地面,微微有些反光,只能看到一只修长的手。 手上递来的温度很低,透露着对方并不太好的情绪。 “你还好吗。”鹿澄吸了口气,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过了片刻,电梯里才响起祁间有些沙哑的声音:“……不太好。” 那声音有一丝喘,渐渐的,鹿澄能感觉到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掌心似乎在出汗。 “转移注意力……有用吗……”她闭了闭眼睛,试探道,“我陪你说说话?” 她查过幽闭恐惧症的相关症状,知道祁间的症状并不典型,他只会在狭小封闭的黑暗环境下才会发病,光线正常的情况下,平时甚至也能正常使用一些封闭的交通工具。 但今天也太巧了。 电梯故障这种人生难得一见的情况,居然被这个幽闭恐惧症遇上了—— 鹿澄有点抓狂,对他产生同情的同时,也对这个情况非常无措。 ……一般而言,除了离开这个环境,其他做法似乎没有用处。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说:“……随便你。” 但她能说什么? 鹿澄的话从来不多,一下哽住。 她现在就是后悔,自己怎么就不是那个有点话痨的傅宇森。 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我今天还有两张卷子没有写……去年高考压轴的空间几何好像不能用常规解……” 她忽然感觉祁间攥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大了不少。 鹿澄想吐槽他双标,明明用讲题转移注意力是他开的先河吧?! 鹿澄忍了忍,继续碎碎念。 “夫人从巴黎带回了几瓶香水……名字有点复杂,我没仔细听……” “阳台的花好像要开了,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来看看……” “鹿浅想考s大的音乐学院,昨天去见了老师,是之前在电视里出现过的老师……老师似乎对她很友善。” “momo最近发了几首新歌……如果她每年九月都发专辑的话,明年高考结束说不定可以抢签名版……” 说到后来,鹿澄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说得口干,祁间也没回过。 他不回,鹿澄心道祁间今日着实倒霉。 今天不同往日,他明明才来看过母亲拍的照片…… “那个,你妈妈拍的那张照片,我觉得还挺特别的……” “……” “你有什么……”她闭了闭眼睛,绝望而生硬地转移话题。 第128页 “烧掉了。” 谁知道,一直很沉默的祁间忽然开口,语气压抑地说:“在她死了之后,他们把所有能找到的,她的照片全都烧掉了。” “……全部。” 鹿澄怔住。 “他们……不会原谅,也无法承认。” 祁间说得简短,鹿澄却意外地听懂了。 前年,她在鹿家过第一个生日的时候,就听他将祁家和鹿家这样的家庭,称作“商人”。 ——会因为血缘的原因而不得不照顾,同时,也会排挤掉有利益冲突的东西。 祁间是,祁间的妈妈也是,和她相关的摄影更是如此。 他来看那张照片,也许不是为了缅怀他那个最后疯掉的母亲,可能是出于某种坚持,某种放不下的心结。 他无法原谅祁家,无法原谅假惺惺地维繫脆弱的关系,又试图贬低和忘却自己错误,将一切归咎于其他人的祁家。 这样的祁家,令他无论如何,都只能孤独一人。 祁间因为发病而暴露出来的情绪,令鹿澄明白了这一切,也让她彻底安静了下来。 漆黑的电梯厢里,只有一束并不算强的光,两个人相对站着,鹿澄看不清祁间的脸,只能感觉到落在手腕用力却冰凉的温度。 许久,她垂着头,轻声说:“那……我陪着你吧。” 手腕上的力道微微一顿。 “我说过吧,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把那些照片拍出来的。” “你不是一个人。” 鹿澄垂下手,朝他走过去。 黑暗里,女生携着那抹光,走到他面前。 接下来,她踮起脚,伸出手,很轻地抱了抱他。 “会没事的。” 过了一会,鹿澄都要松开手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落在了后颈的力道。 后颈有微凉的,一点点湿意,耳边有很轻的,略微沙哑的声音:“……恩。” 鹿澄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耳侧忽然出现了一点声响。 下一秒,有光随着被撑开的电梯门洒进来,激得她眼睛有些疼。 鹿澄下意识闭上眼。 “嗐,谈恋爱呢,这有啥急事?!” “没事了啊别抱了!” “加班呢我怎么跟条被踢了一脚的狗似的?!” 鹿澄:“………………” …… …… 鹿澄希望维修员的效率高一些,但没想到会那么高。 走出电梯,她解释完,再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也不过半个小时。 松了口气的同时,她又朝祁间看去。 他找了个地方靠着,人似乎正在慢慢恢復。 正想着要不要走过去,鹿澄耳侧响起一道平稳的声音:“鹿澄?” 扭头看到是祁先生,鹿澄非常惊讶。 而祁间也显然如此,他朝这边往来,神色冷了些许。 祁洲抬眼,望向祁间,微蹙起眉:“被困的人是你们?” 鹿澄正想着该怎么回答,祁间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你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还有点哑,可情绪平稳了很多。 “我们谈谈。”祁洲的神色恢復如初,平常般,还透着丝压力。 “没什么可谈的。”祁间断然拒绝。 祁洲眯了眯眼,似乎是审视,又似乎是对峙。 而祁间的气势愈发强,很快,祁洲收回视线,转身朝楼下走去。 祁间仍然冷淡。 “他可能是有点关心你……其实,”这时,鹿澄忽然拉了拉他的衣摆,低声道,“你那张票是祁先生给的。” “……” 祁间一顿,眼神不咸不淡地望了她一眼:“阿澄,你投敌是不是太快了。” “我以为他不会来。”鹿澄耸了耸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一点。 “反正,你也不在乎他们支持不支持,所以不管他们说什么也无所谓,不是吗。” “我只是觉得,事情可能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严重。” 鹿澄想起鹿深对自己说过的话,鼓励般笑了笑:“你不愿意相信他们的话,不如信我一次?” 女生站在面前,声音并不算清脆,有些低,因而在电梯里絮絮叨叨的时候也不会特别吵闹。 她的头髮又长长了不少,发尾拂过肩侧微微翘着,而她浑然不觉,只是望着他,眼神是惯有的清醒,和些微的柔和。 那点柔和的温度,似乎还落在肩颈的地方。 和那点光。 祁间嘶了一声,扭头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真是服了你了。”他说。 第39章 获奖  ……好像确实,没有那么糟糕…… 祁间对祁洲, 印象寥寥。 哪怕是在那起自杀事件后,被送进医院的那段时间,祁洲出现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好像, 那些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对方的每一句话, 都透着敷衍的味道。 祁间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你要说什么。” 第129页 祁洲停住脚步。 保养得当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哪怕立在积了灰的水泥楼道内,也气势逼人。 身边有跟上来的助理有条不紊地列出行程, 他做了个手势打断, 望向祁间,眼睛里闪过剎那的意外。 站在台阶上的少年已经是成年人的身量, 他的视线望来, 有些散漫,却没有避让。 他们隔着几步台阶的距离, 非常遥远。 安静了片刻,祁洲开口:“你明年高考。” “是。” “什么打算?” “和你没有关系。” “摄影?” “……” 祁间吸了口气,仍算平静:“是。” 助理已经转身下楼,楼梯上下只有两个人, 祁间望着楼壁发黄的灯管,感觉到了陈旧而厚重的氛围。 下一秒,成熟男人醇厚却微凉的声音响起:“那就去。” 祁间一怔。 祁洲说完, 转头往楼下走去:“和以前一样,如果需要帮助, 告诉我的助理。” …… …… 鹿澄也不知道祁间和祁洲说了什么,只是从楼梯下去,看到他靠着墙,凝神盯着手机。 好像是在……苦恼什么? 她眨了眨眼,莫名有些紧张, 走下楼梯的脚步也稍快了一些。 只是刚走到他面前,便听到一声嘀咕:“牛奶味还是橙子味。” “……什么?” “刚才发现这附近有一家还可以的沙冰店。” 鹿澄一怔,看着他打量自己时,眼睛里一点戏嚯,和一点自己没看懂的东西。 她安静了两秒:“为什么不全都要呢。” “有道理,”祁间点了点头,直起身,往下走去,“那么,阿澄给钱吗?” “可以啊,”她很爽快,“你看着我吃。” 祁间:“……” 鹿澄回望着他,得逞一般,在灯下扬起大大的笑容。 最后还是祁间付了钱,作为欠下的两顿夜宵之一。 * 八月一日,高三回校日。 下午三点左右便返校,鹿澄仍然不住宿舍,来得稍晚。而到教室里,发现虽然要求提前到校,大家看起来都干劲满满。 裴梦仍然来得很早,正戴着耳机在看手机,看到鹿澄,摘下了耳机道:“我刚才看到祁间了。” “他已经在学校住了半个月了。” “这样。” 回到教室的同学纷纷和门边的鹿澄打招唿,六点左右,祁间踩着点进了教室。 刚拉开椅子坐下,他就听到自己昨天还见过的同桌道:“你差点迟到了。” 他一顿,勾起唇角:“干什么,踩点都要出警吗。” “是啊,”鹿澄想到他昨晚比自己高出一分的卷子,随意道,“要严格一点。” “那贿赂呢。” 鹿澄挑眉,正要说话,却忽然觉得鼻尖一凉,一根圆形的棒棒糖在眼前晃了晃。 黄色的包装,很眼熟。 她安静了两秒:“我不吃阿尔卑斯原味,你故意的。” 甚至都不是疑问句。 祁间:“对啊。” 鹿澄笑了一声,将棒棒糖按在他的桌面上,拿着座位表站起来:“你留下来供着吧。” 祁间眼皮一掀,看着她从旁边经过,也没说话。 鹿澄走到讲台上,准备安排他们搬进新的高三教学楼的事情。 但还没开口,唐离突然走进教室。 ——手里还拿着她那个“扭蛋箱”。 “唐哥,今年抽啥啊。” “唐哥今天来得好早。” “我们可以换位置了吗?!” 唐离没说话,只是看鹿澄拿着座位表站在讲台,走过来,将箱子塞进她怀里。 “班长下午好,工作辛苦了。” 鹿澄很礼貌地回答:“唐老师加班辛苦了。” 周围是同学们的闹笑声,唐离弯了弯唇角,从善如流:“那要不然你来决定该怎么抽今年的扭蛋?” “还是不要了,”她说,“我会让他们直接按上个学期的位置坐。” 下面又是笑声。 “行吧,你们也高三了,给你们点自由选择的权利,”唐离也跟着笑了笑,“按期末成绩排名,等会过去了自己找位置。” 同学们纷纷表示震惊。 “那你带个箱子来干什么?!” “麻痹你们呀,看你们的反应多有意思。” “按成绩排名算什么自由?!” “警醒你们成绩才是王道呀。” 唐离和平时一样,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他们的怨言,转而说道:“对了,在搬教室之前,我先向你们介绍一个新同学。” 有人发出“诶”之类的声音。 鹿澄眨了眨眼,注意到从正门走进来的女孩子。 女生长得高挑,眉眼柔和,还带着笑。 她听到了一些善意的起闹声,类似于长得好看气质很好之类的。 第130页 唐离在黑板上写下了“叶涵嘉”三个字:“这是未来一年会和你们一起上课的新同学……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叫叶涵嘉的女生点了点头,看向大家:“大家好,我是叶涵嘉。” “我是艺术生,因为去年文化分不够,所以决定復读一年,很高兴能和大家当同学。” 她的声音听上去舒缓,自我介绍也很落落大方,一下获得了不少好感。 “哦哦,是学姐啊?” “学姐好!” 她笑了笑:“不用叫我学姐,叫我涵嘉就可以。” “刚才换位置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按你的高考成绩给你算,大家没有意见吧。” 同学们的回答都是“没有”。 除了对新同学的善意,他们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他们不同意也没有用,唐离的调侃他们简直遭不住。 “好,这是上个学期的成绩排名,剩下的事就交给班长了。” 鹿澄点了点头,对班上的同学说:“高三的教室已经打扫干净了,大家先按照成绩,分批带一些能代表身份的书过去确定位置,之后再慢慢搬,可以吗。” “没有问题——” 按照上学期的期末成绩,鹿澄排在第一,她先和秦璐璐说了一声,便带着书离开了位置。 高三的教室在另一栋楼,鹿澄进去的时候,没有立即找座位,而是先拍下了照片,发到了班级群里。 【鹿澄:我晚点用电子座位表更新已经被选的位置,大家可以酌情考虑】 看着群里“班长赛高”“班长!前排!手下留情!”这样的话,她回了几句,放下手机后,开始思考自己该去哪个座位。 但还没想好,祁间背着个黑色书包,慢悠悠地走进来,在尽头靠窗的倒数第二排,坐下了。 鹿澄挑了挑眉,走过去:“我还没选。” 祁间点了点头,拿过她手里的书,搁在了旁边:“选完了。” 鹿澄:“……” 她按着桌面,觉得好笑:“干什么,我比你高一分诶。” “可是阿澄不是接受了我的贿赂吗。” “我把棒棒糖还给你了……吧。” 鹿澄突然瞥见,自己的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根白色的小棍子——夹在书里,她以为是配套的练习也没注意。 她掀开书页,看到那根玻璃纸包起来的橙色棒棒糖,是学校超市里的棒棒糖中她最喜欢的那款,不过不太好买,老闆不爱进这个货。 鹿澄沉默了两秒,拿起来道:“你怎么不坐后排靠窗。” “裴梦要那个位置,另外让你想办法暗杀所有想抢的人。” 裴梦的语文不太好,期末排名在第13。 鹿澄:“……” 她没说话,拆了糖纸,把棒棒糖塞进嘴里,扭头走到讲台上,发了一张靠窗倒数第二排的座位被占了的图片。 …… 同学们按照成绩,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事实上,可能因为还有些惯性,位置变化并不大,选了位置后,周围几乎都是彼此熟悉的人。 鹿澄周围也差不多。 江熠照常坐了自己前面的一桌,裴梦则在祁间后面,鹿浅和秦璐璐坐到了她右手边的位置。 让人比较意外的是,江熠的同桌是傅宇森。 “班长和祁哥好!希望这个学期能跟你多多学习!” 靠着傅宇森那副缺心眼的样子,鹿澄只能无视鹿浅她们欲言又止的表情,和他淡淡打招唿。 同学们陆陆续续填满了教室,鹿澄看着差不多之后,转头去搬剩下的书。 回来时,发现叶涵嘉坐到了裴梦旁边。 “我看到大家周围都是熟悉的人,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所以来角落了,”叶涵嘉看到她,朝她笑了笑,“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鹿澄对这种事没有意见:“没有关系。” 她转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将那一摞书放下来,俯身去看只拿了几张卷子的祁间:“你那些东西都不要了吗。” 祁间懒洋洋的:“阿澄帮我拿?” “试卷又不是一次性产品,而且。” 她吸了口气,拿出其中一本书抖了抖,里面掉了三四张卷子,其中一张没有写名字。 其他人也不知道她在干嘛,但就看着鹿澄把这些卷子翻了个底朝天,最后甩出一叠放在祁间面前:“这些不都是你的吗。” “写过不就没用了。” “……那你也不该全都塞给我吧。” “阿澄太见外了。” “那就不见外吧,我在原来的教室还有一叠,你帮我拿过来?” 周围的同学:“……” “他们是年级第一和第二?明明是前两个选座,却还是当了同桌,感情好好。” 裴梦听到叶涵嘉说的话,头也没抬:“习惯就好。” “他们在谈吗?” “暂时没有。” 叶涵嘉仔细品了品这句话,轻声笑了:“老师很宽容嘛,我以为s高这么严格,多少不会让男生和女生同桌。” 第131页 裴梦还没说话,江熠搬了一堆书回来,路过正好听到,接话道:“这没什么啊,叶学姐你同桌跟直男没区别。” 怕她不相信,江熠还补充了一句:“真的,她打游戏巨牛。” 要不是因为去年跟裴梦同桌,长了太多游戏知识,成绩掉了一点,江熠说不定还找她同桌。 叶涵嘉:“……” * 作为s高的重点班,位置换到哪里也不过只是一时谈资,想继续发散思维,作业不允许。 一本本厚资料往学生手里送,从开学第一天开始,考试也是三天两头地来,一周一根水性笔笔芯都是小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同学们不想听爆炸一点的消息,毕竟他们比较缺娱乐,隔壁班班花谈个恋爱他们也能嚼三天。 当然大家讨论的内容不在乎是“草,他们不学习的啊”“就很牛,我现在眼一闭做梦都是公式,我连我偶像是谁我都忘了”“谈恋爱有试卷重要吗!”。 直到八月底,小打小闹般的八卦里突然来了个真正意义上的重磅。 鹿澄那时候刚写完一张卷子,正在订正内容,忽然,傅宇森从后门跑进来:“班长,你上新闻了——” 鹿澄:“?” 连在写古诗词作业的祁间都眼皮一跳,冷漠地抬眼。 傅宇森被几个人盯着才缓了缓,喘了口气,原地挠了挠头。 “哦,好像也不是新闻。” 鹿澄:“不要那么一惊一乍……怎么了。” “刚才看到有其他班的拿这个杂志过来,这张照片是班长吧?妈的绝了。”傅宇森拍了拍胸口,将手里的杂志翻开,放在鹿澄桌面上。 鹿澄看到了很熟悉的照片。 是冬天的巷子里,她垂下头在餵猫。 她也有一点不淡定了,因为这一页上,写的是摄影比赛的优胜作品展示,这张餵猫的照片,获得了一等奖。 “这是你吗?!” “就是班长吧。” “班长很上镜嘛,太厉害了。” “超可爱——” 周围围了不少人,最后一句称赞分贝高得鹿澄以为对方是不是试卷写到精神失常。 她点了点头,去看了一眼拍摄者。 名字是……华夫饼。 鹿澄:“……” 她扭过头,想问这人怎么还盗用网名,但祁间却直起身,手搭在同桌的椅子靠背上,敲了敲椅子,语气闲淡:“阿澄深藏不露嘛。” 有人问他:“祁哥居然不知道吗?!” 他笑了笑,靠在墙上:“不知道。” 鹿澄一顿,看了他一眼,扭头耐心地回答他们的问题:“……之前路过的时候拍到的。” 就是大家都很好奇,什么都想问一句,以至于她到后来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所幸上课铃响,他们只能回到位置上。 鹿澄如释重负,深唿吸一口气,才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句话,递给旁边的人。 【你为什么不想让他们知道是谁拍的】 祁间扫了一眼,甚至没把草稿纸拿过来,而是直接伸出手,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我也不是会把照片会分享给所有人的】 鹿澄安静了两秒。 她以前不知道祁间可以拍出这些照片,很大的原因是他从来不展示,如果不是祁间还会把它们贴在房间的墙壁上,它可能还是一个秘密。 一方面因为摄影和家人产生分歧,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这些是自己的作品,就算是参赛,也用了很敷衍的假名。 【那你为什么还参赛】 【不告诉你】 “……” 鹿澄没再问。 但是到了傍晚,上晚自习前,她回到教室,祁间在位置上看书的时候,她突然说了一句:“这个给你。” 他一怔,看到女生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摄影杂志。 是获奖展示的那一期。 “虽然你不承认,不过这确实是你拍的,所以买下来给你。” 祁间捏着杂志的一角,微眯着眼睛:“其实我每一期都买。” “不一样,你出去买也得等周末吧,而且这个的重点是获奖。” 他听到女生低声说:“今天是你生日吧。” 祁间一怔。 他没有向谁提过自己的生日,大部分祁家人也不会给自己过生日,到了现在,连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很少。 “你拿了一等奖……今天也没那么糟糕。” 眼前的女生将略长的头髮梳起来,扎成了一小撮马尾,眼神微微发光。 ……好像确实,没有那么糟糕。 第40章 甜点  鹿澄只觉得他的眼神,无比专注…… 祁间认真看着眼前的人, 只是时间有些长,以至于鹿澄都歪了歪脑袋,有点儿疑惑。 许久, 他拿着杂志抬起手, 杂志面敲了敲鹿澄的脑袋。 鹿澄:“……” 她下意识往后仰头,却差点碰到路过的同学,又被他拽着手腕拉回来。 听着耳边一点笑声, 鹿澄完全不想说话, 挣开他的手,扭头准备写试卷。 第132页 祁间看在眼里, 桃花眼内流淌过丝丝缕缕的笑意:“阿澄你什么开始学会甩脸色了。” 她皱了皱眉, 看都不看他:“我甩脸色的时候还少吗。” “……” 这话他居然没法反驳。 鹿澄没再理他。 …… …… 到了九月,鹿浅和叶涵嘉去集训, 教室里空出了两个位置,祁间理论上也要艺考,但他本人对这个好像不是很在意,顶多一周里有几个晚上不来。 据本人的口气, 仿佛这是小事。 进入十月,鹿澄发现祁间晚上不在的天数又多了几天。 好像不仅辛苦了一些,她甚至还看到, 这人尾指上贴了个创可贴。 “……你集训是训练打架的吗。”她看到的时候,没忍住道。 祁间闻言瞥了一眼, 很随意:“没事。” 鹿澄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多问,只是提到:“昨晚发的试卷今天要交,你早点写了。” 这人可能有点自己的计划,闻言皱了皱眉:“我的手受伤了, 阿澄帮我写。” 鹿澄:“……” 鹿澄:“刚才是谁说没事的。” “阿澄不是最善良的吗。” “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出你在阴阳怪气。” 祁间嘆气:“太冷漠了。” 鹿澄:“……?”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她回忆了一下,感觉祁间最近好像都没说过什么帮写作业的话,挑眉,“集训有那么辛苦吗?” 祁间:“毕竟别人去一整天,我只有晚上去,超辛苦啊。” “……谁让其他人都集训两个月,你只挑晚上去。” 鹿澄吐槽了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抽出了一张空白的试卷,还没开始勾选择题,她就听到:“咦,你真的信了。” “……” 她抬手,恨不得把试卷按在他脸上:“半个小时后交。” “过分了。” “谁更过分啊?!” 祁间的情绪却没什么变化,淡定地把有点皱的试卷接过来,随手抽了支笔:“忙你自己的。” 说完,他没再说话,鹿澄看过去,只能看到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一双漆黑的眼睛正专注地盯着卷面。 鹿澄心情有点复杂,收回视线,准备拿出另一本练习册。 也是这个时候,秦璐璐探头过来说了句:“下周是你和浅浅生日?” 鹿澄“恩”了一声。 “浅浅集训好像都不看手机,你能帮我把礼物给她吗?拜託了!” “可以。” ——生日前两天,秦璐璐把礼物递给了自己,并说:“你的礼物,13号那天我再给你吧。” 鹿澄的生日是10月13,但也只是说:“没有关系,高三大家都很忙,就不要那么麻烦了。” “生日也是每年一次吧。” 秦璐璐忽然严肃起来:“过一次少一次!” 鹿澄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 “那,先谢谢了。” 她对生日不太执着,这话说完过后也没太在意。 晚上祁间没来,她随手将一些没整理好的练习和试卷放在他的桌面上——他不来的时候,祁间的位置俨然和自己的没有区别。 偶尔有时候太忙来不及收拾堆着,祁间也不会说什么,所以自己没太在意。 “这么多,”江熠转过头,没忍住评价道,“全都是班长的?” 傅宇森也跟着凑热闹:“借两张班长的试卷拿回去放床头下次测验能不能考好点?” 江熠:“……” “有些是祁间的……” 鹿澄正在说话,忽然听到一阵笑声。 几个人扭头,发现声音来自教室另一个角落。 “欸,你以前不是很会说的吗,再说说呗。” “笑死我了,罗珊还在他们的新班级群说呢,都是s高重点班那些人排挤她,没人把她当好朋友呢。” “所以她到底算个什么东西,真是绝了还让我们那么多人背着个欺负她的事儿,她要不要脸?” 鹿澄听着一怔。 自己出现在了杂志的照片展示里,不仅是s高,似乎连外校的人也讨论过,不知不觉就传到了罗珊转学后去的实验。 听有些在实验高中认识人的同学说,罗珊转学后就和自己的新同学说,自己是因为受了原来高中的气,同学们都针对她之类的话。 不止如此,还说自己找不到朋友。 “你们去问她啊?!”傅小竹受不了几个人围着问,喊道,“我怎么知道她会那么说,找我干什么?!” “哎哟,你看这话说得,你以前不是老喊她好姐妹吗。” “咱好姐妹不会错,好姐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儿?” “咱们做错了什么要和你们这种人一个班啊?” 傅小竹再没什么气势,抱着书就跑出了教室。 第133页 鹿澄看了个全程,那几个人似乎觉得很无趣,又觉得不解气,开始讨论起要怎么揭穿罗珊。 她扭过头,忽然注意到坐在前面的男生的表情。 他此刻却将唇抿成了一根直线,显得十分凝重。 鹿澄没有说话,很快垂下头。 她以为这件事只是小插曲,但晚上下了自习,她下楼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傅宇森的声音:“班长。” 鹿澄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你是因为傅小竹来的?” 被指明来意,傅宇森站在楼梯上,动作是招牌的挠头,有点儿被拆穿后的心虚:“额……” “她识人不清,好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确实。” “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鹿澄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就记恨上谁,同样条件下,她也不会特意想帮谁解围。 傅小竹以前很信任罗珊,如今罗珊当了逃兵,还故意在其他学校说以前学校和同学的不是,她便成了众矢之的。 鹿澄不认为这个逻辑有什么不对。 “是这样……但我觉得,如果算是对她的惩罚,到这种程度也够了吧,”傅宇森小声道,“知道罗珊是那样的人,她其实也很煎熬……” 鹿澄提醒他:“我记得,之前的事情我好像是受害者。” 傅宇森脸色一红,支支吾吾:“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对不起!” 鹿澄摇了摇头,扭头离开。 …… …… 次日,鹿澄回到教室,人刚坐下,裴梦就凑过来,坐在了鹿浅的位置上:“打起来了。” 鹿澄动作一顿:“……什么?” “傅小竹到了罗珊在的那个班群撕,然后被踢掉了。” “好像完全可以理解。” 裴梦把玩着手机:“昨天宿舍在笑这个事儿。” “很好笑吗?” “挺好笑的,因为觉得她简直没救了。” 鹿澄歪了歪头:“你觉得呢。” “和我没有关系,当然是看热闹。” “……” 鹿澄沉默,正好看到祁间和傅宇森从后门走进来。 “祁哥昨天那个身手太牛了吧!” 他看到鹿澄,指着祁间非常激动地说:“我昨天出宿舍,看到祁哥爬宿舍楼的墙!太他妈厉害了!” 那个样子,好像昨天无事发生。 祁间扫了他一眼:“你是想嚎到老师来抓我吗。” 虽然这种事老师也不会管他,但一直被傅宇森这么嚷嚷,不好说会不会有人来多问一句。 “不好意思哈哈哈,因为太帅了啊。” 祁间“啧”了一声,在鹿澄站起来后,回了位置。 把随手拎的那本书放下,看着桌面堆着各自的东西,侧过头时,却发现鹿澄平静地坐了下来,一副看什么东西有些出神的样子,也没有和他说话。 他不由得挑了挑眉。 平时遇到这种事,鹿澄都会多问两句。 过了一会,傅小竹回到班里,鹿澄的视线瞥过去,几个女生和她打招唿,但听起来不是十分友好。 祁间撑着脸看了一会儿,与扭过头的鹿澄对上视线。 他开口,刚发出了一个音节,鹿澄毫不犹豫地将试卷放在他桌面:“你不要说话。” 祁间:“……” 他还没说话。 鹿澄抿了抿唇,抽出了单词本。 …… …… 下午有一场篮球赛,和去年不太一样,纯粹是高三的几个班放松,祁间被邀请参加,难得没有拒绝。 没打完一整场,祁间下场休息的时候注意到人群后走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眸光微闪,走了过去:“麻烦让一让。” 人们稍微让开了一些,才看到是鹿澄从运动场那边往教学楼走。 她看起来似乎是去跑步了,脸色还有些红,表情却看不出什么异常,也没有往篮球场这边看。 “那不是班长么?” “班长去跑步了?” “欸,以前没觉得她怎么样,现在看着实在是很厉害,每天都坚持跑两圈啊。” 祁间顿了顿,回头和江熠说了一声:“你们继续,我有事先走了。” * 鹿澄跑了几圈,人稍微冷静下来,才回了教室。 但没过多久,祁间也回来了。 “你不是去打球了?”鹿澄看着他微湿的发梢,有些诧异。 平时他就是踩点来的了,怎么今天要打球,反而来早了一些,还洗了头。 说着,她下意识站起来,准备给他让出个位置。 “和我来一下。”但祁间没有走进去,说完又扭头往外走。 鹿澄没太回过神:“去哪。” “逃课。” 鹿澄:“……” 鹿澄:“?” 祁间没有理会她的诧异,鹿澄完全搞不懂他这是在干什么,跟过去也只能在心里猜测是他妈妈的哪张照片又出现在了哪个角落,需要自己去打个掩护之类的。 第134页 然而她也没见过比祁间用起人更理直气壮的,说走就走,还一路出了教学楼,校门口,顺便打了个车——一气呵成。 “你到底要去哪。”鹿澄在后座坐下,语气非常无奈。 “去了就知道了。”说着,祁间和司机报了一个地址。 她听着,只记得这是不常去的地方。 司机还挺话痨,车开了还调侃他们:“你们这高中生不上课去哪儿?老师不找你们啊。” 鹿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祁间却答得招恨:“成绩太好了,不找吧。” “……” 鹿澄顿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她怕司机在什么地方把人给踢下去。 …… 这个点算下班高峰期,从s高在的区去另一个区,车走走停停,鹿澄渐渐有些昏昏欲睡。 她平时倒是不会困,只是跑了步,加上现在没什么事,一下子有些困。 人靠着车窗眯了会儿,难得脑袋没有因为撞到玻璃而中途醒过来,再睁眼,车刚好停下。 鹿澄脑子有些昏沉,下意识下了车,再跟着祁间走了一段路,她忽然想起来这儿是哪了。 眼前街道的拐角的一家甜品店,店名写着“街角”,门边还有一块写着今日推荐的小黑板。 ——这家今年寒假常去的店,鹿澄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到底是因为比较远,她在上个学期开始后,渐渐没太执着要去了,暑假的时候也只来过几次。 祁间的目的地是这儿。 他推开门,随着清脆的铃声,店长姐姐转过头,看到他们,露出柔和的笑容:“是你们。” 好像不是很意外。 鹿澄眨了眨眼,正要看祁间到底要干什么,但他却只是和店长说了一句“麻烦你了”,就走进了后厨。 还在思考要不要跟上去,温柔的店长小姐姐却请她在角落的位置坐下:“你们以前经常坐这里吧,过来喝杯茶。” 鹿澄点了点头,只好走过去坐下。 “学习还顺利吗。”小姐姐拿起那壶茶,替她倒了一杯,温和问道。 “一直差不多。” “很厉害啊。” “……也没有。” 鹿澄也觉得这样的对话有些太机械了,抱着杯子,闻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觉得心情有些许微妙。 ——不安,好奇,可能还有点因为这两天的事情,稍微有些焦躁。 “心情不好吗。”坐在对面的人却显然看出来了。 “额,是在纠结一些自己的事情。”鹿澄轻声说,“……我有时候比较,优柔寡断。” “听上去是不太好判断的事情。” “……确实。” “介意说说么,就当是发泄一下。” 鹿澄倒不觉得是什么说不出口的话,想了想:“其实是……上个学期的事情,有个同学支持她的朋友,但她的朋友其实在做不太好的事,现在她那位朋友因为被揭发转学了,还向现在班上的同学说原来班上的人不是,大家背了口黑锅,现在都将错怪在她头上。” “这样……她知道自己的朋友在做不好的事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毕竟她当时知道这件事后很意外……但这毕竟是她选的,”鹿澄说,“不过,就算是罪有应得,有人却觉得她已经承受了太多。” “被朋友背叛,还要遭受这样的言语欺凌,未免太可怜了,有人这么认为。” 那位姐姐抿了口茶,斟酌道:“你也觉得她比较可怜?” “我只是想到,这样多少有些以暴制暴,毕竟也没办法解决问题。不过……如果是以前,我大概不会理会。” “你真是想到了很多。” 鹿澄放下杯子,有些抱歉地道:“嗯,实在有些想得太多了,不过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估计因为是小事,所以她才会那么优柔寡断,觉得怎么样都不合适。 那位姐姐笑了笑:“那要不要放松一下,本来高三已经很紧张了。” 寒假的时候,鹿澄和她有过一些交流,再算一算,能算到她是高三。 不过能一直记着,还是让人十分感慨。 鹿澄点了点头,摸出手机。 秦璐璐来问她为什么没有上课,她想了想回了一句“有作业落在家里,干脆回家写”。 发完,她发现自己拿着手机也没什么好玩的,再次放下。 “祁间到底是……”想了想,她还是问道。 虽然是早该问的问题,但她之前一直按捺着好奇,觉得他不说,自己怎么问都没用。 “说到这个,你们关系真的还蛮不错的。” “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 店长姐姐笑道:“你都是怎么回答的。” “如果是和您说的话,我以前其实挺讨厌他的。” “感觉扯上他,什么事情都会变得很麻烦,他自己还什么都看不起。” 鹿澄说完,听到了店长的笑声:“那现在呢。” 第135页 “总觉得,他有些变了。”想了想,她回答。 “人都是会变的嘛。” “事情也总不会是只有一个样子的。” 这么说完,店长姐姐站了起来:“应该差不多了。” 鹿澄眨了眨眼睛。 话音刚落,有人从后厨走了出来。 穿着校服的男生,手里却端了个盘子。 盘子上…… 鹿澄有些惊讶,因为盘子上是一个华夫饼。 被切成四块的华夫饼垒在一起,橙色的果酱自最顶端往下淋,在盘子上铺了一小层。 而旁边,有一瓣用来装饰的橙子。 祁间将盘子放下,推到了她面前。 鹿澄还有些回不过神,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做的?” 少年挑眉,神色如往常般,有些许散漫:“那不然是你做的。” 鹿澄:“……” “他半个月前突然来找我,说想学这个,还烫伤了一点。”店长姐姐说道,“本来以为你们会明天才来。” 明天才来…… 鹿澄愣了半天,没忍住,笑了一声。 祁间在她对面坐下,手撑着脸:“笑什么。” “笑你你为什么送个礼物都能送得那么欠揍。” 祁间:“……” 鹿澄拿起盘子边上的刀叉,抬手,轻轻切下了一小块,送进了嘴里。 带着果酱的甜点送入嘴中,鸡蛋的香混合着橙子果酱的酸甜香味,不是那么甜,却似乎比单纯的甜层次和口感都要更丰富。 ……很好吃。 而这是祁间花了半个月学的。 鹿澄抿了抿唇,放下了叉子,开口问对面的人:“你什么时候是知恩图报的人了。” 好像是说“我只是给你买了本杂志,那么大费周章吗”。 像是调侃,可整个人都十分柔和。 祁间眼睫微垂,漫不经心地望着她:“因为你又开始想多了?” 他的眼神和平常相似,可又有点不一样,有些深,她一时间没太明白。 只是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时候,鹿澄吸了口气,意欲争辩:“就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才……” “做自己想做的。” “开心点。” 对面的少年不紧不慢地打断她,说道。 说着这样的话,他缓缓弯起了嘴角。 他本来就长得很漂亮,露出真实的笑容时,漆黑的一双桃花眼仿佛能摄人心魄。 鹿澄只觉得他的眼神,无比专注。 第41章 相机  一颗糖也抢! 晚上九点, 鹿澄回到鹿宅。 许心昙见到她,虽然有略微的诧异,但还是微笑着道:“回来了。” 鹿澄看到她, 轻声解释说:“因为没上晚自习, 所以提前回来了。” 说着话时,她的心情不错,唇角微微勾着, 并不如平时一般始终顾忌着礼貌问题显得拘谨正式, 这么看,更像一位快要十七岁的女生。 许心昙的心中闪过惊讶, 开口时却仍旧柔和:“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收到了生日礼物。”鹿澄认真地回答, “是我最喜欢的华夫饼。” “最喜欢”这样的字样,似乎是鹿澄第一次在许心昙面前主动提及。 ——没有等别人发现, 也没有出于礼节,觉得“不重要”而不去提起。 她说得自然流畅。 “你喜欢华夫饼?” “嗯,我喜欢甜食。”鹿澄笑了笑,“吃甜的心情会比较好。” 说到这里, 她想起了什么,有点抱歉:“所以麻烦您明天不用再准备长寿面了。” 许心昙一怔,转而笑道:“真是……” “你这个爱好, 和阿池阿深一模一样。” 这回轮到鹿澄愣住了。 “他们都很爱吃甜食,我以为你的口味更偏咸一些。”许心昙轻声感慨, “阿池其实对蛋糕很有研究,s市哪里的蛋糕好吃他都知道,所以每年有时间都会给浅浅送一个。” “但其实女孩子比较怕胖,她还和我抱怨过。” “没想到你居然很喜欢。” 鹿澄看着许心昙在柔软的灯光下说着往事,听她感慨着“有时候血缘真是奇妙”, 心又变得柔软了许多。 “那,明天帮你准备一份吧,晚上可以吗?”许心昙回过神,温声道,“正好让阿池也给你买点蛋糕。” 鹿澄笑道:“……好啊,谢谢您。” 许心昙却摇了摇头,语气诚恳。 “是我该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把我当成你的家人。” …… 10月13日,是鹿澄的生日。 早上七点钟,她走进教室,大部分同学和往常一样,已经在埋头苦读。 经过裴梦的位置时,女生抬起头,开门见山:“生日快乐。” “谢谢。” “你昨天问我,被对方手机号拉黑怎么再发简讯,”裴梦继续,“你要不然考虑多办两张卡。” 第136页 “因为感觉每次都会被拉黑,换号码再发有点像骚扰。” “……你都觉得自己会被拉黑了还不是骚扰吗。” 鹿澄干笑了一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自己被拉黑没成功发送的下一条简讯。 “你这是发给谁,祁间吗。” “没有。” 鹿澄没有多说,裴梦难得没有多问,大概是因为有别的在意的事情,只是说道:“那我晚点研究一下,最近没时间。” “好。” 说到这里,祁间从后门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包子。 鹿澄正好让出位置,等他坐下,就看到他皱眉抱怨:“食堂的肉包也太难吃了。” “你早知道那怎么又跑去买了。” “只有油条和肉包,”祁间按了按太阳穴,“其他的粉面类要在食堂吃,早上时间不够,麻烦。” 鹿澄眨了眨眼:“那你要吃校外的烧麦吗。” 祁间比了个“ok”的手势,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淡道:“阿澄今天很上道,我很满意。” 鹿澄:“……你得了便宜至少也卖个乖吧。”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们随意扯了两句,又陆续来了几个人。 可能是近墨者黑,鹿澄发现自己周围的人除了裴梦都比较爱踩点,江熠和傅宇森两人就踩着点过来的。 “班长班长,生日快乐。” “寿比南山啊班长!” 鹿澄:“……” 两个男生好像都准备了礼物,一个送的是和去年差不多的挂饰,另一个人给的是一本日记。 非常厚的可撕式,似乎还是定制的,时间从她生日开始,一直到明年生日。 非常有心,鹿澄表示了感谢。 “不客气!”傅宇森说。 祁间瞥了一眼,淡道:“某宝包邮四十块不能再多了。” 鹿澄:“……” “对别人的礼物指手画脚,你能先送个保质期长一点的吗。” 傅宇森好奇道:“祁哥也送了吗!祁哥送了什么!我想学!” 祁间眯起眼睛:“关你屁事,滚回去上早自习。” 傅宇森:“……” 他连爆两句粗口,没再看傅宇森,扭头接着和鹿澄的对话:“阿澄你这是蹬鼻子上脸。” “今天还是我生日,你对我客气点。” “……” …… …… 让鹿澄比较意外的是,虽然想到高三比较特殊,但还是有不少人来给她送礼物,祝她生日快乐,她一一谢过,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在高三过如此“热闹”的生日。 这么中午又坑了祁间一顿饭,她中午便心满意足地回了教室。 一踏进教室,便听到几个女生熟悉的声音。 “小竹学习呢?咱们s高确实比实验强一些哈,你看你都不捨得走。” “咱们小竹上次测验是不是多进了两个名次,哎哟,出息了。” “怎么这个表情,你以前不就老爱干这件事儿嘛。” “烦死了,你们不能离我远点吗?!”傅小竹忍无可忍,“都说了关我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你还说得出这种话?多少人给你背锅,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 “咱们班长还没来找你发脾气,你还好意思发脾气?” “班长长得可爱脾气又好,活该被你这种人缠着,还罗珊好可怜,到底谁更可怜?” 说到这儿,鹿澄走进了教室,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她努力做得自然一些,可还是失败了。 就,因为太刻意,她们都看向了自己。 “班长啊。” “班长生日快乐哦。” 那几个女生神色收敛了一点,纷纷示好。 鹿澄有时候其实有点脸盲,她不太分得清关系疏远的人,因此也不好说这几个女生以前在傅小竹说那些话的时候,有没有见风使舵过。 但这是人之常情。 “谢谢你们。”她说。 停了一会儿,鹿澄看向傅小竹:“也谢谢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吸取教训。” 不仅是那几个女生,傅小竹也很懵。 鹿澄说完便没再理会她们,走向自己的位置,拿起桌面上自己的和祁间的水杯,转头出去打了个水。 刚走到饮水机前面,她发现傅小竹跟了过来。 饮水机的金属面上映着她的脸,但不太清晰。 “你在自说自话什么,我可没有……” “送礼物的是你哥哥,他很担心你的情况,所以想让我替你说句话,”鹿澄不想听她那些话,于是打断道,“你要抱怨的话应该找他。” 傅小竹愣住,下意识还要说些什么。 鹿澄不太想听,拿着两个水杯,从她身边走过:“你和她们也没什么区别。” …… 晚上,鹿澄回到鹿宅后,家里不仅有许心昙,还有鹿家的其他人,甚至包括鹿浅在内。 第137页 他们买回了一个很大的蛋糕,不仅有蓝色,还有橙色,旁边还摆着一块抹了糖霜的华夫饼。 鹿澄觉得自己的生日真是难得那么热闹,还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祁间。 对方回了一个“明天不要看体重”的表情包。 以及一句“生日快乐”。 * 时间过得很快,随着十月进入尾声,期中考也很快结束,大家考试考得有些麻木,这一次也没特别在意年级成绩。 鹿澄也一样,她的生活稳步有序,除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八卦,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外。 ——一直到十二月底,学校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最大的一件,要属傅小竹跑到实验高中,堵到了下午放学回家的罗珊,两个人在实验的校门口起了争执,傅小竹还当着她同学的面说出了她造谣,并扇了罗珊一巴掌的事情。 罗珊虽然很能引发一些同学的保护欲,但是她个人不是很会吵架,傅小竹就不一样了,她这个人不讲理起来谁都没办法。 这件事后来还招来了老师,唐离又额外加了个班,大家倒是不知道老师和家长谈了什么,可这么一出后,实验的同学都知道罗珊在s高做过的事情了。 实验和s高不太一样,不像s高那样那么根本上非常重视成绩,真要撕起来不像鹿澄班上的那些同学一样,顶多只是说说。 罗珊一到实验就凭着文艺的做派获得了不少男生的追捧,而这偏偏又是有些女生的雷点,早觉得她或许有什么问题,一下子,有的人跑出来说罗珊的黑歷史,有的人跑到她的班上给她找麻烦,整个实验变得非常热闹。 事情发生在十一月底,直到十二月底,鹿澄都还能听到他们讨论。 她一直很淡定,反而更关注艺术统考的事情。 两位去集训的同学回到了学校,鹿浅似乎还挺紧张,叶涵嘉同样作为艺术生,偶尔会安慰她,两个人意外地关系好了起来。 至于祁间……直到统考那天,因为他不在,大部分回过神的同学纷纷表示震惊,没想到祁间还是个隐藏的艺术生。 “卧槽,祁哥成绩那么好,考艺术啊?!”江熠当场傻掉。 “是他想考的专业正好要艺考。”这几天一直有人来向她打听祁间为什么会考艺术,以及问他考的是什么,鹿澄的解释已经很熟练了,“其实他们的文化分都不低……至于考什么,这个我不太清楚。” 最后一句话,她小小地撒谎了一下。 “原来如此,原来祁哥早有目标,”傅宇森也跟着说,“不愧是第一!” 鹿澄:“……” 也不是没有人当面问祁间,但他比较简单粗暴,别人问什么他都“不知道”“别问我”“就算是我去考的也别问,不记得了”。 这种时候反而要感谢罗珊和傅小竹撕逼吸引走了大部分注意力,他们在最初的震惊后,也没有继续问。 …… …… 元旦前一天早上,唐离想到他们最近学习辛苦,特地到班上给他们发了点糖,作为辛苦学习的“犒劳”。 口味很多,大家随便挑,但鹿澄的位置比较靠后,发到她这里,只剩下草莓、猕猴桃和芒果三种。 “听说这个口味的糖橙子味最好吃。”叶涵嘉笑了笑,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可以要草莓的么?” 鹿澄把粉色包装的糖递给她,又问了裴梦一句。 裴梦倒是不太挑,直接拿走了芒果。 鹿澄才拿着剩下的问祁间。 ——之所以先问他们,是因为她知道祁间不爱吃这几个口味。 就是刚准备问的时候:“你要……” 祁间从她手里拿走了两块糖:“谢谢阿澄。” 鹿澄:“……” 鹿澄:“?” 她拽着他的衣袖,一脸震撼:“这只是两颗糖——你还缺两颗糖吗。” “对啊。” 祁间瞥了一眼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回答轻描淡写。 鹿澄闭了闭眼睛,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又想发个神经,头疼地道:“算了,你拿着吧。” 虽然已经表示大度,但祁间这次有些过分不要脸:“这么大度?” 鹿澄觉得太阳穴一蹦一蹦的。 “要不要再向唐老师申请一下,说你不够吃?” “那阿澄也完全可以自己没吃到去和老师打报告。” “我又没有那么斤斤计较?” “一颗糖也那么在意,难道还不斤斤计较吗?” “我……” 祁间眯着眼笑了。 非常,挑衅。 鹿澄抿了抿唇,忍无可忍地伸出手。 以为她是恼羞成怒要抢了,祁间手腕一翻,把两颗糖塞进口袋里。 但鹿澄并没有去抢那两颗糖,而是把手伸向了祁间桌面那个苹果。 ——他每天早上习惯吃的苹果。 鹿澄拿在手里,直接咬了一口,不带任何迴旋的余地:“谢谢。” 祁间:“……” 第138页 “阿澄,我发现你现在也挺不要脸的。” “彼此彼此。” 说完,她又多咬了一口,还冲他眨了眨杏眼,可能不太习惯把没道理的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神情里反而显得有些无辜。 祁间哼笑了一声,也听不出是被气笑的还是什么。 鹿澄没管他,只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尤其是在看到祁间不得不下课去超市再买一个的时候。 “勇士啊,班长。”他们吵架是日常,这次鹿澄简直完胜,江熠看到了没忍住回头说了句,“我都不敢这么惹祁哥。” 鹿澄吃着苹果,莫名觉得他们最近对祁间的态度好像有点儿奇怪:“你们不是还挺崇拜他的。” “确实嘛,不过更多的是不了解他来着。” “突然跑去学艺术,谁问也不说,平时话都懒得多讲两句。” “石浩知道他学艺术,还跑到他宿舍开嘲讽——最后是被丢出来的。” 鹿澄听着,却没太多感触,看得江熠心情复杂。 最后,他只是小声嘀咕说:“不过,这个糖,祁哥最近好像经常吃。” “是吗。” 鹿澄听着这话,突然有点无法理解。 他最近喜欢吃这个糖所以才把她的也拿走了? 一颗糖也抢! …… 高三只有元旦当天下午有几个小时的假期,鹿澄放学后准备回去吃个饭。 在车内坐下,她忽然想起自己走前,那个坐在旁边,还在写试卷的人。 想到他一直到高考前估计都不会回家,鹿澄轻轻吸了口气,想着反正气过了,今晚来学校的时候要不然给祁间带个苹果。 这么想着,她把手伸进校服口袋里,想拿手机,问问许心昙家里还有没有多的苹果。 但忽然发现,口袋里多了点什么。 鹿澄一怔,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两颗糖,外包装和今早唐离发的一样,但却是橙色的——橙子味。 旁边的鹿浅看到,略有些诧异:“听说唐老师压根没给橙子味的啊。” “应该不是那个。” 鹿澄后知后觉,只是笑了笑,撕了一颗,放进嘴里。 …… 回到鹿宅,见到许心昙,对方神情不见异常,却和她说:“阿澄,祁家的老爷子过来了,说想见见你。” 鹿澄心里咯噔一声。 鹿浅就站在旁边,忍不住低声和她说:“祁间的爷爷?他是因为祁间的事情来找你的吗?” 鹿浅倒是不知道之前的暑假髮生了什么,但是大概知道祁间和祁爷爷的关系不太好。 “额,可能不是。” “那是怎么了。” 鹿澄抿了抿唇:“我这段时间偶尔给祁爷爷发一些简讯。” “说祁间的近况?” “差不多吧。” 鹿澄心情有些复杂。 祁爷爷的号码是向宋姨要的,自己偶尔会发一点祁间拍的照片过去。 从几个月前第一次给他发简讯开始,自己已经被拉黑了无数次。 而因为裴梦帮忙搞的小程序,就算被拉黑髮消息也没有什么。 ……怎么这个时间跑来和她算帐了。 “没事吗?”鹿浅看到她的表情微妙,也有点儿担心。 “没……毕竟收了那么多次,真受不了也应该换号码。”鹿澄摇了摇头。 鹿澄把书包放下后,就跟着许心昙去了另一栋楼。 也是她刚来到鹿家时,见鹿家奶奶时的那栋。 屋内温暖,祁爷爷坐在黄花梨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杯茶。 “祁爷爷。” 鹿澄走进大厅里,语气礼貌。 祁爷爷眼睛眯了眯,轻哼道:“你给我发那些照片到底什么意思。” 说着,他又话说得更严肃了一些:“我还没和鹿家的人说,你家人若是知道——” “本来就是想发给您的。” “……” “你完全没觉得自己有错吗?!” “我仍然是那个想法,”鹿澄说道,语气不卑不亢,“只要您愿意看一下那些照片,我觉得您就可以理解他。” “有什么可理解的?!祁家把他养这么大,是让他一直和家里对着干的吗?!” 去年,鹿澄在反驳祁爷爷的时候,事后还会有些忐忑。 但此时的她,却没有一点畏惧的感觉。 “祁间一直有在参加一些摄影比赛,”鹿澄说,“应该是因为奖金。” 明明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摄影,但还会参加比赛。 她回去看了一下,发现这些比赛的奖金都比较优厚。 她没有说得那么直白,但她相信,祁爷爷能听出来,她的意思是“祁间一直在为脱离祁家做准备,所谓祁家把他养那么大,除了道德制高点外没有任何意义”。 鹿澄同样觉得,她没有说得那么直白,祁爷爷的想法,也许也不是现如今表现的气愤。 他如果真的很生气,应该换号码,应该找她的家人制止她,而不是在祁间离家好几个月后,来鹿家找她。 第139页 看着祁爷爷又想要拍桌子,但鹿家那个位置旁边一般没有桌子。 他找不到东西拍,却仍然死死板着脸。 外套的口袋里还有一颗糖,鹿澄捏着糖的外包装,看着吃瘪的祁爷爷,嘴角有一点笑意。 等了一会儿,她干脆说:“如果您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那么我们可能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她转过身,准备离开。 但身后的祁爷爷忽然叫住她。 …… 晚上,因为祁爷爷来鹿家,她为了和几位老人一起吃饭,晚自习也没有去。 但她还是去了一趟学校。 十点钟,她站在校门口发了一条消息,没过多久,便看到一道非常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 祁间看她抱着一个包站在校门外,挑了挑眉:“你这个样子真的蛮像每天来给人送饭的家长。” 鹿澄:“……” “你要是想喊我一声爹,我勉强也可以接受。” “你想得美。” 祁间走过来,掌心贴在她的额头上,揉了揉她的刘海。 鹿澄晃了晃头,抱怨了一句,直接将包塞给了他。 “什么东西,虽然吃了我一个苹果,但我其实也可以当不在意。” 鹿澄:“……你怎么突然这么大度。” 祁间接过来,视线掠过她的脸,没说话。 “其实是,祁爷爷给的。”沉默了一下,鹿澄说。 祁间原本还算轻松的神色微敛,眯了眯眼睛:“……他去鹿家了?” “额,其实是因为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给他发你拍的照片……”鹿澄主动说道,察觉到对方似乎因为有些不爽,摆了摆手,“只是……” “觉得自己一定能考市状元了吗,”祁间嘆了口气,“如果觉得自己很闲的话,也不一定非要把时间放在其他人身上。” 鹿澄看着他,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觉得这件事还挺重要的。” “你可以回去看看。” 祁间没说话,只是拿着东西,沉默地回到了宿舍。 直到在洗手池边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沉默了许久,才走回床边。 打开针织布袋,露出那一角…… 祁间的手指一点点收紧,神色晦暗不明。 袋子里,是一个相机。 第42章 医院  他都真的,非常喜欢她…… 高三的春节只有几天的假期。 但对他们而言几天也聊胜于无, 放假那天,大家跑得还挺迅速欢快。 然而鹿澄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祁间还坐在教室里。 “你不回去?” 她望着他, 开口时却有点儿忐忑。 当时祁爷爷没多说什么, 只是给了她那部新相机,然而接到了相机的祁间,也一样什么都没有说。 他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看起来也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鹿澄只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平时忙于学习, 能将这一切略过去,然而…… 过了一个月, 到今天, 她越来越介意。 祁爷爷做出了让步,但他没有任何表示, 甚至不再提起这些。 如果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那么便是她又做错了。 坐在里侧的男生在较薄的冬季校服外套里套了一件黑色卫衣,听着她的话,桃花眼微垂着, 仍看着面前的试卷,好像十分专注。 ——他好像已经不愿再提那些事。 就像是面对其他同学,保持着无可奉告的态度。 有时候她会感觉到, 他们之间其实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令她始终搞不懂祁间的态度。 以前她觉得理所当然, 而现在,她则有一点自己搞不明白的心慌。 祁间没有说话,鹿澄眼神微黯,不再劝说,转头离开了教室。 感觉到女生渐行渐远, 看着十分认真在写试卷的人停下了笔,抬手揉了揉鼻樑。 也没法再写下去,眼神看向窗外,逐渐有些出神。 这么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越来越黑,四下寂静无声。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母亲自杀够那段时间,只有一个人时,静悄悄的感觉。 “祁间。” 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片刻,意识到这不是幻觉后,才有些诧异地望向后门,去而復返的鹿澄似乎是跑到了教室的,喊完他,手撑在教室门上,喘了口气。 “……怎么。” “祁爷爷……住院了。” …… …… 今天一早,祁爷爷像往常一样到花园散步,跟着的阿姨因为急事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就看到他摔倒在花园里。 鹿澄接到说这件事的电话,也是放学后的事。 接到电话后,她立即叫停了司机,让他往回开。 祁间一开始还在发愣,回过神已经被她拉着往外走了一段路。 “我为什么要……”上了车,他还有些僵硬地开口。 “夫人说,老人摔一跤的问题可能很严重,”鹿澄却仍然拽着他,“就算是为了相机,你也去看一眼,可不可以。” 第140页 一个月来,她第一次主动提到这个相机。 说出来时,鹿澄还顿了顿,最后仍是坚持。 祁间感觉到,她拽着自己外套的手正在一点点收紧,又渐渐松开。 而后,他听到。 “对不起。” “……我没觉得你一定要原谅什么。” “如果是我一厢情愿自作主张……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祁间瞥了她一眼,看出了她的不安。 他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 …… 祁爷爷被送到了离祁家老宅最近的医院,这家私人医院也是祁家的产业之一,地方十分僻静,到了目的地下车,鹿澄去与门卫沟通。 不一会儿,门卫替他们开了门。 按照许心昙发的病房号,他们接着找到了住院楼。 私人医院和公立医院不一样,没有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瀰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空气里,只有寥寥的医护进出。 两人循着门上的数字,找到了祁爷爷在的病房。 只是尚未推开门,两人便听到从里头传来的声音。 “都说了我没事!” 他们对视了一眼,鹿澄往后退了一步,想等里面的人说完。 “您还是保重身体,怎么不让阿哲来看看你?他每年可都不忘你,不让他来,不还是让我过来了?” “到底是他想来还是你想让他来?!” “您这是什么意思?” “别老搞那些把戏,他若是能接任祁洲,自己就去争口气,我看着谁你们都得急,这点小家子气就不要用在我这老头这儿了!” 鹿澄听清了那个女声,觉得她大概是祁哲母亲那边的亲戚。 下意识朝祁间看了一眼,他却是面无表情,态度多少有些不置可否。 “看你这话说得,我们可不打算对他说什么,要我说这真不是我们太紧张,你怎么不想想你那个态度……” “吃多也不怕撑着,再说我祁家的家务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先守着自家的事儿吧!” 过了一会儿,病房的门骤然打开。 也许是祁爷爷不愿意沟通,也许是另一位觉得无可救药。 打开门时,她还甩了一句“您最好别忘了,他可什么都给不了您”。 甫一关门,却是与门外的两个人对上了。 女人看到祁间,愣了数秒,最后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蹬蹬离开了。 “祁……” “我自己进去吧。” 祁间这么说,没等她说话,径直开了门,走了进去。 祁爷爷可能以为先前的人去而復返,正要开口骂,眼睛却瞥到了瘦高的男生。 他躺在病床上,努了努嘴,才嘀咕般:“给个相机就这么听话……” “没死吧。”祁间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开口就道。 祁爷爷气得,直接嚷道:“你还咒我死?!恨不得我死了早点玩那破玩意是吧?!老子就是摔了腿,没事!” 祁间“哦”了一声,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虽然说了这种话,但和以前针锋相对的时候不一样,他的反应堪称平淡,以至于让祁爷爷瞪着眼,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何曾见过那么平静的祁间? 这臭小孩,刚出生的时候就敢尿他手上,被他那个妈带走,好不容易找回来,却也只想跑,再回来,不过是让他听话,却是越来越执拗。 说不动,教不动,一头撞到死……祁爷爷总觉得,几个月前,他离开老宅,肯定是,不会再回来了。 不想再见到自己,不愿意再回到祁家。 沉默良久,祁爷爷口气僵硬,试探着开口。 “怎么就跑来了?” “怕你真死了,他们说是我气的。” “……” 祁间看着有些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人,仍旧平静。 又过了一会儿,床上躺着的人又道—— “……考得怎么样。” “第一。” “不是去考了艺术吗?!” “合格了,报了学校,晚点去学校考。” 说了两句,祁爷爷又安静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祁间第一次那么配合,也许是因为对话难得和谐。 很不习惯。 病房墙上有个圆形的时钟,秒针一点点往前推,正倒映着一老一少都有些僵硬的身影。 祁爷爷望着那指针,突然想起往事一般,有些出神。 “你这孩子,打小聪明,周围阿姨都这么说,谁想到会发生那种事。” “你那个妈……也不知道都和你说了什么,祁家可从未亏待过她……” 祁间垂着眼,指尖一点点攥着衣摆,眸光深黯。 如果之前只是猜测,或者只是鹿澄自己在说,但现在的他确确实实看到了—— 祁爷爷这么多年,一直是很害怕的。 害怕他再被“抢走”。 当初叱咤商界,雷厉风行的人,其实已经老了。 第141页 或者说,所有的人,都有他无法释怀的事情,无法摆脱的恐惧,和无法面对的人。 每个人,其实都一样。 “你要是真喜欢摄影,不如考虑国外。” 忽然,声音渐弱的老人开口,用着低沉苍老的声音说道。 因为听得很清楚,祁间第一次流露出惊讶的情绪。 祁家禁止他出国,因为当年他妈就是因为将他带出了国外,让他们找了好几年,差点没能把他找回来。 ……而现在,祁爷爷却说,“不如考虑国外”。 祁爷爷却不看他,继续说:“那些照片确实……我听他们说,这些东西在国外能学得更好。” “你成绩好,这些都不是事。” 祁间渐渐出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听些什么,直到祁爷爷有些累了,同他摆了摆手:“你自己安排吧。” 祁间站了起来。 “过年还是回来一趟。” “嗯。” “既然你不想管那些,祁哲那边我会说清楚。” “嗯。” “跟鹿家那丫头过来的吧?把人家好好送回去。” 祁间一顿。 “你这么轴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关心我这老头子。”祁爷爷苦笑了一声,“她也很有心,那些照片发就发了,看都知道是故意的,还要正儿八经问候我几句,偏生让人觉得没什么错。” 祁间扯了扯嘴角,看着他:“您就不轴了吗。” 祁爷爷冷哼了一声。 “得了,回去吧。” 祁间走到门边,拧动门把手。 眼前是医院线条简洁的走廊,鹿澄不在门外。 他关上门,问了一句不远处值班的医护。 “她下楼了。” “谢谢。” 祁间把手塞进外套的口袋里,一步步朝楼梯走去。 他没有告诉过鹿澄,自己为什么“喜欢”摄影。 其实最初并不是因为喜欢,那是一种反抗。 对祁家的反抗。 他们不喜欢自己和那些过去扯上关系,他觉得他们愚蠢,也会对挑战他们的权威跃跃欲试,摄影就是在自己被所谓“当一个合格的祁家人”这样要求下,逐渐留下来的习惯。 因为他们的约束,他便用这样的方式反抗,反正他们在意的只是祁家的血脉。 而那些想靠近他,和他做朋友的人因为知道他来自祁家,他便无所谓他们的讨好,并在适当的时候嘲讽他们处心积虑。 他知道那些真的看不起自己的祁家人都怎么评价他,难训且恶劣,像白眼狼—— 这么多年,他始终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 也因此,这些年他一直都只在做一件事——固执的和祁家对抗,好像除了这一切,再没什么值得他在乎的。 但到了今天,或者更早一点,他忽然发现那些人之所以那么令他痛恨,也许只是源于他们在处理自己害怕的事上的无知和偏激。 ——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因为无法释怀。 无法释怀的是他们,也是他自己。 当明白这一切的时候,他便不自觉地,放下了这一切,前所未有地平静了下来。 也是这一刻,祁间踩着一级楼梯,看到坐在医院大厅长椅上的女生。 鹿澄很怕冷,越来越长的黑髮洒在肩头的后背,手正缩在校服外套的袖子里,露出细白的指尖,捏着一本单词。 看上去很柔软。 让他很难以想像,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一个人。 祁间忽然想起来,大约一个月前,他从鹿澄那里拿到相机的瞬间,后来回过神,他觉得自己“应该愤怒”。 因为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干涉自己,“多管闲事”。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两年前,他一定会对鹿澄冷嘲热讽,甚至找一些人给她制造麻烦,让她烦不胜烦,像很久以前那样。 但他没有。 ——住在隔壁宿舍的江熠那时候正好过来,大概是看到了相机,语气惊奇:“诶,班长给祁哥送的?我还以为她今晚不来了。” 他当时心情很乱,随口说了句:“你们知道……?” “裴梦猜的,还真是啊,班长真是大好人。” 江熠没太注意到他当时的情绪,只是笑着说:“蛮多人来找我问班长联繫方式的,不过我和他们说,班长那么爱学习高三还是别问了……虽然傅宇森天天吹她性格好,不过讲真,班长现在可受欢迎了,谁不喜欢善解人意的软妹啊。” 大好人。 善解人意。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觉得有一点难堪。 鹿澄猜到他一直在介意祁家的事情,也一直想要帮他。 她不仅看出了祁爷爷所为的本质,还看出了他的不甘和怨恨。 能够放下对他人的成见,体会到每个人的难处,并尽力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除了鹿澄,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她确实在多管闲事,可也在做正确的事。 不管他是否承认,是否恼羞成怒,都无法掩饰这个事实。 而他早已明白这些,所以在她递来相机“多管闲事”后,只有一点不堪和无措,这一切全是因为…… 第142页 祁间缓缓走下医院的楼梯,看着不远处的人。 当他放下那一切成见,愿意重新审视这个世界时,他的眼里只有这个女孩。 是啊,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她。 始终澄澈的,坚定的。 哪怕她对自己只像是对身边的其他人一样有所照顾,尽己所能。 他都真的,非常喜欢她。 ……但是。 对方过分安静,鹿澄等人走到边上,才意识到祁间回来了。 “祁爷爷怎么……餵。” 她正要说话,对方却将手按在了她的头上,将一头黑髮揉乱。 鹿澄挣扎了一下,他已经重新将手放进口袋里,避开了她的视线,淡淡:“没有事,是你们大惊小怪了。” “那就好……你倒是等等。” “因为跑这边今天要少写两张卷子,你帮我补上吗。” “……你想太多了。” 鹿澄草草应了一句,将单词本塞进书包里,才跟了上来。 祁间走出医院的大门,望着医院对面铺满落叶的大道,回头瞥了她一眼,又很快转过了头。 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 鹿澄以前很讨厌他,但可能是因为许心昙说过什么,也可能是出于年幼时的愧疚,她才会愿意再向自己伸出手。 就像那些受到她帮助的人,她每次都能把每个人看得很清楚。 到了这种程度,对他而言已经够了。 他不想再让她进一步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不堪。 毕竟抛开那些因为不甘而获得的虚名,一直和祁家对着干的自己,本质上只是一个自私而又恶劣的人。 而且还是——自己曾经给她带来很多麻烦,还一度成为了对方厌恶又只想远离的人。 能够当朋友已经值得满足。 更多的东西,他不配,也无法奢望。 …… …… 春节收假后,祁间没再来学校。 他有时候特别特立独行,这会没见到人,大家也没太意外。 只是照例会有人来问鹿澄。 “不好意思,但我真的不知道。” 鹿澄一律那么回答,并且加上了一个语气词“真的”。 大家都有些失望,而江熠了解得更多一些,听着这话不免也有些奇怪。 “祁哥怎么回事啊,他准备自习到高考吗?” “还以为祁哥会和班长说?” 鹿澄看了一眼同桌的位置,上面摆满了书和试卷,但座位的主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当不安渐渐沉淀下来,她如今的情绪仅剩下一点茫然和麻木。 闻言,她只能摇了摇头。 二月末,学校准备了一次月考。 进入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年级里就没有了期中期末考试,全用同等规模的月考替代,也会公布排名。 祁间没有回学校参加考试,排名出来后没有他,大家倒不是很意外,他们意外的是,排第一行的人并不是鹿澄。 她排在第六。 “压力太大了吧。” “也不好说,有人异军突起了?我听说高三的时候有些不学习的一努力起来超级勐。” “好羡慕,有些人一到学习,脑子就特别好用。” “我努力了两年比不过别人两个月,妈的气死……” 鹿澄听到这些话,只能当做没有听到。 她其实可以预见这样的局面。 她本身不是脑子很好的人,学习好是因为习惯了按部就班,并且因此能忍受枯燥的学习过程。 到了这种时候,一些特别有天赋或者特别有目标的人,就会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而她是没有目标的人。 她无可奈何。 “第六也很厉害了,”鹿浅大概是听到了那些话,安慰她,“反正又不是高考。” 鹿澄朝鹿浅笑了笑,不发一言。 过了几天,等大家不再关心排名,重新投入新一轮的学习时,唐离找鹿澄去了一趟办公室。 最近唐离偶尔会找一些同学去办公室聊天,也不仅有她一个,去的时候也没太在意。 只是坐下来后,她乍一听到唐离的话,还是有些惊讶。 “班长想过出国吗。” 她没有想过。 以前和宋姨生活时,虽然宋姨的工资并不低,但出国需要承担的费用和因此产生的问题令她从一开始就不会予以考虑。 而现在在鹿家…… “我没有想过。” “也是,其实现在如果考虑这件事,就得补课了……不同国家的考试制度和学校的申报什么的好麻烦啊,就算是今年内完成,想要赶上明年的入学季……” 鹿澄顿了顿:“我暂时……没有这种想法。” 她有些担心唐离听错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想考。 她怎么会想出国,就连专业什么的,她现在都没有想法。 没有目标,最近还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焦虑中,成绩一落千丈。 “那好吧,不过如果有想法的话要先告诉我,如果准备材料涉及学校这边,我也很忙啊……” 第143页 唐离这么抱怨完了,很快让她回去了。 鹿澄眨了眨眼,虽然觉得这一趟找她几乎只是在听抱怨,却也没再说什么。 …… 晚上从学校回来,鹿澄洗了个澡,在书桌前坐下。 书桌上多数是参考书和试卷,她拿起一本,准备翻开,却不自觉陷入了沉默。 直到敲门声响起,她才回过神。 站起来去开门,发现是端着牛奶的许心昙。 女人神色柔和,对她说道:“最近辛苦了。” 鹿澄接过来,道了声谢,还有点恍惚。 将牛奶端回位置时,她注意到放在桌子角落的相册。 她抬手翻开,先看到了最前面的几张——前年冬天在那条小巷里拍的一系列照片。 鹿澄不太记得拍这几张照片的时候自己都是什么心情,好像挺无奈的……天气很冷。 看了一会儿,她嘆了口气,合上了相册,重新在位置上坐下来。 她拿起笔,看着纤细柔软右手上,中指最上方的关节一侧却有一层薄茧。 深吸一口气,鹿澄把那本参考书放好,没再想其他事情,转而从旁边抽了两张白纸,垂下头,落笔。 …… …… 鹿澄后来回想了一下,这一个月算是她在高中最困难的一个月。 她既要极力调整莫名变得焦躁的情绪,还要让自己尽量不受其他人的影响,并找到对知识点把握不好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刷山一样高的题目。 她睡觉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甚至一整晚都睡不着。 这么一天又一天的,直到三月末的月考结束那一天,鹿澄走出考场,直接回了教室。 “班长不去吃饭吗?”有人问她。 鹿澄摇头:“晚一点。” 考完试头晕脑胀,她现在只想先回教室先眯一会。 回到位置上,想到祁间还是没来考试,她不假思索地坐进了最里面的位置,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她睡得不安稳,隐约能听到有人在聊天。 “浅浅校考去哪个学校……” “……过两天吧,s大。” “太厉害了!” “……有人在睡觉。” “不好意思……” 过了会儿,声音又暗下来,恢復了一开始的安静,甚至安静得有些过头。 ……仿佛久未打扫的房间,蜘蛛在角落织了一个网,灰尘在地面闪闪发光。 好像过了很久,鹿澄皱了皱眉,手撑着额头,坐了起来。 困意消散了一些,更多的却是昏沉。 随手拿出手机,却发现许心昙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 第43章 京市  哪怕已经这样了,又矛盾得觉得好…… 四月的京市, 空气里还带着呛人的寒冷。 鹿澄不太抗冻,下了车,感受到外面的冷空气, 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身后传来许心昙的声音:“太冷了吗。” “还可以接受。” 鹿澄摇了摇头, 看向前面的街道。 行人来去匆匆,经过写着陌生路名的路牌。 这里是距离s市一千公里外的,京市。 就在昨天下午, 许心昙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问她想不想要来一场临时旅行。 鹿澄回想起来,觉得这实在是一个让人诧异的提议。 她到过最远的地方是港市。 与去哪儿无关, 更让鹿澄惊讶的, 是时机的问题。 她是一个高三在校生,现在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 不到一百天。 s高是一个为了增加学生学习时间,连家长会都不怎么开的学校,更甚至在上一个月的月考里,她考了一个除了入学第一次期中考之外最差的成绩。 在这样的情况下, 许心昙问她要不要来一场临时旅行。 对方当时还说:“学习学得好,不就是为了在需要的时候做想做的事情吗。” “……” 鹿澄无法反驳。 最关键的是,她回答了“好”。 “我们要去做什么。” 上午的飞机, 鹿澄在头等舱睡了一觉吃了飞机餐,下飞机离开机场后, 车向市区开了两个小时,在这儿停下。 眼前的地方是某个艺术园区,和s市的艺术中心类似,附近是造型各式的建筑,许心昙一路往前, 停在了一座白色的房子前。 房子的设计简洁大气,被一圈水道包围,里面围着白色的栅栏,侧面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面有一团柔和的金色反光。 走到门口,鹿澄才看到挂在门边的门牌。 上面是一个英文——“siren”。 siren,指“塞壬”,在古希腊神话里,它代表着用歌声迷惑人的海妖。 鹿澄的视线扫过,隐隐想起了一些什么。 与此同时,门从里面被打开。 模样惊艷的女人穿着舒适的白色毛衣,气质疏冷,却也随和从容。 鹿澄震惊。 就在上个月,自己还在看她在综艺表演的视频。 “许老师。” “好久不见了,莫默。” 第144页 …… 进了工作室后,鹿澄很快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莫默最近参加了一项古典乐的企划,负责诠释钢琴的部分。 她来自苏家,与同是港市出身,又多从事音乐的许家有一些关系。 事实上,许心昙在结婚后连音乐会也不开了,之所以会答应帮这个忙,与鹿澄有很大关系。 莫默似乎很快察觉了这一点,走之前还给了她签名的专辑,祝她高考顺利。 …… …… 离开的时候,许心昙笑着问她:“希望你不会觉得我自作主张。” 鹿澄摇了摇头:“不会……我很感激。” “那就太好了,我一开始其实还有些担心。” 她一怔:“为什么?” “担心你觉得耽误学习,可因为是我提出来的,所以才会答应。” 鹿澄一时哽住。 这听上去确实是她会做的事情。 “没有的,我真的很开心,”鹿澄想了想,语气认真,“真的。” 怕许心昙觉得自己在敷衍,她还补充道:“想过来是因为我最近的状态很不好。” “状态很不好啊。”许心昙嘆了口气,似乎有些……委屈,“果然不愿意告诉我们。” “额,因为和您没有关系……” 她们彼时坐在车里,许心昙的神情如往常温和,可却让鹿澄清晰感觉到,对方很担心自己,还特地带她来京市散心。 她突然有些羞愧。 “除了开心的情绪,学会分享不开心的事也很重要。” “是不是太……负能量了。” 许心昙收回目光,语气平和:“也许阿澄该更相信身边的人,更相信自己一点。” “我们有时候,也不是只想被你关心而已。” * 接下来的几天,许心昙偶尔会带她去siren工作室,有时候要忙别的事情,便向她提议:“如果无聊的话,要不然去京大看看,就当作提前看看自己未来的学校。” 鹿澄想了想,隔日上午起床后,让司机送她去了京大。 今天进出的人似乎有些多,门卫只让鹿澄出示身份证并简单登记了一下,她便顺利走进了京大的校园。 成排的树立在道路两侧,有人抱着书结伴讨论着什么问题,有的人骑着车经过,碾过地面的石子,气氛没有在高中,尤其是高三的班级里那么紧张,显得闲适从容,却也生机勃勃。 鹿澄的步伐也轻松了一些。 s高的面积在s市内并不小,可比起京大还是差了太多,她走了半个小时,只觉得周围有数不清的教学楼,超市和其他的建筑,仿佛一座小城市,要不是有路牌,她可能还会迷路。 她还注意到一些正在搞活动的社团。 s高的社团很少,规模也很小,学校几乎不会审批任何活动,上了高三还会要求学生退出社团,因此还不如参加体育运动来得舒心。 因为这类活动单调,鹿澄有时候还会听到一些羡慕其他学校社团活动丰富的抱怨。 眼前这个社团,蓝色的棚子下摆了巨大的牌子,有学生站在里面发宣传单。 他们似乎在邀请来往的人参加一个心理健康相关的小测试,做完了能参与抽奖,获得一些饮料或者玩偶这样的奖品。 鹿澄走过去的时候,也被叫住了。 “学妹要来看看吗?”棚子下的女生热情地和她打招唿。 鹿澄眨了眨眼:“我不是这个学校的……” “外校的呀?” “不是,我今年高三。” 几个人面面相觑。 每年立志来京大的人很多,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跑来京大“巡礼”的高三学生了。 “完全没问题,祝你考上!” 虽然是这么说,但鹿澄还是能感觉到他们语气里安慰的成分居多。 毕竟距离高考也没有百天了,正经学生现在谁不在复习。 鹿澄也不解释,接过他们的小测试。 虽然不太相信鹿澄真的能考上京大,但几位学生也比较热情友好。 “麻烦认真填写哦,拜託了!” 鹿澄点了点头。 都是一些基本的问题,她交了小测试后,被引到抽奖箱旁边抽了个奖,抽到了一个小玩偶。 “说起来,同学你想来京大,是想学什么专业?” “没有想好。” 对方“哦”了一声:“是因为京大的名气才来的?” 鹿澄正要说话,却听到旁边的学生喊了一句:“同学同学,你要不要来做个测试?” 鹿澄转过头看了一眼,却怔住了。 被叫住的少年穿着黑色的薄卫衣,手插在衣兜里,没有理会喊他的同学,而是微眯着桃花眼,带了些许诧异。 “……还真是你。” 鹿澄张了张嘴,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祁间。 有人反应过来:“啊,两位同学认识?都是来巡礼的嘛?” 祁间扬了扬眉,扫了几个人一眼,很快恢復了正常的语气:“是啊,我们年级第一好像想看看她未来的学校。” 第145页 鹿澄:“……” “诶,年级第一啊?” “京市的吗?” “不是……”鹿澄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其他市的。” 她回过神,有些哭笑不得,完全没想到再见到祁间会是在这里,也没想到他一出现就给自己“惹麻烦”。 “那很厉害啊!”那几个同学又热情了一些,期待今年迎新见到你呀。 眼看着祁间挑了挑眉,像是想再说点什么,立即扯了扯他的袖子。 祁间瞥了一眼,才没继续说,倒是做了个小测试,填完后,甚至没抽奖就转头要走。 鹿澄没太回过神,正要跟过去,京大的学生走过来给她多塞了一块饼干,并问道:“冒昧问一句平均分?” “……720。” 那个同学顿时肃然起敬:“打扰了。” 鹿澄:“……” 她摆了摆手,走向停在不远处,回过头看她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是校考。” 祁间侧了侧头:“我才走多久,阿澄已经把我是艺术生这件事忘了吗。” 鹿澄的心情很复杂。 她承认,在祁间拒绝再和她说祁家的事情后,她觉得自己可能“被讨厌”了。 这件事一度让她有些焦躁。 祁间不来学校,她则无法下定决心发消息。 她明白许心昙说的话,仍有些忐忑。 没想到却在陌生的城市和校园里,猝不及防地见到他,他的态度也……不像生气。 和想像中完全不一样。 鹿澄有些茫然,只能凭藉下意识说:“那祝你考试顺利。” 这样的话很客气,祁间不禁凝神看向她。 比起最后一次在医院看到她,她的情绪不高,瘦了不少,黑眼圈也很明显。 他轻轻地“啧”了一声。 “阿澄考试考砸了?” 鹿澄:“……没有,只是稍微差了一点。” 祁间似乎恍然大悟:“‘一点’,那就是很多,看样子也只比刚入学装逼那会儿高了一些?” “比那时候还是要高很多的。” “但肯定也是比之前差,阿澄数理化的天赋还是差一点,我现在不在,看来其他人对你不是很客气嘛。” “认真学习有时候不靠天赋,”鹿澄闭了闭眼,“而且你什么时候和我客气过了。” “阿澄听过那句话吗。” 鹿澄的眼神无奈又疑惑。 “有些人考150,是因为满分只有150。” 到这里,鹿澄完全能听出他的调侃。 她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这一个月会焦躁,果然是因为之前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被傻逼传染了。 她咬了咬牙:“怎么,根本不来考试的艺术生觉得自己挺有见地?” “啊虽然我确实艺术生,不过我年级第一的次数比你多?” “同分的次数也很多。” “文科这类需要靠老师主观意志判断的科目,阿澄有时候真是运气好。” “我倒不觉得你现在还能拿年级第一。” “我觉得我能?” 鹿澄点了点头:“没有问题,我现在就可以让他们把试卷传过来。” “好啊,不过我还没吃饭。” 说完,祁间继续在她的怒气临界线上蹦迪:“忘记带钱了,这么久不见,阿澄请客吧。” “你不知道电子支付吗?!” “没。有。开。” “……” 鹿澄望着他笑意盎然的脸,唿了口气,面无表情:“你就当我们从没见过。” 说完,她转头就走。 祁间:“?” 他跟了上去,觉得这样的鹿澄还挺有趣的。 “真的吗,可我刚刚把你的照片发到班群里。” 鹿澄瞪大眼睛,下意识掏出手机,点开了群。 然而班群的消息还停留在上周。 下一秒,男生修长的手扣住手机,轻而易举地将它拿在手里。 “这不是有微信钱包吗。” 鹿澄:“……” 她努力深唿吸,看着他说:“还给我,然后,立刻滚。” 祁间又笑了一声,没有很在意她的话,却也没再惹她。 他把手机递过来,俯身,弯起唇角。 “既然没带钱的话,阿澄借我个厨房吧。” “我做。” …… …… 两个小时后,鹿澄刷房卡,开了门。 鹿家旗下没有酒店,但却有舟晟酒店的高级vip,许心昙订了个接近顶层的套间,里面应有尽有。 也正好是吃饭的时间点,但鹿澄没有等人做饭的习惯,在知情的时候一般会跟进厨房帮忙。 祁间看她跟着,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厨房里找了一圈,然后打酒店的电话让他们送自己要的食材。 “原来酒店还有这种服务?” 第146页 “舟晟的高级vip服务……我住过一段时间。” 鹿澄看他熟练,“啊”了一声:“你来京市很久了吗。” 祁间挽起衣袖,顿了顿:“两个月。” “从看过祁爷爷之后?” “差不多。” 说完,他拧开水龙头。 水温不高不低,少年伸手,递到水流中沖洗。 ……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鹿澄皱了皱眉。 明明和以前一样,为了争一时之快,和自己开无关痛痒的玩笑,但又故意和那些京大的学生说那些话,还很体贴地说要做饭。 那为什么还要—— 她不该问的。 如果祁间真的觉得她做得不对,觉得她在多管闲事,而她还要刨根问底……那也太过分了。 祁间明明…… “你这个表情。” 男生洗干净手,看到她的脸上带了纠结的表情,不禁歪头调侃道:“只是有一次没拿第一而已,大不了请我给你补个课嘛。” 只是话音刚落,祁间还以为对面的女生会怒而反驳时,她却沉默了。 片刻后,她垂下眼眸,低声:“我还以为,我被你讨厌了。” 祁间一顿。 “不说自己要来京大校考,一声不吭来京市,完全不说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算你觉得我在电梯说的话是开玩笑,或者觉得我很烦——” “讨厌我也,至少告诉我一声吧,为什么还要……” 她想陪着祁间,想让其他人也理解他一点,不想让他再被囚禁在那个逼仄黑暗的衣柜里。 但她好像怎么也做不对。 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也搞不懂那么认真做这种事的自己在想什么,非常,非常焦躁。 然而就算是这样,再见到祁间,他却仍旧用看似不好听的话,对她好。 让她觉得,哪怕已经这样了,又矛盾得觉得好像对这个人发脾气也没有什么关系。 鹿澄忽然说不下去了,她低下头,用手按了按眼角,想要压下涌上来,怎么也止不住的酸涩。 安静持续了一会儿,她的耳边响起了一声嘆息。 她尚未想明白这声嘆息的意思,下一秒便被拥进了一个怀抱里。 以前两次都是一触即分,鹿澄此时才意识到,男生的怀抱并不那么柔软,胸膛有些硬,贴着时能感觉到胸腔里传来有力的心跳声。 但也很温暖,还有……很好闻的像是橙花的味道。 她一瞬竟然有些飘忽,想着这样的味道到底是因为常用的香薰,还是祁间原本就有的。 这时,祁间轻轻地扣着她的后颈,缓缓收紧了怀抱,开口道:“对不起。” “我没有讨厌你。” 他轻轻唿出一口气,犹豫了一瞬,才继续道。 “……我只是没想过他会让步,突然有点茫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吗。” “嗯。” 鹿澄才轻轻松了口气。 祁间没有别的动作,感觉到她的情绪缓和了一些,才松开手,垂头看她,半开玩笑道:“别真哭了吧?” “……没有。”鹿澄揉了揉有些红的眼角。 “放心了?” 鹿澄安静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 他们离得很近,抬头的时候,她还能看到少年漆黑的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她看到对方笑了一声:“其实你可以直接打电话问我。” “我不是觉得你……” “不会。” 鹿澄微怔。 “什么时候找我都可以,想问什么也都可以。” 鹿澄张了张嘴,下意识觉得这个“都可以”似乎有些不得了,但正要开口问,却听到了按铃的声音。 她下意识说“我去拿”,转头走出了厨房。 ? 祁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用力握了握掌心。 手心里都是汗。 抱得再久一点,他就快掩饰不住心跳声了。 …… …… 把东西拿回来后,祁间做了两份蛋炒饭,因为东西齐全,还替她做了一份华夫饼。 吃完饭,鹿澄不想再出门,知道祁间下午没事,就拉着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放了一部恐怖片。 祁间也不是没有吐槽过这种娱乐方式,然而在写月考卷子和看恐怖电影之间,他愿意选择后者。 鹿澄没有拉窗帘,他本身也不是很怕,于是都没有说话,放了一半,耳边只有电影里主人公的尖叫,悽厉刺耳。 “你已经确定了吗,”在这样的氛围里,女生开口问,“去京大。” 祁间顿了顿:“不一定。” 她并不意外,说道:“可能要出国吗。” 唐离当时虽然只是找她抱怨了两句,可班上有条件在这个时间申请和准备的人……或者说,最擅长让人措手不及的,好像也就只有这个人了。 “也不一定。” 祁间懒散地答:“家里的人对我出国很有反感,我之前觉得成本太高,没有考虑过这个选项,所以也没有准备。但是老爷子现在很有兴趣。” 第147页 说开后,祁爷爷和以前就像两个极端,对张罗让他出国深造摄影的兴趣很强烈。 祁间强烈怀疑,对方那么搞事,只是因为退休后太无聊了。 鹿澄恍然。 她偶尔在和许心昙聊天的时候会听说祁家发生的一些事情,宋姨给自己打电话的语气也放松了很多。 祁家的事情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所以……果然也只是因为比较茫然,所以没有告诉她吗。 “祁间。” 旁边的少年听到声音,侧过头,注视着她。 “京大其实很不错”、“既然之前没有准备,不如就算了”,或者“你能留在国内吗”。 她的脑海里闪过这些话,可注意到他的眼神,却没有说出其中的任何一句。 想了想,她话锋一转,指着电影画面:“这个男鬼,和你长得好像。” 祁间:“……” “阿澄,不需要的眼睛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或者,你换一句有营养的。” 鹿澄沉默了一下。 “……你要不要,回来上课。” “理由?” “既然祁爷爷不再阻止你了,也考了校考,就算要出国,材料申请之类的,也得等到下半年了吧……高考也是要考的,那回学校也……” 鹿澄的语气渐渐弱下来:“江熠他们问了我好多次,你去哪里了,我觉得他们其实还挺想你……” “谁想我?” 鹿澄想重复“江熠他们”这几个字,却在注意到他的眼神后,有些说不出口。 少年眼眸漆黑,桃花眼带着笑意,眼神勾人,又很特别的……深邃。 虽然祁间说了不是讨厌她,也道了歉,但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觉得好像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可她没办法思考。 不知名的原因让她的心跳加速起来,脑子也有点煳。 鹿澄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才说—— “……我帮你做了八次卫生,你是不是该,回去做点正事了。” 祁间:“……” 祁间:“?” “不是,我不做值日这件事你能记那么久?”他都给气笑了。 鹿澄实话实说:“……记忆犹新。” “十班那几个人的问题好像不能完全怪在我头上?” “至少是你惹的。” “我记得我也挂彩了。” “创可贴是我的。” “……” 说着说着,两人又自觉收了这个话题,继续看电影。 过了许久,电影终于放到结局——主角终于逃出了鬼怪出没的疗养院,站在破败的院墙边,看到了地平线上的一线光亮。 祁间不爱看恐怖片,看完了也没什么感触。 “你还要不要看……” 等电视里开始播放片尾的演员表,他漫不经心地扭头,甫一开口,却发现身边的女生头轻轻点在沙发的扶手上,已经睡着了。 祁间微怔,拿过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他同时站起来,走到女生面前。 鹿澄前段时间睡眠不足,来到京市,呆在酒店里多数时候都在补觉。 之前也没靠近仔细看,这会儿又一次确认她确实瘦了不少,巴掌大的脸下巴尖清晰。 祁间缓慢地俯下身,专注的视线掠过她的眉梢鼻樑,片刻,他伸出手,很轻地替她别开一缕落在唇边的髮丝。 又看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直起身,转过头,想从附近的房间里去给她拿一块毯子。 也是这时,他注意到鹿澄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鹿澄没有设置屏幕锁的习惯,消息跳出来,点进去便看到了全部内容。 江熠给她发来了上次月考的试卷文档,并在后面接了几个表情包,以及吐槽。 【江熠:「文档」】 【江熠:班长,你重归神坛了——】 【江熠:「图」】 那张新的年级排名显示,鹿澄排在第一,甩开了第二名足足十几分,极为恐怖。 ……努力果然还是有用的。 看完,他忍不住回头看着窝在沙发上睡着的女生,勾了勾唇角,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拍了一张。 拍完,他看着手机屏幕上女生恬静的睡颜,正要进手机相册的设置,忽然,顶上有简讯标志亮了起来。 ——简讯来自他的,心理医生。 【明早九点可以吗】 他看了一眼,很快回復道。 【过两天要回s市】 发完,祁间放下手机,走进房间里拿了一块毯子。 再出来,俯身给女生轻轻盖上。 ……又靠近仔细看了一会。 两个月没见,他发现自己比想像中更贪心一点。 想多看几眼。 拥抱也好,无意识的动作也好,一点点像是对他有好感的举动,都能让他产生开心的情绪。 如果她不是那么敏锐的人,他都要以为,她或许会喜欢自己。 第148页 “真的是……” 他苦笑了一声,声音很低的喃喃自语:“就不能多给点儿幻想么。” 第44章 高考  而现在的自己,在走向他…… 过了两天, 鹿澄坐飞机回s市上课。 祁间比她晚了一周才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惊讶一下也就过了。 鹿澄松了口气。 一时间, 好像回到了去年的样子。 但如今距离高考, 还有一个半月。 …… 进入五月份,五一晚会与高三无关,然而隔天放学的时候, 几个人突然聊起了晚会的事情。 “有个学弟唱到最后给六班一个女生告白。”裴梦嘴里叼了一根百奇, 说道,“高三全在复习, 也没人去, 学弟下来就被领导抓回办公室了。” 鹿澄眨了眨眼睛:“……好惨。” “不好好学习净想这种事情,活该。”秦璐璐附和。 鹿浅:“我怎么听说那个学弟是高二的前五名。” 秦璐璐:“……” “要高考了嘛, 最近有些学弟学妹跑高三告白,挺正常。” 江熠转头说:“梦梦不就是?” 鹿澄震惊,扭过头看向裴梦,因为完全没听说有这种事。 “是前两天?宿舍楼门口, 听说被当场拒绝了。”江熠摸了摸下巴,“那个学弟和我打过球,想让我帮帮忙, 其实他人还可以的。” 一下子成为八卦的中心,裴梦却没什么表情:“他连冰火小人都没玩过。” “我不允许有菜鸡试图拖我后腿。” 鹿澄:“……冰火小人是什么。” 江熠:“……你以为是在找队友开黑的吗。” “而且上大学就不在s市了, 交往太麻烦了。” 裴梦补充道。 “裴梦有想考的大学吗。” “q大的计算机吧。” “q大好像在星市,真的有点远诶。” 江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如果是怕异地的话,学弟也考q大不就好了。” “q大分数也没京大离谱,只是计算机特别好……我记得他成绩挺好。” 裴梦疑惑:“我和他很熟吗?他成绩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鹿澄歪了歪脑袋:“学弟叫什么。” “忘了。” “……” 江熠被噎得当场自闭。 “不过高三也是分手季啊,”鹿浅突然说, “我听说在高中交往的,一般活不到毕业。” “为什么啊,说起来隔壁宿舍还真有人分手,昨晚哭得不行。” “可能觉得考不上一个学校?” “情侣异地就失去意义的意思?” “搞不懂,还是做题简单,”最后,单身狗之首的江熠总结道,“换个话题,咱们今晚吃啥。” 鹿澄听他们自然换了话题,笑了笑:“有人送饭。” “家里人吗,羡慕啊。” “还好。” 几个人说说笑笑,鹿浅接了电话,说和秦璐璐去食堂,回来时顺便把鹿澄的晚饭带过来。 裴梦叼着百奇,准备出一趟学校买新的游戏杂志。 江熠则把一本前天借的杂志还给祁间,还问他去不去吃饭。 祁间就一直当个背景板,也不太参与他们的讨论,全程都在写题,闻言也没什么反应,还是鹿澄看了一眼他的进度,说道:“应该还要十分钟。” “那我先走了,争取打半小时的球!” 鹿澄朝他摆了摆手,等鹿浅的过程里没什么事,干脆拿起那本杂志。 祁间挺爱看课外书,尤其是现在不太爱理人,其他人找他多数是借书还书的交集,几乎也没别的了。 不只是摄影杂志,甚至还有国家地理。 鹿澄才翻了一会儿,便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这是哪期。” 她瞥了一眼凑过来的人,看了一眼封面:“这个月的。” 还挺奇怪,他不是还有几题没写,也没管他们都在聊什么吗。 祁间垂下眼,手肘支着桌子:“没印象了。” “……你最近是不是都不太参与讨论。” “我对学弟没有兴趣。” “……” “还是阿澄喜欢学弟?” “……没有。” 等等,刚才其实是学弟专题吗。 鹿澄扭头去翻了两页,看到某个照片,随口转移话题道:“这个是不是有点夸张。” 她是真的不想讨论学弟之类的。 这是一张手錶gg,照片上是佩戴着品牌手錶的男女明星双手交握的画面。 那个女明星的手特别小,放在对方手里,比例看上去十分奇怪。 “女生的手有那么大吗。” 鹿澄皱了皱眉:“区别有那么大吗,为什么我就觉得差不多——” 祁间稍有些沉默,怀疑道:“你真的比过?” 第149页 说完,他象徵性地抬起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 鹿澄没有多想,抬手伸了过去。 她的手指纤细,对上手心的时候,似乎要小很多…… 两人俱是一怔。 他们的掌心相贴,鹿澄的指尖触碰着他带着一点儿茧的指腹,感觉到他掌心宽大,并且温热。 耳边,远处同学们聊天的声音变得有一点遥远,她的眼神微微有些凝滞,指尖穿过对方的指缝间,轻轻扣下。 一瞬清醒过来,她触电般松开了手。 祁间的掌心微收,在原处停顿。 鹿澄捏着杂志的边角,觉得刚才有一瞬情绪变得很奇怪。 应该是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偶尔和祁间独处的时候便会变得很明显。 尤其是他们在说…… 鹿澄头皮发麻。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暴喝。 “班长——” “祁哥——” 鹿澄一个激灵,忽然庆幸自己把杂志放在桌面,而不是手上,不然刚才那一下她至少要把书丢出去。 她缓了缓,扭头看向朝这边走来的傅宇森。 傅宇森一下课就走了,此时突然跑回来,笑容灿烂。 就是注意到坐在位置上的两个人微妙的表情,表情一僵:“诶?” “我劝你最好有事。” 祁间的手搭在椅子边上,做了一个轻轻攥起来的动作,挑眉看着对方,多少有点意味不明。 “……” 傅宇森挠了挠头,想了想说:“其实,我们刚才在聊,考完试去哪儿玩?” 鹿澄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现在才五月?” “这是动力,可以激励我们努力撑过最后的一个月!”傅宇森握了握拳。 鹿澄:“……” “那你们的决定是?” “去露营!”傅宇森说,“s市旁边有个风景区,晚上还能看星星。” 鹿澄当时想的是“你们居然连看星星都想好了吗”。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什么风景区啊……” “岛山公园,”祁间收敛了情绪,漫不经心地道,“露营胜地。” “是吧是吧,祁哥居然连这个也知道?” “他s市周边应该都去过……你什么时候去过?” “初中的时候,冬天去的。” “还有照片吗?” “有,不过得找找,都在华都城。” “那晚一点等考完吧,你到时候提醒我?” “自己记着点。” “餵……” 傅宇森看他们一人一句地把他晾在旁边,表情一呆。 等他们想起来旁边还站着个人的时候,他已经很受伤地坐回位置,弱声道:“所以,祁哥是可以领队吗?” 祁间不可能做这种事,闻言果然说:“不可以。” “你不是去过……” “那是冬天,也没有露营经验。” 鹿澄看向他:“你要去吗?” “当然——大多数人还没在学校外见过活着的祁哥!” “……” 祁间沉默了半晌,才轻声说:“去。” 应得平常,但鹿澄仔细听了一下,却缓缓弯起唇角。 好像,还真的有一点因为有目标,剩下一个月完全不成问题的感觉。 …… …… 在不断接近六月的这段时间里,对众多高三的学生而言,虽然艰苦充实,却也有茫然和痛苦。 s高,尤其是重点的学生,平均成绩都很不错,想上一个很好的一本完全没有问题。 但大家的压力很大,有些人担心自己高考那天失误,有些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为很小的事情和同学产生矛盾。 焦虑过后,鹿澄也见到一些同学因此有些崩溃。 每到这种时候,唐离都会找到那些同学,请他们吃东西,和他们聊聊天。 而这期间的鹿澄写完了大概有自己那么高的练习,写知识结构的白纸也堆了厚厚的一叠。 在经过最茫然的三月后,她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越来越平静。 这样的平静,既来自她渐渐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所及,并且坦然接受的过程;也来自身边总有一个会适时出来和自己吵架的人,让她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可以焦虑了。 五月过了一半的时候,鹿澄主动借了唐离的“盲盒”——那个抽奖箱,放在了教室角落,靠近门的空桌子上,里面有很多糖,各种口味,大家随时可以去拿一颗。 因为洞口比较小,味道又都很不错,大家不会一个个挑。 如果抽到数量最少的橙子味,可以获得鹿澄提供的小蛋糕。 小蛋糕是不可貌相的甜党鹿池推荐的,让人赞不绝口,同学们在一边品尝到难得的美食时,虽然不能彻底解决焦虑的问题,可却也得到了一点安慰。 …… …… 高考前一天下午,在唐离说明各种事项后,鹿澄跑了一趟其他教学楼,简单地确认了一下考场的情况。 第150页 他们班的同学几乎都在本校的考场考试,少部分去外校的,由年级统一安排的老师负责。 回来的时候,她想起祁间在消息里说,他在今天为高三特别准备的晚饭里替她选了她最吃不惯的盐水鸭,一边想着他到底打了什么菜,等会要怎么吐槽他。 想的东西比较多,没太在意眼前的路,却正好在上楼时与教政治的张老师迎面碰上。 上了高三后便没有了政治课,鹿澄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张老师了。 但他仍然是一副很严肃苛刻的模样。 差点撞上,她避让及时,并说了一句:“老师好。” “鹿班长啊。”老张对她印象深刻,见此并未说什么,只是沖她点了点头。 鹿澄当初“没考好”,转头却拿了年级第一,许多老师都觉得她是故意的,纷纷表示这种做法让他们的心脏很受伤。 和其他老师不一样,老张被她“打过脸”,毕竟当初在办公室说过十分不客气的话。可得知她一直有前几名的实力后,老张始终没说什么,也极少提到这件事。 有些人和鹿澄调侃,说老张可能是觉得拉不下脸,心里悔恨得要死。 “明天就高考了,努力点啊,不要因为自己是第一就松懈了。” 而眼前,曾经十分“悔恨”的老张说道。 鹿澄抿了抿唇,笑了笑:“我会的。” 她觉得,就算当时张老师一早知道自己能考第一,当时也会骂她。 老师如此尽职尽责,她至少也得努力回报这样的心情。 她的心情平静,知道有一些事情是自己能够做到的。 再努力一点。 便不会有问题。 * 次日一早,她来到教室,和附近几位同学问好。 祁间接过她买的早餐,随口道:“包着一根香肠两个鸡蛋的三明治,这是阿澄自己做的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 鹿澄坐下来,语气诚恳:“是对你成绩的美好祝愿。” 祁间一针见血:“我要是实现了你的美好祝愿,考一百,你说明年的今天,这个教室会不会有一个吃三明治的高四伤心人。” 鹿澄:“……” “也没有那么严重。” “你们真的不紧张吗?!”江熠有点抓狂,语气有些不可置信,“虽然说要和平时一样,但我完全没办法当作是平时啊!” 鹿澄:“……还好?” 祁间:“我分数比一本线高一点就好。” 江熠:“……” 嘴上说说多少有些装逼的嫌疑,可鹿澄真的非常坦然,甚至有些坦然过头——第二天,考完数学的那天晚上,她还因为和裴梦聊今天用到的数学公式,差点被周围暴怒的同学赶出教室。 …… 六月八日,最后一科是英语。 鹿澄的位置靠窗,高考期间不允许开空调,她感觉旁侧的窗缝里钻进来的燥热,耳边还有知了喧闹的鸣叫。 鼻息里有熟悉的油墨味,鹿澄坐在位置上,垂着头,专注地看着试卷上的题目。 听力、完形、阅读……作文。 她按照做题顺序,一道一道写完,直到在作文上写完最后一个单词。 女生抬起头,脑后的马尾轻晃,视线落在随身带的手錶上。 时间与平时相差不多,等检查完毕,广播响起提示收卷的声音。 鹿澄将卷子交给监考老师,在监考老师清点完毕后,拿起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考场。 走出考场,迎面是走廊外被灿烂的阳光染上金色的绿树。 她不禁松了口气,感觉到了真实的喜悦。 ——终于结束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三年前,她走出中考考场时,也有着相似的心情。 明明是“一样的”想法,可意思却完全不一样。 那个时候,她像是拖拽着自己跑完了一场长跑,主要的心情还是累。 可现在的她,早已经不厌恶长跑。 鹿澄走向教学楼的方向。 这是一条“相反的”路。 另一栋教学楼旁边,几株不被人注意的花树下,身形修长的男生靠坐在鞦韆里,正揉着眉心。 他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上面刀伤的痕迹比印象中要浅了很多。 似乎有人注意到,问过他。 他只是说“刮到了”。 鹿澄站定在他跟前,看着他因为注意到有人靠近,睁开眼睛。 那双桃花眼里闪过星点的笑意,似乎很亮。 她曾经选择了一条想要远离他的路。 而现在的自己,在走向他。 第45章 露营  这就是……他想做的事? 高考结束后, 同学们都觉得肩头一松,感觉这辈子没那么轻松过。 撕试卷的撕试卷,扔课本的扔课本, 完全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 ……真那么惨要復读就重新再买好了。 鹿澄没有参与撕试卷的活动, 但是参加了烧烤ktv一条龙。 心情骤然放松,前一天又玩得比较晚,她第二天睡到了从来没有过的九点。 第151页 鹿澄睁眼看到时间的时候, 还有些下意识产生的紧张, 但很快回过神。 ——考完高考,如今已经放假了。 时间突然多了起来, 鹿澄一下有些茫然。 不过周围的人似乎都很热衷于找她出来玩, 这些人包括邀请她一起逛街的许心昙和介绍新娱乐的同学。 她酌情应邀,偶尔还会去华都城, 翻祁间早几年拍的照片,但那时候祁间不在家——他考试后立刻去了一趟京市,还没回来。 倒是发了消息说她随便翻就可以。 鹿澄也没有客气,偶尔遇到宋姨, 还会和她聊聊天。 值得一提的是,傅宇森提出的那个去岛山公园露营的事情。他后来在班群里说到这件事,还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然而第一次组织这种活动, 他好像还被自己的家长叫去问这问那,说不太放心, 一时间拿不出对策。 后来江熠和秦璐璐也去帮他,才最终定下了六月底的露营。 鹿澄还和裴梦感慨虽然时间不长,但他们却行动迅速,还非常有效率。 ……结果裴梦却说,他们是被家长的问题卡住了, 最后“去找唐老师救命”。 唐离一如既往靠谱,很快答应帮他们。但前提是她忙完这段时间。 ——六月底,高考成绩也出来了。 公布成绩那天,鹿澄打算和许心昙说了露营的事情,结果许心昙却先一步问道:“你要不要先接受一下电视台的採访?” “採访?” “我以为你班主任已经告诉你了?” 鹿澄眨了眨眼,低头时注意到,唐离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 【唐离:731分,恭喜你啊状元】 她看着这条消息,下意识打字道—— 【华夫饼:老师知道祁间的分数么】 【唐离:[狗头]你们分数一样】 鹿澄认真看着那几个字,缓缓扬起了嘴角。 看到她似乎很开心,许心昙也笑了:“恭喜你,阿澄。” …… 回房间时,似乎有人已经知道她获得状元的消息,在群里讨论和祝贺。 【tvt好欸可以去一直想去的学校了!】 【状元是不是祁哥——】 【我赌一个班长!】 【[狗头]我听说他们同分】 【班长祁哥yyds】 鹿澄被@了很多次,正要在群里打字,屏幕跳出了另一位理科状元的通话邀请。 她接起来,对面少年声线散漫:“阿澄,听说你拿了状元,要请大家吃饭。” “……” 鹿澄愣了愣,轻笑了一声:“为什么不是你请吃饭。” “因为含金量不一样。” “是吗。” 鹿澄听出来,他是在说,对于一个经常说自己不知道该选什么专业的人而言,这个分数意味着更多的可能性。 是安慰,但安慰得非常委婉。 她脸上的笑意又更浓了一些:“下一句是不是‘不过要填志愿了,也没几天开心日子了’?” “是啊。”他说。 “……” 鹿澄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打开了电脑。 电脑是考试后许心昙给她买的,这段时间她都有在用。 她点开之前保存的网址——成绩查询,再到填报志愿的相关事宜。 其中还有一些专业推荐指南。 登录聊天软体时,有不少人来问她要选什么专业。 【唐离:想好报什么专业了吗】 鹿澄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华夫饼:想好了】 她开着免提,和祁间聊了一会儿,要说到这件事之前,那边似乎有人喊他……用的是英文。 鹿澄听他回了一声,然后道:“你先挂了吧。” 她顿了顿,意识到他在等自己挂电话时,才轻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傅宇森和我说,露营的时间是后天。” “我知道。” 鹿澄轻轻咬了咬下唇,“恩”了一声。 然后挂掉了电话。 电脑屏幕上,唐离那边的“正在输入中”显示了一会儿。 【唐离:什么专业儿啊】 唐离在京大毕业,在那儿读了七年的书,现在偶尔还会玩一下儿化音的梗。 鹿澄觉得很有画面感,心情才好了一点。 她很快回答了唐离。 * 露营的前一天晚上,祁间才回到s市,隔日早上集合时还差点迟到。 ——参加露营的同学超过十个,有不少是听说了这件事后临时加入的,于是唐离包了一辆小巴士,让他们到学校门口集合。 有人夸她准备充分,但她本人很无奈。 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是他们的班主任,而是他们的妈。 江熠还安慰她说:“麻烦唐老师了,因为有些家长可能不太放心,如果家长要跟着来,大家也一定玩得不开心。” “你们想得太多了,人民教师的本职就是不让学生做他们想做的事情。” “……不要啊,唐老师最好了!” 鹿澄被很多人围着问了许多事情,上了车后才看到祁间。 第152页 他坐在排在倒数的位置,还在打哈欠。 她走过去:“你有这么困吗。” “昨天晚上十点的飞机。”祁间揉了揉后颈,随口道。 鹿澄眨了眨眼,很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 刚坐下来,前面的江熠就转过头问:“祁哥最近还是很忙嘛,专业准备填什么?” “摄影。” 这还是第一次听他承认自己选的专业,几个人顿时又兴奋得追着问了起来。 鹿澄听着,忽然发现叶涵嘉坐到了过道对面的位置,对视了一眼后,她递来一些饼干,语气友好:“状元居然是艺术生,现在是不是还有好多人想採访他。” 鹿澄谢过,又分了一些给祁间,说起前两天接受採访时还被问到祁间的事,道:“这算是艺术生之间的八卦吗。” “算是吧,因为没想过状元会来学艺术,”叶涵嘉说,“不过摄影也是很特别的专业。” 她看上去心情不错,因为復读的成绩过线了,可以去她去年没能去的学校。 想到这,她对鹿澄笑了笑:“还要谢谢你,你讲题非常细緻。” “能帮到你就好了。” 她们聊了几句,鹿澄再转过头,祁间可能是不想回问题,也可能是太困,已经闭上眼睛,靠在窗边睡了。 鹿澄四下看了看,站起来,解开了捆窗帘的魔术贴,拉起了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光线。 …… …… 岛山公园的名字来源于坐落在公园中央的湖心岛,以及湖对面的高山。 他们一早定下来,先去湖心岛坐船玩一圈,再吃个饭,晚上再到山上露营。 虽然可能比较累,但几个人似乎对看星星特别执着,因此说一定要去山上的营地。 鹿澄完全听从“组织”的安排,先跟着他们去公园的管理处寄存了身上带着的行李,一行人才结伴去了湖心岛。 岛山公园一直是s市附近很着名的景点,风景确实很好,四处郁郁葱葱。 天气在变热,但也许是绿化好,他们也不会觉得非常闷热,反而觉得清爽宜人。 坐船游湖玩了一下午,他们又去湖心附近的烧烤区烧烤,两批人各自围坐在烧烤摊前,东西是负责活动的人带的,品种和数量都非常多。 “换个地方烧烤味道会特别香吗。”裴梦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她烤煳的翅根,“直接烧烤店聚餐不合适吗。” “你这话说得,大家一起来露营,在露营地附近烧烤,就是为了美好的回忆嘛!” “不过翅根到底是怎么煳的,我只听说过烧烤没烤熟……” “吵死了,和烹饪有仇是我的错吗。” 鹿澄有点想问裴梦需不需要帮忙,但她想到自己也不太会控制火候,便不说话了。 也是这时,旁边的祁间给她递了一个一次性的塑料碗。 装满了烤好的东西。 看起来完全没有裴梦烤得那么糟糕。 “你不吃吗?”鹿澄接过来。 “放错调料了。”祁间皱了皱眉,好像有点嫌弃。 鹿澄:“……?” 他不是只不吃葱蒜吗。 她品尝了一口,劝说道:“其实还可以的。” “对帮你烤东西的人客气点,”谁知道祁间又不乐意了,“‘还可以’这种话,太敷衍了吧。” 鹿澄:“……” 鹿澄:“。” 不是,你到底是嫌弃还是不嫌弃。 “班长是要去京大的吧?”忽然,他们聊到学校,江熠喊鹿澄道,“我们听说京大的人都给你打电话了?” 确实有这种事,鹿澄点头:“恩……是要去的。” “羡慕诶,京大招生办特地打电话……话说咱们班还蛮多人去京大的吧?”江熠说,“我应该会去s大。” 江熠的成绩虽然是中上游,但s市这个分数段的人很多,他想跨省上像京大这样的学校难度太高,还不如选s大。 “s大也很不错。” “我也这么觉得!鹿浅也是在s大吧?” 鹿浅点点头。 她的成绩其实也很好,作为艺术生绰绰有余。 “秦璐璐要復读吗。”裴梦突然说。 众人都是怔了怔。 高考成绩出来后,有的人可以去心仪的大学,而有的人则发挥失常。 秦璐璐的分数比平时低了很多,根本去不了原本想上的大学……大家都听说了这件事。 “……裴梦上q大完全没问题?” “废话。” 他们忍不住扶额,心想着换个话题算了,秦璐璐忽然说:“是啊,就是在咱们学校,下个月去学校报到。” “额……加油啊!” “璐璐心态挺好的,”鹿浅摆了摆手,甚至开起了玩笑,“你们没发现这几个月她都不怎么吼人了吗。” “对欸,其实我还有点不习惯。” “你有问题!” 秦璐璐也跟着笑了,诚恳道:“我以前真的蛮急躁的,虽然现在有时候也会……总之很抱歉,说实话,能遇到你们还挺高兴。” 第153页 她的话像是一句提醒,提醒他们填志愿并录取后,班上那么多同学将准备就读全国各地的大学,“各奔东西”。 这是他们第一次集体露营,可也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结束便意味着新的开始,而富有意义的事情结束的时候,不管多么感慨,其中似乎都带有一点离别的悲伤。 唐离这时候抓了杯饮料,悠悠地走到他们这边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氛围突然变得那么悲伤?” 秦璐璐有点不好意思:“额,是我的问题。” 其他人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说什么。 裴梦平静道:“因为一起做题,天天被虐,现在都要上大学,以后可能见不到了所以比较伤感。” 说到这里,她瞥了他们一眼:“你们难道都不用手机的吗。” 江熠闭了闭眼睛,绝望:“裴梦,你有时候可以不说话。” 裴梦:“……” “哈哈哈,毕业是这样的,”唐离虽然语气轻快,可也有些感慨,“虽然学校对你们的要求是重视学习就好了,可现在看到你们这么团结,我很高兴。” 鹿澄恍然:“所以老师明明这么忙,还要抽空带我们来露营?” “班长敏锐的点实在很特别啊。” 大家旋即开始起闹,唐离想跑,但又被鹿澄递来的一串鱿鱼吸引,坐下来听他们聊天。 “说起来,我以前一直以为祁哥是社交达人,毕竟那么受欢迎,”江熠瞥到在鹿澄旁边默默烤东西的祁间,说道,“其实是酷哥那类的?” “还有班长,”秦璐璐也说,“我一开始还以为特别怂。” “那你以前还这么欺负人?” “……” 鹿澄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他们说这样的话了,但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于是只笑了笑:“是吗。” 第一印象确实是很神奇的东西,其他人纷纷表达了相似的看法。 祁间淡淡道:“酷哥这种人设,不就是因为装逼才‘受欢迎’吗。” “居然承认自己装逼了吗。” “……只是例子。” 江熠也笑了:“不过祁哥很靠谱啊,当初篮球赛真的多亏了你。” 说起十班,唐离也接了一句:“徐老师因为之前的事情,抓十班抓得很紧,高三了也没功夫和你们作妖……是不是还有点失落?” “……不要把我们的关系说得那么奇怪啊老师。”几个人异口同声。 但话音落下,他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青春真好啊。”唐离感慨道。 鹿浅望着她说:“那唐老师呢?” 唐离对有人问起她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恩?” “唐老师很特别,虽然乍一看不太负责,可却帮助了我们很多,和其他老师都不一样,所以……”已经说了很多这样的话,大家也比较上头,逮着她问,“老师最近相亲成功了吗?” 唐离:“……” 她无奈地笑了笑:“哎,这算人身攻击了啊,哪个老师教你们的?!” “你啊。” “……” “没有找到,而且我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好老师,”唐离的声音裹着点夏夜的风,有些许模煳,“这种事情是要看缘分的,而我的缘分已经用完了。” 鹿澄认真听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一时间觉得,唐离这句话里有点很淡的悲伤。 但好像不是分别的悲伤,是她不太懂的一些情绪里的一种。 …… …… 吃完了烧烤,收拾完东西,唐离告诉他们,他们的帐篷已经麻烦山上的工作人员搭好了。 但是大家高兴还没一分钟,她又提议玩个小游戏。 “我们一起走到山腰,从山腰搭乘缆车到山顶附近的山洞里,大家穿过山洞就能到露营地。”唐离说,“两人一组。” 有人迅速察觉到了唐离的意图:“是试胆游戏吗?!” “我只在动漫里看过?” “其实也不是,”唐离摊了摊手,“山洞也不是很黑,两个人是怕你们突然出什么意外。” 同学们:“……” 说着,唐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盒子:“重点是这个,所有人从这里抽一个签,上面写让干什么干什么。” 鹿澄侧头看了一眼那个盒子:“所以,大概有什么选项。” “比如,‘到露营地后立即做十个伏地挺身’、‘给排在第一的联繫人发一个表情包,收到回復后分享出来’、‘回去一个月后挑一个参加了露营的同学写一张明信片’……当然,也有可能是彩蛋,没有要求。” 唐离愉快地鼓励他们:“只是小游戏,大家放轻松。” 唐离毕竟是他们的老师,同学们听着那几个要求,似乎都是无关痛痒却也有些有趣的东西,于是纷纷道—— 第154页 “感觉像大冒险?” “好有趣!” 确定了要这么玩之后,就是分组。 大家虽然关系都不错,但也有很熟的人。 鹿澄彼时还在和祁间说“这个游戏很特别”,回过神发现因为和他站在一起,其他想找她的人似乎又去找了别人。 “这座山有西山高吗。” 祁间回了一句“这里平坦很多”,不动声色地站在她前面,似乎正好能阻挡一些想来看看他们有没有队伍的视线。 鹿澄不觉有异,松了口气。 “爬个西山阴影那么大?”他觉得好笑。 “还带了包啊,负重不一样的吧,而且你是不是带了相机,”鹿澄平静道,“会更重吧,等会需要帮忙吗。” 祁间顿了顿,听到喊拿东西上山的声音,只道:“阿澄,少逞强。” “……” …… …… 湖边的山确实好爬不少,到半山腰坐缆车之前,唐离给他们递了盲盒。 各自拿了一张,鹿澄打开却看到了空白。 “班长,好绝,彩蛋!” “呜呜呜为什么我就是伏地挺身。” “好像还得录像。” “这就不用了吧,老师你是在恶意收集黑歷史吗!” 鹿澄还是第一次那么“幸运”,看向祁间手里的纸片:“你的是什么?” 祁间递给她。 “出洞口前,做一件最想做的小事” 她看完,有些疑惑:“如果是想做的,会是小事吗?” “谁知道。”祁间摆摆手,“走了。” …… 下了缆车又走了一段路,他们就看到了山洞。 没有其他人想像中那种漆黑恐怖的感觉,巨大的洞口被修得平整光滑,里面亮着几盏指路的灯。 有些平常。 “感觉梦梦要失望了。”她走进去,提了一句。 裴梦虽然重回科学的“正轨”,但对鬼怪类玄学的东西似乎还保留了一定的兴趣。 “这种风景区,程度也只有这样了。” “也是。” 路也不长,周围也没有人,四下安静,鹿澄随意地和他说着话:“班里报京大的人好像也没有多少。” “你会关心同学都报什么学校?” “以前不会。” 初中毕业的时候,她也不会关心同学都去哪读高中。 “年纪大了多愁善感?”祁间淡声,像是不经意的调侃。 鹿澄微顿:“可能吧。” “……” 她想着刚才吃烧烤他们说的那些话,能体会到淡淡的愁绪。 但她也明白,选了各自的路后,大家也会努力在路上走得更远。 这一切在所难免。 这样的话能说服自己不要太难过,但或许是因为她有更在意的事—— 鹿澄看向快了半步的男生,他从来的时候到现在,虽然没有不耐烦,但也一直显得很平静,或者说对其他人不太关心。 能随时离开学校,也不太在意人际关系的祁间,似乎也不是很在意毕业后大家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朝夕相处这件事。 何况,他应该……在准备出国的事情。 鹿澄轻轻地皱了皱眉,感觉到了一丝与之前相似的焦躁。 其实这几个月,祁间的态度确实没什么变化,这让她越来越相信,之前的事都是自己的误会,他并不是讨厌自己。 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什么了。 就像今天一起烧烤露营的同学,是会陪自己走过某个人生阶段的朋友,然而过了这个阶段,他们就要走向不同的路,在新的路上继续努力。 轨道将会就此交错开。 悲伤的感觉非常浓烈,以至于她差点开口,说出在京市时没有说出口的话。 可那时候的她就觉得不能,如今更不可能。 他们只是同学和关系好一点的朋友,而那些是祁间自己的规划,她只能接受这件事而已。 鹿澄安慰自己,晚点让他再给自己两颗橙子味的糖好了。 这么想着,他们看到了出口,鹿澄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祁间却忽然停下。 她正疑惑,原本快了半步的男生站在离自己后半步的地方,伸出手。 ……他抓住了自己的手。 她的手不松不紧地攥着,那只手伸出修长的五指,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仿佛回到了两个月前,他们无意识掌心相贴的时候。 鹿澄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对那件事记得那么清楚。 有温热的感觉递来,却令她忍不住屏住唿吸。 不过一瞬,祁间松开手,径直往前走了。 鹿澄突然想到…… “出洞口前,做一件最想做的小事”。 这就是……他想做的,小事? 第46章 录取  因为她也非常,喜欢他。 鹿澄整个人都是懵的。 一直到所有人都到达营地, 分了帐篷,背着包进去把东西放好东西后,她都没太回过神。 第155页 ……这意味着, 什么吗。 她的心情有点矛盾, 觉得有什么答案近在眼前,又有点害怕自己多想。 她甚至想找一个人问一下,然而看到和自己一个帐篷的裴梦, 鹿澄选择了闭嘴。 裴梦抽籤抽到了“分享聊天记录排序第六的内容”。 内容十分简单—— 【大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七层怎么都过不去!(跪】 【你太菜了】 大家看完聊天记录, 都沉默了。 江熠代表大家发表了看法。 【江熠:绝了,这种人怎么还没有被打】 鹿澄觉得和裴梦讨论这个问题并不妙, 指不定会获得什么“真的不是最近过得太轻松了吗”的回答。 她拿出手机, 一条条翻阅大家的“大冒险”成果,有的是铁打的黑歷史, 有的反而像是福利。 直到有人问“祁哥的大冒险是啥”。 她的手一抖,却发现虽然有人在积极@祁间,但是本人完全没有出现。 渐渐的,因为祁间一直没回復, 又有了新话题,他们便没再问,转而聊起了别的东西。 新话题, 指的是星星。 很多人来露营是想看山顶的星空。 鹿浅她们结伴出去的时候,还叫上了她。 走出帐篷, 到了附近的开阔地带,天空果然很漂亮,暗色的树丛,垫在蓝色深浓的天幕下方,白色的光点铺满了整个天幕, 繁星满天。 人们在旁边聊天,有的在说“我以前听说,我们看到的星空其实不是现在的星空”,还有说“感觉在城市里就没见过那么多星星嘛”。 鹿澄不了解这些,除了“很漂亮”之外,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过了一会儿,江熠他们走过来加入讨论。 “你们刚才去哪了?”有女生问。 “祁哥在那边拍星星。”江熠指了指远处,“太专业了,还有三脚架!” 有些人立刻来了兴趣:“真的吗?!我们一起去看看?” “我们是被怼回来的,”江熠指了指傅宇森,“被说吵。” “……” 鹿澄往那边看了一眼,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 “对了,班长,”江熠说,“祁哥说他的水还在你那里。让你给他送过去。” 鹿澄张了张嘴,才想起来,今天上山的时候,祁间故意多在她的背包里塞了一瓶水,说要让她“锻鍊一下”。 “……” 她闭了闭眼睛,嘆了口气。 算了。 鹿澄拿着水,找到祁间在的那块草坪,发现除了他,还有其他人。 ——这个角度应该是拍照和观察最好的角度,都是带瞭望远镜或者相机的,感觉非常专业。 祁间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相机的监视器,鹿澄没有第一时间去打扰他,反而是有个老人,路过时笑呵呵地问她:“你们是学生哦?学校组织来玩?” 鹿澄点头:“是学生,但我们考完高考,所以过来玩。” “都高考完了,我孙子今年才上高中。” 老人恍然,又和她聊了两句。 声音传到祁间耳边,他才扭过了头。 老人去其他地方,鹿澄便走过去,将水递给他。 祁间接过来,看了她一眼,似乎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才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你拍了什么?“ 鹿澄看向固定了相机的三脚架,朝监视器看了一眼。 祁间调了一些照片出来。 专业的设备里,星空比肉眼看到的更清晰震撼——肉眼里蓝色的天空,在画面中却在最亮的地方晕开了富有层次的粉白紫,色彩梦幻,裹着密密麻麻的星点,壮阔绚烂。 “这是银河吗?” “恩。” “是不是只有相机能拍成这样。” “现在有些手机也可以。” 鹿澄突然来了一点兴趣:“真的吗,我刚才看到他们有人用手机拍,效果都不是很好。” 祁间让她拿手机出来,鹿澄递过去的时候,掩嘴打了一声喷嚏。 虽然天气越来越热,但夜晚的山上还是比较冷,很容易着凉。 “你先去拿一件外套。”祁间皱了皱眉。 “没有带,”鹿澄犹豫了一下,看着他说,“出来的时候有点匆忙,而且觉得好像没什么必要就……” 祁间看着她说:“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没必要?” 鹿澄:“……” 她重新看向相机,语气平常:“和自信不自信也没关系,反正站一会儿就回去了。” 刚说完,鹿澄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身上,有一点重量。 她下意识抓住,看到了祁间一直穿着的薄外套。 “穿上,夏天感冒你是想笑死谁。” 鹿澄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穿上,“诶”了一声:“你话不要说太满,说不定等会是你感冒了呢。” “管好你自己。” “……” 祁间看她把衣服穿上,没再说什么,低头把她手机上的相机切换成了专业模式,并调了几个设置。 第156页 “需要曝光时间。”他举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才递迴去。 鹿澄接过来,看到了拍出来的照片。 比起专业相机来说,手机拍出来的照片似乎有些差距,但要比直接拍摄的要清晰得多。 她盯着手机,认真看着。 肩膀上还有淡淡的暖意。 不知道看了多久,鹿澄再抬起头,发现男生重新调试起了相机,继续拍星空。 黑夜里,他的轮廓不是很清晰,可却透着一股专注的味道,夜风吹拂过他的身影,让她有些许怔然,总觉得风里是不是带着一点橙花的味道。 片刻后,她忽然想起来,这样的味道应当是来自她穿着的外套。 鹿澄顿了顿,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的右上角,发现已经过十点了。 她脱下外衣,走到他身后:“外套还给你,我要回去了,你别真的感冒了。” 祁间应了一声。 “你还要拍到几点。”鹿澄又多问了一句。 “再看一下,”他很平静,“以后不一定有机会。” 鹿澄微怔,垂下头,这样的安静持续了一会,直到祁间以为她已经走了,回过头看过来一眼,她才重新抬起头。 “其实京大的摄影系也很好。” 她开口:“没有必要特地去……” 她说得缓慢,声音却也不怎么清晰。 尤其是到了最后,她身后忽然响起了来自秦璐璐的声音:“班长,我们要说鬼故事,你要不要一起来?” 鹿澄应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被打断后,她突然又说不出口了。 “我先走了。” 她这么道。 …… …… 鹿澄回去后,几个人围在大帐篷里讲鬼故事。 最淡定的是她和裴梦,最夸张的要属傅宇森,他嚎起来,旁边的江熠就负责堵住他的嘴,以免他打扰到营地里的其他人。 大家畅所欲言,回帐篷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点,以至于第二天下山的时候,不少人都在打哈欠。 鹿澄上了大巴,车开得慢,周围都是补觉的同学,她感觉到上涌的困意,也靠着车窗,闭上了眼。 她睡得不太安稳,只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坐下。 过了一会儿,周围的光线暗了一点。 鹿澄不喜欢把头贴在玻璃上睡,歪着头时会稍微保持一点距离,但睡着时也会控制不住轻轻碰一下。 她本来也习惯了,但今天好像没有碰到。 好像垫到了什么东西。 迷迷煳煳中,她因为一点光亮,眼睛睁开了一点缝。 眼前落下一道黑影,她看得不仔细,只觉得……好像是一只手。 鹿澄太困了,只觉得最后一点影响睡觉的因素也没有了,便又重新闭上眼睛。 大巴没有开回学校,唐离让司机绕着几个人住的地方跑了一圈,到了谁家附近就让人下车,大家互道再见。 鹿澄因为渐渐嘈杂的环境而醒了过来。 她仍有些茫然,转过头,发现坐在旁边的祁间。 刚好穿过市中心附近,到华都城,唐离叫了祁间一声。 他摆摆手,站起来,背着包往车门走去。 走到车门附近,唐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大冒险的成果让人很不满意啊,我还以为你会——” 祁间看了一眼,唐离周围的学生已经下车了。 她的声音也不大,鹿澄听不到。 “唐老师想转行当媒婆吗。” “那个职业,叫红娘,月老也可以,嘴这么臭是找不到老婆的。” “……等老师什么时候相亲成功再说这种话吧。” 临走的时候,祁间还瞥了她一眼,“麻烦不要说多余的话。” 唐离哈哈笑了一声,也不回答。 * 回去之后,到了填志愿的时间,鹿澄回了一趟学校,听了学校特地为他们开的志愿填报相关讲座。 进入七月份,时间已经进入了正式的暑假,来学校的只有高三的学生。 这段时间,鹿澄除了跟许心昙出门之外,其他时间会去围观祁间拍摄。 他拍的多数是风景,跟他出去一次总是会花很多时间,但她也没有抱怨,顶多会和他互怼的时候多吐槽两句。 和以前只有一个相机不同,祁间的拍摄设备越来越多,也更专业,鹿澄每次跟他出去,都会忍不住感慨专业是真的值得敬畏。 正好大家前段时间把露营的照片和视频发到群里,鹿澄对这些有了一点兴趣,自己也研究了一下。 因为觉得自己拍的东西始终没有祁间拍得好,她转头开始研究要怎么录视频,最近还学了点剪辑。 …… 讲座那天,祁间虽然来学校了,但没有参加讲座——他高考结束的时候去京市比较急,有些东西放在这边,现在才有空顺便过来收拾。 鹿澄收到他的消息,收好记录了重点的笔记本,背着包起身,准备去找他一起吃饭。 只是离开的时候,江熠他们跑过来:“班长——大新闻!” “什么?”她放慢了脚步,听他们说话。 “刚才有个五班的女生,去和祁哥,告白——” 第157页 “……什么?” 鹿澄的脚步一顿,重复道。 “真的,祁哥从宿舍楼出来的时候,那个女生就跑去和他告白,好多人都看到了。” “毕业季告白季,太刺激了吧。” “那个,”鹿澄打断他们的感慨,“能说重点吗?” 江熠被怼得一愣,反而是他旁边的傅宇森挠了挠头说:“那个女同学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说如果没有的话,能不能考虑一下她。” “然后?” “祁哥说不想考虑。” 鹿澄表情一顿:“然后……” “没有了——太惨烈了!”傅宇森感慨。 但他们完全没想到的是,他们还在讨论这个话题,谁知道有几个女生朝这边走来,为首便是一个哭红了眼睛的姑娘。 开会的礼堂距离男生宿舍并不远,也是去那边唯一的路。 他们刚才的讨论还挺大声的。 三个人面面相觑,正想低着头,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那个女生径直走了过来。 “你就是鹿澄吧?” 她在说话,声音里还有一些哽咽。 鹿澄眨了眨眼,看了旁边两位男生一眼,才点了点头。 “明明在那么近的位置,能轻易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她带着哭腔,话都有些理不顺,“却还那么……” 还那么? 江熠低头给她打字,鹿澄看了一眼手机,才看到—— 【其实班长和祁哥天天吵架这件事传得还挺广】 【是不是在说你不会珍惜】 【我悟了!】 鹿澄:“……”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的意思是,我要和你道歉吗?”她看向那个女生。 女生的朋友本来是想拉着女生走掉的,但是听到她的语气,还是皱眉道:“她都那么难过了,你就不能不要这么得意?” “得意?曲解别人的意思不合适吧,我只是觉得奇怪,”鹿澄直视对方的眼睛,“告白失败确实很可惜,但因为这种事情找告白对象的女性朋友,难道这样能让心情好受一点吗。”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希望你以后能遇到会喜欢你的人。” 鹿澄说完,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江熠和傅宇森跟上来,尤其是傅宇森,能把她夸上天似的:“班长太牛了,你最后那句一定是阴阳怪气吧,可以教教我吗!” 鹿澄:“……” “不对啊,”江熠忽然说,“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鹿澄脚步一顿,神情诧异。 江熠心里咯噔一声,一边有些震惊,一边又不停地摆手:“卧槽,真的没有啊?就当我没有说?!” “什么,你们居然还没有在一起吗?!”傅宇森也在旁边嚷。 鹿澄差点冲上来捂住他的嘴,看着她脸色骤变,傅宇森才对着脸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甚至她都要听腻了。 鹿澄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你们是……这么想的?” “是啊!” 其他人说可能没什么,但连傅宇森都那么想,鹿澄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微妙的……说服力。 她抿了抿唇,正要说话。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了很熟悉的声音。 鹿澄浑身一僵,回头看向祁间,眼神飘了一下,抢在两人说话之前开口道:“傅宇森说他最近有点便秘,我说这个事情这么直接在这里说好像不太好。” 傅宇森:“?” “啊,昨天吃辣了吧,我懂,”江熠勾着傅宇森的脖子,“祁哥东西收拾好了?” 祁间瞥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江熠扯着傅宇森,把他拽走了。 鹿澄松了口气,转身道:“你的东西呢。” “不多,让司机帮忙拿走了。” 祁间的神色平常。 鹿澄“哦”了一声,和他一起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在发消息的时候,她说了想吃门口的小馄饨。 “夫人说鹿家有个新的店要开了,说开业那天可以让我找些人过去。” 鹿澄随意地和他聊道:“大概是月底,30号左右。” “阿澄请客吗。” “……是你去的话,就算没有我这层关系估计也可以白吃一次。” “当然如果你要去京市的话,”鹿澄顿了顿,“那就当我没说。” “既然是吃白食为什么不吃。”祁间却说,“我当然要去啊。” 其实他还真不是很爱“占便宜”的人。 但鹿澄回忆着无数次没事就让自己请客的行为。 想了想,还是没说话。 …… …… 但鹿澄没想到,她刚回去,就被许心昙叫出国,旅游。 她的护照是高考后办的,但她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第158页 去了大半个月,连祁爷爷的寿宴也没有参加,因为地处南半球,时区也差了好几个,和人聊天都断断续续。 回来的时候,她又被叫到学校取京大的录取通知书。 唐离还帮她拍了一张照,说是用来制作今年的高三光荣榜。 “我们学校今年考上京大的人不少,不过没有和你一个专业的人。” 临走的时候,唐离接过她从国外带回来的,看上去比较简单的伴手礼,说道:“以后也要加油。” “加油”这样的话,有时候让人觉得和“多喝热水”差不多,非常敷衍。 但鹿澄能听出来,唐离并没有在敷衍,是很朴素的期望。 “说起来,祁间昨天已经把录取通知书拿走了,也是京大。” 唐离笑着望着他:“我其实不太反对正向早恋,何况既然已经毕业了,完全可以谈恋爱了嘛。” 鹿澄顿住:“老师你原来会在意这种事……我一直以为你相亲经歷丰富,其实已经对这种事情看得很淡了。” “实不相瞒,我曾经也是个恋爱脑,而且你不要学祁间说话,让我觉得被你们秀到了。” “……打扰了。” 鹿澄没有回答什么谈恋爱之类的话,默默把通知书拿回了家。 回到房间,她也没有立即拆开,而是想起了唐离说的话,觉得心跳有点快。 就算拿了录取通知书,其实也可以出国。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唐离是在暗示她,祁间选择了留在国内。 可能是因为她说的话。 ……其实露营那个晚上,她并不是没有带外套。 她从宋姨那儿学会了照顾自己,加上怕冷,外出的情况下一定会准备周全。 而祁间只是有些意外,但还是把他的外套给了自己。 他对自己的照顾总是不动声色。 在鹿澄看来,“照顾”这个词对于祁间而言,意味很不寻常。 他很讨厌受人威胁,也不喜欢其他人干涉自己。 从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像她这样的性格,正常的情况下,祁间可能早和自己绝交了。 不仅没有,他在自己面前耐心得不可思议,甚至……好像某些事情,她只要提出来,祁间就会答应。 更重要的是……在意识到这些“不对劲”之前,她回想起来,自己的态度其实早就不一样了。 ——因为和他独处产生的异样,碰到手时的紧张,拥抱时的安心。 露营时,因为他那一瞬的直接而感觉到了不同,所以试探了他。 在听到有人和祁间告白的时候,在他们提到“你们在一起了?”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她面对“和祁间的关系”这件事,已经不再坦然,并在以为两人的距离被拉开后,以为自己产生的心情是焦躁。 那种在意,可能是……喜欢。 她没有喜欢过谁,发现这一切时,她有些慌张。 毕竟是,曾经觉得完全不在一条路上的人。 她甚至想找理由,就像那个跟祁间告白过的女生说的那样,觉得可能只是因为他们的位置太近了。 然而出国的每一天,她闭上眼都会梦到祁间。 不再是那些自负的,蔑视所有人的样子,而是温柔的,对她非常好的样子。 他真的,非常好。 鹿澄拆开了手里的信封。 录取通知书本身是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录取专业。 ——心理学。 有的人用截然不同的态度面对人生,让她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受到他的影响,她才开始正视自己,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得知那个人喜欢她,她非常的高兴。 因为她也非常,喜欢他。 第47章 告白  “好啊。” 七月三十日, 暑假刚过半。 午后,温度越发接近峰值,金色的烈阳炙烤着大地, 穿过市中心商场的巨大玻璃, 落下被切割整齐的金色的四边形。 鹿家旗下有一些“副业”,餐饮业位列其中之一。 这是一家走高端路线的中餐厅,主要经营s市的特色菜, 前段时间, 这家店因为被网上被某个知名大v推荐,原本就非常有名的店再度爆火, 负责开店的人便抓住机会, 在市中心开了分店。 祁间到的时候,店前已经举行了开业典礼并剪彩, 也有人排队和观望,但他也不着急,低头站在距离不远的地方,低头玩着手机。 手机里有几封邮件, 其中一封来自m国知名院校的老师,对他无法就读该院校表达了惋惜,并说如果四年后还有机会, 希望他能再次考虑到m国进修。 他回復的措辞平和正式,说会考虑。 另一封来自心理医生给出的新一份诊断报告。 鹿澄出国旅游期间, 这位医生来了一趟s市,进行了一期新的治疗。 祁洲在他因为自杀事件被送到医院时,就曾经安排给他心理医生,可那时候他概不配合。 但他对这一次非常配合,甚至治疗的要求就是他主动提出的。 “你本来没有出国的打算吧。” 当时, 心理医生和祁间闲聊道:“很多时候,你都要求自己控制那些自己在意的领域的局面——这本来不属于你所在意的领域。” 第159页 祁间本来不会回答那些问题,但面对医生,他想了想,还是据实以告。 “可能是想逃避吧。” “因为那位女生?” “……恩。” 祁间不会主动提到鹿澄,但专业人士能够看出来,他对治疗从抗拒到接受,甚至积极面对,原因都来自于一个女生。 他似乎打定主意不会主动告白,也觉得对方不会喜欢自己,所以希望在见到她遇到喜欢的人之前离开。 可哪怕是这样,只要她一句话,他就可以放弃这个打算。 邮件里,诊断报告结束后,附了一个“作业”。 “那她为什么不希望你出国?” 祁间望着那行字,沉默了许久,才锁了屏,准备将手机收回口袋里。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虽然没有很靠近,但他就站在店门口可以看到的地方,过来的人都能看到身高腿长的漂亮男生随意倚着墙,发色漆黑,神色散漫。 “可以加个微信吗?”站在前面的女生还有些脸红,小声说,“我刚才看了好久了。” 祁间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把手机塞进口袋。 “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 “……” 他拒绝得非常明显,以至于人家也不好意思继续问,只能低头离开。 祁间没再理会,看了一眼腕錶。 鹿澄和他说的时间是中午一点,现在已经过了三分钟。 她很少迟到。 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的时候,视线角落出现了一点蓝色。 他一愣,抬眼看去。 鹿澄穿着一条海军风的裙子,小跑过来时,过膝的裙摆微微摇摆。 她这三年都没有剪过头髮,及腰的长髮绑成了一条辫子。 因为许心昙的影响,她平时的衣品也很好,只是今天似乎又格外俏皮一点。 “抱歉……” 祁间看着她跑到面前,喘了口气:“我没想到这个辫子那么难。” 虽然起得很早,但挑衣服和想髮型什么的,完全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 她最后没办法,还找了鹿浅帮忙。 想着这些,鹿澄仰起头,忽然发现面前的男生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直勾勾地盯着她。 “怎么了……吗。” 祁间顿了顿,挪开视线:“没什么。” 鹿澄眨了眨眼,转身朝店门口走:“那走?” 鹿澄要过来是一早打了招唿的,前台的人知道她的来意后,经理便出来亲自接待,将他们迎到了一开始留好的小包间。 店内的装潢是低奢的中国风,他们只是坐下,经理便说很快会上菜。 “我昨天提前说的,”鹿澄解释道,“因为觉得这样可以方便一点。” 祁间闲闲地支着手,道:“我没选择的权力吗?” 鹿澄回得认真:“因为你吃白食。” “……” 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 鹿澄出国旅游那段时间,虽然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但因为时差,聊得也断断续续。 “花海很好看,我觉得你下次可以考虑一下。” “照片呢。” “这个。”鹿澄拿出手机,主动坐到他身边。 这个包间本来也不是双人的,位置宽大,哪边都能坐下两三个人。 只是当她在身边坐下时,祁间便能感觉到清新柔软的香闯进鼻息。 鹿澄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但并没有那么浓烈。 好像是……香水。 祁间垂下头,看到小姑娘一截白皙纤细的后颈。 她找到了相片,凑过来时,一双杏眼明亮而漂亮。 他有些心不在焉,没太认真听对方在说什么,直到衣袖被轻轻扯了一下。 “你没睡醒吗。”鹿澄看着他。 祁间咳嗽了一声:“你再说一次。” 鹿澄闭了闭眼,觉得自己有点儿失败。 感觉祁间好像,情绪低得连平时的状态都算不上。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开始反思。 虽然去了国外旅游,和朋友沟通不及时,但她还是会注意补聊天记录,并且了解发生在s市的事情。 连祁爷爷寿宴,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那是怎么了? “你不是在拍vlog。”大概是祁间回过了神,随口提道。 “恩,本来是想的,但还在研究,”鹿澄点了点头,“素材已经很多了,等什么时候再好好学吧。” 说到这个,她笑了笑:“是不是因为这样,搞新媒体的人随时都会想拍点素材?” “没有,”祁间淡淡,“大部分时候可能会想吐。” 鹿澄:“……” 正好,服务员敲了敲门,把菜端了上来。 鹿澄指了指菜:“你能拍照发给我吗,我想看你吐。” 祁间:“?” “阿澄,最近你还挺嚣张的?” “近墨者黑啊。” “……” 第160页 祁间嘶了一声,掏出了手机,站了起来。 鹿澄以为他今天格外好说话,却看到站起来的人站到了对面,对着她就来了一张。 不仅如此,他还低下头,按着什么。 鹿澄瞳孔微张,捏着手机在朋友圈拉了一下。 祁间果然发了一条朋友圈。 毕业后,因为朋友圈比较干净,也或许是当初对空间有点心理阴影,他们开始用起了微信。 祁间微信加的人不多……但也实在不少。 【祁间:[图]】 【江熠:?】 【裴梦:?】 【鹿浅:?】 【唐离:?】 【傅宇森:班长牛逼!】 鹿澄看着冒出来的私戳,有的问她祁间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有的问她祁间是不是大冒险输了。 连鹿浅,都给她发了—— 【鹿浅:你今天折腾了一早上,是为了和……】 鹿澄扣上手机,捂着脸,完全不想说话。 菜一盘盘端上来,都是店里的招牌。 祁间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都是鹿澄选的,他自己也不想发表什么意见。 而所有的菜都没有加葱蒜。 祁间扫了一眼,又向她投去一道视线。 鹿澄坐回对面,大概是觉得看着他就想打人,所以完全没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低头吃起了东西。 过了一会儿,鹿澄听到手机里的提示音,点开看到了一连串照片。 她抱着手机抬起头:“所以你真的是傲娇吗。” 祁间:“……闭嘴。” 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完全不能算是威胁,鹿澄的嘴角反而一点点扬起来。 …… 饭吃完快两点,鹿澄用手撑着脸,扭头看着窗外的灿烂阳光。 “刚回来天气那么热还有点不习惯。”她轻声说,又笑着看向对面的人,“我记得这个商场有电影院,你要不要看电影。” 祁间望着女生发着光的笑脸,顿了顿:“……你的钱很多?” 鹿澄:“……” “你好怪,不是说富二代根本不担心钱不够用的吗。” 祁间有些不自然地用拇指轻轻刮蹭过鼻尖:“那你这三年还挺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不好意思,鹿家可能不止富二代。” “……” “而且,我本来就是这个家的人。”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走啦,和我看电影。” 祁间看着她的背影,缓缓站了起来,跟着走了出去。 暑期档的电影很多,不乏用来“紧急降温”的恐怖片。 但鹿澄走进电影院,只是扫了一眼排期的数字屏幕,便走到前台,去买了两张票。 “中排还是后排?”她回头问道。 祁间瞥了一眼片名:“随便。” 鹿澄“哦”了一声,很快和工作人员选好了位置。 电影院开着的几个电视屏幕正在滚动播放档期内的宣传片,祁间看了一眼,正好是鹿澄买的那部片子。 和印象中色调灰暗,造型夸张惊悚的恐怖片不一样,这是一部……恋爱喜剧。 他眼皮一跳,在鹿澄走过来问他要不要爆米花的时候,眯起眼睛:“你搞什么。” 鹿澄眨了眨眼,也看到了那个宣传片。 “昨天看到的,好像很有意思。” ——确实还挺有意思的,这是一部公路电影,鲜艷的色调内,男女主的相遇和相处都充满了令人爆笑的乌龙。 鹿澄也是第一次看这种电影,看着看着,她往旁边瞥了一眼。 黑暗的放映厅里,男生的五官清隽,有一抹浅浅的薄光。 忽然,一只手落在她的发顶上,重重地揉了揉。 她的眼睫微颤,正要说话,便看到男生倾身,用气音道:“……看什么。” 凑得很近,几乎要贴着脸,属于对方的味道窜进鼻子,鹿澄抿了抿唇,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转过脸。 耳朵好像,有点儿烫。 她不去看祁间,但旁边的人的视线却在她身上停驻了许久。 …… 看完电影,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 “你还想去哪。”走出影院,祁间望着身边的人,口气平静。 鹿澄歪着脑袋:“其实唐老师又给了我两张票。” 祁间懒洋洋的:“她批发门票的吗,这一次又是什么密室。” 这话听着有些惊人,因为这个意思好像是祁间会愿意去。 “不是密室,”鹿澄轻声说,“是游乐场。” 说这话的时候,她其实有点小紧张。 她还做不到撒谎完全镇定自若。 她从来都不去游乐场,除了搬出有人送票这种理由,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看到祁间愣了愣,她补充道:“游乐场有些地方不也是很好的素材,你要不要去看看。” 当然也不是没有去过的,但祁间什么也没有说。 从市中心到附近的游乐场需要近一个小时,但这个点去游乐场正好,阳光没有那么毒辣,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的娱乐设施上色彩鲜艷,周围都是放假来玩的人。 第161页 人很多,但尚且能够接受。 “看着好像,可以玩的东西比想像中的要多一点。” 鹿澄抬起手,看着最远处那个摩天轮:“到处看看?我其实也是第一次来。” “宋姨不带你玩?” “她很忙的。” 祁间随口道:“那你玩什么。” “恐怖小说。” 祁间虽然知道她会看,但没想到是全部时间都在看。 然而这其实也是可以想像到的事情,前几个月他们经常呆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没有参加过什么娱乐项目。 “我准备提前去京市,那附近有一座古建筑。”祁间顿了顿,“你要不要来……提前一周去就可以了。” “好啊。” 走到一个跳楼机前,鹿澄仰着脑袋看着从高空中下坠的设备,指了指:“这个好像很好玩。” “……” 入门就这么刺激吗? 游乐场玩了一圈,可能是中午吃的太多,鹿澄也没说要出去吃饭,只是在游乐场里找了些小吃摊。 卖热狗的大叔很热情,看到两个人,给热狗加沙拉酱的时候,还笑眯眯地问鹿澄:“和男朋友出来的?约会开心哦。” 鹿澄一怔,下意识摆摆手:“其实……” 对方立即给了她一个“我懂”的眼神。 她顿时有些心虚,接过热狗,低声说了句“谢谢”。 祁间瞥了她一眼。 夕阳落下,天色渐暗。 从游乐场的剧场出来,鹿澄说要去个卫生间,祁间在卫生间门口对面的长椅上坐下等她,拿出手机发了一句话。 【祁间:唐老师家里卖门票的吗】 因为是放假,唐离回復的速度很快。 【唐离:?你都毕业了还要来和我算密室的帐吗】 祁间认真地看着她的回覆。 许久,注意到远处有人走过来,他收起了手机,站了起来。 看到祁间站起来,鹿澄却是走过来,在长椅上坐下了。 “恩……是不是还有一个摩天轮和一个,旋转木马?”她数了数项目,“不过排队的人好像有点多。” “为什么搞得你像以后不会再来了。” “今天回去以后,下次再过来,也是在京市上学回来了吧?不过就算是那样,可能也没有那么多机会了。” 祁间不咸不淡的:“那就下周,你不累吗。” 鹿澄一怔,笑了笑。 “确实有点累,那就回去吧。” 走了一下午,她手攥成拳,轻轻敲了敲小腿。 祁间望着她,又听到她说:“可是好像走不动了,可以背我吗?” 男生的眼皮一跳,不禁眯起了一双桃花眼。 坐在长椅上的女生微微仰着头,杏眼明亮,但头髮却因为玩了一下午而有些乱,一点碎发散乱在面颊边,看着十分柔软。 祁间深深吸了口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恩?” 忽然,站在跟前不远处的人扭过头,挪一步到正面,掌心抵着长椅的椅背,俯下身。 这边是游乐场的角落,长椅最近的那盏路灯坏了,只有一点昏蒙的光。 长椅背后是一条绿化带,将外面的喧嚣隔绝。 鹿澄看着他俯下身,将她严丝合缝的笼罩在手和胸膛间的一块范围内。 她缓缓开口:“什么?” “票不是唐离给的吧,”祁间微微眯起眼睛,不想错漏她任何一个表情变化,“还有电影和菜。” 鹿澄,并不是会主动提出这种社交活动的人。 更不要提,她甚至还特地打扮过,笑得也很漂亮,总让人觉得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还说这种话—— 祁间觉得自己今天一直都是乱的。 不一样…… 她到底为什么,不希望自己出国。 “你知不知道,这种事,”祁间顿了顿,喉结滚动,“会让我误会。” 误会她好像喜欢自己。 他努力克制自己,才没有让因为过速的心跳扰乱了说话的节奏。 “是吗?”鹿澄眨了眨眼,轻轻翘起了唇角,“不好意思啊,让你误会了。” 心越跳越快,因为听到这句话而仿佛被攥住。 有些酸涩,又有些冰冷。 祁间死死地盯着她,借着压在椅背上的力量,一点点往后退。 果然…… “祁间同学有女朋友吗。” 下一秒,坐在位置上的女生望着他,说:“如果没有的话,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沉默持续了数秒。 祁间盯着她:“什么叫……考虑一下?” “啊,因为觉得网上的告白攻略都不是很靠谱,你这不是都看出来了吗……”鹿澄轻轻抵着鼻樑,低声说,“所以只能找一个现成的例子……考虑,应该类似于备选之类的东西?” “我不要备选。” “那……” 男生深唿吸了一口气,收回了放在椅背上的手,很轻地按在她的头顶。 第162页 鹿澄看着他的眼神一点点变得专註:“我只想要一个叫鹿澄的女朋友。” “所以,可以吗。” 鹿澄知道他专心起来,气质会变得认真许多。 或者说,看似散漫的外表下,祁间是一个会专注于某样事物上的人。 她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向自己。 鹿澄抿了抿唇,突然说不出话。 她用行动回答了对方的询问。 她抬起手臂,抱住了男生的脖子。 “好啊。” 第48章 记录  果然还想,更喜欢她一点…… 夏季的夜晚, 地面有腾腾的热气往上冒,蒸烤着大地和大地上的事物。 很热。 但鹿澄分不清是因为天气热,还是因为此刻距离眼前的人太近。 浓郁的橙花气息笼罩着她, 带着滚烫灼人的热气。 结实的肩膀, 宽厚的掌心,一度让她产生了想要逃跑,又十分安全的留恋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感觉到有人靠近, 她才轻轻推了眼前的人一下。 祁间直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 才转过身, 往下蹲了蹲。 “啊?”鹿澄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不是让我背?” 她眨了眨眼,又侧着脑袋, 认真看着男生的嵴背。 “你不会把我丢下去吧。” “……” 祁间气笑了,扭头看了她一眼;“我还做过这种事?你能不能讲点道理,高考才多久你的记忆力就不行了?” 鹿澄慢吞吞地站起来:“这倒没有……” 她不是,也没见过祁间背过谁么。 她抿了抿唇, 站了起来。 女生的手臂软绵绵地环上他的脖子,祁间扣着她的腿弯,稳稳地将人背起来。 鹿澄下意识用力收紧了手臂。 “……你这样我迟早被你勒死。” “对不起。” 鹿澄稍微放松了一点, 脑袋也轻轻埋了埋。 “其实也没有那么累……没有去西山那次累。”她低声说道。 “那能一样吗。”祁间淡淡回。 ……她回去后腿痛了好久。 虽然当时更多的感觉……是感慨。 有些事情没去尝试过,也没成功过, 但因为他的原因,见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因而有很不一样的喜悦感。 好像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就会遇到很多,不一样的好事。 “我可能……有点紧张。”她想了想, 说。 虽然鹿深也对她很好,但她回到鹿家时,比起面对母亲,更多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异性的亲人相处。 她是第一次,和异性靠得那么近。 祁间微顿,也不知道是不是误解了什么,道:“……那你抱紧点。” 有很轻的唿吸烫着后颈,女生很轻地“嗯”了一声,似乎还有点笑意。 他们慢悠悠地从人少的游乐场边缘绕着走,鹿澄适应了一会儿,又自如了一点。 话就多了起来。 “露营的时候,想做的事是牵我的手吗。” “……是谁故意把手扣过来的。” “那也过去很久了啊。” “我记性比你好。” “你那算是报復吗。” “……我报復什么?你不要睁眼说瞎话。” 鹿澄扬起嘴角,又搂紧了一些:“那就是……因为喜欢我。” 她甚至都没有用问句。 祁间没有说话,鹿澄却又凑到他的耳边:“祁间,你会脸红吗。” “……什么东西?” “脸红,”她试探着伸着一只手,轻轻碰触祁间的耳尖,“我好像还没有看过你害羞。” 祁间的手一顿,整个人好像颤了一下,鹿澄下意识双手重新在他跟前扣住:“……说好不丢我的。” “那你就闭嘴。” “为什么,你这句话在还是我同桌的时候就不管用。” 言下之意,他现在,是她的男朋友。 祁间抿了抿唇,没吭声。 “所以,很开心吗。” “……嗯。” 非常开心,在听到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心跳快得要爆炸。 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和身后贴上来的热量,和背上的一点重量,蔓延到全身。 …… 祁间叫了司机,把她送回鹿家之后,才回了华都城。 进门时,华都城里一片漆黑,没有人。 其实最近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祁洲去了国外,只有鹿澄过来的时候,宋姨才偶尔会来。 决定去京市上学之后,老爷子虽然又发了通脾气,但还是给了他一套京大附近的房子,这段时间他也寄了点东西过去,以至于华都城肉眼可见地冷清下来。 ……虽然也没有热闹过。 祁间一盏盏按开灯,最后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眼神又不自觉地看向鹿澄在华都城时常去的地方。 第163页 厨房有侧门,又连着保姆间,她几乎从来不去客厅那边,以至于他对于对方在华都城的事情也很不了解。 唯独记得,她偶尔会站在流水台的地方,有时候是看东西,有时候是写东西。 轻轻蹙着眉眼,短髮看着很厚,看上去是普通的、乏味的、单调的。 而今看来,那副固执的模样,也坚韧又纯粹。 他安静回忆着以前的事情,一直凝视着厨房的一角,不知道过去多久,忽然听到手机的提示音。 拿出手机,点开。 【鹿澄:困到了】 【鹿澄:我再也不听攻略什么吃饭电影游乐场一条龙了:)】 他扬起唇角,打字道—— 【祁间:哪条知乎分享】 【鹿澄:[连结]】 【祁间:我帮你举报他】 【鹿澄:?】 【祁间:不过,难道阿澄后悔了吗】 祁间慢悠悠地打字,又看到她很快发道—— 【鹿澄:一天三个活动什么的,不如一天一个,还能分个三天】 【鹿澄:可以和你待得久一些】 男生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留言,再也没忍住,用手机轻轻抵着额头,轻轻地笑出了声。 忽然觉得懊恼,又无比庆幸。 他曾经很在意自己的母亲,被带回祁家后,自己只想找她,但到头来,是她疯狂地想拉着自己的儿子,与世界同归于尽。 而如今,有人靠近他,用温柔又直白的话打消了他的顾虑和胆怯。 果然还想,更喜欢她一点。 * 八月后,鹿澄一直都呆在s市。 多数时候,她会去华都城,然后像待在家一样,学剪辑、看恐怖片和预习。 上午都比较固定,下午偶尔会和祁间出门,晚上就回家。 虽然一直待在一起,但好像多数时候也和以前一样,各自做各自的事,遇到有意思的会分享给对方。 这期间,她还加了京大的新生群,和学长学姐了解一些专业学习需要用到的参考书。 八月中旬的时候,鹿澄把自己第一个vlog剪了出来。 她一开始接触这些,其实是为了多了解祁间一点,想和他有一些共同话题。 不过拍视频和拍照片其实还是不一样的领域,她认识到这一点之后难免有些无奈。 祁间也没说什么,让她挑感兴趣的玩,玩腻了就算了。 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做都做了,在不露脸的情况下,她都尽量学习和做好这个视频,并把那个剪出来的,出国游的vlog发到了微博上。 因为一直有关注莫默的消息,她自己也有个微博。 原本只是看资讯用的东西,id也是申请时自动生成的,为了发vlog,她便改了一个。 然而华夫饼已经被抢注了,她最后就用了一个“橙味华夫饼”。 头像用的是拍祁间做的同名“本体”。 只要下午不出门,他都会在厨房做点东西,多数时候是华夫饼,有时候是别的。 无可挑剔,除了理由是“我饿了”“材料买多了”“你先吃吃看,吃了没事我再吃”,之外。 这个用名字为橙味华夫饼的微博发的vlog得到了还不错的反响。 有时候艺术这种东西,技巧生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审美在线,鹿澄的审美一直不错,加上祁间虽然一直没有说,但却会帮忙做一点后期。 留言渐渐多了起来,鹿澄一一回復,一如既往地认真。 【xxl:这是z国很有名的音乐喷泉吗?不过好像没拍到那个角度看得不太清楚】 【回覆:是市政厅前那个,确实没拍清楚】 【烟雨:bgm是什么呀】 【回覆:momo的《诸萤》】 【foreverg:姐姐可以添加话题,吸引一下热度呀】 【回覆:只是生活记录】 …… …… 八月底,因为之前说好了一起去看老建筑,鹿澄要提前和祁间坐飞机去京市,所以和许心昙说明了原因。 许心昙不太管她,只是提醒她照顾自己,并且说要和在京市的鹿池说一声。 鹿池今年又去了京市的分公司,或者说这几年,他在两地来回跑的次数很多。 鹿浅则是没想到她会去那么早,吃饭的时候听说这件事还非常惊讶。 吃完饭过后,她敲了鹿澄的门,拿了一些东西进去。 “前几天学做的鲜花饼,我觉得味道还可以,其他的我还没来得及准备,没想到你会去那么早。” “不好意思,没有告诉你。” 鹿浅摇了摇头:“没有的事。” “我只希望,你不是想要尽早离开家的意思。” 八月份,秦璐璐回去復读,她没有其他非常要好的朋友,便联繫了老师开始补一些可能会用到的课。 期间在学习一些用得上的技能,其中就包括烹饪。 听到她这么说,鹿澄难免有些诧异。 两个人虽然算得上朋友,但因为小时候抱错的事,总是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 就像她确实在努力接纳这个家庭,但在这个家庭缺失的童年,也无法弥补回来了。 鹿浅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们都很默契地,从未提过有关于家庭的问题。 第164页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说。 “不是因为这样的。” “那我就放心了。” 感受到一点默契,她们又相似而笑起来。 “宋姨很擅长家务,你做的东西一定很好吃。”鹿澄把鲜花饼收下,“我听她说,你最近会去看看她。” “只是去看看而已,她好像不太愿意看到我。” “她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但顾虑很多,觉得太接近你,会让你怀疑她想把你带走。” 鹿浅又笑了笑,很淡然:“我本来就是她生下来的。” “而且,我好像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在s大附近租了房子,准备脱离家里。” 鹿澄一怔。 “其实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虽然‘爸爸妈妈和哥哥’都说,会一直把我当成女儿和妹妹,能和你成为朋友也很幸运,但是,事实上,我只是选择了成年前住在鹿家而已……” 鹿浅顿了顿:“上了大学以后,我打算自己一个人生活,从s市开始,选自己想学的专业开始。” 自己一个人生活,便是决定不再将自己当成“鹿家的人”。 在心里,曾经的家人仍然是家人,但她会用自己的力量,凭自己的努力生活下去。 这是她的愿望。 鹿澄看着她,没忍住说:“你很了不起。” “是你更了不起,”鹿浅弯了弯眼睛,“其实一开始我不敢那么想,因为我其实很担心我能不能做到……你是我见过最理智周到的人。” “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鹿澄一怔,想说自己其实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好。 但望着对方充满勇气的眼神,鹿澄顿时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加油。”鹿澄说。 …… 如鹿浅所言,鹿澄走得比较“突然”,她除了送来鲜花饼之外也没能准备什么。 但后来还是决定要给她很多某宝连结,说里面有很多能在宿舍用得上的东西。 鹿澄一一谢过。 她们聊了一会儿,鹿澄的手里突然弹出了祁间的视频邀请。 他们晚上不在一起,没事的时候会挂视频聊天。 鹿澄眨了眨眼,挂掉后,给他打了一串字。 鹿浅那句“要不然我先走”生生卡住:“额……没关系吗。” “没有,”鹿澄关掉手机,“应该是问我有没有收拾好行李,如果有什么没有带或者他看不顺眼的东西会吐槽两句。” 鹿浅沉默了两秒:“你们真的……” “在一起了。” 鹿澄承认,然后又道:“不过没有告诉夫人他们……” 倒不是想要隐瞒,只是始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提”。 祁家和鹿家是世交,在祁间的家人在转变对他的看法时,她也不太希望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我倒不是在意这个,”鹿浅的视线左右瞥了一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提到,“你的生日是十月?你们一起去京市的话……” 她说得委婉,但鹿澄想了想,倒是听懂了。 这是提醒她还没有成年。 祁间倒是前天过的生日,回老宅过的,祁老爷子让人订的蛋糕上还有个寿桃。 “我们其实什么也没做过?”鹿澄想了想她的顾虑,说。 鹿浅一噎。 说到这个,鹿澄也还挺奇怪的,明明在一起之前他就会牵手和拥抱,在一起之后除了感觉说话时不太设防地凑近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 虽然她本人对这种事也毫无经验,但也会怀疑那难道是什么傲娇的新型症状吗。 鹿浅无话可说,又聊了两句,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鹿澄再把手机打开,果然看到了祁间一连串吐槽。 一开始在吐槽她,后来在吐槽鹿浅。 视频接通后,屏幕上的男生还有些无语。 “她是打算给自己找第三个妈吗。” 鹿澄:“……” 她找到了蓝牙耳机,塞在耳朵里,再拿着手机进房间里,找支架架到了祁间能看到的角度,才不紧不慢地继续收拾东西。 收拾的过程中,她说起了鹿浅来找自己说的话。 “……我没有她想的那么好,如果我是她,可能想不到要这样做。”简单说完后,鹿澄将一叠衣服塞进行李箱,轻声说,“可能会两边都想照顾好,但到头来可能平白让宋姨担忧,可能也会伤了许心昙的心。” 忽然,祁间的声音响起,问道:“现在呢?” “啊?” “我是说,不是鹿浅,而是现在作为鹿澄,你会怎么做。” 鹿澄认真思考了一下:“应该,两边都会认真对待吧,宋姨养大我,我也想以自己的名义为她做点什么。” “至于夫人,她是很宽容的人,应该会理解……虽然不知道具体能做什么,但以后也想为鹿家帮上忙。” “那不就完了。” “什么?” 鹿澄抬起头,看到屏幕里少年,他的神情从容镇定。 第165页 “努力照顾到其他人,也不会松懈自己,说你是鹿浅之类的话没有什么必要,你只是你。” “而你特别好。” “不需要怀疑。” 第49章 公寓  “那我不是白被占便宜了。” ……… 去京市的飞机, 时间在第二天下午。 鹿澄不是第一次坐飞机,对此也渐渐熟悉了。 头等舱宽敞,她坐下后把随身的东西放好。侧身看着身边的人:“京市的老房子……是胡同吗。” “一个四合院, ”祁间转头跟空姐要了一块毛毯, 回答她的问题,“离京大有点远。” 鹿澄眨了眨眼,想和空姐说自己也要一块。 但对方似乎是注意到经济舱里有人放不上行李, 便走过去帮忙, 没有来得及注意鹿澄。 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准备等空姐回来再说。 于是继续和身边的人说话:“今天到的时候都是晚上了吧, 明天就过去吗?” “看情况,离开学还有一周。” 说着, 空姐拿着毛毯走回来,祁间接过,在鹿澄开口之前,抖了抖那块毯子, 下一秒盖在她的膝盖上。 她一愣:“你不用吗。” “我没你怕冷。” 鹿澄微默,吸了吸鼻子,语气诚恳:“你能说, ‘我担心你着凉’,吗。” 祁间转过脸, 手肘撑在扶手上,指背贴着脸,声音微淡:“不能。” 少年转过脸,唇角弯起一点戏嚯的弧度,调侃道:“还是说, 阿澄是在撒娇吗。” 鹿澄:“?” “我是在担心你,嘴那么臭走在路上是会被打死的。” “我在路上也不会说话。” “……那你也不要和我说话了。” 乘客陆陆续续都上了飞机,空姐开始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或关机。 一位空姐经过头等舱,同事低声和她说:“看到头等舱那对了吗?” “他们是一对吗?感觉刚才还在吵架?” “看起来真的好配啊,颜值都好高。” “对啊,女孩子的皮肤好白啊……” “她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鹿澄不知道空姐们的话题是他们,甚至其实也不是很生气,等飞机起飞,到达合适的高度后,就自顾自打开了平板,架在小桌子上看起了昨天提前下好的电影。 过了会儿,空姐推着推车来问他们要喝什么。 鹿澄专心看电影,只听到耳机外有点交流的声音。 又过了大约十来分钟,祁间捏着一个杯子,递到了她的手边。 她瞥了一眼,发现是加热过的牛奶。 鹿澄接过来,小口地喝起来。 他们全程没有交流,但送牛奶回去的空姐却忍不住和同事低声道:“……好可爱啊!男生给我递了瓶牛奶,让我帮忙热一下,这真的是女朋友吧?毯子是给她的,牛奶也是帮她热的,太好了吧!” …… 鹿澄把牛奶喝完的时候,祁间趁着空挡道:“把挡板拉一下。” 她看了一眼:“拉了会不会太暗了。” “我要眯一会儿。”祁间淡道,“太亮了睡不着。” “……” 太暗了你才睡不着吧。 鹿澄想到之前视频的时候,他睡觉的时候会在床边开的檯灯,非常怀疑。 然而他表情平静,好像真的怕太亮了。 她只好转身去把挡板拉下来。 周围环境暗了许多,祁间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鹿澄四处看了看,还是扭开了顶上的阅读灯,留了一盏灯。 做完这些,她看到平板屏幕因为光线暗下来,画面清晰了许多。 她扭头看了男生一眼,弯了弯唇角,视线又挪到了他搁在扶手上的手。 女生扭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平板上,似乎和之前一样专心。 但她的手却抬了起来,放在了扶手上。 头等舱的扶手有点宽,她的手一点点挪过去,指尖轻轻触碰到了对方的小指。 两个人的手都轻轻颤了颤。 在鹿澄想再接再厉的时候,男生先一步,反手攥住了她的手,轻轻捏着她纤细的指尖,手指穿过指缝,扣住。 鹿澄觉得耳根发烫,忍不住投去视线时,却发现他仍然闭着眼睛,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她抿了抿唇,扭过头,也假装镇定地继续看平板。 …… 祁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但两人的手一直牵着,等两小时后,有声音提醒他们调好椅背和桌板,鹿澄才挣了挣他的手。 过久牵着,掌心还有经久不消的麻意。 半小时后,鹿澄背上包,起身往舱门走,走出去时,听到空姐微笑着说“慢走”的时候,不禁一怔。 她还有些奇怪为什么这笑容似乎有些过分灿烂,手忽然被牵住了。 手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刚才牵着时的感觉,她弯了弯眼睛,没有挣扎,反而加快了脚步。 第166页 京市的很多个区都开了舟晟酒店,鹿澄准备到京大那个区住,这样也离祁间那边儿近点。 他们坐提前从酒店约的车到酒店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祁间想到之前寄到京市的东西可能都还堆着,和她吃了顿饭就回去了。 “需不需要我去帮忙。”听到他要走,鹿澄坐在沙发上,扯了扯他的衣角,“我记得你不是还有挺多东西的。” 祁间揉了揉她的刘海,拒绝了:“八点了,过去还要把你送回来,麻烦。” “我可以在你那边住。” 祁间动作一顿,望着她那双看起来很干净的眼睛,嘶了一声。 他忽然凑过来—— 鹿澄看着突然放大的脸,眨了眨眼。 耳边响起一点带了磁性的声音:“你想睡沙发吗。” 鹿澄:“……” 鹿澄:“?” “想睡沙发你今晚就躺这里,倒也不用特地去我那边睡沙发。” 说完,男生按了按她的肩膀,直起身,转身:“走了,晚上记得锁好防盗锁。” 鹿澄看着他快步消失在视线里,很快响起门关上的声音。 她往后缩了缩,抱起了抱枕,轻轻鼓了鼓腮帮子。 可恶……好像被小看了。 …… …… 祁间的东西真的有点多:很多设备,加上一些琐碎得打包了好几个箱子的东西,他理到半夜都没弄完,只能先算了。 鹿澄第二天听说了这件事,还是询问了地址,过去帮忙。 祁爷爷一开始似乎想给祁间一间小别墅,或者复式之类的,但祁间嫌太远,就在距离京大很近的地方找了间新开的小公寓。 公寓不大,祁间一个人住算是五脏俱全,然而却没有可供其他人过来住的客房。 鹿澄走进来看到被快递箱子堆满的房间,心道她如果昨天过来,估计连沙发都没得睡。 祁间让她随便整理点小东西,自己继续处理那些大件的。 鹿澄不太懂那些器械,也不敢乱动,就在旁边收拾起了杂物。 杂物也放了好几个箱子,她先打开一个箱子,看到的都是衣服之类的,数量倒是不多,帮他叠回房间的衣柜里,不大的衣柜看上去还挺空。 她一边想着前段时间和许心昙逛街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了一些很不错的男装,又觉得祁间跟像个衣架子似的,穿什么都行。 只是,衣服没那么多的话,剩下的杂物会是什么? 她想着,去拆开了那几个箱子。 零零碎碎的,她一一拿出来叠好,找到合适的柜子放置并贴上标籤,最后看到了一本相册,一盒糖,还有一些香薰。 糖是橙子味的,香薰是橙花的,至于相册…… 祁间那几个相册都跟批发似的,鹿澄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以为是自己挑出来的照片,谁知道一打开…… 全是她。 有在一起那天,被他发了好友圈后来又删掉那一张,她穿着海军风的裙子,望着镜头,表情有些诧异。 其他的那些,她也不知道祁间是什么时候拍的,似乎都是在一起之后。 祁间经常会在房间调试相机,久了她也就习惯了房间里多出来的镜头。 ……没想到他其实还拍了不少。 大多数是她看着电脑或者书时专注的样子,或者是不知道在拍,朝着他笑起来的照片。 鹿澄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仰头对着正在检查镜头的祁间,举着相册道:“都是在一起以后才拍的吗?” 祁间看到那本相册,倒是没有太慌乱,只是“嗯”了一声。 说完他又挑了挑眉:“不可以吗。” “我以为会有在一起之前的,”鹿澄歪了歪脑袋,“你不是喜欢我挺久了吗。” 祁间手一抖,一副有点儿无语的样子:“……谁跟你说的?” “不是吗?” “……” 祁间吸了口气:“没有在一起之前的。” “不想拍。” 也不是不想拍,只是不想“偷拍”。 在无法确认对方会不会喜欢自己的时候,就算再喜欢,他也想将自己放在那样的位置里。 如果她知道了会怎么想。 鹿澄望着情绪变得有些低的人,却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还有这个,”她拿起那些香薰,“你为什么喜欢橙花的味道。” “随便挑的。” “诶?” 祁间垂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相机:“刚出院的时候,做梦经常会梦到有人在烧煤,连味道都很真实……所以准备了一点香薰。” 鹿澄一怔,轻声:“是吗。” “不过现在已经不会做那种梦了,点这个只是习惯,”祁间没什么所谓道,“我没有那么可怜。” 鹿澄看了一眼香薰的包装,只是很轻地“嗯”了一声。 比起相机和其他设备,其他的东西并不多……但也确实非常琐碎。 第167页 鹿澄替他把东西分门别类收拾好,最后清理箱子的时候,才发现居然还有非常齐全的厨具。 虽然有厨房,但作为临时落脚的地方,她没想到祁间居然还有下厨的打算。 “你开学后不住宿舍吗?”她有些奇怪。 “住,但也会来这边。”祁间回答,说到这个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起身朝她走来。 鹿澄看着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到门口,拉开门,按着她的手加了个指纹。 “你平时也可以过来。” “还有个密码,”祁间重新关上门,平静道,“1013。” ……她的生日。 鹿澄怔住,直到他走了两步,才回过神。 她快步走过去,抱住了他。 鹿澄动作突然,祁间浑身一僵,扭头看着女孩埋在背上毛茸茸的脑袋,捏了捏她环在身前的手。 “……干什么。” 鹿澄没说话,往后退开一步。 祁间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女孩。 他们站在玄关的范围内,阳台的窗帘拉了大半,只有一片阳光蔓延到祁间的脚边。 鹿澄站在一块微暗的阴影里,抬起了头。 她的皮肤白得透明,杏眼显得人柔软,可她的眼神大部分都是与柔和的外表不太相符的平静。 两人对视着,都没有说话,只有空调制冷发出些微的嗡鸣,以及穿过窗户的一点响亮的蝉鸣。 有一点不寻常的氛围在静悄悄的滋长着。 鹿澄仿若不觉,仍旧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她一直都知道祁间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自己才会答应帮那个素不相识的,充满戒备的男孩。 他站在跟前,分明的五官落在眼里,画一般的——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漆黑又瑰丽,只要随意地望着人,便能摄人心魄。 鹿澄从来都很警惕这双眼睛,装作自己从不会被诱.惑。 但她忽然不想那么警惕了。 女生踮起脚,轻轻地往前倾。 祁间的瞳孔内,有女生的身影一点点放大,接着,柔软的唇瓣碰了碰他稜角分明的唇。 只是碰了碰,她便往后撤开,站直,再次对上他的眼睛。 被温软的唇触碰,带着些微的痒意……感觉很轻却又很明显,不过片刻,有灼烫的热意,顺着唇的位置,一路蔓延燃烧。 祁间缓缓眯起眼睛。 站在面前,十分大胆的女孩子撩完了人,做了一个好像很无辜,又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抿唇的动作。 染着一点水光,让人想起了那一瞬的碰触。 远远不够。 祁间垂下头,吻了下来。 唇瓣贴合,他轻轻衔着鹿澄的下唇,因为觉得过分柔软,他还用了点力咬了咬。 女孩轻嘶了一声,下意识躲了一下,祁间追了一步,手扶着她的后腰,把人抵在了玄关一侧的墙上。 另一只手扣在了后脑勺上,让人微仰起了头。 舔吻了一会儿,那只手从脑后往前,指尖带着强烈的存在感,掠过她的面颊,捏了捏柔软的下巴。 “张嘴。” 他微微喘着气,声音混着鼻息相融的热量,很低很轻。 这是一个水磨一样的吻。 缠绵而深。 鹿澄觉得,祁间一定背着她看过知乎指导接吻的帖子。 明明因为动作生涩,偶尔会咬到她,却又有章可循……还进步飞快。 虽然两个人都是很会学习的人,但她的脑子稍微慢了一点,涉及这种方面的更是要被这个人甩出一截。 安静的房间里又多出了一点儿,很细的吞咽声。 漫长的探索结束时,鹿澄有点腿软。 感觉到怀里的人慢慢往下滑,祁间才停下动作,伸臂横抱着她,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下。 鹿澄窝在他的怀里靠着他,轻轻喘着气。 祁间垂头看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面颊,也在缓慢地调整唿吸。 他看了一会儿,低头凑过来,拇指轻轻按了按她的下唇。 鹿澄轻嘶了一声,往后避了避,贴着他把脑袋埋了埋。 “很疼?” “可能是有点,亲得太久了。” 听到这隐约有点控诉意味的话,祁间挑了挑眉:“谁先撩我的?” “你可以不管我。” “那我不是白被占便宜了。” 鹿澄瞪大眼睛:“?” “让我再看一下。”祁间没太理会,垂下眼,手指微曲,用指关节去碰她的唇瓣。 刚还有些气,鹿澄张嘴就咬住了他的手指。 祁间看着她,也没说什么,甚至没有让她松开,任由她咬着。 “外卖帮你叫点药?”他垂下眼,用下巴蹭了蹭鹿澄的头顶。 “不用了。”鹿澄松开嘴,嘀咕,“不至于。” 祁间没再说什么,也没有把人放下,反而用力将人抱紧了一点。 没有人说“我没事”、“谢谢你”之类的话,鹿澄也只是轻轻回抱他。 阳光照进室内,将两个人拥抱的影子拉得很长。 * 第168页 收拾了一天屋子,鹿澄又在酒店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才和祁间去了要拍的那个胡同。 四合院的主人很欢迎他们,鹿澄还拍了点vlog的素材。 剩下几天,鹿澄又休息了一天,距离开学只剩几天,她开始准备入学的事情。 ——9月1日,京大报导日。 第50章 开学  “是我想你了。” 报导日当天, 鹿澄看着几个月前才来过的校园——还是当时的感觉,而除此外,似乎又多了一丝归属感。 但比较可惜的是, 心理学院属于理科, 教学区和艺术学院隔得比较远,几乎一个在校区的东边,另一个在校区西边。 鹿澄觉得报导第一天的事情可能会比较多, 没让祁间送。 “忙完的话, 下午一起吃个饭好了。” 和人道别,鹿澄先去学院楼报导。 京大的心理学院没有自己的学院楼, 只是占了医学院几栋楼的一部分, 报导处就安排在那栋楼的一楼。 鹿澄走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来了不少人, 得知她的来意,有同院的学长和学姐过来迎接她,让她登记,并给了她宿舍的钥匙。 “诶, 你不是几个月前那个?” 鹿澄正在和学姐确认事项,忽然听到有人惊唿。 她扭过头,却对对方的长相没有什么印象, 眼看着还有些茫然,直到那位学长补充道:“你不是之前来帮我们做了个小测试嘛。” 她恍然大悟。 是她第一次来京大时, 搞小测试活动的那几个人之一。 旁边的几个人也回过神,勾着那位学长说:“诶,什么情况啊?” “你居然认识我们这一届长得很可爱的小学妹吗。” “是之前老潘让我们做的那个活动,学妹来巡礼的,好像是五月吧?” “……是四月。” 学长抓了抓头髮:“没想到你还真来京大了, 还是咱们专业的。” 他旁边的学长也感慨:“哦,原来如此,略有耳闻,学妹狠人啊。” 鹿澄觉得他们说的狠人大概和自己“装逼”有关系,却没有多说什么。 “新生还可以领统一的被褥吧?我带学妹去?” “不用了,我打算先回一趟宿舍,过后再自己去取。” “跑两趟多麻烦,还有人帮你拿东西,不用那么见外嘛。” “额,那麻烦你了?” 除了这位学长,还有一个学姐过来帮忙。 他们都是很擅长社交的人,一路上都在和鹿澄聊天。 “上次我就想问了,学妹是哪里的人?” “是s市的。” “还挺远的啊,坐飞机来的?” “是的。” “这么说你上次来京大,特地跑一趟好辛苦啊。” “还好,其实上一次是和家人一起来的。” 去拿了被褥,三个人来到宿舍门口。 因为宿舍在二楼,楼层很低,鹿澄便把它搭在行李箱上,坚持没有让两位再帮忙,礼貌地和他们道别。 带着一堆东西,鹿澄走上楼,心情稍微有一点忐忑。 整个高中她都是走读,这还是她第一次住宿舍。 走到219宿舍前,她先敲了敲,才轻轻推开门。 京大的本科宿舍是四人寝,鹿澄的视线扫过面积不大的宿舍,和查资料时获得的印象一一对应。 如今宿舍已经有一个女生在了,她看到鹿澄,挑了挑眉:“你好。” “你好。”鹿澄和她打招唿。 “我是沈觅,我帮你把被子拿过来吧。”沈觅站起来想帮忙。 “谢谢你,但是我东西不是很多,不麻烦你了。”鹿澄对她说,“我是鹿澄。” “啊,你就是鹿澄啊,”她恍然,“我刚才看咱宿舍的名字时,还挺好奇,你这个姓氏好少见。” 鹿澄点了点头,和她随意闲聊了几句。 她的床位就在沈觅旁边,一边利索地拿了抹布擦东西,一边收拾起来。 因为从小耳濡目染,她干活从来都快而有效,沈觅看着也没什么能帮上忙,便光顾着聊天了。 聊了会儿,鹿澄得知沈觅是东北人,而沈觅知道她来自南方,撇撇嘴:“要不怎么说南方的姑娘都水灵呢,你瞅着真的蛮小的。” 鹿澄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倒也觉得有趣。 套被子的时候,第三位舍友走进了宿舍。 对方在鹿澄看来也是一位小个子的女生——她也有一米六,看着小只是因为骨架小,长相又偏柔软,但对方可能也就一五五,语调乍一听也是很可爱的声线。 女生叫邵年,似乎还是跳级上的学,今年也才16岁。 沈觅当场崩溃:“京大果然都是怪物。” 最后那位舍友来得晚了一些,她们中午一起去食堂吃了个饭,领了军训服,回来的时候才看到她。 “不好意思,我今天本来应该早上就到了,”叫做周彤的女生戴着眼镜,听到她们说的,有些歉意,“但是把行李忘在计程车上了。” “找回来了吗?!” 第169页 “找回来了。” “那就好。” “……然后眼镜又不见了。” “……” …… …… 晚一点的时候,鹿澄去找祁间吃饭,说起了今天的事情。 说了很多类似于“学姐学长很热心”“舍友都很有趣”这样的话。 “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都是自己住,现在的舍友怎么样。”鹿澄歪着头,看着他把一个剥了壳的鸡蛋放到她的托盘里,发现他好像也没什么触动,问道,“我上次帮你买的小夜灯,是不是可能会影响室友?” 她想了想:“鹿浅之前给我推荐的连结里有床帐,室友说想买,遮光好像不错,你用得上吗?” “现在也不一定要开灯。” “可是不开灯精神状态一定很差吧,最近要军训,精神不好不行。” 听着她絮絮叨叨,祁间嘶了一声:“开学而已,阿澄是不是有点焦虑。” 鹿澄一噎,戳了戳托盘里的菜:“可能有一点,只有一点。” “过几天就好了。”她又说。 祁间看了她一眼,随意地转移了话题:“你还想买什么。” “还蛮多的,总觉得宿舍好像缺了不少……鹿浅发的连结都很有用,感觉都能用得到,”鹿澄想起这个,把手机拿出来,打开购物车,一个个翻道,“还有挺多帮你买的,你要不要看一下。” 祁间瞥了一眼价格,随意道:“这么不挑?” “因为都能用得上。” 鹿澄说完,忽然意识到他说的是价格问题。 祁间其实不太会和她计较花了多少钱,毕竟这个人不太要脸……额,不是,是因为彼此的家境相似,也不太在意钱,因此祁间对这种事情的态度一向是,她开心就好。 “这么说,我感觉我是不是在,”鹿澄思考了半晌,“包养你?” 祁间:“……” 祁间:“?” 鹿澄看着还挺高兴的:“那挺好的,我现在真的还蛮有钱的,你还有什么想要买的吗。” “得了,”他抬手,按住女孩的头顶,“这种事情想想就可以了。” “不可以吗。” “买完东西把帐单发给我。” “虽然很难得听到你这么说,但你这样是不是有点恼羞成怒了。” “……” 鹿澄看着他一脸无语,“扑哧”笑了一声,眼睛弯起来,笑容灿烂。 “我只是特别想给你买东西。” “不要太见外。” ……甚至还用了今天听到的词语。 …… 回去之前,鹿澄还给了祁间一支防晒。 “我听说两个学院军训的地点比较远,还有晚训,”鹿澄说,“还有其他事情,等上课之后有时间再过来?” 祁间看着不太高兴,她还特地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安慰了他一下。 * 两个人开学确实还挺忙的。 军训期间还有学生会招人,鹿澄给院里和校里的学生会都递了申请。 除此外,课本发下来,她便开始着手结合之前提前看的东西进行预习。 在京大这个地方确实会让人产生一些压力,大家聊了一下,发现彼此差距都不大——毕竟入学前,各自在原本的高中里可能就是数一数二的,曾经的辉煌真的没有什么。 鹿澄努力适应,觉得自己还是要踏实一些。 虽然比较忙,但两个人处于热恋期,每天空闲下来都会聊天,祁间不参加学生会和社团,人更闲一点,有时候收到她买的快递还会发个照片。 军训结束后,两个人去京市逛了个街,回来后鹿澄又忙于适应上课的节奏,没太和他见面。 祁间也没有办法,毕竟大一大二的课都比较多,哪怕是他也一样,得好好上课。 …… 鹿澄周一上午的第一节 就是高数。 宿舍四个人早上几乎都掐着点起来,一起从食堂出来,再到教室的时候,另外三个人看上去都有点犯困。 沈觅真情实感地道:“阿澄也太牛了,怎么会有人不熬夜,我觉得我这四年起床全靠你了。” “……习惯了。” “真厉害,我的作息过一个假期就打回原形了,”周彤推了推眼镜,“不过年年不也睡得挺早的吗。” 模样可爱的女生趴在桌子上,抱怨:“我是失眠啦……躺到一点勉强睡着。” 她除了失眠还有点神经衰弱,宿舍的人知道之后都比较默契,晚上不会在宿舍打电话和外放视频和音频。 “为什么学心理学还要上高数……我以为解剖已经够超出认知了……” “毕竟是理科。” “不过听说上这个课不亏。” 鹿澄不太明白“不亏”从何谈起,直到上课的老师走进教室。 是个长得特别帅的男人,人一身白衬衫,神情微冷,同时却气质出众,非常吸睛。 第170页 邵年低声道:“看到没?这门课的授课老师,江陌教授特别有名。” 鹿澄秒懂:“因为长得帅?” “对对对,嗨呀,我还以为阿澄不懂这些的!”邵年像是找到知音,立即说,“京大论坛有关帅哥的帖子里,十条就有一条江教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简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嘛。” 再往前看去,果然看到不少人都盯着这位江教授。 ……这种场面鹿澄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她回想起高中的时候,隔三差五“路过”后门往祁间那边看的人,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怪不得我说明明咱们院人不多,教室倒是坐挺满的,”沈觅四下一望,“他是心院的老师?结婚没啊。” “数学那边的,本科和硕士都在京大,博士出国进修了,前两年才回来,”邵年分享她听到的八卦,“但是学术水平特别优秀……重点是,单身。” “博士毕业怎么也有三十了吧……为学术献身?这种不一般都该秃了吗?这和我的认知不一样?” “所以才说江教授特别优秀呀。” 鹿澄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了什么,“诶”了一声。 坐在她边上的邵年两眼放光:“怎么样阿澄,这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额,倒没有,我喜欢看上去性格张扬一点的。”鹿澄望着气场强大且严肃的教授开口讲课,声音压低了一些,“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高中班主任就是京大数学系毕业的。” 她们有一瞬沉浸在“看着很沉稳的软妹居然喜欢张扬类”的震惊中,片刻才回过神她说了什么:“那你老师蛮厉害的。” 鹿澄点了点头:“她确实是我见过最好的老师。” 事实证明,沈教授是个男神不假,但男神光靠长相,尤其是一张气质微冷的长相,可能也救不了周一第一节 的高数。 课间的时候,鹿澄发现自己周围已经倒了一片。 她不免觉得稀奇,要知道在s高没人敢这么睡,就算是唐离,也会很和蔼地把人叫起来。 她有些感慨,随手拍了一张,发给了祁间。 祁间周一上午没课,秒回—— 【鹿澄:[图]】 【祁间:?】 鹿澄还想注释一下这种场面特别壮观的时候,他又发了一句……额,一串—— 【祁间:一周了】 【祁间:不接视频,不和我吃饭】 【祁间:你是在搞异地恋吗】 【祁间:搞异地恋也能不能讲点基本法】 【祁间:你至少发个女的?发个男的你是想干嘛?】 鹿澄:“…………?” 她往上划,看了一眼那张照片。 确实,前面睡倒了那么多的人,唯独江教授一个还站着,甚至很淡定地在拿保温杯喝水,就差把“仙风道骨”写在脸上。 这样一个人,哪怕只出现在照片角落,对一个很在意女朋友的人来说,着实比较显眼了。 鹿澄按了按额角。 【鹿澄:……那是我们老师,我也没想拍他,只是想拍睡觉的盛况】 【鹿澄:不接视频是因为室友失眠怕说话打扰她……】 【鹿澄:而且你不是最近都想搬出去住了,都休息不好还要来找我吃饭?】 祁间一开始没说,但鹿澄后来知道他宿舍的状况比较差,舍友半夜打游戏之外还会打唿噜。 他这个人晚上情绪低,不爱吵闹,又向来不愿意将就,军训完和辅导员报了个申请就住回了公寓。 从公寓到京大食堂距离更长,来回更麻烦,鹿澄不太愿意让他多跑,更倾向于自己去找她。 然而她最近也忙,只能想着先适应一阵再把能空出来的时间安排给他。 但她明显低估了祁小少爷的脾气。 【祁间:建议去进修一下女朋友课程】 【鹿澄:?】 祁间没再回。 她心情复杂,下半节课有事没事看一眼手机,对方一直没回消息,自己便听得心不在焉,如果不是提前预习过,差点就要跟不上了。 很快下课。 下节课没课,宿舍几个人都没急着走,邵年刚睡醒,看了会儿手机,转头和她们吐槽:“草,这个男的绝了。” “怎么了怎么了?” “有个姐妹和我吐槽,说男朋友居然给自己发了张美女的图,还夸她好看,问了就说是‘开开玩笑’。” “我真的是服了,发异性的图还说只是开开玩笑?这难道不是暗示她,她没人家好看?以为谈朋友是过家家?” “真的绝了,分手的理由简单点,要分早点分。” 忽然,坐在她旁边的鹿澄腾地站了起来。 几个人看着她:“阿澄怎么了?” “我突然有点急事,”她把课本笔袋和笔记本一股脑塞进书包里,“不好意思,你们中午吃饭不用等我。” 她们眨了眨眼,鹿澄已经背上书包,快步离开了教室。 从教室到祁间的公寓要30分钟,鹿澄跑了一段路,只花了20分钟就到了门口,看着熟悉的门,她在门口喘了口气,才刷了指纹密码开了门。 第171页 屋内一片寂静。 鹿澄还以为祁间不在,但看到他搁在门口的鞋,才松了口气。 等她换了鞋,把书包放在沙发上,一扭头便看到祁间从卧室走出来。 “……” 可能是听到动静才出来的,看到她,祁间还按了按眼角,眼神也没往时锐利,看着刚睡醒。 “怎么跑过来了。” 发现是她,祁间走过来,勾着人的手,把她抱在怀里,靠在沙发上坐下。 鹿澄没说话,而是伸手去拿他的手机。 屏幕上是和自己的聊天记录。 他刚刚给自己回了个“?”。 “……” 原来不是因为生气了,才不理她。 “你刚刚在睡觉?”她按掉屏幕,转过身,身子往上凑了凑,主动亲了亲他的唇角,才问了一句。 祁间望着她,还有些睡意的眼眸颜色微暗,揽着她的动作多用了些力,“嗯”了一声:“昨晚挑图,睡得比较晚。” “哦,最近回公寓睡得还好吗。” “还行。” “那就好。” 听着她有意转移话题的话,祁间却不太买帐,低头贴了贴她的唇,低声问:“怎么突然跑过来了,不是还有课?” “上午没有了,下午才有。” 祁间没说话,吻得随意散漫,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着,不进不退。 鹿澄有点儿心痒,趁着空档开口投降:“你发那些……真的生气了?” “我真的是不小心拍到的,也没注意……” 祁间动作一顿,嘴角扬起来,人也往后靠了靠,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就因为这个?我会因为这种事生气?” 鹿澄:“……” 谁知道你会不会。 她挣扎着想直起身,却被祁间摁着腰使不出力,只能有点儿不服气地道:“真的不是吃醋了?” 祁间的表情有一瞬不自然,但还是道:“开玩笑,到底谁先给我发的照片。” “你看你这不是很在意吗?” “没有,这事我都忘了,为了这种事跑一趟你无不无聊。” “……也不远。” “都够忙了还搞这些。” 鹿澄觉得事实并非如此:“那,怎么感觉你那么生气?” 祁间不以为意:“吐槽而已……” “还是因为一直见不到我,想我了?” 祁间:“……” 他吸了口气:“下午有课还过来,明明是你心虚?我怎么会……” 祁间一顿,没有说完,仍是一脸冷漠。 但在鹿澄眼里,就是“你都可以说,反正我不会承认”的意思。 没吃醋? 不想她? 鹿澄点了点头:“对。” 祁间稍愣,她趁机凑上来,贴着他,搂住他的脖子:“是我想你了。” 第51章 聚餐  这个傲娇好像也挺,好哄的…… “是我想你了。” 女孩环着他的脖子, 柔软的身体贴上来,在他耳边说道。 她说完,祁间却垂着眼眸, 似乎有些沉默。 鹿澄正要抱怨, 他却忽然捏着自己的下巴,凑了上来。 过程有些突然,先是感觉牙齿碰了碰, 下一秒, 温热的唇舌安抚似的蹭过来,抵开齿关, 勾着她的舌尖, 缠绕起来。 鹿澄眯着眼,眼睫轻颤, 搂着他脖子的手渐渐没什么力气……到处都是祁间的气息,她只觉得浑身发烫,沉溺其中,又无比敏感。 ——气息越发灼烫, 渐渐的,那双修长的手顺着衣摆,触到了一点儿柔软。 鹿澄浑身一抖, 却被按住了腰。 她有些乱,却无力摆脱, 只能任由着温凉的触感落下来,轻轻摩挲着。 漫长的深吻后,她整个人无力地窝在祁间的怀抱里,感觉到他凑过来,一下一下轻吻着她的额头和鼻尖。 “那个。”鹿澄攥了攥他胸前的衣襟, 轻声开口。 “嗯?”祁间的声音在耳侧响起,难得的闲适温和。 她仰起头:“除了周三晚上有课,其他时候我都可以过来。” 她说得认真,一双杏眼明亮,似乎只是很单纯地说“想多和他待在一起”。 祁间整个人一僵,觉得有些抵挡不了这样的眼神。 他只能吸了口气,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垂头,哑声道:“你确定吗?” 他话里有话,鹿澄本来还没太听懂,直到心跳平稳下来,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抵着,存在感很强。 “……” 祁间看着女生肉眼可见变得烫红的耳尖,闷笑了一声,侧头咬了咬她的耳垂。 感觉她肩膀收紧,好像突然有点紧张,祁间也没再逗她,重新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手轻轻抚着她的背。 鹿澄把头埋着,声音有些抖:“我没有……在想……” “没在想就不要瞎撩。”祁间抱着人缓了缓,淡道,“不然以后有你受的。” 第172页 完全没有人和她说过这种话,鹿澄有点窒息,抬手便想捂住了他的嘴:“……闭嘴。” 祁间看着她一本正经却眼神飘忽的脸,脸上笑意更浓。 眼看着鹿澄气得想起身就走,他直接将人拽回来,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重新按进怀抱里,却是笑得越发畅快。 胸膛因为低声的笑意微微震动,鹿澄只觉得浑身发麻,干脆闭上眼直接装死。 “阿澄,”片刻后,耳边响起祁间的声音,“有没有人跟你说过——” “……什么?” “你真的好可爱。” …… …… 鹿澄很难得地被反将了一军,之后都不太想说话。 在公寓里整理了之前上课的笔记后,她才重新恢復了平静,去厨房给做饭的祁间打打下手。 吃了饭,睡了个午觉,鹿澄起来时正好看到沈觅发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需不需要帮她占座。 鹿澄回答说需要帮忙,并且会很快过去。 祁间下午也有课,两个人一起回了学校。 在路口分开的时候,鹿澄想到今天的事情,还是开口道:“我下午和你一起吃饭?” “忙你自己的,”祁间没什么所谓,揉了揉她的头髮,只是道,“选这个专业本来不也是想努力做点什么吗,选了那就好好学。” 鹿澄有短暂的错愕。 虽然两个人几乎无话不谈,但或许是错过了时机,她没有和祁间说过学心理学的原因。 他也没有主动问过。 哪怕他完全能猜到这和自己有些关系。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只要是她喜欢的事情就可以了。 鹿澄扬起唇角,笑了笑。 “好啊。” * 鹿澄下午的课差点迟到,到了之后正好开始上课,因为坐得离讲台近,室友也不好问,下课后又把事情忘了,便一直没问鹿澄去了哪。 过了几天,鹿澄收到学生会的面试通知,面试结束后又过去了一周,才得到了正式加入院学生会的学习部的通知。 学习部为新人拉了一个群,大家简单开了一个见面会,并提出大家周末一起去聚餐。 鹿澄平时周末下午一般是和祁间出去,只能提前先和他说了一声。 【鹿澄:周六下午要和部门的人一起聚餐,不用等我了】 祁间没说什么,只是到了周六的时候,发来了一句—— 【祁间:在哪吃】 鹿澄看到这句话时,抬眼看着眼前的餐馆,给祁间发了一个定位。 “阿澄不进去吗?”身边是邵年的声音。 邵年和鹿澄一样进了学习部。 她之前本来想去联谊部,但得知学习部有个长得不错的学长,就换了学习部。 “对着长得好看的人才有干活的效率”似乎是她的人生信条。 ……非常神奇。 “进的。”鹿澄应声道。 …… 这是一间京菜馆。 能看得出挑地方的人比较用心,环境干净,看到菜单,他们发现价格似乎也十分实惠。 这一届算上大三的前辈一共十几个人,大家找了一间包间坐下,就简单地聊了起来。 “好开心啊,这一届学妹的质量也太高了。”大二的一个学姐感慨。 邵年的嘴很甜,听到立即接道:“诶,可是学姐们明明都好好看。” “哪有,其他部门都说咱们部都是搞学术的,搞学术的能好看到哪里去?脑子和脸能二择一已经可以了不要贪心!” “秘书处那些人现在估计悔得要死,看看我们这一届招的什么小美女,翻身了翻身了。” “而且邵年同学今年也才16岁吧?小天才呀。” 鹿澄听着他们聊天,低声向服务员要了热茶。 “说起来,学习部都有什么活动呀?” “讲座还有一些邀请同学参加的心理学测试活动,京大毕竟是全国第一,讲座质量很高,会来讲座的都是业界大牛,虽然我们负责组织什么的一定会很累,但我敢打包票你们一定会受益匪浅。” “上半年还有个a国的硅谷大佬,那个真的厉害。” “ai和心理学?” “恩,是现在的一个新领域,如果有兴趣接触计算机的话可以尝试接触一下,对就业很有好处。” “是啊,国内一些很厉害的企业,像是deer这类的其实都在做这方面的开发,算是未来的一个应用方向了。” “那还得学编程啊?” “修双学位嘛,京大老传统了,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不过是编程而已,卧虎藏龙的人多了去了。” 大三的学长也加入了话题,氛围渐渐变得有些学术,或者说不愧是学习部,一进入状态就很容易有这样的情况。 鹿澄仍然是很安静地听着,同时接过拿过来的热茶,拆了一次性碗筷,将自己和邵年的餐具都洗干净。 “谢谢你。”邵年赶紧道谢。 鹿澄朝她摇了摇头,有人看到,转移了一下话题:“鹿学妹之前就参加过学院的测试活动吧?” 第173页 这些前辈可能都已经知道了她四月的时候来过京大的事情,或者说他们对鹿澄的了解也就这件事,因此总要提上那么一句。 鹿澄点了点头:“是的。” 她的回答因为太冷静,让人觉得可能是有些拘谨,有人忍不住道:“感觉鹿澄同学很符合学习部的定位诶,特别正经。” “而且还特别持家?” “这话就奇怪了喂,学妹一看就是醉心学术的。” 鹿澄只是笑了笑,他们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吃饭的过程里也几乎都是前辈在找话题。 “京大附近的京菜馆,也就这家吃着正宗了。” “学弟学妹们应该都是外地的吧,就当尝试一下了。” 大概是没什么人懂这些,因此也只是附和了两句。 这时候,鹿澄看到邵年凑过来,在耳边低声说了句:“这个还差点,下次我们找周彤她们去找个正宗的。” 邵年就是京市本地人。 “这个也还挺好吃的。” “诶,你就是没吃过好的。” 鹿澄没接话,只是笑了笑。 说着,有学姐叫邵年:“邵年吃一个虾?最后一个了,就你没吃。” 邵年“额”了一声,那学姐已经把菜转到她面前了。 她是有点想说自己不能吃辣,可菜都到面前了,只好夹了起来:“谢谢学姐。” 她正心里发苦,鹿澄从旁边推了一个倒了茶的干净的碗。 “要不要涮一下?而且这个其实不是很辣。” “……太感谢了!” 鹿澄没说什么,继续坐在位置上听他们聊,她吃得不多,似乎只是一样夹了一点,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有人找她说话的时候,则会温和又认真地回答。 不是拘谨,反而非常从容。 “s市……对了,鹿澄同学是不是s市的市状元啊?” 突然有人说:“之前我们宿舍好奇查摄影系那个校草的时候,查到了s市今年的理科是双状元,鹿澄就是其中一个?” 其他人纷纷表达了震惊。 能进京大的人高中成绩都很好,但不是每个人都是状元水平,而发达地区的状元,含金量更高。 鹿澄却对另外的东西比较惊讶:“摄影系那个校草?” 她脸上的淡然似乎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是啊,军训的时候就有人说了,那个学摄影的艺术生……叫祁间?本来以为只是长得好看,结果居然是状元,吓人。” “鹿澄同学你是真的不看八卦的是吗?!” “我说呢,他们扒到s市新闻刊登的双状元的照片的时候,我说为什么另外一个那么眼熟。” 眼看鹿澄还有些茫然,邵年主动凑过来说:“我们周末在宿舍聊这个的时候你不在,要不看看?” 她低头看去。 那是京大校园论坛的一个帖子。 【[灌水]救命,这一届新生的质量是不是太好了】 这楼主可能是去看新生站军姿的时候拍了一张,虽然看上去脸比较模煳,但是气质很突出。 后来又补了几张楼下提供的,确实就是祁间。 都算是偷拍,拍得随便,但意外衬出了人的漂亮。 ……毕竟这么拍了居然都不垮。 【3l:是摄影系的!学艺术的小帅哥也太美好了tvt】 【15l:告白墙好多都是说他的】 【23l:有没有联繫方式!】 这个帖子水了几百楼,突然又炸了。 【326l:nm,s市的市状元,不是,你是市状元你为什么来当艺术生啊!】 这些人的感慨从“艺术生的分数为什么那么高”“分数那么高为什么学艺术”到“艺术生分数考得高就算了为什么还能这么好看”,整整水了两百条。 最后,帖子以一条回復终结。 【523l:终于有勇士去问了,但是人家有女朋友了qvq真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我好羡慕他女朋友啊】 【524l:所以为什么会觉得成绩好长得帅的男生就没有女朋友啊……】 【531l:都是江教授给大家的误会,呜呜呜不说了,我继续沉迷江教授的盛世美颜了,散了散了】 “……” 鹿澄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说起来,她之所以没赶上室友就校草问题开会,完全是因为……她当时十有八九在和她们说的这个校草约会。 但是在场的人可能都感慨过了,重点没放在祁间身上,而是回过头说她的分数:“鹿澄同学好低调。” “……因为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我觉得入学以后,大家的起步都一样。”鹿澄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帖子里,回答得比较随意,听的几个人听了也笑了笑,觉得她实在是很谦虚。 过了会儿,鹿澄拿出手机给祁间打了一行字。 【鹿澄:你以后出门可以戴个面具吗】 【祁间:?】 【祁间:你们什么时候散】 鹿澄看着时间差不多晚上八点,发了一句“可能要九点”,便放下了手机。 第174页 这个时候,聊天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了家乡特产和他们做的几个实验上。 快九点的时候,学姐说了一句该回去了。 这里距离京大还有一段路,他们讨论着是不是要打个车,大家一起拼车,方便又安全。 “四个人一辆车的话,我们十三个人,这数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懂了,我就不该来。” “行,男生猜拳吧,输了自己走回去。” 鹿澄和邵年走出饭馆门口,没太参与讨论,忽然,邵年像是看到了什么:“诶,澄澄你快看。” 鹿澄往邵年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了站在饭馆对面的男生。 男生带着黑色的棒球帽,压着一头漆黑的髮丝,人笔直站着,垂着头在玩手机,像是在等人,好像还等得挺无聊的。 那么大个长得好看的人,加上不久之前才聊到,一行人很快都注意到了祁间。 “我靠,这不是新晋校草,咱们今天这个狗屎运可以啊。” “有人想去要个联繫方式吗?毕竟难得一见。” “可是有女朋友了啊,去要联繫方式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那就说交个朋友?” 不少人今晚喝了酒,现在似乎都有点上头。 眼看着差点把喝多的撺掇出去和祁间搭讪,没怎么主动说话的鹿澄却忽然开口:“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 其他人都有些奇怪:“鹿澄同学自己走?不回学校吗。” 邵年也是:“你要买东西吗?要不要我和你去。” “不是,我男朋友来接我。”鹿澄礼貌地回答道,“正好我走了,你们可以一起打车……今晚谢谢前辈们了。” 说着,她朝他们挥挥手,小跑向了……马路对面的站着的男生。 一行人从恍惚回神,反应如出一辙。 哦,没事,男朋友不放心过来接完全可以理解…… 等等她男朋友是谁?! 鹿澄小跑到祁间面前,他注意到人,已经把手机收了起来,很自然地牵过女孩的手。 “你来多久了。” “十分钟。” 鹿澄点了点头。 这边去公寓和回京大是两个方向,她和祁间牵着手离开,还扭头摆了摆手,和那些人告别。 鹿澄的性格本质上比较客气,但祁间不是,走了一段路,他就有些没好气地开始吐槽:“你们部门的审美就这样?这是个什么山寨店,早点退部算了。” “其实也挺好吃的……” “是我带你去的京菜馆少了?” “人均不一样嘛,你总不能让大学生去吃五星级吧……” 祁间撇了撇嘴。 “聚餐也不是天天都有的,他们说可能一个学期也就聚一次,”鹿澄道,“你不要那么苛刻。” 鹿澄知道他心里可能不太开心,牵着他的手用力了一些,转移话题道:“我今天看到了一个校园论坛的帖子,是写你的。” “没什么好看的。” “你知道是什么?” 祁间懒懒道:“还能是什么。” 一副见多了的样子。 “可是那也太多了,”鹿澄伸出另一只手开始和他算,“初中,高中,连京大都有,那些说你好看的人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破脾气吗。” “……我和他们很熟?” 祁间的态度一如往常,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睨着身边的人:“所以才让我戴个面具?” 鹿澄一怔,才想起自己那句随意发出来的话。 她眨了眨眼,承认:“对啊,但也只是看到的时候会有点不开心。” “不过他们好像也没做什么,所以你要不然戴个面具出门。” “……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我只是说说嘛。” 这么说着话,鹿澄却感觉身边的人那点不开心已经消散了。 “知道了,”他翘起唇角,“吃夜宵吗。” 鹿澄:“……” 这个傲娇好像也挺,好哄的。 第52章 八卦  呜呜呜是活的青梅竹马 鹿澄和不太熟悉的人一起吃饭时都表现得比较克制, 确实没太吃饱。 洗了个澡出来,祁间正好把面端到茶几上放下,听到声音, 抬眼看向她。 鹿澄在公寓没有换洗的衣服, 就套了祁间的一件t恤当睡裙,t恤对她来说比较宽,露出了一截细白的锁骨, 吹过的头髮还带了点湿意。 祁间瞥了她一眼:“不回去了?” “十点了, 你要是不来找我的话就回去了,”她在客厅茶几的地毯上跪坐下来, 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要不然你出去住?” “……” 祁间走到她旁边,按了按她的脑袋, 没说话。 他坐在沙发上,笔记本搁在沙发前的桌子里,安静地看着电脑。 鹿澄吃完了,就抱着手机坐到沙发上, 倾身躺在他的腿上玩手机。 祁间往后靠了靠,空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擦嘴没有。” 第175页 “……” 鹿澄垂下头,张嘴咬了一口他的手指, 故意道:“没有。” 男生笑了一声:“怎么跟个小狗一样。” “你才小狗。” 鹿澄不理他,按开手机。 甫一打开, 就看到宿舍群内一片“哀嚎”。 【沈觅:什么叫出其不意啊】 【周彤:什么叫措手不及啊】 【邵年:你男朋友有哥哥或者弟弟吗】 鹿澄:“……” 她仰头看去,虽然是从下往上的视角,但祁间的面部线条却仍然流畅漂亮。 她看了会儿,抬起手。 祁间准确地捉住了她那只手,垂眸望去, 无声询问。 鹿澄眨了眨眼:“我室友问你有哥哥或者弟弟吗。” 祁间安静了两秒:“我有没有你不知道吗?” “好像,差不多就是没有吧。” 鹿澄总觉得,对于不太熟的人,祁间总把他们当作不存在。 “知道就好。” 鹿澄“哦”了一声,想抽回手。 “我以为阿澄想劝劝我?”祁间拽着她的手,随口道。 鹿澄听出了他在说祁爷爷。 想了想,她说:“祁爷爷会在意你。” 但其他人不会。 祁间俯下身,认真地看着她。 “阿澄呢。” 祁爷爷会在意他,那么她呢。 鹿澄眨了眨眼:“我喜欢你啊。” 感觉到祁间微怔的神情,她的眼眸微弯:“有没有很羡慕能直接说出这句话?” 祁间:“……” 祁间:“没有。” 说着,掐了掐她的脸。 看样子还是非常不愿意承认。 鹿澄抿了抿唇,继续翻群里的消息。 【邵年:可以採访一下吗,作为双状元,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沈觅:一个学校,一个班吗?】 【周彤:谁追的谁呜呜呜】 【沈觅:建议开一个话题!】 【邵年:校园论坛了解一下】 【周彤:澄澄也太低调了呜呜呜】 【邵年:有这种男朋友我真的会三天秀一次的】 鹿澄:“……” 她看着手机,不知道该从哪里回答起,想了想,打字道—— 【鹿澄:从五岁就认识了】 【周彤:呜呜呜是活的青梅竹马,能展开一下吗!】 【邵年:真了不起】 周彤是偶像剧爱好者,听说戴眼镜不是因为读书读的,是看电视剧看的。 鹿澄:“……” 她把手机放在脸上,闭了闭眼睛。 “室友在问我,活的青梅竹马是什么体验。” 她扯了扯祁间的袖子:“好难回答。” “你确定要问我?” “……” 也是。 祁间想了想:“实在要说的话……” “……不准说感觉像在养小狗。” “诶。” …… …… 鹿澄没太多说,然而第二天下午回宿舍的时候,得到室友热烈欢迎同时,下一秒果然被追问了。 “你们是家里住得比较近那种青梅竹马?” “不算是吧,比较复杂。” “以前是在一个学校?” “从小学开始都是。”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毕业后。” 周彤推了推眼镜,捂着心口道:“虽然是毕业才在一起,但青梅竹马应该早就有一点小暧昧什么的了吧,毕竟这么了解……会有吗,小学,或者初中就开始了?” “额,我不太清楚?” “那你们都会说些什么嘛,没在一起的时候。” 鹿澄安静了两秒:“……吵架。”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沈觅:“?” 鹿澄点了点头。 “诶,传说中的欢喜冤家吗——” 鹿澄的眼神一瞬有些失焦:“?” 周彤眼睛都在发光:“就是,越吵感情越好什么的。” “……并不是。” 回想过去,确实是你死我亡的情况。 如果真的一直在吵……鹿澄心情复杂。 “那为什么会在一起呀,”本来坐在位置上化妆的邵年扭过头,“澄澄好像也不是颜控吧?” 鹿澄想了想道:“问题比较复杂。” “你们在一起之后还会吵架吗?” “……好像和以前差不多。” 鹿澄走到位置前,将书包放下,有些开玩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 “没有没有,”沈觅摆了摆手,“毕竟我是没有过男朋友的选手。” 周彤仍旧坚持:“但阿澄和系草这个素材真的很棒啊。” “素材?” “她还写言情小说,我看过,贼离谱,”沈觅说,“不过原来不是校草吗,怎么降级了。” 第176页 “保守点,避免打脸。” 周彤反驳:“从小在一起,还是双状元,颜值也好配,就算以前经常吵架,现在至少在一起了,呜呜呜,一想就能脑补出很甜的片段……” 鹿澄默:“我不太理解这个定义?” “比如学习上互帮互助,一起吃饭,被问是不是在一起……” “我们的学习方法其实不一样,猜拳输的人吃饭要付钱……”至于第三项,鹿澄确信那也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独处……” “操场跑步算吗。” 周彤遗憾地嘆了口气。 邵年安慰她:“写书靠编嘛,太在意现实就没有东西可以写了。” “怎么这样。” “因为男人都是垃圾?”沈觅还看了一眼鹿澄,“对不起,我没有在说祁系草,只是最近制造结婚焦虑的博文太多了。” 鹿澄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现在流行的一见钟情全是童话,什么突然‘遇到了灵魂的另一半’,因为是灵魂的另一半所以不管主角本身有什么缺点都会被当成优点,所以怎么相处都能happy ending,”邵年在一旁说,“但是谈恋爱,双方有缺点肯定会有影响的嘛,谈恋爱就是很能消耗人,吵一次两次就受不了分手的情况太多了。” 说到这里,她嘆了口气:“就算是磨合了很久,好不容易相处了几年……面对一张脸那么久也会想吐的啊。” “……” “是不是感觉受益匪浅,”周彤低声和鹿澄道,“年年说她小学就开始谈恋爱了,超厉害。” 鹿澄有点茫然,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换个话题吧,十一去哪玩?” 沈觅看着她们,对鹿澄说:“我们想在京市周围转一圈,毕竟京市有很多可以玩的地方,可能四年都玩不完……澄澄要不要一起来,我们打算就找几个地方去两天,你还能和男朋友约会?” 鹿澄“啊”了一声:“我们要出省旅游,已经订好了,所以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去了,抱歉。” “完全没有听你说过?” “额,因为是祁间定的,”鹿澄解释,“他对这个熟。” 周彤忍不住说:“这明明还是很甜的嘛!” 鹿澄:“……” …… 鹿澄渐渐适应了大学的节奏,偶尔在有空的时候,两个人都会去上对方的课。 一周下来,两个院爱听八卦的同学就完全习惯了摄影系新系草有个软妹女朋友这件事。 …… …… 九月最后一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鹿澄背着书包往美院的方向走。 路上有不少拿着行李箱的人,鹿澄收到祁间发的消息时正好走到教室楼下。 她看了一眼,眼角视线瞥到有人走出来,下意识避让。 “鹿澄?” 听到比较熟悉的声音,鹿澄才抬眼看去,发现居然是叶涵嘉。 叶涵嘉去s高读高四,当时说似乎是距离自己想上的大学还差一点,但鹿澄仔细想了想,她似乎也没说过具体是哪个学校,没想到会是京大。 “好巧。” 鹿澄朝她点了点头。 “我之前一直想来京大,”叶涵嘉笑了笑,“能再次和班长一个学校还挺好的。” 说到这时,又有人走出来。 是一个男生,他看起来是和叶涵嘉一道的,因为走出来的时候下意识朝她问了句“怎么还没走”,这才看到站在旁边的鹿澄。 “她是我高四时的班长,”叶涵嘉和他说,“叫鹿澄。” “摄影系那个很有名的学弟的女朋友?”他回过神,咧嘴一笑,“我是张译。” “你怎么总是注意这种事?” “有什么,现在不是都在聊这件事?” 张译似乎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说:“下周有个和心院的交流,加个微信?” “你说得太突然了……”叶涵嘉对他皱了皱眉,转头对鹿澄说:“这是……我男朋友。” “你好。” 鹿澄没说什么,扫了对方的微信,简单打过招唿,便转头离开了。 走的时候,鹿澄还听到叶涵嘉还在和张译说“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这样的话。 张译好像回答了一句“知道啦”。 总觉得相处自然,仿佛在一起已经很久了。 祁间还在上课,进了学院楼,鹿澄就去了他上课的教室旁边自习。 她把这一个月的笔记都整理好,又看了一遍假期作业。 那位江教授布置的假期作业非常正式,指的是不仅多,还有具体的要求和上交时间,以至于她觉得自己似乎得按高中的节奏去写。 等把作业和复习做了大致的规划,她才意识到自己少带了一本工具书。 等会顺路回宿舍拿好了…… 鹿澄这么想着,身侧落下了一片阴影。 第177页 祁间在她旁边坐下,瞥了一眼她的笔记本,皱了皱眉:“出去玩你还要写作业?” “……只有你才会因为出去玩才不写作业。”鹿澄合上本子,把它们都塞进书包里,“江教授真的特别严格。” “怎么。” “从第二节 课开始就让助教来点名,每周还有作业,其他课反而自由一点……也只能用高数是理科基础来安慰自己了吧。” “醒醒,学心理一般用不上数学。” “……戳人痛处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 “能让阿澄跳脚我确实挺开心的。” 鹿澄:“……” “都是男朋友,做人差距真的有那么大吗。” 祁间眯了眯眼睛:“你哪来的比较对象。” “来的时候看到叶涵嘉和她男朋友,其他人就没你那么槓的。”她抿了抿唇,“该去进修男朋友课程的人是你吧。” “不槓算什么本事。” “这么槓还能活着才是本事?” “……” 鹿澄闭了闭眼:“我不和你回去了。” 祁间:“?” “……也不至于连饭都不吃了,”祁间“啧”了一声,“那你大老远跑过来是不是傻。” 鹿澄:“……” 她捨去了“先回宿舍拿东西”这句话。 “你自己吃吧。”她一个字一个字道。 …… …… 鹿澄回宿舍的时候,其他几个在聊假期先去哪里人比较少的室友俱是一怔。 “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去找系草么。” “忘带东西了?” 鹿澄把书包放下,吐了口气:“吵架了,明天再说。” 说完,她准备给自己点个外卖。 “这不是都要一起去玩了还能吵起来?”沈觅纳闷。 周彤拍了拍她,小声道:“那你明天还能去不?要不然和我们一起去玩?” “要去的。”鹿澄闷声道。 “也是,机票啥的也贵呢,这个系草咋回事啊。” “说实话听说你们会吵架我还觉得奇怪……感觉你不容易和人吵起来吧” “这个角度上说,也挺厉害了?” 谁知道呢。 鹿澄嘆了口气,点完外卖也不看手机了,抽了作业本开始写题。 “没事吧?”正敷面膜的邵年也道。 “没什么,习惯了,过会就好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 邵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这个,习惯可能不是什么好事,警惕pua。” 鹿澄:“……” 鹿澄:“也没有那么严重。” 祁间就是这个破脾气,她虽然生气,但很快就不当一回事了。 而祁间本人更是如此,给她发消息感觉倒是一切如常。 鹿澄当天晚上没理,第二天感觉自己也没什么情绪了,才接了电话,倒是照常去了校门口。 去机场的路上,她看上去还是没什么情绪。 “至于?”祁间看了她一眼。 她打了个哈欠,不想接话。 “几点睡的,”祁间看她想揉眼睛,抬手按住了她的手,凑过去看了一眼她眼底的乌青,“昨晚干什么去了。” “两点。” 鹿澄侧了侧头:“写作业。” 他手一顿,看着她抽了个抱枕抱着,准备抱着靠在椅背上睡一觉。 正要闭眼,祁间抬手把人拉进怀里,让她躺下来。 多垫了一个抱枕,鹿澄隔着抱枕枕着他的腿。 这个姿势要舒服一些。 祁间盖着她的眼睛,淡声:“睡吧。” …… 他们假期去了京市北边的一个草原。 祁间真的很有很有经验,挑的地方比较偏,不是景区,错开出行高峰之外,人不是很多。 鹿澄白天和他出去,他拍照的时候自己也顺手拍一点vlog的素材,晚上就各自处理照片和剪辑。 蓝天白云天际宽阔,看上去确实让人放松。 回去的时候,鹿澄还给室友带了伴手礼。 “我看到你在朋友圈发的照片了,下次我也想去。”沈觅说,“太好看了。” “都是祁间拍的。” “整挺好啊,摄影系就是专业。” “说起来明天要交高数的作业?阿澄写了吗?” “出去前写完了。” “原来你熬夜是为了写作业……” 鹿澄点了点头,接着听她们分享了在京市玩的见闻,忽然听到沈觅调侃:“说起来,最近有人追咱们周彤。” “诶,你别这么说,学长其实也没说是追我?”周彤一愣,赶紧道。 “就是在追你吧?!” 鹿澄眨了眨眼:“恭喜?” “她前两天去找素材,遇到个打篮球特帅的学长,谁知道还是美院的,又能画画,打球又好,搁这不是文武双全吗?” 第178页 “还进展飞快,他后来还找彤彤吃饭,打电话聊天。” “就快在一起了吧?你不也说学长挺好的,有才又开朗。” “美院的话,摄影系应该认识吧,让系草问问?”邵年也说了句。 周彤有点犹豫:“麻烦他不好吧?” “男朋友不就是这么用的,”邵年朝鹿澄眨了眨眼,“澄澄帮个忙呗?”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他早就搬出去一个人住了,”鹿澄拿起手机道,“也不太爱理人。” “没事,就问问。” 鹿澄便说:“他叫什么?是什么专业的?” “国画的,叫张译,”周彤低声说,“我给你截个微信?” 鹿澄人愣住,看着周彤发给自己的截图。 她也不知道张译具体是什么专业,只是名字也可能是重名。 但这个微信头像…… 这是,叶涵嘉的男朋友。 邵年看她脸色不对:“怎么了?你认识这学长?” 鹿澄看了一眼周彤,又认真看着手机,皱了皱眉:“这个人,好像是我高中同学的男朋友……我假期前还……” 她是疑惑,另外三个人都有些震惊。 沈觅直接说:“不可能吧?” “你高中同学是谁?”邵年也站了起来。 “也可能是……他们刚分手?” “我试试吧……但要怎么说?” 鹿澄觉得有些棘手,毕竟她也是第一次找人问“你是不是已经和男朋友分手了”这样的话。 邵年似乎看出了什么,走过来,一把拿起她的手机:“我来。” 四个女生挤在一张桌子前,神情都有些紧张。 【鹿澄:十一有个餐馆有情侣的优惠活动,突然想起来,你要不要和男朋友去?】 过了几分钟,叶涵嘉那边回復道。 【叶涵嘉:谢谢】 【叶涵嘉:我回头问问他】 四个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虽然不了解两人的感情状况,但看上去,八成是没有分手。 邵年噼里啪啦打字—— 【鹿澄: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鹿澄:我是今天刚想去,如果你们要来的话,我正好帮你们占个座?】 “绝了,真问起这餐馆咋整?”沈觅有点傻。 “先把话骗到了,”邵年低声说完,拉着周彤,“现在给张译打电话。” 周彤其实还很懵,闻言抖了抖:“啊……好……但我说什么……” “管他呢,让他答应今晚和你吃饭就行。” 周彤赶紧打了个微信电话。 对方接得还挺快。 “餵?你……你在哪呀……” 她们靠得近,鹿澄听着对面的声音传过来,不禁皱了皱眉。 还真是张译。 周彤急忙找话题,叶涵嘉那边的回覆果然很慢。 “那……今晚一起吃饭好不好?我觉得学校附近有家店……还不错?” 过了会儿,张译那边应了。 她们看了看彼此,又等了一会儿,便看到叶涵嘉回復。 【叶涵嘉:抱歉,他说今晚要复习】 【叶涵嘉:辜负你的好意了,不好意思】 邵年直接就火了。 “我靠,还是个有女朋友的海王,还到我宿舍钓人?” “他死了!” 第53章 吵架  “我爱你。” 周彤回过神, 非常愤怒:“这个学长怎么这样啊……” 沈觅和鹿澄没见过这种场面,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阿澄, 把你同学的微信推给我。” 邵年咬咬牙:“什么人啊, 当海王这么光荣?我就是要让这人在京大混不下去。” 鹿澄把她的名片推过去,又看了一眼,忍不住道:“我感觉, 叶涵嘉也不知道……” “那肯定的嘛, 女生这种时候都是受害者。” 她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些。 鹿澄抿了抿唇,没说话。 邵年和周彤都很生气, 收到叶涵嘉的微信号后, 一直在宿舍里打字骂人,折腾到了很晚,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这两人还睡了整整一节。 沈觅忍不住感慨:“……女孩子拼起来都是真的拼。” “不过渣男真的噁心,男人都是垃圾……额,系草例外。” 鹿澄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但还是有些担心。 因为有些心不在焉,祁间也发现了。 “发什么呆。” 彼时两个人正坐在食堂里,祁间看了一眼她半天没吃完, 剩下一大半的餐盘,挑眉道:“别跟我说, 你现在还开始减肥了。” “没有。”鹿澄扒了两口。 祁间瞥了她一眼:“那是怎么,高数测试没及格?” 江教授给的题比较考对基础的掌握和灵活运用,对于非专业的学生都比较吃力,而鹿澄的应变一向是短板,适应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这段时间学起来也有些吃力。 第179页 “我也没有不及格……” 鹿澄又吃了口饭,低声:“我只是想到张译……” “谁?” “叶涵嘉的男朋友。” 鹿澄正想说那件事,祁间的神情却有点微妙起来:“你跟你男朋友说,你吃不下饭是因为别人男朋友?” “……这种时候就不要吃醋了。” 祁间反手指节敲了敲桌面:“怎么可能,我脑子有病才吃这个醋。” 鹿澄看了他两秒,又吸了口气:“好,你没有。” 祁间:“……” 祁间:“?” 鹿澄举着餐盘站起来:“吃饱了。” 说完抬脚就要走。 祁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因为这个人跟我甩脸,两次?” “还能有第三次。” 祁间:“……” 太离谱了吧? 他都有点气笑了:“行啊。” 鹿澄没理他,放了餐盘就走。 本来第二天祁间会和她一起上课,他没来,鹿澄也没管。 两人冷战了几天。 直到第六天,祁间发了一个“?”。 鹿澄还是没回。 在看到消息的时候,她接到了叶涵嘉的电话。 ——约自己到学校的咖啡馆见一面。 京大的校园里坐落了不少咖啡馆,鹿澄走进约好的那间,叶涵嘉坐在角落的位置,非常显眼。 ……憔悴得显眼。 见到鹿澄,她强打着精神,勾了勾嘴角道:“你想喝什么?这家的卡布奇诺还不错。” 鹿澄吸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按你说的吧。” “好。” 服务员来过后,叶涵嘉又牵着嘴角,对她笑了笑:“来京市还习惯吗?抱歉,一直没联繫你,开学之后也没有……” 鹿澄歪了歪头,打断她:“你已经分手了吗。” 叶涵嘉的脸色惨白。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不过你现在找我,应该是有什么和这件事有关的想告诉我,”鹿澄看着她,“而且……如果难过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笑了。” 叶涵嘉一顿,过了片刻,她用手捂着脸,低声:“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 “你不知道,”叶涵嘉吸了口气,垂下头继续说,“我和他,很小就认识了。” 鹿澄愣住。 “我们家住得很近,我从初中开始就喜欢他……” “因为他来京大,我才会想要来这里。” “哪怕第一年没考上,都想再试试……” 叶涵嘉为了张译,才想来京大的。 那一年,她非常努力,一个人,默默地。 “我以前一直觉得我很了解他,不管是他喜欢的还是讨厌的,哪怕只是一个眼神我都知道,”叶涵嘉低声说,“也许是我想错了吧,但发生了这种事,我去问他的时候……也听出来,他想撒谎。” 鹿澄张了张嘴。 “我拆穿了他,还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看到我就很烦,什么时候都在说他不对,想要管着他……以前或许是觉得,因为是一起长大,所以在一起也没什么,但之后‘觉得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就觉得烦闷和窒息’。” “撇开所谓青梅竹马这种事,他觉得我其实没有一点优点。” 叶涵嘉说到最后都在浑身发抖:“对他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 …… 鹿澄拉开公寓门的时候,瞥见了半遮的窗户里一抹黄昏的尾巴,她想到叶涵嘉无助的背影,总觉得连色泽浓丽的黄昏都十分黯淡。 祁间也不在,公寓面积不大,但现在却让她觉得有些冷。 她看了一眼手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没电了。 ……出来的时候不是还有70%吗。 祁间卧室好像有充电器,不过配置好像不一样。 鹿澄没再理会,随手把它搁在茶几上,倒头躺在了沙发上,不知不觉睡了一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过来,发现整个公寓已经全黑了。 人好像还是没有回来,鹿澄觉得有点饿,起身去看了冰箱。 冰箱里只有一点零食,和不少饮料。 公寓请的阿姨每周五会上门打扫,对方也负责补充一些需要的东西。 ……今天好像正好是周五。 他不是没有晚课吗。 鹿澄心情混乱,随便拿了一罐,扯开灌了一口,一瞬被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这果汁的味道有点怪。 鹿澄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易拉罐上的水果图案,又喝了两口。 感觉不像汽水。 想再认真看看,公寓的门却忽然开了。 客厅的灯骤然亮起来,微黄的光洒下,鹿澄下意识皱了皱眉,才看清站在玄关的人影。 她站起来,发现是祁间回来了。 第180页 他刚反手关上门,看到站在公寓里的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祁……” “……够了没。” 鹿澄一愣。 祁间非常非常生气的时候,会说这三个字。 她怔怔地看着带着浓重夜色走进来的人。 ……哪怕是他们关系最不好的时候,鹿澄好像都没见过他这样。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鹿澄的脑子现在只剩一团浆煳,除了知道他很生气之外,她根本分辨不出对方其他的情绪。 反而是自己的情绪在不停发酵。 可能是看到她后退的那一步,祁间也停了下来。 他开口,冷冰冰的语气里压着明显的怒意。 “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其他没什么长进但甩脸色的能力一日千里啊——” “还是因为那种……” 斥责的话在耳边响起,鹿澄脑子里有根弦突然绷断了。 她一瞬眼眶通红,豆大的泪珠从眼眶内滚落,怎么都停不下来。 “你能不能……不要和我吵……” 祁间像被按住了暂停键,生生停下,脸上的冷漠顷刻崩塌,只剩下诧异。 鹿澄觉得有怎么也没办法抑制住的难过。 祁间是个,非常受人欢迎的人。 虽然脾气真的很差,也不爱配合谁,哪怕是自己……但没办法否认,就算遭遇过毁灭性的事情,哪怕不被任何人喜欢,他始终是耀眼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因为祁间喜欢自己,所以才会有所退让。 她很高兴,觉得可以和他一直在一起。 但是……真的能,“一直”吗。 在听到叶涵嘉几乎崩溃的声音,鹿澄骤然想到,毕业的时候向祁间告白的女生和自己说过的话。 除开所谓离他近一点这种事,她实际上只是个很容易慢半拍,乏味又爱多管闲事的人。 如果祁间喜欢她,是因为长久以来,他的身边只有她。 反覆的争吵,一遍遍的否认,这一次的情况,下一次重复……他会不会,感觉到“烦”。 ——现实里的感情,是会被消磨掉的。 会不会有一天,这一切都会消磨殆尽。 她不知道叶涵嘉抱着多大的决心,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在孤身一人的时候找到能够追上另一个人的希望。 也许只是抱着因为有一个人对于自己而言,始终非常重要的想法。 但不是谁,都会抱着对等的情感。 鹿澄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祁间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的心变得无比敏感,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祁间对她说出了类似于“自己厌倦了”的话…… ……完全不敢想。 哪怕是刚回鹿家,很茫然又很想念宋姨,见到她后只听到一些劝诫和好像理所当然的话的时候,除了失望外,并没有特别多的负面情绪。 不会像这样,只是面对“可能发生”的事情,就产生了两眼发黑的感觉。 “对不起……”她想让眼泪不要掉得那么凶,垂下头,用力用掌心贴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 她什么都看不清,下一秒却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 很熟悉的,温暖的怀抱。 “还有要说的吗。” 耳边是男生很低的声音,和之前的冷意完全不一样。 鹿澄分不清他这句话的意思,却因为这样的怀抱而感到了委屈。 “我不明白。” “我很害怕,如果有一天你突然觉得我其实不好……” “如果你会遇到……不管做什么都会喜欢的人……能不能提前告诉我。” 她在祁间面前,始终觉得矛盾。 他是喜欢自己的,否则不会露出那样温柔的神情,认真给她准备礼物,让自己像是个被眷顾的特例。 又觉得,他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有时候始终让人觉得有那么一点距离。 祁间抱着怀里的人,感觉到她薄瘦的肩膀在轻轻颤抖,有温热的湿意从胸口开始蔓延。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开口:“……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一个都没有接,直到手机关机。” 鹿澄浑身一僵,有些无措:“我不知道……” “我手机也没电了,在你的宿舍楼下站了三个小时也没见到你。”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祁间语气平静,“我很不安。” 他第一次,极为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情。 祁间轻轻地捋着鹿澄的背,像是回忆起什么,语气轻淡:“五岁的时候,你带我离开老宅,约好了要来找你玩,但你转眼就把我忘了。” 感觉到鹿澄抬起了头,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知道是因为你在宋姨和我之间选择了她,其实完全可以理解。” 因为宋姨是她的“母亲”,而自己只是有一面之缘的人。 第181页 祁间垂眸看着窗外的地面,神色一点点拉暗。 “我有时候会觉得我很幸运,因为你愿意回头再看看我……” “你会在意很多人,是宋姨我还可以说服自己,但其他人呢。” “……阿澄又要因为谁抛弃我了?” 他缓慢收回视线,用力把人按在怀里,忽然觉得自己很过分。 他觉得她好,说要喜欢她,却不想表现出一丝一毫,不愿意让她察觉到自己失控的一面,实际上始终想保留着自己有利的局面。 就像是始终记得当初被她“抛弃”的一种在意。 鹿澄把他从在意祁家的泥沼中拉出来,却仍旧在用这样的态度面对她。 她很害怕,第一次哭得那么难过。 甚至觉得自己不喜欢她,觉得看不到未来。 “之前想要出国,是因为害怕看到你喜欢上其他人。” “你知道我脾气差得很。” “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祁间微微往后挪了点,垂下头,与停止哭泣,双眼通红的女生额头贴着额头。 “对不起。”他说。 “害怕也好,愤怒也好,只要你想,对我说什么都可以。” “我也会告诉你……不和你吵了,可不可以。” “在我这里你做什么都可以,即使有一天不喜欢我,也可以。” “但我希望不要有那一天。” 祁间的手轻轻按着她的后脑勺。 他吻到了她带着一点咸味的唇瓣,动作极度温柔。 “我爱你。” 他低声说。 鹿澄怔怔地看着他,有最后一滴泪顺着面颊滚落。 她抬首,环着他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因为刚哭过,女生唿出来的气息里还混着有些潮湿的热气。 和一点刚才的饮料的味道。 热意顺着后颈,嵴背,逐渐蔓延,渐渐又直接碰到了肌肤,肆虐起来。 她觉得祁间的手有些凉,却又有些滚烫。 ……她也很烫。 被按在沙发上时,鹿澄不小心碰到了放在茶几上的罐子,易拉罐被碰倒,滚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骨碌声。 祁间被那一声拉回了一点理智,搂着她回头瞥了地上一眼,才侧头咬了咬她的耳尖。 “喝酒了?” 鹿澄不明所以,缩了缩脖子。 “不知道……不是饮料吗。” 祁间安静了两秒。 果酒饮料,对她这种从来没接触过酒精的……这还不是一放一个倒? 他吸了口气,起身。 鹿澄却扯住了他的手。 “……你要去哪。” “我又让你生气了?” 酒精会放大情绪。 祁间:“……” 他看着仰躺在沙发上,神色茫然又委屈,面颊有些泛红的人。 祁间嘆了口气,捏紧她那只五指细白的手,再次俯身。 “我很难受。” “你帮帮我。” …… …… 次日清晨。 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洒进室内,鹿澄侧躺着缩成一团,渐渐转醒。 先是感觉太阳穴有点痛,跟着反应过来这儿是哪,有一瞬滞凝。 她偶尔有几次睡在公寓,都是自己睡卧室,祁间睡沙发。 祁间…… 忽然,鹿澄忽然意识到环在腰上的手臂,下一秒,躺在身后的人贴上来,脸贴着耳后侧,唿吸撩人。 这一瞬,昨晚发生的事情全都涌进了脑海。 叶涵嘉找她倾诉,她因此变得有点焦虑,想回公寓找祁间,然而他很晚才回来,还很……生气。 自己好像喝了酒,整个人的情绪变得有点失控,就和他吵了一架。 但结果好像…… 一直很不受控制的人服了软,到后来……就不是吵架了,是…… 最后他们都有点没收住,她非要扯着祁间不放,他就拉着自己…… 鹿澄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红,完全没想过事隔一晚,记忆反而更加清晰。 “醒了?”祁间感觉怀里的人变得有些僵硬,睡意消散了些许,低声道。 “……没。”鹿澄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的反应颇有些掩耳盗铃。 祁间一顿,忽然低声笑起来,又低又哑,听得她连脸都红了起来。 “下次喝饮料看清楚,”他收紧了怀抱,“不要喝完了我受苦,让你帮帮忙还要嫌累,我还得替你煮夜宵,再醉一点是不是还得帮你洗澡。” “你别说了……明明是你比较……” “我比较?” 鹿澄闭了闭眼,喊他的名字:“祁间。” “嗯。” “不是说不和我吵了。” “……” 倒是记得挺清楚。 祁间埋在她颈肩吸了口气:“嗯,都是我的错。” 鹿澄:“……” 第182页 “再陪我睡会。”他没再逗她,又用力搂紧了人。 鹿澄“唔”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 但只过了几分钟,祁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差点忘了。” 鹿澄莫名,扭过头,髮丝蹭着枕头,转头看他。 祁间从床头柜上拿出了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时,鹿澄微怔。 是情侣款的手鍊,设计简约,在金色的色调上缀着半片杏叶。 祁间重新把她搂进怀里,给她的左手戴上,并扣上了扣。 鹿澄的手腕纤细,皮肤很白,戴上去看起来非常精緻漂亮。 “……很好看,我好喜欢这个。” 祁间似乎也很满意,闻言亲了亲她的耳尖。 “生日快乐,阿澄。” 第54章 密室  更相信他一点 因为祁间的礼物, 鹿澄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她思索了半晌,脑子渐渐清醒过来, 旋即释怀。 也许正因为到了这一天, 祁间昨天才会主动给自己发消息。 但她不仅不配合,前几天也都没有主动去找他……就他的脾气而言,人被气成什么样实在不好说。 到底是因为这一天比较重要, 还是想找机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虽然有点不太好说,但好像也差不多。 “把自己生日忘了?” 祁间现在好像已经完全没再思考这个问题, 看出她的意外后, 他递出手,让她帮自己把另外一根戴上。 鹿澄干脆也不再理会这种小事, 坐起来,低下头帮他扣好。 “感觉只有一根链子有点单薄,再加一根手绳?不过你好像也戴手錶……”鹿澄抓着他的手,仔细看了一下。 “都可以。”他本身对这些不感兴趣, 都随便她。 鹿澄高兴起来:“那我编一个?我以前和宋姨学过编绳子,做成手绳好像很不错……虽然很久没做过了。” “不急,想做的时候再弄。” “好。” 祁间抬眼看去。 女生跪坐在床上, 黑色的长髮散落在当成睡裙,被穿得皱巴巴的白色衬衫上, 领口扣子解开两颗,微俯身时,柔软的线条顺着脖颈向内延伸出漂亮的弧度。 她的心情似乎很好,情绪也难得外放了一点,一双杏眼里缀着细碎的光。 鹿澄其实很好看。 像轻淡悠远的香, 乍一看并没有那么惊艷,但下一次看到时,总会第一时间冒出第一次看到时的样子,并无意识地加深印象。 一点一点,到最后就是再也忘不掉,好像永远不会腻的样子。 祁间回过神,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柔软手心,反手牵着她,微微使力。 鹿澄发出一点惊唿,下一秒撞进一堵温热的墙上,被他重新搂进怀里。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他单手伸到女生的脑后,一点点梳理柔顺的黑髮,有些漫不经心地道。 “诶,你以前不是不想吗,”鹿澄用指尖戳了戳他,“每次都很勉强。” “不是成年了?” 鹿澄一愣,猝不及防想起昨天晚上。 虽然祁间总能给她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但…… 鹿澄有点儿耳热,从他身上滚下来,人往后挪。 “算了,室友其实都挺好的,我觉得还能和她们住两年。” 祁间听着她有点慌乱的口气,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之前不太敢和她靠得太近,就是担心自己得寸进尺。 她现在倒是知道怕了。 “别退了,再退就掉下去了,住不住随便你。”祁间把人拉回来,搂着她,“我再睡一会。” 反正来日方长。 鹿澄看着他重新闭上眼,才眨了眨眼。 她昨天刚过来的时候睡了几个小时,就算昨天闹得挺晚,现在也不是很困。 她四处看了看,才在自己的床头找到了手机。 昨天祁间顺手接上的充电器,她也一直没打开过。 甫一点开,铺天盖地都是消息。 祁间打的那几百个电话,室友和叶涵嘉发的消息,还有今早到现在,家人和朋友发的生日祝福。 鹿澄先点开宿舍群,拉到了未读消息的最顶部。 【邵年:宝,你人呢,你家系草在宿舍楼下站半小时了】 【邵年:你们还吵着呢?】 【周彤:虽然系草很帅但我肯定支持你!放心我们绝对不和他说话!】 【沈觅:牛啊,半个小时来三个人问他要微信了】 鹿澄略过一些内容,又往下划了一下。 【邵年:两个小时了,我觉得系草其实挺诚心的,隔壁拿蜡烛告白的都收摊了他还在那孤零零站着呢】 【周彤: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们吵架他在宿舍楼下跟你认错了】 【沈觅:谢谢系草让我对雄性有了改观[抱拳.jpg]】 鹿澄:“……” 她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靠得很近,正安稳沉睡的人,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十分钟后,她在空间发了一条说说。 【华夫饼:生日快乐0.0[图]】 图上,是牵在一起的一双手,手腕上戴着同款的手鍊。 第183页 【江熠:?】 【裴梦:?】 【傅宇森:班长太牛了!】 【邵年:?】 【沈觅:?】 【周彤:呜呜呜太甜了】 【唐离:杀人诛心啊】 …… 祁间睡了一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听到了点儿声音。 是鹿澄在外面打电话。 “好……谢谢您。” 他走出去的时候鹿澄刚好挂电话,听到声音抬起头:“吵到你了吗。” “和谁打电话。” “夫人祝我生日快乐,问我需不需要蛋糕,”鹿澄说,“宋姨也打了,说给我寄了东西。” 说着,她用放在茶几上的水壶给祁间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杯子是暗橙色的,是鹿澄得知他过来之后一直没有杯子,特地买的情侣款中的另一个。 祁间接过来,手放在她的头顶揉了揉:“中午想吃什么。” “出去吃?冰箱里好像没什么东西,”鹿澄歪了歪头,“你自己在家不做饭么?” ? “去食堂或者外卖,”祁间不以为意,“你不在就不想弄。” 鹿澄眨了眨眼,才露出一点很浅的笑意。 收拾了一下,一起出门的时候已经过十点了。 在计程车上时,鹿澄拿着手机玩了会儿。 她发的说说很多人都能看到,有些人想起是她的生日都发了一条,除此外也有人来问男朋友的事。 鹿澄挑了一些回復,最后还是点进了宿舍群。 室友都很活跃,看到她发的说说后便过来“道贺”。 【周彤:和好了?!】 【鹿澄:恩】 【沈觅:今天是你生日,你们要一起出去吗?】 【鹿澄:是啊,一起吃个饭】 【邵年:决定好去哪里了吗】 【鹿澄:没有,他定】 【周彤:?才和好诶,关系就那么好了吗】 鹿澄看到这句话,思考了半晌。 【鹿澄:和吵架没什么关系,以前就是这样的】 对于祁间在吃饭和旅游方面的审美,自己似乎一直都保持着默认的态度。 与此相似的,祁间似乎也从来不会过问某些原因。 他似乎,很相信自己。 …… …… 祁间带鹿澄去的是京市的餐馆就在某个热闹的公园里,但因为深处在巷子内,藏在南市中,又不会特别吵。 吃到后来,店员微笑着走过来,递给他们一个信封,说是店里给鹿澄的“生日礼物”。 “最近有一家新开的店,希望我们帮忙宣传,年轻人应该会对这个比较感兴趣,正好预订的时候说是为了庆祝生日,所以特别送一份礼物。” 鹿澄道谢后,拆开了信封。 是两张黑色的门票。 她看清上面的字,眨了眨眼睛:“是密室欸。” 祁间:“……” 他到底是和密室有什么奇怪的不解之缘。 沉默了片刻,有点儿无语地开口:“年轻人是这种标配吗,你怎么老收到这种门票。” “还有狼人杀和剧本杀,”鹿澄难得充当了科普的角色,“是类似于角色扮演的文字游戏。” 祁间没说话,看样子并不是很想理解。 “密室的话会真实一点,不过今天就算了。” 鹿澄把票收起来,扭头道:“我们去看电影?” 祁间没说话,伸手将那个信封拿过来拆开看了一眼。 黑色的门票上,“惊魂音乐厅”五个大字非常显眼,看起来不仅是密室,还是那种两眼一抹黑的密室。 “密室只有恐怖类吗?” “额,恐怖类确实比较受欢迎。” 鹿澄抬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我过几天再和室友去?” “你室友还有人喜欢这类?” “……好像没有。” 不管是哪一位,好像都没有人热衷恐怖风格,她们显然也不是裴梦那种对未知事物会抱有好奇心的类型。 鹿澄沉默了半晌,觉得自己只能以后抽空来了。 ……这话和“下次一定”差不多。 祁间点了点头,站起来:“那走吧。” 鹿澄有些错愕。 “不想玩这个吗。” “也不是,但这种密室布置肯定会有……” “没有关系。” 鹿澄却有点紧张:“但是有些真的……” 看她这个样子,祁间却勾了勾唇角,再次重复:“没有关系。” “那你不是……” “我有在做心理治疗。”祁间看了她一眼,“这种程度没什么。” 鹿澄一愣,还是有些犹豫。 “但是……” “没有但是,”祁间垂头捏了捏她的脸,下意识想说“你话怎么那么多”,但看到面前的人用一双透着担忧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禁轻嘆了口气。 他的手背蹭过鼻尖,视线撇开,抿了抿唇:“我也想陪你做点你喜欢的事情。” 第184页 …… …… 因为这个密室的规模不大,还需要预约时间,鹿澄本来以为按照密室的火爆程度也许今天也玩不上,但最近的时间点里突然有人退了票,正好给他们剩了两个位置。 鹿澄预约了最近的时间,和他一起往开密室的商场走。 是周末,又是比较繁华的区域,到处都很热闹。 到了密室的入口,鹿澄发现除了他们之外,似乎还有一对情侣。 那对情侣看起来已经等了一会,女生在和男朋友撒娇,说自己想吃k记的甜筒。 “这个天气你吃什么甜筒?” “但那个甜筒是本命诶,我真的很喜欢那个甜筒!” 男生开始还抱怨了两句,但还是转头去买了。 鹿澄只是瞥了一眼,便低下头看起了手机。 她在查“惊魂音乐厅”。 “都要进去了,你还看剧透?”祁间看了她一眼。 “不是,”鹿澄抿了抿唇,“想看看有没有……高能预警之类的。” 说着还担心地看了他一眼。 祁间:“……”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不再解释,随她去了。 不过鹿澄也没能查到什么。 密室这种东西网上一般没有剧透,这又是个新开的,更不可能有什么体验视频。 鹿澄收起手机,顿时有点儿莫名的感觉,自己玩密室,好像还是第一次那么忐忑? 怀揣着这么复杂的心情,她忽然感觉祁间拉住她的手,塞了一颗……橙子味的水果糖。 “怎么?”她接过来。 “觉得你比较喜欢这个。”祁间没多解释。 鹿澄眨了眨眼,也不多问,撕开了糖纸塞进了嘴里。 正好工作人员走过来提醒他们入场,那个拿到甜筒的女生挽着男朋友,笑着走了过去。 …… 密室普遍都比较暗,六个人被分成了三批,两两从不同的入口进入,比鹿澄之前去过的那一次似乎要复杂一点。 他们选了光线最足的入口,走进去后,迎面是一条扑着鲜红地毯的走廊。 “上一次过来的时候,人还挺多的,很热闹。”安静的氛围里,两人牵着手,鹿澄看了祁间一眼,开口说着,“不过他们的胆子不是很大,剧情推进也不是很流畅。” 祁间听她说过,“哦”了一声:“之前那次好像也没玩太久。” “嗯,因为都太害怕了,所以很多任务都省略掉了。” 说完,他们走进了一个房间。 似乎是化妆间,昏黄的灯光下堆满了造型夸张的戏服,还有大面的化妆镜。 一张化妆檯上放着一张卡片。 鹿澄走过去,把卡片拿起来的时候,化妆檯里突然发出声音。 是一个在唱歌的女声,听上去很哀婉。 “这个是密室的解谜,”鹿澄急忙和祁间解释,“突然会冒出声音什么的。” 祁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唱完,他才看了一眼那张卡片。 卡片上只有三个字“找到她”。 “现在要干什么。”他随口问。 “找进入下一个房间的钥匙,”鹿澄说,“提示就在房间里。” 他很直接:“没听懂。” “刚才唱的那个是传统的戏曲,听上去很悲伤,应该有一条npc的感情线,”鹿澄回忆道,“歌词里有类似于穿着裙子上台的句子,她好像对自己的裙子很在意。” 祁间对密室并不感兴趣,但听到她的话,却挑了挑眉:“三句歌词能听出那么多东西?” “因为三句歌词提到了两次裙子,语调拉长,证明是重点……虽然这种曲子可能有音律上的格式,但一般不会有密室那么讲究……” 鹿澄看向化妆间那些堆放着大量衣服的衣架。 “这里的衣服都是西方的大裙子,不过按提示上应该是旗袍这类东西。” “因为唱的是中文?” “……嗯,可以这么说。” 鹿澄到处翻看了看,最后停在了两条裙子中间。 她伸出手,抽出了藏在中间的绿色旗袍。 挂着旗袍的衣架上,同时还挂着一枚钥匙。 还真被她分析到了。 “还听出什么了?”祁间忽然有点儿好奇。 鹿澄拿着钥匙,重新走到化妆檯前:“一个迷失了自己的……人吧,比如喜欢东方的戏曲,但迫于生计只能出演西方的角色。” “有一种,很遗憾的感觉。” 祁间看她低声随意地说着话,同时拿着钥匙,在房间四处寻找锁孔,不禁说了句:“你对情绪很敏感。” “可能吧……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会用这个分辨宋姨那天的心情好不好。”鹿澄低声道,“不过只是知道而已……我现在还在学习能处理好这些。” “刚才那张卡片,”祁间安静了一会,忽然说,“如果‘她’说的是唱歌的人……目标应该是声源,在化妆檯。” 第185页 说完,他抽出了化妆檯上唯一的抽屉。 一个锁孔出现在抽屉的正面。 “你适应得好快。” “还行。” 鹿澄走上前,将钥匙插进了锁孔。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两侧的灯忽然熄灭,只剩下化妆镜前的一盏,鹿澄一怔,眼前的镜面里突然出现了一张陌生的,披头散髮的脸。 她勐地回头。 祁间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然而下一秒,眼前的视线却忽然被一只手盖了起来。 女生的手贴在跟前,耳边还有她认真的声音:“是假的。” 祁间:“……” 他本身不害怕恐怖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感觉,在不是黑暗狭窄的典型的环境中,或者说在治疗后,也没有什么感觉。 就是没想到…… 总觉得鹿澄的反应要更大。 祁间眼睫微颤。 女生柔软的手蹭过睫毛,带着一点她身上的香味,让人感觉很舒服。 祁间顿了顿,主动伸出手,把女孩抱进怀里。 “有点怕,你再抱一会。” 闻言,鹿澄踮起脚,环着他的脖子,抱紧了他。 还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那边站在镜子后的工作人员:“?” ……你们是不是玩不起! …… …… 他们抱了会儿,直到站在模拟镜子的道具后的工作人员都无语地丢下线索跑了,灯重新亮起来,鹿澄才注意到化妆间旁边被打开的暗门。 走出去后,两个人又过了几个房间。 鹿澄几乎全程都在负责分析和破解,如果遇到太黑并有些恐怖的画面,就捂着他眼睛。 过了这几个房间,他们意外遇到同行的那对情侣。 鹿澄本想礼貌地打个招唿,但是战况好像比较微妙。 “让你去做个任务而已啊,这么就被吓到了你丢不丢人。”女生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全是我去,说出去真的太好笑了吧?” “但是真的很恐怖啊……” “那下次我找其他人来咯?” “叫就叫吧反正别找我……” 女生怒了:“哪有你这种人啊?!那你现在走!” 鹿澄:“……” 她往旁边看了一眼,祁间只是眼皮一掀,就扣着她的手心,看样子是想换另一个方向走。 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的房间忽然走出来一个npc。 npc披头散髮,本来是要走剧情的,谁知道一进来,正和男朋友吵架的女生一把拉住他:“哎,你来给我们评评理……” 鹿澄和祁间:“?” npc:“?” …… 那对情侣吵了好一会,三对人集合之后,才勉强继续剧情。 剧情倒是和鹿澄猜得八九不离十,密室的主角便是歌声的主人,有着梦想不得实现又惨死在了音乐厅里的经歷。 但实在是因为那对情侣太兇,再有出来制造气氛的npc也没再能把气氛拉回来。 最后走出来的时候,鹿澄感觉到了工作人员的歉意和某种“他们终于走了”的心情,还拿到了一些纪念章之类的纪念品。 “会觉得很无聊吗。”她把纪念品收好,拉着祁间道,“感觉你后来有点困。” 祁间反手牵着她,平静道:“还行。” “一般来说至少气氛会一直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多亏他们了。”鹿澄嘆了口气,有点儿感慨,“没有那么恐怖了。” “不嫌我丢人?”祁间半开玩笑道。 鹿澄安静了两秒,认真地点了点头:“没有……但你如果觉得不好玩,不要勉强自己。” 她很不擅长处理没有经验的事情,知道可能会有不太好的情况后,也会对没有发生过的事产生恐慌的情绪。 现在想起来,昨晚的自己,确实有些冲动了。 有些事情,“经验”没办法代入所有的人。 “你怎么觉得我在勉强自己?”祁间挑了挑眉。 鹿澄想了想,低声道:“难得没有说煞风景的话。” 祁间:“……” “不是你让我少说点的?” “可是,如果只是因为我不想听那些话,你会不会觉得很不适应,”鹿澄往他身边靠了靠,挽住了他的手臂,“而且你是真的对这个不感兴趣吧。” “还可以吧,”祁间反问道,“你不也很不喜欢到处跑?现在说走就跟着来了?” 似乎确实如此,鹿澄想起来,很多因为祁间改变的事情,一开始可能是迫于情势,而之后是受到他的影响,而感觉到了以前觉得不喜欢的事情其实也挺有趣的。 会对这些事情产生信任,完全是因为…… “因为是你。”她抬头看着对方。 “那我也一样。”祁间揉了揉她的发顶。 不是因为其他人,也不是迫于无奈而向对方妥协。 只是因为是和身边的人在一起,所以觉得,不管是做什么事都会很有趣。 第186页 因为喜欢和信任,所以想让自己变得更好。 鹿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总觉得,自己也需要更相信他一点。 第55章 琐碎  “但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 在周围转了转, 鹿澄拉着他去商场买了很多东西,两个人又在外面吃了个火锅,才回了公寓。 晚一点的时候, 祁间进了厨房给她做了一份华夫饼。 鹿澄洗澡出来看到, 便坐在沙发上,对着华夫饼拍了一张,发到了微博上。 鹿澄的微博除了发vlog之外, 还会发华夫饼的图片。 虽然也会有在咖啡馆自习的时候吃到的, 但祁间做的是每个月会发到微博上的保留项目。 今天的文案和说说发的是一样的。 【橙味华夫饼:生日快乐0.0[图]】 鹿澄看了一眼“生快”“原来今天是大佬生日”“是经典款!”的评论,笑了笑。 “感觉自己好像成旅游博主了。”祁间在身边坐下的时候, 她凑过去歪靠着他, “但上课期间也没有什么旅游的机会。” “所以变成美食博主了?”祁间不玩微博,只是看了一眼。 “其实我最近还见过一些摄影博主, 会分享日常的。”鹿澄问他,“你想试试吗。” “没有兴趣,”他随手用叉子叉了一块华夫饼,塞进了鹿澄嘴里, “你想发就自己发。” 鹿澄眨了眨眼,吞下那一口后才道:“那不是你拍的么?” “你喜欢就是你的。”祁间又拿起了叉子,递来一块。 鹿澄乖乖张嘴, 又弯了弯唇角。 她觉得自己今天那种想要笑起来的心情,好像怎么都平息不下来。 “我记得你是不是晚上都没有晚课。” 说话的时候, 她还是没有自己去拿叉子,而是任由着眼前的人用叉子将酸甜可口的甜点送进嘴里。 “恩,怎么。” “一起去图书馆?” “适应学习节奏了?”他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掉嘴角的一点果酱。 “恩。”鹿澄点了点头:“去大图书馆的话离公寓也比较近,下午还可以一起吃饭。” “好。” 祁间答应之后, 鹿澄又高兴地给他安利刚才在商场里买的糖:“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口味,我发现这个牌子的糖更好吃。” “虽然是硬糖,但是有夹心,”她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袋子橙色的水果糖,撕开了包装递给了他,“试试?” 祁间捏着她的手将糖送进嘴里,望着她一脸期待的眼神,侧着头,眼神颇有些深意:“今天怎么老撒娇。” 鹿澄一愣:“有吗?” 她好像真的在反思自己有没有在撒娇这件事,过了片刻才犹豫说:“这是撒娇吗?” 祁间“啊”了一声:“你要觉得不是,也可以。” “你的语气和‘对啊就是啊’没有区别吧。”鹿澄望着他。 “没有关系,你只要别告诉我你对别人用过这个语气就可以。” “……” 祁间看着她沉默,微微坐直了一些:“……还真有啊?” “不是,”鹿澄将别在耳后的一缕发散开,低声解释,“不如说是,好像回到鹿家之后,就没有再这样了。” 回鹿家之前,她虽然过得压抑,但在宋姨面前,她还是会像现在这样,用带着期待和欣喜的语气和宋姨说话。 祁间抬手,指尖掠过她白皙的面颊:“鹿家对你不好?” “不是,”鹿澄双手握着他的手腕,面颊在他的掌心上蹭了蹭,“我初中快毕业的时候想去离得比较远的学校,就可以和宋姨一起住在外面,那个时候好像会有像现在一样的情绪。” 祁间眸光微暗:“是因为我?” 他其实知道,但那个时候的他深陷泥沼,而鹿澄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曾经放弃过他的人。 现在想起来,她一样过得不好。 鹿澄摇了摇头:“我想说的是……哪怕我可能不是宋姨的全部,可总觉得,那个时候总是有些希望的。” 而现在,她觉得自己又找到了那样的希望。 祁间安静了数秒,忽然道:“这个糖。” “不好吃吗?”鹿澄看他脸色不对,下意识去摸了一颗,“上次室友给的时候觉得还挺好……” 面前的男生忽然勾住了她的腰,把她拉进了怀里。 所有的声音在唇贴上来的时候消失了。 鹿澄被他吻着,感觉到他口腔里满溢的橙子味,糖被他含着,叩开齿关时随着柔软的触感推进了嘴里。 被含化开的硬糖碰到牙齿,她下意识“唔”了一声。 祁间没有理会,只是勾着那颗糖,又与她靠近了许多。 鹿澄被吻得脑子迷迷煳煳,那颗糖似乎在嘴里被自己无意识咬碎,碎开的糖渣在口腔里化开,嘴里也都是那样的橙子味。 里面的流心带着一点儿酸味,不知道在哪儿静悄悄地融化。 第187页 他们稍稍分开的时候,祁间眯着眼睛,舌尖舔了舔她唇角的一点儿痕迹,随后,吻一点点往下移,落在脖颈上,落下细碎的吻痕。 有点儿疼。 鹿澄缩了缩肩膀,脑内有根弦骤然绷紧了。 她还没忘记昨晚的事。 实在是紧张,想提醒他一下,却忽然感觉到缱绻的鼻息带着清甜的味道,落在自己烫红的耳边。 “……你是我的全部。”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鹿澄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指尖轻颤地攥着他的袖子。 她被吻着唇角,脖颈和指尖,渐渐地被抱着进了浴室。 没有到最后,似乎只是重复了前晚的事,但好像又过分了一些。 她面颊烫红,后来只能撑着祁间的肩膀,用虚弱的声音和他说“不要了”,祁间才顿了顿,亲了亲她的唇角,拿着花洒,用温水沖洗她有些发红的掌心,又替她换掉湿了大片的衬衫,才把她抱回卧室。 接触到柔软的床铺,鹿澄埋进被子里,缩成了一团,装死装得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祁间俯下身,帮她掖了掖被角,还贴心地去客厅把手机拿过来,才转身进了浴室。 但鹿澄已经完全不想摸手机,她只觉得手很累,腿也很累。 眯了一会儿,耳边有从浴室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水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渐歇,她才睁开眼睛,扭过头,看着人从浴室里出来。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祁间大概是收拾好了,鹿澄才感觉身边的位置往下陷了一些。 亮了一点床头灯,祁间刚躺下,便看到身侧的女生转过身,轻轻地将一角被子递过来。 “睡不着?” 他接过来,将两个人都裹进被子里,并顺势搂着鹿澄的腰,将人拉进怀里。 “……有一点,”鹿澄感觉到贴在腰间,隔着一层布料的掌心竟然是冰的,被刺激得缩了缩,又皱了皱眉,“十月了……你怎么洗冷水啊。” 京市比s市降温快多了,她怕冷,昨天来的时候祁间就把空调和加湿器都开开了。 但祁间好像一点也不怕。 “这个室温没事,”他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抚着,“不洗冷水压不下去。” 鹿澄“诶”了一声,下意识轻颤了颤。 祁间没多碰她,老老实实把人抱紧在怀里。 过了片刻,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趁鹿澄还没睡着,低声道:“没和家里说?” 鹿澄迷迷煳煳“嗯?”了一声,想到他可能是看到了那条说说。 她微信加的人不多,发在空间是想散播得广一点,也懒得一点点解释。 而且,微信那边还加了许心昙他们。 “没想好怎么说。”她小声道。 祁间“哦”了一声,鹿澄想问他一点什么,躺在他怀里又实在是困,便睡了过去。 次日,两人早起,祁间给她做了早餐,他们在公寓又看了会儿电影,鹿澄后来还写了点作业。 傍晚吃了饭,祁间送她回学校,去取了几个快递,把她送到了宿舍。 鹿澄抱着快递迴到宿舍,宿舍里三个室友见到她,刚好在欢唿。 “……这是怎么了?” “澄澄回来啦。” “我们手撕渣男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鹿澄思考了半分钟,才想起来这个渣男是谁。 虽然因为这件事吵了一架,但这两天,她居然一点也没想起来。 望着她很茫然的样子,三个室友都是一阵沉默。 “行吧行吧,和男朋友和好享受了一个幸福假期的人不看消息也很正常。” “那麻烦你们介绍一下战况?” 鹿澄笑了笑,走到自己的位置前,把快递拆开。 有不少人送的礼物,唯独宋姨的,仍然用她编的袋子装了亲手做的点心,鹿澄觉得有些熟悉,转头给室友分了一些。 “谢谢呀。” “我们去论坛发帖子了,两个院的人都知道了。” “但是你那个高中同学真的中毒不浅哦,好像还没和他分手?” 鹿澄一愣:“是吗?” 叶涵嘉找她的时候,虽然提到了许多事情,但好像也没有说自己已经和人分手了。 “不懂,垃圾渣男还能让她这么挂念?” “尊重祝福咯。” “反正现在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了,我也不介意在微博和其他地方再挂他一次。” 鹿澄抿唇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是坚持了许多年的事情,即便自己可能很清楚怎么做才是“正确”,但叶涵嘉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 生活有一点小插曲,但却在渐渐步入正轨。 鹿澄每天晚上都和祁间去图书馆,周末会回去和他住两天。 天气越来越冷,进入十二月后,京市开始供暖。 鹿澄也收到了考试和放假时间的通知,准备和祁间商量圣诞节这种节日要怎么过。 【祁间:万圣节?】 鹿澄看着手机,有一瞬陷入了沉默。 万圣节那天,室友给她化了个小恶魔的妆后,她就去敲开了公寓的门,对当时不明所以去开门的祁间说了句“不给糖果就捣蛋”。 第188页 ……也不过是为了玩梗,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想回忆了。 鹿澄捂着有些发红的耳尖,索性不回了。 半小时后,准备下课时,祁间大概意识到她没回是因为不想面对这个话题,又发了点别的转移话题时,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鹿澄正要回復,江教授的助教走到她们这边,问了一句:“鹿澄同学在吗,江教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她一愣,旁边的室友也有点懵:“江教授找澄澄?” “我也不知道哈,你去一趟?” “好。” 鹿澄没再说什么,给祁间回了一句自己先去找一下老师,让他先去食堂等之后,才起身背着书包出了教室。 江陌的办公室在数学院,鹿澄没去过,跟着助教走的时候还找了会儿。 “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而且江教授其实还蛮随和。” 可能怕她害怕,那助教说了一句。 虽然很多人觊觎江教授的盛世美颜,但大部分人都会被他不近人情的外表吓到什么的。 “额,好。” 鹿澄感谢他的体贴,但实在不觉得江陌和随和有什么联繫。 一直来到办公室门前,她敲了敲门,里面响起了很平稳的一声“进”。 鹿澄推开门。 江陌自己有一间办公室,占地不大,但所有的空间都得到了充分利用,整体非常整齐,教案和各类书籍摆在书柜和办公桌上,看上去。 而江陌坐在位置上,办公桌上有一叠作业,手边是几张草稿纸,似乎正在算东西。 “江教授,”鹿澄走过去,“请问有什么事?” 江陌放下手里的笔,瞥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指了指那叠作业:“那个过程是谁教你的。” 鹿澄眨了眨眼,看向那叠作业,回忆了一下。 江陌作业的要求一向严格,最基本的是过程必须写完整。 现在是大一,s高的教育很超前,加上唐离本身的高材生身份,她连有些大学的内容也会涉猎,所以鹿澄用到的方法也不全是江陌教的。 比如他说的那个作业,里面有几个过程用的就是唐离教过的一些极为少见的解法,胜在方便。 但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鹿澄想了想,回答:“是高中老师教的。” “唐离?” 鹿澄略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江陌拿起水杯,抿了口水,神情晦涩不明。 “过程有什么问题吗。”她轻声询问。 过了一会儿,江陌放下杯子,摇头:“没什么,你可以走了。” 鹿澄:“……?” 她只好说了句“好的老师”,离开了办公室。 因为觉得奇怪,她低头给唐离发了一条消息。 【鹿澄:唐老师,我们高数老师好像认识你】 这句话是直到她和祁间吃了午饭,跟着他去教室之后,才收到午休的唐离的回覆。 【唐离:原来学心理的还要学数学?】 【唐离:你高数老师谁啊】 【鹿澄:叫江陌】 过了几分钟。 【唐离:谁死了】 【鹿澄:?】 【唐离:我的意思是我死了】 【鹿澄:?】 鹿澄有点茫然,轻拉了拉祁间。 他扭过头,垂眸扫过她的手机屏幕,拿过来打了一行字。 【鹿澄:老师,你还是逃出京市的?】 【唐离:………………】 【唐离: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是祁间】 【唐离:好好学习!】 鹿澄和祁间对视了一眼,觉得唐离是没打算再回復了。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她低声说了句。 “……” 但是那之后好像也没发生什么,或者说,鹿澄本人并不太清楚。 …… 过了十二月,两个人考完试,趁着京市的一场雪后,祁间为了拍初雪,带着她在京市里玩了一圈,才回了s市。 今年的冬天有点冷,鹿澄的体质不算很好,回来的时候还感冒了,一直到春节前都有些提不起劲。 本来要去祁家老宅,她病没好,又因为来生理期雪上加霜,就没跟着去,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 晚一点的时候,她听到了一点儿动静,有人似乎在床头柜上放了什么,一度让她以为是许心昙提前回来了。 但等一旁的床面下陷时,一双手落在脑袋上揉了揉,带着熟悉的感觉。 她努力地抬起头,视线撞上了一双漆黑的桃花眼。 祁间望着她,指尖蹭了蹭她柔软的面颊:“起来吃点东西。” “你怎么过来的。” “你没来,找鹿夫人要了钥匙。” 鹿澄恍然,也没再问。 “……头疼。”她低声说了句,又慢腾腾蹭过来。 祁间见此,把人带着被子搂进了怀里:“还在发烧?” “没有了。”她深喘了口气,埋在男生的颈窝里,“昨天就是有点低烧。” 第189页 “还有哪儿不舒服。” “累。” 她到生理期就容易累,祁间也知道。 “药呢。” 鹿澄指了指床头。 祁间看着她把端上来的粥喝掉,又倒了温水让她喝了药,才在床头边坐下。 她靠着坐在旁边的人睡着,偶尔不安稳地咳嗽一声时,背上便会落下一点不轻不重的力道。 她又睡过去。 …… 下午,许心昙回到鹿宅。 她到底有些放心不下,所以还是比原定的计划回来得早了一些。 只是打电话时,却没有泄露分毫,神情仍旧温柔。 “……应该没有什么事。” 她在和祁老太太打电话。 那边儿似乎在抱怨祁间突然又找不到人什么的。 “也不知道突然跑到你那干什么,别是给人添麻烦了。” 许心昙笑了笑:“他今年不也难得老老实实拜年吗。” “也是……” “孩子总是会长大的。” 她进了门,先走到厨房看了一眼,流理台被清洗过,鹿澄常用的碗也倒是不在。 许心昙看了一眼楼上,鹿澄那一层的门忽然被打开。 男生身形颀长,端着一个碗走了下来,看到许心昙时,倒是很平静地打了一声招唿。 许心昙看了他一眼,转瞬明白了什么,笑意温和:“麻烦你照顾她了。” 祁间摇了摇头:“是我该做的事情。” 许心昙有些诧异。 她也算看着祁间长大的,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总让人对这个祁家的孩子产生一些不忍。 只是这几年,他好像有些变了,不仅是她,连祁老太太都有些意外。 可能是随着“长大”而多了点祁洲身上能见到的沉稳。 只是那种特别的平和感…… “现在还会想到你母亲吗。” 许心昙问他。 祁间一顿:“会。” “但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第56章 讲座  “我要是你,我也看不起只会送花…… 鹿澄在家躺了几天, 因为被照顾得很好,感冒好得也很快。 ——祁间这几天都会过来陪她,每天走之前还会给她做点吃的。 某天, 她望着桌子上的点心, 小声抱怨了一下:“……我觉得我胖了。” 祁间挑了挑眉。 鹿澄鼓了鼓腮帮子,正要说话,却被他掐了掐脸。 “你知道什么叫凡尔赛?” 鹿澄:“……” 男生一双桃花眼里闪过她的身影, 继续道:“而且。” “太瘦了。” “体质还差。” “我才一会没看住你, 就能直接生病。” “病好了跟我去健身房。” 鹿澄凑过去抱着他的腰,阻止他继续:“……你别说了。” 祁间揉了揉她的脑袋。 以为撒个娇能混过去, 结果这人还真的说到做到, 病好了以后,每天下午都会拽着她去健身房。 ……她想用外面太冷当做藉口都做不到。 很快到了开学的时间。 开春, 生活突然变得丰富起来。 京大的心理学很有名,学术讲座和学术会议很多,鹿澄很感兴趣,加上是学习部的成员之一, 会经常报名参加。 她的逻辑思维很好,虽然不太活泼外向,但很稳重可靠, 加上成绩很好,老师和学长学姐对她的印象很好, 也乐意带着她。 这么下来,她就变得非常忙。 有时候需要帮忙写一部分策划,有时候要做ppt,有时候需要和其他部门的人沟通。 忙的时候,可能只有每周凑在一起上课的时候才会遇到。 祁间没说什么, 因为他也挺忙的。 他开始在京市到处跑,寻找可以拍摄的素材。 摄影系这一届的人不多,一个小班的人一开始都挺怕他,渐渐和他说上话之后也会找他一起去拍摄。 他现在的心态比起以前要平和,不至于每个想靠近自己的人都阴阳怪气两下,正常交往的情况下都很随意,偶尔也会对他们提出的拍摄地点感兴趣,跟着去走一圈。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但每个晚上都会固定打十分钟的电话。 时间一天天过去。 …… …… 四月中旬,鹿澄和部里的前辈开周会。 刚到开会的办公室,便得知学院里的一位姓叶的学姐联繫上了一位m国知名的心理学家,已经发了邮件邀请他来做讲座。 allen教授是现在世界范围内最知名的那批心理学家之一,一直致力于如今心理学最前沿的研究项目,他提出的理论甚至是心理学院比较受欢迎的一门选修课。 学姐一经提出这件事,大家都很兴奋。 “太厉害了,allen教授还没在国内做过讲座吧?” “学姐是怎么联繫到的?” “之前在推上看到的工作室联繫方式,而且推上说他下个月正好要来中国,我问得时候,他还说对京大确实有些兴趣。” 第190页 “那太好了,学院以前就很想邀请他。” “学院已经通过了,预计五月可以办。” 学姐直接拍板道:“大家把活发下去,宣传啊什么的和其他部门也说一下。” 鹿澄坐在位置上,听着他们一言一语的讨论,却安静地思索起来。 等他们兴奋地讨论了一段时间后,她才向另一位学姐问道:“学姐,我有点不明白。” 学姐笑看着她:“怎么了?” “我没有参加过通过这种形式邀请的讲座,”她捏着笔,问道,“学姐联繫上了讲座,已经和对方确认全部事项了么?” 她问得具体,听到的人都愣了愣。 “一般来说,学院这些讲座邀请的人,渠道都来自经验丰富的老师,确定下来后,就会将布置的任务发给院学生会,让我们来解决和协助,”那位学姐想了想,回答,“这次是叶学姐找的,学院方知道也很高兴,老师说没有问题,只要学院通过,之后的流程都是一样的。” 叶学姐也说:“而且学院会负担请allen教授的费用,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开始准备了!” 鹿澄安静了两秒。 她知道大家都很激动,自己也一样,很想听这场讲座,毕竟allen这几年一直沉浸于学术,已经蜗居在自己任教的大学很久了。 ……但自己也清楚,从叶学姐的话里能听出来,她显然没有得到对方的正式确认。 她抿了抿唇,却没有直接否决他们,而是照常接下了分给自己的任务。 散会的时候,叶学姐还和另一位学姐开起了玩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咱们的老干部学妹要批评我们呢。” “没有学妹帮忙,我们可得忙死。” 叶学姐和邵年是一个类型的人,都是因为性格开朗进的学习部,但有时候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兴奋过头。 鹿澄只是笑了笑。 “不要太严肃嘛,出了事前辈兜着。” “哈哈哈你怎么说话的,咒我们呢?” “开玩笑开玩笑。” “说起来,最近那个追鹿澄同学的富二代怎么样了啊?我听说阵仗可大了。” “草,说好醉心学术,你怎么开始问八卦了?” 他们说的,是心理系有个富二代在追鹿澄这件事。 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突然看上了她,对方大张旗鼓,不仅开豪车送玫瑰花,还每周送礼物不重样。 ——虽然毫无意外地全都被鹿澄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鹿澄闻言,轻轻蹙起眉,神情稍微严肃了一些:“请不要拿这件事开玩笑。” “我有男朋友。” 遇到祁间有关的事,她似乎又会瞬间变回那副看上去有些笨拙而不近人情的样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们知道你和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关系很好。” “脸确实没法比。” 叶学姐笑了笑:“但是光长得帅有什么用,我记得那富二代家里还有做娱乐产业的,超有钱,这么拒绝了也太可惜。” 鹿澄不以为意,看了一眼时间,很抱歉地表示自己要先离开了。 她今天好不容易有时间可以和祁间吃饭,完全不想听这种没意义的话题。 但她准时散会了,祁间那边却因为摄影展耽搁了。 ——他们摄影系最近也有展示作品的活动。 想了想,她一边看手机,一边朝他们开摄影展的地方走去。 手机里的消息堆了不少。 先是江教授在年级群里发了很正式的通知。 他因为有事情需要回家一趟,所以请了假,剩下的课由另一位老师代课。 室友把这条转发到了宿舍群,都在欢唿。 【沈觅:整挺好,真的,江教授再帅都挡不住作业太魔鬼,他再多教两个月我就要喊他灭绝师太了】 【邵年:唉,希望代课老师的颜值能让我对这个科目提起一点兴趣】 【邵年:不过江教授居然是江市人,就在s市旁边,四捨五入你们是老乡啊 @鹿澄】 鹿澄:“……” 这算什么老乡。 她发了一个表情包,转头去看微博。 自己前两天刚把初雪时和祁间一起在京市旅游的vlog发出去,还发了一些祁间拍的照片的微博,所以最近会看一下。 只是刷评论的时候,她发现了一条很奇怪的评论。 【博主这个照片好像我关注的另一个博主发的啊,都好好看】 虽然可能只是自己的偏心和敏感,但祁间的照片确实很有个人特色,鹿澄并不认为有人能拍出同样的感觉。 思索片刻后,她还是点进了那个人关注列表里,一个个点开。 这个人是个摄影爱好者,关注了不少摄影博主,翻到第四个的时候,鹿澄点开了一个叫“糖画爱好者”的名字。 对方第一条微博里带的照片,便是鹿澄发过的,祁间拍的天空。 ——准确来说,是用第三方的角度拍下了这张照片被展出的照片。 【糖画爱好者:[图]他的作品,好开心】 照片里一道摄影展用的展示墙,有一张露出一角的照片。 第191页 所谓的“他” ……… 鹿澄皱了皱眉,点开了那近百条的评论。 [糖画大大的男朋友拍的?好厉害] [呜呜呜好甜啊甜死我吧] [太甜了!美好爱情!] 鹿澄的脚步一顿,重新审视起了这个微博帐号里的其他内容。 这个帐号有“摄影博主”的认证,粉丝数量近两万。 内容里包含了很多照片,几乎都是纯粹的照片分享,但那些分享的照片留言并不多。 从去年开始,这个微博的画风渐渐有些变化。 具体出现在那个突然出现的“他”上。 【糖画爱好者:[图]遇到了一个好帅好帅的人】 【糖画爱好者:一起去玩[图]】 【糖画爱好者:他说是特地给我拍的[图]】 【糖画爱好者:[图]在一起啦,开心】 字很少,言简意赅的微博博文……鹿澄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在营造出高冷成熟的感觉,但“恋爱微博”里却偶尔会流露出小女孩的憨态,叫人觉得突然接地气起来。 而那些偶尔拍到的东西,则非常暧昧。 相互靠近的影子,一只握着相机的,很漂亮的手…… 种种,使得这个微博的人气一直在攀升。 ……鹿澄第一眼就认出来,这些照片里的,都是祁间。 她不禁吸了口气,觉得心口有些发堵。 祁间倒不是排斥异性,对以前的他而言,人只分“冷眼旁观的”和“试图通过他谋求什么的”人。 他一律都很讨厌。 ……他不会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鹿澄把那些微博一条条截图下来。 做完这些,她刚好走到举办摄影展的户外。 大家走在用木板搭设的展示墙前,看着那些被挑选出来的作品。 她刚走到入口,祁间便发现了她,朝她走过来。 “怎么不回消息。”他站定在她面前,开口。 他神色如常,桃花眼专注地望着她。 鹿澄摇了摇头:“路上没怎么看手机,。” 祁间顿了顿,语气有些不太认可:“都让你过来了,怎么还不注意看。” “刚才在开会。” “……下次注意。” “好。” 祁间这才牵起她的手,和她往展子里走。 他同班的人本来还奇怪他怎么突然跑了,现在看到他牵着人,纷纷回过神。 “祁哥去接嫂子了?” “你女朋友长得好可爱。” “上学期和祁哥一起上课呢还,但没怎么注意看。” 鹿澄一一和他们打招唿,却始终牵着祁间的手。 她扫过这几个人,侧着脑袋问了一句:“你们班里没有女生吗?” 祁间还没接话,那几个男生就朝身后招了招手:“何亦晴!过来过来!” 过了会儿,才有人走过来,小声道:“怎么了?” “祁哥的女朋友来了。” 话音刚落,鹿澄就看到了那个叫何亦晴的女生。 人长得很高,听到这句话时先是浑身一僵。 “你们干什么啊,祁哥女朋友来叫我干嘛?” “你不是对祁哥女朋友很感兴趣?” “我才没有……” 何亦晴有些不情愿的,鹿澄却望着她,开口道:“你好,我是鹿澄。” 何亦晴一愣,抬眼看去。 眼前的女生皮肤很白,乍一看并不惊艷,但那双柔和的杏眼却有着外表不太符合的冷静平和。 气质很好,却也有些很矛盾,但很特别。 一时间,何亦晴抿了抿唇,低下头。 “你好。” 鹿澄很快收回视线,因为祁间已经拉着她往展里走:“想交会拍照的朋友别来找他们,找他们不如找我。” “诶……” “没什么好看的,看完了吃饭。” “什么叫没什么好看的,好歹我也是专门来看你拍的照片的。” “你不是都看过了?” “展子不一样……” 鹿澄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走的时候祁间也没有和谁说。 一起坐下来吃饭时,鹿澄说起了今天开会的事情。 “……可能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但对方的名气太大,让人有些担心。” “能力很烂?”祁间指的是那位叶学姐,话说得非常直白。 “其实她挺厉害的,联繫上人后就给出了很多方案,”鹿澄嘆道,“但我总觉得有些草率。” “本来也和你没有关系。” “……” 鹿澄瞪了他一眼:“你好敷衍……其实我也蛮期待这个讲座的。” “是让你不要太在意,反正你现在也做不了什么。” 鹿澄鼓了鼓腮帮子,没说话。 祁间看着她纠结的样子,却是弯了弯眼睛:“有那么难吗。” “毕竟也不确定……”鹿澄轻声道,“而且可能还会白加班。” 第192页 祁间点了点头:“那没关系,去我那里,我可以陪你加班。” 鹿澄:“……” 等等,这个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她有点想笑,忽然觉得这样的抱怨有点无趣,那点儿忐忑的情绪也一扫而空。 她点了点头:“可以啊。” 祁间挑眉,又看到她伸出手:“手机借我一下。” “怎么,还有条件?” “对啊,不愧是曾经的第一名,这都能猜到。” “……曾经的,你现在真的很阴阳怪气。” “那也是学你的。” “……” 但祁间给得倒是爽快。 他去年换手机的时候还和鹿澄换了情侣款,里面很多自己不用的app都是鹿澄下来自己用的。 点开的时候,先跳进了一个微信聊天窗口,是他给自己发的消息,问什么时候到,到哪里了。 退出去时,和她的聊天窗口作为置顶,挂在所有列表的最前面。 鹿澄弯了弯嘴角,用祁间的手机号註册了一个微博。 “什么东西。” “你不要管。” 用祁间的手机收的验证码,但却是在鹿澄的手机里登录的帐号,祁间自己也看不到。 脑子里掠过不久前见过的女生,鹿澄在祁间表达不满之前开口:“我这几天都住公寓?怕太忙了可能连电话都打不了。” 祁间一怔,笑了笑:“那么好说话?” “那你是让我去还是不让我去。” 他很干脆地站起来:“去拿你的行李。” “……” …… 不出鹿澄所料,这个讲座在临开始的时候真的出了一点意外。 叶学姐信誓旦旦allen教授能出席,但四月底的时候,对方的工作室正式回復,称因为过来之后因为不会先到京市,出于和工作产生了冲突而正式拒绝了京大的邀请。 得知这个消息,已经做好准备的同学都有些沮丧。 “所以怎么一开始不确认一下?” “当时到底是怎么谈的?” “诶,突然对教授的印象变差了。” “出于工作到其他国家的话,就算对京大感兴趣也要考虑工作方的要求吧。” 叶学姐也显得很烦,虽然有不断和人道歉,可明里暗里也在说自己早就安排好了,是他们那边临时变卦。 “当初老师一直约不到教授的档期,其实就是因为对方的工作太忙了,而且好像有人看过他们的对话邮件,虽然说很感兴趣,但其实一直没回復,叶学姐太心急了。” 邵年也在一边悄声和鹿澄说完,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过那位教授不是大学教授吗,居然有新的工作?” “这个的话,上周被聘为deer的技术顾问了,”有一位学长走过来道,“如果是真的,那他来不了也很正常。” 鹿澄一怔:“学长怎么知道的?推上的个人主页并没有透露任何消息。” “我下个月要去deer的京市分部实习,好像他们内部都在说这个事。” “哦哦,实习下来了,学长你不是一直想去?恭喜恭喜。” “谢谢啦,不过教授来不了的话,还是很可惜……我们在考虑请一位已经退休的老教授来救个场。” 鹿澄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果是deer的话,好像有办法。” 众人一怔,正想问有什么办法,却看到她起身去打了一个电话。 “鹿澄同学对这个领域也挺感兴趣的吧,好努力。” “大家都挺期待的不是。” “不过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咱们老师好像也说,allen教授比较大牌,请不来也没办法。” “难道鹿澄同学家里有在deer工作的人,但不是能拍板的话也没用啊?” 他们知道邵年和鹿澄是舍友,都看向她。 邵年一怔:“澄澄很低调的啊,没跟我们说过。” 当初,祁间是她男朋友这件事,她也没主动提过。 “诶,不过,deer的总裁是不是姓……”京大的学生脑子转得很快,有人灵光一闪。 话音刚落,鹿澄拿着手机走回来,对他们说道:“deer那边说,京大的活动很有意义,让我们可以发个策划案过去,再重新谈时间,请问有可以负责的老师吗。” 学生会办公室里的人面面相觑,接着有人没忍住问:“其实,那个,我们突然想起来,deer的总裁姓鹿?” 这个姓太少见了,如果不是因为deer名气太大又和他们的领域有所相交,可能还没人能想到。 鹿澄歪了歪头,薄光落在极白的脸上,有着瓷一般精緻的质地:“嗯,叫鹿深。” “是我爸爸。” 众人沉默了三秒。 “嗐,我终于懂了,”有人表情麻木的开口,“我要是你,我也看不起只会送花和礼物的智障富二代。” 鹿澄:“……” 第57章 忙碌  “那什么时候愿意满足我?” 第193页 原本以为要取消的讲座得以照常进行。 这个以“现代心理学和人工智慧结合”为话题的讲座吸引了京大里不止心理学院在内的大批人, 甚至连计算机系那边也表示也想来凑热闹。 除此之外,他们在网上发布讲座海报时,很多人也纷纷留言, 觉得很感兴趣。 讨论过后, 大家决定开一个网络会议直播的连结,欢迎对此有兴趣的人参加。 鹿澄作为主要的招待者,不管是在完成讲座事项上, 还是面对allen教授, 都表现出了让人佩服的从容和冷静。 allen教授一开始并不知道她是鹿深的女儿,然而这位在心理学上颇有建树的老教授却也因为察觉到了她的某些天分并对她赞不绝口, 甚至让她假期作为助手参与deer的项目。 鹿澄惊讶过后, 便欣然应允。 京大的校园论坛非常发达,大家习惯了不分学院地讨论八卦, 当初张译的渣男行为都被鞭尸了很久,这件事情作为一个重要的八卦,自然不例外地出现在了论坛里。 一直传到摄影系那边,大家也很惊讶。 有同学趁着上完课, 直接拽着祁间问:“我靠,祁哥,你女朋友也太厉害了吧?现在论坛都叫她deer的小公主?你知不知道?!” 祁间没怎么和其他人说过鹿澄的事情, 闻言只是“哦”了一声,不太意外。 “太赚了吧, 你们这是怎么认识的?高中?” “你知道她家多有钱不?” “我靠,那可是deer。” 祁间听出来他们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撞大运遇到富婆的小白脸,神情却没多大变化,淡道:“有什么幻想我劝你们现在及时打住。” “家里有钱成绩又好,是状元就算了, 我听说她在心院的排名也是第一,这么牛了长得居然也不差。” “我去,女神啊。” “以前不是还有个富二代想追她?现在都在狂喷那傻逼也配?” 祁间这才眯起眼睛,神情有些危险:“哪个富二代?” “草,祁哥你不知道啊?” 那人直接把论坛的帖子发出来了。 说实话,大学里谈恋爱可太正常了,京大又是top1,家里有钱的人也不少,都是见过世面的,本来也没人想聊这种小八卦,但鹿澄这个事情出来,富二代就成了大家便分享的各种“细节”中的一部分。 【4l:什么lv爱马仕之类的玩意看都不看全都当着很多人的面还回去了,那智障还以为继续送能多刷脸,还说什么人迟早拜倒在金钱之下,他每个月的零花钱有人家多嘛?】 【15l:笑死我了,听说那富二代现在直接自闭了,提也不提说自己能追到这回事】 【45l:太羡慕了,长得好看家境又好,能力还强,她是小说女主角吧呜呜呜】 【67l:我以前觉得她就是因为成绩好高攀了摄影系系草,现在想想,系草你是不是被包养了】 【88l:什么鬼系草,会拍个照就把想把女神拐走?你不配!】 【96l:其实我比系草好养,长得让人很有安全感(小声逼逼)】 祁间:“……” 祁间:“?” 他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推了回去。 看上去气压有点低。 “咳咳,祁哥别生气,论坛嘛,大家披皮畅所欲言,私底下肯定屁都不敢放一个。” 祁间眉梢一挑:“我生气?” 那同学满脸写着“你他妈都明显成这样了你装个屁”,但还是很给面子地说了句:“主要是太让人羡慕了,祁哥教教我们怎么能找到这样一个女朋友呗?” 人们都坐在教室里听八卦,闻言都笑了起来。 祁间却只是看了一眼手机的消息,看完直接站起来,拎了本书就要往外走。 倒不是恼羞成怒,因为他走之前还很体贴地拍了拍那个同学的肩膀:“不好意思,我五岁就认识她了,你想找个一样的,重新投胎吧。” 那同学:“?” 有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草”了一声:“青梅竹马啊?祁哥家也那么牛?” 祁间却没再回答,朝门外走去。 何亦晴就坐在门口附近,看他走过来,原本垂着头的人抬起头,小声地想和他搭话:“祁间同学,你不用在意那些……” 但祁间根本没有理会她,开了门就走。 她一个人僵坐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周围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 …… 讲座结束,又将教授送走,鹿澄回到公寓后,整个人松懈下来,累得不行。 给祁间发了消息,人便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等听到玄关那边儿的声音,她才打起精神,坐起来道:“你回来了。” 祁间进了公寓,却没有说话,她眨了眨眼睛,便看到他径直走到沙发前,俯身吻住了她。 那个吻又急又凶,像第一次时一样咬了咬她的下唇,甚至可能还故意比那时候还重了一些。 鹿澄嘶了一声,不可避免地被他趁虚而入。 被有力地手掐着腰禁锢着,感知也渐渐变得有些迷煳,她一面有些奇怪,一面又浑身发软,只能任由着他发泄,渐渐还有些喘不过气。 第194页 祁间终于松开她,那点不爽好像才消散了一点,人也变得温和了一些,手心熨着她的嵴背轻轻安抚。 “你干嘛啊。”鹿澄轻喘着气,把自己埋进对方的怀里。 “怎么不说?” “什么?” 祁间眯了眯眼睛,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富二代?” 鹿澄“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我高攀了deer的小公主?”他俯身,咬了咬怀里人的耳尖,“想问问我怎么找到的女朋友?” “诶,”鹿澄缩了缩脖子,却又想贴着他,便抬手去挡,“那是他们不知道我其实回家也才三年多。” 虽然高中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同届上京大的人也不少,但三班的人都很尊重她,这种时候不会没事干跑去爆料,顶多在班级群里发帖子的内容感慨“时过境迁”、“祁哥你也有今天”。 祁间亲了亲她的指尖:“那也不和我说?” “说什么啊,难道还让你去和他比谁的钱多吗,”鹿澄知道他说的是那个富二代,吸了吸鼻子,“我都没放在心上,你还想没事生这个气?” 祁间笑了一声:“出息了。” “而且什么配不配得上的,”鹿澄皱了皱眉,坐直了一些,望着他,“只是因为他们之前都没想到,乍一听觉得很厉害而已,过段时间就没有了……你都不知道你多受欢迎……” “你就不受欢迎了吗?” 祁间却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我……” “我的女孩怎么就不是公主了?” 祁间倾下身,用鼻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 带着点儿,不容错识的笃定。 …… …… 两个人腻了会儿,祁间才起身去做饭。 鹿澄跟过来,和他絮絮叨叨和allen教授聊到的东西。 “他好像有很多设想,还说deer最近准备的尝试很有趣。” “而且他和鹿先生三年前就见过,当初就对deer的一些理念很感兴趣。” “他还邀请我暑假参加deer的项目,所以我联繫了京大相关领域的教授,希望他能让我参与一些实验。” “就是理论部分可能会不够扎实,得多研究一下。” 祁间用流理台的毛巾擦了擦手,才捏了捏她的鼻尖:“会很辛苦。” 鹿澄今年才大一,虽然她的成绩与同届的同学相比已经十分优秀,但想要跟上正式的项目,这个程度远远不够,她得补很多课,需要努力的程度只怕要不亚于高三的时候。 鹿澄摇了摇头,反而有些兴奋:“我问过他们,allen也只有今年能抽出时间当特聘的技术顾问,他在m国还有其他研究……这是很难得的机会。” 她不想错过。 祁间“嗯”了一声:“那加油。” “好。” 吃过饭,鹿澄在公寓的客厅学习,祁间则出了一趟门,去拍个夜景,回来的时候给她做了碗夜宵。 鹿澄去洗了澡,吃了夜宵,又看了一会儿书,便回了卧室玩手机。 回了几条消息后,她点进了微博。 “糖画爱好者”今晚发了一条微博。 【糖画爱好者:今晚他和我说了点他家里的事情……是让人说不出话的程度[图]】 那张图是一张夜景。 [一听就很厉害] [又帅家庭又好?呜呜呜是谁在吃柠檬,是我!] [太让人羡慕了吧!神仙爱情!] 鹿澄的指尖摩挲着屏幕,在祁间走出卧室的时候仰起头:“祁间,你今晚拍了什么?” “还没导出来,等会发给你。” “好。” 片刻后,鹿澄收到了祁间发的照片。 她挑了会儿,挑出了和糖画爱好者拍的照片角度最相似的几张,用橙味华夫饼的微博发了出去。 做完这些,她就关掉了微博,把手机搁在了一边。 祁间不知道她发了什么,回来后平常地在自己那一侧留下一盏不算很亮的小灯,躺进了被子里。 鹿澄凑过去,侧身抱着他的手臂,与他十指相扣,埋头睡了过去。 …… …… 鹿澄找的那位教授对她的印象很好,得知她的请求后欣然应允,让自己带的学生带着她慢慢接触一些实质性的内容。 她也不敢怠慢其他的基础,加上原本就在忙的学习部的活动,每天忙得有些晕头转向,实在是无暇顾及那位糖画爱好者。 只是每当祁间给自己发照片的时候,她才会想起来挑一些发到微博里。 一直忙到六月底,鹿澄考完试放假,收到了鹿深的助理给自己发的“实习安排”。 像是为了让她有更多时间向教授学习,时间从七月开始。 鹿澄回公寓的时候和祁间说了这件事。 谁知道祁间神情不变道:“那你先回去。” “诶?” “我要去一趟西市。” 鹿澄知道他假期都会去旅游取景,这次自己不能跟过去,本来只是有些遗憾,但听出他语气有些不一样,她不禁道:“那儿有什么……吗?” 第195页 祁间淡淡道:“西市有个山景,我妈一直想去拍。” 上个月,是祁间妈妈的忌日。 “祁先生告诉你的?” 鹿澄皱了皱眉:“你也没和我说……” “没有,我以前就知道……毕竟你最近太忙了,”祁间揉了揉她的脑袋,“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我就是去看看。” 他可能也没觉得一定要去什么地方,只是突然想起这件事,所以正好想去看看。 但鹿澄还是觉得有些歉意。 她觉得自己最近确实有些疏忽了祁间。 “要不然我还是延后几天再回去,反正……” 祁间嘆了口气,走过来将她圈在怀里。 “安慰我也不是这样的。” “那……” 他倾身和她咬耳朵:“那什么时候愿意满足我?” 鹿澄:“……” 鹿澄:“!” 估计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们躺一张床几个月了,关系真的还挺纯洁。 和祁间待在一起太安心,加上这段时间太忙,她完完全全没在想这种事。 猝不及防地被提及,她连连后退,红着耳根:“……这是这种时候会提到的事情吗。” 祁间不以为意,只是闷声笑了笑,神情愉悦。 “安心做你的事情。”片刻,他才揉了揉鹿澄的脑袋道。 鹿澄鼓鼓腮帮子,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心情更是有点儿微妙。 “那你给我录点儿视频?” “……又不是去什么没信号的深山老林。” “哦。” “会录的。” 鹿澄才稍稍放下心。 想了想,她又摘下了自己的手环。 “要不然,你把这个戴上。”她煞有介事道,“他们和我说,这个可以定位,我可以从手机上知道你在哪里。” 祁间:“……” “你那么不放心?” “没有,只是想在忙的时候,也能知道你在哪里。”鹿澄低声道。 祁间看着她,眸光渐柔,还是一如既往地随她去了。 …… …… 虽然她这段时间忙得只有晚上才能见到祁间,但鹿澄这一年确实很少和他长时间分开。 但这一点点惆怅在回到s市,加入deer的项目后便消散了很多。 在deer这样的地方,要求会比学校要高很多。 参加这样核心项目的人也不会因为她是“deer的小公主”而觉得她是来玩的,工作上的态度不会有很大的变化。 ……开玩笑,真的要来玩也不可能让她参加这种项目。 准确来说,鹿澄是作为allen教授的助手,参与的项目。 在京大,她已经提前和其他教授学习过,可直接跟着另一位老师,又是另一回事。 她仍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除了心理学,她最大的问题在于对人工智慧的理解仍有欠缺,而这部分其实是计算机系的内容。 她一早知道,也有大二的时候选第二学位的打算,可如今还没来得及准备,应对起来确实吃力。 去问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的专家,现在正在星大学计算机的裴梦时,对方直接给了她一个书单和一堆自学视频,非常有她的作风。 然而裴梦也挺忙的,假期还在参加计算机相关的比赛。 她这个人摆脱了那些自己不擅长的东西后,钻进完全属于自己的领域后,就跟开挂了一样。 鹿澄偶尔看到同在一个学校的人吐槽,说裴梦大一就能在竞赛上拿一等奖,把一群自我感觉良好的高年级生弄得自闭,平时有点什么事情,不是年长点的教授可能都镇不住她,搞得有些星大的学生见到她都直接绕道走,私底下把她叫做“大一的女魔头”。 鹿澄觉得学计算机的人可能真的有点中二。 她也没有办法,所幸这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倒也能坚持着只能一边补课,一边通过项目继续学习。 另外值得安慰的是,祁间去了西市后,每天会给自己发几张山景的照片。 也不知道是照片拍得太好,还是景色真的太好,或者是因为照片出自他之手,鹿澄看到之后,都会觉得疲倦减轻了些许。 …… 七月不知不觉过半,阳光愈发耀眼灼烫。 鹿澄为了方便,直接住在deer总部的休息室里,这个房间原本就属于鹿深,许心昙也并不担心她住得不好,偶尔还会来给她送东西。 而她今天的状态不是特别好。 本来一早起来,她在公司的健身房简单锻鍊一下,吃了早餐就应该到研发的实验室里报导了。 但她不仅晚了一些,还有些心不在焉。 几个小时后,她意识到,这是因为祁间一直没有给自己发早安的消息。 祁间起床的时间不定,可能因为前一晚临时起意去拍夜景,第二天就会起得晚一些,相应的,给鹿澄发起床的消息也会晚一些。 他要是发得晚,鹿澄因为太忙,有时候中午才能看到。 然而今天接近十二点,她都没有收到祁间的消息。 第196页 ……虽然知道他前一晚就在拍星轨,还让自己早点睡,今天发得迟其实正常。 然而吃饭的十分钟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鹿澄终于忍不住给对方打了一个电话。 却没有人接。 鹿澄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头去查了西市的词条。 一条新闻猝不及防地闯进了视线。 【#西市北部发生5级地震#江余山严重泥石流#京市时间20xx年7月14日4时32分,在西市北部发生5级地震,引发江余山西南侧泥石流,造成山脚城镇居民区大片被吞没,当地消防救援已紧急出动……】 鹿澄的脑子有一瞬空白。 她想起来,祁间因为嫌麻烦,订的民宿,就在那座山的山脚。 第58章 梦境  “我可以,再多感受一点吗。” ……… 鹿澄的手脚冰凉, 密密麻麻地钝痛从心口向外蔓延,有一瞬让她差点忘记了唿吸。 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深唿吸了一口气后, 才很艰难地拨打了许心昙的电话。 “怎么了?” 许心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 仍然温和有力。 鹿澄顿了顿,才镇定了些许,闭了闭眼睛说:“西市……发生了地震。” 她按着胸口, 断断续续地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许心昙反应了过来, 再开口时便多了点儿严肃:“我去问问祁家……你先等等,不要害怕。” “……嗯。” “一个人没有关系吗?” “暂时没有……麻烦您了。” 电话挂断, 她整个人的气息不断下沉, 表情没有变化,机械地翻看着微博的热搜挂了大半有关于此的热搜, 在视线内一条条掠过。 “死亡人数”、“受灾面积极广”、“主要问题” ……… 一个个字体在脑海里放大,脑子在一点点变得麻木。 过了大概十分钟,许心昙的来电显示出现在屏幕里。 她立即接了起来。 “祁洲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已经让人去找了。” “……因为受灾的面积很广, 暂时没有办法确定他的位置。” 一片混乱的脑子,忽然因为这句话而产生了一丝清晰的思路。 “位置……我知道。”鹿澄打断了许心昙,“我知道他的位置。” 半个小时后, 祁家的人来了一趟deer总部,拿走了她绑定了手环的手机。 对方行色匆匆, 似乎十分在意这件事。 鹿澄知道,这个时候只能等待,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可她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下午,allen教授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叫停了她要做的工作, 关切地问她出了什么事。 她张了张嘴,最终捂住脸:“很抱歉……我现在,做不了任何事情。” …… 鹿澄从deer回到鹿家,便走到了沙发上坐下。 她现在不是很敢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房间里有很熟悉的橙花香味,闻着也许能让她觉得好受一些。 但她又非常害怕闻到那样的味道。 她不知道,这样的等待会不会没有尽头。 这么呆坐着,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鹿澄忽然落入一个很轻的怀抱里。 是许心昙的怀抱。 “没事了,”耳边传来女人柔和的声音,“找到了。” 鹿澄缓慢地抬起头。 许心昙的眸子里,鹿澄的脸上铺满泪痕,她有些疼惜地用指尖蹭过女生有些许冰凉的面颊。 她轻声道:“祁间那晚上在山里,因为想拍日出,正好避开了发生滑坡的西边。” “但泥石流破坏了山下的供电系统,信号也出了意外,所以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用手机发消息。” “幸好有你给他的手环,祁家的人找到了他,他没有受伤。” “……过段时间就可以回来。” 许心昙一字一句,尽可能详细地把消息告诉她。 鹿澄的眼神才渐渐带了点儿焦距。 声音和气味,以及眼前的视线,似乎才有了清晰的样子。 她渐渐松开手,又勐地抱住了许心昙,肩膀发抖,失声哭了起来。 许心昙轻轻地抚着她的背,眼神里有不曾向鹿澄流露过的怅然和感慨。 鹿澄是第一次在她面前那么“失态”。 也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对方对自己产生了依赖。 …… …… 虽然得知了祁间没有什么事,但没有看到人,鹿澄还是很不放心。 她仍然没有办法回到项目里工作,抱着之前和祁间逛街时买的抱枕,整夜都睡不着。 这么过了两天,许心昙忽然道:“你要不要去一趟华都城。” 鹿澄一怔,脸上挤出了一点表情:“让您担心了。” 许心昙摇了摇头:“我听说祁间这几天会回来,你要不要去帮他收拾一下。” 鹿澄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 第197页 …… 鹿澄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华都城,祁间也一样。 但打开门时,除了长期没有人住的冷清,似乎还是很干净。 宋姨显然有定期过来打扫。 她抿了抿唇,踩着虚浮的脚步,走进了祁间的房间。 有时候,习惯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她早已经熟悉了祁间的一切,表情、说话和动作的小习惯、喜欢和讨厌的东西,但偶尔这样的习惯,其实会让人渐渐忽略或者忘记某些事情。 ——他们其实有关系非常不好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完全让人难以理解,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变成了自己没有办法割捨掉的一部分。 鹿澄走进了卧室。 哪怕有帮祁间收拾过照片,但她一直没有进过这个房间,只在和祁间视频的时候在某个角度见过。 非常的空,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头柜上放着一盏檯灯,除此之外,只有几个放在地上的纸箱。 他不喜欢拉窗帘,但又极为重视隐私,因此会拉白色的纱帘,同时也不喜欢大的柜子。 衣柜没有柜门,放在外面。 鹿澄想起了这段时间自己参加的项目。 她最近学习了很多东西,甫一看到这个房间,便知道这背后意味着祁间有过很严重的心理障碍。 比她见过的那些来参与项目的人还要严重得多。 和她习惯的祁间完全不一样,这个“废墟”里,属于他们尚未在一起之前,他独自一人时的记忆。 鹿澄吸了口气,走过去,一个个打开了那些放在角落里的箱子。 四个箱子,三个里全是各种各样的灯。 剩下的一个,放着一把美工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心情。 在很久很久以后,她忽然又一次窥见了那个人曾经的痛苦。 鹿澄闭了闭眼,走到床边,掀开了一直盖在床铺上的布,然后卷着被子,躺了上去。 不知不觉的,她睡着了。 鹿澄做了一个梦。 梦从初三暑假的时候开始。 彼时她刚回到鹿家,但祁间似乎没有因为某种他提到过的,觉得“他们被迫屈于家庭”的想法,像以前一样,冷眼旁观着周围的一切,除了几句阴阳怪气外,甚至不想多谈。 她仍然讨厌他,对他仍旧敬而远之。 再也没有宋姨那些话去提醒她,自己需要对周围的事情多加忍让,她好像因此得到了喘息,却因此变得很茫然。 第一个学期的期中考试,她考了刚及格的分数,对唐离的教育似懂非懂,她遇到那个桃花眼的少年,他径直走进办公室,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生日那天,看着宋姨习惯的长寿面,她没有告诉许心昙自己过生日并不喜欢吃这个,也没有在乎他们是怎么过生日的。 鹿浅没有回鹿家,他们平静而默契地不去谈这个人,这些事。 期末,她考了一个能看得过眼的,中游的分数。 祁间仍旧是第一名。 第二个学期,班长秦璐璐找到人投票,选了鹿浅弹钢琴这个节目。 周围的人都在说鹿浅什么都会,像是真正的大小姐——暗地里,有人说她其实什么都不是。 她每天都埋头在作业里,和周围的人交流不多,裴梦也不知道自己其实喜欢恐怖题材的小说电影,仍旧是个坚定的科学主义者。 运动会时,她听说女子接力上,十班拿了第一,班上有人说十班作弊,但没有证据,两个班结了梁子,吵了很久。 许心昙想让她尝试弹琴,她弹得很好,老师赞扬自己的天赋,不停鼓励自己一定要弹下去。 她其实不太感兴趣,但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其实觉得做什么都可以。 她不知道钢琴对鹿浅有着重大的意义,只知道五一晚会那天,大家原本觉得不会出错的鹿浅弹错了很多音。 很偶然地,她听到鹿浅打电话对许心昙说“对不起,但我再也不会弹钢琴了”。 她觉得很遗憾,但她与鹿浅毫无私交,这样的事理应与她无关。 时间一点点向前推进。 高中的生活乏善可陈。 ——十班有一位女孩因为校园霸凌退学,很多人她的母亲站在校门口痛骂她“没有用”。 ——十班和三班的关系势同水火,十班主动找他们打了一场篮球赛,他们拼了命也没能赢,身为体育委员的江熠扭伤了脚,一个月没来学校。 ——秦璐璐依旧盛气凌人,同学们有时候觉得她管理的方式不对,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唐离安排了一个学习小组,她和几个被剩下的人自动组在一起,但所有人都不感兴趣,甚至不在乎分数,也不想完成小组活动。 她听说罗珊偷偷改了名单,把祁间拉进了自己的组里,但对方并不配合。 那个每一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的人,几乎很少来上课。 除了成绩后标上的班级,没有人觉得是这个班的学生。 第二年的运动会,那个没人跑1500米,有人故意把她推了出去。 ——她在班上并不受欢迎,因为看起来很冷漠,成绩也不算好。没有人了解她,没有人会对边缘人热情主动,尤其是对方也并不友好。 第198页 她不得已到了赛道上,秦璐璐在耳边咬牙切齿“你不要给我们拖后腿”。 她是走完的。 后来,有人开始传她没有责任心,根本不顾及集体荣誉。 和很久以前一样,她除了漠视,并不打算做任何事。 难道她还能改变他们的看法吗? 那一年的五一晚会,在实在没有人出节目的情况下,默默无闻的,叫做傅宇森的男生自告奋勇去说了一段很尬的单口相声。 班里那个似乎是他妹妹的傅小竹被问起他们的关系时坚决道:“我怎么可能有那么丢脸的哥哥。” 她看到,听到这话的男生只是挠了挠头,笑了笑。 高三那年,有同学受不了秦璐璐给的压力而情绪崩溃,似乎还去了医院。 他们很痛苦,在不停挣扎。 但不管怎么样,都和她这样的边缘人没有任何关系。 唐老师照样插科打诨,快高考的时候会朝她眨了眨眼睛“加油啊同学”。 她收拾好东西,觉得一切和大概三年前,初中离校那一天差不多,但不一样的是,没有人再打翻她的桌子,嘲讽她或者和她闲聊一些有的没的事情。 离开学校的时候,遇到当初痛骂过她的政治老师。 她礼貌性问了句好,对方只是“嗯”了一声。 她像是透明人,没有给任何人留下记忆。 高考结束那天,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祁间。 少年在六月份穿着与季节格格不入的冬季校服外套,神色阴沉,和她擦肩而过。 她若有所思地回过头,觉得可能这就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结束”。 她终于摆脱了,名为祁间的阴影。 但是,没有一点点,轻松的感觉。 成绩出来后,她考了市第五,爆了冷门。 但只有她知道,她三年来,每一天都很努力。 可她不觉得委屈,因为知道自己和真正的天才有差距,他们努力了一年,就胜过自己三年加倍的努力。 而她也只能做到这一点的人。 高考后,她的每一天都过得平常,等到填志愿的时候,她对着专业目录茫然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学什么。 最后,她很随意地抽了一枚签,选了从未听说过的物理专业。 其实她的物理也不是很好。 但是没关系,反正其他的东西,对她而言也差不多。 让人意外的是祁间的去向。 很多人在群里讨论他,先是拒绝了喜欢了他三年的文艺委员的事情,接着去读了摄影专业。 可能是因为家人不允许,他没有参加艺考,只能去读一个招收条件不那么严格的学校。 学校在他们几乎都没听说的地方。 大家都说可惜。 她住在鹿家,知道的更多一些——祁爷爷怒不可遏,宣布和祁间断绝关系。 他还让人把祁间用过的东西全都丢掉,态度上不留一点余地。 偶尔的偶尔,她会看到一些同学的去向。 秦璐璐好像考得不好,有人公开在群里说她活该,她当场便退了群。 鹿浅离开了鹿家,她不知道对方去了哪,只偶然听说是去读了文学,好像是因为比较容易就业。 宋姨不太敢来打扰她,尤其是她也不怎么去祁家,接着便连节日的礼物也不怎么送了……她们几乎彻底断了联繫。 日子像是沙漏里的沙子,一切有序而单调。 她去了京大,许心昙似乎想以“多和她相处”的理由让她读s大,可她对这个家庭的感觉很陌生,三年来仍旧觉得不适应,于是谢绝。 渐渐的,大学开学。 京大理科专业女生少,她长得还算可以,也有几个人会追她。 她一概拒绝。 她没有任何想与人在一起的想法,就好比她不理解自己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无法理解自己,也无法理解其他任何人。 她闷着头上课,读书,做实验,对周围的事充耳不闻。 仅仅是很偶然的一次,她在报刊亭买了一本恐怖小说,小说附赠了一本卖不出去的摄影杂志。 她在随意翻了翻,却意外地喜欢上了其中刊登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拍了山顶的一丛绚烂的阳光,有着鲜明而独特的风格。 去找拍摄者的名字,上面却写着佚名。 她觉得遗憾,将杂志上的照片剪下来,贴在了桌子前。 大一那年暑假,她回s市,偶尔刷消息的时候看到了一则因为地震引发了泥石流的新闻。 ——西市那边的山区,有着一年一度的山景,但当地没有保护好生态,加上疏于管理,地震来临的时候,引发了很严重的泥石流。 死了很多人,有村民,以及慕名前往的旅行者,包括一些摄影师。 那是当年失联和死亡人数最多的一场灾难,电视和网络都在播报。 但和她的距离非常遥远。 她无动于衷,转而刷出了一条有关于甜点的微博。 虽然看上去很好吃,但她已经不喜欢吃甜的了。 不想麻烦别人,不想告诉其他人,于是自己也忘记了这件事,再也对它提不起兴趣。 她兴致缺缺,关掉手机。 有一瞬,空茫和沉重的气息笼罩着她,她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第199页 鹿澄勐地坐了起来。 脸上微凉有液体,她还没来得及伸手去触碰,却先一步落入了一个怀抱里。 一个有实感的,带着橙花味道的怀抱。 不是梦境。 鹿澄怔怔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笼罩在阴影中的桃花眼。 以及一张熟悉的,漂亮而温柔的脸。 他回来了。 和梦境了不一样的,真实存在的,毫髮无伤的,温暖的他。 “抱歉,”祁间将她抱得更紧,俯身用脸贴着她的脸,“是不是吓坏了?” 鹿澄没有说话,只是用发凉的指尖攥着他胸前的衣襟,攀着他,仰起头,去触碰他的嘴唇。 祁间垂下眸,温柔而认真地回应她。 他想像过她会担心。 但与她有关的事,似乎都会超越自己能想像到的程度。 温柔的吻在一遍遍确认着对方的存在,缱绻又深刻。 渐渐的,祁间意识到她有些失控,下意识撤退了一些,搂着她哄了一句:“睡了多久?要不要吃点东西。” 鹿澄没有说话,在他后退的时候,勐地扯住他,压下来,手撑在了他的身侧,俯身看着他。 “不够……”女生的杏眼闪烁着光,下一瞬变成泪珠,滴落在祁间的脸上。 祁间愣住。 鹿澄执拗地望着他。 她觉得心里像空了一块,在看到他之后,那样巨大的空洞,仍然像怎么样都填不满似的。 “我可以,再多感受一点吗。” “……求求你。” 祁间怔怔地望着她。 片刻,他的喉结滚了滚,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他垂下头,舔吻她面颊上的泪水。 “……好。” 第59章 未来  因为,非常想和他走下去。(正文…… 祁间是下午回到的。 屋外乌云笼罩着天际, 天色暗沉无光,隐隐约约的闷雷轻响着。 有带着微腥气味的潮湿的风顺着开着的窗涌进来。 男生静静地垂下眼眸,专注地望着底下那张失魂落魄的脸。 鹿澄看上去十分憔悴, 只是眼眸紧紧地望着他, 有害怕失去的惶恐,见到他终于回来后仿佛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最后汇聚成浓烈的渴求。 没有人那么在意过他。 也只有她在的地方,阳光能穿透阴暗狭窄的缝隙, 令一切变得清澈透明。 祁间缓缓眯起眼睛, 牵着她的手,低下头, 一下一下地吻着她。 吻很细碎, 鹿澄半眯着眼承受着,又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牵引着落在他衬衫的纽扣上。 她深喘了一口气, 感觉到手心贴着微凉的肌理逐渐向下,先是强烈而有力的心跳,接着是极为漂亮的腹肌起伏。 “阿澄。”他叫着自己的名字,语气温柔而缱绻。 耳边突然响起雨点落地的声音。 夏夜的雨总是猝不及防, 随着风飘进窗里,浸着雪白凉意,沖刷着不锈钢的窗框, 溅起一层白色的雨雾。 雨下得侷促又漫长,黄昏逐渐褪色, 白纱仍在轻轻摇曳,窗外的天际一片漆黑,已是繁星满天。 不大的卧室内没有开灯,填满了琐碎暧昧的声音。 磨蹭着被子的窸窣声响、带着哄劝的低喃、和柔软的,浸泡着疲倦的哭腔。 ——鹿澄一直在哭, 但意味和一开始完全不一样了。 祁间特别温柔,但也只是,最开始很温柔。 和鹿澄在一起后,他的性子被磨平了很多,可骨子里始终有一丝阴暗面。 这一刻,那点阴暗面显露无疑。 怀里是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他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和探索,越发的过分。 鹿澄终于从要失去他的担忧中彻底恢復过来,但又坠入了另一种煎熬当中。 女生的长髮大片地散在床铺上,有凌乱琐碎的髮丝贴在面颊边上,感觉到贴过来的人,她带着哭腔,没什么力气地抬起手,软绵绵地按在他的身上。 “不要了……” 她好累,比平时还要累好几倍。 祁间捏着她的手心,安抚地吻着她的鼻尖和眉心,低声道:“不是想再多感受一点吗……” “我不想了……” “但我很想。” 下一秒,他倾身吻住了她所有想要说出口的求饶。 柔软的唇舌细细地纠缠起来,瀰漫在两人之间,有缠绵馥郁的橙花的香味。 越烧越烈。 …… 结束的时候,鹿澄的脑子完全是煳的。 她这几天没怎么睡好,一整天也没吃什么,在毫无节制的宣洩后脑子里一片昏沉,也完全没管后来的事情。 祁间哄着她起来让她吃点东西的时候,她还发了点脾气。 他任由着她甩开自己的手,下意识往被子里钻,又将她捞出来,餵她喝了点粥。 鹿澄有点儿烦不胜烦,但好不容易喝完了一碗粥,他出去的时候自己又有点睡不着。 只等人回来,拥着她躺下,才钻进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沉沉睡去。 …… …… 鹿澄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第200页 她刚醒的时候脑子比较迷煳,茫然地睁开眼,便看到有点陌生的卧室。 祁间枕靠着床头,正在玩手机,阳光透过纱帘落在他身上,轮廓浸着光晕微微有些模煳。 他略有察觉,垂下眼眸。 “醒了。” 鹿澄没有说话,而是眨了眨眼,伸出手臂。 祁间俯下身,重新躺进被子里,将她搂在怀里。 鹿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满足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一怔,随着感知渐渐復甦,那丝不适才因为他的提醒而清晰起来。 鹿澄耳尖有点烫,扯着他胸前的衣襟,埋了埋头:“……你好兇。” 祁间挑了挑眉,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轻轻摩挲:“很疼?” 鹿澄没说话,想转过脸,又被他搂着腰动不了。 “……我看看。” “——别。” 她有点慌,推了推他,后悔说起这种话了。 祁间他是个要脸的人吗? “好像有点没克制住。” “真的不舒服?” “要不要涂点药。” 鹿澄咬了咬牙,勐地推开他:“……你不要说了。” 祁间才闷笑了一声,果不其然又被有些恼羞成怒的姑娘踢了一脚。 他没再说什么,勾着她抱起来:“起来吃点东西。” “……哦。” …… 鹿澄在华都城休息了三天,就回deer“返工”了。 她回过神,觉得挺不好意思,遇到教授后只能诚恳道歉。 对方却很善解人意,说家人确实比较重要。 鹿澄松了口气,很快重新投入进这个项目当中。 祁间没再出门,而是去报考了驾照,每天晚上会去接鹿澄回鹿家。 鹿澄不知道许心昙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们在交往,但她的态度始终平常,有时候下班得早,还会留祁间一起吃个夜宵。 祁间考证的过程很顺利,八月底拿到驾照的时候,鹿澄刚好结束“实习”。 鹿深带着她和几个项目负责人吃了顿饭,allen教授还提出来,如果她对这个领域感兴趣的话,欢迎在他回国后申请他的研究生。 鹿澄很礼貌地回答自己会考虑一下。 …… 祁间生日那天,祁老爷子像去年一样,请了一些人到老宅里吃饭。 鹿澄倒是坦然,只是到老宅的时候,莫名觉得周围的氛围有些奇怪,几位长辈笑望着她,感觉似乎多了一点不一样的关切。 她有点儿不明所以,直到出门的时候见到宋姨。 自己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只知道她如今其实挺清闲,偶尔和鹿浅有些来往,大部分时候还是忙原来的事儿。 宋姨见到她,看着周围没人,就把她拉了过来,神情竟然有一丝焦急。 鹿澄眨了眨眼,便听到她说:“这可怎么是好。” “怎么了?” 宋姨望着她笑得自然,心里有些柔软,却也有些不忍:“我这几天听老夫人说,想给小少爷谈一门婚事。” 鹿澄愣住:“……啊?” 祁间是个什么性格,就算现在脾气有所收敛,但这种事敢安排在他头上,和祁家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就完了。 除非祁家的长辈觉得他一定会接受。 鹿澄想到今天那些视线,心情有些许微妙:“……您说,我吗?” “你这……”宋姨反而有些诧异。 “您觉得不合适吗。”她耐心地问。 宋姨有些茫茫然,颇有些迷惑不解:“你以前可不是最不爱碰着他了么。” 鹿澄微怔:“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你多懂事,我总怕老爷子他们把那些事怪在你头上,我又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没法离开祁家养大你,只能叫你多让着他们些,”宋姨嘆道,“总担心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会害着你……但听说你考了很好的大学,越来越厉害了,也就放心了……” “但是祁家鹿家啊,虽然好,却总是差一些缘分,老一辈不忍这么下去,想让两家的关系再亲近些……可你们若是不愿意,岂不是苦了你们?” “我知道你以前总是不喜欢小少爷,我又不肯让你再想起那些事儿,一直在委屈你,怕你真的总考虑别人的心情,真的答应了……” “阿澄,其他的事儿不打紧,这事儿你若是不同意,就坚决些。” “你不像我,总有自己的主意,以后可别委屈了自己……实在不行,宋姨怎么都会帮你。” 鹿澄颇有些意外。 她一直觉得,宋姨念着祁家的恩情,一向将他们看得很重。 这无可厚非,她本来也不再计较。 可宋姨其实也,非常希望自己能过得好。 鹿澄忍不住弯起唇角,轻轻抱了抱她。 这样直白的动作顿时叫有些喋喋不休的宋姨浑身一僵。 “谢谢您。” 第201页 “但我很喜欢祁间。” …… …… 鹿澄又和宋姨聊了会儿,才往祁间住的那栋楼走。 就在准备上课的时候,却看到许心昙扶着祁老夫人,从楼里走出来。 她眨了眨眼,向她们打了一声招唿。 许心昙的神情平常,温和地叮嘱她道:“六点记得过来吃饭。” “好。” 等鹿澄转身走进楼里,祁老夫人一面往前走,一面有些感慨:“真是缘分……” “是啊。”许心昙温和地说道,“发生的这些事……谁能想到。” “你倒是比鹿深看得开,主动和老爷子提这个事儿,”祁老夫人望了她一眼,“他也觉得这两个孩子合适,如果不是她,也不知道祁间现在在哪?” 许心昙笑了笑:“阿深不捨得,但阿澄兴趣和他相近,又足够优秀,他以后也不会总见不到人。” “那你呢?明明要比谁都希望与她多待几年,当年最期待这个孩子出生的也是你,出了那事还能有谁比你难过?” 许心昙垂下眼,那点黯然一闪而逝,又笑起来:“自然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开心一些。” …… 鹿澄走到祁间的房间前,推开门,脑袋探进去,四处张望了一下。 身姿颀长的男生正靠着窗,眸光凝固,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她,祁间回过神,下意识招了招手:“过来。” 鹿澄乖乖走过去,到了跟前便被拽着手拉进了怀里。 “阿澄。”祁间低下头。 “嗯?” 祁间顿了顿,张了张嘴,思考了半晌。 反而是鹿澄抬起头,歪了歪脑袋:“你要说订婚的事情吗。” 祁间:“……” 祁间:“。” 他闭了闭眼,心情很复杂:“从谁那听来的。” “我刚才遇到宋姨了,”鹿澄向后退了一步,笑了笑说,“我没想过她会和我说这个。” 她随意地提了两句,有一点感慨。 “大家其实都很好。” 祁间揉了揉她的头髮,忽然道:“很开心?” “都很开心,”鹿澄仰着头,说,“所以想直接一点。” 祁间安静了一瞬,将她抱进了怀里。 “我觉得我很幸运。” …… …… 鹿澄回京大的时候,还多戴了一个订婚戒指。 室友吓得不轻,周彤还把自己命一样的眼镜摔了。 “好可怕,这就是豪门?” “我有时候觉得我们没有活在一个现实里。” “救命,你为什么还要住宿舍,你完全可以不用管我们,去和你未婚夫同居好吗。” 鹿澄:“……” 订婚算是两家的行为,长辈们很开心,觉得那个什么劳什子诅咒终于结束了,还特地放了鞭炮,鹿澄当时看了都惊呆了。 虽然比较突然,但他们的相处,好像并没有因此改变什么。 他们都还有学业。 鹿澄没有因为allen教授回国而松懈下来,而是报了计算机作为第二专业,本来大二的课表就满,她连周末都要上课,加上学习部的工作,大部分时候和上学期一样忙。 但她和祁间好像都很熟悉了这样的节奏。 祁间偶尔还会出京市,去外地甚至国外交流取景。 鹿澄不会因为那场意外而阻止他做这些,只是那个手环一直没收回来。 空闲的时候,她照常将祁间拍的照片发到微博里。 她现在的微博内容比以前要多,除了vlog和祁间的照片外,还有一些和生活相关的plog。 鹿澄发这些通常不带文案,也不太回答人的问题,好像纯粹只是发一下。 除了不露脸之外,她其实不太掩饰地名,有时候也会在plog里写一些关键字,渐渐有人看出来她是京大的学生,有个会给她做甜点的男朋友,男朋友拍的照片还特别好看。 很快,有京大的学生认出了她,还在京大的校园论坛发了她的微博网址。 【救命,系草还会做甜点!他们好牛!】 【4l:淡定,女神心理系计算机双学位学神,对方多付出点怎么了】 【34l:不要吧,系草的标准就不要给普通人了吧?!别卷我了我找个女朋友都难呜呜呜】 【45l:经鑑定,plog里的情侣杯是某家销量,网上炒到15万了,谁和我说他们不像有钱人的马上滚出来受死】 【55l:草,他们好像订婚了,plog写了是订婚戒指!】 【69l:啊系草拍的都是艺术品吗真的好好看……】 …… 时间一点点往前走,大二下学期,也就是那年开春的时候,鹿澄难得有一天比较清闲,去参加了摄影系的一个小活动。 他们这个专业好像比较自由,各种各样的活动也特别多,她有空都会参加。 到的时候,她等了祁间一会,正好看到何亦晴走过。 她没有和其他人走在一起,看起来仍如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眉眼里有一分拘谨。 第202页 ……真是和她在微博里的人设完全不一样。 这半年里,“糖画爱好者”还在断断续续发微博,内容和以前无二,然而她删了不少图片太直白的内容,现在发的也没有以前“放得开”了,顶多是一点模煳不清的影子。 鹿澄点开那个很久以前用祁间的号码申请的小号。 ——前段时间她的微博被传到论坛时,她用这个小号给“糖画爱好者”发了一条私信。 何亦晴最近觉得非常焦虑。 她从论坛得知了鹿澄的微博,还看到了她发的一些生活相关的东西。 包括祁间的照片。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有些照片的角度和自己发过的一模一样,以至于自己微博里那些本来没有什么区别的留言,最近突然多了一些类似于“这个风格好熟悉”“博主京大的?”的留言。 而且…… 她低头看自己微博的私信。 有一条未关注人私信。 【请你删掉和祁间有关的一切内容】 她当时看到,吓得一整晚睡不着,怎么翻对方的微博都看不出任何端倪。 因为害怕,她也确实删了一些和鹿澄微博图片相似度太高的微博。 但是…… 何亦晴删微博的时候,看到很多人鼓励安慰她的留言,说“很甜”“神仙爱情”“是不是吵架了”。 她不死心。 反正,对方那么忙,他们专业也差了那么多,祁间那么不好说话,说不定哪一天就和她分手了呢…… 想着这些,她想到刚才拍的祁间的剪影,回復了那条私信。 【你找错人了吧】 “没找错吧。” 何亦晴浑身一颤,手机吓得直接摔在地上。 听起来,屏幕至少已经碎了。 但她根本不敢捡,而是回过头,看向鹿澄。 面前的女生低下头,捡起了她的手机。 “因为不够自信,所以在网络上编造出自己很优越的假象,真的挺可怜的。” 何亦晴说不出话,她甚至没有愤怒,只觉得很害怕。 鹿澄的眼神让她一句话说不出来,而自己的反映像是一种证明,证明她如鹿澄所说,自己只是一个小丑。 “不删掉或者再发的话我会把你帐号的内容发到论坛里,我知道你承受不了这种后果,”鹿澄把手机递给她,“没有存在感这种事确实让人遗憾,但你不该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何亦晴下意识接过手机,女生已经扭过头走了,毫不拖泥带水。 走廊尽头里,出现了祁间的身影。 他朝着鹿澄走了过来。 “怎么又乱跑,我怎么不知道你在我们学院那么喜欢找其他人玩?” “以后不会了,我想看你前段时间拍的那个星轨……不是说会用大屏幕展示吗。” 他们逐渐走远,没有谁再多看角落里的女生一眼。 何亦晴抱着手机,缓慢蹲了下来。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 …… 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鹿澄收到了m国心理系非常着名的常青藤院校的心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与她一样的人还有祁间,他答应了四年前拒绝过的那位教授,在毕业后会和鹿澄一起出国。 整个大四,鹿澄有半年的时间都在deer实习,剩下半年,她出色完成了自己的毕设。 祁间上半年则在外面跑,下半年回了京大,和鹿澄差不多。 他们后来就住在了一起,虽然家人知道后会问他们要不要换大一点的房子,但鹿澄觉得那间公寓还不错,因此谢绝了。 祁间这一年的名气变得很大,因为他在大三的时候参加的一个摄影比赛。 他的风格鲜明,对本质的挖掘和升华的特点,使得普罗大众也能理解他所记录的光与影。 而且,当时祁间为了帮鹿澄搞两张演唱会的票,还答应了一个杂志去帮莫默拍了一期封面,那个封面成为了那本时尚杂志的年度封面,没有人不说他拍得很绝。 于是,祁间以摄影师的身份小火了一把。 不过除了这个特例,他仍然更关注自然摄影,也没有开设微博。 鹿澄因为经常发他的作品,微博还因此被轰炸了一段时间。 没有人不喜欢八卦,也没有人不会对这样两个“完美”的人和他们的爱情感兴趣,“天才摄影师和京大女神级人物”、“学霸的爱情”,乃至后来发现鹿澄其实是deer总裁的女儿这种事,还让他们上了热搜。 他们倒是风轻云淡地继续做自己的事,丝毫没有为这些动摇。 …… 近毕业的时候,鹿澄参加了毕业答辩和毕业典礼,等拿到毕业证书的时候,将这些像往常的记录一样,都发到了微博里。 发完,她坐在公寓的沙发上,朝祁间感慨:“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 祁间坐在她旁边,忽然道:“那要不要和我去办展的地方看看?” 他的毕设大受关注,因为太受欢迎,他便决定在出国之前在国内开一个摄影展。 由于祁爷爷似乎也对此很感兴趣,他还打算在京市和s市都开一个。 第203页 鹿澄想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他约会了,于是欣然应允。 祁间便拉着她,开车带她去开展的艺术中心。 跟着他下了车,鹿澄被他牵着往之前定好的展馆。 准备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她还能看到很多gg用的海报,海报也是他自己设计的。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因为这段时间,自己关注的微博里很多都提到了这个展。 她捏了捏祁间的手,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祁间牵着她,两个人走进了造型简单却大气的展馆里。 某种意义上说,鹿澄是第一个观展人。 鹿澄想起来,自己上一次和他看展,还是高三前夕看的那个,有祁间母亲遗作的《青》。 她弯了弯唇角,一张张看过去。 她一直都很喜欢他拍的东西,每一张都和他确认“是在哪里拍的”。 他们慢慢走着,直到来到了一个拐角前。 忽然,祁间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正疑惑,男生忽然用手捂着了她的眼睛。 “欸?” “跟我走。” 鹿澄的心突然跳得有些快。 眼前一片漆黑,她却索性闭上了眼睛,很信任地在他的牵引下,朝着展子的深处走去。 祁间其实不太喜欢准备惊喜。 因为他这个人多少有些别扭,别扭有时候又是因为担心她的反应不在预期内。 每一次,他反而是那个需要做心理准备的人。 惊喜…… 感觉到对方停下来,鹿澄有些紧张地开口:“……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覆在眼前的手撤开,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恩。” ……似乎,也有一丝紧张。 鹿澄缓慢地睁开眼睛。 三堵墙围着她,几十张被挑出来的照片贴在墙上。 ……主角都是她。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造型,但熟悉的温和眉眼,祁间的镜头从来都能捕捉到并放大某样特质,让哪怕是自己看到时,都产生了很梦幻的感受。 有最开始的时候,在巷子里餵猫的、有她靠在椅子上看书的、有她和祁间一起旅游,看到让人惊喜的东西时眯着眼笑的…… 很多很多。 ……她被当成了,这个摄影展的一部分。 似乎还是,最核心的一部分。 “会不会太高调了。”她没忍住朝站在身后的男生开口,却没忍住轻轻用指尖压了压眼角,忍了忍涌上来的泪意。 “再看看?” 鹿澄一怔,听话地往前走去,才发现除了这些照片之外,这里还有和些和其他区域不一样的地方。 在正前方的地方多了一个架子,上面摆满了红色的玫瑰。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并在瞬间发现了,那被红色的玫瑰簇拥的,丝绒的盒子。 鹿澄勐地回头,站在那儿的男生笑了一声,走了过来。 他拿起那个盒子,打开。 她看到了一枚戒指,以及……单膝跪地的祁间。 祁间非常好看,立体漂亮的打光下,他纤长的睫毛下,一双桃花眼笼着光,非常的,蛊惑人心。 “这次让我先说吧。” 他低声道:“嫁给我好不好。” 鹿澄怔怔地望着他,忽然笑了。 “好啊。” 这是一个,他们在一起那一天,她说过的两个字。 很轻,又很重。 她想起了很多,却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再多想。 她非常非常地开心。 他们好像一起走过了许多,又有无限的未来。 因为,非常想和他走下去。 一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