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流落青楼:开启江湖杀新副本》 第1章 身世飘零无可依,巧遇奇人陷囹圄。 【序】 昔日言花词,笑看他人痴,靡靡行心茫然,彳亍几,错了爱恋。 今朝觞一曲,自知情难抑,娓娓间亦沧桑,嗟叹已!灭了相思! 【第一章】 夜半时分,平沙万里,月光下望去,像铺上了一层,皑皑的霜雪。 哀鸣的孤雁从头顶飞过,苏槿衣衫褴褛,倒在一望无际的白沙里,奄奄一息。 “丫头!快起来!” 父亲的呵斥,似一道惊雷,把她从昏迷中唤醒! 四周满目苍凉,万籁俱寂,苏槿步履蹒跚,在渺无人烟的荒漠之中寻觅生机。 她从不信转世轮回,认为那只是世人自我愚昧的说辞,死亡就是生命与灵魂的双重毁灭。 突然狂风大作,风沙吹在她脸上似利刃划割,不远处隐约传来了铃铛发出的声响。 苏槿眯起眼睛探寻,前方惊现一处繁华街道,两旁挂满了灯笼,一股奇特的香味扑面而来。 迎面走来两位约十四五岁的少年,提着灯笼,眼神空洞。 苏槿连滚带爬地扑上前,抓着少年的裤脚,声音暗哑:“救!救我!” 忽然,少年手中的灯笼变了颜色,身后的长街由蓝变红。 一群人齐声念诵冷僻的诗句: “迕远巷,地苍凉,风沙过,酒穿肠,散去前世腐化体,留得今生原本真。” 一位长须老翁,坐在黑色的藤椅上,被人抬着,朝苏槿走来。 “抬上来吧!” 两名壮汉抬着一个木制转盘,重重地放在地上,上面镶嵌了十三个木雕图案。 一个戴面具男人,躲在转盘身后,对苏槿一番打量,悄悄弹出一颗钢珠,钉进了转盘后侧的沟壑。 少年把苏槿的手摁在转盘上,转盘突然旋转,她腹中泛起一阵恶心,开始狂吐,顷刻间昏倒在地,转盘的指针,停在了一枚青色花石上。 两日后。 苏槿醒来,发觉自己被缎带禁锢在浴桶里,浓郁的草药味,熏得她连咳了几声。 她解开缎带,正欲起身,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时辰未到,坐下!” 苏槿立即缩回水中,透过水中晃动的倒影,看到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她厉声询问:“你是谁?这是哪里?” 林牧看着眼前形销骨立的少女,眉头紧蹙,杏眼微张,卷翘的羽睫上,挂着水珠,苍白的唇有些皴裂,渗了血,好似雪地上晕染一团殷红。 他心中断定,此女是当花魁的好苗子,于是背过身去,邪魅一笑,低声软语:“我叫林牧,这里,是青坞。” 苏槿顾不得其他,小手抓着浴桶边沿,“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 “青鸾!”林牧轻唤一声,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出现,拿了新的衣裙递给苏槿。 林牧走到厅外的茶案旁,坐下佯装看书。 苏槿抓着青鸾的胳膊:“迕远巷是哪里?离庆州还有多远?我想给家人捎封信!” 青鸾回头与林牧对视一眼,低声说:“来了迕远巷,便走不了了。” “为什么?难道这儿也是个土匪窝子?” “你摸下肋下三寸,是不是剧痛无比?” 苏槿伸手试探,当即痛得额上冒汗。 青鸾拉着苏槿,走到桌前坐下,细心为她解惑:“迕远巷,人人都服了锁魂散,非死不得出。” “那方才他说的青坞?又是做什么的?” “就是青楼,你昏倒之前,经过命运之轮的抉择,被分到了青坞。” 青鸾顺手递上一个托盘,继续说道:“挑个名字吧!” “青楼?放我走!”苏槿拖着疲惫的身躯奋力起身。 突然,林牧的袖腕飞出一根钢索,捆了苏槿的双手双脚,“这儿交给你了。”说罢转身离去。 青鸾为她梳理头发,柔声劝导:“姑娘你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何不向前看?” “我是好人家的姑娘,我舅舅是庆州知府,求你帮我写封信,他定会来救我!” “我看你年纪小,好心提醒你一番,巷主最恨官家人,你这身份老老实实咽肚子里,莫说庆州知府,便是当朝宰相来了迕远巷,也走不了!” 苏槿想自己刚出龙潭,又入虎口,万念俱灰。 青鸾捏着她的肩膀,言辞犀利:“青坞不愁吃喝,过的还舒坦些,你这姿色,要过回从前锦衣玉食的日子并不难!” “我有重要的事必须去做!不能在此耽搁!“求姐姐告诉我,如何才能离开?” 青鸾见她迫切离开,为了讨林牧欢喜,故意将花魁之事和盘托出:“算你命好,赶上了青坞三年一次的打宝,你若能选上花魁,就能被客人买走,带离迕远巷。” 苏槿两眼放光,“花魁?” “正是,机会给你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你的本事了!” 青鸾看苏槿有些动摇,伸手把托盘向她手边推了推。 望着排列齐整的木牌,苏槿自知,无处可逃,只能先留下,静观其变。 她随手拿起一块刻着“青乐”的牌子,放在一旁,开始吃饭。 “青乐好,每天快快乐乐的!”青鸾在一旁拍手称赞。 “青老板说了,这几日你先养好身子,等好些了再搬去青坞。” “知道了。” 七日后 苏槿正在书案旁画画。 林牧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看着纸上伫立一座高耸的山峰,笑着说道:“你这山怎么是红的?” “因为我迟早有一天,会杀光山上的人!”苏槿目露凶意。 “能出去再说吧!” “选花魁都比什么?” “比的可多了,你得先到青坞习课,三个月后会有考核,若通过了考核,你就是下一任花魁。” 他走到桌前坐下,饮了一口茶。 “那快走吧!去上课!” “急什么?青坞有青坞的规矩!” 林牧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他步步逼近,隔着面具,细细端详。 恢复元气的苏槿,粉妆玉琢,唇红齿白,眉如新月,顾盼生辉。 “这等姿色做坞娘才是暴殄天物。” 苏槿明白,能活下来已是上苍眷顾,此刻身处险境,万不能自乱阵脚。 她后退一步,侧身半蹲,双手在襟前合拜,语气温婉,彬彬有礼:“公子万福。” 林牧瞧出她行了女子礼,猜出她出身名门,善意提醒:“人生路漫漫,频频回望,是会摔疼的。” 苏槿听出他话中意图,心有所悟:自己不再是苏家闺秀,既入了这江湖,便只能昂首阔步,大步向前了! “还有何规矩?一并来吧!” 林牧指了指床上,“把衣服脱了趴那儿。” 苏槿内心恐惧,面上却佯装淡定:“做什么?” “刺青。” 她咬了咬唇,毅然脱下衣服,趴在了床上。 第2章 飞针游走落玉肩,身陷囹圄遇少年。 林牧的袖腕飞出一根银丝,将床头悬挂的纱幔勾下盖在她的身上。 苏槿想起了飞龙山的女人们,像牲畜一般,被人扒光了丢进暗窑。 她趴在床上,冷不丁蹦出一句:“想不到,你竟是个识礼之人。” 林牧默不作声,打开床头的暗盒,拿起银针向她的右肩刺去,白皙的背脊,零星地渗出几滴血。 “疼便喊出来。”林牧低声说。 苏槿面色深沉,这等皮肉之痛,与她在清风寨所经历的相比,不值一提。 半个时辰后,林牧取出硝石,温热的指腹在她背上打转。 苏槿时不时回头观望,林牧突然起身,拿了一瓶药向她走近。 “这是什么?” “松汁,消肿止痛,有奇效。” 苏槿闭着眼睛,任由他摆弄,一声不吭。 林牧从木盒中取出一根白羽,沾了少许汁液,轻柔地拂过她的伤处。 苏槿背上如蚍蜉游走,心痒难抓。 “穿好衣服,随我来。” 苏槿麻利地穿好衣衫,紧随其后。 林牧走到墙角,蹲在地上,敲了几块石板,屋顶旋开一个圆形洞口,苏槿发觉此人不仅是个青楼老板那么简单。 林牧揪着苏槿的衣衫,纵身一跃出了密室。 苏槿发现,这密室竟藏在地下,她细心观察四周,试图记住周围的地形。 “这出口是流动的,何必徒劳。” 眼前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空巷,风声鹤唳,除了道路两旁抢眼的灯笼,再无生机可言。 林牧带着苏槿走到第七间门口停下,门口的灯笼从红色变成蓝色。 门口伫立一块屏风,上面只绣了一个怪异的符号。 “这不是我背上的图案吗?” “进去看看。” 苏槿绕过屏风进入一座宽敞的大殿,大殿中央有个水池,一张张雕花圆桌绕池摆放,圆桌上方垂挂着一条条青色纱帐。 苏槿看向青纱帐内,一个个身姿曼妙的女子,与形色各异的男人把酒言欢,耳旁时不时传出几句滥语。 舞池中央,有一位绿衣女子,被一群男人团团围着。 她身形高挑,眉清目秀,戴着半边轻纱,深邃的双眸炯炯有神,莞尔一笑甚是迷人。 “主人,成先生来了。” 林牧示意仆人退下,眼神变得锋利,他挥挥手召唤青鸾。 “让她四处逛逛,认认路。”林牧转身同成先生上楼。 青鸾将青坞的印章挂上苏槿的腰间,“都听见了?迕远巷晚上才热闹,出去看看吧!” “去哪儿都行?” “嗯,若有想买的东西,盖章记账就好。” 临走前,青鸾特意往她手里塞了一支竹筒:“找不到路记得发信号!” 苏槿从巷口走到巷尾,细细数来确实十三坞:除了青坞和天一坞,余下便是求学问道的“知文坞”、聚集天下美食的“觉味坞”、治病救人的“仁须坞”、专攻琴棋书画的“悯才坞”、赌博天堂“金坞”,制造兵器的“玄坞”、制衣专用的“罗坞”、“鲁班后人所创的”鲁坞”、五毒世家所创的“毒坞”、名镇全巷的“酒坞”、最后便是管理钱财流通的“万通坞”。 迕远巷里充斥着神秘,羌国设有宵禁,可这里却昼伏夜出,明明大肆招揽外客,却用毒药控制着这里的人不得外出。 苏槿百思不得其解,猛地抬头,竟不自觉走到一处草屋前,与那熙攘繁华的十三坞相比,门可罗雀。 她驻足观望,正想上前一探究竟,背后却突然有人揪住了她的头发! 回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位白衣少年,瞧模样与自己年纪相仿,面容俊朗,白皙的脸上,明亮的眸子仿佛会说话。 苏槿整理被他揪乱的头发,厉声发问:“你是谁?竟如此无礼?” “姐姐莫生气!不如进屋坐坐,我亲自斟茶赔罪?” “不去!万一你下毒,我岂不死得冤枉?”苏槿不愿搭理他。 少年围着她绕了一圈,笑着问道:“我瞧姐姐面生,新来的吧?” “关你何事?我得走了!”苏槿掉头就走。 少年见她如此桀骜,弹出一颗佛珠,苏槿瞬间不得动弹。 “你这小娘子,拽的很嘛!怎么不走了?”他走到苏槿面前言辞讥讽。 苏槿看他衣着得体,袖口佩戴腕带,高耸的发髻上扎着玉带,猜他来路不凡。 却不曾想这少年小小年纪,功夫却十分了得。 “你,欺负我不会功夫,算什么英雄好汉?” 少年解开她的穴道,笑着说道:“不会功夫还这么拽?有趣!我叫凌一,不如跟我交个朋友?” 苏槿看他模样俊俏,武功高强,当即变了脸,伸出手回应:“我叫苏槿!” “苏姑娘,请。” 苏槿看他一脸诚恳,跟着他进了草屋,草屋内除了草药,并无异常,苏槿安心走到桌旁坐下。 凌一倒了杯茶,笑着夸赞苏槿:“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他眼神清澈,灿若晚星。 苏槿接了杯盏,放在桌上,低声问道:“凌一,能问你个问题吗?” “这里是哪里?怎么才能离开?” “迕远巷,来了,就走不了啦!你没吃锁魂散吗?” “那个轮子又是怎么回事?选了可能改?”苏槿继续追问。 “命运之轮?选到哪儿就去哪儿咯!你选的哪儿?”凌一眨着大眼睛反问苏槿。 苏槿难以启齿,支吾着应道:“我?我选了天一坞。” 凌一看了看她腰上的印章,狡黠的目光里尽是试探:“ 天一坞?追随应姑姑的?” 苏槿喝了一口茶,话锋一转:“对了,凌一,你功夫这么好,是哪一坞的?” “我呀,我是青坞的。” “青坞?你在青坞做什么?” 凌一见她扯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中不满,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你腰上挂着青坞的印章,却骗我是天一坞的?白生得这么好看!” 凌一身法敏捷,掐着她的腮颊,塞了一颗药丸进去。 苏槿浑身涨得通红,咽喉滚烫灼热,呼吸急促,她立刻起身跑向门口,打开信号棒,用力甩向了门外。 凌一飞身上前,拎着她返回小屋,将她绑在了梁柱上。 青坞 “主人,青乐发信号了,从巷尾第一间屋子发出的。”青鸾凑在林牧的耳边说道。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成先生,这是本月的账簿,请您过目,我还有事,咱们改天再聚。” 成先生——万通坞的掌柜,掌管整个迕远巷的钱财,是巷主的心腹,迕远巷的人,见了他都礼让三分。 “好好好,你先忙。” 林牧赶到草屋,见苏槿被绑在柱子上,全体通红,羸弱的身躯抽搐不停。 青鸾俯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凌一,快把人给放了!”林牧柔声呵斥。 凌一翘着腿,言辞犀利:“我最厌恶人说谎,就费神替你教教规矩!” “你不也骗人,说你是青坞的!”苏槿大声驳斥。 林牧回头狠厉地瞪了她一眼。 “凌少爷何苦与一黄毛丫头置气,我这就带回去调教!”林牧在一旁阴阳怪气。 凌一见林牧直呼自己凌少爷,气呼呼地取出一颗药丸,弹入苏槿口中,转身上楼。 地下密室 苏槿又被按回了浴桶,林牧背对着她说:“这噬骨引,即便有解药,你也得出上半月红疹,这药包,连泡三日,每日半个时辰。” “你一个青楼老板,竟擅长岐黄之术?”苏槿坐在浴桶里,与他背对背交谈。 “行走江湖,多学个技能傍身,有何稀奇?” 他走到茶案旁坐下,隔着纱帘提醒:“凌一是巷主的独孙,蛮横惯了,你今日开罪他,日后还是躲着点。” “我记住了!” 门外机关开启,一个绿衣女子进来,对着林牧厉声质问:“她是谁?” “新来的。” 她步伐稳健,掀开珠帘,走到苏槿面前,托着她的下巴仔细瞧了瞧,言语中藏着敌意,“长得挺标致,就是年纪小了些!” 苏槿推开她的手,定睛一看,认出她就是青坞大堂里跳舞的女子。 第3章 骑虎难下习媚术,玉箫弄姿撩人心。 苏槿搬去了青坞,住进了林牧安排的厢房。 她上午跟着青坞的琴师、乐师学习乐理,下午跟着坞娘们学习唱歌跳舞。 她日日勤勉,因为选上花魁,才能参加“打宝”,被带离迕远巷。 一个月后 苏槿的琴棋书画在众多坞娘中出类拔萃,若论谄媚逢迎,却一窍不通。 林牧特意把她送去坞娘们的居所,要她与坞娘们同吃同住,学习媚术。 坞娘雅舍 “她好白啊!”一群女子,嬉闹着上前,将苏槿团团围住。 “白有什么用?关键得看功夫!”一位性格豪放的女人摇晃着团扇,挤到苏槿脸前,伸出手在她腰上捏来捏去。 苏槿皱起眉头,连连后退! “一群疯婆子,别把人给吓坏了!”人群里传来一声软语,沁人心脾。 围成一团的姑娘们立即散开,她走到苏槿身旁坐下,柔声安抚:“我是青瑶,小妹妹,叫什么名字?” 苏槿紧紧抓着青瑶的手腕,低声应了句“青乐。” “前几日就听说,青坞来了位绝色佳人,今日见了妹妹,才知并非传言。” 苏槿将手抽回,看着一群掣襟露肘的女人,愁眉紧锁,对学媚术一事心生厌恶。 “妹妹天生丽质,若能当选花魁,就有望出去和家人团聚。!”青瑶一语中的,将苏槿点醒。 “哟!有些人惯会做好人!她选上花魁走了,咱们得熬到猴年马月?”月蓉躲在人群后阴阳怪气。 “就你?选花魁?人家有张倾国倾城的脸,你有吗?酸什么酸?”那位性格豪放的女人对着月蓉大吼。 青瑶笑着打趣道:“这是月清,别看她说话不中听,心善的很。” “哎呀,赶紧开始吧,她就一个月时间了,要学的多着呢。”月清冲上前,张手便要扒掉苏槿的衣服。 青瑶拿起团扇,在月清的手上用力一拍,温柔地斥骂:“把你那野路子收回去!” 苏槿顿觉耳畔聒噪,真想立刻逃离这是非之地。 “别怕,姐姐很温柔的。” 青瑶的手很滑,在苏槿的脸颊轻轻拂过,顺着脖子向下,指腹穿过肩胛,将她的外衣褪去,露出白色的心衣。 苏槿紧闭双眼,手心冒汗,青瑶欲将她腰间的玉带解开,被苏槿制止:“我自己来!” 她深吸一口气,将玉带解下,青瑶拉着她走到床边,温柔教导: “若想练好媚术,要先熟悉身体,找到自己的长处。妹妹你肤如凝脂,气质清丽脱俗,这便是你的长处。” 她眼神落在苏槿的胸口,突然伸出双手捏了一把,柔媚一笑:“这里,是武器。” “丰腴紧实,这便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人吗?”月清在一旁跟着起哄。 苏槿包羞忍耻,缩着身子后退。 青瑶将她的双肩掰直,一脸严肃:“把头抬起来!学媚术最忌自轻自贱!” “这媚术就非学不可吗?” “那是自然,媚术讲究神韵相融,举手投足间,眼波流转,眉目传情,若你修的精湛,无需袒胸露乳,照样能把人撩拨得欲罢不能。” 苏槿眼睛一转,高声问道:“可有这方面的书籍借鉴?我自由过目不忘,看书应当能领悟大半!” “书?你等着!我那儿有姬无白送我的画本子,有好些呢!”月清笑着回房搜寻。 苏槿心生疑惑:“画本子?《玲珑记》可算?” “《玲珑记》?小妹妹,你不简单啊?”乐瑶笑着在一旁打趣。 月清抱了一只木箱子扔在脚下:“都在这儿了!” 苏槿从箱子里挑了几本,像是寻到了救命稻草,激动地说:“我今晚就学!” 青瑶拉着她起身:“今日你同我睡,书里尽是些读书人的意淫,用不到实处。” 苏槿欲捡起衣服,被青瑶严令:“今日起,睡觉不许穿衣服!” 苏槿缩到床的里侧,背过身去,青瑶轻拍她的肩:“帮我解开。” 苏槿转身,把她背后的丝带解开,青瑶优雅起身,将上身脱光,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嫁人了,我那短命的夫君,总趁我熟睡时,偷偷解开我的心衣。” “你一定很想他。” “想?我早就不配想他了。”青瑶的泪滴落在枕头上,无声无息。 苏槿沉默不语,闭目沉思:若不能入选花魁,便要像青瑶一样,一辈子留在迕远巷,成为出卖皮肉的坞娘。 杂役清扫落叶的声响把苏槿唤醒,她看着身边熟睡的青瑶,悄然起身,坐在桌前看书。 原以为这些话本只是寻常的风流传记,苏槿却被话本里的故事吸引。 苏槿手上在读的《红袖天香》,讲的是一位富家小姐被贬为官妓的遭遇,后来遇上一位富家公子,被赎身入府做了妾室,与他的众多妻妾勾心斗角,在深宅内院的斗争中,郁郁而死。 “现实远比画本子残酷多了。”青瑶走到她身旁,将书本放下。 她拿出一本《春宫猎艳图》,摊在桌上,指着画上股髀交错的男女,“先把这本看完。” 苏槿跟着青瑶同吃同住数日,月清的画本子早被她烂熟于心。 “今夜随我去客房守夜。” 苏槿曾有四个贴身婢女,夜夜轮守在床前。 她换了丫鬟装束,酉时便守在青坞的客房。 青瑶被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抱着进了房间,苏槿跪在床边,不敢抬头。 “有两个月未见了吧,青瑶姑娘竟消瘦了不少。” “乔门主走镖辛苦,还能念着我,青瑶心里高兴。” “来,看我带了什么给你?” 青瑶被他抱在腿上,懒腰夹腿,将她锁紧。 乔门主从怀里拿出一颗明珠,塞进她胸前的沟壑中。 苏槿看着青瑶骑在他身上,挑弄双珠,玉盘扭转,想起她提及亡夫时的哀怨神情,内心的震撼无法言喻。 她神情漠然,此等浑闲事,早在清风寨屡见不鲜。 迕远巷,幽冥殿内,子时。 巷主依偎长榻,桐老大半跪在侧为其敷药,皴裂的皮肤上,渗着黄色汁水。 林牧站在台下,恭敬顺从。 “听闻你还要保卿尘?” “回禀巷主,我已寻得一位好苗子,比起卿尘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是说,那日捡回来的丫头?” “正是。” “林牧,这么多年了,我想要的东西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您既放出我在迕远巷的消息,若真有人寻了刺芒,定会来寻我。” “可我听闻,宫里收藏的是假的,连何时被掉了包都无人知晓!” 林牧眉头紧锁,能在皇宫自由进出的,也只有侠盗——不留名。 “若真如此,巷主安心等着他来便是。” “我还是那句话,刺芒到手之日,就是你与卿尘双宿双飞之时。” 林牧神色凝重,匆匆回了地下密室。 “巷主,他会信吗?”桐老大小声问。 “他有林怀安留下的暗卫营为他网络天下信息,他能不知道吗?这小子方才不过与我逢场作戏罢了,但他有一点没说错,不留名得了刺芒,一定会来找他!” “那您还安排宫里那位掺合进来做什么?” “宫里那位才是真情种,我倒要看看,卿尘这丫头,究竟能掐住谁的命脉!” 第4章 一曲撩得君心乱,攻心为上谋生机。 林牧刚回到密室,就看到青鸾与苏槿坐在桌前等候。 “青瑶让带来给您考核。”说罢转身离去。 林牧还在回味巷主的那番话,走到茶桌旁坐下,心不在焉地说:“开始吧。” 苏槿并不善舞,特意穿了一身白色纱裙,褪去鞋子,手执短箫,演奏起名曲《凤凰台》,她身姿婀娜,赤着脚向林牧靠近。 笛声婉转悠扬,直击心魂,林牧忽然坐起,脸上的愁容逐渐散去,顿觉五脏六腑舒畅自在,焦灼的心渐渐趋于平静。 林牧想起幼时,曾随父亲林怀安参加宫宴,有幸听过京城名师李博涛吹奏的《凤凰台》,苏槿这一曲,虽不及他浑厚激越,但徒增几分悠扬婉转的意境,好似山月风清,安抚人心。 他听的入迷,仿佛回到千里之外的将军府,入梦神游。 苏槿侧身一卧,倒在他怀中,小脸绯红,双目含情,双手勾住他脖颈,尽显女子娇羞之态。 二人四目相接,林牧忽地晃过神来,想到正在考核她的媚术。 林牧托起她的下巴,苏槿纤腰扭转,从他身上逃离,林牧反应敏捷,一把抓住她的脚踝。 苏槿琉璃般明亮的杏眼,顾盼生姿,勾着脚向他怀中探去。 玉足冰凉,滑如软缎,轻挑起他的衣衫,在滚烫的胸口打转。 林牧不曾想会被一黄毛丫头撩拨的春心悸动,按下她翘起的脚,中断了考核。 苏槿轻呼一口气,踮着脚尖一蹦一跳地去捡鞋子。 林牧隔着面具偷笑,对她不吝赞美:“《凤凰台》绮叠萦散,沁人心魂,媚术也算学有所成,再过一个月就要打宝了,届时会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奇人义士前来,押注买你的初夜。” “初夜?”苏槿神色慌张。 出口的机关突然开了,青鸾来到房间。 “青乐,随我进来吧。”青鸾将苏槿带入隔间。 “不用验了,我不是!” “哗”的一声,屏风被推倒,林牧冲进来抓着苏槿的肩,高声质问:“怎么可能!” 苏槿被倒下的屏风击倒在地,林牧用力将屏风抬起扔向一旁,内心怒不可遏。 “你小小年纪,竟然!”青鸾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苏槿咬着唇,不愿辩解一句。 “我什么我?骚蹄子!平日里装的倒清高,洗澡都不与我们一起,原来竟和男人睡过了!”青鸾一改往日的柔和,面目可憎。 苏槿愤然起立,转过身去,不愿让两人看到她夺眶而出的泪水。 筹划数月,功亏一篑,林牧冷冷丢下一句“带她去找宛娘!”,气恼而去。 与失去至亲的痛苦相比,自己的清白早就不值一提,若能交换爹爹和姐姐活下来,即便让她沦为出卖皮肉的妓女又何妨! 苏槿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跟着青鸾去了舞坊。 “没有做花魁的命,就同旁人一样,从舞姬做起吧!” 宛娘约三十出头,衣着得体,半点看不出舞娘的妩媚,她瞅了苏槿好大一会儿,露出一抹微笑。 “叫什么?” “青乐,今日起由宛姐姐带她。” “我叫苏槿。”她大步上前纠正。 “苏槿?这名字可不好,这槿花朝开夕落,此名怕是太过悲凉,恐命途多舛。” “我娘喜欢槿花,我便不觉得凄凉!”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这儿的姑娘,谁没个苦不堪言的过往?我全部左耳进右耳出,这人啊,记性太好是件残忍的事。”说罢便转身进了内堂。 苏槿逃离迕远巷的计划破灭,她再也没有见到林牧,仿佛之前是一场梦境。 林牧已开始筹办“打宝”各项事宜,巷主指定卿尘作为花魁出场,林牧内心苦恼不已。 偏偏这时,宛娘带着调教好的四位姑娘给林牧把关。 “青老板,这四个可以待客了,您给看看?” “带上来吧!” 苏槿便在这四位之中,她身着粉色齐胸琉璃裙,珍珠臂纱薄如蝉翼,藕粉香肩若隐若现,林牧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一眼,她目光如炬,满载坚毅和决绝。 “都上来吧。”林牧高喊一声,门外进来几个江湖人士。 苏槿还未反应过来,那三位姑娘早已经冲上前。 她们本是官妓,流放途中食不果腹,风餐露宿,若能待客,不用挤通铺,冬日有碳,夏日有冰,还有贴身丫鬟侍奉。 苏槿看着她们一个个争奇斗艳,心中却有自己的盘算:让林牧心生愧疚,救自己出水火。 苏槿驻足观望,任凭她们谄媚妖娆,林牧淡定地坐着在一旁,纹丝不动。 苏槿挑起臂纱,探向他的鼻尖,林牧下意识抓起长纱,用力将苏槿拉到面前。 她侧扭纤腰,躺在他怀中挑衅,“《凤凰台》可好听?” 林牧愣了一瞬,试图将她推开,还未抬手,苏槿竟拂袖离去。 她赤脚挑起桌上的酒杯,送到神医袁子道面前,袁子道早已按捺不住,抓着苏槿的玉足,试图亲吻。 苏槿纤足扭转,轻纱拂面,搂着那袁子道耳鬓厮磨,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牧,神情哀怨,楚楚可怜。 苏槿怯弱无助的眼神,在他心底烙下一丝怜悯,林牧心中燃起一团无名火,用力拍了下桌子。 众人停下,鸦雀无声,宛娘一脸茫然。 “你三人明日挂牌,青乐留下。” 几人搂着姑娘们嬉笑离去,留下二人对峙。 “不知青老板,留我有何事?”苏槿昂首挺胸,伫立在他眼前。 林牧抓起披风扔到她肩上,“穿上再说话!” 苏槿毫不领情,大步上前,双手压在茶案上,声色历荏: “你哄着我学媚术,选花魁,其实是为了顶替卿尘,是也不是?”苏槿试图用言语激起林牧心底的良知,赌他尚存一丝人性,救自己出火海。 林牧的心思被她说中,言语轻蔑:“你迫切的想离开,而我急需一个花魁救急,本就是各取所需,你在委屈什么?更何况,我方才还救了你。” “救我?你是瞧我比起方才那三位女子,模样俊俏,惹人怜惜,送给那些江湖莽夫糟蹋,有些可惜罢了,若我姿色平平,此刻已经任由他们蹂躏了吧!”她字字珠玑,将林牧的心思一眼看穿。 林牧眉头紧锁,手中的杯盏越握越紧。 苏槿见他败下阵来,主动捡起披风穿上,试图抓住他片刻的恻隐之心,寻求庇佑。 她走到他跟前蹲下,将头轻轻伏在他腿上,粉面含泪,楚楚可怜地抬头望了他一眼,轻轻握着他的指尖,委屈地说了声:“帮帮我”。 林牧不知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少女究竟经历过什么,他的心,在那一刹,软了下来,他低声回了一句:“去青坞大堂做侍女吧。” 这是苏槿入江湖,习得最好的一堂课——学会示弱。 第5章 金蝉脱壳去无踪,十年深情终成空。 珠帘背后,卿尘看着二人,目光狠绝。 她抽出腰间的软剑,抵在苏槿背上,扯掉林牧的披风扔在地上。 “所以,是为了保她?”她的剑锋直指苏槿的脖颈。 林牧弹起酒杯,将她的软剑击落在地,冷冷地回应:“与她无关。” “你先退下。” “不许走!我倒要看看,当着她的面,你如何狡辩?” 苏槿被卿尘死死地抓着手腕,林牧怒吼一声:“休要胡闹!” “我胡闹?你敢说,不是对她动了恻隐之心?才取消她选花魁的资格吗?” “我再说一遍,与她无关!你下去!”说罢将苏槿赶了出去。 卿尘抓着林牧的衣领,怒声责骂:“你口口声声说要护我,可没有能力的守护,毫无意义!” 林牧并没有将苏槿失身之事对外宣扬,由着卿尘谩骂。 看她怒气发泄大半,拿出一个药瓶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催情散。”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卿尘一脸不屑。 “此药只是让人产生幻觉,你什么都不用做。” “你能去跟所有人说,我什么都没做吗?” “不然你要怎样?” “就让她去!这些年,让你找了那么多替身,怎么轮到她就不行?” 林牧苦笑一声,“你对她们就不曾有过丝毫歉疚?” “歉疚?这迕远巷,人人都是被支配的棋子,弱肉强食,何来歉疚?” 卿尘眼中含泪,言语反常:“若非师娘死前让你护我,你也是不情愿的吧!”说罢将药扔在地上,愤然离去。 打宝前三日 苏槿走进大堂,看见卿尘在舞池中央练舞,站在一旁欣赏。 卿尘“啪”的一声从台上摔了下去,苏槿立刻上前搀扶。 “你没事吧?还是去仁须坞看看吧。” “不必了,扶我回房。”卿尘望着主动送上门的苏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苏槿扶她到桌前坐下,“卿尘姑娘,打宝在即,你可不能受伤。” “我真想来场意外结束了自己。”卿尘故作悲伤。 “真是我的原因,不怪青老板,你确实误解他了。” “我不怪他,青楼女子哪敢有不失身的妄念,我只是想到以后,不能再相伴他左右,心中悲痛。” 苏槿从卿尘的反应,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卿尘与林牧相好,原本巷主定了她作为花魁参加打宝,可如此一来,她便会被带离迕远巷,所以林牧才培养自己顶替卿尘,却不曾想因为自己生了变数,二人将被迫分离? 苏槿从怀中取出一只龙凤佩,轻轻系在她的玉带上,低声说道:“姐姐与青老板鹣鲽情深,实在让人感动,这个送你。愿你们幸福美满。” “这,这怎么好意思。”卿尘嘴上婉拒,却由着苏槿将玉佩系好。 “姐姐收了便是,就当作青老板救我出水火的谢礼。” 卿尘笑里藏刀:“那日误会你了,对不起,你去做事吧,我想休息一会儿。”说罢转身便进了闺房。 苏槿刚走到大堂,就被青鸾唤住,对她颐指气使:“青乐!去罗坞把卿尘姑娘的舞衣取回来!” 苏槿取了舞衣回来,敲门半晌没有回应,想起卿尘方才的话,心中似乎有不好的预感,于是推门而入。 卿尘倒在古琴上,脸色苍白,已然断了气。 她吓得当场瘫倒在地,高声呼救。 林牧闻声赶来,抱起卿尘飞奔下楼…… 夜已深了,苏槿满脑子都是卿尘的脸和冰冷的躯体,她动了逃的念头。 苏槿潜入密室,偷了林牧一瓶解药,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临近打宝,迕远巷热闹的很,根本无人在意她。 她一路小跑,后悔当初没跟爹爹学点功夫,如今跑几步便气喘吁吁。 不知不觉跑到一片荒地,耳旁传来怪异的鸟叫声。 苏槿跌跌撞撞闯,全然不知,竟闯进了迕远巷的禁地——万人塚。 这里是迕远巷的墓地,隐约能看到许多空置的墓洞。 苏槿双手合十,虔诚发愿:“倘若真有鬼神,愿你们眷顾一次我这可怜人吧。” 迕远巷深处山涧峡谷中,峡谷前后有专人看守,若想出去,便只能翻过眼前的两座山。 “可这上山的路在哪里啊?”苏槿话音未落,突然看到远处有个人,立刻蜷着身子躲在石头背后。 林牧扛着死去的卿尘,朝着墓洞走来。 苏槿屏着呼吸,不敢动弹。 牧把卿尘放入棺材,推进万人塚的墓洞便走了。 苏槿看他走远后,艰难地爬出,继续向前跑。 穿过万人塚,有一条河,她将裙摆抱在胸前,淌着河水朝着对岸奔去。 到处黑压压一片,河水冰冷刺骨,她咬着牙,拧了拧湿透的衣裙继续前进。 突然面前冲出一群狼狗,对着苏槿狂吠不止,声音响彻整个山涧。 苏槿吓得呆在原地无法动弹,眼泪夺眶而出! 就在那恶犬要扑向她时,身后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扔出一串飞镖,将她拦腰抱起,飞出钢丝向着空中飞去。 苏槿从高处俯瞰山涧,身后是朦胧的远山,满天繁星闪着蓝色的微光,流水潺潺映着漫天繁星熠熠生辉,宛若在仙境一般。 林牧紧紧搂着她的腰,飞到一棵树上停下,二人肩并肩坐在一起,沉默了许久。 “小小年纪,胆子不小,那些狗肚子里,少说也有上百人了。” “我真的有比自身性命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林牧沉默半晌,低声问她:“如今有个机会,你可愿一试?” “什么机会?” 林牧看她一心想离开,再次向她提起“打宝”之事。 “可是我,我已非……?”苏槿噎了许久,她不愿提及那件事。 “你听过催情散吗?”林牧轻声说道。 “催情散?”苏槿背脊一阵发凉,浑身战栗。 “我研制了一种让人致幻的催情散,服药之人只是像做春梦一般,原本是留给卿尘的退路,没想到她……” “有这东西你不早拿出来!我替她去啊!何苦为难心上人?”苏槿无奈摇头,不知如何安慰他。 林牧不愿解释,沉默了半晌,反问苏槿:“你就不怕我骗你?” “骗我你又能得到什么呢?更何况,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她回头注视林牧,拍拍他的肩安抚道:“她死前曾与我说,不舍与你分离,至少她是真心爱你的。” 林牧看了一眼万人冢的方向,“或许,她已找到自己想要的归宿。” 第6章 浴影朦胧醉心神,峰回路转遇故人。 打宝当晚 青坞每三年举行一次打宝,林牧表面上是青坞的老板,实则是林氏天工手的唯一传人,其父林怀安,不愿继承家业,毅然从军,被先帝封为护国大将军,其母羽非晚,是罱西族人,传言她是罱西族圣女,为守护刺芒的秘密而死。 刺芒——罱西族圣物,传言它可令人起死回生,引得罱西族被灭。 林怀安含冤而死,羽非晚带着林牧逃至迕远巷,后死于非命。 林牧醉心兵器、机关、暗器制作,凡出自他手的兵器,人人称赞。 而所谓的“打宝”,争的便是林牧制作的神器,而花魁,只是个噱头。 “看来我李颂慈今日没什么胜算啊,连昆仑派的玉虚道长都来了!”李颂慈挥动着宝刀说道。 打宝前,林牧会将宝物提前锁好放入青坞大堂的水池中,不到最后一刻,无人知晓究竟盒子里装的是何神器。 苏槿潜入池中,将宝箱取出交给林牧。 “这美人出浴的模样,可真是让人垂涎三尺啊!”说这话的不是旁人,正是那神医袁子道。 淡青色的纱袍娓娓垂下,苏槿身姿曼妙,肤如凝脂。 白嫩的脚踩在青石板上格外诱人,她拉起吊绳飞入悬挂的轿椅中,拉了拉滑落的臂纱,云娇雨怯,脚下众人热血沸腾,嬉闹起哄。 “《关氏刀谱》,乃我毕生心血,不知能否入的了青老板您的眼?”李颂慈一脸得意。 忽然一把锋利的长刀从众人头顶飞过,直指李颂慈! 李颂慈跨步后退,稳稳地接住了长刀。 一青年男子冲到李颂慈面前,夺了宝刀便耍练起来。 旁人一头雾水,可李颂慈心知肚明,此人刀法,招招克制他自创的第九层,他走到林牧身旁耳语:“此人来者不善!” 这时,昆仑的玉虚道长上前,献上自己炼制三年的血如意。 “青老板,我这宝贝,由昆仑山百年雪玉炼制,用它修习心法事半功倍啊。” 那青年男子不甘示弱,拿出一颗血红色的玉石说道:“此物名叫火焰石,不知道长你这血如意经不经得起我这火焰石呢?只怕顷刻便化成一滩血水了吧?”他言语挑衅,毫不客气,玉虚道长连忙将血如意往怀里藏,生怕被此人化了去。 “各位江湖好友,我家公子叶舒,今日打宝势在必得,如有不服,可上前迎战!”那青年男子身后的随从高声叫嚣。 “江湖上何时听说过叶舒这号人物?” “何门何派都不知晓,竟有这般本事? 众人议论纷纷。 昆仑派败下阵来,再无人敢迎战。 林牧双手抱拳,上前道贺:“恭喜叶公子!夺得头筹!”林牧抬头看了一眼悬在半空的苏槿。 叶舒出手大方,拿失传的《暗器密档》和火焰石作为交换,且不说这《暗器密档》已经是林牧的心头好,火焰石更是罱西族遗失多年的秘宝,不仅祛毒有奇效,还可疗愈内伤。 叶舒是打宝以来,第一个用两件宝贝作交换的人,声称一个换宝箱,一个换美女。 众人翘首期盼,宝箱打开后,一把手掌大小的匕首映入眼帘,叶舒暗自窃喜,此物正合他心意。 “完璧——它的刀锋薄如蝉翼,可划万物不留痕迹,镶嵌嗜血晶石,杀戮越多毒性越强。” 林牧取出完璧交给叶舒,挥手示意青鸾送苏槿入客房。 “不知叶公子师承何门何派,竟破了李兄从未公开的刀谱。” “家师乃避世高人,不愿透露姓名,还望青老板海涵。”叶舒看林牧的眼神中带着敌意。 “林公子,你这香囊,绣工精湛,不知出自哪位佳人之手?” 林牧幡然醒悟,叶舒竟是助卿尘假死脱困之人。 这法子林牧也曾想过,只是桐老大医术绝佳,神医袁子道的药尚不能瞒天过海,这叶舒竟能寻来神药。 “此女红颜薄命,想来已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吧!”林牧想到卿尘的背叛,内心如刀绞一般。 众人皆已散去,叶舒并未去客房享受美人,悄悄去了幽冥殿。 “你小子,还真是个情种,我要的消息可带来了?” “蜀地,沧澜山。”叶舒的几个字缓解了巷主多年的焦虑。 巷主将一瓶药丸交予他,“下件事办妥,我便给你彻底去除锁魂散的解药!保你与卿尘一世无忧。” 林牧坐在卿尘房间,愤恨难忍,卿尘十二岁便跟着他,从未离开过迕远巷,她是如何认识的叶舒?他不敢去深想卿尘和叶舒的关系,卿尘的背叛似剜心削骨之痛,将他击溃。 “姑娘,你先沐浴,这是我家公子为您备的香粉。”叶舒的随从将香粉撒入水池,悄然离去。 清透的月光洒向房间的水池中,苏槿闭上眼睛,心中已开始计划,离开迕远巷后,去庆州寻舅舅为自己赎身。 叶舒突然潜入水池,修长白皙的手从苏槿腰间滑过,苏槿立即睁眼,与他拉开距离。 “姑娘不情愿?” 苏槿回过神来,游到叶舒身侧,附耳轻语:“叶公子气宇轩昂,我怎会不情愿?” “这林牧究竟使得什么手段?把你们这些妙龄女子,都调教的如此听话?”叶舒表面镇定,身体却后退了一丈远。 “都?叶公子还认识其他姑娘?”苏槿也向后退了一步,拿起一旁的衣服盖在了胸前。 “那倒没有,只是青坞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子,心甘情愿为他一己私欲出卖自己,心里有些羡慕。” 苏槿端起酒杯送到林牧唇边,“我只知,今夜有不少人,羡慕叶公子有佳人作伴。” 叶舒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不过片刻,扑通一声倒在了池中。 青鸾推门而入,与她一起将叶舒抬上了床。 苏槿突然头晕目眩,“我明明没喝酒,怎么会……”话音未落,便昏倒在地。 原来,叶舒让随从在香粉中下了迷药,青鸾将苏槿扶到叶舒身旁,悄悄离去。 叶舒做了一夜春梦,醒来后大汗淋漓,见苏槿心衣完好,才松了口气。 第7章 上当受骗遭讥讽,满腔怒火无处放。 苏槿醒来便抓着叶舒的手,娇声低语:“叶公子,以后,我就跟着你了。” 叶舒的心早被卿尘勾走,见苏槿惺惺作态,随手拿出一支短笛,试图安抚她:“青乐姑娘,实不相瞒,我爹是官家人,他不许我涉足江湖事,待我安排妥当,再派人接你,可好?” “可人家今天就想随你走!”苏槿心急如焚。 “听话,我保证,不出十天定来接你!这笛子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信物,你小心收好。” 苏槿瞧他一脸诚恳,心中半信半疑,只得收了短笛,静候佳音。 叶舒走后,苏槿作为迕远巷第一个被留下的花魁,成了大家眼中的笑话。 迕远巷外 春兰居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卿尘眼中含泪,扑向叶舒。 “是!我终于把你救出来了!”叶舒伸出双臂抱紧了她。 卿尘坐到他腿上,言语试探:“昨夜那小丫头把叶公子侍奉的可满意?” “你故意气我是不是?明知我心中只有你一人!” 他轻含朱唇,相思之情化作绵绵情意,搂着她肆意攫取。 “我好想你!”卿尘娇声低吟,喘息不停。 叶舒的唇在她脖颈啃啮,激动地说:“我也是!” 二人十指紧扣,胸乳相抵,如胶似漆,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二人…… 苏槿看着自己绘制的复仇计划,心灰意冷,冲进密室寻找林牧。 不过几日未见,林牧头发凌乱,好似被抽了脊骨一般,瘫坐在长榻上。 苏槿跨过地下的酒坛,走到他身旁追问:“你可还有别的法子?” “法子?这些年我想尽了法子,又有何用?” “人死不能复生,你总得向前看!” 林牧起身,凑到苏槿脸前,“你想尽法子逃离迕远巷?还不是跟我一样,成为弃子!永远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等死!那我问你,你又如何向前看?” 苏槿见他神志不清,悲痛欲绝,不愿与他争辩,转身离去。 宛娘又开始调教新人,数落声始终没停过。 一日下午,苏槿正在打扫庭院,一支绑了绿色丝帕的短箭,嗖的一声,钉在了面前的柱子上,直觉告诉她,是叶舒派来的人。 她拿起短箭,看着丝帕,猜到了罗坞,立刻小跑出去。 刚走到罗坞,被一个蒙面人拉至后巷。 “叶公子吩咐,今晚在林牧的茶水中放这个。”说罢递给她一个白色瓶子。 “这是什么?会死人吗?” “迷药,若想离开此地,此事必须办成!” 苏槿还未来得及追问叶舒何时来接她,那蒙面人便消失了。 戌时一刻,林牧每日都在后院抚琴。 苏槿站在一旁观望,他的琴声婉转凄凉,似孤雁翱翔。 “这灵动的《平沙落雁》,竟被你弹得如此哀怨。”苏槿走到他身后小声说道。 林牧低着头继续弹奏,曲调凄婉哀伤。 一曲作罢,苏槿上前斟茶,林牧回头瞪了她一眼,苏槿有些心虚。 一想到叶舒能带她离开,苏槿果断将茶递给林牧。 “你来青坞多久了?” “半年。” “我来了十五年。” 林牧有些乏力,瘫坐在凳上,酣然睡去。 秋风萧瑟,苏槿叫了两名杂役,将他抬进了房间。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苏槿闪过一个念头:他究竟是何模样? 手已不自觉伸向林牧的脸…… 她掀开面具细看:此人眉锋犀利,眼尾上挑,鼻梁竖直而高挺,嘴角略微上翘,棱角分明,颇有英气。 “生得这般英俊,为何戴面具呢?” 林牧额上渗了汗,苏槿拿出丝帕准备擦拭。 房间突然闪进一个人影,“哗”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卿尘推开苏槿,冲上前抢了丝帕,“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近他的身?” 苏槿对卿尘的威胁毫不在意,惊呼道:“你没死?你和林牧是一伙的?” 卿尘脱了林牧的外套,在他身上摸索半天,一无所获。 转身递给苏槿一瓶药,“每天在他睡前放一颗。”说罢转身要走。 苏槿死死地抓着卿尘,““等下!叶舒什么时候来接我?” “你先把事办成!” “你在耍我?今日不把话说清楚,这药我现在就扔了!” “你一个弃子,没有谈条件的资本!如今除了叶舒,没有人能跟巷主开口带你走!” 苏槿药瓶,气的浑身发抖,心中甚是懊恼:卿尘这个死女人!勾结叶舒,把自己耍的团团转!自己还心生愧疚,送她龙凤佩! 苏槿为林牧整理衣衫,愤然离去。 林牧表面云淡风轻,私下派暗卫营调查叶舒的身份。 “哟,这不是咱们青老板精挑细选的花魁么?怎么沦落到,做起扫地丫鬟了?”月蓉伏在二楼栏杆上,对着苏槿一顿嘲讽。 苏槿低着头继续扫地,默不作声。 “莫不是媚功没学好,人家公子不满意,退货了?”月蓉喋喋不休。 苏槿被一番羞辱,内心积压已久的愤懑无处释放,她抬起头,眼神凶狠,咬牙切齿道:“月蓉姑娘媚功天成,我得跟您多学学才是!” 说罢飞奔上楼,推着月蓉回了房。 月蓉竟边走边笑,洋洋得意:“这才对嘛,你若磕几个头拜师,我便多教你几招!” 苏槿一脚揣在她臀上!月蓉一个趔趄趴倒在地。 苏槿拿起架子上的衣服,盖在她头上,朝她一顿拳打脚踢!疼的月蓉哇哇大叫! 青瑶闻声赶来,立刻将苏槿拉开,护在怀中。 月蓉鼻青脸肿,头发凌乱,指着苏槿破口大骂:“狗东西,你一个丫鬟敢跟我动手?” 青瑶挡在前方护着苏槿,头发被月容死死抓着,苏槿冲上去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看来方才我打的不够狠!” 月蓉当即捂着脸跑出去,大声喊着:“青老板,您为我做主啊~” 第8章 冷眼旁观花人痴,坠入情网抿相思。 林牧被月蓉的哭声惊醒,眉头紧皱。 “青老板,您可得为我做主,苏槿那死丫头,她打我!” “去找青鸾!”林牧话刚出口,想到苏槿的处境,又唤住了月蓉:“去偏厅等我!” 青坞偏厅 苏槿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月蓉在一旁故作可怜。 林牧正襟危坐:“青瑶,你来说!究竟怎么回事!” “苏妹妹在打扫,月蓉便在楼上讥讽苏妹妹被叶公子抛弃,苏妹妹恼了,二人便起了争执。” “即便起了争执!苏槿一个丫鬟,也不能动手打月蓉!”青鸾站在一旁,疾声厉色。 “是啊青老板,我这脸,还怎么接客啊!这死丫头下手太狠了!”月蓉趁势拱火。 林牧转着手上的戒指,看了一眼苏槿:“你就不为自己辩解两句?” “打便打了,没什么好辩解的!”她的眼神像伺机而动的猛虎,狠厉决绝。 林牧有心维护,苏槿这番话却将他逼到窘境。 这时,青瑶突然站出来说道:“青老板,这也不能都怪苏妹妹,月蓉话说的实在难听了些!” 林牧嘴角上扬,故作正经,“有多难听?学来听听。” 青瑶学着月蓉拿腔捏调:“哟~这不是咱们青老板精挑细选的花魁么?怎么沦落到,做起扫地丫鬟了?” 林牧用力拍了下桌子,怒斥道:“怎么?你倒质疑起我用人了?” 月蓉吓得花容失色,立刻跪正,连连说着“不敢!” 苏槿心思通透,见林牧有意袒护,顺势服软:“也不全怪姐姐,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既然二人都有错,那便一起罚,月蓉暂缓待客,罚月银两月,苏槿除了清扫大堂,今日起,负责打扫我的住处和庭院!” 众人皆瞧出林牧明罚暗保,不敢出声。 苏槿每日傍晚,煮上一壶清茶端去庭院,林牧每次故意喝上大半壶。 他有一半罱西族血脉,寻常毒药,喝下半个时辰便可自行化解。 这日,林牧并未来庭院,苏槿遍寻无果,看着石桌上的清茶,竟松了口气。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笑声,腔调怪异:“我说怎么每次来青坞,都见不到姐姐,原来改做丫鬟了?” 自从上次他折磨后,苏槿每每见他,能躲则躲。 “凌少爷,我还有好多活儿没干完,先走了!”苏槿寻了借口想逃。 “不忙,先给我倒杯茶!”凌一走到石桌前坐下。 苏槿看林牧喝了数日并无异常,便倒了一杯递给他。 凌一端起杯子,装模作样,停了一瞬却没喝,抬头瞪着她说:“这茶火候有点儿过啊!” 苏槿慌忙夺走凌一手中的杯子,“我再煮一壶新的!” “跟我来!”凌一拎着她跳出墙外,朝巷口的小屋走去。 “我问你,是谁让你给林牧哥哥下药?” 苏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承认。 “再不说实话,可不止给你吃药丸了!” 苏槿想起上次的遭遇,不敢言语。 “叶舒怎会找你做事?我若是林牧哥哥,早让你死几百次了!” “你怎知?难道叶舒是巷主安排的?”苏槿恍然大悟。 “林牧哥哥多次救你,你却背叛他,他不与你计较,我可不饶你!” 凌一朝苏槿胸前猛击一掌,苏槿一口脓血狂涌至咽喉,她强忍着没有吐出来,额前汗珠密布,昏死过去。 凌一派人把她扔回了青坞后院。 林牧回到青坞,走到二楼转角,余光瞥见苏槿倒在院墙下。 他快速上前,探她气息微弱,脸色发白,浑身湿透,喘息困难。 掀开衣服一看,马上脱下披风,裹着她去了仁须坞。 “桐老大呢?” “师父忙着诊治病人,现在没空。” 林牧将苏槿放在桌上直冲向内堂。 “呵呵,青老板太心急了吧,不知是谁病了?劳您亲自上门?”桐老大斜眼瞟了瞟桌上的苏槿。 他远远甩出两支银针,封住苏槿的心脉,缓缓上前观望。 “焚心掌?” “钱无所谓!人我要活的。” “凌少爷要她死!我哪敢啊!” “你还想不想要我娘的手札?救活她,我让她亲自送来给你!” “哎,你,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桐老大回头看了看内堂,凌一端坐在内,无奈地点了点头。 苏槿醒来已是三日后的凌晨。 林牧扶她坐起,将药碗递给了她。 “你又救了我一次。”苏槿看着冰冷的面具,想起自己对他下药之事,心生愧疚。 “先吃药。”林牧塞了一勺汤药到她嘴里。 苏槿推开他喂的药,低声质问:“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叶舒不会带我离开迕远巷,是不是?” “我也是打宝当日,才认识此人。” “你早知卿尘没死对不对?” “嗯。” “原来只有我一人,被你们耍的团团转!” 林牧再次将药递到她嘴边,苏槿夺过药碗,一口气喝完。 “这些年你为救卿尘脱困,寻觅替身,害了不少人,如今遭她背叛,也是报应!” 林牧被她一通数落,竟无言以对。 “我对你已经毫无用处,何苦费心相救?难道你还有其他目的?” “你这丫头,净把人往坏处想?我就不能是心存善念而救你?” “即便是,我也没办法相信任何人了。”她言语间尽是落寞。 林牧轻轻揉捏她的内关穴,善意开解:“这药虽有奇效,但药性过烈,易伤脾胃,可别小瞧这不起眼的穴位,轻轻揉捏便可化解疼痛。” 苏槿听出他言外之意,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猜忌你救我的善意。” “聪慧之人,有些傲气,也是自然。” “聪明有何用?也只能被困在此,受制于人。” “你为何急着离开?” 苏槿正颜厉色地说:“我要去杀人,杀许多人!” “你连功夫都没有,能杀谁?” “不能学吗?我才十四岁,学十年够不够?若不够,那便学二十年!总有一日,能杀尽仇人!” 林牧看她一腔热血,忍俊不禁。 “你不信?” “信!” “那为何发笑?” “真羡慕你,有仇人可杀!”林牧黯然神伤,低着头说:“我的仇人,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既是仇人,便可杀得!” “杀仇可报,沉冤难洗啊……” 苏槿看他有些失落,不忍继续追问。 “好好休息!” 林牧转身出了密室。 第9章 与尔同行数十载,适逢陌路筹知己。 迕远巷后山 凌一在竹林里练功,一身至阳真气,浑厚有力,震得百丈内的竹林摇摇晃晃。 林牧躺在树杈上,打趣道:“这翠竹若能说话,肯定日日都在骂你!” 凌一受力站定,抬头看了一眼林牧,气呼呼地问他:“那丫头给你下毒,你为何要救?” “那点毒,又伤到我,何必计较!” “你就是心太软,才会被女人骗!” 林牧眺望远处,迟疑了片刻,低头对凌一说:“若我没有作弊,她或许会去天一坞,成为一个很好的茶娘。是我把她卷入这场风波,不愿心生亏欠罢了!” “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凌一虽性格跋扈,却明辨是非。 “她与你无冤无仇,你下手那么狠干嘛?”林牧折了一片叶子弹向凌一。 凌一挠着头说道:“我看你三番两次救她,可她却对你下毒,想着替你出气呗!” 林牧抬起头看着头顶飘过的云,轻声地自言自语道:“可我救她也有私心。” “私心?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林牧从树上跳下来,瞧了下凌一的头,笑着说:“你还是操心自己吧!我可听说,巷主要送你去西北历练!” 苏槿搬到了阁楼,住在林牧隔壁。 已是傍晚时分,苏槿在楼梯拐角,跟林牧擦肩而过。 “你把这封信送到巷口,打信号,自然有人会接应你。” 苏槿拿起信向巷口走去,傍晚的迕远巷,在晚霞的映衬下仿佛披上了红纱,两旁的灯笼已陆续点起。 不知不觉来到这儿已经半年,外面的世界对她而言已变得陌生。 忽然,远处有人策马而来,身影看上去有些熟悉,苏槿定睛一看,原来是她! “好久不见,苏姑娘。”马上下来一名黑衣女子,发髻高高盘起,直愣愣地看着苏槿。 她是飞龙山清风寨的三当家——秦飞鸿,如今已是清风寨的二当家,此人心狠手辣,嫉恶如仇的性格让她树敌颇多。 苏槿不自觉地后退,秦飞鸿上前夺了信,狠狠地瞪了苏槿一眼,扬长而去。 望着消失在天边的倩影,她眉头紧锁,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意外的重逢,把苏槿拉入了记忆的噩梦里…… 一年前,夕阳正好,她随爹爹苏少华和姐姐苏芫,从庆州外公家返回苏州老家。 苏家的玲珑绣庄,指定为皇宫提供绣品,素有天下第一绣庄的美名。 苏少华膝下无子,妻子常蓉芝为他诞下一对双胞女儿,便撒手人寰。 临行前,苏少华专程派人打点了沿途的山匪草寇。 可人生总会经历一些凛冽,让人从安逸中觉醒。 一家人途经飞龙山时,遭到清风寨大当家徐立的劫杀。 如果说以往的待字闺中对苏槿而言是安逸,那么她宁肯重来一次,用一生的幸运 交换那一次的凛冽。 那天,爹爹的话就像预感到离别一般:“爹爹每次看到你俩,就会想起你们的娘,也不知怎的,近日总梦见她穿着那件黄色的裙子,在家中的花园里跳舞。” “爹爹太思念母亲了吧,没关系,有我和槿儿陪你。”姐姐苏芫在一旁安慰父亲。 苏槿晃悠着自己的绣制的丝帕,笑着撒娇:“爹爹,我绣了一条丝帕送你,不要伤心了好吗?” 苏少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走?”护卫一声呵斥将她拉回现实。 苏槿回到青坞,撞见林牧在后院饮酒。 “回来也不禀报?” “信已交付。”苏槿冷冷地回应。 “把酒温上。”林牧小酌一杯轻声说道。 苏槿走到桌前坐下,给他斟酒,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喝下。 “那日你说我弹《平沙落雁》太过凄凉,你来弹一曲。”林牧接过酒杯看着她,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古琴。 苏槿轻轻坐下,指尖在琴弦游弋,秦飞鸿的出现扰乱了她的心神,悠扬自在的《平沙落雁》,被她弹得荡气回肠,尽显杀伐之气。 “就这?还点评我?”林牧有些微醺,余光瞥见躲在暗处的卿尘。 \\\"今日心情不好,不宜弹琴。“苏槿起身走到他身边,拿起一壶未热的酒大口喝了起来。 萧瑟的秋风,吹起她的青衫,林牧夺了她手中的酒,温柔地责备:“这季节,冷酒最是伤身!不许喝了!” “你别管我!”她用力甩开林牧的手,却被林牧点了穴,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林牧抱着她上楼,她瘦小的身子被披风裹得严实,抬眼只看见他尖尖的下巴和凸起的喉结。 卿尘看到从小把自己视作珍宝的林牧,竟对苏槿动了心,心中贪念作祟,妒意难消。 林牧把苏槿放到床上。 苏槿想起清风寨,想起梅若生,浑身冒汗,大喊道:“你,你要做什么?”。 林牧一根飞针刺入她脖颈,“好好睡一觉。” 苏槿睡到第二天晌午才醒来。 林牧坐在桌前看书。 “你救我,是和秦飞鸿有关?”苏槿低声问他。 “秦飞鸿是谁?” “就是你让我送信的那个女人。” “她是我的一位故友的亲人,叫晴晴。” “她可曾跟你提过我?”苏槿小声试探。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我向她打听你吧?我可没那么无聊!” 林牧看她不说话,继续解释:“她向我求药方救人,仅此而已。” 苏槿突然抬头,“为何带我来这儿睡?” 林牧庆幸自己戴了面具,遮了自己泛红的腮颊。 他抬起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焚心掌余毒未退,还敢喝烈酒!恐怕你大仇未报,小命先给你折腾没了!” 二人静默不语,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林牧哥哥!!”一个少女小跑着上楼,高声喊着林牧。 林牧闻声开门。 她身着粉色小褂,腰系一只鎏金香囊,见到林牧立刻扑了上去! 搂着林牧的脖子撒起娇来:“林牧哥哥,我长高了吧?” “又偷跑出来了?”。林牧有些不自在,将她的手掰开放下。 “我去找哥哥,路过此地,来看看你,等下就得走了,你送送我嘛!” “我安排车子送你,今日实在脱不开身!” 姚丹姝嘟着嘴,气鼓鼓的离开了青坞。 第10章 夜半相聚孤影残,痴心错付人自怜。 苏槿站在楼上,瞥了二人一眼,转身去了后院。 忽觉背后一阵冷风,卿尘一闪而过,拖拽着苏槿走到暗巷里,用力打了她一巴掌。 苏槿抬手便要打回去,可她没有功夫,被卿尘狠狠捏住手腕,厉声警告:“离林牧远点!” 苏槿用力甩开她的手,看她醋意大发,幡然醒悟,林牧那家伙竟利用自己,于是凑在她耳旁挑衅:“昨夜,他对我可温柔了,痴缠到天亮还不罢休!” 林牧躲在角落偷笑。 “你!”卿尘抬手,苏槿立刻后退两步,继续讥讽:“你这女人,既不许我对叶舒有非分之想,又不让靠近林牧,姐姐你的心可真大呀!”苏槿将卿尘内心的贪欲揭开了蹂躏。 身后传来熟悉的香味,卿尘转身想走。 “何必急着走。”林牧唤住了卿尘。 苏槿看着二人离开,转身回了青坞。 地下密室里 “你竟敢背叛我!”林牧掐住她的咽喉,指尖颤抖,怒声追问:“你受谁指使?那叶舒究竟是何人?” “现在问这些,不觉得晚吗?” “所以,你跟那些人一样,为了得到刺芒,从一开始就欺骗我和我娘?”他拿出神捕索放在桌上。 打宝前一天,卿尘偷溜进密室寻找刺芒,不小心遗失了神捕索。林牧就已经识破她假死。 “我不是为了刺芒,我只是为了我爱的人和我想要的真正的自由!” “你明知母亲因为刺芒而死,我真替她感到不值!” 卿尘跟了林牧十年,以她的美貌足以在青坞成就一片天,林牧为了保她清白,让她戴着面纱做一个不起眼的舞娘。 林牧曾答应母亲,要照顾卿尘,十年来,他不曾忘记对母亲的承诺。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卿尘,从一开始,就是别人的棋子。 十年前 迕远巷爆发了严重的瘟疫,传染了许多人,损失惨重。 卿尘不幸染病,即将被拉去万人塚活埋。 十二岁的卿尘,无依无靠,绝望无助。 当时的林牧,跟着母亲住在仁须坞。 那天夜里,他去青坞送药,撞上了偷跑出来的卿尘,林牧的药材被撞洒在地,卿尘也昏了过去。 林牧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虚脱无力,低声安抚:“你等着,我先把药送进去!” 林牧小跑进了青坞,出门却不见了卿尘。 已到深夜,林牧望着母亲煎药的背影出了神,又想起那个倒在他脚下的小女孩,林牧不知她是死是活,忧心忡忡。 卿尘被带去了巷口小屋里,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坐在草垛上,看着卿尘发呆,她额头全是汗,衣衫湿了大片。 此人便是叶舒。 叶舒为她施针放血,喂药,按摩身体,折腾了整整一宿,才将她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第二天卿尘醒来,看着一旁小憩的男子,用衣袖替他拭去额上的汗。 “你醒了?想吃什么?” 卿尘摇摇头,“哥哥,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叶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好多了,叶舒哥哥,谢谢你,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卿尘眼中含泪,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这一年卿尘十二岁,叶舒十三岁。 少年人的爱,总是风驰电掣般突然,叶舒从未想过,只是一眼,就自甘沉沦,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筹谋。 临行前,师徒二人把她送去了仁须坞继续养病,临行前,卿尘一路追到了巷口,叶舒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难离分。 羽非晚看到卿尘手臂上的蝎尾图腾,神色异常,主动跟巷主讨了卿尘做学徒。 从那时起,卿尘就跟着林牧在仁须坞一起长大。 直到有一日,巷主把她唤去,递给她一封信。 叶舒对她痴心一片,不仅把自己是菱王世子的身份和盘托出,还与巷主达成了盟约,他替巷主寻找刺芒,用来交换卿尘的自由。 叶舒从迕远巷离开后才一年,羽非晚和林牧的行踪就被泄露,羽非晚死前,却再三叮嘱林牧要守护卿尘! “林牧,师娘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变成今日这般阴暗!”卿尘的脖子被掐的通红。 “你不配提她,今天我就杀了你祭奠她!”林牧的手愈发用力。 卿尘闭上眼睛不再反抗,泪水顺着脸颊流到脖子,流到林牧的虎口处。 他犹豫了,卿尘借机逃离他的禁锢。 林牧想到自己和母亲对她掏心掏肺,却不想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娃,竟心机颇深,藏匿多年,十年来林牧对她像亲人一般,悉心照料,竟不敌一个萍水相逢之人。 “林牧,没有他,我十年前就死了,他也不曾利用我从你这里获取什么情报。” “我只问你一件事,是不是他泄露了我母亲的行踪?” 卿尘一脸惊愕,“不是!叶舒根本不认识师娘,应,应该是他的师父,大相国寺的主持。” “十年了,你跟了我十年,我把你当至亲之人,你可有过一刻后悔?” 林牧庆幸,自己没把天宫手的秘密告诉卿尘,但母亲的死,却与叶舒脱不了关系。 “我愧对你和师娘的信任,但我不后悔选择他,是他救了我,给了我温暖、体贴和照顾。他不像你,整日冷冰冰,伯母去世后,你性情大变,满脑子都是复仇!你让我扮作舞娘,可我最讨厌跳舞!” “扮作舞娘也是为了救你!你要知道,巷主已多次提出,要你做花魁去打宝!” “可我在舞池跳舞,那些臭男人摸我的脚,你在哪儿?你护得了我么?” 林牧无言以对,父亲被冤死,母亲被逼死,他一个叛贼之子,身重蚀骨之毒,委身迕远巷受制于人,自己已是苟延残喘之躯,所谓的守护,在旁人眼中不过是自以为是。 卿尘声泪俱下:“这些年,叶舒一直安排密探在迕远巷暗中保护我。那些碰过我的人都被他的密探暗杀,他为我寻到已故家人的尸骨,筑碑立坟,为我送来故乡的茶,故乡的丝绸,故乡的吃食。我知道,你和师娘都是真心待我,这些年你也尽力了,所以我并未把你和暗卫营的秘密告诉巷主和叶舒。” “讨厌跳舞,也能戴上面具跳了数年,不喜欢暗器,还能装出一副认真研习的模样,逢场作戏数十年!还真是难为你了!” “叶舒帮你寻回火焰石和暗器密档,咱们也算两不相欠了!” 林牧痛苦万分,卿尘十年的潜伏和伪装,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你走吧!你既已觅得良人,我跟母亲,也算有了交代!” 卿尘开启机关逃了出去。 苏槿回到青坞,想到林牧被卿尘欺骗十多年,觉得他有些可怜。 但一想到他利用自己来救卿尘,心中的同情瞬间化为泡影。 “哼,活该!”苏槿气呼呼的回了房间。 她对着镜子擦药,看着被打的通红的脸,越想越气。 “咚咚咚!”突然有人敲门。 “谁啊!” “是我,青鸾,主人让我带你去一趟密室。” “我不去,你跟他说我睡了,我头疼的厉害!” 青鸾直接推门而入,拽起苏槿说道:“那可由不得你!” 苏槿看到青鸾手中的银针举在半空,乖乖穿上鞋子随她而去。 第11章 长松之志立于心,不惧艰辛日日勤。 苏槿刚走进密室,看到林牧双眼泛红。 “你哭啦?” 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继续安慰他:“女人嘛,多的是!青坞这么多美女,你再找一个便是!” 林牧将头埋进她的腰间,低声说道:“借我靠一会儿!” 苏槿轻拍他的背脊安抚,林牧紧紧搂着她,低声说:“我只是替母亲惋惜!” “践踏你善意的人,不值得你为她哭!” 林牧猛的抬头,“我没哭!” 苏槿笑着打趣:“是是是,你没哭!” 二人都不说话,僵持了一阵,苏槿憋不住问他:“你,你抱够了没?” 林牧松开手,顾左右而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卿尘和叶舒的事?” “一个多月前。” “你觉得叶舒这个人如何?”林牧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风流倜傥、温柔体贴、出手大方,长得也还行。”苏槿伺机报复他哄骗自己,将那叶舒一顿夸。 林牧瞪了她一眼:“我是说人品!”隔着面具,苏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冷气扑面而来。 手无缚鸡之力的苏槿,在他面前像一个任他把玩的小鸡崽,被他揪着衣领拎在半空! 苏槿的小手在林牧胸口轻轻拍了拍,立刻变脸:“可是!您剑眉星目,英姿俊朗,又很心善,我瞧着倒比那小白脸强!” 林牧听她一番吹捧,隔着面具偷笑,假意威胁:“你怎知我剑眉星目?英姿俊朗?嗯?”他的面具越凑越近,缓缓把她放下。 “有一次,您睡着了,我好奇,就看了一眼,真的就一眼!”苏槿小碎步后退了两步。 “过来。”林牧伸出神捕索,将后退的苏槿拉回自己面前。 苏槿双手被绑,抬起眸子,低声问道:“你生的白净,为何戴面具?” 林牧不愿让苏槿知道,自己中毒之事,转过身去不说话。 苏槿瞧他有难言之隐,立刻说道:“不想说也没关系,你,你先给我解开!这绳索勒的这么疼!可能杀人?” 林牧瞧她对神捕索颇有兴趣,拉起神捕索在她脖子上比划,低声说:“片刻就能把你勒死!\\\" 苏槿两眼放光,抓着神捕索激动地说:“将来我报仇时,借我使使?” 林牧怔了怔,说:“整日想着杀人可不好!” 苏槿站的笔直,目光犀利:“人生苦短,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岂不快哉?” 林牧被苏槿的天真言语,逗得怒气全消。 苏槿见他嘴角咧了一下,这才放下警惕。 “你这丫头,还算机灵,今后就做我的贴身侍女。” “侍女?那青鸾姐姐干嘛?得罪人的事儿我可不能干!” “青鸾可不是普通侍女,她是青坞的大管家!” “贴身侍女?有何好处?我以前的贴身侍女,可一刻都不得闲。” 林牧抿了一口茶,声音低沉:“反正你也走不了,做我的侍女,起码不受欺负。” 苏槿走到桌前坐下,直勾勾地盯着林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为什么突然对我好?” 林牧呛了口茶,一脸傲娇:“卿尘走了,缺个人侍奉!” “哦~你想让我当她的替身啊?”苏槿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娇声低语:“也不是不可以,你若教我做暗器,学功夫,不就是伺候人嘛,端茶倒水而已,我也能干!” “我是命令你,哪由得你讨价还价?” 苏槿伸出小拳,轻轻敲打他的肩,巧言令色:“你呢真心错付,被人抛弃,我呢家破人亡大仇难报,咱们都是可怜人,我负责助你排解忧愁,你呢教我做暗器学功夫,咱们各取所取,岂不美哉?” 她小手在他肩膀揉捏,甚是温柔,林牧笑而不语,闭着眼说道:“暗器我可以教你,功夫嘛,你现在开始学,有些晚了。” “可是,不会功夫,老被欺负!你教我些招式,吓唬人也行!” “有我在,也没人敢欺负你!” “那个凌一,就经常欺负我啊,你还不是拿他没办法!” 林牧身负罱西族血脉,寻常毒药皆能自解,唯有蚀骨之毒,会让他痛不欲生。 他中蚀骨之毒多年,体内的霸道真气早已封存。 他愣了片刻,低声说:“好的暗器伤人于无形,不会武功又何妨?我做的暗器,你能学三成,足够你打败寻常高手。” 苏槿心花怒放,一笑不打紧,被打肿的脸撕扯着疼。 林牧弹开床头的暗格,取出一盒药膏,把她按在凳子上:“坐好别动!” 他的指尖蘸了药膏,朝着她小脸抹去。 苏槿慌忙起身,夺过药盒:“我,我自己来,哪能劳您大驾。” “明日卯时,来这里找我。” “遵命!” 卯时三刻 苏槿竟呼呼大睡,将密室会面一事抛诸脑后。 突然脖子一阵刺痛,原来是林牧从窗外飞进一根银针,正中她的天容穴,令她耳鸣头痛,十分难受。 “如此懒惰,还想学武?” 苏槿立刻起身穿衣,歪着脖子说:“这里黑白颠倒,又没有人打更,我真的不知道几时天亮。” “那是你的事。” “不如我们买只鸡?” 林牧瞪了苏槿一眼,拔下银针,转身便走了。 翌日卯时 苏槿正在睡觉,突然一声鸡鸣响彻耳畔。 惊得她立刻坐起,“他居然,真的买了只鸡?” 苏槿洗漱完毕,把长发高高束起,小跑去了密室。 林牧已等候多时,听到机关响起的声音,坐的笔挺,神情严肃,乌黑的长发散在肩上。 “今天学什么?” 林牧瞥看了她一眼,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长发,抿了口茶,傲娇地转过身去,背对着苏槿。 苏槿恍然大悟,挠了挠头,笑着说道:“稍等,我,我找个梳子。”说罢走向了案台。 她想起从前,丫鬟小桃清晨为自己梳头,总是先将自己的长发捋顺。 她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温柔地把他的长发捋向耳后,林牧的耳朵有些红,静坐不语。 苏槿学着林牧的语气:“疼便喊出来。” 林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她指尖冰凉,撩起他脖颈的碎发,林牧喉结滑动着吞咽,低语道:“是有些生疏。” “第一次伺候人,你多担待!” 她用力将发带束紧,走到林牧面前弯着腰:“我看看。”说罢伸手去摘他的面具。 林牧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就这样吧!”起身带着她进了另一间密室。 密室里摆满了书架,林林总总浩如烟海。 林牧走上前,指着最里面的一排书架说道:“这个月你的功课全在这儿了,你读过书,学起来应该不难。” “那我何时学功夫?” “我为你找了个师父,教你些基本功。” “师父?谁?” “到时你自然会知道,两个时辰后去后山找我。” 林牧走后,苏槿拿起一本书坐在桌前仔细研习。 林牧不愧是仁须坞熬出来的人,这里典籍丰富,针灸,推拿,药理,毒学等均有陈列,每一本都有林牧批注的详解。 迕远巷 后山 苏槿温习完功课,应林牧之约,来到了迕远巷的后山。 她远远看到林牧和凌一在远处交谈,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的师父,不会就是……他吧?” “凌少爷可是内家功夫的行家。” 凌一看着苏槿,打趣道:“想跟我学武功,总得叫声师父来听听!” 苏槿见到凌一就怕,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第12章 日日勤勉玲珑心,学业有成庆生辰。 凌一主动上前,一脸真诚:“先前伤了你,是我不对,林牧哥哥已经骂过我了,待你学好了功夫,打我一顿解解气!\\\" 苏槿想起先前被揍的经历,不搭理他。 “我都主动教你功夫了!你,你别得寸进尺!” 林牧在一旁笑而不语。 “那,就叫小师父好了,我也要面子的!” 苏槿看凌一态度诚恳,低声喊了句:“小…师父?” 凌一心花怒放,笑着说:“这才乖嘛!做我徒儿你可赚大了!” 苏槿看着悄然离去的林牧,懂了他的良苦用心。 凌一拉起苏槿,来到后山一片密林中。 “先说好,练功夫,可是很苦的!” “我不怕苦!” 凌一瞧她目光坚决,走到她身前扎起马步说道: “像我这样,屈膝半蹲,双脚向前,两手抱拳于腰间,目视前方!” 苏槿刚蹲下不足一炷香,就双腿颤抖,额上汗珠密布。 凌一捡起一根棍子,在她身旁巡视。 “这个动作!最练下盘,练之前,要会凝神聚气,光摆架子可不行!” “小师父,这个,要练多久?” 凌一听她主动叫师父,心里高兴,笑着说:“我四岁开始练,站桩就站了三年!” “三年?” “我当时还是个孩童,底盘不稳,自然要多练!你现在练,得把腿、腰、肩、站桩结合起来练!基本功练满一年,再学招式事半功倍!” 凌一是个武痴,做了师父,十分严谨,苏槿对他刮目相看,忍着酸痛,练了两个时辰。 “主人,巷主来了!” “巷主有何吩咐?”林牧大步向前,笑脸相迎。 “这次打宝,又是一无所获!依你所见,这刺芒会在谁手上?” 林牧这些年也在寻找不留名,一无所获,面对巷主的询问,他沉默不语。 “当年迕远巷闹瘟疫,叶舒随大相国寺的主持前来赠药,他从未收过弟子,叶舒却叫他师父。此人身份不一般啊。”巷主故意将叶舒的身份隐隐透露给林牧。 “是!” “我知道这些年你没有放弃过复仇,但不能牺牲迕远巷的人。” 林牧皱眉深思,起身恭敬地鞠了个躬。 “你心有个考量就行,”巷主起身离开,刚走两步突然回头:“让凌一赶紧回去练功!” 刚出门就撞见凌一,“爷爷?您怎么来了?” “什么时辰了,还在外面野?迕远巷的规矩都全忘了?” “我这就回去。”凌一跟在巷主屁股后面灰溜溜离去。 苏槿手扶栏杆,一瘸一拐地上楼,大腿酸痛难忍。 林牧回头看着楼梯上步履维艰的苏槿,飞上前拎着她上了楼。 “去打盆热水来!” “热水我放在门口了。” “端进来。”林牧坐在软榻上静心打坐,低声唤她进去。 苏槿推开门,颤抖的双腿,步履维艰。 林牧眯着眼睛,看她趔趔趄趄,起身下床,按着她坐下。 “这般娇嫩,还想学功夫?” “休要小看人!”苏槿咬着嘴唇,眼神笃定。 林牧取下铜架上的帕子,泡了热水,递到她手中:“敷在腿上,凉了就换,每条腿敷一炷香。” “我,我回去敷。” “在这儿敷,敷完给你扎几针,明日就能好。” 苏槿面露难色,林牧回到床上,拉起纱幔,继续打坐。 她躲在屏风背后,时不时抬头张望,警惕的心从未放下。 她小心地探出头:“我,我好了。” 林牧取了银针,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 他手上叠着一条丝帕,轻轻地托起她的脚跟,在她脚底,小腿各扎了几针。 苏槿不由自主地想起父亲,泪水在眼眶打转,倔强的小脸扭向一边,一声不吭。 “想哭就哭,十四岁的小丫头,哭鼻子很正常。” 苏槿低头,眼泪潸然落下,撞上他抬起的眸。 两人灼热的目光交汇在一处,不约而同地躲闪。 他立刻低下头,隔着丝帕揉捏她红肿的脚踝,低声吩咐:“每日练完功来施针,可助你快速打通经脉。” 苏槿突然缩回脚冷冷地说道:“你越界了。” 林牧好心关怀,竟被她一番冷落,他双臂抓着扶手起身,伟岸的身躯将苏槿整个人囚在太师椅上,言语压迫:“去打水,伺候我沐浴。” 苏槿目瞪口呆,立刻服软:“我,我错了,青老板。” 林牧蓦然转身,走到床边伸开双臂,闭目而立。 苏槿无奈,只好走上前,蹑手蹑脚地为他褪去外衫,长袍,只剩一身白色里衣。 他转过身,见苏槿双目紧闭,小脸通红,紧张地小拳揪着裙摆,她的睫毛根根分明,眉心蹙成一团,林牧嗔笑着发问:“真知错了?” 苏槿闭着眼连连点头。 “出去吧!” 苏槿拔腿就跑,洗脚水都忘了倒。 林牧穿好衣服,端起她的洗脚水,向楼下走去,天空竟零星飘起了雪。 不知不觉,苏槿迎来了迕远巷第一个冬天。 江南长大的她,无力招架迕远巷的严寒,手脚都生了疮。 可她不曾懈怠,每日卯时,风雪无阻地赶往后山练功。 她在林中苦练,身后幽暗的树枝上,林牧静坐不语,默默地守着她,静候每一个黎明。 腊月十五 夜 临近过年,迕远巷客人稀少。 青坞的姑娘们一同小聚,苏槿在林牧的关照下,俨然成了青坞的红人。 众多姐妹围着她各种寒暄,热闹非凡。 苏槿看着美酒佳肴,心中无比怀念父亲为她做的长寿面,悔恨自己当年只吃了几根就推到一边。 坞娘们一个个喝了酒,抱头痛哭,互诉衷肠。 苏槿拎着酒壶,走到了长廊上,望着天上的圆月,神情漠然:“真想你们啊!” 她仰起脖颈,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喉中的苦涩不及心底一分。 林牧静静地站在一旁观望,不忍打扰。 寒风骤起,突然飘了雪,苏槿打了个寒战,林牧解下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住,抱着她去了密室。 苏槿醉意深沉,小手扯下他的面具,林牧压着声音责备:“别闹!” 她的手冰凉刺骨,附在林牧脸颊,噎语道;“爹爹,你的胡子呢?” 林牧的心里不知为何,像被人捏了一下,将她搂紧了些。 二人回到密室,林牧点起了炉子,煮了醒酒茶。 苏槿抱着林牧,像个孩子般哇哇大哭,林牧一时慌了神,拍着她的背问道:“怎么了?” 苏槿抓着他衣衫,委屈地哭诉:“我想吃长寿面!那么大一桌子菜,竟没有一碗长寿面……”说罢挂着泪珠昏睡在他怀中。 第13章 品酒大会遇故人,不堪回首夜深沉。 三年后 苏槿内功精进缓慢,外家功夫学的有模有样。 她做梦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踏入江湖,学武功,做暗器,人生的际遇真是出人意料。 “三年了,是时候让你试着自己做一样暗器了。” “真的?”苏槿激动地问道。 “这是镇远镖局的流星镖,托我帮忙改进,你试试?”林牧拿出一个木盒放在桌上。 苏槿打开盒子,三枚拇指盖大小的银镖映入眼帘,虽有些瑕疵,仍能看出精细的纹理。 流星镖一共有六个齿牙,每个齿牙上切出了五个齿尖,嵌进肉里,极难拔出。 “那我便试一试。” 迕远巷三年一度的品酒大会即将来临,苏槿也临近十八岁了。 三年的相处,让苏槿渐渐消除了对凌一的成见,他也把这个徒儿捧在手心里宠着。 苏槿也渐渐自信起来,那不堪回首的过去,也似黄粱一梦,逐渐烟消云散了。 乌蒙河 乌蒙河上常年泊着一艘大船,上面住着飞龙山曾经的二当家——梅若生。 自从苏槿离开清风寨,梅若生便辞了了二当家的位子,隐居乌蒙河。 如今陪伴他左右的,不是旁人,正是那日与苏槿碰面的秦飞鸿。 秦飞鸿是个寡妇,爱慕梅若生多年,可梅若生却把她当嫂嫂,对她照顾有加。 梅若生病了三年,她照顾他三年,她看出梅若生对苏槿的执念,便将苏槿在迕远巷的事告诉了他。 于是,那艘泊了三年的大船,朝着迕远巷的方向驶去。 迕远巷 品酒大会 冬月十五,迕远巷里人人穿上了棉衣,这年的冬日,特别冷。 苏槿把自己关在密室里整整七日,终于制成了流星镖。 起初的流星镖命中率太低,苏槿对它进行了改良。 她用银丝把七枚流星镖链为一体,呈环状,又在每个镖体上装了锁扣,一旦命中一颗,锁扣自动回缩,将其它几枚拉紧,刺入敌人皮肤,中镖之人将体会钻骨剜肉之痛。 林牧拿出一只烧鸡放在桌上,“趁热吃!” 林牧拿起改良后的流星镖,细细观摩,对苏槿刮目相看。 “外形美观,收放自如,还不错!就当作你送自己的生辰礼吧!” “你怎知我的生辰?” “也不知是谁喝的酩酊大醉,哭着说自己没吃到长寿面,差点把我这茶桌都掀翻了。”林牧想起苏槿当时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苏槿脸颊微热,低声说:“三年了,你难道还记仇啊?” “三年?我又没说是哪年生辰,你怎知是三年前?” 林牧的面具凑得很近,苏槿手上的鸡腿吧唧掉在了桌上。 她想起那晚,自己不仅搂了他的腰,还捏他的脸,揪他的耳垂,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林牧见她一脸娇羞,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今年生辰,定让你吃上长寿面!” “谢老板关怀!” “等等,你这银丝链接虽好,但不易携带,容易缠在一起……”他蹲下身来,低头为苏槿讲解每一处细节。 刚要抬头,却被她的发钗勾住了头发。 二人不约而同地将手伸向发钗,指尖触碰的瞬间,迅速收回了手。 “别动。” 他小心地取下发钗,坐在一旁拆解。 “还是我来吧。” 苏槿蹲坐在他身侧,灵活的小手,把他的发丝从发钗上一根根抽出。 可他的心却像勾缠的发丝乱作一团,竟无拆解之法。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脖颈,三九天里,林牧竟感觉热,于是起身去密室取了一把折扇出来。 “这大冬天的拿扇子做什么?”苏槿一脸疑惑。 “这不是普通的扇子,它是我多年前制作的一个发射器。” 苏槿拿着把玩了一下说道:“可这扇子,冬天拿着甚是奇怪,不如改成短箫?” 林牧把李颂慈送他的那支白玉短箫拿了出来,两人一起将折扇里的发射器拆除,装进了短箫中。 林牧看着短萧,想起当年苏槿一袭白裙吹奏凤凰台的模样,箫声荡气回肠,沁人心脾。 “你何时再吹一次《凤凰台》?” “你教我暗器,吹首曲子又何妨!就现在吧。”苏槿拿起那短萧正要吹奏,却被林牧夺了去。 “好曲当寻个好地方欣赏,跟我来。”说罢拉着她去了后山。 他抱着苏槿,飞到了那棵高耸入云的树上。 迕远巷下了雪,远山银装素裹,天边依稀闪烁着几颗寒星。 苏槿心情甚好,举着短萧,轻声吹奏,小手冻得通红也未察觉。 箫声清丽悠扬,穿梭在寂静的山林里,时而似风雪飞舞,时而像海浪翻涌,往事如风一般在林牧的心间飘过,这个冬夜,只属于他二人。 苏槿吹完将短萧交给林牧,冰凉的小手不小心触碰他的手腕,林牧鼓起勇气,将她僵硬的小手紧紧握住,苏槿顿时感到一股温热从指尖蔓延开来。 她想抽离,却被他硬拽回去塞进衣袖中,满眼胁迫:“别瞎想,我是怕你这手断了,再想听曲可难了!” 苏槿抬起眼眸看着他,低声问道:“那些冻伤膏,是你悄悄放的吧?” 林牧拿着短箫伸进衣袖,放在她手心,顾左右而言他:“你想的点子,就送你了。” 苏槿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低声窃语:“品酒大会就要开始了,快些回去吧。” 二人走在迕远巷的正街,脚下的雪嘎吱作响,林牧看着她脚上的单鞋,眉头紧皱。 言姑姑早已忙的不可开交,天盲正在表演闻香识酒。 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鼻子灵得很,八岁起,闻香识酒都是他夺得魁首。 青坞与天一坞相邻,早已坐满了人,林牧刚回到青坞就去了二楼雅间接待贵客。 苏槿跟着熙攘的人群,穿梭在青坞大堂中。 她紧紧抓着腰间的短箫,因为它,让十八岁的自己变得更自信。 台上的舞娘们翩翩起舞,台下的人比肩接踵,人声鼎沸。 突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 苏槿忘了谁也不会忘记他——梅若生。 三年来一点一滴重塑的自信,在见到梅若生的那一刻土崩瓦解,她不愿意回忆那耻辱又不堪的一晚。 但往事历历在目,就像刀子一样刻在她心里,越想忘记就越清晰。 三年半前 夏 (回忆) “姑娘,你醒醒!”耳畔传来女孩的声音。 “我来。”苏槿隐约听见水流的声音,她试图睁眼却使不上力气。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艘船上,这景象真让人陶醉:船的四周挂着朱砂红的丝帐,伴着那橘色灯笼,衬托在这夜色里,简直宛若仙境。 “公子,她醒了。”一个女孩匆忙的喊道。 “你醒了,身上的伤还疼么?”说话的正是梅若生。 苏槿低头看到自己身上有干了的血迹,突然间清醒过来,脑中惊现爹爹和姐姐惨死的画面,若不是姐姐为她挡了那一刀,此刻她早已下了黄泉。 苏槿心里痛苦万分,泪如雨下,她不会忘记那个持刀行凶的人,清风寨的大当家徐立。 就在苏槿以为自己得救时,又被梅若生带回了清风寨,苏槿这才醒悟,梅若生和徐立是一伙的。 大当家徐立一眼便认出了她! “我说怎么到处找不着你!原来被二弟抓了!美人!你与我清风寨缘分不浅呐!” 苏槿被强行拖走绑在柱子上。 她心中早已做好了陪爹爹姐姐共赴黄泉的打算。 她看着这寨子里的男人为了她大打出手,心中万念俱灰,像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命运的处决。 第14章 报仇雪耻一朝尽,沧海难忘一粒沙。 徐立在江湖上出了名的贪财好色,他扔出一支飞镖,切断了苏槿的腰带,朱裙微敞,露出粉色的心衣。 苏槿抬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布满仇恨与诅咒。 “我给大家助助兴!这江南女子生的就是白嫩,今日就看谁能抱得美人归了!” 梅若生心头一紧,紧握拳头,秦飞鸿看他如此紧张苏槿,对她生了敌意。 经过几轮比试,山东大汉王友昌和四当家陈道水打了个平手。 二人竟一起跑上台,梅若生扔出一对飞镖,两人急忙躲闪。 梅若生早看不惯徐立的作风,一想到苏槿被两名用强,于心不忍。 “二当家,你这是做什么?” “这女娃娃,我看上了!”梅若生摇着扇子,言语狠厉。 梅若生功夫好,又读过书,聪慧过人,清风寨尽是一群粗人,多年来,依仗梅若生周旋才与官家人和睦共处。 徐立心里不痛快:苏槿要是给了梅若生,自己便不好下手了。 于是对着梅若生施威:“二弟一向不近女色,莫扫了大家的兴致!” 梅若生不理会他,飞向擂台,抱着苏槿高呼:“今日便是我与美人大喜之日!” 台下众人跟着起哄! 徐立忍着憋屈,高举酒杯:“宴席摆起来!给二当家助助兴!” 秦飞鸿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脊背升起一阵凉意,她心底的恶兽被唤醒,独自回了房中。 梅若生抱得美人归,寨子里的人吵着闹洞房,把他和苏槿堵在房中,围的水泄不通。 “我替二夫人脱鞋子!”一个醉汉扯了苏槿的鞋,大叫着要把她的心衣脱了洗脸。 一群粗鄙醉汉,围在房间不肯离去。 二人被拽着喝交杯酒,苏槿被呛的直咳嗽,梅若生心疼苏槿,夺了酒壶一口喝个精光。 他抱起苏槿,大声说道:“我与夫人要洞房了,都给我滚出去!” 起哄的山匪们被轰出了房,只好在门外偷听。 这是梅若生第一次对姑娘心动,心中已幻想与苏槿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 苏槿听着门外起哄的声音,内心惊惧万分。 梅若生看着她写满惊慌无措的脸,根本没心情洞房。 “我求求你,不要碰我,我只求一死!”苏槿吓得花容失色,声音颤抖。 梅若生连忙说道:“你放心,我不碰你。” 苏槿向床尾挪了两步,身体不停地发抖,她双目如炬,时刻警醒。 梅若生突然感觉头晕目眩,好像进入了虚幻的梦境,朦胧中看到苏槿主动脱了外衣。 梅若生双眼发红,猛地扑上去,扯下她的衣服,将苏槿压在身下,他眼神迷离,仍不忘许下坚定的誓言:“做我的夫人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苏槿大声求救,秦飞鸿冲到门口,挥着长剑将众人赶走。 她独自守在门外,双目紧闭,眼泪潸然落下,她恨苏槿,恨她一出现,就俘了他的心,恨她只用一滴泪,就让他不惜与大当家为敌。 梅若生已陷入癫狂,苏槿的双手被他锁死,双腿被压在他胯下无法动弹,瘦小孱弱的身子根本无力反抗,只能无助地唤着:”爹爹!爹爹救我……” 泪水止不住的流,苏槿已没有力气嘶喊。 她用力咬破他的唇,鲜血淋漓,鲜血流进苏槿的嘴里,脖子里,心里。 朦胧中她好似产生了幻觉,梦中的自己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在似真似假的虚幻中与梅若生一夜缠绵。 那一夜,让苏槿恨透了这个世界,也恨透了梅若生。 迕远巷 梅若生身旁的女人正是秦飞鸿,二人在青坞四下打量着找人。 他目如鹰隼,寻觅那个早已在记忆中模糊的身影。 而苏槿却只想杀了他,但青坞人多眼杂,她的身份容易暴露。 正徘徊不定时,瞧见了凌一。 “小师父,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你要干嘛?” “能不能把你的衣服借我一套?” “衣服?你穿吗?这又是玩什么花样?” “回头我再跟你解释,你先拿给我!” “随我来吧!” 凌一带她去了巷口的小草屋,拿出一套自己白衣便服给她,背过身说道:“你快点!我还要去天一坞讨酒喝呢!” 苏槿快速脱了自己的外衣,一边脱一边盯着凌一,怕他回过头来。 穿戴整齐后,快速把头发束起,盘了个男人发髻。 “好了,帮我看看,像男人吗?” “还缺一样东西!”他取下腕带,戴到了苏槿头上。 苏槿跟着凌一去了天一坞的包厢,打开窗户刚好俯瞰整个大厅。 “你在这儿待着,我去拿酒。” 凌一刚走,苏槿就溜了。 她跑到青坞大厅,看见梅若生和秦飞鸿被挤到了大门口。 于是手握短箫,跟着拥挤的人潮,向门口走去。 秦飞鸿拉着小厮打听林牧在何处,梅若生被挤的烦躁不堪。 苏槿躲在柱子背后,瞄准他的脖颈处,按下了机关。 “嗖”的一声,七枚流星镖飞出,梅若生身法敏捷,一个转身避开了三颗。 他感觉后背撕裂般疼痛,刚想用力弹出,另外四枚被锁扣拉紧,深深地扎了进去。 他立刻回头张望,直觉告诉他,打伤他的是苏槿。 人山人海,苏槿机智地蹲下来,藏在人群中离去。 秦飞鸿拍了拍梅若生的肩膀:“二哥,这位就是青老板!” 林牧瞥了一眼他身上的流星镖,猜想此人和苏槿关系匪浅。 “二位找我,所为何事?” “青老板,久仰大名,鄙人梅若生,前几年我夫人离家出走,听说她在您的青坞落脚。”梅若生彬彬有礼地说道。 林牧听到夫人二字,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 “夫人?我这青坞都是些唱歌跳舞的毛丫头。” “林大哥,三年前,我向您求药方,那个送信的丫头,便是我这二哥的夫人,不知她可还在?” 林牧心中泛起酸涩,阴阳怪气道:“三年前?怎么?丢了三年,现在才想起来找?” “都怪我,生了重病,一病就是三年,这才耽搁了。” 秦飞鸿瞒了梅若生三年,她以为自己日日陪伴,总能化解他的相思,可梅若生执念颇深,不找到苏槿誓不罢休。 “我这青坞每年新进姑娘十几个,我实在是记不起三年前一个送信的丫鬟是谁,梅兄你伤得不轻啊,还是先随我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二哥,人可以慢慢找,你这伤耽误不得,这暗器有没有毒还不知道呢。” 三人一起来到青坞厢房,林牧解开梅若生的衣服,后背七枚流星镖深深地嵌入肉里,鲜血淋漓。 “你忍着点,这暗器可扎的深!”林牧想起苏槿下手如此狠,忍不住偷笑。 “没事!来吧!” 林牧本可用银针剔出,却使了三分内力震出流星镖,鲜血立刻迸出,梅若生后背颤了几下,一声没吭。 林牧给他上了药,目送他们下楼,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担心苏槿忽然出现。 于是匆匆去了密室。 第15章 寒风凛冽人踱踱,雪赠离人愁一场。 天一坞 “这品酒大会真是越来越乏味,每次都是天盲哥哥夺第一,一点悬念也没有。”凌一抱着几坛酒推门而入。 苏槿坐在窗边没有接话,神色异常。 “乖徒儿,陪为师喝顿酒吧!” 期待已久的十八岁生辰,被梅若生毁了。 苏槿接过一坛醉红尘,大口喝了起来。 “你别只顾着自己喝,来!干杯!” 师徒二人喝了整整七坛醉红尘,苏槿趴在桌上,悄无声息地落泪,不一会儿,脖颈的衣衫湿了一片。 “乖徒儿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为师替你出气!” 凌一一番关怀,苏槿压抑许久的悲痛涌上心头,哇哇大哭,声音响彻四周,寒意刺人。 林牧在密室寻了一番不见踪影,又跑去天一坞寻找,一向沉稳的他,步伐慌张,心乱如麻。 刚进了天一坞,就听见楼上传来苏槿的哭声。 林牧直接飞上二楼破窗而入! 只见苏槿穿着男装和凌一搂在一起嗷嗷大哭。 林牧上前推开凌一,扛着苏槿回了密室,留下凌一抱着酒坛胡言乱语。 已经过了丑时,参加品酒大会的人散去大半。 林牧抱着她,走在迕远巷的长街上,好像回到了三年前。 寒风刺骨,苏槿打了个寒战,鼻塞而雍,呼吸不济。 林牧看了一眼熟睡的她,双手轻轻地用力,将她抱的紧了些。 她像只酣睡的猫,在他怀里蹭了又蹭,小手抓着他的衣领,冰凉的指尖戳在他的胸口,痒痒的。 也许是一刹那的恻隐之心,又或者是梅若生口中的“夫人”乱了他的心神,林牧竟有一丝不舍涌上心头。 进了密室,林牧把她放在床上,苏槿半醉半醒,嘴里小声喊着“爹爹,抱抱。” “成何体统!”一声呵斥,惊得苏槿一个激灵坐起。 她抬起朦胧的醉眼,看着寒气逼人的林牧,起身推了他一把,林牧纹丝不动。 她的小手戳着他的胸膛,娇声嗔骂:“你也不是好人!逼我学媚术,把我当成卿尘的替身,都是利用!” 林牧抓着她摇晃的手,将她拉回床边,伸出手指在她额头轻轻一戳:“悉心教你,竟如此想我,小没良心!” 苏槿小手冰凉,林牧为她脱了鞋子,才发觉她脚趾也生了冻疮。 她缩进被窝里酣然睡去,林牧把她冰凉的双脚放在手上,拿起冻伤膏轻轻揉搓,直到脚心发热,才悄然离去。 苏槿第二天下午才迷糊着醒来,想起自己打伤梅若生,立刻回青坞打探消息。 刚进后院,看到林牧在练剑,悄悄上楼。 “梅若生你可认识?” 苏槿驻足在楼梯上,背脊发凉。 “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那流星镖可没少让他受罪。” “我只后悔没擦剧毒。”苏槿拳头紧握,浑身颤抖。 林牧又想起梅若生那句”夫人“,一阵酸楚溢上心头。 他跃上二楼,挡在苏槿面前打趣:“你这算不算谋杀亲夫?我可听那梅若生管你叫夫人。” 林牧言语调侃,试探之心昭然若揭。 苏槿盯着他面具下犀利的眼神,心底泛起一种特殊的感觉:羞愧?愤懑?尴尬? 她竟有些怕,怕林牧知道她与梅若生的事。 “夫人?一无官府造册,二无婚书聘礼,我不认识此等盲流!”苏槿不敢看林牧的眼睛,小跑着回了房间。 苏槿心中愤恨不已,躲在房中啜泣:为什么?好不容易说服开始的新生活,为何再见到他还会感到羞耻!明明犯错的是那该死的梅若生,为何要感到羞愧? 林牧催动内力,将苏槿的啜泣听得仔细,心跟着揪成一团。 凌一醒后,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摇晃着走出天一坞。 刚出门就撞上了姚丹姝。 姚丹姝是圣上亲封的丹阳郡主,父亲是镇国将军姚裴之,哥哥是骠骑将军姚经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向娇蛮任性。 凌一气呼呼骂道:“谁这么不长眼?” 小手掐着凌一的胳膊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试试!” “你快松开!若不是爷爷不许我欺负你,我……” 二人谁也不让谁,林牧闻声出门,看到姚丹姝转身想逃。 “林牧哥哥!”她轻功一跃,翻身落地,抓着林牧的手臂。 “怎么又来了?” “我过来玩呀,哥哥专程让我给你捎信,五月初一,邀你去京城参加他的婚礼!” “这小子!总算娶媳妇了!” “只顾说别人,你,你也不小了吧!”姚丹姝脸颊绯红。 “你莫再拿我当幌子。”林牧用力把她的手从脖子上拽下来。 “今晚我还要住你隔壁!” “那间房有人住了。” “谁?竟敢睡我的房间?” “你只住过一次,怎么就成了你的?在我这儿可不兴摆郡主的架子!” “我去看看!”说罢便直冲二楼。 苏槿本就因为梅若生的事心烦意乱,姚丹姝推门而入,激怒了她。 “你!从这里搬出去!本郡主的房间你也敢睡!” 苏槿起身,对着姚丹姝大喊:“出去!” 姚丹姝受不得气,抽出腰间的霹雳鞭,对着苏槿就是一鞭子! 苏槿徒手抓着鞭子,用力一拽,姚丹姝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姚丹姝的霹雳鞭是林牧改良过的,收放自如,鞭子上镶满了螺旋刀片。 苏槿的手滴着血,姚丹姝见她受了伤,又有些心软。 娇声说道:“横竖你打不过我,你搬出去,我就不为难你了!” 苏槿想起凌一教过她,若敌人手中有武器,赤手空拳时,先擒对方手腕,击打阳谷穴,夺其兵器抢占先机。 她一脸坏笑:“搬出去也可以,林牧?” 姚丹姝猛地回头看向门口,苏槿一个箭步上前,掐着她的手腕直击阳谷,手中的霹雳鞭瞬间滑落。 苏槿夺了鞭子抬手威胁:“出去!” 姚丹姝自幼习武,内力在苏槿之上,她掌心运力,一掌击中苏槿的后背。 苏槿顿觉后背一阵疼痛,手臂发麻,扔了霹雳鞭跑了出去! 姚丹姝捡起鞭子紧追着她到大厅,不依不饶。 苏槿自知打不过她,飞身向楼下跳去。 第16章 红泥火炉生暖意,茶如泉涌似君心。 姚丹姝不肯放过苏槿,按压机关,霹雳鞭好似一条银蛇,当即勾了苏槿的双脚,把她吊在半空! 林牧原以为二人只是小打小闹,谁知姚丹姝对苏槿敌意颇深,招招狠绝。 林牧立刻飞身上前,救下苏槿,对着姚丹姝呵斥:“再不收手,这霹雳鞭我可要收回了!” 姚丹姝被林牧一顿数落,瞪了苏槿一眼,不情愿的收回了鞭子。 林牧把苏槿放下,拿出丝帕帮她包扎伤口,低着头与姚丹姝交谈:“你若耍横,就回将军府去!” 姚丹姝委屈的难受,忍着泪质问:“你为了一个丫鬟凶我?” “丫鬟也是人!”林牧走到姚丹姝面前,耐心教导:“给你安排上等包厢你不要,非要与一个丫鬟争,传去让人笑话!” “她不一般的丫鬟是不是?卿尘姐姐都不曾住在你隔壁!” 林牧一时语塞,故作生气:“不许再提这个人!你越界了!” 姚丹姝自知触了他的底线,原以为卿尘走了,自己有了机会,专程寻了借口跑来迕远巷,竟不曾想半路杀出个苏槿。 苏槿看二人僵持不下,上前解围:“你若喜欢便让给你!”说完转身去了密室。 丹阳郡主这才平静下来,揽着林牧的胳膊笑着说:“人家三年才来看你一次,林牧哥哥还不对我好一点?” 姚将军当年对林牧有救命之恩,姚经国又是林牧的多年好友,念及恩情,便就此作罢。 迕远巷又亮起红灯笼了,青坞也陆续来了客人,林牧安顿了姚丹姝,却不见苏槿的身影。 苏槿一个人在密室看书,瘦削的身子坐的笔直,手里抱着暖炉,认真看书。 林牧一声不吭,走到她身后:“青坞那么忙,你躲这儿看书?” 苏槿不理会他,但见他来寻自己,心里又不由自主地感到欣喜。 “我是你的侍女,青坞哪轮到我操心?”苏槿忍着哆嗦深吸一口气。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脖颈处,渗血的疤已经结痂,周围一片红肿。 “读了三年医典,受了伤药都不会擦吗?” 苏槿捂着脖子,看了她一眼,起身去拿药膏,对着镜子擦拭。 林牧看了一眼桌上的书,发觉她在研习制毒,苏槿突然回头,他立刻转身,漫不经心地说:“我想喝口茶连个人都找不到!你这贴身侍女很是尽责啊!” “我这就煮!” 她小跑到茶案旁,生起了炉子。 苏槿煮茶十分熟稔,她五岁开始学习品茗、赏花、焚香。 案上的青梅疏落有致,幽香淡雅,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苏槿虽一身侍女装扮,难掩大家闺秀的气质,俯仰之间,尽是风雅。 林牧侧卧长榻,外面大雪纷飞,二人在地下密室里围炉饮茶: 红泥火炉生暖意,茶如泉涌声鼎沸。 片刻的惬意,使林牧放下了萦绕心头多年的愁苦,她煮的茶对他的胃口,林牧每次都忍不住夸赞。 苏槿手上的丝帕晕染一团红,打破了林牧平静的心。 他握着她的手腕,扯下丝帕,“方才没细看,伤的这么重,为何不说!” “我可没郡主那么娇贵!” 苏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对他生了怨念。 他温热的手,握着苏槿的四根手指,细细的撒上止血的药粉,高声叮嘱:“不可碰水,把火熄了!” 苏槿从他严厉的话语中,听出几分心疼,小时候自己闯祸受了伤,父亲也是这般语气。 “哦。”她低声应和,一旁的炉火已熄灭,她的心却燃起了暖意。 林牧瞥了一眼她的单鞋,喝茶的心思彻底没了,“随我去罗坞!” 迕远巷的长街上,白茫茫一片,两旁的红灯笼映着白雪,苏槿想起了故乡的新年。 她小碎步跟着,江南长大的她,难抵迕远巷的寒冬,尤其这年润腊月,冬日变得更加漫长。 罗坞这时候生意最好,林牧把织云拉到一旁说了几句话。 织云笑着应道:“放心吧!” 二人回到青坞,林牧闭着眼睛打坐,外面笙歌燕舞,二人却异常平静。 “你刚才同织云讲的什么?”苏槿没忍住还是问了他。 “我让她为你做些冬衣和棉靴。” 苏槿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单鞋,将头扭向一旁不说话。 “等会儿去找青鸾,让她给你安排一张床休息,地下密室潮湿阴冷,冬天少去。” “嗯。” “丹阳郡主的父亲对我有救命之恩,她这个人被宠坏了,你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我知道了。”苏槿准备离开,却瞥见了林牧枕下的神捕索。 苏槿回想这三年,能在青坞保住清白全靠林牧庇佑,他为自己寻觅良师,学功夫,做暗器,自己更应该潜心研习,等自己变得足够强大,直冲上飞龙山,为家人复仇才是正事! 苏槿感受到林牧殊于常人的关心,可这关心,只是她黑暗人生中,一丝微弱的光亮。 幽冥殿 “爷爷,不是您默许林牧哥哥制作暗器的吗?为何还要联合叶舒调查他?” “他关系一件天下人都想得到的宝物——刺芒。” “刺芒我知道,听说它像麦芒一样细,可在人的皮肤里自由穿行,有起死回生之力。可也只是传言,从未有人见过它起死回生啊!”凌一自小跟着林牧屁股后面长大,忍不住替他说话。 “刺芒最重要的是药引,没有药引它只是一个工具,而启动它的药引只有林牧知道。” “那这刺芒现在在哪儿?” “刺芒当年被皇宫密探夺走,但叶舒去查过,宫中收藏的是假的。所以我默许他调查林牧。” “一旦涉及朝廷,林牧哥哥哪还有活路??” “我能想到的,宫里那位也能想到,否则他怎会留着林牧的性命!” “依我看这叶舒得到了刺芒也不会交给爷爷。” “无妨,他的软肋是卿尘,凌一啊,男人,万不可沉溺儿女私情,一旦有了记挂之人,轻易就被拿捏了。” “哎,生死有命,何必执着呢?”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能观生死,实际上没有人在死亡来临时能毫无牵挂,坦然离世。不然始皇帝也不会耗尽一生寻求不死药。” “什么生啊死的,我可没兴趣,在这迕远巷逍遥避世多自在,何必自寻苦恼。”说罢凌一便辞了爷爷而去。 巷主望着单纯不谙世事的孙子自言自语:“是时候放你去历练历练了!” 第17章 若有似无情难辨,关心则乱动心神。 时隔三年苏槿回到这通铺厢房,不禁感叹时光飞逝。 坞娘们都在青坞待客,她一人坐在镜子前看着脖子的疤痕,擦了药独自睡去。 林牧独自去了仁须坞。 他曾跟随母亲在仁须坞过了几年惬意的日子,母亲死后他很少去仁须坞了。 姚丹姝回到青坞寻不见林牧,躺在床上越想越气。 她偷偷溜进了林牧的房间,到处翻找。 突然瞟见了枕下的神捕索,便偷偷拿了去。 第二天早上,苏槿照常去后山练武,出发前煮好了热茶端去给林牧,却见他从外面回来。 “煮好的茶,放桌上了。”她神情躲闪,快速下了楼。 林牧进了房间,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茶水,心里暖滋滋的。 突然,余光瞥向枕下,神捕索不见了! 林牧回想起苏槿离开时的神情,有些异样。 顾不上喝茶,跟着她去了后山。 他躲在树上安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凌一也来了。 “乖徒儿,改天咱们再一起饮酒吧!我发现你酒量好的很呐!” “喝酒可以,但小师父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青老板很喜欢卿尘?” “我不懂什么是喜欢,不过林牧哥哥除了你,就对卿尘最好了!小的时候好吃好玩的都给她,那个神捕索你见过吧,当初都被人打宝拿走了,卿尘姐姐不舍得,林牧哥哥又找人要回来,给了她。” 苏槿挥舞着长剑,招式行云流水,“矫情!人家辛苦打宝,岂有归还之礼?” “所以林牧哥哥才允诺帮涂小龙设计流星镖!” ”难怪要改良,原来那旧版的流星镖是他做的!” “这么跟你说吧,整个迕远巷,林牧哥哥对卿尘是第一好,对我第二好,对小徒弟你算第三好!” 苏槿抬起头看着凌一,“管他第几好,谁稀罕!”竹叶随着她的剑招漫天飞舞。 “好剑法!你就是内力差了些,剑招师父我给你满分!” 林牧在树上偷笑,纵身一跃飞离了树林。 苏槿和凌一回了青坞,姚丹姝突然改口:“这房间有股穷酸味儿!我不住了!还给你吧!”说罢趾高气昂地招呼青鸾给她安排头等客房。 苏槿懒得搭理她,白了一眼独自上楼了。 倒是凌一看不下去了:“姚丹姝!不许你这么说我徒弟!” “我就说!有本事你打我啊!” “你这臭丫头!今日我要好好教教你迕远巷的规矩!”说罢弹出一个药丸,正好飞进姚丹姝口中。 “你!你给我吃的什么!”姚丹姝突然脖子通红,喉咙干涸,讲不出话。 “叫你整天满嘴喷粪!” 苏槿在楼上看了一眼凌一,二人互相眨眨眼心照不宣。 姚丹姝哭着去找林牧,苏槿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想到姚丹姝睡了自己的床,心中膈应,卷起被褥丢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神捕索掉了出来。 “这神捕索一直都是林牧的心头肉,放在枕头底下三年了,不可能送给姚丹姝,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偷来的!” 苏槿越想越觉得不安,姚丹姝故意把房间还给自己,显然是要陷害我? 她带上神捕索,悄悄溜进了林牧房中。 林牧发现神捕索被盗,房中关闭多年的机关再次被重启。 苏槿刚靠近林牧的床,脚底一空,掉进了陷阱里。 林牧在天一坞门口,被姚丹姝纠缠不休,她急得满眼是泪,双手比划着,林牧只好带她回青坞找凌一拿解药。 “凌少爷,都怪我太娇纵这丫头了,让她失了分寸!你就看我几分薄面把解药给她吧!”说罢对凌一眨眨眼。 “青老板,你这也太偏心了,苏槿是我徒儿,你不心疼我心疼!” “快跟凌少爷认错!”林牧把姚丹姝推到凌一面前。 姚丹姝说不出话,弯着腰鞠了一躬。 凌一终于消气,把解药给了姚丹姝。 姚丹姝刚服了解药,抽出霹雳鞭,追着凌一猛打,边打边骂:“你这臭小子居然敢阴我!” 林牧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窗户上的木雕图案发生了变化,机关启动了! 他立刻回了房间,贼人果然自投罗网。 林牧下了密室,看到苏槿在密室里。 “青老板!你终于回来了!”苏槿看到林牧有些激动。 “为何偷神捕索?” 苏槿知道此刻无论怎么解释,他也不会信,姚丹姝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自己只是一个婢女。孰轻孰重已摆在明面上。 “我好奇它怎么制作的,拿来研究一下!” “你想研究可以正大光明问我要,为何要偷拿?” “迕远巷谁人不知,青老板为了讨佳人欢心,追要神捕锁的佳话?既是你心尖上的宝贝,怕你不肯借呗!”说罢拿出神捕索重重地放在林牧手心。 林牧拿起神捕索,认真看了她一眼,“你真想学习制作神捕索?” 苏槿背过身去不说话。 “你拿着,就从明日开始学吧!” “我为何要学旁人制作的东西?这东西又何难?我一样能做出来!”苏槿心中十分不悦。 林牧无奈收回了神捕锁,低声辩解:“我对卿尘,早就……” “你跟我解释做什么,我又不在乎你对谁好!”苏槿妙语连珠,打断了林牧的话。 林牧忽然搂着她的腰,纵身一跃飞出了密室。 他只搂着她的腰,可她的心紧的很,悸动不安。 苏槿脸红耳赤,想立刻从他房间逃离。 她立刻向后退了一步,“青老板,请自重。” “自重?”林牧心生不悦,重启机关将她丢回陷阱。 苏槿身体失重“咣当”一声掉进暗格,屁股摔的生疼。 “欸,真不该多嘴!明知道他吃软不吃硬!”苏槿在地下密室里四处观望,试图寻找出口。 她想起之前在地下密室的机关秘籍中看到过,密室机关的开关多隐藏在书架,墙上。 林牧一向离经叛道,别人装在上面,那他多半把机关藏在地下! 苏槿沿着密室的地板寻找,她拿了一根蜡烛照明,隐约看见一块地砖上有暗纹,好像青坞的标志。 她凭借记忆将拼图复原,却发现那符号有一处凹陷,像是缺了一块。 于是她开始寻找形状相符的物件,回头看到每个烛台底部都有一个类似形状的碎片。 “可是这里有四个,到底会是哪个呢?”苏槿陷入沉思。 她突然想到生门属土,居东北方艮宫。 她走到东北方向的烛台下,轻轻转动烛台,底部的碎片随之落地。 她把碎片填入地板的空缺中,头顶果然开了一个方形出口。 林牧探出头阴阳怪气:“还不算笨嘛!” 苏槿见他语气有所好转,纵身一跃,飞到半空猛的坠落,林牧立跳入陷阱,抱着她出了密室。 第18章 近水楼台生情愫,孤影成双遥相望。 苏槿不想见到姚丹姝,躲在密室里几日不出门。 她从未使过神捕索,心中早有自己的构思:要想保证锁链伸缩自如,需要每一层锁扣处打上伸缩结。卿尘是用红绳做为载体,银链穿织,虽然隐蔽但只能防守。 苏槿发誓要做一个杀人的利器,绳索锋利,可割咽喉。 她计划用成色更好的天蚕丝织成细索,将上等丝铁拉成细丝藏匿其中,如此一来,既能保证韧性杀人时收放自如,又能巧妙地镶进鎏金锁扣里,化作手环隐藏。 林牧找出当年卿尘画的手稿,纸张早已泛黄皱褶。 他看着认真绘图的苏槿,陷入了回忆中。 “好看么?”卿尘拿着做好的神捕索等林牧点评。 林牧敷衍地点头附和。 卿尘做暗器,只追求美观,缺乏实用性,林牧不愿咋了天工手的招牌,这才讨回了神捕索。 “我这图稿如何?”苏槿抬头看着林牧。 林牧回过神,被苏槿巧妙的构思吸引,当年卿尘照着图纸学了半个月,方才悟出章法。 苏槿从没有拆解过神捕索,就参透了内在的结构,还改进了神捕索攻击性差的缺点。 “你的资质,一个月便能完成。只是天蚕丝现在没有存货,普通蚕丝恐怕韧性不够。” 苏槿夺了林牧手机泛黄的图纸看了一眼,“怎么?睹物思人了?” “故人已逝,何须挂念。”林牧冷漠的说道。 “我又没说是谁!”苏槿产生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挤压在心口,闷闷的。 “你这图纸倒绘的精致!”林牧顾左右而言他。 苏槿很是识趣,不再应声。 林牧没话找话:“丹阳郡主自幼被宠坏了,你不必跟她一般见识。” 苏槿心里隐隐作痛,曾经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的爹爹,终究是天人永隔,不复相见了。 她抬头望了林牧一眼,语气桀骜,“你乐意惯着她是你的事,我又不欠她的!” 苏槿明知懂事,谨慎,听话才是在迕远巷站稳脚跟的捷径,一向聪慧的她却失了分寸。 “记得去罗坞取衣服,这儿潮湿阴冷,别待太久。”林牧命令的语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关心。 苏槿收拾了书案,独自去了罗坞。 苏槿当初和林牧签下契约,七年不拿月银,交换他带自己学武功做暗器。身上唯一值钱的龙凤佩也给了卿尘,因此,生活过的十分拮据。 她常年穿着青坞统一发放绿色衣裙,可她并不喜欢绿色。 “王大娘,我来取青老板定的衣服。” 王大娘张罗着给客人量体裁衣,高声说:“我忙的很,你跟织云去拿吧。” 苏槿跟着织云上了楼,楼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棉衣。 织云拖着一个木箱,用力拉到苏槿的脚边,“你不止有个好师父,还有个好老板啊!这里可都是加厚三层的襦裙,他一再交代,要用今年新收的木棉,我可筛了好几道呢!” 苏槿心里涌起一股温热,“织云姐姐,辛苦你了。” 三年习武,苏槿轻松抱起箱子回了青坞。 下雪了,一簇一簇的飞落苏槿的额上,她手脚麻木,只得一路小跑躲避肆虐的风雪。 “咣当”一声撞上了林牧,他手上拿着伞,悄悄地往身后藏了藏。 “衣服取来了。” 林牧抬起手,弹落她头上的雪,轻咳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苏槿想起织云的话,立刻作揖致谢:“谢谢青老板!”说罢小跑上楼。 回到房中,苏槿迫不及待打开箱子:里面有两双棉靴,三套棉质的襦裙,两件白色貂皮制成的斗篷。 苏槿突然想到林牧交代莫要张扬,悄悄换回了衣裳,去青坞大堂帮忙。 自从接到姚经国大婚的消息,林牧就开始筹划这趟远行,他离开京城已十多年,记忆里的将军府,早已模糊。 夜晚的迕远巷灯火辉煌,苏槿在帮青鸾接待客人,姚丹姝拽着凌一去了觉味坞吃涮肉。 林牧得了清闲,独自在二楼,支起小桌喝上了酒。 “你们这舞娘,一个个裹的像个球晃来晃去,老子看的不爽快!去给我找个身段儿好,穿的少的过来!” “今年寒冬难挨,姑娘们冻坏了皮肤,就不漂亮了是不是?您体谅一下?”苏槿连忙解释。 “体谅?迕远巷收这么高的入场金,青坞还是最贵的!我花了这么多钱来看漂亮姑娘,你们是仗着店大欺客啊?”那男子借着酒劲儿,用力抓着苏槿的胳膊,不依不饶。 林牧目如鹰隼,手上的酒杯已运了气力,蓄势待发。 苏槿却四两拨千斤,拿起桌上的酒,“这位大哥,外面天寒地冻,我陪您多喝几杯,就当赔罪了?”说罢一饮而尽。 那男子拍手叫好,端起杯子也干了,笑着说道:“你这丫头,甚是讨我喜欢,再上两壶酒!” 二人推杯换盏,喝的迷迷糊糊,一会儿功夫,那撒泼的壮汉就被喝趴下了。 苏槿觉着头有些晕,摇晃着身子上楼,往自己房间走去。 刚到楼梯拐角,脚下一空摔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林牧抬起脚飞了一条长凳过去,卡在楼梯中央,恰好接住了即将倒地的苏槿。 她竟倒在凳子上,安心睡去。 青坞的灯笼照着她的脸上,双颊绯红,粉嫩的樱唇似笑非笑,美丽动人。 林牧见她仍穿着单薄的绿衣,红肿的手指十分扎眼。 他四下张望,放下酒杯,起身走到凳子前抱起苏槿,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槿躺在他床上睡的香甜,林牧命人用桂枝、附子、红花煎了药水送到房中。 他轻轻托起她的小手,取了纱布,蘸着温热的药水,小心地擦拭红肿的手指。 苏槿被指尖的温热触醒,眯着眼睛,见林牧一脸认真为自己擦药,悄悄地微微转过头装睡。 翌日清晨,苏槿在温暖的被窝里醒来,侧身看着林牧,他坐在桌前单手扶额,睡得安稳。 苏槿不敢声张,想穿了鞋子溜走,却被突然叫住。 “给你的衣服为何不穿?”林牧闭着眼睛责问。 “我想等丹阳郡主走了再穿。” “她若明年再走,你打算挨冻几个月吗?” “这,不是你说的,别声张么?” 林牧一脸尴尬,“我,我有说过么?我怎么不记得?” 苏槿起身坐在床上,红肿的手指奇痒难忍。 “别抓!”林牧轻声喝止。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林牧哥哥!你起来了吗?”凌一在门外大声叫着。 林牧低声应道:“稍等。” 苏槿慌忙找了自己的外衫穿好。 凌一推开门,急吼吼地说:“我徒儿今早没来练功!敲门也没人回应!”话音刚落,抬头看见苏槿颤颤巍巍地从床上下来。 “你们?昨晚,睡,睡一起了?”凌一惊呆了,讲话语无伦次。 “没有!”苏槿和林牧同时答道。 “青老板是打算给青坞寻个老板娘了?” 林牧听凌一直呼自己青老板,想来这小少爷是生气了。 “你这小子,满脑子想的什么?我看她昨夜喝的酩酊大醉,她那间房没有暖炉,借我的房间给她休息罢了!否则人冻坏了,没人伺候我的饮食起居了。” 林牧看向苏槿,表情似笑非笑。 “对对对,青老板看我可怜,借我用炉子。” 苏槿赶紧逃回自己房间,留下凌一和林牧互相较劲。 她看着镜子里通红的脸,回头看着那箱衣服陷入了沉思。 “林牧哥哥,你看上我徒弟了?”凌一眨着眼追问。 “黄毛丫头一个,凌少爷多虑了。我瞧你,对她可不一般。” “你可别小人之心,她是我徒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然得上心,你心思深沉,我怕你利用她!” “利用?这丫头有何值得我利用的?” “没有就好,若你欺负我乖徒儿,我可不念跟你的多年交情。”凌一气呼呼离去。 苏槿洗漱完,换上了林牧送她的棉衣,在镜子前看了又看,起身去了密室打扫。 林牧躺在床上,闻着枕上她独有的软梨香,嘴角微微上扬,闭眼睡去。 第19章 心痴意妄执不悔,关心则乱入陷阱。 午夜时分,乌蒙河上起了雾,船上的彩色长幡和红灯笼若隐若现,投影在河面,泛起点点红晕。。 梅若生自迕远巷回来后,整日借酒消愁,神志昏沉。 他坐在窗前,着一身靛蓝长袍,桌上的酒壶已空了大半,微风掠过他的额前,一缕长发随风轻轻摇曳,人已瘦的脱相。 “飞鸿,你说我要怎么做,她才肯原谅我?”梅若生声音低沉,眼神里透着绝望。 “你跟她隔着弑亲之仇,不会有结果!”秦飞鸿毫不客气直戳要害。 梅若生叹了叹气:“三年来每每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她,大婚那日,明明说好了,一起好好过日子,你叫我如何释怀?” “你觉得难忘甚至快乐的事,对她来说不见得,她下那样的狠手,分明就是想治你于死地,你还在幻想什么?”秦飞鸿言辞犀利,试图骂醒眼前这个执迷不悟的男人。 “你如何肯定伤我的定是她?即便是,我也庆幸她恨我,总好过忘了。” 秦飞鸿不敢告诉梅若生,那晚的催情散,是她为了应付徐立,从林牧那儿讨来的,只是让人产生幻觉罢了。 她看梅若生痴妄难消,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有那么一瞬,她甚至羡慕梅若生,可是这样放纵自己的心,爱的深沉。 想到这些,她又心软了,“二哥性子温厚,江湖上从无仇家,除了她,还有谁会对你下死手?早知你刚养好身体又去送死,我就不该告诉你她的消息。” 梅若生一脸颠笑,喝空了壶中的酒,醉言醉语:“那就让她杀了我!也好过让这愧疚、愤恨与不甘,一点一点地消磨与我!” 秦飞鸿气呼呼跑到船头,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将那晚的事说出来,她怕自己再也没了理由待在他身边。 不远处的水面上,漂着一个人,秦飞鸿唤了船员帮忙,捞上船一看,是个丫鬟装束的黄毛丫头,船医费了好大劲才救过来。 秦飞鸿看她装束,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醒来一打听,竟是王府的侍女。 “你一个王府丫鬟,跑来这儿做什么?” “我陪我家夫人回京待产,中途遇上了劫匪,女侠,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和那未出世的孩子吧!” “我可不爱管闲事,尤其你们官家人的闲事儿!你要管吗?”秦飞鸿抬看了一眼梅若生。 “随你!”梅若生冷漠地回应。 “等下送你靠岸,你们官家的事儿还是官家人自己解决吧!” “女侠,这里荒无人烟,等我找到县衙,我家夫人怕是早就!我家夫人说了,若有人相救,就拿这个作为报酬!”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成色绝佳的龙凤佩。 梅若生余光看到那龙凤佩当即红了眼,一把夺过去问道:“这是你家夫人的?” “是的。” “在哪儿被劫的?”梅若生立即集结船上的弟兄准备营救。 旁人不知道,但梅若生一眼便认出,这龙凤佩是成亲当天,他特意去库房选了送给苏槿的信物。 他没想到她会带上它离开,梅若生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心急如焚。 他迫不及待想见到苏槿,即便她嫁了人,已为人母,他也想再见她一面。 船上的探子来报,是云中寇干的,梅若生与此人有些交情,便立即派人送了拜帖。 赶到寨子时已近凌晨,梅若生一夜未睡,依旧精神抖擞前去拜会。 不过数百丈的羊肠小道,他却感觉走了许久。 “云兄,好久不见!”梅若生假意寒暄。 “梅公子怎有雅兴来我这粗陋的小分舵?” “实不相瞒,听闻云兄昨日抢了一艘船?”梅若生开门见山。 “梅兄消息真灵!我这还没捂热乎,就露财了?”云中寇盯着身旁的弟兄眼神狡黠。 “云兄别误会,我只是受旧友所托,帮忙寻一个孕妇,还望您高抬贵手,放那夫人一条生路。” 云中寇倒了杯酒递给梅若生,笑着说:“那娘们儿长得是真好看!就是讲话实在不中听!我一生气就把她给关起来了!你要保她,人你带走!”说罢立即派人去带那妇人。 梅若生表面故作镇定,早就心慌意乱。 他双拳紧握,平复气息,期待与苏槿重逢,他想过冲上去拥抱,想过牵着她的手道歉,黯淡无光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他没有耐心等待,竟直接跟去了地牢。 幽暗的房间里一片狼藉,臭气熏天。 微弱的光亮穿过狭小的窗口照进来,他瞧见一妇人靠墙坐着,露出纤细的脚踝。 梅若生的表情从紧张到失落又到释然,这女人不是苏槿。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卿尘,摇身一变成了菱王府的世子妃。 梅若生上前为她松绑,带她上了船,还寻了女医为她诊治。 三日后,卿尘恢复了精神,梅若生支开了秦飞鸿与她交谈。 “夫人,不知这龙凤佩您是从何处得来?”梅若生迫切地追问她。 卿尘听到龙凤佩,便一眼看出此人救她是冲着苏槿那丫头,笑着说:“这是我一位好妹妹送的,公子认识她?” “她可是叫苏槿?你们可还有联系?” “公子你如此心急,我也不知你是她的仇家还是恩人,万不能轻易将苏妹妹的消息透露!”卿尘一副为苏槿担忧的模样,轻易获取了梅若生的信任。。 “实不相瞒,她是我的夫人,因一些误会分开了,三年来一直寻她无果,还请夫人告知她的下落。” 卿尘继续试探:“可苏妹妹从未与我提及她成过亲,而且,苏妹妹在迕远巷做的也不是良家女子做的事。” “迕远巷?我从那儿回来不久,前阵子我去寻人,那青坞的老板说并无此人。” 卿尘得知林牧私藏苏槿,心中生起一丝妒忌,立刻变了脸:“他?想必苏妹妹已经难逃魔掌,成了他的榻上红人了。”卿尘用心歹毒,想到苏槿曾那般羞辱自己,内心早已满是记恨。 梅若生额上青筋暴起,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碎片夹带着鲜血,淅淅沥沥地滴在衣服上。 “公子别动怒,苏妹妹是经过了命运之轮的筛选,和迕远巷签订了契约的,非死不得出,那青坞老板定是贪图苏妹妹美貌,故意将她藏起来!” 听了卿尘的话,梅若生更加确信是苏槿打伤了自己,她还在迕远巷! 梅若生决定再次出发前往迕远巷。 秦飞鸿有些失落,可她又怕梅若生一片痴心感动了那丫头,只好陪他再探迕远巷,临行前,她瞒着梅若生给林牧寄了飞信。 立春时节,迕远巷天亮的也早了些。 林牧正筹备上京的事,想趁此机会探寻刺芒的下落,找到父亲去世的真相。 幽冥殿内,巷主盯着台下的林牧许久不作声。 成先生在一旁发问:“你此去京城,往返数月,青坞的大小事总要有人管。” “请巷主放心,青鸾作为青坞的大管家,日常琐事均可处理得当。” 巷主缓缓坐起,对成先生吩咐:“他旧疾未愈,去仁须坞多取些舒经散给他。” “是,我这就去办!”成先生匆匆离去。 “姚家常年驻兵西北,保家卫国,国若不在,迕远巷何存?此去也替我送一份贺礼。” “是,巷主。” 林牧走出大殿,想起幼时与父母在京郊赏花游猎,突然信鸽从身后飞过,林牧的思绪被打断,打开信笺一看: 梅已探知苏槿下落,于春分前后抵达迕远巷。——晴晴亲笔。 第20章 春雨霏霏细如丝,凄凄别情无人知。 林牧原地驻足了片刻,想起那梅若生,一口一个“夫人”,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于是加快脚步去了地下小屋。 苏槿坐在密室里看书,全神贯注,没察觉林牧站在身后。 她认真地从书上抄下毒谱记载的材料,药引,研制方法。 林牧望着她,低声问:“你与那梅若生究竟有何仇?” 苏槿脑袋“嗡”的一下空白,惊鄂起身,眼泪夺眶而出,粉嫩的唇被咬的通红,瘦弱的肩膀颤抖着,脊背升起阵阵凉意。 林牧看她的反应猜出大概,迟疑了一瞬,硕大的手,放在苏槿的额头轻拍了一下,“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苏槿被他突兀的问话扰断了思绪,含着泪说:“散心?去后山?” 林牧拿出丝帕递到她手里,柔声细语:“看来你已经习惯这儿了,对外面的世界已经不那么渴望了。” “你是说带我去外面?离开迕远巷?”苏槿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林牧看了看她的小手,内心窃喜,“离开一阵子,随我进京参加姚经国大婚,你可想去?” “想!做梦都想!”苏槿心中的愁云消散了大半。 “你先收拾行李,这趟来回少说要四个月,春夏的衣服多备些,我去找趟巷主,三日后出发。” 林牧返回幽冥殿的路上,碰上了凌一。 “林牧哥哥,去找爷爷?” 林牧笑着说:“快去跟你乖徒儿告个别吧!” 凌一一头雾水,“告别?为何?” 林牧步履匆匆,回头对着凌一大喊:“她随我进京!” 林牧站在幽冥殿,还没张口,巷主抢先问道:“你是想带苏槿那丫头进京吧!” 林牧嗯了一声。 “路途遥远,有个人照料你也好,林牧啊,可莫要再在女人身上吃了亏啊!卿尘的教训,你可别忘了!” 林牧眉头紧皱,发现自己的密信是巷主看过,才到他手中,令人窒息的监视,让他迫切地想逃离这里。 凌一赶到青坞,看着窗户上苏槿忙碌的身影,弹起一簇真气将门打开。 苏槿激动地从房间跑出大声唤道:“小师父快上来!我有事同你讲!” 凌一大步上楼,看着桌上堆的包裹,“你要出远门?” “嗯!青老板要带我去京城参加姚将军的大婚!” “就你二人?林牧哥哥为何不带我去?” 苏槿停下手中的活,坐下来看着凌一笑着打趣儿:“哟,现在又叫林牧哥哥啦,你不是最近与他生分的很,直呼青老板的嘛!” “你们出去玩,不带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你去找巷主问问,能不能带上你,咱们三人一起上路,岂不更热闹?” 凌一忽然想起林牧的伤,“去那么久,他的脸,哎呀,就他那个旧疾怎么办??” 苏槿大吃一惊,“旧疾?什么旧疾连仁须坞都治不好?” “你自己问他吧,我找爷爷说理去!” 苏槿恍然大悟,原来林牧戴面具是因为脸上有旧疾。 她收拾完行李准备去仁须坞请教桐老大,刚出门撞见来送药的成先生。 “这是巷主给青老板准备的舒经散,你带回去吧!” 苏槿接过重重的药箱,转头小跑进仁须坞,小声问:“桐先生,这舒经散是治什么的?” “这是缓解皮肤溃烂的药!” 苏槿提着药箱心事重重地回了青坞,想这三年里,自己只顾着学功夫,做暗器,虽是他的贴身侍女,却不曾花过一分心思去照顾他。 “嘭嘭嘭”,门外传来敲门声。 苏槿打开门,见青鸾身后跟着四位壮汉,抬了一堆箱子进屋,苏槿一脸疑惑。 青鸾不慌不忙说道:“这四箱是巷主准备的,这四箱是青老板准备的,礼单核对无误后,交给青老板,另外,这是给你的,往后每隔十日服一次。” 苏槿接过锁魂散的解药服下,望着满屋的箱子皱起了眉。 春雨霏霏细如丝,凄凄别情无人知。 凌一得知爷爷要送自己去西北,心里不是滋味,独自跑去竹林打拳,任凭风雨拂面,湿透了衣衫。 苏槿盘点完礼单,见林牧迟迟未归,便去密室寻他,毛毛细雨伞难遮,不一会儿额前的刘海就挂满了雨珠,晶莹剔透。 刚进密室,看到林牧坐在案前修理面具,浓密锋利的眉毛,因长期戴着面具有些凌乱。 林牧抬起眼看她,苏槿慌张地扒拉了几下被打湿的刘海,像受惊的野鹿,四下张望。 “又不是第一次见我的脸,紧张什么?” 苏槿上前两步,细细打量他的脸,小声问道:“听说,你,你的脸有旧疾?” 她的脸凑得很近,眼神里带着羞怯。 “幼时被人下了毒,经不得晒,容易溃烂。”林牧像讲述旁人的遭遇一般平静。 “那你现在是在?” “此次赴京恰逢春夏燥热之时,这面具,怕抵挡不了中原的酷暑。” 苏槿看了看他手上厚重的印制面具,小声说:“中原夏季炎热,你这面具,只怕会,这事儿交给我吧,我做一个好用的物件给你。” “做什么?” “肯定比你这面具方便,我先回去啦!” 林牧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身影,心里一丝暖意升起,那一刻仿佛母亲还在身边。 苏槿在罗坞忙活了一夜,用黑罗纱裁了四条布帘替换马车上的薄纱,用流光纱做了两顶帷帽,针脚细致周密,帽沿与纱幔浑然一体。 苏槿抱着衣服走在迕远巷的长街,晨光熹微,她戴上试了试,流光纱在日光下光彩夺目。 林牧站在楼上,静静地看着她,蹦跳着走来,嘴角浅浅一笑,转身回了房。 他端坐在窗前的茶桌旁,等着她敲门,心里竟有了期待。 苏槿果然来到他门前,“青老板,你在吗?” 林牧抿着嘴偷笑,放下茶盏,故作镇定,“进来吧。” 苏槿突然跳到他眼前,”有了它就不怕太阳啦!” 她小手掀开帏帽的薄纱,雪白的笑脸在流光纱的映衬下,面如凝脂,眼如点漆。 晨光将她的脸颊勾勒出光晕,林牧的心好似江南的雨季,一股绵延悠长的情丝化作细雨,敲打着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浸透每一处角落。 第21章 重山叠岭瞬息过,定西城外暮寒轻。 两日后,小雨淅淅沥沥,苏槿早早安顿好l 马车和行李。 因礼品贵重,林牧安排了镇远镖局护送上京,蒙蒙细雨中,二人乘着马车,踏上了这场进京的旅途。 刚出迕远巷不远,身后传来了凌一的呼唤声:“乖徒儿!” 苏槿掀开纱帘,见凌一脚踏青竹,纵身一跃跳到了马车顶上,跐溜一下,蹿到了二人眼前。 “就知道你要来!”林牧将脸扭向一侧,双眼紧闭。 “乖徒儿,小师父我来驾车,你负责我和林牧哥哥的吃食就好。”凌一不给二人回绝的机会,将身上的行囊丢到苏槿怀里,拎起马鞭,长唤一声“出发咯!” 峡谷两侧的青竹在风雨中摇曳生姿,嗡嗡作响,林牧静坐不语,苏槿望着身后飞驰远去的峡谷,心中欣喜难以言表。 苏槿曾无数次在心中想过,假如自己能离开迕远巷,要先上清风寨将那大当家徐立的人头砍下祭奠父亲和姐姐,这大快人心的一幕在她脑中浮现过无数次。 可如今自己暗器制作还未精进,武功只够自保,冒然前去复仇,等于羊入虎口。苏槿望了望眼前这二人,一个是武学高手,一个是精通暗器,若想早日复仇,此二人才是自己要牢牢抓住的救星! 三人驱车狂奔了一个上午,窗外艳阳高照,二人在马车里面对面坐着,林牧带着厚重的羊皮面具,额头早已渗出了汗,苏槿拿出手帕将他的汗轻轻拭去,伸手便要去摘面具。 林牧突然一把握紧她的手腕,这突然的蛮力,伴着马车的颠簸顺势,苏槿猛的栽倒在他怀中,仓皇间苏槿双手抓住了他的肩,鼻尖与他的下巴磕蹭了一下。 林牧故作镇静轻咳了一声:“好好坐着,我不热!”眼神转向他处默不作声。 苏槿见他十分倔强,又看着他自己改造的羊皮面具,想笑又不敢笑,“老板,不如你试试这个?”说罢从包里拿出她连夜赶制的帷帽。 林牧双目低垂,轻瞥了一眼,“花里胡哨的,我不要。” 苏槿有些不悦,正欲将帷帽收起,凌一突然停下马车,掀开布帘一把夺了过去,笑着说道“那就给我吧!” 林牧手腕轻轻一挥,神捕索瞬间飞出,将帽子从凌一头上勾回车中,冷冷地说道:“我不要的东西,也不会送给旁人!” 凌一哪受得了这种气,愤愤不平道:“我不驾车了!本公子屈尊为你们驾车,如今有人倒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转身进了马车,坐在苏槿隔壁,一脸不悦盯着林牧。 “您是迕远巷的小少爷,自然不适合随我们这些下人出行,我这就飞书一封给巷主,派人送您回去可好?” 凌一一听这话,一下蔫了,碍于面子还是坐着不动。 苏槿见这两位都是不好惹的主,拽了拽凌一的袖子:“小师父,你定是驾车太久累了,这里有你最爱的榛子酥,我去驾车可好?” 凌一搂着苏槿的肩膀,故意挑衅道:“还是我乖徒儿心疼我!” 苏槿弓着腰正要起身,林牧伸脚将她拦住,双手盘在胸前,冷冷地唤了一声“坐下!”。 随即转向凌一,“凌少爷想必吃不了这风餐露宿的苦,我们身后跟着的密探们可随时等着接您回去呢!”下巴轻轻转向车头,示意凌一安心驾车。 凌一实在不想失了这难得的自由,硬着头皮气呼呼的出了车厢。 苏槿默不作声,想这漫长的几个月,要日日哄着这二位难伺候的主,心力交瘁。 已近午时 苏槿将车厢的小桌弹起,开始准备中午的膳食,她事先只备了两个人的吃食,如今这凌一也是主子,只好将自己的吃食减少。 林牧趁她忙碌之际,悄悄摘了面具,苏槿假装视而不见,他的鼻尖,唇边尽是汗珠,苏槿低着头,静静递过一方帕子,林牧接过帕子擦了擦汗,唤凌一停车吃饭。 凌一心中闷气未消,端起自己的榛子酥,纵身一跃跳上路旁的树杈上半躺着,自在吃了起来。 苏槿拿出针线,将窗帘四角固定,帘边微小的光隙也被挡在了外面。 林牧看着她的细心之举,嘴角微翘,拿起糕点咬了一口。 车厢里昏暗闷热,苏槿轻摇小扇,小声说道:“青老板,桐先生说您服用的药热性大,这马车为了遮光又不透气,我备了些薄衫,您饭后换上会舒服些。” 苏槿下车将门帘拉好,独自走向路边,望着树上的凌一,和脚边的空荡荡的餐盒,肚子早已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苏槿收起餐盒,取下腰间的水囊,喝了几大口,快速上了车。 林牧换了薄杉,人精神了许多,苏槿看了看桌上的餐盒,还剩大半未动。 “这糕点太甜腻了,你把它吃了,莫要浪费。”林牧闭着眼睛说道。 苏槿早已饥饿难耐,却还是保持大家闺秀的仪态,轻轻拿起糕点,小口吃着。 “今夜我们便能到定西,届时你寻间清静的客栈,明日一早再赶路吧。” “好”。苏槿说完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睡,晚上有你忙的。”林牧漫不经心地说道。 苏槿这才放松下来,伏在桌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封闭的车厢闷热难忍,苏槿满头大汗,顺着脖子往下流,林牧看在眼里,心有不忍,悄悄拿起帷帽戴上,将车厢前后的帘子掀开,瞬间清风拂面,倍感凉爽。 苏槿额头的汗也渐渐风干,睡的很沉。 “一夜未睡就为了做这个?”林牧在心中自言自语,望着熟睡的苏槿,自己也闭眼睡去。 凌一倒是精神抖擞,一路驾车狂奔,临近酉时,三人终于到了定西。 周围熙熙攘攘,集市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苏槿眯着眼醒来,抬头见到戴着帷帽的林牧,露出欣慰的笑。 三人进了城,苏槿寻了一处偏僻的客栈,虽然不大,但位于城郊,干净整洁。 定西城夜间偏冷,苏槿取了披风为林牧披上,扶着他下了车,客栈的小二望着一身白衣,头戴帷帽的林牧,不禁感叹:好几年没遇见如此清雅之人了。 凌一疲惫不堪,回了房间睡觉,苏槿给林牧送完饭便独自回了房间。 本想解衣睡下,传来一阵敲门声“姑娘,隔壁的公子给您定了浴桶和热水。” 苏槿打开房门,见两小斯抬着浴桶进来,又提了几桶热水放在屏风内侧。苏槿望着热气腾腾的浴桶,想到是林牧的安排,心里些许安慰。 回想二人初次见面,也是这般场景,彼时那个孱弱不堪的少女,早已被摒弃在岁月长河中,如今的她,果敢,坚定,甚至独当一面了。 第22章 结伴同游定西城,登徒子作浪兴风。 夜晚的定西城,风声鹤唳,飞沙走砾,城郊万籁俱寂。 苏槿换了里衣安心睡下,林牧房中却热闹的紧。 原来是一路随行的密探,从迕远巷跟到了这里,一陌生男子摘下面罩,将怀中信件交给林牧,转身跳出了窗。 林牧打开信件,巷主信中看似交代他看护凌一,实则是提醒自己也被监视着。 他伫立窗前,望着廊上摇曳的风铃,想到自己身不由己的境遇,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翌日清晨,凌一早已在大堂饱餐一顿,还为苏槿打包了半只烤鸭。 苏槿正在林牧房中侍奉他梳洗,苏槿轻轻为他穿衣,束发,洗漱完毕取出舒经散涂上,二人便一同下楼。 凌一抬头,见苏槿身着粉色方领齐胸襦裙,雪白的脖颈,腰身挺拔利落,梳着少女常见的垂挂髻,额前的垂发随势而动,俏皮的很。 “乖徒儿,给你留了好东西,快快来!” 苏槿等林牧入座,为他摆好碗筷餐食,才走到凌一旁边的长凳坐下,凌一瞪了一眼林牧,回头笑着对苏槿说:“不必怕他,小师父武功比他高,他打不过我!” 苏槿不敢回应,自顾自吃着烤鸭,这二位爷可没一个能得罪的起的。 “对了,小师父,待会儿我要采购一些吃食和衣物,此次出门我只备了两个人的吃食。你这衣服也要换洗吧?” “好,今日就给你当回苦力,你吃完咱们就动身!” 林牧坐在邻桌,隔着帽纱,冷冷说道:“速去速回!” 二人留林牧在客栈休息,直奔集市。 凌一到了集市便兴奋不已,什么都想买,有太多他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苏槿看着他像个孩子般围着吹糖人的老头拍手叫好,不禁笑出了声“真是个孩子!” 二人在集市逛了半晌,凌一娇生惯养,衣食住行都有专人伺候,想不到初入江湖,竟没有一点娇气。 苏槿为他选的寻常缎衣他也毫不嫌弃,直接在制衣铺就换上身,还摘了自己的白玉发带,腕带,一并交予苏槿,美其名曰“融入江湖!”。 苏槿二人将采办好的吃食和衣物整理好才唤林牧下楼,临近午时,日头正旺,三人便匆匆上路了。 定西城道路平坦,林牧闭目养神,苏槿拿出自己做了一半的神捕索,仔细盘弄着,细小的锁扣层层环绕。 林牧微微睁眼,看她全神贯注的模样,声音低沉:“等到了晋阳,可以买到上好的天蚕丝,你镶完这一圈锁扣在底部留出缝隙,到时再将天蚕丝置入再封口。” 苏槿小声回应,瞥了一眼他手上红色的神捕索,属实扎眼。 “若我做出神捕索,你能否教我制毒?” “我做暗器极少用毒,阴暗狡诈之人才用毒伤人。” “可我功夫不好,若不用毒偷袭,何时才能……” “谁说一定要功夫好才能杀人,那梅若生对你痴念深重,若你懂得利用人心,杀他又有何难?”林牧话中尽是试探。 “你要我以色诱之?” “以你的资质,靠习武杀那梅若生,怕是此生无望。” 苏槿心中万分沮丧,连梅若生都杀不了,那恶贯满盈的徐立,怕是近身都很困难。 “耷拉着脸做什么?你撩拨袁子道那几下子,足以证明坞娘们的本事,你是学得了精髓。何况那梅若生对你有情,找对时机杀他易如反掌。”林牧阴阳怪气地话语充斥着试探、猜忌。 苏槿十分不悦:“青老板如此擅长算计人心,不一样被情所困?” 林牧猛的抬头,眼神冰冷,弹出神捕索将苏槿双手捆住,轻喝道:“你越界了!” 神捕索勒的苏槿双臂渗血,眼泪不争气地流出,她内心十分懊悔:明知卿尘的背叛是这人的逆鳞,非要去碰,真不该逞一时之气。” 林牧看她梨花带雨,闷声不吭,收了神捕索,拿出金疮药,将隔帘拉起,冷冷说道:“自己擦!” 苏槿小心擦拭伤口,心里暗暗自省:苏槿啊苏槿,你呀,收一收你的好胜心,当务之急是哄的他心甘情愿将绝学传授于你,明知他外冷内热,吃软不吃硬,怎么每次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她上完药拉开隔帘,与林牧四目相接,轻声细语道:“青老板,请您用午饭。” 林牧瞧她低声细语,模样诚恳,便顺势接了碗筷。 凌一靠着车厢门早已睡着,苏槿望着他晒得发红的面颊,想来这是唯一真心待自己好的人了。 想当初以为这是个恶毒公子,谁曾想他至纯至善,对自己亲近的人热忱体贴。 苏槿拉开另一边的车门挪到门口,从凌一瘫软的手中接过马鞭,驾着马车狂奔,凌一的头倚在她肩上,睡的香甜。 风吹动帘子,二人的背景在林牧眼前忽隐忽现,他拉下木门挡板,盘腿而坐,凝息定神。 定西城是西北一带最大的都城,三人赶了一下午的路程,才到主城。 城中灯火璀璨,繁花似锦,主城区街道宽敞,绿窗朱户,歌舞楼榭,沿着主街层层排列,延绵不绝。 “难道定西城都不宵禁吗?”苏槿不禁发出感叹。 “定西城是西北的入口,是西部各部落和中原人的交易之所,因西北部落多昼伏夜出,为了促进互市,便取消了定西城的宵禁。” “青老板人脉四通八达,果然见多识广啊!”凌一推了推身旁的苏槿。 “怎么,前几日求着随我出来是林牧哥哥,目的达成我又成了青老板?凌一少爷?” 苏槿隔着帏帽的轻纱都能感受到他的阴阳怪气,心中暗自嘀咕:这二人怎么在迕远巷好的跟亲兄弟似的,出门反倒敌对起来了? “二位主子,天都黑了,不如咱们先找个客栈落脚,吃点东西?”苏槿拉了拉两人的衣袖说道。 “你什么时候有两位主子了?今晚不许吃饭!”林牧转身一个人走了,凌一也猛地转身去安置马车,苏槿一路小跑追着已经走远的林牧。 突然身后冲出一个人,飞出一只银钩就拽开了苏槿的腰带! 苏槿一手抓紧衣衫,另一只手肘用力击打他的胸骨,那人侧身后仰后退了两步,苏槿这才看清他的面目:此人散着头发,胡子拉碴,衣着破烂不堪,浑身散发着酒气。 “小娘子还会功夫!我喜欢!”那登徒子继续挑衅。 林牧早已走远,街道人声嘈杂,苏槿自知求助无门,她将手腕尚未制成的神捕索取下系在腰间锁起,面露凶光怒斥道:“本姑娘生平最厌恶好色之人!” 苏槿朝那人胸口飞起便是一脚,那人当场一口鲜血喷出,周围看热闹的人连连拍手称赞,那人吓得哆嗦着双手递上抢来的腰带,苏槿瞥了一眼那脏手碰过的腰带,扬长而去。 暖风拂面,苏槿的耳畔隐约还能听见行人的赞美声,心中十分欣慰,想起多年前那个夜晚,她的后背一阵发冷,这一次,她救赎了自己。 第23章 面冷心热情已动,暗生情愫不自知。 “在呆愣什么?路都不看!”林牧的呵斥将她从回忆中唤醒,抬头看见他双手环抱站在路边,眼神有些疲惫。 “我刚才,”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想他不会关心这等小事,也没有说的必要。 苏槿指了指前方的客栈,笑着说道:“你定是饿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凌一安置完马车随后就到!”说罢搀扶着林牧就往客栈走去。 林牧瞧了一眼她腰间的锁扣,微微蹙了蹙眉。 “你去订房间,我去去就来。” 苏槿给林牧安排后院的清静雅间,给凌一订了顶楼的贵宾房,自己则选了角落的普通厢房。 林牧却循着方才的路,一路打听得知苏槿遇到了色狼调戏,他找到那个登徒子,将他掳到暗巷,单手捏断了那人的脖子。 凌一顺着苏槿留的记号找到客栈,已经在大堂点好了餐食,苏槿在后院就听见凌一的声音,端着煮好的茶进了大堂。 “小师父奔波了一整日,我煮了一壶龙眼百合茶,喝了今晚睡个好觉!” “还是乖徒儿心疼我,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凌一从怀中取出一条牛皮软鞭,约五尺来长,木质的手柄上雕着玉兰花图案,鞭尾镶了铃铛,属实好看。 苏槿想着,方才若是有这鞭子,定要打的那人皮开肉绽才算教训! 苏槿接了鞭子,别在腰间,笑着应道:“小师父送的我都喜欢!” “腰上像盘了一条大蛇,不堪入目!”林牧从门外进来,冷冷地说道:“跟我学了三年,连件趁手的武器都没做出来!” 苏槿咬了咬牙,回了房。 凌一倒了杯茶给林牧,“你对她要求太苛刻了!” “江湖险恶,我不对她苛刻,自会有作恶之人对她苛刻,她若有本事,怎会被欺负!” “有你我二人同行,谁敢动她?” “那她的腰带怎么不见的?”林牧轻轻抿了一口茶,眉头微皱。 凌一大步冲向苏槿房间,连拍了好几声,那阵仗几乎把门给震碎了! “小师父?你急乎乎的做什么?” “你被欺负了?”凌一拉着苏槿的手腕绕着她转悠了一圈,内心愤愤不平。 “没有!不过是个登徒子,被我三两下就给收拾了!” “那个人在哪?我去杀了他!” 苏槿一把拉住凌一,轻喝道:“回来!你忘了巷主的嘱咐了?” “我有小师父教我的功夫傍身,普通的江湖混混打不赢我!” 凌一望着苏槿手里的神捕索,拍了拍她的肩膀,“林牧哥哥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是个热心肠。” “小师父快去吃饭吧,我把这蚕丝钉进锁扣,不出三日就能完工了!” 凌一回到大堂,林牧已不见踪影,凌一独自坐在大堂吃肉喝酒,好生自在:“想那么多做什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是人生一大乐事啊!”说罢打了个饱嗝。 夜已深,苏槿额头布满汗珠,手指被锁链磨出了血印,突然“嗖”的一声,桌上的烛台被窗外弹射的碎石熄灭。 苏槿起身打开窗,见林牧倚在屋脊上,二人对视了一眼,林牧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上去。 她洗了把脸,拿了披风从后院爬上了屋顶。 晚风微凉,苏槿将披风搭在他肩上,蜷缩着坐在一旁,小声问:“怎么还不睡?” “下次若再遇见轻薄你的人,不必留活口,找个角落杀了便是!” “你把他杀了?” “嗯。”林牧的语气冰冷,说起这话宛若杀一只鸡一般平常。 “我没想杀他,何况他也没对我做什么。” “那是因为今日的你会武功,若是三年前的你,今日的你下场如何?如三年前的你一般不会武功的无辜女子们,遇上此等烂人下场又如何?” 苏槿目瞪口呆,竟不知如何回应,原来他还真是个外表冷漠内心热忱的人。 “早些睡吧,神捕索我后日便能赶出来。” “你熬夜至凌晨,第二日哪有精力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今晚煮的安神茶连平日的三分火候都没有!” 苏槿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们都快些睡吧!”说罢慌忙起身,竟忘了自己站在屋脊上,脚下一滑顺着屋脊就出溜下去,快落地时翻身脚尖点地,平稳落在了后院。 林牧摇摇头回了房间。 “你忍一下。” “嘶……”林牧身体向后缩了半分。 “马上就好,别动!”苏槿一只手用力按着他的肩,朝着伤口轻轻吹着,试图安抚药物烧灼引起的疼痛。 温热的气息浮上脸颊,林牧抬起头看着她额头的汗顺着耳鬓流至脖颈,便拿起床头的蒲扇递了过去。 外面燥热难耐,虽然有面具和纱帽的防护,可这毒已沉积多年,桐老大配的药,是依着当年林牧的母亲留下的旧方子研制而成,早已无法压制林牧体内的毒性。 四更刚过,苏槿看着他渗血的脸,心里有些不忍。 “已经渗血了,今日就别戴面具了,我把帷帽再加一层。” “加那么厚路都看不见了!”林牧有些恼了。 “不怕,到时我扶着你。”温柔地言语将林牧心中的烦闷压了下去。 她起身拿起帷帽便坐在桌前缝制起来。 林牧望着她穿针引线,颔首专注的模样,仿佛回到儿时,母亲在灯下给自己缝制衣裳,也是这般姿态。 霎那间出了神,纵使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不及心里的痛半分。 苏槿将缝好的帷帽放在桌上,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托起他的发小声说道:“你脸上有伤,以后就不要散发了。” 她纤细的手指拂过他的额前,鬓角,耳后,林牧的手指微微颤了颤,闭上眼任由她摆弄。 梳洗完毕,林牧透着镜子见她双眼倦怠,轻咳了一声,说道:“备好早饭便去睡吧,养足精神赶夜路。” 听到这话的苏槿终于放松下来,小跑着去备早饭。 谁知在后厨撞上饥饿难耐的凌一。 “乖徒儿,快来,给你留了蟹黄蒸蛋!” 苏槿早已饿的两眼发晕,端着便大口吃了起来。 苏槿吃完又立刻去给林牧送早饭,还没来得及回房休息,又被凌一拉着逛街去了,留下林牧一人在客栈。 紧闭的门窗,厚重的帷帐,空气压抑到令人窒息,林牧盘腿而坐,调息静气,突然一支绑了信的短箭破窗而入,林牧取下信,瞧了一眼,皱了许久的眉头方才有一丝舒展。 第24章 师徒情深心上宠,美人灯下撩君心。 凌一苏槿二人已逛了半晌,欲寻一茶楼小憩,行至云梦阁门口,这是定西城最大的青楼,门口站了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服饰形色各异,还有些穿着异族服饰,腰间银铃摇晃,随着舞步当当作响。 凌一拉了苏槿上前,笑着说道:“乖徒儿,快来看看,这衣裳你穿肯定好看!” 苏槿敏感的神经被触碰,气的扭头就走,凌一赶忙拦在她面前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苏槿双眼泛红,“青楼女子就活该卑躬屈节百般奉承地讨好男人吗,在小师父眼里我不过是与她们一样的路柳墙花罢了。”泪珠早已不听使唤夺眶而出。 “没有,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她那身衣裳好看,你长的比她好看,穿上定是倾国倾城!”凌一伸出大拇指为她擦去泪水,笑着安抚道。 “露胳膊露腰的哪里好看了?” “你不喜欢咱们不买就是了嘛,哭什么!” “我……”苏槿一时语塞,凌一早已看穿她的心事,她过去的事凌一早已调查清楚,只是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她还没有释怀。 “我什么我?跟我走!”说罢拉起苏槿又去了制衣铺。 “老板!把那件蓝色的异族长裙拿来给我徒儿换上!” “这位客官,您真有眼光,这可是兰西族族长前些日子为他女儿定制的,等会儿就来取的,您要不看看别的?” 凌一那脾气,哪是肯等的主,弹起一颗药丸正中老板口中,“今日,你和这裙子,只能留一个!要命还是要裙子,你自己选!” 凌一话刚出,那老板便面红耳赤,鼻孔流血,吓得那老板赶紧跪地求饶,差人将裙子取下交给苏槿。 凌一用内力一把将苏槿推入内室,“现在就换上!” 苏槿自知凌一闹起脾气来,任谁也拦不住,只好乖乖换了裙子,凌一甩出三片金叶,深深嵌入柜台的案板上:“我不会亏你的钱,免得落个强取豪夺的坏名声!跟那位族长说,他女儿的裙子我买了,你再赶制一条便是!” 苏槿已换了裙子,刚掀开布帘走出,门口聚集了看热闹的人,个个瞠目结舌,“这是哪里来的美人?比云梦阁的花魁还美!” 凌一抓起苏槿,上了马车飞驰而去。 马车摇摇晃晃,裙上的铃铛清脆作响,苏槿有些不习惯,双臂环抱胸前,低眉颔首。 “好徒儿,你人美心善,还做的一手好菜,这世间多少男子想娶你这样的女子,莫要沉浸在黑暗的过去自怨自艾!” 凌一平日里大大咧咧,毒舌腹黑,今日这番话倒句句在理。 “你知道?”苏槿嘴角抽动,眼里泪花盈盈,藏了那么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不用再伪装了。 “世人都盼女子清白贞洁,可男子逛青楼,拿女子的清白做消遣就天经地义吗?这是什么狗屁世道!咱们青坞那些女子,论才情,人品,哪样输给那些闺门女子?” 苏槿终于忍不住捂着脸放声痛哭,凌一看着她抽搐的肩膀,心里十分心疼。 有些懊悔将此事挑明,可每每见她在人群中走路躲躲闪闪,看见男子便刻意疏离的模样,实在是百感交集。 凌一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又收了回去,打开门悄悄驾车去了。 苏槿哭了许久,伏在案上睡的正香,耳畔传来欢快的歌声,混着嘈杂的人声,仿佛进了闹市一般。 她揉了揉眼睛,掀开窗帘,苏槿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了:晚霞如彩带悬在天边,映照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牛羊成群,年轻的男女围成一堆,载歌载舞,姑娘们大多穿着短衣短裙,苏槿还头一回见到女子这样穿。 “乖徒儿,走,咱们去看看!”说罢拉着苏槿下了马车,直冲进人群。 “小师父,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青老板还在客栈等我们,说好今夜赶路呢!” “不急,咱们下车转转就走,此等美景在迕远巷可见不到!” 苏槿随着她一同下了车,热情的兰西族人端来了美酒佳肴,凌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痛快的很! 苏槿双手捂着肚子,有些不自在,突然两个兰西族少女走来,拉着她便冲进跳舞的人群,苏槿跟着她们乱扭一通,凌一坐在草地上,隔着篝火,看她在人群中挥着手跳舞,一颦一笑,甚是迷人。 凌一端着酒呆在了原地。 “小伙子,怎么不喝了?”身旁大哥拍了拍出神的凌一。 “我徒弟!好看吧!”说罢放下酒杯踉跄着走到苏槿身旁,拉着她朝马车跑去。 月光皎洁,虫鸣四起,凌一将苏槿从脚蹬拉下,苏槿转身靠着马车,二人面面相觑,近身不过半尺。 “小师父,你怎么了?可是醉了?”苏槿身子向侧方挪了几分,小声问道。 凌一伸出手臂拦在她身前,犹豫了半天说道:“这身衣服以后别穿了,着实扎眼!” “哦,那我们快些回去吧,晚上还要赶路。”说罢弓着身子从他胳膊下钻出,快速上了马车,凌一挠了挠头,内心嘲笑自己的唐突。 二人驱车回城,凌一一直在车厢外驾车,苏槿想起下午凌一的那番话,悄悄打开车门,坐在凌一身旁,递了一片杏干塞他嘴里,认真地说道:“谢谢你,小师父。” 凌一欣喜若狂,表面却故作镇定,打趣道:“那你得多做些好吃的,一盘杏干可打发不了我!” “好好好,做你最爱的麻椒鸡,红烧蹄髈和炸排骨,够不够啊?。” “这还差不多!” 二人说说笑笑回了客栈,林牧还在房中静坐,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苏槿赶紧给他备了换洗衣裳,吩咐小二备了浴桶。 “等你沐浴完再出发吧,我去收拾行李。” 林牧掀开帷帐,看到苏槿一身异族服饰,露着白皙纤细的腰,烛光下身上的银饰光可鉴人。 湖蓝色的长裙衬的她皮肤更加白皙粉嫩,林牧这才体会了古人“灯下看美人”的意境,烛光下的苏槿,粉面含羞,眼神朦胧,林牧回了回神,冷冷地说道:“穿成这样出门,你是怕那些登徒子找不见你?” 苏槿心中有些不悦,低声答道:“一会儿我就去换了。” 林牧起身抬手示意苏槿为他宽衣。 苏槿为他脱下外衣,见他内衣已经湿透,健硕的身材若隐若现,立即背过身去,“你快洗吧,我去换衣服!”随后小跑出了房间。 收拾完行李,苏槿想起林牧方才的话,将长发盘起,换了身男子装束。 林牧安静的坐在马车里,凌一看了一眼苏槿的打扮,打趣道:“乖徒儿,你扮起男人,比小师父我还英俊嘛!” “快些走吧,小师父你进去休息,今夜我来驾车吧。”苏槿推搡着凌一进马车。 凌一刚进了车厢,与林牧的头磕碰在一起,当下就闹着要出去,谁知又改了主意,安静坐下闭目养神。 第25章 爱意尘封似佳酿,不敢启封扰君心。 夜晚的山涧凉风徐徐,苏槿一人驾车,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凌一早已熟睡,鼾声如雷,林牧被吵的无法入睡,掀开门帘:“你进来!” 苏槿急停马车,小心翼翼钻进车厢,“青老板有何吩咐?” “这小子太吵了,我去驾车!” 林牧拉开车门而出,苏槿赶紧翻出披风盖在腿上。 稀疏的晚星,在乌云背后若隐若现,苏槿小憩了片刻,卯时未到便赶紧起身准备餐食。 檀香四溢,凌一起身,看到苏槿将糕点摆好,水果切好,起身开始打坐。 “小师父,先吃点东西再练吧!” “乖徒儿,等会儿你下车陪为师练练拳吧!好些日子不练浑身难受!” “好!那你快吃饭,我去换青老板!” 说罢拉开车门,林牧坐的笔直,驾着车一言不发。 “去吃点东西吧。”苏槿伸手去接马绳。 林牧振臂一拉,马车停下,下车至河边洗漱。 苏槿拿了药箱紧随其后。 林牧背着光取下帷帽,望着水中疮痍满目,牙关紧咬。 用力豁着水扑在脸上,创口刺痛难忍,他的手青筋暴起,身体微微颤抖。 苏槿按着他的肩膀,温柔地说道:“坐下别动!” 她拿出丝帕轻轻地点拭脸上的血水,随后拿出药膏,用小指轻轻地点涂。 他闭目不言,苏槿看了看他紧握的拳头,心里清楚他在强忍疼痛。 苏槿为他擦完药,继而又为他束发,戴好帷帽搀扶着他回了马车。 不远处传来凌一打拳的声音,苏槿洗漱完吃了几口糕点便唤了凌一赶路。 三人驾车前行,前方五十里便是——庆州。 梅若生与秦飞鸿从乌蒙河出发,向着迕远巷前进。 嘉江 “秦姑娘,你快劝劝公子吧,他整日酗酒,身子都垮了。”梅若生的的侍女焦急的向秦飞鸿寻求帮助。 “我又何尝不想呢?情之一字,最难参透,一切都是他自己画地为牢。” 秦飞鸿接过侍女手中的茶水,走进船舱。 “二哥,喝杯茶,醒醒酒。” “我,说过多少次!喊我梅公子!我已不是什么二当家!”梅若生瘫坐在软榻上,眼神迷离,如痴如狂。 秦飞鸿心痛不已,看着眼前的梅若生,她竟有些羡慕,羡慕他为爱痴狂,而自己就像躲在阴沟的老鼠,窥探着他对旁人爱慕。 “既是好酒,一人喝多没意思!”秦飞鸿夺过酒壶,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自她夫君死后,她便极少饮酒,这竹叶青是出名的烈酒,嗓中先辣后苦,像极了秦飞鸿的经历。 十几年前,秦家掌管京城首屈一指的驯马司,秦飞鸿自小跟着父亲在马背上长大。 那时候,她叫秦晴晴,因父亲与林牧的父亲交好,因此二人自小常在一起玩耍。 秦家曾为茂王效力,新帝登基后,秦家被打入茂王余党,驯马司被转到薛占奎手中。 秦飞鸿便跟着父亲回了老家常州避世,新帝表面准许,背地里却派了太监元婴中途截杀,秦家亲眷、府兵七十余口无一生还。 年幼的秦飞鸿因尿急,被奶妈带去如厕,这才躲过一劫。 奶妈看她可怜,便将她带回了自己的老家——飞龙山附近的梅花镇,从此秦晴晴 化名秦飞鸿。 秦飞鸿跟着奶妈相依为命,十六岁奶妈因病去世,死之前为她寻了门亲事。 飞龙山有个清风寨,寨子里有个记账的小伙,名叫刘原,秦飞鸿无依无靠只能跟着刘原上了飞龙山,在清风寨安了家,刘原对秦飞鸿以礼相待,但他嗜赌成性,成亲才两年,便因欠了高利贷被人打死。 秦飞鸿驯马有术,深得大当家徐立的赏识,起初命她跟着梅若生,可这秦飞鸿,性子桀骜不驯,不仅功夫学的好,性格杀伐果断,二十岁便坐上飞龙寨三当家的位子。 徐立为她办了庆功宴,那一夜她被灌了许多酒,徐立早就惦记上她的美貌,想借此机会对她下手。 “鸿妹,刘原这死鬼,命真好,竟能取得你这般美人。”他眼神下流,油腻的手搭上秦飞鸿的肩。 秦飞鸿虽然有些醉,但仍有几分清醒,肩膀用力一侧,徐立的手便滑了下来。 但徐立修炼霸道真气,再次上手,用力捏紧秦飞鸿的肩,痛的秦飞鸿“啊”的喊了一声。 梅若生与弟兄们在殿外斗酒,秦飞鸿被他用力拽到酒桌上,腰带被扯,酥胸外露。 “我想要你,你敢不给?”徐立面目狰狞,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在她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秦飞鸿当场昏厥。 梅若生闻声赶来,见秦飞鸿袒胸露乳,飞出一只梅花镖,钉在桌上,入木三分。 徐立有些气恼,但梅若生功夫与他旗鼓相当,身后又有梅花镇槽帮分舵做后盾,无奈只好停了手。 梅若生替秦飞鸿整理衣衫,送她回了房。 翌日,秦飞鸿醒来,看见伏在桌前的梅若生,感恩万分,当即跪地磕头表达感激之情。 梅若生赶忙上前将她扶起,二人四目相接,便是这一眼,秦飞鸿便将他刻在了心里。 但梅若生相貌堂堂,又读过书,清风寨上爱慕他的女子很多,梅若生都不为所动。 秦飞鸿那日的遭遇,早就成了清风寨的饭后谈资。 传说她身姿曼妙,酥胸又白又嫩,更有甚者,传她寂寞难耐,主动勾引大当家,更有甚者,说她是大当家与二当家的床伴,轮流伺候。 秦飞鸿名声败坏,自惭形秽,把对梅若生的爱意深深埋进心底。 从那以后,她躲在山洞,三年未回清风寨,练成魔教邪功——五毒掌。 三年后,凡是在她面前提及当年之事的人,全被她杀光。 大当家徐立见她如此狠辣,对她生了几分敬意,竟主动设下酒宴认错,与她和解。 秦飞鸿本想离开清风寨,可情难自制,留在清风寨一日,便能多陪他一天。 于是她选择留下,成了梅若生的左膀右臂。 梅若生喜欢抚琴,她便亲自跑去南边,砍了上好的杉木,为他制琴。 他喜欢住在船上,她便每日往返于山上山下,从不觉累。 她的爱像尘封已久的佳酿,一旦启封,芳香四溢。 第26章 流年历历成追忆,挑拨离间谋生机。 三年半前 苏少华一家途经飞龙山的消息被传到徐立二中,那年大旱,清风寨日子并不好过。 苏家宛若送上门的羔羊,徐立原本收了苏家打点的过路费,可看到苏家的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儿,心生歹意。 梅若生与秦飞鸿那日在槽帮分舵商议要事,徐立便带着山寨的弟兄,对苏家下手。 苏槿的姐姐不堪受辱,抢了短刀自刎,死在苏槿面前,苏槿被三人追到河边,情急之下,纵身一跃跳河自保。 苏槿游了近两个时辰,体力不支,被梅若生救起。 秦飞鸿看着他温柔地将她拦腰抱起,心里嫉妒的发狂。 三人回到清风寨,梅若生和秦飞鸿才得知,苏槿竟然是苏少华的女儿,看着大殿里瓜分钱财的弟兄,梅若生和秦飞鸿都皱起了眉头。 苏槿被绑在刑架上,粉色的肚兜露着,秦飞鸿又想起了那夜的耻辱,将头扭向一边。 可当他看到梅若生不惜撕破脸也要保下苏槿,她明白了,当年梅若生救自己,是大义,可他救苏槿,是明晃晃的私心。 那一夜,梅若生与苏槿大婚,已经戒酒的秦飞鸿躲在山洞,喝了一夜。 她不记得哭了多久,醒来看到自己双手关节血迹斑斑,看着墙壁上的血印,她明白,自己这一次输的彻彻底底。 她回到寨子,众人议论纷纷,说苏槿一早醒来便一头撞上床沿昏死过去。 梅若生坐在床边,面色憔悴,双眼泛红,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明显那是秦飞鸿第一次看见他哭,她轻轻蹲下,将梅若生搂在怀里低声抚慰:“二哥哥,莫哭。” 梅若生悲痛万分,将头埋进他怀里,失声痛哭。 苏槿被救活后,日日想着寻死,秦飞鸿不得已,只能亲自看顾她。 “你别不识好歹,若非他救你,你早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苏槿绝望的抬起头,神色癫狂,仇恨的眼神盯着她说道:“怎么?我该对他感恩戴德是么?谢谢他强暴我吗?” 苏槿喑哑的嘶吼,直击秦飞鸿的内心。 秦飞鸿做梦都想嫁给梅若生,可眼前这个女娃,既得了他的心,还得了他的人,竟还寻死觅活!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她起身想走,想到梅若生的交代,她又蹲了下去。 “横竖你都是二哥哥的人了,你如今无依无靠,他为人谦厚,又怜香惜玉,跟了他,妹妹你可有享不完的福啊!” “杀了我,他就是你的!”苏槿一语中的,将秦飞鸿藏匿已久的爱意戳破。 但秦飞鸿心知肚明,从前没有苏槿,他都未曾对她动心,如今这女娃入了他的心,自己是半分机会也没了。 梅若生为了安抚苏槿,将她带去了船上调养,特意派了两个丫鬟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苏槿看着她们身上穿着从苏家缴来的衣裙,带着姐姐的耳环招摇过市,日日如万箭穿心,复仇的欲念日益增加。 偶然间,苏槿听她们谈论清风寨的事,探听到大当家徐立与二当家梅若生面和心不和,机智的苏槿便开始了自己的复仇计划。 听闻大当家好色成性,而那梅若生对自己情根深种,于是她乖乖吃饭,假装与梅若生和解。 “我父亲和姐姐惨死,我想上山住一段时间,祭拜他们。”苏槿两个月来第一次主动张口与梅若生说话。 梅若生欣喜若狂,当日便带她上了山。 大当家见梅若生带着苏槿回来,眼睛在苏槿身上瞄来瞄去,苏槿见他如此下流,想起父亲的教诲:“欲念难遏,必毁其身。” 梅若生见她回心转意,亲自去库房挑了一对成色上好的龙凤佩赠与她, 苏槿看着父亲的玉佩,强忍着眼泪收下,梅若生将她搂在怀中许下地老天荒的誓言。 苏槿心底翻江倒海,泛起一阵阵恶心,将梅若生推开。 梅若生看她十分抗拒,主动后退,留她一人独住。 那夜,苏槿梳妆打扮,去了大殿,徐立见她主动进门,色心荡漾。 “好妹妹,怎得来我房中?可是二弟让你受了委屈?” 苏槿颤抖着上前,伸出瘦削的手,低声说道:“杀了他,我便是你的。” 徐立一眼识破苏槿的诡计,死死拽着她的手,淫笑道:“亏本买卖我可不干,今夜说啥都得先让哥哥温存温存!” 苏槿被他一把拉到怀里,死死地搂着。 苏槿扒开外衣,香肩微露,徐立早就急不可耐,将她扛在肩上向房间走去。 苏槿早已算准他回房必然经过梅若生的房间,她提前早已捅破了梅若生的窗户。 突然苏槿双腿扑腾着大声哭喊:“不要!大当家不要!救命啊!” 梅若生透过破洞的窗纸看到苏槿被扛走,拎着长刀追了上去! “放开她!” 徐立见梅若生提刀来见,怒火中烧,一把将苏槿摔在地上,愤怒的吼道:“你疯了!!敢对我拔刀!!!” 梅若生双眼发红,“朋友妻!不可欺!是你自找的!” 梅若生拎起飞刀冲上前砍向徐立,徐立手下的弟兄闻声赶来,抄起家伙围攻梅若生。 槽帮弟兄也不甘示弱,两派打的不可开交。 苏槿艰难地爬起,趁乱逃跑,却被秦飞鸿堵在山寨门口。 “我还真是低估了你!”她的长剑抵在苏槿颈上,眼神带着杀意。 “你若杀了我,他恨你一辈子,放了我,他身边就只有你一个女人,何愁没有机会!” “那我便偷偷将你杀了,他也不会知道!” “你骗得了他,骗得了自己吗?杀了我,今后你与他在一起的每一日,心中都会想,这是杀了我才换来的,这一辈子你都得吃着一碗夹生饭,跟一个死人争他心里的一席之地!” “小丫头,我真没看出来,你如此牙尖嘴利!” “难道不是么?我活着一天,便恨他一天,我的恨便是你的机会!” 秦飞鸿不愿与她争论,想将她杀了了事,却听见梅若生痛苦的嘶吼,风驰电掣般消失在苏槿面前。 苏槿在山上狂奔,试图寻一个活下去的契机。 第27章 秋波暗流浅辄止,孰醒孰醉未可知。 庆州,春风居。 庆州于林牧和凌一而言,不过是途经之地,但于苏槿而言,却是故地重游,因为这是她母亲长大的地方,母亲去世后,父亲每三年才带她和姐姐回一趟庆州探亲。 自苏家遭难以来,苏槿流落迕远巷三年多,早已同外祖母家断了联系。 苏槿安顿好客栈,专程为林牧选了一间背光的客房休息,凌一却不见了踪影。 “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事唤我。” “神捕索做好了?”林牧隔着床幔轻声问道。 “没有,近日忙于奔波,筹备衣食住行各项事宜,实在不得闲。” “忙于奔波?忙着谈情说爱吧!”林牧脸色阴沉,言语轻佻,早没了平日的稳重。 “我与小师父是纯粹的师徒关系!!”苏槿言辞凿凿,眼神十分坚定。 “凌一这小子是个武痴,你能把他迷的神魂颠倒也是本事!报仇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可以让他帮你,以他的功夫,十个梅若生也不是他的对手!”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激起苏槿满腔怒火。 想到上次吃的亏,这次苏槿不敢还嘴,气的浑身发抖。 “为何如此怕我?”林牧一只手轻轻撩起床幔,抬起眼眸望了她一眼。 苏槿满脸通红,她深知此人性格乖张,于是忍下了愤懑。 “青老板,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 “答非所问!”话音刚落,一根钢丝从他衣袖飞出,将苏槿整个人牢牢捆住。 他缓缓掀开床幔,赤着脚走向苏槿,在她耳边重复问道:“为何怕我!” 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细细嗅来,还有些淡淡的檀香味。 他的肩很宽,靠近她时,一种压迫感扑面而来,苏槿轻点脚尖,卷睫忽闪着,在他耳畔轻轻说了句:“不是怕你,是敬你。” 只是轻轻的一句,林牧郁结的心绪便散了大半,眼神好似生了缱绻之意,又迅速从她身上移开:“限你三日内完成神捕索,你出去吧。” “要不你先解开它?”苏槿瞟了一眼手臂的钢索。 林牧抬手一挥,钢丝迅速弹回他袖中,苏槿仓皇离去。 庆州此地晨昏寒冷,午后却酷热难耐。 凌一却寻了一处避暑圣地——岑溪山。 岑溪山得天地厚载,自带山泉。 凌一上山却发现这里随处可见人为凿取的洞穴,进入洞穴一看,竟是浑然天成的山泉池。 凌一脱了衣服便跳入池中,山泉竟是温的,他闭目养神,才悠哉片刻,横空传来一句“谁动了老夫的药浴! “何人在此?”凌一顿生警惕,从池中跃出披上外衣循声找人。 突然一白须老人走了出来,此人虽已发须尽白,可面色红润,说话中气浑厚,步履轻盈,内力浑厚之象。 “老爷爷,不好意思,我实在太热,就想着进来洗个澡,凉快片刻。”凌一手抓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那白须老人捋着胡须笑着说道:“你这小子,倒是会挑地方。”说罢单掌运气,将凌一又推进水中,“别浪费了好东西”! 凌一坐在水中,那老人继续说道:“切勿使用内力,你这自小练就的童子功,虽然真气霸道,但是容易伤及筋脉,你是否常感觉体内经络如泉涌般快速运转,片刻又恢复如常?” 凌一被这老头说中要害,明白这回是遇见了高人。 “小伙子,你这功夫可不好练啊,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满三年才能疏筋通窍,十年才可真气汇通。我瞧你如今已到了真气顺逆自如的境界,少说也得练十二年。”老者胸有成竹,对凌一的功法了然于心。 “爷爷你师承何派?为何对我的功法如此熟悉?” “我猜你定是我一位故人的后人,当年他修习此功法,十余载即将大成之际,乱了心性,废了修为。小伙子,你可姓叶?” 凌一心想这老者八成认错人了,便应道”晚辈凌一。”说罢欲起身作揖。 “坐下,时机未到。”老者淳厚的内力又将凌一按回水中。 “凌一?”老者目光如炬,盯了凌一半晌,有些出神。 “你既姓凌,与我便是莫大的缘分,今日老夫再助你修为更上一层。”说罢那老者将数十枚银针,用内劲打入凌一身体,凌一顿觉身上如虫蚁乱爬般奇痒无比,紧接着浑身燥热难忍,忽然,又感觉凄冷无比,感觉有一股真气从脚心顺着经络贯穿全身。 突然老者弹出一根银针,触碰了山洞的墙壁,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突然进来跪下“师父有何吩咐?” “取一套干净衣服来给他换上。” 那男子匆匆离去,不一会儿拿来一套粗布衣服递给凌一,老者将银针逐一收回,凌一换上衣服着急地问道:“爷爷,您是高人啊,我感觉五脏精气融于七窍,血脉运行不再有先前受阻之兆!” 老者望着凌一,露出慈祥的笑容。 “那你如何报答老夫?” “您武功高强,医术高超,又隐居在这世外桃源,可还有何事需要我帮忙的,晚辈定当竭尽全力达成!” “你这至阳血脉实属罕见,不如留下做我徒弟,可好?” “这,我答应过我爷爷,不可拜他人为师!”凌一有些局促。 “你这小子如此不识好歹!多少人慕名前来拜师,师父都不收,你莫要犯傻!”老者一旁的中年男人忿忿不平。 凌一整理衣衫,朝向老者跪下,“您是我踏足江湖遇见的第一位高人,感激您助我精进武学,为我医治旧疾,但我师父与我有养育之恩,教养之情,他不止是我的师父,还是我的爷爷,若我拜您为师实在不妥,您二人年纪相仿,若您不弃,今日我就认您做我的二爷爷!可好?” 那老者看着眼前这一身正气的少年,甚是欣慰,“看来今日你我并无师徒的机缘,替我带句话给你师父——屋梁洛月君子林。” “凌一定为您带到!不知前辈您尊姓大名?” “我一闲散老头,姓名不重要,你下山去吧。” “晚辈还有一事请教,我有一位哥哥,他中了一种奇毒,皮肤常年见不得光,遇不得热,否则溃烂渗血。不知这病可有的医?” 老者皱了皱眉,踟蹰半晌,叹了口气,“何人如此命硬,中了此毒竟还活着?” “他的身份恕我不便透露,是我一同长大的好友,多年来备受煎熬。若您有解法,还望您发发善心,救我那可怜的哥哥。” 那老者摇了摇头,“解法是有,但药材难寻,尤其药引,我也是从我师叔祖那里得到的,至今我还未见有人集齐此方。”老者将解毒的秘方交给了凌一,望着凌一匆匆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 “师父,这人究竟是谁?您为何对他如此慷慨?”中年男子十分不解。 “尘彦,凡事皆有机缘。” “是,师父。” 第28章 凄风苦雨入愁绪,目成心许点朱唇。 凌一拿起药方火速赶回春风居,苏槿还在房中制作神捕索。听见急促上楼的脚步声,便猜到是凌一回来了,便提前将房门敞开。 “乖徒儿,我遇到了一个神人!”凌一冲进房间情绪十分激动。 “小师父,你别急,慢慢说。”说罢起身给凌一倒了一杯茶。 凌一将药方递给苏槿,苏槿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十年以上的雪莲花,雪山无根之水,金环蝮蛇脂、白玉龟甲、大鲵、霍山石斛、 红血竹灵芝、黄柏、冬珊瑚、熟半夏、番红花为引。 “这药方是?”苏槿有些疑惑。 “这药方能解林牧哥哥的毒。”凌一几杯茶下肚,这才平复激动的心情。 “这些药材,已非钱力所能轻得,甚至要靠机缘。雪山之水尚能寻得,可这白玉龟从未听闻,金环蝮蛇更是难得一见。” “不打紧,只要有解药的法子,药材总有一日能寻齐。”凌一激动的说道。 “嗯,我拿去给青老板,他这几日情绪不好,这个药方虽不能立即治愈他,但总算有了希望。” 凌一却一把拉住苏槿,“还是先别告诉他,如今这药材大半都没着落,只怕没有希望,全是失望了。” 苏槿犹豫片刻,小心将药方收入锦囊。 “小师父,今夜你能否替我照看一下青老板?我有些私事要办。” “嗯,你去吧!” “小师父最好了。”苏槿笑着说道。 常家大院 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妪躺在竹椅上,丫鬟在一旁抚扇。 苏槿隔着院墙,远远的看了许久,眼中含泪,仍不敢进去,见到外祖母身体康健,便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脑海中闪过几年前与姐姐在荷花池赏鱼,父亲抽查二人功课的画面。流年历历,如今物是人非,心中愁绪万分,于是买了二坛女儿红回了客栈。 燥热的庆州,总算迎来了一场大雨。 急风呼啸,雷雨交加,苏槿侧坐雕栏,抿了一口酒,望着客栈后院的鱼塘,思绪却早已飘去了常家大院的荷花池。 “女子当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常老夫人拿团扇敲了敲苏槿的膝盖,脸上却是慈祥的微笑。 苏槿下意识地将蜷缩的膝盖从雕栏上放下,眼角湿润,追忆之余,心中甚是烦闷,索性将手中的女儿红一饮而尽,不久便倚着栏杆睡去,衣衫被雨水打湿了大半也未察觉。 林牧在房中心烦意躁,这场雨于他而言真是正中其怀。 林牧将门窗敞开,走到廊下凉快。余光瞥见二楼熟睡的苏槿,被打湿的裙摆垂在栏杆上,便疾步下楼,一把将她抱起回了房。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将苏槿的呓语隐去了大半,林牧只听见一句“凄风苦雨入愁绪”。 他将苏槿打湿的外衣褪去,拿起帕子为她擦去脸颊和脖颈处的雨水,苏槿却翻身将他的手揽入怀中,轻轻唤着“爹爹,爹爹。” 林牧想起了母亲去世那夜,也是雷雨交加,弱小的自己坐在母亲的遗体旁,那几年的他时常在半梦半醒时唤着母亲。 他将手贴在她脸颊处,任凭她紧紧搂着,粉嫩的小脸在他手背的骨节上轻轻蹭着。 苏槿已睡得深沉,林牧将她的外衣挂起,粉色的锦囊却掉在他的脚边,他捡起来,发现锦囊湿了,于是将里面的纸团取出,打开一看,竟是一个药方。 他随母亲习医多年,回头望了望酣睡的苏槿,了然于怀。 翌日,林牧起身,想起苏槿昨夜的醉态,便没唤她侍奉,独自下楼吃茶。 凌一已坐在大堂等着吃饭,瞧见林牧下楼,高声喊道“林牧哥哥快来!我帮你和苏丫头都点了餐食。”说罢抬头目光搜寻着苏槿。 “让她多睡会儿。” “不行,她得陪我去练拳!” 凌一说罢上楼去找苏槿,敲门许久无人应声。 凌一感觉不对劲,破门而入,苏槿满脸通红,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打着冷战。 “乖徒儿?”凌一推了推,却不见反应,他小心地拿手一探额头,汤烧火热般,便立刻去找林牧。 林牧给苏槿搭了脉,开了方子递给凌一说道:“让小二去抓三天的药。” 凌一心急如焚,“还是我去吧!我跑得快!”说罢拿着药方飞速离开。 林牧守在床榻旁,想这三年来,苏槿照顾他的衣食起居,勤勤恳恳,心细如发。 方才探她脉象沉涩,左寸微伏,呈虚缓无力之症,这是忧伤证的脉象。 这丫头平日里笑脸迎人,一副积极做派,如今瞧来多半是装的。林牧心底泛起一丝惆怅。 “忧伤证伤脾肺,怪不得修炼内力不见精进。”林牧念念有词,遂起身又写了一张方子。 小二送来了水和帕子,林牧守在一旁悉心照料,凌一则乖乖守在后厨煎药。 苏槿感觉灼热的皮肤如春风拂过,帕子擦过之处,似故乡的毛毛雨打在脸上,微微凉的感觉,舒适又安逸。 不一会儿,凌一端了药进来,见林牧拿着帕子为苏槿擦拭脖颈,便立即上前打断,“先别擦了,先吃药吧!” 这两人,一个是娇生惯养的少爷,一个是有贴身丫鬟侍奉的当家老板,如今照顾一个小丫头,望着昏睡的丫头,二人都发愁如何给她喂药。 “林牧哥哥,你不是会针灸吗?给她来两针,先让她醒来吃药!” “她患有忧伤证,加上此次风邪入体,若强行促醒,恐伤及心神。” “那如何是好?整天乐呵呵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忧伤证啊?” “桌上有张治疗忧伤证的药方,你先去抓十天的药,这里交给我,我自有法子。” 凌一得知乖徒儿得了忧伤证,忧心如焚,便立刻去抓药了。 林牧将苏槿扶起靠进自己怀中,一只手搂紧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端起药碗喝了一口,手指轻轻捏起她绯红的颊,向着粉嫩的唇吻去,药液虽苦,可林牧的舌却探到一丝甜味。 他感到手心潮热,心悸气短,但见苏槿已咽下些许药液,顾不上许多,端起药又喝了一口,再次将药液借着湿热的唇缓缓送入她口中,如此反复,约三四个来回,才将药尽数喂完。 第29章 若即若离情难抑,尽释前嫌把她怜。 林牧将她轻轻放下,为她擦去唇边的药渍,起身倒了杯茶,试图抚平内心的悸动。 思索之际,凌一赶回来,推门而入,见药碗已空,这才放下心来。 “林牧哥哥,我这徒儿怎会得忧伤证?”凌一坐下焦急地问林牧。 “许是少时经历了极度悲伤惊恐之事,伤了心神,又常年郁结在心无法释怀吧。” “肯定是那禽兽不如的混蛋对她!”凌一气的直拍桌子。 林牧的心突然一蹙,仿佛被钢丝缠绕一般,绷的紧紧的,“梅若生?对她做了什么?” 凌一见林牧并不知情,吓得赶紧闭嘴。 “她与那梅若生不是情投意合成了亲吗?那梅若生还专程到迕远巷寻妻。”林牧故意激怒凌一试图探究真相。 凌一心思单纯,气急败坏,两眼通红,愤怒的说道:“什么情投意合!那猪狗不如的禽兽,他欺辱了我徒儿!”说罢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苏槿已悄然醒来,侧转一旁,闭着双眼,任凭眼泪吧嗒吧嗒滴落在枕上,她张口轻轻呼气,生怕二人发现她醒来。 林牧想起那日自己为了试探她,说的那些混账话,竟还讽刺她谋杀亲夫!那丫头当时定心如刀割,痛入心脾。 想到这里,他便知晓她那沉积多年的忧伤证从何而来,心中对她多了一丝愧疚。 “男儿有泪不轻弹,既是禽兽,宰了便是。哭什么?” “对,定要找到那梅若生,将他阉了,拎到我徒儿面前跪下磕一百个头认错,再杀了喂狗!”凌一越说越气。 “出去说,别吵她休息。” 林牧拉着凌一出了房门,苏槿抱紧被子缩成一团,小声啜泣着。 三年了,苏槿悲痛藏于心底,只求生存,早已忘了爱和关怀是什么滋味。 如今病倒,昔日里骄傲自负的林牧,竟也懂贴心照顾,曾经喂她毒药的邪恶少年,如今也会为了她,一腔热血。 二人的关心,让此时身心脆弱的苏槿感受到被关爱,被在乎,被疼惜。 突然脑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林牧的脸贴着自己的颊,他的唇! 苏槿双脸发烫,不知为何,曾经见到男人靠近就恐惧,回味方才那片刻的吻,心里居然生出了一丝暖意。 林牧从凌一处获悉庆州是苏槿母亲的故乡,知她昨夜是去了常府。 他忽然意识到苏槿也曾是个学四书五经,习琴棋书画,知书达理的闺中小姐。 从小在侯门长大的他,深知名节于苏槿,是生死大事,自己却屡次教唆她如何魅惑男人,而那丫头还想着为自己的毒寻解救之法。如此想来自己实在是可恨! 二人忙了一上午,早饭都未吃,午时已过大半,二人下楼一起用膳。 “林牧哥哥,我这徒儿心善的很,你以后对她好些。” “嗯。” 二人吃完饭便出门采办吃食,从庆州到晋阳,沿途城郭稀少,需提前备足。 林牧专程找了一家药铺,将治疗忧伤证的药材交给药铺制成药丸。 凌一早已带着食物回到春风居。 苏槿已经起身,坐在大堂吃粥,凌一见她面有起色,这才放心。 “青老板呢?”苏槿小声问道。 “他去药铺了。”凌一应了一句便去后院安置行李。 不一会儿,林牧拿着一个罐子归来,看到苏槿坐在大堂,快速上前说道:“虚热发汗,不可在这里,穿堂风最是伤身。” 林牧竟主动关心起她来,言语也不似往常那般冷,苏槿局促不安,慌忙上楼,林牧紧随其后,二人都不言语,脚步声此起彼伏,苏槿不敢回头,穿过长廊回到房中,还未关门,林牧便跟着进了屋。 “怎么,病刚有起色就想赶大夫走?”他坐在她身旁,拿起一旁的披风盖在苏槿肩上。 “我,许是在楼下着了风,有些冷。” “有些冷?可是又发烧了?午时的药吃了吗?你快去躺着,我来喂你。” 苏槿听到他说喂药,小脸须臾间变得绯红,紧张说道:“不用了!我自己来!”说罢端起桌上的药一饮而尽。 “这是为你配制的药丸,每日睡前服用一颗,过后找我行针。” “这是什么药?” “你患有忧思之证,若不调理,修行内功将止步于此。”林牧知她复仇心切,这是唯一能拿住她乖乖吃药的命门。 “好,是不是治好了这个病我的武功就能更进一步?”苏槿小心将药收好。 “是,你身子还未痊愈,明日再启程吧。”林牧交代完行程准备离开。 苏槿却起身拉住了他:“谢谢你,又救了我。” 她只是轻轻地捏着他的长衫一角,林牧的心却像生出了一团火,久久无法熄灭。 “那日,我说你谋杀亲夫的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 “别提他。”苏槿低声说道。 林牧回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苏槿,对不起!”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本名,她抬起眼眸,看着眼前一向清冷自负的男人,满脸真诚,眼眶微红,她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的抱了他一下,又快速收回了手。 林牧的心荡起涟漪,他想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可看到她快速收回的手,他生怕自己失了礼数唐突了她,于是双手背后,笑着说道:“苏姑娘不愧是名门闺秀,宽宏大量,林某钦佩万分。” 苏槿被她逗得噗嗤笑出声来,二人从此尽释前嫌。 次日卯时,天还未亮,三人便驾车离去。 庆州的凌晨寒气重,昼夜冷暖悬殊。 苏槿轻咳了两声,林牧立刻起身将门窗紧闭,将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耐心叮嘱:“感染风寒,许得忌风,忌凉,忌酒,忌辛辣……” 苏槿捂着耳朵打趣道:“关键得忌你。” 林牧看她有了精神逗乐,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苏槿假装不在意,拨弄了几下额前的碎发,俯下身假装睡觉。 庆州缓缓消失在身后,三人正式踏上前往下一站(晋阳)的路。 而晋阳,是苏槿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第30章 层峦叠嶂迷人眼,壮志凌云抵霜寒。 此去晋阳,需翻过两座大山。 奔波一整日,傍晚时分,三人抵达鸡鸣山脚。 鸡鸣山连绵起伏,重峦叠嶂,因坐落于庆州与晋江的要道,只能环山凿出崎岖的官道,以便车马通行。 但此山枝繁叶茂,物华天宝,因此飞禽走兽应有尽有。 三人驾车沿着曲折蜿蜒的山路进了山,寻一平坦处落脚。 苏槿尚未痊愈,趴在桌上小憩。 夜色弥漫,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四周虫鸣鸟语,仿佛在与那满天繁星咿呀作语。 “这鸡鸣山常有野兽出没,驿站每二十里才有一处,今夜不要生火,大家一起在马车内将就一夜,天亮再做打算。”林牧轻声细语。 凌一平日里虽放荡不羁,但紧要关头倒也听劝。 他将马儿喂饱,乖乖进了车厢。 林牧学着苏槿的模样,将吃食逐一摆好,将杯盏推到她面前:“先喝口水润润嗓子,若太累,休息一会儿再进食。” 凌一在一旁跟着点头,三人促膝而坐,夜晚的山中阴湿寒冷,三人紧闭门窗,裹着被子,畅聊起来。 “林牧哥哥,你身上的毒是谁下的?如此歹毒?”凌一好奇问道。 林牧犹豫了半晌,小声说道:“陈年旧事,不必再提。” 苏槿用手戳了戳凌一,示意他莫再追问下去。 林牧忽然说道:“少年时,我追随一将军学习骑射,曾以为自己会参军,成为一名驰骋沙场的将军,你们呢?可曾有过理想抱负?” “我没什么理想,我想行走江湖,吃吃喝喝,做一闲散游侠,岂不快哉?”凌一笑着说道。 苏槿回想起年少时,自己追随织坊的绣娘们学了多年的刺绣,若无意外,自己大抵会继承家业,将苏家绣庄发展壮大。 但这是父亲的期许,若问自己究竟想要成为怎样的人,一时却没了主意。 “我年少时没什么理想,但现在,我想学好暗器制作,为家人也为我自己报仇。”她说起这话来,眼神坚定。 “好样的,乖徒儿,等你调理好身体,我再传授你一套罕见的功法,这是一位西域高僧给我的,但是我练的至阳神功,阳气过盛,并不合适。你内力尚浅,又不曾修过真气,此功法能助你快速精进内力!至于报仇的事嘛,你不必操心,包在小师父身上,我一个人足以铲平那什么清风寨,到时候提了那梅若生的人头给你便是!”凌一甚是自豪。 苏槿半晌不语,此时林牧从身后的暗格中拿出一本书,递向苏槿手中,“这是我整理的如今江湖兵器谱上记载的所有兵器的图样,拆解方法,致命缺陷,以及改良方案。你若能将这本书学透七成,莫说是制造暗器,纵使神兵利器,也不在话下。你还年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你学有所成,凭自己的本事报仇那才是真英雄!” 苏槿从二人身上感受到了江湖儿女身上的侠肝义胆,这一刻她不再是苏家闺秀,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成为了江湖的一分子。 而林牧的那番话也真真切切的戳中她的内心,苏家的仇,必须亲自报! 三人畅聊之际,殊不知危险即将靠近…… 夜幕降临,山里升起潮湿的雾气,不远处传来悉悉窣窣的声音,原来是一只落单的狼,蜷坐在树丛中岿然不动。 “嘘!有人!”凌一内力深厚,五感灵敏,率先察觉不对劲。 苏槿默不作声,林牧却闭着眼睛端坐一旁,脸上未见一丝紧张。 马儿感受到了危险,快速站起发出一声嘶鸣。 那头狼个头不小,见马儿受惊,依旧耐着性子观望,凌一拉开窗子观望,“是一头狼!有这么大!”说吧还伸长手臂比划着。 那头狼见车上有人,仰头长啸,像是在呼唤同伴。 “它在喊帮手!一只狼我还能打,要是来一群,咱们仨?” 苏槿也有些害怕,但依旧保持端坐的模样,面色不改,手心却早已湿了一片。 果不其然,狼群汇聚此处,发出低沉的叫声。 林牧嘴角微微一笑,“来齐了才好!否则浪费我的宝贝。” 见他伸手拉了一下马车顶部的一根细绳,马车底座四周密密麻麻弹出一圈铜制的箭筒,小巧精致,他又按了一下身后的按钮,马车向着四周弹射数百枚锋利的短剑,在月光下,短剑明光锃亮,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前排的十余只全部中剑倒地,迟迟无法站立。为首的狼王见此形势,带领其余的狼群仓皇离开。 “好样的!林牧哥哥!” 苏槿紧迫的心也终于放下,抬起头看着林牧许久,心想眼前这个人还真是心思缜密,深藏不露,暗自发誓定要将他的本事学到手。 “就你话多,若再聊招来什么老虎豹子的,我这机关也招架不住。” 凌一捂着嘴巴,大眼睛忽闪忽闪甚是呆萌。 虚惊一场过后,三人一觉睡到天亮。 凌一有晨起练功的习惯,天边才泛起微白,苏槿元气恢复大半,起身去喂马。 “乖徒儿,我方才听到有鸡打鸣,想这山上有散养的鸡群,咱们去抓一只烤了吃可好?” “小师父,昨夜那狼好可怕,咱们还是不要乱跑了吧,这深山野林,万一遇到更凶猛的野兽可怎么办?” “那你看着,我去,我轻功好,打不过我能跑,师父去给你抓只兔子补一补。”说完“嗖”的一声飞上树枝便不见了踪影。 苏槿不敢独自在外面待太久,又回到车厢中,见林牧睡得正香,不忍叫醒他,自己便伏案闭目养神,假装睡觉。 谁知刚趴下,林牧突然说一句:“把手给我。” 苏槿的心跳的飞快,手却乖乖伸到了桌上,隔着白色的纱幔,她试图看清林牧的表情,但始终无法看清。 林牧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搭在她的手腕处,指腹轻轻按压,苏槿抿着嘴唇,小心地呼吸,生怕对方瞧出她内心的紧张。 “平心静气,否则不利于诊脉。”他平静地说道。 苏槿深吸一口气,这才平复下来。 “风寒已好,你这忧思之证沉积多年,需慢慢调理,今日起,可开始服用我为你调制的药丸,今夜开始为你施针。” “多谢青老板。” “青老板?”林牧有些不悦。 “对不起,我忘了,出门要唤你公子。”苏槿小心答道。 “公子?你一个名门闺秀,做丫鬟还上瘾了?” “你怎么知道?”苏槿有些诧异。 “今后你便同凌一一样,私下就叫我林牧哥哥吧。我年长你八岁,叫声哥哥不吃亏。” 苏槿不好意思,坐直了身子,清脆地唤了一声“林大哥!” 面纱背后林牧的嘴角上扬,露出多年未见的会心一笑。 第31章 晋阳途中遇故人,醋海翻波几人愁? “我回来啦!”凌一激动的拎着两只兔子,一只野鸡,从远处飞来。 苏槿打开门,看着满头鸡毛的凌一,不禁笑出了声。 “还不快来搭把手,别笑了!” 林牧也下了车,凌一从腰间拿出匕首,杀鸡宰兔,好一阵忙活,身上半点少爷习气都没。 林牧架起火,苏槿搬了小桌子,摆好了三个石墩,还拿出了一壶酒摆上。 山中白云环绕,鸟语花香,三人坐在桌旁,吃着野味,小酌一杯,甚是惬意。 苏槿看了一眼凌一,脸上黑漆漆,头发乱糟糟,活像一个小乞丐。便转身回车中取了木梳,走到凌一身后,按了下他的肩膀,笑着说:“小师父,别动,我帮你整理一下头发。” 凌一却莫名脸红起来,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应答。 “在迕远巷的时候,你总是衣着整洁,从发冠到袖带,处处都讲究精致有序,如今就像个小乞丐。” “我那还不是为了你,你们俩能有肉吃嘛!”凌一笑得乐开了花,手上的鸡腿也顾不上吃了,笔直地坐着。 苏槿帮他一点一点摘取粘在头上的鸡毛,兔毛,熟练地将他的长发盘起。 林牧在一旁冷冷地说道:“我看下一站当给凌少爷买个贴身丫鬟才是,不然有些人都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了。” “她虽然是你的贴身丫鬟,可她也是我徒弟,徒弟给师父梳头,那是孝敬。我可不像有些人那般娇弱,整日要一丫鬟侍奉。”凌一也毫不示弱。 苏槿在一旁看热闹:这二人还真是冤家路窄,一路上都在拌嘴。 “你们不要再争啦,咱们三人出门在外当团结一致,总是争吵伤了和气。您二位我都会好好侍奉,好吗?” “不好!”二人异口同声。 三人哑口无声,场面十分尴尬。 林牧率先起身,回到车厢内坐着默不作声。凌一也气呼呼地起身假装喂马。 苏槿收拾好碗筷,欲上车时突然“哎呀”大叫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二人纷至其左右将其搀扶,苏槿挎着两人的手臂,故作生气状:“你们莫要再吵啦,再这样我哪个都不管了,以后饭自己做,衣服自己洗,头发都自己梳!” 二人还头一次见这丫头发脾气,都败下阵来。 “好啦好啦,乖徒儿,我不与他一个病人计较。” “我才不屑与小辈较真。”说完继续回到车中打坐。 “那你们答应我,都不许再发脾气,摆脸色,谁违约的话就自己上路!” “嗯”二人再次异口同声道。 “这不是挺有默契的嘛!上车走啦小师父,今夜之前得赶去最近的驿站,否则又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凌一随她上了车,三人驾车飞驰而去。 清明已至,山中官道遇见诸多扫墓的世家大族,这鸡鸣山灵气充沛,风水绝佳,晋阳城诸多名门望族在此凿山建墓,每年清明时节,便会有许多祭祖的车队在此路过。 三人望着窗外的青山绿水,四月春风拂面,怡然自得。 旁边路过好几辆祭祖的马车,忽然有辆车掉头快速绕至三人的马车前拦住了去路。 凌一紧急停车,呵斥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拦小爷我的道!” 之间那马夫搬下马凳放置一旁,一只秀气的手掀开门帘,从车厢里走出一位打扮儒雅的书生,但他衣着贵气,不像是普通人家。 “小公子,在下李昌彦,是这晋阳乡试的举人,冒昧拦截,实在不该,小生先向您致歉,但我方才见您车上有一姑娘,实在神似我的一位故友,因这位故友我寻觅许久,实在是太着急了,不知可否请姑娘下车一见?” 林牧小声问苏槿:“你可认识?” 苏槿小声说道:“未曾见过几面的朋友。” “那便见一面,人生无常,见一面少一面,说不定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了。” 苏槿回想起多年前与这李昌彦一起游南湖的场景,印象中他对自己极为体贴照顾,为人也是彬彬有礼。又听他讲寻觅自己多年,心中也不愿亏欠他人,便下了车。 “昌彦哥哥安好。”苏槿特意行了万福礼。 李昌彦见到苏槿,激动地急忙上前,双手不知如何安放,紧张地说道:“苏妹妹,你活着就好!你可是从庆州方向来?可否回常家报过平安?常老夫人花重金请了许多江湖人士寻你,三年都未果,你究竟去哪里了?” “昌彦哥哥?叫的还挺甜的!”林牧在车厢内自说自话。 “我,我得恩人相救,如今一切安好。” “苏妹妹,前方不远处有驿站,你暂且歇个脚,我祭祖回来去那儿接你去晋阳,可好,我还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同你商议。” 苏槿有些为难,回头看了一眼车上的林牧。 “既然李公子热情好客,咱们也不能辜负了李公子的美意,接就不必了,咱们晋阳城见,我们会去晋阳最大的酒楼落脚。” “好好好,届时报我姓名,所有开销一律记我账上。苏妹妹,等我!” 李昌彦依依不舍上车,回头看了眼苏槿方才离去。 “乖徒儿,这李公子家很有钱吗?晋阳城最大的酒楼随便消费,那我岂不是可以点遍全晋阳最贵的美食和酒?”凌一一边驾车一边兴高采烈地同车中的苏槿对话。 “晋阳盛产铁矿,李家独占晋阳大部分的铁矿产业,朝廷打仗的兵器,都从晋阳采购,李家当然能富甲一方。”林牧不痛不痒地回答。 “你怎么比我还了解李家?”苏槿有些震惊。 “你从前久居深闺,自然不知道。” 林牧没有直接回答,他并不想过早地让苏槿卷入他的计划之中。 半日后。 三人抵达鸡鸣山第一处驿站——《清远斋》。 “这驿站名字倒是风雅别致。”凌一说道。 “几位客官要开几间房?” “三间。” “好嘞,二楼雅字号三间!”小二长呼一声,楼上立即下来一位下人负责接待。 苏槿的房间在二人中间,赶了一天的路,三人都有些疲惫,各自回房休息。 进门前,林牧在苏槿耳畔小声说道“晚上过来。” 苏槿没有应声立刻回了房。 想到待会儿要去寻林牧针灸,她特意沐浴更衣,林牧在房中等了许久不见人来,便去敲门。 “睡着了?” “没有,我方才沐浴,头发还未干。” “无妨,我也乏了,早些完事都能早点休息!” 苏槿听这话心里实在别扭,但还是穿好外衣去了隔壁。 “你只用一半衣服趴下即可。” 苏槿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将外衣脱下,一只手在胸前抓紧衣衫,另一只手支撑着伏在床上。 “医者面前人与牲口并无差别,你不必介怀男女大防之事。”林牧试图安抚她的担忧。 “嗯。” 林牧专注行针,一言不发。 空气比那夜的山林更加寂静,二人都不言语,她的头发半湿着,水滴沿着发丝滴落在林牧的大腿根部。 重要穴位布好针之后,林牧取出一只锦盒,拿出一支麦芒般细的银针,从她内关处的经脉用内力打入体内,只见他用内力催动银针在她体内运行,行至胸口处苏槿感到一阵剧痛,本能驱使她立刻坐起剧烈地咳嗽,霎时间一团浓厚的血块喷涌而出。 苏槿抓衣服的手没了力气瘫倒在林牧的怀里,粉嫩的肚兜映入眼帘,丰腴高耸的胸伴着呼吸此起彼伏。 林牧火速将她扶起趴在自己腿上,柔腻松软的胸压在他的腿上,他的身下灼热难耐,心乱如麻。 他的手拂过她的后颈,将她潮湿的长发拨开,静心定神许久,才缓缓地为她取出每一根银针。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32章 飞来横祸似追忆,触目惊心难自抑。 远山连绵不绝,昭蓝河上碧波千里。 暮色降临,林牧与苏槿在狭小的船舱里相互依偎,她的头倚在他的肚子上小憩,时不时的像只猫蹭来蹭去。林牧的血液随着经脉急促窜动,苏槿的衣领半开着,乳峰含羞若隐若现。他克制躁动的内心,始终无法静心。 他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吻了她一下。 苏槿见他亲了一口停了下来,猛的伸出两只胳膊将他的脖子用力向下一拉,主动贴上那迫切的唇。 他不再矜持,弓起身子将头埋进她的胸,滚烫的舌尖划过她的心口,她浑身一颤,引得林牧更加兴奋。 他撕开她的衣衫,一只大手将她拦腰托起,他的唇在她肌肤游弋,苏槿觉得有些痒,不禁笑出了声。 苏槿猛的坐起,“还好只是一个梦。” 苏槿回想起梦里难以启齿的景象,满脸通红。 林牧也被她的动静惊醒,看到她通红的脸,心想“她莫不是记起昨夜的事了?” 他的手尴尬的在大腿上无处安放,假装淡定的说:“天亮还早,你要不回房再睡一会儿?” “哦,好,我,我现在回去,你也快些休息。”苏槿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拎起鞋子小跑出去。 苏槿躺在床上,思绪又被拉回方才的梦中,昭蓝河,那是她故乡的河,依稀记得每年春日泛舟河上,钓鱼,对诗,饮茶,好不惬意。 如今竟梦见如此羞耻之事,还是和他? 又回想起那日他喂药之事,她的心悸动不安,想到余下俩月,夜夜要去他房中,实在是抓耳挠腮寝食难安。 于是她起身,从行李中翻出给他做帷帽剩余的流光纱,细心裁剪,给自己做了一件贴身的里衣,流光纱轻薄透明,贴在后背并不影响施针,又能避免触碰肌肤的窘境。 这清远斋,是由鸡鸣山上闻名的福光寺建造而成,本为了给寺庙里下山化缘的僧侣提供一个落脚处,后因救了当地一位贵夫人,夫人慷慨捐赠,将这清远斋拓建重修,才有了今日的面貌。 店中的素斋味道清淡,花样却繁多。 苏槿做好衣服便下楼为林牧和凌一备好了吃食,二人一前一后下楼,苏槿余光瞟了一眼林牧,立刻将头转向凌一,“小师傅,快来尝尝这清远斋着名的素斋,甚是美味。” 林牧在她一侧坐下,“清明已过,吃完饭就出发,今夜就不休息了,连夜赶去晋阳再做修整。” “好,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去收拾行李。”苏槿快速逃离。 三人加速赶路,出了鸡鸣山,道路平坦许多,凌一快马加鞭不曾停歇。 不知不觉已入夜,前方乌压压一片,这是到了齐云山的地界。 “林牧哥哥,这座山安静的有些反常。”凌一皱起了眉头。 “这座山不能夜宿,继续走,不要停!”林牧也认真了起来。 马车奔腾在山谷中,马蹄声响彻山谷,余音环绕。 突然!马儿前蹄腾空而起,身子后仰,马车向后倾斜,险些翻车。 苏槿猛地被甩向车厢尾部,林牧快速将其拦住,另一只手护住了她的后颈。 三人惊魂未定,突然四周火光四射,一群山匪将三人围住,高声呐喊:“有肉吃了弟兄们!” 为首的一位男子,散着长发,头戴红棕色的方巾,扛着一把长刀,约一尺来长。 凌一腾空一跃,跳上车顶,从腰间抽出护身软剑,犀利地吼道:“今日谁想死就留下,给我这宝剑开个光!” “哼!哪来的黄毛小子,我看你细皮嫩肉,祭我手中这把宝刀甚好!” 那人话音未落,拎起长刀将缰绳斩断,车厢的封门也被冲破。 凌一本不愿杀生,见此人如此猖狂实在可恨,从车顶纵身一跳飞起一脚,使了五成内力踹向那人胸口,可那人却双手举刀巧妙闪躲,反而回弹了几分刀气。 刀气将林牧的面纱吹起,漏出侧脸的疤。 “原来是个丑八怪!哈哈,咦?还有一位小娘子?”那人脸上露出淫贱的笑。 林牧飞出神不锁,将为首那人的手与长刀紧紧缠住,他用力勒紧绳索,那人的手已被勒出深血痕,可此人身材健硕,扎起马步用力后退,林牧跟着他飞出车厢,与那人展开搏斗。 凌一打趴下了数人,依然在与他们周璇。 而早已习得武功的苏槿,此刻像冬日跌落冰湖一般,浑身打着寒颤,牙齿不争气地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出来。 脑海中尽是三年前的惨烈画面,被扒光衣服的姐姐,万箭穿心的父亲,她双眼呆滞,浑身冷汗。 突然一个漏网之鱼冲进车厢,一把抓起她往外拽,她像木偶一般,被那人拎着拖出车厢。 她眼底尽是绝望,无助,又仿佛痴傻了一搬。 林牧见她被人拖出,扔出2枚毒镖,将那人击倒。 “乖徒儿,快动手啊 !这么多人何时杀得完?”凌一十分焦急。 林牧见她如此反应,一把将她拉起塞回车里,“待着别动。” 林牧将腰带上的宝石取出碾碎,竟爬出一只蚂蚁大小的虫子,他飞速绕行至为首那人的身后,用内力将其打入他的脊髓,突然那人浑身瘫软,面部青筋暴起,鼻血哗哗地流。 “无耻小人,竟用毒!” 其他人见首领中毒倒下,纷纷乱了阵脚。 “毒?你可知这是何等珍稀的神物?用在你这种人身上实在暴殄天物!” 起初那人还振振有词,可此刻五脏六腑如烈火焚烧一般,剧痛难忍。 “给我解药,放你们出山!” 林牧见他们人数众多,只能速战速决。 “上来!”说完一把拎起他跳上马车,凌一伏在车顶巡视路况。 身后数人紧追不舍,生怕首领出了意外。 “出了山自会给你!老实待着!”林牧捏住他的脖颈,将他看向苏槿的头掰向前方。 大约两个时辰后,方才抵达山脚。 林牧取出一盒香味奇特的药膏,用匕首在那人手腕划了一处口子,只是轻轻抹了一抹,那小虫竟沿着他的手臂经络快速爬出。 “朱大当家,你可以回去了。” 那人心里怒火中烧,“我知道你是谁!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今日放你们一马!”说罢愤愤不平下了车,唤着那帮小弟上了山。 苏槿蜷缩在一角,浑身湿透,还未缓过神来。 第33章 创巨痛深难忘却,如释重负迎新生。 林牧回到车厢,车门已坏,见她浑身是汗,将门帘拉起,取了定神丸递向她。 可她像受惊了白兔,快速缩回了手。 林牧不知为何有些心疼,他将药放在桌上,轻声说道:“往日种种既已发生,就学着去接纳它,倘若被它操纵,即使复仇成功,你将被它支配着永远生活在黑暗中。” 她湿润的睫轻轻抬起,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耸着肩哭出声来。 他的手轻轻拂过她头上,像母亲安慰孩儿一般,轻轻的摩挲。 风声鹤唳,三人马不停蹄,终于赶到了晋阳。 凌一驾车一天一夜,又饿又困,心情十分糟糕。 拎起一个路人问道“晋阳最贵的酒楼在哪里!” 一旁的行人被他吓的一屁股瘫坐在地,颤颤巍巍地应道:“醉~醉香楼!就在前面正街!” 凌一驾车前去,到了醉香楼门口,饥肠辘辘的他这才收了收脾气。 苏槿惊魂未定,林牧率先下车,伸出手臂搀扶。 她却将手缩进衣袖,隔着衣服搭在他的小臂上下了车。 此时冲出四位待客的小厮,又是拿行李,又是栓马车,服务甚是周到。 凌一还提及李昌彦,那小二却恭敬地说道:“三位客官,李公子都已安排妥当,请随我来。” “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李公子的朋友?” “昨夜我们收到李公子的飞书,有您几位的画像,李公子特别交代,要好生款待。” 小二带着三人上楼,一边上楼一边安排:“二位公子的房间在二楼天字壹号和贰号,这位苏姑娘的房间在四楼贵宾房,李公子还为您安排了两位侍女,专程照顾您。” 苏槿默不作声,林牧说道:“苏姑娘还需我为她治病,还是住的近一些比较方便。” 凌一可开心坏了,“那我岂不是可以去住贵宾房!” “这,这不大合适吧!”李昌彦在信中再三交代,要将苏槿与两个男子的住处隔开,小二满脸为难。 苏槿小声说道:“就这样吧,李公子那儿我去解释。” 三人便就此安置。 凌一冲进贵宾房,房间占了整个四楼的一半,古董玉器巧夺天工,亭台水榭悬空而建,房中还有一个圆形水池,洒满了花瓣。 “不愧是晋阳首富,出手果然大方。” 刚坐下,就送来了满桌的盛宴:蟹粉狮子头、太白鸭、腊味合蒸、八宝鱼、清汤越鸡……每一道都是名菜谱上榜上有名的,凌一早已等不及大快朵颐。 苏槿回房后,两个李府送来的贴身丫鬟为她更衣梳洗,她一言不发,由着她们摆弄。 “姑娘可还记得我,三年前我随公子去庆州常家,我替小姐买过风筝。” “不要再提三年前,我不想听!”苏槿一改往日的柔和。 旁边一位丫鬟摆手示意,二人匆匆关上门离去。 苏槿双手抱肩,蜷缩在床上,锦衣华服,珍馐美食,再也换不回那个知书达礼,玉洁冰清的苏槿,更换不回笑靥如花的阿姐和谦恭仁厚的父亲。 林牧敲门无人应声,想起前日的梦境和娇羞的自己,心中泛起一阵恶心,她厌恶自己,讨厌自己,认为自己做那样的梦,是自轻自贱,她在内心将自己骂的体无完肤。 林牧隔着门,呵斥道:“懦弱无能之人谈何报仇?不如自裁了断!”然后飞出一根毒针钉在她的床沿。 苏槿小心拿起那根毒针,真想了断自己。 就在此时,林牧破门而入,继续呵斥:“是谁求我为她寻觅良师传授武功?又是谁求我传她奇门遁甲之术?又是谁熬了一整个月改良了流星镖还打中了仇人?” 苏槿双眼含泪,抬头与他目光相接。 “早知你是今日德性,当初就让你留在青坞做一个舞女!让你看看哪些家破人亡依然在低处苦苦挣扎的人如何自立自强!” 苏槿被说的面红耳赤,内心激动。 “神捕索上交!今后这暗器你也不必学了!” 苏槿缓缓下床,从袖子里取出神捕索,林牧伸手去夺,她却死死拽住不肯松手。 “你还要不要学!”林牧语气笃定。 “要!”苏槿带着哭腔应道,双手用力夺回神捕索,目光异常坚决。 “都过去了。”林牧语气软了下来。 苏槿哭的浑身抽搐,林牧想给她一个拥抱,但想到她下车时的小心翼翼,又收回了手。 而苏槿却主动抱紧了他! “谢谢你骂醒我!我不该沉湎过去自怨自艾!” 她哭的委屈,而他听得忧心。 突然丫鬟急匆匆地敲门:“苏姑娘,我家少爷来探望您了!” 二人这才分开,苏槿立刻擦去眼泪,随林牧一起出门迎接。 李昌彦风尘仆仆,还未来得及回家整理仪容,便赶来了客栈。 “苏妹妹,今夜母亲备了家宴,让我来请你一起过府一叙。” “好。” 苏槿回房取了披风,便随他上了马车去了李府。 二人在宽敞的马车里,离得有些远。 李昌彦笑着说道:“苏妹妹,我曾向你允诺,若我中举,便去你家……” “昌彦哥哥,打断你实在无礼,但我如今已不能做你的妻子了。” “为何?” “李家声名远赫,如今我家中变故,孤身一人入了江湖,你如今高中举人,日后参加会试,未来可期,自当有更合适的名门闺秀匹配。”苏槿试图用门户只见来说服他打消这个念头。 谁知李昌彦是个情种,他认真回道:“我对妹妹之心早已超越这些身外俗物,我早已说服母亲,今生我只想娶你。” 苏槿见他如此真诚,不忍再瞒着他。 “我已非完璧之身,此生我只有为家人报仇这一条路可走,高门大院我早已进不去了。” 李昌彦双拳紧握,双眼布满血丝,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你此言当真?” “是,没有女子会拿清白当托词。”苏槿说出这句话时,心中竟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 李昌彦内心天崩地裂,多年来他专心攻读,孜孜不倦,只为有朝一日取得功名,将心爱之人娶回家,过上琴瑟和鸣岁月安好的日子。 他陷入沉默许久未发一言,连车子抵达家门都未发现。 他依然彬彬有礼,伸出手臂搀扶她下车。 苏槿望着李府的大门,深呼了一口气,提起裙摆大步进去。 这一晚,她守着闺中女子的礼仪,与李夫人大方交谈,如同几年前一样温文尔雅。 只是在她提及二人婚事的时候,李昌彦却先开口阻止了母亲。 送走苏槿,李夫人将儿子叫到房中,语重心长地说:“儿啊,事已至此,你还要强求吗?这苏姑娘宁愿将此等有损名节之事和盘托出,可见她不想拖累与你。” “母亲!”李昌彦扑通一声跪下,失声痛哭。 他心知自今日起,他与苏槿,将形同陌路。 第34章 依依惜别分两路,重整旗鼓踏征程 家宴过后,苏槿婉拒了李昌彦的送行,独自一人离开。 傍晚的晋阳街上依然十分热闹,摊位五花八门,品类繁多,人声鼎沸,络绎不绝。 她看着身边陆续走过形形色色的陌生人:三五成群研究诗词的书生、和睦的一家三口、认真编织花环贩卖的老人…… 从前,并无这样的机会外出,衣食住行都有下人采买。 如今,眼下这平淡朴实的烟火气,让苏槿真切的感受到:原来这世上每个人都在努力地生活,无论在怎样的境地,都应该不遗余力,活出自己的天地。 林牧从苏槿离开客栈,便有些心不在焉。 他屏息凝神,打坐了两个时辰,依然不见苏槿归来。 突然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便起身开门,假装要去大堂用膳。 苏槿上楼与他撞个满怀,林牧见她十分高兴,心里有些不悦:“去趟李府如此开心?” “我开心是因为……” “好了,你吃饱了,我这个主子还饿着!” 苏槿伸出小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道:“好啦,你回房休息片刻,我去准备吃食。” 林牧转身回房,心中暗自窃喜。 凌一早已食饱喝足呼呼大睡,突然一支短箭破窗飞入,凌一迅速起身将那短箭牢牢抓住。 上面拴着一支信筒,打开一看,凌一蹙了蹙眉,望着豪华的贵宾房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小爷无福消受咯!” 苏槿正侍奉林牧用膳,凌一来不及敲门便进来,“我有要事得去一趟南宫城,办完事我再去京师与你们会合。” 苏槿正要问何事,林牧在桌下轻轻摆手,示意她不要追问。 “路上小心,不要贪玩误事。”林牧放下碗筷,起身与凌一道别。 凌一悄悄递过一个瓶子交给林牧,二人心照不宣,三人就此分别。 “方才他是把解药交给你了吗” “嗯。” “你为何不让我问他为何去南宫?” “能使唤凌一的人,除了巷主还能有谁?” “你呀,我瞧你使唤的很是自然!”苏槿打趣道。 “凌一倒是个好孩子,怀有一颗赤子之心,实属难得。” “小师父虽然说话不中听,但他心是极好的,你的伤他一直记在心上。” “可他和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我看你神捕索进度停滞不前,可是遇到了什么阻碍?” “封口处有个结我不会打。” “把它拆了,你就会了。”林牧拿出神捕索递给苏槿。 “哦,这拆了就无法复原了。” “无妨,辞旧迎新,人不能总活在过去。”林牧语气平淡。 苏槿将房间整理干净,带着神捕索回了房,临走前,他叫住了她:“你已两日没有施针,今夜服完药过来。” 苏槿回到房中,小心翼翼地拆分每一个锁扣和绳结,“原来是渔人结和猎户结交叉,可松可紧。” 掌握了章法,才半炷香的功夫,苏槿便将神捕索封口完闭。 她欣喜万分,拿起神捕索便去找林牧,刚出门想起针灸的事,又折返回去,换上了自己特制的里衣。 “咚咚咚。”仿佛这敲门声都带着喜悦。 “进来。” 苏槿伸出手,朝着林牧发射神捕索,一把将他捆住。 林牧内力深厚,用力往回拉,苏槿嗖的一下被拽向他的怀中,苏槿快速按压锁扣收回神捕索,望着他羞红了脸。 “方才我这一招,便是大多数高手应对皮鞭、锁链等武器时常见的应对招式,你必须知道如何破解才能将神捕索的威力使出来。” “那我该如何破解?在我看来这神捕索好像只能甩出去快速把人捆起来。” “神捕索是收放自如的,你要学会借力,甩出去抓人的时候,及时收缩,它十分柔韧不易折断,任凭你如何使力都不会断,及时收回借着内力击打对方的双膝,这样敌人手脚同时受困,自然无力反抗。” 他认真讲解,苏槿一一铭记于心,二人在烛光下专心研学,苏槿望着他鬓角的汗,拿出斯帕将它轻轻拭去。 “这些天尽是你照顾我,自己脸上的伤如何上的药?” 苏槿起身去拿药,林牧说道:“这点伤算什么!” “坐着别动。” 每次她说这四个字,带着命令的语调,林牧不仅不生气,心中甚至感到欣喜。 她轻轻地去下他的面具,一点一点为他上药,也许是心境发生了变化,这一次似乎没有先前那么疼了,他闭着眼睛,享受这片刻的疗愈。 “好了,现在到你为我诊治了。咱们这算是以病为友吧?”苏槿一边打趣一边将外衣脱掉,露出她新裁的里衣,鹅黄色的肚兜在流光纱下若隐若现,背上还留着他当年纹的图案。 “就坐这里吧,上次下针有些猛,这次我会酌情减针。”林牧侧过头,尽量不看她。 “把手给我” 他为她诊脉,发现她心脉通了大半,“看来我这药丸不敌你去李府吃一顿啊!”说罢继续为她施针。 “不是李府,是你。”苏槿抬起眸子望着他,满脸真诚。 “是么?那为何你今日从李府回来满脸笑意?” “李昌彦向我求亲,我拒绝了。” “求亲?”林牧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扎错穴位。 “是,是你在房中的那番话骂醒了我,我才敢直面应对。” “我,我只是不愿整日带着一个怨妇。”林牧故作傲娇的语气,似乎怕她看出些什么。 “哦”。 “今日就不给你经络行针了,待你上中下三焦顺畅,届时再为你行针事半功倍。” “那晋阳城咱们就不多留了吧,不如早些启程?” “也好,明天一早动身,下一站有我一位好友,你也见过的。” “是谁?” “袁子道。” “袁子道?是那个神医袁子道?”苏槿有些激动,想当初她搔首弄姿,在那袁子道面前谄媚诱惑,画面实在不堪回想。 “怎么,你怕丢人啊?” “我要给自己做个面具。”说罢快速回了房中。 林牧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不禁笑出声“小样,当初还挺会伪装!” 第35章 流萤闪闪似繁星,江上微风扶心平。 翌日清晨,苏槿早早起床收拾好行李,侍奉林牧梳洗完二人便离开了醉香楼。 谁知二人刚踏出大门,李昌彦就带了一堆物品在门口堵着。 “苏妹妹,我猜测你今日便要离开,我瞧着你们的马车有些损坏,给你准备了新的,还有一些出门常备的药丸,还有你最爱吃的核桃糕和杏仁酥,还有……” 苏槿作了个揖,“多谢李公子慷慨赠礼,核桃糕和杏仁酥我收下,其他的就不拿了,马车到下一站我会找工匠修理,今日一别,或许不会再见,妹妹在此预祝哥哥金榜题名,觅得良人幸福一生。” 李昌彦心中不是滋味,但还是尊重苏槿的决定。 林牧与苏槿二人驾车离去,李昌彦挥手告别,迟迟不愿离去。 出了晋阳城,已近中午,没了凌一,苏槿驾车要稍慢一些。 坏掉的车门还未补上,风吹动门帘,林牧望着驾车的苏槿,小声说道:“前面找一阴凉处歇息片刻吧。” “好,正好前面有条河,去洗个脸凉快一下。” 连江河畔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连江!”苏槿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碧水,感觉心胸开阔沁人心脾。 二人站在江边,欣赏这眼前的美景,仿佛天地间只有彼此。 “幼时读山河志,见先贤们描述各地的湖光山色,心向往之,如今亲临其境,方能体会诗人眼中的镜湖影照、碧水东流是怎样一番美景。” “你也读山河志?”林牧有些诧异,深闺女子多数习女则,这丫头选书倒是见解独到。 “是不是很奇怪?我读的书都不是什么正经书籍。”苏槿想起第一次偷看西厢记,躲在柴房看至深夜,被父亲抓到罚跪了两个时辰。 “怪不得演起戏来惟妙惟肖。”林牧自言自语。 突然远处划来一叶小舟,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与两侧的远山形成一幅天然的山水画作。 “若非赶路,此刻泛舟游湖别有一番趣味。”林牧看着苏槿说道。 苏槿的脸“唰”的一下红到脖子,“我们快些走吧,我驾车慢,别再耽误了行程。” “不洗脸了?”林牧一头雾水。 “不洗了,我不热。” 苏槿仓促上了马车,林牧紧随其后。 “午时了,这马儿灵的很,你进来吧。” 苏槿想到那个梦,语无伦次,“不,不用了吧,我不怕晒。” “叫你进来就进来!”林牧一声令下。 苏槿蹑手蹑脚地进了车厢坐下,浑身局促不安。 “你今日怎么了?甚是奇怪!” “没有,我就是,有些热。” “有些热?你刚刚说你不怕晒。” 苏槿拍了一下头,“哎呀!”无可奈何趴在桌上,将头藏进臂弯。 清明过后,一场春雨一场暖,天气越来越热,二人不约而同都睡着了。 突然远处传来呼救声“救命啊!有人吗?各位好汉饶我母子一条姓名吧!” 听声音像是一位女子,苏槿听见救命,醍醐灌顶,跑出去快速驾车循声赶去。 只见前方路口,有一辆翻倒在地的马车,车上的包裹衣物被翻得一片狼藉。 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被悬挂在树上,树下有一妇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四个壮汉。 “少侠行行好,车上的金银财宝您尽管拿走,只求放我与小儿一条姓名。” “放你?等着你去报官?” 那妇人磕头求饶,几个壮汉非但不理会,还起了歹心。 “小娘子你模样俊俏,不如跟了我们几个,这里山清水秀,做那事儿别有一番情调!” 说罢拿起刀将那妇人的腰带挑开。 马车还未抵达,苏槿便忍不住飞速跳下,伸出神捕索将那为首的壮汉紧紧拴住,然后飞起便是一角将那人狠狠踹向地上:“猪狗不如的脏东西!” 林牧在车中观望,“是时候让她去历练历练。” 另外三人操起长刀长剑便朝着苏槿刺去。 苏槿身轻如燕,快速旋转腾空而起,从腿上抽出匕首将捆绑小孩的绳子割断又飞速下落将其稳稳接住,然后从腰间飞出三枚流星镖,将这三人击倒。 “居然还悄悄改良了流星镖。”林牧在车上摇着纸扇自言自语。” 三人中镖不过一刹那的功夫,便浑身发紫,七窍流血而亡。 苏槿捡起地上一把长刀,走到那为首的壮汉面前:“你抢钱就算了,还不顾她的哀求行下作之事,如此贪婪实在该死!”话音未落,一刀封喉。 那妇人搂着孩儿站起,抓住苏槿的手万分感激:“女侠,多谢你救了我母子二人!” “不必如此,这荒郊野外,你们不如与我们同行?” “我们去邺城投奔孩子他爹,谁曾想遇见这些畜生。” “邺城?我们也去邺城,咱们可以一起上路。”苏槿大方相邀。 那妇人探着头望了望马车里戴面具的男人,小声说道:“姑娘,你帮我将马车扶起,我瞧你同行的那位公子可不好惹,我们分车同行可好?” “好吧。” 苏槿帮助那妇人将马车扶起,两辆车一前一后向着邺城前进。 “她方才叫我女侠,你可听见?”苏槿递给林牧一块核桃糕,激动地说道。 “是有些走江湖的范儿了,你何时改良的流星镖?” “那日刺杀梅若生失败后,我就在研究如何改良,还研究了制毒,不过这上面的毒不是我制得,是我从仁须坞高价买的。”苏槿说完吐了吐舌头,有些害羞。 “方才我见你身法行云流水,轻功也有精进,只是还缺一件趁手的兵器。” “我有神捕索啊!”苏槿举起手臂洋洋得意。 “神捕索易守难攻,女子的话,多以软剑为主,待到了京师我找一铸剑高手为你定制一把软剑。” “软剑?藏腰间那种吗?我不喜欢,方才我用那把长刀甚是顺手!” “你体型较小,又没有常年练习臂力,长刀难以驾驭。” “长剑呢?我刚好随小师父学过剑法。”苏槿已开始期待自己的长剑。 “等到了京师,我带你去拜访那位铸剑师。” “好,你先休息,我去给那个小孩送一些糕点。” 几人结伴同行,不觉已到深夜。 这连江广阔无垠,鱼虾肥美,几人生了火,烤起了鱼。 那小娃娃依偎在母亲怀中安睡,苏槿拿了披风给他们盖上。 林牧靠在一棵大树旁闭目养神,湖边飞来一群萤火虫。 苏槿见几人都已酣睡,这才缓缓睡去。 第36章 物是人非心易变,风谲云诡生变数。 南宫城 凌一跑废了三匹马,终于如期赶到了南宫城。 叶舒早已备好酒菜为他接风,凌一从见面起就没给他好脸色。一上桌便抄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几年未见,凌小少爷变成风度翩翩的凌公子了!” “叶公子,你我二人就不必再假意寒暄了。” 尽管叶舒心里有些不悦,但表面对凌一还是客客气气:“凌少爷说话夹枪带棒,莫非对我有何偏见?” 凌一向来心直口快,便直接说道:“我只是不爱与心机深沉之人交往。” 叶舒给凌一倒了一杯酒,试图安抚他。 “我可没你凌少爷这般好命,有人甘愿为你负重前行。”他将酒杯推向凌一面前,眼神犀利。 “废话少说,我此行什么目的,你很清楚。” “凌少爷可曾听过不留名?” “听说过,人过无痕不留名,能在皇宫自由出行的第一大盗。” “巷主要找的东西,如今在他手上,但无人知晓他的下落。” 凌一在迕远巷便听过这不留名的名号,此人一向独来独往,劫富济贫,深得百姓爱戴。如今爷爷要寻找的东西在此人手中,实在棘手。 “那我要的东西?”叶舒期待的眼神望着凌一。 凌一拿出一个白色药瓶,放在桌上:“你与那卿尘布的一盘好棋!” 叶舒未来得及回应凌一,而是朝着内堂挥挥手,只见一位衣着华丽,即将临盆的美妇人缓缓走出,虽然挺着大肚,但面色红润,五官明艳动人。 “就知道是你。”凌一心中有些不忿,他替林牧感到惋惜。 “见过凌少爷。”卿尘半蹲着行了礼。 如今见二人恩爱有加,凌一瞧着实在难受,可是爷爷心中交代要他与此二人一道回京,想到要与这俩人同行一个月,凌一心里万分不悦。 “凌少爷,听说你收了苏槿为徒?”卿尘一句话点中要害。 “是又如何,我收徒还要经你允许不成?” “那倒不是,你可知这苏槿是何来头?” 苏槿的身世背景凌一早已知晓,他故意佯装不知试探卿尘:“这苏槿资质平平,就一普通丫头。” “普通?这丫头可不普通,她可是清风寨二当家的女人,小小年纪将那梅若生迷得神魂颠倒!” “梅若生?你何时见过梅若生?”凌一听见梅若生的名字,神情激动。 “一个月前,他去迕远巷寻苏槿那丫头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到了。”不知为何,提起苏槿,她的心里总是不畅快。 得知梅若生去了迕远巷,凌一松了口气。 “梅若生之事,以后莫要再提,此次进京,我需要你二人助我寻一个林府的旧人。” 叶舒示意卿尘退下,轻声问道:“谁?” “只知叫章伯,是以前林府的内院管家,当年林家出事后,林夫人带林牧逃至迕远巷,此人追随林将军去了蜀地,从此下落不明。前段时间,迕远巷收到线报,此人悄悄回京了,想必是得知林牧上京,要与其碰面。” “不留名前不久也在蜀地,劫持了当地一个县城的贪官,此二人定有来往。这个章伯如果悄悄进京,不留名肯定也会动身,这是林牧唯一一次和他们见面的机会,怎会轻易放过?”叶舒故意将不留名的行踪透露给凌一。 “总之我只有一个任务,抓章伯,找不留名,问出刺芒的下落交差就行!其他的事情我懒得管!还有,给我备一匹快马,我习惯独自上路!” 说完便独自回房,留下叶舒一人独酌。 “林牧向来谨慎,且暗卫众多,不留名又来无影去无踪,你们如何能同时困住他二人?”卿尘坐在叶舒的腿上,搂着他小声说道。 “放心,巷主自有安排。你此次回京安心生产,如今你身上的锁魂散已彻底解除,今后你就安心做你的叶夫人,将我们的孩子照顾好,打打杀杀的事交给我。” “迕远巷地处偏僻之地,可老巷主久居山野却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连朝中之事都能干预,你真的要卷入这场纷争吗?” “我的身份,注定不能置身事外了。”叶舒将头窝在卿尘的怀里,此时的他宛若一个孩子在寻求片刻的安抚。 凌一独坐房中,思索着叶舒方才的话,尝试捋清整件事的脉络: 当年林家遭难,只有林牧哥哥的母亲带着他逃到迕远巷避难,林将军在紧要关头却带着管家去了一趟蜀地,说明蜀地有比他的妻儿更值得守护的东西!刺芒在蜀地? 可当年皇帝以蜀地军方薄弱为由派姚老将军率重兵接管蜀地,将此二人途经之处翻了个底朝天,都未曾找到刺芒,于是命人做了个赝品放在大内金库。 究竟是谁放出“刺芒在不留名”手中的谣言? 他越想越怕,这一切似乎都与自己的爷爷脱不了干系。 他不知接下来如何面对林牧,要在他眼皮底下带走不留名和章管家绝非易事。 正发愁之际,迕远巷的暗探传来密信: 假合作,助林牧,夺刺芒。 “爷爷居然要我相助林牧哥哥?”巷主这封密信正合凌一的心意,他与林牧自幼交好,他本意并不愿与他对立。 凌一想起爷爷曾经提及刺芒和药引,心中明白了爷爷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因为只有让林牧成功拿到刺芒,才能揭开它的秘密。 突然,窗外一黑影飘过。 凌一跳窗而出,追着那黑影而去。 此人一身黑袍,黑布蒙脸,脚踏青瓦寂静无声,飞檐走壁如入无人之境。 凌一见此人并无心与自己打斗,可是如此轻功,凌一定要追上去瞧一瞧,到底是何方神圣。二人僵持不下,跑了大半个南宫城。 “别追了,我服了!”那人选了一处僻静的巷子落脚,对着凌一一顿求饶。 “为何在我房门外鬼鬼祟祟?”凌一左掌运功随时待发,生怕这人溜了。 “是我!”那人见凌一如此难缠,解开面纱,原来是尘彦。 “原来是你!那怪老头呢?” “师父他老人家说你与他还有未了的机缘,要我一路跟随,伺机而动。” “你方才那是什么功夫?我也想学!”凌一笑着问道。 “这是师父独创的,不能外传,不如你跟我回鸡鸣山拜师,做我师弟,师父他老人家自然会传授与你。” “整日待在那山里想吃顿肉都难,不去不去。你莫要再跟着我,我不会拜他为师的!” “师父料事如神,他说你会你便会!”尘彦捋着胡须说道。 “不!要!再!跟!着!我!”凌一腾空一跃消失在街道。 第37章 歪打正着遇神医,弄妆梳洗似夫妻。 “姑娘,他的脸是怎么回事?这么热的天还戴着面具。”那妇人好奇问道。 “他那是陈年旧疾,见不得光和热。” “我家那口子医术还凑合,等到了邺城让他给瞧瞧?” “多谢姐姐好意,只是他这病怕是神医也束手无策。” “死马当活马医呗,反正都,都那样了。” 苏槿心想这妇人话糙理不糙,试试总比不试强。 天刚亮,四人便出发前往邺城。 “昨夜大姐同我说起,他丈夫在邺城也是小有名气的大夫,想让他给你瞧一瞧。” “不去。” “试试嘛,万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苏槿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摇晃着说道。 “又不危及性命,治不治都无妨。” “怎么会无妨?你生的如此俊朗,却只能藏于这面具之下,岂不浪费?”苏槿摸着他的脾性,使劲儿夸他。 “我又不靠脸谋生。”,林牧言语傲娇。 “不露脸就如此气宇不凡,才智过人,若再靠脸,京城的官宦小姐岂不排起长队抢着嫁你。”苏槿将巧言令色,油嘴滑舌发挥的淋漓尽致。 林牧躲在帏帽背后偷笑,紧接着漫不经心地说道:“那,看看也无妨。” 苏槿见他松了口,心里乐开了花。 五日后,四人抵达邺城。 那妇人热心相邀,苏槿与林牧便一同前去她丈夫的医馆。 几人抵达医馆,林牧苏槿定睛一看,“袁子道!”二人异口同声。 想到曾经在他面前扭着屁股谄媚的模样,苏槿恨不得寻一处地缝钻进去。 袁子道大步流星,抓住林牧的手热切地问候:“青老板!许久未见,甚是思念啊!你怎会与我夫人一起?” 那妇人连忙上前将拉住袁子道说道:“老袁,你有所不知,要不是他俩,我和儿子此刻怕是与你阴阳两隔了。” “快快进屋说话,我备了酒菜,咱们坐下说。”袁子道拉着林牧进屋,余光瞥了一眼苏槿,假装不认识。 饭桌上,袁夫人端起酒杯,义正言辞:“这杯酒敬苏女侠,全靠苏姑娘拔刀相助,我与小儿才能虎口脱险。” “袁夫人,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苏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接着又主动倒了一杯酒,主动敬起了袁子道:“袁神医,咱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今日我又救了您的夫人,这都是缘分啊!稍后我有一事想向您单独请教,不知袁神医可否赏脸一叙?” 袁子道生怕苏槿乱讲话,吓得连连应道:“叙叙叙,必须一叙。” 袁夫人拿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袁子道的胳膊,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这妹子想让你帮她那情郎治病!你可得仔细医治!” 袁子道看起来十分害怕夫人,早早散了席去书房赴约。 苏槿早已在书房等候,见袁子道进来,她笑着说道:“想不到袁神医惧内啊?” “姑奶奶,你快小声点吧,我当年那就是有色心没色胆,你可千万不要在我夫人面前乱说!” “可我记得你当时捧着我的脚亲的可痛快呢!”苏槿丢出神捕索将那袁子道捆住。 “那都是青老板安排的,让我们试探你们的媚术,我那都是逢场作戏,做不得数的,我可没有半分轻薄你的意思啊!”袁子道真诚求饶,惹得苏槿哈哈大笑。 “我逗你玩呢,谁让你当初那般对我,这是给你的小小教训!言归正传,我要你治好我家公子脸上的伤。你若能治好,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苏槿说完将绳索解开。 “不是我不治,是你那青老板他不愿治。” “为何?” “他那不是病,是中了一种罕见的毒,我的医术也只能治愈他脸上的伤,体内的毒我真的束手无策呀!” “你悄悄这个,可靠谱?”苏槿将凌一给的药方拿出来递给袁子道。 袁子道仔细研究一番,连连称赞:“妙啊,妙啊!这方子是谁写的?” “这你别管,你只管告诉我,到底这方子能不能解他的毒?” “以我行医数十年的经验来看,有九成几率可以治愈。只是这药材实在难凑。”袁子道说完火速拿起纸笔将方子摘录。 “我听你夫人说你家在这邺城行医超过三百年,这方子上的稀罕药材不会一样也没有吧?” “你这是趁火打劫啊!”袁子道有些生气。 “打劫?我可是救了你夫人和儿子,要你两味药材都不舍得?那我就去找尊夫人聊聊你在青坞的风流韵事?正愁晚上没人聊天呢!”苏槿坐在藤椅上得瑟地摇来摇去。 “我的祖宗欸!你小点声!罢了罢了,这药方里黄柏冬珊瑚和熟半夏属常见药材,白玉龟甲和雪灵芝我给你备好,再多没有了!大鲵我记得前年鄂州向皇宫进献了一只养在宫中观赏,你若有本事就去抓。我也只能帮你到此了。” “这还差不多,算你有诚意,这件事不可告诉青老板,否则我可无法保证能不能管不住我的嘴。” 苏槿掐住袁子道的软肋将他彻底拿捏。 “好好好,姑奶奶,快带我去瞧瞧你那青老板吧!”说罢赶紧推着苏槿出门。 二人来到林牧房中,袁子道悉心为他诊治,他与林牧相识七八年,如今也是刚知道他常年佩戴面具竟是因为中毒。 他拿出袁家独创的生肌丸,碾碎了为他敷满全脸,又从他指尖脚尖处施针放血,十根手指缓缓滴出发黑脓血。 约两个时辰后,林牧面色逐渐好转,苏槿为他清洗干净,脸上的腐肉竞逐一脱落。 “你这药可真是神奇!” “你们先莫要急着赶路,在此住下,约莫十天,我还你一个白净的翩翩公子!” 林牧怕耽误行程,欲开口回绝,却被苏槿打断:“好!十天就十天!公子莫急,十日后待你好全了,咱们弃车换马,不出半月足以抵达。 林牧见她如此真诚,便默允了。 夜半,苏槿早已睡去,林牧与袁子道秉烛夜谈。 “我竟不知你已娶妻了,孩子都有了,跟我认识的袁子道判若两人。” “我也是遇上了她,才发现这世上竟有人会让你徒生敬畏,凡是让她不高兴的事,你都不愿去做,她笑了你就快乐,她哭了你心急如焚。最奇怪的是,我与她行房之后,竞无法敞开心扉触碰别的姑娘!你可知这种奇妙的感觉?” 林牧脑中不知为何会浮现苏槿昏倒在他怀里的情景,又想起那日喂药,她的唇湿湿的,软软的。 他喝了口酒,舔了舔嘴唇,望着院中的池塘陷入了沉思。 袁子道已经喝醉,被吓人搀着回了房。 林牧坐在亭中,独自睡到了天亮。 清晨的庭院,鸟语花香,袁子道昨夜睡得很晚,却依旧早期在院中练起了五禽戏,两岁的儿子在他身后学的有模有样。 林牧望着这一幕,竟有些向往这岁月静好的日子。 正看的出神,苏槿端了水来到凉亭侍奉他梳洗。 他端坐着,她悉心地为他梳好头,戴上发簪。 她忙碌的身影倒映在水盆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凉亭,将二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极了新婚夫妻起床梳理的模样。 第38章 风吹小舟人悠哉,星河点点入梦来。 “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了。”苏槿望着池中自由自在的鱼儿喃喃细语。 “婚宴结束,就要返回迕远巷了。”林牧捏了一些鱼食投喂,余光偷瞄着苏槿。 “我至今有一事不解,迕远巷对外宣称收留漂泊无依之人,是绝境者的庇护之所安身立命之地。可是又为何给让所有人都服用锁魂散来约束?倘若真心救人,又怎会限制他人的自由?” 苏槿一语道破迕远巷的破绽。 “你看这水中的鱼儿,在这里有人喂食,有玩伴嬉戏,它们未曾见过江河湖海,这一方池塘便是它们的自由。” “可人不是鱼,又怎知鱼儿是否愿意投身江河湖海自主觅食呢?” “鱼儿或许是被迫买来放进这池塘,但迕远巷的每个人,都是自己选择的,若有投靠之处,断不会走进迕远巷。”水光潋滟,投影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你也没有家了吗?”苏槿为他戴上发簪,拿起镜子给他瞧。 “家?”林牧望着不远处跟着袁子道练五禽戏的小娃娃,陷入了沉思。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龙师火帝,鸟官人皇。 始制文字,乃服衣裳。 推位让国,有虞陶唐。 吊民伐罪,周发殷汤。 坐朝问道,垂拱平章。 爱育黎首,臣伏戎羌。 遐迩一体,率宾归王。 一位身着白衣,刚褪去门牙的白皙少年,正站在庭院熟练地诵读《千字文》,孔武有力的将军光着膀子在一旁习武,他放下手中的长枪,单手将儿子抱起笑着说道:“你可知为父为何让你读这一段?” 少年满脸稚气,义正言辞道:“它教我明白天地由来,四季变换,自然万物的特性,还讲到仓颉创造了文字,螺祖制作了衣裳。” “还有呢?” “还有,古代贤明的君王都是爱抚和体恤百姓的,只有这样百姓才能真心地归顺明君。”少年伸出小手,揪着父亲的胡须认真的作答。 “好啊!是个通透孩子!子岚啊,为父不求你有多大作为,但好男儿当不卑不亢,人生得意时不骄不躁,若遇上低谷,万不能自轻自贱!” “儿子记下了。” 父亲的教诲在耳边萦绕,苏槿见他想的入神,悄悄退至一旁。 “都是无家可归之人啊。”林牧起身伸了伸腰腿,佯装不在意。 袁子道闻声起身,笑着说道:“既来了邺城,就好好逛逛,让我大徒弟带你们四处游玩一番。” “不必了,我们自己先四处走走看看。” 二人辞了袁子道,便出袁府向邺城大街走去。 邺城尚武,沿街多见武馆分布,这里不论男女,穿着打扮都十分简约干练。 这邺城毗邻连江,河水宽广,船只来往频繁,水陆贯通,交通十分便利,因此汇聚了各方美食,因此素有美食之都的称号。 二人在坊间闲逛了大半日,林牧只管拿了东西边走,苏槿在后面负责掏钱。 “人家都是男的给娘子买东西,这对儿倒新鲜,女娃娃追着给男人结账。”路旁的行人悄声议论。 林牧虽然只有一只耳朵,却听的清楚。 转身命令苏槿:“看上什么就买!免得旁人说我苛责你。” “你何时竟在意起别人的想法了?” “有吗?” “没有吗?” “我说没有就没有。” “好好好,你是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苏槿不服气的将脸扭过一旁。 “可是你说的,我看上什么就买什么!不许反悔!” “嗯。” 苏槿早相中那武馆隔壁挂的那套藕荷色成衣,直接冲进去换上了。 不一会儿,竟扎着高高的青云髻,英姿飒爽地朝林牧走来。 细看她通身紧窄,拦腰竖起一条手掌宽的羊皮缎,愈发衬得身姿高雅,体态轻盈,颇有些女将军的气质。 林牧看的入迷,苏槿走到身旁继续将他的手臂搀扶,向前走去。 “可还有想买的?”林牧小声问道。 “我听说邺城有个揽星湖,每到夜晚,漫天繁星映入湖底,景色堪称一绝,不如咱们也去瞧瞧?” 林牧抬头看了一下,“时辰还早,先找个酒楼吃点东西。” “好嘞,老板,您这边请。”苏槿阴阳怪气引得林牧不禁笑出声。 苏槿带着他来到了邺城又名的福怡轩,相传这里的厨子是前朝离宫的御厨,在这邺城安家,才开了这百年老店——福怡轩。 二人逛了一天,饥肠辘辘,望着一桌美酒佳肴,根本顾不上小二在一旁讲解每道菜的典故,端起碗筷大吃大喝起来。 “两位客观,您点的可是本店的陈年佳酿,照您二位这喝法,怕是要醉的不省人事啊!” 店员耐心提醒道。 “行了,知道了,吃个饭也不让人清净!”苏槿一改平日里的温顺对着小二一顿呛。 “林牧,你说谁能想到,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名门闺秀,如今竞不顾形象大口吃肉大口饮酒!还学了武功,做了暗器!”苏槿端起酒壶站起来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这酒,是有些上头,该回去了。”他也有些不胜酒力,拉着苏槿准备离开。 苏槿一把将他的手推开,生气地说道:“回什么回?揽星湖还没去呢!我要游湖!” “小娘子都主动邀约了,快去吧,我已为二位叫了马车,这就送您过去!”一旁的小二催促林牧,周围的客人也跟着起哄,林牧望着发疯的苏槿无奈的摇摇头,只好带她上了车。 这福怡轩服务颇为周到,不仅送车,还预定了船只,二人被小二推到岸边,苏槿看到船,纵身一跃便跳了上去,林牧见她脚下重心不稳,立刻跳上船将她搀扶。 “公子,加油!”小二在岸上为林牧打气。 林牧扶着她进了船舱坐下,这揽星湖远近闻名,如今看来的确水天呼应,堪称一绝。 游湖的船只为了方便客人观星,特意将船舱顶上开了天窗,两侧凿空,装了白纱,一看便是是为人间爱侣谈情说爱量身定制。 星河灿烂,晚风醉人,苏槿抬头看了一眼,嘴里振振有词:“风吹小舟人悠哉,星河点点入梦来。” “还会作诗?” “那是自然,我可是上了江南才女榜的!”苏槿说到一半突然站起,伸出食指指着林牧继续说道:“你可知你使唤的可是未来榜上有名的女诗人!”苏槿言语激动,一个踉跄身子向前倒下,小船也随之摇晃起来。 林牧迅速抬头双手搀扶,帏帽“噗通”一声跌落水中,苏槿身子悬空倚被他拖住,她绯红的鼻尖随着小船摇摆在他的额头轻轻磕蹭,长长的马尾垂进他的脖颈,惹得林牧心里动荡不安,心痒难抓。 第39章 眉头轻敛羞不语,只仗微醺衔丹唇。 二人面面相觑片刻,苏槿半梦半醒,小船摇曳生姿,她好似回到了那个梦境,竟捧着他的脸问道:“你知不知道亲那里很痒啊?”然后伸手就向他怀里探索。 林牧酒意来的迟,没听清她的话,轻握她的手腕,小声应道:“那里?那里是哪里?你在说什么?” 苏槿瘫坐在他怀里,白皙修长的手指压在他唇上:“这是我的梦,该我说了算!”眼睛一闭竟吻了上去。 熟悉的甜味在林牧的舌尖跳跃,像锁魂的钩子般,将他克制已久的情欲唤起,他试图压制,可双手却不听使唤,早已将她拥紧。 袁府 “要不要派人去寻一下?都宵禁了,这二人能去哪?”袁夫人焦急地问道。 “小情侣能去哪,揽星湖呗,每年春夏夜宿揽星湖的男男女女可多了去了。” “揽星湖?”袁夫人捂着嘴一脸坏笑,“我就瞅着他俩不对劲!” “夫人若想去,改日咱俩也去深夜游湖一番啊!”袁子道搂着夫人坐下。 “秉烛夜游也别有一番情趣嘛?!”袁夫人一脸娇羞。 “还是夫人懂我……”随即抱起袁夫人回了房。 次日凌晨,二人的船停在一处浅滩,苏槿睡眼朦胧,感觉肩膀酸痛,猛一回头,见自己躺在林牧的怀中,正欲起身,林牧手臂轻轻挪动了一下。 苏槿立刻闭上眼睛假装沉睡,林牧见她躺下不动,也不再动弹。 二人僵持许久,苏槿率先坐了起来,大方说道:“起来吧,别装了,挺晒的。” 林牧“扑哧”大笑,也起身下船。 “你的脸!”苏槿轻呼一声。 林牧快速抬起衣袖遮挡,他开始害怕苏槿见到他受伤的脸。 苏槿温柔地将他的手放下,目光温柔而又坚定:“袁子道的家传秘药果真管用,那些旧的疮疤居然全部脱落了,不信你看!”随即拉他走到水边,林牧望着水池中的倒影,想起苦心劝说自己医治的苏槿,觉得自己竟不如一个小丫头乐观向上,开始对她另眼相看。 二人回到袁府,袁子道见他旧伤已褪,十分激动:“习武之人果然底子好,照你这恢复的进度,五日便可痊愈了。” “主要是袁神医医术过人啊!”苏槿这才放下成见与那袁子道好言好语。 “二位昨夜可是夜宿揽星湖?”二人听闻揽星湖,脸色不约而同地由白转红。 “揽星湖?我们是主仆,不适合去那种谈情说爱的地方。”苏槿连忙否认。 “哦,是我想歪了,青老板莫要怪罪。” “风吹小舟人悠哉,星河点点入梦来。”林牧冷冷地抛下一句诗独自回了房。 苏槿抓耳挠腮甚是尴尬,“袁神医,我昨夜没睡好,回去补个觉。”说完仓皇而逃。 林牧躺在床上心里越想越气:明明是她主动亲的我,居然翻脸不认,真是愈发大胆,敢如此戏弄我! “他方才念的那句诗,好像我梦里说过。”苏槿自说自话。 “难道?那不是梦?!”苏槿从床上火速起身,回想自己的一言一行,竟然如此放浪形骸! 她从未如此慌张:先前只是做了一个梦,尚可自圆其说,如今可是真真切切的占了他的便宜,以后见面如何自处?苏槿心乱如麻。 “难道他忘了昨夜发生的事?” “若忘了为何方才袁子道提到揽星湖她会脸红?” 林牧辗转反侧又一次自问自答。 “她惯会演戏,不知如何跟我相处,假装不记得,那我便也装作不记得。”林牧依旧睡不着,起来冲到苏槿门前:“快起来沏壶茶,渴死了!” 苏槿手忙脚乱,“哦,来了,马上!”快速换了衣服打开门。 林牧走到房中坐下,苏槿欲起身出门烧水,却被拉住了胳膊,“昨夜之事,” “昨夜什么都没人发生,我什么都不记得。”苏槿语速飞快,连连摇头。 “对,那陈年老酒后劲太大,我都没招架住,何况你这点内力。”林牧顺着她的话说道。 苏槿看他满脸认真不像说谎,便趁此契机将此事一笔带过。 五日后 袁府庭院 林牧躺在竹椅上小憩,脸上敷着厚重的药膏,手指脚趾扎满银针,苏槿在一旁陪伴,林牧竟有些期待自己的脸能好起来。 “你瞧,今日施针,血液已经由黑变红,这毒应该解了大半吧!” “苏姑娘颇有学医的天分啊,我这法子只能帮你清楚血液中的毒素,使它不伤及肌里,但此毒又十分霸道,循着经脉遍布全身,若不根除,时间久了,怕要伤及筋骨啊。” 苏槿面露难色,想起袁子道提及的大鲵,心里犯嘀咕:此次进京,便是使劲浑身解数,也要闯一闯那皇宫内院! 第二天一早,林牧便起身去照镜子,望着镜中干净白皙的脸,他的眼睛湿润了,他一掌将桌上的面具击碎,积压在心中多年的苦闷与愤恨,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二人辞别袁子道和夫人,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你坐好,我来驾车。”林牧主动请缨,他太喜欢这久违的日光了。 苏槿乖乖坐在马车里,将窗户打开,林牧驾车飞驰在林间小道,苏槿望着他伟岸的背影,心里默念:这人曾经也是个一心想做将军、意气风发的少年啊! 凌一独自骑马狂奔了三日才停下休息,他只想快些抵达京城与林牧苏槿二人会合。 饿了吃干硬的烧饼,渴了喝河里的水,白衣不再,风尘仆仆,一心想做游侠的他,此时的装扮有几分游侠的味道了。 “我心归天涯, 天涯忆苍穹。 苍穹谈何笑春风? 春风醉酒, 酒醉人生啊。” 凌一躺在高处一树干之上,手中的酒壶已空,嘴里振振有词,嘴里念着循规蹈矩的诗。 “快看,那小哥哥好生厉害,睡在树杈上都不会掉下来!” 原来是山中猎户的小儿子,坐在自家小院,对着远处树杈上的凌一讲话。 “小弟弟,要多多吃饭才能像哥哥这般厉害哦!”凌一隔空传音,将那小孩吓得哇哇直哭。 凌一实在听不得哭,只好上马继续赶路。 竟不知不觉闯入了——逍遥谷。 相传,逍遥谷里有一位蛇蝎美人。 第40章 至纯至善小公子,深得蛇蝎美人心。 逍遥谷地处莽山深处,这里黑压压一片,毒草遍布,常有毒物出没。可是不知为何那些蛇虫鼠蚁都不敢靠近她——一位婀娜多姿妖冶艳丽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绯色心衣,心衣上的牡丹被丰腴的身材撑得娇艳欲滴栩栩如生,腰间佩戴银环,走起路来一步一响,身姿绰约,楚楚动人。 再细看,下身的绯红珊裙薄如蝉翼,露出修长俏丽的纤纤玉腿。 她赤着脚跨越了一片荆棘之地,双手双脚被树枝刮破,流了好多血却不觉疼,凌一想上前劝说她莫再向树林深处走,于是弃了马悄悄地紧随其后,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山洞里面隐约透出光来。 凌一刚想上前拉住那女子,一晃眼她竟不见了。 “莫非撞见鬼了?” 凌一站在洞口喊了一声,突然一个男人吼道:谁!凌一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一壮汉单手抓了进去。 他身材魁梧,锃亮的膀子上有一只大蝎子,爬来爬去好生恶心。 “这位大哥,莫要激动,我是跟着一姑娘来到这儿的,我瞧她光着脚,身上多处刮伤,本想跟上来劝说一番,谁知跟到这里那女子竟凭空消失了。” 凌一说明了来历,谁知那男人仿佛两耳失聪,欲拿起铁链将凌一锁起。 凌一见此人冥顽不灵,气愤地说道:“那就别怪小爷我了!”说完飞起一脚踢向那壮汉胸口,这一脚他使了三分内力,壮汉后退三步,轻咳了一声。 “退下!”那声音宛若黄莺出谷,余音袅袅,沁人心脾。 凌一却双手环抱胸前,不为所动。 只见一位白衣女子,轻纱漫步缓缓走向二人跟前,回眸的一瞬,双瞳剪水,婀娜聘婷,模样实在可人。 “公子莫怪,我这随从脾气火爆,对谁都如此。”言语得体,颇有林下风气。 若不是瞧见她手腕处的刮痕,凌一万不敢信,眼前这位出水芙蓉般温柔的女子,与方才那衣不蔽体风情万种的妖冶女子是同一人。 “少来这套,你既无事,我便走了,以后三更半夜莫要在荒郊野外四处乱窜,衣不蔽体成何体统!”凌一扭头便要走。 “你这小子,竟如此无礼!”那女子好似移魂幻影般闪到凌一面前,二人尽在咫尺。 “衣不蔽体?你瞧的倒仔细,那你一路跟着我是为了什么?”她的脸越贴越紧,凌一很不自在。 “神经病!脑子不好去找郎中!小爷我还有要紧事,没工夫跟你纠缠!”凌一一把推开她,径直朝洞口走去。 那女子水袖飞起内力浑厚,凌一身子一侧轻松躲开,山洞的岩壁被击碎一块。 “好功夫!”凌一拍手叫好。 可那女子却尽出杀招,凌一与她从洞内打到洞外,一旁的壮汉数着招式,突然激动地说道:“谷主,这小子接了你整整八十招!” 凌一三天三夜未合眼,实在乏了,便主动收手:“不打了,不打了,小爷几夜没合眼,不然定于你争个输赢!” “那就好好睡吧。”那女子单手一挥,凌一感觉浓香扑鼻,便晕了过去。 她带凌一进了一座树屋,她刚靠近,树上盘旋的蛇仓皇逃走,只见她拿出一个药丸放入凌一舌下。 凌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藤曼编织的圆形大床上,手脚被铁链绑着,浑身酥麻无力,使不出半点内力。 “小公子,你醒啦?”那女子一脸无辜,抚摸着凌一的脸,温柔地询问。 “有本事放了我,一对一决斗!”凌一看着自己手脚受困气急败坏。 “那可不行,这逍遥谷里人太少了,你生的如此白嫩,不如留下来陪我?”虽然还是一身白衣装束,但言辞风骚,没了半点端庄。 “你是看上我了?”凌一耿直发问。 “是呀,小公子。说吧伸出手在他身上来回游弋。 凌一为求自保,故意卸去全身内力,闭上眼睛任由她蹂躏。 “果然又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只见她在拿起一把匕首,朝着凌一刺去。 “你这死女人要做什么?”凌一还在等体内的至阳真气冲破经脉,此刻只能任她摆布。 她用力的划破凌一的手腕,拿起碗接了放在一旁,又温柔地帮他包扎伤口。 片刻过后,凌一体内的至阳真气冲破丹田,打通了全身的筋脉,身体竟自然恢复了直觉。 她十分诧异,“还没有人能在中了销骨散半个时辰内就能恢复内力的,”于是停下来在他身上摸索。 手行至丹田处,顿觉一股强劲的力道在凌一体内乱窜。 “这是至阳神功?”那女人像疯了一般喊道:“真是天助我也!” 突然凌一用力一震,绳索断裂,整个树屋被强大的力道震裂,二人一同坠入树洞深处。 凌一快速起身,那女人刚起身还未伸出手,就被凌一掌击倒。 “你这疯女人,恩将仇报不识好歹!” 谁知她非但不生气,还挑衅道:“小公子你的血好香啊!”说罢起身跪地,去抓凌一的衣袖。 “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你!”凌一怒火攻心。 “杀我?你这百年一遇的纯阳之体,如今遇见我这罕见的至阴之体,你舍得杀么!”那女人胸有成竹,不见半分恐惧。 “你是,至阴之体?”凌一面色慌张。 “公子这些年没少吃凉血的药吧?”她趁凌一分神,缓缓站起,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 凌一哑口无言,陷入沉思:爷爷的确说过,自己因至阳体质,本活不过成年,所以自小修炼至阳神功,才保了性命。他曾说这世上本有至阴至阳两种血脉,致阴至阳相伴而生,只是至阴一脉早已失传。眼前这个性格乖张阴阳怪气的女人,莫非真的是至阴血脉的传人? “若你是至阴之体,当活不过成年,如今我瞧你少说也有二十岁,莫不是骗我?” “全靠他们咯!”那女人将身后的藤曼掀开,白骨成山。 “真是丧心病狂!纵使你有致阴之血,我也不愿与你为伍!” “我丧心病狂?丧心病狂又如何,这些人可没一个死的冤枉!”那女人上前,一脚踢飞一位穿着铠甲的头骨,恶狠狠地说道:“这个狗东西,最是可恨!” 凌一看着眼前这个疯女人,只想快点逃离。 第41章 天缘奇遇塑佳偶,蜚短流长污良人。 “你与他们的仇怨,莫要牵连我,横竖你今日也打不赢我,念在你是至阴一派的唯一传人,今日我不杀你,但你也不许再纠缠于我!”凌一想到曾经答应爷爷,若遇见至阴血脉的后人,无论如何要保对方平安。如今凌一觉得自己不杀她已是恩赐。 那女人用异样的眼神望着凌一,这可是她续命的良药,岂能轻易放走。于是心生一计。 “小公子,你家里人可曾与你说过,咱们至阳至阴可是天赐良缘,若能成亲,阴阳调和,可保一世安康。” “这死女人在说些什么啊!”凌一在心里怒骂。 “你知不知羞啊,我宁肯死也不要娶你!” “是么?让我看看你的嘴有多硬!”那女人抓起一块碎石用内力穿透前胸直直地击中凌一的至阳穴,凌一顿时呼吸不畅,青筋暴起,浑身剧痛难忍。 “我果然猜的没错,至阳穴是你的死穴,你方才泄了内力运行至阳之力,现在体内真气都要爆了吧!要么跟我成亲,要么等着筋脉爆裂而死!”那女人将一只手搭在凌一肩上,一脸坏笑。 “死就死,我死也不会娶你这疯女人!”凌一满脸痛苦,眼中溢出血泪,濒死之余,嘴里念起了苏槿的名字。 “想死?那可由不得你!” 此刻的凌一毫无招架之力,那女人将他按倒在地,一把揽过凌一的脖子便要亲上去。 凌一万念俱灰,心想:完了,死倒不怕,竟然要被先奸后杀?一世英名要毁于一旦,气的凌一哇哇大哭:“爷爷,你骗人,这至阴传人根本不是人!是禽兽!” 此言一出,惹得那白衣女人哈哈大笑,“小公子,你可太招姐姐喜欢了!给你尝个好东西。” 凌一见她刚拿起匕首,又突然将刀放下,伏在他身上,捏起他滚烫的脸颊强行亲了下去,凌一毫无反抗之力,不一会儿就感觉一股暖流渗入咽喉,原来是她用力将唇咬破,用舌头把血液推进他的咽喉,反复数次,凌一感觉自己仿佛行走在云端之上,双脚飘忽,浑身舒坦极了,那感觉十分让人迷恋,根本不愿醒来。 自从饮了这至阴之血,凌一感觉精神抖擞体力充沛,方才释放的内力好像顷刻就恢复了七八成。 但见她缓缓起身,伸出手指将嘴角的血轻轻擦去,鲜血将她的双唇染得鲜艳,十分诱人。 凌一被这疯女人吓得不敢言语。 “刚才不是叫的挺厉害吗?怎么不吭声了?” “你这女人不知羞!”凌一支支吾吾说道。 “不知羞?你是第一次行走江湖吗?居然不知我逍遥谷主的名号?” “我不管你什么名号,总之我要走了!” 凌一立刻起身整理凌乱的衣衫快速飞出了树洞,唤了马儿火速逃离。 可是这逍遥谷地形复杂,凌一第一次踏足此地,根本找不到路。 踟蹰之际,那女人却从背后追来跳上马背,单手将凌一的腰搂住,下巴贴在他肩膀笑着说道:“叫声姐姐,我送你出去!” 凌一十分不悦,“我偏不!你要跟便跟着,大不了咱们就在这逍遥谷骑到天亮!” 这逍遥谷主还头一次遇上比她还要难缠的人,可这小子实在招人稀罕,双腿一夹,夺了凌一手里的缰绳带着他一路消失在逍遥谷的夜色中。 “就送到这儿吧,以后不要再,再那样了。”凌一下马道别。 “不要再哪样啊小公子?” “你这女人,真是不可救药!”凌一双脸通红,立刻上马。 临行前,想着也不会再见,回头说了一句:我叫凌一,后会无期!”说完扬长而去。 “凌一,都记住了吗?这就是本谷主未来夫君的名字!” “是的!记住了!”一旁的草丛里突然窜出一大群孩童,几岁到十几岁不等。可爱稚嫩的童声与这阴森的逍遥谷大相径庭。 “颜非,你怎么放他走啦?没有血你明天的药怎么熬?”身旁一位小女孩面布愁云。 那女人弯腰将她抱在怀中,在她的小脸上蹭了蹭,安抚道:“没关系,找到他,我就不用再吃药了,走吧,快回去睡觉!” 回到树洞里,望着一旁被打倒在地的血碗,颜非叹了口气。 那随从上前捡起血碗,厉声说道:“我去把他抓回来!” “回来!”颜非一声喝下,那壮汉原地不动,不再言语。 “去找他吧!”洞外传来一位老妇人的声音。 颜非立刻起身出洞,跪在妇人面前:“师父。” “我说过,不要再叫我师父,如今你是谷主,一切都是你说了算。” “师父,我走了这些孩子怎么办?” “有我在你还怕他们饿死不成,这些年你带着大家修房子,垦荒地,还教他们武功,如今他们大的带小的,一个个比你小时候可能耐多了!”妇人摸着她冰凉的脸,眼中尽是不舍。 “颜非啊,至阳血脉万里挑一,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啊!那少年是朝着京城的方向去的,你现在追还来得及,我瞧他坐怀不乱,是真君子,不会置你的性命于不顾的。” 颜非眼中含泪,小声说:“好。” 随从递来了行囊,颜非接过行李,抹了眼泪毅然离去。 凌一约行了五里路,寻了一处客栈歇脚。刚坐下点了吃食,就听见隔壁桌在议论纷纷。 “你可知这附近是谁的地盘?” “逍遥谷,听说这个新一任谷主长得十分貌美,此女据说风流成性,凡是长得好看的男子都被抓了去,要是不从直接杀了。” “杨兄,咱们几人就数你相貌姣好,你可得小心。”一男子笑着打趣。 “她要抓了我,我怕让她下不来床!哈哈!” 凌一听的怒火中烧,抄起桌上的筷子飞了过去,几人吓得弯腰躲避,筷子将墙壁扎了足足三寸。 “走走走,这人武功高强,惹不起。”一行人畏畏缩缩回了房。 凌一想到那女人亲了自己,又听见此等传闻,心里十分恼火:原来这就是她口中的江湖名号?真是不知羞耻的放荡女人! 于是拿袖子狠狠的擦了擦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第42章 酒后壮胆撕花魁,意外俘得美男心。 四月二十三 京城 京城八街九陌,车水马龙,苏槿与林牧于未时抵达。 林牧换了一身石青色直襟长袍,绣墨竹,襄白玉。 十八年转瞬即逝,林牧望着曾经熟悉如今却变化万千的朱雀大街,心中百感交集。 “你换套男子装束,随我去个地方。” 苏槿返回车中换装,二人一同去了雅风居。 雅风居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青楼,客人非富即贵,这里的姑娘多是没落世家出身的女子,气质高雅,满腹才华,深得文人墨客的青睐。 苏槿跟在林牧身后,这里亭台水榭,蜿蜒曲折,飞阁流丹,雕栏画栋。 二人在楼上寻了一处偏僻之地落座,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吆喝:“有请花魁柳月倾!” 楼下尽是起哄的欢呼声,高朋满座却不见人。 突然传来一阵欢快的鼓声,几个舞者冠步摇冠,佩珠睽洛,着五色羽服,珠围翠绕,蝉纱薄饰,如仙女下凡一般缓缓上台,她们一个个身姿袅娜,翩若惊鸿。 此时,一个手执团扇半遮面的美人从她们身后踏着舞步上前。她的舞姿轻盈优美,如云似雨,如风似月,方才那几位仙女般的女子霎那间黯淡无光了。 见她将手中的团扇轻轻抛向空中,一个转身又巧妙地接住,眼波流转,眉飞色舞,将台下一众人迷得神魂颠倒。 “公子,她长得真美啊。”苏槿小声说道。 林牧看了一眼,吩咐苏槿赏一锭金。 苏槿小跑下楼,一边跑一边喊:“我家公子赏黄金十两!”全场哗然,即便在遍地富商的京城,十两黄金也是不菲。 柳月倾吩咐丫鬟收了金子,抬头望了望林牧,半蹲着身子行了女子礼。” 二人目光相接,千言万语隐于心底,霎那间彼此都湿了眼眶。 “今日林公子拔头筹,可与月倾姑娘共度良宵。”一旁的叫喊声使两人回过神来。 苏槿看他二人如此暧昧,心里不是滋味,一路低着头随林牧进了那柳月倾的房中。 二人刚进屋,柳月倾竟换了一身淑女打扮,原本散在右侧的垂髻也专程盘起,改成了端庄的锥髻,苏槿仔细打量,心中不禁感叹:这世间竟真有如此明艳动人的女子,原来古人诗中所写的花容月貌、风华绝代并非空穴来风。 林牧示意苏槿坐下,柳月倾为二人倒了茶,小声问道:“这位是?” “她,我的贴身婢女。”林牧迟疑了片刻答道。 “你长高了,也结实了。”她的手放在林牧的肩上轻轻捏了捏,语气亲昵。 “你也变了,”林牧喉中哽咽没有说下去。 看着他们二人亲密无间的对话,苏槿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柳月倾伸出手熟练地将林牧的发带摆正,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自处,朝着她发出命令:“你退下吧,我们有话要谈。” 苏槿期待的眼神望向林牧,可他一言不发,好似迫不及待与她叙旧。 她夺门而去,气呼呼地骂道:“狗男人!” 突然一个模样清秀的姑娘拉住了她:“小公子,看你心情郁闷,不如到我房中尝一尝雅风居的忘忧醉,保你忘却一切烦忧。” “真的能忘记烦恼吗?”苏槿情绪低落。 “能能能,快随我来。” 苏槿被她一把拉进房中,按在桌前。 “姑娘,银子可带够了?”那女子一语戳穿苏槿的身份。 “你知道我是女的还拉我进来?”苏槿有些疑惑。 “拉你也是赚钱,拉那些臭男人也是赚钱,你的钱赚的轻松呗!”那姑娘言语爽快。 “对,臭男人!”苏槿一边附和,一边拿起酒杯尝了一口。 “我叫兰香,你呢?” “我叫苏槿。”苏槿又干了一杯。 “柳姑娘房中那个男的可是你的情郎?”兰香好奇追问。 “情郎?我会看上他?他这种到处沾花惹草风流成性的狗男人,我才不稀罕!” “不是就好,柳月倾可是这雅风居出名的床上寡妇,没有男人能架得住她的魅惑。”兰香早就嫉妒那柳月倾,此刻添油加醋说的苏槿心里烦躁不安。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苏槿接连喝了三杯,气的手都发抖。 兰香见她如此状况,八成就是喜欢柳月倾房中的那位公子。 “姐妹,你若真喜欢他,就去抢呀,来我给你好生打扮打扮,就你这姿色,打扮起来不输她柳月倾!” 苏槿喝的晕晕乎乎,大方的丢出十两银子摆在桌上,笑着说道:“把最好看的衣服首饰都给我拿来!” 那兰香见她出手如此大方,立刻将自己一直舍不得穿的真丝纱裙献上,“这条裙子可是仿照赵飞燕的那条留仙裙定制的,配这对翡翠滴珠耳环,还有这个!”说着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对鎏金簪子给她戴上。 “哇塞,姐妹,你这真的,比那柳月倾还要美诶。” 苏槿又有些迟疑,“可我以什么身份去呢?人家也不一定喜欢我,去了岂不是自取其辱。” “那他可曾与你说过一些暧昧不清的话?” “他亲过我算不算?” “都亲了还不算啊!你快别墨迹了,再墨迹他俩孩子都有了!”兰香拽着她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苏槿转头拎起酒壶一饮而尽,摇晃着朝着柳月倾的厢房走去。 “砰砰砰!”酒壮怂人胆,苏槿借着酒劲底气十足。 林牧听到她的声音,迅速起身开门。 苏槿小脸通红,跌跌撞撞进了房间,险些摔倒。 林牧一把将她扶住,伸脚关了房门。 苏槿用力一把将他推开,目露凶光,头上的金簪也被她甩到地上,林牧想起那夜她喝醉酒的模样,心里竟有些忐忑。 柳月倾见她如此打扮,心里猜中大概,起身说道:“她不是你的婢女么?什么时候一个下人也敢对主人颐指气使?” “我是他的婢女,又不是你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使唤我?”苏槿气呼呼的看着林牧。 林牧上前双手抓住苏槿的肩膀,压了压声音说道:“别闹!” 苏槿见他如此护着柳月倾,更生气了。 伸出小手狠狠捏住他的脸:“你那日亲我的时候这张嘴不是挺厉害的嘛!如今她这般羞辱我你连句话都没有!今日我非要撕烂你这张嘴!”说完双手齐上。 而林牧非但没有生气,居然噗嗤笑出声来,伸出手在他鼻尖用力一刮,宠溺地在她耳旁小声责备:“如此失礼,实在该打!” 柳月倾在一旁双眼通红,回想自己数十年的期待,这一瞬,全部落空了。 第43章 一吻定情佳偶成,拨云见日万里晴。 林牧将苏槿扶到床上,将她的鞋子脱下,盖好被子才放心回到茶桌旁。 “你方才说不留名现在何处?”林牧状态恢复如常。 “不留名一家在蜀中遭到追杀,他带着妻儿四处躲藏,从那以后便没了音讯。” “你能确定他已从宫中换走刺芒吗” “几年前圣上发现宫中的刺芒竟是仿造的,没有人知道这东西何时被掉了包,皇家碍于颜面,对外宣称当初被林将军骗了,可宫中却悄悄派出密探寻不留名的下落,若是真的寻他做什么?” “好,此次我上京的消息众所周知,不留名若还活着定会想法子来见我。” “无论如何,少爷切记,保命要紧。”柳月倾的手情不自禁地放在林牧手腕上。 林牧小心挪开,轻声说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这些银票足够你恢复自由身,你不欠林家的,更不欠我的,想法子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当年林将军救我于危时,又将我抚育成人,林家没落依旧为我寻了退路,这份大恩我永远记在心上。今日您让我退出暗卫,是为了保我周全,我懂。”说完跪在地上行磕头礼。 “快起来!”林牧将她扶起,柳月倾快速将手收回。 “少爷长大了,有心上人了,这个是时候交给你了。”柳月倾从箱底拿出一个木盒,交到林牧手上。 “我没有心上人。”林牧打开盒子一看,是母亲陪嫁的手镯。 “当年夫人带你走得急,将军将它交给我,要我一定寻到你……”柳月倾没有说出林将军要她做林家儿媳的话,她望了望床上的苏槿,继续说道:“少爷身在复仇大局中,与人相处带着审视的态度,恐难认清自己真实的内心。” 林牧顺着她的眼神看向熟睡的苏槿,又望着手中的玉镯,心有些乱。 “京城还不到五月就如此热,我出去透透气,你看好她莫让她乱跑。” 林牧去了林家老宅,独立屋檐,望着远中破败萧条的景象,心中万分惆怅。 “林牧哥哥!真的是你!”回头看,原来是凌一。 “我在这儿睡了三天,就等你来呢!我徒弟呢?”凌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她?发酒疯,现在睡着了。”林牧想起苏槿捏自己脸的画面,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你惹她了?我这徒弟心情不好就爱喝酒,准时遇上伤心事儿了!走,快带我去找她!”凌一无心之语,戳到了林牧的内心。 “伤心事?是我伤了她的心?”林牧在心里犯嘀咕,眉头紧皱。 苏槿一觉睡到中午,柳月倾陪客人郊外踏青,留了一个丫鬟侍奉。 “姑娘你可算醒了,方才有个公子差人递话,要你去万宝阁找他。” 苏槿立刻起身,看着镜子里花枝招展的自己,赶紧换回男子装束离开了雅风居。 万宝阁 “我回来了。”她小心进门,看见凌一也在,立马转了语气:“小师父!你可算来了!”苏槿激动地上前拉着凌一,试图避开和林牧讲话。 “还有五天便是姚将军大婚,凌一去镖局看看巷主的礼物是否抵达,苏槿去姚府送拜帖,后日我们先去府上拜见姚老将军。” “好说,我这就去办!”凌一迫不及待出去溜达。 “那我也立刻去办!”苏槿刚转身,就被叫住。 “不急,我还有事同你说,倒茶。” 林牧坐下,目不转睛盯着苏槿。 “那夜在船上……” “老板,喝口茶。”苏槿面色尴尬,快速将茶递到他脸前,试图打断他。 林牧接过茶喝了一口,继续问道:“不是你先主动的吗?事后装失忆。” 苏槿满脸通红,一直不言语。 “昨夜不是挺能说的么?还要撕烂我的嘴!”林牧故作生气试探她。 “酒后的疯言疯语就别当真了吧。”苏槿乖乖走上前,拿起桌上的团扇轻轻摇晃服软求饶。 “我若当真呢?”林牧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炙热的眼神无处躲闪,他的脸渐渐逼近,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睫毛根根分明。 苏槿红着脸小声应道:“谁先动的嘴还不一定。” 林牧才发现原来那日喂药,这丫头竟醒着,又想起那勾人的甜味。 林牧望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用力将她的向怀中一揽,“记住,这次是我主动的。” 突如其来的吻让她措手不及,闭上眼任由他滚烫的舌滑入口中…… 镇远镖局 凌一在镇远镖局门口盘点货物,突然被人从身后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女魔头!” “什么女魔头,我叫颜非!”颜非面色稍显苍白,却更加楚楚动人。 “那日不是说好了各走各的路,你这女人怎么出尔反尔?” “还不是你……”颜非话音未落,瘫倒在地。 凌一赶紧将她放在拉货的马车上带回了万宝阁。 “林牧哥哥,快看看她这是怎么了?”凌一抱着颜非踢门而入。 苏槿本躺在林牧怀中看书,下的立刻爬到地上假装捡东西。 林牧轻咳一声缓缓站起,不慌不忙地问道:“哪里捡来的?” “说来话长,你快瞧瞧有没有救。”凌一赶紧将颜非放在软榻上。 林牧细看了一眼颜非苍白的脸,赶紧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条斯帕搭在她手腕处探查。 “她浑身冰冷,不见血色,但经脉通畅并无异常。” “她是至阴血脉,你可曾听过?”凌一为了救颜非,不敢隐瞒。 “至阴至阳相伴而生,她这种症状,只有至阳血脉的人才能救她。” 凌一心中犯难:莫非真如这女人说的,要与她那个? “林牧哥哥,若现在有一个至阳血脉的人,要怎么救?与她成亲吗?” “成亲?你想哪去了!小小年纪不学好。”林牧拍了拍凌一的脑袋笑着说道。 凌一深呼一口气,郑重地说:“我就是至阳血脉。” “你?”林牧苏槿二人异口同声。 “我听说至阴至阳一派有一种独门内功,只有他们能练成,这种内功是可以解除他们因为血脉特殊带来的病痛。” “什么内功?” “这我也不知道,你可以问一下巷主。” “现在哪来得及,她都快死了。” “还有一个法子,以人血作药引,煎药给她服用,可暂时保她性命。” 凌一幡然醒悟,“怪不得她抓了那么多人放血,原来是为了续命。” “那用我的血吧” “你的血自然好,旁人的血或许只能抵挡数日,你这至阳血脉,天生就是她的解药。” 凌一想到不用与她成亲,心里已经知足,毫不犹豫放血救人。 望着奄奄一息的颜非,他为自己先前的误解感到惭愧。 第44章 怙势凌弱因生妒,步步生情皆为她。 “不出半日便能醒来,放心。”林牧将银针收回。 苏槿在一旁打趣:“小师父,你从哪里捡来如此好看的姐姐。” “姐姐?她可凶了,差点把我……”凌一半吞半吐。 “把你怎么?”苏槿一脸坏笑。 “快别斗嘴了,你的拜帖可送了?”林牧伸出脚悄悄碰了苏槿一下。 “你还没去?那你方才干嘛去了?”凌一发出疑问。 苏槿将头侧向一旁,忍俊不禁。 林牧假装咳嗽清了清嗓子说道:“这里气候干燥,嗓子有些不舒服,吩咐她泡杯茶润润嗓子。”说完伸出手指朝着她背后的手心轻轻挠了一下。 “对对对,润嗓子,我这就去送拜帖。”苏槿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当做回应,像只小鹿般欢快地离去。 将军府张灯结彩,府里上下所有人为姚将军的大婚做筹备。 “您好,我家公子是姚将军的朋友,命我送上拜帖。”苏槿将拜帖交给府中管家后站在门口等候回复。 她望着门上的大红锦缎,不由陷入的沉思:我和他也会有这一天吧。 “你是?林牧哥哥的丫鬟!”姚丹姝身着华服,从轿子里出来,一如既往地傲慢。 “见过丹阳郡主。”苏槿行了礼,低眉颔首。 “林牧哥哥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她冲上来抓着苏槿的手热情地询问,好似先前对她的所作所为不曾发生过一般。 “他让我来送拜帖,正在等姚将军回复,若允了,明日我们会登门拜访,郡主便能见到了。”苏槿内心并不想让她去找林牧。 “明日那是拜见我父兄,我哪有机会上前,今日就带我去吧!” “万宝阁。”苏槿表面附和,内心早已愤愤不平:还真是个惯会沾花惹草的家伙! “你稍等,我去换身衣服。”那姚丹姝激动地拉着侍女便冲进府里梳妆打扮了,将苏槿丢在门口。 不一会儿管家差人回话定了后日的宴会,苏槿见那姚丹姝迟迟不出来,直接回去了。 回到万宝阁,凌一不见踪影,颜非暂住苏槿房中,苏槿推开门,见她坐在窗前发呆,午后的斜阳透过窗照在她脸色,像发光的仙子一般。 “姑娘,你可真好看。”苏槿不知为何,第一眼见到颜非就十分喜欢。 颜非立刻起身与苏槿握手,发出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你就是苏槿吧,我叫颜非!” “颜非,你好。”苏槿伸出手正要握手,颜非却热情的抱住了她。 苏槿眼眶微红,想起了姐姐从前也喜欢这样抱着自己。 “颜非,你比我大几岁,我应当叫你声姐姐。”二人一见如故,坐在桌旁说起了知心话。 “不打紧,就叫颜非吧,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颜非,我第一眼见你就喜欢。” “我也是诶!”二人不谋而合,甚是欢喜。 相谈正欢之际,门外传来姚丹姝的呼喊声:“苏槿!你这死丫头居然不等我!看我不打得你皮开肉绽!” 颜非听到这话愤怒起身,拉开门便直冲到姚丹姝面前“啪啪”就是两巴掌,打的那姚丹姝措手不及。 姚丹姝刚抽出鞭子还未来得及还手,颜非的移魂幻影扑朔迷离,早已全身而退。 “是谁?敢动本郡主!把这儿围起来,今日找不到人谁也别想走!”姚丹姝嚣张跋扈,唤了将军府的卫兵将万宝阁层层围住。 “又在胡闹!”林牧闻声赶来。 姚丹姝见了林牧,立刻收了性子,声音也小了许多,冲上前去抓着林牧的胳膊撒娇说道:“林牧哥哥,有人打我,你看我的脸!”说罢双手捂脸,眼睛微红。 苏槿正好出门,见那姚丹姝双手死死抓着林牧的手臂,怒火中烧。 “郡主高高在上,又有林牧哥哥疼惜,谁敢欺你?”苏槿盯着林牧,眼神里尽是失望。 林牧抽出手臂,淡定的说:“大庭广众,莫要拉拉扯扯,谁打了你,找出来便是。”说完余光瞥了一眼走廊上的苏槿,心里竟不安起来。 “不用找了,我打的!”颜非双手叉腰,大摇大摆走上前来。 此时凌一刚好回到大厅,躲在一堆卫兵身后观望。 “就是她!”姚丹姝挥了挥手,卫兵们冲上楼便要抓人。 “就凭你们?”颜非使出移魂幻影,顷刻间将那数十名卫兵的兵器一一卸下丢下大堂。凌一躲在身后看的目瞪口呆。 “不知这位姑娘为何要动手打郡主?” “她敢骂我姐妹,打两巴掌算轻的!”说罢飞到苏槿身旁搂住了她。 “她不过是个丫鬟,骂两句又如何?”姚丹姝拽着林牧的衣裳跺着脚俨然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架势。 苏槿望着林牧,等着看他如何处理。 “向她道歉!”林牧不怒自威。 姚丹姝松开手,有些后怕,心里甚是委屈:“你为了一个丫鬟如此数落我?” “她是我的人,除了我,谁都不能骂!”林牧向苏槿走去。 苏槿望着他步步逼近,潸然泪下,紧紧抓着颜非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暖,将苏槿的小手紧紧握住,苏槿并不愿他得罪姚丹姝,迟迟不肯动,他的手微微使劲捏了捏她的指尖,示意她信任自己。 他牵着她走到姚丹姝面前,认真地说:“若我的人真的得罪了丹阳郡主,定是我没教好,她的过错我来担,不知她究竟做了什么事开罪与你?”林牧此番话铿锵有力,姚丹姝心里十分委屈。 “她算什么!值得你如此护她!她的确没有得罪我,还不是因为你!”姚丹姝没有将话挑明,她将林牧送她的鞭子仍在地上,带着府兵愤然离去。 凌一匆匆上楼,走到颜非身旁笑着说道:“女魔头!也就你敢打这位丹阳郡主!女中豪杰!在下佩服!” “佩服我?姐姐的本事可多了去了!不如今晚?”颜非将手放在凌一胸口上,邪魅一笑。 “救命啊!”凌一吓得屁滚尿流。 苏槿和林牧相视一笑,回头看了看为自己出头的颜非,心中甚是宽慰:被人偏爱和维护的感觉真好。 第45章 陌上观日升,席下听雨落。 连江支流——羌河 羌河之上,横跨一条残败的铁索桥,桥面的木板已年久失修参差不齐。河水湍急,十分凶险。 微雨,一个头戴斗笠身穿旧袍的侠士,只见他身上背着长剑,脚踩着一方形草垛子在桥面滑行,桥面摇摇晃晃,滑至桥面断裂处,便纵身一跃双脚夹起草垛向前巧妙地跨过断隙。常人实在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必是个盲侠无疑了。 此人正是不留名,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游侠,如今竟落得如此境地。 “小二,此处离京城还有多远?” “快马三日,您这眼力,骑马肯定不行,租个马车的话五日可达。”小二贴心答道。 不留名眉头微皱,想当年自己劫贫济富,钱财都捐赠给了穷苦百姓,自己常年清贫,日子过得十分凄苦。 “这位大哥,你我年岁相仿,我瞧你功夫甚好,不如你我结伴而行,我出车费,你护我周全,如何呐?”一位头戴方巾,老农打扮的男人走到不留名身旁坐下。 “不必,我习惯一个人。”不留名将佩剑重重拍到桌上,试图赶那人走。 “陌上观日升,席下听雨落。”那人将手放在不留名的手腕处用力一握,说出一句诗句。 不留名情绪激动,又生怕贼人发现,故作镇定地说:“一同上路可以,除了车费,额外再付十两。” “成交!小二,再来二两牛肉,半斤好酒。” 二人饭后一同上了马车,不留名握住章伯的手,激动地说:“我愧对林将军啊!” 章伯语重心长,安抚道:“都怪那些贪婪邪恶之人,文副将莫要自责啊!将军死前一直念叨说他对不住你,莫要让你与家人再卷入这场纷争,可如今林家百年基业被毁,咱们都无法置身事外了。” “你是如何认得我的?” “我也不确定,将军说你身材魁梧,虎口有疤,我方才瞧你手上有疤,就念了那句诗试探一番,若你真是文叔卓,定会回应我。” 不留名想起“陌上观日升,席下听雨落”,记忆被拉回了三十年前。 盛国边界 三十年前 “快!抓住他们!要活的!”身后传来敌军将领的呐喊。 “将军快走!”文叔卓用力将林将军推开一丈远。 独自一人与敌军战斗,林将军不但没有走,反而回头抽出长剑与他共同杀敌。二人鏖战已久,筋疲力尽,敌后追兵只增不减,危难之际,二人铤而走险,弃了盔甲兵器,徒手顺着悬崖缓缓向下爬去。 “看见前方那座荒山了吗?咱们先想法子下到这悬崖底,顺着山涧向西,翻过那座山,便到我国边界了。”林将军明显气息不稳。 “好!是生是死我都追随将军!” 二人沿着陡峭的岩壁,小心翼翼地攀爬。 已经几日未合眼,两人体力不支,寻了一颗树,倚在树枝上小睡了片刻继续前进。 二人爬过密密麻麻的荆棘丛,饿了就摘些酸枣充饥,用了两日终于爬下万丈悬崖。 夜里山涧野兽出没,河流冰冷刺骨,文叔卓受了伤,昏倒在地。林将军将自己的披风给文叔卓穿上,背着他趟过冰冷刺骨的河流,背着他攀爬十分艰难,也不曾将他丢下,扛着他匍匐向前,又用了半日才上了山。 林将军寻了一个土丘,将文叔卓放下,害怕生火暴露行踪,只能挖一个土壕躲在里面防寒。 翌日,天蒙蒙亮,文叔卓醒来,望着自己身上的披风和一旁瑟瑟发抖的林将军,眼眶湿润。 太阳从敌国的方向徐徐升起,二人坐在土丘上,感受着充满生机的日光。 这座山名为荒山,因寸草不生十分荒凉而得名,二人寻了半日无获,饿的前胸贴后背,又赶上暴雨来袭,一路小跑,在一处坟地捡了一张破旧的席子,二人裹席而坐,风雨交加,饥寒交迫,就这样相互扶持走出了荒山,回到了故国。 “陌上观日升,席下听雨落。”不留名捂住双眼浑身颤抖,失声痛哭。 “你我都是受了林将军大恩的人,林家遭此大难,就是豁出这条命,我也要助少主成事!”章伯言语激昂。 “我想知道林家究竟为何遭到陷害?可是又放他妻儿性命?“不留名有些疑惑。 “林家原本世代为军中制造兵器,机关,世代忠良。可是无意间将军结识了夫人,得到了传世奇宝——刺芒。从此林家的厄运就开始了。” “可是刺芒不是早就失传了,哪怕在传说中,也未曾真的有人见过它能使人起死回生。”不留名十分疑惑。 “此事我也不知,将军到死都不愿告知我刺芒的秘密,他要我找到少主,让他毁掉刺芒,以换得天下太平。可他们这么多年一直不抓少主,我猜测这刺芒定于少主有关。”章伯表情凝重。 不留名没有告诉章伯刺芒的下落,他谁也不敢轻信。 四月二十六 姚府 林牧苏槿一同去姚府拜见姚将军。 “贤侄,多年不见,如今出落得是一表人才啊!”姚经国搀扶着姚老将军从内堂走出。 “拜见姚将军。”林牧弯腰行了大礼,苏槿也在一旁跟着行礼。 “今日是家宴,没有外人。经国,吩咐下人传菜。” 姚经国冲林牧眨了眨眼,便去了偏厅安排家宴。 “你此次上京,宫里那位怕是早就惦记上了。”姚老将军直言不讳。 “据我所知,宫里那位,庆王,迕远巷那位,都没闲着。” “我让经国暗中派了人保护你,他们若想杀你不会等到今日,他们的目的还是想从你身上得到那个东西。” “那东西本就是传说,根本无从考证。” 苏槿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但她隐约感知到林牧周围杀机四伏,危险重重。 二人拜别了姚将军,一同散步回客栈。 “你好像有很多事瞒着我。”苏槿望着他低声问道。 林牧并不想让她卷入这场纷争,在她耳旁打趣道:“怎么,这么快就管起我来了?” “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你把我当什么?”苏槿步伐加快,气呼呼的向前走着。 林牧伸出神捕索将她拦腰捆住,一把拉倒自己怀中:“那你又把我当什么?” “这大街上,你快松开!”苏槿试图挣脱,却被他拉的更近。 “随我来!”说完收了神捕索,十指紧扣拉着她飞向了林家旧宅。 第46章 皓月为鉴天为证,与君相守伴此生。 “这里是?”苏槿望着脚下破旧的林家府邸,小声问道。 “我曾经的家。”林牧扶着她坐在了屋檐上。 “原来你爹是骠骑大将军林怀安。”苏槿望着地上颓败腐朽的林府牌匾,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林家本是兵部管辖之下的铸剑坊之一,因我祖父擅长机关制造,被先帝器重,要他为先帝修建皇陵。而我父亲无心继承家业,一心想上战场保家卫国,一意孤行参了军,后来他在战场上战功赫赫,被封为骠骑大将军。” “小时候曾听父亲提起过林将军,说他不惧生死深入敌国,烧粮草,毁河堤,扭转战局反败为胜。” “是的,他一生光明磊落,除了保家卫国没有任何私心,他应该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不应该死于尔虞我诈风云诡谲的权谋争斗中。” 林牧的手越抓越紧,苏槿有些疼,她温柔地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着:“你很想他吧,我也时常想起父亲,身处绝境时只要想起他,就有了勇气。” 他将她瘦弱的身体裹进披风,一只手将她紧紧地搂着,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交到她手中,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可愿,做它的主人。” 苏槿小心翼翼打开锦盒,看到一只白玉镯,莹润通透,浑然天成。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脸颊滑落,久久无语,凝噎着连连点头。 他将玉镯取出,轻轻地将她的手拿起为她戴上,“这是我母亲的陪嫁,若她还在,定会亲手为你戴上。” 皓月当空,清风徐徐,苏槿双手揽着他的脖子,他轻轻地吻去她的泪珠,将她双手抱起落入林府院中。 他带着她参观每一处,同她讲着儿时趣事。 二人在祠堂跪下,林牧磕了三个头,心中默念:“林家各位列祖列宗在上,今日皓月为证,苍穹为鉴,不肖子孙林牧在此立誓,定为林家洗刷冤屈,重振威名,届时以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将苏家幼女苏槿明媒正娶,许她一生荣华,护她一世周全。” 突然,后院小门嘎吱作响,林牧拉起苏槿躲进角落。 “今夜就在这里凑活一夜吧,明日我去打探少主的行踪。”章伯扶着不留名坐下。 林牧从未见过不留名,但章伯的声音他一下就听了出来,于是拉着苏槿现身与二人碰面。 “章伯。” 章伯闻声回眸,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激动地上前跪下:“少主!” 不留名听到章伯唤林牧少主,单膝跪地行了军礼:“末将文叔卓拜见少主!” “二位快快请起!”林牧赶紧上前搀扶。 门外突然乱箭飞舞朝着几人射来,林牧立刻冲向牌位旁启动供桌下房的机关,突然祠堂地面开启通道,一行人匆匆躲进了地下密室。 “少主,怪我无能,被人跟了也不知道!”章伯摇头自责。 “此事与你无关,此次入京,一路都有暗探追踪,今天这些人只是其中一方势力罢了。”林牧扶起章伯安抚道。 “少主,我有要事禀告,这位姑娘是……”章伯欲言又止。 “无妨,自己人。”林牧抓起苏槿戴着玉镯的手宣誓主权。 “原来是少夫人呐,失敬失敬。” 苏槿听见章伯唤自己少夫人,心中甚是欣慰。 “我去那里休息片刻,你们慢慢聊。”苏槿寻了借口走向侧室的石桌旁坐着,留下三人商议。 不留名诗中一言不发,仔细听着章伯与林牧的谈话。 “当年,夫人带着少主去迕远巷避难,我随将军去了蜀中,那里有将军从前的旧部,我们原本要在那里将刺芒销毁,可是宫里那位以将军鼓动蜀军数万人叛乱为由,拿三万将士的生死为要挟,逼将军交出刺芒。将军不忍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背上叛变的污名,将刺芒交给了朝廷,可这刺芒根本没有人知道如何能解,将军受尽酷刑依然不肯说出开启它的方法,后来我想尽方法见了他一面,他交代我无论如何要找到你,毁掉刺芒,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可我得到的消息,有人潜入皇宫盗走了刺芒。”林牧话音刚落二人不约而同望向不留名。 “是我偷的,但不在我手上。”不留名冷冷地说道。 “东西何在?”二人异口同声。 “少主,我有一事想问。”不留名主动问道。 “你说。” “这刺芒是否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 “我也不知,我所知道的和传言一样,当年莫罱族人因此圣物全族被灭,父亲想毁掉它,想必是不愿再因为它引起纷争。” “实不相瞒,我偷了林将军的尸体,将他封存在林将军亲自督工建造的地下陵墓中,那座墓本是为菱王所建,谁知扶摇直上成了圣上的左膀右臂,菱王回京,陵墓便闲置下来。若这刺芒真能起死回生,此生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复活林将军!” “荒唐!将军高风亮节,莫说这刺芒起死回生尚无定论,即便有,将军也不会用!”章伯义愤填膺,将那不留名一通数落。 “什么高风亮节!忠肝义胆!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所谓的高风亮节有何用?能让林家上下百余口人活过来吗?能换回他驰骋沙场九死一生的美名吗?”不留名反驳道。 “我已将那刺芒打入他体内,我发现他的身体数月不腐不烂,可见此物的确神奇,如今只差一个开启它的方法,若你有法子开启,就随我去蜀地,若你没有,我便倾尽余生去寻那莫罱族幸存之人。”不留名握紧手中的剑,语气决绝。 林牧皱了皱眉,小声说道:“此时可还有旁人知道?” “只有咱们三人,还有少夫人。”不留名认真回道。 “文叔莫急,林家当年被陷害,叛国之罪的污名必须洗刷,否则即使你复活了父亲,他也逃不过再次被杀的命运。” “可惜我如今已是半个废人,不能助少主一臂之力。”不留名垂头丧气低下了头。 “这样,文叔,你继续回蜀地,你只管看护好父亲和刺芒。章伯,你去联系父亲的旧部,军中的老将也好,家眷也罢,能找到的全都找,我需要了解当年发生的全部细节。” “是!”章伯与不留名齐声答道。 “明日我会放出消息,不留名将刺芒交给了我,我已存放在自己体内,助你二人脱身。” “少主你这是将自己至于风暴的中心啊!”章伯担心地说道。 “无妨,这也是我自保的唯一方法,只要刺芒在我身上,他们就不会杀我,章伯你才好脱身去调查当年的细节。文叔的家人也才能平安。” “好,我会尽力去办,少爷你也要多加小心。” “先出去再说,随我来。”林牧叫上二人,拐到隔壁拉上苏槿,几人穿过蜿蜒曲折的密道,在城郊万安寺后院的枯井中爬出。 天已经亮了,林牧将身上的银票交给不留名,目送他离去。章伯也匆匆下了山。 林牧和苏槿手牵着手,在寺庙里虔诚祭拜,被主持留下用了早膳,原来这万安寺的主持是林将军的生死之交,二人用过早膳牵着手离开。 刚出了庙门,隐约看到不远处一辆豪华的马车向着寺庙门口驶来,车上的龙纹雕刻甚是扎眼, 林牧将苏槿护在身后,二人躲在门口的石狮旁,默不作声。 一位富家公子先下车,随后搀扶着一位夫人,夫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孩。 苏槿仔细一瞧,竟是卿尘与叶舒! 卿尘安抚怀中的婴儿,满眼温柔,叶舒在一旁为她轻轻拂去肩上的落叶。 银杏树下,万安寺旁,他躲在石狮后,一言不发。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往日的誓言像幼时挨的巴掌,啪啪作响。 苏槿紧紧握着他的手,他用力一握以示回应。 二人大大方方从石狮后走出,望着叶舒的庆王府腰牌,弯腰行了礼,笑着说道:“原来是世子爷。”利弊后继续握着苏槿的手,二人十指紧扣,旁若无人。 卿尘望了望二人的手,笑着说道:“咦?这不是梅夫人吗?” 第47章 情比金坚无可催,沉谋研虑取药引。 卿尘的话像一把刀子扎在苏槿的心上,尽管她无数次在心底重塑起坚硬的外壳,可是每每触及此事,她内心的盔甲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林牧将苏槿护在身后,昂首阔步上前振振有词道:“夫人?一无官府造册,二无婚书聘礼,此等盲流也配?”说罢温柔地回头牵起苏槿的手笑着说道:“苏姑娘已答应我的求娶,今后便是我林家人!” “原来我说过的话,他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上。”苏槿在心底暗暗自喜,她抬起眼眸望着他的侧脸,双目含情,旁若无人般踮起脚尖亲了一口。 卿尘内心早已火冒三丈,碍于叶舒在场,一声不吭抱着孩子进了万安寺。 春末夏初,绿草如茵,繁花似锦。苏槿与林牧手牵着手漫步在山林小路,累了便寻一处绿荫乘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稀稀落落洒在二人身上,熠熠生辉。 “今日才发现,从前你那些刻薄的言语竟不是本意。”苏槿靠在他肩上,小手把玩着他的发梢。 “你这丫头惯会演戏,不使些谋略如何探得你的真心?”林牧伸出手在她鼻尖轻轻划过。 “论演戏,我可不及某人,外表冷漠疏离,内心却热情似火。”苏槿伸出手替他拂去头上的落叶。 “别动。” 苏槿僵在原地,紧张说道:“可是有蛇?” “有条小舌,在这儿。”他的吻来的猝不及防,小舌在唇齿间游弋自如,他的手很大,将她盈盈一握揽入怀中,此刻二人忘乎所以,只念彼此。 万宝阁 “大鲵,又名水中人参,去除内脏,全身入药,制成粉末,可行气止痛,解热毒。” 苏槿望着袁子道写的手札,喃喃自语。 “好妹妹,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颜非起身走到苏槿身旁。 “颜非,你去过皇宫吗?”苏槿小声问道。 “皇宫?好玩么?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听说宫里的莲花池养了两只大鲵,我想偷一只出来。”苏槿一脸认真的模样。 “去皇宫里偷东西你不要命啦?我听说宫里有很多隐藏的高手,武功深不可测。” “再过三日便是姚府大婚,姚老将军刚受封了镇国大将军,此次朝中百官肯定都会去赴宴。我听说姚府这个未来媳妇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侄女,自小养在圣上和皇后身边,视如己出。届时皇上皇后也会出席婚宴,宫中守卫定会派出大部分精锐守护皇上皇后,此时便是入宫的绝佳时机。”苏槿一边在纸上画着行动路线,一边同颜非讲解自己的计划。 “可我还是觉得危险,那可是皇宫,凭你一人之力实在危险,不如我们一起去,我轻功好,我负责偷,你负责盯梢可好?” “不行,这本就是我的事,万一有危险连累了你,我心难安。而且婚宴是白天,宫中守卫森严,白天潜入实在太难了,得找个熟人带咱们进去。” “我知道找谁了!” “姚丹姝!”二人不谋而合。 “对啊,差点把她忘了,她是郡主,又是娘娘面前的红人,这皇宫对她来说进出自由。” “可她凭什么帮你呢?她对你敌意颇深,不见得愿意帮你。”颜非愁眉紧锁。 “我自有法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陪你一同去,你去搞定姚丹姝,我来搞定大鲵。”颜非言辞激动。 “嗯,快睡吧,明日我就去寻那姚丹姝。” 姚丹姝自从那日被林牧数落一通以后,回了姚府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任谁劝说都不听。 苏槿写了一封信,托人递给了姚丹姝。 姚丹姝打开信一看:林牧身中奇毒,需宫中大鲵入药。 “苏姑娘,我家郡主请您入府一叙。”姚丹姝的侍女将她带进姚府,去了姚丹姝的别院。 “郡主不吃饭哪有力气救人,这是方才丫鬟托我端进来的,你吃饱了我再同你商议。”苏槿将饭菜一一摆好,坐在一旁一动不动。 姚丹姝被苏槿轻易拿捏,端起碗筷大口吃了起来。 苏槿望着眼前这个同自己年岁相近的女子,想到自己利用她对林牧的爱意,有些愧疚。 “我吃好了,你说罢,你的计划是什么?”姚丹姝头一次好言好语同苏槿讲话。 “有件事我不想骗你,我知道你喜欢林牧,我也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与他已经互表心意了,但他中毒之事是真,这一点我没有骗你,如今那宫中大鲵是能救他的其中一味药,但我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你若愿意,咱们便一同去,你若不愿,我也不怪你。”苏槿深吸一口气,她无法确定姚丹姝是否会同意。 “其中一味?光是这一味药就足以要你的命!”姚丹姝根本无暇顾及他二人互表心意之事,反倒被苏槿对林牧的付出感到惊讶。 “是,这只是其中一味,还要去西北雪山之巅寻十年以上的雪莲花和无根之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苏槿言辞决绝。 “我可以带你进宫里,可是那大鲵是有专人看管的,要偷出来难如登天!” “我知道,可我必须一试,只要能救他。” “好,我带你去。”姚丹姝爽快答应。 苏槿激动地热泪盈眶,“谢谢你。” “你也不必谢我,万一你死了,林牧哥哥就是我的了!”姚丹姝依旧一脸傲娇。 苏槿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开心就好。” 苏槿回了万宝阁,刚进门就撞见了凌一。 “小师父,起这么早,可吃过早饭了?” “听女魔头说你要去皇宫……”凌一话说到一半就被苏槿捂上了嘴。 “跟我来!” 她拉着凌一寻了一处小巷,确定四下无人才小声说道:“你千万不要告诉你林牧哥哥,他若知道肯定不许。” “你得带着我啊,我武功高强,肯定比那颜非好使啊!” “我们是去偷东西,又不是去打架,颜非的轻功好,她的那个移魂幻影,别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就偷走了!” “不行,我必须得跟着,我不放心你,万一你出事了,我唯一的徒弟就没了!”凌一不肯妥协,非要一起去。 “哎,真是拗不过你!先说好啊,你得穿女装,我们都打扮成丫鬟才能跟着丹阳郡主混进去。” “女装?我还没穿过呢!甚是好玩!”苏槿没想到这凌一居然不走寻常路,便只好答应带他一同前去。 第48章 离情别绪人不知,生死未卜为情痴。 万宝阁 姚府大婚前夜 “咚咚咚!”林牧敲了敲苏槿的房门。 “谁?” “天气炎热,去冰些西瓜送到房里来。”林牧故作冷漠吩咐了一句便回了房中等候苏槿。 “他好依赖你哦!”颜非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苏槿披了件薄衫便去了后厨,不一会儿端了冰镇西瓜进了林牧房中。 刚一进门就被林牧从身后抱着,他一手接过托盘放在书架,双手将她紧紧搂着,像个孩童般在她的脖颈处摩挲:“这几日总见不着你。” 苏槿皱了皱眉,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若有心事,轻声说道:“明日你去参加姚将军大婚,我采买一些布料,为你做了一件长衫,明早拿给你。”苏槿说完眼眶微红,立刻将脸扭向一侧,生怕他瞧出端倪。 “你不陪我一起去?” “我去做什么,你一大早便要随姚将军出发去接亲,何况丹阳郡主见了我怕又要闹脾气,届时场面混乱,我可不想毁了你好兄弟的婚礼。”苏槿试图找理由搪塞。 “她是郡主,何况皇上皇后都在,她知道分寸。” “乖,我在这里等你,到时给我带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明晚你我二人把酒言欢可好?”苏槿将头靠在他胸口,双手将他越抱越紧。 林牧竟毫无察觉,还以为她在撒娇,拿起一旁的西瓜说道:“来,我喂你吃。” 二人坐在桌旁,苏槿纤手托腮,深情地望着林牧,竟落下泪来。 “怎么哭了?”他用手指为她擦去泪珠,温柔地询问。 “没有,想到终有一日,你我二人也能身着红袍,手执红绸,一同跨火盆,拜天地,入洞房,生儿育女,相伴一生,心中感慨颇深。” “会的,我的槿儿会是这世间最美的新娘。”他眉头紧锁,心中盘算着如何早日为林家洗刷冤屈,娶心爱的她进门。 “好啦,明日一早你便要跟着迎亲队伍接亲,须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来侍奉你梳洗。” “再抱一下……”林牧将头靠在她的小腹,满脸幸福不忍撒手。 苏槿抬起头,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弯下腰亲吻他的额头,“明晚见,林牧。”说完立刻转身离开了房间。 五月初一 吉 宜嫁娶 苏槿彻夜未眠,卯时便起身,她为林牧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新衣,靴子,连发带都亲自绣了新的。 她的手微微颤抖,将他的头发盘起,为他簪发带,理衣衫,情不自禁说道:“林公子生的真好看。”她的手从他的眉心向下轻轻抚摸着清晰的轮廓,眼神里尽是不舍。 “林公子,我家将军备好轿子等您了!” “快去吧,等你。”苏槿眼瞅着林牧上了轿子,飞速冲回房中换衣服。 她备了竹篓,迷药,飞针,还带了神捕索,同颜非凌一一同上了马车去宫门口与姚丹姝会合。 姚丹姝拿着令牌带着三人向宫门驶去。 “来者何人?”守卫的将士表情严肃,刚正不阿。 苏槿将轿门打开,拿出令牌,小手微微颤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丹阳郡主奉命给皇后娘娘送喜宴的仪式清单。” 守卫斜着眼瞟了一眼车中几位女子,便放了行。 凌一激动地握住颜非的手说道:“真是太刺激了!” “闭嘴!”姚丹姝紧张万分,冲着凌一一顿呵斥。 苏槿将令牌放在腰间,小声说道:“等下你去找皇后娘娘,我们三人趁现在天未亮去莲花池,无论是否成功,卯时正刻必须回到马车上。” “好!”颜非和凌一不约而同答道。 三人在莲花池旁一假山拐角处下车,留下姚丹姝一人驾车前往皇后寝宫。 三人摸黑穿过假山下的黑洞,向着荷花池中心的玉竹亭前进。 大鲵听觉敏感,三人还未靠近玉竹亭,池中便传来了婴孩般的哭声。 苏槿带着擦了迷药的飞针循声而去,颜非须等苏槿迷晕大鲵后方能捕捉,她紧随其后,不敢出声。 借着玉竹亭微弱的光亮,苏槿总算找到了那灵物的位置。 她半蹲着,全神贯注瞄准它,用力射出三根飞针,只听一声尖叫,惹来一队侍卫巡查,苏槿翻过栏杆,一只手抓着栏杆缝隙,整个身子侧着悬挂在荷花池上。 颜非反应迅速,拉起凌一顷刻便闪躲进假山背后。 可那大鲵竟昏倒沉了下去。 几人不敢出声,侍卫绕着荷花池转了一圈未见异常,便去了别处。 苏槿眼看着大鲵沉底,心急如焚,见侍卫走远,顾不上许多,深吸一口气,跳入了荷花池中。 这荷花池里共有两只大鲵,苏槿从胸口拿出夜光石照明,总算寻到了那只昏死的大鲵。 她用神捕索将它牢牢捆住,拖着它向上游去。 突然一直体型巨大的大鲵冲过来一口咬住她的大腿,苏槿顿时感到筋骨断裂之痛,鲜血喷涌而出,她快速射出三只飞针,这才侥幸逃脱。 凌一和颜非在水池旁焦急等候,见苏槿冒了头,凌一快速飞下池塘将她抱起飞向岸边,苏槿收紧神捕索,将这只昏死的大鲵用黑布包裹,三人向着马车停靠处摸索着前进。 天渐渐亮了起来,苏槿的腿一直在流血,颜非这才发现,撕下衣服将她的伤口简单包扎,搀扶着她向前走去。 姚丹姝已从皇后宫中出来,在偏殿角落焦急地等候着三人。 苏槿的血滴落在石板上,被巡逻的侍卫发现,开始大肆搜捕刺客。 她让颜非和凌一带着大鲵快速与姚丹姝汇合,凌一不愿丢下苏槿,让颜非先走。 颜非只好背着大鲵飞速闪回了马车中,姚丹姝只感到一阵风吹过,轿子里便多了一个人。 卯时正刻已过,姚丹姝和颜非不能再等,二人成功带着大鲵离了宫。 苏槿与凌一二人遭到两队侍卫围困,千钧一发之际,凌一背起苏槿飞上了屋顶,殊不知这一举动惊动了宫里的隐藏暗卫,自不留名从宫中盗走刺芒之后,宫中就安排了高手轮班埋伏在角楼蹲守。 突然三位黑衣暗卫,手持铁链向二人发起攻击,苏槿受伤早已无力抵抗,凌一使出至阳神功将其中两位打伤,可苏槿却被其中一名暗卫用铁钩硬生生穿透了琵琶骨,苏槿撕心裂肺的叫喊,凌一闻声回眸,怒火攻心,使出了至阳神功的最高层,直接将那名暗卫击的四分五裂身首异处。 苏槿瘫倒在房檐即将滚落,凌一双眼含泪,飞过去将她连着铁链抱起飞出了宫墙。 第49章 气息奄奄心疼矣,哀痛欲绝悲戚戚。 姚府高朋满座,林家虽然没落,可姚经国坚持要林牧随他一同接亲,见证他大婚的每一个环节。 林牧看着姚经国夫妇迈火盆,跨马鞍,拜天地,二人的婚袍在烈阳下红的刺眼,他想起昨夜苏槿提及二人婚礼时的神情,心里总不踏实。 新人礼毕,他感到强烈的不安,美酒佳肴近在眼前,可他却心事重重无法动筷。 突然,姚丹姝踉跄着跑进酒席,寻到了他,哭着说道:“林牧哥哥,快去救救她!”她声音颤抖像丢了魂一般! 林牧心急如焚:“郡主别急,救谁?发生何事?” “苏槿,苏槿她……”姚丹姝吓得语无伦次。 林牧听到苏槿的名字,飞速赶回万宝阁,推开苏槿房门,见颜非伏在桌上痛哭,他匆忙上前询问,却一脚踢翻了地上的竹篓,那大鲵从筐中滚出一半掉在地上,林牧触目惊心。 “她人呢?” “我不知道,她受了伤,让我带着它先回来,可我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回来,凌一同他在一起,听说宫里高手如云,他们会不会……”颜非也十分忐忑,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快让开!”凌一急得用起了传音之术,人未到,声先行。 林牧循声而去,熙攘的京城街头,人声鼎沸,繁华似锦,林牧见凌一裹着一件黑色披风飞速狂奔,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苏槿,沉重的铁链扯得她如万箭穿心般痛苦。 林牧双腿发软,明明烈日炎炎似火烧,他的心仿佛堕入了极寒之地,不寒而栗。 他冲到凌一身旁,看着满头虚汗,嘴唇发白,奄奄一息的苏槿,目光停留在她被穿透的琵琶骨上,视线渐渐模糊,他快速擦了眼泪,不敢轻易动她,与凌一一同回了万宝阁。 “这里交给我,你们快去换衣服,凌一,你去西郊老聂铁匠铺,就说我向他取解锁琵琶骨的器具,这里交给我。”林牧逐渐恢复理智。 “我同你一起!”颜非追着凌一二人一起离开。 林牧拿剪刀轻轻剪开苏槿的衣衫,大腿处被咬的筋骨分离,胸骨断了一根,琵琶骨被贯穿。 他强忍着悲痛,小心得为她清洗伤口,擦药时苏槿痛的手心尽是汗,她浑身发烫,隐约说着:“快带它先走!” 林牧紧紧握住她的手,眼泪不争气地流下。 苏槿每吸一口气,胸口便痛如针扎。她隐隐感觉到林牧就在身旁,强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疼便喊出来,有我在。”泪水将林牧的睫毛打湿,他将苏槿的手贴在脸颊,冰凉的小手在他脸上微微颤动,每一下都好似将林牧千刀万剐般。 苏槿嘴角微微上扬,想张口安慰他却没有力气,只好动动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点了了几下。 凌一取回器具交给林牧,林牧独自关起房门为苏槿诊治。 他将一块棉布放进苏槿口中,伏在她耳旁心疼地说道:“槿儿不怕,我现在为你解锁琵琶骨,有些疼(下巴颤抖,言语呜咽),你忍一忍。” 苏槿使出浑身气力应了句“嗯”。 林牧将她轻轻扶起,颤颤巍巍地将铁具固定在苏槿的肩膀两侧,用力将带着铁链的两把铁钩拔出,苏槿根本没有力气咬动棉布,疼的浑身颤栗。 林牧片刻不敢耽搁,快速将铁具收起,将她整个上衣脱下,继续开始为她接起断了的胸骨。 一个时辰后。 他为她换上干净的里衣,将她放平,此时林牧早已大汗淋漓,他打开门,凌一和颜非都已哭红了眼。 姚丹姝也赶来了万宝阁,望着地上的两盆血水和床上面无血色气息微弱的苏槿,她意识到自己那以占有为目的的喜欢是多么廉价。 她走到林牧身旁,将苏槿去求她帮助自己进皇宫偷大鲵的事全盘托出,林牧红着眼眶呵斥道:“荒唐!她不了解皇宫,你还不了解么!” “我劝过她了,可她太想救你了!”姚丹姝哽咽着说道。 颜非也在一旁说道:“苏妹妹几日前就在计划此事,各种厉害她全都知道,可是这些危险比起你的病都微不足道。” 凌一突然猛的打了自己两耳光:“我就不该给她药方!” 林牧站在窗前一言不发,脑海里尽是苏槿躺在他怀中,笑着憧憬二人成亲的模样,他在心中自问:“我何德何能,让一个妙龄女子舍命相救?她还有家仇未报,可她却将我的安危放在了首位,而我又为她做过什么?” 已是深夜,几人相继离去,林牧守在苏槿床前不敢合眼。她发热时,他为她擦拭全身,她痛的打颤时,他便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安抚,反复高热三巡,脉象才稍稍平稳下来。 寅时三刻 苏槿终于在昏迷中醒来,她抬起虚弱的手,抚摸着身旁小憩的林牧,林牧立刻惊醒,二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都流下了热泪。 “你若再敢瞒着我做此等危险之事,我定不饶你!”林牧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苏槿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神低垂,用微弱的声音撒娇:“你凶我。” “你可知我险些失去你啊!”他握住她冰冷的手,在手心搓了又搓,温柔地问道:“冷吗?饿吗?” “有你在心里就暖和。”苏槿深情地用指尖拂过他的额头,鼻尖,唇,“若治好了你,你陪我回家乡看一看如何?” “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想带你去听听南方的雨,一起游湖赏月可好?” “好,都听你的。”林牧温柔地回应她,生怕她睡去不再醒来。 颜非回到房中,此番进宫内力消耗巨大,浑身发冷难以入睡,穿了衣服去了后院,刚走到拐角看到凌一独自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独自饮酒,望着地上零零散散的酒瓶,凌一心中的愁苦显而易见,颜非心想这是绝佳的机会。 “少喝些!”颜非一把将他手中的酒瓶夺了过去。 “女魔头?”凌一已喝的酩酊大醉,手臂凸起的青筋在他白皙的肤上开出清晰的脉络,颜非只是挨着他,就已经无法抵抗这至阳之血的诱惑。 第50章 风云突变计难施,何去何从未可知。 颜非搀扶着凌一回了房,她将凌一放在床上,取出一根银针,将他的中指刺破,偷偷取了几滴血。 凌一虽然喝醉,但他酒量甚好,他闭着眼睛假装昏睡,颜非取了血之后便匆匆跑了出去。 他立刻起身悄悄跟在她身后,一路跟着她先药铺抓了药,又返回客栈后厨。 凌一将后厨屋顶的瓦片掀开,看见她小心的将自己的血滴入药锅之中,“这死女人居然偷我的血煎药?”凌一忍不住骂了一句。 “谁?”颜非立刻冲出去飞上屋顶,二人不过一丈远,颜非见到凌一,内心有些愧疚。 “你要血直说啊,小爷我给你一些便是!干嘛偷偷摸摸?” 颜非浑身发冷,脸色苍白,双唇微颤,冷冷地说道:“我才不信你会如此好心!” “你这女魔头,上次你快死了还不是我放血救了你!”凌一十分不服气。 颜非已经无法催动内力,浑身发冷,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凌一见她双脚无力,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看花眼,笑着打趣道:“你瞎晃悠什么?小爷我晕得很。” 凌一话音刚落,颜非竟脚下一滑掉了下去,凌一立刻跳下去抱着颜非滚到了院中的假山旁。 “你身上好冰,好舒服啊。”凌一喝了酒本就浑身发热,颜非冰冷的身体就像一个天然冰窖,凌一舒适不过片刻,才想起她这是发病了,可是药还没煎好,他只好将手划破,直接滴了几滴血到她嘴里。 颜非靠在他怀里,宛如置身云端一般,她冰冷的手在凌一的脖子,胸口来回地蹭,她的脸埋进他的脖子,双手将凌一紧紧锁住,“好暖,好舒服啊!” “你这女人,怎么每次见了我跟发春了一样,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啊!” 凌一实在没辙,厨房的药锅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凌一一只手将她扛在肩上,冲进厨房将药倒进碗里。 “醒醒,起来喝药!” 颜非迷迷糊糊伸手去拿药,却被烫了手,疼的叫出了声。 瞬间清醒的她从他肩上跳下正要给凌一一巴掌,可一想到他是自己的续命散,顺势改成温柔地拂过脸颊,坏笑着说道:“只要我要,凌少爷就给吗?” “别太频繁,是可以的。”凌一后退一步一本正经地答道。 “你知不知道你这话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啊。”颜非端起药碗,将脸凑近凌一,轻轻喝了一口,在他耳旁轻轻说道。 “想入非非?你在说什么啊?”凌一练至阳神功,需维持童子身,男女之事他是一窍不通,完全无视颜非这一番撩拨。 “你多大啊?真不是装的吗?”颜非一饮而尽,诧异的眼神望着凌一。 “十八。”凌一将头扭向一边。 “十八也该懂一些男女之事,怎还一副孩子心性?你身子没什么问题吧?”她再次向他靠近,在他身旁绕了一圈。 “她竟然不知道至阳神功只有童子身才能练成?”凌一在心里嘀咕。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林牧哥哥说了,你那番只有成亲才能救你的说辞是骗人的,总之以后你扛不住了就来找我,我放血给你煎药便是。” “说的轻巧,你能带着我一辈子吗?”颜非犀利地问道。 凌一一时语塞:是啊,自己马上要回迕远巷,她岂不是又要回去逍遥谷,以色诱人然后杀之? 想到这里,凌一顿了顿,说道:“你容我想想再答复你。”转身便回了房中。 颜非自言自语道:“世间竟有如此至纯至善之人!” 宫中大鲵失窃,城门封锁,皇上派人满城搜查,姚丹舒偷偷将消息递给了林牧。 第二天大清早,林牧为苏槿穿好衣服,唤了凌一和颜非在房中照看苏槿,独自一人去寻了姚经国。 姚府书房 “你可真不够意思,我昨日寻你喝酒竟找不见你!老实交代,去哪儿了?” “我,哎,你刚成婚,我不本不该麻烦你,但此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何事让你都束手无策?” “宫里丢的那只大鲵,是我夫人偷的。” “夫人?你何时来的夫人?弟妹她,怎如此糊涂啊!”姚经国压低了声音抓着林牧的手说道。 “如今城门被封,逐一排查,迟早查到我身上。” “你先别急,容我想想,”姚经国起身踱来踱去,突然转身说道:“这样,我此次回来大婚,本就是特赦,两日后便要回西北军营,你与弟妹乔装打扮藏匿在军队中,我差人放出假消息,就说那偷大鲵之人于昨夜逃离京城,去了南边,你们的行李切记全部销毁,轻装随军,就这么办!”姚经国为自己想到良策感到开心。 “可是,她身负重伤,根本无法行走。如何混入军队?况且军中耳目众多,若被人抓住你的把柄,实在不可。”林牧提及苏槿受伤之事心如刀绞。 “那便坐妾身的马车出城吧,后日将军便要走,我跟圣上和娘娘请了旨出城送行,明日我先备一辆车在城外等着,带你们出城后,便悄悄换车离开。我身边跟着的都是十多年的亲信,他们嘴严的很。”一位高贵典雅,举止端庄的女子突然进来,走到姚经国身旁温柔地牵着他的手说道。 此人正是姚夫人,皇后娘娘的侄女,太皇太后身边的红人——周宛铖。 “见过夫人。”林牧起身行了礼。 “昨夜丹姝在我房中哭了一夜,将苏姑娘的事前前后后说与我听,此事丹姝也参与了,圣上的脾气我了解,皇家威严不容侵犯,此事风头过了,你去了西北,寻一些稀罕宝物献上,他很快便忘了。可苏妹妹为爱牺牲,天可怜见,不可不帮。” “夫人可真是聪慧过人,谋略不输男子啊!林兄,此事就依照夫人的法子去办吧!”姚经国见妻子与自己同心同德,欣喜万分。 林牧见二人情意绵绵,不忍继续叨扰,便匆匆离去。 回到万宝阁,凌一和颜非在房中等候,苏槿睡得香甜,他小声说道:“你二人轻功卓越,出城不难,我与槿儿后日搭乘姚夫人的马车出城,你们今夜先出城,后日中午我们在城外杨柳亭汇合。” “你们是一起回那什么,迕远巷吗?”颜非追问道。 “是。”林牧言辞笃定。 颜非砖头看了一眼凌一,“你想好没?” “我们出去说!”凌一拉起她快速跑了出去。 第51章 命途多舛饱经霜,叫苦不迭历沧桑。 凌一抓着颜非,先去了城郊铁匠铺。 “来这里做什么?” “满城搜索丢失的大鲵,我偷偷给送来这儿了,这玩意儿得烘干制成粉才能入药。”凌一取了药,与颜非一同出城。 二人在城门口蹲守到子时,趁着侍卫换班的间隙,轻松翻过城门。 月明星稀,寂静无风,凌一跑的飞快,颜非内力刚恢复不久,不敢轻易消耗,她见凌一跑的飞快,“哎呀!”一声娇喊。 “唉,真是麻烦!”凌一闻声折返,将颜非背起飞奔而去。 凌一内力醇厚,跑的飞快,她紧紧贴在他的背上,高耸的巫峰随着他的步伐好似两只小兔一般跑跑颠颠。 她冰凉的手腕缓缓伸出,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双唇紧挨着他的耳鬓低声细语道:“唤人家出来怎么不说话?” “我,我在想如何说服爷爷带你回迕远巷。”凌一一脸认真的模样,让颜非为之动容。 “你对谁都这般真诚吗?”她的手指拨弄着他鬓角的发丝。 “真诚?不过不喜欢摆弄心机罢了。”凌一微微出了汗,停下来歇息了片刻。 颜非松开他的臂膀轻松跳下,拍了拍凌一的膀子一脸说道:“你该不会以为我真会赖着你一辈子吧?没认识你之前我照样活的好好的!” “怎么活?难道你对每个男人都,都那样吗?”凌一想起她那夜的行为支吾着说道。 “怎么?心疼了?”颜非的眼睛像一汪春水,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她的声音很迷人,明明说着撩人之词,听起来却似纯真的少女一般天真无邪。 “不去迕远巷也可以,我在岑溪山遇见一个世外高人,兴许他会有法子!”凌一不理会她的撩拨,依旧认真地为她出谋划策。 “我这人啊,生性孤傲阴暗,也逍遥自在惯了,世外高人又凭何会帮我?莫非我还要苦苦哀求一番?还有你!即便你是续命良药,我也不会随你去迕远巷。逍遥谷多好啊,好色之徒那么多,杀几个便杀了,等何时杀不动了寻一个僻静的地方自行了断就是!”颜非在前面走着,凌一也放慢了脚步,紧跟着她一侧,听她描述自己未来的结局。 “是人就有劣根,好色只是一面,他们也可能有父母妻儿,你说杀便杀,可能想过他们的家人今后以何为生?你心底竟无半点善良吗?”凌一虽小,可他至纯至善,心怀仁慈。 “一看你就是没吃过苦头,没有为一餐饭哭过,累过,拼过命。仁慈?善良?弱者的善良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又不是救世的菩萨,管不了这人间疾苦!”颜非将脸扭向一旁,眉头紧皱,往日的教训早已将她善良的心撕得粉碎。 十年前 “爹爹,娘亲,我好冷啊,好疼,娘亲!救救我娘亲!”十三岁的颜非躺在烧的滚烫的炕上,嘴里依然喊着冷。 她身上的经脉逐渐发紫,浑身颤抖,牙齿抖得当当作响。 一个猎户装扮的男人喝干碗里的酒,用力将碗摔在地上,怒吼道:“早就劝你不要瞎发善心,要是个好娃娃谁会往山里头扔?你不听!非要捡回来!” 女人在一旁痛哭,“咱们成亲十年都没孩子,我不是太想要个娃了么!”二人激烈的争吵,无人回应瑟瑟发抖的颜非。 “从小到大你可没少生病,颜非啊,你也别怪我们,我跟你娘就这么点本事!你这怪病郎中也说了,活不到成年!我这预备过冬的柴都快给你烧完了啊!”男人满脸关怀的模样却诉说着冰冷的言语。 颜非心里明白,这是在赶自己走了。 “他爹,熬过这个冬天成吗?”女人望着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颜非,心里十分不舍,她把颜非冰冷的双脚塞进自己的衣服里,放在腹部暖着。 那男人却说:“这个冬天?恐怕冬天没来她人就没了!再这么烧下去,大雪封山,我俩都得冻死!” 秋风瑟瑟,吹动着破旧的木门吱呀作响,颜非望着窗外萧条的树枝,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她强忍着痛苦,将脚从养母怀中挣脱,爬到床边跪下,纵使浑身疼的如刀割一般,她依然强撑着朝养母磕了三个头:“养育之恩大于天,母亲,咱们的母女缘分怕是尽了,来世我愿做您的母亲,呵护备至,还您这一世的恩情!” 颜非起身拉开房门便要离开,女人起身想拦住她,却被男人死死拽住,他冷冷的说:“这样对她也是解脱!” 颜非拖着冰冷的身躯摇摇晃晃行走在荒凉的山林中,她四处观望,想为自己寻觅一棵合适的树了解此生。 可她步履维艰,行至一片峡谷,脚下一空便滚了下去,晕倒在一片河滩旁。 忽然来了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男人将她抱起,带去了附近的一处山洞。 他见颜非浑身冰冷,以为得了寒疾,想到鹿血性热,专治寒证。于是便返回山中射杀了一只野鹿,放了血喂她喝下。 阴差阳错竟真的救了颜非一命。 颜非跟着他骑马走了三天的路程,水囊里的鹿血快被颜非喝光了。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颜非轻声问道。 “佟瑞泽!” 颜非靠他背上,泪眼婆娑,这个叫佟瑞泽的男人便成为了她当时唯一的依靠。 “我们这是去哪?” “去一处好地方!”佟瑞泽神情激动。 心如死灰的颜非因为佟瑞泽得到了片刻的安抚。区区几碗鹿血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希冀。 又奔波了一夜,颜非看到前方有几个帐篷,亮着昏黄的光。 佟瑞泽下马将她抱起,向那帐篷走去。 “佟大哥回来了!”几个身着盔甲的士兵跑出来迎接,望着佟瑞泽怀里的颜非一个个两眼放光。 “佟大哥此番收获颇丰啊!”其中一个男子笑着说道。 颜非感觉浑身不自在,这些人的眼神将她盯的心里发毛。 佟瑞泽把颜非安置在自己的帐篷里,便去找那几人饮酒。 机智的颜非偷偷爬出帐篷,躲了起来偷听他们说话。 “这回这个太瘦了,怕禁不起咱哥几个折腾!不过模样倒十分可人。” “她有寒疾,怕活不了多久,玩儿完按照老规矩,宰了吃肉便是!” 颜非吓得浑身颤抖,捂着嘴巴不敢出声,她小心翼翼地爬出草丛,却撞见一个躲在草丛里撒尿的士兵,颜非身子完全僵住了,那人提上裤子大喊一声“小丫头想跑!” 颜非拼尽全力咬了他一口,那人粗鲁的拎起颜非的衣领拖着她向那几人走去。 她被狠狠地摔在火堆旁,绝望的眼神望着佟瑞泽,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 佟瑞泽用力捏着她的下巴,先前和善的面目化为乌有,奸笑着说道:“我救你一命不用报答的么?”说罢起身拎着颜非向帐篷走去。余下几人在一旁高声喊着“大哥加油!你打头阵,我们随后就到!” 颜非从大声地呼喊救命改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音响彻整个山谷,曾以为养父的恶体现了人性黑暗,可是佟瑞泽的恶,彻底冲破了颜非心中恶的底线。 第52章 纯良少年菩萨心,璞玉浑金天然成。 “然后呢?这群畜生!”凌一咬牙切齿。 颜非又被拉回了回忆中。 她被撕破了衣衫,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剑穿破帐篷刺穿了佟瑞泽,一位三十出头的女人走了进来,只见她掌心运气,须臾之间宝剑便飞速回了剑鞘。 她将披风递给颜非,面无表情,轻声说道:“跟我走!” 颜非跟在她身后,目光呆滞,像丢了魂一般。 那几人闻声赶来,刀剑齐上,可那女人使出一招移魂幻影,颜非还没看清,她一个转身便将所有人一剑封喉。 此人便是颜非的师父,玄知真人。 “若非我师父玄知真人,下场又会如何?善良?善良只会存在你这种衣食无忧武功高强的公子哥身上!” 凌一被颜非的经历震慑,“可你回去也是做回老本行,遇见功夫不好的,可续命几日,可万一遇见一个厉害的,岂非将自己置于十年前的处境?”凌一一语道破颜非的结局。 “我这命本就是偷来的,如你所说,杀孽太多易遭反噬,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天不救我,我便自救!”颜非目光犀利,凌一的说教在她眼中不过是仁义道德的只言片语,没有任何力量。 “我知道你跟着我!出来吧!”凌一想到尘彦一直在暗中跟随自己,便试着唤他出来。 “小师弟,唤我何事啊?” “那老头可能治她这病?” “姑娘,可否搭个脉?” 颜非将脸扭向一旁,不搭理尘彦。 凌一冲过去拽着她的手不放,“快,给她瞧瞧!” 尘彦取了凌一一根头发,飞射出去将颜非的手腕缠住。 “医道有云:阳根于阴,阴根于阳,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尘彦一语道破二人的宿命。 “可有解法?”凌一焦急的问道。 “这么说吧,你二人互为对方的解药。” “这我知道,如何解?” “从前,阴阳血脉的先人发现两者通婚,依靠阴阳调和可延续寿命,可此法有违天道,有些人为了活下去,不惜兄妹苟合,视人伦纲常于不顾,后来至阳一派出了个神人,自创了至阳神功,但练此功者需终生保持童子身,否则一旦破功功亏一篑。” 颜非没想到自己那日编的胡言乱语竟然是真的,也明白了为何自己苦撩凌一无用。 “可我的血也能压制她的寒证。” “是,可最多维持不足十天。” “所以要么我给她放一辈子血,要么我和她成亲?” “是!” “那你就跟着我,我就勉强为你放一辈子血!” 颜非和尘彦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纯真之人! “哈哈哈,怪不得师父对你如此青睐!小师弟可真是罕见的天生道心啊!” “这辈子还离不得他了?”颜非不可思议道。 “还有一法子,有一个功法,需你二人一同修炼,若能练成,可一劳永逸,但小师弟你的至阳神功就……” “什么功法?比至阳神功如何?”凌一思路清奇。 “玄清功法,此功法被师傅收藏在岑溪山的藏书阁中,你二人可随我回岑溪山,以你二人的底子,不出三月方可练成。玄清功法至今无人练成,我也不知它威力究竟多大。”尘彦目光狡黠,幡然醒悟:“原来这边是师父所说的机缘!小师弟,我的任务已完成,我和师父在岑溪山等你。”尘彦仰天长笑,消失在黑夜里。 凌一将颜非拉到一旁坐下,“咱们去岑溪山走一趟?” 颜非好似没有先前那般骄傲,想起逍遥谷的孩子们,她爽快应道:“去就去!我倒要看看这玄清功法有多厉害!” 二人达成共识,决定与林牧苏槿先会面,将药引转交苏槿后便共赴岑溪山。 两日后 姚夫人天不亮就安排了人去客栈接苏槿和林牧,然后悄悄将马车停回姚府正门。 二人在车中等了两个时辰。 苏槿躺在林牧怀里,微微喘着气,天气炎热,气血两虚的她不停地冒着虚汗,林牧一遍又一遍为她拭去额前、鼻尖的汗珠。 “别擦了,哪有主子侍奉丫鬟的。”苏槿拦着他的手,小声说道。 “丈夫理所应当照顾妻子。”林牧温柔地将她的手按下,继续为她擦汗。 “夫人,请上车。”姚夫人的婢女提醒二人即将出发。 周宛铖身穿朝服,缓缓上车。 “走吧。”随着她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前行。 一路上车马摇晃,苏槿每吸一口气,胸口都刺痛难忍,她紧紧握着林牧的手,仿佛只要抓着他,就有了些许慰藉。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城郊停下,姚夫人下车与姚将军告别,然后向身后的家眷说道:“我去前面的万安寺给将军上一柱平安香,你们在此等候。” 她立刻上车,婢女燕红驾车,几人向万安寺奔去。 林牧与苏槿二人于万安寺后门换了马车,向杨柳亭出发。 凌一与颜非早早便在杨柳亭等候,见到马车,凌一便立刻冲了上去。 掀开门帘,见苏槿已经醒了,将大鲵制成的药粉交到苏槿手中,哽咽着说道:“乖徒儿,你可吓死为师了!” “小师父不哭,我这不好好的嘛,回去修养一阵子就好了,你快上车。”苏槿催促着凌一上车。 “我,我不能同你们一起回去了,我已经跟爷爷写了信,我有要事得去一趟岑溪山,林牧哥哥,他定会照顾好你的。” “颜非呢?她去了哪里?”苏槿不忘询问颜非。 “我在这儿。”颜非走到车前,隔着窗子抓着苏槿的手,眼中含泪,轻声说道:“好妹妹,记住姐姐的话,自己的命万不可轻易交付他人啊!” 苏槿知道颜非在提醒她,莫再为林牧轻易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林牧悄悄下车,将凌一拉到一旁问话,留下苏槿与颜非说体己话。 “嗯,我记下了,姐姐可是同小师父一起去岑溪山?” 颜非脸有些红,迟疑了片刻说道:“是。” 苏槿捏了捏颜非的手指说道:“小师父性格纯良,可是难得的好人哦。” “我可不要像你,喜欢男人会倒霉的,瞧你半条命都快没了。” “姐姐先别笑我,我倒要看看像你这般潇洒之人若遇上心爱之人会是何下场。你性子如此刚烈,说不定比我还要孤勇。”苏槿年纪虽小,却能看透人心。 “这个给你。”凌一将回程的锁魂散解药给了林牧。 “你去岑溪山可是为了她?”林牧看了一眼颜非。 “是,你那个毒的解方也是岑溪山那老头给的,若此次能救她一命,我这也算是功德一件。”凌一打趣道。 “万事小心。”林牧转身正要返回车中,又被凌一叫住。 “有件事我得说,不留名和你林家的老管家章伯要进京寻你,他俩应该至少有一人身上有那个东西。” 林牧见凌一如此坦诚,坦言回道:“我们已经碰面,但那东西并未带来。”林牧并没有告诉林牧刺芒的下落。 “我本就不愿参与此事,如今你们碰过面,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爷爷那儿有个交代就成,就此别过。”凌一拉上颜非二人骑马扬长而去。 林牧也返回车中,载着苏槿绕去了梁城。 “为何改道?” “梁城道路平坦,你这伤经不得颠簸,慢一些也无妨。” 第53章 重回常家拜祖母,陈年旧事戳人心。 林牧苏槿二人一同驱车前往梁城,盛夏时节,电闪雷鸣,黑云压城,才刚过未时,天色便暗了下去,这是暴风雨的前兆。 林牧关了门窗,点了一盏油灯,苏槿倚在他怀中,认真地看着林牧送她的手札。 “想不到铸剑的过程这般繁琐。”苏槿轻咳一声小声说道。 林牧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突然想起要去寻老聂给苏槿打一把好剑。 “待回去了,我亲自为你铸一把剑。”林牧摸摸她的头温柔地说道。 “我铸一把送你,你铸一把送我,就当做是咱们的信物。”苏槿笑着说道。 疾风骤雨说来便来,马儿倒灵性的很,一路疾跑寻了一个瓜棚避雨。 林牧下车将马绳取下,将马儿拴进了瓜棚里,回到车上照看苏槿。 外面雷电交加,雨落在地上像放鞭炮似得,风吹得树林哗哗响,二人依偎在一起,一人吃了一颗锁魂散的解药。 “此情此景,倒是应了你我二人的处境。” “此话怎讲?” “一样风雨飘摇的人生,复仇无路,自由无门,若没有你,我撑不到现在,早就死在迕远巷的后山了。”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他总爱用手刮她的鼻尖。 “什么事?”苏槿抬起眼眸看着他。 “当初你选中青坞,其实是我做了手脚。” “当年我也瞒了你一件事。” “嗯?” “若我说出来就算扯平了。”她握住林牧的食指笑着说道。 “先说来听听。” “我偷偷在你的茶里下了好多天迷药。” “你这小滑头,我早知道了,故意喝下去试试你罢了。” “咱们此次走的如此仓促,也不知不留名大侠和章伯怎么样了?”苏槿心细如丝,林牧心中很是欣慰。 “不留名已经在去蜀地的路上了,昨夜我收到他的飞信,章伯目前还在京城,他有父亲留下的暗卫营保护,不会有事,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好好养伤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有你在身边,我不怕。”苏槿他怀里挪蹭着换了个姿势。 二人此番回迕远巷,林牧特意换了路线:京城——梁城——卞城——庆州——定西——迕远巷。 一个月后 二人再次抵达庆州,林牧抱着苏槿上了客栈二楼,还是原来的房间,这次为了方便照顾苏槿,二人只开了一间房。 “你先歇息一会儿,我去准备吃食。”林牧熟练的为她脱鞋,散发,然后下楼点餐食。 一个月以来,他照顾的无微不至,苏槿的身体恢复很快,胸骨已经愈合,只是双手还不能用力。 “天色还早,此次回了迕远巷,短时间内肯定不能外出了,外祖母她已年迈,去见一面吧。”林牧一边喂她吃饭,一边说道。 “好,你陪我去。我想让阿婆见见你。”苏槿的手搭在他手背上温柔地说。 “好,等下我去买些礼物。她可有何喜好?”林牧竟有些紧张。 “无妨,她老人家不喜奢靡,就爱养些花草图个宁心精气。你可是紧张了?”苏槿在一旁打趣。 “咱们一同去买,总要备些薄礼,这是应有的礼数。” “好,你等我一下。”苏槿怕外祖母见自己风尘仆仆的模样,坐在镜子前拆了青云髻,梳回了年少时常梳的百合髻,换了一套鹅黄色衣裙。 林牧在一旁看的痴迷,缓缓站起走到她身后,轻轻搂着她,她抓着他的双手,娇喃道:“怎么?不好看么?” “我在庆幸,还好那年把你弄进了青坞,否则你这模样,早被旁人近水楼台了。” “又取笑我,快走啦。”苏槿起身,拉着林牧的手正要走,突然说道:“你要不要也换身衣服?” “不,我就穿你做的这件。”说罢一把将苏槿抱起向楼下走去。 “我腿伤都痊愈了,能自己走了。”苏槿看着大堂里起哄的人,小声在林牧耳边说道。 “等你何时能舞剑了再说。” 苏槿将头埋在他怀里,害羞地笑了。 二人带着礼物来到了常府正门。 “二小姐?”常府管家一眼就认出了苏槿,朝着家丁屁股就是一脚,大喊着说道:“还不快去通报老太太!” “二小姐,您可算有了音信。老夫人日思夜想,人都苍老了许多。” “李叔,舅舅舅母可在?我先去同他们请个安。” “老爷去禹州治水了,夫人也随同去了,已经去了两个多月。” “二小姐,这位是?”管家望着仪表堂堂却少了只耳朵的林牧,好奇地问道。 “这位是林公子,我的夫君。”苏槿昂首挺胸,主动拉着林牧的手向常老夫人的住处跑去。 林牧听她称呼自己为夫君,心里十分激动,二人笑靥如花,奔跑在夕阳下,衣袂飘飘,斜阳扶照,像极了深宅大院里幸福的新婚夫妇。 “阿婆!”苏槿站在门外等候着侍女通报。 “是槿儿的声音?怎么没听见芫儿说话?快扶我起来!”午睡的常老太激动地起身,丫鬟为她穿衣梳洗,搀扶着她走出门去。 “阿婆!”苏槿鼻子一酸,上前搂着常老夫人失声痛哭。 “芫儿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这位是?” 苏槿猛地一惊,顿了片刻,不知如何应答。 “莫要怕,我五十岁就送走了你娘,六十岁送走了你外祖父,阿婆扛得住,一五一十地说与我听!” 苏槿将自己几年的遭遇详细说与阿婆,她伏在阿婆的腿上,眼泪悄然划过。 “林公子,多亏有你照顾槿儿,苏家遭此劫难,可真是天怒人怨!” 林牧说道:“阿婆放心,槿儿是我会拿命守护一生的人。”老太太听了连连点头称赞。 “阿婆,我会好好学习奇门遁甲之术,勤练武功,有朝一日为苏家报仇雪恨!” “槿儿啊,你一个女子,这些年漂泊在外得吃多少苦啊?”常老夫人抓着苏槿的手贴心地问道。 “阿婆,槿儿不能侍奉膝下实在不孝,您可是怪我了?” “我怎会怪你?若老婆子我年轻个十来岁,定与你一同杀上那清风寨,将那杀我贤婿和孙女的恶人斩杀殆尽!”常老夫人拿起拐杖在地上用力的敲打了几下。 “阿婆,我明日就要走了,我不在,您要保重身体。” “我身体好得很,这府里几个比我小的老妈子都没我身子骨麻利!倒是你,我瞧你这脸色不大好,可是病了?” “没有,许是日夜赶路累了。”苏槿不忍阿婆再为自己担心。 “明日就走?那今夜便跟我一起睡。” “好。”苏槿笑着答应。 “你们快去,给林公子安排一间上好的客房。” 林牧见祖孙二人聊的正欢,便独自一人去了花园闲逛。 第54章 赤子之心生犹疑,爱意后觉迟迟来。 岑溪山 “你快点!”凌一朝着落后的颜非大喊道。 “就知道催,你倒是放血啊!我若恢复内力,凭你能追上我?” “你这女人,我这手上尽是疤了。”凌一骑着马一只手举向空中摇晃着。 颜非使出最后的内力纵身一跃跳到凌一的马背上,一把抓住他的手,朝着他的食指一口咬破,仿佛着了魔一般使劲地吮吸起来。 颜非的舌尖触碰到凌一的血,整个人引锥刺股一般打了一个激灵,浑身舒坦极了,她的唇是冰的,舌却是滚烫的,她像婴孩一般闭着眼睛贪婪地汲取,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 凌一竟只顾着骑马,仿佛对她这暧昧的撩拨习以为常,一只手抓紧缰绳,奋力向前奔去。 颜非吸饱喝足,双手搂着凌一的腰,靠在他结实的后背上惬意的睡去。 半个时辰后 “死女人,到了!”凌一摇晃着膀子将颜非唤醒。 “死女人?再敢叫我死女人,信不信今夜我就破了你的童子身!”颜非揪着凌一的耳朵威胁道。 “小娘子好生厉害!”又是那位白须老人。 “二爷爷!”凌一高声喊道。 “你这小子,就属你嘴甜!”那老人捋着胡子说道。 “二爷爷,你那玄清功法到底厉不厉害?”凌一好奇问道。 “师父都不叫,就想练此等上乘功法,哼。”老人双手袖子一甩扭头便要走。 “别啊!我叫还不成吗?”凌一嘟着嘴说道。 “尘彦!” 只听那老人对着山涧吼了一声,尘彦便闻声前来,带着二人去了早已布置好的洞府。 二人进了山洞一看,石桌上摆好了拜师的六种礼物:分别是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肉条。 “这是什么?要这么,麻烦吗?” “小师弟,芹菜寓意勤奋好学,莲子寓意苦心教育,红豆寓意红云高照,红枣寓意早早学成,桂圆寓意功德圆满,肉条寓意弟子心意。”尘彦逐一为凌一讲解。 “你这个人哪哪都好,就只有一点,太啰嗦。”凌一直言不讳。 “休得对师兄无理。”老者拿起拂尘朝凌一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我也要拜?”颜非问道。 “怎么?是老夫近些年隐居,如今在江湖上没名气了吗?”那老者回头对尘彦说道。 “你们可知面前的是谁?” 凌一和颜非齐齐摇头。 “华阳真人可听说过?” “华阳真人?”凌一颜非整齐跪下,连连磕头叫“师父”。 “哈哈哈,起来吧,你二人道心如此不稳,要想练成玄清功法可不容易啊!” 二人面面相觑,对着玄清功法都充满了好奇。 “师父,玄清功法究竟是什么?”凌一按捺不住率先发问。 “玄清功法,是一门心法和功法相辅相成的功夫,需男女同练,一人练阴,一人练阳,二人需心有灵犀,彼此信任,此功法若练成,可练就百毒不侵、金刚不坏之体。” “那为何至今无人练成呢?” “谁说无人练成?”华阳真人反驳道。 “那人呢?”华阳真人迟迟不语。 “那此功法又如何能治愈我二人这血脉的隐疾?” 老者继续说道:“此功法常人练异常痛苦,练阴面的人浑身冰冷,随时血液凝结而死,练阳面的人又异常燥热,容易内脏爆裂而死。而你二人刚好一阴一阳,阴者练阳面,阳者练阴面,功法大成之日,自然解了这阴阳血脉的弊病。” “原来如此!” 颜非认真听着老人的话,心中欣喜万分。 “我愿意练,师父。” “那我也愿意!百毒不侵、金刚不坏,听着就十分厉害!咱们这就开始吧!”凌一早就迫不及待。 “莫急,你这一身至阳元气,若不泄掉,练此法要丢性命的。”华阳真人提醒道。 “这,师父,你容我想想可好?” “可以,给你三日,三日后到后山寻我。”华阳真人带着尘彦离开了山洞。 凌一想起自己三岁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为了保持童子身,十岁起每日抄写《清心经》十遍,十二年的辛苦磨砺,才练成了这至阳神功。 颜非见他神情犹豫,一言不发独自走了出去。 “这小子已练成至阳神功保命,又凭何为了我放弃辛苦练就的保命功法,更何况那玄清功法能否练成还未知,万一练不成,他再弃了至阳神功,岂不同我一样变成嗜血的怪物?不,他自己答应了要带你来学这玄清功法,如今又这般犹豫,有何好心疼他的?”颜非心乱如麻,善与恶在心底纠缠,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可她太想活下来了,逍遥谷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还等着她养大,若她倒下,那些孩童将如同幼年的自己一样,颠沛流离,漂泊无依。 她将脚下的石子一脚踢飞,转头进了山洞,对凌一说道:“你若舍不得,咱们今夜便下山吧!” “你这说的什么话!” “至阳神功不好练吧,轻易舍去换谁都会不忍。” “我,我是有一点不舍,这功法我可是三岁就开始练了整整十二年。”凌一向来不善伪装,便将心中所想直接说出。 颜非眼眶微红,哽咽着说道:“你倒实在。” 她毫不犹豫转身出了山洞,向山下走去。 天色已黑,她不知走了多久,四周黑压压一片,偶尔传来奇怪的鸟叫声。 “逍遥谷毒物遍布,我都不怕,几只鸟也来吓唬我?” 只见她弹指一挥,一道劲力冲出,将那聒噪的鸟儿射杀。 如果没有遇见凌一,颜非在逍遥谷过得也自在,杀人放血对她来说不过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可是遇见凌一以后,他的善良感染着她,在来岑溪山的路上,颜非心里是欣喜的,她期待着命运的眷顾,让她做回正常人,可面对赤城的凌一,她犹豫了,一向心狠手辣的女魔头,居然心软了! “死女人!你在哪?”是凌一的声音! 颜非躲在一棵树背后,蹲下来默默流泪,她想回逍遥谷了,她想起临行前苏槿的那番话:“我倒要看看像你这般潇洒之人若遇上心爱之人会是何下场。你性子如此刚烈,说不定比我还要孤勇。” 颜非忽然发现,自己或许,大概,可能,喜欢上了这个纯真的少年。 第55章 天赐良缘不可逆,赤子佳人鸳鸯浴。 “死女人!你快出来!!!”凌一飞上树枝,在树上来回穿梭,目光搜寻着颜非。 颜非拉起一旁的叶子挡在自己脸前。 突然,颜非后背被一股强劲的气力击中,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听“嗯”的一声,吐了一口淤血倒在地上。 凌一闻声赶来,见她昏倒在地,背起她便向山上跑去。 二人回到山洞,凌一将颜非放在侧面的石桌上,他站在洞口朝着后山喊道:“尘彦师兄!” 尘彦却从他身后出现,“小师弟唤我作甚?” “她好像被人打伤了,你快瞧瞧!” “不碍事,我只是用飞石击中她的膈俞穴,一来她常年以男子的鲜血为药引,热邪堆积心肺,我好心帮她清除罢了;二者我瞧小师弟你寻她无果,做个顺水人情。” “原来如此,无碍便好,她定是瞧我犹豫,以为我反悔了,就想独自下山。”凌一挠着头说道。 “那你可真的想反悔了?” “没有,我就有一点点不舍,这真气跟了我许多年,总得让我跟它好好告别。何况,我还不知道这至阳真气如何卸去啊,总不能让我真的与她……。”凌一没有说下去。 “若循常理,毁去丹田即可,这没了蕴藏之处自然散去。可你还要与她修炼玄清功法,若毁了丹田,一切都无用了。” “那该如何是好?算了,我去问师父!”凌一直奔后山去寻华阳真人。 “这急性子哪用的了三天。”尘彦在身后笑着摇头。 “师父,师父!”凌一小跑着来到了后山。 岑溪山后山有一处清潭,清潭侧面的洞府便是这华阳真人的栖息之所。 凌一来到洞中,见师父静坐在石凳上,并未搭理他。 凌一便坐在地上也盘起腿打坐,半个时辰后,华阳真人睁眼,看着气定入神的凌一,欣慰地点了点头。 “怎么,片刻就想好了?” “是。”凌一睁开眼,虔诚地跪在师父面前。 “至阳真气除非破了童子身,否则无法卸去。” “这!女子名节十分重要,万万不可!”凌一目瞪口呆。 “为师有一方法,可将你的至阳真气引到你的脏腑之中储存,所谓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泄。至阳真气至精至纯,存于五脏亦可。” “请师父助我。” “但使用此法,你在修炼玄清功法时不能使用内力,修行内力之人五脏六腑融会贯通,一旦使用内力,你的至阳真气窜入经脉,与玄清功法相克,将有性名之忧。” “那我不使用内力便是了。” “不用内力修习玄清功法,你会感到十分痛苦,你可想好了?” “嗯!”凌一斩钉截铁地说道。 “躺下吧。” 凌一躺在石板之上,华阳真人运功将他的至阳真气从丹田处向上引出,将其一掌打散分藏于五脏之中。 没了至阳之力在全身运行,凌一痛苦万分,体内的至阳血脉如雨后春笋一般将他整个人围堵。 他咬着牙没有吭一声,身子蜷缩,满脸通红。 “尘彦!”师父一喊,尘彦便随声即到。 “带他二人去鸳鸯洞吧。” “是。” 尘彦扶着凌一先去了鸳鸯洞,刚进洞,他就伸手扒掉凌一的衣服,正要脱裤子,被凌一阻拦。 “这是做什么?” “救你的命!快脱!” 尘彦背过身去,凌一扭捏着将衣服脱光,面露羞涩。 “尘彦走到洞穴中央,指着一池泉水,说道:“这是冷泉,你没了至阳之力护持,跳进去泡着可以缓解经脉灼热之痛。” 凌一双手捂着下体小碎步跑着跳进池子,“真舒坦!” “你先泡着,我去接那女娃娃!”尘彦转身便要走。 “师兄且慢!我,我没穿衣服啊!你把她叫来做什么?”凌一立刻叫住了尘彦。 “让她来泡温泉!你旁边那个是热的!”尘彦忍不住笑出声。 “这!坦诚相见?”凌一骑虎难下,心中忐忑不安。 尘彦回到山洞中,见颜非已醒来,走上前说道:“那小子至阳神功已废,快随我去鸳鸯洞吧。” 颜非立刻起身,眼眶微红,小声问道:“他还好吗?” “还剩半条命吧,在冷泉里泡着续命呢!”尘彦故意将凌一的处境说的十分艰难。 “快带我去!”颜非推着尘彦心急如焚。尘彦一脸狡黠,心中暗爽:好一对天赐的良缘。 还未走到门口,颜非绕过尘彦,飞速冲进了鸳鸯洞。 刚进去却见凌一光着身子缩在水池里,背对着她,他身上经脉红肿好似一条条蚯蚓遍布全身,颜非有些心疼,蹲下来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小声问道:“疼吗?” 凌一有些害羞不敢回头,背着身子回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算什么!” “小师妹,你得去另一个温泉池泡满两个时辰,师父在池中给你们放了药,可帮你们扩张经脉。”尘彦说完便识趣地离开,出去还不忘将洞门关闭。 颜非对着凌一说道:“不许回头啊!” 她面朝着凌一脱下自己的外衣,突然抬头说道:“我可一直盯着你呢!”说完又脱去里衣。 凌一像石雕一般稳坐池中纹丝不动,颜非只顾着提防凌一回头,竟未发现自己的玉体早已倒映在水池中:只见她胴体雪白,酥胸饱满,小腰盈盈一握,温润白皙的双腿微微交叉,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似月下海棠。 凌一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余光瞥见水池中的倩影,心中默念着清心经: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而不能者,心未澄,欲未遣故也。 颜非见他一动不动,放下戒备,赤着脚走到洞口掰断一截树枝,将自己的长发高高盘起,使用移魂幻影扑通一声跳进了温泉池中。 喷溅的水溅在凌一的脸上,他立刻转了方向,继续背对着颜非。 颜非也扭过身去,小声问道:“你可后悔?” “不后悔。”凌一声音洪亮,颜非偷偷笑了笑。 “若练不成这玄清功法,也不后悔?” “师父说了,你我可是练这功法的天选之人,咱们要相信自己!”凌一激动地说道。 “是是是,我的小师弟!”颜非终于放下了内心的包袱,会心一笑。 第56章 权宜之计惊神魄,胴体香吻扰心魂。 二人鸦口无声,僵持了半炷香,颜非开口问道:“小师弟,你可有喜欢的人?” “什么是喜欢?”凌一始终背着身子。 颜非转过身,将身子紧紧贴着水池边,两只手伏在水台上说道:“你转过来,我已遮挡严实了。对着你的后脑勺讲话实在别扭。” “那,我转了啊。”凌一缓缓转身,见到颜非两只雪白的手臂托着下巴倚在池边,吓得整个人钻进水池。 颜非抓起一颗石子丢进水池,大喊一声:“出来!” 凌一靠近池边猛地窜出头来,二人平肩齐眉,相距不过半尺。 “颜非,我,我有点喘不过气。”湿湿的头发搭在脸上,睫上还挂着水珠,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盯得颜非心慌意乱。 她在水中蹲坐,将身子下压,伸手将他凌乱的湿发轻轻地拨向耳后,温柔地说:“怎么会喘不过气?我倒觉得这药浴舒适的很。小师弟,我比你大,你当唤我师姐!”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凌一的额头。 原来他体内至阳血脉压制多年,如今突然释放,加上冷泉冰凉刺骨,冷热相激,而他又不能催动内力调节,身体一时无法承受,险些跌落水中。 凌一的双手搭在池边,浑身瘫软,颜非托着他的头在他脸上轻轻拍打:“凌一?凌一?” “颜非,我想睡一会儿。”凌一有些迷糊。 “你别睡啊,你睡着了谁给你穿衣服啊?你醒醒!”颜非用力摇晃着他,可他仿佛喝醉了一般,咿咿呀呀不知说些什么。 “醒了可别怪我占你便宜!”颜非双膝直立,挺直了身子,将他的头向上托起,手指微微抬高他的下巴,她咬破自己的唇,身子上前微微一耸,吻了上去。 没了至阳真气护体的凌一,对至阴之血的渴求十分迫切,舌尖只尝到半点甜头,便着迷了一般用力地在她唇上舔舐,吸吮,这感觉让他神魂颠倒,如痴如醉,颜非面色潮红,他的力度很大,将她的舌尖搅得酥麻,她缓缓站起,玉峰挺拔,沟壑分明,纤腰微曲,翘臀跂踵,他奋力地索取,她俯下身子回应。 凌一感觉体内的邪热在缓缓褪去,视线朦胧,隐约瞧见颜非双目交睫,一丝不挂,白皙的脖颈好似仙鹤,优雅修长,他立刻松了口,整个人傻在原地无法动弹。 颜非慢慢睁眼,将自己唇边残余的血拭去,气定神闲地将身子向下一压,伸出手指在他额头轻弹了一下,“小师弟?” 凌一仿佛大梦初醒,快速回过神,将身子转了回去。 “方才,我……”这是凌一十八年来第一次亲近女人,颜非凹凸有致的身子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方才是为了救你,权宜之计小师弟不必介怀。”颜非双目含情,说了一番安抚之语。 “别叫我小师弟了,怪别扭的,还是唤我凌一吧。”凌一小声说道。 “可我就喜欢叫你小师弟怎么办?快,叫声师姐听听。”她轻轻戳了戳凌一的背。 “颜非~你取笑我?”凌一嘟起小嘴生闷气。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时辰差不多了,我要起身穿衣服了,不要偷看哟小师弟?”颜非娇俏的声音惹得凌一面红耳赤。 她起身穿着衣服,凌一虽未回头,她白皙光滑的胴体早在他心上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走过千万次。 “我去外面等你。”颜非开了洞门,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月亮,想起方才二人的交缠,轻轻咬了咬下唇,脸上尽显少女的娇羞。 “走罢,师兄说咱们的住处都在后山溶洞。” “哎呀!”颜非一声娇喊,凌一立即回头问道:“怎么了?” “许是方才泡了太久,浑身没劲儿,脚下一软,扭了一下。”颜非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 “上来!我背你!”凌一双腿张开半蹲,认真说道。 颜非轻轻一跃跳上了他的背,凌一背过她两次,上一次她各种撩拨凌一都不为所动,而这次,她只是静静地趴着,凌一的心却慌了起来。 翌日 二人早早起床,随师父去山顶晨练。 “你俩过来。”华阳真人坐在石桌旁说道。 二人一起坐下,华阳真人为二人牵丝搭脉,“嗯,昨夜这药浴效果甚好,今夜继续。” “还要泡?”凌一猛地起身,激动地喊出声来。 “怎么?才两日就不行了?我若告诉你,这心法需要你二人日日在水池中修炼,练满两月才能出洞研习功法,你可还要继续练?”华阳真人又拿拂尘敲了凌一的头。 “要我说创这功夫的人定是个登徒子,垂涎人家女子的美貌,才想出这等法子。普天之下哪有人练功脱光衣服的?”凌一将肺腑之言脱口而出。 “胡言乱语!”华阳真人喝斥道。 “还不快跟师父认错!”尘彦扯了扯凌一的衣服,小声在他耳边说道:“这是师父自创的功法。” “师父?那您可练成了?”凌一焦急地问道。 华阳真人隔空取了尘彦的佩剑交到凌一手中:“来,咱们过上几招!只比招式,不用内力!” 凌一抽出剑便向师父刺去,只见华阳真人胸口用力一顶,不止未伤分毫,伸出两根手指,顷刻间便将一寸厚的长剑击的粉碎。 凌一瞠目结舌,“原来这就是师父说的百毒不侵、金刚不坏之体!” 颜非在一旁也被震慑,此等功夫简直出神入化。 “为师只使了阴面三成功法,你二人若练成,双人合力,功法定在我之上。” “那与您一起修炼此功法的人呢?”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你可还要学?” “学,要学。”凌一十分激动。 “凌一,你知道为师最喜欢你哪点么?” “不知。”凌一摇头说道。 “你性子纯良,却又有勇气对一切事物提出质疑,习武之人最怕循规蹈矩,唯有敢于反抗敢于求变之人,方能开山立派,成为侠之大者。” 颜非听了师父这番话,内心也对凌一称赏不已。 “多谢师父赞赏,凌一定会潜心修习,不负师父的苦心。” ”走罢,你们随我去躺藏书阁。” 二人相视一笑,共同期待着神奇的《玄清功法》。 第57章 情窦未开不知趣,娇娘已然动春心。 二人跟着师父去了后山藏书阁。 藏书阁离华阳真人的住处不远,入口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洞,三人刚刚进入洞府,只见一个十岁的孩童坐在洞口看书。 “师父。”小孩见到华阳真人,起身鞠了一躬。 “尘逸,这两位是你的师弟师妹。”华阳真人乐呵呵地说道。 “师弟?”“师妹?”凌一和颜非一起惊呼。 “怎么?我入门早,叫我师兄不应该吗?”尘逸将二人打量一番,语气十分傲娇。 “该!小师兄你好可爱啊!”颜非伸出手在尘逸的小脸上捏了一把。 “叫师兄。”尘逸眼神孤傲,不把二人放在眼里。 “这小孩也太狂了吧!”凌一对这尘逸好感全无。 “修要吵闹!” 凌一拉着颜非绕过尘逸进了藏书阁。 “就是它了。”华阳真人拿出一个长条木盒,里面放了一卷白玉书简。 “师父,你这得刻多久啊!” “此乃一位旧人所刻,想传承下去,造福阴阳血脉两族的后代。” 颜非抚摸着书简,小声说:“这人的字真好看。” “是啊,我猜定是位女子,笔触柔美细腻。”凌一拿起来仔细翻阅。 “自封五识,明心见性。”凌一低声言语。 华阳真人将盒子收回,转身对二人说道:“莫急,你二人需达到心有灵犀的境界才可练习。” “心有灵犀?师父又怎能断定我们是否已经心有灵犀?” “你尘彦师兄自有法子。” “我还以为今日便可开始练习了呢!”凌一有些沮丧。 “师父,你这儿都是武功秘籍吗?”颜非好奇地问道。 “为师年轻的时候同你们一样,追求武艺精进,后来我遇见一个人,她带我入道门,这里有大半都是道家秘典。” “好了,你二人先去找尘彦,待你们通过了他的测试,便可来寻我索要心法了。” “是!” 鸳鸯洞 “师兄,原来你在这儿!”凌一拍了拍尘彦的肩膀笑着说道。 尘彦将熬制的药包放入池中,擦了擦手,起身回了句:“为了你二人,师兄我是操碎了心呐!” “师兄,我想问你,你和那尘逸,谁厉害?” “他厉害,我都得唤他师兄。” “凭什么啊?他才十岁,你入门肯定比他早啊!” “是,我入门是早,可我根基差,打不过他,硬逼我叫他师兄。”尘彦捂着手伏在凌一耳边小声说道。 “还能这样?我要能打败他,我也逼他叫我师兄!” “你?你打不过他。”尘彦走到一旁的石桌前坐下,喝了一杯茶。 “我练成玄清功法也不行?”凌一感到十分诧异。 “寻常人,最早也不过三岁开始练功,大师兄他在婴孩时期便五感超于常人,常人能在二十岁开悟都属罕见,可大师兄七岁便开悟了。师父的那些心法,我学了三年也才悟出两成,他读一遍便能化为己用。” “这么厉害,师父还追着我要我做徒弟干嘛?” “大师兄为人孤傲自负,性格冷漠,师父说他只能学有所成,不能倾心传承。” “别扯远了,凌一你忘了咱们找大师兄做什么的?”颜非对那尘逸丝毫没兴趣,她只关心何时才能通过测试,早日练上《玄清功法》。 “对,师父说有个测试,是什么?” “《玄清功法》是师父将内功心法与道家心法结合所创,它真正的精髓在于实现同气双修,即达到彼此性命同源,生死与共,心灵相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界。” “那我二人现在肯定没达到。”颜非应道。 “你二人要将对方当做自己的一部分,尝试神交体不交,气交形不交。” “那怎样才算过关?” “若你们能修得此法,可以同悲喜,即使身处异处,亦能互相感知对方的心绪。” “若真如此,也不是什么坏事。”颜非在心底默念。 “那如何培养这等默契呢?” “从日常相处开始,同吃同睡,同玩同乐,敞开心扉,交换心事,这些都可。” “师弟,走吧!”颜非听到此话,起身伸出手,对凌一说道。 “孺子可教也,小师妹悟性极高,悟性极高啊~” 凌一起身跟着颜非一起出了门。 二人共骑一匹马在山涧飞驰,岑溪山云雾环绕,重峦叠嶂,周围郁郁葱葱,鸟语花香。 “看见那片竹林了吗?咱们去那儿休息一会儿。”颜非从他背后伸出手指着不远处说道。 “好!”凌一爽快答应。 一排排翠绿的竹子直立挺拔,直冲云霄。 颜非主动牵起了凌一的手,温柔地问他:“你知道我小时候喜欢玩什么吗?” “喜欢什么?”凌一的心跳的特别快,没了内力控制,他只能由着它蹦跶。 “搭房子,逍遥谷里也有这样一大片竹林,那时的我心里常常感到不安,就喜欢用竹子搭房子躲起来。你呢?你小时候可有让觉得快乐的事情?” “没有,我的生活很乏味,爷爷为我安排好,几时练功,几时温书,几时抄写《清心经》。迕远巷里昼伏夜出,我很少出去玩,即使练功,也是躲在后山的竹林里一个人练。” 她的手轻快地摆动起来,凌一也渐渐放松心情,他的手心出了汗,他小心地抽出手,从怀里拿出帕子擦了擦。 “这手帕真漂亮,是女孩子送的?” “我徒弟送的。”凌一答道。 “你,喜欢苏妹妹?”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可知道?” “喜欢就是,她靠近你,你就紧张,她哭你就难过,她笑你就开心,她被欺负了你就心疼她。大概,也许就这些吧!” 颜非突然移魂幻影窜到他脸前,二人近在咫尺,凌一呆呆地站着,无处安放的手晃了半天然后背向了身后。 “你对她有这种感觉吗?” “我不知道,反正谁惹我徒弟伤心了,我肯定要揍那人一顿给她出气!要事欺负她的话,那我就杀了那个人!” 颜非听了此话,心里酸酸的,她抬起头看着凌一,继续问道:“若有人欺负了我,你会怎么做?” “你功夫那么好,谁敢欺负你!”凌一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说如果!”颜非气的跺脚。 “如果有人欺负你,那能欺负到你头上的人,功夫肯定比你还高,那我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啊!” “这呆子让我怎么培养啊!”颜非气的转头像马儿走去。 第58章 交心畅谈显诚意,笑逐颜开俘君心 “你怎么还生气了!”凌一一头雾水。 “自己走回去吧!”颜非纵身上马,朝着鸳鸯洞前进。 凌一无法使用内力,在后面跑的满头大汗,边跑边喊:“颜非!你等等我啊!” 颜非听他的喊声中气不足,忍不住笑出了声,停下来在原地等了片刻。 凌一气喘吁吁追了上来,颜非递出手,将他一把拉上马背。 “颜非,咱们得说好,我是为了你才无法使用内力,你不能没良心,仗着我没内力就欺负我!”凌一趴在颜非的肩上说道。 “我没良心?昨夜你没内力差点晕死过去,是谁救了你?” “好好好,这次就算扯平,以后不准再这般愚弄我!”一向腹黑骄傲的凌一,在颜非面前宛若一只任人把玩的小白兔。 “搂紧一些!”颜非一声令下,凌一便乖乖搂着她的腰,二人在夕阳下纵马奔腾,她的腰很细,身上有淡淡的茉莉香,飘逸的发丝飘到凌一的下颌,心痒难抓,他闭起眼睛,感觉风里的味道是甜的。 鸳鸯洞 颜非坐在桌前,先将自己的长发用树枝盘起,凌一坐在一旁看着,突然他走到颜非身边,有些害羞地说:“你可以帮我束发吗?” “你自己不会吗?”颜非心中还有些生他的气。 “平时都是丫鬟给我梳,出门有我徒弟给我束发。” 颜非听闻苏槿给他束发,松口说道:“别动!” 这是她第一次给男子束发,竟不知如何下手,想到自己常替师父梳头,于是将凌一的头发全部盘起,梳了一个道士的发髻,然后为他扎上发带。 “不错不错,活脱脱一个刚入门的小道士,怪可爱的!”颜非笑着说道。 “好啦,你惯会取笑我,咱们快些泡吧,还是老规矩,我先去。” 颜非羞涩的扭过头,凌一三两下将衣服脱了,下到水中,随即紧张地喊了一声“我好了!” 颜非依旧走到上次的位置,看着凌一的后背,凌一内心十分纠结:我若现在提醒她,她必然知道我昨天偷看了,我若不说,她次次都这般赤身相见!真是棘手! 凌一叹了口气,他没有提醒颜非,继续闭着眼睛等她,直到听见水声才缓缓睁开了眼。 “明日,咱们一起下山买些单薄的衣物吧。”凌一说道。 “好。”颜非没想到这凌一竟然如此心细。 “你说若咱们练成了这玄清功法,能不能打过那个尘逸?”凌一还在想如何打败尘逸当上师兄。 “我这等美人在此,他居然还在想着打架?”颜非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你还是先想想如何通过尘彦师兄的测试吧!不通过测试,师父根本不会让我们练此功法。” “颜非,师兄说让咱们彼此交心,反正此刻无聊,不如我们一人说一件过去的事?”凌一激动地说道。 “过去的事?我没一件想提的。” “那说说开心的事?”凌一继续追问。 “下午说过了,就那一件。”颜非说的漫不经心。 在遇见凌一之前,她的生命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养父母的抛弃,佟瑞泽的欺骗,她的过去全是黑暗,师父和逍遥谷那些孤儿是她唯一的光亮,但此时,她并不愿让凌一知道逍遥谷的秘密,若江湖上有人得知逍遥谷里尽是些无依无靠的孩子,她不敢想后果是什么。 颜非转过身子,将胸贴在石壁上,问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坏?”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在梦游,手脚都被树枝刮破了都不回头。原本想追上去劝说。谁知……” “谁知我竟然蛇蝎心肠,想要将你杀了放血!”颜非一脸坏笑。 “放点血倒不怕,你当时那副模样,我以为你要对我先奸后杀!” “哈哈哈哈~先奸后杀,我竟没瞧出小凌一你内心如此淫秽!!!”颜非打趣道。 “我哪有?第一次见面你就亲我,我被吓坏了!”凌一支支吾吾解释道。 “那我要说,你是我亲的第一个男人,你信吗?”颜非身子向上移动了少许,看着凌一认真地问道。泡了热泉的她,身子微微发了汗,在池水的映照下身上亮晶晶的。 “你对那些,你,你没有同他们……”凌一话说了一半,感觉自己这样太不尊重她,便停止了发问。 “所以,你很在意?在意我有没有别的男人?”她的脸越靠越近,一双桃花眼,暗藏秋波,双唇好似八月的蜜桃,粉嫩水润,娇艳欲滴。 “不是,我就是想到你和他们,我心里就感觉你被欺负了,就想救你,不想你再回去……” “傻瓜,你是我亲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见到我身体的人。”她的手指在他脑门轻轻一戳,将凌一向后推了一下。 凌一不知为何,心里会莫名感到欣喜,那种感觉像是找回丢失已久的挚宝,又好似绝处逢生一般。 “我也是。”他虽然羞着脸,可刚刚被推后的身子,竟又向前了一步,他呆呆地望着颜非修长白皙的脖颈,内心悄悄说了声:“你真好看。” 而她仿佛听见了他心中的话语一般,猛地回头,看着凌一出神的模样,颜非的心底也升起一团火,燃烧着那早已冰冷了许多年的躯体。 颜非自知已经喜欢上眼前这个傻小子,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任凭她如何撩拨,这傻子总是油盐不进,如今他这句“我也是”,倒让颜非无所适从了。 “也是什么?我要你说清楚。”她靠近水池边,抬起眸子,深情款款地又问了一遍。 凌一呼吸急促,面对颜非的追问,他鼓起勇气,语速很快地大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亲女人,第一次和人赤身相见!” 颜非不知为何会落了泪,她仓促转身,掩饰激动的内心,深吸一口气说道:“转过去,我要穿衣服了。” 她将衣服穿好,走到凌一的衣服旁,蹲下来翻出那条丝帕,对着池中的凌一说道:“明日我给你买新的,这个送我了!”然后独自走到山洞外等候。 凌一窃笑着起身,穿了衣服,走到门口继续扎着马步,说道:“上来吧!” “你怎知我喜欢被人背着?” “因为我每次背你的时候,你的心脉都会跳的稍快一些。” 她笑着搂着他的脖子,二人穿梭在山林草木之间,像极了初次见面的场景。 第59章 舐犊情深浓于水,醋海翻波不成寐。 庆州 常家 林牧在花园里散步,突然瞧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公子在远处的亭子里读书,他不忍打扰,便在荷花池边驻足赏花。 “听说苏姐姐找了个模样俊俏的郎君!”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原来是常家五小姐和六小姐。二人手拿团扇,躲在枇杷树后,在说悄悄话。 苏槿搀扶着外祖母到院中小坐,老夫人指着林牧的背影,笑着说道:“林公子家道中落,又没有考取功名,一开始我的确担心你跟着他受苦。但我瞧他对你十分贴心,我这院子就三个台阶,他却搀着你走,生怕你摔了。方才在屋里咱们祖孙二人聊了许久,未见他脸上有半分不耐烦,当你说起伤心事,他眉头紧皱,一脸心疼的模样我都看在眼里,又听你说,他多次救你性命,如此情义,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过去经历的种种,曾压得我喘不过气,多次萌生了自暴自弃的念头,每每立于悬崖之上,都是他将我拉回,他总能在我意志消沉时,将我唤醒。”苏槿的头靠在阿婆肩上,将自己对林牧的情感悉心倾诉。 “晚上叫他一起吃饭,你那些弟弟妹妹还未见过他。” “好。” “去吧,带他四处转转,我去跟老妈子们定一下晚宴的菜单。” 苏槿辞了阿婆小跑着扑向林牧,他早已察觉,却佯装不知,苏槿踮起脚尖双手将他的眼睛捂住,林牧温柔的抓着她的手说道:“调皮。” “你为何不躲?” 他缓缓转过身,一把将她的腰向怀中推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若躲了岂不扫你的兴?” 苏槿看四下无人,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回道:“恭喜林公子,得到阿婆的赞赏,邀你共赴晚宴。” “天呐,苏姐姐好勇猛!居然主动亲他!”五小姐激动地双手捂嘴轻声说道。 “希望我以后也能和郎君这般恩爱。”二人怕被发现便悄悄溜了。 晚宴时分 常家老夫人入了座,小辈们才依次入座。 常家最小的孙子率先起身,端起杯子向林牧敬酒:“林大哥,初次见面,我是常家幼子,名叫庚华,字星宇。” “林公子,不必拘谨,都是自家人,你年长,这几个小辈应当先敬酒。”老妇人的话消除林牧心中的紧张。 “姐夫好,我是五妹淑娴。”五姑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姐夫好,我是最小的六妹淑芳。” 林牧起身,一脸真诚地看了看一旁的苏槿,彬彬有礼,端起酒杯说道:“常老夫人,各位常家的弟弟妹妹,在下林牧,字子岚,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既然都认识了,大家好好吃饭,槿儿,阿婆让厨房专门做了你爱吃的糯米藕,白玉圆子羹,阿婆记得才三岁你一人就吃大半碗。”常老夫人亲自为一旁的苏槿夹菜,盛汤。 苏槿心里感动万分,强忍着泪水,端着碗,可是刚送到嘴边,泪水不争气地哗哗直流。 “哭吧,哭完了再吃,自己家不必拘着。” 苏槿心里深知,阿婆是想让她明白,虽然苏家没了,但常家永远是她的家。 饭后,苏槿去了阿婆房中休息,阿婆拿出自己为苏槿缝制的衣裙,一共二十套。 “我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你姨妈嫁的近,我走几步便到她家。唯独你母亲,自小她便懂事,性子柔和,谁知长大了却执意要嫁去江南,阿婆是一万个不舍得啊。后来她撒手人寰,你父亲忙着绣庄的生意,你和芫芫可是阿婆看着长到了七岁啊。这次你们出事,阿婆心如刀绞,只好寻些事情来做,还有些小了,这几套正合身,你都带着吧。” 苏槿望着眼前排列整齐的衣服,一针一线都是爱意,听到姐姐的名字,她内心复仇的信念更加坚定。 “好,我都带着。”她拉着阿婆的手应道。 “你过来。”阿婆将她拉倒梳妆台,从盒子里拿出一对玉佩,交到苏槿手中。 “这是?” “当年你外祖父托人打了两对玉佩,原本给两个女儿一人一对,当作嫁妆。可你母亲执意要远嫁,我生她的气,就没有给她,谁知她才嫁过去没多久便走了,我连她最后一面也未曾见到啊!!!”阿婆捂着胸口哭的伤心。 “阿娘若在天有灵,见您待我和姐姐这般好,心中只会万分感激您。” “这本就是你母亲的东西,如今交给你,你与子岚一人一半,阿婆祝你们白头偕老,平安顺遂!”说罢将玉佩交到苏槿手中。 “谢谢阿婆,阿婆,我给您捏捏背吧。” “好好好。”阿婆缓缓躺下。 苏槿给阿婆捏完背捏脚,额头微微发汗也不自知。 林牧被下人带去了客房。 “林公子,这间房是刚打扫的,是苏家二位小姐以前住过的,往年探亲,都是住这间,老夫人特别交代,全当自己家,缺什么您就言语一声。” “好。”林牧推门而入。 林牧在房中四处观望,看着苏槿曾住过的屋子,他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想起她曾说自己小时候爱看些不正经的书。余光瞥见了那本《玲珑记》,放在书架最上层,已经落了灰。 他纵身一跃轻松拿下,坐在桌前翻阅。 书的首页,竟有苏槿写的手记: 陌上言花词,笑看花人痴,靡靡处是茫然,回眸间,错了爱恋。 醉卧与君茗,感悟痴人梦,娓娓间亦沧桑,彳亍几,抿了相思。 “这丫头写诗作词还真是出类拔萃。” 他又往后翻阅,这玲珑记讲述着书生与花魁的旷世绝恋,林牧看到二人在小船上翻云覆雨的情节,立刻合起书籍,想起那夜揽星湖上的种种,“竟是从这里学来的!” 他窃笑着将书放回远处,突然看到房中挂着几幅画,其中有一副人像,瞧模样与那李昌彦有几分神似,林牧走进一瞧,落款却是苏槿无疑,竟还题了诗:晋有名仕,才貌双全,功成名就,未来可期。 “怪不得那李昌彦对她念念不忘!”林牧躺在床上自言自语,翻来覆去。 第60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烈吻侵袭逐虚名。 翌日,林牧早早回客栈收拾行李,驾车来到常家门口等候。 苏槿将阿婆送的礼物都装上了车,祖孙二人依依惜别。 常家专程派了家丁护送二人出城。 刚出了城,林牧便开始阴阳怪气:“晋有名仕,才貌双全,功成名就,未来可期啊!” 苏槿捂着脸笑着说道:“别念了!” 他将她的小手拿开,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突然一脸认真地问道:“居然为他画像,还作了诗?” 苏槿看着他,笑着说道:“怎么,吃醋了?” 他邪魅一笑,飞速朝她的小嘴狠狠地嘬了一口,说道:“等回了迕远巷,每日写一首诗,念与我听。” “林公子,纵使李太白在世也不能一天一首啊!”苏槿捏着他的脸笑着说道。 一个月后 迕远巷 苏槿的伤已差不多好了,二人再次回到这个束缚命运的地方,在这里,她是青乐,他是青老板。 林牧苏槿一前一后下车,天色已黑,青坞被青鸾打理的井井有条,客人只增不减。 林牧与苏槿刚进大堂,青鸾喜出望外,吩咐下人煮了茶,备了点心送到了青坞后堂。 “青老板,您总算回来了。” “我不在这几个月,可有事发生?”林牧恢复往日的冷漠。 “有件事,和青乐有关。” “何事?”苏槿与林牧如出一口。 “就先前来过的那个梅公子,你们前脚刚走没多久,他便来了,包下天一坞的雅间住到现在都不走,每日来青坞寻她。”青鸾说完看了苏槿一眼。 苏槿脊骨透寒,转身便要冲去天一坞杀了那梅若生。 林牧伸出钢索将苏槿拉回身旁,跟她使了使眼色,声色俱厉:“站住!” “青鸾,送她回地下密室,把暗锁上了,没我吩咐不得打开,我去会一会这梅若生。”林牧起身换了衣服,去了天一坞。 “青老板!你回来啦!怎么一回来跑来我这天一坞了?”言姑姑赶紧派人上茶,热情招待林牧。 “哦,我听青鸾说天一坞有个客人,日日到我青坞寻人,我过来瞧瞧。”林牧端起茶抿了一小口不慌不忙地说道。 “您说梅公子啊,这人在这儿住了小半年,银子可没少花啊。在三楼最里面那间房。” 林牧来到三楼,还未敲门,秦飞鸿便立刻察觉,拉开门出来查看。 见到林牧她的表情突然沉了下来,“青老板。” “青老板回来了?”梅若生激动地起身到门口迎接。 “青老板,你总算回来了!”梅若生给秦飞鸿使眼色,她立刻下楼点了天一坞最好的茶。 林牧面色冷峻,一直背对着梅若生,半晌未讲话。 “青老板,想必您知道我为何在此等您,我已经打听过了。娘子她,也就是苏槿,当初误入迕远巷,成了您的贴身侍女,后来随您一同上京,如今可一起回来了?” 林牧走到桌前坐下,低声说道:“我这里没什么苏槿,侍女倒有一个,名唤青乐。” “对,她现在就叫青乐,那个名唤卿尘的妇人告知我的,还给了我这个!这是我送给娘子的新婚礼物,绝不会错!”梅若生焦急地说道。 林牧看着眼前的龙凤玉佩,又听着梅若生唤苏槿娘子,心中暗自恼火:娘子?我都没唤过槿儿娘子,何时轮到你这狗东西! 他冷冷地回道:“娘子?恐怕这都是梅公子一厢情愿吧,据我所知,苏姑娘并不愿见到你,她口中的你可并非良人!” “是,我与娘子之间确实有些误会,她生我的气,这才跑了出来,还望青老板能替我美言几句,先让我与她见上一面。” 梅若生执念颇深,油盐不进,实在难缠。 “她不会见你的,你们清风寨对她和她的家人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若你真的爱她,就不该再出现在她面前!” “可我们已经拜了堂成了亲,还……” 林牧一掌将茶桌击碎,将梅若生的话语打断,横眉怒目道:“够了!你那是强娶,只要她不愿意,你在她心里连蝼蚁都不如!” “青老板对她关心过了头吧!”梅若生见他如此反应,心里也是万分不悦。 “无论如何,不见到她我是不会走的,我日日去你青坞等着!”梅若生拎起玉佩在林牧眼前晃了又晃。 “若不是在迕远巷,你早没命了!”林牧夺过那龙凤配捏的粉碎。 他步履匆匆来到地下密室,对守在门口的青鸾说道:“你回去休息吧!” 青鸾前脚刚走,林牧打开暗锁,进了密室。 苏槿在密室里踱来踱去,心慌意乱。 见到林牧,猛地回头,惊慌的神色这才有了缓解。 林牧大步流星快速冲到她跟前,一手掐腰一手搂起她的脖颈,发疯一般强吻了下去,苏槿喘息急促,他霸道的力度这才松弛下来,进而双唇微张,再次温柔地将她的朱唇含住,他疯狂地从她的舌尖掠夺每一丝爱意,她缓缓伸出双手将他抱紧,轻轻地拍了拍他的颤抖的背,林牧才逐渐冷静下来。 苏槿抬起头看着他:“林牧,你有些不对劲!” 他将她的小脸托起,有些生气地说道:“叫相公!” 苏槿见他如此模样,垫着脚在他耳边温柔地唤了声“相公!” “从今日起,私下只准唤我相公!”林牧又伸出手指在她鼻尖轻轻地剐蹭。 “那你也当唤我娘子才是!” 林牧一听“娘子”二字气不打一处来,“这狗东西,明日我便杀了他!” 苏槿猜到定是那梅若生将二人拜过堂的事说与林牧听。 她拉着林牧的手坐下,双目含情,摇晃着手上的镯子,笑着说道:“我可是要做林家主母的!” 林牧被她逗得喜笑颜开,心中怒气去了大半。 苏槿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林牧,认真地说道:“相信我,明日带我去见他吧。” 林牧虽然心中不舍,但他知道,苏槿已经成长,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自己应当尊重她的选择,让她同过去告别。 第61章 脱胎换骨展新颜,如胶似漆情缱绻。 第二天一早,苏槿换了一身白衣,将头发盘起,头戴白花,未施粉黛,她只身去找梅若生,林牧悄悄寻了个油头坐在楼下大堂喝茶。 她先在门口停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一脚将房门踹开。 梅若生和秦飞鸿大吃一惊,梅若生望着白衣素裹的苏槿,眼神里尽是怜惜。 他激动地上前,刚要伸出手,苏槿向后退了一大步,冷冷地说道:“有话就说!” “我出去,你们聊!”秦飞鸿准备离开。 “秦姑娘不急,今日刚好为我做个见证!” 梅若生两眼放光,曾经的苏槿支离破碎惹人怜惜,如今的她不怒自威,果敢自信,梅若生更加着迷。 他示意秦飞鸿留下,秦飞鸿这才停下了脚步。 “娘子,我寻你寻的好苦啊!” 苏槿弹出神捕锁,将梅若生紧紧锁住,梅若生刚要用力后退,苏槿用林牧教她的招式快速收紧锁扣将他拉近然后趁其不备用力踢向他的膝盖! 梅若生单膝跪地,忍痛咬着牙说:“是我对不住你!只要你愿意同我回去,要我做什么都行!” 苏槿从脚踝抽出一把匕首扔在地上,狠狠地说:“我要你死,现在死给我看啊!” 梅若生缓缓站起,神捕锁对他而言只能困住片刻,他步步逼近,眼中布满血丝,言辞激烈:“当初你父亲和姐姐被杀,我根本不知,我救下你,想给你一个家,我又有什么错!新婚当夜,我被人下药,欺负了你,我心中悔恨不已,可是槿儿,我是真的爱你,三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啊!”梅若生声泪俱下。 苏槿望着他的一片深情,心中只觉得恶心,她将靠近自己的梅若生用力向后推了一下,激动地说道:“当年我苏家遭遇的一切,你们清风寨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包括你!你苏槿一句不知情就想撇干净吗?你吃的每一粒米喝的每一口酒,都是我苏家的钱财!你爱我?你爱我与我何干?我对你没有半分情意!我听见你的名字都觉得恶心!”她情绪激动,浑身发抖。 “那你为何带了我送你的龙凤佩走?”梅若生仍不死心! “你送的?那是我爹爹和娘亲的定情信物!爹爹一直戴着,临死前都抓着不放!你清风寨的金库里有多少不义之财你不知道吗?你被下药欺负了我,你还到处炫耀!对外宣称我是你娘子!你配吗?那一夜我只要想起来就觉得恶心!要我跟你回去,除非我死!” 苏槿这番歇斯底里的呐喊震慑在场的两人。 秦飞鸿转过身去,轻轻抹去落下的泪。 梅若生也颤抖着肩膀,一个壮汉,此刻哭的像个孩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梅若生竟然跪在了苏槿脚下,他捡起匕首便向胸口刺去! 苏槿一脚将匕首从他手中踢落,继续说道:“先别急着死,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你当初娶我是为了使我免遭那群匪人蹂躏,但这份恩情三年前我已经还了!我不欠你的!今日秦姑娘替我作证,你我二人再无瓜葛!” “苏姑娘,他三年来一直住在船上,从未上过清风寨,还安葬了你的家人,这些年他一直为那件事自责,痛苦不已,只想找到你,保你一世平安。”秦飞鸿忍不住替梅若生辩解。 “他那是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难道还要我感激涕零不成?我说完了,你要死便死,我也省得脏一回手。”苏槿背过身去,心里想到林牧的处境,又即刻转身蹲了下来。 梅若生目光呆滞,信念破碎,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三年的执着化为泡影,此刻他宁愿一刀了结自己! 苏槿捡起地上的匕首,用力刺向梅若生的胸口,只是下手偏了一寸。 她潇洒起身,冷冷地说道:“转告徐立,他的头我迟早来取!” 梅若生顿时感觉如鲠在喉,突然一股热血喷出,苏槿的白色衣裙被立刻染红,秦飞鸿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而那梅若生竟笑出了声,有些发癫,轻轻说道:“总算是解脱了!” 苏槿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便悄然离去。 秦飞鸿将梅若生搂在怀里痛哭:“不要!求求你不要死!” 林牧见苏槿浑身是血,拉着她快速回了青坞的房间。 他刚要张口询问,双唇却被她的小手捂上。 她眼中含泪,捧着他的脸说道:“若是上次在迕远巷与他见了面,我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可如今,上天安排了一个真正守护我的人,将我从泥潭拉出,我甚至感激他让我活下来,因为这样我才能遇见你。”说完她闭上眼睛深情地吻向林牧。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林牧捧起她的脸,吻向她掉落的泪,她湿润的睫,她禁闭的双眼……他用力将她一把托起抱在怀中,苏槿双腿将他整个人缠住,他们爱的深沉,对彼此的爱恋在舌尖上起舞,在双唇之间忘我地交织。 “青老板!梅公子受了重伤!桐老板请您一同诊治!”青鸾在门外大喊。 林牧停下回头,苏槿双手将他的脸掰正抬高,低下头轻舔他的唇,一脸坏笑,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不许去!” 林牧将她向上抱了抱,对着门外一声呵斥:“不去!”青鸾闻声火速离开。 苏槿见他如此听话,湿答答的唇又贴了上去。 地下宫殿 “巷主,林牧回来了,少爷却没有一同回来!”成先生小声汇报。 “可有他的行踪?” “最近的一名暗卫来报,说是见少爷与一姑娘上了岑溪山!” “岑溪山?”巷主表情凝重。 “好你个徐老头,敢打我孙子的注意!尽快安排,我要去一趟岑溪山!” “可是京城刚传来消息,不留名与林牧会面后匆匆回了蜀地!外面都在传刺芒已经封存在林牧身体里!” “林牧手中若有刺芒,定会先找宫里那位谈判,恢复他林家名誉,可他仓皇离开京城,可见刺芒并不在他身上。而那不留名,是林怀安的生死之交,他好不容易找到林牧,不助他一臂之力,跑回蜀地做什么?”巷主自说自话。 “无妨,传信给叶舒,蜀地曾是他爹的封地,人脉还是有的,必要时让他亲自跑一趟,我去岑溪山走水路会快一些。” “是。” “把林牧身边的暗哨先撤了,以免打草惊蛇。” “是!” 第62章 恍然大悟入佳境,惺惺相惜共生情。 岑溪山 “颜非,我一个男子,骑马应当坐后面!”凌一牵着马站在山洞口,朝着正在梳妆的颜非大声喊道。 “好!”颜非从洞口飞出,轻松上马,进而向凌一伸出手。 “没有内力实在不便,感觉自己如同废人一般!” 凌一被她一把拉上马背,心情沮丧,他的头靠在她的背上,迟迟不语。 “打起精神来!别忘了咱们一个月只能下山一次!应该好好玩耍才是!” “你说咱们何时才能达到师兄所说的心有灵犀的境界?” “你说什么?”颜非没听清,转头对着凌一大喊。 她的脸颊蹭上他的下巴,耳根微红,他身子微微前倾,在她耳边重复说了一遍方才的话。 颜非的耳朵一阵奇痒,她缩起了脖子,大声说道:“等下姐姐带你做一些人间爱侣该做的事!咱们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二人在市集穿梭,颜非常带着逍遥谷的孩子们上街游玩,集市上好玩的好吃的她了如指掌。 她带着凌一吃当地的小吃,去茶楼里听戏,看杂技,观皮影戏,玩的不亦乐乎。 凌一从未如此畅快的玩乐,突然见一老翁在卖自己手作的银簪,想起颜非用树枝挽发,于是悄悄买了藏入怀中。 “凌一!快来!”颜非在前方招手,欢呼雀跃的模样,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凌一小跑上前,颜非突然戴着一个胖头娃娃状的面具,凑到凌一跟前。 凌一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片刻,颜非以为吓到他,将面具摘下。 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的脸上,面具掀开的那一瞬,凌一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短暂的心悸。 “你吓傻啦?” “颜非,你真好看!”凌一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颜非拿面具的手僵在半空,四周人声鼎沸,唯他二人,仿佛置身于无人之境,四目相接,眼神交融,彼此仿佛在内心对话。 凌一的身体不听使唤,总想离她再近一些,他向前半步,突然人群中冲出一个人撞到了颜非的肩膀,她险些没站稳,凌一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她立刻站直,花容失色,支支吾吾地说道:“还有个地方没去!”说完拉着凌一向前跑去。 她拉着凌一来到一家绣庄,指着案台上展示的丝帕,笑着对凌一说道:“选吧,先买十条给你!,算了,还是二十条吧!” 她拿着帕子仔细看着,凌一在身后偷笑,却还是为了哄她开心,乖乖选了二十条丝帕。 “姑娘生的如此标致,我这里还有些真丝衣裙,姑娘可有兴趣瞧瞧?”老板见颜非天生丽质,又出手大方,便向她推荐起店里的衣裙。 凌一环顾一圈,眼神停留在一套淡紫色的真丝长裙上,“老板,将这件拿给这位姑娘试试。” 颜非喜爱紫色,却从未在凌一面前提及,她去了后堂换上。 颜非身材傲人,胸前的白玉兰随着她的脚步摇曳生姿,皱褶的裙摆步步生花。 “就它了!” “穿这个怎么习武,别忘了咱们是来买薄衫的。”颜非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 凌一性子耿直,直接说道:“老板,我们还需采购一些薄衫,泡澡时穿着不易着凉即可。” 一旁的几个女子捂着嘴偷笑,指着二人窃窃私语。 老板笑着将他拉到一旁,恭敬地说道:“请您与夫人随我到内堂挑选。” 凌一听到夫人二字,脸色微红,没有解释便随老板去了内堂。 凌一一进内堂,立刻捂着眼睛跑了出去。 之间内堂四周挂满了女子的心衣,款式应有尽有,老板特意唤了自己的娘子进来帮颜非挑选。 “姑娘,买这个,穿了它,保你能得相公夜夜宠溺。”老板娘拿起一件薄如蝉翼的钩肩款式放在颜非手上。 颜非小脸一红,双手推开,小声说道:“不用了,给我拿两套素纱单衣即可。” 颜非拿了衣服,见凌一在门口等候,笑着说道:“我先去将衣服换了,你稍等片刻。” 凌一冲过来一把拉起她说道:“走啦,天色已晚,再不回去晚上赶不及了!” 颜非红着脸随他一同离开。 “就说要换衣服吧,这裙子,我怎么骑马啊!” 她嘟着嘴站在一旁,凌一蹲下来双手抱起她的双膝,将她侧着放上马背,笑着说道:“这样不就好了?” 然后纵身上马,双手拉着缰绳飞奔而去。 她紧紧靠在他怀里,双手揪着他胸口的衣衫,颜非突然有种被保护的错觉,明明他比自己小了六岁,可此刻,他宽厚的臂弯,却像父亲一样可靠。 鸳鸯洞内 颜非像往常一样,又去掰树枝盘发,凌一从怀中掏出下午偷偷买的银簪递给她,“这树都被你薅秃了!” 颜非接过银簪,笑着说道:“小凌一,你这一下送衣服,一下送发簪,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凌一有些害羞,拿了单衣换上便下了水。 颜非也将下午买来的单衣换上下了水,谁知这素纱单衣浸了水,竟牢牢地贴在身上。 她突然想起师兄所讲的“神交体不交,气交形不交”。于是正襟危坐,昂首挺胸,闭着双眼凝神静气,淡定地说道:“凌一,你尝试将脑中的一切杂念摒除,屏气凝神,忘记此情此景,忘了自己,也忘了我。” 凌一看着乳白色的轻纱附在她曼妙的身子上,稚嫩的双珠在浸湿的单衣下微微凸起,若隐若现。 凌一顿时觉得又些口干,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颜非,我,我看着你没法子摒除杂念。” “转过身去!”颜非轻声喝道。 凌一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心里默念《清心经》,让自己躁动的心绪平静下来,他试着放空自己,意念仿佛从身体抽离,飘去了逍遥谷,在那里他似乎看到幼时的颜非,独自在河边洗衣,独自上山砍柴,看到她躺在火炕上冻得瑟瑟发抖。 他表情狰狞,十分痛苦,身下的冷泉如滚烫的沸水一般冒起了蒸气。 颜非停止神交,快速拍着他的肩膀试图将他唤醒。 凌一突然一声大喊,崩溃中醒来,身上筋脉凸起,疼痛难忍。 颜非起身跳入冷泉,可这泉水早已被凌一的至阳血脉烧的温热。 凌一的关节好像蛇虫啃咬一般,痛彻心扉,他咬着牙,满脸通红,鼻血止不住的流。 颜非冰凉的身躯将他拥入怀里,伸出衣袖将他的脸擦干。 “颜非,快走,我怕伤了你。” 颜非将他越搂越紧,下巴伏在他肩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哗的流。 二人胸口紧贴,却没有丝毫邪念,心中只有对彼此的担心。 第63章 心潮澎湃难自已,暗流涌动许芳心。 “师兄,我有事请教。”颜非背着凌一去后山寻了尘彦。 “小师妹想问何事呐?” “为何凌一用你教的心法练习神交时,会那般痛苦?” “他的至阳之力被封进脏腑,一旦催动内力,脏腑内的至阳之力便会循着经脉回归丹田,如此一来就不能与你修练玄清功法了。”颜非眉头紧锁。 “那为何不卸掉至阳之力?莫不是怕练不成玄清功法,给自己留一条退路?”颜非对凌一生出一丝怀疑。 “这,唉,难为他一片苦心,你竟如此想他!”尘彦摇摇头一脸无奈。 颜非察觉尘彦话中有话,继续追问。 “他那一身至阳真气,破了身自然就卸了。可他不愿损你名节,才求着师父想了这个法子。”尘彦将凌一封印至阳之力的真相和盘托出。 颜非这才明白为何昨夜凌一执意推她走。 “不借助内力,修行玄青功法,他会比常人痛苦万分,至阳血脉会烧的他筋脉受损。” 颜非为自己的猜忌感到羞愧,她不相信世上竟有人为了自己,牺牲到如此地步。 他起身回到洞府,凌一躺在床上缩成一团,红肿的筋脉使他难以入眠。 颜非看着纱帐内的少年,曾经活蹦乱跳,背着自己满山跑,如今形同废人,承受着伤筋蚀骨之痛。 她走到床边,拿出帕子为他擦汗,冰凉的手被凌一当作救命稻草一般牢牢抓住。 颜非伏在他肩上,眼泪大颗大颗地滴在他的脸颊上,脖子里。 “你很疼对不对?”她的手颤抖着抚摸着凌一的脸颊。 “不疼!颜非,你别哭啊!”凌一立刻伸出手为颜非擦去眼泪。 颜非触目恸心,哭着说道,“凌一,对不起。” 她双手搂着凌一的脖子,哭成了泪人。 凌一见她如此伤心,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他咬着牙撑起身体,若无其事地说道:“你瞧,我这不好好的嘛!等咱们练成了玄青功法,便再不用受这血脉限制了。好了,不哭了,你怎的比我那小徒弟还能哭啊!” “还不是心疼你!没良心!”颜非起身在他的脑门上用力一戳,凌一顺势啊的一声假装被她打倒,“颜女侠饶命啊!”。 “凌一!\\\" “嗯?” “我喜欢你!”颜非双手抱头躺在凌一身边,眼睛望着飘动的纱幔,轻轻地说道。 “喜欢我?因为我愿意救你?” “也许吧,你呢?你喜欢我么?” 颜非单刀直入,凌一毫无招架之力。 “颜非,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那你为何救我?还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凌一转头看着颜非,小声说道:“我见你受苦,心理就难受,这算喜欢么?” 颜非回头,与他相视一笑,“算!” “颜非,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说。” 昨夜与你神交时,我闭着眼睛,隐约看到了你小时候的样子。“他凑近她低声耳语。 “这傻子,明明已经动心却不自知。”一想到自己得到了眼前这位赤诚少年的爱,她的心中便感到欣喜。 她双目含情,盯着凌一问道:“是吗?小时候的我是何模样?” “我看见你在砍柴,手上磨出了血,还看到你躺在一个火炕上缩成一团,表情十分痛苦!然后我的心就像被人揪住了一般,十分痛苦!” “若非我发现及时,你就走火入魔了!”颜非宠溺的将他的碎发理向耳后。 “颜非,你的眼睛好亮,像星星一样。”凌一盯着颜非乌黑发亮的眸子出了神。 “我知道。”颜非猛地起身,双手伏在凌一的胸口。 二人的眼神像深不见底的暗流,看似冷静,实则汹涌湍急。 这个吻来的很急。 凌一猛地起身将她按在身下,两颗悸动的心霎那间像决堤的洪水,将彼此淹没在爱的长河里。 迕远巷 梅若生躺在仁须坞的客房,桐老大忙活好一阵子,才将他的命保住。 秦飞鸿坐在他的床边,眼睛红肿,双手紧紧握着梅若生。 “你刺伤的?” “嗯。” “该直接杀了。” “他是该死,但不能死在青乐,你的贴身侍女手上,他应该死在苏槿的剑下。”苏槿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中飘落的银杏叶,低声说道。 林牧起身走到她身后,坚实地臂弯将她整个人裹住,“会有那么一天的。” “主人,巷主在楼下。”青鸾在门外禀报。 林牧起身下楼,青鸾瞥见房中的苏槿,翻了个白眼离开。 苏槿则带着阿婆送的礼物,去了后堂看望青坞的女孩子们。 “怎么瘦了许多!”青瑶拉着苏槿左右打量。 “我带了礼物给大家。”苏槿将礼物分给每一个人。 青瑶将她拉进房间,笑着问道:“我怎瞧着,妹妹脸上有种莫名的喜悦?” “哪有。”苏槿小脸通红。 “哪个少女不思春?妹妹可是有心上人了?莫不是在京城看上了哪家公子?”青瑶打趣道。 “姐姐别取笑我了,快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青瑶打开盒子,见里面装了一幅卷轴,她摊开卷轴一看,是一副画,画上一对佳人在庭前赏花,留白处还有一首诗: 醉卧此处与君茗, 笙歌辞去半残生。 神明暗妒问苍穹, 奈何已是情深重。 青瑶将画捧在手心,失声痛哭。 “我也是偶然遇到,见画上的人与姐姐有几分神似,后来打听了才知道,这幅画的主人正式姐姐的夫君,便买下来了。希望它能陪伴着你。”苏槿眼眶微红,轻轻拍着青瑶啜泣的肩膀安慰道。 “好妹妹,谢谢你。” 地下殿堂 “巷主,船已备好,今夜就可启程。” “给叶舒的飞信可发了?” “发了。” “好,这里便交给你了,西北那边也要时刻盯着,待我捉了那小子回来,直接将他送去西北,好好锤炼一番!” “少爷年纪小,初入江湖,难免贪玩,巷主不必太担心。” “凌一这小子,被我约束惯了才一副乖巧模样,骨子里,跟他爹一样叛逆!” “林牧那边?” “暂且放他两天。” “好。” 第64章 风吹竹林浪迭起,缠绵缱绻云雨情。 林牧看着桌上凌乱的手稿,笔记,摸了摸苏槿的头,将她唤醒。 “你这几日在这儿睡的?” “是啊!你送我的那本手札,我全部看完了,我对里面一些暗器做了修改,这些是修改后的手稿。”苏槿起身伸了个懒腰。 林牧将她的腰一把搂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的伤得好生养着,熬坏了身子,谁替我林家开枝散叶?” “林公子,堂还没拜,就想着生娃娃,有违礼数哟!”苏槿捏着他的耳垂轻轻把玩着。 林牧的脸越凑越近,宠溺的语气质问道:“苏姑娘在船上撩拨我的时候,心中可有礼数二字?” “那又是谁把我扔进了坞娘的房里,跟着她们学媚术?”苏槿搂住他的脖子,低眉浅笑:“怎么?你不喜欢?那今后……” 他的吻总是出其不意,湿热的唇将苏槿的话打断,她的气息被他尽数夺取,融化在爱意缠绵的舌尖。 玄钨 “青老板,京城走了一遭,面具也不戴了?瞧你这模样,容光焕发了不少啊!”白少春光着膀子出来笑着迎接。 “白大哥,我想借你这炉子一用。” “无妨,随便用!”进屋拿了两件护袖递给林牧和苏槿。 林牧将身后背的一块玄铁卸下,交到白少春手中。 “这可是好东西啊!以前我在铸剑坊做学徒,见师父曾经打造过一把玄铁长枪,锋利无比。你这块想打什么?” “我自己来,想铸两把好剑!” “哟,何人如此大的面子,竟劳您亲自出马,这巷主的大寿还未到啊!” 苏槿在一旁偷笑,林牧摘了披风,带着苏槿一同进了玄钨的铸剑坊。 “已经入秋,这里却酷热难忍,铸剑师父们只穿了一件褂子干活。 林牧将她的眼睛挡起来,小声说道:“此处不适合你来,回去等我。” 苏槿乖乖回了青坞,林牧脱去上衣,光着膀子,开始炼化玄铁。 寻常熔炉要炼化这玄铁并非易事,林牧拿出打宝所得的火焰石,一把丢进了炉子,有了这火焰石催化,那块玄铁渐渐熔为一缸银白色的铁水。 林牧在玄坞忙了数月有余,苏槿也没闲着,独立改造了两件暗器。 岑溪山 凌一和颜非日日同食同寝,形影不离。 “大师兄,我们可以接受你的测试了。”二人手牵着手来到山顶找尘彦测试。 “好好好。”尘彦面带微笑,运力朝向凌一便是一掌,颜非见状,移形换影挡在凌一面前,凌一也将她揽入怀中转身背对尘彦。 尘彦大笑道:“记得你二人刚上山时,都想快些练成功法分道扬镳,如今我这一击,你二人纷纷站出来护着对方,还有何可测的呢?好一对天赐良缘呐!”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测试对不对?”颜非双手掐腰,生气地问道、 “小师妹莫生气,我不这样说,小师妹你怎么觅得有情郎啊?”尘彦一脸坏笑。 “那同吃同住也是你想出来的?” “不止同吃同住,连那泡澡的点子也是我出的,你二人的八字我早就算了,命定的良缘,我不过略施小计,助你二人早日看清彼此的真心,将来你二人成亲,师兄我可得坐主桌啊!” “凌一,给我抓住他!我今日可顾不上师门尊卑了,非得打他一顿才能出气!” “颜非,我没有内力,抓不住他啊!” 颜非追着尘彦从山顶追到山下,凌一在后面跑的气喘吁吁。 “住手!”华阳真人一声令下,几人纷纷站着不动。 “莫要耽搁时间,快快去练吧!”华阳真人将《玄清功法》交到颜非手中,扭头回了后山。 “拿到了!颜非我们可以开始练了!”凌一激动地抱起颜非转了一圈。 二人手牵手刚要走,尘彦却拦住喊道:“练这功法,你们可必须得在冷泉和温泉池里,这次我真没骗你们啊!” “知道啦!”二人欣喜若狂,一同去了鸳鸯洞。 二人分别坐于泉水之中,凌一练习阴面,颜非练习阳面,二人屏气凝神,自封五识,即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仅留神识进行交流。 凌一无法催动内力,无法运气,颜非便催动自身的真气,循循导入凌一体内,至阴之气在他体内乱窜,最终停在他的脏腑之中,与封禁在此的至阳之力相互对峙。 凌一忽冷忽热,身上奇痒无比,瞬间便跳出神识,五感全开。 颜非也受他影响,无法凝神聚气,第一天以失败告终。 “颜非,对不起!我拖累了你。” “说什么胡话。”颜非温柔的为他擦去额上的汗珠。 “本来就是,我连这心法第一层的境界都进不去。” “你太急了,凌一,急于求成是习武大忌,你能用十二年练成至阳神功,这区区玄青功法难不倒你!”颜非尝试安抚满脸沮丧的凌一。 “我!” 颜非捂着他的嘴,小声说道:“今日到此为止,我陪你散散心。” 她旁若无人地起身穿衣,将衣服递给凌一。 二人穿了衣服来到了后山竹林,躺在一起编织的小屋里,看星星。 “颜非!” “嗯?” “不如我们……”凌一话未说完,颜非便知他心中所想。 “不可,万一咱们未能练成玄清功法,这至阳之力尚能保你一命。” 风吹着竹林沙沙作响,二人早已心照不宣,他知她想为自己留一条退路,她知他想早日助自己练成神功救她性命。 屋外风浪迭起,像极了二人躁动不安的心。 “若练不成,我便做你一辈子的药!” 他不再矜持,灼热的唇将颜非克制的内心禁锢,她冰凉的肌肤与他紧紧贴着,凌一弓着身子,他褪去她的衣衫,一只大手从她身后拦腰托起,他的唇心尖滑至小腹,颜非觉得有些痒,不禁笑出了声。 竹屋在风浪声中吱呀作响,将二人狂乱的心再次点燃。 “凌一,不要。”颜非用仅存的一丝理智试图说服凌一停下。 “我偏要!”凌一的唇在她身上游弋,背诵千遍的《清心经》在此刻形同虚设。 “那便说好了,一辈子不分开!” 颜非主动探出舌尖,向他的唇挑衅,他狠狠地一口将她的舌噙住,在口中缠绵交错。 第65章 淫雨霏霏任风起,绿帷帐下奏春曲。 郁郁葱葱的竹林,疾风吹过,似一抹黛绿的帷帐。 翠色欲滴的竹叶随风飞舞,落在她白皙的腿肚上,藕色心衣卡进竹节的缝隙,被摇晃摆荡的翠竹,撕扯地咯吱作响。 淫雨霏霏,竹影缱绻,深邃的竹林,幽暗的深谷,牵着凌一渐入佳境。 她的眼神里尽是索求,将他弓起的背搂紧,舍不得撒手。 他的唇在她的肌肤漫游,步步生花。 她身下好似盘旋着一轮圆月,悠扬旋转。 她的腰极具阴柔之力,似水蛇起舞,风中细柳。 他的气息似猛虎细嗅,此起彼落,如火如荼。 韶华荏苒,月亮已经升到正空,皎洁的月光透过竹屋的缝隙,映在二人身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在皎洁月光下熠熠生辉。 凌一脏腑的真气汇至丹田,化作一江春水,隐隐褪去。 颜非殷红的小脸,贴在凌一的胸膛上,跳动的心似擂鼓筛锣般,他轻抚她的潮湿的发,低着头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吻。 翌日清晨 颜非仍在酣睡,凌一早已将餐食备好,他匍匐着爬进小屋,温柔地将她唤醒,贴心的为她穿好衣衫,鞋袜,牵着她来到石桌前。 一向豪放大胆的颜非竟害羞起来,低眉颔首,沉默不语。 凌一的指尖将她紧缩的下巴微微抬起,双目含情,低声问她:“怎么了?” 颜非轻轻挪了挪身子,又将头低了下去。 他看了看她落红的衣裙,双手将她抱起,一直抱回了住处。 山路崎岖,他走的很急,颜非抬着眸子,看着他清晰的下颌,她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颜非换了衣服,伫立镜前,想起养母曾说,女子失了身,眉会乱。 她轻轻地拨弄自己的眉尾,仔细打量。 凌一从背后将她搂住,低声附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昨夜到现在,你都未同我说句话,可是在怪我?” 她娇羞地身子一转,柔情似水的双眸,将爱意传递。 他的心跟着一紧,拦腰索吻。 “凌……”,意犹未尽的缠绵接踵而来。 “嗯。”他回应一声低吟。 拉扯的银丝将两颗动荡的心紧紧缠绕,久久不愿分离。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咳,二人红着脸向师兄请安。 尘彦侧过身偷笑了一下,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师弟,罚你抄《清心经》一百遍可行啊!” “可,可行!”凌一瞅了一眼颜非,红着脸应道。 颜非也在一旁捂着嘴笑。 “言归正传,如今你至阳之力已泄,借着内力,加上你二人天生的血脉优势,练成玄清功法指日可待!” “太好了!待我们练成了之后,打败尘逸替你出气!”凌一上前拍着尘彦师兄的肩说道。 鸳鸯洞 二人坐于泉水之中,引气入血,阳气入阴脉,阴气入阳穴,纳新吐故,调和脏腑。 凌一感觉周身经脉好似注入一股清泉,从脚底直冲百汇穴,而颜非则与其相反,纯阳之气从头顶汇入,徐徐向下,遍布全身,她感觉到小腹一一阵暖意,渐渐地汇至脚心。常年冰冷的指尖,第一次有了温热的感觉。 循环往复约两个时辰,二人结合道家导引十三式,将周身经脉尽数打通,五脏六腑融会贯通。 “今日就练到这儿吧,师兄罚你抄写《清心经》一百遍,你可一个字还没写呢。” 颜非的手指在凌一挺拔的背上轻轻戳了一下,低声说道。 “《清心经》我都写了十几年了,一百遍算什么。” “那走吧,我研磨,你来写。” “好!” 二人穿好衣服,手牵手回了住处。 颜非多点了一根蜡烛放在桌前,凌一将《清心经》扔向一旁,竟一字不差默写了下来。 颜非坐在一旁,纤纤玉手在砚台上旋转,发出吱吱的声响。 凌一闻声抬头,烛光下,颜非眉眼低垂,口中振振有词:“一清一浊,一静一动。清静为本,浊动为末。故阳清阴浊,阳动阴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 念到此处,颜非双耳绯红,顿时停了下来。 “怎么不写了?”颜非看凌一呆的出神,举起蜡烛向前凑了凑。 “方才那段,乱我心神。” “你背了十几年都没乱,怎的?我才念了几句,你这心神就不稳了?可修要拿我当由头偷懒哟!”她穿着凌一送她的紫色长裙,一只腿微微抬起,屁股坐到桌上,低着头看了一眼,继续调侃:“小凌一,看来我不应在此,瞧你这一页纸上尽是错字,师兄明日定要骂你!”说罢将蜡烛放回壁台转身便要离去。 凌一迅速起身,抓起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回扑倒在书案上,错漏百出的《清心经》洋洋洒洒散落一地。 “把小’字去掉,叫我凌一。”他的眼里有一团火,烧的她脸颊滚烫。 “谁让你比我小呢?就叫你小凌一,小凌一!”她调皮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他一脸疏狂,伸手将她的玉带卸去,白色抹胸半悬在玉峰之上,好似高耸的远山覆盖着皑皑白雪,连绵起伏。 玉带搭垂在书案上,随着源源不断的激荡,玎玲、玎玲地响。 一个月后 二人已将玄清功法的心法练成,达到了六识相融的境界。 凌一将颜非放在心尖上宠着,衣食住行事事周到。 又恰逢赶上一月一次的下山采买,二人心情甚好,一起吃了酒,玩到亥时才回。 幸得马儿识途,二人醉眼惺忪,摇晃着回了岑溪山。 却不知,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凌一!”巷主内力浑厚,一声怒吼,凌一吓得从马上跌落,瞬间惊醒,擦了擦额上的虚汗,恭恭敬敬地鞠躬,喊了声“爷爷。” 颜非早已醉的不省人事,凌一贴心上前搀扶,颜非竟搂着他亲了一口,笑着说道:“我要你背我回去!” 巷主的脸一黑,对着华阳真人一通谩骂:“你这老不死的!将我孙子的一生都给毁了!” “爷爷,你怎这般无礼?”凌一见爷爷口出脏言,立刻劝阻。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服臭脾气!尘彦,送师弟师妹回去休息,备壶好茶,今夜我与你师叔好好叙叙旧。” “是。” 第66章 皓月碧空铸双剑,郎情妾意惹人羡。 “你这老秃驴,骗我孙子拜师就算了,还给我找个孙媳妇!” “诶~休要怨我,拜师虽是我略施小计,孙媳妇,可是你孙子自己找的!” “胡说!他练了至阳神功,不近女色,《清心经》倒背如流,十几年来不下万遍,若没你挑唆,他怎会……” “师弟,你我都年轻过,血气方刚的年纪,你不也没逃过美人关嘛!”华阳真人笑着打趣道。 “他俩,到何地步了?” “你抱重孙子不远咯!”华阳真人调侃道。 叶子君气的一掌击碎了石桌。 “师叔莫要动气,师弟师妹已经练成《玄清功法》的心法,功法不出一月便可大成了!”尘彦赶紧上前安抚,搀扶着他坐下。 “你可知他那至阳神功耗费我多少心血啊!” “师弟,一切皆由天定,他与这女子,实乃天赐良缘呐!” “沉迷儿女私情,能成何事?” “屋梁落月君子林。小师妹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子君师弟!你可有片刻悔意?”华阳真人起身,将手中拂尘在他肩上重重地打了一下。 原来凌一的爷爷,姓叶,名子君,与华阳真人同出一门。 后山洞府 颜非早已躺在凌一腿上酣然睡去,凌一毫无睡意,爷爷的到来,将他短暂的自由打破,心里愁云满布,一夜未眠。 颜非睡眼惺忪,见凌一坐着发呆,立刻起身,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夜没睡?” 凌一回头,猛地将颜非抱在怀中搂紧,低声说道:“颜非,我好喜欢你。” “傻瓜,我也喜欢你,比你的喜欢再多一点。” “昨夜,你喝多了,没来得及告诉你,爷爷来寻我了。” “爷爷?快带我去见见!”颜非激动地起身,梳妆打扮,全然未察觉凌一脸上的难过。 “我爷爷,他这人脾气不大好,我怕你被他训斥。” “怎么会!既是爷爷,我会让着他啦!” “你不了解,他真的很凶,从小到大,我在他面前,连大笑都不敢的。” “他再凶,也得讲道理,有我在,别怕!”颜非拽着凌一便上了山。 华阳真人与叶子君早早便在山顶静心打坐,颜非昂首挺胸,走到叶子君身前扑通一跪,笑着说道:“爷爷好,我是颜非,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叶子君静静坐着,一声不吭。 颜非径自起身,伸手用力扯下他一根胡子,叶子君掌心发力,还未出手,颜非移魂幻影躲到凌一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俏皮的说道:“你爷爷这么凶,将来我的娃娃可不许他靠近!” “娃娃?颜非你?”凌一瞪大双眼,欣喜若狂。 颜非捏了捏他的腰,耳语道:“我骗他呢。” 华阳真人在一旁看戏,捋着胡子大笑。 叶子君看着颜非拿着他的胡须与凌一嬉笑打闹,不知为何想起了小师妹。 叶子君曾为了追随师父修行,蓄发留须,清心寡欲,却被小师妹乱了道心。 想到这里,叶子君嘴角一抹浅笑,小师妹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抬起头,看着二人情投意合,如胶似漆,朝着颜非摆摆手说道:“女娃娃,你过来!” “我怎知你不是骗我,然后等我过去再一掌拍死我,我不去!”颜非一脸傲娇,毫无半点胆怯。 “好厉害的一张嘴!” “凌一是凌一,你是你,我喜欢他,不代表我接纳你!”说罢转身便要下山。 华阳真人见师弟松了口,赶紧起身说道:“颜非,休得无礼,叶老先生是我的师弟,你当唤一声师叔才是!” “师叔?”凌一喝颜非齐声惊呼。 “爷爷,你们居然是同门?”凌一惊讶地问道。 “此事就此作罢,你这小子,《清心经》都白写了!” 凌一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看着颜非,面红耳赤。 “我是真心喜欢凌一,生死都要在一起,横竖他已是我的人了,你那迕远巷若不留他,我便带他回逍遥谷去!”颜非嘟起小嘴,模样娇俏可爱。 叶子君被怼的哑口无言,拂袖离去。 凌一崇拜的眼神看着颜非,从小到大,他还是头一回见爷爷吃瘪。 二人手牵着手下山,凌一突然问道:“颜非,你方才说与我生娃娃,可是当真?” 颜非学着爷爷的语气,戳了戳凌一的脑袋说道:“你这小子,《清心经》都白写了!” “你敢取笑我!” 凌一一脸坏笑,抱起她便飞向了竹林的小屋中…… 迕远巷 苏槿日日关在密室里研究暗器,林牧铸剑已近一月,初见雏形。 迕远巷已入深秋,苏槿煮了百合莲子羹,来到玄坞门口。 林牧光着膀子围在炉子旁敲敲打打,汗水流淌在健硕的胸膛,手上起了水泡,在火光下显得锃亮。 “快,把它喝了。”苏槿将莲子羹端到林牧跟前,温柔地说道。 “你来的正好,正等你一起刻字呢。” “刻什么好呢?” “那就请江南才女榜上有名的苏姑娘来定啦!”林牧端起莲子羹喝了一口,笑着说道。 “惯会取笑我!容我想想。” “剑上刻诗太过冗长,选两个字可好?” “好,都依你。” “就取皓月和碧空吧,皓月为鉴,碧空为证,与君厮守,相伴一生。” “皓月剑和碧空剑,好听!” 二人一人手执一剑,将“皓月”、“碧空”刻在了剑柄之上。 “好啦,铸剑虽然重要,你的身体也是要紧的,你的身子本就喜冷不喜热,陪我散步去吧。”苏槿将他拉起来,拿起一旁的棉布为她擦去身上的汗。 她的小手在他背上,像蹦跳的小兔,弄得他阵阵发痒。 二人去了后山,手拉着手坐在那棵树上,她的双腿轻轻摇晃,头靠在他肩上。 “你今日心情甚好啊!” “还记得吗?也是在这里,你说想听《凤凰台》,那天真的好冷,我冻得小手通红,你将我的手紧紧捂着,那是父亲去后,我的心第一次感到温热。” 他看着她一脸幸福地回忆着多年前的事,想到自己曾对她机关算尽,心中悔恨不已。 “我多希望能再早一些与你相识,看你蹒跚学步,与你打闹嬉戏,委屈时给你安慰,身处险境时救你出水火。” “没关系,能相遇,就已是难得的际遇。” 他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腿上,黑色的披风将她紧紧裹在怀里,迫切地在她唇上索取爱意,她双臂将他的脖颈环住,纤腰微耸,潮湿的唇一张一翕,怯怯地探寻,他的舌向她口中疯狂进取。 “嗯~”苏槿不经意的一声娇喘低吟,将他搅得欲火焚身。 他掐紧她的腰,将她抱直,跨坐在身,她双臂微曲,松弛地搭在他肩上,盘坐的双腿早已发软无力。 他突然停下,双唇微张,喘着粗气,她酥胸挺拔,伴着急促的呼吸在他胸口磨磨蹭蹭。 他的衣衫有些潮湿,气喘吁吁将她抬起,苏槿突然坐直,颤声低吟:“不要。” 林牧瞧出她内心的不安,快速将手收回,疼惜地将她抱紧,轻声低语:“槿儿不怕,抱抱。” 她将头埋进他的臂弯轻轻啜泣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槿儿不哭,”他把她越抱越紧,此刻的林牧心如刀绞,他不知如何安抚一颗曾被禽兽揉碎的心。 第67章 玉盘扭转意未尽,颠鸾倒凤俘君心。 岑溪山 “师弟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多年未回,陪我去后山逛逛如何啊!” “我认识路,你少跟着碍眼。”叶子君一脸嫌弃,独自向后山走去。 凌一和颜非正躺在竹林小屋里温存,将那竹屋弄得摇摇欲坠。 叶子君站在半山腰的一块大石上,思绪被拉回了过去。 “师兄,我替你把胡子剃了,快看!”慕云小师妹将叶子君拉到水池边,捂着嘴偷笑。 他向水里瞧了一眼,自己蓄了大半年的胡子不翼而飞。 叶子君有些生气,可又拿调皮的师妹没有办法。 二人常在后山的竹林练剑,小师妹时常偷懒,在两根竹子之间绑根绳子睡懒觉,春日熹微,阳光照在小师妹的脸上,也深深印在他的心上。 可他身份特殊,在岑溪山求学不过走个过场,十年学期已到,他即将离开。 二人心底刚刚萌生的爱意,面对分别,显得微不足道。 那一夜,小师妹喝了许多酒,没有去送他。 当他回到家中,父母已为他选好了良配,即将大婚。 他将喜帖送去岑溪山,每个师兄都有一份,却独独漏了小师妹。 慕云师妹与他在岑溪山一起长大,暗恋他十年,不曾想至爱之人竟连一封喜帖都不敢给她。 那年腊月初八,大雪。 他身着婚服,冷若冰霜,牵着妻子的手拜堂。 慕云师妹身着红裙,背着双剑,只身闯入了王府。 府内高朋满座,无人注意到她眼含热泪,心如寒霜。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司仪的呐喊像锋利的长枪,将慕云的心撕成碎片。 “叶子君!”银铃般的嗓子却喊出了愤怒、悲伤、哀怨…… 叶子君的心先是一惊,回头看到小师妹泪眼婆娑,心头似打了千万个绳结一般,揪扯着疼。 小师妹不顾众人眼光,大步上前,将一只木箱子,重重的摔在地上,箱子裂开躺在地上:八岁送的琉璃珠,十岁绣的香囊,亲手雕的檀木簪,刻了半年的《清新经》,她写的情诗散了一地,他画的美人神似慕云。 每一个物件背后,都是二人写不完也道不尽的情意。 慕云哽咽着问出一句:“师兄大婚,不请我喝杯喜酒吗?”话音刚落,泪水不争气地涌出眼眶。 叶子君眼中含泪,低声唤了句“慕云!”。 府上的卫兵拿着长棍将她层层围住,她一道剑气将一排木棍齐齐斩断,碎了一地,瞬间鸦雀无声。 叶子君,字春华,茂王独子,因八字冲撞了太子,十八岁之前不得回京。 母亲将他送去岑溪山,学习道家功法,本想潜心修道,却被小师妹乱了道心。 “屋梁落月君子林”,是慕云为他题的诗。 彼此对视的一霎那,往事风起云涌,掀动着二人跌宕起伏的心潮。 “对不起!”叶子君撤下胸前的红缎,向着新娘深鞠一躬,拉着慕云飞驰而去。 朱雀街上大雪纷飞,他牵着她的手,衣袂飘飘,像二人的心一样自由。 他将她抱上马背,向着岑溪山驰骋远去。 马踏残雪溅荒径,风雪载人见真情。 风雪交加,没有要停的迹象。 二人寻了一处废旧的草屋,生起了炉火。 “叶子君,你的背全湿了!”小师妹的声音像风铃一般,总能将他的心激起涟漪。 “叫师兄。”他将大红婚服脱下搭在木架上烘烤,露出小师妹为他缝制的狐皮背心。 二人不约而同想起那年冬天,在岑溪山蹲守了三日才抓到那只白狐: “师兄,抓到了!”慕云脚下一滑顺着山涧的陡坡滑了下去。 叶子君飞过去将她搂紧,二人翻滚在陡峭的山坡上,炽热的胸膛让慕云忘了寒冷,她朱唇轻点他的嘴角,立刻低头粉面含羞。 二人被一座大石卡在半山腰,叶子君的心如风驰电掣,闭着眼碰上那朝思暮想的樱唇。 冬夜的冷风如冰锥刺骨,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小手抚摸着光滑的狐裘,侧腰抬颈,轻碰他冰冷的唇。 叶子君望了望窗外肆虐的风雪,心想:许是上苍也有悲悯之心,降了一场风雪,撮合他们这对有情人。 她躺在他怀里,冰冷的手扫去他发丝融化的雪水,他将她的手抓着压回胸前,缓缓的将她放在地上,他手臂为枕,长衫作床,在火光下股髀交错,水乳交融。 二人身下的长衫扭作一团,露出茸茸的稻草,参差不齐的稻杆纵横交错,扎在慕云的臀尖上,忽痛忽痒,戳的她娇喘连连…… 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红裙搭在臀上,冰凉的小脚被他夹在小腿中间暖着,她摸了摸他新长的胡茬,佯怒道:“今日我若不来,此刻你定于那新娘子洞房花烛,是也不是?” 他双手交叉将头支起,将她整个人撑起了半分,笑着应道:“凌女侠胆识过人,举世无双,谁敢跟你抢男人?” 凌慕云轻轻在他胸口锤了一下,温柔地说:“得知你成婚,我的心像跌入了冰湖深处,它每天都在重复着一句话——去找他,去找他!所以我便来了,我身无长物,唯一有的便是那箱老物件,去赌你的半颗真心。” “为何是半颗?我整颗心装的都是你!” “你既然答应与旁人成亲,说明心有旁骛了,可我就是这般倔强,半颗心,也得抢回来!” 说完直挺坐起,纤细的手指按在他隆起的腹肌上——玉盘扭转意未尽,颠鸾倒凤俘君心。 一旁的柴火劈啪作响,将二人的情欲燃至最盛。 两个月后,二人回到岑溪山,在祖师爷的见证下拜了堂。 他们在岑溪山度过了彼此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二人形影不离,如胶似漆,鸳鸯洞内结连理,翠竹林中赴云雨。 可惜好景不长,世子妃羞愧难当自缢而亡,母家上疏弹劾,茂王被贬雍州不毛之地,王妃身染重病,危在旦夕。 偏偏此刻,凌慕云怀了身孕,害喜十分严重。 叶子君只好将她交付师姐照顾,只身前往雍州…… 第68章 鸿爪留泥扰思绪,离情别绪难自抑。 雍州 茂王被褫夺封号,降为雍王,居雍州,无召不得回京。 叶子君快马加鞭,赶到雍州,跪在母亲床前,以泪洗面。 “春华莫要哭,母亲这病吊了十几年了,早已回天乏术,与我儿无关。” “母亲!是孩儿意气用事!害的父亲被贬,也害了您!” “母亲也年轻过,那姑娘冒死抢婚,可见将你看的比自身性命还重要,我儿若喜欢,母亲祝福你们。”王妃撑着身子坐起,叶子君立刻上前扶稳了母亲。 “傻孩子,这皇家的权力斗争,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即便没有你这桩事,你父亲也难全身而退。” “母亲,我有孩子了,慕云怀了我的骨肉,您要当祖母了!”叶子君为母亲擦去额上的汗珠,激动地说道。 “真好,我儿长大了,叶家有后了,我与你父亲早就商量好了,咱们叶家未来的孩子,若是男孩,叫文轩,若是女孩,就叫文鸢。” “好”。 叶子君本以为母亲会责怪自己,可母亲至死也未曾责备他一句。 叶子君悔了御赐的婚姻,论罪当诛。 茂王为保独子一命,不得已拿出了当年与圣上约定的免死令。 茂王年少时屡获军功,才华横溢,拥立者众多,先帝曾想传位于他,却被他回绝。 是他保着弟弟叶禹臣登上皇位,为此,叶禹臣将宝华殿狮子口中的夜明珠赏赐给他,并与他约定,此生无论遇到何事,他都有一次免死的特权。 兄弟二人感情甚好,叶子君出生时,叶禹臣还亲自为他赐了表字——春华。 叶子君继承了茂王的聪敏,品学兼优,却被有心之人利用,传他天生帝王命格。 此话传入了皇后口中,日日煽风点火,茂王妃为保儿子性命,将八岁的叶子君送去岑溪山学道,只希望他远离朝野纷争。 圣上本想为叶子君觅得良配,将宰相的嫡孙女赐予他作妻子,叶子君大婚当日与慕云私奔,此事正中皇后下怀,她派人将刚过门的世子妃暗杀,做出自缢的假象,挑起了雍王与宰相一派的斗争。 圣上兑现承诺,放了叶子君性命,茂王自请贬去雍州,远离朝野。 叶子君看着荒凉的雍王府,心中惆怅万分。 “将那女娃接来王府热闹热闹,你母亲走了,这府中甚是冷清。”雍王拍了拍叶子君的肩轻声说道。 “父亲,对不起!” “你小子!爱美人不爱江山,这点还真随我!”雍王捋着胡须笑着说道。 “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带着你母亲走的再远一些,连累她孕中遭奸人所害,伤了根基!” “父亲,你一退再退,他们非但不感激,反倒要将你赶尽杀绝才肯作罢!” “这便是生在皇家的悲哀啊!为父只愿你平安就好!他们争他们的,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这雍州人杰地灵,等我小孙子出生,我便在家帮你带娃娃!” “是!” “快去接她吧,咱们这雍王府也该添点喜气了。” 叶子君去岑溪山接了慕云去雍州,二人在王府简单举办了婚礼。 一年后,慕云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叶文轩,字皓镧。 “爷爷?爷爷?”凌一晃了晃叶子君,将他的思绪打断。 “玄清功法练成,立刻给我滚去西北大营!”叶子君怒喝道。 “爷爷,我不想去!好端端去军营做什么?这国泰民安的,又无仗可打!” “才出来几天!保命的功夫都没了,我送你去好好反省反省!这些年将你惯坏了!!!” 一旁的颜非低着头不说话,想到要与凌一分开,心中痛苦万分。 “爷爷,那颜非怎么办?” “她不是有那什么逍遥谷吗?各回各家!” 凌一左右为难,急的险些哭出来! 颜非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愤然离去。 凌一狂追不舍,颜非跑得飞快,将他远远甩到身后。 颜非一人坐在山顶的石凳上,喝了许多酒,却一滴泪也哭不出来。 秋风瑟瑟,将她迷惘的心吹醒,今日与凌一沉浸在甜蜜中,若非叶子君提醒,她的确将逍遥谷的那群孩子给忘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愧疚和愤恨,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凌一躲在她身后观望许久,见她动手打自己,飞到她脸前,摸着她的脸,温柔地说道:“学功夫可不是用来自伤的!” 颜非看着凌一许久,低声说道:“今日起我搬去竹屋,待功法练成,咱们就分道扬镳!” 凌一整个人僵住,从小到大,第一次体会到锥心之痛。 他将颜非搂在怀中哀呼道:“你当真如此狠心吗?” 颜非将他推开,厉声说道:“不然呢?方才当着你爷爷的面,你连句话都没有!或许他说得对,你应该去西北历练,而不是沉溺在女人的温柔乡里,这是害了你!” “他是我爷爷,我能怎么办?” 凌一此言一出,颜非大失所望,起身说道:“凌一,你性格纯良,我很欣赏,你舍命救我,我一生都记得你,所以,与你在一起我不后悔!但你性子软弱,无法独当一面,今日又你爷爷庇佑,你尚能逍遥自在行走江湖,若没有他,没有迕远巷,你或许连吃饱饭都会发愁!” “够了!你与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报恩吗?是不是随便一个男人,只要肯救你,你就……”凌一被她的一字一句击溃,他不怕她嫌弃自己懦弱,娇生惯养,他在意的是,颜非与他交好,仅仅是为了报恩。 颜非举起颤抖的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大怒道:“对!谁救我我就跟谁睡!” 凌一愤然离去,将密室里二人一起写的清心经撕得粉碎,她送的手绢也全数烧毁! 颜非脚下像生了羁绊的树藤,走的很慢,明明昨日还一同把酒言欢,好的像一个人,转念却恶语相向。 即便心中爱着凌一,可理智告诉她,万不能做情感的奴隶,她是逍遥谷主,凌一才十八岁,正是历练成长的好年纪,她不该将她束缚。 她躺在竹屋里,想起那一夜,眼泪这才奔涌而出…… 第69章 睹物思人惆怅矣,旧疾生变遇转机。 颜非与凌一日日在后山练习功法,二人六感相融,将心中的怨气化作招式,功法日益精进。 一个月后 二人练成了玄清功法最高层,百病不侵,金刚不坏,可以气为剑,人气相融。 颜非的寒症已痊愈,功法大增。 凌一即将随爷爷回迕远巷,临行前,他只身去了后山竹林。 颜非以竹为剑,身法如行云流水,英姿飒爽,漫天飘落的竹叶,仿佛在为二人送别。 “我要走了。”一向骄傲自我的凌一,言语中带着委屈。 “我也要回逍遥谷了,凌少爷,一路顺风。”颜非压制着内心的痛苦,语速飞快与他告别。 凌一感觉万箭穿心一般,颜非背对着他,也抓紧了胸前的衣领。 “你就,不想再抱抱我么?”凌一还是松了口,他的骄傲在这一刻不值一提,他将自尊踩在脚底,哽咽着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去探寻她已破碎的心。 颜非不敢转身,低声回了一句:“快走吧!” 凌一万念俱灰,擦去眼角的泪,策马飞驰而去…… 颜非蹲在地上抱着双腿放声痛哭,凌一在风中驰骋,眼泪竟也不自觉地流出…… 颜非回到住处收拾行李,看到自己的衣服首饰都被凌一打包好,流下一行热泪,低声念道:“你小子,净做这惹人哭的琐事!” 行囊里还有一封凌一留下的信: “颜非,你已经一个月没理我了,是铁了心与我一刀两断么? 颜非,我派了密探打听了你的事,你别怪我。原来你救了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孩童,出门这么久,你一定想他们了吧,这些年,你一个人是如何将他们养大的呢?比起你来,我真的一无是处,如你所言,除了爷爷的庇佑,我竟从未靠自己,做过一件值得让人称赞的事! 颜非,此去西北,我定会好好历练,待我能独当一面了,回来娶你可好? 颜非,我在你的包里放了银票,你回去路上,要吃好喝好,莫要亏待自己,逍遥谷我说服爷爷送去了足够多的银两,给那些孩子找个善堂吧,总要有人教他们读书认字,你说对么?我这算不算一件值得被你称赞的事呢? 颜非,我那日说的混账话,你别当真,我只是想到你可能是为了报恩才与我在一起,心中太过伤心,这些天我早已明白,无论你因为什么理由与我交好,我对你都是发自真心的喜欢,你笑我就笑,你哭我也想哭,听到你被欺负我就怒火中烧,这便是你说的爱吧! 颜非,求你,别忘了我好么?”(凌一亲笔) 颜非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滴在纸上,看着包里的银票,凌一信中的叮嘱,伏在书案上轻声啜泣。 想起他方才在后山,近乎哀求的那句“你就不想再抱抱我吗?”颜非哭的更加伤心,她多想时空逆转,将凌一抱在怀里,同他说遍世间所有能表达爱意的词句。 一个月后 逍遥谷 “颜非,你终于回来啦!”一群孩童将她围在中间,稚嫩的脸庞尽是欢喜。 “师父。” 颜非向师父跪下,将自己的遭遇一一详述。 “快起来吧,我早知道啦!你随我来。” 师父拉着她回到逍遥阁的内堂,里面满满十箱金银珠宝。 “那小子早托人运来了这个,说是给你的聘礼,还说要八抬大轿把你娶走!还吩咐我带那些孩子去城里开善堂,送他们上学。” 颜非热泪盈眶,趴在师父腿上哭的梨花带雨。 “别哭啦,他对你这般情义,你当感动才是,怎的哭成了泪人?” “我说了好些混账话,伤了他的心!他还对我这样好!我心里难受!” “你伤了他的心,他还如此待你,可见他并未真的生你的气,你就放宽心,将这些娃娃安顿好,等他回来娶你便是!” 颜非擦了擦眼泪,心情逐渐平复。 “这才对嘛,你好歹也是这逍遥谷谷主,哭成这样,那些小娃娃该笑话你了。” “师父~你又取笑我!” “让师父看看,我的颜非都要嫁人了,小时候我差点以为养不活了呢!”师父摸着颜非的头笑着说道。 “那咱们先去选善堂吧!” “哪用等你来,师父我这些年身体虽然差了些,脑子还是好使的,地方我都找好啦,镇上有个荒废的书院,我低价买了过来,你回来前我就带着娃娃们打扫干净了。如今他们都在那边吃住,今日为了迎接你才跑回来了,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好。” 二人带着一群孩童驾车下了山…… 迕远巷 林牧日日与苏槿在后山练剑,近日频频腿疼,苏槿很是担心。 她悄悄去寻了桐老大…… “桐老板,有件事我求您告诉我可好?” “何事啊?” “青老板的毒,到底怎么回事?” “这,我不方便说啊!” “我有能解这毒的药方,你若告诉我,我便与你交换!” “不可能!此毒无解!”桐老大将头扭向一边。 “十年以上的雪莲花,雪山无根之水,金环蝮蛇脂……”苏槿话讲到一半便停下了。 “你从哪里得来的?快拿来给我瞧瞧!” “交换!” “哎,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让青老板知道啊!”他伏在苏槿耳边说道。 苏槿连连点头。 “那年,他娘带着他来到迕远巷,当时有两拨人在追杀他们,在迕远巷门口大打出手,当时有一个太监,功夫极高,趁乱将青老板抓起,逼问他母亲好像要什么东西。” “然后呢?” “他母亲说没有,那太监一刀便割去了青老板一只耳朵。巷主及时赶到,出面调停,他母亲坚决说没有那太监要的东西,于是他便向青老板嘴里塞了那毒药,将他扔回母亲身边。” “可他那时候是个孩子,中此毒还能活命?” “寻常人定不能活,可青老板的母亲是莫罱族后人,用了族中秘药,青老板才侥幸捡回一条命,可这毒十分诡异,它不似寻常毒药侵袭肠胃,反倒进入经脉,在周身运行,久而久之便深入骨髓了。” “他近日总说腿疼,可是此毒入侵骨髓所致?” “难说,这十几年了,他母亲那个方子早就压不住了。” 苏槿心中忐忑不安,想起袁子道也曾说过,此毒会浸入骨髓。 她徘徊在迕远巷正街,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凌一丧着脸迎面走来,她从未见小师父如此模样,上前问道:“小师父,回来也不来封信,颜非呢?” 凌一听见颜非的名字,猛地抬头,低声说道:“回逍遥谷了。” “无妨,以后若有机会,咱们再去看她!你怎么看着心情不大好?” “我,我要去西北军营了。” “去西北?”苏槿激动地抓着凌一的胳膊! “嗯,你这么激动干嘛?” “小师父,我求你一件事可好?” “何事?” “你能不能寻个由头带我去西北?” “去给林牧哥哥找药是么?”凌一精神低迷,眼神毫无生机。 “乖徒儿,我好想哭!”说罢将脑袋靠在苏槿肩上,不争气地落下泪来。 “不哭不哭,我陪你喝酒吧!” “好!先备上十坛!” “不许去!”林牧站在青坞二楼,朝着苏槿喝斥道。 第70章 师徒结伴赴西北,林府旧案藏玄机。 苏槿猛地回头,摆摆手示意林牧下来。 三人一起来到后山竹林,林牧将酒递给凌一,笑着问道:“怎么?去了一趟岑溪山,魂被勾走了?” 原以为凌一会生气,会大怒,可他却闷了一口酒,低声说道:“对,我的魂跟着她去逍遥谷了!” 林牧苏槿大为震惊,苏槿拎着酒壶与凌一碰了一下问道:“怎么?颜非姐姐本事这么大?把我活泼可爱的小师父变成蔫儿黄瓜了?” “不许说她!她可是你师母!”凌一生气的说道。 “师母?你们?”苏槿一脸坏笑。 “你别笑我!横竖她是你师母,以后不许说她不是!”凌一言语处处护着颜非。 “好好好,师母,师母最好了,师母她人美心善,哪哪都好,对不对呀,林牧?”苏槿冲林牧眨眨眼说道。 “嗯,连丹阳郡主都敢打的人,甚是厉害!” 二人你唱我和,这才将凌一惆怅的心情消除大半。 凌一回了住处,苏槿拉着林牧回了地下小屋。 林牧躺在长榻看书,苏槿走上前,蜷缩着躺在他怀里,将他手上的书放到一旁,低声说道:“今日看小师父与颜姐姐分别如此神伤,有件事,我不想瞒你。” 林牧从背后抱着她,在她耳边问道:“什么事?” “过几日,我想同小师父一起去西北。” “去西北做什么?莫不是?”林牧惊声坐起。 苏槿起身,温柔地搂着他的腰,抬起眼眸撒娇道:“此事必须听我的,不许拦我!” “不行,此事没得商量!”林牧果断拒绝。 “求求你了嘛,你今日总说腿疼,我担心你。” 林牧将她抱在怀里,低声说道:“无妨,我那是被你日日缠着练剑,筋骨乏了。” “我不信,我……” 林牧不许她再说下去,只好用这法子让闭嘴。 他闭着眼肆意地攫取,眉头却紧紧皱着。 苏槿心中却早已打定主意,铁了心要去。 凌一虽然情绪低落,却将徒儿的请求记在心上…… “要我去西北可以,我有个条件!” “你不是已经提过条件了么?我送了十箱财宝过去!” “我不管,这个必须答应!” “先说来听听!”叶子君低声说道。 “我要带我徒弟一起去!” “她一个女人,随你去军营做什么?” “她去寻药!我师父给了一个方子,能解林牧哥哥的毒,可那药引得去西北的雪山之巅才能寻得!” 叶子君想起林牧母亲临死前的托付,犹豫了片刻,说道:“夜里出行,不得声张!” “好嘞!”凌一笑着应道。 “三日后就走!不许再拖!”叶子君呵斥道。 “知道!” 三日后 林牧被巷主叫去问话,苏槿和凌一摸黑除了迕远巷,踏上了去西北的路。 林牧回到青坞,遍寻苏槿无果,又冲去了地下密室,见桌上有封信: 林牧,请原谅我这次的不辞而别。 近日总见你夜里扶膝蹙眉,你嘴上不说,但我猜测一定很疼。父亲死后,我从未将谁看的这么重,起初,我只想讨好你,哄着你教我制作暗器,可后来,你不善言表的关心,将我内心的防备一一击溃。 你的旧疾是我心中的一块大石,我已经失去了至亲,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这对玉佩是我母亲的陪嫁,我将它做成剑穗了,你一个,我一个,若是想我,便看一看。 你的苏姑娘亲笔 林牧颤抖的手,早已拿不稳信,西北风雪肆虐,他不敢想,她究竟能不能活着回来。 他未敢耽搁,拿起剑便去寻巷主。 “巷主,我有事相求!” “又是为那苏丫头吧!” “是!” “一个个的都是没出息的玩意儿!” 林牧低头不语。 “放心吧,西北有人接应,那丫头不会有事!昨日收到急报,蜀地爆发瘟疫,我记得当年迕远巷遭遇时疫,大相国寺的主持送来一剂药方,被你母亲收了起来,你回去找一找,戴上药方速速前往蜀地支援!” “是。” 林牧深知,送药方这种事无需自己亲历亲为,巷主安排他去,不过是为了放他与不留名碰面,好取得刺芒。 凌一与苏槿起码走在荒凉的峡谷,立冬了,苏槿看着自己的貂皮披风,想起林牧送衣服那日的傲娇模样,偷偷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我笑有个人,一路都丧着脸,像一直瘟鸡!”苏槿故意激怒凌一,试图让他将心中的烦闷发泄出来。 “我知道,你想逗我开心,可是我真的开心不起来!应该她也不开心吧!” “为何会这样?” “我们练了一种功法,虽相距千里,却心有灵犀。”凌一低声说道。 “世间竟还有如此功夫?那小师父你更加不能这么丧了,你想想,你日日如此苦闷,师母她也不能开心起来,你若开心了,她才能感受到你的开心不是吗?” 苏槿一语中的,瞬间将凌一唤醒。 “对啊!我若心情好,她也心情好!好徒儿,你可真是一朵解语花啊!” “那是,我可是把你林牧哥哥都拿下的人!” “你为了他半条命都没了,这事搁谁都干不出来!” “小师父,我可听说你为了师母,也豁出了半条命啊!咱俩半斤八两吧!” “哎呀,你别提她,你一提,我就想她,我一想她,我这心里就难受的很!像有刀子在割一样!”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苏槿将披风拉了拉,才刚入冀州地界,她便感到寒气逼人。 林牧只身前去蜀地,寻了处客栈歇脚,看着桌上的剑,眼前闪过苏槿忙前忙后的身影,她为他束发,准备餐食,她坐在桌前缝制帏帽,往事历历在目,林牧的心像被人掏空了一样,空荡荡的。 突然,有个小孩从门缝塞进一张纸条。 林牧打开看了一眼,便出门向树林走去。 “少爷,我查到了林家被灭门的真正原因!” “是何原因?” “老太爷修皇陵,发现了新帝篡位的证据!决定赶尽杀绝!” “难怪当初爷爷说宁做穷人子,不做官家郎。我当时还以为他在与我说笑,看来他早已预知林家要遭大难,所以把我与母亲赶走!” 第71章 争研斗艳非本意,硕丰凛冽精武艺。 “章伯,若真如此,林家想要翻案怕是无望了,自古以来,没有皇帝会承认自己篡位,只怕刺芒秘密公开之日,便是我林牧命陨之时!” “少爷,那可如何是好啊!咱们林家的冤屈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待我去了蜀地再行商议,如今涉及皇权争斗,需想个两全的法子,既能为林家洗刷冤屈,又能保皇家颜面。” “少爷,那文叔卓执念太深,我怕他耽误事啊!” “文叔与父亲是生死之交,此事交给我,章伯,剩下的事都交给我,当下有件要紧事要你立刻去办!” “何事?” “苏姑娘他为了替我寻药,偷跑去了西北,她先前入宫偷大鲵,身负重伤,你带上暗卫,去一趟西北,一定护她周全!”林牧将手搭在章伯肩上认真交代。 “少爷放心!少夫人对少爷如此深情,老夫就是豁出命,也把人给你看护好了!我这就出发!” 章伯辞了林牧,立刻出发去了西北。 芙蓉镇 “颜非,我又长高了!”一个小女孩站在颜非面前,举着手在头顶比划着。 “是呀,小伊伊又高了。” 颜非摸着小孩的头,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难过流下一行泪。 “颜非,你怎么哭了?” 颜非擦了擦眼泪将脸扭到一边,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心里默念道:“凌一,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心里如此难过呢?” 冀州·白杨镇 冬月初三 苏槿牵着马,踩着厚厚的积雪,步履维艰。 面前是一望无垠的白,凌一的玄清功法已练成最高层,人气合一,自然不觉得累。 苏槿明显有些体力不支,脚步越来越慢。 “小师父,你等等。”苏槿在身后大声喊道。 凌一驻足等候,苏槿上前,大口呼气,在空气中化作一团团白烟。 凌一看了看疲惫的苏槿说道:“前面有个溶洞,到那里歇息一下吧。” “好!” 二人来到溶洞,这里蜿蜒曲折,却异常暖和。 “瞧这天,今夜怕是有暴风雪了。” 苏槿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抖了抖雪,问道:“小师父什么时候学会看天象了?” “在岑溪山的藏书阁看了一些道家经典,学了些皮毛。” “小师父,你变了。” “哪里变了?” “说不上来,你以前说话总是像个孩子一般,如今倒有些大人模样了,稳重了不少。” 凌一自己并未察觉这些变化,好像与颜非分开后,已经无法发自内心的笑了,对一切事物都不觉得新奇。 “对了,你的忧伤症可好了?” “基本痊愈了,但或许是我根基太浅,修炼内力总无法精进。”苏槿低声说道。 “记得我先前同你说过有个内功心法很适合你吗?” “好像听你提过。” “这里寒气逼人,滴水成冰,冬至以后太极动而生阳,此时练功有助于阳气生发,练功时寒气收引,气出于体内而不耗散,若你能每日坚持两个时辰练习,有助于你内力凝聚。” “多谢小师父!” “以后就叫师父吧,小师父那都是年少时的戏言。” 苏槿望着一脸严肃的凌一,当即跪下,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大声唤道:“师父!受徒儿一拜!” 凌一眼眶微红,将苏槿扶起,说道:“你我年岁相近,这磕头可折煞我了!乖徒儿!” “师父待我如亲人,这些年承蒙师父照顾,才能在迕远巷免受欺负,徒儿定会好好跟着师父学习功法,不给师父丢人!” “好!这套心法本就是冰系功法的分支,我当年练了至阳神功,无法修炼此功法。你从未练过真气,只有内功根基,最适合不过了。” “多谢师父!” “此功法名为《列霜决》,只有心法,没有招式,一旦练成,可化气为霜,登峰造极者,深知化气为冰,化万物为冰。” “这么厉害?” “虽然厉害,但不易练成,练功时需自封涌泉、命门、神厥、膻中、大椎五大穴,每日练完一个时辰后方可解穴。切记,阴雨天不可练。” “我知道了,师父。” 苏槿给凌一备好餐食,独自坐在一旁练习内功,凌一拿起榛子酥咬了一口,看着洞外飘落的雪花,思绪早已飘去了千里之外。 他想起与颜非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嘴角微微翘起,才分别一个多月,他却觉得仿佛过了千百年。 京城 菱王府 卿尘出身低微,叶舒极力争取,也只是侧妃,正妃的位置一直悬空着。 “世子妃,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卿尘将手中的朱钗戴上,低声说道:“有话就说。” “昨夜,我瞧见绿茵进了王爷的书房,然后哭着被赶了出来。” 卿尘的手有些颤抖,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王妃一直在世子身边安插模样姣好的侍女,试图分了叶舒的心。 “你下去吧,跟王爷说一声,我身子不适,晚膳就不去了。” “是。” 卿尘看着镜中薄如蝉翼的亵衣亵裤,想起从前在青坞,林牧总让她捂得严实,生怕她被人惦记。 可如今入了王府,才明白,感情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这里的女人无时无刻都在斗争,哪怕寻了一丝机会,便能上位。 “爷,世子妃她身子不适,说不过来用膳了。” “身子不适?我去看看。”叶舒放下碗筷起身便要去看望卿尘。 “坐下!”王妃用力放下碗筷,眼睛瞪着叶舒。 “母妃!” “别叫我母妃!我生不出你这没出息的!” “今日我把话给你撂这儿,她那个出身,封个侧妃已经是祖上积德的际遇了,你父亲与姚家正在商议,将丹阳郡主许给你做正妃,一旦丹阳郡主进了门,她那里你少去!” “姚丹姝?谁不知道她是林家那小子的跟屁虫,我不娶!” “那又如何,姚经国军功赫赫,又娶了皇后娘娘的侄女,你娶了姚丹姝,谁还敢小瞧咱菱王府!” “我吃饱了!”叶舒转了话题匆匆离去。 他心里明白,与姚家接亲,确实是父亲在京中站稳脚跟的良策,尽管他对卿尘痴心一片,可身为世子,自己的婚姻本就逃脱不掉钱权交易的命运。 他推开房门,卿尘侧躺在床,被角搭在腰上,透明的亵裤贴在身上,白皙的翘臀清晰可见。 卿尘佯装熟睡,不经意转身,将身上的被子踢开,玉珠若隐若现,叶舒走到床前,温热的唇将其衔住。 卿尘眉头紧皱,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可是王府里有太多看不见的敌人,她们绞尽脑汁想要爬上叶舒的床榻一飞冲天。 叶舒也心事重重,二人看似如胶似漆,却各怀心事,只剩下欲望的交织。 第72章 明争暗斗心憔悴,初心难觅回故地。 卿尘坐在叶舒身上,扭动臀尖,将青坞学来的那些招式全用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尽管她知道叶舒对她情有独钟,可是那日的一幕,在她心底埋下了危机的种子。 “确定身子不适?”叶舒像找奶的狗崽一般,在她心口一通乱亲,突然猛地咬住欲望的源头,肆意攫取。 “世子可喜欢?” “说了多少次,不许这么叫!”叶舒轻轻打了她的屁股一下,以示惩罚。 “叶舒,真怀念,在,在蜀地,的日子……”她喘着气,词不成句,身子抽动着颤语连连。 叶舒含住她的唇,将爱意传递。 事后的二人,紧紧相拥,他们都想起在蜀地的那段日子,她只是卿尘,他也只是叶舒。 叶舒,本名叶文舒,字尚武,是菱王的嫡子。 菱王是先帝叶禹臣最小的弟弟,年岁圣上相仿,自小在蜀地长大,新帝登基后,才回京封王。 先帝叶禹臣性格纯良,可皇后却心思阴沉,天生好妒,为了给儿子铺路,运筹帷幄。 姚府 姚丹姝自从亲眼见证了苏槿为林牧入宫偷大鲵身负重伤,险些丧命,整个人忧郁了许久。 姚经国回了西北,姚丹姝便整日和嫂嫂一起。 这一日,二人正与京中的官家小姐们一同参加茶会,周宛铖被菱王妃拉进偏殿聊天。 “宛铖啊,你姑姑进来可好啊?” “回王妃,姑母身子硬朗,昨日还与我一同骑马呢,您别忘了她可是将门之后啊。”周宛铖礼貌回应。 “将门好啊,你家小姑可还未说亲吧?” “丹姝吗?这小姑的婚事我一个做嫂嫂的实在不便插手。” “是是是,我就随口一问。” 周宛铖见她处处试探,生怕被套了话去,便寻了个由头走开了。 晚上回到家中,她便去找了姚丹姝。 “丹姝,你可睡了?” “嫂嫂,我没睡,进来吧。” “这么晚找我何事?” “今日在菱王府,王妃向我打听你是否婚配,我未敢直言,难道她收到了什么风声?” 姚丹姝一听此言,心中忐忑,低声问道:“莫不是想让我与她那风流儿子成婚?” “你先别急,等下我去问问母亲,看她是否有消息。” “嫂嫂谢谢你,我自己去问!”姚丹姝火急火燎地跑到母亲的房中。 “阿娘,我问你一件事,你不许瞒我!” “何事这么仓促?竟过不得夜?” “父亲是想和菱王府联姻吗?” “此事还未公布,你从何得知?” “果然如此!我不嫁!他那儿子还未娶正妃,都给他生了孙子了!我姚丹姝绝不嫁此等不忠之人!” 母亲将她拉倒窗边,抓着她的手,温柔地说道:“傻孩子,那叶文舒可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菱王如今又深得陛下尊重,不过一个妾室,你若过了门,让他寻个由头将那女人送去别院养着,定不会碍着你!” “我不嫁!我不嫁!”姚丹姝眼泪夺眶而出,气的直跺脚。 “这事必须听你父亲的,咱们姚家之所以能站稳脚跟,靠的可不是你父兄那点军功!” “所以就靠牺牲姚家子女的婚姻来维系一个家族的荣光?” “这点牺牲算什么?林怀安当初军功赫赫,何其风光,非要娶一个异族女子为妻,若他老老实实取了洛安王的女儿,林家也不至于落得个那般下场!” 姚丹姝被母亲怼的哑口无言,拂袖离去。 回到房中,她思索许久,她深知一旦此事对外公布,便只能硬着头皮嫁过去,做这个所谓的世子妃。 她悄悄收了行李,从哥哥挖的狗洞里逃了出去,她悄悄溜去哥哥的城郊别院,那里养着两匹骏马,她偷了一匹,在城门落锁前扬长而去。 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先前都有侍卫跟随,如今独自上路难免有些害怕。 好在她换了男装,还贴了胡子,除了个子矮小了些,乍一看也像个公子哥。 菱王府 “王爷,这衣服太紧了些,勒的奴家喘不上气了……”一位丫鬟装扮的女子,正在菱王的书房里,被他按在软榻上摆弄。 她光着下身,丰腴的胸被菱王拿革带紧紧束着,红色的泪痕清晰可见…… 已近六十的菱王,将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婢女按在身下娇喘连连,竟连窗子都不关。 卿尘途径门口,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自打进王府,比这更不堪入目的污秽之事她早已司空见惯,若非叶舒对她痴心一片,她早已离了这菱王府…… 她抱着儿子坐在花园中晒太阳,已近腊月,这年的京城,迟迟未下雪。 “把我孙儿抱回去,我与世子妃聊会天。”王妃对身旁的奶妈说道。 “是。” 卿尘起身,行了礼,一直站着不说话。 “坐吧,你我彼此生厌,倒省去了假意寒暄。” “您有话直说。”卿尘满脸不屑,冷冷地应道。 “相信你也听闻了,我与王爷瞧上了丹阳郡主,想让她做文殊的正妃。” 卿尘双手死死抓着裙摆,长长的指甲穿透裙摆,将掌心抓出了血。 “世子可知此事?”她声音微颤,压着情绪追问,试图得到自己希冀的答案。 “他没同你说么?这事我早与他商议过, 他也同意了,丹阳郡主是皇后面前的红人,嫂嫂是皇后的亲侄女,哥哥是护国将军,她若进门,你就搬去别院住着,待她与舒儿诞下子嗣,你再搬回来,如此一来,对你对她都好。”王妃的安排滴水不漏,她深知卿尘身后没有母家扶持,如今又有了孩子,若想在这王府有一席之地,只能听她安排。 可不曾想,卿尘虽钟爱叶舒,骨子里却清冷孤傲,这两年她为了稳定地位,与那些莺莺燕燕斗智斗勇,这才将叶舒盯牢。 这种尔虞我诈,卑微讨好的日子,让她筋疲力尽,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爱的,也只是十多年前那个救自己于危时的纯净少年,而不是这菱王府的世子爷。 “姚家嫡女,圣上亲封的郡主,身份尊贵,卿尘乃一乡野女子,就不留在这儿碍眼了,您早就想让我离开王府,若不是这个儿子,在您心里我怕是连做个通房丫鬟都不配!”卿尘语气发狠,句句铿锵。 “我听说你为了留住我儿的心,可没少使那些野路子!哟,如今倒清高起来了?” 卿尘倍感羞辱,纵然心中对叶舒爱的深沉,但这样的生活早已违背了她的本意。 “我有一个条件,您若同意,此生我不会再回菱王府。” 王妃一听此言,心中欣喜,却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问道:“什么条件?” “儿子我带走,蜀地别苑转到我名下,今夜我就走,绝不耽搁片刻。” “好!” 第73章 不矜不伐真君子,负羽从军家国情。 “师父,前面就是冀州城了,姚将军可派了人接你?” “爷爷说让我去凤来亭等,说自会有人接我。” “那咱们就在此分别吧!”苏槿将身上的干粮分出一大半交给凌一。 “乖徒儿,这些日子我瞧你步伐轻巧,呼吸匀称,继续保持,功法大成指日可待!这里距离雪山还有一段距离,这个给你!”凌一说着将自己的狐皮手套和帽子一并取下,给苏槿戴上。 “谢谢师父。”苏槿眼里噙着泪,同凌一告别。 她寻了一处客栈,刚点了吃食,突然身后一个男人拍了拍她的肩。 苏槿猛地回头,快速抽出皓月剑,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章伯!您怎么在这儿!”苏槿快速将手中的剑收回,笑着跟章伯打招呼。 章伯看着苏槿冻得发红的脸蛋,挂满霜雪的眉毛,心中触动,他单膝跪下,诚恳地唤了句“夫人!” 苏槿快速将章伯扶起,低声说道:“章伯,别这样,惹人笑话。” “好,夫人也请坐,是少爷吩咐我来寻你,他不放心你一个人,我便随着商队的马车一路追来了。” 苏槿心里一阵暖热,想起那日在密室,林牧与章伯商议要事,又低声问道:“章伯,我一个人可以,你们的事才是最重要的,耽搁不得。” “夫人真是通情达理,无妨,少爷已经前往蜀地与不留名汇合,我现在是个闲人,保护您就是我当下最要紧的事!” “蜀地?怎么跑去蜀地了?” “蜀地爆发了瘟疫,你们那个巷主派他去支援了。” “原来如此,章伯,你能联系上他吗,我想给他写封信。” “可以,我这一路带着暗卫,他们分布各个据点,递封信还不简单!”章伯笑着说道。 “好,章伯,你先吃,我回房写信,你尽快帮我送出去。” 苏槿小跑上楼,还未来得及脱下被风雪打湿的披风,便坐在桌前提起笔来: 林牧,见字如面。 我与章伯已经碰面,近两月未见,盼君安好。 我和小师父已经分别,他去了西北大营。 我二人途径一个叫做罗埠村的地方,村民说这里的神山之巅有药方中提及的药引——雪莲花。 若此次能成功取得药引,你便不再受蚀骨之痛,那时我们便一起离开迕远巷吧,我陪你去西北看雪,你陪我去江南听雨,若能再见,有些话,我想当面说与你听。 寒风越锦衣,遍地染寒霜。 不知何时聚,回眸路已荒。 林牧,沛流离的人生中最幸福的事。 林牧,我,想你,念你。 你的苏姑娘亲笔 苏槿将信装好交给了章伯,才安心坐下吃饭。 “对了夫人,你可知要去哪里寻这雪莲花?” “我在罗埠村问了一个阿婆,她说再往前三十里,有座神山,常年积雪不化,最适宜雪莲花生长。” “那老夫陪您一起上山,再往前三十里,风雪更盛,等下你在此休息,我去采购一些防风的衣服。” “好。” 凤来亭 凌一背着行囊,坐在凤来亭等了许久,隐约来了两个扎了一头鞭子的异族男人向他走来。 “你可是凌少爷?” 凌一看着二人衣着怪异,心中疑惑:不是来西北大营吗?怎么会有两个外族人? “你们是?”凌一好奇问道。 “凌一少爷,我啊!小时候背着你滑冰湖的那个!” 凌一突然想起,爷爷身边曾跟过这么一个人,那时都叫他大胡子。 “隐约有些印象,不是说送我去西北大营吗?我瞧你二人这装扮,倒也不像是军营里的装扮!” “是军营,只不过是咱们黎戈族的军营!” “黎戈族?我一个羌国子民,为何要入你黎戈族的军营?我不去!” “那可由不得你啊!”此二人飞出铁链,将凌一手脚束缚,拖着他在雪地狂奔。 凌一运气借物,将厚厚的雪吸入掌心,借着内力将瞬间成团的雪球砸向二人。 玄清功法内力醇厚,两道劲力隔山打牛一般,将二人瞬间击倒,内脏如地动山摇般,啥时间鲜血喷口而出! 凌一震碎铁链,如风中纸鸢一般消失在冰天雪地之中。 他四处打听,总算找到了羌国军营。 他的手脚挂着铁环,哐哐当当走到军营门口,大声唤道:“你们将军何在?我要参军!” 来了两个士兵,伸出长枪将他挡在门外,呵斥道:“哪来的回哪去!军营可不是谁想来就来!” 凌一继续说道:“我要你们姚将军!” “姚将军是你说见就见的?” 凌一见二人难缠,心中敬畏他们是保家卫国的将士,便不与二人动粗,移魂幻影直冲进了军帐中。 姚经国正盯着沙盘出神,突然一阵冷风,凌一便站在眼前。 “我当时谁,你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莫非是林牧出事了?”姚经国焦急地问道。 “没有,姚大哥,我来参军!” “小凌一,快别闹了,你性子上战场可是要吃大亏的。” “所以我才来历练,磨一磨我这心急的性子!” “你是认真的?” “是的!将军!”凌一身子站的笔挺,高声应道。 姚经国见他态度诚恳,便允了他。 “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进了军营,不管你功夫多好,都必须服从命令!不可擅自行动!” “是!将军!” “别动不动将军将军的喊,叫我姚大哥就行!” “是,将军!”凌一不愿徇私,坚持唤姚经国将军。 “你就先跟着王参领吧,他的将士可是出了名的能打!你准喜欢!” “遵命!姚将军!” “小子,随我来吧!” 王参领带着凌一去了自己带领的虎口营。 凌一看着这些将士,在冰天雪地里,光着膀子,对着人形磨具重复挥剑练习,低声问道:“为何只练这几个动作?难道上场杀敌不用武功吗?” “武功?会飞那种?这么跟你说吧,上了战场,你就是会飞,也能给你打成筛子!”王参领笑着说道。 “这这几招也无法抵挡啊!” “他们都是近战的将士,打仗作战可不比你们江湖打架,一两个人单挑,比个内力招式,上了战场,人名如草芥,漫天箭雨,只要没被射死,见人就杀!骑兵开路,步兵杀敌,可别小看了这几个动作,我曾经一刀一个,一炷香的功夫杀敌两百!你那内力不顶用!” 凌一谦虚点头,仔细听着他讲述,未有半分懈怠。 王参领看着这小子一脸虔诚的模样,对他印象甚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伙子,好样的!” 第74章 心动如水无止尽,心涧清泉落碧潭。 “这便是你的住处。”王参谋将凌一带去营房。 凌一望着眼前紧密排列的被褥,挤挤挨挨,眉头微皱,但想起颜非对他的期待,眼神笃定地问道:“王大哥,我住哪个?” “你刚来,睡最里面吧,那一侧靠着山脊,晚上暖和些。” “好!”凌一爽快的将行李放下,便跟着王参谋去了训练场。 “这便是咱们西北大营的训练场,新兵一般从队列开始训练,然后便是格斗、弓箭、马术、举重,最后根据测试,分到不同的阵营。” “这有何难!我习武十几年,不怕吃苦!”凌一笑着说道。 “不急,你先学着!”王参谋乐呵呵的拍了拍凌一的肩。 凌一跟着新兵将士们一起练了两个时辰列阵: 关于队列的训练分为进退、左右、纵横、分合、起、坐、跪、伏。 看似简单的基础动作,却要依据队列的要求和变化,熟练掌握步伐快慢的节奏。 迕远巷·地下殿堂 叶子君一人独坐在石座上休憩,突然成先生匆匆赶来,伏在他耳旁说道:“凌少爷去了西北大营。” 叶子君面部抽搐,低声说道:“这小子,长大了!继续盯着就行。” “林牧也到了蜀地,还有件事,京中传来消息,丹阳郡主逃婚了,像是朝迕远巷来了。” “那边将她留住了,好生照顾,这菱王算盘打的是真精啊,我这个小叔叔,藏了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啊!” “那咱们还要不要?” “计划照旧,你派人先去把丹阳郡主接来。” “是。” 姚丹姝已经抵达晋阳,幸得学过功夫,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白嫩的小脸攒满了疲累。 穿衣住宿尚可凑活,可在这吃上,那是半点将就不得,一个人牵着马冲进了醉香楼。 “这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我不吃鱼,其他你挑好吃的上!” “您一个人,那就给您来个羊肉焖锅,百合炖燕窝,太白鸭,再来二两桂花酿,您看可好?” “可以!先来壶茉莉花茶润润嗓!”姚丹姝笑着说道。 “好勒!” 她一个人坐在桌前吃的津津有味,想起自己逃婚之事,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吃到一半,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这位客官,可是遇上了烦心事?” “本大侠的事你少管!”姚丹姝虽然穿着男装,可甜美的声音却出卖了她! “有人派我来接你!”那人拿出迕远巷的令牌递到姚丹姝面前。 “我没见过你,谁知道你哪里捡来的,少跟着我!”这丫头平日里虽然骄纵,但独自出门,处处警惕,竟将接应她的人给赶跑了。 一个月后 她终于抵达迕远巷,一路上三个密探紧紧追随,一路护送她抵达了迕远巷。 刚进了迕远巷她便冲进青坞找林牧,却被告知林牧去了蜀地。 青鸾给她安排最好的厢房,还安排了一个贴身丫鬟侍奉她的饮食起居。 “苏槿那丫头呢?”姚丹姝竟主动关心起苏槿。 “听说是跟着凌少爷去西北了,许是跟着照顾他去了。” “哦,那我一个人在这儿有什么意思。” “郡主若觉得无趣,可以去隔壁天一坞坐坐,听说这几日在搞品茗宴呢!” 姚丹姝躺在床上实在睡不着,便换了衣服去了天一坞。 去年因为品酒大会,品茗宴停办一年,因此今年的品茗宴参宴人数众多。 姚丹姝抱着暖炉,挤进喧闹的人群中,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玄衣的少年:他高八尺有余,邻桌而立,身姿挺拔,高耸的束发佩翠色发带。 靛蓝色的臂绳将他的衣袖盘起,露出紧实的手臂。 姚丹姝的眼神被这个气质清朗的少年吸引,他便是天盲,天一坞的接班人。 他熟练地将茶叶放入银鼎,纤细的手指捏起一片在鼻尖处仔细闻了闻,低声说了句“黄山毛峰”,然后将面前的茶盏用热水浇淋一遍,快速将茶注入杯盏冲泡,约六弹指的功夫,一阵清香扑鼻而来,他快速将茶汤倒出递给前排的客人。 微微侧扭的脸,耳朵微微一颤,姚丹姝这才瞧出此人是个瞎子。她看着递到面前的杯盏,爽快的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笑着说道:“好茶,入水即可出汤,汤色透亮,口感绵软,入口回甘,这是今年的新茶吧!” 天盲轻轻接回茶盏,低声说道:“姑娘是懂茶之人啊!” 突然姚丹姝身后一位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坛子上前,笑着说道:“小公子,试试我这祁门红茶?” “这个季节,红茶煮了才好吃。”姚丹姝捋着耳后小辫说道。 天盲接过红茶,取茶入釜,放在碳盆小火温煮。然后转身切了几片香梨,又陆续放入梅干、蜜枣、柑橘,调制大火烹煮。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煮法,议论纷纷,更有甚者直呼“这是毁了一锅好茶!” 姚丹姝却看的仔细,年幼时她学煮茶,也曾因为好奇,将水果投入茶釜,只是当时不懂调配,煮出的味道极酸。 约一炷香的功夫,香甜的果香混着浓郁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天盲笑着说道:“各位可以试试。” 身后的侍从上前逐一发放,天盲亲自到了一盏,对姚丹姝说道:“姑娘,可愿一试?” 姚丹姝接过茶盏,尝了一口,惊呼道:“好喝!” 她的声音像银铃一般,在天盲的耳中飘荡…… “小公子,你能否教我煮这茶汤?” “这,我母亲煮的比我更好,我引荐让她教你可好?” 姚丹姝有些失望,低声说道:“你我年岁相近,交流便利,我想跟你学。” “这几日,我有些忙,等忙过这阵子,你若还在,便来寻我,我教你。”天盲认真地回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过几日我再来寻你吧!”姚丹姝看着他墨绿色的发带贴在脸颊,将他衬托的愈发白嫩。 天盲不知眼前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可她悦耳的小声,像清凉的山泉,在他寂静的心涧流淌。 第75章 雪山绵延近千里, 并蒂雪莲解忧郁。 蜀地 林牧翻山越岭近两月,终于抵达蜀地,可这里因为时疫,百姓足不出户,商铺全部歇业闭户。 城郊的破庙里,尽是被感染的难民,因没钱买药,只好聚在一处等死。 林牧将破庙的院落收拾干净,背着竹篓上了山。 十几年未采药了,他记得小时候,母亲因为醉心医术,以郊游为名,偷偷带着他上山采药。 母亲教的采药歌诀犹在耳边: 大地生草木,性用各不同。 前人相传授,意在概括中。 生毛能消风,黏泥拔毒功。 中空能利水,有刺能排脓。 基方善发散,骨圆退火红。 叶缺能止痛,莫藤关节通。 色红主攻瘀,色白清肺宫。 味苦能泻火,味甘可补中。 酸敛涩止血,辛散成润融。 病魔相烦扰,药到遁无踪。 最是辨形色,妙用自无穷。 采药贵时节,根薯应入冬。 茎叶宜盛夏,花在含苞中。 果实熟未老,核熟方有功。 他照着治疗时疫的方子,四处搜寻,突然想起了苏槿,心中的思念像蔓延的藤蔓,在他的心里肆意疯长。 “不知槿儿是否平安。”他在心里默念,咽喉处泛起一丝苦味,那一刻他真切的体会了世人说的“心中苦涩”是何滋味。 他采完药下山,寺庙里的人见他背着草药回来,这才醒悟他是治病的救星,一群人簇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神医,你快救救我们吧!” 一位老妪抱着浑身发红的孩童,跪在林牧面前苦苦哀求…… “各位别急,先来个人,帮我生火熬药。” “我来!”一位壮汉已扛着柴火进了灶台。 林牧支了一张桌子,挨个为他们诊脉,按病症的轻重将这些人分开隔离。 “你们为何都聚集在此?难道都是无家可归的难民?” “有些是没家的,有些是有家回不去的,时疫爆发以来,这城门封了一个月了。” 林牧眉头轻皱,若不快速控制时疫蔓延,城门封锁,他根本无法见到不留名。 “诸位,我也有亲人在城里,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大家治好,让你们和家人团聚。” 一位年过七旬的老者声泪俱下地喊道:“您可真是老天派来的活佛啊!” “今天都腊月初八了,往年这时候,我都做好腊八粥了。”一位妇人躲在角落哭着附和。 “腊月初八,时间过的真快。”林牧自言自语,想起苏槿的生辰快到了,心中对她的惦念如动荡的潮汐,反反复复无法停息。 西北 凌云峰 苏槿和章伯已经爬了三日,终于抵达了凌云峰顶,这里四周峭壁陡立,放眼望去,远处连绵不绝的雪山映入眼帘。 章伯摘下斗笠,抖了抖积雪,说道:“夫人,先休息片刻吧,这里到雪山还得一个月脚程呐。” “好,那里有个草屋,咱们去看看。” 二人扶着拐杖,向小屋走去。 推开门却见一落魄老头,煮了一锅粥,盘着腿坐在地上哼着小曲。 苏槿没想到在这渺无人烟的贫瘠之地,居然还有人煮着白粥,怡然自得。 “大叔,我们进来避避风,不耽误您吃粥吧?” “哈哈,进来吧,这草屋也不是我的,许是哪个砍柴的临时搭建用来躲避风雪的!” 章伯随手把门关上,坐在中间,将苏槿与那老头隔开。 “老弟,你是住在这附近?”章伯试探的语气问道。 “不不不,我就一赤脚郎中,本想来这儿采那稀缺的雪莲花,半条命都快搭上了,结果到了这儿,村民告诉我,这雪莲花它冬天不开花!花期在六月,结果在七月。可我来都来了,就想着先住这儿,等到明年六月再上去。” 苏槿听他一腔肺腑,心中无限惆怅,失望的眸子看了看章伯,冲他轻轻摇摇头。 章伯立刻瞧出她的用意,笑着说道:“无妨!明年再上去也不迟啊!反正那花它又不会跑!” “老哥哥,你不了解,这雪莲花乃稀罕药材,花期一到,当地这些村民早早便上山等着了,可这雪莲花三到五年才能开花,听村民说凡是开了花都被抢着摘,如今这偌大的雪山,想寻一株都难!” “那十年以上的呢?岂非更加罕见!”苏槿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十年?至今就没人见过!” 绝望的思绪溢上心头,她起身对章伯说道:“我去外面走走,这屋子有些闷。” “外面风大,别呆太久!”章伯见她面如冷霜,眼神暗淡,心里也跟着难受。 苏槿一人站在凌云峰上,心中的苦涩无处安防,那赤脚医生的话将她的希望击溃,泪水刚打湿了睫,便凝成一片白霜。 “林牧!”苏槿对着身下的悬崖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她的心被山风侵蚀,一道道似冷厉的刀子,割的她体无完肤。 “夫人!您没事吧!”章伯闻声跑了出来,弓着身子在她身后小声问道。 “章伯,咱们去他说的那个村子再问一问吧。”苏槿低声应答。 “好!咱们这就走!” 二人向着雪山脚下的村落走去…… 塔格村 二人又徒步走了十日,终于到达了那郎中口中提及的塔格村。 这个村子仅有十几户人家,却圈养了许多牛羊,苏槿看着远处放羊的女孩,温柔地冲她招了招手。 那女孩红彤彤的笑脸一笑,露出白皙的牙齿,眼睛似弯月。 女孩很热情,拉着苏槿回到家中,许是听不懂苏槿说的话,一直没有应声。 女孩给二人拿来吃的,倒了羊奶,还抱了一只小羊羔递到苏槿怀中。 苏槿接过小羊,忧郁的心情得到安抚,她将脸贴着小羊的绒毛,轻轻摩挲。 突然门外进来一个身着异族服饰的高大男子,身高九尺,见到二人,笑着上前,口齿不清地说道:“好,好,坐,坐。” 他的眼神追着苏槿走动的身影,眼睛像夜空的繁星,散发着灼人的光亮。 苏槿环顾一周,见墙上贴着蹩脚的诗词,她走到桌前,拿起笔写道: 我们从东边来,想寻十年以上的雪莲花救人。 那男人看了以后,频频摇头,在纸上写道:都被挖光了。 苏槿眼中噙着泪,将脸扭到一旁,悄悄将眼泪拭去。 他见苏槿哭了,慌忙起身,比划着说道:“神山之巅,有,有花王!” 苏槿的眼神瞬间有了光泽,激动地拉着他的衣袖问道:“花王是什么?” 他悸动的心溢于言表,激动地应道:“天山,并蒂雪莲!” . 第76章 千思万念无穷尽,遐思遥爱盼卿安。 听到并蒂雪莲,苏槿喜极而泣,章伯也跟着红了眼眶。 “这位大哥,还不知你的姓名。”苏槿礼貌发问。 “拉瓦哲。”那魁梧的男子笑着说道。 “瓦哲大哥,这并蒂雪莲真的存在吗?” 拉瓦哲突然言语流畅,原来方才是他初见苏槿,怦然心动,说话语无伦次。 他取了一张羊皮地图,摆在桌上,向二人描述天山的具体位置。 “这里,就是天山,又叫神山,神山顶上才有并蒂雪莲,十年开花,三年结果。” 苏槿的希望再次被燃起,正当她欣喜之余,拉瓦哲又言:“神山,很危险,好多人死在半路。” 苏槿拿起桌上的笔,递给拉瓦哲,笃定地说:“劳烦瓦哲大哥帮我标注路线,再危险我也要试试。” 拉瓦哲被苏槿的英勇折服,拍着胸脯说:“我带你去!附近几个村子只有我上去过一次!” 苏槿心知此行凶险,连连劝阻:“此事万万不可,我为家人寻药,若真遇难,死便死了,可大哥你与我无亲无故,还有妹妹需要照顾,我不能让你涉险。” 拉瓦哲争不过,便提出送苏槿到神山脚下。 双方达成共识,小女孩做了丰盛的食物,几人在寒冬的夜里,一起把酒言欢。 蜀地 在林牧的悉心照料下,绝大多数的病人都痊愈了,少数年迈的老人仍在调养。 这一日,突然有人领了一对母子,带到破庙中向林牧寻求帮助。 林牧抬头一看,居然是卿尘。 她怀中抱着满脸通红的婴孩,风尘仆仆,满眼憔悴,没了往日的光泽。 她瞧见林牧,心里百感交集,顾不上寒暄,慌张的将怀中的婴儿交到林牧手上,焦急地说道:“快救救他!” 自从上次在万安寺门口相遇,卿尘和叶舒夫唱妇随,林牧早已将这段孽缘放下。 医者仁心,他将婴儿抱起仔细诊治,并未理会卿尘。 “她呢?” 林牧听她问起苏槿,眉头紧蹙,停顿了片刻,说道:“与你无关。” 卿尘双眼含泪,想去触碰他的手,被林牧巧妙躲开。 她轻轻问出一句:“十多年的陪伴,这么快就变心了?林牧你的爱也不过尔尔。” “你不是想知道她去哪儿了吗?她瞒着我去了西北,她要去雪山上为我这残破之躯寻觅良药!对,我的爱不过尔尔,但不是对你,是对她!是她让我看清,过去十余年的自己,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林牧的话振聋发聩,将二人十余年的情谊划清了界限。 卿尘想起了叶舒,曾经,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为了挚爱之人,甘愿付出一切,可世事弄人,越是拼了命想要得到的,越容易崩坏。 林牧将婴儿抱起交到她手中,低声说道:“孩子脏腑娇嫩,行气未充,莫要带着他吹风了,过几日城门便开了,这几日你可与那几位带孩子的妇人一起住。” 卿尘抱着孩子,突然转身诚恳地说:“过去的事,我欠你的,对不住了。” “无妨,都过去了。” 突然,门外来了一个黑衣男子,林牧看了一眼立刻跟了出去。 “公子,西北来的信!” 林牧的心波澜起伏,许久无法平静,寻了一处情景地,颤巍巍地打开了信。 得知苏槿平安,压在林牧心口的大石总算被移开,他看着她写的诗,她直白地倾诉对自己的思念,林牧的嘴角上扬,眼睛却早已湿润。 他取了纸笔,一个人坐在破庙的屋檐上,给苏槿回信。 吾妻苏槿垂鉴: 承赐琅函,寄情鸿雁。 一别两月,千思万念无穷尽; 引日成岁,遐思遥爱盼卿安。 吾至蜀地,一月有余,今腊月初十,临近槿儿生辰,甚是牵挂。 西北天寒地冻,雪山危险重重,万不可大意。 江南听雨,吾铭记于心,待重逢之日,事必躬行。 林牧刚将信送出,突然庙里闯入一队官兵。 “哪个是你们口中说的神医?” 林牧身轻如燕,缓缓落在众人面前,“在下林牧,神医不敢当,就是个给人瞧病的郎中。” “林公子,府郡大人有请,劳烦您随我走一趟。” 林牧跟着几人进了城,直奔蜀郡府衙。 “青老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府衙大人见到林牧,卑躬屈膝上前迎接。 “李大人,注意身份。”林牧看着周围的府兵,低声提醒。 李大人将他拉入内堂,笑着说道:“青老板,你可算来了,这次大疫我这蜀郡损失惨重啊,今年的年贡,还请青老板在巷主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这是治疗时疫的药方,林大人还是先消除时疫吧,年贡的事,我自会替你辩解一二。” “那是,这些年我也没少往青坞送银子,多日未去,甚是怀念啊!” 青坞 姚丹姝整日待在青坞甚是无聊,想起隔壁那小子,算了算三日已过,便悄悄溜去了天一坞。 白日天一坞并不开门,天盲从下午开始帮着母亲撵茶,烧炭,清洗茶具。 姚丹姝顺着青坞的房檐,悄悄地向天一坞爬去。 她趴在拐角处的墙沿上,下巴伏在手臂上,静静地看着天盲忙里忙外。 “你躲在哪里,很是危险!”天盲轻声说道。 姚丹姝猛地起身,脚下一空,跌落远中。 天盲立刻放下手中的竹匾,循声赶去,蹲下身将她扶起,一脸担心地问她是否受伤。 墨色缎带被微风吹拂,划过姚丹姝的耳朵,痒痒的。 “那日你说不忙了教我煮茶,我日日等着也不见你来,便来瞧瞧你是否真的在忙。” 天盲指着身后晾晒的茶叶,解释道:“这些还没收。” 姚丹姝看他一脸诚意,噗嗤笑了出来:“你是在向我解释吗?” 天盲有些拘谨,继续忙着手中的活,低头不语。 “小哥哥,你叫什么?” “天盲。” “就叫天盲?是谁如此狠毒?明知你的眼睛……还为你取这般戳心的姓名。”姚丹姝直言道。 “名字乃身外之物,倒也不必计较。” 姚丹姝双手背后,绕着他转了一圈说道:“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吧,这天盲二字,我叫起来心里别扭!” “这……” “这什么这,我见你常带着这墨色缎带,气质清雅,好似山中青竹,就叫你墨青可好?” “墨青?” “墨青可是一种颜色?” 天盲不经意的一句话,戳的姚丹姝心里涩涩的,想到眼前这个少年根本不知何为墨色,她自以为是欣喜转瞬即逝,沉默了许久,低低回了一句:“对不起,我忘了你无法辨色,要不我再换一个吧。” 天盲伸出手,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安抚道:“没关系,墨青,我喜欢。” 第77章 围炉煮茶诚相待,芳心暗许生羁绊。 姚丹姝看他这般贴心,心里感到一丝慰藉。 她起身跟着他忙前忙后,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郡主身份。 她学着天盲将宽大的竹匾抱起,,娇小的身躯,双臂张开也只能抱着半边竹匾,踉踉跄跄地向房间走去。 二人进进出出几个来回,腊月时节,天盲的鬓角竟被汗水湿了一片,发丝黏在脸颊上。 姚丹姝将他按在凳子上,从怀中拿出丝帕,在他脸上轻轻擦拭。 “姑娘,我,我自己来。” 天盲慌张的伸手去接丝帕,却碰上她微凉的指尖,他的眼前好似闪过一道银光,席卷而来的是内心无法克制的兵荒马乱。 “你怎么不问问我的名字?” “你是丹阳郡主,我听母亲说了,你这几日都住在青坞。” “可你并未行礼,也不挑明我的身份,这是为何?” “你既悄悄的来,定想悄悄的离开,迕远巷不过是你暂时歇脚之地,若能让你在这里短暂地做一回自己,也是人生的一桩美事。” “你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倒像个参透生命的方外之人。你又怎知世人不是安享其中呢?” “名誉、金钱、身份、地位,又或许只是一个名字,世人多被这些外物束缚,一生都在坚守和逃离中徘徊。” “若能不被束缚,该多好。” “不知束缚郡主的,是何物?” “墨青,你觉得逃离真的能摆脱束缚么?” “你的人逃离了,心依旧被束缚,忧怖会使你夜不能寝,食不知味,又何来解脱呢?” “墨青,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让郡主见笑了。” “墨青,在这里,别唤我郡主好么?” “好。” 姚丹姝不知是被他触动了哪根心弦,竟一时兴起,将自己的小字告知与他:“唤我柔嘉吧。” “柔嘉,好,我记下了。” “墨青,你何时教我煮茶?” “郡主,哦,不,柔嘉,天一坞晚上人多眼杂,实在不适宜,不如择日选个清净之地,我再仔细教你。” “又择日?我知道一个地方,你随我来!”姚丹姝抓起他的手,便向林牧的地下密室走去。 二人打开机关,来到了地下密室,天盲闻到熟悉的茉莉香,低声说:“这是林牧哥哥的房间?” “算是吧,是他的密室,墨青,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哦。” “既然是林牧哥哥的地方,没问过他便闯进来,实在不妥。” “没关系啦,等他回来我会向他赔罪的,你今日不许再找理由搪塞我。” 姚丹姝将炉子点燃,点燃茶桌上的檀香,将带来的水果摆满案台,起身拉着天盲入座。 “既来之,则安之,快快开始吧。” “林牧哥哥,请恕天盲无心闯入。”天盲闭着眼睛在心中默念,这才入座。 他将茶叶取出,认真讲解:“第一步,醒茶,老茶入釜轻撵,新茶手心揉捻。” 姚丹姝将茶叶放入盘中轻撵,发出清脆的声响。 天盲听觉通达,听声便能感知力道,他伸出手拦住姚丹姝的手,低声说道:“力道太盛,再轻些。” “好,我再试一次。” 她又抓了一把茶叶,放入盘中,却总是不小心将叶片碾碎。 天盲起身,绕到她的身后,俯下身子,双手握着她的手腕,牵着她轻轻拨弄。 姚丹姝的背后发热,发红的双颊贴着他的衣袖,她的手微微颤抖,却被他立刻摆正,低吟道:“别抖,手要稳。” “墨青,你有没有觉得,有些热。” “许是这炉子的火太旺,”天盲蹲下来将炭火取出一半放入一旁的手炉。 “第二部,入釜温煮,切记,不可用大火,老茶经多此翻炒晾晒而成,因此阳入脉络,若大火,则气盛,喝了之后口干舌燥。” “想不到这煮茶,还有这么多门道,我同师父学的那些竟不及你的皮毛。” “你过奖了,过来试试。” 姚丹姝起身,走到火炉旁,拿起木勺轻轻搅动茶汤,抬起头看着天盲的脸问道:“那何时可以加这些果子?” “半注香时间,即可加入瓜果,可结合自身体质来加,女子体质偏寒,可加红枣、荔枝、蜜桃,赤砂糖辅之,可调节脏腑,温经散淤。” 姚丹姝听他提及女子月信,小脸绯红,低声斥责:“墨青,你怎可与女子谈论此事?” 天盲醍醐灌顶,低声致歉,借着切水果避开此事。 “柔嘉,你双手冰凉,乃经络不通之兆,我在这里加了少许当归,你等下尝尝看。” “好,墨青,你虽然眼睛看不见,可你的心是亮的。” “幼时,我也时常因为眼睛的事,与母亲发脾气,有一次,我推搡着她,力道大了些,将她推到,她却迅速起身抱紧我,同我致歉。从那以后,我便不再为此神伤了。” “你的母亲很爱你,不像我的母亲,她只把我当做维持家族荣耀的棋子,从不关心我真正想要什么。”姚丹姝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可正是家族的荣耀,使你衣食无忧,知书达礼,才让你比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更加博学强识,眼界开阔。” “正是因为我受益于他们,所以我永远也无法逃离这束缚,对么?” “是否是束缚,全在你的心。” “墨青,我不想做郡主,我只想醉心山野,做一个自由的人。” “郡主颇有几分悟道精神,值得钦佩。” 姚丹姝双手环抱胸前,佯装生气:“你叫我什么?嗯?” “柔嘉,我忘了。” “墨青,我肚子疼。” 姚丹姝突然头上冒着冷汗,双手捂着小腹,身子缩成一团。 天盲一时慌了神,急切地问道:“肚子疼?难道是吃了茶的缘故?” 姚丹姝猜到是自己月信来了,不敢让天盲看穿,慌忙喊道:“墨青,快送我回去!” 天盲听她语气惊慌,立即熄了炉子,抱起她便向青坞跑去。 迕远巷迎来了这年冬日的第一场雪,姚丹姝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漫天璇花飞舞,挂在天盲的发丝上,闪着白光。 姚丹姝看着他俊朗的面容,芳心暗许,低声说道:“墨青,抱紧点,我有些冷。” 天盲的心跳的飞快,用力将她抱紧,两颗躁动的心在这个冬夜生了羁绊,胶着的身影在雪地里渐行渐远…… 第78章 慷慨赴死为大义,翻山越岭寻夫君。 塔格村 苏槿与章伯决定塔格村暂时住了下来,等待着来年开春爬神山。 但苏槿并未留下,她的列霜决心法已练到了第八层,迟迟无法精进,便一人去了凌云峰闭关修炼。 列霜诀可化气为霜,若练成第十层,可化气为冰,化万物为冰。 “所以此功法不应执着于力,而是练气!” 她突然茅塞顿开,自己这些日子执着于提升内力,可师父明明提及,此功法适合内力浅薄之人修习,如今自己内力虽然精进,但无法将体内的真气运行至体外,所以才无法达到化气为冰的境界。 她尝试借助内力将体内的真气向外运使,远处的松树竟被她的一簇真气击断! 凌云峰常年积雪,天寒地冻,苏槿借着这天赐的宝地,用凌一教她的吐纳方法,练就了一身罕见的寒冰真气。 凭借自身的聪慧,悟出了气力双修的捷径,竟真的练成了列霜诀的最高层。 “夫人!夫人!少主来信了!” 章伯跑的气喘吁吁,手中举着林牧的信。 苏槿小手一伸,神捕索飞驰而出,将信笺勾回。 “夫人又给这神捕索加了银钩啊!还挺实用!” 苏槿莞尔一笑,无心回应章伯的夸赞,拿着信回了草屋。 “ 千思万念无穷尽,遐思遥爱盼卿安。原来竟会写诗啊!”苏槿小声念着林牧的信,对他的思念无法克制,她将皓月剑紧紧抱在怀中,抚摸着他刻的字,眼泪顺着鼻尖滑落。 “夫人,您的生辰快到了,今日随我下山吧,拉瓦哲和小扶桑很是惦记您呢!” 苏槿擦干眼泪,随章伯一同下了山。 西北大营 经过两个月的操练,考核,凌一被分到了奇袭营,专门负责偷袭敌后。 羌国与魔罗国虽无大战,但在边境摩擦不断,仅凤鸣关就反复打了几十场仗。 “就这么一个地儿,争来争去何时是个头啊!” 王参谋拍拍凌一的肩,笑着说道:“你小子打了多久,就这凤鸣关,老子打半年了,有一次,今夜子时才占领,第二天中午又被他们给夺走了!” “咱们有这么多大军,直接去把他们灭了不行吗?” “当然不行!”姚经国走到二人身后,围着篝火坐下。 “凤鸣关是通往西北诸国的重要关口,表面看是羌国与摩罗国的战斗,但其实是羌国与西北诸国的博弈。若摩罗国占领凤鸣关,西北诸国一旦联盟入侵羌国,那便是灭国的灾难。若我们占领了凤鸣关,羌国历代皇帝都想完成的统一大业便有了进展,彼时,苦的便是各国的百姓啊!” “原来世人都以为的太平盛世,是建立在一场场双方都疲惫不堪的鏖战之上。” “对啊,谁想打仗!那魔罗族的将领我全都混熟了!”王参领笑着说道。 “要我说,这几个国君当为了自己国家的子民,商议签订互不侵犯的盟约,如此一来,大家互通有无,百姓安居乐业!岂不美哉!” 王参谋轻嘘一声,示意凌一隔墙有耳,“身为士兵,负责打仗就好,妄议国事,你有几条命?” “无妨,想不到凌小弟年纪轻轻,竟深谙治国之道!” “哎,我没那么大志向,不过是听你所言,心疼那些百姓罢了。” “那你为何参军?” “因为,我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想让心爱的人刮目相看!” “心爱的人?原来是为爱从军啊!”王参谋大笑着说道。 “凌小弟,你可以啊,我家那娘子,巴不得我退伍回去,日日陪着她。” “我与她还未成亲,待我立了军功,便回去娶她!”凌一看着天边的星星,想起颜非动人的眼眸,眼眶湿润。 逍遥谷 “师父,您年纪大了,以后就与孩子们住在善堂吧,这逍遥谷,今日起,便不复存在了。”颜非背上行囊,手执长剑,与师父辞别。 “好,颜非啊,一路照顾好自己,千万注意安全啊!” “放心吧,师父!我雇了一个大姐,她丈夫死了,一个人带着孩子十分艰难,我让她去善堂帮你照顾孩子,这样您没那么累,那些钱该用便用!” “我都存到钱庄了,放在善堂我也不放心,留一部分度日即可。” “好,交给您,我放心。” 颜非跪别师父,只身前往迕远巷。 蜀地 凉山 蜀郡瘟疫已除,林牧只身去了凉山菱王墓。 菱王墓是林牧的爷爷绘制草图,蜀军负责督造的,入口在凉山背后的卧龙潭深处。 林牧确定无人跟踪,选在黑夜下水,悄悄潜入墓室。 不留名在林怀安的棺椁前打坐,听见脚步声,悄悄躲在石门后,腰间的短刀已经拔出一半。 “文叔?” 不留名听出林牧的声音,立刻放下短刀,接应林牧:“少主!” “文叔快起!这便是……” “是将军的遗体!” 林牧颤颤巍巍上前,将虚掩的棺盖推开,失声痛哭。 林怀安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样,皮肤像活人一样。 “少主,求求您,救救将军吧!”不留名跪在地上,悲从中来,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哭的像个小孩。 “文叔,父亲他,救不活了。” “为何?不都说这刺芒,可令人起死回生?” “刺芒,只对濒死之人有用。” “那当初他有刺芒为何不用?”不留名情绪激动。 “因为罱西族被灭,世上没有罱西族的血脉,刺芒需以罱西族人的血为引。” 不留名万念俱灰,他一心想复活林淮安,十余年来为了守护刺芒,带着妻儿东躲西藏,如今希望破灭,他的将军,终究是丢下他,一去不复还了。 ”陌上观日升,席下听雨落。将军!副将!文书卓前来报道!” 文书卓操起短刀向着腹部刺去,出刀神速,林牧手中的钢丝还未弹出,鲜血早已染红了他的铠甲。 “文叔!你还有妻儿!你怎舍得下!”林牧用力撕破衣袖捂住他的伤口。 “我死,她们才能安全。我这条命,是将军冒死从荒山救回来的,我欠他的!本以为我能复活将军,再与他看一次日出,听一次雨,终究是回不去了!” 林牧抱着文书卓的尸体,埋头痛哭。 第79章 红罗帐内人悠悠,洞房花烛夜未停。 皇宫 “文舒,听说林牧那小子去了蜀地?” “是。” “想必他已取得刺芒了。你亲自走一趟,告诉他朕许他拿刺芒交换林家的荣耀!” 卿尘走后,叶舒的心早跟着卿尘飞去蜀地,立刻答应。 叶舒刚出了宝华殿,懿贵妃便从内堂走出,在一旁阴阳怪气:“怎么?她的儿子,舍不得杀?” “出去!” 懿贵妃气呼呼地离去,新帝独自坐在殿中,思绪将他拉回了政南元年。 那年正值中秋,林怀安在蜀地打了胜仗,又赶上新帝登基,特许他回京赴宴。 那是新帝第一次见到林牧的娘亲——羽非晚。 那日,羽非晚身着一身靛青长裙,身姿高挑,皮肤白皙,一身异族装扮,乌黑的长辫垂在胸前,她眼睛深邃,眉骨挺立,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蓝瞳,像碧蓝的湖水,将新帝躁乱的心拉进湖底。 林怀安在一次战争中,遇见被人追杀的羽非晚,将她救回军营。 羽非晚善岐黄,通五行,天生一副美人骨,林怀安对她一见钟情,在宴会上向新帝请求赐婚。 新帝却被羽非晚的美貌勾的无心畅饮,以不合时宜为由婉拒了林怀安。 皇后看出新帝的心思,为讨他欢喜,主动拉着羽非晚饮酒,林怀安被众大臣围着敬酒,早已喝的大醉。 羽非晚被皇后带去寝宫打牌,林怀安不放心,派自己的姨母陪同。 羽非晚并不会打牌,她瞧出皇后用心不轨,但对她而言,却是一次接近新帝的机会。 皇后拉着荣安郡主打牌,将羽非晚留在自己的寝殿。 新帝趁着微醺,推门而入,见羽非晚坐在窗边,她像下凡的仙女一样圣洁,新帝竟收回了内心的色欲,想与她说说话。 “羽姑娘,不要怕,朕就站在这儿,同你说说话。” 羽非晚恶毒的眼神看着他,内心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站那么远,我听不见?” 新帝第一次体会到,一见钟情的滋味,羽非晚的话,于他便是圣旨。 他乖乖走到桌前坐下,眼神在她身上侵犯。 “羽姑娘,怀安可曾到你家中下过聘了?” “家?我没家!”羽非晚走到他身边,端起一杯茶递给他,低头在他耳边呢喃。 羽非晚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新帝激动地抓紧她的手,起身便搂着她要亲上去。 羽非晚将手上的银链拉长,快速勒住了他的脖子。 “拜你所赐,我不止没了家人,整个罱西族的人都冤死了!” 她紧紧勒住新帝的脖子,新帝手肘用力击打她的肋骨,羽非晚手上一滑,被他逃开。 “你,你是罱西族后人?” 羽非晚失手,自知必死无疑,为了不连累林怀安,拿起皇后的金簪,刺向自己的脖颈。 新帝看她双目低垂,眼泪似珍珠一般顺着蜿蜒的睫滴落,他快速上前,用力夺下金簪,心疼的说道:“罱西族之事,的确与我无关,你若死了,罱西族便真的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了。” 羽非晚没想到新帝竟肯放过她,警惕着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今日之事,朕就当没发生,你走吧!” 羽非晚快速离开,新帝捡起她的手链,偷偷藏进衣袖。 “怎么一头汗,皇后可为难你了?”林怀安抓着羽非晚的手小声问道。 “没事,怀安,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 “好。” 林怀安起身与众人告别,带着羽非晚离了宫。 三日后,宫里突然来人颁发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家嫡子林怀安,为国征战,尚未娶妻,当择贤女与配。兹闻礼部侍郎李呈富之女李非晚,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李氏贵女许配林怀安为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林怀安欣喜万分,抱着林非晚转了好几圈,林非晚却忧心忡忡。 新帝不止放了羽非晚,还将她记在礼部侍郎名下,以京中贵女的身份出嫁。 政南元年 八月二十六 吉日 林府上下悬灯结彩,十里红妆引得整个京城一片哗然。 迎亲的马车从朱雀街街头排到街尾,羽非晚穿着羌国的大红嫁衣,明艳动人。 二人在满朝文武的祝贺声中完成仪式,这是羽非晚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非晚,我终于如愿以偿娶到你了。” 林怀安缓缓掀开她的盖头,羽非晚一脸娇羞,双眼含情,看着他一动不动。 “别怕,今后有我。” 羽非晚双手搂着他的腰,小声啜泣起来。 “怎么哭了?可是想起家人伤心了?” “怀安,谢谢你。” 林怀安一把将她抱起,笑着说道:“我不要你谢,我要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羽非晚搂着他的脖,主动索吻,红罗帐内人悠悠,洞房花烛夜未停。 那一夜,新帝独坐寝宫,饮了许多酒。 懿贵妃便是那日侍寝的宣贵人,为了能得新帝宠爱,她特意穿了母亲为她准备的肚兜,怯怯地走到新帝身旁,谁知脚下一滑摔在地上,酒水撒了一地,将她的白色xie裤浸湿一片。 新帝猛地一惊,抬起头看着她,“谁准你来的?” “我,我是刚来宣贵人,叫,叫薛燕。”她香肩微抖,咬着唇不敢出声。 “今夜朕没心情。” “喝了这么多酒,圣上不妨将心中郁闷与我说说,横竖我是个新人,不会乱说。” “朕心仪的女人,今夜,成了别人的女人。”新帝借着酒意诉说着对羽非晚的爱。 薛燕见他如此神伤,跪着靠近他身旁,将他的手伸进自己的肚兜里,在玉珠上轻轻抚摸,娇声低吟:“她有了别的男人,陛下怎能独自神伤,今夜,不妨将臣妾当做您梦中的佳人,若能为您排解片刻忧愁,也是妾身的功德。” 新帝看着薛燕迷醉的双眼,娇艳欲滴的红唇,摇摆的胸在自己指尖亲昵,情欲难忍,将她按在地上宠幸。 二人颤抖的双腿,将地上的酒瓶踢得哐哐当当,薛燕凭着这一夜,成了新帝的新宠。 第80章 御案跌宕无歇意,宫灯通明夜无休。 “圣上,懿贵妃心疼病又犯了,晚膳都未吃。”掌事太监在一旁小声禀报。 新帝本不愿去,可懿贵妃十四岁便入宫,跟了自己二十余年,还给自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犹豫了片刻起身去了懿贵妃的寝殿。 懿贵妃已经四十岁,却身段撩人,玉肌柔骨,举手投足间尽显妩媚。 新帝遣散下人,眯着眼掀开珠帘,上前安抚懿贵妃。 谁知扑了个空,“爱妃,可是又想与朕玩捉迷藏了?” 懿贵妃从他身后跑出,双手搂着新帝的腰,嘟着嘴说道:“陪着你几十年,竟为了她与我气恼!” 新帝转过身,将她搂在怀里,宠溺地问道:“朕瞧瞧,心口哪里疼?”说罢,颤抖的手附在她胸前轻拍了一下。 懿贵妃掐准时机,牢牢地攥紧他的手往自己怀里塞。 “老夫老妻了,让人笑话!”新帝抽出手,扶着她坐到一旁。 “怎么?嫌我老了?” “哪里,你在朕的心里,永远都年轻!好啦,别生气了,明日叫上华儿和林儿,咱们一同去莲花池上溜冰!” “好吧,既然圣上今日乏了,便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才有精神游玩。” “还是爱妃懂我,那,就这么说定了。” 新帝以批奏折为由,好几日夜宿宝华殿。 “圣上,人来了。”一旁的太监推了一个小太监进来,独自关了门出去。 那小太监,将帽子一摘,乌黑的长发散落,竟是个妖艳女子。 此人便是雅夫人,年十八,是菱王进献的美人。 雅夫人八岁就被菱王秘密养在府中,由蜀地名妓西门茵雪亲自调教,极擅风流事。 传闻她“兰指敏捷,动如脱兔。” 新帝装模作样,低头看着奏折,余光瞥向她扭动的身子。 她卑躬屈膝,状如小狗,匍匐着向着龙椅爬去。 新帝无心批阅,故作矜持,道貌岸然道:“成何体统。” 她纤手扶臀,似脱非脱:纤姿动人蜂腰起,翘首伏身似银蛇。 另一只手熟练地解开盘扣,摇尾乞怜的模样惹得新帝欲火焚身,新帝咬紧牙关,言语发狠:“欠教训!” 可此女胆大如斗,扭着身子站起,退了宫服。 她勾脚抬腿,纤腰微步,柔美的舞姿似杨柳枝般随风摇曳。 新帝被她撩拨的欲罢不能,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她屁股上。 她捏着一颗药丸,樱口含之,缓缓送入新帝口中。 新帝沉迷在丹药的兴奋之中,陷入癫狂,将其按在龙榻宠幸。 宝华殿外,众太监捂紧耳朵齐齐跪着,娇媚的吟唱在众人耳畔回荡。 宝华殿内,御案跌宕无歇意,宫灯通明夜无休。 “懿贵妃,圣上又宿在宝华殿了,每日这般操劳,怕会伤了身子啊!”一旁的侍女低声说道。 “操劳?惺惺作态!恬不知耻!” “娘娘,小心隔墙有耳!”侍女立刻走去门口张望,生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怕什么!这菱王是想拉拢姚家,跟皇后站一边,也不瞧瞧太子那副死德行!哪是块当储君的料!” “那是,咱们老爷是三朝元老,两位皇子都被您教的好,羌国向来举贤不举嫡,娘娘的福气在后头呢!” “去,给圣上送一碗莲子羹,就说明日我约了母亲去万安寺祈福,就不扰他们父子冰嬉了。” “现在去,不合时宜吧!” “去吧,时辰刚好,你当他能有多能耐?”懿贵妃捂着嘴偷笑。 几十年的相处,她早已将新帝看透,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无用之才。 万安寺 卯时一刻 “娘娘今日来得早啊!”主持低声问候。 “最近心神不宁,总睡不好,便想来听听佛法,安定神魂。” “娘娘这边请,内堂已清扫干净了。” 懿贵妃去了寺庙为她单设的佛堂。 她双手合十,跪在软垫上,闭眼祈祷。 突然一男子从帘子后面钻出,跪在她身后将她紧紧搂住。 “想死我了!” 懿贵妃看了一眼头顶的佛像,拉着他进了内堂。 他把她按上废弃的桌上,像饿了许久的狼,用力在她胸前一扒,粗暴地扑了上去。 懿贵妃沉浸在他野蛮的兽欲中纵声大笑。 “狗皇帝,抢我的女人,老子迟早宰了他!”那男人将她身子一翻,恶语频出。 懿贵妃伸出手,使着巧劲儿扇了他一巴掌,嗔骂一句“把嘴闭上!” 那男人非但不气,反而一脸坏笑地向她吻去。 她腰窝悬紧,一言不发,陈旧的桌子摇摇晃晃,发出咯吱的声响。 辰时三刻 懿贵妃穿戴整齐,坐在软榻上,那男人低着头给她穿鞋。 “薛占奎!” “臣在!” “狗皇帝,只能本宫叫!可记住了?”懿贵妃面无表情,好似方才无事发生。 “是!” “太子庸碌无能,难承大统,你只管护好本宫的两个儿子,那老东西沉迷丹药,没几日活头了!” “豫章、同安、金陵、陇西、黔中和晋安等地的都督均已归入我麾下,菱王则占据江夏、蜀中、潭州和晋阳。” “除了晋阳,其他成不了气候,晋阳李家,才是我们必须争取的盟友!” “我已打听好,李家长子明年春上要上京参加殿试!” “好,真是天赐良机,我有个远房侄女,正值二八年华,写的一手好诗,就是她父亲的官职低了些。” “可是那个许州牧?” “正是,你想法子把他往上提一提。” “一切包在臣身上!” “近期我不得空,得先把宫里那只骚狐狸给解决了!” “以臣之见,此女可先放着,丹药毁人靠的便是日积月累,留着她倒省的脏了您的手!” 薛占奎一想到与她多日不得相见,小碎步跪着上前,抱着懿贵妃,恋恋不舍。 懿贵妃长长的甲套勾住他的衣领,桀骜不驯的眼神,似高高在上的神明,睥睨一切。 她闭着眼,享受着征服的胜欲,在她眼中,男人不过是自己权欲路上的垫脚石。 叶舒领了圣旨,回到家中,心早已飞到了蜀地。 母亲将他拉去偏厅训话:“此去蜀地,办完事立刻给我回来!那女人休想再回王府!前日我跟姚夫人见面,她说,郡主听说你野种都有了,死活不同意亲事,居然逃跑了!好好的亲事就被你那糟烂事给耽误了!” “母亲!那可是您的孙子!”叶舒满脸怒气。 “横竖我是管不了你了!你父亲在朝堂处处为你谋划,你这不争气的混账!你滚!” 叶舒气冲冲地甩袖离去。 蜀地沧澜山 林牧取出林怀安体内的刺芒,寻了一处清净之地,将林怀安和不留名安葬。 第81章 潜伏待发盼君来, 芦笙馆内续前缘。 林牧在沧澜山的密林中,遇到了一群黑衣人。 这群人已跟了他数月,十余人将他团团围住,手执带链条的钩刀。 林牧一眼识出这是宫里常用的武器,苏槿便是被它穿的琵琶骨。 “林公子,跟我们走一趟,可少吃些苦头!”为首的黑衣人,扯下面纱,说话阴阳难辨。 “这烂刀,是时候改良了!”林牧纵身跃起,众人掷出铁链,试图将他锁死,林牧拔出碧空剑,将数十条铁链一起斩断。 为首的太监十分气恼:“好生规劝你不听!休怪我了。” 他掌心气力凝聚,随手夺了一只断链,悬空起身向林牧飞去。 他招式行云流水,损坏的铁链在他手中竟变得游刃有余,林牧连砍几下都扑了空。 林牧自知此人功力强劲,不敢恋战,可那太监却穷追不舍,将他牢牢困在方寸之地无法逃离,可他的招式全是擒拿,并无杀气, 林牧扔出琉璃弹,烟雾缭绕,那太监却听声辨位用力抽动铁链在林牧后背狠狠抽了一鞭,这一下使林牧元气大伤,口吐鲜血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小子命可真大!若非圣上交代,老奴今日非得将你拆骨剥皮,挫挫你的傲气!” 林牧撑着手臂,艰难爬起,朝密林中的暗卫摇摇头,示意他们快离去。 黑衣人上前,将他绑起向着山下走去。 一行人刚到沧澜山脚,成先生站在茶棚,一身游侠装扮,英气逼人。 林牧被众人抬着,行至茶棚,成先生抬脚落地,使了三成力,突然地面震裂一条细缝,宛若一条飞蛇,向着众人脚下冲去! 林牧大吃一惊,相处十余年,他竟不知成先生会武功。 太监停下脚步,目露凶光,侧目怒吼:“我劝阁下少管闲事!” 成先生一言不发,移魂幻影穿梭于人群,手上的铜戒探出刀片,十几人哗然倒地,气管全被切断,鲜血喷出半尺来高。 那太监抽出铜制的连枷,咬紧牙关,招招绝杀,冲着成先生而来。 成先生临危不惧,夺了林牧的碧空剑,侧目一笑:“好好学着!” 说罢脚尖点地,腾空而起,身似陀螺飞速旋转,冲向太监的天灵盖,那太监甩动连枷,试图击碎他的胸骨,却被成先生巧妙躲开,他身法敏捷,碧空剑在他手中,有如神助,顷刻将那连枷砍成数段碎了一地。 那太监身处劣势,只得仓皇逃走。 成先生扶起林牧,带着他走到茶棚坐下。 “想不到先生竟是此等高手。” “年轻时打打杀杀惯了,老了就想歇歇。” “我瞧您的身法,很是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功夫嘛,都有雷同,青老板醉心奇门遁甲之术,剑法有待精进啊,否则岂不误了佳人赠的宝剑!” 成先生言辞滴水不漏,将他与苏槿的关系挑明。 “我这残破身躯,能保命已不易,精进武学早就是妄念了。” “青老板不要妄自菲薄,你修的是筋骨力,若非中了毒,你这功夫老夫也不见得能打过!” “巷主要你来寻我,也是为了那东西吧。” “巷主说了,若那东西在你手上,必须带你活着回去!你如今身负重伤,先随我去漕帮养伤。” 说罢带着林牧向山下飞去。 菱王旧府 卿尘坐在叶舒为他建造的芦笙馆内,双眼含泪。 “世子妃,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丫鬟环儿低声问道。 “以后别叫世子妃了,我只是个妾罢了。”卿尘抚摸着一根根白竹,潸然泪下。 “怎么会?世子待您那般好,环儿不信世子会变心!” “心?人心是最不值钱的,它抵不过门第之见,经不住坎坷泥泞,最是无用!” 环儿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悄悄退去一旁。 卿尘心中哀思难述,以琴赋情,低声念道: 适逢祸变十年前, 叶郎救我于危延。 一见倾心十余载, 日日思君难入眠。 潜伏待发盼君来, 芦笙馆内续前缘。 他朝如有妻似我, 还望叶郎惜情缘。 与君相守终须别, 怎敢相忘于殿前。 愿我叶郎前似锦, 妻儿终老绕膝边。 环儿在一旁听的泪流满面,小声啜泣,二人都未发觉躲在柱子背后的叶舒。 他鼻头微红,眼眶翻红,摆摆手示意环儿退下。 环儿识趣地将芦笙馆的门窗关好,捂着嘴笑着离去。 “环儿,他们会不会已经洞房花烛,举案齐眉了?” “不会!”叶舒声音一出,卿尘忍了许久的泪滑落脸庞,慌张起身,古琴被撞倒在地上。 “你……” 叶舒大步流星,将她拽进怀里,搂得她喘不过气。 她咬着唇,捶打他的背,耸着肩膀啜泣。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捧起她的小脸,多日的思念化作渴求,深情地在她唇上索取。 卿尘被她抱着放上竹席,这白竹是二人一起在沧澜山挑选,工匠花费数月制成。 可未曾睡过便匆匆回了京。 她哭的太久,鼻鼻齉齉地说道:“你都要娶旁人了,还来寻我做什么?听说那丹阳郡主年轻漂亮,模样客人……” 叶舒俯下身,湿热的唇压在她唇瓣上,啃啮一口,说道:“我只要你一个!” 他吻了她,卿尘全身轻飘飘的,二人在竹床中缠绵,没有世子和世子妃,没有王府,这感觉和洞房花烛截然不同,卿尘感受到他的绵绵情意,他懂卿尘的依依不舍,这一夜于二人而言,此生都难以忘却。 漕帮 成先生带着林牧来到漕帮,漕帮帮主徐达请了当地最好的大夫为林牧诊治。 “你这外伤数月可好,筋骨的伤,请恕老夫医术粗浅。” “无妨,这是陈年旧疾。” “可公子你血脉异常,好似有东西在体内运行。” 成先生立刻起身推着大夫出门。 “待你外伤养好,便尽快启程回去吧!我看这蜀地未来数月都难太平了!” “有件事我必须办妥才能回去!” “何事?” “为我父亲洗刷冤屈。” “据我所知,你父亲的旧部早就被打散了。” “巷主派我来蜀地,不仅仅是为了刺芒吧,他巴不得我把蜀地搅得天翻地覆,好让他谋划下一步棋。” 成先生跟了巷主多年,也只能勉强拿住巷主半分心思。如今只能从林牧口中探出巷主的下一步谋划,心中感慨:这天,要变了。 第82章 陈年旧怨一朝解,月下离人共相思。 蜀地 漕帮分舵 “宝成大哥,多年不见,你这身子可硬朗的很啊!不像我,现在打架都费劲啦!”徐达端起一杯酒,对成先生毕恭毕敬。 “可你有钱啊!你看看这漕帮的弟兄,一个个红光满面,我来这半月,是顿顿有酒有肉,可见你这些年,将这蜀中分舵经营的甚好!” “大哥见笑了。你身边这位小老弟,不知是混哪条道的?”徐达举着酒杯向林牧打招呼。 “林大哥好,晚辈林牧,久仰您的大名,失敬。” “啥大名不大名的,不过混口饭吃,有本事当大官,谁还出来混江湖啊?你说是不是,宝成大哥?” 林牧听这宝成一名,总觉得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话糙理不糙,若是太平盛世,都去斗酒吟诗了,谁还出来打打杀杀度日?” “是啊,当年羌国与盛国大战,民不聊生啊,我和我弟弟差点饿死啊。” “你还有个弟弟?我认识你多年,竟从未听你说起过!”成先生小酌一杯问道。 “哎,当初我娘把他给卖了,养不起,前些日子联络上了,没走正道,在那青龙山上当土匪!喊他来蜀中,人家不来,说是在那清风寨还能当个老大,来了我这儿被压一头,他憋屈!丢人啊!” “清风寨?”林牧疾声厉色破口而出。 “怎么?小老弟去过?” 林牧想起苏槿提起过清风寨寨主徐立,想来便是这徐达的弟弟无疑了。 “哦,几年前,那清风寨的二当家来过我的青坞,听他提了一嘴。” “他的事我也懒得管,土匪干的那是打家劫舍的营生,我多次劝阻,他不肯收手,我也是没辙啊!” 林牧假意寒暄,桌下的手紧握拳头,恨不得立刻冲上清风寨将那徐立的人头砍下! 几人推杯换盏,突然小厮来报,叶舒前来拜访徐达。 叶舒一身便衣,大摇大摆走进来 “文舒世子怎么来了?” “徐大哥,这两位是?”叶舒装作不认识二人。 “哦,我来引荐一下,这位是我的老友,戚宝成戚大哥,他旁边这位,我也刚认识,名叫林牧。” 二人对着叶舒作了个揖。 饭后,叶舒约着林牧去了自己的别院小叙。 林牧刚踏入王府,满园翠竹,虽是冬季,却处处生机。 看到那座芦笙馆,林牧终于明白,为何卿尘会为了他,在自己身边卧底十年,眼前这个人,对卿尘的付出,是事无巨细,事必躬亲。 “内人向我提及你救麟儿姓名一事,我应当好好答谢才是。” “医者仁心,世子无需介怀。” “林兄襟怀磊落,旷达不羁,小弟敬佩!不愧是林将军的儿子!颇有大将胸怀啊!” “哪还有什么大将军,父亲的英明早被人践踏泥潭了。” “林兄,我有一法子,可助你为林将军洗刷冤屈,恢复名誉!” “哈哈哈,原来世子在这儿等着我呢,莫不是新帝派你来吧,让我拿刺芒去换林家清白?只怕我有命去,无命回啊!” 叶舒沉默不语,对林牧的判断无言以对。 “这刺芒,曾害的罱西族全族被灭,如今你一人,如何对抗他?” “我一人?新帝自登基以来,沉迷女色,荒于朝政,又用人唯亲,致使朝野上下,贪墨成风,民不聊生。此等丰功伟绩,要与他对抗的人多的是!” “你疯了!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我疯了?菱王一个被贬的闲散王爷,如何一朝腾飞,入驻京师,成了新帝面前的红人?世子难道从不怀疑?” “他是他,我是我!” “我瞧你对卿尘一片真心,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爹所求的,绝非封侯拜相而已!” 叶舒倒了一杯酒,笑着搪塞道:“既然林兄不肯采纳我的建议,全当我未曾提起便是!” “咱们这位圣上,明着派你做说客,暗里派了大太监元婴抓我,想必他在你面前,定是表现的万般无奈吧!” 叶舒想到自己在给如此道貌岸然之人卖命,心中唏嘘万分。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叨扰世子了,咱们江湖再见。” 林牧起身要走,叶舒突然拉住他说道:“万事小心!” 这一句关心,将他、卿尘、林牧三人的恩怨彻底化解。 林牧一人走在蜀郡大街上,不禁黯然神伤: 自己身中奇毒,又受了伤,林家冤案未了,爱人为了自己以身犯险,眼前的现状让他感到挫败,毒入筋骨,他的内力也逐渐衰败。 月亮从天边升起,他看着皎洁的银盘,拇指在碧空剑上摩挲着画圈,他想他那个眨着眼后退,怯弱又坚韧的苏姑娘了。 除夕 塔格村 苏槿给小扶桑做了一件红棉袄,给章伯做了一双棉靴,给拉瓦哲做了一件防风的斗篷。 给林牧绣了一条鸳鸯丝帕。 “夫人未免有些偏心啊,连老奴都有双棉靴,少主怎的就一条丝帕啊!”章伯仗着醉酒调侃苏槿。 “横也思来竖也思。”苏槿双颊微红,拿着丝帕看的出神。 “姐姐,想,林哥哥。”小扶桑在苏槿的教导下,竟可以开口说中原话了。 拉瓦哲在一旁喝着闷酒,一言不发。 苏槿拿了披风走到门外,看着朦胧的月亮,想起一年前,刺杀梅若生失败,她喝的酩酊大醉,那一日,也是冰天雪地,被林牧抱在怀里,走在迕远巷的长街上,她隐约记得自己的脸在他怀里拱来拱去,他把她搂的很紧,十分暖和。 迕远巷 姚丹姝整日跟着天盲做茶,一身茶娘装扮,娇俏可爱。 天盲也喜欢被她缠着,可他看不见,将喜欢都藏在了心里。 “郡主,今日除夕,原本你该与家人一起,如今你娘不在这儿,我擅自做主,给你做了件襦裙,您不嫌弃就收着。”言姑姑将自己做的鹅黄襦裙递到了姚丹姝手上。 “姑姑,你怎知我喜欢鹅黄色?” “我看你总是穿着那条鹅黄色的裙子跑来跑去呗。” 姚丹姝开心的接过裙子,笑着说道:“姑姑你一针一线缝制,便是我娘亲,也未曾如此有耐心,我怎会嫌弃!我欢喜还来不及!” “喜欢就好!等会儿后山有烟火,你想看可以去看,每年就除夕这一天才有呢。” “我不去了,我陪墨青听戏。” 言姑姑见她事事都以儿子的眼睛为首,心中喜忧参半。 第83章 舌骨作画步生花,鸳鸯落红帕寄情。 “母亲,我带郡主出去转转,消消食。”天盲寻了由头起身,拉着姚丹姝出了门。 二人走在迕远巷的长街上,大红灯笼高高挂,除夕迕远巷不待客,全是迕远巷的人们自己的狂欢。 “郡主其实是想看烟火吧,我陪你去!” “嗯?”姚丹姝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嗔怒道:“你犯规!” 天盲娇羞一笑,温柔地唤了一声“柔嘉。” “大点声!喊三遍!” “柔嘉!柔嘉!柔嘉!”他对她事事顺从。 姚丹姝右手搂着他的肩膀,左手抬着他的下巴,笑着说道:“墨青,你好可爱啊!” “柔嘉!这里人多!”天盲连连后退。 姚丹姝看他耳朵都红了,拉起他的手,说道:“我不看烟火,我只想与墨青一起坐在草地上聊天。” “你等一下。” 天盲拐回天一坞,鼓鼓囊囊背了一大包,拉着姚丹姝向后山走去。 二人寻了一处清净之地,席地而坐,远处的烟火照亮了迕远巷的半边天。 天盲将林牧送他的行军软帐支起,摸索着将灯笼挂在两侧,从包里掏出蜜饯、花生酥、柿饼、还有姚丹姝最爱的醉红尘,齐齐的摆在一侧,笑着对姚丹姝说道:“柔嘉,全是你爱吃的。” 姚丹姝看着天盲真诚的脸,微风吹动他的发带,她娇喃道:“怎么全是我爱吃的?墨青就没有喜欢的食物吗?” “我,我不挑食,柔嘉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她跪在草地上,伏着身子上前,天盲察觉她的亲近,双手无处安放,紧紧扶着身下的石头。 姚丹姝看他面红耳赤,身体僵硬,紧紧抓起他紧扣的手,勇敢起身,在他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朱唇凑在他耳边窃语道:“我喜欢这个味道,墨青也会喜欢么?” 天盲的手心出了汗,紧紧地攥着姚丹姝的手,呆愣着不知如何回应。 姚丹姝见他无动于衷,炽热的心生了凉意,起身想走,却被天盲的手紧紧抓住。 突然“嘭”的一声,二人头顶五彩斑斓,璀璨夺目。 姚丹姝身子一哆嗦,一个踉跄,跌入他的怀中! 她饮下一大口醉红尘,壮了壮胆,坐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附上香吻。 天盲第一次与女子亲近,身子坐的笔直,不敢造次。 姚丹姝深知,天盲忌惮她的郡主身份,又因眼盲,心中自卑,才一直克制,倘若自己也故作矜持,二人便只能相忘于天涯了。 她捧起天盲的脸,轻吻了他的额头,低声呢喃:“墨青,吻我。” 天盲内心的爱与克制互相撕扯,痛苦的闭上眼睛说道:“柔嘉,我不能误你!” “你明明爱我,却不要我,由着我嫁给不爱的人荒度一生,才是真的误了我!” “我……” “你若怕误我,应对我视而不见,远离我,凶我,吼我,浇灭我的热情,诛杀我的爱意!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拿这些我爱的吃食哄我,明知我对你的爱意却依然靠近我!” 姚丹姝眼中含泪,一脚踢翻了地上的食盒,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生气,会难过,甚至为了他哭。 天盲听见她一丝哭腔,心疼不已,起身想安抚她,可面对她方才的质问,又悄悄的收回了手。 “人怀爱欲,不见道者,郡主便是我心中的爱欲,我曾无数次自省,试图清理心中浊兴,请饶恕我的情难自制!” 此言一出,姚丹姝这才醒悟,自己的爱是郡主光环照耀下的光明正大,而他的爱,是隐忍,是克制,是想触碰却收回的手,是诵经自省下的心乱如麻,是想抱着她拥吻却只敢轻点朱唇。 她含泪转身,踮起脚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手指在他颈后揉捻,柔声耳语:“你又犯规!” “那便一次犯个够。” 他竟,竟主动吻了她! 姚丹姝雀跃跳起,像只欢快的兔子,蹦到他的怀里,他连忙伸出双手紧紧托住了她。 他看不见她的样貌,可他爱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他的唇在寒风中依旧炽热,吻过她的鼻尖,她的耳垂,她血脉涌动的脖颈,她凸起的美人骨…… “墨青,我要你。”她喘声向他索求。 “好。” 她最喜欢听他轻柔的说“好”,从不质疑她的每一次请求。 他抱着她进了软帐,纱帘垂落,天空五光十色,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二人坦诚相见,她肌肤柔滑,像游走的缎带缠绕。 那是他第一次为自己是个盲人感到遗憾。 她的爱意滚烫,连同她的舌,她的身子都是灼热的,他的手好似触碰一处柔软,吓得往回缩,她娇声低语:“别怕,”抓着他的手抚上心口,那是天盲第一次感觉到她的心跳,紧锣密鼓的跃动着,像极了二人的胶着。 姚丹姝一脸娇嗔,舌骨作画步生花,朱唇轻点撩君心。 “柔嘉,你……”天盲的脚底酥麻,竟有些害怕。 “你什么?不是说我喜欢的你都喜欢么?” 他神色紧张,支支吾吾道:“我,我喜欢,柔嘉,我,我想……” 她忍着疼,指尖在他背脊抓出一道印;他情难自已,掐的她腰间一团红晕。 二人津液淋漓,颈项交吻,如龙戏游凤,似锦鲤嬉水。 远处传来喧嚣的人声,四周的爆竹震耳欲聋,伴着二人高亢的呻楚,响彻天际。 她枕着他的胳膊,小脸通红,双腿有些酸痛,颤颤巍巍的,像极了她此时慌乱的心。 天盲听觉锐敏,立刻起身坐起,伸出温热的手,轻轻地为她推拿,腿肚酸痛难忍,可她却咯咯笑着。 “笑什么?”他侧耳细听。 “笑你傻。”她娇柔的把脚翘在他手上,由着他揉按。 “墨青,这个送你。” 她从身下取出偷偷放的丝帕,上面除了一对鸳鸯,还有一抹鲜红。 “这是?” “鸳鸯落红帕寄情,你可懂?”她害羞的抬头。 天盲心领神会,小心翼翼地地将它叠好,放在心口的位置。 她一脸娇羞的搂着他的腰,娇蛮地命令道:“你死也不许忘了我!” “好。” 他像抱婴孩一般,将她团在手臂抱入怀里,她的身子余热未退,他主动低头,向她的唇上探去。 第84章 家家户户皆团圆,孤影独照小窗寒。 蜀地 天宝阁 林牧不愿欠那徐达的人情,便寻了由头搬离漕帮分舵,住进了天宝阁。 除夕夜,家家户户皆团圆,孤影独照小窗寒。 蜀地潮湿,林牧的关节痛的愈发厉害,这毒随着他的经脉侵入骨髓,折磨的他无法安然入眠。 他披衣而坐,伏案写下: 明镜照除夕,佳节酿离绪。 午夜梦回似是,佳人归来兮。 烟花爆竹声声响,鱼米飘香醉心肠,檐下阖家亲。 风掠心憔悴,月映离人泪。 远故里,漫天涯,思卿切。 流年历历,积雪成冰无路回。 岁月阴晴常有,人世离合难全。 倚栏望霓虹,坐观百家灯。 林怀安曾在蜀地驻军十年,他用人唯贤,体恤百姓,每逢旱涝季节,他带着士兵开山凿井,筑坝修堤,深受蜀地百姓爱戴,称他为蜀地仙。 往往圣洁之人,越是遭人妒忌,新帝忌惮他的贤明,又因对羽非晚爱而不得,心中对林怀安的恨意日益激增。 政南四年 林牧三岁半,薛燕的儿子与林牧年岁相仿,新帝便以此为由,召羽非晚进宫与薛燕一同游玩。 薛燕心思机敏,将新帝的心思拿捏的透透的,为了在皇帝面前站稳脚跟,为自己的儿子铺路,她甚至不惜给羽非晚下药。 羽非晚与与薛燕一同在房中下棋,林牧与二皇子在花园玩的尽兴。 “非晚姐姐生的可真美,圣上后宫佳丽众多,竟没有能与你媲美的!”她言辞虚伪,字字捧杀。 “娘娘谬赞了,您国色天香之貌,圣上对您如此偏爱,便是最好的凭证。”羽非晚心中十分厌倦应酬,却为了林怀安,尽数忍下。 “尝尝我新做的桂花酿。” “谢娘娘赏赐。” 薛燕见她喝了药,心中轻松了片刻。 可羽非晚乃罱西族后人,血脉奇特,寻常毒药与她无效,她伏在案上假装睡着。 新帝从身后闯入,颤抖的手向她肩上探去。 羽非晚突然睁眼,封了新帝的穴道。 新帝僵在原地,羽非晚拿起薛燕的发簪,对准新帝的下身,威胁道:“若你再敢轻薄我,信不信我让你断子绝孙!” 新帝吓得哆嗦,薛燕见状,非但没有惊慌,反倒胸有成竹地走到羽非晚身边,摊开手心,将林牧的发带递到羽非晚面前:“这荷花池深不可测,小孩子若掉进去,还真是不好找呢!” 羽非晚颤抖的手,渐渐放下,薛燕立即上前,夺下金簪,一把扑进了新帝怀里。 羽非晚飞速追了出去,看见林牧在假山玩耍,拉着他立刻回了府。 新帝被薛燕拿捏的服服帖帖,此女极其擅长察言观色,揣度人心。 “幸亏爱妃机智,否则朕今日危矣!” “陛下,您惯会逗我,人家跟了你,皇子也生了,如今竟还是个小贵人呢。”她的手伸到新帝的里衣中挑逗,挠的新帝头皮发麻。 “今日你立头功!晋宣贵人为宣妃,赐居琉璃殿,可好啊!” “今晚琉璃殿,妾身等着您。”说罢扭腰摆臀离去。 琉璃殿,乃正妃居所,仅次于皇后和贵妃的宣德殿和福德殿。 那年,薛燕还不足二十岁。 她自小被养母李涟漪调教,如何讨好男人,才能在家中立足。 父亲妾室众多,却被她母亲管教的服服帖帖,从不敢僭越。 十四岁入宫第一天,她便凭着房中术夺得盛宠,五年来叱咤后宫。 离宫后,羽非晚不敢再留在京城,连夜带着林牧远赴蜀地,去寻了林怀安。 那是林牧与父亲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 林怀安正在练功,羽非晚带着林牧进了军营,他焦急地上前询问:“你怎么把他带来了?家里出事了?” 羽非晚扑在林怀安怀中大哭,长久的分别,新帝的骚扰,权贵间的勾心斗角压得羽非晚喘不过气,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数倍。 文叔卓将林牧拉到自己帐中玩耍,留林怀安和羽非晚独处。 “你所言当真?” “第一次见面,他就……那次我险些杀了他,可估计你的身份,我没有声张,原以为他主动赐婚,是放下了。可这几年,你我聚少离多,我带着子岚在京中举步维艰,实在是没办法了。”她躺在林怀安怀里,哭成了泪人。 林怀安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她脆弱的心,心中忐忑不安。 七日后,京城传来调令,遣林怀安赴西北边境,封骠骑将军。 此等用心,阴险至极。 西北贫瘠之地,又多发战乱,比不得蜀地气候宜人,宜室宜家。 羽非晚抓着林怀安的手,坚决地说道:“我跟牧儿陪你一起!” 林牧自此踏上了去西北的路,而西北距离京城千里迢迢,家中无人,众人都看出圣上对林怀安明升暗降,林家在京城的地位一落千丈。 林牧的爷爷林铠贤却被派去翻新皇陵。 林怀安一心报国,即便新帝对他猜忌重重,肆意打压,他依旧忠君爱国。 他带着副将文叔卓,五年来,将羌国丢掉的城池尽数夺回,林怀安既不杀俘虏,也不屠良民,他把羌国的粮种赠给城中定居的盛国百姓,教他们如何种出优质的粮食。 尽管新帝心里不乐意,可林怀安的美名在羌国人人皆知,新帝也只能忍着不悦封赏。 按羌国律法,林怀安可申请回京休养。 林牧已经八岁,他带着羽非晚回京,一来想给林牧寻求好的老师授课,二来父亲年迈,他想陪伴父亲颐养天年。 一家三口刚回京,母亲备了佳肴,林铠贤父子二人在院中小酌。 “父亲,孩儿未能继承家业,望父亲不要怪罪。”林怀安一饮而尽。 “怀安啊,依我之见,你性子忠厚耿直,不适合在京城这趟浑水里摸爬,寻个由头回去吧。”林铠贤似乎话中有话。 “为何?发生了何事?”林怀安屏退左右,低声问道。 “没有,当初你一心参军,我极力反对,总想让你继承天工手,把奇门遁甲之术传承下去,如今看来,你是个心怀家国大义的人,倒是为父目光短浅了。”林铠贤与儿子僵持多年的执念彻底放下。 “父亲,我今日总觉着您不对劲。” “哪有什么不对劲?你回来我高兴,跟你多啰嗦两句!去看看你母亲吧,她常常想你想的抹眼泪呢!” 林怀安放下酒杯,去了母亲房中。 第85章 鱼翔浅入绞睡莲,锦绣玉榻生春水。 新年伊始 林牧派出的暗卫已集结完毕,他们将各自搜集的参与当年蜀郡叛变的军中正五品以上的官员信息交给了林牧。 当年林家遭难,林怀安将羽非晚和林牧送到迕远巷避难,自己逃去蜀地。 “可是父亲当时已经在西北驻军五年,应当逃回西北大营才是,怎会只身逃去蜀地?”林牧看着名单,自说自话。 “少主,这上面的人,如今分为三派,一部分在蜀地便归降了菱王,还有少数加入了薛占奎麾下,剩下的都投奔了姚家军。” “薛占奎?此人以前从未听过。” “此人以前叫方子俊,父亲曾任户部侍郎,他曾因治水有功得过先帝赏识,可他醉心武艺,便逃了会试从了军。起初被派去闽中一带,抓海寇,后来不知怎的,摇身一变,改了个名字,成了薛家的门客。” “薛家?懿贵妃的母家?” “正是,懿贵妃进宫前,他便是懿贵妃的私人护卫,寸步不离。” 林牧思路逐渐清晰,低声说道:“薛占奎只是薛家扶持上位的傀儡,他能这么快升到五省总督的位子,背后有能人推波助澜。” “正是,虽说是三省总督,以卑职调查了解,薛占奎如今掌控的势力,少说也有五六个省份的军调权。” “晋阳呢?晋阳李家如今可有战队?” “目前尚无,李家名义上是为菱王办事,菱王为了拉拢李家,与李家签了十年的契书,但李家转手将契书所需的铁矿,分拆给晋阳其他几个老板。” “李家还算聪明,既不得罪同行,也能规避风险,万一菱王败了,寻个被乱臣蒙蔽的由头便可脱身。” “少主,那咱们当下该当如何?” “姚家背靠皇后,又有军功,地位无法撼动,但太子无能,若太子不能上位,姚家很快会同林家一样,成为弃子。菱王若想上位,只能走篡位这条路,名不正言不顺,很难服众,胜算最大的还是薛家,薛家三朝元老,懿贵妃又得盛宠,二皇子敦厚,三皇子博学,虽然懿贵妃心术不正,可她这两个儿子却争气的很,她只要稳操兵权,便可胜券在握。” “那咱们扶持薛家?借薛家替将军平反?” “谁都不帮,先看他们三方争夺,自古以来,皇权争斗无不流血牺牲,林家若想平反,仍需静待时机。” “可少主,您的身子!” “无妨,我有母亲的一半血脉护体,还能再撑几年。” “还有一事,夫人她,计划开春登山了,属下派人在那神山附近打探,说近十年来,登上神山的人不少,可能活着下来的寥寥无几。” 林牧的心紧凑起来,低声回了句:“启动神机卫吧。” 神机卫与暗卫营一样,都是直属林怀安本人的地下组织,林怀安曾担心军中混入间隙,亲自选拔精锐,建立了神机卫、暗卫营、骁骑营。 他自己未能将林家的绝学发扬光大,可他胸怀宽广,将林家绝学秘密传授给神机卫,林牧少时便在神机卫学习了五年。 神机卫的人术业有专攻,机关、暗器、天文、地理、军事等等。 林怀安死后,唯一留给林牧的便是他的私人印鉴,凭此印鉴,便可调动这三个秘密组织中的任何一人。 这些年,林牧一直将神机卫藏匿,从不启动,神机卫皆是能人异士,一旦暴露,打草惊蛇。 骁骑营留在西北,跟着姚经国驻守边疆,保家卫国。 暗卫营擅长隐匿,是林牧唯一保持联系的组织。 “少主,西北有两个神机卫的能人,我这就去联络。” 林牧取出苏槿送他的丝帕,盖了印鉴交到那黑衣人手中。 迕远巷 姚丹姝与天盲私定终身后,二人比起从前更加黏腻。 言姑姑嘴上不说,心里忐忑万分。 午后,姚丹姝身子乏了,躺在竹椅上小憩,言姑姑拉着天盲进了房。 “天盲,你们可是?” “母亲,从今往后,改口唤我墨青吧,我喜欢这名字。” 他虽未直接回应,言姑姑了然于胸。 “墨青,你可曾想过,她贵为郡主,她的婚事,早由不得她做主了,你们……若她的家人追究,你要被杀头的啊!便是巷主也保不住你啊我的儿!” “母亲,七岁开始,我便开始谋划自己如何悄无声息的死去,可是每每见您如此艰辛,我将这念头藏在心底,曾以为,待您百年之后,我便自我了断,结束这暗无天日了无生趣的一生。可柔嘉来了,她像迷路的小兔,闯到我的心里,我开始觉得阳光是温暖的,风是惬意的,人的笑声是幸福的。我不后悔,若有一日,我上了断头台,也要在死前日日祈祷神明,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与她遇见。”天盲闭着眼睛,感受窗外的风,带着笑意平静地述说对姚丹姝的爱。 言姑姑被儿子的话语感动,她从未发现,日日乖巧懂事的儿子,原来心里早就没了生的欲念,而郡主,是他活下去的光,是他对这时间唯一的痴恋。 姚丹姝伸了个懒腰,小腿抽筋,大叫一声“墨青!”。 墨青匆忙下搂,踉踉跄跄地上前,抓着她的手焦急地说:“怎么了?” “我的脚,好痛!” 墨青轻松将她抱起,回了自己房中。 他的手蘸着羊脂膏,在她脚上轻轻地揉搓,许是多年来撵茶晒茶,他的指腹带着细密的糙理,触及她的小指,瘙痒难忍,她啼笑着小脚乱踢:“不要捏那里~墨青,哎呀~好痒~墨青!” 她的言语从娇喃转向嗔怒,乱动的双腿惹得墨青心痒难耐。 “柔嘉,你别乱动!这羊脂膏太滑了。” 柔嘉娇羞地低头说道:“墨青,你,你学坏了……” “学坏?可是我用劲儿太大?伤到你了?” 姚丹姝双手捂脸:“你自己听听,你说的什么虎狼之词啊?” 墨青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手在她脚心打转,勾的姚丹姝心花怒放。 “墨青!现,现在,可是白天!” “与我而言,都是春夜。”他的手像跳跃的锦鲤: 鱼翔浅入绞睡莲,锦绣玉榻生春水。 唇抚舌磨似泉涌,幽篁婆娑津液出。 第86章 跋山涉水与君逢,彻夜未休恣欢情。 西北大营 年关将近,凌一仅带了二十人,趁乱奇袭了敌军粮草,升骁骑尉,居正六品。 这个十八岁的少年,终于在西北贫瘠之地,凭借自身的努力,为自己谋得一席之地。 姚经国设宴为他庆功,凌一无心庆祝,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又想起了颜非。 “凌小弟,可是想心上人了?”王参领端起一碗酒递给凌一。 “想!真想与她一起见证”凌一干了碗里的酒,心里却涌上一股激动的情绪。 “也许是过年,她和孩子们玩的尽兴吧,竟如此愉悦。”他自说自话,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姚经国却异常淡定,冷不丁地笑着打趣:“你屡立奇功,你那心上人若知道了,怕是上赶着要嫁你!” “哎,其实我们分开了,我都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等我。”凌一低下头,不愿让二人看到他闪烁的泪花。 姚经国的余光瞥向身后的小士兵,故意提高嗓门:“也是,你对人家念念不忘,劳神伤心,人家弄不好孩子都会跑了呢!” 凌一又干了一碗酒,第一次对姚经国大声说话:“不许你这般说她!她要嫁了人,我就给她备足了嫁妆,让她在婆家有足够的底气!” “哈哈,我倒想见见这位姑娘了,怎的把咱们的骁骑尉迷成这样!” 凌一喝的晕晕乎乎,又忽的笑了起来:“她,她是这世上最美的,虽然有点凶,可她心是极善良的。” 颜非换了十匹马,终于在新年之前赶到了西北大营,她扮作士兵,藏匿在军队中。 细心的姚经国,一早便发现她,她求了姚经国许久,姚经国实在不忍棒打鸳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她留在了军中。 “好啦,都子时了, 明日便是新年,不喝了不喝了,都早些睡吧!”王参领摇晃着回了营帐。 凌一心中愁苦,踉跄着起身,走路颠三倒四,险些摔倒。 姚经国灵机一动,对着身后的小士兵说道:“你,扶骁骑尉回去。” 颜非克制着眼中的泪,小跑着上前搀紧他的手臂,向军帐走去。 凌一刚回到帐中,便对着眼前的小士兵大喊:“去,打盆水来!跑了二十里路,我这脚疼的厉害!” 颜非立刻起身拿着木盆出去,不一会儿,端着一盆水进来 。 她为他脱去鞋袜,看着凌一红肿的脚,晒黑的脸,想起那日自己的决绝,心中难受的紧。 凌一突然捂着心口,眉头紧皱,低声自语:“她怎么了?为何会这般难过?” 颜非想他想的发疯,见他对自己念念不忘,心中暗自欢喜。 凌一醉眼朦胧,背靠在椅子上眯起了眼睛。 她托起凌一的脚,突然纤细的手顺着他的裤腿向上,凌一猛地惊醒,吓了一跳,一脚踢翻了水盆。 颜非胸前湿透,她抬起眼,睫羽微翘,眼里尽是委屈,噎语道:“没良心的,亏得人家大老远来找你。” 她的眼神脉脉含情,傲人的身材将盔甲撑得鼓鼓囔囔,发丝上的水滴,顺着光滑的脖颈流进胸前的鸿沟。 凌一见到颜非,欣喜若狂,竟呆住了片刻,又定睛确认,眼前穿着盔甲湿了一身的小士兵,真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颜非! 颜非扭动着屁股起身,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里面什么都没穿,不信你摸。 她竟只穿了一条男人的胫衣,颜非直起身子,双手向后主动将上身的盔甲卸去,一对玉团弹射眼前。 “颜,颜非,你~!” “怎么,你不喜欢?“颜非小嘴撅着转身便要走。 凌一心花怒放,掐着腰把她抱回怀中,低头吻去。 颜非身子一颤,娇声问他:“可想我了?” “想!天天想!夜夜想,每时每刻都想!” 她赤着上身,素纱胫衣如蝉翼,气若幽兰探君心。 凌一将分别数月的思念都化作蛮力,抱着她起身,向床边走去。 颜非像风中蒲柳,缠着他不撒手,湿热的唇将他的心牢牢钩住,如胶似漆不忍片刻分离。 凌一一声闷哼,生怕被帐外的人听了去。 颜非一脸坏笑,挺直了腰,小脸侧向一旁的软榻,在他耳边轻语道:“抱我去那儿!” 凌一将她按在榻上,几日未剔的胡渣划过她的长腿。 颜非娇哼一声。 她纤腰一挺,双腿用力勾着他向前进了一步。 颜非娇笑伴着春吟,翘着玉足向着他的胸膛探去。 她光滑的脚心在他胸前上蹭着转圈,野欲过盛的颜非将凌一的兽欲激起,将她拉起紧紧抱在怀里,痴缠着走向书案。 颜非娇喊许久,书案遥遥震神魂。 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消停。 颜非骑在他背上,贴着他余热未退的肩,揪着他的耳朵说道:“你这小混蛋,想死我了!” 凌一背着她在军帐里踱来踱去,扭头问道:“怎么突然跑来寻我?” “那日在岑溪山,我伤了你的心,如今专程来哄我的小凌一,我这道歉的诚意,你可满意?”她伏在他耳旁低语,轻咬他的耳垂。 凌一将她转到怀中抱起,欲念又起,在她樱唇上猛噙了一口说道:“我天天都想要你的歉意!” “不要!” 凌一嘟着嘴有些生气。 颜非伸向下,低吟道:“我现在就……” 她总能轻易地将凌一的情欲唤起,半年未见,二人都对那日的狠心诀别生了悔意。 回味无穷的感觉再度使二人沉溺。 那一夜的月亮异常耀眼,二人的帐内亮了一夜。 长达半年的分离,二人对彼此的爱意分毫未减,颜非看着凌一起泡的脚,满是伤痕的背,一旁悬挂着的破了洞的铠甲,她不敢想象,那个不谙世事吃不得苦的少年,在这冰天雪地的西北,经历了怎样一番锤炼? 凌一在她心目中从未如此伟岸,值得钦佩。 姚经国独坐帐中,正要入睡,却收到迕远巷的飞鸽。 他打开一看,竟是姚丹姝传来的,她将自己离家出走,躲在迕远巷数月的事一一道出,并将自己与天盲的事也告诉了哥哥,希望哥哥能帮自己想个出路。 第87章 香汗淋漓落玉颈,痴缠激颠销人魂。 冬日的阳光和煦温暖,透过军帐照在二人身上。 颜非白皙的双腿蜷着,身上的羊绒盖毯半盖着,依偎在凌一的怀里睡得香甜。 士兵们的操练声如雷贯耳,凌一起身梳洗,亲自为她打好水,拿了干净的衣服放在床前。 他坐在床边,溺爱的目光掠过她的腮颊,已经起茧的手,轻轻拂过她的发。 凌一起身要走,颜非突然转身从背后搂着他的腰,认真地说了声“凌一,对不起。” 凌一心里从未怨过她,转身轻捏她的脸,命令她:“这三个字以后不许提。” “要亲一下才能走!”她扭着身子爬出毯子,躺在他的腿上,乖乖的闭上了眼。 凌一拉起毯子盖住她白皙的胴体,在她唇上深情一吻,温柔的说:“我得去晨练了!” “今日是新年欸,凌少尉,都不休假么?”她纤长的手嬉耍着他的胡渣。 “自然不能,练兵千日,用兵一时,万不可懈怠!” 颜非的眼睛湿润,感慨她的小凌一,真的长大了。 凌一晨练,颜非起床梳洗后,换上干净的军装,英姿飒爽。 她整理好房间,备好了餐食,又烧了一盆热水放在桌上。 一个时辰后,凌一回到帐中,看着未动的餐食,贴心地问颜非:“吃不下?军中条件艰苦,吃的是差了些,颜非你得忍忍。” 颜非扑哧一笑,“身为少尉夫人,当与夫君同甘共苦才是!人家在等你一起嘛。” 凌一欣喜万分,拉着她走到桌前,拿起一块饼便要吃。 “等下,你这个胡子,先修理干净才准吃饭!” “我,我都习惯了。” “坐这儿!”颜非一把把他按在椅子上,乖乖地坐着。 “颜非,我,我都快十九了,可以蓄须了。”凌一小声说道。 颜非轻轻抬腿,面对面坐在他身上,抚摸着他的脸颊,猛地揪起一根,娇声说道:“昨夜,就是它!扎得我痒死了!” 凌一想起昨夜的酣畅淋漓,耳根绯红,在她腰上掐痒,逗得颜非咯咯笑。 “你不剃也行,今后不准亲我!”颜非将头扭向一边,嗔怒中带着妩媚。 凌一双手搂紧她的腰,下巴轻轻抬起,在她脖颈蹭了一下,撒娇的说了句“剃完我要亲亲!” 颜非把温热的帕子轻轻地贴在他脸颊,双手紧紧贴着,身子向前一倾,朱唇轻点,低声说道:“你的唇怎生的这般柔润,让人看了就想亲一口!” 凌一嘟着嘴索吻,她的指尖在他唇上打转,凌一的指腹也在她臀上跟着转圈。 颜非放下帕子,拿起剃刀,在他脸上轻轻剐蹭,锋利的刀片,划过脸颊,又痒又酥又麻。 他亢奋地睁眼,看着一脸认真的颜非,她舒眉朗目,眼帘低垂,睫羽卷翘,粉嫩的唇像两瓣鲜花,娇艳欲滴。 她第一次为男人剃须,手忙脚乱,时而俯下身子探察,时而侧身拿帕子蘸水,扭摆的身体左右晃动,撩的凌一闷哼不断。 颜非托起他的下巴,左看右看,洋洋得意地说:“嗯,这才是我的俏郎君嘛!” “快快下来,该吃饭了。”凌一轻咳一声,低声说道。 “怎么?卸磨杀驴啊!”颜非夹紧双腿,向前跨坐一步,揪着凌一的耳朵晃来晃去,突然感觉身下不对劲。 凌一装作若无其事,喉结却伴着吞咽上下滑动。 颜非与他心有灵犀,樱口微张,低头向他的脖下咬去,双唇湿滑,含着滚动的喉结吸吮,不一会儿竟晕开一团红印。 凌一的手渐渐发力,捏的她腰窝旋紧。 桌上的餐食早已凉透,二人却热血沸腾。 王参领拦住前来寻凌一的姚经国,将其拉到一旁窃窃私语道:“幸好咱们的座椅均由铁制,否则,他俩如此激颠!定要散架不可!” 姚经国笑着说道:“你怎知他们在军椅上?你偷看了?” “哪有!凌一功夫那么高,十丈开外都能听见我喘气儿!他那把椅子是我送的,右腿有些松动,人坐上去就会嘎吱响,你听听!这嘎吱嘎吱的没完没了,还能在作甚嘛!” “小别胜新婚,凌小弟年轻气盛嘛!识趣些!走!咱们打兔子去!” “好嘞!” 二人匆匆离去,留下凌一与颜非在帐内缠绵。 颜非被凌一抱着满屋子晃荡,意乱神迷,斯磨娇颤,香汗滑落玉颈,鸿沟,二人唇舌勾缠,胸乳相连,欲死欲仙。 她浑身颤抖,嗫嗫嚅嚅,词不成句:“真,真想,日日,与,与你……” “我也是。”凌一把头埋进她怀里,喘着粗气轻喊,进而双脚一点,又将她举的高了些。 香汗淋漓落玉颈,痴缠激颠销人魂。 晌午时分,将士们开始烤肉,一起过年。 凌一拉着颜非,一起在雪地里饮酒吃肉。 颜非岁穿着士兵的衣裳,梳着男子发髻,依旧美丽诱人。 王参领倒了一碗酒递给颜非,笑着说道:“怪不得我这凌小弟啊,天天念,夜夜想,刚来那个月,哭了好几回呢!” 凌一拿胳膊撞了下王参领,低声附耳:“我娘子好看吧!”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何止好看,这要是进了宫,皇帝都得被迷得五迷三道!”王参领说罢享姚经国眨了眨眼。 姚经国给凌一倒了杯酒,一本正经地说道:“美人虽好,骁骑尉可不能乱了报国之心啊!” “那是自然!” 颜非主动端起一杯酒,对姚经国和王参领鞠了一躬,温柔地说:“小女颜非,多谢姚大哥和王大哥对我家相公的栽培和照顾,我敬二位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弟妹江湖儿女,性格直爽!又生的花容月貌,与凌小弟真是天作之合!”姚经国笑着说道。 “姚大哥,颜非的功夫可不在我之下!她有一招移魂幻影,很是厉害!” 颜非拍着凌一的手,示意他低调行事。 “想不到啊,弟妹竟还是女中豪杰!” “我知道,军营有军营的规矩,我来之前已寻了住处,今夜我便搬去,等他服役期满一同回家!”她看着凌一含情脉脉,眉眼尽是笑意。 “好!弟妹如此识大体,我便每月准他两日假!” 凌一欣喜若狂,激动地抱了下颜非,然后扭头问道:“那今夜,我送她回去可好?我保证明日卯时,准时回来晨练!” 姚经国与王参领相视一笑,笑着说道:“别等晚上了,现在赶紧去吧!” “顺便带弟妹滑一下咱们那个雪道!”王参领在身后高声喊道。 第88章 雪山滑翔任风雪,薛家旧事引弥彰。 凌一带着颜非出了军营,他特意换了滑雪专用的铁底鞋,背着颜非顺着满是积雪的山道滑翔而去。 颜非搂着他的脖子,二人驰骋在松林里,恣意欢笑。 颜非在山下的镇子租了一间民房,凌一推开门,看到破败的桌椅,简陋的门窗,厉声说道:“给你的钱为何不用?你等我……” 他刚转过身,颜非从背后搂着他,温柔地说:“没有,师父帮我存着呢,那可是聘礼,我有钱,这里虽然简陋,可是离你最近。”颜非想到刚见面一日,明日又要分别,泪水悄然落下,浸湿了他的衣衫。 她嘴角颤抖,憋着声默默落泪,凌一的心揪着疼,转过身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伸出衣袖为她擦去眼泪,温柔地低喃:“抱抱。” 颜非在他怀中小声啜泣,双手紧扣,将他锁在怀里。 “颜非,隔壁镇上有家烤鹿肉,特别好吃,我带你去!”凌一轻拍她的肩,变着法子哄她。 “我先换了衣服。”说罢转身进了卧房更衣。 片刻过后,她穿着凌一最喜爱的紫色襦裙出来,头发高高盘起,满目柔情。 “走吧,夫人。”凌一曲臂悬空,颜非娇羞的穿过他的臂弯,挽着他一同出了门。 二人十指紧扣,徒步来到热闹非凡的怀林镇,他扶着颜非进门,选了二楼的窗边坐下。 “快尝尝,我第一次跟着王大哥来这儿,当时就想何时能带你来,如今竟美梦成真了!” “苏妹妹呢,她还在迕远巷吗?” “她啊,跑去雪山给林牧哥哥采药去了,哎,我这个徒儿,对谁都好,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 “苏妹妹对林大哥一往情深,真令人钦佩。” 凌一倒了一杯酒递给颜非,打趣道:“要我说,还是我夫人更胜一筹,千里寻夫,女扮男装,实乃真豪杰!” 颜非被他一席话逗得咯咯笑,夹起一块肉塞到了他嘴里。 “二位客官,今日新年,本店给每个客人赠送一份鹿肉饺子,祝二位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颜非好奇地问道:“怎么?吃一碗饺子就能生儿子了?”说罢夹起一个饺子,笑着向凌一投喂。 小二看两人卿卿我我,小声说道:“咱们家的烤鹿筋和蒸鹿尾,那才是温肾补精的良药啊!这男人啊,就得补,本草纲目有云,阳气聚于角,阴血聚于尾,全靠这点阴精滋补呢!” 颜非偷偷在桌下踢了凌一一脚,一脸坏笑地看着凌一。 凌一有些尴尬,低声说着:“我这身子骨,还没到补这玩意儿的时候吧!” 颜非全然不理会他,抬起头对小儿说道:“烤鹿筋就算了,把那蒸鹿尾端来,给我家相公好好补补!” 一旁的客人捂着嘴偷笑,凌一羞红了脸,抬头看到颜非笑颜如花,面子、尴尬就都抛诸脑后了。 “啊~张嘴!”颜非在逍遥谷野惯了,行事放荡不羁,却总能轻易将凌一拿捏。 二人酒足饭饱,颜非奔波数月,未曾好好休息,走起路来迷迷糊糊。 凌一半蹲,低声说道:“上来吧!” 她满心雀跃,噌的一下跳他背上,而且好似回到了岑溪山,每日练完功,凌一就背着她满山跑。 雪停了,二人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宛若披上了一层白纱,散发着朦胧的微光。 回到小屋,颜非睡的香,凌一将她放在床上,细心的为她掖好被角,悄悄离开。 颜非转过身去,抱着凌一留下的披风,眼角含泪。 晋阳 李家 “昌彦啊,新年已过,等过了初五,你便动身上京,你父亲已为你安排了护卫随行,好好考,若我儿真能榜上有名,你便是咱们李家的功臣!” “母亲,孩儿定会全力以赴!不辜负您和父亲的期望。” “你第一次出远门,万事都得小心,这京城啊,富贵繁华多,诱惑也多,我儿可得小心些。” “是,母亲,儿臣早已将儿女私情置身之外,请母亲放心。”李昌彦心中对苏槿仍然念念不忘。 “苏家那丫头,就别惦记了,她心里没你。” 李昌彦没有回应,闷声干了一杯酒,独自回房小憩。 年初六,李昌彦从晋阳出发上京,李父私下请了江湖高手暗中保护,打点好途中所有的山匪草寇,可谓万事俱备,只待麟儿高中,为李家光宗耀祖。 京城 薛府 新帝整日被雅夫人痴缠,懿贵妃以家宴为由,回了薛家省亲。 薛炳坤是羌国的丞相,曾辅佐羌国三位帝王,不仅位高权重,人脉错综复杂,虽是文官,但极擅笼络人心。 懿贵妃出身低微,是薛炳坤与丫鬟私通所生,为了掩人耳目,他对外宣称懿贵妃是自己的妾室所生。 懿贵妃,本名薛燕,因出身低贱,又是女儿身,薛炳坤连小字也不肯为她取。 她跟着妾室李涟漪长大,李涟漪年轻貌美,不愿伺候薛炳坤,整日装病,背地里却与自己的表哥有染。 薛燕八岁便躲在床底,偷听李涟漪与表哥颠鸾倒凤,水乳交融。 耳濡目染下的她,自小便深谙男女之事,偏偏此女又得老天垂怜,天生一副美人骨,十二岁便倾国倾城,颇具风情。 那一日,薛炳坤带回一个人,名叫方子俊,曾在水师服役,因救了薛炳坤,得他赏识,被带入府中做亲卫。 此人身姿挺拔,魁梧有力,又面容白净,刚入府,便深受府中女眷青睐。 薛炳坤共有六个儿子,八个女儿,正妻有三个女儿,两个已经嫁人,剩下的这个小女儿,比薛燕大三岁,素来嚣张跋扈,见薛燕生的美貌,整日欺负她。 “你不是长得好看么?我听说,把癞蛤蟆的皮剥开,里面的汁液涂在脸上,便可毁容,今日让姐姐试试可好?”薛梓轩一脸奸笑,薛燕被下人牢牢抓着,无法动弹。 这时候,方子俊闻声走来,低声道:“这位小姐天生丽质,怎能做如此阴毒之事?” 薛子轩抬头,与方子俊眼神相接,她立刻起身,装的唯唯诺诺,假惺惺的说道:“哪有,我和妹妹闹着玩呢,你是新来的?从前怎么不曾见过?” “在下方子俊,父亲是礼部侍郎,得丞相青睐,入府做亲卫。” “原来你是父亲的亲卫啊,失礼了。”薛梓轩惺惺作态,一旁的薛燕看她对此人动了心,心中生出了恶念。 第89章 一代妖妃成长史,野欲熏心难尝止。 薛梓轩整日缠着方子俊,甚至私下求母亲出面,说和二人的婚事。 那年夏日午后,薛燕从箱子里翻出李涟漪的桃色肚兜,悄悄换上,算准了时辰去父亲的书房奉茶。 薛炳坤上了年纪,中午常常一打盹就是一个多时辰,方子俊则守在书房一侧的偏厅静坐。 薛燕走到书案旁,为方子俊倒了一杯茶,方子俊刚伸出手,薛燕“哎呀”一声娇喊,将茶水打翻在自己胸前,嫣红的肚兜隔着白色纱衣若隐若现。 方子俊立刻跪下谢罪,低着头不敢直视她。 薛燕蹲下身子,勾着他的下巴,她眉眼未挑,朱唇微张,如此芳华绝代的一张脸,越贴越紧,看着方子俊撒娇:“子俊哥哥怎么不看我?” “属下,不敢。”方子俊低着头,瑟瑟发抖。 薛燕学着李涟漪,抓着方子俊的手,放在自己挺拔的胸口,打湿的衣服粘在玉珠上,方子俊欲火中烧,情急之下将她搂在怀里。 这一幕恰好被薛梓轩撞见,她冲进房中抬手扇向薛燕,被方子俊健硕的手臂拦下。 “你们,不知羞耻!” 薛梓轩气的大哭着去找母亲告状,如此一来,薛梓轩期盼已久的婚事成了空欢喜。 晚膳过后,薛炳坤见薛燕跪在院中,身上被戒尺打了好些红印子。 他步履蹒跚,走到薛燕身旁,低声问道:“犯错了?” 薛燕抬起头,看着眼前疏离陌生的老头,她从不把他当作父亲,在她眼中,这偌大的丞相府,早已腐烂发臭。 她抬起头,漠视一切的眼神,厉声应道:“是!” “起来吧!犯错,代价你能承担就好!没有人能一辈子都不犯错!” 薛炳坤字字珠玑,尽管薛燕并不喜欢这个父亲,但是她钦佩他的谋略,胆识和开阔的眼界。 方子俊被薛燕撩拨之后,对她陷入痴迷,竟私下去寻了薛炳坤,求娶薛燕。 薛炳坤并未应允,薛燕的身份虽是妾室所生,但自小记入李涟漪名下,李涟漪背后是羌国的盐商大户,她名下的女儿即使入不了侯门,也断不能嫁入一个小小的侍郎家。 方子俊日日给薛燕带去吃食、玩物,暗中守护着薛燕。 宫中大选在即,薛炳坤有意送薛梓轩入宫,暗中请了宫内的老人入府调教。 薛燕便经常躲起来偷看,谁知竟被嬷嬷发现了她。 “你,进来学,偷偷摸摸做什么!” 这是薛燕人生的第一个贵人——陈玉兰。 薛燕小碎步走到陈嬷嬷面前,陈嬷嬷还未来得及上下打量,便被她姣好的容颜吸引,又拉着她的额头、手腕细细摸了摸,匆忙去寻了薛炳坤。 “丞相,您家这位六丫头,有望命主中宫啊!” “你说什么?她?”薛炳坤激动地打翻了桌上的茶水。 “正是,此女天生伏羲骨,耳后带印绶,非富即贵!” 心机深沉的薛燕,派贴身丫鬟跟着,将父亲与陈嬷嬷的谈话听了去。 可薛炳坤却迟迟未找她商议入宫选秀,心急如焚的薛燕,不得不自求出路。 一日晚膳后,她特意精心打扮,独子来到了父亲书房。 一进门便跪在了地上,眼中噙泪,楚楚可怜:“父亲,女儿有事相告。” “何事啊!” “父亲您日日操劳,如此辛苦,可母亲她,她居然背着您……” 薛燕为了快速获得父亲的信任,将李涟漪与表哥斯通一事和盘托出。 “我知道了。”薛炳坤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将她扶起。 “父亲,您不生气吗?”薛燕对父亲的反应产生疑惑。 “真正的强者不会关心弱者的世界。”薛炳坤双手背后逗弄着桌上的鹦鹉。 薛燕见薛炳坤气定神闲,有些慌了,厉声请求:“父亲!请您让我也入宫参加选秀!” “哦?”薛炳坤故作惊讶状,心中早已将薛燕的野心看穿。 “父亲,我自问模样、身段、才情都不输给姐姐,凭什么我不能去?”她骄傲的起身,将身上的华服轻轻一摆,半蹲着行了女子礼。 薛炳坤心中早已打算送她入宫,纵然她天命富贵,他也要让薛燕明白,没有薛家做后盾,她什么都不是。 薛燕立刻做小伏低,跪着向父亲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一脸严肃的说:“感谢父亲愿给女儿这次机会,他朝女儿若飞黄腾达,皆是薛家的扶持,若女儿日暮途穷,则是女儿自己的命数不好,绝不连累您和薛家!” 薛炳坤晦涩的眼神突然闪烁着光芒,这是薛燕第一次在父亲眼中,有了一席之地。 薛燕从父亲房中离开,才走了几步,便被方子俊拉到假山背后。 他眼光锐利,盯的薛燕浑身不自在。 “你,你做什么!” 他心中对薛燕的占有欲已达巅峰,他紧紧地抓着薛燕的手,用力按在自己身上,喘着粗气说道:“六小姐撩拨时可不像现在这般纯情!” 见他如此亢奋,想到自己的选秀大计,立刻作可怜状,主动搂着他的腰,娇声泣语:“我,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姐姐求大娘说和你们的婚事,可,可人家对你一见倾心,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去赌一赌哥哥你的真心,想不到竟被哥哥你看低了,如今对我做出此等出格之事。”说罢掩面落泪。 方子俊被她一番话哄的自惭形愧,连忙后退松开手向她致歉。 “好妹妹,对不起,我,你可知我对你也是真心!” 薛燕食指勾起他的腰带向他靠近,温柔地说道:“这儿说话不方便,哥哥随我来。” 她带着方子俊取了李涟漪的秘阁,李涟漪已回家省亲数月未归,这秘阁也空置许久。 “燕妹,我,我向丞相提亲了,可他不同意!”方子俊将她搂在怀里,只敢亲吻她的额头。 “能得哥哥垂怜,是妹妹的荣幸。”她扭动着身子,撩拨的方子俊欲火焚身。 她的手不经意地搭在他身上,故作天真:“哥哥,这是什么?” 方子俊实在难以克制,抓着她的手哀求道:“燕妹,帮,帮我一次可好?” 薛燕低吟道:“这……我一女儿家,妹妹即使想帮哥哥你,也不会呀。” 方子俊也有些后怕,便打了退堂鼓,低声说道:“无妨,是我唐突了。” 薛燕见他怂了,双手绕向他身后,悄无声息便解了他的玉带。 “燕妹!你!” 她面不改色,向他衣服里探去…… 第90章 耳濡目染成邪术,柔荑似水诱君心。 触碰的霎那,方子俊“嗯”的哼唧一声,紧紧搂着薛燕的肩膀。 此等把戏,薛燕早跟着那李涟漪学的炉火纯青。 李涟漪好色成性,整日醉心男女之事,还常常独自躲在房中研习。 年幼的薛燕,便躲在暗处观察。 李涟漪的秘阁中藏着许多新奇的物件,薛燕经常见她躲在里面把玩。 起初,薛燕并不知李涟漪为何整日玩弄这不起眼的物件,毕竟她嫁妆丰厚,美玉珠宝早已司空见惯,却为何对那几件爱不释手。 直到那一日,李涟漪约了表哥去秘阁,好奇的薛燕偷偷地跟着二人,这才发现二人私通的事。 她永远记得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从那以后她便懂了,原来李涟漪日日把玩那些奇形怪状的物件,是另有目的。 后来,李涟漪的表哥(闫风)见薛燕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对她起了歹心,可忌惮李涟漪,他不敢造次。 薛燕在污秽不堪的环境下长大,偌大的丞相府,根本无人关心一个丫鬟生的庶女。 幸得李涟漪发现得早,薛燕才得保留清白之身,可她的心,却早已陷入泥沼污潭,再也洗不干净。 从小被兄弟姐妹排挤,被欺辱,父亲的疏离,养母的嫌弃,这些痛苦的经历造就了薛燕阴暗的内心。 原本她对方子俊并无兴趣,自从得知他是姐姐薛梓轩的心上人,薛燕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夺了这男人的心,让他对自己如痴如狂,才能让薛梓轩痛心疾首,承受万箭穿心之痛! 正值夏季,秘阁里闷热潮湿,方子俊紧张地满头大汗。 他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亲昵,向她脖颈吻去。 她抬着脖颈,滚烫的舌尖舔舐方子俊的下颌。 方子俊野蛮的啃啮她的樱唇,他牢牢地钩紧她的软舌,使她不得离身片刻。 这不是薛燕第一次亲吻男人,闫风对她是淫邪之心,而方子俊的吻却带着深厚的爱意。 她闭上眼享受,口中津液四溢,顺着她口角流到脖颈里。 她酥胸微挺,潮热的汗珠伏在上面,像晶莹剔透的明珠,伴着呼吸连绵起伏而不滑落。 方子俊虽比她大了几岁,但仍未与女子行过房事,薛燕的手上功夫炉火纯青,不过片刻便引着他直达巅峰。 薛燕整理好衣衫,抓着方子俊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柔声说道:“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人!” 她潮红的脸颊上贴着湿哒哒的碎发,樱唇湿润,像咬了一口的蜜桃,娇艳欲滴。 方子俊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呆愣着连连点头。 “子俊哥哥,你我二人如今身份低微,若想结为连理,至少有一人位居高位。” 方子俊听她此话,顿感卑微,有些后悔没有听从父母之命考取功名,他搂着她说道:“燕妹,你等我,不出十年,我定能闯出一番天地!” “实不相瞒,方才父亲将我唤到房中,命我入宫选秀。” “什么?那你还!”方子俊情绪激动,不愿相信自己爱慕的女人即将成为皇帝的女人! 薛燕揉捏他的耳垂,低声安抚:“我心中只有哥哥一人,方才见哥哥你憋得难受,你又那般哀求我,想到将来进了宫,这身子迟早也是那老皇帝的玩物,能与哥哥亲昵片刻,哪怕余生,让我独居深宫郁郁而死,我也愿意!”说罢伏在方子俊肩上小声啜泣。 “燕妹!咱们私奔吧!”方子俊一脸严肃,将她搂的紧紧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都是有家的人,我们走了,父母手足怎么办?” “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入宫陪伴另一个男人左右吗?” 她纤细的手指按压在他唇上,轻嘘一声,说道:“我一个庶女,无人打点,未必能得圣宠,哥哥前途无量,他日若,若觅得良人,便娶了吧。” “只要你心里有我,我等你一辈子!”方子俊声泪俱下。 薛燕见他已对自己死心塌地,垫着脚尖,将他的眼泪吻去,停在他唇上,痴缠温存了片刻才离去。 薛燕独自回到房中,潮热的身体里尽是渴求。 她辞了丫鬟,独自躺在床上,脑海里,李涟漪表哥淫贱的脸与方子俊的唇交织着挥之不去…… 薛梓轩对方子俊痴心难忘,死活不愿进宫,三日后,薛燕替换薛梓轩入宫,当晚便凭着一身媚术,在宝华殿内得了圣宠! 当时的新帝对羽非晚念念不忘,可薛燕凭着傲人的姿貌,很快便成了新帝的榻上宠。 方子俊得知此事,郁郁寡欢,好几日未去丞相府,薛梓轩日思夜想,不惜自降身份,去主动结交方子俊的妹妹——方子微。 二人一来二去,成了闺中密友,方子微将哥哥被丞相千金看中的消息透露给了父母,方家岂会放过此等青云直上的良机,根本不顾方子俊的意愿,倾尽家财置办了聘礼,去了薛府提亲。 此话传到了薛燕耳中,她又开始了新的谋划。 芙蓉苑 圣上又翻了她的牌子,可她却捂着心口,眉头紧蹙。 “我的心肝,你这是怎么了?” “陛下!”她一把扑倒新帝怀里,嘤嘤软语惹得新帝心生怜惜。 “怎么哭了?你说!娘娘这是怎么了?” 丫鬟西凤立刻跪下说道:“许是,许是大小姐要出嫁,娘娘想念家人了。” “我当多大的事,若非你姐姐主动让贤,朕也难得你这个世间尤物啊!朕允你回家小住几日,待你家姐回过门,你就得乖乖回来陪朕,可好啊?” “嗯,臣妾忽然觉得心有点慌,陛下快听!”说罢纤手扶着新帝的头按到自己胸前。 翌日,她坐着圣上亲赐的轿辇回府,薛家上下皆跪在门口迎接。 她春风得意,扭腰摆臀,走到薛梓轩身旁,冷漠的说道:“听说家姐觅得良配,我特意向圣上请了恩,这排面你可满意?” 薛梓轩心中万分不乐意,此刻也只得跪在地上应道:“娘娘圣恩,臣女万分感念。” 第91章 十年屈辱一朝报,片刻温存笼佞臣。 薛燕的余光瞥见角落的方子俊,故意提高嗓门说道:“本宫多日未回,竟有些陌生了,有些从前喜欢的“老地方”,是该回去看看了!”说完她侧目与方子俊对视了一眼。 方子俊见她竟还念着自己,受宠若惊,早早便等在了秘阁中。 李涟漪的事,薛炳坤早就知晓,他仍需岳父岳母的财力扶持,于是寻了个借口,给李涟漪买了一处华丽的别院,由着她与表哥日日欢愉。 而这个秘阁,成了薛燕与方子俊专属的秘密。 “想不到我才进宫没多久,母亲竟搬去了别院,父亲,这几日,我想住在母亲房中,以示思念。” 如今她不负众望成了新帝的新宠,薛炳坤事事都以她为先。 她回到房中小憩,悄悄打开了机关,进了秘阁。 方子俊坐在秘阁里的秋千上,一旁的酒坛所剩无几。 “子俊哥哥。”薛燕最是擅长柔声细语,声音微颤带着柔弱的挑衅。 方子俊双目含泪,激动地起身,看她一身华服,彳亍片刻不敢靠近。 薛燕卸了朱钗,褪去华丽的长裙,只穿了一条鎏金抹胸长裙,薄如蝉翼的裙摆下,白皙的大腿若隐若现。 她走到他身后,一只手扶着秋千绳,神色凄楚,言语哀婉:“哥哥,你是,嫌我了?” 她抬着眼眸,双瞳剪水,朱唇微张,迷离哀怨的眼神我见犹怜,挺起的胸脯被挤出一条鸿沟。 方子俊仍有些气恼,可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又软了下来,伸手为她拭泪。 她抓着他的手,吻上他的手背,指节,樱口含住他的食指,舌尖在口中旋转。 方子俊闭着眼睛说道:“娘娘,请自重。” 薛燕对他的话毫不理会,自顾自褪去他的官服,熟练地解开他的玉带,像那日一般,将手伸了进去。 “你的心可跟它一样不自重?” 方子俊向后退了一步,咬牙切齿道:“听闻娘娘可是新帝的榻上新宠啊!” 薛燕眼中噙泪,将身上的衣服尽数脱光,赤身向他步步逼近,抓着他的衣领厉声呵斥:“难道我不想与心爱之人共赴巫山吗?若你有本事,我又岂会委身他人?如今我苦苦哀求数日,才换得与你片刻温存,你竟如此羞辱与我!你可知我夜夜以泪洗面,将他想作你,才能活下去!” 方子俊被她一席话戳的心如刀绞,懊悔自己不能保护心爱的女人。 薛燕见他心软,捧着他的脸,垫着脚舔舐他的喉结,耳垂,脖颈,她娇声细语:“子俊哥哥,自始至终,我只想,要你一个。” 方子俊的气恼瞬间被她的柔情化解. 薛梓轩在房中绣着鸳鸯帕,想到与方子俊在这鸳鸯帕上洞房,捂着脸偷笑。 秘阁里: 秋千激荡人悠悠,笼中交媾无人知。 二人痴缠了整整一下午: 欲念似潮退又起,软榻如遇春日雨。 爱欲交织难分辨,鸳鸯秘谱尽数显。 薛燕颤抖着双腿,一瘸一拐地站起,闭着眼伸开双臂,方子俊为她系上肚兜,穿上华服,整理透视,缠上玉带。 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拂过她衣服上的玉石明珠,眼中尽是不舍。 “听说你要娶薛梓轩?” “我父母下了聘,还未在官府登记造册,燕妹,我,我不愿的!” “你不愿?可方公子也没拒绝吧!”她的甲套在他胸前摩挲,话音落时用了狠劲戳了他一下。 “你吃醋了?” “对,我就是吃醋!我说过,你只能属于我!若你敢负了我,必须死。” 方子俊握紧她的手,亲了一口说道:“怎么,舍不得我?” 薛燕一口咬破他的唇,鲜血渗出,她像一头发怒的雄狮,眼神犀利,盯得方子俊头皮发麻。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你,你身上有种骨子野劲儿,我喜欢!” “方子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若真娶了她,我也不怪你,我只要你的心,男女那点破事儿,在我眼中,若与爱人做,便是如登仙界,若与不爱之人苟合,则同猪狗发情无异!”说罢,她委屈的撇着嘴角,落下两行泪。 方子俊将她搂紧,深情地亲吻她的脖颈,小声安抚:“燕妹你是被逼无奈,我今日回去便退婚,此生,我愿只为你一人守身!” 薛燕闭着眼任由他亲昵,她对男人早就没了信任,尽管方子俊对她痴心一片,真诚动人,她的心也毫无涟漪,仅在某一个瞬间,对这个男人滋生一丝同情。 二人离开秘阁,薛燕的贴身丫鬟西凤正好看见,西凤是薛炳坤安插在薛燕身边的眼线。 而薛燕心知肚明,她故意让父亲知道,自己在娘家给新帝戴了绿帽。 薛炳坤从未想过,一向楚楚可怜的薛燕,竟如此癫狂! 他将薛燕拉去书房暗格问话:“跪下!” 薛燕的手抚摸着暗格里的软榻,一脸不屑地回了一句:“薛相,这软榻便是你与我那可怜的亲娘偷欢之地吧?” 薛炳坤被她的话震惊,他压着声音呵斥道:“你闭嘴!是她勾引我!” “勾引?你们男人可真虚伪!人都给你睡了,反诬旁人勾引!” “你,你真是遗传你娘的下贱!居然敢!做那种苟且之事!” 薛燕不慌不忙走到父亲面前,扶着他坐下,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你明明就想送我入宫,却偏等着我跪下求你!” “你糊涂!纵使为父有意打压你,你也不能拿整个薛家的陪葬啊!” “父亲,你也会怕啊!我身边的西凤是您的人吧,我说过,我若得了势,只会感激您和薛家,我故意让您知晓此事,就是为了敲打您,不要试图控制我!您想薛家好,就得想法子替我掩护,这方子俊,我要定了,劳烦父亲好好提点他!” 薛燕说罢霸气转身又去了薛梓轩的房中。 薛梓轩正在试喜服,对着镜子自喜。 “姐姐这么急着嫁人啊,还未登记造册,喜服都穿上身了?” “你!别以为你做了娘娘,就能羞辱与我,别忘了,你这娘娘也是我不做才轮到你的!”薛梓轩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 “西凤,掌嘴!” 西凤上前,狠狠地打了薛梓轩两耳光。 薛梓轩捂着脸,双眼愤怒,恨不得将薛燕生吞活剥。 “姐姐,你可知?你心心念念的方公子,已是我的人了?”她附在薛梓轩耳边轻蔑地说。 “你?你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他怎敢?休想激我!” “哈哈哈哈,激你?那我便说些更刺激的才是!就在你刚刚绣鸳鸯帕的时候,我与你的方公子,呵呵,吧你箱底的那些春宫图都给玩遍了!” 薛梓轩头皮发麻,浑身颤抖,她依旧不肯相信方子俊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她顾不得女子礼仪,直接冲去了方家! 第92章 一人搅翻薛方家,疯批美人夺双杀。 薛梓轩唤了十个卫兵,气冲冲地出门,她恨不得将方子俊千刀万剐。 可刚走到前院,就被父亲拦下。 “杀气腾腾,可有半点名门闺秀的样子!” “名门闺秀?咱们薛家的脸面早被那淫贱浪荡的六丫头给丢光了!” 薛炳坤吩咐卫兵离开,硬拽着着薛梓轩回了屋。 “你知道?你竟允许那个贱人如此羞辱我?薛梓轩哭的撕心裂肺。 “趁还没有官府造册,赶紧把婚退了!以你的身份,什么样的好郎君寻不到啊!” “我堂堂相府嫡女,本就屈尊下嫁,他方子俊竟然做出如此……我都张不开嘴!恶心!父亲!现在退婚,我就是满京城的笑话!您是要把我逼死吗?”她跪在地上抓着薛炳坤的长衫放声痛哭。 薛炳坤满脸无奈,蹲下身来扶起她,无奈地说:“你现在捅破此事,整个薛家都得跟着陪葬啊!退婚,为父还能给你觅得良婿再嫁,若逞这一时之气,不值当啊!覆巢之下无完卵啊!” 薛梓轩瘫坐在地上,又哭又笑,接近疯癫。 “来人,把小姐关起来,没我准许,不能出门!” 薛梓轩被拖回房间,她拿起剪刀,将绣了一个月的婚服剪得粉碎…… 方家 方子俊回到家中,心中忐忑不安,尽管他得到了薛燕,可是却真真切切地将方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思前想后,他想了一个法子。 “儿啊,等梓轩过了门,你可得好好待她,人家一个相府千金,万不可委屈了她!” 方子俊瑟瑟发抖,突然,薛家来了一群人,将方家筹备的聘礼尽数抬回,丢在院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说啊!”方母心急如焚,使劲捶打着方子俊的后背。 “母亲,我不能娶薛家小姐!” “为何啊!她可是主动跟你妹妹说想嫁给你做妻子,我与你父亲才去提亲的啊!” “母亲!我,您随我来,此事只能您一人知道!” 他拉着母亲来到祠堂,将自己与薛燕苟且之事娓娓道来,方母怒急攻心,当场昏倒。 午夜时分,他买了松油,一把火烧了自己的书房。 然后留下一封信,便离开了家。 父亲母亲大人: 恭请福安! 儿子不孝,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为不连累方家,只得出此下策。 明日,二位便去薛府请罪,以方家长子暴毙身亡为由,为不累及薛家女儿,主动退婚。 今后,世上再无方子俊! 不孝儿子俊奉上 “畜生!我方家世代书香,读圣贤书,怎么会教出这么个畜生!他怎么不真的去死啊!”方侍郎气的破口大骂。 他不敢等到天亮,半夜便带着夫人去了丞相府,二人换上白袍,在相府大门口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薛炳坤被薛燕这一招打的猝不及防,心中压着无名火,如今这方家夫妇,主动上门赔罪,声称方子俊被火烧死,特来退婚。 薛炳坤也大吃一惊,“白天还在我府上,晚上就死了?” “是啊,也不知怎的,留了一封绝笔信,竟抛下我们夫妇先走了啊……”方母掩面而泣,故意将嗓门提高,惹得相府下人纷纷躲在暗处凑热闹。 “天有不测风云啊,二位肯为梓轩着想,忍着丧子之痛前来退婚,实属难得,方侍郎节哀啊~” 薛梓轩的丫鬟听到此消息,立刻跑去告诉了她。 薛梓轩本就受了打击,心虚不稳,听闻噩耗,万念俱灰,便悬了二尺白领,寻了短见。 薛炳坤刚送走方家夫妇,便得知了薛梓轩自尽的消息,直冲进薛燕的房中,狠狠地打了她两耳光! “都是你干的好事!梓轩是你亲姐姐,就这样被你害死!” 薛燕一听薛梓轩死了,擦去嘴角的血,一脸阴笑地从地上爬起:“同样是女儿,叫她就是梓轩,叫我连名字都懒得喊,您有八个女儿,各个都有小字,唯独我没有!亲姐姐?我这个亲姐姐平日里怎么欺我,辱我你不知道吗!”她眼神很绝,字字铿锵,震慑得薛炳坤无言以对。 “父亲,薛家的儿子没有一个从武的,羌国尚武轻文,您那几个儿子能保薛家几代?送入宫的两个姐姐都不得宠,如今替那个动不动寻死的窝囊废打我?” 薛炳坤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可惜你是女儿身呐!” “女儿身怎么了?父亲若能助我,这羌国,将来必有一半姓薛!”她坐在太师椅上,翘着腿,提起胸脯,桀骜不驯。 薛炳坤低头沉思,薛燕见他败下阵来,立刻起身搀扶着他安抚:“方家公子离世,姐姐殉情而死,此等佳话百年也难一遇,我再去陛下面前吹吹枕边风,二哥哥想升三品都尉一事,不就有戏了?” 薛炳坤的脸由阴转晴,拍着薛燕的手笑着说道:“也就你,继承了为父的智谋。” “能有幸得父亲几分真传,是燕儿的荣幸。”她搂着薛炳坤的手臂撒娇。 “燕儿?不,你如此聪慧,又颇具野心,魁字,最是趁你,赐你小字魁星,愿女儿你艳绝后宫,夺摘星之宠!” “父亲,您将我与那误国的苏妲己相提并论,褒贬难分啊!” “依为父看,你比那苏妲己,谋略更甚!” “你这个贱种!害死我的轩儿!”薛夫人拿着戒尺冲进房内,指着薛燕大声辱骂。 薛炳坤扯下戒尺扔在地上,怒吼道:“滚出去!无知妇人!成何体统!娘娘你也敢冲撞!”说罢拽着薛夫人回了房。 薛燕在一旁捂着嘴偷笑,扭头阴着脸对西凤说道:“看清楚了?” 西凤吓得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言辞凿凿:“娘娘,今后您便是我唯一的主子!” “过来,把鞋擦擦。”她笑着冲西凤摆摆手。 西凤不敢起身,跪着走到她跟前,俯下身子为她抻去鞋面的灰尘。 薛燕突然拔下头上的凤钗,一把刺向她的脖颈,鲜血崩了她一脸,她一脸奸笑地说道:“唯一?从一而终才算唯一!你也配!” 薛方两家红事变白事,新帝担心薛燕受惊,便提前派人将她接回了宫中。 第93章 纤腰扭摆似蒲柳,钗环跌荡欲焚身。 “才年初三,懿贵妃怎就回了娘家?可是那雅夫人给你气受了?”薛炳坤关心地问道。 “她?我巴不得她日日缠着那死老头,早日把他给霍霍死了,我儿好上位。” “听闻娘娘最近身子不大好,我炖了燕窝,娘娘尝一尝。” 多年过去,薛夫人的两个儿子在薛燕的扶持下,仕途坦荡,薛梓轩的旧怨也早已随风而逝。 薛燕晚膳喝了许多酒,竟迷迷糊糊去了李涟漪的秘阁。 这里荒废许久,可软榻却干净如初,桌上纤尘不染,她看着那破旧的秋千,想起自己少女时期,第一次与方子俊在这里偷吻,那年她十四岁。 突然,秘阁的门开了,是他——方子俊,也是薛占奎。 她惊愕起身,酒后的她似乎褪去了骄傲的壳,眼神竟多了一丝柔媚,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 他的臂弯依旧和多年前一样健壮,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我光棍一条,无人庆贺新年,每年初一到十五,我都来这儿看看。” “难怪这般整洁。” “怎么喝这么多酒?”薛占奎从未看她这般脆弱。 她终于借着酒意,说出憋了多年的话:“你可知,本宫是真的,喜欢你。” 薛占奎抬起头,眼眶的泪打转了半天,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几十年来,她每次见他,不是高高在上,便是野欲癫狂,甚至有许多次,二人一言不发,只有欲望的交织。 薛占奎的手指抚摸她落泪的颊,俯下身把她抱起,放在了那嘎吱作响的秋千上。 他推着她,像推着十四岁的薛燕,眼神里尽是宠溺。 “子俊哥哥。” 她突兀的叫了一声,五十岁的薛占奎,竟捂着脸哭出了声。 懿贵妃起身,从身后抱着他,轻柔地说了句“这些年,苦了你了。” 当年,方子俊假死抽身,私下改了名字薛占奎,只因她笑着说了句:“我有小字了,以后叫我魁星。” 薛炳坤送他去了兖州的虎豹营,薛占奎不负期待,荣升兖州都尉,回了京。 而那时,薛燕已经生了二皇子,宠冠后宫,皇后背靠姚家,姚家处处谋划,在薛燕生产期间,送了四个新人入宫分宠。 那年冬月,薛燕去万安寺祈福,薛占奎守在她诵经的佛堂里,只为看她一眼。 那是薛方两家变故之后,二人第一次重逢,彼时,她24岁,是二皇子的生母,新帝的宣妃。他是两省都尉,始终未娶,为了兑现“此生只属于她一人”的承诺,薛占奎对外宣称自己打仗伤了身子,不能行房事,才堵住了前来说亲的人。 二人重逢后,干柴烈火,难舍难分,万安寺便成了二人幽会的又一处秘阁。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贵妃娘娘的宠臣,她无非仗着自己对她的爱意肆意挥霍,从不敢奢求她对自己有情。 薛占奎搂着她的腰,将她扛在肩上走向床榻。 从前,都是他跪在地上,服侍她,从她的脚开始亲昵,她自顾自索求,从不施舍半分柔情。 而这次,她主动地褪去了华服,同十四岁那年一样,伏在他身上,温柔地索吻。 她的唇不再似从前冰凉,恣意地在他全身游走,玉钗摇晃,与耳上的明珠相撞,叮叮当当响个不听,薛占奎抚摸着她的后颈,享受这难得的柔情。 她拉下窗幔,坐在床上,钗环跌荡欲焚身。 薛占奎恨不得将她捏烂揉碎,将这几十年的缺憾弥补个够。 薛燕是个色厉内荏的人,没有人知道她从八岁起,便无法再发自内心的感知快乐。 她迷恋色欲,以此麻痹痛苦的灵魂,她迷恋权势,以此谋取心灵的慰藉。 而薛占奎对她的爱与牺牲,是她阴暗的内心里唯一发光的明珠,她不愿接纳,她怕接纳了,自己根本没有与之匹配的真心;也不愿放弃,她怕彻底失去他,自己的生命将走向无尽的深渊。 她用骄傲塑起一层盔甲,用她唯一引以为傲的色欲交换真心,纵使一拍两散,她也不觉得可惜。 可就是这样一个自私又阴暗的人,在薛占奎数十年如一日的付出里,被他一点一点撬开了坚硬的壳,她瞒着他,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薛占奎猛地坐起,手拢双珠寻蜜意,银盘痴缠欲难熄。 摇曳的窗幔,在红烛的映照下,交缠的身影像一幅跳动的水墨画,在白色的纱幔上连绵起伏。 “子俊哥哥!再抱紧一些!” 薛占奎掐紧她的腰窝,舞态生风。 此后懿贵妃的一生当中,每年初三的夜,再没这么长。 太子府 柳月卿被太子叶肃渊看上,可她已经赎身,太子将她强行绑回了东宫,日日蹂躏。 新年夜,太子酒后发疯,将柳月卿带去了太子妃的房中,扬言要三人同行。 太子妃不堪受辱,将太子的恶行写了血书,跪在宫门口请求与太子合离! 新帝却与那雅夫人在宝华殿内一起服了丹药,飘飘欲仙。 太子妃跪了整整一夜,晕倒在宫门口。 翌日早朝的文武百官,看到地上的血书,联名上奏弹劾太子言行败坏,心术不正,难堪大任。 带头的便是薛炳坤,姚老将军这下也不愿再负隅顽抗,也在请愿书上签了字。 懿贵妃与薛占奎还在秘阁中缠绵,软榻凌乱不堪,薛炳坤下了朝便往家里赶,敲了半天门,不见人,便走到秘阁机关处,用力敲了三声。 二人如胶似漆,如火如荼,薛占奎倍道而进,势若脱兔,直达仙境。 薛炳坤在门外,捂着耳朵摇着头骂道:“奸夫淫妇!不知羞耻!” 一炷香后,二人大摇大摆的走出,薛炳坤立马换了副嘴脸,笑着说道:“恭喜贵妃娘娘!太子落马了!” “此言当真?”薛燕激动地搂着薛占奎亲了一口,全然不把薛炳坤放在眼中。 “父亲,下月殿试,是时候安排静娴出马了!这李昌彦的正妻,必须姓薛!” “这静娴性子柔弱,只怕拿不住那李昌彦,我打听过了,这李昌彦从前与一女子订过亲,后来没成,一直郁郁寡欢。” “我也打听了,这李家世代经商,家里空有钱,没有底蕴,与好些书香门第结亲都被拒了,这李昌彦可是李家出的头一个秀才,静娴可是我亲自培养,父亲放心,她才是兔子的外表,狼的野心。” 第94章 雪虐风饕寻挚爱,北风萧萧无人应。 新帝服食丹药过猛,竟瘫痪在床。 为了稳定朝堂,薛炳坤带着众臣请求新帝早日立储稳定朝纲。 西北大营 “将军,京中传来消息,太子被废了!”王参领把姚经国拉到一旁小声说道。 “太子被废,薛家肯定要扶持二皇子。”姚经国神色凝重,陷入沉思。 姚家刚与皇后的侄女结亲,太子落马,皇后只有一个儿子,大势已去,姚经国镇守西北多年,军功赫赫,如今的姚家同当年的林家一样,倘若一步走错,便可大厦倾覆。 姚经国回到帐中给姚丹姝写了一封信,托信鸽送去了迕远巷。 塔格村 苏槿、章伯在拉瓦哲的带领下,开始踏上寻找并蒂雪莲的征程。 三人徒步走了半月,终于抵达神山山脚。 神山巍峨高耸,章伯年事已高,体力不支,昏迷了三天。 苏槿求拉瓦哲送章伯回去,独自带着地图继续向神山出发。 苏槿靠神捕索勾着裸露的岩石攀爬,几次踩空跌落山涧,她的手肘、关节尽是刮痕。 突然身后飞出两条铁链,镶嵌尖勾,牢牢地卡在了岩壁上。 “嘎嘣”一声,两条铁链的衔接处齐刷刷伸出钢丝,牢牢悬紧,原本光溜溜的两根铁链,顷刻间变成了一条云梯。 只见两个玄衣男子,脚踏云梯,借力而上,片刻便赶超苏槿。 二人站在她前方的大石上,拱手作揖,齐刷刷喊道:“我二人奉少主之命,帮助夫人登山!” 说罢将丝帕交到了苏槿手中。 她看着自己绣的鸳鸯帕,便知此二人来历。 苏槿在二人的帮助下,仅用两日,便翻过了第一座雪山。 几人在山腰小憩,苏槿问起林牧的境况,二人并未见过林牧,于是摇头不语。 “莫非他出事了?” 苏槿担心林牧已经毒发,起身继续赶路。 “现在深夜,不宜赶路。” 其中一人起身说道:“这神山常常发生雪崩,而且夜晚寒冷异常,你还未爬上山便冻死了。” 苏槿心急如焚,从不信仰神明的她,竟对着漫天繁星许起了愿:“神明在上,请您保佑我心爱之人身体康健,药到病除。” 天亮后,三人便开始登神山的主峰。 沿途,有许多被冰封的尸体,有趴在地上的,有拄着棍子匍匐向前的,什么姿势都有。 “这些都是被冻死在半路的人。” 苏槿庆幸自己昨夜没有仓促上山,她接过二人递给她的拐杖,继续前进。 放眼望去巍峨的雪山绵延千里,深入天际,积玉堆琼,皑皑银峰,层叠万丈入目无穷。 突然,轰轰隆隆,二人神色慌张,立刻喊道:“雪崩了!快跑!” 二人解下背上的盾牌,快速滑翔下山。 突如其来的雪崩,好似狂暴的怒吼,震耳欲聋,轰隆隆地冲向山下。 苏槿躲在一处大石背后,用神捕索将自己和大石牢牢绑住,厚厚的积雪将她掩埋…… 二人寻觅许久,未找到苏槿,便立刻飞书给了林牧。 蜀地 林牧后背的伤已经大好,准备出发返回迕远巷。 却收到了苏槿在神山失踪的消息,他心急如焚,冲到成先生房中,跪在地上便要磕头。 成先生一把将他拉起,焦急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成先生,我必须先去西北一趟,苏丫头她,她为我寻药,出了事!” 林牧伸出拇指,在自己的谭中穴发力,将刺芒顺着经脉逼出体外,装进了自己设计的玲珑锁球内,交到成先生手中。 “巷主一心想要的便是它,待我找回她,立刻回迕远巷。” 成先生见他诚意满满,结果玲珑锁球,低声说道:“速去速回,巷主可没我有耐心。” “是!” 林牧从蜀地出发去西北,比迕远巷要近许多,但蜀地山路蜿蜒,林牧顾不上太多,简单收拾了行李便向蜀地出发。 从蜀地到神山,林牧要先翻过沧澜山,再翻过玉泽雪山方可抵达。 一个月后 林牧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来到了神山脚下,遇到了章伯和拉瓦格带着十几个暗卫在四处搜寻。 “章伯!”林牧大喊一声。 章伯红着眼,面色凝重,一路小跑到林牧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说道:“少主!老奴不中用,夫人她……” “还,还未找到吗?”林牧声音颤抖,心中仍期待着会有奇迹。 “我们寻了一个月,那日发生了雪崩,与夫人一同上山的神机营兄弟说,亲眼看到夫人被汹涌的积雪埋没。”章伯边哭边说,颤抖的手紧紧抓着林牧的手腕。 “可上山上找过?” “瓦哲兄弟说,雪崩被埋的人不可能自己爬出来,尸体,只会在山下,我们便一直在山下搜寻。” 林牧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好似对心爱之人的祭奠,不见一丝生机。 他的内心悲痛欲绝,义正言辞对章伯交代:“章伯,你们在这儿继续寻找,我去山上找,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 林牧头皮发麻,背脊发凉,脑海中尽是苏槿的一颦一笑,想起分别前,她搂着自己说着二人一起大婚的期待。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数十年的谋划,按部就班的筹算,全是一场空。 他自信地认为能够掌控全局,可如今的一切都证明,所有的安排,都抵不过命运。 他曾想,将苏槿弄进青坞顶替卿尘,便可解卿尘之困,可无论是谁顶替了卿尘,等待那个人的便是一生也无法摆脱的厄运,真正应该取缔的是打宝,从来就不是寻找一个又一个所谓的替身花魁。 他曾想,待自己为林家洗刷了冤屈,便光明正大娶苏槿过门。 可他从未想过,苏槿会等不到的那天便撒手人寰。 他只身上山,艰难的攀爬,寒风刺骨,失去苏槿的痛苦远远超越了他关节的疼痛。 他用碧空剑支撑着前进,想起苏槿生于江南,迕远巷的冬天她都扛不住,起了一手的冻疮,如今这滴水成冰,凛若冰霜之地,她竟在这里待了数月。 林牧的泪在眼中打转,模糊了视线,他眯着眼继续搜寻,撕心裂肺的喊着:“槿儿,槿儿!” 任凭他声嘶力竭地呼喊,回应他的也只有簌簌的寒风和漫天寒星。 第95章 神山之巅云覆雨,寒星作伴雪寄情。 神山上银装素裹,雪虐风饕,放眼望去千里冰封,渺无人烟。 林牧被眼前的壮丽震惊,装裹严实的他尚且寒颤连连,想到苏槿那丫头可能已经死去,孤零零地躺在冰天雪地里,林牧好似万箭穿心。 他已攀爬一天一夜,却不见一个人影。 他心中已做了最坏的打算:那丫头怕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林牧的心头一紧,悲痛难忍:哪怕她死了,也要带回她的尸体,绝不能让她孤单地沉睡于此。 远处传来狼的叫声,响彻整个山巅。 “想不到此等不毛之地,竟还有狼。” 林牧隐约看到前方峭壁上有一处岩洞,顾不上许多,哪怕是狼窝今夜也得闯一闯。 他双手抓着岩壁,借力一跃跳了上去,里面乌黑一片。 “谁?”一阵沙哑的女声传来! 苏槿双眼通红,浑身颤抖,使尽最后的力气将手腕的神捕索打开,林牧的心跳的飞快,颤抖的手抓住神捕索的锁扣,用力将虚弱不堪的苏槿拉向怀中抱紧。 “对不起!我来晚了!” 苏槿的身子冰冷,在他怀里恍恍荡荡地抖。 他一把将苏槿抱在怀里,手臂触及她的背,脊骨节节突出,瘦削的手腕挂满了血印。 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他颤抖着手,抚摸她的脸,她的唇,此刻他心如刀绞,心疼万分。 “我定是快死了,老天开眼,许我见你一面。”苏槿以为是临死前的幻觉,话音未落便昏死过去。 夜晚山巅空气稀薄,火折子打了十几次才勉强点着。 篝火下,他看到苏槿的衣衫褴褛,带着血迹,冰冷的躯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林牧将她的衣服褪去,解开自己的长袍,把她紧紧搂在怀中。 她的身子冰凉,贴在林牧的胸口,好似冰锥刺穿他的心,母亲去世后,他再没这样哭过,他紧紧地贴着她的心口,感知到她微弱的心跳,不安的心才渐渐平静。 苏槿在他怀中睡的沉稳,结痂的唇还在渗血,脚踝,手腕尽是擦伤。 林牧用指尖蘸了羊脂膏,在她的唇上轻轻地来回点涂。 此刻他的心,像映入眼帘的火苗,躁动不安,过往的点滴在脑海风起云涌,将他多年的隐忍,克制,瞬间击溃! 正想的入神,外面突然飘起了雪花,苏槿在他的怀里轻轻蠕动了一下,突然惊坐抬手做防御状。 苏槿被林牧从背后紧紧抱住,温柔地唤道“槿儿不怕!是我!” 苏槿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回头看到林牧的脸,激动的浑身忍不住震颤! 她抽泣着,张口结舌,如鲠在喉,只管扑进他怀里,任由眼泪,鼻涕湿了他的衣衫…… 寒夜无声,风雪寄情。 他为她擦拭身上的伤,后背,手臂,他指腹的纹路凹凸有致,拂过她身上痒痒的。 苏槿侧身依偎在他怀里,头轻轻靠在他的大腿上,心中反复念过无数次的话,此刻都融在了他温柔的指尖中。 二人都不说话,林牧为她整理耳边的碎发,手指轻刮她的鼻尖,“丫头,你这次很不听话!” 苏槿转过身抬头看着他,温柔地应道:“这张脸终于不只在梦里出现了。” “你长胡子了。”苏槿的小手抚摸那些胡渣,像儿时摆弄父亲的胡子一般,心中生起一丝慰藉,这一生,她终于找到了想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林牧握住她的手,摊开她的手心伏在自己脸颊,故意又拿胡子蹭了蹭,轻吻了一下她的手掌心,认真地说道:“你在信中说有些话想当面与我讲,你现在讲,我听着。” 他双眼如炬,炽热的爱意跃然而上,苏槿的耳朵有些红,“我,我想说……” 她曾经想过无数次,若再见面,再不拘泥什么三书六礼,定要毫不犹豫地冲进他怀里,疯狂地亲吻他。 可这一刻,望着他的眼睛,她像只受惊的小鹿,竟有些慌张,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我,我想说……”还没等她话音落下,林牧将她后背轻抬,吻上了她的唇,她不顾渗血的疼,热烈地回应他的吻,未尽的话淹没在满是爱意的吻里,眼角落了两行泪。 林牧突然弯下腰,温热的唇,亲吻她的疤,从脖颈顺势而下,指腹游走至她身体每一处,他的唇便跟至每一处。 苏槿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坐起,双手捧着他的脸,坚定又诚恳地说道:“林牧,我不要八抬大轿三书六礼,这辈子,我只要你就够了。” 她主动吻他的唇,他的脸,他的睫,他拉起披风将她裸露的背遮住,用力将她抱在身上,深情地轻吮她微启的樱唇。 她长长的睫掠过他的脸颊,为他拂去长达数月的眷念。 他痴缠的唇恋着她的小舌,替她消除长诉不尽的离愁。 她紧张地揽着他的脖颈,向他传达进一步的渴求,却仍有一丝恐惧涌上心头。 他温柔地轻拍她的背脊,耳鬓厮磨,柔声细语:“槿儿怕,就停下。”双手将她搂的更紧。 “不要停。”她言辞凿凿,继续说道:“我再也不要与你分离,一天一刻都不行。” 她酥胸微挺,倚他滚烫的怀里,咬着唇,伏在他肩上用力。 林牧的心跳的飞快,如雷似鼓,震颤着传递她心间。 他的温柔入侵像三月和煦的微风,为她送去久久难以忘怀的暖意。 她的热烈回应像夏季炙烤的暖阳,牵着他在雪山之巅缠绵不休。 她主动探出舌尖,向他的唇挑衅,他狠狠地一口将她的舌噙住,在口中缠绵交错。 二人十指紧扣,肌肤相亲,任凭风雪肆虐,也毫不顾忌。 她从未如此强烈地爱着这种感觉,温柔,猛烈,欲擒故纵,他使尽浑身解数与她交付彼此。 她终于从那久远的伤害中走出,她感受到这是一件幸福快乐的事。 任凭外面风雪交加,寒风呼啸,此刻他只想与她共赴巫山,情意缠绵。 柔情缠绵风雪夜,自荐枕席与君亲。 鹣鲽情深欲难抑,销魂蚀骨迭迭起。 酥胸俯仰贴君身,抵死缠绵似胶漆。 神山之巅云覆雨,寒星作伴雪寄情。 翌日,日光在皑皑白雪的映照下,投入晦暗的岩洞。 她的心衣上一团殷红。 “这……” 苏槿不明所以,明明那年,她与那梅若生…… 第96章 眼穿肠断一厢愿,独茧抽丝情难掩。 苏槿搂着林牧的脖子,喜极而泣,在他耳边轻喃:“幸好是你。” 林牧抱紧她清瘦的身体,想起第一次遇见她时,她也是这般形销骨立。 他心疼的又将她抱紧了些,温柔地说道:“不许再离开我!”责备的语气里尽是爱意。 苏槿躺在林牧怀里,低声念道:“寒星作伴雪寄情,浮生若梦与君行。” “夫人才思敏捷,实在令人折服。”他一把将她抱在腿上,悉心的将手搭上她的寸关处。 “待午后暖和些,咱们便下山,你身子虚弱,需好好调理。” “我险些忘了正事,快看!” 苏槿把身后的竹篓打开,一簇五朵并蒂开放的雪莲花映入眼帘,已经被苏槿 “幸好拉瓦哲教我将雪莲花连根带土挖出,才得保存这般好。” 她的眼神闪烁着光芒,林牧看着绽放的雪莲花,又一次红了眼眶。 苏槿的衣服在与狼群鏖战时,被抓的破烂不堪,林牧用厚厚的羊驼披风将她整个人裹起来,用神捕索紧紧捆牢,抱着她向山下走去。 “你这样捆着我,我都没法子动弹。” “你这丫头,主意甚大,就得捆了绑在身边才得安心!” 彻骨的寒冷,入侵林牧的每一处关节,他面色从容,这痛苦与找到苏槿的喜悦相比,微不足道。 苏槿的手指拂过他的眉心,轻轻揉搓着说道:“夫君以后不许皱眉,要开心。” 林牧的双膝如尖刀刺入,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方才听你说起拉什么?” “拉瓦哲?” “我可听你喊他拉瓦哲大哥!很是亲切!”林牧寻了由头转移苏槿的关心,怕她瞧出自己的异样。 苏槿笑着说道:“我叫人家一声大哥,你就不乐意了?” “都没叫过我大哥!” “那你不当夫君当大哥吧!林大哥!林大哥!”她调皮的笑声安抚着林牧身体的疼痛。 临近黄昏,二人终于抵达山脚,拉瓦哲焦急地跑上前,激动地喊道:“太好了!你还活着!” 身高九尺有余的拉瓦哲,掩面而泣,林牧的眼神冷冽,手指在苏槿的屁股上用力掐了一下。 苏槿咬着唇娇羞一笑,窃语道:“小气鬼。” 章伯立刻将马车牵来,林牧抱着苏槿上车,回头冷冷地对拉瓦哲喊道:“这位,拉兄弟,一起啊!” 拉瓦哲对林牧敌意颇大,没有理会,骑上自己的黑风驹冲到前方带路。 章伯驾着车,一行人向塔格村前进。 拉瓦哲一路上愁眉未展,他时不时的回头看向马车,猜想着他们在做什么,心中的苦闷如同眼前一望无垠的雪地,没有尽头。 苏槿依偎在林牧怀里,感慨道:“不知为何,与你待在这马车里,便觉得世间安逸。” 他的手轻轻地摩挲她的伤疤,在她额头深深地吻了一下。 回到家中,扶桑把拉瓦哲拉到一旁,向他询问着林牧的来历。 拉瓦哲摇摇头,一言不发。 苏槿换了干净的衣服,几人围着桌子吃饭,苏槿斟满酒,拉着林牧起身,满脸真诚地说:“瓦哲大哥,这是我的夫君,林牧,数月来承蒙您兄妹二人照顾,槿儿心中万分感激。”说完一饮而尽。 扶桑笑着跟林牧问好,心里却替哥哥难过。 拉瓦哲干了一大碗酒,双手抱拳行礼,转身笑着对苏槿说道:“不要客气!你不也送了我们礼物!”他骄傲的抬起腿,拍打着苏槿为他缝制的护膝。 林牧侧身瞪了苏槿一眼,搂着苏槿的肩阴阳怪气道:“我家娘子,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又生的一副菩萨心肠,最是见不得旁人受苦。” 他的手在苏槿肩后轻捏,进而向下,在她屁股上又掐了一下。 苏槿一只手伸到背后,试图将他的手推开,却被林牧紧紧攥着不松。 他附在她耳边柔声威胁:“今夜你死定了!” 苏槿故作镇定,一只手端着杯子,面不改色说道:“扶桑妹妹,今夜姐姐怕是要与你挤一挤了。”说完狡黠的眼神抛向林牧,林牧被她气的无言以对,只能乖乖松了手。 拉瓦哲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只是苏槿生命中的过客,甚至不会在她心中留下姓名。 可是他还是无可救药的被她吸引,数月来对她呵护备至。 苏槿上凌云峰练功,他便悄悄躲在暗中守护。 苏槿的床褥是他跑了二十多里地买回的当地最好的棉麻布。 苏槿怕冷,他便守着暖炉睡一整夜,确保她的炕每时每刻都是暖的。 小扶桑看在眼里,心疼哥哥的傻。 她将苏槿拉到门外,附在她耳边说道:“哥哥他喜欢你。” “我知道。”苏槿望着绵延的雪山,村落里稀稀落落的灯盏,低下了头。 “姐姐只喜欢那个哥哥对不对?” “小扶桑,我喜欢那位哥哥,就像你哥哥喜欢我一样,我也深深地爱着一个人,所以懂你哥哥的喜欢,也很感谢他的喜欢,毕竟被一个人真挚的爱着,是一件幸福的事对么?” 扶桑指着远处说:“你会记得他吧。” “会,永远不会忘记,但我相信,有一天,瓦哲大哥会遇到一个姑娘,像我爱你林大哥那样爱他,那才是他真正的爱人。” “说得好!”拉瓦哲喝了许多酒,笑着走到苏槿身边,递给她一件狐皮长裘,扶桑悄悄回了屋,留下二人谈心。 林牧虽然嘴上生气,可他却未曾打扰苏槿与拉瓦哲,独自一人站在窗前观望。 “好美的狐裘,但我不能收。”她抬起头,仰望着眼前这个伟岸的男人。 拉瓦哲不理会她的拒绝,将狐裘披在她身上,若无其事地问道:“打算何时走?” “明日便动身。” “留着吧,扶桑蹲了两个月才抓到的!”他目光如炬,又似乎带着一丝闪烁,苏槿看穿他的谎言,却未明言。 “既是小扶桑的心意,我收下便是。”她将衣领的绳结系好,后退一步,行了女子礼,像初见时一样。 拉瓦哲眼中含泪,伸开双手欲将她扶起,踟蹰许久,尴尬的放下,笑着说道:“外面冷,回去吧,他在等你。”他的余光看向窗前的林牧,将头扭向一旁。 苏槿刚进屋,就被扶桑拽进房间,林牧则去住了苏槿的房间。 他走到桌前,看到苏槿秀了好多条鸳鸯帕,齐齐整整的摆着,嘴角露出欣慰的笑。 第97章 幸得郎君擅岐黄,妙手回春补关元。 苏槿和扶桑紧紧依偎在一起,低声问道:“扶桑,你冷吗?” 扶桑摇摇头搂着她,一脸惊愕:“你身上好冰!” 苏槿的列霜诀已经练到最高层,但此心法需以气化力,而神山那次雪崩,她化去大半的内力化作冰盾护体,这才侥幸活命。 登顶之后,神山之殿,寒气逼人,列霜诀的阴寒之气没有足够内力压制,在她体内四处入侵,才使得她浑身冰冷。 扶桑立刻跑到门外大喊:“哥哥,苏姐姐病了!” 拉瓦这放在手中的柴,立刻赶到房间查看。 林牧早已在床边为她把脉,列霜诀的气与力是合为一体的,林牧单靠把脉根本无法看出端倪,只探得一股强劲的力道在她体内游走。 苏槿的手腕冷若冰霜,林牧将她抱在怀里,起身说道:“她已经是我的夫人,今晚还是由我照看吧。” 扶桑与拉瓦哲面面相觑,看着二人回了房。 “我没事的,这是在别人家里,我们睡一间房实在不妥。” “没事?再这样下去,你的小命都没了,待我为你疗完伤,就去与章伯挤一下。” 苏槿双眼含星,笑如花蕊。 “你这究竟怎么回事?” “小师父教了我一个冰系功法,叫列霜诀,我之前练到第六层便停滞不前,后来在凌云峰上,悟出了精髓,如今已经功法大成了。原本这冰天雪地,于我而言最适合精进,可不知为何却大不如前,如今连化气为霜都很吃力了。” 林牧听她仔细讲着,心中感慨曾经的小丫头长大了不少。 林牧取出了银针,将她的几处大穴封锁,熬了一桶泡脚的药水,将她的双脚放进桶中。 他温柔地揉搓她冰凉的脚心,在太溪穴、少府穴、曲池穴处轻轻按压,又在涌泉穴上揉搓了许久。 苏槿感觉一股热气从足底缓缓进入体内,林牧拿毯子将她的膝盖捂得严严实实,起身说道:“把衣服解开。” 苏槿紧张的结结巴巴:“现在?这,这……” “给你施针,关元穴!不解衣服我怎么扎?” 林牧看她神色紧张,想起昨夜忘我的交欢,轻轻咳嗽一声,侧过身去。 苏槿将衣衫解开,身子后仰,可双脚被水桶束缚,被封了穴位的她,险些跌倒。 林牧立刻闪到她身后,轻柔的接住了即将倒下的苏槿,他的手很热,在她脐中下三寸轻轻按揉了几下。 苏槿娇声笑道:“有点痒。” 林牧十分严谨,一脸严肃道:“先别笑,照我说的做,万不可大意!” “好。” “我现在给你行针,此法可助你快速补进泄掉的内力,待会儿我说吸,你便吸气,我说呼,你便呼气,可记住了?” “记住了。”苏槿忽闪着大眼睛,乖巧可人。 “吸。” 苏槿跟着他的命令深吸一口气,林牧飞针扎入关元,在其周围轻轻按压。 “呼。” 苏槿缓缓呼气,他轻轻将银针抽离,如此反复,吸气的时候进针,呼气时出针。 苏槿的心衣伴着呼吸起起落落,林牧收回银针,侧身说道:“将衣服起来吧。” 苏槿红着脸起身,将腰带系好,他立刻弯腰,为她擦脚,穿鞋袜,像照顾孩童般细心体贴。 苏槿的小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温柔地说道:“怎么这么红?” 林牧低声说道:“你可知道,这样很危险。” 林牧抬起头,苏槿的小脚在他双腿间轻轻摇摆,双手伏在床沿,低着头一脸呆萌的看着他回道:“嗯?你是说列霜决吗?” “你可知自己时常撩人而不自知?”他的眼眸带着温热,传递着难以克制的情欲。 苏槿搂着他的脖子笑着说道:“林公子休要怪我,这媚术可都是拜你所赐呢!” “所以我这也是造福自己不是么?” 他陡然起身,掐腰将她抱起,额头在她脖颈蹭了蹭,温柔地说道:“这身子总算有些人气儿了。” 她揽着他的脖子,颔首撒娇:“还得是夫君医术精湛!”说罢抬起他的颌尖,轻啄软唇,耳语道:“快去睡吧,阿婆教过,夫妻不可在旁人家中同寝。” 林牧听道“夫妻”二字,心里乐开了花,将苏槿放在软炕上,去了章伯房中。 “少主!您怎么来了!”章伯连忙起身,将床榻整理干净,拉着林牧坐下。 “夫人说夫妻不可在旁人家同寝。”他低着头偷笑,沉浸在夫妻的名义中暗自欢喜。 “哦~是有这么个说法,民间有句俗话,宁肯借人停丧,不可给人成双。这男女啊入住主家,若行了房事,会给主家招来灾祸。夫人想的甚是周到啊!” “房事?她,她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我有那么饥渴吗?” 章伯捂着嘴偷笑,“少主,恕老奴直言,您每次看夫人的眼神,就像,就像那饿了数月的豺狼一般,晚膳时我可瞧见您的手可没闲着……” 林牧满脸通红,尴尬的回道:“谁让她给那什么,拉瓦哲做护膝的!我这个做夫君的还没戴过她亲手!做的护膝的!” “少爷有所不知,去年夫人在凌云峰练功,闭关一个月,拉瓦哲日日躲在暗处守护,夫人心知肚明未曾提及,做护膝也是想还个人情。” “可我瞧那拉瓦哲看槿儿的眼神可不清白!” “夫人温婉可人,又知书达理,受人青睐自然是常事,但老奴可一直替您看着呢,吃饭时我都故意坐在他二人中间。” 林牧笑着拍了拍章伯的肩膀说道:“章伯!你的月钱翻倍!” “哈哈哈,我只求将来您与夫人多生几个小娃娃,咱们林家从老太爷到您这儿都是单传,子嗣太少啦~” 林牧闷哼一声,说道:“这个,这个开枝散叶的事,还得看夫人她的意愿,快睡吧,明日还得早期赶路呢!” 他闭着眼睛,脑中回想起雪山之巅的放纵,她热情似火,奋不顾身,她的唇,吻遍他全身,她炙热滚烫的爱烧灼着林牧狂乱的心。 苏槿躺在被窝里,想起昨夜的温情,他温热的唇,纹路清晰的指尖,他温柔的爱抚…… 她捂着头在被窝里偷笑,想起与他初见面时,他那般冷漠,想不到心里却藏着数不尽的柔情。 翌日,一行人辞了拉瓦哲和扶桑,离开了塔格村。 拉瓦哲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冰雪,他竟找不出一丝她存在过得痕迹。 第98章 马车颠簸裙起落,浮浮沉沉人灼灼。 马车颠簸裙起落,浮浮沉沉人灼灼。 “这车里也不冷吧,你那狐裘,倒也不必一直穿着。” 林牧一把解开狐裘的缎带,眼神犀利,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苏槿将狐裘摆好,双手托腮,看着他,学着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调侃:“是么?这里虽然不冷,可是好酸哦~”说罢捂着嘴偷笑。 林牧的脸凑上前,蹭了蹭她的鼻尖,“酸?”说罢下颔轻抬,轻柔地含住了她的唇,挑衅道:“那就来点甜的。” 林牧脑海里想起第一次给她喂药,轻碰她舌尖时探得一丝甜味,那日的药虽苦,他却觉得酣甜,回味无穷。 他温柔地贴上她的唇,试图再次从她口中获得久违的蜜意。 突然苏槿被他掐着腰一整个抱起坐在了身上,在她耳边威呵:“以后这狐裘不许穿。” “林公子的心眼只有这么一丁点啊!”苏槿掐着甲盖笑着比划。 “别的事都可大方,唯你不行。”他紧紧地勾着她的舌不放,苏槿一把将那狐裘丢在一旁,粉拳轻捶他的胸口求饶,可他却不理会,贪婪的爱意,泛滥成灾。 他闭着眼深情地抱紧了她,二人情难克制,发出一阵阵闷哼。 章伯识趣地纵身一跃,跳上前方一名暗卫的马背上,大声喊道:“咱们先走!” 二人的马车悠悠荡荡,驼铃哐哐当当,车窗外白茫茫一片,风雪呼啸而过,奏成一曲美妙的乐章。 他轻吻她的腰臀,在她的肩上、脊背、小腹、腰窝,烙下一团团绯红的印记。 苏槿情不自禁娇喊求饶。 她回想起故乡八月的秋潮,势如千军万马,愈近愈快,筑成一座巍峨的水墙向着沙滩奔袭而来,澎湃的潮水似猛虎出山,誓要吞噬一切。 她享受着他炽热的爱抚,胴体潮红,他的额上渗出了汗,她跪着坐起拂起衣袖为他拭去,他片刻也不愿与她分离,按着她的肩坐下,继续与她亲热。 “我可看过你批注的玲珑记,可不像这般羞涩。”他低声挑衅。 苏槿被他言语相激,飞出神捕索将他束缚,纤细的手肘倚在他胸前,轻轻剐蹭他的鼻尖,娇声说道:“竟敢偷看我的书,实在该罚!” “夫人要如何罚我?” 她一言不发,小手按在他结实的腹肌上,好像整个人跌入了万丈深潭,钗裙似动荡的潭水浮浮沉沉。 林牧的手被紧紧锁着,扭动着身子回应。 二人情欲正盛,苏槿却停了下来,一脸坏笑。 “不,不要停!” “求我。” “求,求求娘子!快将我松开,手好痛!”林牧一脸痛苦的表情求饶。 苏槿有些心软,将神捕索收回,谁知林牧猛地惊坐起身,宛若迅猛贪婪的猎豹,野蛮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披风将她紧紧地缠裹在怀中,揽腰锁腿,二人沉溺在爱的长河里,痴缠不停。 马车穿过蜿蜒曲折的雪地,跌跌撞撞,向着怀林镇的方向前行。 怀林镇 林牧带着苏槿寻了一处客栈小憩,小二热情地向二人引荐当地的烤鹿肉。 “你寒气入体,鹿肉性热,正好滋补,走,咱们去尝尝。” 林牧抓着苏槿的小手,向着鹿肉馆走去。 二人进门刚坐下,便听见凌一在楼上大喊:“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飞刀扔出去,正中那 飞起的火把,将它正正的击飞到地方的粮草垛上!” “小师父!”苏槿大喊一声,拉着林牧上了二楼。 凌一看到苏槿和林牧,激动地跑上来拉着苏槿的披风左右看了看,热泪盈眶地问道:“你这逆徒!还活着就好!” 颜非也走上前,抱着苏槿问候。 “苏妹妹,还好你没事!我与凌一都担心死你了!” “师娘好!”苏槿当即便要跪下磕头。 惹得凌一哈哈大笑:“对对对,不能叫妹妹,你可是她的师娘!” 颜非揪着凌一的耳朵厉声喝道:“你闭嘴!我就要叫妹妹!” 苏槿挽着林牧的手腕偷笑,几人许久未见,心情甚好,一直畅饮至深夜。 林牧抱着苏槿,凌一背着颜非,走在怀林镇的长街上。 “林牧哥哥,你可知这里为何叫怀林镇?” “为何?” “怀林,林便是您的父亲,林怀安将军。” 林牧听到父亲的名字,如鲠在喉,哽咽着说道:“父亲体恤百姓,常带着军队的士兵帮他们修路建桥,有时还帮着做些农活。” “我也要成为林将军那样的人,爱护每一个百姓,守护每一寸疆土!” “凌一,你长大了!” “那是,悄悄告诉你,我要当爹了!” “真的?” “我也是刚知道!”凌一扭捏着说道。 “可你兵役还有一年,她怎么办?” “颜非说了,她就在这儿等着我,等我服役期完,再随我一同回家,而且姚将军体恤我情况特殊,许我每月下山探望她一次。” “也好,待明日我为她诊诊脉,开几副安胎药备着。” “那是!林牧哥哥,我徒弟对你情深义重,你可不许欺负她!” “我欺负她?昨日她还拿神捕索把我给绑了……”林牧说了一半,红着脸偷笑。 月光皎洁,四人在西北的冰雪之地,寻到了各自内心独有的温暖。 回到客栈,林牧将苏槿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独自坐在桌前,为自己施针。 他的毒浸入骨髓,需每日施针放血,才能续命。 银针入骨缝,淤黑的血沿着银针流出,林牧眉头紧皱,咬紧牙关,不敢发出声响。 看着床上熟睡的苏槿,他的心得到片刻宁静。 他小心地将脸盆里的黑血端出去倒掉,一瘸一拐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躺下,从背后紧紧地搂着她。 苏槿被他一身凉意激醒,转过身紧紧地抱着他说道:“快进来,娘子抱抱就不冷了。” 她将他冰冷的脚贴在自己腿上,打了个激灵,心疼的说道:“这些时日,你的腿可还疼吗?” “不疼。”他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眉头舒展,给她一个欣慰的笑。 “又骗我,你这毒浸入骨髓,只会愈发严重,明日起莫要休息了,连夜赶路回迕远巷!” 她的手温柔的揉搓他冰冷的膝盖。 林牧轻轻地嗯了一声,紧紧握着她的小手,膝盖的疼痛好似减轻了几分。 二人拥抱着彼此安心睡去。 翌日,二人辞了凌一与颜非,踏上了返回迕远巷的征程。 第99章 多年奇毒终得解,膂力过人锁春情。 太子被废,京中大乱,章伯奉命召集暗卫回京部署,林牧苏槿则赶回迕远巷与巷主谈判。 “你已经找到刺芒了?”苏槿低声询问。 “找到了,已经交给成先生带回迕远巷了。” “这宝物究竟有何威力?真的能像传说中那样起死回生?” “刺芒是罱西族的圣物,用罱西族圣女的心头血制成,此物可穿梭于人体经脉却不伤人,当年母亲为了保我性命,临死前对外宣称,将使用方法传授于我,但实际上连母亲也不知如何解开刺芒。” “母亲也不知?她不是罱西族圣女么?” “罱西族被灭,母亲为了保护圣女安全逃离,扮作圣女的模样引开了追兵,真正的圣女早已消失多年。” “若是如此,便只能将错就错,从未被证实的传言,尚且招致罱西族全族被灭,你应该听父亲的话,将刺芒毁掉。” “毁掉刺芒不难,但,有件事,我未曾告知于你。” “何事?” “爷爷当年发现了圣上篡位的证据,林家才招来灾祸,母亲将刺芒交给父亲,本想让他同新帝交换,留自己一命,可新帝深知父亲爱护将士超越一切,拿十万蜀军要挟父亲,父亲拿刺芒换取万千将士的性命,独自一人抗下了叛乱的罪名,含冤而死!” 苏槿紧紧抓着林牧的手,认真说道:“君不仁,臣不忠,则可以霸王矣!新帝如此昏庸,必将遭到反噬!父亲的冤屈要申,可当务之急是先保住夫君的性名,你活着,林家才有希望!”她的小手抓着他的肩膀,为林牧打气。 “我何德何能,得了你这样一位夫人!” 他忍着疼,硕大的手轻抚她的头。 “那夫人交代你的事你可办了?” “嗯?” “金环蝮蛇啊!那可是只有蜀地才有呢!” “抓了,都被我炼成蛇脂软膏了。”他从包裹中取出药瓶交给苏槿。 “十年以上的雪莲花,雪山无根之水,金环蝮蛇脂、白玉龟甲、大鲵、霍山石斛、 红血竹灵芝、黄柏、冬珊瑚、熟半夏、番红花为引。如此一来,便只差霍山石斛了!” 林牧看着她将药方背的滚瓜烂熟,心中感动万分。 “槿儿,等回了迕远巷,咱们便成婚吧!”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与你成婚!”他正襟危坐,双手与她十指紧扣,虔诚的目光里透着坚定和果决。 “其实,在我心里,那些都不重要了,雪山上的晚星,便是你我的见证。” “还有阿婆呢,你不想让她看着你嫁人吗?” “想,但你我尚有家仇未报!待我杀了那徐立,你为林家洗刷了冤屈,咱们一起回庆州举办婚礼可好?” “好!” “你不要觉得亏待我,我有母亲给的陪嫁手镯,又与你一起在林家祠堂拜过祖宗,横竖我现在已是林家夫人了!”她笑着打趣,企图卸下林牧心中的包袱。 迕远巷 二人回到迕远巷,已经是农历三月,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林牧在苏槿的搀扶下,回了青坞。 巷主派桐老大亲自上门诊治,苏槿将自己收集的所有药材一一摆好,低声说道:“就差霍山石斛了。” 桐老大笑着说道:“我这儿刚好有!你说巧不巧?”说罢从怀中取出两株品相完好的霍山石斛递给苏槿。 苏槿激动地险些跳起来,“林牧……”她言语哽咽,一时没控制住,趴在桌上哭出声来。 “槿儿别哭。”林牧起身,轻轻拍着她抽动的脊背安抚。 桐老大带着药回去研制解药,苏槿不放心跟着前去。 “这药方真的会有用吧!”苏槿心中十分忐忑。 “此毒在他体内多年,咱们先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嘛!” 苏槿帮桐老大磨粉,称量,煎煮,不敢有一丝懈怠。 服药半日后,苏槿用袁子道教的法子,在他手指脚趾施针,将存留体内的淤血放出。 她看着林牧的手脚流出的血液变成了墨绿色,林牧又在自己的关节处施针,痛的他浑身颤抖,苏槿从背后紧紧搂着他,啜泣道:“不怕,不怕,槿儿抱抱!”槿儿将脸埋进他的背脊悄悄落泪。 从午时折腾到了子时,林牧的手指、脚趾、关节开始渗出红色血液,苏槿帮他收针,扶着他躺下休息。 她整夜守在床边,林牧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昏睡不醒。 桐老大派人送来补气血的药,苏槿将他扶起靠在自己怀里,樱口含之,小舌推送着药液一汩一汩送入他口中。 他的身体发冷,指尖青紫,她便如他一般,褪去彼此的衣衫,肌肤相亲,将温热传递。 苏槿想起庆州那一夜,他含药吻了自己,他的爱意原来早已融进稀松平常的日子里。 她的小脚夹着林牧冰凉的脚心,二人股髀交错,胸乳相连,抱着彼此睡到天亮。 “砰砰砰!林牧哥哥!听说你回来啦!”姚丹姝的声音清脆悦耳。 青鸾拦住她说道:“主人养病,不可叨扰!” “我就是听说他病了,才特意来瞧瞧!” 苏槿被姚丹姝惊醒,看了看自己一丝不挂的身子,立刻起身找衣服! 突然间,林牧一只大手拦腰将她拖回被窝,大腿一抬,将她整个人锁死,掰过她的小脸,贪婪的吻去。 姚丹姝猛地推门,林牧按下机关,抱着苏槿卷起被子滚入了密室。 二人跌落密室的软榻上,苏槿惊呼一声,林牧捂着她的嘴小声说道:“嘘~小点儿声,这密室回声大得很。” “那你还……”苏槿话还没说完,被他的唇舌入侵,痴缠着不愿撒手。 苏槿的小手抚摸着他的关节,将头扭开,焦急的问道:“这里可还疼?” 林牧亲吻她的脖颈,低音道:“试试便知。” 他匍匐着钻进被子,亲吻她的关元,痒的她咯咯笑出了声。 解了毒以后,林牧修炼的霸道真气回经入脉,膂力过人,苏槿被他折腾了一个时辰还不罢休。 “你刚痊愈,得多休息。” “你便是我的药~!” 苏槿的手指轻戳他的心口,娇骂道:“胡说八道!” “我得多吃几顿药才能痊愈!”说罢拦起她的腰,抱着她下了床榻。 苏槿看他这般姿势,质问道:“你,你看了玲珑记第四十一章,对不对?” 他将她放在桌上,软舌轻探,低声应道:“我看完了整本,外加你的批注!” “你……” 他嚣张跋扈,猛烈突袭,她的小手抓着圆桌边沿,发出阵阵低吟。 苏槿看他这般孔武有力,猜想他病已痊愈,心中欢喜至极。 拦着他的脖颈回应,二人的喘息在密室中循环反复,激荡不停。 青鸾红着脸说道:“可能,可能是外面风太大了,我没关窗子,主人待会儿回来我告诉他一声,郡主先回去吧!” 姚丹姝看着床上散落的肚兜和亵裤,连忙点头迎合:“对对对,这春天的风嘛,确实是狂乱了些!我晚些再来!”说罢立刻小跑回了天一坞。 第100章 惊喜交加心雀跃,安危与共度危情。 “墨青!墨青!”姚丹姝人还没跑进院子,天盲就现在门口等候。 她扑到天盲怀里,附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墨青抿了抿嘴唇,嘴角微微勾起偷笑,突然拉了拉姚丹姝的衣袖说道:“柔嘉!密室!” “糟了!我现在去!”姚丹姝转身就跑。 墨青抓着她的衣衫喊道“柔嘉!等我一起!” 二人跑的气喘吁吁,来到林牧的地下密室,将煮茶的器皿收好,桌上散落墨青为她写的诗、亲手给她做的长鞭、还有她最喜欢的海棠花。 “柔嘉,林牧哥哥肯定会生气!”天盲低头收拾着凌乱的软榻。 “我们又没在这里做什么出格之事,只是偶尔煮煮茶,聊聊天,种了几盆花而已,他不是小气的人!” “走,咱们现在就去找他主动承认错误,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你方才不是说他在……” “所以才要现在去,他刚抱得美人归,心情自然好,自然不会迁怒咱们咯!” “好!那咱们现在就去!” “去哪里啊?”林牧牵着苏槿的手走了进来。 姚丹姝立刻上前说道:“林牧哥哥,你,你回来啦?” 苏槿与林牧十指紧扣,姚丹姝立刻拉着苏槿的手腕走到茶桌旁坐下,一改过去的骄傲,笑着说道:“这,这如今得唤一声嫂嫂吧!” 苏槿捂着嘴偷笑,余光看向一旁的天盲,一脸坏笑:“天盲?你们?” 姚丹姝搂着天盲的肩膀说道:“嫂嫂,他以后有新名字,叫墨青,我为他取的。” “你二人莫不是?”林牧有些震惊,心中发愁该如何与姚经国交代。 “林牧哥哥,对不起,我们不应该未经您准许来这里。”天盲摸索着上前,抓着林牧的手真诚的致歉。 林牧的话语被天盲打断,姚丹姝拉着苏槿的手,看了看林牧,说道:“我与墨青已经私定终身了!” “你哥哥可知道?” “哥哥前阵子给我来了飞信,说太子被废,京中恐生变故,让我乖乖待着等他消息。” “嫂嫂,那日,你为了林牧哥哥去皇宫偷大鲵,求我帮你,我当时只觉得你傻,可如今,莫说为了墨青去偷大鲵,便是要摘那满天星辰,我也会去想办法!我对他,便是这样的感情!” 姚丹姝言辞激动,动情处浑身颤抖。 天盲走到她的身旁,握着她的手,她激动的心情这才渐渐平复。 苏槿见此场面,起身看着一旁的海棠花,打趣道:“从前我便觉得这密室冰冷的很,有了花儿点缀,果然没那么阴冷了。”说罢起身扯了扯林牧的衣袖。 “你喜欢那便多种些,我本就打算重新改造这里。” 林牧转身对姚丹姝说道:“我既教了你进来的法子,自然不会怪你,只是你与墨青的事,姚老将军的脾气你比我清楚……” 姚丹姝挤眉弄眼,示意林牧莫要说下去,林牧看了看眉头紧皱的天盲,话锋一转,笑着说道:“墨青,你,该想法子给我这妹妹一个名分了。” 天盲认真地说道:“林牧哥哥,放心,我记住了。” “你们把这些东西收好,过几日我便要改良这里的布局,走吧,我们先去找巷主。” 说罢挽着苏槿离去。 天盲心事重重,自己一无功名,二无家宅田地,想起林牧说的话,紧蹙的眉头久久无法舒展。 姚丹姝上前,搂着他的腰,小脸贴在他背上,温柔地说道:“墨青,抱抱我。” 他转过身,将姚丹姝紧紧地搂在怀里,她颤抖的肩膀传递着恐惧。 “柔嘉,你很怕他吗?” 姚丹姝久久没有回话,她想起了小时候,自己醉心学武,哥哥宠她,请了一些武林人士教她练武,有一个小和尚生的十分俊美,姚丹姝只是夸了他模样俊俏,便被父亲打了二十军棍,丢进祠堂里跪了一夜,那小和尚也被父亲私下处决。 她不敢想象,倘若父亲得知她逃婚千里,又与男子私定终身,墨青会是何等下场。 “墨青,或许我真的错了。” “柔嘉,不要责备自己,你没错。 他将所有的东西装好,背着她回了天一坞。 他拉着姚丹姝的手,上了天一坞的顶楼,墨青花了数月时间,将两间客房打通,布置成了一个别致的雅间。 “进去看看。” 姚丹姝颤颤巍巍地推开门,房梁悬挂红色绸缎,向前几步有一个隔断的拱门,悬挂着清透的水晶珠帘,她掀开珠帘走进卧房,一张红木雕花拔步床映入眼帘,床上雕刻她最喜爱的秋海棠,床头是她念叨了许久的梳妆台,台上摆着一面铜镜,铜镜周围镶嵌着二人在后山捡的漂亮石头。 “为何瞒我!”姚丹姝扭头扑在墨青怀中啜泣。 “还差你喜欢的茶案尚未雕刻好,本想全部做好再带你来。可你心情低落,我便只有这个法子哄你欢喜了。” “我欢喜,我十分欢喜。” “你喜欢就好。” 迕远巷 地下殿堂 “巷主。”林牧拉着苏槿上前,低头作揖。 “回来便好!你的毒可解了?” “已彻底根除了。” “给他。”叶子君向成先生使了使眼色说道。 成先生将刺芒交到林牧手中,退回原处。 林牧接过刺芒,看着叶子君,高声说道:“实不相瞒,此物并不能使人起死回生,只对濒死之人有效。” “你说什么?” “刺芒起死回生,本就是传言,况且罱西族全族被灭,早已寻不到纯正的罱西族血脉,这刺芒需以罱西族人的血为引,入濒死者的心脉,以命换命,方可救濒死之人一命。” “你敢哄骗与我!”叶子君怒不可遏,焚心掌迎面而来,苏槿掌心运力,化气为冰,飞出五道冰锤将那隔空打来的焚心掌气消融在半空。 “列霜决!你练成了列霜决?从前我还真小瞧了你。”叶子君看着苏槿眉头紧皱。 “巷主,您是我师父的爷爷,我应当尊重您,但林牧既是我夫君,您若伤他,我第一个不同意!” 她上前一步挡在林牧面前,昂首挺胸,高耸的青云髻,犀利的目光,霸道的语气,与当年的慕云如出一辙。 “慕云!我的慕云啊~” 叶子君锤着心口落泪,用力按下座椅的机关,墙壁上惊现一处暗道。 第101章 荒淫无道君不仁,陷害忠良天不容。 叶子君起身,带着众人进了密道。 密道的墙壁上结满了霜凌,扑面而来的寒气,林牧握紧苏槿的手,跟着叶子君走进一间密室。 一座圆形的秘阁中央,摆放着一座寒冰砌成的水晶棺,里面躺着一位俏夫人,她皮肤白皙,眉清目秀,身着红色襦裙,像睡着了一般。 “这是?” “林牧,你方才那番话,骗一骗旁人尚可,罱西族是我亲自带人剿灭的,刺芒不过是一支寻常飞针,真正有用的是罱西族圣女的血,是也不是?”他想到自己被林牧的娘亲哄骗数十年,双手狠狠地揪着林牧的衣领怒喝。 苏槿的皓月剑已经拔出一半,被林牧按了回去。 “罱西族圣女失踪多年,就算还活着,你灭她全族,她又岂会帮你?” “只要有你在,她就会出现,你母亲当年为了救她,扮作圣女替她赴死,罱西族人心思单纯,又重情重义,你活着一天,她迟早要来寻你!” “想不到茂王一世英名,竟毁在自己儿子身上!”林牧总算想起了凌慕云,指着棺椁中的女子继续说道:“她是凌慕云!岑溪山盛极一时的女剑客,曾经在神剑山庄与苍觉打了一百零三回合夺了承影剑!传言她与茂王之子归隐山林。巷主您是茂王独子——叶子君!” “归隐?我父王早有归隐之意,先帝贤明,放我父王定居雍州,叶熙成这个狗东西,刚登基,口上说着大赦天下,背地里与盛国勾结,暗杀茂王府所有人!我儿文轩才十三岁,被砍了十几刀,手脚尽断!慕云厮杀到最后一丝力气,绝望之下自绝经脉而死!” “你与新帝的仇,又关罱西族何事?你灭人全族实在可恨!”苏槿厉声说道。 “为了复活慕云,我亲赴西北,求罱西族族长救她一命,可那罱西族族长早与狗皇帝狼狈为奸,在我酒中下药!试图将我诛杀,幸得我在岑溪山与师父学了逆行血气之法,逼出毒药才侥幸逃脱!当我看到罱西族人手腕上的纹身,慕云死前留下了一样的图案。茂王府上下六十八口人无一生还,我屠它罱西族全族又如何!” “所以,你这些年笼络各地官员来迕远巷,吃喝玩乐供他们消遣,都是为了……” “不错,叶熙成昏庸无能,他在朝,我在野,他外表仁义,内心昏庸残暴,我不过替他培养同类,辅助他们蚕食这气数将尽的大羌国罢了!” “国若破,家何在?纵使复活了凌慕云,你与凌慕云又何在?”林牧义愤填膺。 “我有迕远巷啊!我亲手建立的世外桃源,这里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何不快哉?” 苏槿眼神犀利,冷冷地说道:“巷主可真会自欺欺人,若没了锁魂散,你这迕远巷,怕是早就破败不堪,连个扫地的小厮也看不见!凌女侠乐善好施,一生清明,若她真能复活,也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叶子君刚要抬手,林牧立刻将她拦在身后护着,笑着说道:“既然我活着那圣女便会来找我,巷主等着便是,如今,你我有共同的敌人,太子被废,京中大乱,菱王与薛家斗的不可开交,巷主何不与我联合?” “与你联合?你不过是想替林怀安翻案,可我要的是新帝的狗头!” “要他死有何难,根本不需你我动手,那菱王和薛贵妃比你我还着急看他死!” “菱王?窝囊废一个!要有能耐早就当皇帝了!” “巷主与我不谋而合,我也不看好菱王,二皇子名正言顺,又有治国之才,这场厮杀,我站二皇子!” 叶子君踟蹰片刻说道:“卷宗十天之内交到你手上,但你拿什么与我交换?” “待我父亲沉冤得雪,我便将罱西族圣女带到你面前来,但先说好,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让凌女侠起死回生!” “好!那我便再送你一个大礼。” “嗯?”林牧有些诧异。 叶子君抓着苏槿手摊开,将锁魂散的解药递到她手上,笑着说道:“你这丫头!性子爽利!有几分慕云的霸气,偏又练成了列霜诀,也算是机缘,方才你讥讽我用毒药控制你们,话糙理不糙,但江湖险恶,只有制定规则的人,才有权利掌控他人!” 苏槿看了一眼林牧,拿起解药塞到林牧口中,对着叶子君霸气说道:“再拿一颗!” “小丫头,讨价还价可不好!” “凌女侠生的如此美丽,又为了你入王府抢婚,此等果敢,还换不得你两颗药丸?” “哈哈哈哈,好一张利嘴啊!如今的女娃娃都这般牙尖嘴利啊?” 叶子君将解药递给苏槿,带着众人离开秘阁。” “既然咱们结为盟友,便要约法三章,第一,不可滥杀无辜,第二,我爹的冤屈必须由新帝在位时洗刷,他犯的错,必须他来认,在这之前你不可杀他。第三,皇权争夺,我不参与。” “可以!我对权力也没有兴趣。” 林牧此刻总算猜到了新帝即位的秘密。 先帝叶禹臣只有两个儿子,一个被皇后害死,另一个便是新帝叶熙成,叶熙成还是太子时,为了一苗疆女子杀死三品大臣的儿子,此番行径惹得先帝叶禹臣龙颜大怒,他深知叶熙成若继承大统,必定为君不仁,便将皇位传给了叶子君。 他连夜安排宫中暗卫远赴雍州,这些暗卫被皇后尽数拦截暗杀。 叶禹臣当时病入膏肓,心腹林怀安又被调往西北驻军,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无奈之下, 临死之前特意派林铠贤修皇陵,命亲信将血书藏于棺椁的暗格之中。 林铠贤发现秘密时,新帝已经登基,皇后权势遮天,新帝残暴,林铠贤只能将秘密藏匿,打算等林怀安回京再做打算。 可叶禹臣死后,他身边的太监被皇后严刑拷问,将其家人尽数抓到宫中,以死要挟,那太监见大势已去,便将血书一事透露,这才为林家招来了灭顶之灾。 叶子君得知宫变,林怀安又是他钦佩的英雄,于是他将刺芒的秘密公之于众,很快便传入新帝耳中。 他贪婪成性,自然不会放过此等宝物,加上他早就垂涎羽非晚,爱而不得,便假仁假义故作深情,放了羽非晚母子,背地里却拍了大内高手一路追杀,林牧也因此中毒,受尽折磨十余年。 第102章 夫妻同心踏新程,步步衔吻难离分。 林牧与苏槿辞了巷主向青坞走去,林牧看她神色倦怠,俯下身子双手将她抱起,低声说道:“这两日槿儿累坏了,我抱你。” 苏槿靠在他怀里,睡眼惺忪,安稳的睡去。 春日的午后,易生困顿,林牧把她放在窗前的软榻上,焚了自制的安神香,倚在她身旁呆望。 窗外的柳树生了翠绿的新芽,清风徐徐,柔软的发丝拂过苏槿的脸颊,她的小手轻轻摆弄,林牧嘴角上扬,细长的手指捋过她的耳后,将散落的碎发一并拢起,团至耳后。 苏槿蜷缩着身子,将笑脸贴在他手心软蹭了几下安然睡去。 林牧侧身躺着,静静地陪着她休息。 青鸾抱着一沓账本走来,刚走到窗边,被林牧摆手劝退,她将账本放在窗台,悄然离开。 苏槿熟睡后,他起身走到桌案旁,认真地在纸上一会儿画,一会儿写,全神贯注,连她醒来也未曾察觉。 苏槿侧卧着手托腮颊,提着裙摆赤脚下床,刚迈出半步,林牧飞出神捕索,缠着她的腰将她丢回软榻,柔声制止:“养树护根,养人护脚,袜子穿上!” 苏槿躺在床上,勾着雪白的脚丫,娇声说道:“哎呀,我怎得四肢乏力,不得动弹了呢?” 林牧宠溺一笑,起身走到软榻旁,温柔地将她的脚丫放到自己双膝上,悉心地为她穿上了鞋袜。 “你在写什么?” 苏槿看着桌上散落的图纸,这地方她再熟悉不过,林牧绘制了飞龙山的地形,上清风寨的路线,细致的标注了整个清风寨每一个房间。 而另一张纸上记录着他的暗卫搜罗的所有关于清风寨每个当家的全部信息。 突然,她看到纸上赫然写着:梅若生——重病。 她从箱子里找出自己初到迕远巷时,自己绘制的复仇计划,她回头搂着林牧的腰,贴在他胸口小声说道:“又要与你分开了,真是不舍。” “那我陪你一同去,可好?” “不可!你得速速赶去京城,为父亲和林家讨回公道,待我报了仇,去与你汇合!” “徐立练的是硬功夫,虽不及你的列霜诀,但此人阴险狡诈,还是要小心。”林牧小心叮嘱。 “我不仅有列霜诀,还有皓月剑!” “不许与那梅若生纠缠。”林牧的心里醋海翻波,在她鼻尖轻轻刮蹭。 苏槿戳了戳他的胸口,悄声说道:“那你,不许去找那柳月倾。” “她,她只怕凶多吉少了。” “为何?” “太子被废,便是因她而起,她被太子抓去东宫,太子醉酒拉着她进了太子妃的寝殿,太子妃是姚家嫡女,自然不愿受此等屈辱,这才告上了宝华殿。” “那月卿姐姐怎么办?” “我已经吩咐章伯暗中营救,只怕皇后不会让她活着离开太子府。” “我,我收回方才的话,你一定要想法子救她。她为了林家牺牲那么多,不该落得这般下场。” “好,咱们明日便走!” 翌日,苏槿早早便起床,一身白衣,头发高高束起,身背皓月剑,在林牧房门口站着等候。 林牧透过窗纸看她身姿挺拔,在房中喊道:“我,的玉带怎么不见了?” 苏槿猛地推开门,林牧敞着衣衫坐在床上,长发垂在大腿上,阴阳怪气地说道:“从前,我有个侍女,每日辰时为我束发穿衣,甚是体贴啊!”说罢狡黠的目光看向苏槿。 苏槿将皓月剑放在桌上,大步上前,一把将他拉起,麻利的为他整理衣衫,嘴里振振有词:“从前啊,我有一个主子,矫揉造作的很,衣食住行样样都得侍奉周到,甚是会折磨人呢!” 她的手在他腰间游走,他坐在床边,掐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怀里,温柔地说道:“若不寻了这些借口,怎能把你牢牢拴在身边?” 她的手将他的长发束起,林牧在她怀里,像离家许久寻觅主人的狗狗,柔声低语:“几年前你第一次为我束发,我便心动了。” 他温柔地搂着她的腰,在她怀中亲昵。 她低头捧着他的脸,“某人的贴身丫鬟可不止我一个。” “我可从未让她近身!”他言语激动,狠狠地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苏槿为他系好发带,在他额上轻吻。 “快走吧!” 春暖花开,鸟语花香,二人骑着骏马在一匹荒漠中飞驰,她时不时的回眸,二人眼触神交,眉眼传情。 二人又来到了定西城,苏槿站在林牧曾经伫立的栏杆旁,耳边的风铃灵灵作响。 林牧从背后将她环绕,尽显占有之态。 她侧首凝望他,在他唇上逗吻,一下,两下,他拦腰将她抱起回了房中,他抱着她,步步衔唇,不离不分。 苏槿钩在他身上,像一只受惊的白兔,在他怀里猛窜。 “要,要每天想我!”她娇喘道。 他搂紧她的背,伏在她脖颈,用力吮吸,直到开出一朵嫣红。 二人即将分道而驰,林牧心中尽是不舍,他无休无止,近乎疯狂,恨不得在她全身都烙下印记。 窗外下起了小雨,春雨霏霏,落在瓦片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她香津淋漓,伏在他胸前小憩,他的手轻抚她的脸颊,小声叮咛:“真希望一切能早日平息。” “会有那一天的。” 她赤着身子伏在窗边,他温热的手在她关元穴上轻柔,安抚她进入梦乡。 翌日,苏槿早早起床,收拾行囊,趁着林牧睡着,悄悄离去。 她目如鹰隼,身似猛虎,盘马飞奔前往飞龙山。 乌蒙河 梅若生侥幸捡了一条命,苏槿当日怕他死在迕远巷连累林牧,故意偏离心脉一寸。 他躺在床上,四肢无力,已经数月未曾下床。 秦飞鸿日日守在他床前,悉心照料。 “二哥,你可记得第一次见面,我跟着那短命鬼上山,你夸我马术精湛……” 秦飞鸿手持软绢,打湿了在他身上擦拭,她日日以泪洗面,只求梅若生能够睁开眼再看看她。 梅若生心脉受损,可他神志清晰,他能感觉到秦飞鸿指尖的温热,也能听到她日日反复念叨的回忆,他只是沉浸在痛苦中不愿醒来。 第103章 因果回环天可鉴,执念已绝真情见。 “姑娘,你找谁!” “梅若生!” 秦飞鸿立刻走到甲板,见苏槿一身白衣,英姿飒爽,和先前判若两人。 “拜你所赐,他如今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有件事,我必须找他问清楚!” 苏槿脖子上的红色绯印十分醒目,秦飞鸿看了一眼,双手抱怀,厉声说道:“你想问那一夜与我二哥究竟怎么回事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催情散,是我问林牧要的,我不愿看到你二人洞房,便下了药拿去给他们,那是林牧秘制的让人产生幻觉的催情散,实际上你二人的确什么都没发生。” “那你为何不告诉他?你喜欢他还陪着他做这般蠢事?” “洞房是假,可他对你的爱却是真的,我留住他的身子,也留不住他的心。” 苏槿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知如何回答。 “林牧的毒也解了吧。” “你怎知他中毒?” “那日在迕远巷,你刺伤了二哥,我带他去仁须坞救治,桐老大拿着一张药方发愁,二哥得知是你给他的,那桐老大说你要去雪山为林牧寻药引,还却一位霍山石斛,飞龙山离霍山不远,他昏死前还命我飞书传信给霍山的旧友为你寻药。” 苏槿想起那日桐老大的神情,想来世上也没有如此巧合之事。 “你应该告诉他那晚的真相,或许他的执念没那么深。” 苏槿随她一起走进房间,看着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梅若生,皱了皱眉,走到床边,从包裹中取出一朵天山雪莲,放在他枕边,神情漠然:“这雪莲是续命珍品,一切从误会开始,今日便明明白白的结束吧!” 秦飞鸿激动地热泪盈眶,跪下说道:“多谢苏姑娘救命之恩!” “告辞!后会无期!” “这里到清风寨还得三日路程,走后山,后山人少。”秦飞鸿低声说道。 苏槿潇洒离去,梅若生的眼角落下两行热泪。 秦飞鸿为他拭去眼泪,将雪莲花煎服,喂他服下。 天山并蒂莲乃稀世珍宝,才过翌日,梅若生便醒来, 他看着趴在自己身旁熟睡的秦飞鸿,想着数月以来她的细心照料,伸出手轻抚她的鬓角。 秦飞鸿立刻起身,疲惫的双眼遍布血丝,她激动地搂着梅若生的脖颈,噎语道:“二哥哥!” 梅若生早在昏迷时便听她提及了催情散一事,他在心底暗自嘲笑,自己耗费几年的时光去追逐一个从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人,却从未发现,身边藏着一颗灿若宝石的真心。 他的手在她后背轻抚,低声说道:“叫她们备些吃食吧。” 秦飞鸿立刻起身说道:“我亲自去!”说罢小跑着去了后厨。 梅若生环顾房间,桌上檀香四溢,墙上挂满了秦飞鸿抄写的《地藏经》和《金刚经》,窗前的建兰被她养的娇艳欲滴,床尾整整齐齐摆放着数十套干净的亵衣亵裤。 自己瘫痪数日,她一个女子,守着自己,如今早已没了先前的光彩。 一炷香后,秦飞鸿特意换了衣服,梳洗好端了饭菜进屋。 “二哥,可有力气下床?”秦飞鸿背过身去,小脸绯红,低声继续说道:“要不,你先穿上外衣。” 秦飞鸿想起自己早已将他全身看了个遍,脸上潮红一片迟迟无法褪去。 梅若生起身走到桌前坐下,小声说道:“苏槿上山了?” 秦飞鸿见他醒来第一句便询问苏槿,心中的悸动烟消云散,冷冷地说道:“怎么,还不死心?要上山助她报仇不成?你既然醒来,我回去休息了!” 秦飞鸿压制着内心的委屈,愤懑,难过,独自走到甲板上,她手扶栏杆,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江水,眼泪潸然落下。 “秦飞鸿啊秦飞鸿,你比梅若生又能好到哪去?他心里根本就没你,你在委屈什么?明明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她低声地自说自话。 “不去休息,站在这儿晒太阳?”梅若生突然站在她身后。 秦飞鸿立刻抹去眼泪,转过身,一脸无畏的说道:“这不是,看二哥哥你醒了嘛,我高兴,这情绪一激动,就,就睡不着。”她如鲠在喉,颤巍着说出最后几个字,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下。 梅若生有些心疼,他不知如何是好,多年来,秦飞鸿在他面前,一向是坚强勇敢,也只在他受伤时哭过一次,如今她这般梨花带雨,梅若生心乱如麻,无从招架。 “对不起,你不用管我,我就是,就是想我爹娘了,我哭一会儿就好了!”秦飞鸿倔强的转过身,蹲下来捂着脸放声痛哭。 梅若生走上前俯身轻抚她啜泣的后背,一言不发。 秦飞鸿哭了好一会儿,心情这才平复下来,梅若生搀扶着她起身,她多日不得休息,一个踉跄昏倒在梅若生怀中。 梅若生抱着她回到房中,吩咐下人去找船医。 “秦姑娘这些日子,寸步不离,夜里几乎未曾睡过整觉,如今气血两亏,才导致晕倒,先生不必忧心,秦姑娘底子好,我为她施了几针,多休息几日便可恢复元气。” “未曾睡觉?为何?” “您昏迷无法动弹,这吃喝拉撒可都是她贴身侍奉,夜里您湿了衣衫,她便要起身为您更衣,清洗,数月来无一日懈怠啊!我看过那么多病人,便是那数十年的夫妻也做不到这般地步啊!” 船医摇着头离去。 梅若生抓着秦飞鸿的手,自责地说道:“我以为我直呼她苏槿,会令你开心,却不曾想惹的你伤心欲绝。” 秦飞鸿已经醒来,眼中带泪,噎语道:“再说一遍。” 梅若生见她醒来,激动地吻了她的手背。 秦飞鸿缓缓起身,将手抽回,言语哽咽:“二哥哥真能分辨爱和感动吗?” “我!”梅若生正襟危坐,继续说道:“对,你做的一切,我感动,但不止感动,我甚至为之震撼!你让我醒悟,我对苏槿根本不是爱!只是不甘心的执念!” “真是讽刺,我亲自为你创造一个梦,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你坠入执念,这一切都因我一己私欲,说到底也是我活该!” 梅若生哀求的眼神看着她,“所以你,愿意让我来爱你么?” 秦飞鸿不敢看他,她怕自己只是看一眼,便沦陷了,她怕自己只是他执念破灭后的代替。 梅若生身子前倾,双手捧着她的脸,她紧张地闭上眼睛,他的唇吻上她被泪水打湿的羽睫,温柔地停留在她唇瓣,拥她入怀,任爱意疯涨,她躺在他怀里,勾颈抬腰,脚边的亵衣亵裤被踢的散落一地。 第104章 寒气肃杀飞龙山,所向披靡斩仇敌! 飞龙山下 五年前离开时,秋风萧瑟,枫林尽染,漫山遍野的红叶像腥盆大口将她吞噬,她一路狂奔,衣服被萧条的枝蔓刮破,她鞋子被磨出了洞,抵达山脚时,摔了一跤,手臂内侧破皮渗血…… 看着曾经摔倒的地方,苏槿步伐稳健,身上的剑似乎能感知她的杀意,呼之欲出! 苏槿曾无数次在睡梦中回到这座山头,父亲与姐姐死去的惨状历历在目。 她一袭白衣,大步流星,凛冽的目光如火如炬。 几个守门的山匪,看她未曾停下,上前阻拦:“唉!说你呢!这座山头有主了!” 苏槿狠狠地瞪了那个人一眼,飞剑一出,那人身后几个壮汉当场毙命,咽喉的血飞速喷出,吓得那人跪下求饶! 苏槿冷漠地说道:“告诉徐立,取他狗命的人来了!” 那人连滚带爬,吹着竹哨示警。 突然半山腰窜出许多狼狗,数十人拎着长刀冲出,为首的是一个独眼男子。 他面色凝重,下马后盯了苏槿片刻,高声喊道:“是你!二当家那跑丢了的夫人!苏家丫头!” 他早已记不起苏槿的姓名,看苏槿一身杀气,觉得势头不对,安排亲信上前报信。 苏槿飞出神捕锁,勾着那报信之人的脚踝,将他拖回脚边一剑封喉,“报信,一个人足矣!” 那独眼男人抽出长刀,向苏槿砍来,她掌心运气,双脚张开跨步,拔出皓月剑,一道冷冽的剑气,将此人劈成两半,绵延的剑气直冲山顶! 漫山遍野的桃花被她的剑气斩落,随风飘荡,山上乌泱泱冲出一群人,皓月剑在列霜诀的加持下,汇聚成一道冰寒刺骨的寒冰剑气,宛若一条被囚禁已久的长龙,势不可挡。 她奋力腾起跃向空中,催动内力,化气为霜,飞舞的花瓣霎那间化作冰凌,寒气肃杀,向着众人截杀而去,花瓣划破他们的咽喉、手腕、胸口,蜿蜒的山道上鲜血流淌,尸横满地。 她满心仇恨,将整个飞龙山的春意扼杀,一时间落叶满地,繁花屠尽。 她的白衣被鲜血染红,脑海里闪过姐姐一身鲜血的模样,她咬牙切齿,直冲进了清风寨。 徐立已过五十,身材魁梧,长椅上的虎皮已换了新的,他翘着腿坐在堂上,眼神凶狠,咬着牙一掌震碎了面前的石桌。 “几年不见,小绵羊化身小猎豹了?”徐立眼神猥琐,在她身上游弋着挑衅。 “少废话!”苏槿飞起一剑,向着他胸口刺去。 徐立师承威虎山,七岁开始修练霸道真气,不用兵器,赤手空拳便能隔山打牛,取人性命。 他双拳交叉,浑厚的内力将苏槿击退十余丈。 苏槿后仰起身,稳稳落地,趁着他收拳蓄力,飞出神捕索,将他双腿缠住,用力收索,可这徐立的千斤坠早已炉火纯青,只见他双腿紧绷,脚掌发力,将地面踩出半丈裂痕,任凭苏槿用力,也无法撼动他半步。 徐立抓着神捕索,用力一甩,苏槿身材娇小,被重重的甩到墙壁上。 突然四名黑衣人从屋顶破房而入,及时飞出绳索将苏槿勾回空中放下。 “神机营玄英、神机营飞云、神机营石俊、神机营东方灵秀拜见夫人!”四人挡在苏槿面前,呈防御状。 “多谢各位相助!但这畜生的狗头,我必须亲自取!” 苏槿想起档案中记载,徐立的霸道真气蓄力后需调息收气,否则极其冲击筋脉。 “我倒要见一见你这霸道真气!”她起身越过四人,掌心运力,幻化五道冰锥向着蓄力猛烈出击,四人顿觉寒气逼人,徐立躲过其中两根,剩下三根在他胸前重重一击,他不得不使用霸道真气出拳护体,此气一出,苏槿和众人被击飞到大堂门口。 堂外的山匪抄着家伙闯入,玄英飞出流星镖,此镖好似黄蜂聚集,不足一寸的流星镖成群飞舞,好似一群追人的黄蜂,向着人群攻击。 玄英飞上房檐,布下银丝铁网,从而而降,将门口众人网罗一体,只见她在房檐上往返穿梭,最后收紧网口,将数十人团成肉球,丢在清风寨的院中。 苏槿趁徐立调息收气时,使出列霜诀的最高层,将皓月剑化作百丈冰刃,向着他奋力砍去,徐立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扑面而来的剑气,侧身一跃,双腿当场被拦膝截成两半。 他痛苦嘶吼,却大笑着挑衅:“你姐姐可比你识趣!由着弟兄们干了足足三个时辰才死!哈哈哈哈!” 苏槿大步上前,一剑刺穿他的下体,痛的他高声大喊:“老子真后悔当日让那梅若生截了胡,就该把你给办了!” 苏槿伸出神捕索将他的舌头削去,剜去双眼,徐立竟不曾求饶一句。 他爬到自己的宝座边,双目泣血,苏槿脑海中浮现着姐姐受辱的画面,一剑将他的头颅砍下! 鲜血溅到她的脸上,还带着余温,她提着徐立的人头走出大堂,重重的摔在地上,厮杀搏斗的山匪们齐齐缴械投降,跪在地上求饶。 她转身对神机营四大护卫说道:“劳烦几位先把后山牢狱的女人小孩都放了!” 四人闻声立刻前往后山,苏槿执剑上前,目中含泪,高声怒喊:“王友昌、陈道水、韩天磊、李永年、李永升、张松茂、吕世华、徐启文……” 苏槿言语渐渐哽咽,厉声喝道:“凡碰过我苏家人的,统统上前!否则,休怪我殃及你们的父母妻儿!” “一人做事一人当!”陈道水上前,不等苏槿下手,毅然决然抹了脖子。 当初她被困在清风寨,手无缚鸡之力,可她过目不忘,将参与劫杀苏家的每个人都记在了心里。 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又憎恶的面孔,她挥剑上前,尽数斩杀…… 她去到后山,见到了苏家唯一存活的丫鬟绿篱,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怀中还抱着一个不足半岁的婴孩。 绿篱抬头看到苏槿,抱着孩子跪走上前,声泪俱下:“二小姐!” 苏槿眼中含泪,扶她起身,吩咐玄英送她去庆州外祖母家。 “你们快去京中与林牧汇合,我这里无需再跟着了!” 东方灵秀端着一个红木箱子禀报:“夫人,库房中寻得,寻得您父亲的几幅字画。” 苏槿打开箱子,看到父亲画的《长廊戏蝶图》,画上是十四岁时,自己与姐姐在外祖母家的花园里捕蝶,她抬头望向天空,低声说道:“阿爹,阿姐,你们可看到了,槿儿给你们报仇了……” 第105章 螳螂捕蝉雀在后,落入贼手成掣肘。 苏槿遣散了被囚的姑娘们,只身下山,欲前往京城与林牧汇合。 谁知走到一半,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凉意,立即躲闪,回头定睛一看,一位异族装扮的女子,手腕上盘着一只毒蛇,向她逼近。 苏槿拔剑阻挡,面露凶意:“为何拦我?” 突然身后冲出几名衣着奇特的怪人,将她团团围住。 “你杀了徐大当家,便是跟我们帮主过不去!” “帮主?”苏槿一脸疑惑。 “漕帮分舵主徐达可听说过?” “徐达?徐达,徐立,莫非他是?” “正是!我们帮主说了,徐立杀你家人,你杀他报仇天经地义,但徐立是我们帮主的家人,你杀了他的家人,他自当也要杀了你为弟弟报仇才是!” “少废话!”苏槿拔剑出招,将那说话的男人击退几步。 苏槿踩着一旁的树干借势而上,冲出几人结成的阵法。 东方灵秀躲在暗处,放出飞剑,拉着苏槿便逃。 “为何逃?这几人功夫并不高!” “这是漕帮的杀手,山下怕已集结数千人等着抓咱们。” 东方灵秀从后背取下行囊,将其展开,竟是一座油布做的滑翔伞。 “夫人!快上来!” 苏槿抓着她的手踩上横杆,东方灵秀手拉伞绳,踩着横杆纵身一跃,二人便飞向了高空,向着山涧滑翔而去。 苏槿看着漫山的桃花,想起迕远巷后山,那晚,林牧抱着她飞过山涧,也是这般惬意。 “灵秀,这伞可以借我用几日吗?” “夫人若喜欢,我送你便是!” 突然漫天飞箭朝着二人突袭,东方灵秀侧身扭转,替苏槿挡了一箭! 她立即开启后背的盾牌,可她身负重伤,无奈只好带着苏槿迫降山涧。 “夫人,你快走!” “听我的!你先走!” 苏槿砍断她后背的箭柄,一声口哨唤来了马儿,她扶着东方灵秀上马,命令道:“东方灵秀听令,速速去寻少主!不可耽搁!”说罢将神捕索卸下,把她与马儿绑在一起锁紧,独自持剑离去。 徐达从漕帮带来了两千余人,苏槿伫立在后山的通道上,神情果敢。 “看来,今日是一场鏖战!” 苏槿持剑入场,三步斩杀一人,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她的手腕颤颤巍巍,无力执剑,杀徐立用了列霜诀的最高层,耗去半成内力,身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一群人,她俨然无力招架了。 突然,一位年近六十的老者飞身上前,挡在苏槿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苏姑娘!久仰大名!” “你又是谁?” “放肆!这是我们帮主!”一旁的小兵呵斥道。 “听闻苏姑娘可是林将军的儿媳!怪不得林牧那小子,在蜀地连我漕帮的一餐一饭都不愿吃,原来是为了苏家与我弟弟的仇怨!” 苏槿恍然大悟,此人便是那徐立的哥哥,徐达。 “林牧?我与他并不熟!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杀了徐立,若要寻仇,找我便是!” “苏女侠女中豪杰!徐某敬佩!我这个弟弟作恶多端,迟早落得这个下场,但苏女侠你,今日必须跟我走!” “你不杀我?” “至少现在还不能杀!有人在京城等着见你!苏姑娘不妨与我走一趟?” “京城?” “苏女侠,请!”徐达使了使眼色,几人将苏槿的佩剑卸去,将其手脚用铁链锁了,丢进了马车。 苏槿在心中揣测:徐达久居蜀地,蜀地曾是菱王的地盘,如今要带我去京城?他方才称呼我是林将军的儿媳,看来是奉了菱王之命,抓了自己做筹码,必要时用来掣肘林牧。 她与徐达坐在车中,此人面容和善,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借为弟弟报仇的名义堂而皇之将苏槿抓获,若官府介入,苏槿杀人理应被处死,若江湖人插手,他为弟弟复仇抓了苏槿天经地义,横竖苏槿是难逃他手。 苏槿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徐达却说个不停,他捋着胡须,笑着说道:“林怀安这个人我喜欢,为人正直,一身军功却不自大,在蜀地的时候,我漕帮的弟兄可都对他敬仰有佳。” 苏槿不理会他,可徐达生来最好面子,见苏槿这般桀骜,一声令下,将那异族少女唤上车来。 那女子放出手上小蛇,苏槿眉头紧皱,面色冷峻,强忍着恐惧,突然那小蛇在她手腕咬了一口,苏槿当即面色发紫,呼吸急促,鼻孔渗血,顿觉五脏六腑好似击鼓敲锣一般,震得她口吐清水,浑身冷汗淋漓。 “苏姑娘,我不能杀你,但若你乖乖听话,便少受些罪!” 苏槿想起凌一教过她,逆行经脉,可自封重要穴位,在关键时候自保,只是此法需暂时卸去内力。 苏槿感觉喉中一阵血腥,自知即将吐血,她猛地向前,捂着丹田,用力喷出一口黑血,掌心运力将丹田之气打散卸去。她面色痛苦,紧闭双眼正襟危坐,忍着疼痛逆行经脉,行至心脉附近立即停止运力,体内打散的真气与气血相撞,凝结在心脉几处大穴,将其封锁。 “不知苏姑娘从哪里得来的列霜诀,若你肯将它的心法传授与我,我现在就为你解毒。” 苏槿轻蔑一笑,冷冷地说道:“我师父凌女侠气质高洁,大义凛然,她老人家可留了训诫,《列霜诀》有三种人不能学,欺师灭祖者不可学,滥杀无辜者不可学,心术不正者不可学。” “方才我看你在山上,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此等心术,你觉得你配吗?” “你!”那少女抬手欲下杀招。 徐达立刻将其拦下,“依古莫,不可!” “你这毒够她受的了!主公留着她还有大用处!” 拉古莫愤然下车,苏槿额上尽是汗珠,依旧坐的笔直,不露一丝奴态。 “凌女侠也算有了传承,苏姑娘你一身傲骨,颇有气节,老夫着实钦佩!若非你我阵营不同,我定要请你去我漕帮分舵好好宴请一番。” “徐帮主口中的主公,便是菱王吧。” “姑娘心知肚明啊!” “你们想抓了我,要挟林牧?莫非你们觉得,一个蛰伏迕远巷十余年只为复仇的将门弃子,会在乎我一个婢女的生死?” “在不在乎,一试便知。为了你,连他爹的神机营都搬出来了,京中危机四伏,他却派四大护卫跑来飞龙山护你,苏姑娘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林牧只是个将门之后,菱王的对手应该是薛家不是么?为何将心思都放在林家?” “林牧要做的事,无论薛家还是菱王,都不会让他得逞。老夫也不可再多言了,姑娘聪慧机敏,应当知道个中厉害。” 苏槿自然知道,林牧想让新帝亲自承认冤枉了林家,可林家的冤屈,势必牵扯出新帝篡位的秘密,若新帝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那么太子和二皇子的身份都将被推翻。 第106章 春日宴上寻佳人,爱晚亭前夺圣宠。 京师 长信殿 长信殿内,一位青年男子,穿着玉色锦袍,头戴赤羽金冠,端坐在书案旁,手持书卷,气质高贵,仪态万方。 他是懿贵妃的儿子,新帝叶熙成的二子——叶庚华。 薛燕自小受尽凌辱,从未得到过父亲薛炳坤与养母李涟漪一丝关爱。 叶庚华出生后,她悉心照料,三岁便为他觅得良师——太傅岑博瑞。 叶庚华十二岁时,皇后便安排了妙龄婢女,勾引叶庚华,试图毁其名节,扰其心志。 羌国皇子,成年后可离宫另立门户,众多妃子都希望儿子能多陪在身边,能拖一日便是一日。 而薛燕,在叶庚华十二岁时,便狠心将他送离皇宫,独居永信殿。 懿贵妃每月召他入宫一次,抽查他的功课,在叶庚华的眼中,母亲像桀骜不驯的鹰隼,而自己便是那一出生便被母鹰推下悬崖的幼崽,他深知母亲的苦心,独自在长信殿熬过了数年孤寂。 叶庚华初到长信殿时,只有两个嬷嬷,四位太监侍奉,但护卫却是薛占奎培养的得力战将,扮作家丁护他周全,府上有百名家丁,却无一个丫鬟。 因此流言四起,坊内传他喜好男子,有龙阳之癖,才被新帝赶出了皇宫。 可他从不在乎,不仅学识渊博,为人更是谦逊有礼,不矜不伐。 他常与百姓亲近,助人为乐,施粥赠饭,以其高贵的品质和仁慈之心被众人敬仰。 他是皇室的骄傲,宛若一只优雅的雄鹰,翱翔在利欲熏心的京城。 叶庚华眼睛深邃,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潭,安静而神秘。 鼻子挺而有力,彰显坚定与决心。 “殿下,娘娘召您明日入宫参加春宴。”一旁的小太监低声说道。 他的嘴唇总是带着一抹微笑,温柔而亲切,他的声音如同溪流般柔和:“好,下去吧。” 他的举止优雅而大方,充满了自信和尊严,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充满了皇家的风度。 “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年春宴。” 叶庚华望着墙上的画像出了神。 立春 皇宫 储庆殿 叶庚华每次出场都是全场瞩目的焦点,他衣着得体,言行有礼,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底蕴。 太子虽然被废,依旧被新帝邀请入宴。 薛燕对两个儿子的栽培可谓尽心尽力,长子叶庚华气质稳重,颖悟绝伦,睿智机敏,薛燕送他出宫,捶打磨炼。 幼子叶泽林,年十三,纯良憨厚,天真烂漫,便留在了身边,众人皆以为她宠爱幼子,奚落叶庚华,可唯有叶庚华知道,薛燕为他谋划的一切。 新帝与皇后坐在正殿之上,皇子公主们坐在两侧,周宛铖作为皇后的义女,与公主们一同入座。 “去年天灾连连,百姓艰难,今年春宴,便只请了皇室的孩子们一同聚聚,都是自家人,都别拘束。”皇后言辞温婉,余光瞥了一眼角落的雅夫人。 “母亲,怎么不见丹阳郡主?往年春宴她可是最热闹的。”太子笑着说道,生怕旁人不知他在。 “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皇后娘娘怒气未消,狠狠地瞪了太子叶肃渊一眼。 “启禀娘娘,丹姝生了怪病,身上起了疹子,已好些日子没出过门了,女孩子嘛,最是在意容貌。” 叶庚华剑眉紧蹙,端着酒抿了一口,一言不发。 薛燕看了叶庚华一眼,了然于胸。 “丹姝姐姐娇美可人,若是因此毁容可如何是好?可请了太医看过?”叶泽林跑到周宛铖身侧低声问道。 “三皇子无需担心,大夫说了她这是风证,避风调养一段日子便好。” 雅夫人坐在一旁,手托桃腮,倚在案上,抬着纤细的脖颈饮酒,她媚态百出,故意将酒水洒在胸口。 众多皇子皆捂眼躲避,新帝心里蠢蠢欲动,面上却厉声吩咐:“雅夫人喝多了,送回去!” 雅夫人扭动着腰臀起身,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勾魂索魄,嘴里振振有词:“扶我到爱晚亭小憩一会儿便可。” 新帝听闻爱晚亭,面色难看,想起懿贵妃年轻时,二人曾一起夜宿爱晚亭,竟心生怀念。 “贵妃今日怎不言语,朕喝多了,你陪朕四处走走,醒醒酒。” 薛燕整理了华服,缓缓起身,搀扶着新帝向爱晚亭走去。 “陛下明知雅夫人去了爱晚亭,还唤臣妾陪同,岂不扫兴。” 新帝握着她的手,细细摸索,低声说道:“燕儿可记得,十六岁那年生辰,你喝了许多酒,骑在朕背上,非要朕背着你逛花园。” “臣妾记得,陛下背着我去了爱晚亭。” “那夜,燕儿哭了,搂着朕问,好好地爱我一人很难么?” 薛燕的记忆被拉回了过去,那年,她入宫,方子俊化身薛占奎从了军。 她孤身一人在后宫搏杀,新帝是她第一个男人,将她宠上了天。 可她深知,新帝心中,爱而不得念念不忘的人,只有羽非晚。 那夜,她并未喝醉,她被新帝按在爱晚亭里宠幸,嘴里念着的却是羽非晚。 第二天她看着爱晚亭三个字,心中对新帝存有的最后一丝期待化为乌有。 她在那一刻明白了李涟漪,为何与父亲逢场作戏游刃有余,背地里却卑微讨好她那钟情多年的表哥。 薛燕从来就不是一个道听耳食之人,如今新帝片刻的恻隐之心,就像那爱晚亭三个字一样讽刺。 二人走到爱晚亭附近,雅夫人倚着栏杆小酌,胸前湿了大片,年轻的身体散发着活力,徐徐而起的胸脯,传递着情欲。 薛燕低声说道:“臣妾忽然想起约了庚华一同下棋,就不打扰陛下与雅夫人赏花了。” 她看了一眼摆腰弄臀的雅夫人,转身便走,如今新帝便是与那雅夫人在她眼前颠鸾倒凤,她的内心也毫无波澜了。 新帝想起昔日,他多看她的丫鬟一眼,薛燕便醋意大发,扮作丫鬟与他彻夜缠绵,如今竟无动于衷。 新帝心生落寞,转身将她一把抱起,低声爱抚:“燕儿!” 薛燕心中泛起一阵恶心,却由不得自己做主,想到叶庚华还未受封,闭着眼搂着新帝的脖颈,被他抱进了春风居。 春风居是新帝赐给她抚琴的居所,她已多年未曾踏入。 叶熙成抱着她走在院中,在她胸前爱抚不停,她紧闭双眼,想着年初三与薛占奎在密室里痴缠,她眼中含泪,低声说着:“真想日日与你一起,永不分离。” 第107章 袅娜勾人撩君心,尔虞我诈风波起。 新帝取出丹药,含在舌下,向薛燕野蛮的索取,薛燕的舌尖触及片刻,顿觉浑身酥软,飘飘欲仙,原本沉重的心情好似飘香九霄云外。 “爱妃,朕带你共登仙界!” 他好似猛虎出山,撕烂懿贵妃的华服,将她直接按在摇椅上宠幸。 薛燕好似失了魂一般,任他蹂躏,双腿被他抓出淤青也感知不到疼痛,反而陷入了癫狂。 “雅夫人便是用这玩意儿哄得陛下神魂颠倒?” “若没了这丹药,她半点不及你。” 端庄高雅的贵妃,此刻被扒光了衣衫,丰乳肥臀,袅娜勾人,她猛地蹦到新帝身上,咬耳威胁:“不许提她。” 新帝抱着她痴缠,从堂外颠走进卧房,薛燕蛇腰猴臀,搅得新帝浑身酥麻,神魂颠倒。 众人散了宴会,各自离去,叶庚华留守许久,趁着人少,悄悄走到周宛铖身边,低声问询:“郡主还好么?” 周宛铖看他神情紧张,将搪塞叶泽林的话一并拿来应对,快速离宫归家。 周宛铖不敢禀报父亲母亲,私下联络姚经国留给她的专属暗信,将此事飞书传去了西北。 迕远巷 姚丹姝与天盲已在筹备婚礼,却收到哥哥的飞信:速回京! 天盲已经完成了茶桌的雕刻,他拉着姚丹姝来到二人的新房,掀开红布的瞬间,姚丹姝泪如雨下,低声说道:“墨青,我得回京办一件事。” “我陪你。” “不行!我一个人去,尚有转机,若你同去,我父亲,便会玉石俱焚。” “我,我不放心!柔嘉!我,我扮作你的随从,可好?” 姚丹姝又想起那个被杀死的小和尚,语气坚决:“你觉得郡主会找一个瞎子当随从吗?” 天盲浑身颤抖,背对着姚丹姝说:“郡主一路,多加小心。” 姚丹姝言语哽咽:“你,你犯规了。” 天盲一言不发,泪如雨下,他不敢转身,也不敢应答,他怕心中执念燃起,拉着她坠入万丈深渊。 姚丹姝拿起他做的玉鞭,厉声命令:“等我!”,毅然转身离去。 直到她走出房门,天盲才怯怯地说了句“好。” 他瘫坐在地上,捶着胸脯嘶喊:“柔嘉!” 姚丹姝伫立在天一坞门口,咬唇皱眉,含泪默念了一句“傻瓜!” 她骑着骏马狂奔,中途未曾停歇,向着京城奔去。 姚府 “经国那边怎么说?这死丫头何时回?”姚老将军拍着案板怒吼。 “父亲切勿动怒,经国说了,丹姝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一个女子,独自外出数月!我看她迟早出事!” 姚母愤然打断:“你惯会发脾气,曼芳事事听你的,不敢有半点越矩,结果呢?被你嫁给太子之后过成了什么德行?堂堂太子妃,与妓女同侍一夫!要我说,丹姝的婚事,就由她自己做主,皇家内围污秽不堪!如今我是想明白了,与其嫁入侯门日日受辱,倒不如寻个书香门第,起码日子过得舒坦!” “你懂什么啊!二皇子德才兼备,他主动问询柔嘉的境况,定是对她有心,二皇子的人品,还信不过嘛?” “新帝登基之前,那口碑也是冠绝京城,无出其二,人人说他心地仁慈,品质高洁!可一旦做了皇帝,陷害林家,扶持薛家,如今都奔六十的人了,日日与那雅夫人……我都说不出口!” “你少胡说!陛下你也敢编排!” “我编排?年初三,我女儿堂堂太子妃,回门宴都不吃,跪在宫中整整一夜!听得那宝华殿里淫声浪叫彻夜未休!若非曼芳亲耳所听,我都不敢相信,曾经温文儒雅的少年郎,如今竟会变成这般模样!可见这皇家后院何其污秽!” “父亲,切勿动怒,母亲所言也不无道理,二皇子是薛贵妃的长子,薛贵妃手段何其狠辣,丹姝性格骄纵,若进了宫,只怕凶多吉少啊。” “妇人之仁!明日拿我令牌,派黑骑营去接她速回!” 林家老宅 林牧总算抵达京城,躲在林家老宅的密室中。 “少主,柳姑娘被下了死牢。”章伯低声汇报。 “何罪?” “勾引太子,淫乱后宫,冲撞太子妃。” “她不是赎身了么?为何会进了太子府?” “少主有所不知,柳姑娘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花魁,她赎身,雅风居同意,那些个名门贵族也不同意,挤破头要买她入府做妾。” 林牧眉头紧皱:“姚家是何态度?” “姚老将军还好,姚夫人不肯放过柳姑娘。” “如今只有一人能救她。” “薛家?” “正是,太子被废,新帝迟迟不肯立储,皇后娘娘又给柳月倾定下此罪,显然是想让利用她替太子洗白,只要做实是她勾引太子,她主动挑衅太子妃的威严,太子便能被摘干净。” “这,可太子不是已经被废了?何须徒劳?” “废太子,只是圣上口头提及,未曾没收太子的宝印,若有人向薛家提供太子强行霸占柳月倾的证据,柳月倾便能活!” “我这就去办,柳月倾的卖身契老奴已经找到,抓几个证人即可!老奴这就去办!” “有劳章伯了。” “诶?夫人呢?” “她,她去做她最想做的一件事!算算日子也该来京了!” “那老奴先走了!”章伯转身离开了密室。 林牧心中期待着与苏槿见面,独自出了密室,坐在房顶上,想着昔日他与苏槿二人便是在这屋檐之上,月光之下,他将母亲的手镯为她戴上。 东方灵秀飞檐走壁,走到林牧身后跪下:“少主!夫人她!” 林牧立刻起身扶起东方灵秀,看她吊着手臂,焦急地问道:“夫人怎么了?你为何会受伤?清风寨不该有此等高手啊!” “不是高手,是人太多了,漕帮来了近三千余人,夫人不肯先走!我,对不起夫人!” “不必自责,你先将那日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与我听!” 东方灵秀将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并将神捕索交到林牧手上。 “你是说,你们杀完了徐立,快下山,才遇见的徐达?” “正是!” “徐达若有意帮徐立,早就可以出动,漕帮遍布天下,召集人马十分便捷,却由着槿儿先杀了徐立,先前我在蜀地与这徐达打过交道,他早就看不惯徐立的做法,也早就认定徐立迟早死于非命。暗卫可有消息?” “没有,漕帮不易安插眼线,但是飞云和石俊打探到,徐达的马车是向京城出发的。” “玄英呢?” “玄英去了庆州,护送苏府以前的丫鬟去常家。” “你回去养伤,剩下的事交给我。” 林牧转身回了密室,带上碧空剑出发去了城郊。 第108章 身陷绝境遇故人,舍己救人于危时。 连江 连江是蜀地前往京城必经之路,徐达一行人行至连江渡口,不得不改走水路。 “苏姑娘请上船。” 苏槿被押到了漕帮的货船上,关进了船舱底部。 她被人带着穿过昏暗的甬道,丢进了最里侧的牢笼中。 这里关了大约四十余人,每个人都被困在不过一尺有余的牢笼里,手脚锁在栏杆上,纵使蛇虫噬咬也不得反抗。 苏槿面色冷峻,一声不吭,看着一旁被束缚的老和尚,遍体鳞伤,伤口已开始腐烂。 突然她余光瞥见角落里有个人十分熟悉,尽管蓬头垢面,可她依然认出了,此人是苏家绣庄扬州分号的掌柜——朱成泽。 她记得朱锦良有六根手指,却打的一手好算盘,人称朱神算。 “朱伯伯?” 苏槿小声喊道,朱锦良原本睡眼惺忪,猛地惊醒,在手臂蹭了蹭湿漉漉的头发,眯着眼睛看了苏槿一眼,小声问她:“姑娘认识我?”说罢四下张望,神色慌张。 苏槿思索片刻,喊出一句:“穿花纳锦刺不休,巧夺天工看苏绣。” 这是朱锦良第一次到苏家做客,带着家乡的杨绣自荐,苏少华让年仅十岁的苏槿点评,苏槿脱口而出的一句诗。 朱锦良激动地喊道:“二小姐!你,你还活着!” “朱伯伯,您怎么会在这儿?” “别提了,年初开始,咱们江浙一带的富商就被江浙总督逼着签署什么捐赠联名书,不签的都被抓起来,把我们都关在这船上,都漂了好几个月了。” “捐赠?捐钱吗?”苏槿满脸疑惑。 “捐钱也就罢了,要我们捐粮食,要我们商会每户买齐十万斤粮食上缴,整个江浙米价高涨,百姓苦不堪言啊!” “江浙总督?” “国泰民安,竟逼着商人屯粮,哄抬粮价,哪个良心商户愿意做这等祸及子孙的事啊!” “是啊是啊!”一旁几位男子跟着附和。 苏槿陷入沉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看来有人已经蠢蠢欲动了,江浙富足,以往商户也有囤粮赚取差价的行为,在江浙囤粮的确不易引人注目。 苏槿沉思片刻继续追问:“若是江浙总督抓的人,为何不下官府大牢?” “二小姐有所不知,漕帮总舵在扬州,与那江浙总督都是一丘之貉。” 苏槿眉头紧皱,直觉告诉她,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突然一旁的老和尚轻轻咳嗽了一声,气息微弱。 “老师父?” 苏槿双手被束,只得取下发簪折断,将林牧藏的续命丹取出,“把嘴张开。” 那老和尚微微抬头张口,面色苍白无力。 苏槿纤指一弹,药丸进了老和尚口中。 老和尚服药后,突然回头问道:“这是?林家秘制的续命丹?你是何人?“ 苏槿尚未摸清此人来历,不敢轻易提及林牧,小声应答:“此药是我从一位姓袁的神医那里买的,林家,我倒未曾听说。”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老和尚皱着眉头唉声叹气。 “恕我唐突,您,您是哪个庙里的和尚?” 老和尚沉默不语。 此时,一旁一位男子高声说道:“我认得!他就是那万安寺的方丈——了凡大师。” “万安寺?” 苏槿想起林牧说过,万安寺的主持,曾是父亲林怀安的至交,难怪他能识出林家的续命丹。 “万安寺是皇家寺庙,漕帮势力再大,也不敢轻易向皇家动手啊?” “都吵什么!老秃驴!给我出来!”两个壮汉揪着了凡将他拖去了隔壁的刑房。 苏槿听着了凡方丈的惨叫声,心急如焚。 “来人啊!我有要事求见徐达!”她高声呐喊,却引来了拉古莫。 她一脸邪魅,手上的小蛇吞吐着红信。 “带我见徐达!” “列霜诀心法给我,便带你去。” “先给我解开,本姑娘束手束脚,心情烦闷,一个字也背不出来!” 拉古莫在她丹田处试探,发觉她内力尽失,便将她的手脚松开,带着她上了甲板。 苏槿小手伸进腰间的锦囊,将腰带上的宝石碾碎,放出林牧提前为她埋下的蛊虫。 蚂蚁大小的蛊虫猛地跳上拉古莫的肩上,爬上她修长的脖颈。 苏槿见时机正好,后退一步,“想学列霜诀,下辈子吧!” 拉古莫正要放出毒蛇,谁知蛊虫早已爬上蛇腹,一口下去,毒蛇瞬间双眼凸出跌落地上。 苏槿笑着说道:“活该!” 拉古莫伸手捏向蛊虫,可那蛊虫却顺着她的手指钻入她肌肤之中,顷刻间,拉古莫浑身僵硬,通体发紫无法动弹。 “现在,你得跟我走!” 苏槿拖着她进了船舱,重重的摔在地上。 徐达起身危坐:“拉古莫!” “徐舵主,我与你做一笔交易,如何?” “凭你?也配和我做交易?” “好啊,我瞧这丫头的内力,也就半注香吧。” “救,救我,爹爹救我。”拉古莫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爹爹?想不到她竟是你的女儿?那我谈判的筹码可要上涨了!” 徐达看着拉古莫,愁眉紧锁,“你先说,如何交易!” “地牢里有两条人命,换你女儿,这生意你不亏。” “谁?” “扬州商户朱锦良,万安寺主持了凡大师。” 徐达焦急地踱来踱去,低声说道:“朱锦良放便放了,那了凡,放了他我就得死!” “那就看你这个父亲,舍不舍得为了女儿赴死了?” “你真当我漕帮没有高手吗?” “即便你找了高手杀我,你女儿也得陪葬,横竖都得搭上亲闺女的性命!” “你!”徐达气的摔烂了茶杯。 “这样,你放了他们,跟你的主子说,是我放走的,我替你担责,再救你女儿性命,这生意你可赚了呢!” “成交!快快救人!”徐达挥挥手无奈地摇头。 “急什么?我要亲自送他们下船!” 徐达着急的推着苏槿出船舱:“半注香快到了,你快点!” 苏槿拿回桌上的皓月剑,厉声说道:“放心,再过一炷香她也死不了,敢放蛇咬我,受点罪便宜她了!” 说罢转身去了地牢。 第109章 齐心协力挽狂澜,见雀张罗布陷阱。 了凡又被毒打了一番,苏槿冲进牢房,将他松绑后,带着他与朱锦良来到了甲板上。 “朱伯伯,劳烦您照顾了凡大师,这骨哨你带着,下船后,你就吹响骨哨,自会有人接应你们!” 朱锦良扑通一声跪下,“二小姐!救命之恩,朱某无以为报啊!只要我朱锦良在世一天,二小姐你随时差遣!朱某万死不辞!” 苏槿立刻扶起朱锦良,“快快起来!不要耽搁时间,快走!” 朱锦良带着了凡下了船,二人一路小跑到附近的密林中,身后跟着数十名漕帮的杀手。 他立即吹响了骨哨,林牧的暗卫闻声赶来,将二人救下。 城郊 万安寺 林牧一夜未睡,狂奔至万安寺。 “劳烦通报一声,子岚有要事求见了凡方丈。” “林施主,您总算来了!师父他,他已失踪两月了!” “何时的事?” “元宵节过后。” 林牧焦急万分,立刻返回林家老宅,召集京城暗卫和神机营。 “少主,可有夫人的消息!” 林牧摇摇头,紧张地抓着衣襟,心中忐忑不安。 突然一名暗卫飞速赶来,慌忙说道:“找到了凡方丈了!是夫人救了他!” 那人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不急,夫人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哪里?” “连江,了凡大师说,在船上遇到夫人,夫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与徐达做了交换,放了方丈!” “漕帮?看来是菱王下的手,想拿夫人来牵制我。” 章伯心急如焚:“少主,让我带着神机营,前去营救!您留守京中。” “不急,要相信槿儿,她救下方丈,是告诉我,她目前尚无性命之忧,等他们抵达京城再做打算!先把方丈接来!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晋阳 姚丹姝风尘仆仆,总算抵达晋阳。 她路过一处寺庙,听一旁的女子们纷纷议论,此庙求姻缘灵得很。 她俯身下马,整理了衣衫,走进了庙中。 她跪在菩萨像前,虔诚发愿:“信女一生顺遂,从未渴求过任何,如今只求与爱人能够相守一生,若能实现,信女愿舍富贵荣华。”说罢学着一旁的女子,求了一支签。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解签的小沙弥面前,拿出十两银子,娇声说道:“小师父快帮我看看。” “秋水伊人各一方,天南地北恨偏长。相思试问凭谁寄,不尽凄凉枉断肠。施主问何事?” “姻缘。” 小沙弥摇了摇头,看她神情紧张,追问道:“姑娘明知与此人没有结果,何苦强求啊?” “我拼了命也要去求一个结果!至少,我努力了。”她声音愈说愈低,心情低落。 “执念太深,终究伤人伤己啊!” “什么相思无凭!我偏要求一个比翼双飞!” 姚丹姝将下下签仍在一旁,拂袖离去。 刚走出庙门不久,就看到了父亲派来的黑骑营朝自己狂奔而来。 她脊背发凉,声音颤抖:“你,你们怎么来了!” “奉将军之命,接小姐回京!” 齐刷刷的喊声在姚丹姝耳畔回荡,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脑海里却盘旋着墨青一声声呐喊的“柔嘉”。 不远处的树下,天盲一身黑衣,悄然落泪。 薛府 “大人,有人从门缝送来了这个。” 薛炳坤打开一看,居然是柳月倾的卖身契,便立即召了章伯入府。 “阁下是柳月倾何人?” 章伯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哎,实不相瞒,她是我的私生女,一来,家里没钱养活,二来我那原配实在是霸道,她跟着她娘吃了好多苦,流落青楼。去年好不容易赎了身,竟被太子爷从家中强行绑走,数月未归啊!如今竟诬陷我女儿勾引他!我去衙门告状无果,近日得了高人指点,才找到了丞相您这儿!” “可有人证?” “有,这是我找到的人证,写的证词,还有他们的姓名,住址。大人若需要,我现在就去叫他们来!” “不急,此事也不是一时一刻能办成。” 苏炳坤慌忙起身,扶起章伯,一脸仁慈的说道:“老人家放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事若证据确凿,老夫定为你那可怜的女儿讨回公道!” “丞相高洁啊!”章伯立即磕了几个响头,连声致谢。 送走章伯之后,薛炳坤大喜若狂,拉着夫人交代:“你明日去宫里找燕儿,就说我病了,请她回府一叙。” “嗯。” 翌日 薛燕低调回了薛府,刚进门就被薛炳坤拉到书房。 “真是天助我薛家!庚华的大运,将至了!” “父亲此话怎讲?” “昨夜,有人送来了这个!”说罢将证据递到薛燕手中。 薛燕看完眼中含泪,激动地双手颤抖,“父亲,先不急,待我巧使计谋,太子色欲薰心,我要借着此事一箭双雕,届时父亲再联合门下众臣集体声讨,如此一来,太子将毫无翻身之力!” “知我者,燕儿也。” “父亲,通知占奎,一定做好完全准备。” “放心,他春节过后便已经前往晋阳部署了。” 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薛燕回到宫中,吩咐下人邀了雅夫人一同赏花。 每日下午,太子都在皇后的储秀宫饮茶,饮完茶回东宫,必然经过这处浮翠园。 雅夫人打扮的花枝招展,扭着腰臀前来。 “姐姐怎么想起邀我赏花?”雅夫人面色红润,挺直胸脯毫不客气。 “那日在爱晚亭,扰了妹妹雅兴,今日特备了你家乡的特饮——扶桑酒,,哄妹妹高兴。” 雅夫人看薛燕诚心致歉,想她是忌惮自己受宠,不敢盲目得罪,端起酒杯笑着说道:“贵妃娘娘风韵犹存,又与陛下伉俪情深,妹妹可比不了。”说罢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方才午膳时,陛下约我赏花,我身子有些不适,待会儿陛下来了,妹妹可得替我打个圆场,全当我还了那日,妹妹你的成人之美。” 雅夫人已与新帝半月未见,早已心痒难耐,连声答应。 薛燕起身离开,使了个颜色,丫鬟们立刻将桌上的酒撤下。 申时一刻 太子如往常一般,穿过浮翠园回宫,却看见雅夫人双颊绯红,躺在藤椅上,双手抚摸胸口,发出阵阵轻吟…… 第110章 一石二鸟势逆转,相思无凭魂难安。 太子屏退左右,悄无声息地向雅夫人身后走去。 雅夫人方才喝的扶桑酒中被懿贵妃下了香魂引,扭动着身子,在藤椅上瑟瑟发抖。 此女生性好淫,酥胸外露,白嫩的脖颈被她的甲套抓出一条条红印。 叶肃渊双手从她耳后向下抚摸,行至柔软处,雅夫人淫声浪叫,死死地抓着叶肃渊的手往怀里深入。 他四下张望,发现并无一人,心中的欲念与恐惧互相拉扯,难以自拔。 雅夫人突然起身,扑向他怀中,软舌在他脖间挑弄,双手钩紧他的玉带向着假山下的暗洞走去。 “娘娘,您可知我是谁?” 雅夫人欲火焚身,早已丧失神智,只顾对他上下其手,蹲下身对他唇齿相击。 “啊~”叶肃渊被她搅得兽性大发,掐着她的脖颈用力。 懿贵妃早就约了新帝在此饮茶,故意搀扶着新帝走上假山赏花。 新帝挽着她的手,刚走到假山附近,被熟悉的低吟声吸引,气愤地甩开了薛燕的手上前查看。 二人衣不蔽体躺在石板上水乳交融,不忍直视。 新帝高声怒吼:“朕杀了你这畜生!” 叶肃渊吓得立刻起身,浑身发抖,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谢罪,鲜血霎时间染红了石板。 雅夫人早已陷入癫狂,纤腰扭曲趴在地上乱蹭。 薛燕立刻赶来,见新帝只是责骂叶肃渊,想他心中对雅夫人仍有不舍。 故意在一旁询问:“这……渊儿你怎敢?” 叶肃渊直言是雅夫人勾引他进了暗洞,对他上下其手…… 新帝气的大步上前,朝着雅夫人的屁股狠狠踹了两脚,咒骂道:“贱人!拖出去斩了!” “太子淫乱宫闱!屡教不改!把礼部尚书找来!拟诏!” 皇后得了消息,身着素服,赤足跪在宝华殿四个时辰,新帝仍不愿召见。 薛炳坤得了消息,欣喜若狂,立刻带着联名请愿书赶到了宝华殿。 宝华殿内 “陛下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妾身该心疼了。”薛燕端了茶,走到新帝一侧,轻轻地摩挲新帝的胸口,温柔安抚。 突然一小太监进殿禀报:“陛下,薛相在殿外求见。” “传下去!为太子求情者,斩!”新帝将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薛相递来了这个。”小太监颤颤巍巍地将奏折送上。 新帝打开一看,薛炳坤将太子强抢民女的罪证尽数呈上,此番火上浇油,新帝怒不可遏,高声喊道:“礼部尚书是死了吗?” 礼部尚书不是旁人,正是薛占奎的父亲——曾经的礼部侍郎方靳言。 方靳言一路狂奔进宝华殿,顾不上擦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立刻给朕写!废储诏书!”新帝指着方靳言,手指颤抖,气喘吁吁。 皇后见方靳言入了殿,心知无力回天,气血攻心,昏死了过去。 十日后 皇榜公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古帝王,立嗣以嫡,以嫡承宗,以嗣定统。 朕自登基以来,夙夜忧思,以图良策。 然皇储之位,关乎国家根本,不可轻视。 今皇太子叶肃渊,惟肆恶暴戾淫乱,难出诸口,不堪继位。 朕不得已,特下诏废之。 太子被废,姚家岌岌可危。 姚丹姝被黑骑营带回姚府,刚进门,便被父亲拎到了祠堂跪着。 姚母疼惜女儿,立刻上前阻拦:“人都回来了!你要干嘛啊!” 姚丹姝面不改色,直挺挺跪着,一言不发。 “你让开!”姚裴之一把推开夫人,抄起军棍在姚丹姝后背狠狠打了两下。 姚丹姝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挺直了腰背挑衅父亲的权威。 “我就不该由着你惯着她!身为郡主离家数月未归!你的女则都白读了!”说罢又朝她后背打了几棍。 姚丹姝嘴角含血,扭头看了一眼姚裴之,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菱王世子品行不端也就罢了,二皇子声名远扬,你嫁过去,只有享不尽的荣华!”姚裴之将军棍扔到一旁,坐在椅子上振振有词。 “荣华?我的荣华还是姚家的荣华?” “你!你出生在姚家!就注定要为了姚家百年基业而牺牲!” “动不动就百年基业!百年后谁记得我?怕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 “你不嫁,可以!太子被废,姚家失了势,你还指望能嫁个如意郎君?二皇子能看上你,是眼下我们整个姚家修来的气运!” 姚丹姝被母亲搀扶着起身,走到姚裴之身旁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目光坚决地说:“父亲!恕女儿不孝,不能为姚家扭转困境。” “我已约了二皇子明日入府,由不得你!”姚裴之拂袖离去。 “丹姝,快起来!”姚夫人立即将女儿搂在怀里。 “母亲,我,我不可以嫁。”姚丹姝伏在母亲怀里声泪俱下。 “你姐姐,没了。” “什么?为何?” “太子被废,皇后记恨你姐姐一时冲动告御状,将她囚禁家中,你姐姐本就心中郁结,一时想不开……丹姝啊,娘不能再失去你了啊!” 失控的局面让姚丹姝心神不宁,她万万没想到,数月之间,风云变幻,姚家风雨飘摇,姐姐撒手人寰,自己竟成了姚家翻盘的唯一筹码。 她将自己锁在房中,画了一张又一张墨青的画像,然后偷偷地烧掉。 她想起了那句签文,潸然泪下:“好一个相思无凭寄。” 天盲一路追随,在姚府附近寻了一处客栈落脚。 翌日 二皇子叶庚华带了许多礼物到姚家拜访,姚裴之热情款待。 姚丹姝被打扮好,推上了餐桌。 她的发髻梳理得整整齐齐,着一身鹅黄对襟长裙,透出一种清雅的韵味。 叶庚华笑着与姚裴之寒暄,余光偷瞄了一眼姚丹姝,心中的欣喜难以掩饰。 “郡主的病可好些了?” 姚丹姝礼貌应答:“多谢二皇子关心,已痊愈了。” “久闻二皇子喜好音律,老夫请了京中最好的乐班为您助兴。”姚裴之拍了拍手,一群乐师纷至沓来。 姚丹姝无心赏乐,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的一瞬,她的余光瞥向演奏的乐师们,墨青身着青衣,手执玉箫,闭目演奏。 姚丹姝双唇颤抖,看了一眼父亲,慌张地扭向一旁将眼泪拭去。 二皇子在一旁对她赞不绝口,姚裴之开怀大笑,催促着姚丹姝向叶庚华敬酒。 姚丹姝慌张起身,颤抖的手举着杯盏,双眼黯然无光,低声说道:“丹姝敬您。” 她神魂难安,连祝酒词都只字未提,失尽了礼数。 第111章 意气风发真少年,情深意重难负担。 “看来丹姝妹妹的病还要好生休养,记得去年春宴时,可活泼得很,今日瞧着倒有些拘谨了。” “柔嘉!还不快向二皇子赔罪!” 姚裴之当着叶庚华的面,故意直呼姚丹姝的闺名。 墨青心头一紧,竟弹错了音。 情急之下,姚丹姝立即起身,端了一杯酒,轻声细语:“丹姝大病初愈,实在听不得这靡靡之音,有些头疼。” 叶庚华见她主动请求,立即挥挥手遣散了乐师。 姚丹姝连看都不敢看墨青一眼,端着酒走到叶庚华面前,行礼致歉:“二殿下专程来探望丹姝,丹姝却未曾尽到礼数,实在不该,丹姝自罚三杯。”说罢连干了三杯酒。 叶庚华听她左一句二皇子,右一句二殿下,心中已知晓佳人无意。 他也斟满了三杯酒,一一回敬,笑着说道:“无妨,今日我还约了下棋,郡主大病初愈,理应多多休息才是。” 姚裴之狠狠地瞪了姚丹姝一眼,起身送叶庚华出门。 姚丹姝悬了已久的心终于放下,她立即从后门出去,漫无目的地搜寻墨青的身影。 她的心喜忧参半,跌跌撞撞地穿梭在姚府外的长巷里。 突然,墨青将她拉到了一处拐角,低声唤了句“柔嘉。” 姚丹姝潸然泪下,无语凝噎,不知道如何应答,想起方才的一幕,心中有愧,扯了扯墨青的衣角,娇声低问:“为何要来?” “柔嘉,方才那个人,也喜欢你对么?”墨青真诚发问。 面对墨青的追问,姚丹姝眉头紧皱,四下张望,拉起墨青小跑去了万宝阁。 万宝阁的后堂有一处哥哥留给她的避难所,她带着墨青走暗道进入。 刚进房间,便抱着墨青放声痛哭“对不起……” 墨青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轻拍她颤抖的背脊,温柔安抚:“柔嘉,你遇到难处了是不是?” 姚丹姝见他未曾责怪一句,反倒关心她的处境,哭的更加伤心。 “柔嘉,带我去见他吧!” 姚丹姝揉了揉眼睛,问道:“谁?” “那个为难你的人。” “你不能去,他会……”姚丹姝紧紧抱着墨青,万分不舍。 “会杀了我?” “对!老夫今日便杀了你!”姚裴之带着府兵闯入,一脚将墨青踹倒在地。 姚丹姝抽出腰间的玉鞭,站在墨青身前,怒吼道:“谁敢动他!” 姚裴之气的抽出身后府兵的佩剑,对着姚丹姝谩骂:“我就说你这次回来怎么不对劲!原来做了此等下作之事!还,还找了个瞎子!” 姚丹姝用力将姚裴之手中的剑抽落在地,目露凶光:“够了!我忍你很久了!” 她转身将墨青扶起,拉着他走到姚裴之面前,对着他身后的府兵怒喊:“都给我滚出去!” 姚裴之挥了挥手,众人速速退下。 姚丹姝关上门,走到父亲面前,义正言辞:“他叫墨青,是我的夫君!” 姚裴之一巴掌抽向姚丹姝,墨青闻声上前抵挡,重重的一巴掌打的墨青嘴角渗血。 “自小我就对你管教森严,你竟做出此等丢人现眼的事!就算不嫁二皇子,我姚裴之的女儿,也轮不到嫁给一个瞎子!”姚裴之气的双手发抖,言辞里尽是羞辱。 墨青将姚丹姝拉到身后,安然若素,语气谦恭:“依我看,将军才是眼明心盲,将军的两位妹妹都进了宫,先皇温良醇厚,她们却死于后宫争斗,您的大女儿嫁给太子不足三年,便受尽凌辱而死。自古以来,上至国家,下至宅门,凡牺牲女子换取利益者,皆无永昌!难道!今日牺牲柔嘉一人便能换得姚府的百年昌盛吗?” 墨青意气昂扬,振聋发聩,继续掷地有声地说道:“您受封护国大将军,应当参加过盛国之战,那场战争打了整整八年,我的父亲在怀林镇鏖战数日,最终被砍去了头颅,尸体悬挂城墙;我的母亲怀着我在死人堆里奋力攀爬才得以生还,因感染尸毒,我出生便双目失明。可我从不自轻自贱,您口中的女儿只是顶着郡主虚名的人偶,而她!是柔嘉!”他的手紧紧抓着姚丹姝的手腕,坚定有力。 姚裴之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想起自己与林怀安在沙场驰骋的岁月,不禁嗔笑连连:“你父亲姓甚名谁?” “家父姓付,名宁启,曾是林怀安将军的骁骑营中尉!” ”你小子,颇有大将之风,临危不惧,算是个汉子!” 姚丹姝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慈眉善目,也从未听墨青提及其父母的遭遇。 她紧紧地握住墨青的手,眼中含泪,看着姚裴之请求:“父亲,柔嘉与墨青两情相悦,求您成全女儿吧!” 姚裴之一把将姚丹姝拉到身后,低声呵斥:“尚未成亲!如此拉扯成何体统!” 姚丹姝激动地抱着姚裴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娇声追问:“父亲!您同意了?” “来人!把他也带回府!” 墨青掀开门帘,跟着府兵一同回了姚府。 林家老宅 柳月卿浑身是伤,躺在密室的软榻上,奄奄一息。 林牧请了女医为她诊治,她睡眼惺忪,看着林牧的背影低声说道:“想不到,死之前,还能见上一面。” “只怕你想死,阎王还不肯收!”林牧起身走到她跟前,眉头紧锁,心生愧疚。 “还不如死了来的解脱。” “你还年轻,莫要自暴自弃。”林牧取下披风为她盖上。 柳月卿支着软榻坐起,颤抖的手触碰林牧的指尖,林牧悄然收回,低声说道:“你早些休息,我让章伯请了两个丫鬟照顾你,养好身体要紧。” 林牧独自来到屋顶,心中无限惆怅,他不知如何面对柳月卿的一腔深情。 这些年他曾数次送来赎金,试图说服她早日赎身,可柳月卿心系林家旧恩,将自己的大好年华尽数折进了雅风居。 “少主!徐达进京了!已在连江渡口下了船!”章伯在院中大喊。 林牧顾不得伤感,立即召集了神机营商议营救苏槿之事。 第112章 齐心协力救佳人,物归原主化执念。 春意阑珊,连江渡口,岸边的杏花开得繁盛,周围绿树成荫,江水在春日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苏槿被徐达好吃好喝地供着,船靠岸时,才将她五花大绑推着下了船。 林牧躲在暗处,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马虎。 菱王派了兖州督军刘标亲自守在渡口等候押解苏槿,刚下船,就将她囚入槛车,向着京城出动。 神机营的飞云、石俊、东方灵秀,早已在沿途埋下竹签阵,在道路两侧的树上也布好了悬弩,隐线遍布地下,只待敌人自投罗网。 带头的是刘标的步兵营,一行人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前排四位将士猜中隐线,触动了机关,两侧悬弩飞箭齐发,众人立刻支起盾牌,将囚车团团围起。 刘标亲自下马查看,高声喊道:“把死的扔到一旁,受伤的留下,其余人下马,跟我走!” 刘标手执长枪,双掌运力,长枪飞速旋转向着前方直冲数百丈,将几人埋好的隐线尽数挑断。 事先埋好的竹签阵一一暴露眼前,看着地上的一个个深坑,刘标笑着说道:“雕虫小技!” 苏槿看着此番景象,猜到林牧就在附近。 刘标走到囚车旁,将苏槿拖下囚车,拎着她在前面开路,他举止粗鲁,毫不客气,环顾四周高声挑衅:“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老子先拿她祭天!” 苏槿的脚踝被铁链磨出了血,刘标抓着她手上的镣铐,将她在地上拖行了十余丈。 林牧躲在暗处,握紧碧空剑,蓄势待发。 一行人绕过竹签阵的深坑,徒步前行,突然一张巨大的铁网,长六十丈,宽六十丈,被数百名暗卫牢牢抓紧从天而降。 此网是神机营秘宝之一,名曰——云罗网。 刘标挥剑砍伐,毫无用处,掐着苏槿的脖颈威胁:“老子现在便杀了她!” 生命攸关的重要关头,林牧飞出神捕索,穿过铁网将刘标的手顷刻割断!痛得他破口大骂! 苏槿趁机立刻窜到一侧,从两名暗卫中间的缝隙逃脱! “正愁你们聚不齐呢!收网!”林牧一声令下,云罗网越收越紧,将数百人团团捆住。 “快撤,前方还有王凌的骁骑卫!”苏槿拉着林牧的手说道。 林牧看她双脚渗血,一剑斩开镣铐,抱着她上马。 “暗卫营退守城郊,你三人入京待命!” “是!” 苏槿靠在林牧怀里,小声说道:“不能入京,你已经被盯上了。” “万安寺!”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二人从万安寺的密道逃回了林家老宅的地下密室。 柳月倾躺在软榻上小憩,睡梦中唤着林牧的小字:“子岚,子岚……” 苏槿看她浑身是伤,急忙上前询问伤势:“她,可还有救?” 林牧走到一旁,一把将她抱起放到桌上,柔声责备:“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说罢轻轻地为她褪去鞋子,吩咐丫鬟打水。 “你快说,她究竟怎样了?我看她十分虚弱。” “身上的伤已无大碍,都擦过药了,不出半月便能痊愈。” 苏槿看向柳月倾,脖颈,腰上,手臂内侧全是鞭痕,胸口处擦的显然是林牧自制的露凝霜。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林牧专注地为她清洗脚踝,恶狠狠地说道:“方才真该一剑杀了那刘标再走!” “以后还有机会!”苏槿的余光又瞥向了柳月倾起起伏伏的胸口。 “坐着别动,我去拿药。” “什么药?露凝霜?” “你这伤口渗血,可用不得路凝霜,要先敷三日百草霜。” 苏槿心中虽有一丝不悦,依旧拍了拍林牧的肩说道:“快去吧,我帮你看着她!” 林牧刚刚走出密室,柳月倾便侧过身来,看着苏槿说:“一年未见,苏姑娘成熟稳重了不少。”她的余光落在苏槿的手腕上,羽非晚的手镯赫然在目。 “从前是我太莽撞了,月倾姑娘莫见怪。” 柳月倾捂着胸口轻咳,苏槿立刻下桌,上前将她扶起,“你没事吧,来,喝口水。” 柳月倾靠在她的怀里,在她身上闻到了林牧常用的茉莉香,她抓着苏槿的手说道:“谢少夫人关怀。” 苏槿不知为何心里堵得难受,好似一块巨石压上心口,久久无法释怀。 一年前的柳月倾是何等骄傲风光,舞一曲便得十两金,却为了林家,身陷囹圄,受尽折磨。 “林家,对不起你。”苏槿紧紧握着她的手,声泪俱下。 “夫人的镯子真好看。”柳月倾颤抖的手抚摸着那个她珍藏数年的玉镯,神情痛苦,哭着说道:“终究,是一步错,步步都错了!” “你别哭!”苏槿立刻将手镯摘下,戴到柳月倾的手腕,继续安慰她:“你也很喜欢林牧吧,我也很喜欢他,所以我非常钦佩月倾姑娘,这玉镯,被你珍藏多年,相信母亲如果还在,也会同意赠与你的。” 柳月倾被苏槿的肺腑之言触动,转过身抱着苏槿哭着说道:“夫人要跟少主一辈子幸福啊。” 苏槿连连点头,林牧拿了药走进密室,低声说道:“月倾有倾城之貌,兼具慈善之心,定会得上苍垂怜,觅得良人共度余生。” 林牧又把苏槿抱回了圆桌,在她脚上拍打了一下,“又赤脚!该打!”他悉心地为她上药,柳月倾在一旁观望,“想不到骄傲的子岚也有卑躬屈膝的时候。” “我,我自己来!”苏槿夺了药瓶,翘起腿自己上药。 突然,为柳月倾看病的女医带着药箱进来,“姑娘,该换药了。” “这位是?” “她是母亲的徒弟,羽芜,是柳姑娘的女医。” “哦……”苏槿脸上浮现难掩的笑意。 “笑什么?” “没什么!”她摸了摸林牧的头,又将脚伸到他怀里,娇声命令:“快给我上药!” “你不是要自己擦么?” “你擦不擦?” “坐好!别动! 林牧一把将她双脚拽到自己的双膝之上,继续为她上药。 柳月倾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第113章 双目含星送秋波,气势灼灼勾人魂。 二月十五 李昌彦如期抵达京城,住进了薛相亲自安排的别院,潜心备考。 薛燕亲自召了侄女许静娴入宫小聚。 许静娴,父亲许州牧,被薛占奎一路提拔,如今已官至兵部侍郎,居正三品。 “数月未见,姑母神采照人,瞧着愈发年轻了!” 薛燕抓着许静娴的手,笑着说:“我有十三个侄女,最是喜欢你,一来模样温婉可人合我眼缘,二来,你这张嘴实在是甜,总能夸到我心窝里。” “静娴有幸能入姑姑的眼,是静娴的福气。不知姑姑今日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你可记得,本宫与你提过的晋阳李家?” “记得,去年姑姑说李家长子年后入京参加殿试,可是人已经到了?” “嗯,已经到了,就住在你家隔壁的清风竹苑,这李家守着大半个羌国的铁矿,你爹又是兵部侍郎,此等良配,可得好好把握啊!” 许静娴缓缓起身,行跪礼,磕头谢恩:“姑姑大恩,静娴铭记于心,至死不忘。” “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瞧这天,快下雨了。” “是,静娴告退。” 许静娴的轿辇刚出了宫门,便遇上了瓢泼大雨,她立刻上车向家中赶去。 春雨如丝,李昌彦坐在清风竹苑的凉亭下,手执书卷,闭目朗读:“细雨度深闺,莺愁欲懒啼。” 许静娴的马车恰好从门前路过,她掀开纱帘,低声应道:“如烟飞漠漠,似露湿凄凄。” 李昌彦闻声抬头:春雨如丝,翠竹环绕,一片黛绿丛中,一辆玄色马车伫立门前,隔着妃红的车窗,许静娴丝绢半遮脸颊,斐然一笑,立刻放下纱帘,悄然离去。 李昌彦好似回到多年前,苏槿曾与他探讨唐代诗人谁写的春雨栩栩如生。 李昌彦首推李商隐,可苏槿却称赞刘复的“如烟飞漠漠,似露湿凄凄。”更能道出春雨如丝入心魂的惆怅。 李昌彦只记住许静娴半侧容颜,便执笔作画,悬挂门口,寻觅佳人。 五日后 许静娴在家门口设棚施粥,一时间门庭若市,喧闹不堪。 李昌彦打开门张望,讨粥的百姓,竟已排到了清风竹苑。 “你这画上的女子,不是隔壁那位施粥的女菩萨么?” 李昌彦欢喜雀跃:“此言当真?” “骗你作甚,她可是兵部侍郎的千金,不见得看得上你!” 李昌彦不理会他的讥讽,立刻回屋梳洗打扮一番,端着碗挤进了讨粥的队列中。 春日熹微,李昌彦等了许久,总算得见佳人。 许静娴不仅容貌昳丽,声音更是温婉动人:“这位公子,你衣着光鲜,佩金戴玉,这碗粥,恕我不能给你。” 李昌彦立即闪到一旁,低声问道:“是我唐突了,我那日与姑娘你一见如故,特意绘了画像,挂了五日,旁人告知,我才知姑娘你就住在隔壁。” 许静娴将长勺递给下人,手扶着帷帽,走到一旁的角落,李昌彦紧随其后,她身上散发着迷人的香味。 许静娴行了女子礼,娇声询问:“不知公子寻我何事?” “在下李昌彦,寻你,寻,姑娘你……”李昌彦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许静娴捂着嘴偷笑:“你的画我前日便瞧见了。” “那,那你为何装作不知道?” “你这人,画了我画像,还公之于众,实在无礼。” “哦,实在是对不起,我,寻姑娘心切,竟忘了礼数,实在该死,小生向您赔罪!”说罢双手作揖弯腰致歉。 “赔罪?怎么赔?”许静娴娇羞一笑。 “任凭姑娘差遣!” 她双手环抱,娇笑着打趣道:“你那张画只画了半边脸,实在不美,就罚你再为我作画一幅!” “可,小生还未曾一睹姑娘芳容,实在不知如何下笔。” “明日下午,就约在你这清风竹苑的凉亭,可好?” “甚好,敢问姑娘芳名?”李昌彦焦急地询问她的名字。 “静志心自在,娴雅袅娉婷。”许静娴留下一句诗,小跑着回了粥棚。 一旁讨粥的百姓议论纷纷:“这许家小姐,可真是菩萨心肠啊,每年开春,都在此施粥救济穷人!” 李昌彦万万没想到,世上竟有此等佳人,风姿绰约,才貌双全,品行高洁。 他想起了苏槿,也是这般才情斐然,又心地善良。 翌日 午时一刻 李昌彦早早便备好了笔墨纸砚,煮好了茶,采买了各类糕点,静候佳人。 薛燕早就托人打听过苏槿,还绘制了她的画像交给许静娴借鉴,苏槿爱梳的发髻,喜欢的吃食,穿衣的款式,许静娴烂熟于心。 她着一身绯红襦裙,梳了江南女子喜爱的百合髻,腰间佩戴龙凤佩,手执羽扇,步步生花。 李昌彦一时间恍如隔世,他曾以为自己只能守着对苏槿的眷恋草草度过余生,可眼前这位女子,宛如从天而降的解药,将他心底深埋的相思之毒连根拔起。 他目瞪口呆,许久蹦出一句:“静志心自在,娴雅袅娉婷。静娴姑娘名如其人,静若处子,娴雅斯文。” “读书人的嘴可真厉害,若非我读了几本闲书,定要被李公子你吹捧的不知如何自处了。” “姑娘谦虚了,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好啦,快开始作画吧!春桃,帮我理下衣服。” 李昌彦心乱如麻,春日的午后,和煦温暖,许静娴有些燥热,她手持白色锦帕,在胸前轻轻擦拭,有些乏累。 “姑娘可是乏了?喝口茶休息一下?” 李昌彦立刻端了茶水递上前,许静娴看他这般殷勤,心中窃喜。 她拿起团扇,挡在面前,饮了一小口,娇声夸赞:“李公子不仅会作画,这茶煮的也恰到火候。” 李昌彦挠了挠头,害羞的说道:“这茶,是下人煮的,我不能邀功。” “君子无信不立,李公子不贪他人之功,诚恳待人,小女钦佩。” 许静娴起身走到李昌彦身旁,与他比肩擦踵,柔媚一笑:“我能再讨一杯吗?” 李昌彦接过杯盏,许静娴指尖在他关节处擦蹭,李昌彦心神荡漾,又生怕被她看穿,慌张地转过身倒茶。 待他再次转过身来,许静娴竟悄然立于身后,二人面面相觑,她双目含星,气势灼灼,李昌彦颤抖地递过茶杯,脸颊通红。 许静娴看着他许久,接了茶,娇声低吟:“让我看看,画的如何了。” 突然,一个踉跄,跌向他怀中,茶水将胸前打湿一片。 第114章 流萤闪烁碗莲开,清潭激荡泛涟漪。 李昌彦顿觉一支长箭悬在心口,蓄势待发。 许静娴脸色潮红,向后退了一步,吩咐侍女回家取干净的衣服。 李昌彦是懂礼之人,主动转过身去,寻了个话头说道:“静娴姑娘也喜欢刘复?” 许静娴大方坐下,娓娓道来:“倒不是喜欢这个人,我在扬州长大,世人常说江南烟雨,便是如此,刘复的如烟飞漠漠,似露湿凄凄。更贴合我的心境罢了。” “京城的雨,是云龙相得起,风电一时来。” “李公子才高八斗,我可不敢在你面前卖弄。” 许静娴拿团扇挡着胸口,细细打量,对李昌彦倾慕有加。 天色忽暗,疾风骤起。 李昌彦笑着说道:“方才还与你提及,风电一时来,这雨便来了!” 许静娴低声说道:“雨来得急,才能留住人。” 她眉眼低垂,粉面含羞,纤手轻摇小扇,眼睛看向亭外的翠竹。 李昌彦见美人羞态,心神往之,提起笔,嘴里振振有词:“春雨风相送,俯仰一徘徊,捻来天上水,扶摇指尖开。” 许静娴闻声回眸,寥寥数笔,竟画出女子娇羞之态,配上他刚作的诗,相得益彰。 “好一个扶摇指尖开!静娴预祝公子扶摇直上,金榜题名!” 李昌彦见许静娴对自己不吝赞美,大胆地走到她身旁,一同听雨。 柳月倾的伤已经痊愈,林牧派人把她送离了京城。 “如今京城危机四伏,这密室这么多人来过,不宜久留。” “跟我来。” 林牧拉着她走到最里侧的暗室,“是时候带你看看真正的林家。” 二人站在狭小的暗室里,林牧拿起长剑,在墙上的暗格上依次敲打,暗室的门被石板封起,迅速向下坠落。 苏槿身子摇晃,林牧将她搂在怀里,坠落的暗室忽然停下,石门开启,苏槿目瞪口呆,眼前竟是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 “这,这是林家?” “正是。” 大道纵深数百丈,两侧高耸的楼宇,富丽堂皇,有些尚未完工,数百名暗卫仍在修葺。 行进百余步,左侧又分了东西两院,东院一座船型大厅伫立眼前,三面连廊,亭台水榭,假山堆叠。 西院视野开阔,竟凿了一汪清潭,潭心有座凉亭,曲桥相连。 苏槿心中震撼不已,想当初自己潜入皇宫,这地下宫殿,比起宫里毫不逊色。 “你,你究竟还瞒了我什么?” “有一处,专为你建造的楼阁,去年春日开始动工,去瞧瞧?” 他把苏槿抱起,向着云锦阁走去,沿途花草繁茂,丹桂飘香,飞舞的萤火虫零星飘散,宛若仙境。 林牧抱着她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苏槿看到云锦阁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这布局,竟和苏家庭院如出一辙! 林牧拿侧脸蹭了蹭她的腮颊:“进去看看。” 苏槿心里又惊又喜,激动地推门而入,熟悉的家具,父亲的字画,姐姐弹了十年的古琴…… 偏厅是书房,林牧把庆州常家的书柜运来了京城,里面全是苏槿爱看的书。 桌上摆着她与姐姐幼时写的字,“你知道,我不爱哭的。” 她扑到林牧怀里,抱着他悄然落泪。 “想哭便哭,这是你的地盘!”苏槿哇的哭出声来。 林牧轻抚她抽动的背脊,从身后拿出一本书,笑着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苏槿抬眼一看,“噗嗤”笑出了声,“《玲珑记》?” “若非看了它,我怎知有人早在邺城就惦记上我了?” “邺城?” “可不是么,有人借酒撩人,事后却假装失忆……” “再带你去个地方!” 他拉着苏槿去了西苑的清潭上,二人坐在小舟上,林牧低声念叨:“风吹小舟人悠哉,星河点点入梦来。” 苏槿又想起那个梦境,脸颊通红,连连解释道:“那,那日在船上,我,我难道,不是在做梦?” 林牧凑上前追问:“梦?你梦到过我?” “梦到过一次,和你泛舟湖上……” 林牧窃笑一声,在她耳畔低语:“在船上做什么?” “就,就是……”苏槿支支吾吾难以启齿。 林牧轻点朱唇,绵言细语:“梦里你说了算,今日,我说了算。” 二人在狭小的船舱里,目光灼灼,牵心扯魂般对视了一眼。 脑中回想起雪山那一夜的放纵,她热情似火,奋不顾身,那一夜她的唇,吻遍他全身,她的乳贴着他的胸脯,任凭风雪肆虐,都无法阻挡他们炙热滚烫的爱。 他似饥饿的小蛇,在她小腹上啃啮,苏槿心痒难抓,不禁笑出了声。 “还敢笑?” 池中的碗莲开的正盛,莲心沁水而开,娇艳欲滴。 玉峰醲实,纤腰盈握,好似神回那个梦境。 “你知不知道,亲那里,很痒啊?”苏槿用梦中一模一样的话语挑弄。 “那里,是哪里?”他总能对她的言外之意心领神会。 俯身向那里亲昵。 船儿在水中摇摇晃晃,将二人躁动的心再次点燃。 他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腿上,勾颈交吻。 池中的鱼儿仿佛不知疲累,在水中上下舞动,往来翕忽,肆意妄为。 流萤闪烁,清潭激荡,泛起层层涟漪。 三月初一 太和殿 殿试 李昌彦卯时便出发,与众多学子在太和殿外静候良时。 新帝身体每况愈下,眼窝深陷,瘦削的背脊高高拱起,眯着眼看着台下众多考生,感叹时光飞逝。 众人从黎明入殿,直至日暮方可交卷。 李昌彦面带倦意,刚走出宫门,就看见许家的马车。 他欣喜万分,许静娴像上次一样,偷偷拉开纱帘,看着他莞尔一笑,吩咐春桃把一个锦盒交到了李昌彦手上。 李昌彦回了清风竹苑,才敢打开,拿起一看,是一枚玉雕,上面刻着一只白鹭和团卧莲花之上,锦盒内还有一条丝帕,上面绣了一句诗: 一鹭莲科扶摇上,金榜题名铸英才。 李昌彦对许静娴的爱慕溢于言表,当即给母亲写信,提及说亲一事。 三日后放榜 李昌彦不负众望,金榜排名第三,摇身一变成了探花郎。 许静娴特意带了一壶好酒,上门祝贺。 二人酒足饭饱,李昌彦诚心发问:“实不相瞒,我对静娴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先前没有功名,不敢造次,今日我终于得偿所愿,斗胆向姑娘你求亲,不知可否?这是我拟的礼单,劳您过目。” 许静娴看着丰厚的聘礼清单,心中早已雀跃不止,轻咳了一声,春桃立刻说道:“我家姑娘尚未婚配,便与公子你一同饮酒作诗,若非歆慕于你,何苦做此等越界之事伤了名节?” 李昌彦激动地热泪盈眶,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第115章 偷香窃玉浅尝止,欲拒还迎撩君身。 菱王府 菱王掐着婢女的脖颈,一身蛮力。 身后的侍卫,司空见惯,低着头一言不发。 “世子到哪儿了?”他粗喘连连,高声询问。 “兖州。” “哼!这个废物!” 他拎起身下的婢女,重重地扔到地上,神色鄙夷:“没用的东西!半年肚子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赏你了!” “王爷,皇后娘娘捎了信给您。” “烧了!不看!” “可如今,薛家搭上了晋阳李家,眼看就大势已成了啊!” “哼!一个女人就能牵制李家?也太小看那李襄祖了!” 菱王一脸不屑,揪着另一个丫鬟回了房。 晋阳 李家 “咱儿子出息了!中了探花!信里说,被兵部侍郎的千金看上了,要咱们去提亲呢!”李母心花怒放,当即吩咐丫鬟收拾行李。 “兵部侍郎的千金,你不觉得,太合适了吗?” “你这人,哪哪都好,就是想的太多,儿子都说了,俩人是偶然邂逅,一见倾心!如此良缘,到你眼里怎么都是阴谋诡计?” “兵部侍郎,许州牧,原先是扬州督军,跟着薛占奎的,那薛占奎是薛相的义子,你还看不明白吗?只怕昌彦刚入京,就被人下套了!什么天赐良缘!我说不行就不行!” “这,这儿子好不容走出阴影,你又不许,难道让他守着苏少华那丫头孤独终老吗?” “晋阳这么多名门贵女,娶谁都行,就那许州牧的女儿不行!这都放榜多少天了?此女若知书达礼,理应放昌彦回乡报喜,如今怕是魂儿都被勾走了!” “那可如何是好啊?要不咱们去趟京城?” “要去你去,无论如何,我都要守着晋阳!” “你就轴吧!我自己去!”李母拂袖离去。 清风竹苑 自从李昌彦求了亲以后,竟不见李家人的动静,许静娴怕心生变数,日日来清风竹苑与李昌彦吟诗作对。 “小姐,娘娘的手信。” 许静娴看了手信,得知李父反对二人婚事,态度坚决,心急如焚。 下午时分,她精心打扮,着一身粉色纱裙,去了清风竹苑。 临近四月,燥热四起,她让春桃备了冰盒,摆在亭中静候。 “静娴妹妹来了!”李昌彦见她一身纱裙,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双目闪烁,心痒难忍。 “这天气愈发炎热,我特意带了冰盒给你尝鲜。” “妹妹真是善解人意,来,看看我新为你作的画。” “今日太阳实在刺眼,不知静娴,可否到昌彦哥哥的书房里欣赏。” “当然可以,随我来!” 许静娴对春桃使了使眼色,春桃立即说道:“对不起,小姐,我忘记带药囊了,您最怕蚊虫,我这就回去取。”说罢小跑着离去。 许静娴拿着冰盒进了李昌彦的书房。 她走到李昌彦身旁,俯身凑耳,娇声低语:“我幼时也学过作画,山水尚能驾驭,一画肖像,便难出佳品了。” “妹妹可想学?” “嗯!不如你现在教我?” “这,我怕……” “哥哥画技惟妙惟肖,莫非要防着我不成?” 李昌彦看她嘟着嘴生气,立即说道:“那日春桃一番话,我,我怕毁妹妹清誉。” 许静娴的指尖在他手背摩挲,樱唇微张,喃喃细语:“好一只丹青妙手,哥哥若心无杂念,又有何惧?” 她眼波流转,气若幽兰,指尖在他骨节打转,拿起一旁的毛笔,娇声威胁:“你教不教?” 李昌彦心神荡漾,颤抖的手握在她的手背,手心一片潮湿。 许静娴的背贴着他的胸口,时不时扭动纤腰,李昌彦额上汗珠密布,紧张地不敢言语。 他从未与女人这般亲近,许静娴看他发了汗,停下作画,打开了冰盒。 晶莹剔透的葡萄,冒着寒气。 许静娴捻了一颗,递到他唇边,“尝尝?” 李昌彦呆呆地张嘴,许静娴将葡萄塞到他嘴里,指尖停留在他唇上,说道:“别动,这里有个脏东西。”说罢抽出丝帕在他唇边擦来擦去。 李昌彦被她一番挑弄,心痒难忍,粗喘连连,用力推开她,认真说道:“静娴妹妹,你别靠近我,我,我只怕神魂颠倒,情难自制了!” 许静娴拿着帕子拭泪,委屈地说:“难为我包羞忍耻与你亲近,你,竟瞧不起我?” “我没有!” “为何推开我?难道是我日日寻你,哥哥嫌我烦了?今后我不来便是!”说罢掩面而泣,扭头便要走。 李昌彦见佳人落泪,心急如焚,连忙上前安抚。 许静娴伺机回眸,扑他怀中,搂着腰,含情脉脉地问道:“你对我,可是真的喜欢?” “我对妹妹绝对是发自肺腑的真心!”李昌彦言辞真挚。 “是不是真的,一试便知。” 她轻点脚尖,主动索吻,温热的唇瓣带着香气,撩拨的李昌彦无法自拔。 李昌彦捧着她的脸,衔唇嗜吮,内心的渴求无处宣泄,只敢双手在她胸前游弋。 “昌彦哥哥,不要!” 李昌彦早已色令智昏,深陷她编织的欲望牢笼里,甘心被囚。 他闭着眼轻咬玉带,扯下她的衣裙,利齿啃啮,许静娴闭着眼任由他从身上窃取春意。 她的钗裙滑落在地,银舌钩着他的心,动荡不安。 “不可以!” 李昌彦装聋作哑,继续把头埋进她胸前索取。 许静娴看他欲火焚身,把握良机,怒声制止:“昌彦哥哥!快停下!” 李昌彦如当头棒喝,连忙后退,红着脸连连致歉:“对,对不起,我,我……” 许静娴上前挽着他的胳膊,软语安抚:“不是妹妹不愿意,哥哥金榜题名,青云直上指日可待,如此紧要关头,静娴万不能纵容哥哥犯错。” 李昌彦回过神智,见许静娴事事为他筹谋,对她爱如珍宝:“妹妹言之有理,我再写一封家信,催促我爹爹。” 许静娴穿好衣裙,依偎在他怀里,神色哀伤:“哥哥可曾想过,你家人或许不同意呢?” “不同意?你我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有何理由不同意?” “我是说如果,倘若伯父伯母瞧不上静娴,怎么办?” “那我便到御前请求圣上赐婚!今生今世,除了静娴妹妹,我谁都不娶!” 许静娴眉眼低垂,心中的欢喜难以言表,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娇声说道:“好哥哥,真想早日与你成婚!共,共结连理。” 李昌彦被她一番欲拒彻底拿住,当晚就收拾了行囊,回了晋阳! 第116章 万念俱灰心憔悴,造化弄人毁神志。 永乐宫内 新帝躺在床上,皱纹横生,脸色苍白,低垂的双眼尽显疲惫。 他的后背毒疮遍布,瘦削的手腕如同枯木般干瘪,脉络清晰可见。 他呼吸微弱,努力地维持生命的气息。 新帝迟迟不立储,大臣们纷纷上奏,新帝不为所动,却秘密召见了一个人。 寅时一刻 林牧穿一身侍卫打扮,被大太监岑威带入了永乐宫。 新帝被搀扶着起身,挥挥手遣散了宫人,蹒跚着走到林牧身旁。 枯瘦的手在他肩上捏了捏:“有几分林怀安的英朗!” “可惜,他看不到!” 新帝看着他桀骜的眼神,想起了羽非晚,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林牧的背。 “长得还是像她多一些!” 林牧鄙夷地看着他问道:“陛下唤我来,不是为了叙旧吧?” “拿了刺芒,为何不来找朕?” “找你?等着被你杀人灭口么?” “胡说!朕从没想过杀你!” “没想过?除了你,没人知道罱西族血脉,最怕噬骨之毒,你前脚放了我和我娘,后脚就派了大内高手追杀,在我面前,何需演戏?” 新帝终于明白,为何他给羽非晚寄了数百封信,她直到死,都没有回音。 “林怀安常年驻军在外,若非朕护着羽非晚,你能平安出生?” 林牧从他口中听到母亲的名字,心中厌恶至极,鄙夷的眼神跃然脸上:“你还有脸提他驻军在外?当年羌国与盛国厮杀数年,连夺西北十几座城池,是他!十年不归家!出生入死为你守住了江山!你若还有一丝仁义,就该在死之前,为我父亲平反!”说罢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怒摔在地上。 “东西带来了?” 新帝不顾君王礼仪,像一只恶犬,匍匐着爬到木盒旁,笑着大喊“天不亡我啊!哈哈哈~” “我知道,你一心想为林怀安平反,只要你能为我延长寿命,我便写下罪己诏!” “你常年服食丹药,病入膏肓,太子被废,又迟迟不立储,盼着你死的人可比救你的人多,你还敢与我谈条件?” “你,你这混账!胆敢忤逆……”新帝怒气攻心,当场昏死过去。 薛燕推门而入,见到林牧,绕着他细细打量,妩媚地说:“还真是与她生的像!都有一双勾魂的眼睛!” “见过贵妃娘娘。” “立不立储,皇位都是我儿的,你若与我合作,明日罪己诏公布,新帝以死谢罪,我这条件,你可满意?” 林牧笑着说道:“那娘娘想要什么?” “把先帝的血书拿来,我保你林家百年荣光!” 薛燕竟然知道新帝篡位的秘密,林牧的底牌被她看穿,二人心照不宣,可血书早已遗失,暗卫营寻觅数十年都没找到。 林牧双手环抱,胸有成竹地说:“娘娘手段狠辣,血书唯有放在林家,才可百年荣光!若交出来,明日我的尸体有没有人收还不知道呢!” “跟你娘一样阴险!” 林牧飞出神捕索,将她双手捆绑,上前给了她两巴掌,恶狠狠地说:“你也配提我娘?” 薛燕心思阴毒,笑着说道:“我不配?羽非晚那个贱货!装什么贤良淑德?爱晚亭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对哦,那时候还没你呢!我可是见证了全过程……” 林牧狠狠地掐着她的脖颈,双眼血红,“再敢胡说,现在便杀了你!” “我胡说?羽非晚服毒后,血管就会变蓝,是不是?” 林牧双手颤抖,目瞪口呆,整个人神魂离体一般,僵在了原地…… 薛燕最擅杀人诛心,她走到龙榻旁坐下,厉声威胁:“那时候,我刚进宫,正得盛宠,皇后送了多少女子,都不得君心,唯有羽非晚,老不死的一看见她就跟丢了魂一样,若不是咱们这位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我竟不知,这皇宫禁苑,还有香魂引这种好东西。” “闭嘴!”林牧眼泪夺眶而出,拔出长剑抵在她的咽喉! 薛燕花容失色,林牧心中怒不可遏,当下便要杀了新帝! 就在此时,苏槿破门而入,将他手中的长剑化作冰霜凝在原地,拽起他逃离了永乐宫。 二人回到林家密室,林牧彻底崩溃,完全失控,他含泪嘶吼:“我真该将他碎尸万段!” 苏槿搂着他,拍着他的背脊安抚:“他还不能死,待爹爹冤屈平反,我随你一起,砍下他的头!” 二人惊魂未定,薛占奎带着数百名禁军,把林家重重围住。 “林牧,快走!先活下来要紧!” 苏槿怕地下宫殿暴露,拉着他沿着密道向万安寺逃去。 薛占奎请了数十位工部精英,耗费四个时辰,才打开了林家密室。 一行人沿着密道一直追到了万安寺。 了凡大师早已在后院静候,带着二人逃到了山后的白云观。 “我说姑娘怎会有林家的续命丹,原来竟是少夫人,失敬失敬。” “方丈,您为何还留在万安寺?快快逃吧,林家不能再拖累您了!” “槿儿,方丈出家前,是父亲的哥哥。”林牧低声说道。 苏槿恍然大悟,难怪林家的密道会通向皇家寺院。 “子岚,为何如此颓靡?” 林牧难以启齿,迟疑了许久,问道:“我母亲,母亲她……” 了凡摇了摇头,起身说道:“你去见他了?” 林牧猛然抬头,惊呼道:“你也知道?” 了凡无奈地答道:“知道,你娘一心寻死,是我救下了她。” “我父亲可知道?” “不知。” “所以你写信劝我不要回京?我父亲为了羌国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竟被狗皇帝如此欺辱,实在是天地不容!” 苏槿终于明白了多年前,林牧笑着说“真羡慕你有仇人可杀”时的无奈与痛苦。 “所以,他根本不会替父亲平反,对不对?” “哎,造孽啊……” 苏槿看了凡话中有话,低声说道:“方丈,能否借一步说话?” 她拉着方丈走远,悄声问道:“此事还有隐情,对不对?” 了凡摇了摇头,说道:“我答应了弟妹,永远不能告诉林牧。” 此话一出,苏槿的心咯噔一下,眼泪夺眶而出,噎语道:“这对他太残忍了。” 苏槿独自在后山待了许久才回去,林牧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茫然无助的眼神,刺得苏槿心里阵阵发痛。 第117章 群雄纷争风云变,血蛭杀人于无形。 苏槿回到山洞,走到林牧身旁躺下,从背后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抱抱。” 林牧回过头来,悲伤溢于言表,苏槿轻吻他的睫:“曾经,我以为自己失身于梅若生,明明对你动心,却不敢承认。后来,你我分隔两地,我看着漫山冰雪,无数次在想,只要能与你见面,管它什么明媒正娶,身家清白,我只想要你这个人,只想与你厮守一生。林牧,无论母亲经历了什么,我相信,她的心里,都只有父亲一人!” 林牧紧紧地抱着苏槿,哭的伤心。 姚府 “菱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姚裴之低声问道。 “圣上病危,二皇子一旦上位,姚老将军你,便是下一个林怀安!” “怎么?菱王还想着逆天改命?如今大势已定,这皇位横竖都是他叶庚华的!” “我若有法子将薛家扳倒,姚将军打算站哪边?” 姚裴之面露愁容,看着菱王说:“我姚家,谁都不站!我老了,儿子驻守边关,有家回不得,大女儿死于宫斗,你说我还争个什么劲儿?” “你不争,旁人上位,那薛占奎岂能容你儿子安心当这个骠骑将军?” 姚裴之饮了一杯酒,一言不发。 菱王附在他耳边低语一阵,姚裴之手中的杯盏掉在了地上,浑身战栗,颤抖着追问:“此事可当真?” “千真万确!我有铁证在手!就差姚将军你一臂之力了!” “你容我想想!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轻举妄动啊……” “我还有事,将军这几日好好想想,陛下的身子可不等人啊!” 菱王拂袖而去,姚裴之立刻派人把一家人召集到了书房。 姚丹姝睡眼惺忪,低声问道:“父亲,究竟是何事?” “宛铖,你去把那瞎子也叫来!” “父亲!他有名字!叫他墨青!”姚丹姝嘟着小嘴生气,姚母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安静。 墨青跟着周宛铖一同来到书房,几人正襟危坐,静候姚裴之吩咐。 “京城不太平了,宛铖,你带着你母亲,还有丹姝,拿我的调令,今夜就走!” “去何处?” 姚裴之踢了踢墨青的脚说道:“你?你不是说要照顾柔嘉?如今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墨青跪在地上,认真答道:“请父亲放心,我保证,一定照顾好她们!” 周宛铖愁眉紧锁,低声发问:“父亲,真的无力回天了吗?您怎么办?” 姚母面色凝重,走到姚裴之身旁,抓着他的手,义正言辞地说:“我不走!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姚裴之推开她,怒喊道:“常远!带他们走!” 姚裴之的副将常远破门而入,“夫人,快去收拾行李,换上粗布麻衣,马车备好,已在后院。” 周宛铖当机立断,拉着母亲回房整理,姚丹姝也跟着墨青一起回了房。 “墨青,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心慌,感觉要出大事!” 墨青沉着冷静,安慰道:“姚将军驰骋沙场几十年,他有他的使命!我们要做的便是保护自己,相信他!” 几人摸黑上了马车,连夜出了城,而叶子君,却在这风云变幻之时,高调回京。 他一身黑袍,身骑白马,伫立在朱雀大街,昔日的茂王府,如今变成了菱王府,他眼神迷离,脑海里回想起那年冬日,慕云一身红裙,牵着他在大雪纷飞的朱雀长街飞奔,他泪眼婆娑,自言自语道:“是时候了结一切了!” 新帝昏死过后,被太医轮番救治,依旧昏迷不醒。 叶子君武功高强,无人能敌,居然穿过了正阳门,大摇大摆走到了永乐宫门前! 禁军将他层层拦住,他却面不改色,笑着说:“今日大喜,不宜杀生。”他掌心运力,将众多侍卫击飞十丈远。 太医们齐齐整整地跪了一地,薛燕掩面而泣,娇声唤着陛下。 叶子君上前,看了看新帝枕边的木盒,知道林牧来过,他从怀中拿出真正的刺芒,直接打入了新帝的心脉。 新帝瞪大双眼,猛地侧身吐了一口脓血,缓缓睁开的眼睛。 他看到叶子君,浑身震颤,恐惧的说道:“你,你,杀了他!来人!给朕杀了他!” “政南啊,见到哥哥,这般无礼?你的夫子可以斩了!” 薛燕见叶子君直呼新帝小命,又唤他弟弟,立即问道:“是?是皇兄?” 皇后闻声赶来,见到叶子君,激动地上前问道:“子君哥哥?你,你没死?” “我与陛下有些私事要聊,烦请二位出去。” 薛燕不愿离开,起身上前搭话,叶子君一掌将她击飞到门外,皇后吓得立刻遣散众人。 叶子君满心杀意,走上前,面色和蔼,皮笑肉不笑:“啧啧啧,你这个人,自小就虚伪!若不是遇上个好母亲,这皇位轮得到你这个草包?” 新帝气喘吁吁,瞪着眼无力还击,哀声说道:“司天监所言非虚,你叶子君,还真的是我命中克星!” “又来了,先帝纯良敦厚,怎么生出你这等小人?明明觊觎皇位,偏装的清高,对外假装仁慈大赦天下,私下里杀我茂王府百余口人?明明好色成性,却让妃子扮作太监躲到宝华殿行苟且之事!你死后有何脸面去见羌国的历代帝王?” “你,你,来人啊!”叶熙成撕扯着咽喉求救。 “哥哥,我错了!求你救我!” “救你?我不是刚把你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么?” “我有刺芒了,我能活!你快把林牧找来!让他救我!你看,这罪己诏,我,我早就备好了!” “真是报应!你还不知道吧!刺芒只有罱西族圣女的血才能催动,可你为一己私欲,灭了罱西族全族,如今圣女下落不明,便是有了刺芒,也无人能救你!” 新帝万念俱灰!大笑着说道:“你们都不让我活!我死也不让你们如愿!”说罢拿起罪己诏便要撕了。 叶子君夺了罪己诏,一脚踩在他脸上,“你这狗东西,死前还想留个贤明?想得倒美!这份是林家的!现在给我写你是如何派人暗杀茂王府众人!” 叶熙成笑着说:“那你便杀了我,横竖是死,我偏不遂你的愿!就要恶心你一辈子,你那个小师妹,听说死前被捅了数刀都不死,还真是命硬啊!哈哈哈哈……” 叶子君怒火攻心,挑了他的手筋脚筋,痛的叶熙成满地打滚。 “我救醒你,就是为了折磨你。” 叶熙成拖着孱弱的身躯攀爬,被叶子君拉回脚下,在他头皮上划开一个小口,打开一个瓶子,放出了几只细小的虫子。 “此虫名唤阴血蛭,进入人体后,循经脉而走,日日吸血,在体内孳生,直到你的身体最后一滴血都被吸干,也不会被发现。” 叶熙成跪在地上,眼神绝望,苦苦祈求叶子君。 叶子君面无表情地说:“不如下去求求我爹、我妻、我儿!还有我茂王府上下百余口冤魂!问问看他们同不同意放过你这个畜生!”说罢仰笑而去。 第118章 翘臀激颠颤心魂,临危惜别送卿回。 叶子君把刺芒打入新帝体内,虽不能令他起死回生,却驱除他体内的丹药余毒,使得他苟延残喘,多了几日活头。 但阴血蛭日日在他体内钻爬,饮血蚀骨,折磨的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身上时而瘙痒难耐,时而似利刃刮骨,痛不欲生。 皇后对他恨之入骨,称病躲在宫中不见人。 “燕儿,燕儿,快救救我。” 薛燕拿出一颗药丸,神情桀骜:“这阿芙蓉,止痛有奇效。” 新帝跪在地上,颤颤巍巍拽着薛燕的手苦苦哀求:“燕儿,快给朕!” “把这诏书签了,我便给你。”她言辞犀利,一改往日的谄媚逢迎。 新帝浑身颤抖,却死死不肯下诏。 “你这身子,又能撑几日?你死了,皇位还是庚华的!” 新帝眼神慌张,咬着牙关,恶狠狠地说:“你知道朕为何不肯下诏?” “为何?”薛燕神情激动。 “朕虽无治国之才,也不至于蠢笨到把皇位传给野种!” 薛燕毛骨悚然,“你,你胡说!庚华他是真龙血脉!” “真龙血脉?你与那狗男人,背着朕苟且多年,别以为我不知道!” 薛燕咒骂道:“你这老不死的!” “朕不杀你,是因为朕需要薛家牵制姚家,否则,早杀你千百次!” 薛燕心中惶恐不安,她筹谋一生,竟被人当作演戏的猴子,心中愤恨!伸手掐向新帝的脖子。 “你敢杀我,明日全天下都会知道叶庚华是你和薛占奎的野种!” 薛燕颤抖的手缓缓收回,她不知新帝究竟留了多少后手,心中忐忑,没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便赶回丞相府,求父亲帮忙想法子。 “他当真这样说?” “是,从前我以为他昏庸无能,只是沉迷女色,如今看来,他心机颇为深沉。若他提前拟了密诏,诬陷庚华,怎么办?” “你啊!我早劝过你!不可与那薛占奎厮混!你偏不听!” 薛占奎满脸怒气,破门而入:“自古以来,成者王败者寇,成大事者何惧名声?只要庚华上位,他说密诏是假的,便是假的!谁敢反对,杀了便是!” 薛炳坤满脸尴尬,背着手扭到一旁。 薛燕见到薛占奎,心中的不安这才落下。 “你可回来了!” 薛占奎毫不避讳,当着薛炳坤的面,搂着薛燕的腰挑衅:“晋阳督军已归顺与我,狗皇帝再不识趣,老子反了他,庚华一样当皇帝!” 薛燕两眼放光,小手在他腰间捏了一把。 “李家怎么说?” “李家固执的很,不同意李许两家的婚事!无妨,拿下督军,李家还不得乖乖就范!” “如此一来,甚好!” “燕儿,你就等着做太后吧!” 薛燕目光潋滟盯着薛占奎传情,对着丫鬟娇声说:“昨夜愁哀家的一夜未睡,竟有些乏了,回房小憩一会儿,嫣然,吩咐下去,未时回宫。” “臣护送娘娘回房。”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薛燕扭腰摆臀,身上的蔷薇露沁人心脾,勾的薛占奎心神荡漾。 穿过长廊,拐进别苑的月亮门,薛占奎大步上前,在她臀上使着蛮力掐了一下,一把将薛燕扛到了肩上,大摇大摆进了房。 “占奎,还好有你!”薛燕不似先前眼神睥睨,匍匐着身子蹲下,鼓舌摇臀,搅得薛占奎神魂颠倒。 薛占奎抱着她阵颠,喘着粗气:“可想我?” 薛燕翘臀激颠,喘声低吟:“嗯。” “怕什么,喊给他们听!”说罢含着双珠,啃啮噬咬。 薛燕笑的花枝乱颤,香汗淋漓,二人淫声浪叫,公然挑衅着整个相府。 广袤无垠的荒漠中,连绵的沙丘此起彼伏,不见一丝绿意。 沙漠的尽头,有一个庞大的帝国——盛国。 盛国人身材魁梧,英勇善战,在与羌国漫长而曲折的斗争中,百折不挠,用鲜血染红了西北诸城。 盛国都城——祟叶城 盛国国君图齐西突然驾崩,皇子图齐阿冉继位,适逢《盛羌合议》十年之约期满。 皇子图奇阿冉与摩罗国国君霍尔查达成盟约,盛军可绕天山北侧,穿过摩罗国内的南疆盆地,顺利进入羌国边境。 西北大营 “姚大哥,你觉不觉得摩罗国最近几个月有些反常?” “说来听听。”姚经国盘坐在草地上,期待凌一的答案。 “以往每月定要来骚扰两次,可今年立春到现在,已经两个月没动静。” “那依你所见?” 凌一踟蹰片刻,低声作答:“我分析的不一定对啊,我觉得要么他们把精力集中在其他战场,要么,与其他小国合谋,伺机而动,图我羌国城池。” 姚经国见凌一成长迅速,十分欣慰,语重心长地说:“弟妹怀着身孕,先送她回去吧,只怕要有一场硬战了!” 凌一双眉拧成一团,“我得下山一趟。” 颜非已经有五个月身孕,独自住在山下的小屋,安心等着凌一。 她躺在软榻上小憩,神情柔和,嘴里哼着养母教她的歌谣。 凌一忽然敲门,颜非拎着长剑走到门口,见到他便扑了上去,温柔地数落:“又偷跑出来了?” 凌一抱着她进了屋,颜非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颈,“你不在,我总是睡不好。” “颜非,有件事,我得与你商量。” “什么事?” “爷爷来信了,想,想让你回去待产,他想抱重孙子了!” “不去!”颜非亲昵地在凌一脖颈上乱蹭。 “听话,女子生产是大事,迕远巷有仁须坞,你一个人在这儿我实在不放心。” “你不对劲!看着我!”她双手掰正凌一的脸,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你就听我一次,平日里都是我听你的,今日你就听我一次,好吗?” 凌一最讨厌说谎,可他既要保证颜非的安全,又不忍她担心。 颜非心中有了猜想,她娇声低喃:“好,这一次我听你的。” 凌一激动地搂着颜非:“等我回来!” 颜非含着泪,“必须给我活着!你若敢死了!我,我就立马给孩子换个爹!” 凌一轻抚她的小腹笑着说:“乖儿子,你娘就会欺负爹爹!” 颜非的手心出了汗,不愿让凌一瞧出她的担忧,在他唇上一吻,“那你今晚不许走。” “好,我已联络好了爷爷的暗卫,明日一早送你去迕远巷。”说罢抱着颜非进了内堂。 颜非怀孕后,夜里总是睡不好,辗转反侧,凌一躺在她身旁低声问道:“经常这样吗?” 颜非抱着他的胳膊,娇声说道:“傻瓜,日日想你才睡不着。” 他轻吻她的额头,紧紧搂着颜非,“若生儿子,叫……” 颜非猛地贴上他的唇,堵了凌一的话,忘我的索取离别前最后一丝温存,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不愿停下,任性地钩缠他到天亮。 翌日清晨,凌一亲自送颜非上了马车,目送她离开。 第119章 忆往昔铮铮铁骨,一朝蒙冤含恨去! 菱王府 叶舒跪在地上,正义凛然:“父亲,您收手吧!” 菱王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把血书扔在地上怒骂道:“看看这是什么!” 叶舒目瞪口呆:“这?” “我哥哥只有新帝一个儿子,却没有传皇位给他,而茂王全家已死,你说这皇位还能传给谁?” 菱王神情激动,扬言自己是天选之子,要守护羌国正统,揭露新帝篡位! “这东西,您从哪得来的?” “当年,林怀安躲到蜀地,带着先帝血书,求我救国!可当年我势力单薄,无力回天!如今天赐良机!我绝不可能错过!” 十六年前 蜀地 林铠贤发现先帝叶禹臣藏在棺椁的血书,自知林家难逃大难。 林凯贤作为天工手第五十三代传人,为了保住天工手的绝技,无奈之下将天工手拆分为三部:暗卫营、神机营、鬼术营。 暗卫营总部设在京城,神机营总部设在西北,鬼术营则藏匿蜀地,林怀安在西北筛选精兵良将,创立骁骑营,守护其他三个阵营。 林家被抄,林怀安吩咐羽非晚带着林牧逃去迕远巷,只身带着血书去了蜀地! 菱王被贬蜀地多年,郁郁不得志。 早年,林怀安在蜀地驻军时,便与菱王结识,成了好友。 茂王全家被暗杀,林铠贤无奈之下,将血书藏在林怀安的长枪里,吩咐他去蜀地求菱王救国! 菱王旧府 “怀安老弟,你就安心住下,这蜀地,我还是能护得了你的!” 林怀安曾与他打过交道,觉得此人心狠手辣,本想试探一番:“我去意已决,王爷还是别留我了!” 却不知,菱王为了获取林怀安的信任,早就做了准备,自导自演,请了漕帮的人扮作京城的禁军,连夜闯进自家府邸抓人。 “把人都给绑了!” “军爷,我,我是谁你可知道?” 带头的士兵,拿着御赐金牌,一脚将菱王踹倒在地,恶狠狠地说:“见金牌如见陛下!” 身后冲出几人,上来就要绑了菱王和林怀安。 林怀安挥着长枪上前阻拦,高声催促菱王先走! 菱王与众人厮打,腰间中了一刀。 林怀安带着他一路逃到了沧澜山,二人在山洞里小憩。 “林老弟,你这是做了何事?惹得陛下这般生气?”说罢装模作样,捂着伤口重重地咳个不停。 林怀安见他一片赤城,跪下来义正言辞:“先帝并未把皇位传给新帝叶熙成,求菱王救救羌国!” 菱王两眼冒光,激动地说:“你说什么?新帝篡位?不是上个月才发了诏书?” 林怀安取出了先帝的血书,呈给菱王。 林怀安继续说道:“臣在蜀地,尚有大半旧部,新帝弑父篡位,此等不忠不孝之人,若做了皇帝,苦的是我羌国百姓啊!” 菱王心中蠢蠢欲动,默许林怀安召集蜀军旧部集结。 新帝刚刚继位,太后为了巩固皇权,拉拢姚家和薛家,将姚裴之的嫡女赐婚给太子叶肃渊,薛家女儿薛燕,赐给新帝。 姚家掌握着六省督军的兵权,一时间风光无限。 新帝文有宰相薛炳坤,武有将军姚裴之。 太后新帝御驾亲征,追到了蜀地。 当年菱王被贬,太后以膝下子女稀少为由,将菱王长子叶文华留在在京城做人质。 如今众人汇聚蜀地,林怀安在蜀军声望极高,一声令下,竟召集了四万蜀军。 千钧一发之际,太后派人砍了叶文华一只手,送去了菱王府。 王妃痛苦哀求:“新帝已然登基,有传位诏书为证,名正言顺!只凭先帝一封血书和林怀安四万大军,如何扭转乾坤?” 菱王踟蹰不停,心绪不宁,不知如何是好。 “他有姚家十万大军相助,你若当了这出头鸟,只怕今夜菱王府变茂王府,无人生还啊王爷!” 菱王心中愤恨不已,为了菱王府上下,背叛了林怀安! 他穿了一身素衣,私下找到了新帝和太后,跪在地上哭着说道:“我在这蜀地闲散惯了!哪敢有这等野心!林将军带着血书来找我,一番挑唆,说圣上您弑父篡位,求我救国!他救国有功,我哪知道他有这等野心啊!” 太后坐在纱帘后,低声软语:“谅你也不敢,文华这孩子,我甚是喜欢,就继续留在哀家身边吧!” 菱王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林怀安身上,林怀安还傻傻的守在蜀郡。 寒风凛冽,林怀安伫立在蜀郡城门,姚裴之带着十万大军驻守在蜀郡城外一里处,新帝毫不畏惧,只身上前,高声喊道:“今日若你降了,你身后的四万蜀军还能活,否则,尽数以叛国罪名杀之!” 林怀安等了许久,不见菱王出现,看着身后四万将士,心知大势已去,恨自己错信良人。 就在此时,菱王冲到城墙下,高声呐喊:“奸臣林怀安,煽动蜀军,意图谋反!人人得而诛之!” 就在此时,新帝一支飞箭,射向林怀安。 他打开箭尾的信笺,上面赫然写着:“林牧,乃朕与羽非晚之子。” 林怀安万念俱灰!仰天长呼:“天地不仁,诞此荒淫无耻、昏庸残暴之猪狗!羌国百年基业!危矣啊……” 新帝高呼:“护国将军?朕说你是反贼,你便是反贼!在朕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林怀安看着身后的四万无辜将士和城下猪狗不如的昏君,想起自己十三岁参军,数十年来,有家不得回,从盛国手中夺回城池十余座! 而自己的妻子,被叶熙成奸污,自己疼爱数年的儿子,竟非自己所生! 林怀安,吞下信笺,大笑着喊道:“叛贼!林怀安!鼓动数万将士,自愿伏诛!” 他举起长剑,金光一闪,颈血冲天,百丈高的城墙,遮不住他愤恨的热血。 让西北诸国闻风丧胆的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英雄歃血,蜀城悲歌! 忆往昔铮铮铁骨,驰骋沙场不见泪! 一朝蒙冤含恨去,千秋万代骂昏君! 第120章 费心巧施美人计,尔虞我诈博生机。 林怀安死后,身后的四万将士齐齐跪地,振臂齐呼:“杀昏君!救羌国!” 新帝怒气冲天,誓要将四万蜀军坑杀。 姚裴之心疼将士,急忙上前阻拦,“陛下!看看您身后的十万将士!这四万蜀军!杀不得啊!将士们的心若寒了,谁来保我大羌国泰民安啊!” 新帝气不过,吩咐姚裴之,把蜀军尽数打散重新编制,分到羌国各地。 菱王连连磕头,高声喊道:“陛下乃天选之子!乃我羌国大幸啊! 叶熙成神色鄙夷,看了一眼菱王,踩着他的背下马,大摇大摆进了蜀郡都城。 太后和菱王入住菱王府,太后有意杀了菱王以儆效尤。 可菱王此人一向胆小,被困蜀地多年,王府布置简陋,生活上更是节俭。 他服侍周到,亲自侍奉二人用膳,太后喜好饮酒,他亲自作陪,喝到了天亮。 而新帝,菱王也早早便有了安排。 新帝饭后在王府内散步,忽然看到湖心亭内,有一女子正在弹琵琶,上前观望。 此女便是蜀地名妓——西门茵雪。 西门茵雪有一双巧手,闻名蜀郡,引无数豪绅为之癫狂。 一曲《阳春白雪》,清音涌动,旋律轻松明快,好似指尖繁花盛开,将大地复苏,万物生长的初春展现的惟妙惟肖。 新帝走到她身后,拍手称绝。 西门茵雪侧首俯身,抱着琵琶行礼,娇声说:“阁下喜欢就好。” “想不到如此偏僻的蜀地,竟有高人。” “阁下身份尊贵,阅人无数,小女子献丑了。” 西门茵雪声如莺啼,笑似银铃,放下琵琶,走到新帝身侧,巧言细语:“阁下器宇轩昂,颇有男子气概,不禁让人心向往之。” 她兰指灵巧,在他指尖缠绕,低吟道:“瞧阁下精通音律,不知可否一同探讨一番。” 她腰如细柳,盈盈一握,悬空后仰,惊得新帝立刻扶腰,西门茵雪伺机往他怀里一趟,兰指向下,手到擒来,樱唇微张,探出软舌挑衅。 新帝故作矜持,一脸正人君子的虚伪模样,猥琐的手在她腰上揉捻,徐徐向上。 “随我来。” 西门茵雪勾着他的玉带,走进了菱王府的后院。 刚进了房,新帝的矜持瞬间抛去了九霄云外,主动卸了玉带,敞着长袍追着她上了床。 西门茵雪玉手敏捷,坐在新帝腿上,痴缠摆弄,新帝闭目享受,香舌柔转,兰指矫健,服侍的新帝连连称赞。 他猛地起身,野蛮的一把扯着她的抹胸,用力向下一拽,掐着她上身。 新帝半含软舌,气喘如牛闷哼不断。 八岁的雅夫人,躲在床下,偷听二人交媾。 震颤的床板,惊得雅夫人瑟瑟发抖,生怕床板坍塌砸死了自己。 一夜春宵过后,雅夫人悄悄爬出床榻,一路小跑着哭喊,冲进了膳堂:“爹爹!有人在做坏事!” “何事慌慌张张!细细道来!”菱王一声呵斥! “昨夜来的那个叔叔,他,他和茵雪姐姐在做坏事!” 太后神色凝重,“茵雪是谁?” 菱王当即跪下,轻轻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面露难色,低声应答:“哎!真是造孽啊!这西门茵雪是蜀地的名妓,弹得一手好琵琶,冠绝西南!我这养女嚷嚷着想学,我便请来私下指点一二!难道陛下与她?这要传出去!天子威严何在啊……” 太后气的掀翻了膳食,起身怒吼:“别把哀家当傻子!我儿刚刚登基!你想毁他名节!” 想到儿子因此等龌龊事被拿了短处,太后心里愤恨不已。 菱王跪在地上,低声祈求:“只要您放过我菱王府,今日之事,我保证,无人泄露。” 太后踹了菱王一脚,直冲进后院。 新帝还沉浸在西门茵雪的温柔乡里钩缠,太后推门而出,破口大骂:“我为你苦心谋划!你这个不争气的混账!” 西门茵雪立刻跪在床榻上,花容失色,:“奴家卖艺不卖身,王爷请我来教授琵琶,想不到竟……”说罢掩面而泣。 “拖出去!”菱王厉声呵斥,卑躬屈膝地说道:“此女风流成性,陛下一时失控,实在情理之中。” 新帝赶紧说道:“是是是,都是她主动撩拨的朕!” “立即启程回京!”太后无奈拂袖离去。 菱王走到新帝身旁,附耳谄媚:“陛下对臣的安排可还满意?” 新帝会心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还是叔叔懂朕。” “蜀地人杰地灵,美女众多,陛下安心回去,老夫帮您筹划便是。” 新帝与太后启程回京,菱王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年,父亲有林将军扶持,尚未能成事!如今,父亲何来胜算?”叶舒苦心劝解父亲。 “我已经拉拢了姚家!” “姚家?” “姚经国驻守西北,无力支援不说,姚裴之手上的兵权早就被新帝卸去大半!您何来胜算?父亲!收手吧!二皇子仁德,他做了皇帝,定不会像他父亲那样!” “废物!我怎么生出你这等无能之辈!我的文华!当年就是我懦弱无能,才害的文华惨死!我不争,你能活几天?叶庚华登基你还想活?” “王爷,有贵客上门!” 菱王双目闪烁,激动地出门迎接。 叶舒隔着门缝,看到一个异族装扮的男子,身材魁梧,背了两把长刀,进了王府。 “几年未见,硕古大将军,英姿不减呐!” 硕古正襟危坐,冷冷地说道:寒暄的话不必说了,东西拿来!” 菱王亲自斟满了酒,言辞闪烁:“东西嘛,现在自然不能给,万一阿冉王子到时候反悔, 将死无葬身之地!” 硕古是盛国四大将军之一,为人耿直,是林怀安的手下败将,他仰慕林怀安多年,因此对菱王十分不屑。 “如今阿冉王子已是盛国国君,你!得称他国主!盛国人重信守诺,答应的事绝不反悔!王爷不必多虑!” “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待我见到阿冉王子的诚意,自当双手奉上!” “走了!”硕古不愿碰菱王府一餐一饭,起身离去。 叶舒走上前,低声质问:“你疯了?为了皇位你勾结盛国?你可知盛国占我羌国边境数百年,百姓苦不堪言?” “你等着看吧,为父会让你看到一个太平盛世!我将成为羌国功垂千秋的国君!哈哈哈……” 第121章 天地不仁妒英才!神志消沉人离魂。 薛占奎带人林家旧宅夷为平地,万安寺也被团团围住,日夜监视。 林牧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苏槿无奈之下,带着林牧东躲西藏。 二人被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境地,突然,一个人出现,化解了二人的难处。 此人正是朱锦良,新帝病危,京中大乱,朱锦良赴京关闭门店,遇上了二人。 他带着苏槿和林牧,去了自己在京郊买的一座农庄躲避。 “朱伯伯,幸好遇见你,多谢相救!” “二小姐,善有善报,那日你救我性命,如今老天给我机会报答,这是你自己修来的恩啊!这位是?” “朱伯伯好,我叫林牧,是……”林牧话说了一半,竟忽然停下。 苏槿笑着说道:“他是我的夫君!大将军林怀安的儿子!” 林牧愁容满面,端着酒一饮而尽。 “失敬失敬,林将军可是咱们百姓心中的活神仙啊!朱某此生有幸见到林将军的公子!可以吹牛好一阵子啦!” 林牧双手握拳,眼眶微红,忍着愁绪端起酒杯,以礼作答:“父亲他,”只是眉头一蹙,就痛苦不已,林牧咬了咬牙,继续说道:“都过去了,朱伯伯救命之恩,林牧记在心上了!”说罢又一杯酒下肚。 苏槿在一旁,看着他与朱锦良借故买醉,心疼不已。 傍晚时分,朱锦良早已呼呼大睡,林牧独自伫立院中,看着明月当空,想起林怀安的教诲:“子岚!男子汉当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泪!不叫苦不叫累!此乃真英雄!” 苏槿走到他身后,为他披上斗篷,挽着他的手臂,低声说:“累了便说出来,我与你分担。” 林牧哽咽着说:“小时候,他数落我最多的话便是,不许哭!男儿流血不流泪……”他话未说完,搂着苏槿,将头埋进她肩上低声啜泣道:“你说,他死之前,知不知道?” 苏槿抱着林牧,低声安抚:“若上苍怜悯,定不会让他知晓。” 苏槿十四岁认识林牧,上次哭,是自己被穿了琵琶骨,这一次,她看到一向坚强隐忍的林牧,像失了志的英雄,整个人都碎了。 “我恨自己流着他的血!这些天,我每日都想杀了我自己!”他低声嘶吼,言语间尽是绝望。 苏槿尚能猜出的答案,林牧怎会不知? 命运的捉弄,彻底摧毁了林牧的意志,他蛰伏数十年,运筹帷幄,一心想为林怀安洗刷冤屈,为林家讨回公道! 如今他最厌恶的人确是自己的生父,林牧的信念塌陷,他恨自己,恨这个世道,恨命运不公,天地不仁! 他回想起小时候,母亲常常一边抚扇,一边落泪。 年幼的林牧问羽非晚:“母亲,你怎么哭了?可是想父亲了?” 羽非晚便搂着林牧失声痛哭。 他以为那是母亲思念父亲情难自制,因此以泪洗面。 苏槿双手搂紧他的腰,声泪俱下:“不要恨自己,你善良勇敢,坚强不屈!你永远都是大将林怀安的儿子!是那个人不配!他不止不配做你的父亲,他甚至不配做个人!不要用他的错惩罚自己,好吗?” 林牧抱着苏槿,二人在月光下相互依偎,苏槿总能用只言片语让林牧焦虑的内心得到安抚。 她温柔地为他擦去眼泪,娇声说道:“你是我的夫君,以后还会是我们孩子的父亲,但你,永远是你自己,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林牧抚平情绪低声说:“你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么?” “小师父提过一次,说母亲常年以身试毒,身子被拖坏了,才会……” 当年羽非晚带着林牧去了迕远巷,整整六年,几年里,新帝频繁骚扰,给她寄信数百封,羽非晚从不回应。 那年,迕远巷爆发了大疫,死了许多人,新帝得了消息,秘密安排大相国寺的主持亲自赠药解救迕远巷,与他而言,救了迕远巷,便是救了羽非晚和林牧。 林怀安死后,她早就心存死志,可林牧中了噬骨之毒,羽非晚为了林牧,忍辱苟活。 直到有一日,太监岑武乔装打扮,来了迕远巷。 羽非晚吩咐林牧与卿尘上山采药,独自与不留名交谈。 “夫人,我代故人向您问好!” 羽非晚目光冷冽,一言不发。 “夫人把刺芒交给林怀安,可是想保他性命?” 羽非晚厉声说道:“人都死了,求证这些有何意义?” “夫人,迕远巷那日我就在场,陛下给了林怀安一封密信。他看完就吞信割刎了!” 羽非晚听完浑身颤抖,痛不欲生,哭着说道:“他一心为国,天道不公!你们为何要这样对他!!!” “夫人节哀,我听说,刺芒可让人起死回生!林怀安死后,刺芒就不见了,夫人可知道刺芒在何处?” 羽非晚把刺芒交给林怀安,教过他,刺芒可救濒死之人,唯脏器损缺不可救,刎颈割喉不可救! 她得知新帝杀人诛心,想到林怀安万念俱灰一心求死,心痛不已。 加上新帝频频骚扰,羽非晚不忍林牧受辱,她点了罱西族秘药罱梨香,与岑武同归于尽。 林牧回到仁须坞,见羽非晚奄奄一息,跪在地上哭着哀求:“母亲,求你不要死。” 羽非晚笑着和林牧说:“不要哭,母亲解脱了,要替母亲开心!答应我,不要报仇!你与卿尘照顾好彼此,在这安度余生,母亲便知足了!” 林牧看着一旁的岑威,他腰上的金牌甚是扎眼,林牧从此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复仇计划。 苏槿抱着林牧,听着他的心跳,便觉得安心,她柔声低语:“我只知我的夫君是林牧,是天下最好的男子!旁的我才不在乎!” 林牧被她逗笑,欣慰地说道:“我何还要做爹爹呢!” 说罢抱起苏槿,在月光下转了好几圈。 苏槿笑靥如花,手指在他眉心轻轻搓了一下,命令道:“今后再不许皱眉了!这些天我日日看你眉头紧蹙,心里跟着难受!” 愁眉舒展,看着月光下苏槿发亮的眸子,轻吻她的额头,柔声说道:“有你,真好。” 第122章 远山巍峨狼烟起,烽火燃烧祭英雄! 林牧与苏槿从朱锦良口中得知,商人都在撤店,百姓们囤货屯粮,整个羌国粮价高涨。 蜀军大肆向京城进发,已临近兖州。 “以菱王的势力,这就是一场必败之仗,他为何还要送死呢?”林牧心中疑惑不解。 “朱伯伯,可还有其他消息?” “没有了,目前比较反常的就这些了。” 突然,章伯带着两名暗卫赶到,焦急地说:“最新消息,盛王驾崩,盛国皇子图奇阿冉继位!” “图奇阿冉?” 林牧抓着苏槿的手,低声说道:“图奇阿冉,生性好战,早就不满盛王签署《盛羌合议》,只怕西北要打仗了。” “骁骑营来信,摩罗国已经两个多月未曾进犯我羌国边境。” 林牧眉头紧皱,“糟了!盛国很可能已经和摩罗国勾结,借道入我羌国边境了!” “颜非姐姐还在怀林镇,还有小师父!” “真要打仗,凌一肯定会送她回迕远巷,迕远巷地处荒漠,又有流沙阵做掩护,即便打起仗了,没有军队会跑到沙漠里自寻死路。” “少主,此番进宫,林家之事,可有进展?” 林牧低头不语,苏槿示意章伯莫要追问。 就在此时,叶子君飞身落在了农舍的屋顶上,高声说道:“总算寻到你了!接着!”说罢将新帝的罪己诏扔到了林牧手中。 “多谢巷主!” “不用谢我,狗皇帝自作自受,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林牧激动地眼含热泪,紧紧地握着苏槿的手。 章伯看着罪己诏,跪在地上仰天长呼:“将军!您总算,可以瞑目了!” 突然,附近传来一声巨响,桌上的茶盏哐当作响。 林牧立刻抱起苏槿,附近的村民高声奔走呐喊:“快跑啊!打仗了!” “打仗?”几人异口同声。 林牧和苏槿朝爆炸声的方向跑去,见一群穿着羌国军服的将士,炸断了连江渡口的索桥。 林牧拉着苏槿躲在草丛中,定睛一看,轻呼道:“这是盛国人!” “盛国人?他们是如何跨过西北防线的?” “菱王!”二人心照不宣,悄悄摸到了一群人身后。 “槿儿,你去找姚将军报信,这里交给我。” “好,你小心!”苏槿飞速进城通风报信。 林牧唤了暗卫营和神机营,一同冲进了连江渡口的密林中。 西北大营 “姚将军!出大事了!” 凌一飞奔冲进军帐,高声呐喊。 “不急,慢慢说!” 我潜入了摩罗国,图奇阿冉已带着大军过了南疆盆地!进了羌国!” 姚经国惊坐而起,“让骁骑营速去探!” “即便到了羌国边境,每个关口都有守军,怎可能悄无声息地就入了羌国?” “地图!” 凌一仔细研究,姚经国眉头紧锁,“希望他们,不是从荒山而入,翻越赤地峡谷!” “赤地峡谷?” “凌一,你跑得快,速带一群精锐,去赤地峡谷查探,赤地峡谷传出去便是雍州边界,雍州绝对不能丢! “是!”凌一带了十二人,飞速向赤地峡谷前进,他一人冲在最前面,生怕误了军情。 姚经国看着地图,心中担忧万分,赤地峡谷一带,防守薄弱,属军中一级机密,王参领跟他多年,都不知道。 两日后,凌一传来消息,盛国大军已过赤地峡谷,守将两千余人已被杀,尸横遍野。 “王参领,你守在这儿,我带军去雍州支援!速速点燃烽火台!发急报回京!” 凌一等不及支援,策马狂奔,直奔雍州! 战马体力不支,累倒在地,凌一耗费内力,移魂幻影飞奔而走。 他三天未合眼,终于赶在图奇阿冉到达雍州城前,抵达。 他立即发射信号,守城的将士看到红色信号,惊呼:“一级警报!速速禀告将军!” 凌一等不及开城门,飞箭向着城墙连射数发,脚踩软箭借力腾起,直奔城楼! “盛国大军已过赤地峡谷!” 雍州守将白向阳立刻赶到城楼上,众人眺望远处,荒山、玉峰山、白果山连绵不断的烽火台,狼烟四起,火光冲天! 白向阳咬了咬后槽牙,眉头紧皱,狠狠地说道:“这场面,老夫,已经二十年未见了!” “白将军,城中守军多少?” “算上府兵,勉强凑足一万!” “图奇阿冉,至少带了十万军队!” 白向阳低着头沉默片刻,义正言辞:“通知全城百姓,速速撤退至甘州!” “姚将军的三万大军,已在路上!”凌一拍着白向阳的肩膀安慰道。 二人心里都明白,今夜,生死之战。 “白将军,不要气馁,阿冉人多势大,盛军极擅鱼鳞阵,鱼鳞阵主要兵力集中在中央,弱点在尾部,只要我们能拖住正面战场,姚大哥带兵从后方长驱直入,咱们尚有胜算!” “可敌军若真有十万大军,敌我力量悬殊,只怕拖不住太久!” “雍城地势高,易守难攻,盛军骑兵强盛,步兵孱弱,雍城有黑河相助,咱们可效仿秦军掘鸿沟,破大梁!将黑河之水引入赤地峡谷!” 白向阳两眼放光,激动地说:“好小子,你尊姓大名?” “在下凌一,是姚将军麾下的骁骑尉!” “今夜!咱就大干一场!王为!带两百精锐随凌小弟去黑河,我守城!” “是!” 凌一跟着白向阳的副将直奔黑河,林怀安曾在黑河修了一处堤坝,如今正是涨水时节,大坝早已蓄满了水! “真是天助雍城!林将军真乃神人!如今咱们只需把沟渠改道即可!” 姚经国带着三万大军直奔雍城,他与凌一不谋而合,都猜到了盛军善用鱼鳞阵! 戌时一刻 图奇阿冉的大军兵临城下,狼烟四起,战鼓雷鸣! “白将军!多年未见!苍老了许多!” 白向阳怒声大吼:“怎么?当年你爹被打的仓皇而逃,你还要卷土重来?” 图奇阿冉做了万全的准备,攻城必备的云梯、望楼、数百辆火车齐齐排列。 盛军大将军阿土果,挥动战旗,顷刻间火箭齐发,向着雍州城射去! 巨石冲天而落,将雍州城墙砸出一个个大洞。 城墙上的士兵瞬间倒地,后补将士轮番上阵,以血肉之躯抵挡巨石火箭。 白向阳高声怒喊:“将士们!身后是你们的父母妻儿!雍城决不能丢!” 说罢一手执盾牌,一手砍向勾上城墙的云梯。 第123章 两军对峙争社稷,威声赫赫震京城。 临近午夜,雍州城内无人安眠。 百姓连夜出逃,城门血染战甲,尸积成山。 战士们的嘶喊响彻天际,刀剑相击,战马哀鸣,白向阳筋疲力尽,带着八千将士,鏖战了两个时辰! 凌一挖通沟渠,立刻赶往城门支援。 盛军精锐强盛,好似饿狼冲进了羊群,杀红了眼,凌一看着脚下将士们的尸体,眼中噙泪,他催动玄清功法,跳上城墙,挥剑杀敌,此刻,他方才体会王参领说的,一刀杀一人,百步不能停! 血腥弥漫,刚杀完一波,斩不尽的敌军顺着云梯爬上城墙。 盛军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余地,开始第二轮攻城,这次改为投放火球,城下千余人推着一辆辆火车直冲城门。 凌一借着金刚不坏之体,冲下城池,以一抵百,拖延时间。 他双眼血红,浑身是血,斩杀数百人。 千钧一发之际,黑河之水如蛟龙出海,向着阿冉大军侵袭! 就在此时,姚经国的援军赶到战场,带着将士冲锋陷阵,从后方杀入,皎洁的月光下,刀光剑影,战火纷飞! 图奇阿冉见援军赶到,下令撤退至黑河。 凌一扶起白向阳,为他砍去长箭,笑着说道:“咱们打赢了!” 白向阳老泪纵横,激动地说道:“闲了十几年,今日杀的痛快!” 西北大军清理战场,突然上前汇报:“将军,方才我计算了一下,阿冉所带的将士,不足十万!而且死去的多是身材矮小的次等兵!” “雍城是羌国要塞,他却拿次等兵送死,莫非他本意并不在此?” 凌一打断道:“他是如何知道赤地峡谷的?” “恐我羌国身居高位者,出了通敌叛国之人!”姚经国低声作答。 “若阿冉手里有我羌国的城防图,雍城只是幌子,他的大军……直冲京师?” “混账!咱们在边关殊死一搏,这高居庙堂养尊处优的人,竟做出此等灭国行径!” “将军!如今可如何是好啊!若咱们回京支援,西北腹地恐被人偷袭啊!” “凌一,敢不敢干票大的?”姚经国一脸严肃地打趣! 凌一单膝跪地,“单凭将军吩咐!凌一万死不辞!” “车骑将军凌一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骑兵营八千、步兵营一万、弓弩手三千,骁骑营全部人马,连夜赴京师支援!” “末将领命!” 凌一心中振奋不已,雍城一战,让他明白何为家国大义! “好好干!图奇阿冉胆敢偷我京师,那我便去探一探他盛国大殿!” “将军英明!” 二人兵分两路,踏上了各自的征程! 京城 姚府 苏槿一路飞奔至京城,城中百姓紧闭门户,一时间,朱雀大街杳无人迹。 她顾不上张望,直奔姚府。 姚裴之老当益壮,换了铠甲,拿着长枪正要出门! “将军!盛军在连江渡口开战了!” 姚裴之对菱王愤恨不已,咒骂道:“这个疯子!” “姑娘!这是刚送到的军报,你带着我的令牌入宫!去见二皇子!” “好!” 苏槿拿上令牌入了宫,二皇子正在永和殿与薛燕用膳! “民女受姚将军所托,送加急军报!” 叶庚华立刻上前扶起苏槿,打开军报一看,心急如焚:“速速传召薛将军!” “发生何事?”薛燕在一旁问道。 “盛军声东击西,大军已直奔京师!” 薛燕神情淡定,正襟危坐:“庚华!这是天赐你的良机!救国之功!谁敢质疑?” 国难当头,薛燕竟还想着权利斗争! 苏槿一脸不屑,低声说道:“我的任务已完成,告辞!” “慢着!你是林牧的相好?” 苏槿猛地回头,狠厉的瞪了她一眼说道:“娘娘有何吩咐?” “寻了你们这么久,主动送上门来!来人!把这此刻绑了!” 叶庚华有意阻拦,却忌惮薛燕威严。 苏槿飞出神捕索,勒住叶庚华的咽喉,一脸怒气:“我这人,最经不得人挑衅!再敢多说一句!我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薛燕惊呼:“你,你敢挟持皇子?” “谁让你这儿子的命值钱呢?都给我让开!” 薛燕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由着苏槿带着叶庚华走出大殿! 叶庚华低声说道:“姑娘,你,你不会真的杀我吧?” “狗皇帝在哪?带我去!” 叶庚华带着苏槿去了安庆殿,新帝被阴血蛭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阴血蛭吸他的血,刺芒在他体内护着他生津造血,反复循环,痛不欲生! 苏槿将叶庚华松开,厉声说道:“还不快去救你的羌国!” 叶庚华心系子民,踉跄着跑出安庆殿。 苏槿想起林牧痛苦破碎的模样,走到新帝面前,一脚踹在他身上,怒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 新帝连连求饶:“女侠,救救我!” “你害的我夫君家破人亡!身心破碎!害我爹林怀安含恨而死,辱我阿母羽非晚!你这畜生!真是该死!” 新帝看她眼神藏着杀意,吓得连连后退。 苏槿手持皓月剑,在他心口划开十字,催动内力取出刺芒,“这好东西,给你用真是浪费!” 她走到新帝面前蹲下,恶狠狠地说:“都说弑父有违人道!林牧不能做的事!我来做!” 苏槿话音刚落,挥起皓月剑,一剑封喉! 阴血蛭顺着他脖颈的道口爬出,啃啮他的血肉。 苏槿换了太监的衣服,悄悄离开了皇宫! 新帝驾崩 薛炳坤带着众臣联合上书,请求二皇子继位。 叶庚华心系羌国百姓的安危,继承大典尚未完成,便拉着着薛占奎前往连江渡口! 盛国三大将军汇集,六万精兵走水路渡河上岸。 林牧的暗卫营无力招架,只得静候姚家的援军。 谁知却等来了菱王! 菱王带着六省督军,与盛军汇合后,一起直奔京师! 薛占奎将叶庚华护在身后。 叶庚华毫不畏惧,对着千军万马高声怒吼:“犯我羌国者!必诛之!!!” 众将士击鼓摇旗,齐声高喊:“犯我羌国者!必诛之!犯我羌国者!必诛之!犯我羌国者!必诛之!” 声音响彻整个京城…… 第124章 两军开战苦百姓,夫妻协力救难民。 菱王派人把先帝叶禹臣的血书做成了旗帜,在阵前挥舞。 叶庚华站在城墙上高喊:“皇叔!你与盛国勾结,引狼入室!可想过我羌国的无辜百姓?请皇叔看在无辜百姓的份上,收手吧!你忍心看着朱雀大街堆尸成山吗?” 菱王大笑着说道:“看你这穿着,狗皇帝已经死了啊!真是老天开眼!你父亲弑父杀君,篡改诏书篡夺帝位,你!有何资格与我谈判?” 薛占奎目露凶光,咬紧牙关,怒吼一声:“菱王!通敌叛国!取其人头者!赏黄金千两!封万户侯!” “废话真多!”硕古一支穿云箭,射向城门顶,直插朱雀石雕的眼睛里! 城门已封,苏槿被困城内无法逃离,百姓四处逃窜。 数以万计的箭矢从天而降,箭雨密布,苏槿看着老弱妇孺被射倒在地,鲜血横流。 薛占奎捏着叶庚华的肩,低声说:“陛下不必担心,臣早已备足了粮草,枪械,臣誓死守卫羌国!” 硕古身后的盛军精英,一个个人高马大,骁勇善战。 菱王为了这次兵变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飞梯、云梯、壕桥、火车、攻城锤、冲门幢、飞云索、链钩、先登死士等,应有尽有。 一时间,数以千计的飞弩冲出天际,薛占奎一声令下,剑盾兵排列成队,玄铁盾牌层层堆叠。 双方为了这次大战,都做了充足的准备,薛占奎早在新帝刚刚抱恙时,就已经开始筹备守城之战,他几次往返晋阳,就是为了筛选最好的玄铁,打造玄铁盾牌,可当利剑。 姚裴之发现被菱王诓骗,一时间倒戈相向,他带着姚家军加入了薛占奎的阵营,一同守护京城。 薛占奎率先派人加固了城墙和女墙,火油、滚木、标枪尽数排列。 叶庚华一声令下,巨石翻滚,向着城下的人潮涌去。 双方战斗激烈,僵持了一天一夜,未争出胜负。 子时,林牧带着神机营,乘着滑翔伞,飞入了城中。 苏槿带着难民东躲西藏,她用林牧教她的法子,救治重伤的百姓。 林牧在难民中穿梭,目光急切地搜寻苏槿的身影,可她换了太监服,林牧寻了许久,心急如焚。 突然身后的黑幕上惊现一道金光,轰隆一声,林牧感觉脚下一震,菱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 啼哭的婴孩,瘫倒的老人,待产的孕妇,受了重伤的将士,林牧看着满目疮痍的朱雀大街,顾不上寻找苏槿,加入了救援的队伍。 他扶着那位待产的孕妇走到一旁,为她针灸凝神,突然一个老妇人说:“跟我来,宝丰斋有个女大夫!” 她帮忙扶着孕妇,走进了宝丰斋。 刚进门,看到大厅的地上并排躺满了受伤的人,苏槿穿着太监服,灰头土脸,正在给一个小孩包扎伤口、 林牧抱着那名孕妇放在案上,高声呼救:“女大夫在哪里?快!这里有个孕妇要生产了!” 苏槿听出林牧的声音,激动地推开人群,林牧也傻了眼,看着她眼含热泪! “快把她放下,刘妈!”苏槿招呼着稳婆上前帮忙,林牧来不及和她说句话,开始救治新的伤员。 二人忙到了凌晨,总算得了片刻休息。 城外火光冲天,苏槿抓着林牧的手,低声说:“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林牧伸出手,在她鼻尖轻轻一刮,笑着说道:“你想带他们去地下宫殿避难对么?” 苏槿咬着唇,含泪点头。 “林家旧宅被炸了,我带神机营去找入口,你带着他们收拾东西,辰时在林家老宅集合。” “嗯!” 地下宫殿,本是天工手的总部,林家世代守护,本是为了抵挡重大天灾,在关键时候给百姓一个安身之所。 两人兵分两路,终于在辰时汇合,带着京城的难民进入了地下宫殿。 入殿之前,林牧站在门口,高声喊道:“我乃骠骑将军林怀安之子,林家世代为守护羌国安定而努力,专程建造了这座宫殿,紧要关头保百姓安定!” 百姓们听了此话,纷纷感慨:“林将军心系百姓!是咱们冤枉了他啊!” “是啊!林将军一生为国为民!实乃真英雄!是不是! “是!”百姓们齐声呐喊!声音响彻宫殿。 苏槿握着林牧的手,眼中含泪,“父亲这一生,值得!” 百姓纷纷入殿,寻找落脚处。 林牧忽然想起一件事,高声喊道:“云锦阁乃我夫人的寝殿!烦请各位……” 苏槿捂着林牧的嘴,厉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百姓安危要紧!” “放心吧!林夫人大义!我们理应敬重!” 偌大的宫殿,挤满了难民,林牧带着苏槿进了云锦阁。 刚进了屋,林牧紧紧地抱着苏槿,“以后不许乱跑!找不到你,我魂都没了!” 苏槿捧着他的脸打趣:“傻瓜!我已不是那个不会武功哭鼻子的小丫头了!” “对了,有件事,我说了你不许怪我!” “何事?” 苏槿从怀里拿出刺芒,交到林牧手上,低声说道:“我,我杀了他!弑父有违人道,我不想你被……” 林牧热泪盈眶,心潮澎湃,温热的唇压在她的樱唇上,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他对苏槿炽热的爱意。 他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吞噬,苏槿眼角湿润,勾着他的颈,无所顾忌地回应。 “你不怪我?”苏槿依偎在他怀里低声问道。 “爱你还来不及。”说罢又勾着她的小舌沉溺。 云锦阁外人声鼎沸,苏槿捏着他的耳垂叫停。 林牧搂着她说:“大敌当前,我得像父亲一样,保护羌国,夫人就在此,看护好百姓,待战争胜利后,为我林家开枝散叶!” 苏槿搂着他的腰,像多年前喝醉那晚一样,摸着他的脸颊,温柔地说:“夫君,你长胡子了。” 二人不约而同的热泪盈眶。 林牧带着林怀安的印鉴,召集了暗卫营和神机营的所有成员,离开了大殿。 苏槿望着梳妆台上,父亲亲手为自己做的玉簪,颤抖着戴在头上,低声说道:“父亲,姐姐,他很好,你们也喜欢他吧。” 第125章 犯我山河誓不休,将军遗志众志筹! 晋阳 凌一带着三万大军抵达晋阳。 李昌彦得知京城打仗,心系许静娴的安危,闹着要上京救人。 李旭梁见到凌一后,把他拉到一旁询问:“将军可是骁骑营的?” “正是!” “林将军去世前,曾命我潜心炼制玄铁,他曾言,‘盛军战斗力强,除了身材比羌国人更加魁梧,主要还是他们的兵器。’盛国地处沙漠深处,所产的矿石质地精纯,这些年,我带着匠人反复钻研,总算炼出了不输盛国的玄铁!” 李旭梁并未告知凌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林牧安排,林家冤屈尚未昭告天下,林牧仍是叛贼之子的身份,殊不知凌一早就与林牧相识。 “李叔心系家国,凌一敬佩!您那位故人,也是我钦佩之人!” “凌将军少年勃发,颇有林将军的气魄!这些都是参考林家暗卫营给的图纸,定制而成的兵器,请将军一并带上!为我羌国安定出一份力!” 凌一看着琳琅满目的武器:飞弩、弯刀、改良的长枪、剑戟应有尽有! “多谢李叔!” 李昌彦突然冲上前,抓着凌一的手请求:“求求将军,带上我一起!我要去救静娴!” 李旭梁一脚踹到李昌彦的屁股上大骂:“都什么时候了!你去只会添乱!” “哎,李叔,李公子为了心爱之人不惧危险,不是坏事!又是我徒儿的旧识,走吧!” 李昌彦丢下繁重的行李,上马跟着大军前去。 林牧带着父亲的印鉴,带着神机营向着西侧前进。 菱王看城门久攻不下,十分气恼,不禁发起了脾气。 “硕古将军不是说,小小城门,三日可破?如今快一个月了!再拖下去姚经国万一带着西北大军回京支援,老夫的计划全都泡汤了!” 硕古笑着说道:“王爷怕什么?咱们的援军也快到了!” 菱王一听此言,心中忐忑,“你,你是说,图奇阿冉?他也来了?” “正是!想必盛王已经破了雍州城,大军东进了!” 菱王已发觉自己酿成大祸,可如今,骑虎难下,他若降了,整个菱王府上下都得死!他最爱的儿子叶文华,当年被太后剃了手筋脚筋丢弃在荒郊野岭,他连尸体都没找到。 他咬紧牙关说道:“我的儿子暴尸荒野,为野兽充饥,他的儿子却想高座庙堂指点江山?凭什么!” 硕古在一旁安抚道:“盛王重信,定会助王爷一举登上高位,成为羌国名正言顺的王!” 菱王一阵颠笑:“那就借将军吉言!” 西门城楼 大将何宏带着将士们正在激烈硬战,林牧带来了“云罗网”,把敌人投掷的火球尽数拦截! “阁下是?” 林牧给何宏看了一眼印鉴,何宏眼中含泪,低声说道:“英雄,大义!” 何宏永远都记得,自己在蜀地城楼,林怀安为保四万将士,亲口承认自己挑拨军心,刎颈而死的画面! 如今他的儿子,在羌国危难之时,毅然挺身而出,救国救民! 他抽出长刀,高喊着林怀安曾在战场上高呼的口号:“犯我山河!誓死不休!” 身后的战士们受到鼓舞,一个个重复着林怀安拟的号令,林牧仿佛亲临父亲上陈杀敌的战场。这一刻,林牧忽然明白了父亲为何作出那样的抉择。 叛臣贼子又如何? 他留下的是披肝沥胆、舍生取义的神志! 攻城的士兵里,有不少被菱王蛊惑的羌国将士们。 蜀郡督军常锐听到被禁多年的号令,潸然泪下。 身后参加过蜀地之战的将士们竟然停下了战斗,跟着何宏高喊”犯我山河!誓死不休!” “将军!西门攻城的将士被策反了!” 硕古愤然起身,拎着长枪策马冲到了西门。 他振臂一挥,向着高喊口号的将士们刺去,臂力惊人,挑起常锐举向高空! 鲜血顺着他的长枪汩汩流淌。 “扰乱军心者!诛!” 林牧拿起飞弩向着硕古猛射一箭,硕古的帽子当场被击飞数十丈! 他眉头紧皱,恶狠狠地盯着林牧,高声号令:“震天雷!” 林牧听到震天雷,立刻下令:“他们有火炮!快趴下!” 震天雷,原名铁火炮,是天工手门下秘密研制的火器,图纸被盛国奸细窃取,改名震天雷。 盛国依靠震天雷,大肆拓展疆域,连夺羌国十余座城池。 直到林怀安远赴西北,林铠贤带着天宫手,在背后为儿子改良器械,制作神兵利器助他破敌! 火炮连击,西北的城墙被炸破了洞。 天宫手门下工匠飞速抢修,暗卫营在城墙下埋的竹签阵被攻城的士兵触发,连人带桩跌入深坑,竹签刺破胸膛,鲜血横流。 才一炷香功夫,数丈深的土坑里,血水浸了大半,尸体堆叠,发出阵阵恶臭。 图奇阿冉曾下令,在他抵达之前,不可用震天雷。 硕古被林牧巧施计谋,轻易就把震天雷推向战场。 震天雷弹药稀缺,发射过后,需大量时间冷却,否则容易自毁。 已经进入子夜,林牧低声说道:“时辰刚好!” 他挥了挥手,神机营四大门主汇集,带着几个大箱子登上了城墙。 “少主!” “你们替我送点礼物给硕古!” “是!” 几人打开箱子,取出林牧秘密研制的霹雳球,两人一队,铁网一兜,乘着滑翔伞飞向了硕古大营! 夜幕降临,晚星闪烁,两边的将士们都在休整,忽然一声巨响,双方的战士齐刷刷抱起刀剑起身。 硕古大营火光冲天,战马嘶鸣四处乱窜,粮草被炸裂的火花点燃! 硕古冲出营帐,指挥救援,菱王看着慌乱的盛军,心中斗志锐减。 叶舒跪在他面前,哀求道:“父亲!求求你,收手吧!死的可是咱们羌国的无辜百姓啊!” “事已至此,收了便是死!只能拼尽全力一争!你懂不懂啊!” 叶舒瘫坐在地上,他已猜到结局,唯一庆幸的是,卿尘和孩子是安全的。 苏槿带着百姓躲在地下宫殿里,日日提心吊胆,祈祷着林牧,能平安归来。 第126章 水玉摇摇合欢帘,纱幔飘飘宛若仙。 菱王与薛占奎的大军的这场城门争夺战,僵持了二十天,双方陷入胶着。 迕远巷 颜非挺着大肚子来到了迕远巷,叶子君远在京城,成先生亲自接待颜非。 他远远守在巷口,颜非刚下车,成先生立刻上前迎接。 “少夫人,凌少爷已为您安排好了住处,请随我来。” 颜非看了一眼成先生,觉得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颜非看着渺无人烟的街道,好奇问道:“这里,没有人?怎么与凌一同我说的不一样?” “迕远巷昼伏夜出,晚上就热闹了!” 颜非笑着说道:“和我那逍遥谷如出一辙嘛!” “逍遥谷?”成先生脸色突变,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姑娘来自逍遥谷?” 颜非想到自己在江湖的名声并不好,笑着说道:“逍遥谷都是过去了,现在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少夫人慢些,这便是凌少爷的别院。” 她步伐稳健,半点不像个孕妇,大跨步走进凌一的小院。 “你退下吧,我自己转转。” “是。” 颜非推开门,走进客厅,看到墙上挂着清心经,捂着嘴偷笑:“傻小子!” 突然她腹中胎儿踢了她一脚,颜非笑着与他对话:“还没出生,就跟你爹爹一伙了?” 经过多日的颠簸,颜非有些乏了,撑着身子进了卧室。 一进门,就看到桌上零零散散一堆纸。 她走上前,拿起来一看,竟密密麻麻全是自己的名字。 颜非眉心一蹙,眼泪吧嗒吧嗒落下,噎语着自说自话:“臭凌一,又丢下我一个!” 她躺在凌一的床上,抱着他的被子,沉沉睡去。 墨青也带着姚家女眷,抵达了迕远巷。 言姑姑提前收到了信,早早就打扫了天一坞,备好了餐食静候。 墨青搀扶着姚母下车,周宛铖和姚丹姝紧随其后。 几人来到天一坞,姚母看着冷清的院落,除了言姑姑,只有五六个下人在忙碌,心中心疼女儿,有些不高兴。 姚丹姝挽着母亲的胳膊,笑着说道:“母亲,这位是墨青的娘亲,姓言。” 言姑姑笑脸迎人:“夫人好,里面请。” 姚母始终绷着脸环顾四周,悄悄捏着姚丹姝的指尖猛掐了一下。 姚丹姝吐了吐舌头,在她耳边说道:“言姑姑人很好的,一针一线给我做衣服,鞋子。” 周宛铖身子娇弱,舟车劳顿,水土不服,言姑姑便带着她去了仁须坞瞧病。 姚丹姝拉着母亲上了顶楼,姚母推开门,看到墨青精心布置的房间,走到桌前坐下。 “先把门关上!”姚丹姝关了门来到母亲身旁坐下。 “柔嘉,母亲一想到你在这里住了数月,心里难受!” “母亲,你看这里,一桌一凳,都是墨青亲自做的,他在努力为我造一个家。” “柔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一时新鲜尚可,若一辈子,你确定吃得了这份苦吗?” 姚丹姝握着母亲的手,低声说道:“母亲,您先住下,咱们一同生活一段时日,我相信,您会改变心意的。” 门外传来墨青的敲门声。 “柔嘉,我能进来吗?” 柔嘉高高兴兴地去开门,墨青端着煮好的茶放在桌上,茶壶旁边摆着一个琉璃瓶,里面是姚丹姝最喜欢的果茶。 “母亲,喝茶。”姚丹姝端了一杯茶放在姚母手中。 姚夫人尝了一口,连连点头。 “夫人,我,我做主给您安排了后院最安静的雅间。” 姚夫人放下茶盏,表情严肃:“你这孩子,除了眼疾,旁的确实挑不出毛病。” 姚丹姝有些生气,墨青悄悄捏了捏她的指尖,示意她不要顶撞母亲。 “但你二人感情好,我也不愿棒打鸳鸯,但是!即便是这,这荒凉之地,婚嫁该有的礼数半点也不能少!” “是!” 姚丹姝含泪目送母亲回房,转头扑跳进墨青怀里,激动地说道:“咱们,可以成亲了!” 墨青连连点头,端着果茶递给姚丹姝,低声说道:“尝尝,可是原来的味道?我加了桑葚,补肾气。” 姚丹姝听到肾气二字,一脸坏笑,饮了口果茶,香唇微张,向墨青口中送去,娇声低语:“一起补!” “柔嘉!这,这是白天!” 姚丹姝的指尖在他唇上打转,阴阳怪气道:“也不知是谁说的,于他而言,皆是黑夜?” 她半含香舌,勾的墨青浑身燥热,越搂越紧。 姚丹姝盘着他的腰,急慌慌解了他的盘扣,:“墨青,我,我想要……” 墨青从不拒绝她的索求,抱起她向床边走去。 还未走到床榻,姚丹姝已扒了墨青的上衣,钩舌咬唇。 墨青闷声哼唧了一下,嗓音低沉,宠溺中带着挑弄:“这么急?嗯?” “都怪你!那夜在王府,人家,撩拨你半天,死活不进我房中!” 墨青一脸坏笑道:“如今你的地盘,定服侍的郡主满意!” “又犯规!不许叫我郡主!” “柔嘉……”墨青低吟一声,掐着她的腰抱起。 姚丹姝赤着上身,钗裙垂在臀上,玉珠直挺,在他怀中磨磨蹭蹭。 桌上的果茶散发着迷人的芳香,床上的珠帘东摇西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二人股臀摇摆,钗裙起落,胫衣皱褶。 春风拂过窗前的庭竹,摇曳生姿。 时至五月,春末夏初,燥热初显,姚丹姝两鬓挂着汗,似璀璨的水玉,耀眼迷人。 摇摇合欢帘,纱幔飘若仙。 玉珠直挺立,朱唇不得闲。 仁须坞 言姑姑陪着周宛铖瞧病,桐老大诊完脉,连连皱眉。 “夫人,你这忧思症,可得好好调理啊!” “忧思症?” “正是,想必心中郁结已久,若不好生调理,恐伤及根本。” 言姑姑把桐老大拉到一旁,低声问道:“这,忧思症,可好治?” “这个病,说白了,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周宛铖自从与姚经国大婚后,已经一年半未见到夫君。 如今京中生变,周宛铖看到姚丹姝与墨青有情人终成眷属,心中对姚经国思念不已。 “姑姑,咱们回去吧!” 周宛铖眉心紧蹙,拉着言姑姑回了天一坞。 第127章 情势危急神功显,恃强倚宠抚君心。 周宛铖跟着言姑姑回了天一坞,坐在自己房中掩面而泣。 她心中苦涩无处可诉,作为姚家的长媳,她不能像姚丹姝那样为爱疯狂,她要替姚经国守住姚家,要顾全大局,纵使万箭穿心,也要彬彬有礼,笑脸迎人。 可她大婚之后才三天,就与姚经国相隔千里,一年多未见。 如今姚家生了变故,她的内心满是无助与哀伤。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把她从悲伤中唤醒,立刻擦了眼泪起身开门。 “嫂嫂,你哭了?” 姚丹姝立刻拉着她坐下,娇声问道:“你,你是想哥哥了吗?” 周宛铖抱着姚丹姝悄声啜泣:“我,我怕他出事。” “嫂嫂别伤心,我与哥哥有保持联络的信鸽,这里距离大营不远,今日发出去,明日哥哥便能收到!” 周宛铖擦了擦泪水,柔声细语:“真的吗?那我现在写。” 不知不觉,酉时已过。 迕远巷的灯笼亮了,街上人群涌动,很是热闹。 颜非被吵醒,肚子饿的咕咕叫。 走出房门,看到桌上摆好了餐食,她笑着说道:“你们谁能带我去觉味坞?我想吃凌一提过的那个麻椒鸡!” “夫人,您若喜欢,我去把厨子叫来!少爷来信,说要好生侍奉,不让您乱跑。” 颜非轻皱眉头,低声说道:“就算凌一今天来了,也得听我的!我自己去!” 说罢起身出了门,几个丫鬟被她点了穴,不得动弹。 她走在迕远巷的长街,觉得热闹极了,打听了一番才找到觉味坞。 姚丹姝带着母亲和周宛铖在觉味坞包了雅间用膳,几人坐在楼上,颜非刚进门,就被姚丹姝看见。 想到那日颜非打了她两巴掌,心中郁闷,握着墨青送她的玉鞭,对着楼下大喊:“女魔头!咱俩还真是有缘!” 颜非抬头一看,笑着说道:“我肚子饿,没工夫与你搭讪!” “那可由不得你!” 周宛铖拉着姚丹姝,示意她不要惹事,可她哪里忍的下这口气,拎着玉鞭翻下楼去。 “上次,你打了我,我这人最是讲理,你身子不便,与我道歉便好!” 颜非翻了白眼,自顾自坐下,对着小二说道:“给我来份麻椒鸡!” 姚丹姝见她不理会自己,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你,你懂不懂礼貌?” 她气的小脸通红,看着颜非挺着大肚,不忍下手,又碍于面子,咽不下被打的气。 颜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娇声说道:“那日是你欺负我妹子在先,打你两巴掌已经扯平了,我为何要道歉?” “你,你……” 小二端上了麻椒鸡,姚丹姝气的掀翻了桌子,怒吼道:“我偏不给你吃!” 突然,成先生赶来了觉味坞,一招移魂幻影闪到了姚丹姝面前。 周宛铖吓得花容失色,立刻跑回天一坞找墨青帮忙。 “你可知她是谁?” 姚丹姝小脸憋得通红,颜非起身制止了成先生:“别这样,小丫头只是心高气傲,好面子而已!” 成先生抓着姚丹姝的手一通责骂:“这位可是我们迕远巷的少夫人,除了巷主,谁都不能动她!” 姚丹姝委屈落泪,噎语道:“明明是她打了我还不道歉,你们就仗着功夫好欺负我!” 墨青人还没进觉味坞,就听见姚丹姝的哭声和成先生的数落。 成先生功法高深,墨青心知肚明,无奈之下,使出了失传已久的凌虚功法,闪至成先生面前。 颜非看他身法精妙,如同穿梭在云端只见幻影不见真人。 成先生也为之震撼,姚丹姝目瞪口呆,几人不约而同惊呼“你会武功?” 墨青夺了姚丹姝的手,低声说道:“得罪了,成先生,她是我的人,谁也动不得!” 姚丹姝搂着墨青的腰,委屈地说道:“我只是好面子,想要个说法罢了,又没真想欺负她。” 颜非双手环抱,笑着说道:“你是郡主,众星捧月,受不得气也能理解,可姐姐我也受不得委屈呢,这样吧,这里横竖是我夫君的地盘,我做东,请你和这个小公子吃顿饭,咱们化解干戈可好啊?” 墨青把姚丹姝护在身后,冷冷地说:“不必了,叨扰了!”说罢拉起姚丹姝就要走。 成先生抓着墨青的手腕,用了三分力。 墨青体内一股轻柔的气力汇聚手腕处,将成先生弹开了半丈。 “般若禅功?” 墨青毫不理会,拉着姚丹姝离开。 周宛铖也拉着姚母回了天一坞。 墨青带着她去了后山,低声问道:“柔嘉,方才为何与她争执?” 姚丹姝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墨青这才明白是姚丹姝理亏,又放不下郡主的面子。 他抓着姚丹姝手低声安抚:“从前的郡主娇蛮,可如今的柔嘉识礼,我陪你一起去道歉。” 姚丹姝以为墨青会对她一通数落,谁知他非但不责备自己,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自己心中的怨气。 “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去。” “好!” 姚丹姝搂着他的脖颈,咬了他的肩一下,气呼呼地说:“功夫这么好,居然骗我!” “这件事我以后再告诉你,今日我真是急了,怕你被成先生伤了。” 二人来到凌一的别院,颜非坐在院子里赏月,看见二人,笑着说道:“怎么?带你男人来出气?” 墨青上前,双手作揖,正要道歉,姚丹姝冲上前把墨青的腰杆掰直,高声说道:“对不起!从前我娇蛮任性,因为林牧哥哥刁难苏槿,是我不对,可我与她已经和解了。你那时候打我,我放不下面子,想讨个说法,也,也很正常吧,从小到大,除了你,还没人打过我呢!” 她笑脸绯红,一股脑说了一大堆的话。 颜非捂着嘴偷笑,起身走到她身旁,柔声低语:“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可爱啊?” 姚丹姝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说:“我可爱,我自己知道,不用旁人说!” 墨青不禁偷笑,捏着她的小手指把玩。 “你身边这个小公子,我瞧着比林牧可顺眼多了,又会疼人,你寻了一个好郎君!” 姚丹姝挤眉弄眼看着颜非,颜非恍然大悟,话锋一转:“也不知苏妹妹怎么样了?” “颜非姐姐,我们就先走了啊!” 姚丹姝拉着墨青就走,走到后巷,被墨青掐着腰举在半空。 “墨青,放我下来!” “郡主原来喜欢的是林牧哥哥?” 姚丹姝看墨青一脸醋意,大叫一声“哎呀,我,我岔气了!” 惊得墨青立刻把她笼进怀里,“痛吗?我带你去找桐老大瞧瞧!” 姚丹姝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我只喜欢墨青,这辈子,下辈子,都只喜欢你!” 墨青咬着唇窃笑,抱着她回了二人的新房。 第128章 瞒天过海大军至,举国欢庆不知情。 菱王为了得到盛国的支持,居然把羌国的军事布防图送给了图奇阿冉。 羌国总兵力约三十万,西北八座城池,主要用来抵御西北诸国,共计兵力十六万,由姚经国统帅。 西北诸国骁勇善战,一直对羌国虎视眈眈,盛国是其中战力最强的国家,曾一度统一了西北六国。 东北三座城池,驻军六万,主要用来抵御雪丽国。 羌国南面和东面临海,兵力最弱,羌南西路和羌南东路,累计兵力一万。 东部的江浙和闽中一带,合计兵力两万。 余下五万,便是薛占奎统领的六省督军,负责京西要塞几座城郭。 林怀安驻守西北之后,不仅夺回了羌国被占领的城池,还帮助几个小国恢复了自由。 盛王忌惮林怀安,不得已签署了《盛羌和议》,图奇阿冉心中憎恨已久。 林怀安死后,他先后派遣多名细作接近菱王,表达助菱王起事的意愿。 新帝暴戾昏庸,杀死了菱王最疼爱的长子叶文华。 彻底助长了菱王的仇恨,他发誓不惜一切代价,誓要将新帝的王朝推翻,自己称王。 图奇阿冉攻打雍州城战败,看似仓皇而逃,实则声东击西。 他与罗兰国达成和解,将盛国的金矿开采权赠给罗兰国一半,为期十年。 而罗兰国则为他提供运输军队用的巨轮,共计一百一十艘,可载大军十五万。 图奇阿冉为了骗过姚经国,特意亲自率兵攻打雍州城,真正要送往盛国的精锐部队,早已乘坐巨轮,悄无声息地从兵力薄弱的羌南之地登陆,入侵羌国。 羌南守将于淮北带着 一万士兵,殊死拼搏,只扛了不足两个时辰,便全军覆灭。 十五万大军,由盛国大将军瓦赫德亲自率领,向着羌国都城进攻。 林牧带着神机营与硕古鏖战数日,菱王看盛军已现颓势,心中悔恨不已。 章伯、朱锦良与林牧苏槿走散,城郊已被盛军占领,林牧传来飞信,要章伯跟随朱锦良回扬州。 二人驾车前往扬州的路上,遇见了瓦赫德的大军,他们一路破关斩将,已抵达了兖州。 盛军训练有素,只掠夺城池,却不曾伤害百姓。 章伯看此情形,怕林牧有危险,又掉头回了京城。 凌一带着大军抵达连江渡口,跟渡口的盛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他带着李旭梁捐赠的玄铁兵器,突破重围,杀进了京城。 刚冲到北城门,硕古见凌一带着精锐,竟主动放弃抵抗,向西退兵二十里。 菱王大怒:“你在做什么?这可是西北军!放他们进去,你这辈子都攻不进去了!” 硕古心中自然明了,他带领的盛军在长达一月的攻城战中,死伤惨重,残余不足一万。 “王爷放宽心,先放进去,才好瓮中捉鳖!” 菱王一头雾水,殊不知,他提供的军防图,已经把羌国推到了生死一线。 凌一看到叶舒在城墙上,大笑着喊道:“林牧哥哥!” 林牧看着城门下,凌一满脸腮胡,金甲紫绶,威风凛凛。 众人看着远远撤退的盛军,高声欢呼! “凌将军来的可真及时!” 李昌彦跟在凌一身后,对着林牧作揖。 林牧想起苏槿为他画的画像,阴阳怪气:“李公子跑来京城做什么?” “他来救心上人!” 林牧一听此言,以为他对苏槿贼心不死,一脸冷漠地说:“心上人?两情相悦才算心上人,李公子当心痴心错付。” 李昌彦笑着说道:“我与苏妹妹早已说清,林公子醋海翻波未免太小气了吧!我此番是为了许州牧的千金,事态紧急,就不与你寒暄了!” 林牧有些尴尬,将头扭向一边。 凌一拍了拍他的肩问道:“我徒弟呢?” “在家呢,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稍等!” 凌一转身对他的副将王健说道:“你带人清扫战场,给亳州守将发飞信,让他拦截硕古,你带八千精锐乘胜追击!双方夹击,誓要将其一网打尽!” “是!将军!” 叶庚华亲自设宴,嘉奖薛占奎、林牧、凌一等人。 林牧把新帝的罪己诏呈上,义正言辞:“草民不求赏赐,只求陛下将此诏公布于众,还我父亲林怀安清白,为林氏满门正名!” 叶庚华接了罪己诏,看了一眼薛占奎,薛占奎轻轻地摇了摇头! “林将军护国有功,流芳百世,但当年他自己亲口承认挑唆菱王造反,又有何冤?如今功过相抵,但是救国有功,朕赐你中郎将,恢复林家往日荣光,但林怀安翻案一事,仍需再议。” 林牧轻蔑一笑,低声说道:“中郎将?草民醉心江湖多年,庙堂荣辱早已不放在心上,我娘子还在家等我吃饭,就不在此扫兴了!” 叶庚华脸色难看,他心中自知,父亲并非明君,但他既是天子,便不能轻易承认新帝篡位之事,因此并未刁难林牧,挥挥手遣他离开。 李昌彦骑着马直奔许家,许静娴一家躲在地下的暗室中,李昌彦高声呼喊,许静娴激动地热泪盈眶,冲出暗室,扑到他怀中,娇滴滴喊着:“昌彦哥哥,我,我还以为咱们差点就阴阳两隔了!” 许州牧看着李昌彦,一脸不悦,捋着胡子说道:“光天化日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李探花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李昌彦立刻松手,弓着腰递上了自己苦苦求来的聘书。 许州牧打开一看,这李家出手阔绰:良田、地契、商铺、黄金琳琅满目皆是上品。 顿时,转了脸色:“静娴,快去梳洗,李公子想必还未用膳,特殊时期,下人都散了,让你娘亲自下厨,设宴,咱们小聚一番。一来庆贺大战告捷,二来庆祝你二人的婚事。” 许静娴娇羞一笑,跑回房中更衣。 几人坐在桌上,许州牧想到能和李家结为姻亲,从此青云直上,开心的合不拢嘴。 “你父亲,我还未见过,待时局安稳,我亲自去趟晋阳,与我这亲家好好喝一杯!” 许静娴和李昌彦在桌下勾指传情,心花怒放! 林牧独自回到地下宫殿,城中的难民已经散去,苏槿独自站在门口静候。 他双目黯然无光,拖着疲惫的身躯步履维艰。 苏槿上前抱着他,柔声细语:“回来就好。” 第129章 三人重聚守京城,寒霜巨龙凌云霄! 林牧笑着打趣:“总算打赢了!打仗可比练功服累多了,我睡会儿。” 苏槿瞧他一脸疲惫,挽着他的手回了云锦阁。 林牧心里悲苦万分,可他不想让苏槿担心,躺在软榻上缩成一团,闭着眼睛装睡。 苏槿静静地坐在一旁为他抚扇,指尖捋去他脸颊的碎发。 林牧皱了皱眉,扭到一旁悄然落泪。 “自己家里,想哭便哭。” 林牧猛地坐起,搂着腰趴在她肩上,泪水浸湿她的衣衫。 苏槿抚摸他长发,“别怕,有我在。” 她打了热水,侍奉林牧沐浴,为他清洗长发,剃须。 她捧着林牧的脸,笑着说道:“这才是我的俏郎君!” 林牧把她揽入怀中,额上的湿发滴着水,流进他的脖颈。 苏槿坐在他腿上,轻轻地帮他擦拭,“饿了吧?我做的有榛子酥,等我去拿。” 林牧双腿一夹,将她整个人囚禁在怀里,一脸坏笑:“先兑现胜利的嘉奖。” 他湿热的掌心在她背脊摩挲,隔着外衫解了她的新衣。 窗前的琉璃灯盏璀璨夺目,透过镂空的缝隙,投映在床前的纱帐,宛若飞舞的荧蝶,觥筹交错。 金钗摇曳敲玉枕,心衣皱褶抚难平。 罗带轻垂香臀尖,磔磔声响云霄间。 皇宫 保和殿 庆功宴 叶庚华举杯高呼:“这一仗赢的漂亮!凌将军少年英才!乃我大羌之幸矣!” 凌一最是讨厌繁文缛节,吹嘘溜马。 他一脸无奈,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突然,大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军令“盛国十五万大军突袭京城!” 传令官连滚带爬冲进了保和殿,凌一速速上前,看到军令,拿起长刀冲向城门! 薛占奎紧随其后,集结五万督军与凌一汇合。 “全军一级戒备!”凌一一声令下,骁骑营齐刷刷列阵,长枪锋利,怒吼震天:“是!” 林牧拉着苏槿一同用膳,突然暗卫递上章伯的手信。 林牧的心咯噔一下,顾不上吃饭,认真地看着苏槿说道:“速速召集全城百姓来此,封殿门!” 苏槿眼中含泪:“发生何事?” 林牧闭口不答,苏槿夺了手信一看,目光如炬:“我陪你去!” “不可,你的责任是守护百姓!” 苏槿知道他是想给自己一条生路,十五万大军压境,羌国生死一线。 “少废话!我是林怀安的儿媳!”说罢,拿起皓月剑,抓着林牧去了城门。 岑溪山 华阳真人掐指一算,眉头紧皱,“尘彦!你的机缘来了!” “请师父明示!” “灭国之战,我岑溪山又岂能袖手旁观!” 尘逸跪在地上,一脸严肃:“我也去!” “好!尘彦,你带着这个,先去一趟蜀地,召集鬼术营!” “是!” 二人兵分两路,支援羌国。 北门城楼上,林牧、苏槿、凌一并排而立,目光如炬,抱着必死的决心与十五万大军殊死一战! 凌一看了一眼苏槿,英姿勃发,气势如虹,大笑道:“乖徒儿!今日让师父见识见识你的列霜诀!” “是!徒儿定不负师父期待!” “还记得咱们三人第一次来京城,和几个山匪打架竟没打过!” 苏槿不禁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如今咱们都是有家的人了。” 凌一眼眶微红,握紧手中的长枪,低声说道:“那日,真该告诉颜非孩子的名字!” 苏槿拍着他的肩厉声呵斥:“不许说晦气的话!颜非姐姐在等你!今日咱们谁都不许死!” 薛占奎带队列阵,凌一统领骁骑营突袭,林牧带领暗卫营和神机营布置陷阱! 苏槿换了铠甲,长发盘起,一身将士装束,她抬头看着天空,心中默念:“父亲,你会为我骄傲吧!” 瓦赫德的大军兵临城下,千军万马,声势浩大。 凌一的副将王健被绑在绞架上,硕古高声呐喊:“两军对战,最苦百姓!若你们投降,我保证,不伤城内百姓!” 王健对着凌一高声呼喊:“将军!记得把他们尽数杀光!” 薛占奎怒吼道:“少废话!有我在!谁都别想踏进京城半步!” “那就别怪我了!”硕古手起刀落,将王健的人头砍下,扔进投掷车,向着城门掷去! 凌一愤恨不已,飞到空中抱起王健的人头,苏槿飞出神捕索,将凌一拉回城墙。 凌一眼中含泪,抽出丝帕,盖在王健的头上。 他取下背上的长弩,对着硕古三箭齐发,飞驰而出的长箭带着恨意直冲敌军! 硕古在马上纵身跃起,敏捷地夺了长剑扔在地上。 瓦赫德一声令下,漫天飞舞的火球奔着城门袭来! 神机营的云罗网只拦截少数,新一轮投掷的火球纷至沓来。 薛占奎下令投放巨石滚木,盛军像发疯了一样,迎着巨石冲刺。 “弓箭手!列阵!放!” 箭雨从天而降,千军万马迎难而上,誓要冲破城墙! 苏槿飞上屋顶,长剑飞舞,运气化力,向着城下砍去。 百丈长的凌霜剑气,好似囚禁已久的长龙出山,向着千军万马奔袭而去! 飞舞的火球被寒霜凝结,剑气所到之处,化万物为冰! 众人瞠目结舌,苏槿大喊:“师父!没给你丢脸吧!” “好样的!今日遇神杀神!犯我羌国者,必诛!” 苏槿的列霜决震撼人心,将士们士气大振,跟着凌一高呼“犯我羌国者,必诛!” 盛军人多势众,北门,西门,东门一起进攻,凌一带了人去西门支援,林牧苏槿去东门! 双方鏖战了三天三夜,羌国损失惨重。 凌一的手臂中了箭,苏槿帮他包扎好,低声说道:“师父,一定要活着!” 凌一看着骁骑营的将士死了大半,目光呆滞,“世人只见拜将封侯,不见马革裹尸。” 迕远巷 颜非突然肚子疼,姚丹姝立刻唤了母亲和嫂嫂帮忙。 她咬着帕子,额上汗珠密布,桐老大的女弟子在一旁为她接生。 姚丹姝忙前忙后,烧水,递帕子,嘴里念着“母子平安。” 颜非想起了凌一,热泪盈眶,她一声不吭,忍着疼为凌一生了一个儿子。 “颜非姐姐,你可想好名字了?” 她抱着孩子含泪低语:“名字必须他爹来取!” 第130章 千钧一发英雄现,陈冤旧恨逝如烟。 叶子君被困城外,看着盛国大军压境,得知凌一在城内迎战,心急如焚。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他曾经和新帝一起去皇陵祭祖,俩人不小心闯进了皇陵的密道,那条密道是羌国先祖,专门为后世子孙建立的一条逃生通道。 叶子君快马加鞭,向着皇陵奔去。 羌国皇陵南靠伏羲山,北临黑河,枝繁叶茂,山清水秀。 叶子君已经记不起先帝的容貌,只记得他满脸胡须,却慈眉善目。 羌国大战在即,守陵的将士全都去了城内支援,叶子君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突然,看到祭祀的大殿门上,钉了两个金钩,侧室的入口被人凿了洞。 他怒不可遏,钻进洞内,向着墓室走去。 隐约听见有人窃窃私语,他躲在一旁观望,见到五个盗墓人,已将叶禹臣的棺椁打开。 叶子君冲到几人面前,三两下就把他们定了身。 一名盗墓的匪徒说道:“这位老大哥,都是自己人,你先给我解开,这珠宝咱们六人平分嘛!” 叶子君一巴掌扇他脸上,怒斥道:“谁跟你自己人!”说罢掐着那人的脖颈将其杀死。 其他几人吓得不敢说话,叶子君抽出软剑,将几人抹了脖子。 他走到叶禹臣的棺椁前,看着他的骸骨,恭敬地鞠了一躬。 正要给先帝盖上棺盖时,叶子君发现了棺椁内侧有一处缝隙,闪闪发光。 于是他用力一扯,表面的木板脱落后,竟掉出了一个手指大小的秘卷。 叶子君打开秘卷,上面赫然写着: 先帝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命,励精求治,爱民如子。 皇侄叶子君闻融敦厚,高风亮节,必能克承大统。 其以明年为春华元年。 大赦天下,与民更始。 叶子君老泪纵横,他万万没想到,叶禹臣竟将皇位传给了自己。 叶子君自幼博学多才,深受叶禹臣喜爱,亲赐小字——春华。 皇后以“叶子君命格与太子相克”为由,不许他在京居住。 叶子君自幼便被送往岑溪山修道,叶禹臣看出新帝并非治世良才,便悄悄写了密诏封存。 却不知此举害的茂王全家惨死,叶子君也因此走上了复仇的不归路。 看着叶禹臣的临终遗诏,他幡然醒悟,他恨得应该是新帝叶熙成,而非羌国的皇帝。 这些年他拉拢贪官污吏,试图腐蚀羌国朝堂,如今羌国濒临灭国,他的内心没有丝毫快活。 叶子君凭着记忆,摸索了一阵,总算找到了入宫的密道。 他步履匆匆,奔着皇城而去。 北城门 羌国寡不敌众,鏖战数日,大败亏输。 双方休战的间隙,凌一瘫坐在地,对着苏槿说:“转告颜非,生儿子叫凌慕非,生女儿叫凌念非。” 他的手信磨出了血泡,长枪上沾满鲜血,凌一已做好了与羌国共存亡的准备。 苏槿帮他包扎了伤口,眼中噙泪,语气坚决:“师父可不曾教过我临阵退缩!” 忽然,“轰隆”一声,盛军又开始新一轮的攻城战。 叶庚华披着战甲,站在城楼上为将士打气:“身后是你们的父母妻儿,是嗷嗷待哺的婴孩和步履蹒跚的老人,城门破,羌国灭!朕与众将士一同守城,与羌国同生死!” 硕古下令列鱼鳞阵,集结将士,发起最后的进攻。 凌一拖着疲惫的身躯,催动玄清功法重下城楼,与敌人展开厮杀。 林牧在他身旁掩护,骁骑营八千精锐所剩无几。 苏槿身法敏捷,穿梭在人群中,神捕索用力一拉,瞬间割下一排人头。 叶庚华眼看着城门即将被破,想到自己刚刚继位,就成了亡国之君,心中悲愤不已。 薛占奎取了薛燕送给自己的玉佩,戴在他的脖颈上,派人把他送回宫中。 叶子君赶到城楼,看到凌一在城下搏斗,浑身是血,心痛不已。 他不假思索跳下城楼,挡在凌一面前,浑厚的内力击退面前数十位敌军。 “好小子,长大了!” 凌一擦了擦脸上的血水,笑着说道:“不枉费爷爷苦心送我去西北历练!” 硕古冲到二人面前,叶子君与硕古激战,凌一浑身是伤,仍然咬着牙战斗! 突然瓦赫德操起飞弩,对着奋力厮杀的凌一,重重射出一箭! 叶子君被硕古缠着无法脱身,苏槿在西侧鏖战,林牧与神机营在投放霹雳球。 千钧一发之际,尘逸从天而降,双指轻轻一夹,一股霸道的劲力弹向瓦赫德,瓦赫德中箭倒地,虽有软甲守护,但尘逸此劲霸道,瓦赫德心脉受损,鲜血迸出! 凌一看见尘逸,大为震惊:“你怎么来了?” 十一岁的尘逸一脸稚气,说着狠话:“谁敢欺负我师弟,杀!” 凌一热泪盈眶,褪去了先前的傲气,对尘逸说道:“多谢师兄救命之恩!” 尘逸拿出一颗药丸递给凌一:“快吃下去,我替你打!刚才打你的可是那个大块头?” 他小手指着远处的瓦赫德,杀意十足。 凌一吃了药丸,笑着说:“正是!师兄可得小心!” “无妨,砍下他的头可好?” 尘逸说罢双手背后,腾空而起,如入无人之境,飞到盛军队列中,一脚把瓦赫德踹下了马。 身后的刀剑相向,尘逸浑身一股纯净的劲力护着本体,将四周的敌军连同兵器击飞十余丈! “可惜我不爱用兵器!借你的刀用用!” 尘逸隔空夺了瓦赫德的宝刀,对着他说道:“你的人头借给我师弟玩玩儿!” 瓦赫德满脸愤怒,正要张口谩骂,人头顷刻落地! “话多!”尘逸嫌弃他的头发太脏,隔着白衣长袖拎着他的人头返回了城楼! 凌一佩服的五体投地,激动地说道:“大师兄!还得是你!” 他举着瓦赫德的人头高喊:“瓦赫德人头在此!羌国大军!威武!” 硕古目瞪口呆,已显颓势的羌国大军,士气高涨,推着火车冲向敌军,殊死一搏! 叶舒和菱王早已被绑了丢进营帐,菱王篡位的计谋彻底败落。 硕古接替瓦赫德,誓要破城门,灭羌国! 第131章 八卦偃月双合阵,鬼术门下出高人。 蜀地 鬼术营 尘彦带着华阳真人给的令牌,来到蜀地鬼术营。 鬼术营乃天工手最神秘的一支,林怀安死后,鬼术营记恨羌国皇帝昏庸,不愿出山,隐匿在蜀地地下城中。 如今的鬼术营门主,是一个妙龄女子,见到尘彦,一脸嫌弃:“徐老头也不派个模样俊俏的人来,你多大了?叫什么?” 尘彦脾气温和,笑着答道:“在下尘彦,正值不惑。” “都四十啦?还没悟道?” “不知门主尊姓大名?”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门主!” 尘彦顾不得与她寒暄,拿出令牌,面色严峻:“羌国大难,求门主出山!” 那女子一脸怒气:“我不去!这死皇帝,害死我林伯伯,灭国才好!我瞧这盛王足智多谋,胆略过人,他治理下,百姓反倒过得自在!” 尘彦见她不好说服,起身,拿着令牌观摩了片刻,一脸无奈:“哎,也是,换个皇帝也没什么不好,可我听说这新任盛王图奇阿冉,曾一剑刺伤了林将军,害得他落下咳疾,多年来备受煎熬!他憎恨林怀安,扬言要掘坟鞭尸!” 那女子长袖飞起,勾了令牌说道:“敢伤林伯伯,杀他全家!” 尘彦捋着胡子继续阴阳怪气:“盛军十五万大军抵达京城,门主再不出发,你林伯伯的尸体不保咯!” 她身姿曼妙,衣着暴露,手腕脚腕尽是铃铛铁环,尘彦背过身去不看她。 她走到尘彦身旁,捏着他的腮帮子,“我知道你在激我,告诉徐老头,这令牌之约我兑现了,今后再想求我,门都没有!” “是是是,门主大义!羌国上下铭感于心!” “不用拍马屁,你们都得谢林伯伯,若不是他给你师父令牌,能请得动我?” 尘彦恍然大悟,不禁感慨:“羌国幸有林将军啊!” “别废话了!都出来!” 她一声号令,数百名鬼术营死士层层列阵,跪地高呼:“门主,有何吩咐!” 尘彦细细瞧去,虽然只有数百人,可每个人身形匀称如出一辙,男女各一,整齐划一。 他盯着这个神秘的鬼术营门主,对她充满好奇。 “我身上机关众多,小心中计哦!”她声音妩媚,摇晃了一下手中的腕铃,尘彦头晕目眩,险些昏倒,情急一下银针扎了自己才得清醒。 “门主机关玄妙,尘彦佩服,只是您这穿着,出去恐让人笑话。” “谁敢笑我?杀了他!” 尘彦对此人一点法子都没有,只好妥协。 “出发了!” 她拉起尘彦,扭开机关遁入一条环形滑道。 众人跟在二人身后,顺着滑道飞速滑翔,每到转折处,如悬崖坠落,垂直迫降。 从蜀地到京城,骑快马也要四十天,鬼术营只用了不足七日便抵达城郊。 刚出了滑道,尘彦狂吐不止,门主笑着打趣:“年纪大了就该看看书写写字,少折腾!” 尘彦忍了许久的怒火,实在无法克制,抄起拂尘,钩缠她的双手,厉声说道:“你这女人,说话实在难听!你家里人没有教你礼数吗?” 鬼术营死士闪到尘彦身后,抓着他举在半空。 “我连名字都没有,哪里来的家人?我就这般无礼,你能奈我何?”说罢挥了挥手,命人放下了尘彦。 尘彦上前一步,拿着拂尘在她头上拂过,耐心说道:“小姑娘,家人难寻,名字好取!” 门主看了他一眼,厉声说道:“麻烦!还救不救国了?” “救救救!可这大军拦截,怎么进去啊!” “小菜一碟!上!” 突然,众人疾步而走,脚踩勾刀,顷刻就翻越了城墙。 尘彦被门主拎着衣领飞檐走壁,上了西城门。 北城门战斗激烈,城墙被炸破了好几个洞,幸得神机营修补迅速,才勉强守住敌人的入侵。 门主背着一个铜制的八卦盘,走到林牧身后,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林子岚!” 苏槿一回头,看她袒胸露背,白皙的大腿露了一半,目瞪口呆。 林牧早已不记得她,呆愣了一瞬。 尘彦急忙上前:“这位便是鬼术营门主,叫,叫门主!” 凌一扔出一件披风,冷冷地说道:“你穿什么我不管,扰了军心这责任谁来担?” 门主笑着说道:“照你们这打法,必输!” 苏槿瞧她自信满满,又无拘无束,对她甚是喜欢,笑着说:“听闻鬼术营深谙奇门遁甲之术,排兵布阵乃是一流!门主有何高见?” 门主仔细打量了苏槿一番,“你说话中听!都让开!” 她卸下卦盘,盘地而坐。 “现在还有多少将士?” “不足三万!” “若有八万,可用八卦阵,如今只有三万,那便这样吧!” 说罢在卦盘上依次排列,绘制了一个圆形阵。 “圆阵多用于敌强我弱的危急时刻,阵欲圆而不方,踞而不锐,能密而不能疏,缓中有急,首重防御。我在圆阵中穿插了偃月阵,偃月阵专克鱼鳞阵,你们把精锐插在偃月阵侧翼,交战时伺机突袭对方的两侧,鱼鳞阵最忌后侧入侵!” 凌一细细观摩,对她刮目相看。 门主抬头看了看天,手执卦盘,片刻后冷面低语:“未来三日无雨无风,鬼术营可助你们三日内环绕盛军挖通地道,灌满蓖麻油,埋进霹雳球,雷火一点,外圈埋下鬼刺阵,再向外十丈,埋地网。” 凌一拍手惊呼:“妙啊!我怎么没想到!” “三日后有雨,你们抓紧吧!” 门主收了卦盘,走到薛占奎面前,“告诉皇帝小儿,鬼术营受林怀安遗命,临危救国!” 叶庚华拍手称赞,含泪说道:“是朕心胸狭隘了,林将军一生为国,乃真英豪!” 苏槿拉着林牧的手,欣慰不已。 叶庚华走到林牧跟前,拍着他的肩说道:“朕已下诏,追封林将军为镇国侯,爵位世袭,赐府邸,良田,别院,同亲王制。” “谢陛下恩典!”林牧苏槿一同跪下谢恩。 叶庚华笑着打趣:“你这夫人厉害的很,你可得小心!” 二人相视一笑,跟着凌一去支援了鬼术营。 叶庚华看着门主,目光闪烁,对她充满好奇。 门主飞出手上的银环,立刻锁了他的手腕,“眼神下流,该打!” 尘彦立刻上前替叶庚华解了银锁,“小丫头第一次出门,不大懂事!陛下莫要见怪!” 叶庚华笑着说:“有才之人有些傲气也无妨!” 第132章 缠绵缱绻不知倦,情到浓处惹君怜。 门主不理会叶庚华,扭头就下了城楼。 众人跟着鬼术营的人一起挖甬道,凌一满头大汗,低声感慨:“算算日子,颜非应该生了。” “小师父,等打完仗,我们一起去看颜非姐姐!” “好!我已吩咐爷爷先回去了!他欣喜的很!” “你跟林牧哥哥也得努力啊!早日生个娃娃一起玩耍!” 林牧苏槿二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烈日炎炎,炙烤下的羌国一片焦灼。 士兵们生了倦怠,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小憩。 “酉时,我就得回城楼指挥作战了,我和薛将军牵制敌人,分散注意力,为你们争取时间!” “成败在此一举了!”林牧低声应道。 叶庚华不愿回宫中等待,坚守在城楼上与将士们一同抗敌。 西北大营 “图奇阿冉从雍州撤退,算算日子,应该刚到摩罗国附近。” “将军,你想偷袭盛京?” “许他偷我大羌王城,咱们也给他来个惊喜!” 王参领摩拳擦掌,激动不已。 “这是我新绘制的兵防图,京城受困,来不及禀报陛下了,这是我拟好的密函,你赶紧联络各据点,重新布控,扰乱图奇阿冉的视线。” “将军,去盛京少说要一个月,当年林将军深入盛京,九死一生啊!” “如今京城战况无法及时获悉,咱们只能赌一赌,拿盛京换王城!” 突然,门外进来一个将士:“将军,您的飞信!” 姚经国以为姚丹姝又来求他劝说父亲,先前寄来的几封已不记得被他丢向何处。 他打开信一看,眼眶泛红,手中的信被他揉成一团。 “将军,家里出事了?” “无妨,不是什么大事!你赶紧去!” 王参领走后,姚经国坐在桌前,提笔给周宛铖回信: 宛铖俪鉴: 成亲一年过半,吾背井离乡,四处征战,未能相知相伴,心愧矣。 盛国来犯,大羌危矣。 狼烟四起,白骨荒野,吾乃西北统帅,当披肝沥胆,护我羌国百姓免受于难。 待来年,柳绿桃红,定陪你赏花踏青,月下对饮。 日日抬头望明月,同心白首寄相思。 他的家书千篇一律,只提相思不报忧思。 此去盛国,九死一生,姚经国害怕再无相见之日,对周宛铖提及想要见面一事,熟视无睹。 他独自站在沙盘前,排兵布阵,拟定路线。 西北的夏,疾风骤雨说来便来。 姚经国站在军帐门口,狂风肆虐,暴雨倾盆,自言自语:“这么大的雨,也不知信能否送达。” 忽然,军营门口,自己送给姚丹姝的飞龙驹一阵嘶鸣。 姚经国冲到门口,雪龙驹累倒在地,周宛铖一身男子装束,浑身湿透。 雨水遮了她的泪,姚经国呆在原地怒吼:“你疯了!你来做什么?” 周宛铖孱弱的肩抽搐不停,颤抖地的唇苍白无力:“为何不回信?” 姚经国一声不吭,一把抱着她进了军帐。 他拿了衣裳给她换上,帮她擦拭头发上的水珠。 姚丹姝同她说,飞信三日可达,可她寄了七八封信,毫无音讯。 盛国大军入侵京城的消息传至迕远巷,周宛铖心急如焚,这才借了飞龙驹直奔大营。 “丹姝的信都是些废话,我前些日子又在雍州,我以为她又写信求我替她那情郎说情,就懒得看!” 周宛铖哭成泪人,摸着姚经国的胡子,低声说:“你真狠心!大婚之后没回过家,每每提及来寻你,你又不许,写的家书永远都是那几句。” 她的话里尽是哀怨,姚经国拍着她的背安抚:“委屈你了。” 周宛铖搂着姚经国的腰,脸颊贴着坚硬的铠甲,颤声说道:“羌国大难,我怕再不来,咱们就阴阳两隔,夫妻缘尽了!” 他的手摩挲她的长发,皱了皱眉,“宛铖,你整日忧心忡忡,时间久了身子会垮的,你放心,我驰骋沙场多年,懂得如何自保。” “你走后,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林夫人当年就随军西北,你带着我吧,纵然你伤了病了累了,我心里有底。” 姚经国与周宛铖的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他对周宛铖的印象,也只停留在温婉居家,大方得体。 如今妻子一腔肺腑,倒让他羞愧难当,自己一心报国,从未想过她的处境。 “你在战场势如破竹,我的心却常年兵荒马乱,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 姚经国把她抱在怀里掂了掂,言语温柔:“怎么这么轻?” 周宛铖娇羞地靠在他怀中,“从前我的几个闺中女友,孩子都两三个了,我日日想你,都生病了。” “生病?什么病?”姚经国一脸担心。 “大夫说我得了忧思症,再不治,你就得当鳏夫了!” 她手指用力戳着姚经国的胸口,忍着笑嗔骂。 姚经国一脸严肃,“怎么治?要吃什么药?” 周宛铖勾着他耳语:“心病还得心药医。”说完双耳发红,低眉颔首。 姚经国抱起她上了软榻。 一年多未见,二人都快忘了新婚夜是何感觉。 姚经国竟有些害羞,笨拙的手,扯了半天,才解开腰带。 周宛铖抚摸他的脸颊,柔声细语:“都快忘了夫君的模样,让我好好看看。” 她主动起身,跨坐在他身上,纤细的手臂温情脉脉地搭在他肩上,俯在他胸口索吻。 寂寞已久的唇,好似烈焰下的热潮席卷而来。 他卸去铠甲,掂起她入怀,他忽然懂了周宛铖所讲的“内心兵荒马乱”是何感觉。 像整个人站在悬崖上,不顾一切地冲向梦寐以求的山涧,那里郁郁葱葱,溪流潺潺,如梦似幻。 姚经国心系突袭盛国之事,内心的渴望摇摇欲坠,沉溺在可怕的未知里。 周宛铖腰窝悬紧,把他的手放在胸前,在他耳畔低吟:“别停。” 阑风伏雨,电闪雷鸣,二人就像这场急雨,狂妄的肆虐着,突然又凶猛。 闷热的气息蔓延在军帐里,压得周宛铖喘息困难。 伴随着天空一阵闷雷,她心潮起伏,无法自持,娇喊了一声“将军!” 姚经国将她勒紧在怀中,生怕这是一场梦,随时幻灭。 二人紧紧依偎,柔情蜜意: 阑风伏雨情难抑,情深意浓应运生。 缠绵缱绻不知倦,情到浓处惹君怜。 第133章 连环陷阱屠盛军,殊死博战护羌国。 迕远巷 京城大战的消息传到了迕远巷,颜非心急如焚,非要上京去找凌一。 姚丹姝在一旁安抚,“难道没人告诉你,女子坐月子是天大的事吗?一个不留神,要落一辈子的病根。” 颜非双眼黯淡无光,嘴角颤抖,眼泪大颗掉落,“我没有家人,除了师父,凌一是世上最疼我的!” “那小子那么疼你,你若跑去找他,他肯定气死了!姐姐放心,凌一武功高强,肯定会活着回来见你!你先把孩子看好,你也走了,他怎么办啊?” 颜非想起凌一送自己离开西北前,面色沉重,交代孩子的名字,姚丹姝的话她半点也听不进。 “凌一是我的命,他若出了事,我不会独活!” 她把孩子交到姚丹姝手上,“好妹妹,求你帮我一次,我必须去找他爹爹!” “你,你别哭了,月子里哭也是不好的。” “你答应了?” “不答应又如何,你,你千万照顾好自己!” “放心,我有玄清功法,金刚不坏之体,什么风邪都惹不到我!” 颜非换了衣服,一身红衣,戴了一顶帷帽,向京城狂奔而去! 姚丹姝抱着娃娃回了天一坞,孩子哭的厉害,她皱褶眉头喊道:“墨青,你快来啊!他又哭了!” 言姑姑闻声赶来,贴心抱着孩子,笑着说道:“如今外面打仗,迕远巷封闭,咱们都是闲人,几个人看一个奶娃娃还不简单?柔嘉,你去歇息,我来哄他。” 墨青从楼上下来,挽着丹姝的手臂说道:“后日便是咱们的大婚,你还是多休息吧。” 姚母低声咳了一下,打断几人的交谈,走到丹姝面前,声音低沉:“你姐姐命苦,未得一儿半女就去了,柔嘉不怕,将来你生了孩子,母亲来照看。” 姚丹姝搂着母亲,小声撒娇:“母亲,您不怨我了?” “这些日子我看在眼里,墨青对你是无微不至,有时候,低处看人,方才看的通明!” “母亲,我按您的要求改好了婚房,您看看可行?”墨青带着姚母上了楼。 北城门 酉时已过 林牧带着暗卫营开始埋霹雳球和蓖麻油。 这是一场突袭战。 大地在千万马蹄的践踏下,震声连连。 凌一的耳畔,充斥着士兵们的呐喊,夹杂着噼噼啪啪刀剑相击的声音。 战场上火焰燃烧,夜幕下的战士们好似黑夜的幽灵,他们跨过尸体,踩着血泊,冲进盛军前方阵营进行夜袭。 出发前,门主交代:“只骚扰,不恋战。” 正值盛军休息时间,凌一带着精锐突袭,硕古亲自带人迎战。 见羌军只是袭扰,嗤笑道:“怎么?人快打光了,想搞夜袭扭转战局?” 凌一笑着说道:“你们大将军人头都没了,还敢叫嚣!” 双方在城门前百丈远的坡地大战了一个时辰,凌一见好就收,返回城中。 暗卫营埋伏完毕,门主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斗,低声说道:“好好睡一觉,明日午时开战!” 凌一和衣而卧,酣然睡去。 苏槿躺在林牧怀中,睡的安稳。 次日午时 这是一场终极之战。 薛占奎、凌一召集残存的三万大军,依照门主画的圆阵叠加偃月阵,向着盛军发起殊死决战。 角声冲天,战鼓雷雷,羌国的赤色军旗鲜艳夺目,明亮的铠甲在正午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硕古集结盛军近十万,呈鱼鳞阵,向着羌国大军迎战。 旷野上,黑压压一片,暴雨般的箭矢飞天而落,战士们的嘶吼宛若一道道惊雷,震天动地。 薛占奎奋勇杀敌,羌军寡不敌众,节节败退。 二人带着士兵后撤,引着硕古大军入局。 硕古骁勇善战,威风凛凛,此人一向自大,羌军败退,一声令下:“给我乘胜追击!灭杀他们!” 盛军军旗挥动,将士们冲锋陷阵,伴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向着薛占奎,凌一带领的残余盛军发动最后的冲锋! 圆阵被冲散,凌一无奈之下,带着精锐从侧面突袭盛军,拖延时间。 尘逸与他一起,时刻冲在他前面,护着凌一。 二人合作无间,百步之内斩杀近千人。 硕古看着羌军死伤惨重,无力守城,心中大喜,策马奋进。 门主在城楼上看到敌军入了陷阱,发射一支冲天雷,林牧立刻带着暗卫营的战士们,同时点燃甬道内的霹雳球和蓖麻油。 霎那间,盛军背后好似盘了一条火龙,将盛军团团围住。 硕古发现中计,立即后撤,周围的霹雳球接二连三地爆炸,将盛军后翼的战士纷纷击倒,一时间脏腑破裂,口吐鲜血而死。 一望无际的战场,充斥着熊熊烈火,硕古带着大军冒火逃离,刚跑出没多远,又跌入了鬼刺阵。 一排排战马跌入鬼刺阵,被事先埋好的尖刀穿膛破肚,嘶鸣穿破天际。 硕古愤恨不已,带着残余的将士继续后撤。 暗卫营早早埋了地网,将众人的去路拦截。 凌一看着被囚的战士,心里不是滋味,高声喊道:“硕古,我若是你,便主动归降,保将士们一条活路!” 硕古双眼冒火,怒吼道:“逃不掉,那就厮杀到死!盛国的将士!都给我站起来,杀回去!” 硕古带着残余的部队反冲回城门,跟薛占奎的大军厮杀。 双方在城楼下厮杀了四个时辰,薛占奎凌一打的筋疲力尽。 林牧苏槿也冲到城门下支援,众人奋力抵抗。 六省督军、西北驻军、骁骑营、暗卫营、鬼术营、苏槿、林牧、尘逸、尘彦全都加入了战斗。 这场殊死搏战,从午时战到了翌日凌晨。 门主派遣鬼术营,架起鬼术营神器——旋火炮。 “是时候了,我这宝贝还没试过,灵不灵还不知道!” 两台旋火炮,对着盛军狂轰滥炸,硕古目瞪口呆。 突然,一枚火炮直冲硕古,硕古身材高大,抓起凌一抛向了空中。 凌一筋疲力尽,早已无法催动内力躲闪,苏槿见师父有难,冲到硕古身侧,飞出神捕索,勾着他的脚将他拉到地下! 火炮直冲到硕古脚下,将他炸的粉碎。 苏槿被旋火炮击倒,心脉受损,林牧凌一一起上前,拖着她回到了城楼。 她背上全是血,脸色煞白,凌一大哭不止:“乖徒弟!你不能死,你不许死!” 林牧浑身颤抖,抱着她躲到城墙背后,取出刺芒,打进了她的心脉中…… 第134章 大战告捷安天下,生死一线觅生机。 凌一看到徒弟受了重伤,怒火攻心,催动玄清功法,抓着长枪,开启金刚不坏之体,向着硕古冲去。 尘逸掌心运力,将自己修炼的十年的灵觉功法传给了凌一。 凌一顿觉内力丰盈,灵觉功法乃纯净之力,与玄清之力一脉相承,但玄清内力需二人联合才能发挥最大的优势! 在鬼术营旋火炮的辅助下,盛军大败。 尘逸尘彦已配合薛占奎,将两万俘虏收押。 凌一与硕古大战了四个时辰,仍未分胜负。 忽然,众人看见城楼上飞下一红衣女子,身姿窈窕,好似一朵盛开的芍药,明艳动人。 颜非冲到凌一面前,“夫君!我来助你!” 凌一看到颜非激动不已:“颜非!你怎么来了?” “先杀了他再说!” 颜非的到来让凌一内心振奋不已,二人的玄清功法如入无人之境,借万物之力,硕古的长枪被旋转的玄清内力震碎。 颜非看凌一浑身是血,刀口十余处,愤恨不已,移魂幻影飞至硕古身后,挥剑成风,入肉三分,将那硕古大卸八块! 战场的血水清洗了足足一个月,菱王起事未成,愤恨自尽。 叶舒被押进死牢,等候审判。 此次大战,羌国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叶庚华下令减税三年,开粮仓赈济天下。 宝华殿 “凌一,护国有功,封骁骑将军,赐封地雍州,封赤炎侯。” 凌一焦急地说道:“陛下,请先发八百里加急,给姚将军传递军情,他曾与臣约定兵分两路,他带兵突袭盛京,我支援京城!” “薛将军,速传军报!” “是!” “凌将军,快接赏赐吧!” 凌一挠了挠头一脸稚气:“陛下,我能换个赏赐吗?” “哦?凌将军不爱侯爵封地,那便是爱美人了?看上哪家姑娘了?” “我,我想申请提前退役!” 众人一脸惊讶,不相信世上竟有人能舍下荣华富贵不要。 凌一继续说道:“我有妻子了,还有了孩子,我答应妻子要回去陪她,如今盛国大败,少则休养生息数十年,我这人既不懂得当侯爵,也不爱管人,陛下把雍州城给我,非得乱套了不成!” 薛占奎见凌一这般说辞,心中得意,他本就怕兵权分离,凌一此举正中他下怀。 “凌将军救国有功,这小小请求,陛下岂能不答应?”说罢看了叶庚华一眼。 叶庚华有意扶持凌一,一来不满薛占奎与母亲的私情,其次军权分立有利于朝局稳定。 他沉思了片刻,说道:“羌国历史上也有一位闲散将军,当年太叔公惜才,许他归乡,但赐他麒麟令,与他许下盟约,羌国有难,出山救国!朕今日就效仿太叔公,赐你麒麟令,将来羌国若有大难,还望凌将军信守承诺出山救国啊!” 凌一跪下谢恩:“纵使没有这麒麟令,羌国有难,匹夫有责,凌一定会披甲迎敌!” 薛占奎一声不吭,脸色难看。 “封地你不要,侯爵的封号还是你的,钱财珠宝也得要,养娃娃也要用钱嘛!” 凌一笑着谢恩。 “转告林牧,朕答应他的事,已经办到,他夫人为国受伤,朕已发皇榜寻江湖名医救治!这次守城之战,离不开林怀安将军的未雨绸缪,若非林家世代守护天工手,将鬼术营,暗卫营,神机营传承下来,各种艰辛实难想象。鬼术营门主功劳最大!当赏万金!怎么不见人呢?” “回陛下,门主久居地下城,不善交流,托臣转告陛下,她的赏赐一并赐予林怀安将军!” 叶庚华眉头紧锁,心里失落的很,低声说:“罢了罢了,今夜设宴庆功,诸位可带家眷一同赴宴。” “启禀陛下,还有一事,仍未定论。” “薛相有何事?” “菱王勾结外敌谋反,陷我羌国险些灭国,此人自杀,可他的儿子叶舒还在死牢里。” 叶庚华想到父亲杀死菱王长子之事,逼死林将军,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羌国王室的内斗,于是他起身,义正言辞:“前朝旧事,是时候告一段落。恢复茂王名誉,茂王后人可世代袭爵。菱王长子叶文华冤死,乃先帝之失,菱王已死,叶文舒夺世子身份,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回京。” “陛下!叛臣贼子当株连九族啊!”薛炳坤高声提醒。 叶庚华声色厉荏:“为君者若贤明,万民相助,为君者若昏聩,人人皆可反之!朕意已决!今后羌国王室,不可议论前朝旧事,众爱卿还是将心思放在振兴国是为上啊!” 台下众大臣对叶庚华无不佩服,纷纷下跪,齐声高呼:“陛下英明!” 云锦阁 苏槿已昏迷三日,脸色苍白,林牧日日以自己的血为引,注入她的心脉,才得以续命。 “林大哥,苏妹妹真的没救了吗?” “她心脉受损,我只有一半罱西族血脉,如今只能寻找罱西族圣女,向她借心头血才可救槿儿姓名。” “可这圣女,去哪里找啊?” 凌一带着尘彦赶来了云锦阁,尘彦被这座地下宫殿震撼,高声说道:“师弟,你跟林公子说说,咱们岑溪山跟他借几个工匠用用,把咱岑溪山的房子给修修?” “你若能救下我徒儿,莫说借你几个工匠,你问他要个宫殿他都给你盖起来!” 尘彦银丝诊脉,林牧感到惊讶:“这悬丝诊脉失传多年了,尘彦大哥是个高人啊!” “林公子快别取笑我了,尊夫人的脉相有些奇怪,我怎么探得她体内有我们岑溪山的内力?” 凌一立刻作答:“她练成了慕云师叔的列霜诀!” “难怪如此,列霜决心法化气为力,但受伤时,若外力过强,列霜决则逆向行之,化外力为气,旋火炮外力太强,所化的气直冲夫人心脉,夫人修行内力时间太短,无法承载如此浑厚的气力,导致心脉受损,也因此保了一命。否则早就脏腑碎裂而死了。” “尘彦大哥可有法子?” “你这刺芒借我一用,我从师父那里学了一个法子,可将此气力打散分布她脏腑,与凌师弟当年打散至阳真气的法子相近,如此可延续她几年寿命,只不过,她不得催动内力,形同废人了。” “几年?” “短则五年,多则不超过十年。” 林牧喜极而泣,“无妨,无论五年还是十年,我余生只做一件事,那便是寻找罱西族圣女!” 第135章 气息奄奄众人救,苦中作乐人豁达。 尘彦醉心医术,华阳真人将救人的心法都传给了他,此法名为——贮离之术。 尘彦掌心一股阴柔之力,朝着苏槿心口轻轻运力,牵着她心口的气力引向丹田处,用力一击,将其打散,封于五脏之中。 苏槿心口的淤血咳出,终于醒了过来。 林牧抓着她的手,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 “我又没死,哭什么?” 凌一握着颜非的手,激动地说道:“太好了!我徒弟活了!” 颜非上前抓着苏槿,哭成泪人:“苏妹妹,你为了救那臭小子,伤成这样,我,我心里难受!” 苏槿被颜非搀着坐起,笑着打趣:“一个个哭鼻子,亏得你们都是江湖儿女呢!姐姐若实在难受,让你们的娃娃认我作干娘,将来孝敬于我!” 苏槿一番玩笑,惹得众人转哭为笑。 “莫说干娘了,亲娘都成!” “姐姐生的男孩女孩?” 苏槿与颜非寒暄,林牧拉着尘彦去了偏厅小叙。 “男孩子,跟他爹一样调皮!” 凌一哭的不成样子,想起自己从前,对毫无功夫的苏槿下狠手,一击焚心掌险些要了她姓名,如今她竟舍命救了自己,凌一啜泣不止,词不成句:“你,你这,这个逆徒!主意这么大,师父,我,我是管不了你了!” 苏槿搂着颜非的腰,笑着说:“那我受了伤,多个干儿子,这生意可赚了呢!小师父,你莫要生气了,我这不好好的嘛!” 颜非与凌一对视了一眼,二人缄口不言,凌一转过身去,悄然落泪。 颜非怕苏槿察觉异样,忍着心中的悲苦,强颜欢笑:“ “妹妹你可得加油,赶紧生个小娃娃出来,跟我儿子一起玩耍!” 说罢紧紧抱着苏槿,躲在她后背落泪,颤抖着说“谢谢你救了我们这个家”。 偏厅 “尘彦大哥,她如今这身子,日常如何调理?” “她修冰系功法,旋火炮所化的气力炙热,眼下她也无法使用列霜决,平日里,与常人无异,只是容易感到燥热。” “她心脉受损又如何调理?” “夫人不属于心脉损断,只是於阻,如今我把这气力分去五脏,夫人平时会比常人觉得乏累,睡眠时间也会久一些。” “尘彦大哥救命之恩,林牧无以为报!” “哈哈哈,我正等着你这句话,你借我几个工匠可好?我们岑溪山那几处宫殿破旧不堪,我借去修补修补!” “好说好说,我派两百天工手随你去!” “两百人?我鬼术营二十人足矣!”门主赤着脚走进云锦阁,坐在椅子上翘着双腿。 “我想起来了,你是小时候被父亲从战场上救回来的丫头?好像叫,叫什么来的?叫二凤!” “你闭嘴!” 尘彦笑着说道:“二凤?这名字好,通俗易懂!” “你敢笑我?” “没有笑你,二凤是很好听的嘛!”尘彦看了林牧一眼,林牧随声应和。 “你们当我傻么?你!不是说给我取名字嘛?给你一炷香,想不出好名字,我就杀了你!” 尘彦手执拂尘,原地踱步,思索了片刻,低声说道:“门主行事雷厉风行,性格却超然于世,如山中明月,自在傲然,山月可好?” 门主瞥了一眼偷笑的林牧,低声说道:“比二凤强!我祖上姓关,关山月倒也中听!不过,我还是喜欢你们叫我门主!” 关山月走到林牧身旁,探了探他的内力,低声发问:“你那娘子,我甚是喜欢,病可好了?” “命暂时是保住了,还需找到罱西族圣女,门主消息灵通,可曾听过此人?” “罱西族圣女?圣女不是你娘吗?” “哎,我娘也是假扮的,为了保护圣女逃脱追杀!” “你往东边找吧,我听师父说,罱西族为了避世,曾在东部海岛寻过好几处岛屿谋生,这圣女总归要寻找族人吧!” “多谢门主!” “快我去瞧瞧她!” 关山月走到苏槿身旁,拿出一颗药丸递给她:“你这女子,甚合我眼缘,这药是我师父留给我的救命仙丹,你吃了总归没坏处。” 尘彦接过闻了闻,“可是已经失传已久的回魂丹?” “正是,师父说了,快死了才能吃!” 门主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苏槿拿了丹药吃下,高声问道:“跟我说实话?我还有多少时日?” 林牧走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安抚:“门主是看你重伤,拿来给你疗伤罢了。” 苏槿抬手便要催动内力,顿觉五脏六腑撕扯着疼,“为何我用不了内力?” 颜非推着众人出去,“咱们先出去吧。” 苏槿见众人离去,搂着林牧的脖子撒娇:“不许骗我,我不是怕死的人,若还有一年,我便作一年的打算,若还有五年,我就有五年的盼头!” 林牧见她如此豁达,眼中含泪,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十年。” 苏槿喜极而泣,“十年?竟比我预想的多!十年我能生好几个娃娃陪着你!” 她捧着林牧满是愁苦的脸撒娇:“干嘛绷着脸?不想当爹爹吗?” 林牧潸然泪下,她温柔地吻去林牧脸颊的泪,搂着他的腰安抚:“夫君你啊,外表坚硬,内心柔弱的很。” 林牧把她紧紧搂在怀中,“你说得对,我很柔弱,我不能没有槿儿!” “我还没死呢,夫君不许哭了!”苏槿话锋一转,“对了,方才听颜非姐姐说,父亲的冤屈洗刷了,陛下给了好些封赏?” “嗯。” “那正好!我还有十年时间,先把欠我的婚事办了!把阿婆也接来,我先过过当家主母的瘾!这些日子打打杀杀,可得好好歇歇!” “好,三日前我就派人去接阿婆了,到时候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定要槿儿做这京城最耀眼的新娘子!” 苏槿小手捏着林牧的腮颊,“要大婚,新郎官你要筹备的可多呢!不许哭了啊!” 林牧连连点头。 “亲亲!”苏槿嘟着小嘴,哄得林牧哭笑不得。 他深情地含住樱唇,在她舌尖索取爱意,二人紧紧相拥,苏槿眼角忍了许久的泪悄然落下。 第136章 毅然赴死成君名,浴火重生阮婕妤。 叶庚华在保和殿设庆功宴。 薛燕独自坐在寝宫,修剪桌上的水仙。 “娘娘,陛下已经派人来催了三次了,您真的不去吗?” 薛燕拿起一旁的鹅卵石,错落有致地排布在玉盆中。 “陛下是个明君,一个足以载入羌国史册的明君,他不应该有我这样一个母亲。” “娘娘,您别这样说,奴婢十二岁跟着您,若没有您的步步谋划,为陛下觅良师,斩朱赤,何来今日?” 薛燕弹去袖口的灰尘,吩咐道:“去备些酒菜,咱们自己吃,本宫想饮酒了。”然后起身进了内殿更衣。 她换上了叶庚华为她新定制的女皇帔,明黄色的织锦上,绒绣的团凤栩栩如生。 薛燕站在铜镜前转了一圈,想起多年前,叶庚华刚出生,她跟薛占奎在万安寺重逢的那个下午,夕阳就似身上的霞帔一般,金黄璀璨。 婢女翠珠传了膳,站在一旁等候薛燕。 薛燕掀开珠帘,虽然四十有余,依旧明艳动人。 “去,把薛将军叫来。” “是。” 保和殿内,文武百官齐聚一堂,薛占奎,凌一,颜非,林牧,苏槿,门主,尘彦等人都出席了宴会。 薛占奎看了一眼翠珠,寻了空子去了薛燕的宫中。 一进门,就看见薛燕面如璞玉,朱唇昳丽,头戴掐丝金凤琉璃帽,耳戴海棠翠玉坠,甲套镶白玉,端着酒杯独饮。 薛占奎上前单膝跪下行礼,薛燕屏退翠珠,主动挽着他起身,宛若等候丈夫归家用膳的夫人。 “燕儿,你怎么了?” 薛燕夹起一口枣泥糕,放到薛占奎的餐盘里,低声说道:“这么多年了,费劲打听了一番,才知子俊哥哥喜欢枣泥糕。” “燕儿,你今日是怎么了?”薛占奎从未见薛燕如此反常,从她的眼神里,再也看不到不可一世的桀骜。 “子俊哥哥,当年招惹你,是为了气姐姐,她日日欺负我,我知道她倾心于你,只有得到你,才能报复她对我的凌辱。” 薛占奎握着她的手,声音低沉:“这些我都不怪你。” “自从八岁那年,被闫风拉进淤泥里,我就再也洗不净了。这一生,我被困在这个旋涡里,好累,好苦啊……” 她靠在薛占奎怀里啜泣,“我好后悔,不该把洁白的你拉进泥潭。” “我愿意!燕儿,我心甘情愿!” 薛燕的嘴角渗了血,薛占奎察觉她服了毒,立刻让翠珠传太医。 薛燕颤抖的手拂过他满是络腮胡的脸颊,“子俊哥哥,让燕儿去吧,好好辅佐庚华,泽林,是你的。” 薛占奎内心悲痛不已,抱着薛燕乞求:“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薛燕死在了薛占奎的怀里,她面色从容,坦然赴死。 叶庚华继位后,收到不少弹劾薛燕的奏疏,直言薛燕失德失贞。 太监附在叶庚华耳侧报丧,叶庚华眼中含泪,低声传了口谕:“贵妃失德,不入皇陵,就随母亲的心愿,送遗体回薛家安葬吧。” 叶庚华端起酒杯,高声喊道:“幸得众卿齐心协力,方能驱除盛军,朕,敬诸位!愿我大羌国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众人举杯欢庆,薛占奎奉陛下口谕,拉着薛燕的遗体回了薛家。 薛夫人见薛燕已死,瞬间变了脸,把她的棺椁拦在门口:“哪有女儿死了葬娘家祖坟的道理!明日我就进宫面圣讨个说法!劳烦薛将军,带回贵府中安置一日。” 薛占奎心痛不已,他懂了薛燕所说的一生悲苦是何感受,他一脚踹开棺椁,抱着薛燕的遗体,回了府邸。 大战告捷后,果然如关山月推算的一样,连下了好几日雨。 薛占奎抱着薛燕走在朱雀大街上,雨水淋湿二人的衣衫,他哭了,像个弄丢了玩具的孩童,一边哭,一边大喊着发泄心中的不满。 薛占奎更名改姓后,再没回过薛家,他自己的府邸,也没有挂薛姓的牌子,而是用了薛燕的燕字,取名燕回阁。 想不到一语成谶,他朝思暮想的“燕儿”,回来了。 薛占奎抱着薛燕回到为她布置的卧房,脱了她的霞帔。 保和殿 宴会上,苏槿刚端起酒杯,就被林牧夺了一饮而尽。 “今后,你的衣食住行都得由我安排,这酒,是万万碰不得。” “那到时候交杯酒也别喝了!”苏槿把脸扭到一旁,假装生气,却看到了不远处坐着李昌彦,他身边坐着一妙龄女子。 苏槿拽了拽林牧的衣袖,低声说道:“你快看!” 林牧瞥了一眼许静娴,与苏槿耳语:“怎么,见不得旧情郎觅得新欢?” 苏槿给了林牧一肘击,“我就是瞧她穿着打扮,与我以前十分相像罢了。” “相像?我瞧着不像,沐猴而冠之辈。” 李昌彦看着林牧与苏槿打情骂俏,一时恍了神。 许静娴隔着表演的宫女,透过人群的缝隙,悄悄看了苏槿一眼,见她双眸潋滟,玉颊樱唇,绰约多姿,顿感东施效颦,心生妒意。 “昌彦哥哥,你为何总盯着林家夫人?” 李昌彦倒也实诚,低声说道:“林夫人原是我一旧识,幼时见过几面。” 许静娴伸出玉手,向桌下探去,李昌彦吓得立刻去抓她的手制止。 许静娴掐着他的大腿扭捏,言辞狠厉:“旧识还是旧爱谁知道呢?” 李昌彦红着脸说道:“原来静娴妹妹吃醋了,即便是旧爱,也是旧的,妹妹才是我的心上人。” 说罢大方的举起酒杯,隔空与林牧苏槿敬酒。 叶庚华为了见关山月一面,煞费苦心,连鬼术营战士们也一并请了。 他端着酒杯,“这次,多亏鬼术营门主,排兵布阵,才得以扭转战局,朕必须单独敬你一杯!” 关山月一身世家女子装扮,引得叶庚华红鸾星动。 尘彦推了推她,她端着酒杯冷冷地回应:“不必谢,都是林将军的功劳!” 宴会临近子时才结束,夜雨已停,众人纷纷离宫。 翌日清晨,叶庚华身边的首席太监天宝来了薛府,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递给了薛占奎。 “陛下口谕,薛太后已死,此女赐名阮婕妤。” 薛占奎立刻把药塞到薛燕口中,薛燕片刻就醒来。 薛占奎喜极而泣,抱着薛燕不撒手。 天宝在一旁说道:“陛下说了,娘娘一生悲苦,为了陛下忍辱负重,陛下早猜到娘娘您一心赴死成全陛下英明,特命臣换了酒,愿娘娘劫后余生,安享晚年。” 第137章 手攥锦缎生皱褶,玉足迭迭人嘤咛。 天一坞的庭院十分宽敞,四周环绕着几株丹桂,墨青亲手为姚丹姝扎的秋千上,几个孩童嬉闹着争抢。 二人的新房内,铺着姚母亲自缝制的被褥,上面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姚丹姝坐在东边的暖阁,姚母拿着梳子为她梳头,颤抖的唇想要张口却失了声。 姚丹姝握着母亲的手,眼中含泪,“母亲,都说大婚不能哭,可我实在忍不住。” “母亲嫁人的时候,也哭了。” “母亲,我,我舍不得您。” “虽然你嫁的远,可你哥哥常年在西北,你们离得近,也能相互照应。” 姚母为她梳好头,看着镜中的女儿,背过身去偷偷抹泪。 “吉时到!请新娘~” 姚丹姝头戴凤冠,着大红喜服,披镶金霞帔,颈戴天官锁,胸挂照妖镜,手臂缠了“定手银”,被姚母搀扶着走出暖阁。 墨青一身降红镶金锦袍,绣着翠竹暗纹,青色玉带上挂满了赐福锦囊。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娶亲,想到与柔嘉一路走来的历程,墨青红了眼眶。 二人手执红绸绣球,一前一后进了天一坞的庭院。 两名小儇手捧龙凤花烛为二人引路,行至喜堂。 成先生在一侧高喊“一拜天地。” 两人转向门外,跪拜天地,念到二拜高堂时,姚丹姝想起父亲和哥哥嫂嫂,心中委屈,含着泪跪下,对着母亲和言姑姑行跪拜礼。 “夫妻对拜!”两人心情激动,喜极而泣。 还未等成先生喊出“送入洞房”,墨青一把抱起姚丹姝使出灵虚功法飞速上了顶楼的新房。 墨青坐在姚丹姝身旁,许久不说话。 “呆子,你是主家,得去待客敬酒。” “哦,我,我太激动,忘了。” 墨青刚要起身,就被姚丹姝扯住了一角,言语温柔:“早些回来。” 墨青欣喜不已,抓着姚丹姝的小手亲了一口说道:“遵命!” 林子君抱着重孙送来贺礼,墨青连忙上前迎接。 “好小子,这是天一坞的门主令,今日起,你便是这天一坞的门主了!” 墨青还未致谢,林子君怀中的婴孩大声啼哭。 “小祖宗,太爷爷抱抱,哎哟,心疼死我了!”说罢抱起孩子又赶回了凌一的别院去寻奶妈。 姚丹姝独自坐在新房,看着墨青亲手打造的一点一滴,心中倍感幸福。 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哥哥的声音:“柔嘉!哥哥嫂嫂来给你送礼了!” 她激动地跑到走廊上,周宛铖在楼下摆手大喊:“快回去!我上来!” 姚丹姝激动地落泪,姚经国端着酒杯去刁难墨青,他高声挑衅:“你这小子,我面都没见过,就把我妹妹给娶走了!今日可得好好跟我喝几杯!” 墨青笑着说道:“今日喝到大舅哥叫停!” 周宛铖来到房中安抚姚丹姝,“你这丫头,新娘子的盖头得让新郎第一个掀。” “方才他都掀开了!” “你呀,惯爱离经叛道!” “嫂嫂,我瞧你比先前胖了些?” “还不是你哥哥,非说我瘦了,日日逼着我吃肉!” “听说羌国大胜,举国欢庆!哥哥也能回家待一阵子了。” “无妨,我已决定随军了,今后他休想再把我一人丢在京城!” 姚丹姝挽着周宛铖的胳膊打趣:“是谁笑我千里寻夫,失了女子的矜持?” 周宛铖娇羞一笑,“真该谢谢你,若非你说服我去寻你哥哥,我与他的感情不会这么好,这次我去了军营,才知他心中的隐忍和无奈,为了让家人不乱想,家书每封都一样,报喜不报忧,从前还真是错怪他了。” “真好,嫂嫂快去吃饭,一路奔波肯定饿了!”说罢推着周宛铖出门。 姚裴之独自坐在府中,看着大女儿亲手缝制的香囊,老泪纵横。 亥时一刻,宾客纷纷散去,墨青被姚经国灌的酩酊大醉,蹒跚着上了顶楼。 他推开房门,姚丹姝竟躺在床上睡着了。 墨青探出手摸了半天不见人,低声唤着“柔嘉!你在哪儿?” 他一个机灵猛地惊醒,在床上一通乱摸,突然摸到柔嘉的身子,才放下了心。 姚丹姝睡眼惺忪,起身拉好盖头,娇声责备:“回来这么晚,还怎么洞房?” 墨青掀开她的盖头,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柔嘉,哥哥酒量太好了,我实在喝不过!” “姚经国这个混蛋,他就是故意刁难你,你傻啊!他让你喝你就喝?” 墨青抱着姚丹姝,醉言醉语:“你的家人,我都喜欢。” 姚丹姝一脸心疼,起身给墨青冲了解酒茶茶,“快喝。” 酒后的墨青,胆大妄为,掐着姚丹姝的纤腰拢进怀中,递给姚丹姝杯盏,一脸坏笑:“我要你喂我。” 姚丹姝红着脸,端着茶盏送到他口边,墨青直愣愣地摇头,指腹按在姚丹姝唇上,带着朦胧的笑意说:“用它喂。” 姚丹姝被他撩惹的浑身发热,想起身,立马被他拦腰拖回按在了腿上。 “你……” 墨青腿上肌肉虬结,骨骼突起,姚丹姝红着脸端坐着,竟变得乖巧起来。 他温柔地低头,轻咬玉带的盘扣,掐腰的手指加了气力。 姚丹姝笑着说道:“好痒啊!” “柔嘉,咱们还未喝合卺酒。” 说罢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向着香唇吻去。 晶莹剔透的玉液徐徐送入她口中,姚丹姝软舌被烈酒唤醒,好似衔了蜜饯一般。 她感觉身下一股蛮力,钗裙下的新衣悄然褪去。 墨青从未这般疯狂: 青丝香润绕玉颈,鬓影衣香惹人魂。 强弓硬弩待勃发,巧发奇中醉意浓。 姚丹姝被她挂在身上踱到了婚床,满床的桂圆、莲子、花生、红枣,密密麻麻一片。 酒醉的墨青已有些癫狂,用力一甩,撒了一地。 他心旌摇曳,将姚丹姝浑身上下亲了个遍,惹的她心痒难抓。 钗横鬓乱沁香汗,燕尔新婚连理生。 朱红罗帐作情网,红烛燃尽人未停。 手攥锦缎生皱褶,玉足迭迭人嘤咛。 第138章 雕梁画栋夺天工,蔚为壮观镇国侯。 镇国侯府 苏槿被林牧一路抱着,凌一和颜非紧随其后。 四人来到了陛下赏赐的新府邸——镇国侯府。 正门悬挂御赐金匾,两侧的石狮雕刻精美,栩栩如生。 门楣双侧,左侧灵兽祈福,右侧是神鸟报恩。 “快放我下来。” 林牧言语宠溺:“我抱着你参观,尘彦大哥说了,你容易疲惫,要多休息。” 颜非在一旁打趣:“林大哥,走两步不碍事的!” 林牧不情愿地放她下了地。 苏槿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琉璃彩雕影壁,一幅“岁寒三友”的砖雕,美轮美奂。 几人绕过影壁,行至一处方台,一座拱桥伫立眼前。 桥下是一池清潭,正值荷花盛开的季节,满池新荷斗芬芳,月影桥上人成双。 苏槿看了看池中的小船,竟与揽星湖上的那艘一模一样,不禁笑出了声。 凌一大笑着说:“这么大的院子,光我跟颜非布置,可忙不过来!” “我那是玩笑话,府中下人众多,哪能让你这个师父给徒儿布置婚房?” 颜非拍了拍凌一的手,“那不行,这活儿包我俩身上!” 穿过月影桥,便是待客的正堂,堂下雕梁画栋,与曲折蜿蜒的长廊相接,几人穿梭在长廊里,欣赏着院中美景。 阿婆从西侧院的厢房走出,看到苏槿,激动的热泪盈眶:“好孩子,快让阿婆抱抱。” 苏槿扑进阿婆怀中,低声说:“阿婆!我给爹爹和姐姐报仇了!” 阿婆拍着苏槿的背脊,又在她小脸上摸了又摸:“阿婆想你,让我好好看看!” 说罢绕着苏槿看了又看,“瘦了!过几日你跟子岚大婚,你这身子骨,怎撑得起那凤冠哟!” 苏槿与阿婆正在寒暄,颜非拉着凌一去了圆亭赏花。 忽然章伯小跑到林牧身边,附耳低语。 林牧两眼放光,握着苏槿的手说道:“你陪阿婆聊天,我去去就来。” 他一路小跑着冲到门口,见一小孩拿着叶庚华发的寻求神医的皇榜,衣衫褴褛,身材瘦削,像逃难的灾民。 “你是林怀安的儿子?”小孩语气轻浮。 “怎么?” “有人让我带句话给你——玉龙脊找圣女!” 林牧神色激动,“何人?多高?是何模样?” 小孩伸着手眼神闪烁,章伯掏出一锭银子交给那小孩。 “跟你差不多高,模样嘛,他戴着帷帽,我看不清长相。” 章伯抓着小孩的手腕,言语威吓:“你若敢诓骗我家公子,这钱你有命赚可没命花!” 小孩斩钉截铁地说:“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诓骗你,的确有个大哥哥让我带话!” “别吓唬他了,你走吧。” “少主,万一是假的,您难道还真的跑去这什么玉龙脊?听说这玉龙脊是东海的一处荒岛,那里土地贫瘠,根本无人居住啊!” “莫说荒岛,只要能救槿儿,便是阎罗殿,我也得闯一闯!” “闯什么?”苏槿悄然而至。 “没有,我跟少爷说笑呢!”章伯极力为林牧掩护。 苏槿盯着林牧,柔声细语却自带威慑:“说实话。” “此事尚无定论,待我确定后再告诉你,我何时骗过你?” “这里太热了,我还是喜欢云锦阁。” 林牧抱起她说道:“遵命!” 颜非看着满池荷花,依偎在凌一怀里低语:“小家伙该满月了,我都没好好看几眼。” “无妨,等林牧哥哥大婚过后,咱们就回家!” “好,那咱们先布置,定要给苏妹妹一个盛大的婚礼!” 兰香居 许静娴与李昌彦在兰香居采买饰品,自从那日见了苏槿本人,她再也不愿效仿苏槿从前的装扮,开始着华服,戴朱钗,一身华丽装束,明艳动人。 忽然撞见了林府遣来采买的丫鬟们正私下议论苏槿与林牧定了六月初六大婚。 回家的路上,许静娴心不在焉,李昌彦在一旁哄她:“怎么一样也没买?都不喜欢?” 许静娴低声说道:“昌彦哥哥,你马上要入翰林院编修,不如咱们大婚,在京城举办?横竖你也要留京任职,再跑回晋阳,多折腾啊。” “静娴,父亲母亲在晋阳商界那是首屈一指的,咱们大婚,若不在晋阳举办,是要给人笑话的。” 许静娴既舍不得李家的财力,又想在京城风光大婚,博一个面子。 她挪动身子坐在李昌彦身旁,附上香吻,纤指在他手心轻挠,捏着嗓门说道:“俗话说,朝中无人别做官,咱们若在京城举办大婚,这红白喜事不拒人,由父亲引荐,京中百官哥哥至少能结识大半,对你的仕途甚至整个李家都有利无害啊。” 李昌彦也觉得她言辞有理,瞬间没了立场,低声应道:“父亲后日便抵达京城参加林府的大婚,届时我定与他好好商议。” 许静娴靠在他肩上,酥胸微露,身上的蔷薇露香气宜人,李昌彦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许静娴抓着扶手起身,侧身一倒坐在李昌彦怀中,勾着他的脖颈,眼波流转,顾盼生姿,忽然猛地亲了他脸颊一下,娇声低语“提前嘉奖哥哥。” 李昌彦摸着脸颊偷笑,他恨不得立刻与她洞房花烛,享鱼水之欢。 颜非和凌一忙到了深夜,镇国侯府的两百余个红灯笼,全由二人飞檐走壁悬挂完成。 “好累啊!” “累什么,比起苏妹妹的救命之恩,咱们这才回报了多少!” “是啊,那日旋火炮向我飞来,我脑中一片空白,都做好与硕古同归于尽的打算了!谁知她飞出神捕索将我甩的老远,自己竟……” “师父曾说,种善念,结善果,苏妹妹的病一定能治好!” 颜非双眼疲惫,靠在凌一肩上,额上尽是虚汗。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颜非低声说道:“不知为何,生了那小子,我动一动便大汗淋漓。” 凌一猛拍了下脑门,厉声喝斥:“你这傻瓜!女子生产,要免受贼风,你这定是伤风之证。师兄还没走,快,我带你去找他!” 凌一背着颜非就去万宝阁寻尘彦。 他步伐稳健,却不敢跑动,二人走在深夜的朱雀大街上,颜非想起在岑溪山,每次练完功,凌一就是这样背着她回到住处。 “好怀念岑溪山的日子,那时你瞧出我喜欢你背我,日日背我上山下山。” “你喜欢,我今后也天天背着你。” 颜非伏在凌一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凌一听着她的呼吸和心跳,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二人刚到万宝阁,就看到了门主坐在屋顶观星。 尘彦站在她身后拿着纸笔记载,凌一跃上屋顶,低声说道:“师兄,颜非月子没做好,老出虚汗怎么办?” 尘彦捋着胡子说道:“月子里的落下的病,最好的法子便是下个月子里去调理,事半功倍!” 尘彦说完一脸坏笑。 凌一红着脸说道:“你,老不正经!” “诶?林师弟,要没我这老不正经撮合,你能抱得美娇妻吗?” 凌一无言以对,只好背着颜非回了房。 第139章 十里红妆绕长街,风风光光入侯门。 六月初六 良辰吉日宜嫁娶 云锦阁的闺房中,陛下亲赐的金宝钿花凤冠摆在妆台上,赫然醒目。 阿婆拿着玉梳低喃: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多子多寿; 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 六梳家宅兴旺永安定; 七梳夫妻同心不离分; 八梳八方来财主富贵; 九梳地久天长富延绵; 十梳十全十美到白头。” 常家五姑娘淑娴看着桌上的凤冠一脸羡慕:“祖母,苏姐姐命真好,听说这可是正二品命妇才能戴的凤冠。” “你姐夫承袭镇国侯,可不就是正二品,咱们槿儿的福气在后头呢!” 苏槿拉着淑娴的手安抚:“妹妹知书达礼,将来定能觅得良婿。” “祖母!快点快点,接亲的花轿都到门口了!”六妹妹常淑芳小跑着进来锁了门! “急什么,蓉芝嫁人的时候,我让苏少华等了一个时辰呢!” 苏槿看着镜子里眼含泪花的阿婆,倚在阿婆怀里柔声劝解:“阿婆,今日您让他等多久就等多久!” 阿婆被苏槿哄得哭笑不得,“人家可是镇国侯,我可不敢拦。” “拦得!五妹妹六妹妹只管去拦,镇国侯又如何,要娶阿婆的掌上明珠,可没那么容易!” 阿婆颤抖的手捏了捏苏槿的肩膀,抹了眼泪,起身为苏槿戴上凤冠。 金丝翠羽制成的凤鸟盘卧冠上,冠身镶满了朱红宝石,冠沿环绕头样大小不一的珍珠,从小到大依次点缀,冠顶一个硕大的东珠熠熠生辉。 “砰砰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镇国侯之子林子岚,求娶苏家嫡女苏槿!”林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淑娴淑芳拉着丫鬟用力堵着门,高声喊道:“苏姐姐让我们问一问,那日在揽星湖上,她作的诗是哪句?” 林牧脱口而出:“风吹小舟人悠哉,星河点点入梦来。” “阿婆说了,看看镇国侯的金豆子有多少!”淑娴捂着嘴偷笑。 “惯会拿我欺压人!” 凌一拉开门上的小窗,将满满一兜金豆子给倒了进去! “这是哪家混不吝的!金豆子再多也不兴这样用啊!” “阿婆,这是我小师父,人是憨了些,心眼可是极好的!” 淑芳淑娴顿时傻了眼,连忙蹲下捡豆子。 阿婆的贴身婢女高声呐喊:“不可喧哗,到正堂等着,我家姑娘这就来了!” 苏槿拿起桌上的团扇,含泪与阿婆告别,由淑娴搀着出了闺阁。 “紫气东来,天降吉祥,请新妇~” 伴着司礼的高声欢呼,苏槿凤冠霞帔,徐徐而来。 他想起苏槿曾经幻想着二人大婚的模样,低眉颔首,红了眼眶。 镇国侯府大婚,开道锣八面,大鼓六面,喜牌十对,布伞六对,金瓜、钺斧朝天凳各一对,乐队十六人,喜旗六面,分别绣了飞龙、飞凤、飞虎、飞豹、飞彪、飞獬。 林牧念苏槿孤身一人,请了两百名暗卫营为她送亲,送亲的阵仗在京城首屈一指。 林怀安深得民心,众人齐聚长安街,都想一睹林家主母的风采。 众人比肩接踵,将朱雀街围得水泄不通。 苏槿看了一眼娶亲的花轿,心中暗喜:“他真的兑现了八抬大轿,万众瞩目。” 她缓缓入轿,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真是才子佳人,珠联璧合啊!” 常老夫人为苏槿备了丰厚的嫁妆,朱锦良也替老东家苏少华为苏槿备了一份嫁妆,凌一和颜非也为她备了一份。 十里红妆绕长街,风风光光入侯门。 刚到镇国侯府,林牧抱着苏槿进门,跨火盆,过马鞍。二人手牵绣球行至正殿。 “一请乾坤交泰,一让琴瑟和鸣。” “再请鸳鸯比翼,礼让永结同心。” “三请芝兰永茂,礼让举案齐眉。” 林牧与苏槿闻声作揖,是为——三揖三让。 喜娘端着木盘上前,盘中摆着一对大雁玉雕。 “林家长子林牧,字子岚,今以鸿雁为鉴,以证忠贞不渝之心。” 林牧取出玉雕,交到苏槿手中,二人作揖行礼,是为——奠雁礼。 “一拜天地日月,先祖厚泽。‘’ 二人面朝青天,一同作揖。 “二拜天伦之福,春萱并茂。” 二人俯身下跪,对阿婆行跪礼。 “三拜秦晋之缘,相敬如宾。” 二人面对面作揖,行拜礼。 林牧苏槿皆无双亲,一起跪地,向阿婆敬茶。 阿婆喜极而泣,握着两人的手激动地说道:“阿婆愿槿儿一生顺遂,多子多寿。” 林牧听到“多寿”二字,心如刀绞,他生怕苏槿劳累过度,礼成后连忙抱起她回了新房。 这场婚礼来了许多人,叶庚华不愿抢了二人的风光,命天宝送了厚礼。 李昌彦随父亲一同参加,看着苏槿与林牧喜结连理,李昌彦这才明白,原来早在晋阳重逢时,二人的缘分就已注定。 新房内 苏槿看着房间的拔步床,激动不已:“这,这是父亲预定的那个?” “听闻江南女子出嫁,拔步床是佳选,槿儿曾在《玲珑记》中标注过,希望自己成亲时也有一个拔步床。这便是岳父在苏州广木庄为槿儿预定的,去年我派人去苏州搜罗苏府家具时,遇见了这个床,店家说苏老爷一直未取,我便让人付了尾款运回了京城。” 苏槿看到父亲为自己预定的婚床,心中大喜,转头调戏林牧:“你怎么什么都记得这么清楚,日后我可不敢招惹你,只怕夫君会记仇!” “我只念槿儿的好。” “只顾着说话了,咱们合卺酒还没喝呢。” “你现在不能饮酒,这是我为你酿的桃花露,你用它代酒。” 苏槿喝了桃花露,倒了一盏酒,娇声说道:“一辈子就一次,我可不想后悔。” 苏槿与他两手交缠,双目寒星:“芙蓉帐,合卺酒,与君甘苦到白头。” 二人同饮美酒,林牧想起苏槿的伤,心中忧心如焚。 苏槿拉着他的手,“帮我取下来,这个好重,压得我脖子疼。” 林牧走到她身后,卸下凤冠和朱钗,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背脊。 苏槿转过身,搂着林牧的腰,“大喜的日子,愁眉苦脸,我不高兴了!” 林牧被她一语惊醒,“是啊,今日大喜,当好好庆贺才是。” 苏槿起身,踮着脚耳语:“其实我不止看了《玲珑记》。” 林牧噗嗤笑出了声,“你,你还看了什么?” “我在青坞,看了坞娘们收藏的一整箱,什么《鸳鸯秘谱》、《江南消夏》、《闺中乐》、《素女经》……” 林牧伸出手指在她鼻尖剐蹭,“从前,我真小瞧了你。”说罢抱着苏槿走到进床前的围廊。 苏槿忽然飞出神捕索,将林牧的双手束缚,林牧呆在原地,直接傻了眼。 “你,你做什么?” 苏槿焚了帐中香,卸下拔步床四周的纱幔,坐在梳妆台前,褪去了外衫…… 第140章 新柳摇曳抚赤珠,循环反复鱼接鳞。 围廊四周的纱帐遮了烛光,苏槿坐在妆台,宽衣解带,隔着镂空的雕花廊,醉人的身姿,投在他的脸上,影影绰绰,人心灼灼。 林牧透过灰暗的光,见她酥胸直挺,樱唇微张,只穿了一件绯红抹胸,赤着脚来到他身旁。 苏槿嘴里低声念着书中学来的鹤颈式。 她纤足抬起,抬起双手勾着林牧的脖颈,跨坐其上,耳鬓厮磨鹤交颈,徐徐浅尝似凤翔。 林牧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嘴里喃喃细语,诉说着温柔的渴求——“解开它。” 苏槿扶着肩软摇轻转,一只手探向他手腕处,解了神捕锁。 林牧奋力起身,抱着她抬上了妆台,喘着粗气问道:“这又是哪本书里的?” “《素女经》。”苏槿双脚勾着他的腰娇声低喘。 新柳摇曳抚赤珠,循环反复鱼接鳞。 二人从妆台转至婚床。 两人动摇相契,胴体相依,床下的机关里,动若飞鸟的木鸡发出疙瘩的声响。 林牧大吃一惊,“这是什么?” 苏槿一脸娇羞,“傻瓜,拔步床下都会设置机关,供主家窥探婚房的动静。” 一向稳重的林牧,脸上竟然浮现一抹羞涩的笑意。 “夫人,还真是博学。” 苏槿咬着唇,似莺雀一般,发出磔磔的叫声。 盈盈闪闪的玉珠上,殷出一团团红印。 拔步床顶,镶了一对银环,大红的绸缎缠绕,令人遐想万千。 她挽着绸缎起身,林牧的吻落在她脖颈,拢腰旋紧。 苏槿看着浮动的朱红纱帐,眼神迷离。 她不知林牧口中的十年,是否只是他安抚自己的托辞,想到自己命不久矣,她想拼尽一切,让他不要忘记。 二人勾颈交吻,如胶似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楠木垂花拔步床,镂空雕花俏鸳鸯。 朱床纱帐恍荡荡,鹤交吻颈与凤翔。 万宝阁 凌一背着颜非回了万宝阁,颜非喝了酒,发了许多汗。 六月的京城,海天云蒸,凌一打了水,为颜非擦拭身子。 她躺在床上,说着醉话:“我想那臭小子,他再不回来,我就去军营把他绑回家!” 凌一摸着颜非的头,低声说道:“今后再也不丢下你了!” 于是躺在颜非身边,搂着她睡去。 尘彦陪着关山月,又在屋顶观星。 “明日,我和师兄就要回岑溪山了,门主可愿一同去岑溪山游玩?” “当然去,不是答应了你,替你盖房子嘛!” 尘彦心中窃喜,“等到了岑溪山,我送你几本好书以作酬谢。” “书?哎,我最烦学习,看书我可没耐心。” “看书没耐心,这观星却日日不落下,真不知该说你懒惰还是勤奋!” 关山月收了卦盘,笑着说道:“我只学我感兴趣的东西!术业有专攻,你虽然什么都会,却都学的不精!道法自然难以精进!” 尘彦捋着胡子大笑:“小小年纪就参透人心,难怪师父说你是我的机缘!” “机缘也是自己修来的,我瞧你对众人皆存善念,总要得些善果!” 尘彦收了纸笔,沉思片刻,“早些休息吧,明日早起赶路。”说罢飞落院中回了房。 清风竹苑 李昌彦拉着父亲在院中饮茶,将那日许静娴的说辞一并与父亲道出。 “儿啊,咱们李家不缺钱,这许家小姐言之有理。仕途长远,偶尔走动走动也是寻常事。你若想在京城办婚礼,我和你娘就听你的,不过这竹苑太寒酸,我跟你娘为你置办了一处三进的院子,离许家不远,咱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太出风头!” “是是是,还是父亲思虑周全!那还是六月二十八,就在京城办!” 李旭梁笑着说道:“知子莫若母,你母亲早猜到你会这样说,她人都在半路了!” 李昌彦跪在地上义正言辞:“父亲,孩儿定不负您的期望,光耀李家门楣! 翌日 苏槿浑身乏力,过了辰时还未醒。 林牧备好了吃食,茶水,坐在床边静静地等候她醒来。 她睡眼惺忪,白皙的小脸,好似春风拂面,温柔娴静。 林牧抱起她坐在圆凳上,拿着帕子为她洗脸,嘴里喃喃自语:“今后,槿儿只管坐着,衣食住行,皆由我亲自照料。” 她闭着眼睛偷笑,卷翘的睫羽忽闪了两下,低声撒娇:“谨遵夫君安排!” 他湿润的指尖滑过她的唇,苏槿抓着他的手,低声发问:“那日你说寻人,还没告知我缘由!” 林牧迟疑了片刻,犹豫之际,门外传来了丫鬟绿篱的敲门声。 “侯爷,夫人可起来了?奴婢侍奉夫人梳头。” 林牧穿好了衣衫,低声唤道:“进来吧!” 绿篱端着林牧为苏槿新制的衣裙和珠钗,小碎步上前。 林牧双手背后,柔声说:“凌一他们急着回去看孩子,咱们快些,还赶得上送他们一程。” “简单梳个发髻便好。” 绿篱手脚麻利,为苏槿梳了朝云髻,林牧起身为她戴上珠钗,抱起她上了马车。 二人来到万宝阁,凌一早已收拾好行囊,在楼下大堂等候颜非梳洗。 “小师父,这是我给干儿子的出生礼,你一定得收下。” 凌一接过沉重的木盒,挠着头说道:“你这什么东西,这么重! “回去再看!这辆马车是林牧设计好的,颜非姐姐月子没坐好,此番回去定要好好调理。” “这,这我问过了,师兄说她这月子病,得等下个月子才能根治!”凌一红着脸说道。 “那还不简单,再生一个就是了!” 颜非一身红衣出了万宝阁,高声喊道:“不生不生!生孩子太疼了,我练功十几年都不曾受过这份罪!反正,我再也不要生娃娃了!” “你,你不生,这病怎么好?”凌一一脸焦急的模样。 颜非拦着凌一的脖颈:“回了迕远巷,横竖也是在家带孩子,养几年便好了。倒是苏妹妹你,这身子可得当回事,你们别耽误,赶紧出发去……” “颜非,咱们该走了!我还没见过儿子呢!”凌一赶紧打断颜非,拽着她上了马车,匆匆离去。 林牧抱着苏槿回府,朱雀街上,众人皆投来羡慕的眼神。 苏槿却皱着眉头,低声喝斥:“回家!我有事问你!” 第141章 流年似水难追忆,锦瑟华年鉴初心。 苏槿坐在湖心亭里,池中的鱼儿欢快的嬉戏。 林牧站在石桌旁,颔首不语。 苏槿一边投喂鱼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大婚那日,你可说了,今后都听我的,这成婚第二天,就对我遮遮掩掩,丝毫不把我当自己人!” “你这病,得找罱西族圣女才能治!”林牧脱口而出。 苏槿放下鱼食,一脸严肃,“这有何不能说?” 林牧走到苏槿身边坐下,抓着她的手低语:“圣女失踪多年,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前几日有人递来消息,说圣女在玉龙脊。我想求证了再告诉你。” 苏槿扑哧笑出了声,捏着林牧的耳朵打趣:“我方才可有几分严厉狠决的主母样?” 林牧见她戏弄自己,捏着她的纤腰,言语胁迫:“敢戏弄与我!” 苏槿坐在他腿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他一下,“你我大仇得报,又成了婚,咱们就一边寻圣女,一边游山玩水,若寻到了,便是天赐的好运,若寻不到,能陪你十年,一起浪迹天涯,总比呆在这侯府有趣!” “好!” “可惜了,我没了功夫,行走江湖,只能靠夫君你护着了!” “你这丫头,刚到迕远巷,若非我暗中护着你,死了多少回都不知道!” “我可听小师父说了,林牧哥哥对卿尘姐姐第一好,对小师父第二好,对我才第三好呢!” “你这没良心的,旁人说的你就信,我与卿尘,可是连手都不曾牵过。” 苏槿将头扭向一旁,嘟着嘴说道:“我才不信!” 林牧看着檐下飞舞的蝴蝶,声音低沉:“母亲临终前,吩咐我照顾好她,虽是贴身侍女,她也从不侍奉我梳洗的。” 苏槿佯怒道:“哦~人家娇贵,不肯做的事,你就让我做!日日压榨我,伺候你梳头洗脸,穿衣吃饭!你好狠的心啊!” 林牧见自己越描越黑,支吾着说:“不这样,哪能把你绑在身边?” 苏槿贴耳呢喃:“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倾慕于我,是也不是?” 林牧搂着她的腰,看着满池的荷花,一脸欣慰:“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趴在沙地里,抓着门童的裤脚喊救命,眼神里藏着狠厉。” “然后呢?” “后来,我使计把你拐到了青坞,你在浴桶里,回头看我的那个眼神,像极了一只伺服已久的猛兽,我还记得,你问我的第一句话……” 两人异口同声,语气如出一辙:“你是谁?这是哪里?” 苏槿捧腹大笑,“我那时好凶啊!” “后来,我观察你许久,换做旁人,都是哭哭啼啼,可你从未哭过,我心想,这个十四岁的女娃娃,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这般老成!” “老成?也不知是谁说我貌美如花!”苏槿拿手指戳了林牧的脸颊,娇滴滴地追问:“你老实交代,究竟何时对我动了心?” 林牧捏了捏苏槿的鼻子,笑着说:“我若说了,你不许笑我。” “你说嘛!” “有一日,你一身白衣,赤着脚在地下密室里,吹奏了一曲《凤凰台》,那日,我好似神游林家旧宅,想起了父亲在院中教我打拳。那天你勾着脚尖撩拨我,我竟生出了悸动。” 苏槿捂着嘴偷笑,“可我那都是装的,夫君你,定力太差!” “夫人倒说说看,何时对我动了心?” 苏槿摇摆着小脚,一脸惬意,低声细语:“你得感谢丹阳郡主,她偷了神捕索藏在我房里,你质问我为何偷神捕索时,我心中委屈难忍,不是因为被冤枉,而是听小师父说你为了卿尘讨回神捕索,心里油然而生一丝酸涩,那是我第一次,因为一个人吃醋。” “我三年的呵护,竟没让你动过心?” 苏槿依偎在林牧怀里,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那时我一心复仇,反复告诫自己,不可对你心生羁绊,你每日凌晨偷偷护送我去后山练功,在我房门前放了冻伤膏,日日为我施针解乏,一桩桩一件件,怎会不心动,只是心中冷漠已久,不敢再轻易触碰温暖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梦?那日在船上,你醉眼惺忪,嘴里反复说着,是你的梦。” 苏槿羞红了脸,小手挡在林牧耳边,低声说道:“我曾梦见,跟你在船上行云雨之事,所以那日在揽星湖上,我以为自己在梦里,才做了那等荒唐事……” 林牧的脸颊贴着她的耳朵,“那我可得感谢周公,给了夫人一个契机,否则我怕要等上好几年了。” “即便没有揽星湖,入了京,还有柳月卿,我这性子,争强好胜!是恨意藏不住,爱意也藏不住。” 两人追忆过往,相谈甚欢,忽然,电闪雷鸣,下起了雨。 下人们立刻撑了伞在亭外等候,林牧抱起苏槿,绿篱为二人撑伞,小跑着回了房。 “传膳吧。”林牧低声吩咐。 苏槿看着桌上的苏式糕点,故乡的桂花酿,栀子糕,如意酥,榛子酥,笑着打趣:“这京城的厨子,做的糕点有模有样嘛!” 绿篱立刻应答:“夫人,这是侯爷专程从苏州隆盛糕点请回来的大厨!” 林牧挥挥手示意绿篱退下,夹起一块榛子酥递给苏槿。 “想不到,竟遇到比爹爹还宠我的人。” 林牧有感而发:“许是岳父心疼槿儿,冥冥中作了指引,让你我相遇。” 如意花糕卧冰盏,一心一意为佳人。 蜀地 叶舒被叶庚华释放以后,一路马不停蹄,回了蜀地。 卿尘日日以泪洗面,两人的孩子已开始蹒跚走路,咿呀学语。 “世子妃,咱们搬到这儿,世子能找到吗?” “说了多少次,叫夫人!今后休要再提什么王爷世子!” “是,奴婢记住了!” 叶舒衣衫褴褛,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门,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卿尘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总算回来了!回来就好!” 叶舒看着荒凉的院落,卿尘的身上穿着粗衣,院中的婴孩啼哭不止。 “对不起,卿尘,对不起!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叶舒伏在卿尘肩上低声啜泣,昔日的荣光一去不返,世上再无叶文舒。 卿尘抱着他,抚着他的背脊,低声说:“你我相识之时,你就是叶舒,我爱的也从来都不是世子叶文舒。在王府那些日子,我并不幸福。” 叶舒紧紧的搂着卿尘,他庆幸,这些年的真心,没有错付,眼前这个女子,依然是那个昏倒在青坞门口的小女孩,初心未改。 卿尘和家里唯一的丫鬟一同操持午膳,几人坐在长廊下,举杯畅饮。 第142章 柔情缱绻无休憩,贪恋温存难舍离。 萧瑟的秋风拂过,带着离索,从苏槿身上掠过。 月影桥上,她身后好似站着一个孤独的灵魂,在她触碰不到的世界里,轻抚她的发丝。 苏槿的心口有点疼,她提着裙摆,小跑着穿过月影桥,奔走在曲折的回廊里,茫然无措地搜寻着林牧的痕迹。 可是就连断壁的缝隙,都变得肆无忌惮,不给她一丝回音。 苏槿不敢流泪,她自言自语:“不能哭,千万不能哭,传说哭泣的人会吓走魂灵。 好生绝望的境地…… 天上有颗星掉落,砸坏了这片荒芜之地,她不想离去,也不肯放弃,赤着脚在一片废墟上摸索着…… “槿儿?槿儿?”林牧轻轻摇晃苏槿,试图把她从睡梦中唤醒。 苏槿死死地抓着棉絮,指甲在掌心抠出了血印,身上的冷汗浸湿了衣衫,她被困在梦魇中,哭着寻找林牧。 林牧取了朱砂,在她后背,脚心,印堂,膻中轻点,抱着她拢入怀中。 泪水浸湿了她的耳鬓,猛地惊醒,睁开眼的一瞬,与林牧四目相接。 她沉浸在梦中的绝境,摸着林牧的脸反复打量,委屈地说:“林牧,我在梦里把你弄丢了。” 林牧紧紧搂着她,“梦里的不作数,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除非我死。” 苏槿立刻捂着他的嘴,“不许提那个字。” “好,不提,今日备了槿儿提过的水晶虾饺。” 苏槿仍沉浸在噩梦的后怕中惊魂未定,死死地勾着林牧的脖颈不撒手。 林牧抱着她走到桌前,竟把她放在腿上抱着投喂。 苏槿尝了一口,温柔地拿额头蹭着林牧的鬓角,“从前想着报完仇便了结自己,怎得偏偏遇上了你,让我生了贪欲。” 她闭着双目,贪恋他的脖颈和怀抱,想到自己逐渐消逝的生命,心里无法克制的悲从中来。 “等马车造成了,咱们便出发。” “好。” 苏槿勾着他的脖颈,感慨万千:“忽然体会了古人所言的‘从此君王不早朝’背后,是何等诱惑,你这样好,真让人迷恋,十年怎么够呢?” 她抬头索吻,林牧手中的筷子跌落在地,握紧纤腰,含住了她的唇。 苏槿不安的思绪不翼而飞,沉浸在林牧身上的茉莉清香里,他的唇很凉,苏槿好像回到了迕远巷的长街上,大雪纷飞,她像只被救赎的野猫,蜷缩在林牧滚烫的怀里蹭来蹭去。 林牧总能在她舌尖探得甜味,他舌桥蜿蜒,似起舞的灵蛇,牵着苏槿坠入柔情蜜意的陷阱。 苏槿好似站在云端,浑身轻飘飘的,腰肢柔软,他的发丝垂落在苏槿脸上,细细密密的痒,抓不住来由。 她喘息未定,被他抱起回了床上,柔情缱绻无休憩,贪恋温存难舍离。 颜非和凌一已抵达了晋阳。 凌一摇醒熟睡的颜非,笑着说:“颜非,就是这家!晋阳最大的酒楼——醉香楼,里面的太白鸭实在是一绝!” 颜非一身疲惫,慵懒地抬高手臂疏通筋骨,媚声一笑,“你这呆子,整日就想着吃!” 凌一看了看颜非鼓起的胸脯,一脸坏笑,“我还想跟你生娃娃呢!” 颜非揪着凌一的耳朵骂道:“不行!我不生!” “你,你都冷落我数日了,我,我憋得慌!” 颜非双手抱怀,一脸得意:“你可以背清心经啊,实在不行,抄它一百遍!” “你还说呢,自从被你夺了童子身,我一念那清心经,满脑子都是小竹林!” 颜非伸着手搭在凌一肩上,语气妖娆:“背我下去!” “好嘞!”凌一立刻跳下马车,扎着马步等着背她。 颜非大笑着骑到他背上,在他耳边窃语:“先回房!” 凌一甩出一锭金子扔在前台,移魂幻影,冲上了三楼的贵宾房。 颜非一脚关了房门,抓着凌一的衣领扒光了他的上身,走到桌前倒了杯茶,严厉的命令他:“先背一遍清心经!” 凌一拿她没办法,乖乖绕着桌子踱步,专挑那扰人心志的句子:“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 颜非单手扶着卓沿,转了一圈,双脚囚禁走到她身后的凌一,稍稍用力,就将他勾到了怀中。 凌一双手按着茶桌,与颜非鼻尖磕蹭,支支吾吾着说:“这辈子,这清心经,就只能背到这儿了!” 颜非的手腕被他死死按住,眼神勾馋:“傻瓜!” 凌一得了她的默许,瞬间像脱缰的野马,着急忙慌地解了她的腰带,三两下就褪下了钗裙。 颜非莲房饱满,似巫峰拔地耸起,仅剩的心衣被撑起一团。 椒珠隔着半透的白色心衣,伴着呼吸浮动。 凌一一口咬在心衣上,素纱揉捻,湿软的衣衫混在他口中交缠。 桌上刚倒的茶水被打翻,流进颜非的脊背,晶莹的水珠儿好似躲闪的婴孩,循着胴体游弋,汇入爱意交缠的沼泽地。 颜非勾着他起身,仿佛化身巨蟒,缠在他身上攫取精元。 凌一兽欲四起,发疯地啃啮,噬咬,掐的她雪白的臀尖上红了一片。 “你,你得克制……” 凌一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粗暴地封了她的唇,他抱着她满屋子颠走,狠狠地吊了一个时辰。 “明日休息!” 凌一霸道的噙着朱唇挑衅:“明日我还要!” “你,你不听我的!” “旁的事都听你的,就这事儿不行!” “原来你从前都是装的?那个嚷嚷着要矜持的禁欲少年,如今,竟……” 凌一赤着身子,伏在她胸前温柔胁迫:“竟什么?嗯?”说罢又一次抚上她的唇瓣,柔情浅吻。 颜非头一次被凌一拿捏,娇滴滴地说:“总想着你比我小,还是个孩子,如今看来,人不可貌相啊凌将军!” 凌一立马献出圆形,挠着后脑勺说道:“你别叫我将军,我喜欢你叫我凌一。”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什么?” “真诚,谦逊,你不像旁人,一朝得意便四处显摆。” 凌一捏着她的腰说道:“有些事儿上,我也不谦逊,争强好胜的很!” “何事?” 凌一撩起被子,匍匐着向下钻去…… 第143章 浓墨横掷亲作画,奋笔疾书作情诗。 醉香楼 凌一点了满满一桌佳肴,颜非看了一会儿说道:“你说苏妹妹的病会好吗?那罱西族圣女是不是很难找?” “林牧哥哥把我徒弟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我相信,只要圣女在世,他一定能找到!爷爷见多识广,等回了迕远巷,我让爷爷的密探也帮着找!” 凌一夹了一块粉蒸肉,送到颜非口中,“是不是比京城的还好吃?” “嗯,很是美味。” 颜非双手托腮,呆呆地看着凌一,“有件事我觉得奇怪。” “什么事?” “迕远巷那个成先生,竟然会移魂幻影!” 凌一顿感惊讶,高声说道:“成先生还会功夫?” “嗯,而且不在你我之下!” “我从小到大就没见他试过功夫,他为何在你面前露了底?” “你说,会不会他与我师父有些渊源?” 凌一沉思了片刻,“等回去迕远巷就知道了,我刚好把你师父和那些孩子都接过去了!若他们认识,见了面,定要露馅儿!” “你,你还接了孩子们?凌一,我爱死你了!” 颜非激动地热泪盈眶,凌一总能给她出其不意的惊喜。 李昌彦和许静娴大婚将至,李父专程给林牧送了请柬。 林牧却不乐意去,“他不过一个七品文修,我一个正二品侯爷,不去,他也说不得闲话!” “怎么?还吃醋呢?” “我一想到,你给他画了画像,还题了字!心里就不是滋味!你何时给我画过画像?” 苏槿捂着嘴偷笑,“都猴年马月的事了,那给你也画一幅?” “好啊!”林牧立刻遣下人把家里那把红花梨木太师椅抬进了冰殿,端坐在椅子上,一脸骄傲。 苏槿站在花架旁,打趣道:“你好好坐直了,别看我,看那荷花,实在不行,看着章伯也行。” “我就爱看你!你只管画,对了,还得专程为我作诗一首!意境不能比他那首低!” “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绿篱在一旁笑着说:“侯爷在夫人面前,可不就是个孩子嘛,事事都依着夫人!” 夏日的午后,蝉鸣不休,林牧为她打造的寒室却清凉惬意。 四周设了冰殿,内外水车转动,将冰窖里的冷风和水汽送至冰殿内。 桌上的冰鉴里摆放着冷藏的蔬果,绿篱端着冰镇的葡萄站在花架前侍奉。 苏槿手执画笔,看着林牧,两人好似旁若无人,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她纤指勾勒,寥寥几笔,就画出了林牧的神韵,浓墨横掷,刚柔并济,斑驳的人影跃然纸上,画中人栩栩如生,颇有男子英气。 唯独到了这作诗,苏槿踱来踱去,一时间没了灵感。 “夫君,这作诗,得讲究天时地利,应情应景,我一时想不出绝佳的词句,不如宽限我几日?” 林牧起身走到画作前,细细观摩,嘴里低声念着李昌彦那幅画上的字:“晋有名仕,才貌双全,功成名就,未来可期。” 苏槿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我写,我写还不成吗?” 她看了看林牧精心准备的冰室,提笔写道: 身世飘零无可依,巧遇奇人陷囹圄。 一曲撩得君心乱,攻心为上谋生机。 冷眼旁观花人痴,坠入情网抿相思。 寒风凛冽人踱踱,雪赠离人愁一场。 红泥火炉生暖意,茶如泉涌似君心。 面冷心热情已动,暗生情愫不自知。 爱意尘封似佳酿,不敢启封扰君心。 事事体贴渐入微,心生缱绻不言明。 醋海翻波觅真心,红鸾星动盼君倾。 秋波暗流浅辄止,孰醒孰醉未可知。 凄风苦雨入愁绪,目成心许点朱唇。 风吹小舟人悠哉,星河点点入梦来。 眉头轻敛羞不语,只仗微醺衔丹唇。 酒后壮胆撕花魁,意外俘得美男心。 一吻定情佳偶成,拨云见日万里晴。 皓月为鉴天为证,与君相守伴此生。 气息奄奄心疼矣,哀痛欲绝悲戚戚。 一波未平一波起,烈吻侵袭逐虚名。 皓月碧空铸双剑,郎情妾意惹人羡。 雪山绵延近千里, 并蒂雪莲解忧郁。 千思万念无穷尽,遐思遥爱盼卿安。 雪虐风饕寻挚爱,北风萧萧无人应。 柔情缠绵风雪夜,自荐枕席与君亲。 鹣鲽情深欲难抑,销魂蚀骨迭迭起。 酥胸俯仰贴君身,抵死缠绵似胶漆。 神山之巅云覆雨,寒星作伴雪寄情。 马车颠簸裙起落,浮浮沉沉人灼灼。 夫妻同心踏新程,步步衔吻难离分。 流萤闪烁碗莲开,清潭激荡泛涟漪。 雕梁画栋夺天工,蔚为壮观镇国侯。 十里红妆绕长街,风风光光入侯门。 新柳摇曳抚赤珠,循环反复鱼接鳞。 苏槿奋笔疾书,写了整整十页纸,将她与林牧从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尽数写了下来。 林牧瞧她额上汗珠密布,亲自为她擦汗,心疼不已:“我,我那都是气话,槿儿累了,不写了!” 苏槿放下笔,饮了口茶,内心思绪万千,回想与林牧一路走来的甜蜜与艰辛,抱着林牧撒娇:“我不累,多亏夫君提醒,将来,我若不在了,也算留给你一些念想。” 林牧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屏退了绿篱,抱着她坐在冰鉴旁,“你若走了,我就同你一起,我无父无母,了无牵挂。” 苏槿最怕的便是这样的结局,心想:“不行,我得想法子跟他生个孩子,这样他才有活下去的念想!” 说罢拿起桌上的葡萄,含在口中,白皙的脖颈微微仰起,送入林牧口中。 “甜吗?” “没有槿儿的……” “我的什么?” 林牧低声耳语:“你舌尖上有种独特的甜味,第一次给你喂药,我就沦陷了。” 她灵光一闪,继续撩惹:“让我尝尝,我怎么没发现?”说罢贴上了那冰凉的柔软。 她舌尖搅得林牧酥麻难忍,启动了冰鉴的机关,抱着她进了地下的暗阁。 “你近日可不大对劲。” 苏槿贴耳私语:“我想要个孩子!” “你这身体,我怕你受不住!” 苏槿不理会林牧的话,径自盘在他腰上,吊上吊下。 林牧热烈地回应,心里却忧心忡忡。 他不敢告诉苏槿,自己一直悄悄在她餐食里加了避子的药,他是医者,很清楚苏槿的身子,根本不可能生孩子,一旦生产时气血两亏,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第144章 袅袅娜娜似红烛,新婚怡情笼君心。 许静娴事事都要与苏槿争个高低,送亲的队伍,陪嫁,迎亲的阵仗,都想要比一比。 叶庚华上位,许家也跟着沾了光,李旭梁也不再排斥许家,为了儿子能早日攀上薛相这条线,他对许静娴有求必应。 李旭梁买下梅园,为二人举办大婚,许州牧对李昌彦也十分上心,亲自带着李昌彦上薛府送请柬。 梅园 六十二十八 李府大婚 虽不及林牧与苏槿大婚的阵仗,但已超出了七品管制的范围。 李昌彦终于梦寐以求,金榜题名,娶了佳人。 礼成后,李昌彦来到二品官员的雅间敬酒,见到苏槿和林牧也在座上,连忙热情上前,“镇国侯携夫人亲临,失敬失敬!” 林牧接了苏槿的酒干了,又端起自己的酒杯庆祝:“恭喜李兄觅得佳人!喜得良缘!” 李昌彦笑着说:“这得借林夫人吉言,她祝我觅得良配,这不就应验了嘛!” 苏槿看他与各位官员推杯换盏,阿谀奉承的模样,心中感慨,他再也不是那个泛舟游湖,寄情诗意的赤诚少年。 已过酉时,林牧与苏槿手牵着手走在朱雀大街上,她的头倚在林牧手臂上,看着头顶的残月,紧紧地抓了抓他的衣衫。 “原来人真的会变的和从前大相径庭。” 林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追着她的目光看向天空:“月亮尚有残缺,何况是人呢?” 梅园 许静娴坐在房中静候,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起初,她觊觎李家的财势,使尽浑身解数。 苏槿,李昌彦对她的确是宠爱有加,一点点渗透她冰冷的心。 李昌彦被一个模样俊俏的丫鬟搀扶着进房,原来李昌彦母亲把给他安排的通房丫鬟红珠也给带来了京城。 李昌彦激动地上前掀盖头,许静娴抬眼就看到了红珠。 “叫什么?” “回夫人,奴婢叫红珠,夫人说了,今夜让我伺候您和少爷圆房。” 李昌彦笑着说:“红珠,你就像往常一样,睡在门后的隔间!” 许静娴看了一眼自己的陪嫁丫鬟巧云,巧云立刻拉着红珠走到门口:“今日主子大喜,咱们别跟着凑热闹了!走!跟我去领夫人的赏!”说完拽着巧云出了门。 二人被扫床的老妈子推搡着喝了合卺酒,李昌彦一时间慌了,不知如何开始。 房门紧锁,许静娴的鎏金耳坠在红珠下莹光闪烁,琉璃的倒影印在她脸颊,带着朦胧的美感。 “夫君怎么不说话?” 李昌彦心里像猫爪一般,许静娴温柔地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玉带上。 李昌彦喉结蠕动,手忙脚乱地解了玉带。 许静娴早有准备,婚服内里,不是寻常的白色心衣,而是一件薄如蝉翼的藕粉色肚兜,上面用金线绣了一对鸳鸯,活灵活现地伴着呼吸在她胸前游荡。 许静娴捏着他的指尖压在心口,闭上了眼。 李昌彦手指笨拙的揉捻了几下,忍不住上了嘴。 “嗯~”她一声闷哼,惹得李昌彦欲火焚身,抱着她上了床,三两下扒光了她的衣服,只剩那薄纱肚兜挂在胸口。 许静娴挺着巫峰抵在他脸前,指引他。 李昌彦从未与女子亲近,无法抵挡她的撩拨。 “我,静娴,不要!” 许静娴带着他渐入佳境,床上的拉铃哐哐当当。 许静娴心思深沉,心里的不悦从不写在脸上。 “红珠!”她一声令下,红珠立刻进了房。 许静娴故意拉开罗帐,一丝不挂地站起身,双目紧闭,抬着胳膊。 红珠立马拿了干净的心衣给她穿上,许静娴挺着巫峰,目光里带着不屑。 红珠别过头去,许静娴温柔地说:“红珠妹妹既是夫君的通房丫鬟,想必最是了解他,今后就由你守夜吧。” 李昌彦隔着罗帐解释:“红珠名义上是通房,其实一直都是睡在隔间的!” “无妨,今后总归要经历的,这床笫之事,早些懂也好。” 红珠不敢插话,跪在地上等候差遣。 “下去吧。” 红珠跑回房中,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原封不动的告知了李母。 “这个骚浪蹄子,我第一眼看她就不是善茬!” “红珠,你给我看好少爷,这男人,一旦醉心那荒唐事,这辈子可算毁了!” “夫人,我,我怕。” “怕什么?有我给你撑腰!你给我支棱起来!在她面前拿出你大丫鬟的气势!” 红珠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翌日清晨,许静娴早早起床,请安,奉茶,礼数样样周到,李母拿不住她任何错处。 李旭梁对她更是赞赏有加:“这大户人家的姑娘,就是懂礼数,识大体!静娴啊!昌彦这孩子不通人情,还得你在一旁多提点啊!” “爹爹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夫君性子纯良,又博学多才,今后定能青云直上。” “好!但愿借你吉言!今日回门,你们速去速回,别耽误了时辰!” “是。” 李昌彦扶着她出门,二人走在梅园,府内上下无不称赞! 岑溪山 尘彦带着关山月来到了岑溪山。 尘逸一回到岑溪山就开始闭关清修,连华阳真人也不知所以然。 关山月看着岑溪山,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大笑着说:“等回了蜀地,我也要寻个山头,把鬼术营好好建设一番!” “小凤凰!”华阳真人手执拂尘,大笑着走来。 关山月看了一眼这个白须老头,“你就是华阳真人?”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呐!” “怎么可能,我是林叔叔在战场救回来的,咱们怎会见过?” “你姓甚名谁啊?” “关山月!” 华阳真人大笑一声:“山月,这名字起的好,但你不能忘了自己是关家庄的小二凤啊!” 关山月听到关家庄,这才信了华阳真人的话。 “你父亲关永志是我弟子,修行一半回了关家庄,我不放心,追去一看,关家庄被土匪烧杀抢掠,死了好些人!于是把你和你母亲送到了西北,你才遇见了林将军。” “这么说,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请老爷爷受我一拜!” 尘彦与师父对视一笑,认准这孩子只是缺乏教化,实则是一个向善之人。 第145章 道法天成循因果,世人皆入个人道。 尘彦带着关山月来到后山一处山洞,“近日你便住这儿,有些简陋,还请门主海涵。” 关山月逛了一圈,“这是人住的地方?怎么海涵?” 她立刻唤了鬼术营的将士,“三个时辰!”丢下一句话,转身去参观山里的风景。 尘彦与华阳真人坐在山顶下棋,他虔诚问师父:“师父,究竟何为机缘?” “尘彦,你潜心修道多年,应该知道,世间万物都有法则,每个人都在修自己的道。” “这我知道,您是想让我教化山月,引其向善?” 华阳真人捏着玉子踟蹰了片刻,说:“天机不可泄露啊!” 鬼术营不过三个时辰,洞府内焕然一新,门口还装了机关做掩护。 尘彦看的目瞪口呆,对鬼术营佩服不已。 “我方才巡视了一番,这岑溪山北高南低,有山有水,风水宝地啊!不过你这后山有个大缺口,有些破财,难怪你们日子过得这么清苦!” “不知道门主有何高见?” “给我三日,绘制草图,拿给老头儿看看,没问题就可以动工!” “那,这经费大概需要多少?” 关山月皱了皱眉,“你们能拿出多少?” “实不相瞒,没多少,也就几百两银子。” “几百两?盖宫殿?皇帝都不敢做这种美梦!” 尘彦面不改色,认真答道:“师父救人不求回报,若算钱,这岑溪山早就金殿四起,师父的金身都得好几座了!” “那倒是,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样吧,我找林牧借点钱。” “合着你也没钱啊?” 关山月翘着脚丫子说:“我很穷的,你看,连双像样的鞋都没!” 尘彦看了看她满是泥巴的脚,上面尽是刮痕,“你过来!” 他带着关山月来到了后山的清潭,扶着她坐下,拿出一包药粉递给她:“把脚洗干净,敷上药粉,我去买双鞋!” “天都快黑了,你去哪儿买?” “无妨,我轻功好,片刻就回!” 尘彦轻功卓越,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山下的城镇。 他寻到自己经常采买鞋子的老阿婆家里,跟阿婆比划了大小,买了两双鞋返回了岑溪山。 关山月不止洗了脚,竟脱光了在清潭里洗澡。 尘彦回到清潭,四处找不见人,高声呼喊,关山月突然冒出个头:“别嚷嚷,我练功呢!” 尘彦见她没穿衣服,立刻扭过头去,把鞋放在的石头上,“你记得穿鞋!我先回去!”转身回了洞府。 关山月穿好衣服,看着油纸包的布鞋,随手拿起一双便穿上了。 回到洞内,见桌上摆着几本书,分别是《定观真录》、《内省真录》、《三礼记》。 “这老头,又想说教我!”说罢随手翻开一本观看: 人畜有别,为人者,当自爱,自持,自律,方为人也。 自爱者,衣冠整洁,不赤足,不赤膊,不赤臂膀。 关山月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裙摆开叉开到了大腿,光着手臂,恼羞成怒:“什么破玩意儿!老子想怎么穿就怎么穿!”说罢直接扔了三礼记。 于是又打开了《定观真录》,这本书并非说教之辞,竟是一个个小故事汇集而成。 其中有一个故事讲的是饥荒时期,一个母亲艰难产子,却狠心把婴孩掐死埋掉的故事。 丈夫问她:“你好狠的心,这么辛苦才把孩子生下来,为何又掐死?” “人间疾苦,尸横遍野,不掐死,也是被旁人抢了吃掉,杀了埋掉,也能给他个全尸。” 孩子的父亲崩溃大哭,公公婆婆也骂她是恶人,拎着锄头把她打死了。 妇人死后,一家人把她的尸体煮了吃掉,在这场饥荒里活了下来。 何为恶?何为善?妇人杀子看似大恶,实则大善。 她的家人满口善言,却食人肉,剔人骨,实则大恶。 “这书还有点意思!” 她躺在床上,拿着书仔细翻看,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被众人围成一团,咒骂她衣着暴露,不要脸!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看了看天,竟已过了寅时。 山中的凌晨,凉意难消。 关山月披了件披风,看着太白方位,想起了幼时第一次学观天象,师父说:“看天之前,先学会看人,世人皆有皮相和心相,皮相易幻,心相难观。待你学会看人,这观星的许多困局便迎刃而解了。” 她沉思了许久,忽然听到藏书阁里有小孩子的哭声。 关山月循声赶去,这藏书阁的机关在她面前形同虚设。 她轻松闯进藏书阁,看到尘逸在哭。 “原来是你,你哭什么?” 尘逸抹了眼泪不说话,嘴里念着不知名的经文。 “神神叨叨的,你们岑溪山就没个正常人?” 尘彦也闻声赶来,见尘逸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关山月,立刻拉着关山月出去。 “你拉我做什么?我好心关心他,那孩子他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尘彦伸出手指轻嘘,生怕尘逸听到。 “你有所不知,师兄三十悟道,这脑子跟常人的确不一样,他此番去京城,杀戮太多,心魔难消,这才将自己关了禁闭!” 关山月拉了拉披风,挡着手臂说:“你们道家不是向来惩恶扬善,打阴灭邪么?既行的正义之事,怕什么?” “话虽没错,师兄道法高深,可也不过十二岁,先前可是鸡都没杀过!” “没看出来,我那日瞧他杀人,可没眨过眼。” 关山月言语犀利,堵得尘彦说不出话来。 “你记住,离这儿远点就对了,他内力深厚,可听十丈远,你可别惹他!” “你们这岑溪山,就没个正经徒弟?” 华阳真人忽然站到二人身后,打趣说道:“小二凤你就挺正经,可愿入我岑溪山门下?” “我正经?你瞧我这穿着,他们都笑我不正经!”说罢提着裙摆给华阳真人看。 尘彦赶紧把她拉到一旁,“不可对师父无礼。” “无妨,一个人吃什么,穿什么,都是外在的俗物,对别人妄加定论才是无礼!” “你这老头儿说话中听!” “诶,不对,你们不是一个门派吗?你徒弟可给我拿了一本什么《三礼记》,教人怎么穿衣服。” 尘彦得知她看了书,开怀大笑:“不这样,你怎会有兴趣打开另外两本啊!” “我看了其中一本,叫《定观真录》,确实不错!里面的故事,发人深思。” “孺子可教也!” “何为道?道法存在于万物,也存在于每个人心中,你有你的道,尘彦有尘彦的道!同一本书,不同的人,悟出的道法也不同!” “这跟我鬼术营千变万化之法一样,凡事皆有定数又皆有变数!可对?” 华阳真人笑着说:“尘彦!你可得跟她好好学学!” 第146章 清泉潺潺流萤闪,凉风习习抚爱意。 一大早,府内的丫鬟小厮们就围在镇国侯府的门口。 “绿篱,外面发生什么事这么吵?” “夫人,我去看看!” 绿篱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口,两匹体型健硕的黑马,黝黑的眼神好似深潭,毛色锃亮,身后拉着一辆巨型马车。 “夫人,您快去瞧瞧,侯爷做了一辆奇怪的马车!” 苏槿被绿篱搀扶着走到门口,下人们纷纷退向一边。 一辆巨大四轮马车伫立眼前,马车分为前后两个隔间,采用成色绝佳的水曲柳木做车身,车轴用了红花檀木,可载千斤,经久耐用。 车顶是林牧亲自设计的旋伞结构,用了上万根粗细一致的南竹和钢丝编织而成,不仅能随着车身旋转,开合自如,顶端还装置了机关,可御敌,可进攻。 苏槿踩着木凳上车,内外两间,里侧是一间卧房。 杏黄软缎做的榻垫,朱红底座下有六个暗橱,苏槿拉开一看,已摆好了四季的衣裳。 侧面开小窗,绿竹细门帘,流光纱做的纱帘被束起呈扇形。 地上铺了百花毯,苏槿的身子怕热,林牧专程配了玉枕和玉席。 卧房与外间装了两架推拉隔扇,镶罗纱,远远望去像蒙了一层烟雾。 外间左侧一条软榻,右侧陈列一张红木茶案,茶案旁伫立一个松木亮格柜,柜门雕工精湛,素雅别致。 茶案比寻常的高了些,设有暗屉,案上一盏铜制的莲花灯。 “夫人呢?” 车外传来林牧的声音,苏槿满心欢喜地下车,“何时启程?” “听你的!”苏槿挽着他的手回了府。 亥时 侯府书房 林牧在绘制去玉龙脊的路线,苏槿在一旁观看。 “你这路线,绕远了,若去玉龙湾,何须绕去苍南?” “你在西北的来信中说,想让我陪你回江南听雨,听闻苏州的昭蓝河,风景旖旎,山水相照,值得一去。” “昭蓝河?” 苏槿想起了那个梦境,梦里两人泛舟河上…… 她执笔在昭蓝河上画了个圈,“那就先去昭蓝河。” “好,明日便出发。” 翌日卿尘,苏槿竟换上第一次随林牧上京时穿的衣裙,梳回了简单的朝云髻。 二人把府中事宜交给章伯,开启了前往玉龙脊的旅途。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一路向东,发出辘辘的声响。 苏槿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林牧在一旁抚扇,苏槿笑着说:“记得上次出行,你生病,想不到如今倒轮上自己了,被人伺候的感觉还挺好。” “等你好了,我还伺候你。” 他拿着帕子替苏槿擦汗,面色沉静,内心却像悬了千斤重石,跌来荡去,扯着疼。 苏槿忽然睁了眼,低头拉开了茶桌下面的暗屉,“昨日我就好奇这里面装的什么。” 一排排药瓶整齐排列,苏槿皱了皱眉,低声问林牧:“这是什么?” 林牧放下扇子,故作淡定,“行走江湖,受伤生病在所难免,这都是,我提前炼制好的常用药。”说罢将那瓶避子丸推向了最里侧。 “还是夫君想的周到!我怎么又困了?明明刚睡醒。” 苏槿像只花猫,盘窝在林牧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林牧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寸关处,细而迟,脉律不齐,往来艰涩不畅,如轻刀刮竹。 窗外枝繁叶茂,艳阳高照,林牧却像跌入了冰湖,不寒而栗。 申时已过 两人抵达了安胥,林牧在客栈定了房间,两人一起在街上闲逛。 “客官,你们是外地人吧,来了我们安胥,可得尝尝咱们安胥着名的蒸肉饼和一锅鲜。” 两人进门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苏槿笑着说:“从前跟爹爹去庆州,中途休息时,父亲便会带着我和姐姐一起吃当地的美食。” “你若喜欢,咱们每到一处,就吃遍当地的美食再走!” “那我得吃胖了,到时候怕是连皓月剑都……,差点忘了。” 林牧立刻说道:“你只是不能用内力,剑招还是能用的,皓月剑和碧空剑我都带着呢!” “哎,可惜了,我还想去一趟永定山庄,和那岳紫林比一比剑法呢!” “无妨,待你好了,我陪你去!听闻永定山庄收藏了一对情侣剑,名唤破晓和斩昏,到时候咱们就拿皓月剑和碧空剑跟他们一试高下!” “林牧。” “嗯?” “我不想睡客栈。” “为何?” “我喜欢你布置的卧房。” 林牧夹起一块肉饼放到苏槿碗中,“都听你的!” 两人牵着手回了马车,继续前行,行至郊外一处竹林。 苏槿点了灯,低声说:“就这儿吧,环境清幽。” 林牧按压了窗口的旋钮,白色的纱窗弹起。 “这罗纱用来做窗子,有些可惜了。” “无妨,夫人肌肤娇嫩,可不能便宜了蚊虫。” 苏槿起身坐在林牧腿上,“那是自然,当便宜你!” 林牧正襟危坐,把苏槿抱到软榻上,颤巍着说:“你,你可觉得身子乏累?” 苏槿搂着他的脖子笑着说:“我不累!我睡了一下午,精神的很!” 林牧转过身低声说道:“我,我有些累了。” 苏槿拽着他转身,瞪着林牧的脸问道:“你不对劲!” “我,我没有!”林牧不敢与他对视,走到外间的茶案坐下。 “没有?那为何躲我?”苏槿眼神笃定,气呼呼地跟了出去。 晦暗的烛光下,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沉默的对峙比争吵更可怕。 苏槿推开车门下车,林牧立刻追了出去。 夜晚的山涧,月色如水,只有微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苏槿站在小溪旁,看着稀稀落落的流萤,声音低沉:“你知道么,自以为是的为他人好,是一种负担。” “可你不也在做同样的事!” 苏槿猛地回头,看到林牧的眼神,她小手背后,握紧了林牧偷藏的避子药。 “我,我做什么事?” “你知道你死了我不会独活,自作主张要生个孩子成为我的寄托,逼我活下去!你问过我吗?” 苏槿的心思被林牧摊在月光下,她眼中含泪,“我想让你活下去,有什么错?” 林牧大步上前拥抱苏槿,却被她推开,狠狠地甩了药瓶在他怀里,“你做这些!可问过我的意愿?” 林牧心里的悲苦终于释放:“是我干的!我想让你多活几日!我不要什么孩子!我只要你活着!” 清泉潺潺,凉风习习,皎洁的月光下,两人泪光闪烁,相视无言,眼中只有彼此,心里只剩爱意,连拥抱的手都仿佛心有灵犀。 苏槿伏在他肩上说:“别把我当将死之人,哪怕只有十天的生命,我也要活的潇洒!” “你也休要动拿孩子绑着我的傻念头!你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第147章 炽热席卷美人颈,山涧溪流缠落花。 林牧抱着苏槿回到马车上,两人躺在软榻上聊天。 苏槿笑着问道:“你那个避子药,就不怕我吃出毛病来?” “怎么会?我可是罱西族巫医亲传弟子,我怎会害你?” 苏槿一脸坏笑,“那我岂不是可以纵情山水!潇洒一回了?”说罢翻身趴在林牧的胸口,小手在他唇上摩挲。 林牧飞出一道真气,拉上了隔扇,勾着脖颈贴上朱唇。 莲花灯内的烛火跳跃着,像灵动的鸟儿飞舞,与二人摇曳的身影汇成一支动人的舞。 夏夜的晚风透过纱窗伏在二人身上,伶仃长夜,二人低沉的喘息入侵这漫山的万籁俱寂。 山涧的溪流,缠着落花,发出“吱吱”的声音,惹得鱼儿纵情嬉戏,忘我于天地。 她腰间的手,指节凸起,苏槿被他勾的紧,唇被缠着不舍分离,林牧炽热的呼吸席卷她的颈。 山涧清冷的夜,狂乱的交织却让两人炽热无比。 迕远巷 凌一与颜非终于赶回了迕远巷,两人直奔别院看孩子,却被告知叶子君带着孩子去后山荡秋千了。 凌一拉着颜非赶到后山,眼前的景象让人触目惊心! 叶子君抱着重孙,坐在一个二十丈高的秋千上,在山涧游荡。 凌一吓得大喊:“爷爷!你快下来!” 叶子君笑着说:“我孙儿喜欢的很!” 颜非飞身上前,高声怒喊:“你这老头儿!快给我下来!” 叶子君抱着娃娃落到两人面前,看颜非一脸不悦,将孩子递到凌一手中:“自己的娃娃自己带!” 颜非顿感自己无礼,连忙致歉:“爷爷,对不起,我不该凶您,可他还那么小,晃傻了怎么办?” 叶子君看了看孩子竖起的头发,笑着说:“偶尔玩儿一次,不碍事!名字可想好了?” “凌慕非!” 颜非笑着说:“这名字好!” 叶子君看他们一家三口郎情妾意,想起慕云和自己那夭折的孩子,心中无限惆怅。 “孩子交给你们了,我回去睡觉!” 两人抱着孩子来到天一坞向姚丹姝致谢,感谢她帮忙照看孩子。 姚丹姝笑着说:“这今后都是街坊了,谢什么!” 墨青在一旁问道:“对了,林牧哥哥和苏槿姐姐怎么没回来?” “他们,他们游山玩水去了!”颜非笑着应道。 姚丹姝拉着颜非,“你也算是迕远巷的半个当家的,能不能把那什么锁魂散给解了啊!这墨青每月服药,将来我们的娃娃生出来不健康怎么办?” 颜非看了凌一一眼,问道:“锁魂散是什么?” 凌一挠了挠头,“这规矩我也觉得很扯,早就跟爷爷商量过,他不同意。” “原来这里的繁华都是假象!” “你这一路奔波该好好休息,这事儿交给我!” 颜非瞪了凌一一眼,抱着孩子回了家。 幽冥殿 “巷主,凌一有事找您。” “何事?可带我重孙了?” “没有。” “不见!” 凌一直冲进幽冥殿,“爷爷,您这有了重孙,就不要孙子了?” 巷主扶着椅子坐直,“哼,你大将军不做,跑回这迕远巷做什么?我没你这不争气的孙子!” “因为我有别的计划!” “什么计划?跟你媳妇一起回来气我?” 凌一冲到台上,挽着叶子君的胳膊说道:“爷爷,我想让迕远巷成为漂泊无依之人的庇护之所!” “我已经做到了,他们在这儿吃喝不愁的,总比在外面挨饿受冻的好。” “可是如果没有锁魂散和命运之轮呢?他们还会安心呆这儿吗?真正的庇护,应该先把人当人,而非任人摆布的棋子。每个来到迕远巷的人,发自内心的感到幸福和快乐,不想离去,这才是真正的庇护!” 叶子君摸着凌一的头,老泪纵横,“孩子,你长大了,你比爷爷强!” “那您同意了?” “此事牵扯甚多,你容我想想。” “那我先回去了!” 叶子君抓着凌一说:“把慕非给我送来!我晚上不搂着他睡不着觉!” “这,这我得问了颜非才行!孩子是她生的,我说了也不算啊!” 叶子君戳着凌一的头笑着说:“你啊你!被人捏死了都不知道!” “诶?爷爷莫笑我,我可听师父说了您和慕云师叔的故事,爷爷您比我可强不了多少!” 叶子君一脚把凌一踹下了台。 凌一大笑着跑回了别院。 刚进门,见颜非抱着娃娃,怎么哄也哄不好,小慕非哭的哇哇直叫! “他是不是饿了?” “奶妈刚喂过,就是不睡觉。” 一旁的丫鬟低声说道:“每晚都是巷主搂着睡,这一到晚上,连奶妈都不让抱,就只认巷主一人。” 凌一立刻拉着颜非劝说:“颜非,要不就给爷爷搂着睡吧,我小时候都是跟他睡的,爷爷对孩子很有耐心的!” “你,你让我再试试,他定是太久没见我了。” 颜非搂着孩子踱来踱去,小慕非依旧哭个不停。 林子君健步走来,“哎呀,我的心肝儿啊,瞧你哭了,太爷爷来咯。” 小慕非一听到叶子君的声音,居然不哭了。 颜非看他哭的双眼红肿,实在不忍,就把孩子递给了叶子君。 叶子君抱着小慕非,挤眉弄眼哄着他睡觉,一盏茶的功夫,就睡着了。 他对孩子的体贴和关怀,颜非看在眼里,为之动容,低声说:“小慕非喜欢太爷爷,今晚便跟着太爷爷睡吧。” 林子君笑着说:“你们俩放宽心,这带娃娃我熟的很!”说罢抱着孩子离去。 “颜非,你不会怪我吧?” “怪你什么?” “我让爷爷带孩子回去。” “他对慕非那么好,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颜非突然灵光一闪,“有了!” “什么有了?你又有了?” 颜非拍了凌一的脑袋一下,笑着说“有你的头啊!我是说我想到法子说服爷爷取消锁魂散了!” “什么法子?” 颜非坐在书案上,戳了戳凌一的肩膀说道:“现在时机还未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凌一一把抱起颜非挂在身上,“那办正事儿要紧!” “什么正……” 凌一噙着她的唇,痴缠着颠进了卧房…… 第148章 秋蝉低伏声颤鸣,枝蔓遒劲刚柔济。 初秋的清晨,朦胧的雾海笼罩迕远巷,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凌一与颜非的身上。 如墨的长发窝在白皙的颈里,她窝在凌一的怀里。 繁花躺在锦缎上,跟着主人一起嬉戏。 挺拔有力的枝蔓,在初秋的风里:刚柔并济,纤绕环合。 四周氤氲着淡淡的烟云,秋蝉伏在遒劲的树干上,颤鸣不停。 小慕非醒得早,林子君也顾不得什么黑白颠倒,抱着重孙转来转去。 成先生记账忙活一夜,还不得休息,被巷主叫去了幽冥殿。 “巷主,有何吩咐。” “凌一把颜非的师父和她收养的孩子们接来了,昨日来信,今日到,你去接一下。” “是。” 成先生带了几个随从,匆匆前往迕远巷的入口迎接。 远处缓缓驶来一辆马车,成先生大老远就听到车里孩子们的嬉闹声。 晨雾还未消散,朦胧中见到一位妇人,素衣裹体,俊眉秀眼,站在马车旁扶着孩子们下车。 成先生揉了揉眼睛,急忙上前,凑近瞧了一眼,一时恍了神,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他屏气凝神,低低地唤出一句:“岚筠!” 莫岚筠拉着孩子们,抬头看了成先生一眼,“来接我们的吧,劳烦了。” 寥寥几个字,将成先生激动的心推了数丈远。 也只得一脸笑意应道:“正是,请随我来。” 颜非还赖在凌一怀里温存,懒着身子不想起。 忽闻师父的声音,立刻起身穿衣,推搡着凌一:“你快点儿!” 两人赶到院中,颜非见到师父和孩子们,高兴地乐开了花,扑进师父怀里。 “听说你生了孩子,快给师父看看。” 成先生立刻说道:“我,我这就去抱来!” 莫岚筠余光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搂着颜非进了前厅。 孩子们围着颜非闹着要抱抱,这是凌一第一次看到这些孩子们,颜非的眼底尽是柔情和关爱,她细细查看每一个孩子,忽然问道:“小伊伊呢?” 一个小男孩说道:“有天,来了个人,拿着官府的户籍,说是小伊伊的爹爹,非要带她走。” 颜非看了师父一眼,继续追问:“然后呢?” “颜非,我不同意的,但是小伊伊说,那人的确是她爹爹。” “怎么会?我刚捡到她时,她说她爹娘都死了,只剩下她和妹妹!” “我知道,但是小伊伊坚持说那人就是她爹爹,官府的人都来了,她非要走,我实在没法子。” “颜非姐姐,她肯定是去救妹妹了!” 颜非一脸担忧,“她有个妹妹,比她小两岁,曾说过被卖去了大户人家做丫鬟。” “师父,那人叫什么名字?既有户籍,定有固定的住处。” 凌一看几个小娃娃围着桌子啃水果,打断了颜非:“颜非,你先别急,我带他们先去吃饭,你跟师父问清楚,等我回来咱们一起想法子!” 凌一抱起最小的娃娃,领着一群孩子去了觉味坞。 “凌少爷,您怎么来了?” “耽误张叔点功夫,给孩子们做些吃的!” “放心,没问题!” 凌一看着眼前十四个孩童,想起与颜非第一次碰面,她一身红衣,以色示人,要想法子续命,又要养这些孩子,心里对颜非疼惜不已。 成先生带着小慕非来到院子里,颜非抱着孩子给师父看,成先生一直站在一旁观望。 莫岚筠对颜非说道:“长得像你,眼睛大,又黑又亮,你小时候就是这样,还爱哭!那双黑眼睛滴溜溜的,光是噙着泪,就把师父我的心给融化了。” “师父~您又说这个,我,那时候小,我长大都不爱哭了!” 成先生偷瞄了几眼莫岚筠,像等候差遣的仆人。 小慕非在莫岚筠怀里,一会儿就睡着了。 莫岚筠摸着颜非的头吩咐道:“你陪孩子睡会儿,我出去转转。” 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成先生,他乖乖地低着头跟着莫岚筠去了后山。 秋日的迕远巷,漫林碧透,后山一片嫣红。 成先生言语激动:“岚筠,你,你还活着?” “戚宝成,你还有脸叫我的名字?” “我,你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你抛弃我,销声匿迹几十年!你若有脸,就该在我面前自尽!” 成先生抓着她的手腕,“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吗?” 莫岚筠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说:“不能!今后你我就装作不认识,你若敢说出你我的事,我绝不饶你!” 成先生心中愧疚,可他从未忘记过莫岚筠…… 二十五年前,莫岚筠还是玉清山玉华真人门下弟子,深受师父喜爱。 一心向善的莫岚筠,一次下山采买,遇上了命中难过的情劫——戚宝成。 戚宝成,戚家堡少主,因父亲追随茂王,成为新帝和太后的眼中钉。 戚家堡一夜之间被灭,戚宝成身负重伤,藏匿在山脚的芦苇丛中。 二十岁的莫岚筠,久居玉清山,不谙世事,刚走到山脚,被戚宝成拖进了芦苇丛中。 她看着戚宝成,被穿了琵琶骨,腰上中了一剑,身上刀伤十余处,蹲下来掰断他腰上的长箭。 戚宝成半边身子泡在水里,奄奄一息。 莫岚筠卸下竹篓,拿出刚采买的纱布,帮他处理了伤口,托着他的脖颈,试图把他从水坑里拉出来。 戚宝成的血手勾着她的脖颈拉到怀里耳语:“别说话,有人在盯着。” 两人躲在芦苇荡直到深夜,莫岚筠脚蹲的有些麻,刚要起身,脚踩淤泥摔倒在戚宝成胸口。 他忍着疼,一只大手扶住了莫岚筠的脊背,温和的掌力输送了一丝暖意,直达莫岚筠胸口。 戚宝成强撑着站起,长枪作仗,跟着莫岚筠上了玉清山。 莫岚筠把他藏在后山的岩洞里,偷偷拽了师兄龙碧波为他上药。 “师妹,你从哪捡来一个男人?” 莫岚筠脸刷的红了起来,躲在师兄身后,避开师兄的问话,低声说:“他快死了,你帮他洗个澡吧,他在脏水里泡了许久,不清洗干净,会死的!” 龙碧波拖着戚宝成站在岩洞的瀑布下,扒了衣服给他清洗。 莫岚筠悄悄把他的脏衣服拿去丢在了后山。 龙碧波帮戚宝成上了药,换了衣服,唤莫岚筠出去。 莫岚筠胆子小,见戚宝成穿上道袍,才敢走到二人面前。 月光下,岩洞里十分晦暗,莫岚筠隐约看到戚宝成的眉眼,他模样清秀,一身寻常的道袍,在他身上,竟多了一缕仙气。 第149章 晦暗岩洞救人命,暗香疏影绕君心。 龙碧波透过月光,看到莫岚筠脖子上的血,立刻拽着她离开。 玉清观就寝时辰已到,龙碧波厉声斥责莫岚筠:“你赶紧去洗了你的脖子,都是血!师父见了定要骂你!” 莫岚筠小跑回房,对着镜子清洗,想到岩洞里潮湿阴冷,她悄悄拿起一床被子和油灯,偷偷溜去了后山。 这岩洞本是玉清观犯错弟子受罚之地,有一块打坐的巨石,供弟子面壁思过。 戚宝成穿着道袍,坐在石头上凝神聚气,莫岚筠悄悄前来,瀑布的水花溅湿了她的额,她整理了头发,走进岩洞。 戚宝成闻到她身上的茉莉香,收了内劲,声音沙哑:“这么晚,你不该来这儿。” 黑暗的岩洞里,彼此都只看得见对方朦胧的身影,莫岚筠不敢上前,低声作答:“我拿了一盏油灯和棉被给你,这里晚上很冷。” 她的声音清丽婉转,在空荡的洞内回音袅袅,戚宝成脑海里显现她傍晚乖乖蹲在自己身旁的模样,鞋子湿透,冰冷的指尖垂在他粗壮的手臂上微微颤抖,也未曾想过离去。 “多谢小道姑,救我一命,可有道号?” “我,我还未出师,没有法名。” 莫岚筠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她悄悄把油灯点燃,放在避风处。 两人对视的眼神,交织在岩洞昏暗的光里。 戚宝成腰间的伤渗血渗的厉害,身上的道袍被染红一片。 “你,你早些回去……”话音未落,戚宝成便昏倒在了巨石上。 莫岚筠上前,爬到巨石上,掀开道袍一看,原来师兄无心为他诊治,只是擦了药,短箭并未拔出。 她跑到角落取了油灯支在石头上,跪坐在他身侧,咬了咬牙,颤抖的手握着剑柄,用力一拔! 戚宝成被疼痛促醒,紧紧抓住了她的大腿! 莫岚筠吓得连连后退,伤口的血汩汩流出。 戚宝成那一抓,她害怕极了,忍着恐惧和委屈上前,颤抖的小手按住了喷血的伤口。 她解了他的腰带,束在伤口处,忙活了半个时辰,才止住了血。 “方才是我唐突了,姑娘莫怪。” 莫岚筠心里的委屈还未消,拿了被子给他盖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岩洞。 晨曦微露之时,急促的鼓声惊醒了戚宝成,耳畔传来弟子们的诵经声。 戚宝成看了看身上的被子,夹杂着她身上茉莉香。 戚宝成身上的道袍被撕的东烂一块,西烂一片,他随意扎了一下,捂着伤口下地。 他站在洞口,听着一群人念经,又想起了她的乖巧模样,翘首以盼,期待着与她见面。 辰时 道观的弟子们都去用早膳,莫岚筠偷偷拿了两个馒头递给龙碧波:“师兄,那个受伤的家伙还没吃饭。” 龙碧波把她拽到角落低声教导:“你最好赶紧去向师父交代,不然出了事别怪我不帮你说话!” 莫岚筠想了想,独自去了师父房中。 龙碧波拿了馒头来到后山,戚宝成把莫岚筠的被子叠的齐整放在石头上。 龙碧波看他衣衫凌乱,又看到石头上,放着莫岚筠的棉被,丢下馒头拂袖而去。 莫岚筠跪在师父房中,“师父,我做错了一件事。” “何事?” “就,昨天,我捡了一个受了重伤的人,藏在后山岩洞里。” 玉华真人睁了眼,看了看低头不语的莫岚筠,声色平静:“既是救人,便算不得错。” “真的?师父不怪我?” 龙碧波冲到师父门前跪下,高声说道:“师父,那个人,那个人是淫邪之人!” 二人被龙碧波的话语打断,玉华真人厉声说道:“碧波,为师说过多少次!行止沉稳,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莫岚筠见师父动了怒,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凡是未了解清楚,不可妄作定论!你二人随我一起去后山!” 两人跟着师父来到岩洞,戚宝成坐在石头上闭目调息,身旁的戚家长枪锋利无比。 玉华真人看了一眼长枪的暗纹,笑着说:“原来是戚少主。” 戚宝成艰难起身,“拜见玉华真人。” “师父,他,他不正派。”龙碧波走上前抱着莫岚筠的被子递给玉华真人看。 玉华真人看了一眼戚宝成破烂的道袍,“碧波,去拿一身干净的衣服!” 龙碧波见师父对他十分客气,垂头丧气地离开。 戚宝成笑着说:“小伙子兴许是误会了,昨夜我伤口出血不止,幸得这位小道姑相救,还好心送来了自己的被褥,此等善举,若被诬了清名,可实在是戚某的罪过啊!” “旁人我尚怀疑一番,戚少主的贤明,江湖上谁人不知,戚家堡锄强扶弱,从不欺人。我这徒弟,哪哪都好,唯独胆子小了些,方才还到我房中请罪!” 戚宝成看了一眼莫岚筠,她躲在玉华真人身后,虽然低着头,舒眉朗目,惹得戚宝成心生怜惜。 “戚少主,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老庄主可知道?” 戚宝成气愤地说道:“江湖上从此在没有戚家堡了!” 玉华真人手执拂尘,闭目摇头:“为君者不仁,祸国殃民啊!戚少主暂且先在这儿养伤,待你痊愈再做打算吧!” “多谢玉华真人收留!” “岚筠,你去收拾一间客房,带戚少主入住。” “是。”莫岚筠小跑着回了道观。 戚宝成手拿长枪,另一只手抱着莫岚筠的被子,与玉清真人说笑着上了山。 莫岚筠收拾好房间,去寻戚宝成,两人在玉清观的长廊拐角处相撞。 看着戚宝成凌乱的衣衫,怀里抱着自己的被子,莫岚筠的手不自觉的扯了下道袍,侧过身子,举着手说:“戚少主,请。” “岚筠姑娘,请带路。” 这是戚宝成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语气柔软,目光灼热。 他跟着莫岚筠入门,床铺干净整洁,桌上焚了檀香。 戚宝成捂着鼻子说:“这香,劳烦姑娘带走,我,我有这个就够了!”说罢拍了拍手上的棉被。 莫岚筠羞红了脸,小声请求:“我给戚少主备了干净的棉被,这一床脏了,让我拿去洗了吧。” 戚宝成大笑着说道:“无妨,习武之人不讲究这些!它有我,忘不掉的味道。” 莫岚筠猛地抬头,撞见了一双夺魂的双眸,立刻背过身去。 戚宝成毫不掩饰心中的爱意,当着莫岚筠的面,把她的被子放在了床上。 第150章 山路漫漫人悠悠,青丝倩影绕心头。 莫岚筠有些生气,又不敢言语,扭头就跑了。 玉华真人有意磨炼龙碧波急躁的性子,特意派他照顾戚宝成。 龙碧波心中不服气,对戚宝成的伤并不上心。 戚宝成整日躲在暗处偷看莫岚筠,晨读,练剑,习课,她在明处,他在暗处。 莫岚筠入门晚,又没有功夫底子,总是落人一大截,修习三年,还没得师父赐法名。 一日,她在后山练剑,剑术入门十二式,她只得章法,不成身法。 戚宝成看的着急,便从石头背后走出,关切地说:“你这样练,时间一久,一旦形成习惯,再想纠正就难了!” 莫岚筠收了剑,小声说:“我哪里不对了?明明和师兄师姐们的动作一样!” 戚宝成看她纯真的眼神,伸手问她要剑。 莫岚筠调转剑锋,递到他手中。 戚宝成握着她的佩剑,剑柄尚有一丝余温,他竖直剑面,“点,要用腕力而非臂力,刺!要用腰力带动臂力再借腕力上前!可看懂了?” 他一一为莫岚筠讲述每一个动作的要领,莫岚筠恍然大悟。 “难怪我练剑总是手酸,师兄师姐们却说腰酸背痛。” 戚宝成大笑:“你没练过功夫,下盘不稳,腰劲不足,自然身法不足,勤加练习就好了!” 莫岚筠接过剑,剑柄被他抓的热气腾腾,她低声问道:“那腰劲怎么练?下盘又该怎么练?” 戚宝成走到他身后,热气腾腾的手扶着她的肩,声音压的很低,“两腿蜷缩,以腰为轴,旋转身体,这是基础的招式,若你能吃的苦,就练少林的金刚板桥,不过,你这小身板,还是算了。” “我不怕吃苦!你能不能教我?”莫岚筠第一次主动向他提出请求。 戚宝成看她心意坚定,便应了下来。 “得寻两块高度相同的大石头,可躺人才行!” “我知道哪里!”她带着戚宝成一路攀爬到的山顶。 指着山顶的两个大水缸说:“把它们翻过来不就刚好?” 戚宝成忍着伤,用力将两口大缸倒扣在地面。 “躺上去吧!” 莫岚筠看着两口缸的距离刚好与自己身高相同,心想这有何难。 于是躺了上去,刚躺下还不足半炷香,就腰窝发软,整个人坠地。 戚宝成连忙伸出腿,抵在她后腰,将她的身子托平。 莫岚筠立刻起身,慌张后退,撞上山顶的护栏,险些掉了下去。 戚宝成抓着她的手用力把她拽回,“小心点!” 莫岚筠看着他灼热的眼神,紧张的手捏着道袍,颤颤巍巍地说了句“谢谢戚少主!” 戚宝成捂着伤口,低声说:“习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得熬过无数个无人问津的黑暗时刻。” 莫岚筠被他一席话感染,坚定地说:“谢谢你悉心教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她只言片语的感谢,让戚宝成忘了疼痛,盯着她笑。 “这里风大,咱们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莫岚筠心情异常的好,山风吹着她的长发,淡淡的茉莉香让戚宝成沉醉。 莫岚筠蹦跳着走了老远,发觉身后没了动静,一回头,看到戚宝成躺在山坡上。 她赶紧往回跑,戚宝成腰上的伤口破裂,又开始渗血。 莫岚筠拽着他的胳膊勾在肩上,用尽力气扛着他起来,可戚宝成身姿挺拔,莫岚筠根本拖不动他。 她就近采了止血的草药,缓缓掀开了他的衣衫。 他腹部结实有力,渗血的伤口还在流血。 莫岚筠揉碎了草药,按在他伤口上许久,山上起了风,她的发丝抚过他的小腹,一丝丝捉摸不透的酥痒,唤醒了戚宝成。 他闻着茉莉香,看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按压在自己的腰上。 他轻轻地捏住了她的腕,莫岚筠惊愕回眸,“你,你快松开!” 他轻轻地移开她的手,看着她傻笑:“按了这么久,应该不流血了。” 莫岚筠看着他敞开的胸口上,刀口都没上药。 “师兄,没给你上药么?” 戚宝成扶着地面坐起,漫不经心的穿好衣服,“你那个师兄,可没你乖巧。” 莫岚筠背着身子,极小声地说:“你自己不会擦么,那个位置也,也不难擦到。” 她胆小谨慎,戚宝成却爱极了她的胆怯和娇弱,内心爱的冲动搅得他浑身难受,他颤微着抬起的手,又一次收回。 戚宝成笑了笑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我扶你回去休息!” 莫岚筠扶着戚宝成站起,戚宝成的手臂,终于正大光明的搭上她的肩。 山路漫漫,莫岚筠走的极慢,戚宝成不敢在她肩上借一丝力,生怕压倒了她。 莫岚筠看着他悬空的手臂,小声说:“我有力气,你靠着点也没关系!” 戚宝成疲惫不已,这才卸了气力。 回到道观时,已过酉时,弟子们都已洗漱休息。 莫岚筠扶着戚宝成一点一点挪回房中。 她看了看桌上的药瓶,竟都是满的,又看了看他背上的血迹对师兄的行为了然于心。 善良的莫岚筠,扶着他坐在凳子上,低声与他商量:“我帮你擦药,但你不许说出去,好吗?” 戚宝成内心纠结不已,既不想错过与她难得的片刻亲近,又怕误了她的名节。 “你怎么不说话?你这伤口再不上药,就要腐烂了,真的会死的!” 他抬着眸子盯着她:“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莫岚筠眼神躲闪,“你,我,我不知道,可你再不擦药,就……” 他低着头嗯了一声,脱去了上衣,露出健硕的身体。 结实的后背,几处深的刀口已经腐烂。 莫岚筠蘸着药粉一点点擦拭,就寝的钟声响起,她专注的帮他剔除腐肉,清洗,包扎,额上的汗顺着脸颊流到了颈窝。 擦完了后背,她看了看他的胸口,“前面,你可以自己擦么?” 她言语轻柔,像温顺的羔羊,戚宝成的心都化了。 他呆愣了片刻,从她手中接过药瓶,低声说:“可以,你,你明日还来么?” 莫岚筠低着头像刚出生的小奶猫一般应了句:“明日不来,换药需隔一日。” 戚宝成忍不住唤了她的姓名,“岚筠!” 莫岚筠后退了两步,“明日有考核,我得赶紧回去了!”说罢仓促地逃离他的房间。 她奔跑在玉清观的长廊下,夏夜的晚风吹乱了她的心。 第151章 流言蜚语斩不尽,被逐师门无处去。 翌日清晨,玉清观迎来了每月一次的考核,莫岚筠没睡好,整个人都昏昏沉沉。 默写经文时,她险些睡着,戚宝成躲在角落,弹出一枚钢珠激醒了她。 下午考核剑术,她又是倒数第一,一个人沮丧的躲进岩洞里偷哭。 戚宝成悄悄跟着她,听她的哭声渐渐消失了,才敢进去。 “一次没考好不打紧!” 莫岚筠擦了擦泪水说道:“可我每次都最后一名。” “那你就好好练,我陪着你一起,咱们下个月考核定能有进步!” 莫岚筠看着他勾着背,发觉他伤口疼。 走过去扶着他坐在了石头上。 “你这伤,悉心照料也得半年。” “才半年?”戚宝成脱口而出。 莫岚筠一脸诧异,“你,你不想快些好吗?” 戚宝成看着她,目光灼灼:“好了就见不到想见的人了!” 莫岚筠不敢看他,扭过身子说:“我,我今日要下山采买,不能练剑了。”说罢起身走了。 戚宝成独自坐在岩洞里,想到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即使心动,也不应扰她道心了。 他后悔自己方才说了那种话,轻轻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从那以后,他日日陪她练剑,教她如何练好基本功,他只想默默地陪着她,唐突的话再也没提过。 这日酉时,她像往常一样,到他房中为他上药,却被龙碧波瞧见,因爱生恨,到处散播莫岚筠每夜到戚宝成房中私会的谣言。 莫岚筠无父无母,能入玉清观学道,本就招那些有名望的富家子弟们嫌弃,连她多年的舍友也跳出来作证,说她夜夜晚归,身上带着药味。 莫岚筠百口莫辩,跪在师父门前求师父替她主持公道。 戚宝成气愤不已,抓着龙碧波一顿毒打,惹怒了玉清真人。 “戚少主在我玉清观里打人,也实在说不过去!岚筠!你一向乖巧!如今可有辩解?” 莫岚筠不敢说出帮戚宝成上药之事,只是重复说着:“师父,我是清白的!我跟祖师爷发誓!我没做过那种事!” 戚宝成见一群人围着莫岚筠数落,心急如焚,可他不想污了莫岚筠的名节,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们不要为难一个小姑娘!是我瞧莫姑娘剑法动作不标准,有意指点一二!” 玉清真人了解莫岚筠,但她也瞧出了戚宝成对莫岚筠的情义。 “岚筠的品性我了解,不过戚少主伤势大好,若继续待在山上,对岚筠也是困扰。” 戚宝成大笑道:“真人不必赶人,我这就走!但莫姑娘是个好人,你们谁若敢欺负她,我定不饶他!”说罢扛着长枪下了山。 戚宝成走了,玉清观恢复往日的平静,莫岚筠却成了大家眼中的叛离者。 谣言就像春草,永远斩不尽。 没人愿意和她睡一间房,她独自搬去了后山的岩洞。 戚宝成每晚躲在洞外守着她,翌日凌晨再悄悄下山。 她学着戚宝成教她的法子,每日勤加练习,终于在考核中赢了师兄龙碧波,剑术考核拿了第三名。 龙碧波心胸狭隘,输了比试,面子挂不住,大笑着讥讽莫岚筠:“果然夜夜有名师辅导,就是不一样啊?” 莫岚筠怒火中烧,抄起长剑刺向了龙碧波! 龙碧波身负重伤,作为龙剑山庄的长孙,他被打伤,龙剑山庄自然不会轻饶莫岚筠。 玉清真人知她没有靠山,龙碧波心胸狭隘又性格暴戾,为了让莫岚筠有条活路,玉清真人狠心将她赶出了玉清观。 举目无亲的莫岚筠,背着行囊,一时间不知该去何方。 她来到山下客栈,寻了住处,因生的娇俏可人,成了江湖浪子的目标。 她囊中羞涩,吃不起客栈的饭菜,就独自出门寻了个面摊,点了一碗素面。 几个图谋不轨的浪子走到桌前坐下,将她围住调戏:“小道姑模样俊俏,可愿与哥哥一同双修啊?” 莫岚筠除了下山采买,走江湖的经验少之又少。 她拔剑威胁:“你们,你们快滚开!” “声音软绵绵的真好听!”其中一人伸手便要去摸她的手。 戚宝成一支长枪从天而降,直接戳穿了桌子,众人吓得仓皇乱窜,一片哗然。 莫岚筠看着熟悉的身影向自己靠近,被调戏的委屈溢满了心头,咬着唇啜泣。 戚宝成拔出长枪,拉着她去了自己的住处。 原来他从未离开,在山下的镇子里住着,每日去山上暗中保护她。 戚宝成拿了一身衣服摆在桌上,低声说:“把道袍换了吧!” 莫岚筠哭着问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一心向善,为何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戚宝成心疼不已,温柔地跟她道歉: “对不起,如果没有救我,你还能继续留在玉清观,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道姑!” 莫岚筠虽然胆小,可她头脑清醒,她知道,即使没有遇见戚宝成,只要自己的能力超越了师兄师姐,他们总有办法赶自己下山。 “救你,是我的决定。” 戚宝成低声问道:“可有家人?我送你回家!” 这一问不打紧,莫岚筠绷了许久的泪彻底决了堤,“我,我没有家了!” 她扑在戚宝成怀里,哭成了泪人。 戚宝成紧紧地搂着她,“那便跟着我,我就是你的家人!” 莫岚筠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扰了心绪,止住了哭声,身子后退,“你,你何时生了这种念头?” 戚宝成坦诚说道:“见你的第一天,第一眼!你蹲在我身旁的水坑里,冻得小手发抖,我当时就生了娶你的念头。” 莫岚筠这才想起那日脊背的一股暖流,竟然是他输送的内力。 她一时慌了神,想起每次涉险,他都第一个出现。 烛光下,她的脸红到了耳根,抠着桌子的边沿,身子后仰,盯着他不敢回应。 “你,你对我,可有过心动?” 莫岚筠想起那夜长廊的风和凌乱的心。 吱唔着说:“我,我不知道。” 戚宝成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莫岚筠急促地呼吸,瞪大了眼睛,心跳到了嗓子眼,带着喘音求救:“我,我怕!” 他拂耳低语:“怕什么?” “我,我怕,怕你是坏人。” 戚宝成凑近了说道:“我若是坏人便好了,就不用克制千万次爱你的冲动,直接要了你!” 他的话像火焰一般,烧灼莫岚筠的身心。 两人凑的很近,他的手在她背脊输送内力,安抚她躁动不安的内心。 他的唇慢慢贴近,莫岚筠终于大胆了一回,踮着脚轻啄他的唇一下,立刻扭着小脸躲闪。 戚宝成侧着颈,狂热的俯下身,含住了她的唇,他的手很大,伏在她背脊,暖意徐徐而入。 莫岚筠放弃了抵抗,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 第152章 逍遥谷内成眷侣,绿竹虫鸣协奏曲。 莫岚筠的手在他后背轻轻的扣着,小心翼翼。 戚宝成把她抱在桌上,双手支着将她软禁在怀里,声音很低:“别怕,我照顾你!” 莫岚筠点了点头,红彤彤的小脸上,湿润的睫,晶莹剔透。 戚宝成看她如此纯真,抱着她放到床上,自己伏在桌上睡了一夜。 翌日,龙剑山庄的护卫们带着莫岚筠的画像满大街搜寻,戚宝成给她找了一身农妇的衣服,两人乔装打扮,混出了城。 马背上,莫岚筠侧着头问道:“咱们去哪里?” “逍遥谷,那里有处老宅,是我外公给我买的!” 她的背贴着他炽热的胸膛,两人飞奔在逍遥谷的山路上,马蹄的哒哒声响彻山谷,荡气回肠。 终于来到了山上的老宅,这里无人居住,看起来十分荒凉。 戚宝成把她抱到一旁的石桌上,撸起袖子开始打扫,他跑到后山挑了水,把房间里每一处都擦的锃亮。 莫岚筠几次想搭手帮忙,都被他制止。 忙活了一个时辰,总算打扫干净。 莫岚筠走进房中,看着床铺上,她的那床被子他一直带着,低着头偷笑。 戚宝成本想将院子里的杂草除了,却被莫岚筠拉到水桶旁洗了手。 “今日太晚了,早些睡吧。” 两人回到屋里,看着一张竹床,愣了半晌。 戚宝成把她抱到床上说道:“你睡这儿,我趴桌上凑合一宿,明日下山买块板子支张床就好!” 莫岚筠乖乖躺进被窝,扭过身子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戚宝成就已经打扫了庭院,支起了篱笆。 两人一起下山采买,戚宝成看着木材铺的板子,仔细挑选,莫岚筠却走到里侧,询问两只木箱子的价格。 “姑娘好眼力,这可是陪嫁专用的,上好的枣木。” “你喜欢这个?” 莫岚筠冲戚宝成点了点头。 戚宝成大笑着说:“那就这两个箱子加那块板子!” 莫岚筠却打断他的话说:“板子不要了。” 戚宝成看了看那陪嫁箱子,心里乐开了花,激动地抱起莫岚筠。 莫岚筠在挑红烛,他悄悄去了银庄,拿外公的私印取了一笔钱,随后去了首饰铺,给莫岚筠选了一对成色绝佳的镯子。 二人回了家,莫岚筠贴了喜字,点了红烛,摆上了桂圆红枣。 戚宝成把她拉到桌前,“把手给我。” 纤细的手腕上,翠绿的镯子,在烛光下闪着微光。 “岚筠,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戚宝成拉着她到院中跪拜,莫岚筠拿出买的红丝帕,盖在头上,简单的举行了婚礼。 两颗孤独的心,两个孤伶的人,胸乳相贴,唇舌相依,肆意地交缠在寂静的夜里。 她被放在桌上,身上的衫裙乱了,连同她的发髻,她的心,她勾着的玉足和缩紧的臀。 戚宝成的手总是很热,连同他的唇,他的舌尖,他起伏的胸膛和激荡的神魂。 这一刻的交汇,他曾幻想了千百次,克制了千百次,自责了千百次。 他抱着她上床,床板的绿竹为他们奏乐,秋夜的虫儿为他们歌唱。 她不敢说话,最激烈处,也只敢紧闭着双眼低吟几声。 戚宝成发觉自己太野蛮,温柔地俯下身安抚她身体的每一处,他沉醉在迷人的茉莉香里,咬着她的耳垂低喃:“岚筠,想天天要你!” 她的脸上泛起潮红,酥胸贴着熟悉的棉被,压低了嗓子回了句“嗯。” 莫岚筠娇小可人,被他抱着缠了一宿。 第二天清晨,莫岚筠还在熟睡,戚宝成在院子里挖井,光着膀子,干得起劲儿。 莫岚筠醒来,见床边没了人,光着脚跑了出去,看到他忙碌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莫岚筠在玉清观一直被欺负,她习惯了卑躬屈膝,逆来顺受。 她不相信有人会真的对她好,戚宝成的爱,让她感到幸福,可幸福背后也藏着不安。 她怕失去,怕他只是一时兴起,怕他随时会逃离。 戚宝成斥责她没穿鞋,挥着手赶她回屋里。 她穿了鞋跑到院子里,看着井底渗出了水,不顾他脸上的泥巴,低着头亲吻他的额。 戚宝成洗了澡,就开始做饭。 莫岚筠低声问他:“你不是少主么?还会做饭?” “我小时候被丢在外公家里,外公严厉,什么都让我干,他还教我种地!” “今后我来做饭。”莫岚筠低下头偷笑。 “行,你做饭,我去抓野兔给你吃!” 他把她举过头顶,在院子里转着圈大笑。 莫岚筠摸着他的脸颊,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两人在逍遥谷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她功夫不好,他便教会了她逃命的移魂幻影。 偌大的逍遥谷,成了二人的世外桃源。 他们在山顶观星,在后山的清泉里一起沐浴,没有纷争,没有吵闹,彼此眼里只有爱和珍惜。 可惜好景不长,林怀安死去的消息传遍了羌国上下,举国上下,无不为之哀悼。 茂王独子叶子君手下的暗卫,找到了戚宝成,邀他一起为茂王府和戚家堡报仇。 戚家誓死效忠茂王,戚宝成决定带着莫岚筠投奔叶子君。 两人离开了逍遥谷,刚到了庐山郡,竟遇上了龙剑山庄的人。 原来龙碧波自幼有心疾,可他偏偏又急性子,家人送他上玉清山修道,也是为了磨练心性。 莫岚筠那日刺伤他,龙剑山庄请了神医袁平安治了三日,最终还是死了。 龙剑山庄发了江湖令,扬言要莫岚筠以命抵命。 庄主龙晋尧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就是你,杀了我儿?” 戚宝成把莫岚筠护在身后,长枪扫过地面,电光火石间布满了杀气。 “有事冲我来!” “就凭你?今日我倒要看看戚家长枪和我这龙吟剑谁更厉害!” 龙晋尧挥着长剑向戚宝成刺去,剑招行云流水,戚宝成的戚家枪,强势至极,宛若一条银龙直冲龙晋尧下怀。 二人打的不可开交,戚宝成受过重伤,底子不如从前,莫岚筠躲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二人打的激烈时,龙碧波的母亲许三娘子,一支飞弩射向了莫岚筠。 莫岚筠永远记得,那是个正午,她倒下时,刺眼的日光在眼前渐渐晦暗…… 她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就倒地不起。 戚宝成悲痛不已,龙晋尧见莫岚筠已死,走到戚宝成身旁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她杀了我儿子,我自然要杀她!你节哀!” 戚宝成万念俱灰,莫岚筠那时已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第153章 花残月缺时难至,痴心未改待良时。 戚宝成抱着莫岚筠刚出了庐山郡,就被新帝派来的大内高手拦截,数十人将他围住,手里的锁钩在日光下闪着银光。 他把莫岚筠放在地上,挥起长枪与众人厮杀。 戚宝成上次重伤就是拜这几个太监所赐,如今体力不如从前,很快便无力招架! 手中的戚家枪被斩断,手臂被银钩拉得脱臼,他浑身无力,倒在血泊中。 生死之际,叶子君亲临,带着他逃离。 而莫岚筠,竟残留了一口气,被赶来的玉清真人所救。 一个月后,莫岚筠的伤已经大好,腹中的胎儿却没了,她心心念念要下山去寻戚宝成,便辞了师父离开了玉清山。 她记得重伤时,听到戚宝成在与人打斗的声音,她来到庐山脚下,打听了许久,都没有他的消息。 莫岚筠回到了逍遥谷,独自住在小屋里,等候着戚宝成回来寻他。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穿回了道袍,练着他教的剑法,功法日益精进。 直到有一日,她遇见了颜非,她带颜非回了逍遥谷,发现她身负至阴血脉,命不久矣,便去求师父讨了一个方子,把颜非养大。 而戚宝成,被叶子君带回了迕远巷,再没有离开。 戚宝成曾派暗卫去庐山郡寻找她的遗体,却听当地人说一个女道长为她收了尸,他便再没有踏足江湖,安心辅佐叶子君打理迕远巷。 莫岚筠教颜非学会了移魂幻影,颜非资质好,功夫远在她之上,将逍遥谷的名气打响。 莫岚筠从不阻拦,她幻想有一日,戚宝成听说了逍遥谷,会来找他。 可是十几年了,她从期待到失望,失望到绝望,到后来,她甚至忘了他的模样,忘了那段短暂的幸福时光。 迕远巷 莫岚筠抱着小慕非坐在后山晒太阳,如今的戚宝成已不复当年,可他看莫岚筠的眼神里,依旧爱意盛载,不减当年。 “岚筠,求你了,跟我说句话成吗?” 莫岚筠不理他,抱着孩子就走,他整日跟在莫岚筠身后,像多年前一样。 “师父,您认识成先生吗?您可知道,他也会移魂幻影!”颜非拉着莫岚筠的手低声问。 “颜非,师父有件事,想请你帮我出出主意。” “您说。” 莫岚筠抹着泪,把自己与戚宝成的故事讲给颜非听。 颜非心疼师父,搂着她说:“难怪那口井都枯了,您也不许拆。可是师父,我听另一说,成先生也一直一个人,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误会解开也好啊。” 莫岚筠握着颜非的手,“我怕,我怕真的是误会,可我在心底恨了他那么多年。” 颜非忽然想到自己当初为了活命,以色诱人,杀之取血的荒唐事,还打着逍遥谷主的旗号,焦急地说:“师父,他没来找你,不会是因为我吧?毕竟江湖上关于逍遥谷的传言可不好听。” 莫岚筠当然知道,可她不在乎,她甚至自私地认为,逍遥谷主艳名远播,能逼他现身。 莫岚筠念了他十几年,也恨了他十几年,她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戚宝成。 “这些年,师父有你和这些孩子陪着,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他在不在乎那些名声我也不想知道了。” “师父,您真的不愿给他一次机会么?” “师父老了,又有心疾,还能活多久呢,即便是和好了,也回不去当初,我死了,他还徒增伤心,我等了他一辈子,对他的爱也算有了交代,不想再生羁绊,纠缠下去了。” 颜非尊重师父的决定,不再劝她与戚宝成相认。 可命运总是捉弄人,越想摆脱和逃离,就越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天夜里,莫岚筠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坐在逍遥谷的水井边洗衣服,房间里,她和戚宝成的孩子哇哇大哭。 她连忙擦了擦手去照看孩子,刚抱起孩子,孩子忽然没了哭声,再细看,襁褓里全是血。 莫岚筠双手抓紧被子,心疾突发,挣扎着从床上掉落。 颜非听见声音,立刻冲进房,莫岚筠已经双唇发紫,呼吸艰难。 凌一背着莫岚筠冲到仁须坞,戚宝成正在对账,见到莫岚筠煞白的脸,慌忙从凌一身上把她接过来抱进了诊室。 桐老大喂她服下丹药,一边诊脉,一边摇头:“这心疾,少说也有十年了吧!” 颜非哭着说:“从我认识师父,她就时常心口痛。” “可有法子治,多少钱都成!”戚宝成方寸大乱,抓着桐老大的手腕不撒手。 “她这身子,只能当娘娘一般供着,生不得气,伤不得心,受不得半点累,还得日日服用养心丸,兴许还能活个十来年。” “养心丸你可有?” “可以配,只是这老山参一吃就是十几年,莫说咱们迕远巷,就是皇宫的娘娘,也没这么奢侈啊!” 颜非抓着凌一的手说:“你给的嫁妆还存在银庄,我都拿给师父买药吃!” “好,只要能救人,我还有陛下赏的黄金,供师父吃药不成问题!只是这生气伤心该如何是好?” 颜非看了一眼戚宝成,抓着他出了仁须坞。 “我问你,你究竟心里有没有师父?” 戚宝成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有!我以为她死了,守着她的牌位半辈子,夜夜都想她啊!” 颜非擦了眼泪,厉声说道:“师父本不愿与你相认,可现在她的命要紧,只有你能让她发自内心的高兴,你带她回去吧,把误会解开,不许再惹她伤心!否则,我定不饶你!” 莫岚筠还在昏睡,颜非拉着凌一回了家。 戚宝成抱着莫岚筠,回了自己的小屋。 他的房间从不让外人进入,连巷主也不例外。 房间里的陈设和逍遥谷一模一样,竹床上,摆着和莫岚筠花样相同的棉被,只是没了她制的茉莉香。 墙上挂满了莫岚筠的画像,厅前的桌上,摆放牌位留下的印迹清晰可见。 莫岚筠眯着眼醒来,竟有些恍惚,熟悉的竹床,雕花的木箱,一切就像回到了多年以前。 看到戚宝成,她还是落了泪,莫岚筠心里是有怨的,可她的怨,皆源于她的爱,戚宝成是这一生待她最好的人,见他同自己一样,被困在多年前的小屋里,莫岚筠的心犹豫了。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变数,逼着人在发誓和毁约中反复纠缠…… 第154章 毋宁逐梦路上死,不愿虚度闲云日。 “岚筠!”成先生立刻走上前扶着莫岚筠坐起。 莫岚筠嘴角下垂,颤抖的唇说不出一个字,眼泪夺眶而出。 两颗孤寂了数十年的心,又一次生出了羁绊。 他的手心还是那样热,抚在莫岚筠瘦削的背上,缓缓向她输送着暖意。 “当年我……”莫岚筠堵了他的口,她不愿再去细究,即使知道了,也无法改变错过的结局。 她看着桌下藏起的牌位,已猜出了大概,这些年,他同自己一样,画地为牢,把爱意封存在逍遥谷的小屋里,孤孤单单地熬过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夜。 他打了热水,蹲在地上为莫岚筠洗脚,像当年一样温柔。 戚宝成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颜非是不是?” 莫岚筠掩面流泪,“我们的孩子,没了!” 戚宝成吓得连连道歉,起身安慰她:“岚筠,不哭,都过去了。” 莫岚筠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她再也不是那个连拥抱都不敢用力的小女孩。 戚宝成守在她床边一夜,抓着她的手,不曾松开。 翌日,戚宝成早早跑去仁须坞取餐食。 莫岚筠起身,看着书柜里摆着厚厚一沓信封,写着岚筠二字。 她随手打开一封信: 政南八年春 岚筠,今年的春天来的有些晚,不知你在天上能否看见我落寞的身影。 这里的夜晚很热闹,可我却快乐不起来。 我每夜都在想你,梦见逍遥谷那个屋子里,你走来走去贴窗花的身影就像在昨天。 岚筠,真想你,若你还在,我便能带你一起去后山看桃花遍野。 岚筠,你没想到吧,我如今竟成了账房先生,每日都很忙碌,但我喜欢忙碌,因为它让我暂时忘记失去你的悲痛。 她又打开一封: 政南三年 冬月十一 岚筠,两年了,我还没有忘记你,该怎么度过这漫长的余生? 我买了竹床,做了一样的柜子,每夜入睡前,我抱着你的牌位跟你说话。 你好残忍,竟舍不得来梦里看我一回,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期待鬼神降临。 岚筠,奈何桥上等等我,等我报了仇就来寻你。 她又打开一封: 政南五年 春 岚筠,巷主见我整日一人独来独往,想为我说亲,我拒绝了。 我告诉他,我只爱我的亡妻,他笑我没出息。 我不怕他笑,因为我怕你会哭。 你若知道我娶了旁人,一定恨死我了。 他们哪里知道,我的妻子是多么温柔乖巧,善解人意。 莫岚筠不敢再拆下去,她捂着心口坐下,内心充斥着感动、遗憾、难过和惋惜。 戚宝成掀开门帘,见她挂着泪,连忙上前,见到桌上的信,立刻收了起来。 “你现在身子不好,看不得这些。快坐下,先吃饭,再服药。” 他像训诫孩童的语气,盯着莫岚筠吃饭服药。 莫岚筠笑着说:“这老天爷还真是帮你,我本打算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戚宝成搂着她说:“你不理我,我也不怨你,我就像从前一样,天天跟着你,保护你。” “老不正经!” “我哪里老了,才四十出头!”戚宝成举着手臂给她看结实的臂膀。 莫岚筠捂着嘴偷笑,“你没老!我老了,我这身子,不中用了!” “不急,你这是受伤所致的心疾,我已经给袁神医寄了书信,待明年春日,他亲自来一趟迕远巷为你诊治。” “不必麻烦了,这些年我都熬过来了。” “不行!这事儿得听我的!”莫岚筠拗不过他,只好点头应允。 苏州 自从十二岁离开苏州到庆州外祖母家,时隔近八年,苏槿终于回到了故乡。 芙蓉街上还是那么热闹,点翠阁的香粉依旧香气怡人。 苏家绣庄,已被商会接管,改了名字——金玉秀坊。 苏家老宅如今已成了苏州商会,苏槿掀开纱帘远远望了一眼,门口的石墩上,自己幼年刻的小鸟隐隐可见。 “进去看看?”林牧低声询问她。 苏槿长吁一口气,语气平静:“不去了,我有云锦阁就够了,走,咱们去烟罗巷吃好吃的!” 她拽着林牧下车,两人穿过熙攘的人群,临近中秋,街上早已挂满了纸伞和花灯。 “为何这里挂满了伞?” “每年中秋,人们把愿望和象征吉祥的图案绘制在伞上,一边逛灯会,一边撑伞游玩,把愿望呈给月亮。” 林牧买了一把纸伞,店家指引二人去石桥的廊亭里绘制,里面有摆好的笔墨。 两人手牵手走到书案旁,看着一旁的爱侣,在纸伞上写下白头偕老的誓言。 苏槿拿起笔写道:毋宁逐梦死,不度闲云日。松柏寿虽长,孤茕难疏狂! 林牧为她作画,苍松岁柏倚断崖,鸿鹄展翅踏云尖。 一位老书生捋着胡须说道:“妙啊,旁的小情侣都求白头情,二位意境超然,此等魄力,非常人能及啊!” 苏槿抬头一看,竟是自己学诗的先生许儒安。 苏槿连忙行礼问候:“许夫子好!” 许儒安认真打量了好一会儿,惊呼道:“苏丫头!苏少华的小女儿,咱们苏州城的女诗人啊!” 众人围着苏槿议论,摩肩接踵。 许儒安拉着苏槿走到桥边的柳树下,小声说道:“你好些年没回来了,今年的中秋诗会,你可必须得去!我现在就去找李会长给你报名!” 苏槿有些害羞,林牧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说好要纵情畅快!夫人想去便去!我也想看看才女榜上的苏丫头,是何等风光!” 苏槿笑着说道:“夫子,这位是我的夫君,林牧。” “林牧?新封的镇国侯?林将军的儿子?” 林牧虔诚回礼,语气谦逊:“夫子,失敬了。” “你这丫头不早说!我,草民拜见……” 林牧立刻扶起了许儒安,阻拦他行礼。 “还请夫子不要透露我的身份,否则槿儿该怪我扰了大赛的公正!” “好好好!中秋夜,昭罱河畔,可别忘了啊!” 许儒安倍感欣慰,他教的众多学生里,论诗作,近年来,除了苏槿,再无人能出其右。 苏槿和林牧共撑一把伞,行走在江南的秋夜里。 “这家铺子还开着?”苏槿两眼放光,小跑到了烟罗巷一家卖酒酿圆子的摊位前。 林牧撑着伞紧跟着她,看着手搓圆子的老阿婆,苏槿声色悦耳:“阿婆,我要两碗。” “尝尝!”她舀了一勺递给林牧。 林牧浅尝了一口,“等回了府,我去跟厨子学了做给你吃。” 苏槿揪着林牧一侧的脸颊,笑着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夫君啊!” 林牧羞涩的低着头,看了看一旁的众人,悄声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有些人,私下叫人家学招式,出门倒羞涩的像个纯情公子哥儿?”苏槿一脸坏笑调戏林牧。 林牧立马捂上她的嘴,“小点声!这,这能说出来嘛?” “我说的是剑招,夫君你不会想歪了吧?” 她言辞造作,几句话惹得林牧满脸通红。 “我就爱看夫君又急又气的模样,就像,就像……” 林牧直接贴上她的唇,狠狠地亲了一口,搓圆子的老阿婆都跟着众人起哄。 苏槿拉着他逃离,来到一处暗巷,红着脸,瞪着林牧娇骂:“那么多人看着,你,你怎能来真的?” 林牧步步逼近,把她抵在墙上,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嗓子说道:“这儿可没人。” 漆黑的小巷,夜风来来往往,月华如水,浸在二人肩上。 第155章 暗巷通幽人撩惹,隆盛轩内叙旧情。 湿热的唇生了魂,不由二人做主,厮磨撩惹。 软舌也通了灵性,狂肆得紧,吮着舔弄。 苏槿被他囚禁在臂弯里,低喘娇吟,“又偷看我的书。” 原来在苏槿收藏的《鸳鸯秘谱》中,书生刘远山与小姐阮西芳便是在灯会时,悄悄躲进暗巷窃夺香唇。 林牧伸出手指在她鼻尖剐蹭:“让你整日撩惹我!” 苏槿搂着他的脖颈笑着说:“快些回去,明日诗会,得好好准备。” 二人十指紧扣,回了林牧定的客栈。 林牧事先吩咐的药浴已经煮好,苏槿躺在浴桶里,闭着眼睛小憩。 林牧在一旁为她添水,施针,抱着她的脚轻轻揉捏。 苏槿忽然想起第一次被林牧施针,那年自己十四岁,第一次站桩双腿酸痛难忍。 林牧也是这样,那时的他隔着白纱,为她揉搓发酸的小腿。 苏槿睁开眼,勾着脚趾,挠了挠林牧的掌心:“还要泡多久啊?” “差不多了。”林牧抱着她起身,为她擦身,苏槿躺在竹椅上看书,如瀑的长发被林牧捧着,偎着火炉轻烤。 “你说,明日这诗会,我技不如人怎么办?” “无妨,文无第一嘛。” “那可不行,要么不去,要去,我就要争个第一!” 林牧看着她一脸欣慰,他知道,苏槿从不是个轻易言败的人。 “好,你安心看书,我在一旁侍奉,可好?” 他起身,帮她把长发用簪子盘起,取了狐裘为她盖上。 苏槿看了看他新做的狐裘,浅笑不语。 “你别管我了,快去让小二换水沐浴!” 林牧坐在屏风背后的浴桶里,隔着薄纱看她朦胧的身影,不禁皱起了眉。 他始终为寻找圣女之事烦心,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戌时,宵禁的锣声响起,苏槿收了书,起身看到林牧在发呆。 她走到他身后,小手伸到水里一摸,“水都冷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苏槿提起炉上水壶,为他添了热水。 小手搭在他肩上,温柔地梳理他的长发,“夫君心里想的事,急不来,患得患失可不明智!”说罢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林牧卸了心底的愁绪,抓着她的小手低吻,“明日中秋,咱们好好庆祝一番!” “好,咱们先去隆盛轩吃早茶,然后去逛虎丘山,傍晚去昭蓝河参加诗会,可好?” 苏槿小手背后,满屋子踱步,满心欢喜地自说自话。 林牧擦了身子,换了长袍,走到她身后将她环住:“你再不睡,明日可没精神对诗了!” 苏槿蹭的跳起来挂在林牧身上,勾着他的颈撒娇:“抱我去。” 林牧抱着她上床,苏槿躺在他臂弯,一觉睡到了天亮。 八月十五 隆盛轩 二楼靠窗的雅座上,苏槿托着腮颊,看着楼下人来人往。 小二端上了枣泥麻饼、椒盐花酥、八珍糕、千层酥、鱼汤面、乌龙茶、豆腐汤圆。 “槿儿,战后百姓疾苦,不可铺张浪费,点这么多,哪里吃得完?” “别急,有人能吃!” 林牧正疑惑时,身后传来三个女子嬉笑的声音。 “苏妹妹!” 林牧闻声回头,见三个衣着光鲜的女子,身后跟着丫鬟随从,说笑着向二人走来。 韩子柔率先走到苏槿身旁落座,钱语然和吕秋颖跟着她入席,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 苏槿为几人倒了茶,笑着说:“怎么?几年不见,生疏了?” 韩子柔低声附耳:“人家是镇国侯,他不开口,我哪敢啊!你不让我行礼,我现在腿都发软。” 林牧瞧出她们的拘谨,率先起身作揖:“在下林牧,今日的身份是槿儿的夫婿,几位姑娘不必拘束。” 吕秋颖掐着苏槿的腰说道:“你这死丫头,哪里找来的俊俏郎君?” 苏槿打趣道:“他啊,可是我费了好些功夫才哄骗来的!” 几人谈笑风生,渐渐放下了戒备。 “槿儿小时候,主意可大了,十二岁女扮男装去斗诗,还夺了个榜首!” “哈哈,我记得,那长衫不合身,上台领赏银时,还摔了一跤!” 苏槿捏起一块八珍糕塞到了钱语然口中,“我没记错的话,姐姐爱吃这个。” 钱语然忽然红了眼眶,“难为你还记得!好些人说你死了,我们几个还偷偷在寺庙给你立了牌位呢!” 韩子柔抢了话头说道:“呸呸呸!净说些不吉利的!苏妹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牧看了苏槿一眼,苏槿冲他摇了摇头,继续同大家说笑:“那是,我得向韩姐姐学习,先生两个娃娃寻乐子!” “乐?等你有了就知道了,今日我能出来,可是想尽了法子摆脱那两个混世魔王!” 苏槿与几个闺中好友叙旧,林牧在一旁为她们斟茶,很是贴心。 几人对林牧赞不绝口,临走前,送上了迟来的新婚礼物。 “好久没见你说这么多话了,看来和知己好友一起,才能畅所欲言。” “多年未见, 原以为会生疏,可有些话一张口,就像回到了多年前一样。哎呀,只顾着聊天,耽误了爬山的时辰,今日这虎丘山肯定来不及去了。” “无妨,咱们多待一日,明日我陪你去!” 苏槿有些困,低声应道:“也好,这里去昭蓝河还得两个时辰呢。” 林牧见她有了睡意,抱起她上了马车。 窗外下了雨,苏槿蜷缩在软榻,睡的香甜,林牧从暗格里拿出二人曾经的书信。 看着她信中曾提起,想一起到江南听雨,他感慨上天怜悯,下了一场及时雨。 酉时 昭蓝河 一盏盏彩灯,千姿百态,挂满了昭蓝河畔。 四周栏顿围护,栏内支着几张两丈宽的方桌,桌上摆好了美酒。 方桌旁竖着一座画壁,壁上挂着近五年夺榜的诗作。 角落里,请了抚琴奏乐的女子,皆是苏州城里的有才情的花魁。 苏槿被嘈杂声吵醒,眯着眼起身,看着梦中的昭蓝河,抬眼看了看林牧,伸出小手捏了捏他的耳垂:“看什么呢?” “我在找你从前夺冠的诗作。” “夫君,人家都写了,近五年的诗作!” “无妨,今日夺了榜首,不就有了!” 林牧扶着她下车,两人挤到了围栏前,许儒安见到苏槿,连忙招呼二人入座。 他神情激昂,对着人群高喊:“今日,我最得意的学生回来了!” 苏槿缓缓上前,“苏家小女苏槿,有幸与诸位以文会友,深感荣幸!” “我记得她!苏家丫头!她可是夺过榜首的!”身后一个中年书生高声喊道。 林牧终于懂了,那日揽星湖上,苏槿半醉半醒,嘴里嚷嚷着“你知不知道你面前坐的可是才女榜上的女诗人!”时,是怎样的心境。 第156章 昭蓝河畔斗诗会,大显身手博美名。 雨后的傍晚,月明星稀,昭罱河畔,人声鼎沸,等着看这场诗会。 苏州名妓秦如烟,一曲琵琶曲为众人助兴。 苏州诗会的领头人,当属天德书院的夫子孙睿德。 他年过六旬,着一身靛青长袍,头戴束髻冠,起了话头说道:“天公作美,切了毛毛雨,赏君一轮月。今日诗会,这第一轮,就从中秋点题,写诗作词均可,诸位座前备了稿纸,写完交由如烟姑娘为大家诵读可好啊?” “能为各位诵读,是如烟的荣幸。” 苏槿听的认真,林牧却发愁,如何寻得契机偷换她的酒。 秀才王安仁高呼:“那今年便由我来出第一题,以秋为题,可明志,可咏情,可弃题。” 一旁的小厮为众人斟酒,大家各自执笔,或仰而赋诗,或呵笔寻思。 苏槿望了望林牧的衣衫,提笔书写。 秦如烟收了诗作,声若柳莺:“秋夜凉如水,江风拂心静。潇潇叶落尽,深篱寂无声。” 孙睿德点评道:“意境虽好,但借鉴太多,这凉如水,萧萧叶落前人多用过,深篱寂无声倒是意境颇佳,下一首!” “叶落知秋来,月冷似寒霜。” “怎么只有两句?下一个!” 秦如烟继续诵读:“孤雁无处去,哀嚎啼落英。寒山无生机,向天借月明。” “不错,可留,继续吧!” “金风掠锦衣,玉嶂染红霜。壶觞歌一曲,闲赋满庭芳。 “金风对玉嶂,好一个掠锦衣,染红霜,可进前三!可还有啊?” 秦如烟低声说道:“还有两首。” “芳草惧夜凉,萋萋诉衷肠。与君歌一曲,倾诉离别意。” 孙睿德摇了摇头,摆手示意秦如烟念下一首。 “江潮寒夜起,俯仰诉别离。朦朦见月影,凉风拂心平。” “借江潮咏离情,可圈可点。” “写第一题,只是怡情,由诸位来投出最佳的诗作,如烟姑娘已经把诗作挂好,请各位上前,将手中的竹签投入对应的铁壶中。” “这规则好,都不写名字,只论作品,不看身份。”苏槿话音刚落,发现林牧不见了。 秦如烟抓着她上前投壶,她投完以后目光焦灼地找寻林牧。 她回到座位上,饮了一口茶,忽然,一位清秀的公子走到她身旁,在她面前摆上一支竹简。 苏槿低头瞄了一眼,见上面写着:杳杳夜幕遮,诚邀泛轻舟。 “小生罗辛朋,观察姑娘很久了,方才孙夫子称赞的那首染红霜,是出自姑娘之手吧?” 苏槿指了指身旁的空位,将竹简退回,低声应道:“我夫君去订船了。” 罗辛朋灰头土脸地离开。 忽的一声铜锣响,孙睿德高声宣布:“咏秋,第一名是许儒安许夫子的门生月白先生。” 林牧鼓掌说道:“我也觉得月白先生这首意境绝佳!堪称上品!” 林牧拿着披风,走到她身旁坐下。 “快坐下!” 林牧附耳说道:“写得好不好,不用我夸,这可是大家投出来的!可是你怎么叫月白?” 苏槿捂着嘴偷笑:“从前我参加诗会,用的便是月白的雅号。” “这第二轮,击鼓传诗,我出一个字做开头,第一个人用它作一句诗或词,下一个人要用这句诗的最后一个字或者词做开头,答上来,记一分,直到答不上来便叫停,答不上来的那个人,自罚三杯酒。” “那谁先来?”秦如烟低声问道。 “如烟姑娘的才情在咱们苏州城那也是首屈一指,不如你先作第一句?” 秦如烟半蹲着行了礼,温婉地说:“奴家献丑了,我这第一句便是我心归天涯,方才王公子出题,没答题,就从你这儿开始传吧!” 王安仁笑着接了句:“天涯亦葱茏。陈公子,到你了。” “葱茏?”陈之洞犹豫了片刻,立刻答道:“葱茏笑春风。” 场上紧锣密鼓,紧张地气氛感染在座的每个人。 苏槿就坐在陈之洞身边,她竟巧言一转:“春风醉酒,然后看了看身边的林牧,想看他如何接。” 林牧起身干了杯中的酒,“酒醉人生!” 他手托长袖,示意身旁的老书生作答。 那老书生正襟危坐,叹了口气对了句:“人生几多愁?” 他一旁的女子低声应了句:“愁云难消聚心头。” 苏槿拍手连连称赞:“妙啊!这位姐姐!” 那女子是秦如烟的好姐妹,名唤崔娉婷。 崔娉婷拿手肘碰了碰身旁的情郎蒋公子。 蒋公子犹豫了半天,接不上来,面子一时挂不住,低声说道:“你怎的接了这么难一句,这头字叫我如何接?” 崔娉婷被他数落一通,心里难受,噙着泪饮酒,不敢作声。 苏槿气不过,故意高声喊道:“看来蒋公子要罚酒了!” 众人跟着起哄,气的那蒋公子喝了一壶酒,愤然离场。 “就见不惯这种人,姐姐休再理他!” 崔娉婷与苏槿一见如故,主动端起酒杯敬酒。 锣声已断,孙睿德站在几张方桌中间喊道:“这一轮,娉婷姑娘胜,一句’愁云难消聚心头’,把这首诗由景入情,如烟,你把可都记下来了?” “记下了。” “念来听听。” “我心皈天涯,天涯亦葱茏,葱茏笑春风,春风醉酒,酒醉人生,人生几多愁?愁云难消聚心头。” 众人无不惊叹,孙夫子倍感欣慰:“要我说这首诗从月白这儿开始转为词调,实在是巧思啊。” 王儒安大笑道:“月白,你今日可出尽了风头!” “那咱们就开始最后一轮,这一轮,不出题,自由创作,写景、寄情、咏志,随性即可!还是像第一轮一样,投壶选拔佳作,诗词不限,诸位请开始吧。” 苏槿手心出了汗,“这都入秋了,我仍觉得热。” 林牧为她解开披风,倒了一盏清茶摆在一旁:“你等我,车上有扇子,我去取。” 苏槿听到扇子,灵光一起,挥笔写下: 断鸿无归处,孤舟伴我行。 残剑斩细雨,长衫裹秋意。 觞壶空荡荡,解君愁一场。 鸿雁恣飞扬,天高地苍茫。 “夫君,名字你来取。” 林牧细细研读,提笔写下《昭罱河·秋思》 苏槿看了看,挽着林牧的手腕说道:“这名字起的,深得我心。” 第157章 芙蓉潮起生春意,玉莲半湿香汗溢。 第三轮,如烟直接将众人的诗作贴在了画壁上,夜色降临,画壁两旁挂上了彩灯。 一群人排着队投壶,对苏槿的诗作赞不绝口。 苏槿看着自己诗作前方的铁壶里,已插满了竹签,望了望身后的昭蓝河,拉着林牧离了席。 “既然位居榜首,怎得偷跑了?” “拿了第一就好,上台出风头的事,还是留给夫子吧!” “经过大家的评选,今年的榜首是苏月白,苏姑娘,第二名是崔娉婷崔姑娘,第三是王安仁王公子。” 崔娉婷写的是《明月》 : 明月风相送,俯仰一徘徊。 拈来沧桑水,扶摇指尖开。 王安仁写的是 《无涯》 浮生本无涯, 与尔行天下。 奈何卿非我, 终归适还家。 两人站在玉璧前,对视了一眼,竟生了缱绻。 “王公子,承让了。” 王安仁双手行礼,一脸谦逊:“娉婷姑娘这首诗,的确怡景怡情,王某甘拜下风!” “苏家小姐这首诗才是上品,一句残剑斩细雨,长衫裹秋意。早将你我二人甩远了去。” 许儒安站在二人身后大笑着说道:“这月白,可是我教书数十年,遇到的头一个诗作天才!你们输给她也不必气馁,她十二岁就夺榜首,此等才情连我都羡慕!” “夫子,你学生的赏银还没领!” “无妨,她早与我说好,将赏银捐给书院的穷学生。” 台下一个富家公子哥问道:“苏月白去哪了?” “我方才见她与情郎去河边散步了!” 许儒安拿着纸扇敲了敲他的头说道:“别想了,人家夫君可是镇国侯!俩人去游湖了!” 昭蓝河 两人站在江边,看着湖上泊着许多船,人们在湖中放灯寄情。 夜幕下的昭蓝河泛着幽光,月亮躲进云里偷看爱侣,天公作美,下起了毛毛雨,困住了有情人。 苏槿刚要开口,林牧突然说道:“我订了船,跟我来。” 苏槿方才只是拿话搪塞那罗辛朋,不曾想林牧真的备了船。 她曾陪他在西北看雪,这一次,他兑现承诺,陪她来江南听雨。 篙头轻点石岸,小船轻盈地滑入昭蓝河,像浮水的黄鹄,翩然游弋。 小船像秋日的落叶,在江心晃晃荡荡。 “下雨了。”苏槿的小手伸出去,触着凉凉的雨丝,心生欢喜。 “你总提起江南的烟雨,这雨正合夫人的心意!” 苏槿倚在他肩上,指着远处的低声说道:“去那儿,那里叫凤溪湾,从前我与姐姐常躲在那里钓鱼。” 林牧划着小船跟着她的指引前行。 秋雨绵绵,洒在竹顶上沙沙作响,苏槿看着林牧的背影,心里生了一丝惆怅。 二人来到凤溪湾,夜阑人静,万籁俱寂。 雨后的江上,翻起动荡的雾霭,将二人罩在了这片河曲之地。 林牧回到船舱,身上的披风浸了雨,苏槿帮他解下,挽着他的手依偎在他怀里。 林牧隔着衣衫,感觉她的手透着凉气,低声安抚:“冷吗?冷了咱们就回去。” 苏槿不应他的话,伸着小手向他怀里摸索。 林牧拽着她的小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胸口,“放这儿,这儿暖和。” 苏槿被他惹得又笑又气,“你订了船,难道为了看这雾海茫茫?” 林牧装聋作哑,词不达意:“不止,还有疏离的晚星,江上的流萤,朦胧的细雨,还有……” 苏槿收了手,自顾自坐到他对面,怏怏不乐道:“还有一个呆子!” 她扭过头去,看着江水。 林牧拿出一条缎带,笑着说道:“姑娘可愿与我做个游戏?” 苏槿“噗嗤”笑出了声,娇羞地身子前倾,闭上了眼。 林牧蒙了她的眼睛,附耳低语:“还有美梦成真的欣喜。” 他匍匐着跪下,扶着座板,蜻蜓点水般,落在她的唇上,像游离的蝶,附在她的颈,她的肩,她易生欲念的每一处。 芙蓉潮起生春意,玉莲半湿香汗溢。 林牧一口噙住她的舌,猝不及防。 苏槿滚烫的身子贴着清凉的竹筏,增了一丝凉意。 俯仰之间,摇摆轻慢,似流水浅浅,似雾海绵绵。 如痴如醉之际,林牧忽然停下,扯下她的眼前的缎带。 苏槿转过身,看着他点漆般深邃的眸子,“老实交代,《玲珑记》倒背如流了吧?” 林牧还没来得及作答,苏槿勾着身子盘坐在他身上,窃声窃语道:“让我来。” 她一张一翕,在他身上起舞。 迷离的双眼,跌宕的酥胸,下焦升起了暖意。 她强烈地爱着这种感觉,温柔,猛烈,欲擒故纵,使尽浑身解数将他收服。 小船游游荡荡已近两个时辰,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苏槿试图起身,他巧施蛮力,搅的她酥软无力。 青烟缠着云雾,像淡淡的轻纱卷着无尽的江水,身姿袅袅,飘逸曼妙。 船头的帘灯,时隐时现,映在二人身上,染起朱红一片。 冉冉欢起的纱帘,跟着小船缓缓翻腾,像泛起的波浪,像高耸的雪峰,飘飘欲仙。 二人的喘息,惊了丛中的促织,发出银铃般的叫声。 几丝浮云掠过皎月,银河消散,带走夜幕的凉意。 河边的柳树被照的泛着银光,江面像撒满了白霜。 她飘然轻盈,像自由的蝶,翩翩起舞,在他身上落下了吻。 他巍峨挺拔,像起伏连绵的山峦,载着她触摸云端。 缨藤缕缕,紧紧盘缠,交织在朦胧的月色里。 几番痴云,几番骤雨,纵情恣意,乐尽逍遥。 二人躺在小船里,盖着狐裘,林牧掀开了竹顶,秋雨过后,漫天的繁星熠熠生辉。 月光皎皎,星河漫漫,萤灯闪闪,微风拂过缠绕的青丝,送来一阵惬意。 “林牧。” “嗯?怎么忽然叫我名字?” “如果我死了,就把我葬在昭蓝河吧。” 林牧转过身搂着她的肩,“不许说胡话。” “总要有准备,万一寻不到圣女,十年后,把我的骨灰就撒到这儿。” 林牧迟迟不作答,看着漫天繁星,低沉的说:“你说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想来是没有的,即便有,也是俾睨众生,一视同仁,否则我求了他们那么久,还是带走了爹爹和姐姐。” 林牧紧紧地抱着苏槿,“如果真的找不到圣女,我就陪着你,奈何桥上,我也要抱着你走。” “傻瓜,我能一人杀上飞龙山,就能一人过那奈何桥!你给我好好的活着,我会乖乖等着你!” 这是二人第一次敞开心扉,直面苏槿的死亡。 苏槿又犯了困,窝在林牧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林牧为她盖好狐裘,独自坐在船头,看着寂静无声的江水,呆了整整一夜。 翌日,苏槿睁开眼,见林牧已为自己穿好了衣服,鞋袜,坐在身旁静候。 “虎丘山不去了,早些上路,毕竟,寻圣女最要紧,我还想和夫君长长久久呢!” 二人回了客栈,收拾行囊,向下一站出发。 苏槿坐在车厢里,桌上摆满了小食,两人说说笑笑,忽然前方有人拦住了二人。 林牧打开门一看,居然是李颂慈! “我一看这马车,就猜测是你!” “李兄怎么跑到南方来了?” “别提了,我家那臭小子,偷跑出来,非要去嘉兴城寻那什么剑仙,学剑道!我非得来抓他回去!不然我这刀法谁来继承?” 苏槿激动地问道:“剑仙?怎么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听说是这两年忽然悟了剑道!剑法出神入化,江湖上好些人慕名寻他拜师!” “咱们也去看看?” 林牧笑着说:“夫人想去,咱们就去!” “李大哥,快上来!”苏槿连忙招呼李颂慈上车。 几人一同向嘉兴赶去…… 第158章 蔓枝柔柔颤,嫩蕊凝玉盘。 李颂慈上了马车,把长刀竖在一旁,四下环顾了一圈,笑着说道:“青老板,不,如今得改口叫侯爷了!” 林牧递了茶盏,低声说:“无妨,李兄年长我许多,就叫我林牧吧!行走江湖,不拘泥这些礼数!” “这位是弟妹吧?我怎么瞧着在哪儿见过?” “李兄莫不是忘了?大约五年前打宝,那花魁……” “对对对,就是她!想不到你俩能凑一对儿!” 林牧连忙说道:“她可不是一般的花魁。” 李颂慈大笑着说:“英雄不问出处,我瞧弟妹也是豪爽之人,管那些做什么?你能拿住他,是你的本事!” 苏槿看着林牧打趣:“那是!我可是凭本事找的夫君。” 三人说说笑笑,不足两日便抵达了嘉兴城。 苏槿仍在睡着,李颂慈着急找儿子,匆匆下车到各个驿站打听。 林牧坐在她身旁,等着她苏醒。 李颂慈定了房间,拿着刀柄敲了敲车门:“这天都黑了,你小子还等呢。” “李兄你先去吃些东西,我们晚点与你汇合。” 苏槿揉了揉眼睛,睡意尚未褪去,蜷在软榻里发呆。 透过隔扇的轻纱,林牧端坐着,身若修竹,英挺斐然。 她抱着被子,软声软语:“我怎么浑身酸痛无力。” 林牧立刻拉开隔扇进来,扶着她起身:“还有哪里不舒服?” 苏槿麻利的转身跪着,在他唇上轻点:“有些闷的慌,需要补补人气!” 林牧羞着脸扭到一旁:“快起来,都到嘉兴了,李大哥在客栈等我们。” “以后我若犯困了,你不能让我睡!” 林牧捏着她的鼻尖宠笑着说:“好,把脚伸过来。” 他熟练地为她穿了鞋子,两人十指紧扣,一起下了车。 李颂慈点了一桌子菜,林牧和苏槿入座后连连致歉。 “又客气了不是?今晚陪我多喝几杯!咱们认识多年,还没有一起喝过酒呢!” 苏槿看着眼前的桂花酿,馋得不行,在桌下扯了扯林牧的衣袖。 林牧拿起酒坛放在自己身侧,笑着说:“好!今日我陪李兄喝个畅快!” 苏槿小脸扭向一旁,“一脸不高兴。” “弟妹也来一口?” “她不能饮酒。” “这你就不懂了,这女人天生二两酒,行走江湖,趁手的武器、醉人的美酒那是必不可少!” 苏槿立刻夺了酒杯,“李大哥说的对!我就喝一杯,这季节的桂花酿最是醇香,你就让我喝一口嘛!” 林牧无奈的摇了摇头,“就一杯!” “谢夫君赐酒!” 苏槿端着心心念念的桂花酿,饮了一小口就停了下来。 林牧怕她饮酒伤身,向小二讨了大碗,与李颂慈对饮。 三两下就喝完了三坛桂花酿。 “你这种喝法,会醉的!”苏槿拉了拉他的袖口。 林牧扶着额头低语:“槿儿,扶我回去。” 李颂慈早已趴在桌上睡去,苏槿赶紧唤了小二把他扛进房间。 她搀扶着林牧回了房,看着他煞白的脸,苏槿心里有些歉疚。 “今后,我听你的便是,这酒,我戒了。” 林牧昏昏沉沉,靠在她肩上,“抱抱我。” 苏槿双手环着他的腰,下巴贴在他肩上,低声说道:“对不起,我只想着自己潇洒,忽略了你的感受。” 林牧轻触她的发,手却没了气力耷拉在她腰上。 重重的身子压着她,苏槿一个趔趄倒在了床上。 苏槿撑着手肘刚要起身,双手被他抓着牢牢束缚。 酒醉人心,林牧的眼神迷离飘渺,一改往日的的矜持。 他弓着身子,咬开她的罗衿,微敞的外衫垂落,露出贴身的里衣。 苏槿如今没了内力,面对林牧的发狂,无力抵抗。 他一口钻进颈窝里啃啮,吸吮,苏槿觉到一丝酥麻。 “林牧!醒醒。” “我没醉。” 他三两下扒光了她的衣裳,匍匐在她身上啄吻。 苏槿痒的叫出了声,“林牧~” 林牧不理会,软滑的肌肤,在舌尖滑动,令人神色恍惚。 苏槿闭了眼,由着他调弄。 白璧似珠玑,莹润几多情。 千姿幻百态,引君入魔癫。 此刻的林牧,失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带着少年的狂妄,迷醉又惆怅。 苏槿仿佛能从这场贪婪的云雨中感知林牧内心的苦涩。 她亲吻他结实的胸膛,低声诉着歉意。 林牧酒意褪去,脸色由白转红,他的指腹在她唇瓣辗转,眉眼低垂,勾起她的下巴轻吻。 窗外下了雨,两人拥着彼此睡去。 嘉兴 神君山 苏槿和林牧一起跟着李颂慈上了神君山。 山路崎岖,林牧背着苏槿上山,步伐稳健。 神君山,山峦起伏,露出蜿蜒层叠的峰谷。 中秋过后,漫山红叶,层林尽染。 他们身旁路过几个持剑下山的少年,垂头丧气。 “小公子,你们在山上有没有遇见一个跟你差不多高,脖子有颗黑痣,嗓门很大的少年?” “你上去找找看,今日试剑大会,人齐的很!” 李颂慈赶忙加快了脚步,向着山顶跑去。 苏槿搂着林牧的脖子问道:“试剑大会是什么?” “各个地方的规矩不同,像龙剑山庄,只能选他们庄内的剑,主要比试剑法,永定山庄收录的名剑居多,主要比剑意,神君山这位剑仙,从前没听过,得上去看了才知道。” 苏槿伸手摸了摸背上的皓月剑,低声说道:“咱们好像还没有一起好好的切磋过剑法!” “夫人可是岑溪山第一女剑客的徒弟,若不借内力,单论剑招,我可不及你。” “你的话可不能信,你专挑我爱听的说。” 林牧背着她飞驰跨过一处浅洼,“等下寻个僻静处试试。” 两人来到神君山山顶,山顶中间有一座圆形祭坛,祭坛周围聚集了许多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 一位男子身短褐装扮,带着草帽,手里拿了一根三尺长的木剑,伫立在祭坛中央。 李颂慈在人堆里找儿子,苏槿看着这些少男少女,不禁感慨:“年轻真好!” 林牧细细观摩此人,下盘稳健,内力浑厚,隔着三丈的距离,尚能感知他摄人心魂的剑意。 第159章 神君山上夺双剑,破晓斩昏剑意深。 李颂慈揪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伙子来到二人面前:“看,这就是我家那臭小子!快叫人!”说罢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哥哥好!姐姐好!” “名字呢?”李颂慈一声怒吼。 “我,我叫李青阳。” 苏槿拍了拍李青阳的肩膀说道:“好名字!李大哥,对小孩子不要这么凶嘛!” “姐姐,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十四了!” 李颂慈拍了李青阳的后背说道:“按辈分,你得喊林叔叔!” “你爹爹为了找你,可急坏了!” 李青阳把三人拉到一旁小声说道:“此人名叫王守一,今年二十七岁,传言他于梦中悟了剑道,可借万物为剑,可斩山断水!” 苏槿瞧了那人一眼,“有这么玄乎?” “姐姐,你不信?就他手上那把木剑,已经战了一个月,未逢敌手。” 苏槿看了看林牧,“要不,我们试试?我还不信了,咱们这玄铁铸成的宝剑,还抵不过寻常的木剑?”说罢便要上前挑战。 林牧抓着苏槿的手腕,低声说道:“不可,此人内力深不可测,剑意超然,跟你的列霜决异曲同工,都是化内力为剑气,只比招式,自然打不赢。” “青阳,这试剑的规则是什么?”苏槿低声问道。 “你看到他身后那个剑匣了么,是他这些年挑战所得的名剑,若有人能斩断他的木剑,他便送一把宝剑,但如果未能斩断,他便没收挑战者的剑。” “别人比武争高下,这人敢情是来收剑的!” 林牧看了看他身后的剑匣,熟知机关的他,一眼瞧出了此剑匣乃龙剑山庄庄主龙晋尧的剑匣,他曾出重金请鲁坞坞主耗费三年时间制作而成。 “李兄,既然找到了孩子,咱们便下山吧。” 苏槿看林牧的反应,猜测此人功夫高深,拉着林牧准备下山。 忽然,王守一睁开了眼,“二位请留步,不知二位身上的剑能否借在下鉴赏?” 林牧转过身应道:“就是两把普通的情侣剑,不值一提。” 王守一双眼冒着光,继续挑衅:“我看不只,二位这对剑,论材质,论工艺可不输永定山庄那一对!” “你见过破晓和斩昏?”苏槿激动地问道。 “不止见过,如今这两把已被我收入囊中!” 苏槿和林牧对视了一眼,拉着他走到一旁低语:“要不试试?万一赢了,咱们就挑破晓和斩昏!” 林牧皱了皱眉说:“可要是输了,碧空皓月剑就得归他了!” “咱们两个人,你负责牵制他,我伺机斩了他那把木剑!” 林牧深知苏槿垂涎破晓剑已久,低声说:“那便试试,先说好,我主攻,你伺机而动,不能恋战!” “好!” 二人来到祭坛中央,苏槿卸了背上的皓月剑,言辞狠厉:“既然剑仙想看,那便按规则来,我们两人练的是双剑,若能赢你,我们得挑两把宝剑!” 王守一双眼放光:“甚好!可你们要输了,这对宝剑可得归我了!” “少废话!”林牧一身霸道真气,抽出碧空剑,向着王守一进攻。 苏槿与他双剑合璧,剑光如电划破长空。 苏槿虽然没有内力加持,可她剑法精妙,纵横交错间毫无破绽,无懈可击。 王守一手上的木剑,剑影缥缈,似游走的鬼魅,跟随他的剑势而走,静若伏虎,动如飞龙。 林牧剑气如虹,招招击打王守一手上的木剑,玄铁铸造的碧空剑,在他的木剑面前竟然失了削铁如泥的气势,被它的剑意牵着走。 银光闪闪的剑影在空中飞舞,双方已过了超过百招。 李青阳看的目瞪口呆,紧紧抓着李颂慈的胳膊。 王守一发现苏槿只有剑招,没有剑气,林牧又处处阻拦在前,忽然换了攻势。 只见他身子半斜着从林牧身侧穿过,抄起木剑,剑气聚集,向着苏槿刺去。 林牧飞身越过他的头顶,落在苏槿面前,他凝集真气汇聚在胸口,身子一抖,一道浑厚的内力将王守一击退了三丈远。 “好一个恃强凌弱的剑仙!”林牧愤然道。 王守一怒不可遏,双腿半蹲,单脚震碎了地面,气聚丹田,化气为力,御剑而上,向着两人飞驰而来。 “槿儿让开!” 这一剑,王守一用了全力,林牧直接弃了碧空剑,双手握拳挡在胸口,用尽全力抵挡他的无双剑气。 剑气被林牧化解,苏槿伺机冲到林牧身前,挥起皓月剑,奋力斩断了王守一的木剑! 场上人人称赞,众目睽睽之下,王守一不得不打开了剑匣。 林牧被剑气所伤,好在他及时弃剑护在胸前,否则必定脏腑破裂,心脉寸断而死。 他站的笔挺,扶着苏槿上前挑选宝剑。 “龙吟剑?你取了龙晋尧的佩剑?” 王守一大笑着说道:“那又如何?一把佩剑而已,龙晋尧输在狂妄自大,还要与我比,将他这御龙剑匣都一并输给了我!” 苏槿最见不得吹嘘之人,声色严厉:“想必王剑仙与龙庄主一样,愿赌服输,这破晓和斩昏,今日我二人可得带走!” 王守一嘴上说着好,心里实在不情愿。 李青阳崇拜的眼神看着苏槿和林牧,激动地说道:“爹爹!我想拜他们做师父!” 李颂慈一巴掌搭在李青阳的后脑勺:“想什么呢?给我乖乖回去学刀谱!” 苏槿拿起破晓剑,感觉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剑意直冲百汇。 “林牧,就是它了!” 二人一人背着两把剑,跟李颂慈一同下山。 王守一气的合了剑匣,离开了神君山。 “林小弟,等下到了山脚,咱们就得分开了!” “好,后会有期!” 李青阳还是没忍住,抓着苏槿问道:“姐姐,你剑法超群,可愿收徒弟?” 苏槿愣了愣,笑着说道:“我如今连内力都没有,收徒怕要耽误了人家!” “好吧。”李青阳一脸失望。 苏槿扶着他的肩说道:“姐姐十四岁还不如你,我那时还没武功,蹲了两个时辰的马步,路都不会走了。刀剑皆是武器,你方才也看到了,真正的剑道,是万物皆为剑,你若悟得出,纵使握着你爹这把短刀,一样问鼎乾坤!” 李青阳目光如炬,语气坚定:“我,我好像懂了!谢师父指点!” “说得好!我说一百句,可不顶弟妹一句啊!” 几人说笑着下了山。 苏槿拉着林牧向马车走去,林牧步伐轻浮,一脸疲态。 “林牧,小师父若知道我夺了破晓剑,定羡慕死了。” 林牧双腿一软,忽然倒地不起…… 第160章 酥手轻撵戏桃红,银蛇软搅叩唇扉。 “林牧!” 苏槿瞬间慌了神,迅速向周围的人求助。 “大哥,能帮我把夫君抬到车上吗?” “来,帮这位妹子搭把手!” 几个壮汉把林牧抬上了马车,见车内装饰豪华,顿时生了贪念,坐在外间的软榻上赖着不走。 苏槿拉了隔扇走出,给每个人一锭银子:“辛苦几位了。” 其中一位壮汉看苏槿生的漂亮,一脸淫邪:“小娘子,你夫君怕是不行了,不如跟了我?我很会疼人的!” 苏槿担心林牧的伤势,无心与几人纠缠,怒吼道:“拿了钱赶紧滚!” 那壮汉起身,向苏槿逼近,“你连他都扶不起来,还敢威胁哥儿几个?” 苏槿飞出神捕索,锁了他的双脚,他身后的三个男人上前,围着把苏槿逼到了角落。 她生了死念,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隔扇,决定强行催动列霜诀,斩杀几人。 隔扇里侧,忽然传出狠狠的一句“找死!” 林牧搬下床头的机关,隔扇瞬间被打开! 苏槿被他一把拽进了卧房,跌入林牧的怀里,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 马车的车门自动关闭,四周乱箭齐发,几人当即被穿喉而死。 苏槿立刻扶起林牧,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林牧喷出一口鲜血,颤抖的手抚着她的背:“被那剑仙的内力伤了三分,别担心。” “你坐着,我去处理他们!” 林牧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双眼,“乖,坐这儿等着。” 他锁了隔扇,驾车来到沈君山的后山的清泉旁,一脚将几人的尸体踹了出去! 苏槿刚起身,“站着别动!” 林牧走进车厢,抱着她下了车,把他放在水边的石头上。 “坐一会儿,我去清洗车子。” 苏槿看脚下无力,仍强忍着,拉住了林牧的手:“怎么?瞧不起人?从前在青坞,我可是打扫庭院的好手!你给我坐着!” 林牧坐在石头上运气调息,王守一修的是至纯之力,而林牧修的却是霸道之力。 苏槿挽起了长袖,长发扎在身后,提着水桶,来来回回地忙碌。 夕阳下,落日的余晖照在她身上,好像镀了一层金边。 “槿儿,你这模样,就像那九重天的神仙!” “神仙?你见过?” 林牧笑着说:“虽未见过,但我想,那天上的仙子,大概就是你这样。” 苏槿走到他脸前,折了一根细草,在他脸上挠痒痒,笑着说:“我若是仙子,定把你绑在身边侍奉。” 飘起的发丝,闪着金色的光晕,乌黑的双目,似身后的清泉。 “马车洗干净了,公子快随我上车吧!”苏槿学着从前的模样,半蹲着作了揖。 “从前我对你严厉了些,你可怨过我?” 苏槿摇摇头,低声说:“不怨,小师父宠着我,我一叫疼,他便说‘不练了不练了!为师今日累了!’你呢,嘴上说的是‘如此娇嫩,还想学功夫?’你明知我凡事争强好胜,故意激我,我心里明白你的苦心。” “有时候,我倒希望你愚笨些,没主见些,多依赖我一些些。” 林牧与她手牵手在溪边散步,马儿悠闲自得地在一旁吃草。 苏槿的头倚在林牧的臂上,“你今日受伤,真的吓到我了,那一瞬,以为要永别了。“ 林牧轻咳了一声,笑着说道:“只要你活着,我绝不会死在你前面!” 二人上了车,离开嘉兴,向泰清赶去。 林牧受了内伤,除了每日调息打坐,苏槿为他熬药,调理身子。还照着书上的法子,为他熬制药膳,忙活了一个多月。 “槿儿,多日未动,整天吃那些滋补的汤药,我都胖了!” 苏槿强塞了一颗金匮肾气丸到林牧口中,坏笑着说:“你竟知道,自己多日未动了?” 林牧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怎么,夫人是在谴责我未尽夫道?” 苏槿猛地侧过身子,跨坐在他怀里,粉红的鼻尖在他鼻上轻轻蹭了蹭,说的声音极小:“你,不想吗?” 她的声音轻的像一阵微风,嫩滑的食指贴在他唇上把玩。 弹指一挥间,林牧按下机关,锁了门窗,抱着她进了卧房。 马车已进了泰清地界,穿梭在泰清山的山道上。 山路蜿蜒曲折,入冬的泰清山,北风呼啸,落叶悄然坠落,落在车顶上,发出阵阵声响。 马儿似乎通了灵性,行至一处山涧,停了下来。 丹桂飘香,弥漫整个山涧。 寅时(凌晨五点)刚过,深秋的清晨雾蒙蒙的,晶莹剔透的露珠挂在枝叶上。 温热的卧房里,苏槿撬开他的唇,徐徐进入,囚了他的舌不放,蛇腰旋转,钩子般的银舌缠着他吸吮。 青衿带子悬在床头,罗衫坠落新换的羊绒毯子上,散落的青丝绕在一起。 秋风瑟瑟,落叶重重叠叠,紧紧地贴在一起,擦出沙沙的声响。 清澈透明的山泉,生机勃勃地藏匿在茂密的山林中,恣意流淌。 她似红枫的叶子随风摇摆,上下翻飞。 他似秋海棠红的像火,烧灼二人积压已久的爱欲。 纤长的腿盘在他的腰间,婀娜的身子随风摆动。 酥手轻撵戏桃红,银蛇软搅叩唇扉。 钗环坠地人不知,蜜房柔揉窃君身。 岑溪山 关山月私下联络暗卫营的人,问林牧借钱。 林家的暗卫营遍布羌国,林牧很快得了消息。 于是递话给章伯,把钱送去了岑溪山。 鬼术营的天工手们,只用了一个月,就在后山造了一座无忧阁。 “师父,您今日怎么不上山顶静坐了?” “哼,为师又不傻,这无忧阁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是个打坐静修的好地方!二凤呢?赶紧叫她给我的寝殿也修一修。” “老头,你还真把我当你岑溪山的小工啦?”关山月隔得老远就大喊。 “借力听音?尘彦,你教她的吧?” 尘彦挠了挠头,低声说道:“师父,山月为人单纯,我只是教她一些防人的。” 关山月来到无忧阁,看着顶上雕花,气呼呼地说道:“这群人,越发懒惰了!这雕工,还不如刚入门的十岁小孩!” “门主不必太在意,向来经费有限,能建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尘彦,你答应给我找的书呢?” “什么书?” 关山月偷偷看了华阳真人一眼,“你过来,我们到那边说去!” 华阳真人笑着拍了拍尘彦的肩膀:“小心被你这徒弟给卖咯!” 关山月拉着尘彦来到藏书阁,附耳说道:“听闻这里面收藏了道家秘传男女双炼之法,借我看看?” 尘彦当即翻了脸:“你,你这胡闹!”说罢拂袖离去。 “哎,你,你别走啊!” 关山月解了机关,悄悄溜进了藏书阁。 第161章 诲人不倦寓教乐,娓娓而谈漫山林。 藏书阁平日里只有尘逸在看守,这里也是他睡觉的地方。 关山月绕着书架潜入,轻声轻脚地搜寻。 “你要干嘛?” 三丈高的书架顶上,传来尘逸的声音。 关山月循声望去,“喂!你帮我找本书!” “没有尘彦师兄的印鉴,谁也不能借!” 关山月纵身一跃上了书架,手腕的红菱缠了尘逸的手腕,“那便打到你借!” “就凭你?”尘逸蔑声一笑,震断了红菱,飞起便是一脚! “你这臭小子,下手这么狠!” 二人在藏书阁里打的不可开交,尘彦闻声赶来,见关山月被尘逸用她身上的红菱给绑了挂在屋顶上。 “师兄,还是把她放了吧!” “不放!” 尘彦立刻说道:“师兄,你的房间还没盖好呢?” “我睡书架就挺好!” 尘逸丝毫不愿松口,关山月骂骂咧咧:“你这毛小子,仗着自己功夫好,就欺负人!” “偷书是你不对,何来的欺负?” 尘彦一听关山月居然是为了偷书,摇了摇头说道:“偷书?这我也不能帮你。”于是转身离去。 关山月被吊在藏书阁的屋顶上整整三日。 又冷又饿,俨然没了闹腾的精力。 尘彦与华阳真人却在无忧阁下棋。 “尘彦,很少见你发狠啊!平日里数你最心软。” 尘彦果断落下一子,皱了皱眉,说:“山月性子单纯,未经教化,偷窃是大错,若不惩戒,必酿大祸!” “还是个小娃娃,吊了三日,差不多了。” “师父,您这局可输了啊。” “哈哈,下棋,重在怡情,执着输赢受其所累,岂不失了旨在怡情的初衷?” 尘彦浅笑不语,辞了师父来到了藏书阁。 关山月一看到尘彦来了,鼻子一酸,竟委屈起来。 “我借钱替你们盖房子,你们居然这样对我!没良心!” 尘彦飞出短刀割断了红菱,跌落之际,尘彦上前接住了关山月,抱在怀里掂了掂,笑着说道:“这饿了三天,轻了不少!” 关山月倔强地从他身上跳下,心里委屈的很。 尘彦蹲下身来,为她松了绑,“饿了吧,带你下山吃顿好的!” 说罢,背着关山月,风驰电掣般飞离了岑溪山。 关山月趴在他背上,脸上挂着泪痕,“我要吃最贵的餐馆!” “行!” 尘彦带着她来到山下一个卖馄饨的摊位前,摊主是个眼睛不大好的老阿婆。 “这次带了人?” 尘彦低声应道:“阿婆,来三碗馄饨。” “这最贵的,就是这个?” “这方圆十里内找不到第二家这么好吃的!” “我不信!在蜀地,遍地都是好吃的,莫说方圆十里,方圆一里那都是花样百出。” 尘彦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推到关山月的面前,低声说道:“大战刚过,百姓颠沛流离,门主整日躲在地下堡垒中,又岂知寻常百姓的疾苦?与常人,莫说这一碗馄饨,饿的时候能吃上热馒头就不错了!” “你少说教,我饿了!” 关山月低着头,一个人吃光了面前的三碗馄饨。 尘彦拿出手帕摆在桌上,“可饱了?” 关山月拿着他的帕子擦了嘴,看着他,怨气难消:“我不过借一本书,至于把我吊在那儿三天吗?” “你今日是想偷一本书,可明日呢?门主功夫卓越,若哪日心血来潮,偷金偷银岂不轻而易举?” “行走江湖,功夫好,能夺回喜欢的东西,是个人的本事!” “若人人都像门主一样,羌国百姓岂不像先前一样?新帝为了一己私欲,害了林将军,菱王,茂王,甚至险些将我羌国断送!人的贪念是会生长的。” 关山月还没来得及答话,忽然来了几个小孩,形销骨立地站成一排,跪在地上磕了头,齐刷刷地说道:“叔叔,能否赏一口汤?” 几个孩子看着桌上剩下的馄饨汤,眼冒金星。 关山月不可思议,还未等尘彦开口,几人抢了碗,喝光了碗里残余的馄饨汤。 关山月起身,拿了一锭银子交给老婆婆,“阿婆,这钱够他们几个吃一个月馄饨了,劳烦您让他们吃一个月饱饭!” 阿婆咬了咬银子,塞进了怀里,给几个娃娃煮馄饨。 二人走在凄冷的城镇上,随处可见讨饭的难民,秋风萧瑟,他们身上却穿着单衣。 “这叶庚华怎么做的皇帝,百姓连饭都吃不饱!” “国富民才能富,陛下刚刚登基,大赦天下,又减了赋税,休养生息,需要时间嘛!” “尘彦,你真该去做皇帝!” “我可没陛下的胸襟和气魄!” 晚风拂面,关山月的腿还露着,连打了几个喷嚏。 尘彦借下披风为她穿上,笑着说:“门主,该添衣裳了!” “从前住在地下,暖和的很,即便是腊月,也不曾穿过长衫!” “张婆婆应该还没睡,随我来。” 尘彦带着她来到了上次买鞋子的张婆婆家里,张婆婆拿出两套长袖襦裙,递给了尘彦。 “张婆婆,钱您收好!” “诶,下次还来啊!” 关山月十分好奇,开口问道:“你为何来农家买衣服?是你的家人?” “张婆婆有三个儿子,打仗死了,一个人带着小孙子,日子艰难。” “那你怎知她不是装可怜骗你?” “我每月会下山帮镇上的人写信,我帮她给几个儿子写过很多封信,直到她越寄越少,我打听了之后才知道……” 关山月低声说道,“哎,仔细想想,没有家人也好,人和人还是不要太亲近,免得生了羁绊,一旦分离徒增伤心!” “你既不想生羁绊,找什么双修的书?” “我找书,只是图好奇,难道人和人非得生了感情和羁绊,才能双修?” 尘彦见她天真无邪,笑着说道:“我倒可以教你一个人的双修,那便是人的性命双修,这里的性指的是一个人内在道,心性,思想,精神,性格,指的是一个人外在的道,例如身体、生命,能量,命运等。” 关山月无奈地说道:“难怪我师父常说我样样都好,就是书读的太少!否则定能开山立祖,成为一代宗师!” “门主从现在开始努力,也不晚啊,或许,这岑溪山,便是上天助你成为一代宗师的机缘!” 关山月看了看手中的襦裙,大声说道:“尘彦,你人真好!” 尘彦笑着说道:“我年长你许多,你当唤我句师兄。” “我又没拜在岑溪山门下,叫师兄肯定不行,不过你这年纪,属实尴尬,叫叔叔显小,叫哥哥又显老了些。” 尘彦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我看着很老么?” “还是叫名字吧,尘彦这名字好听!” 尘彦笑而不语,两人漫步在崎岖的山路上,夜幕降临,寂静的山林里,留下二人爽朗的笑声。 第162章 建新元年减赋税,与民休戚是明君。 京城 宝华殿 建新元年 叶庚华一身龙纹华服,坐在龙椅上,眼眸深邃,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神态威严,摆摆手示意身旁的大太监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战过后,当与民休戚; 改年号为建新,今年为建新元年; 往后三年,田租减半,口赋减免,更赋减免; 旱涝受困之地,免当年租赋; 各府、郡官员不可铺张浪费; 军事以防御为主,不可糜饷劳师; 设巡农使,巡行各府、郡,劝勉农桑; 废除丞相制,设礼政司,分管吏部、户部、礼部,设律法司,分管兵部、刑部、工部; 设军备司,单独管辖军中战马、武器、粮食和军饷; 重制兵符,设飞虎令、麒麟令、朱雀令和玄武令,由朕亲理; 开设女子私塾,女子可参加乡试殿试; 钦此。 此诏一出,羌国上下民心雀跃,薛炳坤却垮了脸,忍着怒火离了宝华殿。 他直冲到薛占奎家中,对着院中的薛燕,厉声斥责:“你教养的好儿子!刚做皇帝几天!居然把我这个丞相给废了!” 薛燕虽然穿着常服,却依旧风采照人。 她神色自若,倒了一杯茶递给父亲:“庚华可不是那昏庸的叶熙成,我若是您,定要摇旗呐喊大力支持,还能落个辅佐一代名君的美名,为后世流传!” 薛炳坤经薛燕一提醒,茅塞顿开。 “燕儿,你去跟庚华说说,我这丞相没了,好歹得给我个官啊,不然我那些门生该如何看我?” “别再叫燕儿了,民妇阮氏,此生不会再见陛下。” 薛炳坤愤恨难消,拽着薛燕的手臂拉扯,薛占奎一支长枪飞射薛炳坤脚下。 “拿开你的脏手!” “好啊,你们一家人团聚,横竖老夫倒成了外人!我就不信了,他叶庚华能把我这个亲外公给废了!” 满口踉跄着跑来一位小厮,冲到薛炳坤面前高喊:“老爷,陛下传了诏,邀您入宫共进午膳,轿子在家门口候了多时了!” 薛炳坤一时变了脸,笑着说:“瞧见没,他亲自邀的我!” 说罢大摇大摆地回了府。 保和殿 叶庚华早已坐在殿中等候,薛炳坤声称自己身体不好,一再吩咐抬轿的宫人放慢脚步。 “陛下,这薛相会不会不来了?” 叶庚华放下手中的书,自信满满地说道:“他会来的。” 大太监跑到门口观望,总算瞧见了薛炳坤的轿辇,立刻吩咐后厨传菜。 薛炳坤绷着脸走进保和殿,用力甩了长袖入座。 叶庚华倒了一杯酒,语气和善:“外公可是为我废除丞相一时懊恼?” “哼,你既然知道,何须多此一问?” 宫人们端着午膳入殿,薛炳坤面前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定睛一看,竟是他从未见过的式样。 他一脸桀骜地问道:“陛下除旧换新,连宫里的御厨也换了?” 叶庚华放下身段,走到薛炳坤面前,跪坐在软垫上,义正言辞:“外公,并非孙儿换了御厨,您久居庙堂之上,想必早已忘了投身仕途的初心。如今摆在您面前的,便是我羌国各府郡寻常百姓的家常饭。” 叶庚华端起一碗粥饭不明的东西,说道:“这叫红苕粗粮饭,因小麦欠收,豫陕两郡的百姓,已经三年不知面味儿!这一盘,民间管它叫苦菜,清水煮了,拌着朝廷发放的陈年旧米,便是一家人一天的吃食!” 薛炳坤看着眼前的饭菜,深知叶庚华是在敲打他多年来毫无作为,作为羌国最高的官员,对上没有带头苛责新帝的昏庸,对下默许百官沆瀣一气,欺压百姓。 他手足无措,忽然想起薛燕的指点,起身跪在地上,恭敬地说道:“陛下乃治国明君,心系百姓,老臣听从陛下吩咐。” 叶庚华挥挥手,命令掌事太监递上手札。 薛炳坤颤抖地双手打开手札:叶庚华封他为监察院院使,限其一月内,核实朝中五品以上所有官员的府邸、家室、钱财状况,凡越制者,降两级,罚俸禄一年,多出的资产没收。 薛炳坤自知,叶庚华手段高明,不像新帝那般好糊弄,立刻领了旨谢恩:“老臣,定不负使命。” 叶庚华扶起薛炳坤,“外公快起,您是三朝元老,华儿还有诸多地方要向您请教呢!” 薛炳坤怒意去了大半,他也彻底醒悟,叶庚华不只是单纯的心地善良,更有雷霆手段,此人雄韬伟略,是天生的帝王之才! 废太子叶肃渊,深知自己彻底失了势,绝望自刎,其母姚氏,也自戕而死。 叶庚华从前被薛燕养在别苑,从未与女子接触,又赶上大战,娶亲之事也被耽搁。 如今后宫冷落,百官联名奏请叶庚华,劝他早日成婚,为羌国寻觅一位贤后。 可叶庚华,曾在宴会上被姚丹姝吸引,后得知佳人心有所属,便主动退出。 直到那日,守城大战,关山月背着一支玄铁八卦,于千万大军面前排兵布阵,淡然自若,叶庚华一眼沉沦,那一刻,他心中的皇后,便认准了关山月一人。 庆功宴上,他宴请群臣,只为见她一面,可关山月醉心江湖,宁肯跟着尘彦去岑溪山上盖房子,也不回头多看他一眼。 叶庚华自幼被教养,克心制欲,他整日忙于朝政,一心为国。 如今众臣群谏,他不得不直面内心压制许久的情感。 午夜梦回时,他独坐龙椅,看着空旷如野的宝华殿,一次又一次回想起她的身影。 “陛下,京中贵女众多,这些都是大臣们推崇的人选,您可看好了?” 叶庚华提笔写道: 奇门遁甲百将出,力挽狂澜破万军。行军布阵揽山河,扭转乾坤真巾帼! “陛下,老奴打听了,这门主,如今还在岑溪山呢。” “岑溪山?去岑溪山做什么?” “在,在帮岑溪山盖房子!” 叶庚华抿着嘴偷笑,低声说道:“像是她会干的事!” “派人把这封密函,送去岑溪山,亲自交到门主手中!” “是!” 第163章 因果承负系万千,无忧亭内生羁绊。 关山月躺在床上看书,突然其手下来报:“门主,有人找您。” “谁?” “京城来的!” 关山月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走出了房间。 一个传令兵见到关山月,当即下跪,将密函呈上:“奉陛下口谕,此函需由门主本人亲启。” 关山月皱着眉,接了密函,嘴里振振有词:“多大的事,还派个八百里加急!” 打开密函一看:羌国因海防薄弱而遭敌袭,朕寝食难安,恳请门主亲临羌南,朕当亲临,共商海防要议。 “告诉叶,告诉陛下,我收到了!” 传令兵支吾着说道:“门主,陛下口谕,此事系羌国安危,要您当面销毁密函。” “事儿真多!”关山月从脚踝抽出火折,当着那传令兵的面,烧了密函。 传令兵完成任务匆匆下了山。 关山月却犹豫了,她跑到后山寻找尘彦,却被告知尘彦下山给镇上的人义务写信去了。 于是骑上快马下了山。 如今的关山月,一身粗布襦裙,高耸的发髻上别了一支竹簪。 她坐在阿婆的馄饨铺,看着不远处的尘彦,奋笔疾书,桌前排了好长的队。 “阿婆,你说他这么干,有什么好处?一分钱没有,图什么呢?” 阿婆端了一碗馄饨摆在她面前,笑着说:“尘彦道长心怀苍生,他这种人,做事不图好处的!” “大道?可他做了这么多事,也不见他道法精进啊!” “阿婆没读过书,但我看的人多,尘彦道长,死后那是要位列仙班的人物!” 关山月口中的馄饨险些喷了出来,“这神仙若要像尘彦这样,整日要管这么多人的闲事,不得累死?” 阿婆越听越气,一把夺了关山月手中的碗说道:“你瞧他不起,这馄饨也别吃了!” 关山月伸着手说道:“可我给了钱啊!” 阿婆把钱丢在桌上,骂骂咧咧:“还你的臭钱!”说罢把碗端去墙角,喂了流浪狗。 尘彦听见二人的争吵,猛然回头,看了看一脸怒气的关山月,摇了摇头继续写信。 两个时辰后,他收了方桌还给了阿婆,看了看躺在长凳上的关山月,低声唤道:“门主!太阳下山了!” 关山月猛地坐起,“我压根就没睡!” 尘彦从身上的布袋中拿出一枚黄果,笑着说道:“久闻蜀地盛产黄果,方才李掌柜送了我一个,尝尝看,可是家乡的味道?” 关山月接过黄果,依旧一脸不悦,张口便问尘彦:“方才我说你管太多闲事,阿婆把我的馄饨喂狗了!可你是修道之人,应该明白,事事都要管,被尘缘所累,卷入他人的因果,自然难以悟道,我说的难道有错?” 尘彦捋着胡子大笑:“原来如此,门主随我来。” 二人一同来到了镇上的一座废弃的观音庙,这里年久失修,已经成了难民的聚集地。 尽管庙宇破烂不堪,可菩萨的塑像,却被擦拭干净。 “山月,《道德经》有云:善行无辙迹。真正的善行,是不求回报的,若想着回报,也就失了行善的本义。方才你讲尘缘,因果,这世间万物皆有联系,因果承负不是一人,而是一群人,而我,包括你,都是这世间因果承负的一环啊!” “我没你那么高尚!我只想回到蜀地,住在我的地下城里,过我的安稳日子。” “你经历了守城大战,见过了百姓疾苦,真的还回得去吗?” 关山月咬着唇不说话,看着尘逸瘦削的身子,疲惫的面容,一时间无言以对。 “若你还能回去享受方寸之地的安逸,方才又为何生气?” “你!你别激我!” 尘彦拍了拍关山月的肩膀,继续问道:“那便不提此事,说说看,为何下山寻我?” 关山月看了看周围,拉着尘彦走出观音庙,“上马!这里不能说!” 尘彦把她抱上马,笑着说:“那就边走边说!” 说罢牵着马带她向岑溪山走去。 “你上来啊,走路不累么?” “山月,今日我得同你讲讲这男女大防之事。” 关山月看了一眼尘彦,说道:“可是你们道家不是讲究男女之间是平等的吗?既然都是道的产物,分什么男女大防。” “但男女相处,也当有礼有节,门主你正值妙龄,不谙情事,不以为惧,可我既然读了圣贤书,学了礼仪,应当以身正则。” “尘彦,你说直白些,就告诉我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我听不懂!” 尘彦看着关山月一脸赤诚,假装咳嗽了一声,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说道:“例如咱们两个,只是朋友,这共骑一匹马,就不行!” “共骑一匹马怎么了?又没有亲嘴!尘彦,你和女人亲过嘴吗?” 尘彦额上冒了冷汗,盯着关山月半天傻了眼,迟迟地应道:“门主,你这都哪里学来的?” “我在京城,看到林子岚那小子和他老婆亲嘴了!” “哈哈,林公子和苏姑娘那是夫妻,自然合礼数,门主,我给你的书,你可得仔细看啊!” 关山月一脸无奈:“你说那学礼仪的书?我不想看!我一读那文绉绉的话,就犯困!” 尘彦忧心忡忡,低语道:“这样吧,你每日辰时来山顶寻我,我将这学礼之书用直白的话讲解给你,可行?” “也行吧!对了,有件事我差点忘了!” “何事?” “叶庚华写信,叫我去羌南,商议什么海防布局。” 尘彦看了看身后的落日,低声应道:“这是好事啊!海防事关羌国安危,门主若能助陛下一臂之力,于国于民都是幸事啊!” “尘彦,你陪我去吧!我不想和他们说话!到时候,你就做我的传话人!” “可约定了时间?” “他从京城出发,最快也得两个月,咱们下月动身也来得及!” 尘彦若有所思,海防布局,本是驻关守将的责任,即便请了关山月,也无需叶庚华亲临。 二人不知不觉到了后山的无忧阁,他扶着关山月下了马,两人坐在无忧阁的石桌前继续讨论。 尘彦低声问关山月:“门主,你觉得陛下这个人怎么样?” “叶庚华?没怎么接触过,你不是说他是个好皇帝么?为何又来问我?” “抛开皇帝的身份,你觉得此人如何?” “不怎么样,长得还行,就是看着病殃殃的,没什么朝气,那精神头还不如尘彦你呢!” 尘彦大笑着说:“我老了,你们才是羌国的希望啊!” 关山月伸出手,学着尘彦的模样,在他肩上拍了拍说道:“不要妄自菲薄,尘彦,再过二十年,我这身子骨肯定不如你!” 尘彦看了看肩上的手,忽然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空气戛然而止,只剩下夜风拂过山林的声音…… 第164章 言传身教传大道,亦师亦友情难料。 翌日清晨,关山月带着《三礼记》来到山顶,尘彦已静坐了多时。 “你每天起这么早,不困么?” 尘彦紧闭双眼,声音低沉:“年纪大了,觉就少了。” “书我带来了!” 关山月把手中的《三礼记》放在尘彦腿上,双手环抱着站在他面前,歪起头把玩他的胡子。 “尘彦,你剃了胡须,看着会年轻些!” 尘彦猛地睁开眼,关山月的脸凑得很近,他倒拿着浮尘,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说道:“后退一尺!” 关山月轻轻向后跳了一步,声音爽朗:“怎么,今后我得离你这么远?” “是你方才离得太近了,这三礼记,规矩繁琐,你不喜拘束,这衣食住行的礼节就越过吧,我简单与你讲讲这男女相处之道。” 关山月向着尘彦蹦了一步,笑着说道:“那就站这儿听你讲。” “随你吧,我尽量简单一点说给你听,门主可随意列一个你认识的男人,我来告诉你这相处的界限。” “那就,林子岚!我既认识他爹,也认识他,算相熟的!” “林公子啊,不能有肢体上的接触,不能私下互赠礼物,不能同寝,不能同衣,不能共浴。” “这肢体接触,真要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也不为过吧?” 尘彦捋着胡子笑着答道:“门主无心,可万一旁人有意呢?” 关山月看了看尘彦,继续追问:“要是你呢?我与你要比那林子岚情谊深厚些!” “同理,以上都不许!” 关山月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傲娇地说道:“凭什么?这感情更深厚一些,这接触的自然也多些,怎么可能做到没有肢体的接触嘛!依你说的,你送我鞋子,还送我那么多书,你守的哪门子礼?” 尘彦顿时没了话,看着关山月一脸天真的模样,打趣道:“我年长你许多,姑且算长辈,送你书,是为了教化你知礼,这个不算。” 关山月跳起来拍了拍尘彦的肩膀大笑道:“我懂了!除了尘彦,对别的男人,都像对林子岚一样!” 尘彦看了看初升的朝阳,语重心长地说:“山月,你若遇上了心动的人,喜欢的人,自然不能像对林公子那样,否则将来你错失良缘,可要怪我乱教一通,坏了你的好事啊!” “喜欢的人我懂,我喜欢鬼术营每一个人,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了伤,我都会难过,我也喜欢和他们呆在一起,这心动嘛,就不懂了,你快给我讲讲,什么是心动?” 她长长的睫毛下,两颗乌黑发亮的眼睛忽闪着,仿佛朝阳都失了色。 尘彦深吸一口气,背对着关山月说道:“这心动,我可没经验,不过我有对师弟师妹,曾在鸳鸯洞结缘,我想心动就是他们那样,整日都想黏在一起,一会儿不见就想的很!” 关山月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这心动不懂也罢!我可受不了整天粘着人,更加不乐意被人缠着!烦得很!” 尘彦把书翻到了君臣之礼,继续说道:“门主即将去见陛下,这君臣之礼,也得懂一些!” 关山月皱了皱眉,反问道:“皇帝,见了他磕头不就完了?还有什么礼数?” 尘彦示意关山月坐在石桌旁,继续说道:“不止是磕头,面圣,讲究礼数,衣冠整齐,像你之前那样穿就不行,其次言语得体,不能在陛下面前直呼其名。” “那到时候,你给我选个衣裳,见了叶,不,见了陛下,我少说话不就行了?” 二人畅谈了两个时辰,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关山月捂着肚子说道:“不学了不学了!我得吃顿好的!” 尘彦指了指后山说道:“今日后山有人搭火做饭,走!” 关山月跟着尘彦来到后山,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岑溪山有那么多人。 整个后山,支起了铁锅做菜的,煮面的,给华阳真人送蔬果的,崎岖的山道上乌泱泱全是人。 “这是整个镇子的人都来了?” 尘彦笑着说:“那可不止,方圆十里受过师父恩惠的人,每年这时候都会上山来,给师父祝寿。” “尘彦,我好像忽然懂了什么是善行无辙迹,华阳真人一点一滴积累的善行,如今善果累累,即便他不索求,这些人也会自发地来回馈。” 关山月眼眶微红,想自己终日躲在地下城里避世,不知为何,她竟想起了林怀安。 政南六年春 关山月跟着养母在战火中颠沛流离,养母为了保护她死在了飞箭下。 林怀安把她抱出来时,她被养母牢牢地压在身下,昏迷许久。 那时她只有三岁,可她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林怀安把她交给了当时的鬼术营门主沈舟望。 沈舟望是林凯贤亲传弟子,一身本事,却是个糙汉,又没有读过书。 他言行放荡不羁,关山月自小跟着他喝酒吃肉,学了一身坏毛病。 林怀安死后,沈舟望关闭了鬼术营,躲进了地下城。 从那以后,关山月便开始了长达十余年的地下生活。 沈舟望为了给林怀安复仇,修炼鬼术营禁术,走火入魔。 心情好时,派手下出去给她买一堆好吃的,心情不好时,几日也不管她的吃喝。 关山月便偷跑出去,每次被抓回去都少不了一顿揍。 沈舟望嫌麻烦,把她的头发剪得很短,让她整日穿着黑色对襟小褂。 沈舟望清醒时,夜里会带她到山顶观星,教她如何绘制星宿图。 十四岁那年,沈舟望死了,关山月成为鬼术营下一任门主。 没了人约束的关山月,彻底变了样。 她白天看着典籍研究秘术,晚上便溜出去观星。 有一年夏天,正值七夕佳节,蜀地的姑娘们都聚集在河边放灯。 那是关山月第一次进蜀郡城,一眼被红袖阁舞娘身上的裙子吸引了,她悄悄溜进了红袖阁,偷了一条纱裙跑回了鬼术营。 从那以后,一发不可收拾,她蓄起了长发,让暗卫们去给她买裙子,买首饰,买美味的吃食。 关山月性格豪爽,常带着暗卫们一起大吃大喝,可暗卫们从不与她交谈。 他们都是沈舟望亲自选拔的死士,从四岁开始训练,没有情感,只懂服从。 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熬过一个又一个孤寂的夜,她渐渐忘了自己的名字,唯一记得的便是师父沈舟望和救命恩人林怀安。 如今的关山月,已经二十六岁,她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只想取悦自己。 岑溪山一行,尘彦带她看尽世间疾苦,懂了人伦礼数,教她明白何为家国大义。 第165章 苦修善行二十载,天雷无妄命中劫! 关山月吸了吸鼻子,用力拍了下尘彦的肩膀说道:“没道理你们吃好吃的,让我的人干活!” 说罢吹起银哨,鬼术营死士纷纷赶来、 “走,大吃一顿!” 关山月端着碗满山跑,华阳真人笑着说道:“是该让这些孩子们好好吃一顿!再过几日山后的正殿就完工了,你去把那个东西取了,交给山月。” 尘彦弯腰应道:“是,师父。” “你也去吃饭吧。” “师父,尘彦还有一事,想跟你商议。” “什么事这么急,先吃饱饭再说!” “是。” 尘彦打了饭菜,独自坐在后山的清潭边,望着眼前的一汪碧水,他忽的想起了关山月在水中的模样。 突然,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尘彦望着水中熟悉的倒影,笑了笑说道:“门主,可吃饱了?” “吃饱了!尘彦,等我回了蜀地,也寻一座山,建了宫殿,让鬼术营重归江湖,然后我就收徒,把我这一身本事传承下去!可好?” “看来你师父没看错你啊!山月你还真有了开山立派的想法!” “我没想那么多,主要是怕麻烦,教会了他们,我落得清闲!” 尘彦放下碗筷,义正言辞地说:“但,做师父和传授技艺是两回事,鬼术营术法高深莫测,若正义之人学了去,可造福万民,可万一心术不正之人学了去,轻则有辱师门,重则祸国殃民啊!” 关山月心中沉思了许久,低声问道:“尘彦,你要不就跟我回蜀地,我收徒弟,你帮我选人,你看人准,我就信你!” “此事,再说吧,我这饭还没吃到肚子里呢。” “那你吃,我去看看大殿建的如何了!” 尘彦端起碗,看着关山月离去的身影,却迟迟未动筷。 酉时已过,祝寿的人们陆续下了山,关山月坐在山顶观星,她想起林怀安常提起的那句“国之大者,为国为民。” 她收了卦盘,回房开始收拾行囊。 藏书阁内,尘彦取了一个巨大的木盒,递到了华阳真人的手中。 “师父,可是这个?” 华阳真人接过木盒看了看说道:“给她吧!这东西除了她,天下无人能用!” “师父,徒儿有一事……” 华阳真人走到一旁的方凳上坐下,低声说道:“说吧,我看你不说是睡不着觉了!” “陛下发密函,请山月赴羌南共商海防要事,我想,陪她走一趟。” 华阳真人走到门口,抬起拂尘绕着树枝挥舞了几下,往尘彦脚下一挥,摇了摇头。 尘彦看了看脚下的卦象,抬起长衫,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尘彦,为师从不替弟子卜卦,可你十四岁上山时,我没忍住为你卜了一卦,当时我便勘破你命中有此一劫,因此,师父教你行善因,积善果,希望能助你化解。如今看来,天道不可为啊!” “师父,若这是弟子命中注定的劫数,弟子绝不逃避!” 华阳真人将他扶起,语重心长地说道:“天雷无妄,唯循纯正啊!” 尘彦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藏书阁,看着山下灰蒙蒙一片,踟蹰了片刻,抱起盒子去寻了关山月。 “门主,你可睡了?” 关山月拉开门,裹着厚厚的披风,颤颤巍巍的说:“赶紧进来,这岑溪山晚上实在是太冷了!” 尘彦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双手举着木盒说道:“奉师父的命,送你一份薄礼,感谢门主帮我们岑溪山修葺殿宇。” 关山月半踩着鞋子走出,慌忙打开盒子查看。 “薄礼?你管这叫薄礼?尘彦,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啊?” 尘彦看着关山月一脸欣喜的模样,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师父说了,此物如今只有你能用了。” 关山月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块白玉镶金的乾坤罗盘,捧在怀里爱不释手。 “你们竟然守着此等宝物跟我装穷?” “山月,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用金钱衡量的,若人人都这样想,这罗盘又岂能保存至今呢?” 关山月激动地把罗盘装好,抓着尘彦进了屋子,指着床头收拾的行李说道:“咱们早点儿出发吧?有了这金玉罗盘,我迫不及待地要干一番大作为!” 尘彦看着床上歪七扭八的行囊,低声说道:“你过来,我教你一个打包行囊的法子!” 他悉心地解了行囊,手把手教着关山月。 关山月看着他清瘦的背影,低声问道:“尘彦,你还没回答我,你究竟陪不陪我去啊?” 尘彦把行李摆好,双手扶着关山月的肩膀,忽然又放开了,身子扭到一侧,低声说道:“去!门主早些睡。” 关山月跳到尘彦面前,抓着他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肩上,笑着说道:“尘彦大哥!你也早些睡!” 尘彦眉头轻皱,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来到鸳鸯洞,独坐在冷泉中,饮了两坛陈酒,神色悲观。 脑中挥之不去的无妄卦,扰了他的心。 他仰头苦笑,自说自话:“苦修善行二十载,天雷无妄命中劫!好一个天雷无妄啊……” 翌日,关山月早早起来,背着行囊到无忧亭辞别华阳真人。 却久久不见尘彦的身影。 “尘彦呢?莫不是反悔了?” 华阳真人笑着说道:“他一夜未合眼,天不亮就去山下雇车了。” “一夜没睡觉?太激动了?” “也许吧!快下山去跟他汇合吧!” 关山月飞驰在山道上,耳畔的风似乎也没了凉意,她一腔热情,直奔山脚。 尘彦戴了一顶草帽,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关山月隔着大老远对着尘彦高呼:“尘彦!我来了!” 尘彦掀开布帘,示意关山月进去。 关山月想起华阳真人的话,看了看尘彦憔悴的脸,夺了他的帽子怒斥道:“你进来坐着!我要驾车,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驾车呢!” “好,你既喜欢,就试试!” 关山月驾车奔走,没多久功夫,尘彦就睡着了。 两个时辰后,关山月把车停在了一处小溪边,钻进了车厢,打开棉被给尘彦盖上,托着下巴看着他睡着的模样,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意。 溪水静静的流淌,初冬的旷野上,午后的阳光照进车厢里,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犯懒。 关山月靠着软榻,沉沉的睡去。 而叶庚华,已经抵达兖州,不仅破了兖州贪粮案,还将没收的粮食分发给受灾的百姓,得到了兖州百姓的拥护。 第166章 革故鼎新行善举,博施济众真英雄。 迕远巷 叶子君独自坐在冰室中,看着凌慕云的尸体发呆。 凌一在门外静候,他知道,那里是叶子君的禁地。 年幼时,凌一曾偷偷溜进去了一次,被叶子君吊在后山的树上整整三日。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叶子君打开了机关,低声说道:“进来吧!” 凌一走进冰室里,看着棺椁中的女人,一身红衣,模样清秀,眉宇间英气逼人。 “爷爷今日,怎么许我进来了。” 叶子君坐在椅子上,深呼一口气,揉了揉昏花的眼,继续说道:“凌一,爷爷好像从未与你提过你的奶奶。” “奶奶?是她?” 叶子君枯瘦的手抚摸着棺椁说:“她叫凌慕云,是我的妻子。” “凌慕云?江湖第一女剑客凌慕云居然是我的奶奶?难怪爷爷会有《列霜诀》!” “在我心里,她永远是岑溪山上被大家宠爱的小师妹。” 凌一凑上去仔细瞧了瞧凌慕云,低声说道:“爷爷把我捡回来,却让我姓凌,竟是因为她。” “姓叶有什么好的,叶家子孙,没几个善终的。” 凌一忽然跪在地上,义正言辞:“爷爷,新帝已死,可百姓无辜,迕远巷,早该变了,从前我不懂,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觉得有吃有喝甚是自在。可我上了战场,才明白何为国,何为家,何为民!” 叶子君想起了皇叔叶禹臣的密诏里对自己的评价——闻融敦厚,高风亮节。 看着凌一大义凛然的模样,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何尝不是一腔热血。 “凌一,你我虽不是血亲,可你这孩子,至纯至善,跟慕云很像,爷爷喜欢!” “不,我就是您的血亲,永远都是!” “好孩子,快起来。” 叶子君伸手去扶凌一,却被凌一按回在椅子上,紧紧的握住了他的双手。 “爷爷,您让我试试吧!” “凌一啊,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纯善,解了锁魂散,明日的迕远巷,或许就人去楼空了。” “我相信,总有一日,我能把它变成人人向往的世外桃源!” 叶子君起身扶起了凌一,把腰上的令牌摘下,放到了凌一的手上。 凌一眼含热泪,抱着叶子君大喊道:“爷爷,谢谢你!” “先别急着谢我,你的苦头在后头呢!” “我不怕吃苦!” 凌一拿着令牌激动地不得了,当晚就召集了迕远巷的人们齐聚在正街上。 戚宝成抱着锁魂散的解药,站在凌一身旁。 凌一站在凳子上高声喊道:“在座的各位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知道,你们有的是无家可归,流落迕远巷,有的是被救到了这里,这些年,因为锁魂散让诸位受苦了,今日,我把解药发给大家,愿意走的,我不拦着,愿意留的,就跟着我,咱们一起把迕远巷建成真正的家园,而非囚笼!” 凌一慷慨激昂的呐喊过后,却迟迟没人回应,只是纷纷站到了成先生面前,领起了解药。 颜非走到凌一身旁,见他有些沮丧,紧紧地抓住了凌一的手,低声说道:“别灰心,我相信你。” 姚丹姝爬到凳子上高喊:“凌一放着皇帝亲封的雍州侯不当,选择回来迕远巷,就是为了真正的解救大家,让这里的每个人自由的活着!此等胸怀,难道不值得振臂一呼吗?” 场下零零散散几个人跟着她吆喝了几句,其他人依然面无表情。 凌一看着麻木的人群,一时没忍住,红了眼眶。 他压低了嗓子说道:“没关系,你们也会想念故乡吧!想离开的,明日到成先生那儿领一锭金子,祝大家早日能和家人团聚!今后的迕远巷,没有锁魂散,没有昼伏夜出,向天下人开放,我一定!要让这里成为漂泊无依之人真正向往的地方!” 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颜非拉着他来到了后山。 凌一抱着颜非,哭的伤心。 “傻瓜,你哭什么?想想看,若是你被困在一个地方几十年,若能获得自由,你也想逃走呀是不是?” 凌一紧紧的抱着颜非,哭着说道:“我,我不是怪他们走,我觉得迕远巷对不起他们!我,我也舍不得他们!” “当初,逍遥谷收留了很多孩子,有些寻到了父母,有些遇到了良人,他们离开的时候我也哭的很伤心,可师父却说:“一想到他们去过更好的日子,你还会难过么?” 凌一被颜非的话触动,“颜非,明日你陪我去送送他们。” 忽然林子君站在二人身后,声音低沉:“哭什么!没出息!与其在这儿哭,不如想想明日他们都走了,剩下的人如何吃饱饭,马上入冬了,罗坞还能不能做得出衣裳!” 凌一立刻擦干了眼泪,看着爷爷,目光如炬:“对!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说罢拉着颜非回了迕远巷的长街,人群早已散去,成先生和莫岚筠正在收拾桌椅。 凌一把成先生拉到一旁,“等下您随我去拿钱,明日一早,我亲自给他们送行。” 翌日清晨 迕远巷迎来了初冬第一场雪。 凌一带着成先生,早早便在巷口支起了长桌,帮他们备好了马车和吃食。 织云早早地来到门口,看着凌一红了眼眶,低声说道:“凌少爷,你是个好人,我……” 凌一拿起一个香囊,笑着说道:“金子晃眼,易招歹人,我让成先生折成了银两,织云姐姐慢走!” 迕远巷的年轻人,陆陆续续都领了盘缠离开,只剩下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孤儿。 颜非捏了捏凌一的肩膀,笑着说:“下雪了!咱们可以带着慕非滑雪了!” 凌一握着颜非冰冷的手,皱着眉头说:“手这么凉,快回去待着,我跟成先生去各坞看看还剩多少人。” “成先生要好好陪师父,我陪你去!” 说罢从成先生手中夺了纸和笔,牵着凌一的手漫步在风雪中。 凌一看着颜非,心里感动不已,颜非却说:“幸好我千里寻夫,不然错过了凌大侠!定要悔恨终生!” “什么凌大侠,颜非你又取笑我!” 颜非捧着他的脸,弹去他头上的雪,一脸认真:“夫君一心为民,博施济众,是真英雄!” 第167章 举棋不定生犹疑,一语点醒梦中人 二人先来了青坞,凌一坐在青坞的大堂,看着余下的十几个人,低声说道:“从今日起,青坞就关门了,迕远巷从此不再做青楼的生意。姐姐们都是苦命人,我跟颜非商量商量,给各位姐姐寻个踏实的去处。” 青瑶率先说道:“青瑶愿意听巷主和夫人的安排。” 月蓉却不乐意了,嚷嚷道:“有青坞,我每月还能攒的下不少银子,这青坞没了,难道要我去洗碗做饭干苦力不成?我反悔了!我要走!” 凌一叹了口气说道:“是我考虑不周,各位姐姐如果还想挣这份钱,去门口多领一份盘缠,另谋出路吧!青坞我是一定要关掉的!” 月蓉收了包裹便走了,青鸾却低声问道:“青老板,还会回来么?” 凌一看着青鸾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颜非接过话说道:“现在不回,以后总有来的时候,他不想回,也得陪着苏妹妹回来看师父师娘!” 青鸾看着窗外的雪,想起自己初到迕远巷,也是在一个雪天。 “青鸾也愿意服从巷主的安排。” 颜非在一旁记下了每个人的名字,跟着凌一去了天一坞。 刚走进天一坞的大门,墨青就递上了卷轴,“巷主,天一坞留下了十人,这是名单。” 姚丹姝在一旁摸着肚子说道:“凌一,你别气馁,我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都算迕远巷的人!” 凌一没想到,昔日刁蛮任性的姚丹姝,在大是大非面前,竟有此等气魄! “谢郡主支持!”说罢弓着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颜非陪着他忙到了晚上,二人坐在桌前,商量着如何安排余下的人。 莫岚筠在戚宝成的精心照顾下,身子日渐好转,已许久未发过心疾。 她拿着一件小孩穿的棉袄递给戚宝成,命令道:“去,把这棉袄给他们送去!” 戚宝成接过棉袄,笑着说:“你是想让我帮凌一出谋划策吧!” “我早拿颜非当亲闺女看了,凌一就算咱们的女婿,如今他遇上了难处,你不帮谁帮?”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我这就去!” 戚宝成带着棉袄来到了凌一的家中,见他与颜非还在发愁如何安排人手。 “成先生!快进来!” 戚宝成走进房中,把棉袄递给颜非,笑着说:“你师父给小少爷做的。” 颜非拿了棉服回房给孩子试穿,凌一看着桌上的名单,愁眉不展。 戚宝成看了看凌一的手稿,小声问道:“少爷打算关停这两个?” “正是,如今羌国百废待兴,金坞、青坞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打算把知文坞和悯才坞合并,专供孩子们读书,学琴棋书画;毒坞和仁须坞合并,玄坞和鲁坞合并,另外,增设一个杂货铺子,卖一些常用的物件,后山禁地拆除,改为田地,您觉得呢?” “岚筠还叫我来帮你,这哪用得着我帮啊?好小子!西北一趟,没少学东西!” 凌一挠了挠头说道:“其实,我是跟林将军学的,西北有个怀林镇,就是林将军带着流民从无到有建起来的,我希望咱们迕远巷,将来也能成为那样的地方。” “少爷你的想法很好,我是管账的,得从钱上帮您分析。从前的迕远巷,各坞都是为了赚钱而设立,像金坞、青坞、毒坞和悯才坞,这都是盈利的,若尽数砍掉,恐怕熬不过半年,就坐吃山空了!” 凌一眉头紧锁,语气谦逊:“可您看,自从入夏以来,这账本上,收入越来越差,百姓流离失所,百姓没有钱,迕远巷这些享乐的场所,又能撑多久呢?” 二人僵持不下,叶子君推门而入,“凌一,你有志向,是好事,但不能急,当初我带着成先生和几个老友,耗时近十年,才让迕远巷初现雏形,有些事不能急,得慢慢来。” “爷爷您的意思是?” “来金坞的都是富家子弟,饿殍遍野也不耽误他们挥金如土,把他们的钱赚到手,去帮助真正的疾苦之人,又有何不可?” 凌一有些犹豫,支吾着说道:“可我已经答应了青坞的姐姐,不再让她们接客了。” 叶子君坐到桌前,饮了一口茶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愿意做的留下,不愿意的可以去其他坞!” 颜非从房中走出,厉声说道:“我不认同你的说法,如今的迕远巷,剩下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这名单上,光是孤儿就有百来人,难道要他们自小就混迹赌坊么?凌一的法子虽然笨,可他走的这条路是干净的,难道林将军建设怀林镇的时候,也要推一群女人出去卖身赚钱来奠定基石吗?” 叶子君被颜非骂的无言以对,嘟囔着说道:“你这张嘴,真是厉害!我怕了你了!” 颜非气呼呼地坐在桌前,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爷爷,别忘了您的父亲,可是施仁布德、一世清明的茂王殿下!您的妻子凌女侠,可是锄强扶弱的女剑客!” 叶子君被她一顿数落,一言不发,拂袖离去。 戚宝成连忙追着叶子君出门,二人走在迕远巷的长街上,想起了刚来这里的时候。 “宝成,难道我真的错了么?” 戚宝成抬头看了看漫天飞雪,低声说道:“如果没有您,迕远巷有一大半的人会死在渺无人烟的荒漠里。” “你不用安慰我,我做了什么我最清楚!我给他们服用锁魂散,就是要他们断了逃的念头,心甘情愿地为我卖命!可我不后悔!我父亲一世清明又落得什么下场?我的妻子一生行善,又落得什么下场?” “除了锁魂散,您也的确让这些人有了落脚之处,衣食无忧,千古明君,尚且有功有过,雍州失手,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是您敞开大门接纳了流民,巷主实在不必妄自菲薄。” 叶子君心情低落,“这丫头虽然话不中听,却字字诛心啊!” 戚宝成扶着叶子君,不知如何回答。 颜非和凌一站在门口,看着叶子君和戚宝成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 “凌一,我是不是话说的太狠了?” 凌一低声说道:“从前我总觉得他行事偏激,后来我遇见你,有了慕非,我才知道,同样的事假如发生在我身上,我可能连活下去的意念都没有。” 颜非伏在凌一肩上,“可是,我不想你变成那样,也不想误了那些孩子们。” “你没错,我们本就该学习林将军,正大光明地去做每一件事!” 第168章 夫妻同心迎难上,众志成城抗严冬。 迕远巷的冬天来的特别早,每年十月便开始下雪,次年三月才回暖。 翌日清晨,颜非抱着小慕非来了幽冥殿。 叶子君躺在软榻上,身上的被子滑落了大半。 “爷爷,昨日我,我话说的有些重 ,您别往心里去。” 叶子君被颜非的声音惊醒,揉了揉眼睛说道:“我是看出来了,也就你这脾气,能降得住那小子!我若与你计较,早在岑溪山就被你气死了!”说罢连忙上前接过了小慕非。 颜非看到祖孙两人亲近的很,转身出了幽冥殿,独自去了后山。 她看着山上的积雪,有些发愁。 忽然,身后传来孩子们的声音,原来是逍遥谷的几个孩子。 ”颜非,你在看什么?” 颜非指着溪旁的一旁旷野应道:“小龙,我想在那里开些地出来种粮食。” “当然可以啊!别忘了,我们几个可都是种地小能手!” 最小的灵鸢揪着颜非的衣角说道:“颜非,现在太冷了,地都结冰了,只能明年开春才可以。” 颜非抱起小灵鸢笑着说:“那是自然,我可记得小灵鸢浇水从不弄湿衣裳!你们都吃早饭了没?” 几人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 “颜非,觉味坞早上就三个人在做饭,我们排队老被挤出来!” 颜非皱着眉,带着几人回了迕远巷的正街。 觉味坞的大厨张师傅刚好要去寻凌一求救,见到颜非,立刻跪下哀求:“夫人啊,我这从寅时忙到现在,总共三个人,要做这三四百人的吃食,实在是忙不过来啊!” 凌一一夜未合眼,临近天亮才睡去,颜非不忍让他去吵了凌一,放下小灵鸢,斩钉截铁地说:“我来帮你!” ”我们也去!” 逍遥谷的十几个孩子跟着她跑进了觉味坞。 颜非撸起袖子,帮着张师傅洗菜,切菜,吩咐排队的人入座等候。 几个孩子大的端菜,盛饭,小的递筷子,洗盘子。 姚丹姝拉着墨青刚进门,看到颜非忙的满头大汗,连忙推着墨青上前帮忙。 她扶着肚子说道:“颜非姐姐,你怎么能做这个?我去喊人!天一坞还有好几个小厮在!” 颜非制止了她,低声说:“先把这些老人孩子的早饭做好,晚些咱们再商议法子!从前在逍遥谷,我可没闲着!” 姚丹姝看着颜非忙碌的身影,悄悄地躲在一旁抹眼泪。 小龙端着一碗热粥摆在姚丹姝面前,低声说:“姐姐别哭了,快喝粥,不然肚子里的小宝宝该饿了!” 姚丹姝看着不足十岁的孩童在觉味坞里跑前跑后,心酸不已,悄悄回了天一坞,给姚经国寄了飞信。 凌一只睡了一个时辰便起了,刚出门,看到觉味坞门口围着人,急忙赶去觉味坞。 罗坞的王大娘抓着凌一的手说道:“凌少爷你娶了一位好夫人啊!” 凌一来到觉味坞门口,掀开棉帘看了一眼: 烟雾缭绕的灶台前,颜非额前的发丝已经全湿了,黏在鬓角上,白皙的脖颈上盈盈闪闪全是汗。 凌一瞬间红了眼眶,擦了眼泪,掀开帘子冲了进去。 颜非看着凌一泛红的眼眶,连忙上前抓着他的手,温柔地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凌一没有回答她,高声喊道:“小龙!把你们谷主拉走!” 凌一走进后厨,亲自给每一个人盛汤盛饭,大堂里的人都默默低下了头。 “凌少爷,咱们都是能吃苦的人!一顿饭,自己也能做!我们玄坞的炉子多的很!今后,我们的饭自己做!”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玄坞的坞主——白少春。 白少春来了迕远巷快二十年,早就把这里当家了,见凌一和颜非一心为了留下的人,被二人触动,第一个站起来相应。 凌一举着汤勺说道:“马上入冬了,咱们必须团结一致,熬过这个冬天!今后,老人和孩子来这儿吃饭,我每日清晨亲自来派饭,能动弹的,都动起来!我给大家发工钱!” 颜非站在一旁,看着凌一振奋人心的呐喊,想起当初在岑溪山,他还是个爱哭的少年,苦苦哀求自己抱抱他,如今竟独当一面,心怀天下。 颜非的眼中闪着泪花,招呼着逍遥谷的孩子们吃饭。 凌一端了她最爱吃的莲子粥,走到她面前哽咽着说:“夫人辛苦了。” 颜非摸着凌一的小脸,打趣道:“那你打算怎么犒劳我呀?” 凌一挠了挠后脑勺,一时语塞,“你想要什么?” 颜非看了看身后的孩子们,贴耳说道:“我想去滑雪!” “那还不简单,等你吃完粥,我就带你去!” “现在不行,咱们得先去罗坞盘点一下过冬的衣裳和棉被。” 凌一喂颜非吃了一口粥,笑着说道:“颜非,你真好!” 两人手拉着手来到了罗坞,王大娘带着几个丫头在罗坞的仓库里清点库存。 “夫人来啦,我这差不多盘点完了,您二位回去歇着吧。” “王大娘,您觉得这存货可够?” 王大娘抓着凌一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少爷放心,够的够的,就是孩子们长得快,我带几个绣娘赶几日,把孩子们的衣裳改一改就好了!” “那太好了。”颜非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王大娘看了看颜非,对凌一说道:“少爷,我老婆子话多,您忍一忍,夫人这汗出的,一看就是月子病,你们年轻,再要个娃娃,月子里好好调理,保准好!” “我知道,颜非她……” 凌一话说了一半,被颜非狠狠地掐了一下腰窝,立刻住了嘴。 “王大娘,您的话我们记下了,您先忙着,我们就先走了啊!” 颜非走的很快,凌一移魂幻影追上她,握着颜非的胳膊,勾着头问道:“夫人生气了?” 颜非忽然停下,凌一立刻站得笔直,等着颜非训斥。 漫天的雪花飞舞着,颜非踮着脚在他唇上轻吻,双手搂着他的腰摇了摇头。 凌一一把将她抱起,移魂幻影飞向了后山。 “颜非,现在山上的积雪太松了,再下几日,我带人挖一条山道,你想什么时候玩我都陪你!” 颜非倚在凌一的肩上,低声说道:“要不,就听王大娘一回劝?” “真的?” 凌一抱着她转了好几圈,“咱们快回去!” “干嘛?” “造娃娃啊!” 颜非捶着凌一的肩骂道:“你,你这个急性子!” “不是我急!你的病要紧!” 说罢背着颜非飞奔回了家。 第169章 云蒸雾涌登仙境,霞明玉映人蒸腾。 “凌一,可,可我怕疼!” 颜非娇喘连连,被凌一抱在身上痴缠。 “不怕,这次我定在一旁守着,疼了你就咬我一口!” 颜非被他举过头顶,屹立的雪峰好似白玉一般圣洁,山顶泛着红晕,贴着他脸,透着凉意。 纤细的腰身宛若一条腾飞的银色蛟龙,伴着风声蠕动。 炉上的水冒着白雾,将二人环绕。 颜非低下头,震颤着在他唇上轻抚。 巍峨的雪山秀丽挺拔,被他野蛮地吮着。 玉肌纤腰若游龙,雪峰迭起似云涌。 云蒸雾涌登仙境,霞明玉映人蒸腾。 江城 关山月和尘彦驾着马车行驶在前往江城的路上。 尘彦驾着车,山林里翠色已褪,漫山红叶,随风飘落。 关山月掀开帘子,双手搭在尘彦的肩上问道:“尘彦,这是到哪儿了?我怎么感觉有些冷了?” 尘彦抖了抖肩,回头看了关山月一眼,低声说道:“今晚寻了落脚处,抄《三礼记》十遍!” 关山月气呼呼的回到车里,用力踹了对面的座板,提高了嗓门说:“有些人自己以长辈自居,却又畏手畏脚,处处防着小辈,究竟是谁心术不正还不一定呢!” 尘彦停了车,呆愣了许久没说话。 关山月又掀开了帘子,语气冲的很:“走啊!停下来做什么?” 尘彦起身进了车厢,闭着眼命令道:“你去驾车!” “凭什么?我不去!我怕冷!” 马儿好似听懂二人的争吵,竟独自拉着车前行。 尘彦飞出一根银丝缠在她的手腕上,闭着眼诊脉。 忽然收了手,支吾着说道:“你月事将近,还是穿厚些!”说罢又出去驾车。 关山月忽然红了脸,说话吞吞吐吐:“你,你连……这也能诊的出来?” 尘彦捋着胡须笑道:“我这悬丝诊脉可称天下第一,莫说这等小事,你是何脾性,有没有做过坏事,我一眼便能识破!” 尘彦本想借此威慑关山月乖乖听话,可关山月竟冲出车厢,坐到他身旁,神色激动地说:“尘彦!你这也太神了吧!将来我收徒弟的时候,挨个让你诊一遍,你把心眼坏的都给筛了去,这样我就能放心地传授鬼术营秘术了啊!” 尘彦被她绕进了陷阱,无奈地说:“我真是怕了你了!” 关山月夺了尘彦手中的鞭子,翘着腿,开心的驾车下山。 二人进了江城郡,尘彦寻了一处客栈,开了两间房。 一回头,关山月却不见了踪影。 他放了行李,焦急地四处寻找,茫茫人海竟不见她的踪迹。 于是,只能回到客栈的大堂里等候。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关山月换了一身新衣裳,一脸得意地走进客栈。 尘彦一声怒吼:“给我坐下!” 关山月好似看到了沈舟望的影子,背后打了个冷战,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尘彦一把把她拉到桌前坐下,用力地把手中的拂尘拍在桌子上,厉声呵斥:“你瞎跑什么?” 关山月从未见尘彦发过脾气,支吾着说“我,我刚才是去……” “不管去哪儿!都应同我说一声!” 关山月怒火中烧,一掌拍烂了桌子,怒吼道:“你吼什么?我弄脏了衣裙去买一身干净的,也要向你报备吗?你算老几啊!” 她越说越委屈,噙着泪转身回了房。 尘彦顿时傻了眼,看着关山月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周围的客人对尘彦指指点点,“这老道士也真是的,人家大姑娘的事怎么好说出口嘛!” 小二也看不过去,冲到尘彦面前索要赔偿:“客官,这桌子二十文,赶紧的!” 他给了钱,追着关山月上了楼。 关山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来月事,恰好在沐浴,当时她以为自己得了重病快死了,捂着肚子跑去找沈舟望:“师父,我,我中毒了!” 沈舟望疯疯癫癫地看了她一眼,怒吼道:“妖孽!滚出去!”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鬼术营的大殿,一群死士排列眼前。 那一刻的关山月,感觉无助极了。 沈舟望死后,她常常夜里偷溜出去,躲在房顶偷看不同的人。 她掀开一户又一户的瓦片,看过夫妻同房,看过母亲哺乳,看过妓女接客,也看过绝望的人深夜哭泣。 直到有一日,她看到了一个富家小姐,来了月事如何洗澡,更衣,于是才学会了如何照顾自己。 尘彦焦急地在她门口踱来踱去,不知如何开口。 憋了半天,说了一句:“我,我有个法子,能让你肚子不疼,门主可愿试试?” “试个屁!我不通人情,又不是傻子!” 尘彦瞧她怒气难消,只好暂时离去。 他跑去药店,抓了几副药回了客栈,跑到后厨煎了药端到了关山的房门口。 “门主?你,气可消了?” 关山月躺在被窝里啜泣,不愿意应声。 尘彦继续说道:“哎,既然门主不想见我,咱们明日就分道扬镳吧,今日的事,我跟你道个歉,这药你记得喝。” 关山月听他脚步离去,才起身开了门,看着地上的药汤,端起来一口干了。 才喝完没多久,就有了睡意,躺在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发觉浑身舒坦,肚子竟真的不痛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尘彦驾着马车逃走了。 于是立刻起身直冲进尘彦的房中,尘彦正在床上打坐,忽的睁开眼,看着关山月灼热的目光里带着泪花,立刻上前认错:“看来,门主是原谅我了?我今日找不到你,实在是急了,才对你发脾气!” 关山月鬼使神差般扑到了尘彦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啜泣。 尘彦摊着双手,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关山月察觉自己失了礼数,连忙松手,脸颊的泪水蹭在他的鬓角,宛若一滴璀璨的明珠,落在了尘彦悬紧的心上。 他愣了片刻,赶紧扶着她坐下。 “我以后不凶你就是了,今日之事的确怪我!” 关山月看了看外面的月亮,拉着尘彦走出客栈,低声说道:“带你去个地方。” 她带着尘彦飞檐走壁,来到江城最高的楼顶。 二人坐在屋檐上,望着远处泛着银光的江水,沉默不语。 关山月将吹乱的长发捋向耳后,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听过‘掀瓦片’么?” 尘彦心里大惊,掀瓦片是偷盗之辈的行话,他们蹿房越脊,掀瓦片探视主家的情况。 他看着关山月冷漠的眼神,静静地听她倾诉。 “他们笑我衣着暴露,因为那是我从妓院偷来的舞裙,我觉得好看,就一直穿着。我以为他死了,我就能自己做主,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我偷看男女洞房,偷看女人洗澡,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全靠它。” 尘彦想起初见时,她那张狂妄行的模样,背后竟如此心酸,不禁叫了她的名字:“山月!” 关山月的头靠在他肩上,低声说:“尘彦,你心太软了,会吃亏的。” 这一次,尘彦没有推开她,看着远处的江水,想到师父为自己卜的卦,惆怅不已:“吃亏就吃亏吧,人生在世怎可能一帆风顺。” 她的指尖很冷,在他掌心摩挲了片刻, 无所畏惧地钻进他的指缝里…… 尘彦的心好似寒风里滚滚翻腾的江水,久久不能平静。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故作镇定:“山月今日心情不好,这里先借你一日。” 第170章 暧昧不明难克制,墨江守夜君子礼。 初冬的夜风,凄冷难忍,尘彦取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关山月的身上。 “回去吧,不然你这药白喝了。” 关山月把披风还给尘彦,潇洒地起身说道:“明日我也去买一件!走吧!” 二人回到了客栈,关山月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自己扑到尘彦怀中的模样,翻来覆去睡不着。 于是乖乖起身拿起纸笔,抄起了《三礼记》。 尘彦坐在床上打坐,却频频被杂念所扰,越想入静入定,心中却越难平静。 他想起曾经罚凌一抄写一百遍《清心经》,如今暗暗自嘲:“不怕念起,只怕觉迟啊!” 子时已过,歪七八扭的三礼记,散落在桌上,关山月趴在桌上睡着了。尘彦睡不着,独自来到了长廊上吹风,忽然听见关山月房中传来打喷嚏的声音。 尘彦猛回头,见她窗子也未关,穿着单衣趴在桌上。 于是叫来了小二,“我家妹子没盖被子,我怕她病了,劳烦您给开下门。” 小二一眼识出他,瞪了他一眼说道:“我看你可不像好人,这门不能开!” “你……”尘彦实在没辙,正想破门而入。 小二却唤来了老板娘,老板娘瞅了一眼关山月,笑着说道:“不就盖个被子嘛,我去,道长你早些睡吧!” 尘彦看着她为关山月盖了被子,盯着她离去才放心回房。 翌日,关山月睁开眼,看着身上的被子,猜想是尘彦所为。 “尘彦,快起来!该出发了!” 她猛地推开门,却见尘彦房中行李已经不在了,着急忙慌地背着行囊去寻马车。 来到后院,看到马车还在,尘彦的包裹也在,这才松了口气。 她小手捏着稻草喂着马儿,自言自语道:“马儿啊马儿,你识趣些,今后自己驾车就好了!” 忽然,尘彦抱着一件棉质的披风回来,笑着说:“拿着!这件更厚实些!” “尘彦,你真好!” 关山月进了马车,尘彦驾车,二人离开了江城,向着下一站天水郡出发。 关山月独坐在车厢里,实在烦闷,于是心生一计。 “哎呀,我肚子疼,尘彦,你快给我瞧瞧!” 尘彦停下车,立刻进了车厢,抓着她的手腕便开始诊脉。 “你那银丝怎么不用了?” “你都疼成这样了,哪还顾得上!” “尘彦,你别去驾车了,你看这马儿,它自己就会走!”说罢弹出一枚飞石击中了马屁股。 马儿一声嘶鸣,吧嗒吧嗒地向前出发。 尘彦悉心地诊脉,“坐直了,别说话。” 关山月乖乖坐直,身子向前倾了半尺,抬头看着尘彦。 他的指腹轻轻地按压在她的寸关处,关山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尘彦瞧出她是装的,却并未戳穿她,笑着说道:“可能昨夜吹了风,受了寒,这是我今早去配的养身丸,你吃一颗,躺在这儿睡一觉,这几日莫要再吹风了。” 他把车窗关了,欲起身出去,关山月抬着腿挡住了车门。 “它自己会走,你急着出去做什么?” 尘彦拿起拂尘敲打她的腿呵斥道:“把腿放下!” 关山月厉声质问:“你回去乖乖坐着,我便放下。” 尘彦拿她没办法,只好回去闭着眼打坐。 关山月躺在软榻上,裹着他买的披风,歪着头打趣:“你心里如果坦荡,自然不怕与我共处一室,除非,你动了歪心!” 尘彦闭目不言,关山月起来坐直了说道:“难道睡着了?” 她伸着手在尘彦脸前晃悠,尘彦忽然睁眼,握着她的手腕说道:“乖乖坐好了。” 关山月有些气恼,顿觉自己失了从前的骄傲,躺回了软榻上,背对着尘彦许久不说话。 窗外飘起了雪花,寒气四起,尘彦拿起一旁的棉被,盖在了她的身上。 马车摇摇晃晃了半日,临近天水郡,却停下不走了。 尘彦打开车门一看,面前一条宽阔的长河拦了去路。 他戴着草帽下车,一看天色,临近酉时,渡口早已没了船只。 四周萧条寂静,身后是积雪的荒山,自言自语道:“只能在这旷野上将就一晚了。” 他牵着马车,寻了一个避风处,在一旁的空地上生了篝火。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关山月感觉周身暖暖的,拉开车门,看到尘彦坐在地上烤火。 “哇!这景色也太美了!” 关山月跳下马车,看着四周白茫茫一片,翻腾的江水在朦胧的月光下泛着银光,像一条条随风缠绕的缎带。 零星飘着小雪,尘彦举着烤好的鱼说道:“都说这墨江的鱼儿肥美,快来尝尝!” 关山月拿起烤鱼尝了一口,“好吃!比蜀地的肥嫩!” “山月,今晚咱们得在这儿将就一宿,等下你睡车里,我守夜。” 关山月看了看他身旁摆好的石头,坐下来说道:“尘彦,你不用防我跟防贼似的,我对你,没,没别的想法!” 尘彦笑着说:“山月如今识了礼,自然不会做出格的事,可你毕竟是女子,即便我不是长辈,作为寻常男子,也理应对你多加照顾。” “好吧,那咱们换一下,这厚的给你,你病倒了我可不会治!” 说罢站起来脱了披风递给尘彦,尘彦犹豫了半晌,关山月直接把披风盖在他身上,转身回了车厢里。 她掀开帘子,抬头看了看天空,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尘彦坐在江边守了一夜,天刚蒙蒙亮,远处的江面上驶来一艘大船。 尘彦站在江边大喊:“喂!不知是哪儿的船只?可否载我们一程?” 关山月被尘彦的喊声吵醒,揉着眼睛来到江边。 此时,远处的甲板上,突然走出一个人,气宇轩昂,风流倜傥,关山月定睛一看:“叶庚华?” 叶庚华瞧见关山月,立刻下令道:“靠岸!” 尘彦立刻脱了身上的粉色披风,递给了关山月。 二人站在一起,看着船只越来越近,叶庚华的脸上难掩的欣喜。 关山月想起尘彦同她讲的君臣之礼,当即跪在地上行礼。 叶庚华走到她身旁扶着她站起,看着二人身后的马车,问道:“你们一起坐车来的?” “对啊!” “不是!” 二人毫无默契,叶庚华看了尘彦一眼,说道:“道长一路护送门主辛苦了,如今朕已接到门主,道长可以回了。” 关山月看了一眼叶庚华,一脸不屑:“尘彦是我叫来的,叫来的助手!他必须跟着!” 第171章 揣合逢迎宠佳人,高深难测美人心。 “无妨,既是助手,那便一同走吧!来人呐,把这辆马车也抬上船!” 关山月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船,有些激动,竟不等叶庚华,腾空一跃飞上了甲板。 船上的侍卫刚要拦截,叶庚华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尘彦紧跟在叶庚华身后,徐徐上了船。 叶庚华细细端详关山月,看她穿着寻常女子的襦裙,一头长发高高束起,头上的竹簪被磨的发亮。 他静静地站着,看着她像初入世间的灵鸟,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尘彦!”关山月回头一看,不见尘彦,她看着叶庚华迟迟不说话。 “门主,多日未见,变化可不小!” 关山月双手抱拳,“见过陛下!” “诶,门主久居地下城,以后在朕面前不必拘泥礼数!” “你不早说!可憋死我了!” 叶庚华看着关山月放荡不羁的模样,大笑着说道:“哈哈,这才是朕认识的鬼术营门主!” 尘彦站在角落,看着二人相谈甚欢,转身回了房。 “门主,朕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可好?” “什么秘密?” “朕有一个小名,除了我的母亲,朕只告诉你一人!” 关山月想起自己的小名,笑着问道:“小名?叫什么?” 叶庚华鼓起勇气向她靠近了一步,低声说道:“时胤!” “石印?还是叶庚华好听些!” 叶庚华双手背后,身姿挺拔,冬日的朝阳照在关山月的脸上,叶庚华看的出神。 关山月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高声说道:“你饿不饿?我还没吃饭呢!” 叶庚华呆愣了一瞬,立刻喊道:“传膳!” 关山月跟着他进了船舱,原以为会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谁知眼前却只摆了一条长桌,朴素的装饰,简洁的布置,半点没有皇家的气势。 “你,这皇帝,做的也太寒酸了吧!” “放肆!”叶庚华身后的小太监厉声指责关山月。 “小方,今后在门主面前,不得放肆!” 关山月看着叶庚华,低声说道:“尘彦说,你是个好皇帝,现在我也觉得你是个好皇帝!” 叶庚华又一次从她口中听到了尘彦的名字,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面带微笑,问道:“总是听门主念叨尘彦道长,看来你很欣赏他?” 关山月迟疑了片刻答道:“教会我很多东西,是个,很好的人。” 叶庚华夹起一块肉饼放到关山月的碗里,“原来门主的礼数是尘彦道长教的,不过朕反而更欣赏门主不受拘束,洒脱的模样!” “我那是没人教,我可不觉得洒脱!” 她大口吃着肉饼,叶庚华借了太监手中的帕子,递到关山月面前。 关山月低声问道:“他们都不吃么?尘彦怎么吃饭?” 小方连忙应答:“门主放心,尘彦道长的吃食已经备好送去了房中,门主记挂奴才们,可真是菩萨心肠!” 关山月看着小方给叶庚华斟茶,分食,擦手,举手投足,尽心尽力。 心里难受得很,“我,我昨晚没睡好,给我安排的房间在哪儿,我去睡会儿!” 叶庚华瞧出她的不自在,低声吩咐小方:“带门主去休息吧!” 小方带着关山月来到她的房间,就在叶庚华的寝舍隔壁。 叶庚华满脑子都是她和尘彦一起站在江边的模样,无心吃饭,手扶着额头叹气。 “陛下,都安顿好了。” “可查看了?” 小方附耳说道:“都看过了,马上上只有门主的被子,那道士是个守规矩的!” 叶庚华脸上的愁容褪去,露出一抹笑意。 “陛下您论年纪、样貌、品行,样样都在他之上,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奴才都打听了,门主自小无人照顾,那沈舟望疯疯癫癫,自是顾不上她!此类女子最是渴望关怀,陛下好生宠着,不出一个月,必定倾心于您!” 叶庚华拿起关山月用过的帕子,低声说道:“她不是那种贪图宠爱的女人。” 关山月看着房中的布置,像是早早备好了一样,甚至提前备了女子用的胭脂水粉。 她悄悄溜出门,四处寻找尘彦的房间。 忽然,闻见一股熟悉的檀香味,见房门虚掩着…… “进来吧,鬼鬼祟祟像什么样子!” 关山月关了门,看着桌上的吃食一口未动。 “你,你怎么不吃?” 尘彦停止了打坐,低声说道:“许是昨夜烤鱼吃多了。” “你这房间可真难找,我绕了一大圈才找到!” 尘彦若有所思,“门主心思单纯,与陛下相处,还是要谨慎些。” “我和他待在一块儿,浑身不自在!” “陛下欣赏门主的才华,热情款待,门主即便不喜欢,也得忍忍。” 关山月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咱们的行踪早就暴露了?” “此话怎讲?” “就我睡的那个屋子,一看就是提前精心布置的,里里外外全是女人用的东西,他怎么就能断定,一定能遇上咱们呢?” 尘彦再次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犹豫了半晌,说道:“也许陛下并不确定能遇见你,但还是提前布置了,可见他对你的诚意。” 关山月还没来得及作答,门外传来小方大喊的声音:“门主!您去哪儿了?” 她拉开门,看到小方正在着急地寻她。 “这儿呢!” “可算找到您了,陛下邀您去前厅商议要事!” 小方斜着眼看了一眼尘彦的房间,继续说道:“陛下说了,让您带着助手一起去。” 关山月笑逐颜开,冲着尘彦喊道:“尘彦!快点!” 尘彦跟在关山月身后,步伐沉重,一想到叶庚华对关山月动了情,心里五味杂陈。 二人来到前厅,一张八尺来长的桌子映入眼帘,桌上是参照羌南的地形布置的沙盘。 “你来的正好!朕有些事要向你请教!” 关山月看着沙盘,眉飞色舞,“好些日子不玩这个了!” “门主高才,可看出什么门道?” 关山月绕着沙盘转了一圈,说道:“尘彦,我忘记带卦盘了!” 尘彦连忙应道:“我这就去拿!” “不必!小方,你去拿!道长是男子,出入门主的卧房不方便!” 关山月回头看了尘彦一眼,尘彦轻轻地摇头示意她不要还嘴。 叶庚华派人端来蜀地的黄果,黄澄澄地摆满了盘子。 “门主离家久了,可想念家乡的吃食?” 关山月看着满盘的黄果,心里却开心不起来。 第172章 醍醐灌顶爱意明,心灰意冷幽怨生。 “怎么?你不喜欢?” 关山月拿起一枚黄果,神情有些恍惚,低声说:“看来蜀地今年收成极好。” 尘彦心中暗喜,关山月正潜移默化间,懂得了心系百姓。 叶庚华听了她的话,对她的欣赏溢于言表,“还真是璞玉天成啊!” 关山月皱着眉头说道:“你说话直白些!我听不懂!” “朕夸你心怀天下,是天生的菩萨心!” 关山月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曾经,她也这样夸赞尘彦,心里挥之不去的是阿婆倒掉的馄饨,尘彦布袋里捂热的黄果,他买的粗布襦裙和教她打包行囊的背影。 叶庚华在一旁对她赞不绝口,关山月看向了尘彦,二人目光交惹的一瞬,她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往事风起云涌,搅得她心里七慌八乱。 “我,我有点闷,出去透透气!” 她冲出了房间,叶庚华急忙跟在她身后,尘彦刚转身,却被侍卫拦下。 关山月看着一江寒水,心里涌出了千万种思绪。 她仿佛回到了地下城,在黑暗的甬道里奔跑着。 她找到了自己寻觅多年的微光,他就现在那里,触手可及! 关山月迷茫的眼神里充斥着希冀的光。 “你,你怎么了?” 叶庚华一脸关切,站在她身后问道。 关山月猛然回头,没看到尘彦,明亮的眸子瞬间失了颜色,失落地应道:“没事,第一次坐船,有点晕!” 叶庚华想上前扶她,却被她推开了,他神伤不已,压低了声音追问:“下一站转陆路可好?” 关山月没有回头,冲到房中,抓着尘彦的衣袖问道:“你轻功岑溪山第一!可能带我跨江上岸?” “为何要走?受委屈了?” 关山月压抑许久的心绪好似万马奔腾,冲击她无法平复的心。 她跺着脚,哽咽着说:“到底能不能?” 尘彦拉起她冲上了甲板,揽着她的腰,似海燕戏水般,脚踏江面飞向了岸边。 叶庚华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龙颜震怒,怒吼道:“前面渡口靠岸!” 江边的风很大,吹乱了关山月的长发,尘彦拉着她走到一旁的榕树下。 关山月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尘彦却转过身去低下了头。 “转过来!看着我!”她命令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请求。 尘彦转过身看着她,用衣袖替她拭了泪,若无其事地说:“要开山立派的宗师,遇事总是哭可不行!” 关山月跨步上前,揪着他的衣领问道:“为什么对我好?为什么教我识礼?给我买鞋子,买衣服,买药,守在那里吹一夜冷风到底是为什么?” 她步步紧逼,迫切想要一个答案。 尘彦佯装咳嗽了一声,说道:“山月,你有一身本事,却无处施展,我若能悉心教化,将来你必定能造福一方,功绩卓越,于你于我都是一番功德!” 关山月背脊发凉,后退了几步,内心的骄傲不许她说出那句话。 尘彦的手紧紧握着拂尘,低头不语。 “原来尘彦你,想借我悟道啊!” “山月!” “今后,叫我门主!” 她解下尘彦买的披风,扔在地上。 尘彦捡起了披风,一路跟着她。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渡口,叶庚华在一旁等候。 “门主!接下来,咱们走陆路!” 关山月看了看他身后的两辆马车,冲到尘彦的马车里,背起卦盘,夺了一匹马扬长而去。 叶庚华连忙上车追赶,尘彦独自坐在车厢里,颤抖的手握紧了手上的披风。 一行人来到了天水郡,关山月寻了一个铺子吃面,叶庚华紧跟着她来到了摊位上。 “门主,你这吃独食可不好啊!” “叶庚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一句话问得叶庚华愣住。 他看了看身后的小贩,压低了声音说道:“既然你问了,我不瞒你!第一次见你,我就心动了!你走了多少日,我就想你多少日!他们催我娶妻!我便来找你了!我喜欢你,想娶你!” 他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不给关山月打断他的机会。 “喜欢?是什么感觉?” 叶庚华见她并不躲闪,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想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看到好吃的想给她尝尝,遇见新鲜的趣事第一个想告诉她,夜里梦见她,她的话就像圣旨,你忍不住不听~” 关山月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碗里,叶庚华心疼不已,拿出丝帕递给她。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嫁给你!你会伤心吗?” 叶庚华瞬间失了笑意,低声说:“会!但我早知道,这个时机说出口,你不愿意了。” “那你还说?” “因为我不想骗你,我有的是时间,让你喜欢上我。” 关山月擦了眼泪说道:“喜欢一个人一点也不好玩!我才不要委屈自己!不喜欢我的,我就把他杀了!” 叶庚华一脸认真地问道:“那你刚才为何不杀了他?”叶庚华的言语里藏着试探。 “他?他那么老!又爱说教!我才不喜欢他!” 叶庚华柔声哄着她说:“门主想喜欢谁便喜欢谁!” 尘彦牵着马站在远处,看两人坐在路边说笑,独自寻了客栈落脚。 酉时已过 叶庚华突访天水郡,当地的官员连夜设宴款待。 桌上的菜一口没动,他仔细看着天水郡递交的账本,愁眉深锁。 关山月带着几坛酒,来到了天水郡的最高处——抚仙阁。 她一坛接一坛的喝,衣服湿了大片也未察觉,低头时,余光看到了角落的尘彦。 “你跟着我做什么?难道怕我自甘堕落,当不了宗师,误您悟道?” 她摇晃着走在屋檐上,飞身落在尘彦面前,恶狠狠地说:“你最好现在就滚回岑溪山!再跟着我,我就杀了你!” 尘彦夺了她手中酒,低声说道:“是谁说要干一番大作为?如今看来,门主不过是三岁小孩的戏言!” 关山月揪着他的衣领,言辞激烈:“你不用激我,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叶庚华求我做他的皇后,你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好呢还是一代宗师好?横竖都是造福百姓,做皇后还多个人宠着我,你说是不是?” 尘彦的心纠缠在一起,抱着她落了地。 关山月一把推开了他,怒吼道:“道长请自重!” 尘彦气的松了手转头就走。 关山月气急败坏:“你走!你走了我明日就答应叶庚华做他的皇后!” 尘彦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勇气回头。 第173章 深夜大闹浮翠苑,巧遇明君救佳人。 这是一个宁静的夜,也是漫长的。 看着尘彦停下的背影,关山月觉得自己可笑极了,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在逼大人就范。 她步伐稳健,走到尘彦面前,眼神笃定而自信:“有没有大志向,也是我做选择,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自作多情教化我,是你的选择,你想让我违背自己的内心助你得道?门都没有!” 她语气坚决,丝毫没了先前的稚气,伸出手替他整理被扯乱的道袍。 尘彦的眼眶有些湿润,低声唤了句“山月!” 关山月的手按在他唇上,眼神再没了光泽,声音又冷又硬:“我一装傻,你就心软,随意编几句谎话,你心疼的不行,现在本门主没有耐心你陪你玩儿了,那叶庚华倒是比你有趣!” 尘彦用力甩开她的手,勃然大怒:“不可理喻!是我看错了你!” 关山月背过身去,皱了下眉头,把脚上的鞋子脱了,扔到他怀里,高声说道:“今后谁也别想来管我!” 她赤着脚飞上了屋檐,哼着小曲,掀开了浮翠苑的瓦片,潜了进去。 “你,你是谁?” 关山月抽出腰间的软剑,抵在一女子的脖颈处,“今日我心情不好,伺候好了,这钱赏你!” “可,可你是女的,我,我怎么伺候。”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浑身冒冷汗。 关山月躺在竹椅上,大笑着说:“姑娘别怕,去,给我找身漂亮衣裳,把你最好看的首饰拿来!” “女侠你把剑放下,我,我这就给你去拿!” 那女子翻箱倒柜,关山月收了软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泪悄然落下。 “你叫什么?” “艳红。” 关山月瞧着她房中简陋,箱子里也就几件破旧的衣裙。 ”罢了,你那衣裳太丑了!给我倒杯茶醒醒酒。” 忽然,一位老妈子“哗”的推开了门,骂骂咧咧地说道:“艳红,今日又没开张?我养你有什么用?” 关山月翘着腿,拍着桌子吼道:“你谁啊?” “我是谁?这浮翠苑我说了算!你又是谁?长得倒是标致,来人!给我捆了!” 关山月飞起一脚将那老妈子踹翻在地,看着面前十几个小厮,大笑道:“老子心里正窝火呢!” 她夺了一小厮手中的长棍,身形敏捷,拎着棍子把所有人打了一顿。 “快报官!快去!” 艳红吓得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官府来了一群带刀的府兵,一进门就围住了关山月。 关山月悠闲地喝着茶,忽地起身,笑着说道:“这里不够宽敞,到外面去打!” 说罢跳窗而出,双手背后,站在浮翠苑门口静候。 府兵们将她围在中间,抽出了长刀,关山月手执木棍,只是教训,并未伤人。 叶庚华正在浮翠苑对面的春风楼赴宴,听到打斗声,走到窗边观看,看见关山月,立刻下楼。 天水郡郡守罗大人对身旁的侍卫说道:“快去看看,何人闹事?赶紧给我绑回去!” 说罢小跑下楼。 叶庚华高声喊道:“门主!” 关山月回头看到叶庚华,“你怎么在这儿?” 罗大人见二人关系匪浅,立即撤下了府兵,上前跪在地上请罪:“小的不知这姑娘是陛下的好友,真是该死。” 叶庚华看了看被打伤的府兵,低声说:“你们谁讲讲,究竟怎么回事?” 浮翠苑的老妈子第一次见到皇帝,吓得头都不敢抬。 关山月大步上前说道:“今日,是我的错,喝了些酒,该怎么罚我都认!” 叶庚华笑着说道:“这酗酒闹事,按羌国律例应该如何惩罚?罗大人,你来说说!” 罗大人支吾着说道:“罚二十大板,赔偿损坏的财物,若是打了人,得,得加一倍!” 关山月一听到打板子,顿时慌了神,想起小时候沈舟望可没少挨板子。 她眼神慌张,看了一眼叶庚华说道:“我,我愿意多出些银子赔偿,这板子……” 叶庚华双手背后,低声说道:“你打的可是罗大人的府兵,朕不能帮你,此事得看罗大人怎么办?” 小方躲在背后,轻轻地踢了罗大人的屁股一下。 罗大人立刻说道:“这都是误会,府兵们抓人,哪有不受伤的,是不是?” 府兵们齐声应答“是!” 关山月把钱交给了罗大人,走到叶庚华面前,带着醉意说道:“今日累了,明早再谢你!” 说罢转身回了客栈。 翌日清晨,叶庚华早早就在楼下等候,关山月站在门口,看着面前的两辆马车,起身进了叶庚华的车里。 叶庚华拿出一个箱子,笑着说:“我打听了才知道,昨夜门主竟然是去找衣服?打开看看!” 关山月看着箱子里的粉色衣裙,笑着说:“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粉嫩了些!” “无妨,下一站到乾州,朕带你去挑你喜欢的!” 关山月想起了尘彦从阿婆那里买来的粗布襦裙,低声问道:“这些衣服,寻常百姓怕是穿不起!” “是啊,如今羌国百废待兴,百姓生活疾苦,朕此次南巡,就是想细心考察一番,希望能想出良策,让百姓生活富足!” 关山月看着叶庚华,笑着说:“你的确是一个好皇帝!” “朕,也会是个,好丈夫。” 他眼神灼灼,盯着关山月许久。 “你,你一直盯着我,我不自在。” 叶庚华笑着说:“是朕唐突了,还望门主见谅!” “叶庚华,你是皇帝,即便喜欢我,也不能这样卑微!” 她总是一句话就噎得叶庚华无言以对。 “门主若真的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在意身份和地位。” “不行!我在乎!我不能忍受我喜欢的人践踏我的尊严!” 叶庚华看着她冷漠的眼神,说道:“上次见门主,门主神采飞扬,自信满满,可不知为何,这次与门主重逢,总觉得你心事重重,虽懂了礼数,却少了从前的个性!” 关山月瞪了他一眼说道:“从前的我是我,现在的我也是我,你喜欢哪个,跟我无关!我不会因为你的喜欢去改变什么。” 叶庚华把黄果推到她面前,“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朕都喜欢。” “我不爱吃黄果!” 叶庚华把面前的黄果递给了小方,小方连忙换了旁的果子端了进来。 “你不用事事顺着我!” “朕愿意,门主小时候缺少关爱,朕愿意帮你找回你缺失的那部分。” 关山月忽然很想哭,她拿起桌上的果子说道:“十岁时第一次吃苹果,觉得日后若能天天吃就好了,师父死后,我天天吃,也不觉得快乐,有些东西,过了那个时机,就永远错过了。 第174章 千丝万缕萦心田,梨花带雨惹人怜。 叶庚华把关山月放在手里宠着,衣食住行事无巨细。 乾州距离羌南很近,四季如春,这里的人们穿着单衣便可过冬。 关山月穿了一身华丽花哨的裙子,梳着青云髻,站在叶庚华身旁,引来众人羡慕的眼神。 “门主,你可听过乾州着名的太白楼?” “太白楼?” “相传太白楼居高临下,高耸天地之间,我可发现你这人喜欢登上高处玩耍!” 关山月理了理裙子,起身说道:“那现在就去?” 叶庚华起身说道:“难得来了,大家一起登楼。” 众人纷纷下跪,齐声拜谢。 叶庚华不会武功,看着眼前巍峨的太白楼,带着关山月一起上楼。 众人累的气喘吁吁,终于登上了太白楼的最高层。 叶庚华把备好的椅子让给了关山月,自己站在她身旁。 他的手轻轻地搭在关山月的肩上,指着远处说道:“你为何如此喜欢高处?” 关山月不愿告诉他自己“掀瓦片”的事,低声说道:“常跟师父观星,爬多了也就习惯了!” 叶庚华在身后挥了挥手,小方带着众人离开。 尘彦却抓着栏杆,爬上了楼顶,坐在檐上打坐。 “观星?不知朕今晚能否陪门主观星呢?” 叶庚华看着衣着光鲜,明眸皓齿的关山月,内心生了占有她的念头。 “观星可乏味的很,还要仔细记录,很累的。” 叶庚华笑着说道:“朕不怕累。” 她看着叶庚华真挚的眼神,不忍拒绝,“那就试试吧!” 叶庚华慢慢地向她靠近,握着她的双手,语气诚恳:“试什么?” 关山月将头扭向一旁,极小的声音答道:“观星。” 他的手心出了汗,拉着她转向自己,继续追问:“朕说的不是观星。”叶庚华笃定的目光里带着威严和压迫。 “你,你松手。” 关山月的手被他牢牢攥紧,他低下头索吻,把关山月逼到了角落。 房顶的尘彦心如刀绞,猛地睁开眼,身轻如燕,绕着柱子滑到二人身后。 他的手握紧了拂尘,眼神里带着怒意。 关山月抓着叶庚华的衣领说道:“那就试试你说的!” 说罢向着叶庚华的脸贴去,尘彦的拂尘飞出,缠起关山月的腰将她拉到了身后。 叶庚华大怒,“尘彦!” 尘彦抱拳行礼低声说道:“贫道这徒儿有些顽劣,方才我听她言辞激动,护人心切,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谁是你徒弟?” “山月!” 叶庚华听他称呼她山月,想自己与她相处多日,竟不知她姓名,心里酸涩的很。 “山月,好名字,这起名的人,很是懂你啊。” 关山月瞪了一眼尘彦,“什么山月!我本名叫二凤!你若愿意就叫我二凤!” “二凤?”叶庚华被关山月逗的怒气消了大半。 “怎么?这名字不好听么?” “好听,朕说过,门主在朕面前,想怎样都行!” 关山月走到叶庚华身旁,挎着他的手臂说道:“今晚,带你观星!” 尘彦看了一眼关山月的手,转身离去。 叶庚华看着关山月发红的眼眶,拍着她的肩膀说道:“你这样,只会把事情越搞越糟。” “听不懂你说什么!” “你喜欢他,干嘛不告诉他?” 关山月看着叶庚华,憋了许久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咬着唇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叶庚华得到了答案,心里郁闷,却压着情绪应道:“若有心,不难发现,他称呼你徒儿替你化解危机,你却矢口否认,你宁肯让我唤你二凤,都不愿提及山月,那名字也是他取的吧。” 关山月手扶着栏杆,看着远处漂浮的云朵,低声说道:“别说了,我难受。” 叶庚华早看出尘彦对关山月生了情愫,俩人一个是暗自较劲,另一个是情难自制,而自己反倒成了局外人。 他嫉妒的发狂,可看到关山月的眼泪,他的心难过极了。 叶庚华走到她身旁说:“他方才那般紧张你,想来是情难自制了。” 关山月擦了眼泪激动地问道:“你确定?叶庚华,你不要哄骗我!” 叶庚华低头看了一眼她的鞋子,答非所问:“这双鞋,和这裙子,还真是不搭。” 关山月看了一眼脚上的鞋子,那是她到岑溪山的第一天,尘彦飞奔到山下买的,一双还给了尘彦,这一双,丢了又捡,捡了又丢,反反复复,还是留了下来。 “叶庚华,我,我有件事……” 叶庚华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今夜天色不好,实在不适合观星了……” “你是我肚子里蛔虫吗?怎么总能猜到我下一句要说什么?” 叶庚华拍着她的肩,眼神里尽是不舍,低声说:“快去吧!” 关山月飞奔着下楼,太白楼里传来她欢快的脚步声。 叶庚华握紧了拳头,狠狠地捶在栏杆上。 “陛下,您这是做什么!” 小方立刻拿了帕子为他包扎,低声劝解:“您别怪奴才多嘴,这门主即便是天赐的才华,您一道圣旨,一样要了她!” 叶庚华看着手上的丝帕,想到她婆娑的泪眼,自说自话:“朕可以要了她,可她会变得像父皇的那些妃子一样,戴着面具做人,哭笑都是虚假的。不,她的性子,不会妥协,她只会激烈地反抗,她会拼了命逃离,朕不要她痛苦地抗争,朕希望看到她自由。” “哎,陛下,您就是太无私了,依奴才看,这男女之情,本身就是自私的,您就该直接封她做皇后,这人娶回家,日子久了,总能生出情义。” “小方,此事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人知道,你自己看着办!” 叶庚华气冲冲下了太白楼…… 尘彦正在房中收拾行李,准备回岑溪山闭关。 他把关山月的披风装好,放在了桌上,背起行囊,拉开了房门。 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映入眼帘,像碎了的冰凌,蓄着泪,泛红的唇颤抖着,看着让人心疼。 “尘彦,抱抱我,我好难过。” 尘彦的眼里泛起了水雾,刚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 关山月不顾一切地扑到他怀里,像个孩子般委屈地倾诉:“我,我亲叶庚华,你为何拦着?你说呀!” 她气的捶打他的胸口,悲恸的情绪无法克制。 尘彦抓着她的手腕,内心无比煎熬,心疼,欣喜,不舍,难过…… 千丝万缕萦心田,梨花带雨惹人怜。 第175章 动心起念神魂授,顾盼遐迩太白楼。 尘彦苦修二十六年,坚信自己断了红尘执念,世上无人值得他神魂予授。 关山月白水鉴心,才高行洁,她的爱,纯净,赤诚。 像岑溪山的清潭,只是待在那儿,就让尘彦动心起念。 此刻,尘彦终于懂了师父口中的机缘。 关山月紧紧地抱着他,低声啜泣:“我争强好胜,有什么错,我想让你先说出那句话,又有什么错?” “哭出来就好了。”他的手触及她的长发,不敢轻抚。 关山月的额贴着他的下巴,泪水浸湿了他的道袍。 尘彦修长的身子,站着笔直,由着她依靠。 关山月哭了许久,尘彦的心便乱了许久。 她的小脸在他胸口的道袍上蹭来蹭去,尘彦揪着她的衣领向后掂了一步,似笑非笑道:“再蹭,罚你给我衣服。” 关山月抬起头看着他,猛地勒住他的脖子,浅浅的吻了一下,忽然身子被猛地搂紧,锁进一个炽热的怀里,他的唇很冷,像那夜江边的雪花,在她唇上融化,神魂缠绕间,忘乎天地。 这是尘彦的初吻,也是关山月的。 他不敢看她,因为哪怕只是一眼,他就会拉着她共沉沦。 尘彦放下行李,牵着关山月来到桌前坐下。 他拿出披风为她系上,低声说道:“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关山月抓着尘彦的手臂撒娇:“都怪你气我!” 尘彦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沉思了片刻,打趣道:“这么爱哭,将来我若不在了,你这眼睛还要不要了?” “闭嘴,我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 “可我年长你许多,总会先走的。” “你们修道的人命长的很,你看华阳真人,那身子骨可好着呢!你不许丢下我!” 尘彦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声音低沉:“道法自然,顺天应人,山月你便是我的道啊!” 关山月笑着说道:“许是你前世欠了我,今生必须得还!走,陪我去观星!” 尘彦背着她的卦盘,带着纸笔,跟着她来了太白楼。 “你白天是故意躲在上面的吧!” 关山月话音未落,尘彦抱着她脚踏雕栏檐脊,飞上了太白楼顶。 二人坐在凸起的龙脊上,乾州的晚风是暖的,天边的月亮又大又亮。 “尘彦,我想问你一件事。” “何事?” “你是第一次和人亲嘴吗?” 尘彦笑着答道:“是,我十四岁入岑溪山,从未与女子亲近过。” “我也是,难怪叶子岚能和他老婆亲那么久,这感觉可太……” 尘彦捂着她的嘴喝止:“这话,你可只能在我面前说!” 关山月抓着他的手放下,痴痴地看着尘彦问道:“我现在想亲你,怎么办?” “这,这……” 关山月瞧他满脸通红,大笑着说:“你怎么比我的脸皮还薄!” 尘彦正襟危坐,看了看身上的道袍,摇了摇头说:“既已动心起念,是时候和这身衣裳道别了!” 关山月却说道:“你们整日躲在岑溪山里修炼,不与外界联系,依我看,若道心强大,应该顺应天道,入俗世,见俗世,体会了七情六欲,若还能悟出大道,那才是真正的得道!” “难怪师父评价山月你天赐道心啊。” 关山月抓着他的胳膊说道:“你道心已乱,这道袍穿与不穿有什么分别。” 她声音婉转,明亮的双眸流盼遐迩。 晚风醉人,月光鉴心。 尘彦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碰上关山月的指腹。 萦绕指尖的悸动,牵着两颗动荡不安的心。 “尘彦,我~” 他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头,缓啮银舌,关山月颤抖的睫上挂着泪珠,被他含着吻去。 他清瘦的脸颊温柔地在她耳鬓柔蹭,低声的说着“抱抱。” 迟来的回应,勾起关山月心底的委屈 。 “你明知我争强好胜,却死活不愿低头,我恨死你了!” ”山月,你真让人羡慕。” “羡慕?我一个无人教养的野孩子,有什么好羡慕的。” 他握着关山月的手,低声说道:“羡慕你无牵无绊,爱的明目张胆,恨得一目了然。” 关山月看着尘彦说道:“你啊,就是想的太多了,凡事都憋着,明明喜欢却故作矜持,还妄想做我师父,好断我的念想!” 尘彦看着她,宠溺的眼神里带着惊喜:“竟被你瞧出来了?” “你别把我当傻子,我只是心眼没你和叶庚华那么多罢了。” 尘彦听到叶庚华,瞬间变了脸,抓着关山月的手说:“陛下一表人才,又钟情于你,还要娶你做皇后,此等良配,你就不动心?” 关山月想起他三番两次伤了自己的心,笑着应道:“他可比你有趣,我早想好了,你若再拒绝我,伤了我的心,我就去做皇后!” 尘彦被她气得收回了手,紧紧攥着手中的拂尘。 关山月心里却得意的很:害我流那么多泪,这苦涩可得让你也尝尝。 “叶庚华那么好,你找我做什么?” “哟,都不叫陛下了?明天我就去告诉叶庚华,你不守礼数直呼他大名。” “你不也叫了!” “那可不一样,我在叶庚华那儿有特许,你有么?” “你!” 尘彦气呼呼地转过身,一言不发。 关山月却忽然站起,身子向后一仰,从太白楼上跳了下去~ 尘彦飞身一跃,揽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怒吼道:“你不要命了!” “我要你。” 说罢双手圈着他的后颈,贴上那冰冷的唇。 夜色融融,远处的天边缀满了繁星,调皮地眨着眼睛,偷窥二人的甜蜜。 偶有流星划过夜空,为这寂静的夜添了几分悸动。 微风吹过,道袍的暗摆随风飘扬,关山月被他托着腰身,平稳地落在地上。 他的吻,浅浅的,轻轻的,关山月灼热的眼神,似冬日的暖阳,照在尘彦的心尖上。 远处依稀可见的江水,时隐时现,二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夜江边的雪景。 她以为他只是守了一夜。 只有尘彦知道,自己早在心里克制了千百遍。 从《清心经》到《三礼记》,尘彦心底的废墟上,那闪着微光的星火,反复黯燃。 她轻轻的闯入,像一阵微风,无知无觉间,燃了他的心。 它努力地跳动着,似呼啸而过的战旗,引着他走进她的兵荒马乱。 第176章 澄心制欲明心性,拨雨撩云束手擒。 “罗布,你可看清楚了,是不是她?”图奇阿冉低声问道。 “就是她!” “我怎么瞧着她有些眼熟?” “回禀主子,她,她是当年跟在沈舟望身边的那个女娃娃!” “沈舟望?鬼术营门主沈舟望?” 罗布低声应道:“当年沈舟望在西北带着她回蜀地,您父亲带着您追捕沈舟望,您还被他的飞天奴射中了右腿!” 图奇阿冉终于想起,当年马背上那个回头扮鬼脸的女娃娃,如今居然成了鬼术营门主! “当年父亲抓不了沈舟望,这新任的鬼术营门主,我定要亲自抓回去!为我大盛效力!” “主子,咱们的密探已打探清楚,羌国国君叶庚华也在乾州,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羌南。” “羌南?哼!这叶庚华是打算建设海防,那咱们就在羌南给他备一份大礼!她身边那个道士可打听了?” 罗布支吾着说道:“只知道是岑溪山出来的,过去一直在山中修炼,最近才在江湖上露面,其他一概不知。” “罗布,通知江婉柔,准备行动!” “是!” 图奇阿冉着一身羌国服饰,身长近九尺的他,四肢修长,魁梧有力的膀子,也比常人宽一些。 他躲在暗处,看着尘彦背着关山月,走在太白楼前的大道上,冷冷地说道:“好好一姑娘,居然喜欢老男人?难道羌国女子不喜欢身强体壮的?” 叶庚华独坐在房中,将一路考察的事情一一记录,各地的流民数量,田地的收成,天灾的记录,尽数做了统筹。 子时已过,小方端了宵夜摆在桌前,叶庚华却没有胃口。 “小方,明日起,就安排门主与尘彦道长乘一辆车吧。” “是,陛下,您该休息了。” 叶庚华看了看窗外的繁星,自说自话:“乾州的夜色真美。” 翌日清晨,关山月换回了尘彦给她买的襦裙,跟着他上了马车。 叶庚华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车,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小方,乾州距离羌南还有多远?” “过了乾州就快了,天气暖和,最快半个月可达。” 图奇阿冉骑着一匹白色骏马,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 “陛下,听闻羌南盛产珍珠,女子多以珍珠养生护肤,个个皮肤白皙,向来有羌南美人遍地生的说法。” “羌南遐方绝域,官员们有恃无恐,奢靡之风融古贯今。跟他们说一声,休要大摆宴席,歌舞助兴!朕就住羌南郡府!” “是。” 半月后 关山月忽闪着小手说道:“这羌南怎么这么热!” 尘彦从包裹里取出折扇,在一旁为她扇风,关山月闭着眼睛,小脸凑在扇子前说道:“尘彦,你坐过来。”说罢小手拍了拍身旁的软榻。 尘彦拿着扇子敲了关山月的头,“后退!坐好!” 关山月气呼呼地说道:“我这跟出家有什么分别?不让亲不让抱还不让靠近,说什么我乱你道心,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得道成仙了!” “若你真能澄心制欲,明心见性,离成仙倒也不远了!” 关山月见他如此冥顽不灵,抱起一旁的棉被,学着尘彦的语气深情地说道:“抱抱。” 她撅着小嘴,向着怀中的棉被亲去。 尘彦羞得无地自容,扭到一侧偷笑。 关山月一脸天真地说道:“你看见没有,你那日就是这样,你亲我的时候怎么不提澄心制欲了?我与你交好,难道是图修仙吗?” 尘彦被她气的半晌说不话来,见她脸色不好,支吾着说道:“我,我二十多年澄心制欲,这,这一时间我无法适应。” “无法适应什么?” “搂搂抱抱,我,我难为情……” “那日你那么投入,我可没瞧出来你难为情!” 尘彦被她怼的毫无还嘴之力。 他苦修二十余载,早已习惯少私寡欲的生活,《断除障碍》、《清净身心》、《舍绝爱缘》、《忏悔罪业》……这些陪伴他多年的心法戒律,他烂熟于心。 那日太白楼上,他情到深处难自制,可他并无与女子相处过,丝毫不得章法。 他爱关山月,却不敢亵渎于她。 尘彦的手紧紧抓着道袍,“我,我……” 关山月勾着玉颈,在他唇上轻啄,“多试试就习惯了。” 她探着身子,含着他的上唇,轻吮了一口,又停下,辗转到下唇,湿软的粉舌如烟似雾般柔柔地探入。 尘彦的手心全是汗,喘着粗气低喃:“别这样……” 关山月毫不理会,坐到他腿上,捧起他通红的脸,“尘彦,你别紧张,多亲几次就好了。” 她用天真无邪的语气拨雨撩云,勾的尘彦束手就擒。 他的手丰筋多力,勾了关山月的腰拉进怀里,似豺虎肆虐般,恨不得将她蚕食鲸吞。 马车忽然停下,车外传来小方的吆喝声:“羌南郡已到!” “下车了。” 关山月搂着尘彦的脖子耍赖道:“抱我下去!” “陛下还在呢!不得胡闹!” “那再亲一口!” 尘彦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关山月笑着起了身,瞪了尘彦一眼,呵斥道:“以后澄心制欲四个字,提一次,亲十下!” 说罢,拉着尘彦的手一起下车。 叶庚华的马车直接去了郡府,尘彦等人则安置在了羌南的驿馆中。 江婉柔跟着尘彦二人,入住了羌南驿馆。 “尘彦,他们说羌南的海边可以捡到珍珠,你陪我去吧!” “你来是办正事的,不能整日想着玩!” 关山月双手叉腰,“叶庚华方才差人递话了,明日才接我去羌南郡!” 尘彦看她一身的汗,低声说道:“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儿?” 尘彦顶着烈日寻找制衣铺子,关山月坐在驿馆的大堂里饮茶。 图奇阿冉走到她身旁坐下,笑着问道:“姑娘一人饮茶,难免寂寞,不如一起品鉴?” 关山月看了图奇阿冉一眼,“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图奇阿冉笑着说:“原来姑娘喜欢清瘦的?” “关你屁事!要喝茶自己买去!” 图奇阿冉紧紧抓着关山月的手腕,恶狠狠地说道:“恐怕过会儿你就得跪下求我!” 他内力精纯,指尖一股阴柔之力直击关山月的三阳经,关山月瞬间被卸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桌上。 第177章 身处险境劫难逃,舍生忘死救佳人。 尘彦买完衣服回到驿站,却不见关山月的身影。 他连忙冲进房间查看,见行李尚未打开,连她的卦盘都没带,感觉大事不妙。 他拉着小二询问,小二却说见关山月被一年轻男子抱着走了。 “抱着走的?” 尘彦察觉不对劲,他回到房中,紧闭房门,取了三枚铜钱起卦,仔细一看,五七阳爻! “五七阳爻,向阳之地,山月被带去了东边!” 他不敢耽搁,立刻出门向东寻去。 关山月的确被图奇阿冉带去了羌南东部的一艘大船上,锁进了铁笼里。 她隐约听到了海浪的声音,眯着眼醒来。 图奇阿冉坐在长凳上,手中拿着一条银鞭。 “你到底是谁?” 图奇阿冉走到铁笼边,语气阴冷:“听说你害了我十万大军,很是能耐,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嘛!” “你是盛国人?”关山月眼神犀利,毫不畏惧。 图奇阿冉继续说道:“你我还算有缘,不如门主你跟我回盛国!我保证让你过得比在羌国舒服百倍千倍!” 关山月试着催动丹田之力,却发现经脉逆行,猛的吐了一口血。 “中了截魂劲,还敢催动内力?找死!” 关山月咬紧牙关,忍着丹田撕裂之痛说道:“我还真就是个不怕死的!” “你不怕死,可你怕那臭道士死!” “你把尘彦怎么了?” 关山月心无城府,被图奇阿冉一句话就拿了软肋。 图奇阿冉笑道:“没怎么,让他试了试我手中的银鞭!这鞭子上,可是涂了毒的,顺着溃烂的血肉进入身体,不出三日,保他尸骨腐烂而死!” 关山月怒火中烧,“你敢动他,我定把你剁了喂狗!” 尘彦焦急地四处打听,忽然江婉柔拍了拍尘彦的肩问道:“道长可是在找人?我看你这条街上来回跑了好多遍!” “你可曾见过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抱着一个穿粉裙的女子?” 江婉柔沉思片刻,说道:“我想起来了,好像往海边去了!” “海边?” 尘彦飞檐走壁,直奔向海边。 海滩上停满了船只,大大小小参差不齐。 他一搜一搜地找,大声喊着关山月的名字。 关山月听到尘彦的呼喊,发觉自己被骗,尘彦的声音越来越近,图奇阿冉打开铁笼,挥着银鞭在关山月身上抽打。 关山月忍着疼,被锁的双手从衣袖中滑落一枚黑色晶石,在铁链的衔接处,用力一压,铁链瞬间被击断。 “你的情郎主动送上门了!” 关山月不愿尘彦涉险,迟迟不应声。 图奇阿冉脱了她一只鞋子,扔到了船上。 尘彦急的满头大汗,看到关山月的鞋子,立刻飞身上船。 “山月!” 刚上船,就被罗布带人围了起来。 尘彦捡起关山月的鞋子,心慌意乱,怒吼道:“把人交出来!” 罗布看尘彦身轻如燕,步伐稳健,知道自己打不过他,进了船舱禀报图奇阿冉。 “那道士来了!” 图奇阿冉走出牢房,看着尘彦说道:“还差一个叶庚华,这人就齐了!” “把她交出来!” 图奇阿冉举着手中的弯刀,眼神充满邪气:“让我先探探你的功夫!” 说罢箭步上前,向着尘彦使了杀招。 关山月卸了铁链,偷了一把长刀,溜到了甲板上。 刚出房门,就看到尘彦与图奇阿冉打的不可开交。 江婉柔趁机斩断了船上的绳子,整艘船向着大海驶去。 “尘彦小心!”关山月扶着门栓,浑身冒汗。 她看着尘彦手上的拂尘被图奇阿冉斩断,取下腰间的软剑,丢了过去。 尘彦手执软剑,与图奇阿冉鏖战了上百回合仍未分出胜负。 不知不觉间,船已离岸两里远。 蔚蓝的海面,像丝绸一般荡着涟漪,关山月体内一股怪力乱窜,冲击她的奇经八脉,忽然感觉胸口如碎石重击,猛吐了一口血。 尘彦看向身后渐渐消失的海滩,收了剑说道:“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不打了!” “有趣,总算来了个聪明人!” 尘彦飞奔到关山月身边,握着她的手腕探查。 “截魂劲?” 关山月瘫坐尘彦怀里,握着尘彦的手说道:“能死在你前面就好!” 尘彦取了银针,封了关山月的心脉,关山月顿感呼吸不畅,痛晕了过去。 “你究竟是谁?竟然修炼禁术?” 图奇阿冉大笑道:“禁术?修炼未成走火入魔的才是禁术,我能修成并化为己用,便是神功!” “你和她有何仇恨?下次毒手?” 图奇阿冉恶狠狠地说道:“我跟她的渊源可深了!” 尘彦抱着关山月,来到船尾的一处角落,扶正了她的身子,手放在她丹田处蓄力,将她体内的那股至纯之力引入了自己的体内。 “这丫头醒来定要感动死了,居然有人为了她不要命。” 尘彦不理会图奇阿冉,把关山月搂进怀里,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渍。 “主人,都办妥了。” 图奇阿冉看了看天,笑着说道:“婉柔,做得好!明日我要亲自抓了叶庚华,砍下他的头,带回盛国,挂在都城的城墙上示众百日!” “那他们两个?” “这俩都是有本事的人,得想法子转为己用,找间客房安置。” 尘彦抱着关山月回了房,把她放到床上,捂着小腹步履蹒跚地走到桌前,额上布满了汗珠。 “尘彦,你怎么了?” 关山月忽然发现自己膂力过人,内力已经恢复。 再看了看尘彦,冲到他面前怒吼道:“谁让你这么干的?” 尘彦抓着她的手,“无妨,我修的也是至纯内力,应能化为己用。” 尘彦想起图奇阿冉的话,握着关山月的手一脸严肃:“山月,他们的目标是陛下,你水性好,快去报信!羌国初定,明君难寻啊!一定要护叶庚华周全!” “可你……” “无妨,我还能撑个两日,死不了,大不了废了这身内力保命!” 关山月抱着尘彦不忍离去,“你先答应我,不许死!” 尘彦抓着她的手,握了许久,应道:“好,我答应你。” 关山月前脚出了房门,尘彦瘫倒在地,昏了过去。 第178章 临危授命遁水逃,海防要议露头角。 关山月庆幸沈舟望教她逃生术时,神志清醒。 五行遁术,她最擅便是土遁和水遁,她纵身跳入水中,她牵挂尘彦的伤势,凝神数次才成功遁水逃生。 关山月浑身湿透,片刻不敢耽搁,直奔羌南郡府。 叶庚华正与官员商议第二天巡海之事,关山月直冲进了大堂。 众人瞠目结舌,叶庚华立刻吩咐小方去拿毯子。 他急忙上前拉着关山月走到内堂,焦急地问道:“发生何事?” “有个盛国人,抓了尘彦,还说明日要杀你!” “盛国人?在哪里?” 叶庚华看着关山月浑身湿透,眼眶红肿,高声喊着:“小方!快点!” 小方飞奔着冲进后堂,叶庚华夺了毯子裹在关山月身上,“不急,你慢慢说。” 关山月把事情的经过同叶庚华一一详述,说完抓着叶庚华的手,哭着说道:“叶庚华,求求你,救救尘彦!” 叶庚华表情凝重,“小方,带门主去换衣服,通知羌南守将于淮北速来见朕!” 关山月换了衣服,来到大街上寻找羌南郡的暗卫营据点。 当年沈舟望带着鬼术营脱离天工手,如今即便是关山月,想要调动暗卫营的人,也难如登天。 她循着暗号来到了暗卫营的秘阁,羌南分支的营主卓北凡,在羌南做珠宝生意,财大气粗,见了关山月,毫不客气。 关山月在蜀地叱咤风云惯了,一向不把人放在眼里。 如今出了山,看了人间百态,品了世间疾苦,渐渐褪去了锋利的棱角。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她双手抱拳,言语中透着尘彦的斯文气。 卓北凡看了看关山月手中的令牌,“原来是鬼术营门主,怎么?这是遇上了难处,想回归天工手?” 关山月心系尘彦的安危,忍着脾气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但好歹都是天工手出来的,今日我求到你头上,你给句爽快话,帮还是不帮?” “哼,求人还这么拽!” 卓北凡缓缓起身,手里把玩着两颗琉璃珠,走到关山月身旁,继续说道:“说说是何事吧?” “我有个朋友,被人抓了,困在海上。” “那还不简单,一句话的事!来人呐,通知商船总舵主顾老七,让他查查是谁这么不长眼!” 卓北凡看关山月乖乖站着一声不吭,与林牧信中描述的判若两人,于是上前试探:“我可听说这鬼术营门主心狠手辣,今日一见,温顺的很呐。” 他的手搭上关山月的肩,关山月用力甩开他的手,腕中的钢丝飞出,牢牢地锁了卓北凡威胁道:“给我老实点!” 卓北凡大笑着说道:“看来林门主所言非虚,快给我解开!” “林子岚都跟你说什么了?” 卓北凡的手腕渗血,哀求道:“姑奶奶我错了,你在京城守城有功,林门主早就下令,鬼术营令牌在天工手各分舵通行。” “那你还敢为难我?” “他信中把你描述的像个母夜叉,方才见你,我以为是旁人冒充的呢!” 关山月心中感激林牧不计前嫌,顿觉鬼术营固步自封,难以长久。 她松开卓北凡,低声说道:“多久能帮我联络上蜀地?” “半日!” “好,蜀郡正阳街有个杀猪的,叫王大,告诉他我的鞋子丢了,找了三天也找不见,他自会带你们的人去地下城!” “有意思,门主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于淮北在羌南关守城十年,从未犯过错,直到那次,被盛军偷袭,破了羌南郡。 他上书请死罪,却被叶庚华拦了下来,那次大战断了一条腿,落下一身伤病。 被人抬着进了羌南郡府。 于淮北见到叶庚华,托着残破的身躯跪下:“罪臣于淮北,叩见……” “事态紧急,礼节就免了,于将军在羌南守城十年,快来看看。” 叶庚华指着摆好的沙盘,同众人共议良策。 于淮北看着关山月标记的地点,皱着眉说道:“这里是罗兰国与我羌国的海域交界处,咱们都是商船,若真是罗兰国抓了人,恐难以抵挡罗兰的百艘战船!” 关山月背着行李进来,“本想明日再拿出来!”说罢将自己绘制多日的图纸摆到了桌上。 于淮北被抬到桌前,仔细审阅关山月的海防布局。 “妙啊!这是你画的?” 叶庚华把关山月拉到身旁说道:“这位是鬼术营门主,关山月,受朕邀请前来共议海防要事,被抓的便是她的,她的助手。” 关山月站在桌前,细细为大家讲解: “羌南东南方向临海,门户大开,我今日细细查看了一番,这里做了些改动。 首先,在各个岛屿设防,修城池,盖烽火台,炮台; 东南角是墨江入海口,有山体隐蔽,此地增设水兵、战舰,一来隐匿实力,二来海防江防合二为一,统筹兼顾。 最后,就是水陆协同,建设海防的同时,不能忽视了步兵、弓兵的操练,尤其弓兵,配合会水、善长驶船的水军,战斗力大大提升。” 叶庚华看的两眼发直,对关山月佩服得五体投地。 于淮北更是激动地扶着桌角站起来,老泪纵横:“真是天佑我羌国,此等布局,若真能逐一实现,可保羌国百年安定!” 关山月无心享受众人的吹捧,提高了声音说道:“我那儿还有改良的战舰草图,和旋火炮的草图,但是,叶,陛下,你必须先把尘彦救回来,草图我分文不取送给你!” 众人围着她的海防图议论纷纷,忽然,小方从门外跑进来禀报:“陛下,门外有个人找关门主!” “让他进来!” 原来是卓北凡亲自来给关山月送消息,一进门竟然看到了皇帝,立刻跪地行礼。 “快说何事?” “方才打听到,那船上的盛国人,就是盛王图奇阿冉!” “图奇阿冉?” 众人惊呼,羌南郡守孙宥丞吓得跪倒在地:“臣失职,竟让图奇阿冉在我羌南郡来去自如!臣愧对陛下的信任!”说罢摘了头顶的官帽,瑟瑟发抖。 “孙宥丞!朕看你这羌南郡,户籍审查得重做了!传朕口谕,羌南郡巡察史、监察史玩忽职守,撤职查办,郡守孙宥丞,降两级,候职自省!” 众人跪在地上吓破了胆,生怕被牵连。 “卓北凡、于淮北、关山月留下。” 孙宥丞抱着官帽,被人搀扶着出了大堂。 叶庚华扶着关山月坐下,低声说道:“接下来,得商讨一下如何救人了!” 关山月抬头看着叶庚华,心里不胜感激,“谢谢你。” “尘彦道长危在旦夕,仍劝你回来救朕,朕应该谢他才是!” 第179章 无妄之灾应天劫,垂死之际见真情。 “若是图奇阿冉,绝不会只是为了抓人,他能潜入羌南郡布局,想必早就掌握了陛下的行程,只怕他还有其他的部署。” 卓北凡突然说道:“上个月,暗卫营查到一个名叫江婉柔的女子,在坊间高价收购珍珠,于是派人调查,发现她在拉拢羌南的采珠大户曹家。” “江婉柔?我在船上见过她!就在图奇阿冉身边!” “只是她为何要拉拢曹家,羌南商贾众多,曹家虽然把持着采珠行当,可真正赚钱的是船商、珠宝商,曹家充其量就是个供货的!”卓北凡一脸疑惑。 “因为采珠人最熟悉羌南海域的地形。”叶庚华和关山月异口同声道。 于淮北低声说道:“先前我曾在采珠人的聚集地建了两个水寨,主要用来巡海,命他们以维护采珠人安全为由,跟着他们出海,定期监察。后来军中饷银紧张,水寨就关停了,但人是在的!” “于淮北,你速去筹集这些人!” “是!陛下!” 卓北凡对关山月说道:“门主深谙五行遁术,直接水遁将人带回不就好了?” 关山月皱了皱眉说道:“水遁,即便是我,一日也只能用一次,尘彦受了重伤,根本无法凝神聚气,只会被困在水里死去。所以,明日你们负责想法子牵制图奇阿冉,我悄悄潜入船上救人。” “如今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最坏的情况,就是图奇阿冉和罗兰国再次勾结,集结战舰正面交锋,但罗兰国经过上次一战元气大伤,盛国大败,朕赌罗兰国不会再陪着图奇阿冉冒险!” “万一明日真的开战呢?咱们哪来的战舰和火炮啊!”卓北凡急的抓耳挠腮。 “鬼术营可联系上了?”关山月低声问道。 “联系上了!” 关山月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胸有成竹地说道:“看来要辛苦我鬼术营的死士们了!明日午时,鬼术营五百精英可抵达羌南,虽带不来旋火炮,我也有其他法子!” 叶庚华看她一脸自信,笑着说道:“朕相信你!” 卓北凡看这两人交情匪浅,主动请辞离去。 小方抱着一张羊皮地图摆到了桌上,“陛下,您把这个给忘了!” 关山月拿起地图查看,竟然也是一张海防图,兵力分布与自己构想的如出一辙。 “这是?” “朕随意画着玩的,不值一看。”说罢挥手示意小方拿走地图。 “你这布局,不在我之下,甚至规划了军营建制?方才却不拿出来?” 叶庚华指着关山月的草图说道:“朕这张图,绘制了四个月,门主你几天就完成了,既然你我想法一致,由谁说出口又有何分别?” “如今看来,你和尘彦都是心胸宽广的人,心眼最小的竟是我了?” “门主可不要妄自菲薄,你性格天成,爱憎分明,凡事随心而动,朕羡慕还来不及,心胸宽广,那都是装的!” “装的?为何要装大度?人生在世,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若靠伪装度日,岂不很累?” 叶庚华无奈地摇头,喃喃自语道:“朕也想自私一点。” 关山月拍着叶庚华的肩膀说道:“你怎么跟尘彦一样,什么事都喜欢憋着,自私怎么了?你都当皇帝了,想要什么没有?” “朕想要你!”叶庚华脱口而出,悸动的心如雷霆般响起,无法克制。 关山月后退了半步,“不行!我,我喜欢尘彦!” 她快人快语,殊不知叶庚华心如刀绞,如坠深渊。 “哈哈,瞧把你吓得,朕只是举个例子,门主喜好自由无拘无束,又天真烂漫抱诚守真,此等性子若进了宫,只怕难以生存。” “尘彦说了,你是个好皇帝,羌国不能没有你!让我无论如何护你周全!叶庚华,你会遇见一个好皇后的!” 叶庚华看着关山月真诚的目光,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朕只愿羌国安定,百姓富足安乐。” 船上 图奇阿冉发现关山月逃走,冲进房中,揪着尘彦去了地牢。 尘彦被绑在木架上,图奇阿冉手中的银鞭打的他皮开肉绽,抽痛难耐。 他的道袍被撕碎,拂尘被斩断,修炼二十多年的玄清真气被截魂劲冲击。 他透过狭小的铁窗,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想起临行前华阳真人交代的话:“无妄卦,但唯循纯正,不可妄行,尘彦,不存妄想则平安无事,若谋私利而行,则大不利啊!” 尘彦得知叶庚华邀关山月共赴羌南,就已心生杂念。 无妄卦,并非不可解。 可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动心起念。 为了关山月,下了岑溪山,上了红尘路,叛了道心,动了真情。 如今道袍已毁,拂尘已断,他却看着窗外的月亮傻笑。 他想到那晚,关山月从太白楼顶纵身一跃的决绝,即便身死,坠入这无妄海底,他亦不后悔。 图奇阿冉的鞭子未曾停歇,每一下,都在拷问尘彦的神魂。 “答应我,不许死!” 关山月的声音响彻耳畔,垂死之际,尘彦有些后悔,不曾多抱她一下…… “主人,他还不能死。”江婉柔在一旁提醒。 图奇阿冉放下鞭子,唤了船医为尘彦诊治。 “我自然不会让他死,治好了伤,给我继续打,我盛国旁的没有,毒药多得很,正好给他试试我盛国女巫新制的毒——黄泉引。” 尘彦心里庆幸,关山月未曾见到自己这副模样,否则定要哭成泪人。 船医为他上药,江婉柔取了黄泉引,滴了两滴在他的伤口处。 尘彦忽然神志异常清醒,耳边传来关山月说话的声音。 “尘彦,我想亲亲怎么办?” “尘彦,抱抱我,我好痛苦。” “尘彦,你人真好!” 尘彦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四岁,穿梭在岑溪山的峡谷里,飘飘欲仙。 他浑身经脉发紫,却满脸笑意,目光逐渐暗淡。 “快给他吃解药,别把人给弄死了!” 尘彦被轮番折磨,只剩下一口气。 关山月坐在太白楼顶,看着手中的卦盘泪眼模糊。 她可以熟练地推演天象、国运、吉凶,却不曾为任何人占卜,她不愿利用奇门之术干扰他人的命运。 她为尘彦起卦,才知道他为何会说倘若他不在了的话。 她才知道,自己追问他要不要陪自己来羌南时,尘彦踟蹰片刻的煎熬。 她才醒悟,原来他的爱早已觉醒,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关山月恨自己一次次逼他妥协,一次次扰他修行,最终把他拉上了这条无妄之路。 第180章 一口通商免关税,天子较量论输赢。 蜀地 正阳街 蜀地暗卫营的人来到正阳街,四处打听一个叫王大的人。 “羌南那边不是说这王大是个杀猪的么?这兜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啊?” “你看那个,像不像?” 两人看着前方不远的猪肉铺子,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头戴靛蓝方巾,拿起一条肉仔细看了看,熟练地去皮切块,放进了一旁的竹筛中。 她手上虽然忙活,却眼光八方,盯着两个暗卫营的人问道:“来两斤?” “您认识王大么?” 那女人忽然表情凝重,“谁让你们来的?” “有人说了,她的鞋子丢了好几天找不着,让你给找一下!” 这是关山月和王大之间的暗号,关山月在蜀地多年,从不穿鞋子,她说鞋子丢了,就代表自己遇到了难处。 王大不敢耽搁,立刻带着两人去了地下城。 她拿着关山月留给她的令牌,召集了五百死士,顺着甬道滑翔而出,直奔羌南郡。 鬼术营的人多年来潜伏地下,除了研究制造神兵利器,练习五行遁术,最重要的就是挖甬道,打通羌国地下所有的据点,这也是天工手一直致力的一项大工程。 王大担心关山月的安危,召集了几个沈舟望的同辈,一起前往羌南。 政南二十五年,盛国与罗兰国勾结,十万大军在罗兰战舰的帮助下,破羌南关,入侵羌国,直奔京城。 建新元年 冬 关山月坐在驿站,等候鬼术营的死士。 而叶庚华却在深夜秘密召见了一个人——罗兰国国师孟弘毅,此人少年时曾在羌国求学,父亲是罗兰人,母亲是羌国人。 他学成归国后,深受罗兰王的欣赏,一路青云直上,成了罗兰国国师。 罗兰国岛屿众多,四散分布,百姓靠海为生,采珠、捕捞是他们的主要营生。 可是罗兰国四周环海,百姓采集的珍珠、打捞的海产,因无处贩卖而发愁,加上海难频出,罗兰国的子民生活十分艰难。 于是,孟弘毅就想到了羌国,他主动向叶庚华的爷爷叶禹臣提出两国通商互市的政策,写了一封近万字的拜函,得到了叶禹臣的认可。 叶禹臣下令与罗兰国签署了长达二十年的《羌兰互市十则》,为罗兰国解决了海产过剩的难题。 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罗兰国从羌国到了钱,却大量制造战舰,试图称霸羌南海域,十年来掠夺周边诸多岛国,常年打仗,海民生活艰难,有些甚至为了能活下来,大量的罗兰女子靠外嫁羌国,逃离罗兰。 早在十年前,罗兰国开始铸造军舰时,于淮北就上书请求朝廷拨款筹备海防,可新帝叶熙成昏庸,无心治国,此事一搁置就是十年。 盛国金矿富足,却地处沙漠深处,土地贫瘠,几乎年年粮食欠收,靠买粮储粮维系安定。 因此盛国一直试图扩张领土,寻求更好的栖息地。 羌南郡府 “老臣拜见羌王陛下!” 如今的孟弘毅已经年过七旬,他感念羌国在罗兰国最穷困时的援助,冒死前来见叶庚华。 “孟老,快快请起。” 孟弘毅拖着疲惫的身子起身,被小方扶着坐到了桌前。 “孟老,朕来羌南之前,已经仔细打听了,新任的罗兰王野蛮好战,在周边大肆掠夺,不止百姓受苦,一些刚刚建设好的海岛,被毁于一旦。难道就没人劝谏么?” “哎,你有所不知,多年前,羌国来了一个人,叫冉世平,他深谙武器制造,带了好些图纸,呈给了我们的新王多吉。多吉年轻好胜,如获至宝,将原本用来建设海岛的钱,都拿去给那冉世平制造火炮和战舰。” “冉世平?羌国人?” 叶庚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从他的描述,大致猜到了此人与鬼术营有关。 “孟老,今日找您来,是想请您带一封密信给罗兰王,实不相瞒,大战刚过,苦的都是百姓,朕重拟了一份《羌兰友好通商细则》,愿与贵国和平共处,友好通商。” “陛下大义啊,老臣替罗兰国的百姓们谢谢您了!” 罗兰国背信弃义勾结盛国,险些致羌国灭国,叶庚华不计前嫌,为百姓安定,主动提出和解,孟弘毅被叶庚华的气度折服。 多吉生性好战,与图奇阿冉志趣相投,两人正密谋着活捉叶庚华。 “多吉兄,你可不能反悔,这六十艘战舰,明日寅时就得备好。” “这两年我就没歇过,日日忙于征战,这周边的海岛如今都归我罗兰名下了!但是这打仗损耗太大,六十艘战舰,怕是拿不出了,挤一挤,给阿冉兄凑这个数!” 图奇阿冉看着多吉举起的两根手指,心里怒火难平,“二十艘?羌国采珠的商船都有两百艘!二十艘能做什么?” 江婉柔在桌下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他饮了一口酒,继续阴阳怪气:“哎,这几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就拿我盛国来说吧,这金矿产量一年不如一年,尤其今年,出金率连往年的一成都不到!” 多吉看他有意反悔,重重地摔了酒杯说道:“最多三十艘,多了没有!你若敢反悔采矿一事,我就把你丢进海里喂鲛鲨!” 多吉气呼呼地上了鸟船,快速回了岛上。 他前脚回宫,孟弘毅后脚抵达,跟着他进了宫殿。 “王,老臣,有要事启奏。” “又来了,你一天天跑来烦不烦?” 孟弘毅摘了帽子,跪在地上,含泪陈词:“我的王啊,您只要看了这封密函,老臣现在就请辞回家养老!” “密函?哪来的?” “羌国国君亲笔的密函。” 多吉猛地起身,一脚踹在孟弘毅胸口,怒骂道:“你这死老头!敢背着我勾结叶庚华?” 孟弘毅心力交瘁,无奈地说道:“您掠夺海岛,可无钱建设,百姓疾苦,如今咱们罗兰国女子宁肯远嫁羌国,都不愿留在故土,长久下去,恐要灭国啊!” 多吉犹豫了半晌,夺了密函打开,刚看了第一句话,就心生了动摇。 叶庚华写道:“羌南通商之盟,陆上互市,在馆经营,三年免税,海岛共建,互利同行。” 叶庚华算准了罗兰国空有武力,霸占了数座海岛却没钱建设,流民四起,百姓生活艰难。 他提出与罗兰国共建海岛,派能人异士入岛,共建家园。 其次设羌南郡为指定的唯一通商口岸,陆上互市,由羌国出钱建设指定的商馆,作为接待罗兰商人的驿馆,指定的商行,用来管理互市的账目,且头三年,罗兰国向羌南出口的海产、珍珠等物件,一律免去关税。 多吉看着密函,想起图奇阿冉的态度,心生了犹豫。 第181章 运筹帷幄杀恶人,山月由来恸神魂。 “陛下,已经三更天了,您小憩片刻也好啊!”小方关切地在一旁督促叶庚华就寝。 “无妨,今夜朕也没打算睡,尘彦道长性命堪忧,朕虽有信心拿住那罗兰王,可这图奇阿冉看来是要鱼死网破,只怕会对尘彦不利。” 小方在一旁说道:“可是这尘彦若是真的命薄归了天,陛下您的机会可就来了。” 叶庚华瞪了一眼小方,厉声斥责:“朕身边容不得蝇营狗苟之辈,朕也不屑做那乘虚而入之人!山月性子单纯,本就做不了笼中鸟,朕一定要救下尘彦,让她醉情江湖,恣意山林!” 翌日清晨,寅时刚过,关山月全副武装,独自站在街口静候。 忽然,王大带着四个人遁地而出! “门主!属下来迟了!” 关山月看到王大,竟搂着她哭了起来。 王大一脸震惊,连忙问道:“天老爷你居然会哭?谁欺负你了?”说罢拉着关山月左看看右看看。 关山月抓着王大的手,指着海上的船说道:“我的人被抓了!在那艘船上!” 王大还没来得及回应,鬼术营死士也随后赶到,五百人齐刷刷列阵,背着行囊等关山月的命令。 王大拉着关山月走到一旁,细细看了一圈,见她穿着素衣,瞪着她脚上的鞋子说道:“你老实交代!是被人胁迫了?中毒了?” 关山月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鞋子说道:“这外面的地扎脚的很,你才中毒了!” 王大看着关山月泛红的脸,猜出个大概,见她不愿明说,也就不再追问,拍着手招呼众人集结。 “这几位是?” 王大一拍脑门,笑着说道:“我差点忘了!你出事我实在不放心,这几个跟我一样,是你师父的同辈师叔,这位是大伯叫景飞,这位,就叫叔吧,名唤,唤啥来的?我这多年未见,都不记得了!你们自己来!” 那男子低声说道:“在下祖家敬,我年长你十来岁,就叫叔叔吧!” 关山月连忙说道:“十来岁怎么了,就叫哥吧!这位姐姐叫什么?” “在下花辛莹!这是我弟弟,花星南。” 关山月从背上取出地图,铺在地上,仔细部署。 辰时,叶庚华按原计划,带着关山月登上羌南关的塔楼上观察地形。 “咱们现在没有战舰,但商船多,我已经吩咐下去,鬼术营死士分布各个商船,呈雁形阵,商船小,两侧把现有的二十艘鸟船用上,侧面偷袭。” “偷袭?羌南军备穷尽,用何偷袭?” “这你别担心,我的人有的是法子” 叶庚华看着关山月,低声说道:“山月,朕也不能保证,罗兰国一定会倒戈,万一,我是说万一,尘彦道长可能会很危险。” 关山月低声说道:“无妨,等下你们牵制图奇阿冉,我亲自去救尘彦!他答应过我,不会死!尘彦从不骗我!” 叶庚华望着关山月笃定的目光,“你,注意安全!” 二人话音未落,图奇阿冉把尘彦绑在了桅杆上,对着塔楼高喊:“嗨!小丫头!你的情郎要不要了?不要我可丢海里喂鱼了!” 关山月看着尘彦被鲜血染红的道袍,咬着牙落泪。 “走,我们去船上!” 叶庚华拉着关山月上了船,带着众人,向着图奇阿冉的战舰驶去。 王大突然觉得不对劲,抓着关山月的胳膊说道:“门主,为何这海里会有猪肉的味道?” “猪肉?” “是,我杀猪二十年,绝不会错!” 鸟船上的死士们已经下了水,突然海底冲出一群鲛鲨,冲着向商船突击。 幸得关山月早有防备,第一批死士及时遁水逃离。 “门主,他们在水里布网,下面都是宰杀的生猪肉,这才引来了鲛鲨。” 关山月抓着王大的手,指着叶庚华说道:“你想法子把他弄到岸上!谁都能死,就他不行!” “是!”关山月跳进一艘鸟船,飞驰向前,海底鲛鲨四起,她飞出铁索,勾着船沿飞身上船。 刚上船,就被江婉柔拿刀架在了脖子上。 “山月!”叶庚华心急如焚。 王大抽出钢索绑了叶庚华,带着他返回了塔楼。 鬼术营的死士们,在取下身上的行囊,飞速装好了关山月改良后的飞弩,蓄势待发。 “有本事你们就放!看看是你们的飞弩快,还是我的弯刀快!” 叶庚华神色慌张,拉着于淮北的手说道:“快想想法子,如何才能救山月!” 于淮北大笑道:“陛下你是关心则乱啊,你看那边!” 叶庚华循着于淮北的手指看向东南角,采珠的渔船上挂满了生肉,引着鲛鲨向西南驶去。 “陛下放心,门主精通排兵布阵,想必早有筹备!” 鬼术营第二批死士下水,遁水而入,悄悄来到图奇阿冉的战舰下。 商船正面牵引,小船侧面围攻,死士潜入水底凿船。 多吉驰援的战舰一直未到,图奇阿冉气急败坏,扬言要杀了关山月泄恨。 尘彦奄奄一息,听到关山月的名字,缓缓地睁了眼。朦胧中看到她被图奇阿冉的弯刀抵着,心疼不已。 关山月临危不惧,忽然水中一声银哨。 她脸上露出笑容,摇晃手上的银铃,图奇阿冉顿觉头晕目眩,踉跄之际,江婉柔拔剑刺向关山月。 忽然,花辛莹姐弟俩及时赶到,制服了江婉柔。 关山月掌心运力,打出数十枚点穴钉,将图奇阿冉的几处大穴封死。 “上次着了你的道,今日让你尝尝我鬼术营的禁术!” 她打开一只银葫芦,取了两只阴血蛭,在他心口划开,放了进去。 阴血蛭瞬间钻入图奇阿冉的身体,“我这两个宝宝,可是阴血蛭的虫母,不止吸血,还会啃啮骨髓,慢慢享受吧!” 她飞上桅杆,解了绳索,抱着尘彦落下甲板上。 “截魂劲究竟怎么解?你解了他的截魂劲,我就收回阴血蛭。” 图奇阿冉笑道:“哼,救了他,我也是死,你会那么好心?反正都是死,我就拉你的情郎垫背!” 尘彦紧紧地抓着关山月的手腕,气若游丝:“截魂劲无解,别听他糊弄你。” 关山月抱着尘彦上了鸟船,回头恶狠狠地说道:“给我剁了喂鱼!” “是!” 身后传来图奇阿冉痛苦的哀鸣,尘彦躺在关山月怀里,低声说道:“我在岑溪山修行二十载,每每感到孤寂时,就看一眼山边的月亮,山月……” 尘彦话说了一半,昏死在关山月的怀中…… 第182章 九死一生遇转机,两情相悦羡煞人。 图奇阿冉的尸体被鬼术营死士分解后丢进了茫茫大海。 尘彦被带回了驿站,叶庚华派御医为尘彦诊治,王大几人在房外勾着脖子偷看。 “这人是谁?你们谁认得?” 王大身后的一名死士应道:“夏天的时候,此人来地下城找门主,门主就跟他走了!之后没见过!” 太医们为尘彦清理了伤口,跪在地上说道:“启禀陛下,这外伤好治,内伤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究竟是何内伤,如此棘手?” 关山月抓着尘彦的手,心如刀割,颤抖着说道:“是截魂劲,他为了救我,把截魂劲的真气过到了自己体内!” 王大破门而入:“截魂劲?” 关山月抓着王大的手,哭着问她“怎么办,你快想法子啊!” “这截魂劲是什么功夫?竟没有解法?” 王大面露难色,低声说道:“截魂劲,本是禅宗禁术,修炼此功法需辟谷百日,涤清周身筋脉,养气,练气,直至可以自由调动周身清气,进而实现气走于筋、脉、络,力出血肉、皮骨。 午时练阳气,子时练阴气,直至体内阴阳之气融合,便成了这夺命的截魂劲,截魂劲入体,斩内力,断真气,与之相冲相击,直毁丹田,这道士若非修的是清净真气,才撑到现在,若换成你,只怕一天就气绝而亡!” “你们都出去,我想和他说说话。” 众人纷纷离去,关山月走到床边,趴在尘彦的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流。 “尘彦,你骗人!你答应我,不会死在我前面,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尘彦你活过来好不好,只要你活过来,我保证不再缠着你了,我送你回岑溪山,我再也不扰你修行了!” 关山月哭的浑身搐动,泪迸肠绝,摇晃着尘彦的肩膀求他醒来。 “不死也被你晃死了!” 突然一个身着长衫的道姑推门而入。 “滚出去!我心情不好,你别来惹我!” 那道姑却平心静气地说道:“我走了你可别后悔,普天之下,除了我可没人能破这截魂劲了。” 关山月瞪大了眼,当即起身把那道姑拉到了床边,焦急地说道:“你快救救他!要我做什么都行!” 道姑将手上的拂尘一甩,面无表情地说道:“扶他起来!” 关山月一一照做,道姑在尘彦身后盘腿而坐,手中拂尘在他后背重重一击,将尘彦体内的截魂劲连同内力一同打散。 尘彦关山月看着尘彦痛苦的表情不敢说话,生怕扰了那道姑救人。 那道姑指尖一股阴柔之力向着尘彦后背运力,尘彦表情痛苦,身子忽冷忽热,头顶竟冒起了白烟。 “尘彦!”关山月不敢上前,站在一旁落泪。 约一炷香的功夫,尘彦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关山月赶紧上前搀扶着道姑起身,跪在地上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骂您!谢谢您救了尘彦!” 尘彦调息静坐,忽觉体内气清而平,通身灵动,无处不行,无处不到。 他缓缓睁眼,起身向道姑致谢。 “谢高人救命之恩!敢问高人姓名?” 那道姑转过身来,看着尘彦和关山月,低声应道:“贫道法号玄诚,这个还给你!” 尘彦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上岑溪山学道前佩戴过的香囊。 “这,这怎会在您这儿?您认识我师叔妙清真人?” 此话一出,玄诚面露悲伤之色,低声说道:“她是我的师父,已经驾鹤西归了。” 尘彦立即跪下,却被玄诚的拂尘拦住,“你一个岑溪山的弟子,不必跪我们妙清观!” 尘彦心里清楚,师叔妙清真人当年与师父决裂,离开岑溪山,再也没有回去过,如今看这玄诚如此反感,低声应道:“看来师叔还是没有原谅师父。” “不原谅,我在这里做什么?” “我正想问,这香囊您从何而来?” 玄诚拍了桌子说道:“还不是你那薄情的师父华阳老道,托人送来了这个!若非我师父死前再三交代,我是一万个不想来沾染这俗世因果!” 尘彦这才明白,师父竟一直都知道师叔的下落,却不曾找过她。 关山月听了半天,支吾着说道:“所以你的师父和他的师父是一对儿?” “什么一对?休要辱我师父名节!人我救了,今后莫要来烦我!” 玄诚把香囊丢在桌上离去。 关山月扑到尘彦怀里,“谢天谢地,你还活着!我以后一定多做善事,还这天赐的福报!” 尘彦紧紧地抱着关山月,看着她哭肿的双眼,“今后再不让山月哭了。” 图奇阿冉已死,叶庚华设宴款待鬼术营的死士们,他担心关山月想不开,直冲房内。 见尘彦活了过来,大大方方地上前拍了拍尘彦的肩膀说道:“活着就好!” 尘彦抱拳行礼,被叶庚华阻拦道:“走,先去吃饭,你的山月可两日未进一粒米了!” 两人跟着叶庚华入席,尘彦牢牢地抓着关山月的手,生怕弄丢了似的。 他细心的为关山月摆好餐食,关山月却直愣愣地看着他说:“我真的不是在做梦么?你真的活过来了?” 尘彦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握着她的手腕,“惊风之症,等下宴席结束我去抓些药来。” 说罢舀了一口粥送到关山月口边,王大坐在两人对么,目瞪口呆。 “她,她疯了吗?那老道士多大了?” 祖家敬笑着说道:“难怪你让她叫我叔,她却非要叫哥,原来咱这位门主红鸾心动,搞起了忘年恋!” “我一看那道士就不是好人,门主单纯,从小缺少关爱,弄不好是被他骗了! “她都二十六了!再单纯,也不是傻子了,即便不通人事,这道士为她可是命都不要了,你见过拿命骗人的傻子么?” 沈舟望疯癫之后,王大就离了鬼术营,沈舟望死了许久,关山月有天夜里掀瓦片,误闯了王大的家,两人才重逢。 她看关山月被沈舟望教的性格乖张,又衣着暴露,像个野孩子,生了恻隐之心,成了关山月在地面的眼线。 可关山月野性难驯,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王大对她是又爱又恨,毫无办法。 “门主在他面前,就像个鹌鹑!这道士用了什么法子,竟把她这头野狼给驯化了?” “管他什么法子,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么?要我看,咱这位陛下,对门主也不一般!” 王大看了一眼叶庚华,低声说道:“这丫头脑子怎么想的,皇帝都不要!要个老男人!” 关山月早跟尘彦学会了借内力听音。 端着酒杯走到她身边,斩钉截铁地地说道:“尘彦,我要定了!” 第183章 月落星沉难舍离,阴阳契合至妙境。 燕回岛 夜晚的海边像蒙了一层靛蓝的薄纱,溶溶的月光宛若流水般,缓缓洒向人间。 天边隐约可见几团未消的云霞,像一簇簇海棠,浮浮显显。 海滩上零星的散落着白皙的卵石和无人认领的螺钿,在月光的照耀下,似沉睡的流萤,又仿佛是坠落人间的繁星。 叶庚华已经返京,关山月和尘彦决定先留在羌南,帮助羌国建设海防。 眼下二人所在的燕回岛,便是他们要建设的第一个岛屿。 “我们来岛上多久了?”关山月低声问道。 尘彦看了看飞舞的海燕,搂着关山月的肩应道:“四十天了。” 关山月撩开尘彦的衣袖,关切的问道:“那御医可说了,你的伤一个月就能好,快让我瞧瞧!” 尘彦有些害羞,连连说着“好了,都好了!” 关山月揪着他的胳膊不放,突然脚底的沙子一松,倒下的瞬间,被尘彦托住了脖颈。 和煦的海风,掠过银光旖旎的海滩,轻叩二人的心扉。 她纯真的眼神,在海水的映照下,泛着暧昧的蓝。 关山月的心像受惊的海鸟,四处乱窜,紧张的手贴在胸口,一脸认真地说道:“我,我想……” 尘彦灼人的眸子望着她,一股清凉扑面而来,是他的唇。 关山月被尘彦囚在细软的银沙上,他仿佛天边的一抹闲云,在她唇上勾起潮润。 温柔地袭吻,接连不断的柔情,萦绕在她心底的每一寸。 关山月红着脸说:“尘彦,我的心跳得好快。” 二人如渴鹿奔泉般,寸丝不挂,关山月挥霍满身的炙热贴上尘彦冰冷的身子。 他似轻柔的海风,托着她,在爱的海水里沉溺。 二人十指紧扣,将神魂授予彼此。 关山月有些怕疼,伏在他肩上低吟。 他的手触在她浮沉的背脊,卷起她心底泛滥的爱意。 尘彦的夹脊、玉枕、百会皆已打通,真气可穿透颅顶,直开天门。 关山月恣意忘情,嗤嗤说着喜欢。 绚丽的朝霞,宛若仙子的裙摆,与海面互相交织。 银沙皑皑流光逸,波光粼粼恣欢娱。 月落星沉难舍离,白玉映沙风浪起。 霞光迸射,把海滩染成一片绯红。 关山月蜷缩在尘彦的怀里,她揉了揉眼,看到远处的海面上,太阳像一颗红珠般,渐渐变大。 关山月起身坐着,搂着尘彦的胳膊,“好美。” 尘彦在她额上轻吻,温柔地为她整理凌乱的长发。 关山月从未觉得这般安逸和幸福,她的心不再孤寂,尘彦就像那一轮红日,为那个迷失在地下城的小女孩,照亮了未来的路。 “尘彦,你真好。” 尘彦背着她,赤着脚回了二人搭建的木屋…… 玉龙湾 林牧与苏槿穿过太清山,奔波了一个多月,终于抵达了玉龙湾。 冬日的玉龙湾,潮湿阴冷,海上狂风肆虐,二人只得暂时住下,等候开春才能出海。 玉龙湾附近有个玉林镇,相传玉林镇有座鹤鸣山,鹤鸣山地貌奇特,以其独有的天然温泉闻名遐迩。 “咱们就去玉林镇住上一阵子,可好?” 林牧事事都依着苏槿,驾车向着玉林镇出发。 “槿儿,你的生辰快到了,去年你生辰,你在西北,我在蜀地,今年我亲自给你做长寿面。” 苏槿笑着说道:“都过去多少年了,还记得长寿面呢!” “那时候你没吃到长寿面,抱着我哭的那叫一个委屈。” “所以自那以后,你每年都选在我生辰那晚,吩咐我去觉味坞买面,说是你想吃,你这心思可藏得深啊!” 林牧将马儿引到正道,回到茶案旁坐着,低声说:“你看那么多画本子,我若不费些心思,只怕你早跟那李昌彦跑了。” 二人说笑着,来到了玉林镇,不曾想,玉林镇竟下了雪,鹤鸣山上大雪封了路。 林牧看着白雪皑皑的鹤鸣山,低声说道:“来,我抱你。” 苏槿被林牧抱下了马车,“怎么又瘦了?” “是谁整日缠着我?也不让人歇歇。” 林牧抱着她飞身上山,温柔地说道:“今夜,就让我好生伺候夫人,听说这温泉最是解乏。” 二人手牵着手来到了林牧提前买下的山庄,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提着灯照了照说道:“还以为你们今日上不来了!” 苏槿诧异,“你认识?” 林牧指着山庄的大门说道:“出发前就吩咐暗卫营分舵主买下了。” 他抱着苏槿,踩着积雪,走进了绿野山庄。 偌大的庭院,被群山环绕,穿过长长的青石道,便是山庄的主殿。 “东西都备好了?” “备着呢,就在后院的醉仙亭。” 苏槿笑着打趣:“这是安排什么稀奇玩意儿,如此神秘?” “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牧一路抱着她来到了醉仙亭。 整个醉仙亭被红墙环绕,亭中早已备好了吃食。 温泉碧水,天然幽雅,氤氲的热气弥漫在醉仙亭周围。 一旁的侍女上前为苏槿更衣,搀扶着她缓缓走进池内。 苏槿感觉一股暖流从脚尖缓缓漫布全身,冰冷的指尖渐渐回了暖。 林牧挥手遣散了下人,独自端着苏槿爱吃的葡萄坐在池边侍奉。 苏槿看着亭外飘落的雪花,萦绕在云雾里,宛若仙境。 “怕是皇帝也难得这等消遣。” 林牧放下盘子,温柔地揉捏香肩,“今日定服侍得让夫人满意。” 苏槿抓着他的手说道:“你下来,这石头硌得慌。” 苏槿又生了困意,靠在林牧坚实的臂弯里睡去。 林牧起身抱着她,回了房,他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苏槿沉睡才起身离开。 他来到庭院,悄悄打开了暗卫营的飞信:玉龙脊已毁,圣女不知所踪。 林牧望着寂静漆黑的庭院,站了许久。 忽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那人步伐轻盈,快速逃离。 林牧担心苏槿,立刻回房查看。 第184章 剑交如风斩风雪,哀痛欲绝泪似泉。 雪后的清晨,太阳也想偷懒,躲在云里不愿出来。 林牧早早就在院中晨练,透过白色的雾气,看到苏槿熟悉的背影,在白墙黑瓦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孤独。 她抱着暖炉,站在廊下,望着院中的松柏,低声念道:“苍松岁柏别样美,疏冷凄清寄古风。” 林牧收了碧空剑,低声应道:“看来这山庄从前的主人,同你一样,是个文雅之人。” “看你舞剑,心痒的很,还没机会试一试破晓呢!” 她只随口一说,林牧就取了破晓和斩昏,来到了庭院中。 “来,我陪你,这庭院宽敞,最适合练剑。” 苏槿拔出破晓剑,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此剑自带寒气,还真是为列霜诀量身定制。” 两人挥着长剑,剑交如风,在雪地的映照下,泛着银光。 苏槿舞起剑来行云流水,剑势似游龙一般飘逸凌厉,若没有内力加持,林牧也不是她的对手。 地上的雪花被长剑带起,跟着剑势习习生风。 突然,一男子从院墙上飞入,打破两人舞剑的惬意。 林牧看他并未抬手起招,收了剑,三两下将其制服在地。 “昨夜就是你吧!” 苏槿看了看那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生的白嫩俊俏,与林牧有几分相像。 “停停停!胳膊要断了!” “说,你是谁?” 那男子站直了说道:“我叫羽柠,是你的弟弟!” 林牧看了一眼苏槿,笑道:“弟弟?我父母早亡,何来的弟弟?” “表弟也算弟弟的嘛!你们是不是在找罱西族圣女?她是我娘!” 林牧一听到圣女,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腕,“进来说!” 三人回到房中,苏槿与林牧看着羽柠狼吞虎咽地吃光桌上的点心,焦急地等着他交代圣女的下落。 羽柠翘起一只腿踩在凳子上说道:“罱西族圣女,也就是我娘,她叫羽非墨,跟你娘羽非晚是亲姐妹!所以,我,自然是你的弟弟!” “那你娘呢?人在哪里?” “死了。” 苏槿的手藏在桌下,紧紧的攥着,她侧过头去,看了看窗外飘零的雪花,眼神黯淡。 她早在心中预想过这样的结局,圣女销声匿迹多年,活着的可能性极小。 林牧瞬间红了眼眶,揪着羽柠的衣领问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你是圣女的儿子,你就是?有何证据?” 羽柠被他拎在半空中,大声求饶:“我刚从玉龙脊出来,你看!他伸出自己手臂给林牧查看,罱西族血脉独特,他们皮肤白嫩,体毛稀少,热时发紫,冷时泛蓝,中毒后可自行净化。 林牧心痛不已,他不敢看苏槿,背过身去,握紧了拳头说道:“那你来这儿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来认亲的!” 羽柠笑着说道:“就是来认亲的,我功夫又不好,也没个傍身的本事,听说表哥你功夫好,还有钱,就想着投奔你呗!” “你们兄弟两个刚见面,好好说说话,我有些饿了,去吃点东西。”苏槿起身独自去了偏厅。 “她,好像挺难过的样子。” 林牧依然不死心,拉着羽柠问道:“罱西族起死回生之术你知道多少?除了圣女的心头血,可还有其他法子?” 羽柠听到心头血表情凝重,“刺芒在哪儿?” “你先告诉我!” 羽柠并不愿提及母亲的事,抓着林牧的胳膊苦口婆心地说:“世上哪有起死回生?抓紧剩下的日子,好好陪陪嫂嫂!” 林牧甩开羽柠的胳膊,去偏厅寻找苏槿。 桌上摆的全是苏槿喜欢的吃食,她却一口未动,痴痴地看着门外,雪越下越大,仿佛是上苍送来的警示。 林牧的身影映入眼帘,苏槿压抑许久的失落与悲伤涌上心头,“林牧,这儿的冬天怎么比迕远巷还冷。” 林牧走到桌前一把把她抱起,回了房。 炉子里的炭火烧的正旺,林牧把她的脚塞进自己的怀里,贴着他紧实的腹。 手心搓热的羊脂膏,在她手指轻轻的揉着,“在迕远巷的时候,槿儿的手脚总生冻疮。” “是你熬了药,趁我睡着了为我擦洗,上药,这些年,再没有冻过了。” 林牧的眼泪滴在她的手指上,连忙拿衣袖擦去。 苏槿低声说道:“既然圣女死了,剩下的日子,我想回迕远巷看看,突然好怀念那个地下小屋,还有后山那棵树,那年冬天也好冷,恰逢我十八岁生辰,你想听凤凰台,咱们就坐在寒风中,远山皑皑,你第一次握紧了我的手。” 苏槿哭的伤心,她不怕死,可她怕失去林牧,林牧是她晦暗生命里唯一的光。 他鼓励她走出泥泞,教她变得坚强,他稀松平常的对白里藏着见缝插针的关心。 苏槿起身扑到林牧的怀中,“林牧,我好舍不得你。” 林牧抱着苏槿,吻去她每一滴泪,“好,带你回迕远巷,往后的日子,让槿儿每天都开心。” 苏槿哭了许久,犯了困,躺在林牧的腿上睡得安逸。 突然,暗卫营来了人,飞入一枚梅花钉。 林牧打开信,内心激动,他为苏槿盖好被子,独自下山求证。 临行前,他在房中布好机关,确保苏槿的安全。 暗卫营打探到,圣女并没有死,也不在玉龙脊,而是在东海的一个偏僻的岛屿落脚,她生了两个儿子,一个亲赴京城,将圣女的消息带给了章伯,另一个则找到了林牧。 羽柠一路尾随林牧下山,林牧故作不知,引着他到了暗卫营的据点。 羽柠刚进了院子,就被数十名暗卫,用云罗网抓捕,吊在了木桩上。 “我还第一次见到咒自己母亲死的儿子!” 羽柠发现谎言被戳破,为了阻止林牧去寻圣女,言辞恳切地说:“我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 “你觉得我会信你么?我把你绑了,给我姨妈送信,不知她可会来救你?” “她才不会!她巴不得我死!” 林牧觉得事情蹊跷,继续问道:“你的哥哥呢?” “他不是我哥,他是恶魔!他们都疯了!你信我的!我真的是为了救你!” 林牧示意暗卫给羽柠松绑,“那你就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若能说服我,我再考虑要不要放你!” 第185章 举族欢庆迎圣女,朋比为奸禽兽心。 罱西族,曾经自诩是称霸东海的神族,他们天生体魄强劲,皮肤白皙,血脉奇特,不仅自行净化毒药,甚至百病不侵。 他们常年居住在海上,族中人水性极佳,可潜入深海同鲛鲨作伴,最鼎盛时,罱西族的男子,每个人都有亲自驯服的鲛鲨,载着他们纵海游荡。 罱西族地位最高的是圣女,但奇怪的是,罱西族的圣女寿命极短,因此,每隔十年,罱西族就会选出一个圣女,作为代圣女,养在神殿。 羽家作为罱西族最大的家族,族中女儿代代都出圣女,直到羽柏先这一代,羽家生了一堆的儿子,圣女之位被宣家夺去。 四十四年前 羽非晚和羽非墨出生了,这是羽家第一对双生女,羽柏先大摆宴席,庆幸上天垂帘,给了羽家重夺荣耀的机会。 他对女儿宠爱有加,羽非晚和羽非墨姐妹情深,她们从很小就被告知,要去选圣女。 “非墨,你想做圣女吗?” “叫姐姐。” “你只比我早出生片刻,我喜欢你的名字,非墨。” 羽非墨摸着妹妹的脸说道:“人人都想做圣女,你不想吗?” “我不想,我想学功夫,去驯服鲛鲨,像男人一样!” 羽非墨心中窃喜,她觊觎圣女之位已久,得知羽非晚无心争夺圣女之位,心中确信,自己迟早会选上圣女。 八岁那年,罱西族开始新一轮的圣女选拔,羽非晚却逃去了海边,不愿参加。 气的羽柏先大发脾气,“你们俩一起去,横竖能有个保底,她现在跑了,你一人怎么争的过宣家?” 羽非墨斩钉截铁地说:“父亲,你放心!我一定会当上圣女的!” 羽非墨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七月初一,玉龙脊的太阳又毒又辣,她为了选拔,已辟谷三日,只为了涤清血脉,被族长选中。 羽非晚回到家时,家中从里到外每个角落都摆满了莲花灯盏,她知道,是姐姐成功当选了圣女。 “父亲,姐姐呢?” 羽柏先大笑着说道:“圣女自然要住在神殿!今后你见了她,可得下跪了。” 羽非晚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很是难受。 都说双生子,心系对方,同喜同悲,羽非晚的直觉并未出错。 羽非墨被选中做圣女的当晚,就被脱光了衣服,丢进了神殿的炉鼎中。 “别怕,每个圣女都需要在此炉孕养,待你熬过四十九日,心脉造出蓝血时,就大功告成了。” 天真的羽非墨,把这当做一项殊荣,她闭着眼睛乖乖的泡在炉鼎不知名的粘液里,期待着自己戴上圣女桂冠的那天。 羽非晚挂念姐姐,偷偷爬上了神殿的房顶,她掀开瓦片,同羽非墨对话:“姐姐,你为何躺在那里?” 羽非墨已经多日没有进食,每日被投喂一种特制的神水,她疲惫地应道:“我在净化,族长说,四十九日后,便能生出蓝血。” 八岁的羽非晚,不懂什么是蓝血,更不懂什么是净化,她只觉得羽非墨很可怜,很痛苦。 羽非晚唯一能做的便是每夜躲在房顶上,陪着羽非墨说话。 就这样,她们一同熬过了四十九日。 羽非墨刚从炉鼎出来时,双腿瘫软,好似踩在棉花上,她已经忘了站立是什么感觉,摔倒在地上。 族长在她指尖放血,果然变成了蓝色,羽非墨的疲惫烟消云散,激动地伸出手指尝了一口所谓蓝血。 从那以后,她每日待在宫殿里,晨读,抄写罱西族秘典,晚上就睡在炉鼎内。 她被教导,不可吃的太饱,每月需断食十日,净化自身。 羽非晚依旧每夜来偷看她,为她带来吃食。 羽非墨从不敢吃,她怕毁了自己的圣女血脉,辜负族人的期待。 就这样,二人互相慰藉,熬过了数年。 罱西族人十四岁成年,圣女的成年礼,是整个罱西族欢庆的日子。 这一天,羽非墨被要求换上了圣女的白裙,头戴花环,被抬上了罱西族的祭坛。 这是羽非墨最荣耀的时刻,所有的罱西族人,早早地为她搭建祭坛,采摘鲜花,所有人期待着一睹圣女的风采。 她在万众瞩目下,登上数丈高的花坛,族长为她授圣女神符,罱西族的所有人齐齐地跪下,为她送上自己最珍贵的礼物。 羽非晚上前,拿着自己在寻了许久的蓝色珍珠,放到羽非墨的手中:“你就像它一样耀眼。” 羽非墨抓起妹妹的手,深情一吻:“神会庇佑你。” 羽非晚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烈日炎炎,她的背脊寒意突起,指尖异常冰冷。 她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就被下一个献礼的人推搡着下台。 整个仪式从日出进行到日落。 太阳西沉,羽非墨被抬回了神殿,与往常不同的是,神殿里,多了一张圆形的莲花圆盘,有十尺来长。 她觉得奇怪,转头看向身后的族长:“这是什么?” “你成人了,今后不能再睡在炉鼎之中,这莲花床,是赐你。” 羽非墨走向莲花床,仔细一摸才发现内里是空的,整张床是皮质的,像一个硕大的圆鼓。 “这如何睡?” 族长推着她上前,低声说道:“你如今只是加冕,若想真正成为圣女,还要接受神的旨意。” “神?哪个神?” 羽非墨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忽然,神殿宝座后的琉璃门打开,走出了四个男人,他们身穿白衣,留着长须,童颜鹤发,齐齐地来到了莲花床边。 “他们是谁?为何从未见过?” “他们就是我们罱西族的神使,带了神的旨意,带你登仙境。” 这是羽非墨最荣耀的一天,也是最悲惨的一天。 她被锁在莲花圆鼓上,扒光了衣服,接受每一个神使的洗礼。 羽非墨幡然醒悟,为何每一届圣女成人礼当夜,岛上传来震颤的鼓声,响彻整夜。 人人都以为那是庆祝,只有圣女本人知道,那是地狱。 羽非晚觉得不对劲,有一次偷偷爬上了房顶,掀开瓦片的瞬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羽非墨冲她摇头示意她离去。 羽非晚连忙冲回家里向父亲求救,羽柏先却被请去吃酒,喝的酩酊大醉。 羽非晚跑回神殿,拼命地敲门,除了震颤人心的鼓声,再无人回应。 整个罱西族,举族欢庆圣女的成人礼,却无人知道,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第186章 神魂碎裂人憔悴,孤勇西进寻救兵。 这四人,便是罱西族背后真正的掌权者——神殿四大掌教。 他们修行罱西族禁术,选圣女,不过是为了自己修炼,羽非墨抄写秘典十分用心,曾在神殿记录中看到过几人,他们一个个都已年过百岁,想到这里,羽非墨嘲笑自己的愚蠢,竟一心想要做圣女,不曾想,这圣女过得竟是炼狱般的日子。 “难怪我族圣女个个英年早逝,你们却说她们命格太弱,背负不起神的旨意,原来竟是遇到了披着神仙外衣的禽兽,将她们日日蚕食!” 羽非墨像疯了一样,赤身裸体,指着几人谩骂! 他们却面无表情,仿佛这已经成为一种仪式,一种习惯,他们拖着羽非墨回到莲花鼓上,将她的神魂撕裂碾碎! 羽非晚将此事告知了羽柏先,羽柏先居然把她怒骂一顿,威胁她万不可将此事说出去! 羽非晚跑到神殿,看着姐姐绝望的眼神,眼泪从屋顶落下,滴在她冰冷的身体上。 “我要怎么救你,非墨,我怎么才能救你!” 羽非晚决定,去寻找强大的人,救姐姐脱离苦海,她载着自己驯服的鲛鲨,离开了玉龙脊。 也许是上苍眷顾,羽非晚抵达凤栖湾,遇到了一个人,他叫顾北全,是凤栖湾的守城将军。 顾北全身受重伤,羽非晚发现他中的箭上有毒,于是放血救人。 顾北全的毒竟然被解了,连忙跪下谢恩:“多谢仙姑救命之恩!” 羽非晚一听仙姑二字,扶起顾北全说道:“我只是个小医女,真正厉害的是我们罱西族的圣女,传闻她的血,可令人起死回生,长生不老。” 顾北全目光闪烁:“此话当真?” 羽非晚编了好几个故事,说的天花乱坠。 顾北全被贬到凤栖湾已经三年,他正愁找不到立功的好机会,若能擒了圣女,献给陛下,自然可以加官进爵! 玉龙脊偏僻难寻,当时的顾北全,并无足够的钱财,打造巨舰带军队出海。 “小仙女,你能否先带我去看看?万一你是骗我的怎么办?” 羽非晚救人心切,带着他骑着鲛鲨回了玉龙脊。 二人趁所有人睡了,悄悄来到了神殿。 “就是这里,圣女住在神殿,闭关修炼,旁人不能见,她的血是蓝色的,濒死之人,取一滴作药引,便可救活!” 她带着顾北全爬上屋顶,掀开瓦片,那是顾北全第一次见到羽非墨。 她浑身白的像雪,蓝紫色的筋脉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一身白色长裙,坐在地上打坐。 羽非墨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又是哪个掌教?” 羽非晚推开顾北全说道:“非墨,他是我找的救兵!” 羽非墨激动地起身,眼中闪着泪花,抬眸的一瞬间,顾北全就沦陷了,他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绝美的人。 顾北全曾在西北参军,是工兵出身,最擅挖陷阱,凿密道。 他只用了一夜,便在神殿地下挖了一条暗道。 两人穿过密道,来到了神殿里。 这是姐妹二人八岁之后,第一次拥抱,羽非墨哭的伤心,顾北全低声问道:“圣女为何哭泣?” 羽非晚立刻接了他的话说道:“圣女也是人,她八岁就住在这儿,太想出去了!哭一哭不行吗?” “那还不简单,走,我带你们出去,天亮前再回来!保证无人发觉!” 羽非墨跟着顾北全出去,他们来到了海边,羽非晚却拉着姐姐的手说道:“非墨,你跟他走!再也不要回来!” 羽非晚从八岁起,就期待和姐姐重逢,训练鲛鲨时,她常穿着羽非墨的衣服,佩戴羽非墨的香囊,只为了让鲛鲨认主,有朝一日,让姐姐也能体会一次驾驭鲛鲨的自由! 她取下银哨,戴到了羽非墨的脖子上:“快走!它会带你们离开。” 顾北全好似察觉出了不对劲,“你确定她能让人起死回生?” 羽非墨这才知道,妹妹为了救她,撒谎骗了人,可她再也不想回到那阴冷恐怖的神殿。 羽非墨冰凉的手抓着顾北全:“能!” 就这样,顾北全带着羽非墨逃离了玉龙脊,悄无声息。 羽非墨看着脚下的鲛鲨,海风呼呼地吹过,她终于体会了羽非晚同她讲的御风西下,纵海驰骋是怎样的风光。 翌日,族长敲锣打鼓,高声喊着圣女不见了,罱西族人惊慌失措,纷纷开始找寻圣女的下落。 只有羽非晚,一个人坐在海边,看着凤栖湾的方向,热泪盈眶。 羽非墨同顾北全回了凤栖湾,她整夜整夜地陷入梦魇,一次又一次从惊厥中醒来。 顾北全看她浑身消瘦,皮肤白的渗人,整日为她备着鸡鸭鱼肉。 而常年断食的羽非墨,见到这些,除了反胃,毫无兴趣。 她瞧出顾北全对她别有用心,故意对他施展柔情。 她学着掌教的语气,对着顾北全言语哄骗:“你可知,罱西族有一秘术,若你与我同修,便可容颜不老,鹤发童颜。” 羽非墨说完这些话,她觉得自己从头到尾已经烂透了,她恨族长,恨四大掌教,恨自己的父亲,甚至恨那日为她庆祝成人礼的每个罱西族人。 她要复仇,不惜一切代价的复仇,她要让罱西族从此在世上消失。 羽非墨光着身子,走到顾北全面前,戳着他的盔甲说道:“你们这个地界,谁权利最大,你就把我送给他。” 顾北全对她一见钟情,听她此番话,心生愤恨:“臭不要脸!你和那女的合谋耍我?” 羽非墨步步逼近,摸着他的脸说道:“你生气了?这可是你立功的好机会,气什么?” 顾北全捡起地上的衣服,说道:“你若真能让人起死回生,明日我就送你上京,去见陛下!” “还真是个老实人。” 羽非墨在罱西族秘典中看过,蓝血的确可救人于濒死之时,她专程带着顾北全到医馆里,选了一个濒死之人,趁他昏厥之时,将银管从肋下刺入,取了两滴心头血,煎药服用,将其救活,却依旧病殃殃的不见大好。 羽非墨摇头说道:“可惜还缺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罱西族镇族之宝——刺芒,此物可自行穿筋引脉,是起死回生的关键。” 顾北全心仪羽非墨,不愿她成为众矢之的,于是改了口,对外宣称,罱西族秘宝刺芒,可令人起死回生,此消息一出,瞬间传遍了羌国各地。 第187章 一念成恨难自愈,滴水石穿觅生机。 当时叶熙成还在位,一心想扶持茂王之子叶子君登基。 皇后心里着急的很,得知了这个消息,私下派了大内高手,来到了凤栖湾。 几人带着皇后印鉴,召集江浙一带的督军参与其中,斥巨资花费三年时间,打造巨舰,准备出发玉龙脊,寻找刺芒的下落。 三年后,羽非晚已经十七岁,她不知羽非墨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在她心里,只要离开这里,去哪里都是幸福的。 羽非墨刚走,罱西族就选拔了新的圣女顶替,羽非晚听着那震耳欲聋的鼓声,夜不能寐。 她不愿与父亲说话,整日独来独往。 一天夜里,她坐在海滩上发呆,忽然看到前方十几艘大船,向着岸边靠近。 她连忙躲到了暗处,岛上的人们都在熟睡,毫无防备。 多年来,从未有外人寻到过这里,顾北全带着众人杀上了岛,他劈开神殿的大门,四大掌教正围着新一任的圣女行苟且之事。 顾北全带兵将他们制服在地,羽非墨冲进神殿,夺了他的佩刀,向着他们的身下刺去,她一刀又一刀的砍,对他们痛苦的嘶吼充耳不闻。 四大掌教被挖去双眼,割了耳朵,身上被砍得血肉模糊死去。 羽非晚看到姐姐,连忙上前抱住了她。 “非墨!” 羽非晚却不知,羽非墨要的并非四大掌教,她要整个罱西族从此消失。 羽非晚看着岛上火光冲天,抓着羽非墨的衣袖乞求:“非墨,他们是无辜的,那些老人,孩子,是无辜的啊!” 二人正在拉扯时,大内高手冲进神殿说道:“顾北全,你身边这个圣女才是起死回生的关键吧!给我抓了!” 顾北全挥着长刀将两人堵在门口,高声喊道:“快走!” 羽非墨带着羽非晚从当年顾北全挖的密道离开。 二人骑着鲛鲨逃离,刚上岸,羽非晚就拉着羽非墨换了衣服,“好好活着!” 羽非墨看着妹妹离去的背影,笑着说道:“若当初选圣女的是你,我也能做个好人。” 羽非晚逃了三个月,她躲进农夫的马车,睡过沼泽地,为了让追兵相信她就是圣女,她一直穿着羽非墨带血的衣衫,不肯脱下。 她从东南逃到了西北,遇上了林怀安,不曾想,迎来了自己波云诡谲的一生。 羽非墨逃到顾北全挖的地道里,因为他说过,如果遇到危险,就躲到这里等他。 顾北全没有食言,他浑身是伤,拖着疲惫的身子来找她。 三年了,他对羽非墨照顾有加,却总也捂不热她的心。 羽非墨恨每一个人,她明知羽非晚是巫医的传人,刺芒早就在她体内保存。 却告诉天下人,刺芒可让人起死回生,她的心已彻底坠入了万丈深渊,她甚至嫉妒羽非晚的幸运和善良,嫉妒到想要摧毁她。 顾北全躺在草垛上,身上的刀伤历历在目。 羽非墨割开手腕,喂他喝下了自己的蓝血。 羽非墨恨这一身血,她常常独自拿着匕首,在自己的身上划出一个又一个口子,然后看着它们渐渐痊愈。 “非墨!”顾北全惊叫着醒来。 羽非墨坐在他身旁,低声说道:“你也成了逃犯,打算去哪里?” “你呢?” 羽非墨声音阴冷的可怕,“去死。” “我不准你死!” 羽非墨举起匕首深深地刺在腹部,她笑着说道:“别救我,求求你,活着好痛苦。” 可是羽非墨练成了蓝血,自愈力极强,顾北全帮她包扎伤口,背着她上了船。 二人在海上漂泊了两个月,来到了一座无人的岛屿。 “非墨,就在这儿安家吧!” 羽非墨面无表情,“随你。” “你和我说说,你为什么想死?这世上就没有让你留恋的么?” “留恋?我唯一的愿望就是灭了罱西族,他们有一人活着,就有一人见证我的耻辱,如今他们都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早死早解脱!” “反正现在你也死不了,跟我干活去!” 羽非墨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挖地挖的起劲儿,低声说道:“真羡慕你,做这种乏味之事还能如此高兴!” “你试试!” 羽非墨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她走到海边,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顾北全毫不犹豫地跟着跳进海里救她,可他水性不好,不一会儿就晕死过去。 羽非墨漂浮在海里,看着他的身体坠落,用力瞪着水,推着他上了岸。 “真是麻烦!” 她弯着腰给他渡气,按压他胸口的积水。 顾北全的唇是烫的,像灼热的太阳。 他翻身将羽非墨压在身下,贴上那片朝思暮想了三年的柔软。 羽非墨瞪着眼睛,面无表情。 “闭上眼睛。” 羽非墨听他的话,闭上了眼,也许是顾北全一次又一次的舍命,她愿意学着活下去。 阳光下,荒无人烟的海滩上,他像阳光穿透她的唇扉探入。 羽非墨满脑子都是四大掌教,她无法从亲昵中获得一丝愉悦。 倔强的手推着他起身。 顾北全看着她无助的神情,紧紧地抱住了她:“不要死,我守着你一辈子。” 夜幕十分,羽非晚坐在海边吹风,顾北全无时无刻地跟着她,生怕她寻了短见。 羽非墨知道,自己生了心魔,可她也不知道如何驱散心中的阴影。 顾北全对她越好,她越想死,想让彼此都解脱。 可是顾北全态度坚决,扬言要与她共生死。 她恨这种纠缠,她只想快点死去,逃离这让她生忧生怖的世界。 三年后,顾北全在岛上为她盖了好几座房子,有沐浴的竹屋,做饭的灶台,知道她喜欢晒太阳,还给她做了一个躺椅摆在岸边。 岛上的树很高,他扎了秋千,每日推着她晃荡。 羽非墨仿佛回到小时候,和羽非晚一起争抢着荡秋千。 她忽然停下,转过身,看着顾北全说道:“要不,我们再试试。” 三年来,他们试过好多次,都失败了。 羽非墨无法克制内心的魔障,好好的突然就发疯一般逃跑。 这一次,她站在秋千上,抱着顾北全,主动地送上一个吻。 顾北全哭了,哭的像个孩子。 顾北全又笑了,笑的也像个孩子。 他欣喜的不是得到一个吻,他欣喜的是,她的眼里有了光,她的心里有了活下去的念想。 第188章 龙腾虎蹴势难敌,攒眉蹙额伴娇吟。 顾北全以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殊不知,羽非墨早已被过往种种折磨的神志不清。 那一晚,羽非墨像疯了一样,趴在顾北全身上狠狠地揉捏,啃咬,疼痛伴着癫狂,痛苦地喊叫! 她清醒时,会做饭,打扫屋子,带着顾北全在海滩上恣情纵欲。 发病时,却变得异常暴戾,化身掌教,对顾北全做尽非人道之事。 “不许发出声音哦~” 顾北全被绑在藤椅上,手腕被勒出青痕。 颤抖的臀尖搅得藤椅吱吱响。 羽非墨享受纵欲的快乐,却憎恨欲壑难填的躯体。 顾北全心疼她,一直忍着,直到有一天,羽非墨怀孕了。 顾北全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即使羽非墨疯疯癫癫,他也从未想过放弃她,独自一人承担起照顾她和孩子的责任。 “所以,圣女和顾北全在岛上定居,生了你和你哥哥?” 林牧没想到,母亲居然和圣女是姐妹,如今终于明白,为何那么多人把母亲当做罱西族圣女,而她也从不解释。 羽柠无奈地说道:“她病了,神志时好时坏,心情好的时候带着我和哥哥学习驾驭鲛鲨,发病的时候,就到处砸东西,打人,还,还会……” “还会什么?” 羽柠难以启齿,表情异常痛苦,咬着牙说道:“总之,你们别去!” 绿野山庄 苏槿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在昏沉的梦里醒来,她倚在床上,看着窗台结起的霜花,想起过往的种种,起身为林牧煮起了茶。 林牧带着羽柠回到了山庄,“在门口就闻到了熟悉的茶香。” 苏槿拉着他来到炉子旁:“今后,我每日都为你煮茶,像在迕远巷一样。” “圣女没死,槿儿!” 苏槿并没有意料中的欣喜,“林牧,有没有圣女对我而言不重要了,我想好了,只要咱们认真地过好余下每一天就够了,你也不要事事迁就我,什么都不让我做,我爱你,我想对你好,想给你煮茶,想陪你练剑,想下厨为你做些吃食,想为夫君做好多事。” 她趴在林牧的胸口,触及他从外带来的寒气,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 “好,让我瞧瞧煮茶的手艺生疏了没。” 他带着笑意坐下,隐去了内心的愁绪。 “方才我同丫鬟打听过了,玉林镇每年年底都有大型的游神庙会,听说很是热闹,咱们去逛逛吧!” “好!” 羽柠被捆着手脚,在门外大喊:“哥哥嫂嫂带着我一起啊!” 苏槿飞出神捕锁,拉开房门问道:“你这小子,比我小师父还皮,带你出门,少不了惹是生非。” 羽柠蹦到台阶上,笑着说道:“我保证,事事都听你们的!” 林牧猜想羽柠的哥哥主动跑到京城告知圣女的下落,他的目的便是引林牧去找圣女,可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羽柠,阻拦于他。 于是主动为羽柠松绑,并差人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静候那尚未谋面的另一位表弟。 苏槿看着羽柠离去的身影,打趣道:“若是没有那些变故,夫君也会像他一样,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吧。” “哦~原来夫人嫌我老成,喜欢少年郎?” 他把苏槿抱在怀里亲昵,苏槿小手在他鼻尖上刮蹭:“你很不乖!”语气动作与林牧如出一辙。 “取笑我?今日便让你看看少年郎的厉害!” 说罢抱着她回了床上。 苏槿盘起双腿勾着他的臀,将他锁在身上: 龙腾虎蹴势难敌,攒眉蹙额伴娇吟。 粉颈酥胸潮红起,珠翠罗绮窥春情。 玉林镇 腊月十五 长乐游神,是玉林镇传承多年的传统,每逢新年,镇上的人们便开始筹备游神,家家户户都在为这场盛大的游神活动做准备。 这里的人敬畏神明,希望借游神来祈求神明庇佑这一方平安。 林牧、苏槿、羽柠三人一起来到了山下的玉林镇。 集市上灯火璀璨,嘈杂的贩卖声和人声将三人包裹。 苏槿挽着林牧的胳膊说道:“今年除夕一起做年夜饭吧。” “好,听说苏州人的年夜饭,暖锅必不可少,我差人打了一只黄铜的,槿儿看看还有什么想买的。” 苏槿的头倚在林牧肩上,“听章伯说,夫君爱吃鱼,买条鱼吧!” “真肉麻,做顿饭也要卿卿我我!我瞧着你俩就不像会做菜的!”羽柠跟在二人身后,气呼呼地说道。 林牧拍着羽柠道:“说的好像你很懂似的,会做菜也不至于饿成那样!给你嫂嫂备的点心,都给你一个人糟践光了!” 羽柠问林牧讨了一两银子,冲进了菜市里。 “看来咱们来早了,游神竟要等到年初四呢。” 林牧抓着她的手说:“美好的事情,总是要耐住性子等待,才显得弥足珍贵。” “若是游神,等一等也无妨,若是良人,错过了时机,可再难寻觅了。” 苏槿拉着她在黄昏的集市上穿梭,热闹丛生,她的眼里却只有林牧一人。 羽柠采买了两大筐的食材,声音爽朗:“走,今晚给你们露一手!” 绿野山庄 偏厅 苏槿和林牧坐在桌前傻了眼,羽柠一人张罗了一大桌菜,十荤六素,还做了苏州的春卷。 “快尝尝怎么样?” 苏槿递了帕子给羽柠,“快擦擦汗吧,这寒冬腊月,你出这么多汗,当心着了风。” 羽柠大笑着说道:“还是嫂嫂会疼人!” 林牧瞪了羽柠一眼,羽柠立刻闭了嘴,乖乖走到桌前坐下。 苏槿拉着身后的丫鬟吩咐:“快过年了,把他们就叫来一起吃吧,人多热闹些。” 林牧却起身,悄悄去了后厨。 羽柠和下人们把酒言欢,打成一片。 苏槿答应林牧不再吃酒,连饮了好几杯清茶。 “多谢嫂嫂收留,我敬你一杯。” “我不能饮酒,就以茶代酒吧。” 苏槿看了半晌不见林牧回来,撇下众人悄悄寻到了后厨。 她站在窗外,看着林牧的长袖被长长的臂绳束起,身上、脸上尽是面粉。 案板有些低,他只得弓着腰揉搓面团,像初学走路的孩童手忙脚乱。 林牧第一次下厨,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懈怠,生怕哪个步骤错了,功亏一篑。 苏槿悄悄来到他身后,他竟毫无直觉。 苏槿看着案上丝丝缕缕,参差不齐的面条,伸出食指戳他的脊梁:“在干嘛呢?” 林牧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凌乱的案板,低声说道:“做的有些丑,你再等会儿,今日定让你吃上长寿面。” 苏槿温柔地拿出锦帕,擦去他鼻尖的面粉,声音柔柔颤颤:“不打紧,我喜欢。” 苏槿想起父亲苏少华第一次下厨做面,整个灶台被他搞得乌烟瘴气,自己和姐姐就坐在厨房的门槛上,指着父亲白花花的脸嘲笑。 她走到林牧身旁,握着他的手,搅动着锅里的面,含着泪说道:“要顺着锅沿,轻轻地搅动,面才不会断,槿儿才会长命百岁,无灾无难……” 第189章 千丝万缕一碗面,月下庆生心相连。 林牧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扭头示意苏槿一起回偏殿:“走,今日大家一起为槿儿庆生。” 苏槿接过碗说道:“我不贪心,有你就够了。” 二人坐在厨房的门槛上,皎洁的月光洒在二人身上。 林牧喂苏槿吃了一口长寿面,诉说着内心的期许:“愿槿儿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升腾的雾气弥漫在二人脸前,两人都湿了眼眶。 苏槿看着天边的月亮说道:“从前爹爹常说,十五出生的人,人生会很圆满,因为那天的月亮是圆的。” “槿儿,等开春,还是去找一趟圣女吧,即便不是为了你的病,听羽柠所言,她过得并不好,母亲拼死要保护的人,我也想尽一份力,让她老有所依。” “好,也不知这海岛上是何风光,能去游玩一趟也值了。” 突然院墙外跳进来一个男子,生的和羽柠一模一样,只是眼神多了几分狠绝。 “那是!到时候我带嫂嫂御鲛鲨而上,可好啊?” 苏槿看他出言不逊,厉声说道:“少在这儿攀亲戚,我这人胃不好,见了轻浮之人就作呕!” 林牧将苏槿护在身后,起身说道:“我等你许久了!” 羽柠喝的醉醺醺的,踉跄着跑来后厨做下酒菜,见到哥哥,浑身发抖,连忙躲到了林牧身后:“表哥!救命啊!” 林牧一把推开羽柠,扶着苏槿起身,一把将她抱起,声音低沉:“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先送槿儿回去。” 他事事都以苏槿为先,苏槿靠在他怀里,窃窃私语:“早些回来。” 此人是羽柠的双生子哥哥,名唤羽乐,二人的姓名取自诗经中的柠生祥乐。 羽柠天性纯良,羽乐却内心阴暗。 顾北全独自照顾羽非墨和两个儿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身心俱疲。 一天夜里,羽非墨再次发了疯,她赤身裸体在岛上狂奔,手里拿着长刀追着羽柠和羽乐猛砍。 顾北全正好生了病,拖着昏昏沉沉的身子去阻拦,被羽非墨一刀砍中脖子,当场毙命。 羽柠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看着面前疯癫的母亲,陷入了绝望。 羽乐却一脚踹在了羽非墨的肚子上,掐着她的脖颈,要将她了结。 可羽非墨已经认不出他,大笑着说道:“杀了我!你快杀了我!” 他挥着长刀砍向羽非墨,羽柠挡在母亲身前:“你怎么能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哥哥!” 羽乐憎恨罱西族的每一个人,他们害自己的母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带着羽非墨回到玉龙脊,遇到几个偷生的罱西族人。 羽乐从族人口中得知,羽非墨有个双生姐姐,当初便是她不愿做圣女,羽家才推选了羽非墨。 羽乐心生愤恨,他到处散播圣女在玉龙脊的消息,来玉龙脊寻圣女的人,都被他逐一杀死。 羽柠整日待在羽非墨身边看着她,做饭洗衣擦身,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可怜的母亲做些什么。 可羽柠也不认同哥哥的做法,哥哥杀人如麻,此番行径同伤害母亲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有一日,羽乐从一个船夫口中得知,羽非晚的儿子封了镇国侯,皇帝亲下皇榜,四处为镇国侯夫人寻找罱西族圣女为其医治。 羽乐决定,亲自去京城,送去圣女的消息。 由始至终,都是羽乐布的局,他只有一个想法,引林牧回玉龙脊,杀了他。 羽柠识穿哥哥的计谋,善良的羽柠,只想照顾母亲到她死去的那一天。 他不愿哥哥一错再错,更不愿姨妈唯一的儿子被杀。 羽柠看着羽乐手上的长剑,颤颤巍巍地说道:“哥哥,他们是好人,你别杀他们。” 羽乐看着富丽堂皇的庄园,林牧生的器宇轩昂,言行有礼,咬着牙说道:“凭什么?她羽非晚凭什么觅得良人,还生个好儿子,而我的母亲,却活的连猪狗都不如!” 羽乐的眼眶布满血丝,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摧毁! 林牧手持碧空剑走到长廊下说道:“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选择的,你应该恨的是四大掌教,是罱西族族长,是他们藏污纳垢,以选圣女的名义做着龌龊之事!而不是将罪责推给幸存者!” “你说的倒好听!同样的事,若发生在你母亲羽非晚身上,我就不信你还能潇洒地说出这些事不关己的话!” 林牧皱了皱眉,握剑的双手攥的紧紧的,他的母亲羽非晚又何尝不是遭受了非人的待遇,苟活于世。 他压低了嗓音说道:“等开春,带我去见她,听你二人描述,她像是离魂之症,兴许我能治。” 羽柠激动地抓着林牧,“真的?你真的能治好她?” “傻子,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他还不是为了救他老婆!” “爱信不信,自己找间客房住!” 林牧原以为这羽乐是穷凶极恶之人,如今见了面,发现他不过是个缺少关爱的混小子,心里嫉妒心作祟,顶多算个愤世嫉俗之人。 羽乐听到林牧说能治羽非墨的病,心生动摇,高声喊道:“我要住最好的客房!” 身后冲出一小厮,上前接了羽乐身上的包裹,笑着说道:“这位少爷,这边请!” 羽乐跟着小厮回了房,羽柠紧随其后,跟着进了羽乐的房间。 “哥,你同意他给娘治病?” 羽乐把剑放在桌上,饮了口茶说道:“呸!真难喝!先让他瞧瞧,治好了网开一面,治不好把他杀了,老婆留下给我生儿子!” 羽柠看着羽乐一脸坏笑的模样,跪在地上说道:“嫂嫂得了重病,就快死了,她人极好,求哥哥你别杀她!” 羽乐一脚踹在羽柠的肩上,“没出息的东西!把母亲一个人丢在岛上跑出来,我没杀你已经是开恩了!还有闲心替别人求情!” 羽柠自幼就被羽乐欺负,他天资聪颖,却因心地过于善良,每次与哥哥打架,都因舍不得下狠手输的很惨。 顾北全常常安慰肚子哭泣的羽柠:“起来,爹爹陪你再练几次,定能赢他!” 羽柠忍着内心的怒火起身,开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哥哥,“哥哥对我可有过片刻心软?” 羽乐翘着二郎腿,洋洋得意地应道:“心软?像父亲那样?被母亲砍死么?心软是最没用的技能!” 第190章 嘘寒问暖生怜悯,正邪难分不由心。 “难道我错了么?” 羽乐站在窗前,反复地在内心追问自己。 耳畔北风呼啸,他却不以为然,身上穿着顾北全做的鹿皮长袍,虽有些旧了,但依旧挡风。 羽乐想起十岁那年的冬天,海风吹的人脸上刺痛。 羽非墨赤身裸体,在寒风中翩翩起舞,她的脸上带着笑意,像沉醉山林的莺雀,不被俗世纷扰。 羽乐跪在地上虔诚地祈祷:“请您带走母亲吧,让她解脱,用什么方式都好!” 顾北全却站在羽非墨身后,拿着厚厚的棉袍,静静地等着她趋于平静,走上去为她穿上衣服。 羽乐自幼聪慧,爱读书,顾北全每次出海,会给他带回许多书和纸笔。 他勤学好问,对书中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可顾北全是个粗人,笼统地上过两年私塾。 一日,他问顾北全,格物致知是何意思? 正赶上羽非墨神志清醒,心情也好,就悉心地为他解答。 从那以后,羽乐便缠上了羽非墨,时常捧着书向羽非墨请教。 羽非墨的才情被儿子发觉,羽乐越是探索,便越是愤恨,他的母亲,本也是知书达礼,学识渊博的女子,如今疯疯癫癫失了魂,实在令人唏嘘。 羽乐第一次跟着顾北全到羌国的集市卖鱼,他看过卖肉的夫妻互相喂饭,看过做冰糖葫芦的老人哄着背篓里的婴孩,看过善良的母亲抱着孩子买菜,手都酸了却不舍放下地来。 那一刻的羽乐,发现自己就像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窥探着人间每个平凡人的幸福。 而他和弟弟羽柠却从小被关在后山,顾北全从不让他们同羽非墨长待。 羽乐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成两半,一半活在阴暗的沟渠,另一半拼命地想冲到阳光下获得生机。 突然的敲门声,将羽乐从回忆里唤醒。 他充满警惕,握着长剑抵在门后,低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林牧低沉的声音。 林牧来到房中,看火盆是冷的,端起来就要出门。 “不必了,寒冷可让人保持清醒,我可不是羽柠,被你这些嘘寒问暖的把戏糊弄。” 他锋利的言语中,藏着不可一世的孤寂。 “你说为何人在绝望无助时,都习惯用冷漠来伪装自己?”林牧走到桌边坐下。 “我不用伪装,我本来就是个冷漠的人。” 羽乐在说这句话时,自己的心里已经没了底气。 “你大老远跑到京城,不只是传个消息吧,你在变相的求救,用尽量不折损你尊严的方式。” “少自以为是!” 林牧看着羽乐紧绷的双腿,握剑的手冷的发抖,起身用力按着他坐下,“坐着别动。” 他取了新的炭火倒进火盆,又给羽乐带了一个手炉,放进他怀里。 “真正冷漠的人,才不会亏待自己!” 羽乐自以为藏匿的很好,可在林牧面前,他的茫然无措竟无处遁形。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强大,甚至在母亲的事情上,他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尤其在读了那么多书,见过了外面的世界,羽乐心底有了少年人的理想和抱负。 他想学剑,也只是跟爹爹学了皮毛,他是一个勤勉的人,深知自己若遇上好的老师,必定学有所成。 林牧倒了一杯茶推到他身前,低声说道:“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同你一样陷入了迷茫,不知未来的路,一个人要怎么走,只好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夜里甚至躲起来哭过。” 羽乐看着林牧,放松了警惕,“你看着确实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 林牧拍了拍羽乐的肩膀,笑着说道:“挺结实的,是块练武的好料子!” 羽乐甩开林牧的手,“表哥这么晚过来,演这出体贴关怀的戏码,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若在过去,你如此无理,我非得让你吃些苦头,如今,罢了,过几日就除夕了,你还是想想,姨妈一个人在岛上怎么办吧!” 林牧走后,羽乐思前想后无法入眠,他恨羽非墨,可他更爱羽非墨。 林牧刚回到房间,见羽柠醉醺醺地拉着苏槿诉苦,“嫂嫂,这些年我整日像个老妈子一样,洗衣做饭,是一刻也不得闲啊!” 羽柠扯着苏槿的衣袖擦泪,林牧气的冲上去狠狠地掐住他的手腕,疼的羽柠大叫着求饶! “他在岛上长大,不懂礼数,你轻点儿!” 林牧这才松了手,“羽柠!我说的话你是半句也没放在心上啊!” 羽柠立刻跪在地上,抱着林牧的腿哭着说道:“表哥,表哥我错了!我喝了些酒,一时没忍住,弟弟我心里太苦了,不说出来实在憋的慌!你放心,你不让我说的,我一个字也没提!” 苏槿看了林牧一眼,眼波流转,示意他送羽柠回去。 林牧把羽柠扛到肩上,冷冷地说道:“当孤儿挺好,亲戚多了实在是头疼!” 林牧扛着羽柠,羽柠胃里翻江倒海,吐了林牧一身。 他脱了长袍丢在地上,一脸烦闷回了房。 苏槿坐在桌前打趣:“哟,夫君这是被哪家狐狸精给扒了衣裳?” 林牧心底积压的烦闷烟消云散,“被那小子吐了一身,你还笑我?” 苏槿走到林牧身旁,指了指暖阁说道:“早给你备好啦,过来~”说罢拉着林牧来到暖阁的温泉池旁。 她纤细的手伸向林牧身后,为他宽衣解带,娇俏的鼻在他胸口柔蹭。 林牧端坐在泉水里,烟雾缭绕,苏槿细心的为他擦拭着身子,“这么冷的天,姨妈神志不清,也不知她在岛上如何生活。” 林牧闭着眼说道:“原来有人动了菩萨心?” 苏槿的手在他肩上揉捏,巧言低语:“我这个新媳妇,无缘侍奉公婆,如今上苍怜悯,送来个姨母,槿儿可不想落得个不孝的名声。” 林牧抓着她的手放在胸口低喃:“夫人是有了想法?” 苏槿摩挲的指腹在他胸口打转,俯身说道:“我听羽柠说他与羽乐各有一只鲛鲨,可载咱们上岛,既是一家人,过年在一起才热闹嘛。” 林牧被她小手抓的心痒难耐,仰起脖颈闭目索吻。 苏槿捧着他的下巴,温柔地在他唇瓣辗转,电光火石间,猛的被他拖进了暖池中。 薄薄的烟雾笼罩在玉峰上,氤氲的湿气四处弥漫,将二人软禁。 第191章 钩颈锁魂醉瑶台,觅得香津弄浅影。 温泉水滑,漂浮的钗裙,卷着水花翻涌而起,苏槿的手被他按在岩石上,不得动弹。 他一层层咬去她的衣衫,湿润的唇轻轻抚过绸缎似的胸膛。 苏槿在他的爱抚下低喘,双手紧勾着石壁。 林牧带动身下的水花,贪婪的贴在她身上,相昫以湿。 勾起的背在微波细浪滋润下,冒着热气,虬结的手缓缓地滑入她的掌心,与她紧紧相扣。 苏槿感受着林牧的脉脉柔情和绵绵的爱意,身娇体软,挺着细腰耳语:“就不怕我着了迷,日日缠着你?” 林牧缓缓坐下,把她抵向水池的一隅,“求之不得。” 他的身子善诱循循,惹的苏槿目眩神迷,心驰神往。 林牧恣意妄为,苏槿骨软筋麻,咬着唇轻吟。 泉水沸且清,苏槿感觉被锁住了魂灵,四肢瘫软,林牧像无形的蛊,把她囚在一池清泉中,浑身沸腾。 “鞥~” 苏槿被他缠着吸吮,娇喘着瘫软在幽光粼粼的清泉里。 刚滑下去一截,竟被他托起靠在岩上,似秉性顽钝的孩童,贪婪索取。 曼曼兮玉脊,檀郎步步蛊人心。 袅袅兮娥腰,软筋夭夭怯如娇。 夜寒风细汤池暖,清肌莹骨震神髓。 钩颈锁魂醉瑶台,觅得香津弄浅影。 苏槿浑身泛红,趴在池边的水台上深吸了一口气,“好热。” 刚转过身就又贴上他滚烫的唇,林牧抱着她起身,推开暖阁的门,回了卧房的软榻上。 房中的茉莉香让人神清气爽,二人心如火焚,抓着软榻的扶手水乳交融。 如汤沃雪欲念起,胸乳相邻不舍离。 十指交缠如一人,面红颈赤不由身。 翌日 羽柠和羽乐坐在偏厅用餐,已过了巳时(早晨九点),仍不见林牧与苏槿。 “真是娇惯,这要在岛上,我卯时就起了!” 羽乐看了一眼羽柠说道:“你先回岛上,我留下盯着他们!” “你怎么不回岛上,我也能盯着他们!” “你?恐怕被他二人卖了还得帮人家数钱!傻子一个!” “依我看,仗着旁人傻故意欺负人的人才更可恨!傻不可怕,坏才可怕!” 苏槿走到桌前,坐在羽柠身旁,递给他一块饼说道:“我瞧着羽柠可不傻!” 羽乐瞥了苏槿一眼,“嫂嫂是怎么做到说着违心之话却不脸红的?” “休得无礼!”林牧一只大手按在羽乐的肩上。 羽乐白了一眼林牧,低头不语。 林牧吩咐下人添了碗筷,对着羽柠和羽乐郑重地说道:“槿儿记挂姨母安危,听闻你二人可带我们驭鲛鲨而上,等下就出发吧!” 羽柠放下手中的吃食,激动地说道:“真的?” “看姨母是假,给你这婆娘续命才是真吧!” 苏槿一番好心,被羽乐几番讥讽,心里实在是生气,飞出神捕索将他手腕锁紧,“今日我把话搁儿!什么圣女的心头血,我苏槿不稀罕!我早做好了死的打算,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膈应我!” 羽乐看着她发笑:“哟,生气了?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到时候见了我娘,求着让她救你!” 林牧掐着羽乐的脖子,怒声道:“向槿儿道歉!” 羽乐梗着脖子一言不发,满脸憋得红涨。 “表哥,你快放了哥哥吧!我替哥哥道歉!” 羽柠抓着苏槿的胳膊连连说道:“好嫂嫂,对不起,你快劝劝林牧哥哥吧!” 苏槿收了神捕索,示意林牧放手。 “走吧,早些下山。” 几人花了半日时间来到了凤栖湾,只见羽柠一声银哨,发出刺耳的长鸣声,羽乐紧随其后,召来了两头鲛鲨在海中翻腾着回应。 “先上船,这儿的水太浅,它们过不来!” 林牧抱着苏槿上船,几人来到鲛鲨附近,羽柠率先跳上鲛鲨的背脊,怕苏槿坐不稳,专程给鲛鲨备了一条缰绳。 “嫂嫂快下来,我扶着你。” 苏槿小心地跳了下去,林牧也跟着羽乐上了鲛鲨的脊背。 “嫂嫂你抓紧这个绳子!” 苏槿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的内心,双手紧紧地握住了缰绳。 “走咯!” 随着羽柠一声高喊,几人在海中飞驰而过,向着玉龙脊前进。 冬日的海上,竟比玉林镇要暖一些,虽然海风凛冽,却不敌几人内心的兴奋。 终于在日落时分,抵达了玉龙脊。 羽柠顾不上别的,直冲进羽非墨住的岩洞里。 羽宁指着被大火焚烧的宫殿,一脸冷峻:“这就是你娘长大的地方。” 林牧抱着苏槿,低声问道:“先找个地方给我们换衣裳,槿儿身子弱,受不得凉。” 羽乐带着两人来到顾北全搭建的小屋,独自去了岩洞探望母亲。 羽柠寻的阿婆见到二人,连忙跪在地上哭诉:“你们可算回来了!这都快过年了,我老婆子还有一家老小要照顾,烦请大爷明日送我回岸上。” “放心吧,明天我亲自送您回去!” 羽非墨躺在床上,将头扭到一旁,对两个儿子不闻不问。 “母亲,我回来了!” “出去!我要睡觉!” 羽非墨一如既往的冷漠,顾北全死后,她虽神志不清,却再也没笑过。 林牧和苏槿来到了岩洞,看着昏暗的烛光下,羽非墨瘦削的背影,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羽柠拍了拍母亲的肩,低声说道:“母亲,我把表哥带来了。” 羽非墨刚听到表哥二字,尚未反应过来,迟疑了片刻,猛地转身坐起。 林牧喉中哽咽,捂着嘴,双目含泪。 太像了,眼前这个憔悴不堪的女人,确实与母亲羽非晚生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皮肤更白一些,身上幽兰的血脉若隐若现。 林牧拉着苏槿跪下,“姨母!我叫林牧,是您的妹妹,羽非晚的儿子。” 羽非墨听到羽非晚的名字,竟像个孩子一般,抽搐着肩膀掩面大哭! 羽乐想起那些流言蜚语,见母亲失了控,抓着苏槿,长剑抵在了她的脖颈。 林牧掌心运力,欲使出隔空打牛解救苏槿,却听羽非墨一声高喊:“乐儿!快住手!” 羽乐愣在原地,怔怔地松了手。 距母亲唤他“乐儿”,已过了十年…… 第192章 海岛团聚一家亲,痛改前非悔过已。 羽非晚清脆的声音仿佛在耳边环绕:“非墨,快走,再也不要回来!” 羽非墨起身,走到林牧身边,撩起他的衣袖查看:“是她的血脉没错!” 羽乐痴痴地看着母亲,浑然不知泪水打湿了脸颊。 “我妹妹人呢?” 林牧低声应道:“母亲已仙去多年。” “想不到她竟走在我前面!” 羽非墨谈吐清晰,看不出半点神志不清的痕迹。 林牧扶起苏槿说道:“这是我的妻子,名叫苏槿,槿儿,快叫姨母。” “见过姨母。” 羽非墨看了看苏槿问道:“可生孩子了?” 林牧与苏槿对视了一眼,摇头作答。 林牧扶着羽非墨坐下,“姨母,听羽柠说您这几年身体不大好,我自幼跟随母亲学习岐黄之术,不知能否为您搭个脉。” “我没病!”羽非墨对着羽柠就是一巴掌,“居然咒我!我哪里有病?我好得很!” 她言语激烈,渐渐陷入癫狂,开始脱起了衣服…… 林牧立刻取出飞针,将其刺晕放倒在床上。 “还是这副死样子!”羽乐转头独自去了海边。 苏槿在一旁为林牧掌灯,林牧的手搭在羽非墨的手腕上,悉心诊脉。 羽柠悄声问道:“表哥,怎样?可有法子?” “治是能治,只是我怕她一旦清醒,会失了活下去的意志。” “此话怎讲?” “失魂症的人,多数是自愿沉沦,她们画地为牢,为自己筑造了一个幻境,逃避可怕的现实世界。我曾遇到过两个失魂症的病人,一个恢复了神志,消沉了几日,重获新生,另一个无法直面凛冽,跳河自尽了,你觉得她真的能面对惨烈的过去么?” 羽柠迟迟不说话,他也不确定,母亲究竟能不能熬过去。 苏槿在一旁说道:“何不等她清醒时,让她自己做决定。” “可是母亲清醒时,不愿承认她病了。” “可见她想糊涂的活着,而不愿清醒地沉沦。” 苏槿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独自来到海边吹风。 她双手抱怀,看着翻涌的海水,好似凶猛的野兽,呼啸着要将她吞噬。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不知死后,灵魂是否真的可以看见活着的人,若真能,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人死了什么都没了!”身后传来羽乐的声音。 苏槿不理会他,转头就走。 “真不明白,林牧怎会看上你这个病秧子。” “我真想催动列霜决把你劈成两半!” 羽乐瞪大了眼睛,瞬间对苏槿肃然起敬:“列霜决?你会列霜决?凌慕云的列霜决?” 苏槿瞧出他醉心剑术,笑着说道:“我会啊,列霜决心法我可是倒背如流,可我决定教会羽柠!” 被苏槿一句话惊得懊悔不已,急忙跑上前抓住了苏槿的衣袖:“我,我那些话就是一时争强好胜,嫂嫂你别与我计较!” 苏槿转过身,义正言辞道:“这世上不止你一人活的艰难,你既识得凌慕云,必然知晓她的人品,当然我拜师三年多,我的师父才敢拿出列霜决,如今你一句错了,就想学得神功,此等心性,会误你一生!” “那羽柠呢,他凭什么可以学!” 羽乐急了,红着眼眶追问苏槿。 “你几次三番以小人之心揣度于我,我故意那样说,气气你罢了,列霜决,我不会轻易传授给任何人,你若有心求学,先学做人!” 苏槿从他手中抽离了衣衫,转身离去。 羽乐在身后大喊道:“我会让你改变主意的!” 林牧在一旁为羽非墨煎药,苏槿走到他身边,把他的长发系在了身后。 “你二人又拌嘴了?” “我可没那闲工夫,这煎的什么药?” “凝神的,还加了些补气血的,听那阿婆说姨母每日只吃一顿饭,还吃的极少。” 苏槿接过林牧手中的蒲扇,低语道:“你歇歇,我来。” “这海岛可让你失望了吧?” “有你陪着,在哪儿都一样,可要我选,我还是最喜欢迕远巷。” “你多次提起迕远巷,等安顿了姨母,咱们就回去!” 羽非墨忽然在惊厥中醒来,大喊着“不要!” 苏槿急忙上前,被林牧拉回身后,他扶着羽非墨坐稳,在她头上扎了几针,稳住了她的心神。 羽柠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阿婆在一旁打下手,“小伙子,你可真勤快,可说了媳妇了?” 羽柠红着脸说道:“媳妇?我,我没想着娶媳妇,再说了我这岛上啥也没有,哪家姑娘愿意来这儿啊!” “我有个侄孙女,生的那叫一个白嫩,跟你一样勤快,除了眼睛看不见,哪哪儿都好!” “阿婆,我,我想先存点钱再讨媳妇,就不劳您费心了!” “好,我瞧你那个嫂嫂生的是真好看,细皮嫩肉的,让她给你说一个,保准你满意。” 羽柠一边炒菜一边傻乐,笑着说:“我嫂嫂那的确是难寻的大美人!” 窗外传来林牧一声轻咳,“你小子,快给姨母端些吃的,吃完饭好服药。” “好嘞!”羽柠端着饭菜跑去了岩洞。 林牧看着桌上炒好的菜盘里摆满的红椒,皱起了眉。 “阿婆,您可会做不辣的吃食?” “这你小子就不懂了吧,海岛湿气重,多吃些辣的,才好祛湿排汗。” 林牧见阿婆无心帮忙,独自洗了菜开始做饭。 阿婆站在一旁笑开了花:“你这菜切得,还不如我老婆子养的猪崽啃得齐整!你让开,我来!” 阿婆刀工精湛,看的林牧目瞪口呆,“这,还真是行行出状元,晚辈甘拜下风!” “你啊,没事跟刚才那小伙子学学,熟能生巧,切的多了就会了!” “是,阿婆您言之有理,晚辈受教了。” “少拍马屁,说吧,你那婆娘爱吃什么菜?” “她吃不得辣,您看着做就行。” 林牧在一旁仔细看着阿婆炒菜,心中默默地牢记详细的次序。 苏槿寻着香味走来,“原来在这儿呢!” “你男人可真疼你,知道你不吃辣,专程洗了锅,给你一人开小灶。” “阿婆,他惯会糊弄人,这功劳还得算您的!” “这俗话说得好,一张床睡不出两种人,你俩这嘴,一个比一个会说,老天爷可真会配对儿!” 三人正说得起劲儿,忽然听到羽非墨一声大喊,冲向了海滩…… 第193章 离魂归体心神碎,痛心入骨万念灰! 羽非墨冲到海滩上,解开自己的腰带,苏槿飞出神捕锁捆了她的手脚。 她像被囚的野兽,疯狂地嘶吼着,伴着凛冽的海风发出阵阵哀鸣。 羽柠拿着毯子上前裹在母亲身上,抱着羽非墨高喊:“非墨!非墨!” 羽柠常用这个法子,学着父亲语气唤着羽非墨的名字,她才会有片刻的动容。 林牧不得已用飞针刺晕了羽非墨。 几人围在羽非墨的窗边,林牧问羽乐羽柠二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二人商量一下,要不要唤醒她。” “要!”羽乐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羽柠迟疑了一瞬,默许了哥哥的决定。 “失魂症乃神情不宁,感觉虚幻之证,羽柠,你去过暗卫营的据点,明日你送阿婆上岸时,去暗卫营走一趟,让他们助你凑齐这方子上的药材;羽乐,你去神殿找一找,寻一些熟悉的物件,可唤醒她内心恐惧的……” 羽乐皱着眉说道:“我不去!为何要刺激她?” “方才拿给你的是惊魂梦醒汤的药方,她内心受惊惧所累,需一剂猛药,才能彻底唤醒她。” 苏槿握紧了林牧的手,“这样真的好残忍。” “我也于心不忍,可她这样疯疯癫癫,动辄就赤身裸体到处乱跑,羽柠和羽乐还小,总不能一直困在这孤岛上与世隔绝。” 羽乐向后侧着身子,躲在暗处红了眼眶。 羽柠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能治是好事!奔波了一整天,都没吃饭吧!都起来,吃了饭早些休息!” 苏槿已经开始犯困,林牧抱起苏槿回头说道:“你们先吃,我先送槿儿去休息。” 苏槿蜷缩在顾北全亲手搭的暖炕上,睡的香甜。 林牧来到偏厅,羽柠和羽乐乖乖坐着,饭菜一口未动。 林牧看着两个混小子,拍了拍羽乐的肩膀说道:“多笑笑,别整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羽柠疯狂地往林牧碗里夹菜,“表哥多吃些!” “你二人可想过今后的打算?” 两兄弟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林牧低声说道:“好男儿当有自己的理想,或读书,或有一技之长,总不能浑浑噩噩度日。” 羽柠笑着说道:“我读书不行,可我会做菜,若有师傅肯带,我定能做个好厨子!” 林牧看羽乐迟迟不说话,低声问道:“你呢?” 羽乐大口地吃着饭,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哥哥,你不是想学剑术么?” “要你多嘴!” 林牧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惦记槿儿的列霜决。 “这剑术,你嫂嫂可是翘楚,她可是当今世上《列霜决》的唯一传人。” 羽柠放下碗筷,认真地问道:“这列霜决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剑气可化万物为霜?” 林牧瞧他上了钩,笑着说道:“化气为霜乃是初级,你嫂嫂可是练到的最高层,化万物为冰雪!” 羽柠虽然听不懂,却觉得十分稀奇,激动地说道:“可当真?表哥你别瞧我们见识短,哄骗人!” “我亲眼所见!” 羽乐激动地两眼放光,随即又黯淡了下来,“可嫂嫂会教我么?” 林牧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即便她现在想教你,也无能为力了,她参加羌国守城之战,被旋火炮炸伤了心脉,列霜决内力被封才活了下来,如今也不过十年寿数了,她死了,这世上将再无人会使用列霜决了!” “原来她是为了保护国家才……” 羽乐想到自己说过的混账话,心中懊悔不已,当即拉住林牧的手说道:“若母亲的血真的能救她,待母亲好了,我愿意去做说客!” 林牧低头说道:“槿儿要强得很,你那日那般激她,莫说你做说客,即便姨母主动要拿心头血救她,她也是不愿的!” “那就把她绑了,横竖她现在也没武功,表哥你放心,这事包在我俩身上!”羽乐一改先前的桀骜。 林牧搂着二人的肩膀低语:“那这件事?” “放心,此事是我们兄弟二人想的,跟表哥你无关!” “孺子可教也!” 林牧起身回了房,苏槿躺在暖炕上,小脸白里透红,甚是可人。 林牧抚摸着她的耳鬓,内心的悸动这才显露,喜极而泣。 羽乐一夜未睡,他悄悄潜入了神殿。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这个母亲口中的炼狱,他紧握着长剑,将那残破的莲花鼓砍得稀巴烂。 忽然,面前一个铜制的炉鼎,虽有些发黑,却保存完好。 于是扛着它回了海滩。 翌日,羽柠卯时就起床,给大伙做了早饭,带着阿婆回了凤栖湾。 他带着林牧的印鉴来到了暗卫营。 “有,有人吗?” “你小子?怎么?上次没被吊够?”门口的守卫笑着打趣。 羽柠颤抖地举着林牧的印鉴,低声说道:“表,表哥说了,让你们帮我找这些药材!” 凤栖湾分舵主贾志云亲自带着羽柠四处采买药材,羽柠第一次体会到了被追捧的感觉。 他不敢耽搁,快速赶回了玉龙脊。 羽非墨服完药后,被羽柠搀扶着来到了炉鼎前。 夕阳的余晖照在炉鼎上,泛着橘色的光。 羽非墨恐惧的畏缩着后退,周围的一切让她恐惧,她食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双目涣散,咿呀着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巨大的恐惧,地狱一般的黑暗回忆交织着乍醒后的幻觉,击溃了她的内心。 羽非墨屏声安静,身子僵硬,“扑通”一声,像树桩一样直愣愣地到底,瞪着双目看着天空,她好像回到了十四岁,绝望无助地躺在莲花鼓上,接受恶魔的审判。 羽柠想上前阻拦,被林牧拉到了一旁。 羽非墨直直地盯着天空,低声唤道:“非晚,非晚救我!” 苏槿伏在林牧肩上,咬着唇啜泣。 又过了半晌,羽非墨捂着脸崩溃大哭,林牧这才推着羽柠上前:“可以去了。” 她放声大哭,声音响彻云霄,直达天际。 “让她多哭一会儿,把肝郁之气排除。” 众人默不作声,无不被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所震撼。 世人皆想求长生,不觉人间真炼狱! 虔诚祈祷做圣女,欺天罔人震鬼神! 离魂归体心神碎,痛心入骨万念灰! 第194章 大梦初醒复神志,刺芒终得显真身。 建新元年 除夕 羽非墨清醒后,常常坐在顾北全的坟前,一待就是一整天。 林牧每日为她施针,煎药,她也不再抗拒,乖乖地配合。 羽柠和羽乐看到母亲恢复正常,心中对林牧不胜感激。 大家不约而同地对“圣女”、“罱西族”这些字眼闭口不谈,怕触及她内心痛苦的回忆。 羽柠为了这次除夕,采买了许多菜,从清晨就开始在厨房忙碌,一刻也不得闲。 羽非墨看着羽柠忙前忙后的身影,轻唤了一声“北全。” 羽柠和羽乐小时候对羽非墨充满了怨恨,是顾北全把母亲的痛苦一一告知,希望他们能理解羽非墨,同情羽非墨,进而像自己一样包容她,爱她。 “诶!”羽柠学着父亲的语气回应。 羽非墨抽噎着哭泣,摸着羽柠的头哭着说道:“儿啊,对不起。” 羽柠曾经无数次在梦中梦到母亲恢复神志,哭着跟自己和哥哥道歉。 如今真的听到了她的道歉,羽柠心里却阵阵发苦,他在这一刻才体会到父亲究竟有多爱母亲。 羽柠拿衣袖擦了湿润的眼睛,反倒哄起了羽非墨:“这大过年的,可不能哭!” 他捏起一块炸好的酥肉递到羽非墨口中:“母亲快尝尝!” 苏槿不忍打扰二人的亲近,刚到门口就转身。 “嫂嫂也来尝尝!”羽柠冲苏槿招手。 羽非墨回头看了苏槿一眼,苏槿半蹲着行礼。 “你悄悄跟着我十来天了,我认得你。” 羽非墨每日在顾北全坟前哭泣,苏槿从不上前打扰,贴心的把丝帕留下,转身走到能看见她的地方,默默地观望。 她抓着苏槿的手,立刻便察觉了不对劲。 “你心脉不通?可嗜睡?” 苏槿觉得羽非墨是个可怜人,她不愿羽非墨回忆起过去,连忙收回手,摇头说道:“没有,我精神好得很。” “母亲,嫂嫂她……” “羽柠,快让我尝尝你做的酥肉!” 苏槿打断了羽柠的话,推着他走到了灶台旁。 羽乐和林牧花了半个月时间,拓宽了岩洞,专程做了一张大方桌吃团圆饭。 林牧雕刻的莲花灯,精美绝伦,羽非晚告诉他,罱西族人,家家户户都会雕刻莲花灯。 羽乐看他做的认真,皱着眉说道:“表哥,这灯,要不别放了!” “为何?” 羽乐支吾着说道:“神殿的壁龛里,摆满了莲花灯。” 林牧细思极恐,“羽乐,你确定没看错么?” “没看错!和你手中的一模一样。” 林牧顿时停了手,喃喃自语:“难道,罱西族人都知道神殿里的勾当?” “你说什么?” 林牧不敢再往下细想,天工手们建造宫殿楼阁,有默守的规则,例如皇家的殿宇,所用的物件都有等级规制,神殿作为罱西族的圣地,从外到里的建造都与寻常百姓住的不同,神殿信奉密宗,莲花乃密宗圣物,若是私密之事,又如何传入了罱西族寻常百姓的家中? “你猜的没错,他们都该死!他们都知道这个秘密,却联合族长陷害一个又一个无辜的少女!” 羽非墨冲到房间里,夺了林牧手中的莲花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羽乐吓得不敢说话,连忙上前揪着母亲的衣袖。 林牧震惊不已,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 “这些天你们都不敢跟我说话,怕我想不开寻了短见,可你们不知道,我在北全面前,已寻了千百次短见,那三年里,他无数次救下求死的我。” 羽非墨终于想起来,那段她生命中看似阴暗却最幸福的三年。 “母亲!” 羽乐激动地抓紧了羽非墨的手。 林牧跪在地上:“对不起,姨母,子岚来晚了!” 羽非墨扶林牧起来,说道:“你说什么对不起,若不是为了救我,非晚又怎么会逃去羌国,你快和我说说,她之后的遭遇。” “姨母,过去的事咱们都不提了,今日除夕,一家人好好团聚!” “好,你先去,我同乐儿说几句话。” 林牧刚走,羽非墨就拉着羽乐问道:“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 羽乐跪在地上啜泣:“是,母亲,孩儿无能,实在没法子了,看到皇榜在寻圣女,一番打听才得知表哥袭爵了镇国侯!”羽乐懊悔不该提起圣女二字,连忙抓着母亲的手安慰。 “他们为何要找我?是与我妹妹非晚有关么?” “是嫂嫂,她为了守护羌国受了伤,需要,需要您的血救命!” 羽非墨迟疑了片刻,低头自言自语:“难怪我发觉她心脉受阻,她却那般反应。” 羽柠见母亲并未反感此事,继续说道:“表哥表嫂是真好人,他们怕母亲想起伤心事,不许我们提任何关于过去的事,也不让说嫂嫂的病,起初我去京城,看到表哥住着大房子,和嫂嫂恩爱有加,的确心生妒忌,先前又被那些幸存的族人挑唆,说姨母不愿做圣女,您是替姨母去的,我才对表哥憎恨有加!本想把他们骗来岛上杀了泄恨,可是他二人上了岛,闭口不提救人之事,反而一心一意治疗母亲,点点滴滴孩儿看在眼里,母亲!求您救救嫂嫂吧!” 羽非墨对整件事了然于胸,替羽乐擦去眼泪,抱着他说道:“怪我,母亲太软弱,没能保护好你和柠儿,反倒成了你们的累赘!还,还害了你们的父亲!” 羽乐趴在母亲怀里,抱着母亲大哭,心底积压多年的痛苦宣泄而出。 “姨母,羽乐,吃饭了。”苏槿站在门外轻声说道。 羽非墨一个箭步闪到门口,点了苏槿的穴道! “乐儿,把她抬到床上!” “你们做什么?” 羽非墨点了她的哑穴,搭在苏槿手腕诊脉。 羽乐欣喜若狂,急忙冲出去找林牧报喜。 “表哥!表哥!母亲同意救嫂嫂了!” 林牧和羽柠跟着羽乐赶来房中。 “林牧留下帮忙,你二人出去!” 林牧走到床边,见苏槿被封了穴,低声问道:“为何不许她说话?” “我是怕她痛的惨叫,你听了心疼!” 苏槿摇头,林牧便不再追问。 “把她的衣服脱了。” 林牧为苏槿脱了衣服,羽非墨扎破中指的指尖,在苏槿的腕口一放,苏槿体内的刺芒仿佛寻到了主人,快速钻出了她体内。 林牧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刺芒遇见羽非墨的蓝血,居然从甲盖大小幻化成为一尺来长的悬针! 第195章 玄针入体塑筋脉,欢聚一堂庆除夕。 “想不到只有圣女的蓝血才能解封刺芒!”林牧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 “你可以出去了。”羽非墨冷静地吩咐林牧。 林牧退守房外,羽非墨脱下自己的衣服,将刺芒从肋下穿入心脉,她疼的浑身冒汗,湛蓝的血滴顺着刺芒落进羽非墨手中的冰盏里。 苏槿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摇着头落泪。 “哭什么,这绝技可是你婆婆羽非晚教我的,接下来有你受的,可忍住了!” 羽非墨以血为引,掌心运力,一尺来长细如麦芒的玄针,刺入了苏槿的心脉。 苏槿疼的浑身冒汗,咬紧牙关,不得动弹。 刺芒刚进入苏槿体内,竟自动回缩,羽非墨操控刺芒沿着她的心脉游走,逐一打通五脏六腑所有的筋脉。 她在苏槿的中指指尖放血,苏槿感觉五脏一股清气游走全身。 “你这女娃,从前过得也不好吧?肺部淤毒和肝气郁结的黑血也一并帮你清除了!” 苏槿的指尖滴了满满一碗的黑血,双唇煞白,浑身湿透,头顶冒着白烟。 羽非墨用了两个时辰,将苏槿全身经脉以蓝血重塑,然后取出了刺芒放入了锦盒之中。 “给她拿身干的衣裳!” 羽非墨一声令下,林牧抱着衣服冲了进来,当即便要下跪磕头。 “快给她穿上吧!” 林牧解了苏槿的穴,为她擦干身上的汗,穿上了衣服。 羽非墨步履蹒跚地走到桌前坐下,气喘吁吁道:“非晚说的没错,操控刺芒还真是个体力活!” “姨母,您没事吧,取心头血对您可有损害?” “无妨,这女娃看着柔柔弱弱,性子倒坚韧的很!全程也只是见我流血才哭了一下,重塑筋脉之痛非常人所能忍,她竟一滴泪也没流!” 苏槿跪下磕了头,说道:“姨母,救命之恩,槿儿无以为报!” 羽非墨叹了口气说道:“非晚救我的命,今日我救她儿媳的命,冥冥之中,皆有安排。快起来,忙活老半天,都饿了!可别浪费了柠儿辛苦做的团圆饭!” 羽柠早已把菜尽数热好,摆好了碗筷等候。 北风阵阵,温暖的岩洞里,几人齐坐一堂,举着酒杯,一起度过这难忘的除夕夜。 逐鹿岛 除夕 尘彦和关山月从燕回岛搬去了逐鹿岛,开始新一轮的海防建设。 逐鹿岛四季常暑,树木高大,蛇虫居多。 关山月羡慕岛民们的树屋,尘彦便为她建了一座。 岛民十分热情,拉着二人吃海席,流萤飞舞,丝竹管乐,载歌载舞,十分热闹。 尘彦剃了胡须,白皙的脸庞,修长的身材,像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 “这有了爱情的滋润,尘彦大哥是越活越年轻啊!”身旁一年轻小伙借着酒劲儿打趣。 关山月捧着尘彦的脸亲了一口,“那是,全靠……” 尘彦捂着关山月的嘴,抱着她立刻逃离。 关山月在他怀里扑腾着叫道:“放我下来!” “一喝酒就现原形!我看你前世定是个妖精!” 关山月像只灵活的猴子一般,呲溜一下,勾着尘彦的脖子纤腰一转,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我就是那专采道士精元的妖精!”说罢搂着尘彦喘吻,二人穿梭在茂密的林中,关山月勾的尘彦心神动荡,一跃飞回了树屋。 状如鸟巢的树屋里,昏黄的灯盏下,二人纵情交织。 迕远巷 这是迕远巷最难的一个冬天,人走了大半,留下的几百人,靠着节衣缩食度日。 经过数月的锻炼,人人学会了做饭,大一点的孩子学着干活打下手。 颜非身子弱,迟迟未孕,凌一愁的很。 觉味坞 凌一吩咐,给老人和孩子发了新的棉衣棉靴。 叶子君抱着小慕非坐在角落,看着凌一一腔善心,心里欣慰不已。 “马上就开春了,到时候把后山的地开了,种上粮食和菜,明年大家伙的日子定会好起来!” 门外一小孩冲进来大喊:“巷主,门口聚集了好些难民,说是从雍州一路讨饭过来的!” “我去看看!”颜非示意凌一继续,亲自到巷口查看。 眼前的一幕让人震撼,风雪肆虐,几十人穿着破烂的棉衣,蓬头垢面,有位妇人,手中还抱着哭啼的婴孩。 突然人群中冲进来一个女子,颜非一看,竟然是月蓉。 如今的月蓉不过离开迕远巷两个月,竟憔悴不堪,骨瘦如柴。 “夫人,我错了夫人!如今外面的百姓苦不堪言,饿殍遍野啊!” 颜非触目惊心,扶着月蓉起身,对她身后的难民说道:“先进来!” 颜非扶着那抱孩子的夫人,带着难民们来了觉味坞。 众人回头,见到这些可怜人,老人孩子纷纷起身让座。 “迕远巷的先去后堂,把这里留给难民,成先生,等他们吃饱了,你逐一登记下每个人的的来历。” “是。” “各位朋友,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如今迕远巷最不缺的便是住处!” 颜非拉着凌一来到一旁,低声说道:“把你送我的嫁妆也拿出来用吧,这离开春还有好几个月呢。” “我先想想法子!” 难民们吃饱了饭,纷纷跪在地上磕头,直言凌一是救世的佛祖。 凌一派人安顿了难民,带着颜非回了家。 大年初一,巷口突然鞭炮齐鸣,十几辆马车停在了迕远巷门口。 凌一和颜非上前迎接,看着面前一位四十出头的男子,急切地问道:“不知您是?” “这儿可是迕远巷?” “正是!” “那就对了!我寻了几个月,总算摸到地儿了,我是庆州常家的总管,得我家老太太的差遣,来给您送些吃的用的!这是给您的信!” 凌一打开信: 凌将军亲鉴, 府上买了个丫头,说是从迕远巷出来的,听她说凌将军放弃功名利禄回去建设迕远巷,槿儿流落迕远巷多年,承蒙照顾,不胜感激。 将军爱民如子,行止高洁,老朽钦佩! 迕远巷冬日漫长,想来钱财亦是无用,特赠粮食布匹,愿助将军开辟桃源,为百姓谋福祉。 凌一握着信,眼中含泪。 “将军,我们九月就出发了,走错了路,现在才来,实在抱歉!” 凌一红着眼说道:“快快进来,您这一路如此艰辛何来抱歉?不知我徒儿如何了?” “老太太从京城回府时,说小姐和姑爷出远门了!” “那可太好了!希望林牧哥哥和乖徒儿能早日达成愿望!” 颜非招呼着商队的人吃饭,昨夜抵达的难民,全部赶来巷口帮忙搬东西。 建新二年的第一天, 迕远巷升起了太阳,日光是耀眼的,温暖的,且充满希望的! 第196章 望云寄情思青舍, 相逢不识泪婆娑。 京城 叶庚华回京时,已是腊月,天工手已帮助工部完成了京城的战后重建事宜。 林牧临走前,专程吩咐章伯,把陛下封赏的黄金全部上缴国库,用于战后重建。 腊月二十三 叶庚华穿着便服,深夜悄悄去了薛占奎家中。 他在院中静候了两个时辰,薛燕却迟迟不肯与他见面,只留下一句“莫念旧年燕,潜心书新史。” 叶庚华跪在院中,向着母亲住的暖阁喊道: 今生有幸遇良母, 承蒙煦伏无寒暑。 望云寄情思青舍, 相逢不识泪婆娑。 小方扶着叶庚华上轿回了宫。 已近子时,叶庚华看着桌上堆满的钱粮文簿,连连摇头。 “陛下,快三更了,您不能再熬下去了。” “退下!” 叶庚华心中烦闷,想到关山月曾劝他凡事不要憋在心里,不禁抿着嘴偷笑。 “来人!” 小方推门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朕忽然有些饿,想吃面。” “好,奴才这就去安排!” 小方把面端到叶庚华面前,低声说道:“陛下,这是礼部呈上的除夕宴名单,奴才先放着,您得空了过一眼。” “嗯。” 叶庚华刚吃了一口面,脑海中想起那日与关山月坐在面摊前,她嘟着嘴生气的模样,顿觉春风拂面。 于是提笔写下: 静夜难入眠, 倩影浮万千。 碌碌不知倦, 焚心无人怜。 “小方,明日把采选的花名册拿来吧。” 小方立刻从怀里取出,笑着说道:“陛下,您终于想通了,这花名册,奴才一直带着呢!” 叶庚华翻开入选的贵女名册,思虑了一番说道:“朕想好了,从朕开始,取缔贵女采选制度,后宫嫔妃依照德行、才情层层选拔,不论出身,凡羌国女子皆可参选,三品以上武将之后不可参选,二品文官之后不得参选。” “这?陛下,这又是为何啊?” “羌国历代后、妃皆出自士族大家,士族势力与后宫形成联盟,企图干扰朝政,从而把持羌国大部分的财富和权力,底层的百姓苦不堪言,是时候改一改这沆瀣一气的臭毛病!” “是!” “朕有些乏了,开春后再殿选,不急。” 小方扶着叶庚华,进了后殿休息,看着桌上的诗连连摇头。 京城 白向阳家 “爹爹,您可算回来了!”白歆竹一身习武装束,放下手中的长枪,冲到了父亲的怀里。 白向阳老泪纵横,看着女儿说道:“三年了,竟长得比爹爹还高了?说了多少次,女儿家,不要玩这些刀枪棍棒,否则将来说亲事可愁的很!” “您还不知道吧?哥哥给我报名参加后宫采选了!原定了二月初一殿选呢!” 白向阳愁眉不展,卸了佩刀,坐在桌前说道:“女儿啊,这后宫可不是爹爹我上阵杀敌,见了敌人就杀那么简单,我不赞成你去!爹爹此次守城有功,明日我就去求陛下,把你除名!” 白歆竹踟蹰了片刻说道:“我也不想进宫,是哥哥见爹爹升了官,想把咱白家的声望再向上拔高一截!” “哼!我白家世代忠烈,声望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何时要沦落到靠你一个女娃娃来拔高?你哥哥人呢?把他给我叫过来!” 白歆竹搂着白向阳的脖子说道:“我就知道爹爹疼我!哥哥去李家做客还未回来呢!” “李家?哪个李家?” 白歆竹附耳说道:“晋阳首富李家,儿子考了殿试第二名,如今娶了礼部尚书的女儿,在京城安了家!” “哼!乌合之众!我们这些人在前线拼命,这些个文官,整日钻营着谋权夺利!这个逆子!当初真不该听你娘的,就该跟着我去西北磨炼!” “父亲,您一回来就发脾气,歆儿等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你母亲呢?也不出来迎我!” “母亲病了几个月了,在房里休息呢!” “你先吃,我去瞧瞧!” 白向阳穿过长廊,来到夫人的房中。 白夫人刚吃了凝神丸,睡的正香,白向阳走到她床前,抓着她的手,在她额前轻吻,“怎么瘦了这么多?” 听着夫人均匀的呼吸声,白向阳浮躁的心渐渐安静下来,守在她床边竟睡着了! 翌日清晨 “老爷!老爷真是你回来了?”白夫人摇晃着夫君,激动地眼中含泪。 “哎呀!什么时辰了?今日要上朝述职!” 丫鬟连忙应道:“老爷莫急,时辰还早!” 白向阳这才缓过神,抱着夫人说道:“方才可吓我一跳,回来了,这次回来休沐三个月,好好陪陪夫人可好?” 白夫人悄悄抹泪,“你再不回来,怕要给我收尸了!” “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瞧你面色红润,至少再活三十年!” “贫嘴!快洗漱上朝去,今日你升职,可万不能迟了!” 白夫人起身招呼着给白向阳穿衣,院子里传来白歆竹舞剑的声音。 “这丫头整日耍刀弄枪,你也不说说她!” “我不说!她爹就爱干这个,要我说都是随了你!” “咱们家这俩祖宗,真该掉个包,男的怂,女的强,愁死我了!” “好啦,快去吧!” 宝华殿 “朕今日有两件事宣布,这第一,雍州守将白向阳守城有功,擢升镇护将军。” 白向阳连忙跪地谢恩,惹得叶庚华大笑不止。 “白将军快快请起,这第二嘛,便是众爱卿联合上奏采选皇后一事,小方,念!” “建新二年,百废俱兴,兹定二月初一举行后宫采选,亲王之后、武将正三品之后、文官正二品之后不得参选,民间女子年满十四以上,二十以下,可入宫备选。” 此旨一出,满场哗然,唯独白向阳心中暗自窃喜,并对这位刚刚登基不久的新君,萌生了敬意! 众臣虽有不满,但私下受了薛炳坤的提点,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朕希望羌国再无后宫争权之风气,不知众卿有何意见?” 百官齐齐跪下:“陛下英名!” 叶庚华看了小方一眼,小方端着厚厚一沓册子,给每人各发了一份。 “朕此番南巡,见识了罗兰的军舰,火炮,触目惊心!诸位手上便是朕整理的海防要议,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东风!还望群臣群策,为我羌国海防事业出一份力!” 底下众人交头接耳,一个个面露难色,唯独白向阳站了出来! “陛下!这建设海防是好事!羌南的于淮北我认识,当初咱们要不是海防薄弱,也不至于被那盛国偷了老家!我带头!这什么封赏俺不要了!全部充入国库,用来建军舰,造火炮!” 叶庚华万万没想到,白向阳竟有如此胸襟,连连拍手叫好! 第197章 宝华殿内宴群臣,共度佳节遇佳人。 白向阳一个刚晋升的三品将军尚且如此慷慨,众臣不得不一一跟着表态,在册子上写下了要捐赠的银两。 叶庚华见众臣如此热情,笑着说道:“今年除夕,朕宴请群臣,一起共度佳节,诸位可带家眷一同赴宴,为明年开个好彩头!” “谢陛下圣恩。” 白向阳刚进家门,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瞧你乐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当了宰相呢?” “夫人,咱们这个陛下,比他老爹可强了百倍不止啊!” “快快来,先吃早饭。” 白歆竹拉着父亲入座,端了一碗粥递到了父亲面前。 “父亲,您见过皇帝了吗?他长得是何模样?” “是何模样都与你无关了,今日刚下的旨,三品以上武将之后,不得参加后宫采选!” “我知道了!陛下是怕后宫与官员勾结,干涉朝政!” 白夫人立刻掐着女儿的大腿说道:“口无遮拦!我怎么教你的?祸从口出!” “哎呀,母亲,您整日瞎担心什么,我这都被刷下来了,横竖这辈子也见不上皇帝了,自己家说说又无妨!” “不止呢,他居然提出开放民女选秀,此等胸襟,非常人所能及啊!” 白夫人笑着打趣:“这羌国的妙龄女子还能睡得着觉?只怕人人都要做起那皇后梦了!” “对了,今年除夕,陛下邀请我入宴,带一位家眷,夫人陪我去吧!” “我病了数月在京城人人皆知,你如今风头正旺,被人参一本,说带着夫人过了病气给陛下,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那我就自己去!” “诶,”白夫人瞟了一眼白歆竹,“你不正愁你这闺女说不着婆家么,我可听说了,这京中贵女门全靠宫宴上相夫君呢!你这女儿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去看看也好!” 白歆竹挽着母亲的手说道:“母亲,你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吗?” “你都十六了,当自己还小呢?你表姐孩子都两个了!” 白向阳笑着应答:“行吧!带你去见见世面,我也去瞧瞧,给你挑个身子骨结实的,否则你这阵仗,婚后万一不和再把人给打残了!我还得给你擦屁股!” “爹爹!你和娘亲合起伙来取笑我!我吃饱了!” 白歆竹坐在院中的秋千上,丫鬟四喜在一旁端着糕点,低声问道:“小姐,你今日看着胃口不好?” “四喜,你说这女人为何到了年纪非得成亲呢?” “自古以来不都这样吗?男人赚钱养家,女子生儿育女,小姐你不想成亲?” 白歆竹的头倚着秋千绳,说道:“诶,我也不知道,这要是遇上个好说话的,我还能应付,若遇上个泼皮无赖,日子可怎么过呀?” “小姐,您现在可是镇守将军的女儿,虽不及那些公主郡主矜贵,这在京城寻一个品行好的男子成亲也是容易的!” “哎,听说盛国女子都能参军,女将军好几十个呢,咱们羌国真该学学人家,准许女子做官,准许女子从军!” 四喜喂了她一口桃酥,继续说道:“盛国女子身形高挑,有些比羌国男子还高,上阵杀敌自有优势,小姐你这身板,若上了战场,岂不是任人宰割?” “你这丫头,敢笑我?真是不该教你读书,如今训起人来跟我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白歆竹追着四喜在园中嬉闹,这年京城的冬夜,暖阳高照。 除夕 酉时 百官齐坐,大殿内歌舞升平。 叶庚华后宫无人,除了弟弟叶泽林,并无可以团聚的家人。 他有些醉了,高举酒杯,喊道:“羌国百年基业,险入贼手,朕!临危受命,感念天恩!自登基以来,诸事受阻,去年一年,各地的钱粮文簿,入不敷出,百姓艰难,朕痛心疾首……” 群臣阿谀逢迎,端着酒杯迎合,仅寥寥数人为之动容。 白歆竹探着脑袋,远远地看了一眼叶庚华:他一身镶金黑袍,迷离的醉眼闪烁着泪花,手中的酒杯哐当掉在了桌上。 “父亲,他怎么哭了?”白歆竹趴在父亲耳边问道。 白向阳低声说道:“羌国现在没钱搞建设,陛下心疼百姓日子太苦,却要为了拉拢这些人捐钱,大摆宴席,哎,这皇帝难当啊!” 白歆竹又勾着头细瞧了一眼叶庚华,虽然他面颊泛红,却不减英姿。 叶庚华缓缓起身,“小方,扶朕到外面吹吹风。” 礼部尚书许州牧拉着薛炳坤诉苦:“咱这位陛下,是铁了心要把大家的腰包给掏空了啊!丞相,您得替咱们想想法子啊!” 薛炳坤低声说道:“可别再叫我丞相了,陛下一心救国,你若想许家名垂青史,就忍着。” 白歆竹不喜热闹,独自从偏殿摸了出去。 谁知初到皇宫的她不识得路,兜兜转转来到了保和殿前,被值班的侍卫拦了起来。 “我,我不是坏人,我是来参加宫宴的,我父亲是镇护将军白向阳!”她声音清脆悦耳,传到了廊下吹风的叶庚华耳中。 叶庚华挥挥手遣散了侍卫,看着白歆竹说道:“走丢了?” 白歆竹一言不发,出门前,母亲再三交代,要她少说话,当心祸从口出。 “方才我瞧你嗓门可不小?怎么现在怂了?” 白歆竹经不起叶庚华言语相激,厉声应道:“我,我怕说错话惹了事端,第一次来这儿,走丢了也很正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叶庚华有些微醺,低声说道:“白向阳倒是个清廉之人,走吧,朕领你回去!” 白歆竹行了女子礼,低声说道:“谢陛下。” 她紧张地跟在叶庚华身后,两人一前一后,隔得老远,回了宝华殿。 叶庚华走进大殿,回头却不见白歆竹,直到回了座位,才见她悄悄从侧门溜了进来。 “你这死丫头去哪儿了?” “我,我走错路了,绕了一大圈才找回来。” 白歆竹不敢告诉父亲是叶庚华领她回来的,低着头饮茶,不敢再看叶庚华一眼。 宴会结束,突然一女子来到白歆竹身旁,“白姑娘,我叫阮佩琳,爹爹是吏部侍郎,十五元宵灯会,可有兴趣跟我们几个好姐妹一起逛逛?” 白歆竹被突如其来的热情惹得浑身不自在,“这,我,我不……” “去去去!整日待在家也是无聊!” 白歆竹在父亲的催促下,尴尬地笑着点头,阮佩琳的哥哥阮盛文在不远处偷笑。 第198章 悬灯结彩满京城,山海人涌夜通明。 正月十五 元宵灯会 白歆竹跟着阮佩琳一起去了元宵灯盏,阮府和白府的府兵都不敢大意,跟在二人身后形影不离。 叶庚华独坐宝华殿练字,叶泽林忽然闯了进来,“皇兄!今日灯会热闹的很!咱们一同去看看吧!” “不去!” 叶泽林笑着说道:“可我听说,薛将军带着夫人阮氏在醉仙阁赏月。” 叶庚华缓缓抬头,低声说道:“阮氏与朕何干?不去!” 手中的笔停了半晌,墨滴污了宣纸,彻底扰了叶庚华练字的雅兴。 “别嘴硬了!赶紧的!” 叶泽林上前抓着叶庚华,说道:“母亲说了不与咱们相见,又没说不让咱们去偷偷看她?像小时候那样,偷偷躲在暗处,谁也不知道!我的探子可说了,母亲前几日还咳嗽着,薛将军怕她憋出毛病,这才冒险带着她出了门。” 叶庚华眉头紧锁,“小方!拿身便服来!” 自从登基之后,叶庚华忙于国政,鲜少与弟弟叶泽林碰面。 如今两人像小时候一样,穿着便服偷溜出宫,叶庚华竟有些不习惯。 朱雀大街 悬灯结彩满京城,山海人涌夜通明。 火树银花似白昼,疑似繁星迸苍穹。 “哥哥,快看,那儿有人在翻诗牌!” 叶庚华却记挂着去醉仙阁看望母亲,未理会叶泽林,独自一人去了醉仙阁。 醉仙阁顶楼,薛燕虽身着华服,却目光黯淡,时不时的捂着嘴咳嗽。 “夫人快看,是火流星!” 薛燕握着薛占奎的手说道:“他很小就被我送到别院,记得有一年上元节,缠着我想看灯会,我怕他被人暗害,将他锁了一夜。你说,他可会怪我?” “他不会。” 叶庚华站在醉仙阁对面的春晖楼,躲在竹帘后偷偷地看着两人。 薛燕瞥见了叶庚华的衣袖,那袖子上的祥云,是薛燕亲自绣的。 她扶着薛占奎起身,站在栏杆旁,看着儿子,叶庚华透过竹帘的缝隙,见母亲朝他点了点头。 突然,楼下传来嘈杂的争吵声。 原来是阮盛文伸着双手挡在白歆竹面前,高声说道:“妹妹别怕,我替你好好教训教训这几人!” 白歆竹发现自己被那阮佩琳忽悠着与她哥哥逛灯会,心里烦的很。 她发现那几个登徒子,脚上穿着绒面的棉靴,分明是富贵人家才穿得起的,发觉这阮盛文竟编排戏码愚弄自己,心中愤懑的很。 看着几人耍着花架子,心里顿觉可笑,夺了自家府兵的佩刀上前,将几人打的鼻青脸肿,躺在地上满地打滚。 “白姑娘,你,你好功夫啊!我忽然觉得腰直不起来了,来人啊!快快送本少爷去医馆!”阮盛文被白歆竹吓得赶紧寻了由头溜走。 白歆竹腕力惊人,“嗖”的一声,将佩刀弹飞进了刀鞘中! “谁家的小姐啊?这要是娶进门,可不好惹啊!” 众人议论纷纷,白歆竹声音洪亮:“关你们屁事!”话音刚落,发觉自己失态,当即红了脸。 叶庚华不知何时来到了楼下,笑着说:“我倒瞧着这位姑娘身法伶俐,刀法精湛,是真英雄!” 白歆竹抬头看到叶庚华,刹那间慌了神,她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不敢揭穿叶庚华的身份,半蹲着身子说道:“谢公子夸赞。” 叶庚华学着公子哥们作揖,“不知姑娘芳名?” 堂堂羌国皇帝居然向自己行礼! 白歆竹只能装作不认识,极小声应道:“小女姓白。” “看来这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总有那不怕死的,喜欢这能打的婆娘!” 白歆竹怔怔地看着叶庚华,生怕龙颜大怒,害死那起哄的大叔。 可叶庚华却走到那老伯面前应道:“这位老伯可别忘了,咱们羌国可是一女子力挽狂澜所救!女子被困于宅院,不代表她们无能,倘若女子与男子拥有同等的机会,不一定输给男子!” 白歆竹望着叶庚华伟岸的背影,被他的言辞触动。 叶庚华看了一眼醉仙阁,继续说道:“我的母亲便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她童年不幸,却不曾自怨自艾,她聪慧果敢,深谋远虑,才智不输男子!” 薛燕在楼上偷偷抹泪,拉着薛占奎就要走。 禁军看众人聚集于此,赶来查看,叶庚华仓促转身逃向了远处。 “小姐?咱们也回去吧?” 白歆竹愣在原地,仍未回过神。 四喜小跑着过来,“小姐,快回家瞧瞧吧!老爷要打死少爷!” 白歆竹这才回了神,跟着四喜上了马车。 白府 白祖年被小厮按在长凳上,白向阳挥着手里的长棍,打得白祖年哭天嚎地。 白歆竹冲进大堂抓着母亲的手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父亲竟动了家法?” “哎,别提了!你哥哥跟着许州牧的儿子去喝了花酒!咱们白家世代清白,就没人去过那风月场所!” 白祖年在一旁哭喊着向妹妹求救:“歆竹,快救救我!” “哥哥你糊涂!你尚未说亲,就去那种地方毁了名声,我是爹爹也要打你!” “我冤枉啊,我压根就没上楼,刚到门口,就被爹爹的副将给逮回来了!” 白向阳又一棍子打在白祖年屁股上,怒吼道:“怎么?你心里还觉得亏的慌?白家从你太爷爷开始,家风高洁,逛青楼喝花酒你是头一个!” 白夫人想上前劝阻,却被白歆竹使眼色劝了回去。 她拉着母亲来到院中,低声劝解:“母亲,您若想让哥哥撑起白家,就不能护短,哥哥本性不坏,就是定力差,这次趁着爹爹回来,就把他交给爹爹管教,否则您一心软,哥哥肆无忌惮,下次可不只是喝花酒了!” 白夫人心疼儿子,抓着白歆竹的手说:“扶我去后院,我听着他喊,心里难受!” 母女二人来到了后院的暖阁,白歆竹看着墙上的山河图,想起了叶庚华的背影。 于是开口问道:“母亲,听说守城之战有个女将军救了羌国?” 白夫人笑着说道:“不是什么女将军,咱们羌国可不许女子从军,是林家的鬼术营营主,一个女娃娃,听说她极擅奇门遁甲之术,又会各种神奇的阵法,这才帮助陛下以少胜多,击退了盛军!” “想不到世间竟有此等奇女子!哎,我也想上阵杀敌,做一回将军!” “傻丫头,那女子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你呀,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婚事吧!” 白歆竹低着头说道:“我的婚事?算了,我困了,回去睡了!” 白歆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烦意乱。 四喜揉着眼睛问道:“小姐?你怎么了?这都快三更了,再不睡,明日晨练该起不来了!” “练了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生孩子!” 第199章 心动神往思春情,弄巧成拙背道驰。 翌日清晨 白歆竹忍着睡意起床,继续来到院中晨练。 白向阳也在院中,虽然年过五十,却拳风有劲,步伐稳健。 白歆竹挥着长枪,扎、刺、挥、转,基本功十分扎实。 “哎,可惜了,可惜了啊!” “爹爹可惜什么?” “可惜你是女儿身,否则我定要带你随军,让你去战场上厮杀一番过过瘾!” 白歆竹放下长枪,“我听说陛下准许女子上私塾,兴许,将来也会准许女子参军,像盛国那样,成立专门的女子军队!” “那都猴年马月了,你今年都十六了,从军十二岁起召,等政策落地,你娃娃都满地跑了!” “父亲!我不要成亲!” 白向阳笑着说道:“那可由不得你,前几日户部侍郎王大人找我给他儿子说亲,他那儿子我可打听过了,一表人才,又刚中了举人,就等着开春参加殿试,说是考上了再来提亲!你看看,多实在的孩子!” “您答应了?” “我没答应,倒也没拒绝,如今我升了官,咱还能再挑挑,爹爹肯定给你挑个靠谱的!” 白歆竹莫名觉得生气,气呼呼地说道:“爹爹,您这官升的可真是时候!” “怎么?爹爹升官碍着你了?” “我……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换衣服吃饭!” 白歆竹小跑着回房换衣服,白向阳拉着下人打听:“昨夜小姐出去可见了什么人?” “回禀老爷,昨个晚上,阮家少爷缠着小姐跟了一路,还与人打起来了,小姐气的拔了小的佩刀跟人打了一架!” “打架?可打赢了?” “打是打赢了,可周围的人都嘲笑小姐是母老虎,没人敢娶!” 白向阳气的大声吼道:“哼!会功夫怎么了?我还真就要给我女儿寻一个稀罕她功夫的人!” 小厮继续说道:“昨夜,的确有个公子对小姐一顿夸赞,小姐看那公子都看出神了!” “哪家公子?可问了姓名?” “还没来得及问,人就跑没影儿了!” “下去吧!把嘴给我管好咯!” “是!” 白歆竹坐在餐桌前,心不在焉。 “女儿,你这粥可一口未动啊。”白夫人关切地问道。 白向阳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咱闺女,这儿有人了!” “真的?哪家公子?” 白歆竹放下碗筷,厉声说道:“横竖你们都知道了,我也不想日日被你们笑话,我是心里有人了,而且这个人不是哪家公子,是当今的皇帝叶庚华!” 白祖年被呛的上气不接下气,“妹妹!你,你野心可不小啊!” 白向阳皱着眉说道:“难怪你方才阴阳怪气,说什么老子升官正是时候!合着我要没升官,你真打算进宫了?你何时看上陛下的?难道是那日宫宴?” 白歆竹小脸涨的通红,“现在问这些有何用?三品武将之后不得参选!我已经死心了!”说罢转身回了房。 白向阳长叹了一口气,“要我说死心了也好,那皇家可不是好进的!” 白祖年悄悄溜到后院,见白歆竹坐在秋千上发呆。 “好妹妹,你真看上皇帝了?” “少在这儿幸灾乐祸!” 白祖年低声说道:“我有法子让你进宫!” “什么法子?”白歆竹脱口而出,当即红了脸。 “啧啧啧,瞧你急的!法子自然不能告诉你,但妹妹,苟富贵,勿相忘,将来你可不能忘了哥哥我!” 白歆竹脸上显了笑意,“你就贫吧!我想通了,这姻缘天定,若我与他有缘,总能走到一起,若没有,强求不来!” 正月十八 子时 白祖年约着许州牧的儿子许友海在醉仙阁饮酒。 白祖年倒满一杯酒递给许友海,“兄弟,这次你一定得帮我!” 许友海笑着说道:“帮什么?逛青楼我可不带你,你爹非得打断我的腿!” “不是,我需要闯一点点小祸。” 许友海捏了一下白祖年的屁股,说道:“闯祸?你是一日不挨打不舒坦是么?” “此事事关我妹妹的终身幸福!我必须帮她把事儿办成了!你过来!” 白祖年趴在许友海耳旁小声嘀咕了一阵。 许友海笑着说道:“令妹是这个!这忙,得帮!” 白祖年抓着许友海竖起的拇指,连连道谢。 二人悄悄来到了朱雀大街,薛府的门前。 “我这老舅爷脾气可大得很,你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放心吧,我查过律例,毁人房屋,情节轻者,也就罚些银子。只要让你舅爷爷知道我是白向阳的儿子,然后去陛下面前参我爹爹一本,把他的官儿给降一降!” “我给你放哨,你快点!” 白祖年笨拙地爬上了薛府后院外的一棵树上,四下看了看没人,踩着围墙溜了进去。 谁知刚落地,就被薛府的府兵团团围住,灼热的火把,照得他满脸泛红。 “我,我叫白祖年,是,是白向阳的儿子!” “真是稀奇,头一回见到自报家门的贼!”薛府的府兵集体大笑。 “我,我不是贼!” “不是贼你来做什么?” 白祖年万万没想到,才第一步就功亏一篑。 他跪在地上,梗着脖子说道:“你们带我去见你们老爷!” “谁要见我啊?” 薛炳坤双手背后,目光如炬,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白祖年,低声说道:“按盗窃罪,押送刑部吧!” 白祖年还没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就被薛府的府兵押进了大牢。 许友海在门口拦下众人,苦苦哀求:“这是做什么?各位大哥!可认得我?我这兄弟他没坏心思啊!这指定有什么误会!” “友海!快去找我爹!他们要把我按盗窃罪处置!我不想断手啊!” 许友海拍着薛府的大门,高喊着“舅爷爷!”,却无人应声。 他连忙跑去白家,砰砰砰敲着门。 白向阳刚打开门,许友海当即跪在地上,将自己和白祖年谋划之事细细道来。 “这个逆子!你先回去!明日一早我进宫面圣!” 白向阳气的一夜未睡,骂了白祖年一晚上。 寅时就起身进了宫,跪在宝华殿门口请罪。 叶庚华拉开门,伸了个懒腰,看到地上跪着一个人,抬起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低声问道:“是哪位爱卿?这么早来上朝?” 小方上前瞅了一眼,高声应道:“陛下,是白将军!” “快快请进来!” 第200章 明降暗升纳良才,箭在弦上势必行。 白向阳跪在宝华殿,叶庚华瞧出他似有难言之隐,挥挥手遣散了宫人。 “白将军,这儿就你我二人,有话不妨直说。” 他低头饮茶,眼前萦绕的白气将他的眉宇遮了大半。 白向阳咬了咬牙,摘下自己的官帽放在身旁,“陛下,臣实在是没脸张嘴啊!” “但说无妨,爱卿不必拘谨!” “哎,臣有个不争气的儿子,昨夜翻墙去了薛院史府上,被当作盗贼给押送大牢了!” 叶庚华放下茶盏,低声说道:“白将军,朕钦佩你的为人,凌将军也一再向朕举荐你,但你是你,你儿子是你儿子,他若是冤枉的,律政司定能证明他的清白!” “臣教子无方,不敢求陛下徇私,他深夜闯入薛院史家中,于公犯了大羌律法,于私罔顾礼数,臣自请降职,以儆效尤。” 叶庚华看着地上的官帽,厉声说道:“你一进门就脱了官帽,既然这镇护将军你不想做,朕就成全你!” 白向阳连忙磕头,不敢再说话。 “小方!传朕旨意,白向阳休沐期满,赴羌南郡,同于淮北一同建设海防。” “陛下,这,这职位?” “封五品游骑将军,退下吧。” 白向阳连忙起身,抱着官帽退回了殿外。 “陛下,您这未免太狠了些,白将军好歹也是救国功臣啊!” 叶庚华笑着说道:“你懂什么?羌南一带尽是些中饱私囊之徒,于淮北腿脚不便,朕恰好给他寻个好帮手!” “您就不怕寒了白将军的心啊?” “朕早就安排好了,只是这白向阳教子无方,又试图仗着荣宠谋私,先让他内心焦灼一阵子,好好反思一下!等下朝了,你把这个悄悄拿去他府上!” 叶庚华丢了一个木盒交给了小方。 “是!那白将军的儿子?” “外公的脾气朕最是了解,你走一趟律政司,若无大错,就替朕做个顺水人情。” 小方揣着木盒,悄悄离了宫。 白向阳整个早朝都心不在焉,心若悬河,头痛欲裂。 刚进家门,就瘫坐在了椅子上。 “老爷,陛下怎么说?” “让我去羌南给于淮北做跟班儿!” 白向阳气得饭都吃不下,白歆竹还不知家中发生了何事。 “爹爹,哥哥去哪儿了?他吃饭可最是积极!” “死了!” 白歆竹被父亲的反应吓了一跳,立刻把母亲拉到一旁询问。 她这才知道哥哥被抓进了律政司,想起前几日哥哥说的话,心里忧心忡忡。 “你父亲一早去替你哥哥求情,这下好了,从三品降到五品,还得给他那老战友做跟班,心里能好受么?” “父亲糊涂啊,陛下连宰相制都能废除,他一个三品将军也敢携宠谋私?” 白夫人也慌了神,抓着女儿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我去门口迎一下哥哥。” “你哥哥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 “陛下都把父亲贬去羌南了,放心吧,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白歆竹话音刚落,就看到小方亲自带着白祖年回了府。 “白向阳接陛下密旨,其他人回避!” 白向阳还未回过神,听见小方的声音,吓得立刻冲出院子迎接。 “臣白向阳接旨!” 小方笑着说道:“白将军,府上可有清净地儿啊?” “有有有,公公这边请!” 白向阳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小方来了书房。 “公公请坐。” 小方拿出锦盒递给白向阳,“打开看看吧!” 白向阳颤抖着打开锦盒,震惊道:“朱雀令?” 小方走到白向阳身边,贴耳说道:“将军救国之恩,陛下铭记于心,海防乃国之大计,将军黜邪崇正,这朱雀令,可助将军在羌南大展拳脚,可莫要让陛下失望啊!” 白向阳老泪纵横,跪在地上起誓:“臣此去羌南,定鞠躬尽瘁,尽忠报国!不负陛下的期望!” 小方扶着他起来,继续说道:“朱雀令一事,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可轻易泄露,将军可明白了?” “明白!” 小方将叶庚华的吩咐一一交代仔细,才放心离去。 白歆竹拉着白祖年在后院问话:“哥哥,你究竟做什么了?” 白祖年进了一趟大牢,吓得说话都哆嗦:“好妹妹,我可都是为了你,想着爹爹与薛院史向来不和,他又是陛下的外祖父,横竖得参上父亲一本,谁知刚翻进院子,就被当做盗贼抓进了律政司。” “你疯了吗?” “你快别指责我了,等下爹爹要打死我,你可得帮帮我啊!” “你先躲着,我去看看爹爹气消了没。” 白歆竹见小方出了家门,连忙端着茶来到了父亲的书房门口。 “爹爹,女儿能进来吗?” 白向阳吓得赶紧把朱雀令藏进怀里,拉开了门。 白歆竹把茶递到父亲手中,仔细观察父亲的神情。 “你来做什么?” “爹爹,女儿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说!” “哥哥这次都是为了我入宫的事才兵行险着,女儿决定听爹爹的,不去参加采选了,还请您这次饶了哥哥一回。” 白向阳经过此事,对叶庚华钦佩有加,居然改了口:“那混账东西也值得你牺牲幸福去交换?现在好了,爹爹从三品掉到了五品,想去就去!” “爹爹,您?” “此去羌南,陛下特许举家南迁,你一个女儿家,也不宜跟着我们奔波,陛下是个明君,爹爹如今对他彻底臣服了,女儿你眼光甚好啊!” 白歆竹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你们都走,留我一人在京城,我不要,我要去羌南!” “你这丫头,三天前还嚷嚷着要进宫,现在又不去了,我,我这官不白降了么?” “您驻守雍州多年,吃尽了苦头,陛下竟如此狠心,就不怕寒了那些守城将士们的心吗?我真是看走眼了!” 白向阳十分为难,只得搬出一家之主的身份,厉声说道:“我不管!都是你!嚷嚷着要进宫,你哥哥和我为了你的终身幸福牺牲这么大,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方才已经让公公把你的名字给记下了!” 白歆竹想到自己一句话竟搅得全家上下鸡犬不宁,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气呼呼地回了房。 白夫人恰好走到门口,看着愤然离去的女儿,焦急地问道:“这又怎么了?你俩怎么也吵起来了?” “咱这个女儿,心思聪慧,品行高洁,她的福气可长着呢!” 第201章 过关斩将终面圣,一道题目难众人。 白歆竹已经被按在妆台前折腾了一个时辰,母亲望着镜子里的女儿,心里不是滋味。 “你哪哪都好,就是性子急,这一点在宫里最是吃亏,一定要少说话,少管闲事,知道吗?” 白歆竹搂着母亲的腰,“母亲哭什么,听说今日参加选拔的女子近万人,没准儿女儿首轮就落选,这样就能跟着你们去羌南了!” “别说丧气话,我白家的女儿,要么不去,要去就得奔着争第一!这叫志气!” “遵命!母亲大人!” 白歆竹辞别了家人,上了轿辇,来到了宣德门前。 这是羌国历史上声势最大的一次采选,各府郡初选后送秀女入京,进行大选。 白歆竹跟着队伍进了宫,看着身旁的女子们,一个个翘首期盼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失落。 首轮的采选进行了三个时辰,众人顶着烈日,接受掌事姑姑们的挑选。 白歆竹看着场上的女子们,从近万人骤减至千人。 “留下的跟着居姑姑去抚庆殿用膳,午时过后,开始第二轮。” 站了几个时辰,姑娘们一个个腰酸背痛,一瘸一拐地向着抚庆殿走去。 白歆竹时刻谨记母亲的教导:无论何时,都要挺直了腰板。 宝华殿 小方在一旁研磨,低声试探叶庚华:“陛下可期待这次选秀的结果?” “这有何期待的?朕只希望未来的皇后,品行端正,心怀天下就足矣。” “陛下,有件事,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庚华停下笔说道:“有话直说,朕最烦扭捏之人!” “白将军的女儿,也来参选了。” “她?” 叶庚华想起了上元节,白歆竹耍大刀的模样,轻皱着眉头说道:“此女子可不好惹!” “陛下此话怎讲?” “你不知道,她,算了,朕觉得她首轮都难过!” 小方不知二人早已见过面,打趣道:“只怕让陛下您失望了,方才我去瞧了一眼,已进复试了。” 叶庚华放下笔,坐在龙椅上思索了片刻,低声问道:“小方,你说这白向阳会不会是为了她女儿选秀,才自请降职呢?” “我的陛下啊,那白向阳是昏了头么?且不说他女儿采选能否真的出头,熬了几十年才封上的镇护将军,搁谁也不会这么傻吧?” “那倒也是,朕倒好奇这白姑娘如何通过这女德考核!” 午膳过后,白歆竹跟着众人进了偏殿,竟被要求脱光了衣服检查胎记和疤痕。 她赤着身子,伸开手臂,被嬷嬷们拿着戒尺敲来打去。 一双双审视的眼睛让白歆竹十分不自在,心里对叶庚华萌生的一丝悸动,在此时悄然褪去。 又是三个时辰的筛选,仅剩下两百人。 “今日起,你们要在这抚庆殿住上七天,这七天是考核期,每日考核一门才艺,可报名,可弃权,每人不得低于三门。” 白歆竹身旁一个女子问道:“嬷嬷,那究竟有哪些可选的呢?” “擅自插话,是为无礼,请这位姑娘出去。” 白歆竹谨记母亲的叮嘱,少说话,少管闲事。 “这七天,我们会观察你们的言行,一旦不合格就会被请出去,这才艺,分别是琴、棋、书、画、诗、茶、女工,有才者可样样都选,至少要会三门以上的才艺,现在可以开始报名了。” 白歆竹大步上前,在所有的考核单上都留下了名字。 掌事嬷嬷看着她,一脸不屑:“我可先说好了,选得多,考核成绩不好,一样没用!” 夜幕降临,白歆竹躺在床铺上,看着身旁熟睡的姑娘们,有些后悔卷入这场选拔。 翌日清晨,考核琴艺,小方再三恳请,才拖着叶庚华来到了抚庆殿。 白歆竹虽热衷习武,可她自幼聪慧机敏,学什么都很快。 母亲为了培养她女子必备的才能,便拿习武做交换,练好一首曲子,奖励她一把软剑,练好了书画,就同意为她寻师父学拳法。 白歆竹在母亲的谆谆诱导下,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她记挂即将远去羌南的家人,弹了一曲《云水寄情》。 叶庚华站在围墙外,听着凄婉的琴声,低声说道:“此曲如孤鸿哀鸣,盘旋山谷,想不到耍刀弄枪之人也通音律。” 小方悄悄寻了掌事姑姑打听,顿时心花怒放。 “陛下,白姑娘报了全部的考核。” “全部?口气不小!走了,朕今日的奏折还未批阅呢!” “这是给您选皇后,您倒是上点心啊?” 叶庚华刚坐到龙椅上,看到旧时写给关山月的诗,抽出来递给小方说道:“收起来吧。” “诶!小的这就去!” 小方求之不得,嬉笑着拿了诗退下。 叶庚华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奏折批阅。 经过七日的考核,白歆竹以六甲一乙的佳绩入围了下一轮。 留下的三十人,定于三月初十参加殿选。 入围的还有一女子,名唤郑元香,也是报了七门,成绩与白歆竹不相上下。 郑元香是吏部尚书裴东辉的养女,并未入族谱,原本打算养好了送进相府做人情,不曾想叶庚华废除丞相制,此女也就暂时搁置在家中。 如今叶庚华首开民女选秀,裴东辉自然不愿丢了这大好机会。 依照羌国祖制,最后殿选由皇帝本人亲选,从入围的三十人中选出三位。 钦定皇后,余下两位被封为妃子。 三月初十 殿选 白歆竹和郑元香都是掌事嬷嬷看好的人选,特意将二人安置在了第一排。 叶庚华刚下了朝,就来了抚庆殿。 白歆竹第一次见他身穿龙袍,面色虽有倦意,但难掩清秀的脸庞。 叶庚华看着台下的几十个女子,竟有些紧张,握拳掩面轻咳了两声。 “开始吧。” 太后已薨,原本由太后挑选的环节,改由叶庚华的乳母齐嬷嬷挑选。 她最是了解叶庚华,私心想为他选一位胆识过人的妻子,敢于在他踌躇不决时当头棒喝,一意孤行时能忠言逆耳敲打于他。 齐嬷嬷说道:“我是个粗人,但好在了解陛下,今日我出一题,诸位可随意作答。” 白歆竹心里反复闪过母亲的话:“要么不选,要选就奔着第一去!这叫志气!” 我的题目是:倘若皇帝做了错事,身为皇后,应当如何?” 在场鸦雀无声,秀女们一个个面露难色,不知如何作答…… 第202章 帝后大婚举国庆,如坠幻海似梦境。 “齐嬷嬷,你这题出的甚是刁钻,皇帝怎么会错呢?即便犯了错,羌国也没有任何一条律例能够整治朕!” 叶庚华对乳母的用心了然于胸,同齐嬷嬷彼唱此和。 在场的秀女们,多数乃平民出身,在她们心中,皇帝是天,皇帝的话便是圣旨。 叶庚华故意与乳母唱反调,神色威严,唬住了在场的众多秀女。 郑元香虽然才情斐然,但自幼受的是“谄媚逢迎讨人喜,忠言逆耳惹人险”的教育。 叶庚华看着手中的花名册,抬起头看了郑元香一眼。 郑元香眼波流转,脉脉传情,低语道:“众所周知陛下是咱们羌国百姓心目中的明君,既是明君,行事自能以德服人,元香认为,错对并无一个统一的标准,陛下心中自有一把信尺,元香若是皇后,当与陛下齐心协力才是。” 郑元香回答完毕,身后几人的答案如出一辙,都不敢得罪皇帝。 白歆竹听了叶庚华这番话,却对他大失所望。 轮到她作答时,义正言辞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羌国虽无律法约束皇帝,可百姓自有明镜鉴心,明君之治,惠及蝼蚁,倘若皇帝犯了错,身为皇后,当谆谆告诫,劝善规过。若陛下真是明君,自当纳谏如流。” 白歆竹作答后朝着叶庚华狠狠地瞪了一眼,对争第一已无半分念想,只想早早离宫跟家人一起去羌南。 叶庚华却喜上眉梢,同齐嬷嬷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殿选过后,并未当场公布皇后的人选,众人被带回了抚庆殿等候结果。 齐嬷嬷端着名册走到叶庚华面前,“请陛下钦定皇后人选。” 叶庚华提起笔,在纸上圈下了白歆竹的名字。 郑元香和曹玉珂则以第二名和第三名的成绩依次入选,封为妃子。 白歆竹已收拾了行囊,等着离宫。 郑元香心里偷着乐,走到白歆竹面前笑着说道:“白姑娘这就打算走了?” “嗯。” “你成绩第一,本有着大好前程,何故要得罪陛下?” 白歆竹看着郑元香欣喜难耐的模样,说道:“我原以为他是明君,今日一见,罢了,祝姑娘你美梦成真。” 白歆竹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一阵失落,她觉得上元节那晚好似一场梦,想到自己竟然因他那番男女平等的理论就对他生了爱慕之心,实在愚蠢。 齐嬷嬷掀开门帘,清了清嗓子念道:“秀女白歆竹,才貌双全,秉德温厚,守正不阿,册封为中宫惠贤懿德皇后,赐居凤仪宫。” 白歆竹醒聩震聋,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被叶庚华钦点为皇后。 郑元香一脸不服气,跪在白歆竹身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了赏。 白府 报喜公公一进门,白家上下齐齐地跪在地上接旨。 白祖年欣喜若狂,激动地抓住爹爹的手,被白向阳用力地甩开。 白夫人差人给公公递上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辛苦公公跑一趟。” 公公前脚刚走,白向阳大笑着喊道:“快快快,叫上大哥和三弟一家,咱们好好庆祝一番。” “对,咱们马上离京,女儿万一遇上难处,还得指望他两家子帮衬。” “我妹妹做了皇后?那我岂不是皇帝的大舅子?” “口无遮拦!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冒失的性子!” 白歆竹被齐嬷嬷亲自带去了凤仪宫,一路上她都不说话,好像身处幻境。 “娘娘怎么瞧着不高兴?” “回嬷嬷的话,我,我有些紧张。” “可不能自称我了,从现在起,您要自称本宫。” 齐嬷嬷抓着白歆竹的手耐心地说道:“娘娘别担心,陛下是个好人。” 白歆竹第一次走进凤仪宫,门口齐齐摆着两排一丈宽的靛青花盆,盆内花景怡人,形态万千。 高耸的金顶上,栩栩如生的神兽雕像,自带威严。 地上齐齐整整跪着几十个太监宫女,见到白歆竹,立即磕头行礼。 白歆竹抚平心绪,低声唤众人起来。 齐嬷嬷带着她走进正殿,刚进门就看到一座鎏金香炉,摆在一张方形绒毯上,厚重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被搀扶着坐在云纹软榻上,看着宫女们进进出出,焚香的,斟茶的,整理衣服的,一个个忙的不亦乐乎。 “这些都是侍奉您的宫女,娘娘可挑几个在内殿侍奉。” “嬷嬷,我母家有个贴身丫鬟,用习惯了,不止可能接进宫来?” “自然可以,娘娘最多可带两个贴身婢女入宫。” “我只要一个足矣。” 齐嬷嬷瞧她言行稳重,态度谦逊,心里十分欢喜。 依照羌国礼制,由礼部正负宣礼官亲赴白家纳采,问名,钦天监测算,定三月十九举行帝后大婚。 叶庚华十分重视这场婚礼,给白家的“大征礼”甚是壮观。 黄金百两、白银万两、金银茶筒、银盆、丝罗缎匹、文马五十匹…… 三月十九 吉 宜嫁娶 白歆竹寅时就起床梳洗打扮,穿婚服,戴凤冠,望着窗外的星辰,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锦帕。 “咱们娘娘真好看!”母亲温柔的声音,抹去白歆竹心底的慌张。 “母亲,还好你来了。” 白夫人摸着白歆竹凤冠上的东珠,一脸欣慰:“幸得陛下开恩,许我入宫,你的婚事有了着落,我与你父亲也能放心去羌南。” 白歆竹搂着母亲,强忍着泪低喃:“母亲,我,我舍不得您。” “记住母亲的嘱咐,好好照顾自己,陛下贤明,定不会难为与你,后宫之事,多跟齐嬷嬷请教,我瞧着她是个可信之人。” 齐嬷嬷在门外喊道:“娘娘,该出门了。” 白歆竹同叶庚华一同走在乾正大道上,文武百官齐齐跪地。 司礼监将拟好的册立诏书交给叶庚华,由叶庚华亲自授予白歆竹。 宣礼使递上新制的皇后金印,叶庚华手执金印,托起白歆竹的手,白歆竹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接了金印。 二人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祭先祖,拜天地,行合卺礼。 帝后大婚举国庆,如坠幻海似梦境。 第203章 宫灯闪烁照佳人,龙飞凤舞醉良辰 帝后大婚仪式结束后,白歆竹被带回了凤仪宫的东配殿,叶庚华则与群臣共赴团圆宴。 大婚之前,白歆竹虽然入住凤仪宫,但只是暂居东暖阁,东配殿乃帝后洞房专用的主殿。 白歆竹抬头看着窗前伫立的紫檀地纹宫灯,烛光闪烁,像极了她躁动的心。 四喜推开门,端着一碗燕窝,悄声说道:“娘娘,先吃一口垫垫肚子!” “四喜,你快叫我一声小姐!” 四喜放下燕窝,凑在她耳边轻声唤了声“小姐!” 白歆竹深吸一口气,“我的魂魄总算回来了!” 四喜喂白歆竹吃了一口燕窝,笑着说道:“娘娘还没回过神呢?” “你说他为何要选我做皇后?我那日可说了好些得罪他的话!” “他可是皇帝,选您自然是喜欢呗!” “喜欢?” “那么多巴结他的女人,他不选,非选您这个得罪他的,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二人正说着悄悄话,门外传来了齐嬷嬷的声音。 四喜连忙上前开门,齐嬷嬷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摆着一块白色锦帕、 “娘娘,今夜是您和陛下圆房的好日子,恕我老婆子多句嘴,这第一晚,娘娘可得把握好机会,毕竟还有两个新人等着侍奉陛下。” 白歆竹霎那间羞红了脸,“嬷嬷,我,我记住了。” 四喜在一旁捂着嘴偷笑,齐嬷嬷把锦帕摆在床上,离开了房间。 “好好把握哦?” “你这臭丫头,敢笑我!” “娘娘饶命……”四喜端起碗离开了东配殿。 亥时一刻 叶庚华乘着轿辇来了凤仪宫,他站在东配殿的门口,望着满天星辰,踟蹰了片刻,大步上前推开了门。 白歆竹攥着双手,不敢抬头看他,凤冠上的东珠伴着她颤动的身子,摇摇闪闪。 两人遵着司礼监的交代,并排坐着面朝正南,举手行礼。 叶庚华看了看白歆竹紧攥的小手,摆摆手屏退了守夜的宫人。 宫人们放下婚床四周的纱幔,摆好了屏风,近侍女官为两人脱去华服,摘下凤冠礼帽后纷纷离去。 白歆竹的琉璃耳坠在烛光下晶莹闪烁,泛起莹莹的微光。 叶庚华率先开了口:“你,你久等了。” “嗯,啊不,我,臣妾说错了,也没有等很久。” 她的手心全是汗,屏气凝息,低声说道:“天色不早了,臣妾侍奉陛下就寝。” 叶庚华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冰凉的手背上,“你那日耍刀时,可不像现在这么扭捏,叫不惯臣妾,私下就你我相称,朕不在意那些礼数。” “那,我能否问陛下一个问题?” “你问。” “你为何会选我做皇后?” 叶庚华低声说道:“因为朕想选一个品行端正,一丝不苟的人,那日,你是唯一一个不畏惧朕,仍然坚持心中底线的人。” 白歆竹这才明白,原来叶庚华那日是在演戏,不由得心里窃喜。 “可还有要问的?” 他的手未曾离开,轻轻地探入她的掌心。 两只潮润的手掌紧握着,两颗懵懂的心紧锣密鼓地跳动着。 白歆竹低语道:“我,我先摘了它。” 她从他掌心抽离,纤细的手指贴上耳垂,叶庚华凑近说道:“我帮你。” 他的脸贴的很近,小心地为她取下耳坠,白歆竹的耳畔清晰地听到他短促的呼吸。 叶庚华抬起她粉扑扑的小脸,浅浅的吻了下去。 她并不反抗,闭着眼不敢作声。 她的唇莹润香甜,像被春雨打湿的花瓣,在他心潮卷起层层涟漪。 叶庚华的心跳的极快,白歆竹想起嬷嬷的嘱咐,小心翼翼地探着香舌,徐徐进入。 他激烈地粗喘,囚住了她的舌,二人火热如焚,热吻如潮…… 白歆竹被他推倒在床上,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睫映在脸上根根分明,他的眉峰上挑不怒自威,他的唇温暖湿润,传递着勾人的魔力。 叶庚华托着白歆竹的后腰,“怎么这么凉?” “我,我有些怕。” 叶庚华为了缓解她的紧张,附耳低语:“其实,朕也是第一次,也有点儿紧张!” 白歆竹咬着唇偷笑了一下,心里一横,坐起身来,脱下最后一件衣衫。 她双峰圆润白皙,诱人的气息将叶庚华环绕。 宫灯闪烁照佳人,龙飞凤舞醉良辰。 珠莹玉润纤腰冷,盈握粉桃初着雨。 锦绣良缘银烛下,巫山一梦春情发。 这一夜,两人如胶似漆,缠绵悱恻。 翌日,小方早早便在门口等候着叶庚华。 白歆竹有早起晨练的习惯,寅时刚过她便醒了,却不敢起床,侧身对着叶庚华装睡。 “来人。” 小方循声开了门,侍奉叶庚华更衣洗漱。 白歆竹听着他洗脸的声响,躲在被子里不敢出声。 他隔着纱帘,看着白歆竹朦胧的背影,低声说道:“朕,先去早朝了。” “嗯。” 白歆竹的声音极小,叶庚华却听得真切,一脸笑意出了凤仪宫。 四喜见二人走远,立刻冲进了房间。 “小姐!” 白歆竹猛地惊坐起,“四喜,快来帮帮我!” “您怎么了?” “我的腿好酸,快拿药酒来!” 四喜翻箱倒柜,拿了药酒走进纱帐,看着白歆竹脖上的红印,低声说道:“小姐,你,你被打了么?” 白歆竹涨红了脸说道:“你,你快闭嘴!” 四喜麻利地为白歆竹揉捏双腿,笑着说道:“怎么跟陛下洞房,竟比舞刀弄枪还累?” “我宁愿去耍两个时辰刀剑。” “小姐,一看你就没好好学习,嬷嬷可说了,这第一次啊难免受罪,往后可都是舒坦呢!” “你这丫头,让你学礼数你就偷懒,这闲话倒听得认真!” 四喜吐了吐舌头说道:“小姐脸皮薄,不肯仔细听,我再不学着点,那可是还有两位娘娘等着大显身手呢!您就不怕失了宠?” 白歆竹想起昨夜叶庚华的温柔爱抚,这“失宠”二字,瞬间击中她心底的防线。 “四喜,你说皇帝是不是都很会逢场作戏?他在我这儿是柔情蜜意,去旁人那儿也能如此?” “自古帝王哪有专一的?去了旁人那儿,兴许更甚!” 白歆竹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得时刻敲打我,我可不要沦为那深宫怨妇,横竖他都得和旁人,那个,我索性看开了。” 四喜笑着说道:“也是,小姐是皇后,咱们是最大的,只要没人欺负咱们就成!夫人走之前可交代了,万事保命第一!” “娘娘,郑妃和曹妃来请安了。” 四喜起身走到门口,清了清嗓子高喊道:“让她们先候着!” 第204章 半咬朱唇羞粉面,戏挑君心不自知。 凤仪宫 正殿 白歆竹坐在雕花木椅上,正襟端坐。 “给皇后娘娘请安。” 郑元香和曹玉珂跪在地上齐声叩拜。 “都起来吧。” 白歆竹照例给了二人封赏,寒暄了几句。 郑元香抬头看着白歆竹衣领下的绯印,暗生妒忌,用力甩着衣袖离去。 “这郑妃,也太无理了。” “也不怪她,连我当初都以为她会是皇后呢,她心里气不顺,也很正常,四喜,陪我走走,这一日不活动筋骨,我浑身难受。” “哟?娘娘腿不酸了?” 白歆竹咬着唇拍打四喜的屁股一下:“哼,现在可不比从前,你再惹我,我可罚你去做苦力!” “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主仆二人在园中嬉闹,叶庚华却突然来了。 还未进门,就听见二人爽朗的笑声。 他不许小方通报,独自走进了凤仪宫。 白歆竹和四喜围着花盆追逐嬉闹,叶庚华悄然而至,站在她身后,白歆竹一个过肩摔,将叶庚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白歆竹回头一看是叶庚华,吓得赶忙扶着他起身,跪在地上认错:“对不起,臣妾错了!请陛下责罚!” 四喜也吓得跪在地上求饶,小方闻声狂奔而来,高喊道:“快传太医!” “回来!” 叶庚华拍了拍身上的土,笑着说道:“皇后的功夫还真是厉害,今后可能教教朕?” 白歆竹惊魂未定,答非所问:“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瞧瞧?” 叶庚华俯下身来,抓起白歆竹的手,扶着她起身:“来,陪朕用膳,当赔罪了。” “是!”白歆竹爽口答应,跟着叶庚华进了房间。 小方在一旁吩咐宫人布菜,叶庚华却直勾勾地盯着白歆竹。 “陛下老盯着臣妾做什么?” “歆竹,朕总觉得你在朕面前太过拘谨,跟上元节那日判若两人。” 小方这才知道,两人私下竟见过面了,转身对宫人们说道:“都退下吧,别扰了皇上娘娘吃饭的兴致。” 叶庚华夹起一块芙蓉糕放在白歆竹的盘子里,“尝尝。” 白歆竹小心地尝了一口,就放回了碗中。 “现在没人了,你可以叫朕庚华。” 白歆竹瞧他十分温柔,这才松懈下来,起身抚摸他的后背,温柔地问道:“还疼吗?我那儿有药酒,给你擦擦?” “好啊!” 叶庚华放下碗筷,站直了张开手臂。 白歆竹愣了片刻,走上前为他宽衣,她低着头,脸颊像五月的蜜桃,粉里透红。 叶庚华的玉带盘扣复杂,白歆竹双手环着他的腰,摸索半天愣是没解开。 “我来。” 叶庚华脱下衣服,光着上身趴在床上。 白歆竹看着他白皙的背脊上,被摔得肿起了一大片。 她蘸了药酒,在伤处轻轻地揉搓,“真是对不起。” 叶庚华却沉浸在她指尖抚触的柔情里,一言不发。 “你,生气了?” “啊?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白歆竹语气诚恳:“对不起。” 叶庚华猛地起身,捏着她粉红的腮颊说道:“朕命令你,今后不许再跟朕说对不起。” 她咬着唇点头,娇羞胆怯的模样,彻底把叶庚华俘虏。 “你好爱咬唇。”他的言语里带着挑逗。 白歆竹立刻松了口,“我,我以后改……” 他湿热的唇瓣再次侵袭,喘声低语:“不用改,朕喜欢。” 叶庚华赤着上身,宽厚的臂膀撑在她身侧,俯身轻咬她的耳垂。 白歆竹奇痒难耐,不禁笑出了声…… 小方在门外偷笑,心想叶庚华总算是开了窍。 二人相比洞房夜多了几分亲近,白歆竹白皙的手臂挽着叶庚华的腰,娇声细语道:“庚华。” 她第一次唤了他的名字,胆怯中夹杂着欣喜和激动。 “歆竹。”他温柔的回应,起伏的背脊上,红肿的痛感仿佛消失殆尽。 白歆竹扭腰摆臀,回眸与他四目相接,害羞的垂下了睫。 他浑身是汗,如烈火焚身般,灼得很。 白歆竹一时胆大,勾着舌尖在他唇上舔舐,带着挑衅。 叶庚华欣喜不已,抱着她坐起,勒紧她的腰身。 半咬朱唇羞粉面,戏挑君心不自知。 殷红玛瑙透轻纱,鸳鸯交颈舞玉榻。 冉冉飘飘环娥腰,融融暖暖含香唇。 红妆黯淡眉失色,帷幌摇摇情难遏。 镇国侯府 林牧与苏槿带着羽非墨和她的两个儿子经过三个月的长途跋涉,回到了京城。 章伯事先收到了林牧的飞信,早早便在侯府门前等候。 羽柠一下车,整个人目瞪口呆:“嫂嫂,这,这是你们家?” 苏槿笑着说道:“也是你们家,章伯,房间安排好了吗?” “回夫人的话,已经安排妥当,两位少爷随我来。” 苏槿搀扶着羽非墨进门,低声说道:“姨母,我带您先转转。” 羽非墨看着富丽堂皇的侯府,有些拘谨,“槿儿,我不习惯住这么大的房子,你给我租个民房就行了。” “那可不行,您身子还没完全好,要好好养着,往后啊您什么都别想,安心过您的舒坦日子!” 林牧来到祠堂跪下,虔诚说道:“母亲,孩儿终于明白您的隐忍和苦衷,我已寻到了姨母,子岚定会好好孝敬她,不让您担心。” 羽非墨看着妹妹羽非晚的牌位,躲在门外偷偷地抹眼泪。 林牧刚回了京,就收到了叶庚华的传召。 宝华殿 叶庚华神采飞扬,笑着询问林牧:“你夫人的病可治好了?” “回陛下,已痊愈了!” “那就好,先前你心系夫人病情,朕不忍给你寻差事,如今家宅安宁,是时候干一番大事业了!”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林牧,你同关山月一样,都是能人,当然先帝糊涂,毁了林家,幸得林老爷子未雨绸缪,保住了天工手,朕知道,暗卫营曾遭到先帝的追杀,好些分舵支离破碎,鬼术营也与天工手决裂,朕希望你能重组天工手,暗卫营细分至城镇,暗中监管各地官员。” “陛下想让暗卫营做您的眼线?” “正是,羌国若想变强大,海防建设势在必行,朕知道,有大半的官员都在逢场作戏,实则中饱私囊,朕需要一群清正廉洁的臣子,同朕一起造福百姓。” 林牧双手抱拳,说道:“臣愿意辅佐陛下,只是这鬼术营归顺天工手之事,还得看关门主的决定。” “这你放心,朕会亲自下旨,说服关门主,行了,没别的事了,朕今日乏的很,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几日。” “是。” 林牧离宫后,没有回家,只身来到了林家老宅的地下宫殿。 第205章 暗中网罗天下事,黯然神伤不自知。 林牧来到了地下宫殿,神机营的玄英、飞云、石俊、东方灵秀已静候林牧多时。 “少主!” “交代你们的事做的如何了?” 玄英答道:“京城各据点已重新布人,新增了十二个新据点,目前人手不足,您知道的,暗卫营选拔,审查背景时间很久,最快四月底,各个据点的人手可以配齐。” “飞云,东边呢?” 飞云皱着眉说道:“东边目前还有三个郡府,共计十三个据点,先前被拔除了六个,如今也在重建,也是人手短缺。” 东方灵秀忽然说道:“少主,我和石俊两人在南边,进展的还算顺利,鬼术营也帮了不少忙,目前南边所有据点已经全部建设完成,只是西边一直由您本人亲自负责,您这离开了快一年了,不知西边是何状况。” “这几个月可有大事发生?” 东方灵秀继续答道:“盛王图奇阿冉在羌南被关门主杀死,如今关门主同尘彦道长留守羌南助陛下建设海防。图奇阿冉的妹妹图奇靖发动宫变,成为盛国下一任国君。” “图奇靖?可调查过信息?” “图奇靖,十二岁,是老盛王唯一的女儿,从小跟着盛国国师习巫术,传言她十岁斩杀一头棕熊闻名盛国,又推崇女子从军,在盛国追随者众多!” 林牧皱着眉说道:“盛国人本就好战,关门主杀死图奇阿冉,只怕要被盯上了,你和石俊去一趟羌南,暗中保护关门主。” “是!” 林牧给每个人递了一份名单,“陛下刚刚登基,正是用人之时,这个月其他的事先放下,先把京中所有官员的底摸清了,这一次,要精细到各个府上的下人。” 玄英胸有成竹,笑着说道:“这些日子你不在,我可没闲着,京中官员我早就开始调查了,目前三品以上官员大致摸清了,都在这上面记清楚了。”说罢递了厚厚一本手札交给林牧。 “玄英,干得漂亮!” 玄英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禀报林牧:“对了,就这几日,刚得了一个重要情报,还未来得及补上。” “快说!” “宫里的郑妃娘娘,是吏部尚书裴东辉的养女,此女一直被圈养在郊外,柳月倾柳姑娘还教过她琴艺。” 林牧握紧手札,言语讥讽:“这是想效仿菱王,如法炮制一个雅夫人啊!” “好在陛下慧眼识珠,选了白向阳的女儿做皇后!” “好,今日就到这儿,等京城的活儿干完了,就回各自的属地。” 四人齐齐应道:“是!” 林牧刚回到府上,就找不到苏槿,问了章伯才知道她去给姨母裁衣裳了。 丰禾苑 苏槿带着绿篱在选料子,绿篱在一旁打趣:“夫人,您言语一声,她们抢着送到府上任由您挑选,何须亲自跑一趟。” “绿篱,今日起,家里减少外人进出,记住了?” “是,夫人。” 羽非墨身份特殊,倘若让人知道她还活着,江湖上定要掀起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苏槿细细挑选,却撞上了李昌彦的母亲。 李母见到苏槿,忙着要行礼,却被苏槿扶了起来。 “伯母,快起。” 李夫人见苏槿对她十分尊敬,心里不是滋味,想到许静娴对她的态度,心里悔恨不已。 “夫人,我瞧你不是势利之人,今后空了,随时到我家里坐坐。” 苏槿想起许静娴,转而应道:“昌彦哥哥已经成婚了,我去不太合适,伯母若想找人说说话,随时来侯府找槿儿。” 李夫人尴尬地笑了一下,“好,好。” 苏槿选好了布料上了马车,绿篱一脸不悦:“小姐,这李夫人怎么半点礼数都不懂?居然让您一个镇国侯夫人去她家?” “绿篱,不许这样说话,李夫人商贾出身,京中官眷们那些弯弯绕绕自然不懂,我也不懂啊,我回绝她,是因为不想再因那李昌彦横生枝节!” “你是怕侯爷吃醋吧?” “就你话多。” “咱们府上谁不知道侯爷吃起醋来,全府上下都不得安宁。” 苏槿被绿篱逗得捂着嘴偷笑:“那你嘴就严点。”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 宝华殿 叶庚华收到了于淮北发来的奏请,看着详细列举的各项开支,心里发愁。 小方看了看天色,低声说道:“陛下,您在皇后宫中留宿好几日了,这新进的郑妃和曹妃还没见过您呢。” 叶庚华忙着给于淮北回信,低声回了句“嗯。” “那您是去郑妃那儿还是曹妃那儿?” “随便吧。”说罢随手拿起一个牌子丢在了托盘上。 白歆竹坐在桌前仔细抄写祭祀所用的经书,四喜走到门外看了看天,紧皱着眉,低声来到院中问询:“陛下今日怎么这个点还没来?” “方才小方公公递话了,说陛下今夜去郑妃那儿。” 四喜跑进屋里关上了门,凑到白歆竹跟前耳语:“小姐,陛下去郑妃那儿了!” 尽管白歆竹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切成真时,她的心还是不由得紧了一下。 她继续抄写经文,一句话也不说。 倒是四喜,急的团团转。 “你要是闷得慌,去院子里转转!别在这儿晃悠!” 白歆竹显然有些恼了,手中的笔重重地拍在桌上,墨汁溅了她一身。 四喜连忙上前收拾,眼里噙着泪。 白歆竹看着四喜,低声说道:“别收拾了,你去睡吧,今夜无需守夜的,本宫想清静片刻。” 毓庆宫 郑元香等这一日等了太久,她早早就开始沐浴、焚香,悉心打扮了一番,等候叶庚华的到来。 临近子时,叶庚华才乘着轿辇来到了毓庆宫。 刚踏进门口,就闻见了刺鼻的香味。 “小方,去把香灭了。” 小方连忙冲进了内殿。 郑元香激动地问道:“公公,陛下呢?” “我的娘娘啊,赶紧把这熏香端出去!陛下最是讨厌各种香料的味道!” 郑元香立刻吩咐宫女们把香炉抬了出去。 叶庚华走进房间,一只手捂着鼻子,低声说道:“把窗子打开。” 宫女太监们一通忙活,郑元香站在原地,看着叶庚华,心里又惊又喜。 她屏退了宫人们,主动走到叶庚华身旁,低眉浅笑:“陛下,您可算来了,元香可天天盼着您呢。” 叶庚华看着她白皙的手臂,耳畔竟闪过白歆竹轻唤的那声“庚华”。 第206章 仓促逃离毓宁宫,密刺悬心隐作痛。 郑元香主动上前,熟练地卸下他的玉带。 叶庚华脑中闪过白歆竹笨手笨脚的模样,不由得皱起了眉。 郑元香身材傲人,将宫服撑得饱满,玉团挤出的鸿沟若隐若现。 她主动脱下了衣衫,一身轻纱亵衣,扑进叶庚华怀里,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请陛下垂怜。” 叶庚华不知为何心烦意乱,他紧闭双目,由着郑元香哄诱。 她拉着叶庚华走进暖帐,跪坐在床上,探着身子索吻。 叶庚华身子不由得后退,“小方!” 小方推门而入:“奴才在呢!” “朕头疼的很!” 小方心领神会,“这都子时了,您从午时忙到现在,就没歇过,头能不疼吗?快去传太医,给陛下瞧瞧。”说罢扶着叶庚华起身,麻利地为他穿上的衣服。 郑元香心里委屈的很,却低声说道:“陛下为国操劳,身子要紧。” 她穿好衣服,走到叶庚华身边,伸出手指为叶庚华揉捏太阳穴。 小方见郑元香不死心,“这外边太黑,奴才去迎一下谢太医。” 他一路小跑着,跟慌张赶来的谢太医撞个满怀。 “方公公,陛下昨日看诊,还好好地,怎么忽然头疼?今日吃的什么?” 小方抓着谢太医的手腕,小声说道:“陛下是有些东西吃不下,缺个由头。” 谢太医看了一眼前方的毓庆宫,心领神会,“老臣明白。” 谢太医为叶庚华诊脉,捋着胡须说道:“陛下整日坐着批阅奏章,气血虚弱无法滋养筋脉,容易湿邪入体啊!” “朕头痛欲裂,实在难忍。” 谢太医连忙应道:“您这是典型的湿邪滞留筋脉,引起痹阻,陛下可觉得手有些麻?” 叶庚华连连点头,“爱卿真是神了,朕这手还真有些不听使唤。” “陛下这几日还是多休息,每日抽一个时辰,臣为您针灸推拿,否则恐落下病根。” 郑元香一脸失落,低声说道:“陛下既然龙体欠安,还是听太医的吩咐,早些休息。” 叶庚华看了一眼郑元香说道:“今儿天色晚了,你先歇息吧,小方,扶朕起来。” 小方扶着叶庚华,乘着轿辇回了宝华殿的暖阁。 凤仪宫 白歆竹紧闭门窗,潜心抄写经书,前面几页井然有序,字字端正,看着眼前这一页,分明乱了章法。 她收了纸笔,独坐在桌前,看着窗前的宫灯,想起叶庚华的温柔爱抚,咬着唇,将头埋进衣袖偷偷哭了起来。 四喜蹲在门外,不敢发出声音,静静地守着她到天亮。 白歆竹和衣而卧,一夜未眠。 刚过三更天,她拉开房门,四喜踉跄着倒在她脚下。 “娘娘,您怎么现在起来了?” 白歆竹看着四喜泛红的双眼,搂着她说道:“四喜,我心里憋的慌。” 四喜拍着她的背笑着说:“趁他们都睡着,小姐练练拳,发泄一下?” 白歆竹脸上显了笑意,“四喜,你真好!下次我再发脾气,你,你就出去别搭理我!” “你是主子,我是下人,你对我发脾气不打紧的。” 白歆竹搂着四喜说道:“不,四喜,你是家人。” 四喜热泪盈眶,推着她到院中,“快去练拳,练上一个时辰,小姐指定心情大好!” 白歆竹看了看身上的华服,“等我换身衣服!” 她一身行武装扮,赤手空拳,出手看似软棉,力道却重如霹雳,自带拳风,寂静的深宫里,主仆二人站在漆黑的院子里,像似回到了白家后院一样惬意。 白歆竹拳风威猛,势如风雷,呼呼声响彻庭院。 她集中意念,将心里的难过附于拳上,虎步生风,气吞山河。 她庆幸这一夜天空阴霾,不见月亮,四喜就看不到她脸上的泪痕。 白歆竹心乱如麻,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心底仿佛生出了许多细细密密的刺,在她心尖上划过。 那种抓不住又摸不到的隐痛,让她感到很无助。 她一想到叶庚华此时正与旁人亲热,心里不由得生出疑问:他也会那般细吻她?他会不会也同她说了一样温柔的话?他会不会刚下了朝就迫不及待地去寻她? 白歆竹脚下一偏,赤手空拳将院中的花坛击碎,爆裂的声响引来了守夜的侍卫。 “有刺客!” “四喜,你去挡一下,我先换衣服!” 白歆竹慌忙跑回房间换衣服,四喜拉开宫门,看见一群侍卫围在门口。 “方才是什么声响?” 四喜捂着嘴打了哈欠说道:“方才我起夜,撞见一只猫偷吃东西,许是那猫跑的快,不小心打碎了花盆!” “四喜姑娘,事关娘娘安危,咱们必须仔细查看,否则这巡逻日志我没法写。” “那,你进来看看吧!” 带头的是侍卫李科,此人一向办事严谨,武状元出身,曾是薛占奎的得力干将。 叶庚华登基后,薛占奎把他安在宫中做禁军统领。 他走到花坛旁细细查看,看着破碎的缺口,伸出手比划了一番,顿觉事情不简单。 “劳烦四喜姑娘去把宫人都叫醒,我要一一排查。” 叶庚华刚回到宝华殿,侍卫来报:“陛下,皇后娘娘宫中有刺客!” 叶庚华猛地起身:“小方,快!备轿辇!” 四喜十分为难,硬着头皮敲门把宫女太监都叫起来。 白歆竹换好衣服走到院中,看着四喜慌张的模样,二十个禁军对着凤仪宫上下几十人一一排查。 “都把手伸出来!” 白歆竹把手藏在衣袖中,故作生气道:“这大半夜的,不让人睡是不是?” 李科当即跪在地上请罪:“启禀娘娘,臣怀疑凤仪宫进了刺客,那花坛上的缺口,分明是人力为之,且此人拳风劲道,是常年习武之人!为了您的安全,臣不得不扰您清净了!” 白歆竹一时语塞,看着满院的下人被自己害的不得安宁,心里十分愧疚。 叶庚华直冲进凤仪宫,怒吼道:“刺客在那儿?” 白歆竹看到叶庚华的身影,心里难受的很,将身子扭到一侧,心里阵阵发痛。 “臣还在排查!” 叶庚华急忙上前抓她的手,白歆竹咬唇皱眉,叶庚华看着她手背的血迹,回头看了看身后,推着白歆竹回了房。 “谢太医还没走,叫他来给你包扎一下?” “不用!” 叶庚华瞧她神情冷漠,来到院中,“李科,带你的人出去!都回去睡!” 立刻看叶庚华满脸怒气,只好收了队离开。 四喜带着宫人们回房,看着叶庚华进了白歆竹的房间。 他身上带着郑元香房中的香味,白歆竹心里那些细细密密的刺又一次席卷而来,扎的她难受的很。 第207章 千姿百态无穷尽,勾魂锁魄伴娇吟。 “快让朕看看,伤得重不重。” 白歆竹忍了许久的难过,被叶庚华一句话击溃。 她咬着唇落泪,叶庚华托起她的手背,拿起丝帕将她的伤口缠起。 “歆竹,你别哭,过两日就好了。” 他为她擦去眼泪,衣袖的檀香像利刃一般击穿白歆竹心底最后的防线。 她抽回手,跪在地上,冷冷地说道:“陛下臣妾深夜练拳,惊了陛下的美梦,您莫在臣妾这儿耽搁,郑妃还等着呢。” 她说完咬着唇皱眉,倔强的语气里夹着私怒。 叶庚华蹲在地上,笑着问道:“你半夜不睡觉,练拳做什么?” “睡不着!”她将头扭向一旁,不愿与他对视。 叶庚华抓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起搂进怀里,“巧了,朕也睡不着。” 白歆竹每呼吸一次,就能闻到那刺鼻的香味,“陛下有佳人作伴,自然睡不着。” 她被叶庚华紧紧地搂着腰,出于礼数她不敢挣脱,低着头不说话。 叶庚华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潮润的双眸:“你生气了。” 白歆竹深知自己作为皇后,应该大度,叶庚华此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 她愁眉紧锁,下巴微微颤抖,低声回了句:“没有。” 叶庚华想起第一次见到关山月与尘彦亲近时,内心嫉妒得抓狂。 看着白歆竹关节处的伤,抱着她来到了床边。 “你今夜不是……” 叶庚华在她唇上轻吻,温柔地在他耳边轻喃:“朕从宝华殿赶来。” 门外传来了打更的声音,白歆竹悄声提醒:“你该上朝了。” 叶庚华把她放在床上,俯身轻吻她的唇:“你再睡会儿,朕下了朝来看你。” 白歆竹心底那些密密麻麻的隐刺被叶庚华的温柔尽数剔除,种下了爱的种子。 他来到院中吩咐道:“皇后身子不适,给郑妃和曹妃递个话,今早请安就免了。” “是!” 四喜小跑进屋,看到白歆竹抱着被子,脸上笑意满满。 “娘娘,方公公说了,昨夜陛下刚进了毓宁宫就走了,说是头疼,还连夜宣了太医呢!” “头疼?严重吗?太医怎么说?” “这我哪敢问,陛下的诊案都是保密的!” 白歆竹立刻从床上坐起,一脸担忧:“头疼可大可小,你可还记得哥哥有个乳娘,头一天嚷嚷着头疼,第二天人就没了!快拿衣服来!” 四喜一边侍奉她穿衣,一边安慰白歆竹:“娘娘别担心,少爷的乳娘那是因为头一天摔到了头,陛下还年轻,您别自己吓自己!” “四喜,吩咐小厨房炖个养神的汤。”四喜立刻跑去了偏殿的厨房。 白歆竹来到院中问话:“今日请平安脉的太医可来了?” “回娘娘的话,差不多该到了,奴婢去瞧瞧!” “快去!” 黄太医为白歆竹诊脉,白歆竹低声问道:“本宫近日有些头疼,不知可有法子缓解?” “娘娘,脉象显示您筋骨强劲,体魄康健,不应该啊!” 白歆竹压低了声音说道:“本宫有个贴身宫女头疼,替她问一句。” “那多半是累的,长期操劳,风邪入体,平时得多锻炼筋骨,每日顺着大椎向上推拿至头顶,可稍作缓解。” “劳烦黄太医了。” 白歆竹送走黄太医后,翻出母亲留给自己的肉桂油,摆在桌前等候叶庚华。 宝华殿 朝会后,众臣纷纷离去,林牧却留在门口,“劳烦公公通报,臣有事禀报。” “侯爷稍等。” 林牧被小方带进宝华殿,叶庚华屏退了宫人们,留下林牧与他交谈。 “陛下,暗卫营最新消息,是,关于郑妃娘娘的。” “郑妃?你仔细说来!” 林牧将郑妃的底细一一道来,叶庚华表情凝重。 “朕最恨这些龌龊的手段,当年一个雅夫人,搅得后宫不得安宁,想不到这些人死不悔改!” 叶庚华心里庆幸自己昨夜没有临幸郑元香。 林牧刚走,叶庚华就赶去了凤仪宫。 他一进门,就看见桌上备好了饭菜,白歆竹已盛好了汤摆在桌上。 “不是让你睡吗?” “臣妾不困。” 叶庚华看着白歆竹,越看越喜欢。 二人用完早膳,白歆竹把肉桂油推到叶庚华跟前:“陛下整日忙于政务,身子容易乏累,来,我帮你推拿一下。” 叶庚华搂着白歆竹的腰问道:“皇后还会推拿呢?” “从前练武常常受伤,就学了些。” 叶庚华起身,趁着白歆竹为他解玉带的间隙,一把将她抱起来进了卧房。 “陛下头疼,当注意休息才是。” 叶庚华把头靠近她耳边轻轻说道:“头疼是假,想见你是真。” 他扯下白歆竹的外衣,素纱下玉珠若隐若现。 白歆竹总是忍不住咬唇,叶庚华含住她翘起的唇瓣,细细啄吻。 “陛下。” “叫我庚华!” 他捏起她的下巴吮啄香唇,俯下的背脊宛若蓄势待发的弯弓。 强有力的大手托起白歆竹的小腹,俯仰之间,动情之际,融融暖意恣游离。 白歆竹忽地转身,冰凉的脚心搭在叶庚华的腿窝上,玉足轻碾,抬起眼眸,轻声唤他的名字。 她腰肢柔软,盈盈一握,一团红玉巍然耸立,夺人心目。 叶庚华膂力惊人,舌尖在她心口打转。 白歆竹绑在手上的丝帕脱落,露出了伤口。 他温柔地抬起她的手掌轻吻,俯下身同她耳鬓厮磨,胸乳相贴。 手捧莲房舌作画,身姿袅娜浮戏水。 千姿百态无穷尽,勾魄锁魂伴娇吟。 羌南 逐鹿岛 关山月绘制海防图已两夜未合眼,几个月来,她和尘彦跑遍了羌南海域,看着地图上标记的尚待建设的岛屿,关山月瞬间没了劲儿。 “尘彦,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我好累啊。” 她蜷缩在尘彦怀里,声音越来越小,昏昏沉沉睡去。 尘彦的指尖搭在关山月的手腕上,尺寸间似滚珠滑过,肾脉却稍显沉涩。 关山月怀孕了,尘彦的悬丝诊脉从未出错。 但她肾脉沉涩,乃虚脱之症。 尘彦抱起关山月,离开了树屋,回到两人一同建造的屋舍。 她睡得正香,尘彦担心关山月的身体,连夜驾船去了羌南郡为关山月买药。 他算好了时辰,次日下午正好返回。 第208章 天赋异禀众矢的,深陷危笼君心乱。 尘彦刚走没多久,月黑风高,图奇靖带着一队女兵,悄悄摸上了逐鹿岛。 图奇靖擅长用毒,不出半个时辰,岛上几百人全被迷晕抬到了海滩上。 关山月本就睡的沉,中了迷香后彻底昏死过去。 图奇靖身后的女兵押着一个盛国男子,带着他寻找关山月。 突然,那男子指着角落的红衣女子说道:“是她!那日就是她,命人把……” 图奇靖摆了摆手,带着关山月上船离开。 天刚亮,尘彦就抵达羌南郡,顾不上吃早饭,直奔药材铺。 他配好了药材,背起行囊就往回赶。 他轻功卓越,似鬼影一般穿梭在人群中,强劲的内力惊扰了白向阳的马车。 白祖年掀开车帘怒吼:“羌南郡民风如此彪悍么?” 尘彦担心关山月,仓促地作揖道了个歉,便返回船上,直奔逐鹿岛。 返程的船还未靠岸,尘彦就看到海滩上躺满了人,他脚踏甲板,借力飞向了海滩。 尘彦心情忐忑,扫视众人未见关山月的身影,急忙冲回家中,房间被翻的凌乱不堪。 尘彦怒火中烧,突然身后冲出一个小孩,哭着说道:“山月姐姐被一群女人抓走了!去了那边!” 尘彦背起关山月的卦盘,只身驾船向着盛国方向追去。 关山月看着身上陌生的被子,忽然起身,床边站着一个身穿盔甲的女侍卫。 “你是谁?这是哪里?” 那女子摇晃床头的铃铛,唤来了图奇靖。 图奇靖云鬓婀娜,未施粉黛,却唇红齿白,眉峰上扬,双目炯炯有神。 她细瞧了一眼关山月:“你跟我想象中可不太一样!” 虽然只有十二岁,却比关山月还高了半头。 “少废话,你是谁?” 图奇靖大笑道:“你把我哥哥大卸八块喂了鲛鲨,我岂能饶你?” “是他主动挑衅,技不如人被杀也是活该,若他老老实实待在盛国,也不至于断送性命!” 那女侍卫抬起手便要教训关山月,被图奇靖拦了下来。 “图奇阿冉那个蠢货,死不足惜,我抓你只有一件事,把鬼术营的密档交给我,我就放你走!” 关山月忽然小腹疼痛,还以为来了月事,头上冒起了冷汗。 图奇靖叫来了巫医给关山月诊治,“陛下,她怀孕了,快两个月了。” 关山月目瞪口呆,“休要哄骗我,你哥哥就喜欢骗人!” 巫医低声问道:“姑娘你月事多久没来了?这女子怀了孕,就不会来月事了。” 关山月并不懂这些,但她能察觉到这次的腹痛与先前大有不同。 “你气血亏虚,有滑胎之相,当好好调理,卧床保胎。” 关山月捂着小腹,看着陌生的人,想起尘彦,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心里生了胆怯。 图奇靖虽然狠辣,但她尊重女子,吩咐巫医为关山月熬制保胎的良药。 “我无意取你性命,如今你怀了孩子,想必你那情郎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你,好生养着吧!” 图奇靖来到甲板上喊道:“停船!咱们等候贵客。” 京城 林牧收到羌南暗卫营分舵的飞信,得知关山月被图奇靖绑架,连夜进了宫! 叶庚华正在凤仪宫休息,林牧找到小方求助:“十万火急!请公公无论如何要叫醒陛下!” 小方趴在门口低声喊道:“陛下,陛下?出事了!” 白歆竹睡的浅,猛地坐起,“什么事?” “娘娘,劳烦您唤醒陛下,镇国侯有要事禀报!” 白歆竹轻轻拍了拍叶庚华的肩,“庚华,快起来,镇国侯有要事找你!” 叶庚华哗然起身,披上外衣来到了门口。 林牧跪在地上说道:“陛下,关门主被新任盛王图奇靖绑架了!” 叶庚华立刻整理好衣衫,抓起林牧焦急地问道:“何时的事?被抓多久了?走!去宝华殿!” 白歆竹站在他背后,她从未见过叶庚华如此失态。 小方刚要转身跟着走,被白歆竹拦了下来。 “小方,你进来。” 小方跪在地上神情忐忑,“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方才我听镇国侯提起关门主,是那个救国的鬼术营门主?” “正是。” “陛下似乎很紧张她?” 小方犹豫了片刻答道:“关门主天赋异禀,深谙奇门之术,陛下倚仗关门主建设海防,十分器重,娘娘多心了。” “那你快去跟着陛下,把这披风给他带去。” 白歆竹拿出自己亲手缝制的披风,交给了小方。 宝华殿 “三日前,图奇靖亲自带人上岛抓的。” “尘彦呢?他是干什么吃的!” “暗卫来报,尘彦道长当日去了羌南郡的药材铺抓药,并不在岛上。” “抓药?山月病了?” 林牧见叶庚华心急如焚的模样,低声应道:“掌柜的说了,抓的是保胎药,尘彦道长定是关心门主的身体,这才亲自去抓药。” “林牧,京城的事暂且搁置,你亲赴盛国,不惜一切代价把关山月给朕活着带回来!” “是!” “你别耽搁了,今夜就出发,山月当时为了救尘彦,将那图奇阿冉大卸八块,朕怕她此次凶多吉少!” “陛下莫担心,这个图奇靖不过十二岁,臣打听过,她与图奇阿冉行事作风完全不同,她不喜杀戮,有勇有谋,抓关门主,多半还是为了鬼术营的密档,当年鬼术营有个叛徒偷了几张图纸逃去盛国,盛国才得以造出火炮,称霸一时,这次,八成还是为了这个。” 叶庚华皱着眉说道:“若真如此,山月的性子,宁肯死也不会妥协,莫耽搁了,你快去!朕要时刻知道事情的进展。” 林牧匆匆离了宫,赶回家中安排。 叶庚华瘫坐在龙椅上,想起羌南一别,关山月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叶庚华,好好做你的皇帝,我跟尘彦给你当小弟!这羌南包在我俩身上!” 叶庚华双眼泛红,强忍着眼泪。 小方端了降火茶摆在桌上,“陛下,喝口茶降降火。” 叶庚华想到关山月命悬一线,自己却无能为力,心中愤懑不已,一掌打翻了茶水! 小方拿着白歆竹做的披风,“夜里凉,皇后娘娘担心陛下龙体,命臣把这个交给您。” 叶庚华压着心里的火,低声说道:“放着吧,出去!” 小方摇着头出了宝华殿,看着天边的月亮,长叹了一口气。 早朝过后,白歆竹像往常一样等候叶庚华用膳,却没有等到人。 第209章 黄粱一梦终觉醒,痴心难收终成空。 “四喜,你去看看,陛下怎么还没来?” 四喜刚要出门,撞见小方跑着进来:“娘娘,陛下公务繁忙,今日就不来用早膳了。” 看着小方仓促离开的背影,白歆竹又一次想起昨夜叶庚华的神情,他慌忙穿衣的模样,鞋子未提好就跑了出去。 白歆竹睫羽低垂,四月的暖阳照在她背脊上,她却觉得冷。 “四喜,坐下吃吧,别浪费了。” 四喜开心地端着碗吃饭,“小姐,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你吃吧,吃完了陪我出去转转。” 四喜三两下扒光了碗里的粥,“想去哪儿转,咱现在就去!” 四喜扶着白歆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宝华殿门口。 白馨竹看着紧闭的房门,见小方在门外站着,猜到叶庚华定是遇上了棘手的事情。 “怎么在外面站着?陛下可用早膳了?” 小方摇了摇头,“娘娘,皇上心里烦,不让人侍奉。” “你们在这儿候着,我进去看看。” 白歆竹推开宫门,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听到叶庚华怒吼一声“出去!” 她轻轻关上门走到叶庚华身边,小声问道:“怎么了?” 叶庚华突然搂着白歆竹的腰,把头贴在她小腹上,一句话也不说。 白歆竹温柔地抚摸叶庚华的耳鬓:“实在难受就哭吧,这儿没旁人。” 叶庚华紧紧地搂着她,静静地落泪,白歆竹忽地瞥见桌上关山月的画像,心不由得咯噔一下子,顿觉后背阵阵发冷。 她做的披风被摆在一旁,那是她熬了半个月才做成的。 白歆竹捏了捏叶庚华的耳垂,哽咽着问他:“还没吃饭吧,喝点粥?” “朕吃不下。” “陛下心烦,臣妾就不打扰了。” 叶庚华却搂着她不撒手,在她怀里蹭去脸上的泪。 叶庚华日日留宿凤仪宫,白歆竹沉浸在他的专宠里,坚信自己是这后宫最幸福的女人。 此刻的白歆竹如大梦初醒,原来叶庚华的心里,藏着一个得不到也忘不掉的女人——关山月。 那个女人甚至不用出现,就能让他方寸大乱。 可她知道的太晚了,她已经被叶庚华夺了心,想回头已没了退路,白歆竹心里难过极了。 她想立刻逃离叶庚华身边,想回到白府,做回从前那个无忧无虑、耍刀弄枪的大小姐,可她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叶庚华松了手,回头看到桌上的画像,慌忙拿起一幅字盖上。 抬头撞见她失落的双眸,低声说道:“你先回去吧,朕晚点来看你。” 白歆竹没有应声,转身走下台阶的瞬间就落了泪。 她不敢回头,拉开门转身便走。 她步伐极快,四喜小跑着跟上,“娘娘,您哭了?” “四喜,先不要问,不要和我说话,我怕我忍不住。” 二人刚回了凤仪宫,白歆竹冲进房里趴在桌哭了起来。 四喜轻拍她的背脊,她跟了白歆竹许多年,对她十分了解。 从前在府上,白歆竹难过时也是这样,痛痛快快地哭了,就好了。 四喜静静地陪在她身旁,等着她哭完。 可这一次,她哭的太久。 四喜忍不住问询:“小姐,您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白歆竹抱着四喜,啜泣道:“我,我的心好痛,我想回家。” “别哭,别哭,要不咱去求求陛下,看能不能回府住几日?” “别提他。” “好好好,不提他,等会儿我就去传话,就说娘娘病了,这几日咱不侍寝了!躲着他好不好?不哭了,不哭了。” 四喜拿着锦帕为白歆竹擦去脸上的泪,白歆竹一夜未睡好,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四喜独自一人来到了宝华殿,拉着小方走到了角落。 “小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娘娘?” “四喜姑娘,这,这是什么话?” “当初是你让我劝说娘娘把握机会,好好待陛下,可你那个陛下半点也不知道珍惜我家主子,如今惹得娘娘哭成个泪人,你说怎么办嘛?” 小方不敢把叶庚华和关山月的事说出口,寻了由头安抚四喜:“陛下这两天心烦,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过两日就好了。” “娘娘说了,这几日身子不适,不能侍寝了。” “唉!真是不让人省心。” 小方回到宝华殿,给叶庚华送午膳,看见桌上的画像,总算明白了皇后娘娘为何伤心。 “陛下,奴才有句话……” “说!” “这关门主的画像摆在这儿,娘娘见了该伤心了。” “山月本想回蜀地,是朕请求她留在羌南建设海防,如今出了事,生死未卜,朕心里难受!看一看她的画像都不行吗?”叶庚华言语激昂,吓得小方不敢吭声。 “说啊?怎么不说了?” “那您就不怕伤了娘娘的心吗?” “歆竹才不是个小气的人,挑拨帝后感情,小心朕治你的罪!” “方才四喜来传话了,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这几日不能侍寝了。” “吩咐人多送些补品,朕这几日正好不得空,让她也好生歇歇。” 小方翻了个白眼,扭到一旁一言不发。 林牧匆匆赶回家中收拾行李,苏槿早已梳洗好站在了他身后。 “说吧,又要去哪儿?我陪你!” “去盛国!” “盛国?去盛国做什么?” “关门主被抓了,陛下要我亲自去救人!咱们简单收拾一下赶紧出发!” 苏槿指着床上的包裹,笑着说道:“你刚出门我就收拾好了!走吧!” “姨母他们呢?” “都安顿好了,羽乐送去小师父那儿学剑法,羽宁引荐给八宝斋的大厨做徒弟,姨母我留了绿篱亲自照料,灵秀帮我找了几个高手,暗中保护她。” 林牧牵起苏槿的手,二人背着双剑,骑着骏马飞驰而去。 “槿儿,你愈发有当家主母的气势了!” “哎,本想着回京安定了,给你生个儿子,过几年安定日子,这又要上路了,好像认识你之后,咱们二人一直在东奔西跑,大半的时间都在路上。” “在迕远巷的那些年倒是安定,可心里总是不安,跟槿儿你一起上京,一起去西北,下江南,虽然奔波,心是定的!” 春风拂面,吹动两人的衣衫。 苏槿想起去年春日,她独自冲上飞龙山那天,一路上风声鹤唳,她却毫不畏惧,想到同林牧一路走来的坎坷与羁绊,会心一笑,挥舞着手中的长鞭,笑着喊道:“夫君,比试一回?” 她俯身勒紧缰绳,飞驰向前,林牧笑着追逐她飘逸的身影而去…… 第210章 一路向西遇故人,透骨酸心悔不矣。 林牧与苏槿一路向西,走陆路前往盛国。 二人途经晋阳,入住醉香楼。 “两年没来了,这儿冷清了不少。” 林牧为苏槿点了晋阳出名的女儿红,“大战过后,百姓手里没钱,商户们也跟着受累。” “我戒了。” 林牧端起酒杯说道:“病既然好了,想喝便喝吧,我陪你。” 他举着酒杯,满眼宠溺地将杯盏送到苏槿唇边。 苏槿尝了一口,笑着说道:“夫君的酒量,还是小酌为好。” 林牧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休要小看我。” 苏槿想起他那日醉酒后的放荡模样,红着脸说道:“你喝醉了太危险。” 二人推杯换盏间,苏槿忽然瞥见门外闪过一个身影,“织云?” 她连忙追了出去,林牧紧随其后。 苏槿在那女子身后高喊道:“织云姐姐!” 织云闻声回头,竟一身妇人装扮,挽着衣袖,额上布满了汗珠。 “青,青老板,青乐。” 苏槿看着织云起泡的双手,十分心疼。 “你怎么出来的?怎么跑来这儿了?” 织云四下看了看,抓着苏槿来到了晋阳大街的后巷里。 “凌少爷给我们每个人发了解药,大家能走的都走了!” “那你为何不回家?你这手?” 苏槿还未等织云细说,身后冲出来一粗鄙男子,上前辱骂道:“你这死婆娘,不赶紧回家奶娃娃,在这儿做什么?喂完奶赶紧回去干活!” 苏槿指尖一道劲力击中那男子的膝盖,痛得他当场跪地不起。 “织云,孩子在哪儿,带我去!” 苏槿和林牧跟着织云穿过曲折逼仄的小巷,来到一处茅草房。 林牧在门外看守,苏槿跟着织云进了房。 她看着织云熟练地抱着孩子喂奶,手上有几个水泡渗着血。 织云抬起一只手,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低声说道:“凌少爷给我了一些盘缠,我本想回老家找弟弟,太久没出过门,刚出了迕远巷,就被人盯上了,他们夺了我的钱,转手把我卖给了这个男人做老婆。” “可报官了?” 织云摇了摇头,苏槿看着织云一脸憔悴的模样,心里难受。 “织云,你可愿意跟我们走?” 织云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无奈地答道:“去哪儿?” 苏槿走上前坐在她身边,细心说道:“过了晋阳就是庆州,你先去我外祖母家落脚,我从前有个丫鬟叫绿篱,她的孩子也寄养在那儿,我瞧这男人并不心疼你,如此下去你这辈子就完了。” 织云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哭:“谢谢你,青乐,我想回迕远巷,我想回去,可我不知道凌少爷还愿不愿意收留我。” 苏槿连忙扶起织云,“小师父菩萨心肠,怎会不愿意?那男人买你花了多少钱?” “二两银子。” “你看着孩子,在这儿等着。” 苏槿拉开房门来到院中,朝着那男子说道:“织云我必须带走,你当初买她花了二两银子,如今我给你十两,她和孩子归我。” 那男人嚷嚷道:“我明媒正娶的老婆,再说还有孩子呢?十两哪够?” 林牧拔出碧空剑,抵在那男子脖颈处:“跟他废什么话!” “天老爷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啊?光天化日抢人老婆孩子啊!我要报官!”那男子高声嚷嚷,惹得四周的百姓齐聚门口观看。 苏槿灵机一动,伸进林牧怀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了他的令牌。 “方才你不是说要报官么?可看清了,镇国候今日亲自来替你断案!你这老婆合不合法你心里没数?” 两人争论之际,竟有官府的人赶来,原来有好事者已经报了官。 那府兵拿起林牧的令牌一看,当场跪地行礼,那男子吓得立刻跪在地上求饶,冲进房里,把织云拖出来推到了苏槿怀里。 林牧与苏槿带着织云,马不停蹄地赶往迕远巷。 宝华殿 叶庚华把自己关在宝华殿数日未出,他翻遍了羌国与盛国十年来所有的战争记录。 林牧把暗卫营多年来调查的盛国机密也一并留给了他。 小方看着叶庚华满脸憔悴,胡子拉碴的模样,悄悄跑去了凤仪宫。 “娘娘,方公公求见。” 白歆竹坐在桌前,魂不守舍,低声应道:“让他进来吧。” 小方一进门就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娘娘,您去看看吧,陛下好几日没吃饭了,整个人都瘦脱相了。” “陛下这是为伊消得人憔悴,本宫去了也是无用。” “娘娘,如今这后宫除了您,还有谁会真的心疼陛下啊?小方瞧得出来,您对陛下情深意重,您就去看一眼吧,奴才实在是没辙了。” 白歆竹握紧了双手,掌心被甲套刺痛,“四喜,扶我起来。” 可刚站起来,就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小方连忙上前,同四喜一起把白歆竹抬上了床,冲着门外高喊“传太医!快!” “娘娘这是怎么了?” 四喜怒吼道:“娘娘这几日也是茶饭不思,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我,我这就去通报陛下!” 四喜一路狂奔,片刻也不敢歇息。 “陛下!皇后娘娘昏倒了!” 叶庚华立刻起身惊呼道:“快!” “不是让你送了补品吗?怎么这病不仅没好,还昏倒了?” “我的陛下啊,您还没明白吗?娘娘见您对关门主痴心一片,伤心所致,身子不适只是个由头!” 叶庚华心系白歆竹的病情,越走越快,刚到凤仪宫,就撞上谢太医迎面小跑着过来。 “快!” 叶庚华拽起谢太医的手腕直冲进白歆竹的房间。 他几日未见白歆竹,整个人竟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叶庚华心疼不已。 谢太医诊完脉跪在地上言语激动:“陛下,娘娘怀孕了,只是……” “只是什么?” “娘娘胎象不太稳,臣只能尽力一保了。” “为何会这样?” “说来奇怪,前阵子我给娘娘诊脉,还夸娘娘体魄康健,这不过半月,身子竟胯的如此厉害。” 叶庚华想起方才小方的提醒,心里愧疚不已。 “别的先不管,先把娘娘身子养好,孩子以后还会有,朕只要歆竹平安。” “老臣自当竭尽所能。”谢太医连忙回了太医院煎药。 叶庚华屏退众人,独坐在白歆竹床边,握起她冰冷的手,竟摸到了血迹,摊开掌心一看,竟被甲套戳破了。 他俯身贴着她的脸颊低语:“歆竹,朕对不起你。” 第211章 坦诚相待寻真相,宠爱有加哄娇妻。 叶庚华守在白歆竹窗边,酉时三刻,白歆竹才醒来。 她缓缓抬起眼,同叶庚华对视了一眼,他一脸憔悴,细小凌乱的胡茬,像一根根刺扎进她心里。 叶庚华激动地将她扶起来靠在怀里。 “歆竹,咱们有孩子了。” 白歆竹摸着自己的小腹,心中百感交集,“我有些话想问你。” “你问。” 白歆竹从他怀中坐起,握着叶庚华的手,目光坚定:“你先答应我,不要骗我。” 叶庚华猜中她的心事,“你是想问关山月的事吧。” 白歆竹心情沉重,倍感纠结与矛盾。 她迫切想知道他和她的故事,可她又怕,怕自己在他的心里无足轻重。 她不愿再被这揪心的痛苦挟持,坚定的答道:“是!” 叶庚华握着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声音低沉:“山月,于国是功臣,是天赐英才,于朕,是爱而不得的眷恋,朕希望她活着,过得幸福。” 白歆竹眼泪潸然而下,“那我呢?我算什么?是你爱而不得后的妥协吗?” “歆竹你别哭,你现在身子虚弱,过去的事不提了好么?” 她眉眼低垂,黯然神伤,颤抖的双手从他掌心抽离。 叶庚华连忙上前抱着她,“你是朕的妻子,是要跟朕走完这一生的女人,歆竹,朕心里有你,从来也没想过骗你。” 白歆竹很想告诉叶庚华,她要的不是心里有她,而是只有她。 可她又觉得自己可笑,一国之君,即便没有关山月,还有郑妃和曹妃虎视眈眈,她却幻想做他的唯一。 白歆竹不禁在内心嘲笑自己:原来爱一个人,是无法跟人分享的,可偏偏自己爱的人是皇帝,自己反而要庆幸他心里有自己一席之地? 她拂去脸上的泪痕,装作漫不经心,“从前听母亲提过这位鬼术营门主,当时就十分羡慕她智勇双全,调兵遣将,想来定是个奇女子,才让陛下念念不忘。” 叶庚华顾左右而言他,“听四喜说你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来,朕喂你,多少吃一些。” 白歆竹掀开被子起身,走到桌前,端起桌上的粥大口吃完,“陛下好几日没梳洗了吧,纵使担心关门主,也不能失了君主的威严。” 叶庚华瞧她乖乖吃了饭,带着小方离开了凤仪宫。 他前脚刚走,白歆竹腹中翻江倒海,狂吐不止。 漆黑的长廊上,叶庚华看着远处的明月,低声说道:“小方,把山月的画像收起来吧。” “是。” “小方,你说皇后为何会如此计较朕对山月的感情呢?朕又没把她娶进宫来日日专宠。” 小方摇了摇头收到:“陛下可还记得那日在太白楼上,关门主追着尘彦道长而去,您气的一拳锤在了太白楼的栏杆上,满手的血。所谓当局者迷,依奴才看,娘娘对您的爱,不亚于您对关门主。” “可是关山月选择了尘彦,朕也接受了啊,如今,朕又没同关山月在一起,她如此神伤未眠太小题大做。” 二人站在城楼上吹风,忽然角落窜出一只野猫。 小方突然说道:“娘娘就好比这只猫,陛下对她很是喜欢,于是带回了家好生宠着,可这只猫发现,您心中藏着一只猛虎,带不回家又念念不忘,可这猫又何其无辜啊?” 叶庚华心中烦闷,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正是因为朕拿真心待她,才不想骗她,关山月如果因为帮朕修建海防而死,朕会内疚一辈子。” “关门主一身的本事,陛下不用操心,当务之急,是哄好娘娘,保住您第一个孩子啊!” “那今后朕就天天往她宫里跑。” “可如今娘娘怀了孕不宜侍寝,郑妃和曹妃您再不照个面,这说不过去啊!” 叶庚华忽然想起郑妃的事,低声吩咐:“把林牧调查郑妃的卷宗送去给裴东辉,让他自己解决!” “那曹妃呢?” “先搁置吧,经过这件事,朕算是瞧出来了,歆竹不是个大度的人,朕若此时临幸曹妃,歆竹肯定恨死朕了!” 小方笑着说道:“您可算开了窍了!” “走,沐浴更衣,去看歆竹!” 四喜看着白歆竹心疼不已,低声安抚道:“小姐,你别难过了,那关山月即便是仙女,陛下不也得不到她么?要我说,您如今得陛下专宠,横竖都是您占了便宜。再说了你一身功夫,若得了机会一样能上阵杀敌,还会琴棋书画,哪点儿不比她强?” 白歆竹搂着四喜娇声说道:“四喜,有你真好。” 四喜抚摸着白歆竹的背脊答道:“小姐你最好,你貌若天仙,能文能武,又识大体,陛下能娶您做皇后是他的福气!” “说得好!赏!”叶庚华推门而入,吓得四喜立刻跪在地上不敢吱声。 白歆竹没了从前的自信,跟着四喜一同跪下,低声说道:“臣妾主仆背后议论陛下,请陛下降罪。” 叶庚华连忙上前扶起白歆竹,笑着说道:“四喜说得好,下去领赏,朕能娶到歆竹,确实是福气!” 他句句柔情蜜意,白歆竹却无法分辨真假。 “臣妾有孕不宜侍寝,陛下……” 叶庚华抓着她的手来到床边坐下,温柔地说道:“朕又不是淫邪之辈,朕想你了,这身边没有你,朕睡不着觉。” 小方站在一旁偷笑,挥手遣散了宫人,关上了房门。 白歆竹被叶庚华抱在怀里,搂着她的腰低语:“还跟我生气呢?” “臣妾不敢。” “还说没有?你一口一个陛下,分明是跟朕生分了。” 白歆竹低声说道:“从前是臣妾无知,不守礼数,如今做了母亲,当以身作则,恭敬守礼,还望陛下见谅。” 她搬出孩子做借口,叶庚华无言以对。 “好,来,朕抱你上床。” 他躺在白歆竹身旁,白歆竹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叶庚华的手穿过她的腰,握着白歆竹的手,安心睡去。 白歆竹听着他的呼吸声,眼泪悄然落下,他只是几句话,就唤醒了白歆竹心底的柔软。 她悄悄转身,指尖拂过叶庚华的眉心,鼻尖,嘴唇…… 突然,叶庚华抓紧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将她笼入怀中,在她唇上轻吻。 他轻抚她的发丝,拭去她的泪,吻向她的睫,双手将她抱紧,低声说道:“对不起。” 白歆竹把头埋进他怀里,小声地啜泣。 第212章 落难鸳鸯情深重,以物易人引众议。 图奇靖的船停在海面上,等着尘彦到来。 “陛下,那道士武功高强,只怕不好应付啊!” “面对强大的人,不能强攻,打蛇打七寸,这关山月就是那道士的七寸,也是整个羌国的七寸。” 尘彦的船越来越近,他看着图奇靖身后挂着的盛国军旗,猜出了她的身份。 图奇靖站在甲板上,静静地观望。 尘彦发觉此人性格沉稳,不像图奇阿冉那般冲动。 尘彦脚踏桅杆,轻飘飘落在了图奇靖面前。 “说吧,想要什么?” 图奇靖从未见过此等轻功,身姿轻灵,落地无声。 “不急着谈交易,先去看看你的女人吧!” 尘彦当初中了截魂劲,借着截魂劲的冲劲打通了周身经脉,将他的纯净真气提升至巅峰。 他冲进船舱,关山月躺在床上昏睡,图奇靖随后进来,站到他身后说道:“她怀孕了,胎气不稳,刚服了药睡下。” 尘彦并不信任图奇靖,上前握着关山月的手诊脉。 他的指尖刚碰到关山月的手腕,她立刻睁眼起身:“你做什么?” 一看是尘彦,警惕的心终于放下,扑在尘彦的怀里,“尘彦,我……” 尘彦侧了侧身子将关山月整个人挡了起来,拿起一颗药丸轻轻塞到她口中。 “我都知道,别怕,有我在,躺下睡会儿。” 关山月乖乖躺下,身子缩成一团,抓起尘彦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闭上眼安心地睡去。 关山月睡着后,尘彦跟着图奇靖来到了待客的主舱里。 图奇靖恭敬地给尘彦倒了一杯酒,“尘彦道长,请。” “怎敢劳烦盛国国君亲自为我斟酒?”尘彦拿起桌上一个空的杯盏,倒了一杯酒摆在面前。 “你怎知我身份?” “姑娘剑眉凤目,天挺奇表,乃天生的帝王相,比你哥哥气运可强太多了。” 图奇靖被尘彦一番话哄得十分高兴,大笑道:“难怪你深得鬼术营门主的青睐,连皇帝都不稀罕,甘心跟了你!” “寒暄的话就不必说了,到底想拿什么来换山月?” “道长,你也算是个能人,羌国能给的,我都愿意给,只要你夫妻二人随我回盛国,助我成就大业。” 尘彦笑着说道:“说点实际的,你就没给自己留退路?” 图奇靖看着眼前这个身长玉立,颇具仙风的男子,将她心思看的透透的,心生了敬畏之心。 “你猜的没错,关山月是个调兵遣将的高手,本王最初想的是把她抓回去为我所用,但她性格刚烈实难驯服,可她于羌国而言,也是不能失去的存在。我已修书给你们的皇帝,拿鬼术营的密档换关山月!” “怎么你们盛国如此热衷抢别人的东西?” 图奇靖被尘彦戳中要害,“本王有本事抢,你能奈我何?” 尘彦冷静地起身,低声说道:“我妻子该醒了,就不奉陪了。” 京城 八百里加急文书从羌南送到了京城,众目睽睽之下送到了朝堂上。 叶庚华看着图奇靖开出的条件,满朝文武人声鼎沸。 姚老将军跪在地上说道:“老臣听说关门主也只是学了前门主沈舟望三成的本事,就能部下奇阵击退盛国大军,想来这密档所记载的都是奇门异术,若给了盛国可还得了?” 薛炳坤说道:“依臣之见,什么鬼术营,天工手,都应收归国有,届时招募能人异士潜心研学,不见得比关门主学的差!这密档不能给!” 林牧早料到会有今日,临走前,早早便留下了一封密信给玄英。 “小方,去传玄英来。” 玄英每日进宫向叶庚华汇报关山月的消息,此刻他正坐在宝华殿的屋檐上,听着众人信口开河。 小方还未走出宝华殿,玄英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了百官之中。 他大步上前,“陛下,草民在这儿!” 叶庚华看到玄英,激动地向群臣介绍:“这是天工手门下神机营营主,玄英,把你手上的密档给他们看看!” 玄英拿出摘录的天工手侦察录,上面详细记录了鬼术营门下历代掌门的功绩和能力,关山月作为鬼术营最年轻的掌门,天资过人,虽然只学了沈舟望三成的本事,但靠着自己苦心钻研,将鬼术营失传已久的奇门遁甲术悟了出来! 她还改良了密档中旧的火炮图纸,独创了旋火炮,威力惊人。 “此等天才,尔等鼠目寸光之辈也配对关门主指指点点?” 玄英言辞激昂,根本不把众人放在眼里。 “玄英,通知镇国侯,鬼术营密档一事,朕允了,由他亲自与图奇靖交换!” 玄英跪地谢恩后匆忙赶回天工手总部,向林牧传信。 薛炳坤等人心里十分不悦,叶庚华却说道:“即便关门主并非天才,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羌国,她的命就值得救!” 羌南 白向阳一家人刚安顿好,就接到了叶庚华的加急军报,命他加紧对逐鹿岛和燕回岛设防,确保岛民的生命安全。 “老爷,于将军差人送来了请柬。” 白向阳前往春风楼赴宴,刚进了雅间,就看到于淮北坐在一座带轮子的椅子上。 “好家伙!这是哪位高人想出来的?” 于淮北转动轮椅走到白向阳跟前,笑着说道:“鬼术营门主可听过?她亲自为我设计的!” “哎,巧了,刚放下行李,凳子都没暖热,陛下的八百里加急就来了!要我调查这关门主被抓一事!” 于淮北立刻关上门,拉着白向阳入座。 “老哥哥你不知道,这羌南地界,官员结党营私已成风气,关门主在逐鹿岛的事,羌南郡除了我根本没人知道,可他们眼线众多,我派去岛上的暗哨都被暗杀了,手段都是官家大牢里惯用的伎俩。” “陛下为羌国寻觅良才,他们倒好!居然敢欺上瞒下!” 于淮北摇头说道:“建设海防,耗人耗钱,这些个官员好不容易把钱揣进自己兜里,哪个愿意吐出来?” 白向阳怒拍桌子说道:“见利忘义的狗东西!” “此处不便谈公事,我专程为你接风,吃好喝好回军营里,咱们再细细商议!” “好!这跑了一路,确实没吃好!” 于淮北端起一杯酒,笑着寒暄:“万万没想到,老哥哥你摇身一变成了陛下的老丈人!我得尊称你一声国丈大人呐?” “于老弟就别取笑我了,咱们都是马背上拼命的人,自己挣来的那才是真本事!我不靠我闺女帮衬!她做她的皇后,我带我的兵!” “说得好!你来了我就有信心,非得把他们从里到外扒一层皮下来!” 第213章 沧海桑田洗旧尘,依依不舍恋故人。 迕远巷 时隔一年,林牧与苏槿再回迕远巷,这里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入口只剩两个十来岁的少年守着,瞧着有些面生。 “你们是谁?来迕远巷做什么?”少年稚嫩的声音里带着疑问。 苏槿看着冷清的长街,低声应道:“我师父是凌一。” 那少年瞪大了眼睛答道:“你,你就是巷主口中的乖徒儿?快去通知巷主!” 凌一正带着众人和颜非一起在后山种地,逍遥谷的孩子们个个是种地的能手,将后山的菜地打理得井井有条。 “巷主~您徒弟来了!”少年一声呐喊,凌一放下手中的锄头,拽起颜非移魂幻影来到了迕远巷门口。 凌一看到林牧与苏槿,瞬间湿了眼眶,“乖徒儿!你的伤可好了?” 苏槿看着凌一脏兮兮的脸,噙着泪点头。 颜非冲上前抱着苏槿,“好妹妹,老天保佑你总算好了!” 织云抱着孩子站在二人身后,不敢出声。 苏槿拉着织云上前,“小师父,你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织云姐姐!” 织云听到凌一一如往常唤她姐姐,掩面痛哭。 凌一推着颜非上前安慰织云,“我,我眼窝子浅,你们哭,我就想跟着哭!” 苏槿把凌一拉到一旁问道:“小师父,我信里跟你商量的事,考虑的如何了?若同意我就让羽柠出发了。” 凌一皱着眉说道:“我有你一个徒弟就够了,没打算收旁人为徒!” 苏槿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低声说道:“既然小师父不愿意,我再为羽柠寻觅良师。” “我想到一个人,最适合!” “谁?” “成先生!他的剑术可在我之上!” “想不到成先生竟是隐藏的高手?好吧,小师父,羽柠就劳烦你多多照顾了!” “你们俩别只顾着说话,走,上你们的老地方坐着聊!” 几人一同走进迕远巷,来到了林牧与苏槿最熟悉的青坞。 青坞已改名为四方坞,来迕远巷逃难安家的贫苦百姓越来越多,四方坞主要卖一些日常杂货。青鸾十分能干,带着青坞几个女子撑起了四方坞。 青坞大堂的纱帐尽数拆除,如今瓷器、家具、胭脂水粉、茶叶点心应有尽有。 青鸾抬起头,看到林牧,麻利地掀开柜板,走到林牧面前,像从前一样唤林牧主人。 苏槿看见青瑶在角落里编织竹筐,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青瑶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抱着苏槿在她背上狠狠拍了两下:“没良心的!半年都不回我的信!” “我出了趟远门,没及时收到姐姐的信,真是对不起。” 青瑶突然哈哈大笑,“都快二十的人了,还是这么好骗!” 苏槿拉着青瑶上楼,留林牧与青鸾在大堂里说话。 颜非拍了拍凌一的肩膀说道:“我带织云去安顿,你快去把慕非带来,让他认认干娘!” 凌一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林牧扶起青鸾,看了看周围的陈列,十分欣慰,“都做老板了,别再叫我主人了。” “你的仇报了吗?” “嗯。” “那就好,兜兜转转,你还是娶了苏姑娘。” 林牧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苏槿,笑着说道:“也许从我把她带进青坞那刻起,就注定会与她走到今天。” 青瑶看了一眼楼下的两人,“她喜欢青老板,你不会不知道吧?” “喜欢就喜欢呗,他心里只有我一个,我怕什么!” “哟,这做了侯府夫人,气度不凡啊,我可记得有人因为丹阳郡主气的躲在密室几天没来青坞呢!” 苏槿掐着青瑶的腰说道:“姐姐再笑我,我可要动武啦?” “苏女侠饶命啊~” 青瑶爽朗的笑声触动苏槿的内心,想起五年前青瑶夜里悄悄落泪的模样,苏槿大步上前抱紧了她:“姐姐的笑声真好听。” 青瑶伏在她肩上悄声说道:“我嫁人了。” “他待你好么?” “好,待我极好,本打算草草过完余生,没想到,遇见了他。” 苏槿卸下身上的行囊,取出一只木盒,放在了青瑶手中:“给你的,算我送姐姐的陪嫁。” 青瑶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刚擦干的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苏槿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快收好,这次出门急,好些东西不方便带,等我忙完手上的事,给姐姐带更好的!” 林牧上楼打断两人的谈话,“槿儿,时间紧迫,咱们不能逗留了。” “这么急?不待两天么?” “是,等忙完了来看姐姐!” 二人匆匆下楼,青鸾看着二人十指紧扣,悄然低下了头,拨弄手中的算珠。 刚出门就看到凌一抱着小慕非飞奔而来。 “快,叫干娘!” 小慕非看了苏槿一眼,哇哇大哭,搂着凌一的脖子,怎么也不肯让苏槿抱。 “小慕非,干娘很温柔的,让我抱抱可好?” 小慕非却缩在凌一怀里,不敢伸手。 “别为难小孩子了,小师父,我们要走了,有些急事要办,等办完了再来看你和颜非姐姐。” “这么急吗?我都吩咐觉味坞做饭了!” 林牧拿出一封密信交给了凌一:“事态紧急,不容耽搁,把这个交给巷主!” 二人仓促与凌一告别,凌一站在身后高喊道:“林牧哥哥!乖徒儿!早些回来!这儿永远是你们的家!” 凌一还未来得及告诉两人,自己为他们盖了一座院子。 苏槿紧握着林牧的手,“千万别回头,我怕我哭出来。” 林牧也红了眼眶,两人走在迕远巷的长街上,往事历历在目。 “林牧,等办完了事,咱们回地下小屋看看吧。” “好!” 二人快步上马,向着羌国边境驰骋而去。 刚到了怀林镇,林牧就收到了暗卫营的飞信。 “槿儿,咱们得改道,先去蜀地鬼术营取密档!” “什么密档?” “图奇靖要陛下拿鬼术营密档交换关门主的性命!” 苏槿愁眉紧锁,“人是活的,门主在,密档都在她脑子里,这生意,不亏。” “但盛国富裕,拿了图纸,就能造出神兵利器,羌国如今空有良策,国库虚空,得想法子争取两个都保住!” 苏槿调转马头,厉声说道:“走!去蜀地!速战速决!” 林牧会心一笑,飞出神捕索,勾起苏槿的腰,将她拉到自己的马背上。 苏槿看着自己的马狂奔而去,惊呼道:“我的马儿!” 林牧搂紧她的腰,在她耳畔低喃:“怎么?我还比不得一匹马了?” 苏槿纤眉一挑,说道:“马儿忠心的很,一旦认了主人,再过多少年都忘不掉呢!” 第214章 披星戴月奔蜀地,悲喜兼集无凭寄。 林牧和苏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蜀地。 “哎,一路上不得歇息,我腿都酸了!” 林牧抱苏槿下马,背着她来到了蜀郡城内的暗卫营分舵。 众人看见林牧,当即跪地:“少主!” 林牧放下苏槿,低声问道:“鬼术营如今谁在管?” “王大带了几个老人儿。” “走吧,带我去见见!” 两人来到了地下城,林牧看了看地下城的入口,笑着说道:“这沈舟望也不知道改进,还用这过时的机关!”说罢轻松破解了入口。 一进门,就传来了众人说笑的声音。 苏槿看着阴暗无比的地下城,不由得握紧了林牧的手。 王大几人正坐在大殿上赌牌,几人喝的酩酊大醉,酒气熏天! “关门主不在,你们整日就做这些?” 王大漫不经心地回过头,眯起眼睛看了林牧一眼,“你是谁?” 林牧身后的暗卫抢先答道:“这是天工手门主,林牧!” 王大连忙拍了拍景飞的肩,指着林牧低声问道:“这人不是骗子吧?少主怎会来这儿?” 景飞是天工手的老人了,地下城里昏暗,他起身走近,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林牧,立刻跪在地上说道:“少主!” “你们别玩了,快过来!” 王大整理凌乱的头发,走到林牧身前行礼。 林牧看着曾经辉煌一时的鬼术营,如今竟落得这番境地,唏嘘不已。 “关门主若是知道你们整日吃喝玩乐,定要气死!” 花辛莹和花星南姐弟俩笑着应道:“她?她可比我们会玩!这赌牌还是关门主教我的!” 王大回头瞪了一眼他俩,回头毕恭毕敬的问林牧:“不知少主来蜀地做什么?” “把鬼术营密档拿来!关山月被盛国抓了,对方提出要拿鬼术营密档换人!” “不应该啊?我才从羌南回来没多久,她跟那道士不是正在岛上腻歪呢嘛!怎么又被抓了?” 苏槿捂着嘴偷笑,“这位姐姐说话真好玩。” “刚被抓的,我没空跟你废话,先把密档交给我。” 林牧拿出林怀安的印鉴,在王大手上盖了个章。 王大见了林怀安的私印,瞬间红了眼眶,“你等着,我去拿。” 林牧拿了密档带着苏槿绕至沧澜山。 两人来到沧澜山后山,在林怀安和文叔卓的坟前上了香,磕了头,向着西北边境出发。 图奇靖带着尘彦和关山月走水路,率先抵达了盛国。 关山月第一次来到盛国,看着大道宽敞,琼阁耸立,金碧辉煌的盛京城,不由得发出感叹:“他们怎么这么有钱?” 尘彦搂着关山月应道:“盛国金矿遍布,百姓富庶,人口众多,唯一的缺点便是耕田少,需要大肆采购粮食。” “她要密档,还是为了建造神兵利器,再次入侵羌国。” 两人心领神会,甚至做好了为羌国牺牲的准备。 图奇靖带着两人入住了盛国国师阿依努尔的神殿,衣食住行皆是上品。 两人刚走进神殿,关山月的卦盘突然发出一阵嗡嗡声。 她立刻卸下卦盘查看,发现指针偏离,方位大乱。 尘彦坐在一旁发愁,关山月脸上却不见半点慌张,“这盛国的西瓜好像更甜些!” 她拿起一块西瓜递到尘彦口中,笑着说道:“放心吧,她不会杀我。” “这神殿被高人加了禁制,此次只怕……” 关山月身子一倒,坐在尘彦腿上,贴着他的脸悄声说道:“当初鬼术营出了叛徒,沈舟望早就把密档一把火烧了,如今地下城那份是我假造的。” “可那叛徒可在盛国,他看过密档,自然能分辨真假!” “我就是要拿假的把他引出来,亲自废了他!” 尘彦看关山月脸色暗沉,悄声问道:“这几日你可想吐?” 关山月摇了摇头,“没有啊,我胃口好得很,看见什么都想吃!” 尘彦觉得不对劲,抓着她的手腕片刻,脸上瞬间没了笑容,原来关山月,已显滑胎之相。 关山月搂着尘彦的脖子问道,“你怎么了?” “你先歇会儿,我去煎副药。”说罢忍着眼泪去了后厨。 子时一刻 关山月躺在床上,捂着小腹,双手紧紧地抓着尘彦的手,“尘彦,孩子没了是不是?” 尘彦抚摸着关山月的额头,把脸扭向一旁,悄然落泪。 关山月忍着疼,撑起身子靠躺在尘彦怀里。 尘彦心中万分自责,他医术精湛,却没能保住他们的孩子。 “别难过,尘彦,抱抱。” 她挂满汗的额头,在尘彦脸颊蹭来蹭去,双手搂紧他的腰。 两人都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安慰彼此…… 京城 郑妃被裴东辉送进宫的丫鬟秘密杀害,叶庚华心知肚明,却不再追究。 曹玉珂,浙江富商曹万金之女,曹万金为了把她送进宫,从浙江一路打点到京城。 但曹玉珂却不想进宫,只因她有个不能说的秘密。 她喜欢女人,有一个相爱多年的闺中密友。 自进宫以来,叶庚华从未踏足她住的玉芙宫,曹玉珂对此欣喜不已。 她性格乖张,不喜热闹,整日躲在宫里看话本,同一群丫鬟说说笑笑。 白歆竹怀孕已满三个月,不能侍寝。 叶庚华却日日留宿凤仪宫,惹得群臣议论,谴责皇后失德,独占圣宠。 更有甚者,将郑妃的死算在了白歆竹头上,说她嫉妒心作祟,暗害了郑元香。 叶庚华不得已,还是翻了曹玉珂的牌子。 凤仪宫 “娘娘,今夜陛下留宿翠微宫。” 白歆竹知道,这一天是迟早的事,如今她早已看开。 在她眼里,曹妃跟自己一样,不过都是是叶庚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 真正让白歆竹嫉妒的是关山月。 四喜从跟随叶庚华南巡的小太监那儿打听到,关山月竟然直呼叶庚华本名,叶庚华对关山月可谓是言听计从。 白歆竹知道这些事以后,心中彻底打消了那个荒诞的念头。 她一心养胎,期待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翠微宫 叶庚华快不记得曹玉珂的模样,刚走进翠微宫,见曹玉珂一身白衣,面色苍白,一副病殃殃的模样。 “臣妾拜见陛下。” 叶庚华有些拘谨,若不是为了白歆竹,他并不愿来此。 “起来吧,怎么看着无精打采的?” 曹玉珂拿出丝帕捂着嘴咳嗽,“臣妾偶感风寒。” 她小心试探,企图靠装病躲避侍寝。 叶庚华却坐在桌前,“既然病了,就早些睡吧,朕就躺这儿将就一晚。” 他来到厅外的软榻上躺了下来,曹玉珂见叶庚华赖着不走,一时间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 第215章 暗度陈仓生妙计,不明真相痛心扉。 叶庚华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曹玉珂被贴身宫女拉到一旁劝说:“娘娘,这失了宠的妃子,大多活不长啊。” 曹玉珂只有十四岁,她勾着头偷看叶庚华,骑虎难下。 “他不是喜欢白姐姐吗?男人果然没一个长情的!” 突然身后的小宫女用力一推,曹玉珂踉跄着被推到了叶庚华身旁。 叶庚华忽然睁开眼,看着曹玉珂问道:“你做什么?” 曹玉珂没办法,硬着头皮说道:“臣妾想了想,陛下来都来了,要不还是睡床上?” 叶庚华看她身后偷笑的宫女们,怒喝道:“都出去!” 曹玉珂以为是自己惹怒了他,吓得不敢说话。 叶庚华扶着她起身,低声说道:“你爹把你弄进宫里花了不少钱吧?” 曹玉珂没想到叶庚华对一切了如指掌,怕连累家人,连磕了几个头求饶。 “起来吧,以后装病这招就别用了,不想侍寝就直说,朕又不会吃了你!” “您都看出来啦?” “还用看么?侍寝前御医没给你诊过脉?” 年纪尚小的曹玉珂顿觉自己愚蠢,当即红了脸。 叶庚华见她心思单纯毫无城府,拉着她进了寝殿。 曹玉珂手心全是汗,跟着他刚进门,小方就遣散了守夜的太监宫女们,亲自守在俩人的房门口。 曹玉珂心想,这下完了,彻底躲不过了。 她坐在床边,半晌不说话,也不脱衣服,就呆呆的看着叶庚华。 “你跟郑元香还真是天壤之别。” 叶庚华牵她的手,曹玉珂脑中尽是爱人沈吟秋温柔爱抚的模样,立刻缩回了手。 叶庚华发觉她十分抵触,内心如释重负。 “你不想侍寝?” 曹玉珂大脑一片空白,面对叶庚华直白的提问,想都没想就嗯了一声。 “那好办,朕今后过来,你就安心睡觉。” “为什么?” “朕不喜欢强人所难。” “陛下是想让臣妾陪您演戏?” “与其说是演戏,不如说互助互利?” 曹玉珂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陛下的意思是?” 叶庚华双手扶着曹玉珂的肩,附在她耳边低语:“尚丝局新晋宫女沈吟秋,聪慧伶俐,做你这翠微宫首席女官可好?” 曹玉珂听到了沈吟秋的名字,激动地浑身发抖,一脸惊愕地看着叶庚华。 原来郑元香的底细被暗卫营查出后,叶庚华派玄英亲调查曹玉珂,本想抓个她的短处做交易,却意外发现了曹玉珂的闺中秘事。 于是派人找到沈吟秋,悄悄带进了宫。 “她真的来了?” 曹玉珂眼中含泪,从父亲决议要送她进宫起,她已心如死灰,连沈吟秋最后一约都未赴。 她以为她会恨她,怨她。 听到沈吟秋进宫的消息,曹玉珂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思绪。 主动抓着叶庚华的衣袖连连点头。 叶庚华的父亲叶熙成后宫拥有无数美人,嫔妃们为了争宠尔虞我诈,不惜把手伸到了皇子们的身上。 叶庚华也因此,从小就被送出皇宫,过了十余年的独居生活。 叶庚华登基时,父亲叶熙成留给他的是一个国力凋敝、奸臣当道、民生多艰的江山。 他不愿悲剧重演,在后宫采选一事上,也只选了三个人。 即使如此,也难抵贪墨之人钻营谋利。 叶庚华选择白歆竹,最初是因为她的父亲白向阳身怀大义,清正廉洁,在朝堂之上将叶庚华的封赏慷慨捐赠国库,此等胸襟让叶庚华钦佩不已。 于是,他派人私下调查了白家,得知白家几代忠良,除了白歆竹的曾祖父白伦庆曾得到叶禹臣的重用外,其他人多数仕途坎坷。 曹玉珂是薛炳坤牵线搭桥送进宫的,他想借助曹万金及其背后浙商们的财力,助叶庚华安邦治国。 叶庚华心知肚明,却依旧选了白歆竹做皇后,他坚信,在贪墨成风、卖官鬻爵的盛况之下,白家能独善其身,教出的女儿不会差。 直到那日上元节偶遇白歆竹,再次让他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殿选当日,面对叶庚华乳母齐嬷嬷的提问,白歆竹不畏龙鳞,敢于直谏,铿锵有力的回答振聋发聩,得到了叶庚华的赏识。 婚后,白歆竹温柔敦厚,心如细发,她像山涧的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在他心涧流淌,汇成一潭深不可测的碧水。 白向阳性格耿直,大公无私,得罪了不少人。 白歆竹作为皇后,稍有差错,就会成为众人摧毁白家的利剑。 翌日 小方亲自在叶庚华的起居案上写下了叶庚华临幸曹玉珂的记录。 叶庚华赏了曹玉珂四个宫女,沈吟秋也在其中。 曹玉珂一大早精心打扮了一番,专程戴了沈吟秋亲手做的梅花簪。 沈吟秋一身宫女打扮,几月未见,身形瘦削,面色憔悴,唯有那点漆般明亮的双眸里,满载着生机。 她跪在地上,跟着众人行礼,“奴婢参见曹妃娘娘。” 曹玉珂慌了神,险些没站稳,被身旁的宫女扶着回了话:“赏。” “你叫什么名字?”曹玉珂颤着手点了沈吟秋问话。 沈吟秋,年十八,浙江人氏,祖上曾做过官,后家道中落,进了玉秀阁,做了绣娘。 “回娘娘的话,奴婢叫玉贞。” 沈吟秋,小字守贞,曹玉珂知道她取这个名字的含义。 “人长得好,名字也中听,留内殿侍奉。” 沈吟秋于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曹玉珂面前,与她媚眼传情。 她跟着曹玉珂进了内殿,关上门的瞬间,两人紧紧相拥。 “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指尖柔软,捧着曹玉珂挂满泪珠的脸,推着她进了寝殿…… 凤仪宫 叶庚华早朝过后,来到了凤仪宫。 白歆竹刚用过早膳,站在廊下赏花。 看见叶庚华进了门,立刻半蹲着行礼。 叶庚华看了看空荡荡的桌子,笑着问道:“今日没传膳?” 白歆竹莞尔一笑,应道:“陛下昨夜宠幸曹妹妹,想着您会在翠微宫用膳,就……” “朕就喜欢凤仪宫的膳食,深得朕心。” 他拉着白歆竹的手回了房,吩咐小方传膳。 白歆竹看着叶庚华喜不自胜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叶庚华摩挲着她的掌心,笑着说道:“你整日待在屋子里该闷坏了,曹妃这个人十分有趣,皇后没事可以同她谈谈心。” “看来陛下很喜欢曹妹妹,臣妾替陛下高兴。” 她眼眶泛红,强忍着泪水,把涌上心口的苦涩强行吞了下去。 第216章 伉俪情深商国是,德才兼备见风华。 用完早膳,白歆竹拿了一本手札交到了叶庚华手上。 “羌国初定,百业萧条,臣妾身为皇后,理应为陛下分忧。这份手札,是臣妾这些日子内理五权,主持籍田、先蚕、亲桑等事宜,悟出的心得,浅知拙见,希望能为陛下处理外事五权提供帮助。” 叶庚华收了手札,就回了宝华殿,涉及国事,他从不懈怠。 他打开白歆竹的手札,细细翻阅后拍案叫绝。 白歆竹管理内务,以小观大,发现羌国国库虚空,百业凋敝。 她提出: 奖励棉花和桑蚕种植,改善匠户地位; 将良田按照棉、麻、桑、粮按一定比例分配,以保证百姓吃穿用度实现自足; 奖励百姓开垦荒地、荒山,实行屯田,开荒地者免收五年赋税; 奖励百姓种植棕树、漆树、梧桐树,提高棕油、桐油和漆油的产量,用于建造海船,辅助海防建设; 她参与礼佛,祭祀事宜,发觉百姓凄苦,寄希望于神佛,出家者甚多,许多寺庙、道观成了流民营地。 建议男子十八岁以上,且父母同意后,签署文书报备各郡守,方可出家。 提倡节俭,从宫中用度入手,自上而下进行改良,主动提出缩减凤仪宫开支,以身作则。 叶庚华曾以为,白歆竹喜武不喜文,不曾想她竟有经国之才。 她提出的诸多建议,皆是从长计议的良策,这些落到实处的惠民政策,更有利于恢复国力,实现长治久安。 凤仪宫 白歆竹怀孕后就取消了晨昏定省。 曹玉珂却早早带着玉贞来到了凤仪宫。 “娘娘,曹妃在宫外求见。” 四喜听到宫女传话,气不打一处来,“这曹妃刚得了圣宠,就非得来恶心人吗?” “唤她进来吧,陛下说了,曹妹妹是个有趣之人,本宫也想见见。” 白歆竹整理了衣衫,来到正殿端坐。 曹玉珂只带了玉贞一人,小心翼翼地进了门。 “拜见皇后娘娘。” 白歆竹忍不住细细打量曹玉珂,她个头不高,却身姿绰约,皮肤白嫩,吹弹可破。 “赐座。” 曹玉珂见白歆竹面色冷淡,想到叶庚华交代她的任务,顿时觉得棘手。 白歆竹冷若冰霜,待理不理的模样让她望而却步。 玉贞在她背上轻轻戳了一下,曹玉珂硬着头皮说道:“白姐姐,臣妾有些话,想私下同您说说。” 她红着脸,眼神闪烁,期待的目光看着白歆竹。 四喜刚要回绝,被白歆竹拦了下来,“把人都带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白歆竹和曹玉珂两人。 白歆竹对她的怪异行径充满了好奇,低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曹玉珂激动不已,只冲到白歆竹身旁。 白歆竹抬起手作防御状,狠狠地掐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做什么?” 曹玉珂一只手扶着椅子连连求饶:“好姐姐,你轻点儿,我就想跟你说个悄悄话。” “这儿没别人,你就站那儿说,本宫听得到!” “真是难为人!陛下让我告诉你,我们没圆房!” “你是陛下的妃子,这种话也敢乱说。” 曹玉珂实在难为情,可叶庚华告诉她,后宫内务由皇后一人说了算,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干涉,她若想跟玉贞长久幸福的在一起,必须经过白歆竹的准许。 曹玉珂吓得跪在地上,揪着白歆竹的裙摆,急的差哭了出来。 “好姐姐,我今日来就想求您一件事!” “你起来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白歆竹拉着她起身,递上了一方帕子。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扭扭捏捏成何体统?” 曹玉珂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喜欢女人。” 白歆竹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荒唐之事,瞪大眼睛问道:“你?” “方才我带来的那个丫鬟,就是我的心上人,陛下说了,这事儿还得经过您同意!” 白歆竹看着她涨红的小脸,惊慌的眼神,总算明白了叶庚华口中的有趣,险些笑出声。 “陛下也知道?他居然默许了?” 曹玉珂见她面露笑意,继续说道:“陛下说了只要娘娘您批准就行。” 白歆竹没想到叶庚华居然给自己寻了这么个难题。 “好姐姐,您就准了吧,陛下为了您,把臣妾的老底儿都给扒光了,外头都在传您的闲话,说您专宠,还说您害死了郑妃姐姐,要不陛下哪会瞧我一眼?如今只要您同意了,咱们都落个高兴,何乐而不为呢?” “你先回去,容本宫想想。” 曹玉珂灰溜溜地离去,白歆竹立刻唤了四喜。 “随本宫去一趟宝华殿!” 叶庚华刚看完她的手札,正对她提出的良策进行梳理归纳。 “陛下,娘娘来啦。” 叶庚华欣喜地放下笔,主动到门口迎接。 “你怎么来了?你那些良策真是深得朕心啊!” 白歆竹却不理会他,径自拐进了偏殿的暖阁。 叶庚华跟着她进了暖阁,焦急地问道:“怎么了?瞧着一脸不高兴。” “方才曹妹妹来了……” 白歆竹难以启齿,话说了一半看着叶庚华。 叶庚华见白歆竹手足无措的模样,捧腹大笑,“你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你还笑?她一早来,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求我同意她和那……,你叫我怎么办?” “你是皇后,后宫的事你说了算,你想怎样就怎样!” 叶庚华难掩对她的喜欢,一把抱着白歆竹走到软榻旁坐下。 白歆竹积压多日的郁闷和难过,总算烟消云散。 “我翻遍了宫中几十年的记录,也没见有这种……” 叶庚华见她终于像过去一样,不再自称臣妾,心里乐开了花。 捏着白歆竹的小脸问道:“你还去翻了记录?” “不然呢?又没有专门的规矩约束,我想着寻个借鉴。” “这个曹玉珂,办的什么事?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瞎说!” “你还说她?这荒唐事陛下才是主谋!” 叶庚华一脸坏笑,“不然呢?难道你要朕真的宠幸她,看你整日以泪洗面吗?” 他一番戏言,却惹得白歆竹落了泪。 她的头埋进叶庚华的颈窝里,小手环扣他的腰,“少自作多情,以泪洗面?我才没有呢。” “曹妃的事随她去吧,走,我方才梳理你写的手札,有许多新的计策,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说罢牵着她的手来到了御案旁。 伉俪情深商国是,德才兼备见风华。 注:(见通现,显露的意思) 第217章 唇齿生津绕香舌,玉足勾裙人婆娑。 林牧与苏槿抵达西北边境时,恰逢姚经国的西北军与摩罗国在边境开战。 苏槿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林牧拦了下来。 “这种小规模战斗,在边境很常见,他们应付的来。咱们先去军营,此去盛国,危险重重,得跟他借点儿人!” 说罢两人一同上了山,来到了西北大营。 两人走进营地,见到姚经国光着膀子,带着将士们在地里忙活。 周宛铖挺着大肚子,上前迎接,回头催促着姚经国。 这是周宛铖第二次见到苏槿。 她想起两年前,苏槿奄奄一息躺在林牧怀里的模样,拉着苏槿的手左右打量,笑着说道:“上回见面,不敢细看,今儿仔细瞧了,才发觉苏妹妹是个大美人。” “当年多亏嫂嫂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槿儿铭记于心!” 两人手拉着手进了军帐寒暄,林牧走到姚经国身旁,笑着问道:“你这个大将军,不去打仗倒种起地来了?” “陛下刚下的命令,在军中试行屯营制,让我带着大家开荒地种田,屯田扎营相辅相成,在保证战斗力的同时,解决士兵们的温饱,实现自给自足。” “屯垦戍边?咱们这个陛下,倒真是个能人!若能把屯来的田地,分发给将士,代代世袭,你这边境还愁找不到好将士?只怕到时候人人抢着来西北!” 姚经国被林牧一番话点醒,“你满腹才华,做个闲散侯爷实在可惜!这个点子甚好,我等会儿就写信上报陛下!” 林牧望着将士们忙碌的身影,想起了林怀安。 “他若还在,一定很高兴!” 姚经国站起来拍了拍林牧的肩膀问道:“你怎么跑来这儿了?” “去盛国办点事,跟你借点儿人!” 姚经国带着林牧走进营帐,取出骁骑营的印鉴交给了林牧。 “还是你的人,你用着习惯!拿走吧!” 林牧看着手上的印鉴,低声问道:“守城大战,骁骑营牺牲了不少人吧?” “死了大半,今年新补了三十人,如今整个骁骑营,只剩下一百二十人。” “足够了,你跟图奇靖可曾交过手?” 姚经国猛地抬头说道:“图奇靖?那个盛国公主?” “如今已经是新任盛王了!” “见过一次,当时她才九岁,个头儿挺高,我还以为是个十来岁的女娃!” “你可跟她交过手?此人功夫如何?” 姚经国递了一杯茶给林牧,继续说道:“功夫我倒没见过,倒是听说她一人宰杀了一头熊,要知道,即便是我,也不敢保证能独自斩杀一头体型巨大的黑熊!” “你去盛国究竟做什么?要和她交手吗?” “此事暂时保密,我心里有数了,今晚借你的地儿落个脚,明日一早出发。” 姚经国给两人安排了住处,吩咐王参领备了晚宴,为苏槿和林牧饯行。 众人席地而坐,把酒言欢。 林牧的到来,让整个西北大营变得热闹非凡。 “你看完了没?轮到我了!” 守门的将士迫不及待地想去见林牧一眼。 他们曾是林怀安的追随者,有些已经年过半百,再见到林牧,老泪纵横。 林牧看着父亲从前的旧部,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想起幼时,在西北那几年,他跟母亲常常坐在营帐里等待着父亲的归来。 幼年的林牧曾埋怨父亲没时间陪伴他玩耍,最长的一次,几个月才见他一面。 如今,林牧看着戍守边疆的将士们,体会了父亲的不易与艰辛。 人人唤他林公子,林牧却想起新帝丑恶的嘴脸,心中苦涩难忍。 他喝了许多酒,蹒跚着回到了住处。 苏槿扶着他坐在软榻上,捧着他的脸问道:“怎么了?” “我不配做他的儿子。” “你身中剧毒,背负叛贼之子的骂名,蛰伏迕远巷,却把暗卫营管理的井井有条。你放下仇怨,带着天工手救下他一心想守护的江山,你为林家洗刷冤屈,为他正了名,让镇国侯世代相传,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配得上做林怀安的儿子!你传承了他的精神与意志,就是他的儿子!” 林牧的头埋进苏槿的怀里,她总能用只言片语,抚平他心里的愁绪。 苏槿坐在林牧腿上,捧起他的脸亲吻,低沉的喘息里带着爱抚,“他要知道你现在还没个儿子,才要怪你!” 她俯身低吻,轻咬林牧的唇瓣,耳垂,在他凸起的喉结上辗转,留下一团潮润。 扭转的纤腰被他一股蛮力拉进怀里,微醺的林牧,险些失了控。 苏槿抬起眸子翘望,眼神里藏不住的殷切,引着林牧极情恣欲。 软动纤摇似兔吮,玉颈扭转勾春情。 唇齿生津绕香舌,玉足勾裙人婆娑。 敛声屏息不敢言,朱唇轻启啮君肩。 她伏在林牧低喘的胸膛上,纤细的手指在他唇瓣上轻抚。 林牧猛地转身将她压在身下,烈吻突袭,修长有力的手拂过她的肌肤。 轻柔地犹如初次为她刺青时,手执的白羽。 “子时了,该……” 紧扣的双手,温热的胸口,再度令人窒息的细吻,令苏槿的情欲满载。 她四肢松软,身上泛起了红晕,像春日氤氲的桃色,十分惹眼。 雪白的手腕搭在他颈上,悉悉索索地喘着气。 二人好似灵醐灌顶,耽溺在这场放纵的缠绵里…… 翌日 林牧和苏槿两人,带着一百二十名骁骑营战士,向盛国前进。 盛国的五月,燥热难耐。 二人如约来到了盛国神殿,与尘彦和关山月会合。 林牧看着神殿,心中疑惑:为何这盛国神殿和玉龙脊的神殿如此相像? 苏槿看着关山月和尘彦十指紧扣,笑着打趣道:“关门主好生厉害,竟把清心寡欲的尘彦道长给拉下了神坛!” 关山月却搂着尘彦的脖子说道:“你快告诉他们,是你自愿的!” 尘彦有些害羞:“终究是我道心不稳,动心起念。” 苏槿卸下身上的鬼术营密档,一本正经地说道:“关门主,咱们先商议正事?” 关山月看到密档,凝眉颔首,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们带了多少人?” “一百二十个骁骑卫!”苏槿与林牧异口同声。 关山月拿起密档,带着众人进了神殿。 第218章 群策群力寻出路,诡秘莫测待良机。 `羌国周边版图 几人围着一张金色方桌,苏槿在林牧的口述下,绘制了盛国周边的地图。 关山月不禁对苏槿连连称赞:“林子岚,你这婆娘聪慧的很,不如跟着我学习奇门之术?” “我怕她跟着你旁的没学会,尽学些喝酒赌牌了!” “你懂什么?这赌牌,没点脑子可不行!” 苏槿扯了扯林牧的衣袖,示意他言归正传。 林牧指着地图说道:“盛国的优势在于金矿遍布、国人骁勇善战,缺点是耕地少,缺粮,缺水。因此常年从月乌国采购粮食,暗卫营密探上报,月乌国遇上了百年一遇的洪灾,今年根本没有余粮卖给盛国。图奇靖必须在四个月内想法子筹集余粮。” 关山月皱着眉头问道:“盛国这么有钱,难道国库就没有存粮吗?” “盛国天气炎热,根本不利储粮,因此,需要大肆掠夺,解决生存的难题。” 关山月看着桌上的鬼术营密档,低声问林牧:“叶庚华怎么说?” “陛下同意拿鬼术营密档换你平安!” 关山月和尘彦互相对视了一眼,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图奇靖带着一群人来到神殿,高声喊道:“听说林怀安的儿子来了,本王定要见见!” 几人收了地图和密档,来到了庭院。 “你就是羌国派来的使臣?新任的镇国侯?” 图奇靖第一次见到林牧,细看他身姿挺阔,白皙的脸棱角分明,深邃而坚定的眼神,好似夏夜的晚星。 林牧鞠躬行礼,“回禀盛王殿下,臣代表羌国皇帝,向您问安。” 图奇靖一袭军装,翻身下马,走到林牧跟前,眼里泛着惊奇的光泽。 “想不到,林怀安的儿子,竟生的如此白嫩,可会功夫?” 她只比林牧矮了半头,身姿高挑优雅,一只手搭在林牧肩上,使出三分力试探。 林牧一身霸道真气,肩膀向后轻轻一耸,图奇靖顿感力道惊人,当即缩回了手。 “好功夫!既然来了,本王自当好生款待,几位侠士请~!” 几人跟着图奇靖来到了盛国王宫。 整个宫殿黑墙黄瓦,梁柱皆由巨石雕刻而成,防火防水,甚是牢固。 高耸的檐牙上雕着盛国的神鸟,金翅乌,神鸟的眼睛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红光。 几人刚踏进正殿,只见一个头戴薄纱,身穿红色抹胸的女子,纤腰外露,下身穿着一条靛青色缎裤,手捧着一个琉璃球,她生的美艳诱人,双目灿若寒星。 阿依努尔(画画还在学习中,凑和看吧) 图奇靖向众人引荐:“她叫阿伊努尔,是我们盛国的巫女,也是我们的国师。” 阿伊努尔手捧琉璃球,先是绕着林牧转了一圈,声音似黄莺出谷:“破坏神邸的挑衅者。” 接着走到苏槿面前,尚未开始占卜,一脸惊疑地问道:“你是神救回来的人?” 苏槿被她的话震惊,眼前这个人,好似有通天的本领,轻易就能把人看穿。 关山月一掌拍飞了阿依努尔的琉璃球,“少在这儿装神弄鬼!我若想算,有你什么事?” 说罢抬起身后的卦盘,重重地放在桌上,拉着尘彦入了座。 关山月毫不客气,刚入座就高声大喊:“老朋友快出来吧!” 苏槿和林牧刚入座,偏厅走出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 他一身盛国服饰,细长的凤眼,高挑的鼻梁,薄削的唇轻轻抿了一下,笑着向关山月作揖。 “想不到地下城里不起眼的小丫头,居然得了沈门主的真传!” 尘彦抓着关山月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 “这位名叫齐昊天,曾经也是贵国鬼术营的门人。” 齐昊天笑着说道:“不知诸位是否带来了鬼术营密档,在下有幸看过几眼,正好帮陛下掌个眼!” 关山月看了林牧一眼,林牧立刻应道:“方才盛王陛下说是小聚,臣就没带在身上。” “不急,你们都留在这儿,本王才高兴呢!来,先尝尝盛国的美食!” 宴会结束,苏槿和林牧并未返回住处,而是来到了盛京最繁华的地段,寻找暗卫营的据点——闲趣阁。 突然身后冲出一个壮汉,朝着苏槿袭来,伸手去拔她背上的皓月剑! 林牧掌心运力,单臂一震,掐了那人的手腕将其按倒在地。 “找死!” 那壮汉立刻求饶道:“好汉饶命,我跟了二位许久,方才不过寻个法子接近,好与二位说上话!” 苏槿看此人虽然穿着盛国的衣服,但额头凸起,鼻头上扬,并不像盛国人。 “你是谁?找我们有何事?” 那壮汉低声应道:“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林牧押着他来到了闲趣阁。 闲趣阁,是盛京有名的消遣地,这里赌博、听曲、下棋、斗技应有尽有。 因此,也是获取情报的绝佳地。 三人进了闲趣阁的密室,那壮汉连忙上前抱拳作揖。 “在下名叫覃冲,初次见面,幸会!” “覃姓是月乌国的大姓,你是月乌国人?” “正是!” “你找我们做什么?” “我听说,羌国有个能人被抓了,图奇靖要拿她要挟羌国皇帝,换什么做武器的图纸!我呢,说白了,是来讨债的,图奇阿冉欠我们月乌国两万两黄金,迟迟不还,如今他死了,他妹妹图奇靖上位后,居然赖账,不如咱们合作,我助你们救人,你们帮我讨债!” 苏槿再次证实自己的猜测,盛国经过大战之后,财力不如从前。 林牧笑着说道:“你先说说看,你有什么筹码,我可不跟没有实力的人做交易!” 覃冲急忙应道:“你们可见过那个女国师了?” “见过,故弄玄虚之辈。” 覃冲连连摇头,“不,她才是真正掌握盛国命运的人,图奇靖只是她的傀儡。你若想救人,阿依努尔才是关键。” 苏槿又想起阿依努尔那双深邃的眼眸,不由得背脊发冷。 暗卫营在盛国潜伏多年,都未曾探得这个秘密,林牧有些半信半疑。 “你先回去,有事到这里找我。” 覃冲胸有成竹,大摇大摆地离去。 “林牧,我一靠近那个阿依努尔,浑身不自在。” 林牧把苏槿搂在怀里,低声说道:“你得去一趟月乌国。” “去做何事?” “月乌国有个从未启动的暗卫,名叫阮星彤,你带着我的印鉴,把她带来盛国。” “好,我这就去!” 第219章 日夜兼程寻救兵,夺魂劫舍鬼魅生。 苏槿收拾了行囊,带了三十名骁骑卫,连夜出了盛京,前往月乌国。 月乌国位于羌国的西北方向,北面临海,南面依山。 横跨东西的,是绵延千里的平原。 苏槿抵达月乌国时,正赶上小麦丰收。 金色的麦浪在夜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 一行人来到林牧交代的客栈,打听阮星彤的下落。 阮星彤,月乌国人,自幼在羌国长大。 曾追随林怀安多年,是林怀安的左膀右臂,也是暗卫营西北分舵的舵主。 政南元年,林怀安救下羽非晚,两人一见钟情。 阮星彤为情所伤,离开了暗卫营,回到了故国。 林怀安死后,阮星彤曾扬言要为他复仇,主动联络上了林牧,成为暗卫营在月乌国的暗探。 阮星彤一生未嫁,经营一家客栈,名唤同林居。 “小二,我找你们老板!” 阮星彤一身淡绿绸衫,虽有些年纪,但双目湛湛有神,容色清秀。 “寻我何事?” 她拎着酒壶来到苏槿面前,白皙的手腕轻轻搭在苏槿的肩上,整个人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苏槿拿出林牧的印鉴在她眼前快速晃了一下,阮星彤立刻提了神,拉着苏槿进了账房。 “那小子,终于舍得启用我了?说吧,要我做什么?” 她性格爽快,直言直语,苏槿甚是喜欢。 “跟我去一趟盛国。” 苏槿话音刚落,阮星彤就匆匆上楼收拾行囊。 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她一身红衣,走到柜台前,跟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说道:“我出趟远门,把家看好了!” 阮星彤拉着苏槿,天不亮就踏上了前往盛国的路。 盛京 崇叶城 林牧已从关山月口中得知,鬼术营密档已被沈舟望烧毁,如今没了谈判的筹码,让几人陷入了被动。 盛京王宫 金乌殿 阿依努尔赤着身子,躺在一池药水中。 图奇靖跪在地上,看着她沉默不语。 阿依努尔翘起白皙的双腿,纤细的手指在胸前爱抚,声音娇媚勾人。 “还是阿冉听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你过来,侍奉我穿衣!” 图奇靖压制心中的怒火,低声应道:“是。” 阿依努尔赤着脚站在水池旁,图奇靖看着她白皙的胴体,心中只觉得厌恶。 她轻轻地抬起图奇靖的下巴,在她唇上猛亲了一口,腹中发出一阵男人的低吼:“真是可惜了这副皮囊!” 图奇靖用力甩开阿依努尔的手:“你别太过分!” “还生气了?” 阿依努尔掌心运力,将池中的药水化作水球,弹向了图奇靖的小腹。 图奇靖顿感丹田处一阵刺痛,单膝跪地,额上汗珠密布。 阿依努尔一脸嚣张,威势逼人,光脚踩在图奇靖的肩膀上,图奇靖瞬间浑身无力,趴在地上咬紧牙关。 “你最好学学你哥哥,安心听老夫的话,否则,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图奇靖忍着眼泪,跪在地上点头。 而这一切,都被林牧看在了眼里。 离开金乌殿后,图奇靖来到了盛国王陵。 林牧带了几个骁骑卫一路跟着她,他证实了覃冲的话,盛国背后真正的操控者,是阿依努尔。 图奇靖坐在父亲的墓碑前,眼含热泪,厉声说道:“父亲!若您的魂灵尚在,请给孩儿指引!” 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脸颊,图奇靖目光黯淡,先前的骄傲荡然无存。 林牧悄然出现,低声说道:“想不到桀骜不驯的盛王,竟然甘心做一个妖物的走狗!” 图奇靖猛地站起,用力地拭去脸上的泪水。 林牧的话击穿了图奇靖内心的骄傲,她彻底崩溃,捂着脸大声哭了起来。 寂静的皇陵里,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你哭完了没有?哭完了咱们做个交易?” 图奇靖擦干了眼泪,坐在陵墓前的石阶上跟林牧讲起了阿依努尔的故事。 阿依努尔本是盛国一个商户的女儿,她的父亲因为做生意,常年游历在外。 二十八年前,阿依努尔的母亲,在船上生下了她,那天恰逢盛国的月神节,她的母亲望着天空皎洁的月亮,为她取名阿依努尔,是月神的意思。 一家人欣喜之际,原本皎洁的月亮,突然变黑,海上狂风肆虐,险些掀翻了他们的船。 还在襁褓中的阿依努尔,哭个不停,约一炷香的功夫,海面风平浪静,月亮也再次探出了头。 令人奇怪的是,从那以后,阿依努尔再也没有哭过。 阿依努尔三岁熟读经书,六岁便能打坐入定,十岁就练成了禅宗秘法。 传闻她六识通神,可开天眼,鉴过往,辩忠奸。 十六岁就成了盛国的巫女,二十岁被图奇阿冉亲封为国师。 林牧本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一说,图奇靖的话让他陷入了沉思。 “她真的有两百多岁吗?” “这个无法考证,但我知道,他只是女人的身体,灵魂是个男人。” “世上竟然有如此荒诞之事?” 图奇靖低声应道:“原本我也不信,我哥不满父亲与羌国签署盛羌协定,一心想要开疆拓土,于是去求阿依努尔为他占卜,意外发现阿依努尔同一婢女在做那种事,并且以老夫自称。” 哥哥当时吓坏了,阿依努尔却引诱他,她为哥哥占卜,说哥哥会成为盛国历史上最强大的王。 “然后呢?” “没过多久,图奇阿冉那个傻子,居然被阿依努尔蛊惑,合谋害死我父王。” 图奇靖回头看了一眼父亲的墓碑,再一次红了眼眶。 “难道没有人能杀死她吗?” “她的功夫很奇怪,全是些禅宗禁术,哥哥跟着她学会了截魂劲,内力高强之人,一招就被废了!” 林牧听到禅宗禁术,不由得脊背发冷,他想起了罱西族四大掌教。 图奇靖打断了林牧的沉思,“说说看,你想怎么交易?” “我帮你杀了阿依努尔,你放了关山月!” 图奇靖大笑道:“不是我瞧不起你,世上无人能近她的身。” “我们羌国有句话,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往往越强的人,弱点越致命!” “好!只要你能杀了他,本王亲自护送你们回羌国!” 第220章 借尸还魂出绝境,洛泽天火斩孽灵。 图奇靖话音刚落,“哐当”一声,倒在了石阶上。 林牧立刻唤了骁骑卫,抬着她去了闲趣阁。 “少主,她死了正好,咱们带着关门主赶紧逃才是!” 林牧却满脑子都在想图奇靖口中的禅宗秘术,他怀疑阿依努尔和罱西族有关系。 “把这封飞信传给玄英。” 林牧为图奇靖诊脉,发现她竟然也中了噬骨之毒。 这让林牧再次确信,阿依努尔很可能是罱西族人。 他在图奇靖的食指放血,替她清除经脉的余毒。 图奇靖醒来后,看着一旁的碗里滴满了黑血,心里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林牧提笔写下华阳真人赐的药方,交给了图奇靖。 “这方子,可解你的毒。” 图奇靖却抓着林牧的手腕问道:“你的手下说的话我听到了,你为何不走?” 林牧不愿让图奇靖发现罱西族的秘密,笑着应道:“我们羌国人最是重信,既然答应帮你杀阿依努尔,臣自当尽力!” 她看着林牧双眼泛着微光,笑着说道:“小时候翻看爹爹的手札,里面对林将军尽是赞美,如今见了你,才知他所言非虚。” “他比起他爹,还差得远呢!”门外传来阮星彤挑衅的话语。 苏槿背着双剑,一脸疲惫,走进了密室。 林牧立刻上前,替她整理额前的发丝:“累坏了吧?” 苏槿看着图奇靖泛红的双眼,床边摆着血碗,低声问道:“她怎么在这儿?” “此事说来话长,先好生休息。” 说罢扶着苏槿走到桌前坐下,给她倒了杯茶。 图奇靖笑着说道:“林公子对夫人真是体贴,救命之恩,本王记在心里了!告辞!” 阮星彤把包裹放在桌上,一脸不高兴。 “ 难怪这丫头拿着天工手的私印,原来是林怀安的儿媳!” “阮姑姑,喝茶。” “你这丫头嘴真严实,我喜欢!” 林牧起身作揖,笑着说道:“姑姑,此番叫你来,是有一事需要您帮忙!” “你想问月乌国和盛国这些年的交易,是不是?” “姑姑聪明!” 阮星彤打开包裹,拿出一沓账本。 “都在这儿了,老盛王在的时候,还能如期付账,他儿子上位后,各种烂账,欠账,今年月乌国正好发大水,国君打算寻个由头跟盛国断了来往!” “姑姑,我这儿有封羌国陛下的手书,待此事结束,您亲自带回去交给月乌国国君。” 阮星彤看着林牧思路清晰,行动果断,举手投足间,有几分林怀安的影子。 笑着说道:“我办事你放心!” “此番我来盛国,有两件事必须办成,第一,带关山月和尘彦回国,第二,诛杀鬼术营叛徒齐昊天,如今还得加一件!” 苏槿握着林牧的手问道:“什么事?” “杀死阿依努尔!” “杀她?你查到她的底细了?” 林牧派人安排阮星彤休息,拉着苏槿回了两人的住处。 “槿儿,我怀疑阿依努尔和罱西族掌教有关。” “他们不是死了吗?姨母说她亲手杀的!” “我亲耳听到他以老夫自称,可身体却是个年轻女人。” 苏槿想到羽非墨的遭遇,恨得咬牙切齿。 “若她跟的和掌教有关,我亲自杀了他!” “我已经给姨母去了飞信,待我解了心中的疑惑,咱们再行商议。” 苏槿捧着林牧的脸,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为何带图奇靖来暗卫营的据点?” “她中了噬骨之毒,我跟她达成了协议,我帮她杀死阿依努尔,她放了尘彦和关山月。” “所以,林公子善念一起,为她放血医治?” “我还把华阳真人的药方给了她,你生气了?” 苏槿从他腿上跳下:“我若是你,也会给她药方,她才十二岁,死了怪可惜的!” 林牧起身走到苏槿背后,双手环在她腰前,低语道:“你就不怕我被人惦记?” 苏槿猛地转身言语挑衅:“我挑得男人这么优秀,旁人惦记也正常,有本事就来和我抢!” 说罢踮起脚尖,在林牧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有没有想我?” 他紧紧地拥着她,忽地含住了她的唇,接踵而来的是柔情似水的轻啄,伴着热切,轻吮那片柔软。 京城 玄英收到林牧的飞信,立刻去了侯府寻找羽非墨。 羽非墨打开信一看,瞬间呆在了原地。 “你在这儿等着,此事说来话长,给我点时间。” 说罢带着羽乐回了房间。 “乐儿,我念,你写。” 她颤抖的手已无力提笔,无尽的黑暗和恐惧再次把她拉进了记忆中。 当年,羽非墨被困在神殿里,日日抄写罱西族秘典。 她曾在秘典中见过一种禁术,名唤器灵术。 此禁术需要施法者先修炼至六神皆通的境界,即可召唤魂灵,借助他人的躯体重生。 当年四大掌教,采阴补阳,窃取妙龄少女的活力,为自己所用,便是为了修炼至六神皆通的境界。 她清晰地记得,其中有一人与她交媾时,曾经魂灵离体片刻。 当时她以为这个人死了,刚要起身逃跑,那人突然长吸一口气,拖着她回了莲花鼓上。 羽非墨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想到此人居然炼成了器灵术,借助他人的身体逃之夭夭,心里的仇恨再次被点燃。 “那个人太厉害了,你表哥只怕不是他的对手,你把这个交给玄英!” 羽非墨翻开箱子,取出一颗蓝色晶石,交到了羽乐的手上。 “这是洛泽,罱西族秘宝之一,还有一枚名唤天火,若我没猜错,那个人当年被我毁去了精元,所以才只能寄生在女子体内,倘若他真的已经到了通神的境界,玄冰天火是唯一可以克制他的法器。” 羽乐神情激动地问道:“那天火在哪里?” “天火在那场大战中遗失了,你把这些交给玄英,尽快送给林牧,他有暗卫营相助,找到天火并非难事!” 玄英不放心,派东方灵秀亲自护送。 东方灵秀刚上马要走,羽乐腾空跃起,跳上了马背。 “好姐姐!我娘说了有些事要我亲自转告表哥,你带上我吧!” 东方灵秀看了一眼羽乐,一脸严肃道:“我脚程快得很,搂紧了!” 说罢挥起马鞭扬长而去…… 第221章 深山巡视夜醉人,双眸流盼夺心魂。 林牧收到了玄英的飞信,恍然大悟。 原来阿依努尔体内的魂灵,不是别人,正是罱西族四大掌教之一,也是四个掌教中唯一一个达到了六识通神的人。 当年,羽非墨挥剑斩断了四大掌教的男根,毁了他们修炼多年的精元。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此人临死之际魂灵离体,侥幸逃离了玉龙脊。 纵使他可以魂灵离体,但是超过三日便会消散,于是他在海上寻觅可以寄生的灵体。 他曾寄生在一个濒死的男人体内,苦于没有精元固体,最终被那个男人驱出体外。 绝望之际,不远处一艘船上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 阿依努尔出生时,恰逢天狗食月,阴气致盛。 “真是天助我也,婴儿神魂不稳,最易夺舍!” 说罢借着月食的阴力,成功驱动器灵诀,夺了阿依努尔的身体。 而阿依努尔的魂灵,也被他囚禁在了琉璃球中。 望着阿依努尔怀里的琉璃球,阿依努尔的父母却以为得到了月神的恩赐。 每年的月神节,都把琉璃球摆在神龛供奉。 图奇靖回到金乌殿,阿依努尔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坐入定。 她端坐在图奇靖的王座上,眼神睥睨,低沉阴郁的嗓音令人毛骨悚然。 “过来。” 图奇靖走到王座旁,阿依努尔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有人给你治了伤?是谁?” “一个江湖游医。” 阿依努尔狠狠地掐着图奇靖的脖子:“糊弄我,你知道什么下场。” 她一脚把图奇靖踹进了水池中。 图奇靖忍着剥肤之痛,端坐在药池中,紧锁眉头。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为了杀死阿依努尔,她忍辱负重多年。 闲趣阁 苏槿看完了羽非墨的信,低声问林牧:“天火去哪里找?” 林牧从怀中取出了火焰石递给了苏槿。 “这个就是罱西族秘宝之一,天火。” “原来天火辗转到了叶舒手上,如今只等灵秀手上的洛泽了!” “槿儿,诛神印,只有罱西族人才能练成,如今世上,已经没有纯正的罱西族血脉了。” 苏槿似乎察觉林牧有所隐瞒,追问道:“你有一半的罱西族血脉,可以练吗?会不会有危险?” “我也不知道,只能等灵秀手上的洛泽和秘典到了,才知道。” 林牧记得母亲提过,罱西族有许多禁术,寻常人修炼,极易走火入魔。 他也不确定,只有一半罱西族血脉,如果修炼诛神印,会有什么后果。 “灵秀赶来至少也要一个月,咱们得做些正事!” 苏槿拿出两套盛国服饰摆在桌上,笑着说道:“走吧!早猜到你想做什么!” 林牧一把揽过苏槿的腰,贴着她的鼻尖低语:“知我者,夫人也。” 两人换了衣服,悄悄离开了盛京,前往盛国的金矿聚集地之一,洞丁山。 盛国共有五大金矿,分别是金岭山、昭阳洞、梧西山、积宝山和洞丁山。 其中,洞丁山所产的黄金,纯度最高,质地绝佳。 相传,洞丁山有许多天然洞穴,洞丁皆可淘取碎金,因此得名。 此地金至于紫,银至于青,乃绝品。 两人于未时抵达洞丁山,远远望去,从山脚到山峰,随处可见工匠们挖掘的金沟、金洞。 “先找个地方休息,夜里再上山。” 林牧拉着苏槿,在山脚下寻了一处茶摊。 一位老伯上前问道:“二位喝点什么茶?” 苏槿看了看桌案,笑着应道:“一壶岩茶,半斤杏仁酥。” 老伯连忙称赞道:“您是会吃的!” 林牧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盛产岩茶?” “闲书里看来的,快尝尝!” “槿儿,跟着我四处奔波,委屈你了。” 苏槿倒了一杯茶递给林牧。 “许是从前在深宅大院待久了,这些年咱们走南闯北,反倒觉得惬意!你看这洞丁山,高低有致,起伏连绵,不由得让人心胸开阔。” 林牧伸出手在她鼻尖刮蹭,笑着说道:“我还是喜欢江南的雨,一起泛舟湖上,别有一番情趣。” 苏槿抬起头看了看老伯,不由得红了脸,拿起一块杏仁酥塞到了林牧口中。 “老伯伯,这洞丁山景色宜人,我们想今晚登山赏月,不知可否?” “那可上不得,这洞丁山遍地黄金,已经被封起来了,二位若想赏月,可以去对面那座玉屏山,玉屏山更高,能俯瞰整个洞丁山!” 林牧与苏槿相视一笑,挽着手向玉屏山前进。 不知不觉已到酉时,林牧背着苏槿,已经爬到了半山腰。 沿途随处可见盛国的青年爱侣们,带着吃食,软帐,在山涧扎营。 苏槿看着一男一女,在草丛里恣情拥吻,不禁感叹:“盛国还真是民风奔放。” “小点声,咱们现在的身份可是盛国人。” 两人来到玉屏山的山顶,寻了一处隐蔽的树丛落脚。 林牧拿出千里镜,细细观察着洞丁山,苏槿在一旁绘图。 “北面,岩洞十四处,三处插着黄旗,四处插着红旗。” “其他呢?” “其他的什么标记也没有,大概已经废弃了。” 林牧拉起她在茂密的树林里穿梭,行至一处凹地,继续观望。 “西南,十八处岩洞,四处插着黄旗,七处插着红旗。” 他们绕着山涧巡视,为了避开观星的爱侣们,只能在杂草丛生的地带穿行。 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才绘制出整个洞丁山的金矿分布图。 两人瘫坐在半山腰上,夏日的夜风醉人。 金色的月亮升到正空,月光洒在山涧上,宛如一条银光闪闪的河流。 远处的洞丁山已经淹没在夜色里,星辉点点,银河闪闪,唯有月亮寂静无声,聆听他们的心语。 苏槿指着远处闪烁的萤火:“快看,有流萤!” 她回眸的瞬间,耳上佩戴的银坠在月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彩。 斑驳的树影下,苏槿的双眸如一泓清泉,偶一流盼,情深似水,顷刻间,夺了林牧的心魂。 林牧痴痴地看着苏槿,眼神温柔而深邃,一双大手握紧了她的腕。 他探着身子轻吻,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苏槿四处张望,生怕被人看了去。 林牧猛地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低声呢喃:“既来了,自当入乡随俗。” 周围一片寂静,苏槿不由得闭上双眼,仰起脖颈,迎合他温柔的唇。 第222章 和风阵阵拂山野,素影幽幽窥春情。 林牧颤栗的唇在她颈窝里入侵,一阵暖意遍布全身。 苏槿从未像现在这样心旌摇曳,不由得发出一阵阵气若游丝的轻喘。 夏夜的山涧里,只听得山风徐徐,松涛阵阵。 荒径上丛生的枝蔓,仿佛感知两人的爱意,在白皙的泛着蓝光的月色下轻轻摇摆。 她似随风摇曳的细柳,柔而韧。 密密匝匝的野草惹得人酥痒难耐。 夜风拂过,送来缕缕芳香。 苏槿的脸好似云蒸霞蔚般,秾华媚艳。 暮色弥漫,ta似怒猊渴骥,探得一丝微澜,泊泊地卷起舌来。 和风阵阵拂山野,素影幽幽窥春情。 晨曦划破了天际,一层层绯红的烟霞,在天边浮动。 苏槿从林牧怀中醒来,像刚睡醒的小猫,在他心口窝蹭。 林牧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抱着她起身下了山。 “我自己能走。” “我喜欢抱着你。” 身后传来年轻女子的撒娇:“你看啊,我也要你抱着我下山!” 苏槿倚在林牧的怀里,“走快些!” “夫人可别谦虚,你那些话本子,我才看了一半。” “我就不该让你看那些闲书!” 两人下了玉屏山,仓促赶去了昭阳洞。 东方灵秀和羽乐一路狂奔,每四百里换一匹马,不足一月便赶到了盛国。 尘彦和关山月被软禁在盛国的神殿里,不得外出。 林牧与苏槿用了一个月时间,摸清了盛国所有的金矿。 京城 林牧和苏槿绘制的地图传到了叶庚华手中。 玄英辅助叶庚华,摸清了京中百官的底细。 李昌彦因清正廉洁,刚正不阿,得到了叶庚华的赏识,被擢升为翰林院户部侍郎。 宝华殿 戌时 许州牧低声问道:“不知陛下召集咱们有何事?” 李昌彦坐在许州牧身旁,不敢多话。 “镇国侯传来密报,月乌国遇上洪灾,粮食减产,取消了与盛国买卖粮食的交易。李侍郎,朕让你统筹建新元年至今,垦荒屯田的收成,可有结果了?” 李昌彦连忙跪地应答:“回禀陛下,截止今年五月,羌国上下除了荆湖、潭州遭遇了水灾,其他各地粮产丰足,余粮皆已入库,尚未盘点完成。” “朕想过了,继续效仿林将军当年在《盛羌协定》中规定的法子,与盛国进行钱粮交易,如此一来,既能丰盈国库,也能提高百姓屯田耕种的热忱。” “此法子甚好,如此一来,两国百姓都能受益。” “李昌彦,给你一个月时间,统筹好钱粮文簿交给朕!” “是!” 神殿 尘彦和关山月服用了黄泉引,内力尽失。 两人被困在神殿,无法和林牧取得联系。 阿依努尔带着齐昊天来到了神殿。 齐昊天见关山月失了内力,原形毕露,当着关山月的面,大肆嘲讽:“沈舟望这个老狐狸,我六岁起就跟着他,他的衣服袜子全是我洗的!我把他当亲爹一样供着,他死活不肯带我入奇门!我到底哪里不如你?他竟然把奇门之术传给了你!” 关山月坐在神殿正中间的椅子上,一脸不屑:“狗东西,你配吗?” 阿依努尔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球,笑着说道:“齐昊天,你真是能忍,如今她连功夫都没有,杀她轻而易举!你在等什么?” “快把密档交出来,否则我就杀了你的老相好!” 尘彦站在关山月身旁,厉声说道:“有本事就来杀!” 齐昊天曾经见识过沈舟望的锁魂阵,面对关山月,他始终心有余悸。 “真是个怂包!鬼术营密档若给你了这种人,将来我鬼术营门人只怕要像狗一样跪着做人!” 关山月继续对齐昊天言语羞辱,齐昊天却迟迟不敢靠近。 阿依努尔一声怒吼:“没出息的东西!这神殿有三重禁制,任她能飞天遁地,在这儿也是无用!” “沈舟望要是看见你今日这般怂样,真该庆幸自己慧眼识珠!” 齐昊天忍无可忍,飞身上前,尘彦奋不顾身冲上前以身作饵,当即被掐住了咽喉。 他伸出手在背后向关山月传递了信号。 关山月愤然起身,双脚震地,划破掌心放血,滴入身下的青龙阵。 突然金乌殿上的神鸟双目泣血,魂灵破身而出,飞向了神殿。 阿依努尔一脸震惊道:“怎么可能?没有人能在禁制下使用玄门奇术!” 关山月一把拉过尘彦挡在身后,她以血为祭,唤醒了神殿四周八个脉眼。 “驭鬼阵?” 阿依努尔万万没想到,关山月居然引鬼入阵,借怨灵之力催动青龙阵! 青龙阵一旦开启,外人无法进入,阵中万物皆死。 “不可能!这神殿所有的鬼魂怨灵早就被我杀死,为何?” 关山月清楚,青龙阵一旦开启,施法者必死。 因此,她瞒着尘彦,在青龙阵内,为他布下了一个金罡阵,保他性命。 她双目泣血,用最后的力气喊出了尘彦的名字。 齐昊天被青龙阵诛杀,神魂俱灭,直到死前,他才醒悟。 关山月的悟性远在沈舟望之上,因为即便是沈舟望,也未曾成功开启过青龙阵。 “山月!” 尘彦痛苦地唤着关山月的名字,锥心刺骨的疼痛遍布全身。 诀别之际,一道金光冲破了青龙阵。 关山月耳畔传来一声微弱的再见,昏倒在地。 原来金翅乌的神灵被阿依努尔封印多年,关山月开启青龙阵,召唤青龙神灵时,意外唤醒了金翅乌。 金翅乌追着阿依努尔,一直追到了盛京王宫。 关山月躺在尘彦怀里,奄奄一息道:“这次,换我救你。” 尘彦守着关山月一夜未睡。 凌晨时分,她缓缓睁开了眼,趴在尘彦怀里哭泣。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直到昏死前,听到那一声再见。 关山月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召唤的是她和尘彦未出世孩子的怨灵。 她以母血为引,召唤怨灵,开启青龙阵,本想以身祭阵,借着青龙神灵超度他。 不曾想,子为母死,怨灵消散,救下了关山月。 “你终于醒了!” 尘彦抱着关山月,泪如雨下。 关山月心中却悲苦难忍,咬着唇噎语:“尘彦,你抱紧点儿,我好难过……” 第223章 慷慨赴死祭身魂,奏请神灵出幽门。 传说几百年前的盛国,曾经也是一片沃土,江河辽阔,青山绿水。 后来,不知为何水灾频发。 当时的盛王,请来了一位高僧相助。 高僧施法请来了赤地神鸟金翅乌,传言它生性好斗,喜食龙筋。 在金翅乌的护卫下,制龙镇水,消除了水灾。 此举惹怒了青龙一族,纷纷逃离了盛国。 从此,盛国江河枯竭,土地干涸,大半领土化为荒漠。 金翅乌从神鸟变成了祸鸟,举国上下人人皆想诛之。 后来,一位精通术法的勇士,成功射杀了金翅乌。 虽然金翅乌已经消失了几百年,但它的神灵一直默默地守护着盛国。 阿依努尔初到盛国王宫时,他身上的邪灵冲撞了金翅乌,被啄伤了后背。 于是他花了三年时间,练成了锁魂印,封住了金翅乌的神灵。 阿依努尔一心想要获得永生,却因为失了精元,只能寄生在女子体内苟活。 林牧和苏槿拿到了洛泽和天火,发愁如何修炼诛神印。 林牧只是借着内力催动洛泽和天火,就筋疲力尽,险些走火入魔。 幸得苏槿及时救回了他。 “为何会这样?” 羽乐在一旁说道:“我娘说了,修炼者需以魂灵为祭,与神明签下契约,方能获得神力,练成诛神印!” 苏槿心急如焚道:“什么是以魂灵为祭?你说仔细些!” “也就是说,修炼此禁术,等于以命换命!” 苏槿瞬间失了神,她回头看向林牧,低语道:“你不许练!” 林牧望着苏槿凄婉的目光,一时间无言以对。 突然门外冲进一名暗卫:“少主!关门主杀了齐昊天!” “她和尘彦中了黄泉引,如何杀得?” “听说开启了什么阵法,如今受了重伤!” 此话一出,苏槿的泪夺眶而出。 她已经猜到了林牧的决定,不顾众人的目光,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泪悄无声息,小脸埋在林牧怀中,低声说着:“不要离开我。” 东方灵秀带着暗卫出了门,羽乐看着苏槿抽动的肩,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趁两人分神之际,冲上前去点了二人的穴道,夺了洛泽和天火跑了出去。 羽乐在城郊寻了一处僻静地,席地而坐。 他身上有羽非墨一半的蓝血,内力不足的他,决定以蓝血为引,催动洛泽和天火。 洛泽和天火刚碰到蓝血,就开启了封印,合二为一,化成了一只蓝色灵鸟,在羽乐面前飞来飞去。 他双腿盘起,口中念着母亲教他的口诀:舍我肉身,弃我魂灵,奏请诸神,出幽门,斩邪灵…… 突然,那灵鸟直冲进羽乐的心口。 羽乐双目紧闭,却看到一盏烛火立于眉心,浑身似烈焰环绕,经脉逆流,神魂离体。 他站在自己的身体前,看着灵鸟在他眉心轻啄,突然一股强大的气力灌入头顶。 羽乐清晰地看见自己的额前惊现一枚蓝色印记。 他凑着身子上前观望,突然,那灵鸟飞向他身后,拍打着翅膀,将羽乐的魂灵赶回了体内。 待他睁开眼时,四周万籁俱寂,灵鸟已经不见了。 他顿感眉心灼热,伸手碰了一下,耳畔传来一声空灵的鸟叫。 “原来你躲在这儿!” 一个时辰后,苏槿和林牧冲破了穴道,焦急地冲出门去寻找羽乐。 两人分开两路,四处搜寻。 “这傻孩子,万一出事怎么办?” 苏槿没想到羽乐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不敢想,以他薄弱的内力,如何开启洛泽和天火。 她一路跑到了郊外,恰好撞见羽乐正往回走。 苏槿连忙上前,抓着羽乐的肩膀细细查看,“你没事吧?” 羽乐大笑着说道:“嫂嫂是在担心我吗?” 话音刚落,“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苏槿立刻给林牧发了信号,她伸出手在羽乐丹田处探查,发觉他内力尽失,心里愧疚不已。 想到那日在玉龙脊的海滩上,羽乐低头示好,苦苦求她的模样,苏槿有些后悔自己说了那些话。 林牧赶来后,背着羽乐回了闲趣阁。 “他怎么样了?” “内力尽失,经脉尽断了。” “他还那么小,还没拜师学剑!你快救救他!” 羽乐昏迷了整整三日才醒来,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怎么也站不稳。 苏槿在一旁照料,听到动静,立刻醒来,扶着羽乐坐起。 羽乐看着苏槿哭红的双眼,笑着打趣:“嫂嫂哭什么?我可是通神的人了!你看我头上,这里藏了一只灵鸟!” 他想抬起手触摸印记,却发现双手没了力气,看着苏槿落下的泪,顿觉大事不妙。 “昨晚,我,我明明还站起来了!它还……” 羽乐说着说着大声哭了起来。 苏槿悲痛万分,抱着羽乐说道:“对不起,羽乐,我一定想法子治好你!” 她的泪落在羽乐的肩上,片刻浸湿了他的衣衫。 羽乐试着抬起双腿,发现自己彻底成了废人。 他浑身战栗,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应道:“本想着会死的,恰好还了你和表哥的恩情!如今咱们两清了!” 他言语冷漠,泪水却止不住地流,想到自己成为剑客的梦想,终究没忍住,哭出了声。 苏槿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整理了头发,静静地坐在他身旁守着他。 林牧悄悄潜入神殿,和关山月商议诛杀阿依努尔的事。 “那日我开启青龙阵时,先启动了驭鬼阵,清晰地感觉到阿依努尔身旁有一个魂灵,可那个魂灵至纯至净,我根本无法召唤,许是打败他的关键。” “尘彦大哥,门主就拜托你了,剩下的交给我!” 林牧回到闲趣阁,看到羽乐瘫坐在床上,凝眉颔首,长叹了一口气。 他忍着悲痛走到羽乐身旁,捏着他的肩说道:“我和槿儿照顾你一辈子!” “别矫情!得亏是我,还能捡回半条命,要是你早死了!” “是是是!你是大英雄!” 羽乐眼里含着泪花,笑着说道:“我饿了,得吃顿好的!” “你等着,我去给你做!” “能吃到嫂嫂亲手做的饭,值了!” 第224章 凝神聚力获神功,众志成城斩邪灵。 夜深人静,羽乐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望着桌前闪烁的红烛,不由得黯然神伤。 他试着凝神聚力,突然感觉额前一片灼热。 于是再次催动意念,桌上的蜡烛竟隔空熄灭。 他感到一股神奇的力量蔓延全身,于是,试着移动桌椅的位置,果不其然,居然成功了。 翌日清晨,林牧推着一张轮椅进了房。 “原来表哥不止会做暗器,这椅子真是深得我心!” 苏槿见他精神好了些,倍感欣慰。 “羽乐,给你做了鱼片粥,快来尝尝!” 林牧抱着羽乐坐上了轮椅,推着他来到了桌前。 “你俩别这么看着我,把我当正常人好吗?” 苏槿忽然想起自己心脉受损时,也常说这样的话。 她舀了一勺粥递到羽乐口边,低声说道:“若想不被区别对待,那就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学着做一个正常人!” “你说话虽然呛人,却总能振聋发聩!” 羽乐灼热的目光看着苏槿,林牧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夺了苏槿手上的碗说道:“我来喂他。” 苏槿走到一旁,拿起皓月剑细细观摩,目光冷冽:“我定要亲手斩杀阿依努尔!” 羽乐连忙应道:“你们可记得带着我!” “你?你好生养身体,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我已经炼成诛神印了!你们不信?” 苏槿放下剑说道:“信,但即便有诛神印,也会有危险,我和林牧,都不愿再看到你受伤了。” 羽乐集中意念催动桌上的碗筷,震惊了两人。 “你?你这是什么功夫?” 羽乐笑着说道:“我虽然经脉尽断,却意外获得了灵鸟的神力,所以,你们必须带上我!否则我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羽乐!你这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嫂嫂,等杀了那畜生,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烈霜决?” “当然可以!” “既然一切准备就绪,咱们明日就去金乌殿!” 金乌殿 羽乐解开了洛泽和天火的封印,唤醒了罱西族灵鸟。 阿依努尔感受到了灵鸟的气息,得知有人练成了诛神印。 他冲进神殿,绑了关山月和尘彦,连夜带回了金乌殿。 翌日 苏槿等人来到了盛国王宫。 刚踏进金乌殿,就看到关山月、尘彦、图奇靖被吊在殿内的横梁上,身上画满了不知名的灵符。 苏槿和林牧背着双剑,推着羽乐来到阿依努尔的面前。 阿依努尔看了一眼羽乐,发出一阵低吼:“原来是她的儿子,这身蓝血终归还是得到了传承!” 羽乐想到母亲遭受的屈辱,眼睛迸出凛冽的寒光。 “畜生!” “哈哈哈哈,能得到老夫的滋养,是她的福气!羽非墨毁了我的精元!我要让她的儿子粉身碎骨!” 苏槿拔出皓月剑,厉声吼道:“废话真多!” 只见一道逼人的剑气,似霜雪迸射,势引长河,直冲向阿依努尔! 原本燥热的金乌殿,霎那间,如临冰雪之境。 羽乐不禁惊呼:“这是列霜诀?” “这才刚开始!” 苏槿重塑经脉之后,内力提升,化气为冰的劲道更加炉火纯青。 阿依努尔快如奔雷,疾走如飞,巧妙地避开了苏槿的进攻。 苏槿拔出破晓剑,银光闪闪,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她双手执剑,在阿依努尔左右两侧出击,顷刻间两道冰墙拔地而起,封了他的去路。 整个神殿似雪窖冰天,羽乐坐在轮椅上,被苏槿的寒霜剑气震慑了心魂。 剑影无踪气如风,势若游龙戏苍穹。 雪虐风饕拔地起,寒光出鞘斩天际。 阿依努尔操控手中的琉璃球,开启金罡阵,抵挡苏槿的烈霜诀。 羽乐把林牧拉到一旁低语:“得先把他们三个放了,他们身上是邪灵咒,一旦诛神印开启,也会被斩杀!” 林牧一声令下,东方灵秀带着骁骑卫和暗卫营的人冲进了金乌殿。 阿依努尔划破掌心,以血为引,开启樊笼阵,金乌殿霎时间门窗紧闭。 “这是什么邪术?” 苏槿忽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听觉,脑袋里一片空白,浑身乏力,险些栽倒在地。 幸得林牧及时赶到她身旁,扶稳了她。 林牧想起关山月的嘱咐,看了一眼阿依努尔手中的琉璃球。 两人心领神会,双剑合璧,冲向阿依努尔,试图夺走他手中的琉璃球。 东方灵秀斩断了绳索救下三人,却解不开阿依努尔埋下的禁制。 羽乐转动轮椅上前:“来不及了,先带他们出去,走得越远越好!” “好!” 骁骑卫齐齐列阵,筑成人墙,竭力撞击殿门。 苏槿猛地回头,一道剑气劈开了殿门,东方灵秀立刻带着三人离去。 “畜生,你的死期到了!” 羽乐催动意念转动轮椅,来到神殿的中央。 他双目紧闭,魂灵离体,召唤灵鸟,开启了诛神印! 众人脚下惊现十丈宽的蓝色印记,一只灵鸟从羽乐眉心飞出,绕着大殿盘旋嘶鸣。 阿依努尔手中的琉璃球坠落在地,两手捂着耳朵,痛苦地哀嚎…… 羽乐凝神入定,操控神鸟追着阿依努尔,啄瞎了他的眼睛,疯狂地啃咬他每一寸肌肤。 突然,阿依努尔双腿盘坐,蘸着双目留下的鲜血,在空中画符。 “糟了!他想用器灵术逃跑!” 苏槿挥起皓月剑,劈开了地上的琉璃球。 阿依努尔突然口吐鲜血,面目狰狞,高喊着不要。 原来他窃取了阿依努尔的肉身,真正的阿依努尔,魂灵精纯,他修炼的禁术无法将其毁灭,只能封在琉璃球中。 此人贪婪成性,想借着阿依努尔,修炼长生术,与阿依努尔的魂灵结了血契,如今作茧自缚。 苏槿放出阿依努尔的魂灵,她通体雪白,一双忧伤的眼睛望着众人,顷刻便消散了。 羽乐催动诛神印,四周金光闪烁:“闻吾咒灭,碎如微尘,破!” 灵鸟翻身盘旋,直冲那人眉心,随着一声长鸣,吞噬了他的魂灵。 由始至终,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羽乐甚至不愿抬头看一眼他是何模样,他只想替母亲杀死这个畜生。 第225章 跋山涉水归故国,飓风过境一场空。 几人走出金乌殿,来到闲趣阁和东方灵秀会合。 尘彦、关山月、图奇靖被下了锁魂咒,陷入了沉睡。 “羽乐,你可能唤醒他们?” 羽乐摇摇头应道:“只能带他们回去找母亲。” 东方灵秀打断二人的谈话:“少主,尘彦道长和关门主好说,这图奇靖是盛国新君,只怕咱们想带,也带不走啊!” “那就让她自生自灭,锁魂咒如果不解,最终灵魂将坠入虚空之境,再也无法醒来。” 苏槿立刻说道:“不行!图奇靖必须救,救活了她,盛羌协定才有希望,若她死了,只会引起盛羌两国的仇恨!” “你们收拾行李,我去找一趟盛国宰守。” 苏槿带着东方灵秀去备马车,刚出闲趣阁就遇上了覃冲。 “林牧呢?” “你找他何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好歹也算帮了你们,如今拍屁股走人,不打算帮我讨债?” 苏槿拎着覃冲的衣领说道:“回月乌国同林居,找阮星彤要法子。” 覃冲面露笑意:“好嘞!小娘子,咱们后会有期!” “灵秀,你去备两辆马车,届时你负责看护尘彦三人,我和林牧看护羽乐。” “是!” 林牧与盛国宰守达成共识,带图奇靖回羌国,请高人为其解咒。 一行人正式踏上了归国的路。 马车里,林牧和苏槿坐在一起,两人看着对面手脚瘫痪的羽乐,忧心忡忡。 “又来了,你俩能不能别老用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看着我?” 苏槿低声应道:“姨母若看到你这样,得多伤心。” 羽乐看了看窗外,漫不经心地说:“你们别想太多,我娘那里,我去说!” 苏槿心事沉重,如果不是羽乐,她与林牧早已阴阳相隔。 如今,除了关心,她找不到任何方法来弥补内心的歉疚。 “你渴吗?饿不饿?” “来杯水吧!” 苏槿刚拿起茶壶,林牧一把夺了过去,倒了一杯茶,递到了羽乐的唇边。 “少使唤你嫂嫂,有事找我。” “表哥,不是我说你,你这心眼儿也太小了。” 苏槿在一旁偷笑:“你看,不止我一人觉得你心眼小。” 林牧侧着头在苏槿耳边低声窃语:“与你有关就是不行。” 苏槿轻轻咳嗽了一声:“这马车里太热了,我出去透透气!” 说罢转身出去驾车。 羽乐和羽柠是截然相反的性格,即使悲痛欲绝,他也不愿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 羽非墨私下把诛神印的口诀教给他时,他心中已有了盘算。 京城 初秋 叶庚华收到了林牧的飞信,得知关山月和尘彦身中锁魂咒,心急如焚。 白歆竹辅助叶庚华致力国事,为他出谋划策,破解难题。 叶庚华对她的喜欢日增月益,每日下了朝,必赶去凤仪宫陪她用早膳。 凤仪宫 “听说关门主要回来了?臣妾对她十分好奇。” 叶庚华轻轻搂着白歆竹的肩:“林牧来信了,关门主和尘彦,还有新任的盛王图奇靖都中了锁魂咒,昏迷不醒。” “那怎么办?” “只能先把人接回来再做打算。” “她不是怀了孩子吗?孩子怎么办?” 叶庚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朕愧对尘彦啊,关门主刚被抓到盛国没多久,孩子就没了。” 白歆竹曾经嫉妒关山月得到叶庚华的爱,可如今,听闻她失了孩子,又生死未卜。 她的心不由地跟着难过:“我总算知道你为何会喜欢上她,关门主,是个即使放进男人堆里,也能出彩的人!” 叶庚华捏着白歆竹的脸笑着说道:“朕的皇后,智勇双全,母仪天下,又温顺贴心,放在整个羌国,也是万里挑一的。” “陛下越发会哄人了。” 羌南郡 八月 白向阳自从到了羌南郡以后,带人上了逐鹿岛,接替关山月和尘彦,继续建设海防。 逐鹿岛上俚人居多,他们依赖渔樵,不喜农耕,岛上土地肥沃,却无人耕种。 白向阳亲自带着士兵上岛,教俚人种植水稻和苎麻。 他发现逐鹿岛适宜种植香料,于是引进了沉水香、生沉香和蓬莱香等名贵香料。 同时,与罗兰国达成共识,借着罗兰的商船,帮助逐鹿岛的俚人贩卖香料。 不知不觉,已经入了秋。 飓风至,沙尘起,似巨龙吐息,整个逐鹿岛好似银河倒灌,雷鸣暴雨连绵来袭。 这场暴风雨持续了半个月,逐鹿岛以及岛上的百姓损失惨重。 白向阳辛辛苦苦建设了五个月,化为泡影。 白祖年也跟着父亲上了岛,望着眼前的破瓦颓垣,心中意志消沉。 天空如水洗过一般,透着清澈的蓝。 白向阳扶着腰站起,长吸了一口气:“只能重头来过了!” “父亲,我们到底图什么?没钱,没人,带着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将埋头苦干数月,换来了什么?” “跪下!” 白向阳一声令下,白祖年立刻跪倒在地。 “这几个月你学到了什么?” “我只知道,咱们好几个月没回家了,每日跟这些野人斗智斗勇,食不果腹,出力还不讨好!” 白祖年说着说着竟委屈地哭了起来。 白向阳摸着儿子的头,低声说道:“你看这瓦房,风一吹,屋顶就没了,可那俚人造的树屋,却坚如磐石!祖年啊,你可知这是为何?” 白祖年连连摇头。 “咱们盖房子,三日便能打好地基,十日就能起上三间房。可俚人呢?他们建造树屋,严丝合缝,最简单的也要织上半年。太心急,根基就不牢固。” “可我为何要来这破地方建房子?” 白向阳指着羌南郡的方向说道:“因为那里,有我们要守护的人。今日的你我,甚至每一个将士,都是俚人手中的白竹,是稳固羌国社稷的关键!” 白祖年红着眼眶,起身跟着俚人收拾被破坏的屋舍和良田。 白向阳见儿子终于放下了身段,心中倍感欣慰。 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林牧几人终于赶回了京城。 叶庚华亲自带着百官相迎。 当他看到关山月和尘彦躺在担架上,面色憔悴,气息微弱,不由得红了眼眶。 他后悔邀请她赴羌南。 他更后悔,开口要求她为羌国建设海防。 第226章 太师椅上芳津落,夜夜交融欲难遏。 叶庚华的手搭在林牧肩上,稍显无力。 “山月就拜托你了。” 他的声音极低,林牧点头应允,带着众人回了府。 羽非墨站在院子等候,羽柠也专程赶回了家。 当她看到羽乐坐在轮椅上,把脸扭到一旁,捂着胸口落泪。 苏槿急忙上前扶着羽非墨说道:“姨母,对不起,我们没照顾好他。” 羽柠看到母亲伤心落泪,急忙推着哥哥回了屋。 林牧跪在地上,低声说道:“林牧,愧对您!” 羽非墨强忍着悲痛应道:“能捡回一条命,是他的造化。” 说罢看向林牧身后的担架:“他们怎么回事?” “中了锁魂咒,昏迷一个多月了。” 羽非墨一脸震惊,“快!带他们进屋。” 李府 李昌彦和许静娴成亲已经一年。 这一日,他像往常一样,带着许静娴来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翠竹苑。 许静娴并不喜欢这里,因为这儿,对她而言充斥着着阴谋和欺骗。 她不愿承认,李昌彦爱上的,只是与苏槿相像的许静娴,而非她本人。 她虽然饱读诗书,却并不爱作诗。 她喜欢饮酒,却从不敢贪杯。 生怕哪日喝多了,李昌彦就会爬上红珠的床。 “偷来的爱,还真是不让人安心。” 许静娴整日提心吊胆,周旋在挑剔的婆母和李昌彦的通房丫鬟之间。 直到那日,李昌彦被许州牧叫回家中议事,两人谈得太晚,李昌彦就在许府住了下来。 他十分好奇,许静娴曾经的闺房是何模样,于是便住进了她的房间。 便是这一夜,杀死了李昌彦对许静娴的真心。 当他看到书架上苏槿的画像,心里不由得一惊。 于是仔细翻找,真让他找到了许静娴设计引他入局的证据。 手札上清晰地记录着苏槿的喜好,从穿着,到吃食,甚至调查了苏槿喜欢的诗词。 李昌彦顿觉五雷轰顶! 他气愤不已,双眼布满血丝,马不停蹄地跑回家中跟许静娴对峙。 他重重地把手札摔在地上,怒吼道:“夫人真是好算计!喜好诗词,邀我作画,全都是假的!” 许静娴浑身战栗,哭着上前辩解,却被李昌彦用力地推开。 “别演了,你的演技我领教了,曾以为我遇到了良配,不曾想,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骗局!” “昌彦!” “别叫我的名字!” 许静娴声泪俱下:“对不起,一开始,或许是演戏,可后来,我确实被你的才情吸引,你不顾生死来救我,我更加确信你就是我这辈子的夫君!” “呵呵,许静娴,你叫我如何信你?去年大婚,你口口声声向我要求,聘礼、迎亲的阵仗都要比槿儿的气派!当时我沉浸在新婚的喜悦里,如今细想你连咱们的婚事都在算计!” 许静娴听到“槿儿”二字,怒火攻心:“槿儿?我不许你这样叫她!她凭什么?她为你做过什么?值得你这么念念不忘?” “你休要扯到旁人!” “旁人?李昌彦,你虚伪至极!即便我一开始对你用了些心机,你又好到哪里去?你敢说你选我,没有半点私心吗?我父亲为了你的仕途,苦心运筹,不然,你凭什么做这个侍郎?” 两人唇枪舌剑,彻底撕破了脸。 “终于不装了,说出真心话了?你许静娴由始至终可真心瞧得上我?你爹掌管工部,我李家掌管矿产,与我成亲,你爹也没少捞好处!” 许静娴泪眼婆娑,她曾以为李昌彦是个老实人,好掌握,如今看来,他外表老实,内心虚伪。 许静娴是个极其要强的人,面对李昌彦的恶语相向,她不愿低头。 “既然说开了,今后,劳烦夫君多学学逢场作戏!” 她的眼角闪着泪光,言语却不带一丝哀伤。 这次争吵以后,李昌彦心性大变,对许静娴,只剩下自私地索取。 李昌彦对她再没了往日的温柔。 他再也不愿相信眼前这个女人。 “你不是说爱我么?说啊!说你爱我!” 他掐着许静娴的脖颈,野蛮纵欲,不再与她亲吻。 许静娴一言不发,她伏在太师椅上,看着墙上他为她作的画,泪如雨下。 “春雨风相送,俯仰一徘徊。捻来天上水,扶摇指尖开。” 她颤抖的声音念着李昌彦为她作的诗,昔日的昌彦哥哥,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他用凌辱的方式报复许静娴,他恨她把自己的真心踩在脚下。 那次争吵过后,他们之间,只剩下情欲的交织。 骄傲如她,宁肯被他日日蹂躏,也不愿承认真的爱上了他。 李昌彦自此坠入泥潭,跟着许州牧的儿子混迹青楼,学了一身坏毛病。 许静娴摧毁的不只是他的真心,还有他做好人的机会。 如今的李昌彦,已彻底沦为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面上对许州牧毕恭毕敬,背地里却破口大骂。 他在叶庚华面前装得清廉正直,背地里中饱私囊。 他在家里,父慈子孝,背地里大肆挥霍,拿着父亲的钱贿赂高官。 李昌彦自己也没想到,有一日,他会撕了圣贤书,叛了正道。 叶庚华命他统计钱粮文簿,李昌彦居然在账本上做文章。 许静娴发现后,悄悄将此事告诉了父亲。 天真的许静娴并不知道,如今的李昌彦,才是许州牧最欣赏的。 他带着李昌彦卑谄足恭,奔走在京中高官的府邸。 直到有一日,他托人牵线搭桥,来到了薛占奎的府上。 薛燕第一眼看到李昌彦,就瞧出他心术不正,虚伪至极。 于是秘密唤了许静娴入府小聚。 许静娴这才发现,自己的表姨母薛燕,竟然还活着。 第227章 梦里辗转千百回,迎面不敢诚相对。 燕回阁 许静娴被薛占奎亲自带进府,送到了薛燕的房中。 “姨母!” 许静娴跪在地上,扑倒在薛燕怀里,脸颊挂满了泪。 薛燕一身素衣,两鬓多了几根白发,面色也不似从前那般莹润。 “快起来,哭哭啼啼,可不像我认识的许静娴。” “我……” 薛燕走到她身旁,拉着许静娴坐在圆桌旁,拿出锦帕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李昌彦欺负你了?” 许静娴平复了思绪说道:“没有。” “我本不该再露面,那日他跟着你爹来这儿,我在帘后听了几句,静娴啊,此人,绝非善类啊!” 许静娴眼中泛起潮湿:“姨母,他本性不坏,都怪我,不该玩弄心机,伤了他的心。” 薛燕在一旁哈哈大笑,狠狠地戳了戳许静娴的额头:“想不到从前我竟高看你了,愚蠢!” 许静娴一脸疑惑地望着薛燕。 薛燕起身拿起简单,剪去了桌上新开的并蒂兰。 “并蒂兰难寻,养到开花更是不易,为何剪了?” “看久了,便不觉得稀罕了。” 许静娴看着那株被剪坏的并蒂兰,想到与李昌彦经历的一切,忍不住悲从中来。 “年少时,我也曾幻想过美好的爱情,可是生活在勾心斗角的相府,能自保已是不易。我从不奢望有人真的爱我,我擅长揣度人心,凭着姣好的容貌,轻易就能夺了男人的爱,可我知道,他们只是在那一刻神魂颠倒,过后又轻易忘记。” “姨母,我的心好痛,为何我会如此难过?” 薛燕摸着许静娴的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凉了的爱意,一定要狠心丢弃。” 许静娴曾以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最终却一步步沦陷,爱上了李昌彦。 “姨母,求您教教我,昌彦他本性不坏,他只是一时糊涂。” “傻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他娶了那个念念不忘的女人,一样会沉沦在权力和欲望的泥潭里?” “不会,他不会,我相信他当初是真心待我,是我伤了他的心。” “罢了,本想劝你早日醒悟,如今看来,你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许静娴低声啜泣,凝噎了片刻,“姨母,您帮帮我,如此下去,他再想回头可就没有路了!” “你想帮他,他架得住你那个爹的拖拽吗!” 薛燕一语中的,许静娴清楚,父亲和哥哥一心想往上爬,自己在李昌彦心里早已没了分量。 想到这里,许静娴决定最后与再赌一次李昌彦的良知。 “哎,这事说来也怪我,当初想助庚华成事,把你推出去,替许家和李家搭桥,姨母心里有愧啊!” 许静娴眼神呆滞,不动声色地说道:“不怪任何人,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天色晚了,姨母早些休息。” 许静娴哭得眼睛酸涩,浑身无力,拖着疲惫的身子,一个人走出了燕回阁。 天灰蒙蒙的,不见半颗晚星,心底无限的惆怅与伤感翻涌而起。 车窗外下起了小雨,她想起初次与他见面。 “夫人,您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许静娴猛地掀开纱帘,朝着繁华的街道大喊道:“如烟飞漠漠!似露湿凄凄!” “大晚上的发什么疯?” 路人的嘲弄,她毫不在意。 许静娴回到家中,红珠又被悉心打扮了一番,送去李昌彦的书房门口站着。 她提笔写道: 一朝弄烟雨,凄清两别离,三生有幸与君逢,四时八节,如影随形。 五月赏新荷,六月结丝萝,七上八下妾忐忑,十人九慕,梦里南轲。 辗转千百回,不敢诚相对,貌合神离万念灰,吞声忍泪,鸾凤纷飞。 许静娴留下一封和离书,离开了李府。 镇国侯府 《罱西族秘典》有云:“锁魂咒,封锁神魂,禁锢肉身,坠入空境,不死不生。” “幸好他们只是被封印了天、地、命三魂,还有得救。” “怎么救?” “魂主精气神,属阳,需要寻一个阳气充沛的男子,以血为祭,解开此咒。” 林牧沉思了片刻:“何谓阳气充沛?” 羽非墨低声应道:“他们身上的禁制力量十分强大,有个人最适合。” 林牧和苏槿齐声问道:“谁?” “皇帝,帝王之气可正神魂,退邪灵,因此他的血,力量最强。” 苏槿抓着林牧的手说道:“你快去找陛下,只是取一滴血,他应该会同意。” 林牧立刻换了朝服赶去了宫中。 叶庚华正在审阅李昌彦整理的钱粮文簿,发现其中漏洞百出,可玄英调查李昌彦,却未曾抓到他的把柄。 “林牧,你来的正好!朕有一事棘手得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陛下为何事烦忧?” 叶庚华把册子交到林牧手上,“你看看,这账本做的滴水不漏,出发时是多少,接收时原封不动!朕翻阅了羌国三十年来所有的钱粮交代册,虽偶有重叠,从未见过此等奇事!” “这钱粮在运送途中,难免会有损耗,户部每年接收时,都是带着空印文书就地填写,大多时候,接收的钱粮只会少于运输前的。” “这么说,难道户部个人自掏腰包为朕补上路上的损耗?真是可笑至极!” 林牧见叶庚华龙颜震怒,迟迟未开口向他提起借龙血一事。 “户部那群人若是会倒贴国库,羌国海防早几十年就成了!” 林牧言辞犀利,叶庚华却十分满意。 “朕让玄英调查过李昌彦,说此人刚正不阿,你再去查查,对了,你还没说来找朕做什么?” 林牧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义正言辞:“臣恳请陛下救一救关门主他们!” 叶庚华表情凝重,“你都没法子,朕怎么救?” “臣有法子,但需要借您的血一用。” “吓朕一跳,你这么严肃,朕还以为要以命相抵呢!” 说罢唤了小方准备匕首和碗。 “来吧,别耽搁了。” 叶庚华紧闭双眼,拿起匕首在掌心划了一刀,放了半碗血,交给了小方。 林牧在一旁连忙说道:“陛下,一滴就够了。” “你不早说?小方,踹他屁股!” 小方颤颤巍巍地上前给了林牧一脚,林牧笑着接过碗,起身离了宫。 第228章 三人布阵解邪咒,各怀心事盼天明。 林牧带着叶庚华的血,火速回了府。 “这个真的可以吗?” “够了够了,你去把羽柠和羽乐叫来,此阵得由男子开启,你们三人布阵,我在一旁指点。” 林牧、羽柠和羽乐分别面朝着关山月、尘彦和图奇靖席地而坐。 他们按照羽非墨教的法子,齐齐念道:“天魂为精,地魂主神,命魂掌气,真龙之血,护我真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 林牧将叶庚华的鲜血倒在地上,瞬间热气升腾,耳畔传来一阵青龙的嘶吼。 突然一团白色烟雾,好似神龙戏雨,盘旋在关山月几人的身上,顷刻间,睛如雷电,光耀八极。 只听得一声怒吼,三人像是从深潭爬出一般,大口地喘着粗气。 苏槿和羽非墨激动地握紧了手。 尘彦底子好,率先起身,立刻转身抱起了关山月。 图奇靖身中噬骨之毒,浑身无力,双膝好似银刀刮骨,险些站不稳。 林牧立刻扶稳了她:“你这毒,已经浸入骨髓了,还是早些寻药去吧!” 图奇靖环顾四周,一脸好奇地问道:“这是哪儿?” “羌国,镇国侯府。” “林牧你好大的胆子,敢把本王带回羌国?” 苏槿见她如此嚣张,飞出神捕索,捆了图奇靖的双手。 “我们费劲心思杀了阿依努尔,又救了你的命,如今可是在羌国,你那盛王的架子,先放一放!” 图奇靖一脸惊讶道:“阿依努尔真的死了吗?” 羽乐笑着应道:“放心吧!死得透透的!不过,你得好好谢我!” 图奇靖心底压抑许久的委屈和不甘,终于释放。 她单膝跪地,朝着众人行了盛国的大礼。 “谢谢各位不计前嫌,救盛国于危难,还救了我的性命!图奇靖记在心里了!” 尘彦抱着关山月,走到她面前,面色冷峻:“先把黄泉引的解药拿来!” 图奇靖看着昏睡的关山月,心里十分愧疚,当即交出了黄泉引的解药。 苏槿张罗着给每个人安排住处,镇国侯府建成以后,一直冷冷清清。 “今日难得热闹,奔波数日,大家都累了,晚宴已经备好,随我来吧!” 林牧俯身贴在苏槿耳边说道:“颇有当家主母的范儿了!” 一群人来到侯府的膳房,绿篱带着四个丫鬟张罗着布菜,忙得不亦乐乎。 关山月服了解药,缓缓醒来,尘彦抱着她坐在凉亭里休息。 “尘彦,这是哪里?” “咱们回来了,现在在京城林公子家。” “林子岚家?” “嗯。” 关山月立刻起身,看着身后的荷花池,惊呼道:“林子岚真有钱,明日我得去找叶庚华,让他问林子岚要钱建设海防!” 尘彦见关山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笑着答道:“这房子是陛下赏给林怀安将军的,子岚只是承袭。” “若是赏给林叔叔,再大也不为过!” “走吧,方才林夫人派人催咱们用膳呢,你睡得香,我就没叫醒你。” 关山月拉着尘彦的手,小跑着去了膳房。 “你们可算来了,快入座,绿篱,把关门主的燕窝端上来。” 关山月忽然抬头,瞧见图奇靖坐在对面,猛地拍桌起身。 “林子岚,你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是不是?这饭我吃不下!” 尘彦跟着关山月一起离了席,他知道,关山月是想起了失去的孩子,心里恼火。 “累不累?带你去吃好吃的?” 关山月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把头靠在尘彦的胸口。 她低着头落泪,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尘彦,我想回蜀地。” “好,我陪你去。” 苏槿带着绿篱,提着饭菜追上了两人。 “门主,你别生气,走,我陪你们吃,咱们寻个清静地儿去。” 尘彦见苏槿十分热情,不忍拒绝,拉着关山月同苏槿去了偏厅。 “门主为了羌国建设海防,日夜操劳,身陷囹圄,仍不忘守护鬼术营密档,您才是真正的侠之大者,国之栋梁!” 关山月被苏槿哄得心花怒放,笑着打趣道:“怪不得林子岚那小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这丫头也太会哄人了。” “好姐姐,我可不是哄你,放眼望去,不论男女,哪个敢站出来说跟您比功绩的?既是守城名将,又是救国功臣,还身怀奇门绝技,名冠天下!要我说,即便是我公爹在世,也要对您赞不绝口!” 关山月想到林怀安,低声说道:“可惜啊,他看不到了。” 苏槿端着燕窝递到关山月面前,柔声细语:“趁热吃,这燕窝最是滋补。” 尘彦忽然说道:“这次我和山月受困,夫人和侯爷亲赴盛国救人,在下感激不尽。” “尘彦大哥,这恩可轮不到我头上,陛下听闻你们被抓了,连夜召侯爷进宫,命他立刻启程前往盛国,可见陛下对二位的重视!” 关山月三两口吃完了燕窝,笑着说道:“叶庚华啊?算他有点良心。” “那明日劳烦侯爷带我们入宫面圣,我和山月好当面致谢!” “放心吧,陛下早就等着见你们了!” 饭后,苏槿吩咐绿篱把尘彦和关山月的房间单独挪去了僻静的后院,避免和图奇靖照面。 安顿完所有人,苏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房。 “想不到,这管家事,比练功还累!一天下来,我这脑瓜嗡嗡地闹腾。” “来,坐这儿。” 苏槿坐在床边,林牧在一旁轻轻地揉捏她的肩:“是我考虑不周,忘了关门主和图奇靖的仇怨。” “这图奇靖终究是盛国国主,咱们还是得多留意些。” “放心吧,我早有打算,这次救她,主要是为了续签《盛羌协定》,此去西北,你也看见了,百姓流离失所,商户们叫苦连天,羌国不能再打仗了。” 苏槿伸出手臂,环着林牧的腰,在他怀里柔蹭。 “林牧,你知道吗?有些人的好,是做给别人看的,又或是拿来炫耀的,可你却不声不响地付出,被误解了也从不解释,我好心疼你。” 林牧勾着食指在她的鼻尖刮蹭了一下,抱起她走进了拔步床,放下了纱帘。 “上回离京前,咱们学到第几势来的?” 第229章 淡泊名利思疾苦,人才济济国之幸。 凤仪宫 叶庚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寅时刚过就起来了。 深秋的早晨,寂静,夹带着些许凉意。 时隔近一年未见,关山月站在城楼上指挥作战,好似发生在昨天。 他回头望着熟睡的白歆竹,走到床边,轻抚她的额。 白歆竹猛地睁开眼,看到叶庚华,脸上浮现笑意:“臣妾这床上莫非藏了刀尖不成?” “朕有些担心,不知林牧是否救醒了他们。” 白歆竹撑着肚子起身,握着叶庚华的手说道:“别担心,关门主会平安的。” “从前,关门主和朕说,”叶庚华突然学起了关山月的语气,“叶庚华!你的福气在后头呢!老天定会给你安排一个极好的女人做你的皇后!当时只当她是安慰朕,直到遇见歆竹你,朕才明白了,何谓命中注定。” 白歆竹倚在叶庚华的手臂上说道:“你是因为我好,才选我的吗?” “傻瓜,是认定了你,才觉得你极好。” “可见,在陛下心里,臣妾还是有短处的。” “是人,就有劣根,朕记得那日留宿毓宁宫,有人深夜练拳打碎了花盆,险些被当成刺客抓了。旁人看来是善妒,但朕知道,那是情到深处的任性。” “原来你知道?” “朕又不傻,世上怎会有人亲眼看着心爱的人投进他人的怀抱?想当初,修行多年的尘彦道长,为了关门主,险些揍了朕呢!” 白歆竹庆幸,叶庚华不是个善于做戏之人。 他像说笑一般,讲述着曾经令他神伤的事,这一刻白歆竹明白,叶庚华已经彻底放下了。 镇国侯府 苏槿寅时起床,给每个人备好了入宫穿的衣服,吩咐丫鬟们挨个送到了门口。 百姓们都盼着见传奇女侠关山月一面,一大早就把侯府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尘彦,你快帮我看看,这怎么戴啊?我是瞧仔细了,这京城当官儿的,整日就忙活这些没用的!” 尘彦却沉浸在关山月的一颦一笑里: 她内着一件靛青立领袄,绣孔雀暗纹,领口的蝶恋花鎏金银扣栩栩如生,愈发衬得她明媚。 外披降红圆领长袍,肩上搭着一条翟纹霞帔,腰间革带紧束,身姿袅娜,十分动人。 “尘彦?” 关山月伸出手在他眼前虚晃了两下,尘彦这才缓过神来。 他笨拙地为关山月佩戴礼冠,不由得悲从中来:“连个像样的婚礼也没有,委屈你了。” 关山月搂紧尘彦的腰,耳边明珰摇曳。 “我不稀罕那些,我就想跟你恣情山野,山顶观星,海边逐日!” 尘彦紧紧抱着关山月,在她额上低吻。 几人刚出了镇国侯府,叶庚华安排的轿辇已齐齐排列。 周围的百姓挤成一团,比肩接踵,热闹非凡。 “瞧见没有?那个就是鬼术营门主!想不到还是个大美人!” “这几个,可都是咱们羌国的功臣啊!” 苏槿并未上轿,而是和林牧一起,推着羽乐上了马车。 “这位小英雄是谁?” “不知道,听说为了救关门主,受了伤!” 羽乐支吾着说道:“你们去就好了,带着我做什么?” “这次盛国之行,你是功臣,陛下想见见你。” 羽乐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进宫面圣,曾以为,能像普通人一样不再躲躲藏藏,就是人生一大幸事。 苏槿抓着林牧的手,笑着说道:“咱们羽乐打扮起来,不输京城那些公子哥。” 羽乐低下头偷笑,望着无力的四肢,嘴角的笑意仅停留片刻便消散了。 一行人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宝华殿。 图奇靖独自一人走在最后,心里说不出的孤独与疏离。 叶庚华身着龙袍,正襟端坐,帽前的珠帘轻摇,将他内心的思绪隐匿。 文武百官齐齐跪地迎接,几人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行礼,唯有图奇靖,单膝跪地。 叶庚华望着骨瘦形销的关山月,想到白向阳在奏章里提起,关山月在逐鹿岛时,常常废寝忘食绘制海防图纸,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都是护国良臣,快快请起。” 小方手执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鬼术营门主关山月,心系百姓,屡立奇功,丰功伟绩,难以言表,后赴羌南,承建海防,呕心沥血不辞劳苦,即日起,封永宁候,居蜀地,赏……” 关山月大步上前,打断了小方:“赏钱就算了,不如送去羌南,听闻逐鹿岛遭飓风突袭,那儿的岛民,急需这笔钱救命!” 在场一片哗然,女子封侯已是奇谈,关山月竟然拒绝了赏赐,尽数捐给逐鹿岛的难民,此等胸襟,让在场的众多男子钦佩不已。 姚裴之想起先前对关山月的评判,顿觉羞愧,上前说道:“关门主心怀天下,乃羌国百年难遇的奇人啊!” 朝中百官纷纷跪地,向关山月致敬。 “这位小兄弟就是镇国侯提过的小英雄?” 林牧起身应答:“此去盛国,多亏了这位顾乐小兄弟,不顾生死救下了大家。” “想不到我羌国能人如此之多!姓顾?家里可有人在?” 羽乐听到顾姓,想起了顾北全,双目低垂摇了摇头。 “顾乐,为国牺牲,赐家宅一座,家丁丫鬟二十,每月由户部发放恤银。” 羽乐激动地双目含泪,噎语道:“谢陛下赏赐!” 林牧此番安排,既保下了羽非墨的身份,也为羽乐寻得一份安逸,改为顾姓,让顾家在京城扎了根,后代也有了传承。 图奇靖全程一言不发,细细打量叶庚华和朝中百官。 在盛国,只有强弱之分,以武力定品阶。 羌国之行,百姓的热情,皇帝对人才的培养和包容,都让图奇靖为之动容。 叶庚华瞧出她的不安和窘境,笑着说道:“朕险些忘了从盛国远道而来的贵客,这位便是新任的盛王——图奇靖。” “盛王?女的?” “是啊,听说才十二岁!” “十二岁长这么高?” 百官议论纷纷,图奇靖不为所动,大步上前,再次向叶庚华行礼。 “图奇靖参见大羌皇帝陛下!” 薛占奎瞪着她面露恶意,恨不得一刀砍了图奇靖。 叶庚华笑着说道:“既然来了,就是贵客,朕恰好有要事与盛王殿下商议,不如到内堂详叙?” 小方奉旨遣散了官员,带着林牧等人入了内殿。 第230章 盛羌协定利百姓,一拍即合结金兰。 图奇靖入座后,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桌上的吃食她一口未动。 “不知陛下想要与我商议何事?” 叶庚华见图奇靖神色紧绷,低声应道:“盛国尚武,羌国重文,且守礼,有朕为你作保,殿下放心吃喝就是。” 图奇靖这才端起面前的杯盏,饮了一口酒。 “今日在座的,没有外人,都是朕的朋友。” 尘彦拉着关山月起身:“我和山月谢陛下极力派人营救,我二人才能平安归国。” 叶庚华干了杯中的酒说道:“二位在羌南不辞艰辛建设海防,朕要谢谢你们才是!” 关山月端着杯盏,只是喝酒,却不说话。 叶庚华低声问道:“你怎么话变少了?” “这,这帽子我可能摘了?压得我脖子疼。” 叶庚华看了小方一眼,小方立刻上前为关山月卸下了礼冠。 关山月立刻原形毕露,端起碗来,大口吃肉大口饮酒。 众人都在偷笑,图奇靖却举着一杯酒,向关山月致歉:“关门主,先前多有得罪,对不住了!” 关山月瞥了图奇靖一眼说道:“过去了就别提了!” 苏槿立刻起身说道:“陛下,关门主听闻皇后娘娘怀了身孕,昨夜就嚷着要送娘娘一份厚礼,诸位商议国事,我跟关门主就不叨扰了。” 叶庚华想到白歆竹,转身悄声吩咐小方:“快去跟着!关门主口无遮拦,别再惹得歆竹不高兴了!” 小方连忙跟上苏槿和关山月:“奴才给二位引路,这边请。” 白歆竹已有六个月身孕,坐在院中赏花,四喜侍奉在侧。 门口宫人突然来报:“娘娘,有两个女人来了咱们凤仪宫!” “女人?是何模样?” “奴才不认识,小方公公亲自带着来的。” “小方?莫非后宫又来新人了?娘娘,我去瞧瞧!” 四喜快速出了凤仪宫,远远看见苏槿和关山月向着凤仪宫走来。 连忙跑上前行礼:“凤仪宫掌事宫女四喜拜见二位,不知怎么称呼?” “这位是镇国侯夫人,这位是陛下亲封的永宁候,也就是关门主!” 小方提起关门主三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二位夫人快请,我这就去通报!” 四喜拔腿就跑,冲到白歆竹面前急喘道:“娘娘,关门主来了!” 白歆竹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丝帕,这个曾让她羡慕、好奇、又嫉妒的女人,居然真的来了。 “四喜,扶我起来。” 白歆竹站得笔直,看着苏槿和关山月跨过门槛,走到院中。 她一眼便认出,那个未戴礼冠,不修边幅的便是关山月。 苏槿捏了捏关山月的手,关山月跟着苏槿一起跪下行礼。 白歆竹示意二人起身,关山月盯着白歆竹看了许久,在苏槿耳边低语:“她真好看。” 几人进了正殿,苏槿向白歆竹说明了二人的来意。 白歆竹没想到竟是关山月主动提出要来见她,还要送她礼物。 于是笑着寒暄:“本宫深宫妇人一个,永宁侯太客气了。” 关山月不懂宫中礼数,直言道:“这礼物早就备好了,叶,陛下他知道的。” 白歆竹辞退了宫人,连带着把小方也赶了出去。 “我虽然在京城长大,但不喜交际,没什么朋友,现在没有外人,两位姐姐就叫我歆竹吧!” 苏槿瞧着白歆竹是个爽快人,笑着应道:“山月就等娘娘这句话呢,她呀,最怕繁文缛节了。” 关山月从袖口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金锁,递给了白歆竹。 “这个叫八卦玲珑锁,尘彦起得卦,我雕得符印,可保孩子平安。” 白歆竹握着关山月瘦削的手腕,低声说道:“此去盛国,关门主受苦了。” “你跟叶庚华还真是天生一对,说话都是文绉绉的。” 苏槿立刻拉了拉关山月的袖子,示意她说错了话。 “无妨,我听庚华说过,门主性格奔放,不喜约束,说实话,我心里羡慕得很。” 关山月笑着答道:“去年陛下在羌南,我让尘彦为他起了一卦,算得他命中有天赐良缘,今日见了娘娘,不得不佩服尘彦。” “尘彦?就是那个道长?” “现在不是道长啦,是我的夫君!” 白歆竹见她提起尘彦时双目含星,眉飞色舞,打趣道:“想不到门主这样的奇女子,提起心爱之人,也像个娇羞的少女。” 关山月回到座位上,抓着苏槿的手腕应道:“尘彦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白歆竹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毫无心机,憨态可掬的女子,居然能上阵杀敌,建设海防。 连她一个女子都为之动容,此刻她才明白叶庚华为何曾对她念念不忘。 小方伏在门上,生怕关山月说错话。 “想不到娘娘也会功夫?” “实不相瞒,入宫前,我整日想着上阵杀敌,做一回女将军!” “那还不简单,让陛下下诏,准许女子从军,这次去盛国见到了她们的女将,说实话,能一个打咱们五个!咱们真该学学人家!” 关山月此话一出,更得白歆竹欣赏:“巧了,我从前也有这个想法!女子并不比男子差,林夫人,关门主,你们可都是咱们羌国女子的表率!” 三人相谈甚欢,一拍即合,义结金兰,成了闺中好友。 宝华殿内殿 羽乐饭后被送回了侯府歇息。 林牧、叶庚华、尘彦、图奇靖四人留在内殿商议重新签署《盛羌协定》一事。 “盛羌两国百姓,经过那次大战,深受其累,朕希望盛王殿下能为百姓谋福祉,考虑重签《盛羌协定》。” 当初图奇阿冉被阿依努尔控制,举兵盛国,酿下大祸。 图奇靖曾试图劝说,却被图奇阿冉囚禁数日。 她起身说道:“《盛羌协定》于两国百姓而言,有利无害,本王愿意签署,但本王要求,按照先前的约定,十年为限,若其中任何一方未履行约定,此协定将永不续签。” “殿下爽快!朕同意!” “还有,本王希望贵国莫要插手盛国和其他国家的政事。” 叶庚华听得一头雾水:“盛王殿下此话何意?” 图奇靖看了一眼林牧,继续说道:“镇国侯插手月乌国与盛国的旧怨,今日不妨一并说开了!” 叶庚华并不知道林牧暗中调查月乌国的事,但他相信林牧不会做不利于羌国的决定。 于是开口替林牧解围:“此事定有误会,待朕仔细调查,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如此甚好。” 尘彦在一旁静坐,一言不发,壶中的酒却早已见底。 第231章 歇斯底里痛欲绝,一刀两断斩旧情。 苏槿和关山月拜别了白歆竹,两人一起回到了宝华殿。 图奇靖被安排住进了接待外使的驿馆中,林牧搀扶着尘彦出了门。 “他从来不喝酒的,林子岚,你也不拦着点?” 关山月连忙上前搀扶尘彦。 “你可别赖我,你家道长自己要喝的。” 尘彦的手无力地搭在关山月肩上:“他说得没错,是我自己要喝的。” “门主,先回去再说。” 苏槿立刻唤了一名侍卫,把尘彦背上了马车。 关山月第一次见尘彦饮酒,刚回了房,就把尘彦撂在了床上。 她曾见过沈舟望酗酒,整日疯疯癫癫,若非喝酒误事,鬼术营叛徒也偷不走那些图纸。 “尘彦,我不喜欢你这样。” 尘彦扶着额头坐起,醉眼朦胧:“山月,过来。” 关山月坐在他身旁,眉头紧皱,抓起尘彦的手说道:“尘彦,你以后不要喝酒了。” 尘彦脸色煞白,轻轻点了点头。 他颤抖的手抚摸着关山月的头发,眼里含着泪花,哽咽道:“没有保护好你们,对不起。” 关山月这才明白,原来尘彦内心一直在愧疚,没能保护好关山月和他们的孩子。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尘彦心里的苦涩与难过,从不在关山月面前表露。 看着昏睡时依旧眉头紧锁的尘彦,关山月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 两人从认识到现在,一直是她在倾诉,而她,从未停下脚步倾听尘彦的内心。 李府 许静娴连夜收拾了行李,搬去了城郊的别苑。 李昌彦与许州牧应酬到深夜才回家。 他像往常一样,冲进卧房寻找许静娴恣情纵欲。 可房间里却漆黑一片。 红珠突然推开门进来,手里举着烛台。 李昌彦这才看见许静娴留下的和离书,一时气恼,掀翻了桌子。 红珠受李母的教唆,一直在寻找机会同李昌彦圆房。 她蹲在地上把李昌彦扶起来,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李昌彦捡起地上的和离书,言语激烈:“什么凄清两别离?我不同意!许静娴!你玩弄我的感情,如今想一走了之,门都没有!” 他不愿面对内心的慌乱和不甘,一把将红珠推在地上强吻。 这是红珠唯一的机会,她主动解了腰带,搂紧李昌彦的脖颈,挺着腰回应。 李昌彦却不敢睁开双眼,“转过身去。” 红珠被扒光了衣服按在地下,贴着冰冷的地板,眼泪夺眶而出。 “滚出去。” 他的声音低沉冷冽,红着眼起身。 “少爷,求求您,不要赶我走,红珠,红珠愿意。” 红珠赤着身子扑到李昌彦怀里,踮起脚尖索吻,李昌彦满脑子浮现的全是许静娴勾馋的眼神。 “我让你滚出去!” 李昌彦捡起的地上的和离书,冲出了房门。 他站在院中高喊:“都给我滚出来!” 府上的下人们一个个惊慌不已,披了衣服连忙跑到院中集合。 “说!夫人去哪儿了?” 下人们纷纷摇头,李昌彦一脚踹烂了院子里的花盆,声色俱厉:“看门的,喂马的,管车的,都给我滚出来!” 李母被儿子的吼声惊醒,被丫鬟搀扶着来到院中。 “三更半夜胡闹什么?” “堂堂侍郎夫人,凭空消失,府内上下竟无一人知晓?不觉得荒唐吗?” 李昌彦何尝不知,许静娴因为不讨母亲的喜欢,在家中备受排挤。 就在此时,许静娴娘家带来的丫鬟翠萍颤颤巍巍地应道:“小姐,可能去了京郊别苑。” 李昌彦顾不得整理衣衫,冲到后院牵着马冲了出去。 京郊许家别院 许静娴独自坐在院中,望着漫天星辰,悄然落泪。 “小姐,已经二更天了,您快睡吧。” “春桃,你去睡吧,别管我了。” “小姐不睡,我也不睡。” 许静娴搂着春桃,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般境地?” 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伴着嘶鸣。 “不会是土匪吧?小姐快躲起来!” 李昌彦一脚踹开了门,穿过蜿蜒的长廊,冲进了许静娴的卧房。 许静娴不愿让李昌彦看到她红肿的双眼,立刻吹灭了蜡烛。 “许静娴!你给我出来!” 他发疯一样地嘶吼,彻底失了读书人的体面。 “你来做什么?” 李昌彦反手锁上了房门,冲到床边,抓紧了许静娴的手腕。 春桃在外面哭着祈求李昌彦:“姑爷,求您别再折磨她了,小姐已经好几日没睡了。” 月光透过窗子,洋洋洒洒地照在地上。 李昌彦分明瞧见,许静娴的眼角泛着泪光。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吼:“你想和离?没门儿!” “李公子还真是受虐狂啊?怎么,被耍得还不够吗?” “哼,你玩弄我一年多,如今想跑?我还没玩够呢!” 他双手抓着许静娴的肩,将她压在身下,喘着粗气。 许静娴猛地起身,一巴掌打在李昌彦脸上。 “你贱不贱?我爹想拉拢李家支持陛下上位罢了,否则我许静娴怎会看上你?” 她言辞激烈,句句戳心,试图用这样的方式逼迫李昌彦和她一刀两断。 李昌彦后退着瘫坐在椅子上:“所以,这才是真相!” “李昌彦,十年苦读十分不易,你我夫妻缘分虽尽,但我仍想劝你回头是岸。” “哈哈哈,你和你爹设计把我拉进泥潭,如今却劝我回头是岸?许静娴,你不觉得可笑吗?” 许静娴心中有愧,她想拯救李昌彦,唯一的法子,就是让他和许家彻底断了联系。 “这件事确实是我有错在先,你恨我,怨我,我都认了。” 李昌彦恨自己对眼前这个满嘴谎话的女人心存不舍。 他用力地抽了自己两耳光,许静娴的心跟着颤悠了两下。 她庆幸自己躲在暗处,这样李昌彦就看不到她落下的泪。 “很晚了,李公子早些回去吧,愿你觅得良人,一生幸福。” 熟悉的话语响彻耳畔,李昌彦眼中含泪道:“你们女人真是心狠,喜欢的时候,满眼柔情,舍弃的时候还要说出此等虚伪的话来羞辱人,觅得良人?好!我明日就去找!今日起,我李昌彦跟你许静娴一刀两断!” 第232章 昔日风光探花郎,一朝散尽梦一场。 李昌彦走后,许静娴掩面痛哭。 春桃立刻冲到了房中,抱着许静娴说道:“小姐,您别怪我多嘴,姑爷深夜跑来这儿,他明明就是在乎您的啊,您服个软,这事儿不就过了吗?” “我不能再害他了,否则,他再也回不了头了。” 许静娴没有告诉李昌彦,是她偷偷改了李昌彦上交的钱粮文簿,她故意将数字改成一样的,为的就是引起陛下的注意。 许州牧背后有薛炳坤,可李家在京城毫无根基,一旦事发,许州牧就会把李昌彦推出来做替罪羊。 许静娴自幼跟着薛燕耳濡目染,京中这些官员们的勾当,她最清楚不过。 李昌彦回到家中,脑中回想的是,许静娴和离书中提及的“五月赏新荷,六月结丝萝。” 她曾经一口一句“昌彦哥哥,”轻易就夺了他的真心。 李昌彦还未回过神来,许州牧就送来了急函。 叶庚华调查后发现了钱粮文簿的秘密,决定提审李昌彦。 翌日凌晨,李昌彦还未来得及梳洗,就被抓进了律政司。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日。 曾经风光一时的探花郎,如今一朝散尽浮华梦。 镇国侯府 李夫人焦急地在门口打转,催了府兵好几次。 “我家夫人昨夜回得晚,还没起呢,您再稍等片刻。” 苏槿刚睁开眼,就听绿篱传话道:“夫人,李夫人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 “李夫人?昌彦哥哥家的?” “正是。” 苏槿穿了衣服来到院中,李夫人急得团团转,见到苏槿立刻冲上去跪倒在地。 “求夫人,救救我儿昌彦吧!” “夫人快起来,慢慢说,昌彦哥哥怎么了?” 李夫人抓着苏槿的手说道:“他那个老丈人,整日拉着他应酬,也不知干了什么勾当,今早宫里来了人,直接把他抓进律政司了!我就这一个儿子,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苏槿眉头紧锁,回头问道:“绿篱,侯爷出门了没?” “刚看他在练剑呢,我这就去叫!” “别叫了。” 林牧收了剑,来到苏槿身旁,在她肩上用力捏了捏。 苏槿心领神会。 “李夫人,您先回去,侯爷马上要上朝了,待他先去问问,有了消息我派人知会您一声。” 李夫人见林牧冷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离开了侯府。 “快说,究竟怎么回事?” “你那个昌彦哥哥,只怕一世清明要毁于一旦了。” “林牧,人命关天的大事,岂能玩笑?” 林牧扶着苏槿坐下,低声应道:“陛下让他统计各郡的钱粮文簿,他做了手脚,被叫去调查了,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至于他是不是清白的,只有李昌彦自己才知道了!” “从前他读书废寝忘食,这样一个人,怎会如此糊涂?” 林牧轻轻捏着苏槿的鼻尖,笑着说道:“陛下心如明镜,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你快去吧,别耽搁了时辰。” “亲一下。” 苏槿看了一眼绿篱,绿篱立刻小跑着躲开。 她刚踮起脚,林牧拦腰在她唇上用力吻了一下,转身出了门。 尘彦捂着头醒来,看见关山月伏在他的胸口睡得正香。 于是伸出手,轻轻摩挲她的长发。 关山月睁开眼,猛地坐起来,捧着尘彦的脸问道:“你醒啦?喝那么多酒,头疼吗?” 尘彦看着关山月,微笑着摇了摇头。 关山月却若有心事,俯身趴在尘彦胸口:“尘彦,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嗯?” “你不能只让我看到你的快乐,你的不快乐也应该告诉我。” 尘彦转过身,抚摸着关山月的背脊,问道:“昨夜我失态了?” 关山月摇了摇头。 “那是做了什么事吓到你了?” 关山月又摇了摇头,俯身搂着尘彦的腰,小脸埋进他的怀里。 “都没有,我就是感觉你心里难过,可你却不告诉我,尘彦,别把我当小孩子好么?我是你的妻子,应该与你同甘共苦。” “可你在我眼里,就像个纯真的孩子一般惹人疼。” 关山月抬起眸子,绯红的小脸上带着笑意。 “我不要做小孩,我要做你的妻子,还要做你孩子的娘亲!” 她翻身趴在尘彦胸口,笑盈盈地在他唇上啄吻。 “尘彦,我好喜欢你。” 突然,门外传来了绿篱的声音。 “关门主,夫人备好了早膳,请二位到膳房用餐。” 尘彦抱着她下床,在她耳边低语:“快起床。” 关山月却紧紧地搂着尘彦的脖子不撒手。 “听话,这是在旁人家里,不合时宜。” “那快去吃饭!吃完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里?”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二人来到膳房,苏槿看着关山月泛红的嘴角,捂着嘴偷笑。 “你笑什么?” “门主今日唇不点而红,着实好看!” 关山月手托腮颊,笑着应道:“哦~你居然笑我?你和林子岚亲嘴亲那么长时间,难道不憋得慌吗?” 尘彦立刻捂上了关山月的嘴,扛着她出了膳房。 苏槿看了看身后的下人,瞬间红了脸。 绿篱在一旁打趣道:“夫人也会害羞呢?” “连你也笑我?” 朱雀大街 “尘彦,你放我下来!” 尘彦放下关山月,拉着她来到一处深巷。 “你怎能把这种事说出来?” “谁让她先笑我的?” “你啊~” 尘彦羞愧难当,转身就要走。 关山月一把拉着尘彦把他抵在墙角,眼神灼热。 “你,你做什么这可是大街上!” “尘彦道长,你撩得本门主春心荡漾,现在想跑?” 尘彦被关山月逗得哭笑不得,连连摇头。 “随我来!” 说罢抓起尘彦飞身上了楼顶,来到了鬼术营的密道口。 “这不是之前咱们来京城穿越的甬道?” 关山月抱起尘彦“呲溜”一下跳了进去,关闭了入口。 两人在漆黑的甬道里滑翔,尘彦焦急地问道:“这是去哪儿?” “去个好地方!” “哪里?” “合时宜的好去处!” 关山月话音未落,搂着尘彦的腰,狠狠地亲了上去。 第233章 玉华洞内红潮醉,洞悉人心谏箴言。 鬼术营自成立之日起,历代门主依照门规,带领鬼术营死士们,锲而不舍,挖掘甬道,拓建地下城。 最初挖通的便是京城通往蜀地的这一条。 此规矩从第一任门主传至关山月,已历经了五百余年。 这是尘彦第二次进入甬道,关山月带着他滑向了一处栖息地——玉华洞。 “这是哪儿?上次好像并未路过此地。” 关山月启动机关,带着尘彦来到了玉华洞内。 放眼望去,整个洞府怪石嶙峋,洞洞相连,潮湿的岩壁上好似繁星点缀,盈盈闪闪。 两人穿过蜿蜒的洞穴,来到了玉华洞的主室。 尘彦看着洞内的陈列,像专门供人居住的房间。 “这里住的是?” “这儿是甬道的站点,每二十里甬道都会设一处这样的落脚点。” 尘彦看着眼前白玉雕刻的石床和石凳,不禁拍手称绝。 “真是巧夺天工啊,你还有何事瞒着我?” 关山月奋力一跳,挂到了尘彦身上,双手箍紧了他的脖子。 “嘘~” 她香肩微耸,柔软的唇在他鼻尖轻蹭,冰凉的指尖贴在他后颈摩挲着。 片刻的隐忍过后,尘彦摁住了她的脖颈,吻上她微干的唇。 他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她颈上,又酥又痒。 关山月彻底沦陷了,仰着脖子,任由他浸染。 通幽洞灵夺天工,白玉石床窥春情。 光怪陆离争胜意,千姿百态难舍离。 宝华殿 叶庚华下定决心要整顿贪腐,一个早朝下来,朝中近半数的官员被调职。 李昌彦被抓进了律政司,由铁面判官何远宏亲审。 许州牧一下慌了神,刚下朝就尾随薛炳坤回了府。 薛家和许家的人物关系图解 刚进了府门,许州牧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的好舅舅,求您给指条明路吧!” “当初我就劝过你,庚华他不是好糊弄的,捞得差不多,见好就收,你偏不听!” “我,我知错了,我那没出息的女婿,如今落到何远宏手上,他死了不打紧,背后牵连甚多啊,舅舅,求您了!” 薛炳坤本不想管许家的闲事,要不是自己那可怜的妹妹薛平君只生了一个女儿就去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和许家攀上关系。 “你这辈子最该庆幸的,就是娶了平君的女儿,这个拿去!今后别再来我府上!” 许州牧捡起地上的宣纸,仔细一瞧,竟是从钱粮文簿上拓下来的。 虽然只有两页,但钱粮文簿是他亲自核查无误后,交到李昌彦手上的。 如今手里的这份,显然是被掉了包。 “还真是见鬼了!我交给那小子的,账目做得滴水不漏,怎会有此等纰漏?” “哼!想不到你也有被人摆弄的时候!” 许州牧拿起证据匆匆赶去了李府。 律政司 李昌彦已经挨了三轮大刑,浑身战栗着说不出话。 他想起许静娴的劝导,心里悔恨不已。 叶庚华亲自来了律政司,他不相信,李昌彦一个人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既然你们已经串通好了在钱粮文簿里做文章,为何如此愚蠢?居然把钱粮代收册上的数字前后写成一样的?即便你是新手,你背后那些老狐狸怎会想不到途中损耗之事?” 李昌彦这才发现,原来陛下手上拿到的,并不是许州牧交给他的那份。 于是灵机一动,试图假装不知情蒙混过关。 “陛下,臣也是被逼的啊!” “哦?说来听听,你若是冤枉的,朕亲自为你讨回公道。” “臣也不想这样,可是我一个新人,根本斗不过他们,陛下手上的这份,是假的钱粮文簿,臣无能,不敢公然揭穿他们的恶行,只能用这笨法子,引陛下发现其中的端倪。” “此话倒也合理,朕早就调查过你,你和你夫人经常设棚施粥,救济穷人,每月定期向京中的善堂捐赠善款,你抄录的典籍朕也看过,字迹工整,存疑处一一做了标注。朕今日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老实交代涉及此事的人。” 李昌彦想起许静娴曾经同她说过,京中百官,关系盘根错节,得罪了一处,兴许就得罪了大半个朝堂。 想到这里,李昌彦痛哭流涕:“臣真的不知道,臣刚做官不久,家中世代从商,哪懂什么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这钱粮文簿,由户部十二个人一起核计,到臣这儿也就是走个过场,臣是半点也不知啊!” “那你就再好好想想吧。” 叶庚华见他油盐不进,起身回了宫。 凤仪宫 白歆竹翘首期盼,等着叶庚华一同用晚膳。 他步履匆匆,见到白歆竹,蹙成一团的眉舒展开来。 “等久了吧。” “怎么了?瞧着不高兴?” 叶庚华看了小方一眼,小方立刻遣散了宫人。 他抓着白歆竹的手说道:“这些人一个个贪赃枉法,实在该杀!” 白歆竹却说:“大战过后,朝中可用之人甚少,若都杀了,羌国危矣。” “难道因为缺人,就要纵容他们吗?” “自古以来,朋党政治是官场默认的规矩,这些不是陛下拟一条政策就能扭转的。更何况任何人都有私欲,岂可尽数扼杀?这就好比臣妾练拳,若使蛮力,伤人伤己,可若会借力,拳风隔空亦可伤人。贪官自有贪官的用处,先拿了他们的把柄,不急着杀,把人用到实处,这把柄,就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尚方宝剑。” 叶庚华是一个耿直的人,他凡事秉承绝对的正义。 当年,她被薛燕藏在别院养大,无缘和太子他们一起学习治国之道,帝王之术自然一窍不通。 “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 “父亲长年在外,哥哥又总是不着家,母亲身体不好,家里就由我管着,看多了下人们的尔虞我诈,总能瞧出些名堂。” 城郊 许家别院 翠萍一大早就跑到了城郊别院,把李昌彦被抓的消息告诉了许静娴。 许静娴愁眉紧锁:“春桃,快备车回府。” “回哪个府上?” “许家。” 第234章 人情凉薄心难辨,旧事重提已惘然。 李府 “你还有脸来我们家?你整日带着他结交些什么人?如今出了事了,想着让我儿顶罪?亏你还是他的老丈人!” 李夫人把积压的怒火全撒在了许州牧身上。 许静娴一路小跑着冲进了李府的正堂。 “爹爹,跟我走!” “你走开!当初我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 许静娴趴在爹爹耳边轻声细语,许州牧立刻变了脸色,乖乖跟着她回了家。 “什么东西!我要回晋阳!这京城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李夫人愤愤离去,带着红珠回房收拾行李。 许静娴拉着父亲一进门就冲进书房关上了门:“那份钱粮文簿是我改的。” 许州牧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在许静娴的脸上,许静娴当场摔倒在地。 “爹爹,您应该庆幸我没把您那本烂账交上去。” 她眼神决绝,脸上烧灼着疼,却没有一滴眼泪。 “你说什么?那陛下手里的是?” “是我对照您那本,理出的正确的账目,我只是故意改动几个数字,引陛下发现端倪,撤了昌彦的职。” 许州牧心中的愁云总算散去,立刻扶起了许静娴:“为父有个聪慧的女儿,你救了爹爹的命啊!” 许静娴却开心不起来:“爹爹,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刀口舔蜜的日子,早日结束吧!” 她不等父亲的回应,拉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曾经熟悉的家,许静娴不禁感叹:人情凉薄,即便是亲人,在利益面前,也会人鬼难辨。 镇国侯府 林牧在天工手总部忙了一天,刚进家门,就看到苏槿在跟下人打听关山月和尘彦的行踪。 “别找了,他俩肯定回蜀地了。” “难道是我早上惹山月姐姐生气了?” “她?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才不会跟你计较。” 关山月拉着尘彦从屋顶落下:“林子岚,你倒是了解我嘛!” 她走到苏槿身边,握着她的手附耳低语。 苏槿一脸坏笑地看着关山月:“小妹佩服!” 尘彦轻咳了一声,转身扭到一旁。 “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晚膳都备好了,今日都是自己人,咱们好好畅聊一番!” 林牧瞪了一眼关山月:“我跟她没什么可聊的!” “林子岚,你等着!晚上别求我啊~” 苏槿专程吩咐厨子,做了蜀地的吃食。 关山月两眼冒光:“林子岚,你这婆娘我太喜欢了,苏丫头,你跟我回蜀地吧,我教你学奇门异术!” 苏槿笑着说道:“关姐姐这么年轻,就想收徒弟了?” “可不是嘛,万一哪天再被抓了,或者死了,这一身本领岂不废了?” 林牧端起面前的酒饮了一口说道:“鬼术营传承百年的秘术,如今所剩无几了吧?” “林子岚,你这个人哪哪都好,就是心眼儿小!十几年了,你还记仇是不是?” 尘彦握着关山月的手腕道:“山月,不可无礼。” “今日趁我这通情达理的好妹妹在,好好给咱们评评理!” “关姐姐,你和他之间难道还有旧怨不成?” “当年,林叔叔把我救回家,偏偏赶上沈舟望在选徒弟,原本定了林子岚,可我比他聪明,三两下就破了沈舟望的玲珑锁,沈舟望就提议收两个徒弟。” “然后呢?” “然后他就不干了呗!” 林牧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关山月,面色冷峻。 苏槿笑着应道:“所以沈门主收了你做徒弟?” “他当时抓着林叔叔的手哭闹,林叔叔就凶了他,直接让沈舟望把我带离了西北。” 苏槿不相信林牧会因为技不如人而跟关山月置气。 她抬起头看了林牧一眼,见他淡然自若地饮酒,毫无反应。 这件事压在关山月心里许多年,尤其是林怀安死后,林牧生死未卜,关山月为此愧疚了许久。 关山月继续追问:“你怎么不说话?” 林牧重重地放下杯盏:“鬼术营秘术,谁学都可以,我根本不在乎。” “那你在气什么?” “我气得是当年你们都在蜀地,以鬼术营的本事,救下他轻而易举,可是,你们却由着他刎颈歃血!” 关山月愣在了原地,林怀安死的时候,她才六岁。 “这件事我也不清楚,当时沈舟望说带我去城里逛逛,结果我看到林叔叔的人头挂在蜀郡城楼上,吓得哇哇大哭。” 关山月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你是说沈舟望带你去的?” “是,他当时告诉我,要永远记住林叔叔的模样。如今沈舟望已死,没有人知道真相了。但当时我年纪太小了,若我有能力,一定拼死救下林叔叔!” 林牧心里清楚,鬼术营一定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苏槿端起一杯酒起身说道:“原来是误会,今后你们俩可不许再敌对了!” 关山月挽着尘彦的胳膊说道:“我答应过尘彦,要知礼数,不管当年真相如何,如今我既然是鬼术营门主,沈舟望的错我替他担了!林子岚,对不起!”说罢弯腰鞠了个躬。 “哎,真是空有才能,毫无城府,鬼术营传承五百年的密档,轻易被毁,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我亲眼看他烧的!而且他那时候疯疯癫癫的,我见到他就怕!” 林牧真正担心的是鬼术营内部潜在的危机,而关山月一身本领,却不懂得知人善任。 “尘彦大哥,我有一事相求。” 尘彦笑着应道:“你想让我替山月管理鬼术营?” “是!” 尘彦牵着关山月的手说道:“山月是我的妻子,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幼年无人教化,自然不通情理。此番回去,我定会助她重整旗鼓,恢复鬼术营往日生机。” 关山月紧紧地回握尘彦的手,内心感动不已。 “那咱们明日就走?” 林牧举着酒杯说道:“关山月,其实那天我哭是因为,我已经三个月没见他了,我每天勤学苦练如何解开玲珑锁,根本就不是为了做沈舟望的徒弟,我只是想让他高兴,可是他带了你回来,那一整日,他被你的天赋吸引,一整天哄着你,没有看我一眼。” 关山月也红了眼眶,哭着说道:“可他也只陪我玩了那一天。” 苏槿连忙起身,走到林牧身旁,捏着他的耳垂安抚:“侯爷醉了,早些睡吧。” 尘彦勾着手指为关山月擦去脸上的泪:“走,带你去散散心!” 他背起关山月,纵身一跃上了屋顶,脚踏红墙黑瓦,来到了京郊的哨塔上。 第235章 秋夜寒凉春意盎,吻似落花坠河塘。 关山月和尘彦坐在塔顶上,深秋的夜风里,携着醉人的桂花香。 “其实沈舟望也很可怜的,当年林叔叔死后没多久,他就疯了,他应该很想救他的吧。” “命数天定,相信林将军也有他的无奈。” 两人静静地坐在屋檐上,秋风骤起,卷着凉意。 关山月打了个喷嚏,尘彦背起她,回了侯府。 除了苏槿,没人知道林牧心里的苦。 他深爱着自己的父亲,崇拜他,仰慕他,一生为他奔走,到头来却不是他的骨血。 林牧早就打听过,林怀安死前曾吞下了新帝射出的飞信。 他不敢想,林怀安在那一刻该有多绝望。 苏槿与林牧相拥而卧,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林牧哭了,她许久没见到他哭,伸出手指勾去他的泪。 迕远巷 建新二年 秋 叶子君独坐在幽冥殿内,神情恍惚,嘴里重复念着:“慕云,慕云……” 自从收到林牧的信,叶子君明白,凌慕云,再也回不来了。 他羸弱的身躯蜷缩在幽冥殿的长榻上,抱着凌慕云的尸体,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不曾留下只言片语,从茂王府被血洗的那天起,他对这个世界早已没了眷恋。 凌一和颜非发现他时,身子已变得僵硬,瘦削的手死死地搂着凌慕云。 饱经风霜的脸上,镌刻他一生的艰辛与痛苦。 凌一跪在地上,没有一滴泪。 一向眼窝浅的他,看着叶子君的遗体,呆愣了好久,仿佛期待着他忽然醒来,再骂他一次臭小子! 小慕非颤悠悠地走到他身旁,咿呀说着:“爷爷。” 凌一紧绷的心弦“嘭”得一声断了,随之而来的是心底纠缠的疼痛和窒息。 他抱着小慕非,抖动着肩膀哭泣。 颜非扭到一旁落泪,她不敢发出声音,怕引得凌一更加难过。 叶子君走了以后,小慕非夜里常常闹着找叶子君,哭个不停。 凌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 没了从前的稚气。 他带着大伙儿在田间耕作,从早到晚,片刻也不歇息。 颜非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丹姝,我真怕他熬坏身子。” 姚丹姝看着怀里的婴儿,低声说道:“他像我家安安这么大的时候,就被巷主捡回来,捧在手心里养大,当年的凌一,迕远巷里谁不怕他?巷主一心复仇,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恨意,可他心底的爱,全给了凌一,他一时半会儿肯定走不出来。” 姚丹姝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父亲,守城大战后,她再没回过京城。 “颜非姐姐,你带凌一出去散散心吧,他从前老嚷嚷着出去玩!” “现在不行,迕远巷刚有起色,我们不能离开,你早些休息,我去看看凌一。” 她不知不觉来到了成先生的小院,莫岚筠见她一脸失落,拽着她进了屋。 “还在为巷主的事心烦?” “师父,凌一已经一个月没说话了。” “师父教你一招。” 颜非瞪圆了眼睛问道:“什么法子?” 莫岚筠趁其不备,一掌击中颜非的后颈,颜非当即昏了过去。 “接下来靠你了!” 莫岚筠一声令下,戚宝成移魂幻影冲去了后山。 凌一坐在叶子君扎的秋千上,眼神呆滞,像丢了魂一样。 “巷主!你快去看看吧,颜非她……” “她怎么了?” “方才她来找岚筠说话,说着说着就昏倒了!” 戚宝成话都没落地,凌一移魂幻影消失在他面前。 “颜非呢?” “晕倒了,方才请桐老大瞧了,如今送回家歇息了。” 凌一拔腿就跑,回到家,见颜非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他紧紧握着颜非的手,皱着眉噎语:“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颜非眯着眼醒来,抚摸着凌一满是胡茬的脸颊:“去打盆热水。” “诶!” 他端着水进屋,颜非已摆好了刀具。 颜非按着凌一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双手捧着他的脸轻吻了一下。 “凌一,爷爷去见他爱的人了,咱们该替他高兴。” 凌一委屈地撇着嘴落泪,颜非拿起帕子在他脸上擦拭。 “爷爷不在了,你更得打起精神,替他看好迕远巷是不是?” 他噙着泪点头,搂紧了颜非的腰。 颜非一点一点替他刮去脸上的胡茬,像两年前在军帐里一样。 凌一把她抱在腿上,抬起眸子凝视:“还好有你。” “傻瓜,咱们还有小慕非啊。” “慕非呢?” “他只认爷爷的床,方才奶妈抱着去幽冥殿了。” 凌一把头埋进颜非的怀里,低声说道:“这几日,让你担心了。” “何止几日?都一个月没理我了。” 凌一抬着脖颈,轻吻她的锁骨。 两人想起军帐的缠绵,兴致高涨。 秋夜寒凉春意盎,吻似落花坠荷塘。 千回百转意未尽,覆雨翻云声色忙。 李府 李昌彦被人送回了李府,浑身是血,瘫倒在家门口。 许静娴立刻派人把他扛进了屋子,日夜守在他床边照料。 他昏迷了三天,醒来时,看到许静娴几日未打理的发髻,掩面痛哭。 “你醒了就好,我先走了。” 李昌彦急忙从床上爬起,追着上前,抱着许静娴不撒手。 “松手!” 曾经在她心里,李昌彦是一个清高的人,骨子里带着读书人的傲气。 如今的李昌彦,心志消沉,再没了从前的风骨。 “原本我不该来,但夫妻一场,总该好聚好散,李昌彦,你给我起来!别让我瞧不起你!” 她语气平和地说着狠绝的话,眸底藏着不舍。 李昌彦起身,握着她的手:“静娴。” 许静娴转过身,为他整理凌乱的衣衫。 “希望有一日,还能见到那个意气风发的昌彦哥哥。” 她不敢回头,拉开门毅然离去。 第236章 昂首企盼神游离,一股相思藏心底。 尘彦和关山月辞别了林牧和苏槿,回了蜀地。 叶庚华故意放了李昌彦,却单独传召了许州牧。 “许尚书,这论亲戚,朕还得叫你一声表姨父?” 许州牧跪在地上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陛下折煞老臣了。” 叶庚华暗中让林牧把户部十二名官员查了个遍,总算撬出些有用的信息。 他拿起桌上的代收册扔在了许州牧脸前:“自己看!” 许州牧顾不上擦额头的汗水,捡起册子仔细查阅。 刚翻了几页,就跪在地上求饶。 “别动不动就磕头,起来说话!” 许州牧被太监搀扶着起身,扶稳了头上的官帽,眼神飘忽,不敢和叶庚华对视。 “册子你也看了,就没点儿想法?” “陛下,臣,臣那是一时被奸人蒙蔽,行差踏错,还望陛下给个机会,让臣戴罪立功。” 许州牧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年,叶庚华私下传召,他自然明白个中缘由,于是主动开口,试探叶庚华的目的。 “小方,把东西给他。” 小方递上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个腰牌。 许州牧拿起来一看,立即跪下应道:“谢陛下不杀之恩!老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叶庚华顿时觉得白歆竹的法子十分奏效,对她的喜欢又加深了几分。 许州牧回到家中,见许静娴坐在正殿等候。 “你来做什么?” “我跟李昌彦和离了,今后就在家里住。” 许州牧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家你也住不了几天了。”说罢将腰牌重重地拍在桌上。 许静娴拿起来一看,上面刻着天水二字。 “陛下要您离京?去天水做什么?” “哼!陛下掐着我的七寸,让我为他卖命,去天水做郡守。” 许静娴这才明白,叶庚华放李昌彦,只是做戏给爹爹看。 “别愣着了,把你弟弟叫来!” 许友海喝得酩酊大醉,踉跄着走进门。 “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许州牧怒拍着桌子吼道:“没用的东西!赶紧收拾行李去!” “收拾行李做什么?” “去天水!三日后启程!” 许静娴心里莫名地感到失落,她坐在房中,拿出李昌彦为她作的画像,满眼惆怅。 “小姐,您要跟老爷去天水吗?” “嗯。” “那姑爷呢?您真的打算跟他一刀两断了吗?” 许静娴抬头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低声说道:“或许这就是报应,我和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羽柠带着羽非墨搬去了羽乐的别苑,一家三口总算有了自己的落脚地。 秋雨渐渐地密了,苏槿带着礼物来探望三人。 刚进门,就看到羽乐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衣服被雨水打湿了大半。 “绿篱,快!推他进去。” 羽乐的脸上却带着笑意,他闭着双眼,享受密密斜斜的雨丝带来的凉意。 羽非墨拉着苏槿进了偏厅:“他的手脚已经没知觉了。” 苏槿心里十分难过,抓着羽非墨的手说道:“姨母,先前你用刺芒为我重塑经脉,羽乐这个情况,能不能?” 羽非墨长叹了一口气:“你只是心脉受阻,他经脉尽断,很难。” 苏槿激动地应道:“很难就是还有法子对不对?” 羽非墨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禅宗的确有个秘术,只是,此法十分凶险,当年四大掌教都未能练成。” “什么秘术?只要有机会,咱们总得试试!” “槿儿,姨母知道,你和林牧因为羽乐的事心里过意不去,姨母不怪你们,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羽非墨态度坚决,撇下苏槿回了房。 苏槿来到前厅,看见羽乐坐在檐下,走到他身后。 “羽乐,嫂嫂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糕点。” “我已过了会为食物欢心雀跃的年纪,嫂嫂的好意,羽乐心领了。” 苏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蹲下来握着羽乐的手腕说道:“这几日总下雨,人容易消沉,等天晴了,叫上羽柠,咱们一同去城郊游玩可好?” 羽乐望着苏槿真诚的双眸,心头闪过一丝温热,转头望向了远处。 “绿篱,你去看看,府上的下人都去哪儿了?” “被我遣散了,母亲身份特殊,不想张扬。” 苏槿在绿篱耳边低语了一阵,绿篱小跑着上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绿篱带着四名丫鬟和六个侍卫回来。 苏槿再次蹲下来同羽乐讲话:“这几个是可靠的,就留在这儿,不许再赶走了!” “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你怎能这样和夫人讲话?” 苏槿示意绿篱退下,再次握住了羽乐的手腕:“羽乐,相信我,我一定想法子让你站起来!” 她起身吩咐道:“羽乐少爷经脉受损,每日晨起和睡前必需揉按经络半个时辰,可记住了?” “记住了!” “倘若羽乐少爷不同意怎么办?” “把他绑在床上!” “绿篱,赏!” 羽乐低下头偷笑,余光瞥向苏槿的背影,那股莫名的温热再次袭来。 苏槿回头冲着他笑了一下,羽乐惊慌地扭头,目光闪躲之余,忍不住频频回眸。 他看着苏槿离开的身影,一股强烈的念头萦绕心尖:他想站起来。 夜深人静,羽乐被下人抱上了床,两个丫鬟一人一边,为他揉搓四肢的经脉。 “你们去歇息吧,我不习惯被人伺候。” “少爷,夫人一心记挂您的身子,您应当重视才是!” 羽乐拗不过他们,只好闭上眼由着俩人摆弄。 他凝神入定,神识乘着灵鸟离体。 寂静的秋夜里,羽乐的神识不知不觉飘去了镇国侯府。 他看到苏槿正坐在桌前查阅医典,不由得暗自欣喜。 林牧走过去为她披上外衣,俯身在她耳边亲昵。 苏槿转身勾着林牧的脖颈亲吻,灵鸟的翅膀一闪,熄灭了蜡烛。 “少爷?少爷?” 两个丫鬟发现羽乐浑身僵硬,一探居然没了气息! 当即吓得高喊着:“少爷断气……” 床上的羽乐突然深吸一口气,瞪大了双眼醒来,额上的蓝鸟印记恢复如常。 丫鬟们齐齐地跪在地上:“少爷,您,您没死啊?” “我方才只是凝神入定,别大惊小怪。都去睡吧!” 丫鬟们走后,羽乐想到苏槿和林牧亲吻的样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涌上心头…… 第237章 心生虚妄缱绻意,一路向南归蜀地。 黑沉沉的雨夜,不见一颗晚星。 羽乐紧闭双眼,眉心的灵鸟印记闪着微光,是他躁动着不肯沉睡的神识。 他想起那天,苏槿死死地拽着林牧的衣衫,哭着求他不要修炼诛神印时,眼里充斥着绝望。 羽乐动摇了,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那一刻,会不顾一切。 或许少年人的爱,就是这般说不清,道不明,触不及又舍不下。 他不知从何时起,总想在苏槿面前证明自己。 也许是那晚的苏槿说的话太过凛冽,连带着呼啸的海风一起,吹醒了他的心。 他知道那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虚妄,但他还是生了缱绻意,动了玲珑心。 许静娴一大早跟着父亲和哥哥,离开了京城。 临走前,她将初见时李昌彦为她作的画像,送去了李府。 李昌彦被赦免以后,叶庚华命他停职反省。 他把自己多年来读过的书,又细细深读了一遍。 三日后,他托人递上了一份奏折,主动提出去羌国最贫瘠的地方做官,立志重新做人。 叶庚华爱才怜弱,便给了他一次机会。 李昌彦当晚就收拾了行囊,赴雍州北部的石河镇任职。 此事传到了许家,许州牧气得在饭桌上大骂他没出息。 唯有许静娴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关山月带着尘彦穿过漫长的甬道,回到了蜀地。 这是尘彦第二次来到地下城,上次行事匆忙,并未来得及细看。 两人沿着深邃的台阶下行数百丈,来到了鬼术营的正殿。 王大几人正在赌牌,身旁的死士们似乎习以为常。 “王大!” 王大神气定神闲,随手丢出一张发财:“门主还认得家门呢?” 她嘴上刻薄,态度冷漠,可抽动的腮颊和泛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 关山月跑到她身后,搂着王大的脖颈再次喊了她的名字,拖着长长的尾音撒着娇。 王大眉头轻皱,一把推了面前的牌,走到了一旁。 “王大,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陛下还封我做永宁侯!你不替我高兴么?” 王大撩起衣袖在眼角擦了一下:“高兴你个头!小命都快折腾没了!” 她越是生气,关山月心里却越是开心,她知道,王大心疼她。 尘彦走到桌前,逐个向几人问好,走到王大跟前,递上了一个铁匣子。 “这是什么?” 王大打开铁匣一看,竟是一对锋利无比的弯刀。 “这是好东西,没个几十年功夫,打不出这么好的刀!” 关山月笑着说道:“这是林牧专程托京城最好的铁匠给你打的!” 花辛莹和花星南不乐意了,冲上前一人夺了一把耍练起来。 “少主未眠太偏心了些,怎么只有王大有礼物?” 尘彦笑着应道:“都有,随我来拿吧。” 花星南拍着尘彦的肩膀笑着说道:“道长,我得改口叫你一声姐夫吧?” “称呼而已,随心就好。” 尘彦带着花家姐弟挑礼物,景飞却不慌不忙地上前。 “门主,您这次回来,应该不走了吧?” “不走了!咱们鬼术营,亟需好好整顿了!” “整顿?整顿什么?” 关山月走到牌桌前坐下:“今后,鬼术营禁赌,禁酒,禁……,罢了,就先禁这两样吧!” 王大刚高兴了片刻,瞬间拉了脸。 “禁酒禁赌?罢了罢了,我要回去杀猪了!” 花家姐弟一听关山月要禁赌,在一旁哈哈大笑。 “门主,不是我瞧不起你,您自己要能禁,我花辛莹自愿脱离族谱,入鬼术营供您差遣!” “你们?你们别瞧不起人!我关山月说到做到!花辛莹,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花辛莹斩钉截铁地说道:“放心!本姑娘说话算话!”说罢拉着弟弟回了家。 蜀地有三大家族,分别是南城花家、郡守李家以及守护沧澜山的穆家。 其中,李家有钱有权,穆家书香门第,唯有花家尚武,相传,花家上下人人习武,连做饭的老妈子,都能拎出来跟人切磋几招。 但花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传世功法,传女不传男。 花辛莹作为花家第二十代传人,身上背负的担子很重。 和弟弟花星南不同的是,她胸无大志,一心只想做个闲人。 花星男却野心勃勃,无论功夫还是智谋,远超姐姐花辛莹。 如今她和关山月打赌,最开心便是她的弟弟。 地下城 关山月拉着尘彦,仔细参观地下城每一处角落。 “尘彦,这就是我的房间。” 尘彦看着眼前不见天日的暗室,一张不知哪里捡回来的破旧软榻伫立眼前。 软榻下面,堆满了竹筐,筐里零零散散摆着关山月偷来的各式各样的衣裳。 暗室很小,俩人刚进去,尚不得转身。 “地下城这么大,你为何要住这里?” “狭小的地方,让我感到心安。” 尘彦心疼地抚摸关山月的长发,牵着她出了暗室。 “山月,你休息片刻,我去去就回。” 关山月有些乏了,躺在陪伴她多年的软榻上,睡得安稳。 尘彦来到了蜀郡城,采买了许多物件,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 他寻了一间宽敞的暗室,仔仔细细地清扫干净,将自己扛回来的家具,一件件摆了进去。 蜀地阴晴无常,突然下起了雨。 关山月在窸窸窣窣的雨声中醒来,吩咐死士点燃了烛台。 她揉着眼睛四处搜寻尘彦。 一个死士指着不远处的房间,目光黯然。 尘彦怕暗室阴冷,关山月又失了孩子,气血两亏。 他贴心地买了好大一块油布,铺在软垫下防潮。 关山月看着他瘦削且忙碌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她走到床边伫立的柜橱前,看着尘彦叠好的衣裙,心里涌上一股温热。 这是她四岁起,从未体会过的见缝插针的关心。 “你一来,这冰冷的房子好像变暖了。” 尘彦把她抱到椅子上,贴心地为她换上了新买的鞋子:“试试合不合脚。” 关山月想起第一次上岑溪山,她赤着脚,尘彦飞奔下山,买了两双鞋。 “尘彦,你真好。” “先前是我大意了,没照顾好你。” 尘彦低着头一脸失意,握着关山月清瘦的脚踝,心里不是滋味。 “那件事,不许再提!咱们有的是时间。” 两人四目相觑,突然门外传来了死士禀报的声音。 “门主,岑溪山来人了!” “岑溪山?” 两人立刻手牵着手出门相迎。 第238章 神族血脉招恶念,自毁神髓坠深渊。 “林牧,有件事你帮我拿个主意?” “什么事?” “前几日去看姨母,她似乎知道救羽乐的法子。” 林牧神色凝重,低声说道:“大概是那法子,和诛神印一样,要有人牺牲。” “要不,我再去求求姨母,无论什么法子,有总比没有强。” 林牧知道,苏槿一心记挂羽乐的伤势,两人都不愿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悲剧上。 “明日我陪你去一趟。” “好,无论是什么法子,咱们都一起面对!” 翌日 羽乐坐在院中的池塘边,看着水中自由嬉戏的鱼儿,心生艳羡。 他放出额前的灵鸟,扑腾着与它们戏水。 苏槿和林牧刚走进院子,看着羽乐双目呆滞,立刻上前查看。 “羽乐?快醒醒!” 两人刚碰到羽乐的肩膀,那灵鸟猛地冲到二人脸前,作攻击状。 羽乐突然神魂入定,深吸了一口气。 “哥哥嫂嫂来了?” 苏槿和林牧对视了一眼,心里不由得开始担心。 “羽乐,你方才是在?” 羽乐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去,冷冷地说道:“神魂离体同它们闹一闹罢了。” 两人听到神魂离体,想起了阿依努尔。 苏槿低声问道:“你经常这样吗?虽然我不懂你这功夫,可神魂离体听着就很邪乎,会不会伤害你的身体?” 羽乐突然怒声说道:“有伤害又如何?神魂离体我能感受到自己是自由的,我可以乘着灵鸟驰骋天际,岂不快哉?” 他的神情有些癫狂,让一旁的林牧和苏槿感到后怕。 “槿儿,你看着他,我去找姨母。” 苏槿握着轮椅的扶手,低声问询:“推你四处逛逛?” 羽乐闻到苏槿身上清淡的茉莉香气,闭着眼点了点头。 苏槿推着他在清冷的别院里散心,深秋的院落,零星地飘过几片枯叶。 “那晚你是不是乘着灵鸟去了我家?” 苏槿直言不讳,她一向心思机敏,羽乐微妙的眼神,早让她生了戒心。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没有就好,你是个好孩子,千万不要选错了路。” 羽乐突然回头,眼神犀利,直勾勾地瞪着苏槿:“如今我倒真后悔那日的选择了。” 苏槿握着轮椅的手,突然加大了力:“如果可以,我真想以命换命,还了你的恩情。” “嫂嫂生气了?” 苏槿松开扶手,站到了一旁。 “你知道吗?我每次看到你坐在轮椅上,心里就堵得慌,它时刻提醒着我,我和林牧的幸福,是你在背负。这种亏欠人的感觉真让人难受!” “能让你记着一辈子,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槿猛然回头,撞上他灼热的眼神,她证实了内心的猜测。 “太晒了,推我去凉亭吧!” 羽乐漫不经心地使唤着苏槿,眼睛望向一旁的凉亭,故作镇定。 苏槿推着他来到凉亭,羽乐看着亭下的池塘,低声说道:“那晚就是我。” 他的回答让苏槿更加坚定了救他的念头,她不愿被这份畸形的情感裹挟。 “以后别来了,你能与灵鸟相通,是天赐的机缘,不要浪费它在无畏的事情上。” 林牧询问羽非墨知不知道羽乐神魂离体的事,羽非墨神色慌张,支吾着不说话。 “羽乐还小,若真有法子救他,还望姨母不要隐瞒。” “林牧,你知道为何罱西族人会如此不同吗?” “不知。” “相传玉龙脊的海岛下,封印着一条神龙,而神龙的妻子,是一个神女。 她长发如瀑,身姿如雪,让人看了无不为之倾倒。 神女每年都会来岛上,为她的丈夫诵经,助他早日飞升。 有一天,一个无耻和尚,来到了岛上,他苦修多年仍然无法飞升,神女身负真神之血,那和尚便生了歹念。 他告诉神女,自己修行多年,曾为无数亡灵超度,所积福报无数,主动提出为神女的夫君开启封印。 神女一心救夫,听信了他的话。 他修得就是禅宗秘术,为了助自己修炼,在岛上设下九九八十一道禁制,将神女牢牢困在了阵中。 而神女夫君的封印,也被他彻底禁锢。 他将神女困在禁制里,日日蹂躏,逼迫神女为他生下子嗣。 直到有一日,神女的夫君为了救她,不惜自毁神髓冲破封印。 据说当时岛上的仅存的少数村民,亲眼看到一条金龙盘旋在高空,朝着玉龙脊喷射龙火,大火烧了十天十夜,终于驱除了那和尚设的禁制。 而那神龙也耗尽了最后一丝神力,坠入了海底。 神女见夫君自毁神髓,永坠阎罗,绝望之下,跳入了深海。 从那以后,玉龙脊好似被诅咒了一般,岛上的居民,一个个相继得了怪病死去,他们的孩子也无法活到成年。 唯独神女生下的几个孩子相安无事。 后来,人们纷纷传言,那几个孩子身怀真神血脉,才得以存活。 原本善良的村民,在生死的考验下,丧失了人性。 她的孩子们,刚刚成年,就被迫与村民媾和,只为生出健康的下一代。 可怕的是,他们的后代,不仅身体康健,甚至百毒不侵,延年益寿。 玉龙脊诞生神族血脉的传言,传遍了大江南北。 许多人慕名而来,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传承,罱西族得以壮大。 而那和尚,也不知去了何处。 所以,罱西族的由来并不光彩。 它本就是贪婪的人性和恶念滋生而来。 所谓的罱西族秘术,便是村民抄写那和尚留下的典籍,演化而来。 试问,这样的秘术,你真的敢学吗?” “所以,真的有能救羽乐的秘术?” “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这秘术,会害了你。” “原本就是我该承担的,我和槿儿都不想让羽乐替我们承受这份苦难。” 羽非墨无奈地摇了摇头,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本秘典。 “就是这个了。” 林牧接过秘典刚要翻阅,却被羽非墨拦住了。 “先收好,莫让羽乐瞧见了。” 林牧拿到秘典后,同苏槿一起辞别了羽非墨。 第239章 一代宗师羽登仙,玄清功法有渊源。 林牧和苏槿坐在回侯府的马车上,苏槿手托腮颊,望着窗外,心事重重。 “姨母可松口了?” 林牧轻轻地摇了摇头:“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没什么,就是觉得,欠别人的感觉很糟糕。” 林牧的手捏紧了袖中的秘典,心里更加坚定救羽乐的念头。 两人刚回到府上,林牧就以接收暗卫营情报为由,去了天工手总部。 他言辞闪烁,步履匆匆,举手投足间尽是破绽。 “还真是不会撒谎的人。” 苏槿换了夜行衣,悄悄跟着他出了门。 林家旧宅被薛占奎夷为平地后,如今已经重建,虽然看上去与从前并无差别,但一草一木,一花一池都已没了昔日的气息。 林牧躲在祠堂下的密室里,打开了秘典。 这是羽非墨凭记忆默写的罱西族秘典,真正的秘典早被顾北全一把火烧尽。 他看得入神,全然未察觉苏槿悄然来到了身后。 “夫君何时学会扯谎了?” 林牧背脊发凉,看着苏槿,瞬间红了脸。 “槿儿,我……” 苏槿一把夺过林牧手中的秘典仔细查看,忽的将秘典丢在了地上,一脸怒意。 “你真的要练这丧心病狂的功法?” 林牧抬起眼眸,缓缓地伸出手,却被苏槿推搡开来。 “回答我!” “若这功法真的能救羽乐……” “那也不能练,这写的是什么鬼东西?易髓?换血?这等邪术,害人害己!” “我仔细看过了,它这法子虽有些离经叛道,但合乎情理。” “合乎个屁!抽离人髓,人还能活吗?” 林牧第一次见苏槿大发雷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秘典,起身搂着她的肩安抚。 “小绵羊发起脾气还挺犀利啊?” “你少贫嘴,今日我若不来,你打算瞒我到几时?说不定这会儿都动上手了?” 她抬起头瞪着林牧,一脸严肃。 林牧一把将她抱起放在桌上,双手将她囚在怀里:“不气了,好不好?” “不好!” 苏槿把头扭向一旁,想到林牧次次瞒着自己,孤身置于险境,心里十分气恼。 林牧歪着头凑到她脸前,深邃的眼眸看着她,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嗯?气性这么大?” 说罢俯身低吻,苏槿却及时捧住了他的脸。 “今日的事很严肃,你正经点……” 林牧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举过了头顶,他抬起脖颈,炽热的双眸深邃笃定,让人无法躲闪。 “你可曾想过,倘若你牺牲自己救了羽乐,他会安心么?” “槿儿,人不能那么贪心,总要有人牺牲不是么?” “当初你中了噬骨之毒,人人都给你判死刑,可我还是把你救活了!我就是贪心!我一定能找到万全的法子救他!这秘典,不准练!” 林牧见苏槿态度坚决,只好将秘典收了起来。 蜀地 地下城 尘彦和关山月听闻岑溪山来了人,出门一看,居然是尘逸。 一年未见,尘逸已经十二岁,他一身白衣,头戴白色发带,身上背着一个竹篓。 尘彦见到尘逸,心中大喜,急忙上前迎接。 “不知师兄来此有何事?” 尘逸放下背上的竹篓,打开后,里面摆着一个青坛。 “师父羽化了。” 尘彦似乎感觉脚下一阵晃荡,整个地下城好似地动山摇一般。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过后,他红着双眼跪在了地上。 关山月立刻扶稳了他,看着竹篓里的青坛,低声问道:“这是?” 尘逸面无表情地说道:“奉师父遗命,先带他见见师弟,再送他去见师叔。” “师叔?” “前阵子,师弟你命悬一线,可是师叔的弟子救了你?” “正是,我还专程给师父寄了信,告知他师叔的下落。” “师父收到你的信后,没多久便去了。” “师父可留下什么话?” 尘逸摇了摇头说道:“他只说自己要去还债了,临走前,让我将他火化,带他去见师叔。” “可是师叔她已经……” “师父说能见,就能见。” 尘彦擦去脸上的泪,朝着华阳真人的骨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尘逸把竹篓封好,扶起了尘彦。 “师弟,我走了,你保重。” 关山月却拦住了尘逸:“小孩,鬼术营已经挖通了通往羌南的甬道,你走甬道去会快些!” “无妨,我还要带师父去见三师妹和小师弟。” “师兄你路上小心!” 尘逸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尘彦没想到,自己一封信,竟然送走了华阳真人。 可他知道,师叔妙清真人是师父一生的记挂。 妙清真人,原名曲恒初,是岑溪山的大师姐。 那是一个午后,岑溪山已经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 十岁的曲恒初去清潭挑水,天空突然放晴。 耀眼的日光下,她看到不远处一个襁褓里,有个小婴孩,他皮肤白嫩,双眼明亮,不哭不闹地看着她。 曲恒初就把他抱回了山上,给他起名奕阳。 曲恒初的师父也是她的父亲曲兴平,抱着婴孩在他头上摸索了一阵,当即乐开了花。 “岑溪山后继有人了!” 曲恒初见父亲十分高兴,对怀里的小奕阳也颇为喜欢。 就这样,华阳真人被曲恒初背在竹篓里,一点点长大。 他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谁,非要闹着和她同姓。 曲恒初却笑着说道:“你若和我同姓,咱们就成了姐弟,你要做我的弟弟吗?” 华阳真人摇了摇头,灵机一动,笑着说道:“你姓曲,那我就姓徐,今后我就叫徐奕阳!” 徐奕阳只是一句无心之语,曲恒初却想到了深处。 曲恒初十八岁时,因自身至阴血脉的反噬,命悬一线。 八岁的徐奕阳哭着问师父:“师姐真的要死了吗?” 曲兴平一脸无奈,他不知如何才能救自己的女儿。 “师父,我在藏书阁看过两本书,里面的功法,若能结合,应当能救师姐!” “带我去看看?” 曲兴平一辈,他资质最差,之所以成为岑溪山掌门,是因为同辈中的能人,全部去了前线救国。 当年的盛国国力强盛,侵占羌国西北十几座城池。 他跟着徐奕阳进了藏书阁,看着徐奕阳为他讲解,如何把《玄冰决心法》和《清阳心经》结合修炼。 “奕阳啊,岑溪山的未来,就靠你了!” 为了救师姐,徐奕阳自创了《玄清功法》。 第240章 相思遥寄无路回,青山难越心已悔。 徐奕阳并非至阳血脉,修炼玄清功法比常人痛苦百倍。 为了救曲恒初,八岁的徐奕阳忍受经脉撕裂之痛,落下终身无法治愈的寒疾。 “腿又疼了?” 曲恒初摸着徐奕阳冰冷的膝盖,心里不是滋味。 “师姐。” “嗯?” “你能活到一百岁吗?” “一百岁?师姐不贪心,能比奕阳多一日即可。” “为何多一日?” “奕阳你没有亲人,师姐替你料理后事。” “不,我要比师姐多活一天!” 曲恒初对徐奕阳而言,是最亲的人。 徐奕阳十四岁那年,曲兴平带回了凌慕云,没多久,叶子君也被送到了岑溪山。 徐奕阳承担起了照顾师弟师妹的责任,和曲恒初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凌慕云天资过人,剑术超绝,十二岁悟出烈霜诀。 曲兴平一心想把岑溪山发扬光大,于是派徐奕阳带着凌慕云前往神剑山庄挑战。 凌慕云打败神剑山庄庄主苍觉,夺了承影剑一战成名。 这场长达半年的分别,让曲恒初认清了自己对徐奕阳的感情。 彼时的徐奕阳已经十八岁,少年英姿,江湖人传他和凌慕云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徐奕阳刚回岑溪山,便冲去后山寻找曲恒初。 二十八岁的曲恒初,看着意气风发的徐奕阳,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师姐!我回来了!” 曲恒初像小时候一样,伸出衣袖擦去徐奕阳额上的汗珠。 徐奕阳将一路搜集的稀罕物件尽数摊开摆在桌上。 曲恒初拿起一只竹簪细细看了看,戴在了头上。 “师姐!这都是给你的!” “奕阳,你又忘了?” “我记得,做人不能太贪心!” 曲恒初摸着头上的竹簪,看着窗外飘落的秋叶,神色黯淡。 徐奕阳整日缠着曲恒初,曲恒初也喜欢被他粘着。 两人谁也不曾表明心意,就这样,以师姐师弟的名义陪伴着彼此一年又一年。 几年后,叶子君和凌慕云私奔,逃到岑溪山举行婚礼。 那天,徐奕阳借着酒意来到了曲恒初的房中。 许是凌慕云敢爱敢恨的性子,触动了徐奕阳心底的某处悸动。 那日的他,鬼使神差地对曲恒初说了越矩的话。 “恒初。” “你叫我什么?” “恒初!” 徐奕阳眼神灼热,伸手摘了曲恒初头上的竹簪。 曲恒初的长发散落在肩上,转头扭向了一旁。 徐奕阳一步步把她逼到了死角,灼热的气息里,夹带着让人微醺的酒气。 曲恒初抬手整理凌乱的发,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曲恒初!” “你喝多了。” “我很清醒。” “奕阳。” “嗯,你说。” “我……” “那让我来说。” 曲恒初试图阻拦他说下去,却被徐奕阳封了口。 他的唇很冰,很冷,是常年受寒疾所累。 曲恒初的心却被烧灼着,迟迟无法平静。 徐奕阳想说的那句话,被曲恒初的指尖按了回去。 六识相通的两人,无需任何言语,他们心有灵犀,在那一刻真切地感知到彼此的心。 那一晚,曲恒初满脑子重复着曲兴平的话:“奕阳命格天赐,乃成大道之人。” 翌日 两人的事被曲兴平发现,他第一次对女儿动手。 徐奕阳跪在师父面前,求他惩罚自己。 曲兴平却自顾自数落着曲恒初。 “你都三十四了,何苦要害他?” “我……” “奕阳!你说!是不是她主动勾引你的?” “我没有!” 徐奕阳还未来得及张口,曲兴平大怒,一巴掌打在了曲恒初脸上。 “他可是你背着长大的人,你居然!我怎会生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师父,都是我的错!不怪师姐!” 曲恒初被父亲羞辱得体无完肤,当日便躲进清潭洞面壁思过,一闭关就是十年。 曲兴平去战场为师兄师姐们收尸,死在了羌国边境。 十年转瞬而逝,徐奕阳已接替曲兴平成为岑溪山掌门。 那年,恰逢尘彦拜入岑溪山,曲恒初出了清潭洞,彼时的她,已自封妙清真人。 徐奕阳知道,属于他的曲恒初,再也回不来了。 那是尘彦第一次见到妙清师叔,只觉她慈眉善目,言语温柔。 已经修至空境的曲恒初,一眼就推算出他命中难逃的无妄劫。 徐奕阳与她六识相通,感知她看尘彦时心绪不稳,于是悄悄为尘彦起了一卦。 徐奕阳想劝尘彦修无情道,却被曲恒初阻拦。 “师弟,借一步说话。” 尘彦当时只觉得两人意见不合,殊不知两人是为了自己的无妄劫起了争执。 “你明知他命中有次劫,还劝他修无情道,这是在害他!” “师姐难道忘了遵循本心的教训?” “你……” “我的徒弟就不劳师姐费心了。” 从那以后,徐奕阳舍弃本名,以华阳真人自居。 尘彦拜入岑溪后的头几年里,日日看两人暗自较劲。 直到有一日,曲恒初发现徐奕阳对她余情未了,甚至练功走火入魔,险些丧命。 她便收拾行囊,离开了岑溪山,再也没有回来。 尘彦一直以为是华阳真人惹怒了妙清师叔,致使她离开岑溪山。 徐奕阳对此也从不辩解。 曲恒初下山后,徐奕阳 搬去了后山的清潭洞居住,他知道,曲恒初是想成就他。 他恨自己一时情难自制,害了曲恒初。 自此,岑溪山门规第一条,便是禁酒。 曲恒初自知与他六识相通,为了斩断这层联系,她便躲到千里之外的海岛上。 她转修无情道,只为了斩断徐奕阳的情丝。 她始终记得父亲的那句话,徐奕阳命格天赐,应悟大道。 徐奕阳一生都记挂着曲恒初,他苦修至入神境,只为搜寻她的下落。 执念太深之人,终究无法悟大道。 玄诚真人当日救了尘彦以后,奉曲恒初遗命,将她的绝笔信寄去了岑溪山。 徐奕阳是因为看了她的绝笔信,这才放下一切,随她而去。 他命尘逸将他火化,带他去见曲恒初。 只因她信中留下的那句: 满心归,无路归,青山难越心已悔。 生死长夜,只待轮回。 第241章 蓝枭认主引龙髓,罱西真相浮水面。 叶子君死后,姚丹姝带着墨青和孩子,回了京城。 姚裴之年事已高,姚府也不似从前热闹。 姚丹姝头一次在父亲身上,看到了脆弱。 他拿筷子的手,已不太利索,眼神也不大好,竟对着姚丹姝喊起了“曼芳”。 姚母听到亡女的名字,扭到一旁落泪。 姚丹姝劝说父亲辞官,却被姚裴之拒绝了。 “陛下用人之际,趁我还能动弹,替陛下再盯两年。” 午膳过后,姚丹姝却带着墨青去了镇国侯府。 苏槿正在院中练剑,老远就听见了姚丹姝的声音。 “郡主怎么回来了?” “好嫂嫂,哪还有什么郡主,我是柔嘉,凌一让我给你带封信。” “走,咱们里面坐,慢慢聊。” 姚丹姝和苏槿正坐在前厅闲话家常,墨青站在月影桥上,凝神聚气。 突然羽乐操控神鸟冲向墨青,墨青早已感知他的存在,单脚在地下快速画出不知名的结印,将神鸟禁锢其中。 苏槿和姚丹姝闻声赶来,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罱西族神鸟居然乖乖地站在墨青的肩上,双目紧闭。 “想不到墨青居然是隐世高人?” “苏姐姐,高人谈不上,只是这孽畜叛逃多年,是时候收回来了。” 苏槿想到羽乐的神识附在神鸟体内,立刻上前说道:“墨青,你道行高深,要收它不难,不如先放了,咱们借一步说话?” 墨青弹指一挥,神鸟仓促逃离。 苏槿带着墨青和姚丹姝来到了侯府的密室里。 “墨青,虽然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功夫,但既然你能操纵神鸟,我有个难题想求你给想个法子。” “苏姐姐不妨直说。” “我有个弟弟,因为开启诛神印遭到反噬,如今经脉寸断,可他与方才那神鸟互通了神识,不知可还有法子修复他受损的经脉?” “神鸟 ?它可不是什么神鸟,苏姐姐莫不是遇上神棍了?” “不是神鸟?可它的确可以载着他的神识任意穿梭。” 墨青皱了皱眉,低声说道:“此鸟名唤蓝枭,与金翅乌属于同宗,喜食龙筋,千百年来与金翅乌势不两立。当年败给金翅乌后,此孽畜以人为食,直到三百年前,寂无禅师将此孽畜收服,镇压在空山寺的青铜钟下,后来不知为何被人救走了,苏姐姐的弟弟,八成是被那孽畜吞食筋脉所致。” 姚丹姝瞪大了眼睛问道:“三百年?你才多大?怎会知道三百年前的事?” 墨青捏了捏姚丹姝的掌心,姚丹姝立刻安静下来。 苏槿瞧出墨青并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笑着说道:“若我那可怜的弟弟真的被吞食筋脉,人没了筋脉,又如何能活?” “这,我也是从一个老和尚那里听来的传说,苏姐姐方才说,你那弟弟的神识可以跟着它四处游荡,八成是被认主了,这蓝枭愿意留他一命,想必您这个弟弟自有过人之处。” “那他的筋脉?” “苏姐姐可听过空山寺?” 苏槿连连摇头:“羌国有名的寺庙繁多,这空山寺似乎籍籍无名?” “空山寺曾收录一本经书,名为《洗髓经》,姐姐不妨让林牧哥哥帮着找一找。” 苏槿愈发觉得墨青似乎知道的更多,她取出羽非晚交给林牧的罱西族秘典,递给了墨青。 “柔嘉,帮我念一下。” 姚丹姝只念了几句,墨青就皱起了眉。 “别念了,不知苏姐姐从何处得来的?” “这,恕我不能直言,此人身份不宜泄露,只听她说,这是她们族中传承百年的秘典。” 墨青表情凝重,抓起秘典将其摧毁。 “此等邪术害人害己,传承百年?哎,徒增多少枉死之人啊~” “墨青,姐姐求你一件事,你知道空山寺在哪里对不对?” “我,我不能说。” “你不说,我不勉强,但我必须确信,那《洗髓经》,是否一定能救我弟弟?” 墨青点了点头,带着姚丹姝离开了侯府。 苏槿望着地上的罱西族秘典,陷入了沉思。 林牧突然来了密室,见她想得入神,上前问道:“在想什么呢?” 苏槿回过神,抓着林牧的手问道:“你相信世上有神明吗?”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神明鬼怪有也不稀奇。” 苏槿将墨青的话一五一十转告给林牧,两人沉思之际,绿篱突然摇动银铃求救。 林牧和苏槿刚出密室,就见到羽柠跪在地上大哭。 “哥哥嫂嫂快去看一眼,我哥他快不行了!” 林牧拉起苏槿飞檐走壁赶去了羽乐的别苑。 羽乐躺在床上,浑身经脉红肿发紫,双目泣血,眼看着只剩一口气。 羽非墨不得已将刺芒打入他体内为其续命。 原来墨青方才在月影桥上就发现了羽乐的神识,为了惩戒他操纵禁术,在蓝枭身上下了禁制,只要他操纵蓝枭神识离体,便会被反噬。 “林牧,你等着,我去一趟姚府。” “是不是找墨青?我去!” 林牧直冲姚府,来不及打声招呼,拉起墨青赶去了别苑。 “林牧哥哥?” “你小子藏得可够深啊!” “我,我不是有意隐瞒的。” “此事过后再议,人命关天,救人要紧!” 墨青被带来别苑,刚走进房间,就感知到蓝枭灵力微弱。 他走上前抓着羽乐的手腕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操纵它神识离体。” 墨青仔细查看他的伤势,忽然探知羽乐体内有苍龙血脉。 “难怪它愿意认主,林牧哥哥帮我看看他的血可是蓝色?” “是。” “苏姐姐,你那位不能暴露身份的朋友可在这儿?” 羽非墨心领神会道:“不知你想问何事?” “你们的蓝血从何而来?” 羽非墨紧握双手,摩挲着迟疑了片刻。 苏槿把羽非墨护在身后,小声问道:“墨青,可以别问么?” 羽非墨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幼年被困炉鼎中,浸泡一种奇怪的药水,四十九日后,便生出了蓝血。” “那药水不是旁的,正是青龙一族的龙髓。” “龙髓?” “抽龙髓的过程十分痛苦,需灵龙自愿配合方可抽出。” 墨青飞身闪至羽非墨身旁,当即封了她的穴道。 苏槿拦在一旁问道:“墨青,你做什么?” “先把他救活,我再与你们细说。有些事,我也想搞清楚。” 说罢取出匕首,割破了羽非墨的手掌。 第242章 作古扬尘数百年,天赐良机返世间。 墨青取了羽非墨的血引出了刺芒,操纵刺芒,为羽乐治伤。 只是他操纵刺芒的方法和羽非墨大不相同。 一尺来长的玄针,在他掌心飘逸自如。 羽乐睡着以后,羽非墨带着几人去了前厅。 “这位小兄弟能轻松操纵刺芒,想必和罱西族有些渊源。” “罱西族?从未听过。” 林牧突然想起羽非墨提及的罱西族传说,于是说道:“玉龙脊曾经封印了一条青龙,后来被一个妖僧害死了。” 墨青道:“妖僧?” 羽非墨将罱西族的传说一五一十地讲给墨青。 墨青终于理清了所有的疑惑。 “此人是空山寺的叛徒,想来是他放走了蓝枭。” 羽非墨仔细回忆着罱西族秘典中记载的秘事。 “相传他道行高深,帮罱西族人获得了神女血脉,因此罱西族人才百毒不侵。” “大约五百年前,此人趁禅宗被灭时,偷走了禅宗禁术,禅宗门人寻了他好多年,原来竟躲到了海岛。” 羽非墨嗤之以鼻道:“原来罱西族秘典记载的是禁术,并不是什么禅宗秘术,真是可笑,那些人将其奉为真理,为了它不惜残害族人!” “禅宗秘术早在那场灭宗大战中失传了,传说被第七十九代宗主寂无一把火烧了。” 林牧和苏槿眼神交汇,追问道:“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墨青挠了挠头,笑着说道:“我小时候遇到一个老和尚,他来天一坞讨茶喝,说一杯茶换一个故事,我十分好奇他讲得那些故事,于是把店里的茶全部泡了一遍。后来他教我了一些禅宗的功法。” 苏槿半信半疑,拉着林牧走到了廊下。 “夫君,这京城似乎和咱们八字不合?” 林牧紧握苏槿的手应道:“空山寺,走一遭又何妨。” 墨青走到两人身后道:“若二位真的找到了空山寺,就替我上一炷香吧。” 苏槿回头分明看见墨青的眼眶有些湿润。 “好。” 姚府 墨青回到家中,姚丹姝手持短鞭坐在房中静候。 “柔嘉,我回来了。” “墨青啊墨青,我从前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诓骗人的好手!” “柔嘉我……” 姚丹姝一鞭子打碎了桌上的杯盏,崩裂的碎片四处飞溅。 墨青指尖运力,顷刻拦下了飞向姚丹姝身边的每一个碎片。 姚丹姝双目含泪,抽噎着说道:“从前,只当你老实,如今看来,最蠢的是我!” “你听我说。” “好,我倒要听听你怎么编排!” 墨青扶着姚丹姝坐下,挺直了背脊,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真正的天盲,出生没多久就死在乱葬岗了。” 姚丹姝吓得连连后退,颤抖着肩膀,词不成句。 “你,你是,你到底是谁?” “我本名叫宁海生,师父为我赐法号莲汀,是空山寺的一个小沙弥。” 姚丹姝双唇战栗,眼泪哗然落下。 “你,你居然是个和尚?” “我十二岁的时候,禅宗被灭,我的师父寂无被人砍去手脚,我为了救师父,被人挖去双目,利剑穿心而死。师父陨灭之际,利用禅宗秘术,将我的魂灵封在了他的念珠中。几百年来,我辗转跟了许多主人,直到遇见墨青的父亲付宁启,他是个大善人,为国牺牲,他的妻子言氏即将临盆,冲进乱葬岗找了一天一夜翻出了他的尸体,悲痛之际,她意外产子,孩子刚出生便死了。” “所以,所以你就……” “我本不能离开念珠,可乱葬岗怨念太重,师父的念珠有驱散怨灵的能力,那些怨灵冲破念珠的禁制,我才得以逃离。本想追随师父而去,可付宁启的妻子见孩子没了气,当即挥剑自刎,我就用了师父教我的秘术,借尸还魂。” “那我,该叫你宁海生?还,还是莲汀?” “我是墨青,是柔嘉你的墨青啊!” 墨青紧紧地抱住了姚丹姝,轻抚她的背脊。 “母亲她,她知道么?” 墨青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她是个可怜人,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想着,陪着她过完这一生,就自我了断,直到遇见你,柔嘉,你只要记住,从开始到现在,我就是我,是墨青。” “几百年?我居然嫁给了一个几百年前的古人?” “额,这,这么说也没毛病。” “你不止是几百年前的人,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墨青一脸尴尬地应道:“我,我只是死前的肉身十二岁,我的魂灵可是在师父的灵器里滋养了几百年呢。” “那我就是嫁给了一个几百岁的鬼?” 墨青被姚丹姝一番话惹得笑出声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姚丹姝突然喜笑颜开,搂着墨青的脖子说道:“能拿下几百岁的鬼,这事想起来就觉得好酷!” “现在,几百岁的鬼需要补一补人气了。” 姚丹姝被墨青高高举起,凌虚功法一闪而过,飞进了卧房。 苏槿和林牧走在朱雀大街上,她看了一眼天边的夕阳,握紧了林牧的手。 “小师父信里说,巷主去世了,他还给咱们盖了房子。” “对巷主来说,或许是解脱,他这一生太苦了。” 两人正惬意地畅谈,薛占奎却带着禁军拦在两人面前。 “侯爷,有位故人想与您谈些事。” “我在京城可没什么故人。” 薛占奎往林牧怀里扔了一个药瓶,道:“仔细看看,可熟悉?” 林牧打开瓶子,只是闻了一下,就险些眩晕。 “香魂引?” “侯爷,请吧?” 苏槿抓着林牧的手不放,厉声说道:“我陪侯爷一起。” 薛占奎笑着道:“我倒是不介意。” 林牧转身,贴在苏槿耳边低语:“速速联系玄英,伺机而动。” 随即大声应道:“夫人今日乏了,就早些回去歇着,我去去就回。” 苏槿顿觉事情不妙,立刻赶去林家老宅。 林牧跟着薛占奎来到了万安寺的秘阁,一进门,就看到薛燕坐在桌前。 林牧上前作揖道:“我该称呼您太后呢?还是薛夫人?” 薛燕仔细地打量着林牧,笑着说道:“那我该称呼你是镇国侯?还是王爷呢?” 第243章 以死做局陷忠良,夫妻虎口齐脱险。 林牧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看了一眼薛占奎,转身对薛燕说道:“有些事,聪明人会选择烂在肚子里。” 薛燕屏退薛占奎,独自与林牧交谈。 林牧飞出神捕索勒紧了薛燕的脖子,压低了声音问道:“谁给我娘下的药?” “我给的药,皇后娘娘下的。” “那你就去死!” 林牧心里的怒火已达巅峰,他一想到羽非晚受到的凌辱,毫不犹豫割下了薛燕的人头。 薛占奎怒不可遏,带着禁军冲进房中,将林牧团团围住。 众人招招绝杀,把林牧逼到了绝境。 林牧突然觉得事有蹊跷,薛燕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为何自己送上门? 苏槿此时已带着玄英和林家暗卫及时赶到。 她抽出皓月剑,挡在了林牧面前,剑锋直指薛占奎! “谁敢动我夫君?” “镇国侯杀了太后娘娘,按罪当诛!” 苏槿回头看着地上的薛燕身首异处,这才明白林牧中了计。 “太后?太后娘娘早已入葬皇陵,依我看,这地上的,只是与她有几分神似的冒牌货!即便你闹到陛下那儿去,陛下敢承认他偷梁换柱吗?” “好厉害的一张嘴!” 苏槿把碧空剑递给林牧道:“杀出去!” 两人双剑合璧,打伤了薛占奎。 玄英带着暗卫断后,苏槿和林牧逃离了万安寺。 “将军!还追么?” 薛占奎望着薛燕的尸体,眼中含泪道:“把娘娘的尸体带上,进宫。” 林牧和苏槿逃到了万安寺的后山,躲进了曾经住过的山洞。 林牧长叹一口气道:“薛燕以死做局,我方才真的不该……” “香魂引是什么?” “是一种极烈的催情药,当年母亲就是被她……” “那便该杀!没必要后悔!” “可是,她是陛下生母,陛下为了她不惜诓骗天下人,如今她死在我手上,只怕天工手危矣……” “她一定是知道了你的身世。” “槿儿!我回趟林家老宅,你去城郊带姨母他们迅速转移。” “去哪里?” “去迕远巷!” “好,你万事小心!” 羽乐刚刚苏醒,躺在床上浑身无力。 苏槿趁着天黑,驾着马车来到了羽乐的别苑。 “嫂嫂,出什么事了?” “过后再说!姨母,你快去收拾东西,羽柠,你随我一起把羽乐抬到车上!” 宝华殿 薛燕的人头摆在桌上,叶庚华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镇国侯为何要杀母亲?” 薛占奎屏退左右,低声说道:“因为,他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 叶庚华目瞪口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半晌没有回过神。 薛占奎一把将他抓起,拎到了薛燕的尸体前。 “你娘得知了他的身份,本想私下约他见面,劝他好好辅佐你,可谁知,他本性暴露,扬言要取而代之!” “不可能!林牧一身正气,他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不可能?天工手遍布天下,朝中百官的底细,陛下都不得知,他却尽数掌握。你母亲明知林牧野心勃勃,功夫极高,毅然赴死,她的苦心你可明白?” “林牧人呢?” “已经逃了!” “传令下去,暂时封锁镇国侯府和林家旧宅,全力通缉林牧!” “是!” “慢着!抓活的!朕要和他当面对峙!” 薛占奎立刻集结兵力,连夜封了镇国侯府和林家旧宅。 地下宫殿 “玄英,通知神机营和暗卫营,全体撤离京城。” “是!” 林牧站在宫殿入口,看着眼前宽敞的大道,想起那天挤满的难民,心里一阵痛楚。 地面传来禁军的脚步声,彻底寒了林牧的心。 “原来做皇帝,真的没办法做好人。” “少主,撤吧?夫人已在城外等您。” 城郊 苏槿带着羽非墨一家来到了城郊的暗卫营据点等候林牧。 突然,密林中冲出两千名侍卫,他们手执火把和长刀,围住了马车。 “羽柠,等会儿你来驾车,我让你走,你就走,一路向西,去迕远巷找我师父凌一!” “嫂嫂,你怎么办?” “我等林牧,别怕,他们打不过我!” 苏槿拔出皓月剑,一身轻松走下马车。 带头的是薛占奎的副将张勋和大内密监。 太监岑武说道:“咱家想起来了,你是那偷大鲵的丫头?” “少废话!” 苏槿挥剑上前,剑气如霜,在人群中劈开一条裂缝,高喊道:“羽柠快走!” 羽柠驾着马车一路狂奔向西而去。 太监岑武笑道:“烈霜诀?当年凌慕云那般厉害,还不是死在咱家手里!” 苏槿这才知道,岑武杀死了凌女侠。 “不只凌女侠,还有我婆婆羽非晚!今日,就拿你祭奠她们!” 苏槿重塑经脉后,烈霜诀剑气已登巅峰,她只用一招,顷刻就把岑武劈成两半。 剩下三大监,拿起带铁链的银钩,围着苏槿展开攻势,周围的士兵们也齐齐上场。 苏槿纵身一跃飞向高空,化气为霜,将身后数百人冻在原地。 “弓箭手!放!” 埋伏在草丛里的弓箭手听令行事,丛林箭雨让人无处遁形。 苏槿挥着皓月剑阻挡,有些力不从心。 突然蓝枭从天而降,吞吐蓝火,在苏槿周围筑起了屏障,将她护在蓝盾中。 “你来做什么?快走!” 张勋抄起大刀冲着苏槿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牧冲进人群,把苏槿护在怀里。 “叶庚华,你欺人太甚!” 林牧吹起骨哨,暗卫营据点收到信号,立即启动周围的机关阵。 只见漫天的流星镖,好似群蜂飞舞,追着敌人而去。 树林里玄弩挂起,林牧抱起苏槿沿着生门逃出。 蓝枭见两人逃离,也跟着逃走。 “林牧,我中箭了,箭上有毒。” 林牧这才发现,苏槿右腿受了伤。 他立刻封了苏槿的穴道,背着她跑得飞快。 身后的骑兵穷追不舍,危难之际,突然林牧脚下被人用力一抓,两人跌入了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 半炷香后,抵达了玉华洞门口。 一位鬼术营死士说道:“少主,请进。” 林牧抱着苏槿,跟着鬼术营死士进了玉华洞。 “这里是?” “门主得知侯府被封,命我们随时盯着,以便及时相救。” “她中毒了,你去帮我打点水,准备一把弯刀!” “是!” 林牧把苏槿放在石凳上,用神捕索勒紧了她的小腿。 “槿儿,你忍着点。” “不碍事,动手吧!” 林牧拔出短箭,将烧灼的弯刀刺入,割去发黑的血肉。 苏槿咬紧牙关,额上全是汗,却故作镇定地打趣:“想不到鬼术营竟有这样的地方?” 鬼术营死士应道:“这是甬道,可通整个羌国。” “可,可能通西北?” 苏槿话音未落,昏倒在石桌上。 第244章 措手不及妻有喜,君臣合力锄奸细。 “劳烦你把这封信交给关门主。” 鬼术营死士接过密信,将甬道的地形图交给林牧后离去。 林牧坐在石床边,看着手中的地形图,长叹了一口气。 薛占奎将薛燕的尸体火化后,带回了燕回阁。 羽柠驾着马车一路向着迕远巷狂奔。 羽乐坐在软榻上,马车里是他熟悉的茉莉香。 “羽柠,嫂嫂有没有说发生了何事?为何要逃?” “我也不知道,她只说让咱们去迕远巷找她师父凌一!” 羽非墨整理茶案时,发现了暗屉里的避子药,悄悄放进了最里处。 羽柠道:“这是什么?” “大人的事你少管!” 羽乐细细打量马车的陈列,盯着隔扇内的卧房看了许久。 “听说这是表哥为了嫂嫂特制的马车,不仅防风防雨,还自带机关,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羽乐心知,苏槿对林牧而言不可取代,可他的心,还是不由得失落起来。 宝华殿 叶庚华正试着理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林牧借着甬道潜入了宫中。 守城大战后,尘彦告知关山月,储君安危关乎江山社稷。 于是关山月便下令将甬道挖进了皇宫,直通宝华殿。 小方眼前闪过一个黑影,还未来得及呼救便晕倒在地。 叶庚华见到林牧,冲下龙榻,揪起林牧的衣领质问:“为什么杀她?” 林牧冷言道:“她本就是将死之人,杀与不杀,有何分别?” “此话怎讲?” “若我没猜错,薛燕应该命不久矣。” “那你何必要动手?” “当年她联合皇后陷害我娘,这笔账迟早要算,对陛下而言薛燕是个好母亲,但对旁人来说,就未必了。” 叶庚华心知,自己能登上皇位,离不开薛燕的筹谋,她背地里做的事也并不光彩。 “你真的是?” 林牧挣脱了叶庚华的手,背对着他道:“我今日来可不是认亲的!” “林牧,朕不想与你为敌。” “上一辈的教训还不够么?” 叶庚华快速走到御案旁,取出飞虎令,丢给了林牧。 “母亲的病朕自会调查,此事只怕是有人背后操纵。” “陛下还不算笨。” “说起来也怪朕,暗卫营暗中调查朝中大臣,触碰太多人的底线,只怕,你有阵子不能回家了。” 叶庚华登基时,下令铸造飞虎令、朱雀令、麒麟令和玄武令,麒麟令交给了凌一,朱雀令由白向阳带去了羌南。 林牧进宫前,已做好了被抓的准备,想不到叶庚华却反其道而行。 “陛下!” “煽情的话就不说了,朕也想借此次机会,将这些试图指点江山之人绳之以法!” 林牧拿到飞虎令离开了皇宫,白歆竹从偏殿走了出来。 “你下令通缉他,他却依旧一口一个陛下,可见侯爷是个心正之人。” “朕知道,朕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母亲的死,心里悲愤难消。” “对母亲来说,未尝不是解脱。” 为了快速引出幕后黑手,叶庚华连夜发皇榜,全国通缉林牧和苏槿。 翌日早朝,叶庚华主动提出成立秘阁,全力调查暗卫营和神机营。 令叶庚华没想到的是,竟有大半官员毛遂自荐。 叶庚华心里十分沮丧,曾以为盛国虎视眈眈,是最大的隐患,可如今的局面,让他感到力不从心。 林牧回到玉华洞,苏槿已经醒来,正在看林牧留下的信。 石门打开后,她半瘸着扑到了林牧的怀里。 “陛下怎么说?” 林牧把飞虎令交到苏槿手上,抱着她放在是床上。 “腿还疼么?” “不疼了,林牧,陛下是想让你做饵,助他找到背后的操纵者?” “什么都瞒不了你。” “历朝历代,但凡涉及皇权,没有不流血的,即便他信任你,他背后那些追随他的人,又岂会放过你?” “薛燕早就算到了,叶庚华若信我,我定会助他揪出背后的奸臣,若不信我,我就是下个林怀安。”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有亡而无疾。” 苏槿愤然起身道:“这话前半句还能听听,后半句实在荒谬!依我看,君暗臣谄,君明臣忠!” “可我的确杀了他的生母。” “薛燕一生又做了几件好事?陛下倘若是明理之人,自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如今这算怎么回事?反倒是咱们亏欠他了?” 苏槿越想越气,一拳震裂了石桌。 林牧揽着苏槿的腰,向着自己挪了一大步。 “怎么气性这么大?” “能不气么?你事事都为了羌国,如今竟落得被通缉的下场,那些骑兵早就埋伏在城郊,他们算好了每一步,要置你我于死地!” 苏槿说着说着,竟落了泪。 林牧顿觉不对劲,立刻抓起她的手腕。 他一把将苏槿抱在怀里举得高高的,满眼欢喜道:“槿儿!你怀孕了!” 苏槿不敢相信,连忙拍着林牧的胸膛说道:“快放我下来,万一挤坏了!” 林牧双手一托,将她横抱在怀里坐下,像个孩子一般拿鼻尖柔蹭她。 苏槿紧闭双眼,带着气音说道:“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林牧一个从不信仰神明的人,捂着苏槿的嘴道:“呸呸呸,不吉利。” 苏槿把头埋进林牧的颈窝:“我已经开始期待他的到来。” 林牧想起叶庚华的托付,心里愁苦万分。 他抱起苏槿,若无其事道:“饿了吧?” “不饿,你别走,就在这儿,待在我身边。” “从前可不见夫人这般粘人。” “我这是境随心变,不知为何,从得知怀孕的那一刻,我就害怕和你分开。” 苏槿一番话,惹得林牧心里更加难过。 “槿儿,咱们先去迕远巷可好?凌一和颜非倘若知道你怀了孩子,一定很开心!” 苏槿紧紧地搂着林牧的脖子:“你想送我去迕远巷,然后回来帮陛下是不是?” “有时候,妻子太过聪慧,还真是个难题。” 苏槿十四岁认识林牧,两人一起走南闯北,她太了解林牧的秉性。 “莫耽搁了,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保命要紧。” “傻瓜,你夫君可没那么差劲!” 苏槿和林牧商量过后,一起出发前往迕远巷。 第245章 长夜长,遥相望,提笔踟蹰诉衷肠。 叶庚华高调成立秘阁,秘阁阁主由前朝宰相吕广成的玄孙吕文廷担任。 秘阁成立第二日,吕文廷就带着手下和当时进过地下宫殿的灾民,冲进了林家旧宅。 一群人将整个林府翻个遍,总算找到了入口。 吕文廷的姑姑吕沁,当年嫁给叶子君,新婚当夜死于非命。 吕家便成了新帝对抗茂王的工具。 叶熙成有意保下茂王,将其贬去雍州,吕广成心灰意冷,罢官离朝,吕家后生也因此仕途平平。 新帝登基后,吕文廷搭上薛炳坤,官至四品,一路扶摇直上,如今已是正三品,任吏部右侍郎。 吕文廷带人毁了天工手总部,林牧为苏槿建造的云锦阁,也被付之一炬。 此事传到了叶庚华耳中,叶庚华大怒,直接将吕文廷连降两级。 薛炳坤却私下入宫为其说情。 “吕太公辅佐两朝帝王,陛下三思啊!” “三思?林家的地下宫殿在羌国大战时,救了全城百姓!这吕文廷行事如此狠绝,可见心中并无半分正义!朕降他两级,已经是网开一面,若非他太爷爷辅佐皇祖父三十余年,朕早把他宰了!” 叶庚华一怒之下打翻了御案,群臣上奏的折子散落一地。 薛炳坤跪在地上不敢言语,只好作罢。 就在此时,叶泽林忽然闯了进来,一脸怒气。 “薛太史退下吧!” 小方抬眼见叶庚华使了眼色,遣散宫人关闭了房门。 “母亲真的是林牧杀死的?我要杀了他为母亲报仇!” 叶庚华拿出薛燕的医案递给了叶泽林。 原来薛燕身患咳疾已久,行将就木,竟摆了林牧一道。 “泽林,你既无心仕途,此事莫要插手。” “想不到哥哥做了皇帝后,心却越来越硬了。” “为君者行事,利民,利国,利天下,唯独不能利己。” “做皇帝的大道理我不懂!但我知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林牧我杀定了!” 叶庚华心里的苦无人可诉,面对叶泽林的质问,他无言以对。 想到林家再次被卷入皇权斗争,对林牧愧疚不已。 迕远巷 林牧和苏槿穿过甬道直达迕远巷,苏槿因怀孕,害喜十分严重。 两人来到曾经的地下小屋,凌一在地下小屋上,为两人建造了一处小院。 “苏妹妹,你安心住着养胎,等娃娃生出来,我帮着你带!” 凌一在一旁打趣道:“到时候你这肚子也大起来了,你俩还是歇歇吧,我来带!” 颜非瞧林牧一直不说话,挽起凌一的胳膊说道:“你随我取些干净衣裳。”说罢拉起凌一离开了小院。 林牧抱着苏槿回到了地下小屋。 “想不到,这里日日有人打扫。” 苏槿走到茶案旁,望着多年前自己画的飞龙山。、 林牧追问她为何是红色,仿佛发生在昨天。 林牧抚摸着苏槿的长发,低声道:“记得槿儿第一次为我束发,就坐在那里。” 他的手指分明有些颤抖,忽然被苏槿紧紧握住,贴在了脸颊。 “抱抱。” 林牧像当年一样,把苏槿抱在腿上,手指在她鼻尖剐蹭。 “女子怀孕,事事都得当心,我已吩咐章伯带绿篱来迕远巷,这儿离庆州不远,想阿婆了,就让章伯把她接来。” “我都不要,我就要你。” “医书有载,女子有孕,易心绪不宁,待会儿我开个方子送去仁须坞。” 苏槿搂着林牧的腰,她清晰地感觉到林牧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些。 林牧在迕远巷陪苏槿待了几日,匆匆回了京。 他怕苏槿因为担心他心神不稳,临走前将东方灵秀调去西北,兼任西北暗卫营营主,负责京城和西北的通信。 林牧离开十日后,羽非墨一家才抵达迕远巷。 颜非安顿了几人之后,当晚专程设宴迎接。 “我和苏妹妹义结金兰,同她一样称呼您姨母可好?” 羽非墨有些拘束,小声说道:“给夫人添麻烦了。” 颜非大笑道:“不麻烦,人多才热闹!” 羽乐无心吃饭,直勾勾地盯着苏槿。 饭后,颜非拉着苏槿回到凌一的小院闲话家常,月瑶带着苏式糕点前来,几个姐妹坐在桌前畅谈。 月瑶道:“苏妹妹这胎是男孩女孩?” 苏槿心神不宁,迟疑了片刻应道:“男女都好,我和林牧不计较这些。” 她提及林牧的名字时,忽然睫羽低垂,满心惆怅。 颜非抓着苏槿的手说道:“先前那个皇帝那么坏,你和林大哥都能险中求胜,如今陛下十分信任他,自然不会害他!” “我就是有些想他。” “我都懂,我怀慕非那会儿一个人住在怀林镇,后来凌一去京城参战,我又一个人来到迕远巷生下孩子,个中艰辛,如今想来都不值一提了。” 月瑶打开糕点推到苏槿面前:“这是我托人从外面买来的,妹妹尝尝,可是家乡的味道?” 苏槿想起林牧为她请了苏州的糕点师傅远赴京城,心里对林牧的思念愈发强烈。 “从前,总觉得那些女子痴迷情爱,实在没出息。如今才明白,情之一字,最难参透。” 颜非话锋一转道:“苏妹妹,有件事我很好奇。” “何事?” “你觉不觉得那个羽乐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月药附和道:“是是是,晚宴时,他饭都没动几口,只顾着看你了!” 苏槿望着颜非好奇的眼神,低声说道:“他为了救林牧,经脉受损了。” “只怕,他是为了别的。” “原本我和林牧要去空山寺为他寻药,如今林家再生变故,我又身子不便,就耽搁了。” 几人闲聊至深夜,苏槿独自一人走在迕远巷的长街上,蓝枭躲在侧面的屋檐上,一路护送她回了小院。 伶仃长夜,苏槿却无心睡眠。 独自走到书案旁,提笔写道: 长夜长,遥相望,提笔踟蹰诉衷肠。独掩泪千行。 千山阻,万水隔,四顾茫然人无措。孤灯伴青舍。 长相思,长相思,焚心似火无人知。奈何不见,春日燕回时。 写相思,写相思,墨染宣纸不见字。只得梦回,与君初相识。 京城 林牧回京后,与玄英汇合,潜伏在鬼术营的地下城里,细心谋划。 他发现,吕广成辞官后,其党羽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玄冰台。 该组织笼络京中大小官员,甚至有专门的选拔机构,负责笼络每年的殿选进士。 李昌彦曾经也被这个组织招揽,后因许州牧强烈反对,才未加入。 第246章 余情未了徒增扰,乔装打扮探幽芳。 迕远巷已经入了冬,东方灵秀、章伯、绿篱平安抵达。 凌一为东方灵秀寻了一处闲置的房子,作为西北暗卫营的联络点。 苏槿独自来到迕远巷的后山,望着她和林牧曾经一起吹奏《凤凰台》的那棵树,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在想什么?” 羽乐总是静静地跟在苏槿身后,似乎只是望着她的身影,就觉得心安。 “有些地方明明很普通,可一旦与人生了羁绊,就变成了牢笼,只是看一眼,就困在里面走不出去了。” “你那天的话我听到了。” 苏槿有些生气,回头瞪了羽乐一眼。 “我说过,不要用你的神识来窥探我!” “我只是担心你。” “你这样,只会让我困扰。” 苏槿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奈,梅若生对她是执念,拉瓦哲是真诚的喜欢。 唯独在羽乐面前,苏槿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因为自己而生不如死的人。 “救林牧是我的选择,与别的无关。” “等林家这场风波过了,我一定……” “够了!我说过,你不欠我的!” 羽乐气恼苏槿对他的态度,第一次对她发了火。 羽柠一身厨艺,刚到迕远巷的第二天,就入职觉味坞,成了张师傅的好帮手。 整个迕远巷里,每个人都在忙碌,似乎只有羽乐和苏槿,是大家眼中的弱者。 “放开她!” 苏槿上前阻拦,那壮汉瞅了苏槿一眼道:“我记得你,你是那酒量甚好的小丫头!” “如今的迕远巷已不做青楼生意,请你出去!” “青楼虽然没了,可这坞娘多的是嘛!月瑶姑娘腰肢柔软,深得我心呐!” 月瑶的丈夫听见此话,将饭菜放在地上,转头离去。 苏槿十分气愤,冲上前,一巴掌打得那壮汉晕头转向。 “我今日心情不好,再敢废话,乱葬岗就是你今夜的去处!” 说罢飞出神不锁捆了他的手脚。 颜非闻声赶来,叫上迕远巷的卫兵,把人抬了出去。 月瑶却心慌意乱,顾不上同苏槿言语,跑回了家中。 刚回家就撞见丈夫大发脾气,将月瑶从前的衣裳尽数翻出,丢到了院中。 其实此刻的月瑶只想要一个拥抱,卑微的她,已无法开口向一个嫌弃她的男人索要慰藉了。 她毅然收拾了包袱,准备搬去四方坞的寝舍。 刚出门就撞见苏槿站在门口,眼泪奔涌而出,扑到了她的怀里。 “跟我走。” 苏槿带她回了小院,命绿篱为她收拾一间屋子。 “我不能住这儿。” “有何不能?我每天孤单得很,就当陪陪我。” “槿儿,我……” 月瑶话说了一半,坐在桌旁,掩面而泣。 雅风居 吕文廷被降级后,当晚在雅风居大摆宴席。 薛炳坤也受邀出席,原以为吕文廷只是为了感激他御前求情,到了雅风居才发现,他竟请了朝中大半的官员。 林牧和玄英乔装打扮,潜入了雅风居。 “少主,怎么岑博瑞也在这儿?他不是告老还乡多年了?” “前阵子,陛下请他回来授课,回京有些时日了。” 两人刚在大堂入座,两位娇艳女子便迎了上来。 “二位公子瞧着面生,是点清伶还是开盘啊?” 玄英一脸茫然,险些露了馅。 林牧笑着说道:“近日可有新来的清倌人?” “这位公子,一瞧就是常客,前日刚来了两位,得这个数。” 林牧拿出银子摆在桌上,应道:“我这位兄弟家风严谨,给我们安排个隐蔽的房间。” 只听那老鸨一声呼喊,二楼迎面走来两个模样清秀的女子,穿着打扮倒像是名门闺秀。 林牧和玄英被推搡着来到后院的雅间。 “不知公子是想听曲还是下棋?” 玄英道:“不知两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林牧踢了玄英一脚,道:“我这兄弟第一次来,没什么经验,今日天冷,弹琴只怕冻了姑娘们的手,不如温一壶热酒,把酒言欢可好?” “无妨,我们本就是亲姐妹,我叫曦月,那位是我妹妹,名唤若雪。” 林牧冲着玄英使了使眼色,玄英立刻起身关了所有了窗子。 曦月示意若雪煮酒,走到林牧身旁坐下:“公子,想聊什么?” “方才听老板娘说,两位是前日刚来的?” “嗯。” “哎,这贪官当道,唯一的好处便是便宜咱们这些烟花客了,这每隔几日就有新人登场。” 曦月满目惆怅,饮了一杯酒低语道:“公子似乎与其他客人不大一样。” “哦?有何不一样?” “二位瞧着并非好色之人。” 林牧笑着应道:“我是家有娇妻,我这兄弟家风严谨,这不,刚在醉仙楼吃了饭无处去,寻个清净地消遣光阴。想不到刚来就遇到二位可怜人。” 林牧一番话,消除了两个女子的戒心,眼神命令玄英伺机问话。 玄英低声问道:“诶?外面是什么声音这么热闹?” 曦月应道:“今日吕家公子在三楼设宴。” 若雪立刻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玄英道:“哦?吕家公子啊?我认识!昨日才被陛下降职,嘚瑟不了多久!” “公子声音小些,这雅风居可都是吕公子的人。” 林牧和玄英互相对视了一眼,继续与两人寒暄。 经过一番试探,总算得了些有用的信息。 原来京城的雅风居、万宝阁、醉仙楼,都是吕家的产业。 两人回到玉华洞,一起商议如何混进玄冰台。 “少主,这几处我查过,登记的都是有名有姓的靠谱商人。” “如今,我们知道的有三家,这还没算隐藏的,倘若真有人背后操纵京城大半的产业,这朝堂,就未必是陛下的朝堂了。” “先前,我调查许家,发现许家每年都会大量买入良田,然后转卖给吕家,但良田的价格却远低于市价。” 林牧皱着眉说道:“许州牧不是薛炳坤的门生么?为何会大费周章贿赂吕家?” “属下打听得知,薛炳坤敛财,主要靠卖爵鬻官,他倒是极少主动与旁人结交。” “玄英,明日是场硬仗,咱们得探探这神秘的吕府了。” “您打算?” “吕文廷敢动槿儿的云锦阁,必须死。” 第247章 五百年前风云变,列阵反噬无子缘。 蜀地 林牧被通缉的消息传到了蜀地。 天工手五百年来所有的资料,密档,尽数通过鬼术营挖掘的甬道被运去了蜀地。 尘彦和关山月将叶庚华赏赐的永宁侯府,改造成一座机关密布,攻防结合的宝殿,作为天工手的临时据点。 “真搞不懂叶庚华在想什么?林子岚一心为国,他居然说翻脸就翻脸!” “陛下自有他的谋划,眼前咱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天工手。” 尘彦整理资料,突然看到一本天工手的编年密档,拿到桌前仔细查阅。 天工手,成立于羌国建国之日,第一代门主名叫林天光。 林天光,出身不详,密档只记录了他曾与岑溪山初代掌门李伯渊一起修行。 尘彦曾在岑溪山的藏经阁中看过关于李伯渊的记载,华阳真人送关山月的乾坤罗盘,便是他的物件。 相传李伯渊天生道骨,本可修成大道,被羌国开国皇帝逼着占卜国运,导致气运被劫,四十四岁便羽化登仙。 李伯渊死后,林天光带走他的尸身,躲进了无忧山,在那里成立了天工手。 当时,恰逢羌国初定,流民居多,林天光召集流民,言传身教,将自己的一身本事传承了下来。 因此,初代天工手门人,多为能工巧匠。 他们耗费十年,挖空整座无忧山,建立了一座庞大的隐世宫殿。 后来,林天光发现,天工手常年与外界隔绝,世间风云突变,信息的缺失不利于天工手世代传承。 于是,决定成立暗卫营,负责网罗天下大事,好及时趋吉避凶。 初代的暗卫营,依靠飞信和水路拦截传递信息。 后因人员混杂,导致暗卫营情报泄露,历经数十次叛变风波,最严重的一次,险些导致天工手总部据点曝光。 直到林家第四代传人林少珩掌舵,为了防止情报外泄,要求暗卫营只能筛选五岁以下的孤儿,自幼接受密训。 林少珩耗费三十年时间,才将暗卫营分布至羌国各郡,为暗卫营保存了第一批忠诚可靠的分舵主。 鬼术营则比较特殊,自天工手成立之日起,一直隐匿在无忧山,未曾出世。 初代鬼术营门主是林天光,他意识到自己精力有限,无暇分身,临死前,将鬼术营和天工手分立为两个部门。 从第二代开始,鬼术营门主不再插手天工手事务,潜心带领死士挖掘甬道,建立地下城,五百年来未曾停歇。 而天工手的最高机密,也尽数封存于鬼术营。 天工手传至第五代门人林宏坤,此人痴迷兵器制造,于是设立了神机营,与暗卫营同级,归属天工手门下。 神机营主要负责神兵利器的制造,因此得皇帝赏识,成功助林家在京城扎下根基。 林宏坤一心想将天工手发扬光大,在京城设立了第二个天工手据点,也就是林家老宅下的地下宫殿。 林怀安作为天工手第十六代传人,于国是英雄,于天工手,却功绩一般。 他成立的骁骑营,名为天工手下级,却从未参与天工手事务,主要服务羌国军部,负责打仗。 林怀安一心救国,他认为,国若灭,天工手何处? 林怀安死后,鬼术营彻底脱离天工手,隐居蜀地。 而林牧作为天工手第十七代门人,一点一点将林怀安疏于管理的暗卫营分舵重新笼络,将暗卫营据点全盘清查,保住了暗卫营的核心力量。 他擅长兵器制作,机关破解,凭借自身的实力获得神机营营主的赏识,主动提出,带领门人回归天工手。 林牧步步为营,将支离破碎的天工手重组,恢复往日的秩序。 林牧早已将天工手密档熟读,他发现鬼术营才是天工手的核心机密。 于是,借此机会,将天工手总部迁至蜀地,希望借尘彦和关山月,让鬼术营和天工手重归于好。 尘彦看得痴迷,他不理解,为何鬼术营历代掌门能人居多,却甘心藏匿地下,挖掘甬道数百年。 “尘彦,你在看什么?” “山月,你师父可曾跟你提过,为何鬼术营要挖甬道?” 关山月从云梯翻身而下,落在尘彦面前。 “当时他说,我们要守护羌国百姓,挖掘甬道,是为了防止遇上乱世,百姓能有一处安身之地。” “这说不通啊?自古以来哪个朝代不打仗?牺牲几十代人就为了抵抗战争?” “这我就不清楚了,当时沈舟望已经疯癫了,我压根分不清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照这书上记载,天工手初代创始人和岑溪山初代掌门居然认识,你不觉得太巧合了么?” “是有些奇怪,认识你之前,我从来没听说过岑溪山。” 尘彦一脸愁容,他总觉得岑溪山和鬼术营,甚至和天工手都有着密切的联系。 关山月突然搂着尘彦的脖颈说道:“你几日没睡了?不许看了!” 说罢身子一歪,倒在尘彦怀里耍赖。 “小滑头,又不安好心了?” “按说,我整日吃那么多补品,咱们俩也没闲着,这肚子怎么就没动静呢?” 尘彦眉头紧蹙,他不敢告诉关山月,她那日强行开启驭鬼阵,已遭受反噬。 他曾悄悄为关山月起卦,发现她胎运被劫,此生注定与子无缘。 “你说话啊?” 尘彦放下手里的书,抱起关山月,在她额上低吻,道:“好几日没逛蜀郡夜市了吧?走,咱们去吃好吃的!” 关山月一听到好吃的,瞬间来了兴致,翻身骑到尘彦背上,笑着道:“那你背我去!” “扶稳了!” 尘彦飞檐走壁,半盏茶的功夫,就带她来到了蜀郡城。 “山月,尝尝这个。” 关山月手托着下巴,满眼欢喜地耽溺在尘彦温柔的目光里。 夕阳映照在关山月的脸颊,将她的笑靥衬得愈发明艳。 尘彦却心如刀割,强颜欢笑道:“你好美。” 关山月红着脸说道:“你还是第一次夸我美。” “你知道我为何给你取名山月吗?” 关山月呆愣着摇头,卷翘的睫在余晖下泛着金光。 “那时我家道中落,父母也遭了难,刚到岑溪山的时候,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我住的洞府正对着远处的乐游山,每每看到月亮挂在山顶上,我的心就能平静下来。那些年的山和月,陪伴我度过了无数个孤寂的夜晚。” “尘彦,我第一次发现读书的好处,短短几个字竟被你讲出个故事来,我就只会说,我喜欢你。” 尘彦忽然顿了一下,一脸认真道:“我喜欢你。” 关山月的眼神好似岑溪山的清潭,水波潋滟,闪耀着无可名状的欣喜。 尘彦的眼睛泛起水雾,漫不经心道:“哎,一提起岑溪山,就想起师父了。” 他嘴上说着搪塞之语,心里却为关山月流着泪。 关山月反倒安慰起尘彦,起身往他腿上一坐,耳语道:“你现在有我呢,走,回家好好安慰你一下。” 尘彦宠溺地在她腰间捏了一下道:“你呀,安分不了片刻。” “有些人教训起旁人头头是道,也不知是谁缠着我修……” 尘彦立刻捂着关山月的嘴,背起她步步生风,逃回了地下城。 “你跑什么?” “让你瞎说?” “我有没说假话,何来瞎说?” “是你要学,我才教你的,怎就成了我整日缠着你?” “哦?原来尘彦道长好面子啊?” 尘彦放下关山月,掐腰将她笼入怀中。 “不是我好面子,是怕旁人笑话你。” 关山月踮着脚尖,眸若寒星:“管他们做什么?只要你喜欢,本门主包你满意。” 说罢,双手勾着尘彦腰,在他唇上迂回着索吻。 竹簪摇曳敲玉枕,心衣皱褶拂君身。 罗带轻悬美人骨,情意绵绵不由心。 第248章 富可敌国堆金玉,笼络贤才谋贪墨。 “玄英,夫人那边可有消息?” “灵秀来信说,夫人胎象稳固,一切都好,就是整日老去后山看一棵树。” 林牧拿笔的手颤悠了一下,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不稳了。 “少主,您可想好如何混进玄冰台了?” 林牧沉思了片刻道:“不急,听说吕文廷后日晚上在府内设宴,为他爷爷祝寿,你去备一份厚礼,咱们先夜探吕府。” “属下这就去办!” 玄英刚走,林牧挂念苏槿,心绪不宁,提笔给她写信。 迕远巷 苏槿怀孕以后,才体会了母亲对孩子的不舍和眷恋。 绿篱坐在一旁为苏槿研墨。 苏槿抬起头看了绿篱一眼道:“绿篱,明日收拾行李,回常家吧。” 绿篱猛地一惊,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小姐,您要赶我走吗?” 苏槿扶起绿篱,擦干她的泪,言语温柔。 “我才舍不得呢,你和孩子一年多没见了吧?要么回去待几个月陪陪他,要不就索性带来,从前是我疏忽了,如今自己做了母亲,才能理解你内心的煎熬。” “可我走了,谁照顾您呢?您的吃穿用度,我最是了解。” “你安心去看孩子,苏妹妹有我呢!” 月瑶端着银耳羹进门。 “我可没偷听啊,实在是绿篱磕头的动静太响了。” “你瞧,我在迕远巷好姐妹多的是,你还怕我无人照应?” 绿篱这才放心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在暗卫的护送下,去了庆州常家。 林牧和玄英捆了两个翰林院学士,扮作他们的样子混进了吕府。 两人刚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亭台楼宇,雕梁画栋,在吕府只是寻常。 整个吕府,从头望不见尾,即便是皇宫的宝华殿,也只是选了上等松木建造。 吕府一百六十间房,梁柱全由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百年不腐。 玄英附在林牧耳边低语:“这吕家,除了吕广成曾官至一品,后几代最高不过从三品,敢如此越制?” “由此可见,吕家不简单。” 吕文廷大笑着上前迎接,林牧将礼物递给府上的下人,以翰林院学士吴青山的身份与他寒暄。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吕文廷看了玄英一眼问道:“这位有些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吕公子难道忘了?他可是今年殿试,陛下钦点的探花郎。” “哦!瞧我这记性,孙玉川?是叫这个名字吧?” 玄英连连点头应承。 “孙学士你的文章写得真是好,今日咱们可得好好聊聊。” 吕文廷拉起玄英进了内殿,将林牧晾在一旁,只因吴青山是徐州牧的门生。 林牧四处游荡,伺机而动。 玄英被吕文廷带进房,才发现,桌上尽是些年轻的新晋官员。 “孙探花别拘谨,这桌坐的有大半是您的同窗。” 玄英庆幸自己早已摸排京中各个官员,轻松与众人打成一片。 与李昌彦同期殿选的状元赵永聪俨然喝多了酒,举着杯子同玄英寒暄。 “还是孙探花识趣,去年的李探花仗着有岳父撑腰,竟不给吕公子面子!如今落得是何下场?听说还是陛下开了恩,才得以去雍州北边一个小城镇做官。这人生啊,选择犹为重要,选对了人,选对了路,自然扶摇直上,倘若另辟蹊径,到头来受罪的是自己!” 玄英看着桌上一群白面书生,纷纷举着酒杯,一副谄词令色的模样,顿觉心寒。 林牧悄悄摸去后院,被吕府的小厮们拦了下来。 “公子,您走错了。” “我吃坏了肚子,着急得很,这才走错了路。” “公子请随我来。” 一小厮带着林牧来到了吕府的净房。 林牧刚走进房,就大为震惊,每个净室门口都配了两名侍女,静候差遣。 净室里燃的是上等的软梨香,林牧刚出门,两名侍女已备好了干净的衣服为他换上,将他原来的衣服丢进了一旁的竹篓。 林牧甩开小厮,纵身一跃躲在了吕府的东南角,俯瞰整个院子。 作为天工手的传人,林牧对房子的布局,风水,建造工艺十分敏感。 他发现整个吕府每一处设计都严丝合缝,风水极佳,唯有一处,本应是依山傍水,那假山却被移除,改为凉亭。 林牧避开府兵,悄悄摸到了凉亭里。 他仔细观察凉亭的构造,发现补间斗拱和转角斗拱的分布十分怪异。 于是勾着横梁翻了上去,他伸手轻轻移动,发现其中一根斗拱是活动的。 林牧凭借记忆,将斗拱复位,只见凉亭下方惊现一条长阶,直通地下。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林牧还原了机关,借着甬道潜入宝华殿向叶庚华求助。 宝华殿 白歆竹即将临盆,叶庚华正在为两人的孩子起名。 林牧敲击龙椅,叶庚华屏退下人,放他出来,焦急地问道:“查得如何了?” “此事需要陛下帮忙。” “需要朕做什么?” “臣在吕家发现一个密道,眼下需要陛下寻个由头,召集群臣,我和玄英再伺机进去一探究竟。” “歆竹快生了,朕就请百官参加祭祖大典,为吾儿祈福。” 林牧听到叶庚华提起孩子,想到自己也即将做父亲,心里涌起一丝温热。 “林牧,快来瞧瞧,朕想了几个名字,你觉得如何?” 林牧看着纸上的字说道:“似乎全是男孩的名字,陛下怎么知道生男生女?” “尘彦替朕算过,歆竹第一胎必生儿子!” 叶庚华不计前嫌,主动拉近与林牧的关系,试图化解先前的隔阂。 此举让林牧也放下了芥蒂,两人重塑对彼此的信任。 “这几个字都挺好,陛下喜欢哪个?” “朕喜欢贤字,这个谦字也不错。” 两人正在讨论,门外传来小方通报的声音。 “陛下,娘娘突然肚子疼,怕是要生了!” 叶庚华又喜又惊,战栗着抓住林牧的手腕道:“歆竹要生了,朕要去陪着!” 林牧打开机关回了玉华洞,已近子时,却迟迟不见玄英回来。 林牧再次出动,来到吕府打探玄英的下落。 这才发现,玄英被人灌醉,带去了雅风居。 雅风居门外被官兵层层围住,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今晚歇业。” 林牧怕玄英露馅,悄悄来到雅风居的屋顶,一间间寻找玄英。 第249章 蓦然回首喜欲狂,视若珍宝宠娇娘。 玄英被几人带进一间花房,里面有十几个妙龄少女,一丝不挂齐齐站在一起,等候客人挑选。 “孙探花可是第一次来?放心,这些都是黄花闺女,绝对干净!” 林牧找了许久,终于发现了玄英。 玄英被拖进一间厢房,骑虎难下之际,林牧射出一支短箭,熄灭了房中的蜡烛。 玄英一掌击晕了那女子,跟着林牧从屋顶逃出。 “吓死我了,想不到这群畜生,如此疯魔!羌国就是毁在这群败类身上!” “放心吧,陛下绝不会允许这群蛀虫蚕食大羌江山!” “少主,您夜探吕府可有发现?” “发现一处密室,如今咱们安心蛰伏,等陛下里应外合!” “那咱们也能歇息几日了。” 皇宫 叶庚华等不及轿辇,一路狂奔至凤仪宫。 刚进门,就听到接生嬷嬷的叫喊声。 白歆竹浑身是汗,咬着牙,一声不吭。 伴随着一阵阵清脆的啼哭,两人终于迎来的第一个孩子。 小方激动地含泪道:“陛下,是皇子,您有儿子了!” 叶庚华看了孩子一眼,转身冲进了白歆竹的寝殿。 他紧紧地握着白歆竹战栗的手,贴在脸颊上,心疼地落下了泪。 “生孩子是喜事,哭什么?” “只对旁人是喜事,对歆竹,却是苦难。” 白歆竹的指尖在他脸上轻轻捣了两下道:“傻子。” 叶庚华整夜守在白歆竹身旁,白歆竹依偎在叶庚华的怀里,睡得安稳。 迕远巷 绿篱走后,织云向凌一申请照顾苏槿,以报答她的恩情。 林牧和苏槿的小院也渐渐热闹起来。 羽柠每日做好了饭菜,亲自送到小院。 又是一年腊月十五,苏槿的生辰并未告知旁人。 这一日,她像往常一样,来到后山那棵树下,静静地站着发呆。 她手里握着林牧送她的短笛,冬日的暖阳映照在她身上,暖暖的,像林牧初次握她的手时一样。 苏槿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想到林牧,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凤凰台》吹得不错,再为我吹一次可好?” 苏槿心如鹿撞,整个人僵住了片刻,回头一看,那张让她朝思暮想的脸上,带着久违又熟悉的宠笑。 满心的惊喜溢于言表,苏槿顿时激动地热泪盈眶。 她紧紧地搂住林牧的腰,怕是自己思念成疾,生出的幻象。 林牧温热的手在她背上轻抚:“怎么不说话?吓到了?” “抱抱我,抱紧点!” 林牧紧紧地把她拢在怀里,温柔地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两人就这样伫立在日光下,紧紧地拥抱着彼此,仿佛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林牧抱着她飞上那棵树,苏槿手执短笛,又一次为他吹奏《凤凰台》。 林牧痴痴地看着她红润的脸颊,满眼幸福。 “听灵秀说,京城只剩你和玄英了,忙得很,怎么就跑回来了?” 林牧伸出手指刮蹭苏槿的鼻尖:“我不回来,有人想吃长寿面怎么办?” “你这样宠我,就不怕把我惯坏了?” “怕什么?惯坏了也是我受着,我乐意。” 林牧俯下身,贴在苏槿的小腹低语道:“爹爹不在,不许欺负槿儿。” 说罢抱起苏槿飞身落地,一起回了小院。 刚进屋,就看见墙上挂着苏槿写的《长相思》。 “看来我要和槿儿多分开些时日,你就要成为羌国着名的女诗人了!” “又取笑我。” 林牧为苏槿煮了长寿面,一起度过苏槿的二十一岁生辰。 午夜时分,苏槿依偎在林牧怀里睡得比平时安稳了许多。 林牧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低语道:“真是舍不得啊。” 他趁着苏槿沉睡,悄悄回了京。 图奇靖签署《盛羌协定》后,只身回了盛国。 可她身中噬骨之毒,举国上下为她寻找药引,唯独缺一味雪莲花。 望着林牧留下的药方,图奇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她带着一队人马,从盛国东北部翻山越岭,来到了神山脚下。 自从上次苏槿登山遇到雪崩,拉瓦哲就在山脚下建了一处茅草屋,为登山遇险的人应急所用。 图奇靖此行,带了二十名精锐,刚抵达神山就开始攀爬。 腊月的神山,万里冰封,根本无路可走。 一行人爬至半山腰,已经冻死了大半。 图奇靖噬骨之毒发作,生死之际,被侍女们轮流背下山。 她看着自己带来的女将们前赴后继,死在神山上,心中愤恨不已!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风雪中,手指苍天,义愤填膺。 “本王一腔抱负,爱民如子,为何要我死?我不服!我要活下来!我一定要活下来!” 她双眼泛红,却未曾落一滴泪。 筋疲力尽的图奇靖,倒在了茅草屋前。 风雪肆虐,一望无垠。 拉瓦哲骑着黑风驹巡视神山,远远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图奇靖。 他驾马飞奔来到草屋前,探得图奇靖仍有一丝气息,将她裹在怀里带回了家。 塔格村 图奇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暖炕上,身旁的炉子上烧着热水。 她起身四处打量,发现自己身处羌国,立刻提高了警惕。 扶桑被苏槿接去了迕远巷的学堂读书,她十分聪慧,中原话已说得十分流畅。 拉瓦哲听到房间有动静,立刻冲了进去。 图奇靖穿着扶桑的衣服,手腕脚腕短了一大截。 她的头发很长,垂在腰间,双目炯炯有神。 “你醒了?” 拉瓦哲一如既往地善良,微笑着上前打招呼。 图奇靖捏着他的手腕,重重地按在桌上,厉声道:“离我远点。” 拉瓦哲刚要挣脱,图奇靖突然浑身瘫软,跪倒在地上。 她感觉浑身像有千万只蛊虫在蚕食她每一处血肉,颤抖的牙齿发出咯吱的声响。 拉瓦哲后退了一大步,一脸关切地问道:“你中毒了?” “明知故问!” “我知道了,你也是来找雪莲花的吧?” 图奇靖听到雪莲花,双眼放光。 “你见过?哪里有?快带我去!” “现在是冬天,要春天才能登山。” 图奇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熬过冬天,她强忍着疼痛向拉瓦哲索要了几根绣花针。 拉瓦哲见她一掌将几枚银针打入了关节,伴随着一声嘶吼,痛晕了过去。 “真是个狠人。” 拉瓦哲把她扶到了床上,却发现她钉入银针的位置正向外渗血。 枯黄的油灯下,拉瓦哲手执丝帕,一点一点擦去她关节处渗出的黑血。 一夜过后,拉瓦哲伏在暖炕的一侧睡着了。 图奇靖看着水盆里沾满黑血的丝帕,对拉瓦哲放松了警惕。 第250章 雪夜凛凛北风紧,策马西驰不敢停。 拉瓦哲端着水盆起身,回头望了图奇靖一眼道:“听你说话像盛国人。” “你见过盛国人?” 拉瓦哲并没有搭话,掀开门帘出去倒水。 图奇靖看着周围的陈列,猜出是女子的房间。 她束起长发,起身来到了门外。 远处茫茫一片雪白,房舍和群山披着银装,刺骨的寒扑面而来,让一向凌傲的图奇靖,不自觉后退。 拉瓦哲取下绳子上的羊腿,笑着道:“快进去!” 两人围着炉子吃饭,拉瓦哲看着她露了大半截的手腕,皱起了眉。 “你要不嫌弃,就换我的衣裳穿?” “没关系,将死之人了,衣服合不合身,似乎不大重要了。” “你等一下。” 拉瓦哲放下碗筷进了地窖,不一会儿拿了一个木盒回来,交给了图奇靖。 图奇靖打开一看,激动地眼中含泪。 “雪莲花?” “这是一个朋友采的,留了一朵给我,我看你被那毒折磨得够呛,等天暖和了,早些回去吧!” “你明知我是盛国人,还要救我?” “每年都有不怕死的人来神山采药,管他哪国人,在我眼里,他们只是努力想活下来。” “可盛国国君掠夺羌国的城池,令你们的百姓流离失所。” 拉瓦哲把羊奶递到图奇靖跟前:“我现在把你杀了,那些城池会回来么?你又不是盛国国君。” 图奇靖眼神忽然变得锋利,颤抖的手抓紧了木盒。 “这雪何时会停?” “往年至少下半个月,然后封山一个月,你若想走,最快也要明年二月了。” 图奇靖心里发愁,她必须快点回到盛国,可她的药材还在侍女背的行囊里。 她怕拉瓦哲发现自己的身份,于是,夜里悄悄偷了他的马,前往神山脚下寻找丢失的行囊。 她穿着拉瓦哲的衣裳,虽有些大,但还算保暖。 雪夜凛凛北风紧,策马西驰不敢停。 她找到侍女冻僵的尸体,却发现行囊已牢牢地冻结在侍女的背上。 图奇靖用力掰断侍女的手臂,扯下了包裹。 腊月的神山,极寒无比。 她浑身颤抖着,指尖和脚尖却开始发热。 图奇靖似乎产生幻觉,感觉自己回到了盛国,那个四季常暑的地方。 拉瓦哲借了村民的马,一路狂奔,追赶到神山脚下。 他赶到时,图奇靖已经在冻死的边缘,神志不清,开始脱下外衫。 拉瓦哲立刻抱起她,骑着黑风驹回了家。 图奇靖神志不清,反应迟缓,嘴里嚷嚷着好热。 拉瓦哲对此并不奇怪,每年神山上冻死的人,大多数都是脱光了衣服面带微笑而死。 他把图奇靖的衣服脱光塞进棉被里,放在暖炕上。 图奇靖却好似喝醉了一般,神情亢奋道:“我不冷,我热得很!” “别动!” 拉瓦哲没办法,只好捆了她的手脚,将她整个人用棉被裹紧了搂在怀里。 图奇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束了手脚,一丝不挂。 于是用力挣断了绳子,一把掐住了拉瓦哲的脖颈。 拉瓦哲瞧她面色红润,恢复了生机,竟一脸憨笑道:“活了就好,好些人冻到开始脱衣服,基本救不活了!” 图奇靖一只手紧紧地拽着被子,往后挪了挪,低语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人快冻死的时候,会忽然觉得热,开始脱衣裳,昨晚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 “我的包裹呢?” 拉瓦哲指了指桌子,趁着图奇靖分神,仓促逃离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他端了一碗姜茶摆在桌上,语气显然变冷了。 “把它喝了。” 图奇靖望着热气腾腾的姜茶,趁拉瓦哲转身之际,抓住了他的手腕。 “多谢了!” 拉瓦哲想起她狠狠掐住自己脖子的模样,挣脱了手,独自去院中砍柴,生起碳炉,为她煎起了药。 图奇靖披着拉瓦哲的狐裘,倚在门边,看着他忙前忙后。 “你这人真奇怪,跟你说话你不理人,却又在这儿献殷勤。” “等你病好了赶紧走!” 拉瓦哲微卷的长发落满了雪花,低着头添柴。 图奇靖走到他身旁蹲下道:“你小子,敢脱我衣裳,我打你一顿不为过吧?” 拉瓦哲一只手摩挲着被图奇靖掐红的脖颈道:“小小年纪,手劲儿也忒大了!” “我曾经徒手斩杀一头熊!” 拉瓦哲顿时抬起眼眸,双目放光:“熊?我还没见过,有多大?” “比你再高上一尺吧!” “难怪力气那么大?” 拉瓦哲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图奇靖却一个趔趄,倒在了雪地上。 他立刻把图奇靖抱回房,图奇靖蜷缩着身子,疼得浑身冒汗。 拉瓦哲把她抱到桌前,给她喂药,一勺,又一勺。 图奇靖蜷缩着依偎在他的腿上,脸颊滚烫,伸手搂住了拉瓦哲的腰。 拉瓦哲当即挺直了背,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 “你做什么?” “我们盛国的男人,可没这么怂。” 图奇靖接过药碗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到了一旁。 “不逗你了,谢谢你替我煎药,又救了我的命。” 拉瓦哲害羞地低下头应道:“不用谢。” “这房间像是女人的,是你的家人?” “是我妹妹的,她叫扶桑,去读书了。” 图奇靖脸上洋溢着莫名的笑意:“也是,这里人迹罕至,确实没什么读书的机会。” 拉瓦哲收了药碗准备离开,却被图奇靖唤住了。 “这么多天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拉瓦哲,你呢?” “我叫图……,叫我阿靖吧!你救了我,想要什么报酬?” 拉瓦哲似乎有些生气,“听说盛国多金,盛国人都势利得很,我们羌人不同,我救人不图钱!” 图奇靖大步走到拉瓦哲身旁,抬起明亮的眸子道:“你救我是你的事,我想回报你是我的事!说吧!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只管开口!” “你很有钱吗?” “算是吧。” “若你真的那么有钱,就出钱把村子的路修一修,这样,村民们遇上急症去镇上看病,也方便些。” 图奇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身高九尺的男人,面对金钱美色毫不动摇,对他生了敬意。 “好!我保证!明年此时,这里将是另一番景象!” 第251章 言与心违除欠愧,目断魂消不舍离。 如今的迕远巷,有大半是盛羌大战后无家可归的流民。 百姓们勤劳朴实,不畏艰辛,在凌一和颜非的带领下,让迕远巷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曾经的迕远巷禁地——万人冢,如今已是果树琳琅。 后山的田野里,放眼望去,新出的麦苗郁郁青青,焕发着生机。 羽乐觉得自己像个废人,看着后山雪道上啼笑的孩童,心里再次泛起了失落。 他又一次试图操纵神识,借着蓝枭恣意翱翔。 突然,凌一按下了他的肩膀。 “我爷爷曾教我,越是艰难,越要迎难而上,一旦沉迷捷径,会彻底迷失。” “巷主说得轻巧,我连筷子都拿不起。” “你能操纵神识已是天赐的好运,即便是我师父华阳真人,苦修数十年,也达不到此等境界。” “可我如今像个废人,一无是处!” “那是你未找对修行的法门,莫要自怨自艾!” 凌一正在劝解羽乐,突然来人禀报:“巷主,有人找您,说是您的师兄。” “师兄?” 凌一激动地拍了下羽乐的肩膀道:“你看,老天都在帮你!带你见个高人!” 说罢推着羽乐冲到巷口迎接尘逸。 冬日的长街,雪花飞舞,尘逸一身白色单衣,身背竹篓伫立在迕远巷门口。 凌一大笑着上前:“师兄!你怎么来了?” 尘逸取下背上的竹篓放在地上,道:“我带师父来看你。” “师父?他人呢?” 尘逸打开竹篓,凌一望着冰冷的青坛,重重地跪在地上:“去唤夫人来!” 守门的少年拔腿就跑,颜非移魂幻影前来,见凌一跪在地上,脸上挂着泪。 “这是……是师父?” 尘逸跪在一旁道:“师父说,既有缘做师徒,理当好聚好散,特命我带他同你们告别。” 凌一和颜非跪在地上向华阳真人磕头,眼泪止不住地流。 “没有师父,就没有我们夫妻的今天,师父,您走好,凌一来世还做您的徒儿!” 颜非搀扶着凌一起身道:“师兄,今日一别,再见不知何时,留下过完年再走吧?” 凌一想起岑溪山的过往,扑到尘逸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师弟你!” 尘逸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凌一的热情让他有些不适,强掰着凌一的手臂挣脱开来。 羽乐在一旁看着三人,一言不发。 “对了师兄,你道法高深,能否指点这孩子?” 尘逸背起竹篓,双手冻得通红,冷冷地说道:“先帮我找件衣服!” 凌一拉起尘逸去了罗坞,颜非推着羽乐在身后跟着。 “你命真好,尘逸师兄可轻易不肯收徒呢!” “夫人,您是说?他同意了?” “那是自然,我这个师兄啊,一向清冷孤傲,他没有直接拒绝,就等于同意了。” “我正想问,他瞧着还没我大,怎么是师兄?” “岑溪山的规矩,按能力排行,谁厉害谁就是师兄!” 羽乐消极的心,似乎一瞬间活了起来。 “夫人,多谢您和巷主。” “你啊,别谢我们,要谢也该谢槿儿。羽乐,别嫌我啰嗦,先前,槿儿为了救巷主差点死了,当时我和凌一一整年都提心吊胆,生怕她的病没治好传来噩耗。你为了救林大哥变成这样,槿儿心里和我当初是一样的,你一日不振作,她便受一日煎熬。” “我也有私心,我若不救表哥,她会伤心。” “有些人出现你的生命里,是指路的明灯,虽然耀眼,却不属于你。” “我知道,我也从未幻想过什么。” “那就振作起来,去做你想做的事!” 觉味坞 凌一为了给尘逸接风,特意在觉味坞设宴。 羽柠为了哥哥能顺利拜师,亲自掌勺,做了一桌子菜。 “岑溪山门规第一条,不得饮酒!今日,我以茶代酒,先敬师父!” 凌一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弯腰对着华阳真人的空位,深鞠一躬。 颜非跟着鞠躬,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尘逸脸上面无表情,他不忍告诉师弟师妹,华阳真人是自绝经脉而死。 晚宴后,颜非按事先和羽乐约好的,把苏槿带去了地下密室。 “你怎么在这儿?” 羽乐低声说道:“有些话,今日想一并说开了。” 苏槿走到茶案旁坐下,手里把玩着林牧送他的短笛。 “想说什么?” “我要跟师父走了。” “师父?” “是,尘逸师父,巷主替我找的。” 苏槿看着羽乐,感觉他今日与往常大不相同。 “羽乐,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去岑溪山?” 羽乐低着头,犹豫了许久,道:“嗯,我想变得强大,想学剑法,想为自己认认真真地活一次!” 他说这话时,喉中哽咽,眼睛里闪耀着自信。 “你能振作,嫂嫂替你高兴。” 羽乐用意念操纵轮椅,来到苏槿身旁道:“当初修炼诛神印,我也是有私心的,因为一旦练成了,我将所向无敌,成为天下功法最强之人,我有蓝血,修炼诛神印比常人事半功倍。” “羽乐……” “嫂嫂让我把话说完,我是个自私的人,毫无好处的事我从来不做,所以,嫂嫂和表哥都不必再为我感到愧疚。” 他的轮椅又向前了一步,麻木的双膝触碰苏槿的衣衫。 “嫂嫂,你和表哥天生一对,要永远幸福。” 苏槿看着羽乐因为催动意念而渗满了汗珠的脸颊,心里有些难受。 “即便你不是为了我们,我和林牧也会想法子……” “不必了,人生短暂,抓紧时间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事,我也不想欠你们的!” 羽乐的心已经被撕裂了,他忍着痛楚,说尽违心的话。 “何时走?” “年后就走,先陪师父去羌南,再回岑溪山。” “路上万事小心。” 羽乐的体力有些不支,强撑着转动轮椅离开。 苏槿起身想去推他,却被他制止。 “别送了,我自己会走。” 行至门口时,羽乐忽然压低了声音道:“由始至终,心里有你,是真的。” 他知道,此次一别,将是一生,还是自私地说出了那句话。 午夜的长街上,只有羽乐和蓝枭,孤单地转动着木轮,走向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的未知。 想到再也见不到苏槿,他哭了,哭得很大声。 由始至终,只有颜非知道,他救林牧,是因为苏槿。 第252章 尔虞我诈利当先,大义灭亲趋附炎。 腊月二十六,小皇子满月。 叶庚华召集群臣举行祭祖大典,为皇子祈福。 林牧和玄英,伺机混入了吕府的地下密室。 两人沿着密道走了许久,玄英不仅 “这地道竟比林家通往万安寺那条还长!” “嘘,有人来了!” 林牧拉着玄英躲进暗处,避开了巡逻的府兵。 玄英突然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来不及提醒林牧,当即昏了过去。 林牧见状,假装晕倒躺在了地上。 此时,密道里回荡着少女清脆的声音。 “又毒晕了两个!” 玄英醒来时,已经被铁链拴着,吊在水牢中。 “少主!” 林牧眯着眼醒来,抬头看着水牢外的吕文廷,满眼杀意。 拉古莫就站在吕文廷身旁,一脸得意道:“这位哥哥长得真俊,杀了怪可惜的。” 吕文廷笑着讥讽林牧:“爷爷大寿那天,是你打开凉亭的机关吧?” 林牧佯怒道:“你毁我天工手总舵,我岂能饶你?” “就凭你?拉古莫,你的蛇应该饿了好些日子了吧?” 拉古莫拿出竹哨吹着不知名的曲子,只见一条黄金巨蟒吞吐着红信前来,盘踞在水牢上。 玄英的额上冒起汗珠,脸上起了白皮,咬紧牙关道:“畜生。” 此时,吕文廷身旁跑进来一个府兵,贴耳在他身边不知说些什么。 拉古莫蹲下身来抚摸着那巨蟒的头,言语傲慢:“原本不舍得杀你,可你那婆娘实在可恨!她要是知道你被我的宝贝吃了,哈哈哈哈,我真有些期待她伤心落泪的模样了呢!” 林牧抬起头,眼神凌厉:“原本我不杀女人,可你胆敢动我的人,真是找死!” 说罢手腕发力,轻松震断了铁链。 那巨蟒当即张着血盆大口,朝着林牧冲去。 林牧袖口飞出几枚状如银碟的弯刀,围着那巨蟒左右夹击,割得那巨蟒发出惨叫,仓皇而逃。 吕文廷吓得后退了两步:“快来人,加固牢笼!” “这破烂玩意儿,还想抓住我?” 林牧手执一枚黑色晶石,沿着水牢的铁框划拉了一圈,一根根铁棍哐哐当当掉进水里。 吕文廷吓得拔腿就跑,林牧飞身上前,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颈。 玄英立刻飞上台阶,当场制服了拉古莫。 吕文廷卡着咽喉求饶:“林公子饶命!” “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我说了就得死!” “你不说也得死!” 两人对峙之际,密室的机关突然启动,四周的墙面惊现数百只箭筒,一阵箭雨扑面而来,显然要置所有人于死地。 玄英扯下背上的披风,捏起一角用力摊开将几人团团围住,数以千计的箭支瞬间被拦截。 吕文廷大喊道:“你们疯了吗?” “看来你已成为弃子,与人无用了!” 林牧和玄英对视了一眼,抓起吕文廷逃离了密室。 几人刚出了凉亭,就被数百名府兵围了起来,林牧眼睛梭巡了一圈,发现屋檐下埋伏着弓箭手。 于是拎着吕文廷高喊道:“吕老爷子别藏了,你膝下就这一个独孙,死了岂不可惜?” 吕嗣鸣被人搀扶着从假山后面走出,佝偻着背脊,一脸淡定道:“文廷你过来。” “吕公子,你爷爷叫你呢,快去吧!” 说罢一脚把吕文廷踹向吕嗣鸣的怀里。 吕嗣鸣一脸微笑着抚摸孙子的脸颊,笑着道:“打小爷爷就教你,愚笨之人活不久!” “爷爷……” 吕文廷伸手去抱吕嗣鸣,却被他戒指弹出的利刃一刀封喉,鲜血溅了他一脸。 “让林公子见笑了。” 玄英紧张地望了林牧一眼,心知此次遇上了高手。 “少主,您先走。” “不急,咱们忙活一夜了,蹭顿饭可好?” 玄英一头雾水,吕嗣鸣却哈哈大笑,摊开手迎接林牧进了内堂。 原来吕嗣鸣早就发现林牧和叶庚华里应外合,想要揪出京城那只遮天的黑手。 三人坐在饭桌前,吕嗣鸣端起酒杯道:“你爹若有你三份心思,也不至于被新帝玩弄于股掌之中。” “客套话就别说了,吕老爷子有何想法不如直言?” “咱们这位陛下,空有救国热情,若非镇国侯在一旁提点,只怕光是辩忠奸,他都得学上好几年。” 林牧手中的酒杯僵了片刻,低语道:“我若是您,就借着陛下舞得这阵风顺势而上,毕竟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 “老夫就爱跟聪明人说话,吕家的荣耀,就仰仗侯爷了。” “吕老爷子大义灭亲,此等忠烈,想来陛下也十分钦佩。” 饭后,玄英跟着林牧回了玉华洞,忍不住追问林牧。 “少主,属下不懂,这吕嗣鸣为何会?” “吕嗣鸣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所以他这是临阵叛变,向陛下表忠心?” “若他真是此等高风亮节之人就好办了。” “少主,属下还是不明白。” “玄英啊,你说这幕后之人,图的是什么?” “说白了,不过权和钱!” 林牧倒了一盏茶递给玄英道:“为臣者,权再大也是一人之下。” “我懂了!吕家,就是那人送给陛下的大礼。” “还不算笨,先前你调查过,京城的诸多产业都不在吕家名下,他们蛰伏这么久,为何突然高调在雅风居设宴,因为他们早知道我和陛下在演戏。加上陛下又是个耿直之人,若不舍得放手,拼到底于双方都无益。” “可陛下想要的是肃清!” “所以咱们的路还长,有人在的地方就有阶级,有了阶级就有攀比和欲望,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个皇帝敢说自己的臣子尽是纯良之辈。人的贪欲怎可能肃清?” “少主,有句话属下憋了很久了。” “说来听听。” “陛下此举,真的对您没有半点顾忌吗?”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愿意相信他。” “天工手谋得是天下人的福祉,您这样牵扯其中,只怕有一日,天工手会彻底沦为陛下维护皇权的工具。” 林牧长叹了一口气,玄英的担心与他不谋而合。 “这就是我让天工手尽数撤离京城的原因,陛下还年轻,我只是不忍他被那些阴沟里的臭虫玩弄于股掌之中。” 第253章 一意孤行终遇险,江湖救急真情显。 塔格村 这一年的冬天出奇的冷,暴雪连下了一个月。 塔格村家家闭户,连羊群都躲进羊圈不愿出门。 图奇靖的毒已经完全好了,每天和拉瓦哲待在本就不大的房间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喂!你们这地方一整个冬天就只能待在屋里坐着?” 拉瓦哲有些尴尬,笑着道:“今年是特例,往年这时候我们每日还能去滑雪,抓狐狸,钓鱼。” 图奇靖抓着拉瓦哲的胳膊道:“现在都晌午了,还没下雪,八成不会再下了,你带我去滑雪呗?” 拉瓦哲抬头看了看天,低声道:“不行,瞧这天,晚上定要下大雪!” “我是待不住了,你不去我去!” 图奇靖生性好强,背着行囊就要出门。 拉瓦哲不放心她,只好牵着黑风驹随她而去。 大病初愈的图奇靖,精力满满,激动地躺在地上打滚,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 拉瓦哲牵着黑风驹在远处偷笑,眼前这个充满活力的少女,让人禁不住为之停留。 突然,远处传来图奇靖的惊叫声,拉瓦哲立刻翻身上马寻着声音赶去。 原来是有人在冰湖上打了猎洞,图奇靖不小心踩中陷阱,跌进了水中。 拉瓦哲卸下腰间的牛皮绳,厉声道:“快抓住它!” 图奇靖浑身颤抖,手指已然僵住无法动弹。 拉瓦哲毫不犹豫跳进了水里,拦腰将她托举到岸上。 两人浑身湿透,骑着黑风驹一路狂奔回到了家中。 刚进门,图奇靖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头发已经冻成了冰凌。 拉瓦哲顾不上换衣服,立刻赶去厨房烧热水。 图奇靖的双脚被冻得红肿,脱光了衣服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一炷香后,拉瓦哲抬着一个浴桶来到房中:“快进去,洗完赶紧换上衣服,这天气染了风寒可要人命!” 图奇靖见他出了房门,立刻跳进水里,一股温热从脚尖蔓延至全身。 “一个月没洗澡,本王都臭了!” 她双手伏在浴桶边沿,闭目享受,忽然听见“哐当”一声,立刻穿上衣服出去查看。 她赶到厨房,见拉瓦哲倒在地上,双唇已有些发紫。 于是扛起他回了房。 拉瓦哲脸颊滚烫,浑身发抖,头发上还挂着冰凌。 “我这也是情非得已。” 图奇靖眯着眼睛上前,咬着牙一鼓作气扒了他的衣裳。 他的肩膀宽而圆,高挺的胸脯结实有力,纤细的腰半弓着,隐约能看见腹中隆起的一块块筋肉。 图奇靖鬼使神差地睁了眼,刚伸出手,就被拉瓦哲攥住了腕。 “你……你做什么?” “你醒了就好,你快进去,我再去烧点水!” 她指了指一旁的浴桶,转身跑进了厨房。 躁动的火苗在眼前忽闪着,图奇靖满脑子都他栗色的臂膀和发亮的胸膛。 她提着热水来到房里,拉瓦哲的背上微微发了汗。 “水都冷了吧?” 图奇靖侧着身子,举着水壶,双颊滚烫。 拉瓦哲烧得有些迷糊,支吾着道:“……帮我。” 图奇靖缓缓上前为他加水,升腾的白雾萦绕在两人的眼前。 “你发烧了?” 拉瓦哲迟迟没有回应,图奇靖定睛一看,他已昏了过去。 “真是麻烦!” 她力大无穷,扛起拉瓦哲丢在了暖炕上,转身跑去了村医家。 “谁啊?” “拉瓦哲生病了,你快去瞧瞧!” “拉瓦哲?快走!” 村医给拉瓦哲诊了脉,摇头说道:“这天气,染了风寒可得盯紧咯,这药每日两顿。” “他一直高烧怎么办?” “用温水擦拭全身,实在烧得厉害,就换冷水擦。” 图奇靖面露难色:“我给你钱,你给他擦!” “老夫这把年纪,哪里熬得住啊?你不是他新讨的媳妇么?给他擦个身体怎么了?” “我哪里是?” “也就是拉瓦哲,老夫才肯出门瞅一眼,我要回去睡了!” 村医走后,图奇靖伸出手贴在他的脖颈处,顿觉汤烧火热般。 想到他为了救自己跳进冰湖,皱着眉自说自话:“什么破村医!还是盛国的法子见效快!” 说罢脱光了衣裳钻进了被子。 拉瓦哲已烧得神志不清,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地抱住了图奇靖。 图奇靖顿时感觉脊背阵阵发烫,转过身搂紧了他的腰。 两人相拥而卧,一觉睡到了天亮。 拉瓦哲已经退了热,迷糊着醒来,感觉手臂一阵酸麻,定睛一看,顿时呆愣着不敢出声。 图奇靖睁开眼,直对着他栗色的胸膛。 两人面对面躺着,感受着彼此灼热的呼吸。 “你昨天发热差点死了,我就,江湖救急了一下。” 她满脸通红,心道:“若是在盛国,本王非得把你给宠幸了!” 拉瓦哲立刻转过身子,道:“你先把衣服穿上。” “你是不是男人?” “我快忍不住了,你快穿衣服!” 他言辞真挚,图奇靖笑着起身穿好了衣衫,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 “起来吧,我去外面等你。” 拉瓦哲看了看身下,立刻拿被子盖了起来。 图奇靖把煎好的药摆在桌上,轻咳了一声道:“昨天是我太任性了,险些害了你,还请见谅!” “你很想早些回家吧?” 拉瓦哲一句话把图奇靖问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心地善良的男人,一股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 “你几次三番救我,真就不图点什么?” 拉瓦哲直摇头不说话。 “难道我长得不好看?竟让你没有半点歪心思?” 拉瓦哲面对图奇靖的直言直语,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放下药碗,一脸认真地问道:“你们盛国女人都这么主动吗?” “不然呢?喜欢就要说出来,憋在心里岂不难受?” “万一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呢?” “那怎么了?只要我喜欢,我自有千百个法子征服他!” 图奇靖直勾勾地看着拉瓦哲,像捕杀猎物的鹰隼,盯得他内心焦灼。 “你挺好看的,功夫也好,就是性子太倔了,不大听劝。” 他说这话时,脸上洋溢着迷人的微笑。 图奇靖猛地起身,长腿一跨,坐在了拉瓦哲的身上。 “你……你快下去。” “不下!” 她双手勾住拉瓦哲的脖子,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忘了告诉你,我们盛国女人看上的东西,必须要得到!” 第254章 风卷飞雪肆突袭,松柏刚劲北风停。 图奇靖修长的双腿牢牢地将拉瓦哲囚在椅子上,两只手慵懒地搭在他宽厚的肩膀。 “漫漫长夜,你就不想做点有趣的事?” 拉瓦哲趔着身子躲闪,压低了嗓子道:“别闹!” “我不信你当真这么老实?” 她掀开拉瓦哲的衣衫,冰冷的指尖贴在他的胸口。 “我再老实,也是个男人,你……你就不怕……” “我求之不得……” 图奇靖察觉出身下的异样,耸着纤腰又向前一步。 “我浑身上下,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难道不该对我负责?” 拉瓦哲健硕的胸膛伴着粗气起伏不断,眼神愈发撩人。 图奇靖的手从他的肩胛向下摩挲,触及他遒劲的小臂,扯着它搭上自己的腰。 她的呼吸伴着潮气,扑在他的胸口上,温热得很。 图奇靖突然感觉后腰一股蛮力,将她整个人抬高了一截。 两人鼻尖磕蹭的瞬间,温热的唇轻轻地触碰,一下,又一下,直到融为一体,不舍分离。 拉瓦哲抱着她回了房,将她抵在暖炕的一隅。 凛冽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没有半点温柔,铺天盖地的袭来。 喧嚣着的,还有两颗躁动的心。 傲然挺立的松柏,刚劲挺拔,让凛冽的寒风也投了降,累得大口喘着粗气。 清晨的塔格村,迎来了第一缕光。 图奇靖娇赖在拉瓦哲的胸膛,懒洋洋地把玩他乌黑的卷发。 她撩起一撮发丝在他鼻尖划拉了两下,拉瓦哲猛地翻身将她锁在了身下。 图奇靖笑道:“想再试试?” “也不是不行!” “拉瓦哲!你……” “叫哥哥!” “……哥哥……” “这样……你喜欢么?” “……嗯……哥哥也太小看我们盛国女人了……” “……呃,阿……阿靖!” 图奇靖不顾他的求饶,一阵又一阵的攻势,拉瓦哲彻底投降。 午后的塔格村,家家户户开始出动,门外传来了村医的敲门声。 两人一起来到门口迎接,村医抓着拉瓦哲的手腕把脉,低语道:“生病了就少干些活儿!你这脉跳得太快了,过会儿再诊吧?” 图奇靖捏了捏拉瓦哲的后腰道:“听见没有?让你少……干点活儿!” 拉瓦哲当即羞红了脸,“我身子骨硬朗,昨夜出了汗,已经好了。” 村医道:“这发热就得多出汗,越多越好!昨晚这丫头急得呀,大半夜差点把我家的门都给砸了!” 拉瓦哲忽的握紧了图奇靖的手,道:“刚过门,不知道村子的规矩。” 村医走后,图奇靖低头看了看拉瓦哲的手,隐隐地皱起了眉。 两人坐在饭桌上,图奇靖忽然问道:“哥哥,跟我回盛国吧?” 拉瓦哲愣了片刻道:“阿靖,我想一想再回答你。” “好,我跟你保证,哥哥去了盛国,要什么有什么!” 拉瓦哲夹起一块羊肉放到图奇靖碗里,道:“阿靖可有兄弟姐妹?” “有个哥哥,已经死了,父母也不在了。” “这些年,一个人生活很辛苦吧?” 图奇靖想起过往种种,拉瓦哲寻常的关心,却触及了她内心隐秘的柔软。 她紧紧抱住拉瓦哲,心里尽是不舍。 “等开春了,我把妹妹接回来,咱们成婚可好?” 图奇靖见拉瓦哲认真了,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纠结的心,反反复复,拉拉扯扯,还是忍下了,没有告诉拉瓦哲自己的真实身份。 临近除夕 图奇靖和拉瓦哲在镇上置办了好些年货,拉瓦哲拿着仅剩的钱,给图奇靖做了一身衣裳。 “你身上好像有种魔力,我总想时时刻刻贴着你,抱着你,一刻也不分离。” 图奇靖预感离别越来越近,整日缠着拉瓦哲,情到浓时,大白天也不放过。 墨青和姚丹姝返回了迕远巷,放下行李立刻去探望苏槿。 苏槿已经怀孕三个月,她每天都去后山晒太阳,期待着林牧再次悄然而至。 “嫂嫂,林牧哥哥他可有消息了?” 苏槿不能透露林牧的去处,转了话道:“羽乐过几日便要走了,跟尘逸道长去岑溪山。” “岑溪山?是李伯渊修行的岑溪山?” “李伯渊是?” 墨青应道:“他是岑溪山的开山祖师,说起来,与林牧哥哥家颇有渊源。” 苏槿一脸疑惑:“林家?” “嗯,他和天工手初代门主林天光是好友。” “墨青,你还知道什么?” 姚丹姝摇晃着墨青命令道:“嫂嫂不是外人!你快说呀!” “我本不想再卷入这世间纷争,如今看来,那场浩劫即将来临。” “浩劫?” “五百年前,禅宗被灭,背后的指使者便是羌国开国皇帝叶晁。当年整个羌国寺庙被焚,僧侣被屠,许多传世经典也因此被销毁。叶晁有意扶持岑溪山,特命李伯渊占卜国运。可李伯渊不知算出了什么,惹得皇帝大怒,下令将他处死。林天光是李伯渊的师弟,他十分擅长暗器制作和机关布置,于是巧施妙计偷梁换柱,带走了李伯渊的尸体,从那以后就没了两人的消息。之后,空山寺被灭,我跟着师父一路逃难,中途曾路过无忧山,师父说那里不属于人间,当时忙着逃命,只觉得怪异,并未深思师父的话。如今细想,无忧山好似真的从世间消失了。” “无忧山?倒是从未听过有这个地方。” “我也只是有幸见过一次,那座山寸草不生,内里被挖空了,周边被林天光布满了阵法和机关,我和师父第一次到那儿,就感觉头昏脑胀,险些昏了过去。” “所以天工手真正的据点,是无忧山?” “应该是的。” 苏槿心思机敏,只是听墨青交代了几句,似乎已察觉端倪。 “罱西族传说是五百年,天工手创立也是五百年,岑溪山传承也是五百年,难道真是巧合吗?其中最奇怪的就是空山寺,倘若是皇帝带头灭禅宗,大不了还俗,总能活命,你师父为何要销毁那些有价值的秘典,还要带着你长途跋涉逃命呢?除非,陛下灭禅宗是假,要抓人是真,他真正要抓的是你师父寂无禅师?” “苏姐姐还是那么聪明。” “罱西族那个掌教会魂灵附体偷生,墨青你不会也是?” 姚丹姝紧紧地抓着苏槿的手道:“好嫂嫂,这事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所以,墨青是当年的幸存者,那你方才说的劫难是什么?” 墨青沉默不语,思绪被拉回了五百年前。 第255章 禅宗往事谜重重,风木之悲不自胜。 五百年前 林天光和李伯渊同为无忧派的传人,两人精通玄学、天文、地理、以及命理学。 襄朔年间,玄风盛行,国人自上而下皆求长生。 禅宗也因此风靡一时,相传当时的襄朔王朝,每十里,便有一处禅寺,且香火鼎盛,信徒不绝。 禅宗当时分为两派,一派以大兴寺为首,主张以禅学辅政,名为辅政,实则为了集权敛财。 当年的大兴寺名下,田宅数以万计,更有甚者,利用手上的闲钱放债放租,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另一派以空山寺为主,主张遁世清修,不沾俗世,潜心钻研禅宗秘法。 叶晁将军心怀天下,不忍见百姓受苦,振臂一呼,揭竿而起,推翻了襄朔王朝。 叶晁登基后,颁布政策,羌国上下所有五十岁以下的僧侣一律还俗,没收禅寺名下的田产、商铺。 苏槿递了一杯茶给墨青,“如此看来,太祖叶晁是个明白人,此举并无不妥。” “也许初心是好的,可皇帝做久了,如何能抵挡权欲的熏陶?” “然后呢?” “空山寺本无意插手俗世,不知何人向叶晁进谏,说空山寺主持有长生之法,于是,一夜之间,空山寺的经卷就被搬空了。当时空山寺有个秘阁,专门存放禅宗秘典,师父算到此劫难逃,于是一把火烧了空山寺,带着我向西北逃去。” “那你方才说的浩劫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我疑惑的,师父死前曾说五百年后,天地浩劫,可如今早已过了五百年,这世道安稳,并无异常。” 姚丹姝抓着墨青的胳膊道:“听着怪吓人的,墨青,你别说了。” “丹姝妹妹胆子小,咱们先不聊这个了,羽乐就要离开了,我还想替他多问一句,空山寺被烧了,洗髓经只怕早就被销毁了吧?” 姚丹姝突然应道:“洗髓经?墨青!咱们成亲那晚,你不是用洗髓经解酒来的?” 墨青挠了挠耳朵说道:“我当年没好好学,只学了第一层,也就只够解酒了。” “那依你所言,你活了五百年,空山寺总不会凭空消失吧?大概在哪个方位可记得?” 墨青又道:“所以我才说此事和林家有关系,空山寺本就离无忧山不远,一夜之间,整个无忧山和它周边十里所有的房子都消失了。” “难怪那日我问你空山寺,你不肯告诉我。” 墨青一脸惆怅道:“空山寺重要秘典都曾刻在秘阁的下的石碑上,只要找到空山寺,就能找到那些秘典。” 苏槿一脸无奈道:“偏偏这时候怀孕了,林家又生了变故,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姚丹姝急忙抓着她的手安慰:“嫂嫂安心养胎,给林牧哥哥生个大胖儿子,他啊指定乐开了花!” 京城 林牧把吕家献上的大礼交给了叶庚华。 “吕嗣鸣只是个替死鬼,尚且如此嚣张,他背后的那个人得何其猖狂?” 叶庚华一想到他们居然从科考的学子下手,脊背阵阵发凉。 “自古以来结党营私本就不可避免,陛下若想连根拔起,就得耐住性子,如今吕家被抛出来,可见对方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 “朕何尝不知养肥了再杀的道理,朕只是一想到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们,就这样被他们毁掉,哎……” “若陛下只是担心这个,臣倒有个法子。” “哦?说来听听?” “往年新科进士都要先进翰林院编修三年,此举虽有利于陛下鉴人,更利于佞臣拉拢,不如让他们远离京城,多地轮守,如此既能考察他们的意志,也可让他们远离党派之争。” 叶庚华大喜,冲下龙榻,激动地拍了拍林牧的肩。 “说实话,朕刚得知你的身世时,心里竟有几分庆幸!林牧,你的才能的确远在朕之上!” “陛下谬赞了。” “你知道为何朕根本不担心他们口中所说的取而代之么?” “不知。” “因为你是林怀安教出来了儿子!” 林牧猛然抬头,撞上叶庚华炽热的眼神,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陛下!” “母亲的医案,朕已看过了,这件事今后都不提了,快过年了,听说苏姑娘已经怀孕了,早些回去陪陪她。” “是。” 林牧前脚刚走,白歆竹从宝华殿的暖阁走出。 “歆竹,你猜得可真准!” “侯爷是性情中人,而林家又是皇权争斗的牺牲品,他定然不会重蹈覆辙。” 白歆竹搂着叶庚华道:“陛下襟怀洒落,有容人之量,歆竹佩服。” 叶庚华一把将白歆竹抱在怀里道:“有些事,朕也很小气的。” “比如呢?” “比如有人做了娘亲,整日哄着孩儿,都冷落朕了。” “陛下!” “叫朕庚华!” “这可是在外面,不能失礼。” 叶庚华立刻加快了脚步,抱着白歆竹直奔凤仪宫。 两人刚进门,就缠在了一起。 “庚……” 叶庚华不等白歆竹开口,用力按住她的后颈吻了上去。 又是一年除夕夜 迕远巷热闹非凡,长街上不再似从前那般凄冷。 颜非和苏槿受不了鞭炮的聒噪,躲进地下小屋里,煮起了茶。 “记得第一次和妹妹午夜畅聊,还是在京城,你同我商议入宫偷大鲵。” “姐姐不提,我险些忘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妹妹想林大哥了吧?” “怎能不想呢?十四岁遇见他,一直护我到如今,七年了,这世上再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如今想来,咱们都是幸运的,记得刚遇见凌一时,只觉得他是个混小子。” “小师父性格虽然急了些,心是极好的。” 两人正在寒暄,东方灵秀焦急地在外求见。 苏槿一时慌了神,生怕林牧出事,快步走到了门口。 “夫人!庆州急报!” 东方灵秀面露难色,低着头眉头紧皱。 “庆州?灵秀你快说!” “常老夫人病重,快不行了!” 苏槿脚下一软,险些站不住,被东方灵秀扶在了怀里。 “灵秀!快备马!” “夫人,还是备马车吧!” “备马!” 东方灵秀从未见苏槿发脾气,实在拗不过,立刻向颜非求助。 “妹妹,你肚子里怀着孩子,万一出点事如何是好?” 苏槿无法克制,咬着唇落泪,噎语道:“我……我要回庆州!谁都别拦着!” 说罢直接冲去了马厩。 第256章 寿终正寝音犹在,剑斩青丝拂袖去。 长街上,灯火阑珊,人声鼎沸,远处的天边流光溢彩。 家家户户都沉浸在团圆的幸福里。 苏槿却哭成了泪人,冒着风雪向马厩走去。 她泪眼婆娑,险些摔倒在地上,一个趔趄,倒在熟悉的怀里。 抬头见到林牧,抱着他哭出声来,说话已经语无伦次。 “阿婆……林牧…阿婆快死了…” “上马!” 林牧解下身上的披风将苏槿牢牢裹紧,抱着她上了马。 他一只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紧紧地护着苏槿的背,听到她的啜泣,心疼地轻吻她的额头。 苏槿紧紧地扣着林牧的腰,哭红的脸在他怀里柔蹭。 “林牧,别再离开我,我真的怕了。” “傻瓜,我永远都在。” 两人一路换了十匹马,年初八抵达了庆州常家。 林牧见门口并未挂白布,心里松了口气。 他抱着苏槿进府,绿篱小跑着上前迎接。 常老夫人房中,后辈们齐齐地跪了一地。 苏槿一脸憔悴,双眼红肿,膝步来到了常老夫人的床前。 “阿婆,槿儿来了,阿婆您看看我……” 常老夫人的眼皮抽动着,已不能言语,只得用尽最后的力气,软软地捏了捏苏槿的手指以作回应。 苏槿紧紧地抓住阿婆的手,抽噎着说道:“阿婆…槿儿怀孕了,您的槿儿有孩子了,您不是还要帮我带娃娃么?阿婆…求求您不要离开我…” 林牧轻轻捏着苏槿的肩,含泪道:“槿儿,阿婆已经去了。” 话音刚落,一屋子尖利沙哑的哭声,仿佛约好了般,席卷而来。 苏槿只觉得头晕目眩,毫无征兆地瘫了下去。 幸得林牧手快,及时抱住了她。 常永嘉立刻吩咐道:“快给姑爷带路!” 常府管家亲自带着林牧去了厢房,“姑爷,大夫还没走,让他给夫人瞧瞧?” “不必了,我会医术。” 他等不及大夫,搭在苏槿手腕诊脉,片刻过后,忐忑的心情这才平复下来。 “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好了。” “那就好,我先向老爷汇报,您先歇着。” 林牧抓着苏槿的手,自言自语道:“我的槿儿还从未这样哭过。” 庆州风俗,正月去世不停丧,苏槿昏睡了两天,醒来时,常老夫人已经下了葬。 她站在阿婆房里,看着桌上还未做好的百家衣,书案上,散着给重孙儿选的小字,眼泪止不住地流。 绿篱打开书案旁的抽屉,取出了阿婆写的信。 苏槿把信齐齐地摊开摆在桌上,满满一桌:“吾女蓉芝”、“吾孙槿儿”、“吾婿少华”…… 林牧怕苏槿伤心,命绿篱把信尽数装好。 “等孩子出生了,我陪你一起念给他听,让他记住阿婆是极好的人。” 苏槿被林牧拥在怀里,一向坚强的她,唯独面对亲人的离去,心绪不能自持。 林牧指着桌上的小字,温柔地说道:“阿婆选的字,槿儿给孩子挑一个?” “可阿婆是常家人。” “可阿婆也是槿儿最亲的家人。” “这个吧?小字珩之,大名得由他爹取。” 林牧温热的大手贴在苏槿的肚子上:“爹爹可没你娘的才情,若是让娘亲给你取,就踢她一下。” “他还小呢。” “我分明感觉他踢了我的手一下。” 苏槿脸上的愁容渐渐消退,紧紧地依偎着林牧。 “京中的事可处理完了?” “算是吧。” “林牧,别回去了,迕远巷挺好的,我不要做什么侯府夫人,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平平安安的。” 林牧轻抚她的长发,低语道:“槿儿愈发粘人了。” “我就要粘着你。” 林牧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好好好,接下来我日日陪着你可好?” “侯爷,夫人,常老爷请您二位共赴家宴。” “走吧夫人?” “抱我去,我走不动。” “先前夫人可说在旁人家里要知礼数。” 苏槿双手叉腰,一脸骄横道:“你抱不抱?” 林牧立刻弯腰将她抱起,两人走在常府的花园里,下人们纷纷跑出来偷看。 “他好宠小姐,进门到现在,我就没见小姐下过地!” “何止啊,小姐昏睡两天,姑爷连口水都没喝上。” 五小姐淑娴突然站到两个下人的身后。 “在聊什么呢?” “小姐快看,这姑爷也太宠二小姐了吧?” 淑娴笑道:“你们啊还没见过他给表姐造得那个冰室,比咱家待客的正厅还要大,哎,我何时才能觅得此等良配啊?” 两人穿过长廊,邻近膳房,苏槿拍着林牧的胸口道:“放我下来。” “不放。” “快点儿,都到门口了。” 林牧忽地倒退了几步:“夫人喜欢抱,那就多抱一会儿。” 两人就这样在长廊下静静地待着,檐下零星地飘起了雪花。 “你这样好,阿婆定然是放心的。” 家宴过后,苏槿和林牧返回了迕远巷,两人终于得了空,在地下小屋重温多年前的时光。 塔格村 新年第一天,图奇靖正伏在阿瓦哲肩上用力,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谁啊?大过年扫兴!” 拉瓦哲俯身在她臀上亲了一口,起身去开门。 刚打开门就傻了眼。 门外齐刷刷站着两千铁骑,为首的女将军翻身下马,拔出长刀抵在了拉瓦哲的脖颈。 图奇靖见拉瓦哲迟迟没回来,穿上衣服出门,刚走到院子里,拔出脚踝的匕首飞了出去。 只听“哐当”一声,那女将军的佩剑当场被折断。 “陛下!” 在场两千余人齐齐跪地,向图奇靖请安。 拉瓦哲回头看着图奇靖,颤颤巍巍道:“……陛……陛下?” 图奇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眉头轻皱,大步上前牵住了拉瓦哲的手。 “这位,是本王的夫君!” 众人齐声呼喊:“拜见王夫殿下!” 拉瓦哲一脸怒气,用力地甩开图奇靖的手,转身回屋锁上了门。 为首的女将军见此情形,当即说道:“陛下,让臣杀了他!” “在这儿候着,没我吩咐,不许进去!” 图奇靖冲到门口,拍着门道:“开门!” 拉瓦哲心里七上八下,想到自己和盛国国王做了那种事,心里怒不可遏。 于是猛地拉开门把图奇靖抓到了房间,当即掐住了她的脖子。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他根本不是图奇靖的对手,可图奇靖却由着他手掌发力,脖颈被掐得通红也未反抗。 “我若说真话,哥哥会和我在一起么?” “不会!” 拉瓦哲回答得不假思索,彻底寒了图奇靖的心。 “先前我问哥哥,可愿跟我去盛国,不知……” “我不会去,我爱的是阿靖,而不是你,盛国国王!” 图奇靖原以为自己只是馋拉瓦哲的身子,不曾想离别时,竟心如刀绞。 面对拉瓦哲的决绝,图奇靖厉声吼道:“本王看上你,是你的造化!拉瓦哲,你别后悔!” 说罢一剑割断自己的长发,丢在桌上拂袖离去。 第257章 余音绕耳魂不待,精心布局盼君来。 塔格村的村民们聚集在拉瓦哲家附近,勾着脖子偷看。 图奇靖气恼拉瓦哲羞辱她,走得决绝。 拉瓦哲望着桌上她割断的头发,气得掀翻了桌子。 村民们纷纷涌进拉瓦哲家中,轮番安慰他。 村医道:“哎,瓦哲啊,你想开些,人家是盛国的皇帝,你们之间本来不可能的。” “要我说,瓦哲大哥睡了盛王,这牛能吹一辈子!” “哈哈哈……是啊,咱是男的,吃亏的是她才对!改日我给你说和一个听话懂事的姑娘!” 拉瓦哲却始终一言不发,满脑子回荡着图奇靖的声音。 “哥哥,我好喜欢你啊!” “哥哥,我想要你。” “哥哥,跟我回盛国吧?” 一个月后 盛国 金乌殿 图奇靖躺在王座上,纤手托着腮颊,欣赏着盛国勇士们的刀舞。 “陛下,您少喝些。” 图奇靖不理会侍女的劝告,伸手指向其中一个卷发的勇士。 “你过来,侍奉本王!” 勇士跨步上前,单膝跪地,虔诚地说道:“勇士阿科卓见过陛下,能侍奉您是我的荣幸。” 图奇靖眼神迷离,抚摸着阿科卓的胡子,痴笑着道:“哥哥。” “陛下…臣…臣不敢。” “怂货!” 女官达利尔一脸严肃:“都下去吧。” 图奇靖借着醉意骂道:“拉瓦哲这个没良心的!亏得本王对你掏心掏肺!” 达利尔走到王座旁跪下:“陛下,塔格村修路的银子已经送到,依您的吩咐,还送了五百奴隶。” “达利尔,本王心里难受得很。” “属下这就把他抓来!” “回来!强扭的瓜不甜,本王要他主动来找我!” “这……恕臣直言,不太可能。” “去,张贴皇榜,就说本王要选王夫,声势越大越好!” “是!” 拉瓦哲像往常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图奇靖的头发被他做成了发带,编进了头发里。 这日,塔格村一大早就人声鼎沸,拉瓦哲打开门一看,成箱的金子堆在家门口,一群体魄强劲的壮汉齐齐列队。 为首的名叫恩和,他高声说道:“我们奉盛王的命,来给村子修路。” 村医笑道:“瓦哲,想不到那女皇帝对你念念不忘啊!” 拉瓦哲以为图奇靖早把他忘了,耳畔再次响起她的声音。 “放心,明年今日,我保证,这里将是另一番景象!” 他回到房间,拿出厚厚一沓纸,递给了恩和。 “帮我念念,我看不懂盛文。” 恩和看着图奇靖写的字,抓起拉瓦哲进了屋。 他清了清嗓子,忍着笑念道:“瓦哲哥哥!你的身材真好!本王很喜欢!” 拉瓦哲当即红了脸,夺了他手上的纸:“别念了。” 恩和余光瞥了一眼,指着重复最多的字说道:“这个能念,这句话的意思是对不起。” 拉瓦哲心软了,可他却没有勇气去找图奇靖。 在他眼里,图奇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自己只是个山野村夫,即使再喜欢,也是妄念。 他带着恩和一起,每天在村子里修路、盖房,靠忙碌逃避自己的心。 一天清晨,他发现干活的人跑了大半。 拉着恩和问道:“他们怎么跑了?” “你还不知道吧?陛下发了皇榜,要选王夫,扬言要身高九尺、卷发、栗色肌肤的男人。” 恩和打量了拉瓦哲片刻:“咦?这说的不正是你么?瓦哲兄弟,我们盛王那可是一顶一的好女人,她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又心地善良,如此倾心与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拉瓦哲摸了摸自己的辫子,低声道:“她那天割发断情,又怎会?” 恩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傻子!在盛国,女子割发送人,是同意嫁给你的意思!你快别墨迹了,赶紧收拾东西去盛国!去晚了,陛下选了旁人做夫君,看你怎么办!” 拉瓦哲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立刻回房收拾行李,出发去了盛国。 他一路向西,穿过蜿蜒的沼泽地,由盛国东南山脉入境。 抵达盛国时,已是次年三月。 他穿着厚厚的棉衣,走在酷热的盛国大街上,众人皆投来诧异的眼光。 “这人真傻,这么热的天穿个貂皮?” 拉瓦哲人生地不熟,又听不懂盛国话,在制衣铺比划半天才买到了衣服。 他刚换好衣服,就被熙攘的人群推搡着来到了盛国王宫前的擂台边。 图奇靖一身金色长裙,乌黑的长发披散着,额前戴着鎏金宝石坠,美艳动人。 拉瓦哲看着台上搏斗的勇士,瞬间明白了,图奇靖用比武的形式选拔王夫。 经过几轮的打斗,拉瓦哲看着一个个比自己高大威猛的勇士被打倒,深知此次凶多吉少。 “还有谁要挑战?” 拉瓦哲举手道:“我想试试!” 熟悉的声音让图奇靖险些没站稳,向前走了几步,悄声唤了声哥哥。 拉瓦哲无论体型还是功夫,都不及那打赢上千勇士的壮汉。 只见他刚走上擂台,就被那壮汉一拳打倒在地,鼻血喷涌而出。 图奇靖心疼不已,握紧了拳头想要叫停,却被女官拦了下来。 “陛下难道不想考验一下未来王夫对您的爱是否坚定?” “可……” “放心吧,臣吩咐过,点到为止,不可伤人性命。” 拉瓦哲擦去脸上的血,扎稳马步,眼神锐利,好似捕猎的猛兽,跟那壮汉周旋起来。 他想起图奇靖曾与他描述自己斩杀黑熊的妙计。 于是,活学活用,以弱诱敌,以守为攻,引敌人一步步掉进陷阱。 尽管被那壮汉揍得一身淤青,却在紧要关头,以灵活取胜。 他的栗色肌肤在烈日下泛着光,图奇靖激动地险些叫出声。 “下面请胜利者与盛王殿下比试。” 图奇靖设定最后一局,原本是为了阻挡拉瓦哲之外的人获胜,毕竟整个盛国能打过的她的寥寥无几。 如今心爱的人就在面前,拉瓦哲却憨笑道:“来吧,我不怕疼!” 图奇靖走上擂台,看见他把自己的头发编进了长辫中,耷拉在他滚烫的胸口。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大步上前,双手搂紧拉瓦哲的腰,深情地吻了上去。 台下一片哗然,拉瓦哲一把蛮力将图奇靖抱在了身上,含住了那朝思暮想的唇。 第258章 金乌殿内御案沉,天雷入阵斩恶人。 金乌殿 拉瓦哲被图奇靖摁在王座上,手执白羽,为他上药。 “慢着,我有更急的事要做。” 他掐腰将图奇靖抱上身,双目紧闭,轻咬她的耳垂。 “哥哥愿意来,可是原谅我了?” “那得看你的表现。” 说罢掀开她的长裙,俯身亲吻她的臀。 “哥哥不要!” 拉瓦哲把头埋进图奇靖的颈窝,带着浓浓的气音道:“是谁写得,喜欢哥哥亲我的臀,嗯?” 图奇靖低喘道:“你认识盛文?” “本来不认识,特意学了…” 图奇靖亲吻拉瓦哲身上的淤青,舌尖像沾了蜜一般。 “好甜。” “哪里甜?” “哥哥的味道…好甜…” 富丽堂皇的金乌殿内,高耸的梁柱,气势巍峨。 突然“哗啦”一声,御案上的奏折洒落一地。 图奇靖如墨的长发垂在御案上,勾起的脚尖沾了墨,划拉出凌乱的轨迹。 迕远巷 尘逸坐在羽乐房中,认真地教他如何凝神聚气,正确地操控神识。 凌一在一旁打趣:“师兄,从前可不见你有如此耐心。” “不教会他,这一路我可推不动。” 羽乐有些尴尬,笑着应道:“师父放心,我肯定好好学,一定不连累您。” “你再多练练吧,等你练好了咱们再出发。” 羽柠在门外听了许久,推门而入。 “你只是病了,又不是你的错,何来连累之说?” “羽柠!” “哥,我跟你一起,这一路我推着你!我不嫌累!” 羽乐的眼眶瞬间湿润了,“羽柠……” “就这么说定了。” 尘逸道:“这样也好,早日动身,也好早日了了师父的遗愿。” 凌一在一旁说道:“尘逸师兄没别的意思,他这样也是想激励羽乐!” 说罢立刻拉着尘逸出了门。 羽柠红着眼蹲在羽乐的轮椅旁,抓着他的手道:“哥,要不别去了,我伺候你一辈子。” 羽乐忍了许久的泪夺眶而出,想到自己欺负了羽柠许多年,此刻他好想拍拍弟弟的肩,却再也抬不起手来。 “对不起,羽柠,对不起。” 他低着头啜泣,羽柠伸手为哥哥擦去脸上的泪水,笑着道:“两个大男人,怎么还煽情起来了,哥哥别怕,你要是在岑溪山待得不高兴,随时告诉我,我去接你!” “嗯。” 翌日,羽柠收拾了行李,推着羽乐,跟着尘逸出发前往羌南。 羌南 关山月被抓以后,叶庚华念其失了孩子,又受了重伤,特命白向阳接手关山月,带着她绘制的图纸继续海防建设。 经过白向阳和于淮北长达半年的排查,终于抓住了背后给盛国传递情报的奸细。 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羌南周边海岛陆陆续续建起了水寨,水兵、工兵按一定比例分至各岛屿,形成了牢固的环形防守阵。 接下来最困难的便是海舰和枪炮的制造。 关山月回到蜀地后,重新改良了旋火炮和船炮的图纸,一并送去了羌南。 但苦于经费短缺,迟迟无法提上议程。 白向阳愁得整日睡不着觉,白祖年却想了个法子,解了父亲心中的疑惑。 “父亲,咱们虽然没钱造出成批的旋火炮,那索性就一样先做一个,然后搭建场地,公开测试其威力。如此一来,定会吸引有志之士前来募捐。” “祖年,你长大了。” “父亲,我都十六了,是时候给我说亲事了。” “你小子,真是不经夸,这事业还没干起色,就想着温柔乡怎么行?” “那,等逐鹿岛建好了,您就替我说亲可好?” “你这是看好了?哪家的姑娘?” 白祖年凑到父亲耳边低语道:“于叔的小女儿。” “她?她可比还大三岁呢。” “女大三抱金砖,爹爹就依了我吧!” “行吧,开春你就上岛,我先去找于淮北探探口风。” 尘彦和关山月仔细对比了天工手和鬼术营的档案,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为了验证,两人决定再回岑溪山,一探究竟。 两人刚到镇子上,就见到许多剑客聚集此地。 “尘彦道长,您总算回来了!” 关山月挽着尘彦的胳膊道:“阿婆,他现在是我的夫君!” “听说啦,陛下亲封的永宁侯对吧?老婆子眼睛不好,竟不知女娃娃你竟是个巾帼女英雄!” 阿婆一番话哄得关山月乐开了花,笑着问道:“阿婆,您不生我的气了?” “我可没那么小气,尘彦道长后来找过我,替你解释过了。” 关山月“吧唧”亲了尘彦一口,尘彦纤细的手指拂过她亲吻的脸颊,羞涩的笑了。 不远处传来舞剑的声音,尘彦问道:“怎么这里多了这么多剑客?” 阿婆把馄饨递到二人跟前道:“好几个月了,说是要找什么剑仙。” “剑仙?” “嗯,华阳真人走了之后,尘逸小道长也不见了,岑溪山彻底没了人。 “有一日,来了个剑仙,在山顶设了个祭坛,这些人都是来找他的!” “太过分了!居然敢抢老头的地盘!尘彦,咱们去会会他!” 两人登上山顶时,华阳真人打坐的石墩,已经不翼而飞。 山顶围满了执剑的少年。 “鄙人王守一,某日意外入了仙道,悟得高深剑意,承蒙诸位厚爱,不知今日可有能人挑战?” “仙道?先试试贫道这一关!” 尘彦身子轻盈,如同仙人悬在半空缓缓落下,引得众人齐齐鼓掌。 “这位道长轻功卓绝,王某佩服,只是今日只比剑,不知道长可带了佩剑?” “佩剑?亏你自称悟出了剑意,连万物皆可为剑的道理都不懂吗?” 尘彦飞身跃上一旁的柳树上,随手折下一根柳枝。 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抬,至纯之力汇至掌心,那软绵绵的柳枝顷刻变得笔直,宛若一根长剑,带着强劲的剑气,直冲王守一心口。 王守一不甘示弱,拔出龙吟剑,与尘彦对打了几十个回合。 尘彦这才发现,此人根本不会什么高等剑术,只是修了一个邪门心法,糊弄人罢了。 “什么狗屁剑仙?给我立刻滚下岑溪山!” 尘彦与关山月双修之后,意外练成了春雷诀。 只见他单膝跪地,引天雷入阵,顷刻将那王守一手中的龙吟剑震得碎了一地。 第259章 故地重游情深重,久别重逢心不宁。 “他…他居然震碎了龙吟剑?” “这道长我见过,原先就在这岑溪山上修行。” “什么剑仙!竟是个草包!” 王守一的骗局被戳穿,抱着剑匣转头就想逃跑。 关山月飞身上前拦了他的去路。 “把剑匣打开!骗了谁的剑,都给还回去!” “是啊!还回去!” “那剑匣还是人家龙晋尧的呢!” “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围观者将王守一堵在祭坛上,王守一只能丢下剑匣仓皇离去。 尘彦走到祭坛中间道:“这剑匣,我会亲自送到神剑山庄,诸位早日下山吧。” 众人散去后,关山月却不见了。 关山月曾两次被抓,尘彦焦急万分,正四处寻找,回头却看到关山月拿着扫把出现在眼前。 “尘彦,这么脏,起码得打扫两个时辰。” 尘彦飞身上前,紧紧地把她抱住:“我太怕你突然不见了。” 关山月搂着尘彦笑道:“我今后去哪儿都跟你报备可好?” “必须报备,我要时时刻刻知道你在哪儿。” “尘彦,你好像越来越粘我了。” 尘彦的下颌紧贴着关山月的额,温柔地说道:“险些忘了山月说过不喜欢被粘着。” “从前不喜欢,现在可喜欢了。” “这儿明日再扫,先去藏书阁,办正事要紧。” 两人来到藏书阁,书架上已经落了灰,两人寻了好久,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尘彦,这青龙印,真的能开启结界吗?” “不止能开启,还能设结界。” “那咱们试试?” 两人来到后山,以血为引,开启青龙印。 忽然,整个岑溪山的岩壁上,惊现千座石窟,每个石窟里有一个打坐的金身。 关山月一脸惊讶道:“他们…是死的还是活的?” “应该是岑溪山的前辈们死后幻化的。” “所以,天工手那本密档记录的都是真的?青龙印在岑溪山,朱雀印在无忧山,玄武印在鬼术营,那最后一个呢?为何没有白虎印的记录?” 尘彦皱着眉道:“白虎印只能找林公子帮忙了。” 关山月忽然抱住了尘彦:“尘彦,那场浩劫真的会来么?” “我也不知道,等咱们打理好岑溪山,亲自去找一趟林牧,一切谜团就能解开了。” “既然这青龙印可以设立结界,咱们走之前,把岑溪山封在结界里,这样就不会再出现王守一这种人了。” “今日早些休息,你的内力也需要恢复,不急。” “那,今晚咱们住哪儿?” “自然是某人亲自建造的豪华雅间咯。” “尘彦,你变坏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谁学坏的?” “哼!不理你了!” 关山月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尘彦步如鬼魅,顷刻追上了她,拦腰将她拖进了自己的洞府。 “我还是第一次进来,你的房间布局好奇特,你不睡床么?” 尘彦指着一旁的蒲团道:“从前我睡觉都在那儿。” “难道你就没有无法入定,倒地犯困的时候?” 尘彦向着关山月靠近,低声道:“那日在太白楼顶,你和陛下在楼里讲话,每一句…都让我心神震颤,无法入定。” “…你…” 他眸似寒星,搂着她入怀,关山月喘息难平,明亮的眼珠在月光的映照下,晶莹剔透。 她想起尘彦说过,自己的房间正对着山和月,回眸看着地上的月华,情难自制道:“尘彦,我想…” 炽热的唇瓣早已不听使唤,肆意地相贴相连。 雍州 石河镇 石河镇位于雍州北部,这里土地贫瘠,粮食年年欠收。 因此流民四窜,百姓苦不堪言。 李昌彦从京城到石河镇,一路跌跌撞撞,耗费了四个月时间。 李母心疼儿子,私下派了府中家丁一路尾随。 石河镇的衙门是两座破屋,只有一个落魄师爷和十个府兵。 当晚,他连口白饭都没吃上,跟着报官的阿婆上山搜寻跑丢的独孙。 忙活了一夜后,李昌彦饥肠辘辘,拿起桌上的窝窝头狼吞虎咽。 吃着吃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想自己寒窗苦读,入京做官,却利欲熏心,做了中饱私囊的事。 如今看着石河镇连饭都吃不上的灾民,李昌彦醍醐灌顶。 他褪去华服,亲自带着百姓,开荒种地。 但石河镇的地,砂砾混杂,再好的种子也发不出芽。 于是,写信给李旭梁,求父亲捐钱,助百姓度过难关。 李旭梁第一次为儿子感到骄傲,亲自押送粮食去石河镇支援。 李昌彦听闻天水郡有个农作大家,名叫赵子初,此人深谙改良土地之法,于是带着重金,亲赴天水郡拜访。 天水郡 品茗居 李昌彦在西北锻炼了半年,整个人黑了一圈,身子骨却硬朗了许多。 “久闻赵先生大名,鄙人李昌彦,乃雍州石河镇的父母官,听闻您擅长修复耕地,请您念在百姓疾苦,能随我走一趟。” 赵子初笑道:“李老弟,不是我不帮你,这石河镇都是沙地,纵然耗时费力,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那里的百姓,已经吃不上饭了。” “要去也成,只是这一去没个八年十年可养不出好地,这报酬嘛……” 李昌彦立刻应道:“钱您放心,保证不会少了您的!” “那成,我每月得这个数!” 说罢伸手比划了五根手指。 “五两银子?” “五十两!” 李昌彦咬咬牙道:“五十两就五十两!” 雅座隔壁,许静娴正被父亲逼着同天水郡一位公子相亲。 听李昌彦一番话,连连摇头,心道:“还是那么傻。” 她不忍李昌彦被骗,起身绕过屏风,把装钱的锦盒推回了李昌彦跟前。 “这位公子何不多问几个人,种地说到底是农民的营生,此人双手白净,只怕连农具都没碰过吧?又怎会知道养地之法?” 李昌彦激动地站了起来,眼眶含泪,失语道:“静娴!” 那赵子初气急败坏,抄起茶水泼向许静娴。 李昌彦大步上前,挡在了许静娴跟前。 “你谁啊你?给我闪开!” 许静娴的相亲对象王公子,满脸怒气,当着李昌彦的面,搂紧了许静娴的肩。 “静娴妹妹,你认识他?” 许静娴迟迟不回话,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昌彦。 “五月赏新荷,六月结丝萝,过去种种,真的能抛诸脑后?与他人共结连理吗?啊?许静娴!你说话!你说啊!” 第260章 自请共赴黄泉路,奈何桥上携手渡。 许静娴抹去眼角的泪,朝着李昌彦行了女子礼。 “这位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说罢转身跟着王公子上了车。 李昌彦一路狂奔,追着两人的马车,从天水郡的正街追到了许家。 春桃站在门口,老远就看到了李昌彦。 “姑爷?” 王公子一听“姑爷”二字,用力把许静娴推下了马车。 “我就说你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一个二手货在老子面前装什么清高?” 许静娴倍感羞辱,小跑着进了家门。 李昌彦摔倒在地上,被春桃扶了起来。 “姑爷,您没事吧?” “没事,静娴她真要另嫁他人了?” “此事也不怪小姐,老爷被贬天水郡,整日买醉,少爷负气离家出走了,老爷记恨小姐篡改钱粮文簿害他丢了官,整日打骂小姐出气。小姐嫁出去起码还能保命。” “许州牧这个混蛋!” “姑爷,春桃看得出来,您对小姐痴心一片,求您带她走吧!” “我也想,可静娴她不肯原谅我。” “哎,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二人,小姐这人满嘴狠话,半夜却看着你送的簪子悄悄落泪,她这人最是好面子,姑爷你又好体面,这一来二去,可不就硬碰硬,生生错过了呀!” “春桃,你能带我入府吗?” “姑爷随我来!” 春桃带着李昌彦换上了家丁的衣裳,等到天黑从后门溜了进去。 许州牧吃完酒回家,拎着许静娴进了祠堂,拿着戒尺朝着她一顿猛打。 李昌彦躲在暗处,心如刀绞。 几次想冲出来,都被春桃拦下。 半个时辰后,许静娴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中,看着昏黄的油灯,低语道:“想来我这身子,离油尽灯枯也不远了。” 春桃打开门,端着药酒,跪在地上道:“小姐,我来给您擦药。” 许静娴道:“擦了又有何用?新伤叠旧伤,外伤垒心伤,何时是个头。” “小姐,要不,您还是跟姑爷走吧?” “他?我和他回不去了,他气恼我欺骗他的感情,我怨恨他利欲熏心,我们都见到了彼此最丑陋的模样,已经没有勇气去拥抱对方了。” 李昌彦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冲进房道:“正因为见了最低处,还是忘不掉,舍不下,才有勇气重头来过!” 许静娴指着春桃呵斥道:“春桃你居然…让他…出去…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看到我狼狈如此?” 许静娴捶着胸口落泪,心里的苦说不出也藏不住。 李昌彦不顾一切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许静娴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含泪道:“李昌彦,我骗你是真,动情也是真,你蠢如猪狗!只看表象不辩真心,我恨你……” 许静娴情绪激动,身子瘫软昏死在李昌彦怀中。 “静娴!静娴你别吓我!春桃,快,去医馆!” 李昌彦背着许静娴在深夜的天水郡四处寻医,春桃急切地拍着医馆的大门。 “谁啊?大半夜的大夫都睡了!” 李昌彦毫不犹豫地把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交给了药童。 “求求你,救救我娘子!” “等着吧!” 两人把许静娴带进医馆,大夫诊治后,叹气道:“这身子骨废了,外伤好治,内里已经不行了,顶多熬个半年。” 李昌彦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哭得撕心裂肺。 “都是我,鬼迷心窍害了静娴,若不是为了救我,她也不会去做那等傻事!” “大夫,真的没救了吗?” “我的医术也就这样了,听闻邺城有个神医,你们可去那儿瞧瞧。兴许还有的救。” 许静娴缓缓睁开眼,气息微弱,低声道:“我哪儿也不去,这辈子,我算是白来了。” “我不许你说丧气话,哪怕只剩一天,我也要同你一起,赏日出,观星海,我不许你自暴自弃!” “昌彦,忘了我吧,去找一个好姑娘,开始新的生活。” “我不要!我就要你!” 说罢抱起许静娴,上了回晋阳的马车。 回到晋阳后,李昌彦以内子病重为由,请命休沐一年。 他带着许静娴长途跋涉前往邺城。 这一路,是两人最亲近的时光。 许静娴自知无力回天,缠着李昌彦,恣意缠绵。 “昌彦哥哥,早知今日,应该趁早给你生个孩子。”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静娴。” 临近四月,许静娴的精神比往日好了些,却浑身无力,吃不下饭。 她总梦见两人成婚那年,一起在城郊赏荷的日子。 马车滴滴答答,距离邺城不足十里。 李昌彦把她抱在腿上,只觉她身似浮萍命悬一线。 “静娴,累不累?” “不累,昌彦哥哥,终究是静娴误了你。” 李昌彦紧紧搂着许静娴,含泪道:“是我自己贪心,怨不得任何人。” 她孱弱的气音问道:“快五月了,荷花快开了吧?” “…嗯…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 许静娴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强撑着身子坐起,抚摸着李昌彦的脸颊。 “那年春雨绵绵,翠竹苑前,哥哥你手指书卷站在长亭里,我心道,原来画本子里和书生一见钟情竟不是空谈……” 她眼角含泪,撑着身子索吻。 李昌彦已哭成了泪人,俯身低吻时,许静娴的唇已经冰冷。 “公子,前面就是邺城了。” 李昌彦抱着许静娴的尸体,痛不欲生。 他神情恍惚,泪眼婆娑道: “如烟飞漠漠,似露湿萋萋。静娴,奈何桥上等等我,我继续陪你…赏…新荷,结丝萝……” 一向胆小怕事的李昌彦,颤着手,摘下许静娴的发簪,用力扎进了脖颈。 车夫发现时,俩人的尸体已经僵硬,于是原路返回了晋阳李家。 李母整理李昌彦的遗物时,发现了他写给许静娴的诗: 春雨绵绵落万丝,清风竹苑待良时。 廊亭执手亲作画,留得佳人暗生情。 金榜题名过六礼,喜结良缘伴此生。 一念之差入歧路,官迷心窍坠幽谷。 幸得吾妻玲珑心,冒死篡改钱粮簿。 一往情深后觉迟,回天乏术悔不知。 自请共赴黄泉路,奈何桥上携手渡。 第261章 巧施妙计解君愁,喜得麟儿亲赐名。 月乌国 阮星彤回国后,将林牧的亲笔信带给了月乌国国王覃天泽。 林牧在信中提及了帮助月乌国向盛国追回欠账的方法,却要求月乌国以举国五年的余粮作为交换。 覃天泽一脸不满道:“区区一个袭爵的侯爷,也敢和本王讨价还价!” 阮星彤道:“陛下,林公子托臣给您带句话。” “我不听!” “他说了,您听了一定会改变主意。” 此言一出,覃天泽有些好奇,清了清嗓子道:“还不快说!” “他说此法可助月乌国所赚银钱翻倍。” “本王不信世上会有此等好事。” 覃冲道:“皇兄,咱们都穷成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嘛!” “那便说来听听。” 阮星彤将林牧拟好的文书递上,低声道:“还请陛下签字盖印。” 覃天泽一脸不悦道:“当初我就不该请你回来!吃里扒外,一个林怀安还不够,如今还给他儿子当走狗!” 阮星彤眼神绝厉,瞪了一眼覃天泽道:“那我明日就搬回羌国去。” 她一脸傲娇,丝毫不把覃天泽放在眼里。 覃天泽看了一眼覃冲道:“还不滚下去?” 覃冲笑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覃冲前脚走出大殿,覃天泽紧跟着走下王座,点头哈腰地跑到阮星彤跟前,抓着她的手亲了一口。 “我的好星彤,别生气,我那都是气话。” 阮星彤长腿一抬搭在覃天泽肩上狠狠地下压了半尺道:“覃天泽,当初要不是你死乞白赖地以死相逼,我会回来吗?我若不回来,那羽非晚能捷足先登吗?你毁了老娘的终身幸福,还敢对我指指点点?” 覃天泽一脸笑意,捏着阮星彤的脚踝亲来亲去,笑道:“我要不耍赖,你可就跟林怀安跑了!我要见不到你,肯定要死的!” “无赖,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好星彤,放眼全天下,你去哪儿找本王这等好男人?为了你高兴,我想见你还得跑你那什么同林居!我呸!也就我能由着你心里藏着别人!” 阮星彤笑道:“你别去啊?我阮星彤又不缺男人。” “你这女人真是要气死本王你才高兴!” 阮星彤见他当真生了气,立刻放下腿一阵哄诱。 “哟?生气了?” 她搂着覃天泽的肩膀道:“现在国库空虚,咱不能跟钱过不去是不是?” “我气得不是这个!” “我知道,你又吃那账房小子的醋了?是不是?” “我不管!今日起你…你就住宫里,不许回去了。” “那可不行,我那好弟弟守家也很辛苦的,陛下你后宫美女众多,又比我年轻漂亮……” “她们…她们不一样!本王就喜欢你。” 阮星彤捂着嘴笑道:“喜欢我?您儿子都生了十几个,能喜欢到哪儿去?” 覃天泽一把搂紧了阮星彤,低吼道:“本王就喜欢你这狼心狗肺的劲儿!” 说罢将阮星彤抱进了偏殿。 一番云雨后,阮星彤坐在龙榻上翘着腿道:“咱俩这种关系,还是别打破的好。” 覃天泽一脸不屑道:“说到底还是舍不下那小子!” “诶?打住!当初可是说好了,我不干涉你,你也别管我。” “你…你把本王当什么?你这样让本王觉得自己不过是你泄欲的工具!” 阮星彤扭动纤腰骑到了覃天泽身上,白嫩的手指按在他唇上。 俯下身耳语道:“我若想泄欲,大可找那二八年华的小伙子,我的王,别老这样,要不这游戏就不好玩儿了。” 覃天泽拿她没办法,狠狠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林怀安那个狗儿子到底想得什么法子?” 阮星彤瞄了一眼桌上的文书道:“先签了。” 覃天泽签字盖印后,阮星彤眉开眼笑道:“这第一步,先得高调向盛国定制大量的旋火炮和攻城机。” “胡扯!老子都穷成这样了,哪来的钱买?” “不只要买,还得高价买,陛下得拿出所有的钱把定金付了。” “阮星彤?你该不会和那小子一起诓我吧?我这些年可待你不薄啊?” “蠢货,我何时诓过你?你听不听我的?” “可本王没搞懂这法子有何用啊?” “这兵器涨了价,百姓要干嘛?” “造兵器呗!” “那都去造兵器,这地谁种啊?不种地,粮食哪儿来啊?” “哦~本王懂了,盛国本就耕地少,到时候粮食会更稀缺,咱们月乌国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届时抬高粮价狠狠捞它一笔!” 阮星彤笑道:“算你有点脑子!” 说罢起身便要穿衣裳,覃天泽心情正好,拦腰把她拖回了龙榻。 月乌国的文书传到林牧手中后,林牧第一时间将文书送进了京城。 叶庚华看了后,醍醐灌顶,连连说妙! 白歆竹道:“陛下高兴什么呢?” “这林牧还真是个神人!” “怎么了?” “你看他这法子,可神?” 白歆竹拿起来一看,捂着嘴偷笑。 “侯爷这法子说实话有点儿损,月乌国地势坦荡,周围皆是山地小国,哪里需要武器打仗?只怕两年后,盛国造了一堆武器卖不出去,又缺粮食,到时候月乌国定要抬高粮价,咱们只需以月乌国赠送的余粮换兵器。” “可这样,月乌国岂不成了冤大头?” “非也,这粮食再贵,也贵不过稀罕的旋火炮和攻城机,咱们能换一半儿已是赚了。可盛国人多缺粮啊?还是得高价从月乌国采购,月乌国只需将粮价抬高,三年就能连本带利地赚回去。” 叶庚华欣喜不已,笑道:“难怪那日图奇靖不许林牧插手盛国和月乌国的事。” “侯爷智慧超人,陛下当爱惜才是,不如借此功劳,请侯爷回京?” “知我者歆竹也!” 次日,叶庚华下旨,镇国侯府解封,专程派八百里加急,将圣谕送达了迕远巷。 时值五月,苏槿即将临盆,林牧请旨休沐,留迕远巷陪产。 五月二十,迕远巷的天空湛蓝无比,苏槿在地下小屋里,生下两人的第一个孩子。 林牧为其取名林书鸿,小字珩之。 第262章 指腹为婚一家亲,无忧山内藏迷津 苏槿刚生完一天,颜非就肚子疼,嚷嚷着要生了。 “凌一,你这混蛋,跑哪儿去了?” 话音刚落,凌一移魂幻影拖着女医进了家门。 颜非疼得浑身冒汗,呼吸急促。 凌一撩起衣袖,把手腕塞到颜非口中道:“快,咬紧了!” “你个憨货!我疼成这样,哪有力气?” 凌一看着颜非,心疼不已,哄着她道:“这个生完咱就不生了!” 女医在一旁说道:“巷主,要不您还是出去吧?您一直和夫人说话,夫人没法子专心用力啊!” 颜非道:“不行!他不能走!” 凌一死死地抓着颜非的手,“我说最后一句!颜非,你别怕,疼了你就打我!” 颜非生第一胎时,月子里长途跋涉伤了风,如今生产十分艰难,硬是生了一天一夜,才把女儿生出来。 凌一抱着女儿一顿数落:“都是你,害得颜非这么辛苦。” 刚说完,怀中的娃娃大声了哭了起来,吓得凌一立刻把孩子交给了奶妈。 颜非躺在凌一怀里,低语道:“你可想好名字了?” “当初说好了,男孩叫慕非,女孩叫念非,不改了!” 此刻的颜非,好似忘了生产的疼痛,依偎在凌一的怀里,片刻便睡着了。 凌一为了给颜非养身子,凡事亲力亲为,不敢有片刻懈怠。 他来到林牧的小院,笑着道:“好徒儿,正好你生的儿子,颜非生的女儿,咱们结个娃娃亲可好?” 苏槿笑道:“咱们一时高兴定了亲,万一孩子们长大了,不喜欢怎么办?” “那就先定着,万一不喜欢,取消就是了!” “好好好!” 林牧在一旁抱着孩子走来走去,小珩之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凌一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想不到林牧哥哥竟是带娃娃的高手,我和颜非一个也搞不定,小慕非一跟我睡就哭个不停。” 苏槿笑道:“小师父是急性子,这带娃娃最需要耐心。” “嘘!你们小点声,别吵到我儿子。” 苏槿看着林牧一脸痴相,笑着和凌一对视了一眼,凌一立刻移魂幻影离去。 “陛下催你回京了吧?” “嗯。” 林牧把孩子交给乳娘,来到床边安慰苏槿。 “生气了?” “没有,从前向往与众不同的人生,享受战胜苦难,并引以为豪。不知是不是生了孩子的缘故,如今反倒向往平淡如水的日子。” “槿儿累了是不是?” 苏槿把头埋进林牧的心口,搂着他道:“可我的夫君是天工手的传人,是陛下的良臣,身负重任,下月,咱们一起回京。” “真想生在太平盛世,日日与槿儿花前月下,潇洒一世。” “我不贪心,此生能遇见你,已经够幸运了。” 林牧捧起苏槿的脸,轻点朱唇,温柔地辗转,柔情泛滥,游弋着拂过她的额、眼睛和鼻尖。 浅浅地,轻轻地,似冬日的初雪落在脸颊,蕴藏无尽的眷恋。 两人紧紧地拥在一起,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尘彦和关山月在岑溪山设下结界,一起前往京城寻找林牧。 两人抵达京城后,才得知苏槿在迕远巷生孩子。 关山月看着碗里的面,瞬间没了食欲。 手托腮颊道:“一个个都生了儿子!尘彦,莫非是你年纪大了?这生个孩子怎么这么难?” 尘彦心如刀绞,抓着关山月的手安慰道:“夫人别生气,都怪我。” “你知道我为何想生个孩子么?” “想传承你的奇门之术?” “我没有亲人,从前总觉得孤单,如果有了孩子,在这世上就有了血亲,他不必传承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说话时满眼期待的眼神,戳得尘彦心里不是滋味。 “看来我对山月还不够好,不能消除你心里的孤单。” 关山月搂着尘彦道:“不,你很好,我想给你生个儿子。” 尘彦温柔地替关山月整理耳鬓的碎发,低声道:“我有山月就够了。” 一个月后,苏槿和林牧带着孩子回了京,苏槿特许绿篱将孩子带到侯府抚养。 尘彦和关山月把青龙印和玄武印交到了林牧手中。 “这是?” 尘彦道:“我和山月整理鬼术营和天工手的资料,发现了一个五百年前的秘密。” 苏槿心道:“怎么又是五百年前?” 林牧看着青龙印,想起爷爷曾和他提过“神兽坐镇,天符地印”的口诀。 “此事和岑溪山又怎会扯上关系?” 尘彦又道:“五百年前,岑溪山开山祖师和鬼术营的开创者是同门,他们都在那年推算出了五百年后有一场天地浩劫,因此,命鬼术营代代修建甬道和地下城,目的并未预防战争,而是帮助世人抵御这场浩劫。” 苏槿想起墨青也曾提过有场浩劫,如今竟一切都连上了。 “可现在距离建国,已经五百零八年,浩劫之说岂非不攻自破?” 关山月道:“这就好比占卜,算命的说你十年之内有灾,却不会告诉你一定会应验,甚至留了一线机会,让你去化解。这浩劫或许曾被某些人化解了,又或者被推迟了,都有可能。” 林牧道:“可曾记载是何浩劫?天灾还是人祸?” 尘彦和关山月齐齐摇头。 “若想找到谜团,必须找到无忧山,那里才是天工手真正的营地。” 林牧道:“无忧山凭空消失,天工手虽有记载,但根本没有人见过,即便是我爷爷,终其一生都没找到。” 苏槿想到墨青提起的空山寺,迟疑了片刻说道:“一个人消失或许是玄门法术幻化来的,可一座山,是如何凭空不见的?” 关山月瞪大了眼睛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人可以用遁术,山也可以啊!倘若修行者功力足够强大,移山换水也并非不可能!” 林牧看了一眼苏槿道:“看来,咱们的安稳日子又到头了!” 苏槿道:“找到无忧山,就能找到空山寺,羽乐的病也就有救了!” 尘彦道:“那咱们何时出发?” 苏槿和林牧异口同声道:“明天!” 此时,隔壁房传来珩之的哭声,关山月竟比苏槿还激动。 “我跟你一起,我还没抱过小婴儿呢!” 说罢跟着苏槿跑去看孩子。 林牧见尘彦愁容满面,低声道:“尘彦大哥似乎有心事?” 尘彦叹了口气,正要寻借口搪塞,门外传来了小方的声音。 “侯爷,陛下宣您即刻前往宝华殿,共商要事。” 第263章 君臣之道暗忧生,粉饰太平终成空。 宝华殿 建新三年 六月 河北、晋阳两地,遇上了百年一遇的大暴雨,导致墨河决堤,洪灾泛滥。 羌河、连江位于墨河下游的分支,受其影响,危及京城。 苏槿的舅舅常永嘉擅长治水,被调去了晋阳。 “常永嘉上奏,引水南下至天水郡,可保京城和东部各郡,侯爷如何看?” 林牧看着地图道:“天水、荆湖、乾州本就湖泊众多,不如胆大些,将墨河大坝封锁,引水入雍州,雍州北部本就干旱缺水,如果引水南下,少则八郡,多则十郡受灾。” 叶庚华愁眉紧锁道:“洪水倒灌,雍州城就毁了。” 林牧道:“如今南方正值水稻收割时节,一旦多地粮食减产,届时流民四起,后果不堪设想,舍弃雍州,保得不止是京城,而是大半个羌国。” “传令给常永嘉,撤离雍州百姓,封堤坝,凿水渠,引洪入雍州。” 林牧跪在地上,迟迟未向叶庚华提及寻找无忧山一事。 舍一城保羌国,如此浅显的道理,叶庚华岂会不懂? 却偏偏引导林牧提议,此举并不像叶庚华以往的作风。 林牧低声问道:“听闻陛下请了岑太傅回京?” “正是,朕从前没有机会学习治国之道,岑太傅乃三朝元老,朕近日跟他学了不少东西。” “陛下可还有别的吩咐?” “朕差点忘了,听闻林夫人生子,朕和歆竹备了一份礼物,小方,呈上来。” 林牧看着一旁堆成山的赏赐,心里忐忑不安,愈发觉得应该听苏槿的,远离朝廷纷争。 “既然回来了,就安心住下,等小世子长大了就跟太子一同入文华殿学习功课。” 林牧再次磕头谢恩,抬眉的一瞬,撞上叶庚华深邃的眸子,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隐隐地悬在头顶。 回府后,苏槿急忙上前问询:“陛下诏你何事?” “回去说。” 苏槿挽着林牧的臂弯进了冰室。 “怎么脸色不大好?中暑了?” 苏槿捏起一颗冰浸果子,递到了林牧口中。 “陛下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此话怎讲?为难你了?” “河北晋阳两地水灾,换槿儿会怎么做?” “改道呗,雍州缺水,舍雍州保羌国。” “人人皆知的道理,陛下却让我提出来。” 苏槿笑道:“此等出力不讨好的事,总得有人挨骂,咱这位陛下心思愈发深沉了。” “我怕的是不止如此,他今日赏了珩之一堆礼物,提出让珩之将来同太子一同读书。” 苏槿沉思了片刻道:“难道他想效仿前朝太后,把世子软禁宫中牵制咱们?” “陛下心思单纯,这不像他的作风。” 苏槿眼神忽然变得狠厉起来:“谁都别想动我儿子,哪怕他是皇帝。” 林牧捏着苏槿的小脸道:“放心吧,有我在,你和珩之谁也动不得。” 关山月拉着尘彦向着冰室走来,边走边道:“快快快,这里凉快!” 刚进门就询问出行一事:“我和尘彦收拾好了,明日何时出发?” 林牧却面露难色,苏槿起身挽着关山月道:“好姐姐,只怕此事要耽搁了。河北和晋阳洪灾泛滥,各郡都封了官道,漕运也停了摆,只怕无路可通。” 苏槿原以为关山月会生气,不曾想她拍手笑道:“那可太好了,我又能和小珩之多玩好些天了!” 说罢蹦跳着去看孩子。 苏槿一脸疑惑:“她怎么比我这个亲娘还稀罕珩之?” 尘彦虽然笑着,抽动的嘴角和蹙紧的眉心透着苦涩。 “尘彦大哥,似乎有心事?” 尘彦道:“没事。” 林牧似乎猜到了缘由,低声道:“关门主可是因为先前小产,伤了身子?” 苏槿走上前关了冰室了大门,为两人倒了茶水。 “尘彦大哥,咱们都不是外人,姐姐若真是身子不好,咱们一起想法子,我婆婆有个女弟子,人称妇科圣手,可请她给姐姐瞧瞧。” 尘彦放下杯盏,道:“不瞒二位,山月,山月她不是身上的问题,当初在盛国她强行开启驭鬼阵,受了反噬,注定…今生无子了…” 说罢掩面而泣。 “这世上真有命中注定一说么?我是不信,关姐姐还说过,算命这种东西,都有变数,哪有注定一说?” 尘彦又道:“是,可一旦触动了变数,或许会引发更大的劫难。当日她开启青龙阵,本应该以身殉阵,正因为同时开启了驭鬼阵,我们那未出世的孩子,自毁元神救母,山月才能活下来。” 关山月抱着小珩之坐在廊下,借力听音,将尘彦的话尽数听了去。 她细细回想,好像每每提及生孩子,尘彦总是转了话头逃避。 林牧和苏槿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尘彦,关山月却一脚踹开了房门。 她满脸的不相信,眼中蓄满了泪水,颤抖着唇向尘彦发出命令:“你出来。” 尘彦猛然回头,无力地站起,四周很寂静,粉饰许久的谎言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连带着他压抑许久的悲痛。 “山月。” 苏槿想上前劝导,被林牧按下。 关山月拉起尘彦飞身离去。 两人来到城郊的哨塔,夏夜的晚星密密层层。 关山月揪着尘彦的衣领骂道:“你混蛋!” “对不起…山月…我…” “你早就知道我们的孩子魂灵消散,却装作不知,哄着我生孩子?命里无子生个屁啊生!” 此刻关山月的崩溃,将尘彦整个人都撕碎了。 他想上前给她一个拥抱,却被关山月狠狠地推开。 “你…别碰我…从小,我看到那些和父母生得极像的孩子,我就羡慕极了,你怎么能把我当傻子一样?由着我满心期待地做蠢事!” “对不起,对不起,我怕你知道会伤心。” “愚蠢!你以为这样做,很伟大是么?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被耍得团团转还自得其乐!” “可我又能怎么办?难道要我告诉心爱的女人,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吗?我说不口,我真的…开不了口啊……” 夏夜的暖风吹干了脸上的泪痕,关山月望着天边的晚星,绝望地嘶吼声,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中。 尘彦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只听她冷冷地说道:“这就是侠之大者的代价吗?原来,做好人就是不断地牺牲。” 第264章 悟性逆天推国运,误入幻境窥浩劫。 关山月得知自己命中无子之后,一个人去了玉华洞闭关。 尘彦多次前往探视,她都拒之不见。 于是,尘彦只得每日买了她爱的吃食送到门口便离去。 关山月却每次都吃个精光。 她躲在玉华洞中,摒除杂念,潜心研究李伯渊留下的乾坤罗盘。 关山月是个不服输的人,凡事喜欢掌控,曾自信地以为可以独揽大局。 唯有两次陷入被动,一次是尘彦的无妄劫,另一次是自己被抓失了孩子。 她反思自己,懊悔从前只顾着兴致,潜心造火炮和排兵布阵。 师父教她观星,她却时常以敷衍的态度对待。 沈舟望发现她天生道心,有意教她推演之法,可关山月并不愿插手他人命运,于是这推演占卜之法,也未曾深究。 推演之术,必须潜心专注,舍己忘我,方能与天地共鸣,与神通灵。 这日,已是她闭关的第四十天。 关山月悟性逆天,借助李伯渊的乾坤罗盘,推演国运一百年。 她神魂入定时,在幻境中看到了那场传说中的劫难。 她看到日月同起,平地山崩,城郭倾覆。 她还看到海水大溢,流杀百姓。 忽然,她在幻境中看到了无忧山,正要仔细探查,却双目泣血,险些走火入魔。 此次推演,耗费了关山月大半的精力,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止步于此了。 她背着罗盘走出玉华洞,撞见尘彦睡在洞外的甬道里,显然瘦了许多。 开门的动静惊醒了尘彦,尘彦猛地起身,见到关山月,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她满头银发,双目泣血,整个人好似被抽走了灵魂。 “山…月。” 关山月表情冷漠,由着尘彦把她搂紧,内心却不似从前那般悸动。 “走吧,去找林牧。” 尘彦忽然感觉她变得很陌生,从前她明明唤林牧为林子岚。 两人来到侯府,苏槿见到关山月,立刻吩咐绿篱打了水给她清洗,扶着她进了房。 林牧下朝后,几人一起共进晚宴,关山月再不似从前那般活跃。 “记得姐姐喜欢黄果,尝尝?” 关山月道:“食腹之欲,当有穷尽。” 林牧笑道:“这丫头莫不是被人夺了舍?这还是从前的关山月么?” 关山月又道:“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们,那场浩劫并未被化解,也许就是明天,也许就在这顿饭后,随时会发生。” 苏槿和林牧一脸震惊,唯有尘彦低头不语。 “此话怎讲?莫非姐姐参透了天机?” “我在推演时看到了那场浩劫。” “是何劫难?” “天地共毁,川泽倾覆,众生毁灭。” 关山月抬眸看了一眼尘彦,桌下的手攥得紧紧的。 饭后,苏槿和林牧商议寻找无忧山的事,关山月却独自站在月影桥上,身后的乾坤罗盘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尘彦悄悄走到她身旁,低声道:“恭喜你,入了通神境。” “还是尘彦道长见多识广。” “山月,对不起。” 关山月看着池中嬉戏的鱼儿,慢悠悠地转过身,伸手为尘彦整理了衣衫。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到你头上,那日,我只是不愿接受命运的安排,借你撒气,都过去了,你别往心里去。” 她言语得体,有理有据,只是眼里再没了昔日无忧无虑的光。 冷漠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尘彦甚至不敢伸手去抱她。 只得双手背后,苦笑道:“山月能悟大道,是天赐的机缘,贫道羡慕不已。” 说罢皱着眉转身离去。 雍州百姓撤退至西北,分别安置在庆州、定西、隆安等地。 一时间,洪水奔腾着涌进雍州,浩浩荡荡,似一匹脱缰的猛兽,肆虐翻腾。 屋舍倒塌,桥梁松垮,连根拔起的大树混杂着泥沙一路涌进了赤地峡谷。 于是,令人震惊的怪事发生了。 洪水行至赤地峡谷和荒山的衔接处,形成数百个湍急的旋涡,卷进了地底处。 一时间,传言四起,有人说是天神降临,引水入地拯救百姓。 也有人说,是潜龙苏醒,戏水做戏。 苏槿道:“不如趁此机会向陛下请命前往查看,咱们一同去,借机寻找无忧山。” 林牧道:“我正有此意。” 关山月拿出罗盘仔细查看,低声道:“罗盘显示无忧山并不在赤地峡谷。” 苏槿道:“但此等怪事,总要查清楚。” 尘彦替关山月打包了行李,放在了桌上,没有一句话。 苏槿道:“尘彦道长真是贴心。” “辛苦道长了。” “举手之劳。” 苏槿一脸尴尬,悄声问道:“你二人打算一直这样吗?” 关山月一言不发,独自离开。 苏槿一脸疑惑:“关姐姐这是怎么了?还在为那件事生气?” 尘彦道:“我倒希望她生气,如今的她应该什么都不在乎了。” 林牧向叶庚华请命去赤地峡谷,几人天不亮就出发。 宽敞的马车里,苏槿和林牧坐在一处。 尘彦和关山月齐齐地坐着,双目紧闭,凝神入定,宛若两位清修的仙人。 苏槿灵机一动,捏着林牧的下巴,笑道:“夫君,亲一下。” 林牧一时没反应过来,压着嗓子道:“别闹。” 苏槿一脸狡黠地看了二人一眼,冲林牧眨了眨眼。 林牧心领神会,捧着苏槿的脸吧唧亲了一口,故意弄出声响。 关山月紧皱眉头,冷言道:“就不能忍忍吗?” 苏槿道:“我们俩是夫妻,又不用修仙。” 尘彦忽地睁开眼,低声道:“我去驾车。” “我也去。” 两人坐在驾车的长垫上,尘彦驾车,关山月闭目打坐。 林牧贴耳道:“完了,搞砸了。” “再亲一下?” “再亲下去,他俩没反应,我要沦陷了……” 苏槿笑道:“这俩人暗自较劲儿呢,你不懂,关姐姐这性子,就得下猛药。” 说罢起身坐到林牧怀里,娇声道:“你轻点~” 两人勾颈索吻,时不时发出造作的低吟。 关山月脑中闪过和尘彦在太白楼纵身一跃深情拥吻的模样,瞬间红了脸,烧灼到耳根。 尘彦涌动着喉结,装作漫不经心地轻咳,用力扯了下缰绳勒停了马车。 “林公子,此处僻静,二位抓点紧。” 说罢转身进了树林。 关山月喊道:“等等我,我才不要…在这儿碍眼…”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片竹林。 尘彦望着即将西沉的月亮,想起两人刚在一起时,关山月整日缠着他,严令每日亲她一百遍的模样,不自觉地偷笑。 “你笑什么?” 尘彦猛然回头,撞上她明亮的眼眸。 痴望了许久,道:“我笑曾经有人命我不许澄心制欲,可是,有谁能真的控制自己的心呢?” 话音落时,他已不知不觉走到了关山月面前。 他明眸璀璨,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眸底满是千言万语。 两人仿佛定在了原地,片刻的沉默里,藏着地动山摇的心悸。 “罚你亲我一百遍……” 第265章 璀璨星河照竹林,恣意辗转几多情。 他的吻繁密得紧,关山月被他摁住脖颈揉进了怀里,层层叠叠地发力。 尘彦从未如此放任,疯狂地攫取,一步步地侵袭,不给她留一丝躲闪的余地。 喘气的间隙,炙热的唇贴着关山月的耳鬓低吟:“一百遍哪儿够?” 喑哑低沉的语气混着急促的喘息,让人无法逃避。 关山月紧握的手,被他扯着圈上了脖颈。 皓月当空,璀璨的星河如一条银练,交织,弥漫。 关山月只觉得神迷目眩,由着他恣意勾缠。 林牧道:“这俩人怎么这么久还没回?” 苏槿道:“咱们先走,他们会跟上的。”说罢驾车离去。 “…鞥…尘…彦…” “…嗯…” “我…我喘…不上气……” 尘彦躁动的舌依依不舍地停歇了片刻,转而是温柔地辗转,一下又一下,落在关山月早已酥麻的唇瓣。 “说好一百下。” 他的指腹轻轻地按在关山月的下颌处,密密匝匝地柔蹭。 又是一阵烈吻突袭。 关山月幻化出结界,二人如入无人之境,恣肆欢情。 苏槿和林牧一路驾车向西,路过晋阳,苏槿提议去醉香楼休息。 两人刚抵达醉香楼,听说了李昌彦和许静娴去世的消息。 苏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得,皱眉道:“等吃完饭我想去看看李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一定很伤心。” 林牧道:“我陪你去。” 两人一起来到李府,李旭梁却不在家。 李夫人见到苏槿,一时激动,悲情难抑,抱着苏槿哭了起来。 “夫人当注意身体才是,您如此意志消沉,昌彦哥哥怎能安心地走?” “我倒想早日解脱。” “李伯伯呢?” “前阵子雍州被水淹了,如今城中一片废墟,他带着商行的人去赈灾了。” 林牧道:“我和槿儿正好也要去雍州,李老爷心系百姓,乃儒商典范,晚辈钦佩。” “侯爷过奖了,既然你们要去雍州,帮我给老爷带封信可好?” 苏槿道:“自然可以,夫人还想带什么,一并拿来,我和侯爷保证亲自交到李伯伯手上。” “昌彦死后,他郁郁寡欢,一气之下去了雍州,说是替儿子做完未尽的事,老爷身子弱,常年服用养身丸,这药烦请二位帮我带到。” 林牧和苏槿离开晋阳后,马不停蹄地赶去雍州,刚路过定西,就被尘彦和关山月追上。 关山月道:“你二人也不等等我们。” 苏槿笑道:“只怕要等,一夜也不够。” 关山月红着脸道:“你,你又取笑我。” “好姐姐,我不笑了,你总算回了神了。” “我只是忽然感觉人生在世,不过匆匆一瞬,有些人和事,一旦错过了,就再没有机会重来了。” 说罢挽着尘彦的手臂,歪着头撒娇。 “姐姐如今说起话来,文绉绉的,语气、神情都和尘彦大哥愈发相像。” 两人正在打趣,关山月身后的罗盘忽地发出嗡嗡声,紧接着指针飞速旋转,很是诡异。 关山月立刻解下卦盘查验,发现罗盘上指针不停地抖动。 苏槿道:“为何会这样?” 关山月抬头看了林牧一眼,问道:“林子岚,我记得你好像会修这个。” 林牧道:“这可是李伯渊的乾坤罗盘,怎么会坏?这一看就是受邪物干扰了。” “邪物?” “《天工鉴物》曾记载,乾坤罗盘有断吉凶,定乾坤的作用,咱们离赤地峡谷越来越近了,想必它察觉出异常在提醒我们。” 苏槿本不相信鬼神之说,可这两年的见闻,让她不得不心生敬畏。 她伸出手在林牧掌心轻轻地挠抓了一下,林牧与她十指紧扣,附耳低语:“别怕。” 几人来到赤地峡谷,这里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整个雍州已成为残垣断壁,昔日寸草不生的雍州北部,如今竟成了一片洼地。 李旭梁光着膀子在教百姓如何养地。 李昌彦死后,他决定要替儿子守护一方百姓。 林牧挽起裤腿和衣袖,伸手对车上的苏槿道:“你别动,我背你。” 尘彦跟着效仿,却被关山月回绝。 “我不用背,走!一起去瞧瞧。” 几人来到赤地峡谷,这里已成了墨河分支,水流湍急。 眼前清晰可见的旋涡,卷着泥沙缓缓下行。 忽然,苏槿身后传来了凌一的声音。 “乖徒儿!” “小师父?你怎么在这儿?” 凌一赤着脚在淤泥里一跳一跳地向着几人走来。 “陛下不是给了我麒麟令么?雍州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苏槿看着他身后,跟着好多迕远巷的人,正一个个扛着沙袋修建堤坝。 “颜非姐姐可好?” “好着呢,这次总算把她的身子养好了,我也就踏实了。” “小师父,那旋涡你可探查过?” 凌一道:“那下面好像有个石门,我那日实在好奇,就跳下去看了看,幸好颜非教了我移魂幻影,否则肯定被卷进去了。” 林牧道:“那石门长什么样子?” 凌一又道:“诡异得很,寻常门不过两扇对开,可那门很是奇怪,就像一座山,凹凸有致,有点像咱们鲁坞卖的八卦锁,林牧哥哥,我小时候你还教过我怎么玩。” 林牧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林铠贤曾给他做过一个玩具,名为寻仙。 那玩具的形状虽然形似八卦锁,却比八卦锁多了十六层锁扣。 当时,爷爷告诉他,仙人就藏在玩具里,可林牧拆解一层又一层,却始终没有找到仙人。 “我知道了,凌一,我画出来给你看,是不是和水下那个一样?” 过了半晌,林牧拿着画好的图纸递给凌一。 凌一惊呼:“对对对!就是这样!” 林牧摇头道:“那可麻烦了,当初连我爷爷都未曾解开它。” 苏槿拿起图纸仔细观察,低声问道:“你方才说这东西叫什么?” “寻仙。” “寻仙?让我试试?” 关山月道:“索性每人都试试,难保有人能想到法子呢?” 几人围坐在马车里,集思广益。 苏槿拿起笔,重新绘制了一张图纸,只是她反其道而行,画着画着,突然神情激动。 笑道:“原来如此,仙人不在内里,而在表面,仙人居高临下,睥睨众生,岂会躲在暗格中?所以应该从顶端着手,不应拆解,应该聚合才是。” 林牧茅塞顿开,“对啊!” 说罢他立刻带着凌一砍了一棵树,制作出了记忆中“寻仙”的雏形。 第266章 齐心协力破结界,循环往复溯本源。 几人围在门口仔细研究,耗时三日才将寻仙木的顶端和底部还原最初的图案。 林牧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寻仙锁。” 凌一笑道:“莫非那门后是宝藏?” 林牧表情凝重,思索了片刻道:“明日我先下去看看,确定没有危险,再发信号给诸位。” 尘彦道:“我陪你去。” 凌一笑道:“我和林牧哥哥去吧,万一有宝藏,可得让我先挑!” 苏槿拉着凌一走到一旁,悄声道:“小师父,那可不是什么宝藏,我水性好,明日我跟他下去。” 关山月见几人争执不下,大步上前道:“那就一起去,免得出了事,留下的人心里难受。” 翌日,五人一起跳进旋涡下了水。 林牧和尘彦一起将入口的寻仙锁还原,忽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几人卷进了一处深不见底的黑洞。 关山月一脸严肃道:“此结界阻隔水火,压制力十分强大,各位要小心。” 林牧拿出火折子照亮,发现洞内的岩壁上竟摆满了油灯。 他只点了其中一盏,瞬间,整个甬道内,长达数百丈的壁灯齐齐亮了起来。 林牧不禁感叹:“好精妙的鬼火阵。” 尘彦道:“看来这就里便是天工手最初的营地——无忧山。” 苏槿想起墨青曾提过,无忧山和空山寺在同一时间消失。 如今几人却在地下发现了天工手的阵法,聪慧如她,似乎已猜出了大概。 几人在甬道里走了两日,却依旧看不到尽头。 林牧道:“休息一下吧,只怕还要走上好几日。” 凌一瘫坐在地上,捂着肚子道:“累还好,只怕还没走出去,就饿死了。” 苏槿道:“只怕不饿死,也要渴死了。” 林牧看了看尘彦和关山月,俩人已经累得不愿说话,坐在一旁打坐。 “凌一,你和尘彦大哥脚程快,我们慢悠悠走着,你们回去备些食物和水。” “好!我一人就成!” 凌一话音刚落,“嗖”得一声不见了踪影。 尘彦笑道:“我这个师弟哪哪都好,就是急性子。” 苏槿道:“尘彦大哥,此去岑溪山,一切都好么?” 关山月抢着说道:“一点也不好,有个江湖骗子,非说自己是剑仙,抢了岑溪山的地盘招摇撞骗,被尘彦打跑了!” “剑仙?” 苏槿和林牧几乎异口同声。 “可是叫王守一?” “就是他!坏得很!” 林牧笑道:“此人我和槿儿也遇见过,从他手上赢了破晓和斩昏。” 尘彦笑道:“破晓斩昏,可是苍觉最宝贝的情侣剑,倒是极趁你二人。” 苏槿挽着林牧的手,道:“虽然我们没去过岑溪山,却和它颇有缘分,我阴差阳错练了慕云前辈的烈霜诀,林家先祖又和岑溪山的李仙师是同门。” 几人借着小憩闲聊,关山月却出奇的安静。 “关姐姐怎么不说话?” 尘彦拍了拍关山月的肩,她猛地抬头,沉默了许久。 “你们有没有想过,假如那场浩劫真的来了怎么办?” 说罢紧紧抓住了尘彦的手。 苏槿抬眸看了一眼林牧,道:“倘若天道难违,能与心爱之人死在一处,也是幸运。” 林牧道:“林家先辈努力了几百年,他们倾尽一生都没有放弃,咱们更应该坚持,管它什么天道,我只信人定胜天!” 此言一出,幽暗的隧道里忽然传来一阵粗犷低沉的嘶吼声,像刚睡醒的猛兽,带着出气声。 苏槿紧锁眉头,身上的皓月剑剧烈地震动。 林牧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扔出一把燕尾刀,一阵哐当声后,周围陷入了沉静。 几人继续向前,又走了三个时辰,依旧看不见尽头。 凌一扛着一麻袋食物移魂幻影飞奔而来,重重地丢在地上。 “快吃点东西,累死我了!” 苏槿慢条斯理地打开了袋子:“咱们还不确定究竟还要走几日,这些食物还是得省着点吃。” “还是徒儿想得周到!” 几人休整后,继续向前,又走了整整八天,终于来到了一处宫殿口。 林牧上前细看,见上面雕刻着不知名的文字。 “这是什么字?我从未在天工手任何一本典籍里见过。” 关山月凑上前道:“是盛文。” “你怎知道?” “在盛国的时候,阿依努尔曾用盛文绘制灵符,盛国文字就是这样的,每个字收尾时都带了很长的钩子。” 苏槿道:“难道五百年前的事,和盛国有关?” 尘彦拿出青龙印,低声道:“林公子让开,我试试可能借着青龙印打开结界?” 他和关山月一起开启青龙印,只见那宫殿门上的符印发着金光。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声波,震得人脑袋嗡嗡作响,五脏震颤着疼痛。 除了凌一,其他四人早已无力承受,纷纷开始狂吐。 林牧立刻飞出银针,封了苏槿周身几处大穴。 关山月席地而坐,强撑着催动乾坤罗盘,一番探查后,高喊道:“尘彦!快收了青龙印!” 尘彦立刻收手,四周一瞬间恢复了宁静。 “这是怎么回事?” 关山月道:“此处是虎门,方才催动青龙印,触发了白虎煞。” 凌一急切地问道:“那怎么办?” “把你的麒麟令借来用用。” “给你!” 关山月将麒麟令掰开两半,分别置于门前两侧。 “我一人的内力不够,需要你们搭把手。” 凌一道:“我来!” 几人齐心协力输送内力给关山月,关山月指尖放血,从怀中取出五帝钱,口中反复念诵净煞诀,耗时半个时辰,终于破了门口的结界。 只见门上的盛国文字瞬间消失不见。 林牧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寒气,让几人连连打着冷战。 苏槿感觉有细沙拂过脸颊,悄声道:“为何地下会有风?” 凌一附和道:“对啊,还都是沙子,呸!吃了一嘴!” 里面黑压压一片,林牧手中的火折却怎么也打不着,几人只得摸黑继续前进。 约走了半日,忽然,传来了熟悉的茉莉香。 苏槿惊呼:“为何会来到迕远巷?” 关山月一脸震惊:“迕远巷?” 林牧也闻到了熟悉的香味,那是他亲自调制的配方,绝不会错。 几人摸黑上前,林牧触到了熟悉的机关,打开一看,竟是他和苏槿的地下小屋。 “难怪当初你说这房间的出口是流动的。” 几人进了小屋,苏槿立刻关了门,开始准备茶水。 林牧环顾四周,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密室,竟然暗藏玄机,而他却从未发现一丝端倪。 关山月却满脸笑意:“快看!罗盘显示,无忧山就在这里!” 第267章 惊世骇俗山河斩,偷生一世终须还。 凌一道:“怎么可能?你这罗盘坏了吧?” 关山月道:“爱信不信。” 林牧和苏槿面面相觑,纷纷表示不可思议。 尘彦却道:“山月已入通神境,不会算错,许是迕远巷发生过什么天灾?” 苏槿沉思了一忽儿,语气笃定:“不可能,无忧山当年是一夜之间消失的。有个人,兴许能解开大家的疑惑。” 林牧道:“你是说墨青?” “嗯。” 凌一早已迫不及待理清个中玄机,高声道:“你们等着!” 关山月却拦住了他:“来都来了,索性先出去看看。” 凌一挠了挠头笑道:“也是,既然来了就是客人,乖徒儿,你带他们转转,我去找墨青!” 苏槿和林牧带着尘彦离开地下小屋,来到了迕远巷的长街上。 尘彦和关山月望着眼前看不到尽头的长街,相视而笑,尤其是关山月,眼底闪耀着自信的光。 “关姐姐笑什么?可是看出什么门道了?” 关山月道:“这整个迕远巷的布局,其实是有人故意布下的阵法。” “阵法?” 几人全神贯注,悉心听着关山月讲解。 “此阵名为山河斩,是个十分冷门的阵法。我也是偶然翻阅鬼术营典籍时见到过。” 林牧道:“所以,有人在此布阵,目的就是为了封印无忧山?” “正是!” 尘彦忽然指着远处的凌一和墨青,笑道:“原以为小师弟的移魂幻影已是一绝,想不到他身旁这个小兄弟更胜一筹!” 林牧和苏槿仔细一瞧,墨青脚法的确更为惊奇。 俩人来到三人跟前,墨青气定神闲,凌一却明显气息不稳。 “不知小兄弟师承何人?这轻功属实不凡。” 墨青道:“小生墨青,见过二位,此乃凌虚功法。” 尘彦一脸惊讶,笑道:“难怪如此,凌虚功法可是禅宗的顶级功夫,算起来,移魂幻影还是从凌虚功法演变而来的。” 凌一笑道:“想不到墨青深藏不露啊,竟是个高人!” 墨青听出乾坤罗盘独有的玄针声,瞬间皱起了眉。 “不知几位叫我来有何事?” 苏槿道:“墨青,本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只是关门主算得无忧山就在迕远巷,那空山寺也就在这附近了。” 墨青脸上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沉默了片刻道:“可这附近除了迕远巷,便是荒漠,会不会算错了?” 关山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墨青,缓缓转过头看向尘彦,扯了扯他的衣衫。 苏槿察觉墨青对关山月似乎略有敌意,转头对凌一道:“小师父,这可是你的地盘,这几日大家又累又饿,不如先歇息一下?” 凌一道:“对对对!方才已吩咐仁须坞备了餐食,咱们边吃边聊!” 几人坐在仁须坞的雅间里,凌一举着杯子笑道:“从前我总觉得自己武功高强,如今算是明白了,这真正的高人都是深藏不露的,不像我总爱炫耀。” “我倒觉得炫耀不是什么坏事!” 颜非人还未到,隔着门帘,爽朗的声音就传入了仁须坞。 “颜非!” 凌一满心欢喜下楼迎接,俩人刚见面就搂在了一起。 “好些日子不见,想死你了!” 说罢将颜非抵在楼梯的拐角狠狠地亲了一口。 颜非捧着凌一的脸,轻抚着细细端详:“瞧着怎么瘦了?” “想你想得呗!快来,就等你了!” 说罢拉着颜非上了楼。 颜非刚入席,立刻给尘彦和关山月倒了茶水。 “见过师兄和嫂嫂。” 关山月道:“尘彦同我讲过,你二人在岑溪山整日黏在一起,形影不离。” 颜非笑道:“我若没记错的话,师兄当时可是说自己早已澄心制欲明心见性了。” 苏槿在一旁偷笑,扯了扯颜非的衣袖。 尘彦当即红了脸,立刻端着茶水道:“小师妹口下留情啊!” 林牧清了清嗓子道:“言归正传,既然咱们找到无忧山,接下来就得想法子打开山河斩。” 关山月道:“山河斩是虚实结合的阵法,若想破阵,必然要动土了。” 凌一和颜非对视了一眼,焦急地问道:“动土是何意?” 关山月又道:“方才没细看,单看这长街,就有好几处阵眼,我需要时间找齐所有的阵眼,将其破解,到时候,可能需要拆除一些房子,有些地方则需要加盖。” 颜非道:“虽然不懂你们要找的那个无忧山是什么,只要目的是好的,我和凌一定会全力配合,等嫂嫂绘制好,提前与我知会一声,我好提前安排百姓们的住处。” 苏槿倍感欣慰,在桌下紧紧地抓住了颜非的手,俩人凑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姐姐身子可好了?” “好得很,待会儿去我那儿坐坐?” “好。” 林牧瞧出墨青的异样,起身道:“这次从京城来,姚将军吩咐我给郡主带几句话,诸位先吃,我同墨青走一趟。” 墨青和林牧一起下楼,走在长街上,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林牧道:“墨青,你是否有难言之隐?” 墨青忽然停下,眼眶湿润,情绪有些激动。 “林牧哥哥,如今五百年已过,那场劫难想必不会来了,何苦还要寻找无忧山呢?” “你不想让我们找无忧山?不对,你是害怕我们找到空山寺?为什么?” 墨青显然要哭出来了,抓着林牧的手腕道:“苏姐姐嘴真严,原来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槿儿不是多嘴之人,先前听你描述,我猜出你和空山寺大有渊源,但看你有意隐瞒,就没再追问。” 墨青将自己的身世一一交代清楚,林牧恍然大悟。 “空山寺到底有什么让你如此恐惧?” “空山寺现世,我…我就会消失。” 林牧愈发觉得无忧山藏着巨大的秘密,墨青刚与姚丹姝成婚不到三年,此事让他倍感为难。 “关门主已修至通神境,你要不要向她请教一下可有法子解你的困扰?” 墨青神情激动:“不可能!当年禅宗被灭,无忧派脱不了干系。” “难怪你看他二人的眼神,略有敌意。” 墨青又道:“五百年了,空山寺也没了,我早就放下那些仇恨了,如今我只想和柔嘉好好过日子,我不想失去她还有我们的孩子。” 林牧捏了捏墨青的肩膀,安抚道:“你别激动,此事咱们再想法子,关门主在幻境曾看到末日浩劫,纵使你现在躲过了,他日浩劫来临,死的可不止你一人,柔嘉,你的孩子,我们每个人都会死。” 墨青心灰意冷,低语道:“想不到,五百年才偷来这一世,竟如此短暂。” 第268章 忧心忡忡意难平,推心置腹引旧怨。 墨青回到家,姚丹姝正哄着孩子玩耍,耳畔传来儿子手上的银铃声,呆愣了片刻躲到院中撵茶。 姚丹姝察觉他的异样,把孩子交给言姑姑,来到了墨青身边。 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墨青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摆弄手里的茶叶。 “墨青,你怎么了?” “没事,林牧哥哥回来了,苏姐姐还说晚上约你去夫人那儿话家常呢。” “你不对劲!快说,怎么了?” 墨青不忍告诉姚丹姝实情,只好凑上前,浅笑着搂紧她的腰。 “不知为何,今日特别想你。” 说罢将姚丹姝抱在身上深情索吻,鬼魅般上了天一坞的顶楼。 “原来墨青想做坏事了?” “嗯,想和柔嘉永远在一起。” 姚丹姝被墨青亲得晕头转向,险些背过气去,心中的疑惑烟消云散。 苏槿和林牧一起坐在后山那棵树上,手拉手吹着晚风。 “今日晚宴,你喝了许多酒,有心事?” 林牧的指节缓缓用力,将苏槿的手紧扣着,长叹道:“不知这样惬意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苏槿倚在林牧肩上,像只小猫似的柔蹭。 “我不怕死,只要珩之好好活着,上天入地,再危险的地方,我都随你去。” 林牧轻轻地捏了捏苏槿的下巴,“危险的事有我,槿儿要长命百岁。” 关山月入了通神境后,睡眠越来越少,尘彦陪着她坐在屋顶上,寻找山河斩的阵眼。 看着曾经好吃贪玩的关山月,如今满头银发,一丝不苟,以苍生为己任。 尘彦内心似乎有些矛盾,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华阳真人早已泄露了天机。 “当初盛国兵临城下,师父命我前往蜀地时,捋着胡子说我的机缘已到。起初我以为所谓机缘便是感化你,后来动心起念,我又以为机缘是爱上你,时至今日,我终于懂了,为何师父要我把李伯渊的卦盘送给你,原来真正的机缘,是要我以身入局,以爱化你,以……” 关山月忽然停下手中的笔,歪着头问道:“怎么不说了?我听得正仔细。” 尘彦笑道:“都是些废话,从前我也没少说,快四更天了,休息一下吧,你如今可是大家的军师,万一累倒了,大家该担心了。” 关山月收了纸笔,爬到尘彦背上道:“那就回去,我不愿让尘彦担心。” 说罢圈紧尘彦的脖子,在他脸颊亲昵。 尘彦背着关山月回了住处,刚进门,关山月惊呼:“尘彦,卦盘不见了!” 尘彦立刻掷出三枚铜钱查看,皱眉道:“我知道是谁了。” “墨青!” “正是,你不觉得他很奇怪么?” 关山月道:“白天我就瞧出来了,此人命格和身体是分离的。” “难道是和阿依努尔一样的路数?” “他比阿依努尔更强大,而且,他的周身没有任何禁制。” 尘彦愈发觉得前路凶险,扶着关山月躺下,命令道:“快睡会儿,其他的明日再说。” 关山月睡着后,尘彦循着卦象来到了天一坞,墨青早已坐在院中等候。 “换个地方说话。” 他拉起尘彦飞身来到了迕远巷的后山。 “你故意偷了罗盘引我来,为何不说话?” 墨青道:“你是李伯渊的传人吧?” 尘彦道:“正是!” “李伯渊有一绝技,名唤牵丝谶,道长应该也会吧?” “小小年纪懂得不少,小公子少说也有五百岁了吧?” “尘彦道长,既然你我各有把柄,不如做个交易?” 尘彦笑道:“我有何把柄?” 墨青双手背后,缓缓上前,一脸坏笑道:“若那位姐姐知道,你是她命中的殉…” 尘彦不等墨青把话说完,立刻捂了他的嘴,紧张地四处张望。 “你想做什么?” 墨青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寻找无忧山。” “无忧山事关末日浩劫,危及天下苍生,更是山月的使命。” 墨青一脸不屑,讥讽道:“你们这些人真可笑!动不动就心系苍生,苍生代代更迭,谁又会记得为他们牺牲的人?” 尘彦道:“牺牲者或许被遗忘,但作恶者定会遗臭万年!” “哼,我师父寂无禅师,一生行善积德,为救黎民百姓,成为众矢之的,可最终还不是被他们出卖?落得个神魂消散的下场!而罪魁祸首,却成为深受百姓爱戴的开国明君!世人愚昧无知,历史从来经不起推敲,居然会有人相信上位者的捏造?” 尘彦幡然醒悟,当即作揖道:“原来阁下是寂无禅师的高徒——莲汀大师。”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找出无忧山,意味着什么。” “贫道自然知道,可我不怕,毕竟我这一生也算逍遥自在,没什么牵挂的。” “你就不留恋她?” “我师父早就预言山月乃开山祖师,她的未来一片光明,我有何放不下的?” 墨青显然有些自愧不如,刚低下头就被尘彦用悬丝勾住了手。 他抓住机会探查了片刻,却被墨青用内力震断了银丝。 “你和我虽修得是不同的道,但有一点咱们很像,那便是都要参透爱与舍。禅宗向来主张爱众生即爱一人,莲汀大师又岂会悟不透呢?” 墨青心知肚明,但莲汀,在他心里已是个陌生的人。 这一世,他是天盲,也是墨青。 他只想恋在心爱的柔嘉的怀里,一生白头。 他沉默了许久,说出了隐藏的另一段真相。 原来,早在襄朔王朝末期,末日浩劫已经来临。 禅宗、无忧派都是为了守护苍生而出世。 他们齐心协力力挽狂澜,将灭世浩劫推迟了五百年。 天下安定后,无忧派因为桀骜不驯,惹怒了当时的王(襄朔王朝最后一个帝王冉心),于是大力扶持禅宗一派。 无忧派被禅宗能人追杀,不得已遁世隐匿。 多年后,禅宗盛极一时,百姓苦不堪言,叶晁为了恢复国力和百姓生计,打压禅宗。 李伯渊和林天光为了报险些灭门之仇,主动出山帮助叶晁追杀禅宗门人。 禅宗被灭后,李伯渊却不愿与皇权勾结,拒绝了叶晁的邀请而被杀。 尘彦笑道:“五百多年前的真相各有各的说辞,你又怎知你的师父不会骗你?” 墨青道:“师父从不骗人。” “可依贫道看,禅宗被灭实属咎由自取,本是修行之人,却贪恋红尘,妄图与皇权比肩,死的不冤。” “你!” “我可有说错?也许禅宗有许多无辜之人,但覆巢之下无完卵,要怪就怪禅宗的掌舵人,私欲横流危害同门。” 墨青被尘彦怼得说不出话来,尘彦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 “既得上苍庇佑,重回世上一遭,不如向前看,你说呢?墨青?” 第269章 曲折离奇疑无路,幻境习得搬山术。 墨青经过此番试探,心知几人对寻找无忧山一事势在必行。 天边不知不觉泛起了微红,绚丽的云霞升腾着,开始了新的一天。 他将卦盘还给尘彦,独自回了家。 关山月耗时七日,找齐了山河斩全部的阵眼。 她带着图纸找到林牧商议破阵之法,苏槿却看着图纸上的标注,蹙紧了眉。 “我虽不懂阵法,但从这分布的阵眼来看,总觉得有些奇怪。” 林牧道:“太整齐了?” 苏槿点头道:“不只是整齐,你看,这图案连起来,像不像寻仙的底部?” 关山月激动不已,“我就说你这婆娘聪明!我总算明白了。” 尘彦听得一头雾水,追问道:“难道这山河斩里别有洞天?” 关山月拿起笔由上而下绘制出了一座倒立的山。 “若非苏妹妹,咱们只怕要走好些冤枉路了!这山河斩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无忧山,被他们用搬山之术藏在了地下!像这样…” 关山月将画纸上下一转,众人目瞪口呆。 凌一道:“你是说无忧山被倒着扣在地底下? 林牧道:“你确定么?” 关山月道:“九成把握。” 颜非却慌了:“我想知道,如此一来,恢复无忧山,迕远巷是不是不复存在了?” 关山月看了一眼尘彦,低声道:“是。” 颜非心里难受得紧,攥着凌一的手,红了眼。 “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她前脚出门,凌一立刻追了出去。 “想哭就哭吧。” 凌一轻轻抚着颜非的长发,心里跟着她一起难过。 “三年多来,咱们未曾睡过一个整觉,数百人齐心协力,历尽艰辛,才让迕远巷有了今日光景。那些流民慕名而来,我好舍不得。到时候那些孩子和老人,咱们如何向他们交代?” 颜非说着说着,伏在凌一肩上哭出声来。 凌一轻拍颜非的背脊道:“颜非,事关百姓生死,咱们不能只想着自己,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地方安置无辜的百姓们。” “一千多人,如何安置?” “你先回去,我去找林牧哥哥商量商量。” 凌一回到地下小屋,看几人面露难色,一脸疑惑。 “你们不会是在等我吧?” 苏槿道:“这里有太多回忆和心血,颜非姐姐自然舍不得。” “我就想知道,咱们如此折腾,真的值得吗?” 关山月沉默了片刻应道:“我只能说,再拖下去,末日浩劫来临,即使找到无忧山也无济于事。” 凌一咬着牙道:“那就干吧!我现在就给姚大哥寄飞信,先把人安置到西北营地。” 关山月道:“还有一个难题。” “什么难题?” “我…我不会搬山术。” 众人鸦雀无声,关山月入了通神境都办不到的事,此题等于无解。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苏槿打开门,墨青站在门口,神情漠然。 “搬山术,我或许可以帮忙。” 他说话时盯着尘彦,眼里尽是不甘。 在场除了林牧和尘彦,无人知道,他做这个决定有多难。 关山月对墨青充满好奇,主动上前与他说话。 “你会搬山术?” 墨青道:“不会。” “那你废什么话?” 墨青隔空取了关山月的卦盘,将它倒挂在半空,口中念着不知名的咒语,打开了乾坤罗盘被封印的禁制。 “你再试试。” 关山月操纵罗盘,忽然感觉头顶惊现二十八星宿方位图,自身的灵力也愈发充沛,仿佛和卦盘融为一体。 这是她第二次进入通神境的幻境里。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末日浩劫的景象,在幻境里,她第一次见到了李伯渊。 他的身形和尘彦相似,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前辈您是?” 李伯渊道:“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您认识我?” “岑溪山上五百年,只为等一有缘人,关山月,你是唯一能阻挡这场浩劫的人了。” “如何阻挡?我连搬山术都不会!” 李伯渊笑道:“春秋两分,乾坤逆转,光阴如梭,畅游神颠。” 关山月想要继续追问,被困幻境险些走火入魔,关键时刻被尘彦拉了回来。 “山月?” 关山月满头大汗,双手颤抖着抓紧了尘彦。 “我总算知道如何操纵这搬山术了。” 众人翘首企盼,关山月又道:“每年的春分和秋分,白天和黑夜一样长。需借此机会扭转乾坤,逆转光阴。” 苏槿道:“扭转乾坤不难理解,这光阴如何逆转?” “我在幻境看到了李伯渊,他教我的,我本想继续追问,无奈道行不够,无法支撑起庞大的幻境。” 林牧道:“现在是七月,距离秋分也快了,咱们先集中精力帮助凌一安置百姓。” 凌一道:“那我就先多谢诸位了!我去通知颜非。” 说罢飞奔回了家。 关山月和尘彦一起离开了,墨青却留了下来。 只见他扑通跪在地上道:“苏姐姐,咱们相识以来,你的品行墨青信得过,求您答应我一件事。” “墨青你快起来说。” “柔嘉虽然任性,可她性子单纯,并无坏心,我想把她和孩子托付给您。” “此话怎讲?” 墨青道:“无忧山现身之时,便是我离世之日。” 苏槿一脸惊愕地望向林牧,林牧悄悄点了点头。 墨青又道:“柔嘉性子刚烈,只怕到时会做极端的事。” 苏槿心里难受,哽咽道:“放心,姐姐一定…替你看好她。” 说罢转向一侧偷偷地抹泪。 羌南 葵也岛 尘逸带着羽乐和羽柠来到了羌南葵也岛。 岛上的布局和岑溪山很像。 “来者何人?” 随着一声清脆的呵斥声,一个青袍女道长,手执拂尘向着几人走近。 尘逸双手举着华阳真人的骨灰,一脸虔诚地跪在地上。 此人正是那日救活尘彦的玄诚道长。 “见过道长。” “你又是谁?” “在下岑溪山大弟子尘逸,奉命前来祭拜师叔,顺便…安葬两位有情人。” 玄诚道:“我师父说了,这辈子欠的,让他下辈子还!”说罢关了门。 尘逸有些恼了,一掌劈开了道观的大门。 “我师父从不求人,就这一个愿望,我必须替他办成!得罪了!” 第270章 来世情缘一线牵,恍如隔世声泪别。 刚踹了大门后,尘逸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乱石堆砌的院墙边,种了两棵白玉兰,形成一座强大的道场。 一位身穿道袍的年轻女子,散着长发,翩翩起舞。 羽柠和羽乐跟着进了院子,俩人完全看呆了。 羽柠道:“她是鬼还是人啊?” 尘逸上前跪在地上,朝着那跳舞的女子磕了三个头。 “岑溪山弟子尘逸拜见师叔。” 那女子似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自顾自跳着,满心欢喜。 尘逸道法高深,自然知道这是曲恒初留下的结界。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师父一定要让他寻到师叔。 他打开竹篓,施法解了青坛的禁制。 华阳真人的最后一缕元神穿入了结界,满是皱纹的手,搂紧曲恒初的腰,老泪纵横。 “师姐,我来了。” 那女子终于回了神,紧紧地抱着徐奕阳,两人十指紧扣,心心相连,片刻消失在了几人眼前。 玄诚立刻跪在地上,同师父做最后的告别。 尘逸道:“还请道长准许我将师父和师叔葬于一处。” 玄诚道:“我师父一生都在等他,如今他死了倒想起合葬来了?早干什么去了?” 尘逸本想动用武力,可华阳真人再三交代,不可强求。 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尘逸生平第一次低头。 他跪在地上道:“师父心怀苍生,一生孤茕,唯独对师叔放不下。他的房中挂着一幅画,方才我看了那跳舞的女子,才知道师父用情至深。求道长给他二人一次再续良缘的机会!” 玄诚一言不发,尘逸却不停地磕头,一下,又一下,殿上的牌匾刻着奕阳殿三字,属实扎眼。 尘逸的头血流不止,染红他的道袍。 玄诚终于心软,将骨灰交给了尘逸。 尘逸背起二人的骨灰,带着羽柠和羽乐,返回了岑溪山。 “师父,这岑溪山怎么没有路?” 尘逸道:“应该是师弟来过了,这是障眼法。” 说罢催动意念,解了结界。 尘逸把徐奕阳和曲恒初的骨灰合葬一处后,催动念力,为两人种下“一线牵”,助他们来世相逢。 羽乐傻了眼,追问道:“这是什么功法?我也想学!” 尘逸道:“这有什么好学的?若非为了师父我才不得已学了一下,我能教你更厉害的!” 羽乐却道:“我就想学这个,真的能修改来世姻缘吗?” 尘逸道:“夙世因缘由天定,师父早算到他和师叔有再世情缘,这一线牵不过是助他们早日相见罢了。” 羽乐道:“师父,我明白了。” 尘逸推着羽乐来到了清潭旁,伸手一挥,岩壁上岑溪山历代掌门的元神显于眼前。 “我不喜欢繁文缛节,今日就让诸位前辈见证,你正式拜入岑溪山名下。” “是!师父!” “岑溪山门规第一条,不得饮酒。” 羽乐道:“那…其他呢?” “其他都是虚设,你记住第一条就成,若真按门规来,我那师弟师妹师父师叔都是叛徒。真是不明白,这情关,怎就过不了?” 羽乐长叹道:“许是人生来孤独,情爱便成了慰藉和期待。” 羽柠忽然跪在地上道:“尘逸师父,我哥哥就拜托您了,若是他学不好功夫,又或者您不想教他了,记得随时跟我来封信,千山万水,我定来接他回家!” 尘逸道:“嗯。” 羽柠下山后,尘逸推着羽乐来到了鸳鸯洞,指着一池温泉道:“洗去过往,一切向前吧。” 说罢掌心运力将羽乐送入了温泉池中。 迕远巷 姚经国收到飞信后,命王参领带了八百人,亲自护送百姓前往西北。 青瑶自从上次被赶出家门,一直住在苏槿的小院中。 她不愿去西北,求了苏槿好久。 “好姐姐别怕,等事情结束了,我接你回京城可好?” 青瑶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直觉告诉她,定是极危险的事,才会如此大动干戈。 她抓着苏槿的手,满心担忧:“我就你一个交心的朋友,你一定要活着!否则,我也不活了!” 苏槿抱着青瑶安抚:“好好好,我一定活着来接你,到时把姐姐接到侯府替我带娃娃!” “嗯嗯!” 苏槿自己也不知道,前路是何光景。 她站在迕远巷的长街上,回想十四岁时,自己身穿单衣抱着狐裘在长街上冒雪狂奔,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凌一和颜非紧握着手,一一和百姓们道别。 颜非已哭肿了双眼,她想起三年前的除夕,一群来自雍州的流民蜂拥而至。 那年冬日,整个迕远巷日子艰难,大家节衣缩食,才熬到了第二的春天。 他们曾一起开荒种地,一起建造屋舍,有人在这里成了亲,有人在这里生子,点点滴滴皆是回忆。 苏槿伏在林牧肩上道:“想不到一开始拼了命想逃离此地,如今却似骨肉分离般不舍了。” 凌一抹了泪,飞身上了屋顶,亲手摘下每一坞的牌匾,高声道:“大不了再耗他十年光阴!迟早把你们都接回来!” 言姑姑抱着孩子站在巷口等着姚丹姝,姚丹姝却挂在墨青身上死活不下来。 “我不走,墨青在那儿我就在那儿!” 墨青捏着姚丹姝的脸颊道:“快下来,莫让人看笑话。” “我不怕,他们几个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姚丹姝说着说着,不争气地落下泪来。 “墨青,成婚后咱们就没分开过,我…我舍不得你。” 墨青心如刀绞,在姚丹姝额上轻吻,忍着悲痛强笑:“乖,等事情结束了,咱们再生个孩子。” 姚丹姝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刚走了几步,又被墨青唤住。 只见他屏气凝息,高喊道:“柔嘉!墨青这名字,真好听!” 姚丹姝回眸道:“那是!本郡主起得自然好听!” 墨青凝神聚气,细细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垂下头道:“想不到,连脚步声都让人难以忘记呢。” 说罢立刻背过身去,眼泪狂奔而出。 七月的迕远巷,骄阳似火,墨青却仿佛置身冰窖。 他拿出怀中珍藏的丝帕,抽噎着道:“可惜我…连她是何模样…都不知道。” 他永远记得,那年除夕夜,他心爱的柔嘉,比漫天烟花还要热烈。 想到自己就要和她天人永隔,心痛地跪倒在地上,心口好像被人用力地撕扯着疼。 第271章 命中注定不由己,造化弄人生死离。 百姓撤离后,关山月亲自教几人如何替自己护法,助她操纵搬山术。 众人学得认真,尘彦却心不在焉。 许是墨青和姚丹姝的离别,触动了他,尘彦心里似刀剑划过般凛冽。 “尘彦,你分心了。” “许是昨夜没睡好。” 关山月本想借通神之法窥探尘彦的内心,却被他用千丝谶阻拦。 夜幕降临,两人坐在屋顶上观星。 尘彦忽然开口道:“山月,你觉得墨青应该隐瞒郡主吗?” 关山月道:“从前的我,肯定觉得不该隐瞒,现在我觉得,如果注定要死去,还是不要提前说的好,否则从那个人知道的那一刻起,直到心爱的人死去,每一天都是痛苦的。” “可是,发现被骗的话,会不会恨那个人?” 关山月道:“别人我不知道,但尘彦你答应我的事样样都做到了,虽然那件事瞒了我,可也是为了我好,我不怪你。” 说罢侧身躺进尘彦怀里,勾住了尘彦的脖子。 尘彦贪婪地俯下身亲吻,两人从屋檐翻滚而下,落进无人居住的院子。 关山月痴痴地望着他:“你今日不太对劲。” 尘彦将她抵上院墙,一只大手锁住了她的两只手腕。 关山月任由他将自己的双手举过头顶,死死地摁在墙上,急促的呼吸在耳边蔓延。 她的纤腰被紧紧地笼着,连同酥麻的唇舌,一同被软禁了。 尘彦恣情忘我,恨不得在她全身烙下印记。 “尘彦。” “嗯?” 她喘息似火浑身烧灼,身子瘫软着下滑,却被尘彦抬上身,抱进了房。 破旧的木桌上,关山月的唇角微微泛红,颈窝里琳琅满目的吻痕,形色各异。 她的腿轻轻地缠在他的腰间,拥他入怀,轻柔的指尖在他背上游走。 静夜无声,关山月甚至能听清彼此每一缕气息的交融。 窗外下起了雨,混着清晰的水渍声,淅淅沥沥地直到天明。 关山月蜷缩在尘彦的怀里,膝盖触及他紧实的腹,双颊绯红。 “忽然觉得没有孩子也好,尘彦的爱便是我一人的。” 尘彦的手指在她耳鬓摩挲着,捏起她的下巴亲吻,盯着她看了许久。 “山月。” “嗯?” “没事,就是忽然想叫你的名字。” “我喜欢你叫我山月。” 一个月后,秋分。 关山月带领众人退至西北荒漠地带,布阵施法。 搬山术,典籍记载为移山倒海术,关山月刚入通神境,操纵此术十分凶险。 因此,林牧、苏槿、墨青、尘彦、颜非分别为其护法。 随着阵法开启,四周黄沙飞舞,似苍龙出海,卷着黄沙冲上天际。 关山月口中默念李伯渊教她的口诀,顿时地动山摇,草木被连根拔起。 整个迕远巷四周裂开了深不见底的缝隙,霎时间好像天崩地裂,几人被震得口吐鲜血,跌倒在地。 关山月凝神聚力,继续操纵卦盘,只见卦盘上乾坤颠倒,天上风云变幻。 忽然一声巨响,几人纷纷被震向高空,关山月及时开启结界,替众人挡下肆虐的飞沙走石。 就在此时,整个荒漠上浮现数百个地洞,大量的流沙涌入洞内。 苏槿惊呼道:“快看!”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流沙下面,竟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绿野。 凹凸不平的坑洼里,渐渐蓄满了水。 林牧道:“难道这就是天工手密档中记载的千煞沼?” 关山月道:“不要分心,还差最后一步!” 几人继续凝心聚力,关山月强制突破不死境时,再次闯入了李伯渊的幻境。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李伯渊的模样。 “尘彦?” 李伯渊笑道:“五百年了,你终于来了。” 关山月不敢相信,李伯渊和尘彦竟如此像。 “不对?尘彦已经为了我剃了胡子,你到底是谁?” 李伯渊道:“尘彦本就是我丢到岑溪山的一颗棋子,他为你而生,也注定要为你而死。” “你胡说!他的无妄劫早就解了,怎么会死?” 李伯渊又道:“你仔细想想,每当你身临险境时,尘彦是否都挡在前面?因为他的使命就是守护你。” 关山月试图冲破幻境,却被李伯渊用千丝谶束紧了双手。 “放开我!放我出去!” 她耳边忽然闪过尘彦那日未说完的话:“原来真正的机缘,是要我以身入局,以爱化你,以……” 李伯渊高呼道:“以命渡你!” “凭什么?我生平最恨你们这种操纵旁人命运的说辞!什么注定?在我眼里都是狗屁!别以为你长得有几分像他,我就不敢杀你!” 关山月怒火中烧,用力咬破手指,怒吼道:“以我凡人血,一点破九天。天地为我用,日月斗转星。破!” “你居然!为了一个必死之人强开破神阵?你疯了?” “你敢让尘彦死!我就跟你玉石俱焚!” 李伯渊大笑道:“你还跟五百年一样幼稚!” 关山月道:“少扯没用的,我不记得的事随你编排!我不信!” 李伯渊万万没想到,关山月冥顽不灵,只得将尘彦拉入幻境。 “山月!” 尘彦把关山月护在身后,看着眼前和自己相像的李伯渊,顿时傻了眼。 “他是?” 关山月紧紧抓着尘彦的手:“他就是李伯渊!” “你有事冲我来,放了山月。” 李伯渊挥起拂尘,“啪”地一声将尘彦击飞在地,尘彦顿时口吐鲜血。 “一个棋子也敢跟主人叫嚣?” 关山月扶起尘彦,恶狠狠地瞪着李伯渊。 尘彦摇头苦笑道:“曾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为了成就山月,以死入局,想不到…这结局比死更惨…” “尘彦,你在说什么?” 尘彦踉跄着走到关山月身边,伏在她耳边低语:“他想阻拦你,快走。” 说罢操纵千丝谶将自己和李伯渊绑在了一起,拖着他跳进了幻境深处。 尘彦的消失,彻底激怒了关山月。 她汇聚周身灵力,强行破了不死境,只见无忧山拔地而起,顷刻伫立在众人眼前。 关山月从高空坠落,被苏槿和林牧飞身接住。 “关姐姐?你快醒醒!” 苏槿话音还未落,墨青轰然倒地,林牧立刻上前查看,已经断了气。 他的魂灵化作一只灵鸟,飞去了西北大营。 姚丹姝抱着孩子坐在草地上玩耍,忽然一只灵鸟落在她眼前。 姚丹姝挥挥手,却怎么也赶不走他。 再细瞧,那灵鸟双目黯淡无光,惊得她浑身震颤,冲到马厩,夺马而去。 她不顾一切飞奔向迕远巷,眼泪在风中流淌,那灵鸟却始终跟在她身后。 “你滚开!不要跟着我!” 她嘴上说着狠厉的话,却忍不住回头张望。 此刻的姚丹姝,终于醒悟,她的墨青,再也回不来了,“扑通”一声坠倒在地,昏死过去。 第272章 太虚幻境道真相,无忧山显引迷彰。 “柔嘉!柔嘉!” 墨青的呼唤声时远时近,姚丹姝泪眼朦胧,无力地抬起手。 指尖细微的疼将她唤醒,是灵鸟的轻啄。 她双目涣散,好似那年除夕夜绽放后的烟花,一点点晦暗下来。 “好一个相思无凭魂难安,难道这就是命吗?” 她痛苦地蜷缩着身子,捂着小腹剧烈地呕吐,额上布满汗珠。 东方灵秀骑马追来,扶起了她。 “郡主?郡主?” 姚丹姝双唇发白,哭着道:“他说…他要来接我,还要我给他生娃娃,为什么?为什么他能笑着说出那些根本做不到的话?” 东方灵秀不敢耽搁,喂姚丹姝服下回魂丹,抱她上马正要返回西北大营,却被姚丹姝死死地抓住了手腕。 “去迕远巷,去迕远巷。” “可您的身子!” “求求你,带我去迕远巷,我要替…墨青收尸。” 墨青幻化的灵鸟仰天哀鸣,消失在空中。 无忧山起,空山寺现,墨青的魂灵被空山寺强行召唤而去。 尘彦拖着李伯渊坠入黑暗后,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李伯渊的幻境。 尘彦发觉自己无法落地,一直悬在空中,但似乎又不是空中。 因为他根本无法感知当下,冷热无感,方位难辨,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 “这是哪里?” 李伯渊道:“这里是太虚境,在这儿,人无知无觉,你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尘彦顿时醒悟,反问道:“好阴险的用心,你真正想骗来的是山月吧?” “不错,但方才关山月肯为你豁出一切,倒是点醒了老夫,只要你陪着我,她上天入地都会来找你。” 尘彦道:“原来鼎鼎大名的李伯渊是个卑鄙小人?” “我卑鄙?没有我,你们连生的机会都没有!” 尘彦一脸狡黠,继续试探:“可据我所知,为百姓牺牲的可是林天光和他的后人,谁又记得你李伯渊呢?” 李伯渊听到师弟林天光的名字,声音有些哽咽。 “林天光?哎,我那可怜的师弟,他以为凭一己之力能救苍生,实在可笑!老夫被困五百年早就想明白了,什么天下苍生都是狗屁,世人贪婪成性,末日浩劫就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或许我和林天光都做错了,他们根本不值得救!” 尘彦道:“我看过你的手记,里面曾提及一个叫独孤鸿的人,她是谁?” “独孤鸿是无忧派最具天赋的弟子,我和林天光加在一起也不及她的皮毛。 当年我算出末日浩劫,和林天光一起求她出山,可她自幼修习无情道,不愿干预世间法则。以我和林天光的本事根本无法阻挡末日浩劫,林天光为了逼师妹出手,选在她破不死境时,操纵移山倒海术,把无忧山从海外仙境搬到了人间。 偏偏赶上了末日浩劫,独孤鸿不得不出手,千钧一发之际,使出独门绝技梭时阵强行逆转光阴,将末日浩劫推迟了五百年。 可逆转光阴违背天道,在她破不死境的紧要关头,天雷降临。 独孤鸿天赋异禀,居然在神魂碎裂之际,神魂离体,借着梭时阵逃了。” 尘彦道:“难道她是?” “师妹出事后,林天光十分自责,命我替她占卜,修改命盘。可我这师妹贼得很,不愿逃去五百年后经历末日浩劫,故意提前了十几年。” “原来,山月是五百年前的人,难怪天赋异禀,命格奇特,我用千丝谶也探不出任何端倪。” 李伯渊道:“山月?你叫得还挺亲热,老夫岂会造出你这个蠢货?若非你动心起念改了师妹的命盘,凭她的本事,无忧山早就找到了。” 尘彦鼓起勇气问道:“那我究竟从何而来?” “还不是林天光那个蠢货!他担心五百年后末日浩劫,伤及无辜,希望能趁师妹忘记前缘时,引她结善缘,转修有情道,这样就能借她的力量拯救五百年后的人。” “所以我是?” “没错,你是我和林天光为了渡化独孤鸿,强行修改的凡人命格。乾坤罗盘最强大的就在于此,它可占卜所有凡人命格,并进行篡改。当初我算得岑溪山第十代传人中有一人自带无妄劫,此乃天缺命,一旦改写力量强大,所以才选中你成为独孤鸿的殉命劫,助她飞升不死境。” 尘彦又道:“那为何你我如此相像?” 李伯渊又道:“本来想造个林天光的长相,希望师妹记忆觉醒,能受你点化,可林天光怕师妹记恨他的算计,就用我的模样。谁知道?你…你…这不中用的东西居然勾引我师妹,还和她…做了那种事!我真是后悔!” 尘彦哈哈大笑:“我原以为自己是个纸人,又或是你们随意捏造的一个物件儿,原来我还是我。” “哼,当初林天光就该听我的,造个泥人都好,至少能完全掌控。这下倒好,我这师妹满脑子都是情啊爱啊,拿什么拯救苍生?” 尘彦却道:“在我看来,你们才是最愚蠢的,亏你还是修行之人,难道不明白道法自然的道理?独孤鸿也好,关山月也罢,无论你们如何修改命格,真正做选择的还是她自己,每一步都不由任何人说了算。” 迕远巷 林牧几人因为替关山月护法,都受了伤。 唯有关山月,因祸得福,突破不死境,修成不死之身。 她体内独孤鸿的记忆也随之觉醒。 苏槿几人站在无忧山,顿时傻了眼。 整座山光溜溜的,不见一草一木。 苏槿道:“我们明明站在山顶,却没有风,好奇怪。” 关山月道:“那是因为我们身处结界,都让开。” 她说话的语气完全变了个人:“借你宝剑一用。” 苏槿立刻拔出皓月剑,递给了关山月。 只见她飞身一跃,顷刻消失在众人眼前。 凌一目瞪口呆道:“我没看错吧?她…她消失了?” 关山月只身闯入结界,挥着长剑,刺破了林天光布下的所有阵眼。 嘴里骂道:“林天光,你敢算计老娘,我非要把你的尸体挖出来痛扁一顿!” 几人正在四处搜寻关山月的身影,忽然四周草长莺飞,郁郁葱葱,千年古树钻地而出,放眼望去如登仙境。 颜非道:“真是开了眼了,凌一,快掐我一下!” 凌一道:“难道咱们都中毒了?出现了幻觉?” 关山月行如鬼魅,“嗖”得一声将宝剑穿回剑鞘。 拍着苏槿的肩膀道:“小丫头,有没有兴趣做我徒弟啊?” 第273章 原形初现真美男,光阴逆转改命盘。 “关姐姐,尘彦道长他…” 觉醒后的关山月,听到尘彦的名字,心里憋着一团火。 “咱们兵分两路,你们去找天工手总部,尘彦坠入太虚境,我必须去救他。” 林牧道:“你是独孤鸿?” “还不算笨!” 关山月话音刚落遁地消失在众人眼前。 苏槿道:“独孤鸿是谁?” “天工手密档曾记载,独孤鸿是林天光和李伯渊的同门师妹,此人天赋异禀,是无忧派最厉害的弟子。” 苏槿道:“原来如此,当务之急,得先找到天工手总部。” 凌一道:“我和颜非陪你们一起。” 颜非从凌一背上跳下,笑道:“想不到此生还能有如此奇遇,走吧,人多有个照应。” 林牧环顾整个无忧山,捡起一根树枝,快速在地上画出了吉凶方位。 天工手有载,山川布阵,多借自然之势布下阵眼,称为天眼,人为布下的阵眼,称为地眼。 天眼为阳,地眼为阴,破阵者必须逐次解开地眼中的四大吉位,再解开天眼中的四大凶位,才可完全破解。 为了防止被人破阵,布阵者还会布下许多人眼,作为障眼法,这些阵眼一旦触发,凶险无比。 林牧道:“此行万分凶险,我和槿儿…” 凌一一脸不悦地打断了林牧:“凶险算什么?守城大战,十万大军都守了,还能怕几个机关陷阱?” 颜非道:“上次没能跟你们一起应敌,我遗憾了好久呢!这回说什么也不能丢下我!” 说罢扯着苏槿的手撒起娇来:“好妹妹,你快说句话,林大哥只听你的。” 苏槿挽着林牧的手腕道:“小看人了不是?江湖儿女,何惧死矣?” 林牧微笑着刮了一下苏槿的鼻尖:“真拿你没辙。” 苏槿伸出食指悄悄地在林牧掌心轻轻地挠了挠,回头冲着凌一和颜非眨眼。 “要去也行,先备些东西。” 林牧话音刚落,玄英、飞云和石俊,奉林牧的命,提前备齐了装备赶来。 玄英给几人分发了神机营最新改良的银丝胸甲、护心镜、铜腕带和长靴。 凌一道:“我上阵杀敌,也没穿这么仔细,有这个必要吗?” 玄英道:“凌将军,天工手的机关,攻击的都是要害,一不留神就身首异处了。” 几人换好衣服,跟着林牧开始寻找四处地眼。 关山月来到了开启搬山术的沙漠地带,席地而坐。 只见她食指相对,掌心朝天,从中脉开始行气,依次穿过任督、双心、进而气走全身,意守太虚。 她心中默念:“以我之魂,浮游北冥,御风而上,出入无境。” 只是片刻的功夫,整个人消失在荒漠里,来到了太虚幻境。 尘彦和李伯渊静心打坐,沉默不语。 关山月一来,顷刻就点亮了太虚镜,三人面面相觑。 李伯渊笑道:“师妹,你恢复记忆了?” 关山月飞身上前给了李伯渊两巴掌,怒骂道:“胆敢改我命数,实在该打!” “你打我做什么?这都是林天光出的馊主意!” “林天光的账我自会找他算,你也该打!” 李伯渊彻底没了先前的气势,捂着脸道:“是,是该打。” 尘彦愣在原地,眼前的关山月言行举止雷厉风行,他竟不知该唤她关山月还是独孤鸿。 关山月的心境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缓缓走到尘彦跟前,直直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山…山月。” 关山月哭了,眼前这个男人,明知自己有命中的殉劫,却一次次靠近她,一次次为她赴死。 即便她体内独孤鸿的意识觉醒,尘彦的无畏和牺牲,已不容无视了。 她纤手一抬,在尘彦面前轻轻一挥,含泪道:“李伯渊这张脸真够难看的。” 尘彦握住了她的手腕:“无论是何模样,我的心都是你的。” 尘彦恢复了本来的样貌,他的眉淡雅如雾,眸若晚星,英挺的鼻子,薄薄的唇,瘦削的下颌似刀刻般清晰有致。 关山月捧起尘彦的脸细细端详:“原来尘彦是个美男子呢。” 李伯渊轻咳了一声道:“你俩够了啊,我还在这儿坐着呢,独孤鸿!这还是你么?林天光要是知道你变成今日这般,肯定后悔死了。” 关山月意识觉醒后,比之前更加肆无忌惮,回眸瞪了李伯渊一眼,厉声道:“老娘的事要你管?” 说罢当着李伯渊的面,强吻了尘彦。 李伯渊捂着眼睛哀求:“好好好,姑奶奶,随便你,好歹咱们同门一场,你就帮帮忙,带我离开这儿吧?” 尘彦满眼笑意,痴痴地跟在关山月身后,想到方才那个吻,不禁偷笑。 关山月道:“你是五百年前的人,即使我带你出了太虚境,你很快就会肉身消散。” 李伯渊道:“师妹已入不死境,逆转光阴送我回五百年可好?” “李伯渊,你如意算盘打得也太响了?上回你和林天光算计我,害我险遭天谴,我不去,尘彦我们走!” 李伯渊道:“你走!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保住你身边这个小白脸!” 关山月猛然回头,隔空又给了李伯渊两巴掌:“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样子!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你…你就不念半点同门之情吗?” 关山月道:“我知道你擅长改命,你把尘彦的命数改了,我救你出去,如何?” “成交!” 关山月深知,尘彦身上的殉劫只有李伯渊才能解除。 她转过身,抓着尘彦的手道:“等我。” 尘彦还未来得及回应,就被关山月推出了幻境。 她操纵光阴逆转之术,故意带李伯渊回到了五百二十年前。 关山月卸下身后的卦盘,丢到了李伯渊脸前。 “破铜烂铁,死沉死沉的!赶紧给我改,改完我再带你出幻境。” 李伯渊操纵乾坤罗盘,改了尘彦命定的殉劫。 关山月揪起李伯渊的衣领便要出去。 “师妹也要去么?” “当然,我还没找林天光算账呢!” 说罢带着李伯渊出了幻境,此时的林天光,正在无忧山修炼搬山术。 “师妹?你不是刚走吗?” 关山月道:“林天光,你看清楚了,我是从五百年后回来的独孤鸿!” 说罢夺了林天光的灵犀棍,将其暴打了一顿。 李伯渊却趁机逃走,他跑到后山,寻到了五百多年前的自己,操纵移魂术,与其合二为一。 关山月找到李伯渊,发现他已神魂归位,担心他算计自己,夺了他的卦盘回了太虚境。 第274章 非此即彼生犹疑,天道自然不可逆。 尘彦被关山月推出了太虚境,在千煞沼席地而坐,等待关山月。 他曾在天工手密档看到过独孤鸿的档案,此女天赋异禀,修无情道。 据密档记载,独孤鸿为了断绝七情六欲,六岁起闭关十年,悟出天道。 凡人修行一生,能入通神境少之又少。 独孤鸿十六岁入通神境,她认为天地有其运行的规则,万物皆有命数,任何人都不应该强行干涉他人的命运。 李伯渊则与之相反,他认为世间万物虽有命数,但命数亦可改变。 因此,他醉心研习占验术数,传承了无忧派挚宝——乾坤罗盘。 林天光修奇门阵法,一心想将奇门之术发扬光大。 自从得知关山月是独孤鸿,尘彦心里十分不安。 他不知道,独孤鸿和关山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回想在秘境里,她意气风发得心应手的模样,尘彦感觉十分陌生。 若论辈分,他理应称独孤鸿一声师叔祖。 他想得入神,关山月悄然而至,拍了拍他的肩:“我回来了!” 尘彦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一时间不知如何相处。 关山月道:“你这张脸,还真有点不习惯。” “你现在到底是关山月还是独孤鸿?” 她双眸含星,笑着道:“在你面前,永远是关山月。” 尘彦激动地站起,把关山月搂在怀里。 关山月却一把推开了他:“这大白天的,搂搂抱抱不太好。” “是,是我情难自制了。” 尘彦心里有些失落,心道:“一个抱一下都不让,另一个缠着要修合欢宗,老天可真会开玩笑。” 关山月似乎察觉了尘彦的沮丧,主动拉起了他的手:“给我点时间,毕竟沉睡了五百年,先去找林子岚汇合。” 说罢揽着尘彦的腰,飞上了无忧山。 林牧一行人已经寻到了第一处地眼,藏在一处瀑布下的深潭。 “水阵机关最是凶险,我先下去看看,你们在这儿守着。” 苏槿道:“我水性好,咱们一起。” 她心知林牧不愿让她涉险,从瀑布上方一跃而下。 林牧跟着她一起跳进了潭中。 潭底宛若一个深不可测的幽谷,与世隔绝。 林牧快速追上苏槿,用神捕索将两人拴在了一起。 他比划着首饰,示意苏槿替他照明,向着潭底游去。 苏槿举着林牧自制的琉璃盏,跟在他身后。 林牧来到潭底,找到了阵眼的机关,心道:“居然是断水阵,难怪迕远巷四周黄沙遍地,原来林天光封了这里的水脉。” 苏槿想起,从前青坞的大堂有一个地下水池,她曾潜入池底取过宝箱,当时就感觉有一股暗流吸引着人一直想要往深处探寻。 如今看来和这深潭有关,她举着灯盏,林牧全神贯注地拆解机关。 林牧拆除了石板外的第一层机关,忽然看到一个金色的法阵。 他已潜入水中一炷香的时间,有些体力不支,苏槿拖着神捕索拉着他离开的深潭。 林牧道:“这法阵有点不对劲,地眼本就隐蔽,寻常人根本找不到,而且一般法阵在外,机关在内,这法阵如此隐蔽,实在说不通。” 苏槿道:“要不,等等关姐姐,她最擅长法阵。” 关山月搂着尘彦飞身落下,笑道:“别折腾了,这法阵不能解。” 两人回头,看到关山月,又看了看一旁的男子。 “这位是?” “尘彦,他被人改了命盘,换了脸,这才是他本来面目。” 苏槿道:“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事?” 林牧道:“为何不能解?” “这是连环阵,此阵一旦破了,整个无忧山所有的阵眼会一起废掉。” 凌一道:“那感情好,直接一窝端了。” 关山月又道:“无忧山有灭劫阵,一旦出发,山崩地裂,还怎么找天工手营地?” 苏槿道:“如果真是这样,万一遇上个蠢货,天工手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林天光不会这么傻吧?而且,天工手密档真的能信么?一个布阵高手,岂会把解法留下?” “我这个师弟,一向鬼点子多,他的话还真不能全信,此人最爱反其道而行。” 林牧茅塞顿开:“我明白了,反其道而行,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反过来的话,就是泽、山、火、水、雷、风、地、天。如果按照正确的顺序,连环阵才不会被触发!” “幸好方才林牧停了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关山月道:“趁我还有五百年前的记忆,先把无忧山的人眼画出来,再找也不迟。” 凌一道:“那可太好了,折腾了两日,大家都累了,歇一歇。” 尘彦感觉关山月似乎不大对劲,拉着她走到一旁:“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关山月隔空一画,拉着尘彦进了太虚境。 “说吧,要问什么?” “区区几个人眼,对林公子而言易如反掌,你为何找借口拖延?” “泄露天机要被反噬,我不能说。” “难道这无忧山还有更大的秘密?” 关山月眉头紧蹙,一脸无奈道:“这是林家后人的使命,你不要插手。” “看来此时的你,是独孤鸿,而不是关山月。” “我是谁,我说了算。” 独孤鸿入了不死境,力量越来越强,关山月的记忆已经无法左右她的意志。 “山月虽然读书少,又不怎么识礼,可是在大义面前,你远不如她!” “我还轮不到你教训!” 关山月闪至尘彦面前,当即掐住了他的脖子。 尘彦毫不畏惧,笑道:“上一世你苦修无情道,这一世,老天偏偏安排你经历世间七情六欲,如今的你只怕也不得不承认,真正的天道是顺势而为。刻意断情绝爱,与世隔绝,连这红尘俗世都不敢入,修什么大道?” “你!” 尘彦握着关山月的手腕道:“我们寻找无忧山,是为了阻挡末日浩劫,弥补五百年前你逆转光阴犯下的错,你却遮遮掩掩,难道这一世,你就没有感受到半点人间温情吗?” “没有!我从小被关在地下城,活在黑暗里,没有人管我,也没有人教我!我好不容易才逃过天劫,我不要当什么救世主,末日浩劫又不是我创造的?我把它推迟五百年,已经够仁慈了!你还要我怎样?” “没有人逼你,做选择的从来都是你自己,既然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尘彦转身要走,却发现自己无法离开太虚境。 关山月笑道:“你走啊?” 尘彦席地而坐,闭目凝神:“走不了就不走,我有何惧?” “你,你别以为和关山月有那点见不得人的勾当,就能威胁我!” “哼,师叔祖过奖了,我可不敢威胁您。” 尘彦此言一出,气得关山月拔刀相向:“你,你叫我什么?” “师叔祖啊?按辈分,您和我的祖师爷李伯渊是同门,理应如此称呼。” 关山月脑中闪过尘彦陪她下羌南,替她挡下无妄劫,青龙阵内为她赴死,一桩桩一件件在她心底翻滚。 “情爱真是要命!” 说罢揪着尘彦的衣领,俯身吻了下去。 尘彦悄然后退,冷言道:“还请师叔祖自重。” “自重?你信不信!我在这儿把你给办了?” 第275章 太虚境内合欢修,宝华殿内曲通幽。 “师叔祖?尘彦,你叫我什么?” 关山月一脸无辜地扑进尘彦怀里,顺势解了他的衣衫。 “你做什么?” “明知故问。” 尘彦被关山月推倒在地,躁动的手指,热烈的唇,统统不一样了。 尘彦一把推开了她:“你不是她。” 关山月纤指一点,尘彦顿时觉得眉心好似打通了一条明亮的通道。 从前自己要屏气凝息,入定至少半个时辰,才能勉强开六识,关山月却轻易就打开了。 “独孤鸿是我的一部分,你难道不该爱我的全部吗?” “我…我还没准备好。” 尘彦被她压在身下,完全不得动弹。 “浪漫的事,自然要选个好地方。” 关山月操纵太虚境,带着尘彦顷刻就来到了两人第一次交付彼此的燕回岛。 海燕盘旋在海面飞舞,潺潺的海浪声萦绕耳畔。 “这是什么功夫?” “太虚境,可以随意变换时间和地点,尘彦你想去哪里做?” “山月…我,我不想。” 关山月的手指按着他的唇,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那是因为你没试过真正的合欢宗。” “啊…你…你疯了?” “夫阳精,秘在形山,不在心肾。我来教你真正的合欢同修。” 她纤指灵敏,打通了尘彦周身二十四条经脉。 尘彦顿时感觉小腹一阵温热,体内的真气贯通全身,汇入中脉,玄关一窍充盈饱满。 此时的他才明白书中所言的“—阳初动众阳来,玄窍开时窍窍开”是何等境界。 关山月与他食指钩缠,胸乳相贴,口中振振有词。 “最快乐的时候要来了,放松。” 尘彦脚心酸麻,浑身颤动,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阵闷哼。 关山月的舌尖在尘彦唇上舔舐,徐徐进入,勾了他的舌不放。 尘彦被她囚在太虚境中,水火相济,心神相交,整整两个时辰。 事后,尘彦一脸不悦:“你…你这是强迫!” 关山月笑道:“尘彦道长提了裤子不认人?” “你!我…” “我什么我?你毁我无情道,如今这是你该还的!” “你把山月给我还回来。” 关山月叹气道:“你还不明白么?关山月就是我,我就是关山月,你选择了她,就不能舍下我。” “无情道?我看你方才,可不像修无情道的人。” 关山月捧着尘彦的脸猛亲了一口:“尘彦,我还是我,只是变聪明了。” 尘彦心道:“还是傻一点的好。” “你说什么?” “你还能听到我心里的话?” “若想听,也不难。” “山月…” 尘彦一脸无奈,又被关山月封了口。 “尘彦,我好喜欢你。” 尘彦忽然感觉从前的关山月又回来了,紧紧地抱着她不舍得放手。 关山月心道:“原来他喜欢笨蛋,不过偶尔装笨也蛮好玩的。” 京城 叶庚华每日跟着太傅岑博瑞学习帝王之道,整个人变得敏感多疑。 这日,白歆竹像往常一样来到宝华殿与他饮茶,提了几句海防之事,竟被他严厉制止。 “皇后管好后宫内政即可。” 白歆竹一脸不悦:“是,既然陛下忙于国事,臣妾就告退了。” “歆竹。” “陛下近日学习帝王之道,礼仪也应时刻谨记,莫让您的老师笑话了去。”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夜,叶庚华循例去玉芙宫作戏,谁知曹玉珂和沈吟秋两人饮了酒,赤身裸体,在房内行磨镜之事。 叶庚华大怒,当即要砍了沈吟秋的头,曹玉珂跪在地上求饶,小方连忙跑去了凤仪宫求救。 白歆竹闻声赶到,驱逐了下人,跪在地上替二人求情。 叶庚华道:“还不谢过皇后!” 此言一出,白歆竹一眼看穿叶庚华意在打破两人的僵局。 她带着叶庚华来到了两人大婚时接受百官朝拜的城楼上。 “你还记得为何选我做皇后么?” “朕记得,朕希望选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在朕做错的时候,敢于指出朕的过错。” 白歆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妾接下来说的话,陛下可能不爱听,但如今的羌国,不允许陛下您行差踏错半步。”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 “陛下自从跟着岑太傅学习,如今已是悬崖绝壁,当及时勒马停步。” 叶庚华满脸笑意,弯腰扶起了白歆竹。 “还以为歆竹不管我了。” “陛下此言何意?” “哎,先前林牧查到吕家,被迫收了手,朕与他合谋演了一出戏,想引出背后的高人。” “是岑太傅?” “你也没想到吧?每年进京赶考的学子,个个挤破了头拜见岑太傅,此人非常擅长蛊惑人心,仗着满腹经纶,钓名欺世,哄得学子们还未参加考试就成了他们手中的棋子。” “想不到,三朝太傅居然是这样的人,难怪从先帝开始,皇子们没几个学好的。” “朕亲自讨教,发现他虽然拿着名家经典,却总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例如审时度势、物尽其用,都被他篡改成了歪理,居然教朕打压忠臣,美其名曰鉴才!真是可恨!” “陛下,臣妾有个大胆的猜测。” “你想说母亲的事?。” “嗯,按理说,侯爷的身世只有母亲知道,若非被人利用,母亲绝不会以死设局。母亲何其聪慧,她若忌惮侯爷的身份,早在您登基前就可以赶尽杀绝,她却引诱先帝写下罪己诏,可见母亲从一开始就希望侯爷成为陛下的帮手。可是,若想让侯爷心甘情愿彻查京中的黑手,就必须把侯爷推到绝境。” 叶庚华含泪道:“母亲由始至终都在为我谋划,朕走的每一步,都在她的算计里。” “那岑博瑞,您打算怎么办?” “祸我大羌子孙,必杀之。” “不可,此时动手,必然打草惊蛇,此人蛰伏多年,大费周章,可见他享受躲在背后指点江山,越想兴风作浪,咱们索性就把浪掀得再高些,否则他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朕也有此意,只是……” 白歆竹了然于胸,笑道:“陛下舍不得臣妾受委屈?” “嗯。” “整日在宫里遛鸟喂鱼乏味得很,这出戏,正要解解闷!” “知我者,歆竹也。” “既然做戏就要做足了才是,往后陛下别来凤仪宫了。” 叶庚华捏着白歆竹的脸颊道:“那朕不得憋疯了?” “最多两个月,忍忍便过了。” “跟我来!” 叶庚华拉着白歆竹去了宝华殿,遣散了宫人后,打开了龙椅背后的暗格。 两人刚下了密道,白歆竹就被抵在了墙上。 “朕是天子,局要做!人我也要!” 第276章 天翻地覆九道开,乾尊曜灵坤顺营。 苏槿察觉关山月故意拖延,深夜独自拜访。 关山月席地而坐,隔着十丈远就发现了苏槿。 两人心照不宣,面对面坐着。 “关姐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阻拦林牧寻找阵眼。” “我曾经不可一世,险遭天劫,恕我不能直言。” “我明白了,横竖是要死人了。” “苏丫头,拜我为师吧。” 关山月又一次提及拜师一事。 苏槿道:“此事我得先问过小师父。” “机不可失哦?” “我去去就来!” 苏槿刚走,尘彦从树上跳下,悄声问道:“为何偏偏是苏姑娘?” “她聪明呗,我看过她的命盘,跟我有师徒的机缘。” “当初我师父第一次见到凌一师弟,跟你说了一样的话,当时我还不信,后来他真的成了师父的徒弟。” 关山月却皱起了眉:“我这个徒弟,将来肯定比我有本事。” 凌一和颜非在石洞内休息,苏槿在外喊道:“小师父,我能进来么?” 颜非和凌一手拉着手走了出来。 “乖徒儿找我何事?” “小师父,我想跟关姐姐学习奇门之术。” 凌一笑道:“学就学呗,我也想学,可我没那脑子。” “那我拜她为师,你会不会生气啊?” “不气不气,她可比我厉害多了!” “真的吗?” 凌一笑道:“你聪明,把她的本事都学了,将来交给慕非和念非多好!” 颜非道:“苏妹妹,当初你还说他傻,我瞧啊他一点也不傻。” 苏槿刚要去找关山月,却被林牧拉到了树林。 “吓我一跳。” “你这山上山下来会跑,干嘛呢?” 苏槿被林牧搂在怀里亲昵,直挺的鼻蹭来蹭去。 “关姐姐想收我做徒弟,林牧,最近,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心里空荡荡的。” 林牧一把将她抱起,寻了一处僻静地,生起了火堆。 “槿儿可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入京,在邺城换了马,那天夜里,坐在一个榕树下聊天。” “记得,那天心情甚好,吹了一曲《碧涧流泉》。” 林牧拿出短箫递给了苏槿,上面垂挂着多年前苏槿送他的香囊,熟悉的银仙籽香气扑鼻。 “想不到你还留着,一直也没空给你做新的。” “等忙完了,咱们带着小珩之去昭罱河划船。” 苏槿依偎在林牧怀里,往事历历在目,莫名落了泪。 翌日,关山月把她绘制好的人眼分布图交给了林牧。 林牧带着众人开始寻找地眼,排除了人眼,林牧只花了三天就找出了全部的地眼。 “大伙三天没合眼,想必都累了,今晚好好歇息,明日开始起阵。” “是!” 林牧躺在苏槿腿上,抱着她睡着了。 “从前都是你护着我,哄着我,难得见你乖巧一回。” 她像从前一样为林牧打理凌乱的发,纤细的手指在他肩上轻轻捏着。 尘彦和关山月为了第二天起阵时保护大家,连夜布下了防护的结界。 翌日清晨,众人聚集在无忧山顶,每个阵眼旁都布好了人。 林牧一声令下,神机营将士齐心协力,将泽、山、火、水、雷、风、地、天八处阵眼同时启动。 只见天空的东边,云层浮动,由黑到白,进而转为一片绯红。 狂风四起,整个无忧山自上而下,金石交鸣,风沙呼啸。 关山月道:“快进结界!” 众人纷纷向着关山月布下的结界逃离。 “此等景象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林牧把苏槿护在怀里,紧握她的手。 “还有天眼没有启动。” 说罢看向一旁的关山月。 关山月腾空而起,口中振振有词:“天翻地覆,九道皆开,乾尊曜灵,坤顺内营。” 苏槿感觉脚下剧烈地晃动,裂开了一道地缝。 她飞出神捕索,钩住了远处的一棵树,拉着林牧巧妙地躲开。 只见一座琉璃穹顶钻地而出,凌一和颜非惊得目瞪口呆。 颜非道:“这是仙宫吗?” 凌一道:“应该吧,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像饮酒的水晶杯似的。” 林牧道:“这才是真正的天工手啊!”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渐渐消失,一座华丽的宫殿屹立在无忧山顶。 坐落在树丛中的琉璃瓦顶在,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无涯”二字,牌匾下方,大门紧闭,镶了一把玲珑锁。 青松扶檐,玉栏绕砌,檐上雕的是四大神兽。 关山月道:“林天光还真是厉害,居然能造出这么漂亮的房子。” 说罢便要去打开玲珑锁,被林牧及时制止了她。 “当心有机关。” 关山月道:“什么机关都难不倒我!” 说罢来到玲珑锁面前,三两下就打开了。 殿内寒冰刺骨,关山月远远地看了一眼道:怎么像冰窖似的。” “是你打开玲珑锁触发了冰阵。” 苏槿上前查看,发现整个大殿结满了霜凌。 一行人纷纷走进大殿,只见面前供奉了一个老者金身。 那金身正襟危坐,手执一面黑色令旗,上面画着不知名的图腾。 关山月哐当一声跪在地上道:“师父!” 林牧在苏槿耳边道:“这是无忧派仙师李天枢。” 凌一却一眼看中了李天枢身后背着的长枪。 “林牧哥哥,这枪可能借我耍两天?” 林牧笑道:“你能拿出来才行!” 凌一一脸不服气:“我拿不起它?我能试试吗?” “去吧!” 凌一一个筋斗翻到神龛上,双手握着长枪,使了三分内力,那长枪居然纹丝不动。 凌一继续发力,这次使了全力,那长枪依旧原封不动地立在原地。 “好丢脸,这是什么宝物?” 关山月道:“它叫破云,是师父的配枪,有九重封印,连我都破不了。” 凌一笑道:“你这么说,我也不算太丢脸!” 苏槿道:“这宫殿就是天工手吗?” 林牧上前点了一炷香,叩拜后起身道:“天工手在下面,咱们得一一破关才能抵达。” 颜非道:“地下?天工手怎么老喜欢在地下挖来挖去的?” 关山月道:“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说罢开启了大殿的机关,只见脚下惊现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 “这构造和林家老宅有点像。” 林牧道:“玄英,你们在这儿守着。” “是!” 几人手持火把,顺着台阶走进了第一层地下宫殿。 第277章 机缘巧合收灵兽,一人一卷天命咒。 几人刚下到第一层,手中的火把瞬间熄灭。 凌一道:“什么东西软软的?” 说罢又踩了两脚,只听一声恐怖的嘶吼,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滑走了。 林牧点燃火折,面前盘坐着一只似蛇非蛇的东西。 它的头是尖的,两侧长着类似鱼鳍一样的耳朵,通体遍布蓝色的鳞片,在黑暗中泛着微光,背脊上一排白色的羽毛随着呼吸一张一翕。 苏槿道:“好稀奇的灵兽。” 那灵兽的眼睛泛着金光,死死盯着凌一,忽然张大嘴巴朝着他飞驰而去! 众人惊呼:“它竟会飞?” 凌一道:“它不会要吃了我吧!” 颜非移魂幻影拉着凌一躲闪,苏槿飞出神捕索捆住了那灵兽的脖子。 林牧笑道:“方才凌一踩了它一脚,肯定要生气,是不是啊小虎敌?” 苏槿道:“虎敌?” 关山月道:“它是师父的灵兽,师父第一次遇见它时,它正和一白虎打架,将那白虎生吞了。师父就把它收了带回无忧山,为它取名虎敌。” 苏槿道:“看着还挺可爱的嘛!” 说罢收了神捕索,朝着虎敌招了招手。 虎敌停下了追逐,摇晃着来到了苏槿跟前,在她手上嗅了嗅,转过身去,翘起尾巴在她掌心挠了两下。 关山月道:“虎敌,你还记得我么?” 虎敌猛然回头朝着关山月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阵阵嘶吼! “你这畜生!看来我打你打得太少了!” 林牧笑道:“看来它喜欢温柔的。” 苏槿伸手去摸它的头,虎敌俯下身,煽动两侧毛绒绒的耳朵,发出一阵细细的叫声,哐当一下不见了。 苏槿一看,地上凭空多出一枚戒指,“嗖”得一下,缠上了苏槿的手指。 我自己随便画了一下,那个戒指的样子,好多年前在梦里梦到的 尘彦道:“看来这灵兽和苏姑娘有缘啊!” 林牧道:“你试试把那颗珠子推到它口中。” 苏槿轻轻一推,只听“嘭”得一声,虎敌匍匐着爬到了苏槿的脚边,歪着头蹭来蹭去。 “小虎弟,你好可爱。” 虎敌挠弄着爪子,发出咻咻的叫声。 “小师父,颜非姐姐,你们来。” 凌一道:“我不去,它好可怕!” “虎敌,这可是我师父,你不能凶他!” 虎敌弓着身子爬到凌一身旁,凌一又惊又喜,伸手去摸它的头。 虎敌抬起前掌“啪”得一下拍在了凌一的脚上,痛得凌一抱着脚破口大骂。 虎敌开心地躺在地上打起了滚。 林牧想起苏槿当年制作冷月鞭教训姚丹姝,笑道:“以牙还牙,跟你主子还真像!” 苏槿道:“回来吧,咱们干正事要紧。” 虎敌回到苏槿手上,跟着众人一起继续向下走。 几人走着走着,感觉一阵凉意,凌一紧紧拉住了颜非的手。 林牧道:“想必这就是天工手的冰鉴阁吧?” 林牧打开冰鉴阁的机关,众人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面前是一座百丈高的冰墙,墙上有序地遭满了冰格,每个冰格里摆着一个人头。 苏槿道:“这些人是?” 林牧道:“他们都是上了天工手黑名单的人。” 关山月道:“林天光就爱搞这些浮夸的玩意儿,杀便杀了,还要砍人家的头,真是麻烦!” 尘彦道:“我在密档中看过,冰鉴中的人,都被下了禁制,尸身不全,永坠阎罗,不得轮回。” 苏槿道:“那未免也太残忍了。” 一行人绕过寒气逼人的冰鉴阁,继续向前,来到了一座石门前。 只见门上画满了符咒,零星闪着金光。 颜非看着符咒突然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 “凌一,我头好痛。” 苏槿连忙上前问询:“为何这样?” 林牧轻咳了一声道:“这是生咒,杀孽过重的人,会有点难受。” 凌一道:“我在战场上,杀的人可比颜非多了去,为何我没事?” “你杀的敌军,她杀得多半是无辜。” 颜非道:“从前我杀了许多人,他们一定未能安息,如今才会遭到反噬。” 凌一背起颜非道:“不许胡说,你们这些冤魂若要报仇,尽管来找我!我替她还!” 尘彦取出一张符纸,画了符咒交给了凌一:“给她拿着。” 凌一刚把符纸塞进颜非手中,症状立刻有了缓解。 林牧上前细细查看,回头看了一眼关山月。 “这得你来!” 关山月咬破手指,隔空画符,口中振振有词:清风断水,天雷斩月,乾坤逆转,破! 石门上的封印渐渐消失,符咒也悄然不见。 几人进了石门,面前齐齐摆着上百个书架,架子上摆满竹简。 苏槿拿起一卷查看,却发现是空白的,根本没有字。 “为何都是空的?” “这些书都被上了无影咒,禁制不除,无法查看。” 林牧仔细回忆小时候看过的破除无影咒的口诀,打开了苏槿手上的秘卷。 “桃花阵?这是什么?” 关山月笑道:“你真会挑,这桃花阵,可以创造幻境,在幻境里喜欢的人会出现,在此阵法中对你言听计从。” “原来如此,这桃花阵还真是神奇。” 凌一拿起一卷递给林牧道:“林牧哥哥帮我解开。” 林牧解开之后,凌一一看,问道:“九劫印是什么?” 关山月道:“你命真好,这就是破云身上的九重封印!” 凌一心中大喜,笑道:“林牧哥哥,等会出去,让我试试那神枪吧?” “好!” 颜非随手拿起一卷,却是普普通通的《往生咒》。 苏槿道:“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每个人挑的书,似乎都和自身有联系。” 关山月笑道:“你抽得可是桃花阵,老实交代,心里想什么呢?” 苏槿顿时红了脸,“我,我没有!” 林牧悄悄拿起了一卷,定睛一看,居然是《鬼门真录》。 趁苏槿和关山月打闹之际,把书放了回去。 苏槿道:“林牧,你挑一本试试?” 林牧道:“等下回来我陪你多挑几本,正事要紧。” 说罢牵起了苏槿的手,向下一层走去。 几人来到一处甬道前,关山月笑道:“这肯定是鬼术营的杰作!” 说罢拉着尘彦率先跳了进去。 一行人穿过甬道居然滑进了一处深潭,潭水却是咸的。 关山月道:“当初我用搬山术把无忧山从海上搬到了这儿,这本是师父造的净池,用来罚弟子禁闭的。” 苏槿道:“禁闭?在这儿?” “这水里养的是阴血蛭,犯了错的门徒要用自己的血供养阴血蛭七天。” 苏槿道:“你这师父手段狠辣,可半点不像修行之人。” 关山月道:“谁规定修行之人非得是慈眉善目心胸开阔?将来你拜了师,他可是你师祖,不准说他不好!” 第278章 上下四方谓之宇,往古来今谓之宙。 林牧八岁接管天工手,天工手密档他早已烂熟于心。 但林家有一本《林氏密档》,幼时的他总觉得里面记录的故事十分新奇。 直到走进无涯阁,林牧才发现,《林氏密档》中的新奇事物,皆有迹可循。 他洒下硝石散,水里的阴血蛭纷纷逃离,纵身潜入潭底,打开了下一层的入口。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奇特绚丽的花园,花园里奇花异草遍布,引人入胜。 苏槿眼前是一片白色的花,形似碗莲,却长在土里,每株恰好七朵,花苞中心闪着淡粉色的光。 花园中央有一条蜿蜒的水渠,零星分布着许多龟壳,宛如石头拼凑的小桥。 苏槿道:“这些花好神奇,摇来摇去,仿佛在说话。” “它们本来就在说话。” 关山月纤手一挥,一阵悠扬的空灵的吟唱回荡在耳畔,十分动听。 林牧道:“它叫七瓣魔萝,传言曾为神界大典演奏,因贪恋人间,种子随风飘到了九州大地。” 颜非道:“想不到这无忧山如此神奇,真是大开眼界。” 苏槿却从林牧细微的神情里,洞察他的不安,握紧了他的手。 林牧道:“穿过这个花园,应该就到天工手营地了。” 说罢拉着苏槿踩上了河中的龟壳,那龟壳竟然动了起来,在水中自由前行。 凌一道:“这东西好,弄两个回去给慕非耍耍!” 颜非笑道:“没出息,放下!” 半个时辰后,几人来到了一座大殿前。 面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宽敞大道,道路两侧依次排满了神兽雕像,每个神兽驮着一盏长明灯。 林牧开启路口的机关,两侧的雕像齐齐转了方向。 向前数百丈,一座墓碑屹立在门口,上面写道: 上下四方谓之宇,往古来今谓之宙。 九天之上,寰宇无涯。 太虚之下,纵横有法。 星宿运行,各有制衡。 轮回无果,永坠阎罗。 关山月纤手一挥,把尘彦关进了太虚境。 “关姐姐这是做什么?” “他道行浅,容易拖后腿。” 颜非笑道:“那我和凌一岂不是没活路了?” 凌一立刻捂住了颜非的嘴:“呸呸呸,不吉利!” 林牧道:“凌一,你不是喜欢那把长枪么?你和颜非可以……” 凌一打断了林牧的话:“咱们一起出生入死,何时怕过?” “小师父说得好!今日便是阎罗地府,咱们也得闯它一闯!” 林牧取出怀中的天工手印章,在门口的金锁背后按了一下,打开了入口。 众人眼前一片漆黑,无声无息。 林牧轻撵钢珠,向前弹射而出,钢珠撞击石壁,哐哐当当地坠入地底。 凌一道:“你们快看!” 众人闻之抬眸,大殿顶端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微光,宛如漫天星辰。 关山月道:“东方七宿居然灭了。” 她仔细盯着头顶的星宿图,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借着微弱的光亮,整个大殿形貌初露。 这是一座形似圆球的宫殿,顶上镶嵌许多发光的宝石,看起来晶莹剔透,灿若晚星。 四周的墙壁上画满了不知名的符咒,以及天工手罕见的兵器图样。 苏槿隐约瞧见大殿中间有个人,“那是谁?” 凌一道:“是人是鬼?我去瞧瞧!” 说罢翻了一个跟头跳到那人跟前:“是个尸体,别怕!” 关山月认出尸体身上的御风斗篷,悄声道:“他就是林天光。” 众人围上前查看,发现林天光双腿盘起,仰着脖颈望着球顶的星宿图,表情痛苦,尸身完好无损。 颜非道:“这是什么功夫,居然可以尸身不腐?” 关山月道:“他是执念难消,肉身已死,神识却不愿离体。” 林牧蹲下查看,发现林天光手腕缠绕了几根银丝。 “千丝谶?快把尘彦大哥唤出来。” 关山月放出尘彦,两人一同立刻上前查看。 千丝谶,可悬丝探人命格、记忆,道法高深者甚至可以预知一个人的未来。 李伯渊开创岑溪山一派,将千丝谶传了下来。 尘彦功力不足,在关山月的帮助下,探得了林天光死前的一部分记忆。 尘彦道:“他为了寻找破解灭世之劫的方法,把自己囚禁此地三十年,直到油尽灯枯。” 凌一道:“那他找到方法没啊?” 尘彦无奈地摇头。 苏槿道:“李伯渊肯定来过了,关姐姐不是说这是他的绝技么?” 关山月道:“千丝谶的确只有李伯渊才会,我也是偶然偷看师父用了一次,顶多给人看个命数。” 林牧道:“他死前一直盯着二十八星宿,而且东方七宿灭了,这其中定有蹊跷。” 关山月道:“东方七宿,分别对应羌国的京城、淮南、羌南、荆湖、江夏、庐山郡和潭州一带。” 星宿分野,在该天区发生的天象预兆着各地的吉凶。 苏槿道:“如果想阻挡灭世浩劫,咱们总得先明白它从何而来。” 林牧细细打量林天光,发现他打坐的手势十分奇怪,定睛一看,他掌心有一处伤口。 他轻轻划开林天光的掌心,一枚红豆滚了出来,尸身瞬间化为灰烬消失在众人眼前。 苏槿一脸疑问:“他为何要在掌心藏一枚红豆?” 林牧脸色煞白,迟疑了片刻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张嘴。” 苏槿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林牧逼着吞下了那颗红豆。 她忽然感觉周身的血液快速运转,奇经八脉烧灼着,精力充沛。 “这到底是什么?” 关山月本想开口解释,看见林牧的眼神,生生把话咽回去。 林牧笑道:“你不是总想提升内力?它可是提升内力的好东西,走吧,这儿只是林天光的静室,营地还得往前。” 说罢拉起苏槿继续向前,几人穿过黑暗的球体宫殿,来到了天工手的藏宝阁。 藏宝阁里收藏了诸多珍宝,神兵利器,应有尽有。 中央摆放着一个水晶方台,台上一个神奇的物件吸引了苏槿的注意。 “这是什么?” 林牧道:“它叫天球仪。” 苏槿细细观望,整个球体镶嵌上千颗大小不一的晶石,每个晶石旁还刻了字。 “这些晶石是星宿?” 林牧道:“正是,当人站在穹顶之外看星空,便是此等景象。” 第279章 袤延千里川原裂,五百年前溯本源。 关山月道:“我这个师弟,玄门法术他不爱,整日醉心偃术,钻研机关,不过,他却是个心善之人。” 凌一望着眼前陈列的火器和形态万千的火球,瞠目结舌。 “这玩意儿,要是用来打仗,区区盛国何惧?” 林牧道:“你面前这几个分别是震天雷、霹雳火球和蔟藜火球,那个带箭筒的是突火器……” 他悉心地讲解着,苏槿的心却愈发不安。 想两人成婚至今,自己一直被林牧护着,安逸的背后,是林牧不声不响的承担了一切。 林牧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凝视,像往常一样满眼温柔地走到她身旁。 “看什么呢?” “林牧,我有不好……” 林牧拉着她走到一旁,紧握她的手:“怕了?天塌下来有我。” 凌一笑道:“乖徒儿,患得患失,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颜非揪着凌一的耳朵训斥起来:“你懂什么?还不是担心你们!” 凌一道:“反正来都来了,担心也没用!” 忽然,藏宝阁内震撼荡摇,山鸣谷响,苏槿脚下地裂泉涌。 关山月惊呼:“是末日浩劫!” 几人都是武艺超群之人,尚且如履圆石,不能站立。 林牧飞出神捕索将苏槿拉到身前:“快走!这里马上要塌了!” 苏槿灵机一动,扣动手上的戒指,放出了虎敌。 “快上来!” 虎敌驮着众人穿过塌裂的山隙逃了出去,几人在空中俯瞰整个羌国。 只见袤延千里,川原拆裂,郊墟迁移,城垣尽塌。 曾经的高山陷作沟渠,水涌砂溢,山谷禽兽惊走,天上飞禽哀鸣…… 颜非不禁落了泪:“慕非和念非怎么办?他们还那么小!” 苏槿紧紧握着林牧的手,悄声唤了珩之的名字。 “我们还是迟了……” 关山月道:“你们快看!塌陷的那几座山!” 尘彦惊呼:“看气脉走势,像是龙脉!” 关山月道:“可这些并非羌国龙脉,羌国龙脉出自东南,一路向西分布。” 林牧忽然想起林天光在手札中提过,羌国建立之初,李伯渊曾受命寻找襄朔王朝的龙脉始源。 “我明白了!东方七宿被灭,是因为羌国斩断了襄朔王朝的龙脉,以便江山易主,社稷稳固。” 苏槿道:“我知道了,叶晁为了羌国国运,斩断襄朔龙脉,遭到天谴引发浩劫,不曾想却被关姐姐意外推迟了五百年!” 关山月道:“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说罢操纵太虚境,带着众人回到了羌国初年。 “我的功力,最多撑七日。” 林牧道: “先去找林天光!” 关山月避免碰见独孤鸿节外生枝,抬手改了自己的样貌,带着众人上了无忧山。 几人翻遍了无忧山,并未找到林天光和李伯渊,俯瞰四周,发现居然身处海外。 关山月笑道:“差点忘了,这时的无忧山还在海上呢。” 林牧道:“那此时的李伯渊,应该已经在京城!” 几人跟着太虚境来到了京城,发现李伯渊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国师。 “这李伯渊怎么成了国师?他不是拒绝帮助叶晁,被杀了么?” 关山月道:“管他是什么,抓来一问便知!” 林牧道:“不能轻举妄动,先找到林天光,说服他以后,再绑李伯渊也不迟!” 苏槿道:“林天光现在在哪儿?” 几人不约而同望向关山月,关山月道:“你们别看我,我当年一心修行,哪有心思管他们?” 林牧若有所思:“别急,容我想想。” 凌一道:“我来!” 说罢拉起颜非冲到了京城最热闹的酒楼,怒拍桌子吼道:“听说这个国师李伯渊是个骗子,他那些本事都是假的,真正厉害的是他的师兄林天光!” 一旁吃酒的客人打趣道:“林天光?好像从未听过此人!” “这往往越厉害的人越是低调,他的本事可比李伯渊强太多了!” “你又是谁?我们凭什么要信你的话?” “我是他的关门弟子,如今怀疑我师父被那李伯渊藏起来了,谁能帮我找到他,我愿出黄金一千两!” 场内一片嘲讽:“一千两?你怕是十两黄金也拿不出吧?” 关山月几人随后进了客栈,拿出一个麻袋重重摔在了桌上。 “这里是五百两黄金!先给你们开开眼!” 关山月打开麻袋,众人蜂拥而至,围着桌子起哄。 “林天光是吧?可有画像?” 关山月举起画像道:“都看清楚了?” 话音刚落,顷刻间,酒楼里人去楼空,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住在寻找林天光。 凌一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关山月笑道:“点石成金的小把戏,一炷香就变成石头了。” 林牧道:“先吃饭,吃饱了干正事!” 几人刚入座,忽然门外冲来一个乞丐,激动地差点说不出话。 “那……那个林……什么来的?” “林天光?” “对对,就是他,他在醉仙楼!快把钱给我!” 关山月拎起麻袋丢到他脚边,乞丐一看全是石头,顿时万念俱灰。 “我都十天没吃饭了,你们居然……” 林牧从怀里取出一锭金子悄悄塞到他手上:“若想一辈子吃饱饭,就跟我来。” “多谢恩公!敢问恩公姓名?” “名字不重要,走不走?” “走!” 乞丐跟着几人一起来到了醉仙楼,林天光一身白衣躺在二楼的方桌上,正摇着纸扇哼小曲儿。 苏槿道:“想不到林天光竟是个美男子。” 林天光借力听音,飞身下楼来到几人跟前。 “这位姑娘有眼光。” 他仔细打量几人,眉头轻皱:“几位的穿着不像羌国人氏,不知从哪儿来啊?” 关山月道:“林天光,我们找你有重要的事,借一步说话!” “哼,你们算老几?悬赏黄金寻我的也是你们吧?” 苏槿道:“久闻林公子济弱扶倾,此事关乎百姓生死,不得已用了非常手段,还望您不要介怀。” 林天光笑道:“还是小娘子你说话中听,要我配合也行,小娘子陪我喝顿酒如何?” 林牧拉着苏槿护到身后,冷着脸道:“林公子想喝酒,在下愿意奉陪!” 林天光摇晃着手中的折扇,笑道:“非她不可。” 关山月彻底恼了,纤手一挥,化身独孤鸿,揪起林天光的衣领道:“林师弟,好久不见啊?” 林天光一看到关山月,吓得立刻后退了半步。 “独孤鸿?” “跪下!” 关山月一声令下,林天光当即跪倒在地。 “师姐,您怎么来了?” “还不拜你所赐!给我滚出来!” 说罢拉起林天光,带着众人入了太虚境。 第280章 地煞黑水中原流,天罡地煞龙虎斗。 林天光进了太虚境后恍然大悟:“你…你是那个五百年后的独孤鸿?哈哈哈……” 林牧道:“既然你猜出来了,还望告知我们末日浩劫的来龙去脉。” “你又是谁?” 苏槿道:“他是天工手第十九代门人林牧,是我的丈夫。” “哎…果然好看的姑娘都被旁人捡了去!” 关山月道:“林天光,你皮痒是不是?少废话,赶紧老实交代!” “末日浩劫,你得去问师父!” “师父?关师父何事?” 林天光笑道:“你整日闭关修炼,不问世事,你…你知道个屁!” 关山月是李天枢最得意的弟子,她自幼被丢弃的荒山,李天枢把她捡回家,亲自抚养,悉心照料。 她和李天枢感情极好,从不怀疑师父的任何决定。 李天枢命她修无情道,她八岁就进石洞闭关。 李天枢的灵兽虎敌常扰她清修,因此关山月没少揍它。 李伯渊和林天光初到无忧山,因偷看她练功,没少被揍。 可聪慧如她,李天枢的确曾以游历渡劫为由,离开过无忧山三年。 三年后李天枢归来,存在了四百余年的襄朔王朝至此灭亡。 她记得,羌国皇帝登基那日,无忧山第一次来了外人,独孤鸿第一次见到了金子。 李天枢兴致甚好,传授她点石成金之术,如今想来细思极恐。 林天光道:“怎么不吱声了?” 关山月瞬间没了底气:“你,你才跟师父几年,如何断定他做了那种事?” “有一次,我和李伯渊无意间闯进了师父的静室,发现东方七宿被灭,李伯渊最擅风水,当即绘制了星宿图,我俩才发现襄朔龙脉被尽数斩断。” “难怪叶晁有如神助,只用三年就推翻了襄朔。” “我和李伯渊偷偷溜下山,去襄朔龙脉的源头求证,刚到天山脚下,就看到了师父留下的风雷阵。” 风雷阵,独孤鸿再熟悉不过,那是李天枢教她的第一个阵法。 “不只如此,天山脚下陆陆续续搬去了许多人,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建成了好几个村落。” “村落?风水阵法,多建庙宇和宝塔,再不济也得建上几座亭子。为何要建村落?” “天山周围寒冷无比,修建庙宇和宝塔,没有人气,又如何接得住龙脉的气?” 关山月脸色愈发难看,她不愿相信慈眉善目的师父,会做此等阴损之事。 “村庄代代相传,借着风雷阵,在源头上斩杀龙气。呵呵,兜兜转转,居然是他?” 关山月险些没站稳,尘彦及时扶住了她。 凌一道:“这本事不用在正道上,还真是害人害己。” 苏槿道:“为何李伯渊会成为国师?你们想做什么?” 林天光迟疑了片刻,低语道:“师父因为这件事遭到反噬,闭关清修,我和李伯渊就打着他的旗号来到了京城,想借此机会找到全部的龙脉,将其恢复原貌。” 林牧听出了眉目,追问道:“然后呢?” “李伯渊刚入宫就当选国师,叶晁命他重塑大羌龙脉,由东北而出,自东向西,和襄朔龙脉成对峙之势。” 尘彦道:“难怪羌国西北连年征战,李天枢强行引了北方地煞黑水流向中原,神水逆流,北龙脉又成了中原风水的出口。” 林天光笑道:“没错,羌国历代天子只能驻守北方,历史上两次迁都南方的皇帝,都死于非命。” 苏槿道:“所以,是李天枢强行逆天改命,摧毁襄朔的龙脉,才引出了末日浩劫?” “此事说来话长,当务之急,得先找到李伯渊,他从叶晁那儿拿到了全部的龙脉分布图。” 关山月道:“你们几人在这儿等着,我去抓李伯渊!” “我也去!” 尘彦跟着关山月出了太虚境,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小乞丐躲在一旁,饿的眼冒金星:“恩公,我好饿,能否放我出去吃饱饭?” 林牧拉着他来到林天光身旁道:“天工手密档曾记载,你在成立之初,收留诸多流民,教他们本事,看看他怎么样?” 林天光细细打量了那乞丐一眼:“资质平庸。” 苏槿道:“资质卓越若不用在正道也是白搭,这小乞丐十天没吃饭,忍到现在才开口,已是难得,还望您给他一次机会。” 林天光笑道:“看在小娘子的面子上,这乞丐我就收下了。” 小乞丐闻声立刻跪下磕头,转身朝着林牧继续磕起头来。 林牧双手将他扶起:“劳你再忍忍,今后跟着师父好好学。” “恩人,我从小没爹没娘,连个名字也没有,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遇见您,您若不嫌弃,就赐我的名字。” 小乞丐说着说着落下泪来。 林牧道:“说来惭愧,我们骗你在先,恩人实在不敢当,但咱们能在这儿遇见便是缘分,既然因金结缘,就叫金千可好?” 金千道:“长这么大,从来没人把我当人看,戏弄我的多了去了,公子替我寻觅良师,赏我一锭金,金千永世难忘!” 林天光盯着林牧看了许久,笑道:“善心所向,福报无疆啊!” 凌一道:“林牧哥哥只是不爱言语,他的心啊软得很。” 几人正在说笑,关山月带着李伯渊来了太虚境。 “林天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现在不正是闭关破境的重要时刻吗?” 林天光道:“整日闭关清修,不经历入世出世,难悟大道!” “这太虚境?师姐你破境了?” 关山月道:“我懒得废话,林天光你快跟他解释清楚!” 林天光把几人的来历一一讲述,李伯渊幡然醒悟。 “原来如此,想不到五百年后师姐居然生了救世之心,难怪能悟大道!” “少拍马屁,快把消除末日浩劫的法子告诉我,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李伯渊解下背上的卦盘,席地而坐,片刻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原来还是咱们俩救了这天下苍生啊!” 说罢拿出纸笔,绘制了完整的襄朔龙脉,交给了关山月。 几人围在一起,细细端详,林牧道:“这一路,从天山到天水,再到庐山郡,一共七处阵法。” 李伯渊道:“末日浩劫不日将至,我们还会像之前一样,引诱独孤鸿操纵光阴逆转术,将末日浩劫推至五百年后。” 苏槿道:“我有一事不明,为何末日浩劫并未如约在五百年后发生,而是往后又推迟了?” “因为我师姐逃去了五百年后,她的重生打破了时间禁制,导致了误差。” 关山月道:“别废话了,我们得赶去末日浩劫爆发之前,修复被毁坏的龙脉。” 说罢操纵光阴逆转术,回到了建新三年的六月。 身后传来金千的呼喊声:“恩公!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第281章 向天借时瞬息止,洞天门开万物载。 几人来到了天山上,时值六月,山顶依旧寒意逼人。 湛蓝如洗的天空,白云似雪。 这地方,苏槿再熟悉不过,十八岁那年,她便是在这里,采到了并蒂雪莲。 众人皆被眼前的美景沉醉,雪生云,云弄雪,壮丽惊奇。 纯白色的杜鹃,薄如蝉翼,通透无暇,开得到处都是。 颜非道:“这些木桩是什么?” 苏槿挽着她的手应答:“这是采药人为了防止迷路,留下的记号。” 关山月看着山下的村落,一时犯了难:“怎么说服他们离开这儿呢?” 凌一笑道:“那还不简单,全弄去迕远巷,我保证他们有吃有喝。” 苏槿道:“原来塔格村是这样的来历。” 凌一忽然喊道:“乖徒儿,这是你写的?” 几人凑上前一看,是一块黑石,上面刻着“苏槿之墓。” 苏槿有些尴尬,笑道:“当年上山采药,遇到了雪崩,以为要死了,想着万一有人来寻,总知道我是谁。” 她漫不经心地说笑,只有林牧知道,自己这条命是她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他紧握她的手,眸底泛起了雾气。 关山月道:“得赶紧下山,说服村民们搬离这里。” 林牧和苏槿带着几人来到了拉瓦哲家中,却发现门户紧闭,塔格村也完全变了样。 邻居的大娘隔着院墙观望了几人片刻,一眼瞧出了苏槿。 “苏丫头?” “大娘,拉瓦哲去哪儿了?” “他啊被盛国皇帝相中,弄去做王夫了。” “王夫?” “是啊,这路,都是那盛国皇帝修的!” 林牧道:“想不到拉瓦哲居然和图奇靖在一起了。” 苏槿笑道:“他俩倒是般配,大娘,有件事我想……” 凌一及时打断了苏槿,走上前道:“大娘,您听说了没?迕远巷广纳流民,听说入驻能得十两金呢!” 大娘一脸不屑,阴阳怪气道:“长得挺精神,居然是个骗子!” 凌一道:“大娘,我没骗您,是真的!” “你是谁啊?你说我就信?” “我,哎…急死个人,实不相瞒,我就是那迕远巷巷主!” 大娘笑道:“我虽然没读过书,但也明白这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就算掉了,也是会砸死人的!” 颜非道:“我们真的是好人,迕远巷什么都有,日子过得肯定比这儿好。” 大娘又道:“日子这么难,真要这么好,挤破头都要去,谁会倒贴钱?” 凌一顿觉大娘难缠,正要理论一番,被苏槿拉到了一旁。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口中重复念道:“你说我就信?” 林牧道:“怎么了?” “你们难道从没怀疑过林天光和李伯渊吗?” 关山月道:“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奇怪,如果他们当年就知道是龙脉引起末日浩劫,纵使当时来不及拯救,关姐姐你把末日浩劫推迟了五百年,以林天光的本事,完全可以带着天工手修复龙脉,可是五百年过去了,龙脉不仅没被修复,他却命鬼术营世世代代挖凿地下城,这根本就说不通啊。” 林牧道:“好像从关山月破境遇到了李伯渊,我们就被他牵着鼻子走。” 尘彦道:“可是千丝谶探到的记忆不能作假,林天光的确耗尽半生都在寻找破解之法。” 关山月道:“一生都在寻找,说明他根本没找到。” 苏槿道:“我不懂玄门异术,但凡事总有章法,斩断龙脉,获利的是羌国皇帝,如果修复龙脉,历史也会被改变,或许我们每个人都不复存在了。” 关山月道:“这两个混蛋,他们到底想干嘛?” 苏槿沉思了许久道:“有一个人,他一定不会说谎。” 林牧应道:“墨青!” “对,墨青是禅宗门人,空山寺的寂无大师,当时整个羌国都在抓他,或许他才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关山月立刻操纵太虚境,带着大家再次回到了羌国初年。 “空山寺已到,我回趟无忧山,有些事我必须搞清楚,这里交给你们!” 几人来到空山寺门口,发现空山寺内火光冲天,早已不见了人。 苏槿道:“墨青提过,空山寺有个地下密室,兴许人还没走!” 凌一飞身跳上寺内的高塔,仔细探查,指着后院一座大钟惊呼:“在那儿!有个小沙弥!” 几人立刻冲到了后院,尘彦高喊道:“莲汀法师!” 小沙弥猛然回头,被苏槿用神捕索及时捆住。 “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寂无禅师在哪儿?” 莲汀道:“师父说过,这是他的劫,救不得。” 苏槿道:“世人毁就毁在什么都信!不要问你师父,要问你自己,想死还是想活!” 苏槿一席话让莲汀顿感醍醐灌顶,“跟我来!” 几人跟着莲汀来到了地下密室,只见一个身形消瘦,面容慈祥的僧人席地而坐。 “师父,有几个人想见您。” 寂无禅师道:“终于来了。” 他缓缓睁开双眼,好似睥睨众生的神明,望着林牧笑道:“我等你很久了。” 林牧道:“您认识我?” 寂无禅师起身道:“回去吧,让该发生的发生。” 凌一冲上前道:“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寻找破解末日浩劫的法子,你却让我们回去?” 寂无禅师双手合十,手上的佛珠瞬间断裂。 “兴许眼前这条路,已是最好的结果。” 说罢捡起地上的一颗天珠,交给了林牧。 林牧心有所悟:“多谢禅师指教,我想我明白了。” 莲汀扶着师父正要离开,苏槿道:“莲汀,你的元神……” 话未说完,就被林牧拦了下来。 “没用的,那是他的命数。” 关山月来到无忧山,一掌劈开了师父李天枢闭关的石门。 李天枢已然死去,只留下了一缕神识。 “鸿儿,当你破开石门见到为师,我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师不后悔,襄朔末年,百姓叫苦连天,卖儿卖女只为一餐饭,我强断襄朔国运,必遭反噬,末日浩劫,许是上天给你的考验,为师相信,此刻的你已懂得悲悯苍生,悟得大道,这道咒法是师父留给你的最后一课。” 关山月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师父!” 只见一道金光从李天枢体内飞出,直击关山月的眉心。 她操纵太虚境,与林牧几人汇合。 “走吧,回去。” 凌一挠了挠头,一脸疑惑:“回去干嘛?” 林牧道:“直面末日浩劫!” 尘彦道:“我明白了,林天光耗尽一生,推演了命数被改的每个结局,替我们选择了最好的结果,所以才命天工手世代挖掘地下城和甬道,因为他知道,末日浩劫只能应,不能改。” 几人回到无忧山,狂风肆虐,暴雨倾盆,天地变色,山峦倒塌…… 关山月纵身飞向高空,含泪道:“赫赫阳阳,四海万方,向天借时,洞天无常。” 原来李天枢留给她的最后一道灵咒,是洞天咒。 此咒可向天借时,令时间静止。 洞天门开,万物可载。 第282章 引魂入鼎移鬼门,洞天福地生灵气。 京城公私庐舍坍塌殆尽,城楼震毁,屋瓦皆堕。 章伯带着侯府众人躲进了鬼术营的甬道内,绿篱紧紧抱着珩之,将他护在怀里。 “这儿暂时安全,我得去打开林家老宅的密道,救百姓脱难!” 说罢换了林牧送他的护心甲,来到了朱雀大街上。 “想活的跟我走!” 章伯已经年迈,一路跑得气喘吁吁,直冲进林家老宅。 叶庚华手举传国玉玺,跪在宝华殿前的空地上,痛心疾首。 “难道是朕施政有误,惹怒了上天?为何要我大羌子民承受灭世之灾啊?” 白歆竹抱着孩子眼含热泪道:“庚华,快走!” “朕不走!朕要替万民向天祈福,求上苍庇佑我大羌!朕愿寿数折半!以换百姓安宁!” 话音刚落,只见万物静止,寂静无声。 关山月操纵太虚境,带着林牧等人来到了蜀地地下城。 “为何来这儿?” “羌国各地的甬道和地下据点都已建成,这里有开启全部据点的机关。” 林牧道:“此事居然没有记录在天工手密档?” “此事只有鬼术营历代门人才知道。” 关山月带着几人来到了洞天门口。 “洞天福地?难怪林天光会选在这儿建设鬼术营。” 关山月道:“禁时咒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我必须在一个时辰内解开洞天门的封印。” “洞天门?里面究竟是什么?” “传言洞天门里灵气充沛,一旦打开,灵气便能借着甬道通往羌国各地。” 林牧道:“我明白了,《玉历通政经》有云,阴阳太甚,则为震。龙脉被斩,积阴之气溢出土精之上,洞天福地的纯净灵气可使积气消融。” 当年独孤鸿把末日浩劫推迟五百年后,林天光耗时五年寻到此地。 因自己能力有限,无法破解洞天门的禁制,因此和李伯渊商议,唤醒五百年后的关山月,修改尘彦的命数,助她渡劫破境。 尘彦看着眼前的十八道禁制,顿时醍醐灌顶。 关山月以血为祭,开启仙灵阵。 只见她周身环绕一百零八道符箓,闪着金光,在她的操纵下钻到了洞天门内。 手腕的鲜血好似长龙出山,盘旋在她周围。 苏槿道:“她这样只怕会血尽而亡。” 林牧道:“仙灵阵,以人血为引,天地为皿,仙灵未到,血引不停。” 尘彦知道,关山月在用这样的方式,替他挡下殉劫。 寂无禅师的话萦绕耳畔:“让该发生的发生。” 想自己这一生,遇见了关山月,与她经历了一遭旷世绝恋,已是无憾。 关山月得上苍垂怜,悟得大道,她的使命不应终结在自己身上。 尘彦不顾反噬,冲进了仙灵阵。 关山月全心施法,不得中断,看到尘彦,顿时发了怒。 “滚出去!” 尘彦笑道:“独孤鸿未免凶了些,还是山月比较乖……” 他甚至没有留下一句告别之语,取出丝帕替她包扎了伤口,随即夺了她腰间的软剑,自刎而死。 鲜血顺着尘彦的脖颈盘旋而上,仙灵阵有如神助,冲破了洞天门的十八道禁制。 尘彦浑身惨白,倒在关山月面前。 关山月双膝瘫软跪在地上:“尘彦…我再也不凶你了…你快起来…你…你喜欢乖的,我今后都听你还不行吗?” 苏槿上前扶着关山月,想要安慰她,却倍感徒劳。 颜非趴在凌一怀里哭成了泪人。 忽然,洞天门内一股强大的引力,几人感觉深陷海浪漩涡,无力自持,强行被拖进了深不见底的暗域。 关山月纤手一挥,将尘彦的尸体锁进了太虚境。 众人眼前,是一座青铜神鼎,约两丈来长,里面盛满了水,仔细一瞧,竟深不见底。 凌一道:“这是什么?感觉凉飕飕的。” 关山月回过神道:“是九泉鼎,也是鬼门的入口。” 苏槿一脸疑惑:“鬼门?” 林牧听到“鬼门”两字,心里咯噔了一下。 关山月又道:“这里灵力稀薄,大抵是被它的阴气侵蚀所致。” 苏槿道:“那怎么办?” “只能用搬山术将它移到他处。” 林牧道:“九泉鼎连接鬼门,一旦搬离……” 关山月和他心照不宣,鬼门起阵,必吞生魂。 林牧忽然想起寂无禅师的话,原来他早就勘破自己的结局。 苏槿急忙问道:“搬离会怎样?” 林牧看向关山月,关山月道:“鬼门起阵,我一人不行,得有人替我护法。” 苏槿道:“我来!” 关山月道:“你不行,女子属阴,最好来个男的。” 苏槿看了一眼颜非和凌一,走到林牧身旁,抓着他的手道:“万事小心。” 林牧故作轻松道:“先亲一下。” 凌一在一旁笑道:“林牧哥哥真不把咱们当外人啊?” 苏槿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轻吻,隐约瞧见他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随即拉住了他的手:“一定要当心。” 关山月道:“开始吧,时间不多了。” 她强忍着心中的难过,席地而坐,取了林牧眉心一滴血,开始起阵。 “引魂入鼎,净寐安生,另觅良地,万物重生。” 苏槿愈发觉得不对劲,上前喊道:“引魂入鼎?引谁的魂?” 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她冲到阵前,试图牵林牧的手,却被阵法强行弹出。 眼睁睁看着林牧形销魂散,被九泉鼎吸了进去。 禁时咒消耗了关山月大半的精力,她强撑着操纵搬山术,将九泉鼎移去了无忧山底。 九泉鼎消失,洞天福地灵力充沛,借着甬道蔓延整个羌国。 禁时咒时辰已到,鬼术营死士乘着甬道前往羌国各地,同暗卫营和神机营一起救助受苦的百姓。 叶庚华看着天色渐渐变亮,四周一片寂静,抱着白歆竹激动地落泪。 羌国上下,百姓齐呼老天眷顾。 苏槿目光呆滞,忽地抓住关山月的手,双膝跪地朝她不停地磕头。 “师父!求求你…救救他。” 关山月道:“天命难违,他已永坠鬼门,不得轮回。” 说罢操纵太虚境,带几人来到了无忧山底。 苏槿看到九泉鼎,毫不犹豫跳了进去,却被结界封印在外。 她浑身湿透,泪如雨下。 “他还没还没等到珩之学会叫爹爹……求求您…救救他……” 关山月一掌打晕了苏槿,转身道:“带她回去。” 她独自回到太虚境,躺在尘彦的尸体旁,眼神空洞而绝望。 “尘彦,抱抱。” 第287章 殉劫永世不得解,修炼难于上青天。 关山月不死心,她明明让李伯渊改了尘彦的命数。 绝望之下,操纵太虚境找到了师父李天枢。 李天枢见到关山月,笑道:“为师果然没看错,你是几个徒弟中唯一能得大道的。” “师父,何为殉劫?” “殉劫,殉者一生为命主牺牲,为其承担命中的一切厄运。” “我要杀了李伯渊!” “可如果没有他,你和那个人根本不会相遇。” “师父,我怎样才能救他?” “你操纵光阴逆转术,偷得命数五百年,他便要替你还这五百年。” 关山月恍然大悟,殉劫一旦绑定,永世无解。 尘彦比关山月大了十四岁,那年,他初入岑溪山,住在后山的石洞内。 那晚的月亮亮得出奇,整个岑溪山宛如白昼。 尘彦无心睡眠,来到山顶打坐,忽然感觉头顶一道白光飞闪而过。 原以为是哪个世外高人破境飞升,不曾想竟是独孤鸿。 尘彦身负无妄劫,一生六亲无缘,天不假年。 李伯渊心想,横竖是个短命鬼,能成为独孤鸿的殉劫,也算功德一件。 没想到,促成一段旷世奇恋。 尘彦一生积德行善,累积福报无数,本可悟大道。 却不得不为了关山月再入轮回,替她还十世红尘。 关山月躺在尘彦怀里,搂住了他冰冷的脖颈。 “无论多少年,我等你。” 她操纵太虚境,带着尘彦的尸体回了岑溪山。 她一身缟素,亲自在岑溪山顶为尘彦设坛超度。 镇上的百姓得知尘彦离世的消息,纷纷上山祭拜。 卖馄饨的阿婆被人扶着爬上了岑溪山顶。 “尘彦道长…一生都在做善事,死后必定位列仙班!” 说罢端了一碗馄饨摆到了灵前。 一个年迈的老妇人走到关山月跟前,握着她的手道:“上次你们走的急,尘彦道长定的鞋子还没取。” 说罢拿出两双鞋子交到了关山月手上。 她们的每句话像游走的利刃,在她全身反复划割。 关山月彻底崩溃,扑倒在老妇人怀里哭道:“他是…第一个心疼我没鞋穿的人…他怎么舍得丢下我……” 她为尘彦设坛七日,召唤亡灵,尘彦却并未回来。 “你怨我了是不是?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尘逸掐指一算道:“师弟已入轮回。” 关山月看了一眼轮椅上的羽乐,将苏槿默写的《洗髓经》交给了他。 原来那日在空山寺的密室里,苏槿想起墨青提过,密室的墙壁上刻着洗髓经,便悄悄记下了。 无忧山 苏槿把自己关进天工手的藏书阁,废寝忘食,将所有经典一一览阅。 她拿起林牧曾抽中的《鬼门真录》,反复看了许多遍。 书上有载:襄朔年间,禅宗盛行,大肆摧毁道家圣地,原本存于世上的四大鬼门,如今只剩一个。 鬼门境内,阴气大盛,百鬼云集。 姚经国得知林牧的事,亲自护送迕远巷的人回了无忧山。 青瑶看到苏槿瘦得不成人形,心疼不已,抱着珩之上前安慰。 “好妹妹,人死不能复生,珩之还小,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信他死了。” 颜非拉着青瑶出了藏书阁:“她心性坚韧,不会寻死的,只是需要时间说服自己。” 关山月忽然进来,看到珩之,满眼笑意。 “快给我抱抱。” 颜非道:“这珩之一见你就笑,看来和你有缘。” “我徒弟呢?” “在里面看书,这都看了好些天了,人都瘦脱相了。” 关山月走进藏书阁,看到苏槿手上的《鬼门真录》,不由皱起了眉。 “凡人之躯进了鬼门,皆逃不了被分食的命运。” 苏槿拿书的手颤个不停:“肉身没了…还有魂灵,我一定要带他出来!师父,你帮帮我!” 关山月道:“若想从鬼门里把人救出来,你至少要破通神境。” 苏槿道:“我可以!” 关山月道:“你如今被尘世所累,杂念纷扰,入定都很难。” “我在《坐定论》中看过,自绝六识,闭关修炼,是破境最快的法子。” “《坐定论》那么乏味枯燥,你都能看得下去?” “这里的书我全看完了,师父您只要告诉我修炼的顺序即可。” “你现在需要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闭关。” 苏槿迟疑了片刻道:“我知道去哪儿了。” 说罢带着关山月,借着太虚境来到了神山上,那个曾和林牧交付彼此的山洞。 “就这儿吧。” 关山月道:“你安心修炼,我每日子时来看你,珩之我会照看好的。” “谢师父。” “你比我强,尘彦走后,我哭了好多天,你竟一滴泪也没有。” 苏槿满目苍凉,低语道:“他说过,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鬼门 林牧被九泉鼎吸进了鬼门,跌进了一潭绿水中。 四周阴森恐怖,时不时传来震慑心魂的嘶吼。 “人的味道?快!去瞧瞧!” “赶紧的,好久没吃过人肉了,馋死我了!” 诡异的声音此起彼伏,林牧起身上了岸,背靠一块黑石,全神贯注高度警惕。 只见一群身形枯瘦,毛发浓密的恶鬼,面目狰狞着朝林牧扑来。 突然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了回去。 林牧低头一看,自己怀里金光闪闪,是寂无禅师给他的天珠。 他取出神捕索将天珠系在了腰上,开始四处探查。 林牧闯进鬼门的消息,瞬间传进了每个恶鬼的耳朵。 他们纷纷围上来查看,却都忌惮那天珠,不敢上前。 “这人是何来头?居然能拿到寂无禅师的天珠?” “本想大餐一顿,这下好了,只能看不能吃,真晦气!” 一女鬼笑道:“模样长得可真俊,不能吃,摸一摸也不吃亏啊……” “你这道行,还没靠近,就被天珠化解了。” 林牧道:“在下林牧,初到此地,无心冒犯,还望诸位能告知,如何才能离开这儿?” 恶鬼们纷纷大笑,没人接他的话。 此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恩公!” 林牧回眸惊呼:“金…你是金千?” 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浑身是毛,眼睛发绿的怪人,竟是自己无意间救下的小乞丐。 金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绿色的眼泪滑落脸颊。 “我终于等到您了!” 说罢抱着林牧的腿,放声大哭…… 身后一小鬼道:“金千,他就是你的恩公?” 林牧扶起金千道:“你为何在这儿?又为何等我?” “我……” 那小鬼道:“笨蛋,我来替他说……” 金千怒吼道:“闭嘴!” 说罢拉起林牧进了树洞。 第288章 初入鬼门着银雨,一灵独觉生印记。 林牧跟着金千向树洞走去,头顶却下起了雨,雨丝亮闪闪的,泛着银光。 围堵的恶鬼们纷纷钻进树洞,林牧看到金千的身上因被银雨烧灼,起了血泡。 他摊开掌心,却发现银雨对自己并无影响。 “走快些吧,免得这雨伤了你。” 金千笑道:“不碍事,几百年来,都习惯了。” 林牧跟着他走进树洞,金千慌忙上前整理凌乱的石桌。 “恩公请坐。” 林牧细细查看四周,问道:“金千,你为何会在这儿?” 金千给林牧倒了一杯绿色的水,递到他跟前。 “这是碧蓝果的汁水,长在阴阳交界处,人也可以吃的。” “你还没回答我。” 金千道:“当年你把我交给了林天光,我跟着他学习偃术,有一天我听见他和师叔李伯渊在吵架,无意间听说恩公你是天工手第十九代传人,注定以生魂为祭,永坠鬼门。” “所以?” “哎,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对了,你可见到师父留给你的赤玉子了?” 林牧想到林天光手里的那颗红豆,轻轻点了点头。 《林氏密档》有载:赤玉子,以人为炉,阳火炼之,十年可成。服之通神醒髓,固精元,保三魂。 林牧在林天光手里发现赤玉子时,已经猜到了眼下的结局。 金千焦急地问道:“恩公为何不吃?” 林牧笑道:“你怎知我没吃?” “吃了赤玉子,会唤醒先天元气,同时三魂觉醒,天目穴会留下印记,恩公你并没有……” 林牧端起桌上的碧蓝果水喝了一口:“不知那印记是何模样,她会不会觉得丑。” “她是?” “是我的夫人,我把赤玉子给她了。” 金千叹气道:“哎,恩公糊涂,如今您身处鬼门,万分凶险,本想借着赤玉子护您三魂。” 林牧轻撵腰间的天珠道:“寂无禅师这枚天珠好像很厉害,对了,你为何不怕天珠呢?” 金千犹豫了片刻道:“许是生前修了些功德,有金光护体吧。” 林牧半信半疑,起身道:“我看每个人都有个树洞,不如你替我找一个?” “好嘞!恩公随我来!” “别叫我恩公了,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您年长我几岁,叫您林大哥吧?” 说罢带着林牧来到一棵高大的黑桑树旁:“这儿,我早就挖好了。” 林牧这才明白为何金千会说终于等到他的话。 原来他已困在鬼门数百年。 “金千,我想休息了。” “好,我就不打扰您了。” 金千走后,林牧凭记忆找到了方才那个说话被打断的人。 那恶鬼一见他腰上的天珠,吓得连连后退。 “在下林牧,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你再后退点儿!” 林牧离开后退了一步,双手作揖。 “倒是个斯文人,我叫庄俊斌,你想做什么交易?” “我有法子让你不再怕那银雨,你把金千的事全部告诉我。” 庄俊斌道:“也行,你得先告诉我法子。” 林牧从怀里取出一只药瓶,接了几滴银雨。 “明日告诉你。” “好,成交!” 神山上,寒风阵阵,却带着淡淡的花香。 苏槿将山洞整理干净,参照书中所述,开始凝神观窍。 她双目微闭,内视祖窍穴,尝试用意念催动神识,却屡次分心,难以入定。 林牧如影随形般,在她心里挥之不去,想到他被百鬼蚕食,擦了眼角的泪,再次盘膝而坐。 不知不觉已到深夜,关山月背着珩之来到了山洞里。 “休息一下吧。” 苏槿道:“师父,以后别带珩之来了。” “你不想他么?” 苏槿看着珩之落了泪:“我不想分神,林牧一日未归,我便一日不能松懈。” 关山月上前抓住了她的手细细探查:“说来奇怪,赤玉子怎么在你体内没作用呢?” 苏槿一脸疑惑:“赤玉子是什么?” “就是林子岚给你吃的那红豆,你坐好别动,我替你瞧瞧。” 关山月掌心运气,探查苏槿的天目穴,发现有两股强大的力量在对峙。 “好奇怪,你修得是什么功法?” 苏槿道:“烈霜诀,是一种冰系功法。” “难怪了,这赤玉子可是纯阳之火炼制,你偏偏修了一身极寒之力,如今两者在你体内正打架呢。” “师父,这赤玉子有何功效?” “这…总之与你修行好处多多。” 苏槿道:“那我索性废去烈霜诀!是否有助修炼?” “慢着!修行本就讲究阴阳调和,女子外阴内阳,修炼时阳气上升,百脉皆通,极易斩赤龙,偏偏你有这难得的极寒之力,中和阳火,说不定会有大进展。” “可是我屡次入定失败……” “一开始都会这样,我当年练了一个月才勉强入定一炷香。” “可是我怕林牧他……” 关山月见她心神不稳,走到一旁捡了几枚石子。 “我破例替林子岚卜上一卦。” 苏槿紧紧抱着珩之,激动地说道:“谢师父。” “雷水解,林子岚命可真大。” “此话怎讲?” 关山月道:“千辛万苦受煎熬,时来恰相有人救。此乃逢凶化吉之相。” 苏槿喜极而泣:“他还活着是不是?” “林子岚乐善好施,种善因得善果。” 珩之睡得香甜,苏槿抱着他亲了又亲,依依不舍交给了关山月。 她跪在地上道:“弟子定潜心修行,只是要辛苦师父照料珩之。” 关山月笑道:“放心吧,珩之我定拿命相护。” 关山月走后,苏槿再次尝试入定。 她口眼轻闭,头身中正,运行先天性光,凝注丹田虚空之地,积神生气,积气生精,以气化神,以神还虚,从而达到精气神内敛合一,万念俱寂,一灵独觉的境界。 她感觉丹田处真阳自然萌生,呼吸逐渐下沉,于是借着烈霜诀真气,化气为力,催动体内的真阳之气遍布全身。 此时,她体内的赤玉子突然被真阳之气所破。 苏槿顿觉灵犀灌顶,周身百脉尽通,一股强大的先天之息从丹田绵绵而起,气聚腰脊,聚中有散,散无止处。 只见一道银光冲破天目穴,额前生出一团泛着光的白色印记。 苏槿轻触眉心,只觉有灵光闪过,耳际生风。 她走到水缸边一看:“居然是槿花?” 原来赤玉子的印记,由心而出,幻化无形。 第289章 锁灵阵内觅生机,巧制蓑衣拦银雨。 姚丹姝和东方灵秀赶到空山寺时,恰逢末日浩劫来临。 墨青的元神已被封印在空山寺密室中的石碑上。 姚丹姝正愁找不到入口,地崩山裂之际,密室重见天日。 她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东方灵秀正要阻拦,被头顶坠落的大石挡住了入口。 姚丹姝不理会东方灵秀的呼喊,摸黑向里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阴冷的潮气,她害怕极了,想到墨青的魂灵在这里,继续上前。 “墨青?墨青?我是柔嘉…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空荡的回音在四周盘旋,恐惧在长久的寂静里愈演愈烈,姚丹姝感觉自己被无数只眼睛紧盯着,不禁浑身战栗。 “墨青…你这个骗子,你给我滚出来……” 她哭着哭着没了力气,额上汗珠密布,小腹隐隐作痛,踉跄着倒在了石碑上。 四周剧烈地摇晃,屋顶不断地落下碎石。 石碑忽然闪着金光,不知名的经文倾刻而出,环绕在姚丹姝身旁,护住了她。 东方灵秀唤了暗卫营的人前来帮忙,搬开大石,救出了姚丹姝。 末日浩劫归于平静,姚丹姝带着孩子,搬进了空山寺。 她把父亲给她的陪嫁,尽数拿来建设空山寺。 姚经国心疼妹妹,送周宛铖前来照看,日日陪伴在侧。 “嫂嫂,墨青再也回不来了。” 周宛铖悄悄抹泪,低声道:“听你哥哥说,那鬼术营门主深谙奇门异术,要不,咱们去求求她?” “我不去!我和墨青过得好好的,她和那道长来了迕远巷,邀了墨青去问话,墨青回来后就心事重重,紧接着就出了事。我恨他们!” “是谁这么恨我啊?” 关山月背着珩之来到了空山寺,见姚丹姝面色憔悴,双目失神,取了自己炼制的回魂丹塞进她口中。 “我恨得就是你,是你害死了墨青!” 关山月道:“我这人最不喜欢欠别人的,墨青的尸体呢?” 姚丹姝瞪大了眼睛,起身抓住了关山月。 “你有法子救他?” “尸体没坏,兴许还有得救。” 周宛铖激动地说道:“没坏没坏!他体内有林夫人给的刺芒,尸身不腐不烂,如今在密室躺着呢。” 关山月把珩之交到周宛铖手上:“看好我干儿子。”拉起姚丹姝进了密室。 姚丹姝紧紧拉着关山月的手,反复追问:“好姐姐,你真的没骗我?” “你能不能安静点儿?” “能!” 两人来到墨青的棺椁旁,关山月瞥见一旁的石碑,隐约泛着金光。 “原来在这儿,拿盏灯来。” 姚丹姝举着烛台上前,关山月指哪儿照哪儿,蜡油滴在手上也不作声,片刻不敢懈怠。 俩人绕着密室转了一圈,关山月道:“这是寂无禅师布下的锁灵阵。” “墨青说过,他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为何要这样对他?” “此阵只束缚灵魂,并无伤害,他应该是想保护墨青。” “墨青同我讲,他师父死的时候,他的魂灵躲进了师父的佛珠里。” 关山月道:“因为林天光和李伯渊合体操纵搬山术时,意外把空山寺藏进了地下,否则,墨青死后,魂灵应该被锁灵阵召唤,回到这儿,也不可能遇见你。” “原来是这样,所以,空山寺现,墨青就会消失。” 姚丹姝立刻跪在地上,哭着哀求关山月,救墨青出锁灵阵。 关山月道:“我现在的法力打不开锁灵阵,劳烦你再等等。” “我不怕等,我怕墨青他等不了。” “放心吧,方才我看过了,寂无禅师在锁灵阵内还布下了聚灵咒,此咒吸收天地灵气滋养魂灵,只怕到时他修为大增,远在我之上了。” “好姐姐,方才我说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失去挚爱之人怎能不心痛?待我徒儿学成归来,我和她一起,应该能解这锁灵阵。” “那我还能做什么?” “他这尸身纵然有刺芒护体,也不是长久之事,你若不介意,就把他存放在太虚境。” 姚丹姝走到墨青的棺椁旁,抚摸他冰冷的脸庞,眼里尽是不舍。 “只要能救他,全听姐姐吩咐。” “我走了,保重,你能做的就是吃好喝好睡好,安心等待。” 说罢抱着珩之,纤手一挥,操纵太虚境来到了神山上,还没进山洞,就探到了一股清净之力。 “赤玉子生效了?” 苏槿触摸眉心道:“师父,我好像悟出了些门道。” “你借烈霜诀的寒冰真气中和了体内的阳气?” “正是如此。” 关山月把珩之放到她怀里,笑道:“你有修炼的机缘,兴许冥冥之中得了上苍眷顾。” 苏槿抱着珩之,含泪道:“小孩子长得真快。” 关山月道:“你和林子岚真是一对,自身难保还要管旁人死活,那郡主脾气真大,一见我就骂。” 苏槿笑道:“她第一次见我,还打了我一巴掌呢,后来处着处着才发现,她心思单纯毫无城府,就是性子骄纵了些。对了,墨青可有法子救?” “我灵力受损,只能等你破境,助我一臂之力,救墨青只是时间问题,难得是救林子岚,鬼门之地,生人勿进。” 苏槿目如鹰隼,语气坚定:“我能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一次,就能救第二次!” 鬼门 林牧回到树洞,将瓶子里接的银雨倒进盘子里仔细观察。 他发现,这银雨只伤恶鬼,反倒这儿的树一棵棵体型巨大,枝繁叶茂。 于是心生一计:用树皮制成斗笠和蓑衣。 他走出树洞,爬上一棵枝条细长的树,取出匕首剥离树皮,忙活了许久,回到洞内仔细编织。 翌日,他带着做好的蓑衣和斗笠,来到了庄俊斌的树洞。 “戴上试试。” 庄俊斌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冲到雨中试了试,当即哈哈大笑。 “你真厉害,我怎么没想到?” 林牧飞出神捕索,将他拉回了树洞。 “你答应我的事,也该兑现了。” 庄俊斌害怕得罪金千,立刻关了树洞的门。 “金千和你一样,是生魂入祭,只是他没你幸运,有得道高僧的天珠护体,刚来这儿的第一天,就被恶鬼分食了。” 林牧紧皱眉头,问道:“那他如今也是鬼,为何不怕天珠?” “他不像我,死后经历散七魄,离三魂,他只是肉身没了,三魂七魄聚集一处,天珠驱散灵,他魂灵未散,自然不怕。” 林牧心道:“看来这金千还有许多事瞒着我,得找他问清楚。” 说罢拿起另一件蓑衣,来到了金千的树洞前。 第290章 运筹画策数百年,只为一朝天下安。 沉闷的呻吟声从金千的树洞内传出,呜咽着,一阵一阵的。 林牧站在树洞外假装咳嗽了一声,声音戛然而止。 他走进洞内,余光瞥见桌下露出半截的匕首。 “你受伤了?” 金千笑道:“没有,我身子骨结实得很。” “你为何不害怕天珠?” 金千眼底闪过一丝悲伤,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还得感谢恩公,让我有机会学习奇门异术,当年你离开后,我跟着师父修行多年,许是当时积攒了福报,阳魂比寻常人强大。” 林牧飞出神捕索捆了金千,抬手掀翻了桌子。 只见桌下堆满了腐烂的绿色肉块,林牧胃里翻江倒海,皱着眉将其丢了出去。 “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请告诉我实情。” 金千掀开自己身上的毛发,露出溃烂的皮肤,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 “是银雨所伤?” “我寿数未尽强入鬼门,肉身死后体内阳魄不散,日日烧灼这恶鬼之躯,定期要切掉腐肉。” “那你为何入鬼门?” 金千的背弯得像饱受侵蚀的枯木,嘴角下垂,愁容满面,思绪被带回了从前。 羌国初年,叶晁以占卜国运为由,赐李伯渊国师之位。 李伯渊当了国师后才发现,叶晁真正的目的是彻底肃清襄朔王朝的余孽,切断襄朔复国的可能。 当时除了李伯渊,叶晁还暗中寻觅了诸多玄门修行的高人。 这些人的主要任务就是寻找禅宗的修行圣地,毁庙宇,破灵阵,杀僧侣。 一时间举国上下,玄风盛行。 李伯渊这才醒悟,原来师父和自己,都只是叶晁利用的工具。 他找到林天光求救,林天光偃术精湛,用木头做了一个假人,赋其血肉,以假乱真。 李伯渊遁逃后没多久,末日浩劫来临,两人不得已,使计拉独孤鸿入局。 末日浩劫被推迟至五百年后,两人却并未停止寻找拯救末日浩劫的方法。 关山月几人找到林天光时,林牧意外把金千送给了林天光当徒弟。 林天光和李伯渊找到九泉鼎时,耗时半年也找不到解开禁制的方法。 李伯渊道:“乾坤卦盘,可卜万物,待我探探这九泉鼎的主人究竟是谁?” 说罢操纵卦盘,推演开来,金千见他双目泣血,头发发白,吓得抓紧了林天光的衣袖。 林天光道:“别怕,九泉鼎是千年圣物,对其占卜,难免会被反噬,他的道行,死不了。” 李伯渊忽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是他?” 林天光急忙问道:“谁?” “林牧,天工手第十九代传人!” 林天光仰天大笑:“老天开眼,末日浩劫有救了!” 金千听到林牧的名字,悄声问道:“师父,这九泉鼎和恩公有关系?” 林天光道:“九泉鼎直通鬼门,看来末日浩劫就靠他打开这九泉鼎了。” “鬼门?鬼门里是什么?” 林天光道:“我也没去过,既然叫鬼门,里面自然是鬼了。” “那恩公入鬼门,还能活吗?” 李伯渊手执拂尘敲了一下金千的脑袋,笑道:“凡人入鬼门,等于羊入虎口。” 金千焦急万分,追问李伯渊:“师叔,我能不能替恩公入鬼门?” “金千,这是他的命,就像你命中注定得他相救,才能入玄门,他命中注定入鬼门,才能拯救苍生。” “恩公说过,人不能认命,我一定潜心修行,有朝一日打开这九泉鼎,拯救天下苍生。” 李伯渊笑道:“你想救的是你那恩公吧?” 这场蜀地之行,让林天光彻底醒悟,末日浩劫,只有等到五百年后才可解。 于是,为了帮助林牧和独孤鸿早日完成使命,李伯渊替关山月找到了尘彦,助她破境得道。 林天光为助林牧一臂之力,创立天工手,命鬼术营世世代代挖掘甬道,为拯救末日浩劫做准备,亲自编写密档,希望将毕生所学传给林牧。 不曾想,金千一心替林牧挡劫,耗时十年,苦心钻研玄门阵法。 这日,金千来到林天光的静室。 “师父,我想试试开启九泉鼎。” 林天光大怒:“胡闹!” “我苦修阵法十年,求您了,让我试试吧。” “九泉鼎有一百零八道禁制,你师叔李伯渊都没把握打开,你这是找死!” 金千道:“一百零八道禁制,您可曾想过?五百年后的恩公,他又如何能解开?” 林天光起身拍了拍金千的肩膀:“好孩子,你还年轻,当过好你的人生才是啊!” “我一个吃垃圾长大的乞丐,讨口饭都被人打,他本可以给我一锭金打发了我,却怕我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带我认识师父。我本就贱命一条,这恩情,我金千永世不忘!” 李伯渊忽然来到静室,打断了两人:“他说的倒也没错,一百零八道禁制就是独孤鸿也难解,如今我已破通神境,兴许能借这灵物破不死境呢?” 林天光道:“师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修炼?” 李伯渊抬头瞧见头顶的星宿阵,惊讶道:“你居然悟出了占星推演之法?” 林天光脸上却未见喜悦,皱起眉道:“我想试试,能否借上天启示,寻到其他的解法。” “可找到了?” “如今已推演至三百年了,天工手命途多舛,这些密档,只怕传到林牧手上,所剩无几了。” 李伯渊道:“万一他没学到这玄门奇术,纵然找到九泉鼎,也是无用啊!” 金千面露喜色:“师父,师叔,你们就让我试试吧?即便打不开九泉鼎,能替恩公打开几重禁制也是好事啊!” 林天光道:“你得答应为师,如有危险,及时收手。” 李伯渊道:“放心吧,我会看着他的。” 林天光开启天地阵占星,以身入阵不能离开,只得让李伯渊陪同金千去往蜀地。 临行前,林天光忽然叫住了李伯渊。 “师弟,可否借你的千丝谶一用?” “你想探什么?” “我的寿数。” 李伯渊探出腕中银丝,缠上了林天光的手。 “还剩二十年。” 林天光笑道:“那我便有足够的时间推演至五百年了。” “师兄,强窥天道可要受天谴的啊!” 林天光看着手上的赤玉子,无奈地笑道:“但愿后人能感知这份苦心。” 第291章 贪欲无厌遁太虚,大义凛然震鬼门。 李伯渊带着金千前往蜀地,发现鬼术营门人已经将蜀郡城底挖空了大半,鬼术营地下城初见雏形。 两人来到九泉鼎旁,李伯渊面色冷峻,眸底飘过一缕寒光。 “此等福地,可惜了。” 金千心知李伯渊醉心得道,笑着应道:“师叔,兴许这儿就是您的悟道圣地。” 李伯渊笑道:“金千,你可知这一百零八道禁制当如何解?” 金千咬破手指隔空画符,只见数道金色灵符将九泉鼎围了起来。 “师叔,这里面有大部分是禁止神识进入的法咒,而且这些法咒并非出自同一人。” 李伯渊笑道:“雕虫小技。” 金千退至一旁,仔细观察李伯渊施法。 只见他腾空而起,双手宛若灵蛇,巧妙转换,动作行云流水。 金千目不暇接,口中不断惊呼:“请神指、太上老君指、降鬼扇印?雷祖印?师叔…你好生厉害!” 李伯渊周身金光环绕,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和九泉鼎合成了一个天然道场。 九泉鼎震动着发出空灵的嗡嗡声,鼎内水花乱溅。 金千顿觉眼前光芒万丈,当即捂住了眼睛。 空中传来了李伯渊的声音:“你若想替林牧挡劫,现在时机正好。” “师…叔,我要怎么做?” 金千刚要上前,突然被强大的吸力卷入了法阵当中。 “遭了,居然还有一触即发的毁灭咒?” 李伯渊试图中断施法,却同金千一起被困在了毁灭禁制中。 “师叔,你还没说,我要怎样才能替恩公历劫?” 李伯渊紧紧抓着金千的肩膀道:“毁灭咒开启,你我注定被九泉鼎吞噬!谁还有功夫管你的恩公?五百年后他自会下来跟你我团聚!” 金千甩开李伯渊的手:“那我便先入鬼门,替恩公斩杀恶鬼,杀出一条青天大道!” 说罢以身魂为祭,强开五雷斩鬼印。 强大的报恩意志冲破金千自身的界限,只见一道九丈高的黄金符印从天而降,破除了八十一道禁制! 李伯渊目瞪口呆,想自己方才耗尽五成法力,也不过解了九重禁制。 此时,金千双目闪烁着金光,明明以身为祭,却相安无事。 只见,一团混沌道场冲进法阵,李伯渊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你小子居然跨境开启了太虚境?” 金千道:“太虚境是什么?” 李伯渊满目狡黠,一掌把金千打进了九泉鼎中,紧接着耗尽法力遁入了太虚境。 而金千,破镜之际,被九泉鼎吞噬,坠入了鬼门。 刚破通神境的金千,周身金光环绕,一入鬼门,就成了恶鬼们垂涎的美食。 “这小子破了通神境,吃了他的肉,还不得多活一百年?” “至少两百年!” 金千被毁灭咒洗去周身法力,除了身上备用的几道灵符,再无自保的能力。 想到五百年后,林牧也将坠入此地,他彻底放弃了抵抗,任由百鬼啃啮,化身恶鬼。 林牧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善举,竟害得金千沦落至此。 “李伯渊这个小人,为了一己私欲牺牲小辈,真是可恨!” 金千道:“怪我自己道行太浅,怨不得旁人。” “槿儿说过,无论何时,都不能轻易放弃,我一定想法子带你出去。” “出去?我来这儿几百年了,就没见过有人出去。” “你可知道这个鬼门到底是什么地方?这儿的恶鬼又从何而来?是死后不得入轮回的人?” 金千道:“您说的那是冥界,离鬼门还很远,鬼门就相当于凡间被流放的不毛之地,困在这儿的都是罪业难消之人,无人供奉之人,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执念难消,拒绝轮回之人。” 林牧把做好的蓑衣交给金千:“穿上试试,带我出去转转。” “好嘞!” 金千穿上蓑衣,带着林牧出了树洞。 “这儿似乎没有天亮和天黑,你如何知道过了多少年?” 金千道:“据我观察,银雨每日下三次,三次即为一天。但根据新来的恶鬼口述的时间,鬼门的一天,约等于人间的一个月。” 林牧望着眼前雾气密布的黑水,自言自语道:“原来已经快一个月了,她应该会忍不住哭了。” 金千道:“这是渡冥河,每年七月,冥界会来人,将罪业消除之人带走。” 两人绕着鬼门转了一大圈,来到了阴阳交接的无疆地。 “此地名为无疆,这些就是碧兰树,它的果子,人鬼通食。” “这里又没有人,为何会长出人能吃的果子?” “是我从无忧山带来的种子,师父说它本长在仙界,自带灵根,在任何地方都可生长。” 林牧道:“幸好有这些果子,否则过几日我就饿死在这儿了。” 金千一脸疑惑:“饿?林大哥如今修炼到什么境界了?为何还会觉得饿?” 林牧笑道:“我可没有修什么仙道,凡夫俗子一个。” “不应该啊?师父亲自撰写秘典,将玄门功法尽数传承给天工手门主,您居然没学?” 林牧笑道:“我中毒多年,催动内力尚且要我半条命,若非槿儿,我早就死了。” 身后突然传来恶鬼们呜呜的声音,林牧回眸,只见众鬼们齐齐地站着,庄俊斌的蓑衣和斗笠被他们扒了摆在地上。 庄俊斌上前道:“好哥哥,他们都想要这个,求您行行好,给大伙儿都做一件吧?” 林牧道:“纵然是鬼,总算做过人,何以懒至于此?我可没那么闲,金千,寻一个宽敞地,明日我亲自教你们,自己做去!” “是!” 一阵高呼声惊了林牧:“不知道还以为是将士冲锋陷阵呢!” 突然一个年迈的恶鬼上前道:“咱们这儿可不少上阵杀敌的忠烈!” 林牧顿觉自己失礼,拉着金千问道:“忠烈之士为何在此?” 金千长叹了一口气:“林大哥有所不知,无人供奉,无人收尸,甚至无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杀业难消,自然流落至此。” 林牧想起父亲麾下的万千将士,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想不到人死了,也难得公平,对了,你可会超度魂灵?” 金千道:“会是会,可我是鬼,无力承受符箓和法咒的力量。” “你教我,我替他们超度。” 众鬼一听此言,纷纷朝着林牧磕起头来。 林牧冷言道:“从现在开始,谁还跪着,我可不管他!” 金千道:“此地阴气重,您全靠天珠护体,强行修道,只怕伤及元神。” 林牧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若能助他们轮回,也是功德一件。” 第292章 夜半无声痛欲绝,往事迭迭语凝噎。 夜幕降临,远处的雪山在月光下银光闪闪。 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苏槿坐在洞口,望着漫天繁星,想起多年前,林牧的吻抚慰她身上每一处伤。 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她取出林牧送她的短笛,吹起了《凤凰台》。 凄冷的笛声飘荡在神山之巅,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像凛冽的北风,卷挟着巨大的悲痛扑面而来。 她终于忍不住,倚在石壁痛哭。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连声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丢下我和珩之,你不配做他的爹爹……” 关山月悄然而至,带着酒来到她身旁。 “还以为你不会哭呢。” 苏槿道:“正想喝酒,师父来得可真巧。” 关山月拎起酒壶,饮了一口酒:“尘彦离开我已经一个月了。” “我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牺牲,凡事就不能商量着来吗?好歹一起经历过生死,我就那么不堪一击吗?” 苏槿接了酒,一饮而尽。 “我不知道林子岚怎么想,但尘彦一直是这样,所有的困难他来挡,所有的苦涩他来尝,而最要命的是,我…我居然习惯了。我照顾珩之时才发现我像个白痴,什么都不会。” “珩之呢?” “他啊,多少人抢着带,你那小师父、颜非、章伯还有青瑶……” 苏槿笑道:“师父你倒是常背着珩之。” “我才不管他们呢,我每次抢就跑进太虚境,他们拿我没法子。” “我现在,根本不敢见珩之,他和林牧生得极像,我瞧上一眼,心里就难过。” 两人喝了整整十坛醉红尘,关山月不胜酒力,瘫倒在地上,哭着喊着要找尘彦。 “哭有什么用,我才不要……” 苏槿突然灵机一动,想起那日抽中的桃花阵,纤手一挥,造出一方幻境。 一个同林牧一模一样的男人,着一身青衫,缓缓向她走来。 苏槿看呆了,恍惚着揉了揉眼睛。 “怎么哭了?” 他温柔地勾着手指,擦去苏槿脸颊的泪。 苏槿抽噎着,颤抖着肩膀,悲痛落泪:“我真蠢!明明那时候就有了启示……” “别哭,抱抱。” 苏槿一把推开幻象,怒吼道:“滚开!你不是他,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他!” 说罢催动意念,毁了桃花阵。 关山月迷迷糊糊地睁了眼,笑道:“明日,你陪我去一趟南边。” “去南边?” “去看尘彦。” “尘彦道长?” 关山月没再应答,昏昏沉沉睡着了。 翌日,她早早唤醒苏槿,两人一起来到了关山月出生的地方——关家庄。 如今这里已经大变样,改名月影村,只见村子从头到尾摆满了长桌,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师父,尘彦道长在这里么?” 关山月手执一锭金,牵着苏槿上前随礼。 “不知阁下是梁家什么人?” 关山月道:“我就是饿了,想吃顿饭。” 一妇人夺了金子道:“两位是贵客,这边儿请。” 说罢带着关山月和苏槿来到了宴席的上位。 只见一老妇人抱着一个男婴,满脸喜悦。 关山月满目惆怅,端起桌上的酒杯强颜欢笑:“我和他没有孩子,想不到有一日我能吃上他的满月酒。” 苏槿恍然大悟:“原来尘彦道长再世为人了。” “咱们随了一锭金呢,多吃点儿!” 关山月低着头吃饭,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碗里。 苏槿拿出丝帕替她擦去眼泪:“尘彦道长选了这里,可见对师父念念不忘。” 关山月如鲠在喉,放下筷子,带着苏槿来到了梁家。 “你守在这儿,我去去就来。” 苏槿守在梁家大院,看着关山月催动隐身咒,潜入了房中。 她为尘彦布下了护身法阵,庇佑他平安顺遂。 “走吧。” 两人看着梁夫人抱着儿子梁怀友回了房,离开了月影村。 鬼门 金千凭借记忆,将超度亡灵的《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写给了林牧。 林牧试着念诵,刚读了几句就心神不宁,浑身难受。 “林大哥,你还好么?” “没事,我只是觉得有点累……” 他话音未落,昏倒在地。 庄俊斌道:“他不会死了吧?” “呸呸呸,他只是道行不够,无力承受经文的力量。” 洞外许多恶鬼围着偷听,见林牧倒地不起,纷纷低下了头。 “那就是饿了?走,咱们去给他摘些果子!” 此时,突然一恶鬼狂奔到洞口惊呼:“快!快把他藏起来,鬼…鬼差来了,说是要抓他去入轮回!” 金千道:“你们先去拦着,我带他躲起来。” 说罢背起林牧向逃去了无疆之地。 鬼差王英道:“听说鬼门闯进个人?在哪儿呢?” 庄俊斌跪地道:“小的不知,这儿天天下银雨,我们都没出过门。” “有没有一试便知。” 只见他抽出背上的长枪,就地一划,地上惊现一道强大的法阵。 庄俊斌道:“王大哥,您这找个凡人,开它作甚?我…我这就去替您找!” 说罢冲到无疆之地:“金千!快出来,王英开启了夺魂阵!” 金千背着林牧出来,一脸愁容:“他疯了?实在不行,我就只能背着恩公跳渡冥河了!” 两人身后传来冷漠的笑声:“金千,还躲呢?” 王英看到林牧,觉得有些眼熟,于是上前观望,却被林牧身上的天珠弹飞了两丈远。 “是他?” 鬼差王英,生前是凌一的副将王健,死于羌国守城大战。 死后入鬼界,得冥王赏识,封作鬼差。 他把金千拉到一旁小声询问:“他怎么在这儿?” 金千道:“羌国发生末日浩劫,林大哥为救苍生,生魂入祭,进了鬼门。” “哎,跟他爹一样,是个大善人。” “王大哥,求您,不要抓他走,我恩公还有老婆孩子等着呢!” 王英道:“我可以装做没看见,可要是旁人来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林牧忽然醒来,抓住了王英的手腕。 “我认得你,你是…凌一的副将。” “不知将军还好?守城大战可胜利了?” 林牧笑道:“赢了,凌一当晚哭了好久,怕你在黄泉路上看不遇见路。” 王英抹了泪道:“凌将军活着就好!他日您若出去,记得转告将军,王健永远是他的副将!” 第293章 心系百姓筹万金,吞泪忍悲苦难诉。 关山月和苏槿离开月影村后,回到了无忧山。 凌一和颜非带着迕远巷的人前来迎接。 她看到颜非怀里抱着珩之,却把念非背在身后,心生愧疚。 东方灵秀突然上前道:“夫人,京城连发三道圣旨,催您回去,操办侯爷的丧事。” “人没死,办什么丧事?” 众人哑口无言,凌一头一次见苏槿发这么大脾气。 “乖徒儿,你不想办,咱不回去就是!我替你写奏书给陛下!” 苏槿心里清楚,在他们心里,林牧已无生还的可能。 章伯语重心长道:“林家历尽艰辛才翻身,如今少主出了事,京中不少官员进谏,从小世子开始,减三等袭爵。” 关山月道:“这群人就不能干点儿正事吗?整日为了权欲钻营,真是可恨!” 苏槿从未如此钦佩关山月,笑道:“我儿珩之才不稀罕什么爵位,绿篱,你随我来。” 绿篱跟着她来到了无涯阁,苏槿把珩之交给了她。 “你自小跟着我,珩之今后就由你带着,莫要给旁人添麻烦,尤其是颜非姐姐,念非还小,正需要照料。” “可是,关门主也很喜欢珩之。” “师父她怕孤单,她要带,就随她。” “夫人,那您?” “我要回神山闭关了,我必须把林牧救回来。” 末日浩劫结束以后,关山月遣散了鬼术营的死士们。 但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除了挖甬道,盖房子,什么也不会。 于是纷纷跟着关山月来到了无忧山,跟着凌一重建迕远巷。 末日浩劫虽被终止了,依旧造成了诸多损失。 屋舍损坏,道路裂陷,良田被毁…… 刚得到喘息的羌国百姓,再次陷入了水深火海之中。 京城的灾后重建尚且困难重重,叶庚华不敢想,地方百姓该有多难。 太傅岑博瑞府上却夜夜笙歌。 “朕真是无能,侯爷若在……” 白歆竹道:“陛下不能事事都靠着侯爷,您是羌国皇帝,无论何时都不能气馁,再苦再难也得撑着站起来!” “可是……” 白歆竹道:“一个女人能换十万两黄金,陛下允了就是。” 原来,岑博瑞有心送孙女入宫,提出替叶庚华筹集十万两黄金救急。 “歆竹……” 白歆竹道:“陛下不用觉得愧疚,以前未经世事,总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当了皇后才知道,比起儿女情长,更难的是,如何让百姓不再为了吃饱饭卖儿卖女……” 十月二十八,岑佩菡入宫,封良妃。 当晚,白歆竹在房内,抄了一夜的经书。 “娘娘,陛下他还是有了新人。” 秋风萧瑟,白歆竹裹了披风站在窗口,低语道:“再不快些建好房子,入了冬,又要死更多人了。” “这皇后还真是不好当。” “帝王的心可不能只装着女人,否则苦得就是百姓。” 四喜嘟着嘴道:“百姓百姓,我可不懂这些大道理,我就觉得小姐您太委屈了。” 白歆竹想起那天去寺庙祈福,一路上静得可怕,她趁着诵经的间隙乔装打扮,混入城中逛了一圈。 不起眼的巷子里,破庙里,废弃的屋舍里,尽是形销骨立的难民。 两个月的婴孩嗷嗷待哺,母亲却已活活饿死。 她忽然觉得,皇后,不该是一种荣耀。 叶庚华为了壮胆,喝了两壶酒,刚进房间,就倒在床上,呜咽着唤着白歆竹的名字。 翌日,岑佩菡打扮得体向白歆竹请安。 白歆竹却不似从前抓心挠肺,她满眼笑意地扶起岑佩菡,嘘寒问暖甚是贴心。 岑佩菡道:“娘娘气色欠佳,许是昨夜没睡好?” 白歆竹察觉她的挑衅,无心迎战,笑道:“替百姓抄写祈福的经书,你这一说,我睡意就来了,四喜,送良妃回去吧。” 岑博瑞如约凑齐了十万两黄金,用于灾后重建,却迟迟未开始发放。 叶庚华为了安抚岑博瑞,连续三日传岑佩菡侍寝。 这天夜里,她在毓庆宫等了许久,不见叶庚华,恼羞成怒。 “这是在拿我当猴耍么?” 侍女却道:“方才有人瞧见皇后娘娘去了宝华殿。” “好啊,这俩人是想合伙骗爷爷的钱!” 宝华殿内 叶庚华以头疼为由,派人给白歆竹递话。 白歆竹担心他的身子,仓促赶到了宝华殿,刚进门,就被叶庚华抱着进了密室。 “庚华!放我下来,今夜可是良妃侍寝!” “我不管,我就要你。” 说罢将白歆竹按在密室的软榻上,扯了她的腰带。 白歆竹推开叶庚华道:“你知道羌国现在每天要饿死多少人么?还请陛下莫要糊涂。” 叶庚华满心愤怒道:“够了!朕觉得自己根本不是皇帝,而是他们手中的线偶,朕和青楼里卖身的妓女有何区别?” 白歆竹跪地道:“帝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同时也注定要背负起万千百姓的期许。请陛下移步毓庆宫!” “真是讽刺!朕心爱的女人居然跪下求我去睡别的女人?” “我……” 叶庚华气急败坏,拂袖离去,白歆竹瘫坐在软榻上,默默地流泪。 她满眼悲伤地走出宝华殿,独自走上了城楼,却撞见曹玉珂和沈吟秋正在赏月。 “娘娘?您怎么哭了?” 白歆竹道:“城中百姓流离失所,曹妃还有心情在这儿赏月?” 沈吟秋立刻扯了扯曹玉珂的衣袖,曹玉珂心领神会,跪地道:“臣妾知错了,请娘娘责罚!” 白歆竹察觉自己失态,挺直了背脊道:“夜里风寒,两位早些回去休息。” 曹玉珂拉起沈吟秋就跑,生怕闯了祸。 “她这是怎么了?我从未见她发脾气。” “听说陛下纳了新妃子,许是伤心了吧。” “可是,陛下同我说过,他只喜欢白姐姐。” “你有所不知,此次天灾,羌国损失惨重,国库缺钱,听说岑太傅许了陛下十万金,才送了孙女进宫。” “没事的,陛下最会演戏了,他可以学着从前对我那样,逢场作戏嘛!” 沈吟秋捏着曹玉珂的小脸道:“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傻?那良妃可不是好惹的,陛下到了她房里,还能守住身子才怪!” 曹玉珂急了,抓着沈吟秋道:“不行!咱们得帮帮白姐姐!” “怎么帮?” “你待会儿去毓庆宫传话,按我说的来!” 说罢在沈清秋脸上亲了一口:“回来好好赏你。” 第294章 弄玉偷香沁芬芳,清露潋滟醉红裳。 叶庚华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毓庆宫,岑佩菡收了脾气笑脸相迎。 她挽着叶庚华进殿,蹲下身为他脱去鞋袜,尽显温柔。 白嫩的手解了他的玉带,径自坐到他腿上。 “朕今日……” 岑佩菡伸手抚上他的唇,撒起娇来:“昨夜就冷落了人家,今晚不许了。” 说罢抬起叶庚华的下巴,耸着纤腰往他怀里蹭。 叶庚华双目紧闭,想到白歆竹跪地的模样,毫无心情。 岑佩菡解了他的外衫,纤手在他胸口摩挲,躁动的唇咬上了他的喉结。 沈吟秋冲进院中大喊:“陛下!曹妃娘娘心疾发作,人快不行了!” 叶庚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起身道:“小方!快,摆驾玉芙宫!赶紧传太医!” 岑佩菡一脸不高兴,心里咒骂道:“曹妃?怎么不去死呢?” 叶庚华刚进玉芙宫,就看到曹玉珂半躺在软榻上吃葡萄,忍不住笑出了声。 “曹妃胆子不小啊?欺君犯上可是死罪!” 曹玉珂笑着走到叶庚华身旁,笑道:“陛下,臣妾可解了您的燃眉之急,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算你有良心,可你这法子也只救得了一时。” “陛下把沈姐姐送到我身边,这恩情我记着呢,听说陛下缺钱了?我爹有的是钱,您寻个由头把我的位分升一升,他主动就把钱送来了!” 叶庚华一脸无奈道:“可是朕厌恶这种权钱交易了,岑佩菡入宫当晚,朕就后悔了。” “臣妾不懂朝政,但臣妾觉得您和白姐姐都是好人,如果缺钱了就说一声,臣妾的钱起码不烫手。” “容朕想想,朕去看看歆竹。” “陛下别走啊!这戏还没演完呢。” “太医马上就来,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匆匆赶去了凤仪宫。 子时已过,白歆竹抄写经书,双眼倦怠,伏在案上睡着了。 叶庚华悄悄走到她身后,把她抱上了床。 白歆竹好几夜没睡好,缩在叶庚华的怀里睡得安稳。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搂着他的腰喃喃自语:“只能在梦里抱抱你了。” “傻瓜。” 白歆竹突然惊醒,心跳得极快,怔怔地望着叶庚华,咬着唇落泪。 “朕想好了,岑博瑞的钱不要了,朕决定带歆竹一起巡游羌国,一来深入探查灾情,二来感召仁商义贾救助百姓,朕,绝不再助涨这权钱交易了。” 白歆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他怀里。 “歆竹说的对,朕必须学会独当一面,为天下人,也为你。” “陛下巡视羌国,京中……” “朕决定召白将军回京。” “爹爹他为人耿直,只怕会得罪人。” “镇国侯替朕摸排了京中官员,这两年,朕也培养了一些有志之士,必要时他们会帮助白将军。” 白歆竹似乎想起了什么,跑到书架旁翻来翻去。 “前阵子,我专程统计了各郡的良田,咱们就带着它……” 叶庚华一把将她抱起放在了桌上,“皇后心系百姓,也得关怀夫君才是。” 说话间伸手褪去白歆竹的外衫。 白歆竹勾起双腿拦腰上了他的身,温热的唇瓣含住了他的耳垂。 “夫君想要怎样关怀?这样?还是……这样?” 叶庚华不自觉捏紧了她的臀,抱着她进了软帐。 “这声夫君叫得可真好听……” 他从未如此疯狂,好似脱离束缚的猛兽,惹得白歆竹酥骨低吟。 玉芙宫内,曹玉珂因为装病,被太医用银针促醒,痛得她惊坐起身,人中当即出了血,吓得太医仓皇而逃。 “痛死了,都肿了!” 她望着镜子一脸的不高兴,沈吟秋捏起曹玉珂的下巴,柔软的唇抚过伤处:“还疼么?” 曹玉珂被沈吟秋挑起了情欲,面上一热,起身搂住了她的腰。 两人的唇有着独特的默契,香津浓滑,柔软芬芳,沈吟秋抱起曹玉珂进了暖帐。 她的吻,像绵绵细雨,轻得让人抓不住踪迹,曹玉珂痴迷她漫无边际的爱抚。 “娘娘要赏我,总得拿出些诚意。” 她的手像生了密密麻麻的刺,所到之处麻痒难耐。 两人的每一次交欢,曹玉珂常处于被动,沈吟秋的言语传递着期待。 曹玉珂忽地翻身坐了起来,身上绯印成团,像秋日的海棠。 她跪坐着上前,小脸在她的挑弄下粉里透红,灵动的双目藏着羞怯。 “该从哪儿开始呢?” 曹玉珂脸上浮现少女的娇羞,湿润的气息在沈吟秋的大腿上蔓延开来,敛不尽的娇吟,透过温热的鼻息在她身上游弋。 “嗯…阿玉……” 曹玉珂纤细的手穿过她后腰散落的长发,熟练地扯开了心衣的罗带。 “姐姐躲什么?难道不喜欢?” 说罢俯身上前,压上了她的唇,粉嫩的小舌长了钩子似的,挑弄着吸吮。 弄玉偷香沁芬芳,清露潋滟醉红莲。 沈吟秋浑身娇软无力,冷不丁的一颤,勾起了曹玉珂的胜欲。 “原来姐姐喜欢这样……” 沈吟秋手攥软缎,未着寸缕,明亮的眼睛里藏着惊喜和期盼。 她没想到,曹玉珂第一次主动示好,竟让她难以自持。 曹玉珂轻吮水润的指尖,抽丝剥茧般,撬开了沈吟秋的防线。 沈吟秋拦腰夹腿拢她入怀,曹玉珂轻轻柔柔的嘤咛,沈吟秋最是喜欢,伸手摸向枕下的玉器…… 翌日早朝,叶庚华下旨,召白向阳回京,封忠义侯,统管三司;召永宁侯关山月回京,负责灾后重建一事。 新任礼部侍郎崔辰恭道: “陛下,西北来报,镇国侯夫人拒绝回京给镇国侯发丧。” 岑博瑞的党羽闻声齐齐跪地,重提林家降级袭爵一事。 叶庚华拍案而起,义正词严:“诸位哪个不是昼耕夜诵,博览群书?久居庙堂却利令智昏!没有镇国侯,羌国何在?诸位及其家眷又何在?” 姚裴之跪地道:“陛下英明!” 百官齐齐跪在地上附和,叶庚华明白,他的义正言辞根本挖不出几颗真心,转身坐下,示意小方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左佥都御史董嗣成,右佥都御史贺显之,光禄少卿马钧毅、太仆少卿萧怀义、布政司参议李书同担任本次巡视的监察使,随帝后巡视灾情,下月初八启程。” 薛炳坤跪地道:“陛下,这马上入冬了,不如等春暖花开时再……” 叶庚华道:“朕意已决。” 让薛炳坤不解的是,叶庚华挑选的监察使全是四品以下官员,于是提议他带两个正二品官员,却遭到叶庚华的拒绝。 第295章 蓝枭寄情入冥界,黑龙伤人闯鬼门。 叶庚华正是为了避免官员级别过高,干涉地方官员行事,特意选了四品以下官员随行。 而他挑选的几位,恰好是岑博瑞的得意门生。 白向阳收到叶庚华的密信,借着鬼术营的甬道加急赶往京城。 白祖年选择留在羌南,辅助于淮北继续建设海防。 这夜,关山月操纵太虚境来到神山探望苏槿。 “陛下召我回京,你自己多保重。” “师父也要保重。” 关山月临走前,把自己毕生所学抄写成书,交给了苏槿。 “谢师父。” “你这绳索做得真好,就它吧!” 苏槿一脸疑惑,只见关山月催动意念在神捕索上下了一道禁制。 “师父,这是做什么?” “此咒和千丝谶如出一辙,可探心神,万一你有危险,为师也能有所察觉。” 苏槿笑道:“这冰天雪地的,哪有什么危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走了。” 关山月离开后,苏槿望着天边的圆月,轻叹道:“林牧,我二十二岁了,好想吃你做的长寿面。” 她盯着洞外,真希望像去年一样,猛一回头他就出现在身边。 她倚在石壁伤心落泪,喝得酩酊大醉,蜷缩在火炉旁小憩。 羽乐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蓝枭挥舞着翅膀飞到苏槿身旁,替她盖上了毯子。 “何时来的?” 她语气生冷,双目紧闭,似乎早就察觉了他。 羽乐笑道:“你还是那么聪明。” “听你的脚步声,恢复得还不错,去看过你娘了么?” “多亏嫂嫂送来的《洗髓经》,已完全好了,还没得空去看母亲。” 苏槿背对着他擦干了眼泪,起身坐得笔直,端着炉子上煮好的热茶,倒了一杯递给了他。 “既然好了,就去过你想要的日子,你不是一直想学剑么?寻一个好师父,好好学就是了。” 羽乐道:“听说表哥遇了难,我想先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不必了,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么?我是真心地想要帮你。” 苏槿道:“上次险些害死你,为此,我和林牧难过了许久,你还年轻,想做什么就……” “够了!你到底在逞强什么?凭你一人,能救得了他么?” 他走到苏槿跟前,紧紧攥着她的手腕道:“我是喜欢你,但我羽乐,绝非趁虚而入之人!你觉得我没出息也好,纠缠你也罢,我想帮你,因为我见不得你受苦,也见不得你落泪!” 苏槿挣脱了羽乐的手道:“自以为是。” 羽乐见她油盐不进,笑道:“随你怎么说,我这蓝枭可是至阴灵鸟,能在冥界自由穿梭……” 苏槿不等他把话说完,激动地落泪。 “可是鬼门已经关闭了……” “去鬼门又不止一条路,蓝枭可以穿过冥界绕去鬼门。” 苏槿冷静了片刻,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低着头一直不说话。 羽乐却道:“他可是我亲表哥,别想那么多。” 苏槿忽然觉得羽乐长大了不少,不似从前那般偏执。 “是啊,算起来我倒是外人了。” 火光下的苏槿,满脸泛着红光,低垂的睫挂着潮润。 羽乐见她迟迟不提寻找林牧的事,主动开口道:“不知嫂嫂想给表哥带什么话?” 他一口一个嫂嫂,试图减轻苏槿心里的负担。 “让他保重身体,等我!” 羽乐笑道:“这蓝枭绕一趟冥界,少说也得三个月,嫂嫂就带一句话,未免有些浪费。” 苏槿心道:“我有千万句话想同他讲,可此刻,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羽乐见她不言语,又道:“我出去转转,你有什么话就同它说。” 说罢转身离开了山洞。 苏槿见过蓝枭攻击人的模样,心有余悸,僵持了许久。 可蓝枭似乎并不排斥她,摇晃着走上前,跳到了她的肩上,发出咕噜的声响。 蓝色的羽毛光滑柔软,蹭着苏槿的脖子。 苏槿这才放下警惕,抱着蓝枭呜咽着说道:“林牧,你还好么?有没有受伤?如果你还活着,一定要等我,林牧,今日是我生辰,你说过,每年都让我吃上长寿面…我怎么就信了呢?我好想你,好想好想,心揪着疼,好想抱抱你……” 羽乐站在雪地里,四周一片静谧。 苏槿的眼泪打湿了蓝枭的翅膀,羽乐的手背上惊现一团冰凌。 原来他在岑溪山跟着尘逸修行,与灵鸟五感相通。 耳畔回荡着她对那个男人的思念,悲伤的啜泣让羽乐的心跟着悬紧。 “就那么喜欢他么?” 雪花纷飞,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羽乐双拳紧握,满眼泛红,悄悄落了泪。 苏槿望着蓝枭眼角的泪水,噎语道:“对不起,都怪我,把你也惹哭了。” 蓝枭仰天发出一声哀鸣,扑棱着飞出了山洞。 它蹲坐在羽乐的肩上,轻轻啄着他的头发,试图安慰伤心的主人。 羽乐见蓝枭脖子上多了一个玉佩,低声命令道:“去吧,找到它的主人。” 蓝枭浑身闪烁着白光,消失在空中。 羽乐没再回去山洞,他知道,自己的执念在她那儿全是负担。 鬼门 林牧的到来,在冥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来寂无禅师苦修十世,本应得道飞升,却将本命天珠送给了林牧。 这天珠凝聚了寂无十世的福报,乃修行圣物。 因此,招来百鬼争夺,连冥界的小神官们也忍不住前来探个究竟。 这日,文昌夫人身旁的小神官杳杳被人拖着来到鬼门,瞻仰天珠的风采。 刚到这儿,就见众多恶鬼和冥界偷渡来的幽魂正在厮杀。 林牧被恶鬼围成一圈,尽管天珠对他们有伤害,依旧把他护得严严实实。 杳杳一脸疑问:“这人什么来头?竟让这些恶鬼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不知道,看见他腰上的天珠没?来这儿的都惦记它呢。” “修行得靠真本事,走吧,没什么稀罕的。” 杳杳转身刚要上船,突然,渡冥河里窜出一条黑龙,张牙舞爪扑向了她。 杳杳当即被那恶龙摁在地上,口吐鲜血。 幽魂们吓得仓皇而逃,恶鬼们也纷纷躲进了树洞。 林牧转身问金千:“它又是哪里来的?” 金千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它…它就是上古黑龙,被女娲斩杀,魂灵被封印在渡冥河已近万年……” 那黑龙的眼睛闪烁着红光,嘶吼道:“好精纯的灵魂,不如献祭于我?” 林牧道:“你先把人放了,咱们慢慢商量。” 只见那黑龙抓起杳杳用力将她甩到了林牧跟前。 第296章 自散龙魂奉为主,渡冥河上摆渡人。 金千立刻上前扶起了杳杳,将她拉到了身后。 林牧第一次见到龙,尽管只是魂灵,威势却十分惊人,尤其是那低沉却穿透力十足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人已经放了,你可想好了?” 林牧尚未应答,杳杳拖着无力的声音道:“千万不要!上古黑龙恶念未除,献祭于他等于助纣为孽……” 林牧道:“你说要我献祭于你,我有什么好处?” 黑龙笑道:“恶念?人类真是自以为是,对你们有害的就是恶念?那洪水又不是我造成的,我只是在那洪水中戏耍了一番,就给我安了个屠杀生灵的罪名,凭什么?” 林牧道:“若依你所言,你要我为你献祭?不也是一种自以为是么?” 林牧话音刚落,只见黑龙将渡冥河的水卷入空中,形成高高的水柱,眼神突然变得凶狠。 “我的力量强于你,你又能如何?” 说罢爬出了渡冥河,盘旋着向林牧靠近。 就在此时,天降一道金光,三大冥王手持神器从天而降,催动法咒,试图将黑龙的魂灵赶回渡冥河。 数百道灵符聚成锁龙阵,围着黑龙逐渐形成环形的封印。 就在此时,那黑龙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冲破了还未形成的封印,以魂为祭祀,钻进了林牧的身体中。 林牧腰间的天珠突然发出刺眼光亮,浑身散发着强大的黑气。 他感觉自己体内灵力充沛,握拳的一瞬,震飞了身边数百只恶鬼。 金千抱着杳杳及时躲进了树洞。 西冥王元戒道:“居然为了逃脱,献祭凡人,真够可以的!” 北冥王烛武道:“凡人之躯,如何承载神龙之灵?我等着看他爆体而亡!” 众人观望了许久,却不见林牧有丝毫变化,反倒眼神更加犀利。 南冥王道:“怎么可能?他居然毫发无伤?” 此时,文昌夫人寻杳杳不见,得知她跑来鬼门,于是追了过来。 北冥王立刻问道:“文昌夫人来得正好,您可知晓,为何此人能承载黑龙的魂灵?” 文昌夫人细细打量了林牧一番,缓缓抛出一枚灵珠,绕着林牧周身转了一圈。 “黑龙十分狡猾,自散一半龙魂,于他结了命契,认他做主了。” 林牧突然跪地道:“诸位神官,鄙人林牧,误闯鬼门实属无奈,不知如何才能离开此地,回到人间?” 北冥王道:“你与九泉鼎结下死祭之约,又如何走得了呢?能留住一命已经是奇迹了。” 西冥王道:“活人入鬼门,当抽离魂魄入轮回才是。” 南冥王却不依不饶道:“依我看直接杀了他,释放黑龙魂灵将其封印!” 文昌夫人道:“不可,此人魂灵纯净,又得天珠庇佑,为救苍生牺牲自己,没道理为一只恶龙陪葬。” 杳杳悄悄上前,扯了扯林牧的衣袖,提醒他莫在追问。 众人僵持不下,东冥王魁宥姗姗来迟,一脸刚睡醒的模样,嬉笑着朝林牧走来。 三大冥王当即纷纷落地,向着东冥王行礼。 他的肩上站着一只红色的灵鸟,林牧细瞧了一眼,发现它生得和羽乐召唤的蓝枭模样相似。 东冥王道:“能得黑龙赏识,你了不得啊!” 林牧发觉他并不讨厌黑龙,言语中还有几分钦佩。 于是道:“见过东冥王,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我?” 东冥王捋着胡须琢磨了一阵:“杀了可惜,留着吧,我这冥界可不养闲人,这样吧,渡冥河正好走了个摆渡人,负责护送魂灵前往冥界,可好啊?” 林牧只得应允,静观其变。 众人离开后,渡冥河上来了个老伯,撑着船靠了岸。 “小伙子,上来吧,我教你怎么掌舵。” 林牧跟着那老伯上了船,心说这掌舵有何难? 于是轻松跳上船只,拿起船桨摆弄,那幽冥船却无动于衷。 “这……” 老伯指着船下道:“你看那是什么?” 林牧弯腰探查,发现船底有数百只模样奇怪的鱼儿,围着幽冥船嬉戏。 “这是?” “幽冥船真正的催动者是这些赤炎鱼,你得学会和它们交朋友,神识相融,才可操纵他们助你渡河。” “那我如何操纵这些鱼呢?” 老伯隔空画了一道符咒,打进了林牧的天目穴。 “这道符咒,你要铭记在心,其次每日投喂它们三次,假以时日,它们便会认主了。” 说罢吹起一声口哨,赤炎鱼开始激烈地游动,林牧忽然感觉脚下一晃,船只以极快的速度飞驰在渡冥河上。 这是他第一次横跨渡冥河,只见河面风平浪静,不见一丝波浪。 突然,闯进了一片茫茫白雾中,四周传来诡异的叫声。 老伯道:“这里常有渡河失败的亡灵冤魂,常常骚扰行进的船只,你坐好了莫要乱动。” 林牧扶着船沿,从怀里取出一把粉末状的东西,朝着空中飞扬而出。 转身对林牧道:“这是木希花粉,可让魂灵丧失意识,进入幻觉,晚些我告诉你去哪里领。” 两人穿过了白雾,来到了冥界渡口。 林牧望着眼前伟岸的冥界高楼,不禁感叹道:“真是巧夺天工!” “咱们不能上岸,每次把船停好,等着鬼差接人就行。” “是,我记住了。” 只见那老伯拿出拐杖在船帮上敲了敲,大喊道:“都快上岸吧!” 只见几只恶鬼凸显原形,蹑手蹑脚地跑上岸。 “他们何时上来的?为何看不见他们?” 老伯应道:“鬼魂上了幽冥船,会被结界隔离,所以我们看不见他们,他们却能看见我们。” 林牧道:“那您也是人了?” 老伯笑道:“我与你一样,凡人之躯误闯冥界,已在这儿待了近百年了。” “难道真的没办法离开了么?” 林牧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渡冥河,不见一丝生机,想到苏槿,不禁落了泪。 “她一定恨死我了,早知今日,我真不该瞒她。” 老伯笑道:“没关系,总会再见的,我当年来这儿的时候,等了差不多十年,我那老伴儿就来了,还是我送她上的轮回桥,人间匆匆几十年,一眨眼就过了。” 林牧紧紧攥着腰间的天珠,眉头紧皱,肩膀不自觉抽动了几下。 “…可是槿儿…我答应她的…要带她和珩之去昭罱河……” 第297章 爱别离苦几多愁,愤懑难消涕泗流。 渡冥河上忽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 老伯拍着林牧的肩道:“年轻人,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林牧抹去眼角的泪花,脸上浮现苦涩的笑容。 想当年噬骨之痛备受煎熬时未曾流过一滴泪,如今竟这般脆弱。 林牧第一次意识到,苏槿于他,已是超越生命的存在。 一阵绞痛在心口蔓延开来,林牧周身黑气环绕,半跪在地上,神情痛苦。 两人头顶突然电闪雷鸣,乌云密布,渡冥河上大雨倾盆…… 老伯突然抓住了林牧的手腕,双目紧闭,试图一探究竟。 “你和黑龙六感自通,黑龙控水,你方才这一哭,扰了它的心神,才召来了这场大雨啊!” 老伯话未说完,黑龙的魂灵从林牧体内逃出,浮在半空,模样有些虚脱。 只见它扑棱着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低吼道:“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真丢脸!” 林牧心底压抑多日的烦懑喷涌而出,只见他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暴起。黑龙刚散了大半龙魂,如今元神虚弱,无力承受心神动乱之苦,当即向林牧求饶。 林牧道:“别忘了,是你认我做主,既然做了我的奴仆,凡事都得听我的。” “奴仆?你,你休要得寸进尺!” 林牧忽然盘腿而坐,默默念起了渡魂咒,因得到黑龙魂晶护体,此次施咒,林牧竟未感到不适。 黑龙却头晕目眩,神识开始涣散,立刻服软求饶:“我的好主人,求求您别念了!” 林牧道:“听你的口气,似乎不大情愿?” 黑龙道:“我好歹也是上古神兽,你总要给些面子。” 黑龙语气傲娇,林牧忽然想起苏槿拜师那日,凌一一脸桀骜的模样,不自觉笑了。 “过去再辉煌,终究是过去了,既然甘心做我奴仆,总要有个名字。” “名字?我上古黑龙……” 林牧打断黑龙的话道:“就叫子谦吧。” 黑龙眼睛瞪得圆圆的,支吾着道:“还…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林牧见黑龙不再狂妄,转而笑道:“你我都是被困在这儿的,与其对抗,不如合作,你觉得呢?子谦?” 黑龙道:“你想离开这儿也不是不行。” 林牧脸上惊现喜色,追问道:“你有法子?” 黑龙道:“你若能替我找回肉身,待我恢复元神,可载你上天入地,遍访九州。” 老伯笑道:“你那尸身怕是早就化成灰烬了吧?” 林牧却按下老伯的手臂,耐心问道:“你还有别的法子是不是?” 黑龙道:“文昌夫人养了一只赤云蛟,你想法子把它抓来,我自有法子。” 林牧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此法不通,纵然要出去,我也不牺牲旁人。” 黑龙又道:“区区一只修行百年的蛟,能成就我,是它的福报。” “你可知我为何为你取名子谦?” “你嫌我高傲自大。” “正是,如果你改不掉目中无人的毛病,我林牧宁肯自毁天珠,也不与你为伍。” 黑龙见他言辞凿凿,一声不吭,回到了林牧的身体内。 一个月后,林牧已经能轻松驾驭幽冥船。 他心系鬼门那些无人问津的将士魂灵,闲时就精心打坐,为他们诵经超度,然后再把超度完成的恶鬼,送去冥界。 而那老伯,教会了林牧以后,再也没出现过。 这日,林牧操纵幽冥船来到了冥界入口,恰巧撞见杳杳带着赤云蛟在遛弯。 “是你?” 林牧起身作揖道:“参见杳杳神官。” 杳杳笑道:“我就是个小书童,神官不敢当。” 赤云蛟最喜人肉,嗅到林牧身上的味道,当即张着血盆大口,发出猛烈地吼叫。 杳杳抽出腰上的锁魂鞭,打了那赤云蛟两下,娇声呵斥道:“安分点!” 黑龙见到赤云蛟,神情激动,引得林牧双目放光,险些稳不住心神,立刻操纵幽冥船返回鬼门。 林牧无法控制黑龙的欲念,浑身冒着黑气,昏倒在幽冥船上。 突然,蓝枭冲破层层迷雾,寻到了林牧,伴随着一声哀鸣,落在了他身旁。 黑龙突然离体,对着蓝枭大吼:“哪里来的妖孽?离他远点儿!” 蓝枭挥舞着翅膀,啄着林牧的手背,试图将他唤醒。 黑龙却围住了蓝枭,与其展开了搏斗。 神山上,羽乐操纵神识,试图让苏槿通过他的神识,与林牧对话。 没想到黑龙和蓝枭打得不可开交,上古龙魂的力量虽然薄弱,对付蓝枭轻而易举。 羽乐猛地吐了一口鲜血,不得已中断了和蓝枭的联系。 苏槿道:“你没事吧?” 羽乐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没事,这孽畜正事不干,与一只黑龙打起架了。” 苏槿似乎察觉到羽乐有意隐瞒什么,追问道:“你跟我…说实话,它是不是没有找到林牧?” 她强忍着心里的忐忑,羽乐依旧从她颤抖的声音里察觉到试探和不安。 蓝枭自知打不过黑龙,只好将苏槿的话幻化成一枚琉璃球丢在了林牧怀里,扑腾着卸下脚上的丝帕,仓促逃离了渡冥河。 林牧醒来,看到手上的丝帕,激动地惊坐起身,踉跄着走了两步,似乎忘了自己身在船上。 突然脚底踩到了琉璃球,立刻捡起来仔细查看,却不知如何打开。 “子谦,你出来。” 黑龙听到林牧的召唤,灰头土脸地盘在林牧脚边道:“先说好,我帮你打开,你不能骂我。” “快打开!” 黑龙不止打开了琉璃球里面苏槿的话,还通过自身强大的感知力,恢复了苏槿抱着蓝枭落泪的模样。 林牧望着眼前的幻影,握紧了手中的丝帕。 看到苏槿待在两人第一次交付彼此的山洞里,整个人瘦了一圈,林牧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被撕碎了。 他跪在甲板上,握紧苏槿绣的丝帕,眼泪止不住地流。 渡冥河上又下起了雨,林牧浑身湿透,瘫倒在甲板上,两眼空洞绝望。 他从未觉得如此无助,似乎只能接受命运的裁决。 黑龙带着哭腔道:“她…她长得还挺好看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老实交代!” “你刚才昏倒了,来了一只蓝鸟,我看它不像善类,就把它打跑了,后来才知道是给你…送信的……” 林牧起身怒吼道:“你妄自尊大,目中无人,冲动易怒,活该被人斩杀!” 黑龙大怒,渡冥河上顿时天雷滚滚。 林牧却面无表情,紧握着手中的天珠道:“今后没我的命令,不许现身!” 黑龙支吾着道:“知道了…那女人究竟是谁?让你这般失态?完全没了先前的儒雅。” 林牧道:“她是我生生世世都想在一起的人。” 第298章 心系佳人坠河底,不知扰了神官心。 林牧心中的愁苦,引得黑龙黯然神伤,渡冥河上黑压压一片。 那些因执念不愿轮回,自愿跳进渡冥河的怨鬼们,吸食了黑龙的怨念,将整个幽冥船层层包围。 林牧心神憔悴,尽管有天珠护体,却无法克制自己的神魂,强行被卷入怨鬼们制造的幻境中。 他隐约瞧见,不远处的水面上忽地惊现一座桥,那桥的构造同月影桥如出一辙。 苏槿抱着珩之站在桥上,神情温柔,林牧瞬间湿了眼眶。 “槿儿,珩之……” 他揉了揉湿润的眼睛,踉跄着上前,全然忘记自己身在甲板上,“扑通”一声跌入了渡冥河底。 黑龙没有肉身寄存,无法拦住林牧,只得冲上高空嘶吼着呼救。 渡冥河水阴冷刺骨,一股寒意包围了林牧,他神识苏醒,却发现自己已坠入河底。 渡冥河与寻常河水不同,哪怕是一根头发,也会沉入水底。 林牧拼命地向上游,却发现根本无法使力。 一股强烈地冲击力,在他心口翻滚,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开,直到浑身瘫软,被黑暗吞噬。 朦胧间,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卷住拖了起来,想睁开眼却没了力气。 醒来时,自己躺在冥界入口的河堤上,赤云蛟凑着一双血红的眸子,在他脸前观望。 林牧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撞倒了身后的杳杳。 “对不起。” 杳杳转而对赤云蛟笑道:“你吓到他了。” 赤云蛟耷拉着脑袋,盘坐在林牧脚边,默默地闭上了眼。 林牧立刻起身向杳杳致谢,却被杳杳手中的毛笔拦住了高举的手肘。 “你别急着谢我,是那黑龙为了救你,强行控水,才……” “子谦?它去哪儿了?” 杳杳从身后取出一只瓶子,里面关着一只小黑蛇。 “我赶到的时候,它只剩下残存的一缕龙魄,就把它寄存在这小黑蛇体内了,好歹也是上古神龙,还能保住一丝龙魄。” “它还有救么?” 杳杳手托腮颊,犹豫了一会儿道:“你等我回去查阅一下典籍……” 赤云蛟突然睁开眼,盯着杳杳道:“难道你要为了那恶龙,擅闯夫人的琅书阁?” 杳杳瞪了赤云蛟一眼,示意它闭嘴。 林牧道:“得小神官相救已是大恩,如今我既成了它的主人,理应由我为黑龙寻求解救之法,万不能再连累您了。” 杳杳道:“可是,夫人的琅书阁,连我都不能轻易进入,这样吧,你先回去,待我找到法子再告诉你,你好生照顾它便是。” 林牧打开瓶子,那小黑蛇好似通了灵性,呲溜一声钻进了他的衣袖。 杳杳收了手中的毛笔,带着赤云蛟回去,一路上,一向话多的杳杳,却沉默不语。 赤云蛟道:“杳杳,你有心事?” 杳杳道:“那个人能让寂无禅师舍弃十世修为,可见他确有过人之处。” 赤云蛟道:“你不是有权查看凡人命簿?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杳杳忽然停下了脚步:“实不相瞒,我悄悄看过了,他这一生命途多舛,亲缘浅薄,好在有一个很爱他的妻子,别的也没什么异常。” “那会不会是哪个仙家下凡历劫?又或者有什么特殊的背景?” 杳杳连连摇头道:“是半点仙缘道根也没有。” “那就奇怪了?这寂无禅师苦修十世,得道成仙之际,却散尽修为化出天珠赠给一个普通人?这实在说不通啊?” 杳杳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夫人说过,少管闲事,免累自身福报。” 林牧带着子谦回到了鬼门,金千穿着他做的斗笠,呆呆地坐在渡冥河边,手里捧着新摘的碧兰果。 “恩公!” 金千话音刚落,恶鬼们纷纷跑出树洞迎接林牧。 “恩公!” 林牧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守城大战,将士们一呼百应的模样。 “对不住各位了,黑龙受了伤,如今没有龙魂加持,我只怕…暂时不能替诸位诵经了。” “多大的事,我们在这儿住久了,反倒舍不得走了。” 看着恶鬼们笑着附和试图安慰自己,林牧的心里百感交集,他怎会不知他们内心对生的渴望? 杳杳借着替文昌夫人寻找经卷的由头,来到了琅书阁。 琅书阁是一片虚无幻境,人来到这里会和万千文字一样悬浮在空中。 若想查阅某一经卷,只需要打开经卷的密语,悬浮的文字自动排列绘制成书,进入索求者的脑中。 杳杳曾在琅书阁打扫八十年,依然不知道这里究竟藏了多少经典。 她隐约记得东海的龙母曾来借阅《上古神谱》,当时她瞥了一眼,确有关于黑龙的记载。 “只是如何解开这《上古神谱》的密语呢?” 正当她发愁之际,身后忽然传来文昌夫人的声音:“听说你派赤云蛟潜入了渡冥河?” “夫人,我……” “渡冥河水,喜食仙根仙髓,我这爱宠再修炼两百年就可飞升,你这一闹,它少说得再熬上两百年!” 杳杳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夫人,杳杳错了,请您责罚。” 文昌夫人走到杳杳身旁,掀开她的衣袖,只见斑驳的伤疤印满了手臂。 “你也下去了?” “我……” 文昌夫人夺了杳杳腰间的毛笔道:“你可知我为何将这凤尾毫赠与你?” 杳杳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当年,判官笔竞选,东冥王的狼尾毫拔得头筹,八岁的你背着这只凤尾毫,跪在冥王殿,满目希冀,杳杳,你难道忘了自己的使命?” 杳杳眼中含泪道:“杳杳不敢忘,夫人教训得是,的确是杳杳分心了。” “情之一字,最是误人,你或许该问问自己,到底为了救黑龙还是别的?” 文昌夫人纤手一挥,将《上古神谱》取出,交给了杳杳,转身离去。 杳杳接过神谱,找到了让黑龙龙魂重聚的方法,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文昌夫人的话,反复敲打她的神魂。 百工幽一族,如今只剩她一人,自己跟着文昌夫人修行数百年,却连百工幽人最擅长的阴符都画不好,如今竟因区区凡人分了心。 “看来,要减少与他见面的次数才是。” 第299章 神女有心郎无意,魂灵献祭遭叛离。 这日,林牧像往常一样,送魂灵入冥界,刚抵达岸边,就看到一个红衣女子。 她犀利的眼神里透着几分妩媚,短暂地盯了林牧一眼,笑道:“模样确实俊朗,这个给你!” 说罢将一封信笺交给了林牧,林牧打开一看,上面详细记录了收集龙魂的法子。 林牧想起杳杳那日的话,如今又不见她的踪影,敛声道:“不知杳杳神官?” 红衣女子眼神飘忽了一瞬,笑道:“我生得可比杳杳娇媚,你倒追着她问长问短,莫不是喜欢她?” 林牧双手举着信笺单膝跪地,一脸真诚:“不,神官您误会了,我是怕此事连累了杳杳神官。” 红衣女子喉间发出阴冷的笑声,摇身一变现出了真身,原来是赤云蛟。 她闪烁着血红的眼珠低吼着,再无半点妩媚。 “再不走,休怪我吞了你!” 林牧双手作揖道:“劳烦您向杳杳神官传达谢意。” 赤云蛟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冥界。 杳杳忽然从身后窜出,拦在了赤云蛟跟前:“东西给他了?” 赤云蛟道:“嗯,今日总算看清了,此人生得俊朗,一身正气,好久没见到魂灵如此精纯的凡人了。” 杳杳红着脸道:“先前你可不这样说。” “我真身眼神儿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杳杳,你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我只是欣赏他临危不惧的品质,不像我软弱无能。” 杳杳不知怎得,脑中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那年,杳杳身背凤尾毫前往冥界替百工幽人求情,却因恐惧显露真身,险些招来杀身之祸。 赤云蛟忽然显出人形,纤细的手臂搭在杳杳的肩上,笑道:“便是真的喜欢又怕什么?哪个姑娘不喜欢模样俊朗的翩翩公子呢?” 杳杳道:“皮相易逝,神志永存,你今日怎得说出这等肤浅的话来?” 赤云蛟大笑道:“我乃龙族一脉,生性好淫,喜爱美色也不奇怪。” 杳杳打趣道:“你莫不是忘了那个扯坏你鳞片的……” 赤云蛟瞪了杳杳一眼,只听得“轰隆”一声,趴在地上长呼了一口气,瞬间将杳杳击倒在地。 杳杳显然有些慌了,趔趄着后退:“好好好,怕了你了,我不提那个人就是了!” 赤云蛟瞪了杳杳一眼,低吼道:“不准再提他。” 杳杳笑道:“好啦好啦,东冥王的生辰快到了,冥典还没刻完呢。” 赤云蛟回头望了一眼渡冥河,神情呆愣了片刻,跟着杳杳回了冥界。 鬼门 林牧没了黑龙力量的加持,无力再为恶鬼们超度,看着渐渐消逝的恶鬼魂灵们,林牧心里浮现难言的苦涩。 他看着信笺上记录的法子,一时犯了难。 金千见他愁眉苦脸,忍不住询问:“恩公,你在看什么?” “这重聚黑龙魂灵的方法,有点棘手。” “什么法子?我愿意助您一臂之力。” 林牧看着面目全非的金千,轻轻地弹去他斗笠上的银雨。 “龙魂不同于其他魂灵,重聚龙魂需要至纯至善的魂灵献祭才能……” 林牧不由得想到了苏槿,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丝帕,皱起了眉。 金千喃喃自语道:“难怪那黑龙第一眼见到您,就哄您献祭于它……” 林牧低声道:“如今受困于此,若想见到槿儿,必须复活子谦。” 金千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不禁追问:“子谦?恩公取的?” 林牧拍了拍金千的肩膀:“那黑龙正是骄傲自负才一再吃亏,希望它能汲取教训……” 说罢不等金千反应,径自跳进了渡冥河底。 恶鬼们闻声赶来,抓着金千追问,金千却目光呆滞道:“又是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 一旁的恶鬼道:“都是那黑龙惹事!自从它出现,恩公就没好过!” 而这一次,林牧没有挣脱,任由湍急的暗流将他卷入渡冥河。 他借着天珠的力量催动意念寻找黑龙的残骸,但凡人之躯入此河,有目如盲,根本无法辨别方向,更别提寻找黑龙的肉身了。 随着呼吸越发孱弱,林牧顿觉胸口被撕裂般剧痛难忍,喉咙发紧,像被人死死地勒住不得喘息。 濒临死亡的恐惧仿佛化作一只猛兽,一点一点吞噬了他。 没有人知道做出这个决定的林牧要付出多大的决心和勇气,可他已然到了无路可走的境地。 “槿儿,等我。” 他在心中默念出最后一句话,坠入了一块巨石上,体内的天珠迸射出耀眼的白光,击退了前来蚕食他肉身的怨灵们。 林牧感觉周身轻盈,缓缓起身走了两步,视线也逐渐清晰。 整个渡冥河底竟是一片冰雪之地,那些怨灵,通体血红,在这雪白之境愈发显眼。 他抬脚上前,低头却看到自己躺在巨石上,颤巍巍地去摘手腕上的丝帕,却什么也触不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崩溃席卷而来。 耳畔呼啸的寒风,夹杂着让人战栗的低吼,林牧猛然起身喊道:“生魂出,死魂入,以我魂灵,祭祀神龙。” 此话一出,林牧周身狂风肆虐,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身被卷入半空,体内的天珠却自动飞出,直冲向自己的眉心。 一股强大的灵力注入他的魂灵,林牧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大,不禁感叹:“好浑厚的内力!” “哈哈哈哈,无知人类,内力是什么玩意儿?” 林牧循声找去,发现头顶不知何时盘旋着一条冰雪幻化的巨龙,而自己的肉身被那巨龙紧紧环绕。 林牧试图操纵天珠飞向高空,却被那巨龙的尾巴横扫在地,半晌不得动弹。 “孽畜!我可是……” 那巨龙不等林牧说完,怒吼一声,只见林牧脚下的冰面四分五裂,一副巨龙残骸钻地而起。 那巨龙长尾一扫,勾起林牧来到了半空,抵在他脸前笑道:“好纯净的魂灵,好俊俏的皮囊。” 说罢飞身冲向那堆白骨,顷刻间,那白骨与那冰龙合二为一,扭动着身躯,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嘶鸣。 林牧神识脆弱,被震晕了过去。 醒来时,却看到自己的肉身伫立眼前,双手背后,苏槿的丝帕也不翼而飞。 “你……你是?” “我的好主人,是我,子谦啊!” 林牧从未在自己脸上看到过如此犯贱的神情,想到被那恶龙夺了身体,用力甩开他。 黑龙不理会林牧,似笑非笑间取下腰间的瓶子,纤指一挥,将林牧的魂灵引入了瓶中的黑蛇体内。 “我的好主人,待我玩够了,自会放了你。” 说罢,顷刻便冲出渡冥河,撞破了遮天幕,逃离了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