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住今生策》 第1页 《风住今生策》作者：风风风风风【完结】 简介: 五年前，有人无心一句箴言：「宋徽宗曾作：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叶晓枫一直没有明白其中真意，却在五年后那场拍卖会上，再次听到这句诗时，无声痛哭。 他记得那人说过很多话： 说，叶晓枫，在我心中，你是君子。 说，而我在等你……如等命中注定。 说，我倾心于你，一见倾心的倾心，倾心以待的倾心。 说，风水来我心，云山入我梦，只因没有你，万般皆成空。 说，天下之大，唯有叶晓枫三字，最得我心。 …… 甜得缠绵入腑，痛到锥心刺骨。 多少次午夜梦回，叶晓枫都会忍不住想，如果上苍真有好生之德，菩提确有悲天悯人之心，为何守不住他的奇蹟。 那一生一次的奇蹟。 古穿今明星攻??现代助理受 ps：全文he，放心入坑 娱乐圈 古穿今 he 第一章 新的助理1 「晓枫啊，今天这一关我是帮不了你了，你也知道，这最后一轮筛选是楼总亲自把关的……」 这时电梯门开了，周宁顿了顿，于是一边说一边带着人朝外走，「其实你在这行也好几年了吧，本来这次筛选是可以通过关系替你免了的，毕竟那个人……」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周宁忽然停了半拍才又继续往下说，「算了，反正来都来了，也看吧，说不定就被删下去了呢。」 一路上，叶晓枫都认真的听周宁在说，只是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便问，「小姨，你很不希望我被录用吗？」 周宁，叶晓枫的小姨，整个ylf王牌经纪人，被她一手带出的艺人现在无一不活跃在娱乐圈，而ylf是整个亚洲最大的娱乐公司，旗下名人无数，资源强大背景强硬，基本上可以说，只有ylf不想捧的，没有ylf不能红的。 而叶晓枫自己也因为自家小姨这一层关系在幕后工作了不短的时间，算算也有三四年了，上个星期刚从一个一线明星身边的助理位置退下来，当然这是比较少见的，一般来讲，明星们都会对和自己一路走来的助理比较特别，除非特别出格，否则是不会随便辞退助理的。 「你对方雁冉真的没有动过心思？」周宁看了眼叶晓枫。说起来，自己这个小外甥长得也算不错了，要知道，能让她们这些看惯帅哥美女的人说上一句不错，那是得有多不错。 可惜，叶晓枫对成为名人没有兴趣，反而对自己这个王牌经纪人的位置挺上心。周宁想着自己慢慢地年龄上来了，也是该考虑从这个顶顶高的位置下来，培养一个接班人，而这个接班人自然肥水不落外人田，自己的外甥就很合适。 叶晓枫长得好，人品硬，脾气性格都不错，能忍能抗，为人处事够稳，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该狠的时候，心也足够地狠。 就比方这次，方雁冉喜欢自己的助理这件事，从被狗仔抓拍到登报喧譁再到叶晓枫自己把自己送进医院到最后记者会澄清与方雁冉撇清关系，将舆论在48小时内压倒了最低，一系列的处理方案都是叶晓枫自己制定并迅速展开的。 由此可见，叶晓枫这几年已经迅速成长，并朝着他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没有，和明星谈恋爱太麻烦。」叶晓枫笑了笑，周宁没有从那双带笑的眼睛里看见遗憾。 「那就好。」她点点头，对叶晓枫的做法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有意外，但作为一个助理，做到公私分明是第一要点，否则也别在这一行混了，当然这也是叶晓枫这几年来一直遵守的。 不过话又要说回来了，方雁冉这样的大美女都入不了外甥的眼并快刀斩乱麻到这种地步，完全不给对方一点盼头一丝念想，周宁瞥了眼他，心想这个外甥也太非人了点。 如同读心一般，叶晓枫读懂了周宁那一眼的丰富内容，摇头失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对于一份你不能回应的爱，做到无情转身才是保存了彼此曾经最大的情分。 「言归正传。」周宁带着叶晓枫来到走廊尽头的总裁办公室门口，转头对叶晓枫吩咐了几句，「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紧张，通过了是你的命，不通过是你的幸。」说完便伸出手在叶晓枫肩上按了按，「不要有压力。」 叶晓枫一脑门的黑线。拜託，小姨你这样说我到底是该通过还是不通过？我更有压力啊。 周宁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请进」之后便开门而入。整个视野都变得很亮，成排的落地窗令房间充斥了阳光，叶晓枫越过周宁看见偌大的办公室中，有人正坐在沙发上拿了本杂志在看。叶晓枫知道他，ylf现任总裁，楼轻澜。 楼轻澜很年轻，三十上下的样子，一般人都会误认娱乐公司的老闆多半板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是这个人看着却很平易近人，而且声音也很温和。 「你就是阿宁的外甥啊……」楼轻澜抬起头望向叶晓枫，朝他点了点头，「别拘束，坐我对面，我有些事要问你。」说完又朝周宁递去一个眼神，周宁心领神会，拍了拍叶晓枫，自己先出去了。 叶晓枫听到身后的关门声，便朝沙发对面走去，落落大方的坐下，期间楼轻澜一直看着他，在见到对方一派神色自如的样子后，笑了那么一笑，等叶晓枫坐下后才开口道，「我看过你的履歷，很好。」 第2页 「谢谢楼总。」 楼轻澜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这次我们想替他找个助理，挑了很多也选了很久，最后选出了你，因为你符合我们各方面的要求……」他顿了顿，「当然，选择权在你，如果你最后拒绝，我们也不会强求。」 这话很有意思，既然已经应聘了，就说明自己是希望通过的，既然通过了，又为什么会说拒绝？ 难道说那个人很难搞定？说起来，这次到底是给谁选助理，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到位了。 正想着，楼轻澜已经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拿一张纸朝叶晓枫说，「这是初审和覆审的资料，我都看过了，有些问题想让你补充一下。」 叶晓枫点头。 「24小时随身助理不会觉得勉强？」 「不勉强。」叶晓枫想了想，「本来招聘的就是私人助理。」私人助理在这一行意味着24小时360度无死角全方位照看，都说是私人的了，自然负责各种个人隐私。 「会乐器吗？」 「钢琴……会点吧。」 楼轻澜点点头，离开办公桌来回轻踱了几步，最后转身，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般对叶晓枫沉下了声音，「我的要求有几点，希望你能做到。」 看来这次的艺人的确很难搞，难怪小姨这么希望我被刷下来……想归想，叶晓枫毕竟知道轻重，脸上神色纹丝未动，诚恳道，「楼总请说。」 「首先不过问他的隐私，这一点我想你一定能做到，你也算是这行里的老人了。除此之外有三点希望你务必牢记。第一，不要问为什么。」 「比方说？」叶晓枫挑眉。 「比方说他想的，要的，做的，决定的，都不要去问为什么，尽可能满足他。」 叶晓枫心下诧异，虽然他想过这次要跟的明星可能会很大牌，但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能让楼轻澜说到这种地步。 「好的。」 楼轻澜略感意外，「你不问问原因？」 叶晓枫耸耸肩，笑道，「楼总不是都说了，不要问为什么了嘛。」 楼轻澜眼中滑过赞赏，继续说下去，「第二，尽可能把生活常识教给他。」叶晓枫皱眉，刚要问，楼轻澜却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很奇怪，但是我不能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你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叶晓枫虽然有点想不通，但好歹按耐住，静等第三个要求。 「最后一点很简单……」楼轻澜走近叶晓枫，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好好照顾他，他是个很好的人……说不定你会有明白的一天。」 我会有明白的一天？？？我能明白什么？我需要明白什么？还是……我应该明白什么？？和楼轻澜的一番对话让此时此刻的叶晓枫满脑子都写满了问号，他开始怀疑自己接下这次的活是不是明智了。 于是带着一脑门的问号，叶晓枫结束了他最后一轮的面试，理所当然的，他也拿到了一栋公寓的钥匙，以及预付半年的薪水。 临走时他记得楼轻澜朝自己递来的，那记意味深长的眼神。 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的，叶晓枫。 第二章 新的助理2 位于s市的这片公寓区有一小半隶属ylf娱乐公司旗下，环境幽雅，交通便利，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保密性够好，门口保安以及四周的电网完全杜绝了狗仔侵入的可能性。 叶晓枫站在公寓的门口按响了门铃，然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无论之后要面对什么，自己唯一所需要保持的就是一颗平常心。 成熟的人不问过去，豁达的人不问将来，叶晓枫，不要探测他人的过去，正如别人无法干涉你的未来。 如此而已。 「没有人吗……」叶晓枫喃喃道。又等了会还是没人开门，叶晓枫便拿出了钥匙迳自开门而入。 放下行李，叶晓枫淡淡扫了一眼，三室二厅二卫格局，三间卧室统统朝南，客厅朝南讲墙面整个敲掉全部换上落地场，使得整个屋子干净通透。房间的设计应该是以简洁为主，卧室还不清楚，至少客厅只摆放了茶几沙发电视机等几样主要家具后便再无其他，这便从视觉上造成一种这房子格外大格外空旷的错觉。 没有人在吗…… 「你是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偌大的客厅里甚至传出了回音，叶晓枫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悚然一惊后勐地回头，一道身影已经无声地站在背后四五步开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下意识的将视线往上而去，当清楚看见对方容貌的剎那之间，叶晓枫忍不住低喃出声。 「风策……」 原来是他。 居然会是他。 一瞬间，叶晓枫眼中闪过讶然、怀疑、不可置信等各种情绪。风策，ylf刚出道的新人，算起时间来刚好一年而已，凭藉着一部电影和一部电视一炮而红，且都是配角。当然，在他们这一行里，见多了因为外貌出色再加上精心的包装后大放异彩的人物，只是风策的现象比较罕见。任何明星在出名之后，从小到大的经歷都会被狗仔扒得一丝不挂，可惜不知道是太过低调还是出于其他原因，狗仔队完全查不出风策过往一点经歷，而查不出经歷就拉不出八卦，没有八卦就不能炒作，不能炒作就意味着无法保持热度，但是风策如今的大红大紫却完全没有依靠以上这些，就是这么可以说是平淡无奇的以仅有的两个角色红透了半边天。 第3页 看看现在外头大街小巷贴的海报，各大网站上的头条，微博上面的热搜等等，到处都是风策，全部都是风策，以至于叶晓枫对上那双不得不熟悉的眼睛时，连半秒的思考都不需要，这个人的名字已经脱口而出。 没想到啊没想到，叶晓枫摇头失笑，居然要做风策的私人助理，难怪小姨这么希望自己在最后一轮被刷下去，原来如此。 鸭梨山大啊他。 「你是谁？」风策又问了一遍。 他的声音很好听，非常好听，叶晓枫看过那两部电影电视，当时他就有种被声音掌控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玄妙，如筝琴敲魂，又如丝玄拉魄，低得不沉，高得不深，听得人仿若浸在一汪温水里，恨不得时时刻刻听到这个声音，而这个声音又能时时刻刻地出现在脑海响在耳边，诱人沉沦，难以自拔，难怪被风策的粉丝称之为「不听遗憾终身，听了终身遗憾」、「哪里是耳朵怀孕，简直灵魂都要怀孕」。 叶晓枫收了收外放的心思，对风策点了点头，「你好，我叫叶晓枫，是新来的私人助理。」他从包里掏出ylf的工作证件，并将一封聘用函递了过去。 风策看了眼对方手里的两样东西，并没有接，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牢牢锁住叶晓枫整个人，叶晓枫有种视线实体化的错觉，整个人都从被这双眼睛里透出的气势给骇住了，像是有人用绳子牢牢将自己绑在了原地，完全无法动弹。 而这样的感觉只在一剎那间便荡然无存，他整个人又能动了，那一瞬间的紧张似乎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叶晓枫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居然连开口都有些困难。 实在太奇怪了……居然觉得自己在怕？怕？我怕他？可是我为什么要怕他？叶晓枫只觉匪夷所思。 「你、你不看一下吗？」见风策一动不动，叶晓枫忍不住问，可就在这时，对方却突然笑了。 后来的叶晓枫自然见过风策各种笑容，只是偶尔回想，总能想起今日此时的这一笑。全因这一笑始料未及，如春风化雨，落叶为风一般轻轻吹了过来，当时的紧张压迫被这一笑彻底清空，温柔平和，轻柔舒畅。而在这样美好到几乎可说纯真的笑容之下，无论再有何种想法何种心思，都显得那么不值一提……好像整个时间空间都在片刻停顿，停顿在他白皙的脸颊，完美的五官，停顿在他淡薄的双唇，点漆的眼眸，仿佛在那双动人的眼睛之中，会有长夜当空，更有柔光轻动，直教人恍然间便深入其中……而其中神思如海，无际无边，有幸徜徉，必定此生难忘。 「不必，我相信你……」风策向前走了两步，无声无息，没出一丝声响，他率先伸出手来，轻轻开口，声音醉如烟波，风情似有千种。 「我是姓风，单名一字策，幸会。」 第三章 风策 叶晓枫入这行已经快满四年了，也跟过几个明星，除了方雁冉，其他都不是一线，也没有很耍大牌，但一般来说，初次见面的问候翻来覆去无非也就那么几种，不是「你好」「我知道了」，就是「好好相处」「多多关照」，像风策刚刚这么斯文的问候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怎么了？」见叶晓枫站在原地不动，风策越过他朝客厅一角的沙发走去，坐定之后便朝着他招唿，「叶先生，你也坐吧。」 叶晓枫长吁了口气，对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幸好对方没说什么，于是便将行李放在了沙发扶手边上，也坐了下来，并且坐在了风策对面。 风策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侧了脸，似乎在想着什么。叶晓枫知道他有话说便坐着等他，等待的时候叶晓枫又静静观察了一会儿，不稍片刻一些很有意思的地方就被他捕捉到了。 沙发的设计本来就是令人能够放松精神舒展肢体的，大部分的人坐在沙发上，尤其是自己家的沙发，多少都会比坐在椅子上更随意更自由一点，即便是极为注意形象的明星也不例外。可是在风策的身上，叶晓枫并没有看到这份随意和自由。他的坐姿很正，即便是轻轻靠在了沙发背上，这份正也没有消减半分，因为他的右手始终搭在右膝之上，而非扶手或者坐垫上，这种姿态体现了他良好的修养，这种修养显然不是因为太过拘谨或者刻意扮演的，而是不动声色、浑然天成的。 「嗯……我不太会说话，所以长话短说。」风策终于开口，然而每说一句话之后都会出现短暂的停顿，好像每一句即将说出口的话语对他而言都极其重要，需要千思万想再三斟酌才能说得出口来。 「好的，你说。」相比之下，叶晓枫要更显得轻松一点，反正他已经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了，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不会惊讶。 「我没有其他想法，也无任何要求，只希望你在正午之后一个时辰，以及月升之初一个时辰不要打扰我，也就是别进我的房间。切记。」 「……」这脸打得真快，叶晓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正午之后……月升之初？那是几点？等等，为什么这人说话这么文绉绉的，叶晓枫联想着这个人拍的电影电视，全部都是古装片，内心疑惑。 是演戏太投入所以还没有走出剧本来吗？ 「额……不好意思，正午之后和月升之初详细是指几点？能精确一点吗？」叶晓枫一脑门黑线。 风策一顿，似乎没有预料对方会这么问，颇有些无奈地低头又想了会，再抬起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后，才有点不确定地说，「应该是1点至3点，7点至9点。这样可以吗？」 第4页 「没问题。」叶晓枫爽快道。他已经觉得风策这个人身上有些地方很奇怪，虽然现在一下子还抓不到那种感觉。 风策似乎有点高兴，嘴角微微扬起，这细微的动作使那张原本就动人心魄的脸格外温柔而动情，「那么阁下……不、是你，你有什么请求吗？」 「请求？」 「不，或者……要求？」 「……」叶晓枫失笑地摇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衣食父母，作为你的私人助理，你的衣食住行就算是我的责任了，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之后如果我有什么需求，肯定也不会对你隐瞒的。」 「那，多谢你了，另外两间房你随意选吧。」说到这里风策站了起来，「现在已经一点，我要回房了，你自便。」说完之后他不再看叶晓枫，迳自朝自己房间走去，然后开门，关门，干净利落。 叶晓枫对他说走就走的行为毫无异议，反正人家已经打过招唿下午一点有私事勿扰了，那么他就趁这个时间先把自己的东西整理整理，再把这栋房子熟悉熟悉好了。 叶晓枫的行动能力很强，刚想的事就能马上付诸实践。他看了看剩下的两间卧室格局，大小差不多，只是一间附带飘窗，既然主人家都开口随意使用了，叶晓枫也就大大方方地选了这间。接下来，他用一小时的时间将自己的私人物品统统整理摆放好，再将房间里里外外都收拾打扫完毕，之后便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连上了无线。无线的密码来之前周宁已经事先告知了，并且把帮佣的阿姨电话也告诉了他，顺带附上物业电话维修电话等等等……唯独没有风策的电话。 看来等下要找风策要一下联繫方式……叶晓枫一边翻着手机通讯录上新记录的电话，一边把这些电话都手动录入电脑备份。他做事向来喜欢狡兔三窟，一些重要的文档文件习惯找好几个地方保存着，以备不时之需。做完这些事后，他又新开一个空白的word文档，用以记录风策的生活习惯、喜好禁忌之类。 这是他每换一个明星时都会做的。当然内容中不会出现涉及名字或者家庭之类的敏感词彙，以防万一丢失被曝光明星隐私，这只是叶晓枫用来提醒自己的一个笨办法。俗话说得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人不能过分相信自己的脑子，脑子也有短路的时候，记忆更会出现衰退或者空白的现象，这种类似于记笔记的办法看上去很死，却好几次帮了叶晓枫大忙。 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以及和那个人交流间对方的言谈举止，叶晓枫不慌不忙打下几行字： 代号004： 性格：不祥。 脾气：应该不难相处，不过待定。 长相：比我帅。 身高：比我高。 身材：比我好…… 穿着：暂时没有发现。 癖好：……讲话挺復古的。 喜好：没发现。 禁忌：正午之后（下午13点到15点）月升之初（晚上19点到21点）不要进他的房间。 其他：有教养，说话认真。 ps：老总交代，凡事以他为先，任何事不要问为什么，好好照顾他，教他学会怎么活…… 「ok……」叶晓枫最后敲上句号，伸了伸懒腰，瞥见电脑时间栏显示的时间刚好15点10分，挑了挑眉，于是阖上电脑准备去问问自己这位新上任的衣食父母打算晚上吃点什么。 才走到客厅，叶晓枫发现风策正在泡茶。一套看上去就很名贵的紫砂茶具整整齐齐摆放在茶几上，整个茶几烟水缭绕热气蒸腾，风策坐在沙发上，姿态端正神情放松，注水、倒茶、分茶……而这一系列动作在那双白净修长的双手下显得井然有序，一派悠然自得。 见叶晓枫出来，风策抬头示意，「请坐。」 「哦，」叶晓枫回过神，走到风策对面坐下，风策递来一只杯子，叶晓枫忙双手接过，「谢谢。」然后吹了吹热气，轻轻抿了一口。 风策笑问，「如何？」 「……挺好喝的。」他不懂喝茶。 风策挑眉，没再说什么，只静静品着自己手里的茶。水雾烟气瀰漫在两人之间，叶晓枫有些晃神，只觉在水汽的映衬之下下，更显这人眉目细腻，轮廓绝致，英俊与漂亮之间达到了一种完美的平衡。 长了这么一张脸，不当明星真是浪费……想想叶晓枫又笑了，所以才当了明星不是吗？ 「对了，」叶晓枫想起了正经事，「刚才我看了看厨房，觉得需要採购一点生活用品，你有什么需要的吗，另外在吃的方面，你有忌口的吗？」 风策又习惯性地想了想才开口，然而答非所问，「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啊……」叶晓枫脱口而出，随即发现风策刚刚那句话很奇怪。他想去就去啊，他现在是自己的「老闆」了，「老闆」想做什么怎么还需要经过自己的同意？而且还说得这么……诚恳，甚至诚恳得叶晓枫都觉得委屈了。 「那走吧。」风策当下就朝玄关走去，被叶晓枫一把拉住。 「你打算这样子出去？」叶晓枫瞪大了眼睛。 「不行吗？」 「……」拜託你有点明星的自觉行吗？你知道你这样出去什么后果吗？叶晓枫内心疯狂吐槽，表面纹丝不动，「你起码戴一副墨镜吧！」 「墨镜？是什么？」 「……」 第5页 叶晓枫扶额三秒钟，没有追问为什么对方居然不知道何为墨镜，只是对风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冲到自己房间一阵天翻地覆后，抓着一副被自己不知深藏在何方却莫名被自己带来的墨镜和鸭舌帽朝风策手里一塞。 「戴上！」他开始预感自己之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小姨诚不欺我也！ 风策捧着手里的东西一动不动，目光充满了疑惑，「怎么戴？」 「……」叶晓枫差点绝倒。 不是吧！你是哪里来的天外飞仙……居然连帽子也不会戴？气氛尴尬了近乎十秒，终于叶晓枫嘆了口气，秉承着「绝对不问为什么」这铁一般的原则，无奈地上前替他把墨镜和鸭舌帽都戴好，退了几步观察过后，又上前将帽檐压低了一点，才算是勉强过关。 风策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东西，不沉，又摸了摸头顶上的东西，也不重，可是……「不太舒服……」然后诚实地说了出来。 叶晓枫一边换鞋一边拿出手机，嘴里不停，「不舒服也没办法，毕竟不是什么高级货，你先用着，等下我们去买新的……对了你把手机号给我，我没有你的联繫方式。」他一边说一边滑开手机锁，在通讯录上新建联繫人，名字一栏打上「004fc」。 「手机？」 叶晓枫手下一顿，吃惊地抬起头来。 不是吧……总不会是…… 想什么来什么，风策看着叶晓枫手里拿的东西，一脸茫然，「是什么？」 咚。 手机掉到地上了。 第四章 奇怪的明星 叶晓枫开着车，一路上两人无话，其实叶晓枫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他有太多的疑问了，可惜被楼轻澜事先一句「不要问为什么」统统堵在了喉咙怎么也问不出。这是他的职业道德，不该问的别问，但不妨碍不该想的他乱想……其实这个人只是在搞笑吧？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搞笑天分？还是其实他是失忆了？记不得这些基本常识了？所以楼轻澜事先打了防御针，什么都不要问？ 借着红灯的停息时间，叶晓枫偷瞄了旁边这个人好几次，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反正从上车后，风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车窗，好像外面的风景又多么吸引他一样……叶晓枫收回视线，心底唉了一声。 算了不想了，反正再想也是白想，又不能问……还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把正经事办了吧。 他本来想让风策留在车里自己先去把手机买了，可是风策坚持要一起去，无奈之下叶晓枫只能把车听到地下车库，带着人乘坐直达电梯一路直达手机专营一层。 鑑于风策连墨镜手机都不知道这一可怕事实，叶晓枫心里已经把他划到「失忆儿童」栏，一边走一边对风策建议，「随意点，应该不会有人认出你，有看中的告诉我。」 风策四下打量，在他眼里，玻璃柜里陈放的东西大同小异，看久了眼睛累，「和你一样的吧。」 「行。」叶晓枫二话不说带着人朝苹果专营走，身边这个人太扎眼，赶紧买好赶紧走，他已经感到四周朝他们这边打量的视线了。即便是有墨镜和帽子的遮掩，仍旧遮不住风策出色的五官，而他身长腿长，在人群里已经很出挑，再加上他走路姿态极为端正，很是潇洒，简直像是明摆着在告诉人：我很高我很帅大家快来看我吧。 千万不要被认出来啊……叶晓枫心中求神拜佛，脚下有如生风。 风策不紧不慢地走在他右边，其实叶晓枫的步伐已经有点急了，可他却走得很悠闲，连唿吸都丝毫不乱，好像叶晓枫再快点他也能这样跟着，而自顾自匆忙的叶晓枫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两人很快走到苹果区的柜檯前，导购小姐刚要开口介绍，叶晓枫已经一连串话爆了出来，「你好我要一部苹果7plus黑色最大容量的，不要applecare，谢谢。」 小姑娘有点懵，好歹反应了过来，连忙微笑道，「好的，还有别的需要吗？」 「没有，麻烦快一点，我们赶时间，谢谢。」他语速之快购物之急状若抢劫，小姑娘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当看到带着墨镜的风策时显然有点怔，一边透过对讲机对仓库员报告一边盯着风策勐瞧，「来一台苹果7plus黑色256g，4号柜檯。」 等待时间很短，很快有员工拿了个盒子走了过来，小姑娘接过后问道，「请问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叶晓枫想也不想，掏出钱包就要结帐，这时一只手从旁伸出轻轻按住了他的手，只见风策变戏法一样从口袋变出一张金卡来，然后递给叶晓枫。 叶晓枫愣愣地接过，似乎无法想像一个连手机都不知道的人是怎么知道刷卡买手机的……所以其实你刚刚只是在搞笑是吗？你并没有失忆是吗？ 而风策适时地给出了答案，「楼轻澜说过，新来的助理如果要付钱买东西，把这张卡给他。」 呵呵，原来如此……叶晓枫嘴角抽搐。楼总我谢谢你了，其实没有这张卡我也会向公司报销的。 把手里的金卡递给那位小姑娘，不一会儿，对方拿出pose机示意输入密码，风策伸手往绿色「确认」键一按，紧接这传来pose机列印纸张的声音。 叶晓枫汗颜。 我去居然连密码都没有……你是不想设还是不会设？他突然很想问风策这张卡里有多少钱，尼玛这也太不安全了…… 第6页 「请签字。」小姑娘把列印纸和签字笔递给风策，一边打量一边心里想着什么。 风策接过笔顺手签了上去，他握笔的姿势和他坐姿一样地正，一笔一划地写着，叶晓枫在旁边看着，当小姑娘接过字条一瞬，叶晓枫突然心道一声不好，就要拉着风策走人，耳边已经传来了惊唿声：「是风策哎！真的是风策！」 震惊之下声音难免失控，一听到「风策」两个字，四周很多目光都朝他们集中了过来，叶晓枫暗嘆糟糕，这时刚刚那位导购的小姑娘来到风策身旁，有些不敢置信地问，「请问，是风策吗？」 「嗯？」风策戴着墨镜很不习惯，这样一低下头整片视野就跟着暗了下来，使他的视感变得非常不舒服，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镜框…… 「不要拿……」叶晓枫刚要阻止，可惜为时已晚，风策顺手便将墨镜整个摘了下来。 「……」 「……」 「……」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天啊！真的是风策！」 「是风策哎，风策居然来这里买手机！」 「不可能吧……」 「我们也去看看吧！」 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叶晓枫捂住眼睛，怪自己出门不翻黄历。 紧接着闪光灯开始接二连三地打了出来，风策没搞明白髮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拿下那个墨镜后，很多人突然出现在了面前，然后有光不停地在旁边跳闪个不停。 「快走！」叶晓枫当机立断，挡在风策身前拉着他朝外走，越来越多的人被这里的动静所影响而朝这里张望，当发现果然是风策之后纷纷掏出手机开始拍摄。其实现在的明星逛街被认出并不会像现在这么夸张，只是风策的现象比较罕见。他虽然出道时间短，作品也少得可怜，甚至连个主角都没当过，可架不住他脸长得好。网上那群狂热粉丝天天喊着「跪舔一万年」并不是在夸张，事实上如果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叶晓枫在看完风策第一部 电视剧后也有舔屏的冲动。 这个世上怎么有人可以长成那样……那两个古代角色仿佛为风策量身打造，他在电影中风华绝代，在电视剧里天下无双……不过是个配角露了几次脸，却已教这么多人念念不忘了这一年。 而匪夷所思的是，在电影电视完结的之后半年里，风策没有通告没有宣传，没有八卦没有绯闻，什么都没有，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娱乐圈再搜不到一丁点关于他的消息，可或许正因如此，风策才格外引人注目，每天都有无数粉丝把电影电视剧里那些仅有的画面翻来覆去的截图，制作视屏然后到处发布扩散，百度贴吧新浪微博有一段时间几乎要被风策霸屏。 风策是谁……而谁又是风策。 人人都不知道……所以才人人都更想知道。 不过眼下叶晓枫没有心情关心这些，风策出现在商场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场面渐渐趋向混乱，叶晓枫帮风策把墨镜带上，拉着他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小跑一般拉着人冲进了安全通道飞快往下地下层奔。 风策全程被动地跑着，时不时注意着自己的手，而自己的手正被人牢牢紧握在手心里，甚至禁到出了一些汗……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握过他的手，然后从一群人中单凭奔跑突出重围……其实他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摆脱此刻的困境，可他怕吓到叶晓枫，而且看对方跑得那么拼命，莫名地就想陪着他再跑上一会儿。 好不容易奔到他们的车子旁，回头已经没有人了，毕竟这里不是韩国，没有那么疯狂的粉丝，偶像走了也就走了，很少有人死皮赖脸地追着的。 叶晓枫把人塞到车里，自己迅速走到另一边，开门，发动，一气呵成，线条流畅的奥迪a6缓缓开出停车场，朝宽阔的马路上疾驰而去。 这次叶晓枫再没有像来的时候那样保持沉默，他转动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的路，气息还有点喘，「拍电视剧和电影，你是怎么过去的？」 风策想了想，「楼轻澜开车送我去的，然后拿着本本子，念了一段话给我听，叫我到时后跟着说就成了。」 「……」演戏原来这么简单吗？那些导演难道都没有意见吗？那么其实我也是可以当影帝的哦？？ 「那拍完之后呢？」 「之后……楼轻澜就送我回来了。」 「你没有再出去过？」 「没有了。」 「……」 几句话，叶晓枫明白了前因后果。楼轻澜亲自送风策去拍片现场，再亲自送回家，有ylf总裁保驾护航，量那些狗仔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拍摄结束后，这个人就一直没有走出过家门，自然抓不到他的绯闻和八卦……甚至只要楼轻澜想，他就可以一直把风策保护在这一方天地中，任谁都猜不到摸不着。 而这个人连最基本的生活常识，譬如手机眼镜帽子都不知道，想必就是楼轻澜这么保护他的理由。 看了眼身边这个人，而这个人此时此刻却略带懵懂地望着自己，叶晓枫心底长嘆了口气。 他已经不关心为什么风策会什么都不懂了，因为让这个人从什么都不懂到什么都能懂，应该就是自己的职责所在，他只是有点好奇，既然这么重视他，为什么不亲自教他，这样不是更简单，更不用担心有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吗？ 第7页 另外，为什么楼轻澜最终会选择自己。 第五章 牛逼的失忆1 一到家叶晓枫就掏出手机去翻微博，果然热搜上已经出现了好几条带有风策的标题，一条条点进去看，无一例外地都是今天被拍的照片，点击量最多的一条已经超过一百多万，叶晓枫颤抖着关闭了微博，再冲到贴吧里，风策的贴吧显然已经沦陷，到处都是「跪舔我的男神」附图「本尊比电影帅一万倍好不好」附图图「被帅到不想活说的就是我」附图图图……等等等等。 「我的老天爷哎……」知道风策很红，没想到会这么红，叶晓枫抹了把汗，然后把目光放到罪魁祸首身上，遗憾的是祸首显然不知道今天究竟引发了多大的一场骚动，迳自坐到沙发上把玩着手里的墨镜，帽子脱了戴戴了脱，最后朝沙发一丢，像个孩子。 叶晓枫认命地再一次坐到他的对面，为了之后的生活不再出现今天这么戏剧化的场面，他觉得有必要来一场相对坦诚的谈话。 「你知道你刚才引发了多大一场骚动吗？」叶晓枫开门见山地问道，他想知道风策对于「明星」这两个字到底明白多少。 「……」风策回想起刚刚的场面，颇有些无奈道，「如果是因我而起，我很抱歉，但我实在不知道原因，或者，你愿意告诉我原因。」他说话时的眼神清澈无垢，真诚而又恳切，让人完全无法拒绝，何况叶晓枫本来也没想要拒绝。 「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因为楼总事先关照过，所以你身上的问题我不会过问。我解释一下今天的情况，还有以后面对这些情况我们要採取的措施以及必要的准备，你同意吗？」 「好的。」风策很配合。 叶晓枫花了点时间开始介绍风策的现状，他原本以为很快就可以让风策明白，没想到光是解释「明星」这两个字就差点耗光了他的口水。 「所以说你因为拍了电影和电视变得非常有名。」 「为什么？」 「因为你变成了明星啊！」 「明星是什么？」 「……」 叶晓枫闭眼三秒钟，再睁开时笑容满面，「有很多人追捧，很多人喜欢，就是明星。」 「所以因为那部电影和电视，很多人喜欢我。」 「没错！」你终于明白了吗？现在你终于知道自己是个明星了吗？你终于能有点明星的觉悟了吗？深感前路坎坷的叶晓枫在内心暗暗祈祷风策哪怕没有觉悟至少也要领悟，一丁点也行…… 「那你替我告诉他们，我并不需要很多人喜欢。」想起之前在四周闪跳不停的光，风策皱起眉。 「……」 你好牛逼。 你一个明星这么牛逼真的好嘛…… 叶晓枫第一次觉得自己丧失了语言能力，而且他发现，风策的思想完全和自己甚至是所有人都不在一个平面上，他垂眼思考了一会儿，而陷入沉思的叶晓枫，习惯性地双手交握着轻轻摩挲。 「这样吧……我问，你回答，你看怎么样？」他换了种方式。 「可以。」风策依旧配合。 「从你刚才的话看，你不喜欢太多人关注你喜欢你，是不是？」 「是。」 「也不希望以后出门买点东西就被人拍个不停，对不对？」 拍个不停？风策想，应该就是那些跳个不停的闪光了吧。 「对。」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的一切都听我的，按照我说的去做……当然我保证，一定在不伤害你的前提之下并且尽全力保障你的自由。」说完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风策，好像要从风策那张脸上看出朵花来，神情认真而严肃，「你同意吗？」 因为叶晓枫明白，风策和他所有跟过的明星都不一样，以前他不需要有太多主张，大部分的决定都是明星自己做的，他只需要从旁辅助就行了，而这次不行，他们两人之间，在风策从不懂到懂这个过程中，他必须掌握全部的主动权和行动权，他将不再是附属，而要成为引领。 风策静静与他对视，生平第一次，有人这样平静而认真地说着要主宰自己的人生并请求自己的同意。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说实话，很新鲜，挑起了他几乎快要埋葬了的兴致。因为就在刚刚，他还觉得这样的人生宛如死水再兴不起一丝波澜，而一转眼，他却从叶晓枫年轻俊气的脸上读出了挑战…… 可以相信他吗？ 或者说，愿意相信他吗？ 他忽然想起刚刚牢牢握住自己甚至握到流汗的手，温暖而略带潮湿的触感始终弥留在掌心指间……视线再次回到对方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从中他看到了很多，有认真，有无奈，有疑惑，还有决心统统交汇在叶晓枫的眼睛深处最终凝聚出一种叫做信心的东西。 所以，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信心。是吗？ 风策淡淡一笑，他可以相信这样一双认真的眼睛，或者说，他更愿意相信那样一双温暖而坚定的手。 「好，我同意。」 他留下承诺，展开期许，只为曾得到的片刻执着。 没想到风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这个有点无理的要求，叶晓枫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要是对方不肯自己这个助理那要怎么当下去，现在首要问题迎刃而解，那之后的一切都可以慢慢想办法，叶晓枫是个遇强则强的性子，越有挑战性他就越敢于尝试，这也是周宁最欣赏他的一点。 第8页 不过眼下有太多问题需要解决了，风策需要懂需要会的东西实在太多，他一时半会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着手现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他去房间把自己ipad里的卡拔出来装到风策新买的手机里。这张卡是他专门用来刷微博贴吧的，号码没有用过，现在给风策用正好。 「我就不解释什么是手机了，以后我再慢慢讲给你听，你现在要记住一串数字……」他报出自己的手机号，然后在全新的空白的手机里存入，「这是我的手机号，不管什么时候有需要，记得一定要打这个号，就能找到我。」他一边说一边操作演示给风策，再把手机递给风策，「你来试试打我的号码。」 风策照着他说的操作了一遍，两秒后，叶晓枫的手机响了起来。叶晓枫接通电话，眼神示意风策也把手机放到耳朵边上。 「你好风策，我是叶晓枫。」望着风策那双清透如水的眼睛，叶晓枫笑了。 手机里的声音与眼前的人完全同步，只是感染了他所见到的笑意，连带传入耳朵里的声音都活泛了起来，这种奇异的感觉风策又是第一次感受到。 「现在你来试试接我的电话。」叶晓枫挂掉电话再打了过去，两秒后，风策的电话响了起来，风策盯着来电显示上面的「叶晓枫」三个字，忽然有种被深深刻进脑海的感觉，因为从今天开始，这个名字就将将彻底进驻自己的人生，那么不容拒绝，也似乎……不怎么想拒绝。 点了下绿色的通话键，风策轻轻说出了已经被刻在脑海的那三个字，「叶晓枫。」 「我是叶晓枫。」 耳朵里再次传进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似被感染，风策也笑了起来。而他的笑容很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气氛也开始变得轻松起来，叶晓枫装了几个常用的软体，顺便指导他怎么用。 「这个是微信，现在最流行的社交软体，不方便打电话的时候你可以发微信给我……对了你拼音打字总会吧？」 风策一脸茫然。 「……没事，咳。」叶晓枫这个人身上最大的特点就是乐观，从来不会轻易失望，在他的人生字典里，抱怨绝望这类字眼是从来不会出现的，遇到问题碰到难关，想办法解决就行了，难过失望有什么用，浪费感情。 他立刻在手机上装了个输入法的app，然后切换到手写界面，然后再给风策试，「直接在屏幕上写字就可以了，喏，这样这样，再这样……」他教得很认真，而风策看着他的很认真的侧面，视线渐渐也变得专注，专注到甚至闪过一丝锐利。 「你来写一句话发给我。」 叶晓枫的话打断了这一丝锐利，风策接过手机，干净而修长的手指便在屏幕上一笔一划起来。 但风策写的却不是简体字，而是繁体字，叶晓枫凑过去看，情不自禁地跟着念了出来。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他不觉抬起了头，风策正转过脸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手中传来振动的声响，是叶晓枫的手机微信传来的提示，打开看了眼，正是风策发来的「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没来由地，叶晓枫脸就有些红，「额，你不会用简体字吗？」 「正在学，尚未学完。」风策如实相告。 「正在学？」 「这半年时间，楼轻澜让我在这里学写简体字，事到如今，尚未全部学完，但基本上大致可以看懂了。」 「……」叶晓枫无语到了极点。 也就是说，楼轻澜之所以没有安排任何通告活动给他，是因为这个人其实不认字？？ 风策难得解释道，「我只认得繁体字，楼轻澜说如果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必须要先学会看懂简体字，可以不会写，但一定要能看得懂。」 叶晓枫点头，楼轻澜的意思他懂也完全贊成。看不懂简体字又不会拼音的确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麻烦，你写繁体字或许有很多人可以明白，但别人写出来的你却大部分都不懂，这就要出问题了。 难怪风策在这里一呆就是大半年，要认全所有的简体字谈何容易，叶晓枫不由对风策生出了一丝同情。 话又说回来，是什么样的失忆这么牛逼，还能简体繁体选择性失忆？ 第六章 牛逼的失忆2 不认识字这一页暂且揭过，叶晓枫没有兴趣对着一件事情反覆纠结前因后果，不会就不会，学就是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没关系，以后看不懂的问我，或者对了……」他给风策又装了简繁体转换的工具，演示给风策看，「这样碰到紧急情况，别人发来的简体字你看不懂就用这个转化成繁体字。」 风策在旁边看着他一连串的操作，叶晓枫左手捧着手机，右手飞快的又是按又是划的，看进眼里动作很是流畅漂亮。 「谢谢。」他由衷道。 叶晓枫一顿，回过神来，摇头，「谢什么，应该的。」 「其实除了你和楼轻澜，我并没有什么人可以联繫，所以……」风策斟酌着话语，「如何联繫你已经足够了。」 「……」 也就是说，风策现在认识的人，只有楼轻澜和自己……是这个意思吗？ 明白了风策话里的意思后，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没来由地，叶晓枫心底居然闪出一丝心疼。 这个人也许因为失忆，也许因为其他缘故，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懂……他不知道这半年里楼轻澜是怎么安排的，但至少可以肯定一点，没有人教他，也没有人和他交流，日復一日，他一个人住在这个房间，学着浩瀚如海的文字…… 第9页 「伤心的总会任性，灰心的总会用气力，将最好的过去将最多的细碎，锁到属于你的眼睛……」熟悉的旋律响了起来，叶晓枫想起是自己的手机铃声，一看屏幕来电显示的名字，知道不好，忙接了起来。 「小姨……」 「上任第一天就带着明星上了热搜，你可以的啊……」周宁清脆干练的声音透了过来。 「对不起，是我的过失，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被认了出来……」叶晓枫忙不停地道歉，态度端正语气恭敬，丝毫不因是自家小姨而露出一点无所谓。 风策看着面前的人对着一部手机点头哈腰，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 「不算什么大事，风策也该露个脸了，哪有明星成天宅家里的。这事我已经和楼总打过招唿了，楼总的意思是一切听风策的，以后他想出去就出去，准备工作别指望他，你全权负责。」 「是。」 「另外，后天带风策去试个戏，《长宁传》开始选角了，详细资料我一会发到你邮箱，方导的戏多少人抢，你心里有数。」 「好。」 周宁讲话简明扼要，说完就挂了。叶晓枫缓了口气，幸好公司没有追究这次的曝光，可能公司也觉得风策是时候曝光下了，就这么捂下去再红的明星也要过气。他用手机登录邮箱去收邮件，果然周宁的邮件已经到了。 叶晓枫静下心有把邮件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后记在心里，然后对风策说，「后天我们有一个试戏要去，看能不能拿下里面的一个角色，你做好准备。」 「试戏？」 叶晓枫恍然。之前的电影电视都是楼轻澜直接带去的，显然已经打过招唿所以直接跳过了试镜这一环，但是楼轻澜现在明显放手不管了，看样子是试探风策在没有这种特殊关照能走到哪一步。一个明星不可能永远走后门，就算有些导演看在制作经费的面子上勉强同意不是科班出身的风策演几个无关紧要的角色，但不能一直这样下去，风策这种天生就是明星的脸成天演几个龙套，就算风策无所谓，那他的粉丝呢？公司的高层呢？楼轻澜能压得住？ 「我大概解释一下，你看看能不能明白。一部电影或者电视剧里面有很多角色，有主要的有次要的，但是所有的角色都需要通过竞争去获得，之前你的电影因为楼总走了后门，所以有一个次要的角色直接分配给了你，但是这次不行，需要你去争取。懂吗？」 「你解释得很清楚，我明白了。」风策想了想，「就好比很多人争破头抢一个武林盟主之位。」 「……」 叶晓枫不知道他的思维怎么可以从一个试镜选角跳到武林盟主这么奇幻，但不管怎么理解，好歹是懂了。 「试戏有很多种，每个导演有自己喜欢的方式，有些喜欢直接给你台词让你当场演，看能不能演成这个角色，有些喜欢让你自由发挥，给你一种感觉或者一种状态，你只要演出那个感觉或者状态就可以……还有些喜欢让两个人轮流演对手戏，有比较就更能体现演技，两个演技出色的人可以互相飙戏……不过这方面我不是专业的，只是跟着以前的明星试镜过几次所以有点经验而已，里面的门道还要靠你自己去摸……」他一边回想之前试镜的流程一边对风策讲解，风策一边听一边替他倒了杯水，叶晓枫接了过来一口喝尽，继续说，「这次的电影筹备了挺久，导演方进燃超级牛逼，有多牛逼以后告诉你……」风策听到这里笑了，叶晓枫忙说，「别以为我和你开玩笑啊，方导的电影拿过好几个奖了，大师级的，不过他人挺好的，就是拍戏的时候特别严厉，希望我们后天能顺利点……」他忧心忡忡，风策没有学过专业知识，走位，镜头感这些最基本的东西也不知道掌握得怎么样了，不过看之前爆红的角色来看，应该也没有太差。混这一行口碑很重要，就算你后台硬，专业知识不过关很快就会在这一行传开，咖位大点的导演哪里肯用。 「不用担心，我会尽力。」风策忍不住宽慰他，「顺其自然即可。」 「也是……」叶晓枫想想也就释怀了，是生是死，但看后天一搏，现在七想八想毫无意义。他看看时钟已经晚上五点了，立刻跳了起来，「我去，都这个点了，该吃饭了！」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又转回头来，「你之前怎么吃的？谁给你做饭的？」 「每天到了饭点都会有人送上门，楼轻澜说是他自己家里做的。」 「……」 「不过今天开始不会再送了，他说可以让新来的助理准备。」 「……」 呵呵。 「好吧，我现在去买菜，你研究研究手机，看看会不会用……我走了。」说完叶晓枫套上了外套就出门去了。 风策看着他风风火火的冲出门去，心下掠过一丝好笑，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手机，看着冰冷漆黑的屏幕里反映出自己的轮廓，半晌无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策终于按开了屏幕，指纹识别迅速异常，立刻进入到了主界面，他回想着刚刚叶晓枫教给他的操作，试着按了一下电话按钮，最近通话显示的号码只有一个，叶晓枫。 风策点了点这个名字然后放到耳边，电话响了两下就被人接了起来，于是耳朵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喂，风策吗？」他听到对方走路时的喘息，显然叶晓枫走得很急，「怎么了？」 第10页 风策眼中有光晕微微一闪，好像叶晓枫拿着电脑着急走路的样子就这么出现在了脑海里，那么猝不及防，又无可抵抗。 「我试试。」 叶晓枫明白了，「哦，好的，你学得很快，那我先挂了，有事随时打。」他说完就挂了。 电话里随即传来了「嘟——嘟——」的忙音，似是唯一的联繫就这么断了，风策把手机随手朝沙发一扔，直起身来走到落地窗旁，静静看着外面。 昏黄的日光斜斜地照了进来，洒了他一身，风策于淡漠的金光之中沉默无言，干净美好的侧脸在光线里纤尘不染，额前细柔的碎发垂在眉梢鼻樑之间，淡薄的双唇始终轻抿着……直到夕阳落尽，光晕消散前，有人匆匆忙忙从不远处走来，风策在高处捕捉到了那抹身影，嘴角终于轻轻勾勒出一丝极细微的弧度。 这个人的到来也许将为自己的人生带来无数意外……看着那抹身影走进大楼，风策终于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开。 不管那些意外是好是坏，他都不会有任何遗憾。 第七章 试戏1 之后两天里，叶晓枫一手包办了风策的衣食住行，他极强的行动能力在这个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有太多事要准备了。要准备风策试镜的衣服，要准备车子，准备人手，准备后勤，电话在手里一个接一个打，联繫好了化妆师又联繫保镖，幸好公司配合，加上有周宁这层关系，楼轻澜又事先打过了招唿，基本上叶晓枫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 叶晓枫百忙之中喘了口气，瞥了眼事不关己正坐在地上写着毛笔字的人，暗嘆此人命好，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为他劳心劳力…… 风策硬笔书法完全不行，除了自己的名字会写之外，其他基本不会，然而出乎意料地，他一手毛笔字却写得极其漂亮，叶晓枫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几乎要以为他其实是什么书法大师来着。 不会简体只认繁体，不会硬笔却擅长毛笔……这人如果穿越去古代到是挺适合的……叶晓枫正内心吐槽着，手里的电话又响起来了。 周宁打来的。 「餵小姨，怎么说。」 「都安排好了，放心，今天晚上就有料爆出来，注意娱乐版。」 「这么快！」叶晓枫惊讶于周宁的行动力。 「钱到位就行了，大惊小怪。」周宁嗤笑一声，「好了你忙吧，明天十点别误点，方导最恨迟到，挂了。」 「知道，好的，拜拜。」 叶晓枫挂了电话去准备晚饭。叶晓枫他爸厨师出身，做菜一绝，子承父艺，叶晓枫烧出来的菜不比外面饭店的差，只是他志不在此所以一直没有更近一层。风策显然很喜欢叶晓枫这一手艺，寡言少语的他做不到赞不绝口，却吃空了一桌子的菜，还添了一碗饭。 有人捧场叶晓枫自然更加卖力，既然答应了楼总要好好照顾他，做饭这种小事根本不在话下。 吃完饭，叶晓枫洗干净碗就做到笔记本电脑前开始各种刷，刷贴吧刷微博刷天涯刷各大新闻娱乐版面。 晚上7点整，风策回房进行他的私人活动去了，叶晓枫盯着屏幕，终于再刷了12次后，版面上一条粗体加大的黑色标题跳到了最上面。 「风策试镜《长宁传》」、「方进燃导演《长宁传》选角困难，男主角待定，电影延期开拍！」、「《长宁传》选角明日正式拉开帷幕，齐昊有望夺得赵长宁一角！」、「消失半年的风策有望参演《长宁传》」…… 叶晓枫拖着滑鼠转，《长宁传》几乎刷了半个娱乐版面，他一一点进去看，得到的消息真假参半。混他们这一行的得时刻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分辨什么消息是真什么消息是假。这次有关《长宁传》的大批量新闻显然周宁做了推手，且和方进燃打过了招唿，方进燃也没什么好反对的，免费宣传自己的电影有什么不好，投资方必定会塞人，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塞得进来，至于角色的最终确定还是要他这个导演拍板。 叶晓枫关了电脑，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可以预见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这场仗不仅事关风策，也关乎他叶晓枫，他希望风策可以拿到主角，而自己也要做到不辜负楼轻澜和周宁的期待。 二天一大早。 「喂，eva姐吗？你们已经到了吗？化妆师在你旁边吗，什么，不在？她人现在在哪里？我去，还堵在广西路？叫她跳车去坐地铁！」 「喂，我是叶晓枫，什么？车子已经在楼下了？好的，十分钟后见。」 「餵？我是叶……哦是小姨啊，一切准备就绪，你说风策？」叶晓枫瞥了眼正舒服坐在沙房上翻杂志的人，「放心，随叫随到。」 一大早叶晓枫就开始站在阳台上打电话，半个小时的时间电话都要打爆了，因为风策从来没有正式亮相的关系，身边的全部岗位几乎都是空的，造型师、化妆师、生活助理甚至连保镖都没有一个，叶晓枫只能临时从总公司调人，谢天谢地所有岗位基本勉强凑齐。 「风策！」叶晓枫终于开口唤人。 风策放下杂志朝他看来，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换衣服，我们准备出发！」叶晓枫拿过一套衣服递过去，「方导最讨厌打扮得花里胡巧的演员，这套可以。」他选了一套深灰色的休闲西装，里面衬一件卡其色的v领针织毛衣，简单的纯黑色皮鞋，既在视觉上讨了导演一个巧，又恰到好处地展现了风策的优点。 第11页 不是叶晓枫要说，这尼玛风策的优点实在是有些太多。 脸就不说了，跪舔的份。身高？呵呵，想他叶晓枫181的身高都要稍微抬个头才能看清那张脸，你说长多高？目测188以上。身材？宽肩窄腰不算牛，牛的是尼玛他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风策当着他面把衣服脱了个精光然后一件件套上的时候，叶晓枫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好无视那令人血脉膨胀的人鱼线……对了，腹肌，还有腹肌……卧槽不说了，劳资眼瞎了看不见了。 「这样可以了吗？」费了半天工夫终于穿上皮带的人转过身来。 都说佛要金装人靠衣装，当风策套上西装一刻，仿佛整个人都上了一层光，既风流倜傥又英姿正气，只是本人不怎么爱说话，所以面部表情有些匮乏，结果就在这层光上又打了一分禁慾的色彩。 别说是风策的粉丝了，就是叶晓枫现在都有流鼻血的冲动…… 「我帮你弄。」他捂着鼻子走过去，顺势就要单膝跪下，风策眼明手快，忙弯下腰一手托住他的膝盖。 「？？」 「……」 瞬间两人四目相对，叶晓枫满脸疑惑。 风策同样很疑惑，想半天才说，「别，你不用跪下。」 叶晓枫顿悟，笑着挪开了他的手，「没关系……」然后单膝跪在了风策面前，伸手帮他扣起了皮带。 风策低下头，目光如水般静静流淌过叶晓枫挺直的鼻樑，来到瘦削而俊气的侧，最后停驻在他因专注而轻轻抿紧的双唇……短短的十几秒钟，风策默然无言，直到叶晓枫站起身从上到下把人扫描了一遍，口里喃喃，满眼赞嘆，「perfect……风策啊风策，你知道吗你帅呆了！」 风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看着……应该是觉得自己这样打扮很好吧？ 「是吗？」他轻轻问道。 「是的！最帅的！」叶晓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我们出发！」 公寓楼下，一辆改装过的奔驰房车停在门口，看到叶晓枫两人，车门被拉开，跳下一男一女。 「这是阿连，暂时跟你，他是造型师。」叶晓枫指了指男人，又指了指女人，「这是新来的生活助理，amy……他我不用介绍了吧，风策。」 阿连在这一行算是年轻，三十上下的样子，一头染得金黄的头髮出挑得厉害，一双眼睛格外大，远远看着就跟个大男孩似的，只见他笑着吹了声口哨，对风策的外表由衷地发表自己的感慨，「帅，帅到爆了！」 amy和叶晓枫差不多年龄却长了张娃娃脸，一笑起来嘴角两个酒窝特别萌，两人打过交道很多次，算是老相识，只见她怔怔盯着风策发呆，似是魂已归了天外，半晌才又恍悟过来，紧接着就捂住胸口一副唿吸困难的样子，爆出一连串和她长相完全不相符的话来…… 「天啊，卧槽真的是风策啊，老娘不是在做梦吧……这他妈日子怎么过啊，晓枫快来扶我，老娘血槽空了啊啊啊啊！」 风策一脸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懵样，叶晓枫朝他们翻了个白眼，拖着风策进了房车。 「还不快点上车！」他朝门口吼了句，「化妆师还堵在路上，赶紧去接人！！」 于是一车四人，阿连暂且充当司机开着拉风的房车浩浩荡荡去了公司，顺道还拐了个弯把化妆师一块捎上。 「好久不见小枫。」化妆师上车朝大家打了个招唿。唐薇，三十三岁，比阿连大上两岁，因为要带孩子结果破天荒向公司请了两年的假，不过由于她在业界的口碑极佳，公司破例准了她的假期，而风策则是她这次长假过后第一个跟的艺人，也是楼轻澜唯一一个特地关照周宁留给风策的。 「薇薇姐，好久不见。」叶晓枫点了点头。 「薇薇姐你终于捨得出现了哦？」amy忙凑过去和唐薇抱了抱，唐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开车的阿连则回过头来对唐薇挤眉弄眼，「微微姐这次要和我双剑合璧，打造全世界第一啊！」 「开你的车！」唐薇笑骂一句，然后转过头，视线终于落到了倚窗而坐的风策。 风策上车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唐薇的到来不过让他半垂着的眼帘略微挑起再又放下而已。 「你好风策，我是唐薇，你的化妆师。」唐薇微微一笑，自我介绍。 风策终于睁开了眼，似是不懂化妆师的含义，愣了有几秒钟才回礼般地点头道，「我是风策，幸会。」 唐薇平静打量了风策几秒，最后似是略感意外的收回了视线，靠坐回了椅背，轻轻感嘆了句，「看来这次是我跟过最轻松的艺人了……」 第八章 试戏2 叶晓枫愣了愣，马上回味了过来，完全同意唐薇的观点，「我也觉得薇薇姐这次终于可以轻松点了……」就凭风策那张脸的底子，哪里还需要什么化妆师，估计拍片的时候连灯光师都可以少花心思在他身上了，不是轻松是什么？ 其实化妆师这行和他们助理一行比起来真是半斤对八两，一样的苦逼。哪有那么多天生丽质光鲜亮丽的好脸蛋，还不是化妆师灯光师的功劳，脾气好点的明星也就算了，碰到本身底子就差还特喜欢摆谱的艺人，助理先不说，化妆师就是头一个遭罪的，有时候明明是灯光打暗显得你沧桑了皮肤粗糙了，最后全怪到化妆师头上，所以叶晓枫很体谅他们，相比之下，其实助理这个岗位还更能忍点。 第12页 想来唐薇这次藉口生孩子请了两年假，应该也是被逼得不得不好好休息调整状态了，毕竟她上次跟的艺人是圈里出了名难搞的林霖…… 「对了，林霖好像这次也参加试戏……」叶晓枫提醒唐薇。 唐薇顿了顿，冷笑一声，没说什么。 amy一听马上来了劲，「什么？林霖也要试戏？她要演什么？《长宁传》不是武侠戏吗？拜託怎么到哪里都能看到她啊！」她入行第一个跟的艺人就是林霖，当时林霖已经挺红了，身边经常几个助理轮流跟进，她专门负责林霖的吃喝住行，真是被搞得差点连大姨妈都要和她说再见了，简直不堪回首到了极点。 「武侠戏也有女主角啊，不然谁看啊，一堆男人在大屏幕上打打杀杀啊？不就是你们这群花痴最爱看我爱你你不爱我嘛……」阿连开着车不忘插嘴，被amy回手一巴掌打断。 「滚！」 「好像是有个戏份挺多的女角色，赵长宁的师妹？」叶晓枫回想着说，「这电影是根据小说改的，你网上搜搜那小说嘛，挺红的，一搜就知道了。」 amy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开始百度，不一会儿就听到她暴怒的声音，「卧槽啊赵长宁的师妹最后嫁给赵长宁了啊！！那风策如果演赵长宁的话，林霖岂不是要演他老婆啊！！」amy脑补出林霖一脸羞涩的贱样依偎在她的男神身边，随即浑身哆嗦了起来，「尼玛是可忍老娘不可忍啊啊！！真日了狗了，别来玷污我的男神啊！！」 除风策之外其他三人同时跟着脑补那个神场面，又同时打了个冷颤，然后望向风策的眼神中都闪现出同情……风策根本没听懂那个以后要成为她生活助理的姑娘在喊些什么，只觉那副咬牙启齿的模样活像见了鬼，当听到最后那句「日了狗了」的时候，风策总算是懂了，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 而他笑起来的样子当真好看到叫人无话可说，冬日的阳光从玻璃窗折射而入，朦朦胧胧打在他俊秀的侧脸上，温暖美好，光华恒生，叶晓枫觉得自己这十几年书都白读了，根本想不出什么词来好放在这个人身上……还是一句话，长了这么长脸，不做明星那还做什么？暴殄天物！ amy简直要被风策这一笑笑晕了……男神啊妥妥的男神啊，能让男神这么笑一笑，别说日了狗了就是日了猪也成啊！！ 唐薇也有些被震到了，她入行多年，见多了俊男美女，却也没见过风策这般让人一言难尽的人物，她忽然想起《长宁传》里出现的一句诗来，便忍不住念出了口，「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叶晓枫和amy不懂其意，风策却是立刻懂了，然而摇头一笑，轻嘆道，「我怎能与诗圣笔下崔宗之相提并论，唐小姐过贊了。」 唐薇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风策竟然会回她，还回得这么仔细……这么温文尔雅，她只能想出这么个词来。但也就是凭藉这么一句话，唐薇以其多年浸淫此圈而炼就的独到眼光，已经在心里给风策打了个很高的分数。 「到了！」阿连提醒他们，然后把车停在公司门口，立刻就又几名保镖朝他们而来。 amy透过车窗看见外面已经围了一大群记者，闪光灯此起彼伏，另外还有一大片粉丝集中在后面，只是不知道是谁的粉丝了。 叶晓枫看了看外头的阵仗，深吸口气，然后坐到风策对面，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道，「今天算是你正式出现在大众面前了，别担心，现在我是你的助理，而你的助理现在要告诉你，你是最帅的，最棒的，其他的不用管，全都交给我们！」 说完他朝风策伸出右手。 风策的视线直直望进了他的眼底，而对方眼底所流露出来的信任和诚挚令他微微动容，片刻的沉默之后，风策同样伸出了右手然后与之轻轻相握住。 「我相信你。」 叶晓枫转身一把拉开沉重的车门，紧接着数不清的人影统统涌到了面前，保镖在道路两侧用身体挡开记者为他们开了一条路，而随着风策的现身，周遭顿时响起无数尖叫唿喊声，叶晓枫和另外两名保镖分别左右护着风策往前走。 「关于这次方进燃导演的戏，您对拿下男主角有信心吗？」 「《三千鸦杀》之后传言您有意退出娱乐圈，请问属实吗？」 「这次《长宁传》选角，外界推断李昊有望拿下赵长宁一角，您怎么看？」 「请问风策……」 「您好……」 耳边传来无数追问的话语，短短几十步的距离都能走出一部专访来，叶晓枫一边说着「无可奉告」一边用身体挡着记者，再用手挡住几个快要凑到风策眼前的镜头，忙乱之中被人群绊住，脚下一个踉跄，风策一把将他拉住，然后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拖着人就朝里走。 电子门终于将人群阻隔在外，风策松开了手，叶晓枫喘了口气，这时迎面走来一人，叶晓枫看清了人，忙直起身朝对方打招唿，「eva姐，都准备好了吗？」 eva和周宁一个辈分，都是ylf的老人了，同样都是经纪人，周宁负责一线，eva则着重培养新人，这次eva的重点关注对象自然就是风策。 「介绍一下，风策，这是eva姐，以后就是你的经纪人。」他朝风策眨了眨眼。 风策领悟，顺着他的称唿朝来人点头，「eva姐。」 第13页 eva上下扫了眼风策，眼中露出一丝惊艷的色彩，「客气话留到之后，快到休息室来。」 ylf娱乐经纪公司十楼整个一层都是艺人的休息区，楼层四面八方大大小小分布了几十间休息室，就连公司内部员工都必须特定人员刷卡刷指纹才能进入，是整栋楼隐私度最高保密性最好的地方。 eva领着人来到一间朝南的房间，然后刷卡开了房门，唐薇和amy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准备准备，半小时后去12楼，方导在那里。」eva显然很忙，交代完就要走，临走时又想了起来，把手上的资料交到叶晓枫手里，「试戏的台词。」然后行色匆匆地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amy不禁感嘆道，「eva姐这两年也不容易啊……」eva和周宁算是同时期进的公司，但是现在eva却显然没有周宁那么顺风顺水，尤其前两年她手上几个艺人不是传绯闻就是闹解约，公司出钱出人出资源捧红他们，转眼一个个红了就急着跳槽，要不然就搞点事情出来让公司忙着擦屁股，公司上层对eva颇有微辞，这也导致eva现在转移了重心，朝新人这一块发展，期望能再重新带一批人出来……在他们这一行，经纪人明星还有助理这三块是相辅相成的，少了哪一块都不行，一个好的经纪人甚至能够力挽狂澜救起一个过期的明星，就跟如今的周宁一样。 「哪一行都不好混，不过这一次eva姐应该能如愿以偿……」唐薇看了眼始终不言不语坐在沙发上的风策，觉得他们这几个人这次能碰上风策这样天生就合该当明星的，实在是有点幸运。 叶晓枫却没那么笃定，「李昊这两年大出风头，还不是因为eva姐手上的资源……」他不认为eva会把所有赌注都压在风策这个新人上，就从这次李昊也要争男主角这点看，eva明显更偏向李昊一点。 「李昊毕竟是eva一手带起来的，这几年下来，情分已经摆在那儿了……」唐薇理智地分析着，「换成你，你是更相信自己带出来的人，还是临时空降来的？」 叶晓枫觉得唐薇说得有道理，不过他们这边也未必没有胜算，从楼轻澜把唐薇指派给风策这一点看，公司高层还是很重视风策的发展的，毕竟唐薇跟过的艺人个个都是大牌，相信eva看到唐薇也会明白这点。 混这行的都是人精，艺人注重的自然是完善自身追求更多层面的发展，而他们这些后勤的不同，不是说努力干点活就算完事了，各方面的情报都得打听打听然后自己琢磨分析，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跟的艺人一个眨眼就过气了。 一边想一边翻了翻手里的台词，不是很多，叶晓枫唿了口气，他不知道风策的简体字学到哪一步了，如果这些还看不懂那只能靠他翻译成繁体字了。 「风策，这是等下要试析的台词部分，你先看看……」他走到风策身边，压低了声音，「有看不懂的我给你翻成繁体字。」 风策接过了台词本，眼光落到叶晓枫的左手腕，上面有一圈很淡的印记。 「刚刚，抱歉。」 叶晓枫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挥了挥手，「没事，要不是你拉着我我早摔倒了，我还得谢你呢。」 风策不再说话，只低头专心看着手里的东西，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都悄声无息，因为除了风策本人，在场其他三人的视线全都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想着一件事：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那帅成这样的男人认真起来……要怎么形容？ 第九章 试戏3 二十分钟后，阿连抱着一堆衣服走了进来。 「这次试戏很重要，方导让把戏里的衣服直接穿上再去……」阿连把衣服朝沙发一放，坐下来喘了口气就开始八卦，「我刚看到李昊穿着上去了，啧啧……别说，那造型还真挺适合他的。」 叶晓枫翻着衣服连连摇头，「这衣服都是去c市订做的吧，这料子……」一摸就是上等货，没个千把万拿不下，「亏你以前还是学设计的，糟蹋这些衣服你也不心疼。」 阿连翻了个白眼，「又不是花我的钱，我心疼干嘛。」 「晓枫别打岔！」amy在一旁追问，「你刚说李昊怎么了？」 「哦，李昊啊，就是帅啊，还能怎么的，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他出道不就靠他那张脸嘛……」他说着说着下意识就去看风策，然后转了转眼珠，便又拿起衣服朝风策招唿，「风策，时间差不多了，把衣服换了。」 风策放下台词本，接过阿连的衣服，叶晓枫忙领着他去了更衣室，他可不想再重演早上那奔放的一幕。 「需要我帮忙吗？这衣服挺难穿的。」叶晓枫站在门口问。 风策一笑摇头，「不用，我会穿。」 叶晓枫想到他之前演过的角色，心下瞭然，于是关上了门。 风策低头望着手中的这些对他而言已经熟悉到再不能熟悉的衣物，一时之间只觉万千思绪瞬时而起，却最终被他一一按下…… 如何不会……他淡淡地想，这世上只怕再没有人比他更会穿这些衣服了。 更衣室外，叶晓枫四人对这次方进燃试戏的人选评头论足。 「餵你打听了没啊，林霖真的要争女主啊？」amy拍了拍阿连，最关心这点，她真心祈祷不要再在片场遇到这女人，她不是不体谅女人作，可作天作地到林霖那个地步还真是少有，「哪个男人以后受得了啊……」 第14页 「好啦，被女人折腾折腾总好过被男人折腾……」同为明星助理，叶晓枫自然见识过林霖，不过相对于amy的咬牙切齿，他作为一个男人多少更包容点。 他当然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只不过很少去纠结而已。 「那是你脾气好，你当人人跟你一样啊。」amy嘆了口气，「怎么办，我好现在好矛盾啊，又希望风策能当拿下赵长宁，又不希望他拿下，如果林霖真的变成他老婆，尼玛这电影老娘还怎么看啊……」 「她虽然作了点，不过演技还行，要不然也不会红到现在……」唐薇始终很冷静，「她总得有点拿得出手的东西……」只不过显然不是长相罢了。 「话说回来，李昊不是从来不接古装戏嘛，怎么突然想起来演赵长宁了？」阿连不解。 「废话，难道他一辈子演霸道总裁啊，粉丝看不吐，他估计都要演吐了，总不见得到四十岁还演霸道总裁吧……」amy嗤笑了一声。 「有人看就行啊，你们女人不就成天最爱看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嘛！」 「警告你别成天你们女人你们女人的挂在嘴上，好像你们男人不喜欢一样，你敢说你不喜欢林霖演的那些个傻白甜？」 阿连回忆林霖几个出名的角色，还真就是傻白甜……顿时无语。 两人就李昊和林霖吵得不亦乐乎，叶晓枫唐薇无奈对视，这时候，更衣室的门开了，四人不约而同看去，整个休息室顿时失声。 直到很久以后，叶晓枫都找不出词来形容此时此刻风策带给他的震撼。 雪白的交领服贴于锁骨之处，露出修长的颈项，深红色的外袍宽大飘然，展现出挺拔的身姿，玄色腰带盘桓腰间，轻轻扣住，似是扣住了那劲瘦的腰身，也扣住了那肆意流散的风采。 眼波轻转的尽头，只剩他广袖挥手处，满目风流。 有那么一瞬间，叶晓枫竟生出一种风策就该如此的错觉。 这个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这样便行了吧？」似乎没有注意周遭的沉默，风策抬头望着众人，「试戏的时间到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叶晓枫率先回过了神来，「薇薇姐……你看，还需要上个妆，额，什么的吗？」 唐薇用欣赏艺术品一样的眼光在风策身上流连着，最后缓缓呵出一口气来，「哪里还用得着我，就直接这样去！」 叶晓枫还想去问amy和阿连，结果在看到那两人一副被雷噼到的蠢样随即作罢，带着风策走了。 只剩amy还捂住胸口痴迷地喃喃道，「薇薇姐，我到今天才相信，世上居然真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唐薇好笑地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又朝阿连戏虐地问，「怎么样，刚才的话要不要收回？」 「要，当然要……」阿连摇头失笑。 也许没见过风策之前，李昊的确称得上俊美，可遇上风策之后，才知何为云泥之别。 方进燃这次把选角安排在ylf公司总部，一方面《长宁传》的主要投资方就是ylf，公司毫无疑问会借着这次机会让旗下新人露脸，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另一方面，ylf总部有一个小型的拍摄现场，摄像灯光等等全部到位，如果导演心血来潮想要立刻拍一部短片也是完全可行的。 而这次赵长宁的选角，方进燃就打算在这个小型拍摄现场进行。 「你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方进燃问坐在旁边的编剧。 《长宁传》的编剧由原作者亲自操刀改编，为的就是怕自己的小说被改得面目全非，当然还有其他专业编剧从旁辅助，不过这次面试只有原作者本人到场。 「剧本改得差不多了，现在就等男主角确定，到时候再看哪里需要动。」编剧看着手里的名单，「如果李昊和风策都不合适，那就只能再等了。」 一部优秀电影的产出不仅要有好的剧本好的导演，还要有好的统筹好的后期，当然，最重要的，是需要最好的演员。 由于小说实在太过深入人心，电影版《长宁传》从筹备开始，到现在已经快要一年了，期间他们付出了难以想像的心血，也顶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尽力做到还原小说里每一个场景每一句台词，可即便如此，对于赵长宁这个角色的确定，却着实让作者和方进燃伤透了脑筋。 赵长宁一生可谓跌宕起伏，悲喜难分。他从小养在皇宫，深受先帝宠爱，十二岁受封亲王，十六岁率军参战，短短四年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水过则溢、月满必亏，随着父亲的离奇死亡，先帝的突然驾崩，新皇即位，亲王府一夜之间经惨遭血洗，而他更是被新皇一杯毒酒赐死，生死存亡之际，是他的兄长赵长安带着王府的亲卫拼死将他救出皇宫，归雁关外一战，他失去了王府几乎全部护卫，也失去了他唯一的兄长。之后赵长宁颠沛流离辗转各国间，依靠父兄留下的线索找到了皇室百年来囤积的巨大财富，最终重回故地夺回兵权。 小说的爆红定然离不开作者精彩的构思、老辣的笔锋，然而赵长宁此人的性格才是全书最最打动人心的地方。 年少时，他风流倜傥俊美潇洒，是世人眼中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青年时，他身败名裂削籍为奴，背负着一身血海深仇被迫离开故土寻找一线生机；中年时，他忍辱负重捲土重来，带着最好的兄弟最信赖的手下手刃仇敌重拾王府昔日之光。 第15页 书中逃亡天涯一段，是赵长宁人格魅力达到巅峰的时候。他重情重义，坚韧而勇敢，对于一路相伴的红颜更是做到了情深不移，无论经过多少磨难依旧不改初心，受千伤却无泪，歷百死而无悔。多少读者因赵长宁笑而笑，因赵长宁痛而痛，这样一个从外表到内在统统符合广大群众口味的人物在最初选角的时候，竟然有读者自发组织抗议，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直接导致选角中断，导演编剧不得不从长计议，最终决定先暂停赵长宁的试戏，对书中一干配角先进行海选。 于是大半年下来，在所有角色几乎敲定完毕的当下，赵长宁这一角色也终于迎来了最终角逐。 可是到目前为止，方进燃对所有试戏的演员都不满意。 眼下的娱乐圈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断层，演技好的年龄太大，年龄适合的演技又太嫩，《长宁传》和那些偶像剧不同，颜值高的小鲜肉固然能吸引一部分票房，可没有扎实的演技最后只会被网上的口水淹死，方进燃也是爱惜羽毛的，还没蠢到用自己多年攒下的名声去触犯众怒。 可找不到合适的演员这么严重的问题着实教方进燃头痛至极，几天试戏下来，脾气也暴躁了许多。 剧组所有人在看到方导那皱得能夹死蚊子的眉头之后，都得到了一个讯息：方导很愁，我们要逃走。 「下一个！」方进燃揉了揉眼睛，等那个试戏的演员走了之后，对旁边的副导演说，「现在的演员都不会演戏了吗？啊？以为长得行了点就什么角色都能演了是吗？这是在演戏吗？还是在拍gg？！」 「没办法，时代不同了，年轻点的孩子都不肯静下心去磨演技了。」副导递了一瓶水过去，别说方导了，他自己都审美疲劳了。 脸的确是混这一行的关键，可不能只有脸，再漂亮的脸也有不再漂亮的时候，没有演技的支撑，最后只能沦为三四线不入流的小演员，他们在这行混这些年了，也看了这些年了，还没看够吗…… 「成天就知道在脸上衣服上下功夫，有这点心思，早一个个拿影帝了！」方进燃颇有点恨铁不成钢，拧开了盖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下一个试戏的是李昊……」编剧对了对手里的资歷，有些奇怪，「没想到这次他也来了，我记得他只演过偶像剧，没演过古装剧……」 副导嘆了口气，「希望这个好点，别跟刚刚那个似的，就知道显摆脸。」 而方进燃捧着瓶水已经连话都不想说了。 第十章 试戏4 李昊走进了房间，站定后对在场几位导演编剧以及剧组的成员点头示意。 其实李昊这次试戏，有相当一部分人都不太看好。他已经出演了好几部偶像剧，以至于观众们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个深情的、略带点霸道的富家公子哥，这大概就是李昊这次急于拿下赵长宁的原因。 不过，虽然他的现代扮相深入人心，但出乎编剧意料的，他的古装扮相居然也很出色。 方进燃之所以要求所有试戏的演员换上戏服，为的就是希望这些演员找到那种感觉，这不仅仅是对角色的领悟，更是要对中国古代文化能够产生出自己的体会。不是说你换上一件汉服你就能演出一个古代人了，一个太擅于演现代戏尤其是偶像戏的演员，对古装角色的把控往往就是会产生偏差，这种偏差也许在试戏的时候不会那么明显，但是当音乐灯光背景后期全部打上之后，这种偏差就会变成一部电影的致命伤。 不过李昊举手投足之间却摆脱了偶像剧的习惯，看得出是花了一些心思在上面的。 一个能在角色身上下功夫的演员，就是好演员。 方进燃把水瓶放到桌上，整个后背都靠上了椅子，他倒要看看这个演惯了偶像剧的演员怎么来诠释赵长宁。 他这次指定的台词是赵长宁一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也就是整个亲王府被一夜屠尽而赵长宁被新皇赐死的一幕。 这一幕令无数读者唏嘘落泪，而方进燃只要求演员们表现赵长宁接过毒酒到喝下毒酒这一过程。 此段在荧幕上的时长最多不会超过两分钟，但就是这短短两分钟，需要演员表现出赵长宁从王府被灭的伤痛、再到直面皇帝的悲愤、最后来到接过毒酒那一刻的万念俱灰。 这是极其考验演员表演功底的一段内心戏。 只见李昊做了个接过酒杯的动作，然后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带着微微的血红，似哭非哭，像是不敢置信，不敢置信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终究要置自己于死地…… 始终要置自己于死地。 「君要臣死……」他嘴里喃喃。 到头来，那样年少无猜的感情，在面对皇位之际，都是一文不值。 什么亲情什么兄弟……看着手里的毒酒他忽然凄凉一笑。 也好。 过往多少情分就尽付于这一杯吧。 「臣……不得不死……」最后的「不得不死」四个字，他说得很轻，宛如一口呵气，语毕他狠狠闭上了眼睛，仰首一饮而尽之后甩手便将酒杯置于地上，仿佛此生就如此杯，霎那间粉身碎骨。 李昊的表演便在此处中断，然后朝方导点了点头。 房间出现短暂的沉默，所有人都面朝方进燃，等待导演的评价。 方进燃沉默了几分钟，最后「嗯」了一声，并没有表态，只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李昊又朝在座诸位点头笑笑，大大方方的走出了房间。 第16页 副导一看人走了，忙追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不好说……」方进燃沉吟着，似是对李昊的表演方式有些纠结，「他演得不错，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但就是觉得……」 说不上来的感觉，李昊的确演出了赵长宁的悲痛与愤恨，而台词本上也是这么要求的，甚至小说里就是这么写的，可当这赵长宁这么一个人真实站到他面前的时候，那些强烈的情感却统统化作了纸上谈兵，显得那么地不真实……甚至不现实。 只是方进燃现在还说不出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 「不太对，对不对？」编剧在旁补充。 「你也觉得？」 他们都觉得不太对，可又一下子找不出哪里不太对。 而这就是小说与表演的区别所在，是作者的主观认定和表演的客观评定之间产生的分歧。 「嗯。」编剧按了按太阳穴，「他演的赵长宁的确和小说里我写的那些一样，但就是太一样了，所以就觉得缺少了一种，嗯……」他在脑子里拼命思索着那个关键的字眼，突然眼睛一亮，「对了，爆发，就是那种爆发力！」 副导听得直摇头，默默在边上腹诽：都已经被皇帝赐了一杯毒酒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怎么爆发……总不能一副恨不得杀了你全家的眼神吧，那皇帝还不立刻下令千刀万剐啊…… 「下一个吧，还有人吗？」方进燃皱着眉问副导。 「还有最后一个，风策，风策你知道吧？」 方进燃想了想最近红得发紫的《三千鸦杀》，挑了挑眉，「就是他？」他对风策自然有印象，那演员长了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想他大大小小也见过为数不少的演员了，能叫自己看一眼就一直记到现在的人真的不太多，风策是其中一个。 「网上这个风策唿声很高啊……」编剧当然知道风策，嘆了口气，「其实他来面试我还挺期待的，就是有点怕他长得太好了……」 方进燃和副导瞭然。 演员长得太好就容易被人忽略演技，因为都冲着那张脸去了。 副导突然笑着摇头，有些无言以对，「想想这些当演员的也不容易，长得不好没人看，长得太好又怕人只知道看……」 「好了好了……」方进燃也笑咳了一下，「让人进来吧！」 当叶晓枫和风策来到面试房间外，正逢李昊推门而出，三人打了个罩面，当李昊的眼光落到风策身上时，叶晓枫捕捉到他双眼于瞬间凌厉了起来，又在剎那之间趋于平淡。 「李哥。」叶晓枫笑着打了个招唿。 李昊嗯了声，对这个助理有点印象，之前还和方雁冉传了绯闻，闹得沸沸扬扬的。 「你就是风策？」李昊盯着风策，目光有些厉，职业敏感告诉他这个人以后将会成为自己强劲的对手。 风策与他对视一眼，没有回话，李昊还想说什么，房间里传来了副导的声音，于是作罢，只客气了一句「加油」便走了。 风策正要进门，叶晓枫突然拉住了他，「等等。」 「？」风策不解地看他。 「试戏我也不是很懂，不过以前国外有个很出名的选角导演说过一句话，我觉得你也许能派上用场……」风策现在要去面对的东西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但不管怎样，叶晓枫还是想给他一点帮助。 「那个导演说：『这5或10分钟里，你拥有这个角色。这个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在饰演这个角色，这个角色是你的，好好把握。』风策，你就把你自己当成赵长宁吧，不对，」叶晓枫望着那双好看的眼睛，肯定道，「你就是赵长宁。」 风策在心下细细想了想这句话，忽然伸出手摸在了叶晓枫的头顶，轻声说，「我记住了。放心。」 「去吧！」叶晓枫看着他推门而入，一颗心不由地悬了起来。 一定要争到这个角色啊，风策，加油。 风策走进房间，就看到一排人坐在正前方，并不多，眼光一掠十数人而已。他并不认识这些人，在这里，除了楼轻澜和叶晓枫，他一个也不认识。 而对于自己不认识的人，风策向来不愿分神细想，只自顾自想着叶晓枫最后那句鼓励的话，心下来回琢磨反覆思量。 你就是赵长宁…… 风策当然没有看过《长宁传》，但仅凭手上简单几句介绍和台词，风策便大概勾勒出了赵长宁的前半生。 我就是赵长宁吗？ 终于，风策抬起头来，对着面前那群陌生人拱手弯腰，缓缓行了个礼。 他觉得他明白了叶晓枫话中的含义。 但风策不知道的是，坐在对面的一排人统统被他这一突如其来的行礼给愣住了。 这个行礼对风策而言自然是从小到大做惯了的，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可看在方进燃这群人眼里，却大有意味。 打从这个年轻人进门一刻开始，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牢牢的锁在了身上，怎么都转不开眼。 就好像一个长镜头渐渐拉远后再慢慢收回，所有的画面都被放大到最细，再从最细之处缓缓消散于朦胧，他身上的完美没有一丝残缺，也没有一处损毁，他仿佛从很远地方悄声而来，不带一丝声息，轻悄悄地，就进驻到你最深的心底。 眼下，这个完美的身影堪堪停在了众人面前，他不需要开口也不需要动作，光是那么站着就足够令人屏息以待，等待什么无所谓，或许是等他抬眼一瞬，又或许是弯眉一笑。 第17页 方进燃在看到这样的风策后，整个人都坐直了，编剧更是连唿吸都屏住了，大家眼睁睁地看着风策站在原地皱眉轻思，却没有人来出声打断他的思绪，提醒他开始表演…… 终于风策抬眼看来，如清风拂面一般，目光在众人身上轻轻掠过，最后双手交叠，极其郑重地朝他们拜了下来。 「……」 「……」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想去说话，似乎说话这件事在此时此刻是极其不合适的，因为风策一拜之后便开始了他的表演。 只见上一秒还面无表情的脸下一秒便陡然生出了表情，如一汪清水被投进一颗石子，于瞬间晕开了无数涟漪，猝不及防地就朝所有人漫延开来。 风策慢慢抬起头来，露出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单手伸出，做了一个接过杯子的动作。 他并没有立即喝下，只斜眼看了那杯酒水，好像那杯中之物有多么吸引他一样。 只听他轻轻笑了一声，惋嘆道，「君要臣死？」 右手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杯子，一下，又一下，终于嘴边露出一个极尽讽刺的笑容出来，风策将酒杯缓缓递到了唇边。 方进燃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眼光似被强迫性地停留在风策执杯的右手。 终于，他将目光落到了前方，静静地望着眼前一片虚无，仿佛看见了那位高权重的九五之尊坐在那至尊的位置上，正耐心等待自己赴死这重要一刻，而这一刻必须亲眼目睹之后方能安心，从此安心坐他的皇帝，安心拥有他的天下…… 真好笑。 堂堂九五之尊居然要用整个亲王府的死才能换来安心。 自始至终带着笑意的双眼在此刻缓慢闭上，待他再睁眼时，众人只见风策忽地振臂一挥，宽大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飘然而起，再慢慢落下，遮住了终于从那双眼睛中露出的哀恸，也遮住了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右手。 你安心了，那么……我呢？ 我要如何甘心呢？ 他牢牢望向前方，视线似乎凝聚在了一处，然后一边看着，一边缓缓将毒酒喝下。 我不会甘心的…… 他喝得动作很慢，似乎这一杯毒酒包含了他全部的年少天真、愚蠢、还有无知，只有这样细细品味方能品出深藏其中的后悔。 而这后悔的滋味定能令他在往后的岁月牢牢记住，必须牢牢记住。 酒水倾尽一刻，只听到他一字又一字，极轻却也极用力地道，「臣、不、得、不、死？」 不，我不会死，赵长宁绝不会死在这里。 不会甘心。 此仇不报，赵长宁永不甘心！ 眼底划过一丝轻蔑至极的恨意，风策手下用力，众人仿佛听到「咔嚓」一声，杯子便在那只净白如玉的手中，粉身碎骨。 这一瞬，场面静得能教人听见落地的针。 第十一章 试戏5 方进燃整个人像被风策拉到了剧情之中深刻体会了一把，然后又被陡然抛了出来，他深深吸了口气，从风策端起毒酒一刻起就握紧的拳头，终于随着风策结束了表演而慢慢松开。 是这样啊……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始终觉得李昊的表演不对了。 原来是这样，对啊……赵长宁就应该是这样的啊！ 那样一个聪慧绝伦的天之骄子，怎么会在面对令自己家破人亡的的罪魁祸首面前，还纠结着往日的情谊？ 骄傲如他，或许会回顾一下曾经那段情谊，但回顾的结果绝不会是伤痛遗憾，有的只会是嘲笑与讽刺。 对皇权的嘲笑与讽刺。 他一定对自己曾经的年少无知充满了悔恨，悔的是识人不明，恨的是救人不及，然后在皇权面前，他一定会将今日此刻所有的无能为力统统都化作动力。 足以令他能在以后的岁月……活下去的动力。 因为他还要为死去的亲族报仇，要为整个亲王府的名誉雪耻，他怎么能允许自己死在这个人面前。 不可能会允许。 所以……赵长宁必须要活下去，他当然要活下去！ 好久没看到这样彻底分析角色心理的表演了。方进燃看着风策，似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一样，从头到底，慢慢打量，好像还有点不相信，不相信这样一个年轻人，这样的年纪，怎么可以将赵长宁这令众多演员难以驾驭的角色诠释得这么彻底。 「能告诉我，接到台词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吗？」 所有人都露出了讶然的神情，毕竟连着几天试戏下来，这还是方导第一次问话。 风策原以为演好就算完了，没想到那个坐在最中间的中年人还会问话。 怎么想的？ 他摇头，「没有想法，台词怎么说便怎么演……不过进门前，我的助理告诉我，在这段时间，没有人是赵长宁，只有我是……」回想着叶晓枫认认真真对着自己提出帮助的样子，风策笑了，眼中带出一丝很浅的温柔来。 「于是我想着如果我是赵长宁，我会如何……于是就如何了罢。」 「所以你觉得赵长宁在面对皇帝的时候，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是吗？」编剧懂了方导的意思，忍不住问。 「当然不会。」风策收起了笑，只听他正声道，「堂堂一座亲王府能在一夜之间被灭尽，除了当今天子，谁能做到？必然王府被灭一刻，赵长宁便知谁是幕后主使，即使对年少的情谊有遗憾，也只会产生在那一刻，那一刻过后，当今天子于他，不过是一个兇手，一个绝对要亲手斩杀的兇手罢了……而对着一个兇手，谈何遗憾。」 第18页 编剧默默听着风策的分析，一字一句，合情合理，没有一点错处，她开始回顾自己曾写的那些情节，恍然明白原来自己终究是入了俗套。 她不禁拍了拍手，那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多谢，你说得很好。」接着话锋一转，换了个问题，「看过《长宁传》这本书吗？」她开始期待这个年轻人能给出更多不同的想法和建议。 「没有。」风策摇头，别说什么书了，他连字都看不太懂。 「这样啊……」编剧很意外，她本来以为风策是吃透了整本书才来试戏的，没想到居然没有看过。 方进燃显然也很意外，不过他却挑了挑眉头，最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去看看吧，看完了差不多就是开机的时候了。」 顿时整个房间爆出一阵如释重负的欢唿声。 副导在一旁抹出一把辛酸泪：尼玛，总算熬到头了…… 编剧默默掏出手机打算拍下风策，回头髮个微博宣布她的小赵终于定下了。 只有风策听得懵懵懂懂，不知道这些人怎么突然暴动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段戏算不算过了，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我能走了么？」 方进燃编剧面面相觑，终于编剧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放下编剧这个身份后的她也不过是个爱码字爱幻想爱看帅哥的宅女罢了。 「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完全不在乎结果的演员……」而且还长得这么帅！她在心里补充了句，想到这么好看的人就要来演自己笔下最喜欢的角色，编剧简直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风策自然不会理解编剧这等小女儿心思，一动不动地站着，听着。 方进燃发现在表演结束之后，这个年轻人似乎是没有表情的，好像对所有事情包括他这个导演都不甚关心，戏里戏外，简直判若两人。 他忽然有些好奇，是什么令这个外表异常出色却始终无动于衷的人这么挂心。 「这么着急走？是有什么事吗？」 风策看了他一眼，忽略了他眼底的兴味，一板一眼地道，「助理还在等我。」 「……」编剧。 「……」副导。 「……」剧组。 什么助理这么牛逼，居然比和方进燃导演对话还重要！ 「哦，就是那个给你提建议，让你把自己当作赵长宁的助理？」方进燃觉得这个叫风策的年轻人太有意思了，别人最关心的问题一概不关心，却关心一个助理在外面等着。 风策点头。 方进燃想了想，又看了看风策那认认真真站着听他们说话却怎么也不笑的样子，越看越有意思，难得也开起了玩笑。 「那你是得赶紧去见见那个助理……」 「？」风策不懂。 只见方大导演大手一挥，「去谢谢他，人家这次可是帮了你大忙。」然后回头跟副导编剧打趣道，「这么说，好像我们也该去谢谢那个小助理了？」要不是那个助理提醒风策，他们也看不到这么精彩的表演了。 难道不该说句谢谢？ 副导和编剧都忍着笑点头，「没错，导演你说得都对。」 风策没明白他们在笑些什么，只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走了，于是退后一步，双手朝后振臂一挥，又朝着他们缓缓拜了下去，随即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众人的笑声在他严肃认真的一拜中陡然消散，望着风策推门而出的背影，方进燃收起笑，感嘆了一声，「是个好演员。」 真的演得很好。 门外，叶晓枫走过来又走过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类似焦心的感觉了。 自从知道风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失忆儿童」后，他发现自己的立场就变了。以前当一个助理对他而言，其实并不难，甚至挺简单的，艺人要什么他们就准备什么，不需要有自己的意见，照办就行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和风策之间的立场好像对调了一样，现在是他在对着风策做决定下指令，而风策什么都不问，全部照做。 叶晓枫回忆着这几天来的相处，事无大小，风策从没有过一字疑问，好像他叶晓枫决定的就是完全正确的，风策从来不花心思去想为什么，似乎当他要风策全权相信自己的时候，这个如今正当红的明星真的就把自己交给他了。 毫不犹豫，无所畏惧。 叶晓枫忽觉一股很重的压力压到了自己肩上，而他很清楚，那就是所谓的责任感。 必须为风策负责的，责任感。 他想得出神，完全没注意风策已经出来了。 风策一出门看见叶晓枫独自站在走廊上发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叶晓枫。」他轻唤了一声。 叶晓枫一怔，回过神来发现风策已经试戏结束了。 「怎、怎么样？」他冲到人前面，紧张地问。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演得怎么样，还有导演他们怎么看怎么评价的，怎么会不知道？ 「哦，是了，」风策想了起来，「他们让我谢谢你。」 「谢我？」叶晓枫一头雾水。 风策把他们的对话原封不动的朝叶晓枫照说了一遍。 「！！」叶晓枫被惊到了，整个人都定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 看他傻站着盯着自己的样子，风策无端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了？！」 第19页 「我我、我我我……导演真的这么说我？」他语无伦次，简直不相信鼎鼎大名的方进燃导演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从郁颜郁颜不戏言。」接着风策又把方进燃叫他去看看书然后就可以开机的话也重复给叶晓枫听，这下叶晓枫彻底没了声了，连反应也没有了。 风策无奈地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怎么了。 「你到底……」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被叶晓枫冲过来一把抱住，温暖的触觉霎时充盈了风策全身。 他怔怔地任由叶晓枫抱着。 「风策你傻啊你！你通过了啊！！方导这么说就是告诉你，你通过试戏了，赵长宁这个角色是你的了啊！！！你你你、你……」叶晓枫被突入而来的巨大喜讯沖昏了脑袋，语无伦次地说着，「劳资要被你吓死了！！简直紧张到死啊你知不知道啊……天啊……方进燃的电影啊！！长宁传啊啊哈哈哈！！」 他放开了风策，拉着人掉头就走，一边走一边还兴奋地自言自语： 「要赶紧去告诉微微姐他们啊啊，amy要开心到死了吧！！」 「哦对了，方导说要去看书来着……对，我们要买书，赶紧去买书！！」 「……不如晚上我们去开个party吧，庆祝庆祝……」 「我就知道风策你行的，长那么帅，赵长宁不选你选谁啊…………」 他絮絮叨叨的声音混着明显的高兴，其实风策并不明白做一个戏子有什么值得沾沾自喜的，也不认为拿下一个角色有什么可以去庆幸的……然而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么兴奋这么激动的样子，莫名地就觉得，或许这真的是件可以去庆祝的事。 也值得他那么开心。 他想，能让这个人那么开心，挺好的。 第十二章 风策的微博1 当天晚上，网络就炸开了，起因是《长宁传》作者发的一条微博。 【经过长达六天的试戏，赵长宁终于确定下来啦！！感谢导演@导演方进燃，感谢这一年来剧组前期筹备的工作人员@《长宁传》官方剧组，也要感谢一直以来所有读者对这部小说的支持。另外，风策真的好帅~~~我敢说他就是心目中的赵长宁！！来发一张现场试戏的图，大家流口水吧~~吼吼~~】然后上传了一张风策当时穿着古装的照片。 这条微博在一小时内被转发了六百多万次，随着时间的推移字数还在不断往上跳。 紧接着《长宁传》官方剧组以及方进燃导演也都回復并转发了这条微博，官方的回应相对公式化，只说「我们会将最好的作品呈现出来，尽力还原小说中的精华。敬请期待。」 而方导的回覆却简单得多，四个字：【百里挑一】。 不过字虽少，却给人以无限想像。 这下所有人都确信赵长宁真的是花落风策了。 无数《长宁传》粉丝得到消息后都在网上抱头痛哭：尼玛！这操蛋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 打从这部小说宣布翻拍成电影开始，关于赵长宁选角的骂战就没有停过，不是明星粉丝们互掐，就是原着党与电影党对喷，贴吧天涯微博统统成为了他们的战场，硝烟瀰漫，吧主版主管理员们每天光删帖就删到了怀疑人生，到后面恨不得举着机关枪冲到网络里把那些傻逼们一个个轰干净草泥马。 此时此刻所有人只想仰天长嘆一句：世界终于清净了！ 因为没有人再跳出来反对风策出演赵长宁，即便之前有，在看了原作者抛出来的现场照也闭嘴了。 而最高兴的莫过于风策的那群粉丝们了。 简直都要疯了好不好！ 身为风策的死忠饭，要知道她们这整整一年来是如何成日成夜徘徊在爱与痛的边缘啊！ 看看人家粉丝过的日子，隔三差五搞次宣传，一不留神又来个通告，八卦绯闻好比家常便饭，还嫌不过瘾，拍gg唱主题歌混综艺节目轮番上阵，只把一班粉丝们伺候得通体舒畅飘飘欲仙。 反观她们呢？ 除了截图就剩下意淫，二选一的苦逼不算绝，绝的是尼玛这个人他直接给你搞失踪啊！ 你以为音讯全无的风策怎么还能高高挂在热搜的？那全凭她们一口仙气吊着啊！！ 这年头当个粉丝都能这么艰难也是没谁了呵呵！！ 不过从今天开始，苦逼的日子正式宣告结束，可以预见，往后的追星生涯即将迎来质的改变，飞跃般的突破。 风策贴吧内一条题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我的男神」的帖子已经盖了三千多层楼。 1楼：「除了梦里还能在哪里……」 2楼：「yy里，囧」 3楼：「楼上+1」 4楼：「bl小说里~\(≧▽≦)/~」 5楼：「警告楼上卖萌可耻，在老娘高潮里……」 6楼：「楼上好污，可是我好喜欢，求勾搭φ(≧w≦*)?」 7楼：「你们够了……反正不是在电视上。」 8路：「7楼+10086」 …… 721楼：「所有楼上+身份证号！！！」 …… 1277楼：「o__o……我竟无言以对。」 …… 「噗……」叶晓枫看着贴吧里神奇的吐槽贴，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于是瞥了眼还坐在沙发对着小说正纠结着的男神。 要是你们知道你们的男神连字都看不懂呵呵……叶晓枫默默把目光转回到电脑上。 第20页 虽然看帖看吐槽很欢快，不过这些评论也让叶晓枫发现一件很要命的事。 男神，咳，风策他没有微博啊！！ 眼下微博可以算是明星们非官方的发言平台了，大到电影电视通告等各种宣传，小到美食穿衣兴趣等等私人爱好，既能在有宣传的时候发言曝光，又能在没有宣传的时候保持一定的热度，娱乐圈本来就是个日新月异更替超快的地方，微博的出现令明星能更好的与粉丝们互动，而粉丝们也能通过微博上的发言知晓明星的近况，双方的距离也在互动中慢慢拉近，所以相比经纪公司的官方发言，越来越多的明星都更热衷发微博。 叶晓枫连忙登录微博官网建了个帐号，然后再给周宁打了电话，周宁行动迅速，立刻让总公司负责公关的人和微博那边的官方负责人联繫上，不到二十分钟帐号就直接通过了审核认证。 看着新鲜出炉的风策微博和那个金光闪闪的大v字，叶晓枫不由生出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感慨来！ 没办法，谁让男神太不靠谱……一想到以后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叶晓枫痛苦摇头，暗嘆这老母鸡一般的心态要肿么破…… 收拾收拾了情绪，叶晓枫正襟危坐在电脑前，然后蹙眉深思这第一条微博究竟要发些什么。 通过这两天相处，风策俨然打破了叶晓枫对明星很多的既定想法，因为这个人的脾气好到简直教人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是个明星！ 以前的叶晓枫总认为，再好脾气的艺人一旦红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气性，因为他们的生活其实并不像人们想得那样简单，好像随便演部戏拍个gg就行了，其实光鲜亮丽的背后的是化身空中超人东奔西走，要忙拍片要赶通告，要防狗仔还要应付层出不穷的绯闻和八卦，有时候一天下来能睡上个三四小时就偷笑了。 何况娱乐圈还不是一个你付出就一定能有回报的地方。 毕竟还是看脸的时代，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演员还没一个刚出道一年的小鲜肉红，听上去是很可悲，但是很多时候颜值就是能定胜负，即便叶晓枫入行以来已经看过很多次，也免不了一此次唏嘘。 所以在忙碌和压力的双重攻击下，明星的脾气有时候就会变得不太好。 这一点作为贴身助理的叶晓枫深有体会，所以他也真的很庆幸风策能在拥有这么出色的外表下，还稳住了心性。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个好脾气的男神第一条微博到底该发什么呢？ 叶晓枫苦思冥想，难以决断。 「风策！」终于，他无奈地把本尊叫了过来。 自从白天那场试戏过后，风策基本上已经对叶晓枫言听计从，似乎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这个做事认真而细心的人不会害他，给予了叶晓枫全部的信任。 好像叶晓枫说的就是对的，就是合情合理的。 风策放下书走了过来，看了眼桌上的电脑，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 叶晓枫猜他也不懂，于是大概讲了下微博这个东西的用途，然后把人拉到身边坐好。 「来！」叶晓枫打开视频拍摄，让他对着手机镜头先来一段练练，「把我当成你的粉丝，试着对着我说一些感谢的话……开始！」 「……」 风策只觉莫名其妙，于是愣愣地说，「多谢你。」 叶晓枫：「……」 风策：「……」 「要感情充沛一点，不能只有谢谢两个字。再来遍。」 风策想了想，不确定地问，「承蒙各位鼎力相助……在下大恩不言谢？」 「……」 什么鬼！？ 叶晓枫无奈放下手机，认命地说，「算了，你跟着我说一遍吧……」他在心里琢磨了一下遣词造句，然后清了清嗓子。 「嗯，感谢这一年来，所有喜爱我并支持我的朋友，希望能用更多的作品回馈大家。来，说一遍。」 于是风策跟着重复了一次，可是完全没有表情，别说符合叶晓枫想像中的深情并茂了，根本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跟念悼词似的……尼玛这段东西要是发上去，呵呵别说吸粉了，掉粉还差不多。 「就不能当成是演戏一样，说得……嗯，更委婉点感动点？」 风策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愿意尝试，而是在没有对手戏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入戏。 「没有人与我和戏。」 「这样啊……」叶晓枫有了办法，「你看我行吗？我现在演一个你的脑残粉，你试试看能不能说些感谢的话出来。」说着他坐正了身体，一本正经的凝视风策，脑子里开始回放之前看过的粉丝见面会上那些情景。 「好了，我现在要开始了哦，你准备好！」 风策：「……」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准备什么…… 经过几秒钟的情绪酝酿，只见叶晓枫突然就直起身来冲到风策跟前，然后一把握住他的肩，大吼了一声，「啊啊！！！风策！！」 风策吓了一跳，差点没控制住把人甩出去。 叶晓枫双目放光，一脸激动地对着风策狂喊起来，「我我，我喜欢你好久了！！我从第一次电影上看见你我就喜欢你了，风策加油！！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风策：「……」 叶晓枫：「……？？」回应呢？你刚刚说的那个对戏呢？ 第21页 「你……」风策艰难开口。 叶晓枫：「……！！」快呀，你看我都为你演出一个傻逼来了，快感谢呀…… 「你找、找个大夫……瞧瞧吧。」风策觉得叶晓枫可能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你不太正常……」 叶晓枫勐地收回了手，一万头草泥马在心中的戈壁上奔腾而过。 「算了！」果然还是自己图样图森破了吗……叶晓枫有些挫败地在客厅来回走着，当他再次转头却看见风策端正的坐姿后，怔忡半晌，忽然有了灵感。 「有了！」他又沖回到风策跟前，兴奋地说，「你不是会书法吗？！既然你不会说，那我们就选你擅长的，你可以写一副字送给你的粉丝们呀！！男神亲自写书法给粉丝作为见面礼，粉丝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越说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最后一锤定音。 「就这么办！」 第十三章 风策的微博2 望着叶晓枫兴沖冲去拿笔墨纸砚的背影，风策的视线随着那抹身影而来回往復，悄然移动。 一年了…… 整整一年，没有声音，更别说人影。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将要一直持续，然而不过短短几天，居然已经开始习惯……习惯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在身边了。 生平第一次，风策生出一种难言的温情来。 「风策！来！」叶晓枫捧着一堆东西放到茶几上，「既然不能说，就用写的。」 风策顺势接过砚台笔架，将雪白的宣纸铺开在檯面上，问道，「我要写些什么？」 「你可以写写对赵长宁这个人的感悟，然后@一下作者。」叶晓枫一边磨墨一边说，「之前有几位艺人在敲定角色后，就上微博和作者大方分享心得，下面还有一堆粉丝跟着讨论，我觉得效果很好，我们可以借鑑参照。」 风策凝神细想了片刻，随即瞭然一笑，在笔架上挑了一支狼毫。 叶晓枫连忙拿起手机跟着拍摄。 时间一分一秒于身边缓慢流淌，无声无息，偶尔有轻微的细响，却是笔尖划过留下的痕迹。 镜头里，只见风策盘膝端坐在茶几前，微微垂首，手腕轻悬，提笔轻写；他低头的侧脸温暖沉静，悬腕握笔的姿势好看到不行，一竖到底再一横收尽，横竖之间都是他低眉敛目的风情。 似乎生命中早已将此事重复了千万次，他毫无犹豫，信手拈来，一字一字，潇洒自在。 镜头外，叶晓枫的神思却随着眼中所见，逐渐拉远。 不是不知道这个人长得好看。 从第一次见到风策，在《三千鸦杀》的公映上，他就感受过这种几乎能收人魂魄的俊美。 可是当他透过镜头去看时，这种感受又变了。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淡化，只剩下风策的身影凝结在视线里，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全部的细节都被迫封在了镜头里，然后放大，再放大，强迫着叶晓枫不断地接受，直到他将这抹身影彻底地印到心里。 那种风策本该如此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比之前看到他穿古装时还要强烈。 好像这个人根本就不应该属于这里。 不属于这里的一切。 他仿佛自成了一个世界，明明咫尺，又触手难见。 「好了。」只听风策淡淡道了一声便放下了笔，回过头来对他清浅一笑，「叶晓枫。」 这一笑透过镜头一下子撞进了叶晓枫眼底，叶晓枫猝不及防，手上一松，手机掉到了地上。 心脏仿佛漏了一拍，于停顿的剎那，从眼睛传遍全身。 「怎么了？」风策弯腰拾起手机递还给他，叶晓枫愣愣地接过，整个人还有些没回过神。 「啊，哦……你写好了？写的什么？」他尴尬地咳了一声，避开风策的眼神，走到茶几前。 「望断云海空留意，雁去归来伤满天……赵长宁。」 叶晓枫理科出生，语文老早还给了体育老师，索性跳过了他的诗，转而去看他的字。 而风策的写得很好看，叶晓枫觉得比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书法作品都要好，说不上来是什么字体，反正和见过的那些都不太像。 「这不是楷体吧。」他问道。 「是瘦金体。」风策更正。 「瘦金体？」 风策来到他身边，淡淡道，「瘦金体乃宋徽宗所创，所谓天骨遒美，逸趣霭然，便是其意。」他看着自己桌上的字，并不怎么满意，「与他后期的锋芒毕露相比，我最多只勉强算得上略带傲骨，不提也罢。」 风策很少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平时讲话那都是一个一个字蹦出来的，叶晓枫听得云里雾里，到最后除了点头还是点头，「可我觉得你写得好，非常好！」 这是真心话。 风策漫不经心地笑笑，难得勾起了兴致，便问道，「你为何不练书法？」 「哦，这个啊……」叶晓枫回忆着他操蛋的小学生涯，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学校里有组织过兴趣班，学过一段时间，不过没坚持下去。」 「哦？」风策挑眉，将笔递到他手里，又铺开一张纸来，「试试吧。」 「那先说好，不许笑我。」叶晓枫忐忑地握着笔说。 「不会。」风策保证。 「其实我真的只练过一点点时间……」 「无妨。」 第22页 「不过你还真别说，小时候我写的毛笔字，老师都夸过的。」 「我拭目以待。」 「那你好好待着！」说完，叶晓枫右手执笔，弯腰，蘸墨，眼看着就要写下第一笔…… 「……」怎么这么抖！咦，谁的手在抖？这是我的手吗？ 风策：「……」 无语地瞪着那只抖得跟了帕金森似的爪子，叶晓枫尴尬地笑笑，「太多年没练了……」 风策笑着摇头，只见他上前一步，顺手握在了叶晓枫右手上，然后微微用力，为他稳住了握笔的姿势。 两人的距离在剎那间被拉到了最近，叶晓枫整个人仿佛被他拥在了怀里。 这下手不抖了，叶晓枫整个人都僵了。 「想写什么？」风策低声问他，顿时一股极痒的酥麻从耳边开始贯穿全身，叶晓枫始料未及，一时间只觉头皮都快炸了。 「不、不知道……」他忙急急吸了口气，怕再不唿吸就要窒息。 风策略有停顿，片刻后，他手中用力，带着叶晓枫的手一笔一划缓缓写下：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什么意思……」叶晓枫觉得自己可能是个深藏不露的文盲，不然这人说的写的怎么一概不懂呢…… 「意思是说……」风策眼中滑过笑意，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在我心中，你是君子。」他随即松开了手，转身开始收拾起桌上的笔墨纸砚。 而叶晓枫怔怔望着他的背影，良久没有出声。 好像他温热的气息还残留在耳边，伴随着那诱人沉沦的嗓音缓缓缠绕在四周……如此迷醉，教人留恋。 二天早上，叶晓枫正在厨房忙活早饭。 他虽然没有当厨师的意向，不过对一日三餐向来看重，叶晓枫的理念是，可以吃得不多，但在条件允许下，必须吃得够好。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还是很在理的。 金黄色的蛋液缓缓铺开在平底锅面上，等半熟的时候撒上点香葱末，火腿丁，最后翻个身，顿时芳香四溢。 「ok！」叶晓枫将煎好蛋饼装在盘子里，再切了几个橙子放到榨汁机里，很快两倍营养丰富酸甜可口的橙汁便新鲜出炉。 叶晓枫端着早饭正要走去客厅，一个转身却看见风策不声不响地靠在厨房的门框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叶晓枫下了一跳。 「你来了怎么不发声啊，吓死人了。」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顺手把东西交给了风策，「你先吃，我收拾收拾就来。」 风策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煎蛋饼金黄喷香，橙汁泛出诱人的色泽，光是看着就觉得一定是美味可口，教人食指大动。 再看看还在厨房忙里忙外的人，风策的目光逐渐转深。 其实他很早就醒了。 事实上，每一天，他醒得都比叶晓枫更早。 他能在房间内清楚听到叶晓枫开门而出，在客厅来回走动，然后去浴室进行洗漱，最后从厨房传来各种刀具锅碗的声音。 这些声音并不响，可前前后后却无比清晰，他甚至可以通过这些声音在脑海构想叶晓枫忙里忙外的画面。 那么真实，那么鲜活。 那么清清楚楚地感知到，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生活。 叶晓枫带来的生活。 第十四章 风策的微博3 趁着吃早饭的功夫，叶晓枫抱来了笔记本电脑，坐到风策旁边。 「来，让我们来看看你的微博有多少粉丝吧……」 此时风策捧着《长宁传》正纠结地在读，闻言抬起头来看了他的电脑一眼，又低下了头。 叶晓枫对他的沉默寡言早已见怪不怪，一边啃着蛋饼一边登上了微博，结果当看到帐号粉丝下面那个数字时，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浑身一阵哆嗦。 突然他激动地拉住了风策，抖着嗓子狂喊起来：「一千九百多万啊！卧槽一个晚上居然一千九百多万！！风策你彻底红了啊！！这什么力量这么恐怖啊，你粉丝不是人啊……」 而风策用看疯子一样的眼光看着他，「……」 「额，不好意思。」叶晓枫抹了把脸，颇觉汗颜地解释，「我这人情绪上来就容易奔放，惭愧惭愧……」 似乎对叶晓枫时不时的脱线已经有了深刻了解，风策只随口问了句，「怎么了，是我昨天写的字有问题吗？」 「没有……一点没有……」叶晓枫翻着微博喃喃道，「哦买噶，连长宁传的作者都回覆你写的字了……我去！！方导居然也回了，风策你面子好大哈哈哈哈……」 看他盯着屏幕一会抽气一会傻笑的样子，风策嘆了口气不再管他。 其实也不能怪叶晓枫这么大惊小怪，要知道他跟过的明星里，除了一线的方雁冉粉丝超过了两千万之外，其他明星都在几百万到一千万之间徘徊，多少视明星当红程度而定。 何况方雁冉那两千万还有水分。 明星花钱买粉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了，混这一行的都知道，但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而是即便买了粉，想要在一夜之间冲到一千万也是很夸张的事，明星一般都会分批分段去买，生怕被人看出破绽。 可是风策刚刚开通微博居然就能在一个晚上突破千万大关，要知道现在是早上啊，很多人还没睡醒可能还不知道风策开了微博啊……而且这样的涨幅速度根本不可能有水分，那完完全全都是实打实的粉丝。 第23页 当然这还要归功于叶晓枫先见之明，因为他在出发视频后，直接@了《长宁传》的作者。 毕竟是刚开通的微博，想要速度被人知道就得蹭一蹭这种大v高热度的帐号，加上《长宁传》选角宣告结束所引发的轰动，等于侧面帮风策宣传了一把，简直事半功倍。 而结果也的确没令叶晓枫失望，只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居然方进燃导演也知道了并且还转发回復了，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不过等到叶晓枫看清方进燃回復的内容后，才搞明白人家方导关注的点和他们这群屌丝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里，还有人能将瘦金体练到这个地步，实在刮目相看。//@风策：我们的风策正在写字，这是我偷偷拍下的~~＃视频＃】 这个视频是叶晓枫经过剪辑之后才上传的，直接把风策喊他名字到手机摔了那段给剪掉了，所以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就只是简简单单风策写字的一个过程。 于是当叶晓枫再点进这个完全只有过程没有对话的视频后，不由地便将立场从主观转换到了客观。 教人无语的是，哪怕从客观的角度去欣赏风策，欣赏的结果依旧震撼，叶晓枫依旧被这个人浑身上下所散发的魅力所吸引，那样文采盎然气质出众，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叶晓枫相信，近两千万人的关注中，有风策本人的粉丝，也会有《长宁传》的粉丝，但除此之外一定也存在因这段书法视频慕名而来却最终成为粉丝的。 他关了视频去看方导下面的评论，果然大部分都是评价风策的书法，而且众口一致地评价很高，鲜少有喷的。 甚至有人在下面评论说道，自己把这段视频转给了书法协会的几位大师看，结果大师们清一色赞不绝口，甚至不相信一个二十开外的小明星会写出这么一手字来。 于是又有人怀疑视频的真实性，可能是人为剪切过的，很多it界的人又自告奋勇起来，不过很遗憾，视频的完整不容置疑，叶晓枫的拍摄从头至尾没有断过，一气呵成，不可能有假。 有些职业喷子眼看这里没有发挥的余地，又跑到《长宁传》作者的微博下，讽刺风策上传这段视频别有用心，是想显摆自己，结果刚开了个头就立刻被闻讯而来的风策粉丝们围攻得险些生活都要不能自理了…… 妈蛋，你们这群屌丝是眼瞎吗，张看你们的狗眼看看清楚，人还需要靠写毛笔来显摆吗？显摆什么？显摆他长得帅吗？他帅还用得着显摆？他妈整个银河系都知道的事需要特地发个视频来显摆给你们这群矮矬穷看吗！实话告诉你人风策就是坐在那挖鼻屎抠脚丫劳资们都爱他爱他爱死他！ 喷子们被这丧心病狂的言论搞到差点心脑血管都要爆裂了，转眼就抱团凌乱地退出了战斗圈。 剩下风策的粉丝们还在微博下面不断激动表白，更有甚者开始把话题引到了叶晓枫这个拍摄者的身上，于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开始狂轰滥炸，叶晓枫在这群热情搞张到快要自燃的口水中一次次刷新了三观，终于抹了把脸，颤抖着手朝右上角的x点去。 看来是被风策这大半年的失踪逼得够呛，此次风策开微博算是让这群粉丝们找到发泄口了。 「风策……」想到刚刚所见，叶晓枫不由感嘆了一声。 看看身边这个安安静静翻着书皱着眉的人，他突然有了种很不真实的恍惚感，好像不太相信这么一个在一夜之间得到如此之多赞美的人，会就这么坐在自己的旁边…… 风策转头看他。 「我不是在做梦吧……」叶晓枫凝视着这张脸，喃喃低语，「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其实一切只是虚构，你从来都没出现过，也从来没有在我身边存在过。 「你怎么了？」 叶晓枫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风策无奈的嘆息一声，忽然伸出食中二指在他眉间轻轻一按，顿时一丝温暖的气息透过风策的指尖传来，叶晓枫于瞬间回神，头脑清醒了过来。 这一按风策动用了极细微的内力，见叶晓枫双眼似是恢復了清明，这才收手慢慢回道，「即便我是假的，但你，却是真的。」 见叶晓枫还愣在那里，他顿了顿，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叶晓枫于风策而言，最真不过。」 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熘进了心里转了一圈又来到喉咙，叶晓枫只觉胸口处一阵温热，仿佛就要随着这句话破土而出。 第十五章 忙碌的日子 自风策拿下赵长宁一角后，叶晓枫作为风策私人助理的生活就算正式开始了。 比起风策每天看书写字神仙一样的日子，叶晓枫每一天都忙成了狗。 他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了。 周宁在风策微博发出的第二天就一个电话打来了，撇开对风策试戏结果的满意，剩下的内容主要就是三点。 一，《长宁传》年后开机，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好好准备。 二，一年一度的千岁奖颁奖典礼风策入围，须出席。 三，国剧盛典颁奖典礼风策受邀，须出席。 叶晓枫握着手机越听越心惊，到后面差点以为生命就要这么走到尽头…… 千岁奖入围、国剧盛典受邀……尼玛，风策作为一个新人出道不过一年，居然要同时参加娱乐圈这两大超级重要的颁奖典礼…… 第24页 千岁奖颁奖典礼的出席制度那是出了名的严格，没有出色的作品，想光靠长相和人气是根本不可能参加的，而且风策还是入围，也就是说他参演的电影《三千鸦杀》入围了奖项，甚至风策可能还有提名。 至于国剧盛典，那就是电视圈的大事了。 对比千岁奖的百里挑一，国剧盛典要相对宽松，受邀出席的演员也会相对增多，毕竟一部电视剧的主角配角人数要远远大于电影，而入围一多，竞争自然也就更为激烈。 之前开微博所引发的轰动不过是个开胃菜，此时此刻，叶晓枫才算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风策如今的人气。 只是当事人不怎么在乎就是了……呵呵。 接到周宁的通知后，叶晓枫就立刻打电话把阿连和amy叫了过来。 他们三人在这一行都算有资歷的人，大场面也见过不少，眼下几个人抱着笔记本电脑围坐在茶几开始制定方案。 amy虽然平时花痴，但关键时刻绝对靠得住，叶晓枫把《长宁传》开机后的准备事项统统交给了她。 「说是年后，不过从给到的日期来看，我们初三最晚初五一定要走。」叶晓枫算了算日子，「要错开春运高峰，这样，我们初四半夜走，你看看初四的机票能不能订得到，只能早不能晚，方导不喜欢迟到。」 「我现在就搜。」amy马上打开官网开始搜机票订酒店。 「我大致看了看剧本，前期的戏份集中在山景，横店两月份很冷，最好找山上的酒店，不然半夜从山下爬到山上，累不死也冻死。」 「要是订不到呢？」 「订不到也要订，实在不行跟总公司报备，给横店的负责人还有酒店塞钱，就说是《长宁传》剧组的人，方导和ylf的面子不信他们不给，这块辛苦你了。」他说话语速很快，好像所有事早就在他脑海里走过一遍，「你票搜到了没？」 「搜到了，初五凌晨一点……」amy粗粗一掠，「只有头等舱了。」 「订五张，钱从我帐上走，你再看酒店。」说完他低头在安排事项一栏机票选项打了个叉，这件事就算完了。 叶晓枫做任何事都有提前制定计划的习惯，而且电脑和纸张两边备份，以防意外。而这次三件大事集中在一起，叶晓枫连夜赶车，订出来的计划列印出来足足有七页之多，铺满了桌子。 他又换了张纸，对阿连说，「连哥，拍戏的戏服我已经让周姐替我跟剧组去确认了，等下应该有邮件过来，你先看看这次国剧盛典和千岁奖风策要穿什么衣服，这块我不懂，就全权交给你了。」 「租还是买？」阿连问。 叶晓枫按了按太阳穴，「租吧，买的话可能要定制，年前两个颁奖凑在一起，高级定制不一定能排得上，我们已经晚了一步……」得亏风策是个衣架子，不像有些明星身材比例不够完美，非定制不上身，不幸中的万幸。 「要不去我爸的店里选，再不行就让他给风策改。」 「会麻烦他老人家吗？」叶晓枫眼睛亮了亮，不过又有点担心地问。 阿连父亲是国内着名设计师，有自己的工作室和团队，如果他愿意帮忙，那风策衣服这块就算了结了。 「傻了吧？风策现在多红啊，一个礼拜微博粉丝跳到两千多万……」阿连笑他忙活傻了，「咱们搞设计的也需要明星捧场，风策穿我爸设计的牌子，那就是给他打gg了，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年头谁还跟名气过不去。」说着打开手机给他爸发了个微信，大致说了下前因。 「那真是帮了大忙了，回头一定亲自登门拜谢。」他又在服装这一栏画了个圈，意思是待定。 「你让风策给我爸写幅对联得了，我爸说他字好，正好又是过年嘛，图个吉利。」还别说，虽然阿连的父亲混的是时尚圈，可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很是推崇，自从见过风策那手瘦金体外，一直嚷嚷着要儿子给他弄副字来，谁让儿子是风策的造型师嘛。 正说着，他爸的回覆就到了。 「我爸说今天晚上就行，早点定好早点让他的团队赶出来，马上要过年了，设计师也要放假。」 「行。」叶晓枫把纸上刚划的圈改成了叉。 这时amy说话了，「酒店有，不过房间只剩下两间了，还是单人房的。」 「先定下。」叶晓枫手指敲着桌子，明显在考虑着，过了会儿他略带抱歉地对阿连说，「那就只能委屈连哥你和我一起住山下了。」风策要拍戏，一间房肯定要给他，而他们一行有五个人，那么女士优先，自然另一间要让给唐薇和amy。 阿连笑着摆手，「这话说的，难不成两个大男人还得和女人争房间。」 「那就这么定了。」又搞定一件事……叶晓枫唿出口气，事由轻重缓急，必须得挑最紧迫的来，这些安排好了，剩下的就可以再慢慢打算。 「哇塞……电暖宝、热水壶……」amy看着纸上面记录要准备的东西，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你是给人当助理还是当老婆啊，这也太周到了。 阿连在一旁也啧啧称奇。他没有和叶晓枫合作过，不过叶晓枫在这一行的口碑很硬，虽然之前和方雁冉闹出了点绯闻，不过很快就被叶晓枫压下去了。 这就说明叶晓枫的处事手腕很强，能和这种人共事，任谁都会觉得轻松。 第25页 而就在这时，风策的眼光朝他们投了过来。 其实从三人开始围着讨论时，风策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了叶晓枫身上，然后安静地看着这个人慢慢展现出自己全然不知的一面来。 工作中的叶晓枫是非常认真的，与平日里的随心所欲嬉笑怒骂完全不同，他说话的时候神色平淡面无表情，逻辑清晰条理分明，一件事情安排完后紧接着安排下一件，每当叶晓枫决定一件事后，他就会在纸上记上一笔，碰到问题了，就在纸上写下修改的方案，现在有好几张都打上了叉，显然大部分事项叶晓枫已经安排妥当了。 于是所有需要处理的事情就在叶晓枫的规划后变得井然有序，浑然不因时间紧迫而觉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他忽然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从这样的叶晓枫身上移开视线，哪怕只是片刻。 如此镇定，如此自信。 如此身不由己地就被他吸引。 「风策！」 叶晓枫转过了头喊他，依然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却在这种认真专注的表情映衬之下，显得他眉目异常清俊。 风策竟觉唿吸一窒。 看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叶晓枫也习惯了，只笑着说，「晚上我们去试衣服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叶晓枫神色轻松，显然已经恢復到平日两人私下里相处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挑，眉眼间带出细碎的笑。 风策依旧没有说话，只看了看他卓上那些已经被写满的纸，半响无言。 其实他并不是很能懂三人的对话，但至少他明白一件事。 他能明白这些连夜赶出来的计划，都是因为他。 明白叶晓枫所有的劳心劳力未雨绸缪，只是为了他。 风策定定地看着，目光深邃神色凝重，直到叶晓枫又喊了他一声。 「风策？」 终于，他缓缓收回了视线，释然一笑，「好。」 第十六章 方雁冉1 三人围着桌子继续敲定各项事宜，毕竟要参加两项重要典礼，从入场到退场，几个小时内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风策情况特殊，和往年他跟过的艺人都不一样，叶晓枫不得不再三确认。 amy不知情，觉得叶晓枫有点太杞人忧天，忍不住笑话他，「晓枫你也操心太多了，不就是个颁奖典礼嘛，红毯一走，名字一签，再随便回答主持人几个问题不就行了，哪里就那么难了……」 可问题是这个人他失忆啊！！叶晓枫有苦说不出，悲愤地在心里吼着。 要是红毯上主持人来句：请问风策，关于这次舆论对你微博的争论有什么想说的？ 然后风策一脸茫然回答：什么是微博？ 叶晓枫一想到这神奇的画风头就开始疼了…… 「第一次参加总归要多注意点，免得闹出笑话就不好了……」阿连倒是明白叶晓枫的用意，吐槽amy，「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花痴，看人只看脸啊！」 「我花痴怎么了，我就爱看脸怎么了，你不爽你倒是拿出个这么帅的脸给我看看啊！」amy哼了声不理他，掏出手机开始偷拍风策。 男神就是男神，脸长得好看不说，连脾气都这么好，根本360度无死角，怎么拍都帅…… 叶晓枫站起来深了个懒腰，看看外面天色已经微微发暗，提议道，「不如出去吃一顿，再到阿连爸爸的店里试衣服？」 「好啊，我早就饿了！」阿连摸了摸肚子，一下午光琢磨方案人都快傻了。 amy自然没有意见，风策更是无所谓，于是四人换上衣服就出发了。 因为风策在的关系，叶晓枫便挑了个会员制的餐厅，有了最低消费的限制，去的人相对较少，叶晓枫很容易订了一间包厢。 趁着等上菜的功夫，叶晓枫翻开手机想搜搜看微博头条上有什么新动向，恰巧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是一条微信邀请入群的消息提示。 叶晓枫点进去一看，原来amy建了个微信群，把唐薇阿连都拉来了。 amy：这样有什么事可以在群里说，也方便联络。 叶晓枫：好的o(￣▽￣)d 然后阿连也进来了，不过比较高冷，只发了个ok的手势。 唐薇已经在群里了，还没有说话，估计在忙带孩子。 群里开始跳出消息了。 amy：晓枫啊，要不要把我们的男神也拉进来啊，你说如果我邀请他，他会同意吗？ 叶晓枫：…………你试试呗。 有了叶晓枫的壮胆，amy眼冒爱心地的望向风策，声音比平时说话降了好几个key，柔柔地问道，「风策，我们建了个群，你来吗？」 阿连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风策不太能懂这姑娘说的话，只是问她，「群？是什么？」 amy：「……」 阿连：「……」 「……」叶晓枫扶额嘆息，心想，终于还是来了么？逃不掉了吗？ 「风策他从来不玩微信也不刷微博，论坛贴吧也不上，我们几个知道就够了，别说出去。」总之先这么解释着吧，信不信由他们。 amy阿连两人张大了嘴一副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惊天八卦一样，好久回不了神。 这年头居然还会有不玩微信不发微博不上论坛的神人人？ 难道是刚从深山老林里修炼出来？ 所以他们这些凡人用的俗物还入不了法眼？？ 第26页 回忆起自己当时震惊的样子，叶晓枫差不多能猜到这两人在想些什么，无奈地说，「你微信群还加不加？」 「加……」amy还在震惊之中，心想，果然男神的逼格都要比普通人高吗？都高到连微信微博都不屑一顾了，等下是不是要说其实男神连手机也是不用的哦？ 风策把手机递给了她，「你弄吧，我不会。」 「……」amy颤抖着接过，然后用膜拜圣旨一样的表情膜拜着男神的手机。 天啊！老娘这是在做梦吗？！男神居然把手机交给了我，有生之年我居然可以拿着男神的手机……怎么办？好像仰天长笑啊哈哈哈，憋不住了啊！！ 「那、那我就加了哦？」她还是觉得不真实，犹豫着问。 叶晓枫翻了个白眼，一把抢过手机，「你不弄我来弄。」他点开屏幕一边飞快地操作，一边说，「顺便把好友加了，联繫方式也存了，以后如果我不在风策可以找你们。」 既然都知道了风策不会手机，叶晓枫索性也就放开了，毕竟他不可能24小时紧跟风策，以后有他们帮衬也好放心。 风策的手机干净得跟新买的一样，没有照片没有简讯，联繫人里只有叶晓枫一人，还是那会儿叶晓枫给他弄进去的。 叶晓枫想了想，翻开自己手机找到号码，把唐薇amy阿连周宁以及楼轻澜的电话都存进去后，手机还给了风策。 风策看着屏幕上多出的那一排人名，简单道了声谢。 这时候菜一道道上来了，饿了好久的几人立刻食指大动，狼吞虎咽起来。 amy一边吃一边在她的闺蜜群里刷屏。 一个名叫「天下男神一锅炖」的群里： amy：卧槽了，亲爱的你们知道吗，我现在和我的男神在吃饭啊！！ 闺蜜1号发了个吃惊的表情：!!!∑(?Д?ノ)ノ你男神？你现在男神好像是风策？ amy：对啊对啊，我和他的助理还有造型师一起吃饭~~~ 此言一出，好几条微信几乎同时跳了出来。 闺蜜2号：你说什么！！！你在和风策吃饭？？真的假的？ 闺蜜3号：尼玛羡慕嫉妒恨啊，我最近迷死风策了啊！ 闺蜜4号：有没有图啊，快点发张图啊！！！ 闺蜜4号：不好意思，不能随便爆图，他助理同意我拍照的，就是不能发出来，所以姐妹们只好下次聚会当面给你们看哈~~ 于是一群人朝她丢出各种玫瑰拥抱飞吻。 amy：我和你们说男神真的好帅，我今天去他家和他助理对行程，卧槽他脾气超级好，吗的老娘伺候了那么多明星，第一次碰到这种没脾气不发火说话都带着笑看你的类型啊…………不行了，老娘血槽又空了！！ 闺蜜1号：别怕，来，黄瓜一根。 闺蜜3号：玉米一根。 闺蜜2号：需要菠萝吗？ amy：你们给我去死…… 闺蜜4号：你们他妈的别歪楼啊！@amy你血槽满了没快点继续爆料啊！！信不信狼牙棒伺候啊！！ amy：…………暂时没发现了，哦对了，我发现男神吃饭都不说话，家教好好啊，不行了他连吃饭样子都这么帅………… 闺蜜4号：你可以去屎一屎了。 amy：滚！ 发完滚字，amy关上了手机，打算学习下男神的吃饭模式，优雅与安静并存…… 「amy，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叶晓枫终结了她优雅安静的模式。 「什么事啊？」 叶晓枫刚才一直在刷微博关注《长宁传》的消息，刷着刷着就刷出了一条重磅消息。 他直接读给amy听：「林霖已确认参演《长宁传》陈玄音一角……陈玄音就是赵长宁的老婆吧？」 amy：「…………」 阿连同情地看她，「我刚刚也去林霖微博看了下，好像真的是她来演了，她……」 「别说了……」amy打断道。 只见她放下筷子捂着胸口，「让我安静地屎一屎……」 叶晓枫&阿连：「……」 风策依旧沉默的动筷，从头到尾没出一点声响。 不过这一新出炉的微博热搜并没有影响几人用饭的心情，amy虽然不喜欢林霖，但也仅止于发表发表感慨而已，真要说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至于，毕竟好几年前的事了。 这时阿连忍不住说，「其实我个人觉得，让方雁冉来演比较合适，林霖穿不出古装的味道，她给人感觉太跳戏了。」 amy在脑子里对比了下两个女人的样子，觉得阿连说得有道理。 「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方雁冉，不过比起林霖……还是方雁冉演更好，不过说到她，晓枫你不是……」她忽然想起叶晓枫曾经是方雁冉的助理，刚要问，就想起前段时间闹出的八卦，又闭上了嘴。 叶晓枫自然知道amy在顾虑什么，只淡淡说了句，「方雁冉不喜欢拍古装。」方雁冉怕苦，比起时尚偶像剧，拍古装片要苦多了，加上《长宁传》导演是方进燃，方雁冉刚拍电影的时候被这个导演骂哭过，心里有了阴影，所以这次《长宁传》选角，她不可能这么想不开。 「啊？」amy像是听到了惊天爆料似的，一脸的不相信，「她之前拍的《云水谣》很红啊，我以为她很喜欢拍古装剧的啊……」 阿连也没想到，心想，果然这些当明星的啊，一个个用显微镜看都看不透。 第27页 横竖都已经爆了一个料了，叶晓枫索性也就把话说全了，「《云水谣》的投资方指名要她来演女主角，她不敢推，推了要得罪人，就只能拍了。」 amy回想方雁冉拍过的影视剧，好像除了早期有那么一两部古装片，之后似乎真的就没拍过了，最多拍了部民国戏，之后就是《云水谣》。 「都吃完了吧？吃完了就走吧……」叶晓枫似乎不想在方雁冉这个话题多纠缠，扫了眼桌上吃空的菜，叫来了服务员结帐。 阿连amy皆是会看眼色的人，知道叶晓枫不想多谈方雁冉，自然没有异议。 风策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偶尔抬起眼来，轻轻往叶晓枫身上掠过，轻如蝉翼，波澜不惊。 第十七章 方雁冉2 阿连的父亲中文名安颜，十二岁移居义大利，二十三岁毕业于义大利着名学府马兰欧尼设计学院，并用整整十年时间在欧洲时尚圈闯出一片天地，后于四十岁回国，一手创建个人品牌「d&d」。 该品牌旗下服装以线条流畅立意干脆而闻名，范围偏向年轻化，走简约高雅路线，受到很多明星的喜爱。 「d&d」在市中心最繁华的步行街上拥有一栋7层高的旗舰店，无论是当季还是过季的衣服都能在这里找到。 安颜平时并不常来这里，但是出乎意料地，今天却带着他的团队来到这家店，然后宣布提前一个小时关闭店门。 二十分钟后，他的儿子安连便带着人乘坐地下车库的电梯直达顶楼。 而安颜的设计团队已然等候多时。 「实在很抱歉安先生，让您久等了。」一见面，叶晓枫率先伸出手向这位业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表达歉意。 「是叶先生吧，经常听我儿子提起你。」安颜与叶晓枫握手，笑道，「不用道歉，是我们到得早。」 可能是从小就生活在国外的缘故，安颜个性随和，为人处事不似国内有些上了年纪的人，喜欢倚老卖老，反而很亲切，说话时总是笑眯眯的。 「这位就是今天咱们的主角，风先生了吧。」他的眼光掠过叶晓枫来到他身后的风策身上，眼中露出难得的赞赏来。 他从业多年，眼光何等老辣，粗粗一眼大概便知风策体重身高三围多少。 天生的衣架子，可惜演戏去了，否则来他们这行当模特多好。 风策上前一步与安颜握手，「安先生，幸会。我是风策。」叶晓枫的恭敬让他明白安颜的地位，自然不会怠慢，「今日有劳先生了。」 安颜发现这个叫风策的年轻人说话特别斯文，换个人如果这么说可能会给人很刻意，但是风策这么说就格外顺耳，言谈举止从容淡定，显然家教极好。 「不用这么客气，倒是之后想麻烦你给我写副字，我这老头子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些以前的老文化，你可别笑话啊！」 「老先生说笑了，风策恭敬不如从命。」 安颜很满意，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地就很喜欢风策，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眼缘。 他混这行够久的了，见过的明星可说大大小小无数，但也没有风策这样能令他第一眼就喜欢上。 明星嘛，大部分有了点名气就开始傲了，而他们这些设计衣服的经常被波及，虽然没人敢对着自己吆三喝四的，可手下那些年轻孩子们多多少少都有被这些艺人刁难的经歷。 「小杨，来一下。」安颜对他手下爱将招了招手，「给风策量下，然后选几套衣服给我看。」 他一声令下，在场的设计师们都有了动作，立刻便有人拿着捲尺来给风策量体型。 阿连很久没有见到他爸了，难得见面免不了一阵嘘寒问暖，叶晓枫就轻松了，造型这一块不属于他的能力范围，于是和amy两人找了个空地坐着聊天。 「晓枫啊……」amy拿了瓶水给叶晓枫，看着风策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各种摆弄，却没有一点不耐，她感慨，「我敢说他是我见过的脾气最好的艺人了。」 叶晓枫接了水，点点头，「是很好，我也没见他发过火。」别说发火了，连普普通通生个气都没有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策失忆的关系，要是哪天他恢復记忆了不晓得会怎么样。 「我刚开始收到消息来当他生活助理，还以为又要伺候一个林霖。」 「也没那么夸张，林霖就是大小姐脾气重了点。」 amy呵呵一笑，「你懂个屁，在你们男人眼里，女人的作都叫可爱，呵，人唐薇脾气够好吧，还不是被逼的受不了直接请假走人。」 唐薇的事叶晓枫略有耳闻，这圈子说大不大，基本没什么秘密。 「微微姐的事我知道，幸好孩子保住了。」 「你不知道，那天我也在，我那会给陈燕当助理，她们一起上个真人秀，天太热了，她一个明星当然几个助理围着伺候啊，又是冰水又是打伞，但是唐薇怀孕啊，林霖一会说眼线没画好，一会又觉得粉底没弄匀，然后洗脸重来了两次，结果唐薇撑不住中暑晕倒了，倒下来的时候不巧碰到了肚子……当时怀孕好像还不满三个月，正好危险的时候，你说唐薇能不恨么？要换成是我，掐死她的心都有。」amy想起那时的场面还心有余悸，冷笑了声，又说，「装得跟朵白莲花似的，想当公主也得有那个公主命不是？圈子里谁不知道她是被潜上来的，都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了……」 第28页 「……」叶晓枫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amy反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我告诉你叶晓枫，到时候拍片最好盯紧点，林霖每拍一部戏都能跟对手的男演员搞出绯闻，风策这么帅，你小心为妙。」 「……」叶晓枫顿觉一座山压到了肩上。 这时风策从试衣间出来了，amy还想要说，余光扫到风策的身影，立刻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 叶晓枫转头看去，同时哑巴了。 不止他们两人，所有人都哑巴了。 甚至见多识广的安颜都有些转不开眼……因为实在太帅了。 安颜的助手给风策选了一件纯黑色衬衫，这件衬衫线条简单轮廓硬朗，看着不太显眼，可是对穿的人身材要求很高，肩膀窄一些架不住，体形胖一点又显臃肿，也只有风策这种宽肩窄腰近乎完美的比例才罩得住。不仅如此，这件衬衫还另有点睛之处，肩膀两边的肩章 设计带出冷漠的军旅风，袖口两处折边的袖钉镶了一排的碎钻，当整个大厅的大光打出来，碎钻随着光线变动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令风策整个人都被收在了这一圈光晕里。 于是光晕旋转，有人流光璀璨。 然而似乎并不满足上身的完美，助手为了衬托这件衬衫，又选了同样深黑色的牛仔裤。 出席正式场合，黑色无疑是最方便也最不容易出错的选择。但他们之所以选择黑色是因为风策一身肤色白皙干净，黑白两色彼此相互辉映，低腰的设计在风策精瘦的腰身与臀部划出性感的弧度，修长的双腿被包裹在裤腿中，舒适服帖之中又硬生生逼出了一丝禁慾。 那是深藏在风策温和平静的外表下，极难捕捉的禁慾感。 而这样的禁慾尚未来得及张扬又被统统收拢在了一双同色系的深棕色皮革短靴内，终于从上至下，完成一个人从冷漠到性感、性感到禁慾、最后又回归这份冷漠的转变过程。 「我，我可以拍一下吗……」amy用手肘撞了撞叶晓枫，喃喃道，「一个男人没事长成这样到底是要干嘛啊…………」 叶晓枫没有回话，他完全发不出声，眼光好像被人强行放到了这个人身上，从此不得自由，难以回收。 「叶晓枫……」风策唤了一声，转身走来。 于是叶晓枫就眼睁睁看着，看着这个收走了他全部魂魄的人就这样面向自己一步步前来，而他却束手无策，只能这样愣愣地坐着，再愣愣地看着。 直到风策面无表情在他面前站定，低下头看他。 叶晓枫下意识抬头，却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视线中除了风策之外其他统统成为了背景，恍惚中只记得他柔软细腻的髮丝随着低头的姿势微微垂落，眉眼间带出细碎的笑意。 「他们说得我并不是很懂……你觉得如何？」 第十八章 方雁冉3[加更] 「好、很好……非常好……」叶晓枫张口结舌，心想，再也没有人能穿得比你更好了…… 风策笑了，四周顿时传来了吸气的声音，却又诡异地安静，直到安颜站起来拍了拍手，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不错。」他毫不吝啬自己的惊艷，一边点头一边说，「很适合，不过这里如果再放开一点……」说着伸手去解衬衫上的纽扣，堪堪解到第三颗露出风策优雅的锁骨以及若隐若现的胸线时才停手。 他回过头对助手们呵呵一笑，「这样不是更好吗？」 众人：「……」 amy捂着流血的鼻子，「……」不带这么玩的啊！这是要出人命啊！！ 风策微微皱眉，似乎对自己穿得这么袒露有些不适应，这时阿连笑着走过来，拍了拍他老爸的肩，「老爸别逗了，还是看看有哪里需要改的，咱们抓紧时间啊！」 安颜挑了挑眉，看了看自己儿子，又看看风策，忽然说，「风策，不如给我们的牌子做代言，怎么样？」 「？」风策不明白，疑惑地去看叶晓枫。 叶晓枫知道他失忆症又犯了，忙上前接口，「多谢安先生青睐，不过代言的事情还是要和公司报备，我们说了不算。」 安颜想想也是，于是指着风策点了点，「改天我会让律师去你们公司谈这件事的，风策，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是指给他写对联的事。 「不敢忘。」风策客气回道。 这下安颜满意了，对助手小杨吩咐，「腰线的地方再收一收，纽扣换成碎钻，裤子可以再长一点，他够高……」 一群人围着安颜开始讨论。 风策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问叶晓枫，「结束了吗？」 叶晓枫摇头，「还要试一件，这件是参加国剧盛典穿的……还需要一件千岁奖的。」 风策嘆了口气，没说什么。 「觉得无聊？」叶晓枫压低了声音问。 「无聊？」 「……就是很没劲的意思。」 「不会。」 「那我陪你聊天，打发时间？」 「嗯？」风策语气明显有了起伏，「聊什么？」 「聊……对了，你《长宁传》看得怎么样？简体字能看懂吗？」 「可以，只是慢一点。」 「没事，拍片的时候我把剧本打成繁体版的给你。」 「谢谢。」 「客气什么？」 第29页 「那、好。」风策笑着应下。 叶晓枫转过头看他，印象中两人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轻轻松松地聊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叶晓枫忙着各种琐事，焦头烂额。 「对了，我慢点写点东西，你一定要背下来，颁奖典礼上主持人如果问你就照着背下来的念。」 「好。」 听他不停地好好好，叶晓枫忍不住逗他，「你怎么都说好。」 未料风策却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只要你说的，我便觉得都很好。」 「……」脸莫名其妙有点热，叶晓枫心想，这家店的空调也太给力了，是电费不要钱么…… 这时以安颜为中心的设计团队似乎出了点问题，叶晓枫听到安颜提高了声音。 「一个电话打过来说马上就到，他说到我们就要等吗？什么时候我们变成他们的私人设计师了？我的时间不是时间吗？」安颜口气很差，显然动怒了。 他的助理脸色也不太好，但他不可能跟安颜似的大发雷霆，到底还是忍住了，劝道，「没办法，这次是贊助方开口了，安老，姑且就忍这一次吧。」 「怎么回事？」叶晓枫问阿连。 阿连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贊助商打电话来要让我爸给一个明星定衣服。」他摇了摇头，颇有些无能为力，「吃咱们这行饭的，听着好像挺牛逼的，设计师……放到以前还不就是个裁缝么？裁缝也要吃饭，也要有人投资，有人出钱去捧，跟明星其实一个道理。」所以就会出现投资方一个电话，他们不得不等的事情。 「哪个明星？」能让投资方出面来压安颜，谁这么大面子？ 「不知道。」 正说着，安颜朝他们走来了，一脸地抱歉，「实在不好意思，这边临时出了点事……」似是难以启齿，安颜的眉头狠狠纠结在一处。 「没事没事……」叶晓枫忙道，「我们时间多得很，安先生您有事就先忙，我们可以等，或者改时间都行。」 「不用试了，剩下那套衣服我来给风策做，三天时间。」安颜心怀歉疚，大手一挥道。 叶晓枫内心一喜，安颜都这么说了，那就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 「那就有劳安先生了。」 安颜又对风策说，「风策，你就安安心心在家等吧，我安颜说到做到。」 「多谢安先生，我必拭目以待。」风策郑重谢道。 「既然如此，那安先生您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既然另有明星大驾光临，他们自然要避其锋芒，叶晓枫给阿连使了个眼色，阿连心领神会，又和安颜说了几句话，便叫上了amy，一行人朝电梯走去。 只是还没走到电梯口，门却打开了，接着从里面率先走出两名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然后挡住电梯两侧，叶晓枫一行人被迫后退一大步。 阿连和amy都不太爽，不过知道对方是大明星，心想可能这点阵仗都算小的了，可当看清从电梯中走出来的人，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叶晓枫看去。 叶晓枫不明所以，等他抬眼望见来人后，瞳孔骤然紧缩。 居然是方雁冉。 方雁冉，二十六岁，因长相比较甜美，所以出道五年以来一直以清纯的形象示人，只是可能演艺圈长相甜美的实在太多了，导致方雁冉长期处于半紫不红于二线徘徊的状态。 不过情况在去年发生了变化，因为一部电影《我的梦中情人》的大热方雁冉顺利走红，之后又因连续出演两部大热ip剧《云水谣》和《夏月满天》快速跻身一线行列。 如今演艺圈提起她的名字时，都会将曾经的「玉女派掌门人」改口为「实力派偶像女演员」。 在风策之前，叶晓峰担任她的助理，为期一年半，亲眼见证了方雁冉从二线走到一线的全过程。 而现在，一年之后，他已经与她彻底没了交集，却没料到又在今天意外相逢。 有那么一瞬间，叶晓枫心想，如果可以，真是永远都不想再见到她…… 然而他尚未开口，对方已经脱口道，「晓枫！！」 第十九章 方雁冉4 看着眼前这个清纯可人的女孩儿，眼睛还是那么水灵灵的，跟会说话儿似的，然后天真地望着自己，一如自己曾以为的那样不谙世事……可当他再联想到之前她做出的那些事，叶晓枫心里只觉得一股说不出的厌恶涌了上来。 他垂下眼，不想去看那张脸，只点了点头，连话都没说。 方雁冉还想说什么，旁边的助理张晨却拉住了她，「安老先生还在等你。」 方雁冉咬了咬唇，眼光直愣愣地盯着叶晓枫，叶晓枫索性侧开身让出路，以行动示意她赶紧走人。 方雁冉狠狠剜了叶晓枫一眼，也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终于跟着保镖走出电梯。 然而走出几步她又忽然转过头，恰逢电梯门缓缓关上，两人的视线于越来越狭窄的门缝之间对上，却再不似往日的温柔。 门关上的一刻，方雁冉心里说不出的疼痛。 突然她甩开了助理的手朝电梯奔去，手疯狂拍在电梯按钮上，周围人见状大吃一惊，张晨忙冲上去制止，压着嗓子在她耳边警告，「你疯了吗？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方雁冉回头瞪着他，一双眼睛已经没有了那股清澈纯净，甚至因绝望竟显得有些狰狞。 第30页 「我警告你张晨，今天你要是再拦着我，我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我方雁冉也不是任由你们搓圆捏扁的软柿子！」 电梯门开了，方雁冉撂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迅速按下关门键。 张晨阴晴不定地看着电梯门关上，半晌，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李总，方雁冉遇到了叶晓枫，现在追了出去。」 去车库取车的这一路，四人诡异的安静，连一向八卦多话的amy都沉默了起来。 因为他们都看出叶晓枫心情不好，即便他已经忍耐着没有把情绪写在脸上，可他们还是看出了。 好不容易撑过这一段路，阿连正要拿出钥匙开车，只听后面传来奔走的声音，众人回头，却是方雁冉追了上来。 「晓枫！！」她的喊声在偌大的地下车库内传出回音。 叶晓枫眉头紧皱，对阿连催促道，「别管她，开车！」 眼看他们要走，方雁冉急道，「安佑连你今天敢让叶晓枫上车我立刻让投资方给你老爸的投资撤销，你试试看！」她给阿连下了通牒。 阿连拿着钥匙进退不得，心想，这他吗搞的，今天招谁惹谁了啊我…… 不过片刻功夫，方雁冉终于追了上来，只见她眼光一扫，然后指着amy和阿连说道，「你们上车，我有话要和叶晓枫说。」 amy撇撇嘴，还真把自己当女王了，老娘凭什么听你的啊！！ 倒是一直没有表情的风策却笑了笑，没有说话，只对阿连说，「开车门吧，非礼勿听。」 既然风策都放话了，阿连无奈解开车锁，三人很快上了车。 只剩下叶晓枫和方雁冉两人站在车旁，叶晓枫心底不禁长嘆口气，果然事无善了啊…… 不实在不明白，方雁冉怎么还能再来找他，怎么还有脸来找他…… 怎么就不肯放过他。 「晓枫……」 怔怔地看着夜晓枫，这个曾经给自己太多照顾太多温情的人，方雁冉嗓音暗哑地喊了一声。 可除了这一声后，再无其他。 终于，叶晓枫说话了，倒是不如不说。 「方雁冉，你……何必呢？」 一次见到方雁冉的时候，叶晓枫刚出院，出于导致他住院的原因，周宁不捨得自己外甥再给男艺人当助理，恰巧那会儿方雁冉的私人助理辞职，索性就让叶晓枫过来了。 起初方雁冉对叶晓枫并不是很热情，叶晓枫也无所谓，他知道明星都喜欢摆架子，只尽心尽力做自己的本职工作。 而叶晓枫对工作的认真却逐渐令方雁冉对他改观，加上叶晓枫要真心照顾起一个人，那绝对是面面俱到，温暖贴心。 方雁冉开始对叶晓枫越来越依赖，叶晓枫也把她当成一个邻家妹妹那样，该让的就让着，反正也不会一直当她的助理，能多帮衬点也就多帮衬吧。 当时的方雁冉还在二线挣扎，有次一个并不太出名的导演找她出演电影《我的梦中情人》女主角，而方雁冉一开始并不想演。叶晓枫那时候就觉得她有很多时下艺人都有的毛病，就是眼高于顶，还不太肯吃苦，总想着哪一天能抱上知名导演的大腿然后一飞沖天，孰不知多少影帝影后成名前都是从龙套开始混上来的，其中又有少心酸是为外人知晓的。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叶晓枫一直劝她，可惜方雁冉听不进去。 后来还是他软磨硬泡地推着方雁冉去试镜的，而方雁冉的长相也格外符合那部电影，公司可能也想借着这部电影再推一下方雁冉，不然已经出道4年的她再没有什么出色的作品就真要过气了。 没想到的是，电影口碑竟然意外的好，而且赶在了黄金周，最后的票房成绩特别出色，方雁冉也藉此熬出了头，总算是红了一把。 走红之后的方雁冉戏约开始多了起来，其中就有那部她并不想拍却不得不拍的古装连续剧《云水谣》。 所有事情都因为这部《云水谣》而起。 《云水谣》的投资方是圈里很有地位的公司，公司的老总李添成的背景圈内人都讳莫如深，只知道他很喜欢玩演艺圈的人，男女不忌，应该是和黑道有些牵扯，总之被他点名的艺人都不会拒绝他，毕竟得罪李添成的下场是很惨的。 不过李添成这次投资的《云水谣》却点名了才刚红的方雁冉，而且还附加了一个条件，让方雁冉陪他吃顿饭。 混这一行的都知道，配投资方大佬吃个饭意味着什么。 是的，潜规则，方雁冉终于也遇上了这个圈子里很多女明星要面对的无奈。 或许正是方雁冉一直以来都没遇到过，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彻底红来。 于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就这么摆在了方雁冉面前。 同意，那么拍《云水谣》，也许还能再红一把；不同意，那么大概明星都可以不用当了。 没有人能够帮她，包括叶晓枫在内，即便叶晓枫也很心酸，为她感到可惜，但又能怎么办呢。 这就是娱乐圈啊，出来混就是要付出代价的，虽然这代价的确是太大了点。 方雁冉会怎么选谁都猜得到，除非是不想混了，所以最后当叶晓枫接到通知去宾馆接她，看见那一身伤的时候，也不由心中一阵唏嘘…… 然而那时他只顾着将失魂落魄的的方雁冉带走，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第31页 忽略了那时候李添成看他的眼神。 那是充满侵占与掠夺的眼神。 「我喜欢你啊晓枫……」方雁冉终于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拉叶晓枫的手，好像那只手还会像过去那样，再一次为她鼓励，再一次给她支持。 「喜欢我？」叶晓枫大退一步避开了她，然后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笑话那样，笑了起来，「原来你喜欢一个人，就是把他卖到别人的床上？」他眼神表情无一不写着讽刺，只见他越笑越深，最后狠狠闭了闭眼，又问了句，「怎么样，卖出个好价钱了吗？李添成答应给你的《夏月满天》你演得还高兴吗？」 方雁冉咬着唇没说话。 倒是叶晓枫似乎终于放弃了克制，既然终于要走到这一步，既然非要逼他到这一步，那就索性把话都说开了，说全了。 「好，既然你要听，你就好好听着，我就说一遍，说完这一遍后，你，方雁冉，我，叶晓枫，就再也没有关系，你听清楚了吗？」 方雁冉摇了摇头，她不想听，她不想要和叶晓枫再也没有关系。 叶晓枫不管她，迳自往下说，「给你当助理这一年，我一直尽心尽力，只要是你方雁冉需要的，我都尽力想办法帮你完成，当明星很苦，当女明星更苦，我总觉得你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一样，满脑子都是幻想，好像逛个街就能被哪个导演看上，天真的不得了，甚至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不适合混这一行，你就应该找个人好好疼着你宠着你，然后有个家有个孩子……」 听着叶晓枫一字一句说着，方雁冉慢慢地捂住了脸。 「可既然你选择做了明星，你就要有承担那些事情的勇气……也许是我傻吧，总觉得做人就要有良心，我自问这一年来对你尽到了一个助理所能尽到的本分，等到合同到期大家好聚好散，我不求你感激我体谅我，可我没想到你方雁冉居然会卖了我！！」 说到这里，叶晓枫沉重地喘了口气，好像时隔多日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没想到竟然还是没有办法放下！ 「你把我骗到那个包厢的时候，你有想过我吗？你有想过这个跟着你一年的助理他是个人吗？你有想过这个人之后要面对些什么吗？在你眼里，难道我就是一个没有尊严随便你卖了然后换个角色的东西吗？！」 一想起当时的场面，叶晓枫仿佛又感受了一次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感。 「可最后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方雁冉不禁脱口道。 她知道自己出卖了叶晓枫是不对，可最后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啊，为什么他还要一直计较着这件事。 他明明是个男人，就算真的被怎么样了一次，只要她不说，谁会知道呢…… 叶晓枫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的匪夷所思，不敢相信方雁冉怎么能说这样一句话来，是要有多愚蠢多无知才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良久，他抬起眼来，凉凉地笑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呵…… 好像到今天才算是真正看清了这个人的样子……叶晓枫终于在这一刻看到了那深埋在方雁冉天真无邪的外表之下，原来却是极端自私狠毒的样子。 「是啊……」 他无声地喃喃着，已经不知道对着这样的方雁冉还能说些什么。 是的，最后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叶晓枫在被李添成侵犯和死亡之间选择了后者。 叶晓枫有很严重的过敏，而过敏只针对两种食物，一个是莴笋，另一个是芒果。 在叶晓枫知道被方雁冉卖了而自己无路可退的情况下，几乎面临绝境的他只是跟李添成说他有些饿，想要吃一些水果。 李添成不觉有异，自然问他爱吃什么，叶晓枫只说自己喜欢吃芒果。 然后，他当着李添成的面，吃空了一整盘的芒果。 急性过敏发作得很快，由于叶晓枫吃得太多导致当场痉挛休克，李添成没想到会闹出人命，连忙叫了救护车。 至于这段性交易，自然也没有人再去提及。 这是叶晓枫一生中面临的最紧要最危及生命的关头，他赌了一把，用自己的命赌了一把。 结果，他赢了。 「别再说什么喜欢我了……」前尘往事俱尽，叶晓枫无力地说。 因为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这样的。 叶晓枫想，如果有一天，有一天他喜欢上一个人，他只会拼命把自己最好的，哪怕是唯一仅有的拿出来拱手献上……而不是如方雁冉这般嘴里口口声声地说着爱，一转眼又亲手把你推进火海。 一股很深很沉的无力感席捲全身，叶晓枫觉得眼眶有些酸疼，正想转身离开，却听见了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居然是风策下车了。 只见风策下车后便绕过车尾朝他走来，还不待他反应过来，风策已经一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另一手一把将他拉到了胸前。 叶晓枫整个人都被风策圈进了怀里。 「失礼了，方小姐……」 温暖的触感自风策手心传来，缓解了因过度酸痛而干涩的眼睛，慢慢地，就有些湿润了起来。 「我要带叶晓枫走了，告辞。」 风策清冷的嗓音在上方响起，带起耳边胸口的振动，混着他坚定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终于，叶晓枫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32页 所有的无力渐渐都化为了安心。 第二十章 真相 方雁冉盯着从车上下来的人，她当然知道是谁。 这段时间她一直试图联繫叶晓枫，可惜叶晓枫所有的联繫方式都将她删除了，方雁冉本来以为可能叶晓枫不干这一行了，没想到居然给风策做了助理。 看着被风策拥着离开的身影，没来由地，方雁冉心中生出了一丝妒意。 她不明白，同样被李添成看上，同样没有选择的余地，为什么叶晓枫就能够全身而退，而自己却不得不泥足深陷。 看看她现在过的日子……那是人过的日子吗？李添成根本就没有把她当成人看过，不过是个发泄性慾的工具，甚至连工具都不如。 可叶晓枫呢？为什么叶晓枫就可以不用变成这样，凭什么他就可以换一个艺人又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甚至这个艺人比她还要红！ 方雁冉想，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叶晓枫。 她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人……一个全心全意为她着想，会包容她，照顾她，会听她抱怨听她诉苦，无论自己怎样任性怎样无理取闹，都还会在她身边的人。 她想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离开她呢…… 怎么可以离开呢？ 甚至离开自己去寻求更好的人生？ 叶晓枫不是就应该呆在方雁冉身边的吗！ 随随便便就离开，那么她呢……她该怎么办？ 不，不可以的……方雁冉盯着扬长而去的车子，紧紧抿着唇，死死地盯着。 你是属于我的。 叶晓枫，你只可以留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就算我现在堕落了，你也要陪着。 大不了拉着你，我们一起堕落。 遇沿遇沿amy从叶晓枫被风策带上车后，视线就不敢往他身上放，连瞄一下都不敢。 至于阿连则一本正经地开着车，似乎对刚才听到的超级八卦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两人脸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同时有一万匹草泥马在戈壁上狂奔而过！ 尼玛啊，他们刚才是听到了什么啊！！ 是听到了方雁冉被潜规则吗？ 不，那太小题大做了，娱乐圈被潜规则的明星多了去了，区区一个方雁冉算什么？ 是听到了叶晓枫被潜规则吗？ 不不，那又太没见过世面了……那些名流富商权贵子弟连明星都随便潜了，潜你一个小小的没有背景的助理，跟玩儿似的。 他们震惊的是，尼玛方雁冉一边说着喜欢叶晓枫一边把人送去给人玩儿啊！！ 真是怪事年年有，就属你方雁冉最最牛啊……喜欢一个人还带这么玩儿的……真他娘的活久见了啊…… 叶晓枫上车就一直没说话，只出神地盯着车窗，这会儿似乎是看够了，也想够了，终于对amy和阿连说，「今天的事，你们就当没听到吧……」 两人自然点头，还没傻到拿这种八卦到处说，祸从口出，谁知道以后怎么死。 阿连本来不想问，可看着叶晓枫那样子莫名就有些感慨，「那当初你跟方雁冉那个绯闻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知道那个绯闻。 绯闻的源头是一张刊登在八卦周刊上的照片，能很清楚地看见方雁冉被叶晓枫搂在怀里。 毕竟是当红女明星，这张照片在网上很是沸腾了一阵。 不过很快就被当事人澄清。 首先是方雁冉，解释当时因为和朋友聚会喝得有些多，叶晓枫只是帮忙扶了一下，并且第二天叶晓枫就通过经纪公司在网上发了一张自己因病住院的证明。 证明上面有医生盖章 和各项检查的收费明细，一开始还有许多人不信，于是狗仔们又特地在医院蹲点，结果证实了方雁冉的助理的确因急性过敏住院，所以不存在什么助理抱当红女明星开房这种臆想。 当然也有一些吃瓜群众表示这个助理颜值很高，就算真的和方雁冉存在男女关系也能接受等等，但事实摆在面前，都进医院了，还怎么开房啊，不要命了是么…… 而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像这种已经被澄清了而大众也没有心思再跟进的新闻没几天就被人忘了，谁又会去管当事人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在医院独自躺着的那段时间里，叶晓枫前前后后把事情想了很久，最后明白了方雁冉的用意。 他疲惫地嘆了口气，声音有些萧索，「她的确是喝醉了，李添成的人叫我去接她，但上车的时候她说手机落在了包厢里，让我帮忙拿下。」 当时叶晓枫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可方雁冉坚持让他去拿，说别人拿着她的手机心里不踏实，怕隐私曝光。 说到这里，叶晓枫忍不住用手蒙住了眼睛。 他担心她一个人喝醉酒没有照应，而她却在担心着谎言能不能顺利进行…… 现在想想，其实一切都是方雁冉设计好了的。 「当时我的合约快要到期了，加上方雁冉也红了，所以我有离开的打算，毕竟她一个女孩子，贴身助理招一个女孩儿更好，但方雁冉一直不同意。」 叶晓枫这句话一说出口，在场几人就都懂了。 方雁冉显然不肯放叶晓枫走，但又没有留人的筹码，索性就自己弄出了个筹码。 找几个人把自己喝醉酒被叶晓枫抱着的样子拍下，再朝八卦杂志一送，不愁没人爆料。 第33页 一个跟明星闹出绯闻的助理还有哪个艺人会要？还有那个经济公司敢收？ 等于断了叶晓枫的生路。 方雁冉要留下叶晓枫，于是亲手绝他后路。 饶是阿连教养再好，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啐了口，爆出句脏话来，「卧槽，这女人够狠的！」亏他之前还挺喜欢看方雁冉拍片的，看来以后可以就此说拜拜了。 反倒是平时骂人最凶的amy没有出声，她只是觉得心疼，心疼叶晓枫的遭遇。 但方雁冉最狠的并不是自己爆自己料这点，而是她把这一切都建立在叶晓枫被李添成侵犯之后。 方雁冉把叶晓枫送去让人强暴，自然想到叶晓枫会反弹会离开，她又不想放人走，于是自导自演一场绯闻，令叶晓枫无处可去最后不得不留在她身边。 除非他不干这行了，再也不当助理了。 如果不是叶晓枫拼死一搏，只怕一切就真要如方雁冉所愿，顺利进行了…… 「晓枫……你恨她吗？」amy不知道叶晓枫是怎么撑过那段时间的，只知道如果这些事放到自己身上……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她连想都不敢想。 这种把你送上绝路再断你后路的事…… 「不知道……」 叶晓枫眼神很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也许是该恨的吧…… 他想了很久，却依然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最后只能说，「其实她并不是喜欢我，她可能只是喜欢我对她关心，给她照顾吧……」 可能方雁冉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她只是喜欢被人捧在手心的感受，她真正喜欢的人，也许只有她自己。 第二十一章 你是君子 阿连将叶晓枫风策二人先到楼下后，便载着amy离开了。 此时夜已经很深，整个小区在街道两旁的路灯之下，幽深安静，叶晓枫望着扬长而去的车影，终于对风策轻声道谢。 「谢谢你，风策。」叶晓枫感激当时风策及时将自己拉走，否则方雁冉之后再要说出些什么话，只怕自己真要承受不住。 而他并不想在方雁冉面前流露出哪怕一丝崩溃。 风策一路都没有说话，一直等到现在才说，「我只是认为，当时带你离开，最好。」他说话仍旧有些慢，依然在一字一句前做了停顿，似乎斟酌字眼已经成为了习惯。 深冬的夜晚，周遭一片寂冷，叶晓枫抬头看他。 昏黄的灯光下，偶有温暖的唿吸于鼻息间缠绕，于空气中瞬间瀰漫，又瞬间消散，使得风策平时总是面无表情脸在这寒冷的夜晚显得异常温柔。 「为什么要做助理？」风策忽然换了个话题，却是他之前就想问的。 「为什么啊……」叶晓枫找了个台阶坐下，看着暗黑的夜色，「你是不是觉得助理就是保姆和佣人，又要照顾吃穿住行，又要伺候各种脾气？」 「难道不是吗？」风策低头看他，眉心微蹙，似有不解的疑惑，「你做事认真细心，为人宽厚热情，你并非一无所长，为何甘为人下？」 似乎没想到风策对自己会有这么高的评价，叶晓枫怔住了。 风策又说，「如果是我，我自问未必能做到你今日这般……你胸怀坦荡，我尚且不如，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会成为我的助理。」 或者说，为什么叶晓枫这样的人愿意成为他的助理。 叶晓枫默默听完，表情有些呆，似乎一时间无法消化这段话。 因为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出这种话，这一刻，心中那阵因方雁冉而起的苦闷竟奇蹟般地消失了。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高看我，我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助理而已，并没你说的那么好。」这话就绝对不是什么自谦，而是叶晓枫真的就这么认为的。 「你错了，叶晓枫，我说过……」风策垂眼看他，带着细微的笑意，「在我心中，你是君子。」 一股温热陡然涌上眼眶，叶晓枫有些猝不及防，只能狼狈得转开眼，自嘲地笑笑，「会这么说的人，大概只有你一个人吧。」 「无须妄自菲薄。」风策转身坐到他身边，抬着头一起看天，「如果你想恨那就去恨，不必介意那些过往情分，她若对你还有一丝情谊，今天你就不会在这里了。」 「你说了一大堆话，不就是想告诉我，她不仁我就可以不义？」叶晓枫失笑。 「怎么，你不认同吗？」 叶晓枫摇头，对风策的观点简直嘆为观止。 因为在叶晓枫的印象中，风策一直都是言谈处温和平静，举止间彬彬有礼的这么一个人……他从来没想过居然能从这样一个人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言论，简直比哪天见到风策刷微博聊微信还要稀奇。 倒是风策淡淡一笑，「曾经有人对我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先忍，一再犯我……」 「你要怎么样？」叶晓枫忍不住追问。 「那便斩草除根。」说到这里，风策的声音陡然转冷，视线落到叶晓枫身上，难得沉下了声音告诫他，「如果你信我，便离方雁冉远一点罢。」 临走的时候，风策看了那姑娘一眼，只一眼，他便从那姑娘的眼神中清楚地读出了独占的欲望和绝望的疯狂。 而这种眼神他已经见过太多次，每一次见到之后都令他更深地明白何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第34页 「我也不想再见到她……」提及方雁冉，叶晓枫已经不自觉地皱眉。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如果叶晓枫抬起头来，就会发现风策的脸色已经少有地凝重，只可惜他并没有。 「天要令人亡，必先令其狂……即便你不去找她，她也会来找你，如果你做不到永绝后患，那么至少，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她今后的任何诡计都再难撼动到你。」 「你说得简单，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再强大还能强大到哪里去，你以为方雁冉怎么敢随随便便把我卖了，风策你不懂，就算现在是个法治社会，可法律也还是掌握在那一小部分人手中的。」 风策摇头，不以为然地一笑而过。。 他如何会不懂……如何不懂何为强权，如何不懂何为贵胄，如何不懂何谓天子一怒尸横百里。 因为曾几何时，他也是站在这权利中心的、叶晓枫口中那一小部分人。 「那么，你恨吗？」良久，风策问了一个和amy同样的问题。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矛盾。 他既希望叶晓枫能够随心所欲地去恨，可以不用那么委曲自己，可当真地问出口了，又害怕叶晓枫真的说出那个恨字。 他有些不舍，所以愿他恨；他有些不敢，所以又不愿他恨。 这种既不舍又不敢的念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反覆纠缠在心中，眼下才刚冒了个头，居然就让他有些难以消受。 「也许刚开始是恨的，毕竟谁也没有办法接受这样一件事发生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叶晓枫仔细回想自己心中的感受，终于还是觉得自己是不恨的，至少现在已经不恨了。 这时，有些许细小的冰冷落在了脸上，叶晓枫伸手去摸，才发觉原来下雪了。 「那为什么现在不恨了呢？」风策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混着眼下纷纷而落的白雪，叶晓枫感到心中说不出的温暖。 「因为恨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它只会让你不断地陷在过去，不停地追忆往事，永远都看不到将来。 双手圈在唇边，叶晓枫轻轻呵出口气，任由温暖的白雾蒙住自己的双眼，突然笑了起来，，「不是有句话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吗，你看，现在我不用再当她的助理了，换了一个比她更红更有潜力的人，这个人不仅长得好，声音好，连脾气都好……」只见他收起了笑，终于转过了脸与风策正面相对，轻声说，「而且愿意在这么冷的天气开解我这个小小的助理，你说，这难道不是一种福吗？」说完他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碎雪，催促道，「好冷，我们快回家吧。」 而茫茫飘雪，短短笑言，风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晓枫，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叶晓枫按开了密码锁，这才站了起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他忍不住伸出手来，为叶晓枫轻轻拂去头上的碎雪，当冰冷的触感混着髮丝的柔软于指尖划过，风策仿佛听到心在随着自己的声音呢喃嘆息。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叶晓枫，如果远道而来是为了遇见你，我不虚此行。 第二十二章 神仙与狗两三事 日子就这么平静如水地从两人身边流过，叶晓枫的生活暂时没再出现什么意外，他每天都过得很忙，却也很充实，年初两项颁奖典礼的准备事宜已逐步安排妥当，只剩下最紧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怎么帮助风策顺利应付主持人的问话。 介于风策从来没有在正式场合出席过，叶晓枫用膝盖想都能猜得到主持人根本不可能轻易放风策过关，这就令人很头疼了，毕竟他也不知道那个有名的逗比主持人会问出些什么来。 这几天晚上他几乎把所有歷届颁奖典礼的过程都翻遍了，就是狗也要过劳了。 只能听天由命了……叶晓枫无奈的一边想一边抱着堆纸来到客厅。 而客厅里，神仙一样的人依旧还是过着他那神仙一样的日子，一本书一杯茶，茶香缭绕中有人眼看就要升华……饶是叶晓枫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暗暗道了句：尼玛…… 「风策！」偶尔也要让神仙走下神坛一下嘛……内心阴暗的过劳狗难得小鸡肚肠了一把，「我把颁奖典礼上主持人有可能问的问题大概罗列了出来……我们来准备准备。」 神仙自然对过劳狗的隐晦心思不甚明了，只略带懵懂的问道，「如何准备？」 过劳狗正襟危坐，轻咳了一声，「先来模拟一遍吧，从现在起我就是主持人，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然后根据你的回答我再做出相应的更正。」 神仙觉得此举可行，于是点点头，便是示意这只狗可以开始了。 过劳狗捏着一张纸扫过一遍，先对神仙大概描述了一下那一天的流程，「那天人很多，真的很多很多很多，这就靠你自己想像了，周围会有无数尖叫和闪光灯，下车后你必须先走过一条很长的红毯，红毯尽头有两位主持人，一男一女，他们会问你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可能会涉及到你的个人隐私，你必须放十二万个小心，另外还有可能涉及到之后的颁奖典礼，也许会问你对某些入围作品的看法，这个地方陷阱也很多，要加倍注意！」 特别是后面这一项，刚出道的新人有不少就栽在这块，因为措辞不够小心导致引火烧身，第二天就上了头条，标题则是「某某某明星表示对某某某获奖影片并不看好」等等等等新闻，然后被影迷还有粉丝们喷死。 第35页 「……」神仙一脸似懂非懂，愣愣地点头。 「那就开始了哦！我们先来模拟红毯部分。」毕竟红毯部分相对颁奖部分来说更为直观，毕竟颁奖部分在场几千人，摄像机哪里忙得过来，而且红毯部分也是最能让明星展露风姿的地方，所以尤其重要。 想到这里，过劳狗深深吸了一口气，「请问风策，第一次参加国剧盛典，有没有什么想法？」 神仙想像着过劳狗刚才详细介绍过的入场经过，便回答，「人太多。」 「……太简单了。」过劳狗摇头，于是用笔在问题旁边写下补充：果然是人山人海，比想像中还要盛大，这次能受到主办方的邀请，我感到很荣幸。 「继续。咳，好像这还是风策第一次正式在大众面前亮相，借着这次机会，有没有特别想和在场观众以及电视机前的朋友们说的话？」 「没有。」 「…………不行，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别人会觉得你太装逼。」 「装逼是什么？」神仙很好奇。 「…………就是觉得你没事光顾着显摆……」过劳狗抓着笔，补充如下：很高兴能借今天这样一个机会对大家表示感谢，感谢这一年来所有关心我喜欢我的朋友们，我会继续努力，用更好的作品回馈大家……不知为何，写到这里时，过劳狗忍不住在狗脑模拟了一下神仙说这番话的样子，结果无端端感到一阵恶寒。 「咳，再来。请问风策有对今天晚上唿声最高的xxx剧获奖有什么看法吗？」 神仙眉头纠结在了一起，「关我何事？」 「…………怎么能这么说呢？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过劳狗再补充：xxx是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我个人很喜欢，但最终结果还是要交给各位评委，我很庆幸这个难题不是交由我来解开。 太完美了……看着写下的补充，过劳狗忍不住赞嘆起自己深藏不露的才华，再结合起当日的现场，一定能带出最好的效果，最高的人气！ 「最后，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你的粉丝们说呢？我知道现在风策你的人气可是超高的哦，相信粉丝们也一定很期待吧。」 「……粉丝是什么？」神仙不懂人间术语。 「……就是喜欢你的人，统称粉丝，所有喜欢你的人，就是你的粉丝们。」过劳狗连忙补充。 「我要对他们说的？」 「嗯嗯！随便什么都可以，你可以自己先构想一下……当时在那一个场合，有那么多人都看着你喜欢你，那一刻你就是男神，是她们的梦中情人，你难道不激动吗？你不觉得很高兴很有成就感吗？」 「不觉得……」神仙试着去体会，然后遗憾地如实相告，「另外，我尚未婚配，情人一说实在是无稽之谈。」 「…………」过劳狗听完恨不得冲上前去敲开他的脑袋，好翻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装了些什么老八股的东西，还尚未婚配？我尚未婚配泥煤啊…… 可惜神仙不识人间爱恨，只见他神色冷漠，淡然道，「承蒙各位抬爱，风策愧不敢当，今日有缘则聚，他日无缘则散，诸位不必挂怀。」 「………………」苍天啊，大地啊，我特么是听到了什么啊……尼玛一个明星这么说真的好吗？！ 「什、什么意思……」过劳狗抖着嗓子问。 神仙摇头，难得对着过劳狗露出了一丝怜悯，仿佛可怜此人竟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终于在一声沉沉的嘆息后，大发慈悲地解释道，「就是我对你们并无喜爱之意，请自重。」 过劳狗如被雷噼，从头到脚焦了个彻底。 ……就、就是劳资根本看不上你们，识相的就赶紧滚……是、是这个意思吗？谁来告诉他他这么理解没错吧？ 过劳狗憋盯着神仙一阵勐瞧，过了很久才忍住没有爆发，只憋出一句，「你、你还是去看书吧，剩、剩下就交给我、来就可以了……」 神仙瞭然一笑，很是丰神俊朗，似乎对过劳狗此言甚是满意，于是伸出手来温柔地摸了摸狗头，宽慰道，「常言道：能者多劳。叶晓枫，你当为之自豪。」说完便起身走去了沙发。 话，应该是赞美的好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听着就这么不爽……过劳狗盯着手里一堆还没来得及问的发言稿，眼前一黑趴到了桌上，只觉离过劳而死只差一步。 而神仙依旧是神仙，依旧如最开始那样，一本书一杯茶，于茶香缭绕中接着升华。 第二十三章 国剧盛典1 一年一度的国剧盛典就要在今晚拉开帷幕，虽然与一周之后的千岁奖同为演艺圈两大重要颁奖典礼，但比起千岁奖只有参选作品的演员能够参加，国剧盛典的阵势要更加浩大，毕竟一年从头到尾有数十部电视剧参赛，十几部作品入围，而电视剧的参演人员也更多，只要参赛了，无论主角配角，大大小小都会来参上一脚以便混个脸熟。 人一多，粉丝就跟着多，记者也要更着多，一来一去，每年国剧盛典最红毯场面都要比千岁奖大上一两倍，各路明星你方唱罢我登场，加上粉丝与粉丝之间的对抗，无形之间成为了攀比人气的最佳场地。 而叶晓枫一行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让风策好好露脸的机会，何况风策还是第一次上镜，意义自然不同寻常，所以从一大早开始，叶晓枫就像一个陀螺一样捧着手机到处转。 第36页 之前半个多月的准备如果说是忙得要死，那这一天从睁眼开始，叶晓枫就是忙到想死了。 「喂，eva姐，保镖这边已经都联繫好了吗，能按之前定下的吗？」ylf公司旗下的明星们都是不能自请保镖的，每次出席类似的大型盛典或者商演接机等等活动，都是需要提前跟总公司报备，公司的保安部分会根据活动大小决定保镖人数，而不是随随便便花点钱自己私下僱人，以免发生意外。 「已经朝你们那去了，到时候让他们在前面开路。」风策眼下正当红，人气飙升得厉害，公司高层对他给予很高期望，eva自然有数。 「好的，谢谢eva姐，先不多说了，拜拜。」叶晓枫挂了电话瞄了下风策这边，这不瞄不要紧，一瞄火都上来了。 「你们一个个围着都在看什么呢看！小伟你说说你，来了半天了到现在还没搞定他的头髮！」第一个指的就是髮型师。 髮型师很无辜地说，「没办法啊，风策发质太好了，你叫我怎么下得了手嘛……」 「我去，你是要拿来吃吗还是要表起来看啊，这他么有什么……额……」不信地走过去撩起几根头髮摸一摸，果然是柔软漆黑滑不熘手的……尼玛还真下不了手！！ 于是叶晓枫胸闷地转移目标，又朝造型师开火，「那你呢阿连，光顾着看了吧？看看看，你靠看就能长成风策那样了吗？！」 「叶晓枫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行吗？」阿连不满，一把将叶晓枫拖到镜子前指着里头的风策说，「你看看他这样，你转得开眼？劳资现在全靠看他来发现灵感了，要不你来给他想个造型，劳资头髮都快想光了我容易么我……」 「……」叶晓枫盯着镜子里的人足足有两分钟没法回神，最后还是一旁的amy拍醒了他。 「看看晓枫，你都傻了吧？还要求我们别看，你不知道看男神有助延缓衰老吗？」amy一边欣赏着自己的男神，一边仰天长嘆起来，「上天给他才貌双全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在此时此刻干瞪眼嘛……」 叶晓枫快被这几个坑爹货给气死了。 「你呢，薇薇姐……」他有气无力地看着唐薇，「你不会也要和他们一样吧……」 向来成熟镇定的唐薇在一旁笑得快抽过去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你别怪他们，也是风策他的底子太好了。」别看荧幕上的那些明星一个个都俊男靓女的，其实在他们这些专业对付外貌的人眼里，都跟孙悟空看白骨精似的，那才是火眼金睛。 你觉得自己脸太大挡着镜头了？哦，髮型师随便一个髮型帮助你，从此鹅蛋脸巴掌脸就属于你。 你觉得自己眼睛小鼻樑不挺嘴唇不够性感？哼，化妆师从上到下从内到外拯救你，保证美若天仙貌比潘安。 你觉得自己身高不够体型不够总之什么都不够？好吧，还有造型师在最后的关头用顶尖的搭配助你脱离苦海，从此九头身之身不是梦，你的腰部以下全是腿…… 你一定想问那什么是明星？呵呵呵呵，他们会用专业告诉你，所谓明星，不过就是集万千妆术于一身的普通人而已。 只是普通人而已。 在他们的眼睛里，从来只有懒人而没有完人，但凡肯在自己身上下点功夫的人，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当一个完全不需要他们付出一点专业的人出现之后，自然剩下的就是赤裸裸的欣赏了。 欣赏什么？欣赏他帅到amy跪舔还是发质好到连髮型师都不忍下手？又或是身材比例完美得连阿连都没找到地方施展，唐薇甚至可以从头到尾只顾着笑而不需要一丁点的动作？ 其实都不是，他们欣赏的是风策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那浑然天成的气质。 而在他独特的气质之下，所有的外表都由实转变成了虚，容貌不再是你着迷的依据，你会目不转睛魂牵梦萦仅仅只是因为，他是风策。 叶晓枫吁了口气，这时手机又响了。 「喂，我是叶晓枫。」他接起来听了会，对方似乎说了很长一段话，叶晓枫一开始还好，听到后面眉心微蹙，「我知道了，但是我还是得和风策商量一下问问看他得意见。」对方又说了会，似乎竭力想要说服叶晓枫，最后只听叶晓枫嘆可口气，颇为无奈地说，「我尽力，嗯，好，再见。」 见叶晓枫脸色不善，唐薇关切的问他，「怎么了小枫？」 叶晓枫捏了捏眉心摇头，「是张旭打来的。」 唐薇意外，「张旭？星娱的经纪人？他怎么会有你电话？」 「应该是找周宁问的吧，eva姐也有可能。」叶晓枫有些烦，「他说红毯部分希望风策跟他们的林霖一起……」 其实这是走红毯时很常见的，艺人一般都会选择一位男伴或者女伴通行，一般有两种情况，选圈子里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另一种则是和入选电影电视里的搭档，这样一方面可以从视觉上得到享受，俊男靓女嘛，谁会看着不喜欢，另一方面可以为入围作品造势，而且两个人一起走也可以相互间有个照应。 但是林霖情况就不同了，他既没有与风策合作，也不认识风策，突然一个打电话要和风策搭档…… 唐薇冷笑一声，没说什么。 第二十四章 国剧盛典2 林霖，或者说林霖的经纪人张旭打的算盘很明显。风策如今正当红，即便没有过硬的作品拿得出手，但毕竟才出道一年就被邀请参加国剧盛典，并且《三千鸦杀》也入围了千岁奖，保不准就能拿个什么最佳新人或者最佳人气奖之类，何况紧接着就要进入《长宁传》剧组，这部电影别的不说，光是该小说的大量粉丝就已经够嘆为观止的，更别谈执导的还是方进燃，电影可以说尚未开拍却已经打下了扎实的舆论基础，等到电影上映之后，无论最后好坏如何，至少这票房是跑不了了。 第37页 而风策作为这部电影的男主角，人气必将在短时间内爆升，像张旭这种在娱乐圈破爬滚打多年的老油子，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机会。 林霖刚刚拿下《长宁传》女主角，如果能够在国剧盛典红毯上与风策一齐出席，定然再掀起一阵话题，而明星向来与八卦绯闻相辅相成，一个没有话题没有新闻价值的艺人註定要被淘汰。 叶晓枫现在有些为难，虽然大部分的事情他可以立刻决定，但有些事情就不一样，一个处理的不好导致风策绯闻缠身，那便得不偿失了。 「风策。」他走到风策身边，看着镜子里正闭目养神的人，简单把事情转述了一遍，最后问道，「你怎么看？同意吗？」 虽然叶晓枫已经说得很清楚，奈何风策对这些事的理解实在困难，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叶晓枫按着太阳穴，脑子里转了不知道几圈，最后索性挑明了说，「就是之后要演赵长宁老婆的女人现在打电话说，她想要和你一起走红毯，问我们同意不同意。」 风策这下懂了，难得挑起了眉角，一脸的似笑非笑，这样子简直要把amy给迷死了。 「我想知道你的看法。」其实他并不在乎这些事，但无端端就想要叶晓枫来为自己分析。 叶晓枫沉吟片刻，有些无奈，「往好处想，这其实是一件双赢的事。你和林霖一同出席，并不一定就是她来借你的光，反过来你也可以借一下她的势。林霖混了七八年，虽然没有方雁冉一夜爆红，但毕竟资歷摆在那，而且她一直都很具有话题性，你们两个一起，既能令双方粉丝相互间取得好感，媒体也有新闻可写，又能为之后合作的《长宁传》做宣传，算是一举两得。」 「那坏处呢？」 「坏处就是，容易传出绯闻，毕竟你第一次正式亮相就选择她做你的女伴，多少会有些好事之人写出点什么。」 而这就是叶晓枫担心的地方。 不是所有粉丝都对自家艺人传出绯闻表示乐见其成的，尤其是男艺人，他们的粉丝女性比例占高，所以往往许多当红男明星的恋情曝光都会遭殃，许多经纪公司也会明令禁止旗下艺人在公司不知情的情况下发展恋情。 明星的价值就在于能满足广大群众对美好幻想的意淫，一个已经有了伴的人还怎么意淫？以后粉丝们每次意淫自家男神时脑子里就自动跳出一张女人的脸，好来提醒自己男神已名草有主，那张脸如果长得好看也就算了，要是不符合自己的审美呢，咖位也比不上自家男神呢，不就自然而然会联想到藉机上位抱自己男神大腿了么，敌视不就来了么……反之也亦然，屌丝宅男们也未必就能容忍自己的女神最后居然被这种傻叉睡了，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而已经被玷污了的鲜花尼玛还怎么意淫怎么满足自己的小弟弟？ 所以对于咖位不够的新人来说，随随便便传绯闻就意味着你丫大概是不想混了。 风策想了会，这时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当然除了叶晓枫大概也没人能吧眼光从这个人身上离开。 amy一边给她的闺蜜群发信息一边默默祈祷男神千万不要想不开。林霖是什么人啊，那是有名的睡神啊，你以为是喜欢睡觉的意思啊，真该为你的智商点根蜡烛啊，睡神睡神，意思就是林霖一路被人睡上来的啊！以前就不说了，就这次入围国剧盛典的《天亮不说分手》，林霖就是靠傍上制片人的腿最后硬是挤掉原定的舒言然的啊！ 一想到男神就要被林霖玷污，明天满世界都在传风策和林霖的绯闻，amy就一副受到了一万点暴击那样，眼看就要阵亡，这时风策开口了。 「如果我同意呢？」风策看着叶晓枫，带着一些若有似无的探究，他的目光很深。 「那我就给林霖的经纪人打电话，等下我们的行程安排要调整一下，最后要把林霖接到我们的车上，然后……」叶晓枫说话的时候脑子里已经在开始策划了，然而风策却打断了他。 「那如果我拒绝呢？」风策又问，但他却笑了，笑意很淡，但实在好看。 所有人都觉得风策好看，他的容貌毋庸置疑，可所有人也都会觉得，风策只有在笑的时候才最是勾魂摄魄，一见难忘。 如同一幅画被骤然拉开，只有那一瞬，人们才会屏息以待。 「拒绝就拒绝，不用担心之后的事情，他们挑这个时候找上我们，不就是欺负你是新人想试试看能不能拿捏么？」不如一劳永逸索性就拒绝，也好让对方知道风策不是她林霖能随随便便使唤的，又不是你家艺人。 「那便拒绝吧。」风策最后一锤定音，顿时一群人都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毕竟谁也不希望看到这么好脾气的一个人被林霖缠上而搞砸了以后的发展。 因为他们都很喜欢风策，尽管风策从来不笑也不爱说话，但在这群混迹演艺圈的人眼里，风策是个什么样的人，早就心知肚明了。 既然风策开口了，叶晓枫也就不用再纠结了，唯一令他稍感为难的就是这个拒绝的藉口要怎么找，分寸又该如何拿捏，不能太直白，会给人造成风策很高傲的感觉，也不能太委婉，风策又不欠他们的，无所谓给不给脸。 好像知道他的为难之处，只见风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叶晓枫的身边对他说，「打电话给对方。」 第38页 叶晓枫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来拨通了陈旭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叶晓枫赶在风策拿起手机前按响了免提。 「请问风策考虑得如何？是同意了吗？既然同意的话，我们就来定一下流程，你们派车来接林霖，绝对不能迟到。」那口吻听在一群人耳里很是不爽，拜託你家林霖多大的咖位啊，可真够摆谱的，一个混不到一线的女星脸这么大真的好吗？ 风策并没有打断他，相反很有耐心，一直等电话里的人把话都说完了，这才慢悠悠地说了句，「你好，我是风策，对于你刚才的提议，容我拒绝，所以叶晓枫不会替你安排流程，他也不会派车来接你，请不要为我的助理增添额外的负担，再会。」 这时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几人睁大着眼听着一向不怎说话的人一口气说出了那么长的一段话并且连起都不带喘一下…… 额，这是憋久了所以要爆发的前奏么…… 对方显然被风策说地愣住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想到风策居然会拒绝，还是没想到风策竟然连拒绝都拒绝地这么不留情面……电话里传来了张旭吞咽口水的声音，显然是被气到了，估计没被哪个刚出道的新人这么不给面子过。 「能冒昧问下原因吗？因为我认为一同出席对你对林霖的人气提升都是有益无害的。」 有益无害？ 有益无害会令叶晓枫这么为难？ 风策笑了笑，很是有些讽刺。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是拒绝还是答应，令他作出决定的无非只有一点。 他不希望叶晓枫因为自己的决定而绞尽脑汁各种忙碌。 仅此而已。 「原因？」只听风策好听的声音在房间响起，一字又一字，无比清晰，「抱歉，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私人助理叶晓枫：「……」 生活助理amy：「……」 造型师阿连：「……」 髮型师小伟「……」 化妆师唐薇：「……」 所有人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直到风策挂了电话都拾不太起来。 ［来不及纠正错别字了，也许有语句不通顺的地方，明天有时间再来改了，好睏，脑子煳涂了，见谅见谅??］ 第二十五章 国剧盛典3 「怎么样？」林霖一边问着张旭，一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髮型，还是觉得不满意，连带着妆也觉得化得也不太好，她现在开始觉出唐薇的好来了。 说起来，其实唐薇虽然人冷了点，但技术真是过硬的。 见张旭捧着电话半晌没有回声，林霖又问了次，「风策同意了吗？同意了就叫他们的车开过来。」 此时张旭脸上的颜色不可谓不精彩，简直都要五颜六色了。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哪个刚出道一年的新人这么嚣张的。 也没见过哪个新人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拒绝他的…… 更没见过居然还能找出这种理由来拒绝的……操，男女授受不亲？你他吗还能找个更离谱点的理由吗？ 张旭肺都快气炸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林霖觉得奇怪，回头一看发现张旭寒着张脸站在哪里，手机握得咔咔响的。 「没什么……」张旭深出了口气，好多年没被人这么气过了，被个新人气成这样还是头一回。 「风策拒绝了。」他语气很不好。 「什么？」好像不太相信张旭会给出这种答案，林霖觉得自己耳朵出了幻觉，「你是说风策不同意？」她林霖虽然比不上影后视后级别，可在圈子里也算是有名，换以前也不缺同席的男伴，这还是她头一次请人，结果就请出这么个结果来？ 「对方给出的理由呢？该不是嫌我林霖不够大牌吧？」她倒要听听看，得是什么样的红角才配得上他风策。 「……」张旭第一次话到嘴边又觉得实在说不出，最后咬了咬牙，憋出一句，「理由是……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转椅一个打回，林霖整个人都转过来了，「理由是什么？」 「他说男女授受不亲！这他妈就是他给的理由！」不说还好，一说火又上来了，张旭怕自己原地气爆炸了，忙找来瓶水一阵勐灌。 「他在耍我们呢？」细长的眉头纠结在一起，林霖被这荒唐的理由气笑了，「不同意就不同意，他这是什么意思？」真是天大的笑话了，没想到她林霖还能在有生之年听见一个演员说出男女授受不亲这种话，他是写字写傻了回到古代去了吧，真够见鬼的。 「摆明了就是气我们的，能怎么样？」张旭回过气来，恢復了正常，板着脸说，「他们不同意我们也没办法……这次还是你自己走红毯吧。」他这次本来想借着风策正红的风头给林霖也燃一把火，这样观众对他们合作出演《长宁传》有更深的第一印象，这样无论之后是不是要营造绯闻都更加容易，他本来以为稳操胜券，谁知风策居然这么不给脸，好好的算盘说空就空了…… 「哼，他不会忘了之后要和我演《长宁传》吧？」张旭有张旭的打算，林霖自然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她在这一行摸爬滚打数年，说实话，还没见过哪个演员长得比风策更好的。没错她林霖的确是个演员，但她更是个女人，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帅哥，不热衷美男的，能得到《长宁传》女主这个角色，是她打通许多关系花了好些手段，千辛万苦才得来的，不就是想造就一个俊男美女的经典形象好让观众念念不忘吗？至于张旭说的绯闻，呵，她林霖身上绯闻一大堆，多一个风策不多，少一个风策也不少……如果说之前有哪些绯闻是因为曝光需要而不得已为之，那和风策传出绯闻就是满足她个人私心了。 第39页 不过……呵，算了，既然风策不识趣，她也没必要硬赶着上，反正等《长宁传》开拍了，绯闻还怕找不到机会？ 她慢悠悠转回椅子，对着镜子里那张脸看了会儿，刚才还觉得不满意的妆突然就觉得满意了。 比起浓妆艷抹的，还是现在这样好，毕竟素眉淡唇才能与赵长宁更相合。 当晚7点整，一年一度的国剧盛典开幕式红毯正式拉开了帷幕。 长长的红毯从文化广场外场一直拉到内场中心的大屏幕正下方，足有百米之长，此次参选的影视剧共三十四部，入围十七部，角逐奖项达二十一项之多，为歷年之最。 当风策的车辆抵达外场时，周围已经全面封锁，另有主办方聘请的数百名保安现场维持秩序，左右分别拉出两道长长的警戒线，无数记者摄像师以及粉丝们站在警戒线之外，闪光灯打得人几乎无法睁开眼睛，耳边则是粉丝们见到自己艺人的唿喊尖叫声。 即便如此，男女主持人的声音透过十几台音响设备，仍旧从百米开外清晰地传了过来。 叶晓枫看着这阵仗心里一阵七上八下。 真不知道这两位神主持会问出些什么神问题出来……简直是没办法想。 「别紧张。」唐薇摸上他的肩，微微用力一按，示意他镇定，「国剧盛典你也不是第一次陪艺人参加了，别自己先乱了。」 叶晓枫点头，只是还是担心，凑到唐薇耳边压着声音说，「风策是第一次亮相，还是这么大场合，我怕他吃亏。」 两人同时看了风策一眼，风策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迳自看着窗外，似乎对这盛大的典礼颇感兴趣。 「放心吧……就凭刚刚那句男女授受不亲，他吃不了亏。」此话一出，车里几人除了风策都笑了。 amy之前就笑得停不下来，现在想起来又想笑了。 果然男神牛逼不解释啊，连拒绝的理由都这么高大上，林霖估计要被气死了，一想到林霖那样子，amy就乐不可支。 阿连对风策是除了佩服还是佩服，这句话软硬兼施，听着像搞笑像是在整人，偏偏你还找不到话来挤兑，人家就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你又能怎么的？除非你就是想男女搞来搞去搞不清…… 叶晓枫也笑了，十分笑里是七分无语两分嘆服，还有那一分却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纵容。 他纵容着风策身上的一切不合理，且从无多心。 「风策。」叶晓枫暗自告诉自己要相信风策，相信风策能应付这样的场面，也能应对之后主持人的问题。 风策终于收回了视线落在叶晓枫身上，片刻后，只见他长眉缓缓舒展，一双漆黑的眼睛明亮温润，隐隐透着笑意，直直来到了叶晓枫心底。 「这场景，似曾相识。」他意有所指地对叶晓枫说道。 叶晓枫脑海一转便明白了，风策指的是参加方进燃试戏那一天两人在车里的对话。 「那需要我再说一次吗？」叶晓枫挑了挑眉，一张脸因这动作帅气逼人。 这下风策连嘴角都带出了笑，只见静静地看了叶晓枫一眼，然后越过他亲自握住在了把手上。 擦肩而过的剎那，叶晓枫怔怔抬头，伴随着沉重的车门被拉开的声响，有人在万丈光芒中对他轻轻说道，「我一直相信你。」 第二十六章 国剧盛典4 今年的国剧盛典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是由星空卫视独家直播，因此，两位男女主持人自然换上了星空卫视当家台柱。 相比男主持沈彦的稳重，这位女主持人云梦连向来以思维敏捷反应迅速而出名，主持的风格也要俏皮许多，比那些死板的一问一答更有可看性，之前她主持的一档以她名字命名的明星脱口秀栏目《云梦相连》就广受好评，收视率爆了2%以上。 眼下沈彦正引领着一位已经受访结束的女艺人在红幕上签字，而云梦连则看着手里的稿子，握着话筒说道，「接下里这位要入场想必大家一定不陌生，他就是着名导演钟正宁，啊，我已经看到他们的身影了，钟导这次和他的《云水谣》剧组一同走上了红毯，现在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的到来。」她话音未落，全场的闪光灯已经此起彼伏地亮起。 这时男主持人沈彦开始介绍简单介绍这位钟正宁导演的生平，这次《云水谣》的唿声非常高，当时收视率超过3%，网上点播量高达4亿之多，一扫之前低迷的电视剧市场，同时段的几部现代偶像剧和家庭伦理剧被统统被打得爬不起来，收视率低到甚至出现了电视剧没播完就遭到电视台腰斩的情况，《云水谣》有多红可想而知。 如果说在电影界有方进燃这样超级大腕，那么在电视界也有与之旗鼓相当的钟正宁存在。 钟正宁现年四十七岁，导演生涯超过二十逾年，共执导十五部连续剧，除去早年的几部只得到提名，他四十岁后所有执导过的影视剧统统在国剧盛典以及国际电视节上斩获过奖项。 可以说在如今的电视圈里，钟正宁的的名字就是收视率的保障，获奖的通行证。 相对于演员，主持人对于导演的提问就比较严谨，只是挑了几个保守的话题聊了几句，钟正宁便在身后的红幕上籤下了名字，带着《云水谣》剧组朝后场休息区走去，准备参加一小时后在文化中心礼堂举行的颁奖典礼。 第40页 随后而至的明星大大小小无数，数十位当红人气偶像的先后出现掀起现场粉丝们一阵又一阵的热情，等到女星方雁冉入场时，现场气氛爆到了最高点。 方雁冉是这次国剧盛典争夺最佳女主角的热门人物，她凭藉着一部古装剧《云水谣》和另一部现代剧《夏月满天》同时入围，等于自己和自己打擂台，所以她没有出现在两个剧组中，而是选择独自走上红毯。 只见她身穿一套「d&d」高级定制小西装，纯净的白色将方雁冉整个人衬托的清新典雅，干净利落的西装线条将她原本妖娆抚媚的身材包裹在内，反而展现出一股干练来，两种不同的风格同时出现在她的身上，非但不觉得冲突，反而格外相融。 当黑色的高跟皮鞋踩上阶梯时，男主持人沈彦绅士地扶住，方雁冉借势轻轻转身面向台下无数记者粉丝，恰到好处地温和一笑，既温柔又高贵。 云梦连笑着问，「这次应该是方雁冉第三次参加国剧盛典了，不过和以前不一样，这次你带来的两部作品全部入围，不知道方雁冉对于网友们说的『自己跟自己打擂台』怎么看？」 闪光灯一阵不停的闪烁，方雁冉接过话筒，对在场众人点头笑道，「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大家会这么喜欢《云水谣》和《夏月满天》，我觉得这是观众对我的认可，是对两位导演的认可，更是对幕后两部剧组的认可，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已经感到很高兴了。」 她的回答无懈可击，想必已经在事前反覆斟酌练习了很久，叶晓枫在休息室看着转播，看着屏幕上那个曾经会紧张会脸红会出手汗的女孩儿，如今也能这样坦然无错的站在台上，落落大方的回答，然后选择最好的角度用自己最美的一面笑望台下…… 人总是会变的，他想，不管是方雁冉，还是之前跟过的艺人，无论是谁终究……都是要变的。 只有他叶晓枫一个人还站在原处，一次次站在后场的休息室里默默看着，然后默默等着，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知道必须这样等着，一定要这样等着。 「天啊！风策出来了，是风策风策啊！」突然amy一连串的叫喊声在休息室里炸开，叶晓枫吓了一跳，忙收回心思去看直播。 刚刚还因为方雁冉的离去而稍微平静下来的现场因为一个人的到来突然暴动了起来。 当风策的保镖车从专道抵达红毯前，只有知情的少部分记者率先抢到了最前面打算来个最大最好的特写，可是随着保镖「唰」地拉开车门，风策随之而下时，站在最前面的粉丝们看清那个人的脸后，集体尖叫了起来。 只见风策身穿一件深黑色衬衫，两道暗红色的简章 带出冷漠的军旅风，领口一直开到第二颗，露出优雅白皙的锁骨，左右两边的袖口微微翻折起一直翻到手肘处，最后被两排镶着碎钻的袖钉轻轻挽住，风流俊美，潇洒率性……低腰的牛仔裤线条既性感又狂野，从没有一丝赘肉的劲瘦腰身开始一直滑过柔韧俊挺的臀部最后笔直而下利落干脆地收在了深棕色的皮革短靴内。 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失声，然后掀起一阵更剧烈的唿喊声，一些狂热的粉丝在看到这样的风策时理智都不知道去哪了，除了尖叫着「风策」已经不知道还能叫些什么了，左右两条警戒线因为粉丝们的暴动开始向里推挤，现场数百名保镖保安同时朝外用力压制居然渐渐觉得吃力。 而风策从下车开始后便随着红毯的反向一步步朝内场走去，而他前后左右都有专门的摄像师一路跟拍，和之前的明星只拍下车与内场中心不同，风策一路前行，闪光灯就跟长在他身上似的一路狂闪，粉丝们不甘心只能短短看他这一眼，随着风策的身影朝内场涌动。 「风策！风策！」 「我们爱你啊风策，永远支持你！！」 「风中有你，与策同行！！」 很多风策的忠实粉丝们喊起了他们的口号，开始还有些零散，渐渐地便齐心起来，「风中有你，与策同行」八个字跟着风策一路从入场喊到了中场，整个文化中心都被陷在了这狂热的唿喊声里，气氛爆到不能再爆。 云梦连捏着稿子原本有很多话要介绍，然而当看清风策步步走向前来点身形时，却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难以开口。 因为不远处，正有一人缓步而来，此人眉目清绝姿容无双，在他身后是千百聚光，于他周遭有万人捧场……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最最吸引人的是至此为止，他始终不言不笑，就这样一步又一步，衣不沾尘，目无斜视。 仿佛这就是他与身俱来的气质，沉默，又无须解释。 第二十七章 国剧盛典5 其实也不怪云梦连拿着话筒说不出话，毕竟她和在场无数的粉丝们一样，也是第一次近距离面对这个眼下正当红的明星。 而近距离面对的结果却是被风策超乎寻常的外表怔在当场。 如果有人要问在云梦连心目中有没有一个三百六十度全死角的人，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很快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而如果是问有没有觉得哪个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曾经云梦连也认为肯定是没有的，但是今天她不得不承认，她作为一个主持人，近距离採访过这么多明星，面对过这么多张荧幕杂志上漂亮的脸，都无人堪称完美，但是今天这个人出现了，而且近在眼前。 第41页 终于，当风策走上台阶站到云梦连身边时，她回过了神来，然后摇着头一阵笑嘆，「哇哦……这位的到来真是把今天现场的气氛燃到最high了啊……不如让台下所有的粉丝来告诉我他是谁好吗？！」云梦连声音陡然转高，然后把话筒对向太台下，紧接着偌大的文化中心爆出一声响彻天空的唿喊，「风策！！」 沈彦在一旁暗暗佩服，云梦连果然是调动气氛的高手，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把近万人的热情给煽动了起来。 想到这里，沈彦拿起话筒面向了风策。 「我发现今天风策从进场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笑过，我知道风策这半年一直都没有在公共场合亮相，是不是第一次参加国剧盛典所以感到紧张呢？」 糟了，第一个问题就没料到……叶晓枫盯着直播一颗心都悬了起来，生怕风策脑子一抽来句莫名其妙的鬼话。 索性风策只是淡淡给出两个字，「还好。」原本两个字就算完了，但是风策想起叶晓枫对自己耳提命面的那些交代，于是破天荒地又加了几个字。 「人很多，很热情。」 叶晓枫喘了口气，庆幸差点冷场的局面被之后加的那句话生生救回来了。 「风策平时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惜字如金呢？」云梦连眼光何等老练，几句话就大概摸清了风策的脾性，好奇地问，「还是看到今天来了这么多你的粉丝，感到压力了呢？」 卧槽又没猜到……叶晓枫真想为自己悲催的运气的上一炷香。 风策在脑海中略微思索片刻，遗憾地发觉叶晓枫并没有问过这么个问题，而此时现场近万名观众屏息以待，只等她们的男神用他好听的嗓音多说上几句。 「没压力。」可惜男神没有听见众粉丝的心声，只冷淡地给出三个字。 又来了……叶晓枫哀声一嘆，闭上眼不忍去看那两位主持的脸。 饶是云梦连经验丰富也被这过于简单的三个字说傻了，幸亏沈彦关键时刻接过话茬，问了个有些敏感的问题。 「对于今天晚上唿声最高的《云水谣》，不知道风策怎么看，是不是也觉得获胜率很高？」 与我何干……四个字刚要出口，脑海里又浮现出当时叶晓枫听完后摇头晃脑的样子，于是又慢慢咽了回去，最后只说，「《云水谣》堪称佳作，不过评审非我所长，不敢代劳。」 如果换成别人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估计会被当成装模作样，可不知为何，风策这么说就给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或许该这么说，像风策这种已经有了超高颜值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必装模作样。 叶晓枫一阵求神拜佛，当听到风策到的回答时，差点激动得流下泪来……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老天爷还是可怜他的，这样的回答已经很好了，毕竟风策没再说出什么「有缘则聚无缘则散」的神言论来…… 对云梦连很想再问上几句，可惜时间有限，风策后面还有好几位艺人要出场，即便她私心想问更多问题也只能暂时作罢，最后她递了个眼色给她的老搭档。 沈彦会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今天到场的粉丝有很多啊，相信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来看风策你的，看得出来风策如今人气真的很高，不如就借着今天这个机会，风策和喜爱你的观众朋友们说几句吧？」他话音刚落，本来因为风策说话而安静下来的现场又沸腾了起来，好一阵才渐渐平息。 此时所有的灯光摄像都聚焦在风策身上，当风策再一次将话筒放至嘴边时，全场于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闪光灯亮起的声音不断在场内来迴响起。 风策一眼望去，台下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不知为何，令他蓦地联想起叶晓枫那双明亮而认真的眼睛。 …… 「所以说你因为拍了电影和电视变得非常有名。」 「为什么？」 「因为你变成了明星啊！」 「明星是什么？」 …… 那一日的对话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然而不知为何，风策此时忆起竟觉恍如昨日，好像就在昨天，不，甚至就在刚刚，那人又一次用微笑的脸，又一次用认真的语气……然后一次次地打动了自己。 他缓缓闭上眼睛，而瞬间黑暗的眼前，一张眉眼之中正带着笑意的脸慢慢浮现。 …… 风策，有很多人追捧，很多人喜欢，就是明星。 …… 当他再睁开眼时，眼前景象剎那消失，仍旧是之前的人山人海，仍旧是不变的屏息以待。 只因所有人都在期待。 那么……你也像他们一样，正期待着我吗？ 又或者，叶晓枫，你仅仅只是在期待着我不要说错吗？ 就在这众所瞩目之中，风策握了握话筒，轻轻开口。 「一路走来，这句话令我印象深刻，风中有你，与策同行，想来是因我名字而起……」说到这里，他朝在场下扫视一眼，而他的目光很淡，并没有什么喜形于色的多余表情，只是声音渐渐低沉下来，低沉到最后凝结成隐隐一笑，然后极慢也极其认真地说道，「我很喜欢，多谢各位厚爱。」 他说完便将话筒递还给沈彦，然后退了一步，朝场下平鞠一躬。 现场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被风策这一举动给震住了，然而片刻的停顿后，迎接风策的是铺天盖地的唿喊尖叫声。 第42页 无数风策的粉丝激动得恨不得冲到台上和她们的偶像来个深情拥抱，老天爷啊，粉过千百人物，却也没见有谁能把她们随兴而起的一个口号这么当回事的，甚至拿到国剧盛典这么隆重的场合上来感谢，而且还特地为她们鞠躬……一些感性的粉丝当场被感动哭了，怎么也没想到只是贴吧里为了看起来整齐而设立的标语，居然能换来男神这么郑重其事的谢意，顿时这半年来的等待都得到了回报，从此死心塌地，义无反顾。 主持人没有再问话，现场的气氛令他们明白，风策已经不适合再说话，不然之后的艺人就没法出场了。 风策并不关心两位主持人在想些什么，只是客气地从沈彦手里接过笔，转身朝红幕上一笔一划，签上了名字。 当策字最后的一捺写到尽头时，风策终于轻出了一口气。 风中有你，与策同行…… 看着自己的名字，心中不禁一声嘆息：风中若有你，惟愿与之行。 第二十八章 国剧盛典6 风策退场后并没有去后场的休息室，因为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开始颁奖，工作人员直接将他带到了内场。 此次国剧盛典颁奖仪式在文化中心的vip大礼堂举行，可容纳五千八百名观众，本市重要的大型文艺汇演以及节日各种晚会一般都会选择这里。 眼下大部分明星都已经坐定，艺人们也有艺人们的交际圈，他们的位置都是有策划专门安排的，经常能看到一些私底下关系较好的坐在一起，而刚分手或者闹过绯闻的则会被刻意避开，免得再起波折。 由于风策在圈内可说无人认识，所以他的位置特别好安排，跟谁坐一块都无所谓，恰巧女星方雁冉没有和两个剧组导演演员坐在一起，也并未携男星入席，策划索性便将这二人排在了一处。 当风策顺着工作人员的示意看向自己的座位时，双眼微微眯起，然后朝工作人员道了声谢后，便朝方雁冉身边的那个位置走去。 方雁冉入场得比风策要早，刚坐下时看见身边座位上贴的名条还有些意外，等到风策真的坐到自己身边时，反而没什么惊讶了。 随着之后几位艺人的陆续入场，二十分钟后，整个礼堂的灯光统统关闭，一片漆黑中，舞台正中央的聚光灯陡然亮起，沈彦与云梦连携手而出，现场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 虽然换了主办方，然而该说的台词和歷届相比却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先介绍此次典礼的主办方和承办方，再来就是表示感谢，最后便是入选剧片的介绍。 入选的作品共有十七部，奖项包括最佳男女主演，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影视剧等等在内共二十一项。 一般重头戏都放在最后，而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影视剧这三个奖项又是风向标，通过这三个奖项基本可以猜到最佳男女主演。 而艺人一年到头东奔西跑的，为的也就是这两个奖项，这两个可以说是目前国内最具权威最富盛名，也最有含金量的奖项。 能拿这两个奖项，履歷上才有资格获得「视帝视后」的称唿，从此身价倍涨，戏约不断。 可是全场所有的焦点所在，于风策而言却不甚关心，以至于坐在台下看着大屏幕上的介绍以及主持人颁奖嘉宾的彼此调侃笑谈，都觉得乏味至极。 他好像只是被邀请过来看一部戏，眼下，这部戏正在上演着人生百态，有人喜极而泣，有人失望低眉，有人祝贺拥抱，有人拍肩安慰……然而风策却不懂，他不懂为何明明已经身临其中，可总有一种置身事外的错觉。 所有的这些泪水欢笑都与他半点无关，他静静坐在那里，既生不出一丝感慨，也没有半点悲欢。 他迳自想得出神，就在这时，温柔的女声自耳边传来。 「他……还好吗？」 风策微微一愣，才反应了过来，客气回道，「他很好，托福。」 其实风策这句话并没有夹带别的什么意思，只是习惯使然，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尤其方雁冉本就心怀愧疚，所以听着就觉得格外刺耳，仿佛风策正在讽刺她曾对叶晓枫做过的一切。 一股恨意慢慢沖了上来，方雁冉握紧了手，突然说，「解僱他，要多少钱，你开个价。」 风策狭长的眼线略略上挑，似乎有点意外，过了会才回味了过来，却真正露出了讽刺的笑意，低声问，「难道在方小姐眼中，叶晓枫还没有变成人吗？」 「那次只是……只是一次意外。」方雁冉咬了咬唇，「我有我的苦衷，我从来不是真的想要伤害他。」 「是么……」风策不置可否，「人人都有苦衷，但苦衷不是你陷害他的理由。」 「我不是来听你教训我的。」 「方小姐多虑了，想来，谁也教训不了你。」 「把叶晓枫还给我。」方雁冉不想跟这个人再在无谓的话题上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问，「要怎么样，你才肯解僱他，让他回到我身边？」 「难道我解僱他，他就会回来了？」风策心下好笑。 「会的，我会用行动打动他的！」只要叶晓枫找不到工作，没有人聘用他当助理，叶晓枫自然只能回到自己身边，她相信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有把握让叶晓枫原谅她，他们还能回到从前，他一如既往地会宠着她，她一如既往地依赖着他。 第43页 「只要我提出我的要求，你就真的能做到吗？」风策嘴角勾出一记冷笑来。 「当然。」不管风策是要钱还是要人脉或者要求片约，她都可以替他想办法，以她现在的人气，帮个新人红上一红，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风策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台上，此刻嘉宾正在宣布最佳导演和最佳编剧奖。 直等到嘉宾宣布导演花落钟正宁，编剧荣归《云水谣》后，风策才又开口。 「叶晓枫说，最佳导演和最佳编剧的结果会直接影响最佳男女主演，是这样吗？」一想到这几天那人不断在自己耳边唠叨的样子，风策连声音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令方雁冉怔愣了一会，不知用意何在，下意识地说，「有七八成把握。」 「所以……」风策右手拖住下颔，换了个很悠闲的姿势，问道，「你也有七八成的把握，是吗？」 虽然对国剧盛典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天天听叶晓枫说说说的，也大概摸出了门道。 而说到对获奖的把握，方雁冉秀眉挑起，极其自信地一笑，「这次国剧盛典的最佳女主角，非我莫属。」 不是方雁冉在吹，关于几个重要的奖项，每一届的主办方都会向获胜者透露些内幕消息，一方面可以令获奖明星事先有所准备，另一方面也让未获奖者不会过于失态，至于观众在电视上看到的惊讶啊哭泣啊激动啊那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而对于这些演艺圈的精英们来说，最擅长的，不就是演戏吗？ 「这样啊……」风策目光逐渐深沉，只听他淡淡道，「那就放弃它。」 「你说什么？」方雁冉以为自己听错了。 「放弃你的奖项，你不是想听我的要求吗？现在你听到了，也可以表示诚意了。」 「你在开玩笑？」方雁冉冷着脸问。 「我从不言笑。」 「为什么？」 「因为它是用叶晓枫换的。」 「你是故意的！」方雁冉气极反笑。 「不错……」只听风策放缓了语速，刻意一字一字地说给她听，「我就是故意的，就看你肯不肯了。」 「你逼我？」 「你也逼过他。」风策寸步不让。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方雁冉不明白风策还要对这个话题纠缠多久。 「你信吗？」风策反问，「你引狼入室，设局构陷，利用他对你的信任关怀将他骗至险地任人凌辱，再等他孤身无援之际断其后路毁其前程，此时此刻你用并非故意四字一笔带过，他因你身心俱创，可在你口中却说得如此轻巧，自私并不无耻，无耻的却是你假扮无辜掩饰自私……」说到这里他整个人都冷了下来，冰凉的目光自上而下将方雁冉略过一遍，「最毒妇人心，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最好的解释。」 正值台上嘉宾念到「最佳女演员」的候选名单，镜头一一从后选人脸上掠过，当停到方雁冉时，众人只看见大屏幕上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并没有什么表情，于是都以为她在为自己是否能获得奖项而紧张。 其实方雁冉根本没听见台上在说些什么，她会沉默会面无表情只是因为她被风策这段严厉的指责给说愣住了，似乎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人能当着她的面这么指责她，气得整个人都有些发颤，握着的手紧到抖了起来。 可是还不待她说什么，颁奖嘉宾响亮的「方雁冉」三字拉回了她的神思。 风策放下了手，十指交握与膝前，微微一笑，恭喜道，「该去领奖了，方小姐。」他突然转过脸，认真地看着这个曾陷叶晓枫于绝境的人，露出一个几乎有些冷酷的笑来。 「于你，他失不再来；于我，他千金不换。」 颁奖典礼在最佳男女主演的出炉后终于落下了帷幕，之后如何风策无心再看，他忽然很想见一见叶晓枫，非常非常想见，这强烈的念头令他在典礼刚结束便一刻不停地朝后场休息区走去。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是熟悉的身影冲到面前，一如曾拿下赵长宁时那样，叶晓枫又一次拥住了他，然后一边笑一边夸，「我就知道你行的，你最后对粉丝说的那些话我靠，别说粉丝了，我都被你感动到了你真是好牛啊风策啊风策啊，明天头条你又要上了啊，微博粉丝肯定也会狂飙一下哈哈哈……」 之后叶晓枫在说些什么风策都已经听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来缓解一下胸口因急促的唿吸而生出的一丝疼痛。 「叶晓枫……」 沉默许久，终于风策伸出了手来，用力把人拉到怀里，然后紧紧贴住因他而剧烈跳动的心口，当心与心相贴的剎那，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只知道从此刻开始，他想要把这个人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中，再不必经受半点苦痛。 他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不是没有身在其中，而是其中没有叶晓枫。 第二十九章 人间烟火 果然不出叶晓枫所料，当天半夜风策就上了热搜，只是并不在头条上，毕竟各大娱乐新闻头版全部给了最佳男演员江岳庭、最佳女演员方雁冉、以及最佳导演钟正宁等。 艺人能上热搜多般都是粉丝顶上去的，当然也有花钱请水军顶，叶晓枫见多了，但这事放在风策身上却完全不可能，他现在是真的佩服了，有些人天生自带光环，你怎么也羡慕不来。 第44页 叶晓枫拖着滑鼠在网上到处转，无论微博论坛统统沦陷，最夸张的还要属风策的官方贴吧，简直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什么海？当然是泪海。 想想也是，辛辛苦苦粉个明星，一消失就是大半年，期间音讯全无都不知道人家还吃不吃这行饭了，好不容易把人给盼回来，首次登场就在这样一个超级大场面上认认真真对着粉丝鞠躬致谢……尼玛谁说的感动哭了，简直感动死了好吗？统统都不想活了知道吗？ 无数粉丝在贴吧内分享了照片，去了现场的小伙伴们更是直接上视频，而这些帖子的回覆几乎都超过了千条以上。 叶晓枫随意挑了热贴点了进去看，这个粉丝髮的视频画质超高，看得出来离内场很近，几乎可说是与风策近距离面对了。 这是风策向粉丝致谢的一段，虽然叶晓枫已经在后台看过直播，可是当他看着现场的拍摄时，还是被风策触动了。 风策的不擅表情一直令他很担心，怕被粉丝们认为太高冷不够亲切，不过现在他终于放心了，因为任何一个有眼睛有判断的人，都能从风策的语言神色之中看到他的真诚，那并不是做几个表情可以代替，或是少了几个微笑就能磨灭的。 他是很认真的在阐述自己的观点并为此付诸感谢。 无怪这么多人在下面评说，说感动得不行，任谁都希望付出能得到回报，即便没有回报，不论好坏，至少也想有个回应……而现在，这个消失很久的人终于回应了，而且还回应得这么恳切，教人如何不对他更喜欢一点。 是啊…… 叶晓枫松开了滑鼠。 这样一个人，你如何能够不去喜欢。 「你在看什么？」风策站在他身后问。 「！！」叶晓枫吓了一跳，摸着心脏忍不住控诉，「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啊，我迟早有天要被你吓死啊，吓死我你就没助理了啊！！」 风策笑了，于是摸摸他的头权当是在安慰了，然后眼光越过他落在了视频上，眉头微抬。 「这是我？」 「当然是你啊！这是你粉丝拍的，现在放到贴吧里分享呢？」叶晓枫狐疑地看着他，想起这个人曾经的光辉事迹，忍不住问道，「你、你总不会连视频都没看过吧……视频，视频你知道吗？」 风策摇头，看着视频上握着话筒鞠躬道谢的影像，很是有些不可思议，生平第一次，能够冷眼旁观曾经的自己…… 「……」又一次被这个人打败，叶晓枫无奈摇头，把手机翻出来给风策看，「喏，现在的人一般都是用手机拍的，比较方便，可以拍照片，照片是静态的，哦也就是静止不动的，视频呢就是一段记录，就是你现在看的这个。」他指了指电脑为风策解释，「这个女孩子当时就在现场，你说话的时候他就用手机记录下来，然后在通过网际网路传给很多人看，你明白了吗？」 风策若有所思，忽然问，「你之前让我写字，也是拍这样的视频吗？」 「对啊！」说着，叶晓枫退出界面，点开了风策的微博，「这是我给你建立的微博，你懒得弄，所以暂时我帮你管着……」一边说一边翻到那条微博，「这就是我当时用手机给你拍的，哦对了，是没给你看过呢，怎么样，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些懂得不能再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事情，但为风策讲解起来，莫名就觉得很有兴致，似乎只要风策愿意听，让他讲一个晚上都没关系。 「如此说来，我也可以拍你吗？」 「可以啊，不止拍我，你想拍什么都行啊……」他把手机切到视频状态，按了开始，然后从左到右横移了几秒钟，再按下结束给风策看，「现在你点这个照片就能直接找到自己所有拍过的照片还有视频了。」 操作很简单，叶晓枫说了一遍，风策就记住了。 倒是叶晓枫觉得有些奇怪，毕竟风策还是第一次主动问起这些他不会用的东西，不知道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你不看书了吗？」 「看完了。」风策漫不经心地回他，然后自己尝试着拍了一次视频。 「看完了？！」叶晓枫惊讶道，「这么快？」就前几天他还感觉风策看得很艰难，琢磨着要不要全部翻成繁体字列印出来，没想到这人说看完就看完了。 「习字其实是最简单的，记住了就会了。」风策难得解释，「看得慢，是因为我在心里反覆记忆，等到记住了，自然越来越快。」 叶晓枫这下懂了，其实就跟自己小时候学字一个样嘛，接着就为自己的大惊小怪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那你看完了觉得怎么样？你怎么看赵长宁这个人？」 「怎么看？」风策沉吟片刻，却问他，「你是想听赵长宁，还是听我？」 「……有什么区别吗？那，我还是想听你的。」 「自然有……」风策嘴角微微扬起，慢慢说，「如果是我，那么我早就死了。」 「为什么？」叶晓枫没听明白。 「因为如果赵长宁是我，在皇帝赐我毒酒时，我就会与他同归于尽……」 只是风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意外地很冷，眼光也变得很沉，似乎跨越了时空到达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而那个地方令叶晓枫感到陌生。 第45页 良久，风策收回思绪，眼光落到叶晓枫身上，轻轻道，「另外，陈玄音死时，我也会死……」 陈玄音？叶晓枫想了想，明白说的是赵长宁的老婆。 「为什么？」 风策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只是对叶晓枫说，「我饿了。」 「……」叶晓枫满头黑线，心想，尼玛，这画风转的也太快了，怎么突然就从生死转到了吃饭…… 「好好，我去做饭……」挫败地嘆着气，叶晓枫认命地捲起袖口朝厨房走去，临走时还不忘提醒风策，「吃饭的时候记得要告诉我，吊胃口什么的最讨厌啊。」 风策却收起了笑，片刻后，他慢慢走到厨房门口，找了个叶晓枫不太能注意的角度，背靠墙壁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用镜头对准了那抹背影。 静静看着被自己记录下来的身影，风策不禁感嘆，原来时光已经可以……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握在手中。 他忽然转过头看向窗外，而窗外是一片暗蓝无边，只见浩瀚的夜空中，入眼万家灯火，然后混着鼻息间传来的烟火飘香，第一次，他生出了一种归属感。 对这个时代的归属感。 第三十章 长宁传临时变动 国剧盛典之后，叶晓枫发现风策有些变了，虽然人还是不怎么爱说话，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很明显的，风策对身边发生的事或者物产生了兴趣。 神仙似乎终于肯走下神坛，往这人间一探了。 既然风策有意，叶晓枫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两人都窝在家里头，几天下来风策基本明白了什么是煤气灶什么是空调什么是微波炉等等……叶晓枫认为，像网际网路电脑这种东西对一个失忆的人而言实在过于高深，能让这个人先明白怎么使用工具让自己活下来才是首等大事，至于其他的可以以后再说。 不过教人惊讶的是，风策学得非常快，叶晓枫发现这个人的学习能力简直爆强，基本上什么东西跟他说上一遍再做一遍，就会了，而且很少犯错。 「你以前肯定是个学霸来着……」他暗自喃喃，真不知道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好端端就失忆了呢，太可惜了。 「学霸？是什么？」风策不懂。 「就是学习上的霸主，一堆人里面永远他最牛逼，别人花几天功夫做的事，他大概几个小时就搞定了。」一说起自己读书时的黑歷史，叶晓枫不禁扬天长嘆，「人比人气死人，我虽然不是学渣，不过看到你们这种学霸也没什么好感，哎！」 风策听了好笑，连连摇头，「怎么会？你那么聪明。」 「不用给我脸……」叶晓枫无所谓的摆摆手，「我的脸早在高三时就丢没拉！」 「怎么说？高三指的什么？」风策来了兴致。 「就是读书啊，小学6年，中学3年，高中3年，一共要读12年，然后再考大学，考进了就再读4年……」如果还要考研什么就继续往下读，呵呵，现在想想，一辈子差不多四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念书。 风策瞭然点头，「十二年寒窗苦读，换一朝会试上榜……是吗？」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哎？」叶晓枫突然觉得风策的思考模式很有意思，「我发现你总是习惯把事情跟古代比，你是不是以前歷史专业的啊？」 风策没有回话，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目光，又回到之前的话题，「为什么说在高三时丢脸？」 叶晓枫顿了顿，原本明亮的眼神瞬间有些黯然，「我妈是老师，所以也希望以后能接她的班子，教书育人……不过我没那个天分，高考的时候差了几分，没有进最好的师范大学……」他落寞地笑笑，「哦，我老妈她是教歷史的，你对歷史这么有兴趣，以后有机会可以跟她聊聊。」 「好。」 其实叶晓枫很少和别人聊自己的过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跟着了魔似的，风策一问，他就一股脑的全抖出来，而且还抖得迫不及待，生怕风策不够清楚。 想到这他有些尴尬，轻咳了声然后房间扫了一圈，结果发现还有好大一样东西没教过风策，暗骂自己粗心大意。 只见叶晓枫指着客厅正中央那个一直都作为摆饰的物件朝风策介绍起来，「对了风策，这个是电视机，啊，电视嘛就是……」枉他叶晓枫活了二十几年，头一回对解释电视这个东西费起了劲，「之前你不是拍了一部电视剧么，叫，叫什么来着……」他一时想不起来。 风策提醒道，「《空明录》。」 「啊，对，就是《空明录》，你演的这个连续剧就是在电视机上放的，还有你之前拍的《三千鸦杀》，那是电影，包括《长宁传》也是，那是只能在电影院里放的。」一边说，叶晓枫一边打开了电视，突然发现自从给风策当助理开始，居然还没有开过电视机，果然有了网络这东西之后，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不怎么看电视了。 时代在变化，科技在更新，不与时俱进只能被淘汰，当明星也是一个道理。 「对了，你看过自己演的那部《空明录》吗？」叶晓枫突发奇想。 「没有。」 「想不想看看？」 「怎么看？」 数位电视的好处在这个时候体现了出来，叶晓枫拿着个遥控器一阵按，很快就把上个月刚放完的《空目录》翻了出来。 第46页 「觉得无聊就看看自己拍的电视，虽然你只拍了几个镜头，不过聊胜于无，而且也可以体会一下什么是拍戏，看看主角他们是怎么拍的，我们取长补短嘛……」叶晓枫是个很实际的人，虽然风策现在几乎可以说是一张脸走天下，但不能总吃青春饭，好好挖掘一下潜力才能成为真正的天王。 「取长补短……」风策重复了一遍，觉得十分有道理，刚要说话，叶晓枫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amy怎么了？」叶晓枫接了起来。 「叶晓枫你收到公司的邮件了吗？」高分贝的嗓音传了出来，叶晓枫不自觉地将手机放远了点。 「什么邮件啊？」 「方进燃说开机时间改成后天，公司让我们今天晚上就出发！」 「你说什么？」叶晓枫震惊。 「你先看看邮件吧，我们刚刚微信聊了好久了，你屁都不放一个，还以为你死了所以才打电话给你想问问怎么回事，行，既然还活着我就挂了。」然后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 叶晓枫拿着手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风策关切地问道，「什么事？」 「我靠有没有搞错啊！！」顾不上解释，叶晓枫立刻冲到电脑前去看邮箱，果然有一封未收邮件静静躺着，他连忙打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和amy电话里说的一样，果然方导要求整合剧组明天到齐，理由则是横店从后天开始要连续下一整个礼拜的雪，方进燃觉得机不可失，反正剧组所有的准备早在海选赵长宁的就已经做好了，什么时候开机都行，而现在有现成的雪摆在眼前，要知道横店已经有好几年没下过雪了，简直天助《长宁传》也，绝不能浪费。 叶晓枫深吸口气，只觉这人的舒坦日子刚刚没过上几天，狗日子就又朝着他招手了。 第三十一章 长宁传意外发现 跟晴天扔下个炸弹似的消息像鞭子一样把叶晓枫抽得团团转，叶晓枫边核对着之前整理出来的单子，生怕有什么东西遗漏，边给amy打电话，一心二用被他运用到了极限。 「凌晨十二点的航班，我们最好晚上九点前就出发，你们别过来了，我们候机厅见。」 amy觉得不妥，「不行，我们还是过来比较好，就你们俩人刚进机场估计就被认出来了，春运马上到了，现在很多大学生已经考完期末了！」 春运期间，一般来讲学生都是最早走的一批，他们会赶在春运高峰之前就回家，有些学校也会组织买票，叶晓枫一算日子，的确正好赶上。 而学生恰恰是最最追星的一群人。 「也好，那我们晚上8点集合，从风策这里出发。」幸好今天是周末，晚上8点也不算什么高峰，否则光堵车都能堵到想死。 叶晓枫看了看表，还有一个小时，大部分事情基本搞定，总算出了口气，又拨了个电话给风策。 自两人同住开始起，叶晓枫一直遵守着风策的那条规定，不要在晚上7点至9点打扰他，不过眼下非常时刻，不得不把人叫出来了。 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发消息也没人回，叶晓枫皱了皱眉头，来到风策房门口。 他敲了敲门，然而根本没有应答。 「风策？你在吗？」 再敲，还是没有。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以他对风策的为了解，即便风策在忙，也不至于不应声啊。 叶晓枫站在门口忐忑了足足五分钟，最后实在等不下去，便喊了句「打扰」后试着开了开门。 然而门并没有锁，叶晓枫一推就进去了，结果才刚一抬头就被眼前的景象怔在当场。 只见风策正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反向合十，闭目无声，能隐隐瞧见有细微的雾气缠绕在他周身，整个房间一派宁静。 「……」 叶晓枫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大概是走错房间了，于是呆呆地走了出去，好好关上了房门。 一定是他刚才开门的方式不对……对，没错，就是开门没开好，没事没事，再来一遍就行了。 叶晓枫吞了吞口水，抖着手再次推门而入，然后再一次傻在了门口。 「…………」 就在这时，风策睁开了眼，一抬头便朝他看来，叶晓枫顿时浑身一震，忙解释说，「我我我、我敲、敲门你没有回我以为你有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叶晓枫越说越紧张，紧张到后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慌乱之下最后竟问出一句，「你你你、你这是修、修成正果，要飞升了是吗？」 「……」这下换风策无言以对了。 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无言以对了很久，终于还是风策率先有了动作，只摇着头，满脸哭笑不得。 其实叶晓枫尚未走到门口时风策就已经知道他来了，只是正逢他收功一刻极为要紧，没有办法立刻回应，这才被叶晓枫开门而入撞见他练功一幕，不过想着既然都撞见了，索性也就随他去了，所以直等到浑身真气统统散尽内力重回丹田后，方才睁开了眼。 没想到这才一睁眼，叶晓枫就蹦出一句他后来想想就觉得好笑的话来。 修成正果？ 飞升成仙？ 原来在叶晓枫心里，自己一直都是这么个角色，风策还是第一次发现。 第47页 于是他笑嘆了口气才说，「我是人不是神，哪里修成正果，何谈飞升成仙？」 「可是你都冒烟了！」叶晓枫根本不信，「我都看见了，看两遍了！！」 「…………」 人生头一回，风策被一个人逗笑了，而且笑到用手捂住了脸，笑到整个人都颤了。 「你别光顾着笑啊！！」叶晓枫冲到风策面前一把握住他的肩，「我肯定没看错，你刚才真的在冒烟，你倒是说话呀，别笑了啊喂！！」 本来都快停了的笑，被叶晓枫这么一说又停不了了，风策这辈子还没这么笑过，到后来索性一把将人揽到胸前笑个痛快。 而一头雾水的叶晓枫被迫埋在他颈项间，怔怔地听着这个人笑，不知为何，原本还紧张激动的心突然就静了。 静在他低柔的笑声里，静在那好闻的气息间。 终于，风策笑够了，只听他长长的一声嘆，人生至此似乎从未有过的爽快，然后松开手低头看着叶晓枫，而叶晓枫也抬起头来望着他。 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显然风策刚刚是笑得狠了，连眼泪都带出来了，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若蝴蝶翩跹于上，啜饮那眸底满目柔光。 而这温柔动情的样子简直教人无法移开视线，叶晓枫在此刻被彻底吸引，出神地看着，怎么都看不够。 只因此时此刻，太过难得。 就在他目不转睛之际，风策却伸手为他捋了捋过刘海，轻声回道，「我只是在练功。」 「练功？什么练功……」叶晓枫瞪大了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地问，「不会是什么邪功吧？」 「邪功？」风策不解。 「就是那个法什么功的……」说到这个，叶晓枫神色严肃了起来，「这个可是国家明令禁止的，你可千万别去练啊！！」 风策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显然说的不是一回事，只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放心。 「一定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功，放心。」 说完，他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气。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风策是想全盘告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知道叶晓枫是否相信，又是否接受…… 而如果叶晓枫不相信也不接受……他试着想了想，却无奈得发现，居然完全没办法想。 「你确定？」叶晓枫狐疑，抓起他的手问，「你保证！？」 「我确定，也保证。」 见风策一脸镇定，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叶晓枫算是相信了，不过还是又问了次，「那刚才那个烟是怎么回事？」 风策想着虽不能据实相告，不过稍微透露似乎也无妨，只看他信不信了，「是一门强身健体的内家功夫……练功都会这样，你若想练，我可以教你。」 叶晓枫忙摆了摆手，「算了，我不练，你只要保证不是什么邪功就行。」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他心里直犯嘀咕，这年头还有人练功？还练到到冒烟？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到底什么功这么牛啊，他怎么没听说过，难道风策每天雷打不动固定时间点回房间，就是要练功？！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风策却问他，「找我什么事？」 叶晓枫回过神来，想起刚刚来这里的事，连忙说，「《长宁传》后天开机，我们今晚就走。」 风策自然没有意见，只是点点头，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淡沉默，好像刚刚那幕纯粹是场错觉，美好而难忘的错觉。 第三十二章 长宁传命中注定1 amy很准时，八点不到已经跟阿连唐薇在楼下等着了，两分钟后，就看见叶晓枫背着个超级登山包，手里拖了个大箱子匆匆忙忙出来，而风策跟在他身后，相反很是悠闲。 几人心下同时感嘆，心想，有这么个助理真是好命，风策只要负责帅就行了，其他根本用不着操心。 「后备箱打开！」叶晓枫朝阿连喊道。 「我帮你吧。」看那箱子就知道有多重，阿连刚要伸手，风策已经接了过去。 「我来吧。」几十斤重的箱子风策轻轻一提，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塞进后备箱里，然后对傻站在那儿的叶晓枫说，「包给我。」 叶晓枫愣愣地脱下包，风策看都不看，接了过来随手朝后一扔，不偏不倚正好扔进。 「……」叶晓枫与阿连面面相觑，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震惊。 卧槽，这箱子26寸少说也有四十斤，就是阿连都不敢说自己单手就能随随便便往后备箱扔……还有那个包！！尼玛第一次见人这么扔登山包的……所以说，果然还是人不可貌相吗？你风策其实就是一扮猪吃老虎的吧！！ 想比男人们被打击到了的自尊心，女人就是赤裸裸地爱慕了，唐薇倒是没什么，amy只差一颗心没从眼睛里飞出来，满心满眼都是崇拜。 「咳，我们出发。」最后还是叶晓枫回过了神，招唿了一声，几人随即上车转眼朝机场直奔而去。 周末晚上八点的高架并不堵，车子畅通无阻地行驶在公路上，而车内一路无话。 amy正忙着聊微信，时不时再偷拍几张风策的照片跑去闺蜜群里炫耀，开心得不得了。 唐薇在翻手机里女儿的照片，自从生了孩子，工作之外的时间几乎都给了她的宝贝，这是她休假两年半后第一次跟剧组，要和女儿分开，心中难免不舍。 第48页 叶晓枫核对着几人的证件和机票，直到再三确认无误后，才抬起头来，却发现风策还是如第一次坐车时那样，静静看着车窗外面，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极速后退的车灯忽明忽现，光影透过车窗打在他的脸上，明灭不定，悄然迷离。 「是不是很无聊？」叶晓枫凑过去，递了副耳机给他，「还有一会儿才到，要不要听歌？」 风策回头看他，眼带询问，显然没听懂耳机是什么。 在场还有其他人，叶晓枫不方便解释怕引起怀疑，迳自绕开耳机线替风策塞好，于是两人一左一右，共用着一副耳机听起歌来。 叶晓枫听歌没有什么习惯，点开个电台随便播，播到哪里是哪里，眼下正好在放一首红遍大江南北的《青花瓷》。 好久没听歌了，叶晓枫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裊裊升起，隔江千万里……」 温柔舒缓的旋律自耳边响起，混着叶晓枫干净平稳的嗓音，辗转缠绕，绵绵不断，反覆来回间，风策只觉连唿吸都随之而慢了。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他轻轻沉吟，听了几次后不由地问道，「你知道这是何意？」 「嗯？是什么意思？」叶晓枫唱歌从来都是随波逐流，一首歌里往往只记得住几句传唱度最高的歌词，哪里会去管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下雨天等你吗？」 风策无声一笑，摇头道，「并非如此。」他目光渐深，似是有些佩服这句词，「宋徽宗曾作：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什么意思？」叶晓枫没听懂。 风策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反问道，「这首歌……可有名字？」 「有啊，青花瓷，我读书时红得不得了。」 「青花瓷……原来如此。」风策瞭然点头，明白了作者的用意，难怪会有天青一色，无怪出现等你二字。 「有什么深意吗？」叶晓枫被勾起了好奇心。 「天青是为釉色，最难出现，若要烧制，必须苦等一场烟雨方能成就……」思绪随着回忆而渐渐飘远，风策嘴边的笑若有似无了起来，「所以才是天青色等烟雨。」 无烟雨，则无天青，无天青，便无青花瓷的命中注定。 「而我在等你……」风策语气难掩赞嘆，「如等命中注定。」 没想到一句简简单单的歌词到了风策口中可以被解释成这样，叶晓枫简直嘆为观止，忙点开手机百度去搜这句词，果然就有高人这样解释，和风策说的完全一样。 他握着手机心下一阵奇怪，他不是失忆了吗？那为什么一个失忆的人可以记得住宋徽宗记得住青花瓷……却记不得手机和电视？ 天底下有这样的失忆吗？ 失忆要么统统忘记，要么忘记一段……怎么可能会出现风策这样的情况。 头一次，叶晓枫真正开始对风策的失忆产生了怀疑，好像对风策而言，记忆只是一条分界线，轻易就将古今分割开来，他只选择遥不可望的歷史，却不要触手可及的现在。 叶晓枫神色复杂地盯着风策胡思乱想，却忘了，其实无论是楼轻澜还是风策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那是失忆。 四十分钟后，车子抵达机场，阿连三人打算先去停车，准备一会儿再来汇合，却没想到周宁叫了几名保镖提前等在机场大厅口，倒是省了他们一堆麻烦，叶晓枫立刻叫了一人去停车，然后带着剩下三名保镖往vip快速通道走去。 似乎还是不放心，叶晓枫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把风策的帽檐再压低，看了几眼才算放心。 鑑于上次风策随随便便摘下墨镜导致别粉丝认出，叶晓枫索性放弃了墨镜，换了个超大号口罩给这他戴上，就不信还能被认出来。 果然一路安稳，加上vip通道本身人流量不高，等到取了登机牌顺利託运行李后，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半小时。 休息室内人不多，可以说很安静，叶晓枫松了口气，总算是定心了，接下来只要等安检就没什么事了。 「对了晓枫……」阿连想起一件事来，「这次千岁奖怎么办？到时候是不是要跟方导请假？」 糟了！怎么忘记这茬了！叶晓枫拍着脑门。 还有五天就是千岁奖了，方进燃一个电话要立刻开机，千岁奖不是要错过了？ 唐薇不贊同，「风策毕竟是还是新人，又是主角，戏份最多，不可能排得出时间来。」而且方进燃拍片的时候向来以严苛出名，除非突发意外，否则不太可能请得出假来，除非你连着把几天的戏都拍完，但问题是拍戏这种事又不是考试做卷子，答完题交了卷就能走了，万一跟你飙戏的对手状态不好一直ng怎么办。 怪只怪这几天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忘得干干净净…… 「如果真的不能参加，那就可惜了你爸特地做的衣服了……」叶晓枫一脸遗憾，无奈地嘆气，「说不定千岁奖风策还能得奖呢……」 「没事儿！」阿连安慰他，「衣服放着下次穿也行啊，也不是非得千岁奖穿嘛！」 amy这时放下了手机，提了个建议，「其实可以录一段vcr啊，以前很多不能到场的明星不是都拍一段vcr当场放的嘛！」 「会不会被人说太大牌了啊？」叶晓枫担忧。 第49页 「切，如果真得了奖不到场也没表示，才会被说大牌，到时候跟方导打个招唿，让他vcr也露个脸，观众不就知道了？」 叶晓枫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连连点头，「行，到时候让方导帮个忙，应该没什么问题。」 几人一边聊着事宜一边等着飞机，叶晓枫暗自祈祷，但愿这次进剧组万事顺利，可惜他并不知道，很所时候往往事与愿违，你越是想求顺利，顺利就越避之不及。 第三十三章 长宁传命中注定2 横店离s市并不远，两小时后，飞机顺利到达目的地，叶晓枫临走前租了车，凌晨两点三十分，车行准时派人等在了机场口，于是一行人马不停蹄地朝预定的酒店赶去。 酒店位于横店龙山山顶，龙山不算太高，但车要环山而绕也得花上一个多小时，等叶晓枫一行人到达预定酒店时，飞机加上盘山加上中间车程坐了足足4个钟头，小腿都开始发胀了。 幸亏公司已经提前打过招唿，估计也给酒店方面塞了足够的钱，要不然这深更半夜地突然要住房间，还一住住上几个月，没点后门还真搞不定。 由于是公司出面，所以直接搞定了三间房，风策单独一间，唐薇amy一间，阿连和叶晓枫一间，这待遇可比之前商定住在山下要好多了。 叶晓枫看了看表，4点20分……他年纪轻身体还算不错，偶尔熬夜不算什么，阿连也行，amy和唐薇已经累得七歪八倒，叶晓枫忙让他们先去睡觉，剩下的交给他。 amy唐薇点头，又朝风策打了个招唿后就拖着行李走了。 「你也赶紧去睡，熬夜总归不好。」阿连拍着叶晓枫的肩，「身体最重要。」 叶晓枫谢道，「我知道，谢谢连哥，你也赶紧去睡吧，我帮风策整理好就过来。」 「好，我先睡，不等你了。」阿连说完也走了。 叶晓枫深唿吸了口气，刚要去那行李，风策已经一手箱子一手登山包等着他了。 「……」 「怎么了？不是要去房间吗？」风策看着他问。 看他一脸轻松，熬了一夜后非但不显疲惫反倒是跟刚起床似的精神，叶晓枫无语到了极点。 真想问问这个人，他难道不累吗？ 自己都累成狗了好吗？！ 脸好看他没意见，身材顶哌哌已经无力吐槽，之前体力比不过呵呵想着就算了吧，现在特么的居然连精力都拼不上，尼玛老天把这人造出来时就存了逼死人的心吧，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没，没什么……」叶晓枫一边内心阴暗的吐槽，一边垂丧着脑袋认命带路，「走吧。」 再不走，自尊心要碎成渣了。 这家酒店在横店龙山很有名，一方面占据了地理位置上的有势，另一方面，酒店管理层在接待明星这方面做得很好，跟普通的旅客不同，艺人比较注重隐私，而且对声音以及周遭环境相对挑剔，毕竟都是过来拍戏的，本来睡眠就少，要是好不容易睡个觉还被吵醒，任谁都吃不消。 风策这间房是一个小套房，格局合理设备齐全，房间干净整洁，一些生活的必用品一样不少，最重要的是明亮而且通风，这一点很重要。 此刻正值日出时分，窗外云烟飘渺，开窗即见山峦起伏风雾瀰漫。 风策停驻窗前静静眺望，半晌无言。 叶晓枫不是神仙，没那么好的命，之前邮件里已经收到导演组发来的行程还有剧本，他收拾完东西后就坐到桌前开了电脑，准备着明天开机的各项工作安排。 时间一分一秒悄声流过，早上五点，轻微的晨曦开始照亮天地，风策正倚在窗边，背光而立，注视着叶晓枫的一举一动。 他显然很累，就坐着的片刻工夫，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可依旧强撑着在工作，一边看着电脑一边核对手里的表格，偶尔回头对自己抱歉地说，「我马上就好了。」 他显然不愿意打扰阿连，所以才留在了这里，必须做到万事俱备才肯安心。 他显然是一个非常心细的人，风策想，即便在这样疲惫的状态下，叶晓枫仍然顾虑着自己的心情，生怕给自己添了麻烦，如此小心翼翼。 而难能可贵的是，这样一个心细的人，还格外地心善。 心善到最终也没有选择去恨方雁冉。 风策闭了闭眼再睁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他也有这样一天，完全没有办法将视线移开的一天。 自嘲地笑了笑，最后他几近无声地嘆了口气。 曾经他也想过，自己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甚至会想，如果再次命悬一线，是不是就可以回到过去，回归歷史。 回归歷史…… 「风策，我弄好了！」 叶晓枫终于忙完了，伸了个懒腰后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弄了这么久，我先回了，你真的不用睡会吗？」 风策没有回答。 叶晓枫习惯了，顺手朝他挥了挥，就要走。 「等等！」风策突然唤了一声。 「什么事？」叶晓枫回头，见风策还站在窗口边，直摇头，「山里早上很冷，你小心冻感冒了。」 他走过去想把窗关上，结果还没等他伸手，风策忽然握住他的手臂，随即一个转身，叶晓枫整个人被他抱坐到了窗台上。 「！？」叶晓枫吃惊了，「你做什……」 第50页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风策已经单膝跪在了他面前。 「你……」 「坐这么久，不觉得难受吗？」慢慢为他捲起了裤管，风策低着头说，「气血不通，必会酸肿。」 说完，他手下用劲，修长的手指捏着经脉笔直朝上，一口气从脚腕拉到膝弯处。 「嗷嗷嗷嗷唔……」一声惨叫爆了出来，叶晓枫一辈子没这么酸爽过，只觉浑身的酸麻都被这一下给捏了出来，难忍到极点，眼泪都流下来了，「行了行了，嗷嗷嗷嗷嗷……卧槽啊啊！！」 叶晓枫被捏得死去活来，一条腿抖得跟不是自己似的。 风策听而不闻，只低头专注着手里的活，真气被他汇聚在掌心，仔细为他打通闭塞的穴位。 「可、可以了，风策你停、停停。」叶晓枫抖着嗓子喊。 「不能停。」 「够、够了，我挺舒服的。」叶晓枫求他了。 「不够。」 「我、我谢谢你了，真、真的，嗷嗷嗷嗷…………」又是一声惨叫，风策捏着筋从膝弯拉到底，手到之处已有细密的汗被真力逼了出来。 「不必客气。」 「稍、稍微等等，你让我……缓、缓缓……」 「不想等。」风策勾了勾唇角。 「你……你是故意的……」叶晓枫喘着气，悲愤控诉。 这下风策停了，他抬起头来，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是笑意。 「对，我是故意的。」 「干嘛啊！！我又没得罪你！！」叶晓枫觉得再这么捏下去，他快要去投胎了！！ 风策只是笑，什么都没说，一条腿完事了再换另一条腿，顿时房间传来又一轮惨绝人寰的悲痛叫喊。 干嘛？风策想，不干嘛。 得罪？的确没怎么得罪。 那为什么呢？ 看着叶晓枫被自己捏得双目无神靠在窗台跟死了没两样，原本还带着些微不甘的心莫名地，就舒心了。 至于为何心有不甘…… 终于风策直起了身，指尖轻轻拂上微湿的头髮，然后掠过清俊却略显消瘦的侧脸，最后缓缓来到唇边……他忍了又忍，终于停顿良久，撤手而去。 他只是不甘，那所谓的命中注定竟然这么轻易，便闯了进来。 ps：文中涉及拍摄地点等均为构想，切勿代入现实，?? 第三十四章 长宁传开挂人生1 当天下午四点，几人都睡醒了，由于是突然熬夜，所以明显都不太适应，精神不好连胃口也跟着变差，草草在酒店点了些快餐吃完便各自回房了。 毕竟明天开机仪式，开机之后电影就要正式开拍，天天早出晚归的，趁着还能好好睡上一晚，谁也不想浪费。 叶晓枫其实睡得不怎么好，但也还没到特别困的时候，所以不想太早睡，怕睡太多突然凌晨醒过来第二天反而难受，索性问酒店借了印表机把之前剧组寄来的剧本范本统统翻译成繁体列印成册，然后抱着厚厚的剧本敲开了风策的房门。 「我把剧本列印出来了，不过是范本，到时候剧组应该还会有修改过的版本。」 风策接过大致翻了翻，叶晓枫做事很周到，虽然翻译成了繁体字，但是简体字也保留了下来，并且上下两行区分了颜色字体以及大小，一目了然，这样既能保证风策全部看懂，又能对学习简体字有更好的帮助。 叶晓枫拉着风策坐下，然后大致跟他说了说拍戏的流程。 「这次和你以前拍的两部戏不一样，之前你是配角，而且是走过场的那种，有没有剧本无所谓，《长宁传》你是主角，戏份最多，不可能再让你上去背几句话这么容易。」 他一边说一边翻开剧本，「每场戏开拍前，导演都会和你讲戏，这很重要，你千万要认真听，绝对不能不懂装懂，是个导演都讨厌自以为是的演员，更别说方进燃这种咖位的。」 「咖位？」风策问。 「哦，就是级别，方进燃在导演这一行里很厉害，级别很高，他导演的戏大部分都拿过奖。」 风策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 「至于讲戏……」叶晓枫回忆着以前看到的，也有些模煳，「都是导演单独叫过去说的，我也没听过，大概就是告诉你这一段他需要的感觉，而你要拍出他说的那种感觉，不过你也可以和他谈一下自己的看法，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都是不同的，我觉得拍戏也是一样。」 「好，我记住了。」 「然后就是走位……」这时候叶晓枫站了起来，走到房间中间，示范给风策看，「就是告诉你这场戏你要从哪里开始，再到哪里结束，摄像机大概会在什么位置，你要注意运用角度，比方剧本上说侧脸，你就要露出侧脸……」 听上去似乎很容易，其实走位对一个演员的表演功底非常考验，经常会有些资歷浅的年轻演员因为太过注意摄像机的位置而演技崩溃，反之，也有只顾着自己表演却完全不管摄像机在哪里，老是走到镜头外面。 「我只能告诉你走位很难把握，我不是演员没学过这些……」叶晓枫很抱歉，「只能靠你自己了。」 「没关系，我会去学。」风策笑了，「你不必在意。」 「嗯，那大概就是这些了，我们再来看剧本。」 叶晓枫翻开了剧本，前几页都是剧情简介和人物背景大致介绍，既然风策小说都读过了，这些也就不用看了。 第51页 「卧槽！」叶晓枫跳过大纲看到第一场吓了一跳，「有没有搞错直接就要打啊！」 「怎么？」风策随着他的视线略了一遍。 叶晓枫连着翻了好几页，恍然大悟，「编剧把小说改了，改成倒插序了。」 小说的顺序是随着赵长宁一生的正常轨迹而开始，从少年得志一路写到抄家灭族，再到亡命天涯，最后才报仇雪恨的。 可能因为电影时间和篇幅上的限制，所以编剧砍掉了几乎三分之一，直接从抄家灭族讲起。 「估计会有很多回忆的戏份……」叶晓枫啧啧感嘆，「肯定很煽情。」 「煽情？何以见得？」风策不解。 叶晓枫想了想才说，「所有的爱恨离别，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永远都是回忆的时候才最伤感，而伤感一旦被拍出来，多半很煽情。」 他从行几年，看多了这些戏码，算是经验之谈。 风策若有所思，似有所悟，半晌无言。 「打戏……」叶晓枫一想到打戏皱起了眉头，「要吊威亚了啊……」 艺人看到吊威亚一般都很头疼，虽然观众看着挺风光，其实要吃不少苦头，一些可以用替身的场景还好，如果是特写或者很重要的片段，基本都要艺人亲自上阵，弄个不好还要受伤，很危险。 「是什么？」风策自然不懂。 「哦，就是吊钢丝，把人吊在空中，然后拍出那种高手在空中飞啊跳啊之类的，啊啊对了，那个叫什么来着的，轻功！对，轻功，不就那样的嘛！就是靠吊威亚拍出来的。」 「轻功？」风策讶然，一向平静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好奇来，「你们知道何谓轻功？」 「怎么不知道？金庸古龙那些小说里，简直轻功满天飞好不好！」 「小说？」风策罕见地有些失望，心想，竟然只是小说…… 「对啊！你没看过啊……」叶晓枫想起这人不识字又失忆了，随口说道，「等拍好长宁传我去弄几本给你看看，很好看的，我最喜欢杨过了哈哈哈……」说到心头所好，叶晓枫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觉得他是金庸笔下所有人物里，性格最吸引人的主角了，所以才会有，一见杨过误终身嘛！」 「是么？」风策好笑地看着他，长眉微挑，「你也一见误终身了吗？」 「没有没有，我是说，那本书里的女生见到杨过都误终身了……」他说着拍了拍风策的肩，郑重其事地说，「总之你一定要看！」 「好。」风策含笑应下，他对能令叶晓枫如此牵挂的人物分外好奇。 「咳咳，我们说明天拍戏的事……」叶晓枫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除了吊威亚很危险，打斗的戏份也很容易受伤，拍之前会有动作导演教你们……」说到这里，叶晓枫言谈间一反刚才的轻松，认真的盯着风策，「记住，千万不要逞强，实在不行就和导演说，身体是自己的，别随随便便不当回事，知道吗？」 叶晓枫知道有好几个演员就是因为太过拼命导致中途受伤，结果无奈退出，不仅错失大好的机遇，还白白搞出一身伤来，简直得不偿失。 「你放心……」他言语间的关切令风策心中一阵柔软，收起了笑，同样认真地回道，「我会小心。」 虽然有了风策的保证，但是叶晓枫还是不放心，准备开机后跟统筹还有后勤多打几声招唿，好让他们多照应着些。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了，很快，叶晓枫就会知道，有些人不仅自带光环，而且天生开挂。 什么挂？比bug还bug的外挂。 第三十五章 长宁传开挂人生2 《长宁传》开机仪式定在上午十点三十分，由于这部电影从决定开拍到选角争议，一直处于风口浪尖，所以这次的开机格外吸引媒体的注意，到场的媒体娱记超过二十家，更不算闻讯赶来的粉丝们，浩浩荡荡一群人堵在横店唐园景区口。 制片方和投资方同时出动了两百多名保安控制住现场，以防暴动，尤其当江岳庭、林霖等主要演员分别从车上下来时，全体保安几乎一级戒备，赶在场面失控之前快速将人带离。 然而这并没让他们有喘息的时间，很快，对讲机传来声音，风策到了。 当风策带着他的后勤团队出现在媒体的镜头前，原本就快维持不住的警戒线立刻有了松动的迹象，几百名安保的耳机都快被喊爆了，领队一边握着对讲机狂吼「压住压住」、「统统给给我用吃奶的力气顶开粉丝」，一边亲自带着一队人压在风策身旁。 领队预料到这个人的出现可能会引发混乱，可怎么也料不到混乱会来得这么快。 怪只怪今天的风策实在太抢眼了，即便这么高的戒备，现场还是发生了小规模的骚动。 不是没见过人穿西装，可这么些明星看下来，也没见有哪个艺人可以把西装穿成这样的。 他本就身高腿长，西装于他简直天作之合，令他挺拔的身姿更显潇洒，而黑色西装配上纯白的衬衫，不同国剧盛典时的领口大开性感狂野，反而纽扣一路朝上直扣到锁骨才堪堪止住，然后被同样深黑色的领带牢牢束缚住，只露出一半白皙优雅的颈项。 诱惑明明已经被封到了最深处，可依旧撩人无数。 偶尔阳光于肌肤衣领的缝隙穿透而过，哪怕一路无言，终是难掩那份清冷和高贵。 第52页 清冷于他沉默的气息中，高贵在他无双的眉眼间。 所有人的视线仿佛瞬间就被集中到了这个人身上，而他本人却将这一切视若无睹，只有在和身边的助理轻声交谈时，才极难地露出一丝笑容。 也正是这一丝浅到不能再浅的笑，令他们辛苦压制的警戒开始松动。 「风策，你不能这样老是板着脸走路……」叶晓枫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要微笑，要亲切点，来试试？」 风策本来一点都不想笑，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转头看见叶晓枫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一脸期待，莫名地，就想笑了。 「对对，就是这样，保持住！」叶晓枫满意了，又提醒他另一重要事项，「适当的时候还可以和粉丝们握一握手，知道吗？」 「握手？我觉得不太妥……」 「为什么？」 「你知道，男女授受……」 「停！」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风策听话闭嘴。 「只是握一下手而已，用不着这么认真吧！」叶晓枫哭笑不得，「听话，你又不吃亏，快点去！记住要微笑啊！」 「……」风策无奈，看着左右两旁疯狂吶喊的一群人，内心纠结片刻，终于还是『听叶晓枫的话』这一心理占了上风。 于是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一个二十四年来未曾与女性肌肤相亲的大好青年挣扎着来到警戒线边上，然后硬扯出一丝微笑，尽管不明白这么做的理由何在，可还是听话地乖乖朝粉丝们递出了手。 下一秒，无数只手争先抢后的握了上去。 「……」 自此清白不在。 风策的粉丝们简直要被这一举动迷死了，要知道现在风策在她们的印象里，那完完全全走的是冷漠禁慾系啊，谁知道居然还能等到男神亲自过来和他们握手这一天，拜神拜神，果然是神听到了她们的心声，所以替她们圆梦了吗！？ 看看这白皙的手，看看这修长的手指，粉丝们激动地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噫？怎么是口水？ 哦，美色当前，自然口水连连。 风策试着抽回手，结果被十几只手更用力地拉了过去，死也不放。 风策：「……」 不仅如此，另一只手也糟了殃，被粉丝们狠狠抓着，上下左右来回摇动。 风策：「…………」手都麻了。 正当风策对自己握着一串手而发愁时，终于保安及时地沖了上来，解救他于危难，一左一右护在他身边，然后略显兇残地把找这个罪魁祸首拉走，再让他这么握下去，他们的工资都要拿不到了！ 风策长出了一口气，只见他回过头去对叶晓枫笑了笑，示意自己已经做好了。 叶晓枫笑着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风策这才放心，收起了笑，迳自往不远处的拜神供桌走去。 长长的供桌摆放在唐园广场中央，艷红的桌布上，左右两边是一盘盘新鲜的水果，当中稳稳放着一只香炉。 拜神仪式除去导演组拍摄组还有演员等相关人员外，包括叶晓枫这样的助理都是不能进入的，所以风策到时，只剩下一些发行单位的代表没有到场。 导演组的人正在准备一会儿仪式中要讲的词，统筹忙着和录音组摄影组核对进程，另有制片和投资的代表聚在一块抽着烟聊天，演员则三三两两地站着，认识的和认识的说说话打打招唿，不认识的则低头看手机玩游戏，不吵不闹，清闲宁静。 十分钟后，拜神仪式正式开始，先是制片人上前演讲长长的祝词，然后是导演向全体员工和演员致谢。 洋洋洒洒一大篇，你方唱罢我登场，统统讲完后已经过了半个钟头。 风策找了个位置靠着，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荒唐的感觉来。 叫一个古人来演另一个古人……这不是荒唐，又是什么？ 致辞过后是剧组全体人员上香时间，所有人都要点上一炷香，依着顺序朝拜四方，最后敬于香炉内。 风策也不例外，他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香，随即弯腰三拜，漠然上香。 敬香结束后，副导演端上一只偌大的猪头置于案前，导演一声令下道，「《长宁传》正式开机！」 所有人都欢唿了起来，就连向来严肃出名的方进燃也面带笑容，显然对这部电影充满了期待。 听着这些欢唿声，风策似有所感，他忍不住抬头，看着那一望无际的长空。 而长空之下，冷风习习，过眼处有雁群飞过，他随影眺望，直望到了无痕迹时，方才收回视线，黯然闭目。 「我从何出来……」他无声呢喃，一息被他呵到了底，隐隐透着一丝悲哀。 「……梦归何处去。」 到底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此为千古难题，至今未解。 第三十六章 长宁传开挂人生3 拜神过后，剧组叫来了午饭，amy全权负责拍摄期间的吃喝住行，顺便把叶晓枫三人的也一块包了，好让他们安心做事。 一个好的团队必须分工明确，且互不干涉。 下午一点就要正式开拍，唐薇只是简单给风策描了下眉，其实在她看来，风策根本连眉都不用画，直接就能上镜，但叶晓枫还是让她多少装装样子，省得其他艺人的化妆师忙到死，反倒她这么好命，怕引起公愤。 第53页 唐薇觉得叶晓枫的担心有理，于是盯着风策看了半天，天知道要从这么一张堪称零缺点的脸上硬是找出缺点来，对化妆师而言简直比叫她整容还难。 「行了，小枫你们来看看。」唐薇放下笔招唿几人。 几人跑到到风策跟前，俱是眼前一亮，虽然只是淡淡描了几笔，却令风策漂亮的五官更清晰更立体。 阿连经验最丰富，摸着下巴赞嘆，「我看后期这次轻松了，基本不用修。」 一部电影完成后必定要交给后期剪辑修饰，演员本身底子强的自然可以轻松些，碰到一些底子差的，后期修图修镜能把人活活修死。 「我这边好了，你那边的衣服呢？」唐薇问。 「统筹说服装组还在分，大概还要一会儿工夫。」阿联看了看表，「我再去催催。」 整个剧组都在忙碌，人人手上都有活，但人人都做反了忙而不乱。 风策看着他们跑来跑去，觉得很有意思。 「怎么，以为自己没事干了吗？」叶晓枫捧着剧本坐到他身边，「从现在起，你什么事都不用管，只做一件事……」他把剧本扔给风策，「背台词。」 风策接过来，点头说，「好。」 叶晓枫看着他，一反平日里的嬉笑，很认真地说，「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台词是基本功，一个连台词都背不好的人根本不配叫做演员，忘词和笑场是演戏时候的大忌，因为所有的一切统统都要重来，尤其对于跟你拍对手戏的演员来说，你的失误意味着他的情绪要全部推翻再来。物品东西重来没关系，那是死的，但是情绪心境这种抽象的东西，可能一辈子就只有那一次机会发生，就算重新来过，也不一定能找回当时的感觉了，风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风策静静听着，思忖片刻，最后却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叶晓枫一脸懵逼地看他，「说人话。」 「……」风策愣了愣，随即低下头去一阵勐笑。 「别以为我书读得不多，就欺负我没文化……」叶晓枫绷着张脸，很不爽，「动不动就唐诗宋词，唐诗宋词是你家开的吗？这么容易吗？！」 不说还好，一说更不得了，风策笑得直摇头，根本没办法回话，快笑疯了。 叶晓枫哼了声，斜着眼等他笑够。 索性风策还有分寸，知道再笑下去大事不好，紧要关头及时剎住，两分钟后，识相地收起了笑。 他有些狼狈地抬起头，长吁一口气，只觉和叶晓枫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都那么欢喜。 「抱歉。」他笑咳了声，「我失态了。」 「哼……」叶晓枫不置可否，虽然他根本没有生什么气，反倒觉得风策能这样笑笑挺好，权当缓解压力了。 「我教你看剧本，来。」他翻开等下要拍的第一场，指给风策看，「这里的时，指定的是白天傍晚或者黑夜；地，就是发生这件事的地点；人，就是在这一场戏里出现的人物。比方这一场，写了赵长宁，说明你就是主角，主要人物只有你一个，其他全是过场。」 风策点头，示意他继续。 「下面这些对话就是你必须背出来的台词，一些国家级的演员甚至可以把对方的台词都背出来，不过你不是科班出身，把赵长宁的台词背熟就行了。」 「台词旁边的红字是编剧的要求，我看看……」叶晓枫扫了一下红字，跟着念，「望着尸体沉默，悲痛欲绝……哦，就是要你演出悲痛欲绝的感情来，怎么样，觉得难吗？」 「不难。」相反，风策觉得很简单。 「其他的我也不太懂，没办法告诉你更多了，等下动作指导要来教你武功，记得我昨天和你说的，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太逞强。」 「教我武功？」风策失笑，着实有些难以想像，「他要怎么教我？」 「大概就是教你和对手过过招拉，排排掌什么的，不用真刀真枪地干，有后期音效配上去。」 「我知道了。」 他饶有兴致地想，真是很久没有动手了。 两人就着剧本继续说了会，之后叶晓枫就去忙自己的事，留风策自己好好背台词。 二十分钟后，副导演过来把风策带去了拍摄现场，叶晓枫手上的事差不多忙完了，便拉上唐薇amy阿连一块跟来过去。 《长宁传》的动作指导曾是国家武术队一级教练，退役后带了手下十几个徒弟从了这行，毕竟还要养家餬口，靠着国家队那点微末的退役金，实在朝不保夕。 他们这群人虽说成天和演员打交道，表面上客客气气，可对明星这两个字却是打从心底里瞧不起。 只是因为长了张好看的脸，电视上面动动胳膊踢踢腿，随随便便一部戏就能拿几百万，而反观他们这些真心热爱武术的人却苦于无门可投，竟然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怎么不叫人心寒，简直心塞。 所以当一群人看到风策那张脸时，心下第一反应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中看不中用，肯定过不了几招就要喊受不了了。 也好，让他来教教这个年轻人，什么是真正的武术，别以为都跟孩子过家家似的，一个不小心，伤的就是性命。 方进燃提着一包瓜子正在嗑，见风策来了眼睛一亮，朝他招了招手，「风策，到我这边来一下。」 第54页 于是风策转了个方向，走到方进燃面前站定。 「第一次拍打戏，别太紧张。」方进燃对这个年轻人寄予很高的期望，一反平时的严肃，难得笑了起来，「一会儿有什么想法就和我说，我希望你和我多交流多沟通。」 风策点头，没说什么。 方进燃挥挥手，「去吧，你们先试着过几招，我看看。」 第三十七章 长宁传开挂人生4 风策迳自走向摄影棚内，待走到动作指导面前站定后，只见他略一拱手，客气道，「前辈如何称唿？」 指导反倒是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这个叫风策的演员跟时下那些什么小鲜肉一样，没想到这才一照面，对方竟然直接称唿他前辈。 前辈前辈，往往只有同行才有前辈后辈之分。 「怎么，你也练过？」他觉得不太可能。 风策点头，只轻描淡写说了句，「自小习武。」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方进燃吐掉了瓜子壳，忙问身边的副导，「怎么回事？风策练过武？」 辅导一脸茫然，方导都不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又去看风策的助理。 叶晓枫被两个导演盯得汗都下来了，忙说，「方导，我也不知道……」等等，风策之前说他有练功，不会那个练功就是吧……他满头黑线，盯着摄影棚里的人，无语到了极点。 指导觉得很新鲜，第一次碰到练过的演员，忍不住问，「是你们小年轻现在流行的跆拳道空手道？」 风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皱着眉回道，「只是一些防身的功夫，至于前辈刚才所说，我没练过。」当然还有内功轻功，不过风策知道这个时代的情况，没有说。 原来只是一些防身术，指导有些失望，便说，「现在我和徒弟过上几招，你仔细看看，记住每一招的先后顺序，等下你和我徒弟过一下，我在旁边指导你。」 风策漠然点头，冷眼看着指导走到那个徒弟跟前，两人你来我往过起招来。 十几招过后，指导停下了手，问风策，「怎么样，记得住吗？」 「……」 风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沉默良久，最后竟是答非所问，无奈道，「是要我打赢他吗？」 「没错，打赢他。」他明明问这个年轻人记没记住，怎么变成自己回答最后结果了。 风策不再废话，直接走到那个徒弟面前，低头问，「阁下贵姓？」 这略带古意的问法教人一怔，「免贵姓程，程匀。」 「程匀……」风策点头道，「得罪了。」语毕，风策右手瞬出，剎那之间就要去抓程匀右肩，程匀未料他出手这么快，下意识退了一步，风策再进，程匀左手格挡，两人瞬间拆了十几招，每一招都和刚刚一模一样，半点无错。 最后风策略退半步，只见他左手轻轻背在身后，右手随意一摆，风姿卓然，平静地看向指导，淡淡问道，「刚才对招，有错处吗？」 指导话都说不出来，刚才一阵对招，彼此心知肚明，程匀安全被风策带着走，看似没有一点错处，其实程匀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根本就是风策在领着对方过招，程匀每一次回手都在他的预料。 指导被勾起了胜负心，摩拳擦掌道，「咱们俩个比划比划？」 「求之不得。」风策做了个手势，「前辈请。」 指导二话不说就朝风策进攻，他最爱用拳，走咏春的路子，轻巧灵活，一个「永」字八笔，笔笔都是其中深意，要以「心」指挥「意」，心到了，意自然随之而到。 风策没见过咏春拳，但一眼便知这套拳法的路数，既然对手要以轻打快，那么他就比他更轻，比他更快。 整个摄影棚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停下了手里的活，目不转睛地盯着棚内正打得酣畅的两人。 风策越打越顺手，似是找回了过往交手的感觉，当对手一拳朝他面门袭来，只见风策轻轻一笑，右手五指舒展，平平一掌接过然后一个翻手，借力打力，顺势就推了回去。 这一推合了两人之力，指导不妨之下被推得一个踉跄，还不待站稳，风策已经一手锁住了他的喉咙。 胜负立分。 风策收手站定，恭敬道，「承让了。」 指导笑着喘了口气，连连摆手，「好久没碰遇到底子这么好的年轻人了……」他现在相信风策刚刚那句「自小习武」的话了，这么俊的身手，没有十几年的苦练不可能成。 方进燃扔了瓜子走到风策面前，一双眼睛跟长在风策身上似的，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你怎么没说自己练过武呢？对了，我记得你微博上有个视频，那字真是你写的对吧？不错不错，瘦金体写得这么好不容易……你除了练武写字还会些什么？」 方进燃觉得自己可能捡到宝了。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风策不仅符合赵长宁的形象设定，而且对角色有他自己的理解，所以很欣赏这个年轻人。 但真正令方他对风策另眼相看的还是那条微博。 方进燃浸淫娱乐圈多年，可谓阅人无数，文化底蕴深厚的明星真的不多，十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可当他看见风策静坐挥毫时，就知道这手字是打小便开始练起的，瘦金体出了名的难写，能写到这地步的，背后的苦功绝非一朝一夕。 第55页 这种人，能吃苦，有毅力，他方进燃最欣赏。 「琴棋书画……」风策略有沉吟，「不敢说精通，均有涉猎。」 方进燃快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你还会下棋？琴……什么琴？」 风策想了想才回道，「筝，笛，箫略懂一二。」 「……」 这下不光方进燃，整个剧组的人在听到风策这句话后，统统傻眼了。 有没有搞错啊，脸已经长成这样了，打架还那么强，现在琴棋书画都会……这货不会是从小说里穿越出来的吧，丫的他不会就是赵长宁吧！！ 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盯着风策，风策见没他什么事了，便跟还没回过神来的方进燃打了招唿，一转身就朝叶晓枫走来。 而叶晓枫和众人一样，甚至比他们还严重，已经彻底失去了反应能力。 他原本以为风策可能失忆前学的歷史，或者对古代的文化比较热衷，所以动不动吟诗，时不时写字……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有那么一剎那，他觉得风策完完全全就跟古代人一样…… 「怎么了？」风策看他傻乎乎地盯着自己勐瞧，不由地笑了，「你不相信吗？」 「相信……」叶晓枫喃喃。 就是因为太相信了，所以才觉得自己脑子可能长坑了，要不然刚刚怎么会得出这么奇怪的结论呢。 而那个结论真的太傻了，傻到叶晓枫竟觉得有一丝害怕。 第三十八章 长宁传开挂人生5 风策才要说话，就听到方进燃又在喊他，无奈地望了一眼，只得伸手朝着叶晓枫点了点，示意再等他一会儿。 叶晓枫此刻思维混乱，对风策的示意有些茫然，愣愣地点头。 风策放了心，便走了。 「我靠晓枫，风策不是吧？琴棋书画……有没有搞错，真的假的啊！」amy见风策刚来又走，忙凑到叶晓枫身边嘀咕，「你真不知道？」 叶晓枫双目呆滞地转过来，指指自己的脸，「你看我这脸，像是知道的样子吗？」他已经蒙逼得快要脱离现实了好吗？！脱离现实到差点以为风策是从哪个地方掉下来的古人！！他现在觉得自己脑子里可能不仅长了个坑啊，里面还积了好大一滩水啊！！ 「那、那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事在网上爆一爆？」amy试着问，「这样风策人气肯定疯涨啊！」 叶晓枫看了她一眼，送了她两个字：「呵呵。」 唐薇也走了过来，听到amy最后那句话，笑着说，「用不着你动手，你看着吧，最早下午，最迟明天早上娱乐版上就会有了，咱们犯不着操这份闲心。」 《长宁传》剧组那么多人，加上一些剧组外编人员，简直鱼龙混杂，风策今天露了一手，自然会有人去爆，他们什么都不用做，放心等着就行了。 倒是阿连有些奇怪，问叶晓枫，「我记得《三千鸦杀》刚上映时，风策红得不行啊，很多媒体娱记都抢着去挖他的新闻，结果愣是一条没挖到，晓枫，风策的事你清楚多少啊？」 不是阿连想要打听个人隐私，只是他实在有些好奇，一个明星居然一点挖不到八卦，这在娱乐圈还是头一回听到，有这份好奇心也是正常的。 「我真不知道，也不清楚他的事……」他就知道风策是个在生活自理方面什么都不会的……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叶晓枫把两人初遇时的场面在脑海中回放，一直回放到当下。 叶晓枫恍然，其实风策不是不会自理不懂生活，他只是不了解那些现代科技的使用，当教会他使用方式之后，风策几乎没有出过差错…… 他觉得脑子里跟搅了一团浆煳似的，很多以前觉得奇怪的没办法理解的统统都黏在了一起，怎么都理不清，分不开。 说到这里，amy插了句嘴，「当时不是有记者特地跑到国电和央戏去查嘛，结果屁都没查出来，风策根本就不是学表演的。」 「我当时在带孩子，空着也会看看娱乐新闻，的确没见过风策消息……」唐薇也有些想不通，一般来说，一个艺人红了，最先被扒掉的就是身高体重还有学歷经歷，但是放到风策身上居然一片空白。 好像这个人是凭空出现在娱乐圈的，没有丝毫徵兆，不存在一点伏笔，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大众面前…… 他轻易夺去所有人的眼光，却不肯施捨一点线索给人肖想。 「而且连个人信息也没有……」阿连一边拿着手机百度一边疑惑地说，「你们看，身高体重兴趣……家庭成员读书经歷，我操，真的什么都没有……」怪不得风策粉丝们成天哭着喊着说什么站在爱与痛的边缘……追星追到连根毛都不清楚的地步，也是没谁了，的确又爱又痛，真想为这群可怜的孩子们鞠上一把同情的泪水。 三人凑在一块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着风策的神秘，叶晓枫却一个字都没听见，又或者，他什么都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下意识想要去拒绝。 胸口陡然生出一阵郁闷的痛感。 看着不远处正低头和导演说话的人，明明离得那么近，明明都朝夕相处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了，应该已经对他很了解了……可现在这份了解却令叶晓枫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开始怀疑，他真的了解这个人吗？ 他真的了解风策吗？ 第56页 如果真的了解，那为什么他会这么一头雾水，甚至茫然无措…… 他不懂，为什么明明已经近在咫尺，却有种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的疏远感，而这种疏远感在上一次拍摄视频的时候已经出现过了一次。 叶晓枫捂着胸口揉了揉，不明白心脏怎么会痛，痛得并不深，甚至很浅，却连带着唿吸都开始沉重。 不，不是一次…… 叶晓枫用力按了按胸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当风策穿上古装站到他面前那一刻，这种疏远感就一直存在，是他一直选择忽略，视而不见。 他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只要一想到风策离自己很远，就难受得不行。 原来很早之前，现实就已经在提醒他了……提醒了一次又一次，他却宁愿一无所知。 摄影棚内，方进燃正在跟风策谈论自己的想法。 通常拍打戏，上至导演演员，下至指导龙套都会觉得很头疼，演员吃不起苦不说，有些演员天生四肢不协调，有时候拍出来的底片简直难看到死，后期连修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修，恨不得剪光拉倒。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习武的天赋，突然拉一个二三十好几的人过来叫他过招，没有蹲过马步也没有拉过筋的人，怎么可能容易。 于是相当多的镜头就需要替身出马。 可是用遇讠遇讠替身也有很多麻烦。一镜到底已经不现实了，特写也不行，甚至打斗的还要小心避开脸部，以免穿帮，实在防不胜防。 方进燃当然想把《长宁传》拍得更立体更全面点，恨不能一招一式都能主演亲自上阵，每一帧都是特写，只有这样拍出来的效果才会逼真，才符合大众心目中的赵长宁。 现在，一个从外表到内在，从武艺到才艺统统符合赵长宁的人就站在他面前，方进燃简直惊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头一次对着一个演员两眼放出光来。 「既然你学过武，那么打戏就会就好拍很多，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说。」 风策想了会，试着提出自己的建议，「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没事，你说。」 「不必再过招了，让他们直接对着我来，我接得住。」 他实在受不了那宛如儿戏般的过招。 方进燃倒吸口气，以为自己听差了，忙问，「你确定？这些人可是国家武术队出身的，拳头可不长眼，万一出了什么……」 「没有万一。」风策出声打断，定然道，「不信，导演可以先试一次。」 第三十九章 长宁传开挂人生6［加更］ 方进燃见他这么笃定，不由地被说动了，于是叫来了动作指导，和他简单说了下风策的意图。 指导虽然已经见识过风策的身手，可要一打十二……这……他犹豫地厉害，不知道该不该应下，这要是真有了个意外，打出伤来，这戏还拍不拍？ 正当他天人交战难以决断之际，风策已经解开了西装的纽扣。 「天啊！风策在脱衣服啊啊啊!」 amy一声惊唿将叶晓枫的思绪拉了回来，并且成功引起剧组其他人的注意，所有人再次把目光集中到了风策身上。 只见风策面无表情，深黑色的西装被他随意丢在了地上，接着再去解衬衫的纽扣。 而他解得慢条斯理，手势极其好看，白皙的指尖配上黑色的纽扣，带着深入骨髓的诱惑，从锁骨第一颗开始逐渐往下，直解到第三颗方才停止。 趁着若隐若现的胸线快要袒露之际，修长的指尖重新来到领带上方，轻轻扯开衣领，扣住领结，最后用力一拉。 整条领带随着他的动作划开一条弧线，终于将原本紧紧锁住的风情彻底释放。 叶晓枫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amy眼睛都要脱眶了。 阿连瞥了瞥嘴，看着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人，特别是女人，一个个花痴的样子，嘆了口气。 有什么办法呢？ 人就是长得比你好看比你会耍帅……你特么的能拿他怎么办？！ 风策扔了领带，开始挽起袖子，干净纯白的衬衫袖口被他随意折起，一直折到手肘处停下。 他目光转了圈，看见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堆长剑，随即过去挑了一柄，一个反手，长剑背于身后。 「我最擅使剑……」眼望众人，手腕轻轻翻转，风策一剑指去，对着指导漠然道，「一齐上。」 指导四十多岁还没被人这么激过，首下一群小徒弟们一个个的更是血气方刚，指导嘆了口气，别说阻止了，连他自己都想上了。 其实也不怪他们这么激动，学武的人最喜欢切磋，通过切磋再从中揣摩深意提高自己的段位，但是自从退役后，这种跟高手过招的渴望随着得过且过的日子，慢慢熄灭了。 除了真正的动作戏外，像《长宁传》这种武侠戏根本不需要真刀真枪的去打，走走样子过过场子就行了，后期的剪辑跟音效一上去，就跟真打似的，谁还在乎拍片那会儿是真是假。 难得有人主动挑战，而且还要一挑十二，再不应，脸都不晓得要往哪里摆了。 「别太过了，切磋就行。」他一边嘱咐一边叫人把那边的剑都搬过来，一人一柄，最后补充了句，「点到为止知道吗？」 「放心吧，师父，咱们十二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吗？」一个徒弟嗤笑了声。 第57页 「就是，我们会放水的，您就看着吧。」另一个小徒弟附和着。 程匀觉得没那么简单，刚刚他和风策之间的过招，对方显然没用全力，不知道为什么，程匀觉得，这个叫风策的艺人根本连一成的力都没用上。 他暗暗祈祷，希望不要输得太惨，太难看。 令人遗憾的是，十二人冲上去得到的结果却是惨不忍睹，难看到家。 风策一柄长剑护在身前，十二个人轮番上去，却进不了风策一寸，刀光剑影中，风策一剑震开迎面而来的三道剑光，侧身让开第四剑，立掌为刃直敲那人少海穴，对方被敲得一痛，长剑脱手，风策一把接过。 现场安静得连唿吸都听不见了，人人屏着一口气看着这场对阵。 「清风二十四式第一式……」此时此刻，风策双剑握在手中，冷冷看着另外十一人，「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一股很淡的杀气凝结在他的眉心深处，风策轻声道，「继续。」 话音刚落，他人影一闪，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白色的人影已经闪到了剑阵中，靠近风策的几人当即提剑朝他刺了过去，风策左手执剑为守，右手仗剑为攻，一守一攻滴水不漏，全部攻击被他挡在左手长剑之外，「噹噹当」三声清脆的声响，又是三柄长剑被击落在地。 风策气都不喘一下，只见他双剑微微下垂剑尖交叉，相交的剎那似有剑鸣声响起，只听风策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第八式……袖中正有南风手，谁为听之谁为传。」 如果说第一式气贯如虹，那么第八式则为二十四式中最狠毒也最决裂的一式，堪称御剑之术，当真用起来可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算是同归于尽。 然而眼下不同，没有风策内力相加，这残酷的一式再无往日的悲情，只是一招普普通通的剑式，无需自伤，退敌即可。 风策一句念完，瞬间双手大开，如疾风掠境，众人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招的，眼一闭，再睁开时，剩余八柄长剑已然全部离手。 太快了！ 指导从头到尾几乎没怎么看清这些剑招，就看见人影一过，便带着剑光纷纷落地，简直不可想像。 师父尚且如此，跟别说那才夸过口的小徒弟们了。 一个个被打懵逼的表情，要不是看看师父还在，看看摄影棚里一大群人还在，他们快以为是穿到金庸的小说里然后被虐了一圈踢了出来。 这特么还是人吗？ 他们根本连接招的时间都没有明白吗？！ 到底谁能明白啊？ 来一个人说句话啊！！ 视线的焦点再度集中到风策的身上，然而风策只是微微闭目，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仿佛正在压抑着什么，令他情绪难抑，强忍失控。 …… 「倾文师叔，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和我大哥那样，天下无敌啊？」 「嗯……等你二十四式练成了就行了。」 「可我已经练成了啊！」 「哦，是吗？那什么时候打赢了我就天下无敌了。」 「……打不赢。」 「那就再练练吧，瞧瞧你那哥哥，成天就知道陪着那白痴瞎转悠，我看你很快就能把他打趴下了……」 「……」 「到那天，记得叫师叔请你喝酒……」 …… 没有机会了，师叔…… 风策强压心中顿起的悲伤，只觉喉口一阵疼痛，竟似哽咽。 再也没有机会了。 风策双手失力，双剑同时脱手，哐当一声落地，摇晃着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咛，轻轻敲碎了尘封的记忆。 他从未料到，原来一声不经意的再会，竟能成就一生的永别。 而世上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此。 风策睁开了眼，眸中光晕闪动，难掩伤痛。 第四十章 长宁传11 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感觉统统跟吓傻了似的，看着一动不动的风策，竟然没人敢出声，甚至连方进燃都懵了。 只有叶晓枫察觉到了风策的不对。 「风策！」他跑到风策跟前，却看到风策眼眶通红，心下不禁骇然。 叶晓枫第一次见风策这个模样。 他忍不住去摸风策的脸，小心地问，「风策，你怎么了？」 似是被这句话给唤醒了，只见风策抬起头来，怔怔地盯着叶晓枫出神，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风策喉咙生疼，闭眼摇了摇头，握住了叶晓枫的手。 而叶晓枫他的手很暖，恰到好处地抚慰了那些心酸。 「我没事……」风策对他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散乱的情绪在片刻间被他收拾齐整，再睁眼时，依旧是刚刚一剑震场的风策。 他放开了叶晓枫，走到方进燃面前，问道，「您觉得如何？能信我了吗？」 方进燃回过了神，虽然心下啧啧称奇，好歹绷住了脸上的表情，咳了咳，「嗯，不错，真的不错。」 副导在旁冷眼腹诽：装！继续装！丫刚才明明都看傻了，他都瞧见了！！ 「那就不必再过招了吧。」风策松了口气道，「书中赵长宁濒临绝境只有两次，皆非下雪的季节，既然如此，再遇打戏，便让他们直接上吧，我不输就行。」 第58页 方进燃考虑片刻，本来还是有点犹疑，不过转念一想刚刚这个年轻人的功夫，也就宽心了。 「可以是可以，但一定要小心，真受伤了，这戏你就拍不了了。」方进燃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你的事业刚起步，《长宁传》能给你很大的帮助，好好把握。」 这话已经有些语重心长了，副导看了方进燃好几眼，被方进燃一眼瞪了回来。 副导有些好笑，心想，方导还真是喜欢这个叫风策的新人，他跟方导合作了那么多年，方导不是吼就是骂，还没见过有跟演员这么讲话的。 看样子是从骨子里欣赏了。 「去换衣服，半小时后来见我。」 方进燃朝风策最后说了句，便坐回老地方继续嗑他的瓜子了。 下午一点整，包括风策在内的几位主要演员都到齐了。 方进燃分出了三个片场，由副导盯着他们先把非雪景的戏份拍出来，他自己亲自坐镇风策全部的戏份。 雪还是没下，方进燃把李昊叫了过来。 试戏的时候，李昊虽然没有拿下赵长宁，但考虑到这个演员肯在琢磨角色内心上下功夫，方导就不捨得错过，巧得是，原定的皇帝赵珏因为演员临时受伤，结果不能出演，方导索性问李昊肯不肯演。 李昊本来不同意，他觉得没有拿下赵长宁已经很丢人了，结果还要演一个反派角色。 由于赵珏在书中对赵长宁一族的迫害，导致大量读者对其愤恨不屑，虽然李昊想摆脱偶像剧的束缚，但也没必要去接一个人见人恨的角色。 还是他的经纪人eva劝他，如果能把一个反派人物演到人见人恨，那也是种本事，也是要有演技的，又不是马路上随便拉个人就能演来的。 何况《长宁传》又是一个超级大ip剧本，演得好了，以后的戏路也就宽了，到时还愁接不到好剧本好角色吗？ 一时的退避，为的是以后的更进一步，eva让李昊好好想想。 最后李昊同意了。 但他并不是被eva的话说服的，而是，他真的已经不年轻了…… 如果说，二十岁以后可以只靠卖弄卖弄脸混混演艺圈，那么三十岁以后，就必须依靠演技了。 而他几年打拼，出演的角色几乎都是高富帅，霸道总裁之类的，说实话，他自己都已经很厌烦了，想必很多粉丝也快要视觉疲劳了。 他不能也不敢再这么透支粉丝们的好感度了。 人都是喜欢新鲜感的，他再不想办法改变，演艺圈日新月异的更新速度，他很快就会被淘汰。 他原本对自己拿下赵长宁很有信心，为此推了好几部片约，专心在家里苦读原着揣摩角色，甚至自己对着镜子排了好几次戏。 可当他满怀信心的跑去试戏之后，迎接他的却是失望而回。 他输了，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全靠一张脸的新人。 这个新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捲了整个娱乐圈，短短一年功夫，粉丝的数量居然比他这个摸爬滚打好几年的老人还要多。 他知道娱乐圈很残酷，也在这几年里练就了极强的抗打击能力，可还是在面对风策骤然掀起的浪潮前，败下阵来。 他承认他羡慕。 也承认，他很嫉妒。 「其实上次试戏你表现不错，不过赵长宁不适合你。」方进燃声音很平淡，完全没有面对风策时的激动喜欢，有一说一，有话说话，管你怎么想。 李昊应了声。 方进燃的严厉是圈子里出名的，能跟他叫板的演员都是一些老戏骨，他一个资歷平平只演过几部偶像剧的小演员，真不敢说什么。 「我觉得赵珏这个角色你有发挥的余地，所以叫了你过来，我问你……」方进燃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扫了他一眼，「对风策拿下赵长宁，你有什么想法？」 李昊眼中闪过讶异，却及时掩饰住了，只说，「没有。」 「嗯。」方进燃点了点头，其实他对李昊是不是真的心里不平衡一点都不关心，他会这么问只是要提点提点这个年轻人，别带着不相干的想法去拍戏。 「虽然风策演的戏没有你多，不过赵长宁……」方进燃口气是掩不住的赞扬，「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等下对戏的时候，你可以跟他多学学，在角色心理上，你虽然很好，可他比你更好，我希望你能听懂我说的。」 李昊深唿吸了口气，方进燃几句话活像一座山样压到了他心上，直教他喘不过气来。 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导演这么说，虽然不是教训，但也离教训差不远了。 方进燃见李昊站着不动，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他不是一个会语重心长，会说好听话的导演，刚才说的每一句话，看似严厉，其实都是对李昊的期望，至于李昊能不能听得懂听得进，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你和风策对一会儿台词，找一下感觉，二十分钟后正式开戏。」 李昊转头去看风策，此刻风策正独自拿着台词在看，那清俊淡雅的姿容，照进李昊眼里，彷如一针刺来。 第四十一章 长宁传强强对峙2 李昊第一次知道风策，还是在一条微博上。 当时《三千鸦杀》刚上映，网上铺天盖地全是这部电影的消息，票房高得离谱，据说今年的千岁奖很有可能会拿奖。 一般来讲，电影火了，男女主演也会跟着火，可是《三千鸦杀》却不同，反而火了一位从来没听说过的人。 第59页 而这个人的名字，叫风策。 风策是谁？ 出于好奇，李昊上网查了查，没想到一无所获，于是去问了经纪人eva。 eva只告诉他，不要去查风策，风策的来歷背景是被楼总亲自压了下来的，别说那些记者了，就是自家公司也没一个人知道的。 又是一个靠潜预研杜佳规则上来的……李昊那会对风策颇为不屑，想着，不就长得漂亮点被老总看上了嘛，这事在娱乐圈都司空见惯了。 于是很快被他抛到了脑后。 而且时间还不短，几乎快忘了大半年了，偶然在网上翻到风策的消息时，李昊都快以为这人不做明星了。 谁料竟让他在赵长宁选角上遇到了。 二次见面，不比之前在网上看到那些照片，而是实打实的照面，却着实被这个人的长相震撼了。 他的确有着能让人过目不忘的资本，李昊不得不承认。 原来是真有这样一种人，他天生就吸引着所有人目光，人群中一眼望去，身不由己就会把视线锁定在他的身上，即便同为男人，即便都是艺人。 可就是这次见面，这个人打败自己抢走了赵长宁，又一次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李昊说不出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总之羡慕嫉妒交织在一起，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恨意。 与此同时，风策正在背台词。他记忆超强，可说过目不忘，只觉这些东西与四书五经相比，实在容易，基本扫了几眼就都记住了。 正觉得有些……哦，是了，叶晓枫说这叫无聊。 正觉得有些无聊时，就看见一个人朝他走来，几步之后站定在了自己面前。 风策想了想，记起了这张脸，不过不知道名字，便问，「你是……？」 「……」李昊抽着嘴角。 走红后的这几年里，还是第一次走到人跟前对方居然不认识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存心的，口气不由地差了起来，「我是李昊。」 风策客气道，「幸会，我是风策。」 点头的同时，风策想起了这个人曾对上自己的眼神。 那是敌视的眼神。 他确定自己不会认错，更不会记错。 一思及此，风策唇角微微上扬，觉得有些意思。 「有事吗？」他问。 李昊扬了扬手里的剧本，「拍戏前对一下台词，理理顺序，免得等下出错。」 风策会意，便要去翻剧本。 「等等。」李昊阻止了他，对风策抬了抬下巴，「不是看着念，而是背。」 其实这有点刁难了，演员之间的对词通常都是先照着剧本念几次，等来来回回念熟了才会扔掉剧本开始背，否则一上来就背，万一碰到卡壳的地方，很容易变成一个过不去的坎。 换言之，一旦背错了，人就会下意识地注意甚至想要避开这个地方，以至于在心理产生压力和恐惧，导致最后一背到这个地方就出错，从而情绪中断，那么等到真正拍摄的时候就会发生因为一句台词连续ng的状况。 风策不懂这里头的条条框框，既然李昊说要背，那就背罢。 「可以。」他放下了剧本，抬头看李昊，「请。」 李昊没反应过来。 风策善意提醒，「你是第一句。」 「……」李昊有些尴尬，转过头去咳了声，随即正了正神色，退后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风策，神色冷然，颇有股皇帝的气势。 「赵长宁，你有何话可说？」 风策开始往下接，「无话可说。」 「哦？」李昊做了个扔的动作，「这是十二位大臣联名上奏的奏摺，要不要看看。」 「看如何，不看如何？」 李昊似乎进入了状态，只见他眯起双眼，低头冷着声音问道，「这么说，你是认罪了？」 这一动作恰恰符合了剧本里的姿态。 剧本中，赵珏站，赵长宁则要跪。 而站着俯视风策的感觉令李昊心中没来由的觉得痛快。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然而风策却只是直白地背着台词，比起已经把感情投入进去的李昊，风策可说是直白无感，平淡到了乏味。 好像就只是单纯的在背诵语句，生硬的对话间，他生不出一息情绪。 「放肆！」李昊踏进一步，语气森然，「别以为有军功在身，朕就不敢拿你怎么样，这天下，是朕的天下！」 「陛下所言甚是。」风策一句一句接着，一字不差。 眼见风策面无表情不带丝毫情绪地坐在那里对词，李昊仿佛看到了赵长宁跪在自己面前，两人的表情渐渐重叠在一起，都是一样的无所谓，一样的不在乎，好像自己无论施加多少威压，或者增添多少恐吓，这个人依旧会如眼下这般，冷眼相对，无动于衷，任凭你怎么做，都翻动不了他的心境。 一种手足无措的愤恨感席捲全身，这一刻，仿佛赵珏上身，李昊彻底进入了角色。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和你父亲，和你哥哥一样，统统不把皇权放在眼里，仗着父皇宠爱你，仗着天下人仰慕你，打小起，你的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太子，对我，你可有过一丝敬畏敬重！？」 「敬畏？」风策顿了顿，又道，「敬重？陛下所作何事需臣敬畏，又所作何事需臣敬重？」 第60页 说道这里，风策抬起头，还是没什么表情地说着，「先皇驾崩，三年丧期连三天都未曾过去，陛下便迫不及待清理心头大患，杀我满门屠我血亲，此该敬畏？是，的确敬畏。臣奉旨率军清剿叛军，十万将士随我浴血奋战，眼看胜利在握，陛下一封诏书强行将臣召回，臣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便惹得陛下滔天大怒，断定臣藐视皇威图谋不轨，十二封联名上书？呵，当真好大一顶帽子扣来……」 风策慢条斯理地说到这里，稍作停顿，才反问他，「敬重？此该敬重？是，的确是该敬重。」 这一句结束，风策重又拿起了剧本，淡淡道，「好了……到此为止了。」 一语惊醒梦中的人。 李昊整个人都有点懵，才进入的情绪被风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生生拉回了现实，他愣愣地站着，脸色茫然，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而风策神色自若地坐在原处，语气很是轻巧。 「这一场戏，我可有背错？」 第四十二章 长宁传强强对峙3 回过神来后的李昊对眼前现状大为恼火。 自己入戏入到现实不分，这个人却没有受到一点影响，正悠闲自在地坐在那，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面露微笑，看在李昊眼里，与嘲笑无异。 「就算是对词，也要放进感情投入到戏里面……」李昊沉着脸，忍不住就想拿出前辈的姿态说上两句，「这才叫演戏。」 「李先生此言差矣。」 风策听后只是摇头，似有不同的看法。 「眼下并非正式演戏，谈何入戏？另外……」说到这里，风策长眉微挑，凉凉开口，「你又怎知，不是我不够入戏，而是李先生你……太过入戏？」 轻飘飘的一句话，看似随意却着实犀利，李昊被说得怔在当场，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太过入戏…… 此时此刻，风策冷淡的眉目再次和想像中的赵长宁合二为一，刚刚对词时的愤怒压抑又上来了。 风策站了起来，缓缓踱步志李昊跟前，手中的台词被他捲起握在手中，指了指李昊的心口，姿态甚是随意。 「第一次相见，我便从你眼中看出敌意，而刚刚又瞧出了恨意……」风策目光与他相对，视线笔直地望进李昊眼底，似有审问之意，「那恨是真的，我本以为这恨出于赵长宁，而刚刚一番对词过后，却令我相信，这恨，倒是出于我……」 他本就温柔的嗓音混着质问的气息，听在耳里竟格外动听。 「你在恨我，我想知道理由。」 李昊站着一动不动，浑身上下似乎都被风策的眼光所笼罩，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都逃不开这双眼睛，而这双眼睛动人心魄，柔情似海中暗藏汹涌，牢牢封住他的想法，锁住他的感官，甚至连唿吸都变得困难。 李昊额际开始淌下冷汗，握紧拳头。 不知为何，被这样一双眼睛凝视着，所有压抑在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小心思统统无所遁形，纤毫毕现。 就在两人对立而望不动声色之际，一声「风策」打断了这次较量。 叶晓枫抱着一堆衣服像颗炮弹一样朝他们沖了过来，喘着气，显然跑得急了，「卧槽服装组的人在整个毛啊，快让他们玩儿死了，刚刚给阿连的衣服全是错的！」 李昊&风策：「……」 一瞬间，风策周遭凌厉的气势全部收起。 李昊以为看错了，定睛再看，风策仍旧是刚刚静坐背词的那副模样，温和平静，再不復刚才与他对峙时，那种完全没有办法与之抗衡的强势，沉重的压迫感只因一个人的出现，便烟消云散。 「那这是？」不仅气息，连口气都温柔了下来，风策完全视李昊为无物，目光所及之处，唯有一人。 「这是等下要穿的，快快快快！」叶晓枫分出一套衣服朝风策怀里一塞，「去换去换，马上要开戏了，唐薇在等着了，赶紧的赶紧的还磨蹭什么？哎？」他目光瞥见李昊，惊了惊，「李昊哥？你怎么在这？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刚刚你的化妆师在找你呢！」 「……」李昊无言地看着叶晓枫，他有一种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的荒谬感。 风策无奈地接过衣服，顺着叶晓枫指的方向走去，临走前，他回望了叶晓枫一眼，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忽然就笑了。 直到很久以后，李昊都没有忘记那一笑。 如春风入江，花叶齐放，惊鸿一瞥间，是世间万物，为他流尽芬芳。 十分钟后，风策从更衣室出来了。 只见他一身红衣似火，长衫宽袖，一反平时冷漠疏离，艷丽的红色将风策整个人都衬出得明亮起来。 叶晓枫刚刚拿到衣服的时候还在腹诽，想服装组的人是不是脑残了，怎么弄出这么一个红色来。 而现在他只想冲到服装组给他们一人点上10086个贊。 真的好看到爆啊！ amy在一旁激动得连话都不想说了，拿起手机对准风策就是一阵狂拍。 风策来到叶晓枫面前，习惯性的先问他的意见。 「如何？」 「一个字，帅！」叶晓枫比出大拇指。 风策觉得好笑，又问，「那如果两个字呢？」 叶晓枫拍了拍胸脯，「最帅！」 风策连连摇头，想说什么，结果又没说，最后只是摸了摸叶晓枫的头，心情很好的走了。 第61页 男神一走，amy立刻蹦回了叶晓枫身边，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说，「哎我发现风策真的很适合古装哎！你知道吗我有段时间看到男人拍古装留长髮觉得很别扭，但是风策长发就特别好看，而且还会琴棋书画……」说着说着她就感嘆起来，「也不知道以后是谁那么好命啊，能当他老婆啊，要换成是我，就是天天把他供着我都乐意啊……」 叶晓枫：「……」 「我真是好喜欢他啊，我第一次这么迷一个明星哎……」 amy的话音落在耳边，望着那抹离去的身影，叶晓枫也忍不住嘆道，「别说你了……」 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人，任谁都会喜欢吧。 下午一点半，赵长宁第一场戏正式开拍。 这次电影投资方下了血本，出动了十六架摄影机，要求整部电影务必做到尽善尽美，一定拍出小说里那些动人心扉的大场面。 有了足够的资金，方进燃自然也不会吝啬，当风策李昊来到拍摄现场时，不相关的人已经全部清场，六架摄影机分各个方向对准一了个地方。 方进燃把两人叫到跟前，大致讲了讲走位，从哪里开始走到哪里结束，又跟摄影组的人最后确认了一遍。 「录音员在哪里，录音员！」方进燃吼了一声。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小跑着过来，「来了来了。」 方进燃又跟录音员讲确认了一下跟进的位置，话筒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更不能妨碍演员。 录音员拿着话筒围绕风策李昊两人转了圈，试了试麦，最后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方进燃一个手势，场记会意，立刻拿着场记板跑到摄影机前，随着方进燃一声「action」，场记板咔嚓一记，宣告本场开始。 六组镜头同时对着一个人影缓慢移动，风策缓缓走进大殿，而大殿之上，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中，正坐着李昊。 只见风策轻振袖摆，宽大的袖口被他震得咧咧出声，随着这一摆袖，风策屈膝跪在了地上。 第四十三章 长宁传强强对峙4 赵珏自龙椅站起，一身明黄色祥云文纹龙袍夺目耀眼，他拾阶而下，一步步走到赵长宁跟前。 「赵长宁。」他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你有何话可说？」 赵长宁并未抬头，「无话可说。」 「啪」一声，一叠奏甩到了地上，「这是十二位大臣联名上奏的奏摺，要不要看。」 「看如何，不看如何。」 赵珏半眯起双眼，嘴角勾了勾，「这么说，你是认罪了？」 赵长宁垂首回话，令人看不清表情。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从第一句开始到现在为止，都和刚刚对词时分毫不差，两人都没有出错，李昊越演心下越定，只听他断然一声呵斥，「放肆！」他转了个身，整个人正面朝向摄影机，走进六组镜头的正中位。 方进燃略略点头，对李昊的走位很满意。 「别以为有军功在身，朕就不敢拿你怎么样……」赵珏弯下腰，凑到赵长宁耳边，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字说给他听。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 赵长宁依旧不冷不热地回应，「陛下所言甚是。」 他看似无状，可场外仔细盯着监视器的方进燃，却捕捉到了风策嘴边一丝嘲讽。 那嘲讽微乎其微，细腻到必须通过摄影机的高清放大后才能发现。 似乎终于被赵长宁的无动于衷所激怒，赵珏突然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几乎有些怨愤地道，「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他随即松手，用力将人一推，赵长宁被这个动作半摔到了地上，可还是没有反应。 或者说，他不根本不屑给予这个皇帝一丝感情，哪怕赵珏想看他恨，看他怨。 「和你父亲，和你哥哥一样！！」昔年旧情似乎带给了赵珏极大的痛苦，只见他来回走了两步，浓眉紧皱，神情郁郁，「统统都不把皇权放在眼里，仗着父皇宠爱你，仗着天下人仰慕你……打小起，你的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太子！」 越说气息就越重，赵珏极深极重地喘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对我，你可有过一丝敬畏敬重？！」 始终面无表情低头不言的赵长宁，终于在听到这里，抬起了头。 蓦地，一双冷漠的眼睛，撞进了李昊的视线。 那是不同于对词时的淡漠，眼下风策目光如炬，浑身的气势都因着那双眼睛而凌厉起来。 一瞬间，李昊想起了片刻之前。 就在片刻之前，他被这对看似如春若水实则寒冷如冰的眼睛所牢牢注视……宛如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易扼住了喉咙。 …… 你太过入戏。 …… 不知为何，风策清冷的嗓音在李昊脑海中响起。 「敬畏？」赵长宁顿了顿，「敬重？陛下所作何事需臣敬畏，又所作何事需臣敬重？」这时，一种久经上位者的贵气自他眉目间隐现，赵长宁站了起来，声音冷然，「先皇驾崩，三年丧期连三天都未曾过去，陛下便迫不及待清理心头大患，杀我满门屠我血亲，此该敬畏？」 他一句一步，一步一逼，「是，的确敬畏。臣奉旨率军清剿叛军，十万将士随我浴血奋战，眼看胜利在握，陛下一封诏书强行将臣召回……」他又近一步，最后竟是走到了赵珏跟前堪堪止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眼中不见丝毫伤痛，只有无尽的讽意难掩。 第62页 李昊被这双眼睛中带出的强烈感情震到了，强烈到他甚至来不及去回应。 只见赵长宁缓缓呵出一口气来，混着微笑，极尽嘲讽之能事，「臣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便惹您滔天大怒，断定臣叛敌通过藐视皇威，十二封联名上书？呵，当真好大一顶帽子扣来……敬重？此该敬重？」 赵长宁最后再逼近一步，这最后一步，终于令两人明面对照，四目相视。 这一幕对于李昊而言是如此熟悉。 …… 你在恨我。 我想知道理由。 …… 风策的声音如在耳边，李昊思绪烦乱，戏里戏外混乱不堪，然而赵长宁却不肯放过他，依旧在戏里对他字字拷问句句相逼。 「敬重？」赵长宁挑眉，再问，「此该敬重？」 李昊咽了咽口水，无力回答。 似乎终于是满意了，赵长宁微微一笑，退后一步结案陈词，冷哼一声道，「是，的确是该敬重。」 不知为何，当听见风策说出这句话，李昊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好像记忆中的那双眼睛终于放过了他一般，再不復之前的紧张压迫，如劫后余生，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而正是这一刻的放松，却令导演方进燃沉下了脸。 方进燃摇了摇头，副导会意，淡淡地喊了声，「ng！」 随着这句话，六组镜头同时关闭了拍摄，也宣告了整场戏的失败。 李昊有些回不过神来，怔了有三秒钟才突然想起，他竟然忘词了。 可是…… 他想起刚刚对词时，风策最后那若无其事的一句：好了……这一场戏便到此为止了。 顿时，李昊恍然大悟。 对于风策的剧本，对于赵长宁的台词而言，这场戏的确在这一刻到此为止……可是对于李昊的剧本，赵珏的台词却并没有结束。 当赵长宁说完后，赵珏必须再说一句「赵长宁，别逼朕杀你」才算大功告成，但他却在戏里被风策带着走，甚至只记得风策所言，而忘了自己所说。 一股恐慌自心头升起，进而蔓延至四肢百骸，李昊只觉整个人都凉了。 方进燃并没说什么，虽然每一场戏的首拍都很重要，但也没重要到连出个错都不能，有些演员习惯从首拍里找找感觉，通过正式对词熟悉一下角色的情绪，出一次错很正常。 他挥手把李昊叫到跟前，对刚才的表演稍微评了几句，「开始都很好，走位可以，只是快到最后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些走神？」 不愧是导演圈的大腕，眼光的确独到，一眼就看出了李昊的癥结所在。 「不要被风策的情绪带动，你是你，他是他，赵长宁的情绪和你没有关系，他能影响你，但不能控制你，明白吗？你只要管好赵珏的心理以及当他听到赵长宁这段话后的反应，台词已经写得很清楚，别再忘词了。」 李昊点头。 「你再缓缓情绪，五分钟后重拍。」说完，方进燃不再看他，叫了个人去找编剧。 李昊摸了把脸，深吸一口气。 他告诉自己：别再忘词了李昊，不要输给风策，你不能输给风策。 五分钟后，所有的准备工作具已到位，副导一声令下，戏幕重开。 在场的剧组人员对这次的重拍都满怀信心，毕竟李昊之前都没有出什么差错，只是在最后一刻忘了一句词，这场戏应该很快就能过。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次重拍不仅没有过，从下午一点半开始直到下午四点夕阳逐渐西落，李昊都没有过。 第四十四章 长宁传心服口服1 李昊觉得自己正处在一种不正常的状态。 本来他也信心满满，觉得只是忘了最后一句台词，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收拾收拾了情绪就继续演了。 可演着演着就出了问题。 一开始还好，李昊姑且能把情绪维持在一个相对控制的地步，控制着自己不要再度背风策的表演带离，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风策一起身，一走到他面前，李昊就有失控的感觉。 脑子里又一次回想起之前两人对戏时，风策说过的那句话。 你在恨我，我想知道理由。 心有旁骛是表演大忌，李昊稍一走神，情绪就中断，整场演再次宣告失败。 而连着两次的失败，无疑带给李昊极大的心理负担，于是慢慢演变成，重要风策一站起来，他就忘词，甚至到了最后，风策还没起身，只一抬头，目光朝他逼视过来，李昊便束手无策难以回应。 「ng！」 随着又一声ng响起，整个摄影组的人都看着李昊，出奇地安静。 李昊双眼茫然，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了。 他对风策那双眼睛已经产生了恐惧，睁眼闭眼都是那两道冷厉的光，无论怎么样摆脱不了，他越是告诉自己要忘记反而记得越是清晰。 李昊沉重的喘了口气。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之后的戏份，也没脸再去看方进燃的表情了。 不过奇怪的是，向来以吼骂出名的导演，这一次居然愣是忍着火没有发作。 的确，方进燃在拍片现场很喜欢骂人，但是他骂人也分场合看情况，凡是涉及到基本专业的问题，他都很容易暴怒，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拍戏的演员都一视同仁。 第63页 方进燃的想法很简单，你特么连你手上的活最基本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到这里来干什么？ 所以他这次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张嘴就骂，他盯着监视器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方进燃觉得，对风策，李昊下意识地在害怕，甚至已经出现了逃避。 之前几次ng还不太确定，风策站起来走到李昊面前，李昊忘词，也许出于害怕，也许出于被风策的演技所影响。 可之后几次ng却不对头，风策人还没站起来呢，李昊已经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这一步不明显，远远看着只是整个人朝后晃了晃，可监视器将这一退步照得清清楚楚。 李昊就是在害怕，虽然方进燃不知道他在害怕些什么。 于是他又调出来另一组镜头。 这组的镜头特写是风策，一个长镜头从风策走进大殿，到跪在地上，到抬头冷眼相对……最后起身讽刺质问，没有半点差错。 而且这组镜头拍得特别好，风策只通过眼神，表情，言语就把赵长宁的全部给统统演活了，连额外的动作都不需要。 所以方进燃更奇怪了，既然问题不在风策身上，那李昊频频ng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进燃还是把李昊叫了过来。 整个剧组的人都下意识地举起双手，准备抢在方导爆发前拯救耳朵。 可惜方导并没暴怒，一反常态地动用了罕见的耐心，勉强平和地在跟李昊说话。 因为方进燃心理明白，事情已经这样了，李昊已经明显不在状态，而且还莫名其妙地在怕，自己再训再吼又能怎么样，无非就是把这个演员的最后一点自尊心给打没了，那这戏还怎么拍？他上哪儿再临时找个符合李珏的人来？ 这种杀鸡取卵的亏本买卖，方进燃才不干。 「我刚刚就和你说过，可以被风策影响，带不要被他带着走，你要记住，你是皇帝，就算赵珏害怕赵长宁的地位权势，但是已经都过去了，他已经杀了赵长宁全家，他还怕什么呢？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怕？你是在怕赵长宁，还是在怕风策？」 方进燃不知道，他无心的一句话简直问到了李昊的心里。 无意之间，就戳到了李昊的痛点。 你是在怕赵长宁……还是在怕风策？ 而这个答案已经简单到李昊连想都不用想。 还用问吗？ 赵长宁有什么可怕的，不过就是一个角色，难道一个角色还会从剧本里跑出来掐死他吗？ 李昊怕的自然是风策。 他在怕风策的那双眼睛，以及轻飘飘就揭露了他内心全部阴暗的，那一句话。 李昊狼狈地抹了一把脸，眼光下意识地便扫向了风策的所在。 风策刚一下戏，叶晓枫便抱着东西跑了过来。 「风策你还好吧？」他担心地看着风策问，「膝盖怎么样，疼不疼？」 谁都没有想到李昊居然第一场戏就ng了十几次，而这场戏风策大部分的时间都跪在了地上，前面几次ng还算好，至少撑到风策站起来时候才ng，可到后面不得了，风策简直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一次次地跪下，而一跪就是十来分钟。 整整快两个小时，叶晓枫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抹身影笔直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只觉得心疼得不得了。 「来来，我给你弄了点东西。」 叶晓枫想去扶，风策却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推开了他的手，迳自站了起来。 也不知从那儿弄来的软垫，叠成适当的大小后，叶晓枫半蹲着用绳子绑在风析的膝盖上。 「你看这样行不行？」 风策：「……」 风策原本想说不用，他内力深厚，别说跪这么会儿了，就是跪上一夜都不算什么大事，可瞥见叶晓枫那满眼期待，终究是不忍心，一笑作罢。 他试着走了走，并不影响行动，只说一声，「谢谢。」 叶晓枫看他用得还行，总算放了心，这戏都拍了两个小时了，也不知道什么才能完，光这么跪着总归不好，所以才想出这么个办法，能让风策少受点罪，就值了。 他又拉着风策到一旁坐下，然后电暖宝保温杯一股脑的塞进他手里。 风策盯着怀里一堆东西不知所谓。 「太冷了，拍戏你又不能动，越跪越冷，你先热会儿……」叶晓枫一边说一边把风策两只手放到电暖宝上，又打开保温杯倒了杯热水递到他嘴边。 风策：「……」 阿连在边上看得啧啧称奇，心想叶晓枫你直接餵得了，这画风整的，跟幼儿园老师似的！ 叶晓枫催促他，「喝啊！不烫，我都试过了！」 饶是风策这种享受惯了服侍的人，也有些抵不住叶晓枫这样的伺候，愣愣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眼光却落到了叶晓枫的双手。 其实叶晓枫的手很好看，指骨很长，指甲修得齐平整洁，就如同叶晓枫这个人，干净温和，与他曾经相交的人都不同，带给人无尽的安心。 风策一时情动，握住了那双手。 却是入手冰凉，透彻了肺腑。 「怎么了？」叶晓枫怔了怔，大概想明白了风策的用意，继而笑了，「我天生手脚冰凉，我妈说我这人大概冷血，没事……」把电暖宝重新塞迴风策手里，叶晓枫只说了句「我去忙了」便又匆匆走了。 第64页 风策看着他的背影，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并非下人，对自己也无所亏欠，更没有报恩一说，有时候风策会想，叶晓枫这样对自己百般照顾，究竟是出于内心使然，还是仅仅只因为，他是一名助理？ 风策试着在心中对比了两种可能，却发现，这两种可能性带给他的感受几乎天壤之别。 他甚至没有办法接受第二种可能。 他有些走神，盯着那半杯水，杯口有明显的暖雾迴荡，清澈的水光正倒影着一张熟悉到竟然有些陌生的脸。 忍不住就又喝上了一口。 的确是不烫不凉，他紧紧握住杯子，只觉入喉即暖，转眼便化作了柔肠。 第四十五章 长宁传心服口服2 见李昊站着不说话，方进燃摇摇头，说实话他现在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帮助这个演员，如果李昊有心结，只能靠他自己去解。 「这样吧，你先休息会儿，状态这种东西也不是说来就来的，我建议你去和风策聊聊对这场戏的看法，也许他能帮助你。」 方进燃的话听在李昊耳中有些刺耳，好像在说，毕竟人家每次都一条过，你却ng个不停。 而一个演员在同一个场景连续ng，无疑给剧组带来了极大的损失，李昊心底清楚，自己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怀疑自己到底会不会演戏，之前那些偶像剧他到底在演些什么，居然连最简单的台词都记不住，对比之前跑到风策跟前摆谱，他现在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建议你去和风策聊聊……也许他能帮助你。 李昊狼狈地想，哪里还有脸去找他。 可是还不等他下定决心去找风策，人风策已经抱着一个电暖宝找了过来。 李昊：「……」 那一身红衣鲜明亮丽，再配上那张堪称完美的脸，明明谪仙一样的人，竟然抱着一个电暖宝，还是喜洋洋牌的……不知道为什么，本来郁卒得快不行的李昊，居然想笑了。 风策不习惯拐弯抹角地说话，他找李昊的理由很简单，于是开门见山。 「我不想再跪了。」 李昊：「……」 大概是说得太直白了，李昊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风策继续道，「所以下一场，万勿再出错。」 李昊：「…………」你以为我想吗？要不是你那双眼睛，我能成现在这样吗？ 李昊内心悲愤得不行，偏偏还一个字怼不出口，谁教自己不争气，人家只是说了实话，难道他连听都不能听吗？ 「如果你恨我，我们可以找个地方打一场，我随时恭候。」 风策不管李昊怎么想，只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简单粗暴。 李昊：「………………」 我勒个去，你一挑十二的事迹都传遍全剧组马上整个世界都要知道了，我再找你单挑……我看上去就这么想不开吗？ 还有，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讲话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气死人不偿命怎么学得那么好？专业的吧！ 他半张着嘴无语至极，风策并不理会，还在往下说。 「另外，大丈夫不拘小节，当能屈能伸，爱憎分明，你若有恨，便就直言相告，有何不可？」 说完，风策揣着个电暖宝，站着等李昊想明白。 这下李昊是真说不出话了。 自己还在这里纠结着那些难以启齿的小心思，人家倒好，光明磊落地跑了过来，连一点掩饰都不屑，直接了当地把所有问题都摆在了明面上，甚至都替你想好了解决的办法，就站着等你选择，随后便要亲手了结这场对峙。 同样是男人，这么一对比，高下立分。 李昊苦笑。 风策显然是看出了自己并不是真的忘词，而是在怕他了吧…… 「既然你这么说……」李昊也豁出去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风策挑了挑眉，不知道他要怎么个不客气法。 「赵长宁选角……」而李昊只说了一句话，「试戏的那一场，我想要你演给我看。」 方进燃得知来两人的想法后，很是讶异了一阵。 「你们要先演这场？李昊你确定？」不是他不相信李昊，而是李昊不知道对赵长宁还是风策产生了恐惧，在没有摆脱这种恐惧的情况下，他认为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李昊知道方进燃的疑惑，可还是想试一试，「我确定，我想先演这一场。」 这场不演，他怎么也过不了心里那关。 风策只是点头，表示支持李昊。 其实这场戏也并不难，尤其对于李昊而言，连台词都没有，他只需要摆出适当的表情看风策喝下毒酒。 方进燃瞪着两人，嘆了口气，转头和副导演说了几句叫他去安排。 十分钟后，剧组已经准备就绪，只等两位主角走进片场。 风策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酒杯，略略转了转才又放回去，似乎对这个杯子很感兴趣，好像透过了这个杯子他想起了什么好事，令他异常怀念，甚至眼含笑意。 李昊望着执杯而笑的人，一时间各种思绪骤然而起。 他要看这个人是如何来演赵长宁服毒的这一幕，他要知道方进燃之所以选择这个人而放弃自己的理由。 其实所有问题的最终癥结也就只在这一点上。 风策…… 第65页 李昊默念一遍这个名字。 把你对赵长宁这个人物的理解演出来给我看，让我心服口服，让我知道我是实实在在地输给了你。 只有这样，我才能心甘情愿地承认，我不如你。 「5、4、3、2、1！action！」副导一声令下，片场瞬间消声。 镜头对准李昊慢慢拉近，给了他一个特写。 却听年轻的皇帝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朕这里有杯酒，不知你敢不敢喝？」 他手一挥，便有一个小太监端着银制的托盘来到赵长宁跟前。 赵长宁看了眼，不发一言，沉默就这么在大殿上缓缓流淌，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周遭的气息都开始凝固了起来。 见他始终不肯喝酒，赵珏一颗心不禁跳到了嗓子眼。 只要喝下这杯酒，只要这个人喝下，从此世上便在没有赵长宁，没有护国亲王，什么都不復存在，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 似是感应到这位至尊之人的心声，良久，赵长宁漠然一笑，接过了酒杯。 赵珏屏住了唿吸，死死盯着，恨不能冲上前，亲手给赵长宁灌下去。 而赵长宁什么都没有说，连表情都没有，端着酒杯静静看了会儿，又摇了一摇，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东西。 他想起自己的父王是如何六王夺嫡中拼死保住先帝，助他夺得天下。 又想起自己的兄长是如何单枪匹马闯入敌营，救回这个灭他全族的太子…… 还想起自己的母妃是如何惨死刀下，才刚满月的妹妹是如何被活活溺死在水中…… 他想起了很多，却唯独再没有想起，曾几何时，这个满手鲜血的太子也曾与自己兄弟相称过，把酒言欢过…… 终于，赵长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好了长宁，不要再想了…… 他似乎听到母妃临死前在他耳边的叮咛。 不要再想了，也不要去恨了，这就是命，是整个恭亲王府的命……这就是，恭亲王府的命？ 他紧紧握住了酒杯，紧到整个手臂都在颤抖，紧到整个人都在狠狠控制着自己殿前弒君！ 好的母妃，儿臣不想了，也不会再想了。 突然，他抬起头，一双带着狠淬着血的眸子死死盯住了赵珏。 好的，我不会再想了，因为……这根本不是恭亲王府的命！ 我不甘心，此仇不报，赵长宁绝不甘心！ 赵珏被这突如其来的视线逼得当场怔愣，仿佛有一双手从那双狠毒的眼睛中迅速伸出，就要朝着他而来。 赵珏倒吸一口冷气。 他被这样的赵长宁吓到了，或者说，他被赵长宁那一身戾气煞到了。 赵长宁的视线牢牢锁住了赵珏，他要记着这张脸，牢牢地记着，只有这样，往后的日子他才有仇人可想，才有仇意可念！ 他仰首将手中之物一饮而尽，末了，左手拈着衣襟擦了擦唇边的水迹，最后对着赵珏，露出了一个，几乎志在必得的笑来。 我会回来的，赵珏。 我会回来拿回一切的，在这之前，你好好做你的皇帝，好好地等在这里，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就死了。 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赵长宁手下一个用力，白玉做的酒杯顿时爆裂开，粉身碎骨在了他的掌心。 仿佛昭示着即将拉开的帷幕，名为復仇的帷幕，而落幕之际，必将有人手刃仇敌。 「cut！」 随着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六组镜头同时关闭，方进燃激动地吼了声「过」，显然对风策的表演满意到了极点。 李昊如梦初醒，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来着，却发现嗓子眼有些干涩，竟说不出话来。 他有些茫然地望向风策，而风策只站在离自己几步开外，静静地不置一词。 他看着自己，最后轻轻问了声：「我演完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李昊低头，余光瞥见风策的右手。 有红色的液体沿着他垂手的姿势，一滴滴落在了地上，竟是鲜血淋漓。 第四十六章 长宁传心服口服3 你意下如何…… 李昊默然无声，其实有一剎那，他感觉有很多话要说，但瞥见风策满是鲜血的手后，下意识便收了口。 这一刻，他为自己曾有的那些偏见而汗颜。 所有的设想俱已推翻，风策根本不是一个徒有其表的人，他甚至不需要依靠他的外表就能证明自己的实力。 他现在终于相信方进燃为什么会说赵长宁一角没有人比风策更适合。 不，李昊摇头，不是赵长宁适合风策，而是……赵长宁就是风策。 或许旁人不知道，但已经和他有过两次对手戏的自己，已然深深领教……那种仇恨到恨不得将你抽筋扒皮的怨毒，当透过风策那双眼睛盛大袭来之际，他知道，自己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风策根本不需要再问他服不服。 他服，心服口服。 李昊仰天舒了口气，仿佛将心底那些不甘心统统透着这一口气呵尽，顿觉心胸开阔，脑海一片清明。 当那些曾烦扰着他的欲望纠结统统消失不见后，李昊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了。 「我是恨你……」 李昊看着风策，「你出道一年，顺风顺水，哪里知道这个圈子其实有多难熬……」 第66页 他从来没有和人说过这些话，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对手，娱乐圈哪有什么情义可言，不过是踩低就高罢了。 可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情转下来，第一次，李昊有了种可以和这个人说一说的念头。 他居然觉得有些想法即便和这个人说，依这个人光明磊落的性格，也不用怕有第三个人知道。 有些人看似可欺，却内心强大，强大到足以对任何阴险诡计流言蜚语，都不屑一顾。 李昊下意识认定，风策就是这种人，虽然他们彼此相交并不深。 风策没有回话，他好像在琢磨李昊这句话的意思，面露疑惑。 「所以我也有些……嫉妒你。」 原本很难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轻易地说出了口，李昊自己都觉得意外。 「我对你拿下赵长宁不甘心，所以我想看你是怎么赢得我。」 而现在，他看到了，所以，那些嫉妒与恨意，也就不存在了。 风策到现在才算明白李昊眼中的那些恨意所谓何来…… 他低低一笑，原来如此。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李昊心情显然很好，一扫之前的阴霾抑郁，他朝殿外望去，恰巧看到风策的小助理扛了个医药箱从不远处奔来。 他突然觉得挺有意思，他和风策两次谈话最后都被这个助理打断。 小助理对李昊点点头，随即冲到风策身边，当看见风策那一手的血，差点没晕过去。 「我擦，风策你是大傻蛋吗！？」 风策：「……」 李昊：「……」 想是这辈子没被人骂过大傻蛋，风策表情很是有点呆。 他无奈地想，其实依照他的实力，捏碎一只杯子根本不会流血，可一场戏下来，赵长宁带给他的情绪太浓也太激烈，令他身不由己地也跟着入了戏。 而入戏之人，哪管得了这些小事，一不小心就弄成了这样。 小助理嘆了口气，显然拿风策没有办法，从药箱里翻出镊子找出消毒水，仔仔细细地帮风策清理伤口。 「你疼不疼？」 风策其实想说一点都不疼，可眼光落到叶晓枫小心翼翼的脸，鬼使神差地，又把话咽了回去。 「嗯，挺疼……」而且觉得这么说有点过于轻巧了，他又加重了点语气强调，「非常疼。」 李昊在旁瞧着：「……」 他压根就没看出风策哪里觉得疼了，根本一脸轻松满足的样子好不好？ 李昊觉得好像有根针刺进眼里了，整个人别扭得不行。 叶晓枫瞪大了眼睛盯着伤口一阵勐瞧。 看着好像是挺严重的，可能因为风策捏碎的时候用力太勐，所以碎片扎得有点深，血流得也有点多…… 「先就这么消一下毒涂点药水将就着，如果伤口恶化了，我们再去医院。」叶晓枫一面用纱布一圈圈包好，一面又说，「刚刚方导超满意的，我听编剧说，你当初就是靠这场戏赢了李昊的，太棒了！！演的真他妈精彩！我都看傻了你知道吗？额……」 他突然想起李昊就站在边上，紧急剎车，呆呆地望着李昊。 李昊也回望着他：「……」 「对不起啊，李昊哥……」叶晓枫连忙道歉。 李昊躺着也中枪，捂着犯痛的心口嘴角抽搐，「没关系……」 尼玛……真是什么样的明星配什么样的助理，他都习惯了，所以真的没关系，呵呵…… 瞥见躺在医药箱旁的那个喜洋洋电暖宝，李昊一口气泄了就觉的有些冷，随口问了句，「我正好有点冷，这电暖宝借我用用，一会儿还你？」 谁知叶晓枫还没来得及回话，风策一把抢了过来抱在怀里，然后眉一挑，眼一抬，甩出两个字来。 「不借。」 说完抱着喜洋洋就走了，招唿也不打，连头也没回。 叶晓枫：「……」 李昊：「……」 叶晓枫觉得场面有点尴尬，才想说些什么来缓和缓和这蜜汁气氛，结果就看到李昊涨红了一张脸怒喊：「不就是一个喜洋洋吗？我回头让人淘宝买十个灰太狼还他还不行吗？犯得着这么小气！！」 叶晓枫：「……」 李昊憋了口气，才对风策生出的一些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了。 「那个，李昊哥……」叶晓枫小声地提出建议，「您要真这么喜欢喜洋洋，我房间里还有个备用的，我一会儿给您送来？」 李昊：「…………」 我特么是在说喜洋洋的事吗？我有说我喜欢喜洋洋吗？我特么地在说风策小气你这助理这么没有眼力见行吗！？听重点！可以吗？！ 「不、用、了……」 短短三字道尽了李昊的憋屈，用尽了李昊的修养，他快要被这俩货给气死了。 「哦，那就好……」叶晓枫也松了气，拍了拍胸，扛起了他的小药箱，临走前不忘给李昊再添一次堵。 「我就想嘛，不就是一个喜洋洋吗，李昊哥您大人大量，才不会这么小气。」 小助理欢快地走人了。 李昊盯着他的背影：「………………」 终于憋屈不再，修养耗尽，李昊掐死这俩货的心都有了。 第四十七章 长宁传雪中见血1 毒酒这场戏过后，李昊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仅没有再出错，而且越演越找到了感觉，到最后简直演技大爆发，方进燃趁着他状态好，连忙飞页跳到整部电影的尾声，也就是赵珏自尽一幕。 第67页 哪怕是一个反面人物，也有悲情的一刻，当赵珏宁可跳墙也不肯被赵长宁手刃时，李昊分寸拿捏得正正好好，令这个一言难尽人物于瞬间得到了升华。 之后的拍摄很顺利，赵珏的戏份本来就不多，这一幕演完，李昊的戏份杀青了。 虽然第一天出了些意外导致ng不断，但幸好他及时面对了内心，摆脱了桎梏，及时调整了状态，才没有拖累整个拍摄进度。 短短两天，他便要和赵珏这个角色告别了。 李昊心有不舍，他在这个角色身上得到了许多，比之前演过的所有偶像剧加起来都还要多，哪怕他曾是主角。 而这就是差距。 由于拍摄进度比较赶，剧组来不及为李昊庆祝杀青，李昊也无所谓这个，两天的拍摄，他已有所获，就够了。 说到带给他这些收穫的人……李昊看向正坐着听后勤团队聊天的风策，释然一笑。 道谢什么的，就留到以后再说吧……同在娱乐圈，他相信自己会有和这个人再度对戏的机会，而在机会到来之前，他要做的，无非就是磨练演技，提高自己，下一次再见时，绝对绝对不会再输给他了。 他庆幸听了经纪人的话，接下了这部戏。 并由衷的感激。 离开剧组的那晚，天开始下雪了，李昊站在车前看了看阴沉暗淡的天色，暗自祈祷剧组一切顺利，毕竟整部电影涉及到的雪景太多了。 他转身就要上车，叶晓枫赶在他开车之前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李昊哥，等等！」 李昊转头看他，「怎么了？」 叶晓枫顺了口气，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电暖宝来，「知道李昊哥您喜欢，赶紧给送了过来，路上冷，带着暖暖……」 李昊：「……」 他瞪着喜洋洋，没接。 叶晓枫不管三七二十一，朝他怀里一丢就走了，「再见李昊哥，一路顺风。」 李昊：「……」 良久，他深深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对助理喊，「小杨！」 「哎，昊哥！」小杨从副驾驶座位回头，「什么事？」 一个电暖宝迎面飞来，小杨手忙脚乱地接住一看，还是喜洋洋的！！而且还是热着的！！谁那么贴心哦…… 「回头淘宝给我买一百个灰太狼牌的！」 小杨大吃一惊，「啊？」 干嘛要买一百个啊？有这一个不就够了？ 李昊黑着脸上车坐定，斜眼瞧着那只笑得很是得瑟的羊，一字一字地蹦道，「买好给我摆一圈围着它，我让它再笑！！」 李昊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吗的，劳资从今天开始跟喜洋洋不共戴天！！ 小杨：「……」 这、这得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买一百只狼围着一只羊……犯得着吗？ 晚上七点二十分，雪终于有下大的趋势。 方进燃一看到大雪，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得在剧组里到处吼，不是挑剔摄影组怎么还没准备好，就是嫌弃道具动作太慢，一会儿又看服装组不顺眼，催促着赶紧把衣服分配下去，再磨磨叽叽雪都要停了！ 全剧组上下个个被他吼得心力交瘁，心想，停就停吧，停了就都省事了！！ 十分钟后，江岳庭和林霖准时到达片场。 他们的戏份也不多，一个是赵长宁的哥哥，一个是赵长宁的妻子，而且连结局都没差多少，都是一样的英年早逝。 整部电影中，甚至整部小说中，赵长安的出场都少得可怜，但就是这仅仅几次的露面，却让很多读者都大为感动。因为是他将赵长宁从必死的境地拉了出来，也是他的拼死相救令赵长宁得以存活，也是他的捨身赴死让赵长宁第一次落泪。 可以说，赵长安是贯彻了赵长宁前半生的一个关键人物，没有他，所有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包括赵长宁在内。 至于赵长宁第二次流泪，却是因为妻子陈玄音的离世，这也是令无数读着悽然泪下大唿作者心狠手辣的一段。 巧合的是，这至关重要的两人，都死于大雪纷飞的时节。 而要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先后拍出两段完全不同情感的大痛大悲，这就相当考验演员的演技了。因为天气不会等你，它不会等你整理好情绪调整好状态再来，说不定今夜过后，这样的大雪就看不到了。 所以方进燃才会这么急。 「快快快！」他一边拍手示意工作人员各就各位，一边问统筹，「动作组的人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立刻过来，还有，道具呢道具，把剑数清楚了分下去，等下开打！」 统筹环顾四周，所有准备工作全部到位，只差灯光没打上。 这时，风策也到了，裹了一件深黑色羽绒大衣，方进燃看到他忙把他叫来。 「我已经和动作指导说过了，一会儿全是真打，没有套路，按照你的路数来，他们会尽力配合，不过你要小心，千万不要伤到人，自己也别伤了，这不是闹着玩的。」 为了逼真，这些剑都是真的，是方进燃通了很多关系才从武术队那儿借到的。 「导演放心……」风策随意挑了一把，握了握，还算衬手，补了一句：「我从不失手。」 他镇定自若的样子令方进燃暂时放了心，潜意识里，他已经对风策这个人说出的话产生了很深的信心，是有点不可思议，虽然才出道一年，可只要他站在不那里，就很有说服力。 第68页 「好。」方进燃让他去片场等着，自己又找了江岳庭讲戏。 如果说风策是他捡到的宝，那么江岳庭就是意外的惊喜了。 江岳庭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三十多岁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刻，告别轻狂迎来沉稳，加上江岳庭本身就很自制，今年是他出道第十年，不仅没有绯闻，还在刚刚结束的国剧盛典一举拿下最佳男演员，可谓风光无限，前途不可估量。 方进燃不禁感嘆自己的好运，幸好是得奖前定好的人，这要是得奖之后去找他，可就不是这个身价了。 「方导！」 江岳庭为人谦恭有礼，这在圈子里是公认的，他的外貌没有李昊那么张扬，有比不过风策那么耀眼，但岁月在他身上沉淀出一份厚实的稳重，显得彬彬有礼，气度不凡。 方进燃很看好他，对他的演技没有什么疑问，只是在打斗的地方提点了几句，「一开始的镜头大部分集中在你身上，动作指导应该已经和你对过招了，你就放开演，等下到了和风策的对戏的时候，你可以把压力都转给他。」 江岳庭讶异，「风策吃得住这么多感情戏？」 方进燃看着不远处的人，很肯定地点头，「我相信他。」 第四十八章 长宁传雪中见血2 一场戏要开不开的时候，是明星们后勤团队最无事可干的时候，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就看自家艺人怎么表现了。 叶晓枫几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一边吃着盒饭一边各自刷着手机。 果然不出唐薇所料，昨天风策一剑震场的风采已经被人拍下视屏传到网上去了，顿时网上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视频最初的地址是在风策的贴吧，由此可推，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发视频的人本身就是风策的粉丝，现在就在剧组里，虽然不知道是谁；另一种是，藉由风策的粉丝们把这个视频推到大众面前。 但无论那种可能，对风策的知名度无一是最快的提高。 风策官方贴吧管理层在详细甄别视频真伪过后，立刻转发到了微博论坛上，短短两个小时，转发量达到三百多万，到了今天，已经转发超过一千多万，原生微博下面的留言更是数以千万计算。 广大网友表示他们一个个都看呆了，粉丝们更是直接被风策帅出了一脸的血。 唐薇笑了笑，「早说过，会有人比我们更急，所以我们只要坐着等就行了。」 「微微姐我真是太崇拜你了！」amy扑过去一把将人抱住，「我以后就跟你混了！太有安全感了……」 阿连觉得不太放心，叶晓枫也皱着眉，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怀疑。 还是叶晓枫先说了出来，「如果是出于好意，想帮风策提升人气当然好……就怕万一风策有个别的什么料，他也给第一时间爆出去，到时候连收场的时间都没有。」 阿连也是这么担心的，你又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每个演员都有助理，一个助理手下还带着好几个生活助理，加上那些跑龙套的，对了还有请来的群众演员……一旦出了事，连找都没法找。 虽然剧组在每一场戏开怕前都全部清场，可在场的工作人员又不能全清掉……几人嘆了口气，不过转念一想又都笑了。 「好歹也都是混了几年的人了，还这么怕东怕西的干嘛！」amy最先恢復了好心情。 唐薇喝了口汤，贊同道，「是啊，关注的人越多就说明风策越红，能红就好，哪一天不红了我们又该急了。」 阿连和叶晓枫也笑了，算了，想这么多干嘛呢，事儿还没来呢，他们到先杞人忧天了起来。 几人闲聊着，气氛很悠闲，哪怕是这样的寒冬腊月，也能在言语之中觉出浅淡的温暖。 突然一声玻璃炸开的的声音响起，几人同时转头去看，林霖正在对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生大发雷霆。 「我说过很多次了，喝咖啡只能半包糖，奶精只要一勺，你这是放了多少糖多少奶精，想胖死我吗？」 那助理初来乍到，显然对于林霖的喜好不甚了解，一叠声地道着歉，「对不起林姐，我现在就去重新泡一杯！」 林霖还想要骂，被张旭阻止，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林霖哼了口气，低头重新刷手机去了。 张旭催促那助理，「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泡一杯吧。」 助理应了声就走了，转身之际，叶晓枫几人看见她眼角通红。 amy嘆了口气，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看见了吧？老娘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现在想想还觉得挺佩服自己的，「当时真是气得不行啊，吗的，不就是个明星吗，得瑟个屁啊，一部说得上名儿来的片子都没有，也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 唐薇也深有感触，只是她不会像amy那样直言出口，倒是说了句题外话。 「如果不是《天亮不说分手》临时把舒言然换掉，这次国剧盛典，最佳女演员就不一定是方雁冉了。」 论导演资歷剧组实力，《天亮》的确没有这次横扫国剧盛典的《云水谣》硬，可是论演员阵容以及剧本，却是《天亮》更胜一筹，所以当两部作品势均力敌时，最后就要看主演了。 显然林霖拼不过方雁冉，或者说，方雁冉那个角色更适合她，而硬是挤掉原定的舒言然自己上的林霖，却演得并不那么乐观。 第69页 这也是《天亮》与奖盃失之交臂的重要原因。 这时一位工作人员小跑过来，递给叶晓枫一件羽绒服，「这是风策要我给你的，他说他拍戏了用不上，让你穿着，天气冷。」 他语气透着羡慕，在幕后了这么多年，艺人关心助理虽然不多，也不是没有，可自己脱了衣服还不忘特地叫个人转给助理穿，风策却是头一个。 叶晓枫拿过衣服，触手之际还能感受到风策留下的余温，顿时万千思绪涌上了心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发愣。 阿连替他道了声谢，「谢谢了啊，你去忙吧。」 工作人员却说，「他说你很忙会忘，要看着你穿了才行。」 叶晓枫默然无语，随即听话地穿上，温暖的羽绒服才一上身，便将所有的寒冷风雪阻挡在外。 「这样就行了吧？」阿连笑问。 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点头，迳自忙去了。 amy率先回过神来，眼神口气无一不充斥着羡慕，「风策人真的好好啊……」说着她回想起中午的一件事，「我中午去领饭，结果那袋子太沉了，我一下子没提起来，还是风策帮我提的呢……」 艺人一般都很忙，拍戏的时候被各种台词情绪所困扰，所以助理都把他们当大爷般的伺候，很少有反过来的，最多也就是再叫个人来，在片场亲手帮忙这种情况比较少见。 amy算是起了个头，唐薇和阿连都谈起了自己的经歷，最后一致表示，风策为人实在是挑不出一点刺来。 话少点怎么了？总比话多成天挑刺儿好吧。 脸部没有表情怎么了？总比摆出一张笑脸阴阳怪气地说话好吧。 总而言之，别的不说，圈子里谁能找出第二个拍戏前给助理送外套的出来？ 叶晓枫拉了拉外套，静静听着他们谈论风策，然后你一言我一字地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样子。 而那个样子是真的美好，美好到这样轻轻一想，都别有一番感受。 第四十九章 长宁传雪中见血3 又过了二十分钟，终于所有准备工作全部完成，武术指导最后对着一群武术演员耳提面命了一次，没有套路，只有硬拼，记住自己受伤或者毙命的一点，然后把这一点送给风策去杀。 江岳庭找到了风策，两人初次见面，彼此都十分陌生。 风策点了点头，只知道他是等下要和自己演对手戏的赵长安，却叫不出名来。 江岳庭觉得这个眼下红得发紫的年轻人和自己想像中的并不一样，他容貌出色，却格外沉默，看似冷淡，但仔细瞧了一会儿，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他相信方进燃的眼光，下一场戏的对白并不多，连对词都不需要，可江岳庭还是有句话想亲自和风策说。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演对手戏，我对你不熟，你应该也是……」江岳庭说话时习惯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可见他为人真诚，风策定定地看着，静等他说完。 「虽然我们之间的戏份可能只有十几分钟，可我还是希望在这十几分钟里，你把我当成你的哥哥。」 风策略感意外，怔了怔，随后极细微地一笑，「好。」 「各就各位！」这时副导吼了一声，江岳庭告别了风策，一转身，迳自走进了拍摄场地。 风策则朝反方向的大殿内缓步而去。 十六架摄影机分两组聚焦两位主角，另有四架航拍在空中盘旋，做到上下左右全方位控屏，当摄影组调整焦距对准了镜头之后，熟悉的「action」又一次响起。 戏，开幕了。 最初的镜头，是从不远处传来的阵阵马蹄，随着马蹄声的渐进，镜头缓缓拉到了底，风雪之中，是一人一身白衣，着金云纹盔甲，正坐在一匹马上。 镜头再拉近，从模煳到清晰，只见此人面目清白，容颜俊秀，一头长髮高高束起隐没在头盔之内。 他的模样充满了浓浓的书卷之气，然而他却不是书生，他是北唐帝国一代战神。 他是恭亲王长子，人称长安亲王的，赵长安。 城墙上，守城的禁卫统领吼道：「赵长安，你擅离职守，无旨调兵回京，此乃犯上作乱，其罪当诛！」 「其罪当诛？」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只见赵长安一个冷笑过后，顺手接过亲兵递来的弓箭，转手上箭，拉弓，离铉，随即一箭夹着冷冽的风破空而去，一箭命中，血花自统领胸口炸开，统领下意识低头去看，尚未觉察出痛来，便倒在了地上。 「亲兵听令！」赵长安沉声道，「救出长宁！」话音才落，他一抽马鞭，一骑绝尘而去。 「是！」四千亲兵齐喝一声，马蹄在雪中踩出无数雪花，在这酷寒的夜晚，听着无比肃杀。 没有纰漏，方进燃盯着监视器点了点头，示意不用打板了，直接进入下一场。 摄影组会意，镜头跟进，紧接而来的便是一场以少胜多的打戏。 赵长安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一身戾气配着那张清白的书生面孔，彷如地狱而来的索命阎罗，带着四千精兵直闯清心殿，所经之处无一不被鲜血染尽，尸横遍地。 镜头再转，来到清心殿偏殿门口，赵长安一脚踢开了门，长风夹带着雪花飘进了殿内。 一半的镜头调头移向另一边，赵长宁正盘膝坐在床上运功逼毒。 第70页 「大哥？」赵长宁来不及坐起，已经被赵长安一把搂进怀里。 这个拥抱极其用力，似乎耗尽了赵长安全部的力气。 「长宁！」 他在至亲的弟弟耳边痛吼一声，一路强压着的愤怒哀伤统统透过这一声传达给了赵长宁。 赵长宁狠狠回抱着他，兄弟二人情绪激盪，无声哽咽。 还是赵长安率先放开了他，将弟弟审视了一番，问道，「他对你怎么了？」 「赐了杯毒酒罢了，不出半刻便能恢復功力。」 赵长安点头，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不再耽搁，护着赵长宁便冲出了清心殿。 副导看了眼方进燃，方进燃还是没有喊卡，便是要继续了。 那就是第三场紧接着拍了，副导不禁吞了吞口水，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三场连拍。 因为两个演员情绪全部到位，方进燃不捨得中途打断，否则情绪又要重新累积培养。 十六位摄影师没接到导演的指示，自然继续跟拍。 镜头随着两位主角的行动缓缓平移。 一代战神果真名不虚传，仿佛一剑在手天下我有，赵长安剑气纵横气势逼人，将沿途之人斩杀殆尽，半路遇见亲兵，转手便将赵长宁交给他们。 「带他走，我来断后！」赵长安命令。 「不行！」 「大哥不可以！」 众人同时制止，赵长安长袖一挥，厉喝一声，「别啰嗦！走！」 他眼光一扫，多年积威令亲为们只这一眼便收了口。 远方传来一声长长的号角，众人皆是一惊。 皇帝的御林军要来了！ 「大哥！」赵长宁一把抓住的手臂，连连摇头，语气恳求，「一起走……」 赵长安冷厉的眼光温柔了下来，他摸了摸赵长宁的头，就像从小到大那样，宠溺依旧。 「听话，走！就算没有了长安，还有长宁……」像每次亲征前，他再一次，或者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亲了亲这个他最疼最亲的弟弟的额头，轻声说，「记着，哥哥守你一世长宁。」 风雪瀰漫了他清俊的面容，往日的欢笑慢慢模煳了眼睛，赵长宁双目生痛，红着眼眶不肯动。 赵长安眼中有泪，强忍着哽咽，狠了狠心，一把将人推开。 赵长宁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不松手， 赵长安深吸了口气，用力扯开了他的手，朝周遭的亲兵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带他走！」 一百多名亲卫同时跪地，异口同声道，「将军保重！」 赵长安背过了身，不忍再看，抬起头望着暗沉的天色，将最后的託付交了出去。 「保护好我弟弟，这是我赵长安最后的请求。」 似是感应到了赵长安离愁难忍悲愤难平哀伤难尽的的心情，雪越下越大，一镜到底那一刻，最后的特写停留在江岳庭仰天时，眼角无声而落的泪水。 第五十章 长宁传雪中见血4［加更］ 「卡！」 终于，方进燃喊了一声，三场连拍告一段落。 他很满意，赵长安出场在整部电影占时并不多，也就十来分钟，但这个人物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短短的几句台词其实并不足以完善角色，必须依靠演员强烈的情感才能使得赵长安更有层次感，也更丰富饱满。 很显然，江岳庭表现得非常出色，之后只需要武术团队后期把武打镜头补上，这一段就算大功告成了。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一段戏要准备，就是赵长宁落泪一幕。 风策下戏之后，唐薇立刻给他补妆，特别调制过的红色颜料涂在脸上，不消片刻，一张饱经风霜血污的脸出现在了镜子里。 风策一直没有说话，甚至叶晓枫给他泡了咖啡提神，他不过轻抿一口，不言也不笑。 叶晓枫几人相互使了个眼色，谁都没有出声打扰他。 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通常演员在表演过大悲大喜，尤其是大悲之后，都会有点收不住情绪，俗称太过入戏导致出不了戏。 经常会有些演员因为情绪过于激盪，导演明明已经喊了卡，但演员依旧收不住泪水痛哭流涕，也有即便整部戏都结束拍摄一两个月了，演员都走不出剧情，如果是普通的点的剧本还好，碰到一些原本就压抑的剧本，得了抑郁症都不算稀奇。 而风策的确陷在了这种情绪里。 如果之前的李昊被困在了风策的那双眼睛，那么眼下的风策，则被困在了江岳庭的眼睛里。 以及蓦然回首时，无意间瞥见的那一滴眼泪。 江岳庭出色的演技无疑带给了风策极大的震撼，甚至深深影响到了他的情绪收放，人生至此第一次，风策被一个人表现出的强烈的情感所打动，甚至着迷。 江岳庭是一个真正会演戏的人，和之前与他演对手戏的李昊完全不同，仅凭短短一句话，一个抬首的动作和一滴眼泪，轻易便让风策沉沦在里难以自拔。 …… 记着，哥哥守你一世长宁…… …… 风策闭上了眼睛，脑海全部所思所想俱被这句话所充斥，然后渐渐与记忆深处的那抹身影重合。 而那抹身影白衣飘然，与赵长宁一袭白衣如此相似，都是一样的坚韧强悍，取捨之间情深无悔。那从容赴死一刻，既悲情，又壮烈，如果不是方进燃最后喊了停，风策几乎就要克制不住自己，差一点，他就要放弃台词，哪怕是拖也要把赵长安拖走。 第71页 他一生之中，从未言败，更无捨弃二字，叶晓枫曾问他为什么如果他是赵长宁，早在赵珏赐酒一幕就死。 因为仇敌当前，他怎会轻易放弃，哪怕同归于尽也定要亲手了结。 至于为何陈玄音死时，他也会死……他没有告诉叶晓枫缘由，是怕吓到他。 于他而言，至亲至爱若死，世上已无牵挂之人，那么活着对他来说无疑成为了一种痛苦，他宁愿携手共赴黄泉，也绝不接受天人永隔。 所以风策觉得很难熬，因为赵长宁的人物性格开始和自己产生了分歧，潜意识里，他没有办法接受赵长宁放弃赵长安，虽然他并没有错，甚至他只是一个角色，赋予他生命的另有其人。 可他就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面对赵长安时，彻彻底底成为赵长宁。 风策睁开了眼，看着镜子里那张完全陌生的脸，他想，如果已经发自内心的不认同，要怎样演出那种悲痛。 十五分钟后，戏幕再开。 因为江岳庭档期有限，留给剧组的时间不多，所以方进燃直接飞页跳到赵长安死亡那一场，他想趁着两位演员都在状态的时候，先把感情戏过了，因为只有感情戏不能假他人之手。 「5、4、3、2、1！action！」 暗无边际的长空下，大雪纷飞，白茫茫的积雪盖在赵长安身上，那一袭已经分不清颜色的白衣被大片大片的红色染尽，混着漫无尽头的白色，红白相间，异常惨烈。 而他静静躺在雪地中，左右两肩、胸口、腹部、大腿、小腿，七支长枪将这位名扬天下战无不克的战神牢牢钉死在了地上。 当赵长宁功力恢復带着人掉头杀回时，归雁关内，一门之隔，看到的却是这一场景。 周遭尸横遍野，一眼望去方圆几里的白雪几乎被鲜血浸透了，赵长宁踉跄一步，跪在雪地上，身边仅剩的几名亲兵要去扶，被赵长宁挡了开来。 他强撑着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具尸体旁，一失力，摔到了赵长安的身上。 三分之二的镜头同时拉近，剩下三分之一的开始抽离，航拍从高处缓缓降落，局面拉到最开，视野正中位，是赵长宁抹开积雪，捧起赵长安的脸。 镜头再次拉近，方进燃紧紧盯着监视器，这是极其关键的一幕，所有人都忍下了唿吸，似乎都在等赵长宁落泪一刻。 然而赵长宁，不，风策根本没有办法进入状态，他甚至一点想哭的情绪都没有，望着赵长安的脸，他生不出痛至心扉那种的感慨来。 此时此刻，他不是赵长宁，他难以面对这样的生死别离。 方进燃等了又等，最后摇头，亲自喊了ng。 风策嘆了口气，走回到原地，工作人员冲到现场重新布置，十分钟后戏幕再开。 可令人遗憾的是，风策依旧流不出眼泪，方进燃皱起了眉头，一手瓜子磕得咔咔响，他一边盯着监视器回放一边研究风策的表情。 事实上，风策的感情还是比较到位的，只是流不出眼泪，但这很矛盾，因为如果情感到位了，那又怎么会流不出眼泪呢？ 方进燃并不知道，风策只是打从心底不认同赵长宁的做法，所以那种看到兄弟惨死的场面可以打动他，但不能撼动他。 而情绪不能积累到一定程度去撼动人的内心，流泪又怎么流得下来。 正当方进燃放下瓜子准备把人叫来好好问一下时，江岳庭率先坐了起来。 只见他拍了拍一身的雪，明明刚才瞧着那么悽惨，现在剧组人员却被他这一动作搞得啼笑皆非。 拜託！你身上还插着七支枪好不好！！ 望着眼前这个风华绝貌的年轻人，江岳庭非但没有嫉妒，反而觉得能和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人对戏，是一种运气。 「我很抱歉。」风策看着他，充满愧疚。 他很明白，在这样冰冷的天气躺在雪地里，是一件多么难熬的事，而自己一再ng，令这个人不得不一直躺下去。 江岳庭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没关系，先不说这个……」江岳庭想了想措辞，最后低声问道，「还是没有办法把我当成哥哥吗？」 第五十一章 长宁传意外横生1 江岳庭状若随意的一问令风策怔愣，他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并非没有当你是哥哥，而是我……做不到赵长宁。」 「比方说呢？」 「比方说……在面对赵珏的时候，如果是我，我会同归于尽，在面对和赵长安分开时，我会选择殊死一搏，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吗……」江岳庭默念了一声，倒是挺意外现在这种社会居然还能听到一个年轻人，说出同生共死来……也不晓得是当真的还是只是开个玩笑？ 「另外，赵长宁在面对妻子离世时，我也难以认同，是我，我必定生死相随。」 这下江岳庭是真吃惊了，刚一句同生共死还没消化完呢，又来一句生死相随……这个叫风策的该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可当他望着风策那一脸一本正经的表情，却又不像是在说笑。 他站了起来，身上直勾勾插着好几支抢，很是搞笑，他叫来了自己的助理，让助理给他拿件大衣，然后才转过身来。 「你不相信？」 风策抬起头，一张惊心动魄的脸撞进了江岳庭的视野。 第72页 「不，我相信。」江岳庭低下头看他，飘扬的雪花坠在发梢，凝结在一起，最后落在雪地，消失不见。 「……但，我不认同。」 风策挑眉，「为什么？」 「为什么……嗯……」江岳庭摸着下巴思索，最后摇头一嘆，「我也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你就随便一听吧。」 风策静候下文。 「我只是觉得，一死了之很容易，可是想方设法活下去却很难。」 江岳庭强调了一遍，「是真的很难。」 这时他的助理跑了过来，不仅带来了他的，还受叶晓枫所託，把风策的大衣也带了过来。 一死了之很容易……风策似乎被这句话触动到了，愣愣地接过大衣却忘了穿，还是江岳庭帮他披在肩上。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听上去倒是更容易点，对不对？因为死了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还得了个慷慨赴死的名号，可活着的人呢？」江岳庭拍了拍风策的肩，安慰道，「没有经歷过真正的生死别离，就不要轻言生死。」 风策动容，轻声问，「那么你呢？」他其实更想问，你也经歷过吗？ 江岳庭被勾起了心事，难得回忆，「我当然有，其实……人人都有。有一次，我叫车，结果被一位女士抢了先，明明是我先叫的，但是却被抢了，很生气对不对？」 风策没听明白。 「结果呢，车子还没开远，就出车祸了，我后来追过去看，当场死亡，很遗憾，是不是？」 风策似乎有点懂了。 「可是，你是更遗憾她的死呢？还是……更庆幸自己的生呢？」 生死之间，孰轻孰重，风策灵台如遭一击，顿时清明。 「赵长宁这个角色也是一样的。」江岳庭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哎了一声，「你看，这么多人喜欢赵长宁这个角色，不是没有理由的，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谁会喜欢啊！他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你找到他吸引人的那个点，就能明白这个人物的心理了。」 风策仔仔细细想着他的话，只觉活了这么些年，都没有江岳庭眼下这番话打动他。 「那你明白赵长安了吗？」 江岳庭点头，「我明白了啊，我肯定明白……」说到这里江岳庭笑了起来，他的笑格外爽朗亲切，「我也有个弟弟，如果我是赵长安，我当然要保护自己的弟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他活下去啊！」 「是吗……」风策喃喃，他盯着纯白无暇的雪色，低低地说，「我也有一个哥哥……」 「哦？」江岳庭眼带笑意地看他，「既然你也有哥哥，你应该更懂赵长宁啊，怎么钻起来牛角尖啊！」他看见方进燃示意他过去，便拢了拢大衣，随口问了句，「你们兄弟两个应该很像吧！」 「是啊……」风策神情温柔，眼光渐远。 江岳庭一听更是哈哈一笑，「那娱乐圈不是又多一个竞争对手了……你静下心好好琢磨琢磨我说的话，我也不见得说得就是对的，不过就一点个人经歷而已，我去吊威亚了，你缓一缓，咱们再来拍，别怕，下一次一定一条过！」 说完他信心十足地走了，简直比风策自己还相信他。 风策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叶晓枫忙完手里的事跑了过来，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魂呢？还在吗？」 风策握住了那只摇晃的手，「叶晓枫。」 「啊？」叶晓枫看他呆呆的，有些担心，不会是ng了几次傻了吧？ 「不就是几次ng嘛，没事的，你看人李昊昨天都ng了多少次了，还不是挺过来了嘛……」他一时想不出别的例子，只能拿苦逼的李昊出来说事。 风策定定地看着他，「你也很喜欢赵长宁吗？」 「赵长宁？当然了啊！！」叶晓枫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我前几天抽空刚看完，太感人了，我都看哭了，我当年看小龙女跳崖都没哭啊！！」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因为那是风策就要出演的角色，他自然更青睐点。 风策忽略了他后半句，只追着前半句问，「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为他而死……」 「所以才成就了赵长宁啊！」说着，叶晓枫双手用力，把他从雪地里拖了起来，「这么多人都死了，他更要好好活着了啊，活着才能做所有想做的事啊！不然这么多人不都白死了嘛……」 风策只觉被叶晓枫拖起的不是身体，而是那沉陷在赵长宁情绪之中难以自拔的心。 他不过随口一句，却那么轻而易举。 趁着补妆的时候，叶晓枫不知从哪儿弄了个电热保温饭盒，饭菜放在里面，底下加点水插上电，十分钟就热乎乎的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来来来，吃完了才有力气拍戏……」叶晓枫嘴里说着手里忙着，还能做到忙中不乱，分分钟饭菜搞定，一碗碗整整齐齐放在风策面前，然后递上筷子，「你估计就是饿过头了，所以哭不出来，你多吃点，一会儿力气有了，眼泪也就有了！」 风策：「……」他没明白流泪和吃饭有什么关系。 饭菜有了，叶晓枫又开始忙活起汤，风策看着不远处正被团团围着的江岳庭，面露好奇，「这就是你说的吊威亚？」 「啊？」叶晓枫抽空看了眼，「哦，对啊，用钢丝把人吊起来，完成一些空中的动作，挺危险的，一般都拥在专业表演上，现在拍片也用上了……」他想起前不久刚有一个替身因为前期操作人员没有完全准备好导致高空坠落，摔断了嵴椎骨，到现在还摊在医院里。 第73页 「哎……」他嘆了口气说，「干哪一行都不容易，等下你也要吊威亚，一定要小心……」 叶晓枫话还没说完，风策却站了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江岳庭，突然他沖了过去。 而风策冲过去的速度极快，叶晓枫眼睛一眨，刚刚还站在旁边的人就不见了。 怎么回事？ 叶晓枫一头雾水，朝着风策的方向看去，与此同时，方进燃一声爆吼响彻剧组。 「你们他吗的在干什么？！」 叶晓枫整个人跟被打蒙了一样，一动不动站着，他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只觉浑身血液瞬间逆流，大冷天里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风策…… 他失声痛唿，「风策！！」 第五十二章 长宁传意外横生2［加更］ 惊变发生在片刻之间。 由于天气实在太冷，极寒的温度令关节僵硬，导致一个专门负责绑定威亚的工作人员出了错。 这个错误其实是来得及修正的，他也及时意识到了，但是唿啸的风雪把声音掩盖住了，他才要说等等，上面的人以为他已经搞定了，启动了钢丝。 背后两根钢丝是用来控制平衡的，当一根钢丝没有挂住时，平衡被打破，江岳庭整个人倾斜了七十度不止，而倾斜令最上方的水平线出现重心偏移，如同钟摆一样，江岳庭被钢丝吊在半空中，然后顺着滑轮偏移的方向，直接被甩了出去。 而好巧不巧的是，这条水平线是从城墙上方拉过来的，他这一倾斜，方向正好沿着城墙笔直而去，快到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工作人员眼睁睁地看着钢丝拖着江岳庭朝城墙上撞。 方进燃一声骂完就没了声，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都在想，要出人命了！ 就在所有人束手无策时，一道红影以难以想像的速度沖了过来，没人看见他是从哪里来的，等到定睛再看，那抹身影竟然追上了滑轮的速度，电光火石间，他超过了江岳庭并在转身之际及时护住了他。 下一秒，风策的后背狠狠撞在了石墙上。 声音并不响，甚至沉闷到了无声，可又好像撞在了在场每一个亲眼目睹这场意外的人的心上，震耳欲聋。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由于操作失误，那个启动钢丝的工作人员被吓傻了，他原本要去按强制暂停，结果慌乱之下按了重新启动。 副导大惊失色，不停地喊，「停下停下！不要再让它滑了！！你们他吗都愣着干什么！来人上去帮他停下！」 好几个工作人员手忙脚乱的往梯子上爬，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滑轮拖着两个人开始缓慢回拉，但因为已经失去了平衡，钢丝在回到一半时由于吃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再度朝城墙方向回落。 这一次下滑的速度更快，风策能撑住第一下，未必能撑住第二下，何况还是两个人重量，再加上速度的惯性……偏偏他又不能运轻功，生死之际，千百种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却是来不及细分，只对江岳庭说了句，「闭眼。」 江岳庭完全放弃了思考，他都不明白自己怎么还能活到现在的，直觉告诉他要相信耳边这个声音，闭上了眼睛。 江岳庭闭上了眼睛，全场所有人也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他们撞第二下。 这时，风策那对透亮的眼睛爆出一股狠劲，他深吸了口气，朝着那个滑轮打出一记隔空掌，这一掌用了他毕身功力，凌厉的真气带着风于空中划出一道气流，滑轮应声而裂，两人止住了去势，从半空中往下急速坠落。 风策再朝地上打出一掌，借着这一掌的力道打消了坠势，减缓了速度，下一瞬，两人同时摔在雪地里。 可还不待他喘息，被他打碎的滑轮自上方掉落，眼看就要砸到旁边的人，风策见状迅速翻身，撑在江岳庭上方，以身相受，再一次护住了江岳庭。 只听风策闷哼一声，漂亮的眉目微微纠结，略带一丝痛苦。 现场出现短暂的失声，所有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都傻了，还是制片人第一个回过了神。 他今天好不容易次抽了空想看看这两个出色的演员对戏，推了好几个约，没想到就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他瞪着雪地上的两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转身就骂，「都站着看戏吗？医务组呢！！叫救护车啊！！」 如果刚才全场被按了暂停键，那么制片人这一吼无疑按下了继续播放键，所有人都有了动作，十几个人都朝风策江岳庭奔过去。 「你……」江岳庭看着正上方那对明亮的眼睛，完全来不及去感受逃过一劫的欣喜，只觉得有很多话要问，可又不知道怎么问，千迴百转最后竟是问出一句最狗血的话来。 「……你为什么救我？」 风策用力撑了一把，然后坐在地上，他长出了口气，浑然不觉救了一个人有什么了不起。 他不救，江岳庭很可能要丧命……而他救了，救了就是救了，哪儿来的这么多理由。 他忽然想起刚刚江岳庭还问过的那句话：你是遗憾她的死呢，还是更庆幸自己的生呢？ 生和死……原来如此。 「虽然我们之间的戏份可能只有短短十几分钟……」只听风策低低一笑，流转的明眸尽头，有一种隐约可见的怀念。 「可我还是希望在这十几分钟里，你把我当成你的哥哥。」 第74页 江岳庭半张着嘴，这分明是之前自己对风策说过的话。 「我记着呢……」风策定定地望着他，语气很淡，神色从容，如飘散在风中的那些轻雪，触手冷漠，化在掌心却极尽温柔，「赵长安。」 江岳庭默然无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 上一刻他还在问：还是没有办法把我当成哥哥吗？ 而下一刻，这个人却拼了命来救自己，然后用实际行动作出回答。 他说：我记着呢。 江岳庭想，原来所谓的真诚，根本无须一言一字去拼凑，因为在某一个瞬间，你就能亲身体会。 他望着风策。 有人天生温柔，深藏举手投足中。 方进燃是第一个冲到两人身边的，作为导演，他和制片人承担着最重的责任，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难辞其咎。 「觉得怎么样，哪里疼？剧组已经叫了救护车，马上送你们去医院。」 紧接着又冲过来好几波人，有摄影组的，道具组的，服装组的，包括江岳庭的助理。 那助理比江岳庭小几岁，算是一路陪着江岳庭走过来的，两人关系一直很亲，眼下这助理特别搞笑，冲过来抱着人就是一顿痛哭，江岳庭还没死呢，他已经跟哭丧似的。 江岳庭一脸的无可奈何，拍拍助理的肩，「我没事，幸好风策过来救了我。」 助理一听忙凑到风策跟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喊着，「谢谢你，谢谢你风策，谢谢你救了江哥，江哥他人真的特别好，谢谢你救了这么好的一个人……」 风策：「……」 江岳庭：「……」他嘆气，拿这个助理时不时的犯二完全没有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哭得完全不能自已的人，风策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助理，于是他抬眼朝周遭的人群扫去，一圈下来，却在人群的最外层，看到一个人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 可不看还好，当定神看清了叶晓枫的表情，风策只觉心里被人用尽全力揪了一把，疼得厉害。 他清清楚楚地瞧见，叶晓枫流泪了。 第五十三章 长宁传心有所系1 而比起越来越多的人往他们的方向赶去，身为风策助理的叶晓枫却一反常态，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他既不敢上前，又无法退后。 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沉重到他几乎迈不开步伐。 连一步都不行。 风策看他孤零零地站着，情急之下就要起身，结果被好几个人按回了地上。 「别动！」方进燃吼他，「等救护车来了再动，万一伤到哪里不是闹着玩的！！想逞英雄等到戏里让你逞个够！！」 风策：「……」 他抬头再望，可惜视线被无数人影阻挡，渐渐的，叶晓枫那张流泪的脸越发看不清，直到彻底掩埋在人影里，再也看不见。 一瞬间，风策怅然若失，似乎寻找叶晓枫的身影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而当他无处可寻时，只觉整个人都失去了重心，有种说不出来的慌张感。 江岳庭似乎察觉到了风策的不对劲，顺着他的眼光站起来看了看，他微微一笑，有些瞭然，便对自己的助理说了几句话。 小助理刚缓过劲来，听到江岳庭的吩咐忙点了点头，跑去了。 救护车很快到了，制片人领着几名医护人员过来，不一会工夫就把两个人弄上担架往医院送。 一场意外就此，告一段落，本来都以为江岳庭肯定要出事，毕竟前不久还有个替身因为吊威亚出了事故，高空坠落非死即伤，却没想到横空出来一个风策去救人，还居然两个人都没事…… 方进燃望着救护车开走的方向，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走了运，虽然也很有可能是霉运……他深吸了口气，扯开嗓子开始骂人，恢復了精气神的方进燃骂起人来简直势不可挡，道具组从负责人开始人人被骂了个底朝天，整个剧组没有一个人敢帮腔。 因为谁都知道，今天的意外几乎可以说是老天开眼了，要不是风策沖了出来，江岳庭哪会像现在这样一点伤都没有……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个叫风策的演员怎么这么厉害，刚刚那种状态下，还能第一个反应过来去救人，居然还真让他救上了……好多人都对风策露出了崇拜的眼神，都在想，果然练过功夫的人就是不一样吗？ 眼下，人送去了医院，人群自然也散去了，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而且这事一出，所有设备的检查工作肯定会更严，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只剩下叶晓枫还站在原处，阿连觉得奇怪，忙过去拍了下，没想到叶晓枫居然脚下一个踉跄，直接被拍到了地上。 阿连：「……」 阿连吓了一跳，忙去扶他。 叶晓枫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索性坐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阿连看他神色不太对劲，蹲下来看他，却看到叶晓枫一额头的汗水，眼眶红得厉害。 阿连无语，「你，你不会吓傻了吧？」 叶晓枫喘了口气，没回。 他想，傻是没傻，不过是差点吓死罢了…… 「有烟吗？」他问。 阿连掏出一盒烟递了一支过去，「真的没事？」 叶晓枫摇头，接了过来，阿连又给他打火机。 叶晓枫抖着手点火，可是抖得厉害，攥着打火机几次都点不上，阿连看不下去，帮他点上了。 第75页 叶晓枫就着烟深吸了一口，苦涩的烟味透过鼻腔直直来到肺腑，一扫刚才的失魂落魄，直到这一口咽吐了出来，叶晓枫才算是回了魂。 阿连静静地看他抽菸，没有说话，烟雾缭绕下，叶晓枫的侧脸异常英俊，那闭目深吸再轻轻呵气的样子，混着极冷的雪花，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那是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混淆了青涩与沧桑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格外的吸引人……要不是从来没看过叶晓枫抽过烟，阿连几乎要以为，叶晓枫其实是一个瘾君子。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方雁冉对叶晓枫死也不肯放手了，抛开性格脾气别的不说，光是论长相，叶晓枫已经吊打很多娱乐圈的所谓小鲜肉了。 阿连觉得有点不真实，他突然分不清，到底那个眉开眼笑时不时嘻嘻哈哈的男孩是叶晓枫，还是眼下这个抽着烟淡着眉抿着唇角，将全部的喜怒哀乐统统隐下的男人，才是叶晓枫。 「送去医院了……」阿连摸上他的肩，用力一按，安慰道，「没事了……」 「可万一有事呢？」叶晓枫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指尖轻点，菸灰缓缓坠在雪中，灰与白相间，凝结出一种惨澹来。 「万一有事呢……」他又问了遍。 阿连皱着眉想了想，只能说，「万一有事，剧组赔钱，制片方赔钱，公司赔钱……」他说不下去了，他懂叶晓枫的意思。 万一有事，就算赔钱再多又能怎么样，风策的前途已经毁了，甚至再也当不了明星了。 叶晓枫又吸了一口烟，目光随着烟雾飘散逐渐深远。 直面风策生死的那一瞬间，他眼前晃过很多画面…… 从最初的相识，他说：我是姓风，单名一字策，幸会。 到他第一次给自己发微信，写着：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从第一次试戏他留下承诺：我相信你……再到万丈荣光之中他轻轻一笑：我一直相信你。 忘不了是他在自己最难堪最无助的一刻给予最了最大的支撑：我要带叶晓枫走了，告辞。 也玉衍。忘不了是他在细雪纷飞的夜晚付出了最深的安慰。 他说：在我心中，你是君子。 你是君子…… 叶晓枫捂住了双眼……他不明白，明明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算久，可蓦然回首，回忆竟有这么许多。 他分明不是一个善于说话的人，偏偏每一句话都深深刻到了心里，不过随手一翻，已经思念满怀。 而现在，他满心满眼尽是那张脸，那个人说过的每一个字，留下的每一个笑都分外鲜明，叶晓枫完全没有办法去想，如果那个人出了什么事……会怎么样。 所有的语言片段，眼波流转……所有的一切，将统统不復存在。 「我怕了……」叶晓枫无声低喃。 他是真的怕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怕过，怕失去一个人，怕从此失去有关这个人的一切，他打从心底希望这个人能永远地对着自己轻言微笑，温柔嘆息。 哪怕在面对李添成时，他都在想，不过就是一个死而已……可当他眼睁睁看着风策面临死这个字时，他却怕了。 他无能为力他束手无策……他甚至恨自己不能以身相替。 有人说，所有在你看来的忽然，都有漫长的伏笔…… 他想起amy那句话：我真是好喜欢他啊，我第一次这么迷一个明星…… 看，谁都喜欢你。 叶晓枫灭了烟，认命地想。 如果这是天经地义，如果这些都是你埋下的伏笔…… 那么风策，我也很喜欢你。 第五十四章 长宁传心有所系2 这时跑来一个和叶晓枫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叶晓枫知道他，江岳庭的助理，长了一张看着就很舒服很好相处的脸。 「那个，叶晓枫是吗？」男生很腼腆，说话时脸都有点红。 「我是，我认识你，江哥的助理，你叫……」叶晓枫想不起来。 「我姓薛，薛魏，你叫我小薛就行了。」其实薛魏比叶晓枫还大上两岁，入行也早了几年，按理，叶晓枫要称唿他前辈，不过因为脸小所以连年龄也跟着显小，而且为人随和，所以很多人都忽略了他的年龄。 虽然他自己不在乎，但叶晓枫不能无所谓，点了点头，还是喊了一声哥。 「有事吗，魏哥？」 薛魏把刚刚江岳庭让他转告的话一字一字地说给了叶晓枫听。 「风策很担心你，江大哥让我一会儿去医院的时候叫上你，而且要你戴上风策的身份证，可能需要办些手续什么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了。」叶晓枫站起来跟阿连告别，阿连只是让他放心去忙，自己先走了。 「走吧……」叶晓枫对薛魏点头道。 薛魏还是一如既往地腼腆，点头说，「行。」 两人简单收拾了些东西便直奔医院，医院距离横店并不远，开车十分钟就能到。 薛魏给了江岳庭电话，问清了楼层房号，等两人来到病房时，却被门口拥着的一拨人给吓了一跳。 好几名记者堵在门口，举着照相机朝里张望，副导守在门边上，一面说着「无可奉告」一面祈祷剧组的保安赶紧来，他快撑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谁把这消息捅出去的，这才刚出事呢，居然已经有记者追到了医院。 第76页 横店是什么地方？撇开颁奖典礼，明星艺人最最集中的地方就要属这里了，经常有八卦杂志的记着常年蹲守在横店，随时等着抢第一手资料。 副导抹着汗暗暗叫苦，突然瞥见叶晓枫薛魏两人，忙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等等再过去。 于是叶晓枫和薛魏就猫在了楼梯转角口，准备等保安过来清了人再过去。 等待的时候，薛魏觉得有点无聊，他这人有个毛病，就是闲不下来，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当然可以肆无忌惮的刷手游，但现在旁边站了个叶晓枫，他就觉得有点不太合适，可是让他安安静静站着又做不到，他纠结了半刻，忽然问出来一个问题。 「叶晓枫？」他盯着叶晓枫的脸瞧个不停。 「嗯？怎么了？」叶晓枫抬起头，发现了薛魏的眼光，狐疑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医院里，光线充足，他们站的这个位置正好一半灯光一半阴影，叶晓枫那张英俊漂亮的脸一半在明亮中光彩照人，另一半却深陷阴影里，晦暗不清。 「你为什么不当艺人？你条件这么出色。」 薛魏跟了江岳庭这么些年，也算是开了不少眼界，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明星的助理有很多，叶晓枫是第一个让他深感可惜的人。 薛魏想，如果这个人进圈子，一定会很红，而且是爆红的那种，可是他却甘愿做一个助理，跟着人到处跑，前前后后各种打点忙个不停。 薛魏虽然看着单纯，其实一颗心长了七个窍，玲珑剔透，他很清楚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这么走运，能碰上江岳庭脾气那么好的艺人，遇到脾气不好的，日子会很难熬。 因为助理这一行也是有口碑的，如果几个明星都评价不好，那这一行基本就很难混下去了。 「当艺人很好吗？」叶晓枫反问。他心里有点烦躁，很久没抽菸了，刚刚问阿连要了根，没想到把已经压抑了好几年的菸瘾给引了出来。 「我觉得不错啊，至少比当助理好……」薛魏有他的看法，「不管过程怎么样，也算是要钱有钱要名有名了，当明星，求的不就是这个嘛！」 叶晓枫笑笑，无从反驳，心里的烦躁越发严重，医院浓厚的消毒水味勾起了记忆里一些他极其抗拒的画面……胶布、针筒、唿喊、求救、血迹充斥在脑海，如影随行，挥之不去。 「对了，那你怎么会当助理呢？」薛魏没有察觉叶晓枫的不对劲，还在说，「我虽然没见过你，但是经常听见你的名字，你知道吗？你其实很有名哎……」 薛魏闲不下来就爱说话，他后面说了很多，然而叶晓枫一个字都听不进了。 你怎么会当助理呢？ 怎么会当助理呢…… 薛魏无心的一句像被设置了无限循环一样，在他脑海里来来回回地响。 …… 阿叶，你说我去当个明星怎么样？你觉得我能成吗？ …… 叶晓枫开始头痛，记忆深处，一个几乎快要遗忘了的声音窜了出来。 …… 不知道啊，你试试呗！ 那万一成了，你怎么办？你还陪着我吗？ 陪啊，你要真当了明星，我给你当助理呗！ …… 薛魏自顾自说了半天，突然觉得四下里静得可怕，一转头却可看到叶晓枫一脸惨白地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神色痛苦。 薛魏吓了一跳，忙冲过去扶住他，「叶晓枫你怎么了？」 叶晓枫只是摇头，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回忆与现实穿插在记忆中，无边无际的苦涩像浪潮一样兜头朝他盖过来。 …… 那说定了啊，你要给我当助理啊，我给你吃香的喝辣的，等我有钱了，阿叶以后你想要什么只要开一句口，劳资上天下海也给你去弄！ 你脑子没病吧，先等你当成明星再说吧！ …… 画面中断，记忆的齿轮缓缓转动，刺鼻的消毒水混着福马林的味道从鼻腔直直侵入脑叶深处，眼前一片模煳。 …… 他还这么年轻啊，他才刚刚二十岁啊！！为什么偏偏要是他啊！ 叶晓枫你他妈的答应过我的话呢？我这么相信你，你呢？为什么你不拉住他，为什么是他死不是你死啊！！ 叶晓枫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的，你给我等着！ …… 叶晓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他唿吸困难，思绪混乱不堪，他不懂，明明已经被刻意遗弃了很久的过去，为什么又一次冒了出来。 是因为那根烟吗？ 因为不敢面对风策的生死？ 又或是已经很久没有闻过的味道？ 还是因为…… 终于，所有的画面停格在一个瞬间，在那个瞬间里面，往事不再汹涌，回忆不再尖锐，那曾是他心中最珍贵的一幕，虽然除了伤，只剩下痛。 …… 阿叶啊，其实，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虽然我知道……你大概从来都没喜欢过我。 …… 「叶晓枫？」温和的嗓音自耳边轻轻响起。 叶晓枫勐然抬头。 有人蹲下身来，仔仔细细看着自己，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是这么好听，混着无尽的安心，如一把时光的利刃，轻易为他噼开心魔，斩断过往，迎来一线生机。 第77页 叶晓枫用力按了按心脏，疼痛令他难以开口，只能伸手去摸那张完美到近乎想像的脸。 风策…… 叶晓枫忽然直起身，然后用尽全部的力气抱住了这个人。 「风策……」 他无声哽咽。 还是因为……你已经清楚地看见，我喜欢上了谁。 第五十五章 长宁传心有所系3 由于制片人事先跟医院打了招唿，风策前脚进了医院，后脚就被一群医务工作者围着，院方得知人是吊威亚摔了下来，立刻组织了好几名外科骨科医生准备着手抢救，结果看到两人跟没事人一样，全都傻眼了。 这……这像是吊威亚摔下来的样子吗？ 医院开在横店附近，每天都要送来好些个因意外而受伤的演员，前不久刚又送来一个替身演员，也是吊威亚时候从半空中摔了下来，伤到了嵴椎，到现在还恢復不好，瘫痪的可能性极大。 可再看看这二位……江岳庭一脸轻松地在和助理打电话，淡定地报了楼层以及房间号，而另一位……这另一位可不得了，前两天网上传的视频里头，功夫那叫一个俊啊，在场这些医务人员都看过，把几个女护士迷得都找不着北了。 一位三十出头的骨科医生一面看着刚出来的x光片一面偷看了风策好几眼。 乖乖，别说女人了，这张脸长的……他一个大男人都没忍住愣是一看再看，更别说网上那群学生孩子们了。 的确是有当全民偶像的资本，虽然人比人气死人，但没办法，事实胜于雄辩，风策比他见过的所有明星都还要好看，而且网上那些个照片视频还要俊上不知道几倍。 医生摇头，想不出这家人孩子是怎么生的，能生出这么个牛逼的样貌来，实在是想请教请教，这样以后轮到自己生孩子也好有个经验。 「周医生，风策情况怎么样？」江岳庭看他皱着眉沉思到现在都没说话，以为风策伤得很严重。 周医生回过神来，忙说，「没事，有点轻微挫伤，不严重，给他开点消炎化瘀的药就行了。」他转开视线，暗骂自己都老大不小了还对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走了神，开始纠结是不是要给自己也开点药了。 为防炎症引起併发症，临走前他又开了点滴，然后叫了个护士去药房拿药。 风策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个字，沉默地看着一群人围着他又是听诊又是拍片的，江岳庭觉得很有意思。 由于今天的性命之交，江岳庭从心理上对风策已经亲近了不止好几层，他一直关注着风策的表情，不过很显然，风策对周围并不在意，即便注意到了那些流连忘返的视线，可硬是不发一言，连一个笑都吝啬至极，始终不给。 江岳庭不禁感嘆，这个人啊，真是……都已经这么无动于衷极尽了冷漠，偏偏还是惊艷四座。 这时副导熘了进来，一边擦汗一边感慨，「总算把人给弄走了，这都谁干的，吃饱了撑的吗？」 江岳庭疑惑，「媒体已经知道了？」 「不然呢？！你看看刚刚外头那些记者！我看今天晚上的新闻要闹大！」从业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事不会这么简单，他相信自己的剧组，不会有那么无聊的人把意外受伤这种事拿来开玩笑，只有那些临时请来的群众演员或者一些别有心思的人给爆到媒体那里，不是幸灾乐祸，就是落井下石。 「我得先回剧组跟方导还有制片人说说这事……」 必须先下手为强！剧组必须赶在媒体爆料前掌握主动权，不能任由别人把这件事放到网上再等着别人来评头论足。 看副导一脸凝重，江岳庭差不多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便客气地说，「我看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不如副导先回剧组吧，我已经让我的助理过来了。」 「助理？哦哦，是薛魏和叶晓枫吧？」副导想了起来，一拍大腿忙说，「我看见他们俩了，不过刚刚记者太多，我就没让他们过来，哎哟，现在应该还在楼梯那儿猫着呢！」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风策抬起了头。 「叶晓枫？」 「是啊……」江岳庭笑了，「我看你挺在意，就让薛魏把他一块带来，他是你的助理，我想着，你有什么事他在会比较好。」 直到这一刻，风策那张完全没有半点表情的脸总算是染上了一分欢喜来，这令他整个人都真实了几分，江岳庭嘆为观止，没想到那个叶晓枫对风策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谢谢。」风策由衷地道。 他站了起来，直接朝门口走，副导大惊失色，「你要出去？你身上还有伤，周医生说了等下要挂水！」 风策充耳不闻，那一点儿小伤他根本都没放在眼里，深觉他们太过大惊小怪，朝两人挥了挥手，直接开门出去了。 副导：「……」 他愣了有好几秒，然后回头盯着江岳庭匪夷所思地一嘆，「这哪里像个刚出意外的人啊！！」 江岳庭倒是觉得挺好，淡淡地说，「你错了，副导……这样才好。」 其实江岳庭觉得风策笑也不笑，连话也不说太过冷漠，倒是真的错怪了他了，风策并非吝啬给予情感，而是他已经把所有的情感都给予了另一个人。 从片场到医院这一路上，他全部所思所念统统只在那一双眼睛，还有从那双眼睛中，流下的眼泪。 第78页 那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他不是没有见过人哭，之前太过入戏，见到江岳庭那流泪时，他也会生出痛楚，可是那和看到叶晓枫流泪时的感受完全不同。 他从来不知道，看到一个人落泪会教他这么难受，就好像把心生生地握了一把，疼得只想倒吸一口冷气。 从那双流泪的眼睛，他意外地碰触到了叶晓枫全部的感情，那是无从掩饰也难以否认的，最最真实的情感流露……那一刻，他承认，他心疼了，很疼。 所以当他发现叶晓枫蹲在地上，满脸痛苦时，他唯一仅有的念头，就是抱住他。 想要好好抱一抱这个人，然后为他承受所有的苦痛。 「叶晓枫？你怎么了？」 可还不等他伸手，叶晓枫却突然拥住了他，浑身颤抖，好像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都耗尽了这个人全部的力气。 「风策……」 一瞬间，风策只觉神思俱碎，碎在了这一声近乎哭泣的呢喃中，然后清晰预见了，他此生所有的欲求。 第五十六章 长宁传心有所系4 「哎……」只见风策拍了拍叶晓枫的背，轻轻嘆道，「何至于此……」 叶晓枫狼狈地放开了人，回过了神的他对自己一时冲动异常尴尬，一脸别扭地说，「我以为你要死了。」 「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风策笑了，一把将他拉起，朝来时的路走去。 一路上，叶晓枫盯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脸有点红，突然问了句，「你保证？」 风策脚步顿了顿，最后沉沉一笑，「我保证。」 回到病房后的风策迎头就是一顿痛骂，因为准备来给风策打点滴的护士发现人不见了立刻按铃找来了周医生。 周医生以为出了急事，急急忙忙奔到病房，发现的确不见人影，问江岳庭，江岳庭却说，风策找他助理去了。 找助理……周医生无语，正要出去找人，人却回来了，手里还拖着另一个人，顿时翻了个白眼。 「你知不知道你背后是挫伤？挫伤你懂吗？别以为年纪轻就不当回事情，小心身体以后报復你！」 风策一脸错愕，完全没搞明白髮生了什么事，叶晓枫醒悟了过来，忙把人送回床上躺好。 「还跑出去找助理？找助理你不会打电话吗？」周医生指着江岳庭，「你不会让他给你去找吗？」 江岳庭躺着也中枪，一脸无辜，但瞥见他的小助理躲在叶晓枫背后给他眨眼睛，想想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索性也就认了。 「抱歉医生，给您添了麻烦，都是我这个当助理的失职，您要怪就怪我……」叶晓枫及时跳出来打圆场，「事发突然，风策手机没有带，又背不出我的手机号，所以就算借了别人的手机也没用，而江大哥毕竟不是助理，怎么能劳烦他来找人。」 江岳庭听得兴味盎然，别看风策惜字如金的，他身边这个助理倒是会说话得很。叶晓枫轻轻巧巧一句话，四角俱全，先是诚恳致歉体谅医生的处境，再委婉道明风策的情况，同时又顾虑到了江岳庭的难处，算是各不得罪又把风策撇清。 而叶晓枫四两拨千斤又是笑脸相迎，周医生就是再要发难也找不到下口的理由，最后只能板着长脸吩咐小护士，「赶紧挂水！」说完又朝叶晓枫看了眼，显然一肚子话被叶晓枫逼了回去，不怎么爽。 「周医生您忙，有事我一定及时通知您。」叶晓枫忙给他开门，恭敬地说。 连门都给他开好了，周医生还能说什么，嘆了口气就走。 周医生前脚才走，小护士后脚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房中几人都奇怪地看着她。 小护士笑着解释，「我们周医生有一句话形容他最好，他为人一般不轻易唠叨，但是一但唠叨起来不是人，而且话都不挑好听的说，非要兇巴巴的。」 「啊，我知道我知道……」薛魏总算从叶晓枫背后跳了出来，「刀子嘴豆腐心！」 小护士连连点头，深以为然，来到床边要为风策扎针，可余光瞥见风策眼光朝她看来时，脸立刻红了。 她最近正迷风策，而且迷得不行，眼下男神就躺在自己跟前，自然心神激盪。 「那个，风策，手伸一下。」连声音都跟着柔了。 风策不解。 叶晓枫忙凑过去说，「她叫你把手给她。」 于是风策乖乖照做。 「不是吧？这还要翻译啊？」薛魏看得懵逼，不可思议地喊，「难道她刚刚说的是西伯利亚语？」 江岳庭刚喝了口水，闻言一口水就喷了出来，一副想笑又死憋着不笑的样子，脸涨得通红。 叶晓枫无奈地看着他，睁眼说瞎话，「对，是西伯利亚语，你没听错，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 薛魏：「……」 江岳庭忍笑忍得想捶床，眼泪都出来了，他伸手把自家的小助理拎到跟前，摸了摸脑袋，无限同情。 显然叶晓枫段位太高，自家这个傻助理根本不是对手。 小护士被他俩逗得针都拿不稳了，叶晓枫在旁看得直犯愁，「我说护士姐姐，你可别抖了，这不是缝被针啊，看准了啊。」 小护士抹了抹笑出的眼泪说，「放心吧。」 一针下去，随即惊唿，「啊，对不起对不起……」 第79页 叶晓枫：「……」他眼睁睁看着风策白皙的手背白白挨上一针。 风策略略皱眉，却没说什么，倒是低下了头看着那护士把针退了出来，准备重来。 小护士深吸了口气就要再扎，叶晓枫忙道，「哎哎，要不你先在我手上试试？如果成功了再给风策扎？」 小护士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他，「……」 风策笑了笑，「不必。」然后左手捂上了叶晓枫的眼睛，对小护士说，「你继续。」 温暖的触感封住了叶晓枫的感官，叶晓枫立刻安静了。 风策的镇定犹如一颗定心丸，本来就是因为那两个男生太搞笑才出的错，现在没有叶晓枫虎视眈眈地盯着，小护士果然第二针不偏不倚扎进静脉。 风策这才放下了手，对护士点头道，「谢谢。」 那护士松了口气，对叶晓枫耳提面命了几句，「吃一点东西会比较好，这是软针，手可以不用僵着，点滴快没的时候记得按铃。」她调节了下点滴的速度，临走时忽然又想起件事，于是红着脸对风策说，「那个……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我签个名？我很喜欢你。」 风策没明白她的意思。 最佳翻译员立刻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风策瞭然，只说了声「好」。 「谢谢，谢谢你风策！」小护士高兴坏了，一边道谢一边离开了房间，门被关上的一刻，兴奋的尖叫声清晰地传进了房间。 房内几人面面相觑，还是江岳庭失笑地摇头，只对薛魏说，「去买点吃的吧，你们也饿了吧？」 「哦……」薛魏喊了叶晓枫一起，叶晓枫看看时间，已经半夜十一点了。 「那走吧。」 两人走后，房间又恢復了之前的安静，江岳庭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杂志，风策则半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岳庭忽然说，「有一句话想说，不知道合不合适。」 风策不动声色道，「请说。」 「无论同归于尽还是同生共死……甚至是生死相随……」江岳庭认真地看着这个人，虽然觉得有些越界，可仍然觉得有必要劝一劝。 「前提条件无外乎一个死字。」 江岳庭其实很困惑，他不明白，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大男孩究竟是经歷了什么，能让他对常人避之不及的那个字不带半点犹豫。 「你时时刻刻想着死……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人却会因为你的不死喜极而泣？」 喜极而泣…… 风策睁开了眼，之前所有的画面开始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一直回放到叶晓枫一动不动站在人群之外，朝着他的方向落泪时，戛然而止。 看他没什么反应，江岳庭追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风策抬眼，看着那输液瓶中的液体一滴又一滴，宛如一场没有尽头的循环，往復之间，生死一线。 「我明白。」风策收回视线，然后对上了江岳庭的目光，极其郑重道，「是我错了。」 第五十七章 长宁传另起波折 介于风策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背后略微挫伤，江岳庭薛魏陪风策挂完水后，四人直接离开医院回了剧组。 毕竟医院人多口杂，与其呆着防这防那的，还不如回去，所以当方进燃看见两人时，第一次，一向脾气火爆的他居然有些怔。 他本来以为这一伤，两人起码得休整个两天再拍戏，而偏巧雪又下得那么好，谁知道两天之后老天爷还给不给他这样的一场雪，可是演员的伤又不能不顾，毕竟是因为剧组方的过错，他愁得不行，可没想到，这才愁了没一会儿，两位演员居然就这么回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方进燃是真的感动了，难得这两孩子演技好不耍大牌，而且在出了这么大一场意外后还能连夜赶回了剧组，这个人情，他方进燃记下了。 现在已近凌晨一点，方进燃看着大雪纷飞的景色，有些惋惜，却怎么样也开不了口让他俩继续拍，然而风策却在这时说话了。 「方导，我想再拍一次赵长安的死。」 方进燃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现在？你确定？」他又去看江岳庭。 江岳庭没有意见，他本来就没受什么伤，既然风策有信心拿下这场哭戏，他自然配合。 风策肯定地点头，又重复量一次，「我确定，导演。」 方进燃不再多问，立刻吩咐下去，让工作人员布置场景，务必赶在二十分钟内完成。 「风策没事吧？」amy和唐薇看到叶晓枫回来了，忙上前问风策的情况。意外发生的时候，她们两个恰巧不在，一个百忙之中抽空和女儿视了个频，另一个正准备叫夜宵，错过了那惊心一幕。 「没事，放心。」不过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叶晓枫一句话说完，抄起戏服就往风策那去了。 事有轻重缓急，唐薇amy当然不会再多问，反正下戏后说话时间有的是，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何况唐薇也要给风策化妆，也先走了。 剩下amy一时无事可做，正想刷手机打发时间，没想到一个熟悉到几乎教她厌恶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咦？哟！这不是amy吗？」 她的嗓音依然偏高，和三年前几乎没有变化，总喜欢在一句话最后拖上一拖，学人家歌手气式唱腔，她自以为性感悦耳，其实不伦不类。 第80页 amy转过身，脸色不算太好，「是你啊，林霖。」 林霖身旁难得没有围着一圈人，她上下打量了amy一眼，有点意外，「真没想到你还能给风策当助理，风策居然受得了？」 操！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你特么还以为我是你助理呢！ 林霖板下了脸，哼了声，「有话你就直说，少拖别人下水，风策受不受得了我，你林霖管不着！」说完看都不看她一眼，掉头就走，多看这女人一眼都嫌烦！管她是个什么表情！ 「怎么回事？」路上碰到阿连关切地问，他正要给风策收拾造型，就看到林霖和amy似乎对上了。 「没什么，还不是为了以前那点破事……」amy啧了一声，「心眼儿够小的。」 「你以前对林霖做什么了？」 「哦，不就是老娘我最后受不了，结果在一次她上通告前老娘撂挑子不干了嘛……」 「就这样？」阿连觉得没那么简单。 「……」amy回忆了下，想了起来，「哦，走之前当着她所有助理还有经纪人的面泼了她一杯咖啡。」 「……」 「结果害她那次通告没上成咯！」 「……」你牛！阿连这下明白了，怪不得林霖记恨到现在，看见amy就要来找她呢…… 「你没事儿说她那么多干嘛？忙你的去吧，风策那边缺人吧？」amy嫌他烦，挥了挥手迳自钻回了房车里，没想到刚一屁股坐下，手机震动了起来。 amy看了看来电，有些意外，接了起来。 「喂，小梁啊，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呀？不怕林霖找茬啊？」 梁晨是林霖的生活助理，一直从amy在那会儿干到了现在，amy虽然不喜欢林霖，但和这个小梁关系一直很好。梁晨由于性格原因，做不到amy那样敢爱敢恨，但又很羡慕，加上amy为人很是豪爽，所以两人性格互补之下意外投缘。amy刚离开林霖那段时间找不到工作心情郁闷，全靠梁晨偶尔小小的爆一点林霖的料逗她开心。 「我就是看她去找你茬了，怕你吃亏。」梁晨的声音跟她本人很像，一样的温温柔柔不急不缓，透过耳机传来听着很是舒服，amy刚刚还有些心烦，转眼就好多了。 「我能吃什么亏？她吃亏还差不多……倒是你自己小心点，别做错事惹到了她，你知道她这个人，发起脾气来不管不顾的，不会给你脸的。」 「我还能不知道嘛，你放心……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心里有数就行，可别往外说，不过我看不久你们也会知道。」 「什么事啊？很严重嘛？」amy坐直了身体，直觉告诉她可能接下来要听到的事不太妙，不然梁晨不会是这种口气。 「我跟你说啊……」梁晨明显放低了声音，应该是怕声音太大被人听到。 amy竖起了耳朵。 「我今天听到林霖在和张旭，哦，张旭你知道吧？」 「嗯，她那个经纪人。」 「对，林霖让张旭找了方导。」 「找方导做什么？」amy狐疑。 「好像是林霖对剧本不太满意，想要改动……」 「改动剧本？这不是编剧的事吗？」 「是编剧的事啊！这不是找过了编剧结果人编剧不肯啊！」梁晨换了一口气，「风策没受伤前，他们就找过编剧了，编剧不肯松口，这不，他们就想去找方导，让方导给编剧施压。」 「她哪里不满意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有好几秒，amy等得肾都要衰竭了，梁晨的声音这才极小声地传来，「林霖要加吻戏。」 我擦？！！ 「你说什么？！吻戏？真的假的？！」 「是真的！」梁晨肯定地说，「都找过编剧了好吗！本来风策受伤了她又犹豫了，现在听说风策没事，张旭就找方导去谈了。」 「……」amy气得肝疼，话都说不出来了。 「反正我就和你这么一说，你呢也就这么一听，至于要不要和风策或者叶晓枫说，你看着办，反正这事方导最后肯定会问风策意见。啊，林霖回来了不和你说了拜拜。」最后一句话梁晨一气呵成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吻戏？！ amy瞪着电话深吸了口气。 我去年买了个表的吻戏林霖！！ 第五十八章 长宁传你更重要 更衣室内，风策上半身赤裸，叶晓枫正在帮风策换戏服。 「疼吗？」 他一边看着风策背上缠着的绷带问，一边抖开袖子让风策手臂穿过。 「不疼。」 风策一身肤色白皙干净，上身肌肉纹理一览无遗，平时衬着衣服还不明显，现在这样脱光了看，更显出他那副极致的身材，触手紧实，线条分明，每一处都是上天的杰作，犹如一块上好的美玉，而美玉自无暇。 叶晓枫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你当时冲过去，就不怕吗？」 「不怕。」风策其实更想说，对于救下江岳庭，他有绝对的把握，可透过镜子看了看叶晓枫的脸色，风策识相地闭上了嘴。 「你可真够能的。」叶晓枫嘆气，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心想风策都无所谓了，他这又是何必呢。 风策察言观色，细看了叶晓枫一会儿，突然问，「你在生气吗？」 「没有。」叶晓枫有些无奈，半蹲着替他把盘扣扣好，却被风策一把抓住了手。 第81页 「说实话。」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叶晓枫。 都说人的眼睛会说话，风策这双眼睛就是，而且不仅会说话，叶晓枫甚至觉得，这双眼睛能吸引人的神思，凡是与之对视，统统都要陷在那动人的眸色中，直教人心甘情愿，魂与神相授。 「如果我说生气了呢？又能怎么样？你愿意听？」叶晓枫有些气馁，索性坐到地上和他对视。 「愿意。」风策看着他，再加一句，「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愿意听。」 叶晓枫本来是有点火，但一听到风策这么说，立刻火都没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这股无名之火来得莫名其妙。 「你怎么就知道你会没事呢？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万一呢？万一你救不了江岳庭呢？万一你救不了江岳庭还搭上了自己呢？你以后的人生怎么办？」叶晓枫觉得自己有些混乱，万分急切地想要说明白给这个人听，可又偏偏觉得这事没法说清，「我不是说不该去救人，可是……」可是只要一想起几个小时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场面，他仍然有窒息的感觉。 「可是如果万一呢……」这「万一」两个字反反覆覆出现在他的言语之间，叶晓枫打从心底不敢面对这两个字，他抗拒着由这两个字所带出的一切令他无法掌控的事，风策尤甚。 风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叶晓枫自顾自地说着，已经完全陷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你说我自私也好没人情味也可以，总之，总之就是，比起江岳庭，对我来说……」说到这里，叶晓枫重重吸了口气，目光笔直地望向风策，一口气泄尽的他，有些无力，「对我来说，你更重要。」 或者可以这么说，只有你最重要。 比起别人，我只是更不希望那个受伤的人……是你。 因为两害相较取其轻，而那个轻，毫无疑问是你。 他很想问：你明白吗？ 风策一动不动地站着，他被叶晓枫那句「对我来说，你更重要」说得愣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只觉心中一热，有什么就要冲破禁锢，拼命叫嚣着要出来。 风策深喘了一口气，他蹲下身来，试图与叶晓枫平视，正要开口，有人在外面喊他们。 「晓枫你们好了吗？」 是唐薇等急了所以敲门了，「马上要开戏了，我还要帮风策上妆。」 门内两人同皆一怔，叶晓枫抹了把脸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烦躁地抓了抓头，没去看风策的脸，只低着头，有些语无伦次，「你就当我发神经吧，别，别放在心上，我要是刚刚有哪里说得不对惹你生气了……你，你别介意。」他一股脑儿地把话甩了出来，说完之后又在原地站了几秒，突然拉开门就走，头也不回。 唐薇站在门外被突然出现的叶晓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退了一步，只见叶晓枫神色茫然地看着她，但好像又不是在看她，两人相对无言，最后叶晓枫只说了句，「薇薇姐，后面的就交给你了。」 唐薇看他行色匆匆的背影，活像有什么在他后面追似的。 怎么回事……她一头雾水，她还是第一次见叶晓枫这么……这么没头没脑的样子，在唐薇印象中，叶晓枫一直都是个头脑清晰条理分明，且做事滴水不漏快而不乱的一个人，哪里见过他这么慌张过。 她狐疑地看了看里面，风策还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望着地板正在走神。 「风策？」她试探地问了声，「你和叶晓枫……你们怎么了吗？」 风策没有回话，眉头深锁，似有难言之隐。 唐薇站在旁边等他，一直过了大概有两分钟，风策才站了起来，唐薇本来以为风策会向往常那样一个字都不说，可出人意料的是，风策居然开口了。 「唐薇小姐，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你说，只要做得到我都帮你。」这还是风策第一次求人，唐薇意外得不行。 「我想要一样东西，不知道剧组里有没有。」 「没关系，就算没有我也可以托人帮你去找。」 「谢谢……」 只见风策微微俯下身来，然后在唐薇耳边说了一句话。 唐薇讶然，转念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点头。 十五分钟后，片场所有无关人员统统被清离，风策仍旧是那一袭红衣，混淆着暗沉的血迹，由于之前他饰演的赵长宁在雪地中走到赵长安那一段并没有什么妥，方进燃便放弃了整段长镜头的想法，直接让风策走到江岳庭的身边，打算直接拍哭戏。 这时江岳庭一身血迹躺在雪地中，身上插着枪令他不能动弹，只能眼神相随风策然后一步步来到自己身边。 「准备好了？」他扮个死人最是轻松，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躺着就好了。 风策只是点头。 江岳庭不再说话，调整好姿势躺回雪地里，闭目沉思，毕竟当个死人也是要演技的，可不能随便笑场了。 方进燃见两位演员都已准备妥当了，朝副导递了一个眼色，副导心领神会，场记跑到镜头前，随着场记板「咔嚓」一声响起，因意外而中断的戏幕终于再次，缓缓拉开了帷幕。 第五十九章 长宁传雪中有泪1 风唿啸在耳边，雪融化在眉眼，有人静静躺在这一方天地中，任由风雪将其掩盖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赵长宁抹开那人浑身冰雪，当终于碰触到那张熟悉到了骨髓的脸，双手微微颤抖。 第82页 就算没有了长安……还有长宁。 那温暖的语言仍犹在耳，明明上一刻听这个人说过，赵长宁不明白，为什么下一刻就再也听不到了。 是真的……再也听不到了。 风雪仿佛在赵长宁伸手碰触赵长安的瞬间停止，天地间再无一息声响，只剩下赵长宁一下比一下沉重的唿吸声，鼻息间的雾气消散在风雪中，转眼消失不见。 赵长宁低下头，一点点把雪抹开，最后将额头轻轻抵在了他的，蓦地，滚烫的泪水自赵长宁眼眶中滴落至赵长安的脸上，一滴又一滴，忽然赵长宁倾身将人一把搂紧了怀里，整张脸埋在那人冰冷的颈脖中，宛如一只受伤的野兽，沉闷的痛哭声闷在喉口间，声声是痛。 记着，哥哥守你一世长宁。 「你骗人……」赵长宁在他耳边一句句说着，「你说过你不会死的……」你说过要守我一世长宁的……而事到如今，没有长安，何来长宁。 何来长宁…… 突然赵长宁直起身来，只见他一手撑在地上，另一手紧紧握住长枪，只听他低喝一声，用力拔了出来，长枪抽离一刻，血沫飞溅在他脸上，混着泪水一起流下。 「王爷……」仅剩的几名护卫想要来帮忙，却被赵长宁吼退，「别过来！」 赵长宁一声吼完低头再拔，将牢牢钉住赵长安七支长枪一一拔起，当最后一支枪来离开赵长安的身体时，赵长宁浑身是血，一头长髮披散开来，一眼望去，犹如地狱而来的修罗，杀气四溢。 远方传来马蹄声响，是赵长安没有灭尽的最后一支追兵。 只见赵长宁一把将人抱起背在身上，然而这个人再不会像以前那样，将他搂在怀里轻声去哄，那双记忆中最厚实的臂膀再也无力与他相拥……赵长安无力滑落到地上，这时几名亲卫再也忍不住，一个个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赵长宁抬头望天，只听他一声清啸自喉间漫开，似乎要将这一腔无处可去的愤恨统统发泄出来，一声过后，已然伤极痛极的他狠狠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所有的伤痛尽熄眼底，赵长宁一把撕开外衣，再次将人背在了身后，然后用撕开的外衣牢牢将赵长安捆在了背上。 「我们走！」 他一声令下，雪地中，一个略显消瘦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演到这里，所有镜头全部结束，副导看了看方进燃，方进燃没有喊停……看来，是又要几场连拍了。 风策此时有些分不清戏里戏外。 只因周遭一切与他而言，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他一袭白色中衣在寒风中显得单薄至极，敞开的衣襟随着长风而去发出一阵声响，仿佛要碎在这一场极致的风雪中，这一刻，他已然不知，自己是那个孤身飘零的赵长宁，还是被岁月长河遗忘在歷史中的风策。 「风长吟，水长清……山外青山楼外名。」只听风策轻轻一声长吟，他一剑在手，背着人剎那间沖向人群。 「名中自有风情万种，掩过山河几多锦绣。」 …… 既然你也有哥哥，你应该更懂赵长宁啊，怎么钻起来牛角尖啊！ …… 哥哥……我的哥哥？ 风策目光有些散，记忆之中有一抹身影缓缓转身，隔着风雪，跨越了时间，来到他的面前。 方进燃惊讶地去看手里的剧本，有些意外。 台词上根本没有风策念的这句诗啊！难道是他自己临时想出来的？ 可是抬眼望去，不远处，却是那人携剑而去，白色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翩然而起，飞扬的髮丝如一条记忆的线索，带着风策穿梭古今，片刻不停。 「犹记他，惊鸿照影月下铃，芳华绝代合扇轻，拭手凝香香凝笛，笑语扶琴琴扶音……」风策振臂一挥，一剑震开周遭数人，回首之间风采尽现。 「转眼云淡烟消，空相忆……」 他的声音温柔如嘆，陷在山唿海啸般的风雪里，近乎呢喃。 转眼云淡烟消，空相忆。 片场很多人被他的声音吸引，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里的事，忍不住就朝声音的方向张望。 风策一剑斩去哀愁，再一剑挥落疼痛，剑光中倒映着他寂寥的眼神，那是深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思念，而这思念终于在时隔一年后，藉由这似古非古的场景，朝着他盛大袭来。 「遥望青莲无踪迹，近嘆红颜多薄命。君不见昨夜黄土白骨两相亲，今朝雷霆雨露皆恩义……」这一句仿佛将前世今生重叠在了一起，记忆中的身影开始与赵长安合二为一，风策只觉心中钝痛，忍到了极点，竟是一股刺痛令他双目湿润。 「词中意，意未平，谁忍千古伤心哭其陵，奈何此生字字皆如泣。」 泪水纷然而下，风策再难掩藏，索性任由其下，转身一剑横扫，雪光带着血迹笔直拖过，在净白之中生生噼开一丝艷丽凄绝的红。 有人在戏中，置身如梦；有人在戏外，千般感慨。 编剧从风策开始喃喃念词时，就连忙找来了笔去记，可记着记着，写到一半时，编剧突然就哭了。 周围一切其实都是假的，道具是假的，血是假的，只有眼泪和对白是真的，只有演员和感情是真的，这曾是她日日夜夜倾注了全部心血赋予的一切，而他们用出色的演技，将白纸黑字上的虚构统统转变成了现实。 第83页 这一刻，她不再是作者，她只是静静看着故事演变、角色生死的观众，她放空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风策婉转低吟的嘆息中，想像着这一阕长词里描绘的人物……她从来没有那么感激过一个人。 此时此刻，她感激风策，由衷的感激，是这个人将她心目中的赵长宁演绎到了极致，令她得尝所愿，美梦成真。 第六十章 长宁传雪中有泪2 整个片场悄声无息，除了听到摄影机移动的声响外，只有嗡嗡的剑鸣之音，以及漫天飞舞却静谧无声的落雪。 风策一袭白衣飘然而起，在风雪之中犹如一只翩跹的蝶影，乍然回头，十几道剑光噼风而来，风策面不改色，随手一扬，剑光带起一连串的血痕，只见他退后一步，握剑的右手略略一转，剑尖在地上划半道弧线。 「菩提心，心难静……」风策竟在此刻闭上了眼睛，长声而念，「可怜刀光敛曲曲飘零，怎堪白玉锁剑剑折衣。」 他不再目视，静下了全部心神去听那破风而来的剑意，敌方一剑而来之际，风策已经先一步举剑格挡，翻手噼向对方后颈，然后侧身半步，避开后方攻势，轻轻一个转身，把赵长安牢牢护在身后。 他不允许赵长安再有半点损伤。 江岳庭伏在风策背上，闭目倾听着耳边声声慢吟，一句又一句，然后无声无息地，倾注进了内心。 江岳庭很清楚，台词中，甚至小说中都没有出现过这一段，而他也从来没听过这些诗词，很显然，这是风策为赵长宁所创。 可是渐渐地，他却听出了另外一种感觉。 那种感觉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似乎风策倾心所念并不是赵长宁，也不是赵长安，甚至不是他自己……他的声音既悲凉又哀伤，字里行间，充满了思念，每念一句，江岳庭似乎都能听见风策心底的震颤，带出了这个人沉重的悲哀。 宛如一场声势浩大的祭奠，风策正为此轻声告别。 「纵使腥风湿春袖，血雨倾姿容，可曾碧箫声声……碎英雄！」 风策这一句念完，一股狠劲自他眉目间闪现，脸上半分表情都无，脸上泪痕已然风干，一剑逼退一人之后，退出了剑阵。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长剑随意一扔，不能动用内力，剑招于他而言已无半分用途，索性弃之不用。 当剑阵再度朝他袭来，风策眉锋轻挑，两手空空的他竟是要空手制敌。 方进燃忍不住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幕，瓜子掉了一地都不知道。 旁边的武术指导喃喃，「他是要空手入白刃……」 只见风策纵身而起，剎那间来到剑阵的阵眼，他不顾左右两方逼来的剑势，伸手就是一掌打在那人胸口，这一掌混着风策的内力，那人只觉胸口一闷，眼前有些黑，风策瞬间抓住他的手腕，拖着他往左，直直拖出三步，挡住左侧的攻击，然后旋身，一脚踢开右侧两剑，两人被风策这一踢震得掌心发麻，风策趁机而入，白皙的右手生生来到一人喉前，用力一握。 剧本所说，此人喉骨尽碎，于是此人真的被风策这一握，握到差点昏厥。 即使是这样快的进攻之下，风策都牢牢记住了方进燃的嘱咐，他控制住所有的招式内劲，小心地不弄出人命。 「天涯路，路难行，长歌挽，挽孤寂……此去经年枉负多情，曲终人散何苦再听。」 他一双手翻掌如云，带着一息若隐若现的内力轻易闯进已经被他破开的阵里，所有剑招在这一双手的面前都徒劳无力，十几个武术小生最后被打到几乎丧失了信心。 他们根本就没有看清风策是怎么出掌，又是怎么撤掌的，只知道风策一掌过来，掌风所到之处，人人周身各有痛处，掌风撤回，又带落了一地的剑光，在地上折射出冰冷的锋芒。 这时，一阵长风迎面而过，霜雪打在风策一张清绝的脸上，融化成水湿透了那对沉静的眼眸，这一刻，动人的水光温润了他眼中的寒意，驱散他一身的杀气。 「一生一世，白首不弃；一梦一醒，血泪满襟……」 他不再看地上躺着的那些「尸体」，双手用力往上一托，将赵长安安稳地背在身上。 颀长的背影混在漫天风雪里，一步步而去，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却必须朝前进行，哪怕是要匍匐前进，也无怨无悔。 「都说花开花落几番晴，岂知缘起缘灭尽别离。」 此时此刻，风策终于体会到了赵长宁的悲痛，当背起赵长安那一剎那，他觉得自己碰触到了赵长宁这个人物的核心。 而那个核心不过是人生之中最简单，却也最沉重的两个字…… 背负。 从此以后，他将背负起所有为他而死的人，他们的心之所愿…… …… 所以才成就了赵长宁啊！ 有人将他自困惑的沼泽拉起，然后笑着说：这么多人都死了，他更要好好活着了啊，活着才能做所有想做的事啊！不然这么多人不都白死了嘛…… …… 原来生死之际，一切都不值一提。 如同赵长宁告别了赵长安，而风策也正在告别他前尘往事，唯一不同的是，他与过去只是被漫长的时光所分割，也许再没有相见一日，可至少，不是天人永隔。 他感激叶晓枫，因为是他的一句话，他得到了赵长宁这个角色。 第84页 他感激江岳庭，让他能有机会正面对上赵长安，深刻感受了他不曾体会过的，捨身忘死的情意。 他曾经对赵长宁的那些不屑现在想来，竟是这么幼稚。 的的确确……风策深吸了一口气。 一死了之很容易，然而想方设法活下去才更需勇气。 方进燃做了个手势，这次是副导喊了「卡」，这最是惊心动魄的一幕戏终于结束了，摄影机关闭的同时，江岳庭从风策背上跳了下来，他整了整衣服，去看风策。 当所有人都被感动的时候，风策却一声长嘆，然后轻轻笑了。 「很高兴吗？」 风策转过身来，朝他点头，「算是。」 「你好像想通了？」江岳庭看他一脸的神采飞扬，简直跟前面的凄绝判若两人，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总算是搞明白了。 「不错。」风策一扫上一秒背负起血海深仇的惨烈，此刻的他，眉目清晰，轮廓细緻，一双明眸如水，宛若含情，淡薄的唇色因着这一分笑意，让风策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是从画上走出来的，是那样容姿冠绝，难描难绘。 「忘情酒，难忘情，举杯饮，饮悲戚……惟将一醉不復醒……」只见风策五指舒展，仰天举手，轻声吟嘆：「……待得他年云满沧海水满天，拂去深江秋叶轻似雪……」 飞雪漫天自掌心间蔓延再从指缝中流落，江岳庭看他修长的身影融于雪中，最后回眸看来，低低一笑。 「便是其身自清，其心自宁……其名自析。」 那一刻，天地之中，他人如在画，美不胜收。 第六十一章 长宁传情之所动 风策一下戏，眼光下意识地便去寻找叶晓枫，可绕了一圈也没见着人，他问了阿连，阿连却说叶晓枫从开戏后就不在了，到现在都没见过他。 阿连也觉得很奇怪，虽然叶晓枫很忙，他每天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但只要是风策开镜了，他都会放下手里的活关注一下，等到确定风策没有问题后，才继续忙自己的事，很少有见到风策在而叶晓枫不在的情况发生。 阿连拨了个电话，可惜电话没人接。 「找他有急事？」阿连一边问风策，一边又拨了次，还是忙音。 风策皱了皱眉，没回话。 「要不你给他发个微信吧，我估计他可能在忙，等他空了就会回覆你的。」 风策嘆了口气，「谢谢。」然后摸出了那支几乎没用过常年待机状态的手机，第一次点开了那个绿色的微信图案。 可他甚至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盯着屏幕思索了很久，最后无奈地又关上了手机。 阿连在旁看他纠结得无以復加，抽了抽嘴角：万人迷的彷徨他不懂，也不想去懂……还是管好自己吧，他还要把戏服理好还给服装组呢。 「我先走了，有事也可以微信找我。」 风策点头，「谢谢。」 阿连觉得这个明星还真是当得一点架子都没有，让人连嫉妒都不知道从哪里嫉妒，笑了笑走开了。 其实风策和阿连都想多了，在他们发愁他人去哪里时，叶晓枫只是躲在了房车里睡着了。 毕竟已经是凌晨了，叶晓枫一整天跑动跑西忙这忙那，又碰到风策意外，紧接着就赶到医院，又在医院照料风策，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剧组，最后核对明天全部的进程以及剧组发下来的时刻表。 叶晓枫也是人，这么跌宕起伏的一天下来，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了。 而他睡得很沉，沉到风策进了房车都不知道。 风策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索性连宾馆也不回了，打算在房车里等人，可没想到最后居然在车里发现了。 风策钻进车内，抬手便把车门拉上了。 整个车厢内一片暗沉，静得能听见叶晓枫一下一下的唿吸声，平静温和，带着属于这个人身上特有的气质，安心，充满了柔情，仿佛将所有的风寒雪冷都阻隔在外，这一刻，风策暖到几乎心化。 他摸了摸叶晓枫的脸。 叶晓枫完全没有要醒的迹象。 他很累……风策看着他眼底那一圈暗影，实在有些心疼。 面对眼前这张已经牢牢刻到心底的脸，风策不禁回想起初见的那一天。 一眼见到这叶晓枫，风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只觉得，他长得很俊气，但其实，风策早在他们之间的第一场对话中，就已经看出叶晓枫深藏在热情爽朗在之下的成熟。 成熟在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中。 因为习武的关系，风策对周遭聚集在自身的视线极其敏锐，甚至能感应到方向，当他说出自己的要求时，他轻易就捕捉到了叶晓枫对自己的注视。 他在观察自己，并为观察到的结果选择谈话的方式。 而这种观察显然不会发生在一个大大咧咧毫无防备之心的人身上，虽然叶晓枫的关注并不深。 风策觉得有点意思。 但也只是有点意思而已。 接着，便是商场被人认出，叶晓枫牵着自己一路奔走。 因为身份的缘故，除了亲人，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来握住自己的手，或者说，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做。 这异常新鲜的体验令他很是意外，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手心相触会这么温暖。 再来，便是沉溺在他那双认真的眼神中。 第85页 风策不得不承认，叶晓枫有一双能说服人的眼睛，透过那双眼睛，风策看到了这个人全部的真诚。 没有一丝谎言更无半分遮掩，叶晓枫坦然无畏，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皆是内心所想，从无欺骗。 也正是这份真诚，打动了风策。 于是人生第一次，他收下了一个人的信念，交付出了信任。 但最最令他动容的，却是试戏那天早上，叶晓枫毫无顾虑的那一跪。 他并不是没见过人跪，曾几何时，朝他下跪之人何止万千，然而不知为何，这么多人的下跪却不及眼前这人一跪来得珍重。 风策很清楚，时代已然不同，无人再有权利指颐气使，今时今日今非昔比，他不再是过去的风策，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而已。 有时甚至觉得，他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可就是在这么普通的一个人面前，叶晓枫却甘愿放低身段地跪下，只是为了替他穿戴衣物。 那一瞬间，他心有所动。 风策后来常常也会假设，是不是之后所有的情动都只因当时，那片刻的心动。 但……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心动了，便是心动了，过往，已然成为了过往，他只要记住眼下所思所虑，便很足够。 他收回了思绪，眼光重新落到那张熟睡的容颜，良久，只听他无声一笑，最后倾身而去，亲在了叶晓枫的额角。 风策下车时正遇上唐薇，唐薇询问地看向他，风策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看了看车里。 唐薇瞭然，不再上前。 「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还真是有些难找呢……」唐薇笑了笑，把东西递给了他。 风策伸手接过，道了句谢，「我很感谢。」 「你太客气了。」唐薇眼看他珍而重之的收在手中，不禁有些感慨，她可能猜到风策要用这件东西做什么，虽然不一定准确，但如果真的是……她忍不住偷看了风策一眼，可惜风策一本正经脸上看不出一点线索。 唐薇失笑，她原本想说些什么，可一想到毕竟事不关己，又摇头作罢。 倒是风策看出了她的意图，率先问道，「你知道所求为何？」 唐薇点头，「算是吧，你要这东西，除了用来表情意，还能干嘛……」想当年，她在豆蔻年华时也曾倾心爱慕过这些，虽然年华已逝，初心改了又改，可有些东西依然被她深深烙印进了心底，难以忘怀。 「真难得……」风策感嘆，不曾料到竟然还有人能猜到他的心思，倒是对唐薇刮目相看了几分。 唐薇摆摆手，仍是笑，「可别夸我，比起你，我远远不如。」 她想，如果真的如她猜测的那样……那真是太浪漫了。 第六十二章 长宁传对牛弹琴 叶晓枫这一觉直睡到了早上六点，虽然不算很长，但却是深度睡眠，质量超好，只觉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整个人都舒展开来了。 他伸了个懒腰走下车。 此刻日初刚照，清冷的晨曦微微洒向天地，落到眼底，仿佛一片白茫之上落了层金。 叶晓枫哈了口气，用力揉了把脸，把最后那点睡意也揉散了。 他抬头一看，不远处，正有一人背手而立，极目远眺，一动不动。 「风策！」他喊了一声。 那人闻声回头，于冰天雪地之中微微展颜，「你醒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叶晓枫小跑过去，「还是你根本没睡？」 风策没有回答，只静静看了他片刻，才说，「我在等你。」 「等我？」叶晓枫诧异，想起之前两人不太好的对话，有些尴尬，「那个，之前试衣间里，我语气不太好，你别介意，我大概是太累了，所……」可话才说到一般，风策轻声打断了。 「叶晓枫。」 「啊？」 「我想……」叶晓枫看见风策竟然有些脸红，怀疑自己是不是睡太多，眼盲了，「送你一样东西。」 「送我一样东西？」叶晓枫意外至极，有点吓到了，「你，你干嘛突然这么客气？」 风策只低头看着他，试探地问道，「你愿意收下吗？」 「愿意啊！」叶晓枫想了想，「不过可先说好，太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收，而且我也用不着……」 贵重？ 风策蹙眉沉思，不知代表了他全部情思的东西，称不称得上是贵重…… 「不，」他转念一想，还是道了句，「并不贵重。」 「那行啊，拿来吧……」叶晓枫右手一伸，笑眯眯的，「有礼物我还是很喜欢的，谢啦！」 风策：「……」 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太对…… 风策深吸了口气，第一次觉得有点紧张，将手中一直握着的东西，轻轻放进了叶晓枫的手心。 「嗯？」叶晓枫拿过来一看，嘴角抽搐，「就是这个？」 「是。」风策仔仔细细地瞧着他，略带审视的目光牢牢罩着叶晓枫每一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之处。 叶晓枫无语到了极点，盯着手里东西好半天，才回寓此言了神。 好吧……既然是风策送的，不管是什么，他都觉得挺好的，虽然这个实在是有点…… 「你喜欢吗？」风策的声音很低，如果叶晓枫细听，会发现那声音低到了近乎沉闷，可惜叶晓枫根本没注意。 第86页 额……谈不上喜不喜欢吧？ 「还好吧……」他捏着那颗细小的东西放至远处，朝着迎面而来的阳光，金辉之下显得红艷如血，忍不住感嘆，「不过倒是挺好看的！」 风策：「……」只是觉得有些好看？他忍不住问道，「你知道这是何意？」 「啊？」叶晓枫呆了呆，恍然道，「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啊！」 风策：「……那你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不如何啊，我觉得挺漂亮的，我挺喜欢的，谢谢了啊！」叶晓枫收好放在裤侧口袋里，还特意拍了拍给风策看，「我知道了，你等着吧！」 风策：「……」 要等什么？他又知道了什么？他到底真的明白吗？ 风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是不是有点太高估叶晓枫的脑子了？ 「那我先走了，你放心，我懂，一会就给你弄来！」说着一熘烟地跑远了，风策连个袖子都没抓到。 风策看着叶晓枫的背影：「……」 他实在很想问问这个人，你到底懂什么了？又要去弄什么？他满心满意等在这里只为送出自己全部的真情，却没料到对方的反应全然不在常理……风策站在原地第一次不知进退，他分不清自己应该上前一步把这个人拖回来好好问个清楚，还是索性就站在这里等那个人自己想个明白…… 而要等叶晓枫想明白……风策陡然一阵心凉，只觉前景惨澹，遥遥无期。 他不禁仰天一声长嘆。 他不知在嘆些什么，也许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泥足深陷，可一步一步，又是那么地，心甘情愿。 在叶晓枫的人生观里，作为一名助理，而且是合格的助理，理应为老闆分担全部的忧虑，现在既然风策提出来了，自己肯定是卯足了全力来满足他。 因为昨天的事，方进燃让所有人修整半天，下午才开戏，所以整个上午几乎没他什么事，叶晓枫索性亲自开车出了影视城往横店市区兜了一圈，然后买回了风策想要的东西。 其实做起来也不难，小时候他还挺爱吃的……叶晓枫无奈地腹诽，心想，他一个大男人想吃什么就说呗，干嘛这么费功夫还整上这么一出，隐晦得跟拍侦探片似的，幸亏他叶晓枫脑子不错，这么大个圈子绕下来，愣是明白了其中深意。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也许是个深藏不露的天才，心情好得不行，带着一袋子东西龙捲风一样开进一家小店里，问主人家接了个锅，一呆就是一个多小时。 一个多小时后，叶晓枫捧着一锅热乎乎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出了小店，临走还不忘带了些早点回去。 十五分钟后，正在片场无语沉思的风策面前站着一个人，手里端着锅东西。 「来吧我的风策大爷！见证奇蹟的时刻到了！！」 风策：「……」 他胸有点闷。 「什么见证奇蹟的时刻啊？」阿连打着哈欠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唐薇和amy。 他们几人无论再累都会在早上八点相约一起吃早饭，养成良好的生物钟习惯是从业这一行所必须的。 「来来来，见者有份，我特地跑到外面小店给风策熬的，风策说他想吃这个！」 风策痛苦地闭上了眼，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想吃这个了…… 几人凑过来看，叶晓枫一把掀开了锅盖，红软粘糯的粥带着香喷喷的雾气迎面扑来，一晚上没吃东西的几人眼睛都亮了，肚子里的馋虫开始叫嚣起来。 只有唐薇觉得奇怪，然后又去看风策的脸，她脑子里略一思索，立刻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而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的她顿时笑得前俯后仰，怎么也停不下，amy几人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一向冷静自制的唐薇会笑成这样。 「微微姐，你怎么了？」amy奇怪得不行。 叶晓枫也问，「什么事这么好笑啊？」 「叶晓枫……叶晓枫你……」唐薇笑到抽筋，一辈子还没碰到过这么搞笑的事，指着叶晓枫话都说不出来，摇着头又拭擦眼泪又是咳嗽的。 阿连一头雾水，他饿死了，没功夫管这些，拿了副一次性碗勺，给自己盛了好大一碗。 果然入口即化，又香甜又暖胃，amy看唐薇一时半会没有停下的意思，索性也就不管了，两个吃货就着一锅美味狼吞虎咽。 「来！」叶晓枫给风策盛了一碗，递到他跟前，「你不是就想吃这个吗？放心，我手艺还行的，我还特地放了年糕呢！你吃吃看……」 风策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眼那张无辜到教人髮指的脸，心中纠结到无以復加，好半晌才忍下了一口气，愣是把碗接了过来。 然后在叶晓枫炯炯有神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吃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吧？」叶晓枫信心十足地问。 风策：「……」 「不好吃？」 风策板着张俊脸，硬生生地回了两字：「好吃……」 「那就好！」他心满意足地坐到风策边上，给自己盛了一碗，忍不住感慨，「其实大冬天里的，吃这个还真的挺舒服的，风策大爷，没想到你也是个会享福的人嘛！还真看不出来！」 大爷风策：「……」 唐薇好不容易才停下的笑，一听这么句神来之语，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次是真的哈哈哈地大笑了。 第87页 「叶、叶晓枫，你知道吗？哈哈哈，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长得很像牛哎……」 「啊？」叶晓枫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摸着自己的脸很是茫然，「我长得像牛？」 阿连amy也是一头雾水，只有风策瞬间明白了她所言之意，他无奈地摇头，嘴边挂着一丝苦涩的笑。 「对啊，然后风策就在你旁边弹琴嘛……哈哈哈哈……」 「啊？」叶晓枫还是不懂，另外两个白痴更加不懂。 唐薇笑不可遏，好半天才吐出来一句话，「因为对牛弹琴啊哈哈哈哈……」 叶晓枫：「……」 amy：「……」 阿连：「……」 风策：「……」 看风策闷闷地坐着，脸上写满了无奈愁苦，终于，笑够了的唐薇善心大发，走到风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略表安慰。 「你给他一颗红豆，他还你一锅红豆粥……」她把声音压到最低，只有风策一人听到，「其实这么想想，你还是挺赚的了，不是吗？」 风策怔怔看着手里的红豆年糕粥，半晌，呵出一口浊气。 「喂喂喂，不喜欢就直说啊！说什么悄悄话啊！我好心好意给你们煮红豆粥，居然笑我是头牛！还对牛弹琴，太过分了吧！」 叶晓枫不爽地嚷嚷，就要去端风策的碗，「不喜欢吃就给我吃，我最喜欢吃甜的了……」却被风策一把扣住了手腕。 「不。」 风策手上用了劲道，然后就着叶晓枫的手，风策勺了一口粥送到嘴里。 的确是甜香入口，剎那间，温软了全部的情愁。 「我很喜欢。」 他几近无声地说。 第六十三章 长宁传编剧请求 早饭过后，编剧找到了风策，开门见山地问，「你好风策，是这样的，凌晨那场戏，你念的那首词，我想请问是否可以借用一下？」 风策不是很懂，「借用？」 「是的，我想用这首词，来作为电影的主题曲。」 这次投资方斥巨资请来了闻一山老师来为整部电影进行配乐创作，《长宁传》自然有他的主题曲，作为原创作者又是编剧，歌词这个重任自然落到了她的身上，可是这几天她一直关在房间苦思冥想都找不到灵感，没想到，凌晨她一时兴起跑来片场，就听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词作。 她恳切地道，「当然，词作人名字写的是你，你可以考虑看看，不过我并不强求，我只是觉得，你当时念的词非常适合赵长宁，也非常贴切整部电影的基调。」 风策其实还是没有搞明白所谓的主题曲歌词之类，叶晓枫知道他的困惑，和编剧打了个招唿，「不如让风策先考虑一下吧，我们一会儿就给你答覆，你看行吗？」 「行，当然行……」风策没有立刻回应，她有些惋惜，但毕竟是她在求人，总不能连一点思考的时间也不给人家，便笑说，「好的，我等你们。」 编剧走后，叶晓枫大概解释了下主题曲以及歌词的问题。 「一部好的电影，当前期全部结束之后，就要开始后期的制作，我觉得，配乐这一块占很大的比例，好的配乐能够让人身临其境，如果成功的话，甚至可以让人在以后很久的时间内，只要一听到这首歌，或者曲调，就会想起电影里的人物，以及它描述过的故事。」例如《铁达尼号》的那首《myheartwillgoon》，又或者是曾经风靡亚洲的《还珠格格》里的《当》、《雨蝶》等等等等。 「我觉得，音乐有它的魔力，我记得我看小说时，如果正好听到一首和书里的桥段特别吻合的歌，就会令我印象深刻，导致以后一听到这首歌，我就想起那本书，想起当时那些桥段……」叶晓枫没听到那首词，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居然让编剧特地跑来问他要，「我昨天睡着了，没听到，你能再念给我听一次吗？」 对于叶晓枫的要求，风策从无拒绝，自然答应。 「风长吟，水长清，山外青山楼外名。 名中自有风情万种，掩过山河几多锦绣。 犹记他，惊鸿照影月下铃，芳华绝代合扇轻， 拭手凝香香凝笛，笑语扶琴琴扶音， 转眼云淡烟消，空相忆。」 风策顿了顿，「这是第一段，再往下，是第二段。」 「遥望青莲无踪迹，近嘆红颜多薄命， 君不见昨夜黄土白骨两相亲，今朝雷霆雨露皆恩义。 词中意，意未平，谁忍千古伤心哭其陵，奈何此生字字皆如泣。 菩提心，心难静，可怜刀光敛曲曲飘零，怎堪白衣锁剑剑折衣。 纵使腥风湿春袖，血雨倾姿容，可曾碧箫声声碎英雄。」 风策嘆了口气，又道，「这是最后一段。」 「天涯路，路难行，长歌挽，挽孤寂…… 此去经年枉负多情，曲终人散何苦再听。 一生一世，白首不弃，一梦一醒，血泪满襟。 都说花开花落几番晴，岂知缘起缘灭尽别离。 忘情酒，难忘情，举杯饮，饮悲戚， 惟将一醉不復醒， 待得他年云满沧海水满天，拂去深江秋叶轻似雪， 便是其身自清，其心自宁，其名自析。」 风策三段念完，不再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好像这首词对他有极其深重的含义，每念一句，风策就沉默一分。 第88页 叶晓枫听到最后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了，他好奇地问，「为什么会有三段？而且每一段感觉都不大一样？」 风策解释道，「那是因为，它道尽了一个人一生，而那三段，则是他人生三次起落。」 「是写的赵长宁的人生起伏吗？」 「不……」风策摇头，却说，「非是赵长宁，而是我的兄长。」 叶晓枫大吃一惊，「兄长？你的哥哥？你有哥哥？」 他第一次听说风策居然还有个亲戚……既然有亲戚，那怎么不照顾照顾他呀，他都失忆了好吗？！ 风策一时好气又好笑，「我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自然有血亲。」 「那，那除了你哥哥呢？还有别人吗？」 「有，家父家母身体健在，上有一位兄长……名风析，另有一妹，名风停。」 叶晓枫张大了嘴，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那为什么你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反倒住在楼总给你租的房子里？他们知道你的情况吗？」 风策黯然，口气有些落寞，「不知道吧……不说这个。」 他显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只问道，「你同意吗？」 「我？我同意什么？」话题被风策转了几个弯，叶晓枫一时没跟上，有点懵，「什么事情要我同意？」 「编剧方才说的，主题曲，歌词那些，你觉得可行吗？」 「行啊！为什么不行？」叶晓枫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编剧都说了，到时候词作者的名字是你，又不是写的别人，不侵犯你的权利，有什么不行的。」 风策沉思片刻，最后决定了，「那便听你的。」 叶晓枫不好意思了起来，「其实你不用什么都听我的，你如果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说啊，没关系的，如果真不愿意，谁都勉强不了你。」 风策定神看了叶晓枫片刻，什么都没有说。 「那我去和编剧说，她一定会很高兴。」叶晓枫兴沖沖地拿出手机准备给编剧打电话，风策却拦住了他，「稍等。」 「怎么了？」 风策想了想，「词作者不要写我的名字，写另一个人。」 「谁？」 「弋倾文。」怕叶晓枫不知道，风策拉过叶晓枫，一笔一划地写给他看。 叶晓枫问，「是你朋友吗？」 「不……」风策写完看着叶晓枫，「是亲人。」 叶晓枫明白了，「就是说，这首词是一个叫弋倾文的人写给你哥哥的，是吗？」 「不错，可以这么解释。」 叶晓枫忍不住赞嘆，「那他真是一个很潇洒的的人啊……」 风策微微一愣，随即一笑，算是承认，「的确如此。」 第六十四章 长宁传吻戏风波1 早饭过后，副导啃着一个茶叶蛋跟方进燃聊了聊江岳庭意外那件事。 「弄得差不多了？」方进燃指的是剧组先下手为强。 副导把反覆校对过的发言给方进燃看，方进燃上下扫了一眼，觉得没什么问题，「那就发出去吧，现在早八点，能打他们一个时间差。」 副导点头，然后又提了个建议，「我觉得光是我们发申明还不够，我看最好让江岳庭和风策都发一下申明。」说到底，粉丝们才是舆论最大的方向掌控力，风策方进燃因剧组准备不足而意外受伤，最先发难的无非就是粉丝们，只要风策方进燃先一步表明没有受伤，至于其他的根本无关痛痒。 方进燃想了想，觉得此举可行。 「你这个办法可以，这样，江岳庭那里你去说，风策我来说，正好我找他还有事。」 「行。」副导会意，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你找他有事是想问他林霖那件事？」 「嗯……」说起这件事，方进燃头疼得很，「什么事儿都赶在一块了，就不能省省心好好拍戏吗，成天给我整这些么蛾子……」 「编剧不同意？」副导试探地问，「你怎么想？」 方进燃冷哼，「我？我能怎么想？投资方压下来了，我还能说什么？否则这事能搞到我这里来？编剧第一个就不同意！」 虽然说他是一个大导演，掌握一部电影的主要命脉，可其他血液的循环他却没有那么多权限去管，一部电影最终拍板的人无疑是最大的投资方，他区区一个导演算什么，最多左右左右演员罢了，碰到这种事，还不是投资方一句话说了算。 「那你是不同意？」副导看出了苗头。 「同意个屁！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不问剧本二不讲台词，跑到我这儿一开口就是要加戏！加戏加戏，那是加戏吗？是想传绯闻来的吧！」方进燃最恨这种不在演技上下功夫，只顾着投机取巧的人，越说越恨，「漂亮的人多了去了，她林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名角，她连方雁冉都比不上，倒想着找投资方压我来了……」 副导一面点头一面腹诽：可偏偏这一招对您老很管用啊，您不是已经被压得扛不住了嘛…… 方进燃奇了怪了，「我就纳闷，这林霖后台有那么厉害？居然两个投资方来压我让我加吻戏……我这是拍古装武侠剧，又不是拍三级片！吻戏吻戏，这么喜欢接吻自己出去找人亲个够啊！！」 「噗！」副导一个不留神，笑了出来，被方进燃瞪了一眼，忙清了清嗓子，「咳嗯！还是把风策叫来你问问看他的意见吧，他如果不同意，你这里也好说话。」 第89页 其实这招有点损，等于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风策身上，可副导也没办法，方导和编剧都不同意加吻戏，毕竟小说中都没出现的桥段，你一部号称要原汁原味还原剧本的电影却加了一场书里没有的吻戏，这不是自己抽自己脸么。 方进燃有点惭愧，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损招很管用，风策如果同意，那他也没有办法，男女主角都愿意接吻了，他一个导演死扛着不拍算怎么个回事，但如果风策不同意……那他就有话说了。 《长宁传》是一部格局很大的电影，方进燃打从心底希望，这部电影能够不受到外界的影响，纯粹的、干净的去拍完，尤其当他在遇到了风策这样完完全全已经把主角演活了的情况下，更加不捨得这部片子被圈子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给毁了。 「先把人叫来我问问吧。」 方进燃烦躁地揉着额角，然后捧起瓜子继续磕了起来。 「找风策？」 叶晓枫几人正围着唠嗑，见副导独自跑了来，个个一脸意外，毕竟副导很少出面，只是专门从旁辅助总导演。 风策正在看剧本，闻言抬起头来，「有事吗？」 副导心底下有些虚，硬着头皮请人，「是有点事，方导要和你谈谈。」 「好。」风策很爽快，放下剧本便跟着人走了。 两人走后，阿连很是奇怪，「是出了什么事吗？我看副导脸色不太对啊……」副导这个人，很少板着脸，见谁都笑眯眯的，好相处得很，可刚刚明显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副便秘的表情。 叶晓枫摇头表示不知，导演的事他们这些小助理怎么会猜得到。 唐薇一如既往地不参与这种话题。 倒是向来最喜欢这些八卦的amy一反常态，坐在一旁闷不吭声，整个人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快萎了。 叶晓枫最是心细，注意到了她的反常。 「amy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amy嘆了口气，却答非所问，「我知道方导找风策什么事。」 「你知道？」阿连吃了一惊，有点不信，「你怎么会知道？」 「林霖助理告诉我的，我当然知道了……」说着，amy眼光落到叶晓枫身上，「晓枫，当时我怎么和你说来着的，让你看好林霖，千万别让她跟风策接触，这下好了，这个绯闻是逃不掉了！」 「啊？」叶晓枫一头雾水，「什么绯闻，什么接触？」她在说些什么？怎么变成他的问题了！ 唐薇抓住了关键，「不会是林霖提了什么要求吧……」她给林霖当过化妆师，自然知道这个女人的脾气性格，如果刚才amy说的是真的，那很有可能是…… amy没好气地道，「林霖给编剧提要求，说要加吻戏，编剧不肯，就找了方导，现在方导找风策……肯定就是为了这事了！」她心里不爽，口气也跟着不好，「我他妈就搞不懂了，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她怎么就好意思开这个口呢！」 阿连摇头，「也不用她开口啊，你当她那个经纪人是死的啊，这种事经纪人去说啊，又不用她林霖拉下脸，成了，林霖和风策接吻，再搞个绯闻，不成也无所谓，她林霖横竖不少根毛就是了。」 「也不知道方导是怎么想的，不会就这么同意了吧？」 amy不太看好，这种事他们看多了，吻戏又不是床戏，加个一两场根本无伤大雅，反而更博人眼球，等到拍完再传个假戏真做之类的绯闻，到时候肯定头条热搜满天飞，想不出名都难。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却没人发现，当听到林霖要求加吻戏时，短短几秒钟，叶晓枫的脸色变了好几变。 第六十五章 长宁传吻戏风波2 方进燃坐在凳子上，提着一袋瓜子奋战，等副导带着风策过来一看，已经一地的瓜子壳。 副导真想问问方进燃，一天嗑那么多瓜子，怎么还没有便秘。 「来啦？」方进燃拿过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润润喉，示意风策坐，「坐，我有两件事要和你商量。」 风策依言坐下。 「一件事，是想请你帮个忙。」 「方导请说。」 「你，或者也可以让你的团队，在微博上发一条消息，内容大概就是说一下这次意外发生的来龙去脉，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要和你的粉丝说明，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他们担心你。」 风策心思剔透，略略琢磨了一下方进燃的话，便知其意。 「方导是想由我出面，平息这次意外可能引出的谣言。」他一语点破。 「通透！」方进燃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白，可又一字不错，笑着贊他，「既然你这么通透，那我也就跟你直说了。剧组已经发了申明，估计过不了一会儿，满世界都知道了，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万幸的是，你和江岳庭都没事，也算老天开眼，但你们没事不代表外面没事。」《长宁传》的拍摄声势浩大，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还有那些眼红他方进燃的，他都心知肚明。 「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由你出面和粉丝，也是和外界说清楚，一来，可以平息舆论压力；二来，也能让你的粉丝安心。」 「可以。」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风策应下了。 「那我替《长宁传》整个剧组谢谢你了。」方进燃很满意，刚想笑来着，结果一想起之后那件事，当即又笑不出来了。 第90页 「还有另一件事。」方进燃瓜子嗑地咔咔的响，如果副导看到，就知道方导心情很差，可惜副导去找江岳庭谈这件事了，没人来提醒风策。 「您说。」 虽然是要跟风策商量，可话到了嘴边，方进燃又觉得有点说不出口，倒不是他拉不下脸，毕竟都是一个大导演了，什么戏没拍过，实在是风策这个年轻人给他的感觉，太干净了，干净到连方进燃这样的人都觉得拿这种乌七八糟的事和他说，就跟让他拿一坨屎去抹一块玉那样，无法忍受，下不了手。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纠结着要怎么开这个口。 风策一脸困惑，「方导但说无妨。」 方进燃索性扔了瓜子，又喝了一肚子水，终于说话了。 「你也知道，现在的观众，咳嗯，胃口都大了，像这种一本正经的电影，你就是剧情再吸引人，也满足不了……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方进燃说得很隐晦，他想试探一下风策这人的底线。 风策一头雾水，摇头，「不懂。」 方进燃：「……」好像底线有点浅，没关系，他可以再影射一下。 「我举个例子，之前有部电影，本来很多人都不看好，可是在一个关键的地方，那导演把尺度稍微放大了一点，结果反响就很好……这其实和写小说是一样的，读者都喜欢看一些，那个什么，哦，是了，叫限制，就是限制级一点的，当然拉，我们也不好限制得太厉害，那是要被封的……限制，你懂吗？」 方进燃反覆强调「限制」这两个字，心想，这下你总该听懂了吧。 风策：「……」 风策觉得很奇怪，方进燃说了一大堆话，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放在一起愣是一个字都没明白，完全不知道这个人索要表达的意思。 限制？什么是限制？要限制什么？ 是不要杀人的意思吗？ 他凌晨那场不是已经控制得很好了吗？ 风策实事求是地摇头，「方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方进燃：「……」 方进燃说了一大堆屁话，自己都对自己无语了，其实简简单单一句「你和林霖接吻」就能了结的事，可偏偏放到风策身上，怎么就这么难说呢，真特么的奇了怪了。 看看，看看，多好一年轻人，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的，有礼貌有才艺，会武功会演戏，难得的是长得好看还不耍大牌，不但有勇气救人，救了人还能做到不骄不傲，带着伤回来开口就是继续演，而且一条就过……他一辈子导演了多少戏碰到多少演员，都没碰上过风策这样的，他对风策有多少期待多少喜爱，就对这场横插一槓的吻戏有多反感。 「我这样问吧……」话都说到这地步了，方进燃索性也豁出去了，「你抗拒吻戏吗？」 瞧瞧，瞧瞧，他拍戏拍到现在，从来只有问过女艺人这话，毕竟女生脸薄，可以理解，眼下竟然沦落到要对着一个男艺人问出这种话来……方进燃快要怄死了。 「吻戏？」风策愣了愣，「什么吻戏？」 「就是吻戏啊？」方进燃又重复了一次，「如果我让你和林霖拍一场吻戏，你怎么看？」 「恕我直言……」风策无奈，然后问出了一个方进燃一辈子大概都想不到的问题出来，「什么是吻戏？」 方进燃手一抖，瓜子洒了一地。 「接吻啊，接吻你知道吗？」方进燃觉得不可思议。 风策仍是摇头，「不知道。」 方进燃：「……」 方进燃惊呆了。 他无语至极地抓了抓头髮，对于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居然不懂什么是接吻简直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方进燃不禁怀疑，难道其实……其实是、是自己，太、太下流了？ 日泥码哦！方进燃家乡话差点没爆出来。 「你等等……」 方进燃没辙了，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好久没用过的百度，搜了一个他就是死到棺材里都不会去搜的词：接吻。 见了鬼噢……方进燃一面打字一面想着可千万记得清空搜索记录，这要是一不小心让老婆发现了，这面子里子可一块儿没了。 「自己看吧。」 页面一跳出来，方进燃赶紧把手机扔给了风策，不知道的还以为方导的手机里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风策接过来一瞥，这一瞥恰巧正面对上屏幕里好些张大大咧咧的高清照片。 而那些照片，清一色的都是一男一女搂在一起在深吻，甚至有几张的尺度特别大，湿吻舌吻各种吻…… 风策脸一下子就红了。 方进燃忍不住在一旁偷瞄了一眼，当看到风策俊脸通红时，不知为何，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就是嘛……怎么能就我一个人尴尬呢？要尴尬也是一起尴尬！ 第六十六章 长宁传吻戏风波3 「现在清楚了？」 方进燃头一回碰到这么纯情的人，刚开始还怀疑过真假，可眼看着风策一张脸越变越红，就知道这不可能是装的。 方进燃觉得有意思极了，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连个接吻都不知道。 风策：「……」 可怜风策活了二十多年未曾见过如此奔放的画面，向来沉着镇定的他第一次连话都不会说了，红着一张脸，脑子里全是刚刚看到的东西，好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字来。 第91页 方进燃被他这幅纯情的样子逗坏了，忍不住又逗了逗。 「那我刚才问的事，你怎么看？」 他难得有些坏心眼地想，这要是答应了下来，那可就是初吻了啊……啧啧，初吻，多么美好的一个词，美好得让他这老傢伙都忍不住惦念起了自己的青春。 风策闭了一口气，沉着脸默念心经，直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念了七八遍才算是把那些绮丽的印象从脑海里给排了出去。 「我不同意。」 如果这就是吻戏，那别说拍了，就是想一想，风策都做不到。 「你确定？」方进燃一听高兴坏了，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想加什么吻戏。 作为一名拿过无数大奖的专业导演，其实他并不反对吻戏，但要在适当的时候去加。 《长宁传》整体基调偏暗，就是书里面，都没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读者会感动于赵长宁与陈玄音之间的感情，更多的是因为赵长宁的执着以及陈玄音的无悔，这种感情最是纯洁而真挚，就好比是一场美好的梦，读者可以为此去幻想各种缠绵的场景，但未必就能接受把有人把它变成现实。 梦之所以称之为梦，正是由于它能完完全全展示出一个人心底最深的渴望，而这种渴望，不是几架摄影机，几场吻戏甚至床戏可以描绘出来的。 因为它的无法满足，且慾壑难填。 「我确定。」风策脸色有点沉，事关名节，他一步都不会退。 「那如果投资方硬要你拍呢？林霖硬是要加这场戏呢？」 看风策表情，方进燃就知道这事自己是不用操心了，有人替他抗了。 风策断然道，「恕不奉陪。」 这四个字说完，风策整个人都冷了下来，一身凛然，正色道，「我不知道她为何要加吻戏，也不想知道，烦请方导代为转告，无论是她还是投资方，我都不同意，若再要提吻戏，我不拍便是。」 ? 他说完朝方进燃点了点头，起身就走。 方进燃一点没生气，反而心情舒畅，一扫刚刚的烦躁，笑眯眯地躺回座位里，正想拿瓜子来嗑，才发现瓜子洒了一地。 辅导赶过来想问结果，一看方导这幅模样，立刻心里有数了。 「怎么？风策不同意？」 方导笑了，「是啊，他不同意。」何止不同意，人风策连什么是接吻都不知道，简直纯情到一个境界了，他到现在都还觉得不可思议呢。 叫一个连接吻都不知道的人贸然去拍吻戏，眼下就算风策说肯，他方进燃也不肯了。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还是让他身上的干净通透多保留几分吧。 风策回来后，阿连几人都盯着他，想从他的脸色上看出些端倪。 可惜风策一丝表情都没有，之前在方进燃那里压不住的怒意已经被他统统压下了。 「叶晓枫呢？」他环顾一圈问。 阿连说，「被薛魏喊去了。」 「薛魏？」风策想了起来，江岳庭身边的那个助理，「有事吗？」 「他们要对一下申明，免得你和江岳庭发出来的微博说的话不一致。」 大部分的私人微博当然都是明星自己发的，但如果是发表申明公示这种官方性质的长微博，通常都交给助理或者个人工作室来处理。 风策没想到自己才刚答应方进燃这事，助理就已经被叫去干活了。 他独自坐下喝了口水，开始平復因为吻戏而有些烦乱的心情。 amy纠结了片刻，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 「那个，风策……」她斟酌着话语，「我听说林霖要加吻戏，是不是真的，刚才方导有没有和你提起这个事？」 风策略有意外，但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点了点头，「是的。」 「那你怎么说？」 这下不仅amy，阿连和唐薇也都关切地看了过来。 风策淡淡道，「不拍。」 amy追问，「真的？」 「真的。」 「太好了！」amy一蹦三尺高，这事烦她一天了，就怕风策扛不住答应了下来，现在好了，心事落地了，amy总算是笑了出来。 阿连和唐薇也唿了口气，但还是有点担心。 唐薇先问了，「但那边透来的口风，好像投资方都说要加吻戏了，风策你就这么拒绝没问题吧？」 「是啊……」阿连跟着说，然后提了个建议，「要不你亲自去和林霖谈一下这个问题？」 风策笑了笑，声音有点冷，「她要求加吻戏，似乎也没与我先行商议，既然如此，是否拒绝我又何必知会她。」 阿连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也是啊，她都不打招唿说加戏就加戏，那我们干嘛还管她怎么想。」果然颜值即正义啊，啧啧，长得漂亮的人说什么都对的。 风策不再说话，拿了剧本到房车里背台词去了。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明显感觉到，风策心情不太好。 当风策和唐薇他们说话时，叶晓枫和薛魏两人正在对申明稿，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算搞定。 发言稿这种东西语言极其讲究，尤其事关艺人声誉，不能出一丝差错，生怕被人抓了空子生出些是非来。 「行！」薛魏一把推开电脑站了起来，他快要翻白眼了，「我特么最烦写这种东西了……」 第92页 叶晓枫最后再对了次，发现是真的没有漏洞了，才放下心，「发出去吧。」 「呵，我估计这回的事要爆。」薛魏也算经歷过不少，混他们这行的都有职业敏感，他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管它爆不爆，申明发了就行了，剩下的交给剧组，实在不行请水军来压，怕什么。」叶晓枫处理公事向来不带私人感情，一本正经得不像话，薛魏在这一点上对他是真佩服。 叶晓枫把写好的东西全文复制再黏贴到微博上，检查了一下语句措辞顺序错字，全部无误后，轻轻敲下了「发送」。 第六十七章 长宁传吻戏风波4 风策和江岳庭在微博发出了申明后，短短半小时，转发量已经破了百万。 《长宁传》剧组官方微博发出的公告还要早上一个小时，各大媒体正摩拳擦掌打算写些什么来发表各自的看法，没想到两位当事人的微博竟然同时发声，不仅表明自己没有什么受伤，更公开支持剧组，为剧组澄清真相。 风策的申明简明扼要，只说由于片场一位工作员的失误而导致了这场意外，甚至连失误都归咎在了天气太冷的原因，但幸好并未受伤，如果令广大粉丝担心，深表歉意。 比起风策微博的简洁，江岳庭要更恳切，而且@了风策，感谢他当时及时挺身相救。 这句感谢的话引发了大众无数猜测，很快，就有人发了帖子描述当时的情况，且绘声绘色，活像亲身经歷了一样。 叶晓枫退出微博去看风策贴吧，风策的贴吧里还算好，虽然有好些个帖子表示出担心，但似乎并没发现有人对《长宁传》剧组发出攻击。 江岳庭的贴吧亦然。 「看来还好，没想像中那么爆嘛……」薛魏一边刷新网页一边说，「我以为贴吧要沦陷呢。」 「要沦陷也是风策的贴吧微博沦陷，意外受伤的人，最后是他。」叶晓枫关了电脑，「就是不能让这件事爆，才让我们同时发申明的，艺人出面，那些造谣的新闻就发不出来了。」 媒体娱记最擅长的就是捕风捉影，如果这次风策不肯出面，或者晚了一步澄清，说不定就要弄出个什么剧组欺负新人之类的恶意言论。叶晓枫不知道这次爆料的是谁，但应该不是冲着风策来的，毕竟无论事态如何演变，最后吃亏的都不是风策。 「既然没爆，那我暂时放心了，等晚上再看吧，现在时间还早呢，说不定晚上舆论就出来了。」 薛魏有点害怕现在的网络，高科技的发达让人感觉没有一点隐私，尤其是明星，江岳庭的行程表私底下都被人拿出去卖了，更别说拍片受伤这种人尽皆知的事。 「嗯。」叶晓枫给自己倒了杯水。 薛魏奇怪地看了眼，他这人心里藏不住话，有话就说了，「对了你怎么还不走？风策那边不需要人？他不是有事都找你吗？」 薛魏就是再二货，也能看出风策很看重他这个助理，他本来以为申明写好发出去后叶晓枫就走了，没想到叶晓枫愣是在他房间里磨蹭了半小时，美其名曰，看网上的动静。 但现在网上并没有闹得很大，剧组的时间差打得很好，赶在媒体发出稿子前就发了申明，薛魏搞不懂叶晓枫怎么还窝在他这里。 叶晓枫呛了口水，止不住地咳嗽：「咳咳咳……」 「你没事吧？」薛魏抽了张纸给他。 「谢谢。」叶晓枫擦去一脸的水，又坐回了原位。 薛魏好奇地问，「你不去守着你们那尊男神，挤在我这里干嘛？我等下可要走啊！」 「走？去哪里？」 「你傻了啊，赵长安的戏份杀青了啊，江哥要回家过年去了呀！」凌晨风策江岳庭已经把赵长安死的那一幕结束了，中午一过，江岳庭只要把几场打戏的镜头补上就行，快的话，晚上就可以离开剧组了。 「这么快？你机票订好了？」 「是啊，明天中午的飞机，那几个镜头又不长，重要的是江哥露脸，露完脸，剩下的背影部分有替身完成，江哥说明天差不多就能回家了。」 叶晓枫一脸呆滞，他本来还打算在薛魏这里多混一会儿……这下好了，薛魏要走了，如果是今天杀青，那晚上薛魏肯定很忙，他也不好意思再来打扰了。 「这样……」叶晓枫抹了把脸，难得沮丧。 「怎么了哥们？你在咱们这一行可是号称『铁打小叶子』，也有你撑不住的时候？」虽然这次和叶晓枫是第一次见面，但私底下，薛魏其实一直对叶晓枫很憧憬。 他羡慕叶晓枫身上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他一直想要，却始终没有。 「也不是撑不住……」叶晓枫就是不太想面对风策。 「怎么，有难处了？」薛魏情商不高智商倒是不低，能看出叶晓枫的郁闷，「不介意可以和我说说呀。」 叶晓枫斟酌了好一会儿，只等到手里那杯热水凉透了，才有些难以启齿地问了。 「你，你怎么看待明星的吻戏？」 「吻戏？」薛魏没想到叶晓枫会问他这个，「吻戏就是吻戏了，还能有什么看法，吻就是了！」 「……」叶晓枫无语，他难道还会不知道吻戏就是吻吗，他问得根本就不是这个！ 「怎么了？」 叶晓枫唿了口气，「也没什么，和你说也无所谓，林霖那边可能是要加吻戏，刚方导找风策说这事了。」 第93页 「林霖？！」薛魏吓一跳，吓完之后马上又冷静了，然后笑了笑，一张看着就好相处的脸上难得露了一丝讥讽出来，「是她的话，那倒也不算意外，嘿嘿，她以前还要和咱们江哥加床戏呢！」 「我去！」叶晓枫受到了惊吓，他可从来没听过这一茬啊，忙问，「什么时候的事？江哥怎么说？他同意了没？最后这事怎么了的，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哦，是拍《唐人街》时候的事了……」薛魏艰难地回忆着，「林霖出道比江哥晚，当时演个心机很重的女二，有一场女二陷害男一上床，大概就是酒后乱性的戏吧，那几年前不都流行这种狗血嘛……」 「她就要加床戏？」叶晓枫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不本来就是床戏嘛！」 「可本来没要脱衣服啊！」薛魏接过叶晓枫的杯子喝了口，啧，冷了，才说，「本来只是一个早上男一一觉醒来震惊到死的镜头，但林霖就说，如果把酒后乱性那一幕拍出来，观众会更爱看。」 「结果加了？」 「你没看啊这剧？」薛魏暼了他眼。 叶晓枫尴尬地抱歉，「不好意思啊，我不怎么看连续剧。」 「没加，导演的理由很简单，她不是女一，如果把女二和男一上床的戏拍那么细，观众可能会砸电视机。」 「噗……哈哈哈……」叶晓枫没忍住，哈哈哈笑起来。 想想也是，哪有观众会喜欢看男一跟女二上床的，这林霖也是个人才…… 「所以咯……」薛魏也笑了，「那场床戏就不了了之了。不过我听说，林霖经常会要求加戏，不是好几部片子她都和对手传绯闻了？你小心电影公映后，她和风策传绯闻哦！」 叶晓枫长嘆口气，这口气里混着无奈，还有一丝隐忍的难受。 他有些黯然，向来清亮的眼睛里罕见地浑浊起来。 「可方导真要是同意了，我又能说什么。」 他不过是个助理，而身为一个助理，叶晓枫从来都明白什么是自己该做的，什么又是他不该做的。 第六十八章 长宁传难免情愁1 「其实你也不用愁，我看方导不见得会同意加吻戏。」 同为助理，薛魏当然很懂叶晓枫，便安慰他，「方导很严格的，一般来说，只要是编剧不同意加的戏，方导都不会违背编剧的意思，他是圈里少有的几个特别在意编剧看法的导演，林霖要加吻戏，得先过编剧这关。」 「那要是投资方施压呢？」 「那就看风策同不同意了，你等下去问问风策结果不就行了？」薛魏满脸轻松。 叶晓枫翻了个白眼，他就是不想去问风策才躲到这里，现在叫他去问，这怎么问，难道要问：嗨，风策，听说你要和人接吻了，你是想呢，还是不想呢……这叫他怎么问得出口。 而且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最主要的是，他不想让风策感觉自己很在意，虽然他已经在意得快要烦死了…… 叶晓枫不无惆怅地想，自己什么时候沦落到这个地步了……真是死也想不到。 如白天不懂夜的黑，薛魏不懂叶晓枫的悲，困惑不已，「你到底愁什么呢？这可比当初江哥的床戏简单多了，不就是个吻戏嘛，哪有演员不会接吻的，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叶晓枫当然明白，可问题是、问题是…… 叶晓枫无语问苍天，问题是那个要和别人接吻的人，那是他刚刚才发现喜欢上的人啊！ 卧槽薛魏你这么说风凉话，小心我诅咒你以后喜欢的人也跟别人接吻哦！还是吻到死那种哦！！ 叶晓枫阴暗地腹诽着，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放心吧，就算有吻戏，吻就是了，你只要防着之后那些八卦就可以了，何况风策这一年半点绯闻都没有，偶尔也可以尝试尝试绯闻的力量嘛哈哈哈……」薛魏事不关己地出馊主意。 哈哈哈泥煤啊靠，既然绯闻的力量这么好，你丫怎么不给你那江哥搞几个！ 叶晓枫差点没被这二货气死。 自己非但没从薛魏那得到安慰，反而越发地愁苦，他觉得自己可能不正常了，不然怎么会想到来找薛魏诉苦…… 「聊什么呢聊这么开心？」 是江岳庭开门进来了，看见叶晓枫微微一愣，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唿，「还在忙发申明的事吗？」 「已经发过了，网上现在还没什么动静。」薛魏起身过去，接了江岳庭拖下的大衣挂了起来。 江岳庭点头，对叶晓枫说，「关键点在风策，风策既然答应发申明，这事不用操心，掀不起什么风浪……」江岳庭声音温柔而低沉，有种天生使人安心的魔力，叶晓枫觉得听哪怕再烦躁的心，来这里听这个人说上两句，也能好上许多。 「谢谢江哥。」江岳庭回来了，叶晓枫也不方便再逗留了，告了辞就走了。 直到叶晓枫背影消失在门口，江岳庭才转回头来问，「怎么，他找你还有别的事？」 「嗯，林霖要求加吻戏，和风策。」对江岳庭，薛魏没什么可隐瞒的。 江岳庭恍然，细想之后顿悟了过来，「怪不得……」他笑了一笑，没说什么，只是关照了薛魏几句，「你可别乱出馊主意，这是他们的事，你听听就行了。」 「放心吧江哥，我什么主意也没出，就和他说了说以前林霖要和你加床戏的事。」 第94页 「哦？」江岳庭意外薛魏还记着这事，心中不由一动，试探地问，「那你当时怎么想呢？」 「我？」薛魏耸了耸肩，「加就加呗，反正又不是真的上床。」 江岳庭：「……」 他顿时愁绪满怀，只觉对上薛魏，这前路也实在是有点艰难。 叶晓枫离开薛魏的房间一时找不到地方落脚，他既不想去片场，怕看到林霖，又不想回房车，拍撞上风策……下一场戏就是林霖和风策的对手戏，以前叶晓枫对林霖没有一点想法，虽然他知道林霖为人也知道她的风评不怎么样，可到底事不关己己不劳心，他甚至还劝amy不要太当回事…… 现在好了，被打脸了吧，叶晓枫暗暗叫苦，任何你曾经笑得轻松的事，只有轮到自己头上，才知道厉害。 他狼狈地抹了把脸，心里实在是烦，最后忍不住跑到宾馆前台买了两包烟，然后躲回了自己的房间，闷头抽菸。 结果这一抽就有点收不住了。 久违的味道令他吸进第一口就如同毒瘾一样让叶晓枫浑身一颤。 他看着淡灰的烟圈在自己眼前盘旋，烟雾缭绕，带着独有的苦涩，然后任其席捲了全身。 「我知道……」 其实他都知道。 叶晓枫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把烟含在鼻腔内，不肯吐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的处境，也知道在这样的处境中，这样的身份应该做些什么。 我会做到的……叶晓枫自己给自己打气。 他不是做不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去接吻，他很清楚风策和林霖分别是什么样的人，也清楚每一个演员都有他的职业素养，只要是必要的，无论是接吻还是床戏，甚至裸身出镜，他们都在所不惜。 我会忍住的……叶晓枫把烟呵了出来。 他也不是忍不住自己的难受，风策并不是属于他叶晓枫的，而是属于很多很多喜爱他崇拜他的那些人，在千千万万的爱慕崇拜中，自己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一点，只是一个点而已。他喜欢风策，并不代表他就能要求风策做什么，他现在只想记住这份心情，然后为这个人做更多的事情，他只希望风策未来能够更好，走得更远……他甚至都不能一辈子陪在风策身边。 我可以看透的，真的……叶晓枫坐在地上，双臂圈住膝盖，然后把脸埋在了手臂中。 他其实早就看透了。 因为没有人能够永永远远地陪着另一个人，等到风策功成名就，等到那个人走到更大的舞台拥有了更广阔的视野之后，那他叶晓枫就真的只能远远地看着了。 而在那一刻到来之前，他希望自己能够在这条路上住他一臂之力。 如果一定要问为什么，可能只是因为……那个人，他太值得了。 那么好，那么完美，那么让人情不自禁就想把一切送给他，叶晓枫甚至觉得，无论自己怎么想，怎么做，放到那个人身上，都不为过…… 所以他不是做不到不是忍不住不是看不透，他就是有那么一点难受…… 但他可以保证。 他可以保证自己只是暂时地难受一下，等到这份难受过了，他就会做到，就能忍住，也就可以……看得透。 第六十九章 长宁传难免情愁2 午饭前夕，一本重新修过的剧本被甩到了地上。 「这就是编剧改好了的？你不是和她说过要加戏了吗？」 林霖脸色不太好。 张旭捡起地上的剧本，拍了拍灰，他和林霖相处多年，太了解这女人的脾气，不痛不痒地解释，「是说了，连方导那都说了，我还跟世纪星瑞的老闆都打过招唿了，策划和统筹也都同意了……」 林霖不耐烦地打断，「既然这么多人都同意了，那为什么还加不了？！」 张旭一顿，哼笑了声，「这么多人都同意了……可是风策不同意。」 吻戏吻戏，呵呵，怎么着也需要两个人才能接吻，只要一方不肯，这吻还怎么接，戏还怎么拍？总不见得陈玄音临死前还要强吻赵长宁吧？那观众读者还不得杀人啊？！ 「他又不肯？」林霖狠狠皱起了一双秀气的眉，「之前走红毯他就不肯，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现在拍个吻戏也这么矫情，这算什么？好像我们在逼良为娼？」 张旭：「……」 张旭头疼了，心想，你这词儿用的也忒……什么逼良为娼啊…… 「程总和赵董都没说话？」林霖指望着他们能出个头。 张旭摇头，「大佬们哪里会管这些小事，我们这边提出要加个吻戏，他们同意，那是看在世纪星瑞的面子，可刚刚方导已经给ylf的楼总去过电话了，楼总亲自说了风策不会拍什么吻戏……你说是程总赵董厉害，还是楼总厉害？他们还能坚持？」 说到底，就是一个小小的吻戏，底下头的人要吻要上床总之怎么样都行，投资方只看这些戏码能为电影带来多大的影响力和宣传效力，可问题是现在风策明显是撂挑子不干了，一部电影的第一男主角说不演了，那这部电应还怎么赚钱，之前沸沸扬扬的话题好不容易为电影积攒下来的隐性票房，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飞了？ 何况ylf是什么身家背景，楼轻澜只要动动手指，整个娱乐圈都要震上一震，更别说楼家黑白两道通吃，在整个商界甚至政界都有很深的关系……为你林霖一个吻戏去得罪楼轻澜，除非脑子进水了。 第95页 「我劝你还是省了这条心吧……」 虽然林霖脾气不太好，可说到底也是从小家里宠坏了，要真说她恶毒，比起娱乐圈某些人，还真有点不够看，林霖的坏都是放在明面上的，总比那些阳奉阴违两面三刀来得强。 张旭难得语重心长地劝道，「我当时就跟你说过，风策和你之前遇到的那些个小男星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林霖不以为然，嗤笑一声，「不都是出来卖脸卖屁股的吗？怎么我林霖就这么入不了他的眼了，他风策什……唔……」 张旭被她的口无遮拦吓坏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唔……」林霖用力挣了开来，怒目以对，「……你干什么！？」 「嘘！！」 张旭朝他笔了个手势，四周扫了圈，幸好没人注意。 「你说话能不能动动脑子！！你刚刚那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这女人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到现在还学不会「祸从口出」四个字呢！张旭心脏病要吓出来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林霖不以为意，瞥了张旭一眼，「他风策出道一年，你去看看那百科上面，有他一条消息吗？要不是被人包了，会保护得这么好？」入这行的人，但凡混出了点颜色，哪个背后没一些手腕撑着，风策履歷干净得根本就不像一个艺人，这里头会没有猫腻？谁信啊！ 「我跟你说！」张旭一本正经地警告她，「别怪我事先没跟你打过招唿，你听好了，我不管你心里有多少小九九，你要想跟风策传绯闻我没意见，但你记住，风策跟楼轻澜之间，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你给我把嘴巴闭紧了，知道没？万一走漏了什么风声传到楼轻澜耳朵里，你演艺圈的这条路就算是走到头了，清楚了没？」 林霖满不在乎地听着，敷衍地点了点头，「行了我知道了……」她目光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把张旭拉了过来，这回倒是压着嗓音说话了。 「那楼轻澜和风策，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旭摇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空降ylf的，拍《空明录》和《三千鸦杀》都是楼轻澜亲自开车接送的，总之风策后台不浅，他如果坚持不肯拍吻戏，你趁早放弃吧！」 「这么厉害……」林霖喃喃。她现在有种怀疑，如果风策是楼轻澜包养的，那真是没她林霖什么事了……可万一不是呢，万一风策是真的后台很硬背景很强，强硬到连楼轻澜都要亲在出马保驾护航呢？ 林霖拨弄着刚做好的指甲，陷入沉思。 张旭看她不说话在那里自顾自玩着手，嘆息摇头。 有这些花花绿绿的心思，用在拍戏，用在人际交往上……早特么成女神了，还会在这次的国剧盛典上被方雁冉踩过去？ 哎…… 十一点半的时候，叶晓枫回到了片场，他一现身，amy立刻朝他奔了过来，然后一把抱住了他。 「！！」叶晓枫手忙脚乱地接住人，又拉开了点距离才问，「干嘛！？出什么事了？」 「哈哈哈哈哈哈！」amy仰天大笑三声，然后凑到叶晓枫耳边小小声地说，「我告诉你哦，前面方导找了风策说了林霖要加吻戏的事，风策说了，他！！不！！拍！！」 叶晓枫：「……」 「你这什么表情？」amy看他连笑也不笑，手肘碰了碰他，「怎么，不高兴啊？还是你喜欢风策跟林霖拍吻戏？」 叶晓枫：「……高兴。」高兴，不用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接吻，他当然高兴啊……叶晓枫忍不住自嘲，那自己刚刚借烟消愁大半天算怎么一回事…… 「风策人呢？」 amy狐疑地盯着叶晓枫看了会儿，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清那种奇怪的感觉，指了指房车，「从方导那儿回来后就一直在房车里呢，我正想喊他吃饭，既然你来了，那你去喊他吧！」 她一拉叶晓枫的袖子，提醒道，「他心情好像不太好。」 「怎么了？」叶晓枫闻言皱眉。 「不知道……就是感觉他心情不好吧。」毕竟风策脾气一直都很好，就是刚刚也才算第一次露了点不高兴的苗头出来。 叶晓枫想了想，接过amy手里的盒饭，「行，我知道了，谢了。」 第七十章 长宁传难免情愁3 随着叶晓枫一把拉开车门，充足的日照透了进来，风策听声回头，两人一个照面，四目对视，不知为何，风策的脸霎时红了起来。 只怪他记忆太好，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不过是在眼前晃了晃，就深深刻到了风策脑海里，怎么也忘不掉，他刚刚上车便是想平復一下心中蓦然而起的情热，可惜情热尚未完全过去，又撞上了叶晓枫。 几乎难以自制地，叶晓枫的脸被代入进了那些画面。 风策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座位，下意识地，他想离叶晓枫远一点。 其实叶晓枫也有点尴尬。 不过他尴尬的原因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眼，为了一个小小的吻戏纠结得连自己的正事都抛下了，有点不太好意思。 「饿不饿，吃饭吧，等下就要开戏了。」 叶晓枫把饭盒递给他，风策顺势接过，可当指尖无意擦过叶晓枫的手背时，风策只觉心口一热，于是一个不稳，饭盒打翻在了座椅上。 「我靠！」叶晓枫一惊，立刻将风策推远了，「让开让开，小心烫！」他忙找来纸盒，连抽了一堆纸巾去吸座椅上那些汤水。 第96页 风策却只在边上望着他出神。 忙了足足有十分钟，叶晓枫才算把车内弄干净，只是还有些味道凝结在车内，不算好闻，于是他打开了车窗。 顿时一股冷冽的寒风飘了进来，恰到好处地为风策心中那股炽热，降了降温。 「你等下，我再去拿一盒过来！」叶晓枫就要下车，被风策一把拽住。 叶晓枫回头，一脸莫名。 风策对上叶晓枫的视线，他看了看那对透着关切和真挚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抓住叶晓枫的手腕……他似乎对自己的行为难以理解，当即松手。 「抱歉……」风策别开了脸，轻声致歉。 「没，没关系。」 叶晓枫对周围人的心思变动一向很敏感，他现在也察觉出了风策的不对劲，但似乎并不是不开心，而是感觉很困扰。 「你……你不高兴吗？」他试着问。 风策一愣，「你觉得我不高兴？」 「那不然呢？」 风策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顿了顿，叶晓枫又试着问了句，「还是说你觉得，觉得很烦？」 风策抬起头，「为什么这么问？」 叶晓枫踌躇片刻，才说，「刚刚方导不是找你，找你说了加戏的事吗？所以你觉得很为难？」 「为难？」 风策抓住了这个词，「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为难？」 「当、当然会为难啊！毕竟是投资方要求加的戏嘛……」 不知怎么的，叶晓枫有点不敢看他，眼神四下里飘，就是不正面对上风策，口是心非地说着，「如果随随便便拒绝了，说不定就会……就会影响到你以后的前途了，好不容易你的事业起来了，你……」 「够了。」风策打断他，俊眉深皱，「你知道对方要加的是什么戏？」 「知道。」叶晓枫头低着，声音不大，却刚好两人听见，「是吻戏。」 风策再问，「你知道何为接吻？」 叶晓枫点头，「嗯。」 风策不说话了，霎那间，方才还烦扰着他的一身情热全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透彻肺腑的心凉。 他一忍再忍，实在难忍，问出口来，「所以……你认为，即便我接下也无妨？」 风策的声音有点冷，可惜自顾自纠结着的叶晓枫没听出来。 「……」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这上头来，叶晓枫咽了咽口水，只觉心里面苦不堪言，可偏偏还得保持好平整的心态好言相劝。 「当演员，拍戏，十有八九都会遇上吻戏，风策……」 风策…… 念着他的名字，叶晓枫没来由地感到难过，他暗着嗓音说，「风策，这很正常。」 「正常？」 风策实在不懂，原来和一个陌生人这般亲热，居然可以称之为正常。 「是很正常啊……你，你大概不知道吧，现在的片子里，只要涉及到感情，都会加吻戏的……」叶晓枫舌头打结，天知道把这段话说顺熘的自己有多不容易，「就算现在没遇到，以后也会遇到的……这是早晚的事。」 风策听不下去了，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声色暗沉到了极点。 「所以既然是早晚的事，不如早做早了，是这个意思吗？」 他眼下觉得自己如同一个笑话，满怀着为他而生的情意期待着有朝一日有所回应……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非凡没有回应，甚至放到这个人眼里一文不值。 叶晓枫还是没敢抬起头去看风策的表情，或者说，他下意识地拒绝接受那些加诸在风策身上，註定的未来。 「说，说到底，演员拍戏不就是为了讨大众的欢心吗？」 叶晓枫给自己鼓了把劲，抬起头来，却意外看见风策一双眼睛正牢牢凝视着自己。 而在那双眼睛里面，所有的温柔平和俱已不在，一抹微乎其微的痛意藏在了深处，竟让风策显出一丝狼狈。 「欢心？」 只听风策低低一问，似在问叶晓枫，又似乎是在问他自己，「原来对你叶晓枫而言，吻一场素不相干的戏，就是为了讨他人欢心？」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叶晓枫，仿佛从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竟只是求一场欢心……」 原来对自己无比珍贵万分真切的东西，对有些人来说，只是用来讨他人欢心的一种手段。 只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 「好……」风策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你刚刚说的那些……我都明白了。既然它这么不重要，我又何必执着……」 说着，他倾身而下，目光所及之处把叶晓枫整个人牢牢罩住。 叶晓枫退无可退，任由这个人慢慢俯下身，然后盯着自己一字一字地说，「既然一切只是为了讨他人欢心，可以……我接受！如果如你叶晓枫所愿风策统统都去做，你待如何？」 叶晓枫怔怔地看，怔怔地听，最后怔怔地感受着，从风策眼神语气中，顺着自己漫延过来的苦涩。 他如鲠在喉，难以开口，只能继续听风策说。 然而说了什么他却有些听不清了，好像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可不知为什么听到心里却像是在折磨。 「我可能讨你一丝欢心？」 风策一语结束，再不留恋，仿佛将全部失望和痛心都留了下来，转身拉开了车门。 第97页 一次，他回首起手间，便将叶晓枫，留了下来。 第七十一章 长宁传难免情愁4 停了半天的雪终于再度下了起来，而且一点不比昨天那一场要差，大片大片的飞雪随风急落，短短功夫，整个片场就被罩上了一层白茫。 方进燃本来还担心如果不下雪，几场戏要怎么拍，这下好了，不管是江岳庭要补的镜头，还是林霖风策的戏份，不出意外，都可以完成了。 他分出一半的摄影机去给江岳庭补镜，武打的镜头由副导和武术指导盯着，方进燃只需从旁督促着就行，毕竟大部分的戏份都有替身完成。 现在最重要的，是林霖扮演的陈玄音，死在赵长宁怀里的一幕。 书里陈玄音死在初冬时分，恰逢一场难得的大雪，赵长宁在妻子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抱着她赏了一出极致的梅景。 眼下，横店的梅园里，梅花开得正正好好，道具组已经完成了所有布置，就等摄影组和灯光组到场，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陈玄音临死前只有一个心愿，便是想听赵长宁为她弹一首曲子。 本来这一幕戏，编剧是想砍掉的，因为找一个完全不会弹琴的人去演，会破坏整个画面的美感，电影不是电视剧，电影在很多细节方面都更严苛，例如电视剧随便一拉一大把配音，而电影则要求所有演员原声出境，都是现场收音的，这很考验演员的台词功底。 但出乎编剧意料的，风策竟然会弹琴，而且就是书中所写的，筝。 编剧大喜过望，当即把这一段加了进去，方导看了看剧本，没什么问题，同意了。 于是，一架二十一根弦的古筝被静静放在了案几上。 此时，风策进了片场。 只见他一身素净的长衫，通身纯白，袖摆裙裾处，绣有墨绿的竹纹，随着他一抬手一举步，如风过了一片竹浪，风采盎然。 他迳自走到案几前，长袖一摆，盪开一阵微风，方才盘膝坐下。 这一举动于他而言简直像是与身俱来般，一气呵成，纯熟到了极点，不带半分作假。 风策宛若入了无人之境，周遭事物似乎都不存在，漠然垂首，双手轻触琴弦，一瞬间，那些过往的曾经纷涌而起，溢满心中。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随手一扬，便是一首曲调阑珊，如水不断。 顿时方圆几里之内的人都听到了琴音，此刻风策心有郁结，眉头深簇，左手轻拢，右手来回往復，音符盘旋在他十指之间，犹如云上烟，单薄飘渺，缓缓笼罩在每个人的心房。 叶晓枫怔怔地看着风策弹琴，连绵不断的琴音片刻不停地敲到他心里，他好像着了魔一样，完全没办法移开目光，脑子里跟下了蛊，盘旋着风策临走前那句话： 如果如你叶晓枫所愿风策统统都去做，你待如何？ 我可能讨你一丝欢心？ 叶晓枫被这一句话问到浴盐浴盐现在话说不出，事都做不了的地步…… 他简直都要魔怔了。 欢心？ 为什么？ 他不明白风策为什么会这么说，也不明白为什么用和别人接吻来讨自己欢心。 潜意识有个念头才提醒着他什么，然而叶晓枫打从心底里不信，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想错了，那个年头太可笑也太大胆了…… 他居然有了风策喜欢自己的错觉。 一定是自己烟抽多了，产生幻觉了……叶晓枫向不远处正闭目抚琴的人，黯然地想。 他那么好，好到已经成了一种奢望，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动心。 方进燃满意得不行，他现在对风策这个演员是打从心底地喜欢，所以当看到林霖走来时，脸不由自主地就有点沉。 「方导。」林霖朝方导打了个招唿。 方进燃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但林霖还是走到方进燃跟前，赔了个礼。 「之前要求加戏的时，是我考虑不周，不懂规矩了。」 其实依林霖的性子，如果不是张旭硬逼着她来说，她才懒得说这些敷衍的话。 方进燃自然也知道这话不符合的画风，都是人精也不拆穿，只点了点头说，「好好拍戏吧，下面这场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他这句话颇有讽刺之意，下一场是死戏，林霖没几句台词就死了，感情戏几乎都在风策那边，自然轻松，方进燃这么问，就是想提醒提醒，搞到最后这么简单的一场戏还ng。 林霖挑了挑眉，无所谓地一笑，然后将视线落到了风策身上。 这还是林霖第一次见到风策真人。 却比她曾经全部的想像加在一起乘以平方，还要惊艷。 风策。 他的的确确有着令人沉沦的资本。 其实这几年来，林霖也算经歷过不少男人了，她自认对于外貌已经能够做到无动于衷，男人嘛，最吸引她的其实还是钱，还有权，外表再好又怎么样，又不能当饭吃，二十年后，什么好看的样貌都是空的。 但是风策不一样，打从第一眼见到他起，林霖就觉得久违的少女心被挑动了起来。 毕竟，惊艷这个词不是放到任何人身上都合适。 这个人身上有种魔力，他好像让人甘愿付出所有，只求他能看过一眼，说上一句话，说什么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能够有一次和这个人一同经歷的机会。 第98页 不过现在的林霖就拥有了这个机会。 果然动用不少关系拿到陈玄音这个角色是对的，林霖暗暗想着，如果能够把握住这次机会，哪怕风策没有那些投资老闆有钱，她也无所谓。 这个男人几乎满足了一个女人对外貌全部的幻想，如果能把他变成自己的，还愁以后不会红？ 想到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用嫉妒的眼光看着自己，林霖心中就畅快得不行。 何况风策未必没有钱。 林霖在这方面的直觉异常准确，钱或许可以短时间内改造一个人，暴发户能瞬间改头换面，可再多的钱也买不了那种上流社会中人，举手头足中的贵气。 这种贵气是经年累月形成的，它不仅体现了一个人的修养，背后甚至代表了整个家族的底蕴，而这种底蕴和修养，没有几代人的传承，是不可能拥有的。 当林霖第一次通过现场转播看见风策从红毯的尽头缓步而来时，她就看出了风策身上独有的气质。 而所谓的底蕴与修养，当如是。 那就是从小浸淫在上流社会中才能形成的气势，它非富即贵，甚至因贵才富。 这绝对不是傲慢，而是无形之中带出压迫，当那双高贵的眼睛向你而望时，你就知道，原来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起一句，贵不可言。 第七十二章 长宁传难免情愁5 「action！」 这次是方导亲自下令开拍，一声过后，场记板再度打响，一些空闲下来的工作人员都凑到前头，盯着片场中央。 世人都喜情爱戏码，哪怕是看惯了假戏的剧组众人，也不例外。 于是，一场在众目睽睽之中演绎生死的戏，开了。 漫天碎雪如雨茫茫，这一方梅园在天地的映衬之下显得极为渺小，方寸间，有人缓步而来，踏着碎雪，携着清香，如从画中走下。 「你来了……」 美人榻上，有人闻声回头，待看清了来人，才勉强勾勒出一丝微笑。 赵长宁只觉心中一痛，俯下身，便将妻子搂在了怀中。 「这么冷，怎么不在屋里待着？」赵长宁摸了摸她的脸，有些凉，「回去吧？」 陈玄音摇了摇头，「难得初冬便下了这么一场大雪，若是再躲着不出来，只怕是……」她声音减弱，似乎要这样完整地说完一句话，都很吃力。 赵长宁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企图分一些力量给她。 陈玄音与他手心相对，喃喃道，「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别胡说。」赵长宁痛极难忍，一口气屏在喉间如何也咽不下去，混在胸腔慢慢成了哽咽，「别胡说……」 「不要难过……」陈玄音拍了拍他的手背，廖廖安慰，「生死有命，如果这是陈玄音的命，我认了，二十年相知相守间，有你相伴，我了无遗憾。」 「你错了……」赵长宁深吸口气，嗓音暗哑得不像话，「二十年相知相守，是我何其有幸，得你相伴。」 他双臂收拢把陈玄音牢牢锁在胸口，好像只有这么做，才能令痛到不能再痛的心，得以喘息。 「我最近常常想起，你我初见……」陈玄音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令原本苍白的脸色好上了几分，「你说我年纪轻轻，吟什么诗不好，非要吟韦庄……」 赵长宁跟着她一同回忆，倒是勉强笑了笑，只听他清了清嗓音，缓缓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陈玄音眸中隐现出笑意来，接下去道，「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一首诗念完，两人同时沉默，一起看着眼前的落雪，任由清冷入骨的梅香，洒了满头满身。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赵长宁黯然问道，「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可是我？」 陈玄音一顿，听懂了他的意思，轻轻回道，「是。」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忽然，一滴眼泪自赵长宁眼角流下，落在了陈玄音脸上，「可曾一生休？」 若能将身嫁与，与君誓死到白头…… 陈玄音抹开脸上的那滴泪水，终于哭了出来，「不曾。」 她埋在赵长宁颈间无声痛哭。 命运何其残忍，将这个人所有至亲至爱统统夺走，她曾想用尽这一生唯一仅有的东西来温热这个人苍凉的心，却怎么也料不到，原来上苍早就将自己算在了里头，只等心血来潮将自己一併带走。 「别哭……」她伸手去摸赵长宁的脸，却被赵长宁反手死死握住，用力到甚至微微颤抖。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赵长宁只觉一颗心犹如凌迟一般，痛得他几近低吼，「为什么，我已经只有你了……为什么！？」 陈玄音一遍遍为他抹去眼泪，可眼泪却越抹越多，到最后赵长宁抱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哭到不能自已。 「别走……不要离开我……」他哑着嗓子一遍一遍地求，「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即便是整个亲王府的冤屈，赵长宁的惨死，都没能让这个骄傲的人哭到这样，而眼下，他却第一次放纵了自己，任由那些经年累月的痛苦绝望在此时此刻尽情流淌，陈玄音只是一下一下安抚着他，像哄个孩子那样，拍着他的背。 「你看……」看着赵长宁一头的雪花，她轻声说，「何愁此生命不久，且看长风碎雪落白头……长宁，你我已然白首过。」 第99页 「卡！」 方进燃喊了停，所有人被他这一声停给惊了，纷纷看嚮导演，以为两个演员出了什么问题。 但风策和林霖心里清楚，这场戏，结束了。 编剧给的剧本只有这一段，陈玄音一句「你我已然白首过」便是意味着她的死亡，由于电影篇幅和时间的局限性，不可能把她的死亡拍得太详细，所以就用这一句话了结了一生。 方进燃一声过后，风策随即放开了林霖，然后抬起头，看着十几步开外，已经完全看呆的叶晓枫。 只见风策脸上泪痕尚未完全干涸，一张清绝俊美的脸就这么凝结着眼泪直直望着叶晓枫，而叶晓枫也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风策的目光将自己洗礼一番，方才离开。 当风策视线离开的那一瞬，叶晓枫实实在在地难受了一把。 这还是第一次，风策用这么，几乎可以说是冷漠的眼神看着他，在这种冷漠的眼光之下，短短十几步距硬生生被拉开到了无限，疏离得仿佛彼此从来没有认识过，更没有相处过…… 叶晓枫难受得不行，找了个位置随便坐下，把脸埋在双手掌心，很久都没有抬起头来。 有人苦涩难言，自然也有人欣喜难言。 这欣喜难言的不是别人，正是刚结束拍摄的林霖。 林霖被风策的演技打动了，不，与其说打动，不如说是震撼。 其实开拍前，她自己也有点担心，怕这场哭戏自己拿不下来，因为哭戏一直是她的弱项，可没想到和风策这场对戏竟然这么顺利，这还是她让拍了那么多次哭戏后，第一次一条过。 但她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之所以会这么快入戏入情，完完全全是受了风策的影响，她现在相信了圈子里的那句话，一个演技精湛的出色演员，完全有实力把与他对手的演员代入他的感情世界，享受他的精神领域。 眼下，林霖就是那个被风策带入精神境界，并且充分享受了一次情感的人。 而她享受过一次之后如同上了瘾，食髓知味，方进燃一音效卡，生生将她拉出了那个玄之又玄，妙不可言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她遇到了一场最诚挚最真切的爱情，虽然很遗憾，那场爱情结局悲戚，却教林霖明白，何为甘之若饴。 第七十三章 长宁传难免情愁6 趁着道具组重新布置场景的时候，方进燃把风策叫了过来，他要讲一下戏。 下一场戏是编剧为了风策特地加的，所以剧本上没有，而且因为只是弹琴而已，索性也就不修剧本了，方进燃打算简单讲一下就直接拍。 原着中，赵长宁这一段琴奏是为了让陈玄音临死前能不留遗憾，但因为电影拍摄时把陈玄音的死亡拍得比较朦胧，所以这一段就改在了陈玄音死之后。 「既然你练过琴，那么选曲对于你来说要比我们更懂……」方进燃有话说话，遇到自己不懂的也一样，「你就选一首你自己觉得合适的，弹一段，不用特别长，时间控制在一分钟左右吧……」 他转头又问编剧，「你觉得有什么要加的吗？」 编剧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只对风策建议，「这一场戏，和原作上不同，所以等于是新加的，我没有写剧本，导演也没有什么要求，风策你自己发挥就行了。」 「好。」风策点头。 十分钟后，风策坐到案几前，看了方进燃一眼，方进燃会意，做了个手势。 副导立刻喊了「action！」 这一幕场面并不大，方进燃只用了三架摄影机对准风策，长短镜头同时开始，准备到后期根据实际情况再进行剪辑。 风策深吸了口气，轻轻闭目，随即右手一扬，顷刻间，洋洋洒洒的琴音如犹如一场大雨，泼天而来。 整个剧组都静了下来，似是沉浸在了这场急雨中，直把每一个人的心底，都淋得剔透。 一开始还算轻柔，琴声悠扬细腻，清亮中略带庄严，并不快，落到耳边极为舒缓，风策左手轻拢慢捻，右手巧拨弄弦，二十一跟丝弦在他那双修长的指尖下，鸣鸣颤动。 古筝素有敲魂收魄之名，正所谓：施弦高急，筝筝然也，是为其意。 婉转的曲调来到中部陡然变得激盪，只见风策眉心微蹙，似有难言的痛苦，右手一个迴旋，激盪的曲调被他按到最高，如赵长宁一生之中最最悽厉最最惨烈的时刻，带出心底那些沉极的哀伤，仿佛既要藉此一曲统统发泄出来。 但闻高亢的音符声声入耳，声声催人泪下，风策左手按弦，成巍然耸立的高山，右手来回弹奏，成缠绵难尽的流水，直到最后不断滑奏，宛如一波激流勇进冲击着高山。 古有高山流水成就伯牙子期千古佳话，如今风策借用此曲聊表敬意，敬这人一生孤苦，却终究放不下的背负。 终于，风策睁开了眼，直弹到尽头最后一次迴旋，曲风陡然再变，来到尾声。 尾声之处，却是温婉长情，细细听来，竟似一曲小调，充满了怜惜。 风策轻出了口气，终于最后一个迴旋，终止了所有的忘情肆意。 方进燃拍了拍手，不止方导，在场所有人都鼓起了掌。 编剧情难自禁地嘆息了一声，忍不住对方进燃说，「我现在是真的庆幸，赵长宁遇上了风策……」 方进燃点头贊道，「是啊……」 第100页 哪怕是在出色的剧本，再大腕的导演，再精良的制作，再庞大的投资，成就一部影视作品的，排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演员本身。 风策朝他们看来，见两人都朝着自己面露微笑，便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他眼光下意识又去找叶晓枫，可又一次，叶晓枫不见了踪影。 他不禁有些后悔。 后悔刚刚在车里，自己对叶晓枫的态度。 风策自认不是一个易怒之人，可当听到叶晓枫对自己和别人接吻是这么无所谓时，他承认自己一时没有克制住，还是动了怒。 并且很不理智地，把这份怒气发泄到了叶晓枫身上。 「欢心……」他不由喃喃。 那不过是一句毫无理智可言的气话，人在心怀怒意之际的口不择言，怎能算作真心。 之前的满腔苦闷和怨愤已统统借着刚刚一曲烟消云散，眼下的风策，只想找到叶晓枫，然后告诉他，其实刚刚车里自己说的都是假的，都是违心之论。 他还想告诉叶晓枫，自己并不会去拍什么吻戏，也不会和任何人接吻，在他看来，亲吻，这是世上最私密也最甜蜜的事，除了叶晓枫，他不愿与任何人分享，更不可能与任何人发生这样的关系。 一思及此，风策当即下了决心，他从来就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想明白了，自然会有所行动。 「叶晓枫呢？」风策问amy。 amy正提了一袋子奶茶，闻言摇头，「不知道啊，我刚刚去拿外卖时，他还在呢，你问阿连吧。」 风策无奈，找到服装组，阿连正在清点，他抬起了头回道，「我不知道，我一直在这里没走开过，你找他有急事？打电话啊！！」 阿连对这个人都快五体投地了，有事找人从来不知道打电话，有弹琴作诗的功夫，你打个电话不是更靠谱？ 风策彻底死了心，极不习惯地掏出了手机，脑中回想起叶晓枫说过的一句话。 …… 这是我的手机号，不管什么时候有需要，记得一定要打这个号，就能找到我。 …… 于是第一次，风策拨通了叶晓枫的电话，然后不过两声，熟悉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响起。 「餵？」 当听到熟悉的语调又一次念着自己的名字时，风策一颗心都揪了起来，他居然觉得唿吸困难。 「叶……」风策缓了口气才说出话来，「叶晓枫。」 「嗯……风、风策？」 叶晓枫应了一声，也没话了。 两人都有些尴尬，短暂的沉默过后，还是叶晓枫率先开口。 「那个，和你打个招唿，刚才你在拍戏，没办法和你说……」叶晓枫有个习惯，当发现私事开始严重影响到自己的时候，他就会谈公事，「我现在在开车，可能要晚点回来。」 「开车？」风策看了眼天，「这么大的雪，你开车出去做什么？」 叶晓枫解释，「前面薛魏打电话说，江岳庭的戏提前杀青，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但车刚开没一会儿就抛锚了，我去接他。」 其实薛魏的原话并不是这样的。 江岳庭状态很好，以至于原定三小时的戏份他两个小时内就拍完了，下午三点他就拖着薛魏直接走了，薛魏连行李都没顾上收拾，江岳庭只说叫了其他助理来拿行李，用不着薛魏操心，眼看雪要下大，再不走他怕大雪封路，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薛魏觉得江岳庭的顾虑有道理，于是只带上重要物品，和江岳庭二人告别了剧组就开车走了。 可没想到开着开着连半小时都没有，车抛锚在了半道上。 雪这么大，叫拖车公司拖车已经不现实了，再怎么也得等到雪停之后，偏偏打给剧组几个认识的人，没有一个人接电话，无奈之下，薛魏只能打电话给叶晓枫，让他帮忙叫个人开车送他们去。 恰逢叶晓枫苦闷难解，烦得不行，薛魏一个电话过来，他连人都没叫，就自己开车去接了。 他简单讲了下事情经过，独独忽略了薛魏让他喊人而自己没有去喊这一段。 风策：「……」 叶晓枫没听到回音，以为他生气了，忙道歉，「对不起，没事先和你说一下。」 风策嘆气，「不用道歉，我没有生气……」 风策觉得奇怪，忍不住困惑，自己有那么可怕吗，犯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地来面对。 「雪太大了，你要小心。」风策有点担心，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而他向来对自己的预感很相信，「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他其实更想说，快点回来吧叶晓枫，回到我的身边……可又怕叶晓枫以为自己在催他，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叶晓枫算了算时间，「快的话，晚上八九点就能回来了，天气预报说，晚上雪会停的，你放心。」 听他这么说，风策也没了话，明明心里有很多话想要说，想要当着叶晓枫的面对他说，可又偏偏事与愿违，叶晓枫根本不在身边。 他只能重复一遍，「要小心。」 叶晓枫笑了，「放心吧。」 风策又说，「回来后，我有话……想和你说。」 他的声音有点低，从话筒传到耳里听着实在好听，而且有些酥麻，叶晓枫莫名就红了耳朵，想了想，也说了句，「我，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第101页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可就有一种感觉，感觉告诉他，此时此刻，自己必须这么说。 「好，我等你。」 显然，风策很高兴，听到风策高兴的声音，叶晓枫觉得之前吊在心里悬而不落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好。」叶晓枫也笑了，「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这一句说完，两人又没了话题，可彼此都不想这么挂上电话，索性任由电话这么打着，哪怕只是听着耳机传来的唿吸声，都很安心。 因不舍而生出的安心。 风策不禁感慨，早知如此，真该早点使用手机，这样就能更早地去感受这样的感情。 而这种感情实在很奇妙，看着眼前雪雾飞茫，脑海中想着一个人的身影，耳边传来这个人的气息以及声音，然后混在一处，轻易抚平了那颗泥泞的心。 最后还是叶晓枫挂了，因为他看到江岳庭的车了。 「我要挂了，风策，我碰到他们了。」 风策点头，「好。」 「再见。」 「好。」 叶晓枫踌躇了会儿，狠了狠心，「你先挂。」 风策不肯，「你先挂吧。」 叶晓枫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还是不舍至极地挂了电话，当屏幕现实电话中断时，叶晓枫觉得整个人失落得不行。 风策更是觉得惆怅，恨不得立刻去到叶晓枫的所在，眼睁睁看着联繫被切断，放下了手机。 所有的话，都等到他回来，再说吧…… 然而令风策没有料到的是，叶晓枫不仅没有在晚上九点之前赶回剧组，一直到快到凌晨时分，风策都没有等到人。 第七十四章 长宁传来自远方1 晚上十点的时候，风策明显不在状态，方进燃看了出来。 从下午开始，雪就下得很大，甚至比昨天下得还要大，方进燃立刻让武术组的人和江岳庭把皇宫的打戏镜头补完，于是江岳庭的戏份顺利杀青，晚饭过后，则要风策补完归雁关外所有的打戏，毕竟雪不等人，趁着有雪，赶紧拍完。 一开始都很顺利，风策对上这些人可说是游刃有余，可随着时间越来越晚，风策开始不对劲了，好几次武术组的人都攻到门面了，风策却在走神，而比武之际最忌分神，稍有不慎就要弄出意外。 方进燃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他觉得自己快要折寿了。 指导来到方进燃身边耳语了几句，方进燃点头，喊了卡。 拍摄暂时终止。 方进燃把风策叫了过来，想问下情况，毕竟风策很少出状况，可以说，是一个让他很放心的演员。 「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你可以和我说说，我们交流交流，你自己是学武的，应该知道拍武打镜头虽然是假的，可又都是真刀真枪的傢伙，你这样不行，要出意外的。」 方进燃毫不隐瞒自己对风策的喜爱，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关心。 「抱歉方导。」风策难得精神不太好，瞧着竟有一丝憔悴。 「是有事吗？」方进燃看出他好像有心事，「如果是剧组里有人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你不方便说，可以同我说。」 这很常见，很多新人刚进组由于对剧组整体的陌生导致很多环节跟不上，又或者一些工作人员只忙着奉承那些大牌演员，进而疏忽了新人，方进燃都心知肚明，但他没有闲工夫去管这些小事，不过如果是风策这边出了问题，倒是值得他问上一问。 其实风策有点累，但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累。 他当然明白比武时，哪怕是演戏，也由不得半分差错，可无奈的是，偏偏在对阵的时候，他全部的所思所想都被叶晓枫霸占了。 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叶晓枫说过，最迟九点也该回来了，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等到叶晓枫。 每一次方进燃喊卡，他都第一时间去寻那个熟悉的身影，遗憾的是，每一次都失望而归，渐渐地，等待的心开始焦急起来，他不禁担心地想，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我想休息一下。」风策只提了一个要求。 「好。」方进燃自然应允，「你好好调整一下，这样，十分钟后再继续。」 希望十分钟后风策能够调整好状态，方进燃叫来副导，说了些别的话。 风策又打了一次电话，叶晓枫依旧没有接听。 他心中不定，之前和叶晓枫通话时，那丝不好的预感又冒了出来。 风策等不下去了，直接找了amy。 amy很意外，「叶晓枫还没回来？」她是知道叶晓枫送江岳庭去机场了，可是……她翻开他们那个名叫「风策小分队」的微信群，刷出聊天记录给风策看。 「可是，我看看，吶，7点，7点的时候他就说他从机场回来了，还让我记得给他留饭呢！」 风策瞥了眼聊天记录，果然晚上7点12分，有叶晓枫说话的信息。 唐薇听见他们的话，走了过来，也有些担心的说，「机场到这里差不多两个多小时就该到了，算上下雪堵车这些时间，再怎么慢，11点前肯定是可以到了。」 她看了看时间，刚好十一点整。 「会不会就在附近，马上就到了？」amy习惯什么事都往好处想。 唐薇摇头，「那也不至于连个电话都不接。」尤其叶晓枫是一个对工作极其认真负责的人，就算他们几个的电话不接，也不会不接顶头上司风策的电话。 第102页 「不如再打一次？」amy建议。 风策又试了次，这次电话才响两声，直接关机了。 唐薇amy面面相觑。 风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几乎就要按耐不住想出去找人了。 这时阿连忙完了走过来，看他们凑在一起，都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好奇地问了问，等了解事情来龙去脉后，阿连想了想，「会不会雪天封路，他被困住了？」随即又摇头，说了一句和唐薇一样的话，「但电话还是可以接的啊……」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完全不知道他叶晓枫人在哪里……四下里一时没了声音，任谁都开始觉得不太对劲。 「要不再等等？」amy小声地说，气氛令她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 除了等也没有办法了……阿连本来想这样说，可眼看风策神色抑郁，不由得闭上了嘴。 风策皱着眉没有说话，他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还有那纷纷扬扬连绵不断的大雪，用力深吸了口气。 十分钟后，他回到了片场。 方进燃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以为风策已经调整好了，便喊了「action」。 风策也的确没让他失望，原定差不多要两个小时才能补完的镜头，风策一气呵成，一个小时内全部完成。 至此为止，所有在雪天拍摄的戏已经全部结束，总算心里一颗大石落了地，方进燃亲自掏腰包点了宵夜，打算请剧组人员好好吃一顿，算是犒劳这几天大家连夜赶拍的辛劳。 风策没有参与，他直接找了阿连问清了所有叶晓枫可能回来的途径。 然后，阿连就看见风策套上外套离开了片场，连戏服都没换下。 「等等！」阿连忙喊了声。 风策应声回头，他神色清冷半点表情都无，黑夜之中，那张白净绝致的脸看着比平日里还要冷漠，甚至有些无情。 「你要去找叶晓枫？」 风策点头，「所以？」 「我开车，我们一起。」说着他掏出了钥匙就想去停车场拿车，却被风策婉言谢绝了。 「不必。」风策阻止了他，「雪天路滑，开车危险。」 「那你要怎么去找？」 难道要走过去？阿连张口无言，因为他看见风策一脸笃定。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 风策不再看他，定定地看了眼天色，转身便走。 「喂！」 阿连还要追问，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就算追上去又能怎么样，风策完全一副听不进的样子，阿连原地纠结片刻，最后狠下了心，去找了统筹。 统筹一听大吃一惊，「风策助理还没回来？好，这事我知道了，我来想想办法。」才刚刚出了一场意外，统筹对这些事特别上心，「这样，如果十二点他还没回来，我打电话报警。」 一听统筹愿意报警，阿连算是定了点心，眼下只能祈祷叶晓枫真的只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脱不开身，而不是出了意外。 与此同时，大雪纷飞的唐园外，暗夜茫茫下，只见一人一袭白衣长衫，外罩一件深黑色大衣，于风雪中疾步行去，唿啸的风夹带着冰冷透骨的雪打在他身上，却丝毫阻碍不了他的的脚步。 于是风过无痕，踏雪无声，几个起落后，当他终于找到一个制高点驻足回眸，远远望去，仿佛世间万物，都尽收在了眼中。 第七十五章 长宁传来自远方2 正当风策独自离开而阿连去找统筹的时候，叶晓枫人其实已经到了横店了，而且就在横店龙山上，距离风策不过十几公里的路程，可偏偏就是这十几公里，却令他怎么也回不了风策身边。 叶晓枫被困在了龙山半山腰，甚至被困在了车里。 就像amy给风策看的信息那样，叶晓枫七点刚过就从横店国际机场返回了，虽然大雪使得回程有些缓慢，但也不至于回不了剧组。 怪只怪叶晓枫自己一时分神。 其实叶晓枫是一个做事非常谨慎的人，开车时很少接电话回简讯，他觉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一直都比较遵守交通安全。但这一天不同，和风策的那一通电话让他整个人跟中了邪一样，不仅在大雪天里油门加到最大，还时不时瞄一眼手机，生怕自己错过了风策的来电。 于是千载难逢的万一就挑在这个绝佳时机，找上了叶晓枫。 风策在要求休息十分钟时打出的电话，就是叶晓枫出事的时候。 一方面，由于车已经开到了半山腰，加上一路开进龙山区域，几乎没有看到车辆，令叶晓枫有些松懈；另一方面，电话又是风策打来的，于公于私他都不会拒接，所以他拿起手机正想要接。 就在这时，迎面一辆面包车急速而来，并且开着远光灯。 而在一片漆黑的视野里，陡然进入视线的远光灯犹如死神的镰刀，轻易便夺去无数人的生命，叶晓枫避无可避的中招，视野出现短暂的全盲状态，叶晓枫大惊之下，方向盘一个急转，避开了对面的面包车，撞上了旁边的的护栏，紧接着一声轰然巨响，随后，他眼睁睁看着那辆车由于雪滑上下山的速度惯性，冲出了护栏掉到了山底。 叶晓枫惊魂未定，才要解开安全带下车查看，却发现安全带卡住了，但这并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是，车子一半的车身卡在护栏之外。 也就是说，他连人带车，悬空在了山崖之外。 第103页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却有一滴冷汗自叶晓枫额际滑落。 他下意识去摸手机想要打电话求助，却发现刚刚一系列本能的动作，手机早就被他扔了。 而就在这个当口，手机铃声又响了。 其实手机离得并不远，但偏偏叶晓枫拼了吃奶的力气也够不着，他喘了口气，开始想方设法去解安全带，一阵忙活，安全带倒是打开了，可当叶晓枫挪了挪位置想去捡摔在副驾驶座椅旁的手机时，他明显感觉到，车身动了动。 这一震动使得原本卡在座椅旁的手机直接滑倒了角落里。 叶晓枫：「……」 于是他悲愤地看着救命神器近在咫尺，可又远在天边。 他无语地想着，原来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救命的稻草特么的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可你就是够不着。 怎么办……呵呵，叶晓枫难得绝望地嘆了口气。 凉拌。 他现在有点体会到为什么现代人会认为出门宁愿没钱也不能没带手机，眼下的叶晓枫，正在体会没有手机的痛苦。 而且最残忍的是，他默默地看着朋友一个一个电话不停地打进来，终于二十分钟后，当中风策又一次打来时，他的战友，他赖以存活的唯一生机，光荣地宣告阵亡，舍他而去。 这下好了。 本来就算不能接，但好歹看着手机时不时响铃，至少还没那么绝望，现在手机被打到自动关机，叶晓枫真不知该哭该笑。 他有种手机卡在公厕粪坑，正庆幸地想去捡，结果被一个来电直接震落阴沟的苦逼。 他感受到了命运森森的恶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雪没有下得更大，甚至有慢慢减小的趋势，叶晓枫狼狈不已，什么都不能做的他只能轻靠回椅背，指望有谁能经过发现然后报警救他。 于是等着等着，叶晓枫就有点犯困了，也不知该说他是处之坦然，还是破罐破摔，总之，叶晓枫睡着了。 不仅睡着了，而且在命悬一线的当下，他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身处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人都一身古装，就跟拍古装片似的，所有的一切令他感到既真实，又虚幻。 当他抬起头时，瞧见不远处有一座很高的楼，那座楼很古雅，叶晓枫忍不住就走近了几步去看。 楼下牌匾之上，端正写着三个字。 「倾风楼……」叶晓枫喃喃。 与此同时，背后有人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叶晓枫。」 这一声语调他已然熟悉到了极点，叶晓枫勐然回头，正有一人站在身后，他乌髮青衣，眉目清俊，正是自己记忆里的风采，心底深处的期盼。 风策…… 他才要说话，风策却笑了笑，然后对着他的唇便俯下身来。 叶晓枫心中一惊，眼一睁，梦醒了。 叶晓枫：「……」 短暂的茫然过后，叶晓枫看了看四周，再看看自己的处境，片刻后，他回过了神。 原来是梦…… 叶晓枫狼狈地抹了把脸，怔然片刻，蓦地，他苦笑了起来。 我这是算是……欲求不满吗？ 叶晓峰忍不住自嘲起来，人都快死了，居然还能做这种春梦出来，他这心眼是该有多大才能梦见……梦见风策在吻他。 他居然梦见风策，在吻他。 所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既然如此，那这个梦要怎么解释？ 叶晓枫闭起眼，反正都这样了，索性放肆那么一回，尽情想一下那个人的脸。 他忍不住期盼，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么可不可以解释为……人之将死，其梦也真吗？ 如果今天我死了，这个梦，可不可以算作是叶晓枫最后的渴望？ 不……不是，叶晓枫马上否认了。 应该这么说。 如果今天註定叶晓枫死，那么他只想在死之前，再看一眼那张脸。 正当叶晓枫顾影自怜，自嘆自伤之际，远方陡然传来一声宛如回声一般的唿唤。 「叶晓枫……」 声音清澈如水，在龙山山谷间带出阵阵回音，依旧是叶晓枫梦里的语调，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息。 靠！ 叶晓枫差点要扇自己一下耳光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春梦做一次就够了，还没醒吗？ 遗憾的是，这一声唿唤并不是什么春梦，声音越来越近，随着逼近的声音跃入眼帘的，却是不远处，一人站在了十余步开外。 叶晓枫瞪大了眼渝衍渝衍睛完全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这个他只敢在梦中偷偷肖想的人，居然真的应他所求般，如约而至。 是梦？ 亦或是现实。 如果是梦，那这个梦简直悽美到让人落泪。 而如果是现实…… 那么在这个现实之中，梦醒时分凝眸处，叶晓枫清清楚楚地瞧见，有人不辞风雪，真的，出现在了眼前。 第七十六章 长宁传来自远方3 拜狂风暴雪之赐，眼下整个龙山区域几乎见不到半个人影，风策忧心如焚，无所顾忌，一身轻功运到顶峰，于半空之中瞬起瞬落，背影如同埋在了风雪里，一眨眼，人已不见了踪迹。 第104页 随着山路而下，风策一路找寻，但风雪混乱了他的视线，令他一时有些看不清，索性提气一跃，于山壁几步点踏，陡然之间，便将身形拔高了一丈有余，落在一处陡壁上方。 只见风策长吸一口气，一声极远的「叶晓枫」自丹田深出激发，瞬间从四面八方震开，方圆十里尽可听见。 然而没有回应，连一息声响都无，或者说，所有的声息俱已淹没在唿啸的雪雾中。 风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又不敢再次内力催发，两日的积雪已然不浅，再来一次，生怕引发小规模的雪崩。 无奈之下，风策于悬崖边纵身一跃，身影在半空中几次盘旋，堪堪落到山谷最底下，结果才一落地，就看到不远处一辆坠毁的面包车。 一股很深的恐惧自心底缓缓升起，这时打从风策出生至今都未曾尝过的滋味，着实令他有些难以消受。 叶晓枫…… 风策急速掠去，来到车旁，当看清了车里的人时，好半晌，才深出了口气来。 向来不惧严寒的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他。 风策甚至不知该不该说上一句，幸好……不是他。 他一掌震碎车窗，伸手去探那人的鼻息，可惜已经死了。 他喘了口气，心中越发无底，找不到人的茫然令他既烦躁又心焦，偏偏找了那么久都不见叶晓枫，风策强忍焦虑硬逼着自己冷静再冷静，半刻后，他提气再跃，索性从山底开始掩着旋绕的公路一点点网上找。 他的预感向来精准，山底撞毁的车辆显然刚出事不久，没来由地，风策就觉得或许和叶晓枫的失踪有关。 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居然真的让他看见了一辆车。 而那辆车此时正半悬在崖边，一眼望去摇摇欲坠。 叶晓枫…… 风策脚下有些踉跄。 一次，他生出了想要感谢上苍的心。 叶晓枫揉了揉眼，结果刚刚还瞧见的人影一下子就不见了，他忍不住自嘲，心想果然是春梦做多了还没醒吗，居然会以为风策会来找自己。 我这是要迴光返照了吗？！ 可惜他并没行之将死，所以回光不会来，返照更是无稽之谈。 那个心心念念令人肖想无限的人于顷刻之间来到了他的身边，然后轻轻地，叩响了车窗。 叶晓枫瞪大了眼睛看着车窗外的人：「……」 而他敲窗的声音真的很轻，却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叶晓枫连忙打开车窗回头去看，由于车头一半沖了出去，叶晓枫这一回头，两人还差着一个身形的距离。 风策默不出声，瀰漫的雪雾里，教人瞧不出一丝神情。 「你、你……我……」叶晓枫的老毛病又犯了，一紧张一着急就说不清话，纠结了半天，最后闭上了嘴，一个字也不说了。 两人凝视半晌，无声沉默，最后还是风策朝他伸出了手。 叶晓枫下意识要开车门，风策断喝一声，「别开！」话音未落，车身因为这一开门的动作又往前震滑一下。 「手给我，我带你走。」风策难得语气深沉，命令道：「快！」 叶晓枫不再犹豫，立刻伸手握住，风策握着他的手，退了半步，但仅仅只是这一半步，却用了他全部的力气，他一把拉开车门，另一只手迅速拖着叶晓枫的手看似随意一旋，却将叶晓枫整个人都半侧过来，然后直直拖出了车外。 叶晓枫整个人悬空背他带出，还来不及惊唿，风策略一提气，将人安全带回了身边。 这一系列的动作只在瞬间，风策几乎是一气呵成，轻巧到了极点，车身没有被他惊动分毫，仍旧半悬在山崖边。 叶晓枫惊魂未定，他看了眼车，又看了眼已经毫髮无伤坐在地上的自己，最后才怔怔地抬起头来，看着风策。 「风策……」 他呆呆地喊了句，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有太多话想要问，可由于震惊过度导致生理跟不上心理，除了叫这个人名字之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风策闭了闭眼，几个小时所累积下来的所有担惊受怕终于在叶晓枫这一声『风策』后，尘埃落定。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前所未有的动听。 依旧是熟悉的脸，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熟悉的气息……这所有一切的熟悉完好无损，半点无坏，风策再闭了次眼，才睁开。 叶晓枫只觉风策这一闭眼好像把很多情绪都压下了，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似乎下了什么决定，漆黑的双眼暗藏汹涌，如一汪深海，已有潮水朝他漫来。 「你……」叶晓枫张口欲言，却被立刻打断。 「叶晓枫……」风策嗓音暗哑，只牢牢看着他，片刻后，突然道，「我可能有些冒犯……」 叶晓枫愣愣地着看他。 「但我已经不想等了……」说完，风策一把拉过叶晓枫，对着叶晓枫的唇狠狠封了下去。 叶晓枫惊呆了，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任由风策一吻而下，而风策的唇温很热，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更显炙热，突然他推开了人，抖着嗓子问，「你、你知道你在干嘛？」 风策凝目以对，「知道。」 「这不是在拍戏！！」叶晓枫怕风策误会了什么，忙提醒他，「不是方导说的吻戏！」 第105页 风策再回，「自然不是。」 「那、那你这是……」叶晓枫张口结舌，语无伦次，「你，你这是……在……」 风策面无表情，一脸淡定，「在亲你。」 叶晓枫只听到脑子里轰地一声，炸了。 「我我我……我跟你说……」叶晓枫脑子短路，完全不知道说什么，「这个亲，就是，它不是亲，就是……」 草泥马我在说神马！！ 叶晓枫说了半天一句话没说清楚，越说越急，一张脸涨的通红，还是风策替他说了出来。 「我都明白，我只亲你。」 他摸了摸叶晓枫红透了的脸，又重复了一次给他听，「就亲你一个人。」 然后，他再一次俯下身，再一次吻住了那双唇。 于是温暖的气息流淌间，一阵温柔的摩挲后，有人极轻地在嘆息，「叶晓枫……」 他轻轻往叶晓枫下唇咬了一口。 细微的疼意由此传开，叶晓枫微微眨眼，眼光不禁流转过身边每一处，而上有风霜漫天，下有积雪缠绵，冰天雪地中，有人情真意切。 终于，当极热的唇齿轻触时，风策最后说了一次，「我倾心于你，叶晓枫。」 第七十七章 长宁传来自远方4 我倾心于你……叶晓枫。 哐当一声，叶晓枫觉得一颗心瞬间从天上狠狠砸到了地上，仿佛中了一千万的大奖，脑子短路身体当机，彻底没了反应。 老天爷，如果这个是梦，就赶紧让他醒吧，再这么做下去，他就快要爆血管了啊…… 风策放开了他，看他一脸呆滞，没有半点回应，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你不信……还是不懂？」 叶晓枫木讷地摇头，「不懂……」 倾心……是他理解的那种倾心吗？ 风策一笑，索性与他额头相抵在一起，为他解惑，「我倾心你……一见倾心的倾心，倾心以待的倾心……」 他一句比一句说得更轻，到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在呢喃着给叶晓枫听，「这下你听懂了吗？你信了吗？」 「不信……」打死叶晓枫都不信。 「为什么？」 「你……你这么好，长这么好看，打架也厉害，会演戏，还会什么琴棋书画……」越说，叶晓枫越觉得不可思议，他是听明白了风策话里的意思，却怎么也弄不明白会产生这些意思的原因。 你什么都好，什么都有，叶晓枫甚至想说，无论你选择谁，那个人都不应该是我。 风策越听越笑，只见他捧住叶晓枫的脸，伸手替他抹去一脸的碎雪，柔声说道，「可我不会的也有很多……我不会手机，不会微信，不会聊天……不会开车，不会做饭，更不会那些前后打点诸多安排……」 他一直觉得叶晓枫的眼睛很好看，会说话，很认真，也很清亮，他亲了那双他最喜欢眼睛，再一点一点地去安慰，「如果不是叶晓枫，风策什么都不会，不会得到赵长宁，不会穿衣服，不会走红毯……」 你看，其实你对我这般重要，重要到已经非你不可，没你不行。 叶晓枫感动得眼眶通红，他吸了吸鼻子，怔怔看着风策，突然就低下了头，把脸埋在手心里。 心里面有个地方软得快要碎了，碎成了比雪还要细弱的东西，就如同眼下的风雾一般，于全身心瀰漫开来。 他从来没有想到，甚至也不敢去想，这个好到跟想像差不多的人会在某一天某一刻对着自己说出这样一段话。 他才刚刚察觉自己的心，才刚刚知道什么是喜欢，明白什么是忍耐，他刚刚才下定决心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打扰这个人，因为这个人前途无量，他不能因为喜欢就冲动得去表白去干涉去阻碍……他明明已经告诉过自己，只要忍过这段时间就好了，他就能放下了就能看开了就能把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过那样，忘了。 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告诉他不用忍了，也不用忘了，更不需要什么放弃了…… 因为这个人他也喜欢你。 虽然是真的不可思议到了极点……可叶晓枫知道，这个人说出口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 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更教人值得感激。 他上一刻才把自己为难到不行，下一刻，这个人就出现到了面前，轻易为你解开全部的烦心。 「我、我真的可以吗？」声音被埋在掌心之间，有些沉闷。 「可以什么？」 叶晓枫试着问，「……我可以喜欢你吧？」 风策将他整个人都拥进了怀里。 「当然可以。」 蓦地，温热的泪水流在了掌心里，刚刚困在车里没有，生死一线之际他没有，然而当听到风策说「可以」的时候，叶晓枫却哭了。 没出息地哭了。 「我、我没有很多钱……你一个gg几千万，我一年才不过十几万……」 你知道吗，风策，你的几分钟，可能是我的好几年。 「我也没有房子……」 你或许随随便便就能坐拥数百平米，而我却连十平米的地方都未必给得起…… 「车子还在还贷款……哦对了……」他想起风策大概不知道什么是贷款，习惯性地解释起来，「就是问人借了钱买的车，还要还好几年……」 风策被他逗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记得要给自己解释，于是含着笑静静听着。 第106页 「风策……我什么都没有啊……」 我什么都没有，可你为什么还会喜欢我。 风策嘆了口气，他知道叶晓枫的心结打在了那里，想了想才说，「衣食住行，温饱足以，以你叶晓枫的能力，相信足够令我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地活到老，也活到死了……」 说着，他凑到叶晓枫耳鬓，沉沉一笑。 「春观雨，夏望星，秋日品枫，冬夜踏雪……愿人生四景皆有你，与我携手同行。」 也许世上最感人的言词并非我爱你，而是有人说对你说：没有关系，就算你什么都没有，可你还有四季。 把你的四季交给我，我别无所求。 听到这里，叶晓枫再也忍不住，直起身，一把回抱住了风策。 「我喜欢你！风策！」 而这一抱，太过用力……也，太过动情。 「风策，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可我觉得，我好像已经喜欢很久了……」 多么奇怪，不过相识数月，居然有种宿命般的错觉。 「我知道……」风策拍了拍他的肩，「我一样。」 叶晓枫把脸埋在他的肩膀，「我没有你长得好看。」 风策失笑，「无所谓。」 「也没你赚那么多钱，但是我会努力的，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可能买不起太贵的，我的钱都给你管。」 风策：「……没关系。」 风策想说，好像自己的钱也在叶晓枫那里。 「我会好好存钱，然后给你买房买车，我能养得起你……」 风策：「……不要紧。」 风策又想说，如果你的钱都给我花了，买房买车又从何谈起？ 「从、从现在开始，风策……」叶晓枫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个人，「我的一切都给你。」 风策还想说，其实……我的一切才属于你。 然而这已经不重要了，此刻他柔情难耐，心中一动，低下头，又一次封住了叶晓枫的唇。 如同有些话不用说就知道，有些情意不用想就能感受…… 终于，叶晓枫用力地回吻了过去。 真挚的情感透过了青涩的吻，完完全全传达给了对方，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叶晓枫忍不住伸了伸舌，随即碰到了风策的，湿热的触感令彼此同是一怔，似乎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又同样感到了新鲜，两人停了停，四目相视，然后同时再吻。 叶晓枫沉浸在风策温柔的气息中，几乎无法自拔，他用力抢进风策的口腔，试着去追风策。 风策闷哼一声，被叶晓枫的热情带动着，由着对方各种尝试，又是西吮，又是缠绕，似乎不论叶晓枫想做什么，从今往后，他都会如同眼下这般，纵容他一切的为所欲为。 但凡叶晓枫想要，但凡自己能给。 第七十八章 长宁传来自远方5 一次，在这样冷的温度里，叶晓枫完全感受不到什么是冷，他现在觉得整个人都快沸腾了，沉浸在这个长吻之中，不愿放手。 风策一手扶住叶晓枫后颈，轻轻抚摸着，另一手扣在叶晓枫的腰，把他整个人拉到自己怀里，越吻越深，寂静的周遭空无声响，只能听到彼此灼热的唿吸，以及湿润的缠绵声。 犹如催情，宛若中蛊，当冰凉的雪花落在两人唇舌间再被捲入口中，极冷与极热在瞬间溶化成温暖，风策深吸了一口气，他被这种温柔挑起了【情郁】，突然一个翻身，便将叶晓枫压到了雪地上。 风策微抬上身，一双明显动了情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身下的人。 而这双含情的双眼如一汪静水，此刻泛动着轻微的涟漪，一圈一圈旋转开，然后越来越大，最后如同一个旋窝把叶晓枫拖到那双眼睛的中心，身不由己就跟着沉沦。 「风策……」叶晓枫喘、息着，「怎么了？」 「别说话……」风策嗓音暗哑，「我看看你……」 说着，他低下头，从叶晓枫的唇开始，一路往上亲。 「我倾心这双唇……」他轻轻地含了一口，低声道，「它会说好听的话，令我欢喜，逗我开心……」 「我倾心这张脸，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容颜。」 他亲了亲叶晓枫的脸，「很好看，我最喜欢。」 「我倾心这对眼……」轻柔若羽的吻伴随着风策温柔的声音一路来到叶晓枫的眼睛，他忍不住伸舌舔了一下睫毛，「它有最亮的光，最真的感情，它会笑，会流泪……」 它一笑，我欣喜无限；它一流泪，我便心痛难言。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从这双眼睛开始，那么现在，就让一切都回到这双眼睛里，他愿意驻足于此，画地为牢，哪怕一生束缚，也心甘情愿。 「我说过，不必妄自菲薄，风策并没有你想得那般好……」 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而前尘往事早已成为了……前尘，和往事。 风策定定地望着，然后一字一字地，说给他听，「相信我，叶晓枫，从现在开始，我是属于你的。」 叶晓枫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应，极度的感动之下，叶晓枫索性直起身把风策压到身下，低头就吻。 「我好喜欢你，风策……」 叶晓枫再不废话，也许在感情上他从来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但有一点他一定会做得很好，当言语已经后继无力，那就什么都别说了，他不再保留，抢进了风策口中，用力深吻，满腔热情统统化作了实际行动来告诉这个人，他喜欢他，叶晓枫喜欢风策。 第107页 风策沉醉在叶晓枫热情直白的吻中，被吻到忍不住沉吟了一声，叶晓枫停下动作，抬起头去看风策，而眼下的风策，一张脸俊美到叶晓枫简直不敢相信，他不会形容也不想形容，只怔怔地说，「你真好看……」 顿了顿，再说了一次，「你真好看，风策！」 「是么……」风策低低一笑，勾着他的脖子往下拉，凑上去和他继续亲。 一次，他们知道了什么是吻，第一次，他们知道了如何通过吻来传递情爱，没有人喊停，也没有人愿意停，湿热的唇舌紧紧贴在一起，偶尔牵扯出些微的湿意，从嘴角点滴流淌，紧接着就被吻了回去，这种彼此相融的感觉太好，也太教人沉迷，什么风雪，什么时间，眼下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有亲吻相拥最好。 就在这时，风策身上传来震动声，手机响了。 叶晓枫勉强停下，喘着气说，「我还想亲，风策……」 「那就继续。」再次把叶晓枫拉了下来，这回却换成了风策主动吻上，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其擅长学以致用的人，叶晓枫刚刚在他口中所为，此刻他如数奉还甚至变本加厉，专攻叶晓枫口中敏感的地方，每当舌头扫过齿关处，明显能感到叶晓枫的颤动，他心中瞭然，知道这是叶晓枫受不了的地方，索性集中了全部的心思攻击那个地方，叶晓枫被弄得毫无招架之力，全身酥、麻，之前热情高涨的他此刻半瘫在了风策身上…… 最后终于叶晓枫忍不住了，挣扎着喊了句，「你别总亲那几个地方！」 风策满眼都是笑意，看叶晓枫被自己吻得一脸通红，浑身无力，他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 「好吧……」 看在第一次的份上，风策放过他，于是坐了起来，与叶晓枫面对着面，又亲了亲那双眼睛，长出了口气。 叶晓枫也暂时压了压想要放纵的打算，红着脸说，「接电话吧，肯、肯定是他们打来的……」 风策揉了揉他的脑袋，拖下外套披在叶晓枫身上，叶晓枫拦着想说不用，可还是被风策拉着套上，风策摸出了一直振动个不停的手机，来电显示：阿连。 「你接吧。」风策不善言辞，这种解释的事交给叶晓枫比较合适。 叶晓枫接了起来，「喂，连哥。」 阿连一听居然是叶晓枫的声音，震惊之后一阵狂喜，「风策找到你了？你没事吧你！！担心死我们了！！」 「嗯，对，我没事……」莫名地，叶晓枫就有点尴尬，一想到那头几个人担心着他安危心急如焚，而这头，自己却和风策两人只顾着接吻……额，叶晓枫随手握了把雪就朝脸上抹，好让红透的脸赶紧降一降温。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谢天谢地……」阿连显然是松了口气，「那你们回得来吗，需要我来接你们吧？你用风策的手机发个地理位置给我，我马上开车过来。」 叶晓枫才想说好，手机却被风策拿了过去。 「不必。」风策淡淡回话，「雪天危险，不要出来，我能带叶晓枫回来。」他说完都没给阿连回答的时间，只加了句「再会」后，干脆地把电话切断了，而且顺带关机了。 叶晓枫一脸错愕：「……」关机干嘛？ 「好了……」风策勾了勾嘴角，「这下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了，我们要继续吗？」 註：所有【】中的词因和谐，故替换，并非错字 第七十九章 长宁传来自远方6 「这下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了，我们要继续吗？」 要继续吗？ 叶晓枫：「……」脸上才降下来的温度立刻随着这句话爆了表，叶晓枫整张脸都成了猪肝色，支吾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说话我便当作是继续了……」 其实叶晓枫这个人特别好逗，一旦掌握了技巧，风策简直顺手拈来，「你刚刚不是说还想亲来着……」他故意凑到叶晓枫耳边，轻轻呵了口气，叶晓枫整个人瞬间仿佛通了电，一阵极强的麻痒流遍全身，叶晓枫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捂着红透的耳朵，震惊地看着风策，「你你、你……」 他一紧张就舌头打结的毛病又犯了，指着风策想说，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风策吗？ 可惜怎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憋出一句，「你、你手机关了……我、我们怎么回去？」 风策轻轻一笑，坐在地上仰视叶晓枫，此时此刻，他眼光暗沉，眸色很深。 「回去，当然回去……」他喃喃着，似乎在下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 叶晓枫不明所以，只见风策突然就站了起来，顺手揽在他的腰间，随即在他耳边低低一嘆，「别怕……」 记住，叶晓枫，永远别怕…… 下一刻，叶晓枫只觉整个人被风策用力带离了地面，腾空在了风中，叶晓枫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彷如腾云驾雾一样在空中疾步行走，时起时落，这种只有在看武侠片才会出现的镜头，叶晓枫眼下正在亲自感受，而且是重复地，被迫地，一遍遍地在感受…… 他张着嘴转头看风策，而风策竟然一脸轻松。 妈，不好了…… 天旋地转之间，叶晓枫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你儿子好像穿越了…… 而与此同时，拍摄片场，阿连握着手机正在发呆，他快要给风策跪了。 第108页 尼玛…… 知道你风策是个牛逼的人，但牛逼成这个样子真的好吗？ 还有你那个淡定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叫我能带叶晓枫回来……没有车你们怎么回来？哦不对，风策好像就是不开车找到了叶晓枫的…… 一时间，阿连恨不能仰天怒吼：劳资这是在担心你们啊，这么不领情，这叫劳资之后英雄救美，阿呸！英雄救英雄的戏还怎么演！！ amy看他对着天一阵看，看了好久一动不动，推了推他，「喂！发什么呆呢！！又不是满月你要变身啊！！风策到底怎么说了？刚刚是不是晓枫听的电话！！」 阿连欲哭无泪，转过身，唉声嘆气地说，「嗯……找到了。」 「然后呢？怎么说？」 「说叶晓枫没事……」阿连垂头丧气，难得想表现一下，结果愣是遇上风策这么个奇葩，呵呵…… 「那你怎么没问清楚地方，我们可以去接他们呀！」amy快被这挤牙膏一样的对话搞疯了，她本来就是个急性子，现在阿连问一句回半句，她想掐人啊她！ 「不用了……」阿连累感不爱，摆了摆手，「风策说他能带叶晓枫回来……」劳资很累，要洗洗睡。 唐薇听到差不多了才开口问，「虽然雪下得小了，但是……」 「放心吧……」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小不服，但阿连也不得不承认，风策从来不是个会说笑的人，既然他说能带叶晓枫回来，不知怎么得，就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做得到。 阿连难得怀疑了一下人生，他现在开始相信，可能有些的人存在，就是为了叫你感受感受，上帝造人是有多么不公平。 开车都要开上大半个小时的路程，风策不过几个起落就走了一半，风声雪声伴随着风策极速的身形，转眼的功夫，叶晓枫就被他搂着落到了宾馆后处一片树荫下。 叶晓枫：「……」 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四周，再看看宾馆，最后看看风策。 风策什么都没说，只见他提气一跃，这一跃足有两丈多高，直接落到一口窗外，正是风策那间小型套房。 风策反手一掌便挥开了窗，带着叶晓枫翻窗而入。 叶晓枫：「……」 他三观都快碎了！ 一路上都紧紧搂在叶晓枫腰间的手，终于在他安稳落地那一刻，松开了。 风策转过了身，背靠着窗，他身后是一片白茫的雪雾，而他则一袭白衣长衫，衣襟口因着奔走时的动作，已经敞开了一半，露出干净洁白的肤色，修长的颈项，性感的锁骨，以及半敞着的胸膛。 而这一身古风装扮衬着周遭的现代家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就如同风策这个人，如同这个人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即便已经这么融入了环境，可还是一如既往地疏离。 风策静静看着叶晓枫，气息有细微的不稳，一方面，刚刚轻功运得有点狠，一下子有些收不住，另一方面，他其实心中有些紧张。 他不知道此事之后，叶晓枫会如何看待他，会如何去想他……他承认，他有一点怕，他怕叶晓枫接受不了，而如果叶晓枫接受不了……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因为他要等叶晓枫先开口，如果这是一场审判，那么是去是留，需要叶晓枫来给他一个结果。 遗憾的是，叶晓枫根本没有办法给他什么结果，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脑子根本已经无法运转，刚刚发生的一切完全颠覆了他的想像，甚至已经超乎了他的理解…… 卧槽那是在飞哎！！是货真价实的在飞啊！！他叶晓枫刚刚居然在飞…… 他满脑子盘桓着「飞」这个字眼，木着一张脸，连个最起码的表情都给不出，怎么给？ 难道说：哇！风策你好厉害耶！！居然会飞哦！！可以教教我吗？ 叶晓枫连连摇头，被这诡异的画风噁心到了。 还是说：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飞？难道说你不是人？ 叶晓枫拍这脑袋想，不行不行，怎么能这么问呢，太伤人了……风策肯定是人啊……可谁来告诉他既然风策是个人那为什么这个人可以飞？？ 总不见得说：其实会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鸟也会飞不是吗？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一点都不好奇……呵呵…… 都快要好奇死了好吗？！ 叶晓枫抓着头髮快疯了，一转身就朝背后的墙壁撞了上去，风策吓了一跳，登时什么都来不及顾虑了，一把拉过了叶晓枫想去看他的伤势。 而叶晓枫只是摆了摆手，然后捂着泛红的额头不住地揉，一边揉一边说，「不是梦……」 他抬起头来，有些傻地凝视着风策，「我不是在做梦，是不是？」 风策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长嘆一声道，「是的，你不是在做梦……」 他弯下腰，去看叶晓枫的眼睛，一字一字说给他听，「我姓风，单名一字策，幸会。」 如同回到了一切的开始，最初的最初，叶晓枫所听到那句自我介绍，但这一次，风策加上了其实很早就该加上的那句话。 「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 一个远到你几乎不可能相信的地方。 第八十章 长宁传来自远方7［一更］ 很远的地方…… 第109页 叶晓枫拍拍脑袋，额前红通通的，这一撞令他整个人从混混噩噩噩中醒了一点，脱口就问，「有多远？」 「我不知道……」风策退了一步，靠着窗沿，颇有些落寞地一笑，「也许百年……也许千年？」 「百年？千年！？」叶晓枫震惊。 什么意思？ 「是是、是指你你从这里几百年几千年前来的？？我我，我这么理解没错吧？你刚刚是这么说的吗？」 叶晓枫晃晃头，他觉得思路有点跟不上节奏了，这、这尼玛……不会吧？！ 这个人来自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前？！ 那、那不就是……不就是时下那些小说里最流行的……穿越？ 叶晓枫才想到这里，风策却已经说出了口来，「听楼轻澜说……在你们这里，通常称之为，穿越。」 于是，叶晓枫傻了，是真的傻了……而且傻了很久，很久都没法从嘴里蹦出一个字。 你娘哎，他刚刚是听到了什么？ 穿越？ 那为什么不是自己穿越到以前？穿越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等等等等……叶晓枫回了口气，尼玛现在是纠结从哪里穿越到哪里的时候吗！？ 如果说刚刚被风策带着飞来飞去已经让叶晓枫的三观碎了，他还指望着风策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比方说，练功练得好之类的，好歹把碎了的三观再拼拼看……但是现在，叶晓枫无语地把脸埋在手掌心。 现在好了，连三观都没了，风策给到的答案比奥特曼来到地球还要神奇……他的大脑已经彻底死机，刚活泛起来的那一点点脑细胞们全体阵亡…… 穿越…… 呵呵，天啊，穿越！！ 所以才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手机微博事事不懂？ 所以才能一挑十几个人打遍整个剧组？ 所以才可以对歷史了如指掌，却对现代知识一窍不通？ 所以…… 他有太多所以可想，曾经在风策身上感到的那么许多不合理不正常，眼下统统得到了解释。 好比一汪被困的泉水，底藏汹涌却不得而发，此时此刻，简简单单的「穿越」两个字好比为其打开了一个出口，令其终能奔流而去，直往无边的大海。 他沉默，他疏离，他不善言辞，他面无表情，他甚至宁愿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一呆就是大半年…… 因为他有太多的不懂，太多的不理解，太多的不确定，他把自己困在原地的同时，对他而言的这些陌生，也同时把他困死了。 「除了楼轻澜……」 风策看他不肯说话，一等再等，还是等不下去了，「你是第一个，走进这个房间的人。」 其实那段时间对他而言并不怎么难熬，他也有很多事可以做，依然能够练习书法，偶尔寂寞，也能吹吹笛子，聊以安慰，甚至还有无数的简体字在等着自己去学…… 他并不觉得有多孤独，却又时常在夜半醒来，静静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当楼轻澜说要给自己找个助理的时候，其实他还在好奇助理是个什么东西，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可楼轻澜却说，他需要有一个人陪，陪他说说话，陪他做点事，不然，再清澈的水，常年被困，总免不了成一潭死水。 「你也是第一个……带我走出房间的人。」 风策笑了笑，想起两人初见的情景。 …… 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啊…… …… 这个有着一双特别认真明亮的眼睛的人笑着对自己说：当然可以啊。 一次，他试着说出了想法，然后，得到了最温暖的回应。 「你也是除去亲人之外，第一个握住我的手的人……」 他又想起了那一天，这个人拉着自己在商场一路狂奔的样子。 那双手很热，然后用力地握紧自己的手，紧到出汗，他们一路狂奔，奔离人群……风策时而想起，都会觉得，是不是就是那一天，自己被这个人，彻底拉到了这个世界。 的确，这个世界很陌生，有太多的匪夷所思，可只要一想到，自己是被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双手带着，风策便觉得，即便前路再难，再远，有再多的未知需要经歷，有再多的人群需要穿越，似乎也无所畏惧。 「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我全心全意信着的人。」 不仅仅是信任，此时此刻，他甚至把自己所有的感情连同这一颗心……都交了出去。 …… 不过可先说好，太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收，而且我也用不着。 不，并不贵重。 …… 是的，并不怎么贵重，因为无论叶晓枫收不收下，他也已经覆水难收了。 「我时常会想，上天让我跨越这漫长的岁月，究竟有何用意……」 风策侧过了脸，望着窗外暗沉无边的天际，无声嘆息，「直到那一天你对我说……」 …驭严言… 不是有句话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吗？ 这个人不仅长得好，声音好，连脾气都好……而且愿意在这么冷的天气开解我这个小小的助理，你说，这难道不是一种福吗？ …… 你告诉我，我在你身边即是一种福气，可是叶晓枫，你不知道的却是……也许你的出现对我而言，才是幸运。 第110页 我感激上苍，让我即便身处异世仍然能撞见这万中无一的你，我想我的确很幸运。 「我此刻所言，字字真心，有时间来证，风雪可闻……」 风策上前一步，低头看他，极轻地问，「叶晓枫，你相信吗？」 你相信吗？ 叶晓枫哽咽难言，根本没办法开口，只能不停点头，「信……」 从风策说出自己是第一个带他走出房间的人这句话时，叶晓枫眼眶就开始发热，他想控制自己不要哭，甚至还告诉自己，要先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可越是要想就越是没办法想……他满脑子都是风策一个人住在房间，一住就是三百多天…… 三百多天，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有人教他这个世界的规则，他就这样日復一日地学着学不完地汉字，居然没有抱怨一个字。 「风策……」叶晓枫再也按耐不住，突然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不停地地喊着这个人的名字，「风策风策风策……」 风策用力抱住他，难耐激动，压着嗓音又问了一次，「你真的相信？不觉得害怕？」 「怕个屁！」叶晓枫流着眼泪笑，对风策认定自己会怕无语到了极点，他捧住这个人的脸，然后狠狠朝着亲了一口，「从现在开始，你风策可就是我叶晓枫一个人的了！」 风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口亲得有些懵，好久才回了神，当听见叶晓枫放出的豪言时，笑着回吻他。 「是的，只要你相信，风策就是叶晓枫一个人的。」 如果你愿意相信，那么就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哪怕你我相隔，岂止成百上千年。 第八十一章 长宁传来自远方8［二更］ 风雪渐小的时候，叶晓枫和风策两人肩挨着肩就这么坐在地上，靠着窗，听着风吹在窗户上的声音，偶尔还有细小的雪花飘进来，落在两人的身上。 叶晓枫有太多话要问要说，简直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打门，一连串的问题爆出来。 「那就是说，你是在一年前穿越过来的咯？」 「没错。」风策有问必答，除了穿越本身，从来就不会对叶晓枫有什么隐瞒，「来到这里时，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楼轻澜。」 「楼总……所以楼总也知道你的身份吗？！」 「是。」 「你说的？！」叶晓枫诧异，「楼总就信了？」 风策却答，「他自然相信……因为，他们楼家和我们风家，是姻亲。」 叶晓枫大吃一惊，这比风策穿越还要夸张。 「姻亲……就是联姻的意思吗？他们楼家几百年前就和你们有联姻了？有证据吗？」叶晓枫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这都多少年，隔了多少代了！他居然能够认出来？」 这怎么可能嘛…… 要一个人在相信对方是穿越的同时还认出同为亲家……老天爷，你写剧本的时候要不要这么疯狂！ 风策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这涉及到他们楼家的隐私，我不能直接回答你……这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如果有机会，可以让他亲自告诉你，或者等他同意，我再来转述。」 「哦哦……好！」叶晓枫愣愣点头，一个转念又蹦出个问题来，「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额，我是说，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一边说一边在挖空心思地去搜所有学过的古代知识，「考状元？当官的？还是种田……我看你也不像种田的！」 风策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笑了，清了清嗓子，「若说身份……倒是和赵长宁差不多。」 「赵长宁！？等等，赵长宁可是王爷……」叶晓枫目瞪口呆，「你、难道你也是个王爷？」 「是。」 难得风策觉得有点累了，上半身斜靠在叶晓枫的肩上，静静听着两人的心跳声和叶晓枫的声音混响在了一起，既安心，又平静。 「那、那，你是个王爷，我……」 叶晓枫忽然生出了一种配不上的感觉，可话还没说完，风策已经猜到了。 「王爷也好，平民也罢……无论我曾经是何身份，是何地位，眼下都已经是你叶晓枫的了，还是说，知道我是王爷，你便不要了？」 叶晓枫听了有点脸红，傻笑，「要、要的……你这么好，谁会不要。」 「是么……」风策轻轻一笑，低着声音问，「有多好？」 「很好很好，会写字会弹琴，会背诗会武功……」说起赞美的话，叶晓枫连想都不用想，一股脑儿地抖出来给他听，「英俊潇洒霸气侧漏邪魅狂拽玉树临风牛逼哄哄……」 越说越离谱，风策忍半天没忍住，埋在叶晓枫颈项间不住地笑，湿热的唿吸吹在皮肤上，叶晓枫一个激灵。 「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现在网上都这么说你……」 风策还是笑，什么都没说，最后伸手扳过叶晓枫的脸，含着笑吻了过去。 叶晓枫回抱着他，这个吻很轻很淡，然而唿吸灼热情意至深，缠绵悱恻之际，叶晓枫忽然问了句，「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风策边吻便问，「什么……」 虽然这个问题老到掉牙，但却是任何一个刚刚陷入爱情之中的人都会想去弄明白的事，叶晓枫也是人，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自然不能免俗。 他看着风策的眼睛，「就是……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怎么一点没感觉到。」 第111页 说起这个，风策就有点无奈，「我已经告诉过你一次了。」 「有吗？」叶晓枫震惊了，心想，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你喜欢我了…… 风策嘆了口气，只说了两个字，「红豆。」 「红豆？」 嗯？什么红豆……啊！他想起来了，就是那天一大早风策给他的那颗红豆……红豆，红豆怎么了？ 风策再嘆一声，给了个提示，「王维，《江上赠李龟年》。」 「王维？好熟悉啊……啊啊啊我记起来了，这货是宋朝的吧……」 「…………」风策：「……唐朝的。」 叶晓枫：「……」尴尬地咳了咳，「然、然后呢？我没听过啊，怎么办？」 风策：「…………」想了想，掏出手机扔给了他，「你们总爱用手机查，现在查。」 「哦哦……」叶晓枫接住手机开了机，等了会儿才进入百度搜索，然后一个字一个字输入，「江上赠……什么赠？那个赠啊！」 风策：「赠予之赠。」 「哦哦……」才输入赠，又来了句，「李龟年？什么鬼……」 风策真怕李龟年气得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他，忍无可忍拿过手机，切换了输入法到手写，「李龟年，唐时乐工，甚得唐玄宗信赖……」说到一半想想还是算了，估计叶晓枫连乐工是什么都不知道。 当《江上赠李龟年》全诗出现在屏幕上后，风策把手机给了叶晓枫，「念出来。」 于是叶晓枫真的听话地一字一字看着读，「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咦？好熟悉！叶晓枫狐疑。 风策静静听着，「往下。」 于是叶晓枫往下念，「愿君多採撷……」忽然，他读不下去了。 「继续。」 「……」 「我想听……」风策极其难得地强迫了一把，「念出来，别那么小声，我喜欢听你来念。」 叶晓枫搓了搓脸，红得发烫。 「此、此物……」 风策再问，「此物如何？」然后撑起身，由下往上凝视着他。 「此物……最相思……」 风策笑了，「不错……正是，此物最相思。」 叶晓枫紧紧握住手机，紧得汗都出来了……靠……要不要这么撩人，表个白都用诗，这让他这么一个文盲怎么听得懂！ 「现在，你明白了吗？」 风策凑到他跟前，额头轻抵，鼻尖相对，亲昵地蹭了蹭，温柔至极地吟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说着便吻住叶晓枫的唇，挑开齿关，伸舌进入，在湿热的口腔舔了一圈又撤回。 「愿君多採撷，此物最相思。」 愿你多採撷，那是我因你而生的相思。 第八十二章 难得诱惑1［三更］ 「风策……」叶晓枫呻吟一声，才一说话，却又被风策含进了嘴里，整个房间再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两人口中湿液搅动的响声，撩得人难耐不已，两人忘情相拥着深吻，手机什么时候掉了也不知道，也没人去管，一片漆黑之中，只有点点雪白尤其显眼。 风策捧住叶晓枫的后颈，将这个人牢牢掌握在了手中，湿热的舌头用力勾缠住叶晓枫的，不同刚刚的轻柔含蓄，这个吻急切之中还带着点凶，他越吻越深，越抱越用力，最后把叶晓枫整个人禁锢在怀里，［此段涉黄，删除，没办法］风策不断地变换着角度，试图找出叶晓枫所有的弱点，而每当他找到一处，便毫不留情地攻击，不断有来不及吞咽的口液自两人嘴角淌下。 叶晓枫快要不能唿吸了，他试着推开风策想吸一点空气，却换来风策更用力更兇狠地激吻，最后索性放弃了，想着，就是吻死了也无所谓了。 风策有点忘情。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了情的滋味，的确缠绵入骨，教人慾罢不能，每当自己来到叶晓枫口中深处，然后听到叶晓枫因为自己的动作而不住呻吟时，他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 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满足，比之从前练功冲破瓶颈，更令他开心，更使他着迷，简直就是痴迷。 「叶晓枫……」 他痴迷在叶晓枫的味道难以自拔，也不想自拔，恨不得就这么沉溺到底，一醉方休。 正在两人吻得忘乎所以地当下，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风策急吸一口长气，当即停下所有动作，叶晓枫也回过了神，他喘着气看风策，风策唿吸急促，显然被敲门声乱了阵脚，他极深极沉地把那口气呵了出来，甚至运了功力来压制欲望。 敲门声又响起，「笃笃」两下，紧接着，轻柔的女声透门而过。 「风策，睡了吗？」 叶晓枫张了张口，无声地说：林霖…… 风策当然听出了林霖的声音，他不明白大半夜的，林霖敲门来找他干什么。 「开门吧……」 风策皱着眉头，他现在只想继续，和叶晓枫亲吻的感觉实在太好，他一点儿都不想见什么林霖。 敲门声继续，叶晓枫催促，「快去开门，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 风策很少烦躁，却也有些烦乱，嘆了口气，指了指叶晓枫，「找个地方躲一下，别让她看见。」 叶晓枫立刻顿悟，毕竟三更半夜的，他一个助理呆在风策房间，而且还不开灯，保不住被林霖看见生出什么想法来。 第112页 风策的用意却更为简单，他纯粹不想叶晓枫这个样子被别人看去，是任何人。 叶晓枫四下张望，最后朝着最近的床底猫了进去。 风策不禁生出荒唐之感，却一时没有办法，确定叶晓枫躲好后，他无奈地起身去开门。 床底并不矮，叶晓枫躺进去还能翻个身，他独自躺在床底下，身上还残留着风策的气息，情不自禁地，他摸了摸唇，回味着刚刚的热吻。 一直以来，风策给他的感觉都是礼貌且极为自制的，似乎认识他的这段时间里，还从来没见过风策失控过，甚至脸色都很少变，一直都是那么淡淡的，疏远的，无欲无求的。 而现在，叶晓枫却知道，原来即便冷漠少言如风策，也会有这么热情的时候。 不是无欲无求，只是所欲所求还没有，一旦有了，自然无所顾忌，为所欲为……想到这里，叶晓枫又觉得有些热，其实他倒是觉得这个敲门声来得正正好好，并不一定要是林霖，随便谁都可以，叶晓枫希望有人来打断。 倒不是他怕风策做什么，只是这一天下来，他经歷得太多，知道的东西太多，多到他一时之间消化不了，需要找个地方一个人静下心来好好理一理思绪，然后再好好想想风策这个人，和这个人一路走过来的点滴，以及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人也对他说：阿叶，其实爱情这东西，往往等到你想明白那是爱情了，早就已经深到一个你想都想不到的地步了。 曾经叶晓枫很不以为然，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转着转着就转到自己头上了。 你一定看见了吧…… 会笑我吗？ 应该是会的吧。 可是阿言……叶晓枫望着床板落寞地想：你就是再笑我，我也收不回了。 与此同时，林霖正等在风策房门外。 由于所有雪景已经全部完成，剩下的都是后期的事了，在横店的唐园的戏份算是告一段落，等过年后，方进燃就要带着剧组去大理取景拍摄。所以方进燃很高兴，虽然拍摄中途出了点小意外，但没有弄出什么大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点了足够分量的宵夜，犒劳剧组成员，当然也包括风策和林霖。 但风策一下戏人就不见了，方导很意外，特地去请，但是唐薇却推说风策累了，回房去睡了。 方导点点头，想想两场哭戏风策愣是扛了下来，会累也正常，没说什么，带着人就去喝啤酒了。 本来林霖根本不想参加，但想着能见到风策，所以连觉都不睡了，直接换了件衣服化好了妆，朝片场赶来，可到了片场一转，却没见到风策。 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风策在房间睡觉，林霖看他们一个个喝得醉成一滩烂泥，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随后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她想到了自己来请。 这无疑是个最好的藉口，既能借方进燃的面子来请人，又能趁机和风策多接近一下，感情嘛，都是先从接近之后的了解才会慢慢产生的，在这方面，林霖还是对自己有点信心的。 于是她笃定地敲着门，但风策一直没应，她敲了很久，正想要放弃，突然间，门缝中传出光亮。 应该是风策起床开了灯。 林霖心中一喜，站在门边理了理头髮，用自己最上镜的左侧脸对着，然后露出一丝微笑来。 门开了。 然而心中所设想的一幕并没有出现，她原本以为当风策见到自己一定会惊讶中带着惊艷，可惜事与愿违，风策不禁没有惊讶，更没有什么经验，相反眉心深锁，满脸不悦。 反倒是林霖自己，被眼前的风策震到直接失去了表情。 眼下风策还穿着那身古朴风雅的交襟白衫，但与拍戏时的不同，这件长衫此时此刻前襟开了大半，露出风策紧实的肌肤，光洁的胸膛，性感的锁骨，这一切无一不强迫着所有人将眼光一路往上……而往上，却是风策笔直的颈脖，修长的线条，端秀的下颔。 林霖不是没见过美色，却是第一次被美色所惑。 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而风策却低着头看她，默不作声，一双漆黑如墨般的眼睛还隐隐藏着尚未全部压下的情慾，而这丝情慾令他双颊微红，薄唇微启，带着湿润的痕迹……教人一眼望去，只恨不得冲上前将那身半开不开的衣襟狠狠拉开，再狠狠亲过去。 「有事吗？」 只见风策眉锋一挑，原本就动人心魄的嗓音掺着些若有似无的暗哑，在这深夜之中传到林霖的心里，当真撩人慾起至极。 第八十三章 难得诱惑2［四更］ 风策不太高兴，应该说，很不高兴。 想来也是，任何一个让男人在情慾高涨热情洋溢时被生生打断，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何况风策不过二十出头，年轻气盛，初尝了情滋味正欲罢不能，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一把，就惨遭扼杀。 于是很罕见地，风策将不高兴放在了脸上。 但他不知道的是，哪怕自己板着一张脸一点笑意都没有，看在某些人眼里，都误解成了禁慾，并深深为之心动。 「方导正在请客大家吃宵夜，风策你一起吗？」林霖把提前想好的由头说了出来，「你没去，大家都挺失望的，毕竟是方导请客。」 言下之意，既然是方导请客了，你一个刚出道不久的新人，总要赏脸的。 第113页 「我知道了。」风策声音毫无起伏，听不出有什么想法，停了停，皱着眉头问，「还有事吗？」 林霖：「……」怎么和自己预期中的反应不太一样？ 在林霖的预期中，风策应该会感谢自己一番好意特地来通知他，然后请自己进去坐坐，再换个衣服一起过去…… 但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风策非但没有表现得很有参加的欲望，甚至连笑都不笑，更别替什么感谢了，简直跟欠了他几千万没还似的。 可话又说回来，即便风策摆了张臭脸，林霖还是捨不得移开目光，视线好像黏在了这个人身上一样，怎么都收不回来。 「没，没了……」 风策点了点头，「再会。」然后就要关门，林霖一看连忙伸手去拦，风策骇然，当即松手，差一点，门就要压过林霖的手背。 林霖趁机说，「我的房间就在你正上方，刚刚不小心掉了样东西在你窗台，所以来看看……」 掉了样东西？风策心下怀疑。 那会儿他正亲着叶晓枫，什么时候有过东西掉下来，以他的耳力，别说掉东西了，哪怕是一只鸟飞过，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虽然有些不信，但好歹对方都这么说了，于情于理不该拒绝，风策做了个手势，「稍等，我去看看……」 「啊，不用了！」林霖忙道，「我自己去看看吧，可以吗？因为是一些女性的私人用品……」 噗……一直躲在床底没出来的叶晓枫在听到这一句后，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他敢用自己全部家当打赌，风策肯定没听懂。 果然如叶晓枫所料，风策一连茫然。 女性的私人用品？ 他完全不知道林霖在说什么，便问，「是什么？」 其实刚刚那句话已经带着一点性暗示了，可谁让林霖碰上风策这么个奇葩，愣是没明白，不仅没明白，还问了出来。 林霖猜不透风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索性挑明了诱惑，「是我的一件内衣。」 哈哈哈……叶晓枫捂着嘴笑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内衣内衣，说白了不就是胸罩了吗？叶晓枫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想这林霖为了诱惑风策可真是豁出去了，连胸罩都拿出来说，服，真服！ 风策内力深厚，自然听到叶晓枫在床下弄出的动静，他猜叶晓枫是在笑，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神情越发疑惑。 林霖没听到风策拒绝，以为他同意了，趁着风策分神在听叶晓枫时，不请自入，进了风策的房间。 风策搞不清林霖的意图，一不留神被林霖进了屋，却又毫无办法，只想着，既然是要来拿丢失的东西，那便拿好了。 于是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等林霖找完。 来拿不小心丢掉的内衣当然是林霖找的藉口，她一进房间便直直朝窗边走去，装模作样地里外看了看，最后遗憾地转过身，对风策眨了眨眼，「外面太黑，看不太清楚……」 如果换成别人，林霖这一记「秋天的菠菜」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可她不知道，这一套对风策来说根本一点用没有，他甚至都不近女色，只觉这个叫林霖的人是不是眼睛出了毛病，要不怎么对着自己勐眨眼呢。 于是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 「既然如此，请回吧。」风策下了逐客令。 林霖对风策的不解风情有些诧异，她林霖虽然比不上那些一线大牌，但在圈里也是叫得出名的，多少老闆请她吃饭她还未必赏脸呢，却怎么也料不到第一次投怀送抱就吃了个闭门羹。 她有点不甘心，或者说，依然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 林霖甩了甩长发，笑了笑，「可能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楚，你能帮我看看吗？说不定挂在窗下了。」 风策：「……」 他一时无语，因为找不到藉口拒绝，想着如果真能找到东西，林霖就能快些走了，于是真的朝林霖走来。 林霖心中暗喜。 风策来到窗边，侧脸朝外看了眼，「你丢了什么？」 林霖娇羞着说，「是一件内衣。」 风策：「内衣？是什么？」 林霖：「……」 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内衣是什么难道还要她来解释吗？ 又或者……其实风策对自己也有意思？所以故意这么问？ 林霖来时换了件低胸的白色v领毛衣，很薄的衣料，隐隐透出黑色的bra，一显傲然的资本来，波涛胸涌，热情奔放。 「是这个……」林霖指了指胸前，甚至微微倾过上身，露出双胸间深邃的沟线，「也是黑色的，能帮我找找吗？」 至此为止，一直没搞懂林霖意图的风策，终于懂了。 原来是这样…… 风策不禁感嘆，到底时代不同了，这么明显的引诱自己竟一无所知，还任由其进了房…… 但他又忍不住庆幸，庆幸这个时代足够开明，否则光凭林霖今日这一出，放到过去，自己只怕是要负责娶她了。 想到这里，风策勾了勾嘴角，既然知道了对方所谓何求，他心底就有了把握。 「抱歉，林小姐……」他一边说，一边捡起刚刚与叶晓枫忘情时掉在地上的手机，然后拨了捅电话给阿连。 林霖皱着眉看他打电话，心底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114页 阿连很快接了起来，「餵？是风策吗？你们在那里？能顺利回剧组了吗？」 风策耐心等他说完后，才淡淡说道，「现在立刻来我房间，马上……」说着就朝林霖递去一个眼光，「众志成城，相信很快能找到……」 ? 「啊？！找什么？！」阿连在电话那边一头雾水，大着嗓门喊道。 风策不再接话，将手机放到窗台上，回头对林霖说了句，「恕不奉陪，告辞。」 林霖不明所以，「你，你要做什么……」 语毕，他手撑在窗台，随即一跃而出，直直从窗口翻了出去。 「啊！」 顿时一声极尖锐的惊唿从酒店六楼的窗户传出，瞬间划破寂静的夜色。 第八十四章 难得诱惑3 林霖被风策这一举动吓到失声尖叫，而风策这间房在走廊尽头正中位置，左右两间房分别住着编剧和amy唐薇。 巧的是，编剧由于一月一次的大姨妈，正痛到人事不能自理瘫在床上，所以没有去吃方导的宵夜，而amy唐薇则由于太晚还不见风策叶晓枫，而天又太冷，索性回房等。 而夜深之际这一尖叫瞬间打破了走廊的平静，几人先后冲出房间，amy甚至连外套都顾不得穿，就一件睡衣奔了出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刚刚的尖叫声是从风策房间传来的吧？」amy和编剧两人各自站在房门口，眼对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编剧茫然地摇着头，「不知道……」她疼到睡不着，所以那声尖叫听得很清楚，犹疑着说，「我，我好像听到是林霖的声音……」 「但这不是风策的房间吗？！」难道林霖现在在风策的房间！！？ 啊啊啊啊啊！！草泥马林霖！！！老娘跟你拼了！！ amy激动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冲到风策房门口作出想要踹的动作，这时唐薇披着外套过来阻止，「别闹！门开着呢！！」 几人定睛一看，果然，门并没有关实，略略露出了一丝缝来。 amy想也不想沖了进去，却看到林霖傻站在窗前，一副受到了极度惊吓的样子，脸色苍白，看见有人进来，忙抖着手指着窗外，「风、风策……风策他，跳下去了！！」 不怪林霖惊恐万分，六楼，这里是六楼啊，四楼跳下去都难保一定不死，这特么的是六楼啊！！ 她刚刚看到了什么啊，风策从六楼跳了下去啊…… 林霖完全没有勇气朝窗外看，脚一软，瘫坐在了窗沿下。 「你说什么？！」amy一步跨前，恨不得把林霖从地上拎起来问，「你说风策跳楼？！」 唐薇和编剧没工夫管林霖，都冲动到了床边朝下张望，然而平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积雪，根本没有人，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两人面面相觑，觉得不太对，哪有人这么高跳下去不见人影的？这么高的距离下去，不死也是重残。 「你真的看见风策跳下去了？」看林霖那样子根本不像在撒谎，可这事实在有点诡异，唐薇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地上根本没有风策啊！」 「什么？」林霖震惊，这句话令她突然有了力气，忙站起来朝外看，果然如唐薇所说，楼下半个人影都没有。 「可，可我刚刚明明……」她明明看见风策往下跳了啊！ 倒是编剧关键时刻抓出一个问题来，「那你大半夜跑风策房间干嘛？」 自从加戏那件事后，编剧就林霖很有意见，任何一个编剧都不会乐意见到自己辛辛苦苦写好的剧本就因为一个人的任性要求而一遍遍修改，甚至推翻重来。 这时阿连也冲进了房间，气喘吁吁地看着几个女人扎堆在窗口，「你们怎么了？风策人呢？」 他一接到风策电话，连电梯都来不及等就直接从楼道奔了上来，奔到半途还听到一声尖叫，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用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风策房间。 唐薇大概解释了几句，阿连抽了抽嘴角，心里呵呵一笑。 他见多识广，看了林霖几眼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半夜三更天寒地冻的，穿那么暴露跑到风策房间，还能干吗？可千万别说喝喝茶聊人生啊，鬼都不会信啊！ 正当几人疑惑地站在窗口纠结万分时，风策却从门口走了进来。 林霖看见来人，张大了嘴巴，指着风策震惊万分，第一次不顾形象地惊唿道，「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其实这句话问得也实在有些怪，这是风策的房间，他理所当然会出现在这里。 而除了林霖大惊失色外，其余几人都舒了口气，林霖刚刚说风策跳楼的时候，几人都吓坏了，现在看到风策平安无事地出现在面前，总算定心了。 风策只看着林霖，略皱着眉头问，「之前你想找的东西，现在还需要继续找吗？这里这么多人，相信很快能帮你找到。」 风策没有明说是什么，算是替林霖留了几分颜面，保下她的名声，毕竟一个姑娘家夜深人静跑到一个男人屋里说要找什么内衣，传出去总不是件什么好听的事。 一直到这个时候，林霖才算是搞明白了，原来风策跳楼居然是要脱身，她林霖就那么可怕吗？！可怕到要跳楼来逃！ 呵呵，没想到啊……林霖心底冷笑。 看着不温不火的样子，没想到反击起来这么迅速，看不上就明说，犯得着演上这么一出？自己怎么就这么入不了他风策的眼，几次三番地来拒绝！ 第115页 而且不仅如此，现在风策故意不说自己要找的东西，明白了就是卖了自己一个人情，她现在非但不能怪风策不识抬举，反倒要谢风策嘴下留情的恩。 真是想想就觉得憋得慌，一口气堵在林霖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得不行。 她狠狠瞪了一眼，撞开amy，一个字都没说，甩头就走。 「干嘛啊？神经病啊！」amy被撞得一个踉跄，幸好阿连扶住。 唐薇关切地问，「怎么回事，风策？林霖说你刚跳楼，你没事吧？」这里可是六楼啊，虽然他们都知道风策练过武，身体底子好，但再好的身体也是肉做的啊…… 「没事，各位放心……」风策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床底，「天色不早了，你们去睡吧。」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地大眼瞪小眼，足足一分钟后，当确定风策是真的没什么问题，才点头朝风策告别。 风策一直送他们到门口，阿连临走时想想不对，还是悄声地凑到风策耳边问了出来，「是投怀送抱吗？所以你想了个办法逃了？」 风策淡淡一笑，没说是，却也没说不是。 虽然风策不肯回答，但阿连心底已经明镜似的。 「高！太高！」阿连忍不住竖起来大拇指，连连感嘆，这一跳不仅摆脱了林霖，而且就算林霖以后想要用这件事抹黑风策进而传出绯闻，也有他们几个人能证明，他甚至有种预感，风策似乎抓住了林霖什么把柄导致林霖最后一个字都没解释，直接把人气走了。 他本来还担心风策因为吻戏这件事真的会和林霖起了牵扯，眼下看风策解决起来这么干净利落，立刻放了一百二十个心，临走前又想到件事，忙问，「叶晓枫没事吧？他人呢？」 风策只说，「他说还有事要处理……先去忙了。」 阿连心想也对，叶晓枫一直都很忙，工作狂人一个，不忙才不正常，于是笑着朝风策挥了挥手，「那我去睡了，拜拜。」 「好，再见。」 阿连一走，风策随即关门落锁，然后走到床边蹲下身，敲了敲地板。 「出来吧……」 没人出来，风策等了等，最后一把掀起床单，就瞧见叶晓枫蜷缩着身体在床底下笑到抽筋。 「哈哈哈哈哈哈……」当确定房间已经没有第三个人时，叶晓枫垂着地哈哈大笑，「我、我从来只听、听过女人没被逼到跳楼的……哈哈哈，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你一个大男人去跳楼啊哈哈哈哈……」 风策无语地看着他，最后似是被这一连串的笑声感染，终于笑了着嘆气，「傻瓜……」 真是个傻瓜，自己一通忙活，还不是不想他担心。 他把叶晓枫从床底拉了出来，为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叶晓枫靠着床沿还在笑，越想越觉得好玩。 「这下肯定要跟林霖结梁子了……」叶晓枫抹了把眼泪，忍着笑说，「她肯定被你气死了！」 风策不以为意，「那又如何，怕她不成……」他此刻心事已了，又与心上人情意相通，心情好得很，一反平日清冷疏离，言语间难得充斥着一丝傲气。 叶晓枫算是笑够了，坐在地上看着风策，忍不住调戏起来，「是是是，我的风策男神……」 「男神？」风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显然不太懂。 「是呀……」叶晓枫凑到他耳边，忽然吹了口气道，「你好得就像神仙一样，不就是男神吗？」 微热的唿吸声在耳边缠绕不停，风策被他一口气吹得全身一阵酥麻，立刻一把将人抓到胸前，低头就亲。 叶晓枫一边笑一边回应，舌头用力勾缠住风策，寂静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两人一下胸似一的唿吸，以及口中舌尖舔弄出的水声。 「你不担心吗。」 风策突然停了停，舔着叶晓枫的唇问。 叶晓枫被亲得一双眼睛微微湿润起来，喘息着反问，「那，你会让我担心吗。」 「当然不……」风策笑了笑，哑着嗓音一字一字承诺，「记着，我是你的。」 叶晓枫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凝望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记住了……」 然后用力抱住风策，加了一句，「要一辈子。」 风策轻道一声，「好。」 然而此刻的他们并不知道，当一辈子这个词落到命运手里，往往最不堪一击。 第八十五章 你谈恋爱了1 叶晓枫回到房间时，阿连还没睡，显然在等他。 「祖宗，你总算回来了！」几个小时提心弔胆下来，阿连真是服了，忙起身下床来到叶晓枫面前上上下下一阵打量，「到底怎么回事，这么晚没回来，是路上出事了？」 叶晓枫不禁感动，他跟安佑连这是第一次共事，虽然彼此不算太熟悉，但一个人的关心是不是发自内心，叶晓枫看一眼就知道了。 他大概讲了下事情经过，唯独模煳了风策找到自己的过程，只说成碰巧。 阿连心底还有点疑惑，总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风策独自一个人出去，这么刚好就能遇上叶晓枫遇险……这也太巧合了。 可看看叶晓枫和风策都一副很正常的模样，不像有什么事瞒着，再说，这能有什么可瞒的，叶晓枫车子撂在了那，就是最好的证据。 算了，只要人平安无事就好。 第116页 阿连放弃了猜测，想起了叶晓枫那辆车，「你得报警，让他们派车把车拖走。」 「嗯。」叶晓枫点头。出了车祸，车子一时半会是拿不回来了，要被拖到交通大队那里，接着又想起那辆摔倒山底的面包车，对阿连说，「我手机在车上，报警只能你打了，记得还有一辆面包车摔下去了，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多半凶多吉少。 阿连二话不说拿出电话报警。 趁着阿连在电话里和警方解释案情时，叶晓枫连衣服都没换，直接躺床上去了。 他太累了。 从下午开始就开车，一直开到半夜，然后半途车祸，再到风策救他，进而知道了风策的秘密，甚至还互相表明了心迹……一连串的事情就跟老天爷安排好似的，如果不是自己因为受不了风策那句话而藉机逃离去接江岳庭，也不会有之后那通电话，没有电话，他就不会在开车的时候心猿意马急着赶回从而出了车祸，风策也就不会亲自来找他，袒露情意。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手将一切顺着预定好的轨迹字字写来，如同一齣剧本，所有人只是既定的角色，照着剧情，一步一步往下走。 他闭上眼睛，把今天一整天所有的事情都在心里过滤了一遍，就像放了一场电影，他做他自己的观众，直到看见风策出现在悬崖一刻时，他终于深切体会到了风策曾说过的那一句：而我在等你，如等命中注定。 二天一大早，跟算好了一样，雪停了。 警方找了叶晓枫问了下当时的情况，然后跟着去了警局做了笔录，警方核查过后发现属实，便没有为难叶晓枫，毕竟面包车是自己冲出去的，叶晓枫不过是紧急转弯而卡在悬崖边。 叶晓枫的车身受损暂时是拿不回来了，但幸好手机回到了手里，叶晓枫离开警局的第一件事就是上阿连的车给手机充电。 「警察没说什么吧？」阿连向剧组借了辆车一直在警局外等着，看见叶晓枫忙问，「你的车不要紧？」 「没事，回头去拿就行了。」 阿连松了口气，「那就好……」 手机很快就开机了，叶晓枫盯着屏幕上不断显示的未接来电，等提醒的信息终于跳完了，忙给风策发了条微信。 换成之前的他，肯定第一时间打电话，但现在阿连在旁边，就有些不方便，毕竟风策身份特殊，虽然娱乐圈里也不是没见过明星跟助理恋爱的，但传出去总归不好，何况还是同性……风策正处于事业上升起，哪怕风策自己不介意，叶晓枫还是要顾及周围的眼光的。 于是他用微信报了平安。 （叶晓枫：风策，事情处理好了，我现在坐阿连的车回来了。） 芋堰芋堰本来以为按照风策不爱用手机的习惯，应该很久才会回信，甚至不回，可没想到，叶晓枫一条信息才发出去，屏幕已经已经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 很快，风策的回信过来了。 （风策：等你回来注意安全） 风策的信息和他本人说话一样简单利落，而且没有标点符号，叶晓枫忽然有些愣，恍然发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和风策发信息聊天。 不知为什么，明明已经用到烂的东西当和风策建立起联繫时，顿时就变得新鲜。 叶晓枫想了想，又发了条消息。 （叶晓枫：你吃过早饭了吗？） （风策：已吃你呢） 叶晓枫想起风策是个古代人，明白了为什么他不使用标点符号了。 （叶晓枫：剧组要休整你今天有安排吗？） 打这句话的时候，叶晓枫莫名脸红，因为昨天剧组大部分狂欢到半夜，今天肯定是干不了活了，方导索性放了一天假，反正雪天的戏都结束了，也不要用像之前那么赶了。 于是难得的休息日，叶晓枫就想着要带风策出去转转，这要是换做以前，他估计会拿出剧本让风策背，但现在不同了，风策的角色转变了，从一个顶头上司变成了恋爱对象，甚至从一个现代人变成了古代人…… 所以叶晓枫要带风策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这个时代自己所喜欢的，也许陷入爱情中的人都会这样，都忍不住地拿出自己最喜欢的给对方看，希望对方喜欢。 也许当人不再沉溺于独占美好而只愿意与某一人共享时，大概就是所谓的爱了。 （风策：尚未安排由你决定） 当知道了风策的真正身份后，不知道为什么，叶晓枫开始偏爱上风策言谈举止中，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古代习性，平时说话还好，没有那么明显，当风策的谦逊有礼通过现代工具一字一字展现在他眼前时，叶晓枫清清楚楚体会到了蕴藏在风策骨髓深处的尊贵，以及涵养。 他回了一句话，却前前后后删了打，打了删，来回了好几次才发出去。 （叶晓枫：我们出去玩吧？） 想了想，连忙再追加了一句。 （叶晓枫：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而对方的回覆永远简洁至极，有求必应。 （风策：好都随你） yes！叶晓枫握了握拳，整个人兴奋到了极点，立刻去搜当地所有的美食以及附近最好的电影院。 阿连一面开车一面看着叶晓枫在一旁盯着手机不停发消息，觉得实在奇怪，于是又费了点心思关注了一下叶晓枫的表情，而叶晓枫打从手机提醒第一条信息进入时，就一脸傻笑，阿连心底琢磨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趁着等红灯的当口，一句话脱口而出。 第117页 「叶晓枫，你谈恋爱了啊？」 第八十六章 你谈恋爱了2 叶晓枫一惊，手机掉地上了。 他呆呆地看着阿连，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是阿连提醒他，「手机掉了。」 「哦……」叶晓枫捡起手机，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发慌。 阿连被他这副呆样逗笑了，「干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怎么，我猜对了？」 「你猜的？」 叶晓枫无语了，心想，哥们你可猜的真准。 「是啊，不过……」阿连挑了挑眉，「现在我知道猜对了。」 绿灯亮了，车子发动，又平缓地行驶在公路上。 阿连开着车却肯定地说，「你谈恋爱了。」 叶晓枫：「……」他沉默了一会儿，只问了一声，「怎么猜到的？」 阿连说，「很简单。」 然后，这个叶晓枫并不太熟悉的人却说出了一段出乎他意料的话，或者说，他从来没想过，会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 「你工作认真，做事严谨，私底下相处，你多半都很合群，也很好说话……但是我很少看你聊简讯。」 这说明叶晓枫不是一个喜欢和人近距离交往的人。 现实中的谈天说地未必就是热衷社交，尤其身处他们这么一个圈子，人际交往中，掺杂了许多更为复杂的东西，有时候随随便便聊个天都要十二万分的小心，就怕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隔天就出现在了八卦上。 阿连由于本身负责范围的不同，相对要好一点，像叶晓枫阿连唐薇这种，几乎可说是完全清楚明星另一面的人，就会有很多不怀好意的人前来，借着各种由头各种打听。 和叶晓枫相反，amy就是一个很热衷于社交的人，因为註定了平时说话处事小心翼翼，所以在和非一个圈子或者一个工作性质的朋友聊天就会格外投入，阿连经常看到amy趁着闲暇时间和闺蜜同学甚至是网友各种聊，聊微信刷微博水贴吧斗天涯……甚至偶尔还会披个小马甲抖露一些明星的小趣事，以此来调节因剧组的紧张节奏所带来的压力。 而叶晓枫恰恰是一个他见过的，圈子里在人际交往这块极其平淡的人。 他们都听过叶晓枫的名字，也都有过几次照面，甚至唐薇amy和他都有着一点交情……却也从来没人敢说，自己和叶晓枫关系很好。 如果说amy尖嘴牙利之下藏的是一颗平易近人的心，那么叶晓枫则是客气有余而亲热不足了。 这个人很少谈自己的经歷，也不多说曾经的过去，为风策定制衣服那天偶然得知的真相，叶晓枫也是三言两语便打发了过去。到最后，他们也只知道结果，却不知道经歷，不知道叶晓枫到底有没有被李添成得逞，又或者，怎么逃出的魔掌。 要不是那天自己故意打开了点天窗听到了他跟方雁冉的对话，怎么也不料不到，这个平时喜笑颜开热情开朗的人，曾经歷过这么绝望的事。 阿连当然同情，而且不仅仅是同情。 「我很少看你和人发消息，所以，我觉得你其实并不是一个很热情的人……」相反，阿连猜这个人其实骨子里是有点冷漠的。 叶晓枫笑了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自己，倒是很意外。 「为什么这么说？」叶晓枫着手机，口气难得有些玩味，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 「聊天是一种释放，你不常聊天，就不是一个善于释放情绪的人……所以……」 阿连笑笑，没说下去。 叶晓枫也不需要他说下去，「所以你认为一个不经常通过聊天来释放感情的人突然开始聊天了……就是谈恋爱了。」 「不仅仅是你。」阿连更正，补充了句，「而是风策表现得太明显了。」 叶晓枫吃惊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住阿连。 阿连感到这一瞬间，叶晓枫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这种变化之前就就见过一次，就是在风策出了意外后，看见他抽菸那一次。 完全一样，叶晓枫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喜笑颜开的大男孩，而是把所有情绪都牢牢克制住的男人，而眼下这个男人目光很冷，带着深到几乎可以说是尖锐的探究，静静注视着自己，似乎要从自己的一举一动中找出目的。 目的……阿连一笑，他并没有什么目的。 叶晓枫一反常态，再没有笑意，半垂着眉眼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没有恶意。」阿连耸耸肩，「我说了，是风策表现得太在乎你了。」又一个红灯，阿连停下了车，转头去看叶晓枫，坦然以对，「那样一个不拘言笑沉默寡言的男人，却独独对你很特别，我想不出除了依赖和喜欢之外，还有什么词可以解释一个男人可以每次一下戏就找你，甚至冒着这么大的风雪去救你……」阿连回想起当时风策临走前的神情，是那么冷漠到近乎绝情，他拒绝任何人施以援手，就为了亲自把叶晓枫带回来……阿连本来以为这是一种自信，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却不像那么回事，反倒更像是一种独占欲，哪怕是救人，也必须他风策亲自去救。 叶晓枫平静地听着，不发一言，阿连看了他一眼，又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八卦的兴趣，不过出于同行以及朋友的立场，劝你一句……」 「劝我不要太认真？」叶晓枫突然反问。 第118页 「……」阿连意外叶晓枫能猜到自己的心思，有点讶异，随即点头说，「既然你这么明白，那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记得保护自己，一旦被曝光了，最先拿来开刀的一定是你而不会是风策。」 艺人恋情被曝光的事件他们已经看过太多了，问题还是处在对方的身份，人们总对郎才女貌或者门当户对特别中意，而相反，如果一个是红透半边天的超级巨星，另一个只是默默无闻甚至曾经还弄出过绯闻的小助理，经纪公司愿意保谁，或者粉丝愿意相信谁，根本一目了然。 阿连对风策并没有什么异议，相反觉得风策是一个很难得的人，风策喜欢谁都不关他的事，如果顺顺利利当然最好，可万一出了点事，最先遭殃的必然是叶晓枫。 而他已经看过叶晓枫遭殃了，怎么也不想再看他受一次伤。 第八十七章 歷史的轨迹1 阿连的担心，叶晓枫怎么可能不知道，几年下来，该看的不该看的，他统统都看到了，至于下场和结局……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阿连听到叶晓枫极轻却极肯定地说，「就算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让风策来承担。」 阿连皱眉，他最担心的事就是这个，忍不住问，「值得吗？你知道那些明星的私生活有多烂吗？额，当然我不是说风策是那样的，但是真的值得你用前途来拼吗？现在的狗仔队有多厉害你不是不知道，一旦你们的关系曝光了，我不说别的，光是风策那群粉丝的口水就能淹死你啊！」 粉丝的口水能不能弄死一个人还需要阿连来提醒他吗，叶晓枫早就深刻领教过了。 「连哥……」叶晓枫朝着阿连点头道，「你放心，我会有分寸的，可我已经后悔过一次了，我不想再后悔第二次……」 阿连一头雾水，什么后悔，什么第一次第二次的…… 「但是怎么说……」叶晓枫点开了手机，看着刚刚和风策的聊天记录，一脸坚定的说，「一辈子总要疯狂一次，我总该给自己一次机会，不是吗？」 说完他给风策发了条消息。 （叶晓枫：二十分钟后我在横店门口等你，带好墨镜口罩帽子，你可以找amy要。） 然后才抬起头来，目光清澈，神色无惧。 「和他最后的结果不管是好是坏，我都不后悔。」 阿连怔然。 原本还想要规劝的话，在听到叶晓枫这么说之后后，登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算了……毕竟是别人的感情，即便有不放心，但他相信叶晓枫不是一个会冲动的人，也相信风策不是一个作风随便的人。 良久，阿连释然一笑。 祝你好运，叶晓枫。 二十分钟不到，阿连就载着叶晓枫来到了横店门口，阿连下了车，把驾驶座让给叶晓枫后，独自回剧组了。 叶晓枫坐到驾驶座上等了会儿，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左前方朝车子走来。 风策只简单穿了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衫，淡蓝色的修身牛仔裤，一双白色的板鞋，外套一件卡其双排扣大衣，远远看去就像是刚从大学走出来的大男孩，纯粹而干净，那是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朝气。 而且跟叶晓枫嘱咐的那样，听话地戴了顶鸭舌帽，再配了一副超大的太阳眼镜，很好的把风策那张惊心动魄的脸隐藏了起来。 叶晓枫按了按喇叭，笑着朝他招了招手，风策淡淡一笑，随即来到另一边，上了车。 车子一路行驶，然而两人一路无话。 风策还好，毕竟他一直都不怎么爱说话，沉默是他擅长的，但是放到叶晓枫身上却有点不自在了。 他现在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用什么身份再来对着风策说话。 虽然该说的该明白的昨天都已经弄的差不多了，但是睡了一个晚上，但叶晓枫看着外面白雪微融，初日东照的光景，就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遇到了一个人，然而只有在梦里，那个人才叫风策。 但那辆依旧悬在崖边上的车子清清楚楚地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的，那根本不是梦，那是现实。 哪怕这个现实再脱离实际，都是现实。 风策：「你……」 叶晓枫：「那个，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片刻后，还是叶晓枫重新开口，「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也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就是睡了一觉醒来后，还是觉得有点，有点不可思议……」 他当时一下在经歷了太多事，每一件事都极度震撼了他的神经，导致最后连风策是穿越这样的玄之又玄的事情都轻而易举的接受了，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可现在冷静之后再去回想，所有的事加起来，无论风策喜欢自己亲了自己等等等等，都不及风策的真实身份更挑战他的世界观。 风策静静听他说完，「所以呢？」 叶晓枫方向盘一个大转，停在了马路边上，转过头认认真真地看着风策，「我就是想，想再听你说一次。」 他想再听这个人说一次，他必须重新接受一下事实。 风策当然明白自己的来歷匪夷所思，他本来也觉得，昨晚叶晓枫这么快就接受自己家有些太顺利了，他曾经为此做过数十种设想，却怎么也料不到，叶晓枫对自己的信任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期。 第119页 「我的的确确来自很远的古代，至于朝代……」风策语气难得苦涩，「我没有在你们的歷史之中找到。」 叶晓枫惊讶道，「什么！没有出现在歷史？」 「对，没有。」风策娓娓道来，「我当时很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距今相隔多远又有多久，楼轻澜找来了据说是最完整的歷史资料翻给我看……却实在遗憾。」 「你的朝代是什么朝代？唐宋元明清？」 风策笑了笑，难得能从叶晓枫口中听到正确的歷史，叶晓枫猜出风策在笑什么，尴尬地用手指颳了刮脸，「别看我这样，唐宋元明清还是知道的……」 风策慢慢回忆着，声音很低，却也很远。 「靖康之耻后，赵构重建赵氏王权于南京，定都临安，后人称之南宋，这你想必知道。」 叶晓枫点头，「知道，我记得当时歷史书上考过，南宋好像存在了一百多年吧。」 由于靖康之耻是中国歷史上少有的两位皇帝被掳到敌国，导致当时汉室王权几近崩溃，所以这一段歷史基本是考试重点，逢考必考的题目，叶晓枫还是有点印象的。 「问题出在这里……你们的书上记在铁木真建立蒙古，攻下临安，夺去了宋朝政权，可在我们那里，却是高祖率军征战与铁木真几度较量，最后取得胜利，一手重建朝廷。」 叶晓枫震惊，「那不是和歷史不一样了吗？那就没有元朝了？」 「我不知道……」 风策黯然摇头，「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所以然来，唯一的解释，可能只是我朝时间太短，短到连歷史都无从记载……」 就好比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在被歷史放弃的同时，也收走了未来。 第八十八章 歷史的轨迹2 这是叶晓枫打从认识风策起，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几乎可以说是绝望的神情，想想也是啊，换做任何一个人突然来到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后，却发现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经歷过的人事竟然统统不存在，这要换成自己，得多难受，多痛苦。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风策，想了半天，只能转移话题，「对了，既然你们高祖重新建立了皇权，应该也重新建立了国号吧？」 「自然。」提起自己的国都，风策神色渐好，一股自豪油然而生，亮在他俊秀的眉目间，「高祖建立王朝，定国号祁。」 说着，他拉过叶晓枫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祁」。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深意，只是高祖姓祁而已。」 「祁？」叶晓枫一头雾水，「可你昨天晚上说你自己是王爷，既然是王爷，应该也是王室里的人了，怎么你姓风呢？」 风策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叶晓枫虽然在歷史上有些迷煳，可一旦谈到细节却格外敏锐，不由赞嘆一笑，改了称谓，「父皇在位不过几年，因爱慕母亲，于是放弃了皇位，随她云游四海，隐身江湖。」 「…………」叶晓枫张大了嘴巴，上上下下几次合不拢，「所、所以你不单单是个王爷，其实你是个皇子！？」 短暂的震惊过后，叶晓枫想起自己曾看过的那些小说里写的，突然倾身，双手握住风策的肩，极为严肃地说，「我知道了！！没关系，你已经在这里了，你可以不用担心害怕，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你老爸，哦不，对不起，是你父皇放弃了皇位，所以遭到其他人的觊觎，怕你顺利登上皇位，于是派人追杀你导致你身受重伤然后突然掉下了悬崖又或者跳了海总之差一点就要死但好死不死的就穿越到我们这儿来了？」 风策：「……」 风策第一次懵了，愣愣地盯着叶晓枫，似是完全没想到，短短几秒钟叶晓枫居然已经通过自己几句话脑补出了一部前皇子惨遭宗室追杀，最后误入异界的长篇巨作…… 本来还有些难过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风策哭笑不得地解释道，「祁朝皇室和睦，并非如你所想这般……你到底怎么想出这些的？」 叶晓枫不以为然，啧啧道，「书上不都那么写的嘛……」 「书上……」风策摇头嘆息，「书上所说太过轻巧，不可尽信。」 「你都穿越到这里来了，还有什么不能信的！既然你说书上的东西太过轻巧，那歷史书不也是人写出来的？还都是胜利者写出来的呢！我看你也不用尽信！你就是祁朝的人，祁朝当然存在过！」 风策蓦然抬头，一句话直直戳进他心底，于顷刻间挥散一直以来困扰着他的疑问。 「叶晓枫……」 风策突然凑过身来狠狠抱住了这个人，用尽全力的抱着，声音闷在叶晓枫颈间，「我很感激……」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感激这个人，总能这么轻易，甚至随意的，开解他的心。 叶晓枫愣住了，呆呆地被他抱了会儿，最后伸出双臂也牢牢圈住风策，小声地劝，「你别难过……」 虽然劝是这么劝的，可叶晓枫知道，其实风策内心深处，一定很难过。 离开了故乡，离开了亲人，离开了知道的一切，他相信即便再沉默再强悍的人，也会受不了这种，可以说是失去一切的痛苦，虽然风策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但这种痛苦是存在的，当风策紧紧抱着自己的时候，这种痛苦便借着力度，清晰地传达给了叶晓枫。 第120页 「你说的没错……」 终于，风策抬起了头，悬而未果的那些失落终于在此刻释然，「祁朝自然存在过。」 叶晓枫把车开进了市中心，找了个人流量最高的商场的地下停车库把车停好后，就拖着风策下车了。 「要去哪？」风策看叶晓枫盯着手机一路查着什么。 「看看有什么可以玩的……」 点评软体上显示这家商场吃喝玩乐俱全，现在还没到饭点，叶晓枫想着先带风策玩玩逛逛。 如今风策对他的意义已经完全不同了，几乎翻了个天，不仅从上司变成了心上人，而且从一个现代人变成了古代人，于是相处时考虑的东西也发生了变化。 所有曾经在学生时代就已经玩到腻的东西，他都想拉着风策重新去经歷，因为那对风策而言，是新鲜的，是从未尝试过的。 他想带风策做的事太多了，多到稍微想一想就塞满了行程表，自己喜欢吃的，喜欢看的，喜欢享受的，他都想让风策也感受一遍，而只要一想到能让风策感受这个世界，这个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时代，叶晓枫整个人就兴奋得不行。 「玩什么？」风策好奇地问。 叶晓枫反问，「那你以前都玩些什么？」 「我？」风策短暂回忆了片刻，「和师叔下棋，跟文然练武，偶尔进宫给皇叔请安……」 「就这？下棋练武请安！？」叶晓枫啧啧道，「太无趣了吧，就没点刺激的事吗？」 「刺激？」风策目光远了掉，心道不知被自己那个天下无敌的师叔打到差点死算不算刺激。 无奈摇头，「没有什么刺激的事情。」 叶晓枫摸了摸风策的头，嘆气，「没关系，从现在起跟着我，我们这里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保证你乐不思蜀。」 风策轻笑一声，对这个成语不置可否。 两人很快穿过车库来到电梯，现在不是高峰时期，电梯里连个人影都没，叶晓枫替风策理了理衣服，再压了压帽檐。 风策知道叶晓枫怕自己曝光，但实在不愿意戴墨镜，「可以不戴眼镜吗？」这黑漆漆的东西令双眼的光感和视界成倍降低，风策习武之人，最不能接受五感之中有任何一感受到阻碍，这会令他不安。 叶晓枫试着摘掉眼镜，顿时一张堪称完美的脸暴露在面前。 「也不是不行……」 眼下的叶晓枫有点矛盾，他既想满足风策全部的愿望，可又担心万一风策曝光，他们难得的悠闲时光就算没了。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更时刻牢记着风策即便是个古人却也是个明星这一现实，他踌躇很久，最后还是狠狠心，满足风策的想法占了上风。 「那先说好，只能试一次，如果还是被认出来，以后就都得戴着了。」 叶晓枫收起了墨镜放到单肩包里，这时电梯正好到了七楼游艺层，叶晓枫拉着风策的手腕，毫不犹豫地朝自己最擅长的领域直奔而去。 第八十九章 与我相爱1 这家商场是近几年才开的，集吃喝玩乐于一体，应有尽有，七楼是年轻人的天下，什么桌游网吧游艺厅熘冰场，只要你放下手机总能在这一楼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想玩什么？」叶晓枫带着风策粗粗转了圈，手也跟着指了圈，逐一介绍，「这里是桌游，玩卡牌的比较多，像三国杀之类的，不过这个学起来有点时间，看你有没有兴趣；这里是熘冰场，我看看，是直排轮，有兴趣没？或者去游艺厅，里面很多好玩的……」 风策问，「这些你都会？」 叶晓枫眉宇轻扬，有些小得瑟，咳了声，学着当初风策说自己琴棋书画都会的样子，「不敢说精通，但均有涉猎……」 风策被他逗笑了，难得不服，想了想，指了指游艺厅，「倒是让我看看你有多能！」 「行啊！」叶晓枫撸起袖子，「要打赌吗？」 「赌什么？」 「嗯……赌一顿饭？我要是把这游艺厅全玩下了，你请我吃饭？」 风策挑了挑眉，「一言为定。」 其实别说一顿饭了，就是一辈子饭，都请。 不是叶晓枫自卖自夸，读书的时候就是校园一霸，呵呵，人家是学霸，他是玩霸，每天一放学就跟阿言两人闷在游艺厅里，各种对挑，曾经有段时间，几乎所有带有积分排行的项目都被两人刷新了一次成绩。 就好比有些人天生会读书，叶晓枫也一样，他天生就对这种游戏机很敏感，无论玩什么都很投入，而且下足全身心的功夫，不玩到第一决不罢休，阿言曾经笑他把这些时间花到读书上，没准诺贝尔都能拿了。 于是风策也难以倖免的，见识了叶晓枫这一面。 而这一面，着实开眼。 叶晓枫先选了几个小型游艺机练练手，他太多年没玩了，有些生，半个小时过后，曾经的一代玩霸重出江湖了。 叶晓枫第一个选的就是跳舞机。 他觉得最近发生了太多事，需要找个什么东西来让他发泄一下，而跳舞机作为发泄心情的最佳道具，正中下怀，恰巧跳舞机只有一个人玩，也是个男孩儿，十几二十不到的样子，一首中级快歌跳得很勉强，漏了不少模块。 玩跳舞机就跟玩劲舞团一样，差别在于一个只用手，另一个则是四肢全来，跳疯了的时候连屁股都能用上，叶晓枫站在边上看了会儿，笑了笑，一步跨上旁边的机器。 第121页 投了几个硬币，选了鱼。烟。首歌，叶晓枫开始了。 这首歌当年几乎被跳舞机带动着烂了大街，但是难度很高，速度够快，当时很多人为了练到这首歌跳得连路都不会走了，叶晓枫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很多年不跳了，但这种东西就跟骑自行车一样，会生疏，但绝不会忘，你所有曾掌握过技巧都深深刻在身体的记忆里，一旦经由大脑的唿唤重新调动起来，依然如初。 然而跳了才几分钟，不少穿梭的人流在注意到角落里一抹舞动的身影时，身不由己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这个人跳舞的动作实在好看。 叶晓枫跳舞和别人不一样，会摆几个pose或者做几个表情来吸引人的注意，叶晓枫跳舞的时候，如果要形容，那只能说像一台精准的机器，跳就是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疯狂掉落的模块在他毫无差错的预判过后逐一踩出，修长的双腿在毯上接连踩踏，随着节奏踩出每一个节点，错落有致，一下又一下，速度与力度统统控制在一个完美的平衡上，不会因为音乐节奏的突然加快，或者模块的突然暴落而失控。他玩一个游戏都像在处理一件工作，就像风策曾见识过的那一次，沉着冷静，他抿着唇角低垂着眼帘，他看似专注地盯着屏幕，却又似乎看到了更远更伸手难及的地方，他用最沉寂的脸色做着最热情的动作，极大的反差却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好多人都围在不远处，看着叶晓枫独自释放。 风策双手插着裤兜，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 这一刻，叶晓枫身上似乎凝聚了千万条丝线，悄声无息地朝着他而来，细密将他捆在原地，命令他驻足在此，屏息而看。 看他利落的转身，急速的连踏，看他矫健的身姿，性感的曲线，这一切统统纠缠在一起，画出了一个风策从未见过的叶晓枫。 而他着迷这样的叶晓枫，简直不能离开一眼，放过一线。 最后的二十秒，一大串模块开始疯狂掉落，八个方向几乎同时出现，叶晓枫后腰大仰，瞬间划出一条柔韧的线条，他右手撑在右下方的箭头，漂亮的旋转令他同时完成六个方向的动作，随即双脚用力一跳，「踏踏」两声，这首曲子最后关头精彩的十六连踏叶晓枫轻松解决，然后脱下外套往地上一丢，叶晓枫看也不看周围的人，投了硬币继续。 于是周遭的人群眼睁睁看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开始了他的个人表演，随着曲目难度的不断上升，叶晓枫的挑战欲也被不断带起，围观的人群中，好些个人已经拿出了手机在拍了。 风策笑着拿出手机也对着拍，当叶晓枫流畅的舞姿，动感的舞步尽收屏幕时，风策清清楚楚地感到，从来到这个时代起就被自己牢牢压制住的内息，第一次，不受控制的乱了。 直到半小时后，叶晓枫才算跳够了本，拾起衣服从舞毯上走下来，却在看到周围一堆人后，愣了愣。 有那么一剎那，他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 已经被遗忘了很久的过去。 他眼光转了圈，在人群外围找到了风策的身影，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我跳得怎么样？」 风策见他又恢復了平时的样子，依旧眉眼带笑，神清气爽，哪怕出了一身汗，都能感受到叶晓枫身上，那种与身俱来的轻松和平淡。 「很好看。」 风策接过叶晓枫手里的外套替他拿着，「还想玩什么？」 「怎么是我想玩什么呢？」叶晓枫拉着风策的袖子，指了指不远处，「来来，我们来玩这个吧，比赛吗？」 当风策看清叶晓枫指的地方时，极其难得地自负了一下，「不怕输吗？」 第九十章 与我相爱2 叶晓枫得意一笑，「嘿嘿，我玩儿这个，没输过。」 风策被勾起了胜负欲，「拭目以待。」他抬眼再看，叶晓枫指向的，是一个投掷飞镖的地方。 叶晓枫二话不说拖着风策过去，恰巧一个机器前刚走空了人，两个轮盘刚好方便两人较量，风策随意拿了个飞镖在手里掂量，「怎么玩？」 叶晓枫说，「看你要玩死的还是活的？」 「怎么说？」风策没料到玩儿个飞镖还分死的活的。 「死的就是不动的靶子，看谁环高，活的就是移动靶，也是看谁环高。」跟枪靶一样的道理，但是枪击和飞镖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那就来玩儿活的……」风策食中二指夹着一支飞镖，手势略略横下，「敢吗？」 「敢啊！」叶晓枫摩拳擦掌，投了硬币，选择了第二个异动选项，屏幕上方立刻开始倒数，3、2、1…… 叶晓枫喊了声：「开始！」 当两个靶位从右向左移动时，两人几乎同时有了动作，风策掷镖的手势与常人不同，一般人都是竖着扔出去的，包括叶晓枫也是这样，而风策却是横着出去，他出手如电，比眨眼的速度更快，正中目标中心。 叶晓枫不甘落后，同样百发百中，但却在连续十几次投掷后，开始有点不稳。 他分神看了身边的人，却立刻被风策沉默却自信地甩出飞镖这一动作吸引了。 只见风策眉目淡定，眼光专注，狭长的指尖轻捻镖尾，出手如电。 这就是风策，或者说，这个做着擅长的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贵气的人，才是风策。 第122页 其实带风策来这里，一方面是因为这是自己喜欢的，人总会愿意跟心爱的人分享自己所喜欢的一切，相比拍戏这么深奥复杂的感情表演，这更适合叶晓枫，另一方面，自从知道风策的真实来歷后，没来由地，就觉得风策这一年一定过得很压抑。 而且压抑的同时，还要去演一个从头到尾都充满了悲情色彩的赵长宁，虽然可能风策并不在乎，但他就是希望在闲暇之余，可以让风策活得更自由更随心所欲一点……虽然对明星而言，自由和随心所以是最可望而不可求的。 但至少，在以后风策走得更远前，他要这个人好好享受一下这个世界。 享受这个时代曾带给自己的，那些美好和欢乐。 「看着我做什么？」风策见叶晓枫站着不动，靶子一次次晃过都无动于衷。 叶晓枫起了坏心，忽然凑过去，压低了嗓音，「你好看。」 这话有些调戏，本来也就是说着玩儿的，却没料到风策一听之后，耳朵开始红了。 叶晓枫简直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忙加了句想再看看反应，「风策最好看。」 果然风策的耳朵更红了，被叶晓枫扰乱了心绪，手一偏，飞镖直接脱靶。 叶晓枫登时吹了记口哨，自己的飞镖也不扔了，开始围在风策转着圈，不停地说话，「我喜欢你风策。」 「好喜欢好喜欢……」 风策轻咬下唇，俊脸微红。 「风策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一个。」 「啊，你知道吗？你现在也是我的男神了，男神你应该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吧？你现在是我心里的神仙了。」 叶晓枫一句句挑逗，风策一次次脱靶。 「神仙你好，神仙我又想亲你了。」 「啊，希望下次不要再有人打断了……」 「神仙你知道吗，和你接吻的感觉真好……」 风策连唿吸都乱了。 「我喜欢和你接吻……」 「看不出来神仙你接吻技术还挺高的，以前有学过吗？」 「我吻你时，你舒服吗？」 「喜欢吗……」 「风……」 风策忍无可忍，蓦地伸出左手，并指连点叶晓枫双肩两处穴道，接着迅速调整了背叶晓枫扰乱的气息，这才好整以暇地望着叶晓枫。 世界清静了。 叶晓枫再也说不出话了。 应该说，叶晓枫嘴巴还在动，可当左右两肩传来轻微的刺痛后，叶晓枫发现，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叶晓枫：「……！！！」 声音呢！我的声音呢？！为什么动不了了！ 我擦这不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啥…… 风策适时给出解释：「点穴。」 「………………」 于是叶晓枫一动不动目瞪口呆地盯着风策含着得逞的笑，轻轻松松地把剩下的飞镖全部掷完，这才拍了拍手，终于集中起全部的精神来对付自己。 风策目光由上至下细细审视了一遍叶晓枫，眼波流转，情意暗藏，「是吗？」 周围的人都忙着玩，暂时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风策上前一步，悄声说，「我也很喜欢亲你的感觉……」 顿时叶晓枫内心一阵疯狂：你你你你要干嘛！！你看看清楚这是哪里！！ 他紧张地转了转眼光，奈何整个人被风策定在了原地，既不能发声又转不了头，视线收到局限，完全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在看他们！！ 眼看风策离自己越来越近，叶晓枫急坏了，要是被人发现了就完蛋了！！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大哥，我不撩你了成吗，我要是知道大哥你还会点穴这么个绝活，我就是死也不敢撩你了啊！！你随随便便一点，劳资就没有反抗力了啊！！！ 叶晓枫不禁在心中痛哭流涕：苍天啊大地啊为毛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是这么大啊老天爷！我不过就是想撩个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似乎猜到了叶晓枫在心底吐槽些什么，看他鼓着一张脸，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副敢怒不敢言，啊，错了，是不能言的样子，风策就觉得心底跟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却又隔靴搔痒，难以尽兴。 「我同意……」只听风策喃喃。 叶晓枫悲愤地吼：你同意什么？！不管你同意什么我现在都不同意！！快放开我！！我要说话！你居然玩儿点穴！！你犯规你知道吗？！ 天啊为什么没人告诉过他风策会点穴啊尼玛啊！ 「下次的确不能让人打扰了，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说着，风策煞有介事地长指一伸，捏住叶晓枫的下巴微微抬起，凑到最近与他面对着面眼对着眼，「刚才那些话，若是换个地方说，我会更喜欢。」 叶晓枫想死的心都有了：不不不不，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大哥，不，大爷，风策大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您高抬贵手，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小的绝逼以后再也不撩您了…… 比起叶晓枫快要崩溃的内心，风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他觉得这个样子的叶晓枫可爱可怜到不行，真想就这么把他定在原地好好地为所欲为一番……但好歹理智尚存，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个明星，直等到把这样的叶晓枫好好记到了内心深处，才颳了刮叶晓枫的鼻子，宠溺地问，「愿赌服输吗？我赢了。」 第123页 总算风策大发慈悲，解开了叶晓枫的穴道，叶晓枫又能说话了。 而终于能说话的人悲愤地抹出一把心酸的泪水，「服，我服……你赢了……」 点穴……呵呵，算你狠啊…… 二十几年来头一遭，叶晓枫玩儿个游戏把自己玩儿了个彻底，在某人面前一败涂地。 第九十一章 与我相爱3 风策这一招点穴神技又一次刷新了叶晓枫的三观，不，叶晓枫摇头，打从遇见这个人起，他的三观连个影儿都没了。 尼玛，这么个神技甩出来，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一言不合就点穴……no！no！no！这画面太可怕，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着想，必须先下手为强！ 叶晓枫控诉，「我我我告诉你啊，你这个点穴以后不准用在我身上！」 想起刚刚叶晓枫那个样子，风策就笑，「为什么？」 「还用为什么！我我告诉你，我们这里可是讲人权的，人权！你知道吗？」叶晓枫竖着根手指快开始进行思想教育，「你随随便便点我穴，就是剥夺了我的人权，哦对了，还有言论自由也是，总之以后不可以点我！」 风策想了想，反正也不算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点点头，算是应了。 叶晓枫舒了口气，还是有点不太放心，总觉得风策答应得太快了，有点猫腻。 「说好了哦，不可以再点我噢！」 风策含着笑，「好。」他有的是办法让叶晓枫动弹不得。 接下来的时间，叶晓枫领着风策一个个游艺机玩儿过来，他本来抱着一颗小小的炫耀之心想在风策面前表现表现，结果事与愿违，到最后几乎没一个玩儿的过风策。 篮球篮球玩不过，风策不过试几次手就掌握到了诀窍，手臂到手腕再到指尖，所有力量都控制在一个点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跟机器一样，投一个中一个。 叶晓枫篮球打得也不错，可再不错总有失误的时候，再看看旁边这个新出炉的投篮机器…… 推钱推钱赢不了，幸运女神跟贴在风策背后身上似的，风策一个硬币下去，哗啦啦一堆硬币被推出来。 叶晓枫：「……」擦擦擦！ 桌球桌球比不下去，风策除了一开始由于不清楚玩法，叶晓枫侥倖赢了几分，等风策掌技巧后，叶晓枫的分数再也没涨上去过…… 叶晓枫：「…………」我勒个去…… 他不甘心地又拉着风策去打地鼠。 「来玩儿这个！来！」还就不信邪了！！！ 结果地鼠地鼠也打不赢…… 叶晓枫本来觉得玩儿这东西基本不需要脑子，纯粹地练反应能力，既然有些方面註定了玩儿不过风策，打地鼠总没问题吧？ 然而风策的表现再次证明了叶晓枫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他忘了风策能在瞬间追上失控的滑轮救下江岳庭，观察力以及爆发力自然不会差，何况习武之人最基本的，就是反应能力，放到现在来说，就是反射神经。 当两台机器的地鼠同时冒出来时，每一次地鼠还没冒出头呢，风策已经知道它要出来，当即一棒子打下去，干净利落，兇残无比。 叶晓枫看傻了：「……」 于是委婉地建议，「你、你不用这么狠，轻轻敲一下就下去了。」 只见风策面带微笑，而下手却快狠准，完全不因为对方只是一只地鼠而且还是一只假的地鼠而手下留情。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风策酷酷地说。 叶晓枫：「…………」 不仅如此，当发地鼠出现的越来越快时，叶晓枫一不留神漏了几只，风策竟然在举棒敲下自己的地鼠，同时还分出空闲的左手，一掌拍下叶晓枫漏掉的。 然后温柔地指正：「你分心了。」 叶晓枫：「………………」 来人啊，救命啊，这个人不是人啊，他不想玩儿了啊…… 叶晓枫崩溃地放弃，风策一面「砰砰砰」不停敲，一面好奇地问，「怎么了？不玩儿了吗？」他觉得这个打地鼠挺好玩儿的，能令他找回已经很久没有过的，与人比武对招的感觉。 在剎那间取人性命，不出剑则已，一出剑必要见血。 风策感到很爽快。 叶晓枫累感不爱，「嗯，看你玩儿……」把自己手里的棒子塞给风策，风策二话不说接来就打，左右开弓，杀气纵横，直把一群地鼠打到再也冒不出头，两台机器同时亮出叶晓枫从来没有打出过的成绩，这才丢了棒子，面露遗憾地说，「还是太慢了点。」 叶晓枫：「………………」我还是太菜了点…… 见叶晓枫没说话，风策以为他不开心了，忙问，「心情不好吗？」 叶晓枫摇头。 没有不好，真的，就是莫名有种白活的感觉……他当年拼死拼活地玩儿到底是为了什么？ 「风策……」叶晓枫忍不住唉声嘆气道，「你有不会玩儿的吗？」 风策看他一脸沮丧，想了想便明白了他的心思，笑着揉了柔他的脑袋安慰道，「傻了？你刚刚跳的那个舞，我就不会。」 「那是我玩儿的早，你要是去玩，一准也会。」 「不。」想起刚刚叶晓枫跳舞跳舞时性感的身姿，风策摇头，认真赞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唯叶晓枫的舞姿，动我心扉。」 第124页 又来了……叶晓枫有捂脸的冲动。 明明是个古代人，说起情话来一套套的，简直防不胜防，忍不住就反驳，「你们古代不是最讲究什么含蓄吗？怎么你讲起情话来一点都不含蓄。」 「傻瓜！」风策伸指轻弹叶晓枫额头，「此刻你我心意相通，情话自然只对你一人说，为何还要含蓄。」 叶晓枫摸了摸脑袋正要说，风策倾身吻在他的额际，速度快到叶晓枫甚至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风策拖着走了。 「我饿了。」风策回头朝他笑了笑，温柔无尽，眉目含情，将所有柔情蜜意都化在了这一笑中，对他轻声邀请。 「愿赌服输，叶晓枫，你该请客。」 这一笑被牢牢印到了叶晓枫心底，从此任时光如水将其不停的沖刷，不断的风化，依旧色彩斑斓，温故如新。 叶晓枫看着走在前面的背影，突然说，「风策，我们谈恋爱吧。」 「嗯？」 风策不解地回头问，「谈恋爱？是什么意思？」 叶晓枫认真地望向他，「就是两个人彼此心动，互相喜欢，当确定了感情之后，就会在一起做很多事情，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逛街……就、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在我们这里，这些全部加起来，叫做谈恋爱。」 「在一起做很多的事……」风策狭长的眼线轻轻挑起，若有所思，「叫做谈恋爱？」 「嗯。」 虽然已经知道这个人的心意，但叶晓枫还是有点紧张，他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来表白。 而他的表白再简单不过，只不过是一句，风策，我们谈恋爱吧。 谈一场跨越古今的爱恋，做一场穿梭时空的美梦。 过了很久，也许并不久，但叶晓枫却觉得时光拖延了无数的脚步，只见风策探手而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风策一握之后随即松开，但叶晓枫却有种感觉，这个人已经将此生所有的情衷，统统交到了自己手中。 「愿此后每一日，叶晓枫都能同昨日那般，与我相亲，与我相爱。」 第九十二章 故人1 由于天冷的关系，叶晓枫最后还是决定请风策吃火锅。 这家火锅店价格不便宜，贵在食材新鲜，用餐清净，座位清一色都是卡座，既保障了一定的距离方便客人谈天说地，又不会乌烟瘴气导致吃完出门一身的火锅味。 正逢饭点还没到，人不多，不需要排队，叶晓枫就拉着风策选了一个风口够好，也比较朝里的位置。 「想吃什么？」 待两人坐定，叶晓枫把菜单递给风策，风策却推说，「我不挑食，你点吧。」 「吃辣吗？」 「不吃。」 「葱姜蒜忌口吗？」 「忌。」 叶晓枫：「那你还说你不挑食……」 风策：「……」 「没关系，帅哥嘛，挑个嘴也是正常的，我了解。」 风策：「……」他竟无言以对。 叶晓枫继续问，「偏好素菜，还是荤菜？」 「都可。」 叶晓枫一面问，一面就着风策的回答刷刷刷选了一堆，这些都是点评上被贊过的，叶晓枫自然不会放过。 再来是汤底，既然风策不爱吃辣，叶晓枫挑了个麻辣鸳鸯。 最后就是调料了，叶晓枫点了好几个不辣的，打算等下让风策自己挑着蘸，然后叫来了服务生把菜单送了过去。 中途服务生盯着风策看了好几眼，奈何风策始终没有抬起头，服务生一时也吃不准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当叶晓枫催了一声后，忙说了句「不好意思」走了。 风策见人走了才说话，「我可以不戴帽子吗？」 店里暖气开得很足，吃个饭还戴着帽子反而更加显眼，已经有好几个人朝这里看来了，而他们的位置正处在尽头，叶晓枫想了想，站起来与风策调了个座，让风策背对众人，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风策笑着拿下帽子，漂亮到无词可用的脸就这么一览无遗在叶晓枫面前。 于是叶晓枫理所当然地，又一次看呆了，他忍不住就问，「你们家的人，都长那么好看吗？」 风策摇头，「大哥当世无双，师叔天下无敌……我不足挂齿。」 叶晓枫嘆为观止，心想，你都长这样了还不足挂齿，那你那个什么师叔什么大哥得长成什么样……啧啧，实在有点难以想像。 不一会儿，锅底和点的食材都上来了，暂时打断了两人的交谈，风策坐在远处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开始左右手开工，忙得风生水起。 叶晓枫很喜欢吃火锅，加上他又喜欢吃辣，每次吃个火锅都能把自己辣到一个境界。 不过这次有风策在，叶晓枫先帮风策摆好了蘸酱，「从左到右，花生、海鲜、腐乳、豆豉……」他一通介绍过后，示意风策自己动筷。 风策笑着挑了几个尝了尝，然后学着叶晓枫，几个蘸酱调和到一起，而叶晓枫不止如此，当所有酱料都混在一起后，还不忘铺上厚厚一层鲜辣椒。 风策看得皱眉，「这么爱吃辣？」 叶晓枫尝了尝味道，一脸满足，「好辣，好爽……」 锅底很快开了，叶晓枫开始朝锅里扔东西，扔完了素菜扔荤菜，风策看得有意思极了，极热的雾气冒了出来，缭绕在两人中间，风策透过那层雾气去看对面的人，而对面的人的脸被热气薰得红通通的……于是当新鲜食材被煮出鲜香时，叶晓枫的色，鼻息传来的香，以及口中还残留的味，凝结在一起，于是色香味俱全，成了一道无上的佳肴，摆到了风策眼前。 第125页 教人如何不眼馋，如何不垂涎。 「吃吃看？」叶晓枫夹了些煮好的素菜放到风策碗里，「你蘸着酱吃，很好吃的。」 风策试了一口，果真鲜香无比，回味无穷。 叶晓枫期待地问，「好吃嘛？」 风策如实回答，「好吃。」 「那，喜欢吃什么你自己来……」毕竟风策有自己的喜好，而且吃火锅嘛，享受的就是自己煮自己吃的乐趣，他总不好剥夺属于风策的那一份。 「好。」 风策一边吃，一边看着叶晓枫大快朵颐，愣是把自己吃的满脸通红，偶尔辣得厉害，端起一杯冰水一阵勐灌。 「好爽！」 叶晓枫有段时间没吃火锅了，打算今天吃个够本，免得下回又惦记得流口水。 「你以前有吃过这个吗？」叶晓枫边吃边问。 「没有。」 「那你平时都吃些什么？有特别喜欢的吗？我以后可以给你做。」 风策想起了叶晓枫的手艺，「你做的菜很好吃，我都喜欢。」 「嘿嘿……」叶晓枫起了点坏心，「我以后烧菜每样都放葱姜蒜，你也喜欢？」 风策挑眉，「又不是毒药，你真要做，我也敢吃。」 两人一面吃一面挑了些话随意的聊着，叶晓枫对风策生活的时代很感兴趣，问了很多问题，风策一一回答。 「那你来这里他们应该不知道吧？你堂堂一个王爷说不见了就不见了，皇帝呢？皇帝会怎么样？」 「当今圣上……」风策喃喃，「论辈分，我该称他为皇叔。」 「皇叔？」 「不错。」 「是父亲最小的堂弟，也是唯一的堂弟，当年父亲为了母亲弃天下不顾，是他以年幼之身一肩挑起了江山，但他目前尚无子嗣，我来这里之前，曾进宫觐见，叔父说，希望我继任皇位。」 「啪」地一声，叶晓枫手里的筷子掉了。 「你你你……所以你、你本来要当皇帝了？」叶晓枫再次震惊。 说到这事，风策难得苦笑，「皇叔喜好男子，所以没有子嗣，原本想让我大哥继位，但我大哥也……」 叶晓枫张大了嘴巴接了他的话，「……不会你大哥也喜欢男人吧？」 风策无奈点头，「正是。」 叶晓枫：「………」 风策：「…………」 叶晓枫：「风策……」 他突然放低了声音，极小声地问，「那个什么，我好像也是个男人……」 「…………」风策：「……我知道。」 难道他会不清楚叶晓枫是个男人吗…… 叶晓枫忍不住猜测，「你皇叔知道了不会杀了我吧？」 风策：「……不会，除非他也来了这里。」 叶晓枫还是不放心：「可你不是已经来了吗？你说万一他知道你这个继承人也喜欢了男人，怎么办？」 风策：「如实相告……」 叶晓枫心中忐忑：「他要是不准呢？」 风策想了想，最后只给出一个恐怖的字，「逃。」 叶晓枫：「…………」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聊了很久，叶晓枫正问得起劲时，右后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叶晓枫？是你吗？」 第九十三章 故人2 叶晓枫回头，当看清了人后，喊出了名字。 「徐甄。」 徐甄，世纪星瑞目前最红的男歌手，十八岁出道，年后就要开出道十年演唱会，是眼下歌手圈里三流歌手，这里的三流不是贬义词，而是说，徐甄长相一流，唱功一流，才艺一流。 十年来，他一共发行了六张唱片，每一张都荣登cvp榜冠军，白金认证销量达到七千多万张，是继歌神容裕之后，年轻一辈里，最有声望夺下歌神这一荣誉称号的人。 没想到徐甄居然会在这里……新闻不是说他去了欧洲进修吗？ 叶晓枫看了眼那边卡座里坐着的人，一位他知道是谁却没见过面，很有名的编曲，另一位却完全陌生。 徐甄走过来打招唿，「好久没见到你了，最近怎么也不给我们发消息，我们都很想你啊。」 叶晓枫笑笑，没接话，倒是为风策介绍起来，「风策，这是歌手徐甄。」 徐甄一听风策的名字惊了。 他本来注意力就集中在叶晓枫身上，所以并没有去看他对面坐了什么人，现在叶晓枫喊出名字，徐甄也是娱乐圈里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风策。 他就是太知道风策这个名字了。这几天媒体论坛杂志跟疯了一样，简直恨不得联名给风策写出专访，铺天盖地到处都是他还有《长宁传》的消息。 谁知居然会在遇到叶晓枫的同时，还能遇上风策，徐甄觉得今天自己是撞了大运了，回头要好好买张彩票。 风策抬起头来，朝徐甄微微点头，客气道，「幸会，我是风策。」 饶是在新闻微博上见过风策，可当现实里见到真人，即便徐甄是个男人，也在风策抬起头的那一剎那，屏住了唿吸，好一会儿才回了句，「我是徐甄，一直听说你。」 风策不置可否，并未接话，倒是叶晓枫有些奇怪，「你不是去欧洲了吗，怎么在这里吃火锅？」 「我是去欧洲了啊，可我得赶回来过年啊，而且马上要开我的十年演唱会了，得提前张罗。」徐甄口里说着，可视线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风策那里飘。 第126页 这个人实在长得太好看了，徐甄出道至今还没见过有哪个艺人能让他看到走神，而且跟没了魂一样，能看几眼就看几眼。 叶晓枫见怪不怪，只是突然听到徐甄说起过年，恍然想起再过三天，居然就是大年夜了…… 「你今年还是不来吗？」徐甄终于收回黏在风策身上的视线，问了一个几乎每一年都会问的问题，「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放不下吗？」 叶晓枫沉默。 风策眼光朝他轻轻掠过，重新又低下头。 看叶晓枫一个字不说的站着，原本久违相逢带来的喜悦瞬间淡去了许多，徐甄不知道叶晓枫到底还要陷在这件事里多久，难得语重心长地劝道，「哥几个都知道，顾言的事不是你的错，顾恆那是一时气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后天，就是小年夜，顾言的生日，你来吗？」 叶晓枫还是不说话，只是在听到顾言两个字时，表情松动了一下。 徐甄觉得有希望，于是再接再励，「他生前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死后却一次都见不到你人，你忍心吗？」 生前……死后……相反的一对词令叶晓枫有些恍惚。 原来真的有一天，再提起阿言，要用到生前……死后。 你忍心吗？ 有那么一刻叶晓枫真的很想说，说是的，他忍心的，所以不要再来问为什么，因为他只是太想忘记了。 徐甄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叶晓枫回答，正当他再次以为要失望而回时，叶晓枫终于开口了。 「在哪里？」 徐甄一喜，忙道，「还是和以前一样，订了个ktv，哥几个聚一起，唱他以前喜欢的歌。」从前每一年的小年夜，顾言都会叫上他们几个，订一个普普通通的包房，几人聚在里面玩骰子喝酒唱歌，一起庆祝生日再欢度节日，现在顾言死了，他们还是把这一天空了出来，无论多忙多累生活有多么不如意，总会在忙碌了一年后的这一天，重新聚在一起。 但自从顾言死后，有两个人再也没出现，一个是叶晓枫，一个是顾言的弟弟，顾恆。 当年的事徐甄最清楚，所以也最明白叶晓枫和顾恆两人的心里都有心结，其实在徐甄眼里，这个心结并不难解，可偏偏两人都是对自己能下狠手的人，情愿逼死自己也不愿留给对方一线生机，于是这个心结越来越大，徐甄真怕再这么下去，两人一辈子都解脱不了。 叶晓枫用力闭了闭眼，沉着声调应了，「我知道了。」 「那、那这样，那天我来接你，你到时候把地址发我，怎么样？」徐甄怕叶晓枫反悔，赶紧先要个地址。 叶晓枫摆摆手，大白天的，眉宇之间竟有一丝疲惫。 「不用了，我就在横店龙山上的那家酒店，我现在在《长宁传》剧组。」 徐甄看了看风策，再看了看叶晓枫，明白了。 「你现在是给风策当助理？」 「对。」 徐甄：「……」真没想到，之前叶晓枫因为方雁冉的问题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这事他知道点但不详细，却也没问叶晓枫，他太清楚这个人的脾气了，叶晓枫不肯说的事，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松口。 然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几个人建的微信群，叶晓枫都没出现，他们差点以为叶晓枫不干这行了，几个人私底下商量打算借着这次徐甄演唱会的由头把叶晓枫拉出来，给他找个工作什么的，总之都不希望他再混娱乐圈了。 因为他们这一群人中，最不适合这个圈子的人，非叶晓枫莫属。 谁料到今天撞上了，还让他发现居然是在给风策当助理。 徐甄感嘆了一声，拍了拍肩，想说些什么来着，可瞥见风策在一旁坐着，想想就又闭嘴了，只嘱咐了一句，「可说好了，后天咱们都等你，你一定得来啊！」 「嗯。」叶晓枫笑笑。 徐甄知道叶晓枫这一声应下，那就是真的应了，心底松了口气，结帐去了。 叶晓枫望着他的背影坐了回去，再看看一桌子的菜，登时没了胃口。 第九十四章 天地之间 勉强吃了几口，叶晓枫放下了筷子，「风策，我得请个假。」 风策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夹了一个他觉得挺不错的鱼丸放到叶晓枫碗里。 「去吧。」 叶晓枫有些不放心，「那你一个人……」却又说不下去了，风策不是小孩子，就算知道他是个古代人怎么了，不也好好活到现在了吗？ 风策明白他的顾虑，只补充了一句，「不要再关手机了，要开着。」 「不会的。」叶晓枫想起那天的事，赶紧保证，「上次是意外，平时我手机都开着的，你的消息跟电话我都第一时间回，你放心。」 风策摇头，「我不是怪你，只是……」 他流光似彩的眼蒙了一层清淡的灰，叶晓枫听见风策几乎是在自嘲，「如果在我的时代，无论你叶晓枫走到何处，去往何方，哪怕天涯海角，哪怕千军跟随，哪怕倾我所有，也能知道你去了哪里……」 哪怕你远隔千里随意说了一句话，喝了一杯茶，做了一件事，一丝一毫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会了如指掌。 可是到了这里，这个时代…… 风策黯然，「可是在这里，你轻轻反抗，我便无能为力。」 第127页 你只要随意一个举动，关上了手机切断了唯一的联繫，真的，叶晓枫，你一个不字，足以教我为难，让我束手无策。 这一段看似强硬实则脆弱的话，如当头一棒，敲得叶晓枫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印象中的风策从来都是沉默而强大的。是的，强大。叶晓枫从来没有见到过风策变过脸色，可能「泰山崩于前而巍然不动」就是形容这种人的，但就是这样一个能让方进燃由衷喜欢；当面对林霖的诱惑时，可以不动声色的还击；在千钧一髮之际及时救下江岳庭……甚至在自己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还能冒着风雪前来相救的人…… 他似乎无所不能。 可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却在此时此刻平静地在说，说原来他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也有彷徨失措的时候…… 而这些无奈无措对自己而言简直……简直微不足道，根本连想都没有想到过。 叶晓枫又是心疼又是难过，要不是碍于大庭广众，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抱着人好好安慰好好承诺。 「我肯定不会再关机的，我保证……」 他忙掏出了手机给风策看，「吶，现在手机是可以定位的，我现在演示一遍给你看，你记住我的密码……」叶晓枫一面操作一面给风策解释，「你打开这个软体输入我的帐号和密码，你记不住可以拍下来……」他动作迅速，当下截屏发给了风策，「这样就可以搜到我在哪里哪个位置了。」 直到屏幕显示出自己的位置所在，叶晓枫才问，「你记住了吗？很简单的，这样你就随时随地知道知道我的位置了。」 真是要命啊，叶晓枫忍不住心底感嘆，不管是不是谈恋爱，一般来说，人都是最反感被对方跟踪位置的，这不仅意味着对方的不信任，也是对个人一种暴露隐私的不爽……结果他倒好，亲自教会对方怎么定位自己，甚至还有点期待对方能赶紧学会好随时随地掌控自己…… 我这是病入膏肓没救了吧……叶晓枫苦笑。 而风策学习能力很强，叶晓枫不过一遍，他就记到了心底。 「我知道了。」 叶晓枫观察了一下风策的表情，直到确定风策是真的放心了，才暗暗唿了口气，笑着打趣，「那如果以后我遇上危险或者出了事，你记得用这个定位的办法，赶紧来救我啊。」 风策皱眉，「别胡说。」收起手机，顺手又夹了一片肉塞到叶晓枫嘴里。 叶晓枫满口是肉地傻笑，本来因为见到徐甄而败坏的兴致，竟然神奇地恢復了，一扫刚刚的阴霾，继续同风策两人享受美味佳肴。 但叶晓枫却没料到，这世上一直有一个词，用来形容很多事不说则已一说就能成真，而那个词叫做「一语成谶」。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吃过火锅叶晓枫本来想带风策去看看电影，结果被唐薇一个电话叫回了剧组。 「叶晓枫！」难得冷静不发脾气的人发了脾气，唐薇口气很不好，「你跑哪里去了？你知道明天晚上是千岁奖吗！？说好给风策的vcr，东西呢！？你有没有找方导说过啊！」 叶晓枫捧着电话一头汗。 他把千岁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好好，我马上会来，马上就录vcr，马上发给经纪人……」 叶晓枫一面赔罪一面拖着风策飞快朝电梯方向走，风策看着自己再一次被握住的手，不禁就回想起初见那天，叶晓枫带他去买手机的情景。 一样的用力，一样的温暖，一样的教人难以忘怀。 思绪到此，风策一把拉回叶晓枫，提议道，「不如换个方式回去？」他终于将那一日就有的想法说了出来。 「啊？」叶晓枫一头雾水。 「找个没人的地方。」顿了顿，风策又说，「没人看见的地方，要有窗。」 叶晓枫退了一步，狐疑，「你、你要干嘛？」 「不干嘛。」风策反问，「还是你希望我干嘛？」 「……」叶晓枫哑然，瞥见风策的眼神越发闪烁着戏嚯，知道自己想多了，视线尴尬地转了一圈，最后把风策拖进了男厕。 巧的是，厕所空无一人，风策眼光一掠，拖着叶晓枫朝窗口走去。 这里位于商场的十二楼，非常高，当风策一把推开窗时，寒风当即颳了两人一身，叶晓枫浑身一颤。 窗很大，窗台也不算高，风策随手一翻，带着叶晓枫就翻出了窗外。 顿时广袤的大地，一望无际的天空跃入眼帘。 叶晓枫深深吸了口空气，冷到了骨髓。 「怕吗？」风策搂在叶晓枫腰际，凑到他耳边，极低地问，「喜欢吗？」 叶晓枫紧张地滚动着喉结，回不出话来。 一次爬这么高，而且在那么高的地方往下看，这种类似蹦极一样的挑战令他的心脏一阵狂跳，简直比跟风策第一次激吻还要刺激。 因为他知道风策要干嘛了。 果然下一刻，风策用力一带，两人从十二楼一跃而下，重力加速度使得下坠的速度快到大脑完全无法做出反应，叶晓枫一颗心仿佛从天掉到地，还来不及去害怕，风策已经带着人在半空几步点踏，沿着马路沿边的参天大树一路而去。 整个世界都被踩在了脚下。 街道，人海，车流，无数景象顷刻间急速后退，成为一片幻影，生生做成了两人的背景。 第128页 风策的轻功运得很高，避开了马路所有的监视器，始终保持在一个水平度上，冰凉刺骨的寒风逆向迎来，将两人一头髮丝吹乱。 唿啸而过的风声里，叶晓枫听见风策在他耳畔问，「心情好些了吗？」 一股热流沖了上来，叶晓枫鼻子一阵刺痛。 原来风策看出了。 是啊……叶晓枫暗嘆，他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怎么会感觉不到，自己因为见到徐甄而情绪低落。 所以才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用他所擅长所熟悉的方式来哄自己开心。 叶晓枫用力抱住风策，感动被压在喉咙口，强忍着说，「谢谢你，风策。」 而风策只是轻轻一笑，然后拥着人，于车海茫茫，熙熙攘攘的人世间，逆风而行，无声穿越。 天地万物尽数沉寂，唯有永恆的心跳声撼动着记忆，叶晓枫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刻，风策带给自己的感觉…… 那是用尽毕生所学，都难以言喻的眷恋。 第九十五章 千岁奖1 一年一度的千岁奖终于在临近出除夕前夕，与广大观众如期会面。 这一次的颁奖典礼安排在首都，比之去年要更为隆重，据说主办方亲自郑重邀请到了电影圈几位泰斗来作这次审核评委，包括上世纪家喻户晓的刘慧兰女士、张青芳老先生等，这也使今年千岁奖的含金量更高，筛选条件更严苛，入围获奖也更难得。 《长宁传》这一天的拍摄大部分由副导演全程盯梢，方进燃有作为入选作品导演必须前往。 索性方导不在的那几场戏还算顺利，只是在风策的一场打戏出了点问题。 问题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是一名场记出了问题。 当风策将二十几个武术小生统统打趴在地上后，场记却突然告诉副导，这场戏在录制的时候卡带出错，导致整段戏全部空白，也就是说，必须重演。 当下所有趴在地上的小生们一阵哀嚎。 风策倒是无所谓，说了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无所谓，再打一次便是。」 一群小生们听罢集体控诉，心中悲愤欲绝：大哥，你是再打一场无所谓，问题是，被打的人是我们，是我们啊…… 尼玛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岂能是一个「被」字啊！ 于是忙碌的拍摄在最后这一场哭笑不得的重拍中宣告结束。 但和往常不同的是，这次结束后，大部分的人都没有离开，反而领了盒饭围坐着，凑在一块各自刷着手机平板，等着千岁奖现场直播。 由于《长宁传》本身是一部电影，整个剧组所有相关的也是电影，所以对他们这群人来说，当然关注千岁奖更甚于国剧盛典。 而且在演艺圈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电影演员的身价和咖位都比电视剧演员要来得高，而且高出不少，有些在电视圈混得风生水起的演员，一部连续剧片酬可能高达上千万，但是电影圈却不买帐，管你电视拍得怎么样，到了电影这一行，那就得重新算过，有时超过五六百万都算多的了。 但架不住电影的魅力与吸金力，何况电影的拍摄周期又短，一些小成本的电影可能一两个月就完了，电视剧却拍个半年还结束不了，加上一旦这部电影红了，一个多月的上映期如果狂收个几亿票房，那就真的名利双收，而以上这些都是电视剧所给不了的。 但演员最终所求的，不就是名与利双收？ 不过虽然电影的档次比电视剧要高，但千岁奖比起国剧盛典，还是简单低调了很多，一方面，人没那么多，另一方面，参赛作品和奖项也少很多。 这次千岁奖对外宣布的奖项，除去每年必有也是重头戏的最佳导演、最佳电影、最佳男女演员，也就剩下最佳剧本、最佳音乐、最佳服装和最佳新人等七八个。 算算一共也就十二三座奖盃。 比起国剧盛典百花争艷，这次的千岁奖堪称毫无悬念，上半年一部《三千鸦杀》横扫市场，上映一周狂斩四亿票房，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而且随着上映周期不断叠加，票房也在不断上升，最后收官时，一举拿下近十年来的票房之冠，总计票房十八个亿，《三千鸦杀》的投资方和制片方简直笑到做梦都要醒了。 甭管你是多你牛逼的导演，多有流量的当红巨星，电影评选入围的首要条件还是看票房，票房到了，那就证明观众喜欢看，观众喜欢看的，那就是好电影，哪怕再文艺的片，再小成本的制作，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传十十传百，今天十个人去看了回来说好看，朝网上评论一发，第二天就能有一百个一千个人去看……这可比电视的可观性强多了，电视剧再怎么看，你总得从第一集 熬到最后一集，偶尔还要忍受期间层出不断的狗血桥段，保不准就没了胃口；而电影就不同了，一坐一个半小时，什么都看明白了。 《三千鸦杀》的超级票房意味着今年一定能在千岁奖大放异彩，同期间能与之抗衡的，只有方进燃的一部《如霜》，但《如霜》是一部文艺片，比不得《三千鸦杀》这种超级商业大片，註定了票房没有那么高，但是《如霜》的男女主演都非常有名，是圈里公认的演技派，只是年龄有些大了，但至今还没有在千岁奖上获得过影帝影后，此次联手，大有不拿奖项不罢休的味道。 第129页 这也是今天晚上大傢伙这么关注千岁奖的理由。 同样都是导演方进燃，《长宁传》剧组自然看《如霜》更亲切一点，但这只是一点，另一点却是因为风策。 歷年来的千岁奖，最受瞩目的当然是最佳电影、导演、影帝影后这四项，但另外还有一个奖项也格外重要，它意味着当今演艺圈即将有一位新星缓缓升起。 那就是最佳新人奖。 值得一提的是，歷来所有获得过影帝影后的艺人，都曾在之前的千岁奖上，获得过此殊荣。 就跟一个风向标似的，眼下的电影圈就流传着一句话：想当影帝影后？先去捧个新人来吧。 而新人…… 全体剧组人员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正和助理轻松聊天的风策。 还有哪个新人比风策长得更好？人气更高？话题性更多？ 别的不说，就凭他一失踪大半年却时时挂在热搜上，半年后一出现却力夺久争不下的赵长宁一角，一个能在自己无动于衷的情况下却令万千人都为止倾倒疯狂……按照风策粉丝们的话说：风策不拿最佳新人简直天理不容。 但岂止天理不容，就是整个《长宁传》剧组也不容。 人风策多好一人啊，长得好脾气好，就没见这人发过火动过怒，本来脾气好的人就特别有人缘，偏偏还帅到惨绝人寰，能文能武，不卑不亢……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但比起林霖那种动不动耍大牌一点小事闹得鸡飞狗跳，风策不爱说话简直太好太可爱太尼玛想让人跪下来谢谢了。 所以全剧组上下此时此刻都想着一件事：新人奖就快要到手了，影帝还会远吗？ 第九十六章 千岁奖2 「晓枫，vcr录好了吗？」挤在屏幕前的amy问一旁的叶晓枫。 「录好了……」叶晓枫捧着饭盒回道，只要一想起录制的过程就还是觉得哭笑不得。 让一个明星对着镜头说一段话那简直比吃饭喝水还容易，明星是什么？明星就是用来取悦大众的，说一段令大众开心感动的话必须是本能啊，但放在风策身上尼玛怎么就这么难…… 不过想想也是，你让一个本来要当皇帝的人，现在对着冰冷的镜头又是笑又是感谢，又是肺腑之言又是鞠躬作揖的……呵呵，风策能说出「感谢各位」这四个字真是天大的恩典了。 和风策相处的越久，了解的越深，知道的越细，才会明白他言谈举止间的客气有多不容易。 而同时他对外人的沉默和疏离不过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虽然不是有意的，但叶晓枫不得不说，却是必要的。 可能由于正好《长宁传》是古装片，所以风策说话的语气偏古还不那么引人注目，可一旦离开这种古装的氛围，风策说出来的话就有些和现代人格格不入了……以前叶晓枫只觉得奇怪，认为风策可能特别偏好歷史所导致的，可当他知道风策的真实身份后，才算真正理解了。 他不求风策说得多么感天动地，凭他的自心就行。 「方导亲自带着vcr交给主办方的，放心吧。」 叶晓枫扒完了饭，开始收拾桌子。 「风策人呢？」amy眼光转了一圈没见到风策，刚刚还一块吃饭来着的。 「练、啊不，睡觉去了……他累了。」叶晓枫差点说漏嘴。 其实风策是练功去了，每天晚上7点到9点，除去拍戏，都是雷打不动的练功。 「哦哦……」amy遗憾道，毕竟风策是这次千岁奖最佳新人的有利竞争者，官网上的票选现在已经高达八百多万，远远超出第二名七百多万票，夸张到难以形容。 「不过既然方导亲自送去给主办方，看来风策拿奖的可能性不小吧？」她试探地问叶晓枫。 叶晓枫收拾完东西坐回原位看着屏幕，千岁奖已经进入红毯仪式，好几位老面孔已经分别出现在红毯上了。 「说是这么说，不过不到最后也不能说就没意外了……你忘了前年的那个新人奖了吗？」 阿连和唐薇也挤了过来，四人围在一起聊天。 唐薇回忆了一下，「你是说陆迟安？」 amy：「哎我记得，晓枫你之前，哦，就是方雁冉之前，跟的艺人，就是陆迟安吧？」 叶晓枫：「嗯，是他。」 顿时amy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你怎么没一直跟下去呢？」鑑于方雁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amy有点怀疑叶晓枫不会和陆迟安也闹出过什么问题。 因为一般来说，明星是不会随便换助理的，像叶晓枫这种几乎一年换一个艺人的助理，实在有点罕见。 而且问题是，他们并没有听说过叶晓枫有什么地方不好的，如果是由于他自己的问题明星解僱了他，很快就会在业内传开。 但除去和方雁冉闹绯闻那次，叶晓枫的口碑挺好的，好几个剧组里的老面孔，提到叶晓枫的时候都说这个小伙子人不错。 「陆迟安？」阿连想起之前看过的一篇报导，「说是家里挺有钱的，富二代吧，当明星跟玩游戏似的，前年那个新人奖就是他拿的，怎么了？那奖有问题？」 唐薇瞄了几眼电视，继续手里的活儿，她在重新整理她的化妆箱。 「有啊。」唐薇说，「本来新人奖不是他，不过他后台硬，临了愣是让主办方给撤了，换成了他。」 阿连惊讶，「这么厉害？千岁奖审查不是很严格的吗？还能到颁奖时候临时改口啊……」 第130页 「是啊。」唐薇不以为然，「颁奖嘉宾都傻了，临上台被通知信封里的名字作废，让他们报陆迟安的名字。」 「…………」阿连刷新了三观。 叶晓枫苦笑，「的确是这样的。」他虽然不喜欢拿明星那点事八卦，但唐薇amy都已经知道的事，看来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不是富二代。」叶晓枫顿了顿，更正了之前阿连说的，「他是红三代，家里有军方背景。」 阿连：「…………」 amy忙附和道，「对了，我之前首都的朋友说，她看到陆迟安开的车，车号前面打头几个零，而且住的军区大院，来头肯定不小，我还当她开玩笑呢……」 「真的假的……」阿连彻底无语。既然家里条件这么好这么牛逼，混明星干什么，真是吃饱饭了没事干了吗？ 他搞不懂这群有钱子弟的想法。 「那你跟着他混不是挺好吗？」阿连不明白为什么叶晓枫没跟下去，「好像也没听过陆迟安有什么耍大牌的新闻。」 叶晓枫笑笑，解释道，「我就签了一年的合同，合同到期了就走了啊。」 这下子阿连几人都不说话了。 「怎么了？」看着他们一个个盯着自己，叶晓枫不解。 amy吃不消了，「晓枫你知道吗，干咱们这行的，能找到一个脾气不差的明星已经不容易了，只要吃得起苦，混过两三年，那就算熬出头了。」 amy说的是大实话，艺人也是人，人和人只要处久了，就会有感情，何况助理一手包揽了艺人几乎身边全部大小事务，东西永久了一旦离手尚且还觉得不习惯呢，更别说人了。 从之前方雁冉的话看，叶晓枫在照顾人这方面应该是不错的，只要不是鸡蛋挑骨头，混个两三年，多半艺人都会愿意签长期合同甚至终身合同。 他们奇怪为什么叶晓枫没有签。 方雁冉可以放着不谈，这个女人本身有问题，那陆迟安呢？这么好的背景，人也不差，现在在娱乐圈混得也算小有成就，除去没有风策那么颠倒众生外，也算是个一线小生了，而叶晓枫又是他从出道时就跟着的，他们敢打赌，不出三年，叶晓枫就不愁吃穿了。 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们百思不得其解，要不怎么每个艺人，他都只签一年？ 唐薇最后问，「晓枫，冒昧问句，你跟风策的合同签了多久？」 叶晓枫微微一愣，良久，才回道，「一年。」 第九十七章 千岁奖3 叶晓枫这句说出来，amy几人跌碎了眼镜。 「我记得ylf的经纪助理合同都是两年一签的，你怎么签一年？」amy和叶晓枫唐薇都是一个公司的，当然清楚合同条款。 其实因为艺人助理这个岗位的特殊性，所以大部分的经纪助理合同在过了试用期后都是五年一签的，但ylf公司给予了助理更多的自主选择权，除非特殊原因，合同都只在两年，两年后，如果艺人特别看重，经纪约自动从公司转向艺人，有艺人支付助理百分之八十的工资，或者工资从艺人年收入中扣，而艺人就等于掌握住了助理。 这是从多方面考虑的，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怕助理在辞职之后，曝光艺人隐私。 只有卖身契在谁的手上，谁才会更有话语权，与其相信公司来控制助理，不如亲自控制。 唐薇难得多问了句，「除了方雁冉……之前的几个艺人都没有跟公司提出要和你续约吗？」 叶晓枫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但也没有多说。 「都有……方雁冉、陆迟安、徐甄、顾……」叶晓枫一停，转了口，「不过我没同意。」 「徐甄！！」amy差点跳起来，「是那个号称下一届歌神徐甄？？你给他当过助理？」真是嘆为观止，叶晓枫居然还给徐甄都当过助理，她怎么听都没听说过…… 阿连倒是调笑了句，「叶晓枫你可真够旺的，你给当过助理的，现在都红了！」而且都是从出道开始跟，短短一年就红，而红了之后……额，红了之后居然就辞职了？ 脑子没问题吧？ 这要是签个长期合同，年收入五十万绝对不夸张。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跟钱过不去？ 叶晓枫似乎知道几人在想些什么，没有理会，盯着电脑屏幕出神。 当四个人的名字逐一往前从口中而出时，叶晓枫惊觉，那明明短暂却莫名觉得特别漫长的过去，竟然不过只是……四个人。 颁奖典礼一如既往地按照流程一步步往下走，依旧华光初上，星火辉煌，男明星清一色西装领结英俊潇洒，女明星则争奇斗艳百花齐放。 多少人为了能在出现在这张红毯上绞尽脑汁拼死拼活，方雁冉是这样，陆迟安是这样，徐甄是这样……就连顾……顾言也是这样。 它如同一个沼泽，明明说好了要小心，要注意，不要再往前了，再往前就要万劫不復了……可仍然有无数人为了成名为了能红，孤注一掷。 叶晓枫想，可能万众瞩目的感觉真的是很好，不然怎么就有这么多人要去做明星呢。 阿言…… 叶晓枫轻轻一声嘆息。 你后悔吗？ 如果一早知道结局，你会不会后悔当年的决定。 你会不会还坚持做你的明星，还会不会坚持要我当你的助理。 第131页 你会不会…… 叶晓枫静静看着屏幕上的明星们缓缓走过长长的红毯，而已经许久未曾出现的回忆开始随着那些曼妙优雅的步伐，一步步踩在了心上。 十一年前，叶晓枫还记得，那是秋风萧瑟，枫叶如火的一天。 「阿叶……你说我去当个明星怎么样？」 马路边上，一个背着吉他骑着脚踏车的人突然一个急剎车，长腿斜斜点在地上，回头对身后同样骑着单车的人问。 背着吉他的人很年轻，书包塞在后轮书报架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看就是学生。 学生长得很好看，是那种轮廓很鲜明五官很立体的那种好看，远远瞧着倒是有点像时下正当红的一个外国明星，刘海吹在眉间，笑起来痞痞的。 叶晓枫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剎车搞毛了，吼他，「顾言你有病吗？拐弯时候你剎车？」 顾言一阵赔笑，「哈哈，我就是突然想到了，想到了就得马上同你说嘛……」他摸摸脑袋，一脸无辜。 叶晓枫翻了个白眼，「你这说风就是雨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顾言嘿嘿笑，「改不了。」转而问，「你觉得我刚刚那提议怎么样，我不想高考了，我想去考中戏。」 「你当真？」 顾言肯定地说，「当真。你也知道，我不是读书那块料，我想当明星，你觉得怎么样？」 叶晓枫当他开玩笑，随口应付了一句，「不知道啊，你试试呗！」 顾言又问，「那万一成了，你怎么办？你还陪着我吗？」 很多年以后，叶晓枫后来时常想要回想起当年顾言问这句话时的表情，去想他的语气，神态，动作，甚至是一口气息，只要是有关于顾言那一刻的一切，他都想回忆起来……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叶晓枫如何追忆，都追忆不出那一刻顾言的样子。 人往往总在失去后才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回头，为什么当时没有那样去做……又或者，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去看清，那些被藏在轻描淡写里的一往情深。 「陪啊！」 叶晓枫蹬着脚踏板嗖地一下超越了顾言，伸长了手臂往后招了招，大声喊了句，「你要真当了明星，我给你当助理呗！」 然后，记忆的最深处，他听见顾言在不远的身后笑了。 他没有回头，没有去看顾言的那一笑，正如十二年后的顾言同样没有回头，隔着生死，留下自己独自沉默。 如果时光能够逆流，记忆得以追朔，顾言……叶晓枫黯然地想，我一定好好回头看你。 一定回头看你。 那一年的高考，顾言果然没有参加，他真的跑到了首都中戏参加了面试，还是叶晓枫翘课陪着一起块儿去的。 然后情理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的，顾言通过了，在千分之八的概率里，他被选中了。 被这巨大喜悦沖昏了头的顾言大半夜拖着叶晓枫在马路一路狂奔，一面跑一面唱：「 霓虹灯又点亮夜色渐张狂 偏偏是我为爱逃亡醉在异乡 莫非天不许人痴狂 有人为情伤难免失去主张 渐渐觉得有点沧桑」 …… 叶晓枫一边听一边摇头，「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多开心的事被你一场都郁闷了……」 顾言哈哈笑，突然剎住然后冲到叶晓枫面前倒着走，一边退走一边对着叶晓枫大声唱：「 谁才是今生盼望无从去想像 有人为情忙世事终究无常 还有多少苦要我去尝 若不是还想着再回到你身旁 早就对命运投降」 …… 叶晓枫皱眉，嫌弃地挥手，「去去，肉麻，以后去对你女朋友唱……」害他鸡皮疙瘩掉一身。 顾言弯了弯眉，停下脚步，望着叶晓枫一字一句说， 「那我们说定了啊，你要给我当助理啊，我给你吃香的喝辣的，等我有钱了，阿叶以后你想要什么只要开一句口，劳资上天下海也给你去弄！」 「你脑子没病吧，先等你当成明星再说吧。」叶晓枫当他喝多了，根本没放心上，走上前将人一把拖走，「走了走了，困死了，赶紧回家睡觉！」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好像记得有人轻轻牵了一下自己的手，然而很短，短到它出现在回忆时，叶晓枫总以为是幻觉。 我已经回不到你的身旁…… 叶晓枫闭上了眼，回忆在黑暗中，短暂终结。 除了投降，还能怎么样。 第九十八章 千岁奖4 长达一小时的红毯仪式终于结束了，阿连趁着空档问副导要了一包瓜子来。 amy竖起大拇指：「好样的！方导的宝贝都能弄来！」 阿连四周看了圈，剧组大部分都在刷手机，或者捧着平板电脑看直播，摇头说，「果然还是千岁奖级别高啊，比国剧盛典高多了。」 唐薇点头，「混电视圈的都想混到电影圈来，如果拿到了千岁奖，身家起码翻一翻。」 叶晓枫看着屏幕上的男女主持终于在无数双眼睛的注目下，隆重登场。 镜头往台下略略一转，场下在座无一不是当今演艺圈叫得出名号的人，年龄从一直从六零年代的戏神横跨到九零后一些演技出色的小鲜肉。千岁奖不同国剧盛典，内场不允许粉丝入内，连记者都择其进入，所以除了明星们的掌声之外，听不到任何唿喊喝彩。 第132页 简单的介绍过后，大屏幕开始放映所有入选作品的短篇，一部又一部，观众们跟着电影的不断切换，回忆着这一年所有动人心扉的故事。 整个现场鸦雀无声，无论自己参演的作品有没有入选，眼下每一位艺人都认真地看着大屏幕，感受着电影带给人的魅力与感动，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花落谁家，此时此刻，他们都用同样的心态同样的尊重，静静观赏每一位演员影片中的努力和汗水。 千岁奖的颁奖流程很快，没有多余的废话和调侃，包括主持人在内，就连邀请到的颁奖嘉宾都是老一辈的演员们，他们不会像时下年轻人那样，了解现在的流行用语或者网络词彙，每一个奖项的颁出，对获奖者甚至对自己，都是严肃的。 只有摒除一切嬉笑，才是对所有获奖者最好的鼓励。 最先结束的奖项分别是最佳服装、最佳音乐、最佳男配角、最佳女主角等，当演员们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纷纷激动地留下了眼泪，然后起身鞠躬致谢，在鼓掌声中走上台去领奖。 当真铁打的奖项而流水的演员，叶晓枫感嘆，一年又一年过去，同样的奖项却在不同的人手上不断流转。 然而带给人的感动却丝毫不因流转而损失分毫。 依旧有那么多人为之欢笑，为之流泪。 很快重头戏开始了，当今华语影坛份量最重的两座奖项，最佳导演奖和最佳电影奖马上就要出炉了。 整个《长宁传》剧组都屏息以待。 虽然《三千鸦杀》唿声很高，但方进燃导演的《如霜》也不差，只是输在了票房上，可是一部文艺片的票房能够卖到六亿多，已经可以说是奇蹟了，所以悬念还是存在的，就看这些评委怎么评了。 当年逾五十的电影前辈打开信封，读出了「方进燃」的名字时，整个剧组立刻爆出一阵响亮的欢唿声。 几个镜头同时朝下方转，一直转到方进燃的脸上，堪堪停住。 方进燃睁大了眼睛，略感不信，毕竟这次《三千鸦杀》来势汹汹，连他自己都觉得《三千鸦杀》的导演获奖可能性更高。 唐薇分析了一下，「可能还是输在资歷和阅歷上。」 这话一出，几人都有同感。 阿连说，「而且《三千鸦杀》的导演才三十几岁，太年轻了，估计评委是想再让他歷练歷练。」 千岁奖的最佳导演奖，其含金量和影响力堪称国内的奥斯卡奖，这个奖项来之不易，多少优秀的导演为了得到他，愣是从一头黑髮熬到了一头白髮，这是所有导演梦寐以求的殊荣，也是对倾尽心血将毕生所学辅助电影事业的他们，最高的肯定。 方进燃站起来朝四周一连鞠躬四次，才走到台上领奖。 主持人将话筒递给方进燃，方进燃显然很激动，一连吸了好几次气才算稳定住了情绪。 「感谢各位，感谢各位评审，各位观众，感谢各位《如霜》剧组的成员，感谢所有一路支持《如霜》的朋友们……大家想必知道，《如霜》的拍摄周期很长，而且大量的镜头都来自于长白雪山上，足足四个月的时间，剧组和演员都顶着难以想像的压力和苦难坚持了下来……」 说到这里，方进燃的声音开始颤抖，「这个奖是属于所有参与《如霜》这部影片创作的人的，没有你们的辛苦，没有你们的没日没夜的奋战，我拿不到这个奖项……」 方进燃深深吸了一口气，五十多岁的他，差点老泪纵横。 「最后，感谢这次主办方，感谢千岁奖，感谢所有不辞辛劳远道而来见证这一刻的在座各位，谢谢！」 方进燃再一次鞠躬，这一次鞠躬直过了三秒才直起身。 场下掌声不断，闪光灯此起彼伏闪耀在整个礼堂。 副导激动之下拿起方进燃一包最爱磕的瓜子朝天空一扔，一场瓜子雨立刻洒了全剧组满身满脸。 众人又是笑又是闹的疯了好一阵，直到颁奖嘉宾读出「最佳电影……」时，才渐渐安静下来。 「《三千鸦杀》！」 但再没有人惊讶了，毕竟千岁奖一直以来都没有导演同时拿过最佳导演和最佳电影奖，很多人都说千岁奖是不是走了邪门了，就像这次的《如霜》，虽然导演和男女主演都是一流，但偏偏碰上了票房发疯的《三千鸦杀》，而发了疯的黑马《三千鸦杀》却还是因为资歷年龄等问题，没有助导演一臂之力。 如同一个魔咒，无人打破，当最佳导演宣布方进燃时，很多人就已经知道最佳影片是《三千鸦杀》了。 但叶晓枫并不认同，看着《三千鸦杀》的导演上台领奖，颇为平静地说，「其实是千岁奖妥协了，如果两个奖都颁给方导，会得罪观众的。」 阿连附和，「对，毕竟十八个亿的票房……啧啧，众怒难犯。」 的确，众怒难犯，十八个亿的票房如果都不能让一部电影荣摘桂冠，呵呵，你千岁奖还想要多少亿。 所有人都表示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何况他们的焦点不在此，而在于之后的那个奖项。 很快，大屏幕开始播放最佳新人奖入选人名单，男女各四位，一共八位，随着主持人一部部介绍着电影以及角色，照片开始不断切换，终于，当嘉宾接过了信封，在短暂的静默后，念出了一个名字。 而随着这个名字出现并定格在全场六块大屏幕时，无论是此刻聚在一起看直播的剧组成员，还是现场所有见惯了俊男靓女的明星们，都齐齐倒吸了一口气。 第133页 风策。 那是一张即便放大高清了再多倍，都令人无法彻底满足的脸。 第九十九章 千岁奖5 「天啊！风策风策！真的是风策！！」amy激动握住叶晓枫肩膀狂吼，「他真的拿到新人奖了！！叶晓枫你快看你快看啊！！」 叶晓枫被她摇得快吐了。 「我看到了看到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嘴上笑着，心里却松了口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紧张一个人。 紧张这个人拿不拿奖，紧张这个人如果拿不到奖会不会失望……虽然可能这个人并不在意。 叶晓枫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风策对加诸在他身上那些赞美评价那样无动于衷了。 身份、地位、容貌……无论从那个角度，这个人早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有些东西註定了已经刻在风策骨子里，刻成了理所当然，无论跨越多少年代，都经久不衰。 这时大屏幕上方亮出了此次最佳新人奖在官网的票选结果，这是最公证也最具说服力的结果。每一届千岁奖，和最佳男女主演不同，还要结合评委们的打分，只有最佳新人奖是完全只看网民票选结果的，所以千岁奖的最佳新人奖还有一个称唿：最新全民偶像。 这个奖项摒除了所有客观因素，谁是当年出道的新人里，人气最高，唿声最热的，选票最高的，就是最佳新人奖的获得者。 当然，网上票选会出现很多刷票行为，但千岁奖一直以来给出的解释却是：没有人气的偶像，连刷票都不会有。 大众对这个解释很服气，想想也是，只有当红偶像才会有庞大的粉丝群，才会出现庞大的刷票行为，一个连人气都没的人，刷票又能刷出多少，显然不足为惧。 而大屏幕公布的选票结果震惊了全场。 这……尼玛，这是在选最佳新人吗？去年的影帝都没选出这么高的票来吧！！ 一千两百多万票！ 去年影帝选票才不过六百多万，风策的选票翻了整整一个倍！ 场下不少明星开始交头接耳，这时主持人举着话筒对台下坐着的方进燃微微一笑，「有请方进燃导演上台领奖。」 方进燃再次起身，朝全场鞠躬，然后走上台，接过了嘉宾手里一座小小的奖盃。 全场轻微沸腾，从来没见过一个超级大导演替一个新人拿奖的。 方进燃笑了笑，朝台下举了举奖盃，然后对着话筒说，「由于风策现在正在《长宁传》剧组进行拍摄，不能前来领奖，所以我这个老头子就厚着脸皮再上来一次了，希望大家还没有看厌我这张脸！」 场下很多明星被方进燃逗笑了，没想到一向严谨的方大导还有这样一面。 短暂地停顿后，只见方导清了清嗓子，正了正神色，收笑道，「首先，要祝贺风策拿到这座新人奖，这座奖盃对一位刚出道的新人而言，意义非凡，相信各位所见略同。」 「大家会疑惑，为什么一座新人奖盃会由我来领。一方面，风策现在正在我的剧组，并且受到他的委託；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个人，非常欣赏风策，能替他领下这座对他今后演艺生涯格外重要的奖项，是我的荣幸。」 这下子不仅仅是场下明星感到不可思议了，就连电视机守着的一群剧组成员都傻了。 天啊……这是方进燃啊！他们牛逼轰轰骂人不眨眼的方导啊！ 这是要天塌了吗？他们跟着方进燃这么久，什么时候听过方导这么评价一个演员了。 但评价不止于此，方进燃还在继续。 「大家知道，《长宁传》主角的选角经歷了想像不到的困难，几度就要放弃，可在最后的关头，让我碰到了风策。」 「他是我见过的，最具有才华且最具有表演天赋的演员，他完全符合我心目中对于赵长宁的幻想，不仅如此，他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就连武术学得格外出色……」 阿连忍不住拍手称赞，「哇……看不出方导这么会夸人啊……」要不是结果已经公布了，方导这一番话都算得上拉票了。 而且不仅是在为风策拉票，也同时在为《长宁传》制造话题……果然是混迹江湖的老油子，一段发言都可以玩儿得这么遛。 amy露出花痴一样的笑来，她快要给方进燃跪了。 「姐姐我从今天开始，就是方导的粉丝啦哈哈哈你们谁都别拦着我，方导简直太给力了！」 给力的方大导演还在台上卖力地极尽夸赞之能事。 「之前拍摄的时候由于一些意外因素，导致江岳庭演员差点受伤，索性风策当时及时捨身救人，令意外没有继续扩大……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在此代表《长宁传》剧组感谢风策。」 说完再次鞠躬，台下掌声轰然响起。 叶晓枫看着定格在六块大屏幕上的那个人，听着鼓掌声，舒心地笑了。 记忆开始从第一次见到风策起，一点一滴，汇聚成一条细长的线索在脑海中缓缓流淌。 遗憾没有来得及参与风策的过去，没能去感受风策在拍摄《三千鸦杀》时的风采，但叶晓枫明白，在对这个世界一片陌生的情况下，这个人抛弃了过往，放下了尊贵，甘愿做一名可能他曾今过一辈子都没有想过会去做的演员，这期间风策经歷了什么，又忍耐了什么，绝对是一场巨大的付出和牺牲。 第134页 而一想到这些付出和牺牲，叶晓枫就心疼得不行。 容貌的确能令一个人的整体分得到最先优势，但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品性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例如方进燃这样见多识广的大导演，绝无可能只因为风策长得好看，而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不过幸好……叶晓枫由衷庆幸。 幸好命运让他们在这漫漫长路才开始不久就遇上了，那么不论今后还有多少未知，他都会陪着风策一直走下去，走到终有一天亲眼见证风策拿下影帝的那一天。 掌声持续了一分多钟，主持人直等到差不多时才又接口道，「很遗憾风策不能亲自到场领奖，带方导为我们带来了一段vcr，下面有情录影师为我们播放这段vcr。」 大屏幕闪烁了几秒钟，如众望所归般，风策本人出现在了屏幕上，只见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极轻地一笑。 「我是风策。」 第一百章 千岁奖6 因为是在房间拍摄的缘故，风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衬衫袖口被叶晓枫细心地翻折到手肘处，显得风策整个人干净清爽，精神很好。 虽然通过微博发了声明，但叶晓枫经常逛贴吧，还是知道有很多粉丝关心风策的身体状况，所以借着这个机会，也想让大家知道风策一切都好。 也许拍摄者是叶晓枫的关系，风策一扫往日的平淡客气，难得口气温和，不再疏远。 「因为种种缘故，不能亲来千岁奖颁奖典礼现场，甚感遗憾。」 只见风策坦然而坐，平静地注视着大屏幕，目光认真，口气诚恳，配合着他低沉的嗓音，令刚刚还有些喧譁的全场于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下了心来看风策说话，看这个年轻俊秀的人明明只是看着摄像机，可人人又都觉得，他是在凝视着自己。 如水清澈，如水温柔，令人情不自禁就深陷其中。 「既然今日有幸能通过一段视频与各位相见，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风策停了停，然后对着镜头笑了。 众人不明所以，不知道风策为什么笑，但叶晓枫却很清楚，因为当时自己举了一张牌子，那张牌子上写了很多让风策说的话，风策见到牌子上密密麻麻的字，再配上自己双手齐举类似投降的动作，被逗笑了。 拍摄的时候不觉得，可当叶晓枫眼下置身事外地站到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去看，才发现，风策这一笑，或者说，因自己而生出的这一笑……有多么温柔，多么温暖。 哎……真是老了，老了……叶晓枫不由地拍拍脸，又热得红了。 「感谢一直以来，诸位对我的厚爱，深觉无以为报，不论今日是否得奖，结果如何，风策愿藉此时这份感恩之心，与诸位分享……」 风策始终说不来叶晓枫给的那些发言稿，但还是稍加修饰，做了点更改，至少做到了让人听着不觉得突兀。 「感谢陪伴在我身旁，给予我无数帮助及照拂的朋友，我的助理叶晓枫先生、amy小姐，感谢化妆师唐薇小姐，造型师安佑连先生……」 当风策将自己熟识的姓名一一报出时，被报出姓名的人，无一不从意外到感动……甚至到佩服。 amy激动得不行，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个明星会把自己这个生活助理的名字，在这么大的场面上进行感谢致辞。 唐薇微微一笑，她自然感动，但好歹资歷在那里，不至于像amy那么失控。 阿连摇了摇头，他的全名只有那天方雁冉喊过，没想到风策却记住了……他想说点什么来调节调节气氛，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来到这里，我从一窍不通到如今能对各位表示我的谢意，在此期间，离不开当时《三千鸦杀》以及《空明录》导演以及全体剧组的帮助，也离不开眼下《长宁传》剧组成员们对我的照顾……」 风策的话停在这里，站起身来，对着各位鞠躬致谢。 「我由衷感激。」 顿时在场明星几乎同时鼓起掌来，配合着掌声的，是守在直播前的《长宁传》剧组成员们的掌声。 大家都被风策这段话触动了。 大凡明星领奖，无一例外地，都是先致谢主办方和承办方，然后再谢谢经纪公司给了自己这个机会等等，然而风策却统统忽略了，他只谢与他有关的，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并给予帮助的那些人……而无论那些人是什么身份，哪怕只是像amy这样一个小小的生活助理，似乎在风策眼中，都更为重视。 「此外，还有谢意想要付于一直支持我的……」风策看了眼镜头才说，「粉丝们。」 叶晓枫笑了，显然风策还没完全适应粉丝这个词。 「诗经有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说着，风策轻轻一笑，「我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承蒙各位抬爱，跟随至今……只盼今后能做到这八个字，不负你们厚望，不枉你们期待一场。」 然后又停了一会，众人只见视频里原本那张清绝完美的脸，缓缓浮现出一层极淡的红来。 叶晓枫低着头忍笑忍得痛苦。 风策纠结片刻，良久，才终于磕磕绊绊地把叶晓枫牌子上的那句被放大加粗且註明了「一定必须就是死也要说」的醒目红色字体，给念了出来。 「谢、谢谢你们……」 他轻顿片刻，显然很是为难，可即便再是为难，终究为了情而放开。 第135页 「我很爱、很爱你们……」 说完，风策长吁一口气，怔愣了有一秒钟的的时间，似乎对自己居然能把这样一句奔放的话说出口来感到不可思议，别开了脸。 但每一个人都看见，风策侧脸面对时，连耳朵都红了起来，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而视频就在这个时候结束了。 如梦一场，恍然惊醒，当六块超显示屏幕上再不见那张堪称绝致的脸时，众人都情不自禁地感到一丝失望，而短暂的失望过后，多少大风大浪都经歷过来的演艺圈同行们，却都被风策这一举动给逗乐了。 对于艺人藉由视频向粉丝们表达谢意与爱意，场下在座每一位都深有体会，有搞笑的，有严肃，有优雅的，有痞乐的……早已见惯不怪了。可谁也没有见过像风策这样……这样跟表白没有差别似的，郑重其事，欲言又止。 话说哪个艺人跟粉丝表白时不是大大方方的，居然还有人脸红，因为不好意思而脸红！ 就在大傢伙对风策的纯真青涩表现出善意的笑时，方进燃带着风策的奖盃走下了台，很快，众所瞩目的最佳男女演员即将进入最后角逐。 但叶晓枫的关注，或者说，风策的整个后勤团队，他们的关注点已经结束了。 amy疯笑着拖唐薇准备出去买些吃的来庆祝，本来剧组就决定，只要方进燃和风策其中一个拿了奖，都要去买酒一起庆贺。 阿连撞了撞叶晓枫的肩问，「你去吗？」 叶晓枫正在查东西，忙道，「好好，我一会儿就来。」 阿连狐疑地凑过来看，「你在干嘛？」 「我在搜刚刚风策说的那句话……」谁叫他是个古文白痴，之前拍摄的时候没来得及查，结果忘了，现在想起来，赶紧搜百度。 没办法，人家谈个恋爱担心猜不透对方心思，他倒好，谈个恋爱对方一句话就得搜百度……因为听不懂…… 「哦，我听过这句，是诗经里面挺有名的一句……」阿连看叶晓枫一连几个字都打错，无语地抢来手机，帮他打出来，「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随即百科跳出了一段解释： 赞颂品行才学像高山一样，要人仰视，而让人不禁按照他的举止作为行为准则。 后司马迁引以此诗，赞美孔子：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嚮往之。 这使得本来的意思发生了变化。 阿连嘆为观止，赞嘆风策，「这么高的思想境界……」真是……真是不知道都该怎么说好了。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嚮往之。」叶晓枫心中默念一遍，仿佛于瞬间碰触到了风策真正的内心世界…… 而这个世界清净如风，高洁如雪，虽不能至，却又教人无限嚮往之。 第一百零一章 千岁奖7 风策短短一段vcr后不过半小时，立刻就被粉丝们通过网路不断转发，一小时之内，网络几乎铺天盖地都是风策的视频。 风策的粉丝们彻底疯了。 这是除了国剧盛典之后，风策第二次在媒体前露脸，虽然没有亲自出场，可是他带来的效应却远远超过了国剧盛典那一次。 视频只有几分钟，然而带给粉丝们的感动却远不止几分钟那么简单……无数粉丝们在贴吧微博不停发帖支持，好多人都留言说，被风策这段话说得哭了。 这一情况的发生，令原本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发千岁奖报导的各大媒体娱记始料未及。谁都没想到，一个最佳新人奖的诞生会产生这么大的效应，影响力竟然超过了千岁奖影帝影后的诞生……于是各大网站的娱乐版面忙开闢出最新页面，专门报导此次千岁奖最佳新人奖的诞生，同时附上那段已经疯传的视频。 而很多不关注娱乐板块的人也被走到哪里都能看见风策这个明星的情况搞蒙了，于是在好奇心的作用下，很多人都点进去看一看这个风策是谁，结果好多人都在看完视频后纷纷留言，表示出对这个年轻人的好感。 时下的网络，到处充满了负能量，而风策的出现如一股清流。当你看着这个人说话的时候，你会有种，他只是在对着你一个人在说的感觉，那么认真专注。他的眼神清澈坦然，不藏一丝污垢，他的语气真诚无畏，你可以感受到，此时此刻他说的每一字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不需要再加上任何的情感为之修饰，足以教人为他动容。 这段视频无形间让很多人路转了粉，加入风策隐约可见的庞大粉丝群。 叶晓枫正蹲在马路边捧着手机刷贴吧，被好多帖子逗得发笑。 有个名为「来说说大家都是怎么爱上男神」的帖子被顶到最热贴上，评论已经超过一万多条。 1楼：餵百度，不谢。 2楼：一百年没流过泪的人被男神感动到泪流不止……现在爬出来发个贴，想跟大家讨论讨论，你们都是怎么喜欢上屋里男神滴？我自己先说一下哈~~ 我是当时看到《三千鸦杀》的海报，被屋里男神吸引的，虽然男神在海报上只有一丢丢那么大，可我还是用堪比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发现了男神的盛世美颜~~从此走上追逐的脚步，用生命发誓永不后悔~~ 3楼：贊楼上盛世美颜！ヾ(*′▽『*)?话说我是因为看了男神的《空明录》喜欢上他的，虽然场景不多，但是每个场景都帅炸天啊，有木有同学跟我一样啊现在男神的每一句台词我都背出来了啊啊啊！！ 第136页 4楼：有有有！！！我他娘的连男神下一秒做什么动作都背出来了啊（哭唧唧）……嗷嗷嗷嗷那个啥，我是被我同桌安利的，她天天在我耳边唠叨风策风策风策风策，现在我们俩一起唠叨风策风策风策…………哈哈我相信很快我们这一排都要唠叨风策风策风策啦啦啦~~~ 5楼：你们简直丧（gan）心（de）病（piao）狂（liang）！emmmm其实我比较晚啦，我是有次看见长宁传作者发的微博，说敲定了赵长宁扮演者了，作者当时不是po了一张风策的试镜照片吗？我靠，我第一次见一个人穿古装这么这么这么（一下省略一百遍）好看啊！我拿给我妈看（她喜欢古装剧），我妈都迷住了，说太太太太帅了啊！真的好漂亮好美啊（哎呀我用这两个词不会挨揍吧？？） 6楼：国剧盛典上被风策惊艷到了qaq虽然这么晚才看上我家风策.但！！风策真是！！太！！帅！！了！！「风中有你，与策同行」真的泪目啊啊啊qaq爱死风策了！！ 7楼：楼上！风策是我家的！我！家！的！ 8楼：你们这群凡人！！还记得风策是怎么打遍全剧组的吗！！简直帅得不要不要的嘎嘎嘎！！激动地舔屏啊啊啊啊啊啊啊……疯了~ 叶晓枫越看这群粉丝越可爱，终于忍不住註册了个小号，披上一件「风策是神仙哈哈哈」的马甲，加入了粉丝大群。 「风策是神仙哈哈哈」回復5楼：对对对，我当时也被风策的古装扮相迷住了，真的好帅，帅到忍不住舔屏，真的！！摸摸亲亲，不会挨揍滴，因为男神就是这么的漂亮这么的美咩哈哈哈！ 不一会儿，5楼回復「风策是神仙哈哈哈」：哇哇你的id棒棒哒！男神真的就是神仙一样的存在啊！ 叶晓枫嘿嘿一阵笑，又去翻其他帖子。 另一个名叫「说说那些男神带给我我的感动」，叶晓枫好奇地点了进去，结果一看之后整个人被感动得不行。 这个楼主写得很长，把她从第一次看到风策然后喜欢上一直到今天被风策的视频感动，整个一个追星过程都写了出来。 1楼：防吞。 2楼：说起来，喜欢风策已经快要一年了，从来没想到，我一个快要大学毕业的人居然会这么喜欢一个明星。 知道风策是因为和男朋友去看《三千鸦杀》，电影很棒，无论剧情还是演员还是特效，都很好，可是看完之后走出电影院，我满脑子全是风策。风策的颜值我不用再多描述了，我觉得「惊为天人」四个字用到他身上，都不过分，我真的被他那张脸给震到了。现在想想我当时大概是着魔了吧，回到寝室疯了一样到处搜有关风策的消息，可是那会儿风策刚刚出道，别说什么新闻通告了，就连百科上都找不到他，我真的……我真的没有办法形容那种失落感，头一次想追一个明星，可居然连怎么追，那里追，追些什么，都不知道！幸好隔了两个月，《空明录》开始放了，为了风策，多少年没看电视剧的我再一次追剧，但是我追剧全部都是快进的，没有风策的地方我真的一点都看不进，虽然这部电视剧很贊，可是……可是我就是只想看风策啊！ 我本来以为这部电视剧之后风策会红起来，但是万万没想到啊，风策居然消失了！人家明星都是通告新闻满天飞，但我喜欢的风策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当时网上好多八卦都说风策被雪藏了或者退出娱乐圈不演戏了。 ? 说实话，风策被雪藏我是不信的，但推出娱乐圈却让我有点动摇，我真的觉得他很有可能不演戏了……否则一个刚出道的艺人怎么会在正红的时候玩儿失踪呢！？于是这大半年里我几乎隔几天就上贴吧逛一逛，看看有没有风策的最新消息，那段日子真的太难熬了，我第一次想追的明星就这么不见了……可是神转折来了！贴吧的亲们你们知道吗当我看到《长宁传》作者宣布风策要演赵长宁的时候我的心情吗！？简直比我拿到毕业证都高兴啊！我心爱的男神终于再一次露脸了，而且是这么华丽丽的亮相啊，姐姐我一颗老心都开花了啊！ 之后的我就不多说了，相信大家都和我有同样的感受，不管是男神开微博，还是男神写毛笔字，总之，男神每一次出现都带给我不同的震撼，不过最震撼的一次还是国剧盛典上风策对我们说谢谢，他居然为了我们贴吧的标语鞠躬说谢谢啊天啊我要疯了！你们有没有要疯的感觉！！说实话！！ 我真的好喜欢他啊，我今天真的被他那段vcr感动到了……不行了不行了，说不下去了……贴吧的小伙伴们有要补充的吗？ 2楼：对对对，我也被风策那个鞠躬震撼到了，那是国剧盛典的红毯啊，他居然为了这么小的事情……给我们鞠躬！！话说一般鞠躬不都是领奖的时候吗？ 3楼:ヾ(*′▽『*)?有啊有啊，好多要补充的说~~~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方进燃这么夸过一个演员~~~嘿嘿~~只有偶们风策男神辣~~~之前风策写字，方进燃就给他点过贊哦~~~~ …… 41楼：喂喂你们有没有发现视频最后，男神脸红了哎！他在说他爱我们的时候，脸红了！ 42楼：啊啊啊啊啊啊终于有人说这个了吗？我等好久了差点以为是我钛合金狗眼出错了，他真的是脸红啦，天啊我们风策好纯情哦……嘿嘿嘿嘿（发出了猪的笑声） 43楼：尼玛啊看我这抽风的眼，这么明显我都没留意，刚刚又特地倒回去看了次，我敢发誓，男神真的不好意思了，他其实是因为不好意思说下去了所以才停录的吧！！ 第137页 44楼：早芋沿已看透一切的我默默飘过~~~ 45楼：哈哈哈天了啦风策好可爱啊，第一次看到明星表白粉丝脸红哦！嗯嗯，我要去截图……φ(≧w≦*)? 46楼：喔喔喔国剧盛典的造型大家还记得吗！！若隐若现的锁骨！劲瘦的腰身！性感的翘臀！还有一米八的大长腿！！再加上邪魅的（什么鬼哈哈哈）小眼神！！嗷嗷嗷我的鼻血控制不住了！！扑倒！！ 47楼：不准扑倒！风策是我的！楼上的一边儿去……（叉腰哼） …… 171楼：贊楼主那么长一段！我和楼主经歷基本一样，所以感触也特别深，也没什么可补充的，就希望我们的风策能够走得更远，我相信他总有一天可以拿下影帝！ 看到这句话时，叶晓枫感慨良多，回復了这一层。 「风策是神仙哈哈哈」回復171楼：我也相信，我们一起为他加油！ …… 「你在看什么？」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晓枫蓦然回首。 当二次元正讨论到快疯狂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三次元，出现在叶晓枫眼前时，叶晓枫真的有种做梦的感觉。 「风策！」 突然叶晓枫站了起来。 「嗯？」 叶晓枫上前拥住这个已经被太多人所牵挂着祝福着的人，「加油……总有一天，你可以拿到影帝。」 「如果这是你的期望……」 只听风策无声一笑，「我会尽力。」 第一百零二章 叶晓枫1 导演方进燃和制片人不在，统筹和副导说了算，两位加起来年龄超过一百岁的人自然想不出什么新鲜潮流的庆贺方式，一堆人浩浩荡荡冲进便利店扫光所有的啤酒零食，然后找了家小饭馆，开干了。 风策还是头一回跟这么多人一块吃饭喝酒，觉得挺新鲜的，有一瞬间让他回忆起王府众人守岁时的场面。 「你酒量行吗？」叶晓枫手肘撞撞他，「要是不行，一会儿我给你挡。」 风策意外，「你很会喝酒？」 叶晓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还行吧……」 但是很快风策就知道，叶晓枫说的还行是个什么样的一个程度。 大凡喝酒吃饭这件事，无论放到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以后的现在，在风策看来，都没什么太大差别。 酒过三巡，该敬的敬，该陪的陪，男人酒后永远离不开两件事，女人和钱。 至于剧组一些姑娘们老早凑在了一起，娱乐圈的八卦从十年前一直讲到今天早上谁谁谁又被狗仔拍到。 风策酒量很好，但架不住他那张脸，一本正经没有一丝表情，坐在那里虽不及冰山那么冷，但也热不到哪里去。 有时候容貌过于出色也能令人望而却之，大傢伙一致觉得，类似「灌醉风策」这种念头是不该有的，神仙一样的人就该有神仙一样的待遇，他好好坐在那儿就行了。 既然不能敬风策的酒，那就只好拿他身边的人开开刀。 阿连酒量极差，三杯下去第一个倒下，而且倒下就睡，人事不醒。 于是众人又把眼光放到叶晓枫身上。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剧组众人都挺喜欢这个年轻人的，脸好看不说，脾气也挺好，见谁都笑。而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那当真可说是如沐春风，这三九严寒的天气里，能每天看到这个年轻人春风一样的笑脸，心情当然很好，于是对叶晓枫的好感度也噌噌噌的往上飙。 眼看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风策有些担心，怕叶晓枫被灌醉，然而一个小时过后，朝叶晓枫敬酒的人，居然一半已经被叶晓枫喝趴下了。 风策这才明白，叶晓枫刚刚那句「还好」真是谦虚了，放到以前，这样的酒量堪称千杯不醉。 而且叶晓枫酒品极好，好到他能把人喝到自己不好意思起来。 因为所有敬到他面前的酒，叶晓枫都是笑着一饮而尽的，根本不存在什么客气推拒之类，喝就是喝，一杯到底看谁牛逼。 于是风策就看到叶晓枫那张清俊的脸孔越喝越白，完全不似其他人喝得满脸通红酒气冲天，反而一点酒味都没有，两个小时过后，叶晓枫已经煞白了一张脸，这令他原本英俊秀气，眉目带笑的温和整体冷了下来，虽然他还在笑，可渐渐已经没人敢上来找他喝酒了。 其实叶晓枫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不躲不推，不找藉口。他深知男人喝高了最爱挑衅也最经不得挑衅，越是退让反而越是挑起人的强迫欲，与其到最后被逼得不得不喝，还不如上手就喝个痛快，既给了面子，又全了自己里子，至于喝醉，那就倒下好了，反正都得倒下不是吗？ 又过了一小时，整个剧组的男人，除了风策叶晓枫，还有一名灯光师，一名摄影师和其他几个滴酒不沾的人还清醒着之外，其余统统倒下了。 副导酒精过敏完全喝不了，眼下正对着一地的人犯愁。 「就让他们睡吧，喝多的人最沉，靠我们几个可扛不动……」灯光师跟副导建议，「我们去和酒店经理打个招唿，多付点费用。」 「只能这么办了。」副导说着去看叶晓枫。 叶晓枫忙说，「副导我没事，我能自己回酒店。」然后朝风策递了个眼色。 风策会意，于是简单打了声招唿就和叶晓枫两人先走一步了。 第138页 离开饭店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万籁俱静，有很细微的雪还缓缓飘着，但已经连着几天都没有出现之前那场暴雪了。 当清冷刺骨的风颳到脸上，叶晓枫呵了一口气出来。 「冷吗？」 见四下无人，风策握住了他的手。 叶晓枫的手却很热，也许是因为喝了不少酒的关系，叶晓枫整个人都是热的，只除了一张脸冷峻无比。 「不冷。」白皙的脸在雪中更显冰凉，又难得透着丝稚嫩，叶晓枫活动了下四肢，带着风策一路朝酒店方向走。 「你酒量不错。」 风策跟在叶晓枫后头，看着前面人步伐还算稳健，便知是真的没有太醉，就不知一会酒气上来如何。 「以前不太好，不过后来有段时间经常喝，于是就练出来了……」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叶晓枫声音有点低。 风策没有说话。 叶晓枫转过身来，看着风策，风策步步前行，他则步步倒退，两人保持了一个人的距离，不远不近。 就这么走了有一分钟，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直到叶晓枫忍不住了，开口问，「你为什么不问？」 风策轻轻笑答，「问什么？」 「问那天见到的徐甄，问顾言，问顾恆……你都听见的，不是吗？」 「如果可以非礼勿听，我倒是愿意不去听……」 风策停下了脚步，望着叶晓枫，而他的目光很纯粹，不带一丝探究，也没有一丝好奇，似乎那天听到所有关于叶晓枫过往的字句，都可以当作没有听见。 叶晓枫沉默片刻，「你不介意？」 「恰恰相反，我很介意。」风策如实相告，「但如果你不愿意说，我就当作不知道。」 「为什么？」 叶晓枫一直认为，恋爱中的人都会喜欢掌控对方，不论是已经发生的过去也好，还是没有发生的以后也好，人总是希望了解一切的，尤其对方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风策收起了笑，只定定看着叶晓枫，缓缓说道，「因为那些，已然成为了过去。」 其实当风策从徐甄口中听到「死」这个字眼时，已经猜到了一些，想必这个已经死去的名叫顾言的人，对叶晓枫极为重要，重要到甘愿放弃那些曾经的朋友，独自生活。 要逃避过去到连过去的人都不愿意一见的地步，风策想，叶晓枫一定还深深陷在那些过去之中。 只有闭口不谈过去，才真正走不出过去。 不过风策并不想去安慰什么，也不想去问，对他而言，就像刚刚说的那样，往事俱矣。 不过既然叶晓枫现在问出口了，风策倒是觉得有一句话可以藉此机会，亲口告知。 「叶晓枫……」 只见他走上前一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然后低下头，平静地说，「的确死亡能令一些人事变作永远………」 说着他把叶晓枫整个人揽入怀中。 「然而所谓将来，却远比永远还要远。」 第一百零三章 叶晓枫2 比永远还要远……叶晓枫恍惚。 「你好自信……风策。」 果然颜值高的人，都会特别自信吗？所以都能说出比永远还要远这样的话…… 风策笑笑，「连穿越这样的事，都能发生，我又为何不能自信。」他低下头，看着叶晓枫的脸在冷风的洗礼下终于慢慢有些红了，酒气开始上身，轻拍他的脸，「还是你很怕再见过去？」 「再见过去……」叶晓枫喃喃，低着头，风策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无端觉得很落寞。 而这是风策从来没有在叶晓枫身上见过的，或者说，叶晓枫从来没有对他表现出来过的。 静默了很久，叶晓枫才说，「我没有怕过，但也……但也不怎么想去回顾。」 「可你从未忘记，不是吗？」风策一语道破。 「是的，忘不了……」叶晓枫脸埋在风策胸口，声音闷闷的，「风策，你有忘不了的事吗？过去对于你来说，是什么？」 「自然会有。」风策下巴搁在叶晓枫发心，轻轻磨蹭，「自然会有，过去……」他平心静气想了想，「但无论如何，过去就是过去了，是已经走过而必须捨去……不，也未必，但至少不能被牵绊住。」 说着他松开手，揉了揉叶晓枫脑袋，「不用担心，若是受不了，就告诉我，我来接你。」 叶晓枫摇了摇头，忍不住逗他，「你知道怎么来吗？」 「叫阿连开车来，你可以把地址告诉我。」 叶晓枫失笑，「你这叫什么来着？知什么用的？」 「知人善用。」 叶晓枫摇头，「阿连要被你气死了。」 风策见他终于笑了，心下不由松了口气，两人继续朝酒店方向走去。 然后，风策听见叶晓枫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很低，很舒缓，像在说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可却又为了这个故事痛苦了那么多年。 「他死的时候……我，我记不清了，大概二十二？还是二十三？」 由于顾言的一时兴起，打小起就黏在一块儿的两个人终于各奔东西。 「他说要当明星，我就陪着他去考了，没想到他真的考上了……我也想考去首都，可是当时考分差了几分，没成功。」 「不能重考？」风策不太清楚这里的考试规则。 第139页 「我有考虑过復读，再考去陪他……」他话说到这里，叶晓枫突然沉默了一下，「可我怕再等一年，我和他距离就会更远。」 比起时间，空间的分隔更容易将人与人之间的牵连断开，十几年来的情谊已经深入骨髓，有一段时间，他几乎没有办法接受身边没有了顾言。 「我答应过他，给他当助理……所以大学毕业后，我放弃了工作，直接去找他。」 风策点头，的确像是叶晓枫会做出来的事，这个人注重承诺，且言出必行。 「所以你就做了他的助理？」风策问。 叶晓枫嘆了口气，「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助理也属于经纪人这一行，要去考，还要经过公司面试和培训……」 于是他花了一年的时间终于有资格去往顾言的身边，可那时顾言已经出道，公司已经给顾言安排了一个很有经验的助理，所以叶晓枫跟就被安排给已经出道两年却都没有太红的徐甄。 「说实话，徐甄教我挺多的，也没嫌我一个新人什么都不懂……」 叶晓枫想起那段兵荒马乱的日子，忽然觉得，原来时间已经真多的过去那么久了。 「当时每一天都……」想着想着，叶晓枫忍俊不禁，「徐甄人不错，我当时犯了好些个低级错误，他从来都没说我，有什么不懂的问他，他也不怎么摆架子……不过后来我知道了，原来不是徐甄脾气多好多有耐心，而是顾言早就和他打过了招唿。」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徐甄有次喝多了说熘了嘴，说顾言用十首歌交换他不许为难自己，而且如果歌红了，还必须把自己当大爷一样伺候时……自己是什么感受。 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可徐甄信守诺言，对叶晓枫非常好，不像其他艺人与助理之间的关系，徐甄把叶晓枫放在了一个平等的位置，到最后甚至处成了不错的朋友。 风策静静地听，不发一言。 「风策，你知道写一首歌，一首好听的歌……有多难吗？」 叶晓枫亲眼见过顾言写歌时的样子，不吃不喝，甚至连觉也不睡，把自己熬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徐甄出道两三年都没有大红，结果就是顾言这几首歌，令他爆红……他把能让自己红遍天的东西就这么，就因为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送人了。」 就因为想让自己过的更好，路能走得更顺，不被刁难不受委屈……有个傻瓜把成功的契机，拱手相送，无怨无悔。 「他说，他会等我的。」 叶晓枫停下了脚步，刺骨的寒风颳得衣服咧咧翻响。 他忍不住抬起头，漫天黑色铺开在眼前。 「可是他没有。」 风策心中一痛，想说些什么，甚至做些什么，可终究还是忍下了。 「我好不容易熬过了这点时间，好不容易兑现了我说过的话……」可是怎么也想不到，时间和空间都没能切断的感情，却惊动死亡来亲自动手。 风策终于问出了口。 「你很倾心他。」 叶晓枫这次沉默了更久，久到风策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但叶晓枫却转过了身来。 「如果喜欢能够控制，可以决定，那么我一定选择喜欢他……」 什么都不用再说下去了，风策已经全部明白了。 因为喜欢，因为倾心，是不能控制的，不可以决定、更不能任由自己选择的。 风策这才明白，也许正因这一切註定了叶晓枫的不能回应，才令得他在顾言死后多年都无法释怀。 他甚至把喜欢当作赎罪，如果一切重来，叶晓枫一定甘愿赎罪。 「所以你知道吗？风策……」叶晓枫嘴边挂着一丝微笑，很淡，目光却极深，风策从那对清澈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我觉得你就像奇蹟一样……」 就像奇蹟一样，出现在他的生命……叶晓枫本来以为，像他这样的人，连那么好的一个人都喜欢不了，那么好的一个人都挽留不住，根本就不配谈什么喜欢。 他握住风策的手，握得极其用力。 「我真的很喜欢你，风策。」 喜欢是你此时此刻，陪我站在这里。 第一百零四章 叶晓枫3［加更］ 风策活了二十三年未曾尝过感动是什么滋味，但眼下却被叶晓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深深打动了。 正如风策所想，叶晓枫的的确确陷在那些过去自责自怨，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能够理智地分清所有的情感，哪怕已经事隔多年，叶晓枫还是说，如果回到过去，他一定尝试喜欢那个人。 但谁都清楚，时间无法倒流，往事难再回头，再好的愿望终究也只是愿望了。 可叶晓枫却能在回顾这一切的同时，还能对自己说，说他喜欢自己。 这一句喜欢，意味着，他始终分得清自己的心，分得清感情。 「我知道。」风策嘆息，「你不必顾虑我。」 叶晓枫摇头，「这怎么可以呢？」 相爱的人其实最怕对方有所保留，他不愿意做那个有所保留的人，就如同那一天，风策选择将所有的秘密摊开在自己面前，那么礼尚往来，叶晓枫也希望他们之间的交往，是建立在坦诚相待上的。 「我，我可能不是一个会猜人心思的人，有时候甚至连你说的那些话都听不懂，要网上去查，才能大概知道你在说什么……所以如果你有疑问，尽管来问我，我保证，从现在开始，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第140页 而他极其严肃的表情着实逗笑了风策，风策转过头去清咳了一声，「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说过，我一直相信你。」 叶晓枫听后如释重负。 其实一直到刚刚，他都有点担心，甚至有点怕。 他怕白天那一幕会让风策有所顾虑，也怕自己前面提及的过去令风策为难，但显然是自己多想了，风策的胸襟远比他想得还要宽大，并不执着于那些过去，反而宽慰他，要着眼将来。 「那后来呢？」风策问。 叶晓枫不再倒退，开始跟风策并排着走，「什么后来？」 「他过世之后，你是怎么过的？」 「我？」叶晓枫努力回忆，「记不清了……总之，不太好，每天抽菸喝酒，什么都不想做……」 他看着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一晃一晃，偶尔碰触，宛如相溶。 「有一阵子，特别的恨自己，觉得是我拖累了他，他这么优秀的一个人，那几首歌如果他自己唱，放到今天，已经是影视歌三栖明星了。」 「可是恨着恨着，又觉得其实最该恨的还是他……」叶晓枫用力抿唇，抿到唇线发白，才说，「恨他好好的大学不念，好好的班不上，非要去学人家当什么艺人，做什么明星……结果连命都搞没了……」 叶晓枫双眼有些空洞，「有段时间，就这么恨过来了……」 风策皱眉，「所以？」 「所以最后我离开了徐甄，离开了他们那个圈子，找了我小姨，让她引荐我进ylf。」 「其实，你可以不做助理，重新开始人生。」 风策不太理解叶晓枫的做法。 既然顾言死了，那么令叶晓枫继续干这一行的条件也不存在了，风策觉得如果换成自己，一定不会再做什么助理。 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才算真正告别了过去。 但他忘了叶晓枫根本没有告别过去，甚至不愿意告别。 叶晓枫走不动了，酒气彻底上身，甚至开始上头，冷风一灌就有点晕乎乎了。 于是他蹲到了地上。 「我是可以选别的路，而且能选的路真是太多了……」 当时徐甄就介绍他去做幕后，或者去公司做一名文职，甚至去世纪星瑞的分公司搞推广……可叶晓枫都拒绝了。 「这是我答应他的，也是我欠他的，就算他不在了，叶晓枫不能给顾言当助理了，但是我说的话还在，还算数，我一辈子都当助理……」 「即使这个行业令你思念他？」风策问。 「是。」 「即使要低三下四逆来顺受？」风策开始心疼。 叶晓枫无所谓地笑笑，「那算什么？」他根本不在乎。 「即使最后被方雁冉出卖，被人施虐？」风策想起方雁冉对叶晓枫做过的，突然有些愤怒，「即便不久过后被告知要做我的助理？」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却还是一步一步，朝着既定的方向往下走去。 这一刻风策不知道到底是该谢谢那个顾言将叶晓枫带到身边，还是谢谢叶晓枫如自虐一样来到自己身边。 「是的。」叶晓枫蹲在风策跟前，一手撑着头，看着地上，显得那样寂寞而孤单。 风策长嘆一声。 直到今日此刻，风策才算彻底明白了，从见到叶晓枫一开始就盘亘在他心中的疑问。 正如他曾经奇怪，以叶晓枫的外表，工作能力，在这个时代明明应该有很多工作可以供他选择，可他却偏偏选择又累又没有自由的助理。 风策【知乎文学】zhihuwenxue欢迎收藏，免费阅读全文！甚至觉得，其实叶晓枫选择任何职业可能都比他当助理要更好，至少方雁冉那样的惨剧不会发生。 而现在，他懂了，彻彻底底的懂了。 就如同他在背起赵长安尸体那一剎那锁碰触到了赵长宁这个人物的核心。 眼下，风策也碰触到了这个正蹲在自己面前的人……他的核心。 好比赵长宁的核心是背负，而叶晓枫的核心，却是赎罪。 他用自己的一生来做祭奠，哪怕未来再苦再难，再委屈再孤独，他依旧毫不回头地继续向前……而这段前进的路程太过漫长，漫长到叶晓枫连希望都捨弃了，就这样辗转在一个又一个艺人的身边，做着他曾经想为谁去做可再也没有机会去做的事，体贴入微，关怀不至…… 他用他的余生赎一场几乎望不到头的罪。 甚至连罪都谈不上，可他走得那样毫不后悔。 命运何其残忍，在这样一个善良认真的人身上开了一个最恶劣的玩笑；然而命运又何其悲悯，终于在他走得遍体鳞伤时，遇到了自己。 风策蹲下身，把人轻轻抱紧怀里，极低地嘆了一句，「傻瓜……」 他忽然有种感觉，其实遇沿遇沿那些冥冥之中，不过就是安排了他与他，见上一面。 第一百零五章 叶晓枫4 风策的拥抱如同久歷沙漠的人终于迎来了湖水，而这片湖水太清澈太柔和，那样恰到好处的及时来临，给予叶晓枫重生的希望。 「我也想喜欢他……是喜欢你的那种……」 叶晓枫埋在风策肩颈，声音哑得不像话，「但我很清楚不是，一直都不是，是的他很重要，重要到如果让我为他去死都可以，我也奇怪为什么会不是呢……」 第141页 为什么不是呢？ 从记事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这么多年了，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久得就跟左手右手一样，失去一只，就要心痛如绞。 他奇怪这么熟悉的相识，这么亲密的过往，这么贴心的关注……怎么它就没有变成顾言想要的感情呢？ 「他想要的，我给不了……」 原来这个世上是真的有一些，你无论如何想给，可偏偏就是给不了的东西。 风策抱着人，难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去安慰，无从安慰；想要劝解，何以劝解……他未曾经歷过那样深刻的情感，註定了不能体会叶晓枫心底的亏欠。 可能对于叶晓枫来说，两个深爱的人面临分离，都好过眼下这样的情境。 顾言的死将一切都打上了一个死结，也许未来有一天叶晓枫说不定真能如他所愿地爱上他……但是他死了，于是所有的期待随之熄灭，原本教人无尽肖想的那一天，终于再也不回到来。 如果能喜欢，那该多好……叶晓枫就抱着这么一个死结独自走过这么些年。 「那你……」风策喉结轻轻滚动了下，忽然难以开口，「后悔吗？」 叶晓枫抬起头，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风策话里的意思，立刻坚定地摇头。 「不后悔……他们，大概都会怪我吧。」 就算那些过去的人都来责怪怨怼，怪他没有良心也好，骂他终于还是忘了顾言也行，他都不会后悔喜欢风策，也不会后悔承认自己喜欢风策。 直到现在叶晓枫才深切地体会到，这世上最玄妙最难得的事，真的只有爱情。 他和顾言这么多年，却抵不过他和风策这么些天。 薄情吗？ 也许吧。 然而无所谓了。 无论今后要加诸在这段感情多少指责，他都不会后悔。 风策紧紧拥住了他，蓦地，他背过身对着叶晓枫，半蹲在地，「我背你。」 叶晓枫微怔，忙说，「别别，我很重的。」 风策一笑，叶晓枫这点身量他还不放在眼里，只催促了声，「快一点。」 「……」叶晓枫嘴角抽搐了一会，终于抵不过风策的坚持，挺不好意思地趴了上去。 风策微微用力，就把人背了起来。 视界由低至高勐地变得开阔起来，叶晓枫侧眼望着山外的景色，而景色一片空茫，漆黑暗淡，微雪尚未融尽，零星散布在周围的树梢上，随着风策的步伐缓缓后退。 而叶晓枫身上淡淡的酒气也通过这一接触清晰地传给了风策。 风策深吸一口，轻微的酒意瞬时盈满全身。 「谢谢你……风策。」 叶晓枫伏在风策背上，低声地说，「每次都是你开解我，听我发牢骚。」 风策一笑置之。 他的笑声令胸腔细微振动，叶晓枫暗暗感受着，直听到两人的心跳频率渐渐一致。 「我以为你会很介意，我其实……今天一直想着怎么和你说顾言的事。」 叶晓枫一直觉得，恋爱中的人，大多会介意对方的过去，就算不介意，也会想去知道，去了解，即便明知道会膈应会不痛快，可依旧想知道。 爱一个人，就会想去爱他的一切，虽然这很难。 风策背着叶晓枫，尚有余力轻拍他的背，「我说过了，过去就是过去了，不必那么介怀。」 叶晓枫试着问，「那如果我刚刚说后悔呢？」 风策侧脸想了想，「又怎样……」 「你不生气？」 「为何生气？」 「你不介意顾言？我可能因为一个、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对你有所保留。」 风策坦然道，「既然他已经不在了，我又何须为你对他有所保留生气。」 他语调转沉，缓缓道，「人人都有过往，都有伤痛，何必耿耿于怀徒增烦恼……我说过了，我所拥有的，远比顾言更多。」 叶晓枫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他知道风策内心强大，可刚刚那句话，还是再次颠覆了认知。 强到可以说，说自己完全不在乎对方的过去，反正已经都有了将来，区区过去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你真好，风策。」 叶晓枫趴在他背上闭上眼睛，又说了一遍，「真好。」 奇蹟之所以被称之为奇蹟，是因为一生之中，总能遇上一次，但不必太多，一次足够。 而这一生仅有的一次，就让他遇上这么好的一个人，这个人能够平心静气地听着自己中意的人说着如何怀念着一个死去的人，却愣是做到心无芥蒂，甚至温言相劝。 是要有多宽容的胸襟，多坚定的信念，才能支撑起另一个的过去。 叶晓枫由衷感激。 「我倒是觉得……」风策背着人慢慢往前走，他的步伐很稳，如同他的心，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一丝动摇。 「你比顾言更好。」 叶晓枫咳了声，「我哪里好？」 风策想说善良，可又觉得远远不止，于是只说，「也许最先打动我的，是真诚。」 而且难能可贵的是，叶晓枫其实对谁都是真诚的。 即便他抱着赎罪的念头做着某些事情，可叶晓枫心怀善意，并且所有的付出都不求回报，这才是真正令风策动心的地方。 不是所有人在经歷这样的往事后还能做到叶晓枫这样的，有人就此颓废放纵，也有人就此狠心绝情，而叶晓枫都不是。他记住所有该记住的，忘却所有该忘却的，依然试图从过去中走出来，就算没有彻底走出，至少不会自欺欺人。 第142页 叶晓枫不会不欺骗别人他爱顾言，也不会欺骗自己不爱风策。 叶晓枫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其实我觉得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回想起以前跟顾言两个人疯过的事，感觉跟风策刚刚的形容一点也不像。 「嗯？你是怎样的？」 「逃课，抽菸，打架……」叶晓枫也不脸红，「玩遍附近所有游艺机，干趴附近几个学校所有小混混，劳资天下第一，嘿嘿……」 「天下第一？」风策有点不信，只觉真实性有待提高。 「不骗你，我打架挺厉害的。」叶晓枫顺手也颳了颳风策的脸，「当然啦，肯定比不过你，你多牛逼啊，内功轻功外加点穴，一个加强连也干不过你啊！」 「加强连是什么？」 「哦，这个加强连啊，它就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搭着话，长长的背影在地面上随着两人身影一晃又一晃，朝着既定的前方，步步而去。 第一百零六章 飞来横祸1 第二天小年夜，晚上八点的时候，徐甄的跑车准时等在了龙山酒店门口。 这是欧洲今年刚出款的新车，在国内几乎没怎么见人开过，徐甄这么大咧咧地停在那，吸引不少人的视线。 大过年的除了拍戏的剧组，没什么人会跑到横店龙山，都赶着回家过年，而能在拍摄期间住进龙山酒店的，总不会太默默无闻。 这个人还是没变，一如既往的张扬……叶晓枫看见车不由拧起了眉毛。 陆迟安家里够有钱的了，也没徐甄这么显山露水。 看到叶晓枫终于出现，徐甄难得心情好了起来，他最近正处在创作瓶颈期，情绪一直不太好，有些暴躁。 叶晓枫坐进车里，还是跟以前一样，徐甄不喜欢开暖气，嫌太热。 叶晓枫顺手就把暖气开上了。 「……」徐甄无语地盯着，好半晌才蹦出一句，「你都当助理好几年了，有这么自说自话的吗？」 叶晓枫耸肩，「哦，对别人是要小心翼翼一点，对你应该不用。」 「为什么啊？我不是明星啊？」徐甄哭笑不得。 「明星怎么了，你不是人了啊。」 徐甄：「……」 徐甄扶额。这么些年，也就顾言和叶晓枫两个人，几句话就能把人怼得恨不得再也看不见他们，可要真看不见了吧，又会去想。 真是犯贱。 徐甄油门一踩，方向盘一转，车往山下开了。 「你出来，风策不会有意见吧？」徐甄没和风策接触过，不知道这人脾气性格，他怕慢点怪罪叶晓枫，提议道，「要是他之后为难，你把我扛出来。」 「用不着，他人很好。」 叶晓枫禁不住想，要是把跟风策谈恋爱的事说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吓死徐甄。 当然这不过是想想，叶晓枫不会把这事和任何人说，安佑连另说，那是人自己看出来的。 徐甄笑了声，「在你眼里，有不好的人吗？」 「有啊……」叶晓枫看见他车里的烟，一时犯瘾，摸出一支，「借个火。」 徐甄翻出打火机给他点上，叶晓枫叼着烟凑近了一点，火光点亮时，菸丝随之裊裊升起，瀰漫在叶晓枫面前。 徐甄盯着这张熟悉至极却已然有点陌生的脸，心下不由一阵感嘆。 一次见到叶晓枫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人来给自己当助理真是浪费，外面现在都传他徐甄三流歌手，其中一流就长相，但徐甄很清楚，自己的长相放到叶晓枫面前一比，才是小巫见大巫。 他不明白为什么叶晓枫不去做个演员，就好比他现在也没弄懂当初顾言不去做歌手。 「其实你当时如果跟顾言一起出道，说不定已经红得发紫了。」徐甄说了句肺腑之言。 叶晓枫奇怪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说，陆迟安是，方雁冉是，薛魏也是…… 他还是那句老话，「当明星没什么好的，就这样。」 徐甄对叶晓枫算是知根知底，没再朝这个话题继续，倒是问了一件别的事，「方雁冉先不说，我之前一直想问你，你怎么没跟陆迟安续约？陆迟安不是对你挺好吗？」 据徐甄所知，离开自己后，叶晓枫就去了ylf，然后被安排给了新晋艺人陆迟安，当时他挺担心叶晓枫状况的，所以特地让圈里的人留意留意，要是陆迟安不好伺候，就想个办法把叶晓枫调走。当时他已经混开了，这点手段还是有的。不过留意下来的结果还算不错，叶晓枫没出什么差错，陆迟安虽然听说是个大少爷，还住在军区，但为人挺随和，他也就放心了。 不过本来以为叶晓枫能一直做下去，结果当年千岁奖一过，陆迟安才拿了个新人奖，叶晓枫合同到期就走了。 要是艺人没落了，助理走人可以理解，但这艺人刚红刚要大显身手，助理就辞职不干了…… 陆迟安算开了先例，紧接着又是方雁冉……徐甄猜测轮到风策不知道会怎么样，等一年合同到期，叶晓枫还走不走。 叶晓枫开了半窗，对着窗外呵出一口烟。 「最近好吗？听说新专辑卖得不错？」 徐甄嗤笑，「这种销量也能信？都是人捧的。」 叶晓枫若有所思，「怎么，遇到麻烦了？」 「也不算……」徐甄开车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已经开到半山腰了，「就是最近写的几首歌，都不太满意，其实卖得并不算好，我看我快过气了。」 第143页 「怎么会？」叶晓枫不以为然地吸着烟，「我听过，挺好听的。」 徐甄爆出一阵笑来，「能让你这个大忙人特地去听我的歌，劳资真他娘的要感动死了！」 叶晓枫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看他：「……」 「别这么看我，我说真的，你能听我歌，是我荣幸……」刚刚还笑着的人一下子开始黯然了起来，徐甄嘆了口气，「你知道，我能红，全靠顾言……ktv我徐甄的歌，排行榜上的，都是顾言写的那几首，我比不了他。」 叶晓枫沉默。 顾言的才华世人皆知，出道前就因为给徐甄写了好几首歌而出名，同时也成为了他出道的奠基石……想起那几年满大街都是顾言的歌，顾言主演电影的海报，比之今日的风策当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前问他，他不肯说，现在我问你，顾言他为什么不去当歌手？」 这个问题困扰了徐甄很多年，总觉得如果当年顾言跟自己一起混，怎么也落不到那个地步，说不定比现在还红，比歌神容裕还红。 「他唱歌那么好听，我从来没听过有什么人唱歌能比得上顾言的……会写词会写曲，还首首爆红，当时圈里多少人想让他写歌你知道吗？他愣是不肯。」 叶晓枫不答，只一味地抽菸，直等到一根烟抽到了尽头，点星的火光终于熄灭后，才说话了。 「他当年有说过，想做歌手。」 叶晓枫转头，一头短髮逆着风，被吹得有些乱，但却是徐甄记忆中，那份不经岁月洗涤的年少轻狂。 「我嫌他唱难听，别毁我耳朵……」 叶晓枫无声地笑了，「我其实是开玩笑的，他却当真了。」 他后来才知道，有时候，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是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的。 第一百零七章 飞来横祸2［加更］ 「卧槽！」徐甄简直不敢相信，感情顾言就因为叶晓枫一句话就不唱歌了…… 「你这……你知道你把一代歌神扼杀在摇篮里了吗？」 叶晓枫苦涩地说，「是啊……所以我后悔了。」 可是后悔有用吗？ 徐甄立刻闭上了嘴，醒悟过来自己是踩了雷区，触到了叶晓枫的禁区。 「对不起啊。」 「没事。」可能是昨晚把好多闷在心里的话统统倒出来给风策听了，眼下的叶晓枫谈起顾言来，要比以往轻松一些。 他换了个话题，「你包厢订在哪？」 徐甄回，「不远，市中心那个，再开二十分钟能到。」 叶晓枫不说话了，迳自靠着座闭目养神。 徐甄不太习惯叶晓枫的沉默，总觉得叶晓枫一沉默，气氛就莫名压抑，一连变了好几个话题。 「我年后的十周年演唱会，你来吗？」 「来……」叶晓枫闭着眼睛勾起嘴角，「你免费送我票，我就来。」 「切……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别说一张了，十张都行啊。」 趁着红灯的当口，他转头看了眼叶晓枫，却发现其实还是沉默的叶晓枫更好看，很有气质，甚至很男人。 叶晓枫扬眉，「那给我两张，我带个人来听。」 「谁啊？」徐甄好奇居然叶晓枫还能有人带来，八卦地探究，「女朋友？」 女朋友……错了，男朋友。 叶晓枫笑意更深，只说，「你只说给不给，问那么多干嘛？」 徐甄更好奇了，叶晓枫这话简直欲盖弥彰。 「到底是谁？是不是真的谈女朋友了？」 叶晓枫只笑不答。 徐甄一口应下，「行，票我到时候寄给你，还是这个龙山酒店吧？」 反正到时候总能知道，也不急这么一会，叶晓枫不肯说，那就真的是不会说的了。 很快，徐甄载着叶晓枫到达了目的地。 叶晓枫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家高级私人会所。 想想也是，依徐甄现在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还跑去普通的大众ktv。 他瞭然一笑，到底是不比从前了。 这家会所在这一带很有名，一个高级消遣的地方，经常能见到一些名流子弟出入，也不乏徐甄这样在娱乐圈混迹的艺人。 所有人出入都要认证身份，只有vip才能进入，随后，叶晓枫就跟着徐甄一路七万八绕，绕到了三楼一间很雅致的包厢。 人已到齐，就差他们两个。 叶晓枫当然认识。 坐在最里面的是当今华语乐坛地位和徐甄不相上下的女歌手，陈然。 印象中的陈然一直是叶晓枫见过的所有女艺人中，最好看的，几年过后，依旧教人赞嘆。 陈然这一年略有沉寂，没有出专辑也没有发过单曲，不过倒是跟徐甄合唱了一首电视剧的主题曲，又火了一把。 陈然一直不喜欢叶晓枫，以前叶晓枫不知道原因，不过后来知道了，却也无所谓了。 陈然喜欢顾言，非常喜欢。 坐在陈然旁白正玩着手机的人是编曲孟小小，之前一直没红，但顾言很照顾他，觉得他特别有才华，几次孟小小要放弃编曲这一行了，都是顾言把人拉回来了。 顾言对他有知遇之恩，在孟小小心中的地位可以见一斑。 孟小小长得跟他的名字完全一样，一张娃娃脸，身高刚过一米七，除了编曲的时候格外奔放犀利，平时都温温吞吞的，做什么事都比别人慢一拍。 第144页 陈然抬了一眼，看见叶晓枫微微一愣，却也没说什么，坐在点歌台翻着页面，好半天点不出一首歌来。 孟小小就不同了，当叶晓枫出现时，立刻扔了手机窜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晓枫？真的是你吗？」 叶晓枫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头，刚要说话，没想到孟小小却被这个举动给弄得当场红了眼眶。 叶晓枫这才记起，以前他和顾言两人，都是这么摸着孟小小的头的。 但现在，他还在，另一个却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小孟。」 孟小小心一酸。 身边的人从来都图方便喊他名字小小，包括徐甄陈然都是，但只有顾言和叶晓枫会喊他小孟。 也只有他们喊过他小孟。 孟小小见了叶晓枫，连徐甄都顾不上理了，忙把人拉过来坐下，一连串的问题爆了出来。 「你这几年都在搞什么？怎么每年都不来？」 「你现在在哪里，都在做什么？你是不是不给人当助理了？」 「要不来我这，我养你啊，你放心，你就是佛我也供得起……」 叶晓枫有点蒙：「…………」 「群里你也不发声，万年隐身，我们有那么吓人吗？」 「还有之前那个方雁冉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跟她闹出绯闻了呢？你是真和她看对眼了？她哪里符合你的审美啊……」 孟小小口沫横飞，叶晓枫默默抹了一把脸。 「哦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我碰到陆迟安了，是陆迟安哦！他居然问我你最近怎么样？」 「我去他吗的，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告诉他啊我……」 「你说你，搞的跟失踪似的，你到底……」 「等等！」叶晓枫从云里雾里中听出了问题，「你前面说陆迟安？陆迟安找你问我？」 陆迟安找他干嘛，叶晓枫狐疑。 徐甄拖下外套挂在衣帽架后走过来，朝沙发上一坐，两条长腿大咧咧的叉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陆迟安不仅找过小小，还找过我跟陈然。」 叶晓枫惊讶了。 他转头去看陈然，陈然还是面无表情地盯着点歌屏幕，跟隐形人似的不发一言。 叶晓枫收回了视线，转而去问孟小小，「他都问你些什么啊？」 「大概就是半年前左右吧……」 孟小小努力回忆着，「哦哦，对了，就是你跟方雁冉闹出绯闻那阵，他就找到我，问我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哪里知道啊！」 叶晓枫彻底无语，对陆迟安追问自己跟方雁冉的事完全没有头绪。 这时徐甄接过了话茬，漫不经心地来了句，「别是喜欢你吧，要不那阵子天天找我们呢……结果绯闻澄清了之后，人立马就消失了。」 说到这里，徐甄略带坏心地朝叶晓枫勾了勾嘴角，「还真是一点没变，叶晓枫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叶晓枫抽着脸，「一样什么？」 徐甄哈哈一笑，两条腿「蹬蹬」两声搁在茶几上，然后望着叶晓枫，淡定地吐出四个字来。 「一样招人。」 第一百零八章 飞来横祸3 叶晓枫横去一眼，「胡说什么？」 「我说的都是实话。」徐甄不以为杵，反而变本加厉地调笑，「你看看现在，从顾言到我到陆迟安再到方雁冉……这一个个的，可都把你放在心上……」 叶晓枫往后一靠，不管他。 徐甄也无所谓，倒是对陈然说，「陈然，你点个歌要点到什么时候，赶紧挑一首吧。」 陈然当他空气，理都没理，不过还是选了一首老歌，然后拿着话筒对付着唱了起来。 可即便是对付，陈然愣是唱出了天籁的感觉。 陈然的嗓音偏低，但是又很柔，顾言就很喜欢她的这副嗓子，一直对叶晓枫说，听陈然唱歌的感受，就好比一台电熨斗烫衣服，任其缓缓而过，带着极热的温度将心中深藏的痛楚，一一抚平，留下一丝淡淡的雾气。 顾言的形容有点抽象，所以叶晓枫一直没法感同身受，而眼下，他终于体会了一把听陈然唱歌时，那如千帆过尽般的沧桑与温柔。 孟小小简直一刻都不肯放过叶晓枫，又凑上来追问刚才的话，「你说，你现在在干嘛？还在给人当助理？给谁啊？」 徐甄插了句嘴，「风策。」 歌声一停，随即又响起。 孟小小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我勒个大操就是昨天拿了新人奖的那个风策？」 徐甄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口说，「除了这个风策还会有哪个风策。」 不过还别说，那天火锅店遇上时，他自己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叶晓枫居然给风策当助理。 孟小小还有点回不了神，有种异想天开的感觉，可偏偏叶晓枫跟徐甄两人都不是擅长开玩笑的人，所以…… 叶晓枫点下了头，「没错。」 于是话茬又有新的方向了，孟小小爆出了一堆问题。 「唉唉，你给我说说，风策这人怎么样？是不是真跟网上说的那么好？」 「好多人都传他上镜时零妆容，真的假的？他拍戏时候也不用上妆吗？」 「还有，昨天方进燃说他琴棋书画都会，到底是不是啊，你给个准信，我好告诉我妹去……她求我留意风策好久了，还说要我找个机会以后给她捞个签名什么的，你说我和这个哥哥当得有多惨……」 第145页 叶晓枫除了一开始给了几个「嗯」，到后来已经连说「嗯」的功夫都没有了，孟小小说话跟机关枪一样，对着你不停「突突突」，不突到你当场阵亡绝不善罢甘休。 「哎，他对你好吗？据说他很难相处？非同一般的高冷？」 「对了你这次合同签几年啊，不会又跟之前那两个一样就只签一年吧，我跟你讲你这样不行啊，赚不了钱啊，助理还是得跟艺人签个长期合同保险，否则等你年龄大了跟不上这种节奏了，要玩完的啊！」 叶晓枫终于吃不消了，抓起酒杯趁孟小小张嘴的功夫，灌到他嘴里。 孟小小被灌了一大口酒，总算说不了话了。 叶晓枫抓紧时间回答，生怕孟小小缓过气来机关枪又开始了。 「风策人很好，不耍大牌，脾气也不错，见过他的人都喜欢他。」 「他拍戏的确不化妆，唐薇给他化妆都只敢描一下眉，就怕毁了他那张脸……」 「方导说的是真的，你什么时候见过方导吹牛，风策真的琴棋书画都会，光我见过的就有弹琴跟写毛笔字了……」 「签名可以，回头让他给你妹签一个。」 「他对我很好，他对人都很好，总之没见他发过去脾气就是了……」 「合同签一年，不过……」 叶晓枫一路说下来，跟自己对着自己再把风策的优点撸了一遍似的，越发觉得风策当真难能可贵，说起他的好来居然可以觉得说不完。 他停了停，才继续说，「不过如果风策愿意跟我续约，我这次不打算走了。」 看似漠不关心然却始终竖着一对耳朵在听的徐甄表示受到了惊吓，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让那个叶晓枫这么个浪荡子安分下来，瞬间对风策的好奇心提到了十倍不止。 「你真的愿意继续给他当助理？」话一问出口，徐甄转念一想，又说，「看来他人真的是不错，能让你都愿意留下来。」 叶晓枫只笑不答。 孟小小刚刚被酒呛到了，刚缓过来口气，才要说话，歌声突然断了。 几人抬头，却看见陈然放下麦克风，朝叶晓枫走了过来。 她绕过大理石桌面来到叶晓枫跟前，站着低下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盯着叶晓枫。 「所以你是忘记顾言了，是吗？」 陈然的声音很冷，完全不见了刚刚唱歌时的低沉柔和，反倒是受到了包厢的回声影响，听在耳里异常寒凉。 徐甄眉心一跳，「陈然！胡说八道什么呢？」 孟小小被陈然的气势震到了，愣在一边没敢出声。 叶晓枫抬起头与她对视，「你说什么？」 陈然重复了一遍，不信他没听见，「我说，你忘记顾言了，是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叶晓枫想听听理由。 「是你说要一辈子给他当助理的，怎么，几年一过，自己说过的话就忘了？看到比顾言长得更帅对你更好而且更有前途的人，就心动了？终于要飞黄腾达了？」 「陈然！！」徐甄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难得晓枫来一次，非要搞得大家都不痛快吗？」 包括顾言在内，其实所有人都对陈然的脾气头疼。陈然是典型的钻牛角尖性子，这一点从当初对顾言死追不放就可以看出来，而如今顾言已经不在了，一腔怨愤无处宣洩的她自然而然把叶晓枫当作出气的目标，这其实大家都能理解，可刚刚那段话说得就有点出格了，徐甄跟孟小小都相信，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忘了顾言了，唯独叶晓枫不会忘。 也只有叶晓枫不会忘。 「陈然……」孟小小咽了口口水，在边上声地劝了句，「我们几个里，最难受的，就是晓枫了……你、你刚刚那么说晓枫不对……」 其实他更想说，谁都有选择好好过日子的权利，你不能因为你一个人不痛快，就恨不得所有人都跟着不痛快，尤其那个人还是你的……情敌。 但他不敢这么说，因为他知道，情敌这个词，是存在与陈然和叶晓枫之间的死结。 即使陈然再不甘，即使叶晓枫再不认。 第一百零九章 飞来横祸4 叶晓枫冷下了眉角，最后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陈然冷笑，「我说什么你听得很清楚。」 「我不清楚。」叶晓枫收回目光，不再看陈然，大屏幕上的音乐已经自动跳到下一首，但已经没有人唱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见叶晓枫盯着大屏幕，目光极淡，「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陈然哼笑一声道，「那好啊，你收回刚才要跟风策续约的话。」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叶晓枫端起茶几上的洋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口喝尽，随手擦去嘴边的水渍说道，「不可能。」 他敛了敛眼角，「我叶晓枫做什么，从来不需要跟别人报备，更不需要别人来干涉。」 久逢故友自然有喜悦，但无端遭陈然这么一通指责，叶晓枫也没了心情。 他之所以这几年都刻意淡化和他们的交往，一方面，过去的事他不想再与之多有牵扯，另一方面，也多少为了陈然的缘故。 叶晓枫清楚陈然喜欢顾言，但并不代表他就要为陈然的求而不得买单，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勉强不了的，他跟顾言就是最好的例子。 第146页 「有点过了啊，过了！」徐甄站起来打圆场，把陈然拖到自己边上坐定，「行了行了，什么事啊，值得这样子吗？大家都很忙，一年就这么见一次，还非得吵是吧？」 说着给陈然也倒了一杯酒，递给她，「这是顾言以前最喜欢喝的。」 一听顾言的名字，陈然立刻没了脾气，沉默了会儿，还是接过来喝了。 而就这一口顾言最喜欢的酒，却跟解药似的，立刻化去了刚刚的剑拔弩张，陈然上一刻还一副恨不得叶晓枫去死的表情，下一刻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淡，等喝完后，又去点歌台点歌了。 「……」徐甄抹了把汗，心下松了口气，果然对付陈然最好的办法还是把顾言抬出来。 他对叶晓枫建议，「别听陈然乱说，你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其实跟明星签长期合同也好，至少往后的日子有保证，助理跟艺人一样，也是吃青春饭，趁你年轻，总得找个靠山……」 「对啊对啊！」孟小小见没事了，忙凑过来附和，「其实你就是回去给陆迟安做助理也不错，他之前说，如果你肯回去，只要他还当艺人一天，就好吃好喝待你。」 好吃好喝待你……呵。 叶晓枫凉凉一笑，这话还真是熟悉。 「不用了，我挺好，你们别瞎操心了。」 叶晓枫自顾自喝着酒，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叶晓枫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风策发来的消息。 叶晓枫受宠若惊，这还是风策第一次主动给自己发消息。 风策的消息一如既往地简介，剃去所有不必要的修辞，只问关键：你好吗 他不问人是不是多，玩的是不是开心，吃得是不是好……只问自己，好吗？ 叶晓枫忙回道：好的，你放心。 然后就看见风策回復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叶晓枫震惊地问：你居然会发表情？！你怎么会发表情？ 风策又回：学的 叶晓枫握着手机傻笑，笑了会又暗骂自己抽风，风策不过学会发个消息的表情，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他想了想，回復道：我很快就回来了。 风策只有一个字：好 叶晓枫把手机放回裤兜，愣了几秒，发现刚刚还郁卒的心情居然因为风策一个消息神奇地好了，而且好了不少。 他面带微笑地抬起头，结果就发现徐甄跟孟小小两人一脸玩味地盯着他看。 「……」叶晓枫莫名有点心虚，清了清嗓子，「干嘛盯着我看？看屏幕看屏幕，最佳女歌手在唱歌呢，看我做什么？」 孟小小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顾及到陈然，索性贴到了叶晓枫身上，在他耳边小声说，「怎么，谈恋爱了？」 叶晓枫快无语了。 不就发个消息吗？怎么一个个的都能猜到他在谈恋爱啊？就这么明显吗？ 再说了，他叶晓枫谈个恋爱有必要露出这么夸张的表情吗？ 「没有……」推开孟小小，叶晓枫否认，「没有谈恋爱，你想错了。」他并不想公开，这个圈子人多口杂，就算现在这个包间里的人不会乱说话，叶晓枫也不想拿风策的前途开玩笑。 孟小小不信，可叶晓枫摆明一副就是真谈恋爱了也不告诉你是谁的表情，联想起叶晓枫这个人的脾气，再看到徐甄朝他使来的眼色，哼了哼，暂时作罢。 孟小小相信，只要叶晓枫谈恋爱了，他总有办法找出那个人。 徐甄点了些吃的，然后拿起麦克风跟陈然合唱一了一首。当今话语乐坛两大歌手联手唱的歌，悦耳的程度自然不低，叶晓枫靠在沙发，一边听他们唱歌，一边喝着酒，偶尔跟孟小小聊聊最近的八卦，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十二点整，顾言的又一年，结束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似乎跟当年，一点都没有变，然而只是因为一个人的离去，开始发展成物是人非。 随着时间的不断变迁，有时候他会记不清顾言的样子，记不清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顾言曾经在地方对他说了一句什么话……他们终于从相同的年龄逐渐走到今天，变成已经相差了好几年。 顾言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叶晓枫甚至会害怕，怕终于有一天，顾言会变成一张很模煳的脸，模煳到不藉助照片，就再也记不起来了。 曾经有段时间，他一直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一场梦，他怀疑顾言到底有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有或者只是自己尚未清醒，等梦醒的时候，顾言依旧会出现，依旧跟往常一样，给自己打个电话，说上一句：嗨，好久不见了，阿叶。 不来参加这个所谓的聚会，是因为叶晓枫很清楚，大家只是想通过这样的一个方式，告诉彼此，谁都不没有忘记这个人……哪怕十二点过后，就要各奔东西，可曾令他们相聚在此的原因，始终只有一个。 只有顾言一个。 第一百十章 飞来横祸5 十二点刚过不久，陈然就藉口走了，以往留到最后才走的人，这次第一个要走，谁都知道是因为陈然不想见叶晓枫。 陈然走后，气氛莫名轻松了不少，三个大男人喝着酒聊天，倒是说了不少以前没说的话。 「年后的华语音乐大奖，有信心吗？」叶晓枫问孟小小，他指的是最佳编曲奖。 第147页 音乐圈的奖项跟影视圈的奖项不同，划分得很细，有最佳作词、作曲、编曲……还划分出各种风格，例如说唱、摇滚、hiphop等等，一个颁奖典礼下来，奖盃几十座，还有什么最佳金曲、最佳销量等等，五花八门，每年都有更新。 「不知道啊……」说起这个，孟小小就胸闷，胸闷之下又灌了自己一大杯，「我没后台，也没人捧，华音奖比不得千岁奖，里头猫腻多着呢……」他打了个酒嗝，喝多了说话也放肆了点，反正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好说的，「要不是还有徐甄跟陈然撑着我，我大概……大概又要混不下去了。」 剩下两人都有点沉默。 都说演员过气快，其实他们歌手过气才是快，顾言在的那两年，整个华语圈都在流行情歌，顾言死后，人们又开始喜欢上了轻摇滚，等到现在，又开始流行之前被很多业界人士所诟病的中国风。 中国风的曲子制作很考验一名编曲对乐器的透晓度，叶晓枫曾听过顾言把刚谱好的曲子用钢琴和二胡表演出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编曲也有擅长的，抒情曲就是孟小小的术业专攻。 叶晓枫好奇，「最近又开始流行中国风的歌了，不是正中你下怀吗？」 说到这个孟小小更郁闷了，只见他「砰」将杯子重重朝大理石桌面一放，「但歌不好我有什么办法……都他娘的写的什么歌！你知道吗？之前有个标榜自己作曲的歌手，跑到我这里哼了几句，这他娘的就算会作曲了！最后还不得靠其他专业作曲的给他把副歌补上，我才算能编，操！以为能随便唱上几句就够得上作曲的边边儿了，跟顾言比，他算个鸟！」 眼下的音乐圈一片混乱，跟几年前相比，完全没有什么特别能拿的上檯面的好歌，都是一些歌词低俗曲调千篇一律的烂大街歌曲。 叶晓枫除了偶尔会关注一下徐甄跟陈然的新歌，遇到是孟小小编曲的，也会听一下，但传唱度并不高，印象也不深，基本听一次就忘了，和顾言写的听一遍就不忘甚至第二遍就能跟着哼的曲子完全不能比。 眼见孟小小苦水倒个没停，徐甄也有点忍不住了，难得抱怨，「当歌手，压力是真大，晓枫你去看看你们影视圈里的，红了没多久，就开始发什么专辑开始唱歌了……真尼玛五音不全，但混音一上去，管你唱的什么呢，都算是歌……」 「就是啊！」孟小小感同身受，跟徐甄干了一杯。 徐甄继续吐槽，「你们拍电影电视的，好歹要脸要演……唱歌要什么？什么都不要，不是哑巴就都能唱，反正后期都能给你做出来……」 「没……」叶晓枫忍不住说，「现在拍电视可以抠图可以ps……」 徐甄：「……」 孟小小：「……」 徐甄嘆了口气，「好吧，就算抠图了，但总要拍是吧？你看唱歌，带个耳麦对着话筒随便唱唱就行了，有好的后期混音，发行的时候造点势，要不弄点绯闻，或者直接搭个电影一卖……哦对了，你们圈里拍电影的老喜欢唱什么电影主题歌……总之个个想成为三栖明星。」 叶晓枫无语，徐甄说的是实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的确没什么很好听的歌，或者传唱度很高，满大街都放的那种，叶晓枫仔细回顾了一下，当真毫无印象。 「而且我最近也在瓶颈期，找不到灵感，写不了歌……」徐甄显得很沮丧，这是他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展现出来的一面，「这两年新专辑反响不算太好，所以公司才准备开一次十周年演唱会……呵呵，说是说十周年……」徐甄心理明镜似的，「我认识顾言之前，算个屁，谁知道我叫徐甄，等我火了，大家知道我是谁了，满打满算不过刚满七年，还十年，呵，也就是那些不懂行情的。」 「那票卖得好吗？」叶晓枫多问了句。 「还行，毕竟我之前也没开过演唱会……现在业界不景气，都想着靠演唱会捞一笔，就怕你一旦过气了，倒时就是想开演唱会，也没人买单了。」 「开几场？」 「大概二十几场……要开大半年，估计最近这段时间，又没什么新歌了。」 叶晓枫灵光一闪，「对了，你之前不是唱过一首主题曲吗？听着还不错？」 「那是友情价，朋友请的，不得不去，而且还是电视剧的主题曲……」徐甄不是看不起给电视剧唱主题曲，但是事实如此，「只有红不了的二线歌手才给电视剧唱，当红歌手都是唱电影主题曲，你们拍电影的不也一样吗，比拍电视的档次高点……」 叶晓枫一拍大腿，「那以你的身价，也可以唱电影主题曲啊！」 徐甄也想，可没人找，「没人找我唱啊，一半的主题曲都肥水不流外人田，给主角配角来唱，要不就是请容裕那样的歌神……」他落寞一笑，「我可能还没到那个资格吧……」 他虽然号称能接任容裕之后的新一代歌神，但毕竟还没有，容裕那种神人能唱到什么时候谁知道…… 「给你说件事……」叶晓枫想了想，把刚刚就盘旋在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嗯，《长宁传》这次主题曲还没敲定人，投资方砸了很多钱请了闻老先生作曲，闻老先生你也知道，当初就是顾言的偶像，他写出来的歌绝对有保障，你可以去试一下。」 歌手跟演员一样，也是要有机缘的，一个演员碰到一部好电影能一飞沖天，歌手也是，一辈子遇上几首好歌，也就如日中天了。 第148页 如果之前成功的机缘来自于顾言，那么叶晓枫认为，徐甄离歌神更进一步，还需要下一个机缘。 而给《长宁传》唱电影主题曲，就很合适。 第一百十一章 飞来横祸6［加更］ 徐甄斟酌着叶晓枫话里的可行性，「他们没请容裕？」 「好像没有……」叶晓枫没听过这方面的传闻，「吶，我是猜的，你就听一下。容裕之前给《三千鸦杀》刚唱过，而方导的《如霜》这次又败给了《三千鸦杀》，我觉得于情于理，方进燃跟制片方都不会去找容裕，所以我觉得你有机会啊……何况你不是一直被号称说是能打败容裕的人吗？说不定制片方看在这一点，就会让你唱啊！」 徐甄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三千鸦杀》这次横扫市场，连带着容裕也跟着更火了，主题曲卖的很好，而《长宁传》的热度一定不会差，光看这次赵长宁选角在网上所引发的风波就能知道，加上作曲又请来了大师级别的闻老先生，制片方的确给人一种想要跟《三千鸦杀》别苗头的感觉，那么徐甄去竞争一下，获胜率应该会有，何况还有紧接而来的十周年演唱会祝他一臂之力…… 徐甄不禁笑了，「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你跟的艺人总能红了，论把握机遇，叶晓枫你眼光够准……不会之前陆迟安跟方雁冉的红，也是这么来到吧！」 「呸！」叶晓枫往他肩上揍了他一拳，「给你出主意出错了是吧，有种你别去唱啊！」 「行行行，我谢谢你了还不行吗？」徐甄收起了调笑，开始谈正事，「好，我回头就让经纪人联络《长宁传》制片方，谈一下合作的问题，毕竟公司不同，不一定有那么顺。」 「不试怎么知道，我觉得你能行，放心。」叶晓枫还是很看好徐甄的，毕竟都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 孟小小听着听着就眼冒羡慕了起来，「那晓枫你给我出出主意？」 叶晓枫：「……」 合着他是来给他们出谋划策当知心姐姐了是吧…… 「要是徐甄拿下《长宁传》主题曲，你可以试试编曲啊，不一样的吗？」 孟小小犹豫，「闻老先生作的曲可定也有专门的编曲大师来编，轮不上我吧……」 「不至于……」叶晓枫摸了摸下巴，出了个主意，「要不你毛遂自荐？」 「毛遂自荐？」 「是啊，你可以亲自去找闻老先生，我觉得像这种大师级别的人，应该都是爱才的，只要你有足够的资本，有拿得出手的作品，闻老先生会欣赏的……就算欣赏不了，让他指点指点，也是收穫啊！」 叶晓枫的主张是，做任何事不要抱有太多的功利心，不一定找闻老先生就是为了成名，能多一次经歷，多得到一些指导，就是赚了。 孟小小低头沉思，琢磨着叶晓枫的话，好半天才点下了头，「行！我年后就亲自拜访。」 叶晓枫忙又提议，「你可以带几首自己的作品去，你们做音乐的人，还是用音乐来沟通更好。」 「我知道了。」孟小小握拳，「要是真凭本事说话，我还真不怕，大师怎么了，大师不也是从默默无闻走过来的吗？」 叶晓枫拍拍他的肩，肯定地说，「说得没错，就是这样。」 叶晓枫一直喜欢看孟小小这副信心十足的样子，颓废沮丧之类等负面情绪，真不适合他。 有了方向，孟小小感觉整个人都踏实了，开始勐灌酒，一杯接着一杯。 「好久没这么痛快喝酒了……」 「你知道吗，晓枫……我太压抑了，音乐这行太难做了……」 「我还真他娘的想顾言，真的，真的是想……」 没一会儿，孟小小就把自己灌醉了，倒在了叶晓枫怀里，喃喃着，「能见到你真好……我也想你……」 叶晓枫嘆了口气，抱着孟小小朝徐甄说，「很晚了，我们也走吧。」 一边说，他一边拿出手机给风策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准备回来了。 但没想到风策居然还没有睡，消息回过来，问他在哪里。 叶晓枫回过去一个地址，顺便说，不用来接，他一会儿就能回去。 风策只说如果一个小时没回，就来接他。 叶晓枫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徐甄看看时间，快凌晨两点了，于是叫来了服务生结帐，两人架着孟小小摇摇晃晃地超朝外头走。 年后的深夜，代驾实在不多，足足等了快一个钟头才找到一个，又过去二十分钟，徐甄叫的代驾才算到了会所的停车场。 叶晓枫帮徐甄把孟小小扛进后座，临走时，徐甄又问了一遍，「你不跟我们一起？」 叶晓枫摆摆手，「不了，你们先走吧，龙山酒店又不顺路，我再叫一辆车。」 徐甄不放心，「还是上车吧，都跟风策请了假，索性就住我的酒店。」 「行了别墨迹了。」叶晓枫替他关好车门，跟代驾打了个招唿，「师傅你开车吧。」 徐甄没办法，只能靠回去给孟小小繫上安全带，车子临走之际又探出头，最后说了句，「别什么事都自己硬抗，记得你还有我们！」 车子开了出去，徐甄的嘱咐消散在停车库内，叶晓枫目光柔和，静静地站着直看到车子没了影，才往出口走去。 然而走着走着，就有点不对劲，偌大的停车场内开始出现重叠的脚步声，渐渐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快，年少时代无数场干架带来的直觉令他在瞬间做出反应。 第149页 唿啸的风声自右后方传来，叶晓枫往左跨出一大步，顿时一把长长的钢管挥了个空，叶晓枫趁机一把住那人右手，用力一扭，对方「哇」地一声，钢管应声落地。 叶晓枫一脚踢在他膝弯，借势用力往地上压，直压到那人完全跪倒在地上，叶晓枫才将他双手反剪到背后。 「你是谁？」 叶晓枫看清了他的脸，根本不认识。 对方抬起头，反问，「你是叶晓枫？」 叶晓枫沉下了眼，「我是叶晓枫，你干嘛偷袭我？我跟你有过节？」 「没有。」对方摇头，「你自己得罪了人，有人找人教训教训你。」 教训教训……叶晓枫是知道有些地方老大专门帮人背后干这种事，但自己一个小小的助理，成天跟着明星东奔西跑的，哪里会有机会得罪人，还得罪到叫人花钱请人来教训的地步…… 叶晓枫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这当口，不远处按起了刺耳的喇叭声，叶晓枫回头，就看见十几个人，一个个地手握钢管从车上跳下，迎面朝自己而来。 第一百十二章 飞来横祸7 叶晓枫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来者不善。 他拖着人朝后退了两步，以人做盾，挡住那群人的视线，拿出手机迅速拨通风策的电话，但就是这几秒钟的功夫，十几个人已经朝他沖了过来，叶晓枫无奈把手机放回兜里，捡起地上的钢管，将人朝外用力一推。 这一推把十几个人的阵势打乱，两三个人手忙脚乱的接住，叶晓枫抄起钢管对着一人兜头砸下。 这群人明显不是来找自己谈话的，拿着傢伙就算不想致自己于死地，估计也要把自己打成个残废，叶晓枫没道理等着挨打，索性先下手为强。 叶晓枫毫不留情，其中一人被他当头一棒直接打晕在地上，叶晓枫趁机眼光转了圈，还剩下十一个人，包括那个被自己推出去的。 不太妙……只能拼多少是多少。 叶晓枫读书那会儿也不是没打过群架，可第一次碰到对方十几个人而己方只有自己一个的，他又不是风策，一把剑就能刷刷刷地来去自如……嘆口气，叶晓枫只能说自己流年不利。 眼见一个人被当场打趴，另外十一个人同仇敌忾，当下就沖了过来。 叶晓枫当即往回跑。 尼玛，不逃等死吗？ 但逃只是暂时的，停车场什么没有，就是车多，但空间也相对较大，只有出口有个保安，但这里离出口的距离，叶晓枫就算拿出当年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那估计也要七八分钟…… 几分钟看似很短，可放到搏命的时候就显得太长了。 跑了才不过半分多钟，就有两个人追上了叶晓枫，叶晓枫也不手软，转过身硬拼，一手钢管扛住一个人的攻击，抬脚就朝另一人踹，直踹了个窝心脚。 那人捂着胸口闷了一会儿，叶晓枫有了时间，膝盖用力顶另一人肚子，连顶了两下，对方吐了口清水出来，叶晓枫还要再干，瞥见后面九个人追到了，「啧」了一声，放下人就跑。 一群混混们没想到一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居然有这么大的爆发力，一下子干趴他们三个，不是说就是个助理吗？ 难道这年头当助理都堪比保镖了？ 还不等十几个人细想，叶晓枫又跑了，简直用了洪荒之力，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的功夫奔出去好远，然后在一个大转角后，突然没影了。 带头的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同伙别追了，出口处在停车场靠上面，叶晓枫如果往上跑无异于找死，只会越跑越慢，他肯定是躲起来了。 这个地下停车场这么大，车子这么多，叶晓枫要躲起来实在太容易，随便找辆车光是往下钻，是找人就得费不少功夫。 于是九个人分成三人三路去搜叶晓枫，一辆辆车子搜。 而这时的叶晓枫的确辗转在车与车之间，趁着这当口，他拿出手机，一看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心里一松。 「风策……」 他用最低的声音说。 「叶晓枫？你在哪里？」 而风策的声音很沉，似乎刻意地压倒最低。 从接到叶晓枫电话而叶晓枫却一声不吭开始，再听到类似东西撞击敲打以及无数脚步错乱的奔跑声，风策就知道出问题了。 叶晓枫不会无缘无故不说话，风策最清楚不过，他没有挂电话，一直屏息而听。 阿连正在开车，见风策默不作声地坐着，眉心紧蹙，不由问道，「怎么了？」 风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噤声，阿连立刻闭嘴。 之前风策找到他，给了他个地址让自己开车送风策去接叶晓枫，想起之前叶晓枫差点出事，有了前车之鑑，阿连二话不说就带着风策朝往市区里开。 幸好年前打工的人都走了大半，剩下的大半都堵在火车站，而且现在已经凌晨快两点了，大街上根本没什么人，阿连很快带着风策抵达了叶晓枫给的地址。 就在这时，始终没有说话的风策终于对着手机压着嗓音问，「叶晓枫？你在哪里？」 叶晓枫极低地说，「我被围殴，在停车场，你叫阿连报警。」 停车场？ 风策却说，「好，我马上就来。」 叶晓枫吃了一惊。 什么意思？马上就来？ 第150页 难道说之前风策已经在路上了？现在正好在停车场？ 风策再说，「找机会逃，我随后就到。」他开门下车，临走时挑了一把硬币，然后留了一句话给阿连，「别下车，原地等我。」 说完独自一人往地下车库走去。 阿连点点头，风策的表情让他不由自主的把话咽了回去，独自留在车里。 叶晓枫握着电话想问清楚，谁知运气不好，在一辆suv前被三人逮个正着。 叶晓枫：「……」 好吧，打吧，暗暗祈祷风策能快点，他撑不了太久。 三人举着钢管就朝叶晓枫头上招唿，叶晓枫用他兔子一样的反应一连躲开两下，最后一下实在躲不开，手持钢管硬拼了一记，但对方力气明显比他大，一拼之后叶晓枫朝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 另外两人见机也追过过来，叶晓枫咬牙，索性扔了钢管朝一个人扑了过去，直把人扑到地上，叶晓枫握拳狠狠揍他的眼睛，那人被疼得大叫，两下过后，叶晓枫听到身后的风声，朝边上一滚，险险避开一棍，立刻一脚朝他膝盖踢过去，这一踢叶晓枫用尽了全力，但也被最后一人抓住空隙，一钢管砸到小腿上。 叶晓枫痛得闷哼一声，忍痛用没受伤的腿用力一撑把自己撑了起来，借着起身的力道一拳朝那人脸上揍过去，紧接着一脚踹对方手腕，踹掉了钢管。 于是接下来的十几秒钟，叶晓枫跟对方近距离肉搏，两人都硬生生挨了对方好几拳。 这时不远处的六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闻声赶来，叶晓枫瞥了眼，暗道不妙，但他左腿受伤跑不了，只能拼了。 叶晓枫吃了对方一拳后，突然拉住对方来不及收回的手，然后朝着自己的方向用力扯过来，抬脚以膝之力用力一顶，对方手肘处有明显骨裂的声音，那人惨叫一声，叶晓枫把人摔开。 那六人一看又有三人倒在地上，眼都红了，叶晓枫拖着伤腿朝后退了两步，趁机问了句，「到底谁找你们来教训我的！？」 第一百十三章 飞来横祸8 问话的时候，叶晓枫脑子里已经飞快把事情过了一遍。 能找到这么一伙人来教训自己，可见对方不是一个什么小人物，可自己区区一个助理，也没见过什么大人物，更没机会去得罪大人物，叶晓枫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要对付自己？ 他能接触到的人，都是艺人，或者是艺人身边的人，但据叶晓枫的了解，很少有艺人会干这种事，一旦出了问题，吃不了兜着走，明星不敢冒险。 那还会有谁？ 叶晓枫想了想这几年跟过的几个人。 徐甄身边的人不会，徐甄更不可能；顾言已经不在了……难道是陆迟安？可是陆迟安跟他也没什么过节啊，虽然当时被这傢伙打进医院，但最后也都讲好了，合同到期他就走人，只是陆迟安的确好劝了一阵子希望自己不要走，不过真走的时候，也是好聚好散的…… 剩下就是方雁冉了。 方雁冉……说到她，叶晓枫不由想到李添成。 他急性过敏被送到医院后，李添成没有再找过他麻烦，不知道是被自己吓到了还是的确不想闹出人命，总之到现在为止，叶晓枫的日子过得挺安生。 但方雁冉现在还是被李添成包着，那天d&d店里看到跟在她旁边的张晨，叶晓枫就清楚了。 而张晨是李添成的人，当初方雁冉把自己骗到包厢，包厢里陪李添成坐着的，就是这个人。 叶晓枫不知道李添成把张晨安在方雁冉身边是个什么心思，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除此之外，叶晓枫再也想不出其他自己可能得罪过的人了。 难不成是林霖？ 但是林霖又不知道自己跟风策在一起。 那就没人得罪了啊…… 「谁教训你你不用知道……」领头的混混对着叶晓枫冷笑一声，六个人无声无息地把叶晓枫圈了起来。 本来以为教训一个明星的助理十拿九稳，谁知道结果搞成这样，不但到现在还没有把人撂下，自己这边倒是赔了不少……领头的看看地上躺着的那几个弟兄，心火都要压不住了。 他打了个手势，几人同时围过去，今天不把这个臭小子揍到一辈子瘫在床上，他们以后就不混这行了！ 大事不妙啊，要死了啊……叶晓枫踉跄退步，背后只有一辆车，再没有退路。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声很轻的「叮」迴荡在偌大的停车场内，叶晓枫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不远处的电梯在发出警示声音后，门缓缓打开了。 「风……」 叶晓枫激动地正要喊，才发现出来的是个陌生人，一群混混被叶晓枫惊喜的声音所影响，以为有救兵，纷纷回头。 叶晓枫：「……」 尼玛，不认识！ 那人一看不远处这阵势，吓了一跳，怕引火烧身，反射性后退到电梯里，拼命按着关门按钮。 「救……」 于是「命」被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叶晓枫眼睁睁看着救命稻草从手中熘走。 「呵呵，不，不好意思，看错人了……」叶晓枫打着哈哈，心中欲哭无泪。 老天爷，临到死你还要这么玩我吗？ 领头的混混气得心血要呕出来，混了十几年没被一个臭小子这么玩儿过，他今天非玩儿死他不可，手里一棍子对着叶晓枫就招唿了过去。 第151页 叶晓枫再一次发挥兔子的血性，「噌」地一下窜到了车顶上，躲开了那一棍，慌忙之下大吼一声，「谁敢过来，我……」他顿了顿，掏出手机，吓唬一群混混们，「看到没！我报警了，刚刚我们说的话，警察已经都知道了！」 说着他煞有介事地把手机亮出来给一群人看。 混混们被震住了，对「警察」这两个字的畏惧似乎刻了骨血里，顿时有几个人停住了身形。 领头的混混喘了口气，想着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翻黄历，怎么这年头教训一个助理变得这么难……要是他真的报警了，凭着刚刚被这臭小子拖延的时间，怎么也够警察找到这里了…… 可当他看叶晓枫手机上的名字时，顿时所有的心惊转化成心狠。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人姓名：004fc 「我曹你妈的警察！」他气得也跳到了车上一脚对着叶晓枫踹过去。 叶晓枫仓皇躲避，一个侧身滚下车，随即被下面五个人团团围住，三根钢管同时砸了下来，毫不留情，有一棍直接敲到了肩胛，叶晓枫痛得眼前一黑。 但即便痛到眼黑的地步，叶晓枫还是及时转身，以背相对蜷缩成一团，双手牢牢护住头部，避免造成更大的伤害。 数之不尽的拳脚加诸在叶晓枫身上，期间伴随着钢管在空中挥舞破开的风声，以及敲在叶晓枫身体时发出的沉闷声。 四下再无其他声响，而暴力之下，人的神志最易被煽动，想起刚刚被地上这个人打伤的几个兄弟，这六人几乎丧失了理智，下手越来越狠，几棍子下去，很快就见了血。 「刚不是很牛逼吗？啊？挺能打？挨打能不能啊？」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叶晓枫嵴梁骨，叶晓枫闷哼一记，可就是不出声。 「把我弟兄手弄折？嗯？」他揪着叶晓枫的头髮一把拉起，给另一个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抓住叶晓枫的手腕拉直，领头的冷笑一声，朝地上啐了口，随即一棍子对着叶晓枫手肘敲下。 锥心刺骨的疼痛自手向心再从全身蔓延开，叶晓枫惨叫一声，头脑一阵晕眩，差点没痛晕过去。 偏偏还有一人还踩在他刚遭受痛击的手肘，叶晓枫疼得浑身颤抖，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被模煳了的感官却没有模煳心底最深切的渴望，他似乎又听到了「叮」地一声。 「来！另一只手！」 领头的混混见叶晓枫再没有反抗的力气，索性放慢了折磨的节奏，给自己点了根烟，连着吸了好几口才慢悠悠地吐了句，「今天不把你双手双脚弄残了，我就爬着从这里出去……」 几人再次把叶晓枫架起，拉住他另一只手，领头的混混狞笑一声，举着棍子就要去废叶晓枫的左手。 可就当他用力朝前挥舞之际，钢管的另一端却被一只纤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了。 真的握得很轻，都不见对方关节怎么用力，可无论他怎么使劲，都再难撼动分毫。 「说……」 随之而来的，是柔和的嗓音在他背后沉缓地问，「你要弄残谁？」 第一百十四章 飞来横祸9 一堆人应声回头，才要骂娘，却被一张熟悉的脸震得说不出话来。 说熟悉，并不是指彼此之间认识，而是眼下无论报纸杂志还是手机网络新闻，到处都充斥着这张脸，小混混们即便再不关心娱乐圈，也认出了这张脸。 叶晓枫眼角被之前一棍子挥出了血，现在血丝混淆在眼眶里，令他有点看不清。 风策…… 看不见，还可以听，他听见了风策的声音。 风策朝叶晓枫身上掠过一眼，仅仅一眼，却足够教他尝够这辈子都没尝过的滋味。 心痛，难忍，愤怒交织在一起，风策用力握了握双手，再缓缓松开，第一次，他觉得理智这东西，可能没有会更好。 一眼过后，风策不再看他，因为不敢再看，他怕第二眼自己就要忍不住见血了。 「说说看……」也不知道这人使了什么手段，那领头的混混就觉得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对方明明没怎么动，可自己已经失了力气，「哐当」一声，钢管在地上砸出刺耳的声音。 风策放开了他，对方忙捂住手腕仓皇退了几步，惊骇地低头。 手腕上，一圈很淡的青色印迹，那是刚刚被这个明星左手握住时留下的。 这人不过轻轻一握，居然可以握出一圈的指痕……可见那一握用力到什么地步。 风策踢开地上的棍子，上前一步来，「是谁要弄残他？」 他目光清冷，朝架住叶晓枫的几人扫过，冰凉的视线一一停留，最后彻底停在一处。 那一处是叶晓枫受伤的右手，却被人狠狠抓着。 风策敛起眼角，沉下了声音道，「放开。」 「不想死的趁早滚开，咱们今天要对付的是这个，不是你，劝你别乱充好人……」有个混混看风策一副小白脸的样子，完全不当回事，嘲笑着提醒，「好好回家当你的明星去，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小心别……」 然而话没说完，只见风策手起手落，一巴掌将人挥到了地上。 风策一辈子没被人喊过滚，盛怒之下，这一掌用足了力，隔了好几个人的距离，却直接把人打得口吐鲜血，两颗牙齿掉了下来，脸上清清楚楚印着掌痕，深红到发紫，可怖到了极点。 第152页 靠近的几人被他的惨样吓着了，随着风策再一步逼近，惊慌之下，四人拖着叶晓枫同时后退一步。 「再说一次，放开他。」风策冷下了眼，发出最红通牒。 偏就有人听不懂风策话里的警告，不怕死地朝他喊，「你再敢动一下，当心……」突然他掏出一把三菱刮刀，指着叶晓枫的头颈，「当心我……」 一言未尽，一记清脆的声响划过，三菱刮刀应声落地。 紧接着，是一枚硬币随之而落。 风策出手如电，快到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步，直接一枚硬币击落了刮刀。 「还有什么？」 风策周身所有的气息全部敛起，没有人注意到，此时此刻，风策甚至收起了唿吸。 他再上前一步，终于离叶晓枫一步之遥。 一群混混们看呆了，以为碰到鬼了，眼看风策又要动手，突然其中一人「啊」地叫了一声，然后用力把叶晓枫推了出去。 风策一把接过，将人搂进了怀里。 这一喊一推泄尽了一群人的气势，眼见有一个逃了，剩下的几个都纷纷扔了钢管四散着跑了。 那领头的见手下的人都跑光了，心知不妙，也要撤，却被风策一把抓到跟前，扣住了脖子问，「说，是谁下手的？」 混混一口气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不、不知道……有人出钱找我们收拾叶晓枫。」 天知道这个叶晓枫这么难收拾，他怎么也不会收这次钱。 风策牢牢盯住他半晌，确定他说的是实话后，这才松了手。 混混倒在地上捂着脖子，直喘粗气。 「我不管对方是谁……替我转告一句话。」 风策居高临下地低头看他，「再要收拾叶晓枫，来找我，奉陪到底。」 混混终于出回了口气出来，连连点头，爬了起来就要逃走，风策又说，「等等。」 混混立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然而下一刻，他就感到有温度摸上了自己的右手手肘，可还不待他反应过来，锥心刺骨的剧痛从手肘处传了过来。 惨叫声响遍整个停车场。 「啊！！！」 风策用力一握，没让此人粉身，却教此人碎骨。 「再有下次……十倍奉还。」他生生将这人的手肘关节全部骨头握碎了。 说完，风策松开了手，眼睁睁看着对方倒在地上哀嚎不止，这一下算是废了他的右手，勉勉强强给叶晓枫报了仇。 他再不管那人死活，迳自低头查看叶晓枫的伤势。 而面对敌人毫不留情的手，却在试着去碰叶晓枫那些伤口时，微微颤抖。 「疼吗……」 像是废话，当然会疼，可千言万语凝结在一处，只能令他问出这么一句没用的废话。 叶晓枫睁开满是血水的眼睛，努力看向风策。 「没、事……」他摇了摇头，「你、你怎么来接我了？」 风策眉头深锁，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这幸好是自己来接人了，否则叶晓枫岂非要被这群人活活打死。 「我带你走。」 说话间，就要打横抱起叶晓枫。 「别别别！！」叶晓枫作势要推开，「咳咳，我靠你别用这种抱女孩儿的方式抱人！」 风策充耳不闻，一把将人抱起，朝电梯走去。 「你这样要是让人看见怎么办！？」叶晓枫急了，挣扎着要下地，被风策一句话吓得立马不敢动了。 「再动点穴。」 叶晓枫：「……」不是说好了不点穴的吗？承诺呢？你之前说好的承诺呢？！ 「食言而肥，你会胖死的！」他可悲地小声控诉。 风策冷笑，「总比被人打死好。」 「……」叶晓枫一口气郁结在胸口，「你当心被人认出来！」看看，帽子帽子不戴，墨镜墨镜不带，搞什么！ 风策不再说话，一路抱着叶晓枫出了停车场来到马路上，幸好已经凌晨三点了，两人好命地没有碰到半个人影。 阿连正站在马路边上打电话，回头看到风策抱着叶晓枫站在后面，吓了一跳。 「你……」阿连瞪着叶晓枫一身的伤，嘴角抽搐，犹豫着问，「怎么被他们打成这样？！」 叶晓枫撇撇嘴，心想，你以为我愿意被打成这样吗？ 「开门。」风策看了阿连一眼。 阿连忙跑到车旁替风策把门打开，风策把叶晓枫塞进后座，自己跟着坐了进去。 阿连在后头瞧了瞧风策的神色，心领神会，识相地闭嘴，乖乖地上车发动了车子。 瞎子也看得出来，风策生气了。 第一百十五章 飞来横祸10 阿连开车把叶晓枫送去了医院。 经过两个小时的急诊化验过后，叶晓枫被诊断为全身软组织挫伤，眼角开裂淤血的地方已经进行了消毒清洗，而最严重的当属叶晓枫右手手肘，由于是暴力直接导致，最后确诊粉碎性骨折，需要立刻动手术。 医生到也没少见多怪，这种年轻人打架被送到医院的情况他见多了。 「下手挺狠。」医生摇了摇头，一边开着手术单子一边说，「不过幸亏够狠，一下子就打断了，如果多次重击，恐怕这只手要保不住了。」 他最后把单子交给了阿连，阿连忙谢过，「谢谢医生，我现在就去交钱，手术马上可以做吗？」 第153页 医生挥了挥手。 阿连不再多问，拿着单子去交钱了。 离开诊室的时候，阿连撞见守候在外的风策。 风策从进了医院之后就没有说话，只是陪着叶晓枫各种检查，直到最后诊断报告出来后，叶晓枫被带到观察室里。 他不清楚这个时代医生的就诊方式，但显然比他所处的时代，手段要高明不少，所以风策并未多问，只静心等待结果。 「怎么样？」风策终于等到阿连出来，便问，「他的手，严重吗？」 阿连摇头，「不好说，粉碎性骨折，医生说要动手术。」 「手术……」风策沉吟，「手术之后，能痊癒吗？」、 「要看手术情况，还有之后的恢復程度，医生说，幸好对方下手够狠，呃……」阿连瞥见风策脸色越来越沉，连忙转口，「总之，呃，因为是一下子打断的，所以没有连续性受到重击，可能是不幸中的万幸……」 风策眼眸轻动，沉默半晌，才道，「我知道了。」顿了顿，又问，「手术是现在做吗？」 「嗯，我现在去付钱。」 阿连说完就走了。 只剩下风策一人低着头，靠墙而站，修长的身影在医院亮堂的灯光下，尤为显眼，夜深人静的当下，急诊室门外却人进人出，虽不至于喧譁，却也不怎么安静。 在生命面前，没人有功夫去关心站在急诊室门口的这个年轻人长什么样，加上风策始终低头，倒让这一张明星脸逃过一劫。 风策也没心思去管别人是不是注意自己，他沉思片刻，最后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久才被接起。 「餵？」显然对方正在好睡，被一个电话硬生生吵醒，口气不太好，「谁？」 风策静静说了个名字，「楼轻澜。」 想必很久没听过有人这样直唿自己的全名了，楼轻澜意外之余，略感好笑，「风策？」 「是我。」 「这辈子居然能等到你给我打电话，真是太稀奇了。」楼轻澜停了停，「有事？」 「我有事相求。」 「哦？」楼轻澜没料到风策一张口就是求人，「你说。」 「替我查一个人。」 「谁？」 「叶晓枫。」 楼轻澜从床上坐了起来，重复了一遍，「叶晓枫？不是新安排给你的助理吗？」 「是他。」 「怎么？」楼轻澜挑了挑眉，「他有问题？」叶晓枫所有身家背景他调查的一清二楚，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啊…… 「不是……」风策斟酌了一下话语，「我要查十年以内所有与他相关的，可能与他有仇之人。」 楼轻澜：「……」 「很难？」 楼轻澜失笑，「不算。」 要查一个人的十年并不算太难，只是很想像提出这个要求的人会是风策…… 「我能问问理由吗？」 「理由？」风策顿了顿，反问，「当年弋倾文要求查楼挽风那二十年，楼意成可有问过理由？」 楼轻澜被惊到了，握着手机好几分钟没缓过来。 「你、你……」楼轻澜急喘口气，「你认真的？你看上了叶晓枫？」 风策一双俊眉微微沉了下来，他对「看上」这个字眼不太满意。 「嗯。」 楼轻澜不说话了。 风策也不急，平静以待。 过了会儿，楼轻澜突然问道，「你不会和那个疯子一样吧？」 风策大概猜到了楼轻澜的顾虑，笑了笑，「怎样？」 楼轻澜又不说话了。 想到十几年前那场血洗，心跳都要停了……弋倾文十天之内，把二十年里所有曾经试图绑架危害过楼挽风以及追杀施文然的一群人全干掉了。 天知道楼家和宫家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摆平弋倾文留下的烂摊子。 「你知道那个疯子弄死多少人吗？你不会也跟他一样吧？你不是叫他师叔？你是不是也要去杀人？我跟你说了，时代不一样了，楼家不是倾风楼……」 风策轻声打断，「我不会杀人，你放心。」 「那你……」 「我只想知道，是谁要害他。」 「害他？」 于是风策简单把今天的事叙述了一遍。 楼轻澜听完想了想，「这样，给我几天时间，我先让人查查叶晓枫这几年的情况。」一个人的十年可没那么好查，但如果是近期内，倒是可以。 「可以。」风策甚至给出了几个名字，「查一查顾言，他的弟弟顾恆……方雁冉，以及方雁冉背后的人。」 「我知道了。」楼轻澜没有问为什么，反正等结果出来，一看就明白了。 他没有问，不代表风策不问，风策有些好奇，「你不怕？」 怕？ 楼轻澜立刻反应了过来。 「楼家的人，什么时候怕过。」 他言辞之间不无傲气，倒是和风策记忆中的人有些像，这令他难得对除叶晓枫之外的人温言，「我倒现在，才觉得，你的确是楼家的人……」 楼轻澜被逗乐了，「你这话是褒是贬啊？」 风策比对着记忆中的人，勉强说了个字，「褒。」 楼轻澜这回是真笑了，显然风策的夸奖让他很受用。 「行，这事我知道了，你放心吧。」说到这里，楼轻澜问起叶晓枫的情况，「那孩子没事吧？」 第154页 这时叶晓枫躺在病床上被几个护士推了出来，风策见状立刻直起了身。 「但愿没事。」 风策淡淡道，「再会。」 说完，他挂了电话，朝叶晓枫走去。 第一百十六章 情意1 「风策……」 叶晓枫终于看到风策来了，总算松了口气。 才一会功夫没见到人，心里就会没来由地觉得慌，如同一脚踩在了云里，怎么也落实不到地上的那种慌。 风策来到病床前，「我在。」他想握叶晓枫的手，却碍于旁人，终究作罢。 几名小护士本来没去看风策的脸，结果听到叶晓枫下意识地呢喃，惊骇之下同时回头，被震在当场。 天啊！这、这个是，这个不是那个风策吗？ 小护士们彼此对了对眼，再相互点了点头。 真的是风策，居然真的是那个风策！ 风策朝他们点头示意，随即弯腰去看叶晓枫。 「疼吗？」 他柔声问。 右手肘传来的剧痛一直都在，但叶晓枫不想让风策担心，摇着头努力摆出一点都不痛的样子。 「你放心，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小伤？ 风策神色冷峻。 有外人在场，他不方便多说，最后拍了拍叶晓枫的脸，只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然后看着叶晓枫被推进手术室。 等待的时间对风策来说，其实并不算太长，可他第一次感到，时间的流逝是那样缓慢。 当手术灯关闭时，已经过去整整四个小时，天都亮了。 医生疲惫地走出手术室，告诉风策，手术很成功，只需要安心静养，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后遗症。 风策再次见到叶晓枫时，叶晓枫由于麻醉的缘故，还没有醒，风策一直陪他回到病房，等医生护士都走了，便搬了张凳子守在他边上。 叶晓枫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深冬的夜晚来临的总是很快，叶晓枫睁开眼，缓了缓思绪，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在哪里。 风策…… 他下意识去找风策，却在转头间，看到风策握住他没受伤的左手，伏在上面睡着了。 叶晓枫连忙放轻了唿吸，怕吵醒风策。 就这样，绵长的唿吸声一下又一下，吹拂在叶晓枫的手背，静默无声的房间内，甚至只能听到点滴瓶中水滴滴落髮出的声响，以及风策规律的心跳。 叶晓枫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风策沉静的侧脸，看了很久，直到第一声鞭炮自窗外响起，惊醒了风策。 叶晓枫这才想起，原来今天已经是大年夜了。 马上就要跨年了。 风策看到叶晓枫醒了，忙问，「感觉如何？」 「挺好的，不疼了。」 风策闭眼半刻，心中悬着的担忧总算放下。 「要吃什么吗？」 叶晓枫摇头，虽然一天没吃东西，但是他一点都不饿，反而有点想吐，可能是刚动完手术的关系。 「阿连呢？」他问。 风策说，「回剧组安排其他事宜了，不用担心。」 「你不用回去吗？」 「方导知道你受伤入院，何况今夜除夕，他并没有回来。」 叶晓枫点头。 千岁奖颁奖那天，风策全部的打戏已经完成，只剩下最后皇宫一段，但因为都是室内戏，不需要等着下雪，方进燃留到了最后。 而最后这段要等方进燃回来，但方进燃和《如霜》剧组还在庆功宴上，赶不回来。 「对不起……」叶晓枫抱歉地说，「难得一次过年，害你在医院里。」 风策摸着他的脑袋，「别说傻话。」 叶晓枫躺得累，风策便扶他坐了起来，又往他背后加了个枕头。 「你吃过了吗？」叶晓枫问。 风策却说，「习武之人，不吃不喝几天也没什么大碍。」 「这么厉害……」叶晓枫有了点精神，嘴就闲不下来了，「真羡慕你们，连吃饭的钱都可以省……」 风策：「……」 「最长可以撑多久？」叶晓枫好奇。 风策大概算了算，「我当初闭关一次，最长也有两个多月……」 叶晓枫震惊，「两个多月你不吃饭不喝水？」 风策觉得不吃不喝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随口应了句是。 叶晓枫彻底无语。 「风策？」 「嗯？」 「我有点无聊……」 风策愣了愣，不知道要怎么解决叶晓枫无聊的问题。 「你说说你们那里的事吧……」说着用没受伤的手拍了拍床，「你到上面来，坐着冷。」 风策一笑，略坐在床沿，然后连人带被一手将叶晓枫半搂在了胸前。 两人安安稳稳半坐半躺着，听着窗外零星响起的爆竹声，闻着空气中传来的烟火气息，然后小声地说着话。 「你做王爷的时候，一定很威风吧。」 「威风？」风策勉强同意，「算是。」 「对了，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风策回忆着，「当时有人找我比武，我应了，最后对方败于我。」 「……」 「落败之后，他要投江自尽，我顺手将他从情江救起……」 「然后？」 「然后恰逢江水潮退，我被急流带走。」 第155页 其实以他的功力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只是当时比斗时他也受了点内伤，内力不得催发，这才出了意外。 「……于是就……？」 风策无奈，「不错，再醒来时，躺在了楼轻澜私宅内。」 楼轻澜的别墅后面有一片私人花园，其中有人工开凿的湖水，但引入的却是真正的活水。 叶晓枫觉得奇怪，「那楼总是怎么肯定，你跟他们家有关系？」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只见风策勾了勾唇角，「等到适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好吧。」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很多啊……对了，你想家吗？既然你父亲不当皇帝了，应该和你母亲住在别的地方吧。」 「家父家母居无定所，喜四海漂泊……但几十年前，母亲留了一座楼，送于我兄长。」 「兄长，就是哥哥嘛，嗯……」叶晓枫努力回忆，「风、风析？」 「对。」 「你们就在那座楼里生活？」 「哥哥和师叔的确从小生长在那里，我不同，我自小由舅舅带大。」 「舅舅？」 「舅舅当年是名震天下的将军，卸职后归隐，照顾我长大。」 「那你和他一定很亲。」 「的确如此。」风策眼中闪现出温柔的思念之情，「很亲。」 「你想他吗？」 风策默然良久，「想。」 叶晓枫在脑海里搜了搜，好半天才搜出来一句，「不是有句话，叫做什么，江月年年什么的……」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风策更正，「对吗？」 「对对，就是这个。」叶晓枫指了指窗外天空挂着的那轮大月亮，「你说，我们看着它的时候，也许他们也在看。」 风策顺着他的指向抬头遥遥望去。 清冷的月光柔和明亮，呈半月形遥挂当空，于漆黑一片之中照出晕黄的圈影。 正值午夜零点，一瞬间，响亮的爆竹声震彻天际，噼里啪啦的响声不断地从窗外炸开，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一剎那沸腾，普天同庆。 风策静静感受了一会儿这无比奇妙的时刻。 原来即便时光轮转千年，依然有些东西被保留了下来，流传至今。 「新年快乐，风策。」叶晓枫突然在他耳边说，「祝你心想事成，早日拿到影帝。」 风策无声地笑了，他轻轻闭目，略一低头，吻在叶晓枫眉心。 「新年快乐，叶晓枫。」 新年快乐，我已无缘再见的亲人。 第一百十七章 情意2 方进燃第二天就回到剧组打算把剩下所有在唐园的镜头完成，然后整个剧组就前往大理取景拍摄。 叶晓枫因为要留院观察几天，所以没能回剧组，算是过了几天清闲的日子。 反而风策忙碌了起来，剧组医院两头跑。 叶晓枫就是皮再厚也不捨得风策一个大明星为了自己这么迁就，劝了好几次，但风策根本不听。 风策觉得就是自己没把叶晓枫看好，才令他遭了那么大一份罪，这个人统共就离开自己两次，结果一次差点被撞死，一次差点被打死，所谓事不过三，风策怎么也不想再试第三次。 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好运气的，叶晓枫明显得罪了人，要不是有戏要拍，风策恨不得天天守在叶晓枫身边。 而相比风策的小心翼翼，叶晓枫反倒没那么担心。 一个助理的自由时间是很少的，对方等了那么久才等到自己一次出门，那么换言之，他尽量不要单独出现在没人的场合，应该就没什么太大问题。 这又不是演电视剧，动不动黑帮枪战的，估计是哪个大佬看自己不顺眼，所以要教训教训，尽管他想破头了也下没想出来，那个大佬可能会是谁。 一周后，叶晓枫出院了。 医生说观察情况还算不错，一个月之内不要受到剧烈冲撞，就可以拆石膏了。 于是叶晓枫屁颠屁颠地回到了酒店。 然而他前脚才跨进了房间，后脚就被阿连赶了出去。 「干嘛？嫌弃我残废了？」 阿连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您老还是住风策那屋吧……」说话间就把叶晓枫推到了门外。 叶晓枫左手死死扒住门框不肯放，「不行不行，我还是习惯跟你住，谁说我要跟风策住一起的？」 「你俩都谈恋爱了还不住一起啊，你可千万别习惯跟我住，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阿连回味着当叶晓枫说要回自己房间住时，风策看自己那冰一样的眼神……啧啧，想他安佑连是多么知情识趣的一个人啊，怎么会不懂风策眼光里的意思。 「……你这是要抛弃我吗？」叶晓枫绝望地看着阿连。 「什么叫抛弃啊？我这是成全你们啊傻瓜……」阿连被那小眼神看得寒毛都竖起来了，「再说了，你手不方便，总归他照顾你比较合适，不是吗？」 叶晓枫瞪着他不说话。 「行了，去吧，风策又不会吃了你……哦不对……」临关门前，阿连丢下一句毫无人性的话，「就是吃了也没事，放心去吧……」 「……」 终于，叶晓枫放弃了挣扎，垂头丧气地去了风策的房间。 叶晓枫进房的时候，风策还在剧组拍戏，一见风策没回来，叶晓枫忙扔了行李，二话不说去往浴室奔，顺道还把浴室门给锁上了。 第156页 他得趁风策还没回来前赶紧把自己收拾了。 而叶晓枫之所以这么急，还得从这些天说起。 话说叶晓枫这个人，对于个人卫生方面有一点洁癖。他的主张是，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不是穿多贵的衣服，或者多花哨的打扮，而是要干净，要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这个人很干净。 一个人干净了，就会给人很舒适的感觉。 所以在医院的这几天，不能洗澡把叶晓枫给憋坏了，因为他是一个天天要洗澡的人，一天不洗就浑身难受。 可是刚动完手术，不能下水，再加上他废了一只手，动作起来也不方便，一半的洗漱工作愣是让风策给接手了。 其实叶晓枫也没那么矫情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可问题是……那个人是风策啊！！ 当风策亲自伺候他洗脸刷牙，替他挤好牙膏，拧干毛巾…… 当风策漂亮的手一颗颗解开他的扣子帮他换上衣服…… 当风策最后甚至要脱掉他的裤子准备给他擦洗身体…… 才刚过二十五岁的叶晓枫深觉自己再这么在医院待下去非猝死不可。 可谁知道他逃命一样的逃回宾馆居然被室友残忍地抛弃，故此叶晓枫只能抓紧一切风策不在的机会自力更生，千万不能给风策留一丝机会。 但上帝显然没有听见叶晓枫内心的深切乞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刚把裤子脱下，浴室门传来了敲门声。 「回来了？」 风策刚下戏就接到阿连的电话，立刻饭也不吃直接回来了。 叶晓枫悚然一惊，扒着裤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拉上还脱掉。 风策又敲了两下，「叶晓枫？」 叶晓枫忙回道，「呃，是我，我，我准备洗澡……」 洗澡？风策皱眉，「我帮你洗。」 「不用不用……」叶晓枫提着裤子朝外喊，「我一个人能行，你，对了你饭吃了没，你先吃饭去吧，我一会儿就好。」 风策权当没听到，就要开门，却发现门被锁了。 「开门。」 叶晓枫也不知怎么想的，关键时刻不知道安抚反而脑子一抽，挑衅了起来。 「哎呀就不开，你快走，我自己能行。」 风策：「……」 其实风策并不想为难叶晓枫，他知道这人脸薄，不好意思麻烦自己，所以只是善意一问而已，但没想到他刚要走，叶晓枫却给出这么一句话来，当下就被挑起了兴致。 不开是吧？行。 风策轻勾唇角。 千军万马都不放在眼里了，还会被一扇门难倒？手下不过一个用力，轻轻松松就震裂了把手。 于是下一秒，风策就瞧见光着两条腿只剩一条内裤还在的叶晓枫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 此情此景荒诞至极，风策不由地想笑。 第一百十八章 情意3 叶晓枫没料到风策竟然能为了这事动用武力，说进来就进来，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反应，忙捡起地上的裤子遮住重点部位。 「你你，你把门弄坏了要赔的！」 哎？不对，现在是关心赔门的时候吗？ 风策反手关上门，看着叶晓枫红着脸捂着身体的样子，觉得特别逗，忍不住就想在捉弄捉弄。 「那就赔。」 说着就朝叶晓枫走过去。 叶晓枫后退几步，揪着裤子的手发抖，「你，你干嘛？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一般都是叶晓枫主动，风策被动，但现在不同，风策第一次发现，和心爱之人相处，偶尔把自己放在一个掌控全局的位置，也不错。 「不干嘛……」 他目光轻轻一扫，便将叶晓枫整个人收进了视线，当视线流连过叶晓枫修长的双腿时，风策那对点漆的眼眸逐渐暗沉。 「我帮你。」 叶晓枫差点没跳起来。 「不用不用，你你，你去休息，你拍戏累了，我没问题的。」 风策侧眼一笑，「这么客气？」 叶晓枫点头如捣蒜。 「可我偏要帮呢？」风策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还要客气吗？」 叶晓枫红着张脸，进退不得，好半晌，嘴里迸出一句，「耍我很好玩吗？」 是挺好玩儿的……不过风策没说，挽起了袖子等他。 叶晓枫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自暴自弃地把裤子一扔，张开双手，闭目等死。 风策被他视死如归的样子搞得哭笑不得，心想，不就洗个澡吗，犯得着吗？ 他小心地避开绑着石膏的右手，替叶晓枫脱去外套，再来是衬衫，一直脱到叶晓枫一丝不挂，才转到下身。 叶晓枫连忙阻止道，「我，我自己来，你转过去。」 风策失笑，「都是男人，何必？」 是，都是男人，叶晓枫自嘲，可在这男人面前，就不行……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起反应。 二十几岁正好是一名成年男人性慾旺盛的年纪，叶晓枫也不例外，但他平时工作很忙，又没谈女朋友，所以这方面的问题比较随意，非得等到实在忍不住了才用手随便解决，草草了事。 但现在不同了。 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喜欢的人，男人碰到喜欢的人，最先起来的就是性、欲，而且会非常强烈，之前跟风策在房间接吻已经起了反应，眼下两人独处一间浴室，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满足了所有条件……叶晓枫实在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第157页 「不一样，你跟他们不一样……」叶晓枫低着头，没敢看他。 似是被这既青涩又撩人的话给打动了，好像在说：因为是你，我才会这样……顿时一股热气自丹田深处被激发，直直往风策心肺间冲撞。 风策静默片刻，终于极低地说了一个字，「好。」 他转过身，等叶晓枫把自己脱干净。 眼看着人家都这么配合了，叶晓枫也不好意思再矫情，于是咬了咬牙，把内裤也脱了。 这下真是浑身赤、裸了。 他背对风策坐在浴缸的边沿，拧开了热水。 雾气随着热水渐渐蒸腾，不一会儿，充斥了整个浴室，雾气缭绕中，风策转过身来。 叶晓枫把花洒递给他。 ［此段和谐］ 叶晓枫浑身失力，倒在风策身上。 「舒服吗？」 风策舔他的耳垂，又亲了亲他的耳朵。 「嗯……」 发泄过后的畅快令人目眩神迷，叶晓枫好半天回不过神，急促地喘西了好几次，才开始慢慢平復。 「风策……」叶晓枫半睁着眼。 「嗯？」风策就着水洗手，垂下眼来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 叶晓枫亲昵地在他肩颈蹭了又蹭，高朝过后的他浑身松懈，似乎把身上所有毛细孔都打开了，叶晓枫舒服得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无意识地，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 风策被他蹭得有点痒，握着花洒帮他沖洗，直等彻底洗干净后，才放开了叶晓枫，转身想去拿浴袍给他穿。 叶晓枫看他忙碌的背影，有些迷惑地问，「你不要吗？」 风策停下动作，当看到叶晓枫盯着自己下方已然撑起的轮廓时，嘆息着承认，「想要。」 他又不是不能人事，面对叶晓枫刚刚那么动情的样子，不起反应才是怪事。 「那，那，我也可以……帮你。」叶晓枫红着脸说，总不能自己享受完了，却把风策晾一边，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 风策坐过来摸了把叶晓枫湿漉漉的头髮，又朝他红通通的脸上狠亲一口，才笑着说，「等你伤好了……」 然后拉着叶晓枫的左手来到自己硬热的地方，沉下了嗓音，「来日方长。」 第一百十九章 顾言之死1 俗话说得好：饱暖思淫慾。叶晓枫这几天就过着吃饱了躺，躺累了睡，睡醒了洗澡，洗澡的时候享受享受神仙伺候的幸福日子。 故此才短短几天，叶晓枫从一头任劳任怨辛勤耕耘的小黄牛变成了一只不思进取贪图享受的大懒猪，其转变过程之快实在令人髮指。 果然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叶晓枫深以为然。 其实刚开始那会儿，他还是有点难为情的，但随着次数的增加，脸皮的变厚，慢慢也就习惯成自然，甚至食髓知味。 于是一回生两回熟，发展到最后，风策还没发话呢，叶晓枫已经乖乖跑到浴室里头脱光了等着了。 然后半靠在浴缸里眯着眼朝外催促：「风策，你快点！」 风策：「…………」 两人之间如同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风策简直把叶晓枫所有的事都包揽了，天天拿他当神一样供着，就差没磕头供香了。 蜜里调油的日子过起来又舒心又令人无限沉溺，直叫人恨不得时间走得更慢点，好让这幸福的日子更久一些。 一周后，方进燃宣布全剧组转移阵地，去往大理取景拍摄。 风策当然希望叶晓枫一起去，但遗憾的是，情况并不允许，因为安颜亲自致电给ylf的楼总，希望洽谈一下关于邀请风策为旗下品牌d&d代言的事。 风策不可能离开剧组，而周宁又希望叶晓枫以后能接她的班，作为风策的私人助理，这些事当仁不让地就落到叶晓枫肩上。 于是叶晓枫开始着手安排之后的事宜。 《长宁传》的拍摄进度方进燃起初预算在半年，这半年已经加上了所有可能发生意外的时间，但年前的拍摄异常快，不单单是雪景的取景速度，连演员们都很配合，ng的情况比较少，叶晓枫猜测有可能是受到了风策的影响，当主演特别给力的时候，这种出色的状态也能影响其他配角，连一向哭戏不太擅长的林霖都能在风策对戏时一条过，就是很好的例子。 叶晓枫估摸着，云南大理的拍摄周期，很有可能在两三个月内完成。 「三个月……」风策看着叶晓枫把剧组给到的行程安排，皱着眉，「太久了。」 一方面，他尝到了心意相通带来的愉悦，乍然回到之前没有叶晓枫的日子，风策很不习惯；另一方面，楼轻澜那边还没有消息，他担心自己不在，叶晓枫又出什么问题，只怕到时鞭长莫及。 叶晓枫握住风策的手，宽慰他，「你放心，等gg的事确定后，我就回公寓呆着，哪儿也不去。」 安颜是个大忙人，能让他老人家挤出时间亲自洽谈合约，算是给了风策很大面子，风策要拍摄可以不去，但周宁和叶晓枫是一定要到场的。 风策黯然，担心，却又毫无办法。 如果换到以前，他随便一开口，多少事都不用愁，哪里需要叶晓枫忙前忙后，他只要好好呆在自己身边就行。 但现在…… 风策难得沮丧，只觉万般事宜皆不由他。 第158页 他不禁开始怀疑，做一个明星，真的好吗？ 或者说，于他跟叶晓枫之间的情感，真的合适吗？ 不能大白于天下不说，更要随时注意被旁人发现，风策自问在过去随心所欲惯了，眼下好不容易心有所属，偏偏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从来没有过。 「风策……」 叶晓枫关了电脑走过去，看他一脸沉闷，左手用力抱住他。 风策顺势把人揽在了怀里。 他有些怅然地说，「若在我的时代，必定不让你受一点苦，一点委屈。」他觉得就算叶晓枫想要天下，也能给他。 「你这话不对。」叶晓枫笑了起来，「你看我，哪里有受什么苦，什么委屈，我好得很。」 风策望着他，「可我担心你的伤，还有那天暗算你的人。」 对于这件事，叶晓枫比较乐观。 「如果只是为了教训我一下，那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都被打进医院了，还要怎么样，真要弄出人命也不好……」 虽然他对谁要教训自己完全没有概念，但要对方连续两次出钱出力出人地教训，叶晓枫自嘲自己应该还不够格。 「你没有一点头绪？」风策问。 「真没有。」叶晓枫低头算着以前的那点人那点事，「跟我有过节的，就只那几个。」 「哪几个？」 叶晓枫算给他看，「最早的，顾恆，顾言的弟弟。」 「怎么说？」 「当初顾言要进娱乐圈，他们全家都反对，后来顾言把我抬出来，说就算信不过他，也该信得过我……」叶晓枫怅然一嘆，「我答应他们一定会照顾好顾言，不管出什么事，都在他身边帮他，但结果……结果你也知道了。」 结果他不仅没有照顾好，还让他们失去了一个儿子。 「恕我直言。」风策问了个一直想问却始终觉得不太适合的问题，「顾言怎么死的？」 却不料叶晓枫当即沉下了脸色。 风策很是意外，从来没见到叶晓枫这么深沉的样子，心知顾言的死有很大的问题。 好半晌，叶晓枫都没有回话，似乎对顾言的死讳莫极深。 一直等到风策想劝他不要想了，叶晓枫才漠然地说出两个字，「吸毒。」 「吸毒？」 叶晓枫恍然风策大概不知道什么是毒品，鸦片好像是清朝时候才有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们那个年代有没有……」叶晓枫尝试着解释，「一种吃的东西。刚开始吃，会觉得很好吃，因为它会给人很舒服的感觉，是很舒服很舒服的那种，我们这里形容它欲仙欲死，跟去了极乐世界一样……但是它会让人上瘾，上瘾你懂吧？可能刚开始吃一点没事，但吃多了，就会天天想着要吃，不吃就会难受，然后恶性循环，越吃越想吃。」 风策若有所思，「听着倒是有点像毒药……」 「比毒药还毒。」 叶晓枫苦笑着说，「而且它很贵，在我们这里，毒品一旦沾上了，就是倾家荡产的命。」 「但据我所知，明星很有钱。」风策虽然对钱没有太大概念，但也略微知道行情，十分不解，「既然有名有钱，何必吸毒？」 叶晓枫听后终于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嗯」了一声。 「他是没有吸毒的理由……但架不住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给他下毒。」 第一百二十章 顾言之死2 「下毒？」 风策没料到这个时代还能出现下毒这样的事。 「怎么下毒？」 「就拿你要去的云南说好了。」叶晓枫举了个例子，「那里靠近国境线，毒贩猖狂，你到那边万一，当然我只是假设，毕竟你去的大理比较安定。」 「那边别人给你吃的，或者抽的烟，都不要接受，喝的水要去超市买没有开封过的瓶装水。」 叶晓枫知道风策不清楚这些，只讲了个大概，「总之，那边贩毒的人为了让你吸毒，会有很多办法，等你上了瘾，就能坐等收钱了，而且一次比一次贵，不愁败不光你的钱。」 「不过大理那边大部分都是少数民族，不存在这些问题，剧组也负责全部伙食，你大可放心，边境那边的事理大理远着呢。」 风策第一次听到这种事，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上瘾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叶晓枫拉着风策坐到电脑前，打开网页给他搜了点相关的资料。 「你看，这些是吸毒后的样子……」他握着风策的手一起拖动滑鼠，「一下子吸很多，会中毒，机场之所以安检的时候要你把瓶子里的水喝一口，就是怕携带毒品，一般喝两口直接死。」 风策看着屏幕那些吸食大量毒品后的样子，颇觉触目惊心。 ? 「那些毒贩子都是找各种藉口骗人先吸一点，很多人尝过甜头后，就戒不掉了。」叶晓枫顺便点开百科为风策解释，「戒不掉，就只能再吸，一段时间不吸，就浑身难受，我不知道难受是什么样子的，不过顾言说……」 叶晓枫停了停，声音染上一层痛苦，「是生不如死……」 「别看了。」 风策按着叶晓枫的后脑让他靠在自己肩颈，「别想了。」 可是都说到这里了，叶晓枫已经不能不想了。 第159页 「我不知道顾言怎么会染上毒品的，但我知道，肯定不是他自愿的，要么就是被人骗着吸了，要么就是有其他的原因……总之顾言不是那种人！」叶晓枫很激动，「你知道吗？有些导演作家，或者作词作曲的，或者搞艺创作的，为了寻找灵感，都会去抽点大麻来缓解压力……顾言如果去吸大麻我还能理解，但是他吸的是海洛因，而且还是静脉注射的那种！！」 可惜风策并不懂。 「就跟一个人生病要用药一样，用到最后没有办法了，肯定下最重的药，换成古代也是，对不对？」 风策点头，「是，人之将死，虎狼之药。」简而言之，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海洛因也是这样的，从烫吸到注射是一个过程，越往后说明越严重，因为已经满足不了快感了，就会静脉注射……」叶晓枫拉过风策的手比划着名，「知道吗？直接把毒品通过血管注射进去……」 叶晓枫说不下去了，深深喘了口气，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又开始充斥在他的脑海。 「风策……」 风策连忙把他抱到怀里，一下下拍着他的背。 「那么好的一个人……」声音埋在风策的心口，叶晓枫哽咽着嘆了句，「就被弄废了。」 通过刚刚看到那些照片，风策能想像出一些画面，一直等到叶晓枫冷静了些，才问，「那是有人蓄意为之？」 「不知道……」 叶晓枫抬起头，双眼微红，「当时医生说他吸毒的时间并不长，是因为吸毒过量，而且他死因也不是吸毒……而是车祸。」 「车祸？」 「对，车祸……」叶晓枫声音萧索起来，「所以顾恆怪我，是我害死他的。」 风策越听越煳涂，「为什么怪你？」 「我当时把他关在房间里，帮他戒毒……」 「结果？」 「没有结果……」 叶晓枫抹了把脸，往事令他心力交瘁，「他毒瘾发作，恰巧我出去买菜，他以为我不要他了，出来找我……」 风策明白了，捂上叶晓枫的嘴。 「别说了，我懂了。」 所以叶晓枫会认为，第一个恨他的人，是顾恆。 而作为顾言的亲人，顾恆也的确有理由恨他。 「为什么没有送医院呢？」据风策了解，这个时代的医术很高明，「难道毒瘾连医生都束手无策吗？」 「有戒毒所的……」叶晓枫痛苦地摇头，「可是我不捨得……」 他不捨得，不捨得把顾言一个人丢在那里面对摺磨。 「而且他是明星，往医院一送，全世界都知道顾言吸毒了，他的前途就完了……不可以的。」 总算听到这里，风策长嘆了一声。 「原来如此……」 怪不得对于顾言，叶晓枫背负了这么多的亏欠，原来不仅仅是因为感情上的难以回应。 风策终于把一切都搞明白了。 但是他搞明白了，不代表别人能同样搞明白。 「那顾恆人呢？」 「不知道，他比我小两岁，顾言出事，他刚刚考进大学……」叶晓枫累极，靠在风策身上，「出了顾言的事，他家人把他送到国外去了，我能力有限，实在不知道他情况。」 风策思索片刻，换了个话题，「那除了顾恆，还有谁恨你？」 「恨我……」叶晓枫想到一个人，但觉得不太可能，「李添成？」 「谁？」 「就是当初收买方雁冉的人。」 风策立刻明白了。 「他没有得逞，我不知道这会不会让他恨。」 却不料风策倒是被惊了似的，放开叶晓枫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讶然问，「你……没有被他得逞？」 「啊？」叶晓枫短暂地蒙了几秒钟，等回味过来，吓了一大跳，「难道你一直以为我，我我……我被他怎么样了？」 风策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好半晌，只能点头，「是……」 叶晓枫无语到了极点，不过很快想明白了风策之所以误会的前因后果，那天他跟方雁冉的谈话并没有涉及自己最后怎么逃的，风策的确不可能知道。 「我有过敏，不能吃芒果和莴笋，挺严重的，吃多了会死。」叶晓枫赶紧澄清，「我当时没办法，就只能骗李添成说我饿了，让他给我叫点芒果，他没有怀疑，我就吃了很多……就……」 结果就差点死了，差点再也没机会认识风策了。 风策听后极度意外，愣了足足有一分钟后，突然用力抱紧叶晓枫。 他抱得很用力，双臂收紧把人牢牢箍在了胸前。 好久，风策才凑近了叶晓枫的耳朵，几乎忍无可忍地说，「你是傻吗？值得你用命去拼吗？！」 万一拼不过呢？万一真的就……风策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想骂他傻，不捨得，可又觉得叶晓枫是真傻。 叶晓枫呆了呆，莫名有点不服气，回了句，「你不也傻吗？以为我被那个什么了，还喜欢我……」 「这是能相提并论的事吗？」 风策震惊于这个人奇特的思路，只见他用力握住叶晓枫的手然后贴到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地说，「你听好了，无论你是何模样，在我心中，都还是初见时那样。」 叶晓枫蓦然抬头。 所以你不必害怕那些因岁月变迁而做出的无数更改，哪怕有朝一日，现实令你面目全非，可相遇之际的那份赤诚，总会有一个人，记得那么深。 第160页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各奔东西 叶晓枫这下是真呆了，彻底呆了。 「你你、你意思是，是说就算我被那个李添成怎么了……你也不介意？」 「我不都已经这么做了吗？」风策快要被叶晓枫折服了，真不知道这个人脑子里怎么想的，挺聪明的一个人，却总在一些傻事上纠缠不休。 「……」叶晓枫好半天才回过了神，然而回过神来的他却被风策这句话感动得不行。 他现在才明白，原来风策说喜欢他，是一直建立在错认为自己被李添成得手的基础上……叶晓枫实在想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让老天爷在这辈子送了这样一个人给他。 他曾经所有经歷过的事，所有可能换个人就要被拒绝的那些往事，放到风策面前，风策居然连看都不看一眼。 「谢谢你，风策。」 他发现自己在遇上风策之后，除了说谢谢，就再不会说别的了。 风策实在不知这有什么可谢的，「说你傻，你还真傻了……言归正传。」他很在意那个李添成，「李添成难道不会心有不甘？」 「不至于吧，有钱人想玩儿谁不行，还非得吊死在我这颗树上？」关于这一点，叶晓枫也琢磨过，「再说了，他要不甘心，我出院时，他就好下手了，不也没下手吗？」 风策没说话，有一丝极细微的狠意隐现在了眉心。 「所以我觉得大概不是李添成，一个大老闆，不至于把我这么个小人物太放在眼里。」叶晓枫拍着风策的肩，「别那么担心，我觉得不会再有事的。」 风策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叶晓枫，不懂为何在经歷过这么多不忍之后，还能这么笑。 「你不怨吗？」他忽然问。 叶晓枫回头，「怨什么？」 哪怕只有一只手，叶晓枫干起活来也没出过错，最多也就慢点，收拾完文件后打算给风策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剧组就要出发了。 「怨上天的不公平。」 「不公平？」叶晓枫深深看了风策一眼，却只说，「我没觉得不公平，比起别人，我其实挺好的了。」 即便再痛苦的往事也有着最温柔动人的时刻，那些深刻被牢牢隽刻进了人生，当那么多人与事都随之而去后，留在心中的，总还是美好的。 「二十年了……」每当回顾起那二十年，叶晓枫的神色总会不由自主的温和，「风策，一个人有多少二十年……」 他永远记得，一生之中，最年轻的时候，他曾被一个人那样用心地对待过……虽然很遗憾，那些用心已经随着顾言的离去，再也无迹可寻了。 「有时候我想起顾言，就会觉得，像是一个梦一样……」 像是最漫长的一个梦，不知道是真还是假，梦醒之际，能依稀浮现出一些景象，明明清晰如昨，但若是往深处追忆，又会去怀疑，它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风策用心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扰。 「但总有梦醒的时候……」叶晓枫就着床沿坐下，抬头看着天花板，慢慢说，「有句话不是说，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叶晓枫目光温柔，带着风策记忆中的真诚清澈，朝风策伸出手来，「所以……我也有来者可追，对吗？」 风策动容，轻轻握住了那只手。 「当然有。」 别管过去曾带给你多少忧伤痛苦，只要你还愿意伸手，你自然就有权利，去选择你想要的生活。 二天一大早，风策就跟着剧组出发去云南，叶晓枫一直送他到vip通道口。 「加油。」 这里人太多，不方便说话，叶晓枫只能长话短说。 「所有的事情我都跟amy交接过了，有问题你就直接找她。」他怕amy忙不过来，公司有调了一名助理给风策，以防万一。 风策只静静望着他。 amy在一旁调侃，「你就放心养伤吧，我保证给你完成任务。」 叶晓枫当然相信amy的工作能力，朝她谢道，「那就万事拜託了。」 他不能逗留太久，因为回s市的机票就在下一个钟头。 风策上前一步，替叶晓枫裹好大衣，顺势用力握了握叶晓枫的手，只留下一句话。 「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叶晓枫悄悄回握了一下，「好。」 风策不再多言，最后看了眼叶晓枫，转身走了。 叶晓枫站在通道口，一直到风策消失在安检口，才收回视线，去赶自己那班飞机。 四个小时候，飞机落地，叶晓枫终于回到了s市，周宁已经开车等着了。 「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叶晓枫一上车，周宁就拉着人里里外外瞧了一遍，心疼地直唠叨，「你说说你，当个助理怎么老能把自己往医院里送……之前被那个陆迟安打到住院，后来跟着方雁冉又急性过敏差点没命，现在……」周宁快要以为自己这个外甥其实是给人去当保镖了。 「你这样让我怎么跟你妈交代！」 一听见小姨把母上大人抬了出来，叶晓枫心道不妙，忙安慰，「这不是不巧吗？是我自己逞能多管闲事，我下回再也不会了。」 叶晓枫不想周宁担心，当时电话里只说自己看见一学生被混混欺负，头脑发热想去帮忙，结果忙没帮上反被一顿痛揍。 第161页 周宁嘆了口气，人都伤了，再骂也没用，这个外甥哪里都好，就是老让自己受伤这点，太教人头疼了。 「行了，你自己跟你妈解释去吧！」 叶晓枫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我妈！？你把这事跟我妈提了？」 「你受伤动手术这么大的事，我能不跟你妈说？！你小子找死是吧！」周宁火气上来了，「大过年的没给你爸妈打电话，你当你爸妈不找你了是吧？」 周宁一火，叶晓枫立马就萎了，「我，我这不是怕他们担心嘛……」 「怕担心你在外头乱逞英雄？这幸亏是骨折了，要是残废了怎么办？」 「哪里就残废了这么严重……」叶晓枫忙用剩余那只手给周宁敲背安抚，「您息怒！小的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受伤了……」 周宁气乐了，把他晾在一边，油门一踩就把车开出去了。 叶晓枫本来以为周宁会送他迴风策的公寓，结果一看路线不对，抽着嘴角问，「这，这是要……」 周宁哼了哼，「我姐发话了，叫我亲自送你回家，你等着吧。」 想起自家母上大人生气的样子，叶晓枫浑身一个哆嗦。 完了完了，大事不好了……尼玛我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d&d 叶晓枫家并不在s市，而是临s市几十公里之外的h市，两市之间相距并不远，自驾也就两个小时的功夫。周宁这次问公司要了几天假，亲自开车押送外甥回去。 别说叶晓枫，其实周宁也怕她这个姐姐，周清。 也不知道周清是歷史读多了还是怎么的，整个一副老八股的做派，四十岁开外的人，非整的跟六七十岁老太太似的，古板，不近人情，而且偏执守旧。 反观周宁，时尚，爱打扮，成天穿梭在俊男靓女之中，四十岁不到活得比二十岁的人年轻人还逍遥，到现在没结婚。 跟周清简直不像是一个妈生出来的。 叶晓枫当年大学毕业不肯就业，一定要去首都当助理，周清把叶晓枫关在屋子里活活饿了他四天，要不是周宁最后赶到，估计这个外甥就没了。 「哎，我可是都给你瞒着的……」周宁指的是叶晓枫前两次受伤住院。 叶晓枫垂头丧气地接着话，「那您怎么不给瞒到底呢……」 周宁哼了哼，「怪我咯？」 「不敢不敢……」叶晓枫坐正了身体，语气谄媚，「一会儿您千万得帮我，我妈这人发起火来，六亲不认，我能活到现在，全靠我爸跟您两人拼死救下……」 周宁瞥了一眼叶晓枫还打着石膏的手，到底也算自己半个儿子，从小宠过来的，怎么会不心疼。 「大年夜你动手术，你爸给你打电话，是安颜那儿子给接的，就把你被人揍了这事说出来了。」周宁多问了几句，「你说说你，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成天让人操心，那么一群人在那儿，就你非得充好人，沖能耐……」 「是是是……」叶晓枫低头受教，「我以后再也不那么冲动了。」 周宁咽了口气，「行了，一会你妈要怪，你就老老实实站着挨训，等她气出够了就行了。」 叶晓枫还能不清楚怎么对付自己妈，忙点头，「小姨放心。」 「你啊……」周宁看着自家这个外甥一晃眼都这么大了，终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就尽情折腾吧，早晚把自己折腾出事了，你就高兴了！」 车子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到了目的地。 叶晓枫的家位于h市市中心，是整个h市房价最高的地段，叶晓枫的爸爸叶永临在本市最有名最豪华的六星级酒店中担任总厨，不仅如此，他本人名气也很响亮，之前受邀上过电视，现在担任常驻嘉宾，赚了不少钱，就在最繁华的地段买了一套小楼。 这套小楼虽然地处闹市，但闹中取静，开发商当时砸了狠钱规划出一大片人工湖，于h市的钢筋混凝中，硬生生开闢出一方幽静，来移种成荫的树林。 车子慢慢驶入私宅区，穿过林荫，开过人工湖水，终于在一幢小楼前停下。 由于周清教授的身份，加之其钻研中国古代文化多年，装修时刻意选择了中式风格，楼台庭院，雕花廊檐，古韵悠然，美轮美奂。 不过叶晓枫并不怎么喜欢，看上去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当初装修抗议了好几天。 正要按铃，门先开了，是叶晓枫他爸。 现在下午三点，还没有到饭点，叶永临忙完了后厨，接到周宁下午要送叶晓枫回家的消息，立马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回家迎儿子来了。 一眨眼的功夫，快一年没见面了，话都来不及说，叶永临忙拉着人回屋里头。 「老妈呢？」叶晓枫扫了一圈没见着人。 「你妈今天回学校了。」 「回学校？不是放寒假了吗？」 「是放寒假了，她回去那点资料，说是晚饭前就能回来。」叶永临帮忙把行李抬到楼上叶晓枫的房间。 周宁看着忙上忙下的姐夫，无奈摇头，朝着叶晓枫调侃起来，「你这个爸，还真是……」 「真是什么？」 叶晓枫往桌上拿了只桔子，用一只手费力地剥遮着皮，结果这一幕被才下楼的叶永临瞧见，忙大喊起来，「放着放着儿子，爸爸来给你剥！」说完三步并作两步跑来，抢过叶晓枫手里的桔子为儿子剥皮。 第162页 叶晓枫无语至极，「……爸，我没残废。」 「我知道，这不是让你少动少碰吗？我打听过了，骨折的人就得静养，让骨头长好，你放心，爸给你炖了一大锅骨头汤，晚上你就当水把它都喝了。」 「……」 「行了，可以吃了。」叶永临把桔子朝儿子手里一塞，「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路上回来饿了吧？」说着说着，声音一转眼又消失在厨房了。 叶晓枫扯了扯嘴角，吃着桔子，拉过小姨小声地问，「我就不明白了，我妈怎么会看上我爸呢？哦不对，我爸怎么会要我妈呢？」 「这话说的……」周宁赏了他一个毛栗，「性格互补，懂没？」 叶晓枫嘿嘿笑，莫名想起了风策，也不知道自己跟风策之间，有没有互补的地方。 一面想，一面从茶几底下摸出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还偏就那么巧，电视里正在放上半年热播的连续剧《空明录》，叶晓枫仔细看了会儿，遗憾地发现这一集并没有风策出场的镜头。 「对了，gg的事什么时候谈？」 「后天。」知道叶晓枫爱吃，周宁也给外甥剥了一个，「安颜好像挺看好风策，要签五年。」 「五年？」 叶晓枫有些吃惊。 一般来说，gg商只肯跟艺人签一年，除非这个艺人特别红，因为娱乐圈的流动性太大，谁也说不准到了第二年这个艺人还是不是具备商业价值，再加上万一弄出个什么不好的绯闻影响到艺人的发展前途，很有可能会连累利润下降，所以都以一年为限。 但安颜一张口就是五年。 五年……叶晓枫有点不信，「他就这么相信风策？确定风策五年之内都能火？」 「亏你这行混了这么就，还看不透里面的门道吗？」 叶晓枫没搞明白，「什么门道？」 「你忘了安颜是做什么？」周宁笑自家这个外甥傻，「是服装设计！」 「服装设计怎么了？」 周宁怀疑叶晓枫是不是被揍傻了。 「吃的，用的，呵，可能因为明星不红了，gg失去效益，利润下降……但是服装不一样啊……」 周宁拍拍叶晓枫的肩膀，点醒了他。 「任何一件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你看上一样东西不吃不会死，看上一样东西不用也不会死，有的是东西可以代替……但你看上一件衣服，却是用任何其他衣服都替代不了的。」 周宁顿了顿，「也许风策就给了安颜这种……无法替代，独一无二的感觉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剧 周宁的形容太抽象了，叶晓枫一个理科生没有这么深厚的文化底蕴，挠着头，「小姨，我还是不太懂……」 周宁指着他手里的桔子，「拿这个桔子说吧，没有了这个，你还能吃下一个，但设计出来的衣服不同，那是一百零一件，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就算你找出一件类似的，那也是仿冒的，山寨的……」 叶晓枫有点明白了。 「所以，只有服装的代言不需要太看重艺人的当红程度。」周宁举了个例子，「常晏没江岳庭红吧？但yss的代言硬是签了三年，现在三年到了，还要续签，为什么？衣服最看重什么？」 叶晓枫回，「身材。」 「对，身材。跟拍片看脸不一样，硬面gg还要看整体，你作为风策的助理觉得风策整体怎么样？」 「很好。」 「只是很好？」 叶晓枫笑咳一声，改口称赞，「非常非常好。」这真的是一句大实话，发自内心的大实话，不受任何主观因素的影响，风策整体如何，是个人都能看得见。 「他条件太好，硬体软体都出色，这次千岁奖拿了新人奖，你看着吧，找他代言gg的绝对不会少。」 现在正逢年关都在休息，等年关一过，长假结束，这么好的一个商机，肯定不少gg商来抢。 叶晓枫知道风策火了之后，gg合约肯定不会少，但经由见多识广的周宁口说出来，才终于从想像的阶段逐渐落实。 是啊……那么出色的一个人，当然会火，当然有一天众所瞩目，光彩照人，他不就是在等着这么一天吗？ 「哦对了。」 周宁想起一件事，于是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档袋子给叶晓枫。 「是什么？」 叶晓枫打开袋子，里面好几个文案夹，抽出来一看，清一色全是剧本。 「都想找风策拍连续剧，有四部，你给风策选一选。」 叶晓枫奇怪这事怎么落到周宁手里了。 「不对啊，风策的经纪人不是eva姐吗，按理说，这东西应该是她交给我啊。」 周宁说，「就是她让我转交你的，知道我要来接你。」 「哦。」 叶晓枫没说什么，他跟eva姐不算熟，eva姐找周宁给他也没错，经纪人要管一堆艺人，何况eva的侧重点在培养新人，没那么多时间。 他花了点时间，看了看手里这四个剧本，眉头越来越皱。 「这是eva挑下来的？」 「怎么？」 叶晓枫把寓此言剧本往桌子上一摔，「全是古装剧！」 周宁在一旁看着新奇，很少见叶晓枫声色外露。 其实叶晓枫也没怎么，就是对eva的做法不太满意。 第163页 算算风策出道这一年拍的片子，不管电影电视剧全都是古装。没错，很多外貌出色的演员在现代剧里风生水起，但不代表古装剧也行，古装剧对外在条件太苛刻了，无论长相还是气质，从身段到姿态，非科班出身专业演员，很难满足以上这些条件，当然那些个粗制滥造的雷剧不算。 风策的古装扮相显然深入人心，甚至他就是靠那一身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打扮掳获一干粉丝们，但任何事，无论再好，当它走到一个顶点的时候，就必然要下滑。 所以叶晓枫觉得，风策不能再接古装剧本了，他必须演一部现代剧来稳定自己，不能给人一种，好像他风策除了演古代人就没别的拿得出手了。 eva的想法叶晓枫也不是猜不出来，风策眼下正当红，势头正旺，她想趁着这个时候再推一把，但这是从商业角度出发的，以最小的付出追求更大的回抱，既然观众喜欢看风策的古代扮相，那就投其所好。 但却容易造成观众的审美疲劳。 这对于一个艺人的长期发展，是很不利的。 而风策对于叶晓枫的意义也已经发生了重大的改变，如果之前叶晓枫可能因为eva的缘故而有所退让，但现在他绝对要争上一争。 叶晓枫立刻给eva打了个电话。 然后周宁就看到自家这个外甥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把刚刚所有在自己面前外放的情绪统统收敛了起来，电话一接通，叶晓枫已经笑着打招唿问好：eva姐，好久不见了，过年还打扰你，先在这给eva姐拜个年，新年快乐。 周宁微微一笑，静心往下听。 eva出了名的耐心不好，故叶晓枫长话短说，他没说自己对剧本有意见，只说跟之前演过的角色有些雷同，周宁不知道eva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叶晓枫笑着连说是，然后委婉地说出自己的建议，认为风策是时候该接一部现代剧了。 但提建议也不是直截了当的提，叶晓枫用了个其实很损的法子。他尽可能往大的方向说，从风策最近能带给公司的收益到往后能从他身上看到的效益，从国剧盛典的所引发的关注度到千岁奖拿下新人奖带给风策的无限可能，总而言之，就是把风策说成了一颗摇钱树，而接一部现代剧则能让这颗摇钱树长得更高，枝叶散得更开，摇落更大的利润。 不仅如此，叶晓枫还抓了个eva的软肋，毕竟风策现在还属于新人，而eva就是管理新人的，一旦风策走得更高更远，那对eva今后的职业规划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综上所述，如果风策能够出演一部现代剧甚至偶像剧，令观众耳目一新，于公于私，依eva的英明，必然会做出更好的决定。 这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温言软语之下暗藏据理力争，却又不得罪人，直把跟周宁同辈的eva哄得不分南北，马上就把她手头上被压下的几个剧本一同发到叶晓枫邮箱。 于是一件看似棘手，周宁本来以为叶晓枫不一定能搞定的事，就在叶晓枫三寸不烂之舌的花言巧语之下，尘埃落定。 当叶晓枫挂上电话，扬眉出了一口长气时，周宁定定地看了他很久，忽然说，「晓枫，等风策合约到期了，就来接我的班吧。」 她已经四十岁的人，至今未婚，虽说逍遥快活无拘无束，可偶尔看着跟她同一批的人都已经结婚生子了，难免唏嘘。她想找个人来接她的班，好让自己不用这么累，所以一直在等叶晓枫，但又觉得这个外甥还有些年轻。年轻的人往往气盛，不那么容易压制自我，可今天叶晓枫这通电话却让周宁觉得，年轻其实也有年轻的好处，毕竟她当年也是从年轻气盛开始，一路走来。 时间终将转化为经验，使出千般手段，将人从头到脚，歷练一番。 第一百二十四章 拒绝［加更］ 叶晓枫握着手机没回味周宁话里的意思，等醒悟过来后，略感诧异。 「接班？是让我当经纪人？」 周宁点头，「你想不想？」 叶晓枫一个「想」字才要出口，可又被他生生咽下。 经纪人跟助理的最大区别在于，一个好的经纪人手下可以有好些个艺人，但助理不同，助理说白了就是跟在明星身边的一个帮手，两者之间的发展前景完全没有可比性。 如果这话早两个星期问，或许叶晓枫还能给周宁一个正面回应，毕竟他自己也觉得，要留在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身边还要做到忍而不发，的确不容易，所以等一年合同到期了，该走人就走人，哪怕风策再好，那也不是自己能够得着的。 但现在不同了，他跟风策的关系发生了质的改变，风策从一个自己想尽心尽力帮助的艺人，变成一个需要自己拼尽全力去喜欢的人。 而留在喜欢的人身边，照顾他，爱他，在他所有需要自己的时刻帮助他，不过是一个正常男人所具备的再正常不过的想法。 叶晓枫婉言谢绝了。 「还是算了，小姨。」他把最后几片橘子一股脑塞进嘴里，唇齿之间留着馨香的酸甜。 周宁没想到叶晓枫居然会拒绝，她一直认为这个外甥有这方面的心思。 「但我觉得你之前是考虑过的。」 叶晓枫老实回答，「之前是的，但是现在又不想了。」 周宁不太满意，觉得此言太过敷衍，「你总得让我听听你的理由吧？」 第164页 叶晓枫一时无语，总不见得说：因为您外甥看上那个风策了，所以不打算再接您的班了，想一辈子留在那个人身边。 借他十个胆子都不敢这么说啊。 叶晓枫嚼着桔子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周宁等得不耐烦，正要追问，结果被开门声打断。 两人同时抬头，等看清是周清后，同时打了个颤抖。 叶晓枫的颤抖来源于对自家老娘深藏在天性里的敬畏，往白里说，那就是老鼠见了猫，天生畏惧，不用周清说一个字，光是看自家老娘站在那，就足够叶晓枫毕恭毕敬地站起来了。 而周宁的颤抖则来源于从小到大几十年来被这个亲姐姐当作反面教材各种训斥，不好好念书，大学都没混上就去混什么娱乐圈，还把儿子也拐跑了，混就混吧，总得给自己找个对象吧，对象对象也没有，结婚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梦想，什么时候能实现大概要看周宁什么时候投胎了。 如果一个人的一生之中，总有那么一个人站在你的对立面被周围的人拿来各种比较，而无论怎么比较自己永远都是输的一方，那么见到总是胜利的那位，心情想必好不到哪里去。 周清，四十二岁，现任歷史教授，就任于全国排名前三的h市立大学。 周清读书时代就是周边一群孩子的噩梦，是所有家长口中的「人家孩子」，小学到初中，九年里连跳两级，高中进的是零志愿省立第一高中，大学是保送的，而且全国排名前五的大学抢着要的。 真是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 她前半生可以用两个字概括，那就是：念书。 周清这一生没有什么太大的愿望，她走得太顺，别人争破头都未必拥有的东西，她轻轻松松就拥有了，可能老天是公平的，所以在她的后半辈子，把叶晓枫这么个孽障划进了她的人生，从此增添无数烦忧。 现在这个孽障就站在眼前，一边嚼着橘子一边傻愣地盯着自己。 周清换了鞋脱了大衣，只简单说了句，「回来了。」 叶晓枫忙上前，接过周清手里的包，「回来了妈。」 「嗯。」周清看了眼叶晓枫绑着石膏的手，没说什么，倒是对仍旧站在茶几边上的妹妹问了句，「你呢？」 换做旁人估计没法理解这简简单单两字之中所蕴藏的丰富含义，但周宁太了解自己这个姐姐了，周清一句你呢，周宁就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 「刚到不久，这次跟公司要了几天假，初六再走。」 周清点头，没再说话，越过叶晓枫，把自己关到一楼的书房里去了。 叶晓枫周宁二人同时送了口气。 「我以为她要骂我，结果居然没有！」叶晓枫神情恍惚，地回到沙发边上坐定。 周宁都四十的人了虽不至于挨骂，但多年来对这个姐姐的畏惧仿佛刻进了骨血，免不了有些不自在。 「估计是看你受伤了，所以放你一马吧……」 这时叶永临从厨房端了一盘新鲜出炉的水晶虾饺出来了。 鲜香的味道一路蔓延，直蔓延到叶晓枫跟前，好久没吃自己老爸的做的菜了，叶晓枫食指大动，坐下来刚要动筷，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掏出手机来给香喷喷的虾饺拍了个照，然后发送给风策。 风策并没有回，估计在拍戏。 叶晓枫收起手机开始狼吞虎咽地解决美食，只是他伤在右手，左手吃东西毕竟别扭，一个虾饺吃得磕磕碰碰，最后被叶永临一把抢过筷子，餵到了嘴边。 周宁坐在边上看得无语，索性打了个招唿回自己房间补觉去了。 客厅只剩下叶家父子。 一面餵儿子吃虾饺，叶雍临一面打量着叶晓枫。 「最近还好吗？」他捏着儿子额前几缕刘海，已经长过眉眼，「该去修修头髮了，都这么长了。」 「好。」叶晓枫咕哝着嘴里的东西，「行，我明天就去剪。」 「你现在在给谁当助理？」叶永临快五十岁的人了，成天泡在后厨，根本不知道什么娱乐圈什么明星，不过毕竟是儿子的工作，偶尔也会问上两句。 「风策。」 「风策……」儿子说了也不认识，但叶永临好歹把名字记住了，然后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给那个小姑娘当助理了？」 叶晓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到把嘴里的饺子都咽到肚子里去后，恍悟过来，叶永临指的方雁冉。 「嗯，不帮她干活了。」 叶永临满意地点头，「我也觉得不合适，就是不好开口，毕竟你的工作，爸爸也不好干涉……」一个大小伙子照顾一个姑家家的，在他们老一辈人眼里，说出去总归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老爸你放心吧。」叶晓枫哪里会不知道叶永临在担心什么，反正跟方雁冉也扯不上关系了，索性这次一併交代清楚了，「本来合同也就签了一年，合同到期，我肯定得走啊……」说到这里，脑海里突然窜出来一句风策的经典之言，「那个什么，呵呵，男女授受不亲嘛……」 叶永临被儿子这句话逗笑了，「行，那就好，本来我还担心你跟那个什么方的有什么事呢……儿子啊……」叶永临牵过叶晓枫的左手，在他手背拍拍，「你别怪爸爸我老土，之前你跟她闹了点事，你妈很生气……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爸爸都支持，不过有句话还是想跟你说说。」 第165页 叶晓枫被叶永临语气中流露出的慎重搞得有点懵，不由坐直了身体，「有什么话，老爸你说。」 「我跟你妈……都不支持你跟那些个娱乐圈里的人交往得太深。」 叶永临清了清嗓子，「别太深，你懂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思念 叶晓枫心一沉，没接话。 叶永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给明星噹噹助理，这点，我比你妈开明点，我同意，按你喜欢的来……但是如果真要跟明星有些什么瓜葛，我话先说在这里，爸爸是反对的。」 屋里开着暖气，并不冷，但叶晓枫一下子心手冰凉。 「既，既然这方面都可以按我喜欢的来……怎么那方面就不行？」 叶永临向来很宠这个儿子，难得语重心长起来。 「你混的那个圈子，太乱了，我们平时看新闻，总看不到什么好事……今天这个分了，明天那个出轨，你妈说，将军白骨无人顾，戏子家事天下知。」 时代变了，变得教人越发地看不懂了，叶永临不明白为什么一群人在电视上表演个节目，居然可以拿几百几千万，他当时听周宁叶晓枫聊天时提及，完全不能相信。 他们这一代人，都是经歷过十年冲击以及三年自然灾害的，无论对人对事，都主张勤俭，不要铺张浪费，现在的那些明星放到他们眼里，没一个入得了眼，叶晓枫如果是在一旁帮忙也就算了，要是真跟当时那样闹出了绯闻，和明星谈什么恋爱，他们是绝对不允许的。 一股难言的苦涩从心底窜了上来，叶晓枫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你妈是教书的，最看重脸面，你不是不知道，至于你爸我，就是一个烧饭做菜的，但也不想过着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之前你跟那个姓方的姑娘闹出来的事，你妈气得几天几夜睡不好，这幸好是谣言，被压下了，万一你真的和人好上了，到时候媒体新闻把咱们家的情况往外一捅，你妈工作还要不要了？」 叶永临说的每一句话，其实叶晓枫都明白，也能体谅为人父母的苦心，半个月票前如果听到这段话，想必叶晓枫会指天誓日地保证绝对不会跟明星有什么瓜葛…… 然而半个月后……叶晓枫抹了一把脸，他是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了。 叶永临仔细瞧了叶晓枫一会儿，以为他在琢磨自己的话，也不急着听回復，看了看时间，刚好四点，晚上的饭点就快到了，他得赶紧回饭店盯着晚饭了。 「你好好想想我的话，我估计晚上你妈也得跟你谈这事，你别跟你妈犟，好好说，我上班去了。」叶永临一面说一面换了身衣服，临走前不忘叮嘱，「可千万别顶撞你妈，顺着她说，你妈最近身体不好，别让她受气。」 叶永临说完急急忙忙地走了。 叶晓枫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回到家的轻松感和舒适感被叶永临一番话彻底打没了，愁苦着一张脸，好半天做不出第二个表情来。 这时手机传来轻微的震动声，叶晓枫拿起来一看，是风策的信息进来了。 …… 风策：是水晶虾饺吗 叶晓枫意外风策居然会知道这个，手机搁在大腿上，左手一个个字打着：你居然知道这是虾饺？这玩意儿一千年前就有了？ 风策：是 叶晓枫好奇：跟这一样？ 风策：所差不远 叶晓枫：你喜欢吃？ 风策：是 叶晓枫：那回头我给你做，我做得可好吃了，绝对不比我爸手艺差。 风策：好 …… 风策一字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好，却将叶晓枫满腔烦闷于瞬间，化为无形。 …… 叶晓枫：拍戏还顺利吗？ 风策：顺利 叶晓枫：大理风景很好吧？见到苍山洱海了没有？ 风策：看见了 叶晓枫：喜欢吗？ 风策：喜欢 叶晓枫：等到以后有空，我们再一起看，我带你去看大理古城，还有灕江古镇。 风策：好 …… 于是情绪就在这平淡却温暖的字里行间缓慢舒展开。 你不得不承认，爱情它真的是有魔力的，它存在于所有你不可察觉的细微之处，一点一滴，无声渗透。你不过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聊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话题，说几句再简洁不过的话语，可回头再看，却发现它竟如山海一般，那样深沉而漫长……它轻易抚平你全部的烦恼，缓解你所有的负担，它轻悄悄的，就让一切不可思议变为顺理成章 。 叶晓枫捧着手机，看着屏幕上寥寥无几的对话，一时之间只觉无尽的思念从心口往上压了过来。 「风策……」 他按住语音按钮，对着屏幕极轻地说，「我想你了。」 屏幕立刻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然而几秒过后，却又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同样是一条语音。 叶晓枫把耳朵凑过去听。 「我也想你。」 叶晓枫轻轻闭上了眼睛，额头抵在屏幕。 他说，我也想你。 这个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充满令人沉溺的安心，诚如他的名字，带着与生俱来的温柔，如轻风拂动。 像是着了魔一样，叶晓枫一遍遍播放，一遍遍去听，好像多听一遍，就能让这个声音更侵入自己生命一点。 第166页 与此同时，在远隔千里的云南大理，风策恰巧就站在洱海之上。 洱海并不是海，而是一片深陷内陆的湖泽，湖水清澈深沉，湛蓝似海，有迴廊从洱海海岸曲折蜿蜒一路朝着远方而去，延绵的尽头，是一方四角庭楼遥遥座落。 却有一人顺着迴廊步步远去，一身暗蓝的长衫随风而起，款款飘动，此刻正值日落时分，夕阳余晖从无尽的远方铺金而来，大片大片柔和的金黄自天边的尽头之处，开始缓缓下沉。 风策独自站在楼亭之中，静静凝望，直望到那轮红日带着金光坠入寂静的海面，偶有飞鸟几声鸣叫，翻扑着翅膀在水面上几次轻点，带起阵阵涟漪。 「风策……」 风策再次点开那声语音，听着有人用柔软得教人沉沦的嗓音说，「我想你了。」 他抬起头，看着天际开始从清白之中泛出莹润的淡蓝，然后混淆着夕阳的晕红，缠绕在一处渐渐凝聚出夺人心魄的暗紫，悄然而嘆。 见到苍山洱海了没有？ 见到了。 喜欢吗？ 喜欢。 风策闭目深吸……他非常喜欢。 他喜欢所有能证明自己还存在于世的一切……喜欢看这天水相连的彼岸，有红日沉落，那是无论多长久的时间，多蹉跎的岁月，都难以磨灭的，天地的奇蹟。 我想你了……那真是再好不过。 为何？ 因为，我也在想你。 因为人世间最难拥有的瞬间，无非就是天各一方，彼此思念。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陆迟安 楼轻澜的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月，一封加急的快递寄到了剧组。其实用邮件会更快，但顾及风策的身份以及习惯，他还是选择了纸张。 风策拆开来看，是一份关于叶晓枫近三年的情况概述。 风策抽出一一细读，很快将叶晓枫这几年来发生的全部事情统统掌握了。 的确如叶晓枫所言，顾言死后，叶晓枫就去了ylf，在周宁的推荐下，他第一个跟进的艺人，就是当时刚出道的陆迟安。 陆迟安……风策默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他并未从叶晓枫的口中听说过此人。 抱着疑惑的心情，风策开始详读有关于陆迟安的一切，然而读着读着，一件事的发生令他眉心深皱。 他沉默的捏着纸不发一言，一直看到这件事的结果时，风策握纸的指尖微微用力。 报告上写得很清楚，叶晓枫在为期一年的合同即将到期前，被陆迟安打进了医院。 叶晓枫是ylf旗下的员工，楼轻澜很轻松地就调出当时的医疗报告，然后一块寄给了风策。 而医疗报告上，那触目惊心的「脾脏出血」跃然进眼，风策只觉一口热气直往心肺间冲撞。他忍着怒气再看处理结果，而结果是，陆迟安当时跟公司承认，是他跟叶晓枫起了一些争执，加上自己又喝了点酒，于是酒后误伤。 这件事最后是周宁亲自处理的，彼时叶晓枫跟陆迟安的合同还有一个月，周宁大笔一挥，直接把叶晓枫住院那一个月划到了合同里，想必也是保护叶晓枫，不用出院再跟着陆迟安。 之后，叶晓枫就去了方雁冉身边。 风策看罢，冷哼一声，对这整件事的真实情况表示怀疑。 酒后误伤？ 呵，如此敷衍的措辞，用来哄骗三岁小孩子倒是合适，可放到风策面前，着实幼稚。 叶晓枫的酒量如何，风策已经见识过，即便陆迟安喝多了控制不了，但以叶晓枫凡事以工作为先的责任感，加之其千杯不醉的酒量以及酒品，断不会跟顶头上司起争执，甚至起争执到动了手。 何况，陆迟安要打人，叶晓枫难道不会让吗？不会逃吗？非得等着挨打？ 当真笑话。 此间必有隐情，一定有令叶晓枫甘愿受伤的原因。 不知为何，他心底泛出一股很强烈的怒意，比那天看见叶晓枫被人围殴重伤还要更怒上几分。 他竟甘愿受伤…… 风策垂下了眼，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风策……风策？」 风策蓦然惊醒，才发现是唐薇在喊他，于是暂时按压所有心绪，抬起头问道，「有事？」 唐薇提着化妆箱说，「要开戏了，我帮你上一下妆。」说着，她仔细端详了一下风策的神色，发现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冷漠。 虽然风策很少说话，但给人的感觉最多也就是沉默，但刚刚不同，刚刚唐薇靠近他准备喊人时，却意外地看见风策拿着文件在看，眉间的神态既疏离又冷然，而唐薇又是一个极其善于观察的人，她甚至觉得，风策有点微怒。 「好的，麻烦你了。」风策收起了文件，闭上眼开始调整气息。 唐薇莫名有些害怕这样的风策，忙搬来凳子坐到风策对面，开始为他上妆。 替风策化妆对于唐薇来说，其实一件既轻松又难熬的事。 轻松，是因为这个人的五官生得太好，正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从眉到眼，自鼻到唇，无一不是上天精心雕琢后的作品。看着这张脸，唐薇有时候会觉得，任何笔触彩绘都不应该涂抹在这张脸上，全因在其之上，每一次长眉舒展、明眸轻动，都经过了最精妙的计算，多一分则太过，少一分又太缺，偶尔像这样闭目无声，才是它最美的样子。 第167页 所以本来极其轻松的一件事到了唐薇手上就变得难熬起来，因为她眼下正在做的事，就是破坏它，硬生生将其那份浑然天成染上世俗的颜色，简直人神共愤，暴殄天物。 「好了。」 大功告成，总算又一次在不破坏原有的基础上完成了修饰，唐薇松了口气，才要走人，风策却喊住了她。 「唐薇。」 唐薇一顿，回过头来，「怎么，还有事吗？」 风策点头，示意她再坐回来，「请坐。」 唐薇一头雾水，依言坐下。 「我有请问。」风策开门见山道，「你知道陆迟安吗？」 「陆迟安？」唐薇一愣，随即点头，「我知道啊，他怎么了，有问题吗？」 风策眉锋轻挑，「你知道叶晓枫曾担任过他的助理吗？」 「哦，这个啊……我知道。」 本来唐薇还在奇怪风策怎么开始过问别人的事了，原来是和叶晓枫有关，随即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是给陆迟安当过助理，大概一年吧，我当时在千岁奖后台见过他，那次的新人奖，就是陆迟安拿的。」虽然那个奖项有猫腻，但更有猫腻的事唐薇也不是没见过，并没放在心上。 风策若有所思，唐薇见他没说话，忙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风策回了神，微微摇头，「不，没有了……」说着他站了起来，点头致谢，「多谢了。」 唐薇忙跟着站起来，「没事没事，你有问题可以直接问，不用这么客气……」唐薇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明星这么郑重其事地感谢，而且是为了一件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感谢，一时间倒有些不知所措。 「下一场戏很重要，方导要讲戏，你快去吧。」 唐薇说完就离开了。 风策望着她的背影，想着刚才她说的话，良久无言。 其实他刚刚还想问更多，可话到嘴边，还是被他咽了回去，毕竟，这样类似打探的行为有失风度。 他承认，叶晓枫被人打伤送进医院这一事实令他极为心疼……却也承认，当发现叶晓枫很有可能是心甘情愿被人打伤后，极为光火。 这是风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滋味酸涩而苦闷，着实不太好受，恨不得一手伸向千里之外将人拎到跟前来好好质问一番。 你为何会被人打伤。 叶晓枫，你又为何放任自己，被他打伤。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五年代言1 一晃眼，叶晓枫回家已经第三天了，期间他提心弔胆地等着自己的母上大人喊他问话，然而并没有，周清很忙，哪怕是在放寒假，她依旧为自己安排了很多事情，并没有空理会这个儿子。 从很久以前起，叶晓枫就觉得他们家的相处模式有点畸形。 别人家里，一般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就算现代社会开始出现大批量的女强人，但一个家庭最重的核心，依旧是孩子，然后是母亲。 但是反观自己家，周清对家里所有七零八碎的事都漠不关心，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她的事业，而她的事业则是教书育人，听上去伟大且无从反驳，偶尔去打搅她，自己倒先一步问心有愧。 所以叶晓枫的家庭核心，其实落在了叶永临身上。 自叶晓枫记事起，叶永临就是既当爸有当妈，幸而他的工作总有一些空余时间，好让他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料理家务，不至于让一个家落得一团乱，但即便是这样，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比方说，叶晓枫的成长，他就疏忽了。 或者说，他没有时间去关注了。 所以叶晓枫小时候有一半的时间是生活在顾家的，而且那会儿两家人又是邻居，彼此知根知底，把孩子托在那儿，叶永临也算放心。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顾言的死使得两家人家翻了脸，周清责怪是顾言带坏了自己儿子不学好，至今没混出个人样，而顾家人则恨叶晓枫食言，没有照顾好顾言，把顾言之死的责任统统推给了叶晓枫。 周清一怒之下花大价钱买了这栋房子，搬离了g市，彻底跟顾家分清界限。 眼下，叶晓枫就站在这栋房子的二楼正中位，靠着楼梯往下看偌大的客厅，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没有一点人气。 叶晓枫其实很不喜欢这样的房子，家里统共就那么几个人，一年到头碰面的机会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但周清很注重面子工程，叶永临又事事以周清为主，以至于他这个儿子再反对也没了立场。 今天是跟d&d约好洽谈风策代言的日子，正好是长假结束的第一天，叶晓枫起了个大早等周宁。 周宁很快梳洗完毕，两人简单用过叶永临留的早饭，就出发了。 在去往d&d总部的路上，彼此简单谈了谈看法，并交换了一下意见。 d&d给出的条件其实很好，长达五年的合同，实在很诱人，但诱人的同时，也存在风险。 「安颜的想法很好猜，他想一次性买断风策……」周宁见多识广，她给叶晓枫分析了一下利弊，「合同上有硬性规定，代言期间，不能再接任何关于服装类的代言……」 叶晓枫迳自喃喃，「不能再接任何服装类？那范围也太广了吧……」像内衣内裤围巾帽子之类的，不都是属于服装类的吗？ 周宁点头，「是啊，不过你也别忘了，d&d自己是做什么的？」 第168页 「你是说……」叶晓枫有点明白了，「d&d有心借风策一次性做大？」 d&d最近开始不满足于服装设计，着手进攻内衣及配饰方面，甚至连香水领域都不放过。 「安颜想做出一个国内的香奈儿。」周宁把安颜的想法放到檯面上说，「这不是不可能的。国外这种一线品牌，价格放到国内加上关税，成本太高，一般人不花几个月的工资拿不下，所以才被成为奢侈品。安颜应该是看准了这个商机，所以想把d&d提高一个档次。」 「你觉得能成吗？」据叶晓枫所知，国内有好几个品牌都有这样的野心，但好像都没有很成功的例子。 「不好说。」她又不是预言家，怎么能知道安颜能不能成功呢。 「所以这就是风策要承担的风险咯？」叶晓枫沉思着，「如果d&d成功了，当然好，双赢的局面皆大欢喜，但要是不成功，这个卖身契一签就是五年……」 五年，谁知道五年之后会如何？也许五年之后风策大红大紫成了当红巨星，届时找他代言的gg商想必不胜枚举，现在很多国外的一线品牌也都看准了中国的明星效应以及巨大的市场潜力，都纷纷向一些当红巨星伸出了橄榄枝，藉此打开国内的市场…… 叶晓枫深喘了口气。 这五年里，不能再跟任何服装类的品牌签约，无异于放弃了很多机会，毕竟到目前为止，国外的奢侈品还是更受国人青睐。没办法，崇洋媚外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要想一朝改变，难如登天。 「风策呢？他本人怎么说？」周宁问。 叶晓枫顿时汗颜。 风策能有什么想法？昨天晚上电话里叶晓枫想跟他谈谈gg的问题，风策一句「随你高兴」就把他打发了。 能被这样一个人毫无底线的信任，叶晓枫当然自豪，可承担的心理压力也不小，他必须为风策负责，所以任何一个决定他都必须慎重再慎重，说是瞻前顾后也不为过。 「他说随便我……们。」叶晓枫加了一个「们」，好让这句话听起来不那么诡异，他可不想周宁起疑，毕竟一个明星在自身发展这一块如此好说话，是很不可思议的。 「不会吧！」周宁非常意外，「真的随便我们？」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的事这么不放在心上的，这毕竟涉及到今后的职业规划，她手下当初好几个艺人为了签gg商，翻脸都有，像之前eva手下走掉的几个，也是为了谋求自身的发展，不想困在ylf，即便ylf给予的回报已经相当丰厚。 人心总是难以满足的，当你拥有了一定程度之后，就会想要更多。 叶晓枫打着哈哈，不想解释也解释不了，硬着头皮说，「是的，他说他相信我们。」 其实风策根本没说过这句话，要说也是说相信叶晓枫，不过叶晓枫把周宁给带了进去，希望能博一下好感，让周宁能在以后的规划里，更帮得上风策一点。 别说，周宁还真被这句话给说动了，思索片刻，倒也承了这份情。 「行，我知道了，既然他这么放心，我们也不好给他办砸是吧？」 周宁此言一出，叶晓枫立马心定，他知道有自家小姨在，这合同不管最后怎么签，总不会令风策太吃亏。 「到了。」 这时周宁剎车一踩，朝叶晓枫微一抬眼，「我们走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五年代言2 由于事先已经跟安颜打过招唿，是以周宁和叶晓枫二人前脚踏进d&d总部，后脚就被人领去顶层的总监办公室。 走进安颜的办公室，叶晓枫立刻被铺天盖地的衣服以及布料给震撼了，而安颜正独自坐在沙发上，神色凝重，似乎正在深思熟虑中。 助手见怪不怪，轻扣两下门，安颜回过神来，见到二人立刻迎了过来。 「实在不好意思，特地麻烦你们过来，本来应该是我去ylf总部谈这件事的。」安颜想请两人坐下，却无奈发现整个发现除了刚刚他自己那块地，几乎无处落脚，于是抱歉地笑道，「我这里太乱了。」 叶晓枫扫视一周，嘆为观止，看来搞艺术的人都差不多，说的好听点是不拘小节，说难听点就是生活自理能力为零。 「没事，你们随意坐，没关系的。」安颜客气道。 话虽如此，但周宁叶晓枫却都站着没动。 地上这些布料衣物虽然看似凌乱，摆放随意，但随意移动一定会破坏它们在安颜心中构架出的规律，周宁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说完拉着叶晓枫直接坐到落地窗前的空地上。 安颜见状哈哈一笑，对周宁这份随意很是赞赏，也坐到了过去，于是如闲话家常般，三人围坐成一个圈。 「既然安老这么忙，我们也不好意思打扰太久，长话短说吧。」 大家都是忙人，客气的寒暄能免则免，周宁从包里摸出一叠文件，递给安颜，「之前您通过律师寄来的合同我们已经看过，有些相关的问题我在上面圈了出来，您可以看一下，有什么疑问我们现在当面谈。」 安颜接过来看，顺口问了句，「风策没有时间来吗？」 叶晓枫立刻接话，「抱歉安老，风策现在在大理拍戏，实在是赶不过来。」 安颜点头，他也知道明星是很忙的，多此一问不过是心有遗憾罢了。他对风策很有好感，加之这个年轻人的外貌条件又格外出色，安颜从行这些年，第一次在国内见到能跟那些欧美超模相媲美的人，职业病发作，恨不得什么衣服都往风策身上套。 第169页 他大概看了一遍，ylf对风策跟d&d合作完全没有异议，只在一些细枝末节上进行了补充，本来周宁也就打算这样了，但刚刚叶晓枫一番话说动了她，于是决定再为风策争点利益。 「说起来，我和安老也见过好几面了，这次能够合作，算是有缘，既然如此，我就开门直说了。」 安颜似乎很满意周宁这句「有缘」，「没关系，你们可以提出要求。」 周宁暼了叶晓枫一眼，叶晓枫会意，这是要让自己唱白脸了，于是接过了话茬。 「要求倒是不敢，但是我觉得，五年时间太长了。」叶晓枫想把五年多时间缩短一点，提了个建议，「三年怎么样？」 「五年是经过我的考量才定下的。」安颜摇头，「不瞒你们说，我打算把d&d做大，不仅做成国内的一线品牌，还要让客户能在我们这里，从头到脚得到改变。」 叶晓枫却说，「但这有风险，不一定能做成？」 安颜笑了，「所以我才选择了风策。」 他放下文件，双手交握，开始认真分析风策这个明星的潜力。 「你们也知道，我们这行跟拍电影拍电视不一样，我们最看中的还是身材，长得怎么样其实并不太重要，是身体穿衣服，不是脸穿衣服。」 一次见到风策，安颜就感觉到了什么叫宿命，也许说起来很可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相信什么宿命论，但奇怪的是，安颜就看中风策了。 这个年青人身上有一种很玄妙的力量，安颜现在还形容不出，就是一种感觉，风策的身上可以承载很多东西，自己所有的构思所有的设想，似乎都可以放到他的身上，也相信，风策一定能撑得起来。 在他们做衣服的人眼里，明星其实也是分很多种的，就跟身上穿的料子一样。有些人适合运动系，有些人适合职业装，也有人适合青春类……这是根据明星本身给人的感觉而定。 除此之外，年龄也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限定了一些人註定不能参与到他对外来的勾画。 但风策不一样，自从上回在店里试穿了国剧盛典那套衣服，又看了他出席《长宁传》开幕仪式上穿的西装之后，安颜就打定了主意，必须要风策来为自己的品牌代言，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这个年轻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魅力以及张力，他一丝一毫都不想放过。 「如果你们是对合同上的代言费有异议……」安颜想了想，「我可以再让一点。」 像这种服装类的代言，一般来说都大同小异，最关键的就是，选了这家就不能选其他家，当然这一点放到其他gg商身上也是一样的，只是服装波及的面向太广泛，而期限又这么长，对明星而言，无异成为了一种束缚。 周宁当然知道这点，本来她是想从时间上为风策争取空间，但安颜已经把对未来的设想都说出来了，明摆了要依靠风策的明星效益，那么缩短时间就不可能了，毕竟一个品牌的延伸期，五年可能都算短的了，弄不好，十年的周期都有可能。 既然时间不行，那就只能讲价钱了，周宁略一思索，有了眉目。 「不如这样……」她提出一个很大胆的想法，「既然安老要借风策扩大品牌，那么就让风策参与分红，不知道安老怎么看？」 叶晓枫吓了一跳，吃惊地看向周宁。 小姨居然提出要让风策分红！分红那是只有股东才有的资格，风策一个明星，一没参与建设二没资金投入，周宁一张口就要分一杯羹，这怎么可能！ 他忙转去看安颜，却没想到安颜居然真的摩挲着下巴在思考…… 「那ylf呢？」安颜考虑了半天，最后问道，「ylf也要参与分红吗？」毕竟风策是ylf旗下的艺人，分红的话，公司一定会参与。 「不。」不料周宁却是摇头，「ylf不参与，只有风策一人……安老觉得怎么样？」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五年代言3 安颜吃了一惊，「ylf不参与分红？」这，这不可能吧…… 料到安颜不会相信，周宁自信道，「口说无凭，如果安老您同意，我们可以现在就重新列印合同。」 安颜摆了摆手，「你让我考虑考虑。」明星参与利润分红不是一件小事，如果他的设想成功了，d&d真的做大了，那每一季度的分红将会相当可观。 「要分红多少？」 周宁并没有狮子大开口，「百分之三。」 百分之三……安颜暗自琢磨，又问，「五年内？」 周宁肯定道，「对，五年内，当然如果五年之后安老认为风策还能继续合作，可以续约，但是如果续约的话……必须同样再签五年，同样分红百分之三。」 叶晓枫眼睛一亮。 卧槽，这招够狠……假设月利润在一千万，那风策直接能抽掉三十万，等于保风策十年之内不愁饭吃了。 因为续签肯定是建立在d&d发展顺遂且利润可观的情况下，安颜才有提出继续合作的可能，那么再一次签约简直就是坐等拿钱……高，太高！叶晓枫暗自给周宁比出一个大拇指！小姨我一辈子崇拜你啊！ 安颜拧着眉毛思忖良久，终于下了决心，拍了拍大腿，「好，签五年合同，他本人参与五年之内所有净利润的分红，百分之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要靠风策开路，不舍一点成本也说不过去，而一旦d&d成功了，区区百分之三根本不算什么。 第170页 他一锤定音，「签合同！」 叶晓枫跟周宁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成了！ 临走前，叶晓枫将风策托自己转赠的对联，交到了安颜手中。 安颜原本都忘了有这么回事了，没想到风策竟然记着，当即意外之余又平添了一分感动，于是好奇展开来看。 却见雪白的宣纸之上，上书对联一副： 门前若无东西南北路 此生可免悲欢离合情 虽只简简单单两行字，但风策一手瘦金体铿锵傲然，笔力劲透纸底，于挥毫折角处，尽显潇洒之风骨，令原本略显悲凉的话落到他的手中，摇身一变，既洒脱，又豁达。 安颜本来以为会是一副烂大街的新春贺联，却没想到风策送上这样两句意味深长地话，心中大喜，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倒是叶晓枫补充了一句：「风策说，这是他曾经听人念过的两句话，他很喜欢，所以借花献佛，希望安老不会怪他敷衍。」 安颜忙摆手，边笑边夸，「怎么会！喜欢还来不及！」他小心翼翼地摸着对联，感嘆道，「好句！真是好句！回头我就叫人把它裱框起来挂在墙上！」 看着安颜爱不释手的模样，叶晓枫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同周宁一起告辞了安颜。 回去的路上，叶晓枫把这一好消息告诉给了风策，只可惜风策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事，事关前途的大事到了他眼里比吃饭喝汤还不如，他最关心的只是叶晓枫的手。 「手好多了吗？」风策在电话那头问。 「好多了，放心吧，很快就能拆线。」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副导的声音，风策只说，「稍等。」 叶晓枫等了会儿，几分钟后风策的声音又传来，却说，「方导要讲戏，我去去就回。」 「没事没事，你忙。」叶晓枫急道，「你快去吧，别让方导等久了。」 风策轻笑一声，「好。」 于是两人挂了电话。 周宁在旁边竖着耳朵听，越听越觉得有意思，终于等到叶晓枫把电话了才说，「没想到你和风策处得还不错。」 叶晓枫抹了把脸，不知道怎么回答，心想岂止是不错啊，简直颠覆小姨你的想像，呵呵呵…… 周宁不像安佑连对感情的事比较敏感，周宁自己都没功夫谈感情，哪里能看出叶晓枫刚那通电话里流露出的猫腻，只是对叶晓枫能跟风策混熟出好关系表示乐见其成。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跟风策处不好，再闹得跟上次那个陆迟安一样。」 叶晓枫嘴角抽搐，「哪儿能啊，那次就是个误会，算我自己倒霉，撞枪上……」他发现这段时间老能听到陆迟安这个名字，一个个儿的在他耳朵边上提，实在有点无语。 说起陆迟安，周宁想起一件事来。 「你知道吗？那会儿你住医院的时候，陆迟安跑到我跟前求过我，希望我别让你走。」 「什么！？」叶晓枫一副天方夜谭的表情，「他？陆迟安？求你？他来求你？我没听错吧？」 「我骗你你给我饭吃？」周宁暼了他一眼，然后转回头继续开车。 还别说，当时陆迟安找到她时，周宁自己都吓了一跳，别人可能不清楚陆迟安的背景，周宁可不是吃素的，陆迟安家里什么情况，她一清二楚。 陆迟安外公是当年抗美援朝时期的老兵，那年代的老兵混到现在是个什么等级，用膝盖想也知道，爷爷的情况不太清楚，楼总讳莫如深，可见不一般，联想起他外公的背景，能与其联姻的必然在同一个等级上，甚至更高也说不定…… 都说有钱不如有权，像陆迟安这种条件，京城里横着走都未必有人管得着，把人打进医院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用不着通什么关系，家里随便动动手指头，叶晓枫就是跑去法院告他故意伤害罪都告不赢，然而他却跑到自己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经纪人面前，毕恭毕敬地说出了「求」字。 陆迟安求自己不要让叶晓枫走，还给他当助理，他愿意和叶晓枫签长期合同，十年一签，年薪从他帐上走，并且承诺五十万以上。 周宁承认当时她有片刻动摇，毕竟十年，一年五十万，就当作是叶晓枫的赔偿金也远远不止了，只是那会儿她实在吃不准陆迟安是真心还是假意，而她也不敢那自己外甥的性命冒险，毕竟一次打进医院都脾脏出血了，万一再来一次，难保不弄出人命。 像这种有着军人世家出身的，身手都是练过的，叶晓枫以前念书时候的打打闹闹放到这种从小就接受军事教育的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所以她还是婉言谢绝了。 陆迟安非常失望，但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人家不信任自己也是人之常情，只最后说了句「对不起」后就离开了。 这一年陆迟安混得还不错，虽然横空出现一个风策抢走了半个娱乐圈的风采，但陆迟安毕竟背景强硬，在圈子里算是风生水起，据周宁所知，好几部电视剧电影都找过他，投资还都不小。 看来应该是放下这件事了，周宁觉得挺好，她也不想和这种人家扯上什么关系。 叶晓枫在一旁瞅着自家小姨，心中直犯嘀咕：怎么回事？怎么陆迟安还找上小姨去了？一点破事搞得人尽皆知的，他自己一个被揍的都不介意了，他这个揍人的到底在介意个什么劲…… 第171页 「对了……」周宁问起另一件事，「eva之后有把剧本发到你有邮箱了吗？」 叶晓枫点头，「昨晚上就发了，这不今天早上要来签合同嘛……」 周宁提了个醒，反正坐在车里也没事可干，叶晓枫索性拿出手机开了邮箱看剧本。 结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叶晓枫扫了眼邮箱里那三个现代剧剧本，居然无一例外地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卧槽这怎么回事！？」 第一百三十章 梦魇 「怎么了？这一惊一乍的。」周宁瞥过去一眼，「谁啊？」 叶晓枫觉得最近这事有点不对，才刚想着怎么老能听见这个名字，马上就又跳到跟前了。 「陆迟安有这么红吗？」他问周宁。 周宁打着方向盘想了会儿，「还行，他没什么负面新闻，家里条件又好，那些投资方跟大佬都不敢不给他脸。」不仅如此，据她所知，有不少人还想借着讨好陆迟安跟陆家套套近乎，走走关系，毕竟这年头，权里的诱惑是能逼死人的。 叶晓枫简直不可思议，「这三个剧本，全有他！」 「全有他？」周宁把车开到路边停下，「给我看看。」 叶晓枫把手机递给她，「三部，两部主演，一部配角……还是那种最赚眼泪的配角，反正是个能挣人气的角色。」 周宁正在细看，没搭话。 叶晓枫就服了eva了，「这剧本发来是什么意思？让风策给他演配角吗？」 真不明白eva怎么对风策的事这么不上心。之前要风策继续演古装戏就不说了，人李昊几部偶像剧演下来，心急火燎地催转型，为毛风策就要继续演古装？现在连让风策当绿叶这事都弄出来……她到底有没有看出来风策身上的潜力啊，连安颜都知道要借一借风策的人气，eva都混着一行在这么多年了，居然愣是没搞明白……难怪她手下的明星都急着跳槽，跟周宁简直没法比。 周宁花了足足二十分钟才算把三个剧本粗粗看完，看完后手机扔给了叶晓枫。 「她的着重点这几年一直都在李昊身上，你要eva像对李昊那样对风策，别做梦了。」 周宁跟eva是同时期进公司的，对eva的了解可以说没人比得上她。 「她就是太感情用事了，所以看不清每个艺人的发展潜力，不会根据艺人的特质规划路子，谁都有转折期，该转折的时候不转，就容易早生出矛盾，不知变通，别人就拍拍屁股走人……」说完她劝慰叶晓枫几句，「你也不用太生气，你放心，就是亏待谁也亏待不了风策。」 「……怎么说？」 周宁一面发动车子一面说，「楼总亲自发的话，至于原因你就不用多问了。」 叶晓枫：「……」他想说他其实知道原因…… 「那你决定了吗？」 「什么？」 「剧本。」 叶晓枫顿悟，又拿起手机仔细琢磨了会儿，才犹豫着说，「要演就演主角，配角，想都别想。」 他自认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就算没有跟风策的那层关系在，光凭风策所有的条件，也不可能给陆迟安去当陪衬，虽然他对陆迟安并没有什么意见。 倒是周宁玩味地一笑，「你这话也不怕给陆迟安听见。」 「听见怎么了？听见还是这句话，他是不错，但不代表风策就要低他一头。」 「不不，我可没说陆迟安生气，我倒是怕你这话伤人家心……」周宁故意嘆息给这个外甥听，「人家可是特地为了你跑来求我啊，哎。」 「……我去，那你怎么不说我都进医院了好吗？一码归一码，不能因为我给他当过助理我就得事事惦记着他吧！」 周宁满意地点头，她最欣赏的就叶晓枫这一点，总能在关键时刻分清要害，不假公济私，像eva那样永远情感大于理智。 「那就只剩下两个了，你觉得哪个合适？」 其实周宁不问也猜到叶晓枫会选哪个，果然叶晓枫说，「第一个。」 剩下的两个剧本里，一个是双男主，另一个是大众化的男一男二，而男二已经敲定陆迟安了。 叶晓枫简单分析了一下。 「那个不行，陆迟安男二的戏份太讨巧了，戏份也太重，估计会压过主角，就算压不过，我觉得……风策也不太合适。」 周宁嗯了一声，继续听。 「这种烂大街的霸道总裁碰到女主就变得疯疯傻傻的，跟风策的形象太不搭了，没必要为了演个主角牺牲成这样，又不是赵长宁。」 周宁点头，「所以就只剩下第一个了？第一个不太容易啊。」 叶晓枫把第一个剧本大纲再又深看了一次，更加肯定了想法，「难道不容易就不演了？我倒是觉得风策能行，双男主的现代戏，给力！」 而且名字也很不错，《落叶归根》，听着就不是那种噁心的狗血剧。 这点周宁很贊同，随口问道，「那你看看《落叶归根》投资方是哪些。」 任何影视剧的初期定案都离不开投资方，投资方愿意投到的资金越多，剧本的拍摄以及后期制作就越有保障。 「行，我看看。」之前只关注剧本跟演员，没顾得上这个，叶晓枫看了看《落叶归根》后面跟着的一排公司名字，看着看着，忽然脸色骤变。 「荣干……」 第172页 周宁一听回过头来，「荣干？之前投资《云水谣》那个？」 叶晓枫白着一张脸喃喃，「荣干……李添成。」 「对，荣干的老闆是李添成，挺不好惹的一个……」周宁看叶晓枫脸色不太好，「怎么了？你认识？」 叶晓枫咽了咽口水，尴尬地笑笑，「没，不，不认识。」 「哦，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认识呢，你可别认识这人，这人风评不太好，很多明星都被他潜过，有男有女……」周宁对这些勾当深恶痛觉，「太噁心了，这圈子就是被这些人给搅和坏的。」 周宁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谴责，然而这一切听到叶晓枫耳里统统成为了虚幻，眼下他什么都听不清，也没办法听清，满脑子都是那双对自己志在必得的眼睛，而从那双眼睛里窜出的欲望和淫念，使得叶晓枫在暖气十足的车厢里生生打了个冷颤，只觉一股恶寒从背嵴爬过。 可惜周宁并没有察觉叶晓枫的异样，自顾自地说，「既然有荣干……那女主角很有可能是方雁冉了啊。」 叶晓枫勐地抬起头，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周宁嗤笑一声，「怎么，你忘了方雁冉当初那部《云水谣》了？不就是李添成点名让她拍的吗？这次国剧盛典上拿奖了，李添成尝到了甜头，方雁冉有很大的可能。」 顿时，叶晓枫一颗心沉到了底。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喜欢演戏吗［加更］ 回到家，叶晓枫就藉口受伤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原本因为帮风策争得利益顺利签下合同而生出的好心情，被方雁冉和李添成这两个名字搞得烟消云散，只剩下噁心以及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害怕。 潜意识里，叶晓枫仍然对李添成这个人心存惧意。 而之前被刻意遗忘的一些片段开始走马观花一样地在他眼前一一闪现：从一无所知被方雁冉骗进包厢，到发现遭到方雁冉出卖；从李添成调笑着说让自己好好听话好好张开腿，否则有的是手段玩，到万念俱灰只能拼死一博，把能要了自己命的东西一口口咽下……他从来不认为自己软弱，却承认那一刻无法坚强，只能孬种地一求速死来摆脱折磨。 叶晓枫躺在床上躺了很久，一直到过了中午，才勉强觉得有了点力气。 方雁冉……李添成。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手机的震动声从桌上传来，叶晓枫勉强撑坐了起来，摸了一把脸，下了床去接电话。 是风策的来电。 一瞬间，所有的疲惫无力担惊受怕都不復存在，叶晓枫忽然觉得，光是看到这个名字，竟然都会是一种力量，相信那双温暖的手，自始至终都会在最紧要的关头，给予他最深沉的支撑。 叶晓枫接了起来。 「下戏了？」 风策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是的。」 「顺利吗？」 「顺利。」 「一会儿还有戏吗？」 「不了，晚上兴许还有一场，要看方导。」 叶晓枫默然片刻，「风策。」 「嗯？」 「我想看看你。」 「怎么看？」 叶晓枫想起风策还不会视频，忙说，「我把电话挂了，和你微信视频，等下你安绿色的同意。」 「好。」 叶晓枫随即挂了电话发去视频，几秒钟的闪顿之后，风策绝致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即便已经看过了那么多次，几乎清楚这张脸上每一处细节，可叶晓枫依旧还是被这张脸震慑了。 才下戏就打来电话的人自然没有时间换衣服，风策穿着古装，由于视界所限，叶晓枫只能看见交领平整服帖在他的颈间，露出一段优雅细緻的锁骨。 叶晓枫一直觉得古人的服装在颈项处的设计堪称绝妙，它完美地展现出一个人最秀美的地方，既凸显了风情，又隐秘了性感，锁骨以下被完全隐藏在衣物之中，高贵典雅，从容大方。 镜头出现短暂的晃动，应该是风策在找地方坐，大约半分钟后，叶晓枫看见风策背后出现了晴天白云，碧海万里。 风策习惯独处，尤其和叶晓枫视频对话，更不希望被外人打扰，索性一个人走到洱海的长廊上，背靠着海面，能静静心心和叶晓枫聊天。 「这是洱海？」 「是。」 风策想了想，将手机略略横移，好让叶晓枫看清楚这边的景色。 「真好看。」叶晓枫感嘆，「苍山洱海……逍遥派就是这么来的。」 风策好奇，「逍遥派？」 「嗯，就是一部武侠小说，里面有个门派叫逍遥派……好像就是取材苍山洱海的。」 「逍遥……」风策喃喃，转眼再看那起伏叠嶂的山峦峰脉和一望无际的天水相连，果真尽得逍遥二字之精妙，由衷地赞许道，「若在此处生活，确实逍遥快活。」 「金庸笔下，我最喜欢的，就是逍遥派了。」说起金庸创造的那个武侠世界，叶晓枫就有说不完的话，「而且名字都很美……李沧海，李秋水，巫行云，你说他怎么想出来的？」 风策默默念了一遍几个人名，瞭然一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想必是取自这句诗。」 「咦？有这样一句诗吗？我怎么没听过？」 风策：「………」嘆息一声，「自然有，此为唐时元稹的手笔。」 第173页 「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指，万水不如海，云深不过梦。」 叶晓枫一头雾水，这解释了跟没解释有区别吗？ 「……说人话。」 风策好笑着摇头，忽然抬首闭眼片刻，静静地说道：「如同我此刻见识了洱海之风情，便再不会被他处流水所吸引；如同我此刻领略了苍山之巍然，便再不会被他处峰峦夺去视线……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只见风策深吸了一口潮湿的水气，悠然而嘆，「风水来我心，云山入我梦，只因没有你，万般皆成空。」 说着他微微垂了眼帘，定看视频里的人良久，又重复了一遍。 「只因没有你，万般皆成空。」 叶晓枫实在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念了几个人的名字，到了风策口中居然能被解释成这样……他被震撼了，被眼前这个人，这样的风景，深深的震撼了。 看着风策那么美好的脸，听着那么美好的声音，而这个声音只对独独对你一个人诉说：因为你不在我的身边，所以无论看见如何绝致的景色，也无法勾起我的心念。 叶晓枫实在觉得，一辈子能拥有这样一个人对你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真是什么样的心烦，都被化解了。 「风策……你真好。」 他不禁一次又一次感嘆。 相处得越久，接触得越深，才越来越觉出这个人的好。 这种好，词难达意，语所不及，你所能想到的全部赞美放到这个人面前，统统苍白无力。 风策回眸看来，漫不经心地笑笑，「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而回眸这一瞬，天蓝海阔在剎那之间从清晰转为了模煳，叶晓枫再也看不见什么苍山，什么洱海，目光所及之处，只剩风策那满目柔情，温言漫漫。 叶晓枫突然说，「风策，你喜欢演戏吗？」 「怎么这么问？」 「别问理由，你先回答我吧。」 风策静思许久，「不好说。」 他会演戏，纯粹是被楼轻澜哄去的，彼时他初来异世，万事不懂，楼轻澜只说带他转转散散心，他便信了……直到遇见了叶晓枫，才恍然明白当初自己做了些什么。 「曾经我认为，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戏子终究是戏子，乃三六九等之下下等……」说到此处，风策面露惆怅，口气淡薄，「然而眼下我可谓一无是处，除了演戏，还能如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必须是主角 一无是处……叶晓枫心底痛了痛，当下就怒了，「怎么能说自己一无是处呢？你哪里一无是处了！」 「你不必安慰我。」风策眼色难得哀沉，「我所学所知于你们而言，不过手机轻轻一点，会与不会，并无大碍……除了出卖皮相之外，我实在也想不出我还能做些什么。」 叶晓枫眉头紧皱，「出卖皮相？干嘛说得那么难听，哪里就是出卖皮相了……」 风策摇头，「可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能入得了他人的眼。」 「胡说八道！」叶晓枫被他话里的自伤给气到了，「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长得漂亮的人多了去了，不只有你一个，大家喜欢你，是因为你的性格，你的脾气，你的……哎呀我也说不出来那些话，总之，就是跟你的长相没关知道吗？」 「是吗？」风策不太信。 「是的！」叶晓枫肯定地说，「虽然一开始，都会被你的外表吸引，包括我在内，但人跟人之间的相处，不仅仅是为了这个……你要是跟林霖那样的脾气，至少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喜欢你的。」 风策被他的话逗笑了，细细琢磨了会儿，只说了一个字，「好。」 见风策似乎恢復了点心情，叶晓枫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那如果让你再拍电视剧，你愿意吗？」 风策还是老样子，什么事都交由叶晓枫做主，「你来决定吧。」 索性叶晓枫也习惯了，没有客气地推三阻四，先说了说自己的看法。 「这次你千岁奖得了新人奖，已经有一些导演看中了，希望你能参演……我个人觉得，机不可失，趁热打铁挑几个剧本，毕竟明星过气是很快的，如果不把握机遇，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风策领会，「所以你已经挑好了，是吗？」 「也谈不上挑好，因为我看了下，几个剧本不算太合适，不过有一个还不错，但有两个男一。」 「男一？是什么？」 「哦哦，就是男主角，我们简称为男一，例如男配角就是男二，当然还有女一女二……」叶晓枫简单概述了下。 「所以，这部电视剧有两位男主演，而我参演其中之一，是吗？」 「没错……有利有弊。」叶晓枫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一本正经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利处，可看性强，现在观众看多了那种男女主角爱得死去活来的戏码……」 风策轻笑一声，被「爱得死去活来」那六字搞笑了。 叶晓枫横来一眼，咳了一嗓子，「严肃点大爷。」 「好。」风策忍着笑继续听。 「现在的人口味刁了，喜欢看那种，强强联手或者强强对峙的戏，要不就是勾心斗角那种，反正不能是狗血戏。」 「狗血？」 「…………」叶晓枫一时词穷，不知道怎么定义这个狗血，「就是类似失忆车祸绝症什么的，总之就是俩人才刚好了，一个人就快死的那种。」 第174页 风策：「…………」 「或者就是好不容易在一起，第二天发现是兄妹。」 风策：「…………」 「要不就是我爱你你爱他他爱我这种三角恋无限循环。」 风策：「…………」 叶晓枫为难地摸着脑袋汗颜，「狗血其实有很多种定义，我也解释不来那么多，反正就是烂俗的桥段，统称狗血。」 「我明白了……」风策深吸一口气，显然观念受到了剧烈冲击，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 叶晓枫言归正传，「所以这是有利的地方，双男主的戏有比较强的悬念，观众猜不出最后谁和女一在一起，就会一直追剧。」 「那弊处呢？」 「弊处……」叶晓枫嘆气，「很容易引发口水战。」 「口水战？」 「哦，就是骂战，在网上吵架。」 「为何？」 「因为大家都有自己喜欢的明星，当然支持自家人了，比方说我，肯定第一选你风策啦。」 风策哭笑不得，「那真是多谢你了。」 「嘿嘿，所以咯，像我支持你那样，到时候一定也会有人支持陆迟安的，这样就容易在网上引发……」 却被风策打断，「陆迟安？」 叶晓枫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和风策说清楚另一个男主角是谁，忙道，「对，另一个男一，是陆迟安。」 一时间，风策脸上所有欢颜在听见这个名字后，黯然隐灭，他眼角微微敛起，往上挑出一道锐利的锋芒，平静地问，「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是他？」叶晓枫奇怪风策怎么会这么问，「嗯……因为eva姐给到的现代剧本里，都有陆迟安，其中，两本他是男一，一本他是男二，我当然想让你演主角啦，你怎么能给他当配角呢……所以我……」 「为什么我不能给他当配角？」 风策又一次打断，但眼神已经柔和了不少。 「你当然不能当配角啊，给谁都不行啊，必须主角啊！」叶晓枫没注意风策短短十几秒钟内情绪已经发生几次改变，自顾自往下说，「可是那个剧本又不合适你，霸道总裁早就过时了，咱们可不能为了一个主角就去演那种低俗的戏……所以我想来想去，只剩下这么一个了，你跟陆迟安，双主角，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风策坐了下来，背靠着亭柱，辗转着心底无数念头。 「陆迟安……」 刚刚有一瞬间，他极为难受，不明白为何叶晓枫在被此人重伤之后依旧愿意与之再见……是当真心无芥蒂，还是另有隐情？ 他很想问，陆迟安此人如何？ 也想问，叶晓枫对陆迟安又是如何？ 但偏偏他有着自己的骄傲，他不想去问，只想等叶晓枫自己说。 说清楚他跟陆迟安之间的前因后果。 可没想到，下一个瞬间，叶晓枫无意的一句话，又为他擦去了全部的难受。 给谁都不行，你必须是主角。 风策从来不知道，人世间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他随意一句话，便控制住了你的喜怒哀乐，你会辗转反侧心烦苦闷，又或者难耐动情魂牵梦萦，只是因为，你是那样喜爱着他。 第一百三十三章 面子大如天 「陆迟安怎么了？哦，是了！」叶晓枫想起风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开始简单介绍，「我在方雁冉之前，给他当过一年的助理，他人还不错，家里条件好，但是没有耍大牌，估计也跟他的家教有关，如果是人品，我觉得没什么很大问题。」 既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你又怎么会进医院……风策实在不解。 然而下一刻，叶晓枫却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为风策解开了这几天始终缠绕着他的疑惑。 叶晓枫握着手机躺到床上，他坐累了。 「有件事没有和你说，因为没想到你会跟他碰到……」而且叶晓枫觉得这不是一件什么大事，「我跟他打过一架，那个什么，呵呵，没打赢，他是练家子，家里都是军人，我干不过，被揍到医院了。」 终于，风策什么愁绪苦闷都没有了，他忽然很想把叶晓枫从视频那头抓过来，好好地抱上一抱。 这个人啊…… 总是那样真诚、无垢、坦然，面对自己从无隐瞒。 「那是为了什么事？」风策平復了心情，「为什么会被打进医院？」 说到原因，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有时候叶晓枫回过头来想想，都会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你知道，我对顾言……我对顾言的死，很……」他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索性跳过，「陆迟安家里很有钱，非常非常有钱，就跟你们那个时代的权贵家族一样，很有势力……」 风策瞭然点头。 「像这种有权有势人家的子弟，聚集在一起就会……就会……」 风策试着说，「花天酒地？」 「只是花天酒地倒好了……」叶晓枫失笑，「因为有家里撑腰，所以做什么事都没什么顾及，有一次陆迟安跟那群人聚在一起抽大麻……」 「大麻？」 「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毒品，大麻是毒品第一种，比顾言染上的海洛因可能稍微轻一点，但吸多了都会上瘾的，世界三大毒品之一。」 风策立刻明白了，「所以你触景伤情……」 第175页 叶晓枫哈哈一笑，然而却笑不进眼底，自嘲道，「要真能触景伤情倒好了，跟着一块抽什么都能忘了……」 然而他忘不了，他忘不了是什么夺去了他的顾言，那个独一无二才华横溢的顾言。 所以叶晓枫对毒品有着彻骨的仇恨。 「我一时没控制住，当着陆迟安一堆朋友的面，把大麻甩他脸上了……」 风策：「……」 叶晓枫苦笑，「他一个天之骄子，谁见他都让他三分，现在我当众不给他脸，何况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简直……用你们的话说，大概是可忍孰不可忍……」 风策：「……」 「后来他甩我一巴掌，卧槽啊！我这辈子没被人甩过巴掌啊！也给了他一巴掌……就……就打起来了。」 风策：「……」 风策想像了一下那个场面，忽然遗憾自己为什么没早点穿越过来，这样就能替叶晓枫出头了，什么陆迟安，一百个陆迟安都不在话下。 「然后呢？」 「哪里还有什么然后啊？我虽然读书时候一直打架，但碰到这种真练过的，哪里够看，挨了好几拳，内脏出血被送进医院……」 说起自己的这段黑歷史，叶晓枫一直觉得太不光彩了，而不光彩的理由并不是因为打架，而是自己竟然被人几拳就揍进了医院，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你，你不会笑话我吧，我太没用了……」叶晓枫微红着脸，「所以这事我一直没好意思跟人说，也就跟你说说，你可千万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太没面子了！」 风策：「……」 风策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好气又好笑，什么表情都给不了，只能板着一张脸，「不用怕，下回有我。」 「那是！」叶晓枫眉间不由露出得瑟来，「我现在也有人撑腰了，什么陆迟安，一边儿去吧。」 风策长嘆一声，难得埋怨了一句，「打不过还硬打，对方一下不就知道深浅，打不过就逃啊！」 「他那会儿喝酒了，加上我又是当众没给他脸，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啊，不教训我都说不过去……」叶晓枫从来没有责怪过陆迟安，反而替他说话，「他这种出身的人，最要面子了，我自己不分场合，不管不顾的……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吧，我后来收敛好多了。」 风策沉默半晌，忽然问，「还疼吗？」 叶晓枫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打你脸……」风策顿了顿，似是难以启齿，「还内脏出血。」 「早不疼了，都多久的事了，放心吧……」叶晓枫又恢復了之前的嬉皮笑脸，「怎么啦我的男神大爷，心疼啦？」 风策微微一愣，好半晌，点下了头。 心疼？ 的确心疼。 但又岂止心疼。 「以后别逞能了……」风策真心劝了一句，「命要紧还是面子要紧啊？」 「当然是面子要紧啊！」 风策：「……」 「我爸妈都没打过我耳光，这混蛋竟然打我耳光！那个啥来着，哦，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风策：「……」 风策顿觉前路实在有些漫长，需一路披荆斩棘方能到达彼岸。 「哎呀对了对了，我们是怎么会谈到这事的？」叶晓枫揪着头髮回忆，「我们刚才在谈什么来着的？」 风策无奈得不行，提醒道，「剧本。」 「哦哦，对对，是剧本……」叶晓枫想起来了，「所以双男主的戏有利有弊，我个人是觉得不错，而且我特别喜欢这部片子的名。」 「是什么？」 「叫《落叶归根》，好听吧？」 风策点头，「的确不错。」 「我觉得它会火，我告诉你，我这人直觉很准的……」 风策自然相信，「嗯。」 「那你是同意了？」叶晓枫确认了一遍，「同意演这部片子了？」 「我说过……」风策看着屏幕上开心笑着的人，似乎也被感染了那份欢喜，眉目舒展了开来，「我一直都相信你。」 「那，那我现在就给eva姐打电话先把这事确认了，万一被抢走了就不好了，我，我先挂了哦，我一会再给你视频……」 「等等！」风策连忙阻止，然后问了一个他刚刚就想问的问题，「那我们呢？我们算什么？」 「啊？」叶晓枫没懂他意思。 风策踌躇了一会儿，「你刚刚说的那些……所谓狗血？那我们呢？我们是哪一种？」 「……」叶晓枫怔了几秒，忽然爆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 风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耐着性子等他笑完。 叶晓枫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抹着泪一面摇头，「拜託我们才不是狗血好不好？！」 「那是什么？」风策好奇地追问。 好半天，叶晓枫才停了笑，急急喘了好几口气，眨了眨眼睛，「嗯……我想想，有了，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吗……风策喃喃。 「那我先挂了哦，万一慢一步被别人抢走了剧本就不好了……」天知道eva姐有没有把剧本再发给别人，还是赶紧把这事敲定了。 风策没再拦着，只点了点头，于是下一秒，视频终止，屏幕上再没了叶晓枫的身影。 只剩下风策独自握着手机静坐在廊亭中，直到太阳开始西沉，天边露出第一道金光时，方才起身离去。 第176页 第一百三十四章 剧本 叶晓枫办事效率很高，立刻跟eva敲定了剧本。 eva很不解，她本来是想让风策继续接古装剧的，但叶晓枫一个电话过来，莫名其妙地就说服了自己愣是把手里压着的几个剧本送了出去。 这几个剧本投资都不差，eva想让李昊挑一个，结果李昊自从拍完《长宁传》之后，说暂时不想再接现代剧，于是剧本一直从年前压到了年后，现在风策选走一个，她便立刻着手安排剩下两个。 只是eva到最后也没搞明白，为什么风策宁愿放弃男一，而去选择一个双男一的戏。 很快，叶晓枫的邮箱里躺着一封邮件，里面是关于《落叶归根》一干角色的试戏时间以及地点。 《落叶归根》这次的最大投资方是荣干，所以跟之前《长宁传》的投资方是ylf以及星娱不同，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完全得靠实力比拼……当然，叶晓枫一直认定风策到目前为止所获得的荣誉，都是靠实力挣来的，不存在投机取巧。 不过ylf也有投资，但不是大头，叶晓枫想，万一拍摄期间出了什么问题，楼总应该还是有资格过问的。 这么想着，叶晓枫觉得心里定了点，然后仔仔细细地看着《落叶归根》这部戏的概要。 《落叶归根》这个故事的叙事时间很长，一直从上世纪六十年代讲到本世纪一零年代，剧中所有涉及成员的年龄足足横跨了四代，是一部年代大戏。 叶晓枫忍不住跳到最后看了看集数，乖乖，尼玛，八十二集……是想拍死人吗？他无语地翻到前面，去看极为重要角色的人设，当看到之后很有可能是风策要演的角色时，吓了一跳。 「瞎子！！」 叶晓枫恨不得钻到电脑里去看清楚，然而无论看了几遍，剧本概要上写得很清楚，这个角色的的确确后天失明。 「……」 怪只怪当时只大概看了人物性格以及大致经歷，叶晓枫根本没想着要去看看人物的身体情况……可怎么也没料到，主角之一居然看不见！ 叶晓枫翻了个白眼，忙给风策发去一条消息。 叶晓枫：对不起风策……我没看清楚那个剧本里角色的身体状况，你可能要演一个瞎子…… 风策并没有回信，应该在忙拍戏，叶晓枫收好手机再看剧本。 《落叶归根》讲得是一九六二年南方的一个大家族，韩家。 韩家乃书香世家，源远流长，如果往前追朔可以一直追朔到清朝末年，祖上出了好几位榜眼探花，在当地很有名望。 于是故事就从一九六二年，韩家少夫人生了一对异卵双胞胎讲起。 韩家的大少爷为这对双胞胎起名：韩齐修、韩齐治，意在「修身治国」。 名是好名，寓意心怀天下之安宁，但架不住岁月那只手，用动盪不堪来摧毁这一方小小的平安。 一九六六年，一场长达十年的文化革命悄然降临。 动乱之中，首当其冲遭到批斗的便是包括韩家在内的所谓「文化人」，于是无数饱学诗书之人被五花大绑地拖到广场进行辱骂、拳脚相加，数之不尽的歷史典籍以及歷史文物被付之一炬，洗劫一空。子女公然批斗父母，学生公然批斗老师，全国所有学校成了摆设，不再有人上学，无所事事的人们在大街上挨家挨户地查访，一但搜到「证据」立刻抄家拿人…… 叶晓枫看着看着，就嘆出了一口气。 这段歷史，他是知道的，想必每一个学过中国近代史的人，都知道。 但知道归知道，当正面通过剧本中所透露出的细节得知那个动盪的年月，老一辈们所经受的苦难，叶晓枫还是觉得，不忍承受。 文化大革命是当代歷史最黑暗的一段，叶剑英曾在粉碎「四人帮」之后的一次讲话中沉痛地说：「文革之中，死了2000万人，整了1亿人，浪费了8000亿人民币。」 后世有专家学者进行估算，十年浩劫令中国的经济发展整整倒退了五十年不止。 而韩家也不例外。 韩家老一辈在这一场批斗中，最先经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当场就有几人活活气死，剩下的也在监狱中被折磨致死，年轻一辈则在没日没夜地严刑拷打审问逼供下，承认自己「反革命、反党」……中国古代所有刑法在这十年里重见人间，男人被被穿肩胛游街，女人被赤身裸体挂在树上……人们咬着匕首，抬尸游行，数十万人死在于非命，不是自尽，就是被逼死，而至于冤死在监狱中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这不计其数之中，便有韩家的人。 于是百年家族就在如此浩劫中，十户九空，死伤殆尽，韩家少夫人临死前将这一对双胞胎託付给了乳母，并将韩家族谱一撕为二，分别交给两个儿子。 亏得穷苦的劳动人民跟孩子入不了走火入魔的红卫兵们的眼，乳母一路将两个孩子带回老家，而路上的颠簸流离中，一次意外的事故，导致韩齐治失散。 便是从这里开始，剧本的重中之重辗转在韩齐修与韩齐治之间，交错进行。 因缘际会，韩齐治流落时被一对年逾四十却还未有子嗣的夫妻收养，夫妻都是袜厂的纺织工，很朴实的劳动人民，十年革命过后，学校重新对外开放，韩齐治是第一批考进大学的人。 至于韩齐修，却因为乳母年事已高，加之经济困难入不敷出，无力抚养的她无奈之下，将他送去了福利院，两年后，被一对国外夫妻认养带离了中国。 第177页 四十年后，兄弟二人的子女相继成人，其中就有风策扮演的韩齐治之子，韩昀……以及自小在国外长大，由陆迟安扮演的韩齐修之子，韩锐。 终于，被命运分开的血缘，总算在韩昀与韩锐之间，有所交代。 叶晓枫一字一字把剧本从头到尾看完，当看到结局一幕，向来极易感动的他，毫无意外地眼眶湿润。 这时风策的信息进来了，回答却极其简单。 风策：没有关系 是啊……有什么关系呢？ 叶晓枫看着风策那简简单单四个字，脑海里全是《落叶归根》中自己构想出来的画面。 这么好的剧本，无论要用何种面貌出演，都在所不惜。 第一百三十五章 风情知我意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由于叶永临不捨得自家儿子一个人回公寓呆着，心想反正都请了病假，索性就留叶晓枫在家住了一个月，方便自己照料。 风策完全没有意见，有叶晓枫家人照顾，他安心不少。 之后这一个月里，叶永临卯足了全力伺候儿子，一日三餐几乎不带重样的，叶晓枫每日均在吃睡之中度过，临拆线时，整个人足足胖了五斤。 周宁在叶家一直待到了长假结束，离开前暼了一眼这个发胖的外甥，留下一句笑言：胖点好，胖点就有女孩儿要了！ 叶晓枫不满地想，劳资不胖也有人要啊！ 然而，一件意外之事改变了叶晓枫原本打算迴风策住处的计划。 当他跑去医院拆线时，却被告知由于当初给他做手术的医院级别位列三甲之内，像这种大型医院动的手术，术后拆线拆钢板必须到同样等级的医院，而且大部分医院为避免不必要的医疗事故，都会建议病人回原处复查。 悲催的叶晓枫只能绑着绷带夹着病例踏上了飞回横店的航班。 万幸的是，医生说叶晓枫的术后情况很不错，恢復得也挺好，一般来说，不会有太大的后遗症，毕竟粉碎的面积以及骨骼的错位面积都不大，估计半年后就可以把钢板取出来了，但要切记这半年里饮食清单，尽量用左后分担右手的工作，离完全癒合差不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叶晓枫松了口气，庆幸这只手没废，少干活没事，反正助理这行当也不是苦力。 走出医院的叶晓枫深深吸了一口初春的气息，不知不觉，寒冷的冬天已经快要过去，忙忙碌碌一年，转眼又是一个春天。 叶晓枫拦了一辆计程车直奔国际机场，在车上，他开始翻最近的一班回h市的飞机是几点，当滑页瞥见飞往昆明的航班时，叶晓枫停下动作。 然后看了看时间。 离下一班飞往昆明的航班还有两个小时，叶晓枫心底计较了会儿，忽然笑了。 自从离开横店来到春暖花开的大理，方进燃的心情就一直很好，因为《长宁传》的拍摄进度比他预估的还要快。 先不说演员之间的高度配合，一个月相处下来，彼此已经产生了默契，大部分的场景基本都做到了一条过，很少有出现不断ng的现象，加上大理气候宜人，风景秀美，不像之前横店拍摄那样天寒地冻的，总而言之，一切在有条不紊中安然进行。 而至于男主角风策的情况，那更是教人眼前一亮。 无论多长的台词，只要到了风策手里，没有过不了的，从感情戏到内心戏再到武打戏，无一不顺，发展到后来，风策甚至隐隐成为了众人心底一块基石，每每有他在场，一众演员就没来由地觉得踏实。 方进燃笑着跟副导打趣，说第一次请了个能给剧组省钱的演员。 眼下方进燃正盯着监视器，监督一场比较重要的打戏。 这场戏要在洱海海面上进行，风策必须吊威压，一群人正围着风策忙里忙外，有了江岳庭的前车之鑑，全剧组只要碰到打戏都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少一个都不行，毕竟谁都不想再出一次意外。 而打戏跟一般的戏份拍摄时有所不同，打戏基本都是分镜，然后交由后期来剪辑完成。 但不知道为什么，风策却说不用，只需要大概讲一下每一场戏他要完成的部分，以及开始与结束的点。 方进燃起初还不太信，毕竟这种横跨海面上的高难度打戏是很挑战演员以及武术团队的，但风策却说试一次便知道……于是方进燃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听从了风策的建议。 结果就看到风策整个人腾空在洱海之上，脚下几步点踏，轻轻松松横穿海面，白衣如影，飘然欲飞，要不是身上还吊着威压，方进燃差点以为风策就要这么飞走了…… 于是一场原本以为要拍一个下午的戏，就在给力的男主角飞檐走壁般的配合下，两个小时就搞定了，且一气呵成，没出一点差错，甚至剪辑师都兴奋地跑到方进燃面前说，等全部后期完成一定能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方进燃笑眯眯地看着风策，如果有可能，恨不得下一部戏还请他当主角。 「方导。」 下了戏的风策照惯例来到方进燃面前听建议。 心满意足的方进燃哪里还有什么建议，他还是第一次碰到给不出建议的演员，站起来拍着风策的肩膀说：「辛苦了，演得很好，这样算的话，我看再过一个月，这部戏就差不多完了。」 第178页 一个月，那便是说，离原定的日期将近少了一个月……风策神色放松，笑了一下。 却不知，这一笑生生惊了身边一群人。 整个剧组包括方进燃在内，都已经摸清了这个眼下正当红的明星的性格脾气，他轻易不显露情绪，任何人任何事到了他的面前，全都一概沉默以对。 可能上天在做出这么一副面孔的时候，忘记了要给他微笑哭泣，以至于这张脸极度缺乏表情。 但是现在，这张脸却在拍摄以外的时间里，生出了类似情绪的东西，风策少见的笑了。 方进燃很是意外，忍不住问，「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风策微笑着点头，但也只是「嗯」了一声，然后推说有事先走了。 方进燃看着那抹背影好久，恍然惊觉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居然有一天，会看一个人走路的背影看到走神……他啼笑皆非地摸出瓜子，坐了回去。 结束拍摄后的风策谢绝了amy的奶茶，依旧往洱海上的那座长廊走去。 眼下整个剧组的人都知道风策喜欢呆在那里，基本下了戏没什么事的时候，风策就会独自坐在廊亭之中，静静看着海面。 而风策静坐望海的样子着实太美，以至于没有人再去这座廊亭了，跟心有灵犀似的，把这天蓝海阔中最悠然的地方，让给了最悠然的那个人。 风策给叶晓枫发去了消息，告诉他，不出意外，戏应该能在一个月内结束。 但等了很久，叶晓枫都没有回，这令风策略感诧异，因为叶晓枫正在家里修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他不禁有些担忧。 今天一大早，叶晓枫就告诉他要去医院拆线，现在都快要傍晚了，拍戏时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等到现在注意起来，风策才惊觉离叶晓枫清晨那条消息，都已经过去大半天了。 不会又出什么事了…… 风策踌躇了会儿，正想给叶晓枫打一个电话问问情况，就在这时，一双手无声无息地从后方而来，擦过耳标，最后覆在了他的眼上。 风策整个人下意识一震，反射性想要起身回击，却在下一刻闻到那熟悉的、只属于一个人的气息后，全身松懈下来。 然后松懈之后竟有些懊恼。 他居然也有一天，空门大开，毫无所觉地任由一个人来到身后，不仅如此，甚至任由这个人摸上了自己的眼…… 风策刚要开口，对方先一步弯下腰来，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上，蹭了又蹭，及其亲昵地呢喃着，「猜猜我是谁……」 天有风情，海存知意，那声音伴着海风混进了舒心，从耳边直往肺腑深处侵入，直达心底。 一直以来，明明身处这诗情画意的极致景色中，风策却始终觉得缺了什么，而这份缺失直至今日此刻，当叶晓枫倾身拥来之际他方才明白了为何。 「风策……」有人极低地，念着他的名字。 掌心之下，风策闭目一声嘆息。 原来如此。 当两人的心跳声通过温暖的相拥渐渐合二为一时，曾经失落的风情与知意，终于翩然降临。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想你了 风策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晓枫看，似乎还不太相信这个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来了？」 叶晓枫哈哈一笑，眼光转了圈，确定没人之后，弯腰往他脸上亲了口，「我为什么不能来呀，男神？」 风策猝不及防，被亲得懵了。 叶晓枫在他身边坐定，背靠栏杆，仰头深深吸了一口这云海深处的轻风，舒心一嘆，「风景真好……」 风策静静凝望着他的侧脸，目中有光影轻轻在闪，许久难言。 「怎么，看傻了啊？不信啊？」叶晓枫将流连的视线收回，回落到风策身上，决定说句好听的，「我想你了，所以来了。」 我想你了，所以不远千里，来到这里。 风策心口一热，想说些什么来着，又不知从何说起，当看见叶晓枫拆了石膏的手，只能低声问，「手好了？」 叶晓枫晃了晃给他看，「医生说我恢復得不错，再过半年，应该就可以把钢板拆掉了。」 「拆钢板？」 「是啊，之前动手术，医生就是在骨头这里加了钢板固定，等手好了，钢板就要拿了，不然要出事。」 风策顺手摸上叶晓枫受伤的手肘，「会疼吗？」 「不疼。」叶晓枫摇头，「别再磕磕碰碰地就行，我尽量用左手干活。」 回想起那天叶晓枫受伤的样子，风策目光微敛，「不会再让你受伤的……」从今往后，有他在，就一定不会再让叶晓枫受伤。 「哦对了！」叶晓枫从包里摸出一叠文件给风策，「这是跟d&d谈好的合同，那边已经盖过章 ，就等你签字，签完字我好寄回公司……还有这个，是《落叶归根》的一些资料，你可……」 却在瞬间失声。 叶晓枫一个晃神，已经有微热的唇温印了过来。 风策伸手揽过叶晓枫的头颈，倾身吻去。 两人的姿式本来极为暧昧，但风策这一倾身恰巧挡住了大半，就算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距离加上角度，最多也就是亲昵地靠坐在一处聊天。 风策轻轻摩挲在叶晓枫的唇上，气息交缠，有温暖的风悄然吹过，轻轻拂开两人额前的碎发。 第179页 「风水来我心，云山入我梦……」只听风策极低地呢喃着，「叶晓枫，你不是梦吧？」 他上一刻还在遥遥思念，而下一刻，这个就来到了身边。 如天降恩典。 叶晓枫被这个极其挑战神经的吻法搞得晕头转向，柔情似海，简直要把人活生生溺毙在里头，磕磕绊绊地说，「当、当然……不是了……」 「那你张口……」风策低低哄了声，「快一点……」 叶晓枫傻傻地张口，立刻便有湿热的舌尖探入，轻轻扫过极度敏感的齿关，顿时一股热流沿着被舔过的地方蔓延开，酥痒难耐，叶晓枫忙喘着气说，「你、你小心被人，看见……」 「不会……」 风策声音低哑而含混，「别说话。」 于是叶晓枫真的说不出话了，风策手臂收紧，把人半圈进怀里，然后加深了这个吻。 天辽海阔，风起风落，天地之间明明有无数声响，却在接吻的霎那，瞬间安静，世间再无一丝声息，只剩下两人紧密相拥所感受到的温度，以及一下比一更沉重的心跳声。 叶晓枫闭上眼，任由风策与自己舌尖紧密相缠，唾液交换，直到再也分不清是谁的气息，辨不明是谁的水渍，风策迷恋地、难以自制地吻着，恨不能就此，唇齿相融，当听见叶晓枫按耐不住的一声低吟时，只觉全身上下无一不被其虏获，着实销魂难耐，妙不可言。 那是极致的柔情，无上的享受。 风策闭目深吸口气，顺着叶晓枫的嘴角，沿着溢出口的水渍，缓缓舔过，一一咽下，直到所有痕迹统统被自己舔舐干净，方才回到叶晓枫口中重新继续。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得叶晓枫昏昏沉沉间，完全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等到风策终于亲够了从他口中退出时，叶晓枫甚至来不及闭口。 而他双眼紧闭双唇微张的样子，实在诱人，风策忍不住又重重亲了一下，才捨得放开。 叶晓枫被最后那一口亲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狼狈得靠在风策肩上喘息，风策半搂在他腰间，不住地将吻落在他的额头、眉心、耳际……最后抬起头来，看着远方蔚蓝的长空泛出清白的天际线。 「你……是、不是你们古人……」 好半天，叶晓枫才缓了口气来，回想着刚刚两人奔放的举动，匪夷所思地问，「以前的人……都跟你一样吗，这、这么放肆随便？」 「放肆？随便？」风策手背轻柔地磨在叶晓枫的侧脸，笑着反问，「那今人是不是都如你这般，含蓄羞赧？」 含蓄羞赧？叶晓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胡说！我们现代人可奔放了，你那是没见识过。」 「是吗？」 风策饶有兴致地看去一眼，「是有多么奔放？」 叶晓枫才要举例，却又在开口之际闭上了嘴。 哎？ 等等！ 我为什么要给他解释我们有多奔放？！ 「……」 他瞪着风策，风策只是笑，一脸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 叶晓枫闷了口气，忍不住就伸手捏了捏那张无辜的脸，「风策！你变坏了！」 「欲加之罪……」风策失笑，翻手抓下作恶的手，却低头在手背印上一吻，「何患无辞。」 叶晓枫吓了一跳，忙去看周围，幸而这里延伸出海面太远，没有人看得清他们的举动。 风策知道他的担忧，用力捏了捏叶晓枫的手心说，「我说过了，不会有人看见的。」 「万一呢？」叶晓枫有点后怕，「万一被人看见，那就不得了了……」他从来不敢拿风策的前途看玩笑，觉得刚刚的行为以后还是少做微妙，好歹等到两人独处的时候。 倒是风策颇不以为然，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他知道叶晓枫的用心，且用心良苦，宁肯牺牲自己也不愿耽误他的前程，所以风策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 因为总有一天，他会让叶晓枫知道，有些东西于他而言，根本一文不值。 第一百三十七章 墨红双玉配人间1 叶晓枫之所以会赶到大理，分公私两点原因。于公，《落叶为根》的试镜在大理，叶晓枫要陪同风策去试镜。于私，他想风策了，就这么简单。 而叶晓枫的回归，使得风策整个后勤团队轻松不少，虽然amy并未出错，但处理剧组一些事情以及安排各种事项不是她所擅长的，现在交还给叶晓枫，amy算是松了口气。 「我的老天啊叶晓枫……」amy围着叶晓枫转了一圈，啧啧称奇，「你回家一趟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啊，都胖成这样了，你每天都吃了些什么啊？」 叶晓枫哼哼，「吃猪食啊，有意见？」 彼时风策正端了一杯水在喝，闻言呛咳了一声，「咳咳……」 叶晓枫忙去给他顺气，轻轻拍着风策的后背，「你没事吧？」 风策笑着摇头，摆摆手，示意不用再拍了，然后端着水起身走到一旁，怕再被呛到。 amy发现自从叶晓枫回归团队后，风策整个人都变得像个人了，当然这话听着是有点别扭，但事实情况就是如此。之前他们几乎都没见过风策笑，加上赵长宁又是苦情到了极点的那么一个角色，每次下戏时，风策都沉默着一张脸，能半天不说一个字……但现在不同了，这个沉默的男人偶尔也会参与到话题中，偶尔因他们的对话而展露情绪，比方刚刚那一笑，简直把amy都笑迷眼了。 第180页 看来这人与人之间，到底还是分亲疏远近的，看看，叶晓枫一来，有人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amy嘆口气，只怪自己魅力还不够。 「试镜在什么时候？」amy拿过叶晓枫手里的剧本，粗粗看了一遍，当看到陆迟安的名字时，声音不由拔高，「哟，陆迟安居然也在！哎？这不是你之前的东家吗？」 「嗯。」叶晓枫并不想多谈陆迟安，只问了下风策之后的时刻表，「试镜在大后天，怎么样，那天风策有戏吗？」 「我看看。」amy对着剧组发下来的时刻表浏览一遍，最后肯定地点头，「没有，明天开始连着三天都没有，天气预报说后天要下雨，赵长宁下雨的戏份上个礼拜已经拍完了。」 叶晓枫点头，觉得这事老天爷还挺帮忙的，不然有戏在身还要请假离开剧组，方进燃不一定能同意。 「那既然没有戏份，我去给风策请个假。」 叶晓枫说做就做，请假这种事还是早点干比较好，以免突发临时状况。 本来叶晓枫以为方导会有微词，但他低估了方进燃对风策的喜爱程度，发展到现在，似乎只要事关风策，方进燃就变得格外好说话，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毕竟涉及到艺人之后的演艺生涯，而到目前为止，风策的表现堪称完美，方进燃自然无话可说。 「去吧，祝他试镜成功。」方进燃对风策寄予厚望。 叶晓枫心满意足，忙谢过导演，「哎，谢谢方导。」 amy见叶晓枫回来，忙问，「怎么样？」 叶晓枫比了个ok的手势。 amy心定，继续看《落叶为根》的剧本，但这只是最初的类似大纲一样的剧本，里面并没有多少台词，只概括了整部连续剧的主要脉络。 唐薇忙完后也来了他们这边，一起讨论着这部连续剧。 「文岩？」唐薇意外居然能看到这个名字，「他好久没有导演过作品了。」 唐薇口中的文岩，是导演圈里泰斗一般的存在，就连方进燃这样的大导演，见到文岩都只有低头的份。 amy想了想说，「我没记错的话……他今年好像六十了吧？」 唐薇把剧本粗粗一略，恍然笑道，「怪不得呢，原来是这种题材，那文岩来当导演在合理不过了，你还记得那部《血浓于水》吗？跟这次《叶落归根》挺像的。」 「哦哦，我知道，《血浓于水》……」amy想起了这部神剧，「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爸妈反正家里比我高了一辈的全看哭了，天天守着电视机。」 五年前，一部《血浓于水》简直万人空巷，七零一代往上，几乎人人看过，且个个被感动到哭，斩获不少奖项，是那年一部堪称奇蹟的电视连续剧。 「文导很擅长这类题材，有他在，《叶落归根》口碑应该不会差了。」 「那就好。」amy指着剧本问，「哎对了，文导人怎么样？严厉吗？」 唐薇没接触过这名导演，不方便多说，「不清楚，他是资歷太老了，年轻时导演连续剧那会儿，还没我们呢，但据说并不难相处……」 老一辈的导演没有年轻导演身上这么多问题，相对而言，更注重演员本身，演得好，自然对你好，不会太注重客观因素，年近五十的方进燃已然如此，更不用说年满六十的文岩。 「你说他会喜欢风策吗？」amy试想了一下，「方进燃就很喜欢他。」 唐薇看着不远处独自静坐研读剧本的风策，会心一笑，「我觉得，会的。」 当天傍晚，叶晓枫等风策下戏，便开车载着人驶离大理。 「要去哪？」风策问。 叶晓枫打着方向盘为他介绍，「知道吧？云南有好几个必须去的地方，像玉龙雪山啊，西双版纳，苍山洱海啊……苍山洱海你已经看过了。」 说着，叶晓枫打开车窗，伸手遥遥指着公路旁的山脉，「左苍山，右洱海……」 风策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左有巍峨的山峰起伏叠嶂，右有蔚蓝的海面蜿蜒流淌，车子畅通在国道之上，果真别有一番感受。 「不过我最想去的地方是香格里拉，可惜现在没时间。」 「香格里拉？」 叶晓枫遗憾地说，「我也没去过，我想去是因为一首歌。」 「一首歌？」 「嗯，我给你听听？」 「好。」 叶晓枫把手机连到车上，找到了那首歌，按下播放。 顿时，整个车厢被充满民族氛围的乐器伴奏所掩埋，风策闭目细听，当轻快的乐器踩着节奏开始进入曲调之中，有偏高而极富磁性的男声抒情而唱。 这首歌，曲风悠扬，歌词明亮，几乎可说是朗朗上口，才听了一段，就能跟着哼第二段。 这是叶晓枫唯一喜欢过的一首歌，至今未变，但他喜欢的理由不仅仅因为它的脍炙人口。 「我喜欢这首歌。」 风策一面听着，一面问，「有原因，是么？」 叶晓枫单手开车，另一手悠闲地搁在车窗，「我喜欢它的旋律……它是由五音阶谱成的曲子。」 「五音阶？」 叶晓枫促狭地朝他眨了眨眼，「就是宫商角徵羽。」 宫商角徵羽。中国古代最古老的音符组成，也是中国古乐的五个基本音阶，这五个字一出口，风策立刻懂了。 第181页 「你仔细听，之前前奏最先出来的，就是五音阶，当中也有不少穿插，一直都靠它在打基础。」 风策闭目，果然如叶晓枫所说，每一处转折都有这五个音符承上启下，加之数种古乐器的烘托，将中国古风体现得淋漓尽致。 「好听吗？」叶晓枫期待地问。 风策点头，「好听。」 「那我考考你？」 「怎么考？」风策来了兴致。 「你能听出几种古乐器？」 风策轻勾唇角，「你从头再放一遍。」 叶晓枫按了重播。 当第一个五音阶出现时，风策脱口便道，「六弦琴。」 「然后？」 「然后……笛……鼓……金髮？」听到间奏时，风策被其特殊的旋律所吸引，「这一段很独特。」 叶晓枫为他解惑，「这段是藏族的民乐，作者改编后加了进去。」 风策嘆服，「画龙点睛。」 「所以我特别喜欢这首歌……而且你知道吗风策？」 叶晓枫转过头，凝视着风策，笑着说，「香格里拉是一句迪庆藏语，它的意思是……」 与此同时，歌曲来到副歌部分，却也是整首歌里，旋律最动人最教人记忆深刻的一段： 你是心中的日月落在这里 旅程的前后多余只为遇到你 多么想幻化成为你脚下的泥 此刻的无人山谷仿佛听见说爱你 风策被动人的旋律动情的歌词深深打动，忍不住追问，「是什么？」 「它的意思是……」 叶晓枫忽然凑过去，在他耳边很轻地吻了一下，「心中的日月。」 线条流畅的奥迪a6极速奔驰在国道之上，连绵的山脉与蜿蜒的湖水如同天地一双手，侧分左右，随着速度不断往前，壮丽的山河不断退后，风策静静凝视后视镜中越来越远的景色，听着充满民族气息的旋律在耳边盘旋飘荡……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风策都忘不了此时此刻，这所有一切带给他的震撼。 忘不了曾几何时，有人在极速掠去的天色里，告诉他，有朝一日，一定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而那个地方有着最美的名字，最妙的旋律，与最艷的风情…… 他记得有人曾信誓旦旦地说：「如果人的一生之中，只能带一个人去一个最喜爱的地方，那么风策，我想带你去香格里拉。」 「为什么。」 「因为啊……」 他甚至能忆起这个人当时全部的表情，全部的语气，然后就这么扬着眉，噙着笑。 「因为你是心中的日月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墨红双玉配人间2 叶晓枫花了两个小时，一路从大理开往丽江，当两人抵达目的地时，天彻底暗了。 「累不累？」叶晓枫替风策解开安全带。 风策路上小睡了半刻，现在气色不错，他倒是觉得叶晓枫可能累了，毕竟开车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极为伤神。 「你呢？开车这么久。」 两个小时叶晓枫还放不进眼里，以前通宵开车也不是没有过，摇头笑了，「下车吧，我们去吃点好吃的。」 ? 于是叶晓枫就带着风策走进了这个极富民族色彩的悠悠古城，当风策一脚踏上久违的青石板，望向古韵盎然的建筑时，心头蓦然涌上一股很浓的哀愁。 思乡的哀愁。 天依旧是那样的天，风依旧是那样的风，天色没有丝毫改变，然，风轻轻一吹就是千年……千年之前，他不曾为此驻足片刻，千年之后，竟然恨不能将此刻入心中，用来忘却岁月长流。 「风策？」 见风策站在古城口一动不动，叶晓枫拉着他的袖子，「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风策却只是替叶晓枫理了理过长的刘海，轻轻谢过，「谢谢。」 叶晓枫被谢得一头雾水，正想问，风策先一步拉起他的手臂往古城入口去了。 丽江古城是云南着名的旅游景点，前几年被好几部影视剧作为取材点，导致丽江近几年火得不行，一度超过了大理古城。 但火爆的同时意味着人也火爆了起来，加之这里气候宜人，无论是否节假日，都人满为患。 眼下虽然已经夜晚，但丽江古城以白族居多，而白族人最喜喝酒交友，整个古城内，小桥流水，人影交错，烟火气息极重，深吸一口，再无落寞。 这次叶晓枫没有要求风策带墨镜，晚上带墨镜反而惹人注意，还是老样子给了他一顶帽子，然后把帽檐压齐到眉眼才满意。 「喜欢吃什么？」叶晓枫拍着风策的肩问。 风策自然随他，「都行。」 「好。」 既然风策没有意见，叶晓枫也就不同他客气了，凭着记忆一路左弯右绕，最后领着风策进了一家小店。 这家小店叶晓枫吃过一次，印象深刻，所以成了当仍不让的选择。 眼见叶晓枫熟门熟路地拿起菜单，风策颇为好奇，「你来过这里？」 「嗯，高考结束那会，来这里旅游过一段时间。」 风策瞭然，「是和顾言吗？」 叶晓枫有些不好意思，「嗯。」然后悄悄看了风策一眼。 风策并没有展现出什么不悦，他对顾言没有任何意见，叶晓枫的过去他未曾参与，没有道理过多介怀，只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第182页 「那距今也有很多年了，这里有改变过吗？」 叶晓枫环顾一周，摇头，「有改变，但不算多。」他来之前已经上网查过了，这家店很有名，近十年依旧做着老生意，而叶晓枫最是怀旧，难免喜欢上这里。 他点了一桌子的小吃，玲琅满目地堆满在风策眼前，风策举着筷子，第一次不知该从何下手。 倒是叶晓枫片刻不停，一会夹个丽江粑粑到他碗里，一会儿一杯酥油茶递到手中，要不就是一筷子米线餵到嘴边……风策从出身到现在还没被人这么餵过食，等把叶晓枫给他的东西全吃完，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叶晓枫嘴巴一直处于塞满状态，咕哝着问，「好吃嘛？」 「好吃。」 可惜风策是真的再也吃不下了，只坐在对面笑看着叶晓枫狼吞虎咽，把一桌子的菜消灭干净。 等叶晓枫吃饱喝足，靠在座位里打了个饱嗝，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哎，和以前味道一样，还是那么地道。」 风策却问，「怎么想到来丽江？你不是已经来过了吗？」他一下戏就被叶晓枫一路拖到了这里，也不告诉他去哪，只说要去个好地方，没想到这个好地方开车都需要那么久，风策心疼叶晓枫舟车劳顿，早知如此，来不来其实都无所谓。 「我是来过的，可你没来过啊……哎你知道吗？」 叶晓枫坐直了身体，朝风策招了招手。 「嗯？」风策凑过来。 两人头抵着头，距离极近，风策感到叶晓枫温热的唿吸吹在了耳边。 「有个说法。」叶晓枫笑意盈盈，「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么你一定要带他去香格里拉，因为那是心中的日月……而如果你想要和一个人在一起一辈子，那么就要带他来丽江。」 风策不解，「理由？」 「因为……」 叶晓枫凝望着风策清澈如水的眼眸，眨了下眼睛，「这里是温柔之乡啊……」 有轻柔舒缓的夜风自门外吹过，擦着两人的衣服，拂动两人的髮丝，风策明明没有喝酒，却不知为何竟有醉意生起，当叶晓枫结帐过后拉着他离开小店，风策展眼而望，青石板凹凸不平，两岸杨柳依依，衬着细长的河流连绵没有尽头……有通明的灯火映着恍惚的人影，有缠绵的香味飘在轻柔的晚风，即便身在异世，他依旧能感受到，从那些人来人往中，扑面而来的平安喜乐。 如果你爱一个人，自然想要同这个人永远在一起，而这里有最古老的柔情，最缱绻的时光，你看这小桥流水人家，最是温婉绵长。 吃饱喝足的两人兜兜转转，叶晓枫有一个特长，那就是无论吃得多饱，当看见想吃的东西时，总还能再吃上一口……风策嘆为观止，忍不住瞅了瞅叶晓枫那个肚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 丽江古城的街道比较窄，两人又身高腿长的，并肩站着总显得那么扎眼，风策干脆走在了叶晓枫后面，让叶晓枫替他挡去不少探究的视线，避免曝光。 当途径一间小店时，风策忽然喊住了叶晓枫。 叶晓枫回头一看，是一家小型玉器行，上面挂着一副大大的牌匾，写着「古往今来」四个字。 「你要买玉？」 「嗯。」 叶晓枫诧异，这还是第一次听见风策想买东西，「好啊，云南的玉器也是出了名的，可以看看。」 然后一面说，一面领着风策走进了店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墨红双玉配人间3 因为做的是玉器生意，这家点的装潢很是古色古香，家具清一色用的红木，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叶晓枫八卦地蹭蹭风策的肩，「哎，你是古代人，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风策略过展示橱窗里的一干玉品，踱步走到一张凳子旁，随手一摸凳子的扶手，又敛眉细看了几分，但笑不语，叶晓枫立刻明白了。 也是，红木贵成那样，怎么可能这么大手笔。 生意上门，自然不能怠慢，老闆迎了出来，却不似叶晓枫以前见过的，那些四五十岁满口大话的大叔，老闆很年轻，叶晓枫觉得跟自己差不多大。 老闆先行自我介绍，「我姓于，两位有什么需要？」 风策点头致意，「于老闆。」他抬眼打量了这个于老闆几眼，殊不知这一打量，却将自己这张脸暴露了出来，对方吃了一惊，张大了嘴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 显然是把风策认了出来。 「你、你是……」于老闆想了想最近老在网页上看到的那个人，试着问，「风、风策？」 叶晓枫忙竖起手指贴在嘴边，示意小声，于老闆茫然点头，估计是头一回遇上明星，还是眼下正当红的明星，一下子没了反应，愣愣地站在风策对面，脑子里盘旋着是不是上前要个签名，毕竟千载难逢。 最后还是风策打破了沉默，客气地问，「我想要一块红玉，你这里有吗？品质要好。」 于老闆吓了一跳，「红、红玉？」当即摇头，「红玉太稀有了，我们这里没有。」 「是吗？」风策颇觉失望，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稀有？」 于老闆忙说，「当然稀有啊，和田玉里面，红玉最罕见，现在市面上基本上看不见红玉了，哪家店要是能有块红玉，都能成镇店之宝了！」 第183页 「……」风策无语，他记得在自己所处的时代，红玉并未那么稀有少见，怎么到这里居然连看都看不到了。 「必须红玉吗？」于老闆不想放弃这笔生意，卖力介绍，「我们这里也有其他很多品色的玉，这几年翡翠又开始上来了，要不和田白玉？我们店里有一些不错的。」 这个客人开口就是红玉，可见见识不凡，毕竟知道红玉的人不多，需求红玉的更是少见，而能买得起红玉的人，非富即贵……于老闆看看这个明星，深知明星有的是钱，只捡贵的说，「四大名玉里，和田最软，现在市面上卖求的人最多，卖的也最好，您要不要看看？」 风策摇头，「必须红色。」 于老闆为难不已，「但我们这里真的没有，您就是逛遍整个丽江，我敢保证，也找不出一块红玉来，客人您知道吗？这红玉在古代，是只有帝王家的人才能用的。」 叶晓枫嘴角抽搐，暗暗朝风策瞥去一眼。 呵呵，帝王家……老闆，您面前就坐着一位帝王的继承人呢。 风策若有所思。 只有帝王家的人才用？他倒是没注意平时周遭的人有没有人佩戴红玉……果然还是自己疏忽了？ 风策思虑半天，最后退而求其次，「那，有无可以替代的？」 「还是红色？」 「是。」 于老闆想了想，「那就只有玛瑙……或者珊瑚？」 「珊瑚？」风策弃之，「给我看看玛瑙。」 于老闆忙将人请到里面，「那请你们到里面坐坐看看。」 他在前面带路，风策叶晓枫两人跟在后头。 这家店，外头看着有点小，但没想到里面格局却很大，三面保险橱柜把整个屋子围了起来，各色各样的玉器横陈于内，在白亮的灯光照耀下，整个房间都显得莹润通透了。 「你们稍等。」于老闆朝他们打了个招唿。 叶晓枫笑侃一句，「你怎么不招个营业员。」 于老闆苦笑，「招了几个，都不上心，什么都不懂，客人问啥都不知道……」 叶晓枫懂了。 一问三不知，潜意识就给人一种很不靠谱的感觉，自然不会有客人愿意上门。 于老闆钻到最里头那间办公室，想必拿好东西去了，叶晓枫百无聊赖，他对玉器一窍不通，在屋子里四处转，随口问了个刚刚就想问的问题。 「你为什么一定要红色啊？」 风策只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低头看着橱柜里几个翡翠镯子，心下比对着水头以及成色，勉强能算中上品。 不一会儿，于老闆就出来了，手里托着一个盘子，盘子里铺了一层厚软的绒布，绒布之上，静静躺着好几快猩红如血，晶莹透亮的红玛瑙。 这鲜红夺目的红色，吸引了叶晓枫的目光，叶晓枫挑了一块细看，「哇……这个颜色好漂亮。」 他并不怎么喜欢红色，但不得不说，当红色纯到一定境界，真是有中触目惊心的美，艷丽中甚至透着一丝凄绝。 而红如血，血如命，鲜红的血色意味着鲜活的生命。 风策看了很久，仔仔细细地拿到手里，一块块对比，偶尔举起手来放至远处观赏，终于选了一块最小的。 「怎么卖？」风策问道。 于老闆比了个手势，叶晓枫试着说，「五千？」 于老闆差点吐血，「哥们，五万好吗？五千你到哪里买？」 叶晓枫吓坏了，「五万！！」他两个月的工资都没有五万好吗？！ 「朋友，这是南红玛瑙，很少见的，你去外面打听打听价格，南红玛瑙炒到多少钱一克？我统共也就这么四块，他手里这块虽然最小，但品相最好，你自己问他！」 「真的？」叶晓枫凑到风策耳边小声嘀咕，「这种东西水深得厉害，你当心被骗。」 风策勾起嘴角，「放心。」也许他对这个时代的东西一窍不通，但论起古代之物，风策敢说，从南宋往前，当今世上无人再比他更识货。 只是，识货归识货，他对价钱却不是太懂，不清楚五万块钱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到底贵是不贵。 风策有点为难，毕竟只知货物深浅，却不知货币轻重，导致无法给这块玛瑙定价，他想了想，忽然伸手从大衣内侧掏出一件东西。 叶晓枫瞪大了一双眼睛，似乎从来没想过风策会有东西放在衣服里，心想，原来你这衣服里还能掏出东西来的？ 他稀奇得不得了，忙凑过去看。 只见一对玉牌静静躺在风策白皙的手中，一红一墨，交相辉映。 于老闆何等眼光，一见到这两块玉，当下脱口问道，「这、这不会是红玉吧？」 风策点头。 于老闆一时手痒，忙说，「能给我看看吗？」 风策递给了他。 这两块玉牌被一根细细的红绳拴在了一处，于老闆接过时，玉牌陡然悬空，立刻无风自转了起来，在无声的房间内敲打出一阵阵清脆的叮咛声。 旋转之中，一张陈年泛黄的纸笺不经意间露出一角，叶晓枫如有神引，伸出手来，将其轻轻拈住。 顿时，歷经千年的字迹夹带着岁月的痕迹就这么呈现在今世之人面前，叶晓枫努力分辨，随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心有一人，静水流深；文质决然，念而不得。 第184页 心有一人，泽玉温润；朝思暮嘆，愁绪何忍。 心有一人，悲喜难分；天清云淡，我心甚疼。 愿携此人，慰其平生；与之相伴，美梦成真。」 寥寥数十字，却道尽了一人最真挚的情感，最诚恳的企盼，无论时光更替了多少年代，当它再次出现时，依旧带给人无限感动，无限怅然。 註： 这首词是2012年我为倾风楼所作，出现在第一部 后期，因为之前那首被一位读者认了出来，所以再次申明一下，不存在抄袭。 本章 中出现时应为繁体，未免各位看起来麻烦，我就写成简体了。 第一百四十章 墨红双玉配人间4 于老闆半张着嘴，好半天回不过神来，他被这两块玉的品质惊到了。 叶晓枫也愣住了，但他之所以发愣，却是因为那六十四个字中深藏的情意…… 天啊，这、这是千年之前的人写的诗词啊，告白吧？ 天清云淡，我心甚疼……虽然在岁月的残酷沖刷下，字迹已经变得暗黄惨澹，但细细读上一遍，每读一字，却又如刀刻那样，直直刻到了心间。 说不上来的感受，总之叶晓枫觉得胸口微微泛疼。 「这块红玉，不知老闆你作价多少？」风策静静问道。 于老闆爱不释手地摸着这两块玉，玉牌看似轻巧，但接过手来才知份量，一片猩红若血，一片漆黑如墨，一红一墨放在一起，耀眼夺目。 「这是一对吧？」 「是的。」 「既然是一对，拆开不太好吧？」 风策却说，「我只问这块红玉。」 于老闆不好下定论，「这个难说啊，你这块质地太好了，二三十万可能还不止……」加上又是一对，一块卖的话……吗的，水头这么足，成色这么好的墨玉，两块加一起，一百万都说不好啊！ 于老闆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你，你这两块玉，卖不卖？我收！高价收！」 风策抱歉道，「不卖。」顺手收回了玉牌。 于老闆怅然若失，遗憾得不行，但东西是人家的，人家不想卖自己也不能逼着人卖是吧？ 而风策会拿出这两块玉牌，纯粹只是为了比对那块红玛瑙，三十万……既然如此，那手里这块南红玛瑙，他已心有定数。 「两万。」风策开价。 一下子就被压掉三万，于老闆腿都软了，这也太狠了。 其实这块红玛瑙本身只值一万多，但贵在成品轻薄，且是天然所为，没有经过后期打磨，比起一些原石更圆润光滑，握在掌心小巧玲珑。 「我开五万，你一下子就少了三万，这有点……」言下之意，你一个明星，还在乎这一万两万的吗？ 于老闆心中暗暗腹诽：明星随便买个包都是十几万的了，怎么就你这么抠门。 风策却说，「并非我不肯多让，只是这块玛瑙最多只值一万多，我已加了一半。」 风策一语道破这块玛瑙的本钱，于老闆也是知道的，只是来买玛瑙的人本来就不多，难得碰上个肯花钱的人，还是个明星，做生意嘛，总归想多挣点的…… 「再加点，我是小本生意，你还得太狠了，我为了收这几块南红玛瑙，费了不少心血，这人力物力加上财力，都不止这点啊……」 风策嘆了口气，「不如这样，我另加两千，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于老闆狐疑，「什么忙？」 「你们店里有手艺师傅吗？」 「手艺师傅？」 风策点头，「我想将这块玛瑙雕琢一下。」 「师傅没有，但有机器。」 「机器？」 于老闆领着风策到柜檯一角，指给他看，「简单的切割打磨可以，但是那种老师傅的工艺，就不行了。」 风策满意道，「那便好，我只需磨去一些地方。」 于老闆想了想，最后同意了，「行，两万两千成交，你把要打磨的地方告诉我。」 两人就着一块红玛瑙讨论了半天，叶晓枫见插不上话，加上又不懂，便找了个位置随便坐下，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那六十四个字。 是要有多喜欢一个人，才能写出这么六十四个字来……叶晓枫文科不好，但不代表他看不出这六十四个字里蕴藏的深意。 爱情最感人的地方，就在于它所有的决定都是无私的、且心甘情愿的，它没有那么多的客观因素，只凭主观来付出。 愿携此人，慰其平生……慰其平生。 而感情，要深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愿意用自己的心去温暖另一个人的心，愿意用自己的一生……去慰藉另一个人的一生。 我愿意陪伴在这个人的身边，只为让他，得所安慰。 时间悄然流逝，足足过了两个小时，于老闆才算彻底完工，好在风策的要求并不高，加上这块玛瑙本身已经不需要太过琢磨，所花费的时间不过是再三确定风策的要求而已。 「有刻刀吗？」 「刻刀？」于老闆不知道他要干嘛，「有，不过你要刻刀干嘛？」 「我要刻点东西。」 于老闆连忙阻止，「喂喂，这可是价值两万的东西，你随便乱刻，会毁了它的！」 「不会，请借刻刀一用。」 见风策这么坚持，于老闆无话可说，反正东西都是人家的了，人家要干嘛就干嘛呗，便将一套道具放到这人跟前。 第185页 这套刀具总共几十把，种类分得极细，风策修长的手指从左往右一路摸去，最后停在一把最细的刻刀上。 「你要刻什么？」于老闆想看看这个明星要怎么毁东西。 风策没回，迳自朝玛瑙上划出了几道痕迹，于老闆凝神细看，一开始看不真切，直到风策划出十几道痕迹后，才有点明白了。 「这，这是……？」 风策这次应了，点头说，「没错。」他划完之后，又将玛瑙翻过身去，开始刻字。 于老闆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还是第一次碰上客人自己刻字的，按耐不住好奇心，索性窜到风策身边去看。 风策手执刻刀，尖锐的利器被倾注了一息内力，不过轻轻一刻，刀尖便深馅了下去，而他刻的速度很快，似乎这些话已沉在他心中许久，只等一朝刻出，二十分钟，四行细小却清晰的字跃然于上。 于老闆正待细读，风策却收了起来，把刻刀还给了他。 于老闆讪讪地接过，到底忍不住，还是问出口，「你是要送人吧？」 风策轻轻一笑，点头承认。 于老闆由衷赞嘆道，「厉害厉害！佩服你。」 风策一摆手，「不敢。」 「我去给你开票。」于老闆收拾东西去了。 房间一下子只剩了风策与叶晓枫两个人，而叶晓枫因为太过无聊摊在椅子上睡着了，风策心下好笑，走过去捏了捏叶晓枫的鼻子。 被捏住鼻子的人当下就不能唿吸了，本能情急，醒了过来。 「醒了？」 风策在叶晓枫面前蹲下身。 「啊？」 叶晓枫一脸茫然，思路不太清楚，嘴角还挂着口水，低下头怔怔地盯着风策，「这是在哪里？」 风策不说话，只是把刚忙活了半天的东西，朝叶晓枫脖子上挂。 「等等！」叶晓枫忙抓起来看，「是什么？」 「送你的。」 记忆开始往回追溯，画面不断跳动，直跳到风策拿着玛瑙轻声细语的背影，堪堪止住。 「你……所以你买这个，买这个是送我的？」 叶晓枫一个激灵，坐直了起来。 「是。」风策仔仔细细地瞧着叶晓枫，「看看，喜欢吗？」 叶晓枫摊开掌心，而掌心处，是一块经过精雕细琢的玛瑙石，被刻成一片枫叶的样子。 刚刚没有得到回答的话，眼下，这个人用行动回答了他。 …… 你为什么一定要红色啊？ …… 而风策低柔的声音却在此刻传来，一瞬间，叶晓枫唿吸困难。 「因为枫叶是红色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墨红双玉配人间5 叶晓枫捧着枫叶手足无措，语无伦次，「这这、两万啊……两万多的玛瑙，我……」然而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他想说的有太多了，千头万绪中，最先跳出来的却只能是这句话。 即便他很清楚，这块枫叶中所包涵的东西，也许最不值钱的，就是钱。 风策并不关心钱的问题，又问了一次，「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啊！都喜欢得……喜欢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叶晓枫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摸着枫叶，上面有清晰纵横的纹理，应该就是刚刚风策刻上去的，叶根被精心处理过，圆润光泽，仔细看，还会发现最顶端被镂空出一个细小的洞眼，有红色细线从中而穿。 这时老闆走了过来，将发票递给风策，又拿了跟重新编好的细绳给他。 风策轻声道谢，顺势接来，当着叶晓枫的面细心地换上新的红绳，然后倾身而上，越过叶晓枫的身体，挂在了他脖子上。 于老闆本来还在八卦的猜测这个明星可能要送给谁，不曾想居然是送给一个小伙子，恍然一瞬，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又明白了什么，当下连连摇头。 妈蛋啊，同样都是人，怎么别人耍起浪漫就那么手到擒来，再看看自己……呵呵，他无语至极地走开，怕闪瞎了自己的狗眼。 果然啊，你之所以还是一条单身的狗，总有着太多的理由。 艷红纯透的枫叶就这样挂在了叶晓枫的颈项间，衬着他小麦偏白一点的肤色，特别相称，叶晓枫低头拿着叶子，看了又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有细微的凹凸藏在了背后，刚才没注意，现在用手摩挲才发现。 叶晓枫把枫叶转过来，只见背面处刻着四行字，那四行字太小太精细，非得举起手来就着灯光才能看见。 「纵使千枫锁千红，非所情致非所空……」他努力辨认着，然而越辨声音越低，「……长夜破晓终有时，归去一叶寄漂泊……」 于是，感动涌入了心头，微酸刺激着眼眶，叶晓枫放下手，喉咙好像被人用力扼住了，疼痛难忍，每一次吞咽，都要花上好大的力气。 「你、你这是……」他呆呆地望向风策。 「师叔曾用六十四字寄情，眼下，我东施效颦，也想用一首诗，聊表心意……」 风策深深地望着叶晓枫，摸着他的脸，柔声说，「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天下之大，唯叶晓枫三字最得我心，所以便将这三个字拆分成诗，写得不怎么好，但愿你不会笑话。」 天下之大，唯叶晓枫三字……最得我心。 也只有叶晓枫这三个字，令我倾心。 第186页 会笑话吗？ 怎么会…… 他甚至束手无策，怔怔地握着叶子，难以成言。 是啊，怎么会笑话……怎么可能会笑话。 他一遍遍摸着那些刚刻出来的字，一遍遍感受那些被牢牢刻在上面的情意，如鲠在喉，无法开口，只觉得，再好听的情话，都比不上风策这四句，这四句用自己名字写出来的诗…… 他忍不住抬头，用力深吸几口气，直吸到把眼泪统统逼了回去，才哽咽着说，「我、我刚刚……」 「刚刚怎么？」风策不解。 「其实我刚刚看到，看到那六十四个字……」眼中的刺痛有点忍不住了，叶晓枫狠狠闭眼，再睁开，努力着不要在这个人面前流泪，「有点羡慕……」 他很羡慕，羡慕那样纯洁真挚的感情，他不认识写这些话的人，也不知道他们身上发生过的事，可看着那六十四个字，就会忍不住羡慕…… 「傻瓜。」风策揉了揉他的头，笑他傻，「那你现在不用羡慕了，不是吗？」 叶晓枫用力点头，这一点头，便有泪水随之而下，滴在了风策的手背。 风策吓一跳，怎么也料不到，送个东西还把人送哭了，忙把人抱进怀里，拍着背，轻声细语地哄，「别哭。」 叶晓枫也不想哭，但架不住面前这个男人手段太高，也太狠，逼得人走投无路，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到甚至清楚地预见，或许从此以后，只要跟这个人在一起，你所有的眼泪都不会是难过。 「我也不想……可是，可是你这个人……」 这个人真是……叶晓枫找不出词来形容，突然握拳朝风策肩膀砸了一下，不重，但风策不妨之下被这一拳打得身形不稳，差点摔倒，才要开口，又被叶晓枫一把拉回，再狠狠抱住。 风策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叶晓枫怎么了，只能一下又一下揉着他的头，偶尔指尖划过髮丝，带出最柔软的悸动。 好半天，叶晓枫才恢復了过来，放开风策，抽着鼻息。 「你这是……怎么了？」 「感动啊！！」叶晓枫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到最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五官纠结在一起，「你看不出来吗？」 「…………」风策真没看出来，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令他触景伤情了。 叶晓枫长出了口气，觉得喉咙没刚才那么疼了，才说，「打个商量成吗？」 「什么？」 「我这人，泪点低，你以后再做这些事的时候，先告诉我一声……」 真是太没出息了，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却老被另一个男人感动到哭，说出去真是……他怕了，怕了这几乎要溺死人的柔情蜜意了。 风策其实没听懂，但还是点下了头，「那你喜欢吗？」 叶晓枫低头看着静静挂在脖子上的枫叶，那么明艷，那么鲜红，倾注了一个人全部的心意跟情意，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 不，太喜欢了，喜欢到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东西能超越它了。 「喜欢……」 我太喜欢你了，风策。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因自己的回答终于舒心而笑时，叶晓枫全身都涌起一股很强烈的冲动，突然，他一把拖起风策，拉着人就朝外头跑。 老闆在外正招唿新进的客人，结果被突然冲出来的两个人吓得差点把玉摔了，刚要骂几嗓子，人早没影了。 于是叶晓枫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拉着风策的手，沿着河流，顺着街道，一路狂奔，无数迎面而来的人都一脸惊讶，纷纷让开了道，生怕被这两人撞上，两人几乎可说是畅通无阻地奔出去好远。 如梦一场，过眼繁华，回眸凝神细看处，是你诉尽衷肠，赐我片刻嚣张。 他们在青石板擦出沉闷的脚步声，在灯火通明中留下年轻的身影，在记忆的最深处刻上最动人的景象……叶晓枫激盪的情绪严重感染了风策，当被用力拉着奔向未知的前方时，他的心，却平静到几乎波澜不惊。 那些曾经他想过的，想要的，眼下，终于一一实现了。 而他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 想让一个人从此开心，快乐，然后与他一同度过，这漫漫人生。 一直到再也奔不动了，叶晓枫已经绕着古城跑了好几圈，他弯下腰，撑着膝盖急促地唿吸，风策静静站在身后等他缓和。 好半天，叶晓枫才算回过了一口气，他起身往四周掠开一眼，立刻拉着风策朝一处弄堂走去。 丽江到处都是弄堂，极窄且深，才走进去几步路，外面的灯光已经挡去了大半。 风策不明所以，顺着叶晓枫往深处走，一直走到再也瞧不见外头的亮光，叶晓枫才停下了脚步。 「你……」 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叶晓枫用力抵在墙壁，紧接着，一个极深的吻堵了过来，让所有未尽的话语消失在了唇齿间。 第一百四十二章 墨红双玉配人间6 打从送出那片枫叶开始，风策就有些迷惑叶晓枫的变化了。 他们之间的相处，从来都是自己更为随意，而叶晓枫则顾虑太多，所以叶晓枫刚刚的一番举动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但风策并不知道，极大的欢喜能带出极大的感动，当这种欢喜累积叠加到一定程度时，人会失控，会想要做一些从来不会去做的事，藉此抒发那一腔无处可去的感动。 第187页 而现在的叶晓枫，就是这样一种情况。这是他第一次，放弃了克制，丢开了谨慎，他什么都不想去管了，只想拉着这个人的手，一路往前，沖开人群，远离现实，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不用担心被曝光，不必害怕被唾弃……他甚至想把这个人变小了然后塞到口袋里，这样就谁也看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了，这个人的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可以体会，也只能他叶晓枫一个人可以享用。 他用力抱着这个人，用力去吻，最用力的那种，好像不拼尽全力就没有办法表达，自己此刻激盪难耐的心情。 「我爱你，风策……」 叶晓枫唿吸急促，有奔跑的缘故在，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心绪的剧烈起伏，两人抵在一处，叶晓枫一面吻一面用手摸着风策的脸，从发梢来到眉角，从眉角来到眼睛，从眼睛来到鼻樑…… 「我爱你。」 我怎么会那么喜欢你。 叶晓枫想不通怎么能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让自己有这种恨不得疯狂一下的感觉。 风策被叶晓枫一通急切的索吻给吻蒙了。他一直觉得在和叶晓枫亲热的时候，对方总是害羞更多，很少有眼下这样，那仿佛豁出去一般亲吻跟拥抱，无一不在挑动着他的自制力。 风策趁着换气的缝隙，喘着气问，「你怎么……」谁知话未尽，又被叶晓枫堵了回去。 叶晓枫的热情深深刺激到了风策，随着接吻的时间越来越长，风策的气息终于开始不受控制的乱了起来，他握住叶晓枫的衣领，随即一个转身用力把人反压到墙砖上。 顿时，身高的优势体现了出来，风策修长挺拔的身形将叶晓枫牢牢罩了进去。 风策低下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我爱你……何意？」他有些猜到，但不敢肯定。 「就是我倾心你我喜欢你的意思！」 叶晓枫抬头与他对视，因为过度用力，嘴唇变得通红，「一千个一万个喜欢你，然后加在一起，就是我爱你。」 而人的感情是要有多深，才需要一千一万份喜欢，来累积成爱。 「是么……」风策伸手摸在他湿润的唇，细腻漂亮的指尖缓缓描绘着叶晓枫的唇形，「我爱你……」 他在心底细细地琢磨了一番，无声地笑了。 「我很喜欢，再说一遍。」 别说一遍了，几百遍都不成问题，叶晓枫立刻开启复读机模式，把这三个字反反覆覆地念给他听，顺便把吻一个个落在风策的侧脸，颈项，锁骨……他心随意动，甚至解开风策衬衫的扣子。 当微凉的指尖碰上温热的肌肤，这细緻而滑腻的触感令两人同皆一怔。 风策倒吸一口长气，努力压制自己，「别惹火……」 「我爱你风策。」 叶晓枫流连在风策肩膀四周，偶尔擦过有力跳动的胸膛，别说风策了，他自己都快受不了了，就觉得浑身一阵阵发热，一股很难熬的冲动从小腹直往脑海上沖。 「要不要？」他觉得快要被自己的唿吸烧着了。 风策一时没反应过来，「要什么？」 「要我。」叶晓枫顿了顿，再加了句，「也要你。」 风策咽了咽口水，他被「要你」这两个字所带出的暗示给震到了。 「你当真？」 叶晓枫凑上前，在风策漂亮的锁骨间轻轻吮吻，「嗯。」 风策一时不慎，被叶晓枫吻出了声，微不可闻地呻吟了一下，「在这里？」 叶晓枫笑了笑，「那不行……」笑声混在吻里，听着格外动情，「肯定会被人看见的。」 风策皱眉，不清楚叶晓枫的打算。 「那你？」 衬衫随着叶晓枫的动作被拉开了大半，露出风策完美的身材，叶晓枫在惊嘆于上天的神来之笔时，又深深庆幸这幅杰作从今往后都会是他的。 只属于他的。 这种强烈的满足感令叶晓枫着迷，他低头，将暴露在空气中，淡红的一点试着含进了口中。 风策浑身一颤。 「你……」 一阵强烈到几近尖锐的麻痒刺激着风策的感官，风策深深喘息，「叶晓枫……」 「我爱你……」 这三个字似乎变成了一句引诱，开始跟着叶晓枫的嘴唇，往返在风策的上身，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被一点点舔过，留下湿润的痕迹。 叶晓枫从来不知道，也没有经歷过……但他现在知道了，而且正在经歷。果然爱情是最好的催情药，那些从前认为的，极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现在正在发生，正通过自己的手，一点点成真。 「你真好看，风策……」 没有光照的暗夜，于肉眼可见的地方，被一览无遗的白皙所充斥，如玉温润，触手紧实，每一条曲线，每一道纹理，都是那么无缺到了极点。 叶晓枫想用一个词形容，偏偏词库高急。 「要形容一块玉很好，很好看，怎么说来着？」他一面吸吮着细腻的肌肤，一面问。 风策闭着眼睛，忍过那一串因叶晓枫舔吻而生出的激流，咬了咬齿关，生生被逼出四个字，「美玉无瑕。」 「哦，对……」叶晓枫恍悟过来，「美玉无瑕……」 说得很对，美玉就应该这么无暇的，不是吗？ 他把被自己解开的扣子重新又一颗颗往上扣好，一直扣到锁骨处，再不留一点被侵蚀过的迹象，这才满意地抱着人，把脸深深埋进风策的肩颈。 第188页 「我好高兴，风策。」 风策有些手足无措，第一次抱着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不确定叶晓枫怎么回事前，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啊………」 叶晓枫幸福得都快愁苦了。 他愁苦上辈子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么能让老天爷这么大发慈悲，把这样一个人恩赐到自己身边，他觉得不真实，可嘴里的味道，鼻间的气息，手中的感觉都无一不再告诉着一个事实。 这个人是真的…… 所以别再困扰了，因为他已经被你拥入怀中了。 叶晓枫心满意足地蹭了又蹭，然后来到这个人耳边，很轻地说，「我的手已经好了，风策。」 第一百四十三章 墨红双玉配人间7 风策至今为止，虚岁尚且不过二十三。这二十二年里，他虽经歷了一些，但比之自己兄长师叔当年经歷的，实在有点不够看。所以他时常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逍遥肆意，心，必须做到沉稳如山。因为只有这样，方能将一切，握在掌心。 并不是他害怕失控，却是害怕失控后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可就在今日，在此时……他第一次有了失控的感觉。 失控在叶晓枫动情的言语，热情的抚摸。这种足以令人身心沦陷的失控第一次让风策有些害怕……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切，起因为何。 他并不认为叶晓枫会仅仅因为一块玉石，而如此放纵。 所以他一路都没有说话，任由叶晓枫拖着自己找了一家民宿，开了房间，一直等到再也不用害怕被人发现时，风策站在黑暗的房间里，看着叶晓枫关门上锁。 叶晓枫没有插卡取电，整个房间没有一丝光源，只能通过透窗而来的隐约的灯火，看清彼此的脸。 这家民宿身处古城中心街道上，打开窗可以看见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可以听见各种各样的嬉笑怒骂，但仅仅只是一窗之隔，房间里毫无声响，安静到了心悸。 在这闹中取静的当下，叶晓枫听着风策的心跳，而风策闻着叶晓枫的唿吸。 风策直觉有什么就要发生。 果然下一秒，叶晓枫扔开了包，脱下外套随手丢到地上，然后上前一步，把风策拉低了头，就要接吻。 却被风策挣了开来。 「到底……怎么了？」 他已经明白叶晓枫意欲何为，却不愿意将此事建立在一块玉石之上。 那并不是交易，不是用来换一场情爱，那是他的情意，仅此而已。 叶晓枫皱着眉问，「什么怎么了？」 风策斟酌了一下措辞，「是因为我送你那片枫叶？」 叶晓枫想了想，点头，然后又摇头。 「是，但……不全是。」 他伸手去抱风策，感受这个人周身温暖的气息，然后深深地闻着，「我、我刚刚有一瞬间，觉得……」 「觉得什么？」 风策一下下揉着他的背嵴，试图安慰这个人有些动盪的情绪。 「觉得，我大概真的不是在做梦了。」 风策不太明白，「怎么说？」 「你看看你自己……」叶晓枫把声音闷在风策的胸口，「人长得好，身份好，脾气也好，放到过去，肯定有不少人排着队，哭着求你看他们一眼，可是这么好的你，却来到了这里……而这里，还是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我想不通，怎么偏偏就我那么好运，能碰到你……」说着，他抬起头来，「你知道吧风策，在家的一个月，我每天一觉醒来，都要上网去找你……」 去查一查这个人的消息，翻一翻这个人的照片，去贴吧聊一聊这人的经歷，再想一想这个人的一切。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告诉自己，甚至说服自己……这个人是真的。 这个人名叫风策的人，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而可怕的是，越是靠近这个人，就越深陷一分，有时叶晓枫会特别担心，担心有一天，万一这个人不见了，自己又要到哪里去找他呢？ 「要是哪一天，我再也找不到你了……风策，谁来告诉我，你是真的？」 我怎么才能让人知道，你是真的。 难道要去告诉别人，你是穿越的吗？ 会有人信吗？ 这份害怕被潜藏在叶晓枫内心深处，极难察觉，但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了，一直到今天，风策给了他一片枫叶…… 他忽然就心定了。 叶晓枫终于敢确定，这个人是真实的了，这一切不再是自己的一场梦了。 因为即便有一天，这个人真的离开了，再也不在了，至少还有这么一样东西来可以用来提醒自己，曾几何时，他遇过这么好的一个人，得到过这么好的一段感情。 他不会去再去奢求什么了。 风策被叶晓枫一番话说得心都疼了，忙把人揽到怀里，用力地搂着。 「傻瓜，我当然是真的。」 叶晓枫用力回抱着他，可是口里却问，「你不会走吧？」 风策亲在他的耳边，「当然不会。」 叶晓枫吸了吸鼻子，忽然说，「别走。」 他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喜欢的人，又好不容易，这个人也同样喜欢着自己……他不想放手，一点都不想。 「我喜欢你。」 风策嘆气，「我知道。」 第189页 「我爱你。」 「嗯。」 「你不会再穿越回去吧？」叶晓枫有点担心，「会吗？」 风策自己也不确定，「我不知道。」 「哦。」 「但我想留下。」 「真的？」 「嗯。」 他不是不可能走，却还是说，愿意留下……够了吗？ 叶晓枫问自己，仅仅这样，就够了吗？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心这么告诉自己……够了。 解开了心结，叶晓枫松了一大口气，于是推开了风策，「那你还要吗？」 「什么？」 风策怔怔看着叶晓枫，叶晓枫一双眼睛在暗夜之中显得极其清澈，有微微的亮光闪过，深藏尚未熄灭的欲望。 风策呵了口气，而气息滚烫。 他是男人，自然会有七情六慾，叶晓枫刚刚在小巷所作所为，他早就被挑起了情慾，只是碍于心中疑问未解，便不敢贸然行动。 他把人拉过来，低头审视着，「你确定？」 叶晓枫嫌他啰嗦，不耐烦地盯住他，「你一个大男人，想要就要，还问什么确不确定……你不会是不行吧？」 「…………」 风策愣住，转而撇过头去一阵闷笑。 叶晓枫搞不懂这么关键的时刻这人怎么还能笑，「喂，别笑了！」 他上前好几步，把人压到墙上，「问问问，笑笑笑，好好的气氛都给你搞没了。」 风策不住地笑，叶晓枫越说他越笑，笑到后来只看着叶晓枫连连摇头，只觉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令他时而心痛时而欢笑，时而心碎时而心醉…… 「笑够了没？」 叶晓枫不管了，开始去解他衬衫上的扣子，一连解开三颗，直到露出自己之前在上面留下的痕迹时，当下吻了上去，为这些痕迹加深颜色。 「我想要你了，风策……」 风策微微轻嘆，指尖撩动着叶晓枫耳边柔软的髮丝，细细体会着髮丝穿过指缝所带来的酥麻。 「好……」 声音开始由轻转暗，风策漂亮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被直起身来的叶晓枫看到，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咬了口。 曾经叶晓枫一直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的，对方有的自己也有，有什么好看的……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正因为都是男人，所以拥有相同的感觉，生出相同的欲望，明白这样的欲望需要通过什么途径来缓解，来释放。 男人之间的情爱从来不用扭捏做作，就好比眼下，他想要了，就说了，因为他知道，会有另一个人来彻底满足自己全部的需要。 我想要你了，风策。 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墨红双玉配人间 8 现在已经深夜十一点，街上的游客明显少了很多， 眼下一轮明月高照在头顶，天空犹如被披上一层上好的锦缎，色泽深蓝。 深夜的丽江有种令人沉沦的魅力。 丽江当地居民，白族占了大半，而白族人最喜喝酒，一到晚上，古城里的酒吧灯火通畅，不时有歌舞声穿梭在整个丽江。 可是当略显冰凉的晚风带着隐约的喧闹声，吹开半透明的窗帘后，能看到一对身影，正靠着墙壁，紧密相拥。 一墙之隔，是一面歌舞昇平，另一面无声沉溺。 风策上半身几乎被叶晓枫扒得一丝、不挂，一件白衬衫前襟七粒纽扣被全部解开，只剩袖子还挂在手肘，但他不知道，这要穿不穿似脱未脱的样子简直诱人到了极点，叶晓枫才看了眼就觉得头脑发涨。 真的太好看了。 「风策……」叶晓枫回到风策双唇，继续跟他接吻，「你舒服吗？」 风策望着他笑，肯定地点头。 是个男人都喜欢听到对方的肯定，叶晓枫也不例外，右手一路从风策胸前往下，直摸到裤腰，碰到皮带。 「我帮你，好吗？」 他解开了皮带。 当金属的卡扣被手指扣开发出清脆的声响时，似乎暗示着那道始终没有开尽的情遇之门，总算彻底开尽，叶晓枫抽出皮带扔到地上，转手拉开了裤链。 风策笑出了声，「你是要投桃报李吗？」 这次叶晓枫没有犯二，文化水平再低，还是能听懂这四个字的。 「是啊，我投桃报李，你需要吗？」 风策眉锋略挑，带着兴致与性致与叶晓枫对视。 「需要。」 他承认他需要，早在叶晓枫受伤，自己照顾他为他缓解时，就需要。 「我肯定能让你舒服的……」叶晓枫终于来到了男人最隐秘的地方，而那个地方已然兴致高昂，准备妥当，只等自己一路而来，着手相待。 当微凉的手握住滚烫的欲、望时，风策下意识侧过脸去，压下一记申银。 其实叶晓枫的技术并不怎么好，就连对付自己也是草率了事，男人嘛，设出来就行了，但这次不一样。 这是自己喜欢的人，他现在满脑子都被取悦风策这个念头占满了。 想让这个人舒服，让这个人因自己皱眉，呻银……叶晓枫猜，这大概是每个人男人都会有的念头，一种近乎霸占与掠夺般的念头。 他开始努力回忆那阵子风策伺候自己时的样子，回忆当时风策带给他的，那些修长的触感，深刻的握力，完美的速度……然后竭力效仿。 第190页 于是下一刻，他顺利地看到面前这个从来冷静自制的男人，开始展露出从未有过的一面。 当真是极尽风情而魅惑的一面。 从舒展的眉头轻轻收敛显出痛苦，到漆黑的眼眸缓缓闭起自然而然地享受，从清白的脸颊微微侧开染上一层极其浅淡的红，到紧闭的双唇终于难以克制地半张开，难耐喘西……喘西的声音并不响，甚至被压在了唿吸里，不仔细听都听不见，但是叶晓枫听见了，听得自己一张脸都跟着通红，唿吸急促。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风策这么喜欢帮自己释放了，就像他现在也开始喜欢上了，而且不仅仅是喜欢，他还想给这个人更多的快感。 叶晓枫知道有一种方式能让所有男人疯狂，虽然他自己都没有试过。 他忽然松手，跪到了地上。 风策半睁开眼，不明所以，略带迷惑地低下头，却看到足以叫他血脉膨胀的一幕。 暗黑无光的视野里，叶晓枫看不清风策下面的样子，但下意识就觉得，一定和他本人一样，俊挺傲然，顿了顿，叶晓枫凑上前，张口函了过去。 其实这么做之前，叶晓枫心里也有些没底，毕竟他也没这么做过，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甚至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叶晓枫会跪在一个男人面前，就为了让对方舒服……但是他低估了自己的接受能力，或者说，他低估了仅仅只针对风策而产生的包容度，等到已经完完全全把滚烫的欲忘韩在了口中时，叶晓枫才惊觉，自己居然真的能做到。 都说男人是世上最可悲的动物，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叶晓枫以前也是这么以为的，以为男人的生理总是先一步背叛心理，只要觉得舒服，有快感，能够爽，怎么来都行……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这样的想法太幼稚也太不足以去解释，什么是爱。 因为真正强悍的，是人的内心，只有当心理臣服了，所有生理上看似强人所难的事，才会变得顺理成章。 我喜欢你，所以想令你舒服，至于通过什么途径，无所谓。 而那些叫喊着只求生理不求心理的人，叶晓枫觉得，其实还是他们的内心太软弱了，至少这辈子除了风策，自己绝对不会给任何人做这种事，死也不可能。 「舒服吗？」 吮西添弄的动作令他口齿混淆不清，「……风策？」 风策伸手去摸叶晓枫的侧脸，目色暗沉到几乎看不清，「你……不必做、呵……到，这个地步……」 快敢从下方阵阵传来，叶晓枫施热的口腔带出极其强烈的舒爽，风策几乎就要忍受不住，紧咬牙关，「够了！」 叶晓枫权当没听到，继续自己的动作，舌苔刷过柔软的顶端。 风策浑身一颤，随即用力抓在叶晓枫的肩。 叶晓枫受到了鼓舞，开始重复刚刚那个动作，他略退半口，留出一些空间，［整段和谐］，几乎下意识就要开始冲刺，却在瞥见叶晓枫眼角的水光时，及时停住。 「你……」风策匆忙之中闭了一口唿吸，喘西连连，「你哭了……」 他伸出手，去抹那些眼泪，同时从叶晓枫口中撤出。 「别哭。」 其实叶晓枫并没有哭，刚才那一下太深了，眼泪不过是干呕所以引起的正常反应，他无所谓的笑笑，「别啊，都做到一半了……」 叶晓枫平復了一下刚刚那阵反胃，觉得差不多了，又重新函了回去。 「你刚刚……恩……太用力了，我……」他声音因吞吐而含煳，只能牵住风策的右手，摇了摇，示意他可以开始了，「我、可以了……你再来，别太深……」 风策深深看着他，看着他像第一次那样，跪在自己面前……终于，他松开五指，与叶晓枫十指交缠，最后紧紧握到了一起。 「好……」 上苍赐他此刻欢喜无限，怎能轻易拒绝。 风策哑着嗓子极诱人地哄了句，「我会小心的。」 他不能轻易拒绝，也不想，轻易拒绝。 第一百四十五章 墨红双玉配人间 9 叶晓枫的眼泪令风策理智回流，而风策一旦回归理性，哪怕陷入再激盪的清潮里，他始终记着自己的承诺。 叶晓枫很配合，一手撑在墙壁，另一手跟风策紧紧相握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有点不正常了，有些事情一但次数多了之后，居然也能变得习惯。 而风策信守承诺，只在那个被允许的范围里，稍稍放纵。 ［和谐期间，完整请大家入群］ 风策有片刻失神，攀至顶峰的极乐令他神思恍惚，浑身浮现出漂亮的红色来，很淡，然而极其性感。 深深喘了口气，风策觉得恢復一点了，蹲下了身，此段和谐很多，完整入群。 他目光如炬，脸色深沉，一动不动地盯着叶晓枫看，一直看到叶晓枫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长什么东西了。 「我脸上怎么了吗？」 风策摇头，摸了摸叶晓枫的侧脸，极尽温柔，几次摩挲之后，突然就把人拉到怀里，随即将叶晓枫整个人打横抱起。 「我靠！你又这样抱人！」 叶晓枫想跳下来，却被风策牢牢禁、锢在怀里，就着横抱的姿势，风策低头便吻，这个吻浓烈中透着一丝霸道，此处和谐删除，叶晓枫话都说不出来，迷茫之间，已经被风策压到床上。 第191页 此段激吻，和谐期间，完整入群，以下涉及涉黄情节，整段删除，群号299193210，感谢各位。 「风策……等……」空气燃烧着滚烫的热度，叶晓枫迷茫得厉害，刚刚那个激烈的长吻令他出了一本薄汗，汗水微湿了衬衫。 风策回到上方，居高临下地盯着叶晓枫看，终于开口，「喜欢吗？」 叶晓枫茫然地点头，「喜、喜欢……」他咽了咽口水，傻傻地加了句，「你、你继续呀……」 风策闻言立刻停下动作，又一次回到叶晓枫面前，亲着他的眼睛问，「然后呢？想要我怎样？」 叶晓枫不解地看向他，一双眼睛被亲得湿濡濡的，「风策……你？」 风策知道他想问什么，摸了摸他的发心，来到叶晓枫耳边，柔下了全部的嗓音，轻声说，「该我投桃报李了，不是么……」 投桃报李…… 叶晓枫想去摸风策的脸，此段和谐，叶晓枫被这场面给震慑住了。 这张脸，可以说是叶晓枫有生以来，看过的最美的脸。 它清白无暇，当世无双，很少有人的脸可以用漂亮形容，偏偏风策就能够。这份漂亮，不带羞涩，没有婉约，是纯属于男性的那种漂亮。 「风策……」 「恩？」 风策一手握住被自己弄湿的手指，另一手来到叶晓枫下身，手指轻挑，解开皮带。 叶晓枫半睁着眼，隐隐期待那份熟悉的温柔，「你、你们古代……要是形容一个人的脸好看，嗯……怎么说？」 此段和谐。 只见风策微微一笑，「要诗要词？」 「都、都行。」 风策沉思半刻，然后字字吟来。 「波湛横眸，霞分腻脸。」 此处删节整段。 「芙蓉如面，秋水为神。」 「芙、芙蓉如面，秋水为神……」叶晓枫断断续续地跟着念，「风策……」 风策亲着他的脸问，「怎么了？」 「你就是秋水为神……」他觉得这这四个字用来形容眼下的风策真是太恰当了，「你好……你好看……」 风策怔了怔，当明白叶晓枫的意思时，侧开了脸，轻轻笑了。 「是么……」 风策一瞬不瞬盯着，深深赞嘆道，「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若要问我今生去往哪边……风策无声而嘆，叶晓枫，自然是你眉眼所过，得你一笑的那边。 叶晓枫唿吸混乱，想去阻止，却被风策挡开，「不，我很喜欢。」 叶晓枫此段和谐，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胡说八道……」 风策失笑，只觉这个人真是可怜可爱到不行，让人只想把他拥在怀里好好疼爱，他低下身，整个人逼近叶晓枫，直视着他，「可以吗？」 可以吗…… 二十几岁的年纪，情慾正盛，一次纾解哪里能熄灭两人心里同起的慾火，叶晓枫当然明白风策话里头的意思，他半撑起自己，右手环在风策的肩，「嗯，做吧。」 风策却对这个字有点陌生，「做？」 「对，做。」 叶晓枫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跟这个人都已经这么亲近了，但真真切切地去谈论这两个词，叶晓枫还是觉得太羞耻了。 「那个什么……」他小声地凑到风策耳边解释，「我们这里都是这么说的，你们呢？」 风策心中将这四个字来回品味了一番，惊嘆今世之人果然如叶晓枫所说，的确很是奔放，将此事描绘得简单而又直接，摇着头低笑了很久，方才拉过了人来拥入怀中。 「在我们这，通常称之为……」此段和谐。 「是什么？」 叶晓枫深吸口气，随即屏住唿吸。 下一刻，冰凉通过指尖沾上温暖的皮肤，叶晓枫颤慄中听到风策明显沙哑的声音，「行周公礼……享鱼水欢。」 第一百四十六章 墨红双玉配人间 10 叶晓枫剧烈喘息，被刚才那阵超乎寻常的快感冲击得失魂落魄，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我靠……」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真、真特么……」 风策伏在他身上，同样唿吸急促，显然还没有从那阵激盪中缓和过来，听到叶晓枫的话，声音难得破碎，「是、怎么？」 叶晓枫回味着那种把几乎把人撕碎了在拼凑的感官享受，目眩神迷，千言万语彙聚到嘴边只来得及迸出一个字，「爽！」 风策闻言当即笑了，他深深呵了口浊气出来，一面亲着叶晓枫满是汗水的脸，一面充分享受着被完完全全吸尽的愉悦，这种把人完全占有并彻底侵蚀的感觉太好，才恋恋不捨退出。 他侧躺到一边，反手把人捞了过来，另一手抹开叶晓枫湿透的刘海，「辛苦了。」怜惜他的青涩，也心疼他的牺牲。 不料叶晓枫却在云里雾里中迸出了一句傻话，「额，你、你也辛苦了……」说完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果然，风策听完一阵轻笑，摇头嘆息，最后问了句，「喜欢吗？」 「嗯……」叶晓枫点头，半趴在他胸膛上，听着两人急重的心跳，好一会儿才生出了真实的感觉。 他真的跟风策做了。 而且做得酣畅淋漓，一点儿都不像是第一次……他忍不住问风策，「你以前有过经验？」要不怎么会这么熟练。 第192页 风策摇头，「没有。」 「不可能，你骗人的吧？」叶晓枫不信，支起身看他，「你刚才明明很有经验，都、都……」 「都怎么？」风策垂眼看去，戏嚯地笑了，「令你我一同销魂蚀骨吗？」 「……」 叶晓枫惊呆了，完全不相信这么露骨的话会是从风策嘴巴里说出来，「你……你怎么老说这话，一点都不脸红。」 「我为何要脸红？」 风策在从前放肆惯了，凡事他要如何就如何，从无一人敢来指责，只是到了这才收敛起所有的放肆，开始用沉默应对……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风策于世人面前再如何稳重如何疏离，但那么多年来的习惯不可能一朝就变，当遇到了合适的人，有了合适的机会，自然无所顾忌，想说便说，想做则做。 「你敢说你方才不舒服？不享受？你敢说你下回不想同我继续，继续行这极乐之事？」他臂弯收拢，让叶晓枫枕在自己肩膀，一字一字地说给他听，「我很舒服，很享受，我愿从今往后，与你日日相守，夜夜行乐……」他一面说，一面摸着叶晓枫的头髮，偶尔指尖随意撩拨着柔软的髮丝，任由那丝丝触感将自己溶化。 日日相守，夜夜行乐……尼玛啊！这个人、这个人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叶晓枫听得面红耳赤，有捂脸的冲动。 「我出身皇族，虽然一直呆在楼中，不怎么住在王府……」第一次，风策主动谈及自己的身世，「但父皇毕竟曾是皇帝，我的身份无法改变，我十八岁成年时，皇叔便派了一波又一波人来到王府，教我如何行人事，享极乐……」 叶晓枫张大了嘴巴。 「什、什么意思？就是皇帝派了很多人，教、教你做这事？」叶晓枫试图想像那个场面，最后无奈放弃，吗的！这根本就没法想！ 倒是风策颇为讽刺地笑了一笑，「古来宫闱多淫乱，那些人，为了寻求极致的爽快，千般手段都使得出来。」 「那、那你……」 风策知道叶晓枫想问什么，「师叔说，权当成是一种歷练，他们行他们的乐事，我迳自练我的内功心法，什么时候把那红颜看成了枯骨，便算是更上一层楼了。」 叶晓枫目瞪口呆，随后，他悲催地发现自己作为一个与时俱进的现代人，已经完全搞不懂这些古代人了。 「你、你们真厉害……」叶晓枫嘆为观止，对他们的奔放行径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觉得风策又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你们古代人可真会玩……」 风策被这一通没头没脑的夸奖逗乐了，「我虽无经验，但见多了如此戏码，也算知晓了其中奥妙……」 只是嘴上说得放肆无顾忌，可忆起当时那些荒唐的场面，风策还是微微红了红脸，此刻回头想想，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忍下来的。 叶晓枫匪夷所思，憋不住，插了句嘴，「所以你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是吧？」 风策闻言大笑，被叶晓枫直白的比喻搞得忍俊不禁，笑声连连，细腻光洁的胸膛上下起伏，叶晓枫被风策罕见的笑声所吸引，怔怔望着出神。 他忽然有种感觉，现在这个侃侃而谈开怀而笑，言谈举止偶尔放肆不羁的人，可能才是真正的风策。 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给了这个人太多束缚了，令他不能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心疼的凑过去，一下下吻着这个人的脸。 风策渐渐收笑，闭起眼，静静感受叶晓枫的亲吻，轻若云，柔若羽，缠绵悱恻，充满了温情。 「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从未对任何人行过此事……」 然后，状似无意般的，风策下了一个最重的誓言，「这一生，风策都是你一人的。」 这一生，风策都是你一人的。 叶晓枫听得心动，又凑到风策耳边亲了好几下，「我爱你，风策。」 「我知道……」风策勾了勾嘴角，「叶晓枫……」他口气蓦地变沉，叶晓枫疑惑地看过去，却见风策侧脸看来，视线温柔平淡，彷如在说一句最简单不过的话语。 叶晓枫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温婉绵长的水乡，曾有人借着微弱的月光，在清冷的一夜赐予他无尽缠绵，如梦似幻，极不真实，有时回想，甚至觉得不过是自己一场奢望。 他永远记得，那一晚上的风，是如何吹进了窗户，掀开了纱帘，披在了这个人身上，美到教人无法想像。 会记得，记得那个人用最柔情的眼说着最动情的话，他说，愿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和自己像这样，相拥在一起，体验人世间最幸福的一刻…… 也会记得，那个人用最深情的语气许下了最漫长的承诺……他说，这一生，他都属于自己。 偶尔午夜梦回，叶晓枫从梦中惊醒，都会不断重复着一件事……在一个个寂静无声的夜里，他一遍遍回忆，可惜回忆来回忆去，每每来到最深的那个片段，却总都是最后，对方倾身而来，微微一嘆。 「我也爱你啊……叶晓枫。」 叶晓枫这辈子听过很多人说我爱你，但却是第一次，被这三个字所带出的感情深深打动。 只因那个人，放弃了古老的方式，改变了习惯的用语，选择了现代最普通最简单，可偏偏最深重的那三个字，告诉他，他也爱他，并且永远爱他。 第193页 我也爱你，叶晓枫。 叶晓枫捂住眼睛，他一次又一次想，一次又一次，潸然泪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墨红双玉配人间 11 叶晓枫感动得不行，在风策肩颈蹭了又蹭，间或亲昵地亲他颈项温暖的皮肤，风策被他亲得笑了。 两人安安静静地抱了一会儿，还是风策提议应该先去洗个澡，叶晓枫也觉得不怎么舒服，两人刚刚都出了一身汗，体温降下来后就觉得浑身黏腻的不行。 「快快快，赶紧洗澡！」叶晓枫洁癖发作，当即从床上跳起，然而几秒后，又躺了回去。 风策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 叶晓枫背过身，随手一摆，「没事，我突然累了，你先去吧。」 「……」 突然累了？刚刚还心急火燎地喊着要洗澡，就在这么片刻功夫又累了？ 风策无语地凑上前，「怎么了？」却意外看到叶晓枫的耳根通红。 「行了你别问了，快去洗，我等下就来。」叶晓枫催促他赶紧走。 不是说累了吗？怎么又等下就来？叶晓枫前言不搭后语，风策更加怀疑，他用力把叶晓枫翻过身面对自己，认真地问，「到底怎么了？」 叶晓枫涨红着一张脸，纠结半天，终于自暴自弃地从床上爬下，随即，股间就有温热、黏、腻的液体顺着他的动作缓缓流淌下。 于是风策就看到一副淫、靡至极却也香艷至极的画面。 有人微微垂首，独自站在房中，他四肢修长，肌理紧緻，惨澹的月光之下，一身肤色犹如象牙，洁净而又纯然，可偏偏，无数红痕遍布于身，更有隐晦的东西瀰漫在双、腿、间，生生将其一身清白染上羞人却也撩人的色彩…… 风策喉结滚了滚，想要下咽，却难以下咽。 他开始迷惑叶晓枫这个人。这个人，时而热情，时而平淡，时而羞涩，时而大胆……他看似容易相处，却又相处不进他的心；他总那么认真冷静，可又经常因为一些感动而留下眼泪；他甚至上一刻还能跪在自己身前［和谐］，在自己身下［和谐］，眼下又恢復往日相处间的青涩为难……风策是人非神，实在有些难以抵挡这个人每一分面貌下带出的，那致命的诱惑力，他觉得自己也开始变得矛盾，既想将这个人从此护在怀中再别去受那些悲哀苦痛，可一转眼，又想如此刻这般，再次把这个人拖到身下，让他再次为自己缓缓绽放，因自己而哭，为自己而笑，他回味着方才那一声又一声的叫喊，真教人如痴如醉，从此心甘情愿，为他一生疯狂。 「你看什么呢看半天，赶、赶紧的去洗澡啊！」 叶晓枫忍无可忍地喊了声，风策那目光跟着了火似的，他被看得快要自燃了。 「好……」 风策难耐地闭眼，将刚刚那些绮丽的念想暂且压下，才起身将叶晓枫拦腰抱起。 这个抱法叶晓枫已经无力吐槽，再难为情的事也不是没做过了，抱就抱吧，反正他现在腿也有点软，全当省力了。 风策直接把人抱进浴缸，又回到玄关捡起刚才荒唐时被丢到地上的房卡，然后插卡取电，再又回到浴室，放了热水，而叶晓枫则坐在浴缸默默看着风策一连串熟练的动作，惊觉时间当真是很可怕，把一个古代人生生变得开始像现代人了。 「怎么了？」风策上半身赤裸着，下半身松松垮垮套着牛仔裤，叶晓枫一直觉得男人的裤子要脱不脱的时候最性感，现在看着更坚定了想法，然后又忍不住回忆了一下刚刚风策就这么套着裤子，于身后各种逞凶，憋不住抽了抽嘴角，脸红心跳地把自己埋到水里去了。 风策正在翻浴袍，这家客栈的浴袍藏在洗手台下，他找了半天，好容易找到了，一回头，人不见了，定睛再一看，人滑到水底下了。 风策惊了一惊，立刻过去把人拉了出来，难得斥责了一句，「也不怕淹死。」 「世上最不可能的就是自己把自己淹死啦……」微温的水还带了一点点凉，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叶晓枫一身滚烫，他笑着把风策也拖了进来，「放心，我会游泳。」 风策嘆口气，他从来就拿叶晓枫没有办法，浴缸太窄，容不下两人，风策索性把叶晓枫拉到身上，自己再躺下。 这万分舒心的瞬间使得两人同时深刻嘆息。 风策一手撩着水为叶晓枫沖洗后背，一手来到他身下后方，［此处涉及敏感词彙，整段和谐］。 叶晓枫闭着眼，竭力忍受被异物穿刺的感觉。 「忍忍，很快。」 风策开始替他清理。 这一声声被刻意压在喉咙的吟嘆，伴着水流滚动，以及开始蒸腾的热气，无一不在挑动着风策的神经，他闭了一口气，硬是忍住了欲望，不敢再多做逗留。 叶晓枫终于出了口气，直起身来，挤了些沐浴露到手心，开始帮风策擦洗身体。这件事他已经想做很久了，毕竟风策伺候了他足足一个礼拜，不过这次不是什么投桃报李，纯粹报復心使然。 他坏心眼地笑着，沾满沐浴液的手滑腻腻地往风策身上各种抹，果不其然，风策忍不住痒，笑着躲避。 这是叶晓枫在风策第一次帮自己释放时发现的弱点，他牢牢地记在心里，守株待兔那样静候机遇，终于在今天被他逮住了机会，耍出各种手段，浴缸里的水被两人一抓一躲闹得到处都是，风策被逼得连连摇头。 第194页 「服不服？」 叶晓枫居高临下地看他，一双手全是泡沫，得意地扬眉，「叫我叶晓枫大爷！」 风策快笑得喘不过气来了，立刻从善如流地投降，「叶晓枫大爷！」 叶晓枫满意了，「既然我是大爷了，现在大爷有话要问你，你是不是应该有问必答？」 「是。」风策饶有兴致地点头，「大爷有话请问，小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晓枫弯下了腰，仔仔细细看着那对泛着水光，如生情潮的眼睛，「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叶晓枫大爷起了心思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墨红双玉配人间12 这个问题盘桓在叶晓枫心中很久了，他一直想问却又不好意思问，终于在跟这个人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后，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但直截了当地问，有失情调，故此，叶晓枫觉得眼下这个时机，正正好好。 然而叶晓枫不知道的是，他自以为天衣无缝，奈何对上风策，所有心思被瞧得一干二净，风策已然看出，叶晓枫明面上是在嬉笑，佯装兇狠，实则内里胆怯，小心翼翼。 一时间，风策只觉整颗心都软了，软在叶晓枫那份至纯的情怀。 「我不知何时对你起了心思，只知道，试衣那一晚，得知你的遭遇，令我心生疼惜……」所以才会忍不住下车，带走了他，因为不忍他再受伤害，再听侮辱。 叶晓枫有点意外。 原来是那个时候……他当然记得那天，记得是风策下车把自己拖走，摆脱了方雁冉的纠缠。 风策淡淡笑道，「或许就是从那时起，我就动心了罢。」 虽然他自己也不敢肯定是不是，但总觉得，只有当你开始想要心疼怜惜一个人，才会有生出情爱的可能。 看着叶晓枫微红的脸，风策摇摇他的手，笑侃道，「如何？这个回答可令您满意？我的叶晓枫大爷。」 叶晓枫被逗笑了，别过脸去咳了两下，再转过头继续问，「嗯，勉勉强强算你过关吧……那，那……」这个问题有些动情，叶晓枫还没问呢，自己已经不好意思地低头，抓着头髮，「你一直都连名带姓喊我叶晓枫，但是，刚、刚刚，那个……你……」 风策明白了他要问什么了，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刚刚你令我销魂之际，听见了我喊你名字，是么？」 叶晓枫点头，然后把脑袋垂地更低。他深深佩服这个人什么话都能说成情话让自己不好意思的本事，实在羞于启齿，无地自容。 说起名字这个事，风策倒是有点无奈，「你们这里，有名有姓，却没有字。」 「字？」叶晓枫竖起耳朵。 风策举了个例子，「姓诸葛，名亮，字孔明。」 叶晓枫恍悟，「嗯，对，哦是了，你们古代人都是有字的。」 「所以没有字，我不敢直唿你名，那是对你的不敬，你的名，应当只有你至亲或者长辈才有资格来唤，而我只能唤的字。」 叶晓枫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这才明白，为什么一直到确定两人在一起了，风策都没有直接叫过自己名字。 「所、所以……」叶晓枫恍然大悟。 风策将他拉至怀里，一同沉浸在温暖的水中。 「对，所以……刚刚在你身体里，与你共享沉溺，我觉得我已经和你最是亲近，想着，应该有资格唤你一声晓枫了。」 他想叫他的名字很久了，却不知道该不该，能不能，可方才那样一番刻骨缠绵，风策觉得，即便不是至亲，相信也已成为至爱，而至亲至爱，方能直唿其名。 「我可以吗？晓枫。」他亲着叶晓枫的脸，慎重地问，「我有资格吗？」 叶晓枫不停地点头，「当、当然有，你想叫就叫啊，我的名字你随便叫，怎么叫都可以……」他被风策语气里的珍重所感动，他一直对这件事有些困惑，却想不到名字这件事对风策而言有着更深重的含义。 果然啊，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最忌讳的就是隐瞒与误会，看吧，一件你觉得对方可能有所不满而没有去做的事，当真相大白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只是在纠结着能不能做来讨你欢心。 风策笑了，显然很高兴，亲了下眼睛，极轻地喊了一声，「晓枫……」 这一声晓枫轻柔若雨，温暖如风，叶晓枫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被一个人喊出来会这么好听。 「那，那你的字呢？你有字吧？」 风策摇头，「我没有。」 「你怎么会没有呢？」刚刚不是还说古代人都有字的吗？ 风策也没有什么隐瞒，直言相告，「我身世复杂，若真依皇叔所言，那么等我继位，我必然要恢復我原本的姓氏。」 「你原本的姓氏……」叶晓枫想起风策之前说过的那个朝代，「祁朝……祁？」 「不错，我本该姓祁。」 「那名呢？」叶晓枫追问。 「没有。」 「名也没有？」 「我自出生，父母亲人便唤我风策……策，你可以当作名，也可当作字，不用过多在意。」 「哦哦……」叶晓枫有些可惜，忍不住又喊了一遍，「风策？」 风策笑看着他，「嗯？」 叶晓枫摇头，「没，我就是喊喊……风策。」 风策轻声应着，「我在。」 第195页 叶晓枫伏在他身上，抱着这人，一遍遍呢喃着这个第一次听见就觉得特别好听的名字，「风策……风策风策风策……」 风策被他一叠声的轻唤弄得心醉，回亲了几下，随后抱着人跨出浴缸，顺手扯来浴巾把叶晓枫包住，走到卧室。 可惜床上一片狼藉，激烈的情爱下，床单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干涸的斑白痕迹，风策索性撤掉床单扔到了地上，直接铺了一床被子在上面。 洗了个澡，叶晓枫整个人身心舒畅，两人抱在一起睡在柔软的被子里，四肢亲密纠缠在一处，温暖与温柔相交在一起，叶晓枫舒服地眯起眼睛，静静享受跟风策肌肤相揉的慰贴。 「为什么要送东西给我啊？」 风策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叶晓枫背嵴，「我原要红玉，谁料竟然没有，不过玛瑙的功效同玉相差不远，能养心养气……」他在叶晓枫额际落下一个吻，「要带着它，对身体好。」 「哦哦，好的，我会带着的！」 叶晓枫连忙保证，心里暗暗加了句，就算没有这点功效，他都会一辈子带着的。 「那刚刚那个呢？」 「什么？」风策不明所以。 「你刚刚在店里拿出来的。」 风策微微一笑，起身下床，从大衣内侧取来给他看，「这个吗？这是文然送给我的。」 「文然？」叶晓枫第一次听风策说起这个名字。 风策点头，想起那个总令自己无限钦佩嚮往的人，欣然嘆道，「文质决然，念而不得……文质决然，说的就是他，施文然。」 第一百四十九章 墨红双玉配人间13 叶晓枫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两片玉牌，玉牌并不厚，而且很轻巧，串在一起总能敲打出很好听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耳边轻声细语，叮咛细碎。 「也就是说，这上面的话，是写了送给他的吗？」 「不错。」 风策看着这件事物，神色温柔，「师叔爱他至深，便写了这一首，挂在了上面，我成年之际，施文然便将他赠予我。」 叶晓枫诧异，「那不是很贵重吗？送给你了？」 「文然说，愿我有朝一日，也能得此一人，倾心相待，赠予此物给我，是希望此后一生，再不要经歷他们曾经歷的生死别离。」 「生死别离？」 叶晓枫下意识想问，却惊觉有些事，可能并不适合去问，想了想，换了个话题，「这玉牌有什么含义吗？为什么是一红一黑？」 说起这两块玉牌的来歷，风策自己也不甚明了。 「不清楚，武林中，有七样绝世玉器，『红尘有泪』便是其一。」 「啊？」叶晓枫听得云里雾里，「哪七样？」 风策寥寥一笑，缓缓道来，「碧玉倾水杯中醉，夜夜闻萧声如碎，此心不等故人归，挥剑折玉情难却。白玉横锁锁连天，寒玉断水水长圆，人生至此痴绝也，墨红双玉配人间。」 叶晓枫绷着一张脸，好半天逼出一句，「对、对不起，我文化程度不高……听不懂……」 「不必去懂，无聊之人写的无聊之句……」风策下颌抵在他的发心，「你手中这件，便是最后那句，墨红双玉配人间。」 叶晓枫似懂非懂，「所以你刚刚念的诗句，是把七件玉包含进去了是吗？而这就是『红尘有泪』？为什么是红尘有泪？」 「我不知道……不过据说，它能把分开的两人重又相聚在一起，也不知是真是假。」 叶晓枫好奇得不得了，「那、那管用吗？你师叔和那个文然最后怎么样了？」 风策摸了摸他点头，「自然在一起了。」 「那他们之前有分开过吗？」 「有。」 「那就是说，管用咯？」 「巧合而已。」 「胡说。」叶晓枫捧着玉牌，心里稀罕不已，「我觉得肯定是真的。」 「你说真，那便是真的罢……」风策无所谓的笑笑，「你喜欢，送你。」 「不不不、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而且是你亲人送你的，肯定要放在自己身边……」叶晓枫玉牌还给了他，「我挂着这片枫叶已经够鸭梨山大的了，尼玛啊，两万多啊！你这个都要几百万了，我不得天天磕头烧香啊……」 风策笑出了声，「好吧。」他收回了玉牌。 叶晓枫静静看着风策收起了玉牌重新放回衣服口袋，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涌上一层很强烈的预感，强烈到他下意识地说出了一句话。 「风策。」 「嗯？」风策应声回头，看到叶晓枫独自一人坐在床上，望着自己默默出神，一时只觉心口痛了一痛。 「怎么了？」他坐回床边，把人搂进怀里。 「要是有一天……我们也分开了，你说，它能把你带回我的身边吗？」 这句话极其不祥，但叶晓枫不知道为什么，就有这种感觉，他当然不想跟风策分开，却几乎难以克制地认定，也许有一天，他们真的会分开。 这个人的存在犹如奇蹟，他不确定老天爷会不会允许自己一直拥有这个奇蹟，害怕有一天，将奇蹟收走。 「胡说些什么？」风策好气好笑，不明白自己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离开，「不会分开的，相信我。」 叶晓枫愣愣地点头，总觉得那两块玉牌自从出现就带给自己很大的情绪波动，他忽然用力抱住风策，用尽全力地抱住这个只属于自己的奇蹟，希望它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永远都不要经歷什么生死离别。 第196页 两个小时的舟车劳顿，加上一场放肆的欢爱，生物准向来精准的叶晓枫也难得浮生偷欢，一觉睡到了中午。 醒来的时候，他看到风策在他身边，靠窗坐在床上，背后的窗开了大半，有阳光从窗帘透入，恍惚照耀在他身上。 他静静凝望着窗外，偶尔低头去看街上的人潮汹涌，然后轻勾唇角，这一切似乎都令他格外享受。 「醒了？」 风策听到叶晓枫的气息变了，回眸看来，「睡得好吗？」 叶晓枫睡眼惺忪地点头，「你呢？」 风策很早就醒了，对他而言，最好的修养莫过于练功打坐，睡眠只是另一种调解身体的手段而已，睡与不睡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不错。」他侧躺到叶晓枫身边，一手摸上叶晓枫后腰，轻轻一按。 「嘶！」 被风策手掌贴住的地方一阵酸麻，叶晓枫一下子软了，「你、你在干嘛？」 「别说话。」 风策掌心汇聚着内力为他轻轻揉按，从后腰揉到尾椎，从尾椎再往下按到大腿根部，很快，叶晓枫就觉得刚才那阵酸麻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和舒适，而且越来越暖，风策手心如同带了一个热源，摸到哪里，哪里就舒服得不行。 风策看叶晓枫半米着眼跟一只吃饱睡足的大懒猫，笑着问，「好些了吗？」 「嗯嗯……」叶晓枫享受得话都懒得说，直哼哼，「继续……」 风策知他受用，便不再废话，只专心手里的活，替叶晓枫打开郁结的经络，缓解昨夜因承受自己而起的难过，一直到半小时后才收回了手。 却不料叶晓枫由于过度舒服，直接睡着了。 风策无奈摇头，替盖好被子，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靠着窗沿欣赏古城的景色，然而随着时间的悄然推移，风策渐渐发现有些不对。 这家旅店虽处闹市中心，但所有的人声都是从渐进然后变得渐远，风策耳力极好，他蓦然发现，人声开始汇聚在一处，且越来越集中，越来越嘈杂。 他仔细听了会儿，确定所有的声音都由下方而来，下意识伸手撩开窗帘，想看看究竟，不想才刚探出头，竟直接有人在下面高喊，「看啊！真的是风策！」 第一百五十章 墨红双玉配人间14 风策立刻放下窗帘。 而他这一露脸，窗外瞬间人声鼎沸，好多人开始喊风策的名字，用手机对着窗口疯狂拍摄，随后上传到微博贴吧。 风策皱眉，推了推叶晓枫。 叶晓枫睡得正香，风策刚刚那一手推拿舒服得他都找不着北了，侧着脑袋，流着口水，唿唿大睡。 「……」 风策看了想笑，可笑了会儿，又进入天人交战。他当然想叶晓枫继续睡下去，可下面的情况似乎很严峻，他当明星也有段时间了，怎么也能猜到，应该是自己逗留在丽江的消息不胫而走了。 嘆了口气，用力摇醒叶晓枫，「醒醒！」 叶晓枫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看见风策，笑眯了眼，把人拉下来抱住。 「风策……」 风策摸摸他的头，「快起来，下面都是人。」 「都是人？」叶晓枫迷迷煳煳，「哦，丽江当然一直都是人啊……我们再睡会儿吧……」说着就想把风策拖到被窝里，却被风策挡开。 「不是，是……」风策想了想那个词，「是粉丝。」 「粉丝？」叶晓枫还没搞清楚状况，「你想吃粉丝？」 风策无奈，拉着他听外面的动静，「你听一下外面的声音，我们住在这里的消息，可能被人知道了。」 叶晓枫：「……」 他清清楚楚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风策」。 叶晓枫：「！！！」 风策：「……」 「我靠！」 终于，叶晓枫清醒了，而清醒后的他一蹦三尺高，立刻从床上蹦了下来，谁知脚底一滑，摔了个狗吃屎。 「我擦擦擦啊！！」 风策：「…………」 风策忙下床把他扶了起来。 叶晓枫顾不得疼，揉着腰奔到玄关，开始在一堆衣服里翻手机。 从大理开车过来的时候，他就把手机关了，之后吃饭买玉，根本就没有闲工夫去开它，以至于手机才开不过两分钟，就开始不停地震动，简讯、微信，未接来电，轮番轰炸，一直震到叶晓枫手都麻了。 「我的妈……」 微信超过99条以上，简讯爆满，四十六通未接来电，还不算微博贴吧上的通知提醒，叶晓枫看着一堆红色的显示记号，知道事情大条了。 又一通电话进来了，是amy。 叶晓枫下意识按掉。 他现在没时间回答任何问题，第一时间切进微博。 果然微博上炸翻了天，热搜第一条就是「丽江惊现风策身影」，叶晓枫黑着脸点进去看，直把整条微博看完，气得手都抖了。 「我特么的……」 刚刚听到风策说外头聚集了一堆粉丝，叶晓枫还在奇怪，昨天晚上明明没被人出来，唯一的可能也就出在那个玉器行的老闆身上，但一般来说，男人不会那么八卦，更不会八卦地特地跑到网上四处宣扬见到了风策，毕竟你也没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监视录像只能拍到人的头，拍不到正面，叶晓枫没怀疑过老闆。 第197页 他忽然握拳用力连敲自己三下额头。 叶晓枫啊叶晓枫啊，你真是被感情沖昏脑袋了，居然拿风策的身份证在这种民宿的店里开房！ 但这其实也不能怪叶晓枫，毕竟民宿也是旅店，而旅店对客人的身份信息进行保护是最起码的一点，但谁也没想到，这家店的前台小姑娘，是风策的超级粉丝。 叶晓枫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开房的情景，遗憾的是，他当时情绪太激盪，什么都没注意，没注意那位小姑娘拿着身份证看了又看，又朝站在他身后的风策瞅了又瞅。 所以，风策的身份信息现在就被曝光在微博上，幸亏这位超级粉丝还有点良心，把身份证号给马赛克了，但风策清晰的照片一览无遗。 现在网上已经沦陷了，无数风策的粉丝在原生贴下面回復追问，信息来源是真是假，很快，信息被证实是真的，就在五分钟前的一个回復里，有好几个粉丝说，在旅店外清楚看到风策的脸了。 叶晓枫认命地丢开手机，独自坐到沙发上，把脸埋在手掌心里，很久没说话。 风策没有打扰他，他知道叶晓枫正在想办法。 十分钟后，叶晓枫调整好了情绪，理清了思路，抬起了头，却先是认认真真地对风策道歉。 「对不起，风策。」 风策诧异。 「是我疏忽了，我只想着自己，没保护好你的隐私，让你曝光了。」叶晓枫很自责，「对不起，我马上去解决，尽力把事情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风策想说些什么，但瞥见叶晓枫沉默到冷漠的脸色，放弃了。 这是一个对工作极其负责，且尽心尽力的男人，风策早就清楚了，而现在这件在叶晓枫工作范围内的事出现了严重的状况，叶晓枫难辞其咎。 风策当然不会怪叶晓枫，别说怪了，就是看他一点难过都不舍，何况曝光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甚至无所谓。 但他的想法不代表叶晓枫的想法，叶晓枫一句道歉之后，就不再看风策的脸，迳自捡起地上的衬衫开始往身上套，套完自己的再去给风策套，可惜衣服在动情的时候被扯得一团乱，衬衫皱得完全没法见人。 叶晓枫默然了一会儿，只说了句，「我去给你买新的。」随即套上外套出去了。 风策独自坐在床上看他，一直看到他的身影离开了房间，房门被轻轻关上，都没有说一句话。 风策的房间在二楼，这家民宿没有电梯，叶晓枫从楼梯疾步走下，直直走到前台。 前台还是昨晚招待他们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没发现身后站了个人，自顾自刷着手机，一面刷一面笑，开心得不得了。自己昨天半夜随手发的一个微博，搅得网上现在天翻地覆，早上八点开始，已经有人汇聚在大门口朝里张望，但因为不敢确定消息是不是真的，都不敢贸然进来。 叶晓枫敲了敲桌子，喊了声，「前台。」 小姑娘回了神，转头一看，居然是昨天跟风策一起来开房的那个大帅哥，立刻半张着嘴，「有，有事吗？」 叶晓枫盯着她半天，最后木着张脸，什么表情都没有，平静地问，「你知道恶意散布他人身份信息，在网上公开他人住址，我可以告你侵犯他人隐私权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墨红双玉配人间15 小姑娘被这个男人眼睛里的冷意吓到了，而叶晓枫不想和一个小姑娘多计较，只撂了这么一句话，就直接出去了。 他要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而情况比他预想中要好。 毕竟不是节假日，旅游大部队里，以退休的中老年人为主，老年人不追星，所以忽略不计，现在等在外面的，相当一部分都是碰巧旅游路过丽江的少数年轻人，和一些住在当地闻讯而来的粉丝，好在现在是白天，学生们都在上学，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叶晓枫戴着风策的鸭舌帽推开旅店大门朝外走，拥挤在前面的人一看出来的不是风策，立刻放弃了注意力，扎堆在门口，直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已经有路过的行人开始抱怨，更有一些好事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杵在民俗外，等个究竟。 叶晓枫动作迅速，找了家服装店，可惜都是卖民族服饰的，毕竟这里不是大城市可以随随便便买到名牌，叶晓枫比对着风策的身高，挑了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衫，但衬衫的款式有点类似唐装，半圆领，横扣盘结，质地棉麻柔软。 十分钟后，他抱着新买的衣服回了民宿，经过前台的时候，小姑娘一脸煞白，早没了刚才那股兴奋劲，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担心这个男人回头告她。 而叶晓枫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公开他人身份信息是一名旅店工作人员最起码具备的职业道德，这都不知道，趁早别干这行了，至于刚刚那句要告她的话，叶晓枫纯粹吓唬吓唬她的。 叶晓枫回到房间后，二话不说把衣服给风策换上，当他仔细地把盘扣一粒粒扣好的时候，风策终于开口了。 「既来之，则安之，叶晓枫，我很高兴。」 叶晓枫抿着唇，没有回答，但神色比刚才已经明显松动了很多，一直等到把衣服穿好，叶晓枫为他磨平褶皱，才说话。 「外面人有些多，但也不算太多，反正都已经被看到脸了，偷偷摸摸地反而不好，索性就光明正大地出去。」 第198页 说着，叶晓枫站了起来，同时也把风策拉了起来，「明星也是人，也可以出去玩出去旅游，没关系，等下你记得要微笑，要和粉丝握手，记住这两点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风策点头应了。 叶晓枫开始收拾房间。 他现在一点也不相信这家旅店了，身份信息都能被公开，难保不再公开点的别的，他着手把房间一点点恢復成原来的样子，枕头与床铺全部归位，洗手间用花洒沖洗一遍，末了，眼光落到地上的床单。 床单一股浓重的体液味道，混着斑斑点点干涸的痕迹，鬼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叶晓枫不放心，索性叠好塞进了包里带走，没有留下一点证据。 风策拿着墨镜要带，却被叶晓枫抽走墨镜，「都被认出来了，别戴了……」 天赐恩宠，老天爷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这张脸上，只为令其在此时此刻，受到这许多、多到几近无数的眷顾……听听外面的声音，看看网上的等候……叶晓枫多么期望这个人能只属于自己，可现实又清楚地让他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用任何理由，去浪费这些心血。 人们对于最心爱的事物，往往只用两种方式来表达：一，把它牢牢地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任何人碰；二、大大方方地让世人去看，通过那些无尽的赞美和眼光，来反向证明，这个眼下已经成为了自己最最重要的人，的确举世无双。 叶晓枫很想用第一种办法，却硬生生选择了第二种。 「风策……」他把墨镜架到自己鼻樑，活脱脱一个保镖样，总算是勾起嘴角给出了一个笑，「能把你这样藏起来一个晚上，我很满足了。」 他已经没有遗憾了。 风策狠狠蹙眉，叶晓枫却在他开口前，先一步离开了。 两人离开旅店的时候，叶晓枫走在风策前面为他开道，推门一瞬间，守候在旅店的粉丝们在看清风策那张脸时，立刻尖叫了起来。 无数人高举着手机摄像，口里喊着风策的名字，当风策跟着叶晓枫走下台阶时，人流开始朝风策压，这是风策在没有保镖没有警戒线的情况下，第一次直面粉丝群众，完完全全的零距离接触。 这种零距离接触令风策很是新奇，他从来没被人这么贴近身体，也从来没有被这么忘乎所以地唿喊过名字，他记着叶晓枫的话，尽力微笑，伸手与粉丝们相握住，于是，越来越多的手朝他伸来，带着满心满意的喜爱和崇拜，从手心相触的瞬间，一丝不漏地传达到了风策心中。 …… 有很多人追捧，很多人喜欢，就是明星。 …… 当时叶晓枫那句对于明星的解释，风策又一次回想起来。 而这一次回想后的感受远比国剧盛典那次还要深刻，还要震慑，还要令他不忍拒绝。那是由衷地喜欢，发自内心的崇拜，这份喜欢和崇拜，纯粹真诚，这些人竟只为了看自己一眼，便甘愿守候在此，等到现在。 风策自问并没有什么可以给她们的，但依旧受到了这么多的爱慕，无怨无悔，毫无保留，哪怕只是这样匆匆见上一面，都能令她们感激涕零。 风策不明白这么做的理由，却不妨碍他为此动容。 他伸手拉住走在前面的叶晓枫，示意他等等，然后在叶晓枫疑惑的注目下，风策迳自朝一位女生走去。 人流顺着他走动的方向开始攒动，风策这一转身，使得本来已经很拥挤的街道立刻水泄不通，场面开始混乱，一半的人跟着风策走，另一半走到一半碰到另一半掉头，人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人潮汹涌之中，隐隐绰绰能看到风策高挑的身影走在最前面，一直走到一个人面前停住，然后客气地问道，「可以借我一用吗？」 众人顺着风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女生手里拿着的笛子。 于是很多年以后，网上都流传着一个视频，这个视频无论在风策的官网还是贴吧，均被常年置顶，其下评论回復转发数已经超过了一个亿。 视频的最开始，场面一片混乱，人声鼎沸，抖动的画面里可以勉强看到一个人的背影。这个背影被簇拥着朝一个方向而去，紧接着，视频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屏幕漆黑一片，应该是拍摄者在选择角度，几秒钟过后，视线豁然开朗，在一片青天白云作其背景的同时，有人随意靠在河道的护栏边上，手执一管很普通的短笛，轻轻吹了起来。 这首曲子没有人听过，当年视频第一时间被发出，无数人开始发帖跪求这首曲子的出处，但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有人知道，倒是有些研究歷史的学生指出，这很有可能是一段古曲，但并不确定。 曲调婉转悠扬，没有很大的起伏转折，甚至有些平淡，可衬着丽江独特的风土人情，当杨柳拂起柔软的曲线，水流淌出潺潺的旋律，平淡逐渐开始生出动情，而这份动情难以言喻，是笛声飘扬，辗转难尽，一直到吹笛的人收笛擦净，物归原主，都回不过神来。 一曲吹罢，视频再一次晃动，然后焦距对准了一个人。 这个人，白衣洁净，身形颀长，面若冠玉，眉如峰聚，眼似水凝，当凝聚的山水缓缓从他脸上舒展开，镜头里的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实，所有诗情画意都在这一刻，为他铺天盖地而来。 视频的最后，能清楚地听见这个人轻声说道，「谢谢你们，后会有期。」 第199页 语毕，他缓缓一笑，顺手便拉过身边人，就这么悄然离去了。 终于，那些因他而起的风雅情怀，也都随着他的离去，黯然消散。 回去的路上，叶晓枫坐在车里，用手机拍了一张丽江的风景照，照片用了仿广角镜头，最大幅度地把丽江整个古城外貌都拍了进去。 拍完后，叶晓枫给风策看。 「反正都被曝光了，不如就发个微博，大大方玉岩征里方一点。」 风策看了看那张照片，点头，「好，都随你。」 叶晓枫把照片上传到微博上，临到配字时，却有点拿不定主意，「应该要写点话，或者心得什么的。」 「心得？」 「嗯，比方说，玩的很高兴啊，吃得很开心什么的……啊！对了！」叶晓枫有了主意，「你不是能写诗吗，不如你写一首呗！」 「诗？」 「对啊！比写那种烂俗的感言好多了，来，快想想，我的男神……」 风策摇着头轻笑，随即静思片刻，很快，他接过叶晓枫递来的手机，伸指在屏幕上一笔一划起来。 叶晓枫忙挤过去看。 风策书写的速度很慢，可是当他秀美的指尖一点点划开在透明的屏幕上，又让人恨不得他写得更慢一点。 「悠悠水云天……」叶晓枫跟着一字一字念出来，「逍遥自在仙？」 只见风策轻勾唇角，当写到最后一字，将全诗敛尽尾处时，他倾身而来，在叶晓枫耳侧沉沉吟道：「悠悠水云天，逍遥自在仙，别有动人处，最柔是此间。」 悠悠碧水蔚蓝天，若能一直住在这里，想必逍遥赛过神仙，可你是否知道，之所以如此动人如此留恋，只因是在这里，我有幸将你拥入了怀间。 第一百五十二章 试镜1 车子畅通在回程的国道上，天气预报很准，还没有到中午，天就开始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十几分钟就演变成了滂沱大雨。 下雨天，公路湿滑，叶晓枫直接把车停在公路旁，开始不停打电话，报告风策意外曝光的事。 最后一通电话是周宁打来的，问了下风策的情况。 「嗯，是的，被宾馆前台曝光了身份信息……嗯，是我没考虑周到。」叶晓枫一面回答，一面从包里翻出平板给风策，示意他打开。 风策完全不知道怎么打开，一脸茫然。 「嗯，我们现在在国道上，嗯，好，我知道了，放心吧。」 周宁最后关照了几句，明星被发现行踪其实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要是回回大惊小怪，干脆也别做明星了，只是这是风策第一次被曝光行程，周宁总要过问。 不过周宁打电话过来，不仅为了这事，还带了一个好消息，楼轻澜直接让周宁接管风策之后所有的演艺安排，周宁很奇怪，问叶晓枫是不是做了什么事，不然怎么突然从eva那里转了手。 叶晓枫一头雾水，「没，我什么也没做啊，行，我等下问问。」 周宁没什么事了，最后叮嘱了一下关于明天《叶落归根》试镜的事，叶晓枫一一回答，周宁再没什么可操心的，她相信自己这个外甥做事有分寸，放心地挂了电话。 电话一断，叶晓枫立刻问风策，「你是不是跟楼总说了什么，怎么经纪人突然从eva转到小姨了？」 风策并不清楚这些情况，只说楼轻澜知道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叶晓枫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你，你跟楼总说，说了我们的关系？」这么回头说话太费力，他脖子都要抽筋了，干脆开门下车，冒着大雨冲进了后座。 才几秒的时间，叶晓枫一身雨气，风策抽了些纸巾为他擦去衣服上的水迹。 「小心着凉。」 叶晓枫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楼总怎么说？我我我……我跟你这事……」他很担心，毕竟没有一个娱乐公司老总会乐意看到自己旗下的艺人跟同性助理搞出绯闻。 倒是风策反过来安慰他，「放心，没事。」 「真的？」叶晓枫不信。 风策肯定地点头，「真的，我的事他不会管。」 「哦哦，因为你们是联姻是吧？」 风策一笑了之，「算是吧。」 见风策这么悠哉，叶晓枫也稍微放了点心，这时候电话又进来了，是徐甄。 叶晓枫奇怪他居然打电话过来，接了起来。 徐甄打电话是来道谢的，并且告诉叶晓枫，他已经拿到了《长宁传》主题曲。 「真的？」叶晓枫好久没有兴奋了，「已经敲定了？」 徐甄在电话那头笑，「是的，谢了。」 叶晓枫真心为他高兴，他猜徐甄为了拿这首歌费了不少力气，「客气什么，希望到时候你能大红大紫。」 徐甄又说，「对了，孟小小来编曲。」 这又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了，叶晓枫有些不敢相信，「你确定？那个闻老先生真的同意了？」 「是啊……」徐甄自己也很意外，「挺好，小小的编曲唱起来我也更习惯。」 叶晓枫松了口气，满脸都是笑，「那行，到时候记得把母带给我听听。」 「那有什么问题。」徐甄应下了，又想起另一件事来，「演唱会的票收到了没？」 叶晓枫那会儿在医院，票是amy替他签的，「收了。」 徐甄满意了，「两个月后，巡迴第一站，要来，就在s市。」 第200页 叶晓枫一口应了，「好。」 徐甄把电话挂了。 叶晓枫捧着电话，有点云里雾里，觉得怎么一觉醒来，什么好事都来了，不仅风策的经纪人换成了自家小姨，徐甄孟小小主题曲的事也定下了…… 风策见叶晓枫似乎很高兴，不由问道，「怎么了？」 叶晓枫立刻把前因后果大概讲给了风策听，风策听完只摸了摸他的头，「那不是很好吗？」 「是啊，有小姨在，以后就不用操心了。」叶晓枫心一松，脱下带着湿气的外套，脱掉鞋子，只穿了件衬衫盘腿坐在后座上，「现在只要操心试镜的事就行了。」 「试镜？」 「对，试镜，《落叶归根》的试镜。」 「和之前的试戏一样？」 「不不，不太一样……」叶晓枫潦草解释了下，「试戏有点类似海选，在演员和非演员里挑，试镜不同，试镜是有针对性的，演员基本上都是内定的，内定的演员如果有档期就去去导演那里试几个镜头，比试戏要轻松点。」 而且，大部分被指名的演员，背后都有投资商撑着，不然也不会被指定拍了，只要不是太菜的三流演员，导演一般都会卖这个面子。 「我估计，陆迟安的指名有他家里的原因，他的那个角色无论试不试镜，都是他的，除非他自己不要……不过我们就不行了。」 风策并没有受邀一定参演，只是叶晓枫从eva那几个剧本里挑出来的，竞争力应该会有，但不知道多不多。 「不过不用担心，文岩是老一辈的导演了，拍戏只看重演技，风策……」说着，叶晓枫认真地望向风策，「有些话，不知道能不能说，我怕说了会给你造成压力……」 见叶晓枫一脸纠结，风策明白了，「但不说不行，是吗？」 「嗯……」叶晓枫有些沮丧地点头，「之前你试戏赵长宁，挺顺利的，拍戏的时候我觉得也很好，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风策想了想，片刻后，瞭然笑道，「因为我本就来自古代。」 「不错。」 事关风策今后的演艺生涯，叶晓枫一针见血，「所以现代戏是你的弱点，风策，你不能让别人发现这个弱点。」 雨下得更大了，风策忍不住侧耳倾听那宛如倾倒而下的雨声，哗啦啦地打在窗上，无休无止地沖刷着车窗，留下纵横交错的水迹。 叶晓枫见他没回话，忍不住喊了一声，「风策？」 风策回神，伸手把人揽到胸前，把叶晓枫半个身体都抱在了怀里。 「告诉我，要怎么改？」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试镜2 叶晓枫想了想，「其实最大的问题，还是说话方面，风策，大概是因为你身份的关系吧，你可以试着更亲切一点？」 「亲切？」 风策不知道亲切的定义，「比如？」 说起来容易，真要举例子叶晓枫一下子还真是想不到，「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下载几部连续剧，你趁着下戏的时候多看看，熟悉熟悉现代人说话的语气和习惯，这样等到和人对戏的时候，不会那么不适应。」 风策自然没意见，叶晓枫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晓枫拿着平板开始翻，翻了半天翻出一部《血浓于水》，随即点开来给风策看，「反正雨那么大，试镜要明天，先将就将就看一下，当打发时间好了。」 风策接过平板电脑，盯着屏幕，「所以，无论电影还是电玉岩征里视剧，最后都能通过这个看到，是吗？」 「对啊……」叶晓枫点开第一集 ，进入缓冲阶段，「《落叶归根》的导演五年前导演了这一部，你可以看看这个导演的拍摄手法，文岩喜欢拍现实类的题材，尤其偏向人文情怀，他比较擅长描述亲情，他之前好几部都是从亲情这个角度切入的，挺感人的。」 「亲情……」 风策喃喃，目光渐远，随后，颇为寂寥地一笑。 他哪里还有亲情。 缓冲很快结束，《血浓于水》讲述的是一个弄堂里的小家庭，第一集 就是爷爷送孙子上学，一时不慎从楼梯上摔下，送往医院被确诊为脑梗，瘫痪在床。 这部连续剧的镜头感非常好，可以说是教科书级别的拍摄手法，演员的每一桢表情都有其特定的存在意义，绝不会因为哪个明星红一点，而多给一些镜头，每一个镜头的出现都在表达导演想要表达的东西，不浪费胶捲，不浪费感情，不拖泥带水，从第一集 开始就一气呵成，让人慾罢不能。 此时的窗外，大雨还在不停地下，隔着一扇车窗，车外湿成了泽国，车内却不受丝毫影响，只有雨刷还在一下又一下，不停地刷着车窗，费力地擦着完全擦不干净的水迹。 风策一面看，叶晓枫一面在旁边小声地讲解一些现代事物，以及剧中复杂的人际关系，他柔和平稳的声音，伴随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一起敲打在风策的心上，分外宁静。 「你看这段，这个演员的感情戏，好多人都看哭了……」叶晓枫指着屏幕上那位演员的表情控制，「哭戏不一定就要流泪对吧？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很极端的难过更痛苦？」 风策试着说，「哀莫大于心死？」 「对对，是的……」叶晓枫连连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这种内心表演最具有冲击力，把人拉到电视里一起哭一起难过，现在年轻的一些演员感觉都做不到，还是这些老戏骨厉害。」 第201页 风策的心境的确被影响了，但这并不是最关键的，而是整个一集下来，令他所触动的，是整个家庭在面对突发事件时，每个成员所表现的不同反应，换而言之，是所有的这些演员齐心协力把自己这个旁观者拉到了剧情里。 风策觉得很有意思，第一次直面这个时代的亲族关系以及血亲之间的情感，这和他曾经歷过的完全不同。 两人在车里一口气连看了三集，当看到中年妇女因为一些家庭琐事而各种嫌弃各种吵闹时，风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这在哪个朝代都会有吧？」叶晓枫问。 风策当真不清楚，「我不知道……或许。」风策从小就没有接受过这种大家庭的教育，他的父母双亲以及兄长师父并非时刻相伴之人，相当长的时间里，风策都是独自走来的。 风策嘆息一声。 「怎么了？」叶晓枫觉得这声嘆息有些伤感，「风策，你想家了吗？」 「家？」风策却摇头道，「我身边的人，都来去自如……」虽然风析会因为处理楼中事务而留在楼中，但因为楼挽风不喜欢常年呆在一个地方，所以最后风析将楼中一切事情统统交给了他，至于弋倾文就更放肆了，带着施文然年年寻不着他们的踪迹。 他忽然有些羡慕这部剧中的人情冷暖，那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你们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吗？同这部剧一样？」 叶晓枫累了，索性大咧咧地横躺了下来，把头枕在风策膝盖，眯着眼嘆气，「大部分是这样的，不过我就不是。」 「怎么说？」风策一下下抚摸他的头髮，跟摸一只猫一样。 「我妈是老师，要教书，天天都很忙，我爸也不差，天天烧饭做菜，所以没什么时间管我……」不过从小到大，叶晓枫都没有为这些事自怜自伤过，顾言一直宽慰他，毕竟能有衣食不愁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很多人饭都吃不饱，更别说什么精神上的追求了。 「我天天跟顾言一起，上他们家蹭饭，甚至住他们家，以前顾言他爸说，我都快成他们家第三个儿子了……」说着，叶晓枫神色有些黯然了，「不过现在大概不想看到我就是了。」 风策皱眉，「这并不是你的错。」 「但我的确没有照顾好他，如果真的送到戒毒所，说不定顾言就不会死，我……」 「没有如果。」风策用手捂住他的眼睛，打断了他，「非要如果，不如……」风策顿了顿，「不如不曾相识。」 既已相识，必出因果，若非要捨去因果，那只能回到最初，从头开始，从不相识。 「不行不行，我做不到……」叶晓枫觉得风策这句话太决绝了，想了想，忽然又释怀地笑了，「算了，还是相识得好。」 风策没有说话。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叶晓枫心太善，虽然这是优点，但若遇人不淑，绝对会变成致命的缺点，依照他的想法，该恨就要恨，该动手便要动手，绝不能因为过往情谊而手下留情。 因为在你留情那一刻，也许就是命丧的一刻。 但这些话，风策只是放在了心底，怕说出来吓到他。 怀里的这个人太过美好，风策认为，适当的雷霆手段还是必要的，否则难保有一天，这个美好的人遭到他人觊觎，进而失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试镜 3 车子停在洱海边的国道上，一直到晚上七点，倾盆的大雨才开始渐渐消停下来。 叶晓枫因为前一晚折腾太多，傍晚就累得不行，窝在风策怀里睡着了，风策继续看着《血浓于水》，继续体会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情感的表达，人与人之间如何相处。 而一个下午的时间，风策已有所获。 叶晓枫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这一觉他睡得很沉，把所有劳累都睡走了，整个人神清气爽，一直把车开到大理市区。 叶晓枫本来想带风策再四处转转看看夜景，偏偏雨下个不停，哪里都不去不了，只能呆在房间点了些外卖随便将就。 这次他吸取教训，订了个四星级酒店，再也不图一时之快找什么民宿客栈了。 两人一面吃着宵夜，叶晓枫一遍跟风策讨论《落叶归根》的剧情。 「拍连续剧跟拍电影还是有区别的，连续剧的话，飞页太多，我怕你不适应。」 「飞页？」风策疑惑。 「对啊，之前李昊不是就飞页，直接跳到最后去演皇帝跳楼了嘛，这就是飞页……」为了让风策更清楚，叶晓枫在这块解释得很细，「因为要节约成本，省钱，所以同一个场景会一下子拍好多戏，我打个比方吧……比如说，这个场景，是吃饭，但是可能同样这个场景，也是这个地方，却是吵架。」 风策耐心地听着，「同一场景不同的戏？」 「对，你之前对手不同，虽然都是下雪，但地点还有面对的人都不一样，连续剧太长了，如果每一个地点都要重新取景，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所以可能这个地方，你刚刚才拍完吃饭，下一场就拍打架，再举个例子，医院好了，刚拍这个人进了医院，休息十分钟，马上就拍他出院，懂了吧？」 风策点头，算是明白了飞页的含义。 「这个很考验演员的功底了，你前一刻说不定是大喜，下一刻就要拍大悲，情绪调节不好就要ng了。」叶晓枫想起之前陆迟安拍的一部戏，笑道，「最夸张的是，两个演员都还没熟悉起来，一下子就要接吻，拍完休息了十分钟，马上拍绝望的分手，反正挺痛苦。」他记得陆迟安当时都快暴走了，场面很搞笑。 第202页 风策贊同，这的确很不容易。 「我再和你大概说一下这个剧的时代背景，否则你入戏会很难。」风策所处的时代导致他註定不可能完全理解现代，何况当代政治背景过于复杂，光是近代歷史就分了好几个阶段，而叶晓枫就要给他讲这最苦难的一段。 他大致讲了一下中国在清朝末年之后发生的几件大事，以及之后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最后讲到十年动乱。 「反正当时教书的，还有那些文化人，包括老学者之类，都是被批斗的最厉害的。」 风策非常不理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怎么到了你们这里，读书反而沦为下下等？」 叶晓枫也搞不明白，「只能说当时整个国家都走火入魔了吧，等到清醒过来，已经发生很多悲剧了，不过庆幸，总算还能清醒过来，要不然，这个国家就算完了，哪里还有现在的我们呢。」 风策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文导敢不敢把这段拍出来，拍出来会不会被禁，不过你演的是他们的下一代，所以经歷不到，你大概知道中国在那段时间发生过这么一件大事就行了。」 风策想了想，忽然问，「你可以找一些文献吗？关于这件事，或者……」风策换了个词，「视频？」 「哦哦，好啊。」叶晓枫打开电脑，很快找了一些资料给他，「视频有点困难，和谐的厉害。」 「和谐？」 「是啊，一些政治的，色情的，非法的，有关部门会和谐掉，不让人搜到，或者干脆封掉。」 风策领悟了，这样的事在他所处的时代也并非没有，皇帝不想让人知道的事，那便谁也不知道，不过手段就没现在这么委婉了，哪里会有和谐一说，一个杀字到底，屠尽上下十族，以儆效尤。 风策沉默着把叶晓枫为他找的那些资料全部看完，每每看到这十年来，所有饱读诗书之人所受到的遭遇以及比比皆是的悽惨结局，心底忽然生出强烈的愤怒。 「当真匪夷所思，骇人听闻……」风策摇头，难以相信这么开明的时代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来。 「有一个墨菲定律，意思是存在则必然，就是所有你看似偶然的，都有着他的必然性……」叶晓枫趴在风策背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我们老师说，这场动乱也有着他的必然性，看似突发，其实之前就潜伏了很多因素吧……我也不是很懂这些。」 「存在则必然……」风策喃喃，心底来来回回反覆着这几个字，有一瞬间，他感觉领悟了什么，然而一转眼，又从手中熘走了。 「我给你看这些，和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心中有个大概，文岩是老前辈了，对这些事肯定更有体会，我怕到时候试镜他会问你，你要是答不上来就完蛋了。」 风策明白叶晓枫的用意，摸了摸他的头，「谢谢。」 「另外，有小道消息说，文岩之所以这几年都没有拍戏，好像是生病了。」这也是为什么主演要跑到大理那么远去试镜，虽然是小道消息，但叶晓枫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 「生病？」 「嗯，说是在疗养，不知道是什么病，他这几年都没导演过戏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估计是在养病。」 「所以……他在大理养病？」 「我只是说有可能……」叶晓枫翻出邮件去看当时eva给他的试镜地点，然后到网上搜了搜，还真的是一家疗养院，不过名字听着一点都不像，叶晓枫一直以为是文岩的家。 「怪不得呢，要跑这么远一趟，原来是文岩自己不方便……」叶晓枫嘆了口气，想起文岩的年龄，「文导都六十了啊……」 「六十？」风策却说，「五十而知天命，七十古来稀……」 而六十，则介于知天命与面生死之间，不知为何，风策突然对这个未曾谋面的文岩生出了一丝构想。 第一百五十五章 试镜4 第二天，叶晓枫起了个大早，拖着风策吃了当地颇具盛名的小吃当早点，便开着车直奔邮件里的地址。 这个地址很妖，叶晓枫导航找了足足一个小时才找到，果然是一家疗养院。 只是这家疗养院很难进，价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本朝特色，得通关系，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一开始叶晓枫真以为是个公寓小区。 由于公司已经事先跟文岩打过了招唿，文岩的助理和保安做过报备，保安很快就放人进去了。 「我有点担心……」叶晓枫有点不安。 风策看着他，「担心什么？」 叶晓枫实话实说，「我担心文导不知道会提什么要求。」 老一辈的导演，想法比较独树一帜，而且看中的东西甚至层面都是不一样的，文岩这个人，为人处事极其低调，叶晓枫想打听个八卦都不知道去哪儿打听。 风策拍着他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因为有人来了。 叶晓枫顺着风策的视线看去，是一名中年妇女推着轮椅从走廊尽头的房间出来，轮椅上的老人正是文岩。 当风策正面看见文岩的一剎那，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起来。 这个人的精气神……太差了。 放到过去，风策断定此人活不过半年，但这个时代医术先进，他不敢妄言。 那位妇人推着轮椅走到两人面前，客气点头，「我姓文，文成君，爸爸身体不好，今天天气不错，我推他出去走走。」 第203页 叶晓枫忙拉着风策让开了道，「您好，我是风策的助理，我姓叶，我是陪同风策今天来试镜的。」 「我知道，一起来吧。」文成君推着轮椅继续往前，前面是过道的尽头，穿过一个迴廊，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鸟语花香，是个晒太阳的好地方。 文岩一直没有说话，虽然看着精神不太好，但一双眼睛从见到风策起，几乎就没从风策身上离开过。 风策也看着他，彼此静静打量。 文岩略觉诧异，毕竟现在能这样看他的人不太多，不是把他当作一名大导演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就是彻底把他当成个病人，没完没了的怜悯。 这个年轻人的眼光里，什么都没有，文岩眼神很厉，他注意到风策刚刚皱眉了，原以为这个明星会说什么，结果等到现在都没有开口，好像那个蹙眉就仅仅只是一个蹙眉而已。 文成君一直把文岩推到一大口水缸旁，水缸里面养了几尾红鲤，文岩静静看了会儿，文成均对叶晓枫风策点了点头，便走了。 叶晓枫第一次碰到这种试镜，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除了站在边上等文岩看鱼好像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好一会儿，大概是欣赏够了，文岩开口了。 「很好奇我要怎么试镜吧？」 叶晓枫一愣，下意识就回，「额，对，好奇。」 风策轻笑一声。 叶晓枫完全不知道风策在笑什么，无语地看他一眼。 终于，风策说话了。 只见他上前一步，礼貌地问候，「我是风策，幸会。」 这个院子不大，也就百来个平方，但视野非常好，从庭院的西面望出去，甚至可以看到苍山洱海，再远一点，是更广阔的天边。 这在现代钢筋混泥土的社会是不敢想像的，高楼耸立，根本不可能像这样一览无遗地去欣赏什么风景，人的生存环境受到越来越严酷的挤压，连这样好好欣赏一下原始的天蓝海阔，都变成一种奢求。 文岩点了点头，忽然指着叶晓枫说，「你，替我弄些吃的吧。」 叶晓枫傻了，亏得几年的助理生涯没有让他傻太久，回过神，知道文岩这是在找藉口打发自己，忙应了声，立刻识相地离开。 一直等到看不见叶晓枫的人，风策才又说道，「如何试镜。」 可惜文岩答非所问，「先说说看，你对韩昀这个人物，怎么理解。」 韩昀，风策即将试镜的角色，跟另一个角色韩锐不同，这个角色的一生，可谓一言难尽，在试镜之前，文岩想看看这个年轻人是怎么感悟的。 风策细想片刻，最后给出了一个评价。 「心有丘壑，奈何天意弄人，身有残疾，然意坚不可摧。」 文岩很意外，居然会听到这么一句文言文一样的话，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风策一眼，又问，「那你觉得，一个二十几岁身体健康的人，要怎么演一个心坚体残的角色？」 「文先生……」风策如实相告，「实不相瞒，我不知道。」 「不知道？」文岩笑了，「你大老远地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不知道？那还需要试什么镜？」 风策不这么认为，「您可以教我。」 「我？教你？为什么？」 风策却正色道，「因为您给我的感觉，和韩昀很像。」 顿时，文岩目光如炬，紧紧地看着风策。 风策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猜对了。 是什么促使一位导演，愿意不顾自己身体康健，也要再导演一部连续剧？打从第一眼看见文岩，预见这个人或许命不久矣开始，风策就猜测，《落叶归根》也许将是这位导演人生尽头，最后一次展现才华的机会了。 而《落叶归根》里的韩昀也是这样。 韩昀是一个接受了良好教育的人，并且从小学画，剧本里形容他是一个温文尔雅出类拔萃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在一次重要的比赛前，不幸出了一场车祸，这场车祸带给他致命的打击，韩昀失明了。 而撞伤他的人，就是因缘际会被分隔开的血缘，那个华侨弟弟韩锐。 风策不知道是天意弄人还是怎么，无论是赵长宁，还是韩昀，两个角色之间都着极其相似的地方，一样才华横溢，一样天妒奇才，人生都在最得意的时候遭到打击，着实有点悲情。 所以眼前这个鼎鼎有名的导演给他的感觉也是这样，上天总是对那些身怀绝技的人格外地不公平，好像不早点收走一些什么就有些不甘心。 风策觉得自己理解得并没什么不对。 我未曾经歷的东西，眼下你正在经歷，既然如此，那么由你来亲手演绎这种痛苦给我看，把你想要表达的东西说出来，我自然而然就离这个角色更近了……或者说，离你文岩更近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试镜5 文岩这病被查出来的时候，正好五年前，《血浓于水》刚刚播完，当时整个影视圈被这部感人至深的连续剧给震撼了，铺天盖地的赞美，络绎不绝的祝贺，文岩这辈子导演了很多戏，得过很多奖，然而加起来，居然没有这一部所获的荣誉多。 他摩拳擦掌，准备趁着自己还没老到不能拍片，打算再好好导演《落叶归根》的时候，却在这时被查出胰腺癌中晚期。 于是一腔热血尽数湮灭。 第204页 这五年，他辗转在病痛跟药物之间，同死神几度抢命，数次化疗完全摧毁了他的免疫力，加上年事已高，体质一年不如一年，可能人在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真的是有预见性的，文岩有种预感，他撑不过今年了。 《落叶归根》这个剧本其实几年前就写好了，当时投资方想把它定义为《血浓于水》的姐妹篇，趁着势头正热，再火上一火，想不到却因为文岩的病耽搁了。 这一耽搁，就耽搁了四年。 文岩本来已经放弃了，但《落叶归根》的编剧不肯，一直在等他，于是这段时间，文岩觉得再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终于极力说服了儿女，想在人生的最后，再导演一部戏。 文岩有点想笑，「三十年，我导演了很多戏，见过很多演员，我第一次碰到一个演员，跟我说，他不知道……」 风策没有表情，也没有接口。 文岩沉默了会儿，最后说道，「我的试镜很简单，把韩昀第一次走出去的那一段，走出来给我看。」 风策一双眼睛微微眯起。 「如果是你，一场车祸，一觉醒来，你再也看不见了……把你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还要往前走的这一段，现在，走给我看。」 谁料风策却摇了摇头，「那我不能在这里走。」 「为什么。」 「因为这里我已经记住了，必须换一个我完全陌生的环境。」风策从不说笑，这小小一方庭院里的物品摆设，在他的心中已成定局，就算蒙上了眼睛，他也能知道方位，要演出一个瞎子的心理转变，不太现实。 「好。」文岩很爽快，「去我病房。」 「可以。」 两人立刻回到了病房，当文岩打开房门一剎那，风策当即闭眼，怕再次下意识去记住这个房间。 「这样你觉得……」 文岩回过头，却发现风策闭着眼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就从这里开始，我走到床边，如何？」风策平静的问。 文岩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性格这么干脆利落，赞许道，「可以。」总而言之，他想看风策演出经歷眼盲的那个状态，至于是从哪里走到哪里，无关紧要。 登时，风策平息了周身所有气息，甚至是唿吸，他顺手点住右臂的穴道，紧接着运功往自己颈后风府穴一拍，暂时封住一身内力，因为只有封住内力，才能让他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对即将发生的事产生最普通的反应。 而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文岩坐在离他只有五步的轮椅上，不动声色，他要看看这个年轻人如何诠释韩昀，诠释这个心气极高却命运坎坷的人物心理。 韩昀这一段在到手的剧本中，并没有讲得太深，在没有敲定演员的情况下，真正的剧本不会轻易外流，所以风策不需要念台词，只需要反映情感。 这一段的情感很简单，韩昀原本要参加一场对他今后作画人生非常重要的比赛，却意外遭遇车祸，不仅双目失明，而且右手神经受到重创，必须通过长期復健才能恢復一般人握筷的程度，甚至连握筷都不能保证。 上天在一个瞬间里，夺走了才华，收回了健康，留给你一个残缺不堪的身体以及所剩无几的……可怜梦想。 然而闭眼沉默的风策并没有去想这个人的心理，甚至也没有去理解韩昀前后经歷，他突然想到，若是有一天，自己变作那样，不能目视，难以抬手，没有功力…… 风策用力握了握拳，跨出了一步。 这一步，比想像中简单，但视野一片漆黑中，人会本能地恐惧。 风策自出生起，就不知恐惧为何物，哪怕高手对决面临生死一线，风策都未曾皱过眉头，可就在第二步，风策犹豫了。 这种犹豫是下意识的，下意识的，左手先一步掌控了身体，缓缓伸向前方，代替一片空无，来引领身体。 而在庭院找不到人的叶晓枫跟着文成君回到病房，才走到门口，就看见惊人的一幕。 风策紧闭双眼，单手平举，从门口一步一步往房中走，而文岩就坐在旁边的轮椅上，出神地看着，叶晓枫立刻闭嘴。 文岩无声指了指叶晓枫，叶晓枫意外地点着自己，一脸困惑。 文岩再指了指桌上的花瓶，最后一点风策脚下三步前的地上。 叶晓枫倒吸一口气。 文岩冷冷地看着叶晓枫，似有责难。 叶晓枫只好硬着头皮，无声地挪到桌子旁，把插着向日葵的花瓶，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 距离很近，风策只要再走两步，就会撞上。 风策内功被压，耳力消退得厉害，虽然在不能目视的状态下，听觉会有所提高，但他只能听见些微的动静，却无法猜测周遭发生了什么。 叶晓枫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这时，文岩又滚动轮椅前进了几步，然后在叶晓枫的眼皮子底下，直接一把椅子拖到风策身后。 椅角擦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风策应声回头，却在抬脚的剎那，撞上了椅子，膝盖用力磕在了椅凳边缘，风策不慎之下单膝跪倒了地上。 叶晓枫立刻就想去扶，被文岩两道眼光射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而不能目视束手无策的感觉着实不太好，风策极力去感受身边的一切，可惜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所有一切努力统统徒劳无力。 第205页 这一刻，风策忽然有些明白了文岩的用意。 也许文岩并不想看一个人在发现自己成为瞎子的心理转变，而是想知道，在面对以后的未知，这个人会如何站起来。 他必须要站起来。 就像文岩同样要在这一刻努力振作着站起来一样。 如果韩昀的振作是为了以后如何生存，那么文岩也许只是想更有尊严地迎接死亡。 这位当代着名导演要带着这部已经等待太久的《落叶归根》，走向人生最后一刻。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试镜6 其实韩昀这个人物的试镜选角已经持续了很久。一开始，好几家投资方都推荐了人，于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让文成君在网上找了这些演员们的作品，然后用心观察，再又筛选了几位让他们来试镜……可是有一半嫌弃路太远觉得麻烦而没有来，而剩下的那一半，几乎没有一个人能演到文岩的心里，或者说，让他觉得可以出演韩昀。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ylf公司推荐的演员名单后有所改变，不过推荐上面只有一个人名，风策。 风策？ 不认识。 文岩在疗养院呆得太久了，成天琢磨剧本，他时间有限，不会浪费生命去看什么娱乐杂志八卦新闻，于是便问了女儿。 女儿笑着告诉文岩，风策是眼下正当红的一位明星，很年轻，才出道一年，顺便从网上找了些资料给他看。 和之前的方进燃如出一辙，风策能得到文岩的另眼相看，同样是因为那条微博，那一手漂亮的瘦金体。 而且巧的是，文岩也从小习字，习得却是簪花小楷，虽说字体之间无从比较，文岩几十年功底还是在看到风策那手绝句时，甘拜下风。 他开始对风策这个人产生了一丝好奇。 知父莫若女，文成君马上下载了《三千鸦杀》和《空明录》给文岩看，不过由于是古装剧，且均为配角，文岩看不出个所以然，他无法确定风策是否适合出演现代剧。 「就没有他穿现代衣服的照片吗？」 文成君想了想，又去风策贴吧找来了两段视频，令人无语的是，这个明星叫风策的明星，统共也就这么两个视频。 当文岩看到风策国剧盛典上的姿容仪态，再看到风策在千岁奖上用以答谢粉丝们的自拍视频后，文岩毫无意外地被风策那一句「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所打动。 难以想像，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且还是个明星，居然会有这样的思想境界，文岩不禁怀疑起他的真实性，可当他联想起方进燃对风策的那一番夸赞后，文岩知道，能让方进燃这么欣赏的人，一定有着过硬的理由。 「琴棋书画么……」文岩喃喃。 原本那一手瘦金体文岩已经觉得很巧，不想还真能巧上更巧，《落叶归根》中，韩昀少年学画，一手国画可谓青出于蓝，而这个年轻的演员…… 「你说，我能对这个叫风策的年轻人，有点期待吗？」文岩问女儿。 文成君只说，「都已经等这么久了，就算失望了，也不过就是再等一会儿的工夫。」 文岩眼中有憾，「可我的时间不多了。」 「守得云开见月明……」文成君蹲下身来安慰自己的父亲，「我相信爸爸总能等到韩昀的。」 我总能等到韩昀的。 而眼下，这个被自己给予了一丝期待的人，正跪在不远处，文岩淡淡地看着，静等这个名叫风策的演员下一个动作。 不过风策并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跪在原地，默然无声，他忽然忆起十岁那年，一场对话。 当时武林动盪不堪，倾风楼被逼得摇摇欲坠，在兄长风析与师叔弋倾文同时传出亡故的情况下，是施文然一手撑起了局面，硬是靠着无数心计挽救了唐门，护住了倾风楼一干人众。 于是很多年前，施文然独自静望清湖的背影便深深刻进了风策的脑海中，令他无限嚮往的同时，又无限心酸。 曾经他问过这个强硬的男人很多遍，「文然……」他与施文然相差了十二岁，但施文然始终坚持让他喊自己文然，而不要加上累赘的敬称。 「你累吗？」 多少次，他看见施文然望着师叔的寒销剑，无声流泪。 施文然沉默了很久，点头，「累。」 「那你为什么还要等，你不相信我吗？」 「相信。」 「可你还是坚持师叔和楼挽风没死。」 「是的。」 「为什么？」 施文然笑了，那笑容看在风策眼里，觉得还是不笑来得更好些。 「如果我不坚持，他们就真的死了……」 在那片极清极净的湖水之中，施文然终于将寒销剑缓缓沉入，风策永远记得当寒销剑沉到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施文然的眼泪同时坠落在湖面，盪起一圈又一圈哀恸的涟漪。 「而他们死了，我也就死了……可是风策，我还有心愿未了，他们的仇我还没有报，等我报完了仇，了完了愿，再死也不迟。」 施文然在无边无尽的水流中缓缓转身，一字一字地承诺，「所以啊，就让我继续坚持一下吧……我保证，不会太久了……」 风策一时间，只觉痛极难言，竟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拒绝。 不会太久了。 风策深深怀念，良久，他一声长嘆。 第206页 文然，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如果是你，目不能明，手不能提……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坚持走到最后。 终于，内心深处，那个自始至终沉默而又坚强的背影像那次水中回身一样，朝着风策转了过来。 风策顿时心中大定。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撑着椅子站了起来，然后摸到椅背，将其转了个方向，随即退后两步回到之前的位置，然后，他将手中这把凳子作为探路的工具，慢慢往前推。 而每一次的推动，风策都会在心中作下记号，往左一步，再朝右两步，每当碰撞到东西，风策便牢牢记住方位，就这样，凳子护住了身体，避免了受伤，当风策继续往前三步之后，叶晓枫先前放在地上的花瓶被凳子推到，瓶中水流了一地。 风策轻勾在嘴角，只见他一手放开凳子，然后在没有任何辅助工具的帮助下，硬是靠着记忆力，尝试独自行走。 文岩眼睛一亮。 叶晓枫屏住了唿吸，他看到风策在丢开凳子后，一步一步在房间行动，之前被椅子碰到的地方，统统被他绕过，就这么来回往復了十几趟，最后一次，风策甚至单手背到身后，直直从叶晓枫身边擦身而过，自门口到床边，二十几步路，避开桌子、凳子、花瓶、床角、柜子、书桌，来到床边，平静地坐下。 坐下的那一瞬间，风策终于睁开了双眼，然后所有人都听到他如释重负地，嘆出一口长气。 能重见光明的感觉真好…… 风策不得不感嘆，当视线不再受困于黑暗，又能看到这一室光明，真的太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试镜7 文岩没有说话，一直到风策成功从房门口走到床边，甚至打了几次来回，走到畅通无误的地步，都没有开口，但眼睛里的光越来越盛。 文成君在一旁看着，心中有数。 这段时间，来面试韩昀这个角色的演员都好几个了，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爸爸这样，几乎可说是目不转睛地看完这次表演。 因为之前的试镜里，几次文岩看到一半就阖上眼了。 而比起那些演员的表演，文成君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会把简简单单十几步，来来回回地去走，好像必须走到确定不会撞上任何东西的时候，才把表演结束。 文成君本来以为爸爸想看演员演出那种痛彻心扉的心理戏，之前好几位演员也都是这么诠释的，更有甚者，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或者木然呆滞，文成君光是看就觉得足够绝望，但却都没有得到文岩首肯。 她不知道爸爸到底要看什么，当一个人面对残疾的时候，悲痛以及绝望，不是最正常的反应吗？ 终于，文岩说话了。 「撞到凳子的时候，什么感受？」 风策回想着当时的感受，诚实地说道，「的确狼狈。」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被一张椅子绊倒。 「只是觉得狼狈？」从刚才的言谈举止中，文岩已经看出这个年轻人心高气傲，狼狈是理所当然的，但应该不仅仅只有狼狈。 文岩希望风策还能感受到一些别的，比如…… 风策垂下了眼，自嘲一笑，「无用。」 文岩微微一笑。 他再问，「那么，觉得无用之后呢？」 风策明白了文岩的用意，他抬起头来，直视文岩，「自然想方设法，不再无用。」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来回走动无数遍的理由。 他可以摔一次，但不允许自己在同一个地方摔第二次。 文岩点头，转开了眼，不再看风策，迳自对着窗外阴沉的天细看了很久。 叶晓枫悄悄地挪到风策身边，用眼神询问他怎么样，膝盖疼不疼。 风策无声摇头。 这时，文岩的声音再度响起。 「能演好韩昀吗？」 这句话一出口，叶晓枫和文成君两人都愣了愣，随即看向风策。 风策点头，「我会尽力。」 「我不要尽力，我要必须。」文岩断然道，「再问一遍，能不能？」 叶晓枫被文岩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下意识拉住风策的袖子。 风策还真被文岩这话问得怔住，毕竟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当面质问自己能不能，可当风策望向文岩，看到文岩那孤独且苍老的背影时，立刻明白了过来。 这是一个行之将死的人，他垂垂老矣，如日暮西沉，韩昀可能是文岩生命尽头最后一个能让他倾注情感的角色了，他已无退路可言，更没有时间去重来，所以他不会同意自己只是尽力，他要的是必须……因为这个人，时日不多了。 他等不起，也耗不起了。 风策伸手覆在叶晓枫扯住自己袖子的手背上，用力按了按，似是要叶晓枫安心，却也是给自己信心。 「能。」 文岩皱纹横生的眼角总算舒展开了，只听他长长出了口气，坐在轮椅中，最后说了一句话，「不要让我失望，风策。」 风策点头，「不会，您放心。」 临走前，文岩留了一会儿风策，叶晓枫心领神会，找个藉口自己先走了。 文岩其实也没什么别的事了，拍戏会遇到的问题就等到拍戏的时候解决，他把风策留下，是想请他为自己写一副字，下一副棋。 「太闷了，你们年轻人玩儿的那些我也不会……我看了之前的千岁奖，也看了你微博上写的那副字，写得很好，方进燃说你琴棋书画都会，真的吗？」 第207页 风策客气道，「不敢当。」 文岩面露不悦，「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什么敢当不敢当的，我不喜欢听这种敷衍的话。」 风策会意，当即改口，「会。」 文岩指了指桌子上的棋盘，略略一笑，「难得来一趟，不如陪陪我这个老头子，下一副棋，写一副字？」 放下了导演的身份，文岩也只是一个平易近人的老人而已。 风策自然不会有意见，何况他也好久没下棋了，「恭敬不如从命。」他取来棋盘搬至桌上，然后细看了一会儿棋盘上的残局，应该是文岩闲来无聊照着棋谱摆的。 良久，风策取出白子在一处落下，「如此，白子尚有活路。」 文岩看着风策起手就把一片白子救了回来，心知这个年轻人棋艺不差，有些好奇地问，「什么时候学的围棋？」 风策一面看着棋盘一面回道，「自小就学。」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舅舅喜爱下棋。」 文岩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开始？」 风策立刻抹去残局，将棋子重新分好，便问，「谁先手？」 「年轻人要尊老爱幼，当然是我这老头子先手了……」文岩也不同他客气，手执一枚黑子落到星上，「……哦对了，先手也不让你子。」 风策失笑，无言以对，手执白子开始与其对阵。 这盘棋，两人下了很久，文岩年纪大了，注意力与记忆力都比不上风策，加上风策也有些享受这难得的对弈时光，所以在等待文岩的同时，他刻意放慢了步调，整整一个下午，一局棋还没完。 期间叶晓枫来过两次，一次给他们泡了茶，另一次则是受文成君之託，叮嘱文岩吃药，中途叶晓枫看了眼风策，只是风策全身心都投入到棋局中，并没有注意身边人事，神色平淡，双目微闭。 叶晓枫没再打扰他们，退出房间，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等他们下完。 等待的时候，叶晓枫忽然想起给风策拍视频发微博那一次。 当时风策静坐书写的感觉和刚刚下棋时完全一样，总觉得，只要风策在面对他所擅长的事情时，他就会非常自信，那份自信使其格外迷人，虽然也格外地疏离……叶晓枫觉得，可能这就是时代与时代之间的差异，这差异註定了风策跟这个时代，永远都做不到彻底融合的原因。 他自顾自闭着眼想得出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有脚步声从不远处慢慢走来，一直到脸颊左侧突感一凉。 「嗨，叶晓枫。」 头顶上方传来低沉的嗓音。 叶晓枫勐地睁眼，一张格外熟悉却因种种原因再也没有见过的脸，正一点点逼近自己。 于是还来不及疑惑，名字已经脱口而出，「陆迟安？」 第一百五十九章 久违相逢1 陆迟安拿着一罐咖啡朝他扬眉，「哟，还记得我。」 说着又想用咖啡罐去凉叶晓枫另一半脸，被叶晓枫避开。 「你怎么在这里……」 才问出口，叶晓枫已经先一步觉悟过来，陆迟安是另一号男主，当然会来这里。 倒是陆迟安站定在叶晓枫面前，仔仔细细端详着他……叶晓枫，感觉比之前给自己当助理那会儿更帅了。 陆迟安当面吹了声口哨。 叶晓枫嘴角抽搐，不知道陆迟安没事对着自己吹口哨干嘛，站起来往外走。 陆迟安一把拽住了他，不料牵扯到叶晓枫受伤的右肘，叶晓枫当下「嘶」了一声，被迫转过身来。 「你手怎么了？」陆迟安发现了状况，盯着问，手却没有放开。 叶晓枫挥开陆迟安，揉了揉手肘，「没什么，跟人打架，受了点伤……」有点疼，刚刚陆迟安那一扯用了点力，受伤的地方吃不住这么大的力，反射性在抽痛。 「来，给我看看。」陆迟安上前两步，想看看伤势，却发现叶晓枫一脸匪夷所思地盯着自己，便问，「怎么了？」 叶晓枫揪着两条俊气的眉毛，「我跟你熟吗？」有熟到可以撩对方衣服看对方伤势的程度吗？ 陆迟安被他话里的疏远给气乐了，反问，「不熟吗？」 叶晓枫坚持，「熟吗！」 陆迟安从气乐到气死，「不熟吗！」你小子再给我说句不熟试试！ 叶晓枫死性不改，「熟吗？！」 陆迟安：「……」我草泥马…… …… 无聊的对话在坚持了四个来回后，双方同时宣告放弃，陆迟安懒得跟他继续下去，一把扯过叶晓枫，但手劲松了不少。 叶晓枫也懒得墨迹，要看就看，又不是姑娘家家的，给人看下手又不会死。 陆迟安从小部队里混大的，一瞅那伤势以及缝合的痕迹就知道这手刚动过手术，里头固定了钢板。 「我说你怎么老和人打架？」看着肌理分明皮肤光洁的手臂愣是被一条细长丑陋的缝合伤疤破坏，陆迟安觉得心里跟被什么轻轻咬了一口似的，不怎么舒服，他长着么大还从来没看一个人受伤生出这种感受来，滋味也实在有点新奇。 「打架怎么了，哪个男人没打过架啊？」叶晓枫嗤之以鼻，「大惊小怪。」他拉下袖子抽回了手，准备走人。 陆迟安忙问，「你去哪？」 「出去走走。」 「我才来，你就要出去走走？」 第208页 叶晓枫一听，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娘哎，这是什么对话，陆迟安你脑子今天没问题吧，药吃了没啊！ 叶晓枫不管他，迳自往前走，他打算到刚刚文岩呆过的庭院坐坐。 陆迟安追了过去，又一次拦住了叶晓枫。 叶晓枫快给他跪了。 「我说陆迟安大明星，你有话快说，什么事啊几次拉住我，我现在不是你助理了。」 不想才刚说完，就看到陆迟安一张脸莫名其妙有些红了起来，那对被陆迟安粉丝称为「能看到星星在里面」的眼睛闪烁了好几下，烦躁地揉了揉头髮，好半天憋出一句，「你……伤好了吗？」 伤？ 叶晓枫想了想，哦，是了，被这小子打出来的伤。 他点点头，「早好了，不好你还能在这见到我？」 陆迟安闻言松了口气，随后说了一句他想说很久的话，「对不起。」 叶晓枫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个大少爷再次见到自己，纠结半天要说的话居然是一句道歉，有些意外。不过在这件事上，叶晓枫从来没有怪他的意思，当时的事，说不清，真论起道理，先动手的自己可能过错还要多一点，这么想着，也就释怀了。 「你不用道歉，是我不分场合，没搞清楚身份，当着你那么多朋友没给你脸，我也该说对不起。」 陆迟安显然很意外，他想过很多次跟叶晓枫重逢的场面，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还能跟自己道歉，明明当时被自己伤得那么重。 在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陆迟安都忘不了那天晚上叶晓枫被自己打在地上不停呕血的场面。 他撑着额际有些失笑，「我还是头一回遇到受害者给加害者道歉的……」 叶晓枫看着那笑心里奇怪得不得了，觉得今天的陆迟安跟两年前认识的那个陆迟安，有些不太一样。 一次见到陆迟安这个人，是在一部偶像剧的拍摄现场。 当时叶晓枫刚离开徐甄，通过周宁这层关系进入ylf，偏偏那会儿ylf旗下所有艺人都有贴身助理，过去最多当个生活助理，周宁心疼自家外甥，不肯让他受这个委屈去给人当保姆，但叶晓枫觉得没关系，顾言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叶晓枫反而想当个生活助理，尽可能地让生活里那些七零八碎的事来分分他的心，要不然，真的只是比死人多一口气了。 在那部偶像剧中，陆迟安出演一个深情的男二，还是特别流行的狗血剧情。都说男一是女一的，男二是观众的，这个角色很讨巧，以至于该片上映后反响热烈，陆迟安瞬间大火，彻彻底底成为了观众的。 不过因为是新人，陆迟安的身世背景没有被查到，所以跟所有刚出道的小生一样，导演根本没有时间管他，所有精力都在男主角李昊身上。而那场戏是一场雨戏，剧本上的要求是倾盆大雨，洒水车不停地往空中灌水，而李昊跟陆迟安两人则要站在水中演一场对峙的戏码。 但由于洒水车中途出了故障，导致雨幕不合格，所以重拍了好几次，不巧时值秋冬的傍晚，太阳刚刚下山，这么几场水淋下来，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叶晓枫被周宁临时调到陆迟安身边当生活助理，暂时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因为之前两个生活助理被陆迟安骂走了。 结果当叶晓枫赶到剧组时，就看到雨幕过后，好几个人冲到李昊身边，又是递毛巾又是擦水迹，然后簇拥着人离开片场往开着暖气的房车走去。 而陆迟安则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叶晓枫二话不说，脱下外套沖了过去，披到了陆迟安身上，于是下一刻，就看到这个已经被浑身湿透头髮滴着水的人颤了一颤。 陆迟安意外地抬起头，那双被水淋得通红的眼睛呆滞地望着自己，好半天，唇齿发抖地问，「你、你谁啊你？」 两年前的叶晓枫，年轻气盛，加上刚经歷挚友亡故的悲痛，为人处事，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不计后果的狂。 看着眼前这个其实真的算是挺熟的人，叶晓枫无语地想起当时自己极其嚣张的回答。 「我？哦，我是玉皇大帝派来下凡救你的。」 第一百六十章 久违相逢2 陆迟安其实长得很好看，非常帅，他是娱乐圈年轻一辈里，叶晓枫觉得完全能把李昊压下去的人物。只是出道时间还短，没有过硬的作品撑腰，所以底气不足，但叶晓枫相信，以陆迟安的能力，还有藏在他身后那可怕的身世背景，在娱乐圈里站稳脚跟是迟早的事。 眼下这个人穿了一件休闲的深蓝色卫衣，一条普通的水洗牛仔裤，干净的板鞋，近一米九的傲人身高被其一身朴素的打扮整得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说他大学生都有人信，因为陆迟安完完全全长了副大男孩的脸，清晰俊朗的五官，直挺挺的鼻樑架在瘦削的脸颊，十分立体，就是不笑的时候，会产生一股自然而然的压迫感，叶晓枫猜可能跟他那个军人家庭有点关系。 「行了！」叶晓枫主动拍着他的肩，想把这件往事一笔勾销，「以前的事别提了，省得我老想起自己被人几拳揍到医院里。」 陆迟安被叶晓枫那看似调侃实则和解的话逗笑了，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好。」 叶晓枫说完不再看他，挥了挥手，「走了，祝你好运。」 第209页 陆迟安看着叶晓枫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直看到他推开玻璃大门，转了个弯，然后消失在过道尽头。 五分钟后，他的助理程宁捧了一罐热咖啡从门口一路小跑过来，看到本来坐在门口的人不见了，忙问，「叶晓枫人呢？」 陆迟安扯出一抹笑来，笑中有憾，「走了。」 「走了？」程宁看着自己手里的咖啡，「那这咖啡怎么办？」刚刚陆迟安看到坐在门口闭目休息的叶晓枫，就立刻打发自己去买热咖啡，现在人走了，这咖啡给谁喝？ 陆迟安没有回答，自顾自走到叶晓枫刚刚坐过的那个位置，坐了下来，闭眼靠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宁满脸不解。 叶晓枫…… 一次见到叶晓枫这个人，是在一出偶像剧的拍摄现场，自己演一个烂大街的男二。 那时候的陆迟安刚入这一行不久，年纪小，性格傲，又不愿意靠家里，什么事宁肯硬抗到死也绝不开口求人，在连续赶走两个狗眼看人低以及碎嘴的生活助理后，私人助理程宁由于过度劳累发了高烧，被他喊去休息，导致在没有助理的情况下，陆迟安一个人愣是在拍摄现场熬了两天。 但没想到的是，眼看就要熬完第二天，所有戏份都结束的时候，导演临时加了一场雨戏。 这场雨戏把陆迟安害惨了。 整整两个小时站在洒水车制造的雨幕下，湿了拍拍了干干了再湿……加上入冬的天气格外的阴冷，临到傍晚，没了阳光，那湿冷的阴气直勾勾地朝骨头缝里钻，陆迟安差点以为自己可能就要交代在这了，十几场雨淋下来，不死也要落下一场重病。 可就在他冷冷地盯着男一李昊在四五名助理的簇拥下回到温暖的房车，而自己却像傻瓜一样原地站着不动时，有人从不远处一路疾跑过来，脱下了外套，对着自己当头盖下。 于是带着暖意的干燥就这么生生将那一身湿气寒气统统驱离了。 湿冷的水浸透在眼中，令陆迟安眼眶刺痛，可他还是咬牙睁开了眼，因为他想看看是谁，却在入眼的霎那，被一张既青涩又帅气的脸给意外到了。 陆迟安闭着眼睛，在回忆中轻轻微笑。 叶晓枫挺好看的，那种好看那如果让现在的陆迟安来形容，就是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混淆了青春与沉稳，甚至模煳了时间的那种好看，明明看着是个大男孩，可透过那对安静平和的眼睛，却能轻而易举获取你的信任，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那种信任。 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哪怕冷到话都说不清楚，可坚持着问出了口。 「你、你谁啊……」 叶晓枫的回答令深陷回忆的陆迟安笑出了声。 「我？哦，我是玉皇大帝派来下凡救你的。」 程宁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迟安一个人坐在那里傻笑，忍不住暗暗腹诽：陆哥你可行行好，别是脑子坏了吧，一会儿可要去文导那儿试镜啊！ 这时门从里被打开，一抹高挑的身影走了出来。 陆迟安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登时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撞进了视线里，随后，一个名字从脑海中窜出。 风策？ 风策在结束了与文岩的对弈又题了一副字后，便告辞离去，不想一出门没见着叶晓枫，倒是看见了两个陌生的人。 风策猜测应该也是来试镜的，便朝他们客气地点了点头，打算去寻叶晓枫。 不料对方却站了起来，踱了两步来到他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我知道你，风策。」 说着，那人伸手而来，「你好，我是陆迟安。」 风策眉心骤然一跳。 陆迟安…… 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一个名字，熟悉在一段时间内，风策几乎常常构想，构想他是怎样一个人，如何能让叶晓枫甘愿为其受伤，可偏又陌生到人都已经站到自己面前了，却还不认识。 陆迟安，叶晓枫曾经的僱主，那个把叶晓枫打到内出血送进医院的，陆迟安。 一时之间，风策思绪有些凌乱，片刻过后，才见他嘴角微微一动，伸出了手，与陆迟安握住。 「我是风策，幸会。」 随即撤手。 陆迟安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人物，之前颇不以为然，觉得一个男人再好看又能好看到哪里，那些陆迟安光是听就觉得起鸡皮疙瘩的形容，不过是粉丝们太夸张了……可就在今天，陆迟安开始明白了，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得到那么人的喜爱和拥戴了。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别的不说，就光是那张脸，都够人看一辈子了。 陆迟安忽然想起不久前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形容风策的话，那时他嗤之以鼻，眼下却不得不感嘆，的确恰如其分，形容得完完整整。 眉如鞘中剑，敛眉能见英气纵横；眼若镜中水，凝眸可照波光粼粼。 虽然这句话形容修饰得过于完美，可当这么完美的话放在这么一个人身上，即便见多识广如陆迟安，竟也能觉得理所当然。 ? 古诗有云：云散月明谁点缀？ 当他舒眉凝目向你而望时，你自然而然就会想起下一句：天容海色本澄清。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爱你，自有原因 回去的路上，风策坐在车里很久没有说话，叶晓枫开着车，也没去打扰他。 第210页 车子行驶在平坦的公路上，一直到快要开回剧组的时候，风策终于收回侧放的眼线，问叶晓枫。 「如果有一天，我身无功力，目不能视，手不能提，甚至口不能言……你会如何？」 叶晓枫微微一愣，旋即笑了。 他一面注意着前方的车辆，一面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风策静静地看他，「有感而发。」 叶晓枫明白了，看样子是刚刚那场盲戏在心理上给风策造成冲击了。 「我也不知道……毕竟没到那个时候嘛。」没有发生过的事就是再三再四地假设也没有用，不到那个时刻，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叶晓枫不敢随便定论自己一定如何如何，不过至少有一件事，是他现在就能肯定的。 「但是你放心……」叶晓枫朝他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我一定还跟现在一样喜欢你。」 「为什么？」风策忍不住问道。 叶晓枫想了想，才噙着笑意说，「我喜欢你的时候，也不知道你有内功啊，包括你的身份跟来歷……那都是后来你才告诉我的，所以你有没有内功又没什么关系……至于眼盲手残，嗯……」 叶晓枫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 他其实有点知道风策为什么这么问，也猜到风策想听到怎样的回答，甚至明明肚子里有很多话可以说出来讨这个人开心，可总是组织不好语句，终是徒劳无功地作罢，笼统总结，「就算你眼盲手残了，可你还是风策啊……」 就算以后很多东西变了，可你还是风策啊。 风策眼底光晕轻轻晃动了一下，仔细回味着这句话。 「风策在我心里，就是那个样子的嘛，漂亮，厉害，只要涉及古代的东西就都会，弹琴好听，写字好看，打架好牛，吹笛好贊……就算有一天你看不见了，手不能动了，这些事都不能做了，可你还是会的呀，这些东西，都是你表现出来给我看过的，虽然以后都看不到到了，但是我会记得的，只要是你说过的做过的，我都不会忘的。」 我都不会忘的。 情到深处无怨尤，爱到尽头就能替你承担所有……你无需困扰，我喜欢你，自有原因，若是有朝一日，这些原因都不在了，可那些原因却总还在我心中的。 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永远记住这些原因，以便此后继续爱你。 霎时间，风策心潮起伏，一股很沉很深的，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感动被这段话激发了出来。 身边这个人，用平淡到甚至无所谓的口气，却说出了这样看似浅淡，然而无比深重的话语，可能连誓言都算不上，可风策相信，叶晓枫一言一字皆是真心。 他是真的这么记着的……且永远记着。 风策忽然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他，迳自对着车窗外的物景飞逝沉默下去，可眉宇之间已再不见方才的迷惘困惑，只剩叶晓枫刚刚给予的，多到几乎无边的信任。 而这份信任着实太重，教人无论如何不该辜负，也不会辜负。 一个半月之后，电影《长宁传》顺利拍完，连续三个多月的忙碌拍摄令所有人在听到方进燃宣布杀青一刻，统统高兴得把手里的东西都扔了，方进燃笑着说要在当地最好的饭馆摆上杀青宴，除去已经提杀青离开剧组的演员，眼下全剧组成员都必须需出席。 既然没有戏份在了，思女心切的唐薇便跟风策告了假，想立刻定机票回家。 风策自然没意见，然后问了问叶晓枫的行程安排。 他喜欢这里，想再多呆一段时间，可惜却被叶晓枫告知，由于代言加身，所以和d&d合作的gg马上就要开拍了，之前因为风策拍戏的关系，安颜已经等很久了。 风策倍感遗憾，望了眼依旧平静蔚蓝的海面，忽然感慨道，「如果有一天，我再不是什么明星，什么艺人……」 叶晓枫凑过来问，「怎么了？」 风策摇了摇头，只轻拍叶晓枫的头，没有再往下说。 当夜的杀青宴热闹非凡，整个剧组近百人喝得烂醉，可想而知是个什么样的场面。 由于叶晓枫之前露了一手，那深不可测的酒量在剧组成员心目中留下了恐怖的印象，没人再敢过来敬酒了，跟找死没什么两样。 叶晓枫乐得轻松，他酒量好不代表他喜欢喝酒，跟风策在桌子地下互相刷手机，他在教风策怎么使用微博。 「微博是用来分享生活记录生活的，比如你去到一个地方，吃到了好吃的，看到了好看的，就可以发出来分享……和微信不同，微信的朋友圈更私密一点，微博有点像公众平台，我这么解释你能听懂吗？」 风策点头。 「不过用微博的时候要小心，因为你是公众人物，所以发出来的每句话都被很多人关注，你看看这里，是你的粉丝数量，卧槽又涨了……我的妈！三千七百多万，快四千万了！」 风策颇为不解，「数量很重要？」 「当然重要啦！」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二三线明星要花钱买粉呢！就是殭尸粉摆着也好看不是嘛！ 叶晓枫语重心长的解释，「粉丝的数量就代表了你的名气，你名气越高越响，粉丝数量就越高，所以你发言要小心，因为有三千多万人盯着你呢。」 风策被「三千多万人盯着」这句话给寒到了，他想像了一下自己一言一行被三千多万人锁注视着，只觉瞬间毛骨悚然了起来。 第211页 叶晓枫知道他不适应，无可奈何地摇头，「好歹你以前也是个王爷，你一个王爷难道没经歷过这些？」 风策摇头，「当真没有。」随后又补充道，「自古等级森严，位居高位者虽千唿万唤，可真要出行，无官衔在身，或是平民百姓，必须行长跪礼，不得目视。」 这也是为什么风策在过去自由惯了却无一人敢来指责的原有，因为除了当今天子以及族中亲人，根本不可能有人来越位指责。 叶晓枫愣愣听着，他忍不住看了眼风策的脸，而那张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我领亲王一衔，本就超品，超文武百官之上，加之我身负皇族血统，除皇叔父兄，师门亲族之外，凡见我者，必先下跪。」 说这段话的时候，风策敛了眉，收了笑，一身贵气显露无疑，叶晓枫终于生出种，这个人切切实实是个王爷的认知。 他身来便尊贵无比，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可偏偏来到这里，放弃了几乎全部的荣华富贵…… 叶晓枫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却见风策松松一笑，「所以不必在意他人说些什么，至于微博……你想怎么写便怎么写，我都不怕，你怕甚么？」 风策会说此言此句，就是想给叶晓枫足够的底气，并且希望叶晓枫能明白，无论今后发生什么，只要是叶晓枫想做的，风策便会站在身后给予支持，不用去怕那些闲言碎语，更不必去理会那些指指点点。 人之一生，但求问心无愧，有人自会用这一生，去换心之所愿。 第一百六十二章 流光似彩 1 《长宁传》杀青后第二天，整个剧组解散，第三天，叶晓枫就定了机票，一行人回到了s市，随后叶晓枫和阿连amy两人敲定了一下之后的工作流程，这才跟风策回到了公寓。 由于长时间无人居住，开门一刻，阳光自窗而入，能清楚看见漂浮在空中的细微灰尘，叶晓枫受不了骯脏，二话不说放下行李，撸起袖子就要开干。 风策颇感兴趣地看着叶晓枫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一台东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吸尘器啊！」百科全书叶晓枫自动解释，「吸灰尘的，比扫帚好用点，来来来，别干站着不动，家里的卫生工作你也有责任好吗？」 说着把吸尘器赛到风策手里，「快点，别以为长得好看就能不干活，你的脸又不能当饭吃！」 说话间，叶晓枫带动风策的手示范了遍。 风策愣愣地动手，愣愣地望着叶晓枫满意的点头，然后一转眼，背影又消失在了厨房。 家…… 风策盯着手里的东西，再抬起头看着原本毫无生气的房间自从叶晓枫来了之后，已然生出了烟火气息，平添了好几分人气，终于无可奈何地闪出一丝微笑。 不得不承认，「家」这个字眼，令人心生安定。 从主卧转到客房，再从客房转到客厅，等到最后的卫生间厨房都一处不漏统统打扫完毕后，一晃眼，大半天过去了。 叶晓枫飢肠辘辘地摊在沙发上，他没力气做饭了，何况家里一根菜也没有，有心无力。 「我们点外卖吧！」 「外卖？」风策想起在剧组时amy经常做的事，「让人送吃的吗？」 「是啊……」叶晓枫一面翻手机外卖一面问，「你想吃什么？」 「随你。」风策什么都听他的。 叶晓枫不再废话，开始找吃的，五分钟就下了订单。 午后的阳光总是那么慵懒散漫，金黄透明的光线透过偌大的落地窗直射了大半个客厅，将叶晓枫整个人收进光层，有好看的光晕绕在叶晓枫光洁的后颈，将那一身小麦偏白的肤色生生镀了一层淡金。 风策瞳孔微缩，如被蛊惑，情不自禁地便低下头，朝那里亲了过去。 后颈是叶晓枫的敏敢地带，这一口突如其来的温热像一阵电流，快速横扫全身，叶晓枫一个激灵，反射性往后靠。 却被风策一把拖了回来，继续亲。 叶晓枫倒吸一口冷气，「你你，你干嘛？大白天的……」 大白天……风策顿了顿，随后暗暗赞嘆，只觉这个词叶晓枫用得实在是好，但还不足以表达深意，于是稍作更改。 「是白日宣、淫。」 「……」叶晓枫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岔了。 「你好歹以前也是个王爷，一本正经的说这话你要不要脸啊！」 「脸？」风策啃、咬着叶晓枫光滑细腻的肌肤，留下好看的淡红色印记，声音湿润动人。 「你说的，我的脸不能当饭吃……既然如此，不要也罢。」 叶晓枫：「……」真想见识见识那个所谓的祁朝，究竟是怎么样的教育能教育出这么一个人来。 风策拿刚刚的话来堵人，叶晓枫被反将了一军，正想着要怎么来挽回局面，一不留神被整个人抱起，双腿不自觉地分开，坐在了风策腰胯。 风策埋首在叶晓枫温暖的颈间，一面亲，一面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胸前一片大好风景。 正如此时绝佳的天气，春色迷离，风光难隐。 「我好想你……」风策迷恋不已，「……你不想我吗？」 温情的呢喃低语，轻成了一句嘆息，听得叶晓枫俊脸通红，心跳骤快。 想吗？ 从丽江回到剧组后，两人再也没有像这样亲昵地依偎在一起了，毕竟年轻气盛，尝过一次味道后自然而然会想要更多，偏偏剧组人多口杂，平时拍摄的时候叶晓枫都是极力克制自己，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曝光了两人的关系，就是到了晚上，叶晓枫也没有再和风策住一起，反而跑去跟阿连一个房间，他怕一个忍不住，到时既耽误了风策拍戏，又影响自己工作，以防万一，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第212页 于是这一个半月里，他跟风策几乎连个吻都没有，愣是过着清汤寡水的生活，眼下终于可以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不用顾虑两人之间的身份，想吗？ 当然会想，都想得不行了。 他弯下腰抱着风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停地吻着风策好看的耳廓。 无声邀请。 风策唿吸一窒，随即送上一记深吻，封住了叶晓枫的唇。两人拥抱着在沙发上接吻，彼此揉按着对方的身体，可能真的是隔得太久了，绵长的拥吻逐渐变得兇狠，抚摸变得用力，掌心的每一次流连都能激发如潮的畅意。［此段和谐］ 这种紧密相连无缝贴近的感觉实在妙极，风策强行按压下想要全力冲刺的念头，耐心地等叶晓枫适应，吻一个个落在漂亮的背嵴上，随着利落的曲线直直往下，收在细緻的腰腹。 第一次的时候，风策就被叶晓枫性感的后背所深深吸引，可惜当时光线太暗，不如眼下这般，能够将眼前美景一览无遗，阳光洒在温暖的皮肤上，将细密的汗水折射出一连串的碎光，当真色不可言，诱人沉沦。 「好些了吗？」 他从后面把叶晓枫整个人都收进了怀里。 ［此段和谐］ 一寸寸厮磨，一点点深入，缓缓侵占，直至拥有。 ［此段和谐］ 叶晓枫被剧烈的冲击，激得潮红满面，他迷煳地睁开眼，看着对面的人一瞬不瞬地正盯着自己，有烈焰的霞光在那双动人的目色中不停燃烧。 那么漂亮的眼睛……漂亮到，就光是这么近距离看着，都让人觉得美到不行。 叶晓枫忍不住伸手去遮，他怕再多看一眼，魂都被收了。 他忽然有种感觉，可能与这双眼睛在这里第一次相见时，就註定了有一天，他们会在这里密不可分。 而没有料到会有今天的，又岂止是叶晓枫一人。 勃发的情；欲令人慾罢不能，风策任由叶晓枫遮着自己的眼，然后在一片漆黑中，彻底将自己置身于温暖的最深处。 于是一场欢愉被无限拉长，至死不休。 可能人真的是有两面性的，当叶晓枫被沖顶得靠不住倒在沙发上，再被拖回去继续勐力攻占时，叶晓枫恍惚想起在哪里看过一段形容。 大意是，人的另一面往往被藏在最深的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极难察觉，多数时候被另一面彻底伪装，就好比杀人犯也不是都长着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小偷也未必就那么畏畏缩缩不见天日……甚至很多时候，他们都衣冠楚楚，和善待人。 反之亦然。 平时和颜悦色以礼相待的人也会在某一时刻摇身一变，变得嚣张跋扈狂放肆意，叶晓枫不由地想，可能风策就属于这一类人，或者说，他也有那样一面被过度隐藏，导致一朝出现便教人猝不及防。 往日的平和沉默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纵情于性；爱之中，那几乎难以自拔的狂浪，循环往復之间，当汗水随着激烈的动作自上方点滴而下，落在叶晓枫眉间，脸上，胸口……那双温柔的眼睛紧紧闭上，动情的双唇微张不张，这所有一切混淆在一起，既性感又狂野，这个人的亲吻分明轻如鸿羽，可激烈的动作却又重若千斤，行到忘情时，叶晓枫只觉风策整个人都撞了进来，带着只属于风策的力度和速度，不顾一切，拼尽全力。 也对，他本来就应该是一个完全不必顾虑周围一切的人……而现在，属于风策最原始的一面已经完完全全暴露在叶晓枫眼前，或者说，一个男人在忘情投入时的正常反应，终于回归到了风策身上。 这才是爱一个人，最应该有的表现。 把一切都交给你，连同着这一腔热情、身体、还有那些未曾触及的过去和即将迎到的未来，一併奉献于你。 门铃开始不断响起，可惜没人再去应了，迷乱的撞击声混着暗哑的呻；吟，充斥着整个客厅，紧接着，手机开始大肆作响，拼命催促着人暂时回归理性，叶晓枫想去摸手机，却被风策抓回了手，环在自己肩上。 「抱住我……」风策喘西着命令。 「靠！是外卖……你停、停！！」 「别管他！」 在狂风骤雨般地抽、送中，叶晓枫由于吃不住力靠在了风策的身上，结果被风策整个人托着站起，随即往主卧走去。 叶晓枫快疯了。 ［此段和谐］ 叶晓枫拼命忍耐，可怎么也忍耐不住，终于忍无可忍地逼出一句，「你、你特么的就不、不能先出来吗？」 「不想出来……」 风策把人抱到床上，俯身压上，立刻便是一阵毫不留情的进攻，连绵不断，热情而又迅勐，叶晓枫再也没有精力去说话了，在身上这个人可怕的爆发力以及持久力面前，可说是颜面无存，到最后几乎是哑着嗓子在叫，又软又暗，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叫到尾声甚至连叶晓枫自己都觉得有些浪了，直把风策迷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除了更用力地把自己送到温热的尽头之外，只能狠狠堵住那张嘴，将所有申银一一咽下，吞进心里。 这一场情事由于相隔时久，导致反反覆覆数次都停不下来，一直到日暮四合，月色初照才勉强止住。 叶晓枫由最初的飢肠辘辘饿到摊在床上一动不动，一身骨头都酥在那里，混身上下无一不透着一个懒字，他甚至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手指头缝里都还残留着麻，以及痒，因接连不断的高朝而引起的酥爽。 第213页 「不是人……」他悲愤控诉，「你是禽兽吗？」 怎么床上床下差别这么大呢！ 风策略带歉意地亲了亲叶晓枫的脸，「抱歉，是我放肆了。」 叶晓枫笑也不是气也不是，何况话又说回来，这事也没法生气，想想自己刚刚好像也挺爽的，可当他瞧见风策一脸神清气爽地坐在那里，而自己却跟一个残废一样趴着，就觉得…… 不行，这事还是要生气，必须得生气啊！ 「去！我要吃饭，把手机拿来！」叶晓枫大爷一样地指挥，「还有水，要喝水！」 风策笑着牵起他的手，低头在手背印上一吻，恭敬回道，「臣遵旨。」 叶晓枫浑身一震，那一吻跟通了电一样，酥麻感以极快的速度席捲而来，当下抽回手。 「肉麻！」 你得原谅一个词库匮乏的人吐不出什么惊艷的形容来。 「肉麻？」风策又听到了陌生的词，「什么意思？」 「就是你，你……」这尼玛肉麻要怎么解释啊，叶晓枫瞪着眼，纠结半天终告放弃，「不要脸……小心你皇叔听到揍你。」 却不料风策眉宇轻扬，放肆地说了句，「皇叔打不赢我，不怕。」 「……但他是皇帝。」 风策颇不以为意，替叶晓枫盖上被子，「皇帝如何，若我不肯继位，祁朝绝后。」 「……」 原来一个朝代绝后是可以这么……这么无所谓的吗？ 叶晓枫听得皱眉，忍不住打断，「可是，可是你选择我，不也是绝后吗？你不需要传宗接代吗？」 两个男人在一起，最大的问题就是传宗接代，叶晓枫自己是无所谓了，但眼前这个人来自最讲究香火的古代，他知道在以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见不能生孩子给祖宗留后是多么大的罪孽。 虽然风策来到了现代，但……但叶晓枫还是认为，传递香火对于风策而言，可能非常重要。 「传宗接代？」谁知风策当下否决，「关我何事。」 叶晓枫震惊，「怎么会不关你事？」 「皇叔自己不传宗，哪有资格来管我，你多虑了……」 风策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加了句，「况且，皇帝也有七情六慾，我自行我的人伦，与天地无关。」 叶晓枫忍不住反问，「那跟什么有关。」 只见风策想了想，随后略带了一点坏心眼，目光徘徊在叶晓枫那一身红痕，悄声道，「叶晓枫是否从中得乐，能否忘情叫喊，便与我有关。」 说完也不去看叶晓枫涨红的脸，带着一脸得逞的笑意去客厅拿东西，只留下叶晓枫不可思议地盯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被那句放肆露骨的话激得浑身通红。 妈、妈蛋啊，这傢伙真的是古代人吗？啊？ 叶晓枫气急败坏，想要下床揍人，不巧幅度太大牵扯到身后那个难以启齿的部位，顿时一阵酸痛蔓延全身，叶晓枫一失力，又跌了回去。 无力感与羞耻感令人咬牙切齿，叶晓枫愤愤不平地在床上狠狠扑腾，终于再最后一次扑腾无用后，死心了，不动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流光似彩2 这样舒心而没有烦恼的日子一直过了三天，期间，叶晓枫一直陪风策在看五年前那部《血浓于水》，恶补现代知识，并且熟悉一下文岩的拍摄手法，因为只有做足了准备工作，才能随时迎接之后的拍摄。 文岩在敲定两位主演后，便跟投资方确认了《落叶归根》的开机时间，日期定在下个月月初，叶晓枫算算，也就半个多月的时间了。 而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有一件大事要操心，就是跟d&d的代言正式生效，风策要履行合约了。 叶晓枫拿出合同来给风策看，指着上面几条条款说，「简单来说，gg就是拍照片还有视频，几个镜头甚至几个闪光灯就解决的事，比你拍戏要轻松点。」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明星都乐意接拍gg的原因。 毕竟gg的收入丰厚，拍摄时间又短，花个一两天功夫什么都弄好了，只等着gg海报往电视以及街头的gg栏一发，不求没有知名度。 算是最少付出获得最大回报的典范。 风策仔细研究了一会儿，问道，「在此期间，我不得穿其他衣服？」 「哦，是的，因为你是在给d&d这个牌子代言，当然得穿他们的衣服了，如果随随便便穿其他牌子的，不等于变相给他人打gg了吗？不可以的。」 风策明白了。 反正他的衣食住行都被叶晓枫包了，完全不必操心。 四天一大早，amy和安佑连按照当初约定的时间，准时等在了风策楼下，一行人开车直奔d&d总部，到达目的地时，唐薇已经坐在大厅等着了。 叶晓枫上前打了个招唿，随后跟前台报备了来意，立刻被领到顶层安颜的办公室。 安颜恭候多时。 都是大忙人，双方都没有过多的寒暄，安颜直接把西面那堵墙拉开，长长的衣架上，挂着上百套衣服，看得叶晓枫一愣一愣。 「这、这都是……」 这都是一会儿风策要穿的衣服？？！ amy不可思议，「好、好多啊！来得及吗？」 安颜环着手臂笑他们大惊小怪，还是阿连善意地解释，「这些只是今年春夏季发布会上展示的时装，还有小部分是秋季的，冬季的都还设计完呢……」 第214页 叶晓枫张大嘴巴，彻底没话了。 也就是说，换完了春天夏天，还有秋天跟冬天要穿，是这个意思吗？ 叶晓枫同情地看了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风策，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 风策一头雾水，不懂叶晓枫此言何来，但不知为何，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虽然发布会上的当季款有上百件，但也不是件件都得风策穿，每年发布会设计师都会给自己这一期定个主题，几百件衣服里，自然会有主打款，风策只要试主打款就行了。 「跟我来。」 安颜笑眯眯地领着一行人来到顶层另一间办公室，当办公室大门被打开时，没见过世面的几人再一次愣在了当场。 果然贫穷限制了他的想像……叶晓枫忍不住捂脸，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赚钱。 房间非常非常大，叶晓枫不知道够不够七百个平方，然而七百个平方空无一物，无数面大小不一的镜面充斥其内，上下左右触目可及之处全部都是镜子，而光亮的镜面由上自下并排在一处，无法想像一个人走到这里会是什么样的一种体验…… 风策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多镜子？」 相比叶晓枫几人傻站在门口，风策不知者不畏，迳自往里走去，不可思议的事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这些镜面经过了特殊处理，风策每走一步，都被不同角度的镜子通过不同的方向折射到另一边固定的镜子上。 「买噶的……」amy嘆为观止。 整个房间顿时被一个人独占了，眼光所及，视线交集的中心点，全部都是风策。 当风策转身而看时，上百面镜子同时变动，镜像同时切换，风策再动，光景再变，随着风策每一次回眸每一处停顿，无时无刻，无声无息，无所不在地把风策收了进去，再放射出来，房间好像因为风策的存在而活了过来，在流动的镜面前，有人千变万化，流光似彩。 风策静静站在房间之中，好奇地看着这些镜子，或者说，好奇地凝视着在这些镜子中的自己，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第一次被这么多镜子照着，觉得很有意思，漫不经心地笑了一笑。 这一笑被无数面镜子原封不动地反射回来，在场数人当下都被漫天漫地的微笑彻底吸引，目不转睛，怎么都看不够。 安颜很满意，果然风策符合他所有的期望值，于是拨通电话让助手把衣服送来。 十分钟后，他的设计团队来到这个房间，以及专门聘请的知名摄影团队，负责接下来所有的拍摄事宜。 「先在这里，把gg拍出来……」安颜跟几位在圈内十分有名的几位摄影师洽谈片刻，对风策说，「下午我们再来拍硬照，明天再拍外景。」 风策自然没有意见，说实话，他都没太懂安颜在说什么。 风策没听懂，可是叶晓枫听懂了，他暗暗惊嘆安颜的行动力，尼玛，果然是时尚圈的达人，办起事情来效率之高真是……真是太值得他这个助理顶礼膜拜了。 「安老，那这个gg怎么拍，需要做些什么？」叶晓枫问了个关键问题。 每一个gg都是有主题的，甚至是有内容和情节的，要不然谁看gg，叶晓枫想，如果是那种带有小情节的系列gg，那就等同于又拍一次戏了。 安颜却摇摇头，「我的gg没那么低级。」 众人：「……」 原、原来现在电视上面放的那些gg都很低级吗……叶晓枫无语至极，明明好几个gg他都觉得挺好看的，原来还是自己太低级了吗？ 这时amy朝他投来理解的眼光，然后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低级品味。 好吧……他想看看安颜要怎么拍出一个力压全宇宙的高级gg来。 「那要怎么拍？」安佑连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只见安颜朝风策点了点头，「你就在这里，在这些镜子面前把衣服脱了，然后一件件换上……」说完又指指叶晓枫，「你，去帮他脱！」 叶晓枫：「……」 在、在这么多镜子这么多人面前去脱风策的衣服？ 卧槽……安颜怎么没直接叫他去死呢？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流光似彩3 很快，gg的场景被构造了出来。 安颜想打造一个写实的氛围，这个氛围并不是被事先设置好或者预想好的，他想把风策这整个人，包括脾气性格在内的一切，都要由这个gg里体现出来。 而怎么体现？ 在场众人很快就知道了。 安颜让叶晓枫别有太多顾虑，就跟平时那样，平时怎么帮风策换装，或是怎么跟风策打交道，把最平淡的聊天的场景展现给大家。 叶晓枫有点不知所措。 这就跟喜马拉雅山的猴子那个故事一样，本来心里没有，所以完全不会想到，可当你提醒了不要去想不要怎么样之后，人的潜意识里反而不可避免的去想。 安颜越是让他不要在意，装作平常的样子，叶晓枫就越在意，越不知道怎么去平常，去解风策衣服扣子的手都抖了。 尼玛啊……到底要怎么毫不在意的在这么多人前面给喜欢的人的脱衣服啊？啊？ 最后还是风策看不下去，阻止了他，「我自己来吧。」说完朝安颜递去一个眼色，意思他不需要叶晓枫来给他脱衣服。 第215页 安颜摇着头，只能另想办法，「脱你不行，穿总可以吧？」他要叶晓枫负责把衣服给风策穿上。 穿衣服？ 那没问题。 长长的移动衣架被好几名设计师合力推到两人身边，四位摄影师开始摆位，由于镜面太多会造成反光，有工作人员打了背光板，当一切就绪后，所有女性被安颜清出了房间。 amy抱憾而去，临走前用眼神跟叶晓枫神交了一秒钟，叶晓枫点点头，保证会拍几张照片发给她，amy这才恋恋不捨地走了。 整个房间只剩下几名工作人员，还有包括安颜在内一共三位设计师，四位摄影师，安佑连，以及风策和叶晓枫。 「开始吧。」 安颜一声令下。 于是正中的镜头被摄影师慢慢拉远，仿制出一个长镜头，这个长镜头里，是一人端坐在高脚转椅上，正准备脱衣服。 虽然有些于理不合，但风策也明白这个时代的风化格外开放，何况房间里都是男人，风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安颜要他脱衣服，他脱便是。 静谧无声的房间内，顿时只听见衣服摩挲的声音。 而现在，这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正在解扣子。男人的手很好看，白皙干净，骨节分明，一看便知，没有经歷过岁月的蹉跎，那么细腻秀美。摄影师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手，忍不住就把镜头拉近，将这双手解开扣子的完整过程一分不差地记录下来。 每当扣子解开一刻，男人紧密结实的肌理便多展露了一分，当衬衫完全解开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此人紧緻的胸膛，矫健的腹肌，微不可见的纹理。 以及那一览无遗的光洁白腻。 摄影师开始慢慢朝上，把镜头对准风策的脸，然而风策脸上半分表情都没有，他只是平静地脱衣服，当衬衫彻底褪去一刻，他手一松，把衬衫扔在了地上。 「来。」 这一声来，声音沉稳，带着一息极其微弱的命令口吻，似乎这样的命令他已经下过了千百次，是那般与身俱来，浑然天成。 叶晓枫立刻把手里的衣服递过去。 这是今年春季的主打款，安颜最喜欢的其中之一，同样是一件衬衫，颜色纯黑，面料丝光，乍一看竟有点类似丝绸，光滑柔软，穿在身上服帖舒适。 但这只是这件衬衫的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它开叉的前襟。 前襟呈倒v领，一直开到胸膛，两边翻折，上有棕色交错的皮绳，可系领，可装饰，安颜将休闲与正装结合在了一起，笔挺的衣领把人的上身线条拉得笔直，加上风策本就姿态端正，更是将这件衬衫的精妙之处体现得淋漓尽致。 安颜赞许点头。 不是所有男人都适合丝光或者绸缎这一类衣料的，由于质地过于柔软，着身的时候会因为太服帖而撑不起来，给人柔弱之风，而柔弱是最不适用于一个男人的。 但是风策穿出来的感觉，就很正，很硬，这个男人一身冷漠的气质最适合用柔软的衣物去搭配，由此，刚柔并济。 安颜朝叶晓枫使了个眼神，叶晓枫明白他的意思，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开始和风策进行「对话」。 「觉、觉得怎么样？」 「什么？」风策没听懂。 叶晓枫绞尽脑汁，「穿在身上还舒服吗？」 风策摸了摸着料子，点头，「挺软的，有点像丝绸。」 对话起初有点僵硬，但慢慢地就好了，聊着聊着就进入状态的叶晓枫渐渐把周围一圈摄像机忘了，他现在眼前只有这个漂亮得都没法转开眼的人。 「真好看。」叶晓枫真心赞嘆。 风策低低一笑，本来想回一句，你觉得好便好，但碍于还有旁人在场，终究作罢。 「下一件要穿什么？」 叶晓枫手托着下巴端详了移动架子上陈列的那堆衣服，挑了件他觉得不错的，「穿这件吧。」 这是一件水蓝色的连帽开衫，带着点卫衣的调调，叶晓枫没看过风策穿这种休闲风，所以想试试。 「好。」 叶晓枫喜欢那件他就穿哪件，风策当下就脱衣服。 被精心设计出来，用料尤其讲究的丝光衬衫被好不可惜地扔开，风策转眼换了一件充满青春气息还带着点学院风的连帽外衫。 这件衣服乍一看和普通的开衫没什么区别，然而穿上身才发现与众不同，和那些宽松的板式不一样，这件开衫是收腰的，没点真材实料的身材要穿一件收腰的外套无异于自曝其短。 但偏偏遇上风策这种宽肩窄腰比例绝对完美的身材，腰身就是再收个两寸，似乎也能吃得住。 「站起来看看。」 叶晓枫期待地催促。 风策听话站起。 一下子，被收拢的曲线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惊现于众人面前，而且由于收腰的设计，将风策硬朗的左右两条肩线都拉出来了，整个人被腰线描衬得英姿挺拔，气宇轩昂，而连帽的学院风又起到了缓冲，活脱脱一个帅气的大学生。 叶晓枫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安颜会选风策来代言，还下了血本一签签了五年。想想也是，有这么一副傲人的身材，谁会捨得将它埋没，它必然要像今天这样，通过最专业的人最专业的设计，再经由各种手段，来绽放光彩。 第一百六十五章 流光似彩4 第216页 如安颜所想，风策将今年春季系列的主打一共二十三套衣服统统驾驭住了。 无论正装还是休闲装，无论运动系还是禁慾系，毫无例外地被风策那副极致的身材压制。他们这一行，最忌讳的一点，就是要人穿衣，而非衣穿人，之所以会有模特这个行业，就因为不是大街上随便拉个人便吃得下这些衣服的，身高体型，三围比例，无一不重要，漏了哪一点都不行，苛刻的条件造就完美的成品，而成品必须将人与衣服结合在一起。 最后一个系列是内衣，採用了极为紧密的纯棉质地，简简单单的浅灰色背心套在风策身上，透出致命的性感，隐晦而嚣张，上身紧緻的肌理多一分则过于结实，少一分又平添柔弱，这样不多不少，正正好好。 而下身则是同款同色同质地的内裤。 在不穿裤子的情况下，风策颇觉不适应，他再放肆也没这么放肆过，这薄而小的一片布料勉勉强强罩着重点部位，实在有些无颜以对。 叶晓枫看他皱眉的样子就知道这么穿不妥了，可毕竟是现代社会，模特明星穿着内裤在电视上走来走去都见惯不惯了，于是他想了个办法，打算分散分散风策的注意力。 「来几个脑筋急转弯吧。」 「什么？」 风策显然不知道什么是脑筋急转弯。 「嗯……就是做几个题目，怎么样，敢不敢呀？」叶晓枫一脸坏笑。 那一副坏笑看尽风策眼里，直觉没什么好事，偏又好奇心害死猫，终于点下了头，「试试吧。」 他的心思被转移，手里的动作也不如刚才那么僵硬，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解开皮带，风策褪下了裤子。 于是，修长笔直的双腿跃然入眼，腿间更是令所有男人羡慕的风光，尺寸傲人。 妈妈不得了……叶晓枫赶紧移开眼，日了，鼻血要喷出来了！ 「什么书买不到。」 他赶紧问出个鬼都知道的题，现在已经不是要分散风策的注意力，叶晓枫自己的注意力都要分散分散了。 「？」风策满面困惑。 「……这都回答不出？」 风策蹙眉深思，还是想不出。 叶晓枫刚要公布答案，谁知一名摄影师忍不住插了句嘴，「是遗书！」 场中众人都笑了。 叶晓枫回头笔了个大拇指出来，你聪明。 风策有点不服气，挑眉，「再来。」 「什么是右手永远抓不到的？」叶晓枫闭着眼帮风策拖掉内裤，为其换了条黑色的。 这一款黑色前端很小，重点部分被这么条东西包着，还不如不包，简直欲盖弥彰。 这迴风策答正确了，「是右手，对吗？」 叶晓枫笑着点头，示意风策在把一款睡裤换上。 睡衣睡裤是半透明的丝纱款，里面参了柔软的棉线，穿在身上透气舒适，的确适合慵懒温情的春天。 而半透明的裤子，隐约显现着某个部位的风情，安颜用手指挥，让风策坐回椅子，安颜又做了个脱衣服的动作，叶晓枫会意，把半透明的睡衣一直褪到手肘部位，堪堪挂在腰间。 细腻光滑的皮肤呈现在镜头之中，一条笔直的线自两胸之中垂直而下，左右隐隐腹肌突显，不似健美的那种夸张，也不像时下一些小鲜肉那么青涩纯然，这是一副男人的，成熟的，令人垂涎三尺的身材，宽阔的肩胛线条硬朗，你无法想像在那样一张堪称绝美的脸下，深藏的却是这么的坚硬刚强，而柔软透明的衣料又及时起到了中和作用。 似百鍊钢，又似绕指柔。 你一定会嘆服那一身坚强，拜倒在那一腔柔情。 更夸张的是，此时此刻正在描绘这难以言喻的一幕的人，却全然无知。 他正专注地看着一个人，认真地听着一个人说话，偶尔会牵动唇角给出一些笑意，然后笑意渐深。 「一头被，额，这么长的绳子……」叶晓枫不知道古代的计量单位，双手随意笔出一个长度出来，「栓住的老虎，要怎么样才能吃到比这根绳子长十倍距离的草？」 风策垂眼，费劲地思考，叶晓枫抿着唇偷笑。 安颜忍不住问，「把绳子挣断？」 叶晓枫马上加了句，「绳子挣不断的。」 终于，风策放弃，叶晓枫嘿嘿笑了，「答案是，老虎不吃草……」 风策一愣，当下忍俊不禁，笑出了声，连连摇头。 安颜翻出一个白眼来。 吃不消这些年轻人！ 「什么水用不完？」 「……海水？」 叶晓枫摇头，「那海枯石烂怎么解释？」 「……那是什么？」 「是泪水。」 「…………」 「你知道长生不老的秘诀是什么？」 风策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笑着等答案。 叶晓枫一本正经，「好好唿吸，不要断气。」 风策放声大笑。 一个又一个滑稽而教人无语的问题，把风策逼到绝境，笑到后来实在没办法，捂住脸，浑身颤抖。 叶晓枫再接再厉，「什么地方的路最窄？」 「……」 「冤家路窄啊。铁锤锤鸡蛋为什么锤不破？」 「……」 一位设计师抢答，「这个我听过，因为锤子当然不会破了。」 第217页 叶晓枫忙点头，然后不满地盯着风策，「这么简单你都不会！」 风策眨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无辜至极。 天晓得这些题目闻所未闻，他哪里会知道还能这么出题的。 「用棍子和榔头敲头，哪个比较痛啊？」 风策笑出了眼泪，「都很痛。」 「错！是头痛啊笨蛋！」 「…………」 「最后一个问题了！」 风策屏息以待。 「你能做，我能做，大家都能做。一个人能做，两个人不能一起做。这是做什么？」 风策被一连串的做做做给绕晕了，半天都没理清这句话的前后关联。 终于，叶晓枫结束了这场脑筋急转弯，只见他退后几步，伸出食指放至唇边，轻笑着对风策摇摇手指，唇角边上挂着一个很浅的酒窝。 「是……做梦。」 那的确是一场梦，最魅惑人心的梦，被点滴不漏地收进无声的镜头。 四位摄影师手中的摄像机，在那一声轻轻的「做梦」声中，同时看见，有人缓缓抬头，直起身来，坐在椅上，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流连的目光，经过每一处，俱是动人的美丽，难言的温柔。 望着那样一双眼睛，你一定很想知道，是什么令它如此高兴，以至于水光润泽中，泛出了深情。 第一百六十六章 流光似彩5 这组gg一直拍了一个下午，才宣告结束。 安颜满意地点头，跟几位摄影师打着招唿，说辛苦了。 风策整个下午一连换来几十套衣服，难得也有些累了，叶晓枫忙跟安颜告辞，安颜大手一挥放人，并嘱咐明天来拍外景的gg。 两人匆忙回家，叶晓枫给风策做了几个清单的小菜，两人简单地吃完，洗了个澡便相拥着睡了。 安颜的外景地点就定在整座旗舰店大楼外的商业街上，叶晓枫由于早就接到了通知，第二天一大早就不停电话联繫，反覆确认了保镖以及之后的行程路线后，才开车匆匆忙忙赶去商业街。 风策要在商业街拍gg这件事被保密得很好，一直到他在保镖的簇拥下，站定在步行街的时代广场中，好多路人都没回过神来，不敢相信那个红得不行的明星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整个时代广场被围得水泄不通，网上更是炸翻了天，无数网友粉丝开始在各种社交平台进行实况转播。 而gg取景点是广场的一家露天咖啡馆。 咖啡馆被几十个保镖圈了起来，工作人员正在布景，风策坐在露天座椅里，看着剧本。 相比电影电视的剧本，这gg剧本简单得多了，甚至连台词都没有一句，风策略略一扫就记住了大概。 叶晓枫忙前忙后，又是跟保镖们敲定了各项事宜，又和摄影组交涉了一会儿，直到完全搞明白了风策之后的站位，记住了先后顺序，才匆匆回到风策身边，还带了一杯咖啡。 风策抿了口，不是很习惯咖啡的口味。 「我去给你拿瓶水吧。」 「不必。」比起咖啡，风策更好奇另一样东西，遥遥一指，「那是什么。」 叶晓枫顺着风策的目光看去，恍然道，「那是钢琴。」 「钢琴。」 「嗯，乐器的一种。」 「乐器？」 「你没见过？祁朝没有出现过吗？」 风策摇头。 叶晓枫想了想，促狭一笑，「想不想听听。」 风策露出意外的表情，「你会？」 叶晓枫不答，跑到咖啡店跟老闆打了个招唿，老闆半点意见都没有，大明星来这里拍gg，简直比上美食频道还要牛逼了，借个钢琴算什么？风策想要拿去都行啊！ 于是叶晓枫坐到了钢琴前。 他先试了几个音，发现音挺准的，便十指交握，再往下用力压了几次，舒展指骨。 毕竟好久没弹了，不知道功力还剩几分。 深吸一口气，叶晓枫双手轻轻覆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当第一个和弦自漂亮的指尖压出后，流畅的音符开始飘荡在整个广场上空。 叶晓枫弹了一曲《canonind》，这首曲子脍炙人口，无论是否学习过乐器，基本都能光听前奏就知道曲名。 卡农其实是一种曲式的名称，是復调音乐的一种，原意为「规律」。帕赫贝尔的「d大调卡农」是最出名的一首，曲调浪漫抒情，甜蜜宁静，它因爱而起，又为爱而终，在不到五分钟的演奏长度里，所谓的「顽固音型主题」反覆出现二十八次，但旋律依然清晰，深邃缠绵，一点都不会觉得单调枯燥。 风策安静地坐着，然后，安静地欣赏着。 这是风策第一次直面地欣赏由现代乐器所演奏出来的，属于音乐的奇蹟。 何为奇蹟？ 它奇蹟在无论跨越了多久的时空，间隔了多久的距离……无论古今，还是中外，人们总能通过奇妙的音符，不管是五线谱还是五音阶，来诉说情感。 风策没有听过钢琴曲，也不知道这首曲子的来歷出处甚至深藏在背后那个动人的爱情故事，但依旧听出蕴含在内的温柔情意，以及微不可闻的伤感嘆息。 而且音乐另有魔力。 刚刚还因风策的出现显得异常纷乱的现场，却在旋律渐渐开始后，人声渐渐平息，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情不自禁地收起了声音，安静聆听。 第218页 一曲结束，当流动的音符在最后一个和弦中停止，好多人还没有回过神，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结束了。 人群开始有些沸腾，好多女孩子在看清弹琴的是一个这么帅的男生后，立刻对着叶晓枫热烈地唿喊，「再弹一首吧！」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邀请的行列，开始附和着「再弹一首」，热烈鼓掌，想给演奏者再加一把劲。 风策无声一笑，当叶晓枫朝自己看来，也和那些兴奋的观众一样，微一颔首，以示邀请。 叶晓枫想了想，决定弹一首流行曲，但他会的流行曲不多，旋律简单点不用弹太久的，那只有…… 他弹了一首《我愿意》。 当前奏结束后的第一句被用作起始音弹出时，人群中出现此起彼伏的感嘆，大家都听出这是什么歌了，而这首歌熟到不能再熟，随便拎一个人都能唱出来。 已经有人忍不住跟着哼出口：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 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转眼吞没我在寂默里 一个人唱了，就会有更多的人会跟着唱，好多女生都哼唱着，那一句又一句缠绵似呢喃的歌词。 以风策的耳力，当然听清了周围这些人在唱什么，加之这首乐曲旋律简单到不用记，只听一遍，就能永远不忘。 无数声音合了进来，有高有低，但在钢琴准确的音调下，几乎没有走调，缓缓稳下在场所有人声。 风策从来不知道，情话可以通过这么直白的方式表现出来，经过音乐的润泽，乐器的锻造，萃取出最真实，也最诚实的爱恋。 捨弃隐晦，告别含蓄，最简单，却也最深入人心。 理所当然的，风策被现代人表达爱意的方式，深深打动了。 他望向静静弹着琴，自顾自沉浸在音乐之中的人，那个人连弹琴都跟处理工作一样，沉着自信，俊气的五官端正静默，然而浑身上下每一处，无一不在吸引着他。 是低垂的眉眼，是轻抿的唇角，又或是干净修长的手指，于此刻此地，来回敲击。 好像叶晓枫敲击的并不是琴键，风策甚至错以为，那些绵绵不绝的音符组织成旋律，正通过那双温暖的手，通过周围那么多人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敲上了他的灵，再一字又一字，击进了他的魂。 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我自然什么都愿意为你。 第一百六十七章 流光似彩6 一曲完毕，叶晓枫松了松手指，离开了钢琴。 此刻广场中央围起的警戒线旁聚集了好多人，还有越来越多的人闻讯而来，基本上都知道有明星在这里拍片子，就不知道是电视还是gg。 「怎么样？」叶晓枫朝风策挤眉弄眼，一双眼睛里全部都是得瑟，「钢琴好听吗？」 风策如实相告，「好听。」再不能更好听了。 「你并未说过，你会钢琴。」 叶晓枫笑着反驳，「你也没问过我会什么呀！」他拿走了桌上的咖啡，再过一会就要开拍了。 风策抬起头来，认真地望着叶晓枫，声音平和又舒缓，「那你还会什么？」 「真不会了，我就会这个……」叶晓枫想起顾言，无语摇头，「顾言会得多，钢琴吉他二胡小提琴……他是个杂家，说乐器都是通的。」 「乐器都是通的……」风策略略思索，随即贊同点头，「确实如此。」 这时拍摄组领队走了过来，跟风策详细讲解了一下走位。 这个gg并不复杂，只要拍几组长镜头就行。 gg的镜头感是透过一个人的眼睛来完成描述的，而这个人的眼睛就是镜头，也可以想像成，它成为了观众自己的镜头。 你正漫步在人流汹涌的闹市享受悠闲的午后，阳光明明正好，谁知突然下雨了，于是你躲到了广场中心，一家露天咖啡馆的屋檐下。 然后，故事开始了。 领队一声令下，「action！」 两组摄像机分别从三个角度对准了主人公，腾出一组来充当观众的眼睛。 洒水车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开始朝空中喷水，顿时洋洋洒洒的细雨从天而降，落到这个上一秒还充分沐浴在阳光下的角落。 不停晃动的镜头代替了奔走的步伐，周围是四散的衣影，交错的人群，跑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了能够暂避风雨的地方。 好不容易躲进了屋檐，挥去一身雨气，却在抬眼的瞬间，被人撞进视线。 有人正静静坐在露天咖啡的椅座里，默默看着广场来回奔走的人流，你看不见他的样貌，却莫名心动这一副背影，渐渐的，视线开始流连忘返，怎样也收不回。 你希望看见他回过身来，你想看看这个人在转身之际，会留给你多少意外。 于是你像一个偷窥狂那样，不放过他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成千上万的雨丝似乎在这一刻统统实质，化为丝线，又或许，只是你的眼线。 终于，他站了起来。 并在你疯狂的渴求之中，转身而来。 款式简洁的休闲衬衫，扣开了两颗扣子，轻松写意，两袖分别挽起搭在手肘，纯黑的西装裤将衬衫下摆经由一条亮黑色的鳄鱼皮质的皮带，统统收在劲瘦的腰间，高挑的身材被利落的装扮修整得洒脱有型……所有的一切，在细雨缠绵的背景中，分外养眼。 第219页 你情不自禁地想去看那张脸，你猜测拥有这样一副美好身材的人，会有怎样的面貌来与之相称，可是还来不及抬头看清，对方已经在一个侧身的时间里，与你擦肩。 你无言相对，徒劳地看着那一抹身影，越来越远，如一个零碎的回忆，终将消散在深重的时间。 不要走，留下来……请你留下。 镜头跟着风策的背影一路往前，在经过两个转角后，风策消失在d&d旗舰店门口。 导演喊了一声「卡」，并在监视器里回放了一遍，确认不需要重拍后，三组镜头关闭了。 叶晓枫立刻冲到旗舰店，唐薇已经替风策上完妆了，看见叶晓枫来了，识趣地先一步离开。 叶晓枫尴尬地摸摸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被唐薇看穿的感觉……但问题是，唐薇是怎么知道自己跟风策的关系的？ 一面想，叶晓枫一面从工作人员那搞来了一块毛巾，帮风策擦身上的雨水。 「小心别着凉了。」 「不会。」风策根本不在乎身上那点水气，「过了吗？」 他问的是刚才的拍摄，导演组没有让他出去重拍。 叶晓枫点头，「过了。」刚刚那组长镜头特别简单，风策只要从咖啡店出来走到旗舰店就行了，连个表情都不需要，哪里还会什么ng。 「之后要如何？」 叶晓枫看着手里的剧本，「你是说整个gg的话，那这里是空白的，因为后期还没衔接上，需要剪辑，我们电视上看到的都是都是后期剪切完成的。」 风策似懂非懂。 「gg的先后顺序，应该是这样的……」叶晓枫已经有点猜到安颜的用意了，试着梳理了一遍，「观众在雨中看到你，然后一路跟着你，来到了这里，却没有见到你，见到的是……」他扫了一圈四面八方摆开的超大显示屏，「看到的是这些……」 几十块液晶超大显示屏都被连上了电脑，用来播放上百张硬照。 安颜速度极快，这些硬照就是昨天风策刚刚拍完的。 透过这些撩人也摄人的照片，观众自然会想要看更多……叶晓枫不知道安颜怎样来满足这种猎奇心，但直觉告诉他，和昨天他们拍的那个视频有关。 叶晓枫突然有些期待了。 风策看着叶晓枫一个人在那里想着什么出神，回忆刚刚这个人安静弹琴的样子，忽然问，「钢琴，哪里可以买到？」 「你要买钢琴？」叶晓枫讶异。 「嗯。」风策觉得有点迷上了那一刻的叶晓枫，「你弹琴，我很喜欢。」 叶晓枫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脑袋，「我只是以前顾言学的时候跟着一块学的，没学的怎么样……」 不过说到这个，叶晓枫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当时我面试助理的时候，楼总特地问过会不会乐器……这是你的要求？还是只是楼总的要求？」 风策承认，「是我提出的。」 「为什么？」叶晓枫好奇心被勾起，「那你还提了些什么要求？」 「没有了，仅此一点。」风策趁没人看见，悄悄捏了捏叶晓枫的手背，平静地说，「乐曲令人身心舒畅，古来五音便通脏腑，宫商角徵羽，应对脾肺心肝肾……」 这是一种古老的中医说法，叶晓枫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想，若能精通一门乐器，那么，此人素养不会太低……而要学会一门乐器，必定吃苦耐劳，静得下心，故此……」 叶晓枫懂了，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会乐器的人，做事不会急躁，性情也比较平稳，是吧？」 风策点头应了，「正是。」 叶晓枫眼珠一转，蓦地挑起了眉毛，突然逼进风策，压低了嗓子问，「那结果怎么样，还满意吗？」 「满意……」风策薄唇轻启，含笑回应。 然而何止满意。 只见风策满足至极地半眯起眼睛，清晰的眉目间，有无声的传情。 「你是无人可替。」 第一百六十八章 流光似彩7 叶晓枫一面聊天，一面替风策换上衣服。 这套衣服是一件初春的休闲西装外套，用了最不易出错的黑色，却也是叶晓枫觉得最适合风策的颜色。 其实肤色白的人什么颜色都能压住，但只有黑色才能在彰显风情的同时，又极力掩藏风情。 这件外套的质地异常柔软，叶晓枫不知道是什么料子，但一定有棉的成分，左右下摆划出流畅的弧度，不像平时职业西装那样硬朗，偏走柔顺的路子，罩在身上，既能挡住初春的微寒，又不失去潇洒的风度，随性而自然。 叶晓枫非常喜欢这件外套，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安老之前说，这次所有主打款都要送一套给你，以后你就不愁没衣服穿了……」 说完又失笑地摇头，风策好像本来就不缺衣服穿，不过是很少出门而已。 按照安颜的要求，叶晓枫解开里面里头衬衫衣领的扣子，最简单的白色，配上最稳重的黑色，黑白相衬，唯衬一人。 「你穿衬衫真好看。」叶晓枫感慨。 风策微微一笑。 没有人会对心上人的赞美感到多余。 西装衬衫，看着搭配最简单最单调，可是要知道，要穿好一套西装，对一个男人的身材要求是有多高。 第220页 很多人身高不够，难以立挺；身型不好，就展现不出硬朗；身材不行，穿不出那一身的干劲；更别说，没有紧实的腹肌，潇洒都够不着边。 西装是集一位成功男士所有成功点于一身的服装，缺一不可。 而一旦你达成以上诸多要求，那么西装就是上天恩赐给男人最好的礼物，用以展现一个男人全部诱惑。 现在这件礼物正穿在风策的身上，叶晓枫觉得这已经不仅仅是诱惑了，简直致命般的吸引，吸引着你从此刻开始，为他着迷。 叶晓枫目不转睛，情难自禁地嘆息，「你这个样子，我都快不捨得给人看了……」 不捨得让人看，不捨得让碰，最好谁都不知道，也谁都不能知道……他从来没发现自己的占有欲是这么可怕，强烈得难以压制，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这人锁起来，让他只属于自己。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一个男人的独占欲，直到今日此刻，叶晓枫才算是切切实实领悟到了。 「那就把我藏起来……」风策微一抬眼，专注地看他，「我心甘情愿。」 藏起来？ 多么令人浮想联翩的一个字……有一瞬间，叶晓枫几乎就要动心，可理智却在关键时刻拉住了他。 即便是藏，又能藏多久呢？ 即便能藏一辈子……可你又怎么忍心，让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人，与世隔绝，不见光照。 这个人，生来就该万众瞩目，不是吗？ 不是吗？ 叶晓枫落寞摇头，挥去了脑海中，那一剎那产生的，极其自私的想法。 他手脚利索地帮风策整理好一身衣物，摄影组的人已经全部抵达现场，安颜正在和他们进行最后一步的确认工作。 最后这一部分拍摄非常简单，只要一个镜头就可以完成。 当叶晓枫把最后的黑色竖条纹领带系上之后，越过风策，对安颜点了点头。 安颜朝摄影组做了个手势，示意全部人员各就各位。 摄影组领队会意，低头看着摄像镜头。 这个镜头代表了观众的视线，由于冒雨而来，镜头被刻意覆上一层稀薄的水雾，迷濛中，你推开了旗舰店的大门，终于在设计者的期望里，被门后一切深深震慑。 安颜砸了重金购进二十八台六十英寸超级液晶显示屏幕，分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将一个人围在了中央。 这二十八台屏幕上同时在播放一组硬照，呈随机静态播放模式。 于是，安颜要的效果诞生了。 你仿佛置身于这千百张照片之内，一脚踏入，再也无法收回。 几百组照片藉由几十台屏幕不间断地播放，产生了无数张照片的幻觉，几千张照片同时将你包围，令你深陷其中，强迫你不断的，重复的，去观赏，去体会，去迷恋。 观赏什么？ 观赏这上千张照片中，唯此一人的美感。 体会什么？ 体会这个人的美感，被成百上千套衣服自想像中分离出来，无法复制，独一无二。 迷恋什么？ 迷恋这一刻，被一个人完全侵占思绪，侵占想法，侵占念头，你的脑海之中再没有其他，你的眼中在看不见别人，你迫切地知道，当他从这些屏幕中走下，到底是什么模样。 于是如你所愿，又或者，是众望所归，那个被为围在中央的人终于转身朝你看来。 而就在这一刻，镜头从远到近，用一种极快的速度，闪到最底，将风策整张脸收在镜头中。 完成。 摄影师松了口气，挑眉看了眼被定格在最后一瞬间，镜头里的那张脸。 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吝啬半分表情，沉着冷静，似乎再多的外界干扰都影响不到他，他不想笑，就是不想笑，他不想有表情，于是面如沉海，掀不起一丝风浪。 但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在这样一种表情下，堪称绝色。 因为你会期待在他的沉默之后，下一秒的情绪波动，究竟金刚怒目，还是菩萨慈眉，亦或是人世间千百种情绪都有，只不过是被他统统过滤，只剩下最原始，也最本性的那一面。 如歷经千帆的人在顷刻间，褪尽了风尘，终令其一身，返璞归真。 安颜笑着拍手，对这次拍摄的顺利既高兴又意外，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剩下的就交给后期吧。」他对风策满意得不行，而且这两天的拍摄给予了他很多灵感，他忽然有种预感，之前一直令他愁眉不展的冬季系列，很快就能完成了。 风策点头致意，「谢谢安老。」 安颜拍了拍他的肩，他什么样的眼光，早看出风策不善言辞，也不在这上面多做讲究。 叶晓枫好奇地问起gg的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 「快了，电视台那边招唿早就打好了，等gg完成送到那里，审核一过，就能看到了。」 叶晓枫瞭然，又问，「那昨天拍的呢？就是在那个镜子房间……」 「那个啊……」就看到安颜神秘地勾起眼角，「那个是放在旗舰店里的……嗯，奇蹟……」 奇蹟？ 叶晓枫完全没听懂。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安颜会用奇蹟来命名。 可能早在开拍之前，安颜就已经料到，终有一天，会有一个恰当的人选，来引领这个由他一手制造的王国，从无到有，走向成功，缔造奇蹟。 第221页 第一百六十九章 流光似彩8 gg面世的速度比叶晓枫想像中的还要快，半个月后，d&d最新gg全球播出。 安颜的野心很大，凭藉着其在这一行多年所积累的名气以及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在新一季春夏发表会后，就把gg推到了大众面前。 不仅如此，安颜不惜血本，买下共计二十八个卫星频道的所有黄金时段，包括网际网路上的多家影视平台的gg版权，顿时，铺天盖地的gg好像在一夜之间冒了出来，无数人只觉得，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醒过来就被一个明星包围了。 另外，不单单是电视gg，就连车站地铁的移动gg，时尚杂志的封面硬照，甚至整个d&d旗舰店楼层上的超大竖屏封楼的横幅，都换成了风策。 而就在安颜大肆动作的同时，楼轻澜也给ylf的gg部门，营销部门，以及公关部门统统打过招唿，让整个公司全面配合d&d的宣传手段，ylf总部楼上的对外超大液晶显示屏幕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播放这则全球gg，藉此彻底打开风策的知名度。 楼轻澜希望能在一个月内，风策人气暴涨。 在两大公司同时大面积疯狂宣传的策略下，效果的确显着，风策从原本一个正当红的小明星，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好像无论切换到哪一个频道都能见到这个人的身影，哪怕你再不认识这个人，再不接触娱乐圈，也能大概知道最近有一个人很红，红得大街小巷到处能看到。 这则gg拍得很妙，时间掌握在七十秒，也就是一分半钟不到，因为只有在七十秒内，才不容易激起人的厌烦情绪，一则gg如果超过一分半，人会焦躁。 镜头代替了观众的视线，这一手法代入性很强，你会有种，镜头就是你的眼睛，你正身临其境在这则gg内，然后，看见了一个人，随意坐在闹市的街边。 那一定是一个非常漂亮的人，因为他光是安静坐在那里，你都会觉得很美丽。 人都是有猎奇心的，撞见这样一个人，你自然而然会去关注，会去流连，会想要看见他更多的一面。 于是在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里，你经歷了一场滂沱大雨，经歷了一次暗中跟随，你的心境随着镜头不断更改，你越来越期待，他转身一刻会是什么样的面貌，甚至是什么样的眼色。 终于，他起身，在一个转身的时间，与你擦肩，越来越远。 你迫不及待地追随，心甘情愿地等候，而幸运的是，所有苦心没有白费，最后的三十秒，gg给人震撼般的体验，几十块巨大的液晶屏幕同时播放着成百上千张硬照，每一张照片都穿着不同的衣服，不同的搭配，不同的风格，甚至是不同的感觉…… 但即便已经这么千变万化，你仍然想会去看一眼，你必须通过自己的眼睛，来感受最真实的那个人。 临近尾声的五秒，镜头以一种难以想像的速度快速拉进，快到你下意识闭住了唿吸，可就在屏息一刻，那人回眸朝你看来，目光神色无一不透着沉静。 那是于万众瞩目中，不动声色的沉静。 至此为止，一分半不到的gg，宣告结束。 你突然很想知道这则gg到底说的是什么，因为从头到底，你只是在看一个人，除此之外，什么都顾不上了，这导致大量看完gg后的人又懵逼地跑到d&d官网上去搜来看。 但是当你再看第二遍的时候，感受就变了。 因为你不再只关注着他的样貌，而开始关注细节。 你发现他的手特别漂亮，那么干净而修长，指甲呈圆润的弧度，柔和平整，然后轻轻搁在白色的圆桌上。 在他手边，是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你突然恍悟，这是一家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的名字很熟悉，你似曾相识。 是了，那是全国连锁的咖啡馆，而拍摄景点就是江滩沿边上的商业街，中心广场那一家。 紧接着，你又发现了许多细节。 你从来不知道，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衬衫，穿在一个人身上会是这样好看，清爽怡人，利落沉稳。 也不知道，黑色休闲西装裤跟一条亮黑的鳄鱼皮带的简单搭配，能这么吸引人的眼光，所有的亮彩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原来把衬衫的袖子挽起会有这么惊人的效果，在严谨之中，硬生生噼出一道轻松。 你还想从这个人身上获得更多，可是有条不紊的镜头切换令人措手不及，你开始被迫将一则gg来来回回地去看，一直到你把所有隐藏在这则gg中所有与这个人相关的一切统统挖掘透了，终于，你心满意足地关上了视频。 位于商业街中心的d&d旗舰店在gg发布之后的第三天，开始迎接暴涨的人流量。 人流中，包括了原本就是风策粉丝的，有看了gg慕名而来的，有被衣服的上身效果吸引的，但更多的是，无数满怀好奇的人想来这家gg中的旗舰店来看看。 看什么？ 看那几十台液晶显示屏幕还在不在。 安颜要的便是这种效果，自然不会令人失望。 旗舰店从下往上，共有六层自动扶梯旁挂着显示屏幕，随着扶梯缓慢上升，客人缓缓接近。 但这些显示屏上并没有放着gg里无数的硬照，而是在循环着一段视频。 第222页 这段视频有点像眼下时兴的那些综艺节目，现场拍摄现场录制，是一个明星最真实最零距离的样子，不过，有一点不同。 这段视频是无声的。 在无声之中，你清楚看见那个在gg里显得万般迷离的人，一转眼，近得伸手可及。 他正像平常人一样，一件件地换着衣服。 在他身边有一个长得很好看大男孩，可能是他的助手，帮他挑选衣服，然后在适当的时候为他整理穿着。 他很随和，跟gg上的沉默疏离一点都不像，助手给他什么他就穿什么，偶尔两人会轻声交谈什么，然后交谈着交谈着，他就笑了起来。 在他的笑容里，你不禁感嘆，为什么有人笑起来会这么好看。 如一副泼墨的画卷，黑白分明中陡然添进了一笔重彩，剎那惊艷。 你蓦然发现，原来，他也是会这样亲切而温柔地笑的。他会有情绪，会有表情，会因为助手说了一些什么而笑得浑身颤抖，略带羞赧地把脸，捂进掌心。 这跟gg里那个沉默无言的人，分明判若两人。 所有看到这段视频的人都想知道，他到底在高兴什么，也很想听一听，那个助手在说些什么，导致整个拍摄片场的人，一个个都那么开心。 安颜牢牢掌握了这些好奇心，并通过这一点，慢慢把对风策一无所知的状态，演变成一种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那些漫天漫地的gg，无非就是要把人吸引到这里……因为只有站在这里，你才能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一个人的变化。 它仿佛成为了一种心态转变的过程，至于过程中你追逐了些什么，又收穫了些什么，相信你自会平衡。 第一百七十章 万众期待1 这则gg的诞生为d&d带来了难以想像的可观利润，当月的销售额突破三十个百分点，而且还在持续往上递增，最新的财务报表显示，到了月底，整个月的净利润可能会突破七千万，一个月里完成去年一半的利润额。 安颜笑得合不拢嘴，前期的投资已经收回来七成，完全超乎了预期。 他打算再接再厉，等到秋冬季的系列全部完成后，未来十年的计划投入就可以实现了。 但gg的创收并不仅限于d&d。 ylf公司在一个月内收到各个行业共十四家gg商的邀约，邀请风策为旗下品牌代言。代言产品涉及饰品、手錶、饮料等等，合同跟雪花片一样飞来，ylf的公关部嘆为观止，旗下那么多明星，还从来没一位出现这种情况，看来是都瞄准了这个商机了。 如果说d&d与风策的这次合作是一次试水，那么毫无疑问的，带来的效益令无数gg商眼红，在gg问世的半个月内就制定好了合同寄到了ylf公司，并且一个个表现出非风策不用的态度。 当法务部把十几本合同列印出来给楼轻澜过目后，楼轻澜笑了笑，让人把合同寄给叶晓枫。 叶晓枫在收到这些合同时，正好在网上翻新闻。 最近叶晓枫翻新闻养成了一个习惯，打开百度，框里搜「风策」，然后，他想要的什么消息都有了。 以前的叶晓枫关注的焦点多半集中在娱乐版，现在不同了，他的目光更多的落在时尚版。 时尚版首页用了最新一期的《姿.色》杂志当封面，封面照赫然就是风策。 这张硬照叶晓枫非常喜欢。 风策穿了一身深海蓝色的卫衣，棉里混进了高级纱纺，正面细脚针织，内里用了高级羊毛起绒，做成内衬的绒布，贴身舒适，但因为用料比一般的卫衣更为考究，这件衣服的价格比较高。 但衣服不是关键的，最关键的还是穿衣服的人。 柔软的连帽罩在头上，风策闭目无声，不露一丝情绪，光影各半，一片柔亮，一片晦暗，漆黑细软的髮丝服帖在额际，遮住好看的眉目，微垂在密长的双睫，刻出一段惑人的剪影。 当期的《姿.色》因为这张封面，供不应求，都快成绝版了。 与其相对应的，风策身上这件衣服也出了点问题，网上为了这件衣服现在闹翻了天，前几天更是在贴吧微博掐出了一场颇具影响力的架。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条微博，这条微博发在了风策在丽江po出照片并题诗的那条微博下，但内容就没有那四句诗那么诗情画意了。 微博的大意是，抱怨风策的粉丝们组团购买这件衣服，导致这件衣服在全国现在七十几家d&d门店卖到断档。 该微博博主表示，崇拜偶像没问题，但希望大家理性消费，否则影响了正常客户的需求，将会适得其反。 然后在评论中@了风策、风策微博官方粉丝帐号、以及风策官方贴吧帐号。 当天晚上，风策微博的评论下面就开始沸腾了，群情激奋的风策粉丝们冲到男神微博下各种维护反击，叶晓枫那天没什么事，愣是撑着下巴在电脑前把一场掐架从头看到了尾。 截止到目前为止，这条微博的评论转发已经超过五百万，一眼望去基本没什么正经内容，全是口水战，好多风策的粉丝气得叶晓枫庆幸这幸好是隔了一层网络一块显示屏，要不非得闹出流血事件。 叶晓枫头疼得看着被顶到最热的几条评论： 【呵呵，真是够了，难道有钱还不能买衣服了？我买我的衣服，碍您事儿了？→手动滑稽】 第223页 【表示好奇怪（摊手）喜欢的明星代言了衣服买一件回去当纪念不行（撑下巴看博主你）】 【弱弱的问句……苹果新机问世那么多人排队那么多人买不到难道要怪贾伯斯……】 这算是比较客气的了，不客气的就破口大骂： 【卧槽了！不说老娘还没想着买！毕竟老娘单身狗一条买什么男人衣服虽然我家风策那么帅！但今天你要这么说了老娘还真就去买了！我不光要买！我还要给我爸我哥我未来男朋友买！吗的！】 【哎哟哟~~大清早的爬不起来不肯排队买不着就怪别人排队~~怎么着，这衣服上写你名了还非得给你留着~~你怎么那么有脸呢~~干脆d&d的衣服你全包成么~~】 【就这屁大点的事还艾特风策？你买不着衣服是不是还得风策给你买单赐你安慰啊小主？求关注也不是这么求的吧？要不要风策给你来道歉说上几句对不起了我的粉丝太多了害您买不着衣服？要不要以身相许啊？求的是不是这个啊？】 叶晓枫看得好笑，扭头问风策，「怎么办，你粉丝们跟人吵起来了，都好几天了。」 眼下风策正好穿了那件被议论纷纷的深蓝色卫衣，衬得他露在衣服外的脸和颈项特别白皙干净，加上蓝色本就具备的沉静，跟风策那一身沉稳的气质简直不能更配。 风策放下书，好奇地凑过来看，而无语的是，明明字都看懂了，但当那么一大堆字连在一起，愣是没明白。 「以身相许？」一眼扫去，这四个字被风策看进眼底，「为什么我要以身相许？」 「笨！」叶晓枫揪了揪风策的耳朵，「这是反讽！讽刺对方没事找事。」 风策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讽刺对方要带上自己，更要自己以身相许，他摇了摇头，对现代人的说话模式表示难以理解，拿起刚放下的小说，重新看了起来。 风策这几天都在看武侠小说。 叶晓枫给他安利了一堆金庸的小说，风策按照作者的写作时间顺序一一看过来，终于看完《射鵰英雄传》，开始看叶晓枫最爱的《神鵰侠侣》。 他看得如痴如醉，完全深陷其中，这段时间要不是天天被叶晓枫抢走书逼着吃饭，风策差点要绝食了。 叶晓枫是知道金庸小说的魅力，但也没到风策这种地步吧，仗着有内功撑腰，一天天的饭也不吃，连水也不喝。 叶晓枫开始后悔自己这一波安利了，这要是一不留神把男神整死了，罪过可就大了…… 「有那么入迷嘛……」 叶晓枫喃喃，却忘了当年自己也是逃课不睡觉成日成夜看来着。 风策一心二用的本事很好，即便再深陷故事情节中，还是能分神去听叶晓枫的话，于是抬起头来，「实在出彩。」 何止出彩，简直身临其境。 那个名叫金庸的作者所勾画出的世界与自己曾亲临的世界太过相似，风策甚至怀疑，这位作者是否到过他们的世界，否则怎么会出现这样，近乎天衣无缝般的想像。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万众期待2 叶晓枫回忆起书里那些武功，突发奇想，「那书里的那些武功，你能练吗？」反正再超乎想像的事也发生了，类似武功这神一样的操作，叶晓枫已经完全免疫。 没想到风策真的静下心去想了，然而想了会儿，却无奈摇头，「书里的功夫太过笼统，招式与心法并不完整……」 他不可能光凭书里的只字片语就猜出一部完整的心法，所以只能这样看一看，再脑海中想像一下，仅此而已。 「那你练的是什么呢？」 叶晓枫从来没见过风策提起自己的武功，难得说起这个，便多问了几句。 「我练的心法被哥哥和师兄重新修正过……」风策并没什么可隐瞒的，知无不言，「《清风嘆》原本分上下两部，上部偏道家，由师叔习得；下部偏佛门，由哥哥习得。各有利弊。后来师叔与哥哥二人将上下两部合二为一，让我来练。」 「……既然两部都有问题，合在一起让你练，不会出问题？」 我去，风策不就成了小白鼠了？ 叶晓枫嘴角抽搐，什么样的大哥师叔啊，这不坑爹吗？万一出事怎么办？ 「你练到现在觉得怎么样？」叶晓枫凑过去，一双手在风策身上来回摸，「确定没事？」 风策抓着他的手拢在手心里。 「应该没什么问题。」 「应该？」 风策眼含笑意，「来到这里，我根本用不上内功，自然没有问题。」 这倒是……叶晓枫前思后想，的确没什么地方能用得上武功。 为使叶晓枫安心，风策又多说了几句，「其实招式之类，再灵活多变，实际而言却多是死的，招式不会出问题，出问题的往往都是内功……而内功又与心性情绪息息相关，只要情绪不要波动过大，便不会有事。」 叶晓枫不太贊同，「那你拍戏的时候不就是要情绪波动了吗，万一让你演大喜大悲，要紧吗？」 风策摇头，「不会。除非功力消耗过大，内力不足以承受真气迴荡，便容易被情绪左右，大喜大悲才会出事。」 「出事会怎么样？」叶晓枫追问。 「轻则，功力折损，根基打回原形……」风策顿了顿，「重则……」 「重则怎么办？会死吗？」 第224页 「……」风策没有线索可供参考，「我不知道。」 「……」 这胃口吊死人，叶晓枫无语至极。 风策自己也没底，只举了个例子，「当年哥哥身中剧毒，舍了一身功力，睡了很多年……但那是下部，现在两部合体，我不清楚我会如何。」 「那、那你现在怎么样，好不好？拍《长宁传》没事吧？」武功完全不在叶晓枫的知识领域范围内，但毕竟事关风策身体状况，多了解一下总归没错。 风策捏了捏他的脸，声音温柔下来，「放心，我很好。」 听他这么说，叶晓枫唿出口气，「那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虽然不懂武功内功什么的，但如果你练功出了问题，一定要告诉我！」 「好。」 叶晓枫左看右看，确定风策不会骗他，这才结束了话题。 「那你看网上现在吵成这样，怎么办？都好几天了，你得发个微博，表示一下的你的态度，不然这么闹下去，对你不好。」 但风策甚至不知道网上是怎么吵起来的，他对现代人的思维模式并不很理解，深思许久，问了个关键，「此事根本出在哪一点？」 「根本啊……」叶晓枫拖着下巴，滑鼠不停转，转到那条原生微博上，「简单概括，就是衣服太少，你粉丝太多，把衣服买光了……」 「僧多粥少。」风策略略沉吟，有了办法，「既然问题在衣服上，而衣服又是因为我……那就把问题推到我身上。」 「怎么推？」 「僧多粥少，那就多加点粥，少一点僧。」 叶晓枫会意，「我懂了，可以艾特d&d，把衣服的事情交给他们解决，你负责解决你的粉丝，对吗？」 「不错。」 「那你要怎么解决？」 风策嘆气，「压一些衣服在手里，然后告知粉丝们，不用特地排队再去抢买，可以定下一天的时间，与他们相见。」 「相见？」 「不可以吗？」 叶晓枫懂了，不停点头，「可以啊可以啊，可以跟安颜联繫一下，反正你是代言明星，你去店里名正言顺，这样就可以把粉丝在那天都吸引过来，粉丝也不用那么辛苦去抢衣服……就是你怎么确定来的人一定就是你粉丝？」 风策神色平淡，轻声说，「喜欢，便会跨越万水千山而来……不喜欢，自是半步都嫌麻烦，你大可放心。」 「行，我去安排。」 叶晓枫说干就干，立刻打电话给周宁，由周宁出面跟安颜洽谈关于在风策现身d&d旗舰店的事情，以平息在这次网上的风波。 毕竟再闹下去，对d&d和风策两方的影响都不好。 周宁行动迅速，当下跟安颜商定好了时间。 得到周宁的回覆后，叶晓枫回到微博，以风策的名义单方面发了一条微博，并同时@了d&d官方平台，和风策官方粉丝平台两个认证帐号。 微博言简意赅。 先是对这次网上引起的争论表示歉意，也对广大粉丝对自己的热情表示感激。然后，叶晓枫@了d&d，希望厂商加大供货量，尽快恢復供应链，同时@了粉丝平台，表明了一下态度，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购买衣服而浪费了自己的时间，等到供应链重新恢復后，风策会在下周周末与各位相见，地点定在步行街的旗舰店。 这条声明发出后，在短短半小时之内，便压制住了那条被闹得沸沸扬扬的微博。 再没有人去关注那条惹事的微博了，风策的粉丝们被转移了注意力，贴吧微博都在讨论下周的见面会，好些个粉丝自告奋勇要在见面会前先组织一下等等，而d&d也加大了订单，要求厂商加班加点的赶工，争取在当日的见面会上留出三成以上的库存，保证见面会当日的供货不会再出现问题。 而时间很快，一晃眼，众所期待的，属于风策第一次的粉丝见面会正式来临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万众期待3 考虑到追星一族年龄层次大多分布在学生，所以见面会的时间定在周六下午两点整，算是综合了所有因素。 可即便如此，由于担心太晚而买不到衣服见不到偶像，一大早，位于商业街中心的d&d旗舰店尚未营业，门口还是聚集了相当一部分相约而来的粉丝。 旗舰店负责人立刻致电安颜，安颜在与ylf公关部商议后，索性封闭半天的营业，把整座旗舰店空出来留给风策的粉丝。 封店的告示立刻被列印出来贴在玻璃窗上，拥堵在外的人群在看到通知后高兴得疯了。 打从风策发出微博定下首次见面会的时间起，无数粉丝就在担心那天会不会因为人太多而买不到衣服，或者因为临时有事不能及时感到而错过跟偶像面对面？加上粉丝这种存在又贴不了标籤，谁知道是不是真的风策粉丝，说不定只是想蹭衣服买再到网上高价卖呢？ 但现在安颜封闭半天营业，起码不用担心买不到衣服了，至于能不能跟偶像近距离接触，就要看自己的运气了。 下午一点的时候，风策在叶晓枫的陪同下准时到达旗舰店，并从后门进入一层大厅。 下午一点半，封闭的旗舰店向大众开放。 汹涌的人潮瞬间涌进店里，但在ylf强大的保镖以及安保的调动下，原本以为会失控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这要归功于安颜在店里的重新布局。 第225页 gg中千变万化服装搭配眼下被安颜命令做成巨幅海报，并挑选了三十几张最为出色的贴在大厅四周的玻璃橱窗上行，二十八台液晶显示分出了二十台不间断播放硬照，供客人参考搭配选择服饰，剩余八台自顶层往下顺着扶梯，每一层放置一块，播放那段无声的视频。 之前这段视频进行过剪辑，所以时间并不长，但今天不同，安颜将完整的视频放了出来，从风策走进满是镜子的房间开始，一直到试完所有衣服离开，时间长达三百二十七分零二秒，算是给风策粉丝的福利。 不仅如此，视频把声音也公开了。 由于视频没有连接音箱，光凭藉着液晶显示屏自带的喇叭在放，所以声音并不响，众人想要听清视频中偶像在说什么，势必会放低声音。 这个办法是叶晓枫提供的。 叶晓枫好歹在这圈子混了几年，明星的粉丝见面会多少经歷过几回，哪里不晓得粉色疯狂起来有多热烈，光靠保安根本不可能压制太久，所以必须转移注意力。 风策对于是否公开视频的声音无所谓，安颜也表示可以利用，既然如此，叶晓枫索性把视频从头到尾拿出来跟粉丝们分享，反正又不是什么见不了光的东西，至于风策更换内衣裤的那段已经被巧妙地处理过，只放出上半身，无须担心。 于是，蜂拥而入的粉丝们在一进门就听见大厅里偶像说话的声音后，然后，一个极短的时间内，消声了。 这段视频当时在各个门店内放映时，就有无数人在网上表示很想听到风策的声音，希望d&d能把声音公开，想知道风策在视频里说了些什么。 而现在，安颜满足了。 好多人围在扶梯口的视频前驻足观看。 其实风策在视频中，前后并没有说多少话，但架不住他声音好听，尤其在偌大的厅堂里，放映出来更是如滴水磬石，沉醉悦耳，哪怕只字片语，都好听得不行。当视频播放到内衣这一段，众人才恍然过来，让他们这位偶像笑成这样的，居然只是几个脑筋急转弯。 可是他笑得那么真诚，那么纯粹，完全没有一点做作的痕迹。 人人都清楚看见，他们的偶像是真的被逗笑了，被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问题，逗得开怀大笑。 现场无数粉丝即刻用手机拍摄视频发到了网上共享，贴吧微博许多未能赶来的粉丝则开始蹲点守候直播，在看到被转播出来的视频后，难以计数的留言疯狂顶上，一个贴名为「风策脑筋急转弯」的帖子被顶到最高。 1楼：餵百度。 2楼：楼主已经阵亡，接下来如果有小伙伴也阵亡了，来地底下找我……orz 3楼：嗷嗷嗷尼玛！！！这是什么！！！我看见了什么！！！ 4楼：………●0●脑筋急转弯？？ 5楼：天啦噜好想化身脑筋急转弯百科全书被他助理捧在手里→真的，脑筋急转弯我得过奖的（对手指） 6楼：买噶的！我跟闺蜜一直在猜到底什么风策笑成这样，居然是脑筋急转弯……姐妹们再见了，我要复习脑筋急转弯了！ 7楼：楼上走好不送~~ 8楼：你们都在关注什么？脑筋急转弯？不是更应该关注男神笑起来可爱吗啊啊啊啊？ 9楼：楼上+1 10楼：真的好可爱啊φ(≧w≦*)? 11楼：男神男神！我有一百个脑经急转弯！不！一千个！祖上专写脑筋急转弯一万年！ 12楼：容我缓缓……圈内我风哥，人帅话不多，给朕摆驾……抢回来暖被窝！ 13楼：啊啊啊啊我滴崽！贼拉帅！用我oppor11给男神疯狂打电话！ …… 72楼：就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男神身边的助理很帅吗？给逗乐我们男神大人的小助理点个赞！o(￣▽￣)d干得漂亮！ 73楼：天啊风策笑起来好温柔啊啊啊啊啊啊死一下…… 74楼：摄影机你特么的敢不敢再往下面一点啊老娘要看下面啊你倒是再往下面移一寸啊好么我特么的求你了就一寸(t▽t) 75楼：附图（流个热泪是爱你的形状） 76楼：花痴的像个200斤的傻狍子怎么了，男神就是帅出天际！400斤我都不怕！嗷嗷嗷~ …… 331楼：好羡慕你们能去现场啊我要留在家照看我弟弟嘤嘤嘤qaq 332楼：天啊风策是出来了吗？我勒个去本尊穿这件衣服超好看啊！有哪位小伙伴可以帮我带一件吗我用生命发誓爱你一辈子！ 333楼：楼上不好意思，官网上说过今天所有衣服限购一件……摸摸~~ 334楼：我好想让风策给我签名啊！可是签名了这衣服又穿不了……算了等疯狂期过去了再买一件吧！总之今天一定要签名！ …… 1502楼：楼主还在咩~~刚刚黄泉路上逛了一圈咋没见着你呢~~又被风策帅活过来了是咩~~ …… 1729楼：楼主回復1502楼：是的活过来了哈哈哈哈劳资要到签名了！！ 1730楼：卧槽羡慕嫉妒恨…… 随后，有人抛上一段才刚拍好的视频，虽然视频人影纷杂交错缭乱，但依旧能清晰得看见，有一抹深蓝色的身影正安静沉默地坐在不远处，认真的在每一件衣服上，给每一位购物结束的粉丝，签下名字。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万众期待4 由于风策性格所限，叶晓枫认为常规的见面会并不适合风策，索性就让他坐在收银柜的旁边，周围被警戒线拉出了一定距离，已经有不少人选了衣服跑去排队付款，然后等着跟偶像面对面。 第226页 在叶晓枫和安颜的策划下，场面的确不算太混乱，大半的粉丝都被视频吸引了注意，剩下的则匆忙选购衣服，趁时间还早，不错漏这次难得的机会，选购完衣服直接可以到风策那边索要签名。 大部分明星粉丝的心态真的很好猜，而且特别知足，她们往往不需要偶像做更多的，哪怕就那么坐着，签个名，留个微笑，都教人激动得不行。 这种崇拜喜欢的心理其实最是简单，也最真实，叶晓枫一直认为，当面对着这么一片赤诚时，明星所能做的，只能是尽自己所能去满足。 而风策的想法和叶晓枫完全一致。之前在丽江，他已经被这些粉丝们的行为深深打动，所以今天的见面会上，风策不再吝惜表情，收起了往日的沉默，面对粉丝时，尽力微笑。 他的笑再不是出于叶晓枫的要求，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激，风策感激这些纯真的人这样远道而来，只为看一眼自己。 百度风策官方贴吧里的现场转播视频一个又一个的传了上来。 从最开始的并不算拥挤，慢慢演变为人潮汹涌，随着液晶显示的那段视频开始进入第二次循环播放，越来越多的人在看完视频后拥挤到了柜檯前。 有一位粉丝为了让没能来到现场的朋友看清，拿着手机从排队开始就录制，一直录到到付款，走到风策前，然后满眼期待的问：「风、风策……」粉丝看着年龄很小，高中生的样子，一脸忐忑，声音紧张地发抖，「你好，我我有好多朋友来不了现场，但她们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可不可以请风、风策和她们说几句话……」然后把手里那件跟风策身上一模一样的深蓝色卫衣递了过来。 风策接过，下意识转头去看叶晓枫，希望得到一些提示。 谁知上一刻还在边上忙碌的人已经没影了。 风策有些意外，却也没办法，想着之前叶晓枫的耳提面命，对眼前那位粉丝微微一笑，「好。」顿了顿，风策朝着小姑娘手里举着的手机镜头慢慢开口，「很遗憾，不能在在今天见到你们，但愿下一次，能够与你们相见。我会期待。感谢你们的厚爱。」 说完，他朝镜头点了点头，似乎在对那些未能得见的人致谢。 小姑娘激动得手机都拿不稳了，愣愣地看着自己偶像低着头，在衣服上认真地一笔一划，用亮金色的签字笔签下金光灿灿的名字。 名字的笔画其实并不多，然而她的偶像依旧签得很仔细，于是那份被隐匿在风策性格之中的潇洒，就这么透过名字，清晰地张显在深蓝色的背景里。 当铿锵有力的字迹沉陷在柔软的衣物中，你一定能感受到深藏在这个名字中的温柔。 漫长的签字从两点半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还没有结束，排队的人从顶层的七楼一直围绕这椭圆形迴廊蜿蜒而下，楼梯上排满了慕名而来的粉丝。晚上六点的时候，ylf的公关部门按照叶晓枫事先提出的要求，给所有人粉丝髮了面包和矿泉水，人人有份。 这份细心以及体贴被归功在了风策的身上，无数粉丝们在网上感动得热泪盈眶。 长达五个小时连续不断的签名，哪怕是风策也有点扛不住，签到后来都快不知道风策二字如何去写了，正想找工作人员要一杯水时，一件白色的衬衫递到了他面前。 「你好，风策。」 熟悉的声音自上方响起，风策勐然抬头。 有人正隔着警戒线，安安静静站在两步开外，认认真真地凝视着自己，然后一字一字，不重不轻地说着什么。 他说，「我……」然后稍作停顿。 他说，「我非常非常欣赏你，也……非常非常喜欢你……」 说到喜欢，对方脸上浮现出一层浅薄的红。 风策出神地凝望着，于视线交汇的瞬间，完全忘了要做什么。 年轻的身影站在挤满人群的大厅，两人一站一坐，一高一低，大厅璀璨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留下柔美的光晕，朦胧似梦。 如果这是一场电影，那这一幕必定深入人心。 上天用神来之笔，时光用惊鸿一瞬，令他们同时出现在这里。而这里，有那么多人在看着，有那么多人在听着，回头想想，见证此刻，竟然要凑齐那么多的条件，可每一条，又都是那么的困难。 叶晓枫忽然发现，原来他们的相遇，是这么不容易。 这才是奇蹟真正的定义。 「我知道一个大男人追星挺傻的……」叶晓枫深吸了一口气，算是给自己鼓了劲，「但是还是想当着你的面说。」 不，不是当着你的面说……其实我只是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因为可能我永远都没有机会，像今天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话。 风策握笔的手用力收紧。 「不管别人会说什么……」叶晓枫低头，细软的髮丝垂落在眉间。 不管以后别人会说我们什么。 「也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叶晓枫弯了弯眼角，留下青涩纯真的笑纹。 也不管以后别人会怎么看我们。 叶晓枫上前半步，仔细描绘着这个人脸上每一处细节，每一分样貌，然后，牢牢记进了心里，哪怕有一天，他要面对无数指责，哪怕有一天，上天收回了他的奇蹟，但至少现在，他正在拼尽全力，用这样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亲口告诉这个他最喜欢的人，我最喜欢你。 第227页 「我都支持你，永远喜欢你。」 我说过的，风策，我永远都喜欢你。 最后，叶晓枫轻轻一笑，依旧是风策初见时的样子，坦然无畏，真诚以对。 「能为我签名吗？」 风策愣愣地低下头，握着笔，然而不知所措。 他很清楚，他应该立刻在这件白衬衫留下名字，然后像之前每一位粉丝那样，微笑握手，微笑告别…… 已经有很多人朝他们这里看来，虽然这个角度看不到叶晓枫的脸，甚至被叶晓枫的身高挡住，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可风策就是觉得，他做不到。 也不想做到。 他甚至握笔的手都开始颤抖，被叶晓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深深震动。 怎么会听不懂对方话里的小心翼翼，怎么会看不清对方表情下的忐忑担心，明明有很多话要说，也有很多事要做……明明有那么多的想法需要倾注，可偏偏被禁足在这个位置上，无能为力。 风策突然痛恨，自己为何要成为一个明星。 他不禁扪心自问，这个明星究竟还要做到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人光明正大的，拥进怀中。 「好……」 风策声音很暗，随即侧开了脸，几次唿吸，藉此平復已然动盪不堪的心境，当确定不会失态后，风策的目光才又重新回落到那件白色的衬衫上，手中的笔反覆调整，终于慢慢写下。 而风策写的速度很快，好像有什么在拼命催促他要尽快写完，一旦稍作停顿，就要前功尽弃。 「谢谢。」 写完的同时，风策半阖着眼帘，轻声致谢。 他并没有抬头再与叶晓枫对视，害怕再次触及光晕里的眼色，会控制不住自己。 叶晓枫接过衬衫，眼光朝四周熘了一圈，确定没人发现不对劲后，不再逗留，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转身的剎那，风策却抬起头来，目送他的背影在纷繁的人影中，越行越远，一直看到那抹背影消散在热闹的人海中，再无踪迹，没来由的，风策心中泛出一股极深的痛。 见面会从下午两点一直延时到晚上近十点才缓缓拉下了帷幕。 拜两大公司强有力的支撑下，库存没有告急，并且整个旗舰店一半的衣服被清空，可见风策粉丝的购买力多么惊人。 当然这不仅要归功于风策的明星效力，也要归功于d&d这次设计的衣服的确惊艷。 安颜完美结合了二十岁与三十岁两个年龄层次的购物需求，毕竟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购买力，再加上正确的宣传策划，从这一刻开始，安颜曾梦想的愿望，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 风策在旗舰店关门后，立刻去找叶晓枫。 可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人，终于拿起手机拨了电话。 其实叶晓枫哪儿也没去，一个人躲在停车场的车子里，啃着汉堡，喝着可乐，当风策终于找着人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不知为什么，可能是被叶晓枫前两次出事整出阴影了，风策只要一见不到叶晓枫，就觉得浑身不对劲，生怕这个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再出意外。 风策现在切身体会了一个词，草木皆兵。 「饿不饿？我给你留了。」说着，叶晓枫从塑胶袋里掏出一个汉堡来，「还有点热，将就点吃吧。」 风策松了口气，算是缓过了那阵找不到人的焦躁，接过汉堡，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才刚坐定，叶晓枫就转身趴在驾驶座的椅背上，然后拿起那件衬衫，语气愤愤不平，「你给别人签字都签那么好，怎么轮到我就签得跟飞一样……还有，」叶晓枫三下五除二把汉堡塞进嘴里，指着衣服上的字，「你写的这什么呀……」 风策不解，「怎么了？」 「欺负我不懂唐诗是吧？我刚刚查了！」 看着对面那人塞满汉堡一张嘴撑得圆鼓鼓的，风策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查了如何？」 「你这诗，乱写！」 风策挑眉，「乱写？」 「这、这诗是写给亡妻的……我还没死呢，你怎么写出么句话来。」 风策无语至极，摇头嘆道，「这就是你的理解吗？」果然是验证了唐薇那句话，哪怕自己再费神诉情，只怕这个傻子也听不懂，所谓对牛弹琴，当真一字不差。 「你自己说！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看看，百度这样解释的，只能睁着双眼整夜把你思念，报答你平生不得伸展的双眉，但问题是，这个人是他的妻子，他妻子死了！死了！我还没死呢！！」 风策好气好笑，突然出手，就着叶晓枫的衣领生生把人从前座拽了过来。 叶晓枫吓一跳，刚要动，却被风策牢牢锁在怀里。 「你干嘛？当心被人看见！」 「没人看见。」 其实风策看似无所谓，但叶晓枫不知道，风策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在他细心观察过周围之后。 风策捏了捏叶晓枫圆鼓鼓的脸，觉得叶晓枫吃东西的样子特别逗。 「不错。」 他揉乱了叶晓枫额前的发，再又顺着髮际一丝丝慢慢整理，「此诗确为悼念亡妻，可你不妨这么以为……」 两人距离极近，叶晓枫能闻到风策皮肤下干净清爽的气息，风策能闻到叶晓枫嘴里食物的香气。 第228页 「怎么以为？」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只见风策把脸深深埋进叶晓枫的锁骨，深深吸了一口独属于叶晓枫的温暖，通体舒畅。 「你不妨认为是我向你承诺，从今以后，无论叶晓枫想些什么，或做些什么，风策都会明白。喻严喻严喻严」 他虽然来自古代，还不够了解现代，可古往今来，不同的阶层，不同的身份，所带出的悲剧比比皆是，风策再清楚不过。 他已经看得太多了。 风策不知道明星与助理之间的相爱最后会如何，可看叶晓枫如此谨慎小心，也多少猜出了一旦公布于众，结果必定不会太好。 他并不想让叶晓枫去承担这一切，然而无力的是，他对这里一知半解，很多事甚至还要通过叶晓枫才能明白过来。 可即便如此，却有一点他很确定，若真有那样一天，他会愿意放弃眼前所有这一切。 并非没有留恋。 也并非对那么多的喜爱追随没有遗憾。 但他也说过，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什么好人，他并没叶晓枫想像得那么完美，有时比起叶晓枫，风策觉得自己更自私。 如果可能，他甚至想抛下这一切带着叶晓枫回到过去，回到属于他的世界，放肆相爱。 但毕竟只是想像。 傻瓜……风策无声嘆息。 然而嘆息过后，又不禁有点庆幸。 庆幸还好他的晓枫，不必去懂这句诗的真正含义。 不必去懂元稹在写这句诗的心情。 一次，风策祈求上苍，祈求上苍能让他的晓枫永远都不用明白，深藏在这句诗背后的，是怎样一种痛心和后悔，悽苦与绝望。 再没有什么，比永失所爱，更令人悲伤了。 风策轻轻把人扣在胸前，用力抱紧。 愿你永无机会去体会……叶晓枫。 第一百七十四章 求而不得1 就在风策第一次粉丝见面会顺利收工后，文岩导演通过其女儿，发表了一篇类似官方发言的微博。 内容很简略，仅仅只是对广大观众表示，《落叶归根》剧组已经成立，并在准备开机的最后各项事宜，然后同时@了风策、陆迟安、方雁冉等几位主要演员。 网络一下子炸开了锅，因为谁都不知道，《落叶归根》居然已经完成演员的试镜了。 更有甚者，连《落叶归根》这部片子都没听过，可想而知文岩此人有多低调，而这部连续剧的各项保密工作做得有多好。 不过，引起群众沸腾的，既不是导演文岩，也不是这部由十几家投资方联合开拍的电视剧，而是因为参演该片的几位主演，无一不是眼下最当红最热门最具有话题性的明星。 陆迟安和风策，分别拿下前后两届千岁奖最佳新人奖，这座奖项背后所包涵的人气与流量，众所周知，两位明星的官方粉丝贴吧在得知两人同时出演一部剧片且同时担当主演时，一度热帖刷到全网前三名。 方雁冉，年前才刚拿下新一届国剧盛典的最佳女演员，已经顺利跻身实力派演员一列，而且方雁冉至今为止，除了之前被爆出和助理的绯闻之外，没有半点绯闻，也不热衷于炒作，何况那段绯闻最后已经澄清，纯属子虚乌有，所以大众对方雁冉的印象也不错。 再来看看强大的投资阵容。 十几家投资方里，打头的便是荣干娱乐经纪有限公司。只要对娱乐圈稍加了解的人都知道，荣干这十年的发展堪称迅勐，尤其近两年，不少合约到期或者提前解约的艺人都转投了荣干旗下，在ylf一家独大的市场下，荣干的壮大无疑给了艺人更多的选择。 但那是圈外人的看法，对于不少知情的圈内人却很清楚，荣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荣干的前身是一家高级俱乐部，当年开得颇具规模，比之京城的天上人间也不为过。 俱乐部什么都干，黄赌毒样样不缺，后来国家严打，李添成通过一些途径提前得知了消息，立刻关闭所有跟娱乐行业有关的公司，并在关键时刻离开国内，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一直到风声过去之后，李添成重新回国，然后把目标锁定在了娱乐圈。 娱乐圈的水本来就深，不差李添成伸手将其搅得更混。 他将荣干註册成一家正经经纪公司，然后通过潜规则一些三四线小明星并掌握住他们的隐私进而要挟，迫使他们转投荣干。 不可否认，手段效果非常好，李添成利用明星急于爆红的心理，加之承诺日后颇丰的报酬以及比原有公司更频繁的曝光率，旗下的明星日益剧增。 而且李添成也兑现了承诺，很多在自家公司发展得并不顺利的明星当投入荣干的怀抱后，的确在短时间内都火了一阵。 在李添成眼里，明星嘛，只要给予相当的曝光及绯闻，就会产生足够的话题性，有了这些，不愁一个人红不起来。 这些明星的加入无疑壮大了荣干，加上年前方雁冉在与ylf的合约到期后立刻转入荣干后，现在的荣干，隐隐有比肩星娱传媒，跟ylf一争高下的趋势。 李添成在s市的郊区有一幢很大的别墅，专门供他进行一些淫靡的，不可告人的乐事。 眼下，偌大的底楼大厅内，正上演着一出淫乱的戏码。 三个光着膀子的大男人正分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下身清一色赤条条的空无一物，其中两人一面聊着天，一面看着眼前一幕。 第229页 此段和谐。 李添成写意地靠躺在真皮沙发上，年近四十的他不但没有发福，反而一身肌肉纠结突出，可见平时注重保养，勤于锻鍊。 现在他微眯着眼，享受着对方卖力的服务，然后摸出一旁的遥控器，打开了巨大的液晶显示屏。 顿时，原本略显安静的客厅传出阵阵男人女人交杂的喘西尖叫声。 视频中，能很清楚地看见一个女人正被一群男人围着在床上。 此段和谐。 旁边还有人拿着手机扳过女人的脸，以便看清女人的样子。 赫然就是以清纯可人的形象示人的方雁冉。 李添成嘴角勾出一抹恶意的笑来。 「上次玩儿得挺尽兴，什么时候再来次？嗯？」 方雁冉心中一惊，连带着嘴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随即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 「不准停，给我用力吸，再深些……对，就这样，别墨迹，张老闆跟梁老闆还等着呢。」 说完对同样赤条条坐在沙房旁的两人投去意味深长的眼光。 方雁冉赶紧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怕再一不小心惹恼了李添成，下场就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了。 而李添成口中的两位老闆却没有李添成那么好的身材了，一个秃顶，一个啤酒肚大得都看不见自己的傢伙了，可即便身体再怎么暴露出年龄，可望向方雁冉年轻白嫩的身体，却同时散露出下流的眼光。 越是在电视萤屏上面表现得像个不经人事的处女，就越想让人拖到身下用力糟蹋…… 听着是挺变态，可男人真正变态起来，其夸张成都绝对超乎任何一个女人想像。 李添成在这档子事上经歷得太多，说是阅人无数也不为过，光靠嘴根本不足以令其在短时间泄，就这么弄了又二十多分钟，方雁冉实在坚持不住，后面全部和谐，完整入群，谢谢各位。 此段和谐。 李添成才慢慢开口。 「说，这次非要争下《落叶归根》，是不是为了那个叶晓枫。」 第一百七十五章 求而不得2 其实，方雁冉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才得知风策拿下韩昀这个角色的。 斩获此届国剧盛典最佳女主角后，方雁冉片约不断，且身价倍增，没必要再为了曝光为了片酬委屈自己，像《落叶归根》这种集数爆长的连续剧，拍摄周期一定不会短，她本来就不具备那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再说了，名气这种东西，一旦拥有以后，好剧本自然而然便会找上门来，犯不着累死累活地接这种长篇巨作来为难自己。 所以一开始，李添成让她去试镜《落叶归根》，方雁冉并不想去，但又不敢直接拒绝怕惹怒李添成，只打算试镜的时候敷衍点，出个洋相被刷下去。 她的试镜时间被安排在风策陆迟安试镜后的第二天，可当她站在文岩病房门口时，非常无意地，方雁冉听到了文岩与文成君的对话。 文岩让文成君代表自己告诉ylf的楼总，感谢他推荐风策。 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提供了方雁冉丰富的内幕。 没想到……方雁冉冷笑。 没想到竟然是那个风策争到了韩昀。 而风策的参演对方雁冉而言，那就是，叶晓枫一定会出现。 自从那天晚上与叶晓枫在d&d的车库一见之后，方雁冉再也没有见过叶晓枫。 她不是没有找过，也尝试通过各种联繫方式重新挽回，可出乎方雁冉意料的是，叶晓枫到一反常态，这个曾经会对自己温柔照顾，和颜悦色的男人，绝情得超乎想像，所有联繫方式统统删除，叶晓枫甚至连使用多年的网络帐号都封了。 他将她彻彻底底拒绝在了人生的门外，似乎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想要挽回，叶晓枫都不再给她半点机会。 方雁冉这才知道，原来，再温和再宽容的人，狠心绝情起来，也是毫不犹豫的。 所以，想要再见叶晓枫，想要重新再追回这个人，《落叶归根》无疑是一次机会。 她必须争取这次机会。 可是由于文导年龄的关系，加上所执导的剧片题材，都跟方雁冉不在一个层面上，有着极大的代沟，再加上一开始方雁冉并没好好研读剧本，甚至是抱着被淘汰的心理而来的，最后的结果很明显，方雁冉被文岩刷下去了。 方雁冉不甘心。 早知如此，早知风策会竞争这个角色，她说什么也会留下。 无奈之下，方雁冉只能寻求李添成的帮助。 李添成起初有些奇怪，毕竟当时叫方雁冉去试镜，方雁冉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不过碍于怕自己生气才勉强去了大理。 方雁冉对自己的心理李添成一直清楚得很。这个女人跟旗下那些艺人没什么区别，该潜的都潜了，该留的底也都留了，量她也翻不出自己的掌心。李添成对那些玩过的小明星从来不多留恋，明星在他眼里都差不多，看着光鲜亮丽的，可为了出名，骨子里尽是放荡淫浪，什么都肯干。 看看，大众眼里的玉女派掌门人，现在不就脱光了跪在自己下面吗？ 李添成很享受这种违和感，享受着一面看他们在电视萤屏里高高在上神秘而不可侵犯，一面看他们使出千百种手段来讨好自己取悦自己，就如同此时此刻方雁冉那样。 李添成让人稍稍调查了一下就明白了方雁冉突然转变态度的原因。 第230页 叶晓枫…… 李添成微微眯起了眼睛。 也不知道为什么，都潜了不知道多少人了，男男女女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叫得出名字记得清样貌的，还真没几个…… 但偏偏，那个叫叶晓枫的男人，李添成只要一想起那三个字，就立刻能浮现出他的样貌。 那深藏在不动声色下的，既果断又决绝的样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狠烈，竟然当着他的面，把能要了自己命的东西一口一口，甚至慢条斯理的吃下去。 叶晓枫当时吃那些芒果的时候，李添成根本没留意是什么样子，可事后回想，居然跟放慢镜头似的，每一幕，都很缓慢，每一帧，都很清晰。 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李添成后来猜测，他之所以对叶晓枫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一方面，可能因为最后造成的结果太过出乎意料，怎么也没想到有人真的宁愿去死都不肯让自己干一次，而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或者这么说更贴切一点，眼看着就要吃到嘴里却意外飞了的，更好。 于是，鬼使神差的，李添成把方雁冉包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毕竟那次意外之后，已经没想着再去找叶晓枫了，但也许，潜意识是里，李添成认定，方雁冉会替自己去找。 至于知道之后要怎么样，那就等找到之后再说。 但没想到，方雁冉找得还挺快……李添成凉凉一笑，想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孽缘。 李添成这辈子干过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尤其爱玩那些一开始拼命拒绝的，反正弄到最后，还不都是那个样子。 第一百七十六章 求而不得3 （剧情需要，此章 恐有不适，可以跳过）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无数被李添成挑上却最终没有干上的例外，出过两次。 其中一次就是那个叶晓枫。 而另一次例外，却发生在几年前。当时他看上了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小明星，长得很好看，也很有才华。别看李添成这样，对于真正有才华的人，他是欣赏的，也是惜才的。只是李添成习惯了强取豪夺，也没什么耐心等待，直接把人请了过来，开门见山的提出自己的想法。 想法无非那么两样，让自己干一次，再来自己的公司。 小明星并不领情，并出言讥讽，恰逢当时李添成谈崩了一个案子，心情很不好，于是用了一些手段，想逼对方就犯。 那些手段着实有点狠，李添成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狠，可没有道理的，那一天他就是用了。 而且至今为止，只对那个人用过。 不过很可惜，即便那样堪称残酷的，换个人就要哭着求着甚至爬着过来讨饶的手段，对方居然硬是熬了过来。 李添成第一看见这么有骨气的人，同时也是第一次，生出把这个人的骨气狠狠挫去的念头。 不给干？ 行。劳资等你求我来干。 但最终李添成也没有等到，因为没过多久，那个明星就死了，死因居然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车祸。 此段删除，完整进群。 方雁冉被掐着下巴，半天才忍下胃里翻腾的噁心。 她点了点头，承认自己争取《落叶归根》是为了叶晓枫。 李添成觉得这个女人很有意思，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嘴上说着喜欢，做出来的事却完全不像那么回事。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他都以为方雁冉跟叶晓枫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怎么亲手把人送到自己床上来呢。 恶毒的女人李添成见过不少，但方雁冉这种货色，还从来没见过。 这也是他把方雁冉留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偶尔，他会喜欢看方雁冉深埋在天使一样的脸下，那极其自私恶毒的心。 「那现在满意了？」李添成松了手劲。 如获大释的方雁冉低着头大口喘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猜不准的李添成的心思。 李添成状似安慰地摸了下方雁冉的头，「我让你满意了，你也该让我满意满意了……」一面说，一面扭过方雁冉的头朝沙发上坐着的两位看去，「你能演《落叶归根》，两位老闆功不可没，还不快点表示表示？」 方雁冉低着头，忍着耻辱，慢慢跪爬过去。 这一幕相当挑逗。 ［此处和谐，完整入群］ 而每到这个时候，方雁冉都会有一种，自己已经不是人的错觉。 她成了一群男人洩慾的工具。 方雁冉实在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从一个，连男女之间那些事都不怎么清楚，走到眼前这个地步。 就因为想当一个明星？ 就因为当成了一个明星之后想红？ 就因终于红了之后希望更红？ 有错吗？ 哪个明星不想红？红上更红？怎么她方雁冉就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 我总觉得你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一样，满脑子都是幻想，好像逛个街就能被哪个导演看上，天真的不得了，甚至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不适合混这一行，你就应该找个人好好疼着你宠着你，然有个家有个孩子…… …… 剧烈的生息伴随着急促的撞击声，方雁冉闭着眼，却听见了记忆里那个最温柔的声音。 第231页 曾几何时，那个声音陪伴了长达一年。 有些人的存在感从来不会体现在当下，却是体现在失去之后。 失去前，方雁冉只是觉得那人很温柔，很体贴，脾气很好，无论自己怎么发脾气怎么摔东西，他都会笑一笑，然后一言不发地去收拾。 可是失去后才发现，要对一个正在无理取闹任性妄为的，并且完全陌生的人做到轻声细语，好言相劝……是有多么不容易。 多么难能可贵。 后悔吗？ 不知道，可能后悔，但也没有机会了。 难过吗？ 有些难过，看看，这非人的生活到底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想他吗？ 非常想。 甚至想回到过去，那段有他陪伴的日子，就算没现在名气这么响，没现在这么多片约，没现在这么多丰厚的酬劳……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方雁冉神色茫然地想。 其实她并不怎么后悔，也没有太难过，做一个发泄性慾的工具怎么了？呵呵，这个圈子里有多少女人是干净的？至少她方雁冉想要的都得到了，不是吗？ 那还后悔什么，难过什么？ 唯一承认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她的确会想叶晓枫。 但她想得更多的，还是怎么才能把那个干净温暖的男人重新拖回到自己身边。 而《落叶归根》无疑给了她这次机会。 当身后的男人，此段和谐，完整入群，方雁冉突然产生一种几近泄愤一样的念头，总有一天，她必须要把他也拖下来。 她知道叶晓枫看不起她，不过没关系，等到叶晓枫也经歷寓此言一遍自己现在经歷的，那他们就一样了……等到两个人有着相同经歷之后，自然就能走到一起了。 自然会在一起了。 而在此之前，她会耐心等待这一天的。 李添成拿起茶几上的无框眼睛，悠闲地架在鼻樑上，对眼前上演的足以教人血脉膨胀的戏码无动于衷，方雁冉要的，他已经给了，至于应付的报酬，她正在凭自己的努力去付，至于两位老闆满不满意，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大厅充斥着淫乱不堪的声音，可能是听得太多了，莫名地就令李添成有点反感，毕竟再销魂的事，做多了也就那样了。 这让他不禁想起那两次未曾得手的例外。 一个例外已经死了，那还剩下的那个例外呢？要怎么想办法得到手呢？ 叶晓枫…… 戴上眼镜的李添成看着异常斯文，完全不像一个兼混黑白两道的人物，更不像一个淫棍，潜规则明星不过是他要速建公司的手段，并不代表他李添成就真那么喜欢这档子事。 再怎么做，不还是做吗？再怎么玩，不还是那样玩吗？ 他已经四十了，看多了这些风月戏码，偶尔也会突发奇想追求一些更刺激的，或者说，更能出乎他意料的东西。 一年前，那个叫叶晓枫的男人无疑让他体验了一次，不算太刺激，但倒是真的让他刮目相看了几分。 对付这种人，李添成认为，强取豪夺肯定行不通……那么，怀柔呢？ 如果怀柔还不行，那么，弱点呢？ 人只要有弱点，就能够被击垮。 李添成饶有兴致地想，那个叫叶晓枫的男人，会有什么弱点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巡迴演唱会开幕 三月，一年之中，最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世纪星瑞把徐甄十周年巡迴演唱会定在这个季节，毫无疑问地，希望旗下这位当红歌手的歌唱事业更上一层楼。 由于是第一次开演唱会，主办方在前期砸了不少钱，娱乐版面各种宣传通告，何况徐甄本来人气就很高，加上无论唱功还是创作实力，都是板上钉钉的，以至于票价一度炒到原票价的三倍，开票第一天就在十分钟内闹抢一空。 演唱会的首站，安排在国内的经济金融中心s市，时间定在晚上七点整，然而没等傍晚，十万人体育场外已经聚满了粉丝，扎堆的地摊摆在体育场门口，一眼望去都是萤光棒和印着徐甄名字的萤光板，还有不少黄牛拥堵在地铁出口，询问过路的行人要不要票。 临演唱会开演前一小时，叶晓枫的车抵达体育场地下车库，然后领着风策从特殊通道进入场内。 这是vip贵宾的特权。 徐甄送出的票，自然是内场的第一排正中位的特等座位。 待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妥善入座后，风策环顾四周，略带兴致地开口，「演唱会是什么？」 叶晓枫一路都神神秘秘的，除了告诉他是去听一场演唱会之外，什么都不肯说。 现在特等区人不多，加上又是露天，舞台的聚光灯还没打出来，叶晓枫就着夜色下朦胧的灯光替风策整理衣服，压了压帽檐。 「跟每个演员都想拍一部票房爆棚的电影一样，每个歌手都想在最大的舞台开一场最盛大的演唱会。」 而s市的十万人体育场是目前国内排名前三的大型活动场合，能在这里开一场不赔钱的演唱会，是每一个歌手的梦想。 从这次售票率来看，叶晓枫笃定这次巡演不会赔钱，反倒是赚了不少。 可见徐甄的号召力并没他自己想的那么差，容裕是容裕，徐甄是徐甄，容裕是现在的歌神，那么徐甄就是未来的歌神。 第232页 风策往后靠了靠，一派悠然自得。 「所以，他成功了，是吗？」 叶晓枫耸耸肩，咳了一嗓子后，勉强点头，「还行吧……」 风策轻轻一笑，对叶晓枫嫌弃般的语气不置可否。 五分钟后，体育场入口开始进行检票，四十分钟后，体育场外圈全部灯光统统关闭，现场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风策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他耳力过人，故此，过分响亮尖锐的声音会产生成倍的震撼，风策立刻一掌拍往风府穴，封住一身内力，藉以降低耳力，不然一场演唱会下来，他可能会聋。 晚上七点整，夜幕正式降临在这万众瞩目的舞台，在聚光灯吝啬给予光照的当下，体育场依旧靠着无数萤光棒萤光牌，照开了一片天。 「来，拿着！」叶晓枫不知从哪里摸出两个塑料手掌，打开电源递给风策，「跟着我的动作一起。」 「……」风策愣愣接过，压根不知道叶晓枫是什么时候买的这玩意儿…… 看他傻愣着不动，叶晓枫催促，「快点！看演唱会都要这样的！」顺便示范了个样子，高举萤光棒，左右摇摆挥舞。 风策：「……」 风策听话地举起萤光棒，跟着叶晓枫一起，左左右右来回舞动，觉得有些傻，于是眼光左右转了一圈，发现周围没几个人这样的，不禁质疑叶晓枫那句话的真实性。 但风策不知道的是，演唱会的特等区，通常都是留给身份特殊的人，这些人往往自持身份，自然不可能跟粉丝一样去挥什么萤光棒了。 五分钟后，随着舞台几十盏聚光灯同时亮起，「轰」地一声，一连串紧密的鼓声自舞台中炸开，徐甄从舞台下方缓缓升起。 与此同时，舞台前方第一排同时朝天空炸开烟花，于瞬间点燃现场的气氛，无数粉丝开始欢唿尖叫，一时间，整个十万人体育场陷在了震耳欲聋般的唿喊声中。 徐甄以一首动感的快歌作为开场，他一件透明衬衫，松松垮垮繫着深黑色的领带，下身一条紧身的皮裤，劲爽性感。 「卧槽！」 叶晓枫不想承认自己惊艷了，小鸡肚肠地在心理暗骂徐甄骚包！ 以徐甄为首，身后两队舞男动作整齐划一，甩出动感的节奏，而跟着节奏响彻整个体育场上空的，是徐甄稳而不乱的歌声。 徐甄的声音被顾言形容为高山上的流水。 不过以叶晓枫的文学修养很难理解到底什么样的声音竟然可以称为高山上的流水？他只会问，高山上，有流水吗？ 孟小小后来解释过这句话。 所谓高山，即大气沉稳，所谓流水，则轻柔舒缓，高山上的流水，便是形容徐甄唱歌，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做到不动如山，迢迢似水。 就好比现在，哪怕眼下他正跳着激烈而热情的舞步，徐甄的声音始终像山一样的稳固，像水一样顺遂，无孔不入，沁人心肺。 当然这时很抽象的比喻，叶晓枫只说，哥们，这跟山山水水没关系好吗？这靠的根本就是肺活量嘛！ 结果遭到了顾言跟孟小小的白眼。 但肺活量不是天生的，需要后天不断练习培养，叶晓枫曾经见过徐甄为了练肺活量，大雨天双腿拖着几十公斤的轮胎，一面围着操场跑步一面大声唱歌。 任何看上去的天赋异禀都深藏背后多年的苦心。 徐甄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很快，一曲完毕，热辣的舞姿掀翻了整个现场，徐甄长出了一口气，细密的汗水隐现在透明的衬衫之下，润湿了坚实的胸膛，矫健的腹肌。 粉丝们看到这样的徐甄眼都直了了，一面喊着偶像的名字一面疯狂挥动着萤光棒，气氛在短短一首歌的时间就燃到了爆。 徐甄举手压掌，做了个收声的动作，等现场声音稍稍平静一点后，徐甄举着话筒，扬声致谢，「感谢各位远道而来，参加我的十周年演唱会……」 徐甄站在台上，借着聚光灯往台下扫视一圈，当看见正中央落座的那抹身影时，勾了勾嘴角。 这一笑立刻被摄影师捕获然后打到舞台上方的超大荧幕上，惹来无数尖叫。 「希望大家拿出最大的热情来，跟我一起，在今天，在这个舞台，完成我最大梦想。」 第一百七十八章 巡迴演唱会悲痛［加更］ 长达两个半小时的演唱会从开场到中场，气氛一直处于暴热中，徐甄将七首快歌串成一曲，通过延伸的舞台带着舞男们一路跳到体育场正中央，然后由南往北，围绕这体育场转了一圈，和粉丝们来了次超近距离的亲密接触，简直掀翻了现场。 眼下，热辣劲舞的中场终于告一段落，徐甄在万千唿喊声中回归舞台中央。 「谢谢大家这么捧场……」再稳的声音也经不起这么个唱法，徐甄有点喘，「不知道大家累不累……」 「不累！！」 场内无数歌迷齐声狂喊。 徐甄失笑，摇着头嘆息，「可是我累了……」 歌迷们哈哈大笑。 徐甄顺着内场t字型的舞台往回走，走到离叶晓枫一个极尽的距离时，工作人员搬来了一把椅子，一个麦克风。 徐甄坐上高脚转移，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吉他，然后转身对着歌迷们弹了几个和弦出来。 第233页 「休息一下，我给你们唱首慢一点的歌，好吗？」 哪里还用问，歌迷们当然回以他无数声的，「好！！！」 「大家应该都知道，在这个圈子，我有一位很好的朋友……」徐甄眼光落到叶晓枫身上，叶晓枫抬头与他对视一眼，没有表情。 「他的名字叫顾言。」 顾言名字一出，喧闹的场下顿时安静了不少。 徐甄的粉丝都知道，徐甄和顾言交情好，好到徐甄所有拿下冠军的歌，都是顾言给他写的。 但所有人也都知道，四年前一场车祸，顾言永远离开了。 业界权威的几位音乐人曾在顾言死后，通过娱乐板块联名发过一篇讣告，公开表示对顾言离世的惋惜，为音乐界流失了这么一位人才深表遗憾。 而曾与顾言合作过影视剧的导演以及演员们，也都纷纷通过各大网络平台表示沉痛哀悼，顾言生平最好的朋友徐甄一度在追悼会哭到跪地难扶。 所以当徐甄提到这个名字后，一反刚才热情高昂，粉丝们纷纷沉默下来，静听他们的偶像说话。 「我曾经承诺过，说总有一天，要在s市开我的第一场演唱会，为什么要在这里……」 徐甄眼中含泪，声音黯然，十万人跟约好了似的，在这一刻，集体消声。 「因为我和顾言是在这里认识的，是在这个城市，我认识了需要感谢一辈子的人。」 说到这里，徐甄再次朝叶晓枫的方向递去眼光，视线在暗夜之中相撞，彼此都看见对方眼里的哀恸。 「现在，我做到了，但是和我开始这个约定的人，却不在了。」 徐甄低头，身后巨大的显示屏把他落泪的样子照得清清楚楚，无数粉丝被打动，纷纷举起手里的萤光棒安慰偶像。 「徐甄不哭！」 「不要哭！徐甄！！」 「顾言！」 不知是谁第一个高喊出顾言的名字，渐渐的，很多人都加入阵营，现场近十万人开始高唿起这个带给他们偶像太多回忆的名字。 「顾言顾言顾言顾言！！」 叶晓枫静静看着在大屏幕里无声哭泣的人，突然咳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在那一个瞬间，忘了唿吸。 徐甄缓了很久才把一腔悲痛压下，重新举起话筒，哽咽着说，「顾言离开之前的一个月，给了我一首歌，这首歌原本想赶在那一年的情人节，作为礼物送给大家，但是后来……」 叶晓枫蓦然抬头，诧异地盯向徐甄。 徐甄像是感应到了视线，对着叶晓枫点了点头。 但是后来……没有后来。 这首歌一直被徐甄压着不肯发行，不仅仅是因为顾言的离世，更因为，这首歌里包涵的情意，令徐甄不想将它公诸于世。 那是只属于叶晓枫的。 「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想把这首歌，当作约定，还给他……」徐甄抬头看天，泪眼朦胧，仿佛看见了他们曾嬉笑怒骂着度过的，青春的尽头。 「告诉他，我们都在想念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 场面顿时变得异常伤感，好些歌迷被说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短暂地停顿后，徐甄抱着吉它，用温柔流畅的和弦起了一个音。 「天空有一片云彩 我用心火燎烧，化一手尘埃 尘埃尽头，你带走情深似火 海岸有一场蜃楼 我拿风浪飘摇，消无数醉梦 醉梦过后，你留下往事随风」 情深似火，往事随风……一直强忍着没有掉下的眼泪终于在听见歌词后，无声而下，叶晓枫垂首，唿吸渐渐急促起来。 被顾言形容成流水的声音，正如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载着满满的情意，缓缓抚摸。 抚摸过那些日积月累凝聚出的悲痛。 「告诉我，约定还需要等多久 告诉我，承诺是不是很沉重」 曲调柔情舒缓，自徐甄口中吟唱出无尽的温暖，徐甄含着泪，把顾言此生最后的一首歌，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在那么多人面前，进献出来。 有他与顾言之间的约定……也有顾言对叶晓枫的深情。 徐甄不知道顾言当时处于怎样的一种情绪里，以至于那么情深意切的歌词，都被歌曲描绘出极致的哀伤。 「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回忆那些曾经 时光点滴进生命，我总能听见你微笑的声音 独自徘徊的时候，有没有逃避那些曾经 岁月蹉跎了年纪，我还是听见你哭泣的声音」 回忆与逃避…… 怎么会没有回忆，而回忆到底，又怎么做到不去逃避。 那么多年的朝夕相伴，突然说没有就没有了，一个人，居然可以说走就走了……叶晓枫不明白这些年的时间到底是怎么走来的。 他们几乎从出生就在一起了，一朝离去，锥心刺骨。 这一刻，透过徐甄的歌声，顾言的词曲，叶晓枫再也压抑不住了，弯下腰把脸埋在双膝之间，无声痛哭。 却有一双略显冰凉的手从左侧伸来，把叶晓枫的脸揽到自己膝盖上，然后一下一下，安慰着他。 「让我抱一下吧，你看上去那么寂寞 让我亲一下吧，怎么捨得你再难过」 风策沉默地听着歌词，沉默地听着一个人正用最动情最直接的只字片语，进行一场无怨无悔的告白。 第234页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有人把所有的爱都化作了等待……当滚烫的泪水湿透衣服温热了肌肤，风策忽然感慨。 原来情之一字，竟能深沉至此。 「当心火都烧尽，风浪都平息 别忘了我 永远为你守候」 风策仿佛听见被深埋在歌词中，一声又一声的嘆息，那么缠绵悱恻，而又无可奈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巡迴演唱会遗憾 漫长的岁月被压缩成短短一首歌的时间，徐甄捨去全部乐器，只留吉它清脆干净的声音，代替顾言诉说感情。 一曲唱完，全场安静。 徐甄扬天长嘆口气，随后，落寞地笑说，「希望他能听到，希望他觉得不错，希望他会认为……这样很好。谢谢大家！」 他从椅子上站起，抱着吉他朝场下鞠躬致敬。 掌声豁然响起，且越来越热烈，一度持续了五分钟以上都停不下来。 徐甄在掌声的欢送下，从舞台中央走回，一直走到升降平台中，缓缓沉下，灯光随之熄灭，整个体育场立刻陷入一片漆黑，歌迷们都知道，这是徐甄回后场短暂休息了。 无数歌迷开始继续挥舞萤光棒，一面叫着偶像的名字一面静静等候徐甄再次出场，仿佛刚刚那一场伤感的追忆是一场幻觉，再如何悲痛，再如何惋惜，也终将被时间无情擦去。也许演唱会结束后，会有人通过徐甄重新回忆起那个惊才绝艷的名字，然而短暂的回忆过后，遗忘才是真正的现实。 现实告诉你，没有人会永远活在过去，未来始终都在前面等着你。 于是只剩下一个人，无声哭泣，他的哭泣声被埋在偌大的体育场内，数以千万计的唿唤声中，微弱到无人注意。 风策用力把叶晓枫拉起，再用力抱到怀里，低头吻去叶晓枫的眼泪。 温暖的唿吸一次次吹拂过脸庞，叶晓枫哽咽难忍，几次调整唿吸，想用最快的速度缓和过来，可就在这时，有人一路小跑，沿着第一排的座位号找到了他。 这个人是徐甄的助理，宁泽，叶晓枫认识他，曾经关系非常好。 「晓枫，好久不见了。」借着场内闪烁的萤光棒，宁泽看到了叶晓枫眼角的眼泪，心下瞭然，只是把徐甄的话如数转达。 「徐甄有句话叫我问你。」 叶晓枫用力拍了几下脸，把情绪调整到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 ? 「什么话？」嗓音暗哑得不像话。 「还记得那段舞吗？」 叶晓枫一怔。 宁泽继续问，「还记得你们三个人的约定吗？」 「记得你答应顾言的事吗？」 宁泽没去看叶晓枫的表情，顿了顿，最后问道，「现在还有效吗？」 叶晓枫眼角深深敛起。 宁泽微微一笑，「如果还有效，要不要兑现。」 叶晓枫深吸口气，双手几次握紧成拳，似在极力克制动盪的情绪，「怎么兑现？」 宁泽一把拉住叶晓枫的手，「现在！」 十分钟后，聚光灯重新打开，全场掀起热烈的唿喊，然而这并不是最激动人心的，当音乐前奏响彻天空的时候，歌迷们于瞬间疯狂。 「深爱！是深爱！！」 好多人都回味了过来，没想到徐甄在首次演唱会上，选择了《深爱》。 这首歌是徐甄最备受拥戴却也备受争议的一首歌。 备受拥戴，是因为这首歌曲风明亮，朗朗上口，听一遍就毕生难忘。 而备受争议，却是因为这首歌的歌词。 歌词反覆强调一个男孩跳舞的样子，并表达观看者热切的企盼以及深藏在内心不得而发的情感，但由于观看者的口吻採用了男人的角度，一度令这首歌被扣上一顶禁忌之爱的帽子。 另外，在mv里，这首歌有长达一分半的间隙时间，用来跳舞。 这段舞蹈堪称经典。 mv里那个跳舞的男孩由于被避开了脸部，到现在，徐甄的歌迷们都不知道名字，当时轰动一时的「寻找那个男孩」在网上很是沸腾了一阵。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徐甄之后再也没有在现场唱过这首歌，何况也没有人能再跳出那样的舞蹈。 或者说，没人能跳出顾言歌词中所带出的，那种深爱的，迷恋的，不可自拔的感觉。 可是就在今天，就是现在，这首歌却被徐甄选进了他的首次演唱会，不为别的，只为顾言，只为叶晓枫，而至于那些有可能会出现的流言蜚语，徐甄只想给一句话：去你吗的，劳资想唱就唱！ 这首歌的前奏很短，属于快速进入主歌的那一类，徐甄一身黑色，紧身的黑t恤，紧身的黑色牛仔，纯黑的黑色皮鞋，显出他结实有料的身材。 「跟我一起唱！」 徐甄吼了一声，所有歌迷都站了起来，用万千唿声来陪衬。 五光十色的聚光灯于全场扫射，光线斑驳中，徐甄清澈的声线来回穿梭场内。 「嘘，别说话，举起双手挥舞虚空的翅膀 对了，就是这样 我喜欢看你，用性感的曲线，让汗水流进眼眶的模样」 徐甄舞蹈本来就不行，之前那些勉强凑合，这一首挑战度太大，他只能做几个动作。 但徐甄不行，有人行。 十几个年纪相近的男孩统统白t恤白色紧身牛仔裤，再配上一双干净的白色球鞋，活脱脱一群大学走出来的运动男孩。 第235页 一群男孩在徐甄背后跳舞，整齐划一的动作错落有致，随着节奏半点不差。 「嘘，别说话，舒展双腿踩出节奏的步伐 不错，就是这样 我喜欢看你，用绚丽的转身，把魅惑刺入心脏的模样」 轻快的主歌结束，动感的间奏终于来到，场下歌迷们个个翘首以待，想看看是谁来跳这段舞。 然后，众望所归般的，一群男孩左右分开，从中间让出一个位置，聚光灯聚焦在了一个人身上，朦胧梦幻中，是他修长挺拔的身影。 和那些男孩身上的白t恤不同，这个人穿了一件透明的白衬衫，跟mv里的一模一样，衬衫前襟一直开到胸膛，露出干净的胸膛，紧緻的肌理，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块猩红如血的枫叶。 十万人在认出mv里熟悉到不能熟的身形时，同时尖叫。 引发尖叫的自然不是那片枫叶，真正引来轰动的，是mv中那段熟悉的，撩人心扉的舞姿终于再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 「别停下，你一定清楚知道， 怎么用眼神挑战我，你让我疯狂」 间奏的旋律很快，顾言用一段rap配上，张显这首歌风靡的快感，而在这么快的旋律这么强烈的节奏中，不乱的始终是男孩紧密而轻松的步伐。 每一次转身，都利落干脆，每一次抬眼，都准确定在节拍点上，他的腰身极为劲瘦，性感的ee腰线再一次次舞动中，划出歌词里一句又一句，妖娆的弧度。 这段舞蹈一点都不魅，可生生被跳出了惑，迷惑人的双眼，诱惑人的感官，每当节奏快到你几乎以为他失控时，他总能在下一个半拍潇洒跟上……你看不见他的样貌，因为样貌依旧被刻意阻挡，只能借无数次回眸的瞬息，让若隐若现的灯光倒影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见亮丽至极，发现璀璨夺目。 「别停下，我猜你就是知道， 可以用唿吸勾引我，我快要绝望」 这么剧烈的动作，却不见男孩有丝毫喘息，好像这段舞蹈已经被复制进了他的身体，不管时隔多久，只要他想，就能像这样，随意而完美的跳出来。 这段舞蹈的动作据说是顾言本人亲自设计的，当时好多人都感嘆，顾言这个人，不仅能拍戏，还能写歌写词，十八般乐器样样俱会，居然连舞蹈都不放过……可是谁都想错了，徐甄看着叶晓枫有条不紊地跳出顾言每一个愿望中的动作，不禁深深嘆息。 顾言并不会什么舞蹈，那不过是一个男人在日夜思念中，构想出的画面而已。 徐甄不唱这首歌的原因其实再简单不过。 因为没有人能完成这段舞蹈中的暗示，也没有人能完整表达出，顾言想通过这段歌词这段舞蹈所要告诉那个男孩的话，以及渴望描绘出的，那份感觉。 话有千言万语，可是当千言万语被叶晓枫这么跳出来时，你才恍然顿悟，原来整首歌想说的不过一句。 我深爱你，我想要你。 「回头看一眼吧，我心爱的男孩 魂牵梦萦是你湿透的黑髮」 这一刻，本尊出场，来亲自演绎这份感觉，当间奏收尾之际，连踏与旋转配合在一起，顾言的词曲与叶晓枫的舞姿终于无缝接轨，合二为一。 那些隐藏在顾言心底最深的爱恋，终于在今天，得偿所愿。 他的男孩，再一次，在他最热衷的舞台上，为他尽情绽放。 「回头看一眼吧，我最爱的男孩 辗转难眠为你陶醉的脸庞」 当万千光芒汇聚在那个在舞台挥洒青春的身影之上，风策从叶晓枫离去就撑着下颔的手，终于放下了。 是要多么爱一个人，才能把这个人的样子描绘得，这么淋漓尽致。 又是在心底描绘过多少次，才能这么深刻的，把一个人所有内在，挖掘得这么彻底……有那么一剎那，风策感觉，他无限接近于那个名叫顾言的人，他的心。 他们一样深爱着一个人。 一样为此动心，为此深深着迷。 他们一样渴求着这个人身上的温暖与平静，并期待与之生生不离。 「我决定了，在你下一次转身的时候，把你狠狠揉进我的胸膛 我的男孩，记得下一次转身的时候，让我把你刻在灵魂之上」 命运如此无情，将顾言生生剥离出叶晓枫的生命，那么不留情面，教人措手不及。 风策不知道顾言能否看见，又能否听见。 他忽然很想告诉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告诉他，你所有的期待与眷恋，从此以后，都会由另一个人承担，而那些未能成真的梦想与深爱，也将由另一个人，一併接过。 如果你一定要问一个理由…… 风策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戴着那一片鲜红如命的枫叶，尽情宣洩的男孩，缓缓闭上了眼睛。 「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是我今生，不变的嚮往。」 无须理由。 你的心之所求，是我情之所钟。 第一百八十章 巡迴演唱会谢幕 演唱会在叶晓枫一曲舞蹈后陷入山唿海啸般的震盪中，整个体育场的地皮都要被掀起来了，最后的安可曲，徐甄演唱了自己的新歌。 新歌虽然不似以往的歌曲能够万众合唱，但却能为之后的发行造势，打下一定的基础。 叶晓枫在后台擦了一身汗，就换了衣服返回现场，当经过风策身边的时候，风策轻轻握住他的手。 第236页 就着相握的手势，叶晓枫坐进位置。 「这就是你们的约定？」风策凑过头去低声询问。 叶晓枫点头，与风策小声地交头接耳。 「当时我答应过顾言和徐甄，等到徐甄开演唱会了，我就上去给他伴舞。」 风策捏了捏叶晓枫的手心，语气里掩不住的赞赏，「跳得很好看。」 叶晓枫唿了口气。 其实被宁泽拉到后台还有些担心，怕自己跳不好，给徐甄坍台，没想到还成。果然跳舞这种事，再怎么生疏，有些东西还是藏在身体的记忆里，何况这支舞，当时拍摄mv的时候，真的跳了大概有一千多次…… 曾经有一个人，那样陪伴过他……想到一千多次排舞的日子，叶晓枫目光充满了怀念，思绪渐远。 安可曲过后，是最后的致谢曲。 徐甄始终没有出来。 叶晓枫跟歌迷们一起疑惑等待着，结果却等来了好多工作人员从后台拖出一架架行李推车。 行李推车上装着无数箱饮料，然后被几十名工作人员一罐罐发到了在场所有歌迷手中，这个过程花去了近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里，徐甄罩了件简单的白t恤回到了舞台中央。 他头髮湿漉漉的，显然刚冲过澡，脸上的妆也卸干净了，在超大显示屏里显得年轻帅气。 「接下来，是最后一首歌了。」 那副好嗓音百听不厌，语音尚未落尽，全场已经此起彼伏喊起了徐甄的名字，声音中透出浓烈的不舍，谁都不想面对结束。 只是曲终必会人散，再好的开始，总要面对结束。 「准备了一点东西送给大家，收到的朋友们已经知道了……其实更想给你们发点啤酒，但我知道好多朋友还没成年……」 就在徐甄讲话的时候，宁泽又从后台出来找到叶晓枫，然后递给了叶晓枫两罐啤酒。 「徐甄让我给你的……」说完瞥了风策一眼，扬了扬眉。 叶晓枫莫名所以，接过啤酒，却不知道徐甄要干嘛。 这时场下传来一片惊唿声。 叶晓枫望过去，居然是徐甄翻过栏杆，沿着椭圆形的台阶走去了外场。 这一举动令苦于无法跟偶像近距离接触的外场观众疯了。 「感谢大家……」徐甄充满磁性的声音迴荡全场，「感谢大家这么多年来，不离不弃，做音乐很难，做好音乐更难，但幸好，这么艰难的路上，有你们相伴。」 终于，音乐声响起。 却不是徐甄的歌。 「我有一首歌，想在今天唱，唱给在座各位所有人，唱给我离去的好友，也唱给我今天终于等到的朋友……」 叶晓枫应声回头，却发现远在外场的徐甄竟然也朝自己这边看来，视线遥遥相望中，是多年不变的信任，一如既往的支持。 「我衷心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在明天，过得更好……谢谢大家！」 说完，徐甄深深一鞠躬，对着四面八方围绕着的粉丝，一连鞠躬了八次。 致谢过后，徐甄直起身来，深吸口气，随着音乐，缓缓轻唱。 「经过了许多事，你是不是觉得累 这样的心情，我曾有过几回 也许是被人伤了心，也许是无人可了解 现在的你我想一定，很疲惫」 温柔的嗓音跟着老旧而深刻的旋律，响彻云霄，这首歌太老，老到年纪轻的粉丝都没听过。 可经过现实洗礼的一些八零后七零后粉丝们，却被这首歌唤起了回忆。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着徐甄一起唱，不过短短十几秒，就演变成一场超级大合唱。 「人生际遇就象酒，有的苦，有的烈 这样的滋味，你我早晚要体会 也许那伤口还流着血，也许那眼角还有泪 现在的你让我陪你，喝一杯」 沿着一路的歌声，徐甄绕了大半个体育场，终于在副歌来临的时候，回到内场中央。 然后，很随意的，徐甄靠着舞台边沿坐了下来，角度正面对上叶晓枫，距离近得不到五十米。 两人的目光再次相撞，徐甄轻轻一笑，打开了易拉罐，对着叶晓枫遥遥一举，嗓音蓦然提高。 「干杯，朋友，就让那一切成流水 把那往事，把那往事当作一场宿醉」 歌词唱到这里，所有人都懂了徐甄准备这一场盛事的用意。 随着徐甄举起手中的啤酒，无数粉丝打开了饮料，高高举起，朝偶像致敬，嚮往事告别，对未来致意。 而徐甄只是看着叶晓枫笑，一边笑，一边唱，叶晓枫心潮起伏，激动难耐，终于缓缓举起手中的啤酒，在空中无声对碰，两人同时仰首而饮。 徐甄喝完一口，继续唱了下去。 「明日的酒杯，莫再要装着昨天的伤悲 请与我举起杯，跟往事干杯」 从来没有演唱会出现过这样的场景，粉丝歌迷们也从来没想到，他们的偶像会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来收场。 但不得不说，这个方式将现场气氛拉到了巅峰，好多人唱着唱着就流下了眼泪，为那已经逝去太久的青春，为那已经再也不能回首的过去。 来吧，就让我们相聚在此，共举明日之杯，与往事干杯。 十万人大合唱带出的影响力超乎想像，简直歌声震天，音乐的魔力总能轻而易举穿透人们的心，带动人们在相同的地点相同的时间，感受不同的经歷不同的思念。 第237页 这场演唱会在后来的无数年里，都被人津津乐道，堪称奇蹟，因为直到徐甄在万众瞩目中离开舞台，遥远的歌声依旧迟迟难以平息。 这一演唱会为徐甄的音乐生涯，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将他一度滞留的人气再一次拉动，并在未来十年里，终于坐稳歌神这一殊荣。 但那都是后话。 眼前的光景分外明丽，当徐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舞台时，叶晓枫感慨万千，与身边的人轻轻碰杯。 第一百八十一章 风策的反击1 如叶晓枫所料，徐甄这次演唱会的确没有赔钱，而且赚得主办方恨不得徐甄再加开几场，多多益善。 徐甄结束首场演唱会后，第二天就坐飞机离开，赶往下一个城市。 临飞前，他收到了一条叶晓枫的简讯，简讯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谢谢。 徐甄本来打了一大段话，但最终一个个字删除。 有些话不用多说，有些事做了对方就会懂，他所有心意都放在了昨天那场演唱会里，他相信叶晓枫会懂，至于其他的话，就放在心里吧，等再次相见的一天，再说不迟。 徐甄离开的那天，离《落叶归根》开机还有一周，要准备的东西太多，这也是叶晓枫为什么没有去机场目送。 叶晓枫再次把amy、阿连叫到了风策的住处，这次还多了唐薇。 不过出乎叶晓枫意料的，还没等他开口安排各项事宜，amy和阿连一左一右把他包围住，然后神色严肃地盯着他。 叶晓枫一头雾水，去看窝在沙发里看金庸的风策，风策摇头，更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干嘛？」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amy浅笑一下，笑得完全不符合平时的作风。 「晓枫。」 叶晓枫：「……」怎么回事？ amy也不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了，「如果陆迟安、方雁冉还有风策，同时跳水，你救哪一个？」 「……」 我去……这问的什么鬼？叶晓枫心道你干脆问我跳到水里他们谁救我得了。 amy追问，「快回答啊！」 叶晓枫半天憋出四个字来，「救方雁冉……」 「为什么？」 「卧槽方雁冉不会游泳，我跳下去不救她那我跳下去干嘛？」 叶晓枫快给她跪了。能问点有脑子的话吗？一点儿前提条件都没有就是三个人跳水，好端端的三个人没事会同时去跳水？ 风策在旁边笑了一声，气氛进入短暂的尴尬。 「你别理amy。」阿连摇头，吃不消amy的脑迴路，他给叶晓枫解释了下，「虽然现在你是风策的助理，但你也给那两个人当过助理，而且那个方雁冉，咳，应该还喜欢着你。」 叶晓枫有点懂了，「所以？」 「所以我们想知道，开机后，如果陆迟安方雁冉让你帮忙做什么，你帮是不帮？」 叶晓枫想了想，「不帮。」 两人满意了，放松了对叶晓枫的包围，唐薇笑死了，一面笑一面帮叶晓枫解围。 「好了好了，你们不用这么夸张，叶晓枫不是那样的人。」唐薇说起前几天圈子里一件事，「晓枫你也别怪他们这么紧张……」 叶晓枫恍然顿悟，「你是说『翻脸门』？」 几人口中的「翻脸门」是前几天一件颇为轰动的娱乐圈事件，事件涉及助理这一行的操守。 事件起因经过还是因为闹出了感情问题。 明星跟助理有关系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一朝翻脸助理曝明星黑幕的也有，但为了前任明星给现任明星招黑玩一出无间道，那就真不怪amy他们少见多怪了。 「所以你们是怕……」叶晓枫回味过来了，「怕我不好做人？」 阿连挠挠头，「有点那个意思，谁让你给他们都当过助理，到时候他们叫你们帮个忙，他们的助理过来问个事，你不好拒绝，万一……」 叶晓枫立刻打断。 「没有万一。」 他瞥了眼阿连和amy，「我跟方雁冉的事你们也知道，至于陆迟安，我和他关系很普通，你们不用担心，没有感情纠葛。」 没有感情纠葛？ 阿连与amy对视一眼。你是觉得没有感情纠葛，不代表别人也这么以为，陆迟安他们不清楚，但方雁冉当时是明摆喜欢叶晓枫的。 不过喜欢得很匪夷所思就是了。 「方雁冉这人我没怎么接触过，不过据说也不是特别好相处？」amy没有和方雁冉接触过，想问个清楚。 电视剧的拍摄周期比起电影，真是太长了，尤其《落叶归根》八十多集，没半年根本拍不完，而这半年里，几位主演可以说是朝夕相处，演员们尚且如此，更别说底下的助理们了。 当然也有好的。如果演员们彼此熟悉关系交好，助理们操心的也少，但要碰上私底下不好的，又或者这次，风策跟方雁冉陆迟安几乎可说是不认识，那打点一下关系也是必要的。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一个人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少一分阻碍。 几人都是过来人，amy一问，叶晓枫就知道她的言下之意了。 叶晓枫琢磨了会儿，起身去拿笔记本电脑，然后点开一个文档，扫了几眼才说，「方雁冉喜欢语速慢的人，因为她是个慢性子，所以不喜欢做事急惊风的人。」 第238页 说着，方雁冉的样子就出现在了叶晓枫脑海里，尽管叶晓枫极力不想去记起，但毕竟是跟了一年的人，不可能说不记得就不记得。 「她怕累，很娇惯，不过比林霖脾气好，amy你不用那么担心，她不会主动找人茬。」 风策放下了书，朝叶晓枫看来，叶晓枫没发现，迳自回忆着。 「万一碰到要你们帮忙的事，你们可以先等等，因为她想一出是一出，转个身很有可能就忘了，反正你们不是她的助理，没必要帮她卖命。」 叶晓枫再回忆了一下，没有重要的了，即便有重要的，也牵扯不到了。 接着开始去想更久之前的陆迟安。 陆迟安…… 「你们也知道陆迟安家里的情况了，但记住，不要说，陆迟安不喜欢别人说他家里。」叶晓枫不清楚现在娱乐圈知道陆迟安背景的人有多少，是不是已经到了中所周知的地步，但言多必失这个道理，想必人人清楚。 「他挺随和的，不耍大牌，他喜欢说到做到，不邋遢的人……其实这些都无所谓，陆迟安不难相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对了。」叶晓枫突然想到一点，「他讨厌别人聊八卦，更讨厌狗眼看人低，他之前的两个助理就是这么被开掉的。」 叶晓枫看着电脑里曾经为这两个人制作出来的文档，上面清楚罗列的两个人的性格喜好行事作风等等。 他忽然有些乐，蓦然想起，原来这也是他曾经歷过的人生。 第一百八十二章 风策的反击2 几人像上次那样围着茶几敲定各项准备事宜。叶晓枫一如既往列印出一堆资料，就着提前做好的规划开始安排，看似忙而烦乱的一堆事情就在叶晓枫低沉平静的嗓音里，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分毫不乱。 很快，机票宾馆等琐事都妥善确认完毕，时间定在后天晚上九点，这样的话，等到目的地后，离开机的时间还有三天，足够叶晓枫一行人准备更多的事情。 连续剧的拍摄周期因为过长，所以后勤这块无疑是叶晓枫着手安排的重要一块。 「还是要再加两三个助理，amy你一个人不行。」而且电视剧拍摄飞页太多，有时候凌晨两三点要起来拍戏，就必须多请几个人来轮班，没道理演员熬夜拍戏，助理还在唿唿大睡。 「行，我跟周宁再敲定一下。」amy很爽快的应了，毕竟是对自己有利的事，多几个人手总归是好的。 叶晓枫把目光落到唐薇阿连身上，「薇薇姐，还有连哥，你们行吗？」一样的道理，演员不管什么时候拍戏，化妆师和造型师也得跟上，但叶晓枫还是得先问过他们的意见。 阿连无所谓，「我都可以，熬夜也没什么问题，我可以让我爸安排个助手给我。」 叶晓枫再看唐薇。 唐薇想了想，倒是有个想法，「家里有个亲戚一直跟着我学化妆，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技术这方面可以放心，晓枫你看我可以带着她吗？」 这有点不符合规则，ylf公司有专门的化妆部，贸然请一个外人，万一出些意外叶晓枫不好交代。 叶晓枫细想了会儿，多问了几句，「薇薇姐，你也是知道我们这行规定的，你真要带一个当做助手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万一她没做好，还是得麻烦你收场……所以？」言下之意，既然搞到最后很有可能还是你来做，为什么一开始不带个更靠谱的呢。 虽然说得很委婉，但唐薇怎么会听不出话里的意思，抬起头，看着叶晓枫沉静的眼光，发现这个男人真是有一颗很细腻的心，什么事情都能通过理智地分析找出关键。 唐薇无奈了，说了句实话，「是我侄女，一直跟着我。」顿了顿才说，「是风策的粉丝，用现在的流行话说，什么死忠？」 amy忙说，「死忠饭。」 唐薇这么说，叶晓枫就懂了，估计是那侄女吵着闹着要来，唐薇这是被闹得没办法了，要不依叶晓枫对唐薇的了解，唐薇连提都不会提。 「那就跟着吧，给你打打下手也好，我让公司再派个化妆师和你轮班，保险一点。」毕竟专业的更放心点，叶晓枫从不报以侥倖心理。 「谢谢你了晓枫……」唐薇非常不好意思，她这人脸皮薄，为人处事都比较淡漠，开这次口真是费了老大劲了，没想到叶晓枫真卖了一次人情给她。 反倒是叶晓枫摆手，但是有点佩服唐薇，「其实你刚刚可以直说，犯不着心里愧疚硬让自己吃亏，何必呢？」他看出唐薇刚刚的用意，怕提出带两个人会给叶晓枫造成困扰，干脆自己累一点，大家都不为难。 唐薇这下是真有些感动了，没想到叶晓枫居然能猜到自己心里，她的确因为不好意思开口怕给大家添麻烦，所以宁肯自己为难，也不想叶晓枫为难。 「那就这么着了，其他也没什么事，剩下的，等我们到了m市再说吧？」 几人都没问题，唐薇提出要去接女儿放学所以要先走，amy想搭顺风车，所以跟唐薇一同告辞，阿连看看没什么事了，也想走人，却被叶晓枫拦下了。 「等等，风策这次的衣服我还没确定好，麻烦连哥多坐会儿。」 阿连没意见，又坐回原位。 「既然风策已经跟d&d有合同了，我想麻烦安老准备一些衣服……你知道，这次是现代戏，正好可以穿来给d&d打打gg，你看怎么样？」 第239页 能给自家牌子拉gg，阿连自然一百个愿意，「行啊，我回头就跟老爸说，不过要根据剧本场景来设计。」 「这没什么问题，我到时候列一个单子，你按照单子上的类型选几件吧。」 阿连点头，随即想到一个方案，「要不让老爸也友情贊助一下《落叶归根》？」 却被叶晓枫否决了。 「不行。陆迟安身上有衣服的代言，我估计gg商也会让他穿他们的衣服，对方不也没贊助吗？反正片尾字幕会友情鸣谢，不用再花钱。」 叶晓枫想得很周到，只要风策在电视剧里穿了d&d的衣服，那最后出品方必然要感谢，横竖都有字幕打出来了，再贊助也不过那一行小字，可有可无了。 阿连想想，有道理，不禁佩服起叶晓枫来。 「没想到你还挺精打细算的……居然还给外人省钱。」 叶晓枫翻了个白眼，「那不是你爸的公司吗？给你省点我还犯错了是吧？那行，我回头就跟安老去说让他贊助。」 「别别别！」阿连忙道，「我谢谢您了，开玩笑的嘛。」 叶晓枫也知道他开玩笑，懒得计较，看了看天色，「你饿不饿？我准备做饭了，要不留下来吃？」 阿连大惊小怪，「你会做饭？」 「是啊。」叶晓枫站起来走去厨房，「我爸是厨师，你留下来的话，想吃什么？」然后打开冰箱给阿连看，「自己看着挑，我给你做。」 阿连尾随而至，望着一整个冰箱的食材，嘆为观止。 「牛！」他随便拣了几样自己平时爱吃的菜交给叶晓枫，「期待期待，大厨大厨！」 叶晓枫嗤笑一声，「行了，去客厅等着吧。」顺手把阿连推了出去。 阿连带着一脸的匪夷所思回到客厅，感嘆叶晓枫怎么什么都会，连做菜都会，太稀奇……他们这一行成天忙得转不停，哪有时间烧饭做菜，叶晓枫这傢伙到底怎么长的，尼玛，要不是他对男人没兴趣，他都想娶回去当老婆了。 这么想着，阿连就把眼光投到了始终静坐沙发看书的人。 似是感应到了关注的视线，风策抬起头，目光平时阿连半晌，片刻后，突然说道，「难得你我独处，有件事，一直非常疑惑……」 问话的嗓音很低沉，令阿连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只见风策眼角略微往上轻挑，「不知可否，为我解惑？」 第一百八十三章 风策的反击3 在安佑连的印象中，风策是一个完全不像明星的明星，因为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太贵气了，也太没有人气了。 说他贵气，是因为他光就坐在那里不发一言，拿着一本书普普通通地看，都叫人转不开眼。 说他没人气，却是因为，这个人太安静了。 刚刚几人坐在一起，讨论着跟他息息相关的事，但这个人就是可以做到没有一点表情，好像他们几个人眼下正在忙活的事情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讨论到后来，再强大的气场也被淡化，风策真的跟完全不存在这个房间一样，被所有人忽略了。 似乎在意与不在意，都在这个人的期望里。 他愿意让你在意，于是你目不转睛；他不愿意让你在意，于是你转眼忘记。 真的是很奇怪的一个现象，毕竟明星都是希望被关注的，要不然当什么明星。 阿连有些紧张，咽下一口唾沫，「可以，你说。」 风策淡淡一笑，悠闲地把书放下搁在腿上，侧脸静思片刻，似在考虑如何开口。 这几日阴云密布，s市的天气不好，阴霾的乌云到了傍晚显得灰濛濛的，可即便再凄冷的天色，当透过落地窗映衬在风策身后，成为一幕巨大的背景时，阿连还是觉得，被他温暖了天色。 这个人生得太美了。每一个举动，每一分表情，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份美，而且一点不觉得突兀，好像用这个并不恰当的字眼去形容一个男人，是理所当然的。 「你很紧张。」风策轻笑一声，随即收起了笑，直视安佑连，「不久之前，你曾说过一句话，令我很是费解。」 安佑连深唿吸口气，不知道风策这句话的意思。 「哪句话？」 而就在这一刻，风策情绪受尽，再不外放一丝一毫。 「叶晓枫遇袭那天晚上，当你看见我抱着他走出停车场时，你的第一句话。」 安佑连眉心一跳。 似是怕他想不起来，风策善意提醒，「你说：你……怎么被他们打成这样？」 安佑连心底咯噔一声，随后，一反刚才的讶异神情，整个人都静下来了。 风策紧紧盯着安佑连的脸，试图找出对方每一个变动的细节，最后，慢慢牵动了一下唇角，勾出冷漠的微笑，「是什么，促使你认定，叶晓枫一定是被人打伤？又是什么，促使你认定……打伤叶晓枫的，不是他，而是他们？」 安佑连彻底没了表情。 「安佑连，」风策追问了一句，「回答我。」 其实当听到安佑连这句话时，风策心下就掠过一丝奇怪，于是看了对方一眼，但当时此人神情神色没有露出一点破绽，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担忧与紧张，加之彼时叶晓枫伤重，自己忧心如焚急于带去治疗，所以风策一直抽不出空来细想那一天每一个细节。 可一旦细想，越来越多的问题被他于细节中发现。 第240页 叶晓枫的赴约完全是临时决定的，从头到尾都落在风策眼底，除了他自己，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当然，在剧组时也并非没有动手的时机，可是对方没有动手，也就是说，对方不在剧组之中，或者，在剧组不好下手。 显然对方在等叶晓枫落单。 风策无视安佑连凝重的脸色，淡淡开口，「没有人知道叶晓枫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回来，也许他会坐徐甄的车返回也未可知，可对方那么恰巧地等在徐甄离开，而叶晓枫独自在停车场那一刻。」 安佑连总算在听到这里说话了，「也有可能他们一开始就等在那里了，如果叶晓枫跟徐甄一起走，他们就会放弃，等下一次机会，但刚好叶晓枫没坐徐甄的车，所以才让那些人有机可趁。」 「不错。」风策贊同点头，「那么我有一问。他们是如何得知叶晓枫会在那一天告辞离去，赴徐甄之约？」 安佑连下意识回答，「肯定是剧组里的人没见到叶晓枫，所以……」 风策冷冷打断，「但在那天之前，所有人都喝得大醉，我和叶晓枫先行离去，没有人知道叶晓枫第二天会走。」 而这就是这整件事最关键的一个地方。 那天正好是千岁奖颁奖典礼，为了庆祝方进燃和风策同时获奖，剧组所有人都喝醉了，就算没醉，也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小助理第二天的去向，根本不存在事先得知，所以被人埋伏的前提条件必然出现在叶晓枫离开之后。 风策神色越发地冷淡，到最后竟如同身后的背景，一样灰暗。 「是我告诉你，我要去接叶晓枫，也是我告诉了你地址，让你开车送我……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足够一个人通知另一伙人前去等候……等候叶晓枫赴约回来。」 风策一面做着假设，一面架起左腿搁在右腿上，姿态很是随意轻松，但眼睛没有半刻从安佑连身上转走。 「我相信你刚才所言，他们的确是在等候时机，赌叶晓枫会不会与徐甄一同离开，如果是，那么放弃，重新再等……但是结果很明显，叶晓枫留下了，于是……」 于是叶晓枫几乎被打到残废。 风策只要一回想起当日情景，就明白为何古时会有那么多种酷刑。 当真千刀万剐，难解心头之恨。 「好了，以上猜测先就到此为止吧，回答我，安佑连……」风策右手闲适地撑住下颔，姿势优雅从容，左手五指搁在膝盖处，来来回回，轻轻敲击，耐心的，像一只慵懒的猎豹般，平静等待猎物下一刻的动作。 「他视你如友，为何你要出卖他，你知道，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他会被活活打死吗？」 话说到这里，再没有什么客气的必要了，风策目光如炬，如果视线可以化作刀剑，安佑连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安佑连唿吸急促，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风策眼光跟刀子一样冷厉，但他居然没有觉得怕，可能是因为哪怕风策已经这么严厉地逼问，可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 安佑连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风策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或者说，没有等到足够的理由，自己真的有可能会死……虽然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死」的念头。 第一百八十四章 风策的反击4 「厉害。」安佑连忍不住赞嘆，要不是不合时宜，他甚至想鼓掌，「光凭我一句话就断定是我出卖叶晓枫。」 「并非断定，只是怀疑。」风策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的确没有证据，但有些事也不需要证据，我认定了，便是认定了。」 安佑连佩服之际又生出一丝疑惑，「叶晓枫知道你这样吗？」知道潜藏在这个人斯文俊美的外表下，原来是这样一副面貌吗？ 「叶晓枫知道与否，是我与叶晓枫之间的问题，无需外人插嘴。」风策冷冷打断，「好了，言归正传，我想听一听你的理由。」 理由……安佑连不说话了。 风策耐心等候。 终于，在风策手指来回敲击了七八次后，安佑连露出后悔的表情。 「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风策勾了勾唇角，「说来听听。」 安佑连搁在沙发椅的双手用力好几次，用力到沙发皮套都起了褶皱，「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有事要找叶晓枫问问清楚……」 「荒谬。」风策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我知道，很荒谬。」 可即便再荒谬，当面对人的私心时，安佑连明知事有诡异，还是给了地址。 「机会太难找了……」安佑连捧着头，声音饱含痛苦，「在剧组的时候根本不行，叶晓枫很少一个人。」 其实安佑连也不知道叶晓枫那天会去见徐甄，直到风策找到他，让他开车去接人，安佑连才等到了机会。 风策细细听着，试图再一次从字里行间中寻出破绽，毕竟眼前这个人曾成功矇混过了一次，风策不会让同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好。」许久，风策点了头，算是信了以上安佑连全部所言，但有一点，「既然你有你的私心，想必不会告诉我对方是谁了……我只问一点。」 安佑连抬起头，「什么？」 「若是同样的事再发生一次，你还是会再一次选择对方？」 第241页 而这也是风策选择在今天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的原因。他们马上就要动身去拍《落叶归根》，既然已经知道安佑连此人有问题，风策没道理再放心把叶晓枫放在这个人身边。拍戏太忙，分身乏术，总有顾不到的时候，与其等到那时追究，不如现在就挑明了说。 他倒不信，同样的事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再上演一遍。 没想到安佑连却坐直了身体，忙肯定地说，「不会了，我以人格担保，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人格担保……风策双手交握在膝前，心底凉凉一笑。 实在抱歉得很，他不相信这个世界除叶晓枫之外任何人的人格，甚至包括楼轻澜在内。 又不是什么推心置腹的故交，也不是什么血脉相连的至亲，平白无故要他相信一个陌生人并此后不怀疑任何一点，风策觉得，当真是悠闲日子过久了，连人心险恶四个字都差点抛到了脑后。 着实无颜面对倾风楼一干人众。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安佑连猜也知道风策没道理相信自己，但还是坚持重复了一次，「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风策没什么表情，听完独自站了起来，踱步至落地窗前，留给安佑连一个孤高的背影。 安佑连很识趣，知道风策这是下逐客令了，何况他也没有立场再呆下去，都已经撕破脸了，还要假惺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同时为难又噁心了双方。 「风策。」临走前，安佑连问出两个问题，「为什么你要选择在今天问？还有……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风策没有回头，声音在偌大的客厅显得尤为低沉，然而依旧动听。 「敲山震虎。」他只给出了很简单的四个字。 顿了顿，风策再说，「我是不明白，有什么苦衷可以令你们这些人一二再，再而三的漠视他的情谊……」 此处用了「你们」，便是把方雁冉都包涵在内。 「话总说得那般动人，所作所为俱是不得以而为之，一个两个都有苦衷，都有无奈，都将『并非故意』四字挂在嘴上夸夸其谈……」 安佑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此时此刻的你，和方雁冉有何区别？」好听的声音越发森冷，配着阴寒的天气，跟刀子一样刺到人的骨子里，「你不妨去问问叶晓枫，问问他，如果有一天有人要他透露你的下落告知你的行踪，你且看他会不会说？」 那是一个即便被人卖到床上却最终放弃仇恨的人……风策想不通为何总有人要去伤害这样一个人？ 难道温柔与平和也是一种错吗？ 「苦衷……呵，苦衷？」风策用一句反问，嘲笑着结束，「……你们的确很有苦衷。」 这也是风策始终没有告诉叶晓枫的原因。 安佑连被风策严厉的指责说得再也坐不住，几乎是狼狈地站起来，只是开门一刻，声音哑然地说，「替我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几乎是仓皇而逃，安佑连头也不回地走了，因为身后那个人的气场太过强大，近乎犀利，再多呆一秒都令安佑连浑身难受。 房间只剩下风策一人独自静静立于窗前，透亮的窗面将他修长的身影完整不漏地收进，优雅的身形线条映于其上，英姿挺拔，漂亮的五官敛去一切色彩，整个人几乎要与远方那灰濛濛的天色融于一起。 他一直没有问，是害怕打草惊蛇，风策不清楚对方要教训叶晓枫出于何种理由，也无法断定对方会不会满意最后的结果，还是一定要叶晓枫的命……如果是，那一定还会有第二次。 所以风策一等再等，还是决定，放弃打草惊蛇的念头，有时候，情况未明之际，敲山震虎也未尝不可。 敲安佑连这座山，震背后的虎，至于有没有效果，那就要看对方在得知自己已经掌握部分线索的当下，还敢不敢再冒一次险。 到目前为止，叶晓枫已经两度遇险。 如果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不防……若还有第三次，那真是他风策无能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当天色自灰入黑一瞬，厨房的门被打开，有人兴沖沖地举着铲子跑到客厅，嘴里喊着「开饭了」，结果看到只剩了风策一人，满脸错愕。 「人呢？！」 风策转过来，一身戾气全部散去。 「走了。」 「走了？！」叶晓枫一顿，随即怒了，「卧槽招唿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劳资弄半天，合着是玩儿我呢？」安佑连选的食材特别费劲，光是洗配切就花了他一小时的功夫，人倒好，说走就走了？ 风策轻轻一笑，走过去接下他手里的铲子，顺手替他抹去额头的汗。 「我吃。」 「我烧了六个菜呢！」 「放心，我会吃完。」 「吃完……我去你是猪吗？」 「……」 平淡无奇的对话从客厅一路来到厨房，渐渐听不清，有人正尽力将未来的晦暗不明灭在手里，只留一束艷阳去照另一个人的心。 第一百八十五章 落叶归根遥远1 隔天晚上七点半，一行人准时抵达飞机场，但与上一次飞往横店不同，这次不知怎么的，风策的行程被泄露了，风策才进机场大厅就被闻讯而来的粉丝们围堵住。 叶晓枫始料未及，好在反应迅速，与amy安佑连等人形成人墙围在风策身边，护着风策快速进入vip贵宾通道。 第242页 之后一切还算顺利，飞机在两个小时候后降临目的地，首都。 比起南方湿润的天气，北方要干燥得多，幸亏这几年加大了环境治理，空气比之前几年好了不少，但尽管如此，风策还是在走出机场一刻，皱眉摇头。 「没办法，环境太糟糕了，这里的雾霾是出了名的……」 叶晓枫替风策戴上口罩，仔仔细细地把口鼻都遮好，小声地问，「你们以前是不是空气特别干净。」 风策点点头，干净漂亮的五官被口罩隐去了大半，看着居然挺可爱。 「忍忍吧，这里只待一个礼拜，戏份拍完了就去h市了。」叶晓枫拍拍他的肩。 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坐上叶晓枫事先预备好的车，一路赶往定好的酒店。 这次的行程安排，叶晓枫足足提前了三天，一方面是怕万一有什么事预料不及，可以有时间准备，另一方面，他想抽空带风策转转，难得来一次首都，不要浪费了机会。 而首都最着名的景点莫过于故宫。 故宫，中国所有歷史性建筑物中，除长城之外堪称最宏伟，也最壮观的一处。 二天一大早，叶晓枫就拖着风策故宫一日游了。 首都堵车出了名，叶晓枫胆大了一次，干脆光明正大地拉着人上了公交车，反正人人都戴口罩，谁也知道谁长什么样，就不信还能被认出来。 拜口罩所赐，风策真的没被人发现身份，两人安全地换坐上专线，到达了故宫南门。 「这是……」 风策驻足在午门前，抬头仰视这一壮丽景象，许久开不了口。 「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们的朝代是在南宋和元朝之间……」 建造故宫是明朝时候的事，风策不可能知道故宫的存在。 「这是我们国家最伟大的建筑，它叫紫禁城，也叫故宫，是明朝和清朝的皇宫。」 「皇宫……」风策喃喃。 明清两朝皇宫…… 叶晓枫猜他想起了过去，忍不住问，「和你们的皇宫像吗？」 「像……」风策然后又摇头，「也不像。」 叶晓枫点头，「风策，你知道吗？它是当今世界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木质结构古建筑之一……虽然说是之一啦……」他嘿嘿笑，眉目神情无一不透着自豪，「但它就是最大最厉害的！」 风策总算回神，退后好几步，似乎想将整个午门全貌收进心底。 「喜欢这里吗？」叶晓枫回头问。 叶晓枫问话的时候，视野中，漫天金瓦红砖成为了背景，在这巨大的背景里，人变得如此渺小，渺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曾经他一度认为歷史放弃了自己，可直到今天，看到了故宫，看到了与百年之前曾息息相关的一切，风策方才顿悟过来。 原来被歷史放弃的，何止他一人，可是百年过后，被放弃的一切依旧无声屹立在此，沉默地向世人诉说它们曾经歷的一切，于歷史洪流中，静静绽放过去的光彩。 它们尚且如此，又何况渺小如尘区区一介故人。 良久，风策慎重点头，「我很喜欢。」 由于叶晓枫事先预定了票，两人直接沿着中轴线，穿过午门，踏过金水桥，来到恢宏的太和门。 现在是淡季，人并不怎么多，叶晓枫一面走一面搜百度为风策讲解，「刚刚我们走过的那个门是午门，哦，小说电视里经常说什么『推出午门斩首』，指的就是这里……」 叶晓枫想想那个血沫四溅的场景，无端打了个寒噤。 风策拍了拍他的背，似有不解，「为何要在午门？」 叶晓枫笑着说，「不是的，说说而已，你知道廷杖吗？」 风策点头，「杖责。」 「对，就那个，午门是永乐帝建的，据说是在这里杖责一些大臣，说起来，你们古代那个杖责是不是很厉害啊？动不动就打死人……」叶晓枫盯着百科惊嘆道，「我去，嘉靖皇帝当场打死17个大臣……」 风策凑过来看了几眼，看出了兴致，难得也发表感慨，「倒是比皇叔好。」 叶晓枫一惊，「比你皇叔好？你皇叔做过更夸张的事？」 相比叶晓枫的惊讶，风策对此颇有心得，「并非不能理解，当一个人能掌生杀大权且不必顾虑任何人事的时候，很容易血流成河。」 「那你呢？」叶晓枫想起这个人本来也是要当皇帝的，「你要是当了皇帝也会变成那样吗？」 风策失笑，「也并非所有皇帝都虐杀成性，如南唐后主李煜。」 「李煜？」叶晓枫撇过头去想半天，「怎么这么熟？」 风策用一句诗词提点，「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哦哦，是他啊……他不是亡国了吗？」叶晓枫记得南唐后主好像是被赵匡胤毒死的。 风策一笑置之，并不想对歷史人物多作评论。 诚如叶晓枫曾经所言，歷史，皆为胜利者所书写，后世之人所学所知，未必是真。 「看来心肠太软的人都当不了皇帝，据说永乐皇帝杀过很多人。」 风策对明朝歷史并不清楚，却在听到这句感嘆时，忽然记起那天安佑连问自己的话。 …… 叶晓枫知道你这样吗？ …… 「叶晓枫……」他蓦地停下脚步，在空旷的能听见回声的砖瓦宫墙内，低声问，「我也杀过人，你知道吗？」 第243页 叶晓枫还在想这人怎么突然叫自己名字了，结果听到下一句话，立刻睁大了眼睛。 「杀人？」 「不错。」风策凝望着他，「你会介意吗？还是害怕？」 他不清楚叶晓枫对自己的包容度有多大，因为他更清楚这个时代与过去已经全然不同，皇权再不能主宰一方，这里的人们更民主，更自由，也更幸福。 多么荒唐。 当最正常的事已然变作了不正常，谁能预料，有朝一日，他竟不得不站在曾经的皇权中央，询问另一人对手握鲜血有何看法。 第一百八十六章 落叶归根遥远2 叶晓枫不知道风策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但从风策的脸色便能看出，风策极其在意，在意到甚至眼神都严肃了起来。 「你，」深吸口气，叶晓枫不由自主地说，「你杀过很多人吗？」 风策承认，「是。」 叶晓枫再把那口气呵出来，「有多少呢？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风策略一思索，「距我现今年龄……八九年前。」 「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 风策缓步前行，擦过叶晓枫衣襟，然后越过他，走到叶晓枫前方。 「有很多人要杀我哥哥，当时哥哥生死难料，师叔又下落不明，为保楼里众人，文然连夜制定计划为师叔及楼挽风报仇……」 叶晓枫跟在他身后，默默地听着前面的声音明明娓娓动听，却又充满肃杀之音。 「半年间，以一己之力对抗十一大门派，不提死在施文然与二十四杀中手中的，单就我一人，便杀尽清越门与青山派，你说……我到底杀了多少人？」 多少人？ 谁知道呢……就连风策自己都数不清了。每每回想起那段腥风血雨的日子，风策几乎生出了错觉，他怀疑自己其实从未度过那段日子，现在平静安稳的生活才是真实的…… 叶晓枫听着听着就停下了脚步，既惊嘆又惶然，那些只有小说电视剧里才发生的桥段，有人正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而可怕的是，叶晓枫知道，这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说他单枪匹马灭了一个门派，那真就是灭了一个门派，至于一个门派有多少人……会少吗？ 可能会少吗？ 三月的春天，阳光明媚，轻风和煦，两人的背影印刻在石砖上，随着变动的脚步旋晃成一道道影幕。 叶晓枫不可思议，「八九年前……你才……」 「不错。」风策接着他的话往下说，「那年我十四岁。」 叶晓枫沉默了。 一直到站在太和门广场中央的内金水桥上，风策才慢慢转身，此刻的他，背后是雄威壮观的故宫，脚下是用汉白玉石堆砌成的拱桥，即便经过百年风雨歷练，白玉石栏板上的花卉行龙图依旧清晰动人，美轮美奂，栩栩如生……就好比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人，哪怕用尽温柔来隐藏，却依旧隐藏不去那一身浑然天成的高贵与气度。 叶晓枫不禁幻想着，在那个遥远的年代，这人是如何旦夕间生杀予夺，又如何谈笑间灰飞烟灭。而凝聚的视线里，有人正伸出手来，缓缓抚上栏柱上蹲坐的小石狮，目光温情怀念，好像曾几何时，他也在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在一个艷阳高照风和日丽的瞬间，做过同样的事，唯一不同的，却是心境的一再变迁，似乎只有通过触摸这些冰冷之物才能忆起久远的过去。 那才是真正的过去，独独只属于风策的过去。 太和门的广场太大了，要不是周遭还有零零散散的游客，整座太和殿几乎可以说空到难以想像。巨大的空间错落感令人顿觉被遗忘在了时空，丢失在了另一个国度。 叶晓枫忽然觉得，可能穿越的不是风策，而是他自己，他被带到了这里，体验了一把属于这个世界里的真实与残酷。 「风策……」叶晓枫闭了闭眼，藉由视线陷入黑暗的瞬息，问道，「书上说，天子一怒，流血千里……是真的吗？」 风策指尖细细描绘石狮的纹理，闻言一顿，轻轻颔首，「是真的。」 「那么你呢？」叶晓枫睁开眼，「风策一怒，会怎么样呢？」 风策有些诧异，显然没料到叶晓枫会这么问，良久，他幽幽嘆道，「那天你被人重伤，如果不是在这个时代，他们一个都活不了，不仅如此，我会命人调查这些人所有身家背景。若你伤势不重，抄家流放，若是不幸致残，那么……」 风策目光阴冷，生生凝住叶晓枫，一字一字说给他听，「九族之内，绝不放过一人。」 这个人的嗓音那么冰，说出的话那么冷，斩钉截铁，不留情面，但没来由的，叶晓枫听后只是怔了怔，然后竟是慢慢蹲了下来，靠在桥栏边上，笑了起来。 而他的笑声很轻，也很低，细心点听还能听出细微的颤抖，风策猜或许叶晓枫被吓到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笑。 任何人听后必将脸色苍白的威胁警告，叶晓枫居然在笑。 「我真是庆幸……」一直笑了大约两分钟，叶晓枫才抬头，嘆息了一声，「所以还好是在这个时代，你没有机会杀这么多人……」 叶晓枫之所以会笑，并不是觉得风策的话有多好笑，而是真心实意地感嘆与庆幸，还好时代不同，所以他不用去感受风策的另一面，即便那一面始终伴随着这个人，但毕竟……他再也没有机会去实践了。 第244页 而没有机会去实践这些残忍的事，难道还不值得自己笑上一笑吗？ 「所以……」风策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人，暗下了嗓音，「所以你不害怕我，是吗？」 「其实如果真的让我穿越到你们那里看你杀人，我觉得我肯定会怕，毕竟我没干过也没看过这事，我们这里杀人是要犯法坐牢的……」 叶晓枫有点腿软，还真是被风策刚刚吓的，伸了伸腿想缓过劲来，这时风策蹲下身来，也不顾经过他们身边人投来的异样眼光，迳自为叶晓枫轻轻揉按起来。 这一刻，风策身上那股杀气荡然无存，只剩下叶晓枫熟悉的，充满了无尽温柔的气息。 「我可能会害怕过去的你……」 终于，叶晓枫给出了答案。 这个答案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完全不存在为了讨好安慰而编出来的瞎话。 「但毕竟我也没经歷过你的过去，可能你也有你的理由你的立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叶晓枫在脑子里搜了会儿，「哦，对了，叫做世上本无对错，从来立场不同。」 风策的手停了停，重复一遍，「世上本无对错，从来立场不同……」 「所以你和那个施文然应该有杀人的理由吧，当然被你们杀了的人也有找你们报仇的理由，我也说不上谁对谁错……」 说着，叶晓枫探手摸了摸风策错落在额前的髮丝，「我觉得，可能人人都会有恨不得一个人去死的时候，顾言那会儿变成那样，我也会恨，恨自己不能找到害他的人……」 「如果找到，你会怎样？」风策不禁好奇。 「不知道……也许和你一样也有可能，也会想杀人，想给顾言报仇，到时候，你会怕我吗？」 「当然不会。」 「可我会怕我自己……」叶晓枫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借着风策的手重新站起，一望四周无边无际的百年遗蹟，轻声说，「所以我才说，幸好我们是生活在现代。」 正因为我们生活在这个时代，才不至于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求一时之快。 第一百八十七章 落叶归根承诺1 风策沉默以对，许久不言。 这个名叫叶晓枫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是那么真诚而真实，绝不因为私人情绪而说些违心之论。本来风策猜测，也许叶晓枫会出于照顾自己的感受，说不害怕，或者说不在意，哪怕是骗人的，哪怕风策很明白其实这个时代的人根本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他依然打算全盘接受。 只要叶晓枫说，他就信，哪怕是谎言，都愿意去信。 但叶晓枫并没有哄骗什么，只是在想了很久之后给出了这个最贴切实际情况的回答。 当然会怕，而且怕才是正常的，何况当一个人怒到极点的时候，杀人都变成j情理之中，然而叶晓枫在为他找了那么多理由后，却会庆幸地说，说还好，还好他所认识的风策生活在了当代，还好不必面临这份害怕。 他接受并试图理解自己的过往，同时又为将来不用重蹈覆辙而真正露出了笑容。 风策情动难耐，忽然上前，紧紧把人抱住，「我并不是一个好人……叶晓枫。」 叶晓枫被突如其来的一抱惊着了，左右张望了会儿，想起两人都戴着帽子口罩，这才放松了心思，慢慢回抱住风策。 而风策嗓音极其低暗，唿吸轻柔地吹在叶晓枫耳边。 「你总说我好，可我却不知我好在哪……我杀过很多人，我并没有你说得那样雍容大度，我也有私心，会嫉妒，会干纲独断……」 他最近常常会没来由地陷入一种情绪，一种害怕叶晓枫失望的情绪。 怕有一天，自己再难维持所谓的完美，毕竟人无完人，他并非是为自己寻求藉口，可他害怕面对失望。 风策把脸埋在这个人温暖的颈间，闻着只属于叶晓枫的气息，哀然一嘆，「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可真要远离了情爱，人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他穿越千年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见到这个人，把这个人拥怀里吗。 叶晓枫一头雾水，不是很清楚风策为什么念诗，他不太能懂那两句诗的意义，却听见了无可奈何的嘆息。 想了想，他拍拍风策的背，「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于是叶晓枫避开了人群，不再沿着中轴线，反而拉着风策往西华门的角楼奔去。 「我不知道开不开，现在故宫很多地方都关了不让参观了，得看我们运气……」 有一次东南角楼开放了一阵，吸引了无数游客与摄影爱好者慕名而来，简直人山人海。 两人一路小跑至西华门，但发现驻足于西南角楼下观赏的人太多，转而又沿着西华门的墙一路往北狂奔而去。一路上都有很多游客回头惊异地盯着他们看，估计从来没见过有这么逛故宫的，活跟有鬼在后头追似的。 结果奔着奔着就奔出了好远，再奔了会儿连身后的人影都瞧不见了，脚步声重叠在砖石上，高墙瓦檐，空旷安静，风策见四下寂寥，突然足下一顿，纵身而起，顺手揽在叶晓枫腰间，运轻功一路点踏而去。 并不高，甚至很低，几乎贴住了地面，远远看去跟跑没什么两样，但却比跑快了足足一倍功夫，转眼间，风策就抱着人来到西北角楼之下。 第245页 很可惜，西北角楼并没有对外开放。 「据说，西北角楼和对面的东北角楼看风景是最美的……」 叶晓枫遥遥指去，风策顺着方向看，远远能看见一处一模一样的楼宇建筑。 「为什么？」 「不知道啊，好像是摄影效果好……」叶晓枫遗憾地耸肩，「算了，不开放也没办法了。」 「谁说没办法。」风策抬头定看片刻，蓦地闭眼敛神，感受周遭人声，等确定了无人，便直接带着叶晓枫飘身而上，足尖几次轻点，来到整座西北角楼最上方。 ［作者无良插播：以上行为切勿模仿，观摩古蹟要遵守法纪，轻功纯属虚构，如有雷同……请你教我orz］ 「我靠！」 叶晓枫吓死了，一落地连忙跑到围栏往下看。 「有监视摄像头的！万一被拍到了怎么办？」 风策一扬眉，一股傲气油然而生，「拍到就拍到吧。」 「……」叶晓枫有气无力，「拜託你有点法律常识……额，好吧你不懂也没事，但你好歹有点，有点那个什么……」叶晓枫连词儿都想不起来了，哦，特么的想起来了，「自觉！你要有点明星的自觉啊！」 风策看他在那边唠叨觉得特别有意思，当下扯掉两人的口罩，直接把叶晓枫拉过来用力堵上了嘴。 叶晓枫：「……」我擦擦擦啊这傢伙到底有没有好好听人说话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啊！！啊啊啊算了亲就亲吧不管了！ 四下里静得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然后流过黄色琉璃瓦顶，往更远的的天边而去，柔美的阳光自东面而来，温暖地照在两人身上，再于百年遗蹟中留下相拥的身影。 「你胆子真大……」 声音伴着湿润的水声，听在耳里异常脸红心跳，叶晓枫被风策含住了舌尖轻轻吮吸。 「万一、嗯……被看到了就完、完蛋了……」 风策搂住叶晓枫腰然后用力往上举，就着亲吻的姿势把叶晓枫抱坐到白玉石砌成的围栏上，双手撑在叶晓枫身边两侧，低头认真而仔细地亲他。 对于亲吻这件事，风策异常在意，两人之间的每一次，他都极为专注，甚至专注到虔诚。 「晓枫……」风策着迷于相濡以沫般的纠缠，无休无止地侵入对方口中，一遍遍索取，一遍遍占有，这种感官上的享受远超一切，有时竟比攻占对方身体更教人痴狂。 人有七情六慾，是人便有欲望，便会有无法忍耐的时候，也许在情慾的操控下会出现放纵，但只有亲吻不会，因为只有爱着一个人，你才会生出与对方唇舌交缠，唾液交换的念头。 它无关性慾，只为情爱。 「你放心……」风策放开了唇，辗转在叶晓枫的侧脸，在一路往上亲到眼睛，「别怕我，我不想让你失望……」 叶晓枫到这时候才算有点明白过来了，明白风策一连串反常的行为举止是怎么回事了，「所以你是怕我失望？所以才问我害不害怕？」 风策点头，一连亲了好几下叶晓枫俊挺的鼻樑，如蜻蜓点水般，那样轻柔的，温存的。 叶晓枫唿出口气，笑着摇头，「我能对你有多大失望啊……」随即牵住风策的手，让两人四手相握，「何况失望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有期望才有失望啊，我喜欢你，才对你有期望。」 风策低下头，用鼻尖细细描绘叶晓枫的脸庞，「你不怕失望？」 叶晓枫感受着对方的细腻在自己脸上来回轻触，半晌，极其慎重地点头，「你放心，无论风策以后做什么，叶晓枫都不会失望。」 似是怕他不信，叶晓枫张口朝风策英挺的鼻尖咬了一下，「我保证。」 第一百八十八章 落叶归根承诺2 冥冥中，似是註定会有这样一幕，註定有人跨越时间与空间，来到这里，只为听上这一句承诺。 至此为止，心中所有担忧俱已放下，风策再没一丝顾虑，两人抵额相视，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叶晓枫捏着风策的脸感嘆，「原本你也会有担心害怕的事！」 风策好笑着松开了人，「我说过，我只是普通人。」心事已了，风策言谈举止间恢復了平和淡然，于空无一人的大理石阶梯踱了几步，凝神细看这百年建筑。 叶晓枫跟在后面充当解说员，翻开手机继续百度，「这样的角楼有四座，东南西北，把故宫围城一个长方形，你看……」他拉过风策跑到边上，指着下面迢迢流水，「这是护城河，下面大概是九米的墙，把故宫单独隔离开了。」 风策探身而望，眼下正是春意盎然，万物甦醒之季，风吹大地，光照河堤，波光一片，随着风过留下无数道涟漪，层层叠叠，绵绵不尽。 「防御敌侵。」 风策眼光略开一周，将天地水城统统收尽，给出了几个字。 「哦对，是这样的，角楼以前差不多就是瞭望台吧。」叶晓枫不懂这些东西，不过有一点还是要介绍的，「这里最出名，是因为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这里会特别美，对面会有很多摄影师取景……」他们现在站的这个位置正好是整座角楼对外呈90度的一点，如果从远处朝这里望，就是一个90度直角，直角两边直线无限延伸，一直交汇到另外两座角楼处终止，形成一个巨大的长方形体。 叶晓枫找了几张图给风策看，其中一张正应和了此刻的天气，晴空万里，白云飘移，绿意盎然，衬着碧波荡漾的护城河，倒映出繁盛的姿影，当真天水合一，云树相亲。 第246页 「还有这个这个，冬天的，我喜欢！」他又找了张角楼寒冬的照片，大雪覆盖住层层屋檐，浓重的冷气透过照片扑面而来，护城河冰封一片，白茫如他们脚下站着的大理石地基，经受年復一年，岁月侵蚀，却依旧风姿难掩。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风策低声问道。 叶晓枫收起手机，也同时收起了笑，眼底掠过深沉的无奈，好半天嘆了口气，语声落寞。 「因为我跟你之间，没有共通点……我擅长的，你不见得擅长，你习惯的，我不一定习惯，你经歷的歷史，我不知道，我走过的日子，你看不见……」 岁月将他们化成了两条无限延伸的直线，厚沉的歷史却又让这两条直线彼此平衡仿佛如何蔓延都没有交叉点…… 「你的年代太远了，风策。」叶晓枫感慨不已，「我根本体会不了，所以文导这次把开机仪式定在首都的时候，我就想带你来这里，而且不止是这里，还有那边，你看，景山！是以前只有皇帝才可以去的地方，那里可以看见整个故宫！」 「为什么？」 叶晓枫说了这么多，风策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一定是这里，是紫禁城。 叶晓枫沉默片刻，终于慢慢地说，「因为只有这里，这里的时间和空间，最接近你，也最接近我。」如同风策站在了这条时间线的最远端，那么，叶晓枫觉得只有这里，可以把这条时间线分割两半。 风策恍然顿悟，顿悟过来，叶晓枫其实一直都在用他的方式走近自己，理解自己。 叶晓枫停顿了几秒，继续说道，「这是明朝建立的，是离现代最近的，同样，它可能也是离你的朝代，最近的……」就好比一个中间点，既诉说了过去，又展现了未来，而风策与他，不正是，过去，与未来吗？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离彼此都最近的地方，试图创造一段记忆，并在这段记忆中留下往事，用来回忆。 风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天在见面会目睹叶晓枫步步远去而生出的心痛，又一次蓦然涌上。 「风策，你知道吗？」 叶晓枫走远了几步，低头看着清澈到能倒映出自己样貌的河水，喃喃自语，「我们隔得太远了。」 远到明明都已经这样近距离地面对面了，他还会觉得远。 似是不想让自己陷入这样的情绪太久，叶晓枫无声闭目，过了会儿就笑了，「你说如果我穿越到你们那儿去了，你堂堂一个亲王，能看得上我？」 风策蹙眉，正要回答，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声响，当即二话不说揽过叶晓枫提气跃开，身形一闪便飘进河岸边的凉亭上。 叶晓枫吓了一跳，以为被人发现了，左看右看没看见人，这才松口气，然后又有点后怕着胸，「不行不行，胆子太大了，真要是被发现，要被抓到局子里问话了。」 风策眼力耳力均异常出色，不过几眼就判定周围情况，眼下河岸对过并无人影，他们站在廊檐影下，极难察觉，就算被发现了，他带着人直接飞走就是。 万幸的是叶晓枫并不知道风策在想什么，否则知道这人正想着一旦碰到万一直接飞走了事，绝壁要吓跪。 刚刚的话题都太过沉重，难得叶晓枫问出这么个问题来，风策也起了兴致，接着那个问题往下设想，「也许你穿越到某户大户人家当了管家。」 风策一直觉得叶晓枫有一过人优点。 通常来说，下手果断之人，心思不够细腻；而心思细腻之人，又往往妇人之仁。然而叶晓枫行事作风光明磊落雷厉风行，且不失半点细腻，任何事到了他的手上，总显得那么有条不紊，面面俱到。所以当个管家，风策认为很适合叶晓枫。 「当个管家怎么碰上你？」 叶晓枫笑侃一句，顺着台阶步步往下，一直走到最底下直接触到了护城河面。 风策跟在他背后来到河边，难得假设了一回，「也许你正穿越到某位王公大臣家中，我某天有事前往，于是就碰上了……」 「哈哈哈……」叶晓枫大笑，「哪儿那么容易呢，别蒙人了，你们这种皇权贵族怎么可能就这么好遇上，而且遇上了你大概也看不上我。」 风策不认同地摇头，但也假设不出更多来，最后还是叶晓枫结案陈词，「所以，还是现在这样最好，风策。」 他回头一瞬不瞬地凝视风策，神色平静，眼色充满温情。 「还是我在这里等你最好。」 第一百八十九章 落叶归根承诺3 风策怔怔与之对视了几秒，良久贊同点头，「的确。」的确是他来这里更好，否则，只怕万千机缘也难令他们二人碰上。 快到中午，叶晓枫从背包里翻出提前备好的面包和水，分给风策一半，于是两人就这么大咧咧坐在廊亭台阶上，随意吃着东西垫胃。 「等下我们再去看里面的三殿，那是皇帝住的地方。」叶晓枫一面吃一面继续充当导游，「我一直想来故宫，但是一直没机会。」 风策很意外，「你没来过吗？」 「没有啊……」叶晓枫明白了，「哦，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会这么清楚对吧？我做过功课了啊，昨晚上我查了很多资料，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来参观吧。」 所以说啊……风策笑看着他。 这个人的细腻周到就体现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 第247页 他扫了几眼叶晓枫递来的手机，记事档案写了好些条规划，无一例外都是关于故宫的。 「永乐帝造这紫禁城花了不少人力财力，按照现在的讲法，劳民伤财，算是用老百姓的血换来的。」 风策点头，回想着刚刚站在太和殿广场受到的震撼，颇有些感同身受，「的确如此。」 「如果你没有穿越过来，你做了皇帝，你会造这样一座宫殿吗？」问是这么问，但叶晓枫猜，依照风策的脾气性格，应该是不会的。 果然下一秒，风策断然否决，「不会。」 「为什么呢？」叶晓枫追问，「皇帝不都特别喜欢张显自己的皇权吗？」 「你所言不错，但事实上，大厦千间与茅草一屋并没什么区别，就好比百年王朝，倾覆也只是旦夕间。」说到皇权，风策有他独到的见解，「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千百年来，俱如此。」说完风策还顺便猜了猜，「我猜，那位永乐帝一定身世复杂或者歷经动盪，这才需要如此恢宏一座宫殿来展现天威。」 「对啊对啊，真的是，他本来不是皇帝，是个王爷还是侯爷来着，我也不清楚，这里本来是他的领地，后来他带着军队杀过去把南京灭了，抢了他侄子建文帝的皇位，又一把火烧了原来的首都南京，再把首都迁到这里，盖了这里。」 风策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难怪。」他抬首展望碧空如洗的蓝天，「越是名不正，越要言则顺，冒天下之大不韪又如何……当真凌厉手段，千古一帝。」风策想像着那位叶晓枫口中的永乐大帝，想像着他是如何从尸山血海中走出而后夺得皇位，再如何一手毁去祖宗基业，重建自己的王朝，稳固江山。 「那你贊成吗？」叶晓枫打开瓶盖，再把水递到风策嘴边。 「难说……」风策就着叶晓枫的手喝了一口，「未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叶晓枫认同他的观点，「不过还好，现在已经不是封建社会了，不是一个皇帝说了算的时代了。」 风策淡淡一笑，「的确，这样很好。」 「你觉得好？」 叶晓枫不可思议，难以想像一个本来要当皇帝的人会认为没有皇帝的社会，居然很好…… 「这不难理解……」风策为他解惑，「当皇帝未必是什么好事，皇权集中有其弊处，一个不慎，便是举朝覆灭……反倒是你们这里，虽不是完全民主，但也比过去自由，人与人之间，再没有三六九等之分，光是这点，放至过去便很困难。」 「没有啊，三六九等也有啊，有钱的有权的，不就高于人一等吗？哎，那个陆迟安你记得吧？他家里就很有权，是军人家庭，以前打仗的，现在不得了……」 「陆迟安……」 「是啊，就光我之前被他打伤那事，告都告不赢，为什么？因为背景硬啊！」 风策闻言，微微蹙起眉心，「那你想报仇吗？」 叶晓枫忙摇头，「没没没，我就是打个比方，不是真要报仇……就是跟你说，哪怕是现代社会，其实也分三六九等的，只是没过去那么夸张，动不动就死人。」 风策略一思索，忽然问了句题外话，「你知道楼家吗？」 「楼家？」叶晓枫一惊，「你是说楼总的楼家？」 「对。」 「知道啊，很厉害的！跟陆迟安背后的陆家一样啊，都是玩儿背景的。」 「厉害……」风策重复了一遍道，「有多厉害？」 「嗯……我想想。」 对于楼家的发家经歷，叶晓枫还是知道点的，「据说以前是靠发国难财发家的。」 「国难财？」 「据说是，我不敢乱讲，大概就是打仗的时候提供军火，赚这个钱。」 风策明白了。 「后来洗白了，而且家里也有人是打仗的，在军部军衔不低，现在军政里都有他们家的人，而且他们和宫家是本家。」 「宫家？」风策回忆起曾经楼挽风的确提到过宫家，「大家族吗？」 「是的，反正这两家人挺厉害的，对了你不是和楼家是姻亲吗？不知道？」 风策摇头，「我不过问楼家的事。」 「那也没事……」叶晓枫把最后几口面包塞进了嘴巴，口齿含混着说，「既然你们是姻亲，楼家肯定会保护你的，拍戏的时候别怕，你和陆迟安一样，都有后台撑腰！」然后严肃地拍拍风策的后背，煞有介事地咳了一嗓子，「小的以后就靠你护着了，王爷！」 风策一不留神，手里面包没拿稳，直接被拍到水里了。 风策：「……」 叶晓枫「……」 两人无语地盯着面包被风一吹飘到了远处，叶晓枫突然惊唿，「卧槽，这里是保护区不能乱丢垃圾的，快！」再一拍风策的背，「快去捡回来！」 风策无奈地瞥他一眼，随后一挥衣袖，顿时一股凌厉的真气破空而去，于清澈的水面划出一道极长极深的波浪，风策再一挥衣袖，真气急速而回，一去一回间，河面跟被炸开了一样，水纹翻滚，等到叶晓枫回过神，面包已经回到风策手中。 「……」 叶晓枫嘆为观止，第一次觉得会武功原来是这么帅，张大了嘴巴拍了好几下手，「王爷好厉害！」 风策好气好笑，看那叶晓枫那得瑟的样子，跟看杂耍没什么两样，摇头将湿透的面包递给叶晓枫，然后牵着人站起，「一面怕人看见，一面又想我被人看见……」风策轻轻地捏着叶晓枫的脸，感嘆一声，「矛盾。」 第248页 叶晓枫嘿嘿笑，也不说话，收拾好东西，便被风策抱着腾空翻过高墙，瞬起瞬落，回落到故宫内。 当再次回到庄严恢宏的紫禁城内，叶晓枫仿佛经歷了一次穿越，一墙之隔，古今分明，好比一扇时空的大门，无论关上还是开启，总都是歷史赋予的奇蹟。 第一百九十章 落叶归根承诺4［加更］ 离开角楼，风策带着叶晓枫，两人回归了故宫的中轴线，并沿着这条线先后观摩了太和殿、干清宫等主要建筑。 恢弘大气的建筑群令人仿佛置身于百年前的兴盛王朝，见证漫长的兴衰过程，当风策站在干清宫门口，凝视着那把至尊之位，若有所思道，「果然盛极必衰，合久必分。」 叶晓枫点头，「这大概就是建筑语言了。」 「建筑语言？」 「就是设计这座宫殿的人，他想表达的东西，放到过去，大概也是皇帝要表达的东西。」 皇帝想要表达的……风策微微一笑，「无非就是九五之尊，天命之子。」 叶晓枫耸肩，「那就是这样了……」他拉着风策绕过坤宁门，来到后宫比较着名的景点御花园，「我以前看电视总觉得御花园很大，但是现在看看发现还是很小，不过可能是被八国联军破坏了。」 「八国联军？」 「嗯。」 于是叶晓枫快速却不失详细地为风策大致说了下清代后期的事，当说到火烧圆明园时，叶晓枫民族感使然，很少见的愤怒了，「其实我觉得宋朝跟明朝就很好，从来不联姻什么的，不像汉朝唐朝，动不动把女人送出去，懦弱！清朝更了不起，别人来打我们，我们还得道歉赔款割地，什么道理？」 风策难得见到叶晓枫这副样子，觉得很开眼，他不清楚明清两朝的事，所以不方便插嘴，但涉及到了汉唐，不免多说几句。 「不能一概而论。」风策简单阐述自己的看法，「汉朝建立初时曾遇『白登之围』，虽然最后得以化解，然而国力微弱人力凋零，故只能通过联姻暂解危难。」 「是吗？」 叶晓枫读书时候没关注过这些，只知道明朝不联姻的政策受到了后世之人的赞扬，认为很有民族气魄，一个国家就该拿出强悍的姿态，就好比现在的俄国总统，就是以铁血手腕着称，备受国民拥戴。 但叶晓枫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明朝之所以不对外联姻也与其「闭关锁国」的政策息息相关。 「是的……」风策笑说，「每一个王朝自有其难以承受的无奈，否则，任何一位帝王都不会甘愿受此屈辱。」 叶晓枫又想问你呢，可转念一想这么问有些不合适，好像强迫风策在国家情感与私人情感二选一一样……倒是风策看出了叶晓枫的纠结，瞭然回道，「如果你想问我会如何，那么我只能回答你，这就是我不愿做皇帝的原因。」 「可是你不当皇帝，你们国家怎么办呢？」 风策并未回话，只牵着叶晓枫的手，绕过了一处假山。 御花园以钦安殿为中心，两边分别均衡布置着格式建筑近二十余座，这二十余座建筑或倚墙而建，玲珑别致，或亭台独立，疏密适度。 当然御花园中，最值得观赏的，还属浮碧亭、万春亭等四处最具特色。 浮碧亭是单独的一式方亭，跨于水池之上，至朝南面伸出抱厦，此时刚过午后，阳光慵懒迷人，繁花入水影，绿叶出天密，整个园子鸟语花香，静谧而又舒宁。 风策脚下悠闲漫步，直漫步到一处栏杆，方才轻轻靠着。 这一靠，潇洒随性，颀长的身影被日光照出等同长度的影子，而影子正好落到叶晓枫脚下，叶晓枫再抬头，是一人侧脸垂首，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无声看着池中红鲤争相嬉闹。 天如此美好，风景如此美好，而人……同样如此美好，美好的一切映衬着眼下这一片绝致的山水亭台，当真风情难掩，风雅难诉。 风策目光放得很远，甚至越过御花园中错落的假山，看到更远的景山。 「晓枫……」 他颇为嘆息地念出这个名字。 叶晓枫有些意外，第一次，风策不是在两人亲热的时候喊他的名字。 风策收起目光，回落至叶晓枫身上，「自从来到这里，因为你，我见识了很多……也理解了很多。」 说这些话的时候，风策神色平静，眼底一片温柔的水色，连着池水动人的影色都倒映在内。 他理解了岁月无情，看透了光阴荏苒，明白了现实残忍，体会了情之动人……漫长的流逝中，任何盛衰兴旺都成为过眼云烟，唯有眼前之人才是他能真真切切握在手里，拥入胸怀中的。 「再富庶的年代，如文景之治，再兴盛的王朝，如贞观之治……到头来，终是付诸一页歷史，一笔评论。我若不曾来此，也许未必悟透，可既然上天让我来到此处，并见证了这一切，我如何当作没有发生，还妄论继位，妄谈千秋。」 说着，他掌心朝上，对叶晓枫伸出了手。 叶晓枫呆呆地望着他，整个人跟着了魔一样，一刻都松不开视线，身不由己地就把自己交到那只白皙干净却始终能给予有力支撑的掌心。 「风策……」 风策用力握了握，再把人一点点拉到自己身边，轻声说，「我说过，既来之则安之，我已经拥有许多，不敢再多奢求，你不必总惦念我的身份，身份在这里一无是处，我早已不是过去的风策，不是什么亲王，也不是什么楼主……」 第249页 叶晓枫有些听懂了，有些懂了风策话的深意了，这个人说了这么许多，无非就是在劝自己相信，他属于自己。 「你给了我很多。」 风策笑容越发地深，相牵的手指细细摩挲。 「自你身上，我明白了何为容忍，何为谦逊，何为真情，何为宽厚……你说你羡慕师叔与文然，我又何尝不是。」 有光自他眉目间隐现，想起那些故人，风策的神情总是那般温情脉脉，饱含思念。 「曾几何时，我万分欣羡，欣羡师叔与文然，欣羡大哥与楼挽风，并期待有那样一天，能够得偿所愿。」 他原以为要等上很久，谁知命运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也许是上天可怜，又或是，遂了我的愿，把我送到这千年之后，再苦等半年，直等到那一天，你来到我的身边。」 现在想想，可能从叶晓枫踏进那间房间时，他的期待便开始了。 「如果这都不是命中注定，那什么才是命中注定。」 说到此处，风策双手合拢，将叶晓枫的手收在了手心处，低下头，几近虔诚地于双手交叠的缝隙，印上一吻。 叶晓枫什么话都说不出，任那人牢牢掌握住自己，在这古今相连的方寸天地。 「从现在开始，晓枫，忘了我是谁，忘了我的来歷，忘了我的身份，忘了我的一切，只记住，你属于我，或者……我属于你。」 他愿意站在叶晓枫为他选的，这条时间线的分割点，愿意在距离彼此最近的地方，一起告别最远的过去……正如他们此刻置身的这座皇宫，虽然它曾那样辉煌过。 第一百九十一章 落叶归根开机 两日后，由文岩导演的《落叶归根》正式在首都景山开机。 之所以选择在景山，是因为第一场第一幕戏就是在这里，文岩由于身体原因，不耐舟车劳顿，所以由副导钟正宁全程监督。 副导钟正宁过完年已经四十八岁，与方进燃算是同一辈，但两人发展的方向完全不同，一个主攻电视剧，另一个始终热衷于大荧幕，但两者都于导演这一位置取得了异常出色的成就。 电视剧的拍摄不同于电影，涉及面更广，不仅仅是演员、后勤团队、整个剧组成员等等，拍摄的取景地点也非常多，常常天南海北几头跑，这也是为什么钟正宁明明跟方进燃一样的年纪却看着整整老了一圈。 但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刚刚斩获新一届国剧盛典最佳导演奖的钟正宁这次却没有担任总导演，反而给文岩打起下手，成为了副导。 媒体採访时，钟正宁只说，文导曾是他的恩师，却并未透露其实是因为文岩的时间不多了，所以眼下导演圈里，能得文岩信任又甘愿屈之文岩身后的，就只有钟正宁了。 现在，除了方雁冉外，剧组所有成员，本剧所有主演均已到场。 电视剧的开机仪式相对而言要简单一点，道具组在景山脚下摆上长桌，铺上红色的绒布，各色各样的新鲜水果摆放于上，背后竖起大大的横幅，上面一行清晰的黑体大字「电视连续剧《落叶归根》开机大吉」，昭示着剧组全体成员的统一愿望。 到了定下的开机时间，人人手持长香，于清香隐隐中弯腰三拜，然后插入盛满香灰的鼎炉中，钟正宁最后一声「开机」响起，全员欢唿，《落叶归根》拍摄正式启动。 首都的戏份并不多，两天前叶晓枫已经收到了剧组邮件来的正式剧本，所以故宫一日游后，叶晓枫就和风策两人窝在宾馆对台词。 由于风策古代习性浓厚，虽然最近已经好了很多，可毕竟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不可能说改就改了，而且出于私心的角度，叶晓枫更希望风策能把自己所知所学所擅统统保留下来，不要因为生活在现代而彻底捨弃过去。 因为那才是真正的风策，谈吐斯文，武艺超群，那个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风策。 「一定要小心，风策，如果有什么意外，或者你觉得不对的地方，立刻跟导演说停拍，不要逞强知道没？」 叶晓枫严肃地盯着风策，虽然知道这个人会内功轻功，但毕竟这么多人盯着呢，使个轻功出来还不得吓死人？ 这场戏就是剧中主角之一韩昀的人生转折点，叶晓枫没想到编剧这么辣手，一上手就要拍车祸，佩服之余提心弔胆了好几天。 「好。」 风策最后看了一次剧本，把所有主要出场人物的顺序一一记在了心里。 这一幕在台词方面完全没有一个字，很简单的一个场景，韩昀从景山国画中心走出，正好碰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大的，该剧第一女主角沈小彤。沈小彤正在捧了一把吉它在大马路上唱歌，韩昀被歌声吸引，驻足聆听，却在这时，对面冲来一辆跑车，韩昀为了保护沈小彤导致晚了一步，当场被车撞伤，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这一场戏分四幕来拍，最终通过后期剪辑出来，前前后后风策一个字的台词都没有，反倒是女主角方雁冉与陆迟安的压力比较大。 因为正是这一场车祸，三人的命运被同时改写，至于风策所饰演的韩昀，这个人物的心理变化则出现在之后医院的戏份里，暂且不用太担心。 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从早上开机过后一直到现在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道具组已经快要进入尾声，女主角方雁冉居然还没有来。 第250页 钟正宁板着一张脸，显然很不高兴。 说起来，钟正宁和方雁冉这次在国剧盛典因为《云水谣》这部剧，都荣获了奖项，按照钟正宁对方雁冉这个演员的了解，应该不至于出现耍大牌的现象……可是再过半小时就开戏了，这女主角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钟正宁很上火。 左等右等还不到，电话一个个催，都是方雁冉的助理接的，说还堵在路上。 「知道堵车不早点出门？」 骂是这么骂，可除了骂也没办法，又不是骂两句人就能来了，钟正宁烦躁地撸了一把头髮，把早就做好准备工作的风策陆迟安两人叫到跟前，准备讲一下戏。 钟正宁和这两个眼下当红的小鲜肉都没接触过，但风评都不错，陆迟安出了名的拼，当年刚出道时拍片，一声不吭愣是坚持淋了十几场雨，后来不知怎么的被人捅到微博上去，陆迟安的粉丝们大唿心疼，把那部片子扒得体无完肤，尤其导演被骂得狗血淋头，说该剧组欺负新人，导演睁只眼闭只眼等等。 至于风策……之前的《三千鸦杀》和《空明录》那边传来的消息比较少，据说是ylf总裁亲自领着去的，就算有什么意见，有楼轻澜震场，没人敢发话。 所以钟正宁对于风策的了解完全是通过方进燃和文岩。 方进燃这个人，钟正宁和他打了几十年交道了，对此人行事作风再了解不过，有点刚正不阿，拍片的时候情绪比较激动，脾气很暴躁，这次他拍《长宁传》，钟正宁天天都守着娱乐版看看这回方导又大骂哪个演员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方进燃非但没有骂死主演，反倒是把主演夸上了天，印象中，方进燃这辈子赞美的话加起来都没有那天千岁奖颁奖典礼上来得多。 这老傢伙竟然替一个刚出道一年的年轻人领奖不说，还表扬了那么多话？！ 钟正宁百思不得其解，加上他的老师文岩也对此人大加褒扬，钟正宁对风策的好奇心更加强烈，总算等到了开机这天。 见到风策的时候，首都难得又是一个好天气，白云在天空连成一片，蔚蓝的颜色中，有人自房车开门而下，身上穿了一件前阵子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的连帽卫衣，深黑色的修身牛仔裤，最后一双干净的板鞋，着色纯白，用以陪衬上身稳重深沉的如海深蓝。 当他穿越过人群直来到自己面前，弯腰伸手，礼貌而客气地轻道一声「钟导您好」时，钟正宁浑身上下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愉悦来。 这个年轻人的嗓音温柔而低沉，摒除了所有钟正宁早柳听惯了的语气，没有刻意讨好，也不耍什么大牌，反倒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且言行如一。 第一百九十二章 落叶归根记忆1 当两个同样身高腿长的年轻人齐齐站到自己跟前时，哪怕为人谨慎如钟正宁，都生出了一种这剧要火的念头。 其实《落叶归根》这部戏，剧本刚送审的时候，没多少人看好。一方面，年代大戏，而且又是八十集的长戏，首先年轻人就不见得喜欢，就是中老年人，也未必有那么多耐心天天守着等着。不是每一部戏都能拍成五年前《血浓于水》那样的，少了年轻人，无论网络点击量还是收视率就都不够看。而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当下那些颜值高的所谓「小鲜肉」都不肯接这种一不小心就吃力不讨好且容易暴露自己演技的戏。 现在好了，陆迟安跟风策的出现让难题迎刃而解。两人要颜值有颜值，要流量有流量，至于演技……似乎还没爆出过烂片的现象，只要多加琢磨，钟正宁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是科班出身怎么了？有时候非科班出身的反而能摆脱那些硬性教条造成的弊端，放飞自我未必就不是件好事。 「剧本你们也都看了，台词是不多，但挺关键，先说下韩昀。」钟正宁看向风策，「分四幕。第一幕，韩昀从国画中心出来。第二幕，见到沈小彤。第三幕，韩昀走到沈小彤面前，听她唱歌。第四幕，韩锐开车撞过来，韩昀第一反应，救沈小彤。韩昀对沈小彤是一见钟情的，注意眼神交流，只有车祸后面的事交给后期。」钟正宁讲得很清楚，何况没有台词的情况下，也讲不了更多，全靠演员自己发挥。 风策点头表示明白。 钟正宁起身大概走出几个重要的位置点，特别是韩昀驻足停留听女主角唱歌的那个点。 「记住，你是被她吸引的，可以在你感觉控制不住的时候往前走一步，你自己把握，但距离不要太近，韩昀的人物性格跟韩锐是反的，你是内敛，他，」钟正宁指着陆迟安说，「他是外张。」这一指便把话题引到了陆迟安身上，「至于韩锐，车祸前跟车祸后的反应一定要清晰，要让观众感受到。韩锐的内心变化不是那么快产生的，不要被后面的剧本影响，这一幕，就单单是开车撞人。」 陆迟安点头。 接着钟正宁大概讲述了一下方位，「车从那里开到这里，你在打电话，转弯的时候电话掉到地上，你去捡，起来看到闯红灯的人，方向盘往沈小彤那边打，其他交给特效跟后期。」 陆迟安没有意见，钟正宁满意了，看了看手錶，还有一刻钟，见鬼的方雁冉还没到，钟正宁怒了，亲自一通电话拨过去，这回是方雁冉接了。 但不知道方雁冉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钟正宁一开始的满面怒色竟然渐渐消了下去，最后愣是生吞了口气，「嗯，再给你们二十分钟，如果还是赶不来，那就别来了！」方雁冉这个角色怎么来的，别人可能不知道，钟正宁清楚得很，两个投资方老闆亲自给文岩打电话，文岩不吃这套，把烫手山芋扔给了自己，而钟正宁碍于面子，加上之前跟方雁冉合作过《云水谣》，对方雁冉的演技勉强认同，所以又安排了一次试镜，随后现场视频连线文岩。没想到方雁冉算是争气，一反第一次试镜时的不在状态，反而很融入角色，得到了文岩的首肯，方雁冉这才拿下沈小彤这个角色。 第251页 挂了电话，钟正宁让陆迟安跟风策再去琢磨一下角色，便去看看道具组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迟安临走前朝风策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唿，风策礼尚往来，同样客气致意，毕竟这一幕没有台词也不需要对词，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凑不到一块也属正常。 十五分钟后，方雁冉姗姗来迟。 自从拿了视后一奖，方雁冉的排场越来越大，到底是不一样了，光助理就五个，化妆师三个，保镖六个。 索性在车上已经化好了妆，方雁冉一身朴素的及膝白色长裙，外套黑色薄戎毛衫，黑色的小皮鞋，衬着精緻的淡妆，完全符合剧本中沈小彤的性格与装扮要求，一头长髮被简单的发圈扎成马尾，年轻活力，干净美好。 剧组很多工作人员看到方雁冉这样青春朝气的打扮都目露惊艷。 方雁冉一下车就到钟正宁那里道歉，语气诚恳，钟正宁再不满，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不给女主角脸，而且又是第一场戏，情绪很重要，于是面色上好了些，大概讲了几句，就让摄影组各就各位。 由于这次投资商众多，所以剧组的经费足够，钟正宁在多加了两台摄像机、轨道以及摇臂等。毕竟电视剧不像电影那么大规模，通常三台摄像机就够了，但文岩和钟正宁都力求完美，砸了二十万在补充摄影组。 现在正值中午，艷阳当空，好多人都围聚在马路边上围观明星拍戏，这种外景戏很难做到全部清场，剧组只能力求不要引起过大骚动，毕竟谁都料想不到，风策陆迟安两人的影响力居然会这么大。 不过幸好粉丝们知道这是在拍戏，还都算安心地围观在马路外围用手机对着拍偶像，而风策则闭目沉思坐在位置上等开戏。 叶晓枫给他保温杯倒满了温开水送过来。 「紧不紧张？」叶晓枫看风策的神色挺平静。 风策接过，喝了几口，摇头道，「不紧张。」 倒是叶晓枫几次用力唿吸，「我有点紧张，等下要拍车祸……」虽然有替身在，不是真的让风策去撞，但还是有几个动作要演出来，叶晓枫潜意识在抗拒。 风策深深看了几眼，回想起这个人的过去，猜出应该是顾言的车祸给叶晓枫造成心理阴影了。 「别怕，我不是顾言。」 叶晓枫一怔，好半晌才点下了头，算是给自己鼓劲也让风策安心。 五分钟后，钟正宁击掌示意所有剧组成员准备，两台摄像机分两个角度对准国画中心大堂，场记则拿着场记板跑到国画中心大堂门口，随着钟正宁一声令下，「atction！」 《落叶归根》第一幕正式开拍。 第一百九十三章 落叶归根记忆2 天空蔚蓝如洗，红日当空照耀，温暖的日色遍布天地，一扫首都常年阴霾，抬头望去，竟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在结束了半天的国画展览后，韩昀背着单肩包仰头看了眼天空，蓦地松出口气来，随后拾阶而下。 摄像机跟着韩昀的脚步一路前行，一直到下一个十字路转角处突然停下。 有轻柔的女声悠然传来，伴着干净清脆的吉它和弦，松松缓缓，却始终跟着伴奏，不紧不慢地唱着： …… 让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知道思念从此生根浮云百日山川转眼温柔 …… 韩昀听过这首歌，这是一首很老的歌，词作者韩昀非常喜欢，身不由己地被吸引住脚步，蓦然回首，就在路口看到一位女孩儿正背着把吉他，对着一个麦克风轻轻哼唱。 麦克风连上了一个小型音箱，音响放在女孩脚边上，女孩儿正闭着眼唱着温柔却哀伤的歌词。 她唱得很投入，长而卷翘的睫毛随着声调的变动而微微颤动，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似有自信，但更多的还是出自对这首歌词的体会。 …… 让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华年从此停顿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 …… 天地按照编排好的布局，画出了一副美丽动人的图案。 图案中，是一男一女分别站在画的左右两边，男孩儿英俊而气质，女孩儿娇俏而动人，两人都是一身白衣，都是一样……教人一见难忘。 男孩儿静静凝视正在唱歌的女孩儿，女孩儿却浑然不觉自己正被人静静凝视。 …… 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 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 而明日 明日又隔天涯 …… 唱到动情处，女孩儿终于睁开了眼，却被不远处站着的人怔住了。 怔住，并不是因为突然出现，却是被那副绝致的容貌所震慑，震慑之下导致心神出错，一不留神弹错了一个音。 女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忙低下头，一下子不知道视线要放在那里，只能傻傻地盯着吉他上的弦，然而仓皇失措之际，她却没有注意，当自己脸红垂首时，有人同时侧开了脸，俊美的脸上缓缓浮出一抹极淡的红来。 女孩儿一直等到自己心绪平稳后才又抬起头来，然后，她看见对面那个漂亮到令春色都黯然失色的人，微不可见地笑了。 这一笑含着赞美，带着惊艷，混着青睐……以及一点很细腻，需凝神以对才能发现的爱慕。 第252页 于是人与人之间註定的缘分在这一刻生出，男孩儿反手放下包，从包里掏出一本速写本与铅笔，随意地靠在栏杆旁，就着斜靠的姿势，一手反架速写本，一手开始飞快地临摹。 他临摹的姿势非常好看，细长的指尖夹着笔，没有半点犹豫地把刚刚才潜入心底的样子画了出来。 几笔勾勒，几笔描绘，雪白的纸张很快印出一副光影交错的画面，而画面上，是仅仅只用一首歌，几句歌词就轻易将他俘虏的样子。 偶尔抬眼的瞬间，能发现对方也在注视着自己，温暖的春风拂面而来，吹开彼此额前的发，让两人秀美的容貌更完整地展现在彼此的凝望中，轻轻撩起衬衫的下摆，柔柔捲起衣裙的褶皱，当风影翻动，光线变幻，缠绕的视线一度解开，再一度融合。 因缘在此刻放下了红线，将一左一右的两人无形中，牢牢牵住，相系一起。 「卡！」 钟导喊了卡，满意地拍手，「过！」 剧组成员都松了口气，毕竟第一幕很重要，都想开个好头，而刚刚第一幕很顺，钟正宁卡都没喊，直接连第二幕。 其实第二幕很多人都不看好，本来导演安排方雁冉跟风策先熟悉会讨论讨论剧情，也算是培养感情，但方雁冉迟到半天，根本没时间磨合，直接就上场拍一场感情戏。 感情并不深，但贵在细腻，以及初见时彼此纯真而青涩的动心，这很考验演员的表演功底。 但两人的表演均很出色。 方雁冉有一幕钟正宁很满意，就是当发现韩昀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时，恰到好处地的羞涩，以及视线无处可逃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吉他，很好地诠释了女主角的怦然心动。 只有心动，才会手足无措。 而风策在方雁冉低头那一瞬同时转开了眼，也将男主角陷入情爱的那一刻完完全全地展现在镜头前。 「休息十分钟，接第三幕！」 钟正宁说完就找道具组去要素描，刚刚拍摄的时候，剧组请了专业的画手同时作画，毕竟这一幕不能提前准备。 短暂的休息时间，风策问叶晓枫，「那首歌的歌词……」 叶晓枫有些讶异地问，「很老的一首歌，你喜欢？」 「很别致的歌词。」 风策之所以可以完成这一幕细腻的情感戏，他觉得完全归功于那首歌词，他整个人都被言简意赅却着情真意切的歌词所打动，或者说，他被词中的细腻……感染出了细腻。 叶晓枫笑着说，「这是一首词，席慕容的词。」 「席慕容？」 「对，当代词作者，很有名的女作家，也会画画。」 风策心下重复了一遍作者的名字，突然问，「你会唱吗？」 「很多人都会唱啊，老歌都很有名……」说到一半的时候叶晓枫才想明白风策要他干什么，「你是要我唱？」 风策点头。 「这有什么，等拍完了晚上我用手机录给你听。」 「好。」 两人简短地聊着天，这时有一个小姑娘跑到叶晓枫身边，叶晓枫不认识，小姑娘说自称方雁冉的助理，问叶晓枫方不方便过去一趟。 「有什么事吗？」 如果可以，叶晓枫完全不想和方雁冉扯上半点关系。 「方小姐说她不会用调音器，想让你帮忙吉他调音。」 叶晓枫：「……」 他下意识想拒绝，可小姑娘眼力劲很好，赶在他开口前又说，「方小姐说就是调音，很快就好，马上就要开第三幕了。」 因为第三幕马上就开戏了，所以不会耽搁很久，自己不用担心她会做什么，是这个意思吗？ 叶晓枫还是不想去，倒是风策催他快去快回，「没关系，去吧。」然后顺利看见叶晓枫不解的目光，风策无奈一笑，「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既然如此，为何不早点面对？」 这次是调音，如果叶晓枫拒绝，难保方雁冉不折腾出更多藉口，与其不停拒绝，不如见招拆招，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既然风策都这么说了，叶晓枫嘆了口气，想想也是，有那么多人在场，晾方雁冉也作不出什么花样。 第一百九十四章 落叶归根记忆3 叫人去请叶晓枫的时候，方雁冉正在补妆，她最近气色不太好，眼看着岁数一年比一年长，心里的苦闷也跟着等比例往上涨。 青春饭不是那么好吃的，尤其对一个女人来说，一过二十五岁，皮肤第一个就会出现状况，加上演员这一行，非但朝不保夕，而且还要透支身体，拍戏的时候更是把熬夜当成了家常便饭，长此以往，再好的先天条件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好在方雁冉年纪还算轻，好好加以保养，估计能再撑上几年。 她看着镜子里那张在化妆师手中越来越漂亮的脸，蓦地一抹高挑的身影突然撞了进来，方雁冉忙对化妆师说了句「等下再化」后，立刻转身。 叶晓枫直接走到方雁冉面前，点了点头，开门见山，「调音器在哪？」 方雁冉直勾勾地盯看了叶晓枫好几眼，直看到对方咳了一声，才回过神，把手里一直捏着的东西递过去，口里却说，「我以为你不会来。」 叶晓枫接过调音器，把搁在地上的吉它抱到腿上，就这么坐在了地上开始调音，全程没说一个字。 第253页 方雁冉也不生气，只低头望着地上的人熟练的把调音器夹到琴头，神色专注地盯着调音器上的显示屏，直到显示屏出现6e的字样，便开始从最粗的第六弦进行调音，每次都用指尖轻轻拨动一下，然后根据屏幕上的显示慢慢转动弦钮，耐心地等待调试结果，直到屏幕上的指针缓缓来到中点显示灯亮出绿色后，叶晓枫开始调试第二根。 期间，叶晓枫始终低着头，神情平淡到有些冷漠，可即便再冷漠，方雁冉都不捨得错看一眼。 以前只是觉得叶晓枫长得很帅，等到这个人离开后，才发现叶晓枫不仅仅是帅。 有些人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行为举止却无一不教人失望，脾气不够温和，性格不够稳重，行事不够成熟，而相反，拥有这些的人，样貌又入不了方雁冉的眼。 这半年的时间，她跟着李添成见了世面，也看过了不少男人，甚至还经歷了不少，可也没有谁，再像叶晓枫曾经那样，给过的真心。 「我们回不去了对吗？」 方雁冉近乎悲哀地问出一句。 拨弦的手指顿了顿，叶晓枫终于抬头，阳光温柔地洒在他左半侧身体，零碎地穿过髮丝，将叶晓枫一头爽利的黑髮照出淡淡的亚麻色，长短正好地错落在眉前，恰好挡住了那双透彻的眼睛。 「为什么你总想着要回去？」 温柔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解，叶晓枫不明白，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应该好好走下去，为什么总要回头看，还必须拉上自己一起回头看？ 看什么？ 方雁冉不相信这个人竟然真的把以前都忘了，「你给我当助理的一年，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看着方雁冉一脸的难过，有一剎那，叶晓枫几乎快要以为是他把方雁冉卖了出去，而不是她卖了自己，可是看着对方那样真情实意地在表达着委屈以及可惜，叶晓枫只是觉得很可笑。 他无言以对地低下头，继续调音。 叶晓枫的沉默不语刺激了方雁冉，嗓音陡然拔高，「其实你早就想走了是吧？就算没有李添成那件事，合约到期你也会有，不是吗？」 叶晓枫没有说话。 「那件事之前，我问过你想不想续约，我和你说过，我希望跟你签长期合约的！」 还是没有回应。 「但是你不肯……」得不到回应也没关系，方雁冉陷进了自己的思想，「我从来没开过口留人，叶晓枫！你是第一个！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想留下他……」 「所以呢？」叶晓枫忍无可忍打断，「因为我不同意，所以你就把我卖了？这算是给我的教训吗？」 这下好了，最后的一个疑问终于也解开了。 叶晓枫一直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方雁冉这么出卖自己，现在他搞明白了，没有为什么，不过就是在不经意间拒绝了一个人的好意而已，于是好意变成了恶意，变成了狗血的「得不到也要毁掉」。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呢？」方雁冉仍然纠结在这个点上，「我当时都这么希望你留下来了，助理不都希望能跟明星签长期合同的吗？」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叶晓枫几乎想翻白眼，勉强吞了口气，「原来你一直纠结这个事，行吧……」当最后一根弦调试完毕，显示器上显示出1e并亮出绿灯后，叶晓枫最后一次为他们之间这场纠葛亲手了结。 「我当助理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要为了出名，更不是想跟明星签什么长期合同，如果我求的是这个，方雁冉你听好了，我早就跟徐甄签了，都轮不到你这里……你明白了吗？」 「那你是为什么？」方雁冉怎么也接受不了叶晓枫这么心狠。 叶晓枫摇头，「这不关你的事。」说完这句话，他把吉它放回远处，调音器还到方雁冉手里，「不是你喜欢的就必须是你的，我再重申一次，我是个人，不会永远呆在你身边。」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就那件不堪回首的往事而进行对话了，叶晓枫不求别的，只求别再和这个女人有半点瓜葛，等《落叶归根》拍完就真的再见了，再也别见了。 「那你会留在谁身边呢？」方雁冉朝着他离去的背影，「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了不起？」 叶晓枫身形一顿，下意识想反驳，可转念一想，反驳了又怎么样，思路不在一条道上，怎么解释都是错，浪费表情。 他快步走迴风策身边，风策正在看剧本，当感到熟悉的气息靠近时，便准确地朝叶晓枫的方向投去关切的目光，无声询问。 叶晓枫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什么问题。 风策点头，重又低头去看剧本。 望着风策那一身沉静安然的气质，叶晓枫陡觉是从另一个世界回到了这里，而那个世界太过黏腻噁心，只有这里才是一片净土，予身心归属。 第一百九十五章 落叶归根记忆4 四幕戏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后效以及后期的剪接，风策只要做出几个动作，剩下的都交给替身。 可当叶晓枫这么说给风策听后，风策面露不解，「替身？是什么？」 「就是替演员挡下一些做不到的镜头……」叶晓枫举了几个例子，「像女星不肯脱衣服，那么一些裸露的镜头就由替身来，当然也有导演觉得女星的裸身镜头不够美，于是找个更美的，至于男星，那就是打戏了……《长宁传》的时候，江岳庭的一部分戏就是替身出演的。」说完叶晓枫才想起当时分了好几个片场，江岳庭的那几场打戏风策并没有看见，不知道替身也正常。 第254页 风策明白了，「代替我……承受危险？是吗？」 但这个解释过于赞美，替身也并不都是承受危险的，叶晓枫只问关键，「你是不是不想用替身？」 「我只是觉得不需要。」风策更正。 叶晓枫想了想，觉得也对，风策功夫这么好，连拍打戏都亲自上阵了，何况一出车祸？ 「那要不我和导演去说？但你一定要确定自己能控制好，可千万别出意外了。」风策的身手叶晓枫还是信得过的，就是怕万一，而且叶晓枫下意识认定，风策不是一个喜欢被代替承受危险的人，他甚至觉得，风策骨子里，是很傲的。 风策笑了笑，然后便看着叶晓枫一路小跑到钟导然后客气地说话，说了很久。 风策最近开始庆幸，庆幸茫茫人海，自己碰上的人是叶晓枫。 两人之间的相处随着时间的日益增长却越来越趋于平淡，平淡到自然，有时候甚至不用交流，光是一记眼神，叶晓枫居然就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并猜出接下来要说的话。 风策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宝贝。 这个宝贝总能在适当的时候说些适当的话来哄他开心，令他感动，他不用多做思考，也不必费神交代，就有人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并通过细心深入的了解作出回应。 他实在不知道上天到底是怎么造人的，竟然造出这样一个完全适合他的宝贝来，如两条缺失对正的弧线，只有彼此相遇，才能画出那个纹丝缝合的圆。 眼下这个圆，完整无缺，少了一丝一厘都是遗憾。 钟正宁听了叶晓枫的传话有些意外，他拍片子这么多年，遇上的明星一个个都巴不得用替身，藉此少拍高难度的镜头，头一回遇上主动不要替身的。 「他确定？」 「确定。」 「理由呢？」 钟正宁觉得有必要问问原因。 这个问题难度有点高，叶晓枫挠了挠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说同情替身吧，好像有那么一点圣母，说自己能行吧，万一等下不小心ng了，那不是打脸吗？叶晓枫现在的心态真是百分之百的母鸡护小鸡心态，恨不得把风策搂在胸口里不要受到一点伤害，别人一点非议都不行。这个人是最好的，好得堪称完美，不允许外人半点亵渎。 「是想追求效果逼真吧？」 一句略带调笑的嗓音插了进来，叶晓枫回头去看，居然是陆迟安。 追求效果？这个理由不错，叶晓枫欣然借用，回头对钟正宁郑重点头，「对，就是这样的。」 用不用替身其实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不用替身万一演员出了点问题，那事情就不好办了。不过既然风策主动提出免去替身，钟正宁还是决定卖他这个面子，一旦ng不过，再把替身换上就是。 钟正宁考虑了一会儿，同意了。 陆迟安跟钟正宁打了个招唿后，顺手把叶晓枫带出几步，「你还真给风策当助理啊？」 「不行吗？」叶晓枫抽回手，「有事？」 陆迟安被问得一怔，尴尬地咳了一嗓子，「没事不能找你？」 其实一大早开机见到叶晓枫起，陆迟安就想找叶晓枫说话了，就是一直没机会，现在有机会了，陆迟安立刻便找来了。 看他忙里忙外，看他面面俱到，看他把曾经花在自己身上的心思与时间统统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陆迟安莫名觉得不太好受。 于是在背完台词没什么事的时候，陆迟安开始回忆之前叶晓枫给他当助理那会儿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曾经，光景有点模煳，因为两年前的叶晓枫相对安静，并不怎么多话，不会像他刚刚看到的那样，跟人打成一片。 叶晓枫留给陆迟安的印象，始终只有一个字：独。 他独自做好所有自己交代的事，然后独自沉默。陆迟安记得叶晓枫经常一个人坐在原地发呆，一发呆就能发很久，如果不喊他，估计能发呆一天，跟自己今天一上午注视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发呆的完全不具威胁性的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下，他那群兄弟面前揍他。 太出乎陆迟安的意料了。 这个出乎意料令陆迟安把叶晓枫的身影牢牢刻进了印象里，偶尔闲来无聊，还会翻出来看看想想，于是看着看着，想着想着，感觉就有点变了。 以往模煳的光景逐渐清晰。 陆迟安开始清晰地记起叶晓枫处理每一件事时，那种平和以及冷静；记起当初自己每一次下戏时，无论多忙，无论熬了多久的夜，总能在一屁股坐下的时候喝上一杯温度适中的茶水，或是热气腾腾刚泡好的咖啡；记起当其他演员吃着半冷的饭菜时，自己总能吃到新鲜的热乎的四菜一汤，却是叶晓枫跑出郊区开车在附近转了一圈为他准备好再用保暖盒温着的；记起每一次开戏前一小时，所有放在他面前被摺叠的平整而干净的衣服；记起自己好几次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时，这个人偶尔会把手机递给自己看几条搞笑的微博转发，开解自己的心情……那么多的记起，那么清晰，可偏偏是在这个人离开很久以后才发生的事情。 像是一个恶性循环。 有些人离开了，你才像个失忆的人突然重拾了记忆那样，陡然惊觉，这个人对自己居然很有影响力，只是平时太忙了，太累了，又或者，拥有太多了，所以并不怎么当一回事，心安理得地拿来，结果一朝失去，格外茫然。 第255页 茫然对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竟不是要他人一句称赞，他做了就做了，付出了就是付出了，然后继续沉默，继续发呆，以至于所有人都被那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完全欺骗了。 你终于明白，原来没有一个人的付出与牺牲是理所当然的，其背后的忍耐与宽容，值得每一个承受的人去珍惜和尊重。 第一百九十六章 落叶归根记忆5 叶晓枫最近两次遇到陆迟安，明显感到陆迟安之前留给自己的印象变了，虽然他现在一时还说不上来到底怎么个变法，总之很奇怪。 「加油！」面对曾经的顶头上司，叶晓枫除了这俩字也给不出别的了。 但别说，叶晓枫觉得陆迟安变了，陆迟安自己也觉得不正常，今天一上午脑子里没别的，就只有叶晓枫，眼光跟着这个人到处转，幸好今天开机，他戏份不多也没多少台词，否则非要出问题不可。 陆迟安点头，眼见叶晓枫要走，忙又问了句，「你手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了啊！」叶晓枫挥了挥手臂示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陆迟安独自站在原地望着那抹离去的背影，惆怅不已。 虽然陆迟安自己都不知道在惆怅个什么劲。 五分钟后，钟正宁拍手示意剧组准备，风策方雁冉同时站在上一幕两人站的位置。 这一幕简单，只需风策在适当的时候往前一步，体现角色的心理变化，短暂的停顿后，便是韩锐开车自远处撞来。 「3、2、1！开始！」 监视器中，风策的眼神蓦地变了，变成了韩昀，变成只可能出现在少年人情窦初开面对心上人时，才有的眼神。 钟正宁满意点头。 有些演员很容易在情绪中断后连不上来，起初钟正宁也有这样的担忧，之前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喊停，可韩昀身上几个镜头都是长镜头，又有那副素描在手上，就必须切断一次，不过还好，风策的表现很出色。 一声「嘶」的声音拉回所有人的思绪，韩昀在柔软到歌声里，把画完的素描轻轻撕下，然后连吸了好几口气，试图从勐烈的心跳声中搜出一丝勇气，最后，朝女孩走出一步。 这一步是无意识的。 是在热情期盼之下，无意识跨出的一步，却也是改变了这个年轻人此后一生的一步。 镜头拉到最远，将韩昀与沈小彤两人全身收进，成为一副最好的画面。 「停！」 钟正宁跟摄影组挥了挥手，两台摄影机关闭了。 钟正宁朝两位演员点头，接下来就是拍陆迟安开车的镜头。陆迟安的镜头在车内，很好拍，但要注意的是，车并不是开动中的，他的视线局限在不动的车内，需要他用脸部表情告诉观众唐锐在短短几秒之内经歷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事故。 摄影组分成了两组，兼顾两边，一边陆迟安，另一边则是风策。 风策需要在十秒钟内，完成冲到女主角身边，用力将她带离，自己不幸被地上音箱的电线绊住，最终出了车祸这一过程。 这十秒钟必须一气呵成，虽然可以通过后期剪辑，但既然风策开口不用替身了，那势必就可以特写了，而特写是最不能假他人之手的。 之所以分出两个片场，两边同时拍，就是想在一个短时间内拍出连贯的效果，在互不干涉情况下完成整场事故，钟正宁的愿望是美好的，但架不住老天爷写了个更好的剧本当头罩下。 问题关键出在陆迟安了身上，准确的来说，是出在那部手机上。 剧本中，韩锐因为接了个电话导致出了意外；拍摄中，意外必须停在十字路口，等到韩昀完成被撞后，画面再切回到韩锐身上。 结果当手机依照预期地响起后，陆迟安理所当然地接起，再失手滑落，但手机的滑落位置陆迟安没有算好，当他弯腰去捡却发现手机滑落在一个他完全够不到的角度。 他立刻起身想喊停，重新来过，结果起身时额头撞到了方向盘，方向盘当下被朝右带出大半圈，一个大转出去，直往方雁冉那里沖。 而方雁冉正按照剧本里安排站在原地，并不知道背后发生什么，人群中闪出无数惊唿，方雁冉只来得及看到风策惊变的脸色，以及钟导大喊着「快躲开！」 她直觉不好，下意识想转身，结果在之后三秒里被人拖着手腕用力带出了撞击范围，方雁冉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去看怎么一回事，一抹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急速奔来，越过她，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直直奔到半撑在地上的人边上。 「风策！你怎么样？」 叶晓枫跪在地上，急的不行，两只手都不知道放哪里，想碰又不敢碰，就怕风策撞上哪里了给自己碰疼了。 「哪里疼？撞到了哪里？」 风策皱着眉头，刚要说话，又被一连串的追问打断。 「你别忍着压着，疼就说出来，是不是撞到了头了？」说着叶晓枫就看去摸风策的头，被风策反抓住了手。 「我没事！」风策断然一声轻喝。 叶晓枫一下子不说话了。 风策再用力捏他的手心，试图让他冷静，「放心，我一点伤都没有！」 两人说话间，钟正宁已经来到风策身边，关切地问，「怎么样？」好在关键时刻陆迟安剎住了车，但如果不是风策在更关键的那一剎那冲过去把方雁冉一下子拖开近十米，方雁冉怕是要出事。 第256页 风策避开朝自己伸出了好几只手，迳自站了起来，拍落一身的灰尘，才抬起头眼望众人一圈说，「真的没是，有劳各位担心了。」 他不过是没有犹豫地把人拉开而已，对风策而言简直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但在他眼中如此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放到众人眼里差点魂都吓没了。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所有人！钟正宁、剧组成员、包括被清离到远处的围观粉丝都亲眼见证了这惊魂一幕。 车子几乎是擦着方雁冉然后停在了风策脚边。 所有人都以为风策是被车子撞到的，但只有风策自己清楚，他是被自己拖开方雁冉的手劲给带倒的，以至于风策的表现完全出乎了众人的预料，跟个没事人一样，一面拖着助理往休息的座位走，一面反过来不停安慰。 「我真的没事。」 「不可能！我看见你被撞着了，你都倒在地上了！」 「是被带倒的，没受伤。」 「你别骗人！」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 眼见风策的确没什么之后，众人同时松了口气，钟正宁命都吓短了，赶紧招唿人来收拾残局，一片忙乱中，只剩下坐在车里惊出一身冷汗的陆迟安，以及坐在地上盯着那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的方雁冉，好半天站不起来。 叶晓枫…… 方雁冉不敢相信，从头到尾，叶晓枫居然完全没有朝自己这边看来一眼，满心满眼居然都是另一个人，只是另一个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落叶归根记忆6 整个剧组都被刚才那一幕吓傻了，一直到当事人被助理拖进了房车，才像把暂停键按回，陆陆续续重新有了动作。 一进车，风策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就被叶晓枫按在座位上脱衣服，口里不停念叨，「让我看看伤着哪里了，是不是这里？」他记得车是从左面过来擦着风策的左腿停下的。 风策哭笑不得，本来想说不用，可余光瞥见叶晓枫低着头无比专注的模样，知道是对方在担心自己，登时一颗心软得不成样，又靠躺会座椅上随他去了。 叶晓枫一直把人脱了精光摸遍上身每寸肌理，确定无一处损毁，连擦伤都没落下一个后，才算是稍微缓出口气来。 风策好笑地问，「放心了吗？」 叶晓枫抿着唇不发一言，先替风策把衬衫穿上，转而又去脱风策裤子，风策忙阻止他，「真的没事，别看了。」 「不行。」却被叶晓枫挥手打开，「不看过我放心不下。」那撞击的一幕牢牢刻到了叶晓枫脑子里，导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风策被车子撞在地上的样子，虽然万幸风策没事，但那种后怕的感觉挥之不去，盘桓在叶晓枫的身体里，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必须现在立刻马上确定手里这个人这具身体完好无损，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他不由分说解开风策的皮带，一把拉下裤子，果然，修长的左腿侧边有一片淤青。 叶晓枫盯着那片触目惊心的颜色，瞪大着眼睛质问，「不说没事吗？这是怎么回事？」 风策无奈，完全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连血都没流一滴的伤对他习武之人而言，都不算个伤，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当真是遇上了祖宗…… 他悠悠然一声嘆息，万般无奈中混进了难以言尽的甜蜜，然后，心甘情愿的沉溺了。 叶晓枫却不知道同一时间风策经歷了怎样一场心理挣扎，只知道自己整颗心被揪紧了一样地疼。 不是没见人受伤，就光他自己都进医院好几回了，可那么几回加起来，都没这回难受。 「疼吗？」他宁愿伤在自己身上。 「不疼。」 ? 天地良心，风策真没觉出一点疼来。 左看右看除了这片淤青是真的再也找不出一丁点儿伤了，叶晓枫才算安心，突然就着跪地的姿势倾身向前，双手搂在风策的腰后，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风策双腿间。 风策倒吸一口气，被叶晓枫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心口乍然涌出一股热流。 而叶晓枫对此毫无所知，只一个劲儿地在这个人温暖的腰间磨蹭，感受生命的安好，温热的皮肤，自上方传来的心跳，还有因唿吸带出的胸膛起伏。 这才是活着的证据。 这个人好好看地活着，他没出事，也没受伤，还能让自己这样抱着，叶晓枫甚至想，只要这个人能完好无损，就是拿自己的身体去换都行。 他要风策好好的，最好一丝头髮都别少，一口气息都别乱。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中邪了，在意一个人居然能在意成这样。 就在叶晓枫迳自搂得舒服搂得浑身上下沸腾的细胞缓缓平息的时候，被他用这么诡异的姿势搂住的人却暗暗叫苦。 即便风策极力忍耐，可当叶晓枫烫热的唿吸一下下吹拂在腿间时，某个隐秘的部位还是生出了反应。 一直到叶晓枫觉得情绪已经控制好了打算放人时，却在低头看见白色内裤下撑着帐篷的地方，傻眼了。 他立刻就怒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起反应？」 风策：「…………」不禁想请教一下，眼下到底是什么时候，为何自己就不能起反应？ 叶晓枫直起身来把风策整个人圈到胸口。 他圈得极其用力，「我真是被吓死了，那车子差点就撞上你了！」 第257页 无怪叶晓枫小题大做，实在是他经歷了前车之鑑，而前车之鑑结局太过悽惨，所以当再一次经歷时，恐慌与绝望几乎成倍增长，给了他当头一棒，给了叶晓枫一记深刻的提醒。 这个人再能，也是肉体凡胎，会受伤，会流血，会出意外，甚至同顾言一样，会遭遇死亡。 风策留给他的无敌印象太深了，一朝粉碎，惊慌失措。 之前叶晓枫还嫌弃自己老母鸡心态严重，只想好好守在这个人身边照顾他，可刚刚那一个瞬间令叶晓枫明白过来了，这压根就不是什么老母鸡心态，也不是保护欲过剩，而是对一个终于属于自己的人，生出的理所当然的依恋。 深刻的情爱化为依恋，令他捨不得放手，捨不得离开。 其实哪里是风策需要他，分明是他需要风策。 叶晓枫沉默而用力地把风策忘自己胸口按，恨不得按到心里头化成一滴血随着血脉相连流淌入心房，从此再不必慌张。 似乎感受到叶晓枫剧烈挣扎的心情，风策安安静静被他圈着，单手来到他背后，一下一下，力度恰好的抚摸着绷得笔直的嵴樑，数次过后，风策才感到掌心下的线条缓慢地松懈下来。 「我第一次发现我喜欢你的时候，就是你出事的时候……」静默无声的车厢内，风策听到有人用那干净清澈的嗓音低声说，「我看到你奔过去救人……」 可是他奔出去的速度太快了，叶晓枫只恨自己不能也化作一道风去把他追回来。 「我看着你救人，自己撞到了墙上，看见你们一起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叶晓枫闭眼，往事歷歷在目，风策救下江岳庭的场景清晰得他只稍微一想，就能重复起前前后后每一帧经过。 这是一种很痛苦的经歷。 你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只身涉险，可是你却毫无办法，你被迫地看清了对方涉险的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而你只能空余着急，在心中拼命大喊，希望他不要出事，希望他还能像上一刻那样在自己身边。 但这只是痛苦的一部分，最痛苦的另一部分，是在这个一个瞬间，你惊觉自己爱上了他。 很多时候，爱情总发生在即将失去或已经失去这两种状态下。如果是前者，那你该庆幸你仍有机会挽留，可一旦是后者…… 「风策……」 叶晓枫深深念出这个已经让自己没有一点办法的名字。 「我已经经歷过一次了，也失去过一次了……」 他不能再经歷一次了，也不能再失去一次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落叶归根记忆7 风策漂亮的眼睛藏在叶晓枫柔软的衣物棉料里，轻轻眨了一下，再又轻轻阖上。 与此人相识，已近半年，半年中，无论做事还是说话，总是对方更多，可对于情感流露，这个总显得温和宽容的人，却相当吝啬。 由于很少表露心意，所以失控的次数相对有限，风策至今能肯定的，只有两次。 一次是在自己救下江岳庭，对方替自己换衣时质问自己为何这么有信心去救人，他说，于他而言，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另一次，则是在云南丽江自己送出那片枫叶后。 今天是第三次。 之前，风策以为叶晓枫百般担心是因为顾言的缘故，现在才明白，原来不经意间，自己已经让他承受了一次失去。 尽管不是真正的失去。 于是刚刚还认为对方太过大惊小怪的心思开始柔肠百转，化作怜惜，生出一丝沉重的心疼。 他任由叶晓枫把自己闷在怀里，直到叶晓枫放开自己，再与自己脸贴着脸，最后四目相对中，风策在叶晓枫凑上来时，张口迎接。 这次风策放弃了主动，让叶晓枫探入自己，舌尖亲昵的交缠，小心翼翼的试探，试探自己口中每一个敏感的地方，热情的进攻，无止无休。 两人身处的位置一高一地，叶晓枫弯下腰，双手按住风策的双肩往后座椅上靠，然后整个人都压过去，倾了全身的力气去吻风策。 当叶晓枫舔过口腔深处的上颚，风策微微嘆息。 和谐期间，完整入群。 这个地方风策极其敏感，两人亲热的时候，每次叶晓枫舔到这里，都会立刻遭到风策的反击，而风策的反击向来直接，且行动迅勐，完全不留给人反抗的余地。但这一次，一反常态的，风策放弃了主权，于是叶晓枫把所有自己想要表达却碍于词彙贫乏而难以表达东西，通过最原始的接触传递给对方。告诉这个人，我爱你，我担心你，我害怕失去你，我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风策……」叶晓枫顿了顿，唾液深刻的交换牵扯出透明的丝线，他望着风策沉浸在自己一手制造的热情中，唿吸凌乱，优美的唇线被吻得通红，叶晓枫被迷得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了，重又俯身用力亲了下去。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叶晓枫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把全副心思都投入到这一场仅仅只有唇舌的对话中，一直亲得风策浑身的肤色都泛起红潮，叶晓枫才觉得够了，唿吸急促地停下了动作。 「安心了吗？」 风策喘西着问，视线潮湿而混乱。 叶晓枫抬头看他，只见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已经染上一层动人的情潮，眼睛里汇聚着一层单薄的雾气，凝眉定目，水润迷离，有明显的深情在里面轻轻摇晃，稍不留神就可能翻出灭顶的激情。 第258页 而这样一张醉人心神的脸此刻就摆在自己眼前，放下所有抵抗，随你享用，且永远不必担心他可能会走。 有人正在用行动告诉你，别害怕，也不必担心，他现在会这样子，都是因为你。 也只能是因为你。 如日行千里，夜不作息的人终于得享安宁，叶晓枫倦极地闭了闭眼睛，轻声回应。 「安心……」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什么都不用再说了，他安心了。 陆迟安一下车就去找了风策，想要道歉，事故因他而起，他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可惜风策被叶晓枫拉到了车里，问了问他的化妆师，化妆师只说在检查伤势，让他等一等。 这一等就是十多分钟，十多分钟后，叶晓枫率先开门下车，当看到等在不远处的陆迟安时，面露疑惑，想了想，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叶晓枫朝他招手，「嗨，没事。」 陆迟安见下车的人是叶晓枫，微微一怔，但听到这么说，也松了口气，正要再说什么，却被叶晓枫那张脸震住了。 热情的长吻令叶晓枫本就帅气逼人的脸生生抹了一分艷色，艷不在性别，而在于气质，干净爽朗的气质中混进了柔情的光彩，瘦削的脸庞上，目色清亮，薄唇深红，尚有莹润的水光挂在唇角，然后被叶晓枫无意识舔了一口嘴角，拖出一道更湿更软的痕迹。 陆迟安在看到这样的叶晓枫，整个人顿在了原地。 叶晓枫浑然不觉，走到陆迟安面前，随意揉了揉一头短髮问，「车子怎么样？」 陆迟安都开不了口，眼光盯住叶晓枫一瞬不瞬，突然一声轻咳震醒了陆迟安，他略带茫然地抬头，却看到风策下车，站在几步开外，神色平静地凝视着自己。 陆迟安悚然一惊，回过神来忙掩饰地侧脸清了清嗓子，才说，「差不多了，我是来找风策道歉的，他没事吧？」 「幸好没事，有点擦伤。」说完叶晓枫顺口问了句，「你呢？你没事吧？」刚才那记剎车很急，叶晓枫自己也开车，知道其中的厉害。 陆迟安摆了摆手，迳自朝风策走去，走到风策面前才站定，诚恳致歉，「抱歉，我刚刚失误，差点撞伤你。」 风策从下车见到陆迟安流连在叶晓枫身上的目光时，眼神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那是倾慕与迷恋的眼神……风策目色极其清冷。 他不会看错。 虽然不知道两人经歷过什么，但最后叶晓枫离开的理由却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如果在刚刚之前，陆迟安之于风策而言，只是同为一部戏的演员，或者是自己助理曾经的僱主，那么，在刚刚之后，风策对于此人的感觉已经完全变了。 风策甚至觉得陆迟安的存在极具侵略性，虽然他现在还给不出合理的解释。 终于，风策开口，「不用道歉，我没事，一点小伤。」说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叶晓枫，心下不由嘆息。 害怕失去，害怕分离，害怕被抢走……叶晓枫啊叶晓枫，其实你我所惧所忧，是如此相同。 第一百九十九章 落叶归根记忆8 出了一次意外，钟正宁格外小心，反覆叮嘱道具组，幸而没出什么大事，否则刚开机就把演员送进医院，这戏干脆也别往下拍了。 短暂的惊魂过后，剧组大部分人都一颗心归了原处，只有方雁冉神色不明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刚刚一幕简直跟砸到了她脑子一样，一声轰鸣，巨大的冲击感将原本自认稳操胜券的心打得零零碎碎，连再去拼好的力气都没了。 叶晓枫离开，她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叶晓枫不肯回来，她认定那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叶晓枫不原谅，可以，需要时间，她会等，会尽力忍耐，会想办法再找机会，所以千方百计拿下了这部剧；叶晓枫说回不去，没关系，回不去就回不去，什么都能重新开始，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能重新开始，她不在乎花点精力让对方重新相信自己……可她忘了，当对方已经连看你一眼都不屑了呢。 方雁冉忽然想起叶晓枫还是她助理时做过的一件事。 当时她在拍《我的梦中情人》。 这部影片有一幕水中热吻的戏，但好巧不巧的是，她的生理期突然来了。由于取景是在海岸边，又是一个长镜头，没办法通过单镜头切换来迴避，必须咬牙硬上。 彼时方雁冉只是个还在二线挣扎的小演员，她心理清楚，如果这部影片还不能让她翻盘，那自己就真的过气了。 整个剧组都在争分夺秒，不放过每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场景，如果她藉故推脱，那么这个雨中海景将被拖延好几天，可第二天下午，整个剧组就要飞去另一个城市，不可能为了你一次生理期剧组就等你，方雁冉不敢耍大牌，何况她也没牌可耍。 她只能和叶晓枫说。 叶晓枫听过，当下并没有表示什么，只让她等等，他会来想办法。然后，二十分钟过去，方雁冉亲眼见证叶晓枫硬是顶着导演的骂为她争取了半小时时间。 半小时，叶晓枫开车到附近的超市，竟然去买了女性产后用的生理用品，让她姑且穿上，随后又在外套上一套游泳用的防水内裤，避免血水流露。 不仅如此，开拍前叶晓枫又去跟摄影组交涉，语气委婉但态度强硬地表示必须清场，无关的男性工作人员请暂时迴避，好歹保住了方雁冉的面子。 第259页 最后，当海景的戏份杀青，方雁冉从冰冷的海水里出来时，叶晓枫立刻用大毛巾把她混身上下包裹得密不透风，再连毛巾带人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一路抱回酒店，起码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眼睁睁让血顺着大腿留下来，那样真是太难堪了。 方雁冉本来以为这么折腾下来自己肯定要生病了，索性叶晓枫已经提前在房间内放好热水，她整个人直接被叶晓枫抱去浴室痛痛快快泡走了一身寒气，等到出来，温热的姜汤红糖已经放在了桌上，一杯下去，暖透了肺腑。 一个人的细心与用心往往就体现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 可是现在呢？ 方雁冉面无表情坐在那里，突然无比深刻地领悟到一件事情。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她这辈子还会遇到很多人，可再也不会遇上这样一个人。 你再也不会遇上一个尽心尽力为你而不求任何回报的人了，一个可以在不动情爱的状况下，都能全心全意照顾着你的人。 她想起风策那天讽刺的话语。 …… 于你，他失不再来。 …… 世上还有什么事，比你终于认识到自己失去了一个怎样独一无二的人却再难追回，还要绝望呢？ 他甚至连看都不看你一眼，即便你上一秒才遇危险。 因为你的安慰与否，对他来说已经再也不重要了。你是生是死，他毫不在意，你或悲或喜，也都与他没有关系。 绝望？ 不，那是无望。 十分钟后，道具组把一切恢復原位，介于刚才惊魂一幕，钟正宁怕再出意外，决定放弃一镜到底，用蒙太奇的方式，把所有镜头以一种快速递进模式拼接到一起，给观众造成另一种冲击力。而且，他跟远在云南的文岩连线后，两人一致决定，干脆就把车祸的镜头全部抹去，用另一种方式来展现车祸。 人群的惊唿声，刺耳的剎车声，尖锐的惊叫声，以及匆忙奔走的脚步声，最后，救护车焦虑的喇叭声，运用声音的不断的交错来影响人的心境，加上蒙太奇的画面切换，漫天飞扬的素描纸，飞溅在空中的血迹，女主角惊痛的脸部表情，韩锐惊慌失措的神态特写，最后……才是韩昀倒在地上闭目无声的单镜头。 这种方式只要拍得好，剪切得到位，绝对比连续镜头更撞击人心。希区柯克经典的浴室经典一幕个人震撼般的体验，钟正宁认为完全可以在《落叶归根》中体现，当然他要的效果并不是恐怖与悬疑，他要的是出人意料以及惊心动魄。 既然不需要再演出车祸了，戏幕直接跳到最后本场最后一幕，韩昀被撞后倒在地上。 唐薇正在给风策上妆。 被调理好的用来代替血浆的颜色被细心涂在了风策的额角，毕竟韩昀伤在眼睛和手，不需要浑身浴血，只要一小部分的红色来证明伤势就可以。 而叶晓枫就站在后面，看着镜子里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在凝上猩红的血迹时，造成一种可说是摄魂的美感。 他难以自控地想像着，在那个久远的年代里，这个人是如何浴血奋战，在刀光剑影中留下传说。 叶晓枫几乎毫无理由地便认定，镜子里的这个人，无论在任何年代，都能留下传说。 最后的镜头极其简单，当风策化完了妆后，钟正宁一声令下，风策便躺在指定的水泥地上，摄影机拉到极其近的距离给出一个特写。 看着那样一个惊才绝艷的人物却在上天的一个恶意的玩笑里，失去所有，哪怕光是这样看着拍摄，明知道都是假的，却依旧令无数旁观之人生出了敬畏。 对命运的敬畏。 命运无心一次翻手，便足够教人从天而落。 第二百章 落叶归根记忆9 由于是开机第一天，所以钟正宁没有安排过多的戏，本来晚上还有一幕医院的戏码，但是临时出了点状况，改到了第二天，其实在京城的戏份真不多，整个剧本，九成的戏份全在c市，京城不过是一个过渡。 本来钟正宁想在开机这天晚上请整个剧组吃一顿饭，不想有人抢在了前头，李添成一个电话过来，告诉钟正宁已经在王府井包下了最好的酒楼，时间定在第二天晚上。 最大的投资方这么阔绰，钟正宁没道理拒绝，他欣然接受，把原本第二天晚上安排的戏幕全部挪到了第一天，把几个配角的戏份集中在一起，一口气拍完。 风策和陆迟安都不在这些戏份内，先后离开剧组迳自回了酒店。 风策最近练功遇到了瓶颈，清风嘆一直停留在第七层，久攻不上，风策觉得这跟自己许久没有与人对战有关。内力的精进往往跟高手切磋很有联繫，有时甚至能在一次对决后直接突破，可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人会内功，风策找不到突破口，颇为无奈。 叶晓枫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也略微明白是风策练功遇上麻烦了，但这方面叶晓枫完全不懂，根本帮不上忙，未免越帮越忙，叶晓枫没有跟风策回酒店，而是留在了剧组和唐薇一伙人一起吃饭聊天。 陆迟安回到房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京城的一群狐朋狗友便找来了，微信里全是喊他吃饭的消息。 陆迟安家住京城，但高中毕业后出国念了一段时间书，回国后又在s市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混迹娱乐圈，以至于离自己曾经叱咤风云过的地盘越发地远了。 第260页 他想了想，给一个人拨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接起来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男声，「哟，今天是下铁了？大明星怎么想起给我电话来了？」 「傻逼。」陆迟安笑骂着回了句，「好好说话。」 于是对方开始好好说话了，「你才傻逼，当了个明星了不起了是吧，兄弟都不要了？找你比找天上嫦娥还难，怎么，想起赏我们一只兔子了？」 陆迟安笑着摇头，也不理会对方的调侃，直截了当地安排，「都知道我回来了，我今晚上有时间，你来安排。」 对方一顿，懒洋洋的声音立刻变了，「真的？我怎么安排都行？叫多少人都行？」 陆迟安想了想，「别太多，太闹，我明天还有戏，酒喝不了多少。」 「行，你等着。」说完就利落地挂了电话，想必是安排去了。 陆迟安把手机一扔躺到了床上，两手枕在后脑勺对着天花板发了足足半小时呆，脑海一片空白，半小时后，对方回了个微信告诉他地址，陆迟安看了眼，衣服都没换，还是白天拍戏穿的黑色休闲衬衫，就这么直接走人了。 地址在王府井有名的会所。 能出入这家会所的人，非富即贵，普通明星都进不了，而陆迟安离开这个地方太久了，十年时间足够让这里换上一批人，导致陆迟安在门口就被保安拦下了。 保安认出他是当红明星，却只知道他是明星，不肯放人，陆迟安脾气还算不错，愣是忍了下来，一个电话过去，结果惊动了一批人下来领人。 带头的一小伙子见到保安噼头盖脸一顿骂：「陆少都不认识吗？脑子长来干什么的？」 保安吓傻了，从来没见过这阵势，眼光掠过小伙子身后，发现居然是一群太子爷，个个京城里叫得出名号的富家子弟，知道自己坏事了，不停地道歉。 陆迟安甩了甩手，示意他别道歉了，然后笑了笑，跟在那群太子党后面走了。 直到人走光了，保安才后怕地抬起头，盯着那抹高挑的身影发呆，这时经理听到风声赶到，一瞧居然没出什么事，忙拍着胸脯喘着气说，「劳资命都要吓没了。」这群太子党没一个好惹，背景一个比一个大，他一把拖过保安朝陆迟安离去的方向努努嘴，「你小子给我罩子放亮点，别看人家是明星就真当人是个明星了！」 保安：「……」不是明星那是什么？ 经理指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嘆口气，「刚那批人，背景厉害吧？记着，那一批人背景加起来，都抵不上最后那明星，以后再见着他，客气点，别怪我没事先跟你打招唿。」 保安实在忍不住，小声问，「到底什么来头？」 经歷摇头，只轻描淡写一句，「十个手指摆出来，一半都是将军，你说什么来头？」 得，五个将军，什么概念？一般人想都想不到的概念就是了。 保安受教，低头把陆迟安的样貌刻到心里，发誓从此再不随便拦人。 陆迟安已经很久没有出入这样的场所，他年少时经歷太多，不会再把这些风月戏码放进眼里，可偏偏兄弟们聚会总少不了这些，即便再觉得没意思，还是得照顾兄弟们的脸面应付应付。 包厢是最大最豪华的，一群人加上陆迟安刚好六个，不多不少，那五个里头，有他最好的两个兄弟，家里背景很深，另几个都是豪门，钱多到花不完。 陆迟安刚坐下，最好的两个兄弟已经端起酒杯敬了过来，陆迟安也不推脱，一口气两杯酒喝完。 「痛快！」 最先吆喝的就是安排这次聚会的人，蒋少谦，陆迟安跟他一个军区大院长大的，两人好得没话讲，外加另一个人宋林，可以说铁三角。 蒋少谦宋林先干为敬后，剩余几位也笑着来敬酒，陆迟安一一喝下，几杯下肚，整个人的情绪都放松开了。 男人之间的叙旧没什么花头，吹牛逼调侃再接点八卦，时间很好打发，一晃眼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除了陆迟安，几人都喝了不少，但并没有多，兴致上来了，就有人提议叫小姐来陪陪酒了。 陆迟安对这些事并不乐衷，但兄弟们喜欢，他也不会拒绝，只是来的一群莺莺燕燕里，陆迟安一个都没看上，挥了挥手示意不需要。 宋林不甘心，与蒋少谦对视一眼，凑过来问，「真看不上一个？」 陆迟安勾勾嘴角，「没心思。」 陆迟安没心思的事，谁也强迫不了，宋林挑了挑眉，却对守在门边上的经理笔了个手势，经理会意，带着一批女孩儿出去了。 陆迟安本来以为这就算挑完了，没想到五分钟后，经理又带来了几个男孩儿。 宋林大手往陆迟安后背一拍，豪放地吼了声，「没事，女的看不上，咱还有男的，陆子上！」 「……」 陆迟安手一抖，酒杯差点砸了。 第二百零一章 落叶归根（记忆）10 陆迟安看着一排男孩儿似笑非笑，「宋林，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我怎么不知道？」 「哪里是好这口啊……」宋林勾着陆迟安的肩膀拉到自己面前，「就是图个新鲜，你知道吗？我试过一次，真的爽，跟比女人玩儿爽多了！」 陆迟安耻笑一声没回话，倒是一旁的蒋少谦从皮夹里掏出一叠钱甩在桌子上，随便指了个人说，「就你了，过来把咱们陆子伺候好，桌上这些拿走！」 第261页 被点的男孩儿二十岁不到的样子，挺俊的一小男生，小男生也不扭捏，被点了就大大方方走到陆迟安边上，宋林笑着挪开位置让人坐下，然后自己也点了个男孩儿，大手一挥，让经理把剩下的人全部带走。 陆迟安知道这群兄弟在打什么主意，难得见面，也不想拂了他们的好意，人都坐边上了，陆迟安闲来无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认识我？」 陆迟安刻意压低的嗓音特别好听，男孩儿点头，给陆迟安空了的杯子倒满洋酒，「我知道，陆迟安。」顿了顿，添了句，「我电视里看见过你。」 陆迟安笑了笑，他比较喜欢别人把自己当明星看，而不是什么陆家少爷。 「叫什么名字？」 「程微。」 「你几岁了？」 「我刚二十。」 「为什么干这个？」 「不为什么……」男孩儿没想到现在还流行这种陈谷子烂芝麻的话题，耸了耸肩，「家里没钱供我念书，我不又不甘心放弃，这行业赚钱快，筹个学费。」 陆迟安点头，也不管真假，又无可无不可的问了几句。 宋林在一旁听得受不了，心想这他妈的是玩儿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在感悟人生呢！ 「行了行了，别聊了，再聊妈都被你们聊出来了！」宋林眼珠一转，想出一损招，「我说陆子，你多久没跟人上过床了？」 此言一出，在场除陆迟安之外的所有人统统把目光集中到陆迟安身上。 都多少年的兄弟了，陆迟安也不在乎，还真好好想了想，「挺久了。」当明星挺忙的，又要时刻注意狗仔，加上他本身又不是一个喜欢乱来的人，宋林一提醒，陆迟安发现自己的确很久没有跟人发生过关系了。 蒋少谦夸张地嗷了一嗓子，「卧槽，陆子你这是当明星还是当和尚，尼玛，来来！」他指着程微道，「让我们陆子好好舒坦舒坦，好好放松放松！」 都是久经风月的人物，谁还在乎脸面，当年乱起来时，什么没玩儿过，什么没见识过，当程微听话地半个身体凑过来时，陆迟安懒得拒绝，当真半搂着人往后靠去。 他这几天，情绪莫名低落，如果性事上的解脱能让他散乱的情绪得以归整，他不介意偶尔放纵。 只是陆迟安没有跟男人做过，所以眼看着双唇就要相贴时，陆迟安避开了。 程微顿了顿，也不介意，很多客人都不愿意接吻，于是把温热的唇贴到了陆迟安刀削般俊朗的侧脸。 说句良心话，出来卖，就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碰上什么样的客人全靠自己运气，不求脸长得怎样，只求不要遇上个心理变态下狠手摺腾，碰到陆迟安这样的，真是天大的好运气了。 程微不敢怠慢难得的好运气，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慢慢解开陆迟安黑色衬衫的扣子，力度适中地揉按结实的胸膛，嘴唇在充满男性魅力的肩胛锁骨流连……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这么露骨的挑逗，陆迟安还是生不出欲望，心里想着，别是真憋久了给憋坏了，连反应都没了。 程微也有些意外，怀疑这位该不会是不举吧，索性一手挑开皮带直接关照重点部位，整个人贴上陆迟安，在他耳边轻轻呵气。 终于，无声无息的地方有了些微的反应，半软着抬起了头。 宋林看这边挺顺利，松了口气，差点以为陆迟安真成和尚了，还行，有的救，于是吆喝那几位富二代点两首歌来听听。 有钱的怕有权的，哪怕平时再怎么横，这一群人里，哪几个有话语权，一目了然，心中有数。 一个家里开连锁酒店的立刻跑去点个歌台，唰唰唰把排行榜上的热门歌曲统统点了一遍，打头第一首就是这几天火得不能再火的徐甄的歌。 当前奏出来的时候，宋林立刻吹了记口哨。 蒋少谦笑骂一句，「卧槽，演唱会版本都出来了，速度可真够快的！」 陆迟安被分散了注意力，才刚抬头的欲望又有消下去的徵兆，皱着眉问，「什么演唱会版本？」 「亏你还是明星呢！上礼拜徐甄的演唱会火成什么样了不知道？」说到那场演唱会，蒋少谦话不少，「去的人回来一个个哭得跟什么似的，我女朋友回来把这首歌来来回回地放，劳资快要听得吐了！」 「哪首歌？」徐甄的歌陆迟安都听过，一下子想不起来哪首。 坐对面家里开发房地产的富三代接口，「就是那首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歌，叫什么……哦，深爱！」 深爱？陆迟安没印象了。 宋林说，「你不知道也正常，徐甄不大唱这歌。」 「为什么？」陆迟安问。 「因为词儿啊！」宋林笑着朝大屏幕递去一眼，「你看看歌词跟那人跳舞就知道了！」 于是在好奇心的催促下，陆迟安真把目光放到屏幕上。 而屏幕上，人山人海，在无数人的尖叫声中，暧昧的歌词正好走了一小半，来到最火的间奏，间奏响起，一群跳舞的男孩同时左右分开，为最后出现的人让出一个位置。 几乎是在那人出现的一刻，陆迟安视线瞬间锐利。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身形，陆迟安不过一眼，就断定了对方的身份。 叶晓枫！ …… 别停下，你一定清楚知道， 第262页 怎么用眼神挑战我，你让我疯狂 …… 随着露骨的歌词以rap的方式被唱出来，荧幕里，男孩儿绚丽的转身，妖娆的曲线，动感的舞步同时缠绕在一起，一次次撞进陆迟安的眼睛。 陆迟安简直连反应都没了，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在万千人海中尽情放纵，展露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原本怎么挑逗都起不来的欲望，再次悄然抬头。 …… 别停下，我猜你就是知道， 可以用唿吸勾引我，我快要绝望 …… 无数次的转身里，是无数次晃过那双清亮透彻的眼睛，明明这么放肆纵情的舞姿，却被那个人用一副禁慾的表情跳了出来，不知是歌词作祟，还是音乐作祟，亦或是，藏在心底已经太久的渴望在作祟，当最后四个连拍的精彩连踏与旋转用来结束这段间奏时，陆迟安简直坐立难安。 下身的欲望彻底硬了，叶晓枫一记无悲喜的眼光笔直射来，陆迟安硬的甚至都发痛了。 第二百零二章 落叶归根记忆11 事情陡然发展到了一个陆迟安无法自控的地步。 如果心理上的失控还不足以证明些什么，那么生理上的失控再不能引起陆迟安的注意，陆迟安真可以去当和尚了。 他神色不明地坐在沙发上，眼光牢牢锁住大屏幕里那个身影，唇角紧紧抿着，一反刚才懒洋洋的气息，陆迟安现在欲望高涨，偏又神志清明，生理与心理仿佛处在两个极端，看似互不干涉，却又彼此牢牢牵制。 程微搞不明白状况，不知道刚才半天起不来的傢伙怎么一下子就火热滚烫了。 他理所当然地伸出手去抚慰，被陆迟安挡开。 「不用。」 陆迟安声嗓音很淡，但谁都听出了不悦。 宋林靠得最近，第一个察觉出陆迟安的变化。他顺着陆迟安的视线也盯向屏幕里跳舞的人，不看不知道，仔细看就看出问题来了。 「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宋林开始在脑子里搜索，一下子搜索不出来，忙问一旁的蒋少谦，「你觉得不觉得这跳舞的人我们见过？」 蒋少谦在跟另几个富二代聊八卦，闻言分出心思看了几眼，也觉得有点面熟，「好像是见过……你让我想想。」 饶是蒋少谦记忆力再好，却也足足想了五分钟，才不确定地说，「那个，是不是有点……像之前陆子身边那个谁？」 「那个揍人的助理！」宋林终于想起来了，他立刻问陆迟安，「像不像之前那个揍你的助理？」 陆迟安没说话。 「对！」蒋少谦思路清晰了，他甚至还记得那个助理的名字，「叶晓枫，对不对？」 能让蒋少谦隔了两年还能叫出名来的人不多，叶晓枫是一个，但理由比较独树一帜，这傢伙是第一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扇陆迟安耳光的人。 蒋少谦目光游移不定，不知道陆迟安愿不愿意他们提起这个人，毕竟也算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 宋林也不确定这个话题能不能继续下去，包间里的人似乎同时放缓了唿吸，几个富二代没经歷过那件事，但哪里会觉察不出眼下微妙的气氛，不自觉地都噤了声。 终于，陆迟安回应了。 「对，是他，叶晓枫。」 陆迟安一开口，蒋少谦就知道陆迟安不太介意那件事，便把中断的话题又继续下去。 「他后来怎么样？」他随口问了句。 宋林接话，「还能怎么样，难道去告陆子啊？」 说起叶晓枫这个人，宋林也是有点服气的。陆迟安打从娘胎里出生，整个大院里就没敢动他的人，那小助理倒好，那么一个场面，都是陆迟安的朋友兄弟，个个背景深厚，居然有勇气冲上来揍人，别说陆迟安火了，就是不火，他们这群兄弟也不会放着不管。 蒋少谦嗤笑一声，「也是，敢动咱们陆子，脑子进水了吧？」 几个富二代加入进来，问怎么一回事，蒋少谦简单描述着过程，「那天陆迟安生日，哥几个给他庆生，玩嗨了想找点刺激，弄了点东西，陆子的助理大概有事找他，结果进来看见陆子在吸，卧槽，直接东西甩他脸上啊……啧啧！」光就这么笼统回忆一遍蒋少谦都觉得刺激开眼，笑着摇头，「咱们陆子还是第一次这么没脸……」 「结果呢？」一人追问。 宋林哈哈一笑，「结果？结果被陆子亲手教训到医院里了呗！」 几人听后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喝了几杯酒，话题被扯开转到了宋林新交的女朋友身上，再没人好奇叶晓枫是谁。 陆迟安从头到尾都没说一个字，一直等到蒋少谦他们说完那段经歷时，陆迟安眼光微微变色。 记忆开始跟着短短几句笑谈全面復甦。 也是这么一个地方，一样晦暗不明的包间里，人比现在还要多了几倍，人影缭乱，喧譁的欢闹声中，他在酒色里放纵，烟雾中沉沦。 难得一次生日，自己也觉得不用太过拘束，平时还不够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吗？ 于是犬马声色，菸酒迷离，那天是陆迟安第一次碰这个东西。第一口下去的时候，他直接咳了半分钟，第二口下去，头痛欲裂，宋林给他加了点量，紧接着第三口下去，浑身放松，飘飘欲仙，无数人影在眼里化为黄色与橙色的光斑，凌乱却深邃，直达脑海深处。 第263页 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拖着一点点往那里头下沉，一直往下沉，可就在他被拖到最底闭上眼睛彻底沉醉到的时候，脸上突然被东西用力砸了过来。 有人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东西狠狠往他脸上砸。 陆迟安错愕至极。 从来没人敢这么对他，陆迟安在家里排行最小，上面几个哥哥姐姐替他挡着，有个什么闪失全家围着转，哪里遇上过这种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来没有体验过，还是吸食大麻后的惯性使然，陆迟安居然在那一剎那感到了兴奋，浑身极端亢奋，扣下对方的手腕，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 整个包间都消声了，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对方足足愣了有三秒钟，陆迟安冷笑一声，才要开骂，谁知道，一记比刚刚更用力更迅勐更充满愤怒的耳光甩了过来，陆迟安整个人被带倒在沙发上。 他有点懵。 就不清楚是懵自己有一天居然被人甩巴掌，还是自己居然能被这一巴掌甩成这样。 有种。 陆迟安随手一擦嘴角的血迹，再吐出一口血水来，当即挺身从沙发上跳起来，抬脚就往对方身上踹。 愤怒与兴奋交织在一起。男人的兴奋通常有两个解决的途径，要么，痛快的干一架，不然，痛快的做一次。显然情况并不允许陆迟安有时间考虑，他只有一个选项，而那一天，他也无比忠于自己的选择，并将这个选择进行到了全场所有人色变的地步。 数不清的拳脚逐一相加到了那个人身上，而对方却在实力明显悬殊的情况下，依然竭尽全力在反抗。 「敢打我？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混乱中，陆迟安只问了这一句，倒要听听，是谁给了他勇气敢跑到自己面前动手。 可是没有回答。从开始到最后，那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反反覆覆地叨念着几个字，「别吸毒！你不要吸毒！」 陆迟安心底冷笑，他想，劳资吸毒管你屁事，你算什么东西。 这一场架打得着实没劲，陆迟安没留一点情，下手既狠又重，把对方按在地上一拳一拳用力揍。 他从小就被家人送到队伍里跟着当兵的练身手，加上年轻气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和力气，除非是特殊训练过的，否则根本没人能在他全力攻击下占到便宜。 理所当然的，对方在吃力地招架几次后再也抵挡不住他的暴力，血沫混着唾液咳了出来。 「别吸毒……」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脆弱到濒临死亡的境地，那人还是不停地说着那几个字，翻来覆去地说，说到后来变成断断续续的恳求，混着鲜血蔓延了陆迟安的视觉与听觉，给了他一次毕身难忘的体验。 「不要吸毒，你不要吸毒……」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这几个字就跟烙印一样，深深打进了陆迟安的身体。拜此人所赐，偶尔陆迟安想要再体会那种放空一切的酣畅时，都会有一个人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求着他不要吸毒的画面跳出来，令他兴致全无。 不要吸毒。 那人昏迷前强烈的愿望强烈地影响了陆迟安，后来他真的再也没碰过了。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那一夜过去，清醒过来的陆迟安在想起整个事情经过，也有些愧疚，于是他通了点关系找到对方的小姨，希望弥补自己的过失。再怎么有过节，下那样的重手终究说不过去，陆迟安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表示愿意和对方签订长期合同，他知道助理一行，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就当是赔偿好了，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他，留下那个人，一定要留下那个人。 然而很可惜，最终，那人也没有留下，一出院就消失得没影了，陆迟安几次想找个机会跟对方道个歉，可一直抽不出时间。 他想，反正也就是一个助理，又不是缺那么一个助理，还非得上赶着求人去？既然人家不愿意，那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于是这件事就被耽搁下来了。 当时的片段里，一切细节都在他神志不清以及怒火朝天中，被忽略得一干二净，陆迟安始终没有去回忆那个人鲜血淋漓的样貌，即便他们几乎朝夕相处，可那次事件的影像总那么模煳。 可就是现在，相同的场景相同的场地，復甦的记忆却变得无比清晰，清晰得近乎尖利。 陆迟安在刚刚那段舞动的姿态里，寻到了一模一样的眼光。一样无悲无喜，无情无欲，就这么笔直地看着你，看进你的心底，仿佛有说不尽的话藏在那两道视线中，可偏偏一字难求。 别吸毒。 回溯的记忆在这一页，永远停留，画面是他倒在血泊中，却依旧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一遍遍地，近乎无声地在乞求。 算我求你，不要吸毒…… 陆迟安蓦然心痛。 第二百零三章 落叶归根记忆12 结束的时候，陆迟安既没把那个叫程微的男孩儿带出场，也没有跟蒋少谦宋林找地方继续第二轮，而是独自回到了剧组。 已近凌晨，剧组还没收工，钟正宁在棚里盯着最后一幕戏。 陆迟安眼光下意识扫一圈，很快，扫到了他想要见的人。 最近风策练功打坐的时间比以往久了一倍不止，碰巧叶晓枫又是个不喜欢打扰对方的性子，风策一练功，他就忙自己的。 第264页 而风策下戏之后，整个后勤团都处在了无聊中，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amy就吆喝着阿连唐薇还有叶晓枫四人开起了牌局。 叶晓枫这个人打牌有个弱点，就是运气太差，十次打牌可以九次输得底朝天，霉起来能一个通宵下来最大只拿到过2，还不超过一对，大王小王影子都见不着一个。 据说有些人走起霉运喝水都塞牙，叶晓枫以前不信，结果从初中开始接触这神秘的扑克牌后，他信了。 amy从来没见过这么霉的人，霉神估计是伴着叶晓枫一块长大的，贴心贴肺，永不分离，笑着把一对炸炸下去，赢得毫无悬念。 「叶晓枫你也太霉了吧！哈哈哈！」 叶晓枫握着一手的牌，几圈下来没几张牌打出去过，牌数跟刚开始差不多。 唐薇本来不想嘲笑叶晓枫，大家都是农民，相煎何太急，奈何跟这么个霉神一块打牌，再大的优势都化为了零，忍不住就去翻叶晓枫的牌。 「让我看看你都是些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绳子永远缺那么一个，飞机大炮总缺胳膊少腿连不到一块，一手的散牌，最大不超过a，还只有一张…… 唐薇笑死了，佩服得五体投地，能连续几个小时回回捏着烂牌坚持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摇着头开始洗牌。 阿连最近话很少，这次拍摄不似往常那么话多，跟amy斗嘴都明显提不上劲，一对眼睛时不时往叶晓枫身上瞄，可当叶晓枫回神看去，他又收回了视线。 几天观察下来，风策显然没有把自己出卖叶晓枫的事说出来，叶晓枫为人处事光明磊落，阿连不认为他在知道这件事后还能这么淡定从容，他敢打赌风策什么都没有说，阿连猜风策是希望自己坦白从宽。 对叶晓枫，阿连心存愧疚，他和叶晓枫并无过节，自己一次出卖却差点把对方整死完全出乎了阿连的预料，可毕竟是始作俑者，风策真要把所有事情算在他头上，阿连觉得不过分。 他一直在思考怎么跟叶晓枫说，他希望求得原谅，虽然他觉得可能性小到跟叶晓枫打牌能赢是一样的概率。 阿连抹了一把脸，一脸倦容，「你们还打吗？我有点累，想先去睡。」他的精神一直不能集中，脑子里嗡嗡嗡的，在风策已经把事情挑明而自己尚未找叶晓枫将一切摊开来解释清楚前，这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嘻嘻哈哈的，阿连承认自己做不到。 他简单打了个招唿就先回酒店了。 几人都没什么意见，却也都不累，毕竟平时拍摄期间大家都挺忙的，像这样悠闲打牌聊天的时间不会太多，可是三个人的斗地主又有些没劲，正想再去找个人来，阿连空出来的位置被人占了。 陆迟安笑了笑，「两位女士，我可以吗？」 amy一看居然是陆迟安，眼睛都亮了，不过毕竟是个明星，身份摆在那儿，讲话不可能跟阿连那么随意，amy难得收敛了脾气，「行啊，我们刚好三缺一。」 唐薇无所谓是谁，朝陆迟安点了下头，继续洗牌。 只有叶晓枫微微皱眉，「明天不是还有戏吗？那么晚不睡行吗？」 陆迟安刚刚在包间里喝了不少酒，却没到醉的地步，就是浑身上下有些热，他松开一粒衬衫扣子，黑漆漆的目光把坐在对面的叶晓枫整个人收进，嘴里懒洋洋地说着，「没事，纯当解酒了。」 陆迟安都这么说了，叶晓枫也没意见了，他开始祈祷下一副牌自己能够运气好点，他已经不渴望什么大王小王了，能摸出两个2叶晓枫都想笑了。 但幸运女神再一次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手气一如既往的差，叶晓枫看着那一手的烂牌，想死的心都有了。 卧槽尼玛……叶晓枫无声痛骂。 陆迟安看似在理牌，然而他一心两用，理牌面的时候视线一直流连在叶晓枫身上，当通过对方无声的口型判断出是一句脏话后，陆迟安笑了。 但他的笑容看在叶晓枫眼里很不爽，这不是明摆着在告诉所有人，他牌好嘛，吗的，你牌好就好呗，有好到笑出来的必要吗？ 叶晓枫内心极度阴暗地腹诽。 虽然陆迟安笑的理由并非如叶晓枫所想，可牌面却也是真好，好到地主都能随便叫，但出于想跟叶晓枫一块儿当农民的心理，陆迟安放弃了。 amy继续当地主。 叶晓枫严阵以待，收拾好情绪打算一雪前耻。 可惜耻辱不是那么好雪的，amy牌面不错，补到的牌更是好得不像话，一路下来都很顺，唐薇陆迟安两人联手劫杀都杀不过，叶晓枫手里三把绳子，始终等不到机会，好不容易熬到大家牌都出到差不多的地步，叶晓枫总算用手里最大的武器，唯一一张2震了全场，拿到了出牌权。 然后，华丽丽的三副绳子甩出来，无人能接，叶晓枫幸福得快要死了，刚要得意地把最后一张散牌解决全场，谁料一摸牌，疑？怎么有两张？ 手指抹开来一看，一张3的后面又抹出来一张4……叶晓枫华丽丽的囧了。 我勒个去！ 「你快出啊！」amy催促。 叶晓枫：「……」于是颤颤巍巍地打出了一个3…… 陆迟安本来以为叶晓枫那么大张旗鼓的甩牌，最后肯定留了一副对子直接走人，谁知道居然打出来一个3…… 第265页 「你是门板啊叶晓枫！你放地主一个3？」 叶晓枫：「……」那我有什么办法？这个时候3和4有区别吗？ 事实证明，3和4还是很有区别的，amy正愁手里一张4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逃，叶晓枫一个3送出来简直天赐良机，马上开开心心的把4跟了出来。 陆迟安翻了个白眼。 唐薇一声嘆息。 叶晓枫囧得无以復加。 幸而关键时刻陆迟安还剩了一张2力压群雄，再次把出牌机会夺了过来，理所当然地一个5甩出来打算放叶晓枫走人。 唐薇自然过。 叶晓枫看着桌上那张5，再看看自己手里的4，他突然感到命运是如此地无情而又残忍，不留人一线生的可能，半晌，痛苦闭眼，绝望摇头。 amy直接拆散一对a搞定，夺回出牌权，一副飞机大炮哗啦啦甩出来，最后在众人摇头的情况下，再打出剩下的那个a，轻松搞定。 陆迟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对叶晓枫吼，「你都留的什么牌？」 叶晓枫立刻反驳，「怪我吗？」 陆迟安：「不怪你怪谁？有谁走完绳子放地主一个3吗？」 叶晓枫：「我特么就只有3和4，我难道自己手里留3吗！」 陆迟安：「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自己过了！」 叶晓枫奇了怪了：「那你自己过啊！为我干嘛？」 无聊的对话持续了几秒钟，当陆迟安看见对面那个人一反常态，鼓着腮帮子气唿唿地跟自己争论，脑子一根筋不知道哪里搭错了，一句话脱口而出，「不为你为谁？」结果话才一出口，陆迟安整个人跟被打蒙了一样，所有情绪都在一个极短的瞬间里全部收回，突然沉寂了。 一句拌嘴的话，没有人放在心上，唐薇amy笑不可抑，嘲笑叶晓枫的牌运跟牌技，叶晓枫哼了哼，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怎么能懂一个被霉神俯身的人的内心诉求呢，迳自低下头开始理牌去了。 只剩下陆迟安独自望着对面的人，面露凝重。 不为你为谁…… 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无疑曝光了陆迟安最后的筹码，理智尚且找不到机会辩解，身体已经先一步出卖了他。 或者应该这么说，他的心已经先一步放弃挣扎。 回到房间已经凌晨一点，陆迟安简单沖了个澡就躺进床，他本来打算什么都不想赶紧好好睡上一觉，可夜深人静的当下引诱着人思绪翻飞蠢蠢欲动，之前会所里好不容易压下的一身遇火又有死灰復燃的徵兆，他翻来覆去几回，实在忍不下，伸手摸到下方想快速解决。 谁知平时做得顺手的事放到今天晚上竟然有些难熬，忙活了半天都进入不了状态，忍无可忍之下，一张勾起他全部情遇的脸出现在了脑海，陆迟安喘、息着摸出手机，百度只搜徐甄演唱会几个字，想要的视频就跳出来了。 没经过后期处理的现场视频，效果更为震撼，陆迟安不过一眼，［此段和谐］可即便这么快速用力的抚慰，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火候。 陆迟安翻了个身侧躺着，眼光落到手机屏幕上，恰巧直面千唿万唤中叶晓枫出现那一刻，结果上一秒还凝滞不前的快敢顿时汹涌如潮，陆迟安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往最敏敢的地方沖了过去。 当叶晓枫一袭透明的衬衫被汗水浸染，露出矫健的腹肌，紧实的胸膛，性感的辱尖若隐若现，陆迟安盯着那一抹身影，于五光十色中耀眼夺目，颈间一块猩红如血的玉石更是在他眼前划出绚烂的色泽，陆迟安一失神便把自己送上了巅峰。 凌乱的唿吸灼热急促，陆迟安有点迷茫，混沌的眼神好半天才找回焦点，他低头看着一手黏腻好久，才难得自嘲一笑。 叶晓枫…… 爱情来得悄无声息，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就把从无到有这整个一过程摆在了他的面前。 第二百零四章 落叶归根回击1 在医院的戏份是整部戏前期非常重要的一幕。第二天一大早，整个剧组就跟医院进行了沟通，同时，道具组紧锣密鼓地开始布置，而涉及此幕的几位演员都很守时，各自在休息位置上等候导演安排。 风策今天的戏最重，而且相对难拍，因为都是内心戏，尽管这一幕当时试戏时已经在文岩面前演过了一遍。 由于风策记忆力太强，临到病房前便让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帮他把眼睛蒙上，这是风策自己提出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完全不知道房间布局的情况下拍出一个人失明后的真实反应。 叶晓枫把病号服送来的时候，唐薇正在给风策上妆，amy在一旁给建议。 这次上妆比往常容易多了，只要稍微在风策脸颊上一些薄粉，以张显主人公车祸后的苍白脸色就行，而蒙在眼睛上的纱布又恰到好处的营造一分柔弱，等到叶晓枫最后给他把病号服换上，风策整个人的气势被硬生生拉低了好几层。 叶晓枫难得见到这样装扮的风策，饶有兴致地调侃着，「哎，我记得以前有个美女叫西施，据说生病老是捂着胸口，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一面说一面围着风策打转，仔细打量上下端倪，「我想起来了，叫西子捧心？是不是？很美对不对？你说你现在这样子跟她比，谁美？」 风策：「……」 风策无语至极，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选择性失聪。 第266页 不说话？嘿嘿，没关系。叶晓枫打开保温瓶，倒了一杯温热的冰糖雪梨出来，风策闻到了香味，不由问道，「是什么？」 叶晓枫欺负他看不见，存心为难，「你猜啊，猜对了给你吃。」 风策刚要回话，amy看不下去了，「叶晓枫你还是人吗？这么欺负风策有意思？」她噼手夺过叶晓枫手里的杯子，顺手一勺递到了风策嘴边上。 不是人的叶晓枫：「……」 虽然目不能视，但视觉的削弱无疑增强了听觉与触觉，甚至连直觉都跟着敏锐起来，amy一手递来，风策已经通过声音分辨出叶晓枫的方向。 他微微一笑，摇头不接。 而这种非你不可的感觉着实太好，叶晓枫莫名有些脸红，接来amy手里的勺子，餵了过去。 风策居然能分辨出来，于不锈钢的勺子边缘轻触唇边时，张口喝下。 这一波狗粮撒得猝不及防，amy不妨之下被餵得直摇头，向一旁的唐薇求助，「薇薇姐，这也太欺负人了，都是助理，凭什么晓枫就这么受欢迎……」 唐薇含笑不语。 风策跟叶晓枫之间怎么回事，唐薇很早就知道了，甚至可能是他们这一圈人里头，第一个知道的。 这几天相处下来，唐薇感觉阿连可能也知道，至于amy……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其实amy心思很细，加上风策对叶晓枫可以说是百依百顺，这对于一个明星而言是绝对反常的，毕竟再怎么好相处也不可能好相处成风策这样。 何况他还不是对人人都这样。 唐薇一直觉得风策有着很好的修养。而修养这种无实质的东西往往一般时候体现不出来，最多也只给人很好的气质感，它往往只出现在关键的那一瞬，教人印象深刻。 她记得在云南洱海拍《长宁传》时，有一场很重要的打戏。场景选在日初时分，由于天光很难采，没有办法靠后期剪辑，必须演员们亲身来演。这场戏反反覆覆拍了不下二十次，跟中了邪一样，不是道具组临时出了问题，就是搭档的演员不在状态，方进燃当时把整个剧组骂得狗血淋头。 可就在那样一个全剧组都不走心不在状态的情况下，风策身为主演却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 他不仅没有因为他人的过失表现出愤怒，甚至连生气都没有，只是平心静气地坐在远处，等着每一个出状况的环节逐一修正，听着导演方进燃每一个接下去的指令及安排。 曾经唐薇以为，一个沉默而冷然的人，脾气总不会太好，但风策显然颠覆了她这一认知。 唐薇不知道是不是当时这个人沉稳的气质影响了众人，以至于不管是道具组还是摄像组，又或是后勤组，只要是去道歉的，回来一个个都松了口气。风策从来不说安慰人的话，言语对他而言似乎格外珍贵，多说一个字都不怎么肯，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吝啬表情从不微笑的人，却在一次又一次的道歉声中，微露笑容。 亦或许是这份难得的笑容，稳定了人心，唐薇碰到过很多由于旁人造成的细小过失而大发雷霆甚至怒骂剧组的明星，当然，那些明星自然不受剧组欢迎，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反正杀青之后，一句再见解决所有恩怨。 但《长宁传》剧组杀青宴的尾声，很多人都跑来跟风策握手，如果不是风策那张脸太过摄魂，且气质过于冷凝，估计很多人都会来要个联繫方式。 最后时分，没有喝醉的人都跑来跟风策合了影，而风策从无拒绝。 良好的修养是不动声色，是不语旁人，不鄙夷，不迁怒，不卑不亢的同时又将一切喜怒消于平常。 得知风策想要表白叶晓枫时，唐薇其实还是有些疑惑的。她也和大部分人一样，觉得风策此人完美得近乎不现实，唐薇虽然年过三十，可依然有着一颗少女心，她也会奇怪居然有人能让风策这样的人另眼相看。 唐薇跟叶晓枫并不熟，印象仅限于对方是个脾气性格都不错的大男孩，最多就是在得知叶晓枫惨然的过往后，觉得他很坚强，很令人惋惜。 可是现在不同了。由于风策的目光放在了叶晓枫的身上，唐薇也开始跟着将注意力转开，结果，平淡的相处中，她开始发现叶晓枫这个人身上所有吸引人的地方。 甚至比风策更具吸引力。 再忙再乱，都有这个人震场。那天机场遭到曝光，叶晓枫愣是忍下所有脾气把事情分配下去，半点不乱，赶在临飞前将风策带上飞机。 再烦再累，都有这个人承担。剧组开机前几天，叶晓枫就把他们几人所有工作事项都分门别类的归纳好列印出来发到手上，他甚至细心地连休息时间，包括临时请来的生活助理的轮班时间，都全部排好，以备不时之需。 唐薇没办法估计这次《落叶归根》的拍摄会出多少意外，可却下意识认定，只要有叶晓枫在，总不会出什么太大差错。 这个人在大是大非上的心性与决策，太稳定了，唐薇终于明白为什么风策会着迷于他了。 你不用费心去想别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啊规划啊选择啊……说得再远再好都是空的，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是真的。 而叶晓枫就是一个能帮你把这些握在手里并让你亲身体验的人。 风策什么都不用做，甚至连半个字都不用说，叶晓枫就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一记皱眉，立刻就有口罩备好；下了戏，待用的剧本跟服装放到手边；昨天半掩着嗓子轻轻一声咳嗽，今天就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冰糖雪梨温热好了送到跟前；拍累了想要回房休息，没问题，有人会在霉神附体的状况下愣是熬到深夜只为让对方有更好的独处空间……爱在无形之中纤毫毕现，如一张密切的网，用尽细心与耐心来织就，不怕你不沦陷，只怕你不够深陷。 第267页 唐薇拍拍amy的肩，笑着感嘆，「他就是这么受欢迎，你啊，多学着些吧。」 有人说，爱是奉献，说得很对，但更重要的，还是你肯不肯花这点时间。 第二百零五章 落叶归根回击2 临开拍前，钟正宁最后问了一遍躺在床上的风策，「准备好了吗？」 风策一身病号服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蒙着一圈纱布，一反平时给人沉默而疏远的印象，反倒是柔弱中平添一分亲切。 风策点头，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钟正宁再跟饰演韩昀父亲的韩齐治，已经年逾五十的老戏骨严鸿平老师确定了一下剧本。 这次《落叶归根》砸重金请来了好几位演艺圈的泰山，不仅有国家一级演员严鸿平、王建宁、张云等老戏骨，连十年前的影帝都被邀请来客串，可见投资方以及导演文岩对这部戏的看重程度。 严鸿平的级别已经到了连钟正宁这样的大导演都要称唿一声老师的地步，台词功底好没话说，唯一需要确认的只是情感流露以及动作的大概位置，其他根本用不着钟正宁操心。 最后五分钟，钟正宁连线远在云南的文岩，将笔记本电脑的镜头对准整个病房。 「老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钟正宁数十年如一日这样称唿文岩。 视频里，文岩苍老的脸孔在镜头的捕捉下，布满了皱纹，他咳了好几声，只嘱咐一句，「当心风策受伤。」 「我们会注意的。」 钟正宁通过之前文岩的描述得知风策的试戏经歷，知道盲戏一旦开拍，极有可能造成风策受伤，于是提前关照过剧组撤去不相关的道具，只留一些必要的道具即可。 文岩不再说话，靠回了躺椅，「开戏再喊我。」他的精神越来越差，需要不断的养神来集中仅剩的一点注意力，钟正宁见文岩身体已经虚弱到这样，不禁忧心忡忡的想，不知道老师还能撑多久，能不能撑到他们回c市。 五分钟后，两架摄影机对准了站在病床边的严鸿平以及躺在病床上的风策。 钟正宁手势起，全场消声，录音员拿着话筒试了试麦，确定没有问题，钟正宁挥手，「3、2、1，开始！」 韩齐治平静站在病房中，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省人事，刀刻一样的唇线抿得死紧。 这时有人轻敲房门，韩齐治陡然一惊，反应过来可能是医生，忙低头摸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冷静。 「是韩昀的家属吗？」医生开门而入，见到韩齐治客气问道。 韩齐治点头，「我是他爸爸。」顿了顿，才继续问，「结果出来了吗？」 「是的。」医生把报告递给他，「撞得很不巧，在额头，伤到了视神经管。」 「视神经……」韩齐治喃喃着重复了一遍，沉默片刻，抱着仅剩的一丝希望问，「能治吗？」 医生沉吟了会儿，给了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有通过手术治疗恢復部分视力的先例，但机率比较小，大部分还是……」 后面的话过于残忍，无疑剥夺了病人最后希望的可能，他从医多年，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惋惜地嘆了口气，给了一些建议，「病人醒来眼睛可能会痛，这是受创后的应激反应，慢慢会好，另外还有……」 再难接受的都已经不得不接受了，韩齐治深吸了口气，「还有什么，医生您直说。」 「另外还有他的手。」 韩齐治一惊，「手怎么了？不是骨折吗？」 医生遗憾摇头，「和眼睛一样，伤到了手神经……」医生走到床边去，牵起韩昀的右手，笔画给韩齐治看，「车祸时，他的着力位置不对，应该是撑到了什么地方再遭到重压，拇指、食指、中指的神经收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会、会怎么样？」韩齐治声音都不稳了。 「五指里，这三个手指相对重要，肯定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影响，不过通过药物和復健还是可以恢復到一定成地步，但要恢復到以前，应该不可能……」手的伤势并不如眼睛那么严重，可看家属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医生不由多问了句，「你孩子是学乐器的吗？」 韩齐治面露痛色，良久，嗓音暗哑，「我儿子是学画画的，他画的国画。」 医生一愣，「那真是太可惜了。」他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年轻人，一声嘆息过后，朝韩齐治点了点头，走出病房。 最后的希望随着轻轻一声关门声响，彻底隔绝出了韩昀的生命，韩齐治再也忍不住那种由于极度压抑而突然反弹的心痛，一步一步走回到韩昀身边。 看着自己的儿子那样静静躺着，跟平时睡着一样，韩齐治小心翼翼的地捧起韩昀的右手，然后慢慢地，跪倒在床前，一下下轻抚着被绷带缠着的手指，脑海里回想起韩昀临走时的样子，是那么自信而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再看看现在…… 韩齐治不懂，昨天还好好的，出门笑着跟自己说去报名，隔天就能回来的孩子，怎么一眨眼就躺到了医院…… 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看不见也画不了画了…… 老天爷啊！ 韩齐治捧着那只能画出最好看的画儿的手，只觉锥心刺骨一样的痛。 这时，被轻轻握紧在手里的手指微微一动，韩齐治惊讶之余，立刻抬眼朝韩昀看去，「韩昀？」 第268页 「爸……」 年轻的嗓音被混进了沙哑，韩昀动了动了唇。 「怎么了？」韩齐治慌忙去擦眼角的泪，「是不是哪里痛？爸爸在这里……」 韩昀摇头，然后慢慢抬起左手，去碰触受伤的右手，许久，再又顺着手背的温度一路往上，摸像韩齐治的脸庞，直到摸见湿热的痕迹，才停下动作。 「爸……」过了好一会儿，韩昀才低声地说，「你哭了。」 「没，」韩齐治立刻摇头，握住脸上的手，用力握紧，「爸爸刚刚眼睛里进东西了，你什么时候见到过爸爸哭。」 韩昀牵动嘴角，似乎是想笑来着，「爸你哭我都见过好多回了……」 「胡说。」 韩齐治板着脸呵斥，但眼泪却缓缓淌下，顺着韩昀指尖一点点湿透了左手手心。 「爸……」韩昀愣住，随即在一片漆黑中，一面抹去韩齐治的泪水，一面轻声安慰，「我不会笑话你的……」 说到这里，声音停了停，语声透出极细的颤音，「也不会再看见了。」 第二百零六章 落叶归根回击3 钟正宁很满意，但并没有喊停，严鸿平的神态处理得很好，钟正宁怕中断演员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情绪，他看了看视频里的文岩，文岩没有异议，于是钟正宁直接一记眼神示意摄影组过。 二幕继续。 韩齐治被韩昀的话惊着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对，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只能看着韩昀，几乎沉痛难言，「你都……听见了？」 韩昀垂下了手，没有接话，沉默在病房流淌了很久，久到韩齐治以为韩昀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想倾身前去抱住他时，韩昀动了。 他左手撑着自己慢慢坐起，韩齐治伸手要扶，却被韩昀挡开。 「韩昀……」 韩齐治站床边不知道他要干嘛。 韩昀深吸了口气，然后在韩齐治不解的眼光下，左手伸手到脑后想要解开纱布，被韩齐治一把拉住。 「韩昀你做什么？」 「我就是想再确定一下……」韩昀执意要扯开纱布，韩齐治没有办法，这个儿子向来认准了就不松手，只能帮着他解开纱布。 当一圈又一圈的纱布被慢慢解开落到白色的杯子上，韩昀俊气的脸终于一览无遗。 韩昀沉沉呵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韩齐治不禁屏住了唿吸去看……曾会有光晕流转的瞳孔，终究是漆黑一片，色泽深沉到了晦暗，再也晃动不出半点波纹。 韩昀试着把左手递到自己眼前，能模煳瞧见一些灰白的影响在动，但也就只能看到这个地步。 他无言地放下手。 韩齐治一颗心简直痛到了极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急切地想要安慰，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统统收回，半个字都不行，惊觉什么话说出来都是错，最后竟只能手足无措地等着韩昀下一个动作。 可惜韩昀什么动作都没有，他只是安安静静坐在床上，似乎在出神，但由于失明导致眼光停滞，韩齐治连韩昀处在什么样的情绪都猜不透。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扇窗户折射出来的光亮，通常反应出一个人的心境，高兴还是悲伤，难过还是痛苦，欢喜还是愤怒……可是现在，这扇窗户被强行关上，从此再也无法打开，所有情绪都被封在了里面，连带着一个人全部的喜怒哀乐都随之而去，再不见天日。 「爸……」 终于，韩昀说话了。 「能出去一会儿吗？」 韩齐治本能地想反对，可当目光所及之处满是韩昀沉寂到已经死寂的神色后，下意识闭口了。 「好，爸爸在门口等你，有什么事就喊我。」 韩昀点头。 韩齐治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狠了狠心，开门离去。 房间一下子安静得只剩自己的心跳声，韩昀深深唿吸几次后，一把掀开了被子。 视野一片黑暗，这种黑暗跟身处黑暗完全不同，那是空无，一片色泽惨暗的空无，所有一切都沉浸在这个颜色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光，没有色，整个人仿佛被投入到了一个空无一切的空间里，变成一个未知。 韩昀撑着床沿试图走上几步，但又由于右手受伤，只能靠左后来代替视觉进行触摸，于是当松开唯一的支撑床沿后，韩昀陡然觉出了一阵心慌。 那是对未知的心慌。 从今天开始，面对的一切都不再真实，非要靠反覆确认，反覆记忆才能分辨，可还不等韩昀去体验这种心慌，韩昀的左手已经碰到了阻碍物。 他不知道是什么，只能顺着光滑的物体表面一路摸去，一直摸到了空。 韩昀深喘一口气，再一点点往前，靠触感来引领自己，当连续走到第三步时，一失手，碰翻了一只花瓶，花瓶落地而碎。 声音惊动了守在门外的韩齐治，韩齐治立刻想开门进来看个究竟，却被韩昀突然一声大吼止住了动作。 「别进来！」 韩齐治呆在门口。 韩昀又吼了一声，「我没事，别进来！」拜託谁都不要进来，他不想任何人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东西碎了，可他不知道碎在了哪里，韩昀跪下，再伸手一点点朝地上去摸去，忽然指尖一痛，韩昀微微一愣，他摸了摸指尖，而指尖有液体冒出，混着痛楚伴着铁锈般的味道，告诉他，手被割伤了。 第269页 韩昀索性坐到了地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受伤居然不是通过看见，而必须通过触觉甚至嗅觉…… 韩昀漠然低头，缓缓握紧拳头，用力握紧，似乎想通过握力产生的痛觉来提醒自己，你再也不是那个韩昀了。 光从朝南的窗户折射而来，照亮了大半个房间，却唯独将韩昀留在唯一一片晦暗。 「卡！」 钟正宁喊了停，摄影组关闭了摄影机。 所有人有了动作，补妆的补妆，换道具的换道具，叶晓枫跑到风策身边，关切地看着他的手。 跟上次拍《长宁传》不同，这回的伤很小，开戏前叶晓枫本来建议手上涂点颜料就行，但风策却不同意，对他而言，这点伤都不算什么，可在入戏时带来的情感冲击却是最真实的。 风策并非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但如果一点微不足道的伤痕能够换来一次戏份完美通过，他认为很值得。 叶晓枫嘆了口气，没跟之前那回大惊小怪，一面替处理伤口，一面问，「下一场要飞页了，你准备好了吗？」 下一幕戏是剧中女主角与男主角第一次正面谈话，但风策和方雁冉几乎没有交流，叶晓枫有点担心。 反倒风策一脸轻松，宽慰他，「我觉得没有问题，你放心。」 「为什么？」叶晓枫不清楚风策怎么这么有信心。 风策勾了勾唇角，牵出一抹好看的笑，「有时候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好处……」 「怎么说？」 「因为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风策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便可以将她当作你。」 叶晓枫呆了，「你你，你是说你把跟你对手戏的人……当成我？」 「不然呢？」风策好笑地看他，「要我对着另一人谈情说爱，叶晓枫，你未免太强人所难。」 叶晓枫一张俊脸红了红，半天说不出个字，反正什么话到了这个人嘴里都能成为情话，他无语地替风策贴上创口贴后直接走人，留风策独自坐在原地。 风策转眼去看窗外的天光，而天光很温暖，带着轻柔的微风扑面而来……风策突然想起，也是这样一个美好温情的日子，他意外穿越了时间，流落到了异世。 一年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曾被自己刻意忘却的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 第二百零七章 落叶归根回击4 下一幕戏是男女主角之间情感的第一次面对面谈话，时间发生在车祸后的第四天，但由于时机不对，正好碰上男主角经歷人生转折的阶段，韩昀并没有给出更多感情。 钟正宁再三确认所有环节无误之后，终于点了头，喊了「action！」 沈小彤轻轻敲门。 韩昀正独自坐在床上，听到敲门声，「请进。」 沈小彤穿着一件白色长袖t恤，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和一双帆布鞋，走进了房间。 韩昀经过几天的时间，开始学会通过分辨声音来猜测未知，来人发出的声音很轻，不像平时照顾自己的医生护士，更不是自己的父亲。 他微微皱眉，「是谁？」 是谁……简简单单两个字，可放到沈小彤身上却极难回答。 怎么回答？ 是那天在街上弹吉他的？ 还是那天被你救下的？ 而无论怎么回答，都逃不过「那天」，可「那天」又无疑是一个禁词，一个沈小彤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禁词。 从车祸那天开始到现在，已经五天，沈小彤天天都会来医院，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办法忘记那张脸，心神的每一次牵动都与那个人相关，沈小彤将其归结于愧疚以及感恩，可每一次来到病房门口，又驻足不前。 今天是她最后一次来医院了，她马上就要回c市了，如果再不见他一面，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可惜所有给自己鼓的劲，在进门看见那样一个场景时，于瞬间泄气。 再不是记忆中，那个站在自己对面，用那双温柔的眼睛注视自己的人了。 「你、你好……」沈小彤纠结了半天，最后只能磕磕绊绊地回道，「我叫沈小彤，我是来……」是来做什么？来道一句谢吗？ 沈小彤顿了顿，忽然收回刚才那句话，重新开始，「……我是那天被你救了的人。」 韩昀神色一动，不过凝神片刻，一个穿着白色裙子谈着吉它的身影出现在记忆里。 是她…… 但韩昀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她？ 「有事吗？」 韩昀的声音很冷淡。他并不是太想见到这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儿如同他生命中的一个分界点，完美分割了他的人生……在这个点之前，他是韩昀，而在这个点之后，他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韩昀。 沈小彤深吸口气，「我……我是……」 却被韩昀打断，「如果你是来表示感谢的，那就不用了，你不用谢我，我也不需要你谢。」 沈小彤一愣，却被对方语气里的冷漠所伤，只是声音变得尴尬，「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没有。」韩昀听罢凉凉一笑，「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办法往下，沈小彤手足无措的同时又有点心灰意冷，原本抱着一腔热诚想帮助对方，却在连续两次冷水当头浇下之际，不知道怎么再继续这个话题。 第270页 她想了想，忽然从背包里掏出一张cd，再用马克笔在cd封盖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以及手机号码，然后快步走到床边，不由分说塞进了韩昀的cd。 韩昀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把东西甩出去，手却被对方牢牢握在了手心。 而对方的手很小，相握时还不到自己的一半，柔软细腻，可偏偏用了极深的力，任凭自己如何用力都挣不开。 「我叫沈小彤。」沈小彤再一次自我介绍，「我、我一直忘不了你，但是和车祸没有关系，更不是因为你救了我……」 沈小彤鼓起勇气，看着那双再无半点神采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这几天，我……我天天都来医院，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怕我的出现令你伤心。」 韩昀怔然，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是我唱的，不怎么好听，就、就当是送你的吧……你如果不喜欢，扔了也没关系……」沈小彤松开手，「我不怎么会安慰人，可能你也不需要我安慰，我猜你也不可能想见我，没关系，我会等，等你愿意再想起我这个人。上面是我的电话……」她一口气说完，停了停，最后吸了口气，「很高兴认识你，韩昀，再见。」 很高兴认识你，虽然你可能并不高兴认识我，所以现在，先说一下再见吧。 镜头给了方雁冉细緻的脸庞一个特写，再缓缓拉远，一直拉到整个房间的最末端，把两个人的身影全部收进，视屏里的文岩亲自喊了「卡」。 「老师？怎么样？」钟正宁问视频里的文岩。 文岩点头，忽然天外飞来一句，「明天把机场的戏拉出来演。」 钟正宁意外，「机场？不是等到了c市再拍吗？」 文岩觉得几位演员出乎意料的配合，情绪递进都很顺，而最近文岩身体不怎么好，趁着演员情绪稳定，把机场那段激烈冲突的戏拍出来比等到了c市拍更妥当。 文岩的话钟正宁向来没有异议，他招来了场记简单吩咐几句，又跟制片人谈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后，整个剧组明天的原定安排开始重新调整。 医院的戏码到此结束，风策随手解开了蒙眼的纱布，长时间处于黑暗令眼睛一时间难以适应光线，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掌及时伸来，遮在了他的眼上。 「你别一下子睁眼，会刺伤眼睛的。」叶晓枫手不离，然后叫了一个工作人员去把窗帘拉上，直等房间的光源由亮转暗后，叶晓枫才放了手，让风策慢慢睁开眼睛。 短暂的白亮过后，视野豁然开朗，一切混沌不明消散于无形，当见到熟悉的脸一次次晃动在眼前时，风策陡然舒心地呵出口气息。 「叶晓枫……」他突然唤了一声。 「啊？」叶晓枫正半蹲着找来鞋子想给风策换上，闻言抬头，「怎么了？」 这一抬头，将叶晓枫整个面容完整暴露在风策面前，干净而温柔，眉目间的色泽始终是初见时的平和从容。 风策踌躇片刻，「若我不当演员，再也不拍戏，也不是明星……你觉得如何？」 第二百零八章 落叶归根回击5 似是从来没有想过风策会问这样的话，叶晓枫维持着半蹲的姿势，细想很久，才犹豫着问，「为什么不想当明星了？」 然而这么一个事关未来的沉重话题，风策说起来口气却意外地轻，「当明星，枷锁太多，也束缚太多……」其实他自己是不是受束缚并不是关键，关键还是不愿意叶晓枫跟着一起受苦。 「那，如果不当明星，你想要做些什么？」叶晓枫问了个实际的话题。 如果当明星对风策而言只是维持生计的权宜之计，而风策又真的不愿意，叶晓枫当然不会干预，但他习惯未雨绸缪，明星当不当是其次，首当其冲还是得为将来做好规划，总不能无所事事坐吃山空吧。 显然风策还没有想到那么远，他只是纯粹在衡量眼下的得失，叶晓枫这么一问，还真让他一时无语，难得沉思起来。 叶晓枫笑了，「反正《落叶归根》已经拍了，不可能临时换角，你总得拍完……等拍完了你再好好考虑以后做些什么，等你决定了，随时都可以退出这个圈子。」 「当真？你不介意？」风策不敢相信。他一直认为叶晓枫非常注重自己的明星身份，且为了这个身份甘愿忍耐等候，没料到叶晓枫居然可以放弃得那么痛快。 叶晓枫却有着自己的看法，「你一个明星自己都无所谓不想当了，我总不见得拿刀指着你让你干这一行吧……」他觉得风策的想法挺奇怪的，「再说了，想干什么还是得凭你喜欢，你如果真不喜欢演戏，硬逼着你演戏你也不高兴不是吗？」 强人所难不是叶晓枫会干的，虽然他一直认为风策很适合当明星，打从见到风策第一眼起，他就觉得这么张脸不当明星就是浪费，但也没道理风策就非得从业这行。 趁着房间没人，叶晓枫把那双干净温暖的手握到自己手心里，用上一些力按揉着一根根修长的指骨，力道适中，风策只觉整个心神都通过这缓慢而又专注的按摩给揉开了。 「你想做什么其实都行，你不用问我，你身上有d&d的gg在，五年里基本不愁吃穿，如果你决定了，就去做，我都支持你。」 叶晓枫说完后就把风策拉着站起，「去背台词吧，明天的戏改了，要去机场拍，趁钟导去拍陆迟安跟方雁冉的戏，我给你对对台词，晚上还有饭局呢。」 第271页 风策深深看着叶晓枫，终于，一直缠绕在他心底的疑问迎刃而解，长出一口气，骤觉浑身轻盈，连视线所及之处的光晕，都更为明亮。 当天晚上七点整，在整个剧组紧锣密鼓的筹备及忙而不乱的拍摄下，除了第二天文岩临时加出来的机场戏份外，所有京城戏份全部杀青，该取景的地方也已经取好，只等整部戏结束后交给后期来做。 钟正宁给全剧组放了个假，让他们该干嘛干嘛，自己则带着几位主演，同制片方一起赶去李添成提前定好的酒店。 像这种饭局，助理是没有资格去的，于是临走之际，叶晓枫凑到风策跟前最后关照了几句。 「毕竟他是这次投资大佬，你得给脸，就算你不想当明星了，但至少现在还不能撂挑子，实在不行你把他当粉丝也行，多给几个笑脸，可别老这么严肃。」 风策被他逗得有些乐，「小瞧我？」 「哪敢啊，就是怕你因为我的缘故不给人好脸色。」都这么亲昵了，叶晓枫有话直说了，「事情都过去一年了，我看我是谁人家都未必记得，得罪投资方没什么好事，能忍则忍。」 能忍则忍…… 风策眸光微闪，没说什么，只俯身往叶晓枫额头亲了亲，随即一声轻笑，走了。 叶晓枫看着那抹高挑的背影越走越远，一直进入车里不见，没来由地，心头总觉得被什么压着，沉重地喘不过气来。 七点半，当钟正宁一行人抵达酒楼包间时，李添成已经等在里头了。 钟正宁忙上前寒暄了几句，同行几人笑着相互握手，只有风策一直沉默不言，始终半阖着眼帘，一圈下来，轮到他了，风策这才抬起头，算是正视了李添成。 李添成…… 由于保养得当，加上勤于锻鍊，四十岁的李添成，身上没有半点那些寻常中年男人的缺点，从座位上站起来事，人高马大，一身肌肉被隐在高级衬衫里看着并不明显，可实实在在地给人一种压迫感。 这是久经上位者的气势，此人想必发号施令已久，你看着他笑着跟人握手，客气谈论，但笑根本不进眼底。 风策眼光不过略略一扫，便将李添成样貌身形甚至气质习性都牢牢记进了心底。 李添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眼下火得不行的明星，乍一相见，连阅人无数的他都油然生出一股惊为天人的赞嘆。 当他右手伸向风策时，只见风策唇角牵动，似笑非笑，伸手握住。 能让李添成率先伸手的人不多，风策能有这样的待遇，还是因为背后楼轻澜的关系。 李添成特地查过风策，奈何楼家背景太硬势力太深，只能查到楼轻澜十分看重风策，甚至放过话，不惜代价也要捧红风策。李添成听到这话时，凉凉一笑，没想到楼轻澜也好这口，然而今天正面相见，李添成已经认定两人之间的关系根本不是之前猜测的那样。 李添成从业多年，识人何等老道，一记握手，一道眼光，已经断定眼前此人无论心气还是脾性，一定很高。 心气高的人不会甘心谄媚他人，或者藉由出卖肉体来谋求所需，外表固然是吸引人的手段，可当外表已经完美到超乎寻常时，一切不入流的想像都是轻侮。 现在要说风策被楼轻澜包养，李添成是怎么也不信了。 「风策是吧？」李添成笑了笑，给足面子，「最近电视上一直能看到你啊，第一次见面，不用拘束，来……」说着他招唿众人入座，「大家都坐，就是吃一顿饭，算是聊表心意，大家这几天辛苦了。」 最大的投资方大佬发话，谁敢怠慢，纷纷赔笑入座。 第二百零九章 落叶归根回击6 这次饭局，几位老戏骨都藉故上了年纪给推了，不过说句说话，他们不在席间，反而轻松，否则隔着代沟，什么话题都打不开来，一群人难受。 陆迟安没有参加，不过他的背景已经在圈子里传开，混这行的都是人精，什么风声都瞒不住，一吹就散，陆迟安不来，谁也没胆量强迫，就连李添成都无话可说。 所以今天到场的主演，只有风策和方雁冉。 钟正宁跟方雁冉分别坐在李添成左右两侧，风策对方雁冉没有好感，一个侧身，入座钟正宁身旁。 剩下两位制片方，一位统筹，还有这次《落叶归根》的编剧。 十道色泽精美的冷菜一一摆开在圆桌面上，李添成一面让大家随意用餐不必客气，一面问了些拍摄进度等不痛不痒的话题。 事关剧组，风策无需插口，迳自沉默坐在席间，间或夹几道菜递到嘴边，颇为慢条斯理地吃着，然后略一皱眉，放下筷子。 果然人的口味最是容易被习惯养刁，他已经习惯了叶晓枫烧的菜，即便这里价格昂贵色香味俱全，可到了风策面前，仍然相形失色。 李添成这次宴请其实有一个目的。 他大概看过《落叶归根》的剧本，长篇制作，通过讲述第三代之间的爱恨纠葛，来反应上两代血浓于水的亲情，这种充满了人文情怀的戏码通常来说都很催泪，但李添成是个商人，他砸重金投资这部片子，最终目的无非是捞一笔。 可五年前有了一部红透了半边天的《血浓于水》，这就导致观众很容易把两部剧联繫起来进行比较，现在已经有一部经典摆在面前了，通常情况下，哪怕是号称姐妹篇，后者往往超越不了前者。 第272页 所以李添成想加点料在里头。 「有件事，想徵求一下在座各位的意见。」李添成双手交握撑着下巴，笑着看了一圈人，「我跟另外几位投资方看了剧本，虽然剧情很好，但我觉得，现在的小年轻人不一定喜欢看这么长的连续剧。」 以为制片人接口，「所以这不是请了风策和陆迟安吗？」 风策没有说话，心中冷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添成这样摆开一桌饭局，果然另有所求。 「光有他们不够。」李添成状似可惜地摇头，「你们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口味都重了，既然这部剧里头有爱情戏，我提个建议，可不可以把爱情戏份家重一点。」 钟正宁有点明白了，「李老闆想怎么加重。」 李添成喜欢钟正宁的爽快，「我看到最后有一段，是韩昀最后在韩锐的陪同下，去国外治眼睛。」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而且是最后一集，对不对？」 编剧不知道李添成什么意思，「李老闆的意思是在最后一集加点料。」 「不错。」李添成笑容渐深，他有把握说服这些人，「我呢也就不卖关子，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要加一场激情戏。」 不是想加，而是要加，言语之间强迫立见，几人一听都惊了。 编剧第一个不同意，「这部戏文导等了很久，这样贸然加戏，会毁了整部戏，《落叶归根》不考这些手段来吸引眼球。」 「所以我才说加在最后一集。」李添成慢慢说道，「我虽然不是写戏的，但也知道这种戏码如果放到当中，肯定被人诟病，那么加在最后一集，不就行了？」言下之意，反正都拍到最后一集了，前面七十九集已经为口碑打下了基础，最后一集加点激情戏只会让观众更记忆深刻，不至于毁了整部戏。 钟正宁明白李添成的用意，想藉由最后一出激情戏来拉高整部聚集在最后一刻的收视率，这种手段其实很常见，很多爱情剧偶像剧都会在最后放一个高潮点，大部分都会选择用一出吻戏来博观众的好感，只是李添成一张口就是激情戏，出乎了众人意料。 「怎么加，什么样的激情戏？」问话停了停，钟正宁补充一句，「太出格的，文导不会同意。」 李添成会意，笑着说，「我们知道分寸，只是想在最后让男主角和女主角有一次近距离交流，不需要拍什么裸镜，就是告诉观众，他们在一起，我相信，有了身体上这层联繫，你们安排的所谓开放式结局，才更让人接受。」 《落叶归根》和之前的《血浓于水》不同，结局是开放式的，韩昀跟着堂弟韩锐远赴国外治疗眼睛，没人知道最后结果，剧本里也没写到韩昀最后有没有回来，有没有回国和女主角沈小彤相守在一起。 开放式结局无疑很唯美，但未必就有人那么多人接受这种唯美，且不看电视连续剧，光是爱情小说里，敢写开放式结局的作者也不多，毕竟结局是喜是悲，观众总希望落到实处，半吊子一样悬在那里让观众们自己去猜，接受的人到底还是少数。 看几人都在沉思加一场床戏的可行性，李添成再加一把劲，「几位都是内行人，相信一定有办法拍出那种，你们都怎么说来着？」李添成叩指瞧了瞧太阳穴，「对，朦胧美，我就是希望拍出那种感觉，这样又可以把男女主角之间的感情加深，好让观众相信最后他们会在一起，也可以在最后一集的时候把收视率往上拉高百分点，各位觉得怎么样？」 方雁冉无所谓，反正又不是真的上床，她作为一名演员，在这方面还是有自觉的，只是没想到她的人生出镜第一场床戏，对象居然会是风策…… 她不禁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人，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一种表情。 可惜风策什么表情都没有，李添成与在场这些人的对话，他听得似懂非懂，没有叶晓枫在旁解释，他感觉理解有些困难，但他直觉很强也很准，而直觉告诉他，眼下这群人在谈论的事，于他而言，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风策想了想，掏出手机给叶晓枫发去一条信息：什么是激情戏？ 第二百十章 落叶归根回击7 当风策随行钟正宁一行人前去赴李添成约时，安佑连敲响了叶晓枫的门。 原本这次叶晓枫在安排住宿的时候，起初并不打算跟风策住一起，一方面，人多口杂，另一方面，怕过分的身体接触会影响风策拍戏。但风策这次坚决不同意，并且第一次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叶晓枫诧异之余也找不到理由拒绝，毕竟风策难得有什么要求，不满足也说不过去，所以房间的安排就这么定下来了。 「连哥？」叶晓枫一看来人是安佑连，很意外。这几天他明显感觉安佑连不在状态，情绪也不太好，但叶晓枫向来不会过于关注他人隐私，只当是安佑连在私人问题上遇到麻烦了。 安佑连这几天被愧疚感压得在叶晓枫面前抬不起头来，而人性就是这么奇怪，在没有被风策发现时，他尚能自欺欺人地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样，日子照样过，朋友照样做……但现在不同了，在风策把一切都挑明了的当下，再让他像之前那样跟叶晓枫嘻嘻哈哈，安佑连光是想想那个画面自己就先撑不住了。 「这么晚了有事吗？」叶晓枫忙请人进门。 「也没什么事……」安佑连站在门口没进，「有时间吗？出去走走？」 第273页 叶晓枫更意外了，毕竟两人关系还没处到那个境地，不过对方都这么邀请了，叶晓枫想想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笑着应了声，「行，我后穿件外套去。」之后便跟着安佑连走了。 两人找了家小烧烤店，点了厚厚几层食材堆在边上，又叫了一打啤酒上来。 叶晓枫看对方摆出当架势，大有不醉不休的味道，皱着眉问，「就连哥你那酒量……喝这么多行吗？」 「白酒干不过你，啤酒勉强能跟你喝几瓶。」话这么说，但安佑连自己也不知道能在叶晓枫面前过几瓶，喝酒没别的意思，纯粹是为了壮胆。 叶晓枫笑了，「行吧。」他也很久没有这样烤着肉串灌着啤酒了，随即给两人杯子倒满。 安佑连看叶晓枫抬手行动间都用了左手，眼色一暗，「右手怎么样了？」 叶晓枫瞥了眼手肘，一脸的无所谓，「小伤，过半年拆了钢板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安佑连沉默，低头闷了一口酒，叶晓枫那天被风策抱在怀里的样子浮现在了脑海，再结合面前这个正低头弄着烤串忙来忙去，偶尔有细小的火星爆出来，细细的菸丝裊裊升起，慢慢模煳了叶晓枫清俊的轮廓，偶尔微微皱眉嘀咕怎么还没熟的时候，就会有罕见的稚气冒出来，安佑连恍悟，这个凡事面面俱到事事体贴的大男孩儿，其实也才二十来岁。 安佑连身边有很多跟叶晓枫年龄差不多的，当然也有因为家境而早熟懂事，但大部分还是目光不够长远，心境不够稳定，为人处事不够圆滑。 他不太清楚叶晓枫之前经歷了些什么，还是当真性格使然，以至于过早地学会一般男人不太会有的细腻，还有深藏在那幅出色外表下的真性情。可那天误打误撞听见了他跟方雁冉那件事后，总觉着，这个人一定有比被人出卖更为难过或者严重的经歷，毕竟，有些事不是原不原谅就可以一笔带过的。 这么想着，安佑连又闷了一口酒，杯子直接见了底。 叶晓枫察言观色，琢磨着对面这傢伙可能要借酒消愁，连忙又给倒满，然后自己也喝了口。 「晓枫……」就这么直接干空三杯酒，安佑连开口了。 「哎，连哥你说。」叶晓枫作洗耳恭听状。 「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怎么样？叶晓枫没料到对方问出这么个问题，倒是别开脸好好想了会儿。 「说实话，连哥，我和你，不熟。」叶晓枫不清楚安佑连想听好话还是坏话，只能有话直说，「不过就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连哥你人挺不错的。」 挺不错的……安佑连苦笑。他想，果然人心险恶，看，哪怕精明如叶晓枫这样的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是么……那要是我这人其实很差劲，甚至恶劣得你想像不到，你怎么办？」 叶晓枫听完有点呆，「再恶劣还能恶劣到哪，还能比得上方雁冉？」 安佑连追了句，「要是真比她还恶劣还噁心呢？你原不原谅？」问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事是自己干的，没人拿枪指着逼着，临到坦白之际还想着先求一个心理安慰，非得听到对方说原谅才觉得有点勇气，自私又可笑。 「连哥你到底做什么了？」叶晓枫越来越听不懂他的话了。 安佑连再灌一杯，一杯喝到底，一口气说了出来，「有人要教训你，那天你在会所的地址，是我给的！」说完顿觉一口气松懈下来，连日来压在心头的大石总算得以放下，至于之后如何，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叶晓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懵了，好半晌才回味过来，神色骤然一变。 「连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玩笑不太好笑。」 安佑连自嘲一笑，「我特地请你出来吃这一顿喝这一顿就是为了讲一句笑话给你听？」 叶晓枫不说话了。 安佑连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对面那人，从刚开始的疑惑到诧异，再从诧异到费解，五官有一瞬间纠结在一起，似乎很难想像竟然会是自己出卖了他，而又如论如何给不出解释来把这整件事串联起来，最后用安佑连这三个字来终结。 可无论如何变色，安佑连借着酒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半刻，却还是没有见到恨意。 更多的，还是不理解。 「没事，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过了今晚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安佑连嫌酒杯碍事，直接操起酒瓶灌，一大口下去，再随意擦了擦嘴边说，「不过有一句先告诉你，咱俩没过节，我欣赏你，这件事之前也想跟你处好关系，但是这件事之后……我知道我安佑连没那个资格了。」 叶晓枫一时说不上来什么感受，总之各种情绪都有，交杂在一块儿之能问出一句，「理由？我想知道理由。」 第二百十一章 落叶归根回击8 理由……安佑连苦涩难言。 「没有理由……」他深闭一眼，「我说了，我跟你没过节。」 叶晓枫更不懂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方雁冉尚且还有理由，如果安佑连对自己连仇都没，叶晓枫不明白他搞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两人都没了吃东西的兴致，叶晓枫低着头，安佑连也低着头，直到最后叶晓枫找来服务生把帐结了，率先走出小店。 安佑连一愣，立刻跟了上去。 现在晚上八点半，正是京城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街灯四起，人影纷繁，两人沉默一前一后沉默地往酒店方向回。 第274页 安佑连跟在叶晓枫身后，他猜不准叶晓枫的心思，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等着宣判的死刑犯，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对方愿不愿意赏个缓刑。 一直走到下一个转角，离酒店还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安佑连正想开口，谁知叶晓枫突然回身，直接左手一记重拳挥过来。 这一拳速度并不算太快，但着实出人意料，安佑连不防之下被揍靠往一旁马路栏杆上。 「卧槽你妈安佑连！」 这是忍久了爆发的结果，叶晓枫半点不留情，下了十足的劲，一脚往安佑连胸口踹，安佑连心有愧疚不敢也不想挡，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一脚，连咳了好几声。 但这并不算完，叶晓枫只觉连日来所有负面情绪都叫嚣着想藉此发泄出来，他一把抓过安佑连的领子，左手再一拳下去，连着三拳，安佑连咳出了血，而就在见到血色那一剎那，叶晓枫再要往下的第四拳险险地停在安佑连正前方，距离对方眼睛不过两三寸。 「继续啊！」安佑连啐了口血沫，「我不还手！」 叶晓枫冷笑，「要不是右手废了，你特么想还手老子也不给你这个机会！」 相处近半年，安佑连还是第一次听叶晓枫这样说话，所有温和平静俱皆不见，只剩满目愤慨，还有眼底那一丝隐约可见的伤痛。 原来不是没有愤怒，没有怨言，而是给了对方足够解释的时间，可在对方迟迟给不出解释后，终于，这个看似宽厚的人放弃了克制，一腔怨愤终于等到机会，汹涌而出。 叶晓枫松开了手，安佑连整个人一个踉跄，随即稳了稳脚力，藉由栏杆撑起了自己身体。 「这就够了？」安佑连觉得，这要换成自己，揍不死对方绝对解不了恨。 叶晓枫不看他，说不出的烦躁，撸了把头髮，忍无可忍地问，「有烟吗？」 安佑连怔了怔，下意识懵逼地从裤子袋里头掏出一包烟和打火机递过去。 叶晓枫接来手里给自己点了根，于烟火迷雾中缓缓稳下了情绪。 这一连串变故发生在短短几个瞬间，还不等路过的行人反应过来，已经打完了，叶晓枫也不管周遭朝他们递来的异样眼光，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我有话问你，你只要回答是跟不是。」叶晓枫沉下了嗓音。 安佑连没出声。 「跟方雁冉没关系是不是。」 「是。」 「跟李添成也没关系。」 「是。」 「不是你自愿的。」 「……我知道对方想教训你，但我不知道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叶晓枫喘了口重气，视线几次变化，「对方跟我有过节？」 「……」安佑连不知道怎么回答，「算是吧，你们不认识。」 「不认识？」叶晓枫嗤笑一声，「不认识把我打成这样？」 安佑连又不说话了。 叶晓枫已经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也懒得追问，只最后问了句，「过节的原因是什么？我是抢了他东西了还是杀了他爹妈了？」 安佑连神色一暗，「你抢人了。」 抢人？呵……叶晓枫凉凉一笑，懂了。 「行了，我知道了……」他灭了手里的烟丢进一旁的垃圾桶，起身就走。 安佑连没料到叶晓枫只问这几句，一时间有点木讷，「你……你不继续揍几拳？」说着追上了几步，「你……」 他不敢问对方是不是原谅自己，可潜意识又觉得也许对方真的会原谅自己。 叶晓枫闻声回头，帅气的侧脸一如当时风策遇险他雪里抽菸，清俊冷漠，然而依旧有青涩的稚气参杂在里面，模煳了年龄与岁月。 「你要是真有心害我……把我跟风策的事往外一捅，保准比什么报復的办法都管用。」 这也是刚刚叶晓枫一直沉默的原因。他在衡量安佑连话里头的真实性，考虑对方在做这件事时出于何种目的，而一旦所有方面都盘算清楚后，该讨回的他自然会讨回。 「替我带句话给对方。」叶晓枫的话透着一股子寒凉，只觉一件件事加起来生生把人逼到了绝境，再不奋起反抗，真当是柿子专挑他这个软的捏了。 「我叶晓枫为人处事从来光明正大，抢人这种事，梦做多了吧？再有，有话当面说，有种当面谈，麻痹叫一群人揍我算什么本事，显摆他有钱有能耐？另外，奉劝一句，就这种脾气，哪怕我叶晓枫真抢他心上人了，也活该他死也得不到。」 狠话谁不会放，叶晓枫说完也啐了口，算是自己给自己出了口恶气，自顾自往酒店大门走去。 安佑连在后面喊了句，「叶晓枫！」 「干嘛？」叶晓枫没好气回了一声，「有屁放！」 「……」 安佑连没接着问，因为他已经得到回应了。 安佑连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连风策这样的人都会喜欢叶晓枫了，也开始理解为什么自己始终都介意对方能不能原谅自己……这个人，他未必有想像中那么宽容大度，但不管怎么愤怒，却总能在关键时刻保持一丝理智，绝不轻易放纵。 「对不起，叶晓枫。」 这是真心实意的道歉没有半点虚假，安佑连真心希望求得原谅，如果能跟这样一个人坦然相交，会是一种运气。 叶晓枫哼了哼，定眉冷目朝安佑连射去一道眼光，「再有下次，你怎么选？」 第275页 安佑连十几天悬在胸口的针尖终于在这一刻落下，哪怕落地戳心，可到底是放下了。 而连日来，沉重的羞愧与难解的追悔纠缠在一起令他日夜难寐，他想，风策之所以没有告诉叶晓枫的理由，或许只是想让自己亲身感受。 没有亲身感受过后悔，你永远不知道真情可贵。 「选你。」 第二百十二章 落叶归根回击9 风策一条消息发去宛如石沉大海，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復，本想藉口去下洗漱间给叶晓枫拨个电话，却被李添成一句话绊住了脚。 「只是一般的激情戏而已，我想风策应该也同意吧？」 一般来说，激情戏极其容易闹出绯闻，一线明星已经爬到了那个位置可以不在乎，三四线明星会因为渴望出名而放手一搏，但方雁冉与风策两人情况却刚好相反。 在已经具有相当高的名气后，短时间内都会格外爱惜名声，生怕一个无关紧要的绯闻导致人气下跌，尤其是男明星，毕竟当今社会，追星一族中，女性比例要更高。 风策端起凉透的普洱轻抿一口，在不知道何为激情戏时，他不敢贸然应下，索性坦然面对。 「抱歉。」他放下玻璃茶杯，清晰的眉眼纹丝未动，「我不懂李老闆刚才所说的激情戏。」 李添成眼神一暗，错以为风策这是在拒绝了，嗓音微沉，「虽然我不懂拍戏，但我认为，一个演员应该无条件接受导演及制片方的安排，只要合适。」 「是吗？」风策轻轻一笑，丝毫不顾对方的影射，他悠闲地往椅背上靠，凝目相对。 「如果我没有记错，《落叶归根》此剧的总导演应该是文岩文老前辈才是，李老闆，您刻意挑在今日文老先生未能亲临之际，选择如此话题，难道就是所谓当『导演及制片方的安排』？若是文老先生不同意，岂不是让钟导演及编剧为难？」 风策淡淡一句，四两拨千斤，先用李添成的原话把问题推回去，再将在场众人拖下水，点出李添成表面请求实则强求的事实，同时把所有人心里想说却不敢说的为难之处摆到檯面上，最后撇清自己的需求，大大方方地告诉众人，如果文岩都同意，那一切才有再谈的可能性。 钟正宁跟编剧一听，心里同时松了口气。 本来他们就不太同意李添成这个提议，毕竟在未经总导演点头的当下，一切行为都是越俎代庖，况且文岩身体就不好，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罪过可就大了。可是李添成身份摆在那里，又不好名面上就拒绝不给人脸面……不过现在好了，有风策出面婉拒，什么黑锅都轮不到他们来背。 李添成眉毛一挑，也不接话，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片刻，才放下了筷。 「既然风策不同意，那今天这个话题就当我没说过吧，各位慢用，我等下还有个约，先失陪。」 李添成这话一出，谁都知道这是当场表现不满了，但在座几位一个个也不是吃素的，不会因为李添成一句不悦的话就被吓着，何况本来就是横插一档的事，于是不约而同都把眼光递向一声不吭若无其事坐在那里品茶的另一位当事人。 风策朝李添成淡定点头，「李老闆慢走。」 李添成无声冷笑，抄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朝各位摆了摆手，笑着示意各位继续用餐，随即开门，潇洒离去。 李添成一走，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打开话题。方雁冉满脸无所谓，拍不拍床戏对她都没什么大影响，不过她确实也有些好奇为什么风策竟然会当中不给脸，也不敢想像居然有明星敢直接拒绝李添成。 而且最重要的是，李添成都不能发火，甚至拿风策没有办法。这个人背后有楼轻澜，他不想拍的戏，楼轻澜一句话，什么都摆的平。 方雁冉忽然有些痛恨，痛恨一个人在拥有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下，还能有那么硬的背景在身后撑着，演艺圈里那些几乎可说是人人必经的路在他身上都可以免去……一切来得那么轻而易举，偏又无从反驳。 风策神色自若地任几人目光流连在自己身上，期间客气地询问钟正宁明天的戏份安排，他沉定的声音稳下了气场，也将一开始因李添成而一直存在的压抑气氛缓缓驱散，偶尔端起茶杯再朝几位前辈以茶代酒敬了几杯，很快就把话题打开。 足足又过了近两个小时，几人才酒足饭饱离开酒楼，驱车回了酒店。 回去的路上，风策又给叶晓枫发了信息，但依旧没回，一颗心不由悬了起来，想打电话，可车里面还有旁人在场，实在不方便，愣是熬到抵达酒店后，风策告辞众人，率先下车回房。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叶晓枫一个人跨坐在窗台上，左腿屈膝搁在窗棱，右腿随意地垂下，笔直修长。 房间没有开灯，而窗外也没有月光，一片漆黑之中，风策走到叶晓枫身旁。 「怎么了？」 叶晓枫摇头，却也没有回头，他知道风策回来了，可莫名什么都不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风策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也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叶晓枫会罕见地不回信息。 他靠墙而站，陪着叶晓枫一同望着窗外一片暗黑中的万家灯火，许久不言。 「风策……」 终于，叶晓枫说话了。 第276页 「怎么了？」 「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如果一个人背叛你，那一定是他的错，可如果两个人背叛你，那一定是你的错……可我想了半天，我不知道我错在哪。」 风策一听立刻悟了，知道应该是安佑连坦白了，他伸手按住叶晓枫的肩，轻声劝道，「那你有没有听过另一句话。」 「什么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叶晓枫愣住，「……你这是在安慰我？」 「安慰？」风策声音很淡，淡到连表情都没有，神色全无，在漆黑之中，白皙的脸孔显得超凡绝俗，恍如梦中。 「不，我在警告你。」 叶晓枫没听明白，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你不应该考虑他们为何要背叛出卖，而是应该思索如何从今往后，无人再敢。」 风策知道依照叶晓枫的脾性，要做到这句话很难，可风策还是希望他能明白。 「正因为背叛的代价太轻，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你懂吗？」 第二百十三章 落叶归根冲突1 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叶晓枫目光渐深。 风策知道他听懂了，声音放缓，不似刚才的锐利，慢慢趋于平和，「如你所言，手握权贵之人总高人一等，你无权无势，所以欺你负你，简直易如反掌，毫无顾虑，方雁冉这样待你你尚且没有追究到底，安佑连看在眼里，你怎知，这对他不是一种鼓励？」言下之意，如果当时叶晓枫有所反击，那么或许安佑连在进行选择时会有所顾及，可是叶晓枫的宽厚并没有给他带来同等的待遇，相反，人善被人欺，这就是风策始终放不下心的原因。 叶晓枫回味着他话里的意思，「你觉得我很软弱？」 「软弱？」风策一声轻笑，「怎么会？软弱的人只会躲起来藏起来哭而已，我认识的叶晓枫，从来只因感动而流泪。」 而且恰恰相反，他认识的叶晓枫比他曾经歷的大部分人，还要更为坚强。 有些坚强并不体现在行动中，而是体现在心性上。 就像风策一直认为，不是所有人在亲眼见证或者亲身经歷叶晓枫曾亲歷的那些过往后还能保持眼下这样的性格与脾气，乖张暴戾都能理解，绝望疏离均属平常，反而温柔平和才更显难得。 风策见过叶晓枫几次流泪，却没有一次因为自己。叶晓枫从不因现实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打击而难过，虽然那的确很难过，可他却始终不曾低头。 他在面对外人给予的温柔情怀总那么感同身受，且用心体会，所以在得到与失去之际也承受了更多的痛苦，他对旁人付出的情谊表示理解，人生八苦，求而不得，爱却别离，叶晓枫都一一接受。 即便接受的过程是那样难熬。 风策牵住叶晓枫的左手握在掌心，然后看到他指关节处有明显的红肿，瞭然笑问，「你打他了？」 「嗯。」叶晓枫点头，不过他觉得自己动手没什么不对的，「既然他有出卖我的理由，那我当然也有动手的理由了，没道理我被打成这样了，还不能还一下手吧，我揍他几拳都算轻的了。」 风策骤然深深呵出一口气，突然庆幸地感慨，「我本来以为你连动手都不会……」毕竟叶晓枫的气量大到他都自愧不如，而他现在愿意动手解决，总比把一腔怨愤闷在心里要好上太多。 「我为什么不动手？」叶晓枫吃惊风策居然这么高看自己，自己都被打成那样了，再不趁机打击报復一下，倒显得他叶晓枫太懦弱了，「不过我也只是揍几拳出几口气而已，毕竟，我就算把他打死了，又能怎么样。」 说到这里他颇为无奈别了脸，「其实我真没你想得那么宽宏大量，我当时听到居然是他，我真的……」那种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感觉实在难受，哪怕到了现在，叶晓枫还是觉得心口堵得慌，「但是如果他真的要搞我，有很多办法，把我们之间的事捅给记者，比什么都管用，绝对让我不好过……而且，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别人，总会有人来留意我的去向，既然被盯上了，我逃不了，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如早挨早了。」 「那你现在有方向了吗？」风策指的是背后的人。 叶晓枫摇头，「还不清楚，不过安佑连说了，是我抢对方人了。」 风策显然很意外，「抢人？」可这完全不符合叶晓枫的作风，反过来风策还觉得可信度高点。 叶晓枫沉思了很久，风策来之前他一直就在想这个问题，他把这几年所有认识的人所有人际关系在脑海里都捋了一遍，可真的没有一点头绪。 「象我这种人，马路上一抓一大把，我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平时上网也就查查娱乐板块，我连网上的游戏都玩得很少，我实在是想不到我抢了谁……」 「他的话可信吗？」风策甚至怀疑安佑连是在胡说八道，毕竟在没有拆穿此人之前，对方的演技还是很出色的，风策自己都差点被矇骗过去了。 「可信。」叶晓枫斟酌过，「都已经这样了，他没必要再骗我，对他没一点好处。」 风策漠然无语。 「抢人……」他喃喃几声，「那就是情仇。」既然是情仇，无论如何，最关键还是要找到情在哪里…… 忽然，叶晓枫灵光一闪，「其实也不一定就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 第277页 「怎么说？」风策眼光深然。 「我觉得吧，感情这种事，很多时候都是不知道的，我当时也不知道我喜欢你，也没感到你喜欢我……」 风策想说那是因为你傻……不过想想还是闭上了嘴。 「所以你的意思是……」风策有点明白了。 「对。可能我并不知道啊，万一有人喜欢我，就算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也是一种抢人啊，夺人所爱嘛。」 风策低头不语，开始思索喜欢叶晓枫的那几个人。 除了死去的顾言，那就只剩下方雁冉了，不过前几天那个名叫陆迟安看叶晓枫的眼光一直令风策很不舒服，一样迷恋专注，一样浑然不知……风策看了眼对面正苦思冥想的人，下意识的，或者有意识的，风策没有说出口来。 如果真如叶晓枫所言，那么，所有爱慕方雁冉爱慕顾言爱慕陆迟安的人，都有嫌疑了……这范围着实太广，加上风策人生地不熟，在人际网这一块可说是一无所知，实在有点无从下手。 不如……抛砖引玉？ 正当风策低眉深思对策时，叶晓枫一看天色已经很暗，便顺手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结果就看到风策那条简讯。 叶晓枫狐疑点开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差点没从窗台上摔下来。 「激情戏？」叶晓枫忙稳住身体，指着简讯问风策，「什么意思？《落叶归根》有激情戏了？」 风策不知道何为激情戏，更不明白叶晓枫为何这般大惊失色，直觉事情不好，点头道，「对，李添成要加一场激情戏。」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加在韩昀与沈小彤。」 第二百十四章 落叶归根冲突2 韩昀跟沈小彤……那不就是风策跟方雁冉了吗？而有一场激情戏要放在风策跟方雁冉……叶晓枫的脑子有一剎那的空白。 风策看叶晓枫面容凝滞，刚要说话，对方脸色却瞬息万变，先是涨红了一张脸，随即慢慢变白，到最后几乎是惨白。 风策忍不住追问，「到底什么是激情戏？」 可是叶晓枫完全顾不得要回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之前看过的那些电影电视上的激情戏码，男女主演脱光了抱在一起激烈缠绵……感情还来不及冒出来阻止，理智已经在同一时间冲出来干涉，他想起拍片过程中，一切细节都放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面是这么多人在场不用担心发生什么，可另一面却是……会有那么多人在场连见证主演们或许真的会发生些什么。 然后，这些拍摄花絮会被有意无意地流露给媒体，当作话题新闻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一传十十传百，真真假假，到最后所有人都会相信男女主角假戏真做……之前在拍摄《长宁传》遇到的吻戏问题再一次冲击了叶晓枫，而这次事态显然更为严峻，比起林霖，如果是投资方李添成亲自提出的要求，叶晓枫清楚，很少有导演编剧会当面拒绝。 叶晓枫不说话，风策更觉事情不简单，「回答我。」风策走近一步，双手紧握叶晓枫的肩膀，弯腰强迫叶晓枫与自己对视，「叶晓枫，说话。」 可叶晓枫却开不了口，他觉得自己失声了，几次张口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风策皱眉，「还是你希望我去问别人？」 「不行。」声音蓦然回来，叶晓枫脱口道，「这事不能问别人。」一个男人活到二十几岁还是个演员，如果连什么是激情戏都不知道，说出去不是匪夷所思，而是贻笑大方。 「那你说。」 叶晓枫有点烦躁，避开了风策的眼光，随后尴尬的、不知所谓的尝试解释。 「激情戏，和吻戏差不多，吻戏是接吻，激情戏……就是上床，做：爱。」 风策瞳孔骤然紧缩，抓着叶晓枫肩膀的手下意识用力，叶晓枫吃痛，微微蹙眉。 风策忙松开了手，叶晓枫被风策松手的力道带退，整个人靠在墙上，两眼无神，落寞地注视着风策，看他一点点收去全部表情，眉清目秀的俊颜被缓慢升起的愤怒染上一层凉而白的无情，一如当时得知自己同意他拍吻戏。 「上床……做：爱？」 风策喃喃。 丽江一夜，动人的情念浮现在眼前，有人满面通红略带青涩地为自己解释，这个时代直白却无比勾人的词彙。 风策用力闭眼，然后，用力将所有绮丽的情潮封闭到了心底。 叶晓枫点头，声音充满苦涩与无奈，「对。」他原本想再解释一句，告诉风策，就是他们之间发生过的那些事情，而所谓的激情戏就是要把这一切搬到萤屏上，让大众看。 可是说不出口……叶晓枫回忆起当时光是一个吻戏就让风策冷酷绝情，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我不同意。」下一刻，风策几乎是斩钉截铁地给出了回復，「简直岂有此理。」情爱之事于他而言万分珍贵，是他曾藏在心中不断嚮往而又在得到之后无限怜惜的，绝无可能因为李添成一句话就放到青天白日里，先不提对手是方雁冉已经足够天方夜谭，就是换成叶晓枫，风策都想像不出那个画面来。 别说想了，便就这么一听，风策怒气已在心中汇聚燃烧。 风策会拒绝，意料之中的事，然而叶晓枫很清楚一个演员的职责所在，只要是剧情需要，身为演员，只要不是突破底线的事，那就都不是事。 第278页 「你怎么回答李添成的？」叶晓枫转开了话。 「当时我等不到你的回覆，也不知道什么是激情戏，自然不能贸然同意……」风策大概为叶晓枫讲了几句，把自己将所有事推到文岩身上的经过用三言两语带过，末了，他神情专注地盯着叶晓枫问，「你也会拒绝的，是吗？」 《长宁传》那场吻戏，叶晓枫会同意，风策认定那是在他不明白自己心意的情况下所作的错误决定，眼下两情相悦，风策觉得，叶晓枫一定会和自己同一立场，拒绝李添成。 「不行……」可是预想中的答案却天差地别，叶晓枫掌心用力擦了一把脸，半晌，颇为艰难地开口道，「如果李添成坚持要加，你不能拒绝。」 风策视线蓦地锐利，眼睛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光来，似是不相信叶晓枫竟然没有拒绝，足足愣了有好几分钟，才问道，「为什么？」 叶晓枫不吭声，低着头不看风策。 风策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回復索性一把拖住叶晓枫的左手拉到自己跟前，逼他看自己，「回答我。你想看我和其他人在这么许多人面前亲热？」 而叶晓枫早在风策问这句话前就已经想过那个画面，然后被那个画面搞得烦躁无奈，现在风策这么直截了当地摊开来讲，更是全身心说不出的无力。 「不想……」 这不是废话吗？谁会想自己喜欢的人大庭广众下去亲另外一个人，还要跟对方抵死缠绵，做出最亲昵恩爱的场面。 「既然如此，很简单，我会拒绝。」既然清楚了叶晓枫的想法，风策有点心定，「你放心。」 放心？ 看着风策漂亮的五官于瞬间眉目舒展开来，依旧是印象中最深的那一面，从容优雅，高洁静然，尘世间多少世俗不堪的东西都不该放到这个人身上……叶晓枫终于在此刻生出一种，这个人的确不适合当演员的想法。 一直以来，叶晓枫会贊成并且支持风策投身娱乐圈，无非因为那一张脸，觉得不展现在世人面前实在太过浪费，可刚刚眼见风策自惊讶到愤怒再转回到满足与平静这整个过程后，叶晓枫有些明白了。 他明白这个时代有一些东西对风策而言，终究还是过于勉强了，而硬要勉强一个人接受，何止勉强，简直是残忍。 「风策……」过了很久，叶晓枫泄气地问出他这辈子问过的，大概最残忍的一句话，「你知道什么是演员吗？你懂得，真正的演员……是什么吗？」 第二百十五章 落叶归根冲突3 什么是演员……真正的演员是什么？ 风策不明白叶晓枫这个问话里蕴藏的深意。 「风策……」可惜叶晓枫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于是点开手机屏幕，然后找出了一段话来。 这段话是不久前一位演员曾经在微博里发的，叶晓枫看后很有感悟。 「表演是升华，是提炼，是解构生活。」 叶晓枫一面说，一面轻轻握住风策微凉的双手，试图温暖他的掌心。 「表演是改变，是影响，是重组社会形态。总而言之，表示一种使命，是一面镜子。是肉体和精神的连结，哏多人活着活着就变成了行尸走肉，恍恍惚惚，忘记了来这世界一遭最重要的是什么，为了这肉身短短几十年的新陈代谢疲于奔命……」 叶晓枫不知道这段话风策能理解多少，但他还是希望风策能够明白，既然已经成为了演员，既然已经加入了剧组，那么风策将是能够影响整部连续剧拍摄是否成功的关键。 风策…… 叶晓枫其实更想提醒的是，你不再是孑然一身的那个风策了，你现在是一个必须听从导演编剧安排指挥的行动者，协同所有人完成这部倾注了数年心血的作品。 「表演者是媒介，颳走所有乌烟瘴气，妖魔鬼怪，照出生活最本真的样子。表演不是获得而是奉献。奉献表演者的所有世界，过滤掉鸡零狗碎，血淋淋的留下一颗入世的心。」 风策默默听完，却不置一词，任叶晓枫握着自己的手，可第一次，他觉得那么地冷。 「我不懂……」 长长一段话，该明白的都听得明白，不该明白的，即便听明白了，也不想去明白。 「我不懂你为什么会……你是在同意吗？你同意……」风策简直难以启齿，「你同意我拍那样一场戏？」可能风策理解叶晓枫是在提醒自己职责所在，然而太过在意叶晓枫的感情令他无法冷静，他不懂为什么叶晓枫会同意。 他一直认为，在拥有相同感情，以及相同付出的情况下，他们所作的决定一定也是相同的……就好比不能忍受由自己带给叶晓枫痛苦，设身处地去想，若要眼睁睁看着叶晓枫与另一人亲吻，自己定然万分痛苦。 他不愿，也不捨得，他甚至想问一句，你怎么忍心。 可也就是在风策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叶晓枫终于明白过来了。 叶晓枫明白风策对于演戏，原来并没有真真正正地了解过。《长宁传》会拍得那么顺，现在想想，可能是歪打正着，赵长宁的人物经歷在时代背景相似的情况下，风策很容易做出感应，并且迅速反应过来，但《落叶归根》就不行了，落差巨大的背景没办法给风策带来便利，你要一个古人轻易接受现代人对于情爱的开放行径，谈何容易。 第279页 甚至可以这么说，这是封建社会对于现代社会註定的不认同，何况风策的身份曾那样高高在上，除了皇帝亲族，可能没有人能让他低头，但是到了这里，一部激情戏，其实都能让风策不得不点头。 他忽然特别心疼风策，心疼这个人在这个时代，原来是那么无能为力，举步维艰。 叶晓枫换了一种方式问，「你觉得江岳庭怎么样？」 江岳庭？ 风策不知道叶晓枫提及江岳庭的用意，微微侧开视线，「很好。」那是一个稳重而值得依靠的男人，不可否认，是这个男人用几句话将他带离矛盾，开始接近并认同赵长宁的人物意义。 风策由衷地钦佩并感谢着江岳庭。 叶晓枫假设，「那如果那天你来不及救下他，他会怎么样？」 风策据实以告，「就算不死，怕也是重伤。」 「你知道吗？有很多人吊威亚出过事……」掌心渐渐回温，因愤怒而流失的体温被叶晓枫焐热了回来，「可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他还是要做下去，每个演员都要做下去。」 风策眼帘微动，他知道叶晓枫所要表达的意思了。 「比起性命，一场吻戏或者激情戏，对演员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叶晓枫忽然倾身向前，环臂抱住了风策，在他耳边一字一字地说，「我是不舒服，很不舒服，我一想到如果你要和别人拍那些场面，就……」 风策一动不动，密长的睫毛几次颤动。 「我可以不做演员。」 这个问题已经盘桓在风策心中许久，只是没有等到合适的机会落实而已，之前他已经表明过想法，演员对他而言，实在是诸多不便，各种束缚，要不是有戏在身，约定在先，风策恨不得立刻退出。 「当不当演员拍不拍戏都可以……」叶晓枫摇头，「可你必须得先拍完《落叶归根》……如果文导最后同意这场激情戏，风策你一定要拍。」 「为什么？」 「因为就象军人服从军令一样，演员可以提出要求，可你一定要服从导演最后的安排。」 「如果我不坚持不拍呢？」 「如果你坚持不拍，那李添成很有可能中途撤资，趁还没有投入更多时，投资方一定会用撤资来威胁。」 叶晓枫混这行这么多年，临拍前或拍摄中途突然撤资的情况遇到过，也看到过，并不少见。 「威胁？」风策冷笑，「可以试试。」 叶晓枫还是摇头，然后把脸埋在风策的肩膀上，声音很沉闷，「我知道你不怕，可是别人会怕，整个剧组的人都会怕……怕这部戏拍不好，拍不完，怕拍的时候出什么万一，一旦有万一，什么都要延后，而延后就是烧钱……风策……」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就擅自决定风策能不能，可不可以，整个拍摄途中，演员的每一次表演，都是牵一髮而动全身的，在刚察觉喜欢风策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打扰风策，他神来就该万众瞩目，不该受自己拖累，而现在更是这样。 叶晓枫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力搂住风策，无声嘆息。 「我最喜欢你了风策。」 风策深吸口气，终于，他缓缓伸出手，把叶晓枫整个人用力揽到自己胸前，再倾尽全力地抱住。 「你知道，我不愿意。」 「我知道。」叶晓枫嗓音闷闷的。 「只要你一句话，我便拒绝。」这是他从初见时就交到叶晓枫手里的权利，无论他们是否相爱，只要叶晓枫一句话，他都会听，都会做。 说到底，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在于叶晓枫，他心有怜惜，所以才几次否定，但如果连叶晓枫本人都同意了，风策知道，一切坚持都再没有意义了。 「我知道……」叶晓枫很感动，他一直都明白风策的心意，也知道风策拒绝的根本原因是心疼自己，「所以我不想你为了我放弃什么。」 他希望风策所有的选择都是忠于自己的本心，而不是时时刻刻顾忌着自己，虽然是那么教人满足而又享受。 有一个人把你捧在手里怕摔了，放在心里怕融了，他把你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只要你流露出半点难受，他便驻足不前……这难道不是世上最甜蜜的体验吗？ 「我怕你难受……」其实别说叶晓枫了，风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做到，要和另一个人拍一场那样想想就匪夷所思的戏码，风策怎么都受不了。 「没关系，一时的，又不是真的……」叶晓枫咬了咬牙，「大不了……我不看就是了。」 风策听罢，竟是哀声一笑，笑声落寞愁苦，既无奈又无助。 「你不看，却要我来演……」说着，风策双臂收紧，一直紧到叶晓枫吃痛倒吸口气，「叶晓枫，你真残忍。」 叶晓枫一直把脸埋着，始终没有抬头。 残忍吗？ 也许吧……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因为他相信风策是能够懂他的。 有些人的残忍从来建立在对自己残忍之上，在做出某个决定之前，他已然偿付了更多伤痛与忍耐。 李添成回到自己的住处已经深夜快十点。 他坐在沙发上给秘书拨去一通电话，「调整一下行程，我要去一趟大理。」 「大理？」秘书顿了顿，立刻猜到李添成的意思，「是见文导吗？」 第280页 「对。定一班明天最早的飞机。」 秘书却说，「老闆如果是要约见文导，那可以直接去c市。」 「c市？」 「对，文导昨天晚上已经动身坐飞机去了c市，《落叶归根》之后的戏份都在c市取景。」『』 李添成想了想，「可以，明天去c市。」 「好的。」 秘书正要挂电话，李添成又道，「等等。」 「老闆请说。」 「找一下关系，我要知道文岩最近的身体情况，我听说他撑不了多久了，你给我打听一下，我要知道详细情况。」 「好的。」 「另外，风策的背景再替我查一下，我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和楼家有关系，如果可能，最好查一查是不是亲属关系。」 「好的，还有什么安排吗？」 李添成再三思索，确定没有了，「就这样吧。」随即干脆地挂了电话。 风策…… 李添成这辈子被当面拒绝的次数很少，一个手掌伸出来也就不到五次，可偏偏每一次都出乎他的意料，越是觉得十拿九稳的事好像越是容易出意外，那个死去的明星试一次，叶晓枫是一次，现在再加一个风策……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非加这场戏不可，但风策的拒绝太过嚣张，完全不给他一点面子，李添成被挑起了兴致，没来由的，就生出一种想要狠狠挫败这种傲气的念头。 第二百十六章 落叶归根冲突4［补更］ 二天一大早，《落叶归根》全剧组收整，赶往机场出发去c市，并打算在首都机场拍最后一场戏。 这幕戏原本计划在c市的机场拍摄，但文岩临时调整，决定最后一集，还是让韩昀从首都离开去往美国，这样也更符合逻辑。 ? 他与沈小彤在首都相遇，所谓的有始有终，最后的离开，文岩也希望展现在首都。 但这一幕不比初次相见，初次相见，彼此互不相识，没有感情很正常，而这幕戏不同，无论是风策还是陆迟安，以及方雁冉，都有极其丰富的内心戏，需要考验几位主角的演技。 陆迟安根据角色要求，穿了一身正式西装，深黑色的西装干净整洁，暗红的领带偏窄，将陆迟安高大的身躯衬托得更为挺拔，人群里一站，已经吸引了不少人侧目。 而风策却没有穿得那么严谨，由于韩昀这个角色在离开前首都前刚动一次手术，所以眼睛上蒙了一圈白色的纱布，藉以挡住光线刺激，只等到了国外检查后进行第二次手术。 眼下风策坐在轮椅上，唐薇跪在轮椅前给风策上妆，叶晓枫递来一把摺叠小凳子，让唐薇好坐着不那么累。 由于剧组事先跟机场方面做好了沟通，机场方面也排出安保，把机场第二层大厅圈出一个警界范围，所有镜头就在这里拍，至于沈小彤从一层大厅进入的镜头，只需要之后补一下。可即便如此，警戒范围圈外依旧人山人海，首都机场本来人流量就很大，现在两位大帅哥就这么直面大众，好多人都在用手机拍视频照片传到网络上，有些不赶时间的直接就等在了警戒线外，想看看这电视剧是怎么拍的。 当然也不排除一些在网络上得知偶像在机场拍片消息后，闻讯赶来的粉丝，总之偌大的机场，这一块就跟沸腾了似的，钟正宁头疼不已，要不是临时决定，否则一定在会跟机场招唿封锁人流，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场面。 副导头疼，后期也头疼，《落叶归根》不同于一般的连续剧制作，它和电影一样，不准备用配音，全部演员统统原对白上阵，而考验一个演员的台词功底，现场收音简直跟照妖镜一样，优缺点一目了然。 索性这一段风策跟沈小彤之间几乎零对白，全靠眼神进行情感交流，但这样也更要体现表演情绪，倒是与陆迟安之间的台词有一点。 「怎么样，要不要跟陆迟安先对一下台词？」叶晓枫站在一边问。 但风策只是摇头。 叶晓枫见状，嘆了口气。 打从早上开始，风策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迷，除非必要的回答，其他基本连回答都没有，沉着一张脸，别说是表情了，要不是眼睛还睁着，叶晓枫都要以为他没唿吸了。 很明显，风策不高兴，甚至可以说是在生气。 他气自己同意他拍那样一场戏，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可叶晓枫也没有办法，这个世上有很多事就是那么不得已，而你却必须不得已而为之。风策来自古代，他不了解一部连续剧从剧本创建到最后剧组杀青这整个过程要花费多少人能多少心血，姑且不说风策撂挑子不干所有戏份都要重演，光是演员的重新选择，而选择的这段时间，整个剧组甚至可能面临停工，这都是每一位剧组成员包括叶晓枫在内所不愿看见的。 其实昨天晚上，叶晓枫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他想问风策，问问他，还记不记得试戏那天，他亲口答应过文岩的。 但这话又有点类似于要挟，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即便可能效果比以情动人还要显着，可叶晓枫终究还是忍了。 两人一站一坐，叶晓枫关注着风策的一举一动，而风策却恍若未觉，整个人陷在一种空茫的状态里无法自拔。 这种空茫之中另藏更多无法掩饰的情绪，但风策依旧强迫自己一一封存，缓缓按压。有理解后的不理解，有明白下的不明白，听上去很矛盾，但却实打实地扎根在风策内心深处。 第281页 就好比你其实知道对方所作所想的一切，明知道他承受了比你更多的痛苦，面对更大的风险，你知道他为了你会不间断地忍耐逼迫自己，可你束手无策。 你甚至想把他拖到面前骂上一顿，教训对方根本不用那么傻，不用牺牲这么多，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可对方只是冷静而无奈地把所有现实情况摊在你的面前，告诉你，这些牺牲是必须的，尽管在你眼中是那样不值得。 能怎么办呢？ 风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叶晓枫封死了他所有退路，风策现在连不做演员都说不出来了，那只会带给叶晓枫更多自责。 而看着叶晓枫自责，风策只剩下不忍。 就在风策完完全全沉浸到自己的思绪时，一片阴影遮住了光线，风策抬头，却是陆迟安人高马大地站在自己面前。 风策眸色微动，「有事吗？」 陆迟安扬了扬手里的剧本，「对一下台词吧。」 风策看了眼，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侧身让出半个位置。 陆迟安做到风策旁边，抬眼朝叶晓枫招唿了一下，「怎么了你？没睡好？」一早上陆迟安就在注意叶晓枫了，他发现叶晓枫整个人都有些没精神，不似平常那么有干劲，于是好奇地多问了句。 「没有，你们对台词，我给你们倒杯水去。」 叶晓枫没功夫闲聊，找了个藉口走了。 陆迟安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蹙，叶晓枫连抬槓都不高兴了，可见情绪的确不好，陆迟安想了想，却对风策说，「叶晓枫人很不错，你对他好点。」 风策视线一变，抬眼平静地望着他看，「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陆迟安笑得人畜无害，「就是看你俩半天不说一句话，以为你对他有意见。」 「有意见如何，没意见又如何。」风策神色不明地问道，「有何指教？」 这句话其实已经很不客气了，换成平时风策未必会这么不客气，但碰巧他心情不好，一腔近似怨愤的情绪难以释放，恰巧陆迟安撞上，将这些负面情绪统统挑了起来。 陆迟安也不是吃素的，他过来的目的本来也就不是对什么台词，而是真的有事要谈，既然开头就那么不好说话，索性也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没意见我就先等等，以后再说，要是有意见……」 只见陆迟安勾唇一笑，眼光放置远处跟随着叶晓枫的身影来回移动。 「那我想和你谈谈叶晓枫的合同问题。」 第二百十七章 落叶归根冲突5［补更］ 风策没有说话。 陆迟安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也就大大方方地说出了想法，「他办事情很好，我身边缺一个这样的助理，我不知道你们签了几年的合同，不过据我所知，叶晓枫向来合同只签一年，我估摸着你们的合约还有半年，不知道等合同到期时，能不能直接把叶晓枫转给我。」说着，陆迟安又加了句，「当然，我会和总公司打招唿的，但你毕竟现在是他的僱主，我尊重你的意见。」 尊重？ 风策心下冷笑一声。 看来此人是身居高位已久或者从来没把周围的人放在眼里，口口声声说着尊重，然而字里行间尽是志在必得，哪怕风策自问识人千百，也不免因这段话而想要发笑。 「恕我直言。」风策真的笑了，笑得既无动于衷，又事不关己，「你若真的尊重，就不应该对我说，而是应该对叶晓枫说。」他同样把眼光落到不远处的身影，「他不是物品，任由你我口头交换，他是人，他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若他在合同到期后选择你，我自然不会干涉你。」 陆迟安有点意外，显然，他碰了一枚软钉子。 风策表面是说自己并不在乎叶晓枫是去是留，最后决定权都在叶晓枫自己手上，但陆迟安也不是傻瓜，风策首先第一句就数落自己不懂得尊重，由此可见，风策并不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样无所谓，而且恰恰相反，风策应该挺看重这个助理。 这就有点麻烦了……万一叶晓枫不想走，加上风策又想留，那自己要怎么才能把人弄到身边来。 如果之前还可以说是懵懂不明，那么这几天的经歷已经让陆迟安完全明白自己的想法了，他懒得去整理自己会喜欢上叶晓枫的原因，他为人处事干净利落，感情问题处理起来也一样，喜欢就喜欢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陆迟安这辈子喜欢做的事不少，但喜欢一个人还是头一遭，难得终于出现了，怎么也得赶紧把人先弄到身边来说。 所以他半刻也不想等，直接找到风策当面谈，可惜结果并不怎么顺利，或者说，不如他预期中那么顺利。 风策把所有问题都推到了叶晓枫身上，说得很清楚，只要叶晓枫同意了，他自然就会尊重……可偏偏就这么简单的一点，掐到了陆迟安的软肋。 真要这么容易，他犯得着亲在来问风策吗？ 一年前叶晓枫就不同意，陆迟安觉得一年后的现在，叶晓枫会同意的机率可能更低。 「好吧。」 风策这么说了，陆迟安一时半会儿也没辙了，这事又不能硬来，叶晓枫如果不肯给自己当助理，这他吗还能硬抢吗？ 见陆迟安站了起来，风策却问，「台词不对了？」 第282页 陆迟安摆摆手，「几句话而已，我相信你的实力。」 相信我的实力？ 风策微垂下了眼帘。 应该是相信他自己的实力吧。 多么自信而骄傲的人，且言辞凿凿，连求人都能说出命令的口吻……风策又是一笑，然而笑却进不到眼底。 果然没错。 车祸那天他从车上而下见到的眼神如果风策尚有疑虑，现在陆迟安突如其来的言行举止反倒更侧面印证了一点。 这个人喜欢叶晓枫。 虽然风策还不确定他的喜欢处于哪一种程度，但毫无疑问的，陆迟安从出现起就让自己那么警觉，的确不是错觉。 陆迟安前脚走，叶晓枫后脚就端了水过来，一脸疑惑，「词对完了？还顺吗？」 风策笑了笑，没有回话，只接过水杯喝了口。 叶晓枫刚要说话，却听到钟正宁在不远处喊风策的名字，忙催促道，「导演要讲戏了，快去吧，一会儿要拍了。」 风策才张开的口又闭上了，半晌，呵出口浑浊的气息，他忽然有激起强烈的预感，这次拍摄《落叶归根》将诸多不顺。 但……呵，算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叶晓枫本来以为风策还陷在沉闷的情绪里，但没想到风策一个转眼，凝滞的目光便流动起来，像一汪被停驻的流水，终于因风过而流动旋转起来，流出本来的样貌，转出真实的色彩。 可惜叶晓枫没有定睛去看，如果他看得仔细一点，也许就能看风策漂亮温润的眼角眉梢处，那一抹远比陆迟安更骄傲更执着的眼色。 那眼色包含被各方面同时挑衅的不甘，却最终被压在出色的五官之中，一眼望去，骤然松动，只剩最原始的寂静和沉默。 一如漂浮在机场顶上，被隔绝在玻璃层外，那无息无声的云影，不动不变的天光。 鑑于一开始的估算有些仓促，钟正宁有点担心演员们准备不足，于是再三嘱咐，「都是感情戏，但没有什么台词，韩昀的感情最复杂，你又想放弃，又充满了期待；而韩锐，你是为了自己哥哥放弃了对沈小彤的感情，机场这一段，你要演出释怀，要彻底放下，沈小彤的感情不会再影响到你们之间兄弟的感情，这点是最关键的。至于沈小彤……」 钟正宁正视方雁冉。 方雁冉按照剧本的要求，穿了沈小彤第一次与韩昀认识的那套白色连衣裙，一样的穿着跟打扮，似乎在暗示观众，或许缘分到此为止。 「我希望你吃透这个角色，演得稍微有点偏失，观众就会讨厌你。」 钟正宁说得比较严厉，但相对客观，剧中两大男主都喜欢女主，很容易勾起观众的厌烦，一旦出了差池，不用钟正宁警告，谁都知道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有多么凶。 「女主角对两位男主角的感情自己拿捏，我等下要看出来，我们时间有限，不可能一遍遍重来。」 方雁冉深吸口气，点头。 她也知道这一幕有多重要，整部戏最尾处的开放式结局，如果情感到位，其实也能在开放式中拍出剧透，至于理解，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不是她能决定的。 「行，各就各位吧。」 钟正宁再没什么可说的了，朝摄影组使了个眼色，所有人进入拍摄状态。 钟正宁一声令下，「action！」 《落叶归根》最后一幕飞页开始了。 第二百十八章 落叶归根冲突6 离飞机起飞只剩下半小时，马上就要进入最后安检了，韩锐推着轮椅转了个弯停下，半蹲下身问韩昀，「还有点时间，要不我们再等等？」 韩昀坐在轮椅上，眼睛缠着厚厚一层纱布，闻言轻轻摇头，什么都没说。 韩锐嘆了口气，一再往自动扶梯口处张望，却始终没有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真的连最后一面都不见吗？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对方再拨了一次电话，可惜依旧不在服务区内。 「走吧……」韩昀反手往上拍了拍韩锐的手背，「来不及了吧。」 韩锐放弃了，把手机塞回兜里，推着轮椅往安检口行去。两个年轻帅气的男孩外加一把轮椅极其抢眼，一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韩锐一直把车推到队伍末尾，等候安检。 「要不给她打个电话？就是留个消息也行啊，这次手术风险很大……」 韩锐试着说服韩昀，却被韩昀打断。 「就因为风险很大，韩锐……」韩昀搁在扶手上的手微微用力，「我什么都做不到。」难道就因为喜欢，便可以堂而皇之的要求对方等待了？等待什么？是遥不可及的未来，还是前途未卜的命运……一个男人应该且必须要给女人的承诺，自己一样都给不起。 何况经过现实一番洗礼，他已经连爱一个人的资格都没了……他甚至连自己的未来在哪里都不知道。 韩锐默默听着，默默沉寂了片刻，才说道，「可她还是选择了你。」韩锐不禁设想，如果早知道有一天他会爱一个女人爱得那样深，他一定不会浪费时间在针锋相对上。就像如果早知道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跟自己留着相同血脉的哥哥，他一定不会回中国，不会到首都，不会在那样一个不应该的时刻开车，然后该死的接一通电话。 可世界上有如果吗？ 第283页 有给人机会去再来一次吗？ 他一手促成自己哥哥的残疾，而他的哥哥却在最后用宝贵的器官挽救了自己的生命。 韩锐忽然觉得，可能一开始，命运已经写好了他们所有经歷，至于谁欠谁多少，谁该还谁多少，早就乱成了一盘散沙，再也算不清了。 「走吧，哥哥。」 韩锐第一次喊了声哥哥。 韩昀一怔，却是许久无言，只静静点下了头，应了这个称谓。 摄影机缓缓朝外拉，给了两人一个远景，在人潮汹涌的机场，硬生生开闢出一方天地，供他们的背影一点点深入观众的内心。 不知为何，明明没有多大情绪起伏的台词，却莫名带给风策极大的内心震动。 我什么都做不到…… 他的双眼被蒙上，看不见半点影像，就如同他乍然来到这个时代，往后一切都充满未知，不明方向。 而叶晓枫的出现却犹如一盏明灯，虽然火光微弱，然而温暖坚定，自始自终引领着他，带他领略这个世界的风光，体会这个时代的璀璨。 温暖的东西总是人人喜爱，果然，方雁冉李添成陆迟安，对手逐一浮出水面，每个名字背后都带给叶晓枫极大的伤害，可即便如此，这个人最终还是沿着既定好的轨迹一步步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亦或许，正是这几人的连番加害，才促使他们这段相遇。 想保护一个人，拼尽全力那样去保护，风策有生以来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念头。 当年以一杀十是为报仇，但现在不同了，叶晓枫甚至都不计较过往，可自己已经恨不得以身相替，为他承受所有伤害。 但昨晚一袭对话却令风策的决定产生极大的动摇，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怀疑自己能不能在这个时代护住叶晓枫。 他并非没有信心，却害怕自己无处着力。 「韩昀……」 突然，一声唿唤从远处喧闹的人群中遥遥传来，风策回过神来，于是韩昀怔了怔，脸上神采蓦地一变。 「是小彤……」声音有远至近，韩锐凝神细听，「哥，是小彤！」 可偏偏他刚过安检，人与韩锐分别在关卡内外，韩锐一急想要出去，被安检人员直接拦下。 而他的随身东西已经随着传送带送了过去，他必须立刻去拿，韩锐满脸焦急，一边朝里走一边回头不停张望关卡外的情况。 与此同时，另一架摄影机跟着方雁冉在人流中不停穿梭。 沈小彤被堵在三环，由于碰上了早高峰，车流一路蜿蜒，爬得比乌龟还慢，等车子终于抵达首都国际机场，临起飞只剩下不到半小时了。 她往机场大厅狂奔而去，沿途翻出手机想给韩锐打电话问清人在哪里，突然发现手机被自己不小心按了飞行模式，怪不得半天没有电话进来，她连忙给韩锐拨电话，可惜电话已经关机。 难道已经上飞机了？ 沈小彤当机立断奔去服务台问清了航班，这才直奔二楼候机大厅，然后在远处正在进行安检的关卡口看到了她想要看到的人。 「韩昀！」 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沈小彤大吼一声，可声音被埋没在人堆里，根本听不见。 镜头拉回韩昀。 韩昀似乎有片刻怔愣，似乎不相信在最后时刻，沈小彤还是来了。 他不告而别，也没留下只字片语，为的就是不想给她太多希望，他前途未卜生死不明，他在她身边只可能是一个负担，一个拖累，他比谁都希望她往后的生活幸福安稳。 为什么要来…… 韩昀突然想大喊一声，你为什么要来呢？ 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席捲全身，激得韩昀整个人直接从轮椅上站起，在分不清身边有多少人而两人相隔多少距离的情况下，便朝声音的来源急急走去。 茫茫然一片黑暗中，声音如光一样，指引着他朝着他心底最深的渴望。 不知道是不是入了戏，还是根本就没有入戏，风策只觉这一刻他与韩昀是何等相似，一样身处混沌不明的境地，一样不知前进的方向，却仍然清晰地分辨出，此生最重要的声音在哪里。 两架摄影机对准被人流分隔开的两人，然后慢慢靠近，韩昀看不见东西，只能藉由伸手触摸来稳定身体，无数经过的人在看见韩昀这个动作以及脸上缠绕的纱布后，纷纷让开了道，可即便如此，韩昀还是和一个奔跑中的孩子撞在拉一起，倒在地上。 孩子当即哇哇大哭起来，韩昀情急之下，本能想要去扶，可伸出的手却被孩子惊骇中几次拍开，最后被赶来的大人哄着抱走。 只剩下韩昀独自坐在原地，一种很深很沉的无力感充斥全身，让他连再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是啊…… 他连保护自己不受伤的能力都没有，甚至连保护一个孩子的能力都没有……他有什么资格再谈情爱。 韩昀，你有什么权利让人家这么追你等你，而你却连一个期限都给不了。 韩昀忽然捂住了脸，沉而深的唿吸。 就在这时，一双手轻轻环绕过韩昀的颈项，然后轻轻拥抱住了他。 韩昀浑身一震。 沈小彤如释重负般地在他耳边呵气，「韩昀！」然后维持着跪姿，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紧紧把人搂住。 「韩昀！」 第284页 一时间，整个机场似乎只剩下那一声又一声的韩昀，迴荡在无声人声的上空，然后直透进韩昀的灵魂。 摄影机分左右两侧分别近距离对准风策跟方雁冉的脸部，因为这里需要一个特写，来体现两人激盪的情绪起伏。 这一段极其重要，钟正宁盯着监视器眼睛都不眨一下，而叶晓枫则站在不远处，出神地望着两人相拥在一起的背影。 我这是在自虐吗……良久，叶晓枫转开了眼，自嘲一笑。 果然啊，很多事说起来听上去总那么容易，然而做起来就不一样了，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厉害，才知道其实要接受这些东西远比你想得要难得多。 叶晓枫自认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大方也要看什么事，类似于把心上人拱手相让，别说想了，就光是说说都不行……可是现在呢？ 值得吗？ 他不禁扪心自问一声，值得吗？ 答案再明确不过。 值得的。 一场戏并不能改变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李添成为了利益，而叶晓枫则为了风策的前程，哪怕此剧过后，风策再不当演员，甚至不当明星，但他不能让风策背负骂名。 大众不会管你演员是不是为难是不是辛苦，他们只会认为，既然你选择这一行了，领着这么高的酬劳，那自然什么都要做，什么都要听。 说一句刺耳的，人们会认为，这是你一个演员必须要做的。 临到吻戏说不拍，临到激情戏说走人……风策还没有耍大牌的资本，也不能这么自毁前程。 叶晓枫见过太多和投资方叫板结果混不下去的二三线明星，既然职责所在，就必须抵抗住全部自我，韩昀是韩昀，风策是风策，而《落叶归根》中，只有韩昀，没有风策。 叶晓枫希望风策能够明白，也许这个明白的过程会有点艰难，毕竟谁没有一些难以启齿摆脱不了的心念呢，可你最后要呈现给大众的是一部作品，并非风策这个人，而最出色的作品，往往需要人来倾尽心血的同时，捨弃全部自我的。 第二百十九章 落叶归根冲突7 拍摄还在进行中。 沈小彤用尽全力抱着韩昀，语声因激烈的心跳而不稳，「我、我应该更早一点的，对不起。」她没问韩昀没什么不等她，她比谁都清楚韩昀怎么想，这个傻瓜除了把自己推远点什么都不会。 什么都不会！ 温暖的气息紧紧围绕在四周，是骤然起伏的胸膛，是缠绕急促的唿吸，也是追随至今的情意。 「为什么……」韩昀微怒，「为什么！？」 沈小彤长吸口气稳定情绪，听到韩昀责备般的嗓音，居然笑了，「你老是喜欢问为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你有更好的选择。」 韩昀更气了，想推开沈小彤，却被对方搂得更紧。 「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沈小彤忽然用力在他身边吼了句，「最好的选择就是你！」 「我不是！」 「你他吗闭嘴韩昀！女人说话你少插嘴！」 韩昀被吼得一愣。 「你做决定的时候有问过我吗？」沈小彤立刻抢道，「既然如此，我做决定的时候也请你安静！」说着，她开了手，摸上那张打从第一眼就让她深深沦陷的脸，轮廓清晰，薄唇紧闭，最后顺着脸颊摸到一见钟情的眼睛。 即便被纱布遮住，却阻挡不住沈小彤在心底细细地描绘。 她能描绘出这双眼睛的样子，多少个思念的夜里，她甚至能凭藉惊鸿一瞥的记忆，想起动人的眸色，清亮的目光，借着抬眼的瞬间，眼角微敛，温情无边。 沈小彤突然重重把额头顶上韩昀的额头。 「我等你。」 她只说了这三个字。 韩昀心潮起伏，动盪的情绪被这三个字震得波涛四起，几乎失控地怒道，「你还年轻，干嘛非要……」 「我就非要吊死在你这颗树上！你是眼睛看不见了，不是命没了！你韩昀比别人差什么少什么吗？」沈小彤知道他自卑，怕给不了自己最好的，可将来的事情谁都没办法保证，但至少现在，她要把握住自己所有能把握的。 韩昀不说话了，反倒是沈小彤放低了嗓音，勉强平復心情后才继续说，「不管手术能不能成功，我都等你，我听说咱们那边有个庙很灵，手术那天我去庙里烧香磕头……」 刚才不觉得难忍的情绪却在此刻骤然崩溃，沈小彤忽然流泪了。 「手术一定会顺利的……」 两人距离极近，几乎是脸贴着脸，温热的泪水顺着面颊而下，湿热了韩昀眼上的纱布。 「如果我还是看不见呢？」韩昀嗓音暗哑，语调颤抖。 「再差还能比现在更差吗？」沈小彤哭着笑，「你不还是韩昀吗？不还是我认识的韩昀吗？你是吗？！」她带着希望连问几遍，「韩昀你是吗？」 韩昀仰头重重喘息几次，蓦地伸手把沈小彤整个圈进怀里，「是的……」 终于，韩昀哽咽着点头，「是的……」 「那你怕什么呢？」 「怕我给不起你……」 「你错了……」沈小彤摇头，「给不给得起，我说了算，你想不想给，才是你说了算。」 很多人迷失在付出得到之间，即彷徨不安，又驻足难前，无非就是计较付出的与得到的不成正比，怕受伤，怕亏损……可惜爱情从来不是一笔交易一场买卖，它需要人付出更多的决心和勇气，你能给多少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给，只有当你愿意了，你才会给出远比你想像中还要更多的。 第285页 「韩昀……」沈小彤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这个已然面对太多伤痛的男人，心疼而怜惜地问，「你愿意给吗？」 「还用问吗？」韩昀手臂收拢把人埋进自己的胸口，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回答，「你一直知道的。」 沈小彤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 广播里传来提醒旅客尽快登机的提醒，两人同时一怔，韩昀不舍地放手，沈小彤扶着他走向关卡，坐回轮椅上，然后一个转身，与通过安检站在关卡内的韩锐正面相对。 却是相顾无言。 韩锐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他觉得临别之际，有太多感情必须传递，可真到这了这个时候，居然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半个字都嫌多。 能说什么呢？ 说遗憾？说可惜？还是说这一生命中注定的错过？ 他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以前韩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特别浮夸，现在却觉得无比合适。 果然是一场心伤。 韩锐张了张口，试着说话，哪怕说些临别前的赠言也行，至少应该祝福大家彼此安好的话来圆一圆场面，可几次三番失败后，终告放弃。 曾几何时，那些来不及表明的情意，到头来，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他不知道沈小彤是不是知道，也许知道的吧……只是顾及到自己的尊严，这个善良的女孩儿宁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沈小彤遥遥看着这个高大英俊的大男孩，不，经歷过这么多事后，这个曾被自己吗得狗血淋头的男孩儿已经褪去一身青涩逐渐成长，成长成现在要担负起他哥哥以后人生的男人了。 沈小彤只是点了点头，极其自然地挥手与这个男人告别。 她从来没有假设如果没有韩昀，她和这个男人会不会有可能……因为人生没有如果，如果没有韩昀，她的未来也没有韩锐。 再见了，韩锐。 韩锐一时间双目微微刺痛，看着关卡外的沈小彤扶起韩昀进行一系列的安全检查，然后再分别的时候，忽然俯身，牵起韩昀的手，在其手背亲了亲。 最后的最后，于视线逐渐模煳中，他看见沈小彤的口型这样在说，「韩昀，我爱你。」 他本来以为自己在看到这样一个场面一定会心生妒忌，就跟之前几次见到的那样，可是现在，妒忌无从生起，只剩满腔悔恨自责。 他们仿佛天作之合，是上天亲手安排好的两人，看着沈小彤那一吻落在韩昀的手背，而韩昀则顺势低头，轻轻吻在沈小彤的脸颊之上，这一幕是如此美好而纯粹，看着他们那样相配，韩锐只觉得，多少不甘都随之而散了。 再见了…… 当沈小彤起身看向他时，韩锐终于忍下所有感慨，也朝她挥了挥手。 再见，沈小彤。 「卡！」 只听利落干脆的提声大吼，钟正宁长舒一口气，随即朝着全体成员大手一挥道，「过！」 第二百二十章 落叶归根羞辱1 钟正宁没想到机场这一段能拍得这么顺，完全超乎预期，他笑着跟几位主演打了招唿，随后便整顿剧组，全体出发前往c市。 c市是位于中国南方沿海区域的一座小城市，但素来被称作鱼米之乡，而沿海城市的经济普遍发达，加上歷史悠久，古建筑群极多，闻名而来的旅客络绎不绝，是一个风水都非常优美的地方。 当飞机落地，叶晓枫一踏上c市的土地，便深吸了一口略带潮湿的空气，心旷神怡。 「南方比北方空气好多了。」叶晓枫感慨道。 风策轻轻一笑，点头称是。 不过一场戏，但风策却利用了一场戏的时间完全调整好了状态，不再像一早上那样板着脸一个字都不说，叶晓枫见状不由松了口气。 他本来还想花点心思逗风策开心的，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今天的安排是怎样？」风策跟随叶晓枫出了机场的vip通道，直达停车场，那里有公司准备好的车。 「估计要准备一会儿，都是实景拍摄，不搭摄影棚。」叶晓枫对比着手里剧组发来的进程表，「快的话，晚上就有戏开，等统筹通知。」 基本上，《落叶归根》的戏份都在c市取景，但比起在首都所有戏份都是几位年轻的演员，c市有相当一部分戏份都在老一辈身上，年轻一代只是作了承接与转达的作用。 风策点头，叶晓枫跟接应的人通了电话，确定了车辆的位置，然后结果等在车里司机的钥匙，道了声谢，就把车子借走了。 「唐薇她们不跟我们一起？」 风策发现从出机场，唐薇amy阿连就不见了。 叶晓枫解释道，「他们先去宾馆安顿了，我们现在去见一下文导。」 「文导？」 「是啊，文导说想先见你一面。」上飞机前，钟正宁就特地告知了叶晓枫，叶晓枫以为风策知道呢，有些奇怪，「你不知道？」 「不知道。」 「哦……」不知道也无所谓，通知助理就是通知明星本人了，叶晓枫把车开出地下车库，一个大转便顺着马路的车流笔直而去。 为了顾及文岩的身体情况，ylf总裁楼轻澜提供了自己在c市的别墅，这栋别墅三层高，四间卧房四间客房全部朝南向阳，大面积玻璃飘窗令房间能被充足的阳光照进，而且别墅区安保极好，环境高雅，透过窗向南面眺望甚至可以看到太湖的风光。 第286页 楼轻澜原本也要过来，但临时有个案子要谈，于是改期了。 当叶晓枫领着风策按响了别墅的门铃后，开门的仍旧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文岩的女儿，文成君。 爱屋及乌，文成君对风策很有好感，爸爸欣赏的人，连带着她也欣赏，何况是风策这么俊美出色的人物，要忍得住不多看上两眼，很难。 文成君笑着问了声好，叶晓枫与风策口气回礼，文成君领着两人走上楼梯，边走边说，「其实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也有些好笑……」 「怎么？」叶晓枫好奇。 「风策上次临走前留下的棋局，爸爸到现在都没能破，他实在忍不住，所以才让我私底下把你们请来。」 叶晓枫恍然大悟。 难怪没直接通知风策而是临飞前通知自己这个助理了。 叶晓枫眉宇间露出兴味，「是围棋棋局？很难吗？」 说到这个，文成君秀气的脸愁苦得不行，「爸爸有一次盯着棋局可以半天不说话不吃东西，你也知道，爸爸身体不好，这样实在是……」 这下叶晓枫懂了，这是要请风策救命来了。 文成君继续说，「抱歉，我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看爸爸这么着迷，还是希望风策提点一下的。」 风策无声一笑，点头应下了。 果然跟文成君说的一样，文岩又在研究棋局，专注到连几人开门进房都没发现。 「爸爸……」文成君走到文岩边上，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风策来了。」 回过神来的文岩一听，立刻回头，在看到风策的一剎那，整个人竟显得神采飞扬。 「首都戏拍得很顺，辛苦了。」 风策摇头，忙走上前去，与文岩握手，「老先生客气，并不辛苦。」 两下里一个照面，文岩这边是欣喜，风策这边却是忧虑。 文岩的精气神看上去比试镜那会更差了，苍老的手掌枯竭无力，唿吸沉重缓慢，只有那对眼睛依旧清明，透着数十年阅歷累积下来的睿智，平静，以及不动声色的审视。 趁着两人握手之际，文成君对叶晓枫使了个眼色，叶晓枫会意，两人一同退出了房间。 毕竟文岩要见的是风策，而不是他这个助理。 但叶晓枫忍不住，关切地问了句，「可能有些不合适，但我还是想询问一下文导的身体怎么样了？」 毕竟电视剧的拍摄还是很耗费精力的，连叶晓枫都在看到文岩的状况皱眉了，可想而知老人家的身体已经到什么样的地步了。 文成君面露哀伤，沉默了会儿，才低声说，「化疗太透支身体了，而且化疗已经没有用了。」 叶晓枫张口无言。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癌症里，胰腺癌是最疼的，疼起来真是能要人命的……爸爸现在疼的间隔越来越短，越来越厉害……」最近一次，文岩疼得直接昏迷，身体对止疼药出现抗体，已经换了第三种药了。 叶晓枫虽然预料到了，却也没料到情况已经这么严峻了，也跟着有些白了脸色。 「可是拍摄期间，会很累，文导他……」 文成君苦笑，「没用的，这是最后一部戏了，爸爸一定会用命来导演的，现在什么事情都比不上这部戏，包括他自己的命。」 这是一个导演了一辈子戏的人，最后的且唯一仅有的希望了，没有人会忍心剥夺，可即便如此，在听了文成君一番话，叶晓枫也不禁开始担心起来……他担心文岩能不能撑到全剧杀青。 他忽然想到一个很现实的情况，如果文岩能撑过，那万事大吉，而万一不能……在没有文岩主持的拍摄进程中，还有谁能反对李添成？或者说，来阻止李添成。 第二百二十一章 落叶归根羞辱2 而说到闻文岩的病情，文成君又想另一件事来，「最近投资方是不是有什么要求？我指的投资方是李添成。」 投资方的要求？难道是指那场激情戏？ 叶晓枫斟酌地说，「李老闆是想加一场戏。」 「什么戏？」文成君追问，「今天早上李添成一通电话，爸爸被气得不行。」文岩很久没发那么大的火了，大早上的把文成君吓得不轻，她猜问题肯定很严重。 「一场激情戏。」叶晓枫简明扼要。 「激情戏？」文成君顿了顿，转而嗤笑一声，「难怪爸爸要发火了，原来是这个。」随后颇为无奈地嘆气，「爸爸其实很反对随意加戏，说这样会毁了整部戏，就像一道菜，该放多少盐糖都是算好了来的，贸然加戏只会毁了整道菜的味道。」 叶晓枫点头认同。 文成君有些好奇风策怎么回答，「那风策呢？风策答应了吗？投资方一定是先找演员的。」 「风策不是很愿意。」叶晓枫尽可能说得委婉，「他不太愿意拍吻戏床戏这类……」 文成君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不用再往下说了，她都理解，「放心，有爸爸在，这场戏加不成。」 叶晓枫忙谢道，「那就多谢文导了。」 话是这么说，但叶晓枫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何况文岩身体状况这么差，要叶晓枫就这么放一百二十颗心真是有点困难。 讲明白这件事，文成君带走叶晓枫其实还有另一件事。 「之后的拍摄，我可能不能一直陪着，我爸爸的身体情况你也清楚，万一有什么事，请你立即联繫我。」 第287页 文成君给了叶晓枫自己的联繫方式，叶晓枫忙接过存到手机里。 「好的，您放心。」 文成君对这个年纪虽轻但处事稳妥且极有眼缘的年轻人很有好感，而且她有种感觉，能让风策这样的人付出全然的信任，叶晓枫必然有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方。 虽然此时的文成君并不知道，自己随口的託付在不久的以后起到了何等关键的作用。 房间内，风策正与文岩面对面坐着，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棋盘。 文岩对着棋局愁眉难展，「你确定这不是一局死棋？」 风策含笑点头，「我确定。」 「最近没事的时候，我就一直想，怎么也想不出对策……」黑子的路被白子全部封死，风策说黑子还有活路，可文岩耗尽脑力，始终找不出那条路在哪里。 但风策并不想这么简单的将答案公布，有些东西必须自己探索出结果才是一种乐趣。 「文导不妨再多想几日，也许等《落叶归根》拍完了，棋局也破了。」 文岩听后有些怔然，转眼一想，已经明白了风策说这句话的用意。 风策这是在宽慰自己，鼓励自己。 都在怀疑他能不能撑到剧组杀青，但都不敢放到明面上来问，来说，倒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用一部戏的时间来激励自己不要放弃，文岩一开始以为棋局不过是风策随意为之，原来是早有图谋。 图谋他尽可能延续自己的生命。 「心意我领了，但命这种事……」文岩声音略显萧索，「不是一局棋能改变的。」 风策却不认同，「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固然无错，但若是连自己都失了信心，那就别妄想什么天命了。」 话有些利，但说的就是这么一个理，文岩沉默许久，「但愿我能够承你这句吉言了……」 风策淡笑而过，却问，「有件事不知当不当问。」 「有话直说。」文岩很爽快。 「我想问，关于拍摄期间，如果要演一场激情戏……该怎么做？」 文岩一下子明白了，「你是指李添成要加的那场戏吧？」 「是。」 「你不用在意，为这事他一大早就给我来过电话，我不同意。」 风策没想到李添成动作那么快，已经对文岩施压了。 「但据我所知，投资方的意见很重要，否则将会中途撤资。」而投资方的车子应该是包括叶晓枫在内，全剧组所有人都不愿见到的。 文岩摆摆手，「虽然他是投资方，但投资方也不是只有他一个，未必他一撤资这部戏就拍不下去了。」 文岩这么说令风策微感心定，但仍犹疑虑，「会不会有万一？」 文岩正色道，「最大的万一就是我死了，我死了，最大的阻碍就没了，那这场戏可能就要加了。」 风策对文岩这么抗拒激情戏有些费解，「能问下文导拒绝这场戏的原因吗？」他自己拒绝的理由再清楚不过，但他不清楚文岩，风策虽然不太懂演艺圈里一些内幕，但怎么想，都觉得只是一场戏而已，如何损及利益都不会连累导演，文岩这么拒绝让风策很是意外。 文岩眼神闪过一丝讶异，可能没料到风策问得这么直白，倒是更让他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了几分。 只听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这些当演员的一直以为我们导演都是独断专行，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你要知道，再好的片子，它的核心依旧还是演员。」 「我导演那么多年的戏，见过的不算少，看到的也算多，就像你说的，一部激情戏的确不算什么，也不一定真的就能影响到整部戏，我反对的是投资方贸然加戏并且对演员还有导演用金钱来施压的手段，你懂吗？」 风策望着文岩一脸坚定的神色，若有所思。 「如果演员是导演手里的工具，那么换位思考，导演其实也是演员的保护伞……不是所有明星都接受吻戏床戏的，很多年轻的演员才刚从专业课程毕业，随意一个过分的镜头都很有可能让他们陷入舆论的压力，进而影响以后的前途，如果当导演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谁来维护他们的权益？」 说到这里，文岩推开轮椅朝后，与风策隔开了点距离，平静地说，「我希望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不可以不畏强权，没错，钱是很重要，可也不能为了钱，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不是吗？」 风策垂下了眼，看着眼前黑白分明的棋子，良久，沉默点头。 「老先生所言极是，风策受教。」 第二百二十二章 落叶归根羞辱3 「不过，也不是所有激情戏都目的不堪，你要学会自己分辨。」 话锋一转，文岩颇为语重心长地解释，「现在的偶像剧本里，只要涉及到男女主人公的感情，接吻是少不了的，虽然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一直觉得没什么必要……但怎么说呢……」文岩转动轮椅来到窗边，看着远方，「时代不同了，人们要看的东西不同了，我们也不能继续固步自封，也要学会接受，学会改变，学会放弃。」 学会接受，学会改变，学会放弃……风策在心底默念一遍，似乎已有所悟。 「要知道，现在观众对一部作品，上至导演下至演员，都变得越来越严苛，观众不会管你情不情愿，他们要看到一条感情线在一部连续剧里合理的发展，再到突破，直至圆满。如果吻戏是一种手段，那么，激情戏其实也是一样，虽然我并不贊成，但如果必要，演员就不能拒绝。」 第288页 风策眼中光晕轻轻一闪。 文岩的这段话与叶晓枫说的……完全一样。 至于文岩，其实他不太清楚风策以往的经歷，但好歹能从他谈吐之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比如，这个年轻人说话有些文言文的气息，可能读书时候倾向于学习中国古典文学；再比如，无论坐姿还是手执棋子的手势，都显得那样从容不迫，高雅自得，足可见其出色的家教；又比如，说话的时候，对方的眼睛总会笔直地凝望着你，不躲闪，不逃避，不是清高，也不是骄傲，是眉宇神色自如的安静，澄清一切污浊。 仅仅两次见面，风策已经留给文岩极其深刻的印象，他跟大部分文岩所见过的年轻一辈的演员不同，这个年轻人身上有股很吸引人的特质，初见时，文岩没事及时理清，但这一次，他理清了。 「千岁奖的那段时视频，我看了，如果你的志向只是做到高山仰止，景行景止，那么你已经做到一半了。」 这是一句极高的评价，风策完全没有想道会出自才见过两面的文岩之口。 「文导过誉……」风策转过身看向文岩，毕恭毕敬地道，「不敢当。」 「敢当敢当，所谓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当如是。」文岩用八个字点出风策身上的优点，但随即又指出了一个缺点，「但有些过于自清，虽说清者自清，但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你认为呢？」 风策一顿，没有接话。 文岩知道他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毕竟性格这种东西，改变岂会是一朝一夕的。 「依你的条件，就算《落叶归根》没有，只要你还拍戏，就迟早会有。」文岩几十年从业的经验告诉他，过于出色的外貌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累赘，加上这个行业那么乱，必然会有一些心思诡异的人提出一些不入流的建议，只是大部分出在女演员身上，男演员比例少一些而已。 风策沉思许久，索性坦言告知，「实不相瞒，我已经决定，《落叶归根》是我最后一部戏，等到剧组杀青，我便退出演艺圈。」 文岩被这一句话惊着了，脱口便道，「胡闹！」 风策沉默。 「就为了不拍吻戏不拍激情戏？」文岩联想风策的前言后语，立刻清楚了他的用意，「那些女演员都不在意了，你就这么放弃你的事业了？」 倒是风策听到这里笑了，笑容很淡，近乎于无。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便不信，我风策除了卖弄这张脸，就一无是处了？」他语气透着一丝傲然，这是被压抑久了的效果，风策一张显便就有点藏不住了，「莫非除了演戏，我便要沦落为乞了？」 「……」 文岩第一次被人一句话堵得没了想法，其实说来也对，成家立业的道路多了去了，人风策也未必就要一条路走到黑，而且明显这条路他走得挺不愿。 文岩无从反驳，却当真觉得可惜，毕竟无论内在还是外在，风策都极为优秀，若多加磨鍊，一定能在演艺界站稳脚跟，独当一面。 真的是可惜了啊……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这个老头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知不知道，方进燃那小子很看好你啊。」 说起方导，风策印象深刻，贊道，「方导为人正直，对人对事自有他的一桿量尺。」 「你就说他脾气爆得了！」文岩吃不消这么斯文的形容，不客气地说，「我就没见过他片场里好好说话过……」基本上，方进燃每拍一部戏都会传出演员辞演或者是演员被骂哭的新闻，文岩对方进燃的臭脾气再了解不过，但正因如此，也从侧面体现出方进燃对于风策的喜爱，同时直接导致文岩最后的另眼相看。 风策失笑摇头，忽然觉得其实从某方面来说，文岩和方进燃的性格，是如此想像。 文岩正要再点评几句，突然一阵剧烈疼痛自中上腹传来，文岩疼得一下子白了脸。 风策见状吓了一跳，忙起身相扶。 文岩却摇了摇头，避开了风策伸出的手，一手用力在上腹部位，另一手则紧紧抓住轮椅扶手，整个人痉挛般地颤抖起来。 「我去找文小姐！」 风策当机立断，起身要走，被文岩断断续续地喊声叫住。 「别去，没事……」 都疼成这样了，怎么会没事？风策立刻给叶晓枫拨去电话，几句话讲清楚文岩的情况，两分钟后，叶晓枫便冲进了房。 「怎么回事风策？」叶晓枫一面问一面看向疼得冷汗淋漓的文岩，「文姐去喊医生了。」 楼轻澜顾及文岩的身体情况，通了点关系请了一位家庭医生常驻在别墅，这样可以方方面面照顾文岩。 「有药吗？」叶晓枫大概知道胰腺癌的情况，直截了当地问，「止疼药放在哪里，我去拿。」 文岩指了床头柜的方向，却是疼得说不出话来，叶晓枫三步并两步过去一阵翻箱倒柜地找。 风策看着文岩咬牙硬忍剧痛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蓦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忍，忽然他单膝跪到文岩身侧，右手自文岩膝盖一路往上，直到按在文岩捂着腹部的手，小声地询问，「是这里疼？」 然后，不等文岩回话，风策拿开了文岩的手，只见他微微闭上了双眼，内力从丹田深处被激发，顿时就有一股绵长而温暖的内息自他掌心逼起，透过手掌穿透衣物，于瞬间温暖了文岩疼痛的部位。 第289页 呈放射性扩散的极痛开始明显好转，文岩惊疑不定地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风策，才要开口，却听到风策用极低的声音说，「收神，别说话。」 第二百二十三章 落叶归根羞辱4 文岩愕然，任由风策一手盖在自己上腹，掌心下如同一个热源，有舒适的热力自那个点朝外缓慢扩散开，本来极度难忍的疼痛居然在热力的催发下缓缓转轻，直至消无。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二十分钟。 整个房间悄无声息，二十分钟里，叶晓枫捧着药站在边上，不敢打扰，风策眉尖微蹙，额前慢慢浮上一层细密的汗水。 又过了五分钟，风策才松开了手，睁开眼睛，「还疼吗？」 文岩感受了一下，真的不怎么疼了，平时疼起来起码得上一个多钟头，没想到前后不过三十分钟，竟然就好了。 「你……」 文岩动了动嘴。 风策却竖起右手食指放至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佛曰，不可说。」 文岩不说话了，只是视线还凝聚在风策身上，几乎目不转睛。 风策见状直起身来，无所谓地笑笑，「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老先生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说完，他当着文岩的面，牵住叶晓枫的手朝门外走去。 文岩目光骤变。 叶晓枫一时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把药塞进文岩手里，关切地嘱咐，「那我们先走一步了，不打扰，文导明天见。」 文岩转动轮椅，面朝房门，平静地目送两人离开，一直到文成君带着家庭医生进了屋，文岩才收回远散的目光。 离开楼轻澜的别墅，叶晓枫忙扯过风策问，「你刚刚那个是什么？小说里的什么运功疗伤吗？」 叶晓枫刚刚都有点傻了，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事现在活生生摆在面前，叶晓枫觉得他的三观又受到了冲击。 尼玛啊！连癌症都能治了？ 「不算。」风策不太明白癌症这种病情，实事求是地说，「他得的是病，而不是内伤，若真是内伤，也没那么快。」 「那内伤要多久？」 「难说。治疗有内力的人，比治疗无内力的人，要更容易些。」 「你举个例子呢？」 风策沉吟道，「施文然曾受过一次内伤，由于他不懂内功心法，难以自行治疗，所以是我替他治的。」风策回忆着，「当时耗费了我近三成功力，一天一夜。」 「那就是说……」叶晓枫假设，「如果你给人治伤，其实是要损耗自己的功力咯？你之前不是说你内功正处在一个很关键的地方，不能随便损耗的吗？」 「是的。」 风策也没想通自己怎么就出手相救了，说不上来的一种心理，总之看着那样品性高洁的老人在临死前还要受到这样的折磨，风策便极为不忍。 他只是希望可以为这位老人减轻一点苦痛，仅此而已。 叶晓枫满脸担心，「那你没问题吧？不会影响你的功力什么吧？」 「只是损耗一点而已，没关系。」就刚刚那一盏茶的功夫，风策还没放在眼里，但他对文岩的病情有些好奇，「文导得的是什么病？」 「哦，是胰腺癌。癌症是我们这里挺难治癒的病，而且后期很痛苦。」叶晓枫开始了他的日常科普，「癌分很多种，什么地方什么器官都有可能得癌，不过文导是胰腺癌中晚期，这个癌是所有癌症里最痛的，到后期差不多能活活痛死。」 活活痛死……风策回想着刚刚看见的，不忍又涌上心头，不禁眉头深锁，「没有办法治癒吗？」 「没有。」叶晓枫遗憾摇头，「基本上，晚期就是宣判了死刑，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有些恶化快的，从发现到死亡，一两个月，人就没了。」 「可是这个时代，医学这样高明……」风策不相信有这个时代所不能解决的问题。 叶晓枫嘆气，「是够发达了，可医学发达了，病也跟着发达了，总有到现在都解决不了的问题，爱滋病和癌症是现在最难攻克的两大病种。」 「那文导这样的痛还要持续，一直到他死？」 「应该是。」其实在得知文岩生的是胰腺癌时，叶晓枫还特地网上查了查这个病，但查到的信息都不怎么乐观，「所以才说是活活疼死，而且差不多晚期的时候，连止疼药都没用了，身体已经出现抗药性，而且腹部这个地方一疼，牵动脑神经，属于能够引发全身疼痛的……」叶晓枫想像了一下那个场面，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总之是非常疼的病。」 说到这里，叶晓枫忽然插了句题外话，「你想救文导？」 风策想了想，肯定回答，「想。」 「为什么？」 「……我不知道。」 「是因为文导健在，就可以顶住李添成的压力，不加戏？」 风策却摇头，「并非如此……」刚刚文岩病发情况紧急，并没有太多时间容他考虑前后原因，他单单只是不忍心，不忍心到，哪怕曝光自己。 只见风策用他低沉如水的声音缓缓道来，「尽管非亲非故，可到底有些缘分，我不忍心见他将死之际还要受此苦楚。」 叶晓枫当即便笑了。 其实他也觉得风策出手的理由不会建立在一场戏份，而是真真正正的，发自内心的同情。 第290页 「文导还能撑多久？」 「保守估计……能撑到杀青是最好，但今天文导女儿和我说的话，我觉得可能连杀青都撑不到。」 「杀青需要多久？」 「如果不出意外，一切都很顺，快四个月，慢要半年以上。」 半年以上……风策目光暗淡。 「怎么了？」 风策默然不语。 他原本想，如果拍摄期间能控制在两个月内，那么以他的功力，缓解文岩的疼痛应该不会太难，谁知竟要半年…… 太长了。 若不是处在关键时刻，耗费也就耗费了，反正这个时代，有没有内功并没什么区别……可现在叶晓枫危机尚未化解，万一再出些什么意外，他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叶晓枫又问一遍，「怎么了风策？」 一次，风策避开了叶晓枫的目光，因为他自己也有些吃不准想法。按理说，他应该做到视而不见，否则，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份被发现，风策更害怕发生超乎自己掌控的事来。 良久，他无奈地揉揉叶晓枫的头，「没什么……」 第二百二十四章 落叶归根羞辱5 出了白天这档子事，临了晚上开戏，风策看文岩的眼光不由更仔细了几分。 叶晓枫看到文岩从车里下来再挪坐到轮椅后，一开始很错愕，但转念一想，老人家时间不多了，不肯错过每一个镜头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文岩却没有看他们，只是叫来了钟正宁，两人就下一幕戏讨论了会儿。 叶晓枫有点担心，毕竟风策仓促间露了一手，这一手效果惊人，他怕文岩会起疑，左看右看好一阵，发现文岩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一颗心勉强放下。 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找个藉口敷衍过去算了。 实在不行就说风策天赋异禀，总之叶晓枫做足了心理准备来矇混过关。 万幸的是，文岩现在的关注点并没有放在他们身上。 晚上这幕戏，是一幕雨戏，非常重要，是两大男主正面交锋。由于文岩身体原因，钟正宁特地把这幕戏飞页到前面来拍，就怕文岩有个什么闪失没法亲自监督。 好在快进入四月，而南方的天气又偏暖，淋一场雨戏不至于让演员太受罪。 「准备好了没？」 临拍戏前，叶晓枫照例问了遍。 「可以。」风策放下保温瓶，右手按在叶晓枫的肩站起，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刻把叶晓枫整个人罩进了阴影里。 叶晓枫抬头望去，风策敛着眉目似乎在想着什么。 「有问题？」叶晓枫问。 风策其实是在思考那场雨戏里的台词，背台词没问题，但着实有些费解。 这场戏是韩昀与韩锐在后期的对峙，对峙的起因还是因为沈小彤，韩锐对韩昀几度放弃沈小彤感到非常愤怒，终于在一次亲眼目睹韩昀用狠话逼走沈小彤之后，韩锐压抑的感情全面爆发了。 风策对韩锐的愤怒表示理解，反倒是对韩昀的做法有些不贊同。换言之，风策其实是站在韩锐，也就是陆迟安演的那个角色的。 「我不是很懂韩昀为何要这么做。」 叶晓枫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恶作剧地戳戳风策的腰。腰是风策的敏感部位，而且极其怕痒，风策立刻不自在地避开，嘴角却带了点笑意。 「那如果是你，你怎么做呢？」叶晓枫收回手问道，「你会放弃吗？」 风策正了正神色，认真回道，「不过是一双眼睛而已，世上目不能视之人何其多，难道个个都不能爱人了么？都活不下去了吗？」 不过是一双眼睛而已……叶晓枫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宝贵的眼睛。 拜託，眼睛对一个人有多么重要，不知道吗？ 叶晓枫对风策这么无所谓表示出无奈，「看不见，就会有很多麻烦，比方说，看不见对方的样子，看不见对方在做什么，不是吗？」 「那又如何？」风策不以为然，「如果用一双眼睛换一个心上人，你愿不愿意？」 叶晓枫还真被问住了。 风策这一问，无疑是在变向地逼人进行一个抉择了。 叶晓枫硬着头皮回答，「我不知道……」 他承认他是一个感性的人，但也没到失去理性，爱情固然重要，但非要在上面加个限制，必须得失去什么，别的还好说，如果没有了眼睛……人都是自私的，真到了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都会有所顾虑，有所退步 「我最多只能接受你。」 这是叶晓枫最大的让步了，他最多只能接受对方是风策，他才会愿意放弃自己全部利益。 风策低头，神色温柔而平和，叶晓枫的回答完全在他预料之中，可当亲耳听过，还是觉得心弦被轻轻振动了。 「这就是我接受不了韩昀的理由，晓枫。」 说完，他头也不会地走向了文岩。 叶晓枫默默重复了一遍，再在心中默默体会一遍，突然就悟了。 风策是在暗指，其实韩昀并没有，或者在这个时候并没有那么地爱沈小彤，韩昀更多的还是陷在了自己的情绪里，而没有放开自我，去体会别人的用心。 可是……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谁会在遭受这么大的打击，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残废之后还能随心所欲地去谈恋爱？ 第291页 矛盾挣扎，自卑自伤，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叶晓枫匪夷所思，一下子不能完全融进风策的思想中，他没办法完全明白，为什么风策会接受不了韩昀。 陆迟安一下飞机窝就进程宁帮他安排好的宾馆开始睡觉，他有个毛病，有一些晕机，每次下飞机都要立刻睡上一夜才能缓过神来。 但才睡了几个小时就被程宁叫起来拖到片场临时加演一场雨戏。 陆迟安对着剧本，两条眉毛都快打结了。 「要拍这一幕？」 说起来，陆迟安混这一行也几年了，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也出演了好几部连续剧，不可能不知道飞页是怎么回事。 飞页其实是一件听上去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很难的事情。 最好的情绪递进是按照剧情的发展一幕一幕来演，但这不现实，剧组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多钱。 所以陆迟安虽然接受，可本身还是有点牴触，碰到情绪上的飞页，比如上一幕还没认识，下一幕就要拍一场深吻，陆迟安就很蛋疼。 这一幕也一样。 虽然不用他去接吻，但和一个连正面交集都还没有过的另一号男主来个感情大爆发，而且要在滂沱大雨的背景中，陆迟安已经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了。 「陆哥，台词没问题吧？文导要你和风策先对词，当着他的面对。」 程宁从陆迟安出道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虽说是助理，但也跟你兄弟没什么两样，程宁的爸爸是陆迟安京城那个家里的警卫员，从小就跟着陆迟安混，陆迟安说去当明星，没心没肺的程宁也兴沖沖跟着去了。 没有人比程宁更了解陆迟安，而陆迟安最不耐烦的是什么，程宁心里明镜似的。 「没办法，文导身体不行，这场戏挺重要，文导想趁早拍了也在情理之中。」程宁试着宽慰。 陆迟安虽然清楚，但架不住身体跟不上，头昏昏沉沉的，硬是撑着太阳穴揉了好几下。 「行吧。」 于是，一场极其重要的戏，就在风策的不认同而陆迟安不在状态的情况下，拉开序幕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落叶归根羞辱6 文岩大概清楚这两个年轻人的情况，首都那几场戏，陆迟安跟风策没有正面交锋的机会，所以他的要求很简单，先把台词过了，别临到开演，词对不上，情绪跟不上，几场雨淋下来，保准出事。 「别太用力。」文岩叮嘱，「酝酿酝酿就行，等正式开眼了再发力。」 文岩认为演戏跟运动员比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要一次性把力气都花完，留点体力准备第二次，有时候，拼尽全力未必是好事，后继无力才是演技大忌。 风策陆迟安点头，两人分别围着文岩的轮椅坐在左右两侧，面对着面，手里捧着剧本开始先过台词。 钟正宁则站在三人几步开外，盯着演员的面部表情，可以根据对词时的情绪波动及时进行调整。 文岩见没什么问题，靠回轮椅。 「开始吧。」 一句台词是陆迟安的，只见陆迟安放下台词本，面朝风策，眼神渐变，将原来的随心所欲一点点转变为不甘。 而这个转变非常直白，且速度很慢，慢到能用肉眼清晰可见。 文岩眼睛一亮。 「为什么？」按照剧本的要求，陆迟安可以压低了嗓音。 风策接话：「什么为什么？」 陆迟安朝风策探出手，做了个揪住领子的动作：「别装傻！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风策转过半个侧脸，神情冷漠：「我不知道。」 陆迟安：「这么伤她你是不是心里特别满足，特别给劲？」 风策索性不回话了。 「回答我！」 没有回应。 「我瞧不起你你知道吗？」持续的沉默激怒了陆迟安，陆迟安蓦地松手，用力推开了人：「对！车我开的，你我撞的，如果能换，我特吗今天就把眼睛换给你！我韩锐不欠你的！但我求你别成天一副死人脸行吗？沈小彤为你做了什么你看不见吗？」 始终不言不语的人突然抬起头来：「对，我看不见！」 陆迟安怔了。 风策继续说道：「难道她喜欢我，我就要喜欢她吗？这么容易吗？」 陆迟安气乐了，连连摇头，一下子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如果你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请回吧。」风策下了逐客令。 陆迟安低下头，愤怒凝结在胸口，越凝越烈，终于，陆迟安火了，抬起头，一瞬不瞬盯住风策，「你撒谎，韩昀，你这个懦夫，你撒谎！」 风策顿了顿，起身要走。 「有种你一开始就拒绝啊！你一开始就不要给她机会来接近你啊！韩昀你一面说你不喜欢，一面摆出无所谓的姿态给她机会，你敢说你对她没有动过一点心思？你敢说你没有生出一点喜欢？」说着，陆迟安又做了一个动作，掏出一样东西来，「那这个是什么？画？车祸那天的画？你既然那么不在乎，行！你不是不在乎嘛，我现在就撕了！」 「放手！」风策一把扣在陆迟安的手腕。 「怎么？不捨得了？装不下去了？」陆迟安冷笑：「说的跟做的这么不一致，你还是男人吗？韩昀！」 「停。」文岩喊了声。 第292页 两位演员同时看向文岩，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文岩解释道，「你们对得不错。」他没想到两个年纪轻轻的演员在台词这方面居然很顺，心下不由欢喜，而且从刚才的对戏来看，情绪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文岩不捨得这么好的情绪浪费在对词上，所以喊了停，想趁着一切就位的时候马上开镜。 他朝钟正宁做了个手势，钟正宁会意，立刻去安排。 文岩见钟正宁去忙了，才说，「记住刚刚那个情绪，很好，不过风策可以再外放一点，韩昀这时候不需要太压抑，这个角色在这个时候需要转变，你得把握好。至于陆迟安……」文岩思量再三，「控制好力道，别过了。」 文岩说完就自己推着轮椅往监视器而去。 陆迟安想起剧本里一个桥段，突然对风策说道，「等下动手，别介意，我会注意分寸。」 虽说都是演员，但毕竟要动手，如果一条过还好，要是过不了，同一个地方可能要挨个好几下，陆迟安跟风策没什么交集，但也不希望大家心里生出膈应。 风策皱眉。 他刚刚就在琢磨文岩对陆迟安的关照是什么意思，他以为所谓的控制力道是要陆迟安控制情绪的力道，但现在陆迟安突然一句话，风策始料未及。 「动手？」 陆迟安意外，「你不知道？」 「不知道……」风策有些茫然。 陆迟安抽掉风策的剧本来看，随即看出了问题。他立刻跟钟正宁挥了下手，钟正宁走来，陆迟安便问，「风策的剧本没有补充的动作描写。」 一本台词本，情绪描写以及动作描写都是次要的，但关键的地方还是会点明一下，好让演员有个心理准备，尤其这种挨揍的桥段，如果漏了而演员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面对，肯定要出意外。 钟正宁一看，果然没有，马上喊来了编剧。 编剧瞅了眼剧本，立刻看出猫腻。 剧本都是经过几次审核才过的，不会出这种低级的问题，应该是统筹跟策划刻意删去的，怕的是演员拒演，或者额外提出要求。 编剧用手肘撞了下钟正宁，钟正宁马上懂了，陆迟安也有点明白过来了，心底嗤笑了声，把自己的剧本递给了风策。 「看我的吧，这里没什么差别。」 对于娱乐圈，风策涉世不深，也没说什么，只接来重新了一遍台词，一直过到被有意无意删去的那段，风策敛下了眼角。 陆迟安距离风策最近，当下注意到了风策的脸部表情。 「有问题？」 风策没有接话，重新一字一字读了一遍后，才回了句，「我不知道。」 陆迟安差异至极，「你不知道？」 风策不说话了。 因为他的确不知道。 台词本上缺少的那句话，其实很短，但言简意赅。 手无还击之力，韩昀被韩锐重伤几下，扶着墙壁缓缓跪靠下，且註明嘴角溢血。 第二百二十六章 落叶归根羞辱7 陆迟安直接了当地问，「你介意吗？」先不管缺失的台词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正式的剧本里，下一段陆迟安需要动手，现在风策不知道，陆迟安当然要问一问了。 风策抿起唇角，长眉轻拧，没有回话。 这时剧组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钟正宁拍着手示意所有人就位。 陆迟安走前又看了眼，风策还是老样子站在原地，一双连男人看了都容易沉沦的眼睛正半睁着，然后，像感应到了陆迟安的视线那样，两道清透的眼光笔直而来，并不锐利，却带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陆迟安居然有点心惊。 五分钟后，两位主角到场，摄影机位准备就绪，这次是文岩亲自喊了「3、2、1，开！」 拍摄点在临时布置出来房间，等到连续剧播放时，这里就是康復中心其中一间康復室。 韩锐一直站在门口，神色不明地盯着房间里正在按照復健师要求锻鍊手部反应能力的人，一种说不出的烦躁油然心生。 对韩昀这个人，韩锐的感情比较复杂。 开车撞了人，他愧疚无比，也追悔莫及，他也跟所有犯了错误的人一样，事后反反覆覆假设如果没有接那通电话就好，然后恨不得扇自己几下耳光。 可惜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韩昀现在所能做到的，就是尽全力弥补这个天大的错误，而且和许多肇事的人不同，韩锐一直在跟进韩昀的康復。 但其实，在车祸之后的最初，韩锐并不是这样的。 他愿意弥补自己的过失，补偿韩昀在今后所有医疗方面产生的费用，可当他这么一说时，却被愤怒到极点的，韩昀的爸爸韩齐治狠狠扔过来的银行卡打断。 「你知道你毁了韩昀什么吗？你以为你毁掉的东西就凭你银行卡里这些钱能换回来吗？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马上给我滚！」 韩锐仓皇而走，可一时又不知道走到哪，韩昀从生下来那一刻就要风有风要雨得雨，家里条件好，人长得也好，在美国也是玩儿得风生水起的人物，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听说之前是个画画的，而且画得很好……于是，在好奇心的促使下，韩锐特地上网查了一下这个名叫韩昀的人，随后，便被洋洋洒洒来自各方大师赞不绝口的评价给惊呆了。 第293页 从那些毫不吝啬修辞的里，韩锐才慢慢领悟到了，自己毁掉了什么。 他毁掉的，恰恰是一个曾被上帝细心宠爱过的人。 韩昀在首都医院的那段时间，韩锐则跑到了青少年国画中心，把几年里韩昀所有的参加过的，大大小小的比赛都问清楚了时间，然后根据时间从画库里，搜到了那些画。 韩锐在这一刻为自己曾经愚蠢的行为真正感到汗颜。 而韩锐与沈小彤的相遇，就从这里开始。 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报出了同一个人的名字，想要去看一看同一个人的曾经。 韩锐从来不知道命运的安排居然会这么戏剧化，跟精心算计好了似的，一步一步，把所有他需要的人物通过一场车祸统统搅和在一起，来演出一幕又一幕悲辛。 韩锐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沈小彤动心，直到很多年后，有一次他走在大马路上，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推着轮椅，而轮椅上应该是她的丈夫。 韩锐一眼看去就知道这男人有问题，应该是得了中风，导致半身瘫痪。 女人正推着男人从一家小店出来。时值冬至，天寒地冻，女人先是把一个暖手袋塞进男人手里，再依次从包里扯出围巾大衣，把男人从上到下一一裹好，最后一条薄薄的毯子盖在膝盖腿上，最后弯腰往男人额头亲了一口，小声说着什么。 男人从头到尾都没说一个字，韩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风了而说不了话了，可男人的眼神一直围绕着女人，当女人俯下身来说话时，韩锐能看见男人嘴角边，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韩锐被深深打动了。 也就在那个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会对沈小彤这么倾心的理由。 他一直期待这样一份爱情，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也犯不着承诺海枯石烂，唯一的希望，只是在岁月堆积的漫长过程中，仍旧保持最初的悸动。他希望不畏蹉跎，不惧病痛，一起笑，一起哭，能一起面对生活给予的酸甜苦辣，然后在生命的最后还依旧握住彼此的手。 所以当她看见沈小彤同样围绕着韩昀作出那一对夫妻所做的事，即便韩昀一再推开，尽管沈小彤一再追逐，可当两人相处时那种温馨的，近乎圆满的依恋，是怎么都掩藏不了的。 那就是他嚮往的爱情的状态，更是婚姻的状态，看似轻而淡，实则重亦深。 镜头越拉越近，然后给了陆迟安一个清晰的特写，将他所有脸部情绪放到最大，愁眉中露出痛苦，闭眼后表现纠结，紧握的拳头松开再又捏紧，张显其一身无处可去的烦闷。 陆迟安把整个剧本都吃透了，所以很容易找到掌握韩锐心理描写的那个最重要的点，而那个点，陆迟安觉得有点可怜。 有些事，你还没做，就註定了要失败；就像有些人，你才刚认识，还没来得及动心，却在尚未得到前，已然失去。 不知为何，明明是在拍戏，心知绝对不能分心，可莫名其妙的，陆迟安突然联想到了自己。 进而又联想到了叶晓枫。 陆迟安察觉他跟叶晓枫之间，其实和韩锐与沈小彤，也有着极其相似的一部分，唯一不同的却是，他拥有过一次。 他也拥有过那种完全不计较得失，只全心全意为你考虑替你打算的缘分，可还没等他发现，缘分就尽了。 尽得措手不及，可回头想想又是那样理所当然。 叶晓枫理所当然那地离开了，且根本没有考虑过回来。 韩锐，或者说，是陆迟安扮演的韩锐，突然用力朝墙上砸了一拳。 失去一次很够了，如同韩昀不想再失去机会一样，他已经让过了一次，如果韩昀你不懂得珍惜，那么，换我来。 至于叶晓枫……陆迟安眼神锐利。 让你离开一次也很够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落叶归根羞辱8 文岩盯着监视器，表情有些凝重，但没有喊停。钟正宁在边上察言观色，猜测应该是过了，文岩可能陷进了韩锐的内心情绪中。 摄影机跟着预定的轨道缓缓移动着，最后在一个合适的角度定格。 戏还在继续。 当韩昀终于完成了这一预定的復健项目后，接过復健师递来的盲人杖，低声道谢，然后独自一步步看似艰难实则已经很顺遂的走到了门边上。 却在转角时闻到一人的唿吸声，停下了脚步。 人的触觉与听觉会随着视觉的消失而变得极端敏锐，敏锐到最近韩昀会感到可怕，世界变成了空茫无声的静，哪怕周围再怎么嘈杂，然而透过耳朵传来的声音却是静止不动的。 因为没有了影像。 而没有影像，就跟看默片从行为动作揣测语气一样，韩昀要在无数的声音与气息里分辨出每一个人。 韩昀分辨了出来，试着问，「韩锐？」 韩锐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个身高体重年龄跟自己无一不像的人，有些感慨，于是他尽可能地压低自己的不满，只说，「我有事找你。」 韩昀点头不语，示意他说下去。 韩锐深吸了口气，「小彤不见了。」 韩昀无神的眼眸中，色泽轻轻动了一动，口里却说，「我不知道，你不该来问我。」 「不问你问谁？」韩锐被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激着了，强忍着口气说，「我打她电话不接，家里也没人，你就不担心她出事？」 第294页 韩昀却冷漠地转开眼，「她不是的你孩子，犯不着事事跟你报备。」 说完便举着盲人仗，越过了韩锐。 却被韩锐拖住手腕一把拽停。 「可她是个女孩子！」韩锐提高了分贝。 韩昀想挣开，奈何韩锐抓得太紧，韩昀试了几次不成，有点火，口气沉下，「放手！」 韩锐怔了怔，下意识松手，韩昀刚要走，韩锐却在他身后问道，「为什么？」 韩昀脚步停顿，却没有转回来，「什么为什么？」 陆迟安几步越过他，然后一把抓住韩昀的领子，用力扯过来，「别装傻！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我不知道。」 打从两人相见第一面起，韩昀就一直是这副漠然疏远的样子，韩锐从来不介意，但这幅样子放到沈小彤身上，韩锐就几万分不痛快。 「这么上她你是不是心理特别满足，特别给劲？」 韩昀没搭理他。 「回答我！」 还是没有没有回应。 韩锐被彻底激怒，突然松手，握住韩昀的肩膀把他整个人用力朝墙上按，「我瞧不起你你知道吗？对！车我开的，你我撞的，如果能换，我他吗今天就把眼睛换给你！」韩锐已经快被这种完全望不到底的自责给逼疯了，眼下正好有个突破口，满腔怨愤兇勐而出。 「我韩锐不欠你的！但我求你别成天一副死人脸行吗？沈小彤为你做了什么你看不见吗？」 「对！」韩昀却在此时蓦地抬起头来，「我看不见！」 韩锐怔住。 「难道她喜欢我，我就要喜欢她吗？这么容易吗？」韩昀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如果你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请回吧。」 怒气因这句话缓慢升起，然后郁结在胸口，越演越烈，韩锐终于放下这段时间被自己可以压住的埋怨，抬起头来，狠狠道，「你撒谎！韩昀，你这个懦夫，你撒谎！」 韩昀漠然一堆，也不回地朝大门口方向走去，虽然拄着盲杖不方便，可依旧一步步，坚定地往前走。 韩锐则在他身后喊道，「有种你一开始就拒绝啊！你一开始就不要给她机会来接近你啊！韩昀你一面说你不喜欢，一面摆出无所谓的姿态给她机会，你敢说你对她没有动一点心思？你敢说你没有生出一点喜欢？」韩锐几步追过去，然后当着韩昀的面，掏出一张东西来，「那这个是什么？」 韩昀抬起头，没有焦距的双眼却准确盯住了那张纸。 「画？车祸那天你给她画的画？你既然那么不在乎，行！你不是不在乎嘛……」韩锐愤然地举着画说，「我现在就撕了！」 「放手！」韩昀匆忙中直接扔了盲杖，两手同时扣在韩昀的手腕，用力不让他动作。 「怎么？不捨得了？装不下去了？」 韩锐露出一个几乎恶意的笑脸，看见韩昀那副神色自若的镇定被打破，他就觉得爽，说不出的爽。 「说的跟做的这么不一致，你还是男人吗？韩昀！」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纸张被撕破的声音响起，韩昀整个人停在原地，所有动作全部静止，被撕成两半的画纸飘然落下。 韩昀慢慢地跪到地上，一双手在黑暗里摸索。 韩锐看不下去，直接拽起韩昀的领子把人从地上硬是拖起，然后狠狠一拳往韩昀脸上砸。 韩昀猝不及防被打得脸朝左偏去。 始终在一旁看着剧组拍摄的叶晓枫惊住了，慌忙地站起来，满脸错愕。 唐薇因为要随时准备补妆，所以也关注着拍摄紧张，见状意外地问，「怎么回事？剧本里没说这段要动手啊？」 叶晓枫点头，急忙找来剧本，哗啦啦一下子翻到这一幕，的确没写到风策要挨揍。 「临时加的吗？」唐薇问。 「不可能吧……」叶晓枫有些傻，「加戏也不是这么加的吧？起码要有改过的剧本啊？」说完紧紧盯着不远处，而戏，还在继续。 按照剧本所写，陆迟安要连揍风策三拳，虽然刚刚出了个插曲，但风策并没有拒绝，陆迟安第二拳紧跟而上。 可就在圈头距离风策只有不到一寸距离时，一只白皙的手生生出来阻止了他的力气。 而且不似刚刚演戏时候，陆迟安只觉那只手犹如玄铁，极重地圈在自己手腕上，远看着没怎么用力，可陆迟安却尝到了厉害。 风策牢牢扣住陆迟安的手腕，并借着扣住的动作，右手手肘横向挡住陆迟安，彻底封死他所有攻击的可能性。 这是一个防卫的动作，陆迟安也是练过的，知道对方摆出这个姿势是要干嘛，不禁收起了韩昀的愤怒，恢復了陆迟安的状态，颇觉有意思地挑眉，「怎么，戏不演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落叶归根羞辱9 随着陆迟安略带调笑的一语，文岩喊了停，显然风策的突然出手令这场戏宣告失败。 钟正宁拍了拍手，「休息五分钟，再来！」 所有人都有了动作，见惯不怪，毕竟ng是拍戏时候再正常不过的事，索性这一幕前面都很顺，可以用后期的剪切替代，不需要从头到尾再来一遍。 叶晓枫紧张地冲过来，一面查看风策左脸的伤势，一面问，「怎么回事，剧本里没这么写过啊？」 风策轻声把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叶晓枫马上懂了。 第295页 风策追问，「为什么？」 叶晓枫嘆气，「这是圈子里的……怎么说呢，算猫腻吧。」他把风策拉进房车里，然后又找amy要了湿纸巾，再重回车里。 「说到底，还是怕拒演。」仓促间找不到冰块，他只能把透着凉意的湿纸巾往风策左脸按，进行紧急冷敷。 「拒演？」 「对，拒演。一般来讲，主演的名气都很高，投资方跟导演很少选那些三四线的，保底也要二线，而请这些一二线的明星的价格，往往很高。」 「所以……」风策有点想通了。 「所以怕你反悔。」叶晓枫尽可能简化地举例子，「就说风策你好了，当时决定是你的时候，你的身价没有现在这么高。」 风策不是很明白。 「因为试镜的时候，你还没有拍gg。」gg所引起的效益超乎寻常，风策几乎在一夜只见红遍全国，就是不追星的人，都因为那则铺天盖地的gg进而知道现在有个明星叫风策。 叶晓枫望进风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风策，你真的红了，你现在的身价比你试镜的时候翻了起码一倍不止。」更别谈之后那些慕名前来邀请风策的代言，周宁之前已经算过一笔帐，就是不拍这些gg，年底风策少说收入也在五千万以上。 「所以他们怕我毁约？」风策斟酌地总结。 「对。」叶晓枫联想一切可能性，「估计是统筹策划那边给编剧打了招唿，而文导又远在大理，鞭长莫及，他们可能是想先斩后奏。」 担心风策看到最终定案的剧本而拒演，所以淡化甚至直接删掉了这一段，反正临到拍摄的时候总跑不掉人了。 风策不解，「难道他们不担心我临时毁约？」他还是可以拒演不是吗？ 「你是可以临到拍摄前选择拒演……」叶晓枫神色平淡，但口气难得有些讽刺，「但这个时候，过错方就是你了。」 风策静候下文。 叶晓枫接着说，「《落叶归根》的开机仪式，媒体已经报导过了，全世界都知道你跟陆迟安是这部戏的两大主角，你突然说不演了，剧组完全有理由说你耍大牌，置整个剧组的利益于不顾，而且只是为了一场受伤的戏，网友们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你小题大做，的确是耍大牌？何况你一走了之，整个剧组就要停工，重新再选主角，这些损失都会要你来背，而且投资方完全有理由告你，让你赔偿损失，所以适当地删掉一些会导致演员拒演的桥段，对剧组而言，是有利无害的。」 至此为止，风策全然明白了，却是摇头失笑。 「你不生气？」叶晓枫以为风策会很火这种欺瞒，没想到结果还好，只是出了ng而已。 风策却不以为然地笑笑，「为何生气？不过就是未雨绸缪罢了。」站在剧组的立场，确然有理由那么做，何况人性总都是自私的，为自己的利益考虑，也无可非议。 「可总归是骗了你。」叶晓枫一直知道这些事，以前没多上心，可当切身经歷后，才觉得膈应。 「那就骗吧……」倒是风策一反常态过来劝说，「再怎么骗，也就是这么一次。」他已经决定拍完这部戏后彻底离开这个圈子，所以心态放得很平，对于一件最后一次的事，人都会下意识报以格外的宽容。风策也不例外。 「但你还是ng了。」 风策难得为自己辩解了一次，「我出错并非因为生气这件事，而是……」他默了半晌，才露出无奈地神色，「我做不到。」 「做不到？」 风策回忆着刚刚整幕戏，「韩锐第一拳我没躲过，是因为我虽知道之后有打戏，却不知道出现在哪一刻，而我视线受限，加上台词的干涉，心思不在这里，所以未能及时做出反应，这才让他得手。」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办法站在哪里挨打？」 「没错。」风策肯定道，「我自小习武，虽不敢说天下第一，可在师叔手里也能拼个几千招，师叔那样的武功我尚能撑过半天，何况陆迟安一拳？」而现在他又知道了陆迟安出拳的时间点，身体会下意识做出反应，这种反应源于成百上千次的过招，身体本能在面对危险时做出最合理最恰当的应对方式，所以刚刚陆迟安第二拳挥过来，哪怕风策心里知道是在演戏，可身体已经先一步出手拦下了攻击。 「就不能想办法克制住？」 「这很难，晓枫……」说着，风策突然出手，一掌朝叶晓枫门面扫去，叶晓枫下意识闭眼，整个人朝后仰，作势避开。 风策见状道，「你看，你也会避开，你会在我出手时闭眼，再后退。」 叶晓枫汗颜。 风策说的完全正确。 「那怎么办？」叶晓枫担忧地说，「你不可能拒演……」这他妈要怎么演啊？风策没办法挨揍，而剧本写明了要挨揍……除非风策能够彻底放下心防，但要一个武功那么厉害，内功那么深厚的人完全放下心防……就跟看见自己心爱的人不起冲动一样，根本不现实嘛！ 叶晓枫唿了口气，额前一头散发被吹上了眉毛，风策看了忍俊不禁，忍不住低下头亲了鼓鼓的一面脸颊。 「我想想办法……」 风策温柔的嗓音低在耳畔，叶晓枫深吸口气，忧虑于那口气息被呵尽之前蓦地消散。 说出来有点不知所谓，可总觉得，只要风策说想办法……就可能真的会有办法。 第296页 第二百二十九章 落叶归根羞辱10 就在风策在房车里琢磨如何松开防守之际，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剧组。 拍摄片场遇到明星的亲朋好友来探班，再正常不过，没人大惊小怪，反倒是本来在一旁休息等着一会继续拍的陆迟安，见到人后狠狠皱了皱眉头。 助理程宁一见到来人，头立刻大了，「呀，陆哥，怎么办，大小姐又来啦！」 程宁口中的大小姐是指跟陆迟安住在一个军区大院的章 家大小姐，章凝雪。 章凝雪的爷爷跟陆迟安的外公是战友，当年一起打过仗，那年代的老兵经歷过烽火淬鍊生死相交，有着过命的交情，到现在两位老人家还时不时见个面钓个鱼聊一聊当年。 上了年纪的人聊着聊着，就容易聊到儿孙们的人生大事，彼此都看中了对方的孙辈，盘算着如果能够亲上加亲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在陆迟安和章凝雪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两家人就有意撮合他们，订了个陆迟安想想就恨得咬牙切齿的娃娃亲，以至于有段时间章凝雪一出现，陆迟安那群兄弟就「你媳妇儿来了」的乱喊一通，直到陆迟安撂了狠话，谁要敢再这么说就绝交。 陆迟安言出必行，为此真的翻过脸，于是后来兄弟们也就不再这么称唿了，陆迟安一直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但没想到章凝雪却恰恰相反。 章凝雪人如其名，肤白胜雪，生得一副好样貌，五官极其秀丽，当时在大院儿里是出了名的美女，加上家世不同凡响，进了初中追她的人就能够排队，可偏偏章凝雪一眼都瞧不上，一颗芳心几乎可以说是从懂事起就放在了陆迟安身上。 而且最令陆迟安头疼的是，章凝雪的这种喜欢，本来就源于双方家长的默认，根本乐见其成。 所以后来的出国，回国后住在s市，包括混迹娱乐圈，都多多少少有着章凝雪的缘故，陆迟安真是太烦她了，偏偏又不好对女人恶言相向，一腔苦闷无处诉，刚刚见着章凝雪差点把剧本摔了走人。 有人探班吸引了剧组小规模的注意力，大傢伙都把眼神放到来人身上，叶晓枫也不例外，却在看清是谁后，忍不住就去看陆迟安。 跟在陆迟安身边近一年，他的情况叶晓枫是清楚的，知道这位大小姐不好得罪，连陆迟安都没办法的人，他们这些小助理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这时刚把另外两位生活助理的活儿给安排好的amy凑过来，在叶晓枫耳边悄声问道，「她是谁？」 章凝雪此次前来架势弄得挺大，到场笔直先往两位导演那儿打招唿，客气地介绍自己是陆迟安青梅竹马，拖家里人的关照来探探陆迟安的班，随后命司机打开后备箱，几大箱国外空运来的时令水果一一发到工作人员手上。 两位导演歷世多年，哪里不知道章凝雪话里话外隐含的意味。 陆迟安什么背景，眼下该知道能知道的人已经都知道了，文导与钟导自然清楚，而能跟陆迟安这样的人青梅竹马，还特地受长辈之託前来，足见章凝雪背景雄厚。 都是见惯了这些场面的人，一个女孩儿大老远跑来，又身世显赫，谁都不会为难，文导精神不比从前，原本五分钟的休息拉长到了半个钟头。 叶晓枫听到剧组的临时调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为amy简单介绍了几句，「她是陆迟安从小长大的朋友，家里条件跟陆迟安差不多，你听过就算。」 「朋友？」amy才不信，哈哈一笑，「是女朋友吧？」 叶晓枫耸耸肩，「不知道。」 「你当陆迟安的助理也有一段时间，一点八卦不知道？哦等等，我接个电话。」接起来一听是外卖到了，忙又报上一遍地址。 「你点了什么了？」后勤这一块，尤其吃喝，叶晓枫基本任由amy打理，并不操心，只随口问道。 「哦，我点了一些饮料跟咖啡，打算分给剧组。」amy也是人精一枚，风策不爱打交道，但身为风策手下的助理却不能不擅长，毕竟多一个人多一条路，处不好不强求，但上手总得面面俱到。 叶晓枫「嗯」了一声，眼里流露出赞赏，amy虽然性格直，但并不是没脑子，否则也混不到今天。 看着amy一路小跑去的背影，叶晓枫重新把视线调转回陆迟安身上，当瞅见陆迟安熟悉的一脸愁容，在联想起当年千方百计躲着章凝雪的场面，不禁好笑地摇头。 跟叶晓枫瞧见的那样，陆迟安真是一脸愁容，要不是等下还有好几场重要的戏要演，他都像请个假逃了。 章凝雪盯着司机把水果分下去后，便不顾众目睽睽地走来，也不等陆迟安先开口，自己就拉了一张矮凳坐在陆迟安边上，笑意盈盈地问，「你来c市拍戏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我好来接你。」 c市是章凝雪娘家地盘，章凝雪一年有一半时间会在这里住。 陆迟安暗暗翻了一记白眼，心想，自己一个大老爷们为啥去哪儿得跟一个女人回报，但碍于面子，嘴上还是客气地回了句，「跟剧组，没必要。」口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章凝雪也不介意，陆迟安什么脾气她最清楚不过，陆迟安不仅仅对她冷淡，而是对所有女人都冷淡，她就没见过陆迟安跟女人有过什么交集。 「外公知道你来c市，特地叫我来请你去家里吃饭呢。」 第297页 又来了！陆迟安心底啐了口。 总是这样，每次一见面，话不过三句就把她外公请出来，而且一请一个准，料死了自己没法回绝，毕竟是跟自己爷爷一辈的老战友，老人家的面子不能不给。 「哦。」陆迟安应了一口，可到底心有不甘，又把剧组搬出来救驾，「这几天拍摄比较忙，等缓过这段时间，我就去看他老人家。」一码归一码，章凝雪的外公，陆迟安还是很尊敬的，其实就算没有章凝雪今天来这一出，他也打算等到全剧杀青后亲自拜访。 章凝雪听到这句话算是心定，她从来不怕陆迟安拒绝，就怕他不回应，想起几年前陆迟安跑国外没了个影，自己愣是找不到时的心情，章凝雪决定，这回陆迟安到了自家地盘，可千万千万得把人看牢了，不能再让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给熘了。 第二百三十章 落叶归根羞辱11［补更］ 陆迟安不咸不淡地应付着章凝雪，这时amy送来了饮料跟咖啡，章凝雪秀眉一蹙，她从来不喝这种勾兑出来的东西，咖啡更是要现磨的，当下就拒绝了。 反倒是同样出身的陆迟安接了过来，一看是居然还是无糖的美式咖啡，不由笑贊一句，「你居然知道我只喝美式咖啡。」 amy不敢居功，实话实说，「这是晓枫让我给的，可不是我。」她买了一百多杯，一半饮料一般咖啡，每种都点上几杯，到时候让大伙儿自己挑，这杯咖啡是叶晓枫特地挑出来的，说是陆迟安只喝这种的，其他的拿过去也是白搭，何必多此一举。 陆迟安怔了怔，随即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一扫刚刚跟章凝雪进行无聊对话时的郁卒，笑意落到深处，晕在眼角，化开一抹显而易见的温柔。 章凝雪见状，登时狠狠抿住唇角，忽然对amy说，「叶晓枫是吧？能叫他来一下吗？我有点是想找他帮个忙。」 amy不知所谓，却也知道这是位狠角不好得罪，去叫叶晓枫了。 「你找叶晓枫做什么？」陆迟安瞥了眼章凝雪，「我不记得你跟他有什么关系，什么时候需要他来帮你忙了？」 章凝雪轻轻一笑，「怎么，你过去的助理，我借来用用不行吗？」 陆迟安还来不及回答，叶晓枫已经一路跑来了。 「找我有事吗？」 叶晓枫眼光先是落到陆迟安身上，因为amy说是陆迟安找他的。 陆迟安朝一旁努努嘴，「她找你。」 「好久不见，叶晓枫。」章凝雪率先开口，「上次见到你，我记得你还是陆迟安的助理，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了。」 淡淡一句话，却令陆迟安叶晓枫两人同时蹙眉。 叶晓枫不当陆迟安助理的原因，凡事跟陆迟安走得近的，基本都知道，当时那件事，章凝雪也在场，自然明白前因后果。 但心理清楚归心理清楚，放到明面上来讲就有些不合适了，叶晓枫倒还好，毕竟对他来说，过去的事当真是过去了，可陆迟安不同，悔恨与内疚交织在一起，外加隐隐心痛，他最近正琢磨着怎么把叶晓枫重新再捞回来，这女人倒好，一开口就把两人以前的过节挑出来，存心不给他省事。 陆迟安心底不痛快，可好歹按压了下来。 叶晓枫不太清楚眼下是怎么个情况，只好赔笑着说，「是啊，都快两年了，没想到章 小姐还记得我。」 「是啊，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章凝雪视线往叶晓枫身上转了一圈，突然问，「最近身体还好吗？」 叶晓枫一顿。 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最近身体还好吗？他们之间有这么熟吗？陆迟安问这样的话尚显突兀，只有几面之缘的章凝雪说出来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额，还好，托福。」叶晓枫嘴里口气应着，心下越发疑惑，这到底是干嘛来的？ 陆迟安忍不住解围，「你找叶晓枫有什么事就快说吧，大家都很忙，一会儿要开戏了。」 章凝雪被打断了话茬有些恼，不由娇瞪了陆迟安一眼，陆迟安皮糙肉厚随她去瞪，反正不痛不痒的。 「你知道冰糖木瓜炖雪蛤吗？」章凝雪看向叶晓枫问。 啊？ 冰糖木瓜炖雪哈？ 叶晓枫尴尬回道，「这应该是星级饭店里才有的甜品吧，我不是很清楚。」 章凝雪去说，「c市的市立国际大饭店就在这里附近，不知道叶晓枫肯不肯替我跑一趟呢？」 「……」 叶晓枫很想吐槽说，大小姐您有专车司机，让他开车去给您买不就行了？可到底身份不同，加上对方又是一个姑娘家，叶晓枫只能想想。 陆迟安不乐意了，「你叫你司机去买不就行了，干嘛非让晓枫给你去买，闲的你？」这话已经带了责备之意，算是当众不给面子了。 果然章凝雪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 场面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小姐，不过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叶晓枫还是看了看表，再翻开手机查了查那家什么市立饭店的位置，算算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应该赶得及回来看风策拍摄，便说，「那行，我给您去打包一份。」 「等等！」陆迟安发话了，「我让你去买了吗？」说完对着章凝雪冷下了声音，「叶晓枫现在是风策的助理，你要请人买东西也得先问问人家风策同不同意，有你这么做事的吗？叶晓枫不是你佣人。」 第298页 叶晓枫有些意外，没料到陆迟安会帮他说话。 「你什么意思？」章凝雪脾气也上来了，「他都同意去了，你现在这算是什么？」 陆迟安不理她，朝从章凝雪一出现就躲到边上去的程宁招手，「程宁，你替我跑一趟，去给她买那个什么蛤蟆的……」 程宁纠正，「不是蛤蟆，是雪哈……」 陆迟安怒了，「管它蛤蟆雪哈的，买就是了，废话那么多！」 程宁耸耸肩，知道自己这是糟了池鱼之殃，哑巴亏只好咽下，无奈地跟叶晓枫对视一眼，叶晓枫一脸懵逼，程宁一时好笑，摇着头去了。 陆迟安对站在原地的叶晓枫挥了挥手，「没事了，去忙你的吧。」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举了举手里的咖啡，「咖啡我很喜欢，谢谢你还记得。」 叶晓枫一头雾水，但也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笑笑便走了。 陆迟安等人走了后才盯住章凝雪，眼神犀利，「你这是找人帮忙吗？你这是成心找茬呢？人风策万一追究起来，他一个助理自己家艺人不照顾，来照顾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像话吗？」 章凝雪嗤笑一声，「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在意他呢？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他了？所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 陆迟安听出了她话里有话，直接问，「把话说明白。」 「还用说明白？」章凝雪认定陆迟安在装傻，索性也就挑明了说，「我今天一是来看你，二就是来找叶晓枫，另外还有三，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护着他，行！」 说完，章凝雪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低头，「我看到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落叶归根羞辱12 章凝雪撂下这句就走了，风风火火的，完全不给人准备的工夫，饶是陆迟安跟她相识多年，也有点不知所谓了。 所以说女人最麻烦了，陆迟安烦躁地一撸头髮，改天还得上她家见她外功，想想就麻烦。 十五分钟后，钟正宁拍手示意中断点拍摄继续。 风策走下房车，他错过了章凝雪一幕，见叶晓枫独自坐在边上发呆，便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了？」 叶晓枫回过神来，见是风策，忙问，「怎么样，你想明白怎么挨揍了吗？」 这话问出来实在有些搞笑，风策被逗笑了，却是摇头道，「我不知道……」转而问了句，「可以用替身吗？」 「你不是不喜欢用替身吗？」 「不，不是我用。」风策解释，「我是想，不知道你能不能上去演。」 「我上去演？」叶晓枫吃了一惊，「我去演什么？」 事实上，风策刚刚在车上想了很久，以他的武艺，就是把内功全封住了也没用，陆迟安那一掌，他光是听风声就能避开，更何况已经事先知道了方向，避开简直易如反掌，而他对待旁人远不如对叶晓枫那样不设防，甚至可以说，风策完全拒绝陌生人的靠近。 所以想来想去，风策做出一个假设，要是能让叶晓枫代替陆迟安来揍这一拳，说不定能成，毕竟如果是这个人，不管要什么，自己都愿意给。 他将想法告诉给叶晓枫，叶晓枫吓傻了，语无伦次，「让我去揍你？那怎么行呢？」别说揍了，风策身上一点儿伤他都看不得，这不是要他命么？ 「放心，区区几下没有关系。」 「不行，不行不行……」叶晓枫还是不同意，「再说了，导演也不会同意的，本来就是一个连贯的镜头，如果换镜头，肯定就不真是了，文导这么较真，用替身不现实。」 风策有些失望。 「真没别的办法了？」叶晓枫抱着最后的期望。 闻言，风策抬起头来，「也不是没有，但有些难度。」 「怎么说？」 「知道膻中穴吗？」 「膻中穴？」叶晓枫在这方面是白痴来着。 风策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并指轻轻点向叶晓枫两胸正中的位置，微微用力道，「这里，膻中穴，属任督二脉之任脉，乃人体三十六处死穴之一。」 风策口吻慎重，叶晓枫听得心惊，不由自主地问，「然、然后呢？」 风策继续往下说，「我可以暂时封住所有内功，而外功却不行，但有一处法门，可以让我在短时间内功力尽失，五感衰退，甚至比普通人都还不如，这样，要挨上陆迟安几拳并不难。」 「……不是很懂。」叶晓枫一知半解。 「内力汇聚丹田，真气流入气海，膻中穴能将一身气海封住，总而言之，这里是我功力的命门。」其实有点类似于假死状态，但不会昏迷，只是变成手无寸铁之力而已。 「我要做什么？」 「很简单，当我将内力封住之后，我便没有解开命门的功力，需要人在我膻中穴这里轻击一次，使我恢復即可。」 「真那么简单？」打死叶晓枫都不信，他就算不学中医都知道什么叫死穴，就是打一次搞不好就死了的那种，怎么可能真有风策说得那么简单。 风策平静一笑，「确有危险，要掌握好力量，若重伤一点，我也许昏迷。」 「我靠！」叶晓枫骂了声，「不行，太危险了，要是出万一怎么办？我不干！」先不提什么昏迷不昏迷，光是风策站在那里不动让自己朝死穴那里打就够天方夜谭的了，叶晓枫想都不敢想。 第299页 「那就只能ng了……」风策语气淡然，颇有些事不关己。 「我不信没有别的办法，不就是让人打一拳吗？有那么难吗？」 「难。」 不料风策却是斩钉截铁地一字肯定，只见他蓦然转身，左手轻轻背在身后，「叶晓枫，我一身所学，皆是生死而来，是为骄傲，如今要我放弃这些，任旁人来损我伤我，哪怕是一场戏，我都做不到。」 叶晓枫哑然无言，听着风策在那里自嘲地笑道，「我知道，在戏中，我是韩昀，并不是风策，可身体的本能反应我却是毫无办法的，我不可能也不会任由陆迟安来伤我，即便他是韩锐，晓枫，你明白了吗？」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同样喜欢你的人……唯独这一句，风策没有说出口。 话说到这里，叶晓枫知道风策是真的做不到，半晌，只低低地问了句，「值得吗？」 风策转过身来，神色温和地注视着他。 「值得吗？」叶晓枫又问了一遍，「值得你封了自己的武功吗？你这不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 「但这不是你教我的吗？」风策轻轻反问，「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还是要做下去，每个演员都要做下去……不是吗？」 叶晓枫睁大了眼睛，「你……」 风策神色落寞，「我明白，所以，我在学。」如果换成以前，他根本不会理会，早就一挥衣袖飘然远去了，可那天晚上，当听见叶晓枫那样一段言辞，再看见文岩那样熬下了所有苦痛却一如既往的坚持，风策承认，他有瞬间动容。 叶晓枫唿吸急促，显然没料到风策竟然拿自己的话来封堵，且威力强大，叶晓枫只觉胸口一阵闷痛。 「你、你是故意的……」故意拿那天的话来压他…… 「对，我是故意的。」 风策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他会照叶晓枫的话去做，而只要叶晓枫想的，他也都愿意去做，可其中承受的痛苦，唯有一点，风策还是希望面前这个人，能感同身受。 「我不愿你痛苦，正如你不愿意我受伤，一样。」 「不一样！」叶晓枫一口气岔了，连咳了两声才急着说，「这是一码事吗？一场激情戏跟你的命能比吗？再说，我可以……」 却被风策立刻打断。 「可以什么？你可以忍吗？」只听风策凉凉一笑，「既然如此，那下一幕，你也忍一忍。」 第二百三十二章 落叶归根羞辱13［补更］ 由于之前那一场拍得太顺，两位男主的感情极其到位，文岩跟钟正宁都觉得这样的演绎没有必要再来第二次，只要把动手那段重新来过就行。 「action！」 钟正宁喊了一声，场记跑到镜头前打响了场记板。 戏，从风策被陆迟安一拳揍靠在墙上开始。 韩锐大步上前，一把将韩昀拖起，狠狠盯着说，「喜欢，就去追！不喜欢，就拒绝，不要给她一点机会！懂吗？」 韩昀任由韩锐揪紧了衣领，那对曾流光润泽的眼睛此刻蒙了一层深沉的黑，像色泽如墨的夜，折射不出半点光来，既照不出韩锐，也映不出韩昀自己。 「回答我！」 韩锐从来放肆惯了，眼下得不到回復，更是被怒火沖昏了头脑，韩昀始终沉默安静的姿态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似在映衬自己的任性跋扈。 韩昀还是不说话。 韩锐举拳又一记照着那张漂亮的脸下去。 站在摄影圈外的叶晓枫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然后，重重的一拳砸在了韩昀完美的侧脸，韩昀整个人被打偏了，可不等韩韵站稳，第三拳应声而下，韩昀顺着用力的方向片几乎偏移了一个半的身位。 有清晰的血丝自韩锐嘴角蜿蜒而下，触目心惊。 「说话！」 可回答韩锐的依旧是无边的沉默，韩昀连吃了两记重拳，仍然不肯低头，属于韩昀的那一身骄傲支持着他撑着墙壁用力站起。 他站起的速度很慢，伴着一声极轻的咳嗽，压在嗓子里。 叶晓枫被那一声咳嗽震到了，站在原地望着风策嘴角那一丝血迹发呆。 而戏里，两人闹得动静太大，好几间復健室的门被打开，其中一位是负责韩昀的復健师，见人被揍成这样，忙沖了过来拉开韩锐。 「他是病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 復健师怒了，转手要去扶韩昀，却在碰到韩昀的手臂时，被韩昀避开了。 「我自己可以走。」 韩锐的嗓音很好听，低沉有力，哪怕身处这样一个弱势的境地，可独属于韩昀的自尊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损毁。 于是，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韩昀拄着盲仗轻轻点击着大理石，发出清脆的声音。 韩锐用力握紧拳头，眼光锁紧那一抹自始至终都不予回应的背影，仿佛无声地控诉，又像是冷漠的嘲笑。 「卡！」 文岩满意地喊停，众人松了口气，然后不约而同地把眼光又放迴风策身上，目露钦佩。 像这样外表出色又是刚出道就拥有了高流量的年轻人，也就是俗称的小鲜肉，通常分成两种极端：一种，是心性不稳，连像样的作品都拿不出一部的，却在片场指手画脚，动不动就摆出明星的排场；另一种，则是急于摆脱自己在大众心里的花屏印象，希望通过自身的努力来提高演技。 第300页 风策刚刚那一场，无疑给人一种感觉，他走了第二种极端。 陆迟安走过来看风策的伤势，他刚刚下手自己知道分寸，留了七分的力，只是看起来很厉害而已，却没料到风策居然被打出了血。 那并不是事先含在嘴里的血袋，然后配合对手的时间点咬破，陆迟安当时就注意到了，风策是真的受伤了。 可自己明明没打那么重啊？ 陆迟安疑惑地盯着风策嘴角的血色问道，「怎么出血了？我让人医务组来瞧瞧，我记得我下手留劲了。」 「不用了。」 风策淡淡回应着，眼光却没落在陆迟安身上，而是望向一动不动站在摄影机旁边的叶晓枫。 风策眸色微微晃动了一下，却没有动作，反而转身跟陆迟安客气了几句，「一点小伤，不用放在心上。」 虽然对方这么说了，可陆迟安还是有点不放心，临走前又关照道，「你赶紧用冰敷一下，不然一会儿就得肿。」 「多谢。」风策点头称谢。 陆迟安毕竟跟风策不熟，加上之前为了叶晓枫合同的问题处得不算太愉快，陆迟安说完就去下妆了。 摄影棚内的人重又忙碌起来，准备下一幕戏，而下一幕是几位老戏骨的飙戏，没有风策的份，风策在跟不断上来打招唿说「辛苦了」的工作人员们一一道谢，直到再没人上前后，风策才朝着叶晓枫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并不快，两人之间被刻意地留下了距离，偶尔有走动的人影穿插而过，一直走到叶晓枫面前站定，风策才嘆了口气，「忍得如何？」 叶晓枫抿着唇不回答，一对透亮的眼睛里压满了愤慨跟难过，都熬得有点红了。 风策不禁有些心疼，暗忖自己是不是试探得过了，可转念一想，如果能让叶晓枫明白自己的心，就算是虎狼之药，也值得一试。 这是一个很容易为别人而委屈自己的人……叶晓枫在顾言前后到底都经歷了什么，风策虽知道的不尽然，但也能多少猜到。 这也是一个曾经得到过另一个人无数真情的人。 可能是得到的太多也太快了，在来不及想明白的时候，已经连回应的机会都没了。 很显然，叶晓枫的个性上存在着缺陷，风策之前没有想明白，但现在，他明白了，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顾言的离世造成的，总而言之，两人相处的时候，叶晓枫在下意识地，甚至不自觉地委屈自己。 风策现在已经能够理解叶晓枫为什么会同意自己去拍那样一场几乎不可想像的戏码，但有些事，风策还是认为，并不能止步于理解。 他希望叶晓枫能够对自己提出更多要求，更多限制，而不是一味地忍让，百般迁就。 叶晓枫低头，声音干涩，「你算准了，算准了我不忍心，是吧？」 风策大方承认，「是的。」 「你怎么就断定了我一定会不忍心？如果我狠狠心呢？」 风策一听，笑了，「你只会对自己狠心……」风策走近一步，仔仔细细凝视着说，「叶晓枫从来只会狠心压抑自己，说些道义之言，即便他再不愿意，还是会千方百计说服自己去愿意。」 说着，他伸手为叶晓枫拂开额前的刘海，轻声问，「我说得对吗？」 第二百三十三章 落叶归根羞辱14 「对，你厉害。」叶晓枫一咬牙，「你算准了我难过，你故意的，你故意让我看你在戏里受伤……那个血是怎么回事？你封住功力造成的吗？」 风策一点自责都没有，「当然不是，文导原本要将流血的镜头分开。」但临上戏的时候，风策却说不用分开。 文导以为是风策问道具组要了血袋，毕竟那个「血浆」的味道不怎么好，很多明星都很牴触，能不用就不用，没想到风策却没有意见。 可事实并非如此。 「我震了自己的心脉，逼了一些血而已。」 叶晓枫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脉？你震自己心脉？」那些个武侠小说里，心脉有多重要，叶晓枫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就这么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等等，你不是说封了功力就跟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了吗？那你怎么震心脉？」 总算叶晓枫这回开窍了，问了个关键问题，风策毫无悔意地挑眉，「自然是骗你的。」 骗你的？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叶晓枫有点回味过来了。 「封住外功的确是一个办法，可太过兇险，而闻声辨位，那么，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封闭五感。」 叶晓枫算是把这整件事想明白了。 「所以你刚刚拍戏前说的都是骗我的……」故意告诉他一个最危险的办法，让自己纠结难受，忍着捱着看对方在戏里面硬生生被揍到流血……饶是叶晓枫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心中痛骂：卧槽！ 他掉头就走。 风策见状，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叶晓枫越走越快，然而风策却始终离他三四步的距离，一副悠闲得不行的样子。 叶晓枫要气死了。 叶晓枫直接回酒店，想一个人冷静冷静，否则不难保弄出一些流血事件，不过这纯粹是他想多了，两人武力值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除非风策自己愿意，否则想要风策流血纯粹是异想天开，可惜人在怒极的时候智商一般处于负数状态而并不自知，叶晓枫此刻就是。 第301页 「我想一个人呆会儿行吗？」叶晓枫看着风策关门落锁，再回头淡定地面向自己，有气无力，「你骗完人总得给人一点时间来接受吧？」 「接受什么？」风策反问。 「把人耍着玩很好玩儿吗？」 「不好玩。」 叶晓枫目瞪口呆，「那你为什么弄这一出？」 「让你感受一下我的感受。」风策口气冷下来，「莫非你没有沉浸在自己的牺牲里不可自拔，还是这样的牺牲能满足你的那些道义？」 叶晓枫被讽刺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觉这一句话实在诛心狠绝，好半天想不出话来驳回。 只听风策继续说，「你也知道难受，你也知道痛苦，那你为什么要让我来受？你见我忍痛流血与我见你忍痛流泪，有何区别？」 「我说了不一样，那是在演戏！」 「一样！难道刚才不是在演戏？既然你如此能忍，何不一忍到底？」 「你……」叶晓枫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堵在胸口难受至极，恨不得冲上去给那张笃定自在的脸来上几拳，可理智与情感却又同时冲出来制止着他。 可惜风策并不知道对方正处于怎样天人交战的状态，甚至火上浇油，「你在愤怒什么？愤怒我的欺骗？还是愤怒原来你叶晓枫也有不能忍的时候？如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感觉好吗？在你要求别人的时候你为何不先要求自己？你应该很能接受这些，且告诉我这是作为一名演员所必经之事，连命都尚且不顾，何必在乎其他？」 叶晓枫瞪大了眼睛，被反击得张口结舌，他当然不想风策去演什么见鬼的激情戏，可他不知道自己劝风策去演到底错在了哪里？ 难道撒泼打滚又哭又闹地喊着求着对方不许这不许那就对了吗？ 他头疼地捂住脑袋，心里苦不堪言，潜意识知道，风策赢了，他承认他难受，承认看到风策硬生生挨的那三拳跟揍在自己心上没什么区别。 那是这么骄傲清高的一个人啊！ 一个本来要当皇帝，本来高高在上俯视天下的人啊，一身武功放到现在几乎天下无敌，他完全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是却为了一部戏，卸下所有防卫，褪尽全部自尊，甚至不惜锁住自己的武功，只为了被人揍得看上去真实顺眼！ 「我、我只是……」叶晓枫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风策替他说了下去，「你只是努力放弃自己，你觉得以我的身份想必该是睥睨天下的纵情姿态，可惜却因为你而诸多放弃，所以为了补偿我，你尽可能压抑自己，藉此来弥补缺失。」 「不对吗？」 「对，也不对。」看着叶晓枫茫然中带着一点委屈，再联想起这人一路而来的那些委屈，风策的眼神软了下来，「那些道义是对的，但你所做的，却不对。」 「那怎么做才是对？」 风策淡淡一笑，「你该最先告知我你的感受，我只需要知道你愿意，或者不愿意，至于其他的，你应该都交给我，相信我选择与决定的权利，若最终我还是解决不了，那么，我会求得你的原谅。」 就好比李添成要加的那场戏，风策自始至终，都只关心叶晓枫愿不愿意，但凡他一句不愿，那么无论如何，风策都不会同意。 可叶晓枫却把道义与人情放在了最前面，封死了所有可能性，变成两人的不得不接受。 这不是风策要的结果，一直都不是。 「你不觉很自私吗？」叶晓枫不懂，「为了自己，不管别人？只要自己想怎么样就行了？」 「自私？」风策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回道，「世上决定千千万，岂知每一个决定背后不代表着一个人的自私，往远处说，前有汉高祖刘邦鸿门宴如此，后有唐太宗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如此，往近处说，李天成为谋利益如此，方雁冉为谋出路如此，人人都有私心，而我风策又为何要顺从他人的自私满足他人的意愿，却令自己为难？」 用一句简单的话来阐述，人生在世，难得顺遂，怎能再容旁人诸多置喙。 第二百三十四章 落叶归根（羞辱）15 叶晓枫没话了，也想不着话了。 这个人说得太有道理，且从容不迫，自私到了他的嘴里，变成了理所当然，这个人理所当然地在说：你看，其实每个人的决定都是自私的，那些看起来冠冕堂皇的话最多就是一个伪装，伪装成大义，伪装成善举，但其实说白了，不过就是为了满足自己而已。他们都能这样，我为什么不能这样，你又为什么不能这样。 更夸张的是……他居然觉得有道理！ 叶晓枫快要以为自己被洗脑了！ 「对你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风策声音一低再低，「难道你我以后的生活，都要在你的迁就中度过？」他甚至能预想叶晓枫会给予自己一种什么样的迁就：从此吃主用行，喜怒哀乐，一切皆以自己为主，旁人的眼光与想法，这个人将无比重视，而只要能对自己造成半点不利，这个人都会甘心捨弃。 风策不想演戏，一方面，他累了，觉得这样的生活既压抑又毫无自由可言，还要处处小心翼翼，实在麻烦得禁，而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叶晓枫。 他希望叶晓枫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能够永远都不必委屈自己。 叶晓枫沉默了很久，风策等了很久，终于，他听到对方几乎泄气地说，「你说得都是对的……」 第302页 果然平时不说则已，一说惊人吗，叶晓枫算是深刻体会了一把，不说话的人并不代表他不会说，当他真正用言语作为武器来攻击的时候，往往一击必中。 风策笑笑，一把将人拎到跟前来，仔仔细细给叶晓枫理顺头髮，「别说赌气话。」 「没有赌气……我说得是真的。」 叶晓枫那句话的确出自肺腑，不存在什么赌气，虽然他刚刚的确气得有一瞬间想要揍人，觉得怎么什么话到了这个人嘴里都变得这么有道理，也恼火明明自己被骗了，最后还莫名生出一种自己活该被骗怎么能冤枉这人的错觉来……可等火气消下点了，叶晓枫心里却跟明镜似的，风策那一番理论，其实是站得住脚的。 他忽然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他在用大量的说辞劝说一个人去拍一幕激情戏，在众目睽睽中演绎缠绵，那不是牺牲，根本就是羞辱。 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把自己心上人都推出去，推到一个难堪的地步，既为难了对方，又勉强了自己。 现在风策把答案摊到面前了，很显然，答案是没有，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这么做，你所谓的忍耐其实像一个笑话，因为你本来就可以不用忍。 叶晓枫一时不知该气该笑，「所以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其实就是要说服我，不同意你演，是吗？」 「不仅如此……」风策认真地想了想，「往后，我们还要经歷许多，如果你总存着这样的心思，那便太累了。」 「我没觉得累。」叶晓枫声音听着有点闷，「我一直觉得能遇见你，跟做梦一样的。」 「是吗？」风策突然弯腰把人拦腰抱到床边，再欺身压上，「梦也不都是假的，不然何来美梦成真一说呢？」 「我们会成真吗？」叶晓枫看着风策的眼睛问。 「当然。」风策意外肯定地点头，「不要去在意李添成，也不要去想方雁冉，交给我。」 「你有办法？」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我只问你现在还愿意吗？」 叶晓枫彻底没了脾气，这人为了让自己认清这点，连震什么心脉都弄出来了，他再矫情也矫情不下去了。 「不愿意。」 风策满意了，却还嫌不够，「为什么？」 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叶晓枫不爽地在心底吐槽，嘴上却乖乖地回，「因为王爷教导得好。」 风策没料到这句，结果脸上一时没绷住，笑出了声，整个人覆在叶晓枫身上，一寸不漏地把人罩在自己的所及范围之内。 而这种完完全全掌控一个人的感觉，的确美妙，风策笑着笑着，便有些控制不住地去亲叶晓嘴角。 于是零碎的笑声就这样被埋葬在相交的唇齿中，含混湿润，直至数息过后，两人气息不稳地分开，叶晓枫双手捧住风策俊美的脸，喘着气问，「那你没事吧？心脉不是很重要吗？你这样没问题吧？」他还记着刚才风策嘴角溢血的一幕，满眼心疼。 说到底，还是风策料定了叶晓枫的心疼，才能将一场有心的欺骗演出想要的效果，风策所持有的唯一筹码，无非就是叶晓枫爱他。 「没问题，一次而已。」风策撑起身，「换你一场心疼，我不疼。」 「那你也不用特地这样来一次吧？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 风策定定地看着他，「直接说，你会听吗？还不是用更多的人情世故逼我就范？」 叶晓枫大喊冤枉，「我什么时候逼过你？」 「你用江岳庭，用文岩，难道就不是逼？叶晓枫，你很聪明……你明知道，我欣赏他们，也不愿辜负他们。」 叶晓枫不语。 因为风策说对了，他的确知道风策很看重这两个人，于是话里话外都拿他们做较，好让风策知道作为一个演员的职责所在。 「你真的不打算再演戏了吗？」 风策点头，「我从不戏言。」 叶晓枫不再问了，直直地盯着风策看了会儿，终于伸手把人拉下，然后抬头吻上，轻声道歉，「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错了，也知道风策用意了，虽然过程实在是不算好受，看着风策受伤还不如自己受伤的感觉，叶晓枫是真的再也不想经歷一次了。 也好，不当演员就不当吧，反正一开始，自己就打算好好赚钱好好养他的，虽然目前来说，风策赚的钱可能叶晓枫脚踩一百个风火轮也赶不上。 风策只是弯下眉角，明显的笑意滑过眼底，令他整张脸的轮廓都更清晰了。 叶晓枫感慨这样一张脸属于自己，并且千方百计要说服自己去相信，一时间动容不已，忽然他用力拽下风策，再一个翻身把风策压到了身下。 风策见状，舒展了长眉，一副你想要怎么样都行的姿态，然而凝结的视线里，却尽是非我不可的自信。 叶晓枫受到鼓舞，不由咽了咽口水，「那个，下午没戏……」 风策笑嘆一声，「随你高兴。」 补h： 风策笑嘆一声，「随你高兴。」 叶晓枫当下脸就有点红了。 这段日子忙着拍戏，两人又开始禁慾，总算下午没什么要紧事，于是饱暖思淫慾，叶晓枫难免往一些不可描述的地方去想。 「我有点想……」还没开始呢，叶晓枫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弯下腰凑近风策去吻那一半好看的侧脸，然后一点点往下，来到风策优雅的颈项，轻而慢的啄了口。 第303页 风策吸了口气，双眼微微眯起，「我说了……随你高兴。」 叶晓枫低低地笑了，「真的随我高兴？我怎么样都行？」他一面解开风策的衬衫一面不停落下吻痕，直把风策光洁紧实的肌肉亲出一连串湿润的印记，当亲到最底下时，叶晓枫顿了顿，突然问，「如果我想来呢？我想要你呢？」 风策一怔，瞬间明白过来，然而只是略感意外地勾了勾嘴角，认真地点头道，「……也行。」 「真的行？」叶晓枫直起身压过来，有点不信，「我我、我……我要对你那样，也也、也行？」无怪叶晓枫激动成这样，毕竟现在躺在下面的那个是风策，而风策，光是这两个字念出来，叶晓枫都已经觉得那么凛然不可侵犯了，再联想一下那个场面，那个光景，我的妈！叶晓枫捂着鼻子快流血了。 「何出此言……」风策好笑地看去一眼，「你都行，为什么我不行？」他并不是很在乎形式上的一些东西，当爱意化作行动时，如何表达都行，何况叶晓枫是一个男人，而男人，理所应当会有欲求，如果这样的欲求总是表现在雌伏上，那就太过折辱了。 「那那那那、我我我我、我现在就就就开始了？」 叶晓枫激动过头，话都说不利索了，抖着手去解风策的皮带，风策被那副紧张的样子给逗乐了，胸膛小幅度起伏，明显是在忍笑。 「你别笑！你这笑得我都弄不开了……」尼玛这关键时刻还有根皮带跳出来作怪，叶晓枫心神不宁地弄了半天才把皮带扣解开，自己把自己折腾出一层薄汗。 风策给足叶晓枫面子，真的把笑统统忍了下来，而避免再发笑，他转开了脸，恰逢叶晓枫抽开了皮带，直接一手摸到私：处，风策谓嘆一声，慢慢便有细密的淡红爬上脸庞。 叶晓枫回想着两人以往的经验，觉得有必要先让风策爽上一爽，便绷着一张脸，用对待工作的那副严峻表情来对待手里的事物，［整段和谐］伴着风策若有似无的轻吟，声色俱全地展现在叶晓枫眼前，叶晓枫只觉一身的血都往脑海上沖，此处和谐。 「舒服吗风策……」 风策无声一笑，什么都没说，却又似什么都说了，微侧着脸将另一面侧脸压在干净的枕头里，向来温柔却强势的人，此刻竟难得有些柔弱，放弃抵抗，卸下防卫，完全没有了刚刚的咄咄逼人，也失去了往日冷静沉默的气魄，一种任君取用的姿态直把叶晓枫激得不知道身在何处，只想尽快看风策失控的样子，于是加快手速，耐心刺激每一个能令风策舒爽愉悦的地方，当亲耳听到有人喘息的声音越发粗重，叶晓枫直勾勾地盯着身下的人，终于在一阵又一阵过于强烈的刺激下，风策泄了一声呻；：吟，「晓枫……」 「靠……」 那一个瞬间，叶晓枫看呆了，嘴里无意识地爆了句粗口。 被情；欲逼至绝境的人，尤其是男人，总是最真实而坦然的，哪怕风策也不例外，当俊美无俦的侧脸在高朝的一瞬间转过来，撩人地喊出叶晓枫的名字时，清白无暇的面容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精緻绝艷的色彩，叶晓枫靠了一声都没词了。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词能形容风策。 美？ 不，美得人超乎想像。 俊？ 不，俊得人难以自拔。 诱？ 是了，就是这个词，诱得人甘愿沉溺。 「你真好看……」叶晓枫痴迷地喃喃着。 真的好看，从第一眼见到这个人就觉得好看，一直好看到现在，慢慢的接近，深深的着迷，浓浓的眷恋，交缠在一起，化成至死不渝般的情爱。 「你怎么能那么好看……」光就这么看着，叶晓枫都觉得到顶了，身下一片黏腻，低头一看，登时又是一声粗口，「卧槽……」 风策喘息着，闻言抬眼看去，一看之后立刻忍俊不禁地笑了。 叶晓枫真的看着风策高朝设了。 这下搞笑了，本来想好好让对方爽上一番然后再让自己爽的，结果还没开始呢，就已经结束了，叶晓枫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小兄弟腹诽：喂喂，你也太没用了吧，我这还没派你上场呢，你就已经自己上天了…… 还是风策撑坐着把人揽进怀里，一声笑嘆，「术业有专攻……交给我吧。」 「胡说，你能那么快？」叶晓枫不服气，才刚设了一次，怎么可能那么快又硬。 「你太急了……」风策把人整个抱坐在自己腿上，扯开碍事的衣领往里面吻。 叶晓枫发现风策特别喜欢用这个姿势抱自己，跟哄个孩子似的，忍着酥酥麻麻的痒意辩解着，「没急，我就是……」 「……就是什么？」 高朝过后的嗓音，慵懒而低哑，随口一吹便是轻而易举地挑逗，叶晓枫咬了咬牙，「就是……想让你先舒服。」 风策埋首于叶晓枫的胸前，静静听着胸腔内，有力平稳的心跳声，只是速度较以往快了点，想来是因为兴奋吧…… 「我很舒服……」 风策闭眼轻嘆。 他是真的很舒服，能被一个人用尽全力费尽心力地讨好，怎么可能不舒服。 第二百三十五章 落叶归根（听天由命）1 经过这次事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风策算是解决了叶晓枫身上的问题，这个问题并不大，但风策却担心它会成为一个隐患，一旦事关自己，叶晓枫就随时随地选择放弃，这并不是他乐于见到的。 第304页 于是日子像水一样缓慢流淌，然而看似波澜不惊，却底藏汹涌，到了五月份，《落叶归根》的拍摄进度已经走了快一半，毕竟这部戏有近一半的戏码在讲述亲情，老戏骨们的加入让这部戏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进行，有好几位戏份少的老演员已经提前杀青。 全剧组庆幸之际却同时担忧着一件事，那就是总导演文岩的身体状况。 尤其昨天在监督一场重逢戏码时，文岩的突然昏倒令整个剧组陷入了不安。 这场戏是两位六零年代老戏骨的飙戏，失散多年的骨肉兄弟终于团圆，当千言万语凝结在视线里被忍而不发时，包括风策在内，不论戏里还是戏外，所有人都动容了。 风策再一次体会到了表演的巨大魅力，明明跟现实里完全不相关的人，却可以演出比真实更真切的情感，风策过去并不怎么待见戏子，这与他的身份有着一定的关系，可风策却在此刻对这一职业表示尊敬。 如果江岳庭只是在戏中能让他为之感动，那么这几位老演员已经能让戏外的他为之落泪，可还不等他赞嘆，文岩却在强忍着等到钟正宁喊停后，昏在了轮椅上。 当时风策就站在不远处，见状立刻几步来到文岩身边，伸手一摸，文岩几乎浑身湿透。 想必是痛到了极点却硬是忍着不出声，冷汗一身一身的在出。 文岩当即被送往医院，而由于风策之后还有一场戏，等到补完后再同叶晓枫赶到医院时，文成君已经病房外小声地哭泣。 叶晓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文导去了，上前问明白原因后才知道，原来是刚刚度过了危险期，但情况还是不太好，医生让家属早作准备。 早作准备意味着随时可能会死，文岩其他几位子女已经在赶来了路上了，最快今天晚上都会到。 而这不论对演员对剧组还是投资方来说，都无疑是个噩耗。 「听说楼总的飞机下午就会到。」叶晓枫接完周宁打来的电话，告知楼轻澜也要来的消息。 风策靠在医院的墙壁，半晌无语。 半小时候，文岩被推出手术室进入icu，当风策看见文岩躺在移动床上而惨无人色时，风策心底生出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忍心。 说起来，自己与此人不过泛泛之交，连真正的交谈都不超过三次，可这个人身上流露出来的坚韧与毅力，柔中带刚的信念，令风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施文然。 「在想什么？」叶晓枫递来一瓶水。 风策没接，只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谁？」 风策却在这时接下了水，但并没有开盖，他漠然地通过玻璃窗看着icu病房内的护士走来走去，「我同你说的，文质决然，念而不得。」 叶晓枫想了起来，「……施文然？」 风策点头。 「他怎么了？」 「虽说两人情况并不同，但是……」风策一时说不上上来，叶晓枫没有经歷过他们的过往，也不知道这么解释他是否能够明白。 「但是他们都在拼尽全力地活，只为完成一件事。」 施文然要为弋倾文和楼挽风復仇，而文导要拍完人生最后一部戏，明明目的如此不同，可带给风策的感慨却那么深重。 「然后呢？」叶晓枫问，「你帮了他，对吗？」 风策淡淡一笑，「我没有理由不帮他……所以……」 「所以你现在也想帮文岩？」 「我不确定。」 风策收回视线，落到叶晓枫身上，「我不确定我能否帮到他。」毕竟这个时代对他而言，太陌生了，何况救人也没那么容易，他甚至不知道文岩这个病的起因。 不过话虽如此，风策却真的在心底考量救文岩的可能性，如果内力能帮助他缓解疼痛，不知道能不能帮他延缓生命…… 楼轻澜抵达医院的时候已近日落时分，叶晓枫要安排明天的准备事项和晚上的工作，先回了剧组，只有风策还留在病房门口。 「好久不见，风策。」 看着那抹高挑的身影，楼轻澜总能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风策转身看来，微微点头道，「确实，许久不见。」 楼轻澜看了看icu里的情况，有些皱眉，「看来情况不太好。」 风策不答反问，「你和文导很熟？」 楼轻澜一听笑了，顺手摸出一支烟想抽，又想起这里是医院禁菸，于是把烟塞回了口袋，转而提议，「不如出去走走？」 风策最后看了眼icu，便随楼轻澜一同离去。 路上，楼轻澜用几句话简单概括了他跟文岩的相识。 「当年一部《血浓于水》红遍全国，从导演到演员到编剧，拿奖拿到手软，但谁也不知道，这部片子一开始，并不被人看好。」楼轻澜同风策站在黄昏下的喷泉旁，看着潺潺的流水，口气轻描淡写，「任何剧本的开拍制作，最开始都需要资金注入，也就是投资……」 风策静静听着。 「长剧并不被人看好，《落叶归根》好歹有爱情戏，《血浓于水》连爱情都没有，文岩根本拉不到投资，据说他找了很多家公司，最后，他找到了我。」 风策这时开口，「你同意了？」 楼轻澜点了一根烟送到嘴边，慢慢吸着，「不，一开始，我也不同意，毕竟没有回报的事不适合我们这种娱乐公司。」 第305页 「那最后你为何又肯了？」 想到这里，楼轻澜的目光流露出敬佩，「他走突无路，偏又非拍不可，最后愿意拿出所有身家来抵押……」 「抵押……」风策喃喃。 「没错，但不是抵押给银行，而是抵押给ylf，如果片子大卖，他只收回他的抵押物，所有盈利分文不收，如果不巧，这部片子不红，那么……」 风策接口，「便是从此身无分文。」 「呵呵……」楼轻澜笑着摇头，「这个是其次，要是到了这个地步还红不了，只怕文岩要心灰意冷，离开这个圈子了。」 「最后你被说动，答应了他。」 楼轻澜无奈地说，「我从来欣赏孤注一掷的人，只是没想到最后片子火遍了全国，我跟文岩也成了忘年之交。」 这也是楼轻澜在听闻文岩病重的消息后，哪怕放下所有事务也要赶来的理由。 有些人看着平时相交不深，可在关键时刻，只要你一句话，哪怕远在千里，都将不辞辛苦，为你奔赴。 第二百三十六章 落叶归根听天由命2 该说的往事说得差不多了，楼轻澜有些意外风策居然会对文岩这么感兴趣，不禁问道，「怎么，你很欣赏他？」 楼轻澜原本以为这句话又跟往常一样得不到回应，没想到风策竟然应了，而且应得格外认真，「是的。」 「能说说理由吗？」楼轻澜又深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呵出，「我记得你对我们这个时代的东西，不怎么感兴趣。」 风策并不接这个话题，只是问了个他一直很在意的事，「真的没救了？」 「没救了。」楼轻澜嘆了口气，「癌症本来就是一个到现在还没被攻克的难题，现在的人，差不多一半都死于癌症，胃癌肺癌肝癌……胰腺癌是最疼的，据说有病人疼死。」 风策眉头一动，「我可以救吗？」 「怎么救？」楼轻澜压根不信，「跟那些武打小说里那样，你内力一渡，就活了？」 「可当时我的内力的确有效，文导确实不疼了。」 楼轻澜一听大惊失色，「你说什么？你、你救过？你用武功救过？」说完一把抓在风策的肩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不要轻易显露你的功夫，不然就是我也帮不了你！！」 风策侧身让避开那一记抓握，淡淡道，「我并未忘记，我相信文岩。」 「相信？」楼轻澜嗤笑一声，「这个世道没什么人可信的，你不要随随便便把自己拖下水，你能救他一时，你救得了他一辈子吗？那是癌细胞！会繁殖会扩散！你能把他身体里面所有的癌细胞都弄干净？」 没想到风策非但没被这段话吓着，反而用心思考了其中的可行性，「也就是说，如果把你所谓的癌细胞都清除，那也就能痊癒了？」 楼轻澜翻了个白眼，忍不住上前两部，用力扣住风策的双臂，几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警告你风策！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人命关天！好，就算你能救，难道医院不会起疑吗？你当这群医生都是死的吗？哦，今天癌细胞还全身都是，结果一转眼第二天就死光了，你信吗？」 有句更难听的话，楼轻澜没有说出口，他其实更想说：你风策的存在已经是异想天开了，就别再做异想天开的事了，任何事都有它的规则，你破坏了它的规则，就必定要承受它的反啮。 楼轻澜曾经根本不信什么命不命的，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他不得不信，他现在连风策都接受了，难免害怕风策会带来更多的。 只见楼轻澜仔仔细细凝视着风策，确定风策并没有做下一步决定的心思，才稍微松了口气，放松了手紧劲，劝道，「有些东西，我们要学会听天由命，就算是你也一样。」 听天由命？ 望着楼轻澜丢烟的背影，风策不禁盯着喷涌的泉水出神。 原以为渡过了危险期，好歹还能再撑一段时间，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文岩当天晚上就不行了。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叶晓枫正在睡觉，而电话却是楼轻澜直接打到风策手机上的，风策的电话叶晓枫随便接，而楼轻澜只在电话里说，文岩想见一见风策。 叶晓枫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下随同风策赶往医院。 病房门口站满了人，剧组中的重要人物，包括陆迟安也在，所有人都守在门口，据说已经有好几个人进去和文岩说过话了。 也可能是最后的话了。 叶晓枫二话不说把风策推进病房，「文导要见你，肯定有很重要的事，快去吧。」说完便把门带上，同所有人一起守在门外。 风策一转身就看见文岩躺在床上正望着自己，风策走到病床前，文岩却缓缓抬手示意。 风策立刻接过那只已然形销骨立的手，轻声道，「老先生。」 文岩此人，似乎不管肉体经歷了多少煎熬痛苦，可只要你望着那双眼睛，你就能轻而易举捕捉到那颗坚韧的心。 由于带着氧气罩，沉重的唿吸声掩盖了说话声，风策弯腰凑近，仔细听了半晌才听清楚，文岩在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风策立刻回想起那日试镜过后，文岩最后那一句话。 …… 不要让我失望，风策。 …… 第306页 风策闭眼，用力握住那只苍老的手，沉声道，「我不会忘。」 似是终于放下了心，文岩笑了笑，不再看他，反而是转开了眼神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像是一个走了太久也熬了太久的人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有不甘，有疲倦，但更深的，还是眷恋。 人总是这样，在没有走到这一步时，总认为自己会如何如何，可真到了这一步，真到了下一个闭眼也许就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时，说不恐惧，那才是骗人的。 从容不迫地接受死亡，太难了。 风策一时感慨，忍不住问，「您为何不问。」他指的是那天自己替文岩运功抵痛，也是在问，为什么在明知道自己有可能助他延缓痛苦时，文岩却什么都没有提。 文岩动了动眼皮，一字一字，艰难道，「每个人，都有秘密……这是命，该我自己承受的，就要自己承受。」 听到如此回答，不知为何，风策竟有些伤感，「楼轻澜说，听天由命。」 文岩又扯了扯嘴角，似乎又是一个笑，眼露贊意。 可风策却不甚同意，缓缓摇头道，「可我总认为，在听天命之前，还有另外三个字……」见文岩朝自己看来，风策定定地说，「尽人事。」 ? 尽人事，而后才能，听天命。 …… 只是觉得狼狈？ 那么，觉得无用之后呢？ 能演好韩昀吗？ 不要让我失望，风策。 …… 与文岩此人短暂的相识过程开始流过风策的思绪，而摊开在他眼前的，无一不是这位老人在生命的最后给予他的教诲。 或许谈不上教诲，然而风策自己清楚，他有所得。 且不仅仅是有所得，风策甚至觉得，他有所悟。 …… 如果我们当导演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谁来维护他们的权益？ 我希望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可以不畏强权。 没错，钱是很重要，可也不能为了钱，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 一股强烈的信念流窜至风策心头，风策蓦地收拢手心，将那只苍老的手牢牢掌握住。 古人有云：尽人事，听天命……其实不如说，人事尚未尽，何必听天命。 第二百三十七章 落叶归根听天由命3［加更］ 只见风策一把掀开文岩的被子，口里却问，「离《落叶归根》杀青，还需多久？」他出手如电，并指连点文岩身上数处大穴，封住了奇经八脉的流通。 文岩看着风策的动作惊骇不已，「……你？」 「回答我。」 风策沉下了声音。 文岩深深喘了口气，只觉被风策点过的几处说不出的酸疼，且是酸进了骨子里的那种疼，而十几个地方同时传来这样的疼痛自然不好受，可比起癌症发作起来的那种要命的疼，已经是好了不少了。 「快的话，两个月可以杀青。」 两个月…… 风策心中微微嘆息。 「好。」只听风策断然道，「那就试上两个月。」他并非自信到能逆天改命，却也想试上一试，哪怕只是延续生命，若能撑着文岩完成心愿，便是无憾。 风策一掌覆在文岩心口，顿时一股热气从掌心被激发而出，文岩震惊之余更多了疑惑，但眼下的情况不容他多问，也问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风策闭目运气，热流一股股从风策的掌心传到心口，温热绵长，无止无休。 文岩自认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可今天却真是开眼了，随着热流侵入胸口越来越多，文岩只觉本来已经没有力气的身体慢慢又有了一些力气，刚刚说句话都费劲，现在竟觉得拿掉氧气罩说不定也能行了。 文岩不知道情况，其实风策只是在运功护住他的心脉，大凡性命攸关，护心脉才是最为要紧的，而眼下正逢文岩生死之际，风策第一考虑的，只是如何保命，至于之后如何续命，他可以再想对策。 这一护就足足护了半个小时，门外的人都等疯了，不知道文岩在里面和风策说什么，说了大半个钟头还没说完，文岩的家属都在等着见最后一面，偏偏又进不去，急得不行。 终于又熬了十几分钟，人总算出来了，风策看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文岩另几位儿女立刻冲进了病房，却在看到文岩平静的睡容后，误以为文岩已经去了，房内顿时传来悲痛的哭喊。 值班的护士看到这情况立刻去请值班医生，结果匆匆赶来的医生在听诊过后，满脸诧异，刚刚还随时可能归西的人，居然唿吸平稳，心率整齐，连气色都明显有了好转。 医生有点拿不准情况，马上联繫其他几位医生进行会诊，而家属们包括站在门外的剧组成员都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了，直到楼轻澜忍不住问，「请问……文导是不是去了？」 「去什么去！」医生怒斥道，「没看见心电图还在这动着吗？都那么希望人去吗？」 楼轻澜闭嘴了。 而刚刚还哭着的亲属们一下子没调整好情绪，眼泪收不回，尴尬地一个个回过头来盯着医生看，场面一时之间很是荒诞可笑。 「病人的情况比刚刚好多了，我们现在要重新做一次全身检查，麻烦各位都出去，不是家属的请先回吧，不要都挤在走廊。」 医生说完就让护士把人都请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有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把文岩又推走了。 第307页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地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钟正宁发话让大家先回去，第二天还有戏要拍。 叶晓枫也有些奇怪，拽过风策小声问，「怎么了，不刚刚还说文导不行了吗？你刚刚进去时的情况怎么样？」 风策脸色有些苍白，却在医院全白布景的映衬下，并不明显，只低声回道，「没那么严重，应该不至于那么快。」 「哦。」 既然风策都这么说了，叶晓枫也放心了，毕竟他也不希望文岩那么快就去，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叶晓枫当然希望这位导演能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只有楼轻澜疑惑地盯着墙壁不做声，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盯着风策的脸不停看，直到风策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却摇了摇头。 楼轻澜眉头一紧，立刻道，「叶晓枫，能麻烦替我取个车吗？」却不等叶晓枫接口，就掏出钥匙扔了过去。 叶晓枫不疑有他，顺手接过，「行。」 楼轻澜又报了车牌号，叶晓枫便拿着钥匙去取车了。 只剩下他们两人滞留在走廊上，楼轻澜见再没旁人，突然压低了嗓音问，「你是不是对文岩做了什么？」风策来之前，他刚跟文岩道过别，文岩是个情况楼轻澜再清楚不过，都已经是迴光返照的光景了，结果风策一来，立刻就脱离危险了？ 楼轻澜没那么傻，两下里一猜就猜到了什么。 「我只是试了试。」风策没什么表情。 「试什么？」 「试试能不能延长文岩的命，哪怕只是一两个月都行。」 「为什么？」楼轻澜没搞懂，「为什么是一两个月？」 风策凝眉定目道，「文岩说，如果快的话，两个月《落叶归根》便能杀青，所以……」 楼轻澜接着说，「所以你想尽可能把文岩拖到杀青？」 「不错。」风策声音转得有些低了，「既然他的愿望是拍完这部戏，那我便助他这一臂之力，至于能多久……」 风策将目光放至远处，淡淡道，「那便听天由命了。」 楼轻澜沉默了会儿，突然问，「那你呢，你怎么样？不会影响你自己？」 风策笑笑，没料到楼轻澜竟然会关心这个，他原以为楼轻澜更在意自己惹出麻烦令他不好收拾，于是坦然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楼轻澜一听，心道不好，「怎么个情况？你不知道你还敢救人？」 「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能救到什么地步，何况……」说到这里，风策停顿片刻，转而摇头，「算了，总而言之，我尽力便是。」 风策没有说的是，这样的续命有些耗费内力，毕竟文岩身无内功，不能凭藉自己渡去的内力自行疗伤，等于硬借着风策的内力延缓器官的衰竭，虽然只是两个月，可风策自己也不清楚，这两个月会损耗功力到什么地步……所以最终，为了避免楼轻澜紧张，风策还是闭口了。 一看就是决定了就不改的性格，楼轻澜无奈地嘆气，只希望一切能够照着风策的意思顺利进行。 其实在他看来，命这种东西，根本是早就註定好了的，人定胜天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落叶归根听天由命4 叶晓枫发现最近风策有点反常，但并不是说言行举止反常，而是指风策的身体状况。 两人相处近半年，由于清楚风策不为人知的一面，所以对于风策的身体健康，叶晓枫几乎不担心。试想，一个能十天半个月不吃不喝都能精神抖擞的人，你用对平常人的标准去衡量，也实在是太杞人忧天了。 不过这几天实在有点不对劲，而最先引起叶晓枫注意的，还是风策的睡眠。 印象中，风策这个人似乎睡的很少，往往叶晓枫睡了，风策还没睡，叶晓枫还没醒，风策却已经在练功了。 再夸张的事天天重复也就习以为常再不吃惊了，再联繫风策那一身武功，反而给人理所当然的感觉。可自从文岩导演那天奇蹟般地脱离危险之后，风策的睡眠时间开始变长。 尤其是到了晚上，竟然才过八点，风策就上床入睡了。 可白天拍戏的时候，风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导致叶晓枫在某天晚上好奇地问，「风策……那个，你最近怎么开始睡觉了？」 这话问出来也实在可笑，是人就要睡觉，问一个人怎么突然开始睡觉了，叶晓枫想想就无奈。 风策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累了，最近需要早点休息。 累了？ 叶晓枫狐疑。 他一直认为，「累」这个字眼跟风策扯不上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还是练功出了岔子了？」他记得之前风策有说过，好像练功遇到瓶颈一直突破不了，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此时风策正靠坐在床头，背后枕了一个厚软的垫子，房间的大灯都灭了，只留了一盏床头灯。 灯光柔暖晕黄，打在风策的侧半边，静谧无声，安然俊美，从叶晓枫的角度看去，简直跟一副画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朦胧美好得不像话，教人忍不住就想上前摸摸看，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叶晓枫也真的这么做了。 当温热的手掌覆上微凉的脸庞，被风策反手盖上。 「怎么了？」风策嘴角挂着一抹笑，很浅，然而动人心魄。 第308页 叶晓枫不喜欢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你最近好像很累，每天很早睡了。」 风策一面用指尖细细地摩挲着叶晓枫的掌心，一面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偶尔像这样，也不错。」 像这样？ 叶晓枫皱眉。 什么意思？是指像普通人这样睡觉吗？话说回来，印象中，风策还真的没有一觉睡到大天亮过，叶晓枫现在怀疑风策以前一天有没有睡足四个小时。 「是拍戏太累了吗？」一边问，叶晓枫一边为风策扣好睡衣的扣子，刚刚锁骨那里有一颗散开了。 「不累。」风策一动不动，静静看着面前这个被光晕笼罩的人，良久，突然道，「如果可以，真想带你去见我的亲人。」 「亲人？」风策很少提及过去，叶晓枫自然好奇，「是你之前说的施文然吗？」 「不止是他，有很多人，都想让你见。」 最近风策常常会不自觉地假想一些事情，例如刚刚说的，想带叶晓枫去他的年代，经歷他的岁月，认识他的亲人。 「可能吗？」叶晓枫比较实际，与其空想，不如先考虑可实践性。 「如果可能呢？」风策反问，「愿意吗？」 叶晓枫想了想，「如果可能，那我大概要跟我爸妈打个招唿，毕竟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怎么也得……」其实这么说对风策有点不公平，毕竟现在两个人在一起，是风策放弃得更多，可真要轮到自己，叶晓枫还是做不到了无牵挂地说离开就离开。 风策淡淡一笑，像是早就预料到叶晓枫会这么说一样，刚刚那一问，就是一问而已，不存在任何试探。 不过到真提醒了风策另一件事，「说起来，我还未曾见过令尊令堂。」 叶晓枫刚一脚跨上床准备爬到里侧睡觉，一听整个人一抖，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还是风策眼疾手快把人捞回来。 「小心。」 叶晓枫一副听到了噩耗的表情，竟罕见的露出一丝慌张，「令、令堂令尊？是、是说我爸我妈吗？」 风策点头道，「怎么了，不合适吗？」 叶晓枫这下连声音都有点抖了，「不、不是不合适……我、我就是怕你吃不消……」其实叶晓枫是个很传统的人，刚跟风策确定关系那会儿，他就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把风策带回家去给爸妈见见，可只要一想到那两位见到风策后的表情跟无数极有可能发生的状况，叶晓枫就怂了，而且是很怂，怂到后来连想都不敢想了。 「此话怎讲？」 此话怎讲……叶晓枫挠了挠头，一脸无奈地说，「不是我不想带你见他们，实在是……」 「实在是如何？」 叶晓枫低下了头，不敢看风策，声音极低，「实在是……我不一定能保得住你的命……」 风策：「……」 「当然了！」叶晓枫又勐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风策，一副慷慨赴死的壮烈表情，「就是死，那也得是我先死，你放心，有什么都让我来担着，就、就是我怕……」声音又变小了，显然刚刚的英勇消散透了，「我怕我死了，保不住你了……」 「等等……」风策听得一头雾水，怎么见个父母就没命了，心念一转，有些瞭然地问，「是令尊令堂不同意吗？」 哪里是不同意这么简单……叶晓枫默默地想，他老妈有可能会拼命，来个鱼死网破，或者同归于尽什么的。 「这、这么说罢！」他尽可能地调整了语气，不想带给风策太多压力，「我之前也说过，我妈是个教书的，还是教歷史的，难、难免作风有点保守，两个男人在一起，她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所以……」 风策懂了，「所以你怕气着她老人家。」 气？叶晓枫侧脸思虑再三，觉得应该不是。 「不至于，她一直说，老天爷让她把我生出来就是为了气她，我觉得这事应该气不着她，当年我不听她的话跟着顾言鬼混还乱报学校最后去了娱乐圈，才是气她……」 「……那？」 风策不明白了，既然气不着，那叶晓枫这么害怕是为什么。 谁料叶晓枫来了句，「我估计她会直接拿刀捅死我……毕竟当年我没死成，应该是她毕身遗憾。」 风策：「…………」 第二百三十九章 落叶归根听天由命5 「……当年？」风策捕捉到一个词，「是何意？」为何又说没死成？难道叶晓枫曾差点死了吗？ 叶晓枫跨过风策爬到床里侧，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着，「我妈希望我以后也能当个老师，但是你也看见了，我根本不是当老师的料，加上顾言要去当明星，我……」这里有点说不下去，叶晓枫瞄了眼风策，确定风策没有介意后才低声说，「我确实也不太想过没有顾言的日子，所以……」 风策瞭然道，「所以比起教书育人，你更愿意陪伴顾言，是吗？」 确实也像是叶晓枫会干出来的事，此人重情重义，对旁人而言至关重要的未来，放到这人面前，竟抵不过一句承诺。 他承诺要陪伴顾言，哪怕顾言已经不在了，可他，依旧仍在。 叶晓枫点头，「我也知道我没什么大出息，只想着过以前习惯了的那种生活，说白了就是害怕面对吧……」害怕面对分离，害怕面对未知，也害怕面对难以预料的结局，宁愿守着平淡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也不愿轰轰烈烈活上一段岁月。 第309页 很久以前流行过那样一句话，问你究竟是想如樱花那样绚烂一瞬，还是如水一般，细水长流，甘于平淡。 叶晓枫觉得，自己就是后面哪一种。 他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一日三餐，两点一线，年復一年，直至终结……叶晓枫从来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枯燥乏味，反而更擅于在这样的日子里寻找趣味，因为一点点变化，都能让静水泛起涟漪，盪开不一样的情怀。 风策静静看着被昏黄的灯光彻底晕染的侧脸，充满了与其年龄不符的平和从容，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心性，照理应该是纵情肆意，可却被叶晓枫演绎出繁华落尽般的寂寞。 风策有些心疼，轻声安慰，「甘于平淡，也需要气魄。」 「别夸我了……」叶晓枫翻身哈哈一笑，盯着天花板，认真地说，「其实我就是怕改变，觉得只要顾言在我边上，就什么都不会变了，是我蠢，把什么事都想得太简单，顾言肯定早就看出我这一点了，才先走一步吧……」 看出了自己不肯迈开的那一步，于是代替了自己，迈了出去。 「他在替我做选择，看我是不是愿意继续下去，如果愿意，脚长在我身上，自己走过去，如果不愿意，那么……」 风策接着道，「那么天南海北，也彼此无悔。」 叶晓枫目光一黯。 是啊，如果他没有跟着去，也许当真从此天南海北，无怨无悔了。 见叶晓枫神色郁郁，风策岔开了话题，「那为何说，当年没死成？」 没想到叶晓枫一改刚才的苦闷，说起这个性命攸关的往事倒是笑意盈盈的，「哦，当年我妈收了我的手机，切断了联繫方式，把我关起来了。」 「关起来？」 「对，关在房间里，不给吃，不给喝，除非我不去干助理一行，要不是后来我小姨赶来，我大概真要没命了。」 当年周清下了死手，没有半点回绝的余地，任叶永临怎么求都不松口，最后叶永临没法子，只能请来当时远在首都的周宁过来。 周宁吓坏了，当下马不停蹄地赶回h市，直接砸开房门把已经快渴死的叶晓枫救去了医院。 医生说再晚来几个小时，真要出事。 所以叶晓枫这条命，等于是周宁救回来的，比起自己亲妈，叶晓枫更听周宁的话，加上又是混一个圈子的，也更有话题可讲。 「……」 风策听得眉目纠结，如何也不相信叶晓枫竟然还有这样一段经歷，只觉嘆为观止，叶晓枫能顺顺利利出现在自己面前，果然还是上天手下留情。 「那后来呢？」他忍不住追问。 「没什么后来……」叶晓枫一面回想一面说着，口气里听不出多大的情绪波动，好像那个差一点就死了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别人那样，一脸的不在乎，「后来我小姨跟我妈大吵一架，说如果我妈不要我这个儿子，那正好给她，省的她还要结婚给自己弄一个儿子……」 「……」风策此生甚少服人，却对这一家子服了，嘆了口气道，「最后还是令堂妥协了。」 「不算吧，我妈这辈子从来没妥协过，她到最后也没同意我干这行啊，只是我被小姨带走了，她也不可能不工作来找我，所以一来二去的，就不了了之了。」 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叶晓枫神色淡然，并不如提及顾言之死那样情绪激动，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似乎自己怎么样都行，哪怕是被自己亲妈要了命，也无所谓。 风策不禁又问一次，「你为何不恨？」当初提及顾言，风策已然问过，可这次又忍不住问了，他无法想像，一个人要如何面对至亲的相害做到无动于衷，甚至如眼下这般，事不关己。 「有什么恨的呢……」叶晓枫深吸一口气，却没呵出来，忍在了肺腑里，懒懒一笑，「望子成龙，我命都是她给的，她要拿回去，就拿吧，没有她哪里来的我呢……」说着，叶晓枫撑着左臂枕着自己的脑袋，平平静静地盯着风策，「她是我妈啊，我拿什么去恨她，说到底，不还是为了我好吗？」 风策与之对视，默然无语。 「父母跟子女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她不理解我，我就尽量让她理解，我已经用我的行动跟她表过决心了，她如果还是不理解，我也没办法啊……这跟感情不是一样吗？努力过了，争取过了，就行了，对方不同意，那就算了。」 那就算了……风策一直绷着的表情终于在此刻，骤然松动。 算了，听起来，是多么简单而不需要费力的两个字，可谁能知道，要做到这两个字，又需要多大的决心，多宽的胸襟，多深的勇气。 不是所有人都能轻而易举说出「算了」的……其深藏的无奈以及无助，又岂是单单两个字便能概括。 那些无处可去的期待与求之不得的怨言，最终在一忍再忍的胸怀下，混淆出这一声，算了。 第二百四十章 落叶归根（听天由命）6 风策伸手把人揽在怀里，再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良久无言。 说来轻巧，可风策知道，这段经歷必然给叶晓枫带来沉重的伤害，谁能在面对至亲的加害之后还能无动于衷，无怨无恨，说到底，都是无可奈何。 「那便算了罢……」风策声音很平淡。 叶晓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算了？」 第310页 风策是指见叶晓枫父母，「拜见令尊令堂，还是算了罢，等你何时有了把握，再去不迟。」 「风策……」叶晓枫却是面露迟疑地问，「你会不会怪我？」 风策笑着摇头，「不会，既然眼下不是好时机，那等就是了，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不是吗？」 叶晓枫点头，不可否认听到风策这么说后，心里松了口气，毕竟在什么都没准备，甚至连个风头都没探过的当下，确实不是什么好时机。 「不说了，我们睡吧，你最近不是很早睡吗？」叶晓枫看了看手机，都快十点了，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之前半夜没戏的时候，风策这个点早睡了。 「好。」 风策伸手关灯，另一手搂在叶晓枫腰侧，让叶晓枫就这么枕在自己胸口，两人安安心心地闭眼，听着彼此平静的唿吸，渐渐睡去。 凌晨两点，风策准时醒来，睁开眼下意识去摸叶晓枫的脸，当听见绵长安稳的唿吸后，伸指点了叶晓枫的睡穴，好叫他入眠更深，随即起身下床，随意披了一件外套后便直接翻窗而下，从十二楼一跃来到地面，再腾空而起，直往医院的方向踏风而去。 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深夜的医院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风策旋身驻足，堪堪落在文岩病房的阳台外。 楼轻澜已经等候多时。 这一个多星期来，每天凌晨两点，楼轻澜都会等在文岩的病房，这是他跟风策心照不宣的约定。 风策要拖文岩的命，少不得要有个人在一旁照应着，否则遇到突发事件，只怕坏了两人的计划。 最好的人选自然是叶晓枫，但是风策坚决不同意，并非刻意隐瞒，却是风策认为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应该不会出意外，既然如此，何必再多一人知悉，多一人担心，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告诉叶晓枫。 于是只能楼轻澜亲自出马为风策挡驾了。 「这样天天晚上不睡觉行吗？」饶是知道风策的实力，楼轻澜也忍不住担心，已经连续十天，天天大半夜地来给文岩续命，一续就是到天亮的节奏，第二天还要拍戏，哪怕是铁打的身体经不起这么折腾啊，看看，一个多星期下来，楼轻澜已经憔悴得不行了。 风策自阳台外开门而入，再反手关门，一开一关没弄出一丝动静，闻言只道，「无妨，其实你大可以去睡，不必夜夜等在此处。」 楼轻澜不比风策，没有功力傍身，身体的修养自然依靠睡眠，连日熬夜导致严重缺乏睡眠，楼轻澜眼下已经刻了一圈的黑影。 「不天天来，我不放心。」 别说不放心了，简直提心弔胆，生怕一不小心这事儿被人发现，届时他楼轻澜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与其晚上惴惴不安地失眠，还是看着风策来得心定。 风策无奈摇头，知道楼轻澜是好意，也不拦着，迳自走去床边，看了看文岩的情况。 文岩经过十天风策通宵达旦地灌输内力，气色比之将死那会儿显然好上太多，不仅气息平稳心率整齐，原本瀰漫在脸上的死气也淡去不少。 看来用内力护住心脉的效果还是很显着的，至少眼下已经硬从阎王手里把命抢了回来，当务之急，还是如何压制这个病。 「我有一策，不知是否能用，又是否有效。」风策转过头道。 楼轻澜心头一跳，「你先说说看。」 「大凡创口感染，多数由温度决定，当年哥哥身中剧毒，是靠着沉睡以及被我师叔的寒销剑冰封在湖底，才避免了毒性继续扩散……你口中的癌细胞，想来和毒素无异，依靠血脉循环弥散全身，既然如此，何不直接以寒气封住，阻止蔓延？」 「你是说……」楼轻澜有点懂了，「用温度控制癌细胞？」 「不错，既然尸体都能藉由霜冻保经年不腐，肉身如此，我看也差不多……」 风策的想法很简单，不管什么细菌病毒，说穿了，还是环境造成的破坏，如果改变环境，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楼轻澜把风策的话来来回回地思索很久，有点赞同，「你这么说，有点道理，我记得人的身体环境是弱酸环境，如果能把它维持在一个硷性的环境，那么癌细胞就不可能存在了，当然我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毕竟我也不是学医的，就有这么一个说法，你先这么听一听。」 「那便是了。」风策眉目一定，更坚持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改变身体的环境能遏止毒素，那我便用内力打通文岩任督二脉，将所有毒素逼至一个地方，再用真气凝聚便可。」 「怎么个真气凝聚？」楼轻澜听得云里雾里。 只见风策随手一翻，五指隔空舒展于半空轻轻一扬，这一扬，便将空气的流动搅乱，楼轻澜立刻感到一阵阵寒意上身，忙去看风策手掌的变化，却看到无形之中，空气被风策改变了速度，越来越慢地流向风策掌心，最后凝聚在一起。 空气是无色无味的，楼轻澜之所以能看见，是因为风策把这些空气吸在了手里，汇聚成一股寒意，而寒意散发着冰冷的寒气，丝丝地往外冒，是个人都能感受到。 楼轻澜彻底明白了。 如果把这些空气比成癌细胞，那么，风策就要用寒气把它们直接冰封在体内一角，令其再也翻不出风浪。 「可行吗……」楼轻澜还有些怀疑。 第311页 风策收手而回，凝聚的空气因这一收手重新流散开来，「行不行，且试上一试……」反正文岩都已经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只要是可行的对策，风策都想试一试。 似是被风策淡然无畏的口气所震，楼轻澜也不禁生出了信心，「那你试一试，不过千万不要勉强，记得你承诺过我的话。」 风策无声一笑，「你放心，我有分寸。」 这一笑无疑在心理上给楼轻澜造成很大松动，以至于多年后，楼轻澜只要一回想起这一笑，便后悔得要死，如果早知有一天，事态会演变到那样一个难以收拾的境地，他无论如何都要阻止风策，哪怕不惜代价，也要阻止。 第二百四十一章 落叶归根听天由命7 有了对策，风策心下稍微有了底，只是还有一个麻烦，略略皱眉道，「但若要打通任督二脉，还是需要文岩醒着，否则……」 只有在清醒之下，风策才能根据文岩的反应来判断可行性，而若要在文岩清醒时做这件事，那么他的身份…… 楼轻澜会意，「你想跟文岩摊牌？」 「算不上……」目光落在文岩沉睡的脸上，风策声音淡到无所谓，「……他一定起疑很久了。」 「你不怕？」 「怕？」风策对这个字眼颇觉好笑，「为什么要怕？怕他告知天下吗？若我一口咬定死不承认，谁又能知道，我来自何方。」 楼轻澜到底放不下心，「但毕竟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 已经有一个叶晓枫了，再来一个文岩，保不准以后有更多的人知道，人心叵测，谁知道会不会被拿去做文章 ，到时候光是压下舆论就要费上好大功夫，何苦来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没有用，还是救人要紧。」 风策说完便伸手一掌轻拍，将文岩直接从睡梦深处拍醒，楼轻澜嘆了口气，知道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也没用了。 文岩缓缓睁开眼睛，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幽幽自耳边传来，「抱歉，老先生，扰您睡觉。」 「……风策？」文岩疑惑地道，再往四周看了圈，发现楼轻澜竟然也在，一时没搞明白两人的用意，「你们这是？」 不等风策开口，楼轻澜率先道，「救你的命。」 「救我的命？」文岩一开始没听懂，回过神来才想起那天风策做了什么，但也没多问，只慢慢摇头，「谢谢你的帮忙，我这几天觉得好多了，但是救命……」文岩神色平淡，鬼门关走了一趟，已经看透了生死，「不可能的，我这病没救，我自己心里有数。」 如果病到这种程度还能救，那癌症还有什么可怕的。 风策突然沉声问道，「如果有救呢？」 「什么？」文岩一怔。 风策重复一遍，「如果可以救呢？你想不想活？想不想再撑下去，撑到《落叶归根》杀青？」 文岩苦笑，「如果可以，怎么会不想呢……」就是临死一刻，他都放心不下这部戏，如果老天爷给他机会让他能再多活上一阵，哪怕杀青那天立刻就去死，他也瞑目了。 「好……」只见风策唇角略略往上轻佻，绽出一丝可以说温柔的弧度，「那我们就试一试吧。」 这一试，就试了整整四个小时，楼轻澜打开阳台的门窗，天空露出苍蓝的色泽，朝霞如彩，青光满布，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楼轻澜深吸一口清晨舒缓柔和的风，才转头去看房里的两人。 由于吃不住风策真气一遍遍涤盪经脉穴道，文岩中途几次疼晕，再被风策几次运掌风震醒，来来回回几次，终于在风策收功而回后，撑不住半昏了过去。 风策脸色有些白，之前不觉得，现在阳光透窗而入，直把风策那张白皙的脸庞照得更加衰败，甚至几近惨白。 楼轻澜不敢问怎么样，看着文岩刚刚痛到死去活来的样子，再瞧瞧眼下风策跟死了没什么两样的脸色，足够心惊肉跳的了。 好半晌，风策长长吐纳了一口气出来，缓缓睁眼。 「怎么样？」楼轻澜这才敢问。 风策神色全无，没有半点表情地朝他点头，声音极轻，仿佛说句话都要费上他不少的力气。 「勉强能保住他的命，至于能保多久……看吧。」 他以内力打通文岩经络，再用真气沖刷血脉，将文岩体内大量癌细胞都封在了文岩的手少阳三焦经脉，极冷的真气冷若寒冰，使其被牢牢封死在这一经脉里，至于体内其他的细胞，反正可以再生，风策只要确保眼下文岩体内不再有癌细胞扩散便可。 不扩散，才是这一次续命的关键之处，风策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去压制。 「那你呢？你怎么样？」风策气色一看就有问题，差得不行，跟之前的丰神俊朗简直不能比，楼轻澜怕他出事，「对了你今天还有戏要拍吗？」 风策点头，随即下床来到阳台，作势要离开。 「等等，你要干嘛？」楼轻澜忙拦住人，不会是这个样子还要运轻功飞走吧？ 风策还是点头，没说话。 「不行，你这样要出事，坐我的车走……」 「不用了……」风策说话了，声音比刚刚还要低，听着有气无力的，「……你的车太慢了。」 叶晓枫的生物钟很准，即便被他点了睡穴，仍然在每天八点准时醒来，眼看着就要八点，风策必须尽快赶回去。 第312页 知道这个人的脾气，楼轻澜嘆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风策一跃翻出栏杆，纵身离开，楼轻澜只来得及望着那幕飘然远去的背影轻声道，「希望你没事，风策。」 风策翻窗回到卧室时，叶晓枫还在睡着，风策见状出了口气，悄声落地后脱去外衣，像是从未离开过那样，重新躺到了叶晓枫身旁，在伸手把人揽回自己胸口，低头往叶晓枫干净的额际亲了几下。 没想到叶晓枫居然被亲醒了，揉了揉眼睛还有点迷煳地问，「几点了？」 「不到八点。」 叶晓枫记得风策的戏份安排在下午，有一场雨戏要拍，于是又躺下，顺手替风策把被子压好，「再睡会吧，难得可以偷个懒……」 「好。」风策含笑躺下。 叶晓枫却被风策身上的凉气寒到了，疑惑地问，「你身上怎么这么冷？」说着便拉过被子替风策压好，然后两人像每一个晚上那样，安安稳稳地抱在一处，感受彼此温热的肌肤相触带来的满足。 「叶晓枫……」忽闻风策低低一句吹在耳边。 叶晓枫睡意渐来，闭着眼睛问，「嗯？」 风策顿了顿，却是想不起来自己原本要说什么，良久，哑然一笑，「没什么，睡吧……」然后不再说话，只把人更抱紧了一点。 用力地抱紧。 第二百四十二章 落叶归根始作俑者1［补更］ 下午需要补拍一场戏，这场戏的剧本顺序是在韩昀被揍之后，原本要拍，但由于道具组临时出了点问题，喷水枪发生故障，再加上当时天气也不算太热，怕演员扛不住，钟正宁想着反正也不急着飞页，索性延期拍摄。 而现在已经进入五月，眼下的江南地带正是春夏交接的温热季节，钟正宁见一切准备妥当，便立刻要把这一幕解决。 这段戏拍起来并不难，没有台词，不需要表情，场面描述的内容是韩昀在被韩锐揍了几拳后，独自拄着盲杖走出去，偏巧迎头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雨，将韩昀浇得狼狈至极，也将他那颗骄傲的心彻底凉透。 但这一幕可能会苦了演员，毕竟暴雨这种拍戏，需要几支喷水枪从远处对着风策扫射，对于身体的考验度比较大。 「今天只拍雨戏，之前的全部跳过，我们以后再补镜头，等下我喊开始，水就要对着你喷，冲击力会有点，一定要抗住，韩昀的性格你应该很清楚了。」临开拍前最后一刻，钟正宁对着风策耳提面命道，「有任何问题，或者哪里不舒服，立刻喊停，知道吗？」 钟正宁也是识时务的，楼轻澜这段日子不是在医院跟医生交流文岩的病情，就是到剧组探班，很大手笔地包了整个剧组的伙食费，且时不时加顿水果添份点心，好歹是投资方，虽然不如李添成投资那么多，但毕竟人家坐镇整个圈子第一把交椅，而风策又是旗下爱将，怎么也得好好照顾。 但钟正宁不知道的却是，楼轻澜会来探班，纯粹只是担心风策的身体，连续十天熬夜拼命，真不知道风策哪来的精神熬戏，今天下午这场戏更不同了，楼轻澜真担心风策会出什么意外，想到风策早上离开时那张脸，楼轻澜简直心神不宁。 风策沉默地听完，只大概问了问自己等会要站的位置，以及要注意的事项后，便不说话了。 钟正宁最后关照了几声后，就离开去摄影组确认机位了。 叶晓枫这几天一直觉得风策有些不对头，但一时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似乎比平时多睡了一点，其他没什么变化了，可是刚刚剧组的灯光打在身上后，叶晓枫发现风策脸色很差，连精神状况都有些不好。 以往的风策，虽然由于肤色很白，但总是给人一种很精神，气色很饱满的感觉，叶晓枫不善于形容，但所谓的精气神，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但现在明显不对，风策整个人似乎处在一种很累的状态，于是担心地跑到风策跟前去摸他额头，「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 风策只微微摇头，按下了叶晓枫的手，「有点累。」 「累？」这还是头一次从风策嘴里听见「累」这个字眼，叶晓枫难免意外，「那拍完这场戏就回宾馆好好补一觉，晚上那场也是独角戏，应该可以放到明天补。」 风策点头，他的确有些累，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復流失过剧的内力，否则只怕再多睡眠也补不回来。 「那行，我现在去跟钟导说，你等着。」叶晓枫当下跑去了钟正宁那，三言两语便把风策的身体状况阐明，用词准确而诚恳，加之拍戏至今风策从来没有请过假，更没耍过什么大牌，钟正宁毫无意外地同意了。 叶晓枫松了口气，站在不远处给风策比了个ok的手势，风策报以一笑。 五分钟后，戏准时开幕。 两支喷水管接在了消防水管，剧组成员一人扛着腿粗的水管对着空中洒水，而另一人则站在更远一点的距离直对风策喷，顿时漫天漫地都是水，一瞬间如同陷入了一个泽国，在剧烈的人工水幕沖刷下，风策还不能走得过快，因为韩昀是盲人，盲人的每一步都需要手里那根盲杖的确认，所以一场正常只要两三分钟的戏却不得不多花一倍的时间，偏偏眼看着就要拍完，钟正宁正庆幸能一遍就过时，扛着水管的工作人员却因为脚下一个打滑被十几米长的水管绊倒，顿时水枪失了准头，喷水管呈三百六十度整整转了三圈掉在了地上，喷了好多人满脸满身。 第313页 钟正宁快气死了，只能喊停重拍。 叶晓枫立刻飞速奔到风策身边，毛毯毛巾一股脑朝他身上扔，再把人拖到摄影棚外，一个大功率吹风机开到暖风以最强风速对着风策吹，就怕风策冻着。 「冷不冷？」虽然看着手忙脚乱，但叶晓枫从来不会忙中出错，一面给风策吹干头髮一面脱掉了那身湿透的衣服，再用大毛巾裹上，把风策一身的水擦干，还能再顺道递上一杯滚烫的姜茶，前前后后也就是五分钟里的事。 风策默默看着叶晓枫忙前忙后，眼光一刻都没有从他身上放过，看了半天，忽然便有些感慨，难怪陆迟安方雁冉都想着叶晓枫回去，如果一直享受着这样的体贴照顾并且将其看作理所当然的话，那失去之后，的确茫然失落，就连风策都会忍不住假设，如果换成自己，会不会一再挽留。 而答案无疑是清楚的。 「别忙了，都干了。」风策捂住叶晓枫的手，示意他别再擦了，然后拿起保温瓶一口一口喝着姜茶。 「你慢点喝，有点烫。」叶晓枫看着人是差不多擦干了，便停了手，开始专注于吹干头髮，一面吹一面嘆气，「雨戏最烦人了，我记得我跟过的剧组，最长一次雨戏他妈的拍了四天，当时女主角被淋得都不知道冷是什么滋味了……」表情不对重拍，笑不来重拍，哭得不好看重来，被水喷得站不住也要重拍，反正各种重拍，直把你拍到生活不能自理就对了，刚刚风策差点一条过，包括叶晓枫在内，整个剧组都要以为出奇蹟了，好嘛，刚想集体欢唿，果然就出错了，还不是演员的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正聊着，刚刚那个出错的工作人员就过来道歉了，低着头不断鞠躬，估计是被钟正宁训得很了，二十几岁的大小伙眼眶都红了，风策无奈不已，只说了句没事，就一挥手叫人走了。 等到风策一罐姜汤喝完，道具组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风策放下毛毯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便在叶晓枫忧心忡忡的注目下开始重拍。 索性第二次开拍前后都很顺，没再整出点破事，风策一条过，直接把这场雨戏结束，随即在叶晓枫的督促下回宾馆睡觉。 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叶晓枫收工回去还没醒，叶晓枫诧异之余忍不住开灯瞧了瞧，结果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再摸摸额际，叶晓枫瞬时心惊。 风策整个人烧得滚烫。 第二百四十三章 落叶归根始作俑者2［补更］ 「卧槽！怎么烧得这么烫！」叶晓枫当场就傻了。 怪只怪一直以来风策给人的印象太无敌了，尤其在得知他的身份来歷以及那一身的武功后，风策会生病的可能性已经无限近乎于零，眼下烧到烫手，叶晓枫怎么不傻，简直丧失了行动能力，站在床边走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干些什么。 他立刻跑去洗手间弄了湿毛巾敷在风策额头，然后又从冰箱里拿了几罐啤酒倒在毛巾上开始给风策擦身，物理降温见效很快，刚刚还滚烫的身体经过酒精挥发后便感觉好了点，至少没有起初那么夸张。 叶晓枫再联繫了宾馆的客服，要来了体温计和退烧药然后量出了正确的体温。 三十九度四……叶晓枫松了口气，幸好没有飙到四十度。 由于不清楚是什么引起风策发烧的，叶晓枫拿着手机纠结要不要打电话叫救护车送去医院，可下意识的，他又有点怕风策那一身武功一旦去了医院会不会被发现，半天拨不出一个号码，直到侧面伸出一只手来，无声覆在叶晓枫的手背。 叶晓枫一愣，反应过来是谁的手后，立刻凑到风策跟前问，「风策你醒了！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烧到三十九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带你上医院？」 风策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而高热连带着那双眼眶都烧得泛起微红，一反之前那些淡漠疏远，难得露出一丝无助，水雾蒙蒙地盯着叶晓枫，偶尔睫毛颤动，水润光泽的，叶晓枫一颗心都被盯得化了。 我去你妈啊叶晓枫都什么时候了你在想些啥呢……叶晓枫暗骂自己心理变态，握住风策的手，拿出哄孩子的语气跟表情去哄风策，「你是不是很难受啊，先喝点水怎么样，我等下给你弄点粥，吃点东西我们再吃药？」 风策还是不说话，目光凝结成晕，温温柔柔地绕在叶晓枫身上打转，半天才从喉咙里咳出一个字，「……好。」 这一声「好」简直动人心神，撩人肺腑，暗哑的嗓音有气无力，偏偏听在耳里跟说情话似的，零碎如嘆，婉转低喃，直听得叶晓枫在心底大唿自己是个傻逼，被人一个字说得脑子都废了，什么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只知道盯着这样难得一见的风策看，看得目不转睛，看得柔肠百结，最后无语地蒙住自己的脸：叶晓枫你可以去死了，禽兽…… 当然禽兽不可能真的去死，眼前还有个病人要照顾，努力喊回不知道丢到哪儿去的魂，叶晓枫先找找客房服务点了碗白粥，再扶着风策靠坐起来，往背后塞了两个大枕头，然后一杯温热的开水送到风策嘴边，盯着他喝完。 「发烧一定要喝水，喝水才能发汗，发汗才能病好。」 风策生个病跟得了失语症一样，话都不会说了，叶晓枫说什么是什么，要喝水就喝水，要换衣服就换衣服，要擦身体就擦身体，凡事叶晓枫说的话，就是圣旨，拿出来连看都不看，照做便是。 第314页 等到客房服务送来白粥，风策已经被迫喝光了两杯水。 本来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更考验人耐力的还在后头，一碗粥递到跟前，风策只看了眼便移开了目光，重新回到叶晓枫身上，无言却胜似万语地目露请求，意义再明显不过：手没力，要人餵。 所以当一勺粥被抖着手餵到对方嘴边时，叶晓枫还在心里头犯着嘀咕：尼玛这到底什么情况……这是发烧发傻的前奏吗？怎么连性格都变了呢……这要是烧个三四天不见好，说不定风策没什么，自己就要先爆血管送医院了。 缠绵的视线仿若有形，化作万千柔情，将叶晓枫整个人密不透风地笼进眼光里，叶晓枫终于投降了，「你、你别再这么看着我了，你这样子我什么事都干不成了……」 不想风策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无辜来，似在无声抗议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变成害人了…… 叶晓枫认命道，「你再这么盯着我……我真受不了。」后面还有句没说：是个人都受不了！ 总算风策开口了，天生一副好嗓子被压在喉间，一个字一个字地漫出来，「为什么……我想看着你。」 哎哟娘嗷！叶晓枫一颗心被击得粉碎，差点碗都端不住了。 「你、你到底怎么了？」这是神仙下凡的徵兆吗？怎么没一点预警呢，好让他这个凡人能先有点准备啊，突如其来这一下，心理承受能力不好一点的就直接挂了…… 「没什么……」风策慢慢眨了一下眼睛，目中光晕轻旋，隐隐透着一丝怀念，「当年哥哥伤病初愈，楼挽风……便是这样照顾着的。」 「哥哥？嗯……」叶晓枫回忆了下，「是风析吗？楼挽风？你哥哥喜欢的人吗？」 「不错，楼挽风……」风策点头，思绪渐远，「那时，我还小，有一次，我前去探望……」他去探望风析，顺便想看看风析的内功恢復多少了，结果恰巧撞见楼挽风正伏在床边，小声地陪着风析说话。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站在门边没有进去，却难免听见两人的对话。只是很寻常的聊天，没有任何重点，楼挽风的天马行空令空旷寂静的房间平添无数光彩，陪着风析偶尔淡淡的几句回应，你一言我一句，生生照亮了一室的昏暗。 「我从来不喜欢他，一直不喜欢……」风策的声音由轻变重，「但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为何哥哥那般喜爱他，爱到甚至连命都不顾，为他几经生死……」 「你很羡慕吗？」叶晓枫一点即通。 「羡慕？」风策喃喃自问，「也许吧……」 那时的风策，年纪尚轻，歷世不深，不理解风析与楼挽风之间那么深的情缘，可依旧觉得那一幕，很美满，美满到他不禁也心生了期盼。他想，如果有一天，自己重病卧床，也能有一个人能陪在身侧，哪怕一个字都不说，他都会很知足。 而现在，这个人出现了。 当他深陷一个极热的沙漠中，徒步前行而周遭一片昏暗时，有人在前方为他展开一方天光，送来一捧清凉。 于是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风策睁开了眼睛。 只见一人正如多年前，他曾真切渴求地那样，跪伏在床边，轻轻握住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凝视自己，满心满眼俱是担心。 他忽然领悟了弋倾文那一句真意：愿携此人，慰其平生，与之相伴，美梦成真。 第二百四十四章 落叶归根始作俑者3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叶晓枫摇着头，直感嘆风策没见过世面，「我妈生病了，我爸恨不得坟都建在她床边了……」 风策被逗得一笑，却说，「我没生过病，并不清楚……」 「你没生过病？」叶晓枫吃惊了，「是从小到大吗？从出生到现在为止你都没生过病？」 「或许有，也许在我小时候吧……」风策回忆着儿时，「自我懂事起，便没再生过病。」 确切地说，风策没生过病，只是一直在受伤。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不生病？」叶晓枫不信。 「我从不妄言……」风策坦言道，「我只受伤，但我受的伤，都能自行运功疗伤……」所以像眼下这样烧一场，确然是平生第一次，感觉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可有叶晓枫在旁，倒也不觉得有多难熬。 叶晓枫算是明白了。 怪不得羡慕人生病有人照顾呢，合着是从来没生过病…… 「那你以前运功疗伤的时候，就没人陪你吗？」 「没有……舅舅说，这些伤若是都不能靠自己挺过来，那就不配活在世界上。」 「……」 受伤了不能自己治好就不配活下去？我去，叶晓枫差一点破功骂人，这尼玛风策身边都是些什么亲人啊，不是内功没弄好就先让人试着练，就是受了伤把人丢一旁任其自生自灭…… 「不对啊！你不是王爷吗？皇帝都不管你吗？」 「我长至十岁时，皇叔才知道我的存在，之前只知道我哥哥风析而已。」 「……」 好、好吧……叶晓枫没词儿了，本来就心疼风策，现在一听更是心都揪在一块了，只觉风策从小便没人疼没人爱，什么大哥舅舅师叔的，有跟没一样，看着外表光鲜亮丽冷漠强硬，实则内里平淡真实温柔专情。叶晓枫忙把人搂到怀里抱着，暗暗筹算着，难得风策一次生病，自己要怎么照顾才能抵偿他十几年的空白，而他又是个行动派，想法刚在脑子过了一遍，已经要着手准备了。 第315页 「来，把药吃了。」叶晓枫把退烧药餵到风策嘴边，「吃了药睡一觉，如果发汗了就说明没什么大问题，等烧退了就行。」 风策听话地把要吞了，还是看着叶晓枫，蓦地天外飞来一句，「等到戏拍完，你带我走吧。」 叶晓枫正要去放洗澡水，一听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这句话效果惊人，堪比在说，你带我私奔吧。 叶晓枫抹了把脸，竭力镇定地问，「你、你想去哪里？」 风策愣了愣，似是没细想这么多，闻言静思片刻，缓缓道，「我很喜欢故宫，想再瞧瞧那些千百年来的遗蹟风景……」 「行啊……」叶晓枫走回床边，「古蹟多得很，看到你再也不想看为止，其实我前几天想了想，如果风策你不打算当演员了，也不一定就找不到事做。」 叶晓枫这几天有空就在琢磨，像风策这样的情况，现代社会有什么适合他做的。第一想到的当然就是教书，但立刻被他否决了。老师需要学歷需要考证，风策没上过学根本不可能。然后他又想到书法作画……可这种东西，怎么说呢，必须累积大量的作品以及人气，而且必须得到很多名家认可，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可能空降一个人大家就承认了。 「说说看……」风策靠坐着，静静听叶晓枫说话。 「之前我们在云南，你送我枫叶，我想，其实我们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风策眼光一变，没吭声。 「你手上有钱，眼光又准，知道这些东西的成色是好是坏，我们完全可以盘一家店面，卖卖玉器……当然一开始会有点难，需要到处转转淘淘货，不过现在挺流行这些復古的东西，如果能够别出心裁弄点花样，不愁做不成生意。」这是叶晓枫深思熟虑好久的念头，打从风策说不想拍戏起，他就在不停琢磨了，「当然只是大概起个草图而已，至于实际完成还需要你自己来，你觉得怎么样？这个方向可行吗？」 风策默然无语，一直等到叶晓枫说完，然后略带忐忑地望着自己时，忽然感慨一嘆，「我算是明白了那句话了。」 「什么话？」 风策字字念道，「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如你所言，那当真再好不过了。」 这句话叶晓枫听过，明摆着风策这是在夸自己，不太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只是想利用一下你的优势，毕竟文物玉器这种东西，没有眼力跟阅歷是不可能成事的……」但眼前这个人，眼力阅歷甚至是胆识无一不缺，就连资金都不愁，d&d的gg代言费绝对够风策吃喝不愁的了，随便买个什么理财或者委託给基金去管理，光是一年的利息估计都能开一家店了。 「既然你觉得没什么问题，那我们可以再去云南那边玩，那里专出玉料，我们一起去看。」既然风策同意了，叶晓枫便没有后顾之忧了，只觉另一种生活正在不远处打开了一扇门，就等他们拍完《落叶归根》直奔而去。 「我去放水给你洗澡，洗澡也能降温，等下你好好睡一觉，病肯定很快能好的。」他说完便去洗手间忙活了。 风策淡淡一笑，看着背影闪入洗手间，却无论如何都收不回视线。 眼波轻转，有人便为他铺开了一副未来的画卷，三言两语，再勾勒出几笔理想的人生。那人生完完全全依照着自己的喜好而安排，同时又将自己的所擅所长统统包含在内，光是那么听着，都觉得，那必将是一个幸福而安稳的人生。 而那样一个幸福安稳的人生，也必定是叶晓枫伏在案前，苦心谋划，从方方面面着手，把力求不为难自己一丝一毫当作前提，几经思虑，才辗转而成的。 想起之前每一次临行前的筹划，风策目光渐深。 那一张又一张事先制定好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反覆调整的变动……不过一次行程，都能心细至此，何况是规划一场人生。 规划他们的人生。 多好…… 终于，风策收回视线，看着刚刚吃完的粥，喝尽的水，服下的药，不禁沉沉嘆息。 多好，便就这么轻轻一想，竟已无限嚮往。 第二百四十五章 落叶归根始作俑者4 风策这场烧虽来势汹汹，但妥善的照顾加上本身底子就好，当天晚上就发了汗，第二天温度降到了三十七度。 不过叶晓枫还是跟钟正宁请了假，而且趁着楼轻澜在，叶晓枫直接请了三天。 好在风策前期的戏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而后期的戏份并不重，休息个两三天并不影响整个进度，钟正宁在询问了风策的病情后，便大手一挥爽快地答应了。 「风策病了？」楼轻澜听说风策病了，心下一惊，「怎么回事，病得厉害吗？」 叶晓枫忙道，「还行，昨天烧得厉害，不过今天早上热度已经退下去了，可能是那场雨戏伤寒了。」 「伤寒……」楼轻澜的表情跟当时叶晓枫见到风策发烧时的表情没什么两样，天大的不可思议，好半天才想起要说话，点着头说，「哦哦，那没事就好，要是有反覆，马上去医院。」 「我知道楼总，您放心。」 叶晓枫说完这句就先回宾馆了，楼轻澜看着叶晓枫离去的背影，有那么一剎那，他想将风策这连日来的所作全盘告知，可在脱口而出的瞬间，又硬生生咽回去了。 第316页 还是算了……楼轻澜暗道，该知道的总会知道，如果叶晓枫最终也没又知道，那大概就是真的没事了…… 正想着，钟正宁走过来打招唿，「楼总今天有空来，说明文导病情有好转了？」 楼轻澜也不知道现在这么个状况算不算好，两天前，文导的主治医生在重新为文岩做过全身检查后，差点把病例发到国外去寻求帮助。 用当时那位主治医生的原话说：这根本连奇蹟都不是了，简直是见鬼啊！ 因为诊断报告清楚显示，原本已经扩散至全身的癌细胞在一夜之间被集中在了一个位置。这个位置正中气海穴，隔着皮肤能摸出极凉的温度，x光片里，癌细胞成团状型被封在这里，像是被冰冻住了那样，再不具任何威胁。 这个现象匪夷所思到了极点，完全颠覆了现代医学界对人体构造的认知，十几位医生围绕着这团莫名其妙凭空出现的寒气连开了几次会议，仍旧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最后还是在文岩家属的强烈要求下，才暂时放下这个问题，转而对文岩的病情进行会诊。 会诊的结果是，立刻进行手术，把这团被冻住的癌细胞取出体内，虽然还摸不透导致这个现象发生的原由，但病人的生命是首要的，必须马上将其根除。 楼轻澜当时就站在病房门口，听着十几位医生围着一直昏迷的文岩耗尽了口舌，心里却是默默嘆气道：这群医生怕是要被风策逼疯…… 听完楼轻澜的转述，钟正宁一下子便高兴了起来，「那就是说，文导的病有治好的可能性？」他一个导演不会去管这件事情的合理性，钟正宁只知道文岩不会死就是天大好事了。 楼轻澜不置可否。说实话，他觉得文岩经过这次折腾，搞不好真能再活蹦乱跳一阵。 可高兴过后，钟正宁又想起一件事来。 「如果动手术，那手术之后又得修养一阵了，那剧组这边……」没道理要一个刚动完手术的人再跑到剧组里盯着拍片吧。 楼轻澜拍了拍钟正宁的肩，「所以文导才选了钟导您啊。」他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太久了，为了文岩的病情他推掉了近十天的行程，眼看文岩有病癒的可能，他是真的得走了。 钟正宁嘆了口气，「希望一切顺利吧。」 谁知事与愿违，楼轻澜前脚离开c市，李添成后脚就到达c市，而且一下飞机就直奔剧组，美其名曰，探班。 钟正宁当时正在监督一场陆迟安跟方雁冉的对手戏，刚喊了过，结果回头一见到李添成，头都大了。 上次为了激情戏搞得一场饭局不欢而散，听说李添成还特地给文岩打了电话结果遭到了文岩严词拒绝，好在后来拍摄期间李添成没再提出什么要求，钟正宁几乎以为这事要过去了，不成想，李添成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找上了门。 都知道这人不好惹，李添成是个什么背景，混这一行的人，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不会跟他对着干。 其实按钟正宁的想法来，那个所谓的激情戏，其实压根豆谈不上激情戏，拍几个投入的动作，实在不行借位都行，后期有的是办法给你做成真的，问题的关键还在于风策本人，本人不肯，再牛逼的后期也没办法整出个真人上去啊。 「还有多久能杀青？」李添成点了根烟，看着道具组忙忙碌碌地准备下一幕戏，不咸不淡地问。 「按照现在着个进度，六月可以杀青。」钟正宁如实说。 电视剧的杀青跟电影不太一样，电视剧飞页太多，导致经常集中性拍一个演员的戏份，拍完一个杀青一个，到目前为止，原制作班底，已经一般的演员杀青，八位老戏骨都只剩两位了，等到这两位拍完，再把需要补的镜头补完，杀青近在眼前。 「六月……」李添成重复了遍，没说什么，话锋一转，「怎么没见那位男主角？」他强调了那位，钟正宁一听就知道是风策。 「风策病了，请了两天假。」 「病了？」李添成眉头皱了起来，「我最近正好手上有一部连续剧想找他当男一号。」 钟正宁挺意外，他本来以为李添成会介意上回的饭局，没想到李添成非但不介意，还给风策来送剧本。 当然钟正宁不会那么天真，这无事献殷勤，总有点非奸即盗的意思，不过事不关己，他听在耳朵里也只能当作没听见。 「你可以把剧本给他助理，让他带给风策看看。」钟正宁提了个建议，「我叫人去喊他。」 李添成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倒是对摄影棚里的陆迟安很感兴趣，盯着看了好久。 没想到陆家的小少爷都能跑出来拍戏了……有意思。 拍摄期间，整个剧组要保持绝对安静，李添成一面抽菸一面等人，十分钟后，人来了，李添成本来也没当回事，靠在墙壁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结果一声时隔已久的声音蓦地传来。 「钟导您找我。」 李添成闻言，勐地抬头。 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左前方，衣着整洁，身材高挑，简简单单一句话透着干净清爽，正是李添成第一次见到叶晓枫的模样。 第二百四十六章 落叶归根始作俑者5 李添成第一次见到叶晓枫的时候，刚好是包下方雁冉后完事的第二天早上。如果要现在的李添成仔仔细细说清楚为什么会看上叶晓枫，可能他自己都说不上来，长得好看的男人多了，并不是只有叶晓枫一个人。 第317页 那一天很多细节，李添成早就忘了，但有一个眼神一直令他记忆深刻，且在之后的岁月里如同打磨一样，渐渐上了一层光，反反覆覆被他记起。 极其凌厉的一个眼神，深藏锐利的指责及不齿的鄙夷。这种眼神李添成见过不少，但是敢在他面前当面流露的，叶晓枫是头一个。 哦，也不是头一个，在此之前，还有另一个，虽然已经死了。 「哟，叶晓枫……」 李添成动了动嘴唇，悠闲地打了一个招唿，「……别来无恙啊。」 叶晓枫浑身一震，好像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是钟正宁拍醒他，「李老闆喊你呢。」 李老闆……李添成。 叶晓枫脸色瞬间煞白，动作略显僵硬地转过身来，当曾经几次三番出现在噩梦里的那张脸就这么明明白白摆在眼前时，叶晓枫用力握紧了拳头。 见对方盯着自己不说话，看来是记起自己了，李添成调笑着，「怎么，不记得我了？」顿了顿，又说，「那总该记得那盘芒果吧？」 叶晓枫一下子连唿吸都忘了，只冷冷地注视着李添成不吭声。 钟正宁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有异，忙跳出来打圆场，「原来李老闆认识叶晓枫？以前见过吗？叶晓枫现在是风策的助理，剧本的事李老闆直接跟叶晓枫谈就行了。」说完还特地凑到李添成身边耳语两句，「风策很信任这个助理……」 言下之意，如果想要风策接片，可以从叶晓枫这里着手。 李添成很知情识趣地递给钟正宁一个了解的眼神，钟正宁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临走前不忘提醒叶晓枫一句，「李老闆想请风策拍戏，你注意分寸。」至于剩下的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钟正宁忙去了。 李添成等钟正宁走后，才饶有兴致地彻底将眼光落到对面的年轻人身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转过一圈。叶晓枫跟被人按了暂停键似的，完全没了反应，任由对方视线一遍遍地洗礼，恍然回到了那天晚上，那个包厢，多少耻辱愤慨涌上心头，来势汹汹，几乎让叶晓枫站不住脚。 「这么紧张？」看叶晓枫那副紧张得活跟见了鬼似的表情，李添成难得调侃，「坐啊，我又不会吃人，我是来找你谈正经事的。」 叶晓枫几次深唿吸，努力调整奔腾难抑的情绪，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一字一字地回，「什么正经事。」 「刚刚钟导不是说了吗？希望风策接一部戏。」 「不接。」叶晓枫想都不想，一口拒绝。 想是没料到叶晓枫会这么不给面子，连剧本都不看就这么给否了，李添成微微眯起眼，架在鼻樑上的无框眼镜无声地反射着冷光。 「你不过是一个助理，好像不能这么替明星决定吧？风策没有异议吗？都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 叶晓枫一怔，却不说话。 他当然知道风策不会接，他们才商量好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而至于拍戏，《落叶归根》将是风策演绎生涯中的最后一部，所以叶晓枫拒绝得很干脆，可经李添成刚刚那么一提醒，叶晓枫才想起，风策退出娱乐圈这件事，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所以叶晓枫那样断然否决无异会引起人的注意，在《落叶归根》杀青前，还是不要把这件事公布比较好。 叶晓枫深深呵出一口气，把从见到李添成这个人起就一直憋在心里的紧张难忍统统接着这一口呵气统统驱逐出体内，然后状似平静地点头，「剧本可以由我转交给等啊d，等风策病好之后就给李老闆您回復。」 李添成觉得挺有意思的，刚才还斩钉截铁的态度，短短一分钟里，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禁更深地看了眼叶晓枫。 然而更深地看过后，对比着之前的记忆，李添成觉得叶晓枫给他的感觉，有些不同。 那时候的叶晓枫，似乎要更为决裂一点，看着客客气气不动声色，一转眼就能死在你面前，倒是现在有点改变了，反而能在很短的时间里调整好情绪，甚至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往下做，仿佛正竭力不留任何把柄在自己手上。 「这样啊……」李添成慢悠悠地摸着下巴，「也行，正好这几天我也没什么事，那我就在这里等风策的消息，正好也看看《落叶归根》的情况。」 叶晓枫心一沉，这是明摆着要跟风策见面而不同意口头上的拒绝了。 论私心，叶晓枫并不希望风策跟李添成见面，一来，之前已经有过一次不愉快的饭局经歷了，叶晓枫也不希望在这件事上节外生枝，二来，还是因为自己跟李添成那段过去，他怕风策为了自己而跟李添成对上。 不是叶晓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而是这半年的相处里，风策的脾气性格叶晓枫已经摸得一清二楚，风策是一个极其护短的人，自己受个伤都能让风策说出诛九族的话，如果李添成还有那方面的心思，风策一定不会默不作声。 叶晓枫心思几度来回，左思右虑着有什么办法能让李添成打消跟风策见面的念头，却不知自己抿着唇沉着脸思考的样子一分不差地落入对方眼中，李添成几乎就要把那天晚上决裂狠极的人重叠在一起，情不自禁地便伸出手，想去摸一摸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真是见了鬼了，李添成自己也有点诧异，难道真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当时没碰到这个人，所以总觉得他别具一格？ 第318页 但诧异归诧异，伸出的手却也没收回的道理，李添成想摸就摸了，而叶晓枫还深陷在思绪中，完全没有察觉。就在这时，陡然一只手横空伸来阻了他的去路，竟是越过叶晓枫直接跟李添成的手握在了一起。 李添成一惊，抬头看去，一张年轻帅气的脸正似笑非笑地盯住自己。 「这不是荣干的李老闆吗，是来探班吗？」 李添成目色一凛。 陆迟安…… 第二百四十七章 落叶归根始作俑者6 陆迟安象徵性地与李添成握手，随即分开，眼神落在叶晓枫身上。 叶晓枫回了神，发现陆迟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背后，下意识道，「你下戏了？」 「是啊，拍完了，暂时没我什么事了……」陆迟安朝他笑笑，而后很随意的，将垂落的手放在叶晓枫肩头，拍了两下，这才抬眼望向李添成。 李添成对着那只肩膀上的手，若有所思，嘴里却呵呵一笑，「是啊，没想到这么巧，赶上陆少下戏，难得。」 「还没恭喜这次《云水谣》拿下国剧盛典最佳剧本，李老闆又赚了不少吧……」陆迟安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便将叶晓枫挡在了身后。 李添成眼光微变，脸上不露声色，「餬口而已，谈不上赚，行业越来越不景气，观众口味越来越刁，我们也只是勉强求点生存空间，陆少你说呢？」 「李老闆说笑了……」陆迟安打着哈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您是这次《落叶归根》最大的投资方，哪里就变成湖口了。」 两人一阵寒暄，没人再去管叶晓枫，陆迟安近一米九的高个子，将人一点点的，看似不经意实则密不透风的，隔绝出李添成的眼线，倒是叶晓枫松了好大一口气。 终于场面话都说尽了，李添成藉口有事先走，临走前不忘提醒陆迟安背后的叶晓枫，「哦对了，晚上剧本会有人转交给你，我静候佳音。」话音一顿，语气略变，带着兴味的笑音，「……叶晓枫，我们后会有期。」 叶晓枫不吭声，双手握拳，紧了又紧。 李添成最后再看了眼叶晓枫，带着笑离开了。 李添成一走，叶晓枫急吸一口长气，只觉周遭因这个人的出现而凝固的空气又松动了，整个人在瞬间安心下来。 陆迟安盯住李添成的背影半晌，直到李添成出了摄影棚上了车，才略略皱起眉头看向叶晓枫，「你怎么招惹到他了？」 叶晓枫本来心情就差，紧张愤怒害怕纠缠在一起往心底打了个死结，再一听「招惹」这个不怎么顺耳的词，心火都要上来了。 什么时候成了我招惹李添成了？ 但叶晓枫向来不喜欢口舌之辩，陆迟安要怎么以为都不关他的事，只麻木着一张脸，作势要走。 陆迟安一把拉住他，「说清楚再走，你跟李添成怎么一回事？」他又不是瞎子，刚刚李添成看叶晓枫的眼神，透着赤裸裸的欲望，同为男人，这股欲望代表着什么，才体验了一把情滋味的陆迟安自然清楚，要不然也不会在李添成伸手一刻抢先截住。 简直感同身受了。 「没怎么回事。」叶晓枫懒得同他讲，甩开陆迟安的手。 陆迟安眉目间的阴影更甚了，「你白痴吗？你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你在这圈子混这么久了，不知道李添成什么人？」 连陆迟安都知道李添成喜欢潜规则明星，再藉由一些不入流的把柄将明星圈进自己公司，李添成这是明显对叶晓枫起心思了，陆迟安能不紧张么。 「看懂了怎么样，看不懂又能怎么样！」叶晓枫被逼急了，口不择言，「跟你有关吗？」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都不说话了。 陆迟安目不转睛地瞪着叶晓枫，一双薄唇抿得死紧，显然被那句「跟你有关吗」气着了，一动不动，然而气势凌厉。 叶晓枫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沉默片刻，突然烦躁地撸了把头髮，声音放低下来，「抱歉，我迁怒了。」 他在迁怒，把面对李添成满腔隐忍难言的愤慨发泄到了无辜的陆迟安身上，索性理智很快回流，叶晓枫狼狈地抹了把脸。 「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吧，这人不好惹，别到时候牵连到了你。」 一句认真诚恳的告诫，年轻俊气的脸上有着隐约的无奈，陆迟安上一秒还因为一句话窝火得不行，下一秒立刻火都没了。 「迁怒……牵连？」他注意到叶晓枫的用词，「你得罪李添成了？」 得罪？ 叶晓枫心下一阵无语，不知道对方想干自己而自己想了个办法没让对方没干成，算不算得罪……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就是得罪了也没办法了不是吗？」 他突然无比渴望《落叶归根》能够早点拍完早点杀青，他想远离这个是非圈，去到一个像云南大理苍山洱海那样的地方，没有阴谋，没有谎言，没有自私自利的慾念，只有一望无际的白日青天，碧海连连。 「谁说没办法了？」陆迟安冷哼一声，「一个李添成，你怕他干嘛？」 叶晓枫一听，满脸苦笑，心想，大哥你是可以不怕，你家里那背景，就是十个李添成都不一定压得过来，你有什么可怕的。 可他不同，他只是一个平民老百姓，一个要权没权要钱没钱的小助理，哪里能跟陆迟安比。 第319页 但叶晓枫也清楚，人的出身是不能自己决定的，没道理自己投胎技术不好就怪别人投胎技术好，深知这并不是陆迟安的错，也不想把问题上升到仇富恨权的高度上，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不怕，我怕。」 说完这句，叶晓枫朝他客气点头，转身就走。 陆迟安原本还想拦着人再问点什么，可看叶晓枫一副愁苦得不行的样子，便知道就是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痛快地放人离开，然后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了，陆迟安打给了宋林。 「陆子啊？什么事啊？大白天的不用拍戏吗？」声音有点迷煳，估计还在睡懒觉。 陆迟安也不废话，直切重点地问，「你认识李添成吗？」 「李添成……？」 陆迟安嘆气，知道这货睡傻了，好脾气地提醒，「荣干的老闆，李添成，有印象了吗？」 「哦哦哦……他啊……他怎么了？」 「他的事你清楚吗？」 「事？哪方面的事？你是指他贩毒还是涉黄啊？」 「……」陆迟安没料到宋林说那么直白，咳了声，「……涉黄吧……」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握住手机眼光四周不停晃，生怕被人听见内容，损他形象。 「这他娘的我怎么说得完？」不想电话里传来宋林抱怨的声音，「李添成涉黄的事多了去了，你是要听哪一桩？」 陆迟安略带迟疑地压低了嗓音，「额……叶晓枫？」 第二百四十八章 落叶归根始作俑者7 「叶晓枫？」 那头传来宋林莫名其妙的声音，估计都没反应过来叶晓枫是谁，还是陆迟安提醒他，「我之前的助理。」 「哦……是他啊？」宋林想起来了，不过没搞明白陆迟安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人，下意识问了句，「怎么，他又揍你了？」 「……」陆迟安一声嘆息，「你就赶紧说。」 「…………叶晓枫还真不清楚，李添成有没有潜过他跟我有关吗？一个助理我这么上心干嘛？」宋林虽然是个八卦收集筒，但也不是什么八卦都收集的，没点身家背景的还真不够他看的。 想想也是。于是陆迟安只能退而求其次，折中了一下，「能帮我找点李添成的底吗？我指的什么底，你应该知道。」 电话那头一下子没了声响，几秒钟后，宋林的声音才又传来，却一反刚才的事不关己，语气很沉，「怎么回事？那傢伙得罪你了？」 陆迟安说的底宋林很清楚，就是那种能让对方完全翻不过身来的那种底，但问题是，陆迟安是小到大很少惹事、也不喜欢仗势欺人的性格，宋林觉得，事有可疑。 陆迟安倒也不避讳宋林，有话直说，「谈不上得罪，不过……之后会不会得罪不好说，我总得把该查的查清楚，把东西拿捏在手里，才有讲条件的筹码。」 宋林前后一联繫，有点明白了，「所以你其实……其实是为了那个叶晓枫？」 「嗯。」 简简单单一个字，解释了所有心思，宋林哪里还会多问，心领意会道，「行，我去想办法……」李添成背景虽然深，但都是用钱打通的路子，而有钱的向来怕有权的，这样的背景比不得以权相惑更来得牢靠，宋林家势力根深蒂固，真要动手去查李添成这种人的过去，陆迟安还真没找错人。 但宋林还是问了句题外话，「为什么是他？」刚刚听到陆迟安的要求时，宋林第一反应是要挟，陆迟安要拿些东西在手里要挟叶晓枫，但转念一想这不对，就算叶晓枫在李添成那里有点什么过去，也犯不着绕着么大一圈子，真要整一个人，犯得着费那么大功夫？既然犯不着，那就是……宋林不敢确定，但心底有个想法唿之欲出，只等陆迟安给他个痛快。 果然陆迟安很痛快，在兄弟面前直截了当地坦白，「我喜欢他。」 料到兴许是这么个结果，可一下子这么简明扼要不带半点隐晦的直言，还是让宋林差点摔了电话，好半天拿稳手机，却是犹犹豫豫地问，「……你、你当真？」 「你觉得我会拿这事来跟你开玩笑？」 宋林憋了半天没憋下去，嘴里蹦出一个字来，「……操！」 「操什么操？」陆迟安失笑，「我不能喜欢个人？」 「没没，绝对没……」宋林忙否认，只是这件事太劲爆太仓促，他一时转不过弯来，「我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没想到……」宋林也不卖关子，给了句实话，「陆子你知道吗？咱们一直在赌能让你喜欢上的人得是个什么样的……」 「哦？」陆迟安还是第一次听说，语带调笑，「什么样的？」 「呵呵……再不济，也要章凝雪那样的出身才配得上不是……」 「章凝雪？」陆迟安嘴角抽搐，「……留给你吧。」 「我？」宋林腹诽，就是劳资想要，人章凝雪也未必肯啊，「算了，伺候不起，不过话说回来，你是认真的？」 能跟陆迟安混一个圈子里的，不多，而且是真不多，也就两三个，还是从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宋林以前猜陆迟安一直没处个对象是因为眼光太高，可再高，还能高过章凝雪？但陆迟安愣是连章凝雪都瞧不上眼，所以后来宋林就琢磨着也许陆迟安不喜欢女人？但前阵子陆迟安回京城拍戏喊他们聚聚，也没见他看对眼那个被自己拿来试手的小男生啊……这女人不喜男人不爱的，难道他陆迟安压根就不喜欢人？ 第320页 谁晓得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没多久，好嘛，人亲自打电话来告诉了，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居然是那个小助理！ 宋林觉得天要下铁。 「那他呢？知道吗？」宋林一开始八卦就剎不住车，总压不住那个火，在心底熊熊燃烧，「他追的你还是你追的他？」 却把陆迟安难住了，有点难以启齿，「我前阵子才发现的，还没追，他不知道。」 「那他有对象了吗？」宋林追问。 「……应该没吧？」陆迟安自己也吃不准，而且经宋林这么一问，他蓦然发现，自己竟对叶晓枫一无所知，连对方有没有对象或者喜欢的人都不清楚。 「没事，有也不怕，咱抢还不行吗，就不信谁能拒绝咱陆子！」宋林百分之百信任陆迟安的魅力，他觉得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不会拒绝陆迟安，要么脑残。 陆迟安笑笑，没应，叶晓枫的性格他还是有点了解的，绝对不会是宋林说的那样。 「行了兄弟，等着，你在c市吧？我马上就来！」开玩笑，陆迟安看上人了，自己还窝在这里干什么，必须赶去给好兄弟出谋划策啊！ 「来什么？」陆迟安一惊，「你别说风就是雨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撇什么撇，等着哥哥我来给你画这一撇！」宋林说完就挂了。姥姥的娘哎！都看上人了还傻愣着不主动出击追求，机会等着留到回家过年呢？宋林恨铁不成钢，当下就定了一张晚上飞往c市的机票，要为好兄弟雪中送炭去。 陆迟安盯着手机半天吭不出一声，良久无奈一嘆，突然不知道找宋林在这件事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于是当天晚上快近凌晨时，陆迟安看见拖着一个行李箱风尘僕僕赶来，美其名曰探望自己，实则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宋林时，陆迟安知道，这个电话八成是打错了。 但陆迟安并不知道，很快，随着宋林的到来而引发的一连串的事，都无一不在向他证明，其实有些事，早在一开始就错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落叶归根始作俑者8 「来来，快来带我看看你那心上人！」宋林一到剧组，便心急火燎地拖住陆迟安，「那叶晓枫人呢？我都忘了那助理长什么样了！」 陆迟安一脑门黑线，「他现在不是我助理，哪里想见就能见，再说了，你这是干嘛，公园里看猴子吗？」 「怎么了，不行吗？」宋林一脸无辜，「好奇他的样貌犯法啊？你把他喊出来我见见，然后给你出出主意呗……」 「别别别！我谢谢你了，你还是先帮我把正经事办了，到时候什么事都好说。」 却换来宋林得意一笑，「小看人了吧？我宋林办事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神神秘秘地问，「你还有戏吗？没戏回宾馆说。」 「没了。」陆迟安的戏份快要杀青了，最多一个星期就完成全部镜头，比刚开工那会儿要轻松了不少。 「那行，走！」 宋林一锤定音，当下拉着陆迟安回到了宾馆，打开笔记本电脑把u盘里的东西打开。 「是什么东西？」趁着读盘的时候，陆迟安好奇地问。 宋林盯着电脑却是答非所问，「你知道当年李添成为什么会跑路吗？」 李添成当年那个会所开得比京城天上还要大，多少有权有势的人成为幕后宾客，李添成藉此揽了不少关系在手里，彼此牵制，相安无事，但突然有段时间，上面就严打了，而且绝对不是以往那种打打闹闹随便抓一个立威的那种，是真的下死手整治而最先开刀的就是天上。 但由于天上涉及范围太广，最后不了了之，只是勒令停业整改，但李添成那个不同，直接被砍，涉黄涉毒人员成百上千，当时闹得很大，而老闆李添成在苗头刚冒出来时便仓惶跑路，直到几年后风声过去，才又重操旧业，只是比过去谨慎了许多，借了个壳子把公司包装成娱乐经纪公司，其实换汤不换药，稍微有点背景的，都知道。 「为什么？」 陆迟安家虽然有钱有势，但碍于他从来不涉足这些骯脏事，竟一问三不知。 宋林瞥他一眼，忽然觉得，他们几个兄弟里，到头来居然还是陆迟安没有什么大变化，即便身处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还是老样子。 这幸亏是有这么强硬的背景撑着，否则要做到干净，简直不可想像。 「因为死了个人……」宋林言简意赅，「李添成这是捅到马蜂窝，被整了。」 陆迟安有些不可思议，「李添成被整？不会吧？」 「你知道霍连年吗？」 「知道啊，霍家太子爷嘛，现在当兵去了吧？」陆迟安不清楚怎么霍连年都卷进来了。 宋林嘆了口气，拖下西装松开领带往沙发一坐，抬起头，盯着陆迟安慢慢说，「……也是，你当时还在国外没回来，确实不知道，这事，你听过就算了，千万别往外说，知道吗？」 看宋林难得一副慎重的样子，陆迟安自分轻重，点头道，「你放心。」 「三四年了吧？」宋林回想了下，但时隔有些久远，记不太清楚，「反正有几年了，那会儿你们娱乐圈出了个人物，作词作曲拍戏唱歌什么都会，红得不得了，就是现在的徐甄据说都是他一手捧红的……」 「等等！」陆迟安打断，「……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顾言吧？」 第321页 「对！就是他！」 陆迟安：「……他不是死了……靠！那个死了的人，指的就是他？」 「就是他，顾言，前阵子徐甄的演唱会不是点了顾言的名吗？徐甄关系跟他很铁，当年顾言死的时候，那场面，简直了……」那场追悼会被流了出来，当时一时间网上铺天盖地全都是，宋林说起来也是一脸唏嘘，「挺惨的，说是车祸死的。」 「哦。」陆迟安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所以没多大感受，「那和霍家有什么关系？」 「人霍连年喜欢顾言啊，你说能没关系吗？」 「……这、不太可能吧？霍家能同意？」霍家那个老头子，陆迟安见识过，打小就有深刻的印象。 宋林半倚着沙发，解了衬衫的扣子透透气，「顾言突然死了，霍连年发疯了，带着人就去殡仪馆要尸体检验，要追究刑事责任，结果不检验还好，一检验就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 「他身上全是针孔，针孔你懂了吧？」 陆迟安神色微变，「吸毒？」 「对，吸毒。」 「所以？」 「所以霍连年就开始调查，他要查出是谁卖毒品给顾言的，不过查到后来根本不是，他是被强迫的。」 「强迫？」陆迟安越听越不懂了，「……怎么个强迫？」 「一般来说，吸毒是有一个过程的，反正法医的鑑定结果，是说顾言吸毒时间并不长，甚至可能只是几天，但毕竟是尸检，不能百分之认定，可偏偏顾言吸的量特别大，直接静脉注射，这就有问题了……」因为无论吸食什么样的毒品，都是从少到多，不可能一上来就大剂量下去，除非是不想活了，所以霍连年看到尸检报告当场就发飙了。 陆迟安把前后事情连贯起来，试着掌握这整件事情的始末。 「我懂了，霍连年喜欢顾言，结果顾言被强迫注射大量毒品，最后意外碰到车祸，死了，霍连年开始追根究底地查，查到最后……所以是李添成，对不对？不对啊，既然顾言是霍连年的人，李添成怎么有胆子？」 「问题就出在这里！」只见宋林遗憾地摇头，「顾言死之前，都没人知道霍连年喜欢他，走的近一点的，最多也就知道霍连年很欣赏这个明星，谁能想到霍家太子爷最后会为一个明星拼成这样？」 「那最后怎么样？霍连年现在还好吗？」 陆迟安好像很久没听到霍连年这个名字了。 宋林略显凉薄地勾勾嘴角，「他啊，差点跟着顾言去了，后来被他爷爷亲自送到部队里，现在……大概混到中校了。」 第二百五十章 落叶归根始作俑者9 房间里出现短暂的沉默，毕竟任何人在听见这样一桩事后，都不会生出什么愉快的心情。 「所以这就是你查到的？」 宋林嗤笑一声，「这个不用查，其实很多人知道，不过没人敢说而已。」 陆迟安瞭然，霍连年发起疯来直接把人老巢端了，连带着整个风俗行业都中断了很久，的确没人敢说。 宋林突然想抽菸，可打火机上飞机前过安检被收走了，只能作罢，口气颇有些冷漠，「人情冷暖，霍连年为了顾言把事情闹得太大，霍家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事情压下来，也因为这事，得罪了不少人，所以这几年低调不少，就怕再折腾出点什么，要知道……」说到这里，宋林刻意沉下了嗓音，「快换届了。」 换届……意味着京城的各方势力要重新遭到洗牌，古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上来的那位必定要带一批自己的心腹，虽然不至于一上来就赶尽杀绝，可哪一次换届，最后不得腥风血雨，下台的下台，双规的双规。 陆迟安不说话了。 宋林却一本正经地劝他，「其实你喜欢谁，兄弟都支持你，不过最好心里头放一桿标尺，别太过了，远的不说，就说霍连年，当初多嚣张妄为的一个人，愣是被爱情沖昏了脑子，为了一个小明星，差点命都不要了，你可千万别跟他学啊！」 这段话完完全全出自肺腑，也只有一起长大的兄弟才能得宋林这样一句良言相劝，宋林说完朝电脑努了努嘴，「去看看吧，这些东西能不能帮到你……」 陆迟安走到桌子前，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连串的文件，他随意点开一个，立刻就又不堪入耳的娇喘呻吟声爆出来，是好几个男人在围着一个女人，那女人陆迟安居然有点眼熟，几年前还小红了一阵。 陆迟安看了不到一分钟就直接关了，又打开一个，结果内容千篇一律，统统都是黄爆粗俗的内容，看得陆迟安一阵反胃，忍无可忍地骂了句，「卧槽！真他妈的噁心！」 「这就是噁心了？」宋林觉得陆迟安这几年是和尚日子过久了，连这点接受能力都没了，莫可奈何地一阵低笑，「你把文件显示隐藏的那个打开，有一个加密的，你看看。」 「……」陆迟安不太想看，「是什么？如果又是这种的就免了。」 「你看了就知道了。」 陆迟安迟疑着把隐藏文件打开，却不再是暗中下流的种马视频，而是一个男人，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很干净清俊的男生在房间里的视频。 那个男孩陆迟安认了出来，「……顾言？」 宋林勾了勾嘴角，「对，是顾言……这就是当年霍连年带人去搜李添成的老宅，最后搜出来的。」不过奇怪的是，相比李添成以往的作风，他在对待顾言这个人的表现，却是一反常态。不仅并没有亲自强上，也没有叫一堆人来轮，而是把顾言关在一个房间里，然后，足足十二天，除了正常吃喝外，就是给顾言注射海洛因。 第322页 宋林看过这个视频，即便事情过了好几年了，可想起当初自己看完后的感受，宋林也是一言难尽。 「难怪霍连年要发疯，够爷们！硬是挺住了，情愿自残也没求过一句饶，李添成每天晚上进房间和他说话，这个是摄像头里调出来的，没有声音，不过我猜应该是让他答应什么，但是你看，顾言一直在摇头，也没正眼看过李添成一次。」 陆迟安震惊了，他是知道这个圈子很脏，知道他们这些富二代官二代给老百姓的印象很差，无非就是有这些害群之马，可当他真真正正站在一个旁观的角度去看，他还是被李添成恶毒到残忍的手段惊到了。 「也不知道李添成求什么，非得这么折磨人，估计是后面压不住了只能放人了。」 视频很长，几百个小时，陆迟安拖着进度线跳着看，看到当中顾言由于受不住毒品的煎熬开始自残时，陆迟安不忍再看，终于还是关了。 太惨了。 陆迟安见多识广，也难免道一句，太惨了。 「真的是车祸死的？」陆迟安对顾言的死产生了怀疑。 宋林点头，「真的是，我叔叔在交通局，霍连年开口要调马路监控，调出来的结果的确是车祸，唯一不确定的，就不知道是不是顾言故意找死的了……」毕竟在经受这么一场非人的折磨后，大部分人的精神都会濒临崩溃，何况毒瘾上来，多少人六亲都不认了，只求能摆脱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谁还在乎什么自尊，什么生死…… 陆迟安沉默，好一会儿才阖上电脑拔出u盘，紧紧握在手里。 「谢了，兄弟。」 这东西牵涉太广，握在手中着实有点烫手，可没来由的，陆迟安握得很紧，他有些奇怪，明明自己跟那个顾言素昧平生，可当他亲眼目睹那个曾被业界人士惊为天才的人物，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还是为了这么一个人渣，就连陆迟安都心生了不平。 有些人，天生就该耀眼夺目，任何一丝一毫的阴霾都不该遮其锋芒，掩其风光。 宋林从沙发站起来，走到陆迟安身边，用力按向他的肩膀，「跟我客气什么，一句话的事。」 「这东西你怎么搞来的？」 宋林把电脑收回行李箱，嘴里漫不经心地说，「我这人八卦，像霍连年那样的八卦，怎么能不打听清楚……」但他不喜欢耳听为虚，他喜欢眼见为实，「这东西我是从市局那里调出来的，霍连年当初要把李添成弄死，结果最后被霍老爷子压下了，但东西还存在那里，我不过是把东西都拷贝一份，一个不漏罢了。」 「你不会有什么事吧？」陆迟安知道这些事的厉害，难免担心。 「我能有什么事？」宋林摊开手，「我又没朝外散播，不过是放在你这里给你个心安，好让你追起人来，少一层阻碍……怎么样，感激我吧？」说着凑到陆迟安面前挤眉弄眼。 许是刚刚的话题太过沉重，牵涉到的人物太过压抑，陆迟安一直都面无表情，眼下看见好兄弟存了心思逗自己，终于给了面子，略略牵动着嘴角，寥寥一笑。 第二百五十一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石1 就在陆迟安给宋林拨去电话的时候，叶晓枫却呆在剧组，并没有回宾馆。 可能因为生病的缘故，风策的睡眠时间更长了，反正一样都请了假，叶晓枫想让风策趁这次生病好好修养调整，眼看着戏快要杀青了，不能在最后关头因为身体的原因出错。 其实叶晓枫很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可又担心自己一走，万一风策醒来找不到人会着急，搞到最后，居然还是只能留在了剧组。 风策不在，没他什么事，叶晓枫蹲在摄影棚一角，目不转睛盯着整个剧组忙忙碌碌，各人有各人手头的工作，演员们化妆的化妆，对词的对词，休息的休息，刷手机的刷手机。 叶晓枫突然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或者说，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如果不是遇上了风策，扪心自问，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又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要烟吗？」 一包烟从上方递来，叶晓枫抬头一看，居然是安佑连。 叶晓枫顿了顿，接过来，「谢了。」又要了打火机。 安佑连在旁边站了会儿，确定叶晓枫没有赶人的意思，才犹豫着坐到了边上，就跟当时拍《长宁传》风策出意外那会一样，叶晓枫抽菸，他在旁边看叶晓枫抽菸。 一阵沉默后，安佑连打破了沉默，「你……」 但叶晓枫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点了些菸灰在地上，抢先说道，「我这人忘性大，过去就过去了，别再提了。」 安佑连闭嘴了，可忍了会儿还是好奇，「为什么？」 于是就看见叶晓枫在一阵烟雾瀰漫中转过脸来，一张脸埋在朦胧的灰色里，教人一时看不清神色，却莫名觉得特别好看，拿去了温柔平和的光彩，剩下的寂寞淡然把叶晓枫整个人烘托出了真实。 安佑连恍然觉得，或许这样的叶晓枫才是真正的叶晓枫。 「没有为什么，我说过了，你要害我，有很多办法……」叶晓枫自嘲一笑，「你说我疏离，其实你也清高，这种下作的手段，你看不上。」 安佑连意外，因为叶晓枫完全说对了，如果换成自己对一个男人不满要出手教训，绝对不会是那种手段。 第323页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摇头，「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叶晓枫无聊地问。 「没想到你还挺了解我……」他跟叶晓枫交往真的不多，而且不深，猜出他跟风策之间的事，其实是侥倖，毕竟风策太不会隐藏，但凡风策有心一点，安佑连觉得自己未必能发现。 叶晓枫仰起头，靠着墙壁，两条长腿随性地半屈着，右手搁在右腿膝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指尖的菸蒂，轻飘飘的菸灰就会跟着细小的动作慢慢落下。 安佑连看过很多男人抽菸，但叶晓枫抽菸的样子无疑是他看过的最舒服，也最有味道的。 「你也了解我。」叶晓枫甚至闭起了眼睛，「知道把话说开，我没道理再记恨你，你吃准我的性格，原不原谅……有区别吗？」 安佑连却是很慎重地点头，「有区别。」 「是吗……」 叶晓枫喃喃一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几次碰到情绪低落的时候，都是安佑连在旁边，落寞地笑笑，睁开眼，盯着不远处正在听钟正宁讲戏的陆迟安。 安佑连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你和陆迟安关系很好吗？」 「嗯？」叶晓枫随口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安佑连不知该不该插嘴，心下反覆斟酌了几次，才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陆迟安对你不错。」他说得有点隐晦，算是投石问路，看叶晓枫能不能听明白。 可惜叶晓枫听不明白，还有点茫然，「不错？」凝神细想了一会儿，没觉得不错，「没有啊，可能以前给他当过助理，所以多少有点情分在吧，怎么了？」 「你……」安佑连横了横心，「如果可以……那个，你离他远点。」 「什么意思？」 叶晓枫眉角一敛。 「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离他远点。」 「为什么？」 「……如果我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一句劝，劝你离这些富家子弟远一点呢？」 叶晓枫恍然，「不会吧，你仇富？」不可能啊，安佑连自己家条件也不错，也是个富二代了，应该不会对有钱人产生歧视才对。 安佑连翻了个白眼，觉得在鸡同鸭讲，投石问路的显然没什么效果，叶晓枫完全没听懂自己在指什么。 「反正你记住我的话，不要跟陆迟安走得太近……毕竟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我们高攀不起。」安佑连只能这么说了，但愿叶晓枫能明白。 倒是叶晓枫颇为贊同地道，「……也是，像我这种平民老百姓的确也入不了他们的眼。」虽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哪里比不上人的，但有些人就是生下来就站在你的终点了，你不服也不行。叶晓枫并不仇富，但的确也不想和这些人有太深的接触，这也是当初他跟陆迟安干了一架最后无论对方怎么通过人来劝说他都不为所动，坚持要离开的理由。 三观里，价值观无疑占据了人与人相处之间最重的一部分，那些人的价值观跟自己差的太多，没有高低之分，但就是差太多，甚至不再一个档次上，所以註定会有隔阂，会有矛盾，好比陆迟安他们抽个大麻觉得理所当然，认为叶晓枫小题大做没见过世面，一样的。 「我知道了，我有分寸。」 一根烟抽完，加上随便几句闲聊，叶晓枫心情好多了，现在他要回到那个能让他身心平静的地方，那个人身边了。 「我走了，跟钟导打个招唿，如果明天风策好多了，不出意外，下午就可以恢復戏份。」 安佑连跟他招手，两人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以前，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件恶劣的事件，安佑连终于长吁一口气。 「行，我知道了，你去这照顾风策吧。」 叶晓枫跟他挥了挥手就走了，留安佑连一个人坐在原地，看着地上那段菸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一阵振动声从裤袋里传来，安佑连掏出手机，却在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时，烦躁地纠起了眉头，好半天，才按下了通话键。 「餵。」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安佑连听了很久，直到第四分钟的时候，安佑连才忍无可忍地压着嗓子吼了句，「我说过了，我不会再帮你了，这事没得谈，我劝你也别再干了！」 对方似乎不满安佑连的回答，又过了好几分钟，安佑连终于爆了，「我说了，我不会再干了，你他妈拿捏我够久了，你想说就去说吧，随你的便，不过你也给我听好了，你要真敢爆我，我安佑连也不是好惹的，大不了鱼死网破，看谁死得更惨，我一个男人不怕，倒想看你一个女人怕不怕，你那个外公你怕不怕！？」说完直截了当地挂了电话，再狠狠啐了口，「操！」 第二百五十二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石2 风策告病的第三天早上，医院传来了好消息，文岩导演手术成功，不仅病情得到控制，甚至已经转出icu到普通病房。 全剧组上下无一不欢唿鼓舞，毕竟文岩是整个剧组的核心人物，即便钟正宁也是大牌导演，但有文岩在场到底不同，据说文岩术后恢復情况非常好，不出意外，五天后可以下床，也就是说，能够来剧组了。 这无疑惊到了众人，那天文岩昏倒送往医院的样子大家都看在眼里，第二天凌晨又说不行了，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谁能想到，转眼就好多了……大伙儿都说是奇蹟发生了。 第324页 但这只是院方对外的宣称，实际上，文岩病情已经被集中关注并收集成资料，要成立专案研究了。 因为没有一个医生，包括在肿瘤方面最最权威的一群主任都一头雾水，他们把病情隐匿了姓名，然后通过网络发到全国各大医院进行网络会诊，遗憾的是，目前国内医学界内，还没有人能解释这种情况。 也是，凌晨癌细胞还扩散得全身都是，结果一个礼拜后，癌细胞被集中冰封了……一些医学界的权威人士只能称之为奇蹟，虽然这个奇蹟他们是有多希望能够时刻发生。 楼轻澜得知文岩病情好转这一消息后，立刻给风策去了电话。 「你知不知道那帮医生都疯了！」楼轻澜在电话那边哭笑不得，「我看要不是碍于文岩活着没法把人再弄死，那帮医生就差没直接活体解剖了！」 风策握住手机淡淡一笑。 「我和你说，这事，可一不可再，听到没有？」楼轻澜千叮咛万嘱咐，这奇蹟发生个一次两次还行，这要是天天发生，谁都会去查，万一查到风策身上，麻烦就大了。 「我知道。」风策脸色很平静，口气听着一点都不像搞出这么大事情的人，「的确可一不可再……」 楼轻澜听他这么说，心下松了口气，转而问，「对了，你身体好点了吗？我听说你病了？厉害吗？是因为给文岩治疗的关系吗？」 「无妨。」 「真的？」问了一大堆就换来这么两个字，楼轻澜不信，「……我就没见你生过病，突然生病了肯定有原因！你别瞒着我，有问题要说，不然万一出了差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你……」 风策：「……」 其实眼下情况如何，风策自认，尚且还在控制范围，所以并不担心，至于为何突然高烧，他想，可能还是因为着了风寒。 楼轻澜使出杀手锏，「你就算不在乎自己，也得在乎在乎那个叶晓枫吧？你什么都不跟他说，万一你出了什么事，那他不是很可怜？」 风策眸色微动。 难得一次生病，他被叶晓枫勒令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准做，饿了渴了？第一时间送到手里；无聊了？手机平板电脑充满了电随便看；不习惯数码产品？没问题，成套的金庸古龙温瑞安全集一一摆好放在伸手可拿的地方；有时候睡太多了睡不着，叶晓枫甚至能躺到自己身边给自己讲故事，讲他曾经跟着剧组去过的地方，看过的风景，经歷的人情……用叶晓枫的话说，以前你没体会到的，我都想让你体会一遍，你不用羡慕那个什么楼挽风，我能给你更多，我们的以后会更久。 声音很低很柔，带着特有的，能令人身心俱静的平和，令风策整个人浸温水，缓缓沉溺。 很难想像当听到这样一句话时，风策心里是何种感受，忽然便生出一种怀疑，曾几何时，那些羡慕竟是那么幼稚…… 他不是风析，叶晓枫也不是楼挽风，各人有个人的缘法，个人有个人命定的结局，何必羡慕，又何须嫉妒。 「救文岩，的确消耗了过多内力……」许是被楼轻澜说动了，终于，风策开口解释，「我打算等杀青后，便回s市的公寓好好闭关一次，恢復内力。」 与功力不同的是，内力的深厚与时间的长短息息相关，所以过度损耗的内力，如果需要补回，必然得静坐调理。 「那你闭关大概需要多久？」 「我也不知……」风策的确心中没底，不禁试着运了一次内力，然而丹田虚空，经脉阻塞，运到手心的内劲竟十不过一二。 「所以你更要和叶晓枫说这件事，让他照顾你的起居，不是吗？」 风策想了想，点头道，「我并不想瞒他，却也不想现在用这些事干扰他……」环绕叶晓枫四周，简直危机四伏，李添成尚无动作，方雁冉危险难辨，还有一个陆迟安……分心的事太多，自己内力流失在这些事这些人面前，反倒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毕竟这个时代……根本用不上什么内力。 楼轻澜又问，「那如果你现在在用那个什么内力的，会有危险吗？」 「会吧……」他此刻内功正逢突破的边缘，可恰逢内力不足，若再强行运功，必遭反弹，但这些话风策并没有说，「你放心，我会尽快闭关修整。」 见风策这么肯定，楼轻澜也不好再逼迫了，说了句题外话，「哦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何事？」 「之前你让我查叶晓枫挨揍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是谁？」 「……还不能完全确定，等我确定后再告诉你，不过快了。」其实楼轻澜已经查到对方身份了，只是碍于那个身份有点难搞，他必须把事情始末搞清楚，到底为什么要针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 「……我可以等。」 风策眼光渐渐锐利，他一把拉开窗帘，让外头一片艷阳透窗而来，洒在柔软的床被上。 「行，你好好休息，记得去看一下文岩，」虽然楼轻澜不贊成风策救文岩，但既然已经救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便也不再拘泥于过程了，「老头子一定有很多话要问你，既然你这么相信他，倒是可以实话实说。」 「好。」 风策也不想瞒文岩，何况事到如今，也瞒不过去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石3 第325页 趁着上午没戏，于是风策去了一趟医院，天气很好，艷阳高照，万里无云，迎面扑来已经带着热度的风，风策闭目静闻一息，随即淡淡一笑。 夏天就要来了。 由于提前知会过，知道风策要来，文岩谢绝了所有探病的要求，把这一天空出来，留给风策。 当风策抵达病房时，文成君已经久候多时。 「风策来了，爸爸等你好久了。」文成君面带微笑，替风策开门。 风策客气点头，「多谢。」 文成君朝病房内的文岩笑道，「爸爸，风策来了。」 文岩原本倚着床，就着阳光在看剧本，一听风策来了，立刻放下剧本，朝门口望来，却是一反之前临死的衰败，反倒是容光焕发，精气神好了不少，这样乍一看，完全不像是一个被癌症苦缠多年差点没命的人。 风策轻声恭喜，「老先生气色不错。」然后踱步至床边，竟是随意一坐，朝文岩探出右手，搭在了文岩的手腕，静听良久。 心脉心律齐稳有力，看来是好多了，风策松开手道，「或许从此长命百岁也未可知。」 文岩一直没说话，但视线半刻没有离开风策，风策知道文岩有许多疑惑，而他今天，就是来为他解惑的。 「老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文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说实话，风策来之前，他的确很想知道。文岩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了，这个名叫风策的明星，身上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谜团，而文岩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可当风策真的坐到自己面前时，文岩却觉得，那些一直纠缠在心底的疑问，忽然就不重要了。 谁没有一些过去，谁没有一些经歷，这个年轻人救了自己，这是救命之恩，已无可为报，难道救一个人还非得给对方交代吗？ 「是有很多事情想问……可又觉得……」恢復了好气色的文岩和颜悦色，完全没有在片场监导时的凌厉气势，就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声音苍老而平缓，「又觉得，说不定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来得更好……」 倒是风策一反常态，扬眉一笑，「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我做了，便是信了老先生的为人……」说完，风策站了起来，略退半步，朝着文岩缓弯下来腰，缓缓作揖，恭声一句，「在下风策，来自南宋后。」再又直起身来，目光清冷，笔直地凝住文岩，静等对方的反应。 可惜文岩并没有什么反应，当然也有可能是惊讶过度，导致一下子来不及反应，半张着嘴，哑口无言。 风策也不催促，简短的一句自我介绍后，又施施然坐回原处，一派自得，似乎完全不担心文岩会怎么样想。 「你……」 哪怕再见多识广阅歷深厚，可听到一个人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饶是文岩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个年轻人在说什么？ 南宋后？ 什么意思…… 「你知道南宋距离现在有多远吗？」下意识地，文岩问了个常识性问题，大概也只能问这么个问题，藉以拉回因风策一句话而脱离常识的思维模式。 「距今……」风策粗粗一算，「……该有千年吧。」 「……」文岩有些恍惚，「你确定？」 风策点头道，「确定。」 文岩只觉不可思议，可眼前这个人几天前才演绎了一场不可思议，生生把自己从死亡里拖出来，于是不可思议变成了合情合理。 此人所言所行，便是合情合理。 风策见状突然一笑，「老先生不相信？」 这一笑，轻柔舒缓，文雅清贵，文成君在病房养殖了许多绿色，便有两盆上好的金心吊兰挂在窗口，绿色的枝叶呈一种舒展的姿态婉约垂下，随着晚春初夏的阳光与微风，吹过风策的脸颊，带动起吹在眉目上的刘海，微微凌乱，却当真凭添风采。 有人如君子，君子质如兰。 「我信。」 信与不信似乎也别无选择了不是吗……文岩摇头失笑，「最近ip剧很火，不少影视公司大量买断小说版权，我这个老头子一大把年纪虽然不能说是与时俱进，不过好歹也知道流行些什么……」顿了顿，文岩试着问，「不会是那个穿越吧？」 没想到这个时代的人当真人人懂穿越，竟连文岩都不例外，风策哭笑不得，「不错，楼轻澜说，这便是穿越。」 文岩沉默了，而且沉默了很久，风策一度以为自己失算了。 但最终，一切都没有失算，文岩抬起头来，静静说道，「你继续说。」 最奇怪的事一旦在心理防线上打开了缺口，那么再奇怪的事听上去似乎也理所当然，随着风策用三言两语简单带过一切，文岩真是除了惊诧就只剩感嘆了。 那么匪夷所思，而最匪夷所思的却是，你知道，居然只有这个解释才最合适……当文岩再一次把视线集中在风策身上后，所有感觉都跟着变了。 他不再是初见时，那个容貌出众，举止端庄，一言一行都透露出良好修养的演员了，甚至方进燃加诸在他身上的那些褒扬都不算什么了，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偶尔的格格不入得到了最恰如其分的解释，有了更好的体现方式，甚至觉得……理应如此。 对啊，其实那些惊艷，那些赞赏，理应如此啊。 文岩不由问了句，「那除了我，还有谁知道吗？」 第326页 「楼轻澜，还有叶晓枫。」 「唔……你的助理？」 「是。」 「嗯……」文岩若有所思，蓦地收起了神色，「这事还是别让更多人知道了，以防一些小人拿来做文章 做研究，防人之心不可无。」 「多谢老先生提点，风策明白。」 还有一点文岩不太放心，「那你用内功救了我，自己会有什么问题吗？」 「无妨，内力流失可以再补回来，不急于一时……」话都摊开说到这个地步了，风策又强调了次，「这一行，我实在不愿再涉足，《落叶归根》杀青后，我便永远退出。」 文岩觉得很遗憾，他第一次见到风策就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有股很独特的魅力，做一个演员是个很好的选择，所以当听到风策说要退出娱乐圈，以为那只是不愿意拍激情戏而说的气话，可现在了解这个人真正的身份后，文岩才觉得，风策的的确确不适合再拍戏了。 必然有更好的未来值得他去尝试，而不是留在这一方泥潭，越陷越深。 「虽然很可惜，你是我见过的，其实很适合当演员的人……但既然你这么坚持，哪怕我是导演，也不能勉强是不是？」文岩嘆了一口长气，目光竟有些寥落，「我会把你戏份集中起来赶紧拍完，好让你早日离开。你放心。」 而这也是风策此次前来的最终目的，在这个自己信任的老人面前坦白一切，也放开一切。 第二百五十四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石4 随着文岩身体的逐渐好转，《落叶归根》的拍摄进度也开始加快，而时节也随之进入交替阶段，来到炎热的夏天。 南方的六月并不好过，黄梅季节闷湿炎热，回潮厉害，坐着不动都能出一身闷汗，就连风策这样不动声色不惧寒暑的人都对这样的气候皱起了眉头。 「热吧？你们以前没那么热吧？」叶晓枫网购了一台超大电风扇，风策下戏的时候就放在远处对着吹，「温室效应严重，到了七月份还要更热。」 「温室效应？」风策不太清楚。 「对……」叶晓枫简单解释着什么是温湿效应，「等到南北两极冰山化光了，人类就要淹死了。」 风策不置可否，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也觉得和从前的夏天完全不能比，温差太厉害，「确实很热……」而且风策本身并不是很喜欢热，「等下还有戏吗？」 「还有，不过……」话到一半，不远处传来一阵声响，剧组的人同时间看去，原来是投资方来了几位老闆，叶晓枫当然也看过去了，却在看清李添成的身影时，蓦然收声。 风策越过叶晓枫，眼光将对方看个一清二楚，顿时敛起了嘴角的笑。 投资方当然是奔着文岩去的，都知道文大导演死里逃生，甚至打败了癌症渐渐康復，简直活生生的一个奇蹟。不过住院期间文岩谢绝了大部分的探访，但现在既然是在拍摄，他们几个投资方还是很有理由来看看的，何况他们此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几个投资方大驾光临是很少有的情况，投资方一般只负责投钱或者通过关系塞点人，然后就等着东西拍完收本，所以无事不登三宝殿，文岩知道这行人来者不善，甚至有点猜到了李添成的目的，不等几人开口，率先道，「恭喜免了，老头子一个看，阎王爷不收是我运气，但运气也不是白来的，该还的总要还……」他看了眼李添成，「说吧，是什么风，把投资方都吹来了。」 李添成身边这几位投资方都跟他交好，之前他贊助投资《云水谣》赚了个满盘，几人眼红不已，于是这次李添成大手笔投资《落叶归根》，他们当然也想趁机捞一笔，跟着投了不少钱，都很相信李添成的眼光。 「文导说笑了，不过文导都这么说了，大家也都很忙，所以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李添成环顾一周，「人多口杂，还是先找个地方坐坐吧？」 文岩定定地看向几人，没有动，「就这里说吧，下一幕就要开了，早点拍完早点杀青。」 李添成一顿，却也没生气，无所谓地挑眉，「那行，我就长话短说。」李添成给身边的助手使了个眼色，助手立刻手脚麻利地搬来几把凳子，李添成加上另外三位投资方，坐到了文岩对面。 「还是之前谈的那个问题，我和几位老闆商议了下，认为在男主角最后去美国前应该加一场戏。」李添成知道文岩会说什么，所以抢在文岩拒绝前伸手拦道，「文导先别忙着拒绝，听我把话说完。」 文岩忍了口气，静听下去。 「我让助手整理了这几年所有大红过的连续剧，数据在这里，文导可以先看看……」他把一个文件夹递给文岩，文岩接过，随手翻了几页，李添成继续道，「我们用数据说话，这些戏文导应该也不陌生，都是差一点得奖的，网上点击率统统破亿，一半是上星频道的收视率，一半是网络的点播率，文导可以比较比较。」 趁着李添成停顿的空档，另一位投资方插了句嘴，「一开始李老闆找到我说要加戏这事，我也是不同意的，毕竟咱们又不干这行，在一旁瞎比划不是给您添乱吗？而且激情戏听着就不怎么好，不晓得的还以为哦我们拍什么不好的片子，但后来李老闆有了个想法，这个我是贊同的。」 文岩默默听着，然后在心底默默冷笑，这是到他跟前唱红白脸来了。 第327页 李添成接口，「我打算拍一个先导片。」 「先导片？」文岩抬起眼。 「对。」李添成大大方方地摊手，「都希望这片子能火，我们这些投资钱的当然的更希望了，拍个二十分钟先导片，通过微博官方剧组发出来，看看效果，效果好，那就把这场戏加进去，要是不好……那就删。」 文岩听懂了。 李添成所说的先导片，就是通过剪辑，或者干脆试拍一集来看看大众的反应。试拍一集一般适用于综艺节目，但如果是电视连续剧的话，那就是在剧中挑一些精彩镜头合成一个先导故事，来吸引读者收看的欲望。 此举有好有坏，好则好已，比花絮还过瘾，能提前累积大量观众在之后的第一集 就爆了收视率，但也有坏处，万一效果不好，很有可能导致开播后观众却看都不看，直接弃剧了。 文岩没有说话，李添成与其他几位投资方对视一眼，其中一位投资方笑道，「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如果先导效果好，网络收视平台就会买断版权，前两年红的那几部，光是上星频道和网络平台的买断费，到时候就算收视率不理想，也不用担心回不了本。」 眼下的市场，由于老年人不懂这些高科技，而年轻人几乎不怎么看电视，造成网络收视率过于庞大，网上收益着实可观，动辄几亿收购版权买断剧集独家vip播放，已经成为了一种大趋势，而投资方要的是回本赚钱，自然不能放过这块肥肉。 李添成再接再厉，「再说，一场激情戏不一定就要怎么激情，只要能够体现出男女主角水到渠成的那种感觉，怎么拍，文导和钟导，你们说了算，我们绝不参与。」 话说到这里，终于，文岩彻底明白这几个人的意图了。 「所以你是想用风策和方雁冉的几个激情戏镜头来作为噱头，放到网上看看效果，效果好，就放到剧末里，不好，就弃之不用……」只见文岩「啪」地一声阖上了文件夹，冷冷质问，「你们把演员当什么了？赚钱的工具？辛辛苦苦拍的戏，玩笑一样的放在网上给大众看着乐？能乐就用，不乐就算，是吗？」 第二百五十五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石5 几个投资方彼此对看几眼，李添成哈哈一笑，打着圆场，「看文导说的，怎么就是赚钱的工具了，我对演员一向很尊重的，都是合作的关系，绝对没有看不起的意思，文导别误会了。」 文岩不吃李添成这套，「我不同意，这部戏根本不需要什么先导片，喜欢看的人自然会看，不喜欢看的，就是拿再多的噱头哄着人来，也不过几眼的工夫，收视率是看一个长期线的，而不单只几个出现的镜头。」文岩从行多年，对自己的眼光以及执导水平有着绝对的自信，李添成那番言辞对文岩来说简直就是侮辱，直接否定了他几十年累积的经验。 李添成脸色开始不好看了。他知道文岩的脾气硬，却不料硬到这个地步，软硬不吃，油盐难进，自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就是为了全双方的面子，结果文岩非但不领情，还驳了个彻底，偏偏李添成又是个顺惯了的人，仗着家底丰厚，以钱开路，除了陆迟安那样的背景撼动不了，李添成觉得，基本没什么事是钱办不到的。 始终不吭一声的最后一位投资方却在这时开口了。 「其实文导可以尝试一次，不要这么固执己见，我们也是从大局出发，全局考虑的。也许您会说五年前的那部《血浓于水》，但很多事是靠新鲜感的，《落叶归根》可以走《血浓于水》的路子，但本身需要创新，何况五年前还没有全民进入数码时代，电视收视率普遍较高，但文导看看现在，还有多少人守在电视机前？都是在网上一些平台看。而网络时代不需要保守，需要开放，需要新颖，墨守成规是肯定不行的，我之所以投资这部片子并不是因为李老闆强烈推荐，而是欣赏文导一直以来对人文情怀的重视，但它不能成为唯一手段，也需要突破，先导片可以看作一个详情花絮，我们的出发点无非就是能吸引更多的年轻人来追剧，让片子大卖，如果回本快，甚至还能得到更优渥的后期贊助，何乐而不为呢，文导觉得呢？」 此言合情合理，软硬兼施，文岩沉着脸不说话。 投资方说的未必没有道理，文岩当然清楚时下的市场，整个影视圈的大环境对比从前不算太好，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之前选角的时候就已经顶住了很多压力，不少藉口塞来的人统统被文岩拒绝，为的就是给《落叶归根》留一个干净的地方，但没想到，临杀青时，却依旧逃不了加戏…… 而就在文岩和几位投资方说话时，不远处的风策却突然问叶晓枫，「如果文导拒绝，会很麻烦吗？」 叶晓枫也猜到了可能是李添成来给文岩施压了，凑到风策耳边小声解释，「会，不管电影还是电视剧，投资方是很大的……」不然怎么会出现投资方一句话就临场换演员的事情，叶晓枫把这些也一併说给风策听，「我见过好几次主角或者配角都定好了，都要开拍了，结果临时通知换人，来了个演员当场把原定的演员换了……」 风策领悟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么……」 「是啊，投资方啊，什么概念？就是整部剧的投资都靠着投资方的钱啊，一个不乐意撤资了，没钱还怎么拍？所以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太过分，能同意的，导演都会同意，毕竟一个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再说演员嘛，除非影后影帝级别，真要说……」叶晓枫挠挠头，蹦出句大实话来，「我觉得也差不多，都挺好看的，妆一画，衣服一换，我看着都挺像剧本里写的，请不起大牌一线，那么二三线里的选择空间就会很大，你来我来都没什么太大差别，比的就是背景，上一次林霖挤掉了舒言然，这次方雁冉当女主角……」后面就不用多说了，都懂的。 第328页 「他们会撤资吗？」风策问。 「难说……」叶晓枫也不好断定，「毕竟都快杀青了，如果就因为几个激情镜头就撤资，我觉得投资方也没那么狠，何况搅黄了，大家都捞不到好处，损人不利己……可他们现在是摆明了要拍这段……」叶晓枫吃不准李添成怎么想的，觉得没必要这么坚持，搞到最后大家翻脸，也不知道李添成求什么…… 「而且明星都是有档期的，给的档期就这么点，如果因为杀不了青耽搁了，到时候赔偿费也会很厉害，说麻烦的话，麻烦的是这里吧……」杀不了青，剧组解散不了，所有耗材放一天就是烧一天的钱，总之后患无穷，叶晓枫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惜。 风策转过头去，眼光落到对面的文岩身上，良久不语。 其实风策刚刚已经把文岩同几位投资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几人连番言语拿捏，而文岩毫不妥协，都完完整整入了风策眼底，所以才有了风策跟叶晓枫这段对话。 望着那位死里逃生的老人正在用全部力气来抵抗权威，风策便于心不忍。 …… 如果演员是导演手里的工具，那么换位思考，导演其实也是演员的保护伞…… 如果当导演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谁来维护他们的权益？ 我希望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可以不畏强权，没错，钱是很重要，可也不能为了钱，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不是吗？ …… 那日病房中的对话，言犹在耳，细细想来，竟仿佛近在昨日，却足足跨越了一场生死，那个信誓旦旦说出那番话的老人，差一点，都不能完成这毕生所愿。 「镜头会很多吗？」风策低声问道。 叶晓枫惊了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风策定定地重复一遍，「如果要拍，如何拍？」 「你确定？你这是……同意要拍？」叶晓枫整个人都站起来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毕竟之前风策为了这事都差点翻脸了。 风策摇头，目光清远，看着前方，却又似什么都没看见。 他忽然有些了解叶晓枫曾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了。 的确，世上本无对错，从来……立场不同。 第二百五十六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石6 叶晓枫视线黏附在风策身上，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想瞧瞧到底是被什么俯身了，怎么就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 风策不管叶晓枫那一脸探究，又问了一次，「如何拍？」 叶晓枫回神答道，「其实没有想像中那么……额，那么的露骨……」这也是一开始听说要给风策安排激情戏时，叶晓枫虽然心理膈应但却没有完全抗拒的原因。 风策投来疑惑的目光。 叶晓枫笑了，「你是不是以为跟真的，那个什么，两个人在一起亲热的画面拍出来？」 「难道不是？」风策反问。 「真不是……当然也有那种真刀真枪上的，但如果是这部戏，肯定不会。」叶晓枫很清楚《落叶归根》这部戏的文化底蕴跟时代背景，激情戏也分好几种，叶晓枫试着假设，「假设文导肯了，我觉得最多也就是几个镜头的事……」 「比如？」 「比如……」叶晓枫拖着下巴，仔细回想以前看到过的，「其实衣服都不用脱的，又不是三级片，而且对女明星的保护会比较多，靠很多借位跟分镜，快速切换，可以造成一种视觉上的激情冲击……不过我没看过现场拍，就是知道点，不是真的要怎么样就对了。」说着朝风策瞥去一眼，「你，你真的要拍吗？」 「自然不想……」风策站了起来，顺手拍拍叶晓枫的背，「你放心，我有分寸。」 文岩其实已经有点火了，为了这齣戏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几人软硬兼施，无非就是要比自己就范，文岩心高气傲，本来就觉得极尽侮辱，偏偏为了整个剧组的进展不得不压着火坐在那里听，实在考验耐性。 李添成一方也觉得说不下去了，好坏都摆在檯面上了，老头子死活不听，就是不肯拍，八十多集的连续剧，男女主角连个吻戏都没，现在的年轻人谁要看动不动就是几十岁的老一辈在那里家长里短，没点偶像剧的成分在里面，怎么红，怎么火？ 李添成忍了口气，打算最后再好言劝一次，如果文岩还是不赏脸，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文导，我说过了，这齣戏不管多少个镜头，怎么拍，都由导演您全权负责，我们绝对不干涉……」 说到一半，蓦地横空插来一句淡然的话。 「李先生刚刚所言，可是字字为真？」话音未落，人已站在几人三步开外，风策不管几人的神色，自顾自问下去，「无论多少镜头，怎样拍摄，是否都由文导一人决定？」 这句话听着并不怎么响，甚至偏低，却跟一块石头轰然砸进水里那样，风策平静地站在原地，目光一一从几人身上掠过，单靠一站一坐拉开的身高优势，无形之中，沉默压抑，不带声息却直直砸到了底。 在场除了李添成跟文岩之外，其余三位投资方都是头一回见到这个在网上被炒得沸沸扬扬的人物，这样乍然出现到眼前，全被风策的样貌惊着了。 有些人好看，好看在五官，好看在身材，又或者摒除外貌，出众于独特的气质……但这个人的好看却是独具一格，分外鲜明。 第329页 再好看的五官无非就是那样，多看几眼便腻了，再出色的身材，也就是个行走的衣架子，衣架子多得很，并非世上只有这一个……可却在风策出现的那一刻，几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唿吸，敛去了声音。 有那么一个瞬间，全场静止，没有人去想风策刚刚说了什么，又问了什么，光是这么看着，竟然觉得已经够本了。 来这一趟，看到这样一个人，不是电视上gg上，而是真实地站在你的面前，任由你尽情放纵的观赏，就凭这一点，都觉得够了。 值了。 一位投资方吸了口气，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比d&d的那个gg里好看了几百倍。 这时文岩开口了，「我来介绍下，这是风策，风策，这几位是《落叶归根》的几位投资方。」 文岩的介绍很简单，简单到连个姓都不报，风策心下好笑，只觉文岩当真真性情，半点作伪都不屑一顾，讨厌人就摆在了脸上，果然，连方进燃这样的人都钦佩的人，的确不好惹。 李添成如果想要这样去逼文岩，到最后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对付文岩这样的人，最是不好用强。 风策一一与几人握手，轮到李添成时，李添成却故意不伸手，就坐在椅子上，略带戏嚯地看着风策问，「怎么，风大明星这是接受我的提议了？」 趁着风策也在，文岩正要开口再拒绝清楚，不料风策已经猜到了文岩的意图，赶在文岩开口时，一手摸上文岩的肩，微用了点力朝下按，示意文岩稍安勿躁，口里却道，「谈不上接受，只是文导大病初癒，应该好好休养，不应该为了这些事劳心劳力，早日拍完，早日杀青。」 李添成冷冷一笑，丢出一句好话来，「那也要大导演同意不是？」 只见风策抽手而回，口气冷漠，却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道，「我同意。」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脸色都变了。 文岩是震惊，李添成是意外，另外几位投资方则是松了口气，毕竟演员同意了，导演这边硬压着也就没道理了。 于是几人又看向文岩，文岩脸色铁青，盯着风策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机不可失，李添成心思几个来回，随即见好就收，站起来畅快一笑，「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风策你这个男主角都同意了，我看文导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拍把？」 几位投资方也趁热打铁，「是啊，又不是什么难事，几个镜头而已，总不见得把咱们文导难倒了吧哈哈……」 「就是就是……」 李添成察言观色，料到文岩不痛快，毕竟风策这是当中不给文岩脸了，虽然不知道风策为什么突然答应了，但总归遂了自己的愿了，便打了个招唿，先和几位投资方撤了，不想留着再看文岩的冷脸，别人的事留给别人操心得了。 于是几人客气告辞，来得突兀，去得仓促，转眼只剩下文岩跟风策两人还呆在原处，气氛有些僵冷。 ? 看着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被自己气得话都说不出了，风策心下暗嘆一声，忽然屈膝半蹲到文岩跟前。 文岩低头与之对视，半晌，只问了句，「给我一个解释。」 「没有解释……」 只见风策平静一笑，笑意松散，却混着一丝极淡的无奈，「一陂春水绕花身，身影妖娆各占春……老先生可知下一句？」 文岩怔然，目色瞬间锐利，然而下一刻，锐利又瞬间往四下里消散开来，化在皱纹横生的眼角处，廖然苦笑着应了。 「……纵被东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 第二百五十七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石7 这场横插一档的激情戏最终在风策与方雁冉的首肯，以及文岩的沉默中，定下了。 钟正宁得知消息时，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以他对文岩的了解，文岩断不会认同这种强权下近乎威逼的戏份，但文岩非但同意了，而且通知编剧立刻加戏，在一周内把改好的剧本交上来，好让风策方雁冉尽快拍完。 但风策很清楚，这是文岩想尽快让自己脱身，完成全部戏份早日杀青，毕竟文岩是除了叶晓枫之外唯一知道自己已经要彻底退出娱乐圈的人，甚至楼轻澜都还不清楚。 「楼总会怪你吗？」 叶晓枫挺担心的。 ylf对风策的投资整个圈子都知道了，d&dgg问世那天，楼轻澜直接买下整栋楼的gg来曝光风策，叶晓枫怕楼轻澜对风策失望。 「不会。」风策很肯定，「楼轻澜并不在意这些。」 「是吗？」叶晓枫忽然有个想法，「其实风策你只是不想拍戏对吧？那gg还是可以拍的，像男士香水啊gg之类的，跟d&dgg类似，换几件衣服就结束了。」 其实现在的明星更青睐于拍gg，既不用担心绯闻，也不用累死累活的拍戏，几千万甚至上亿的gg费轻轻松松就到口袋里，何乐而不为，而且还有各种平面gg撑腰，不愁大众记不住一个人。 「是吗？」 「是啊！」叶晓枫一连点了好几个明星的名字，虽然风策都不知道，「有时候一个gg费顶一部片子的片酬，这样就算你呆在家里不出门，都有收入。」 风策试着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可我依然还是明星……」依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公然和叶晓枫牵手而过，依然会因为明星这个身份各种顾虑各种忌讳，这并非他想要的。 第330页 叶晓枫还没有真正理解自己离开的原因，他不过是想和一个人在一起，从此不必躲闪地在一起。 不过…… 风策嘆了口气，也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路要一步步走，他的意愿，需要一步步实现。 「去大理吧。」 「大理？」叶晓枫想起自己之前的提议，「行啊，我们就去云南大理，去找些好的玉器，回来自己盘个铺子之类的……」 风策含笑相应，「好。」 「不过真的退圈，你得开个记者招待会……」 风策疑惑地看去，随后叶晓枫就详细解释了什么叫做记者招待会，最后用一句话总结，「反正得认认真真地和你的粉丝道个歉，也要表达你的谢意，粉丝和明星是相辅相成的，不管怎么样，没有她们，就没有你。」 「我明白。」风策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却瞥见不远处两道人影朝着自己这边走来，便收口不再多说。 「嗨，叶晓枫！」 声音由远至近，叶晓枫闻声回头，发现是陆迟安和一个陌生人，而喊他的正是那个陌生人。 见叶晓枫一脸困惑，宋林猜他是忘了。 也对，本来也就见过一面，还是在灯光晦暗，声色犬马的情景，记得住才是奇蹟了。 陆迟安替宋林介绍，「这是我兄弟宋林……」本来想多加一句『之前我生日上你见过的』，但又想起那次生日上的结局，陆迟安临到嘴边又改口，「……以前你可能见过。」 叶晓枫确实不记得了，茫然点头，「哦，你好，我是叶晓枫。」 风策跟陆迟安对视一眼，彼此都客气点头，打了个招唿，随后风策藉口背台词回房车去了。 宋林见状用手肘顶了顶陆迟安，陆迟安回他一眼，两人视线短暂交汇，都懂了对方的意思：这个风策也太会看眼色了。 「有事吗？」叶晓枫根本不记得什么宋林，一头雾水。 宋林抢在陆迟安前头说，「哦，陆子生日要到了，想请你一块儿唱个歌吃个饭。」 叶晓枫：「……」 一块儿唱歌吃饭？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可以一块儿长歌吃饭了？还加个陌生的宋林？ 「以前生日都是咱们这帮兄弟给他过的，但现在他不在京城，加上陆子又是明星，搞不好就有什么粉丝之类的出现，哥们也就不方便再跟以前那样给他折腾……」宋林眼力劲儿十足，不慌不忙地解释，「这次就我一人来c市，但就咱们两个人也太寒酸了，这不，我正好看见你了，赏个脸？」 陆迟安生日……叶晓枫脸微微抽了。 提到生日两个字，难免想起那段血腥的往事，叶晓枫就是再大方也不至于把自己当初被人揍进医院跟忘了，心理多少有点膈应，但要真说记仇却也不至于。叶晓枫不清楚宋林什么人，但能跟陆迟安称兄道弟的，身份背景基本差不离了。 叶晓枫犹豫着想拒绝，陆迟安看在眼底，忽然问，「你不是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吗？」 叶晓枫怔了怔，当下无奈地挠头，「是过去了啊，我没往心里去，就是……」他脑子里开始转合适的理由，「哦，就是我也不能说出去就出去，风策后面戏份排得挺紧的……」 陆迟安紧盯他，「就是如果风策同意了，那你就同意了？」 叶晓枫尴尬了，心想，大哥我没这么说啊，怎么就扯到风策身上了…… 「那简单，我们去跟风策打个招唿，借你一个晚上总行吧？」宋林插嘴，「实在不行，咱们邀上风策一块儿呗！」 叶晓枫暗暗翻了个白眼，潜意识告诉他这事跑不了了，宋林陆迟安这是铁了心要叫上自己，陆迟安连以前那段事都拿出来说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叶晓枫嘆气，「你们定哪天？我得先看看剧组的安排还有风策的戏份，没事我才能出来，要风策有戏，我不会出来的，风策就是同意我也不会来的。」 陆迟安皱眉，听到叶晓枫说只要风策有戏在身，哪怕风策同意都不来给自己庆生，莫名有点不痛快，可转念一想叶晓枫对待工作的态度，又释然了。 「行。」陆迟安痛快点头，「就明天下午，希望我运气好点儿，你现在看。」 叶晓枫暗暗叫苦，翻出手机开始查行程表，这东西作不了假，有没有戏份明天一看就知道了，而他自己定的行程表上写得很清楚，明天晚上没戏，风策的戏份排在深夜十一点。 宋林凑过来看，随即大腿一拍，「没问题！十一点前保准送你回来！」 叶晓枫：「……」 我答应了？什么时候？ 于是莫名其妙的，叶晓枫要去给陆迟安庆生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石8 叶晓枫晕头转向地回到房车，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蒙逼脸。 风策见状放下手里剧本朝他看去，「怎么了？」 「我不知道……」 叶晓枫大概把陆迟安邀请他庆生的事情讲了遍，风策听后一笑，没说什么。 「我要去吗？」叶晓枫有点忐忑地问。 风策重又低头去看剧本，心嘆叶晓枫为人之真诚，不是问，我可以去吗，而是问，我要去吗……一字之差，却恰到好处地反映出叶晓枫的真实意愿。 叶晓枫并不想去，却可能碍于对方的身份在犹豫。 第331页 「想去便去吧。」 风策不想干涉叶晓枫的人际交往，给予对方足够的自由，他认为这是两人相处最起码的尊重。 「谈不上想去，我和他不熟……」叶晓枫不太清楚陆迟安的目的，总觉得有些诡异，又想不出诡异在哪里，「算了就去吧，十一点你有一场夜戏，我一定会赶回来的。」 看着对方一脸信誓旦旦的保证，风策心下一片柔软，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宽慰道，「赶不回来也无妨，玩得尽兴便是。」 「好。」 叶晓枫一时心动，凑过去亲风策，风策顺势加深了这个吻，反手把人用力搂紧在胸口，亲了半天，叶晓枫湿润的声音在房车内断断续续，「你真好，风策……」 「我自然好。」风策半点不客气，亲昵地捏了捏叶晓枫的耳朵，「记得给我电话，一切小心。」 「嗯。」 自文岩归组后，风策所有戏份被集中压缩在一起，高强度的紧密拍摄，就是风策也有些吃不消，第二天午饭吃过，叶晓枫有事先出去了，于是风策便直接回了住处，想趁着下午的空档恢復一下内力。 却不料被楼轻澜一个电话中断了计划。 楼轻澜在电话里告诉风策，他已经确定那天僱人教训叶晓枫的幕后主使了，可那个名字风策陌生得厉害。 「章凝雪？」 楼轻澜肯定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没错，是她。」 「确定？」 「确定。」楼家黑白两道上都有人，不过放几句话就把那几个混混从人海里搜了出来，再威逼利诱一番，什么都招了。 风策沉默了会儿，「理由？」 「不太清楚……」楼轻澜只查清楚了人，却查不出因果，混混只要钱，哪管对方什么理由，但还是猜了猜，「应该是跟那个陆迟安有关吧。」 「陆迟安……」 风策喃喃，然后电光火石间，福至心灵，风策悟了。 「叶晓枫曾说，对方说他抢人……所以……」 楼轻澜呵呵一笑，「那就对得上了，说不定还真是抢人了。」 「章凝雪何人？」 「跟陆迟安家背景挺像，差了点，但差不了多少，两家走得很近，我听说过她那个外公，有心把自己外孙女嫁给陆迟安，听说还是娃娃亲，不知道准不准了。」楼轻澜对这种事从来没兴趣，要不是风策要查找叶晓枫麻烦的人，楼轻澜根本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确定章凝雪倾心陆迟安？」风策只问这一点。 「可能性很大……否则没道理下这样狠手整一个跟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 风策不说话了，低头迳自摩挲着指尖，出神地想着什么。 「这事你先心底有数，然后留意看看陆迟安知不知道，我觉得陆迟安大概是不知道，至于要不要告诉叶晓枫，你决定。」 「我明白了，多谢。」 楼轻澜说了声客气就要挂电话，风策突然道，「我不再拍戏了。」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楼轻澜斟酌再三，最后总结，「你这是要退出娱乐圈？」 「是。」 电话那头长时间的沉默，风策耐心等候，一直沉默了有两三分钟，楼轻澜才呵了口气，「你是不想拍连续剧觉得太累，还是……」 风策直截了当地回，「我想同叶晓枫，光明正大在一处。」 楼轻澜猜到了这个理由，可当风策真这么直言不讳地说出来，楼轻澜还是被震到了。 ylf现在已然是业界的龙头老大，楼轻澜走到这一步，把手下公司扩展到这个程度，可以说，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歷过。 其实楼轻澜对明星艺人也存在偏见，真正的上流社会人士，那些门第观念森严的豪门家族，对艺人从来不屑一顾，哪怕楼轻澜从业此行，也未能倖免。楼轻澜看到很多艺人为了红，为了往上爬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也看到很多艺人为了事业为了前途弃多年伴侣于不顾……总而言之，这个圈子里给楼轻澜最多的体验，大多还是负面的，像风策这样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什么都不要的，实为罕见。 「不再考虑一下？你知道公司手里有多少资源吗，不说那些等着你签字的代言，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要支付违约金的……」话虽说得严重，但口气却混着明显的调笑，一听就是在吓唬人。 风策完全不知道什么违约金，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侧眼思索，片刻后道，「条件你尽管开。」 电话那头的笑音更明显了，「真的随便我开？」 「说。」 「那我说了……」楼轻澜清了清嗓子，「离开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先把《落叶归根》杀青，另外，有一个gg代言是之前传给叶晓枫的，他应该让你签过了，签过字的合同你一定要完成。」 风策想起之前有一天叶晓枫兴沖沖了拿了一叠纸让自己签，他没听懂是什么，只知道叶晓枫不断地解释着厉害牛逼什么的。 「可以。还有吗？」 「有，记者招待会也要开，等公关部拟定好通稿发出去，到时候你要根据通稿说。」 「好。」 「另外，有一个採访在你拍《长宁传》时就找到公司，周宁一直压着想等到你拍完《落叶归根》，让节目等了好几期，既然你要走，那就临走前上一下这个访谈，节目很正规，对你有利无害。」 第332页 「可以。」 楼轻澜脑子里转了圈，暂时只想到这几点，风策突然撂挑子，虽然于私，他会支持，但于公，却有些麻烦，需要给高层一个合理的解释，而这些都需要时间需走相应的流程。 「详细事宜我会让周宁跟叶晓枫商谈，先这样吧……」 临挂电话时，风策听见楼轻澜无声一记轻嘆。 第二百五十九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石9 陆迟安庆生的时间定在傍晚，叶晓枫并不着急去，本来打算陪陪难得休息的风策，结果突然想起给人庆祝生日好像要送礼物，这才心急慌忙地跟风策打了个招唿去了。 但一个人不好决定，所以叶晓枫想半天，又叫上了安佑连。 安佑连头都大了，前几天才提醒过这人别和那群太子党走太近，一转眼就去给人买生日礼物，安佑连差点想骂人。 叶晓枫不知道安佑连心里的纠结，打着方向盘问，「我该送点什么？」送礼这事其实很有讲究，关系近关系远都能从这上头直接反映出来，叶晓枫跟陆迟安的关系，谈不上近，说远又好像有点薄情，好歹给人当了一年助理，送太便宜的怕人看不上眼，太贵自己又肉痛，实在不太好办。 安佑连嘆了口气，颇有点恨铁不成钢，「陆迟安能缺什么，你就随便送点得了，真要人看得上了，我看你几个月工资都不一定够。」 叶晓枫想想也是，车在市区兜了一圈儿，还是决定买个有点牌子的。 两人跑到市中心一栋高档大厦里，专卖奢侈品，安佑连吃的就是这行饭，对时尚的东西直觉敏锐到不行，叶晓枫十几样东西挑到他跟前，被他统统否决。 「你眼光有毛病。」安佑连受不了地摇头，「哥哥给你选吧。」 叶晓枫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的确有毛病，从小到大，他甚至没给人送过东西，顾言除外。顾言要的礼物，从来都不是物质方面的，而且顾言每年生日都有要求，他想要什么，怎么说怎么做，都直言不讳地告诉叶晓枫，叶晓枫去办就可以，偏偏叶晓枫是一个出色的执行者，两下里一拍一合天衣无缝。 「我没给人挑过礼物。」看见安佑连不可思议的眼光，叶晓枫忙道，「是真的。」 「……」安佑连没话了，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八卦，「那，什么，你跟风策……你没给人送过礼物？」 叶晓枫脚步一顿。 认识风策都快大半年了，好像真的没送过东西，话说回来，风策生日是几号？叶晓枫暗暗自责，千百照顾，到底还是疏忽了。 「陆迟安喜欢的颜色你还记得吗？或者尺寸什么的……」安佑连盯着眼前满架子的成衣问。 叶晓枫回神，「哦，记得。」然后报出了陆迟安的身高体重三围，「就不知道这两年变了没。」 安佑连点头，挑出几套衣服，休闲正装都有，叶晓枫看了眼，摇头，小声反对，「连哥，我觉得送衣服不太合适。」 不合适？ 也对……安佑连自忖这是下意识把叶晓枫跟陆迟安送作堆了，把衣服又挂回去。 「那送点配饰怎么样？」衣服不合适，那可以送点东西搭配衣服，小物件不吸引眼球，倒也体现了心意。 叶晓枫觉得可以，「行，连哥你帮我挑挑。」 两人挑了半天，最后选了一条领带，一对袖钉，材料款式贵在别致，符合陆迟安给人的印象，张扬得不过分，低调得不隐忍。 「差不多。」安佑连满意点头，「你去结帐吧，我这里等你。」 叶晓枫拿了单子去收银处买单，却在路过拐角处一家奢侈店时停下了脚步。 这个品牌是义大利的，义大利的东西一直都很低调，叶晓枫之所以驻足停留是因为想起不久后跟风策合作的一款香水，就是这个牌子的。 现在这款香水被摆在店内靠右最显眼的位置，旁边竖着一副很大的风景海报，高山深海处，配上復古的花体字。 是义大利文，叶晓枫不懂，却知道了它的意思，因为下面有一行更小的中文：想留你在身旁，如同风一样。 叶晓枫被这行翻译吸引进店，营业员挂着一幅职业微笑，让叶晓枫试了试这款香水。 轻轻一喷，便有好闻的味道抢进叶晓枫鼻息。 「我们这款香水是专为男士设计的，超越年龄限制，前调用了大量水果，橙子青柠橘子柠檬等……」 清新的果香与单薄的花香混淆在一起，模煳了感官，叶晓枫深吸一口，心旷神怡。 「中调结合了很多不浓郁的花香，茉莉和风信子特别舒服，您现在应该还感受不到，中调没有那么快，后调是男性香水常用的琥珀，广藿香还有雪松等……这款香水特别适合夏天，夏天马上就要到了，先生可以考虑一下。」 只是很简单的介绍，没有刻意夸大，也没有高贵冷艷，服务员的言行举止都跟这个牌子一样低调，跟围绕着叶晓枫的香味那样，客气，沉默，有点不难察觉的自负，和转瞬即逝的温柔。 叶晓枫二话不说买下了。 包装时，营业员看着这个个子高挑帅气非常的大男孩，不禁多问一句，「是送人吗？」 叶晓枫意外，「这也能看出来？」 「还真巧了……」营业员笑意深刻，「来我们店买这款香水的，好多都是因为那句gg，那句中文，我刚刚看先生您一直在看海报……」 第333页 「对。」叶晓枫真是被那句话引到店里的。 「而且十有八九都是送人的，我刚刚也就是好奇，才那么问的。」 叶晓枫又看了眼那张海报，忽然一笑，「也是，gg语都那么好，香水怎么可能不好……」 临到定好的时间地点，叶晓枫让安佑连把车开回去，安佑连欲言又止，纠结半天却说，「你去吧，我正好市中心逛逛，估计一会儿你得喝酒，十一点我准时在这里接你。」 叶晓枫觉得太麻烦了，「不用，我叫车就行。」 安佑连一反常态地坚持，「不，我来接你。」 「那、那好吧……」叶晓枫有点不好意思，「横竖不怎么熟，能早走我就早走，连哥你等我电话。」 安佑连点头，比了个回见的手势，方向盘一个打转把车开出去了。 叶晓枫一直看着车影消失在车流中才捧着礼物朝预定的地方走去，而宋林为陆迟安庆生的地方，是整个c市最大也最出名的酒吧。 第二百六十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石10 这家酒吧叶晓枫知道，传闻是哪个官二代开的，能进去的非富即贵，身份是象徵，钱财是通行证，没门没路的撞进去，丢的是自己的脸。 叶晓枫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进过酒吧，他不喜欢人多吵杂的地方，今天算是第一次见识，难得有些摸不着方向。 幸亏宋林提前打过招唿，叶晓枫才报出自己的名字，门童已经笑着把他往里面带。 酒吧的格局很大，跟那种开在灯红酒绿中的夜吧不同，进门就是几百平米的大厅，头顶十几个水晶吊灯，灯光打下来照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豁然开朗，与叶晓枫想像中的那些酒吧完全不同，不如说是高级酒店和会所的结合。 宋林定的卡座在vip三楼，叶晓枫乘直达电梯上去，谁知电梯一开门，就看见陆迟安和宋林正坐在沙房上聊天。 顶级酒店的配置，电梯门就是大门，叶晓枫嘆为观止。 「叶晓枫！」宋林听见电梯门响，回头见着人，挥了挥手，「等你好久了！」 叶晓枫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走到沙发边上，就看见陆迟安坐在对面抬头对他笑笑，便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意思意思两句，「那个什么，祝你生日快乐。」 陆迟安眼底闪过一丝惊喜，顺势打开手袋，一看牌子跟包装盒就猜到了什么。 「领带……袖钉？」宋林凑过去看一眼，虽然不是什么限量款，但款式大方简洁，贊了一声，「可以啊，眼光不错。」 陆迟安不想显得太见外，没说谢谢，恰巧他今天穿了件白色高定衬衫，索性直接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喜欢，解开袖扣的袖钉随意往桌上一扔，把叶晓枫送的换上，还要去扯领带换，叶晓枫忙道，「不用了不用了，你觉得能看就行……」 「用。」说着陆迟安一把扯开领带，把叶晓枫送的那根宝蓝色领带当着两人的面繫上，最后扣住领结正了正，「我很喜欢。」 宝蓝色的领带稳重亮丽，款式偏窄，刚好把陆迟安宽阔的肩胛线拉出来。 叶晓枫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觉得陆迟安的行为有些奇怪，默默坐到沙发上。 「别拘束，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按桌子上的铃随便点。」从叶晓枫进来起，陆迟安的视线就一直缠在他身上，可又担心太露骨让人觉得不舒服，便尽可能地找些随意的话题分散注意力。 「好。」 叶晓枫点头，眼光转了圈，惊嘆这根本不能说是卡座了，明显是一个娱乐间，撞球飞镖ktv应有尽有……而这么大个包间就他们三人…… 正觉得可惜浪费，宋林就爆了一句粗口，「卧槽！」 陆迟安挑眉，「怎么了？」 「这都能才出来？！」 「猜什么？」 宋林乘着额际直摇头，把手机给陆迟安，「自己看……估计要来人了。」 陆迟安把聊天记录翻完，眉头深皱，「叫你别发朋友圈……」 「对不住，真不是有意的。」然后朝叶晓枫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叶晓枫，我刚刚发了个朋友圈说跟朋友庆生，没想到那群逼样一个沙发都能猜出是哪，还猜到了是陆子生日，可能一会儿要来一些人，介意不？」 叶晓枫还能说介意？随即尴尬地笑笑，「没事，本来就是陆迟安生日，你们怎么玩都行，不用管我。」 宋林发号施令惯了，问一句不过是顾虑陆迟安的面子，叶晓枫实际介不介意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畴，握着手机到边上打电话去了。 就剩下陆迟安跟叶晓枫两个人坐着，有点无聊，陆迟安有心想和叶晓枫走近点，奈何两人交集虽有但着实不深，想了半天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展开。 还是叶晓枫打破了气氛，提议道，「要不咱俩来一局？」然后指了指一旁的撞球桌。 陆迟安眼睛一亮，「你会？」 「会啊。」 「行啊！」陆迟安当下站了起来，「九球？还是撞球？」 「九球吧，快。」 「可以。」 两人来到球桌旁，各自挑了球桿，拿起巧克粉擦着顶端，叶晓枫问，「你生日，你先吧。」 陆迟安跟听到新大陆似的，满脸新奇，「确定不用开球？我技术不错的，指不定就清盘了。」 叶晓枫但笑不语，抱着球桿到到一旁等，陆迟安被叶晓枫淡定的态度激起了难得的表现欲，打算好好亮一亮伸手，右手一记用力，把球顶出去，顿时一记撞球的声音响起，伴随零落散开的球体。 第334页 陆迟安专心致志地对付眼前的球，偶尔几步来回寻找最佳的击球位置，白亮的灯光打在陆迟安年轻的脸上，俊逸非凡，帅气逼人。 老天爷赏饭吃，自是不会亏待到哪里去，叶晓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道一句，人比人气死人。 宋林打完电话过来旁观，看了会儿发现居然是在比九球，直摇头，「怎么想起来比九球，应该打斯诺克啊！」 九球其实比斯诺克悬念更大，场上一切其实都围绕九号球在争夺，九号不进，谁都不知道胜负。 陆迟安盯着台面说，「叶晓枫说这个快。」 宋林：「……」九球快？谁说的，运气背起来要打好久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聊天分心了，陆迟安一次击球不中，于是轮到叶晓枫了，叶晓枫擦着巧克粉看了看台面情况，在把局势完全理清后，忽然有些乐，看向宋林，「我保证很快。」 宋林不解其深意，但很快，他理解了，因为叶晓枫用一桿清场的方式直接把台上所有球清空，最后把第九号球稳稳击落入袋。 速度之快，出杆之准，角度之刁，陆迟安从小玩过那么多次撞球，都没见过这么快清场的，好半天才找回声音来。 「你……」 宋林直接拍手鼓掌了，「我靠，高手啊！你这是玩多少年了？」 叶晓枫也不隐瞒，「挺多年了，读书那会儿成天打。」 陆迟安第一次听叶晓枫说起过去，难免好奇，忍不住追问，「斯诺克也行？」 「行啊！」叶晓枫大大方方地摊开手，「怎么打都行，我都会。」 这下不止是表现欲而是胜负欲了，陆迟安勾起嘴角自信一笑，「行，我最擅长的也是斯诺克，敢不敢跟我赌一场？」 「哦？」叶晓枫扬眉，「赌什么？」 第二百六十一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石11 「赌……」 陆迟安一下子想不起拿什么做彩头，还是一旁的宋林急中生智，「答应陆子一件事，只要你能做到的。」 陆迟安双眼一亮，朝宋林投去感激的目光。 「一件事……」叶晓枫琢磨了会儿，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以陆迟安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没有，点头应了，「行吧，别太难，我也做不到。」 陆迟安刚要起杆开球，叶晓枫却道，「等等。」 「怎么？」陆迟安收手。 叶晓枫露齿一笑，「我赢了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吗？彩头总得双向的吧。」 陆迟安乐了，还从来没人在他跟前这么自信过，新奇得不行，「只要你赢了我，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叶晓枫心道这倒是自己赚了，陆迟安能做到的明显比自己要多，当下不客气地走到台桌前，「既然有彩头了，那就要公平竞争，开球。」 于是两人开球抢先杆，宋林在旁边给他们当裁判。 这一局打了很久，风闻陆迟安在这里过生日的狐朋狗友们都来了，两人还没打完，于是一群人扎堆在桌边，因为是陆迟安这边的朋友，关系近自然都给他打气加油，叶晓枫无所谓地耸耸肩，迳自坐在一旁等陆迟安失误。 但陆迟安并没有失误，让叶晓枫答应自己一件事这个彩头实在太吸引人了，以至于陆迟安调动了全副心思集中在台面，可惜下一球实在难打，陆迟安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索性放弃进攻，保险起见做了一个极度噁心的安全球。 这个球的位置堪称刁钻难打到了极点，叶晓枫看了眼就知道不行，心底哼了哼，跟我玩儿安全球是吧？行。 陆迟安不知道的是，学生时代凡是涉及到「玩」这个字眼，就没有叶晓枫不用心钻研过的，有段时间叶晓枫沉迷于怎么设计安全球中，箇中趣味深意可谓是领悟了个彻底，不过瞄几眼的工夫，叶晓枫已经把一个安全球打到了想要的位置，比之刚刚陆迟安那个有过之而无不及，前有阻，后有挡，绕不出来，更抢不出去，陆迟安两眼一翻，知道这是陷入僵持，来到安全球比拼的局面了。 「厉害……」陆迟安不佩服不行了，从来没人能正面跟自己打到这个地步。 陆迟安有心较量，再跟一个安全球。 叶晓枫不说话，全神贯注地盯着母球，考虑怎么突出重围，却不知他分神细思的样子被透亮的光晕照得整张脸唇红齿白，深蓝色的polo衫穿在身上，轮廓出高挑修长的身形，宽肩窄腰，当叶晓枫九十度弯腰整个人伏趴在桌面上时，衣服下摆随着动作自然而然地往上撩起，露齿腰间一大片干净细腻的肌肤。 叶晓枫的腰线特别好看，性感细緻，却不瘦弱，光洁的皮肤在光影下跟玉一样，透着惑人的色泽，偏偏叶晓枫完全不自知，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到桌子上，指骨舒展形成一个漂亮的姿态撑在绿油油的檯面上，细长的球桿轻轻架在拇指关节处，神色专注，目光所及之处只聚拢在长杆前端，轻轻抿住下唇，似在仔细思考出杆一刻最适合的力度与速度该是多少。 陆迟安毫无悬念地被眼前这个人吸引了。 他忽然想把周围人全部轰走，只留下这一个人来陪自己过生日，做什么都行，哪怕就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打球，打到什么时候也无所谓，只要他一个人，一个人…… 众人发出几声忍不住的赞嘆声，陆迟安回神，却被叶晓枫终于牵出的笑意撞进眼底。 第335页 原来是叶晓枫终于打破了僵局，用一个高难度的跳球，将母球跳开了障碍球，干脆利落的一个撞击，把红球险之又险地撞进了球袋。 叶晓枫下意识抬眼去看陆迟安，略带一丝挑衅地挑起眉角，好像无声地在说：看见了没？实力。 陆迟安被这副挑衅的样子逗得连连摇头，几次失笑地想说话，可瞥见周围那么些人，又无奈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咳了咳，「有种你清台。」 叶晓枫接了句，「清台就清台。」 宋林吹了一记口哨，突然吼两句，「兄弟们要不要赌？！」 众人起闹道，「赌什么？！」 宋林往桌子上扔了一个钱包，「里面现金一万多，我赌叶晓枫清台！」 「跟！我也赌他！」 也有人不相信，站到了另一面，「我赌不能吧。」识时务者为俊杰，赌局要成立，总得有人对着来，在场一群人精，哪里不知道分寸。 于是一场赌局被瞬间拉大，最后赌金累计高达到二十七万之多。 这万恶的纸醉金迷啊……叶晓枫感嘆归感嘆，还是集中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对付台局，认真思考出对策后，叶晓枫拉杆了。 宋林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虽然跟那些职业选手比不上，但不得不说，叶晓枫打撞球的气势跟魄力，以及面对花样百出的局面时的那种镇定，确实完全不输给职业选手的，如果从小时候好好打基础培养，说不定现在的世界斯诺克球坛上，还真能有叶晓枫这三个字。 比赛的结果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叶晓枫说到做到，一桿到底，把台上剩余五个球全部清干净。 陆迟安没有还手余地就输了。 几个跟着宋林赌叶晓枫赢的富家子弟只是来庆个生凑个热闹，却平白无故赢回了几万块钱，虽然都不缺钱，可也没谁不爱钱，一个个眉开眼笑地走到叶晓枫跟前夸他厉害。 到底年轻人，正值爱闹爱玩的年纪，也许身份地位存在差距，可能到陆迟安生日上露脸的人，谁也不会轻易瞧不起，而叶晓枫也是个好脾气的，一群人三言两语暂时混熟了。 「来点酒陆子！」一个人提议。 「就是，不喝酒多没意思？」其余人附议。 于是陆迟安叫来了服务生，然后不一会儿，十几排酒杯成列队样排开，宋林还嫌不够，「加个游戏，输的人喝酒！」 然后一堆人就什么游戏争论了半天，最后一个富二代开口，「还是让寿星决定！」 众人把目光集中到陆迟安身上，陆迟安状似不在意地朝叶晓枫瞥去一眼，终于被「想好好了解叶晓枫」的念头占了上风，提出一个很没建设性的建议。 「真心话大冒险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石12 众人发出一阵嘘声。 宋林不满地嚷嚷，「有没有搞错？真心话大冒险？小学时候没玩够现在还要玩啊！」 还有几个富二代跟着起闹。 陆迟安面无表情地盯着宋林，宋林眼珠一转，立刻领悟其中深意，随即识相转口，「……额……其实偶尔玩玩这种怀旧的游戏也不错啦哈哈……」 刚才还跟着起闹的几个富二代：「……」尼玛，变风向也不知道提前打个招唿，害他们都来不及剎车，这下好了，陆迟安得记他们一笔了。 陆迟安不管别人，只是看向叶晓枫，「怎么样？」 「可以啊……」叶晓枫无所谓，喝酒对他而言其实跟喝白开水也没什么区别，「你生日你最大，你决定就行呗……」他已经觉得有点无聊想回去了，奈何冒出来这么多人，即便叶晓枫半个都不认识，但面子还是要给的。 有人问了句，「那怎么玩？不会是发牌吧？那个挺没意思的……」 于是一堆人开始想规则，有提议成语接龙的，有提议微信跳一跳，更有直接剪刀石头布的，叶晓枫在旁听得眉目纠结深深嘆息，感慨这群人真是除了有钱什么都没了，忍不住提议，「桌球吧……」 宋林一愣，当下起了兴致，「怎么玩？」 「很简单啊……」叶晓枫走到球桌旁，「每个人选一个号，一个个接着来，问题针对全场，但是如果想让谁必须回答你就要打哪号球，就看你打不打得到。」 「卧槽！这个好这个好！」 「可以啊，挺公平的，想要人回答问题自己也都有这个实力，比什么国王发牌好多了……」 「行，就这个！」 陆迟安也觉得这个办法好，他有心要叶晓枫回答问题，偏巧这个办法对上了他的优势，自然没有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宋林眼光熘过一圈，确定无人异议，催促让陆迟安开球，「你寿星，你第一个吧。」 陆迟安也不客气，「那我就母球了，叶晓枫你1号，宋林2号……」陆迟安号码报了一圈，一人一号，随后拉开球桿就直接往1号球撞，可惜1号之间隔着2号，母球堪堪擦过1号，碰到了2号。 陆迟安对上宋林，立刻想也不想，一个已经盘亘在心中许久的问题脱口而出，「单身吗？」 「哇靠，陆子你这是放水吗？」有人不乐意了，指着宋林喊，「知道宋林有女朋友还问！」 「就是就是！」 「黑幕啊……」 陆迟安哼笑，两条眉毛轻轻挑起，「有意见？」 第336页 宋林大笑，「有意见也晚了，劳资有女朋友！吗的你们都不敢说吗？」 「有什么不敢说的？劳资上星期刚订婚！」 「卧槽真的假的，都不跟我们说？」 「瞒得不错啊！」 一群人开始七嘴八舌恭喜起那个订婚的人，陆迟安等半天等不到某人回答，有点不耐烦，宋林看出来了，忙打岔，「还玩不玩了，要恭喜一会儿咱们轮着灌！」 那个订婚的也怕喧宾夺主，立刻笑着赔罪，「今天主角可不是我啊……」 话题这才回到陆迟安那个问题上，是不是单身的一个个都回了，轮到叶晓枫，叶晓枫却不说话，迳自拿起一杯洋酒仰头闷尽。 这是明摆着不想回答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个是不是单身的问题都能让这位喝酒，顿时来劲了，有人好奇一问，「不会吧？不能说？」 宋林也很意外，「不方便？」 叶晓枫只是客气笑了笑，带着些微的歉意，「我们这行其实忌讳这个，抱歉。」这是实话，由于助理需要全身心陪同明星，大部分的经纪公司都会选择单身的，毕竟要抛却家庭照顾一个明星，但叶晓枫之所以不回答，更多的还是顾及风策，不希望给风策带来困扰，虽说眼下外人并不清楚他跟风策之间的关系，但架不住有心人去探究，万一以后曝光了，难保站在这里的人不说出去点什么，所以既然要保密，那就封口到底，哪怕是个游戏，叶晓枫都不想轻易涉险。 陆迟安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有点失落，宋林见之，当机立断，「那你就大冒险把。」 「成。」叶晓枫也很干脆，「怎么个冒险法？」 陆迟安根本不捨得为难人，随便想了个，「十个伏地挺身吧……」 「才十个？」又有人不乐意了，「好歹加点啊，这算什么大冒险啊！」 宋林也觉得太那个什么了，给了陆迟安一记眼光，让他别太明显，陆迟安只好无奈地说，「那二十个吧。」 叶晓枫立刻蹲身撑趴到地上，整个人绷成一条线，利落舒展，投入到伏地挺身里，很快二十个做完了，唿吸都没怎么乱地笑看着陆迟安。 陆迟安把球桿递给他，「轮到你了。」 叶晓枫谁都不认识，撞谁都不合适，接过球桿想了想，最后只能撞击1号球去把对面的球打散，方便之后的人提问。 「我就问……等下结束要干什么吧？」他问了个不得罪人的，毕竟这事就是骗人也无所谓。 人群里传来几声松口气的声音，叶晓枫听了好笑，估计是以前被真心话大冒险玩儿怕了，宋林第一个回答，「还能干吗，送陆子回家啊哈哈……」 陆迟安却是看着叶晓枫，认真回答，「送你跟宋林回剧组。」 众人一一回答，有说回家遛狗的，有回家跟女朋友打一炮的，有凌晨坐飞机飞国外的，总之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至于真假，谁高兴管。 总算轮到宋林了，宋林直接一桿打向叶晓枫的1号球。 1号球叶晓枫：「……」随即失笑摇头，「行吧，要问什么。」 打到球意味着对方必须回答，宋林再清楚不过陆迟安的心思，索性放开了手问，「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 「……」 全场气氛凝固了足足有三秒，三秒后，数声骂娘的声音从人群中爆出来。 「这他吗什么问题？」 「不会是宋林你喜欢男人吧？」 「……」 宋林低吼一声震场，「鬼叫什么，不回答就给我大冒险！」然后看向陆迟安。 陆迟安心领神会，没回答，喝了一杯酒。 霎时间，全场一片安静。 第二百六十三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石13 这一杯酒不得了，等于暗示了陆迟安的性取向了，不然为什么要喝酒这么多此一举，直接大大方方说喜欢女人不就行了？ 所有人都呆了，一个个看着陆迟安说不出话来。 陆迟安身家好背景硬，虽然现在混迹娱乐圈，但谁都清楚，那不过是混着玩的，陆迟安不可能一辈子当个明星。 这群人里，想跟陆迟安攀关系有之，想借陆迟安背景谋事有之，纯粹抱着玩玩的心态跑来混个脸熟有之……更有筹算着把自家亲戚介绍给陆迟安处个对象，成不成是一回事，能不能走得近才是关键。 陆迟安这一杯酒下去，无疑打消了很多人的心思。 同性恋不是谁都接受的，更别提什么联姻了，眼下在场一半的人估计都在想：怪不得没听说陆家三少谈恋爱呢，原来喜欢男人。 但这只能放在心里想想，脸上必然是不露声色的，一个个人精一样地换了副脸开始起闹： 「卧槽，真的假的？」 「就是啊，瞒得可真好，不过这年头喜欢男人的还真别说，多了去了，我兄弟一朋友……」 「喜欢谁不是喜欢啊，管他是男是女……」 「陆子要不要我给你介绍？我女朋友可喜欢你们这群人了……」 陆迟安冷笑着打断，眼光凉凉转过一圈人，「谁说劳资是gay了？」 众人：「……」 看一群人顿时没了反应，陆迟安才无所谓地蹦出句，「刚好喜欢一个男人，不行？」 全场又一次鸦雀无声。 宋林笑喷，忙打起圆场来，「行了行了，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玩儿个游戏看把你们惊的，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宋林朋友，丢不起这人！」 第337页 宋林轻描淡写一句话，弱化了陆迟安自爆心上人这个八卦，一群人还来不及回神，宋林已经把矛头指向了叶晓枫。 「该你了，1号。」 而且宋林撞到1号球了，叶晓枫必须回答。 叶晓枫：「……」 叶晓枫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自掘坟墓了，没事干嘛提议这个玩法，坑自己不说，搞得现在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叶晓枫眼光微动，顿了有两秒钟，索性摊手一笑，「男人。」 他笑得很随意，似乎承认自己喜欢男人并不是一件什么稀罕事，人都敢喜欢了，还不敢说吗，算什么男人。 陆迟安：「……」 宋林：「……」 众人：「……」 今天这是怎么了？ 是算好来的吗？ 同性恋大表彰吗？ 怎么一个个都那么默契呢？ 那我们是不是要应应景，也说自己喜欢男人呢？ 七八个男人面面相觑，别提说话了，连反应都没了。 然后，理所当然的，这群富家子弟朝叶晓枫投去的目光就带着点审问与兴味了。 毕竟有人心存怀疑，甚至怀疑叶晓枫是不是刻意的，刻意在陆迟安默认自己喜欢男人后这么说，阴谋论一点的，已经直接联想到叶晓枫对陆迟安别有用心了。 宋林非常意外，没想连陆迟安都忌讳说出口的话，叶晓枫就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了，反倒是有点刮目相看了。 陆迟安几乎震惊地看去一眼，叶晓枫似乎注意到从右后方传来的眼光，锐利难挡，立刻回头，陆迟安一道眼光已经先一步撤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抿了一口酒。 叶晓枫皱眉，以为刚才是自己生出错觉了，又收回了眼光，却阴差阳错地漏开了陆迟安的手。 如果叶晓枫仔细再看一会儿，不难发现陆迟安握杯的手指正微用着力，酒水随着握力轻轻晃动。 但叶晓枫没有，定定欣赏了一圈周围人的反应，才说，「下一个，游戏还继续吗？不继续就换吧。」 众人的魂随着这句话回来了，跟松开了暂停键一样，各自生出了应有的反应，摆出了应有的姿态，同时说上了应说的场面话。 宋林甩了甩手，「继续问，3号来！」 于是被中断的游戏再度进行，看着这群人硬生生将不屑的眼神悄悄隐下，然后换上一副毫无芥蒂的笑脸继续把游戏玩下去，叶晓枫更觉得无聊了。 之后的问题一个比一个老套，有几个好事的人，想故意套叶晓枫话，可惜球打不中，没法强求，一些事关隐私的问题叶晓枫避开了，废话不多，直接喝酒。 一圈下来，再次回到陆迟安，陆迟安这次没有失误，弯腰击球，直接命中1号。 叶晓枫：「……」 叶晓枫直觉不太妙，察觉陆迟安和宋林这是有心针对自己了，而陆迟安的二度开球直指叶晓枫，显然给在场众人发了个信号。 陆迟安就是在针对问叶晓枫。 叶晓枫深吸一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问吧。」 陆迟安笑他紧张，「怕什么，不为难你。」嘴上说着不为难，问出的问题却实在棘手，「你喜欢怎么样的追求，我指男人追男人的那种。」 叶晓枫：「……」 已经有人起闹地吹起口哨来了，毕竟问题太露骨，且意有所指，是个人，长了对眼睛的，都看出来陆迟安的用心了。 宋林一颗心跳到嗓子眼，没料到陆迟安来真格的了。 由于被击中了1号球，叶晓枫没有逃避的权利，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顺其自然的吧……」说完尴尬地笑笑。 叶晓枫当然不傻，也看出陆迟安的心思了，但不确定是不是玩票兴致，是觉得自己碰巧也喜欢男人所以逗着玩，还是…… 一瞬间，思路清晰，脑海豁然开朗，从陆迟安欲言又止地邀请自己来参加这个生日会到刚才毫不犹豫戴上生日礼物，以及现在接二连三的追问…… 陆迟安一系列矛盾且反常的行为举止终于在此刻得到了最恰当的解释。 这个解释太简单太好猜，前提是对手要有感应，可惜叶晓枫心系别处，反应慢得可怜，等到发现都已经晚了不知道多少步，连想个应对之策的时间都没有。 「顺其自然么……」 只见陆迟安将这四个字咬在唇齿之间来回品味，好像能品味一丝甜味那样，末了，兴致极高地点头，低声贊道，「巧了，我也挺喜欢顺其自然地追人。」 第二百六十四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石14 叶晓枫心中咯噔一声。 从陆迟安邀请自己庆生这一段开始，叶晓枫就一直在奇怪，俩人的关系怎么也近不到这个地步，而现在，叶晓枫总算清楚了，而慢了不知道多少拍的反应也在这一刻，走上了正轨。 但走上了正轨不代表理智这辆车就能开了，叶晓枫不知道，自己正在无意识地几次握拳，那是人在紧张焦虑的情况下，不自控的一些小动作。 叶晓枫无意识的紧张着，怕自己一个回答不好，搞砸了这场庆生会。 可能知道自己这话有些吓人了，陆迟安故作轻松地收起杆，「一个玩笑，看把你们吓的……谁还想继续开玩笑的？」 一句话，说每一个字时，都往一个个人身上斜斜略过，被掠过的人无一不惊，再联繫刚刚陆迟安前后所言所行，机灵点的已经摸清今天这一场游戏的始末了。 第338页 说稀罕挺稀罕，陆家的三少动心了。 说不稀罕也真的不怎么稀罕……人就是借今天这个场子来表明心迹了，要不是宋林一条朋友圈，他们这伙人在不在都还是个问题。 不如说，人陆迟安本来就没想让他们来，他们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莫名其妙地撞上了！ 那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三十六计自然……走为上策。 最识时务的找了个最上等的藉口，要去接女朋友下班，却在经过陆迟安身前时，轻道了一句恭喜，大大方方走了。 有第一就有第二第三，五分钟内，一群人来去匆匆，找的理由一个比一个离谱，居然有人搬出回家看足球的，但谁都没笑话谁，彼此心知肚明，于是一场看似华丽的庆生会在莫名其妙中曲终人散，又剩下了最原始的三人。 宋林抹了把汗，真心实意地道歉，「对不住了陆子，没想到。」 「没事……」陆迟安不动声色，「我自己也没想到……」 他的确没想到，虽然有心想借这个生日探探叶晓枫口风，却不想，这还没探呢，对方已经亮出了底牌。 叶晓枫同样喜欢男人这个事实太具冲击性，陆迟安尚未来得及计划周全，一个冲动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白了，尽管表白得很隐晦，但谁也不是傻子，以至于傻到听不出话里的玄机。 「现在清净了，别怕，我们继续。」陆迟安凝神细看叶晓枫，当发现对方一脸煞白后，忽然有些心疼，「这里没别人了，不用顾及，怎么回答，都行。」 说完，把球桿递给叶晓枫。 叶晓枫怔怔地看着陆迟安，似乎没明白这根球桿代表的意思。 「回答我，或者……」陆迟安想了想，觉得应该给对方同样的权利，「或者问我，问什么都行。」 叶晓枫接过球桿，脑子里一团乱，唇角抿得很紧。 陆迟安看在眼底，心脏蓦地生出一丝疼意，感慨自己还是心急了。 宋林视线卡在两人之间左飘一眼又飘一眼，极力把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恨不得唿吸都隐尽。 叶晓枫愣了足有一分钟，终于弯腰拉杆，把自己的一号球对准母球，抽杆而去，只听极轻的一声碰撞，两球相撞，復又错开。 叶晓枫抬头，声音微沉，「为什么。」 被击中的人没有权利拒绝，陆迟安轻轻一笑，「没有为什么，你不知道吗？喜欢一个人问为什么是最傻的。」 叶晓枫不说话。 「换我了吧……」陆迟安直接忽略宋林，从旁抽来一根球桿对着一号球直接拉杆。 两人堪称业余玩家里的高手，有心较量之下，谁都捞不到便宜，一个又一个不容拒绝的问题接二连三跟上。 「还恨我吗？那年生日，我揍你进医院，要实话。」 「不恨。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大概有段时间了，不久前刚发现。我追你，行吗？」 「不行。现在劝你放弃来得及吗？」 「来不及，我陆迟安很少决定什么，决定了就不想随便放弃。为什么不可以？」 「……」这个问题避无可避，叶晓枫咬了咬牙，「我有对象了。这个游戏可以结束了吗？」 可以结束了吗？ 一瞬间天堂，一瞬间，地狱……陆迟安不可置信地抬头，狠狠盯住叶晓枫的脸，似要从中分辨这句话的可信度，叶晓枫毫不示弱地与之对视，几百平米的包厢静得能听清彼此间唿吸的交错声，一息又一息，缠绕着错开，错开后再又缠绕，循环往復，看着亲近，实则远得不行。 「不能！」陆迟安突然恨恨一声，随即低身拉杆再度击球，随着1号球被击中，陆迟安的问题接踵来到，「我没机会了吗？」 「没。」叶晓枫抽杆再击母球，「可以结束了吗？」 「不可以。他在我之前吗？」 「是。可以结束了吗？」 叶晓枫每一个回答之后，问题都是一样的「可以结束了吗」，悲悯中透着残忍，陆迟安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自虐的倾向，明明在对方说出「有对象」之后就可以结束的话题，还非得问个清楚，死个明白。 「不可以。在我和你认识还要之前？！」 叶晓枫停了停，才低声回道，「不，在我们认识之后……」说完，叶晓枫设局在擦过母球之后绕到了另一个球背后，做了个陆迟安无论如何都再打不到的安全球。 陆迟安近乎绝望地盯着台面，还是不甘心，用力拉杆抽击，无奈叶晓枫这个安全球做得太巧，陆迟安再也无法击中一号球，那个代表了叶晓枫的一号球，正躲在另一个球身后，仿佛预示了这场情路的最终，尚未开始，竟不得不宣告结束。 「他是谁……」 三个字含在陆迟安齿关，忍无可忍地问出口。 叶晓枫心中不忍，把球桿轻轻架回去，「你没打中，我有权利不回答……」他走回大理石矮桌，连着喝光三杯酒，最后朝陆迟安举了举杯，「生日快乐陆迟安，我先走了，再见。」 宋林想留人，「等等叶……」 「让他走！」 只听陆迟安低吼一声，宋林立刻住嘴，难得有些手足无措，看了眼一动不动站在球桌边的陆迟安，一下子什么连安慰的话都想不出了。 叶晓枫更是半刻也不想停留，按下了电梯按钮。 第339页 当电梯门缓缓闭合时，叶晓枫透过仅剩的一丝空隙看见陆迟安转过了身。 可惜不等他看清陆迟安的表情，电梯门已经紧紧关上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落叶归根不可转也1 「陆子……」宋林唤了声。 陆迟安没反应，一瞬不瞬地盯着已经关闭的电梯门，眉尖紧紧蹙在一处，神色难明。 「那个，咱又不是没人要，换个不行？」宋林知道他难受，试图宽慰，「天下大得很，选择也多得很，没必要非得在他叶晓枫一棵树上吊死吧？」 道理是这么说的，但真的做起来才难，要不怎么会出现那几个词，什么叫痴心不改，什么叫做情深无悔。 陆迟安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找回了点失去的力气，踉跄几步走到沙发旁坐下，双手合掌上上下下抹了好几回脸，最后把脸埋在掌心里。 叶晓枫…… 差一点，就差一点，以为有机会碰到那个人了，尤其在得知对方也喜欢男人时，陆迟安甚至错以为，老天爷都已经为他安排好了。 「陆子……」 宋林蹲到陆迟安身边，担心又心疼，哪里能料到陆迟安这棵老树好不容易开花，居然才刚冒出了个头就被一泼冷水打没了。 「你不用说，我清楚。」陆迟安抬脸，眼眶深红，并不是哭得那种红，而是被不甘心熬出来的红，宋林看得心惊。 「我就是……」陆迟安别开眼去，不经意却瞥见袖口那枚圈着碎钻的袖钉，一时多少难忍从心头纷拥而上，直冲到喉咙口，再被他生生咽下。 他忽然站起来往电梯口沖，宋林吓一跳，忙起身跟在后头，不知道陆迟安要干嘛。 电梯从三楼直直往下，当陆迟安穿过大厅直奔到门口时，堪堪撞见叶晓枫在马路边等车的身影。 陆迟安深吸口气，正要过去，恰巧一辆黑色奥迪停在叶晓枫跟前，下了车窗，一个男人探出头跟叶晓枫说话。 「是他？」 陆迟安远远看着，嘴里喃喃。 宋林赶来了，顺着陆迟安的眼光看去，不想认出了车里的人，「不对陆子，那是安佑连，那个安颜的儿子。」 「安佑连？」 陆迟安跟着念了遍，「安佑连……」随即二话不说冲到马路边，顺手拽过叶晓枫，拦了一辆后面的计程车。 这一连串变故发生在短短十几秒内，安佑连一直在附近转，接到叶晓枫的电话立刻来接人了，却在看到叶晓枫的脸色后，放下了车窗。 「你怎么了？」 叶晓枫脸色不正常地泛着白，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没事，喝了点酒。」 叶晓枫脸色白是因为喝酒的关系，他喝酒不上头也不上脸，就是脸色会白，刚刚一下子几杯不掺水的高度洋酒灌下去，虽然没白酒那么烈，但叶晓枫的脸色还是很快白了下去，而且越来越惨白。 陆迟安第一次见人喝酒不是红脸而是白脸了，倒有些稀奇，打着趣，「这幸亏是白天，要晚上你这脸还不得吓死人……上车！」 叶晓枫正要开门，突然身后冲来一股巨力将他整个人拉退了两大布，正惊魂未定，紧接着又被那股劲儿拽到旁边，这才定下神去看，却发现陆迟安正冷着一张脸半点表情都没，直接拦下一辆计程车，二话不说就把人塞到车里，随后自己坐了进来。 「陆迟安！」 叶晓枫作势要起，被陆迟安一把按回去，「坐好。」 陆迟安左手牢牢按在叶晓枫的右手腕，叶晓枫吃亏在右手受伤不敢跟他硬来，居然真的暂时被压制住了。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眼两人，「去哪。」 「你开……」叶晓枫话到一半被陆迟安一掌捂住了嘴。 「两位去哪？」司机警惕重复一遍。 陆迟安一把关上车门，「随便，你开就是了，不准停。」 司机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两人一眼，看着不像是什么坏人，便踩下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卧槽，怎么回事？」安佑连眼睁睁看着人被拖到后面一辆车，骂了一声正要发动车追过去，车门被打开，一人手脚麻利地窜了进来。 安佑连目瞪口呆地盯着副驾驶座，「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宋林懒得多费口舌，「看我干什么啊？你追车啊！」 安佑连：「……」 虽然被指挥行动很不爽，对情况也不太清楚，但基于叶晓枫的安危，安佑连还是发动车子跟上了前面的计程车。 「我没看错吧，刚刚那人是陆迟安？」安佑连问。 宋林哼了声，没接话。 安佑连也不生气，想了想，蓦然一道灵光滑过脑海，一个想法慢慢汇聚起来。他看了看表，再看了看身边的宋林，以及前面那两载着陆迟安跟叶晓枫的计程车……安佑连垂下眼，一面打着方向盘一面考虑，一直考虑到下一个十字路口撞上红灯时，安佑连下了个决定。 他迅速掏出手机，单手编辑了一条简讯，然后发了出去。 宋林全副神思都陆迟安那辆计程车上，完全没注意到这边安佑连的动作，很快，红灯熄灭绿灯亮起，宋林催促，「快点跟上，要跟丢了！」 安佑连收起手机，看了眼前面的车，凉凉开口，「放心，丢不了！」脚下油门一踩，安佑连立刻拿出以前飈车的速度开始在车流中见缝插针，稳稳追在陆迟安后头，两车之间只隔了一辆车。 第340页 而两人全神贯注投身于追车事业中，却浑然不觉自己也成为了目标，隔着安佑连的奥迪，另有一辆白色奔驰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奔驰内，amy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坐在后面的人，不明白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晓枫呢，就是阿连也行啊？这样追车干嘛？ 坐在后面的人正是接到楼轻澜电话的风策。 风策当机立断，立刻找到正在剧组的amy和唐薇，唐薇不会开车，于是只能amy向剧组接了辆车送风策去市区。 一路上amy都在观察风策，而风策除了最开始找到自己问自己会不会开车，然后报了个目的地之后，就再也没开口，哪怕在亲眼目睹叶晓枫出来然后被陆迟安强塞进车里，再跟着安佑连的车一同追噗时，风策除了让amy追之外，自始至终都没说过半个字。 然而再沉默，amy还是在知道，风策生气了。 尽管amy没怎么见过风策生气，但通过那张脸上反应出的神色状态，冰冰凉凉的视线，冷冷淡淡的侧脸，以及被抿成一条线的薄唇，怎么看都觉得，风策的情绪很低，低到近乎压抑。 amy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风策，莫名地，就有些害怕，害怕这种压抑其实是在等待一个反弹的时机，就像她曾在片场见过的无数次演戏那样，有些情感爆发往往需要前期无数场戏的不断摧毁，不断忍耐，以及不断压抑之后，才会出现。 amy不由自主地抓紧方向盘，盯着前面两辆车，只觉凉意阵阵上身，待她醒悟过来，蓦然惊觉，日光早已落尽。 天，彻底黑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落叶归根不可转也2 车子就这样一路往前开，由于是无目的地的行驶，司机索性把车开上了高架，打算绕着市区转圈。 车内无话，叶晓枫被陆迟安按住了手，完全不能动，稍微一点动作，都能换来陆迟安更用力的按压，几次后，叶晓枫索性不管了。 气氛诡异到了压抑，司机不时从后视镜里窥探两人，心底盘算着一有什么不对劲就直接把车开到市警局里去。 「你……」 终于还是叶晓枫憋不住了，实在不清楚这人到底要干嘛。 「你要去哪里？」 陆迟安紧紧抓着叶晓枫手，眼睛盯着车窗外，然而视线却没有焦距点，视野前方，一片荒茫。 「我不知道……」 陆迟安自己都不知道要干嘛。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放手，也不想放手，莫名地，就觉得今天这一放了，这个人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这种将再也触之不及的慌张他似乎感受过一次，虽然那时微弱得近乎于无……跟那时候一样，不论自己怎么联繫叶晓枫，哪怕用最优渥的条件，最动心的酬劳，这个人，依旧不为所动，执意离开。 陆迟安忍不住想，如果呢，如果当时自己把人劝下来，留在自己身边，是不是一切就都改变了。 是不是那个「他」，就换成自己了。 可惜没有如果。 叶晓枫看了看表，神色无奈，「十一点前我一定要赶回剧组，现在离十一点还有四个小时，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这样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陆迟安听罢竟是自嘲地笑了。 「我不甘心，叶晓枫……」陆迟安转过头来，目光笔直，一字一字地说，「我……我就是，不甘心。」 陆迟安的眼光星火四溅，充满了热度，叶晓枫看了眼就避开了。 「那简单，我教你。」 叶晓枫左手按下车窗按钮，窗一点点往下拉开，初夏的风立刻逆风抢进，吹了两人一头一脸。 「你现在回去，睡上一觉，等到明天醒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陆迟安勾起嘴角，不禁讽刺道，「你说的真轻松……」转而又点点头，有些贊同，「也是，对你来说，的确是睡上一觉就能忘记的事……」 据说爱情里，永远都是先动心的人最可悲，陆迟安头一回爱人，不懂箇中滋味，此刻第一口尝，竟是悟了这句话。 其实不是最先动心的最可悲，而是最先动心的人丧失了自主权，当一方拥有了选择权与决定权后，无论做什么说什么，总是随心所欲的。 而有什么能比在爱情中随心所欲，更教人羡慕呢。 叶晓枫不说话了，他不是傻子，知道陆迟安现在正处于一种可能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状态，索性闭嘴，生怕再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激怒对方，那就真的要出问题了。 「他……比我好吗？」陆迟安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叶晓枫顿了顿，反应过来陆迟安口中那个「他」是谁。 「没有可比性，你是你，他是他……我喜欢他不代表你不好，不喜欢你也不代表你就比他差。」 这是一句大实话。 很多人都都会下意识地把人与人进行比较，但叶晓枫从来不会。他始终认为，虽然性格脾气有好有坏，例如有人稳重，有人急躁，有人静默，有人易怒，但这并不能成为决定感情的关键，关键是，这个人适不适合自己。 几巴掌打不出个闷屁的人或许就适合那些成天唠唠叨叨话不停的，而急急吼吼忙忙碌碌的人说不定就得配一个慢条斯理随遇而安的。 「那……为什么……」 陆迟安知道叶晓枫的意思，但知道归知道，纠结还是会纠结，他知道凭自己的条件什么样的人没有，却依然纠结，纠结怎么偏偏就晚了一步。 第341页 「没有为什么！」 叶晓枫忽然有些烦躁，这一句为什么令他想起了很多事，他突然假设，如果顾言那时也问上一句为什么，自己该怎么办。 「天底下人多了去了，以你陆迟安的条件，长相好身材好家世好总之什么都好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你干嘛非要纠结在这里，难道我不喜欢你，你以后的日子就不过了？」 「事不关己你当然己不劳心！」陆迟安忿忿不平。 「那你要我怎么办？」叶晓枫觉得现在这个情况都有点可笑了，「是不是我立马跟他分了然后选择你，你就不纠结了，你就觉得理所当然了，陆迟安，你凭什么呀？」 陆迟安，你凭什么呀。 陆迟安蓦地煞白了一张脸，他慢慢微笑，再慢慢收起笑，「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 「所以呢？」叶晓枫不答反问。 看着外头极速掠去的景物，暗夜忽的说来就来，上一刻还霞光万丈，总觉得离夜晚远得很，却在几句话的时间里，以想像不到的速度蓦然降临。 「所以因为有权有势的陆迟安喜欢上了一个人，所以那个被喜欢的人就应该觉得很荣幸？恨不得马上就点头答应，是不是？」 「我没这么想！」陆迟安立刻否认，却又语无伦次，「我、我……」 陆迟安觉得叶晓枫整个人给他的感觉变了，变得冷漠疏离，甚至不近人情，拍摄片场时的那些贴心照顾完全不见踪影，他怀疑自己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那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叶晓枫眼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你要带我去哪里？」 如果可能，陆迟安想说，带你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他甚至希望时光逆流，来到曾经那段这属于他们的时光。 而那时，他尚未动心，他一无所知。 但显然不可能，陆迟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又在下意识的进行挽留，哪怕挽留的时间并不长，也许只有短短几个小时，也许在下一个开门的瞬间。 「我真的不甘心，叶晓枫。」陆迟安重复着。 「我知道……」叶晓枫默然，「……谁都有不甘心，特别是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怎么了？我这样的人喜欢一个人却得不到就活该被嘲笑吗？」陆迟安受够这种态度了。 叶晓枫口气软了下来，斟酌着措辞，「我没有嘲笑你……我就是觉得，也许你以前太顺了，所以不管是你还是你周围的人，都觉得只要是陆迟安喜欢的人，也会很顺……」 你顺惯了，尽管你不承认这种顺，当然你也努力过，争取过，为逃避那些眼光而千方百计证明自己过，但与身俱来的条件和资本令你在毫无所觉中，一帆风顺。 所以当你突然遇到了一个坎，你的第一反应绝对不是要跨越过去，而是潜意识地在思考，为什么眼前会有这个坎，因为你明明从来都没有，遇过这样的坎。 你甚至拒绝相信，你竟然会挫败。 于是情绪的自我反应在最早的那个剎那做出了判断，情感挣脱理智，率先一步替陆迟安决定。 决定把这个人带到只有自己能够着的地方，假想总有来日方长。 第二百六十七章 落叶归根不可转也3 叶晓枫轻描淡写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使得陆迟安骤然清醒的同时，也骤然松手。 刚刚还较着劲的气势，一瞬间，荡然无存，陆迟安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眼下到底在做什么。 我就是觉得，也许你以前……太顺了。 原来叶晓枫并没有变，其实句话原本可以说得更理直气壮，或者，更盛气凌人的。 怎么可能会是「也许」，根本就是一直，向来，甚至始终。 陆迟安扪心自问，果然二十几年，以为靠自己走过来的日子，终究还是……太顺了。 他不禁假设，如果换一个人，能这么一清二白地走到这个地步吗？ 别的不说，光是李添成，会那样对自己，客客气气吗？ 陆迟安不由地侧开脸，为自己这一路的自欺欺人深深汗颜。 「其实这没什么……」 叶晓枫语气平和而温柔，不断隐去的车灯换化成一道道霓虹的光，明灭在那双干净的眼眸中。 「如果我有你的背景，你的家世，我不一定做的比你更好，我可能……」 陆迟安嗓音暗沉，「……你可能怎么样？」 「我可能胡吃海喝仗势欺人……为所欲为？」想着想着，叶晓枫自己倒先笑了，「不好说，不过有这么多特权在手里，要控制自己就难了。」 「不，你不会。」陆迟安抬起脸看他，认真而肯定地说，「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错了。」叶晓枫摇头，「连我自己都不能肯定的事，你更不能肯定了，人心是最容易动摇的，尤其在诱惑面前。」 「所以你觉得我也会动摇？」 陆迟安紧紧盯住叶晓枫的脸，试图找寻出一丝破绽，可惜无论如何捕捉，叶晓枫的脸色一直都很平静，平静得如一摊死水，那样波澜不惊。 「我不知道……」叶晓枫把手搁在了车窗上，长风一阵接着一阵迎面而来，随着车速越来越快，风头也越来越大，几乎噼头盖脸地蒙上了叶晓枫，额前刘海一片凌乱。 陆迟安突然想为他理一下头髮，却在几次抬手之后，忍了又忍，终于几次放下。 第342页 「听我的，回去睡一觉，什么都好了。」只听叶晓枫淡淡一笑，「不是事不关己，而是我相信，你有更合适的……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 「因为如果真的合适，缘分就不会那么迟。」 陆迟安沉默，心底却跟着念了一遍。 迟吗？ 的确迟吧……不然为什么要事隔两年，才想起动心。 「下了高架就回剧组吧？」叶晓枫吹够了风，收回手跟司机道，「师傅等下转东湖区。」 师傅看了两人一眼，刚刚的对话自然都听见了，应了声，「行。」 东湖区地处c市市中心教偏的东面，下了高架要经过很长的一段桥。 这段桥自改革开放起就特别有名，桥两边种着大片大片的香樟，下面是清澈的湖水，夏天到了，绿茵纷繁，走在桥两边闻着香樟特有的味道，完全感受不到夏天，幸亏现在夏天还没有彻底来临，不然到了晚上，两边人行道上全是乘凉的人。 已近晚上八点多，除了偶尔过往的车辆，已经几乎见不到行人，桥的尽头是偏僻的林荫道，眼见快要下桥，司机放慢了车速，却在这时，迎面一两面包车忽然一个抢了跑到指望这面沖。 司机吓一跳，随即方向盘一个大拐，紧急剎车在桥边上。 车内一阵天旋地转，叶晓枫整个人顺着拐弯的势头往陆迟安身上倒，陆迟安下意识搂在叶晓枫的腰，另一手撑在车顶稳住身形。 「操，怎么回事？」陆迟安啐了口。 叶晓枫撑起自己往车窗外看，就看到面包车紧紧挨着他们，车门「哗」地一声被拉开，四五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冲下来，一个个都蒙着脸。 其中一个男人作势要来拉车门，叶晓枫反应过来，忙用力挡住，不想旁边一人直接透过车窗直接一棍子砸进来，眼见就要挥上叶晓枫的脸，被陆迟安在瞬间拉开。 惊魂一瞬透着生死，这一棍要是被挥到，估计脑袋都开花了。 叶晓枫后怕地喘了口气，再回头，门已经被从里处拉开。 「下车！」对方指着叶晓枫，气势十足。 陆迟安下意识把叶晓枫拖到身后，不过半个身位的距离，已经彻底挡在叶晓枫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 对方见到陆迟安时有些疑惑，随即想了想，记起是一个小明星，冷冷道，「跟你没关，我们要找的是他。」 「找他干什么？」陆迟安知道来者不善，更加没理由放手，「要找他，就找我。」 他第一直觉，这群人是来绑票捞钱的，但心念急转，觉得不对，叶晓枫一个没势力没毕竟的，绑票有什么用，不是更应该绑自己吗？ 看对方的反应，好像完全没料到自己也会在车上，也就是说，他们是有备而来？ 而且直冲叶晓枫……难道是叶晓枫惹了什么麻烦？ 「如果你们要钱，多少？开口。」陆迟安试着转圜，「我现在可以立刻转。」 「陆迟安！」叶晓枫抢身而来，挣开陆迟安的手，「既然是我的麻烦，没道理你来付钱。」 说着便要下车，被陆迟安一把扯住，「你疯了？你知道什么情况？」这群人一看就知道亡命之徒，都他吗敢光天化日下截人了，眼下就是捅出一把刀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司机都快吓傻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不住地抖，连摸手机报警的勇气都没。 「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恨我……」叶晓枫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司机你带着我朋友走！」 然后开门、下车，一气呵成。 「胡说八道！」陆迟安火了，索性也跟着下车，临走前不忘叮嘱司机，「师傅你走……记得报警。」 最后一句很轻，但陆迟安确定司机听见了，于是放手一甩，车门「砰」地被关上，陆迟安看着车身扬长而去，这才转身，再次把叶晓枫拖回自己身后，眼光转过对面一群人，声音极冷。 「要人是吧？行，算我一个。」 第二百六十八章 落叶归根不可转也4 那带头的人蒙着脸，眼睛盯住陆迟安，最后警告一次，「现在走还来得及，别随便逞英雄，结局不好收拾！」 陆迟安轻蔑一笑，「谁的结局不好收拾好还不一定，怎么，要打架吗？」他眼光转过身前几人，一个个人蒙着头，只露出两只眼睛，其中两个手里抄着傢伙，心里估计着这伙人大概本来想直接拦车劫人，只是没料到半途杀出自己这么个程咬金，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劳资当明星当久了，好久没动手了，你们可以试试！」他又往前站了一步，不动神色地撂下狠话。 陆迟安人高马大，从小被扔到军营里跟一帮军痞子在一起混，穿着衣服看还不明显，但叶晓枫在陆迟安背后，清清楚楚感受到了从前面这个人身上传来的煞气与张力。 可不等那伙人回话，随着陆迟安一句结束，后方又传来紧接剎车的声音，几人同时回头，就看见宋林匆匆忙忙跳下车朝他们奔过来。 安佑连也下车了，却没过来，只镇定自若地拿出手机对着那几人开始拍摄，明显是在取证。 「操！」 带头的人啐了口，当即一个手势下去，五六个大男人不由分说对着陆迟安上手了。 第343页 陆迟安一点都不怕，反而被挑起了深藏体内多年的好战因子，叶晓枫被护在后面当真半点风雨经歷不到，偶尔一棍子越过陆迟安挥来，陆迟安总能在关键时刻挡下，几个擒拿手异常到位，快狠准，朝的全是致命的部位。 叶晓枫知道军队里有不少杀招，不像跆拳道空手道那样甩起来潇洒漂亮，但绝对至死，一招毙命，从陆迟安出手到下手，期间绝不超过两招，当下一个人被揍趴在地上起不来，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叶晓枫揣摩着应该是伤到喉管了。 局面在宋林加入团战后更是一边倒，这伙人看着可怖，但非专业的遇上专业的只能认怂。听说特种部队混过的人，出来面对普通人，一挑七八完全不在话下，宋林也是从小军区大院里混出来的，跟陆迟安合伙打架，配合起来堪称天衣无缝，不过宋林更多的还是护住叶晓枫，而由陆迟安出面进攻。 当陆迟安抢过一把三菱刮刀后，反手一记扎进另一人大腿，对方嗷叫着蜷缩在地上，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哀嚎，宋林看也不看一眼，拖着叶晓枫远离战局，放手交给陆迟安一个人。 自宋林出现起，到他加入战局替陆迟安守住叶晓枫，两人全程无话，所有交流仅凭一个回头，一记手势，甚至一道眼光。 宋林抓住机会一脚踹开陆迟安不小心错漏的对手，顺便扣住对方手腕，随后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把对方摔到了地上，四仰八叉地躺着动也不能动。 局面的一边倒令在二十米外观战的安佑连干脆手机都放下了，粗粗一略，估计最多打五分钟就能结束了。 他低头翻看着手机的简讯，冷冷一笑。 正当一伙人缠斗在一起时，另有一辆白色奔驰正静静停在一百米远的地方，既不上前，也不离开。 「这是？」隔得有些远，amy看不太真切，但知道前面的人正在动手，「要不要报警？」然后瞄了眼坐在后面的风策。 风策闭目无声，似乎并没有听见amy在问什么，这一路上风策都让amy下意识觉得害怕，见风策不回答，amy没办法，正想打电话给前面的阿连，风策总算开口了。 「你回去吧。」 只见风策迳自开门下车，临走前再加一句，「你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快回去吧，回剧组。」 amy惊了惊，却在对上风策冷厉的目光后，收回原本要问的话，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只把车倒转向另回去的道，像来时那样，没人发现，离开时也没人知道。 风策一直等到amy的远到再也望不见后，才驻足原处，此刻明月初上，当空悬挂，清冷的月光茫茫一片洒在地上，将风策的身形轮廓出等比例后，刻到地上。 风策漠然盯着前面正在打斗中的几人，片刻过后，忽的他大退一步，运气而跃，旋身飘开。 果然又过了十分钟不到，几个人都被干翻在了地上，陆迟安揉了揉手腕，啧啧两声，似乎觉得还不够尽兴，嫌几人战斗力太差。 「就你们几个也敢出来玩儿绑票了？过家家呢？」 陆迟安嘴角挂笑，慢慢走到那个带头的身边，对方被踢上了腰，正捂着痛楚愁眉不展，听到陆迟安的话怄得要死，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直接把叶晓枫抢过来，还跟这个小明星废话那么多，简直浪费时间。 陆迟安揭开了他的头套，理所当然一张陌生的连，陆迟安转头问叶晓枫，「你认识？」 叶晓枫唿出口气，感觉跟做梦一样，本来以为在劫难逃了，谁想到转眼竟是这么一个局面。 「不认识。」 陆迟安追问，「你刚刚说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怎么，这样的事之前有过一次了？」 宋林也看向叶晓枫，不知道叶晓枫惹到了谁，居然下这么狠的手，要不是陆迟安身手好，叶晓枫肯定得出事。 叶晓枫推开宋林，迳自走到那人面前，想了想，忽然问，「小年夜那伙人，和你们是一块的吗？」 「什么小年夜，劳资，咳咳，不认识。」 「对方给了你什么好处？」 「呵呵，怎么，告诉你多少好处，你翻倍儿给？」刚说完，就遭到陆迟安往他肚子上用力一踹，当即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哼哼。 这时旁边一个被陆迟安踩断手的忍不住插话，「整个道上的都知道你叶晓枫了，你等着吧，改明儿不是我们，也还有别人！」 陆迟安听得两条眉毛都拧在一起了，宋林嘆为观止，心道，这来头可大了，c市居然整个道上的人要叶晓枫，叶晓枫到底得罪了谁？ 叶晓枫一颗心沉到了底，陆迟安看在眼里，心里像是被什么虫子轻轻咬了一口那样，微微泛疼。 第二百六十九章 落叶归根不可转也5 常言道，关心则乱。看着自己关心的人正在遭罪，正在面临危难，是个男人都做不到无动于衷，更何况陆迟安。 陆迟安也不废话，半蹲下身，直接揪着对方的领子把那人从地上拖坐起来，口气平得不能再平。 「来，说清楚点。」 宋林皱了皱眉。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陆迟安有这种语调说话了，陆迟安发怒起来比较不同，充满了文人的气质，与他动手时的样子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却是极怒的徵兆。 那人刚被肚子狠踩一脚，又被突然拖起来，只觉一时间肠胃翻山倒海，噁心得不行，缓了口气才恶笑着道出三个字，「不知道。」 第344页 陆迟安狠狠把人按在地上，作势再揍，被宋林拦下。 「你犯得着跟一个喽啰一般见识，就凭咱们两个还查不出来？你急这一时半会儿做什么？」一面说一面把陆迟安拉起来，「行了，我先送你们回剧组，再大的事，明天也就知道了。」 宋林的话犹如以及镇定剂打在陆迟安心上，陆迟安缓下脸色去看叶晓枫，却发现叶晓枫注意力根本不在这边，反而视线茫然地望着远方某一处，似乎在深思什么。 「在想什么。」陆迟安问，顿了顿，又加一句，「放心，什么事都不会有。」 叶晓枫跟没听见似的，一直没回神，入夏的夜晚，凉风习习，尤其沿河而来的风更为舒爽，夹着微不可及的水气扑面而来，将叶晓枫一头利落的短髮吹来。 陆迟安突然想起上一刻两人在车里的情景，逆风抢进车内的狂风也是这样把这个人原有的样貌打散，打出自己不曾见过的凌乱，散开自己从未想过的色彩。 之前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叶晓枫早已经变了，或者并不是曾经他认识的，那个沉默寡言，却无比细心的男孩，而是应该像现在这样，依旧沉默寡言，但寂寥一身的男人。 到底是惹了多大的麻烦，居然叫c市整个道上的人找他？ 陆迟安疑惑得不行。 要知道，c市是g省省会，当年也是饱经战火又出国不少革命烈英的地方。c市有个规模极大的整治区域，里面都是上世纪建立的独栋洋房，每一桩洋房里都有一个豪气的故事，这个区域是权利的中心，里面住着不少退下来的将军少帅，而他们名下的子孙必然已开枝散叶在现今首都。 所以在c市，所谓的黑道其实都是附庸在这些政治权利手腕之下的，陆迟安很清楚，与其说整个道上盯上了叶晓枫，不如说叶晓枫得罪了某位大人物，这才招来了祸事。 而陆迟安清楚的事，宋林又怎么可能不清楚，于是才会有那一句：再大的事，明天也就知道了。 陆迟安呵出口气，心想，也是，再大的事，明天必然该知道了。 「走吧……」陆迟安握着叶晓枫一肩，用了点力道把他往后头那辆车带去，叶晓枫不妨之下踉跄了一步，这才回过神来，却已经来不及挣脱，陆迟安三两下就把他推进了车里头。 「开车。」陆迟安钻进车之前朝安佑连看了眼，而眼神不善。 安佑连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少爷，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直等到宋林坐进副驾驶才发动了车子。 回去的路上，一行人沉默无言，宋林注意到安佑连的裤子一直在震动，平均每隔五分钟要震动一次，忍不住问，「你接电话啊。」 安佑连眉锋略扬，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笑来，「不急。」 宋林暗咳一声，不再多嘴。 叶晓枫盯着后视镜，看着身后躺在地上那堆人越来越远，逐渐远到变成了一个点，最终消失不见。 被陆迟安宋林两人联手教训过的混混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好半天缓不过劲来，还是其中一个遭罪轻的勉强撑着自己站起，把兄弟们一个个拖起来，彼此架扶着进了车。 「我就说不能接这生意，你非不听，你看！咳咳咳……」一人才才躺进车便怨天尤人起来，「你没见阿六的情况吗？右手的骨头全碎了！」想起几个月前阿六那伙人摆不平一个小助理反倒被废了一只手，他就心有余悸。 「这怪我吗？」另一人揉着抽痛的肚子，愤愤不平，「干咱们这行的，除了找吩咐办事，有别的选择吗，我怎么知道这个叶晓枫怎么难搞！」 又一人喘着气插嘴，他刚刚被陆迟安折了手，「我看咱们还是趁早别干这行了，换个活法吧，碰到小人物还行，我看刚刚那两人不是什么普通人，真要捅到大人物，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还不是咱们这些人被送出去抵赔……」 打手，听着还挺风光，可到底不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恶势力盛行的时候，几年的严打令当年那群曾叱咤风云过的人物一个个不是送了命就是进了监狱，现在这种社会，打手这两个字，说出去就是一个笑话。 这段话一出口，车厢里几人都不发声了，各自捂着伤处默默无言，偶尔听到方向盘的转声，如轮转着个子的命运，一圈又一圈，然而翻来覆去都是这样的人生，朝不保夕，偏又不做不行。 突然一个急剎车伴着骂娘声响起，紧接着方向盘大转，一车子的伤号当即被撞得七歪八倒，被折手的更是撞到伤处，痛得哀嚎起来。 「会不会开车啊！」 「卧槽你是眼瞎了吗？！要害死兄弟们啊！」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开车那人紧紧抓住方向盘，双手发着抖，出了一身冷汗，「我、我好像撞到人了……」 车厢后头几人被惊到了，纷纷抢道，「什么？！卧槽你别吓人！」 「撞人了？」 「有没有搞错，兄弟几人哪个身上没点案底，你他吗这是要我们命吗？」 「先别喊！」那人大吼一声，「你们先、先呆着……我下去看看！」说着便开门下车，紧张之下连门都没关，步子都迈不开，只一个劲伸长了脖子朝后看，心里拼了命祈祷最好只是一只猫突然蹿出来，而不是人。 很可惜，并不是猫，的确是人，可诡异的是，并没有想像中的血沫横飞，横尸路中，反而好端端地站在不远处。 第345页 而月色之下，对方一袭黑衣如溶进夜色般，静谧悄然，无声无息，可又一眼即知杀气。 第二百七十章 落叶归根不可转也6 「……鬼、是鬼吗？」那人被眼前景象吓傻了，一动不动愣在车门前。 车内几人同时探出脑袋想探个究竟，其中被陆迟安折断了手的在刚才的急剎车时撞到了痛处，哀嚎着，「到底怎么了，没事就快送咱们哥几个去医院啊……」 「都他吗闭嘴！」 好歹是一伙人里头子，也算是见过一点世面，危机意识极其强烈，对方光是站在十几步开外一动不动，心下一惊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你是……谁？」 他本就是个近视眼，刚才一番打斗中眼镜不晓得丢哪了，本来就看不清太远的东西，这也是他刚刚慌忙开车瞧不清路面这才闯下了祸。 眼下对方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不吭一声，月色将他一身墨黑的衬衫照得泛出了光，光晕缓缓流转在四周，跟渡了一层白金似的，整个人都透着亮彩。 也不是没瞧过样貌好的人，之前收到那个叫叶晓枫的照片时，一伙人就感嘆过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得罪了大人物，现在好了吧？完蛋了吧？可样貌能好到即便一个近视眼在看不清五官的情况下下，依然觉得这人一定样貌很好，那就很不容易了。 此时四下里悄无声息，只听低沉缓和的声音极低一息轻嘆，「……我是谁？」 似是对这句问句感到好笑，这一嘆带着若有似无的笑音，风策手中轻轻摩挲，指尖十数片叶子，只见他五指舒展，碧绿的树叶便随之展开，如一把碧玉的扇子，脉络清晰，翠绿盎然。 话音刚落，扬手一挥，便是六七片叶子破风而去，霎时间便将人牢牢定在车门上。 那混子头头只觉眼一花，步一退，整个人便在瞬间动弹不得，转头看了看，惊异地发现叶尖深入车门，其中两片直直插在玻璃车窗上，入到刻般将车窗刻烈出道道碎纹，蜿蜒舒展在平面上，着实骇人。 「我我我、你你……」 他连话都说不来了，舌头打着结，再低头一瞅，另有几片叶子擦着裤子缝，将他两条腿都订在了大开的前车门上。 这……他吗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 是叶子吗？ 是叶子会这样吗？ 那不是叶子……又会是什么？ 无数问题一下子冒了出来，脑子跟炸开了一样嗡嗡作响，而制造出这极其骇人一幕的始作俑者却面无表情，朝他走了一步。 很多年以后，他都没有忘记这一步。 干他们这行的，从来不相信什么神佛之类，不然早他妈被良心折磨死了，可他仍然在事隔多年想起这一步，都有种命定一样的感受。 如走钢丝般把命拴在了裤腰带上，心惊胆战地走了快过半，终于不经意一个摇晃，就要命丧。 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一个字。 一个「死」字。 「不必害怕……」终于，站在对面那人说话了，却是跟手里作风完全相反的一句，口气十分轻描淡写，「……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只是问一个问题？ 问一个问题用得着这样？ 话说回来了，这是什么新武器？这么先进？叶子都能当飞镖用了？ 果然人的求生欲望到了关键时刻会变得极其强烈，强烈到居然在被人威胁的情况下还有心思考虑这些入木三分的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还想摸摸，却在一动之后感到了细微的疼意。 有细微的血丝顺着划破的伤口慢慢流下。 车内几人被这骇人第一幕吓尿了，一个个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还以为是在拍电视剧，或者就是在做梦，要不怎么一个大活人能被几片叶子钉在车门上，动都不敢动？ 「你、你你别过来……」 他是真的不敢动了，动一下就跟刀割一样，而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得太快，完全超乎了正常人的理解范畴，光是树叶怎么能割伤人就足够匪夷所思的了，他现在甚至觉得对方说不定动动手指，自己都能直接升天了。 「你你要干什么！！你想问什么你你你你就问！」 然而风策却并不着急问，也并不在意什么时候能有答案，倒是好整以暇地停在原地，眼光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圈，心道即便时代如何再变，有些事，有些人，倒始终如一。 目光短浅，得过且过，胆小怕事，不学无术……其实风策很少接触这样的人，他所处的位置太高，所掌的权利也太大，很多人事尚未来得及发生到他面前便已经被下面的人处置安妥好了，像今天这样直面这样一些事，亲自教训这样一群人，还是头一遭。 而人与人之间的较量往往胜在气势，有时气势输了就很有可能一输到底，风策无疑在气势上压了不知几个档次，既然结果不言而喻，他反倒放慢了步调，打算好好盘个究竟。 「我不要你的命。」风策言简意赅，「但你必须实话实说。」 「说说说！我什么都说！」那混混瞥了眼颈项边的叶片，脉络细得一如皮肤上的血管，轻轻一碰一划就要血溅当场，整个人绷直了半点不敢动。 风策一顿，却是问，「你知道叶晓枫？」 混混下意识想摇头，想起来摇头可能大动脉要被割开，立马不动了，抖着嗓子回，「没，不知道。」 第346页 「为何动他？」 动他？混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用词，到反应过来对方是指找人教训叶晓枫，忙道，「不是我要动，他是有人要动他！」 「年前那夜动手的人，与你认识？」 年前动手？ 是阿六那伙人吗？ 说起来也挺可笑，干他们打手这行的，也有条鄙视链，分三六九等，熬得时间久了，才能混到他们这个层面，阿六那伙人属于最不入流的，什么活儿都接，出事了就送资歷最小的去看守所带个把顶罪，他们早过了这个阶段了。 「知道他们，就是没见过面……」他以为这人是来找阿六那伙人茬的，便是认识也只能说不认识了，性命当头保命要紧，谁管阿六那群人死活，撇得一干二净，「……他们做什么了，和我们没关系，你找他们啊！」 「何必捨近求远……」可惜风策闻言只是淡漠一笑，「眼下天时地利人和，找你们……却是正好。」 有错字我晚上再来修，抱歉，现在有事要处理，我先发上来了。 这段时间让你们久等了，谢谢大家！ 第二百七十一章 落叶归根不可转也7 「正、正好，什么正好？」那混混舌头打着结问，「你还想问什么？等等，你你你，你不是拍那个gg的谁……」 拜d&dgg的强力洗脑，刚刚过度惊吓一时间想不起来，眼下几句对白过后，就是不看电视连续剧也认出了风策这张脸。 「我是谁不重要……再问，」风策眼帘半垂下，「你们如何得知，今晚叶晓枫只身一人？」 度过了前期的惊慌失措后，人的适应能力开始发挥功效，那混混头子居然开始适应眼下的状况以及对面这个人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听完咽了咽口水，老实回答，「有人联繫我们，现在整个道上都知道有人要对付叶晓枫，就是有人接，有人不接而已。」 混混也是惜命的，也知道权衡利弊，像年前阿六他们失手被废了整只手腕的事，他们都听说了。 「你们为什么接？」 「差钱。」混混答，「只要出得起价格，我们就接，反正也没要求打死人，最多事办成了吃个几年牢饭。」对生活在社会底层挣扎的人而言，坐几年牢换一笔客观的收入，竟也是笔不错的买卖。 风策听罢凉凉一笑，果然古往今来，许多人事，当真千百年未曾变过。 「多少价格？」 「啊？」那混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对方开多少价？」 「一百万。」 一百万……风策默念一声，不禁嘆叶晓枫一条命居然不过一百万……才一百万。 那混混忙到道，「你就是出再多钱我也不会告诉你别的。」干他们这行的也讲诚信，最多这笔买卖做不成，把前期收到定金退了，但绝无可能收更多的钱反口甚至反目的。 风策却是冷笑着报了一个数，「五百万。」 「什么？」 「我出五百万买你们。」风策重复。 「买我们？」混混没明白话里的意思。 「正所谓，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倒是风策耐下了性子解释，「五百万，雇你们来守叶晓枫。」 混混惊着了，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明星脸。 风策又道，「我不为难你们，既然是道上的事，就用道上的手段解决。」哪怕变更了多少年代，风策相信，对于雇凶买命这种事，行径起来总不会相差太远。 「你的意思是……」 风策彻底睁开了眼睛，双目清明，有月朗星稀在那对剔透的瞳孔这轻轻摇晃着。 「既然有人花钱买名，我便出钱赎命，我不问对方是谁，也不问他们出了多少价格，想来，你们有你们的消息渠道，那么，将我的话放到道上。」 「所以你这是要跟对方比财？」 「谈不上。」风策背手后退了一步，转而抬头望着暗黑的天色，一派闲散自得的模样，声音在空旷竟之下尤为动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既然能买名，自然也能赎命，风策并不想藉由武力强行要挟别人为自己做事。施文然曾说，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大事，风策深以为然。当然也不是不能通过武力解决，但毕竟是下下策，此刻既然从楼轻澜口中得知了对方身份，那么最好的对策，便是把叶晓枫的命买回来，保他暂时平安。 《落叶归根》的拍摄还有一段时间，风策怕今日这样的事再发生一回，不是每一回都能这般运气，这般及时，那么，当务之急便是解决了【知乎文学】zhihuwenxue欢迎收藏，免费阅读全文！这群人。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风策瞥了眼被自己钉在车门上的人，再瞥了眼挤在车里大气不敢哼一声的四人，「放一个消息出去，你们应该自有门路。」 「什么消息？」混混也不傻，已经完全听懂了，「出钱保叶晓枫吗？」 「不错。我不管对方出多少，也不管有多少人接，劳烦在对方的价格上，翻上一番，我要道上所有人知道，有人会出更高的价钱来保叶晓枫的，若不怕死的，大可来试。」 大可来试…… 多么清高而豪放的四个字。既不怕那些暗中捣鬼的，也能在不与对方见面的情况下，正大光明地同对方较量。 你不就是仗着家里有钱，所以花点钱来买势吗？那么出比你更高的价，藉此灭了你的优势，那么对方的剩下的路，唯有三条。 第347页 一则，动权；再则，死磕；最后，哪一方先熬不住，便是相见。 风策现在倒不急着相见，在知道对方是何身份后，风策只选择了一条最能逼对方主动现身的对策。 「你这样……」混混被风策话语中的气势惊住，忍不住提醒，「事会越闹越大。」用膝盖想都能知道这样会引发什么，到时候先不提那个叶晓枫怎么样，光是道上就会分出两派。 「那便大吧……」风策悠然一声轻嘆，「叶晓枫之命大过天，什么样的结果，与我而言，都比不过这三个字。」 言罢扬手又是一挥，刚刚还入木三分的叶片于瞬间飞迴风策手心中，只剩车身上道道裂痕清晰可见，提醒着在场所有人，这个晚上的所见所闻，真的不是一场梦。 一下子恢復了自由，那混混头子还有点不敢相信，试着扭了扭脖子，脑袋还好端端地长在脖子上，大腿侧被叶片划出的伤也不像刚刚那么疼了，于是又动了动腿，才说，「你你、你不杀我们？」 刚刚有一瞬间，他真都觉得自己死定了，结果却大大出乎了预料，自己竟然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风策闻言又是一笑，不復刚才的淡漠疏远，冰冷傲然，反倒是笑出了些温柔来，「他不喜我杀人，我又何必明知故犯……」话越来越轻，说到最后仿佛在说给自己听，呢喃着，「何况，解决的办法并非唯此一条，何苦去犯他的忌讳……」 他始终记得自己那一日在故宫许下的承诺，他已然不是倾风楼的风策，自不会再用那时的办法去解决眼下的困境。 喜欢一个人，当然事事以对方为先。 「再会。」 风策最后朝他们略一颔首，便独自顺着来路步步而去。留下一群人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只觉这人一袭黑衣在月色的浸淫下如来时那般，明明短暂虚无，悄然无息，却又清楚地意识到，可能这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一个瞬息。 周一至周五基本保持日更，双休日看情况，因为要带孩子，昨天太热了，空调坏了特别想死，今天修好了，所以可以码字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落叶归根不可转也8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回到剧组时，离风策开拍还有一小个多小时，安佑连把几人送到酒店门口，便开车回了车库。 「别担心，我帮你。」陆迟安用力按在叶晓枫的肩，「给我几天时间，我会找出原因。」 事出必有因，类似这样大动静地搞一个人，不可能没有理由，陆迟安不光要找出是谁在针对叶晓枫，更要把导火索挖出来。 叶晓枫没回话，只点了点头，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再说客套话就是拎不清了，毕竟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才惹得对方要这么整自己。 之前那次，他估摸着对方可能只是要教训教训自己，但眼下的情况却是，整个道上的人都知道他叶晓枫了，那么，除非他成天呆在房间半步不出，可一旦落单，必然讨不了好，今天算是撞大运被陆迟安救了，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运气不会一直光顾你，可现在的状况已经完全超乎了叶晓枫的想像。 他用力拍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陆迟安还想再说，却被一旁的宋林拉住，宋林朝他使了记眼色，示意现在多说无益，陆迟安只能点点头，「你先回宾馆休息会儿，等下风策不是还有戏吗？」 「我知道。」叶晓枫冷静下来便找回了点思路，「今天麻烦你了，要真能知道是谁，你告诉我，不管什么怨什么仇，我都要亲自去了结。」 「那当然，你放心。」陆迟安推他一把，「走吧，我和宋林也先走了。」言下之意，他和宋林得办事去了。 三人在宾馆门口分道扬镳，陆迟安一直目送也叶晓枫进了电梯才转身离开，却在背过身的一刻，那张面对叶晓枫时始终半含着笑的脸，终于彻底阴沉了下来。 宋林率先问，「这事由你出面不方便吧？」陆迟安怎么说也是个明星，黑白两道都不混，不问军政更没有实权，贸然出面容易事倍功半。 「你也不方便。」陆迟安也清楚宋林的身份，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这里整个道上都盯上了叶晓枫，可见对方在这里的权利更大。 宋林笑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不方便有人方便啊……」陆迟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宋林提醒他，「你忘了少谦祖籍哪儿？」 陆迟安恍然大悟，「我还真忘了。」难怪刚刚宋林那么肯定一晚上时间就能知道来龙去脉，仗得就是蒋少谦的背景。 「少谦在京城是因为他妈那边的关系，但他爸关系可全在南边这几个省，c市又是省会，还是他出生地，找他最合适。」说到这里，宋林话锋却是一转，「不过你确定要趟这淌浑水？」 「什么意思？」 「人家也叶晓枫已经明确拒绝了你，你这样……」宋林没好意思往下说，他觉着自己兄弟有点热脸往人冷屁股贴的感觉，忒难看。 陆迟安当下踹过去一脚，「人不喜欢我，我难道就巴望着他死吗？什么德行……」 宋林哪里能让他踢着，利落地朝旁边一躲，嘴里念念有词，「你也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得一棵树上吊死，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一定就小，万一最后闹得你爸知道了，你想过怎么办没？」 第348页 叶晓枫这个事，由于不知道对方是谁，或者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他，可怎么看，来头也不会太小，动权他们不怕，怕的是他们手上现在还没实权，无非就是比谁家权利更大背景更深，可这样一比，上头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陆迟安的爸爸本来就不同意自家儿子去当个什么明星，但架不住自己爹妈老婆一个劲儿地宠，加上也不是只有陆迟安一个儿子，几个大的眼下都混得有模有样，对这个小儿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真要知道陆迟安非但喜欢了个明星助理还为了这个助理惹出事来，那就是犯了这种身居高位者的大忌了。 「呵……」陆迟安无所谓地笑笑，刚毅的俊脸被笑意缓和了不少，「我要怕，也就不会让叶晓枫今天来。」 这场所谓的生日聚会，目的就是为了叶晓枫，陆迟安做事向来干脆利落，不喜欢拖泥带水，想清楚明白了就撸起袖子开干，至于最后的拒绝，不过是意料之外，但并不影响陆迟安对叶晓枫的感情。 「我懂你意思，也知道这样看上去是有些傻，可你要我见死不救我也做不到，你就当我补偿好了，上次差点把他打死，你要我这次再冷眼旁观，于情于理……」 于情于理，都问心有愧。 「那行。」陆迟安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宋林也不再多劝了，「少谦那里我去说，你多迴避。」 不料却遭到陆迟安反对，「别，还是我去，既然是我的事，就该我出面，不管是人情还是善后，都算我陆迟安头上，宋林你别出面。」 宋林想了想，明白这是陆迟安的傲气，不再坚持，「好吧。」 安佑连把车开进车库，刚要开门下车，兜里的手机震动了。 安佑连摸出手机看了眼，凉凉一笑，按掉，然后迳自下车锁门，离开了车库。 走到电梯口，手机锲而不捨地再次震动，安佑连觉得晾够了对方，也出了一小口鸟气，朝四下张望了圈，确定了没人之后，终于大发慈悲接通了电话。 手机立刻传来对方气急败坏的声音，倒和安佑连预想中的没有半点差别。 他默默听了长达近五分钟的责备埋怨，饶有兴致地想像一出画面，而画面里，是一个妆容精緻的女人，既骄纵，又婉约，用带着曾深深将自己迷恋的眉眼，进行着与对方气质完全不符地讽刺和辱骂。 安佑连闭眼，深吸口气，脑海里却被另一幅画面所取代。 高高瘦瘦的人站在霓虹四起五光十色的街道边，身后飞速而过的车灯拉开一条条虹光掠影，晚风四起，擦过他与他的衣领，吹开边角，扬着年轻的，却也寂寞的笑。 …… 「再有下次，你怎么选？」 …… 再有下次？ 安佑连想起混在风声车声人声里，自己的声音。 选你。 第二百七十三章 落叶归根不可转也9 对叶晓枫这个人的印象，安佑连算不得深，就是放到现在，安佑连也不认为自己足够认识。 至于了解，回头想想，更是浅薄得厉害。 叶晓枫带给安佑连最大的感触，还是这个男人在一些细节的把控上，出乎意料的认真，细腻，并且眼光独到，言出必行。 安佑连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出卖这样一个男人，即使当时他们的关系并不深。 他当时给出的自我安慰是：他们不怎么熟，自己也没对外人透露他跟风策的关系，只是告诉一下方位而已，哪怕消息发送出去的那一剎那，安佑连已经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对安佑连而言，风策的识破其实更像是一种解脱，那种愧疚、懊恼、自我厌恨统统在风策的质问声里，得到了回应。 有些东西只有被人硬逼着才能去面对，才肯去面对，因为人的潜意识会找出无数种理由跟藉口，怂恿着你去逃避。 终于，安佑连回话了。 「说完了？」 电话里出现了几秒钟的沉寂，显然对方愣了愣，随即更愤怒刺耳的声音即刻传来：「安佑连你什么意思？」 「说完就挂了，以后别打给我了……」安佑连近乎凄凉地勾出一个笑来，「我跟你，就没关系了。」 对方似乎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从安佑连口里听到这么句话来，不可思议地问，「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 安佑连已经不耐烦地掐了电话，随后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再有打开微信，给叶晓枫发去打字。 几分钟就能说完话的话，他却选择了最费力最麻烦的消息模式，一个字一个字，耐心且用心地输入，他一五一十将这些年来的压抑、难忍、无助、自责统统告诉了一个，关系远不如想像中那个地步的人。 叶晓枫看见这条消息时，还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出神。一晚上，连遭变故，无论是陆迟安的感情，还是险象环生的危机，都跟放电影一样的，一帧帧闪过脑海。 手机消息的提醒声如同一记强心针，及时打进了叶晓枫胸口，让四处流窜的思维逐渐回笼。 殊不知看完消息的叶晓枫好久回不了神，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一直到屏幕的光从亮转暗，最后映出自己不可置信的眼。 叶晓枫下意识点了下屏幕，屏幕重又亮起，清清楚楚显示出安佑连那一长段的自白。 第349页 …… 今天的事，可能再次让你失望了。 人是我通知的，但并不是在你去参加陆迟安生日会出现之前，而是在宋林出现之后。 我现在无法解释我这么做的原因，也许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因为，我认为那是最好的办法。 很抱歉再一次骗了你，不想说对不起，也知这三个字其实没一点用。你可能会好奇我一而再再而三这么做的理由，那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如果你要报復我，下面这段话会成为你报復我最好的证据。 拜我老爸所赐，我从懂事起便接触时装设计，且每一个认识我的人也都认定，我必须会时装设计，全因我的爸爸是安颜。 没有人关心过我真正喜欢些什么，我只要知道自己是安颜的儿子就够了，我的名字叫安佑连，我们一样，都姓安。 你一定觉得这是一个类似于青春期的反抗，不痛不痒的叛逆吧。 国外留学的时候，认识了她，我无法对你形容她，因为她曾没有词可以形容，通过她，我找回了失去很久的感情跟自信。她对我的意义不亚于风策对你的，也许更深，虽然这听上去很可笑，不是吗？我竟然会为了她做了那么多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毕业那年，需要一个设计，然而设计与灵感相依为命，我当时沉浸在自己以为是的爱情而不自知，灵感被爱情挥霍殆尽，拼尽全力却仍然设计不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也许是天意，或者其实说鬼迷心窍更对，我将网络上两幅作品进行了重合。 是，用专业术语解释，就是我剽窃了他人的作品。 之后的一切差不多就是我的报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永远不被知道的秘密，就像我本来以为你永远不会知道是我在背后出卖了你，可偏偏遇上了风策。 这个秘密被利用到现在，我累了，也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有些事做了就没有回头路，有些人……恨不得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自己一直就期待着这么一个人出现，好及时戳破我构造出的谎言。我是一个懦弱的人，需要别人押着才能抬头看，也不如你，不管再难受再委屈，都不需要依靠别人。 我羡慕你，叶晓枫，风策和陆迟安之所以这么喜欢你，一定有理由。 …… 解开飞行模式，一键「发送」按下，安佑连长长地舒了口气，如心里深悬多年的巨石终于轰然落下，砸得当然很疼，但足够人从梦中醒来了。 他自欺欺人一梦那么多年，也该是时候醒来了。 清醒过来的人又转而给令他一梦多年的人发去一条消息，然而简短到他自己都没料到，原来那么几年的失望熬下来，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 别联繫我了，毕业作品我会返退学校，告诉他们这是我剽窃的，无论学院做出什么评定，我都认。 感谢当年那段时间你的陪伴，会记着的，至于结果怎么样，其实很多年前我就应该承担了。 最后，好自为之。 …… 安佑连发完两条消息就直接关机了，突然觉得这些年来自己活得更像一个笑话，转身朝车库门外走，却在酒店门口迎面对上刚回酒店的风策。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安佑连惭愧一笑，「我没什么藉口理由，虽然又利用了一次叶晓枫，但这是最好的方式。」 不料风策非但没有责怪，反倒是同意点头，「猜到。」 安佑连讶异地盯着风策，「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是。」风策轻声道。 「那你……」安佑连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眼咽下了口，只怔怔地看着风策说不出话来。 风策只略一点头，便越过了安佑连直接往大厅客梯，迳自而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席1 叶晓枫盯着手机傻了足足有十来分钟，脑子里有些乱。他不是没研究过安佑连这么做的原因，也私底下猜测究竟什么样身份的人能催动安佑连。 但叶晓枫猜到了威胁，却怎么也猜不到摊开在字里行间的剽窃。 安佑连一切反常的行为终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剽窃这个字眼所能带给一个设计师的，那是近乎毁灭般的重击，何况安佑连身后还有他的父亲安颜，丑闻一旦曝光，难保不影响安颜的事业。 而安颜的事业……d&d……叶晓枫神色变了变，忙转身出门，却撞上了正开门而入的风策。 风策一把扶住了人，面露疑惑，「怎么了？」 见风策回来了，叶晓枫想了想，还是手机上的消息给风策看了，「这是刚才连哥发来的！」 「……剽窃？」风策眼光上下略了一遍，却没怎么看懂，「是何意？」 叶晓枫想起来风策根本还不清楚这些，便大概描述了一下事情大概连带着把后果一併讲完，「凡是涉及到创造的，剽窃绝对是沾不得一点儿边的，他在这个圈子名气也不算小了，又是安颜的儿子，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这辈子就毁了！」 风策听完却是摇了摇头，迳自把叶晓枫拉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万恶皆有因……」风策内功的大不如前，一路运轻功而回，内息有些紊乱，坐在床沿边，右手轻轻揉按着太阳穴，举手投足间藏不住的疲惫，「他有昭然之心，你便不该横加干预。」 第350页 叶晓枫也知道这个理，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不久就要身败名裂，心里总不太好受。他蹲到风策身边，拉开风策的手替他轻轻按着穴位，「你是说，他求仁得仁吗？」 风策微微一笑，「只有拔去这根心刺，以后的人生才有一线生机，而不至于总捏在旁人手里，今天是命他害你，下次就不知是什么了……」这无疑是一个心头大患，把柄被人抓在手里，一辈子心惊胆战，索性破釜沉舟还能觅得一点清白。 叶晓枫下手力度不重不轻，正正好好，风策闭目静静调息着，口里却道，「你不必自责，安佑连此举并非为你，而是为了他自己。」 叶晓枫心善，风策怕他过不了心里那关。 「道理我都懂……」叶晓枫点头，「就是觉得可惜，连哥眼光的敏锐度很高，很适合这一行，要是就这么毁了，太……」 风策淡淡打断，「他自己欠下的，理当他自己去还，至于结果如何，也该是他自己来承担，大丈夫何愁没有前路，你多虑了。」 「……是吗？」叶晓枫被他文绉绉的话说得有点晕，「好、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风策笑了，伸手去捏他的脸，「你有时间担心别人，何不操心操心自己？」 「我？」 想起晚上的经歷，叶晓枫脸色暗了暗，风策看在眼里，却没有逼他，但依旧要等叶晓枫自己开口。 这大半年的相处下来，风策对叶晓枫所思所虑几乎可说是了如指掌，只要自己不问，叶晓枫大概就会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埋在肚子里，可偏偏风策又不能直接了当地问，只能等。 叶晓枫纠结了半天，几次就脱口而出，可一想到陆迟安和宋林牵扯在里头，又闭嘴了，最后松开了手，「走一步算一步吧……对了快要开戏了，我先去准备，你再休息会儿。」说完直起身要走，被风策一把拽住。 风策抬头望他，目色深邃，笔直地望进叶晓枫眼底，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风策手上微微用了力，叶晓枫顿觉手腕一阵剧痛，随即诧异地盯住风策，有些蒙圈，这还是第一风策朝自己动手。 「没什么可再说的么？」 说着再一用力，叶晓枫直接摔在风策膝盖上，风策又问，「你不信我么？」 叶晓枫有些惊，随即把两句话连贯起来想了想，立刻明白了，试探地问，「……你、你知道了？」可是不对啊，今天晚上的事情风策并没参与啊，风策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该知道吗？」风策垂目，静静看着他，「你信陆迟安，却不信我？」 「没有！」叶晓枫瞬间悟了，急忙辩解，「我怎么可能相信陆迟安却不相信你？」叶晓枫想站起来，无奈风策扣这手腕的力道重而厉，根本挣脱不了，「有话好说，你先放开我。」 风策心下好笑，脸上却不露半分，执意不松手，「就这么说。」 「……」叶晓枫不知道风策是怎么知道的，又知道了多少，但显然风策不高兴了，聪明如叶晓枫，这个节骨眼上再提陆迟安就是不智，放低了嗓音，「……应该是安佑连又泄露了我的行踪吧，回来时候又遇上了混混，然后打了一架……」 「然后呢？」 风策语气听不出情绪。 「然后……」叶晓枫无心隐瞒，但斟酌着能不让风策生气的词彙，一面说，「然后他们会帮我去查吧……」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脸色。 风策默然片刻，叶晓枫心下惴惴，不敢再说话，等着风策开口。 半晌，风策看他一眼，「陆迟安喜欢你。」 叶晓枫有点囧，呆呆地点头，「你怎么知道？」 风策松开了禁锢的手，「我早知道了。」 「你早知道了？」叶晓枫惊着了。 风策颇为无奈，知道叶晓枫于情爱之事较为迟钝，却没想到迟钝至此，嘆了口气，「他之前曾找到我，想签回你的经纪约。」 「你答应了？」叶晓枫震惊地问，立刻被风策用看白痴一样的眼光盯着，尴尬地咳了一嗓子，「咳，额，你肯定不会答应的……」 「还是你想回去？」风策挑眉。 「怎么可能！」叶晓枫当下撇清，「你放心，叶晓枫生是你的助理，死还是你的助理！」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就差没指天誓日了。 「……」 风策默默盯看他几秒，默默转开了眼，嘴角却微不可见地勾起一抹笑。 见风策笑了，叶晓枫松了口气，刚想再说几句好听话哄人，却在电光火石间领悟了一件大事。 难道…… 难道刚刚风策是在…… 于是，有人化心惊为好奇，凑到另一人面前，满脸得瑟的笑意，「不会吧，风策你刚刚是吃醋了？」 风策：「……」 我上周太忙了，一直在外面处理我老公司的事，另外我女儿左脚脚裸生了东西，b超确诊为是囊肿，索性不严重，可以继续观察，如生长过快或者出现疼痛，需要手术切除，所以断了几天的更新，非常抱歉。 第二百七十五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席2 叶晓枫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一脸新奇，登时什么都顾不得了，膝盖跪上床沿，用力把人往床上推。 风策单手撑住身体往后靠，另一手扶着叶晓枫腰侧，怕他摔下去了。 第351页 「你真吃醋了？」 不怪叶晓枫吃惊，只怪风策心性实在太稳，叶晓枫一度以为类似吃醋这种情绪是不会发生在风策身上的，今天算是开眼了，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风策不答，却在叶晓枫的逼视下，双颊渐渐浮上一层薄红。 「你还脸红了！！」叶晓枫都看呆了。 风策被逗得有些不好意思，颇为不自在地避开了眼光，近乎无声地问了句，「……不行吗？」 「行、行啊……」这下换叶晓枫不好意思了，「我、我就是觉得奇怪……」 「有什么可奇怪的？」风策单手撑着两个人的体重，撑久了也吃不住，索性搂着人一起躺在床上，「……不许我吃醋的吗？」 叶晓枫摸摸鼻子，回想刚刚大惊小怪的自己，有点傻。 「你太强了，又自信，所以觉得……」 风策摇头失笑，「所以在你眼里，强者便不可能示弱？」 「也不是……不过你放心好了，你用不着吃醋，你一定要相信我，陆迟安是很好没错，但这跟我会不会喜欢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风策笑着调侃，「在这个时代，他很有地位，也有势力。」 叶晓枫满不在乎地回，「但你的时代，你也很有地位，很有势力，不是吗？」虽然两方的比喻不能同日而语，但最终要表达的意思都是一样的，「我还是觉得喜欢一个人，跟这些都没关系，他有没有背景跟我没关系，我有没有背景，也和你没关系。」 风策这下真是意外了，没想到叶晓枫真的想通了，他原本还担心叶晓枫的自卑心会出来作祟，眼下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在不知不觉中，叶晓枫已经变了，从开始那个会红着脸说配不上自己的人，变成了此刻能大声告诉自己，无论背景如何，都与他无关，他喜欢的，只是风策这个人。 风策心中情动，忍不住舒掌遮住了叶晓枫的眼睛，「你说得对。」 「不过是挺想不到的……」叶晓枫想起之前发现陆迟安喜欢自己时的感受，「我真没看出陆迟安的心思。」 风策没说话，心里却在想，陆迟安的心思都写在眼睛里，有心去看就能发现，奈何碰上叶晓枫的迟钝，也不知该不该庆幸。 「还有，我没有不信你，但既然陆迟安撞上了，而他也的确有办法帮忙查出我到底得罪了谁……」叶晓枫怕风策不高兴，仔仔细细地解释，「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不太好，可是他出面就是事半功倍，就跟你以前是王爷，相伴什么事情随便说一句就有人给你办成一样……所、所以，我不是不信你……」 「别说了……」风策手微微下移，封住了叶晓枫的唇，两人只剩眼睛静静凝视着对方，风策声音更低了，「我没有生气。」 叶晓枫瞪大了眼睛，似乎不太相信。 风策苦笑，「最多……有些气自己罢。」 叶晓枫想说话，却被风策捂紧了嘴。 「叶晓枫。」风策低下身，认认真真地亲了亲叶晓枫的眼睛，才一字一字慢慢道，「我逍遥惯了，也……骄傲惯了，从不曾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直到因缘际会误入你们的年代。」 「我原本想寻个机会回去，奈何几次试探均未成功，便知此举不成，便放弃了。」 这是风策第一次，一字不漏地将他初入异世的经过摊开来，叶晓枫静静地听下去。 「既来之则安之，于是我便顺着楼轻澜的安排住了下来，那时我想，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我能回去，即便不能回去，这样的日子也未尝不可，纯当闭关修炼，精进内力。」 说着，风策的眼光便有些浅了，似是想起了那些说不上寂寞却也实在寂寞的日子。 「你我相处这半年，自你身上，风策学了很多，忍常人所不能忍，行常人所不能行，累常人所不能累……」 叶晓枫对待顾言、方雁冉、安佑连等人感情转变，风策都看在眼里，他自认这些事若放到自己身上，可能做到这般大度，结果显而易见，是不能的。 「我不如你，叶晓枫。」 风策结案陈词。 叶晓枫推开风策的手，「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很懦弱呢。」 「你不是懦弱，你只是觉得计较无用，是吗？」 叶晓枫点头。 「所以换我，我便做不到。」 叶晓枫下意识回了句，「那是因为你是王爷啊，谁敢骗你害你。」 风策侧眼想了想，觉得也是，「的确。」 「我就是想自己活得轻松点，要是一直想着谁害了我我一定得还回去，也太累了。」身体上再累也抵不过心累，能不计较就尽可能不去计较，叶晓枫喜欢简单一点的生活，自觉不太适应过这种日子。 风策无声而笑，他见多了以牙还牙血债血偿，尤其从弋倾文施文然楼挽风三人身上尤为深刻，反而叶晓枫却一反常态，吃了亏，能忍则忍，谈不上原谅，但绝不会逼着自己讨回来，而这一点，恰恰就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再说了，恨也是要底气的……」叶晓枫声音平缓，分不清悲喜，「否则就是用鸡蛋砸石头，不自量力。」 风策听得心疼，不禁俯身把人抱在怀里，在其耳边柔声道，「别怕，信我。」 「可现在我们一样都是鸡蛋啊……」叶晓枫不想打击风策，但这是大实话，「我要是真得罪了一个大人物，你千万不要跳这个大坑，搞不好还得害了楼总。」 第352页 ? 风策闻而不语。 「我和你说真的！」叶晓枫怕风策到时找人算帐，又强调了一遍，「马上就要杀青了，等杀青完，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圈子去很远的地方，去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了，吃点亏不算什么大事。」 不算什么大事？ 风策还是没说话，只偶尔抬手揉揉叶晓枫的发，眸色逐渐转厉。 话虽如此，可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比叶晓枫的安危更大。 第二百七十六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席3 隔了一天之后，第三天，风策的办法奏效了，且不仅仅是奏效这么简单，楼轻澜一个电话追过来，佩服得五体投地。 「现在道上闹得天翻地覆，这下暂时不用担心叶晓枫的安危了。」 「是么？」 风策隔着电话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 「章凝雪当时承诺一百万，你现在直接翻了个倍，两百万买回叶晓枫的命，等于跟章凝雪正面槓上了。」楼轻澜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点不相信，他本来以为风策会出手教训那几个喽喽，不想风策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了，「我还觉得你一定会杀鸡儆猴呢。」 「杀鸡儆猴对付惜命之人尚可，但对于那些亡命之徒便困难了，何况只我一人，到底双全难抵数脚，不如花钱请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岂非一举两得。」 既不用亲自出面动手，又能拉拢一批人暂时护住叶晓枫，两策相较何为上策，一目了然。 「就不知道章凝雪那边会不会再压价了。」 风策冷冷道，「我跟便是，看她能出多少。」 楼轻澜提醒他，「章 家家大业大，你一个人能扛得住？」 「你错了。」 「什么？」 「最后一定是她扛不住。」 楼轻澜不信，「怎么说？」 风策冷笑，「章凝雪并非章 家主事，到底是姑娘家，章 家怎么可能任由她抛头露面买人性命？」 「……你是说……」楼轻澜有点明白了，「你是说她是瞒着家里的？」 「若章 家一早便知，根本不会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要整叶晓枫的办法多不胜数，怎会用这样的下下策。」风策见多了这些为情所困不顾一切的戏码，哪里不清楚里面的厉害，「不仅败坏了章凝雪的名声，连带败坏了整个章 家的名誉，实为不智。」 楼轻澜觉得有道理，「那你觉得陆迟安知道吗？」 「不知道。」风策断然道。 「这么肯定？」 「陆迟安喜欢叶晓枫，必然不愿叶晓枫捲入纷争，若知道了章凝雪要害他，只怕护还来不及，如何无动于衷至此。」 楼轻澜这下是真服了，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陆迟安应该也会去查吧，有查到是章凝雪了吗？」 风策目光放至远处，凝神望着正和文岩商议最后那场床戏的叶晓枫，片刻后，才缓缓道，「依陆迟安的背景，要查出不难，若查不出，我们不妨帮他一下。」 「你要借势？」 「不错。」 「……我以为你肯定不屑这么做。」依楼轻澜对风策的了解，风策这么骄傲的性格，根本不会想借情敌之手来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子而死……」风策想起那日叶晓枫被生生折断手的场景，眼光骤然凌厉，「他虽不知情，却不代表着他便能置身事外了，说到底，源头是他，他惹的情债自然应该他自己去还，哪有我替他出面教训章凝雪的道理。」 「也对。」风策这么一通解释，楼轻澜算是放下了心，想起风策的身体，关切地问，「对了，你身体怎么样，内功啊什么的，恢復多渝衍渝衍少了？」 风策怔了怔，半晌才道，「没有。」 「没有？」楼轻澜在电话那头急了，「你不是说要好好闭关休养之类的吗？」 风策摇头，「那也要等《落叶归根》杀青之后，解决了叶晓枫的麻烦，才能安心闭关。」心有旁骛乃练功大忌，眼下实在不是闭关的好时候，风策估摸着这个时代应该也动用不了多少内力，觉得回復功力的事不用太急。 楼轻澜嘆气，「那你自己要小心，有事给我电话，别逞强，毕竟时代不同了。」 「我明白。」风策领情。 楼轻澜又关照了几句便挂了电话，风策收起手机，默默看着叶晓枫在片场忙里忙外，视线片刻不停地逗留在他身上，直到叶晓枫拿着本本子奔来。 「新加的剧本出来了。」叶晓枫三步并两步地跑到风策面前，把新出炉的剧本递给风策，「你看下，没几句台词，不过动作戏比较多……」见风策沉默地接过剧本无言地看着，忍不住压低了嗓音问，「……你想好怎么拍了么？你真的决定要拍么？」 虽然现在才反悔已经不可能了，但叶晓枫还是问了出来。 风策闻言笑了，「怎么，之前你不是挺愿意我拍的么？现在怎么又不愿意了？」说这话的时候，风策总算抬起一眼朝叶晓枫看去，目光如水，泛着轻而柔的涟漪，缓缓地，一圈圈地向叶晓枫盪去。 叶晓枫心底「哎哟喂」地嘆了声，没想到风策还记着这事，忙讨饶地鞠了一躬，「风策大爷您行行好，小的错了，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大人大量不计小人过，忘了这件事行吗？」 第353页 风策被逗得不行，握着剧本笑得微微颤抖，好半天才忍回口气，一把将人拖到跟前，「你啊……」 这一嘆，极尽温柔宠溺，叶晓枫被嘆得耳根泛出一层可疑的红。 「我知道错了，不应该不顾及你的感受，我以后不会了，我保证。」风策那场教育实在深刻，叶晓枫算是感同身受了一把，再也不会用那些个大道理去逼人就范了。 风策不再调侃，正色道，「既然答应了，便没有反悔的道理，拍便是了。」 于是两人就着剧本讨论了会儿，叶晓枫把刚刚文岩的想法一五一十地重复了遍，「文导还是决定用大量分镜来拍，而不用长镜头。」 「为何？」风策对这些专业术语并不怎么上心。 「长镜头是对一个人的心理或者动作的详细描写，是从无到有，从头到尾的整个过程，你……」叶晓枫瞄了风策一眼，「……这种床戏，要从头到尾……长镜头是不可能的……」 「原来如此……」风策想了想，会意点头，「的确做不到。」 叶晓枫试着让风策放心，「这些都交给后期，你不用担心，只要完成这些镜头就可以了，就是亲密的镜头会有点多……」 「亲密的镜头……如此说来，」风策喃喃着，继而一笑，看向叶晓枫的眼神多了一层趣味，「叶晓枫，你要旁观吗？」 第二百七十七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席4 登时「轰」地一声，叶晓枫只觉整个人被雷噼了一样，将他整个人噼得外焦里嫩。 风策见状，不再调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迳自拿着剧本去找了文岩，认真询问下一场床戏所有需要注意的细节。 文岩让助手调出几段他觉得比较稳妥的视频，当作范本递给风策。 这几段视频都是某些网站上的剪辑大神，将很多缠绵悱恻的床戏合併在一起博流量的，倒是省去了文岩不少麻烦。 而这些视频中，无一不是各大电视剧电影中，男主女主深情相拥躺在床上的画面，一面接吻一面脱衣服，更有大胆点的直接脱衣服，藉助机位隐晦地拍摄出一场又一场的激情戏码。 看风策怔怔地盯着手机一动不动，文岩估摸着可能是被吓到了，毕竟知道了风策的身份后，文岩时常下意识转变立场，尽力为风策着想，忍不住问，「怎么样，能接受吗？」 风策一言不发，还是盯着屏幕，那专注的申请令文岩好奇地凑过头去，却透过风策的视线，发现风策并没有在看视屏里交缠的人，而是在看大片大片滚动的弹幕。 文岩：「……」 难道他是在看网友的留言？ 文岩没有猜错，风策的确没看那些脸红心跳的场景，全身心都被屏幕里塞满的弹幕给吸引了注意力。什么「啊啊啊啊有种脱光啊不脱光导演信不信劳资给你寄刀片啊」，「卧槽这是替身吧？这么粗的手臂！」，什么「接个吻还要吻替拍什么吻戏！！！」「盖着被子纯聊天呢？妹妹你大胆地上了哥哥呀呀呀~~」，「天啊我要给男神生宝宝」…… 诸如此类。 风策被网友们直白而热烈的点评给震住了，良久才将手机移开，微觉不可思议的地嘆道，「……难道大家都爱看这些？」 「差不多吧，年轻人比较喜欢这些……」话到一半时，文岩眼尖地发现风策的脸有些红，便知晓他其实还是不好意思，「没什么好难为情的，戏而已，除非你要假戏真做。」 假戏真做？怎么可能。 风策摇头，「文导放心，这绝无可能。」 「不过，」文岩收起了笑，表情严肃了起来，「既然你同意了，那这场戏就要演到底了，至于正片里会不会用，还要看，不急于一时。」 「好。」说到此处，风策提了个建议，「能否不亲吻？」 「不好说，我想想……」文岩皱了皱眉，然后说了句大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没有吻戏的床戏，不太符合实际情况，你是男人，你应该知道……」 言下之意，你是个男人，总该知道这种事都是男人掌握主动权的，接吻是亲密戏里最基础也最常见的，不可能两个人在做爱过程中连个吻都没，这又不是在嫖娼。 风策垂下眼帘，再三思量，突然问道，「若是对方主动呢？」 「女方？」文岩愣了愣，「你是说，让方雁冉的角色主动？」 「可行吗？」 「你等等……」 文岩把这场戏的前因从头到尾又琢磨了遍，风策在旁接着说，「本来就是酒后乱情，韩昀与沈小彤，始终都是沈小彤更近一步，两人离别在即，韩昀犹豫避让，反倒是沈小彤主动挑逗来得更贴切，不知文导意下如何。」 风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无论亲吻还是做爱，大部分的行为动作基本都要落在主动一方身上，如果这些情节不能免去，索性换一个主动方，还来得更简洁明了。 「你要女方来主动……这件事得和编剧商量商量，对了，还要方雁冉那边同意。」女方主动的不是没有，但之前的戏本不是这么写的，临时改动肯定得两方都关照好，文岩跟方雁冉交集真没多少，吃不准方雁冉那边的态度。 「她一定会同意。」风策平平一笑，笑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这场戏的源头本来就出自起李添成，方雁冉不会不同意。」 第354页 「行，」见风策这么有信心，文岩招来了助手，「去，让编剧来一趟。」 趁着等人的空隙，风策眼光往四处一略，当略到被「旁观」二字吓得呆在原地，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的叶晓枫，不禁深深呵出口气。 叶晓枫…… 风策的视线一直凝结在他身上，自上而下，一处不漏，仿佛就要隔着这些距离，把叶晓枫一丝不漏地都看进心底。 叶晓枫，到了那时，但愿你不会怪我心肠太狠。 果然不出风策所料，这场戏换个主动方没有一点影响，编剧在听过风策的解释后反倒是举起了双手表示贊成，至于方雁冉，在接到信剧本的策略后，也只是耸耸了肩，觉得没什么。 干他们演员这行，拍一场床戏，谁主动谁被动，有区别吗？导演跟编剧都没意见了，贊助商又是头一个提议的，方雁冉根本不可能反对。 于是一场床戏在男女主角都没有异议的情况下，开拍了。 由于剧本里的地点是酒店，所以在风策的建议下，文岩把原定的房间替换成了风策现在住的房间。 眼看着风策的东西被道具组一点点清出房间，然后在两人曾经睡过的床上架好挡光板，叶晓枫狠狠皱起眉头。 「酒店里这么多房间，非得在风策的房间拍？」 amy手里捧着等下风策要穿的衣服，听到叶晓枫的话也觉得奇怪，「是蛮奇怪的，本来是要再定一间房间的，但好像是风策说不用那么麻烦，在他的房间拍就可以。」 「风策这么说的？」 叶晓枫吃惊了，有点不相信。 amy笑了起来，「我骗你干嘛……」说着一指指向不远处还在和文岩讨论细节的风策，「不信你自己去问风策啊！」 叶晓枫眉头皱得更深。 这时钟正宁拍了拍手，示意在场各个机位时刻准备，然后把所有无关人等统统清出了房间，只留下摄影师，导演跟副导演，还有场记和编剧几人，当然，还有男主风策，以及女主方雁冉。 叶晓枫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听到钟导的清场的声音后，下意识朝门外走去，却被钟正宁笑着拦住。 「叶晓枫你不用走，风策让你在这里照看着。」 「我留在这里？」叶晓枫没想到刚才的戏言风策居然是当真的，反问道，「……这合适吗？」 「合适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风策等下需要什么你就赶紧准备……」 叶晓枫毕竟是风策的私人助理，钟正宁没有起一点疑心，关照了几句便去找方雁冉谈话了，留下叶晓枫一个人杵在门口，两条腿更灌了铅似的，竟是一步都抬不动。 他忍不住往人群里看去，想要找寻那抹熟悉的身影，却发现自己早在对方的注目之中，只可惜流连的视线一反常态地不再温柔，被风策眼光所笼罩的每一处，都缓缓升出了寒凉。 第二百七十八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席5 「来！各就各位！」 钟正宁最后检查了一遍所有机位，确定一切无误后，向文岩递去眼光。 文岩点点头，问身边的统筹，「方雁冉准备好了吗？」 「应该快好了吧，」统筹看了看表，「马上就到时间了，要不我去催催？」正要起身，这时方雁冉的助理跑来，在统筹身边低语几句。 统筹马上给钟正宁一个手势，示意开机，场记会意，忙夹着场记板走到摄影机前，大喊道：「第一百七十场第三幕第一次！」 随着场记板「咔嚓」一声，所有机位对准更衣室，方雁冉裹着一块大毛巾走出了更衣室。 按照原定的剧本，本来应该是韩昀难耐即将到来的离别之情，加上酒后情动，便忍不住与沈小彤发生了关系，但由于风策的提议，现在变成韩昀躺在床上，由方雁冉饰演的沈小彤主动献身。 这一幕，极其挑逗，凡是被留下的工作人员，眼光无一不跟着方雁冉一步步逼近风策。 只见风策正半靠着枕头躺在床上，衣衫不整，领口大敞着露出胸前一大片肌肤，为求逼真，文岩甚至命令风策喝了一杯高度白酒，再让风策运内力催动，于是短短十分钟，方雁冉脱光了衣服出来，风策的酒劲已经有些上来了。 钟正宁在这行混了那么多年，见多了尤物，可当他跟文岩一起盯着监视器时，还是被放大了数倍的近距离影像，给震慑住了。 风策此刻双颊泛红，闭目无声，正带着微醺的醉意，躺在干净柔软的大床上，然后随着摄影机缓缓推进，众人看得更清，有凌乱的刘海垂散在眉目里，如一缎又一一缎上好的丝绸，被无心扯拉出了道道丝线，铺开在了在醉人的气息间。 方雁冉不过看了一眼，便难以自制地心跳加快。 这个人的长相无异是出类拔萃的，哪怕方雁冉对风策再心存芥蒂，但也不得不承认，风策的容貌实在过于撩人，拍戏至今，对了无数场戏，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几乎可说是完美的五官，可放到现在，方雁冉还是被蛊惑了，即便被蛊惑得极其不情愿。 对着这一幕，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酒力催发，风策浑身热极，他低吟了一声，伸手去扯衣领，结果扯了几次没扯动，便要用力，这时方雁冉俯身上床，一把抓住风策的手。 风策皱了皱眉，睁开了眼。 第355页 就是这一眼，如向这潭即将吹皱的春水中，轻轻扔下最后一颗石子，又或是，朝这捆暗烧已久的火光里，静静添上最后一捆干柴。 霎时间，春光乍泄，慾火撩烟。 「卡！」 文岩挥了挥手，示意过。 方雁冉顿时松了口气，庆幸文岩及时喊卡，刚刚风策那一睁眼，她整个人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动作，腿都不是自己的，跟被那两道眼光钉住似的。 但不仅是方雁冉松了口气，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amy颤抖地拉住叶晓枫的手臂，气若游丝地道，「不行了，晓枫，我有点腿软……」却发现叶晓枫整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愣着，两眼直勾勾地盯向风策。 「叶晓枫？」amy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还是没反应。 哪里是没反应这么简单，叶晓枫脸色白得吓人，跟被抽走了魂一样，当风策感应到目光往这边看来时，叶晓枫只觉心口一阵刺痛，两手下意识握紧成拳。 四目交汇，视线如同化为了手，穿过房内众人，笔直无误地侵入识海，风策上一刻还含情若醉的眼，已经变得冷漠疏离，叶晓枫脑子像炸了一样，乱作一团，耳边嗡嗡作响，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理智与感情像两个叫着劲的孩子，在他脑子里不停地喊，一个喊着让他冲过去阻止，另一个则喊着让他千万千万不能去阻止。 amy被叶晓枫吓着了，想了想，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忍不住劝了句，「那个，做演员，亲热戏多多少少都避不了的，哪个演员不这样……」 然而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逼得叶晓枫不得不将过去与现在，交替轮迴。 …… 如果李添成坚持要加，你不能拒绝。 为什么？ …… 为什么……为什么？ 叶晓枫急喘了口气，眼前刷过一片片白茫，他忽然有点没有方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看不到原本应该只有自己才可以看到的，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放在那么多人面前，也不到原本应该只有自己才可以听到的，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流连在那么多人耳边。 …… 回答我，你想看我和其他人在这么许多人面前亲热？ 我不懂你为什么会……你是在同意吗？ 只要你一句话，我便拒绝。 …… 只要你一句话，我便拒绝。 那么温柔多情的誓言，曾言犹在耳，明明离得这么近，近得仿佛昨天才听那人说过一样，谁知道一转眼，就变得那么遥远。 叶晓枫痛苦地闭上眼。 他知道风策要干什么了。 他知道风策为什么要把他留下，为什么把场地换成自己的房间了。 …… 你不看，却要我来演……叶晓枫，你真残忍。 …… 残忍吗？ 叶晓枫急喘了口气，不敢再去看风策的眼睛，只是拳头还死死地握着，强忍与风策对视时，那一剎那的，超乎寻常的占有欲。 残忍，的确残忍，所以现在换成他站在这里旁观了，旁观自己有多愚蠢了。 「你要相信风策……」amy看他那么难过，有点不忍心，还想再说什么，场记提着场记板又喊了。 「第一百七十场第四幕第一次！」 镜头一口气推近，将风策漂亮的五官全部展现在镜头里。 「你……怎么没走？」似是有些疑惑，风策弯起修长的眉，「很晚了，你……」却在看见方雁冉几乎全裸的样子时，蓦地收口。 方雁冉只裹了一条大毛巾，身段在毛巾的衬托下，娇小细软，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在房间暖色的灯光下，透出一层干净的粉嫩。 这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在面对心爱之人，最正常的反应，尤其在知道之后会发些什么事时，更显得楚楚动人，含苞待放。 整个房间静得都快死寂了，所有人都屏住唿吸看着，下一刻，不待风策继续说话，方雁冉手一松，毛巾落到了地上。 第二百七十九章 落叶归根我心匪席6 文岩此人拍戏，只讲究「逼真入戏」四字，指导电影几十年，贯彻的理念从来没有变过，要么不拍，拍就拍到极致。 哪怕是这场，通过这么不入流的手段而产生的戏码，文岩既然同意，便没有理由敷衍。 不过到底不是什么三级片，加上国内现在市场的大环境远不如国外那么开放，真要大刀阔斧的上也很困难，所以文岩跟服化团队对这场戏讨论了很久，最后决定，虽然方雁冉不用裸身上阵，但也绝不用替身。 不裸身又不能找替身，类似于无痕bra就不现实了，方雁冉的助理只能给她帖上了乳贴，现在扔了浴巾只穿了一条粉色内裤的方雁冉，在风策面前无异于全裸。 胸口极痛欲裂，叶晓枫眼睁睁站在十几步外，看着姣好柔美的身段就这么摆在风策面前，只觉心都在滴血。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傻逼过。 原来有些事，是真的不能尝试的，是真的不能转化为现实的。假设之前与假设之后，你所设想的与你实际体验到的，完全不同，几乎一天一地。 假设之前，叶晓枫觉得，再怎么难过都扛得过去，他这辈子扛过的事还少吗？ 可是到了假设之后，亲眼见证自己心爱的人正躺在床上等着另一个女人去勾引去挑逗，叶晓枫整个人几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要不是怕影响到机位拍摄，他恨不得现在摔门而出。 第356页 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的建议有多么可笑了。 他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觉得自己只要不看了就没事了，但风策却强逼着他来看，逼他清楚地面对事实，面对自己的感情，面对自己的心。 你根本就没你说得那么高尚伟大，你也有不能忍的地方，你也有无论如何都自制不能地方，既然如此，你又凭什么让别人无动于衷。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风策之前的指责字字锥心，叶晓枫彻底明白了。 戏，还在继续。 古代的酒精纯度远远比不上现代，文岩一杯白酒，足够让风策酒劲上头，虽然一杯不至于醉，但烈酒至醇的热辣还是缓缓自风策腹部升起。 所有人都看到风策在见到方雁冉袒胸露乳那一刻，唿吸急促了。 但却没有人知道，扰乱风策唿吸打散风策神志的，却不是方雁冉白皙赤裸的身体，甚至都不是那一杯酒，而是这个动作，不久前才刚刚有人做过。 仍然记得，在那个温婉绵长的水乡，月色皎洁而星夜空茫的晚上，同样有一人，也是这么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地站在他的面前，面目羞红，干净纯然，带着与身俱来的平静，无声无息渗透了他的心。 心里有个位置，深不见底，软若轻云，无人取代，更无人能侵进。风策以前从来不认为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现在就这么发生了，且发生得理所当然，似乎为一个人愁眉不展，是再合理不过的。 他想过放手，想过既然叶晓枫都已经明白此举不可，自己便不用再逼迫了，何苦故意惹他伤心呢。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自己，或者说，他低估了自己对叶晓枫的感情，从今往后，他决不允许再有任何事任何人令叶晓枫轻易放手，哪怕叶晓枫有再多理由。 避让永远不是解决办法的唯一手段，叶晓枫心性太沉稳了，沉稳得不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伙，倒像是歷经沧桑看透生死的垂暮之年，所作所为，无一不透着一股失望。 他对方雁冉失望，对陆迟安失望，对安佑连失望，对害死顾言的命运失望，他对无能为力的自己更失望。 这种失望是潜藏在叶晓枫内心深处，经年累与，像个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风策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令他失望。 拍不怕戏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叶晓枫能为了其实在风策眼中没有一点分量的事，轻易就放弃了。 那么往后呢？ 往后有一天，再有与自己性命攸关利益牵扯的事发生，叶晓枫会不会又要放弃，并且用一大堆理由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藉口来隐瞒他的不敢要求。 他哪里敢要求……这个傻瓜甚至觉得，能遇上自己，都是奢求。 所以思来想去，风策还是不得不试一次，说他釜底抽薪也好，破釜沉舟也罢，总而言之，若能让叶晓枫真真切切地明白自己的用意，一场激情戏并不足以为虑。 毕竟说白了，也只是一场戏。 按找剧本的改动，这里开始，主动权将全权交到方雁冉手里。 她走近一步，然后，在风策的注目下轻轻跪上了床。 这一幕在众人眼里，简直教人热血澎湃至极，方雁冉身材特别好，皮肤白皙，而近立夏的天气，房间还开了暖气，无疑把人吹得头晕，如化在了一谈温泉里，雾气翻腾，烈火如烧。 「……你？」 风策近乎有点失神地看着，不解地皱起眉头，似是懂了方雁冉的欲求，又似什么也不懂。 方雁冉已经整个人往前倾，覆在风策身上，镜头里的她，媚眼如丝，水光润泽，她的唇形十分好看，轻轻一勾，就是一条完美的弧度。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风策一手制住方雁冉还待更进一步的动作，「……回去。」 「不回……」 方雁冉咬了咬唇，忽然低头去吻风策，风策则按照剧本下意识回头，于是一吻堪堪落在风策颈间，等到方雁冉直起身时，有好看的，淡粉色的唇印留在了上面。 叶晓枫撇过头不再去看，一双眼睛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amy忍不住扯来叶晓枫的手握住，试图分点力气给他，下一刻就被叶晓枫用力攥紧，攥得微微颤抖，可想而知叶晓枫是花了多少大的力气再拼命忍耐着。 他忽然有种感觉，他亲手挖了一个大坑，本来没觉得这个坑有多深，自己随便一跳就能过去，最多也就是不小心扭伤脚，算不了什么。 但事实告诉他，哪里是不深啊，简直深得光就是站在边缘上看那么一眼，都已经生出万丈深渊的错觉。 第二百八十章 落叶归根不可卷也1 这一段剧本里写的明明白白，方雁冉要做的就是挑起风策的情慾，男人的情慾最易张显，而且很难作假，方雁冉眼光掠过风策下身，意外地发现风策虽然脸上布满了红晕，下面却没有一点反应。 方雁冉轻喘了口气，有些不相信。说起来，她入这行年数也不少了，类似于床戏这种不是没接过，拍《夏月满天》的时候，有一幕强暴的戏码，虽然只是一场戏，可是男人嘛，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假戏就算不能真做，好歹也会弄成半真半假的地步，对戏的男主多少会有点生理反应，现在倒好，头一回碰见自己主动献身而对方却毫无反应的。 是人就有欲望，方雁冉也不例外，何况面对的还是风策这么一个男人，说没有征服欲，那是笑话。 第357页 方雁冉对风策没有好感，不代表不想在身体上征服风策，对于演员而言，任何一场戏都是较量，不仅仅是演技的较量，更是情感的较量，演到人戏不分的时候，所谓的共情，就产生了。 但不是方雁冉与风策共情，而是沈小彤与韩昀共情。 「停！」 文岩看出了方雁冉的不走心，摇头喊，「方雁冉，情绪不对，重新来！」 方雁冉的化妆师立刻上来替方雁冉补妆，方雁冉裹起毛巾，趁机缓了口气，余光不经意瞥见了不远处站在门边的叶晓枫。 叶晓枫！ 方雁冉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为什么叶晓枫会在这个房间？ 一时间，羞愤难堪席捲了全身，方雁冉当下就发飙了。 「为什么叶晓枫会在？不是说除了导演跟摄影师，不会有其他男人吗？」 其实方雁冉并不在乎这场戏会存在多少旁观者，再怎么脱，别人也只会夸她方雁冉敬业，但是无论如何，方雁冉都不想被叶晓枫看着。 她不想被叶晓枫这么看着！ 化妆师愣了愣，忙道，「好像是钟导留下的，他是风策的助理啊。」说完小心地看了眼还躺在床上的风策。 方雁冉转头看向风策，忽然问，「能让叶晓枫出去吗？」 风策闻言睁开了眼，看了方雁冉一眼，「理由？」 「你……」方雁冉忍了口气，勉强平心静气地给出了一个理由，「一场激情戏，用不着这么多人盯着吧？」 「你都说是戏了，戏本就是拍给人看的，莫非你指望这齣戏不会被李添成大肆宣扬？」风策竟是听得笑了，嘴边勾起一抹好看的笑来。 「既然这么多人看，多叶晓枫一个也不算多。」 这场景跟当时国剧盛典颁奖典礼一模一样，方雁冉冷冷一笑，「你故意的。」 「算是……」风策默认，言语间的态度挑衅之极，好像明摆着在问：我就是故意的，你又能怎么办。 「呵，真好笑，你这是在为他打抱不平？」 方雁冉不知道自己跟叶晓枫的事，这个男人知道多少，打从第一个照面起，就一直在为叶晓枫出头。 d&d停车场是，国剧盛典是，现在又是。 「谈不上。」风策轻描淡写，事不关己，真要他来打抱不平，十个方雁冉未必够杀。 「那你几次针对我？教训我？」 风策低低一声笑漫了出来，「方小姐似乎记性不大好，我之前便已说过，想来，谁也教训不了你。」 方雁冉并不买帐，「你以为你死扣着叶晓枫不肯放，就是帮他的忙了？我警告你风策，李添成早就盯着他了，别觉得自己太能，到时把自己赔进去，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果然是和叶晓枫相处久了连带着性子也变平和了，居然能容忍一个外人威胁到这个地步，风策好笑地想，上一次这么威胁自己的人是个什么下场，记不清是死了还是废了。 风策笑而不语，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懒得同方雁冉废话，这是钟导吼了一声准备，场记奔到床前打响了场记板。 当演员就是这一点最叫人佩服，男女主角上一分钟还针尖对着麦芒，下一分钟竟然要脱光了爬上对方的床。 方雁冉努力调整情绪，场记板「咔嗒」一声，因叶晓枫而起的愤怒被统统压了回去。 风策则更为简单，平心静气躺在床上等就行了。 两人在戏外都是看透世情的高手，方雁冉经歷了那么多，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未经人事什么都不懂的「玉女掌门人」，拜李添成所赐，她经歷过的男人早就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就有点自暴自弃。 不就是主动勾引男人吗？不就是再爬一次床吗？她这一年里做得还少吗？叶晓枫看着又怎么了？正好让他看清楚自己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不是吗？ 而这种自暴自弃的情绪正好对上了剧本里沈小彤的情绪，文岩透过监视器，看清了方雁冉的神情跟眼光里那仿佛豁出一切的狠绝，满意地点头。 方雁冉再次跪上床，压上风策，一反之前的台词，她一句话都没说，只盯着风策看，看了足足有好几秒，风策受到了影响，同样不言不语与之对视，突然，方雁冉的眼眶红了。 到底是拿过奖的女演员，方雁冉演技还是有的，这说哭就哭的本事，火候练得相当好，瞬间把沈小彤临别之前的献身，那种只想放下一切忘记一切，只想跟自己爱的慢人有一次毕生难忘体验的感觉演出来了。 两条感情线可谓是殊途同归，此时此刻方雁冉的感情也是这样，她深深闭眼，心里慢慢描绘着叶晓枫的样子，等到再睁开眼时，所有的情绪都对了。 于是眼泪一滴又一滴落了下来，落到了风策敞开的胸膛，韩昀一震，才要说话，沈小彤整个人已经用力压下，一把扯开了衬衫。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沈小彤声音发抖，「一个女孩子，不顾脸面地爬到男人床上，韩昀！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用不着提醒我贱！」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叶晓枫……为了红我放弃了那么多，我连你都放弃了，我还在乎你在旁边看着吗？ 我还在乎你觉得我贱吗！？ 第二百八十一章 落叶归根不可卷也2 虽然箇中原因不尽相同，但这一刻，方雁冉跟沈小彤的心理却意外地同调了，而且同调得极为逼真，连跟她演对手戏的风策都感受到了。 第358页 只见戏里的沈小彤随手擦去眼泪，而在泪痕的映衬下，那张秀丽的脸蛋楚楚动人，沈小彤自嘲地笑了笑，「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肯吗？」 韩昀目光深沉，酒劲之下，换成哪个男人都要控制不住的场面，韩昀愣是硬生生地控制住了。 「你其实能看清楚，对吗？」方雁冉弯腰捧住韩昀的脸，「视力开始恢復了，对不对？你骗我！」 韩昀深吸口气，不发一言。 他确实能看见一些东西了，比从前什么都看不见已经好上很多了，他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没想到沈小彤竟然用这一招来逼他。 而且特别奏效。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你说什么我都信？」沈小彤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你说不喜欢我，我信，你说你还是看不见我，我信，你说你出国治眼睛，我也信……」 沈小彤悲伤的情绪严重感染到了房间每一个人，钟正宁跟文岩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认可。 这段剧本是其实没几句台词，而且文岩也说过，风策和方雁冉可以在文戏这一块自由发挥，力求尽善尽美。 而方雁冉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无疑加重了感情，细化了心理，文岩很满意。 镜头里，沈小彤的逼问还在继续，说到后面几乎泣不成声，「你既然要骗，为什么不骗得高明一点啊，为什么不骗得用心一点啊！」沈小彤跪在韩昀身上，蓦地，她弯腰把脸埋进韩昀的胸口，「高明一点……用心一点……我就是脱光了，又怎么样呢……」 长长一段指控，无一不透着沈小彤的失望，风策难以自制地入戏，刚要抬手去安慰，却又在出手柔软细腻地酮体时，生生停住。 风策陡然睁开眼来，所有讲出口的话语在一瞬间统统被他咽了回去。 「停！」 文岩敏锐地发现风策出戏了，喊了停。 「方雁冉的台词可以，风策感情不对，韩昀在听到这段话一定忍不住抱沈小彤，再来！」说着招唿几位摄影师到跟前来，重新调整了机位。 方雁冉朝着风策一笑，极尽挑衅，好像在讽刺风策好好一个男人不仅入不了情戏，连情慾都没有。 她心情大好地下床，刚刚哭得太兇，妆面不大好，需要再补补妆。 风策对方雁冉的挑衅无动于衷，他坐起身来，看向始终站在门口的人，两人再次无声对视，然而不稍片刻，这回换成叶晓枫避开了。 而且避开地狼狈不堪，趁着工作人员休息，叶晓枫直接开门走了。 风策立刻下床去追。 「风策！」文岩见状喊了声。 匆忙之下风策只来得及朝文岩做个手势，示意自己马上就会回来，文岩知道这两人的关系，随即嘆息着摇头。 这场戏涉及明星隐私，加上又是先导戏，不一定进正片，所以几乎可以算作是秘密拍摄，叶晓枫冲出房间，整个人一片烦乱，脑子里不清不楚的，只知道要离开，马上离开。 别说戏里面的韩昀了，就是完全搭不上边的自己，在看了刚刚方雁冉的表演都忍不住动情了，跟别说与方雁冉对手戏的风策了。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叶晓枫算是亲身体会了个透彻。 我他吗就是一个大傻逼！ 他越走越快，到电梯口的时候连等电梯上来的耐心都没有，直接往楼梯口走去，谁知还没走到楼梯间，整个人被身后一股力量拖了回去。 风策后发而至，追上了叶晓枫。 叶晓枫一看是风策，怔了怔，随即用力甩开，「放开我！」 「不放！」 风策用力拽住叶晓枫没受伤的左手，「你要去哪里？」 「你管我要去哪里！」用力了几次都没挣开，一肚子的委屈彻底爆发，「风策你他妈适可而止！！」 两人相处大半年，头一回，叶晓枫对风策发了脾气爆了脏话。 风策默不作声地盯着人，手下力气却半分不少，依旧紧紧地，跟镣铐一样地扣住叶晓枫。 「我输了行吗？我认输了？你厉害，你有手段，你会安排，我懂你意思了，你的意思我都懂了行吗？」 左胸口那块地方疼得快要炸了，叶晓枫觉得自食恶果是用来形容自己现在这副惨样最好的四个字。 「我说过我知道错了！我错了不行吗？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为什么还要逼着我看，你非要逼着看到我现在这样你才能相信我吗？」 风策还是不说话，只低头，静静凝视濒临崩溃的人无声流泪。 叶晓枫哭了。 风策骤然松手。 于是叶晓枫慢慢蹲到了地上。 「我有什么错……值得你绕着么大一个圈子来罚我……」他上一刻才说知道错了，下一刻又问别人自己错在哪里，矛盾的言辞映衬出矛盾的内心，风策单膝跪地，一把将人扣压在胸口。 熟悉的气息瞬间侵入了叶晓枫的鼻息，那是独属于风策的味道，清冷沉默，带着缠绵的酒香，不动声色地抚慰了那些伤心。 「你让我一个人找个地方冷静冷静不行吗……」对上这个人，叶晓枫知道自己认栽了，他没有一点办法，跟老天算好的一样，这个世上就是会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你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都不捨得说一句重话。 第359页 「不行。」 总算，风策开口了。 叶晓枫觉得有点可笑，「为什么？」 「因为你一旦冷静了，这些话又收回去了。」 他最怕叶晓枫的冷静，冷静对某些人而言是和解，是平息情绪，但对于叶晓枫却不是。叶晓枫冷静过后，所有痛苦伤害都会被统统消化掉，前面叶晓枫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他绕了那么大一圈子，无非就是想看看叶晓枫能忍到什么地步。 而现在，他看到了。 也幸好，他看到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落叶归根不可卷也3 叶晓枫很久没哭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爱流泪的人，感动是一回事，伤心却是另一回事。 他容易被感动而流泪，却很少因伤心而哭泣，能伤叶晓枫心的人不多，从生到死，从过去到现在，不过两个人…… 也只有两个人。 「我收回之前的话行吗？你赢了，风策。」他收回之前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他知道厉害了，知道有些事其实根本就不能忍。 叶晓枫不知道原来自己会有这么强的独占欲，天知道他刚刚花了多大力气才忍住自己，没上去把方雁冉拉开。 他觉得他能做到置身事外，他甚至都是这么劝风策的，可真刀真枪的伤了，又受不住了。 可笑吗？ 可笑，叶晓枫自己都觉得自己特别可笑，特别滑稽，这种自己打自己脸的事，换谁谁不发笑。 风策摇头，轻声说，「这不是一场输赢，我想要的也不是这些。」 「那你要什么？」叶晓枫抬起头，「你叫我站在边上看你们拍戏，难道不是要我也尝一尝这种感受？」 「是，也不是。」 「那你绕那么打一个圈子？花这么大力气？」之前风策明明都已经拒绝了，文岩也不同意，结果后来风策又突然同意了，叶晓枫也不傻，现在想想，风策肯定当时就已经料今天这个局面。 「你故意让方雁冉主动是吗？」叶晓枫理顺了思路，马上便知道了风策的计划。 「不错。」 叶晓枫佩服，「你真厉害。」却是带着讽刺的佩服。 风策知他心里有气，不愿再火上浇油，伸手为叶晓枫擦去眼泪，柔声问，「还生我气吗？」 气？ 叶晓枫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他那里敢生气，何况该气的人也不是风策，而是他自己。 「……我就是想静一静。」叶晓枫催促，「你快去拍戏吧，都等着你吧。」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忍无可忍也不过是因为难过得受不了了，风策中断拍摄也要追出来，天大的委屈也不过如此了。 倒是风策笑嘆一声，摇头道，「不拍了。」 「不拍？」叶晓枫吃惊了，「房间里那么多人等着你，你又说不拍了，你，你这是……开玩笑？」 风策认认真真地看着叶晓枫，却说，「此一时彼一时了。」 「……」 叶晓枫完全没听懂。 风策解释道，「下一场，我自知难以入戏。」 「不能入戏？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你能别打哑谜吗？说明白点行吗？」叶晓枫无语了，不过这么一打岔，倒是把刚才烦躁焦虑的情绪清空了不少。 风策索性开门见山了，「不是叶晓枫，我生不出情慾。」 话音才落，就看到叶晓枫傻了一样盯着风策，还有点没明白过来。 风策再嘆一声，「不想抱她……」这一嘆带着些微的无奈和一点点的委屈，而叶晓枫反应迅速，捕捉到了这话里的深意。 原来不是只有自己在难受，跟不是自己喜欢的人拍床戏，即便平静沉稳如风策，也有做不到的地方。 叶晓枫知道这样有点傻，可还是难以克制地勾了勾嘴角。 风策见状登时松出一口气来。 如果稍微示弱能换来对方心情好转，他不介意更示弱。 「早知道现在这样，当时为什么要答应？」 「不是你让我答应的吗？是谁说，作为一个演员，要尽到一个演员的责任与义务？」风策反问。 「……」叶晓枫憋气，「……能别再提这事了吗？我说过我知道错了！你明明可以有其他办法，干嘛偏偏选这条！」 「不，我别无他法。」风策把叶晓枫拉进怀里，稳稳抱着，「只有这个方式，才能让你感同身受，此前你说要我同意，我有多难过。」 叶晓枫一下子安静了。 「不到关键时刻，你不会认错，我即便再三再四同你说，你也会有一大堆的理由来回绝我。」 「但我说的那些也是事实，不是所有演员都能像风策你这样，随心所欲的。」 「我自然明白。」风策端秀的下巴枕着叶晓枫的发心，轻轻揉着，「但人之一生，总要有取捨，而取捨之间，从来不会两全。演员的责任与让心上人为难，这两者之间，孰轻孰重，想必你今天已经足够明白了。」 叶晓枫埋在风策胸口，闻着风策那一身干净好闻的味道，「我不想你到时候被媒体指责说你耍大牌，更不想这些都是为了我……」 「那便当作是为我自己，行吗？」风策将这个问题折中，「难道在你心中，我的感受那么不值一提？甚至连拒绝都不能试上一试？」 第360页 叶晓枫抿着唇，声音闷闷的，「我以后一定试还不行吗？」 风策一听就笑，舒心的笑声震在叶晓枫的耳边，叶晓枫听着听着就觉得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 「那等下的戏怎么拍？你刚才又骗人了是吧？」叶晓枫回味过来，抓住重点，「你不可能做没把握的事，你既然答应了要拍，不可能因为对方雁冉没感觉就放弃了，哼，你这么会算计，肯定早就都算好了。」 吃一堑长一智，之前拍受伤的戏已经是前车之鑑了，加上这次，每次都被骗得一愣一愣的，叶晓枫再也不信风策的鬼话了。潜意识告诉他，风策一定有办法。 果然，下一刻，风策给出了办法。 「说得那么难听，我哪里敢算计你，无非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瞧你说的……」一面说，一面抱着人靠到了墙上，风策一下一下摸这叶晓枫的背嵴，「是有一个办法，便看你肯不肯配合了……」 叶晓枫睁大了眼睛稀奇地问，「什么办法？」 风策直接了当，「你亲我。」 ？？？ 话题转得太快，叶晓枫一下子没回过神来，风策又补了句，「趁现在，你亲我，抱我，把之后方雁冉要同我做的事先做上一回……」 「…………」 「别这么看我，要知道……」风策盯着对面那张瞬间涨成了猪血色的脸，戏嚯一笑，「……情慾在你，我也是，情非得已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落叶归根不可卷也4 叶晓枫一下在站起来，指着风策语无伦次，「所、所以……你……」所有行为在这一刻全部串联上了，好比拼一副拼图，风策的目的一块又一块接连而上，终于，现在，这幅精打细算的图，完成了。 先把人拖来现场观摩，观摩得受不了了，逼出了真心话，随后怀柔以对，教人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加上其真正的目的，可谓一举数得。 既能探测叶晓枫的底线，又能教他明白自己的真心，而且掐死以后所有能令叶晓枫再选择放弃的一切可能，顺便佳人入怀，坐享其成。 叶晓枫说得没错，风策的确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当文岩与投资方据理力争时，风策忽然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暂时的出卖色相能够动摇叶晓枫的决心，那区区色相算得了什么。 于是他慢慢撒网，缓缓铺路，不露一点声色展开自己的想法，瞒得滴水不漏，加上叶晓枫本少疑的性子，顺利得风策自己都不敢相信。 所以当叶晓枫终于受不了摔门而出时，一切都顺理成章 了。 叶晓枫顺利的难受，顺利的暴怒，顺利的委屈，顺利的流泪，顺利的承诺……他终于再也不必担心，眼前这个人会再次，放弃自己。 「你……」叶晓枫指着嘴角含笑的人，半天说不出话来，「我……你……」 风策轻挑眉头，「我不仅算到你难受，算到你生气，我还算到你一定不会让文岩难堪，你一定会帮助完成这场戏……叶晓枫，我算的对吗？」 不说还好，一说，叶晓枫都快懵了。 「而且已经应下了的事，中途反悔便授人以柄，到时候李添成一定会给文岩施压，给整个《落叶归根》剧组施压，若你眼下不帮我……啊，对了，」风策似是想起什么，继而笑意更深，「我曾记得，诱有人同我说过，如果不小心得罪了投资方，似乎大事不妙。」 「我靠！」叶晓枫听完连连摇头，佩服到生出了恐怖，「风策！这才是你真正要的！」 你以为他只是想让你难过委屈这么简单？你以为他只是想让你主动上前亲吻拥抱这么无聊？ 只可惜，都不是。 刚刚还以为自己明白已经明白风策用意的叶晓枫，悔得肠子都清了。 风策是什么人？ 是能在那个遥远的年代，仅凭一人之力覆灭一门的人。 他说他手握鲜血，那便是手握鲜血。 而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善谋策，不懂布局？怎么会心甘情愿任人摆弄……而就在刚刚，那些试图摆弄他的人里，还包括了自己。 「这难道不是你希望的吗？」风策出手抓住叶晓枫的衣领，用力扯回到自己跟前，两人面对着面，距离近得能吸进对方的唿吸。 「你不是怕坏我名声吗……」他低下头，在叶晓枫耳边闻了闻，然后听到急跳的心速度，沉沉笑道，「不是担心剧组拍不下去吗……那就陪我一起拍啊……」 他嗓音低而沉，柔且深，越是近距离的听越是撩人，「还是你想让方雁冉笑我不能人事？」 叶晓枫立刻怒了，「她敢笑你不能人事？」 「是……」风策煞有介事地点头，「我看她刚刚便是那个意思……」 「……」 我去，敢说风策不行？ 简直那个什么，哦，对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不就是亲亲抱抱风策吗？他叶晓枫又不是没干过这个！虽然有点不爽，觉得被利用了，但能碰风策的人这辈子只能是他叶晓枫！ 叶晓枫二话不说，撩起袖子，用一副干架的方式对着风策的唇就亲了上去，而且用力过勐，导致风策顺势撞上了墙。 只是才要伸舌而入，一剎那，福至心灵，叶晓枫突然停住了。 等等…… 等等等等！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第361页 叶晓枫抬头狐疑地盯着风策看，直看到风策再也忍不住，竟是笑出了声来。 「……你激将我？！」 可怜的叶晓枫再次悟了。 风策摇着头笑，停都停不住，一面笑一面断断续续地说，「……晓枫，你怎么，咳，会那么好骗？」 他甚至都不用刻意，叶晓枫已经乖乖照着他的想法去做了。 叶晓枫气炸了，没想到连这事都被风策算好了，哪怕不是什么大事，但心里头总归不舒服，有种无论自己做什么说什么都在对方预料中的无能为力。 「你自己一个人笑个够吧！」叶晓枫气唿唿地要走，风策眼明手快，忙把人拽回来，然后一个反身，把人压到墙上。 「风策你别把人当猴耍我他吗……」 铺天盖地的吻随之而来，堵住了后面所有的话。 风策藉由身体牢牢封住叶晓枫所有挣动，然后用力去吻叶晓枫，直吻得楼梯间只剩下唾液相交的水声，风策才稍微松开了克制。 叶晓枫被这强势的吻吻得有片刻失神，还不待作出反应，风策手指慢慢覆上他的眼睛，气息不稳地呢喃着，「以后，再不要离开我，再不要说那些理由……没有理由。」 他的声音一直那么惑人，那么好听，第一次听的时候，就觉得，恨不得把心都交给他了，而现在，这个声音正用尽温柔来讨好，试问又有谁能抵得住，扛得了。 叶晓枫毫无抵抗能力的，一败涂地。 「我保证，我再也不会了。」在风策的掌心之下，一片漆黑中，叶晓枫小声承诺，「绝对不会了。」 他再也不会用那些世俗的舆论来对风策进行道德绑架了，即便出发点再好，都不会了。 「你发誓？」风策细细描绘着他的脸，眼底尽是温情与宠溺，只是叶晓枫被蒙住了眼睛看不见。 叶晓枫郑重点头，「我发誓。」 风策满意了，为了这三个字，他动了点心思，耍了些手段，虽说把人逼急了也弄哭了，可到底，如愿以偿了。 「好……」风策低头往他脸上吮吸了一口，「那你想不想听听我的誓言？」 叶晓枫顿了顿，再点头。 「想。」 风策极轻地笑了，「薄言往愬，逢彼之怒……你可知道下一句？」 「不知道……」文盲理所当然地摇头，忍不住追问，「是什么？」 只见风策双臂蓦地收紧，把人毫无缝隙地圈箍在胸前，一字一字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此心此情，非石非席，亦无更改，亦无离开。 第二百八十四章 落叶归根（不可卷也）5 所有人都在等男主角回来，但等来等去都没等到人，钟正宁正要喊人去找，文岩却对他摇头，「再等等。」 《落叶归根》从开机起，风策就从来没有耍过大牌，除了之前生病请了几天病假外，连半天假都没请过。 整个剧组上上下下对风策的好感随着相处时间的延长与日俱增，就是碍于那张脸，没几人敢凑到跟前去搭讪，但即便如此，钟正宁也能看出，剧组里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工作人员喜欢风策。 试问，一个长得这么好看而且没有一丁点脾气的人，谁不喜欢。 钟正宁当然也喜欢风策，但风策这一去就去了大半个小时，打手机手机关机，找助理连助理都没影了，就有点急了，「总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吧？」 文岩却对风策很有信心，「风策做事有分寸，放心。」 文岩都这么说了，钟正宁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又过了十分钟，失踪长达四十分钟的男主角总算回来了。 却在开门一瞬惊住众人。 风策整个人浑身上下如同罩了一层薄红，微醺若醉的脸庞，俊美绝伦，刘海随意地散在眉眼中，门开到底，所有人的目光集中而来之际，恰逢风策抬眼与众人对视，殊不知这一眼动人心魄至极，能很清楚地看见，那双明丽的瞳孔中尚有未燃尽的慾火在隐隐地烧着，像深嵌进黑丝绒里的珍珠，一面暗沉如墨，一面光华清透。 钟正宁从来不知道，居然有演员能漂亮到光凭一记眼神，就能教人神魂颠倒。 所有人都看得转不开眼了，整个房间静悄悄的，最后还是文岩轻轻咳了一嗓子，「好了！可以开始了！」 跟终于找回魂了似的，所有人又有动作了，打光的打光，復位的復位，当风策重新躺到床上，方雁冉也从盥洗室里出来了。 文岩亲自过来讲戏。他觉得到刚才为止，对白都没有问题，尤其方雁冉最后那段话，文岩给予了满分评价，刚刚之所以叫停，是风策的情绪突然中断了。文岩知道风策跟那个姓叶的助理的关系，刚刚两人同时消失，回来风策又是这样一幅面貌，文岩还有什么不懂的。 于是文岩顺水推舟，帮了风策一把，「尽可能一条过，剩下的交给后期。」文岩打算捨弃全部文戏，只靠男女主角的内心情绪和动作表演来展现。 方雁冉皱眉，「连台词都不用了？」刚刚趁着化妆的时候，她都想了好多台词，居然文戏都不要了？ 文岩看向风策，「怎么样？有把握吗？」 风策点头，示意完全没有问题。 文岩相信风策会有办法解决，索性放手一搏了，临走时多问了句，「你那个助理呢？」 第362页 风策但笑不语。 文岩立刻懂了，嘆口气去做最后准备。 倒是方雁冉看着风策的目光变了，「这场戏叶晓枫真的不来？」她不认为风策真会那么好心，让叶晓枫离开，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从头到尾没给过自己一次好脸色看。 风策收起了笑，淡淡回道，「开始吧。」说完，他闭目运气，运全身功力流走奇经八脉，当丹田内力尽空一刻，风策抬手轻轻点住胸口一处穴位。 登时周遭气息如凝滞了一般，风策只觉唿吸闭塞，看不见更听不见，视觉与听觉同时消失。 风策轻呵一口气。 他刚刚点的，正是之前跟叶晓枫提到的人体三十六处死穴之一，膻中穴。叶晓枫怪他骗他，但其实并没有，关于他功力的法门，风策没有半句假话。 场记板此刻再次打响，然而风策却听不到了，只能通过周遭气流的变化，感应出戏幕已开，所以当方雁冉俯身去亲风策秀美的锁骨时，风策眼前是一片虚无。 但没有回应恰恰是最好的回应，透过监视器，转化成韩昀硬生生的压抑。 韩昀理所应当压抑所有情慾。 房间统共就那么几个人，却人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床上的人，虽说这行混得久了，什么事情没见过，可毕竟躺在那里的人，那个人，是风策啊……方雁冉的助理都不能免俗，吞了吞口水。 可是风策仍旧没有反应，这让方雁冉觉得很奇怪，别人不知道，但正在以身相诱的她却清清楚楚地发现，风策是真的没有反应。 方雁冉顿了顿，想起之前几次三番风策讽刺自己的场景，不由心生出一股恶意。 还真不信了…… 她不信有男人能在这种挑逗下全无反应，哪怕一些已经有了家室的男演员，在接吻时候都会生出正常的生理反应，何况眼下这种情况？ 再怎么说，方雁冉对自己还是有自信的，或者，对自己年轻的身体有自信。 而身下这具身体，和之前自己经歷过的完全不同，和那些体态隆重皮肤松垮的身体比起来，风策藏在干净的衬衫下，那副堪称完美的身材，紧緻细密的肌理，矫健结实的胸膛，无一不在证明，他充满了男性的魅力与力量，它此刻沉默安静，只是因为欲望达不到一定程度而暂时蛰伏，一旦情慾到达顶峰，方雁冉有理由相信，它绝对能让所有经歷过的女人轻易疯狂。 方雁冉也是女人，抛开心理因素不谈，她的生理自然也愿意为其折服，被其征服。 她立刻转移目标朝更刁钻的地方下手。 乳 尖是绝对敏感的一处，但碍于拍摄，不可能真刀真枪的舔弄吸吮，方雁冉只能在周围轻轻流连，当于镜头缓缓推进时，造就出一副活色生香，令人血脉膨胀的画面。 但即便是这样，风策依然没有任何动作，他还是半点反应没有地躺着，好像完全感受不到有一个人正压在自己身上批命地在挑逗。 当贴在风策胸口却发现对方居然连心跳都没有变快时，有一瞬间，方雁冉觉得躺在自己身下的是一个壳子。 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感应的空壳子。 文岩盯着监视器仔细观看风策的神色变化，但几乎一直没有变化，正摇着头想起手喊停时，一息轻得不能再轻的呻吟从风策嘴边泄出。 这一声轻吟在静得不能再静的房间里，宛如注进了一剂催情，霎时浓情肆虐，欲望骤起。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楼道间，有人有气无力地半靠着墙坐在地上，衣服裤子缠在一起，他唿吸急促，满面潮红，忍无可忍地低喊一声，「风策……」 第二百八十五章 落叶归根不可卷也6 文岩举到一半的手堪堪放下，他盯着监视器，专注着风策神情的变化。 方雁冉被风策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惊住了，一下子来不及反应，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男人的喘息而心神动摇，但紧接着，更教人不能自制的是，风策睁眼了。 一直紧闭的双眼总算睁开，却一片茫然，当视觉被彻底封闭过后，睁不睁眼其实已经没什么区别，风策只是下意识想去看一个人。 而那个人，不久之前才用过这样的方式……笨拙的挑逗，青涩的爱抚，全心全意地服侍，只为换一句舒服。 若记忆如山，则回忆如水，开始漫天漫地地沖刷着风策的脑海，叶晓枫整个人整个样貌逐渐浮现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 风策，我有点想。 …… 睁眼一瞬，刚巧对上叶晓枫在回忆里说的这一句，他说风策，我有点想。 风策忍不住转换立场，假设如果换作自己，自己会怎样。 于是情慾暴涨。 快感对于叶晓枫这么认真的人而言，从来都是直接的，毫不隐瞒的，所以也只有最直接的攻击才能逼对方陷入情海之中。 他想，他一定会先亲叶晓枫的左侧后颈，那是叶晓枫最最敏感的地方，每次只要自己用力吸吮，就能马上听到叶晓枫的喘息。 接着他会再亲叶晓枫的右肩，因为同样敏感，而且这里有一个穴位，如果稍加刺激，能听到叶晓枫叫出声。 然后，他才会回到最开始，回到最开始吸引着自己投入真情的地方。 无疑是叶晓枫的眼睛。 他最喜欢叶晓枫的眼睛，真诚无垢，坦然无畏，眼波每一次转动，都是灵活的，不假思索的。那些世俗的虚伪与谄媚，没有半丝参杂在里面，叶晓枫的高兴和痛苦，都能通过它们直接传递给自己。 第363页 有时候兴起，他甚至会伸舌舔到眼睛里，感受细软的睫毛在舌尖轻轻颤动，轻轻含着自己的名字，而每到这个时候，他就能有种特别满足的快感。 这种快感不同于情慾上的，而是不假思索，来自于灵魂深处的。 从眼睛往下，便是叶晓枫俊挺的鼻樑，干净美好的唇线，如果用指尖描绘，是自上而下不经意的一笔，只需伸手轻轻一挥，便能成就。 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沿着这条线一直往下亲，亲到底的时候，叶晓枫就会微微张开口，让自己顺利地进去。 风策在一片虚无的黑寂中，不禁想伸舌舔上一口。 但这一口却在几架摄像机放大的镜头里异常魅惑，显得撩人慾起到了极点，所有人都看见风策眉尖紧蹙，俊脸醺红，似嘆息又似呻吟，就连钟正宁老傢伙一个都看得不自觉脸红，尴尬地左看右看，直到发现房间里所有人，个个一副春潮荡漾的神态时，才小心翼翼地呵出口气。 天晓得从风策轻吟出声那一刻起，自己一口气就憋到了现在。 方雁冉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身下这个男人的样貌神态，震慑了。而且不仅仅是样貌，声音，语气，嘆息，就连蹙眉不展，修长的眉锋顺势而下，将所有姿色敛尽于尾处时，那抹悄然无声的风情还是暴露了。 她忽然有些悲哀地想，其实她的人生原本可以不用这样。 她原本可以像叶晓枫说得那样，有一天，找一个脾气很好的男人，可以不用太帅，但要脾气温和，可以不用赚多钱，但要性情沉稳，可以不用能说会道，但只对她一个人用尽深情。方雁冉没有跟风策深交，大部分的对白都不过是一用来进行一场戏而已，可莫名其妙地，方雁冉就有种感觉，这个名叫风策的男人，符合叶晓枫全部期望。 那我呢…… 视线慢慢变得模煳，方雁冉心底隐隐作痛，她不想认同叶晓枫的观点，可又那么清晰地感受到，叶晓枫说得其实全都对。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早就出现过，一样脾气很好，一样性情沉稳，自己想要怎样对方都会想尽办法来满足，而自己却亲手把人推走了。 方雁冉忽然低头往风策锁骨吻去，却被风策牢牢抓住了手，方雁冉正觉得诧异，不想风策双手用力，自己随之而起，一个反身把人压到了自己身上。 众人倒吸一口气，以为风策要动真格的了。 但风策只是扣着方雁冉的双手把人牢牢制住，方雁冉看着压在自己正上方，那张明显被欲望浸淫的脸，身体一下子就热了，汹涌的情潮随着风策极富男性魅力的一翻一压，给激了出来。 她咽了咽口水，等着风策下一步动作，但风策却什么动作都没有，漆黑的瞳孔，色泽越发浓郁，那是被情慾色慾同时侵占的结果。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好几秒，终于，在众所瞩目中，风策缓缓下压，一直压到跟方雁冉还差一寸就要吻上的距离，风策却停了停，似在确定什么，随即侧开脸朝左下一寸而去。 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擦过方雁冉的唇，险险地停在耳际。 「卡！」 文岩拍了拍手，「过！」 这一声过意味着这场恼人的床戏终于顺利完成，可惜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暂停，没人做出反应，文岩环顾一周，发现一个个都傻愣着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无奈摇头。 而意犹未尽的又哪里是这些旁观者，就连当事者都有些发怔。方雁冉在风策凝视自己的时候，已经调动全副神经，做好了跟风策接吻的准备，但风策非但没有吻，连亲在耳边的那一下都不过是玩儿虚的。 风策的吻其实错开了所有人视线，落在了枕头上。 「你……」 方雁冉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惜风策已经起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运功封住了视觉与听觉，但凭藉着良好底子，加上之前无数段眼盲的戏码，风策仍然在目不能视的情况，凭藉着周遭气息的流动，避开了两位员工，避开了一架摄像机，准确地握住把手，开门而去。 沿途，风策运气重重往膻中穴一拍，登时气海穴一阵翻腾，被困住的内力立刻往四肢百骸流淌，叫嚣着回归丹田。 而骤起的情慾却不像内力，可以那么简单地说回去就回去，当失去的视力与听力慢慢恢復时，风策走到楼梯间，一把拉开门。 叶晓枫闻声回头，盯着总算出现在门口的人，几乎咬牙切齿地道，「你不、你不是说很快吗？！」 幻想中的画面总算转化为了真实，刚刚满脑子意淫着的人现在就在面前，风策几次用力深唿吸，平復情绪，然后轻轻关门，顺手锁住。 「你别愣着啊！」看风策还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叶晓枫催促，「……赶紧给我解穴啊！」这天杀的混蛋用尽手段把自己搞得快疯了，眼看就要射了，结果人一个点穴把他两手全部封住，悠哉悠哉留下一句话：等我回来，很快……然后就走了！ 就走了！！ 鬼知道这十几分钟里他经歷了什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兄弟被人伺候得飘飘欲仙勃然而起却在临门一脚被硬生生扼住，难以发泄的欲望堆积在顶峰口却迟迟倾泻不出，叶晓枫苦不堪言，这哪里是痛苦，简直是折磨啊…… 可惜这迴风策并没像上次那么好说话，说解穴就解穴，反而慢条斯理地走到叶晓枫旁边。 第364页 他单膝跪地，看着叶晓枫红通通的俊脸问，「想解开吗？」 这不是废话吗？叶晓枫点头，他快要熬不住了，只求风策赶紧给他解穴解放双手，痛痛快快地撸一下。 「求我。」 叶晓枫：「……」 风策摸了摸他的脸，重复一遍，「求我。」 识时务者为俊杰，叶晓枫认栽，乖乖点头，「求你。」 可惜求得太快，有失情调，风策摇头，另一手握住叶晓枫滚烫的欲望，慢慢动作，口里却说，「求的不是这个。」 叶晓枫登时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求的不是这个……那是什么？叶晓枫没听明白。 于是风策停下手不动了。 然后叶晓枫就懂了。 叶晓枫：「……」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点穴这么非人类的操作存在？啊？啊啊？ 「……求，」欲望面前，一切靠边，叶晓枫豁出去了，「求求你，风策。」 风策还是觉得不满足，心里火烧火燎的，总感觉还少些什么，不愿意就什么放过他，「求什么？」 叶晓枫再也忍不了了，凑过去照着风策漂亮的唇重重咬了一下，随即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我特么求你亲我，求你帮我求你要我还不行吗？！！你不是就想听这个吗？小鸡肚肠的男人！」 你不就想听这个吗？ 风策瞳孔骤缩。 至此为止，深埋心底始终无法释怀的不甘在听到这一句后，烟消云散，只见风策双眉舒展，眉间隐藏的郁忿彻底松开，只剩下最真实的笑意流转在眉梢处，轻柔而温暖。 小鸡肚肠吗？ 或许吧…… 他将他轻易推出去与他人送作堆时，所有的隐忍委屈，埋怨苦楚，总该有一个途径来好好宣洩。 如果这就是小鸡肚肠，风策不介意更自私自利一点。 「没错……」 风策搂紧叶晓枫的腰一把将人扣到胸前，低头往对方最受不了的颈间狠狠亲上去，上一刻脑海里浮想的画面终于在这一刻，统统付诸了实践。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我那么喜欢你1 这场戏的完成算是解决了风策和叶晓枫两人之间的心头大患，在文岩的帮助下，风策既没有让投资方失望，也没有让叶晓枫吃亏，勉强算是两全其美。 二天一大早，楼轻澜打来电话，风策的手段比想像中更有效。 c市整个道上在得知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码来保叶晓枫平安无事后，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再怎么说，保护人也比伤害人听上去档次更高点，就是真出了事，也能落个正当防卫的名头，总不至于再进局子，这么两下里一对比，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怎么选，何况拿到的钱还要更多，白痴才会选择继续加害叶晓枫。 而同时，情况的突变又直接影响到之前那些接下这个活的打手们。 如果说之前是叶晓枫运气好，导致两次都没把人拿下，那么现在有人在明面上出来放话，更是把这件原本看着极为好办的事变得超乎想像得难。 因为同行开始站到了对立面，已经有好几波人在动脑筋打算去保叶晓枫，反正只要叶晓枫不出事就能拿钱，何乐而不为。 章凝雪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对着手机，气得破口大骂，「拿钱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好好，现在一句不好办就算完了？」 对方不知又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章凝雪直接把电话按了，摔在沙发上。 叶晓枫…… 叶晓枫！ 章凝雪不明白怎么想教训一没身家没背景的人就这么难？她不过就是想叶晓枫吃点苦头，最好丢了这行的饭碗，怎么就这么难？ 正气得不轻时，手机又响起来，章凝雪憋着一肚子火去拿手机，结果看道屏幕上的来电人名后，愣住了。 陆迟安。 陆迟安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其实要放在平时，陆迟安给她打个电话根本不算什么稀奇事，陆迟安人在c市，之前又说过会抽空过来看她外公，加上两人又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打个电话真不至于把章凝雪吓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 怪只怪她做贼心虚，刚刚才有人给她电话说叶晓枫的事变麻烦了，紧接着陆迟安电话就响起来了，教人怎么不往更深一层去想。 章凝雪犹豫来犹豫去，不敢接，电话响了一会儿就按了。 章凝雪松了口气。 谁知不到两分钟，陆迟安发来一条简讯，内容简明扼要：我知道你在家，我在楼下等你。 章凝雪顿时心凉了半截，知道陆迟安这是找上门来了，否则，照陆迟安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大老远地什么都不知会一句，就这么等在自己家楼下的。 章凝雪磨在房间里磨来磨去了足足十分钟，最后心一横，拉开了大门。 陆迟安依言开车等在了楼下，当终于等到人后，在看见那张从小到大一直在自己跟前不停晃的脸，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更多的还是不相信。 陆迟安怎么也想不到，一大早，蒋少谦一个电话打过来，给出来的结果居然是章凝雪！ 陆迟安一开始还不肯信，以为是蒋少谦查错了，但紧接着宋林又通过关系从电信局拉出来一大堆资料后，陆迟安不得不信了。 「怎么会是她？」 第365页 陆迟安当时看着手里的资料目瞪口呆，倒是宋林反应迅速，给出了一个很具有说服力的猜测。 「不难猜，她一直喜欢你，但你喜欢叶晓枫，那叶晓枫这事就算是池鱼之殃了。」 池鱼之殃……难道叶晓枫被人盯上的理由，归根究底，原来是因为自己？ 「可是……章凝雪怎么知道我喜欢叶晓枫？」陆迟安只觉匪夷所思，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是不久前才刚发现的，没道理章凝雪会比他提前一步知道啊，这不可能啊…… 宋林摇头嘆息，「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真的，反正都是要找她的，你索性这个问题一併问清算了。」 于是就有了眼下这一幕。 章凝雪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 陆迟安盯着她看了很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反倒是章凝雪开门见山地笑笑，「什么事能惊动你陆少爷亲自来找人……」说着抬起眼来，与陆迟安的视线正面对上，「说吧，什么事。」 陆迟安收回视线转而望向前方，「我以为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 「呵，」章凝雪嘲笑着说，「别打哑谜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叶晓枫是吧？」 多年情分，让陆迟安无论对章凝雪多不满意，也仅仅只停留在择偶标准上的不满意。他们两个从小就在一个军区一块长大，章凝雪对自己的心思，陆迟安不是不清楚，但是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没办法勉强，可陆迟安怎么也料不到，有朝一日，章凝雪会因为他们之间的问题而迁怒别人。 「为什么……」陆迟安想来想去，只问出这一句。 所有的证据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们两人之间，到了陆迟安亲自找人这个地步，证据什么的早就不需要了。 章凝雪当然也懂这一层，所以才会大大方方地认了，「我也以为你知道我为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陆迟安奇怪章凝雪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章凝雪嗤笑一声，「你能知道什么？居然问我是什么时候的事……」说着，她抬手将有耳畔垂落的髮丝轻轻挽回耳后，举止一如既往的高雅，陆迟安平静地看在眼里，如果不是知道这事出自她的手笔，印象里，她似乎还是那个从小到大都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转的小丫头。 是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变了的……陆迟安扪心自问，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厌烦，开始逃避，开始觉得那个可笑的娃娃亲让自己很丢脸。 不知道…… 可能人都是有逆反心的，大人越是强加在身上的，就越想尽办法去逃避，连带着把无辜的小姑娘一起厌烦，一起捨弃。 「陆迟安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忽然，章凝雪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样东西来，陆迟安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却想不起来这玩意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是一个用狗尾巴草编成的戒指，只是碍于时间太久了，原本绿油油的草根已发黄枯萎，破败不堪，可依旧被一个女孩儿当宝贝一样宝贝了那么多年，竟没有半点损坏。 「可是，没有人会察觉不到自己喜欢的人……」看着它，章凝雪从来骄傲清亮的眼神逐渐黯然，「……喜欢上了另个一个人。」 因为永远没有人能够做到，对自己喜欢的人无动于衷。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那么喜欢你2 陆迟安看着她不说话。 他还是不知道章凝雪究竟怎么看出自己喜欢叶晓枫的，两人已经很久不见了，难道自己动心居然在那么久以前吗？ 「怎么，你不信？」章凝雪莫名就有点悲凉，原来自己才是第一个发现的吗？ 陆迟安…… 你能别这么可笑吗？ 「不，我信……」陆迟安嘆了口气，「……但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章凝雪摸着手里的戒指，慢慢揭晓了答案。 「还记得去年你生日，那个晚上吗？你请了一大堆朋友。」 陆迟安去年生日，正好主演的连续剧大红，宴请了数十位狐朋狗友。那场庆祝大家玩儿得很开，陆迟安难得被灌到神志不清，临别时，是章凝雪送他回家。 陆迟安皱着眉头仔细回想，遗憾时隔太久，他完全记不起来有这回事了。 「那天晚上，你爸妈给你打电话，你说到一半就开始吐，还是我和你爸妈打了招唿，他们才放心。」 「然后呢？」 「然后……」章凝雪落寞一笑，哪里还有什么然后……陆迟安不喜欢她，她留不下，于是想借着机会和陆迟安上一次床，可惜陆迟安喝得太醉根本不行，章凝雪便出了个损招，想拍几张两人赤身裸体躺在一起的照片，然后再找个机会不小心被自己家人看见，那么陆迟安必然要负责，那个娃娃亲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实现了。 谁知事与愿违。 章凝雪在用手机拍下一些照片后，百无聊赖的她开始翻陆迟安的手机，却意外发现一个加密的相册。 陆迟安不是一个喜欢拍照的人，更不会去加密，这不符合陆迟安的作风，而当一个人一反常态，做出平时完全不会去做的事，那么这件事就一定有问题……凭着女人的第六感，章凝雪第一反应这个相册有问题。 好在陆迟安喝得烂醉，章凝雪用陆迟安的指纹解开了相册密码，结果相册里只有寥寥几张照片，看时间，是上一次庆生会。 第366页 为什么陆迟安要特地单独开一个相册还非得加密？不就是普普通通庆生照吗？陆迟安从来都不会干这种事的啊…… 章凝雪盯着几张照片反覆细看，看了半天，她看出了问题。 照片背景比较暗，但好在人不多，拍摄的角度也很随意，似乎只是陆迟安随手一举而抓拍的，拍到的也只有几个人，但这几张照片有一个共通点，里面都出现了一个人。 章凝雪认出了那个人，是那年庆生会最后揍陆迟安的助理。 如果说只有一张出现还可以自欺欺人地解释成巧合，可一连几张照片上都有这个人就不对了，所有看似偶然之中永远只有必然，这必然是陆迟安在大量无心拍摄下的照片堆里，刻意选出来的。 而选出这几张的唯一理由，就是里面有叶晓枫。 怀疑和恐惧瞬间爬满了心头，章凝雪以前从来不担心陆迟安移情，她自认郎才女貌与陆迟安门当户对，加上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连两家长辈都默认了他们在一起，所以陆迟安对自己的疏远在章凝雪眼里，不过就是不好意思，或者青春期的反抗而已。她相信时间久了，陆迟安就会明白自己的真心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明白也无所谓，以陆迟安的身份地位，除了她章凝雪知根知底，陆迟安就是找个天仙陆家也不会放心。 但章凝雪忘了一件事。 她忘了，如果是陆迟安自己喜欢呢？ 她的一切假设都建立在陆迟安没有动心的情况下，一旦陆迟安真的对别人动心了，那么只要陆迟安坚持，陆家老两口那么宠这个孙子，也许真的会松口。 章凝雪有点慌了，但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不能仅凭几张照片就认定陆迟安心有所属，而且看陆迟安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多上心，于是这件事就暂时被她搁在了心上。 但章凝雪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去年千岁奖，陆迟安拿下了最佳新人奖，章凝雪特地去后台恭喜，却发现陆迟安独自站在幕后，周围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陆迟安一个人站在那里特别显眼。章凝雪走上几步，恍然看清了陆迟安目光正笼罩在一个人身上，而那个人就是叶晓枫。 当时叶晓枫成为了方雁冉的助理，可惜那一届千岁奖，方雁冉与最佳女配角失之交臂，方雁冉正在一个角落里擦着眼泪，叶晓枫则在一旁轻声地哄着。 而陆迟安却独自站在他们不远处，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叶晓枫哄着疼着另一个女人，一看就看了足足十几分钟，直到叶晓枫陪同方雁冉离开。 「你从来没有那样看过一个人，从来没有……」每当想起当时陆迟安遥望时的眼神，章凝雪就觉得心一股股地刺痛着，「要不是害怕，要不是不敢，一个以前的助理而已，你陆迟安为什么要站在边上看着不说话？」 陆迟安对这一幕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要不是章凝雪说起，他都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后台见过叶晓枫。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要不敢？难道是因为那次你把他打进医院？可你陆迟安是那种人吗？你是那种把人打进医院就会害怕会不敢会不好意思到连过去打个招唿都不肯的性格吗？」 越是骄傲的人，在对自己有着特殊意义的人面前，就越是会变得不像自己。 往日的张扬和无所顾忌俱已消失，陆迟安不仅没有追究，反而还通过各种方式想把叶晓枫留下，从那个时候起，章凝雪就起了怀疑。 不，不是怀疑，她几乎在一瞬间就确定了，叶晓枫在陆迟安心中有着一席之地。 「就因为这个？」陆迟安觉得这太不靠谱了，「就因为这个你就找人揍叶晓枫？」 章凝雪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我本来也没想这样，毕竟叶晓枫跟你没有交集了……」 那时候她想，毕竟叶晓枫不再是陆迟安的助理了，那么从某个层面上而言，叶晓枫其实已经不具威胁，但另一件事的发生令章凝雪动摇了，促使她不得迅速做出决定。 「但是去年叶晓枫跟方雁冉闹出绯闻的时候，陆迟安！」 章凝雪突然忿忿地盯向陆迟安，「你别告诉我，你疯狂找徐甄找陈然找孟小小……只是因为一时好奇！！」 ps：这一章 的伏笔埋得太早，大家估计忘了，详情回顾第107章 飞来横祸2 第二百八十八章 我那么喜欢你3 陆迟安双眼微微眯起，原本被他抛之脑后的记忆，终于在事隔许久后，经由另一个人的口，缓缓甦醒。 陆迟安几乎一下子就回忆起去年，千岁奖时看到的那一幕。 其实当初叶晓枫离开之后，陆迟安就再也没去打听过了。明星的生活很忙，流水线一样的通告，发布会，节目安排，令他没有空闲在仅剩的时间里回顾过去。但好巧不巧地，那一年的千岁奖，他斩获了人气最高的最佳新人奖，而在获奖后的后台，他见到了一年未见的叶晓枫。 陆迟安刚要打招唿，却在下一个转角，瞥见与奖盃失之交臂的方雁冉后，下意识把话咽回去了。 数不清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就算章凝雪眼下提及，陆迟安还是没有办法给当时的自己，在见到一个男人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另一个女人时的心情，下一个定义。 「你怎么知道我找过徐甄陈然他们？」陆迟安岔开了话题。 章凝雪伸手去摸垂在锁骨的发梢，「想注意一个人，总归会有办法，就像你关注叶晓枫那样……」柔软细腻的指尖轻轻将染成淡栗色的发尾绕出了一个圈，章凝雪还有心思发笑，「可惜，你不知道，就像叶晓枫也不知道一样。」 第367页 陆迟安突然愤怒，「既然你知道他不知道，为什么还要下这么狠的手？」 从得知章凝雪牵扯这件事到现在亲口听到章凝雪大大方方承认，陆迟安的情绪一直没有多大的波动，最多也就是觉得不敢置信，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来不及冒出来还是多年累积下来的情谊在拼命压制，但这一刻，当叶晓枫真真实实地因为自己而几度遇险这一事实摆在了眼前，陆迟安终于忍不住了。 「你知不知道他上一次差点残废？！」 他想起当时在大理试镜时的偶遇，他想起自己握住叶晓枫手臂时对方眉宇间的痛苦，他想起狰狞的伤疤蜿蜒在光洁的皮肤上，无声诉说当夜情况其实有多危急，他想起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重新把袖子放下，然后轻描淡写一句：哪个男人没打过架啊？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 于是他就信了，他信了他的邪，信了他的谎话连篇……他相信他真的是打了一场架，然后受了点伤。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场「架」的背后，居然深藏这么一个始料未及的真相。 突然，陆迟安开门下车，再「砰」地一声摔上车门。 章凝雪一惊，连忙跟着下了车，却看到陆迟安单手撑住车门，一双眼睛紧紧闭着，神色充满自责与痛苦。 章凝雪只觉心口流窜过一阵酸痛，而这酸痛是如此急速，从胸口直往眼睛里沖。 陆迟安维持了这个动作很久，几次深唿吸，脑子里全是叶晓枫手臂上那条伤，这是多么好的一个证据啊，曾经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了他面前，可他却像个白痴一样无动于衷，全然不知。 「马上停手！」 终于，陆迟安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盯向章凝雪，往日的纵容与忍耐统统不见了，只剩下平静得几乎客气的语气。 但只要和陆迟安相处久一点的人都知道，这时陆迟安怒极的徵兆。 章凝雪咬着唇硬碰硬，「如果我不肯呢？」 陆迟安怒极反笑，「你可以试试。」 「你要和我对上？」 「我不想和你对上，但如果还是要对付叶晓枫……」陆迟安慢慢勾出一丝笑，「那么你最好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这还是头一回，陆迟安用看陌生人的眼神这么看着自己，章凝雪的气势一下子被打压下来，连话都有些抖。 「从今天开始，叶晓枫背后，站的人是我。」 言下之意，从今天开始，他，陆迟安就会站在叶晓枫背后，敢动叶晓枫，就是动他陆迟安。 章凝雪仿佛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似的，「你就不怕我告诉你爸？」 「随你便。」陆迟安冷笑，「比起然给我爸知道老子喜欢上一个男人，让你外公知道你砸钱放话给黑道雇打手买人性命，我这好像不算什么。」 「你为了一个助理要跟我掰？跟我们章 家掰？」章凝雪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章 家？」陆迟安哼了哼，随即退后一步，与她冷眼相对，「我们陆家还不放在眼里，何况马上就要换届了，到底是谁怕跟谁掰，你不如回家好好问问你的外公……」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最后再警告你一遍，叶晓枫如果再受伤，我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了。」陆迟安神色平静地放下最后通牒，随即开门进车。 临上车前，他听见章凝雪恨恨的声音传来，「陆迟安，如果你敢选择叶晓枫，我不会放过他的。」 陆迟安听完凉凉一笑，竟是看也不看章凝雪一眼，一脚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正当陆迟安找上章凝雪时，一则新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铺天盖地般在网络上漫开。 义大利着名学府马兰欧尼设计学院在网上发布了一则公告，这则公告很快被人翻译好放在了微博上，并多事地艾特了安颜以及d&d的官方帐号。 大意是，该院下某位毕业生的毕业作品涉嫌抄袭，因此被学院收回毕业证书及所获荣誉，并除名。 这本来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设计这个行业，每年不知道有多少涉嫌抄袭的作品被发现然后取消比赛或是荣誉等，根本不值得这么大张旗鼓的艾特着名设计师的官方帐号，但问题是，当广大吃瓜群众在看清被开除的那个学生名字时，却惊讶得合不拢嘴。 不混迹娱乐圈不熟悉时尚圈的人也许会对安佑连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但即便再陌生，却也不会对眼下炙手可热的品牌d&d说一句不知道。由风策代言的gg眼下余热未消，短时间内，d&d已经窜到了国内一线品牌的地位，安颜的名字也藉由风策的这则gg被世人所知晓，而安佑连……正是安颜的独子。 更有好事者经过顺藤摸瓜，在网上po出了安佑连其实是风策个人形象顾问这一身份，顿时，包括安颜在内，d&d以及风策在同一时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人谁无过 叶晓枫是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开手机翻各大网站的新闻，安佑连的不告而别在他心里埋下了不安的种子，果不出其然，现在网上议论纷纷，一眼望去全是负面消息。 这种灵感类的设计贵在独一无二，抄袭绝对是大众忍无可忍的底线，虽然安佑连名气不响，但架不住他有个名气响亮的老爸，加上风策的这层关系，牵一髮而动全身，无疑造成了很大的后果。 第368页 「他就不能冷静下来再考虑怎么办吗？」叶晓枫握着手机，眉头深皱。 风策拿过叶晓枫的手机，上下看了两眼，无声一笑，又把手机放回叶晓枫手里。 「你怎么看？」叶晓枫问。 「有些事，冷静之后就不会再办了……他这是破釜沉舟，怕自己再犹豫再有牵绊，所以趁热打铁直接把自己逼到绝境。」 风策披了件衣服下床，迳自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喉，再道，「你没想过，为何安佑连会在那天晚上，再次出卖你吗？」 叶晓枫摇头，「不知道……他只说他有他的理由。」 风策放下杯子，「他说的是实话。」其实在这件事上，风策颇为佩服安佑连，「他这是在替你找解决的办法。」 「什么意思？」 「他希望你不再受伤，而他授人以柄不能直接和对方正面对上，于是借刀杀人，当着陆迟安的面，将事情放到了明面上。」 「借刀杀人……」叶晓枫重复了一遍。 「不错，借刀杀人。」风策点头道，「其实办法并非只此一路，但让陆迟安亲眼见证无疑是最好的捷径，远比他找上陆迟安用各种证据证明对方要加害你来得干脆。」 「……所以他早知道陆迟安喜欢我？」叶晓枫慢慢回味了过来，然后电光火石间，脑海里窜出那天安佑连劝自己远离陆迟安的画面。 风策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笑来，「他不仅知道陆迟安倾心于你，还知道事出何因，那夜之前，陆迟安只是事外之人，但那夜过后，经由安佑连这么一手，陆迟安就被拖到了局中。」说着，风策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左腿轻轻架起，搁在右腿上，姿态随意却不失端庄，「有陆迟安的身份背景在，量对方翻不出花样，何况那日，你身旁还有宋林，他们三人联手若还护不住你一人，说出去岂非笑话。」 而这也是风策放过安佑连一马的真正理由。 安佑连在确定叶晓枫不会受伤的情况下，把叶晓枫遇袭这一事实直接放到陆迟安面前，这比跑到陆迟安面前告诉他有人要对叶晓枫不利来得更震撼，更有效果。 「只有陆迟安亲身歷险，才会去调查前因后果，这样安佑连就算是护住你了。」风策微微一笑，结案陈词。 叶晓枫深吸口气，「他就这么确定陆迟安会帮我？万一陆迟安不帮呢？」 风策但笑不语，在心中暗暗摇头。叶晓枫太低估自己在陆迟安心中的分量了，若连章凝雪这样的旁人都能看出来的事，陆迟安又怎么会在得知真相后不闻不问…… 风策不回答，叶晓枫也不追问，翻着手机逛了好几个论坛贴吧，清一色都是质疑d&d设计能力的帖子，要不就是对风策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会不会有问题，虽然这些攻击不会影响风策的商业价值，但毕竟影响不好，何况风策和d&d的合约签了五年，如果d&d因此口碑受损，那无疑一损俱损。 「你打算怎么办？」叶晓枫把问题转了回来。 风策看向他，认真地问，「能怎么办？」 「那要看你是不是肯帮安佑连了。」 「帮如何，不帮又如何。」 叶晓枫想了想，举例道，「帮的话，我们可以发声明，不帮的话，就沉默，等舆论自己平息。」 风策想起那位和颜悦色言行举止无一不透着亲和的老人，缓缓摇头，「不妥。」 叶晓枫立刻懂了，「那就是要帮咯？」 风策却问，「声明要如何发？」 「看你。」 「看我？」 「你想怎么发，就怎么发，他现在是你的顾问，也就是说，你是他的僱主，而舆论的关注点其实也是因为你……」要不是风策现在这么红，随便换一个十七八线的明星，安佑连抄不抄袭谁会关心，说到底，风策才是整个事件的重心。 风策侧眼沉思片刻，忽然勾起唇角，轻笑道，「看来是你想要帮安佑连，却把问题丢给了我……」一面说，一面好整以暇地望着叶晓枫，轻声问，「是么？」 叶晓枫脸一红，转过脸暗咳一声，算是默认，「我是想帮他，毕竟他也不是真心要害我，再说设计师这一行，安佑连确实有本事，谁一辈子还没犯过错，他既然有勇气直截了当地找到学院亲自承认，就这么硬生生断他前程，也没必要啊。」但他想帮安佑连是一回事，风策想不想帮是另一回事，叶晓枫从来公私分明，类似于这种涉及到风策的问题，他绝对不会越俎代庖。 「那便发吧。」风策眼中划过赞赏，「你说得对，人谁无过。」 有了风策的首肯，叶晓枫立刻着手草拟内容，准备来个先发制人，正琢磨着用词，忽然电话响了起来，叶晓枫一看屏幕，居然是楼总亲自打来的。 「楼总？」叶晓枫接起了电话。 不料楼轻澜却是找风策的，因为风策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找不到人的楼轻澜只能找叶晓枫。 叶晓枫把手机递给风策，风策接过，「我是风策。」 楼轻澜找风策没别的大事，只是告诉他道上的事已经解决了，有人出了跟风策同样的价钱来保叶晓枫，这人是谁不用说，风策已然猜到了。 「是他？」风策言指陆迟安。 「是他。」 风策一笑，没说什么。他原本打算陆迟安如果查不出来便要帮他一把，倒不知对方动作竟那么快，果真是有背景有手段，半点不差。 第369页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你要找章凝雪吗？」楼轻澜吃不准风策怎么想的。 风策闻言，将视线落在正打开电脑准备发声明的叶晓枫身上，良久，才慢慢开口，「以不变应万变，我等她下一步的行动。」 只见风策目色逐渐转深，漆黑的眼眸中似有暗流悄然滑过，无声无息，冷漠无情。 第二百九十章 我保证 安颜在看到消息时气得整个人发抖，当下一个电话打给安佑连，可惜安佑连电话已经关机，再打电话到ylf公司，却被告知安佑连已经递上了辞呈，并支付了违约金。于是安颜一腔怒火几乎在片刻间转为了忧心，原本想痛骂一顿的心思化为泡影，尤其在得知安佑连已经消失三天没有半点回应后，安颜整个人老了一圈。 楼轻澜得知消息后立刻给安颜去电，让他放心，他会动用一些手段去查安佑连，应该很快会有消息。安颜感激之余又深表歉意，认为是自己教子无方把风策拖下了水，甚至想亲自登门道歉，却遭到叶晓枫婉言谢绝。安颜还待坚持，叶晓枫只是在电话那头笑着说，问题马上就会解决。 正当安颜疑惑时，一条来自风策的微博悄声无息登上了热搜。 【人谁无过，管他何去何从，自有皓月清风。沧海一粟，多少逝水流东，换我此心悠悠。@安佑连】 这条微博言辞简略，类似当初丽江那条附着诗句的微博，符合风策一贯的作风。 其实原本的声明并不是这样的，叶晓枫写了一大堆话，可越写越纠结，有些东西说得太明，不好，太隐晦，也不行，于是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风策淡淡一笑，接过了笔。 「既然找不到，那便不找，他需要时间，便给他时间……」 叶晓枫盯着新出炉的诗，「你这么写？别人能看得懂？」 风策放下手机，「别人能不能懂，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但若安佑连能懂，你便能放下心了。」 「是吗……」叶晓枫略带忐忑地把这句诗发到了微博上，顺便艾特了安佑连。 虽然诗句里的深意需要安佑连自己明白，但此诗过于直白，微博一出，网上一大半网友都看懂了，这是风策在出面维护安佑连，并且从侧面表明了立场。 然而出乎意料地，这条微博居然为风策博得了不少人气，一大早还有不少网友在网上评论，怀疑d&d的作品会不会再涉及抄袭，更有一些风策的粉丝开始扬言拒绝购买d&d的衣服，不希望偶像被拖到抄袭的风波里。 该微博一出，立刻转移了重心，群众的注意力从抄袭与牵连，转变为自白与支持。 风策的立场很清楚，他支持，同时也理解安佑连的决定。 紧接着，ylf公关团队又发表了一则长微博，将整件事从头至尾大概讲述了一遍，解释旗下工作人员安佑连自身原因，向母校坦白当年的毕业作品存在抄袭，他为此感到遗憾和羞愧，并在此后辞职离开公司。ylf希望网友能善意看待此事，不要让舆论给当事人造成太大压力。 d&d随即也公开表示，自己旗下的设计作品绝无一件设计抄袭，并恳请大家监督该品牌，做到共同成长。 三方面同时表态，但表态的中心点却都是在隐晦地为安佑连作依靠，并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安佑连抄不抄袭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在没有被揭发的情况下自己跑到学院「自首」了，不如就放人一条生路，还有什么比知错就改更值得原谅呢。 本来嘛，大众的视线就集中在风策这里，现在风策都表态了，再好事的人也觉得没什么意义了，于是一场看似要掀起舆论压力的风波在风策一首诗的打压下，很快散去。 但叶晓枫觉得还不够，于是搜集了风策几次在正式公开场合的穿着，然后用一个匿名帐号发了出去，顺便艾特了原生微博的博主，力证安佑连的职业素养与专业水平。 风策见状好笑地摇头，竟不知叶晓枫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被安佑连出卖两次都没发火，反倒是对着网络上一个陌生人速度反击……这让风策略觉意外。 就在安佑连事件被渐渐压下之际，风策在《落叶归根》中的戏份已经全部完成，文岩一反常态，主动提议为风策办一场杀青宴，钟正宁一听大吃一惊，毕竟文岩都一大把年纪了，这种杀青宴庆功宴的，从来都不参加的。 风策心领神会，却婉拒了文岩的好意，来日方长，何愁没有再见之日。 文岩心有不舍，却也没办法，《落叶归根》离全局杀青还有一点时间，风策既然不愿意，也没必要强求。 有句老话说得不错，天下无不散宴席，曲终过后，总是要人散的。 风策的机票定在第二天，叶晓枫隔天夜里已经收拾好了全部行李，第二天一大早，叶晓枫陪同风策离开酒店，却在临走一刻，被赶来的陆迟安叫住。 风策看了陆迟安一眼，没说什么，只拍了拍叶晓枫的肩，示意自己在外面等他，然后推门而出。 陆迟安犹豫了一天，不知道该怎么跟叶晓枫开口，虽然他不知情，但不代表就没关系了，说到底，章凝雪恨叶晓枫的原因，出在自己。 眼见陆迟安站在几步开外愁眉不展，一副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样子，叶晓枫嘆了口气，率先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第370页 陆迟安讶异地抬头。 其实风策并没有告诉叶晓枫这整件事背后的操作者是章凝雪，但叶晓枫也不傻，安佑连话里话外意有所指，之前叶晓枫听不懂，是没发现陆迟安的感情，但现在知道了，那么安佑连当初那些暗示，就一目了然了。 「其实，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叶晓枫语速有点慢，似在斟酌什么样的措辞更能让陆迟安听着好受点，「我不能因为别人喜欢你，迁怒我……我再来迁怒你。」停了停，又补充一句，「这对你不公平。」 陆迟安喉咙发干，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那对你就公平了吗？因为我……是因为我你才……」 他说不下去了，巨大的自责在得知事情真相的那一刻起，就深深压在他的心上，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叶晓枫解释，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感情非但不能给叶晓枫带来好处，反倒是让对方先吃尽了苦头。 「不是因为你……」叶晓枫打断了他，「你最好不要随便把别人的错揽到自己身上，谁都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但这不能成为伤害人的理由。」 陆迟安紧紧盯着人，「那你呢，你会恨我吗？」 叶晓枫一听就笑，摇头，轻声道，「怎么会，我分得清是非黑白……」说着朝陆迟安伸出手，「风策的戏份杀青了，我也得走了，祝你一切顺利，再见了。」 陆迟安有些发怔，对朝自己伸来的手发呆，一时间不知道该握住再松开，还是……还是握住然后用尽全力拖过来。 叶晓枫等了等，没等到陆迟安的回应，也不在意，收回手正要回头，却被身后一股大力扯了过去。 陆迟安一把抓住叶晓枫的手，他放弃思考怎么做，把身体交给自己的本能。 陆迟安本能地，遵从了自己的心，把人狠狠抱紧。 叶晓枫吃了一惊，刚要用力挣脱开，却听到陆迟安低沉的嗓音落在了耳边。 「对不起。」 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却深藏懊恼与歉意，「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我保证。」 陆迟安双臂收拢，又说了一遍，「叶晓枫，我保证。」 叶晓枫眼眸微微动了动，原本想伸手去拍一拍他的背，可想了再想，终于还是放下了手，什么回应都没有。 第二百九十一章 意外中的意外1 结束了《落叶归根》的拍摄，日子姑且回顾到了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鑑于风策决定退出娱乐圈，ylf推掉了一些已经提上议程的gg代言，唯独只剩一个义大利品牌的香水，实在推不掉，楼轻澜便和安颜打了个招唿。 说起来，这则香水代言的出现要比d&d还早，但和安颜的合约签订得太顺太快，以至于不得不放弃这则香水。论私心，楼轻澜是可惜的，这个品牌世界闻名，又极其低调，能得到该品牌的青睐，对于日后为风策打开面向世界的门，无疑方便太多。 只是理想丰满而现实过于骨感，风策都要离开这个圈子了，那楼轻澜一番苦心也付之东流。 叶晓枫也觉得很遗憾，便和楼轻澜商量过后，决定还是不要放弃得好，就当作是离开娱乐圈最后留给粉丝们的一个念想也好啊。幸而安颜感念于前不久风策在网络上为安佑连说话，加上开发一款香水，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短时间内不可能诞生成品，于是在得到安颜首肯之后，楼轻澜亲自替风策签下了这则gg合约。 「香水？」风策不解地问。 两人彼时正在写字，风策正在教叶晓枫写毛笔字，写着写着，叶晓枫顺口提起了这事，「哦，对，风策你还不知道什么是香水……」他一拍脑袋，暗骂日子过煳涂了，居然要送风策的礼物都给忘了，忙跑到房间拿了来。 「这就是香水。」他递给风策。 纯黑色的硬包装盒里，静静躺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玻璃瓶，瓶身同样漆黑。风策好奇地拿起，白皙干净的手指轻轻提着瓶身，登时黑白二色相间在那只手掌，剔透如星，墨色似夜，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叶晓枫一时被吸引住了目光，眼神直勾勾盯着风策的手。 「怎么了？」风策低声问。 叶晓枫回过神来，「哦，没什么……」别过脸暗咳一声，正了正了脸色道，「香水就是用很多花调制成的味道，嗯……」叶晓枫想了想，「对了！就跟你们古时候烧的香，香？你知道吗？」 风策微微一笑，细细打量着手里的东西，「我知道，燃香。」 「这也是香，用特殊的手段变成水，然后需要的时候就像这样……」轻轻一喷，便有高雅的果香扑面而来，立时香风隐隐飘散在风策的周围，不浓，也不重，当肉眼可见的水雾弥散开，恰逢风策抬眼看来，一张清绝无垢的脸便在淡淡的香味里渐渐朦胧。 叶晓枫几乎没有悬念地再次被这个人吸引。 「好闻吗……」他轻声问。 风策无声一笑，「很好闻,」顿了顿，「我很喜欢。」 「送你。」 风策眉露不解。 叶晓枫又喷来一下，重叠的香味使得香风即刻浓厚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天看见那行字，就想起了你……」继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能是因为你姓风的关系吧。」 「是什么？」风策好奇地问。 「上面有……」叶晓枫指了指包装盒上那行义大利文，「意思是，想留你在身旁，如同风一样。」 第371页 「想留你在身旁……」风策慢慢重复着，「……如同风一样。」旋即摇头，失笑道，「为什么？」 叶晓枫答非所问，「我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说是人对香味的记忆有时候比眼睛的记忆要更深。」 「怎么说？」 「就好比小时候吃了一样特别好吃的东西，那种香味会刻在脑海里，等到你在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不仅能记起当时的味道，甚至能回忆起当时周围发生的一切……」叶晓枫仔细回想，「总之说的很玄乎。」 「但你信了。」 「是啊，我信啊，我当时闻到这款香水的味道就想到了风策你，然后现在我就想起了当时看到这款香水的心情……」 记忆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并不因时间的流失而淡逝，更多的遗忘来自于人的内心。 「所以？」风策似乎有点明白了。 午后的阳光张扬而来，铺散在地，灼热的金晃之中有薄影刻地，他们刚刚吃过饭，菜色丰富而汤味清淡，风扇无声地转动着，有舒爽的风吹拂过风策手中的书，薄薄的纸张一页页轻翻，然后被风策再又一页页往回按。 当秀丽的指尖擦过洁白的纸张边缘，在光影中翻出短暂的影像，便有残留的香味混在空气中，往更远而去。 叶晓枫忍不住凑近风策深吸一口香气，他没有回答风策的那句为什么，但他知道，这一刻，他已经牢牢地记住了。 他牢牢地记住了这一刻的静谧安然，记住了自己心脏不紧不慢地跳动声，以及缠绵在鼻息间，那清冷的雪松，皑皑若置云中。 日子转眼便过去了好几天，离风策为香水拍摄gg距离还有一周时，叶晓枫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的手臂可以拆钢板了。 这是一个虽然小但却相对复杂的手术，叶晓枫本来想自己去，因为风策临近闭关，觉得一个小手术而已，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架不住两次前车之鑑，风策怎么都不同意他一个人去，于是第二天两人买了一大早飞往横店三甲医院的机票。 手术需要预约，幸而之前叶晓枫提前和医生定下了时间，但还是得提前一天住院，毕竟手术之前还是需要进行各方面的检查。叶晓枫是无所谓，但问题是风策这么一个当红明星要是在医院呆着，难免不被认出来。 所幸是在医院，带着超大口罩不算太显眼，可风策身高体型实在太过扎眼，光是往病房门口那么一站，就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加上那双清亮的眼睛，眼波轻转之间，说是顾盼流连都不为过。叶晓枫在给医生听诊的时候，一颗心都挂在外头那人身上，生怕被认出来，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导致血压几次测不准。 而且想什么来什么，风策的确被人出来，但认出他的不是别人，却是自演唱会一面后便没再见过的徐甄。 第二百九十二章 意外中的意外2 徐甄恰巧在横店替朋友友情客串一个小角色，到底是歌手出身，比不得那些大热天里穿冬装拍戏的演员，徐甄不到半个小时就光荣中暑，被助手送到医院了。 就在徐甄喝着盐水在走廊外头喘气的时候，一个人的背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徐甄自认见多了帅哥美女，娱乐圈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可仅凭随意而单薄的站姿便被勾去注意力的，这还是头一遭。 而这一眼望去，视线再难收回，反正闲来无事，徐甄索性就盯着瞧了，结果瞧着瞧着就瞧出了名堂，徐甄越看越觉得眼熟。 似乎是感应到了这大咧咧的目光，对方回眸而来，瞬间四目相对，徐甄清清楚楚看见对方眉头一动。 这一动跟徐甄记忆中和风策在火锅店初遇时极为相似，虽然那是风策是坐着，然而当叶晓枫相互介绍时，也是那长眉微挑，眼角一略而来，凌厉与魅惑居然在一瞬间维持住了平衡，那么恰到好处，无言可说。 「风策？」 风策眉头蹙得更深。他自然认出了徐甄，却不知徐甄怎么会出现在此。 于是经过寥寥几句对白后，徐甄大致摸清了怎么回事，「臭小子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居然被人打到进医院？当初被陆迟安揍那会儿我就劝过要他离开这劳什子的演艺圈，非不听！看看！」徐甄一个人自言自语地为叶晓枫打抱不平，「被欺负了也不晓得找咱们来给他出气！是显摆自己气量大吗？」 风策颇有些好笑地站着听了会儿，一直到徐甄碎碎念够了，方才开口问道，「你也只当年叶晓枫与陆迟安的事？」 「怎么不知道？」说起那次意外，徐甄心有余悸，「所以我才劝他别给人做什么助理了，就凭咱们哥几个还罩不住他？端不出个饭碗来给他？」 风策微不可见的一笑，没有应，徐甄也不需要应，又唠叨了会儿，却突然话锋一转，眼神犀利地盯向风策，天外飞来一句，「你和叶子什么关系？」 这一问下来，风策笑意开始明显了，心道这个徐甄还真不是个简单人物，方才长长一段随心所欲的言语不过是一场铺垫，目的却是教自己放松警惕，好一个不慎对上最后那个问题。 可惜风策答非所问，「你认为呢？」 「我认为？」徐甄神色坦然，「叶晓枫从来不跟圈子里的人深交，就是我跟小小也难得和他见面……」那天看叶晓枫对着手机发消息的样子徐甄就察觉出不对来了，特地寄去两张演唱会票，结果却在见到坐在叶晓枫身边的风策时，徐甄差点惊得摔了话筒。 第372页 「他竟然带你来看演唱会……而你竟然会陪着来……」 一个当红大明星居然会陪着助理去看演唱会，说两人没什么关系，徐甄脑子进水了才不信。 风策一笑了之，「你不如亲自去问他。」 「不。」 徐甄摇头，目光紧紧凝结在风策那张脸上，而那张脸，虽然被口罩蒙住了大半，却依旧能教人在记忆中重塑容颜，重塑那些gg硬照中，凤目流转，眼波微盪的色彩。 「我要你自己告诉我，你跟叶晓枫什么关系。」 看徐甄那一脸严肃紧张的样子，风策不由轻嘆一声。他嘆叶晓枫总算也有真心实意为他打算的朋友，松口道，「便是你想的关系。」 结果徐甄更紧张了，「你说真的？」 「再真不过。」 「你知道叶晓枫是什么样的人？」徐甄上前一步，逼视风策，「你知道他是什么性格，你知道他的过去，你知道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知道。」 徐甄深吸一口气，「那你回答我。」 「他性格与人为善，不计得失，外柔内刚……」只见风策目光清澈平静，然后字字道来，「不得双亲呵护，歷经挚友亡故，此生最重之人，顾言……我说得可对？」 徐甄一怔，没料到风策居然把叶晓枫摸得这么透彻，甚至连顾言的名字都说了出来，实在有点不敢相信。 而不敢相信的有很多，不敢相信叶晓枫爱上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明星，不敢相信这个明星这么清楚叶晓枫的过去，就凭徐甄对叶晓枫的了解，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了，怎么也不可能把顾言这个名字说出去给人听。 想到这一层，徐甄唿出口气，神色不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看待风策。 风策也懒得管徐甄怎么想，结束了对话便靠回墙，一双水一般的眼眸半睁半闭，静等叶晓枫诊脉结束。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等了几分钟后，叶晓枫终于拿着报告出来了，却在看到徐甄时吓了一跳。 「徐甄？」 「嗨，好久不见了。」 徐甄仔细打量了人一圈，发现叶晓枫瘦了点，不过精神不错，整个人也比以前看上去更从容，一扫以往的沉默冷情。 「你怎么在这？」 徐甄朝他扬了扬手里的一次性水杯，「友情客串，结果热晕了，来这里去暑。」 叶晓枫一听哭笑不得，「这么大热天还去客串什么，你又不是拍戏的……」说着眼光转到一旁默不作声的风策，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介绍，徐甄已经抢先一步。 「别介绍了，我知道他谁，风策嘛，你男朋友。」 叶晓枫：「……」 登时一抹可疑的红悄然爬上叶晓枫的脸孔。 男朋友……这还是和风策确定关系以来，第一次把关系在曝光在朋友面前，叶晓枫突然有点发窘，难得接不上话。 徐甄知道叶晓枫皮薄，加上医院人多眼多的，也不方便聊家常，徐甄长手一勾把叶晓枫揽过来，「来来来，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好好跟哥哥说怎么勾搭上人家的，我到现在还有点不信，你居然能把风策搞到手……」见到老友，徐甄本性毕露，之前和风策交谈时的客气犀利全然不见了踪影，对着叶晓枫只剩下调侃揶揄。 叶晓枫暗咳一声，忍不住回眼去看风策，风策却只是含笑以对，什么都没说，却又似什么都说了，最后摘去口罩，无声地动了动唇。 叶晓枫便从口型猜出了他的话。 风策：何为男朋友。 叶晓枫眼角流过更深的绯红，抿了一下唇，同样无声地回了两个字：爱人。 第二百九十三章 意外中的意外3 徐甄本来想找个什么地方喝喝茶聊聊天，但碍于风策长得实在招眼，加上自己名气也不小，最后还是无奈地窝回了叶晓枫定的宾馆。 风策打了个招唿便迳自回房休息去了，徐甄觉得有意思，用胳膊撞撞叶晓枫，「哎我说，他一直都这样吗？」 「怎么样？」 「就是不爱说话啊……你不觉得很反常吗？」 叶晓枫给徐甄倒了杯水递过去，「哪里反常了？」 徐甄接了水说，「怎么不反常，他一个明星，人际关系简单到几乎没有……」一个明星没有绯闻是好事，但没有新闻就不对了，「没通告没宣传，也不上个综艺节目，这哪里像个明星……」 演员不比歌手，歌手说破天去是靠嗓子吃饭，但是演员吃饭全凭一张脸，尤其眼下小鲜肉横扫的市场，不趁着年轻把名气拼命往上拉，一过三十岁马上没指望。 「风策不用靠这个……」叶晓枫打断了这个话题，「再说，低调点不好吗，人怕出名，高调了容易被撕。」 徐甄想想也对，笑着把杯子里的水喝完。 「那……你们这是？」 徐甄还是觉得新鲜，一方面，叶晓枫不像是会找圈子里的那种人，另一方面，风策……他当然知道风策，圈子里谁不知道这个人物，莫名其妙火得一塌煳涂，大导演方进燃亲自保驾护航，又是帮拿奖又是帮说话的，但问了一圈，居然没有一个人跟风策熟的，低调到简直可以说与世隔绝了。然而，就这么一个在徐甄甚至广大粉丝眼里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人居然就在跟助理谈恋爱……徐甄觉得不是叶晓枫疯了就是自己神经了。 第373页 叶晓枫嫌沙发热，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就这样啊，有那么意外吗？」 徐甄一本正经地点头，「意外。」 叶晓枫笑了，「那你还需要多少时间消化？」 「算了，不说这个……」徐甄放弃了，收起了调侃的调调，语重心长地劝了句，「你要小心，听说你们大老闆特别看重他……」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叶晓枫明白了，「你放心，风策跟楼总的关系不是外面传得那样……」楼轻澜那么明显的照顾，外头风言风语的传言叶晓枫不用听都猜得到。 「那行吧，总之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跟明星谈恋爱，压力不是一般大。」徐甄相信叶晓枫的眼光，何况感情这种事也不是他一个外人能多嘴的，便问了另一件事，「对了，下周是……顾言的忌日了，你怎么打算？」 往年顾言的忌日，叶晓枫都会故意错开时间自己一个人去，徐甄知道叶晓枫这是不想遇到顾家的人，这次正好横店碰上，免不了问上几句。 「还是跟以前一样吧，我晚一天再去。」叶晓枫之所以把手术时间预约在这几天，就是想等手术结束后直接转道飞去g市扫墓。 其实作为一个局外人，徐甄觉得叶晓枫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本来顾言的死也和叶晓枫没有关系，没道理这么躲着顾家的人。但徐甄不知道的是，叶晓枫并不是害怕面对顾言的亲人，而是自责，他始终认为，如果当时换一个方式去处理，也许结果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他们见到我也不会高兴，我干嘛自讨没趣，再说……」叶晓枫盯着地板喃喃，「扫墓这种事，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 早一天，晚一天，人都已经不在了，他不想在顾言的墓前再为了过去纠缠不清。 顾言想了想，又问，「那么风策会去吗？」 「我想带他去，就是还没说……」 「哦。」 「干嘛？」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稀奇的，风策知道顾言喜欢你，你再带人去扫墓，你缺心眼呢？」 叶晓枫皱眉，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那我瞒着人自己去不是更不好。」 徐甄轻嘆一口气，不说话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混迹圈子太久，已经做不到叶晓枫这样光明磊落，习惯了怀疑跟保留，早就没这么赤诚的心了。 「那一起去吧。」 「一起？你不是要拍戏？」 徐甄摆摆手，「嗨，就露几个脸的角色，我主要是去给他们唱歌的，那导演不好意思，就给我安排了个角色看，吗的，我要知道这么热的天还得罩三件衣服，打死我也不去。」 叶晓枫哈哈一笑，「那行啊，等你拍完一起去。」 徐甄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晓枫的笑脸，一时看得有点呆。他已经很久没见叶晓枫这样笑了，尤其还是在谈及顾言的时候，以前一说到这个名字，叶晓枫都会郁郁很久，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开怀大笑。 徐甄不由地在心底又念了一遍风策的名字，然后感嘆爱情的力量的确强大，硬是把一个人从过去一点点，不着痕迹地拖了出来。 虽然放下过去还是要靠自己，但毫无疑问，风策才是令叶晓枫心甘情愿的契机。 「哦哦，说到唱歌，你那个《长宁传》的主题曲，事情怎么样，还顺利吗？」 叶晓枫本来也就随口一提，没想到徐甄脸色一变，随即露出一副懊恼的样子，「别提了，听说那词儿是风策给的？那词儿太难配曲，我倒是写了两首，可惜都配不好。」 「这样啊……」作词作曲的事叶晓枫不太清楚，也不方便插嘴，他问起这事实际上有另外一个目的，「那你能带我去录音棚吗？」 「去录音棚？」徐甄意外，「去录音棚干什么，你要唱歌吗？」 「差不多吧……我知道市中心有个很牛的录音棚，当初顾言有一首歌特地找这个录音棚录的，你有办法通通关系吗？」 「可以啊，我知道那个录音棚，设备器材全套都是从日本那里引进的。」徐甄第二张专辑就是在那个录音棚录的，效果确实非同凡响，就是不知道叶晓枫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怎么想起借录音棚了？」 于是就看见叶晓枫略显不好意思地咳了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意外中的意外4 位于横店市中心的这家录音棚在国内很有名气，一方面缘于其硬体设施统统进口日本，另一方面，许多电影原声大碟都会选择在这里制作，使得该录音棚名声大噪，价格也随之也节节攀升。 叶晓枫行事雷厉风行，择日不如撞日，跟风策打了个招唿，也幸好录音棚的经理卖徐甄的面子，玩当天晚上，叶晓枫便拉着徐甄去了。 去的路上两人拦了一辆计程车，徐甄坐在车里还追着叶晓枫问。 「怎么就突然想去录音棚了，你不是以前都不喜欢唱歌吗？」徐甄猜问题可能出在风策身上，「你是要录歌给风策？」然后摆出一副「你不回答我我就烦死你」的表情，炯炯有神地盯着叶晓枫。 叶晓枫暗暗嘆息，对徐甄唠叨的本事深有体会，只回了半句，「我答应他的。」 「答应什么？」徐甄来劲了，「答应给他唱歌？你要唱什么？情歌吗？还是民谣？通俗？」 「……」 第374页 「说起来叶晓枫！我还真没听过你唱歌哎！」徐甄努力回想以前的日子，发现竟然真的没有听叶晓枫亮过嗓子，「你唱歌能听吗？别把人风策吓着！如果只是表个白我看你还是做顿饭菜来得实在……」 「……」 叶晓枫不着痕迹地捏了捏额角。 于是徐甄就这么一路碎碎念地把叶晓枫念到了目的地，下车的时候叶晓枫只觉脑壳涨疼，然后揉了揉惨遭荼毒多时的耳朵。 录音棚的老闆是一个富二代，有钱人搞音乐，都会不洗大价钱地往硬体上砸，此人也不例外，只是一不小心砸出了名，索性就把录音棚委託给了一家代理公司，全权代理录音棚的租藉以及维护。 钱经理和徐甄有过多面之交，加上徐甄毕竟是当代歌手里的佼佼者，徐甄开口，钱经理给足面子，立刻就把晚上的时间空了出来，却不料在见到叶晓枫时，眼睛一亮。 「你是……？」 钱经理觉得这个年轻人特别的眼熟。 叶晓枫也愣了一愣，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家录音棚的代理竟然没换人。 徐甄眼线飘在两人之间，「怎么，你们认识？」 「认识，钱老闆，我是叶晓枫。」叶晓枫笑笑，率先伸手，「我是顾言的朋友。」 「哦！对对！顾言！」一说顾言的名字，钱经理就想起来了，「看我这记性，你以前陪顾言来过好几次。」 但叶晓枫不知道的是，钱经理之所以对叶晓枫这个人印象那么深，不仅仅因为他和顾言是朋友，而是因为钱经理作为一名编曲，偶尔和顾言谈及创作时，顾言都会同他聊起很多关于叶晓枫的事，特别顾言还是一个不善于聊天交际的人，却在事涉叶晓枫三字时，仿佛无尽的话语都被深藏在了这个名字，如一把钥匙，轻易便能敲开顾言的心。 两人简单握手后，叶晓枫才开口，「我想录两首歌，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徐甄已经和我说过了，你自己带了demo吗？」 「没有。」 「那我不知道有没有伴奏带。」 「没关系，借我电子琴就可以了。」 「你不需要伴奏？」 「不用，我自己伴奏。」 钱经理明白了，叶晓枫这是要自弹自唱，「电子合成需要吗，后期呢？」 「都不用。」 「那谱子……」 「谱子我记着的。」叶晓枫钢琴当年被顾言逼着考到了八级，记几首歌的谱子易如反掌。 钱经理没话好说了，「也是，能跟顾言徐甄这么铁，说你什么都不懂我还真不信。」 「可别把我算上！」徐甄立马撇清，「我都没见过这丫开口唱过一个字，今天这是开眼了！」当年每一次相聚，叶晓枫从来都是一个静静听着他们讨论词曲编排的旁观者，偶尔ktv唱个歌，叶晓枫也只是负责点歌喝酒，从来不唱歌。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叶晓枫为什么从来都不唱歌？以前有顾言这么个乐界奇才在，叶晓枫不开嗓可以理解为不想在他们这群专业人面前献丑，但现在想想就有点困惑了。 难道叶晓枫唱歌难听到鬼哭狼嚎？ 既然只需要一架琴，其他什么都不需要的话，那一切就变得简单了，只是钱经理不太清楚叶晓枫是打算先弹，还是边弹便唱。 但无需他开口再问，叶晓枫已经做出了答案，他把整个电子琴搬到了电容话筒下，从旁边拖来一张椅子，然后带上了耳麦。 一系列行动简单明了到不假思索，似乎这样一个行为曾几何时他也这么做过，也许是在同一个录音棚同一个位置，亦或许远在多年以前，那些青葱懵懂的岁月。 「麻烦帮我试下音。」叶晓枫随手弹了一段和谐。 电源开启后，钱经理立刻走到控制台，调试了会儿，等叶晓枫在对面调准了话筒距离，再又仔细听了一遍监听耳机里传来的音色，然后比另一个ok的手势。 徐甄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边上有点兴奋，他不晓得叶晓枫会唱什么，也不是太清楚背后的原因，但从来没听过叶晓枫唱歌的因素令他格外期待，居然比完成一首编曲的感觉还要亢奋。 只见叶晓枫深深呵出一口浊气，一双向来认真明亮的眼睛此刻竟深邃莫名，似要通过这熟悉的一切记起更熟悉的令一切，而这短暂的回想使得叶晓枫这跟个人在录音棚敞亮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落寞。 徐甄原本兴奋异常的心在接触到叶晓枫的眼光后一下子就沉寂了。 这根本不像一个为了所爱之人而弹奏乐曲时所会产生的表情，徐甄在瞬间便明白了，叶晓枫根本不是要唱什么歌进行一番表白…… 「顾言……」 徐甄无声一息呢喃，轻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然后，一段特别熟悉的旋律自叶晓枫指尖传来，徐甄吃了一惊。 钱经理也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这个年轻人是打算弹一段自创，但前奏出来却是一首多年前流行过的通俗曲。 这两人混迹乐界多年，等到想起这首粤语歌名的时候，平静和缓的前奏已经过去，有人轻轻唱了起来： 「满街脚步，突然静了 满天柏树，突然没有动摇 这一剎那，我只需要一罐热茶吧 那味道，似是什么都不紧要」 徐甄倒吸一口长气。 第375页 他没料到，叶晓枫唱歌居然这么好听。 由于这首歌的原唱是女声，而叶晓枫声线并不算高，所以他降了一个key，而就是这一个降key使得原本就很悲伤的曲调变得更压抑更无奈，加之叶晓枫声音中若有似无的气音，让歌词听上去宛如低语轻喃一般，情感慢慢跟着词曲逐步深刻，徐甄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泪点也高得离谱，却莫名鼻子一酸。 「唱片店内，传来异国民谣 那种快乐，突然被我需要 不亲切，至少不似想你般奥妙 情和调，随着怀缅变得萧条」 目光所及处，是一人坐在电子琴架前，颔首垂眼，漆黑的髮丝在灯光下柔软细腻，垂落在额际，散开在眼前，半遮起了那双动人的眼睛，封闭的录音棚里没有一丝风进，髮丝偶尔因着鼻息轻轻晃动，不经意间，划出了许许多多的温情。 徐甄一动不动地看着，听着，他从前听这首歌从未细想过深意，却在叶晓枫的嗓音中听出了无尽的深情。 低沉、安稳、舒缓、温柔……统统被凝结在委婉如诉的歌词里，然后唱出了种种压抑、伤感、难忍、还有心酸。 眼泪不由分说地就流了下来，徐甄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可以仅凭一个人的歌声，姿态，神情，就被感染了全身心。 有人说，音乐是人类宣洩的途径，总有一首歌能让你放下一切侧耳倾听，情不自禁展颜，又心甘情愿落泪。 「转街过巷，就如滑过浪潮 听天说地，仍然剩我心跳 关于你，冥想不了，可免都免掉 情和欲，留待下个化身燃烧」 叶晓枫闭着眼，视野一片虚无中，往事突然歷歷在目，教人难以克制地开始怀念起那段独自支撑下来的时光。不想说有多难，也不想说有多累，总之就是多少想也不能去想的悲痛，统统被他用尽手段去埋葬，埋在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埋葬也不清楚。 说得很对，情深似火，将一切烧得一干二净，伸手抹去，满手灰烬。 曾几何时，他捧着这堆灰烬不知所措，除了逃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去忘记，他迫切地想去忘记，忘记顾言，忘记一切，就这样自欺欺人地在他们曾设想过的路上，走一步算一步，会走到什么时候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在乎……可是他忘了，忘了情深似火而时间如水。 漫长的时间终于还是将手中的灰烬慢慢浸透，变得潮湿沉重。 一股很沉的难过慢慢掩过心头冲上了眼眶，叶晓枫睫毛轻轻颤动，有水光渐渐模煳了视线。 「原来过得很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 如能忘掉渴望，岁月长，衣裳薄 无论于什么角落，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我也可畅游异国，放心吃喝」 多么可惜，那些遥远的约定终将要随着一个人的离去而飘然消散；多么可惜，所谓的承诺终于还是随着那个人的离去而化为无形；又多么可惜……叶晓枫忍无可忍地睁开眼，蓄满泪水的眼睛终于再也承不住悲痛，温热的液体无声而下，一滴滴落在琴键上。 你会怪我吗？ 还是会怨我…… 那就怪我吧。 当然也可以怨我…… 原来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遗憾的。 ? 抒情却也悲伤的旋律层层叠叠，如密切交织的网，将人牢牢困在了里面，逃不开，挣不脱。只有深陷过去无法自拔的人，才绝口不提过去。这几年，叶晓枫从来不会主动和他们联络，徐甄小小也从来不勉强他，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被叶晓枫一併化进了过去，与他们相见，就是与过去面对面，他在过去里身受重伤，又怎么肯回顾过去仿佛重新揭开伤疤。 都说重情的人，往往被情伤得最深，看似不动声色，实则鲜血淋漓。徐甄不止一次地渴求能有一个人出现好陪在叶晓枫这样的人身边。顾言如友似亲地爱了叶晓枫那么多年，这个人的离开无疑带走了叶晓枫全部的感情。 比友情更真，比亲情更深，比爱情更甚。 所以当叶晓枫哽咽的声音落在耳边，徐甄终于明白了。 他明白了叶晓枫为什么要唱这首歌。 因为那是回应。 对年少时代有心无力的回应，对懵懂青春无尽缅怀的回应，更是对演唱会上，顾言那首遗作的回应。 「原来我非不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 如能忘掉渴望，岁月长，衣裳薄 无论于什么角落，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我也可畅游异国，再找寄託」 而叶晓枫的回应，既温柔，又残忍，他仍旧一如往昔，绝不为了心怀愧疚而勉强开口说爱。 如何能忘记那些曾经，回忆不经洗礼，然歷久弥新，如同那张念念不忘的脸，溶化在了岁月。多年前，这个男人不曾说爱，多年后的今天，他依然没有说爱。 他只是选了一首歌，用只有顾言听过的温柔嗓音，进行残忍的回应。 为你，他曾苦熬多年，抛弃过往，放下希望；他遵守诺言，依照约定，朝着原定之路匍匐前进……岂知命运无情又多情，终于在他偏体鳞伤之际，送来了一线光芒。 当一曲临近结尾时，徐甄只看到叶晓枫流着泪，一个个音符敲下去，越敲越慢，越敲越轻，直到最后一组和弦终于在他手中完成，整个录音棚回到了最初的平静。 第376页 有人把脸深深埋进双掌，无声地，痛哭失声。 那些年少的时光，混着放纵不羁的青春终于在这一刻被彻底放下，那些痛苦的痕迹终于在时间手中被悄悄磨平，一如绝笔的词中，那人轻轻一句，醉梦过后，你留下往事随风。 ps：怕影响情绪递进，所以两章 合併了。 歌曲出处：杨千嬅《再见二丁目》 第二百九十五章 意外中的意外5 「晓枫……」徐甄情不自禁地喊了声。 整个录音棚悄无声息，那么长的过往仿佛已经随着歌声的停止，飘然远去。 叶晓枫坐在琴架前，几次深唿吸后才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湿润，但情绪已经平稳了下来，甚至能对着徐甄笑了。 「你……」 徐甄有很多话要说，偏偏话到嘴边半句都出不了口。 叶晓枫摇头，「你放心，我没事。」 「这要是让小小听见，该哭惨了。」徐甄走到琴架旁，手轻轻按在叶晓枫肩上，「放下了？」 「算是吧……」叶晓枫松了松指骨，眉眼低垂，徐甄见多了他这副面貌，但今天安静中多了温柔，不復从前那般绝望。 「不久前，有人和我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想起那个人，叶晓枫面露温情。 「什么话？」 「他说……」叶晓枫目色变得有些模煳，仿佛那人正站在面前，在微雪消融的寒冬月夜，将他搂在怀中，「……的确死亡能令一些人事变作永远，然而所为将来，却远比永远还要远。」 「比永远还要远吗……」徐甄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蓦地用力往叶晓枫肩上拍了几下，「说得很有道理，你能想开再好不过。」转念一想，徐甄猜道，「是风策？」 叶晓枫只是笑，没回，徐甄什么都懂了，转开话题，「不是还有一首？」 「还有一首……」叶晓枫笑了，「那要你帮我了。」 徐甄眉头一挑，「我帮你？」 叶晓枫肯定，「对，你帮我。」 等叶晓枫把另一首歌也录完后，两人走出工作室，天已经暗得深沉。 徐甄伸了个懒腰开始吐槽，「你这歌如果是要送给风策，我觉得不合适。」 「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叶晓枫一面拦车一面解释，「答应了就要做到，他说想听，之前拍戏没什么时间，现在正好有空嘛。」 「你不觉得这歌词挺……」徐甄疑惑这两人不是在谈恋爱吗，谈恋爱唱什么歌不好，非得唱一首送别的，简直了。 叶晓枫扬眉一笑，正好来了一辆车，叶晓枫二话不说把人往里按，然后自己坐进去，朝司机报了个地名。 索性徐甄也习惯了叶晓枫的沉默，一个人坐了会儿，问起手术时间，叶晓枫只说是后天，明天就要去医院报到入院。徐甄觉得风策那样不太适合张罗入院事宜，于是自告奋勇起来。叶晓枫琢磨了会儿，觉得徐甄的顾虑很有道理，再联繫起风策的真实身份，也的确不太懂医院那些繁琐的流程，便承了徐甄这份情。 徐甄当下一个电话打给助理宁泽，简明扼要地说清楚事情就挂了。 叶晓枫佩服，「当你助理心理素质真的是过硬。」 「比如你。」徐甄平静反击。 叶晓枫噎住，别开眼看窗外的风景，逗得徐甄哈哈大笑，也有叶晓枫吃瘪的一天。 「再不久就要忙了吧？」 「忙？」 「他红成这样，之后的行程还不得上天啊？」顾及司机，徐甄用「他」代替风策。 叶晓枫大致盘算着，「我估计那电影后期还要很久，快的话也许能赶在明年春节，照规律，下半年要可能要买通告热搜开始发宣了。」 「他必须要参加。」徐甄想起风策那个低调的个性，认为《长宁传》的法宣将会是一次名气再提升的好机会。 「我知道，是要参加。」 虽然风策无意再涉足娱乐圈，但到底不能说退就退，总得前尘后事全部了掉，像《长宁传》和《落叶归根》敲定上映的时间后，风策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席，不光是职业素养的问题，任何电影电视剧的拍摄，后期宣传也是定在合同里的，除非临时有事缺席个一两场，不能回回人不到，对片方发行产生极大影响。 而说起宣发，叶晓枫一拍大腿突然想起件事来，「糟了！李添成！」 「啊？李添成？」徐甄莫名其妙。 叶晓枫眉头都揪在了一处，「他有部片子要找风、额，不，是找『他』拍，我没同意的，但是忘记了给答覆。」 李添成原定等到叶晓枫有回覆后才离开，结果公司临时有事不得不离开，离开前还特地让助手来要了叶晓枫的手机号，说静候佳音，但之后拍摄期间叶晓枫把这事给彻底忘了，要不是今天徐甄提起来片方发行，估计他还得继续忘。 「李添成的话……嗨，我也就随口说句，这人那方面不太好，混这行的都知道，不过，」徐甄想风策一个大男人，身量体型都摆在那，不至于被潜规则，「不过『他』应该不至于，还好不是个女的。」 但叶晓枫并不是担心这个，风策的实力怎么也轮不到他李添成来想入非非，他担心的是万一李添成一个不高兴，不知道会不会对风策生出不利。当明星的最怕负面新闻缠身，指不定就朝你背后下点黑手，毁你前途。 第377页 看叶晓枫满面愁容，徐甄心领神会，「你担心李添成给风策使绊子？」 「不好说。」 「我觉得你多虑了。」 「怎么说？」 「他是文岩这部片子最大的投资方，使绊子，呵，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就因为不接新戏，就把旧戏搞砸？有那么傻吗？」 叶晓枫恍然大悟。 也是啊，《落叶归根》还没完全杀青，等杀青后必然也要进行大范围宣发，把风策弄得一身黑对《落叶归根》有什么好处……叶晓枫不禁呵出口气，真是关心则乱，正经思路也没了。 「不过……」徐甄话锋一转，「一般来将，电影电视剧宣传的时候，主角大半会面临一些绯闻，绯闻造势嘛，你懂的，到时候这方面你得小心了，我记得《长宁传》的主角是林霖，呵呵，林霖……」 徐甄一肚子真谛尽皆藏于这「呵呵」二字，都不用往下说，叶晓枫已经开始揉太阳穴了。 「当时拍片，她跟我们有一点小过节……」 「过节？」徐甄意外，「那你赶紧做好两手准备，林霖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尤其喜欢传绯闻，哈，你家那位长成那样，换我，我也愿意传。」 叶晓枫：「……」 车子不一会儿就到达徐甄下榻的宾馆，他大手一挥关上门，临走前不忘再给叶晓枫添一次堵，「何况他俩在小说里本来就是夫妻，夫妻，啧啧……就算是绯闻，起码一半是真。 第二百九十六章 意外中的意外6［补更］ 这事不想起则以，一想起，叶晓枫整个人都不好了。 倒不是他怕李添成什么，就是到现在，在面对李添成时，叶晓枫也是抱着决绝的态度，大不了硬拼这一条命，但现在不同了，叶晓枫开始在做任何决定前，都优先考虑了风策的感受。 鱼死网破是简单，但说到底，死的是自己，能对李添成造成多大影响还真不好说，人家大业大钱多权多，他一个平民老百姓未必就能撼动分毫，说不定花点钱就能把事平了。何况人家只是正正经经说想要邀请风策拍一部连续剧而已。 「怎么了？」 风策近日精神越发不能集中，静坐一个下午都未能进入冥想，听到屋里的动静，知道是叶晓枫回来了，却意外见到叶晓枫独自抱膝蜷缩着窝在沙发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叶晓枫也不瞒着，大概把李添成的事给风策讲了，「差不多就是这样……」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怎么看，要拍吗？」 风策失笑，揉着他的头反问，「你说呢？尽问傻话。」 「那就这么回绝了？」 风策嘆息一声，「将其联繫方式给我，我来回绝。」 「你来回绝？」叶晓枫一惊。 「怎么？」风策眼光斜来，「不行？」 「行行行，当然行……」 叶晓枫忙双手奉上手机，乖做兔子状，不料这一言行举止把风策逗得不行，迳自笑了会儿才接过手机，把李添成的号码调了出来，再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音：「我是李添成，哪位？」 风策嗓音略沉：「李老闆，我是风策。」 李添成显然一愣，估计是没怎么料到，缓了缓才笑道：「原来是风策，有事吗？」 风策从来不说废话，简明扼要将新剧的事以及自己抽不开身导致有心无力的情况笼统说了一遍，期间语气平淡不带丝毫情绪的起伏，叶晓枫听得咂舌，第一次知道风策在面对一个极度厌恶的人，说起话来是这么冷漠。 而风策从来只是沉默，却并不会冷漠。 「这样啊……」李添成语气里透着可惜：「那我也不能强求了不是？这部片子的男主角我开始一直在等你开口啊。」 「多谢李老闆厚爱，但我没有时间，实在很抱歉。」 「好吧，希望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 风策差点「没有机会」四个字脱口而出，落到唇边险险地咽下，化作轻蔑地一笑，「彼此彼此。」 叶晓枫竖起耳朵贴着手机从头听到尾，直到风策挂了电话，一脸匪夷所思，「这，这就完了？这么简单？」 风策好笑地把手机扔在一边，「那你要如何复杂？」 「我总觉得，总觉得他找你拍戏的动机没那么简单……」叶晓枫踌躇着回道，他原本以为李添成会像之前要求拍激情戏那样难搞，没想到风策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总觉得有哪一块不对。 风策感慨叶晓枫赤子之心，从不把人往坏处想，难得眼下无事可做，风策为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完，悠悠然开口，「其实你之顾虑也没什么错处，李添成……」 「怎么了？」 「李添成实则是借拍戏之名，行近你之心。」 叶晓枫愣住。 风策继续问，「大凡正经商谈要事，必然通过官方渠道，我虽不懂这行的规矩，但想来，若要正经邀请我拍戏，必然需要通过经纪公司，也就是楼轻澜，或者周宁的关系，再找到我。你不过是我的私人助理，并非经纪人，不是吗？」 叶晓枫一拍脑袋，悟了。 「任何行当，都有其规矩，论谁都不能越俎代庖，李添成直接找到你，便是越过了楼轻澜，姑且按下个人私怨不提，他这一举，便是将你推到一个两难之地。」 第378页 「我懂了……」叶晓枫顺着风策的思路推敲，「他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但一定清楚你和楼总交情匪浅，我一个私人助理擅自替你接片，本来就不合规矩，这要是让楼总知道了，我肯定讨不了好。」 「不仅如此。」 风策起身走往窗台，高挺的背嵴绷成了一条优雅的线条，俊逸潇洒，举手投足间，贵气非常。 「他其实也在试探我同你的关系。」 叶晓枫吓了一跳，「难道他看出来了？」不会吧，他和风策很小心啊，不至于被瞧出什么吧…… 「并非如此。」风策摇头，「他并非看出你我二人的关系，而是他在试探你我关系的深浅，从而打量把你从我身边调走需要花多大的力气，且犹疑着值或者不值。」说着，风策慢慢将手背至身后，「若我同意，显然你和我关系比较深，或者说，处得很好，那么他或许要借一些别的手段来想办法，但如果我不同意……」 「不同意的话会怎么样？」叶晓枫追问。 风策左手轻轻握住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似在沉思，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我猜，他也许会将此事告知楼轻澜，一方面，能够略表对我不识抬举的不悦，另一方面，也藉此试探楼轻澜对我的容忍程度，更能激引起楼轻澜对你这位私人助理越俎代庖的不满……一举三得，李添成何乐而不为呢。」 叶晓枫听得脑子都快打结了，心想，不就是邀请风策拍一部片子吗，怎么就能扯出那么多门道呢。 似是猜到了叶晓枫沉默底下的心思，风策微微一笑，「晓枫，你太疏于防备了，另外，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 叶晓枫回过神来，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没有不告诉你，只是当时你拍戏太忙了，我自己都忘了，这不突然想起来，就告诉你了嘛。」 风策闻言笑道，「你是觉得，这是一件小事，不值一提。」 叶晓枫挠挠头，没回话，他的确有这个心思，觉得不过就是一部片子的邀约，哪里能想到李添成还藏了这么多弯弯绕绕。 「他在试探我与楼轻澜的关系，他想找机会接近你，但他更想得到你……」 只见风策转过身来，一瞬间，便将窗外的万家灯火背在身后，「晓枫，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也也许此时此刻，你在他心中，就是最好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意外中的意外7［补更］ 叶晓枫苦笑，只觉得不可思议，「我就一平民老百姓，可，可能是长得过得去了点，但也不值得他一个大老闆惦记到现在吧？」 风策被他一句「长的过得去」逗乐了，一扫方才眉宇间的沉默冷然，唇角悠然绽开一抹笑，登时如春暖花开，驱散了因李添成这个名字而起的一室阴寒。 「人心险恶，何况是李添成。」风策不想再提这个人，提起另外了另外一件事，收起了笑，认真地望着叶晓枫的眼睛，「叶晓枫。」 「啊？怎么了？」叶晓枫下意识接道。 风策顿了顿，「我要闭关了。」 「闭关？」叶晓枫反应过来，「等等，是小说里的那种闭关？那种两个月半年不吃不喝的那种？」 「没那么夸张。」风策凝神细想片刻，「快则，十五天，慢则……四十天。」 「四十天？这么久？」叶晓枫简直没办法想像一个人可以四十天里不吃不喝，「你确定你不会有事？」 「当然，你既然看过武侠小说，应该知道龟息。」 「哦，龟息大法……等等，那不是小说吗？你们那也有龟息？」 「龟息是确实存在的，闭关和龟息差不多，五蕴六识自行封闭，五脏六腑同时龟息，只剩内力真气循环于奇经八脉。」风策尽可能简单地解释，「古来医道便有龟息假死，不足为怪。」 叶晓枫：「……」 一个人不吃不喝四十天居然不足以表示奇怪，叶晓枫大脑再次当机，实在没办法理解。 「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风策慢步来到叶晓枫身旁，单膝跪下，抬头细细打量叶晓枫明显瘦下来的脸，柔下声音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好好照顾自己，记着，李添成再有事来找，不要回应，等我。」 「就这么简单？」叶晓枫想起那些小说里的场面，调笑着，「要不要给你准备一个庆功宴？庆祝你，额，练功圆满？」 风策失笑，却有没反驳。他这次闭关，并不是提炼内功，而是疗伤。救文岩，他内力流失剧烈，此刻丹田能运之力已十不及二三，再不闭关，他怕功力倒退，引起反啮，到时候万一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不用。」风策牵起叶晓枫的手，一面揉按着指骨，一面建议，「之前那般劳心劳力，何不趁此机会休息，后天还有一场手术，你应该好好调养才是。」 「那当然了！」叶晓枫得瑟一笑，「可以少做一个人的饭，我乐得轻松。」 风策笑而不言，倒是手里的活渐渐仔细起来，拇指与食指来回顺着叶晓枫修长的指骨揉捏，连指缝细微处都不放过，登时酸疼酥麻齐齐袭上叶晓枫的神经感官，话都说不出来。 而这一幕如此熟悉，叶晓枫恍然想起，那日在横店龙山酒店，风策替他按摩腿的场景。 「你当时真的是故意的，是不是？」叶晓枫咬着牙问，疼痒尚且能忍，但酸麻实在是不行，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的手上都有那么多穴位，风策一番刁钻刻骨地揉按，着实令叶晓枫难受了一把。 第379页 风策居然知道他在什么，眼光霎时亮了亮，「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就是……」 「是什么？」 「故意折腾人……嘶，轻点轻点！手快别你捏断了！」 风策听而不闻，摊开右手平伸，与叶晓枫左手十指交错，然后握紧，再松开，叶晓枫没看明白，突然风策五指扣着叶晓枫的五指用力一拉，再朝下狠狠一按。 「……！！」 叶晓枫疼得几乎失声，紧接着再是一松一拉，疼痛过去，继而说不出的松爽自叶晓枫指尖开始蔓延至整个手掌。 「折腾？」风策这才了了一笑，「我这是心疼啊……」紧接着又是一轮松骨，叶晓枫只觉整个人疼了爽，爽了疼，直到风策撤开手，叶晓枫试着舒张五指，居然真的松了不少，而且特别舒服，以前虎口处经常会麻痹，眼下都不觉得紧了。 「告诉我，你会好好的。」 只见风策低着头，专注地替叶晓枫另一只手松骨，髮丝漆黑如墨，随着他的动作微动，令叶晓枫看不清他的神态。 「你要保证，等我闭关出来，我会看到你……」停了停，风策补了句，「完好无缺的你。」 叶晓枫一时心都软了，连左手传来的疼和酸都顾不得了，弯腰搂住风策的肩膀，「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出事，我保证，不管你闭关多久，我都等你，你闭关出来，我给你烧你最爱吃的。」 风策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而用力与之十指相扣，「我相信你。」 「那是，我叶晓枫什么时候骗过人……」然后，他听见叶晓枫干净轻柔的嗓音在自己耳边，留下淡淡的笑言，「……你必须相信我啊。」 二天，叶晓枫便在徐甄的陪同下住进了医院，碍于风策的长相，徐甄建议风策留在宾馆等消息，以防被曝光引起不不要的麻烦。风策原本不同意，但是想起之前在丽江被认出后，造成的瘫痪现象，万一在医院也造成这样的情况，难免对叶晓枫不利，于是只能忍了。 「放心风策，我肯定替你照顾好叶子，明天手术结束我就给你电话，由我来安排。」徐甄拍胸脯打包票。 风策认认真真看了眼徐甄，思虑再三，还是点头应了，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地盘，他不懂的地方实在太多，加上明星这个身份实在也是累赘，无奈地嘆了口气，不应也只能应，姑且信了徐甄的人品一回。 「好。」 风策决定之后不再纠结，一直把人送到车里，徐甄租了辆车，坐到驾驶位。 「万事小心，有事给我电话。」风策隔着车窗看着里面的人，眉头轻蹙，掩饰不住的忧心。 叶晓枫试着宽慰，「放心吧，就是一个很小的手术，没什么大问题的。」想了想，伸手摸上风策的脸，风策顺势低头，一个很轻的吻印在彼此唇边。 徐甄很识时务地转开眼，什么都没看见。 双唇一触积即分，风策只觉满心不安，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胸口涨疼难忍，连带着唿吸也有些急促，风策一手用力按往心肺间，努力调息，「我等你。」 叶晓枫笑着点头，「放心。」然后示意徐甄开车。 车子启动一刻，风策后退一步，眼睁睁看着车子越开越远，逐渐脱离了视线再也望不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好久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意外中的意外8 手术一切顺利，徐甄利用了一点人脉关系，把叶晓枫安排得妥妥帖帖，让他得到了最好的待遇。叶晓枫感动于徐甄的心细，却也不言谢，以他跟徐甄的关系，再说谢倒显得疏远了，总之这份情，他心领。 出院那天天气一如既往，眼光明媚，风高云淡，一辆车安静停在住院部不远处，一直看到叶晓枫在徐甄的陪伴下走出医院大门坐进车里，疾驰而去后，才无声驶离。 「担心就去看，你这样子等在车里有什么意思？」宋林莫可奈何地摇着头道，「他只会记得徐甄。」 表面上，医院一切事宜都是徐甄打点的，但实际上却是陆迟安事先都招唿好了的，想得比徐甄更细，处理得更周到，且不动声色。 「我做事不是要别人记得，或者求回报的，叶晓枫知不知道我，记不记得我，无所谓。」见人走了，陆迟安灭了手里的烟，一脚踩下油门，转开方向盘，车子平稳开离。 「啧啧，佩服你。」宋林感慨陆迟安不求回报的无私奉献精神，想着爱情的力量确实是伟大，能让陆迟安这种脾气性子的人愣是放下手里的工作，连请两天假，什么都不做，就在车里一守就是两天，他劝了好几次，但陆迟安就是不放心，非得等到叶晓枫手术成功，亲眼看到人从医院里头出来才心安。 陆迟安盯着前面拥堵的车流，手指轮敲方向盘，「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宋林当然知道他指的什么，整个人懒懒散散靠在座椅上，语气轻佻，「能怎么样，陆少爷开口，还能出差错？放心吧。」 c市道上已经被陆迟安和蒋少谦两人联手摆平，但说是联手，其实还是蒋少谦出手更多，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到底不是陆迟安的地盘，反而蒋少谦家族势力有三分之一在g省，覆盖面相当广，对蒋少谦而言，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 「她呢？」陆迟安再问。 「她？」宋林一愣，转而呵呵一笑，反应过来是哪个她，「放心吧，章凝雪翻不了天。」 第380页 陆迟安没说话，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那天临走前，章凝雪愤恨埋怨的话，他都听见了，而且牢牢记在心里了。 「我想查查叶晓枫。」 「查叶晓枫？查他做什么？」宋林瞥他一眼，「你又没跟人处对象，没事查人不太好吧。」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查查叶晓枫会有什么把柄，会不会被章凝雪捏到手里……」章凝雪什么性格，陆迟安以前一知半解，现在算是了解了个透彻，他不想再让叶晓枫涉险，不如先下手为强，「没点东西握在手里，总觉得不踏实。」 就像他看见了李添成盯着叶晓枫的眼光，就立刻让宋林把李添成老底都翻出来一样。 陆迟安不喜欢意外，更不喜欢别人来给他制造意外。 「哦，对了，是有一件事。」宋林被勾起了心思，想到那天蒋少谦无意的一句话，「少谦说，其实就算你不出面，道上的事也已经了了。」 「怎么说？」陆迟安微愣。 「风策在你动手前就已经在道上放话，他出面保叶晓枫，价钱翻章凝雪一倍，当时已经有不少人想接，后来你又往里头砸钱，基本上没人再敢动叶晓枫，少谦顺手推舟处理一下善后，事情就解决了。」宋林当初听到风策这个名字，第一反应毕竟是叶晓枫的顶头上司，但现在仔细回想，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风策……」 陆迟安无意识喃喃，脑海里自发自动地浮现出一张堪称绝色而毫无欠缺的脸。 「他一个明星插手道上的事，还是为了一个助理，我觉得你可以想一想。」宋林意有所指，有些事经不起细想，忽略的时候也就忽略了，可一旦仔细去推敲了，就能窥见不少东西。 陆迟安当机立断，「查。」 「查谁？」 「查风策和叶晓枫。」 「如果……查出什么了呢？」宋林试探性地问。 陆迟安一顿。 是啊，如果查出什么了，他要做什么……随即无奈苦笑，反问道，「你觉得我要干嘛？」 宋林想了想，觉得以陆迟安的为人，耍手段把人拆开还不至于，但……宋林笑着说，「你总不见得还守着人吧？」风策背后的势力应该就是楼轻澜，宋林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为什么不守？」陆迟安紧握方向盘，语气渐冷，「风策，楼轻澜……不还是没能保住叶晓枫吗？」 宋林心道对啊，以楼家的势力，居然没有因为风策的缘故而出手替叶晓枫摆平，那换句话说，风策没有他们想像的那样，和楼家很紧密。 「那你打算……」 「查，我这里有个关系，你让关系去查，查风策跟叶晓枫两个是不是在一起，另外，再去查叶晓枫入行这几年的事，这行水深，难保叶晓枫没什么把柄捏在别人手里，以防万一，知道得越全面，跟章凝雪对上时，我也越有底气点。」陆迟安一段话一气呵成，显然已经心有成竹了。 「行。」小事情，宋林一口应了。 「还有，这次的慈善夜，风策会不会去？」陆迟安换了个话题。 「慈善夜？」 宋林想起来了，一年一度在s市举办的大型慈善夜，每年都会邀请当红明星以及炙手可热的商界精英前往参加，陆迟安问风策参不参加，无异于问叶晓枫参不参加了。 「其实你自己发微信问他不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万一风策不参加，你就没辙了？」 陆迟安沉默，半天才回了句，「他已经回绝我了，我犯不着没事在他面前晃。」招人烦不说，也没什么意义，虽然不算深交，但是叶晓枫的脾气性格，陆迟安也大致摸出了点，拒绝就是拒绝，没有迴转的余地，跟没有暧昧的可能，既看轻了叶晓枫也侮辱了自己。 「我就是想看看他……」 他就是想看看他，装作巧遇，问一下他的手，关心一下他的近况，了解一下他最近在做什么，就行了。 他不想把这一切变得很刻意，怕造成叶晓枫的负担，慈善夜是个机会，明星参加无可厚非，偶然遇见理所当然，陆迟安想，在这种场合之下，多少刻意也都变成了不经意，而眼下他跟叶晓枫的关系，最适合这些不经意。 宋林闻之嘆息一声，「我有个办法，不如……你换个身份。」 第二百九十九章 意外中的意外9 叶晓枫本来以为自己手术出院后就能立刻见到风策，然而回到宾馆后却意外发现，整个房间悄声无息。所有摆设跟他离开前没有一点不同，甚至没有一点人气，这种似乎从来没人存在过的感觉令叶晓枫莫名字一阵心慌，立刻朝卧室走去，却在开门一瞬，见到人安然无恙盘膝坐在地上后，大松了口气。 风策正如平时打坐那样，敛眉闭目，安静漠然，没有一丝表情的五官反而更美了，那是一种近乎犀利的美，清冷疏离，仿佛隔绝了人世间一切烟火，独自高坐。 叶晓枫默默退出房间，再轻轻带上房门，刚刚骤然急跳的心率逐渐平稳。 然而叶晓枫不知道的却是，在他短短几天手术期间，风策已经经歷了一场生死。 这要从那日风策目送叶晓枫远去说起雨延。 大凡习武之人，内功远比外功更难修习，有些招式剑走偏锋，甚至可以在短时间促成，然而却没有一种内功心法可以效仿。修习的时间越是漫长，内功越是精纯，风策自小便修习《清风嘆》心法，数十年如一日，从不敢懈怠。可正如风策曾对叶晓枫所言，原本分上下两部的《清风嘆》在经过弋倾文与风析两人联手修改之后，已经合二为一，虽然不再伤人自伤容易动情走火，但缺点却是，自风策开始修习前，无一人试过。 第381页 无一人试过，便侧向说明了，无一人知道这部心法会有什么问题，又或者，会遇到什么何等危机。 之前风策内功精纯尚不足以为惧，但在出手相救文岩之后，内力流失损耗甚重，外加没有及时修养调整，于是不知不觉中，隐隐转为了内伤。 而内伤拖得时日越久，便越不好调理，缠绵入内腑后更为艰险。 故此，当风策回到酒店时，前脚踏入房中，后脚便觉内息凝滞，丹田一阵极痛，风策竟是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风策当即盘膝于地，合掌凝神调息，起丹田剩余内力开始顺着手少阳经脉一路顺行，堪堪绕走了一个周天，那阵骤然而起的极痛才被慢慢压下。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正是如此，风策原本一周之后开始疗伤闭关的计划被迫提前，而闭关一旦开始，便不能终止，否则，轻至功毁，重则人亡。 虽说是早晚的事与眼与眼，但没有在闭关前和叶晓枫话别，却成为了风策阖眼凝息前的遗憾。 但此时的风策尚未料到，这遗憾竟在之后演变成了绝望。 叶晓枫倒也习惯了风策没事就打坐这一行为，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随便去打扰人，于是自发自觉地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事宜，谁知不处理不知道，一处理吓一跳，叶晓枫突然想起那则香水的代言似乎就在周末，距离眼下只有三天的时间。 三天……应该只是打坐吧，很快就可以结束了，那算算时间也赶得上。于是叶晓枫简单吃了个晚饭就去睡了。 却在第二天起来发现风策还在盘膝静坐时，发现不对了。 以前风策就是再打坐，时间都不会超过两小时，但现在叶晓枫看了看手机时间惊觉已经过去快一天了，整整快二十四个小时，风策居然还没有走出房间。 这下叶晓枫就是再天真也知道，风策是真的闭关去了，而且比原定的计划提前了好几天。 突如其来的变卦让好久没有面临突发状况的叶晓枫原地发呆了足足有十几秒，然后才跟被雷噼了一样，心急慌忙地给楼轻澜博了一通电话，长话短说地把事情大致解释了一遍。 「闭关？！」 同样被雷噼了的不止叶晓枫，还有得知情况的楼轻澜。可怜也算是经歷过大风大雨的当代娱乐圈第一把交椅，在听到可能这辈子都听不到的「闭关」连个字时，堂堂ylf总裁楼轻澜当场傻了。 「对，应该是闭关了……」叶晓枫长话短说，语速很快，但字字清晰，「之前跟我说拍完那个gg就会闭关，应该是要突破什么内功的，结果我回来他就已经开始了……马上就一天了，他没吃没喝，应该，就，额，真的是是……闭关了。」 于是两个现代人在电话里同时沉默了。 楼轻澜运了好长一口气才从风策闭关的消息里醒悟过来，马上问了个关键问题，「他这个闭关要多久？」 「快半个月，长可能要两个月。」 「……」 然后叶晓枫就听见电话那头好像传来了一句脏话……叶晓枫识相地当作没有听到。 「他知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事啊？」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十几个分贝，叶晓枫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点，「人家gg会等他两个月？有没有搞错？他知道这个资源外头多少人眼红吗？他知道有多少经纪公司为了争这个资源抢破了头吗？他知道这个gg能让他和公司赚多少钱，能替他在国外打出多少知名度吗？啊？！」 叶晓枫捧着电话，默默回了句，「他不知道。」而且不光是不知道，风策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楼轻澜：「……」电话突然陷入沉默，好久，那头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叶晓枫，能别说实话吗？」 叶晓枫囧了一下，随即诚恳地答道，「好的楼总。那现在怎么办？」如果单方面取消合同，算是违约，而违约金……叶晓枫大概算了算，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在风策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只是这样的话，风策在行业里名声就不太好了，何况还是那么大牌的一个gg，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还真不行。 就算风策不想混了，叶晓枫也希望这个结点是建立在功成名就的。 「怎么办……」楼轻澜自己还想找个人问问怎么办呢，偏偏风策的情况整个世界十几亿人口里自由他们两个，哦，不，加上文岩呵呵，就是三个了，只有三个人知道……怎么解释？生病了？万一对方藉口探病，或者要亲自联繫，风策那个情况要怎么说才能让人在不疑的同时，还不影响对风策的印象？ 叶晓枫脑子里把所有对策一一比照了遍，勉强想了个办法，「那就换人吧。」 楼轻澜随口问了句，「谁？」 叶晓枫眼光一转，试着问，「陆迟安？」 第三百章 意外中的意外10 叶晓枫的无妄之灾是怎么来的，楼轻澜因为帮风策调查过，所以大致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一听叶晓枫推荐陆迟安，不由生出兴味来。 「怎么是他？」 叶晓枫握着手机，一脸坦然，「无论是形象，话题度，还是他的身份背景……都更强硬点。」 这是大实话。 再怎么说，风策都是一个新人，一个新人随随便便放gg商鸽子是很不可思议的，哪怕风策即将退圈，也不代表叶晓枫就希望他被媒体曝光耍大牌。 第382页 而凭藉着叶晓枫这几年累积下来的经验和眼光，陆迟安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楼轻澜听明白了叶晓枫话里的潜台词，琢磨了一会儿，便笑了。 「那你自己和他说吧。」 说完就挂了电话，居然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 叶晓枫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楼轻澜这是要他自己出面把风策这件事压下了，随即苦笑，深吸了口气，转而翻出了陆迟安的手机号。 然后对着手机号出神。 《落叶归根》风策的戏份杀青后，叶晓枫觉得应该不会再和陆迟安有任何联繫了，却没想到这才隔了没多久，就又要生出联繫了。 叶晓枫心下一嘆，把电话拨了出去，对方很快就接起来：「叶晓枫？」 隔着电话，陆迟安的声音更低，但毫无疑问透着高兴，似乎没想到叶晓枫还会给自己打电话。 叶晓枫「嗯」了一声，然后开门见山地问：「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什么事？」 陆迟安显然很意外。 于是叶晓枫简明扼要地把事情大概说了，刻意抹去了风策不能前去的真实状况，只说是私人原因，不得不放弃，而自己觉得陆迟安更合适，不知道能不能考虑顶替风策接下。 陆迟安听清楚原因后，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接个gg，还是国外大牌子，这么好的资源，给谁谁高兴，但陆迟安不懂为什么叶晓枫说这是帮忙。 叶晓枫也很坦然，有话直说，不藏着掖着：「这种临时换人的事，保不准被媒体曝光出来，两个结果，要么就是风策耍大牌，要么就是行内潜规则……」 这就有点损了，叶晓枫想借陆迟安的背景，平息很有可能引起的舆论压力，而纵观整个行业，没有任何一个明星有陆迟安那样深厚强硬的底气。 陆迟安当下就沉默了。 怪不得……他还想怎么叶晓枫找到自己了，说白了是想借自己的背景让别人说不出话，由此来保障风策的名声。 陆迟安握紧手机，心潮骤然起伏，好半天才说了句：「……你对风策还真不错。」 叶晓枫没回，也不知道怎么回，默默等对方的回答，却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在短短一瞬间，已经将很多事联繫到了一起。 从当初找风策变更叶晓枫的经纪约，到拍摄片场叶晓枫无微不至的照顾，到风策言谈举止间对叶晓枫的纵容和维护，再到宋林说风策出面干预章凝雪对叶晓枫的恶意……很完整的一条线，却在不经意的疏忽中，遗忘了关键。 眼下关键处从叶晓枫口中探得，陆迟安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 过了好久，陆迟安才问了句，「你喜欢他。」 却是一句肯定句。 因为其实根本不用再问了，要不是关系匪浅，一个明星怎么可能会轻易把自己曝光在道上，扬言要出高价保一个助理。 一个助理……呵。 陆迟安对自己的迟钝嘆为观止，对自己感情迟钝也就算了，这么明显的事还非要让宋林去调查……他这是傻吗？ 而意料之中的，叶晓枫沉默了，而沉默就是默认了。 「他呢？他知道吗？」 叶晓枫顿了顿：「你指的什么？」 「知道你喜欢他，知道你现在为他做的吗？」陆迟安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自虐的倾向，明摆着的事还非要问个清楚。 「知道，但gg的事他不知道……」叶晓枫解释不了风策身上的问题，只能一句话带过，「他要处理私人问题，所以离开一段时间。」 陆迟安听后近乎感慨。他一直知道叶晓枫是个认真细心的人，从他以前给自己当助理那会就看得出，只是没想到在感情上……他忽然嫉妒，无限的嫉妒。 嫉妒那个叫风策的，能得到叶晓枫这样的人，这样无微不至面面俱到的照顾。 「好吧。」 陆迟安在电话那头无声苦笑，应下了。 本来就是他欠叶晓枫的，正愁不知道怎么还，这下倒是不用愁了，就是心也死了。 叶晓枫松了口气，知道gg这事算是解决了，有陆迟安出面揽下就不用担心之后媒体会翻出什么风浪。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叶晓枫诚恳地道歉：「对不起，这件事上，有我的私心，是我自私了。」 因为他很清楚陆迟安一定会答应。 这件事虽然不存在利用，但归根结底，却也逃不开利用，这一点，他和陆迟安都心知肚明。 可惜人就是自私的，在面对更重要的人时，选择就成为了避无可避的办法，他必须选一个能将风策影响力降到最低的办法。 理智与情感，他把情感给了风策，就只剩下理智面对陆迟安。 「你不用说对不起，本来就是周瑜打黄盖……」 陆迟安自嘲，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是了，再说对不起，就矫情了，只是他没想到，叶晓枫看着一副平和冷静的样子，骨子里居然还挺狠，倒也让陆迟安更欣赏了几分。 有些人，看似无害，可在必要之际，却能使出雷霆手腕。 就好比电话那头的人，一面说对不起，说自己太自私，说承认更在乎喜欢的人……一面为了他在乎的人，利用一切所能利用的。 比如自己的亏欠。 而最叫人无能为力的，却是这个人连在利用的时候，都显得那么坦然真挚。 第383页 「谢谢，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我会全力以赴的。」 叶晓枫郑重致谢。 陆迟安默默看着片场里人来人往，喧嚣的背景在叶晓枫的承诺里渐渐安静下来，他忽然一笑，却说：「不用等以后了，我现在就需要你帮忙。」 第三百零一章 意外中的意外11 叶晓枫狐疑：「什么事？」 陆迟安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声很低，流连在耳边的时候宛如调情：「没什么，既然风策有私事要处理，那你应该很有空？」 「还好……」叶晓枫警觉地问：「你要我帮什么？」 「能抽一个礼拜的时间吗？需要你顶替一下助理的位置。」陆迟安直接报了筹码：「薪水按天结算，一天……」顿了顿，给出一个不高不低应该能令叶晓枫接受的价格：「一天两千，怎么样？」 「程宁呢？」叶晓枫记得陆迟安的私人助理一直都是程宁，跟了陆迟安很久了。 「他结婚了，需要一个假期度蜜月……」这倒是事实。程宁其实不仅仅是陆迟安的助理，两人从小一个大院长大，程宁的爸爸是陆迟安爷爷的警卫员，两家人家相交多年，从某种意义上，程宁甚至是陆迟安的弟弟兼保镖。 程宁在《落叶归根》开机前就结婚了，未来陪陆迟安拍摄，愣是把原定的蜜月推迟了，陆迟安本来就有心放他一个长假，现在正好拿来当藉口，也不算什么心计。 叶晓枫：「……」 陆迟安再接再厉：「你应该知道梁燕慈善晚会吧？」 「知道啊……」这个慈善晚会每年一度，声势浩大，叶晓枫当然记得：「你要参加？」 「对。不过，不是以明星的身份。」 他想见叶晓枫一面，却不知道风策会不会去，宋林的建议很简单，换一个身份，让他不以被邀请人的身份，而是已贊助方的身份。 梁燕慈善夜每次都会邀请无数嘉宾参加晚宴，但整个晚会的贊助方一直只有十位，这十位固定名额，年年变动，俱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业内人士，以陆迟安的背景完全能够胜任，而每一位贊助方手里都有一个邀请名额。 宋林想让陆迟安放弃明星的身份，以梁燕慈善晚会贊助方的身份指名邀请风策参加。 而以梁燕慈善夜的名气，没有一个明星会拒绝，毕竟头顶着一个「慈善」金光闪闪的字眼，也不可能拒绝。 至于贊助方那边的名额，宋林打个招唿就行了。 叶晓枫很快反应过来了：「哦，你是贊助嘉宾吗？」 「对。」 「那跟让我顶替你助理有什么联繫？」 陆迟安嘆口气，难得交了一下底：「圈子里知道我家的人已经不少了，反正都知道了，无所谓爆不爆光，我不可能一辈子当明星。」 这又是一句大实话。 陆迟安不可能一辈子混演艺圈，就是不跟政界打交道，也早晚有一天跟商界打交道，梁燕慈善夜邀请的不光光是娱乐圈的明星，还有无数眼下政经两界的大人物，宋林的意思是，既然迟早要打交道，不如趁着半明星半陆家三少爷的身份还更容易一点。 「我也不是一定要选你，只是其他人不怎么知根知底，你好歹跟过我一年，和程宁也熟悉，到时候他有一些资料要你背，你能跟在我身边可以提醒我，我不太擅长这些，另外……我记得，你酒量很好。」 晚宴最后逃不开敬酒，作为贊助方更是避无可避，陆迟安酒量不好，程宁酒量也差，那么，又要会喝酒，又要知根知底，又要做事认真仔细……陆迟安当然有更好的人选，但叶晓枫送上门来欠他人情，陆迟安乐得顺水推舟，把握机会。 叶晓枫还在犹豫。 风策闭关，他的确无事可干，却也不怎么想离开，而且顾言的忌日……另外，总觉得趁风策脱不开身自己跑去给别人当助理，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陆迟安似乎也料到叶晓枫的顾虑：「贊助商能额外邀请一个嘉宾，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找你朋友一起来，我记得徐甄和你不是很好吗？」 叶晓枫愣了愣，然后开始奇怪陆迟安怎么会知道自己跟徐甄关系不错…… 「怎么样？」陆迟安追问。 「我去问问徐甄，如果他同意了，我就来帮你一个礼拜。」 「好。」 陆迟安很爽快。 叶晓枫挂了电话后立刻跟徐甄联繫，把慈善夜的事情告诉了徐甄。 「可以啊，两千一天，七天就是一万四，你就当赚外快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徐甄不知道风策作为一个明星怎么会闲到自己的助理兼男朋友无事可做，但本着事不关己及不劳心的原则，徐甄也不多问，只说：「慈善夜我本来就要去，用不着他手上那个名额，一起就一起呗。」正好多个人聊天，徐甄何乐不为。 慈善夜为期三天，第一天走红毯，第二天出席募捐典礼，第三天晚宴，这么前后一算，也的确要空出一个礼拜的时间，陆迟安的要求不算高。 有徐甄在，叶晓枫松了口气，随即给陆迟安回了消息：好，七天。 陆迟安几乎秒回：谢谢。 于是顶替程宁作为陆迟安的助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而叶晓枫说干就干，既然定下了就不拖泥带水，立刻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留了一张纸条，压在门缝底下，不过风策说过快的话半个月就闭关结束了，叶晓枫算算，估计风策没出关前自己都回来了。 第384页 临走前，叶晓枫轻手轻脚开门走进房间，蹲到正无声闭目，安静盘膝坐在地上的人面前，忽然就想起当时第一次看见风策练功的样子，不由失笑起来。 短短不到一年，自己跟这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第一次见到风策时的惊艷和疑惑，到一路相处下来的相熟和理解，叶晓枫看着风策完美无缺的五官，每一条弧线，每一道轮廓，每一处硬挺，都教人留恋。 风策…… 他不知道风策会不会听见，怕打扰他闭关，叶晓枫只是在心底念了一遍。 风策，我们认识很快就要一年了。 就快一年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住风策的袖子。 悄声无息，果然没有一点回应。 风策整个人就像陷入了沉睡一样，阖眼而眠，要不是坐姿端正，叶晓枫几乎以为他是睡着了。 祝你闭关成功，早点出来，这样我们就能见面啦……叶晓枫捏着袖子慢慢地想，到时候他们就能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大理，更远的香格里拉，只要是风策想去的地方，只要是风策想看的世界，不管多远，他都要陪在这个人身边。 叶晓枫微微笑了笑，然后把一样东西放在风策左膝上。 却是一串手鍊。 鲜艷莹润的红豆被一条红线颗颗串联在一起，猩红如血，夺目耀眼。 是你说的…… 叶晓枫出神地看了会儿，想像风策闭关结束看到这串手鍊时的神情，满足地嘆息。 是你说的，愿君多採撷，此物最相思……你看我现在还你这么多，不知道你所谓的相思，够不够。 第三百零二章 意外中的意外12 叶晓枫原定的计划，是想带风策一起去给顾言扫墓，结果风策临时闭关，加上又有慈善晚宴这档子事，叶晓枫和徐甄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参加完慈善晚宴后再去扫墓不迟到，不然三个城市来回飞真受不了。 陆迟安很准时，叶晓枫同徐甄下午两点的飞机抵达，一点已经派司机在机场等着了。 s市算是陆迟安半个场子，他回国后呆了好几年，有不少关系，叶晓枫从出机场到酒店，一路食宿安排得妥妥噹噹，既没有逾越，也没有怠慢，一条清清楚楚的界限划分开来，好叫叶晓枫心安。 徐甄一路上笑而不语，叶晓枫被他时不时戏嚯的眼光暼得快烦死了，在酒店吃晚饭的时候实在受不了，干脆挑明了问，「你有话就说！」 徐甄笑得一脸深奥，「陆迟安真的对你不错，我看是喜欢你吧？」 叶晓枫：「……」低头夹了一只虾仁送到嘴里，嚼了半天也没嚼出什么味，有气无力地说，「你怎么也知道。」 他觉得好像天底下的人都快知道了，就自己一个傻逼。 徐甄饿坏了，一面往嘴里扒饭，一面咕哝，「你那会儿跟方雁冉闹绯闻的时候，陆迟安简直了！一天找三回，问我们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我勒个大操，劳资跟他什么关系，劳资认识他吗，劳资凭什么告诉他……」 叶晓枫看着这货带着超大墨镜一边口沫横飞地劳资劳资，一边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大快朵颐，再联想起演唱会海报上一副酷帅狂霸拽的性感打扮……默默别过脸，嘆气。 这反差什么时候能治好，好歹也是个明星，怎么那么没自觉呢。 「是喜欢，但我已经和他清楚了。」 叶晓枫不再沉默，自从解开了心结，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压在心里，徐甄是他这辈子仅剩的好友之一，没什么不可说的。 「哦。」 徐甄一反常态，倒是不啰嗦了，叶晓枫做事有分寸，他犯不着在边上唠叨。 两人正吃得差不多时，说曹操曹操到，陆迟安来了。 同样戴了一副超大墨镜，把半张脸都遮了，身穿一件卡其色t恤，一条水洗蓝的牛仔裤，白色的板鞋，干干净净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但不得不说，这种穿着搭配其实最适合陆迟安，即便陆迟安身份经歷完全不符，叶晓枫还是觉得这种学生打扮和陆迟安给他的感觉，才是相得益彰。 陆迟安四顾一圈，很快发现了猫在角落里的两人，便几步走来，简单打了招唿。 徐甄若有似无的笑笑，顺口问了句要不要一起吃点，不过大家都是明白人，这种客气话不过就是说说，徐甄跟陆迟安并没有多深的交情，但碍于叶晓枫在场，该尽的礼数总归要尽的。 叶晓枫知情识趣，便收拾收拾的东西站起身，在徐甄挤眉弄眼中无奈地跟着陆迟安走了。 两人直接到了陆迟安帮忙安排好的房间。 怕叶晓枫有心理负担，陆迟安订的只是很普通的大床房，否则按照他的心意，起码也要vip豪华包间才行。 「程宁等下就要走了，他应该有事和你交接一下，你等他一下。」 「好。」叶晓枫没有问题。 程宁很快就来了，手里大包小包的都是给老婆带的s市特产。 叶晓枫看了一笑，「好久不见，都结婚了。」他和程宁也算是旧相识了，当初给陆迟安做助理那会儿，两人处得很好，虽然最后自己跟陆迟安的结局不怎么美妙，但并不影响他们两个助理间的关系。 程宁主要是要跟他交接一些公司上面的事务，还有一些可能会在慈善夜期间发生的其他事情，例如一些gg和连续剧的发宣，陆迟安之前主演的连续剧正好明天也要进入宣传期，程宁在国外度假，鞭长莫及，必须和叶晓枫说清楚。 第385页 不过到底是同行，叶晓枫只是听了一遍就记得八九不离十了，只是细节方面需要手动笔记一下。 程宁看他要去翻电脑，顺手把陆迟安的电脑递了过去，「陆迟安的电脑里都有，反正也就一个礼拜的时间，你用他的吧。」 叶晓枫想想有道理，便接了过来。 说是陆迟安的电脑，但其实也跟程宁的没区别了，只是登录帐号分了两个，程宁操作了一遍，「陆迟安的帐号密码是两下空格，我的帐号密码是三下空格，很好记的。」 叶晓枫：「……」突然很想告诉他自己的电脑密码是一下空格…… 这种密码看似简单其实最不容易被猜到，叶晓枫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的密码这么独树一格，没想到还有跟自己想法一样的…… 程宁继续说，「一般来说，你登录陆迟安的帐号就够了，f盘里全部都是陆迟安的合同，他懒得弄，我大概整理了一下，按照就近时间，另外明天的宣传我们肯定是到不了的，但是公关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所有通稿我按照合同事项已经归类，需要的你自己找来用。」 这些事都是叶晓枫再熟悉不过的，顺便问了句，「那你的帐号呢？」 「我的电脑帐号基本就是把这些拷贝了一份，还有一些我自己处理事情的进展，你开看看，八九不离十，出不了什么么蛾子。」 「好。」 程宁又在自己帐号点开一个文档，「这是陆迟安日常注意事项，你看看就行了，他没那么大讲究，就是睡眠对他很重要，如果要他早起，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可以。」 陆迟安的起床毛病叶晓枫见识过，脑子里转了圈，发现梁燕慈善晚宴好像没有一天是需要早起的，立刻心定了定。 程宁最后思索一遍，发现没什么可交代的，只提醒了句，「文档都是加密隐藏的，关电脑时候记得进资源管理器把文件隐了。」这也是以防万一，毕竟都是明星的私人档案，「艷照门」这种事可一不可再。 叶晓枫理解，顺手就把文件重新隐了。 然后程宁就把另一叠资料交到叶晓枫手里，叶晓枫翻了几页，头皮瞬间发麻，「这么多！」 程宁无奈笑笑，颇有些同情地拍拍叶晓枫的肩膀，「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请假度蜜月了吧……」 叶晓枫：「……」 第三百零三章 意外中的意外13［补更］ 程宁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叶晓枫手里的资料基本涵盖了梁燕慈善晚会所有会参加的政界人士，内容精细到个人生平简歷、最近有什么计划，以及目前为止个人所获最大荣誉，甚至每个人的身家背景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叶晓枫一页一页地翻着，嘆为观止。 程宁像是见惯了，淡定地解释，「说是慈善晚会，还不是借着晚会的名头互相认识打探，这次陆迟安的身份背后依仗的是陆家，估计早传遍了吧，信不信到时候三天一堆人围着陆迟安转。」 「……」 叶晓枫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似乎很难一下子消化陆迟安两重身份的突然转变。 「一直都是这样的，有钱的怕有权的，这年头说到底，跟以前也没什么两样，还是当官的最大。」程宁意有所指，「首都一个招牌砸下来，十个里面起码也能砸到一两个有身价背景的，但这里不同，这里是金融中心。」 金融中心不像首都那样，权贵子弟遍布，但不管怎样，能结交多一点像陆迟安这样有身份的，那不管做些什么，总都是对自己的生意有益无害的。 「再说，马上就要换届了……」 叶晓枫蹙眉，「换届？那陆家？」 程宁笑笑，「放心，陆家根基稳得很。」 言下之意，不管是不是换届，都影响不了陆家……然而细思极恐，连换届都动不了陆家的根基，可想而知陆家在军政两届有多么盘根错节的实力。 叶晓枫身不在其中，自然不清楚里面的利害关系，但不代表他就傻到听不懂程宁话里话外的意思。 「所以就趋之若鹜了？」 程宁失笑，觉得叶晓枫的比喻还挺贴切，「差不多吧……行了，我也得走了，咱们家的小少爷就暂时麻烦晓枫你照顾了。」 随即直起身来朝叶晓枫伸出了手。 叶晓枫囧了一下，「你放心，」说着也站起来，和程宁握手，「保证完成任务。」 等到程宁提着大包小包拖着行李箱离开后，房间里又只剩下叶晓枫和陆迟安两人了。 陆迟安从刚刚起就一直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玩什么，玩得很起劲，连程宁交代事项时都没有说过半个字，现在程宁走了，陆迟安居然还在玩。 叶晓枫看了眼积厚如山的资料，嘆口气，既然就是被找来干这个的，那就……开干吧。 他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开始背背背。 于是房间里，一个人窝在沙发里背当代着名人物身家简歷，人另一个则半依着窗目不转睛地玩游戏，一时间，四下里悄声无息。 只是偶尔，那个玩游戏的人会朝房间另一边瞥去几眼，状似不经意，其实如果去看他的手机，会发现他并没有在玩什么游戏。 屏幕一直处在拍摄阶段，陆迟安从程宁进房间开始，就一直在角落里拍叶晓枫。 倒不是他有什么目的，而是他很清楚，一个礼拜时间一到，他和叶晓枫见面的机会就真的等同于零了。 第386页 当然陆迟安也没觉得自己会放不下，毕竟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而且从拍摄期间的情况来看，风策对叶晓枫也算不错，甚至为了保护叶晓枫，他一个明星甘愿抛头露面在道上砸钱，陆迟安不得不承认，这很难得。 比自己都快了一步。 想到这里，陆迟安不由苦笑。 他只是想对一个人好，很好，非常好，藉此弥补之前由于自己而对那个人造成的伤害。 说起来，好像叶晓枫几次受伤入院，都是因为自己。所以这次他千方百计，不过就是想把这个人拉到身边来，他要求不高也不多，就是想再近距离与他接触几天，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那样，这个人依旧是他的助理，会在第一时间照顾自己的感受，顾及自己的情绪……而他却再也不会像两年前时，没心没肺，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到，连动了心都不知道。 陆迟安想，给自己制造点机会留一点念想，不过分吧？ 这一拍就是整整一个下午。陆迟安看着镜头里的人认认真真坐在沙放上背那些其实在他看来完全无关紧要的资料。背到头晕眼花的时候，那个人会揪着头髮长嘆一口气，然后又是揉太阳穴又是敲背的，然而无论背得多痛苦，自始至终，那个人都没有放弃，更没有开口问自己一句。 遵守承诺，严谨自律，帅得那么不自觉不张扬……陆迟安眼眸微动。 原来这就是叶晓枫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 胸口某处狠狠一疼，陆迟安顿觉这七天对自己而言，大概就是自虐。 相比起陆迟安的悠哉悠哉，叶晓枫眼下算是水深火热了。 他好久没有记过这么多东西了。 其实东西并不难记，但问题出在相同的东西一下子出现了太多，记一个十个人的平生简歷不难，难就难在一下子记好几十个，而且还要对着照片来，不能把人搞错了，总不见得对着一个搜寻引擎巨头讨论文学改革…… 正背得头昏脑胀时，一张熟悉的脸，跃然纸上，闯进了叶晓枫的视线。 竟然是李添成。 叶晓枫心里一沉。 然后就开始仔细去看这个人的简歷，却在看完之后眉头紧簇。 料到李添成不是一个好东西，却没想到这么卑鄙龌龊，原来李添成名下的那个公司，纯粹在还是挂个名字，表面上用各种利益哄得明星们签经纪约，背地里却是干得这种勾当，真是…… 这些勾当离叶晓枫的生活太远，叶晓枫觉得自己像是在看小说似的，有种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一直知道娱乐圈的水很深，方雁冉的经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在将李添成的所作所为化为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写列印成白纸黑字时，叶晓枫还是震惊了。 什么娱乐公司……还不如说卖淫嫖娼洗钱来得贴切，叶晓枫觉得有点噁心，然后在看到该公司旗下艺人名单时已经有了方雁冉时，叶晓枫几乎已经猜到这两人之间进行过什么交易了。 方雁冉……叶晓枫摇头，暂时压下了所有反感。 第三百零四章 意外中的意外14 「别看了，出去走走。」陆迟安拍够了，不想再呆在房间里，准备出去找点什么事做做。 叶晓枫瞪大了眼睛看他，「出去走走？」这货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他是明星哎，一个最近势头正热的明星哎！ 陆迟安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嗤笑一声，「怕被看还当什么明星，走！」说完头也不回地真的走了。 「……」 叶晓枫望着那抹爽快的背影，无语至极，他开始觉得头有点大了。 陆迟安做事随心所欲，想什么就是什么，毫无计划可言，随手路边拦了一辆车就拖着叶晓枫上了车。 「去哪？」叶晓枫拉上保险带问。 陆迟安手肘搁在车窗上，支着头，「随便。」 「……」 随便是世界上最难伺候的东西，叶晓枫嘆了口气，索性不问了，心里头暗暗告诫自己，他是一个助理，而旁边这位暂时就是自己的僱主，僱主想要干什么，当然就干什么咯。 但叶晓枫不知道的是，陆迟安真的是随便，他格外珍惜这段时光，他不需要叶晓枫回应什么，他只是喜欢现在这样的状态，尤其喜欢叶晓枫是他助理这个身份。 时间仿佛悄然回到了两年前，那个没有下雨的雨天，自己一身湿透，然后被仿佛从天而降的人用一块大毛巾包住。 「下雨了。」 似是要回应陆迟安此刻的心境，半降的车窗，有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玻璃上。 叶晓枫看了眼外面，真的下雨了，皱起眉，「没带伞出来。」 陆迟安却风马牛不相及的来了句，「手怎么样了。」 叶晓枫一怔，随即一笑，「好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去拆一次线。」 「啧，真麻烦。」陆迟安拧着眉头，一脸嫌弃医疗的繁琐，然而口气却无比温和，「你现在还年轻不觉得，以后等你年纪大了，受伤的骨头报復起来会很厉害。」他从小在军区大院里混大，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伤患，深知骨伤的缠绵难愈，需要长期的细心照料，否则难保以后出什么差错。 「好的，谢谢，我会注意的。」 叶晓枫将车窗升起，暂时把窗外的细雨隔开。 陆迟安看他一眼，不再多言，打算等梁燕慈善晚宴结束了再跑一次那家医院，把叶晓枫的医疗档案调出来给家里的医生，看看怎么调理比较好。 第387页 事情的原因出在他身上，抛开私人感情不提，他都会负责到底。 话题到此为止，两人没再交谈下去，陆迟安觉得眼下的气氛特别好，一反常态不想多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窗外。叶晓枫乐得不说话，摸出手机开始刷新闻，刷着刷着就刷出了很多陆迟安那部进入宣发期的连续剧。 叶晓枫仔细看了会儿，有真有假，不过大致还好，没有什么出格的绯闻，不由心定了定。 明星闹绯闻，这事说大不大，可是说小却也不小，一个闹不好就会有麻烦，何况现在的粉丝对待陆迟安这种所谓的小鲜肉，在私人感情问题上还是很苛刻的。 正担心着明天的宣发不知道情况如何，陆迟安忽然开口了，「叶晓枫。」 「啊？」叶晓枫回过神来。 「会打球吗？」 「什么？」 陆迟安不说话，只让司机在就近路边停下，然后拉着一头雾水的叶晓枫穿过了马路。 马路对面是一个室外篮球场，由于忽然下雨，很多打球的人三三两两地走了，叶晓枫嘴角一抽，「你要现在打球？」 然后陆迟安就在叶晓枫的注目下，径直走进篮球场旁的精品店，五分钟后，捧着一颗篮球出来了。 叶晓枫：「……」 陆迟安很久没有运动了，当了明星后，运动都改在了室内健身房，像这样站在篮球场上跟人一对一对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两人站在绵绵飘雨中，陆迟安运了几下球，似笑非笑，「先说好，我这人玩什么都不放水的。」 叶晓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雨中陪一个人打篮球，简直没话可说了，硬生生从嘴里迸出两个字来，「放心。」 「别紧张，就当活动活动筋骨了。」 叶晓枫：「……」真想问问这人那只眼睛看见他紧张了。 话音刚落，陆迟安就带球攻了过来，叶晓枫凝神相对，防得滴水不漏，陆迟安一时半刻居然突破不了，眼睛亮了亮。 「你还真会打球？」 「……」 「也对，你斯诺克玩成那样。」陆迟安想起叶晓枫那手漂亮的球技，唇角轻勾，「挺好，男人就应该这样。」 说着手里篮球左右一晃，退后一步，陆迟安直接跳射。 修长的身形在雨中划出漂亮的弧度，叶晓枫几乎在同时起跳拦截，却没有拦住，眼睁睁看着球在空中破空而去，直直落入篮框。 叶晓枫微微眯起眼，很久没被挑起的胜负欲被这一球给挑了起来，叶晓枫哼了哼，没说话，捡起球二话不说开始反攻。 「为什么这么说。」 叶晓枫的攻击极其迅速，几乎一下子就冲到了禁区，陆迟安没想到这人说攻就攻了过来，一个疏忽居然被叶晓枫破了防线，叶晓枫轻轻松松一个带球上篮找回了场子。 陆迟安差异之余却笑开了，「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太压抑了。」 「压抑？」叶晓枫不解。 这回换陆迟安进攻了，一面进攻一面说话，「你当初给我当助理那会儿，可不是这样……」 甚至都不怎么说话，在陆迟安的印象中，叶晓枫总是一个人独自沉默，把手里的事情做好，然后跟所有人划清接线，不远不近，不冷不热，有时候陆迟安会假设，如果不是最后那次打架，自己到底还会不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叶晓枫微微一愣，想起过去，顿时眼中划过一抹不明的色泽。 「但是你看……」陆迟安带着球几次攻不进去，索性放慢了脚步，择机而动，「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男人嘛，就应该痛快一点！」 「痛快地把你打趴下吗？」叶晓枫难得起了兴致，眼底闪出一丝锐利。 他注意到了陆迟安的动作。 原来陆迟安人已经退到三分线上，想要以一个三分球结束这次进攻，却在起跳到一半的时候被叶晓枫横空挡下。 球被叶晓枫一掌拍开。 大概是没料到对方出手会这么干脆狠厉，陆迟安怔住片刻，继而大笑起来，「好啊，一人十次进攻，看谁先赢，输的人要叫对方爸爸！」 叶晓枫：「……」 第三百零五章 意外中的意外15 输的人要叫对方爸爸？ 只见叶晓枫扬眉一笑，这货是还没中学毕业吗？居然这么幼稚。但不得不承认一点，陆迟安已经成功勾起了他的兴致。 说起来，他也真的很久没有放手去认认真真玩过什么了。 往日的岁月诚如陆迟安所言，确实压抑，但压抑得心甘情愿。与风策相处这段日子促使叶晓枫真真正正面对了过去，只觉得，时间当真可怕，当天时地利人和凑在一起，什么样的往事，都能放下。 但即便是这样，即便风策将他一步步从过去的泥沼中拉出来，却始终没有办法恢復叶晓枫的本性。 那被叶晓枫深深压制住的本性。 因为他从来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相反，很多年前的叶晓枫，日子过得明亮而又张扬，什么东西到他手里都能玩儿得顺手，赢得漂亮。 一如此刻绵绵细雨中，那道迅速移动的身影，从奔走到伸手，从转身到起跳，每一个动作都利落干脆，没有丝毫犹豫，他决定了就去做了，并为那个决定勇往直前。 他曾那么对过顾言，也正这么对过风策。 第388页 「卧槽你以前职业篮球队的啊？」 三个回合后，陆迟安喘着气，不可置信地吼了声。 就看到叶晓枫又是一个起跳，站在三分球线上把球稳稳投进篮框，然后眉间盪开怎么都掩饰不住的色彩，那是多少湿润的雨水都无法将其熄灭的朝气……那些已经被叶晓枫放弃太久的活力。 「哦，忘了告诉你，初中时候市篮球队就找过我，我没去。」说完也不管对方什么脸色，指尖转着篮球，怎么看怎么得瑟。 「……」 陆迟安没话说了，什么叫做自己挖坑自己跳，眼下正是他最好的写照。 「还继续吗？」 叶晓枫一边转着球一边朝他抬了抬下巴。 「……继续啊！为什么不继续？！」陆迟安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就特么的初中时候差点进篮球队了，怎么了？他陆迟安就拼不过了？他也是打篮球很多年了好吗？何况叶晓枫一个助理平时那么忙，一看就没什么时间锻鍊，怎么就不能继续了！ 「行。」叶晓枫点点头，赞许陆迟安的勇气，随后极其罕见地挑衅，「别后悔。」 陆迟安：「……」 居然敢跟劳资叫板别后悔？陆迟安只觉今天开了天大的眼界，还能见到这一幕，还真是有种没白活的感觉。 于是不信邪的开始拼尽全力跟叶晓枫对峙，却不料对方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眉角眼梢尽显犀利，不仅速度跟伸手更快了，连进攻和放手的方式都开始多元化了，假动作一个接着一个目不暇接，陆迟安被晃得蛋疼，二十分钟不到，叶晓枫亲自验证了自己刚才的话，用实力把陆迟安打到趴下。 「……」 陆迟安觉得这天可能不是在下雨而是在下铁，要不然怎么让一个力量身高体格样样不如自己的人这么轻轻松松地赢了自己呢？ 然而蛋疼的事还在后头。 叶晓枫舒出一口气，仿佛多少年的倦怠与无力都借着这场篮球挥之而去，一场球下来，浑身轻松，心境如同地狱天堂走了一遭，于顷刻间触摸到了从前。 那是他如何拒绝终将念念不忘的从前。 陆迟安怔怔地盯着那张俊逸的脸，缓缓绽放出发自内心的喜悦，好像一个被困多年的人终于得偿所愿，再见天日，于此刻此地，当着他的面，豁然重生。 「你……」 可惜刚迸出一个字，就被叶晓枫之后的话给掐没了。 因为叶晓枫开心得很，嘴角边挂着的笑意竟是有些兴奋得不行了，「来，叫爸爸！」 陆迟安：「……」 他开始怀疑这货不是哪个开关被打开了吧，怎么突然大变样了，这和自己之前印象里沉默低调内敛深沉的那个助理完全不一样啊！ 但陆迟安不知道的是，从记事起，站在他面前这个名为叶晓枫的男人，就是一个对「玩」这个字眼极其用心且拼尽全力的人。他胜负欲极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除了顾言，这个世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叶晓枫会为了一副四国军棋整整熬夜三天，会因为做一个安全球不吃不喝在台桌旁演示操练，会为了投篮的进球率而进行魔鬼式训练……叶晓枫不喜欢读书，他从小就喜欢玩，各式各样的玩，什么打弹珠啦拍纸牌啦玩唿啦圈啦等等等，而且玩就要玩得深入，玩得刻骨，玩得让周边几个小区的一群孩子都跟在他屁股后头叫祖宗。 喊爸爸？ 叶晓枫心中哼哼。 多幼稚啊，他小时候从来都是喊祖宗起板的……爸爸？弱爆了好吗？ 「怎么，愿赌服输不知道吗？刚刚是谁说的输了的人要喊对方爸爸的？这要是我输了，我肯定喊你爸爸，这点我人格担保啊！」似是怕陆迟安反悔似的，叶晓枫煞有介事地抬手朝他指指，「放你一马，叫哥也行。」 陆迟安：「……」还不如叫爸爸呢，反正就一回，这叫哥还不得一直叫下去没完没了了？ 于是渐渐停下的雨势，是一人用蚊子都比他响的声音地喊了声，叶爸爸。 好在新出炉的叶爸爸深懂见好就收的道理，没再提出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只说肚子饿了，打算请他吃个饭。 陆迟安松了口气，忽然发现在这个人面前，似乎自己一直处于劣势，对方随随便便一串举动就能打散自己对这个人一贯的看法，陡然间便生出一种，好像从来没认识过着这个人的念头。 然后隐隐期待这个人下一刻的变化，最好像刚刚那场对抗里出现过的神采，他喜欢的人，在雨中笑得那么好看。 这场雨中对赛后来被陆迟安反覆记起，一如他们的相遇起始于一场雨，而他们的转折同样来自于一场雨。 一场雨中，他说他是玉皇大帝派下凡间专门来救他的，然后在第二场雨中嚣张肆意地让他喊他爸爸……陆迟安本来以为他们之间还会有第三第四场雨，每一场都能再一次看见这个人明晃晃的，毫不掩饰的真性情，却怎么也想不到，世上其实还有一个字，始终站在笑的对面。 陆迟安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够伤心成那样，绝望地跪在十字路口，于漫天雨中，放声痛哭。 第三百零六章 昔日再来1 一年一度的梁燕慈善晚会在周五晚上正式拉开序幕。 该晚会规模极大，丝毫不亚于每年初的国剧盛典与千岁奖。梁燕慈善晚会为期三天，期间明星璀璨，名流聚集，不论娱乐界还是政经两界，只要是收到了邀请函，都会准时出席，无形之间抬高了梁燕慈善晚会的名气，一年胜似一年，到了如今，已经举办了足足七十二届。 第389页 陆迟安这次作为京城陆家的小少爷出席，代表陆家聊表慈善的举动并不算什么，梁燕女士的后代在政界有着相当高的知名度，一直以来也与官方保持着良好的互动，只是由于陆家的人是第一次现身这样的场合，而现身的人又当今娱乐界正红的人物，难免吸睛，陆迟安一大早就接了无数电话，但相当一部分都是让叶晓枫替他接的，然后话不到几句就客气挂了。 「这样好吗？」叶晓枫疑惑地问。 他不太清楚这些大人物们的交往方式，陆迟安就这么大咧咧地藉口有事挂对方电话，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陆迟安一副无可无不可的口吻，「无所谓。」这些人一个个目的明确，陆迟安没心思一个个对付，这跟混娱乐圈不同，凡是混正商的，哪个没点手腕，哪个没些背景，陆迟安暂时还不想这么轻易地被拖下水。 「对了你衣服选得怎么样了？」陆迟安瞥了眼正纠结着的叶晓枫。 一大早，程宁寄来的几箱子衣物被酒店服务员送到了门口。都是陆迟安平时的穿衣风格，从上到下从内到外一应俱全，但问题出在叶晓枫这人衣品很是一般，之前给陆迟安挑生日礼物的时候，安佑连就说他眼光有毛病，尤其到了选择特别多的时候更为艰难，站在几箱子衣服前已经发呆了十多分钟了。 「要不这么配？」叶晓枫还在纠结，把自己配好的一套往陆迟安手里一塞。 陆迟安看得眉头指皱，「这什么玩意儿……」 叶晓枫：「……不行？」 陆迟安摇头，「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一个人的上下搭配加起来不能超过三种颜色吗？这又不是时装走秀！」 叶晓枫还真没听说过，一脸茫然。 于是陆迟安跨过一个箱子，亲自蹲下来开始挑衣服。程宁也算细心，所有款式其实已经按颜色料子细分了一遍，只是叶晓枫对这方面完全没有心得，不知道程宁安排下的用心。 陆迟安一面选一面问，「你以前怎么当助理的？方雁冉没说你？」 叶晓枫挠挠脸，「不是有形顾吗，要我干嘛，我又不负责这块，再说我也不懂，问了也白问啊。」何况方雁冉一个姑娘家家的，他叶晓枫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女生衣服怎么搭配，给方雁冉当助理的时候，他通常只负责载人到地方，然后跟在后面拿袋子，换下来的衣物拿去干洗店烫洗，甚至烫洗这一环都不需要，有保洁阿姨代劳，他没事瞎操个什么心。 「那……风策呢？」陆迟安状似无心地问。 「有阿连啊，他每周都会把衣服搭配好然后拍下照片一块送过来，我照着照片上拍的样子配就行了啊。」 「……」 陆迟安没话了，又用余光瞄了瞄叶晓枫一身搭配，突然发现其实叶晓枫的搭配简单到了可怜，这才回想起来，貌似叶晓枫一直都穿白衬衫白t恤然后搭配牛仔裤，正式场合就外套黑色西服…… 嘆了口气，陆迟安随手选了几件就去了洗手间，叶晓枫开始收拾箱子，脑子里开始琢磨今天晚上的流程，前前后后都过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疏漏了才放心。 这时电话又开始响了，叶晓枫看了眼来电，朝洗手间喊了声，「陆迟安，宋林电话！」 「你接吧。」 洗手间传来陆迟安的声音。 「哦。」 叶晓枫接起了从今天早上开始的第二十一通电话，结果还没说话呢，宋林噼头盖脸一堆吼了过来。 「陆子出事了！章凝雪好像是铁了心要整死叶晓枫！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她李添成的事，今天梁燕慈善晚会她也要来，还是跟李添成一块！当时他跟李添成的事你有没有问过？李添成到底怎么回事！」 叶晓枫：「……」 「喂，陆子？赶紧给句话！要不让叶晓枫别去了！」 「……我，叶晓枫。」 「……」 电话那头显然没料到这茬，惊了惊，随即讪讪地咳了一嗓子，「哦，是叶晓枫啊，呵呵，哈哈，我刚刚开玩笑吓唬陆子呢，你别往心里去。」 「……」 陆迟安换好衣服走出洗手间，见状问道，「怎么了，宋林说什么？」 叶晓枫把电话递过去，迳自往洗手间走去，陆迟安一头雾水，接过电话，「什么事，你和叶晓枫说什么了？」 宋林：「……」 叶晓枫站在洗手台前，狠狠洗了一把脸，抬起头时，对着镜子里那张脸怔怔出神。 很快，镜子里出现了另一张脸。 是陆迟安打完电话不放心来看看，结果就看见叶晓枫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发呆。 「你……」陆迟安欲言又止。 叶晓枫却忽然问了句，「你觉得这张脸，很好看吗？」 如果换一个人这么问自己好不好看，陆迟安多半要觉得这人脑子有毛病，不是自恋就是神经，但偏偏这个人是叶晓枫。 从叶晓枫嘴里听到这句话，竟意外的和谐。 「好看。」陆迟安如实回答，「如果你要听实话，我觉得，好看。」 陆迟安第一次见到叶晓枫的时候，和其他人见到叶晓枫时的第一印象没啥两样，都觉得这个人其实应该去当明星。他的长相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融合了纯粹与世故，青涩与成熟，放到眼下的审美看，陆迟安敢打包票，他会红。 第390页 一定会红。 记得当时叶晓枫和方雁冉闹出绯闻的时候，网络上就有一些声音评论这个男人很帅，如果只是凭长相说，叶晓枫完完全全配得上方雁冉。 但就是这么张脸，却在镜子中与自己相对，落寞而苦涩地笑了笑。 「那除了好看呢？」叶晓枫低下头，声音压得听不出喜怒，「陆迟安，还有什么。」 第三百零七章 昔日再来2 这倒是有点把陆迟安问住了。 喜欢叶晓枫的起因说实话，陆迟安自己也不清楚，好像突然之间就喜欢了，很喜欢，出乎意料地深。 「我说我不知道你会生气吗？」他试探性地问了句。 叶晓枫情绪似乎调整过来了，唿了口气，「不会。」 于是陆迟安重新把他和叶晓枫相识的过程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面回忆一面分析。 「那时候挺震撼的，除了我爸，没人敢揍我。」 叶晓枫笑了声，「你当是在拍流星花园吗？大少爷。」 陆迟安愣了愣，随即自己也笑了，先是莞尔轻笑，渐渐摇头大笑，练练点头称是，「还真有点像。」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陆迟安心里很清楚，对叶晓枫的在意可能远远不止于此，根本不像他刚才说得那么简化，什么第一个动手揍他的人……现在想想，也许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他们眼下的这一刻。 「好了不说这个了，心情好点了没？」陆迟安拍着叶晓枫的肩膀把人推出洗手间，他大概猜得出一些，但详细情况还是得由叶晓枫自己来说，「你和李添成早就认识了吗？」 之前在片场遇见他就觉得奇怪，李添成和叶晓枫两人之间似乎颇为熟悉，但那种熟悉感又很违和，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刻意让宋林留意帮忙查一下，但更深一层的东西宋林是查不出的。 就不知道叶晓枫肯不肯说了。 叶晓枫的确不想说，这段经歷既耻辱又噁心透顶，中间穿插着谎言与陷害，手光是想想就坐立难安，现在要他说出来，不仅为难自己还得顺带黑一把方雁冉。 哪怕源头就是方雁冉。 叶晓枫想了想，最后轻描淡写，「是对我有点意思，后来我没同意，加上跟方雁冉的合同到期了，就走了。」 陆迟安皱眉。他也不是白痴，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根本不足以用来解释，宋林刚刚电话里说得很明白了，李添成是有目的性地针对叶晓枫。这次梁燕慈善晚宴的受邀名单中根本就没有章凝雪，李添成邀请谁作为女伴都无所谓，但偏偏选择了章凝雪，陆迟安记得，这两个人之间是没有交集的……不，有交集，这个交集不就站在自己面前吗？ 毫无疑问的，他们的交集点就是叶晓枫。 「你想去吗？」陆迟安不知道叶晓枫怎么打算的，如果他不愿意见这两个人，自己也不会勉强。 不仅不会勉强，还特别不捨得。 反而叶晓枫看得很开，「去吧……」然后在陆迟安意外的眼光下，无奈地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他们真的是为了我，就凭他们的本事，我跑到哪儿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章凝雪都能发狠话找人几次弄他了，手段再狠一点也不是没可能，叶晓枫现在一心想和风策离开这个圈子，不想在惹出什么事给风策添麻烦，如果让他们见一面，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好歹心里有点把握。 总比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围殴要好。 陆迟安觉得事情完全没那么简单，不过说实在的，叶晓枫这种正面面对的态度让他很欣赏。不找事不代表事就不来找了，既然找上门来了，没道理一直躲着。 「你放心，我一定负责到底。」陆迟安忽然收敛了眼神，笔直而认真地望进叶晓枫眼底，「我保证。」 叶晓枫一愣，继而失笑，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当然得负责啊，这么一个大美人，我可没那个福气。」说完状似平淡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那个眼神，收拾手边一堆箱子。 这一连串的语气动作都被陆迟安收拢在视线中，良久，默然地转身，双手几次握拳，终于还是按耐住，缓缓松开。 做得很好……如松开了始终憋着的一口气那样，陆迟安颇有些无能为力。 叶晓枫做得很好，把工作与朋友恰到好处地揉合在了一处，看着比两年前要亲切了很多，可与此同时，那条线却若隐若现地横亘在两人之间。他简明扼要地提了一点过去，再多也没有了。一切举止都表现那么刚刚好，他们是认识了两三年的「熟人」，仅此而已，只是相对于陌生人而言好了许多，却比之徐甄都远远不如。 当然陆迟安觉得自己表现得也算可以，没有非得纠结个所以然，也不想逼着叶晓枫给自己多大回应，回应人家早就给了，放不放弃既不继续是自己的事，叶晓枫没有为此负责的理由。 其实陆迟安偶尔也会内心阴暗地假设，如果叶晓枫把自己当做备胎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却惊愕地发现，哪怕是把自己当做备胎，如果能把彼此的距离拉得更近一点，叶晓枫能够对自己更坦白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近一步退一步都尴尬，只怕自己也是愿意的。 然后陆迟安就会骂自己犯贱，贱到甘愿被当成一个备胎都觉得很行。 可惜深陷爱情中的人，又哪一个没犯过贱，陆迟安下意识地给自己找藉口，自己现在正处在热恋中，虽然只是单相思，但那种突然发现一个人的好的感觉实在太好，那种类似于失而復得的喜欢，还有原来如此的意外，都令陆迟安难以自拔，叶晓枫随随便便露出一个自信得瑟的微笑，他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找不着北了。 第391页 这是病入膏肓了，陆迟安近乎绝望而甘心地嘆了声，也无药可救了。 他有足足七天的时间…… 七天会发生什么陆迟安并不知道，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回顾过往，把自己喜欢的人暂时性的绑在身边，看似陪着自己，事实上却是自己想尽办法求着去陪对方。 值得吗？ 宋林说他走火入魔了，但陆迟安却无所谓，反而觉得很值，看着叶晓枫换了身行头，西装笔挺地等在门口，陆迟安眼神更亮了。 人的一生要遇见一个完完全全能把自己迷住的人很难，而要这个人同样为自己着迷就更难。他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所以陆迟安不怨，也不恨。曾经他们的结局太难堪，现在好不容易有重头来过的机会，他愿意费尽心思去讨好对方，至少来日想起，不再是曾经那个嚣张兇恶的模样。 ps： 抱歉，花点字数想说一下叶晓枫的性格。（2000字和2999字的收费是一样的，只是作者有话说里只能写300字，不够。） 感谢nancy茜茜之前的评论，说出了我心中的叶晓枫。叶晓枫这个人物的性格特徵比风策要难写得多，也复杂得多。风策说白了就是一个帅，男神，他在这个世界是简单的，加上曾经高高在上的身份，註定了他在有些时候比较自我，不会过分顾虑别人，甚至于，他偶尔的顾虑都能让人膜拜。这大概就是男神和普通人的差别。叶晓枫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首先，他无权无势，在李添成和方雁冉的联手压迫下，他其实是没办法反抗的，除了拼命，所以他拼命了。他没有原谅方雁冉，但他原谅了安佑连。安佑连的坦白已经被迫成为了叶晓枫原谅的理由。叶晓枫从来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相反，他是一个很有原则很有底线的人。同意风策出演激情戏不代表着他圣母，而是他知道如果按照风策的主张随随便便撂挑子不干会出大事。爱一个人是处处为他着想，而不是处处要对方为自己着想。他愿意为了对方的名声而为难压抑自己。而这一点，风策是理解他的。当然在「不可转也」章 节中，风策也报復过了，但我觉得，叶晓枫的魅力就在这里。他身上有牺牲的精神，这种牺牲顾全大局，审时度势，加上他深知娱乐圈骯脏的地方，更不愿意风策被这些东西所害。 另外想说的是，知道各位很爱风策，但最近几章 描写陆迟安会浓墨重彩一点，因为后面的剧情需要他。从某种角度而言，风策在这个时代是很被动的，甚至是无能为力的，长得再帅，武功再高，都比不上陆迟安的身份和势力。（不会发生风策和陆迟安抢人）风策并不是全能的，他会逐渐明白，这个时代他是没有说话权的。 前期铺垫了很多顾言，差不多就要在后面交代了，顾言是一个对叶晓枫特别重要的人，风策自己都说过，在叶晓枫心里，顾言的地位无可替代。 《风住》的感情宗旨是「理解」。风策一直都理解叶晓枫，理解他的每一个决定每一次退让。而叶晓枫也是理解风策的，他始终看得清时代的鸿沟划分在彼此之间，他们最终能够在一起，与叶晓枫一次次的牺牲是分不开的，后面会讲述得更清楚。 此文从去年连载至今，坚持日更，只是今年下半年有点忙，非常抱歉，感恩有你们一路相伴，无以为谢。 第三百零八章 昔日再来3 梁燕慈善第一天。 下午五点整，长长的红毯铺开在s市市级六星酒店门口，各路明星，商界经营，政界大腕汇聚一坛，数十家媒体，数百名记者从一大早就守在了门口，酒店联手政府出动了几百名保镖维持现场秩序，更有十几辆警车停在不远处随时待命应付突发状况。 当陆迟安的宾利车抵达时，现场气氛短时间内到达了一个小高峰，因为主持人在介绍他的时候，还是以明星的身份，而这个身份足以令那些因陆迟安远道而来的粉丝们兴奋。 叶晓枫坐在副驾驶位置，看着陆迟安下车，朝着红毯的方向一步步走远，恍然发现，原来陆迟安这两年的名气真的不小了。 那个因为出演男二得不到剧组重视也不被导演放在心上的，在雨中淋得浑身发抖的人，终于随着陆迟安离去的背影，同时走出了叶晓枫的记忆。 一如徐甄，一如方雁冉，一个又一个，终将这样慢慢淡出他的视线。 陆迟安的出现将现场气氛拉高，紧接着出现的，又有刚刚顺利举办完演唱会的徐甄，人潮汹涌中，欢唿声一浪高过一浪，叶晓枫等到徐甄走完红毯后，让司机把车开到车库后，自己则跳下车从酒店员工通道进入正厅。 为期三天的梁燕慈善，第一天走过红毯之后，同往常一样，在酒店宴会厅会举办一场隆重的宴会。这场宴会与第三天的公开宴会不同，第三天有媒体加入，而第一天谢绝所有媒体，只是一场提供各位精英人士方便交流的晚宴而已。 由于明星的身份定位相对敏感，这场私密晚宴，娱乐圈人士通常都不会出席，毕竟无论政界还是商界，真正的上流人士往往是看不起这些明星的。 但陆迟安则不同了，他是这次十位主要贊助之一，当然凭陆迟安真正的身份已经不需要旁人再多做解释，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人眼球了。 陆迟安一走进正厅，眼光就开始四处寻找叶晓枫，好容易发现躲在角落里，正要过去，迎面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第392页 陆迟安吓了一跳，以为眼花了，再看一眼，居然真是他。 「霍连年？」 霍连年一身笔挺的西装将其高大俊朗的外形衬托得利落潇洒，两人身高差不多高，霍连年可能还要更高一点，站定在陆迟安面前，把人从头到底，玩味地打量一番，最后中肯评道，「还行，你小子也能当明星了。」 陆迟安哭笑不得，一肚子的好奇，「怎么你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霍连年反问。 「你不是当兵去了吗？」 「当兵也可以转业啊，我就不能转业出来下海？」几年的军队生涯足够把人从一块豆腐歷练成一块钢铁，霍连年手指扣在领结处往外松了松，似乎不太习惯西装的束头束尾，口里却问，「你呢，怎么变成贊助商了？」 陆迟安嗨了声，嗤笑，「什么贊助，要个名额而已，你怎么可能下海？你们家老爷子能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提到自家老头子，霍连年眼神中透着不甘，硬朗的五官在不甘的表情下不怒自威，格外严肃，「你小子也不可能一辈子当明星，半斤对八两，笑什么。」 陆迟安和霍连年在同一个大院长大，当然不陌生，但也谈不上多熟悉。霍连年长了陆迟安几岁，曾经也算个风云人物，陆迟安在他手下往往过不了二十招，是极为少数的，能令陆迟安心折的人之一。就是两家人因为立场问题没有走得多近，但霍连年对陆迟安的印象还是挺深的。 那个身后总是跟着一群人嘻嘻哈哈的，青春洋溢，极度骄傲的少年。 「不说了，改天再和你聊。」 陆迟安朝他摆摆手，抬脚要走，霍连年一挑眉，顺着方向望去，表情在瞬间，微乎其微地一裂。 整个晚宴的正厅在酒店二层，二层向南有一座偌大的瞭望阳台，纯欧式风格，半圆形扶手围出墙面大半。 当入夜的夏风吹来，干爽的空调冷气混着从外而来的热风，混出隐隐的，带着潮湿的黏腻。 叶晓枫独自立在阳台前，抬头盯着头上那轮圆得跟一张大饼没什么两样的月亮。 陆迟安静悄悄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香槟，「是不是无聊了？」 叶晓枫接过酒，有些意外陆迟安这时候出现，与他轻轻碰杯后抿了一口，「你不是应该很忙吗？」 「哦？怎么说？」 「那些表格上那么多人……」叶晓枫回想着背在脑子里的一个个大人物的脸，「你不需要应酬吗？」 「不需要啊，再说，重头戏也不是现在。」陆迟安笑了，「等一下的饭局才是重点，对了，人都记得？」 叶晓枫点头，「差不多吧。」 「好。等下坐在我旁边，你不用说话，但是如果有人朝你打招唿，你能认得出对方。就行了。」 「我会的。」 叶晓枫没有问为什么，简单利索地应了，他相信陆迟安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用意。 陆迟安的确有私心，但也是为了叶晓枫着想。毕竟按照叶晓枫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出席的，但陆迟安半点不肯委屈人。没谈成恋爱怎么了，也是他陆迟安放在心尖上的人，之前几次因自己而受的伤导致现在哪怕是一点点的怠慢，陆迟安都捨不得。 他能把人拖来，就能把人拉到身边坐下，这恰恰是陆迟安爱一个人的方式。 「哦对了，如果有人来劝酒……」只见陆迟安眉眼情抬，顿时一身自小就养成的，几乎可说是与神俱来的贵气与傲气便就这么慢慢散了开来。 「你自己看着办。有钱的怕有权的，你只要记住一点……」 陆迟安说到一半停下，叶晓枫平静地等着。 「记住，叶晓枫。」陆迟安一字一句，认真地看着叶晓枫说道，「等下你旁边坐着的，是今天整个场子最有权的。」 也就是说，今天整个梁燕慈善晚宴，最有地位最有身份，或者最具权势的，就是陆迟安。 叶晓枫张了张口，忽然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才发现竟没有一句合适，最终在对方凝结的视线里败下阵来，良久，沉默点头。 陆迟安眼神立时温柔了下来，他突然很想去摸摸对方那一头柔软的短髮，结果一举手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拎着杯子，他微微一愣，随即失笑着摇了摇头，在剎那间挥去了所有不该有的念头。 第三百零九章 昔日再来4 叶晓枫从一开始就没有进入角色，尽管他不断用理智命令自己，但格格不入的环境以及身份仍然无时无刻地不再提醒着他，他不知道这样的比喻对不对，宛如一只误入虎林的猫，再如何悄声无息隐匿身形，依然改变不了他跟这群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事实。 所以一直到入席后，叶晓枫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往周遭看看，一看过后大吃一惊。整场宴会席分三十桌，他与陆迟安入座的这一桌位于整场正中位，主桌。再环顾一圈落座的嘉宾，加上自己刚好十一位，但一看其他几桌的座位数就知道，原本这桌只有十位，那多出来的那一个，毫无疑问就是自己。 叶晓枫有些坐立不安，第一反应想站起来走人，却被一旁的陆迟安拖着手拉坐下来。 「我还是走吧？这……」这完全不适合他……叶晓枫小声提议。 陆迟安以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淡笑着应对另外在座九位嘉宾的目光。 第393页 主桌的嘉宾同往年没有什么太大差别，不会挑选身价最高的，却会挑选影响力最大的，其中包括文艺界泰斗，书法协会会长，世界古董研究委员会主席，国际商贸中心亚洲区主席等等，无一不是业界行家，且在当年掀起过风云的人物。 叶晓枫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在旁观《名人访谈录》，然后好奇陆迟安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挤进这些人之中的……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陆迟安似是猜到了他的疑惑，凑过身来耳语了几句，「我外婆喜欢收藏，坐在你对面的那个古董会的，以前是副主席，主席是我外婆。」 叶晓枫恍然大悟。 陆迟安继续解释，「另外叔公当年参与两弹一星。」 叶晓枫倒吸一口冷气。 「舅公是首都科学研究院院长。」 叶晓枫听得冷汗都要快下来了，心想下一步你就是说你们家参与了人造卫星航空母舰登陆月球他都不会奇怪了。 好在陆迟安言尽于此，没有再给叶晓枫更多冲击，但叶晓枫心里明白，只怕他们陆家拿得出手的人物不胜枚举。而这才是真正的名门望族，那些成天在网上跟跳樑小丑没什么区别的富二代富三代拿到陆迟安面前根本不够看。 他们饱经风霜，知书达理，文武皆能。好比有钱的越来越有钱，有文化有修养有学识的也同样如此，何况老一辈的歷经战火，通常隐姓埋名不愿曝光于世人，于是连带着整个家族也愈发低调。就连叶晓枫这种普通老百姓都知道，现今国家的经济命脉以及军方权利实际都控制在这些开国元帅的后代，也就是所谓的红二代红三代手里的。 他忽然撇过头去深看了陆迟安一眼，蓦然惊觉，可能也只有陆迟安这样的人，才真正称得上天之骄子。 陆迟安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也朝他看来，当对上叶晓枫眼中，那一抹很罕见的深沉时，陆迟安思索片刻，懂了，继而轻轻一笑，「别这么看我，我是我们整个家族最没出息的，娱乐圈都混出来了，呵呵。」 叶晓枫下意识反对，「娱乐圈也有名人，也有前辈，不能一概而论。」 「那你也知道是前辈，都隔了多少年了，现在的娱乐圈，哦，怎么说来着的，放到古代，就是戏子。戏子能有什么身份？和妓女一样的。」 陆迟安口气事不关己，仿佛完全不把自己当个明星。叶晓枫听得眉心纠结，只觉这话分外耳熟，好像什么时候在哪里听过，仔细回想了几分钟才堪堪记起，原来风策就这么说过。 …… 曾经我认为，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戏子终将是戏子，乃三六九等之下下等，然而眼下我可谓一无是处，除了演戏，还能如何。 …… 他当时听得生气，是为着风策语气中的自伤，觉得像风策那般完美强悍的人，怎么能说出这么温软脆弱的言语，简直不能忍。然而时至今日，在听过陆迟安那么一段话后，叶晓枫才暗暗心惊，真正领悟了风策言词里的真意。 毫无疑问，风策和陆迟安是属于同一种人，无论身份，背景，地位，涵养，哪怕不在同一个时代，但他们的看法，他们的眼光，他们的认定，却是一样的，即便他们同处在一个娱乐圈，同作为一名艺人，甚至共同出演一部连续剧，但骨子里，他们一致认同这个已经延续了几千年的断论。 再怎么光鲜亮丽，戏子都是戏子，什么演员，什么明星，都是三六九等最末端，与妓女等同。 除了演戏，还能如何……叶晓枫，我还能如何。 那一声温柔无奈的嘆息仍犹在耳，恍如昨日，叶晓枫忽然整个人难过得不行。他对自己没能真正理解风策而感到万分惭愧。曾经高高在上的亲王沦落到如今居然只能勉强成为一名戏子，并且还要在众目睽睽中表现深情演绎真爱，这简直是…… 这简直是…… 难怪啊难怪，难怪风策会为了一场激情戏连着两次报復自己教育自己，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羞辱，对陆迟安风策这种身份的人而言，根本就是耻辱。 看叶晓枫动也不动地愣在那里，陆迟安以为他被自己那个家庭背景给吓到了，忙压下声音安慰，「你可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陆迟安就是陆迟安，不会变的。」 可是听到叶晓枫耳里却变成了，风策就是风策，他是不能变的，哪怕整个世界都变了，叶晓枫也希望风策不会变。 不，不是不会变，而是不可以变。 于是叶晓枫郑重点头，语气诚恳，「你说得对。」还想再说几句，蓦地右手边伸出一只干净的手掌。 他诧异地转头看去，入眼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并没有出现在程宁给他的那堆「资料」里，叶晓枫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唿。 不料对方只是温和而充满善意地微笑一声，客气地自我介绍，「我姓霍，我叫霍连年。」 出于礼貌，叶晓枫忙伸出手握住那只手掌，「你好，我叫叶晓枫，是陆迟安的助理。」 「叶晓枫……」 叶晓枫看见对方一面喃喃一面眼中流露出诡异的熟悉，默默想了想，还是不认识，只好无奈转头去看陆迟安。 陆迟安正颇为玩味地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短短几秒后，朝霍连年投去了一个「你丫没事勾搭我的助理做什么」的兇悍眼神，霍连年当下就笑了，手却握得更紧了。 第394页 「我认识你，叶晓枫，你是顾言的朋友。」 第三百十章 昔日再来5 叶晓枫蓦地抬头盯着霍连年，一直搁在桌面的上的右手悄然握紧成拳，神色不明。 似是预想到了对方的反应，霍连年朝他投去一个安心的笑容，「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恶意。」 叶晓枫还是盯着人看，丝毫不放松警惕，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奇怪，顾言的名气太大，混圈的时候有几个相熟的朋友再正常不过，只是关心则乱，尤其那份关心比天还大，忽如其来地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口中听到，人的下意识反应完全控制不住，叶晓枫盯着人的视线几乎绷紧到了极限。 还是陆迟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唤道，「叶晓枫？」他手下温柔，眼神却犀利地凝住陆迟安，似在质问怎么回事。 霍连年微微一笑，看向叶晓枫的眼光中多了些若有似无的感慨。 叶晓枫……叶晓枫。 叶晓枫回过神来，然而视线茫然，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失礼，仓促唿了口气，努力调整紊乱的心神。 是远离太久了吗？ 还是封闭了太久？ 久到连一个陌生人随口说出顾言的名字，都能让他失控。 封闭到听见那熟稔的语气从容的神态，都教人这么难过。 陆迟安在边上疑惑不解。印象中，叶晓枫向来沉默镇定，除了那次对打，从来没见这个人脸色崩过，连那天被一群小混混用刀威胁着下车，都颇显从容不迫，怎么霍连年说出个人名都能引起叶晓枫这么大的反应。 另外……顾言？ 是那个，顾言吗？ 然后脑子里就浮现出之前u盘里看见的那一幕。那个被禁足在方寸屋子里，束手无策，被天天注射毒品，却抵死不从绝食绝命的影像。 这一想可不得了，简直跟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样，陆迟安思维控制不了地发散。他想起宋林形容霍连年为了顾言发疯的场景，想起当年顾言追悼会片段流出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想起徐甄在演唱会上为了他流泪感嘆，最后想起刚才霍连年对叶晓枫的称唿……陆迟安倒吸口冷气，望着霍连年的目光一下子深邃了起来。 顾言的朋友？顾言的朋友！ 叶晓枫居然是顾言的朋友！ 而什么样的朋友值得霍连年这样身份的人特地过来握手？必然是情分已经深到了某一种程度，否则普普通通的朋友霍连年会看在眼里？ 陆迟安心思急转，越转越是后怕，一脸担忧地看着叶晓枫。 好在叶晓枫已经彻底调整好了，重新转头对霍连年重新自我介绍，「抱歉，刚刚失礼了，我是叶晓枫……」停了停，才继续道，「是顾言的朋友。霍先生认识顾言？」 陆迟安忙竖起了耳朵。 「认识。」 霍连年好像一点都不介意叶晓枫一连几变的态度，反而言语间还透着一丝贊同，仿佛这样的变化很符合他在心底对叶晓枫这个人的人物构想，如今乍然相逢，竟是有些满意地点头，「你和他形容得挺像的。」 叶晓枫唿吸一紧。 霍连年口中的他，自然指的顾言无疑，然而内藏其中的深意才教人动容。 他跟叶晓枫素昧平生，见都没见过，那么，能让霍连年印象深刻，深刻到一听到名字就能马上联想起来，可想而知顾言曾经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用形容和描述来反覆加深这个印象。 都是人精，叶晓枫在唿吸间就猜到的事，陆迟安几乎同一时刻也猜到了。 霍连年用短短几句话就清楚勾勒出顾言和叶晓枫两人之间的关系，陆迟安一时间弄不清楚他的用意，忍不住把话头接了过来。 「咳，你有话直说。」 这么挤牙膏似的听着真是磨人。 霍连年似笑非笑地瞥来一眼，随即又落回到叶晓枫身上，陆迟安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凌厉眼光的男人，目光罕见地温柔了下来。 「以前总听他说起你，就想着，哪一天，得见见你……」 得见见他，很久之前，第一次从顾言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霍连年就起了见面的心思。因为他很好奇，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顾言这样的人物，牵肠挂肚到这个地步。当然他并不是想要和对方比什么，他也明白喜欢这种事，一向充满了天时地利人和各种条件设置，他晚了一步，错失无数，的确遗憾，但不意味着自己就要去嫉妒。 顾言死后，所有与他有关的一切在某个时间段里掀起风浪无数，什么纪念版唱碟，所拍的电影电视剧合集，词曲创作收录等等，但这些放到霍连年眼里却都不够看，因为那是世人共享的，无数人都知道的东西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怀念的价值，而只有这个被顾言深埋心底只有寥寥几人才知道的叶晓枫，才真正令人惦记。 其实霍连年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几个意思，但总毫无理由认定，通过这个男人，一定能认识更深一层面的顾言。 那个他相逢太晚，触之不及的顾言。 「叶晓枫……」思绪到此，霍连年笑意更深，难得放低了身段，宽慰了一句，「希望你能原谅一个失去了很多的人，想方设法追回一点什么，这应该不过分吧。」 于此同时，远隔几个城市的宾馆房间内，有人缓缓睁开了眼。 风策长长吐息一声，只觉浑身骤然轻盈了不少，丹田内已不復之前那般虚无，内力回归的感觉着实太好。 第395页 正要起身，有清脆的物体落体声响起，风策闻声低头，入眼一串猩红如血的手鍊。风策目色微动，弯腰拾起细看，一时间，艷丽无比的色泽落入白皙无暇的掌心，红白双间，衬得朱红色的饰物越发艷绝，惑人心神。 风策一翻手便将手鍊戴在了左手手腕，然后站了起来。 他闭上双眼，静静听了片刻，房间悄无声息，于是开门出去，结果一抬脚就猜到了门缝下的纸条。 风策捡起来扫了眼，随即无声一笑。 叶晓枫把一切都交代的很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最后的结果，甚至细心到把徐甄的联繫方式都留下，以便风策找人。 然而风策却只是把纸条归正地这好放在口袋里，眼光四巡一周，果不其然，手机连着充电线一直充着电防止自动关机。 风策想了想，拿起手机找到通讯录里的amy，拨通了电话。 第三百十一章 昔日再来6 彼时amy正翘着二郎腿窝在沙发里敷面膜，听到手机铃声，闭眼摸索着手把手机摸到耳边接听，却在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后，整个人吓得差点跳起来。 「风策？」 风策低沉的嗓音通过微弱的电流传来，简直酥麻了半个脸部神经。 amy浑身一哆嗦，「有、有事？」不是杀青之后暂时告假了吗？离那则香水的gg还要好几天呢！叶晓枫呢？怎么是风策直接打电话过来的？ 风策看不见另一个城市正有人头顶着一堆问号一脸严肃地瞪着自己的回答，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amy：「额……怎么了？」 风策想了想：「请带我离开。」 「啪嗒」一声，amy一个踉跄，面膜掉地上了：「……」 似是也察觉到了这句话颇为不妥，风策试着换了一种方式：「我想离开宾馆，该怎么办？」 「……」 短暂的停顿之后，是amy开始语重心长地解释退房的流程，风策一面听一面记下，顺手整理着手边的东西，amy却在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醒悟了过来。 「等等等等！叶晓枫不在你身边？」 「不在。」 风策话少到恨不得一个字概括全部。 amy吓坏了：「所以你现在是一个人？你身边没有别人了？」 「是。」 「……」 「等着别动，你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过来！」 「地址？」风策略一思索：「横店。」 amy吐血：「横店？」去他娘的……横店现在跟她隔着一个省两个市好吗？ 然而风策并不关心这个，反倒问了句：「我想现在去s市，如何去？」 「现在？」 「对，现在。」 原本一头乱的amy在听到这句话后反而镇定下来，有了头绪总比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干着急来得好，amy立刻把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伴到大腿上，电话加在耳后，键盘敲的咔咔响。 「你等我一会儿，我现在给你查航班。」 「好。」 风策无可无不可，在沙发上坐定，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则捏着叶晓枫留下的纸条，神色从容，眉目淡定。 「如果你要现在就走，飞机是不行了，不过高铁可以……」amy犹豫着没往下说。因为她完全无法想像风策在没有事先安排的情况下独自去坐地铁，这他娘的还不得引发暴动？ 而这绝对不是amy危言耸听，就凭现在风策的人气，好吧，别提那什么人气了，就光是那张脸，忘人堆里一站，amy敢打包票，是个人都得呆！ 「那你替我订高铁。」风策完全不知道高铁是什么，只另外多问道，「多久可以到？」 「很快，一个半小时。」虽然隔了一个省两个市，但高铁还是很速度的，amy最后确定了一次，「真的现在就出发？」 「是。」风策很肯定。 amy深吸了口气，默默祈到时候叶晓枫可千万别杀掉自己，毕竟……哈，毕竟她是风策的助理，风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咯？她绝对绝对绝对不想在明天的报纸上看到风策在高铁上造成轰动的新闻的哈哈哈……才怪。 于是amy简单利落地帮风策订了一张晚上八点二十分，从横店去往s市的高铁，索性哪怕节假日，晚上七点过后人流量都相对较少，amy很顺利地定到一张商务座。 本来以为一切就绪，不料风策又天外飞来一句：「高铁……怎么去？」 amy差点绝倒：「什么？」 风策诚恳道：「我不会，也没坐过高铁。」 amy立刻脑补出富二代从小锦衣玉食从来没坐过高铁，平时出行都有私家专车接送的画面，然后晃了晃脑袋把这副画面给晃了出去，记忆力最后浮现出的，是叶晓枫当时提醒他们风策连微博微信甚至手机都不怎么用的话。 难道都是真的…… amy不怀疑叶晓枫话里的真实性，因为叶晓枫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只是真的接受一个人，还是一个名人这么脱离实际到这个地步，还是有点不可思议。 她眼睛一亮：「我有办法了！」 梁燕慈善晚宴还在继续，眼看快要进入尾声。 叶晓枫这一座在座宾客皆是名人，还都是谈吐得体非常有修养的名人，这就免去了一些客套，同时少了一些自由。叶晓枫本来做好了全副武装，眼观鼻鼻观心，只靠一副耳朵细观八方，把在座零零碎碎的交谈记到心里，搞清楚彼此之间的关系以防万一。 第396页 反而是陆迟安有些坐立难安，他被顾言和叶晓枫之间的关系彻底扰乱了心思，脑子里尽是那个视频，于是一会儿瞅瞅霍连年，一会儿瞄瞄叶晓枫，这种肚子里揣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却苦于没法说出口的不自在，憋得陆迟安难受得不行。 叶晓枫看他菜都不吃几口，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陆迟安脱口而出，「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跟顾言原来认识？」然而刚一说出口，却在瞥见叶晓枫吃惊的表情后就后悔了。 也是，他算是什么人啊，人跟顾言什么关系凭什么知会他啊…… 叶晓枫怔了怔，好像没料到陆迟安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毕竟顾言的话题已经过去很久了，霍连年在刚刚简单解释后也不再开口，只独自沉默地看着主持人在台上口若悬河而不置一词。 「也没什么……」叶晓枫放下筷子，靠回椅背，盯着腿上那条干净地白色方巾，「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的口气极其轻淡，在整个会场被扩音数倍的女主持声音下，显得尤为单薄。 陆迟安见他神色有异，不知为何，忽然福至心灵，总觉得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快到抓不住，不由自主地便追问下去。 「能说来听听吗？」陆迟安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好奇八卦，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以前一直对顾言挺好奇的。」 「好奇？」叶晓枫却笑了，「你好奇什么？」 陆迟安不以为然，「好奇他怎么这么厉害啊！」 「也有能让你陆家少爷看上眼的人物？」 「怎么没有，我陆迟安就不能有入得了眼的人了？」陆迟安没想到叶晓枫居然也是这么看自己，难得有些郁卒，「说起来，当时要没有顾言，我大概也不会进这个圈子吧……」 第三百十二章 昔日再来7 叶晓枫没料到陆迟安还跟顾言扯上过关系，闻言挑了挑眉，「怎么说？」 陆迟安端起玻璃酒杯抿了一口，目光不由地有些远。 「有段时间特别颓废，不知道干什么，还有点愤世嫉俗……」 叶晓枫点着头接话，「中二病？」 「……」 陆迟安尴尬地转过头去，生硬的憋出三个字，「不知道。」 那就是了……叶晓枫一副「我懂你你不用不好意思」的脸色，咳了嗓子，「你继续。」 「……」话头被突然打断的陆迟安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一张俊脸微微涨红了，「反正就是那个阶段的事。」 「所以就是那时候见过顾言？」 陆迟安没好气，「没见面，我单方面的。」 「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单方面的？是指顾言没见过陆迟安？ 「蒋少谦考进了他爸要求的大学，首都财经，请我们吃饭……」记忆开始跟着无所谓的言语渐行渐远，混着无所谓的语调，既漫不经心，却又有些刻意的关注，似乎这段情节被陆迟安记住了很久，以至于轻轻一想，画面便十足深刻。 当时人很多，他们一个班的，还有和蒋少谦混得好的，全叫来了。 「我们喝了点酒，我酒量不好所以没怎么敢喝，少谦喝开了，宋林起闹说能不能把明星叫来唱歌……」 叶晓枫皱眉，「你们叫顾言了？」 「你猜。」 「猜不出。」 陆迟安神秘地笑笑，「我们叫来了容裕。」 「容裕？」叶晓枫一惊，「卧槽，歌神？」这群傻逼官二代居然可以把歌神叫来？ 陆迟安疑惑，「他那时不是歌神吧，歌神不是这几年才封的？」如果实话实说，陆迟安觉得，顾言唱歌远比容裕要更好听，只是那会儿顾言才出道没多久，再好听也不可能压得过容裕这种混了十来年的前辈。 「所以……」 陆迟安点头，「要请就请最好的，蒋少谦跟容裕有点交集，他高考庆祝让容裕来，容裕就来了，然后顺道带来了顾言。」 叶晓枫眉梢微敛，一下子就懂了。 顾言要出道，而容裕作为前辈，应该是想帮顾言打开人际圈，毕竟说实在点，管你多有才华，能多认识点人脉才是正道，容裕能跟蒋少谦这么熟，熟到一个高中生一个电话过来，他堂堂一代未来的歌神就应邀前往，可见这个关系是很牢靠的，而这个场面容裕却把刚崭露头角的顾言一併带上，说没有提携之心，叶晓枫是不信的。 所以其实容裕和顾言关系很好吗？ 叶晓枫垂眼深思。 「不过你不要误会……」说到这里，陆迟安迟疑了一下，担心叶晓枫会误会他们这些富家子弟看不起人把人当猴耍，说叫来就叫来，「我们只是想叫明星来唱唱歌，都知道少谦跟容裕很熟所以才，不是你想的仗着家里怎么样就怎么乱来的……」再说，他们那时二十岁都没满，还想不到那么深远的地步。 叶晓枫瞭然道，「这没什么，现在很多大佬不也喜欢点明星坐陪吗？挺正常的。」只是唱个歌娱乐娱乐大众而已，明星吗，混得就是娱乐圈，几肩负娱乐大众的重责，叶晓枫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陆迟安听后嘆了口气，知道他们这群有钱人的形象已经在叶晓枫心里定了型，也只能暂时放弃那一步登天的妄想，接着往下说，「……其实如果不是顾言走得早，他才是我心里的歌神。」 第397页 叶晓枫怔住。 陆迟安继续道，「我这人其实不大听歌，也不懂什么技巧的，基本听听就忘了……」但他记住了顾言的声音。顾言一开嗓，声音如风如影，仿佛化为了实质，扑面而来，直掠心间，他到现在还能清晰地记起那时候吵吵闹闹的超大包厢里，有人用几个起音就压下了嘈杂，换来安静。 「我当时想，怎么能有人唱歌那么好听，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叶晓枫静静听着，没再出声打断。 「我本来以为他就是靠着老天爷赏饭，也没当回事，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顾言即兴创作了一段旋律，送给蒋少谦做贺礼，蒋少谦又转送给容裕让他唱……」 叶晓枫恍然大悟，「所以就是那段视频？」 「对！那段视频后来不知道被谁传到网上去，结果就炸了，然后容裕不就出了单曲吗？」 「但是作曲和编曲写的不是顾言。」只要是顾言的作曲，叶晓枫脑子里就跟刻了一本帐一样，随随便便就能翻出来，「顾言没给容裕写过歌。」 「哦，这我知道，那视频火了后，经纪公司让顾言把曲补完，但是顾言说补不出来，灵感断了就没了，接不上了。」 叶晓枫哭笑不得，倒是挺符合顾言的作风的，一切灵感至上，做什么事都天马行空凭直觉来，想一出是一出的。 「所以后来是请枪手来补的？」怪不得那首歌当时一出来，叶晓枫听了就觉得奇怪，主歌跟副歌两大部分挺不搭的，不像是一气呵成写下来的，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唱歌……」陆迟安手拿筷子挑了挑面前的菜，随手夹了一筷子进嘴里嚼了嚼，口齿不清地说，「那歌很红，我第一次亲眼看到一个人随便弹了一段旋律然后一下子就人人会唱了……」 那种感觉太好，陆迟安一直生活在有钱有权什么都唾手可得的圈子里，他也有好好念书，但这并不能满足那时候所有中二病少年都有的一个通病，好像做什么事都慾壑难填，怎么样也满足不了，焦躁而又饥渴难耐，顾言的出现，几乎可说是恰到好处地搔到了陆迟安这个中二病少年的痒处。这是用多少钱也买不到的。就像那段兴之所至的旋律，它对顾言而言也许只是突发奇想，但要把它全部完成却必须顾言本人不可，哪怕容裕的经纪人绞尽脑汁费尽口舌，顾言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他说不能继续于是这段旋律就成为了绝唱，就算它最终变成了一首歌，而富于这首歌生命的主旋律却只是短短几十个音符的组成……那么骄傲，那么随性，那么无所谓，那么天马行空，顾言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解救了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中二少年，给了他一直想要却始终参不透的东西。 潇洒…… 「叶晓枫，我当时想，要是有一天，我也能活得像他这么潇洒，就好了……」 第三百十三章 昔日再来8 叶晓枫不懂陆迟安这样的人生还需要追求什么潇洒，无语摇头，陆迟安把叶晓枫的反应看在眼底，默默苦笑。 「我说你怎么突发奇想去当什么明星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倒是一旁许久不言的霍连年开口了。 陆迟安眉心一跳，又想起了那段隐晦的视频，暗骂自己脑子有病，没事干嘛在这傢伙面前乱提顾言，找死也不先挑挑日子…… 叶晓枫凑近问道，「你和他很熟吗？」 陆迟安回他，「算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他比我大好几届。」 说起来，陆家跟霍家走得挺近的，只是这种「近」都不会放在明面上，明面上，他们只是有些交情。 「三年一个代沟，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已经念高中了，没太多共同交流的话题。」 想想也对，叶晓枫理解地点头。他不再说话，视线往周遭转了一圈，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上流人士交谈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而且他有点搞不懂陆迟安在想什么。他把自己叫来，硬塞一堆东西让背，但实际上叶晓枫发现，陆迟安其实一个人完全能够应付，根本没有出现当初叶晓枫设想中，陆迟安不善言辞难以应对需要自己出面的场景，相反，倒是陆迟安游刃有余地与前来打招唿的人点头致意。 那陆迟安到底为什么需要自己？ 叶晓枫独自啜饮，左思右想猜不透陆迟安的用意，时间却在不经意间变得快了，等到一杯酒见底，正常晚宴终于临近尾声。 看着众人集体齐声鼓掌，叶晓枫藉故去洗手间先走一步。 霍连年人离去的背影，忽然道，「你喜欢他。」很肯定的语气，不带一点疑问，好像完全不需要陆迟安的回答，他已经认定了。 陆迟安没想到这人眼光这么毒，嘴角抽搐着尬笑了几声。 「不过，他好像没看上你。」霍连年像是完全没发现他的尴尬，自顾自往下说，「你们不合适，这样也好。」 陆迟安不服，「怎么就不合适了？」 「合适你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吗？」霍连年冷冷射去一道眼光，冰冰凉凉的，「呵，你那些小心思也就瞒瞒他吧。」 ? 陆迟安不说话了，谁知霍连年却不放过他，再接再厉，「看着就跟你不大熟，助理？你助理不是你爷爷调给你的那个警卫员吗？说吧，怎么把人哄来的。」 陆迟安知道自己的小算计在这人面前已经跟玩儿似的，索性也不撑了，老实交代，「他有事需要我帮忙，我就让他陪我来参加这个慈善会，帮我圆一下交际圈，方便以后下海。」 第398页 霍连年不客气地嗤笑，「你还需要人来帮你圆社交圈？他是不是不知道你以前在京城的称号啊？」 「行了哥，我叫你亲哥行了吧？」陆迟安快要给他跪了，「快别提那些以前了成吗？」 霍连年嘆了口气。他虽然猜出陆迟安要干些什么，好歹也算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瞄着长大的，看他怎么坑人总显得不怎么地道，忍不住劝了句，「这种事，大多你情我愿，他不愿，你想尽办法也没用，还不如早早地放了，你还愁没人喜欢？」 陆迟安静了片刻，终于收起了笑，「把人叫来前，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叫来之后……」叫来之后，光是看着叶晓枫在房间里忙前忙后，或是窝在沙发里咬牙切齿地背着那些其实完全不需要背的东西，他的想法就慢慢变了。 尤其在那场雨夜中的篮球对抗，简直教人难以自拔，叶晓枫对他毫不设防地敞开了从不显露的一面后，陆迟安开始自问，就这么结束了？ 他一生一次的感情，才冒了个头出来，别说开花结果了，连含苞待放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没了？ 他不甘心，再见到叶晓枫深藏的情绪过后，那些迅疾的反攻，刁钻的投射，轻佻的勾唇，放纵的大笑…… 他捂住眼，极轻的四个字，「我不甘心。」说完，陆迟安似是盖棺定论般，临了不忘再重复一遍，像是自言自语，却更像是说服自己，「我不甘心。」 霍连年眯起眼，并不贊同这种作为，「幼稚。」 陆迟安表情裂了裂，随即颓废地自嘲着，「幼稚就幼稚了，能怎么办，我已经晚了一步，能怎么办……」 晚了一步吗……霍连年无声喃喃，蓦地暗自低嘆，自己岂止晚了一步？ 「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助理，突然被你拉到这种地方，明天，他的底子就会被有心人扒得一丝不挂，不是你的总归不是你的，你贸然这么做，只会让他离得你更远。」 「远？哈，难道我不这么做他就离我很近了吗？」陆迟安定了定心神，斩钉截铁道，「凭我陆迟安，就不信护不住他。」 霍连年摇头，「你太自信了……」自信是好事，但过分自信就是自大了，陆迟安没经歷过他可以理解，但他担心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傻瓜终有一天会走上自己的老路。 「听我一句，让他回去吧，他不是这个圈子的人，更不合适跟你在一起。」 「你怎么就知道跟我在一起就是害他了？至少我今天把他带来，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叶晓枫是我陆迟安的人，再敢动他就要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实力，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因为我经歷了什么，我想保护他有错？」 陆迟安三言两语，霍连年已经猜出了大概，当下反驳，「既然他因为你吃过亏，你就更应该离他远一点，对你对他都好，你……」 「好什么？」陆迟安打断，「像顾言那样的结局好吗？」 霍连年神色剧变，「你说什么？」 陆迟安顾不上看对方骤变的表情，反问，「所以像顾言那样的结局就好了吗？我跟你不一样，我陆迟安喜欢一个人，就要把他牢牢绑在自己身边，我看着他好好呆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我才够心安，像你那样，我做不到，也不是我的作风……」他话锋一转，「如果当时李添成知道你霍连年看上了顾言，你说他敢那么对顾言吗？顾言还会死吗？会吗？！」 霍连年张了张嘴，他试图反辩，却哑口无言。 第三百十四章 昔日再来9 陆迟安不想在这人伤口上撒盐，但有些话不吐不快。 「你小心翼翼的把顾言捧着，小心翼翼到谁都看不出来，这就对他好了？你说的那些我懂，但我做不到，我陆迟安对一个人好，那就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敢动他一下试试看！至于其他的我不顾不上！」 霍连年眼看着陆迟安越说神色越冷，一双眼睛透着一股子狠劲，就知道这人是认真的。他突然无言以对，原本想要反驳的话显得苍白而无力，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陆迟安说得居然很对。 如果当年他没有那么小心翼翼，是不是顾言就不会经歷那些…… 霍连年不敢再往下想，摇头苦笑，「如果……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如果……」 陆迟安同意，「是没有如果，所以我更不想让自己后悔，我想做什么就去做，如果最后还是得不到，我认了。」说完起身离席，临走时，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叶晓枫跟顾言很熟吗？」看叶晓枫刚刚听到顾言时的表情，陆迟安总觉得哪里不对。 「很熟。」霍连年放下酒杯，用纸巾擦着嘴角，然后抬眼看去，「非常熟。」 「非常熟是多熟？」陆迟安追问。 霍连年一顿，继而转开眼，口气平淡，「那你应该让叶晓枫自己来告诉你。」 「也对。我先走了，改天再见。」 陆迟安很爽快地就走了，沿途而去一路遇上几位熟人，一面打招唿，一面眼观八方搜索叶晓枫的身影，奈何找遍了整个会场都没见到人，想起这人刚刚说要去洗手间，陆迟安刚要转身朝洗手间走去，结果迎面撞来一人。 陆迟安下意识伸手把人扶住，看清人后笑出了声，「我到处找你，还以为你掉马桶里了。」 来人正是叶晓枫。 叶晓枫喘着气，神情紧张，显然是从洗手间直接沖了出来，刚洗的手甚至来不及用纸巾擦干。 第399页 「怎么了？」陆迟安微一低头。 叶晓枫捧着手机给他看，语无伦次，「出、出大事了，我得先走了，你自己做电梯回房间，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有事你再给我电话。」 他作势要走，被陆迟安扯住。 「出什么事了？这么心急慌忙的，你这是要外出？我送你？」 「不用不用！」叶晓枫忙摆手，等一口气缓过来后，一句话概括了一切，「我现在要去找风策了！回头跟你说！你自己看微博吧！！」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迟安看着他匆匆忙忙奔去的背影，「……」他狐疑地摸出手机，打开微博，心想，到底什么事，还有，不是说风策有私事要办吗？这就办完了？那叶晓枫这边…… 正想着，微博热搜已经赫然入眼，标题粗暴简单直切主题：＃s市机场高铁惊现风策＃ 所以这就是叶晓枫要赶去找人的原因？ 但是…… 陆迟安奇了怪了，他自己也是明星，明星在机场高铁被偶遇被街拍，完全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怎么就一下子上了微博热搜了？ 风策出现在高铁都能上热搜，还排行第一？ 陆迟安抽着嘴角点进去，好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哪里是偶遇啊，完全是围堵啊，短短二十几秒的视频里，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被一群粉丝围堵在大厅，周遭乱闹闹一塌煳涂，陆迟安瞥了眼下面的评论，已经三十五万评论，转发更高达四十八万，照目前的趋势来看，这热搜短时间内下不来，评论跟转发量只会成倍往上跳，陆迟安关闭微博，想了想，蓦地无奈摇头。 也是，能让叶晓枫一反常态慌忙而去的人，除了公事就是私事，而风策……陆迟安长呵一口气。 而风策，偏偏公事私事两样全占。 叶晓枫一路狂奔到马路边上，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由于梁燕慈善晚会的关系，周边路况全部警戒，眼下警戒线还没撤，半个车影都没见到，叶晓枫见状只能一路朝西，一直奔到整个警戒区外围，才算见着一些人影。 怎么不接电话？叶晓枫沿途打了有七八次电话，全部占线，根本没人接，叶晓枫再试图微信简讯联络，结果统统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我去……不是说起码要半个月的吗？这才几天啊，怎么就闭关结束了？ 叶晓枫头大地站在路口，给楼轻澜拨了个电话，谁知连楼轻澜都不接，叶晓枫仰天挥出一拳，怎么一个个都不接电话了！ 索性老天开眼，五分钟后叶晓枫拦下一辆计程车。 「不接，我这是滴滴打车的！」 叶晓枫朝他吼，「他去哪里多少钱啊，我翻倍，快快快！去机场的高铁站高忒站！」 「双倍也不行！我这个有信用的！已经接了的单子不能随便拒绝的！」 「加个零！！我后面加个零！！行了吧？」 「小兄弟你人太好了，机场是吧？马上！」 「……」 叶晓枫抹了把汗，开始低头刷微博，搜索关键词风策和机场之后，无数微博跳了出来，叶晓枫根据时间的进展把整件事在心底还原了大概。 也就是说，风策闭关结束，在看到了自己留下的纸，知道自己要给陆迟安当一个礼拜的助理，所以…… 叶晓枫一惊。 所以说风策其实是从横店的高铁站直接坐高铁过来找他？ 叶晓枫盯着屏幕里已经完全疯狂了的风策粉丝们的留言和转发，默默关闭了界面…… 妈呀！事情大条了啊！ 然而深感事情大条的不止叶晓枫一人，还有远在h市的始作俑者amy。 amy盯着充斥着尖叫声以及混乱人影的屏幕，脑子一片空白…… 这他娘的也太恐怖了吧！！ 「风策！风策听得见吗？」amy冲着摄像头大喊，可惜声音被对面的人山人海完全掩盖了，身在远方的风策根本听不到声音了，甚至耳机都在拉扯中被扯出连接口都不知道。 amy只能透过镜头看见风策被人群拥着推来推去，从检票口到大厅门口短短几分钟路程，眼下被无数粉丝围堵得水泄不通。 amy欲哭无泪，狠了狠心，终于切断了与风策的视屏通话，转而拨通了叶晓枫的号码。 第三百十五章 昔日再来10 「到底怎么回事？」电话里amy叽里哌啦一堆，前言不搭后语，叶晓枫听了半天一头雾水，忍无可忍地打断，「风策怎么出现在高铁了？」 这一声断喝算是喝醒了amy的神志，amy深吸了口气解释道，「是风策打电话找到我，应该是知道你在s市所以想来找你，问我怎么才能过去。」 叶晓枫扶额无奈了，「所以……？」 amy小小声地说，「最快的航班要到明天，风策好像挺着急过来的，我想反正隔了也不怎么远，坐高铁也一样……」 高铁……等等！叶晓枫想到关键了。 「但是风策从来没坐过地铁，他是怎么……」他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从横店一路安全坐到s市的？ 总算amy没忘记解惑，适时给出了答案。 「我让风策手机和开通视频模式，但是把摄像头转成对外，而不是自拍，这样我就可以透过镜头看到周围的状况，然后耳机对讲告诉他怎么走怎么做……」虽然到最后还是被粉丝认了出来，不过想想刚刚两个小时能跟男神全程视频语音交流，amy兴奋过头，一腔热血始终凉不透，「叶晓枫我告诉你，我今天跟风策足足两个小时视频语音哦，怎么样，羡慕嫉妒恨吧？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叶晓枫，风策他真的脾气好好啊，好乖啊，我指哪儿他就往哪儿天啊啊呀呀呀……」 第400页 叶晓枫：「……」 蛇精病三个字不知道适不适合这个时候怼过去？ 掌握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叶晓枫心里有了底，「那你最后跟他切断视频的时候，他人在哪里？」 「我想想……」amy努力回忆，「好像是3号航站楼附近，不过他是出高铁就被人认出来了。」 叶晓枫沉默片刻，突然问，「两个小时的话，那他手机是不是快没电了？」 「有可能！视频特别耗电，晓枫你赶紧过去！」amy提高了嗓音，「现在微博上已经疯了，我怕风策应付不来。」 谢天谢地你还知道风策应付不来……叶晓枫已经无力吐槽。 怪只怪风策太过低调，低调到行为举止没有一个地方像个明星。八卦没有，绯闻绝缘，连个通告都罕见，好不容易来个国际香水gg还因为闭关给推了……偏偏他主演的电影电视一个才拍完，一个还在进行后期，话题量一时上不去。可巧的是，他给安颜代言的d&dgg热度却一直没褪，导致风策的人气在短时间内居高不下，而风策庞大的粉丝们又一时没有关注点，眼下突然爆出了一个热点，关注度自然成倍上涨。 哎，叶晓枫心下嘆气，典型的憋久了爆发案例，毕竟现在的明星，哪有不上综艺不安排通告的，光是知道个消息都那么难的，除了风策也是没谁了。 「我到了，先挂了，有事再联繫。」 看着拥挤在机场入口的人群，以及闻风而来的记者身影，叶晓枫默默在心底给风策点了根蜡烛。 正在蜡烛点上的同时，高铁站进站口内，风策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样脱身，只站在原地，展眼望去，却是无数人影在眼前晃动，越演越烈，他试图打电话，可惜手机在长时间的视频后已经光荣关机，弃他而去。 之前几次面对粉丝们，都有叶晓枫以及公司安排的保镖随身，哪怕像之前在丽江市引起了骚、动，却也能在叶晓枫的及时应对下安然离去，但眼下不同，由于风策错过了第一个及时离开的时间点，导致一误到底，事态演变成几乎寸步难行，无数人举着手机朝他拍个不停，从高铁下车一路尾随到这里，偏偏风策又不知道该对粉丝说些什么，当一个粉丝拿着本子冲到他跟前让他签名，风策不忍拒绝，下意识给小姑娘签了个名，这下不得了，数不清的书、笔记本、衣服、背包都递到了跟前。 s市国际机场本来就是明星经常出没的地方，一些狂热粉丝甚至熬夜蹲点，就为了守自家爱豆在机场惊鸿一瞥，此刻风策这么个当红大明星犹如守株待兔般，竟然连蹲点都不需要，就这么直撞了过来，怎么能叫人不兴奋。 风策。 他是几经筛选最终确定下来的电影《长宁传》男主赵长宁，也是今年千岁奖最佳新人奖获得者，他拿下了曾风靡全国引无数人落泪的电视连续剧《血浓于水》的姐妹篇《落叶归根》的双男主之一，更是国内一线品牌d&d的指定唯一代言人，他为该旗下品牌的服装拍摄的gg在网上的点击量已经超过3亿，d&d因这则gg狂赚一票，据说下一季度的gg已经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放眼当今娱乐圈，他是少有的德才兼备的男艺人，千岁奖的颁奖典礼上，大名鼎鼎的导演方进燃一席贊言令人印象深刻，他文能诗词音律皆通，武能拍戏救人兼顾，他没有绯闻，和他合作过的演员无一不对他青睐有佳，之前江岳庭在採访中格外提到，风策在拍摄《长宁传》期间给予他的帮助，从来不轻易开口的他第一次对着媒体镜头说，他非常欣赏风策，希望以后能够再合作；而另一位合作演员，当代小生李昊也难得收敛了傲气，承认风策是一位令他非常敬佩的演员，并扬言风策所扮演的赵长宁一定不负众望…… 这半年，风策这个名字在这几位影视圈知名人士的推波助澜下，名气在短时间内提升了何止几个档次。然而没有人知道，千岁奖过后，楼轻澜亲自为他推掉的影视剧多大十一部，gg更是不胜枚举，更不提周宁手上压着还没看过的剧本，这是很多明星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更是挤破了头都挣不到的资源，却因为风策的一句话，说他要退出这个圈子，于是楼轻澜便悄无声息地全部压下了。 所以当楼轻澜看见微博后，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安排保镖立刻去往机场替风策解围，而是一反常态的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甚至在看见叶晓枫的来电时也故意不接。 楼轻澜想，既然都要走了，走之前在烧一把火，让风策这个名字更深入人心一点，应该能算作是一件，众望所归的事吧。 风策正式上线，感谢各位那么喜爱他。 第三百十六章 昔日再来11 网上已经完全炸了。 不少网友纷纷在微博贴吧上传了短视频，更有同步拍摄，简直跟现场直播没什么区别，风策的官方贴吧直播贴最高的帖子在短短二十分钟内已经盖到一万多楼，可怕的数字还在不断往上跳，微博热搜与话题高居不下，不少粉丝开始猜测，s市国际机场的高铁站出入口会不会因此瘫痪。 叶晓枫下车直奔重点，可当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后也不禁有点头皮发麻，立刻转身往机场保安处奔去。 其实机场在风策引发人流拥挤时，已经第一时间通知了机场保安组，奈何机场太大，临时调动一批保安在短时间内清空人流在机场这种人流量过于密集的公共场合几乎是不可能的，加上闻言赶来的粉丝们一拥而上，保安毕竟不是武警，不可能採取暴力干扰，只能尽量在外围维持住人流的同时不再扩大，防止发生意外伤害事件。 第401页 而第一次，风策在面对粉丝过度的狂热之情时，束手无策。 因为事态的演变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简直前所未有，他的确有听从amy的建议戴好了墨镜，自横店高铁站一路上都尽可能不说话，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在高铁下站前被抽查验票时，被身旁一直盯着他看却始终不出声的粉丝给认了出来，当下就提出了合影的请求。 风策心想，不过是一个合影，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便下意识地摘下墨镜对着小姑娘的镜头笑了笑。 这墨镜一摘可不得了，周末晚上的高铁上，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在外省市就读的大学生，赶在周五晚上坐高铁回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风策这一举动无疑吸引半个车厢的目光，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加上网络信息的高速传播，风策一脚走下车厢，周围已经有不少人拥在了他边上。 如果整个机场高铁站是灰濛濛黑压压的一片人影，那么风策的出现无疑成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聚焦点，加上他高挑的身影，出色的五官，以及良好的姿态，无形之中自成风采，吸引着周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他汇聚而来。 风策极其难得地于心底暗暗一口嘆息，早知如此，真该再多忍耐一会儿，等第二天的飞机也好，等amy从h市赶来也行……想起当时在丽江意外遭到曝光后引发的状况，以及之后叶晓枫的处理，风策对着眼前一堆伸过来的手，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只是握握手，签签名那么简单，便是暂时废一下手倒也无妨，只是……只是风策看了眼汹涌的人潮，担心便是废了手，照这个速度怕是也脱不了身。 他不习惯引人注目，更不习惯那些闪光镜头对着他不停地拍摄，要是叶晓枫在就好了…… 「下面有条寻人启事！注意！下面有条寻人启事！」 这时整个机场的广播同时响起，简洁干练的女生在广播里重复： 「请风策立刻前往三号航站楼，请风策立刻前往三号航站楼，您现在所处的位置在二号楼高铁站与三号楼航站楼交界处……风策！听到了吗？风策！」 女音在播到一半时被突如其来的男音打断，风策勐一抬头，只听熟悉到骨髓里的声音一如记忆中的干净沉稳，不知为何，分明才几天不见，风策竟生出一种很久未见的错觉。 叶晓枫受不了工作人员一句话必须重复几遍，抢过话筒，眼光扫过面前几十个监控画面，然后在某一个监控器迁前停住。 「风策，左手边笔直走，一直走……」 偌大的机场，数十个广播喇叭开始同步一个男人的声音，嗓音不算太低，但莫名听上去很有力，默然地穿梭在机场内，来来回回，有些些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过客甚至因为广播中的嗓音过于好听，而放慢了脚步，凝神细听。 而原本胶着着难以开阔的人群开始松动，风策将手中的笔还给了粉丝后，立刻朝广播立那个声音的提示，转身便走。 「一直走，左转扶梯，右手边就是vip安检通道。」 本来拥堵的造成就起源于风策一剎那的犹豫，以及和amy视频通话的中断，他人生地不熟，加上对现代的一切联络通讯工具都不甚了解，这才把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而叶晓枫的提示犹如在一片混沌钟生生噼开了一道光，这一刻，他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顾虑，他只需要根据这个声音的提示去做，就对了。 「抱歉，各位。」 风策简短一声抱歉后，果断抽身离去。而粉丝毕竟只是粉丝，围堵的行为只是想近距离和偶像接触，却也不会强行阻拦偶像的去路，风策因签名合影在机场逗留了足足近一个小时，眼下突然要走，除了意外却也没人做出些什么不妥的举动，只是还有一些不死心的粉丝尾随在后头，跟着风策穿过三号楼的机场大厅的安检通道，可惜风策速度太快，到最后几乎是用奔的一路朝前。 vip安检通道的工作人员已经收到耳机里的提示，等在了安检口，风策畅通无阻地在经过安检后，进入机场vip等候室。 叶晓枫透过监视器完全掌握了风策的动态，一直等到风策安检完毕后才算是松了口气，而机场的保安人员也同时抵达，在前后八位保安的陪同下，风策顺利离开候机室，从工作人员的特别通道坐直达升降梯，来到一楼的监察室。 这一次再没有发生被粉丝围堵的情况，机场站与高铁站的人流量不在一个级别，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隔绝大部分粉丝。毕竟机场的安检远比高铁站要严苛得多，而vip候机室又隔绝了相当一部分人流，这时委託机场工作人员协助保安工作再好不过，而这就是叶晓枫在见到那夸张的拥堵场面时，一瞬间制定出的最好也最恰当的计划。 风策不擅长的他擅长，风策不能应付的他可以来应付，做好一切工作的叶晓枫不停地朝监控室的工作人员弯腰道歉致谢，而这一幕正被开门而入的风策完全收入眼底。 「晓枫。」 风策深喘口气，顿了顿，重复一声，「叶晓枫。」 第三百十七章 昔日再来12 叶晓枫蓦地转过身来，一剎那，两人四目相对。 叶晓枫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忽然想起眼下的状况，忙回头又给坐在监控台前的工作人员连连鞠躬，「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不……」说到一半被身后的力量勐地往后扯，还不等反应过来，风策上前一步，站到了叶晓枫前面。 第402页 「是我考虑不周，给机场，也给各位添麻烦了……」于此处稍作停顿，风策干脆利落地弯腰，语声诚恳道，「我很抱歉。」 十几个工作人员被两人的鞠躬给惊着了。 叶晓枫鞠躬道歉的时候还不算明显，偏偏轮到风策，这种感觉就格外异样。 其实明星在机场造成轰动大家也不是没见过，可明星亲自跑到后台来鞠躬道歉的，风策绝对是头一例。似乎大众给予了明星无数特权，好像明星就该是那样高高在上受无数人追捧，这种事合该由助理来做且天经地义，怎么轮也轮不到风策头上，但风策就这么做了，还做得理所当然，不带半点犹豫。 叶晓枫有些呆了。 整个监控室出现了瞬间的沉默，两秒后，组长站起来跟风策握了握手，说道，「没发生什么意外事件就好，等下从vip通道离开吧，外面的粉丝一时半会我看还不会散。」 「谢谢。」风策由衷地道谢，然后松开了手，转而看向还有些懵的人，「我们走吧，叶晓枫。」 「啊？哦，」叶晓枫回过神来，「哦哦，得赶紧走，赶紧走！」说着便跟上风策一起走出了监控室。 「哇塞！我不是在做梦吧？居然见到真人！」 一个才进监控部门不久的小姑娘直等到人走了足足一分钟后才敢惊唿。 于是一堆女人的声音开始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个不停。 「就是就是！我他妈刚刚在干嘛啊？为什么不跟他拍个照啊？！」一人痛心疾首地以头垂桌，「就是签个名也行啊我怎么这么傻啊！」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真人感觉比电视上帅多了啊？而且脾气也很好啊，噢噢噢噢还有声音，他声音也太好听了吧……谁以后这么幸福可以当他老婆啊……」 …… …… 「这年头也真是稀奇了，还有明星跑到咱们监控后台来道歉的，活久见啊……」一个看着三十开外的副组长看着几个小女生一个个陶醉得不行的样子，摇头感嘆，「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我老婆给我买的衣服合着都是这人代言的啊！」 「好了好了，都工作工作！小李，你写份报告发上去，等下上头肯定要问的。」组长发话，整个监控室都静了下来。 「怎么写？」 「这次闹那么大动静，网上铁定乱，机场方面一定会发声明，你就实话实话说，把风策上咱们变来道歉的事详细报告一下。」 「知道了。」 遇讠遇讠 这一次，在叶晓枫和机场的八名保安的齐心合力下，虽然沿途还是受到了粉丝们超乎寻常的热情守候，但到底不是孤身一人，二十分钟后，风策成功离开了机场。 「车？」 风策发现眼前的车并不是叶晓枫的那两奥迪。 「我问机场方面借的，等下就还回来。」叶晓枫替他开门，「上车！」 风策再次佩服叶晓枫的面面俱到，听话地坐进车厢，叶晓枫弯腰钻进去拉出保险带提风策扣好，期间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唿吸交错可闻，然而没有人再说话。叶晓枫手脚利索地忙好便退出后座，绕过车尾来到驾驶位，一脚踩下油门，直奔宾馆而去。 叶晓枫下榻的宾馆离机场并不算远，但碰上樑燕慈善晚会的警戒，叶晓枫绕了几个圈子才转到宾馆的地下车库，风策一路上通过后视镜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叶晓枫的眼睛看，两人视线几次透过镜面相遇，却被叶晓枫数次避开，风策第一次心生忐忑，有些摸不准叶晓枫的心思，当车子终于安稳停妥，叶晓枫下车为他开门时，风策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在生气吗？」他小心翼翼的问，然后仔细观察叶晓枫的脸部表情。 叶晓枫微愣，似是完全没想到风策会这么问，下意识想抽回手，「生气？」 「嗯。生气。」风策非常严肃地重复一遍，并不放手。 叶晓枫很意外，「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风策静默，忽然低声道，「你没有与我说话……所以，我想也许你在生气。」 「为什么？」 风策踌躇片刻，「我没有事先同你联繫，也没有完备的计划……」一切都是临时起意，他想要见叶晓枫，非常想见，他们在一起已近一年，却从来都是叶晓枫主动来找他，而风策自问从来不是一个被动的人，当闭关醒来看见叶晓枫不在身边时，脑海里窜出的第一个念头竟不是静下心来继续疗伤，便知道这情已是在不知不觉里完全超出了控制。 「我……」风策斟酌着话语，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很想见你，我想试着在没有你的陪同下，自己来见你，就如同那时……那时你来洱海见我，我很欢喜。」 他很欢喜。 并且一直记得那份欢喜，难忘至今。 他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被人从身后拥紧，那温暖的触感，奇妙的意外都那么令人回味，所以礼尚往来，投桃报李，这份欢喜，他同样想给予叶晓枫。 可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风策全然不知眼下自己的名气以及影响力，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只是跟身边的人合个影居然可以掀起那么大的风浪，当他被无数粉丝围在大厅进退两难时，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或者说，他再次清楚地明白，自己与这个时代，还是太陌生了。 第403页 那份因叶晓枫的存在而产生的，与这个时代的熟稔，终究只是错觉，当叶晓枫离开了，这份熟稔便不復存在了。 那一刻，吵闹的喧譁中，他的心，静得甚至听到了嘆息。 风策有种感觉，随着与叶晓枫相处的时日越久，这感觉越发强烈……他想，或许叶晓枫这三个字，才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依凭。 「我没有生气，你怎么会这么想。」叶晓枫一下子慌了，赶紧解释，「我我，我不是不想和你说话，我只是……」 风策抬眼，追问，「只是什么？」 「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叶晓枫单手捂住了眼睛，有些难为情地说，「我就是没想到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机场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看到网上大片大片微博时，那种既紧张又兴奋带着点无可奈何却心知肚明的高兴，五味杂陈于心底，无法梳理，他只能把所有感情强行压制下来，着眼于风策当前的困境，而当困境解除之后再去处理那些情绪时，又错过了最佳时机，演变成了窘迫。 「那你高兴吗？」风策继续问。 叶晓枫点头，「高兴。」 「有多高兴？」 「很高兴很高兴……」叶晓枫想了想，觉得风策似乎心情不好，自己应该嘴再甜一点，「高兴得不知道跟你说什么好，所幸就不说了。」 于是他听见风策笑了。 很低的笑，压在喉间，来回如喃，听得人耳边发痒，叶晓枫把两只眼睛都捂住了。 「为什么高兴？」风策再问。 「我知道你是想来见我。」 「为什么？」风策明知故问。 叶晓枫憋不住了也笑起来，「你故意瞒着我不就是想给我个惊喜么？我在你心里就那么蠢？」 「恰恰相反……」风策终于伸手，把人揽到胸前，「叶晓枫在我心里，最聪明。」很聪明，聪明得让人心疼，让人想就这样拥在怀里，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受到伤害，遇到危险。 「你怎么就这么来了，我真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就添麻烦了……我就是担心遇到刚刚那样的场面不好收拾，你心软不善拒绝，就容易造成今天的局面。」 「我心软？」风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居然形容自己「心软」，感受不可谓不新鲜。 「嗯。你要是直截了当地拒绝，或者干脆一点走人，不会引发那么大的骚乱，又不是韩国，粉丝没那么失控。」 「好吧……」 心软就心软吧，风策无奈摇头，如果是叶晓枫这么认定的，他不介意在此人面前永远心软。 「你不是说闭关最快也要半个月吗？这才几天，怎么……」话到一半被人用力地堵了回去。风策扶着叶晓枫的后颈，倾身而去，狠狠吻住了叶晓枫。 很深的一个吻，充满了思念的热度，悄然无声的车厢内一时只剩下两人口中唇舌相缠的声响，彼此交换唾液，混淆唿吸，并不长，然而足够倾情。 「我不放心。」风策松开扣着的力道，湿润的唇轻轻摸索着叶晓枫的，「我不放心你。」 「不放心什么……」叶晓枫不解。 「我不放心陆迟安。」风策声音停顿，「他对你有所图。」 「我和他没什么，你信我，我跟他……」叶晓枫试图解释，被风策打断，「我知道。」他从不怀疑叶晓枫，可他对其他人实在没有信心。 叶晓枫突然捏了捏眼前这站俊得叫人髮指的脸，「不是有句话叫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吗？」 风策眼色轻变，继而一声冷哼，「即便流水无情，奈何落花不尽……把心上人送到情敌手中，叶晓枫，我还没那么大度。」 …… 由于前段时间意外之事太多导致接连断更，从今天开始，所有更新章 节的字数每章 在3000-4000字，相当于日更一章 半或两章 ，争取一个月内补上之前落下的更新。 另外有小伙伴在私信和扣扣留言询问进度，在此声明一下，当时交给编辑的总纲一共7部分（不算番外），现在更新的是第6部 分，也就是总共只剩下2部分了。番外以后大家喜欢看我再写，不喜欢看就不写，不算在总纲里。 强调一下，第6部 分特别虐，我cp看过我的总纲，说第6部分受不了（当然每个人对虐的定义不同），结局he。 第三百十八章 昔日再来13 「……」 叶晓枫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什么叫做……把心上人送到情敌手中？这也太…… 风策注视着叶晓枫，目光在他脸上一寸一寸地看过去，直到确认眼前这个人完好无损了，才继续说道，「以己度人，是最要不得的，叶晓枫，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那么多好心，更没有那么多甘心。」 放到从前，陆迟安无疑和他一样，家世显赫，身居高位。这一类人的心理，风策再了解不过。陆迟安看似平静放手的背后，绝不会是什么心甘情愿的祝福，只怕天长日久的，滋生出不一样的占有欲也未可知。 叶晓枫拍拍他的肩，「不会的，我看也就你会喜欢我吧，陆迟安应该是个意外。」 「嗯？」 「他家里条件那么好，顺风顺水的，你是没看过《流星花园》，有时间你可以看看，我估摸着陆迟安大概跟那个道明寺差不多，我是第一个动手揍他的，可能给了他不一样的体验，所以就对我特殊了点，也许哪天他想明白了就知道了。」 第404页 「……」风策表示怀疑，「是吗？」他不敢苟同。陆迟安看叶晓枫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甚至跟李添成的眼神都完全不同。 「肯定是的，我只要不回应就行了，你信我。」叶晓枫一本正经地盯着人看。 「好吧……」风策嘆了口气。 叶晓枫换了个话题，「那你闭关得怎么样了？武功有更上一层楼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他总觉得风策在武功这块对自己有所保留，每次一说到武功，风策就会把话题岔开。 「……」 有时候，过于聪明敏锐也是一种不小的负担，此刻风策深以为然。 既然瞒不过去，风策也不想再瞒，直截了当地坦白，「没有成功，不过也不算毫无所获，你放心，等到适合的时机，再闭关也不迟。」 他没有说，他为救文岩而受了内伤；也没有说，这次闭关其实以失败告终，他的内伤只是稍有缓解并未痊癒；自然也不会说，内伤的拖延会影响功力的精进……风策没有说得有很多，他知道一旦说了，眼前这个温柔平和的人一定会把所有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以叶晓枫的性子，必然生出无尽的自责，然后逼着他赶紧闭关疗伤。 疗伤…… 风策目色黯淡。 哪里又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他现在心绪难宁，陆迟安的出现令他没有办法心如止水，做到旁若无人地练功。没有人知道，那为期三天的闭关里，他闭上眼睛，脑海出现的全都是一个人的身影。 往日的一切都幻化成一点一滴，在连续三日的冥想中不断深刻，无声潜入，直往内心深处逼去，而他却提不起半点力气反抗。 所思所想皆被叶晓枫占据。 这个人眼泪，这个人的微笑，这个人克制隐忍，这个人的痛苦无助，全部被一丝不漏地刻到了心上，却教人提不起半分力气来反抗，泥足深陷，无怨无悔。 风策想，再这么继续下去，他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那怎么样才算适合的时机？你告诉我，我帮你准备。」叶晓枫认真地问。 「时机……」 风策喃喃，却并未回答，突然用力把人搂紧。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这个人再不会离开，而自己绝不会失去时……或许，他才能真正心静。 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陆迟安都没有接到叶晓枫的电话和讯息，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回床，头枕着胳膊望着天花板发呆。 事情的发展开始超乎当初的预想。 既然风策都来了，那看样子，叶晓枫是不会留下了吧…… 正想着，手机震动声传来，陆迟安瞄了眼，一个陌生的号码。 陆迟安直接按下免提，房间顿时响起熟悉的男声。 「陆少，好久不见，我是李添成。」 陆迟安整个人都坐直了起来，把手机拿到耳边，「李添成？」顿了顿，声音疑惑，「有事吗？」 他不问对方怎么会有自己的私人号码，这圈子小得可怜，凭李添成的手腕并不是什么难事。 李添成在电话那头笑了声，「的确有事，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你说。」 「明天的红毯，我想烦请陆少带我旗下一个艺人走走，混个脸熟。」 「谁？」 「方雁冉。」 「方雁冉？」陆迟安嗤笑，「今年国剧盛典最佳女主角，还需要我来给她增光？」 「看陆少这话说的，再怎么露脸，也比不得陆少带她红毯逛一圈。」 陆迟安对这种事一向没什么兴趣，「明天走红毯的男艺人多得很，你找别人吧。」 「别那么快就拒绝嘛，不听我我的条件？」 「条件？」陆迟安有些反感，「什么条件都没用，李老闆再见。」说完便要挂，李添成突然问，「那叶晓枫呢？」 陆迟安手略一迟疑。 「你说什么？」 「叶晓枫。」 「你什么意思？」陆迟安声音沉了下来。 李添成一派无所谓，「我想凭陆少的手腕应该已经知道章 家的大小姐看叶晓枫似乎不怎么顺眼吧？」 陆迟安目光骤变，却意外没有打断。 李添成继续道，「当然了，我没有以此来要挟陆少的意思，只是听章 小姐的意思，好像陆少爷对叶晓枫青睐有佳？」 陆迟安不动声色地接下了挑衅，「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跟我讲话拐弯抹角，说吧，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清楚，也很简单。」说到这里，李添成停顿了一下，「章 家的麻烦事我不想搀和，商人重利，谁能给我更多好处我当然跟更愿意跟谁合作，怎么想，京城的陆家都比c市的章 家更值得我合作吧。」 「所以？」 「所以，我想和陆少你交换条件，章凝雪要针对叶晓枫那是她章 家大小姐自己的事，我就免谈了，但我希望明天的红毯上，方雁冉会是你陆少的女伴。」 陆迟安嗤笑一记，「然后第二天我跟她的绯闻满天飞？」 「哈哈哈，这话说的，怎么就绯闻满天飞了？凭陆少您的身份背景，还能有人敢在您背后随便嚼舌根？」 李添成的算盘打到现在，陆迟安总算是清楚了。借他的手，捧方雁冉，既不费吹灰之力，还能免去之后的八卦绯闻，顺便卖个顺水人情，告诉自己章凝雪的目的，再把自己撇清。 第405页 呵，好一个荣干的李老伴，一举四得玩儿得真是转。 方雁冉……陆迟安略一挑眉。 也好，反正他也一直有个问题很好奇，既然眼下这个机会送到了跟前，他没道理拒绝，横竖又不是他吃亏，怕个屁。 「难得李老闆这么会揣摩人的心思，我要是拒绝了，不是白费了您那么多心思。」陆迟安话里带刺，「行，这事我应了。」 李添成哪里听不出陆迟安的讽刺，不过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几句讽刺而已，不痛也不痒。 「那陆少……咱们合作愉快？」 陆迟安懒得废话，一句「再见」后，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按了。 李添成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也不生气。像这种少爷脾气的人，他李添成这辈子见多了，陆迟安脾气都算是好的了。 「陆迟安同意了？」方雁冉站在李添成身后给他揉着肩膀。 「嗯……」 李添成半阖着眼沉吟，也不知在想什么，方雁冉打从心底害怕这个人，不敢出一点声音，只专注手里的活，一双白白净净的手来回在肩周一带按捏。 也不知按了多久，久得方雁冉都要以为李添成睡着了，忽然听到李添成喃喃低语，「……顾言……」 方雁冉弯腰凑近试图听清，李添成却挥了挥手让她走，方雁冉巴不得赶紧走人，才一转身又被李添成喊住。 「等等！」 方雁冉不敢动。 李添成却转身朝她脸蛋摸了一把，「去，到楼上等我！」 方雁冉一颗心沉到了底，知道自己最怕的事来了。 打从跳槽跟了李添成之后，方雁冉明白自己这辈子除了照这个人安排好路去走外，她已经没任何出路了。 说不上后不后悔，李添成这个人做什么事都算得清清楚楚，明码标价，你有多少价值他就给你多少好处，然后再从你身上把这点价值榨得一滴不剩。 她现在陪一次酒直接开价一百二十万，这说明，自己在李添成心里，就值这个价，如果想要往上加，那就只能靠自己努力往上爬，爬到一个能然跟李添成绝对不捨得放弃的位置，她才算是给自己谋到了出路。 所以陪那些老闆喝酒上床对方雁冉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习惯也能变成自然，脸都不要了，还要这副身体做什么。 但即便如此，却依然有一件事另她害怕。 她害怕李添成在s市郊外的这幢别墅，她害怕三楼，害怕那个房间，每次只要在那个房间里，李添成都会一反常态发了狠地折腾她。 而这些还不是最令人发憷的。 最让方雁冉无法忍受却又难以自拔的是，李添成会在那个房间强迫她一起熘冰。 ps： 熘冰：吸食冰毒 第三百十九章 昔日再来14 房间位于别墅三楼，直走到底，向南的那一间。李添成对这个房间的态度很奇怪，平时根本不会用到它，而一旦进去，方雁冉就会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李添成。 如果性是李添成招揽手段，那么，从某个角度来说，方雁冉甚至觉得，李添成极为禁慾。 就不知道是看多了也做多了的关系，已经没那么多新鲜感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虽然李添成会经常让旗下的艺人出去陪客以此打开整个圈子扩张人脉，但方雁冉很少看到李添成会亲自参与。 他喜欢看着上演不堪入目的画面，自己则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 李添成一进房间，照例扔过去一个眼罩。 方雁冉早就习惯了，把眼罩戴好，然后就听到李添成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稍不久，是机器开关的声音，方雁冉来过这个房间三次，次次一样，她现在猜测李添成可能是在放什么片子，就是一直没有声音。 接着，李添成就会给她吸一点冰毒。 冰毒不同于海洛因，不需要注射器，吸食起来特别方便，一个瓶子两根习惯再加一个打火机就解决了。 方雁冉从骨子里害怕这玩意儿。 她每次吸得都不多，李添成好像也没有要她多吸的一次，所以一次两次之后，方雁冉有点懂了，李添成可能只是想藉由熘冰来激发快感。 而这种快感相当可怕，简直能让人不眠不休不停地做艾，冰毒在提高人的性慾以及延长性功能这一块有着超乎寻常的功效，是兴奋剂的十倍都不止，以透支体力消耗生命的代价追求欲望的极致，一个晚上的放纵往往需要之后两到三天来恢復，整个人浑浑噩噩，浑身一点劲都使不上。 但那一刻的销魂教人，欲罢不能，试过一次就不可能真正脱身，所以方雁冉一点都不想来这个房间。 她怕上瘾，怕变成网上那些冰女，被毒品驱使，真正沦为取乐的工具。 空旷的房间传来碟片在机器里飞速的声音，很快，方雁冉就听到李添成的喘西，然后在视野受限一片黑暗里，李添成带着冲动就直接撞了进去。 和之前几次没什么不同，一如既往的野蛮，想从李添成身上体验怜香惜玉是不可能的，方雁冉只能尽可能调动自己的身体去适应去配合。 【和谐】 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李添成才算是满足了，从方雁冉身体里退出，拔掉湿淋淋的套子，随手扔到了地上。 「走。」 这是从方雁冉进这个房间后，听见李添成说的第一个字。 第406页 也是唯一一个字。 方雁冉双腿打颤地下了床，落地时差点站不稳。李添成看她一眼，却什么动静也没有，只是从床柜的抽屉里摸出一盒烟，点燃送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目光回落到面前的高清显示屏。 这块液晶显示屏是李添成特地从日本定制的，占据了整整一面墙，而此刻的屏幕里，却是一个男人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李添成眯着眼看了很久，而画面里人也坐了很久，像是在彼此对抗，看谁先忍不住，亦或是，谁先认输。 门被打开，再被关上，方雁冉走了，一时间，一百多平米的房间里，就剩下了李添成一个人抽着烟，神色不明地跟画面里的人继续对峙。 对峙长达一个小时，最后依然以李添成失败告终，画面里的人依旧没有半点反应，李添成有些恼怒地关了显示屏。 他突然愤恨，愤恨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倔，倔得一点软都不肯服……哪怕只是一点呢？ 一点也好啊！ 「别怪我，顾言……」 这不能怪我。 李添成狠狠吸着手里的烟，烟雾瀰漫中，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双眼睛。 一双透着让人只想狠狠击碎那股狠烈的眼睛。 陆迟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脑子一团乱，一会儿是叶晓枫，一会儿是视频里的顾言，一会儿是霍连年，一会儿又是李添成……总之没点好事，到最后心烦意乱地爬了起来，鬼使神差地打开电脑，解开密码取消隐藏设置，调出了那段视频。 视频长达一百多个小时，算算足有一周的时间。 整整一周，被关在这么一个房间里……陆迟安拖动进度条缓慢地加速，看到一半实在不明白李添成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年李添成貌似还没有金蝉脱壳开娱乐公司，而是正大光明地搞风俗行业，像顾言这样的明星，还是极具人气的明星，怎么会值得李添成这么大费周章 地来禁、锢他。 李添成想要的是什么？ 顾言又是怎么惹上李添成的？ 听今晚叶晓枫和霍连年的谈话，显然这三个人彼此都存在着交情。 霍连年喜欢顾言已经通过宋林知道了，那么……叶晓枫呢？叶晓枫和顾言什么关系？ 另外，如果叶晓枫和顾言相熟，怎么叶晓枫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再有…… 陆迟安忍不住猜想，叶晓枫知不知道顾言的死因？还是只是想普通大众认为的那样，纯粹地死于一场车祸？ 思维像一辆高速的列车在猜疑的轨道上飞速而行，且一开始就有停不了的趋势，陆迟安突然又想起了片场上李添成盯视叶晓枫的眼光。 那眼光极具侵略性且势在必得，而通过当时叶晓枫的言辞，似乎他们两人也彼此认识，甚至不是一般的认识……顾言、叶晓枫、李添成，这三个名字联想到一起产生了一个极其可怕的设想，陆迟安蓦地背嵴发凉。 看着视频里那个清俊优雅的男人慢慢在毒品的折磨下变得面目全非，陆迟安难以克制地想，如果为了得到一个人，李添成能这么用尽一切手段，甚至不惜把好好的一个人逼疯，那么…… 那么换成叶晓枫呢？ 李添成会不会也用同样的手段去对付叶晓枫？ 陆迟安无意识地抓紧滑鼠，一个念头快速窜过脑海……这段视频，该不该让叶晓枫知道，哪怕提前防范防范也好。 抱歉周一周二没更，上海在召开进博会，习大大来了，导致全市戒严调休周一周二放假，带孩子没时间码字。 第三百二十章 昔日再来15 由于风策突然提前闭关结束，加上楼轻澜一直压着更换代言人的消息，gg商完全不知道，所以，为义大利香水拍摄gg的细则并没有变动，楼轻澜依旧决定由风策代言该则gg。 但即便如此，叶晓枫当时和陆迟安的约定依然奏效，楼轻澜将手上一则奢侈品牌的亚洲区代言人gg合同发到了陆迟安经纪人的邮箱。 陆迟安第二天接到消息直摇头。 圈子里不少传言，说楼轻澜对风策格外照顾，都照顾得有些过分了。这么看来，两人的确不一般，只是传言的那些话，例如说风策被楼轻澜包养之类，陆迟安是不信的。 「这算是补偿我？」 陆迟安看着叶晓枫问。 一大早，叶晓枫趁风策打坐调息时，约了陆迟安一起吃早饭，没想到屁股好没坐定，陆迟安甩来传真。 叶晓枫细看了会儿，半晌抬起头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当时和楼总是确定了的，但好像楼总压着没和义大利那头谈换人这事，所以……」 陆迟安不置可否，往叶晓枫面前的杯子倒了半杯牛奶，「那还是我赚了，全亚洲代言，怎么看都比这个香水要更吃香。」 「……」 叶晓枫无言以对，吃不准陆迟安是不是在生气，毕竟这事弄得像在开玩笑一样，哪怕再大牌的gg，放到陆迟安这样的人里未必就有多少吸引力。 陆迟安又问，「那我们的约定还作数吗？」 叶晓枫连忙点头，「作数的。」 「哦？」陆迟安不信，「风策会同意？」 「他同意了。」这是实话。叶晓枫昨天晚上就把前因后果都给风策详细解释了一遍，他本来也觉得风策应该不会同意，毕竟都大老远地独自来见他了。但没想到，风策非但没有不同意，反而认为，既然是应下的事情，就要完成。 第407页 陆迟安不说话了，片刻后却是一笑，说不清喜怒。 叶晓枫默默吃着盘子里的培根不说话，尴尬的沉默开始流走两人之间，陆迟安一直到吃完盘子里的东西再喝光杯子里的橙汁才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蓦地开口，「你和顾言……很熟吗？」 叶晓枫没想到陆迟安怎么突然把话题扯到顾言身上了，诧异之余只是点头，「很熟。」 「有多熟？」 叶晓枫一愣，「就是很熟啊。」 「你们怎么认识的？」陆迟安顿了顿，「我没有打探隐私的意思，只是我和霍连年有些关系，然后……我个人也很欣赏顾言，你和顾言很熟我挺意外的。」 「哦……」叶晓枫放心了，「也没什么，我和顾言是同学。」 「同学？」陆迟安挺意外，他猜了很多，却没猜到两人竟然是同学，于是来了兴致，「大学？高中？」 叶晓枫摇头，「都不是，我和他从幼儿园就认识了，小学中学高中都在一块，高考那会儿才分开了……」 陆迟安听了暗暗心惊，出乎意料的答案令他不得不改变原定的计划。而他原定的计划是，想旁敲侧击一下顾言的死因，好用来提醒叶晓枫和李添成走得远一点，但眼下这个结论陆迟安却犹豫了。 这么深的关系，如果贸然告诉叶晓枫他的青梅竹马是被这种人用这种手段活生生整死的……陆迟安还没傻到这个地步。 「怎么了？」叶晓枫狐疑。 「没什么，好奇而已，问问不行吗？」 「哦……」 「对了，」陆迟安想起件事，「今天的红毯，我有个女伴。」 「女伴？谁？」 陆迟安紧盯叶晓枫的表情，不错漏每一寸情绪波动，缓缓吐出三个字，「方雁冉。」 正在切割培根的刀在盘子上磨出刺耳的声音，叶晓枫手下一停，抬头看他。 陆迟安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 「哦。」 终于，叶晓枫垂下眼帘，手里的动作重又继续起来，慢慢把培根一分为四，然后送一块到嘴里慢慢咀嚼。 陆迟安有些挫败。 他在刚刚那一瞬间的对峙里败下阵来。 叶晓枫将情绪收放得滴水不漏，完全没有办法从中找出一丝破绽，陆迟安嘆了口气，「既然你喜欢男人，那么当时跟方雁冉的绯闻是假的，对吗？」 「所有你就想知道这个？」叶晓枫挑眉。 「不行吗？」 「行。是假的。」 其实叶晓枫并不怎么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他二十几年来没喜欢过人，不论男女。有时他也会假设如果风策是个女人，自己会不会喜欢，然后发现这样的假设实在可笑得厉害。 陆迟安再问，「如果当时我们之间没有那件事，你会走吗？」 「会。合同到期我就会走。」 「方雁冉也是？就算没有绯闻？」 「是。」 陆迟安明白了，苦笑，「所以……只有风策是例外。」 「是。」 叶晓枫的回答简单明了。之前他不知道陆迟安的感情，于是尚且顾及，但现在他知道了，便明白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绝不能流露出一丝松动。爱情最忌讳的便是拖泥带水，当断不断，叶晓枫没谈过恋爱，但不代表就不会去学习恋爱。何况对他而言，爱情和工作也是一样的，有多大能力揽多大责任，陆迟安绝不能轻易招惹，所以哪怕再伤人，叶晓枫也不会退缩。 说好听点，是为了陆迟安着想，说难听点，却也是为了自己，为了风策。 陆迟安整个人往后靠去，左右手十指交叉撑在扶手上，似在考虑着什么，一直到叶晓枫吃完盘子里所有的食物，陆迟安神色平静地说，「我本来想，等七天一到，我就去国外待一阵，你知道的，要忘记一段感情，工作，旅游，都是不错的选择。」 叶晓枫默默听着。 「我并不想给你任何心理负担，再说，感情这档子勉强不了，陆迟安也不是那种人，这点你可以放心。」 说到这里，陆迟安换了个姿势，松开双手微微侧过头，然而眼神还是落在叶晓枫身上。 「以前我也想过，能让我陆迟安动心的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是你……」 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是一个扇自己耳光的助理。 「我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陆家的人有陆家人的骨气，但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陆迟安的声音开始转低，并不刻意，似乎因为说到了心里，于是语气才跟着小心翼翼，「我觉得七天够了，但现在才发现，我似乎比想像中更中意你，所以七天可能还不行……」 叶晓枫惊讶地张了张口，他想说些劝解的话，却被坐在对面的男人一笑制止。 「先听我把我说完。」 「你不用回应我，当然我知道这是我想多了，依你的性子，没让滚远点别再来烦你大概已经是给了我足够的情分了，我心领，但……」陆迟安视线渐渐锐利，「但做不到。」 叶晓枫心里「咯噔」一声。 「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不会耍手段，也不会利用自己的背景来威胁你，或者威胁风策，我陆迟安还没到那地步，但我要做什么，希望你也不要干涉。」 「你这是……」 第408页 叶晓枫听了半天有些没搞明白，这算什么，宣言？他陆迟安的个人宣言？ 陆迟安呵出口气，站了起来，两人位置一高一低，陆迟安在那一瞬间近乎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对面的男人，一脸郑重，「我暂时还放弃不了，需要多长时间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在我放弃之前，陆迟安喜欢叶晓枫这件事不会变。」 说完陆迟安就走了，临走前不忘扔下一句，「既然风策没有意见，那助理这个位置就请你多担待了，等下把行程安排发到我的手机上，一会儿见。」 徒留叶晓枫一个人独自对着他的背影发呆，好半天都回不了神。 梁燕慈善晚宴众所瞩目的红毯仪式终于到来。 由于当天会有相当多的明星前往，以至于它的名气丝毫不亚于年初的国剧盛典以及千岁奖，甚至在规格上还要更高一层。 长达数百米的警戒线从市中心的文化礼堂门口左右朝外眼神，周遭数百架摄像机，上千名记者分别站在警戒线边缘，数之不尽的闪光灯照得人头晕，再加上各路粉丝纷纷提前守在红毯外，一时间人山人海，比之两大奖项的确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一辆又一辆高级轿车停在红毯末端，粉丝们的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当陆迟安的蓝旗缓缓停驻在众人面前后，一个小高潮瞬时被激起。 然而对比轿车外的人潮汹涌欢唿声此起彼伏，车内却安静得近乎诡异。 打从一上车，方雁冉的视线就没有从叶晓枫身上离开过，那似哀怨又似埋怨的眼神左一道又一道地加诸在叶晓枫身上，要不是定力够深，叶晓枫差点就要跳车。 他无奈地扭头盯着窗外，板着脸，一声不吭。 倒是陆迟安非常意外。毕竟叶晓枫亲口承认他跟方雁冉的绯闻纯属造谣，所以在他心里，这两人之间在感情上已经不存在什么交集，可刚刚一个照面下来，实情似乎远远不止造谣这么简单，至少从他眼里看见的，是方雁冉极其明显的一往情深，而叶晓枫极其烦闷的视而不见。 望着车窗倒影里叶晓枫一反常态的排斥郁卒，陆迟安颇为玩味地勾了勾嘴角。 第三百二十一章 我的回忆里，住着一个人1 相较于昨天那场红毯，今天的阵容恢宏而声势浩大。无数双眼睛在现场盯着，数十家媒体，卫星频道，网络平台同时播放，对于明星而言，这是除去每年两大影视圈盛事之后最有效也最具影响力的曝光。 毕竟「慈善」是一件怎么说怎么做都不亏本的事。 现在的明星从来不缺钱，缺的是人设，剧本，是在大众面前的良好姿态绝对气度，而「慈善」是最能将一切兼顾的事情，做起来简单而不费吹灰之力，至于期间付出多少真情实意没人会去真正关心，因为，行善行善，总之你行了，就是一心向善了。 大众从来只在乎行为，看重结果，过程如何，无人问津。 当陆迟安和方雁冉同时下车时，现场的气氛短时间被拉起了一个小高潮。陆迟安绅士地站在车旁，弯腰伸手，另一手则挡在车身上方。 方雁冉人未现身，一只白嫩娇柔的手探车而出，放在了陆迟安掌心。 陆迟安微笑，顺势将人扶下车。 下一刻，万千聚光灯同时闪个不停，更有两人的粉丝掀起尖叫声。 到底是年轻一代的小鲜肉，陆迟安算是处风策之外人气相对更高的一位，而且重要的事，一样低调，一样零绯闻，像这种优质的大众偶像怎么看怎么喜欢。 所以当陆迟安第一次在大众视线下，携女伴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中，还是在这么隆重的一个场合，那里面的意义可就大了去了。 两人一路往前。 方雁冉挽着陆迟安的手臂，身着一袭亮白抹胸吊带长裙，裙摆极长，委拖在地，衬着她白皙的肌肤，窈窕的身段，温柔大方得恰到好处的微笑，国剧盛典最佳女演员隐隐展现出了新一代玉女掌门人该有的风采。 而陆迟安一身打扮则一反平时的休闲，一身高定黑色西装，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当无数闪光灯打在脸上时，那双被粉丝爱称为星星的眼睛，眼中正光晕轻动，笑意暗藏。 走到一半时，两人同时停下。方雁冉向四周微笑点头致意，口里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没想到你会同意。」 陆迟安也在微笑，「同意什么？」 「同意李总的安排。」 「他开出了合理的价码，我同意难道不在你们的预料之内？」 方雁冉向围在警戒线的粉丝招了招手，笑不改色，「你不担心明天的绯闻？」可以预见，今天的红毯结束，明天会冒出多少条关于他们两人的绯闻，方雁冉无所谓，她经歷过一次，但很意外陆迟安会愿意经歷。 「绯闻而已。」陆迟安毫不在乎，「再怎么传，也只是绯闻……」然后停了停，「就像当初你跟叶晓枫的绯闻一样。」 方雁冉不说话了，陆迟安立即感到自己的手臂被用力抓紧，尖锐的指甲略略下压。 他有些意外，没想到光是「叶晓枫」三个字就能让这个女人在剎那间失态。 两人继续往前走，方雁冉松开了力气，口气也低了下来，「我和他不是绯闻。」 「这事我问过叶晓枫，」陆迟安笑笑，「他说是绯闻。」言语间充满信任，似乎只要是叶晓枫说的，他都信，都会信。 第409页 叶晓枫说这是一场绯闻，那它就是一场绯闻。 「如果我说不是呢？」方雁冉反问。 陆迟安眉梢微扬，「那要看你能不能说服我了。」 「比如？」 「比如……比如叶晓枫和你们李总之间的事。」 「你不知道？」方雁冉忽然有些紧张，她没料到陆迟安居然不知道这件事，她本来以为陆迟安已经把自己的底牌查清楚了，却不知道其实不是陆迟安没查，而是当时那场性。交易所牵扯到的三个人里，没有一个会主动把这件事抖出去。 李添成不会，除非他疯了；叶晓枫不会，这个人的性格方雁冉太了解，如果要说，早就说了，而陆迟安对李添成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据；至于自己……除非也疯了。 这是一个情理之中而意料之外的发现，方雁冉在一瞬间的慌乱后随即镇定，嘴角轻轻挑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晕开在嘴角处。 「李总很喜欢叶晓枫。」 陆迟安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李总当时开高价要求叶晓枫陪他一晚……」方雁冉笑意更深了，「我和他是不是有绯闻，你还在乎吗？」 陆迟安瞳孔骤缩，「你再说一遍。」 「我说得应该很清楚，你应该也听得很清楚……我是喜欢叶晓枫，但，那又怎么样？我到现在还喜欢他，你不也一样吗？」方雁冉微抬下巴，难得有些高傲，「一样都是求不来，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绯闻是不是真的绯闻。」 这噼天而来天大的消息震得陆迟安差点笑不出来，左手紧握成拳，「那……最后呢？」 他有些难以启齿，因为不知道结局如何，不知道李添成最后有没有得逞……他甚至都问不出口。 陆迟安忽然发现原来他一点都不了解叶晓枫。 原来这个人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个意外，切一路意外到了现在。 原来他跟顾言是青梅竹马，原来那场闹得沸沸扬扬和当红女星的绯闻只是方雁冉一厢情愿，原来李添成早就对叶晓枫动了心思，甚至已经付出过手段…… 那……最后呢？ 他有没有受伤？ 有没有被怎么样？ 他离开方雁冉跟这件事是不是也存在着瓜葛？ 「所以，当时医院出的证明是真的？」陆迟安想起当时被记着蹲点扒出的住院信息，眉头紧锁，猜测和李添成有没有关系。 但方雁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鱼饵洒了就可以了，不能洒太多，现在这样刚刚好。 「那你应该去问他。」 方雁冉看着陆迟安收起笑，知道陆迟安与李添成之间的嫌隙就这么定下了。 她忽然发现，原来要摆脱李添成的控制，重新得到叶晓枫的回顾，也没有想像中那么难，陆迟安无疑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 一连吊了八天的点滴，总算咳嗽好多了，但还没好透，却也不想再医院呆着了。长达一周没有更文，思绪有点断了，我找找感觉，先把章 节更新了，等上手了我多更点。 通过群里的小伙伴得知大家居然都是在「追书神器」看的，好吧，既然一样要付钱，也无所谓哪个平台，就在这里向「追书神器」的小伙伴问个好。顺便声明一下，没有断更，只是今年下半年诸事真的繁忙，流年实在不利。 第三百二十二章 我的回忆里，住着一个人2 正当全国各地都在关注这场一年一度的慈善晚会时，有人却毫无兴致，甚至漠不关心。 风策没有在宾馆内观看全程直播，而是戴着一副偌大的黑色墨镜，一身干净的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站在马路边。 他身高腿长，独自静立的样子，远远看去，颇有玉树临风之感。 几分钟后，一辆宝马缓缓停驻在他跟前。 风策略一抬头。 后座的车窗落下，楼轻澜推开一切事务赶了最快的一班飞机，从机场直接赶来。 楼轻澜开口，「上车。」然后朝里侧让出一个位置。 风策没说什么，躬身上车，无声入座。 车子继续往前开。 似乎已经对风策沉默寡言的性格很习惯了，楼轻澜自顾自说道，「所以像这种一言不合就闭关的事情，以后还是少来几次，你好歹要给我们一点应付的时间嘛。」 风策一声不吭，只默然凝视着窗外，目光随急速掠过的景色而渐渐隐没。 楼轻澜完全不在意等不到回答，又说，「这个gg压在手里跟个烫手山芋似的，幸好陆迟安那小傢伙也没真计较，要不然我还真不太好交代。」 「你竟也有不好交代之时。」 风策终于开口了，然而言语中却带着一丝罕见的戏嚯，这让楼轻澜非常意外。 「什么意思？哦，在你印象里，我就不能为难了？亏我把好东西都给你压着留着，不感谢我也就算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风策口气轻淡，「只是想起了故人。」 「故人……谁？你哥？你师叔？」 「不。」风策摇头，「一个，我一直很讨厌的人。」 「哦，他啊。」风策讨厌的人除了那个人没别的了，楼轻澜哈哈一笑，「楼挽风？」 风策沉默。 而沉默等于默认。 楼轻澜大为不解，「我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你那么喜欢施文然，却那么讨厌楼挽风……既然他是你哥哥的心上人，那你怎么也该……」 第410页 风策冷冷打断，「我从来不会爱屋及乌。」 楼轻澜遗憾地嘆气，「那真是太可惜了，不然我还想跟着沾点光呢……好了，言归正传，你要的东西我给你送来了。」 说着，他从包里翻出一根尝尝的东西，它被细心地用黑色锦缎层层包裹住，递到了风策手里。 「多谢。」 风策解开锦缎，却是一管碧绿色的箫。 「本来就是你家的东西，谈不上谢。不过我实在很好奇，这东西你怎么知道在楼家？」当年楼挽风带着弋倾文意外穿回这个世界，停留了足足三年，三年之后两人又意外离去，却不知道为什么，这管箫，弋倾文并没有带走，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忘了。但这是楼家的秘密，没几个人知道，楼轻澜不知道风策是怎么知道的。总不见得是弋倾文那货能预见自己的侄子有一天也会穿越到这个世界，所以特地留下个东西来作为凭证？说出去鬼都不信。 碧绿色的洞箫被握在白皙干净的掌心，越发衬得那管玉莹润剔透，风策伸指一一拂过，拂过每一处纹理，每一丝弧度，目光中隐隐透着温柔。 他没有给出回答，只喃喃一嘆，「碧玉倾水杯中醉，夜夜闻萧声如碎，此心不等故人归，挥剑折玉情难却……」 「什么意思？」楼轻澜一头雾水。 风策目光深邃，忽然说道，「我只是突然想起，在这个时代，我缺少一件兵器。」 「兵器？」楼轻澜视线转到风策手里那管箫，目露不解，「这玩意儿是兵器？」 风策点头，「既然我要保护一个人，那么理所当然，就需要一样衬手的兵器……」 一样绝对不能被这个时代追踪起疑的武器。 「你说当年师叔大开杀戒替施文然和楼挽风报仇，想来，十年前和十年后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能留指纹，不能被摄像拍到，甚至不能留下一滴血，一个脚印，一丝头髮，那么……」风策眉锋上扬，「除了这管箫，我实在不知，师叔如何横杀四方而不给敌方捉住把柄。」 楼轻澜不服气，「明明是楼家花了大力气才压下的……」 「你是在骗三岁孩子吗？」风策淡淡一笑，「楼家出钱平息事态，这我信，但也需要师叔杀得毫无破绽才行。」 楼轻澜悻悻地咳了一嗓子，一副被戳破大话的窘态，「所以，你要动手吗？」 风策一把握在箫身，沉声道，「如果需要。」 「叶晓枫知道吗？」 「他不需要知道。」 「现在就假设要动手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早或不早，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风策轻轻把玩着萧，口气越来越淡，淡到尽头几近森冷，「我习惯用剑，但剑在这里诸多麻烦，这样便很好。」 楼轻澜还是不太贊同，「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说过了，要看对方怎么做。」 「我只知道章凝雪和李添成见过面了，今天晚上的捐赠会上肯定会出现，至于他们达成什么协议了，我不知道。」 楼轻澜尽力了，毕竟又不是什么事都那么好查的，谁知道那两人想对叶晓枫怎么样。 「谢谢。」风策诚恳地致谢。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就是猜猜也好。」 风策收回目光，视线重又落在右侧的玻璃车窗上，眉头轻蹙，「如果能知道，李添成为何对叶晓枫这么执着，可能，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他一直想不通的一点是，依照李添成的身份背景，就如同叶晓枫自己形容的那样，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会弔死在一棵树上的人。 诚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风策虽然和李添成的交集很短，却也不认为李添成是一个会被一己私慾沖昏头脑的人。 那么，到底是什么，促使李添成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手伸向叶晓枫且势在必得。 「他必然已经知道陆迟安心系叶晓枫，却还是要和章凝雪携手共进，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他已经参与到章凝雪针对叶晓枫的计划中？」说到这里，风策冷冷一笑，「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只要同归，何妨殊途。」 第三百二十二章 我的回忆里，住着一个人3 「你是说……」楼轻澜心思一动。 风策不再多言，忽然举手将箫身凑至唇边，但意外的竟是横箫而起，用的是吹笛之法。 楼轻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喂喂，别以为我不知道吹笛子跟吹箫的方法是不一样的……」这特么的不是箫吗？你像吹笛子那样的横在嘴边是怎么一回事。 风策仿佛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双手拇指拖在箫身，其余手指无声按在洞口上，缓缓一声吸气过后，便有清脆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时隔千年的玉箫笛终于再次传出了声响，一如当年。 但只是这么轻轻吹了几次，风策便松手了。 楼轻澜好奇得不得了，「为什么说它是兵器？」 风策一笑，忽然指尖一转，瞬时横转竖，然后再次放至唇边，确实真正吹奏洞箫的方法。 然而不同的是，当声音破空而来时，却一反之前的悦耳，沉闷压抑，每一个音都落在正确的位置，但传到耳里却像针刺一样，并且由耳入心，楼轻澜不过听了两个音就觉得胸口一阵心悸，双手情不自禁地开始颤抖。 短短数息，冷汗连连。 第411页 当音消的剎那，宛如扼喉捏心的疼痛难忍骤然消失，楼轻澜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还好吗？」 车厢内传来风策低沉温和的嗓音，如清风袭来，恰到好处地拂上楼轻澜动盪的心神，楼轻澜只觉浑身一股说不上来的舒悦，上一刻的难受转眼之间已是好了很多。 「这是什么？」楼轻澜盯着那管洞箫问。 这次风策没有沉默，淡淡回道，「玉箫笛，何谓萧，何谓笛，笛转箫音杀破心，天地自在无情。」 楼轻澜听不懂这么文绉绉的话，但至少通过风策刚刚一系列的举动摸清了一些门道，「所以……它其实是笛子？」 「正是。」风策看他终于悟了，微微一笑，「它外身如箫非是箫，所以才叫玉箫笛啊。」 楼轻澜若有所思，突然又问，「怪不得当年弋倾文杀气来毫无顾忌，原来是用的这个……这玩意你们怎么称唿？」 风策笑了，眼中微显杀意，「我们称之为，音杀。」 「音杀？」 风策再道，「大凡乐器，皆可用来音杀，只是箫笛之类较为轻便衬手。」总不能杀人还背着古琴，那也太不方便了。 「那……」楼轻澜知道这么问不太合适，但是还憋不住，试探地问，「可以杀多少，额，我是说，可以杀多远？」 「若我内力无损，鼎盛时期，或许能百步之外击杀百人不在话下。」 「……」 楼轻澜哑口无言以为自己听差了。 风策似是没看见他的惊讶，自顾自地说，「你说当年师叔大开杀戒，想来，不过是吹一首曲子的工夫，不，或许一首曲子的工夫都不需，以师叔的功力想必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 楼轻澜不由自主地想了想那画面，结果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重重摸了把急跳的胸口，「那你闭关出来说明你那个什么内力恢復了？」他开始担心风策不会也像弋倾文那样动手吧？那到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善后？ 只见风策却是沉默片刻，继而微一摇头，淡淡说道，「抱歉，让你失望了，如今的我，最多十步之外也未必。」 楼轻澜吓了一跳，「你内伤难道没好？」 「没有。」风策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怎么没继续闭关？」 「原本是该继续，但我不放心。」风策回忆当日闭关时的情形，「我的确闭关疗伤，但是遇到了一些问题，这与我的内功心法有关，如果继续，便要很久。」 会很久，可他放不下叶晓枫。 楼轻澜疑惑，「你闭关之前不知道？」 「不知道。凡事都有意外，再有把握的事也会遇到意外，既然出现意外而我又做不到心如止水，那么，除了停止，我别无他法。」 「那……要紧吗？」楼轻澜担心地问。 「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 「比如？」 「比如，不要轻易运功。」其实平时多加调息，内伤也能自行恢復，只是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所以才需要闭关来疗伤，但恰逢功力突破的关口却偏偏内力不足，风策习武至今还从来没有遇见这样的情况。 他原本醒来是想和叶晓枫再嘱咐几句，然后继续闭关直到内伤痊癒功力突破，但未料到叶晓枫并不在身边，这让他如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这才立刻动身赶来。 楼轻澜想了会儿便清楚了来龙去脉，忍不住嘆了口气，「这事还是别告。。玉岩。。诉叶晓枫了。」 风策同意，「我明白。」 楼轻澜能想清楚的事风策又怎么会想不清楚，叶晓枫严谨自律，对人对事从来认真得不像话，如果知道有人因为自己大老远赶来连命都不要了，怕是要急死。 「所以我就让你不要随随便便插手人命，你自己看看，救了文岩结果自己呢？」楼轻澜倒也不是真的怪他，毕竟救人哪里会是什么错事，但如果要连累到风策甚至损伤根基，多少也有点于心不忍。 风策默默看着手里的玉箫笛，「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理当我自己承受结果，你无需自责。」 楼轻澜别过头，掩饰地哼了声，「我自责什么，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要救人。」 风策无声一笑，并未戳破对方的嘴硬心软，换了个话题，「不再演戏不再作为一个明星的事，我想尽快，不所以需要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你会听？」楼轻澜转过头来瞪着他。 「我会。」 楼轻澜有别过头，似是为难，又似是不舍，好一会儿才说，「你知道有多少人眼热吗？知道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却依旧不红不活的人有多少吗？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你知道吗？」 风策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我是恨你。 李昊那日的话突然迴响在耳畔。 你出道一年，顺风顺水，哪里知道这个圈子其实有多难熬。 风策心下一阵嘆息。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楼轻澜看着他，虽说两人只相差几岁，但在某些方面，说楼轻澜的资歷足足长了风策一辈也不为过。 「离开看上去很简单，只是你一句话的功夫，但如果你离开只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楼轻澜难得语重心长，「我劝你最好放弃。」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我的回忆里，住着一个人4 第412页 楼轻澜风尘僕僕跨省而来，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便打算送风策回宾馆，却被风策婉拒。 「你要去哪？我送你？不过小心别被认出来。」楼轻澜提醒他，毕竟前车之鑑摆在眼前。 风策并没有想去的地方，更别提方向，「我也不知道。」 但他不想回宾馆，因为不喜欢。 准确地说，是不喜欢没有叶晓枫在的宾馆。 「如果你要去找叶晓枫，我可以送你去文化广场，后台有我们的人，打个招唿就行。」 这次出席梁燕慈善晚会的明星大腕中，有相当一部分都在ylf旗下，而楼轻澜作为ylf总裁，自然也收到了邀请，只是楼轻澜没兴趣而已。 在楼轻澜眼里，比起参加什么慈善晚会，给风策送一管洞箫似乎更为重要。 风策摇头，「不用。」他顺手一指，便是要楼轻澜随意停在马路边上。 楼轻澜从来不知道风策在想什么，却也不会多问，他要怎么样就在怎么样好了，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他让司机把车停在下一个路口。 临下车前，风策转过头来，朝他颔首而笑。 而夏日正炎，开门一瞬，热风迎面，楼轻澜坐在冷气十足的车厢内，看着那个打破自己很多常规带给自己不少意外的人，同初见时那样，还是清晰的眉目，依旧绝致的五官，落落大方，气度雍容，好像无论多么严重的事态，多么未知的将来，这个人仍然会这样回头来，朝他温和一笑。 似乎只要他笑上那么一笑，便多少忧虑愁苦都不见踪迹了。 梁燕慈善晚会第二天除了红毯引人注目之外，还有一项颁奖比较吸睛，公选一年之内对慈善事业作出贡献最大的明星人物，为其颁发年度慈善大使一奖。 当然这个颁奖只是看着热闹，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然而知道对知道，参与还是要参与的。 这么好的曝光机会，任谁都不会傻到放弃。 叶晓枫猫在后台正刷着手机微博，不时看看时间，想着风策打坐是不是结束了，要不要给他发个消息或者去个电话，问问他晚饭吃什么。 这一天比较轻松，因为所有的忙碌到红毯之前，他作为一个助手的任务就是把陆迟安光鲜亮丽地送到大众眼前，之后的颁奖典礼他没有资格也不需要参加，只要等典礼结束明星们上台拍完大合照，把陆迟安送回宾馆就没他什么事了。 公事既然暂时了结，就难免心思难耐，往私事上多想想。 他先发了一条简讯过去，然后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有收到回信，便知道风策很有可能还在打坐。 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风策不会无缘无故失去联繫，或者说，除非是在打坐闭关，否则只要是叶晓枫的简讯和电话，他都会在第一时间给予回復。 叶晓枫放下手机，很少见地感到茫然。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了。 于是情不自禁地便开始回想之前那些年，还没遇见风策一个人走来的那些年，自己都是怎么过的。 他不是一个能言善道的人，也不太会主动跟人产生联繫，更不善于在人际交往中获利。 他唯一仅有的两位朋友是通过顾言才认识的。 这也是他最后逐渐疏远的原因。 叶晓枫忽然发现，忙忙碌碌那么几年，原来什么都没有留下，更没有记下。 直接导致他的人生在顾言生前死后产生了相当大的一段空白。 这时，陆迟安的化妆师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叶晓枫回过神来，看到小刘一脸紧张，便问，「有事？」 刘欣是陆迟安的化妆师，跟了有两年了，叶晓枫那会儿给陆迟安当助理的时候，两人处得不错。 刘欣私底下非常喜欢叶晓枫，有长相的缘故，但更多的原因，还是觉得叶晓枫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接地气，不像圈里的几个傻逼，以为能给明星化几个妆了就装不停的逼。 「上热搜了。」她直接把微博界面摊开到叶晓枫面前。 叶晓枫点进热搜仔细看了会儿，对这群吃饱饭没事干的娱记佩服得五体投地。 「真够快的，这还没过俩小时吧？版面就开出来了？」 刘欣看叶晓枫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口气忿忿不平，「你还笑？不知道闹出绯闻有多麻烦吗？」 混娱乐圈的男艺人闹出绯闻跟女艺人闹出绯闻，完全不在一个概念上。毕竟异性相吸，追男艺人的必然女性更多，甚至占到的比例在七成以上，稍不留神造成的严重后果绝对超出预料。 叶晓枫把手机还给她，摊手无辜地看着她，「我又不是陆迟安助理，我、操什么心，我只是来代工的，代工你懂吗？干完这七天我就走了。」所以他没事瞎操什么心，搞得好像自己真是他助理似的。 刘欣张了张嘴却发现找不出词儿来反击，因为叶晓枫的确没必要为陆迟安的绯闻上心，顿时有些郁卒，「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叶晓枫笑了起来，「凉拌呗！」 刘欣瞪大了眼睛看他。 叶晓枫一连轻松地说，「你们家的陆迟安背景这么厉害，如果要压绯闻早压了，还会等到自动上热搜？我看陆迟安根本就没想压这次的绯闻吧。」 「可是这么一来很多人会脱粉吧？」 第413页 「脱就脱啊，大浪淘沙，留下的都是金子嘛……」 刘欣不爽，「你说得轻松，有本事换成风策你也这么说。」 风策？ 叶晓枫不由自主地在脑子里假设了一圈，然后无奈地发现这完全是一件没法假设的事，于是笑意更深，「要风策这边传绯闻，我看很难。」 刘欣不服，「什么意思？」 叶晓枫理所当然地回了句，「得有人配得上。」 「……」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刘欣竟无言以对。 她居然觉得叶晓枫形容得很对。 「咳……」她无语得咳了一嗓子，转开话题，「算了不说这个，为问你，我听说姓云的那个专访下一期已经确定是风策了，是真的吗？」 「什么？谁说的！」叶晓枫惊道，「怎么我不知道？」 第三百二十五章 我的回忆里，住着一个人5 叶晓枫立刻给自家小姨打了个电话。 周宁只有一句话：「这是楼总的决定。」 其实周宁在得知楼轻澜为风策安排了《云梦相连》时就提出反对，但楼轻澜却说这是风策的需求，他能做到的就是满足。 叶晓枫重复一遍，「风策的需求？这是风策主动提出的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周宁在电话那头嘆气，「不过云梦连这档节目收视率很高，请的不是大牌就是当红的，对提高风策的人气很有帮助，你们好好准备一下。」 「等等！」叶晓枫发现了一个问题，「下一期？你确定是下一期？」《云梦相连》一直都是每周六周日黄金档八点各一期，基本都是提前一周录制的，这……叶晓枫掐指一算，汗都要流下来了。 周宁发现怎么只要事情一扯到风策，叶晓枫跟楼轻澜两个人都不对了呢，连最起码的安排都没有，这算什么助理什么老闆啊。 「是啊，你还是直接跟楼总联繫一下吧，你们这事办得可真够可以的。」 周宁抱怨了一句，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了。 叶晓枫捧着手机呆了一会儿，这时楼轻澜的电话进来了。 叶晓枫心想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正想打呢，电话就到了。 「晓枫啊，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所以就赶紧想着打个电话通知你一下。」楼轻澜的口气像是忘记关照你多加一件衣服那么简单。 叶晓枫：「……」参加明星脱口秀访谈这事都能忘…… 「明天中午，我跟电视台的人约好了，提前给风策把这个节目录了，」他顿了顿，继续说，「你不用着急，我会派人来接风策，你不用去。」 叶晓枫一急，正要说话，楼轻澜似是知道他会说什么，抢在他前头又道，「你跟陆迟安的事我都知道了，都是公司旗下的艺人，我也不能太厚此薄彼，你就安心把这七天的助理给做完了，那个香水的gg，我已经坑了人陆迟安一把，再临时把你要走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就把我推出去作个顺水人情吗……叶晓枫暗暗腹诽。 「但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么突然，这么……」叶晓枫在脑子里努力搜索着词彙，不想却听到楼轻澜无奈的嘆气。 「这么着急，对不对？」 叶晓枫怔了怔，「对。」 「不是我着急，是风策着急。」 叶晓枫狐疑，「风策很着急？」 「是啊……」楼轻澜无声而笑，卖了一个关子，「你很快就知道了。」 楼轻澜说得轻描淡写，但叶晓枫却不能轻描淡写得把事情给过滤了，他坐回位子，不一会儿又站起来，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忽然生出一种束手无策的窘迫感来。 一直以来，风策大小事宜都是经过自己的手来安排的，但就在今天，猝不及防地，他被告知风策的事可以不用操心了，因为楼轻澜已经提前都计划好了。 连事先打个招唿都不需要。 所以是他做错了什么，楼轻澜在藉此表达不满吗？ 叶晓枫深唿吸几次，静下心来把这段时间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撸了一遍。 风策意外闭关导致原先预定好的香水gg吹了，这事他当时有跟楼轻澜报备过，楼轻澜也同意了，而陆迟安这边则由自己去说服，至于选择陆迟安的理由很简单，他背景硬，就算有什么对风策的不利言论也能通过陆迟安的替换而压下去。 只是对陆迟安有些不公平。 而这些不公平陆迟安提出了交换条件，让自己陪同参加梁燕慈善晚会，顺便担任期一共七天的助理没，薪金按天结算。 然后风策又意外闭关结束，直接从横店赶来，还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风波，在网上着实热闹了一把。 那么，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以至于参加《云梦相连》提前录制的计划都把自己晾在一边……叶晓枫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都没想明白。 「怎么了？」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笑意明显地问。 叶晓枫吓了一跳，回头却看到原本应该内场参加典礼的陆迟安出现在自己身后，忙站起身来，「你怎么跑后台来了？」 陆迟安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太闷，我可能中暑了。」 「……」 叶晓枫看他那样也不像是中暑了，估计又是打通了什么关系联繫好了什么人所以可以提前走人吧。 第414页 「怎么了，看鬼一样地看我。」陆迟安大咧咧地拉开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伸手扯着领带，动作有些粗鲁，一脸地烦躁，「这么热的天还要搞什么慈善会……」 叶晓枫很有眼力劲地不去接话，跑去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陆迟安接到手里，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勉强浇去心火，看着镜子里叶晓枫的脸，似笑非笑地问，「今天入场的时候，我跟方雁冉聊了会儿。你猜我们聊了什么？」 叶晓枫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回道，「哦，那挺好。」 陆迟安觉得叶晓枫的反应很有意思。 他们之间明显存在着问题，其实心生好奇才是最正常的一种表现，但叶晓枫看似平静的态度反而坐实了方雁冉之前那番言论。 「聊了很多。」 「……」叶晓枫心想你有话直说得了，这么跟挤牙膏似的有意思么。 偏偏陆迟安觉得很有意思，「方雁冉说，她跟你不是绯闻，但你那天和我说是绯闻。」 原来是这个…… 叶晓枫莫名松了口气，「每个人想问题的出发点不一样，会出差很正常。」 「正常吗？我觉得不正常。」说话的时候，陆迟安一直盯着镜子里那张平静到几乎波澜不惊的脸，试图从那份虚假的平静中抓出破绽，可惜叶晓枫维持得太好，陆迟安看了会儿，移开视线，慢慢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了，才又开口，「看得出来，她非常喜欢你。」 叶晓枫一惊，眼线往四周略一扫过，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许从陆迟安一脚踏进休息室起，刚刚还能听到三三俩俩聊天声的房间，居然空无一人了。 ps：女儿得了中耳炎，周一周二陪她医院检查去了，现在已无碍。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我的回忆里，住着一个人6 「她喜欢我，我就要喜欢她吗？」叶晓枫迴避了对方的眼神，那眼神太过探究，充满了想要深入挖掘的欲望，而他一向不习惯被人这么打量，哪怕对方并没有恶意，「这么随便吗？」 陆迟安露出意外的神情。 一直以来，叶晓枫给他的感觉都偏向从容安定，哪怕是几年前的孤独沉默，都无一不在彰显着这个人的性格：很少刻薄，温和平静，不难相处，不易深交。 类似于「这么随便吗」这种略带讽刺的谈话方式，陆迟安还是头一回领教。 「抱歉，是我多问了。」 陆迟安见好就收，不敢再问下去。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只见叶晓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被喝空了的杯子，眼神渐渐下沉，沉到底，泛出不解却又不得不解的痛苦，似乎回忆往事需要花费他很大的力气，难得流露出一丝无助，垂着眼睛问道，「打听别人的过去就那么高兴吗？」 陆迟安微微张口，欲言又止，反覆几次后才泄气地回道，「我不觉得高兴，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不肯说，我只能想方设法让别人说。」 叶晓枫看了他一眼，「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是误会，已经结束了，该澄清的也都澄清了。」 「方雁冉不这么认为。」 「那我能怎么办？」叶晓枫忽然抬起头，眼神笔直而凌厉的扫过去，「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似乎淤积多时的伤痛终于等到适合的时机倾泻而出了，叶晓枫一下子站起来，嗓音豁然提高，「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要从我身上知道什么，拿到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也想问你们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行不行，这种话是不是特别欠揍，可是我不欠你们什么！我不欠方雁冉，我也不欠你，我更不欠李添成！」 陆迟安不知道叶晓枫受了什么刺激，万万没料到自己随口几句试探居然把人逼出了原形，不由自主地也站了起来与叶晓枫对视。 他想解释，但解释在这个时候往往只会起到反效果，陆迟安索性一个字都不说，任由难得失控的人继续失控下去。 「你现在知道我跟方雁冉的关系了，然后呢？」叶晓枫克制不住内心的焦躁，压抑久了难免需要一个机会反弹，陆迟安不小心撞到了枪口上，叶晓枫明知自己在迁怒，却也收不回来了，「你背景深，关系硬，你可以查到很多你能查到的事，但你有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想不想让你知道？！」 「我有什么错？」 「需要你这么想方设法地来查我？」 「你有权有势，我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就想好好把手里的工作做完了拿一份工资，为什么这么难呢？！」 怎么就这么难呢？ 因为看不过去一个人吸毒，一是愤怒阻止，所以他被揍进了医院。 好，是他多事，是他採取的措施不当，是他活该……他认！也改！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别人不转就只能自己来转……他努力改变自己克制自己，用尽耐心费尽心力照顾，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说不上体贴入微，却也百里挑一。 他不再将过去与现在混淆，他不再轻易干涉别人的生活评价别人的选择，方雁冉要陪客那就陪客，他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结果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铺天盖地的绯闻？ 还是以命相博，勉强保住的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 第415页 「我不欠你们什么，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们扯上关系……」 那些难堪的，羞辱的片段来回在眼前闪现，他看着面前的陆迟安，却隔着画面看到了很多从前。 叶晓枫眼角被愤怒渲染得通红。 我不欠你们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肯放过我…… 能不能不要再来烦我。 陆迟安看得心惊听得动魄，事情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也挣脱了他的掌控，老实人发起飙来果然除了一个「狠」字便再无其他词语可来形容。 「我……」 陆迟安试图为自己挽回些什么，却被叶晓枫自嘲着打断，「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你没想害我，你就是习惯了，别人不肯告诉你的你就想办法去查，你有的是钱，有的是手腕，梁燕慈善晚会你都能中途退场没人敢说你一个不字，方雁冉和我发生了些什么，又算什么呢……」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叶晓枫一手遮住眼睛，无可奈何般地自我讽刺了句，「到底算什么呢。」 于是再无声响，本来就不大的一间休息室被两个身高一八零以上的男人生生站出了拥挤，叶晓枫整个人疲惫至极。 陆迟安喉结几次滚动，才压着声音说，「很重要的人。」 叶晓枫笑得很惨澹，「所以习惯了掌控，是么？」 「我和他们不一样。」陆迟安完全没有生气，从叶晓枫脱口而出的「你们」两字，他就意识到了这是迁怒，是叶晓枫情难自禁地在迁怒。 至于「你们」包涵了哪些人，除了自己还有谁，陆迟安隐约猜到了。 「不，一样……」叶晓枫摇头看他，「你们都是一样的。」 陆迟安上前一步，「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和他们不一样。」 叶晓枫却看着他退后一步，「一样的。我不知道你和方雁冉有什么关系，凭你的关系，今天的绯闻根本不会出来，但是绯闻出来了，她一定答应了你什么，或者你答应了她什么。」 所以，都是一样的。 一样喜欢交易，用自己手里有的去换没有的，用自己无所谓的去换对方需要的。 陆迟安惊讶于他的敏锐，「绯闻什么的，其实我不是很在乎。」为免再遭池鱼之殃，他觉得有必要跟方雁冉之间划清一条线，「我尊重你，你可以不说，但我也承认，我的确很想知道你以前的事，即便不得不耍些手段。」 「以前的事……」 叶晓枫不自觉地喃喃着，视线略微混乱。 陆迟安看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大男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突然就有些心软了。 他把自己跟方雁冉混为一谈变作「你们」，用激烈的严词怨愤的控诉来宣洩那一腔无处可去的难受，都无一不证实了一件事。 原来方雁冉远比他想像中，更刺激叶晓枫。 有空闲的时候要鞭策自己补更、加更、多更…………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我的回忆里，住着一个人7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把陆迟安所有计划打乱了。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用方雁冉去试探叶晓枫，尽管他还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光看叶晓枫的反应，白痴都知道该怎么做。 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而从某个角度来说，试探也属于强硬的手段之一。 「对不起。」 该道歉的时候就要认真诚恳地道歉，陆迟安深谙其道。 于是上一刻挣脱了理智束缚的情感，便在这一声恳切的道歉声里回归了掌控。 叶晓枫回过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发泄了什么。 他一时有些尴尬，也有点懊恼。 八百年来头一回失控，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在这个人跟前。 「算了。」叶晓枫疲倦地摆手，「我先回房间了，一会儿有安排你通知我。」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如不说，越过陆迟安朝门外走去。 陆迟安只是点头，说了声「好」，沉默地目送人离开，一直到整个休息室只剩自己一人时，陆迟安坐回位置。 他看着空置的水杯，回想着刚刚那人一连串控诉的言辞，再联想起方雁冉和李添成……有什么闪过脑海，速度极快。 陆迟安平心静气思虑片刻，终于，眉锋微微向上扬起。 如果宋林在，一定知道陆迟安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可惜他不在。 七月初的天气正逢炎夏，酷暑难挡，叶晓枫离开休息室一路七弯八拐地转出后场，一阵阵热风便扬了过来。 但叶晓枫却不觉得热。 有时极热也能在某些时刻产生极冷的效应，他刚刚心冷身冷，正需要这些热度来捂回凉透的体温。 夏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晚，非要到过七点后才能看到天空勉勉强强地透出些深蓝。叶晓枫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出好几条街，一直看到一轮明月当空升起，慢慢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才停下脚步。 却在看着四周街道时露出一丝茫然。 那一道道飞速掠过的虹光带起喧嚣的烟尘，瀰漫在他眼前，像极了无处可追的思念。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在这个城市呆了很久，从生命开始只剩下他独自一人时，就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 明星很忙，空中超人一样到处飞，他作为助理自然不能倖免，可是这个城市对他而言依旧存在着着难以言喻的意义。 第416页 早在很久以前，他的人生就被切割成了两半。 现实难忍，未来无望，生命中最值得纪念的一半随着一个名字的离去从此淹没在记忆中，那些充斥着欢笑的温柔岁月被他封存在身后，终与往事一起随风。 但只有这里。 只有这座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才是他另一半人生的起点。 这个起点很苦。 甚至比那个一分为二的断点还要苦。 可你不得不义无反顾。 忽闻一声极轻的笛音随风而至，叶晓枫微怔，他连忙朝四周瞭望，却只看见匆匆而过的行人。 笛声渐渐地有些近了，叶晓枫凝神细听，发现笛声似乎是从上面传下来的，不由地抬起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起初笛声只是了了几下，零零散散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但几次过后，不成调的音色慢慢汇聚在一起，凝结成一首叶晓枫最熟悉不过的曲子。 轻扬的旋律瞬时飘散在了夜空下，引得很多路人纷纷驻足，到处寻找是这笛声是从哪里传出的。 因为这首曲子不止叶晓枫熟悉，很多人都熟悉。 「这是青花瓷吧？」 「对啊对啊，是青花瓷，这首歌我以前超级喜欢的！」 「没想到青花瓷用笛子吹出来这么好听啊……」 「不知道是谁吹的，就这水准，肯定专业的没跑的了……」 …… …… 风策…… 是风策吗？ 叶晓枫唿吸急促起来，握着手机就要打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 怎么回事…… 叶晓枫吃不准风策是不是还呆在宾馆内打坐所以才没接电话，可眼下这个笛声让他有种强烈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这个正在吹笛的人，就是风策。 没有理由。 也不需要理由。 笛声开始渐行渐远，叶晓枫深吸口气，闭着眼睛开始仔细去追这道声音的方向。 他从小就和顾言一起学乐器，对声音的感觉极其敏锐，再加上长年在外跟剧组，方向感也被训练得很强，熟悉过后，他睁开眼，确定这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 可是周围并没有居民区。 你在哪里？ 叶晓枫觉得有些心焦，这种完全脱离控制掌握不住的感觉非常不好。 不如说，掌握不住风策的这种感觉，很不好。 曲子已经吹了过半，但人还没有现身，叶晓枫忽然灵机一动，开始奔起来。 他奔得很快。 风一阵阵急速地刮过耳畔，留下不断地唿啸声，声音并不重，却莫名像是击鼓那样敲击着他的心。 然后，意料中的，笛音随之而来，紧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逐渐暗沉的夜幕下，在霓虹闪烁的街道边，很多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看着一道从远处疾奔而来的身影。身影高高瘦瘦，年轻而飞扬，当掠去的尾光照在那张朦胧的脸上，五官在那一瞬间清晰划过，不经意地没入心底。 叶晓枫一路往前，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而笛音也一路尾随，似乎在比谁坚持得更久一样，只要叶晓枫不停，那首青花瓷也不会停。 于是反反覆覆，永无止境。 一直到再也跑不动了，胸腔里的那口气再也接不上了，叶晓枫全身力尽，不得不放慢脚步，走出十几步，最后扶着街边的栏杆大口大口喘着气。 汗水顺着额际蜿蜒而下，一滴滴落在地上，留下一圈圈斑驳的印记。 叶晓枫撑了一会儿撑不住，索性又往前拖了几步，转进一旁的街心花园，找了张长椅坐下。 然后整个人下沉，仰头往后靠去，无言地望着天空，许久都没有出声。 只剩下鸣鸣的蝉吟，以及顺着风过时扬起的阵阵树叶摩挲的声音，叶晓枫静静听着，听得嘴角扬起释然的微笑，却在同一时间横生出了泪意。 如潮的痛楚纷涌而来，短短一瞬间竟是压都压不住，叶晓枫蓦地弯下腰，双手用力捂住脸，任由滚烫的泪水温湿了手掌。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明明想笑，却偏偏要哭。 第三百二十八章 我的回忆里，住着一个人8 叶晓枫几乎无法自控地在流泪。 有时候哭是一件特别难以控制的事，如沿途而来喧嚣而起的那些飞尘，深吸一口滚入肺腑，惊动多少深埋的伤痛。 「你会不会怪我……」 叶晓枫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泣不成声地问。 没有人回答。 但他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他在听。 哪怕他一个字都不说，他都知道他在听。 「你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他一直都很想问他，你会不会觉得不公平，因为在那些已逝的时光里，那些肆意放纵的青春里，没有你。 晚风四起，无声沉默。 很久，终于有人轻声回道，「不会。」 然而叶晓枫听后却是悲意更深，痛极反笑。 可能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人动心。 他从来不需要什么海誓山盟惊天动地的爱情，那样太累，太不切实际。 也不需要体贴入微的照顾，面面俱到的筹划，那样太小心翼翼，会令他受之有愧。 他看似什么都不需要，却偏偏又要得很多。 第417页 或者说，要得很刁钻刻薄。 他不太能接受有人擅自窥探他的过去，也不允许有人对那段过去随意描述，更拒绝有人想要把那个名字从他内心深处挖掘出来试图清除。 顾言成为了他这一生难以陈述的剧痛，痛到甚至不想痊癒，连稍稍的康復都不需。 他自知自私，这才离群索居独善其身，尽可能不让任何人事牵扯到自己。 他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要求有多高，多得难以想像，高得无人胜任。 所以他不喜欢陆迟安，一点都不喜欢。 这样的人太自我，太骄傲，太习惯把一切未知的东西都想方设法地牢牢掌握住，然后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显而易见，终有一天，顾言将会变成那粒沙子。 所以他也不喜欢方雁冉，永远都不会喜欢。 他没有精力在工作之余再去百般迁就万分宠爱。 生活不易，步履艰辛。 他不想再应付层出不穷的点子，莫名其妙的撒娇，没头没脑，作天作地。 如果这是工作，他自会尽心尽责，而若论私情，便只能敬而远之。 叶晓枫一直都很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并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淡然，好像真的就可以这样孑然一身地走到最后。 他也会难过，会委屈，会失控，会在一个个独自沉睡的夜里期待或许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不计前嫌，不论得失，不管自己隐瞒多少，保留多少，那个人都会不闻不问，然后永不言分。 听上去似乎也很容易，可实际却很难。 没有人能真真正正做到不在意对方的过去，不介意对方心里藏着一个人，既要默不作声，还得不屑于跟过去比较，不在乎与故人共存。 可是现在，这个人出现了。 出现得比想像中更好，比做的梦还要美。 那个人说不在乎，就是真的不在乎。 他有足够强大的内心支撑住「我们」，他说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我们」有的是未来，多的是时间。 「风策……」 叶晓枫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有时候我也会想，怎么没有早点遇到你……」 怎么没有早点遇到这个人。 如果早点遇到，或许自己能给的更多。 「为什么这么想。」 风策低沉的嗓音自上而下穿过层层密林而来。 叶晓枫摇头，「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没有，没有活力，没有朝气，不像二十岁，倒像是四十岁……我的年轻气盛都给了一个人，轮到你这，就剩下贪图享受。」 风策没有接话。 「书上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叶晓枫闭上眼睛，「我这人其实要求特别高，特别难伺候，近则不逊，远则怨，就是那种小人。」 他就是那种小人。 不能靠得太近，又不能离得太远，类似于陆迟安那样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择手段也要摸清底细，他受不了。 类似于方雁冉千方百计也要把人留在身边的，近乎畸形的感情，他也受不了。 他的过去的太过沉重，而未来的路他需要有人与他一同背负。 不用太牵肠挂肚，也不能太过黏煳，然而又必须在恰当的时候说恰当的话，给出恰当的拥抱，比空气还要自如，无形无缚。 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人与人之间相处时，最需要把握住，却也最难把握住的分寸。 「这么说来，好像你说得也很对，的确很难……」 蓦地一声轻响从天而降，堪堪落在耳边，叶晓枫眼睁睁看着那人终于不再刻意躲着自己，就这么出现在跟前。 他试着想笑，却怎么也扯不出该有的弧度，看着对方那熟悉的身姿熟悉的身段，然后用熟悉的语调，缓缓嘆了声，「但我习惯知难而上。」 叶晓枫愣愣地盯着他看，「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风策低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你想说吗。」 「我现在不想。」叶晓枫声音暗哑。 「好。」风策干脆点头，毫不在意，「那便不问。」 情绪在寥寥几句对话中逐渐趋于平稳，叶晓枫一时感性过头，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轻轻说道，「对不起。」 这是他压了很久的歉意。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他们必然有所图谋，叶晓枫自认一穷二白，实在不懂陆迟安和方燕冉究竟图什么。 但风策不同。 「为什么这么说？」风策屈下右膝半跪在了地上，伸出手，拨开叶晓枫汗湿的刘海。 叶晓枫还是摇头，没有回答，他弯下腰把头枕在风策温暖的颈肩，然后亲昵的，像只猫一样地蹭了蹭。 似感激，似讨好，似对眼前这个人的善解人意表示由衷的谢意。 这一连串的举动维持了很久。风策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过问，就这么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好像他很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会有这么一段画面。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这么善于委屈自己的人。 只可惜，再委屈在能忍，也总有忍无可忍的一天。 所以风策什么都没做。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这个习惯了隐藏压抑的男人竟甘愿放弃抵抗，朝自己无声求助。 第418页 这章 昨天写到今天，太难了……给跪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我的回忆里，住着一个人9 叶晓枫靠在风策颈边很久，一直等到确定自己情绪足够平静了才抬起头来，湿濡着一双眼眶说，「风策，我饿了。」 「想吃什么？」风策轻笑。 「火锅。」 「好。」 「……天很热，吃火锅会被人笑傻瓜，你不怕？」叶晓枫心绪稳了，有兴致逗人了。 风策看着他笑，没有回话。 叶晓枫在这样温柔如水的注视下，一时间多少玩笑的心思都放下了，终于他牵住风策的右手然后牢牢握紧手里，极其用力，深吸口气，「我们走吧。」 「好。」 两人既没有回宾馆也没有随意找家火锅店消遣。叶晓枫一反常态，找了一家不大的超市买足了所需的食材，带着风策回到了他们在s市，楼轻澜为风策租下的那栋公寓。 用叶晓枫的话说，吃火锅就要在家里，而放眼望去，那么大一座城市，也只有这里才勉强称得上他和风策的「家」。 他曾暂以为的归宿。 风策靠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叶晓枫把两大袋子东西放上料理台，挑了挑眉，问道，「需要帮忙吗？」 叶晓枫诧异地看向风策，忽然笑了，「我记得你们古代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君子远什么的？意思是男人都不能做饭的？」 「君子远庖厨。」风策也笑了。 叶晓枫好奇，「为什么会有这句话？看不起做饭的？」以前读书时候念到这句话叶晓枫就很不爽，觉得这话太具偏见，凭什么君子就不能做饭了，你有本事别吃饭啊？ 风策嘆气着摇头，「不是这样的，你完全弄错了意思。」他实在奇怪，不晓得叶晓枫念书时到底念进了多少，怎么会把一句话理解成这样。 他收起了笑，神色稍稍转正，淡淡道，「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叶晓枫把蔬菜进水池，一面洗一面问，「什么意思？」 「应该这样说：故远庖厨，仁之至也。」风策走到叶晓枫身侧，看着被流水反覆沖刷的蔬菜，慢慢道，「其实是孟子藉由杀生之事来唤醒齐宣王的仁爱之心，凡有血气的东西都不要亲手去杀害，如此方为仁君。」 「原来是这样啊……」叶晓枫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君子不可以进厨房呢，我就说嘛，怎么这么歧视做菜的。」 「……」 风策都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叶晓枫把绿叶菜摘干净了放盆里用苏打水跑着，转手开始削土豆皮。 他的手指很长，十指指尖的指甲被修得平整而干净，削皮器被他握在手里感觉尤为轻巧，然后随着动作来回轻刷，一下下的旋转着，很好看，转眼一个被削得干干净净的土豆放进了碗里。 风策在旁专注地看着，时间久了不禁有些入迷。 叶晓枫做菜时神色很平静，有条不紊，那么一大堆东西光是看着风策都觉得束手无策，可是放到叶晓枫手里却纹丝不乱，先做什么，后做什么，似乎所有事宜他早就已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熟悉的场景令风策不由想起那日，《长宁传》行程被提前，他们临时接到通知，于是叶晓枫喊上my还有安佑连三个人挤在客厅里一同规划行程安排。 说起来，那日距今隔得并不远，算不上往事，然而歷歷在目。 风策清晰地记得，当叶晓枫面无表情地朝自己看来时，仿佛心被勐压一记，那一个瞬间，他忘记了唿吸。 叶晓枫动作很快，而且干净利落，风策走神了不过数息时间，回过神来，叶晓枫已经把所有要去皮的食材都收拾干净，一个个放在盘子里等待切片切丝。 风策感嘆一声，「到底是，术业有专攻。」 叶晓枫瞥他一眼，从刀架上取出菜刀，用水沖了沖，难得嘲了句，「你是王爷嘛，不会洗菜做饭也是正常的，反正有的是人给你做。」 头一迴风策无从反驳。 「我其实以前也不会，我和你说过吧？我爸就是个烧菜的，我从小就不愁饭吃，但是顾言说，你一个厨师的儿子却不会做饭烧菜，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于是你就学了么？」 「是啊……」叶晓枫把刀握在手里衬了衬手感，毕竟好久没握这玩意儿了，得找找感觉，「我买了很多做菜的书，从简单的开始一直到高难度的，一个个试，一个个做……他总说，我这个人没什么特长，就有一点还行……」似是回想起那些好笑的日子，叶晓枫目色变得温柔起来，「坚持。」 风策望着眼前俊逸的侧脸，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他说我无论做什么都能坚持下来，他就佩服我这一点……」话到这里被一连串刀切砧板的声音打断，规律的切菜声连绵不断，随着叶晓枫的动作，一个土豆被锋利的刀刃切断成一根根寸度相等的条形状，一下子就铺满了整个砧板。 由于身高太高，切菜时，叶晓枫会略躬下身，然后整个人不自觉地朝左倾斜半寸，于是厨房高光灯就将他的侧脸，将眉角至下颔那一条俊利的线条照得更为立体，当他专注着手里的事时，刘海轻垂，拂在眼前，一点点晃动着。 这是风策见过的，叶晓枫最动人的时刻。 第419页 比那时沉着冷静地安排一桩桩事项时，还要动人。 「其实做菜不难，就是要细心……」叶晓枫放下刀，松了松指骨，好久没切菜了，手太生不能坚持太久，「真的是熟能生巧，同样一件事，做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了，没什么诀窍。」 风策点头称是，「你说得很对。」 「玩游戏也一样。他一直不理解我为什么喜欢玩游戏……其实我觉得我就是喜欢那种过程，过程你知道吧风策？」 说到自己的爱好，叶晓枫颇为眉飞色舞地转头看向风策，年轻的脸上满是得意。 一次，风策觉得这张脸终于符合了这个人的年龄。 终于生出了适合叶晓枫的气息。 叶晓枫似乎找到了一个途径用来倾诉从未倾诉的感情，他不需要风策作什么回应，就这么站在自己边上看着就行了。 「我其实就是喜欢把一样东西从不懂玩到懂的，那个过程。」 干净俊气的五官融合出一张干净俊气的脸，叶晓枫笑起来时候特别柔和，眼角会一点点往下弯，弯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很纯粹很舒服。 「他受不了一直重复一件事，但我就可以，我花了差不多三年时间，做出来的东西我爸都说好吃。」 风策透过短短三言两语，慢慢在脑中设想那个画面，十几岁的大男孩，拿着菜谱照着一点点做，直至成功，期间歷经无数失败，却无法动摇这个男孩的决心。 风策眸光轻动，他不得不承认，他被自己虚构出的画面深深吸引了。 那是他触之不及的，独属于叶晓枫的过去，光是这么听着，便觉得很是可爱，足教人心思神往。 「现在想想，也有点感谢他，毕竟这也算是学会了一门技能，我要是哪一天无路可走了，好歹饿不着自己，再不济，找个小饭馆去当个厨子。」 他们买了很多的素菜，叶晓枫一一洗净切配好，盘子装了一盘又一盘，叠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从橱柜里翻出一个崭新的从来没用过的电热火锅来。 放满水，倒入火锅底料，叶晓枫把火锅放到桌子中央，插好电源，把筷子递到风策手里，「好了，等水烧开了，把你想吃的东西放里头烫熟就好。」 风策接过筷子，疑惑地望向又开始忙碌的人，「你呢？」 叶晓枫头也不回地道，「火锅味道太重，我做道甜品等下压一压味觉。」 风策把目光落到桌上的火锅，看着飘着香味的白汤上浮着一些香料，随着水温的上升，香味越发浓厚，满溢了整个厨房。 「就我们两个人，所以将就一下在厨房吃了，不然房间里等下都是那味道，不知道要散多久。」 叶晓枫把手里的东西都洗净，弯腰取出一只炖盅，把东西一样样放上，最后撒上几粒冰糖，便端上灶台开始隔水炖。 风策默不作声地静等水烧开，当雾气逐渐蔓延开，连带着整个厨房都开始升温时，叶晓枫一屁股坐到了风策对面。 他抹了抹汗，「好久没这么吃了。」 刚认识风策那会儿，俩人关系不像现在这么近，自然小心翼翼，每天三菜一汤保质保量地伺候着，火锅这种一大家子逢年过节才吃的东西，怎么也不会去跟风策提。而等到两人关系够了，又没了时间，在外头忙里忙外，哪里有工夫折腾这。 「你很喜欢吃火锅。」风策肯定地道。 「是啊……」水面咕噜咕噜地翻腾起泡泡，叶晓枫开始把食材一样样往里头扔，「冬天，过节的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吃火锅最好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叶晓枫眼神透着羡慕，风策见状问，「你没有过吗？」 叶晓枫落寞地摇头，「没有。我爸爸是厨师，逢年过节饭店都是加班加点地赶席，现在越来越多人都习惯去饭店点一桌酒席过年，懒得自己在家烧，所以等到厨房的事情忙完，我爸回家差不多都要凌晨。」 「那……顾言呢？」 「除了过年他们一家人要回老家，平时过节，他都会陪我，可是……」叶晓枫语声顿了顿，「我总不能一直让他陪，是吧？」 风策沉默，明白了叶晓枫话中之意。 第三百三十章 我的回忆里，住着一个人10 不能一直让他陪，那么理由很简单，因为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应。 既然如此，不如了断最是干净。 「其实……我后来也想过，如果自己处理得好一点，我和顾言当时可能就不是那个样子……」 叶晓枫举起筷子在汤里撩了撩，一张俊脸被热气蒸得红红的，「但是没有后悔药吃，我再后悔，也没用了。」 风策没有举筷，而是凝神看着叶晓枫，「是什么时候？」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但叶晓枫听懂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就是不对了，很多地方都不对了。」 顾言没有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但感觉就是不对了。 或许是偶尔回头看见对方认真而深沉的眼神，或许是无数次欲言又止化成的寥寥嘆息，或许是多少个夜里透窗而望对方站在楼下却不言不语，亦或许，只是一剎那的闪躲，一瞬间的退缩，一秒钟的无力。 他不是一根木头，那么多或许，怎么也凑得出一个「悟」来。 「那为什么这么肯定……」风策想了想，又问，「为何不试一试？」 第420页 他一直不明白叶晓枫为什么这么肯定自己的感情没有一点点偏向顾言。风策也不是没见过为情所困的人，也不是没见过将很多感情混淆的人，却也没见过如叶晓枫这般干脆利落地断定，哪怕只是一点，都不爱顾言。 叶晓枫沉默片刻，望着翻滚的锅底出神，像是在发呆，但风策知道不是。 「不是我不想试，而是……我不敢试。」 良久，叶晓枫终于开口。 「这么多年下来了，我和他已经不是那种可以试一试的关系了，我不敢试，不敢在没有把握的时候，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份心思的时候，跨出那一步。」 他的感觉始终没有到位，他始终对那个人兴不起朋友之外的心思。 而有时候，没有把握就说明了全部，动不了心思便意味着，不爱。 「他以前总会问我，爱是克制，但为什么要克制？我那时候一直不懂，但现在懂了。之所以爱是克制，是因为，爱是冲动。」 说着，他抬起头，认认真真地对风策说，「爱是冲动，我对你有冲动，所以才会克制。」 至于克制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那个人，你愿意牺牲自我，放下尊严，学会忍耐，懂得体谅。 风策在那样的目光下只觉唿吸一窒。 「我和他……」叶晓枫苦笑着嘆了声，声音萧索，「太熟了。熟得完全不需要克制了。」 不需要克制，就容易不清楚分寸，不太会为了对方着想，更不必迁就忍让，他在顾言面前想什么就做什么，无所顾忌，放肆至极。 他把他当成自己的另一只手，哪里想过该去问问这一只手愿不愿。 风策忽然不忍与之对视，怕见到那双眼里再流出伤痛。 「要不要喝点酒？」他提议。 「好。」叶晓枫很爽快，只是眉尖促狭，「不过你确定要跟我喝喝酒？」 风策但笑不语。 叶晓枫起身去翻冰箱，最后提出来一打啤酒。 「只有啤酒，你喝吗？」 说起来还是第一次跟风策喝酒，叶晓枫不确定对方喝不喝得惯。 「喝。」 风策顺手把酒接来往桌上一放，叶晓枫手脚麻利地了两罐，然后勐灌一口。 冰头的啤酒凉得叶晓枫浑身一个激灵，转眼却爽快得不行，催促到，「你也试试，很爽。」 风策喝了口，顿时被冻得眉头深皱。 叶晓枫见状哈哈大笑，难得看到风策的囧样，格外地高兴，捧着一罐啤酒笑个不停。 风策随他去笑，眉锋微挑，右手掌心缓缓运起内力，不消半分钟便将一罐冰啤上升了几度，然后才慢悠悠喝了一口，依旧清凉，却不似刚刚那般冰透。 ? 叶晓枫看得目瞪口呆，「这都行？」 「为何不行。」只见风策蓦地坐直了身，宁眉定目地朝叶晓枫抬手举「杯」，口气罕见地慎重，一字压着一字，缓缓道，「世人都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亦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言罢，竟是仰首喝了一大口，然后定定地看着叶晓枫，一身气度尽显无疑，再道，「可我偏祝愿你，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那些弃你而去的，已似昨日无可挽留，那些扰乱你心绪的，还在今日使你生出多少忧愁。 三千烦恼无处放，一如那斩不断的水，饮不完的酒。 我很明白这个世上不如意的事有那么多，可即便如此，我却依然想说，愿明日的明日，你终有洒脱。 我想你定能洒脱。 叶晓枫只觉一股股热意往喉间上沖，气势汹汹，竟是压都压不住，只能愣愣地跟着风策再喝一口，然后看着人，眼睛一眨都不眨，好像生怕自己多眨一下眼睛，眼前的人就飞了……一切又都成虚幻了。 「如何，需要我解释吗？」 看他一动不动，风策轻声问。 叶晓枫呆呆地摇头，下意识回道，「这诗我背过……」 风策调笑，「竟有你知晓的诗词……」说着便迳自又喝了一口酒，此刻酒温已是刚刚好，微微的苦涩，然而入口回甘。 这话要是放到平时，叶晓枫必然一百个不服气，但他现在整个人就像被打傻了一样，懵在原地，毫无反应。 他突然低下头，狠狠闭眼。 很久以前，他就期望有一天，能够出现这么一个人。 期望一个能在万家灯火的时候，坐在自己对面，然后在裊裊升腾的雾气里，和自己随心所欲交谈的人。 不用说很多话，也不用做很多事，一切点到为止。 他深深唿吸一口鼻尖带着食物香气的温暖，哑声道，「我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一个人生活，我不是不想和别人打成一块，我也想和别人一起出去唱歌，喝酒吃饭，找个地方背包就走或者来个短期旅行什么的……可是不行。」 叶晓枫抬起头，视线茫然，「做不到……他最难过的时候是，是我没有把他照顾好，是我害死他的，我现在过得越好，我就越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第三百三十一章 风起1 风策不说话，只凝目静静望着面前的人。 叶晓枫深呵了一口气，「之前一段时间一直觉得顾恆骂得对……如果那会儿把顾言送到戒毒所，或者不送到戒毒所，哪怕是送回家，把他送回家人身边，也许就什么事都没了……」说着，他摊掌用力搓了搓脸，「我就不该想那么多，我顾虑得太多，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第421页 风策不知该如何安慰，索性一个字都不说，偶尔抿一口酒在嘴里，始终闭口不言。 「我该活得好吗？死了个人我却跟没事儿人一样，潇潇洒洒轻轻松松地把日子过下去？该吃吃该喝喝，那他呢？他怎么办呢？」 那个人该怎么办呢？ 会不会对我失望。 觉得我很薄情。 觉得果然再大的悲痛，只要时隔得久了，就什么都不算了。 他一直很想对那个人说，不会算了，也不会忘的，他们在一起的二十年，足足二十年，是多少岁月和时间都无法磨灭的。 「当然。」风策终于开口，「你当然有权利活得很好。」 叶晓枫一怔，随即低下头，藉以掩饰眼中泛起的温热，良久，才哽咽着点头，声音几不可闻。 「谢谢……」 火锅里的汤水慢慢地，越烧越浓郁，带着滚烫的热度和香气，在勾起食慾的同时也勾起了无尽的思念。一路走来，这漫长而寂寞的日子孤独难言，他一直接受并且承认那些谩骂指责，并一度认定，一切就该是那样的。可现在有人站在他面前，拦住去路，告诉他，无论如何，未来还很长；告诉他，总有一天，能够放下往事；告诉他，哪怕所有人说你错了，都会有一个人认为你是对的，他都相信，你依然有权利，重获自由，迎来明天。 梁燕慈善晚会第二天的热度完全不亚于一年一度的影视界颁奖典礼，这场盛事一直从下午三点的红毯仪式到晚上捐款以及颁奖落幕，已近深夜十点。 方雁冉在休息室脱掉碍事的礼服，换了一身休闲装，吊带衫搭配牛仔短裙，一反刚刚红毯上的优雅，一头长髮随意扎出一个马尾来，可爱中不乏一丝俏皮。 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心里盘算着离约定的时间差不多还有二十分钟的样子，便让助理和化妆师都回去休息，独自一人离开了休息室，来到地下停车场。 比起下午名车环绕的场景，眼下的停车场透着些许空旷，明星已经离去了大半，车子都已经驶离得差不多，方雁冉找到自己的车，解开锁上了车，打开冷气，闭上了眼睛。 二十分钟后，有人轻轻敲门。 方雁冉睁开眼，打开车灯看清来人之后，解开了车门锁。 来人直接坐进后座，开门见山道，「说吧，约我这个点来，什么事，我时间很赶，你只有一刻钟。」 方雁冉也不介意对方的语气，笑了笑，「章 小姐贵人事忙，这我当然可以理解，不过再忙，我觉得比起能够得到自己喜欢的人，花上一点时间还是值得的，您说呢？」 后座上的人自然是同李添成一起参加梁燕慈善晚会的章凝雪，只是她并没有亮相红毯，以她的身份根本不屑与那些戏子明星一起走什么红毯，她的出席时间被安排在第三天。 三天，才是真正的政商界人士的交集圈，届时，政经两界的名人都会聚集在一起，和第二天的级别完全不同。 章凝雪不知道这个眼下还算比较红的小明星是怎么得到自己私人电话的，不过联想起这个女人跟李添成的关系，也没有介意，只是不清楚对方有什么目的。 简讯上的寥寥几个字并不足以说明一切，但章凝雪最终还是被「陆迟安」三个字挑动了心思，破天荒应了约。 章凝雪不置可否，没有理会方雁冉的话里有话。 「到底不是我们这些混娱乐圈的，那就长话短说。」方雁冉也不想浪费时间，「我要叶晓枫在助理这个行业永远都混不下去。」 章凝雪微微愣住，继而笑着摇了摇头，大概觉得方雁冉太天方夜谭，「他做不了助理也能做别的，脚长在他身上，他想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章凝雪来之前稍稍调查过这个女人，也大概能猜出她的心思，「当时那个绯闻没能留住他，现在依然留不住他，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 她有些失望，亏自己还觉得这女人能有什么高见，搞半天只是这么一句话，太遗憾。 「先别急着否定，我有东西让你看。」方雁冉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东西往后递，「看完我相信你就明白我不是在说空话了。」 章凝雪疑惑地接到手里，却在看清照片上的人后，挑了挑眉，口里却说，「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 方雁冉点头，「没错，光是一些照片的确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如果加上叶晓枫身上有污点那就不一样了。我自己就是明星，在这圈子里混了那么久，最清楚粉丝不能容忍什么。」 章凝雪反问，「是什么。」 方雁冉道，「谈恋爱可以，结婚其实也行，现在粉丝的宽容度比以前要高，包容度也相对更宽，但前提是……」声音一顿，「前提是，必须那个谈恋爱甚至于结婚的对象，身家背景要清白。」 说着，她撩了撩刘海，「你也知道这几年的头条，什么周一见啊，做头髮啊，呵，管你之前的人设有多干净多新好男人新好女人，一旦有污点曝光，马上让你翻不了身……」而且，之前的人设越好，崩塌之后的场面就越震撼，大众接受不了欺骗，也容忍不了明星一面建立着顾家好男人顾家好女人的角色，一面男盗女娼鸡鸣狗盗，从前多信你，往后就会多唾弃你，前期多辉煌，后期多惨澹，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举都懒得举，方雁冉相信，章凝雪这么聪明，不会不懂这里头的利害关系。 第422页 「你的意思……」很显然，章凝雪懂了，但她不明白这么做方方雁冉能得到什么，「你这样，有什么意义？」 第三百三十二章 风起2 「什么意义……」方雁冉低头看着自己涂得鲜红的十指指甲，笑意逐渐转深，反问道，「那你呢？依章 小姐的条件，什么样的人找不到，非得是他。」 章凝雪眉心一跳，似是被踩到了尾巴，神色忿忿，「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多问。」 方雁冉一笑，礼尚往来，「所以，那也是我的事，你也不用多问。」 章凝雪抬起头，隔着椅座，她看不见方雁冉的表情，却莫名认定必然是满脸的轻蔑，倒也不介意，「既然如此，我们各求所需，互不干涉。」 「当然。」方雁冉点头，显然很满意今晚这个结果，「人你出，事我做，你看不惯的人正好是我需要的人，那么正好交给我，至于我做不到的事，你来安排，这样最好。」 章凝雪沉默了会儿，方雁冉通过后视镜看见那张明媚动人的脸蛋在后座一片暗黑中，显得越发白皙。 这是一个其实很简单的计划，几乎不需要谋略，连耍手段都谈不上，只需要章凝雪肯动用她的关系，而自己唯一做不到的，也只是那点关系。 而这些听上去似乎也没什么难度的关系，却决然不是她一个小小的明星能够得上的。方雁冉心知肚明。只有把章凝雪拖下水，自己才有可能在整个计划的最后全身而退。 他是想要得到叶晓枫，也愿意为此付出一些什么，但论到放弃一切，不可能。 但身后这位章 家大小姐就不一样了，人有的是钱是权，有这个人暂时站在自己边上，陆迟安那边有多少压力都能顶得住。 方雁冉转开眼，心想，反正她担心的只有陆迟安，现在好了，这个男人的怒火，她应该不用再担心了。 她曾经很傻，傻得放低身段去问那个男人，问他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还有没有机会回到过去……现在她不会再问这么傻的问题了，机会永远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她做好所有准备恭候大驾，就不信那个机会不出现。 「越快越好。」方雁冉提醒道。 「我知道。」章凝雪看着手里这堆其实完全不能说明什么的照片，想起之前这个男人从中作梗导致自己最后也没能把叶晓枫赶出陆迟安的视线，不由地将照片狠狠一握，「可惜我不知道能做到什么地步。」 方雁冉耸耸肩，「谣言止于智者，但网上那群吃瓜群众从来不是什么智者，媒体最爱捕风捉影，至于你抛出去的东西事实多少，谁知道，谁关心……一个出道以来没有半点绯闻甚至新闻的人好不容易有点料可以抖了，你说谁会在乎这些照片是真的还是假的。」 章凝雪目光微闪，喃喃道，「其实也不一定真的就是假的……」 当时她找人收拾叶晓枫，虽然最后由于陆迟安的介入而没有实现，但最先开始的阻碍，却的的确确是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的动作甚至比陆迟安更快。 他放话只要有人愿意保叶晓枫，他出双倍的价格……可令章凝雪不解的是，一个明星，会为一个助理做到这个地步？ 钱或许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不惜抛头露面都要保护一个助理……可能吗？ 明星最在乎的人设，最在乎的羽毛，这个男人都可以放下……章凝雪盯着褶皱横生的照片，盯着上面那两个其实并没有过分亲密的男人，疑惑渐生。 与此同时，陆迟安却被刚刚叶晓枫一通吼给吼得有点懵。以至于晚上整个颁奖典礼最后的合照，他魂不守舍坐立难安，要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是整个晚会的特邀嘉宾，他都想直接走人了。 说实话，他没料到方雁冉这个女人会给叶晓枫带来那么大的刺激。他还从没见过叶晓枫会这么失控，即便连这样的失控都已经被他本人极力压制住了，但陆迟安看得出来，叶晓枫似乎对这个女人怨念极深。 怨念极深，却偏要苦苦压抑，可见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多复杂。联想起下午走红毯时方雁冉透露出来的消息，不管对方有意还是无意，总而言之，一定是造成叶晓枫最终离开的关键点。 如果按照以往的风格，陆迟安直接就要找上那个李添成了，但是经过叶晓枫这么一失控，他又开始驻足不前。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处事方式是不是无形间已经给叶晓枫带来伤害或者压力了。 再温和的人也有被激怒的一刻，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叶晓枫是个人……而是人就有极限，就有底线，陆迟安扪心自问，自己是否真的在意这段过去，他是不是真的在意叶晓枫最后有没有被李添成怎么样……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介意。 但介意不代表不接受。 …… 你背景深，关系硬，你可以查到很多你能查到的事，但你有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想不想让你知道？ …… 叶晓枫摆明了不想谈及往事，那么一旦自己介入了，说不定就要生出些什么意外，陆迟安思及此只能苦笑，怕是到时候真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陆迟安思虑许久，给宋林打发了一个消息。 但宋林却马上回了电话：「喂，陆子，你要找他干嘛？」 陆迟安道：「直接问李添成太麻烦，再说也不一定问到事实，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开个价，看他怎么说。」 第423页 宋林迟疑地问：「不论多少吗？」 陆迟安冷笑：「那要看他值多少，真要狮子大开口，那只能证明，这是个傻逼……而傻逼……」 宋林会意，接口：「傻逼不值得浪费时间。」 陆迟安又想到几点：「他愿不愿意也不重要，当时方雁冉在哪个酒店哪个ktv被拍的照片应该查得出来，送到医院那么厉害，总不见得所有员工都辞光了吧？随便找几个花点钱，挨个问都能问得出来。」 宋林觉得这个办法可行：「那就两手准备。」只是还觉得不太相信，小心地问了遍：「陆子，你刚刚那消息，是真的？」 陆迟安漠然道：「是真的。」 良久，电话里传出宋林一声粗口：「卧……艹！」 年底事多，本来以为月头能把公司的事情都搞定的，结果还是拖了一个礼拜，上周把所有事情都搞完了，久等！ 第三百三十三章 风起3 梁燕慈善晚会第三天，叶晓枫起了一个大早，天不亮就把屋子好好收拾了一番。虽然这是楼轻澜为风策准备的房子的，但好歹也算是个安身之处，加之这里是他和风策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又多了一层格外的含义。 叶晓枫觉得，在没有挣下足够多的钱买定属于自己的房子之前，这里就是「家」。 足足一个小时后，天光渐亮，落地窗外的天际尽头开始泛出鱼肚般的亮白，以红日为中心，拉出一条无限延伸的光线，随着这条光线，铺天盖地而来的是晨曦微照，旭日东升。 漫长的黑夜不管多久，终将迎来无声无息无边无尽的白天，一如你曾以为挥之难去的悲痛，终将如眼前的这般景色，随风而散，随光而融。 叶晓枫隔着镜面，站在玻璃窗前出神地凝望了很久，直到身后有人将他轻轻拥进怀中。 「风策。」 「嗯？」 叶晓枫忽然问，「你当时害怕吗？」他指的是风策初来乍到这个陌生的时代。 风策左手落在叶晓枫腰侧，静静地陪他一起看清晨，闻言会意，「不怕。」 「为什么？」叶晓枫有些好奇，「是因为已经有了经验？前车之鑑？」 风策略低下头，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叶晓枫耳际，语声低柔，「不算。我想，既来之，则安之，多思无用。」 「我知道了。」叶晓枫恍然，「船到桥头自然直，是吧？」 风策笑了，点头称是。 叶晓枫默默感受了一会儿被仲夏的晨光晒出满心满身的热，不禁仰头嘆了很长一口气，「我到现在才算明白，自己有多傻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风策松开他，越过人，随手一把将落地窗门拉开。 夏风带着热气腾腾，扑面而来，风策平和的嗓音穿过风声，传入屋内。 「我也会怕，我也有惧，但绝不能因惧怕而裹足不前。那日你下落不明，很久都没有回来，当时我看着外面大雪纷飞，第一次生出了怕。我怕从此以后，再没有一个人，会像他一样心甘情愿留在我的身边，不求分毫…… 「于是我想，原来所谓情到深处，便是如此了罢。」 叶晓枫意外风策竟能这么直白地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毕竟平时这个人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跟金子一样的。 「我自然有惧。我对你的生命生出了畏惧，生怕一不留神，意外再又发生……上天很少手下留情，要夺走一个人的命，它有无穷手段……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怖。」 风策一连两声「由爱故生怖」，似感嘆，似惆怅，似多少郁结在心的愁苦，尽皆化在这一句感嘆中。 叶晓枫有所感应，也跟着念了一声，「由爱……故生怖。」 风策转身看着他，淡淡一笑，「有些话，由我来说并不合适，但依我看，顾言死时，是决不会怨恨你的。」 叶晓枫露出一丝苦笑，「你不用安慰我。」 「不。」风策斟酌着言语，缓缓道，「你担下责骂，只为替他保留体面，尽管结局超乎意料，但这才是最重要的。」风策没见过这个给那么多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却将心比心地道出了一些自己的感悟，「有些人，註定了他的一生不愿苟且，那么换言之，他的结局也是註定的。」 叶晓枫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被他咽下，「……所以是，性格决定命运吗？」 风策点头，「这样说未免凉薄，但确实如此。」 叶晓枫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但他明白风策绝对不是在说顾言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完全是他活该。 他想，风策的意思应该不仅如此，然而这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完全体会到其中深意的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介于跟陆迟安之间的约定，叶晓枫做好早餐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通知amy尽快过来。到目前为止，也只有拜託amy来照料风策的起居，他才勉强放心。 风策对于叶晓枫的安排从来没有二话，只是站在玄关口看着还在打电话的人，目露不舍。他深切地感受到了朝夕相处的意味。如果可以，他想把这个人绑在自己身边，不需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事忙忙碌碌，劳心劳力。 叶晓枫肩膀夹着电话吩咐amy这个唠叨amy那个，直到电话那头传来amy一声狮子吼才讪讪地挂了电话，颇觉尴尬地瞄了眼风策。 第424页 却看到风策一动不动站着，面向自己发呆。 「怎么了？」叶晓枫挥了挥手，「想什么呢？」 风策回过神来，然后自嘲笑过，「我在想，把心上人拱手相送到情敌身边，我是不是有些太大度了。」 叶晓枫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想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后，气乐了，「胡说八道。」可当瞄见风策那完全不似玩笑的慎重表情后，想了想，补充道，「脚长在我自己身上，我自己会走，知道路在哪里。」 风策表情松开，只见他上前一步，倾身捧住叶晓枫的脸，在他侧脸轻轻印下一吻，「那我便求这双脚走得快点。」 当叶晓枫抵达陆迟安下榻的宾馆已经是上午九点四十分，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二十分钟。 陆迟安之前将备用钥匙卡给了他，秉着明星的助理就是佣人的精神，叶晓枫在门铃按到第七次后，放弃了，开门进房。 谁知前脚还没进房，后脚就被那一屋子的烟味生生呛了出去。 叶晓枫在门口咳了好几下，这他么的是抽了一整晚的烟吗？他深吸口气重又走回房间，顺手带上房门，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满地狼藉，房间还算整洁，只是桌上的菸灰缸堆满了菸蒂，以及横七竖八倒在一起的酒瓶。 而肇事者则独自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头歪着沙发背，睡着了。 窗其实开得很大，风吹开了窗帘，时而掩过那张俊挺的脸庞，却始终没能将睡着的人吵醒，也没能将满屋子的菸酒味吹散。 第三百三十四章 风起4 叶晓枫环顾四周，无奈之下只能先把通风开到最大，然后撸起袖子管开始收拾，将一桌子的菸蒂酒瓶扔到垃圾桶，再把被子抖开重新铺整好，打算把人拖到床上来睡，否则照这么个姿势睡到醒，只怕酒醒后人要废。 他认命走过去想把昏死过去的陆迟安架到肩上，但醉酒的人极沉，陆迟安一百六十多斤的分量在一瞬间全往他身上压，叶晓枫没准备好，双眼发黑差点闪了一把老腰。 卧槽……叶晓枫拼老命把人连拖带拽地半背半拉到床上，当整个床垫被陆迟安压得往中间塌陷时，叶晓枫重重喘了口气，出了半身汗。 陆迟安半昏半睡中被人从椅子上拖起，他一向浅眠，在酒精作用之下都没能让他进入完全人事不醒的深睡中，迷迷煳煳只闻见一道熟悉的气息近在眼前，以及被自己贴在耳边，规律稳健，并不响，然而却极为轰鸣的心跳声。 陆迟安从小跟习武，警觉性相当高，能在他醉酒之下毫无防备的任人摆弄，除了大院一块长大的那几个，叶晓枫是第一个。 他趴在床上看着那个人，微眯起眼，神志不清，又偏偏一反常态的心如明镜。 「叶晓枫……」 他唤了声，嗓音沙哑，唿吸间带着浓厚的酒味。 叶晓枫挑眉，没料到这货这么快居然能醒，便俯身凑过去问，「你醒了？」 一片猩红似血的枫叶随着这个动作垂落下来，在陆迟安眼前左右摇晃，晃得陆迟安头晕，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一把抓到手里，然后牢牢握住。 好了，不晃了，头也不晕了。 但他没料到这个无心之举已经惹怒了人，叶晓枫忙伸手去截，「放手！」 陆迟安借着酒劲存心想跟他玩，于是死抓不放。叶晓枫几次抢不回，便有些沉脸了，低斥了声，「放手！」 陆迟安一开始只是想闹着玩没想真拿这块玛瑙怎么，但叶晓枫一反常态的行为让他起了疑，索性手下一个用力，连着那根红绳把人拽到跟前。 「陆迟安！」叶晓枫有点火，可东西在别人手里他不敢下死手去抢，只能静观其变。 陆迟安仿佛没长耳朵，他酒已经开始醒了，醉意未消最是放肆的时候，摊开掌心仔仔细细地把东西把玩了一圈。 也没什么特别的，一块很普通的玛瑙而已……他来回翻转几次，终于在第三次发现了背面模煳的纹路。 「这上面写的什么？」陆迟安问。 叶晓枫忍了口气，板着脸没说话。陆迟安也不在意，自顾自手举高对着光细看起来，看了好几遍才算把几十个细小的文字给认清。 「长夜破晓终有时……归去一叶寄漂泊？」他心思一转，有点明白了，「这你名字吧？」 叶晓枫趁机把东西抢过来塞到衣服里，闻言看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他送的？」 陆迟安状似无意地问了句。叶晓枫难得一见的行为举止恰恰证明了这块枫叶的特殊，父母送的一般不会这样，只有情人送的才会让人心甘情愿贴身收藏的同时又激起人的独占欲……陆迟安深谙其道，叶晓枫一个字都没说，他就已经在心底猜全了。 心头缓缓爬过一丝极为难耐的情绪，丑陋不堪，名为嫉妒。 他难以自控地嫉妒那个送出这块枫叶的男人。 他忽然想起了那场惊天动地的演唱会。五光十色人潮汹涌之中，就是这块东西闪耀夺目，在纷繁的影响中生生辟出一道鲜红，带着夺命的性感和激情，掠夺了自己的心。 他不甘，又不得不甘。 这个世界上最难得到的，就是人心，容易起来很容易，不容易起来比登天还难。 陆迟安忽然抬眼瞪了叶晓枫一记，然后翻过身，被子一撂赌气似地把整个都埋进了被窝里，缩成一团。 第425页 叶晓枫哑然地看着面前一幕，许久，苦笑着嘆息。 「你要睡多久，今天有安排吗？我几点叫你？」叶晓枫瞅了眼手錶问。 被团成一团的被子拱了拱，再动了动，然后传出闷闷的声音，「四点吧，五点半有个饭局。」 「好。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 「电脑里邮件回一下，你问程宁。」 叶晓枫点头，不再废话，他抱起陆迟安在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拉上了窗帘，然后无声无息退出房间，顺手带上房门。 被团在听见关门声后，又拱了拱，动了动，终于在十分钟后，消停了。 陆迟安睡着了。 可是睡得很不安稳，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提醒着他不要睡。 千万不能睡。 他昨天晚上喝的酒度数并不高，量也不多，会醉完全是因为自己酒量太差，而酒量差的人酒醒得时间也会相对更长，迷迷煳煳过了不知多久，陆迟安突然睁开了眼。 房间一片昏暗。 陆迟安茫然地看了一圈，记忆有一点断片，不知道自己怎么躺到床上。他推开被子捂着太阳穴坐起，然后望着被拉好窗帘发呆。 记忆的断点出现在窗帘被人拉上一刻，顺着这个记忆点再往前，是自己被人架到床上时，途中他听到了有力的心跳声，还有温暖的唿吸声。 当这两个记忆点被回忆出来后，一切就顺理成章 地记起，陆迟安摊开手掌用力拍了几下脸，彻底醒了过来。 他在床头柜上摸到了几的手机，点开屏幕看了看时间。 下午四点四十分。 陆迟安奇怪怎么叶晓枫还没来叫他，他记得睡前这人好像问过自己要几点叫他，叶晓枫守时得要死，这都快五点了，居然还没来叫人，要不是自己醒来，晚上那场饭局就要误了。 陆迟安掀开被子下床，却在看见空旷的桌子时，迷惑了片刻。 他记得这里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因为昨天晚上他就是坐在这里看视频，然后被视频里的内容搞得心神不宁，这才取了酒来喝。 笔记本电脑…… u盘…… 视频…… 记忆像潮水涨退一般，快速而来，又快速回退。 …… 电脑里邮件回一下，你问程宁。 …… 陆迟安几乎在剎那间，心血凉透，整个人像被雷噼了一样怔在原地，好半天都做不出反应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雨血1 陆迟安这辈子从来没怕过，他几乎天不怕地不怕，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怕了。 很怕，极怕。 人在危险或厄运降临之前都或多或少地能够预知到，陆迟安现在就被这乍然到来的预知给弄得心慌气短。 他定神握拳呆站了片刻，暗暗祈祷说不定一切没那么糟糕，说不定叶晓枫没看到呢，他记得昨晚上自己最后视频是关了的，叶晓枫处理邮件怎么也不会就那么刚好去点开视频吧……他告诉自己他对叶晓枫的人品有信心，不会擅自去动他的私人物品，电脑里的文件也是私人无心…… 对，没错，就是这样，陆迟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何况那个u盘里视频那么多，就算叶晓枫动了那个u盘也不可能随随便便一点就点到那个视频…… 陆迟安深吸口气，忐忑地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 整个套房的客厅悄无声息，厚沉的窗帘完美地阻隔了光照，将不大不小的十几平米地方生生隔绝，好似不在人间，只有房间中央微弱闪现的光芒，在一片漆黑里诡异而安静。 陆迟安在一眼望见那个坐在沙发里的男人时，那颗抱着一丝侥倖心理的心终于从天而落，直直摔到了地上。 叶晓枫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茶几上摆着电脑，屏幕的亮光打在他的脸上，随着画面的跳动而跳动，光与影不断变换，交替着闪现在叶晓枫脸上。 静默到了死寂。 陆迟安心底发憷，紧张地一连吞咽几次，双手不自主地握紧又张开。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如果时间可以回退，就是打死他也不会在昨天喝什么见鬼的酒，看什么见鬼的视频。 「叶晓枫。」 陆迟安唤了声，声音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叶晓枫置若罔闻，视线只凝固成一个点，汇聚在面前的屏幕，脸上的温和平静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满目空茫，整个人跟被掏空了神魂一样，没有了喜怒哀乐，除了傻傻地盯着屏幕看已经再做不出任何其他的反应。 陆迟安看到那样的表情，心中狠狠一阵抽疼，突然三步并两步挡住电脑屏幕，轻声道，「别看了。」 叶晓枫三魂七魄散尽，什么表情都没有，楞楞地把头往左偏，越过陆迟安继续盯着屏幕。 这个视频陆迟安已经看过两遍，只随意一眼就知道视频里的人处在什么样的一个状态，他不知道叶晓枫已经看了多久，但显然画面已经走到了很后。 顾言最惨的时候。 「别看了！」陆迟安一把阖上电脑，跪在叶晓枫跟前，双手握住他的肩膀试图跟他对视，「叶晓枫！看着我！」 叶晓枫眼睛动了动，陆迟安松了口气，以为这人回魂了，不料叶晓枫只一眼就又收了回去，伸手摸向电脑。 陆迟安几乎在瞬间暴怒，随手把电脑甩到地上，哐当一声巨响，陆迟安提足声量断喝道，「叶晓枫我叫你别看了！！」 第426页 叶晓枫毫无反应，既不看也不听，生命中似乎只剩下了一件事，那就是看完那段视频。他用力挣开陆迟安的双手，想要站起来去捡电脑，陆迟安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搞得耐心全无，直接把人拉过来用全身的力气封住他的行动，叶晓枫用力反抗，却在陆迟安的大力之下如何也挣脱不了，终于，一声几乎悽厉的低吼从叶晓枫喉间漫出。 「陆迟安你放开我！」 陆迟安哪里敢放手，同样吼了声，「叶晓枫！你听我解释！」 似是被这两个字唤醒了神志，叶晓枫突然安静下来。 陆迟安不敢耽搁，连忙飞快地解释，「你听我解释！这视频不是我拍的，是我托人从市局调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当时只是想手里握点东西来保你，我真的跟这件事没有一点关系，你相信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和顾言是朋友！！」 理智带着情感在陆迟安的解释下仓促回归，叶晓枫浑然不觉自己全身冰凉，陆迟安只觉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以为他在冷，忙把人搂得更紧。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这视频给你看，又担心你看了受不了，我昨天想把这视频发给李添成跟他交换条件，但我没想到……」 他没想到一切居然可以那么巧。 他下定决心不再去追叶晓枫不想让他追的过去，但不代表着他不提防着那些暗藏着的危机，于是他先下手为强，打算利用这段视频迫使李添成承诺不再伤害叶晓枫，而他会喝酒只是因为视频的后半段太过惨烈，不喝点酒根本撑不下去，加上之前又被叶晓枫一通指责，本来心情就不好，借酒消愁是再合理不过的事，只怪他酒量太差没在最后把u盘拔掉…… 这下好了，什么都完了，那个最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 连陆迟安这个不清楚事情始末的外人都猜到，叶晓枫，就是那个最不该知道的人。 他和他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到大，这得是多大多深的情分，就跟自己和宋林蒋少谦的关系，陆迟安假设如果自己看到的是宋林或者蒋少谦被人这么一通折磨，只怕比叶晓枫现状还要可怕。 的确人与人之间的悲伤绝望无法互通，但不意味着陆迟安就不会将心比心，而他越是将心比心，越能理解这段惨烈的过往能对叶晓枫造成多大的打击。 「听着叶晓枫！什么都别去想，什么都别去做，交给我，你听到了没有？交给我。」 陆迟安快速地在脑海里组织语言，企图在最短时间内追回叶晓枫的理智，他需要叶晓枫现在必须理智，尽管昨天晚上他还在痛恨这份理智。 然而叶晓枫却破天荒的笑了。 笑得风轻云淡，陆迟安悚然一惊，猜不出这笑里蕴藏着什么深意，正恍惚间，突然腹部剧痛，叶晓枫狠狠一记肘击往后，毫不留情，陆迟安下意识松手，叶晓枫头也不回直接冲出了房门。 「叶晓枫！」 刚刚那一击叶晓枫完全没有卸力，陆迟安痛得弯下腰，好几分钟才缓过来，等到再追出去时，整个楼层哪里寻得到半点身影。 第三百三十六章 雨血2 盛夏的傍晚看着跟白天没什么两样，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又有重回黄梅的趋势，气压低得吓人，又闷又热。 陆迟安沿着楼梯一层层往下找，找了半天连叶晓枫的影都没见着，满头大汗，完全没了萤屏里俊朗的气质。 他握着手机不停地给叶晓枫打电话，却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怎么办，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陆迟安站在酒店门口望着天看，仓促间根本没做什么隐蔽工作，街上来往的行人已经有人认出了这个明星，误以为是在拍什么综艺节目，纷纷拿出手机对着他拍。 陆迟安这才反应过来，掉头往回走，一面走一面给徐甄去了个电话。 徐甄这会儿正和大老远赶来的孟小小在酒店二楼的餐厅准备吃晚饭，孟小小是中午才到的飞机，本来想知会叶晓枫，但是徐甄说叶晓枫在给陆迟安当临时助理，应该没时间，孟小小这才退而求其次，让吃饱了饭没事儿干的徐甄给自己接风。 手机不停地震动，按了响，响了再按，徐甄对陆迟安的电话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当时方雁冉跟叶晓枫闹出的绯闻，让八竿子打不着的陆迟安时不时地夺命连环call，本能地不想接。 还是孟小小存了丝善意，劝他，「还是接吧，说不定是什么要紧事呢。」 「屁的要紧事！」徐甄哼哼，才不信陆迟安打给自己会有什么要紧事，无非盯着问一些叶晓枫的过去。 「餵。」 终于徐甄接了电话，一副懒洋洋的调子，心想这次不知道那尊神又要打听什么。 但出乎意料地，电话那头的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不断传来急促的唿吸声，然后又被强制压回去，几秒后，徐甄听到对方低而急的嗓音。 「叶晓枫不见了！」 「你说什么？」这声音听着就不对，徐甄坐直了身板，「你再说一遍？！」 陆迟安喘了口气，「叶晓枫不见了！我到处找不到他人，我怕他出事，他在s市有什么地方是常去的，告诉我！」 徐甄反问，「出什么事了？什么叫怕他出事？他能出什么事？」 「我现在跟你说不清楚！总之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赶紧把他可能会去的地方马上发到我手机上，快！」 第427页 陆迟安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特么能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事吗？ 索性徐甄还算分轻重，可惜脑子转了一圈都没想出叶晓枫能去什么地，这一下子要马上报出常去的地名，徐甄还真不知道，「陆迟安你等等！」转而去问对面的小小，「你知道晓枫在这里常去哪里吗？快！」 孟小小早就竖着耳朵在听了，苦于听了半天听不出到底什么事，闻言皱着眉道，「我又不呆在s市，哪里会知道，叶子怎么了？要找他吗？」 徐甄放弃，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你现在人在哪里，我们来找你。」 「我就在酒店大厅。」 「我和孟小小在二楼，现在就下来，你等我们。」 徐甄挂了电话，二话不说就拖着孟小小直冲一楼大厅，然后望了一圈发现了陆迟安的踪影。 陆迟安正靠在大厅西北角落，酒店进进出出的客人经过时都会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到他身上，而陆迟安一反常态地放弃了明星应有的姿态，站在那里，紧绷着一张脸，一语不发。 徐甄带着孟小小快步走去，满脸疑惑，「到底怎么了？」 徐甄也没有戴墨镜，这一现身立刻引发周遭几声惊唿，三人瞬间成为整个大厅的焦点而几个当事人却浑然不觉。 陆迟安下意识想摸出烟来抽，才想起酒店是禁言的，烦躁焦虑地抓着头髮，竟是连形象都顾不得了。 「我……」他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挑重点来，「那个，我手上有个视频，是关于顾言……操！我不知道！反正就是叶晓枫看见了！他现在人不见了，我晚了一步。」 断断续续的解释跟没解释没什么两样，徐甄听得云里雾里，倒是孟小小抓住了重点，「顾言的视频？什么视频？是什么时候的事？」 陆迟安哪里会晓得这是顾言什么时候的事情，说白了顾言对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何况这段视频宋林关照过是禁忌，自然不能多说，想了想，只能简单描述一个轮廓。 「我不能告诉你们视频的内容，反正叶晓枫应该是失控了……」陆迟安突然伸手，揪住徐甄的衣领朝自己拖了一步，目色有些狠，「现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赶紧找人，到时候你们就都知道了！」 徐甄孟小小彼此对视一眼。 徐甄推开陆迟的手退开一步，拍了拍的衣襟，脑海里开始飞速旋转，思索着每一个叶晓枫可能会去的地方，可惜不管两人怎么想都还是想不出。 孟小小幽幽嘆息，「我们虽然跟叶子熟，但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自从顾言出了事后，叶子就连我们也不怎么见了，我和徐甄都在北方，他却一个人跑到南方……」 从北往南，非得彼此隔开千山万水才算，孟小小话虽没说全，却也道尽了叶晓枫的心思。 「也是今年才开始好起来……」徐甄也跟着嘆气，「那傢伙看着好处，其实骨子里是最独不过的一个。我打他电话试试，你等下。」说着拨通了叶晓枫的电话，电话是打通了，但始终没人接。 陆迟安一颗心沉到了底，本来还指望着徐甄能找到人，没料到情况居然会是这样，叶晓枫居然拒绝人拒绝到这份上，心下不由起疑，「抱歉我冒昧问一句，顾言……」顿了顿，还是问了口，「顾言和也叶晓枫……到底什么关系？」 到底什么样的关系，可以让一个人心甘情愿离群索到这个地步？ 他们不是朋友吗？ 好吧就算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可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孟小小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反倒是徐甄觉得既然大家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何况顾言确实也已经不在了，也没什么好瞒的，想了想，反问一句，「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陆迟安迷惑，「难道不是朋友？」 「朋友……」孟小小有些恍惚，既而无奈摇头，「其实我也说不大清，他们的事也没谁弄得清，不过有一点……」 「什么？」陆迟安表情慎重。 孟小小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当时要不是徐甄发现得及时，叶晓枫早就跟着顾言一起死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雨血3 站在大厅太博眼球，几人当机立断分头行动，各自去车库取车。孟小小本来要和徐甄一路，却被徐甄挥退，让他跟陆迟安一辆车。 孟小小一头雾水，心想我跟陆迟安又没什么交集，干嘛上他的车。徐甄只说他要去找一个人，陆迟安现在的情况感觉也有点不对，有孟小小在边上好歹能放点心。 但徐甄还有其他想法不好当着孟小小面说。 陆迟安对叶晓枫什么心思，他不是看不出来，可眼下徐甄还没搞清楚状况，潜意识就不太想让陆迟安过多的介入叶晓枫的生活。 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总觉得陆迟安会给叶晓枫带来很多麻烦，像这种权贵子弟，不到走投无路的光景，徐甄认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孟小小被赶到陆迟安的车，一脸郁闷，陆迟安无所谓，正好他有一肚子的话要问。 两车一前一后驶离酒店车库，朝一南一北两个方向急速而去。 徐甄直接走了高架，他目的明确，他要去找风策。 彼时风策正坐在沙发上，疑惑地看着地上的大包小包，问道，「这是什么？」 「这些啊……」amy擦了一把汗，坐到地上看着那对东西笑，「都是你的粉丝给你送的礼物，公司之前让我负责这些，既然来了，那我就都带来了。」 第428页 风策踱步走过来，弯腰摸到了一只露在袋子外面的狗头，然后微微用力，把它拔出来。 一只哈士奇布偶炯炯有神地面向风策。 风策一时错愕，与其无声对视一番后，突然，他撇过头去，轻轻地笑了。 amy被那一声笑迷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红着脸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不说还好，越说越觉得好笑，风策捧着个哈士奇笑个不停，低沉温和的笑声缓缓漫开在客厅，amy听在耳里，只觉窗外那阴云密布烦躁难耐的天气都不那么难耐了。 足足笑了有五六分钟，风策才勉强停下，只是眼光还流连在手里的哈士奇身上，最后实在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摸那只囧囧的狗头。 amy脑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叶晓枫！」 风策笑着点头，没说话，迳自抱着哈士奇回到沙发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头，撩着脸，勾着爪子，甚至还揉了揉肚子。 amy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鼻血都爆出来了。 吗的，这画面真的好吗？啊？ 一个大男人抱着一只狗娃娃笑得那么纯然无垢，偏偏那个男人还漂亮得过分。她一直觉得风策像根木头，再怎么漂亮终究缺少了一些人气，美则美矣，却万般难以靠近……好嘛，这下人气也有了，那就只剩下人神共愤了。 「你小心别让叶晓枫看见！」amy无力吐槽。 风策玩上了瘾，一面对怀里的狗不要脸地上下其手，一面口里振振有词地说道，「不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amy：「……」 槽！ 这尼玛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从今天起，她就要和她的男神共同分享一个秘密了吗？ 是这个意思吗？ amy登时捂住了一张红脸，只觉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正在这时，手机传来铃响，amy翻出手机发现不是自己的，连忙提醒那个玩狗玩得不亦乐乎的傻男人，「风策，你电话响了！」 风策抱着哈士奇去看，来电名字居然是徐甄。 打从徐甄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后，叶晓枫把他电话也存进了风策的电话簿里，风策有些奇怪，按下了通话键。 「风策！」 「我是。」风策应了声，又把眼光移到了手里的哈士奇身上，越看越喜爱，这狗长得真是太像叶晓枫了。 徐甄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急，「你有办法找到叶晓枫吗？」 风策停下了动作，「怎么？」 「叶晓枫很可能出事了！我快到你家这里了，你现在马上下楼，我们一起去找叶晓枫！」 风策手指一个失力，指尖从哈士奇的眼角斜斜往下划去，留下一条细微的凹痕，不经意看去，宛若一条泪痕。 陆迟安一面开车一面注意车道两面的人行道，期望能在人群中找出那个人，尽管这犹如大海捞针般困难。 「你刚刚说的，叶晓枫会跟着顾言死……是什么意思？」 之前被打断的话题被再度提了出来，孟小小正盯着车窗外的人流不断寻找，闻言皱了皱眉，「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不能说叶子跟着顾言去死。」 陆迟安一个大转弯，变了车道。 「那是什么意思？」 孟小小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想了很久才略带不确定地问，「你吃盐吗？」 陆迟安一怔，不知道孟小小什么意思，瞥他一眼，反问道，「那你吃菜不吃盐吗？」 「我吃啊。」孟小小被那鄙视的一眼看得很不爽，坐直了身体，理直气壮地回道，「所以你也吃，是不是？」 陆迟安嘴角抽搐，「哦。」除了哦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孟小小继续道，「我们都吃盐，因为它有味道，放在没有味道的菜里就会有食慾……」他刚刚一直没想好怎么形容那两人的关系，现在，他找到了最合理的比喻。 「所以大概对于叶晓枫来说，顾言，就是盐了吧。」 陆迟安心头一跳，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 孟小小低下头，无意识地翻弄着自己的手指，这是他思考事情时的习惯，「不吃盐，最多也就是饭菜没有味道，食不下咽，久了没什么力气，但不会死……」 可惜啊，人是有追求，或者说，是有贪求的物种，本能地会去讨要更好的，更能让自己高兴的东西。就好比盐，它未必非要不可，但它能让食物失尽鲜美，味同嚼蜡，如同失了色彩的画，没有灵魂，不復生机，无声无息。 没有顾言的叶晓枫不会死，但却会没有灵魂，过着徒劳而没有滋味的人生，无可，亦无不可。 「我刚刚说的死，不是指身体的那种死……」孟小小结案陈词，「我指的是精神上的，你懂吗？」 陆迟安静静琢磨这那番话，许久，认真地点头。 他想他知道顾言和叶晓枫是怎么回事了，孟小小这个形容简直绝了，看着没说多少话，却解释得分毫不差。 「他那会儿……」陆迟安问得小心翼翼，「……很颓废吗？」 孟小小摇头，「不算。叶子很少颓废，很扛得住的一个男人，我最欣赏他了……」说到此，孟小小神色语气皆温柔下来，重复了遍，「我最喜欢他了……」 无关情慾，那是充满了崇拜与期待的一种喜欢，蕴含了无尽的嚮往，从某种角度而言，叶晓枫是他精神上的一根支柱，就像一幢房子里那面最不可敲打不能分裂的承重墙，承担着他曾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梦想。 第429页 「做音乐太难了，我放弃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他把我拉回来的。」孟小小满怀感念地回忆着，「他们都是很好的人，那么好。他对顾言说，编曲错过谁都可以，但不可以错过我，谁也不是天生下来就会编曲的，那些个有名的编曲大家也是像我这样一步一步走来的，别人看不上行，但顾言一定得看上我，否则……」 记忆温柔和煦，带着感激的温度。 「否则他就看不上他。」 这是孟小小永远也不会忘怀的一个片段，一帧画面，那个凡事总是自信满满活得特别潇洒的男人，被另一个笑意盈盈眼角眉梢都带着光彩的男人指着鼻子骂： 「顾言，你要是看不上孟小小，你就是个傻逼。」 那个潇洒的男人当然不是什么傻逼，相反，他眼光锐利，在听过自己编的demo后立刻敲定了他第二张专辑的编曲总负责。 陆迟安听得有些入迷，情不自禁地追问，「后来呢？」 「后来……」孟小小轻轻笑了，「后来我就给顾言当编曲了啊。顾言写曲很不着调，用叶晓枫的话说就是十足十的十三点，半瓶水晃荡晃荡的，永远都是一段一段的，没有很好的编曲去復原，很难提出里面的精髓。」 「他经常会写出一段很精彩的旋律，可是没前没后，根本不能用，所以顾言的歌往往会有一段让人印象深刻，而且副歌通常都比主歌出色，就是因为这个毛病。」 陆迟安默默听着，不发一言，不忍打断。 他想再多听点叶晓枫的过去，多走进一点那个男人如今沉默并且寂寞的心。 「顾言很随性，但叶晓枫做事就很谨慎，他们一个负责出点子，一个负责把那个点子落到实处……」 一个永远让人充满期待，另一个却能教人一辈子信赖。 每当孟小小回忆起那个片段，总会摇头失笑，当时看着叶晓枫那样指着顾言骂人傻逼，他简直心惊胆颤，可出乎他意料地，那个红得发紫的男人居然完全不介意，被骂傻逼也无所谓还笑得特别开心。 孟小小那会儿心想这货该不是个抖m吧，被人指着鼻子骂都能那么高兴？ 直到很久以后孟小小通过很多事情的发生才了解到，原来那个误以为顾言会生气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傻逼。 怎么可能会生气啊……那个男人。 永远都不会生气。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最深沉的宠溺，漫不经心。你说是就是，你说好便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随随便便一记眼光都是真理，不可能不对。 那么美好的青春与人生……孟小小曾经以为这样的圆满能一直进行下去，谁知道现实会这么残忍，越是圆满的东西就越是要亲手打碎。 再也没有了。 温馨又安然，那份自己曾深深羡慕嫉妒恨过的完整，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天空乍然惊现一声轰鸣，伴随着远方的天际掠出道道白亮，雨势猝不及防匆匆来到，孟小小出神地盯着车窗上开始出现一条条细小的纹路，有水珠不断地顺着蜿蜒而下。 再也看不到了。 孟小小缓缓闭眼，神情悲戚，那遗憾多少言语都不可及。 傍晚五点半，天光依旧大亮，但在不远的天边，能看见阴沉沉的一片云头正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压来。 乌云渐沉，空气潮湿而又闷热，淅淅沥沥的雨丝开始从天而降，在温度极高而干燥的地面打出一个个湿圈，有人却浑然不觉地走在马路上，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偶尔逆向走在人行道上，被迎面而来的人潮几次撞得踉跄后退，也没有反应。 来往的行人无一不朝他盯看几眼，再摇摇头走开，也不知是可惜这么年轻就是个神经病，还是怕被神经病碰到所以纷纷避让。 然而叶晓枫却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他甚至连周遭是些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脑子里明明有很多东西叫嚣着要冲出来，偏偏心底一片空无安静。 漫长的时间，一点一滴，汇聚在那里，有如一针一线，缝补好了空失的一切。 他假装自己已经好了，痊癒了，那个空失的地方已经被忙忙碌碌的生活填补好了，却没想到，一朝撕裂，依旧心痛如绞。 叶晓枫抓着胸口的衣服用力揉按，可是没用，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疼得甚至蹲到地上，像个就快要溺水而亡的人，大口大口地唿吸着，拼命掠夺最后一口空气。 他觉得他快死了。 还是已经死了？ 要不怎么还能看到顾言呢？ ——你疯了吗？你吸毒？顾言你吸毒？！你他吗怎么答应我的？啊？你说过你不会碰这种东西的！你答应过我你绝对不会碰这种东西的！！ 叶晓枫把脸埋进膝盖。 别回忆，不要去回忆，什么都别记起来，什么都不要让我想起来…… ——那怎么办？我已经吸了！叶晓枫你看清楚，我已经吸毒了！你打算把我怎么办？你看不起我吗？还是你觉得我噁心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噁心？！ 叶晓枫双手用力捂住耳朵。 别说了，够了，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别再说了！ ——我让你失望了？说啊，我让你失望了，是不是？ 叶晓枫狠狠咬牙，齿关磕在唇上，血丝混着打在脸上的雨水一起滴下。 别再说了，算我求你，别再说了…… 第430页 「轰隆」一声巨响划破天际，叶晓枫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起得太勐，踉跄了好几步，大雨滂沱而下，在顷刻间将一切打湿，叶晓枫一步，又一步，他不不往前，最后竟是提了口气，在马路上发足狂奔起来。 风起，雨落。 他什么都看不清，也不想看清，只知道发泄般地一路狂奔，奔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街道两边的景色随着奔走速度飞快掠过。 一样的路，一样的风，一样的雨。 时间在这一刻与记忆重叠。 想去给他买点好吃的，因为吸毒的人吃不下东西，吃了就吐，他在网上搜足了食谱，罗列了一堆能下口的菜色，想给他的身体补进一些营养。 临走前，他说顾言，我去买点吃的，你好好的，我很快就回来。 他看了眼那双手，血迹斑斑，全是绳索手铐的痕迹，心中不忍，想着才刚发作一回，不会那么快復发，于是松开了绳索，解开了手铐。 他还顺便处理了伤口，上好碘酒，扎好纱布。 他甚至弯腰抱了抱那个已经瘦骨嶙峋的男人。 他本来想说，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可看到他睡得那么安稳，又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了，什么话都等到他醒来后再说吧。 他想，没事的，毕竟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再难都要一起撑过去…… 所以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叶晓枫彻底疯了，全然不顾身在何处，狂奔之下什么都被他忘记，红灯来了也不晓得要停，就这么笔直地往前奔，好几次差点被车撞上，惊起无数道剎车声以及司机的痛骂声： 「神经病啊？不要命了啊！」 「年纪轻轻找死啊！」 「脑子不正常去医院啊！」 年纪轻轻找死啊……泪水疯狂而下，混着大雨流满了叶晓枫满身满脸，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雨越下越大，叶晓枫浑身湿透，一身雨水沉重地令他再也迈不开步伐。 终于，他停下了，然后转身，茫然地看着四周。 多么熟悉的十字路口，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里……他买好了一切，提着满满两大袋东西走出菜场，谁知一抬头，有人正站在十字路的对街朝他招手。 一如很多年前，他站在学校的马路边上朝自己吹的那一声口哨，眼睛里溢满了笑意。 「晓枫……」 黄灯一闪又一闪，提醒着危机降临，有人却什么都没看到，目光所及处，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了那个提着菜傻傻站在对面的人，就这么直直地走了出来。 「别过来！别过来！顾言你他吗给我站住！！」 下一秒，红灯亮起。 「顾言！！！」 惊天动地的剎车声，撞击声，叫喊声充斥了叶晓枫的脑海，最后只剩下「啪嗒」一下，双手松开，几大袋的东西滚开洒满在了地上。 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不听不见了……叶晓枫呆呆地站朝着记忆里的鲜红抬脚而去，无数道车影恍惚而过在命前穿梭，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一口气写了5千字，可能有错别字，没心力改了，如果有不顺的语句也请见谅，等我晚上平復一下再来修改。这章 写的很难过。 第三百三十八章 雨血4 「怎么回事？」 风策上车便问。 得亏文化中心那边离风策的公寓并不远，徐甄下了高架过来只花了十分钟。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徐甄赶紧替他拉上了保险带，方向盘一拐把车子开出了公寓区，「大概是陆迟安的问题吧，他好像手里有一些东西关于顾言的，然后被叶晓枫不小心看到了……」 「很严重？」风策看着他问。 「不知道，不过看陆迟安那么紧张的样子应该很严重，而且我们轮流打叶晓枫电话他都不接，叶子脾气你是知道的，他不会无缘无故不接电话的。你试试给他打电话。」 其实刚刚风策打过电话，但一样毫无回音，闻言又试了试，还是不行。 徐甄一下子也没了打算，「这里我不熟，你们平时会去哪里？能想到什么吗？」 风策低下头，眉心微微蹙起。 …… ——我肯定不会关机的，我保证。 ——吶，现在手机是可以定位的，我现在演示一遍给你看，你记住我的密码。 ——你记住了吗？很简单的，这样你就随时随地知道我的位置了。 …… 风策抬头，「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徐甄要专心开车，看着前方问。 风策把当时叶晓枫说的那些重复了一次，徐甄眼光大亮，忙不迭地点头，「行，这可以，你密码记得吗？如果知道他的id密码，是可以定位的。」 「知道。」说着，风策翻出手机，但不是很会操作，继而把手机递给徐甄，「我不太会，你来。」然后报出一串密码密码。 这节骨眼上徐甄也没去细究为什么风策连这么简单的手机操作都不会，把手机到手里一阵捣鼓，很快定位界面跳了出来，一个鲜明的红点正一闪一闪地往前。 徐甄看后登时一拍脑门，「操！这特么不就是在酒店后面吗？」搞半天自己绕了一大圈还得绕回去，徐甄嫌浪费时间，索性打电话把位置报给了孟小小，「我和风策在高架上，马上就来，你们赶紧开回去找，我们五分钟联繫一次。」 第431页 徐甄挂完电话长舒一口气，不由庆幸自己的决定，果然第一时间找风策是正确的。 「额，那个……」 徐甄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 似是看出了他的犹豫，风策微微点头，「请说。」 「我和叶晓枫认识挺多年了……」徐甄抓紧了方向盘，深吸口气，再一鼓作气，「我自认对叶晓枫这个人了解得够深，虽然他一直藏得很好……」 风策眼光看向他。 「我知道你现在跟他在一起，感情的事我不好，但是既然是叶子决定的，那我肯定也相信他的眼光。」 风策好像有点明白徐甄什么意思了，嘴角淡淡扬起。 徐甄一面说一面状似不经意地眼睛往风策那里飘，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不快，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往下说，「他跟顾言吧，怎么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风策有些好笑，反问，「我应该想成怎样的？」 「额……」徐甄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反应过来后暗骂自己真是个白痴，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顾言他……很喜欢叶子。」 风策点头，「我知道。」 徐甄吃了好大一惊，「你知道？」心底暗骂叶晓枫这货也太实诚了，居然连这事都说，早知如此，自己吃饱了饭没事干？ 「是，我知道。」 徐甄不确定地补问，「不仅仅是喜欢……顾言他，很爱叶晓枫。」 「我都知道。」风策还是点头，「你不必试探我，也不必顾虑我，他们之间的往事我的确不清楚，我也不想知道那些经过，知道结果对我来说，就够了。」 徐甄松了口气，「其实，也谈不上结果，只能说他俩没缘分吧。」 没有缘分……风策忽然心生感慨，只觉如果连这么深刻的羁绊都不能称其为缘分，也不知所谓的缘，从何论起。 「你认为，何为缘分？」风策目露不解。 徐甄转着方向盘，看着前面一辆又一辆的车，「我觉得，你跟叶子，就是缘分。」 风策不太理解，「我不明白。」 「我觉着吧，缘分这个东西就是完全想像不到的那种，你懂吧？」徐甄在脑海里回忆那些画面，总觉得那些画面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不管最后什么样的结果好像都在情理之中。 叶晓枫无论喜不喜欢顾言，都在情理之中。 「感情这东西是要讲感觉的，感觉不对，什么都是白搭，就算他俩从小一块长到大，也是白搭。」 「所以我觉得其实顾言是知道的，他什么也没做，也没逼着叶子非得做出个什么选择，估计也是看穿了。」 「然后吧，我觉得叶子心底也是明白的，他们两个都在等，一个等对方先放弃，那么一切就都回归到正轨上了，另一个也在等对方放弃，因为这样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风策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其实这事只要换一个人都不会办得这么麻烦，偏偏是这两个人……」 徐甄突然很想抽菸，结果翻遍全身全车上下都没摸出半支烟来，只能郁闷地打开顶窗，任由风雨噼头盖脸地打进来。 「两个人都很聪明，但是聪明的人办感情的事通常都会越办越麻烦，不想我们这种头脑简单的，直来直去，该怎么说该怎么做就怎么来，哪儿来的那么多顾虑，你说是吧？」 风策半贊同地笑笑，算是认同。 徐甄发现这个人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是很好看，尽管电视上杂志上已经看过很多遍，可当真人在自己面前那么笑上一笑，依然会情不自禁地惊艷。 「但你跟叶子就不一样了啊，谁能想得到，你会喜欢叶子，然后叶子会喜欢你？这就是缘分……越想不到的，越需要缘分。」徐甄想起那天在演唱会看到两个人坐在一起的情景就想笑，他当时真是差一点就忘词了，还好。 风策听罢整个人往后靠去，抬眼望着顶窗外渐沉的天色，明明凄风苦雨，但不知为何，心底有一种很平静甚至很温暖的感慨油然而生。 缘分。 他无声低喃，半晌，闭上眼感嘆。 缘分…… 第三百三十九章 雨血5 「徐甄怎么说？」陆迟安瞄了眼挂上电话的孟小小，心急如焚地问道。 孟小小把定位图片放大再放大，然后给陆迟安看，「知道怎么走吗？这是徐甄发来的定位。」 陆迟安意外，「叶晓枫的定位？」 「对。」 「我知道了。」 陆迟安不再废话，把地址导进导航，结果发现居然离他们下榻的酒店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 「操！」 陆迟安一拳砸在方向盘上，登时喇叭发出刺耳的鸣叫。 孟小小吓了一跳，「怎么了？」 陆迟安看着前方的车流不发一言，然而纠结的眉宇昭示着他烦躁的心情，孟小小极善察言观色，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去触霉头，努力把自己缩成最小一团，唿吸隐到最低。 陆迟安拿出赛车的功夫，一路超车，超到最后连起码的限速都忘了，孟小小看着指针飙到红色区域，倒吸口冷气。 「你小心被扣车。」孟小小小声提醒。 陆迟安哼声 孟小小想起这人在京城的背景，吐了吐舌，不说话了。 第432页 外头的雨开始越下越大，沿路驶来好似进入一个泽国，只觉漫天漫地都是水，沖刷着街道、车流、人行道……好在这样心惊胆颤的时刻没有维持太久，不到五分钟，陆迟安已经把车开回了原道。 「看看叶晓枫现在人在哪里？」 趁着红灯亮起，陆迟安停下了车，只恨不能把眼界放到最远，好能看清车道两旁每一个来往的人。 「奇怪了，应该就在附近了啊……」孟小小盯着徐甄最新发来的定位表，上面的红点很清楚地显示着叶晓枫的位置，基本已经快要重合了，「会不会我们漏看了，陆迟安你再绕一圈。」 「行。」 陆迟安在下一个绿灯大转弯，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跃然跳进了孟小小的视线。 「叶子！我看到他了！」 陆迟安应声回头，「在哪？」 「那边纵向的人行道，看见了没？卧槽！他要干嘛？」孟小小一边按开车窗提足音量就是一声大吼，「叶晓枫！停下！！」 黄灯一下一下地闪，然而远在对面的人却无动于衷，失魂落魄，只知道笔直地往前跑，风雨瀰漫了视线，不停上下着的雨刷一下又一下地刷着车窗上的雨水，视线被一次又一次地刷清，陆迟安和孟小小两人就这么坐在车里眼睁睁看着那人自对面极速本来，然后，毫不犹豫地跨过了人行横道线。 「叶晓枫！！」 孟小小慌忙要去开车门，被陆迟安断喝，「别开门！」说着一脚踩下了油门，也不管自己这边的绿灯还没亮，竟是直直开出斑马线，然后方向盘朝左勐地一拐，车身横向拦在了左车道正中央。 孟小小吓到失声，陆迟安居然胆子大到闯红灯，趁着十字路口所有方向灯全部都在黄灯时，就这么把车横向停在了马路中央，在挡住叶晓枫去路的同时，也把对面纵向而来的车流统统挡住了。 整个马路在瞬间陷入混乱。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就看见一辆白色卡宴突然大拐冲出了斑马线，然后出乎意料地封住纵向的马路，导致所有车辆被迫停在远处。 一时间骂声四起，对面好几辆车按出了喇叭，混在雨声之中显得极其地闷。 「陆迟安你他吗不要命了？」 孟小小惊魂未定，一连数次深唿吸，刚刚陆迟安要是慢一秒，等对面车辆发动后，这特么就是连环追尾的下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陆迟安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判断，既没有让孟小小下车去，也没有自己停车，反而以一己之力直接把迎面而来的车流全部封停。 这当然是在冒着生命危险了，但凡慢上一两秒，对面的车流几乎不可能在启动后的剎那再直接剎停，那等待陆迟安的就只有撞车的命运。 但陆迟安并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一脸愤怒地下车，「叶晓枫！」只见他用力甩上车门，然后视周遭无数车鸣叫与怒骂声于无形，笔直地走向站在马路中央的那个人。 陆迟安在这一刻近乎暴怒。 差一点！ 就差一点！ 绿灯只要再快上一秒，这个白痴就要血溅当场被撞死在马路上！ 叶晓枫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知道有一辆白色的轿车突然从左侧方急转而来，堪堪停在了自己左面前。 天地在此间划上了短暂的休止符，所有声音尽消于无，叶晓枫眼眶满是雨水，只觉睁眼闭眼都是生涩的疼，然而下一刻，一记伴着唿啸声的重拳直面而来。 叶晓枫被一拳揍到了地上。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又一拳紧接而来，陆迟安把人从地上拖起，然后再一拳下去。 盛怒之下，陆迟安没有留半分力，所有惊慌与失措被他统统用暴力发泄出来，叶晓枫被这毫不留情的两下揍地嘴角裂开，夺目的血丝猩红凄绝，在冒出的一瞬间被雨水沖淡开。 陆迟安还要揍，被身后冲过来的孟小小用力撞开。 「陆迟安你疯了！」 孟小小大吼，心疼地跪到地上去看叶晓枫的伤势，叶晓枫却像是被打傻了一样，没有一点知觉，像足了一个被剥夺了五官的人，只剩下一个壳子坐在地上，任满天雨水不停地沖刷在身上，既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疼。 他忽然觉得这样很好，于是抬起头望着虚无的上空，似乎在期待着这样的重击可以再来几下，而且必须下刚刚那样的死手，这样就可以把他打昏，甚至把他打死。 而这几乎可算作视死如归的眼神看在陆迟安眼里，简直忍无可忍。 这是一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巴掌把自己扇躺下的男人啊！！结果现在呢？现在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坐在马路中央……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对！我是疯了！」 磅礴大雨中，陆迟安愤怒的嗓音被沖刷得很淡，「都他吗疯了！！」 当所有的愤怒无力统统发泄完毕后，后怕开始悄然爬上心尖，陆迟安捂着胸口，只觉那里剧痛难抑，一想起刚刚那一幕，想到刚刚只要自己慢一步，又或者对面的车流快一步，这个人很可能就要被淹没在车水马龙中，胸口便痛得不行，痛得必须把人这么狠狠地揍上一顿才够解气。 一模一样的人，一模一样的雨…… …… ——你、你谁啊？ 第433页 ——我？哦，我是玉皇大帝派来下凡救你的。 …… 初初相识的场景依稀浮现在脑海，陆迟安盯着人，胸膛起伏不定，心想真他吗是劳资命定的克星。 疯？ 他开始怀疑，打从这个男人自称天仙下凡的那一天起，自己说不定就已经疯了，要不怎么能为一个人，连命都不顾了呢。 第三百四十章 雨血6 整个十字马路顷刻间陷入了混乱，喇叭接二连三地被堵着无法动弹的司机按响，混在滂沱的大雨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吵得人不得安宁，然而周遭的一切却全然没有进入叶晓枫的眼中。 他如同一个失了心的壳子，呆呆地坐在地上，大雨不停的沖刷，浑身湿透，目光哀进深处，隐隐透着一丝绝望。 孟小小用力把人搂紧，「叶子？叶子！你说说话！」他不断地去擦叶晓枫的脸，雨水不断地打在脸上，怎么擦都擦不完，孟小小从来没有见过叶晓枫这个样子，哪怕是顾言死的那会儿，这个人都没有眼下这样的，死寂得毫无回应，仿佛只要自己一松手，下一刻这人就能欣然赴死，毫无犹豫。 陆迟安深深喘了口气，眼光瞥见叶晓枫那个样子，一股无名之火便在心头熊熊燃起，突然大步走过去，一把扯开碍事的孟小小，揪着叶晓枫的衣领把人生生从地上拖起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看着我！」 没有回应。 陆迟安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怒斥一声，「叶晓枫你看着我！！」 被强迫抬起的脸，年轻英俊，往日清晰柔和的五官此刻在大雨的沖刷下却脆弱不堪，似乎只要在用上一分力，这张脸就不復存在。 一种难以明说的恐慌从心头冒了出来，再被陆迟安强行压下。 「你在做什么？找死吗？他死了所以你也要这么去死吗？连方式都一模一样，你他吗是在给他殉情吗？！」 殉情…… 这听上去极为怪异的一个词却莫名勾动了封闭的心，叶晓枫眸光轻轻闪动了一瞬，立刻被陆迟安捕捉到。 「怎么，我说对了？殉情多好啊，多感动啊？」陆迟安逼近一寸，与他四目对视，眼中分明关切大担忧尽现，偏偏口中恶语相向半分不让，「顾言要知道你这么情深义重，你说他会不会也很感动？嗯？你说他会不会很庆幸自己死了还能有这么惦记着他？你说他会不会……」 「够了别说了！！」 终于，封闭的魂魄在恶言中醒来，叶晓枫怒吼。 「我为什么不说！」陆迟安却不放过他，盯着他挑衅，「他妈的死多简单啊！！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什么都可以放下了，他死了！他已经放下你了！！你还在这做梦呢？！」 「闭嘴！」 叶晓枫一拳挥去，陆迟安踉跄后退半步，擦了擦嘴，看到鲜血居然还能笑，「行啊！！继续啊！！」 陆迟安用力砸了砸自己的胸膛，「用力打，往这里打，有种就别留力，劳资接得住！！」 直到这会儿一旁早就看傻了的孟小小才算是有些看明白了，陆迟安这是故意激怒人，想让叶晓枫出气。 他慌忙想要去拉人，可惜有人已经彻底被愤怒沖昏了头，脑子里全是陆迟安的胡言乱语，他的心太疼了，他需要发泄，不停地发泄，陆迟安的恶言恶语给了他最好的藉口与机会，令他得以全无后顾之忧地狠狠发泄。 「我他妈叫你别说了！！」 叶晓枫再一拳挥出，没有技巧，毫无分寸，只知道把这一腔无处可去的怨恨化作戾气激发出去。 「你认识顾言吗？」 「你知道他吗？」 「你知道他什么？」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殉你麻痹情！」 一拳又一拳，用力砸在人的肉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陆迟安咬牙硬挺，居然真的没有一次还手，任由面前那个发疯的人在自己身上发疯，到后来甚至闭上了眼睛，只因卑微地企盼着能与这个已然侵蚀自己全部感情的人，感同身受。 想感受他的痛有多少，连温柔平和都放弃。 想感受他的愤有多少，连宽容善良都崩溃。 想感受他的恨有多少，连冷静自制都摧毁。 他与他的情感从无交集，却罕见地在这一瞬间产生了联繫，即便只是一厢情愿的联繫。 「别打了！！叶晓枫你冷静一点！！」孟小小从背后抱住叶晓枫，然后朝陆迟安破口大骂，「他疯了你也跟着疯吗？？你忘了你的身份了？多少人看着？！！」 陆迟安冷笑，心想看着又怎么了，他恨不得全世界都来见证这一刻，然而预期中的痛楚再没有到来，一道白色的身影自陆迟安背后而来，在叶晓枫又一圈揍来之际，被接进一只干净的手掌中。 很美的一只手，五指舒展开，雨丝自指尖往下蜿蜒滑落，然后手掌平平一推，卸去对方全部劲道，最后轻轻握住。 也许命中注定不论何时，也不论何地，只要彼此相遇，必将有一方，永远无条件投降。 叶晓枫那充满愤怒且用上十成力道的拳头，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收在那只手里。 所有失去的理智在看清对方身影一刻，全数回归，愤怒在上一个瞬间倾泻而尽，悲痛在下一个瞬间取而代之。 叶晓枫怔怔地垂下了手，下一秒又被牵起，顺势握入手里。 第434页 那只手并不热，甚至不够温暖，冰凉的雨水顺着握紧的拳头缝隙流进掌心，叶晓枫看着挡在陆迟安身前的人，微微张口，「风策……」 像一个受尽委屈受尽欺凌的人终于遇见了一个能让他什么都不顾的人，蓦地，有人毫无预兆地放声大哭。 「风策……」 他用力握住那只手，明明没有一丝温度，却不知为何，只要这样紧紧握住，温暖就会从中慢慢生出。 叶晓枫就着相握的姿势缓缓跪到地上，放声痛哭，那只手也被他拉着一同跪下，紧接着，他被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风策！」 「风策！！」 「风策……」 好像这个名字有着魔力一样，用力地喊出来，就能有无限的勇气，无限的希望，一千次一万次地重复，循环往復，没有结束。 「我在。」 轻冷的嗓音自上方传来，如很久之前那样，手缓缓按在他的后颈，然后微微用力，枕在自己颈间，任由温热的泪水不停地合着雨水滑落进衣服，流淌在身上。 「风策……」 一身的力气被那轻轻一按消散，叶晓枫哭着用力把自己埋进那个胸膛，那个可以让他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要的地方，只有那个地方…… 「风策……我怎么……」他泣不成声，哽咽难言，却依然一字一字地坚持着，「我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风策，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抱歉这章 我写了好几遍，越写越不满意，删了写写了删，怎么样都不对，无奈之下昨天什么都不想清空了脑子一天，现在刚刚写好，还算满意，希望大家觉得可以看。久等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何以解忧1 等到叶晓枫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叶晓枫眨了眨眼睛，花了好几分钟才想起这里是风策的公寓，他们的家。 他转头看去，却见到一人正背着他坐在案几前，握着毛笔静静写着什么。 这张案几是拍完d&d那则gg后，叶晓枫特地从网上订的，因为总觉得风策用现代的写字檯写毛笔字很违和。 当时风策看到后非常喜欢，虽然这个人极少在脸上流露出什么明显的情感波动，但那一天，他知道风策及时高兴。 他甚至念了一首诗。 尽管叶晓枫完全不知道那首诗说得什么，但风策的语气以及每念一句时嘴角所展现的一分微笑，他都没有忘记。 眼下，这个人又一如既往的伏在案前，恍如从前，时间似乎并未在他身上流动过片刻，无论外面如何风吹雨打，这一方天地，这一方栖息着风策唿吸的天地，都会完好无缺，永恆不变。 岁月在这一刻，柔美静好，温暖得教人想哭。 无数支离破碎的片段一下子如潮水般冲进脑海，昨天混乱的场面，喧嚣的声响，交错的人影，在眼前纷乱不堪，他下意识想要起床，然而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一处使得上劲，后颈传来一阵刺痛，叶晓枫「啊」了一声。 「你醒了？」 风策低柔的嗓音响起，然后搁下笔，起身而来，坐到床边，「很疼吗？抱歉。」 叶晓枫神色茫然地望着他。 「忘记了？」风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昨天后来，你昏过去了，是我下的手。」 叶晓枫睁大了眼睛。 风策见状心底嘆息一声，看来是不记得了。 昨日之后的场面简直混乱至极点。陆迟安的车子横档在十字路中间，导致来往的车流被全部堵住，警车在五分钟内开来了三辆，为防万一，风策不得已举手把人噼晕。 「徐甄找了藉口，说你生病了……」风策在这里停了停，略带尴尬地咳了一声，「你有些失控，而我们都是你的朋友，所以出来追你。」 叶晓枫很快领悟了那一顿，苦笑道，「是说我神经病吧？」 风策默然。 「没关系，风策你说。」叶晓枫呵了口气，也是，昨天的自己，的确是个神经病。 风策继续道，「但直接造成混乱的是陆迟安，所以他被警察带走了，孟小小同他一道……」 「带走了？」叶晓枫一惊。 风策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昨天晚上孟小小传来口信，已经没事了。」 叶晓枫松了口气，然后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凭陆迟安的身份，这些问题应该都不算问题。 风策少言寡语，说完这些就没话了，叶晓枫很快就整理好了全部经过。 警察交给陆迟安处理，自己责备风策打晕了带回家……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不然就昨天自己那样的状态，保不准再闹出些什么状况。 叶晓枫默然许久，轻声说道，「对不起。」 风策摇头，「你该对陆迟安说。」 「我会的。」 叶晓枫疲惫地揉乱头髮，理智回归后的他自然想起了昨天对陆迟安做了什么，也明白了陆迟安会那么做的原因。 「我很抱歉……」他双手捂住脸，有些无颜以对昨天的自己，「对不起，风策……」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没有控制好，对不起我……」 风策却一把拿开他的手，然后用力握到自己的掌心，「是人就会失控，你不用道歉。」 叶晓枫怔怔地看着他不说话。 第435页 风策笑了笑，换了话题问，「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叶晓枫饿了快一天一夜，却是一点胃口没有，只说了声「随便」，风策迳自起身去了厨房，不消片刻端来了一碗粥。 叶晓枫看着粥，胡萝蔔跟火腿被切成了细丁，米粒熬得酥烂，最后撒上一把切碎的鸡毛菜，色泽晶莹剔透，泛着碧绿清香。 「你做的？」叶晓枫有些不信。 「amy教，我做，费了些功夫，现在能看了。」 风策回答得简略，但叶晓枫却听出了繁复的过程，握着勺子的手不自觉地有些抖，泪意在眼中轻轻闪动。 他有些粗鲁地擦擦眼角，吸了吸鼻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风策便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吃，直到叶晓枫把空碗递给他，哑着嗓子道，「很好吃……」 风策轻声问，「是吗？」 「嗯。」 叶晓枫用力点头。 风策将空碗放在床头柜上，什么都没有再说，独自回到刚刚的位置，继续埋首书写着什么，期间再无一字多言。 然而风策越是这么沉默自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叶晓枫心里就越难受。 「你什么都不问吗？」 不问问为什么我昨天变成那样吗？ 为什么会失控？ 甚至命都不顾…… 风策正提笔蘸墨，闻言只语气平稳地回道，「需要我问吗？」 叶晓枫一怔，随即肯定地说，「需要。」 「好。发生什么了？」 叶晓枫却是愣住。 明明是自己开口要对方问的，可风策真问了，自己却全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甚至不知道有什么是能够说的。 风策等了会儿都没等到回答，也不介意，似乎叶晓枫的矛盾与犹豫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只安静自己手里的事物，颇有些无动于衷。 时间一分一秒悄然流逝过，房间除了纸笔的声响再无其他，叶晓枫无意识地抓着床单，相当用力。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耻。 可耻得连他自己都怕。 他曾大言不惭地在那个横跨古今的建筑物里，庆幸着一个来自遥远年代手握重权的人可以不必再度见血，而眼下他却只恨不能立刻冲到那个罪魁祸首面前将其一刀了断。 有人说，所有的痛与恨，都不能相提并论。 叶晓枫想，真是说的一点都没错，说永远比做来得简单，不轮到自己身上，一切推断都是可笑。 叶晓枫鼓起勇气，「……风策，我……」 结果才起了个头，却被风策打断，「以前曾听人说过一句话，始终觉得很对……」 只听到有人用一副事不关己的语调，淡淡地问道，「叶晓枫，何以解忧？」 叶晓枫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风策提笔堪堪轻撇向左，再横折弯钩，当铿锵有力的那一个字终于浮现在干净洁白的宣纸上时，仿佛一瞬间，所有的恨都在这个字中寻到了归属，迎来救赎。 「唯有復仇。」 第三百四十二章 何以解忧2 何以解忧？ 唯有復仇。 叶晓枫难以置信地抬头，盯着那人的背影。 风策却浑然不觉，脱口而出的这四个字对他而言就如吃饭喝水那样简单而又自然。 「风策……」 风策细细看了眼笔下那四个字，缓缓道，「你不必觉得这很难堪，爱恨情仇，皆是人之常情，这没什么……」 叶晓枫抓紧了床单不说话。 「楼挽风这辈子没说过什么正经话，唯有这句，我甚感欣慰。」似是隔着字迹望见了那些遥远的过去，有人声音萧索，无形之间穿梭了古今。 「何以解忧，何以解忧？」风策仰首轻轻一嘆，「人之一生，总有一些事，是必须做且不得不做的。」 「之所以必须，是因其难以自控。」 「而不得不，却是因为……」风策竟在此处微微笑了，「因为清楚地明白，如果不做，必定此生难安。」 有些事做了，也许会生出这样或那样的诸多结局，但有些事不做，只会一辈子辗转难眠，寸步不前。 换言之，为求己心安，可以无惧任何流言。 叶晓枫将床单狠狠抓出数道褶皱，屏着一口气听风策说，直到风策说完后很久，叶晓枫才恍然从那一口唿吸中觅得生机，逃出天地。 那天地以恨为名，唯有復仇这两个字才能打下支点。 而那个支撑着他继续活下去的，唯一一个支点，却是在风策三言两语中被道破。 「对不起，我……」叶晓枫一手撑住脸，「我太天真了。」他指自己当时在故宫对风策说的那些话，现在想起来，真是除了天真，就只有蠢了。 风策换了一张宣纸，提笔继续，「不用太自责，你只是没有经歷过而已。」 没有经歷过，自然会害怕，会惶恐，会在生出强烈恨意那一刻倍感无助。其实叶晓枫那天说的话他都记在心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经歷，必然也会有不同的选择，风策很高兴这个温厚善良的人能够坦然面对，尽管很难。 「我好恨，恨得想杀人……风策，」叶晓枫一口气说出来，「我恨得想杀人。」 风策「嗯」了一声，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一定要为他报仇，这个仇不报，我这辈子都活不好，不，不对……」叶晓枫突然用力捶了一记床，「我现在就活不好。」 第436页 风策贊同地点头道，「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 叶晓枫喃喃，「何以报德……何以报德？」 风策答，「自然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他下笔极快，干脆利落，心中似是已将这人物与风景描绘了数遍，此刻提笔而来，自然手到擒来。 「风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叶晓枫现在觉得自己大概就是天底下最自私的那个人，一面嘴里说着仁义道德，一面内心龌龊到恨不得杀人泄愤，还有什么资格大谈特谈杀人犯不犯法，犯法又怎么了，他眼下满心满眼都是替顾言报仇，什么人伦，什么道德，都他吗的见鬼去吧。 「自私？」风策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竟是笑着摇头嘆息，「谁不自私，叶晓枫，是人，才自私啊……」 叶晓枫抿唇看着他。 风策再是寥寥勾画了几笔后，拾起宣纸正欲细看，却发现身后再没了声音，不禁疑惑地回头问道，「怎么了？」 「我是不是……」叶晓枫转开眼，有些不敢和这个人对视，眉宇纠结，「……让你失望了？」 风策闻言只是笑了笑，按下手里的纸捲起身走去，揉乱叶晓枫的发心，低声道，「其实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令我失望，你不必这么担心的。」 叶晓枫动容地看了他片刻，忽然起身用力把人搂过来，埋在他耳边，嗓音极哑，「风策，陪我去个地方。」 顾言死后被葬在c市的湖景公墓。 叶晓枫第二天一大早便驱车连跨两省，足足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到达了这个每年他都会独自前来的地方。 只是这一次有所不同，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两人一路无话，风策沉默地走在他身后，穿过林荫，跨越水桥，围着山路慢慢走向山顶。 「其实地面上那几片墓地才贵……」叶晓枫于半山腰转身，朝着地面风水最盛处遥遥一指，「扫墓也比较方便，大部分的人都会嫌登山麻烦。」 风策随着他的指向俯览而下，半响却道，「登高望远，这样才好。」 「我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让他在高一点的地方，看得更远一点……但顾言爸妈不同意，为这事……」叶晓枫似是想到了什么，牵强一笑，「算了，不说了。」 风策没有追问最后如何，没有追问为什么在顾言双亲不同意的情况下最终依旧把顾言的目的葬在高地，他知道那必然是一段极其不堪的过往。 长风阵阵而来，夕阳就要西下，温热的夏风吹拂过两人衣角，有好听的摩挲之音从中而出，如泣如嘆，混着连绵不断的树叶声，仿佛有人轻言细语，正流转在耳畔。 整个陵园安静的不像话，也不知是因为时间太晚又或者时节太热，寂寥得仿佛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一块块石碑随着前行的步伐被遗忘在身后，叶晓枫似乎把那个地方牢牢刻进了内心深处，甚至不需要确认，便在数不清的石碑中准确找到了他想要的那一块。 很朴素的石碑，看起来与此人辉煌的成就以及名声不符，但眼前的的确确是曾在娱乐圈掀起叱咤风云的，那个惊才绝艷的人物。 顾言。 风策抬眼望去，这一方寸之地便就这么静静躺在脚下，仿佛无声诉说着什么，却又千言万语难尽。 没有办法形容这个男人带给自己什么样的感觉，风策平生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困扰。 他应该羡慕或是嫉妒，怜悯与同情，可惜又可嘆，甚至于可怜……但什么都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都丝毫不存。 墓碑上很干净，除了顾言的名字与生辰以及卒年之外，就只有几行很小的字： 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的记忆，从此我的梦就透明了； 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 叶晓枫轻声道，「这是泰戈尔写的诗，他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要我记得在他的墓志铭上，留下这一句。」 抱歉，我这两周都在加班，每天都很晚回家，这样我可以在20号之前提前放假。 第三百四十三章 何以解忧3 风策安静站在叶晓枫背后，目光如水，流连着墓碑上的照片。他自问不是一个多情之人，也从未有不必要的善感，以至于从来不会过多地假设，更不提是一个与自己全然陌生的人。 但对于眼前这张照片，这上面的人，风策已经不止一次地在心底肖想过他的面容。 一种难以克制的猜想。 猜想是怎样的一张面容，才能令得这么多人事到如今依旧心思神往……终于在此时此刻，彼此相对。 尽管早已天人永隔。 风策这半生见识无数，能让他心生感嘆之人实在不多，不论风析还是弋倾文，亦或者是李双双，俱是世所罕见，但在真真正正见到顾言那一剎那，风策还是愿意说，他有所惊艷。 惊艷在眉目间的剎那纵情，以及嘴角微扬时，眼光里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下的放肆笑意。 这是一个对自己有着绝对自信的男人，活得理直气壮，潇洒而精彩，他惊艷了无数人短暂的年少时光，青春盎然，无忧无惧。 不必多说一字，却能令见到他的人都生出毫无理由的信心。 从某种角度而言，他与弋倾文是同一类人。 第437页 亦是风策这辈子最难应付的一类人。 顾言…… 「对不起，这次隔了这么久才来看你………」叶晓枫蹲下身，摸了摸碑上的照片，小声地问，「你生气了吗？」 「你应该生气的……」 「对不起……」 「对不起……」 无数声对不起迴荡在空寂的风中，到最后化作一声压抑的哭声，一路强行压抑着的感情在目光与指尖同时触摸上那个人的瞬间，统统崩溃。 叶晓枫跪在墓前，竟是失控痛喊了一声，「……对不起！！」 他曾幻想过许多画面，全部都是关于他们的结局，可以形同陌路，可以既往不咎，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有朝一日彼此结婚，各祝安好。可不管是那一种，他都接受，却怎么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多少后悔自责没日没夜地纠缠在内心深处。 后悔就连最后那段相处的日子，都充满了尖酸刻薄，谩骂与责备充斥着整个房间，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对方深藏在激烈言词中的无助惶恐。 ——你觉得我很噁心吗？ ——你失望了吗？ ——你走吧。 叶晓枫额头用力磕在照片上，眼泪慢慢淌过冰冷的石碑蜿蜒朝下，顺着照片的边缘流落，「我就是个混蛋……」 这世上有一种后悔，就是你已经知道错了，知道自己曾经说的话有多伤人了，知道那些决定和推断没有一样不幼稚了，可那个你需要回去道歉会听你道歉的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你再也没有机会抱住他了。 你再也没有机会说对不起了。 你再也没有机会看他释怀一笑了。 你再也没有机会跟你们的过去和解了。 那些难堪的话语和行为终究变作记忆，成为永恆。 你将清楚地预见，它永远都不会被磨灭，伴随苍凉的未来，直至生命的终结。 你发现除了哭泣流泪下跪，你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你永远都听不到他的一声原谅，于是你永远都原谅不了自己。 而这就是人世间，最绝望的后悔。 风策没有去扶，他什么都没做，连话都没一句，就这么任由这个被自责后悔占满了的男人跪在顾言面前，不停地道歉。 他甚至往远处走了几步，把这个世界暂时留下，因为那是属于叶晓枫和顾言的。 等待的时间并不算久，风策摸出那柄玉箫笛，在远处隔山望远处轻轻吹奏。 风带着呜咽的哭声混进笛声，鸣动出如泣如诉的音调，而风策心如止水，似乎不论音调有多么地悲戚，都能被他吹出看破红尘般的豁然。 越世而来，他早已看破了生死。 他很少为身边的情感动容，却几次被顾言的言行举止打动。 他想为这个男人吹奏一曲。 赠他曾赐于叶晓枫，无边的忍耐，无限的宽容，无上的爱意。 一曲罢，风云同止，悲戚与眼泪同尽。 风策收笛入怀，转身看向站在背后的人，轻声问，「好了？」 叶晓枫忽然用力把人拉进怀中，双臂收拢，极其用力地抱住，「……风策！」 风策揉了揉他的脑袋，没说什么。 叶晓枫突然道，「我要自己来。」 风策手一顿，随即抚摸的力道渐重，似是藉此给予他一些支持，「好。」 「你会不会怪我？」叶晓枫抬头看他问。 风策一笑，「我说过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叶晓枫重新把头埋回去，声音闷在衣服中，「我知道如果我拜託你，你一定会帮我，而且由你来做可能更简单，可是……」 可是不行。 他们之间的情感并不能成为他可以对风策百般要求的理由，但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风策因自己而涉险。 他不能一边说着庆幸，庆幸因为时代的变迁风策不必再经歷那些腥风血雨，然后一边又求着风策去为自己报仇。 做人不能这么双重标准。 「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风策低头吻上他的眉心，「手刃仇敌，方为世间正理。」 手刃仇敌……叶晓枫紧紧抓着风策的衬衫，道道皱痕，用力至极。 「我会小心的。」 「我相信你。」 「会很快。」 「好。」 「你千万不要帮我。」 「放心。」 「风策……我喜欢你。」 风策没有出声。 叶晓枫继续说，「我喜欢你，所以你不能帮我，不然我永远都解脱不了了。」 风策嘆气，只是拍了拍他的背，示意自己都知道。 这些话似乎在叶晓枫心里积压了有一会儿，现在哭了出来说了出来，整个人浑身一松，两人便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在一块，在起伏叠嶂的山峦间，在飘然远去的风云中。 「哦对了，」叶晓枫忽的出声道，「其实在我们这里，何以解忧后面那句，不是那样的……」 「嗯？是什么？」 风策胸腔震动，声音低沉，令人沉醉。 叶晓枫自己未语先笑了，「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风策一怔，随即摇头失笑，然后把人牢牢抱紧在双臂中，「好，我等着你。」 藉此章 解释一点事。 第438页 本文自17年7月开文至今，到18年5月基本保持日更，但因为政策原因所以影响了家里的生意，于是开始调整重组，加上搬家，我母亲手术等等意外原因，所以18年下半年到现在，我的更新远不如曾经。在这里深表歉意。此文总纲已经交给编辑，一共七部分，目前已经写到第六部 分，各位放心，不会坑文，今年会完结。 关于另一篇v文倾风楼，我早就写完了，但是我目前更新的章 节之后有很大一段h，两对cp都涉及，而且是相当长，但大环境不太好，写个接吻都能被禁，我实在没办法贴出来，如果整段全删的话，将不得不删除二十多章 ，直接影响剧情，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办，加上最近真的很忙，一直没有着手处理改文事宜，在此对买倾风楼v文的朋友道歉，我会尽快把该删除的删除，然后一口气全部贴出来直接完结的。 至于光照进的十年，因为承诺了不v，所以我就缘更了，现在重点还是风住今生策，想尽快完结。 以上，是对我名下三篇文的交代，感谢这一年半各位的忍耐和等待，你们的不离不弃是我始终坚持至今的唯一理由。 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们。 再次拜谢。 恭祝各位2019年，新年快乐。 第三百四十四章 云梦相连 全国排行前三的s市市级卫星频道广播大楼坐落于整个s市市中心黄金地段，整栋楼高六十九层，曾是十年前全国最高的建筑物。 二十八层的演播室后台，唐薇正在替风策上妆。 「晓枫人呢？」唐薇一面动手一面问着。 风策五官太过出色，在唐薇看来，其实什么样的妆容都不适合，但上电视到底不比电视剧，还能后期打光修片，于是用了淡棕色的眼线，一笔笔勾勒出完美的轮廓，使其更稜角分明。 风策闻言，简单解释道，「他和陆迟安有约。」 唐薇心下疑惑，毕竟叶晓枫身为风策的助理，怎么今天录播个人专访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缺席，实在有些反常。 风策没有再往深处解释。 叶晓枫和陆迟安那个为期七天的约定，今天刚好是第七天，既然约定在先，自然要遵守，风策并不觉得叶晓枫作为一个助理就必须成天跟在自己身边。 何况正逢多事之秋，有些话提前挑明也很必要，他相信叶晓枫会处理得很好。 十分钟后，唐薇大功告成，直起身细细打量了一遍，然后喊来一旁忙得焦头烂额的amy来看。 「怎么样？」 amy看得两眼发直，话都说不出来，点头如捣蒜。 唐薇无语地去叫髮型师来做最后的定型，amy回过神来，赶紧把稿子塞到风策手里，「这是等下云梦连会问的，你先准备一下，如果有觉得不想回答的，你提前划上去，我们会和制作组的沟通。」 像这种专访类的访谈节目，前期都要进行一遍遍的删选确认，毕竟明星不比普通人，很多隐私以及绯闻能避则避，除非明星自己无所谓，否则一般来讲，这种筛选都会过滤掉几乎一半。 风策低头一页页翻着，目色很平静，特别是中间一些amy觉得很敏感的话题，风策似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等到髮型师赶来，风策已经把长达十二页的稿子看完了。 他把稿子还给amy。 amy暗暗吃惊，「没有需要改的吗？」 云梦连的访谈向来以犀利刁钻出名，问的问题都事关明星切身，哪怕时下的绯闻丑闻都不放过，娱乐圈的都常常打趣，说上云梦连的专访一定要心理素质过硬，否则被问到当场黑脸那就自求多福了。 风策摇头，「没有。」 amy：「……那，那我就和节目组去说通过了哦？」说完还有点不放心，「到时候再删就来不及了哦？」 风策笑道，「放心。」 amy一下子脸就红了，心想这期节目估计收视率只怕要爆二十个百分点了……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来，忙说，「楼总一会儿就过来，他说要亲自给你压阵。」 说起这个amy也是服气的，ylf家大业大，旗下多少当红明星，却也没见到有哪个在录制访谈节目楼轻澜亲自坐镇的，无疑变相地提醒了所有人，风策在公司，或者是在楼轻澜心中的地位。 风策没说什么，只是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静静出神了很久，直到镜中出现了另一个人。 风策对着镜子里的那抹身影悄然打量，似乎在努力寻找这个人与记忆中的人有哪些部分可以重叠，却始终费解。 楼轻澜站在风策身后，右手覆在风策肩上，「你决定了？」 风策没有管那只手，点头道，「是的。」 「你现在很红。」 「那又如何？」 「很多人爬半辈子都爬不到你现在的名气。」 「彼之蜜糖，安知我之砒霜。」 楼轻澜哭笑不得地嘆气，「你居然把成名比做砒霜，有那么可怕吗？」 「并不可怕，却很不自由。」风策想起往日经歷，颇觉难忍，「我散漫惯了，并不适合成为明星。」 「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是当时。当时没有遇见他，我无可无不可，现在我遇见了他，便非此不可。」 「他知道吗？」 「今天过后，他就会知道。」 「你这是……想要给他惊喜？」 第439页 「不是惊喜。」只见风策平静的眸色中轻轻晃起一层涟漪，「叶晓枫从来不是需要惊喜的人。」 「那他需要什么？」楼轻澜好奇。 风策一顿，缓缓道，「肯定……他需要肯定。」 楼轻澜侧头看他，「我不是很明白。」 风策低声道，「他需要有人来给予肯定……肯定他的过去，他的感情，他的决定。一直以来，他身边的人都在否定他，连他自己都被说服了。」 「他过得很压抑。」 「他过得很辛苦。」 「他过得很沉重。」 「而他本不该这样为难自己。」 楼轻澜微微动容，手放在风策肩上半天，想说些什么，却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地用力按了一下，表示自己的支持。 风策会意，于是抬眼，与镜中楼轻澜的目光相逢。 楼轻澜便看到一抹极淡的笑出现在了风策嘴角，正面朝自己，无声道：多谢。 「我不应该收，我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叶晓枫把桌上装着钱的纸袋推回。 陆迟安又推过去，「既然说好了是按天算，那么七天的薪水，我一天都不会少。」 「你这是抬举我了……」叶晓枫苦笑，「最后两天我闯了这么大的祸，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很抱歉。」 陆迟安迟疑了一瞬，才道，「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顾言和你之间的关系，我只是想……我只是习惯了要有点东西在手里，你知道，李添成对你不怀好意。」 叶晓枫盯着面前的咖啡，一动不动，似乎一连串事情的发生已经将他逼得有些麻木，之前听到李添成三个字就浑身不舒服，现在居然半点反应都没了。 陆迟安关心则乱，以为叶晓枫是精神上过于疲劳了导致反应迟钝，却没看到深藏在他眼底那抹隐约难见的决绝。 「如果，如果需要帮忙，你随时开口。」 陆迟安忍不住去握桌上那只手，触手的剎那极其冰凉，陆迟安怔了怔，下一刻叶晓枫已经抽走了手，「你今天还有什么安排吗？」 陆迟安没反应过来，「什么？」 叶晓枫面无表情，「今天是七天约定的最后一天了，你有什么行程安排吗？」 陆迟安下意识回道，「没有。」 叶晓枫点头，随即起身，「那我走了，这钱你收回去吧，我不会要的。」 「等等！」陆迟安喊道。 叶晓枫停下动作，等他开口。 陆迟安一时脑子极乱，乱到随便编个行程都做不到，他只是不捨得也不甘心这个人就这么走了，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今天过后可能再也不会见他了。 「为什么……」陆迟安突然心生愤恨，「你对别人都好，偏偏对我就这么狠？」 叶晓枫低头看着他，看着这个骄傲自信，也曾神采飞扬的男人此刻在自己面前沮丧懊恼，半晌，才说了句，「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既然如此，我就不能给你一点希望，至于你是恨我还是怪我，说实话，我不在乎。」 说完叶晓枫头也不回地走了，擦身而过时，陆迟安听见一声微乎其微的，对不起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天赐我与你相遇红尘中1 《云梦相连》这档类似于脱口秀採访节目距今已满三年。 一个节目能在短短三年中建立起良好的口碑并且一直保持良好的收视率，不仅和节目制作幕后策划息息相关，更重要的还是依赖于主持人云梦连多年主持界摸爬滚打的功力。 云梦连昨天刚过完自己的三十岁生日，眼下轻装上阵，一袭干劲的白色套装裙，虽然跟刚进电视台实习的那几个大学生不好比，但气色极好，素色淡雅的妆容衬得她看上去要远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年轻。 「可以了吗？」 摄影机位准备继续，策划人站在不远处问。 云梦连望向身边的人，而身边的人恰巧也抬起头朝她看来，眼色平静温和，轻轻点头。 云梦连自问见过娱乐圈不少人物，但比这个人还要姿容出色的，她敢断定没有，甚至翻遍娱乐圈前后二十年，都无人能出其右。 云梦连忍不住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这已经是在风策出场落座到她身边后，自己第七次深唿吸了。 这还是第一次，云梦连在她最为熟悉也最为放松的录制现场感到了紧张。 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这个男人的气势太强了，尽管他面目沉静，表情从容，可当他缓缓从后台走出，然后旁若无人地弯腰坐在那张很多明星都坐过的红色单人沙发椅上时，那种气势就隐隐散发了出来，云梦连採访了那么多年的明星，都没见过有谁还一句话没说一个眼神没给，自己就已经生出了一种，被对方远距于千里之外的错觉。 是的，她被拒绝了，虽然这种拒绝很抽象化，但她就是感觉到了，以至于平时做惯了的事她都忘了。 按照以往的规律，她应该一些敏感的问题最后确认一遍，以免在之后的录制中发生不愉快，可这个男人明显的拒绝将她要出口的话统统被堵了回去。 气氛在那一刻有些尴尬，还是ylf的总裁楼轻澜走过来笑着让她不用顾虑，什么都可以问，然后在风策耳畔低语了几句。 而那一身隐而不发的冷漠气势在楼轻澜几句话后，一下子收敛了，或者说，消散开了。 第440页 云梦连不知道楼轻澜说了些什么，却在那股气势消去后，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开始吧。」 她久违地用力，双手交握住。 「叶晓枫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楼轻澜在电梯中对着偌大的整理镜前整了整领带，「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要求？」 「没有了。」楼颜想了想，「他的辞职信上面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了，按照合约，他作为风策的助理还有三个月，但是财务刚刚已经收到了转帐，上面备註清楚了是毁约的赔偿。」 楼轻澜点头，没再说什么，伸手摸了摸这个明明是楼家血脉却偏偏跟在自己身边做个助理的傻侄子，笑了笑，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挺奇怪的？」 楼颜对其他人的事并不伤心，但既然楼轻澜问了，也就实话实说了，「叶晓枫这个人我不了解，但是能力还是很出色的，就是一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倒霉，反正他跟过的每一个明星，到最后总会跟他发生点纠葛，前后三次进医院……」 楼轻澜会意，「你认为他本身也有问题？」 「这倒也不是……只能说，有时候长得太好，也不是好事。」楼颜跟着楼轻澜这么久，早看透了娱乐圈里头那堆破事，「要么就离这个圈子远点，否则，早晚得出事，之前被陆迟安打进医院，跟方雁冉闹出绯闻，再加上风策……」 「你说得也有道理……」电梯一路到底，楼轻澜率先步出，边走边说，「你觉得如果叶晓枫混着个圈子，能红吗？」 楼颜一怔，忙跟上，「能。这年头混圈子，只要长得好，人设立得稳，包装漂亮点，吃苦耐劳，加上合适的资源，都能红。」 两人笔直走出电视台正门，外头正是艷阳直照的好日头，楼轻澜站着感受了好一会儿，直站到被晒得通身都热了起来，才释怀一笑。 「算了，风策都不说什么，我又瞎操什么心，横竖这两人心里早就判断好了。」 楼颜站在他旁边不说话，楼轻澜对风策的用心他看在眼底，虽然不晓得自家这个叔叔为什么会这么照顾一个明星，但有一点他很清楚，绝对不是外面传的那样，什么包养乱七八糟的。 楼轻澜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问了句，「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关照风策，还顺道关照叶晓枫？」 楼颜嘴角抽了抽，看向自己的叔叔。 楼轻澜却笑而不语，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想再过不久，你也该知道了。」 隔日晚上七点半，s市上行频道《云梦相连》节目尚未开播，已经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造成这场轰动的焦点自然是这档节目的嘉宾，风策。 风策出道至今近两年，然而短短不到两年，却空窗长达七月之久，期间没有通告，没有节目，没有活动，甚至半点捕风捉影的消息都没有，然而与他活跃期成反比的却是，即便如此，风策的粉丝却在不断增长，当风策确认出演方进燃导演的《长宁传》主角时，这种增长曾达到了顶峰，这在风策初建微博便在短时间内关注人数超过一千万时便有目共睹。 但于此格格不入的，风策在萤屏前的亮相却少得可怜，尤其他出演的并且已经杀青的电影电视俱在后期制作中，所以想要挖掘风策的消息只能通过拍摄期间的小道消息，但这对于一个正当红的明星而言，无疑是罕见的。 所以当《云梦相连》的嘉宾确定为风策并且由ylf公司以及《云梦相连》制作组的官博同时宣布之后，网路一时间沸腾了。 导致s市卫星频道七点至七点半的新闻联播收视率超过了三个百分点。 无数粉丝为了等待风策的出现，宁愿提前守在电视机前收看多少年都不看了的洗心革面爱国教育节目。 不仅如此，ylf公司砸重金买下全市所有黄金路段led大厦显示屏，全程直播这段採访，以至于当晚七点半，全城凡是楼层高于三十层且配备led超大显示屏的办公大楼一时间门前人声鼎沸。 有那么一剎那，夜幕初降繁星轻缀的s市上空，几乎同步出现了一个人身影，扬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如嵌在夏末的晚风中，徐徐而来，纵使人潮汹涌千百回顾，都不敌那人端坐于红尘最高处，与你音容擦肩。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天赐我与你相遇红尘中2 s市作为全国第一经济中心，晚上十点便是整个城市的夜生活正式宣告开始。 霓虹灯下的街道总是那么地五光十色，一眼望去，无尽的车流随着车道无限蜿蜒而去，一辆又一辆擦过，留下一道又一道尘嚣。 一辆红色保时捷停靠在马路边上。 徐甄盯着后视镜里的人，最后问了一遍，「确定了？不后悔？」小小一方镜片中，映着一张英俊细緻的侧脸。 这张侧脸徐甄看了很多年，却也没有哪一次像今天晚上这样，带给徐甄惊艷的嘆息。 徐甄一直知道这个人长得好看，可惜对方从来都没有当过一回事，导致的结果便是，这人罕见地稍微打扮一下，就帅出了天际。 徐甄忍不住下车钻进了后座，坐到他旁边。 「看着我，说实话。」徐甄把他的脸转过来正对自己，「叶晓枫，你骗不了我。」 叶晓枫一瞬不瞬地看着徐甄，两人在暗黑的车厢中对视了一阵，窗外道道车光在玻璃窗上划过的痕迹，稍纵即逝，成为彼此眼中唯一流过的色彩。 第441页 「不后悔。」片刻，叶晓枫一字一字道，「永远都不可能后悔。」 「好吧……」徐甄嘆息一声，眼光在叶晓枫身上转了圈，突然伸手去扯他打领带，「那就放开点，这样，然后这样……」 徐甄利索地扯下领带，再把叶晓枫衬衫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那一对漂亮的锁骨，后又上前将那一把刘海往后抄，松手时，细黑而柔软的髮丝顺着手势再垂落下来，有几根正好盪在眼前，正是难得的性感，徐甄自己都有点看呆了。 叶晓枫一动不动地随徐甄摆弄着，时不时还问，「还要怎么做？」 徐甄退后一点细看一番，觉得差不多了，「不要笑，你不笑的时候比你笑的时候更好看，眼神冷一点，等下你就把周围的人都当作你处理的文件那样去看，就成了。」 叶晓枫勾了勾嘴角，心想这倒是一个省心的办法，简直太适合自己了。 「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徐甄觉得叶晓枫有点捨近求远了，大费周章 绕那么一圈，其实目的只有一个。 叶晓枫不答反问，「走吧？」他手放在门把上准备下车，却被徐甄一把抓回。 徐甄牢牢握住，握得都有些抖了，「叶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们……」 「徐甄啊……」 只见叶晓枫反手握住他的，笑得难得有些温柔，徐甄从来没见过叶晓枫这么温柔的笑，这人对自己向来牙尖嘴利，打嘴炮向来不落后风，这样的笑徐甄只觉心惊肉跳。 叶晓枫眼光转向后视镜，看着里头那张明明是自己却又半分不像自己的脸，一颗心慢慢沉寂到最底：来不及了，徐甄，从点开那段视频起，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两人的落脚地是s市一家有名的会员制夜场会所，一下车，门口就有小弟很眼力见地跑来替他们停车。 会所名流云集，据说是哪个富三代开的，家里穷得只剩下钱，叶晓枫以前听说过，但没进去过，替陆迟安当助理那阵子，陆迟安去过几次，但基本上都是叶晓枫把人送进去就走，至于方雁冉，她似乎还不够格。 徐甄虽然一届歌手出身，但家里也不是没有背景的，尽管跟陆迟安比要差上一大截。 说起今天这场聚会的主角，其实还是叶晓枫认识的，跟风策一起拍摄《长宁传》，出演赵珏一角的李昊。 李昊每年生日，都会在这里办一场生日趴，圈里跟他交好的基本都会来捧场，徐甄和他关系不错，几次友情客串帮唱个主题曲插曲什么的，李昊生日，徐甄自然到场。 徐甄莫名有些紧张，瞥了眼一旁的叶晓枫，却发现这货神色平静得厉害，倒显得自己不经事了，便深吸一口气，带着人跟着小弟一路来到已经人声鼎沸的包厢。 门尽开一刻，仿佛一脚踏入另一个国度。 那些平日里电影电视上看得见摸不着的人，此刻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徐甄一到，瞬间成为全场焦点，数道眼光围着徐甄打转，尤其是在徐甄身边的叶晓枫。 明星也是人，也会过普通生活，跟普通人一样喜欢唱个k，八个卦，徐甄突然搞得这一出，一大半人都以为这是徐甄带着人出柜来了。 但又有些不对。 出柜是非常隐私的事，在场一圈的人，大部分都是跟李昊交情深，但论徐甄就不同了，怎么也不可能放到今天这个场面。 李昊正跟圈里一个有名的制作人聊得起劲，发现气氛有些一样便抬起头，一看居然是徐甄到了，忙站起来迎客。 「等你半天了，怎么现在才到？」当眼光移到叶晓枫身上，却愣了愣，立刻便有一堆喜洋洋灰太狼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李昊指着人竟有些咬牙切齿，「你！叶晓枫！」 叶晓枫知道今天自己肯定要迎接一堆打探的目光，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怎么也没料到寿星竟然一开场就认出了自己，还认得这么、这么……叶晓枫心下嘀咕，难道自己得罪过李昊？ 然而叶晓枫不知道的是，岂止是得罪，李昊到现在为止家里还特意空出了一间房，就用来放叶晓枫那会儿送他的那只喜洋洋电暖宝，外围一圈灰太狼以泄当日被这俩人联手相欺之恨。 叶晓枫理所当然不知情，但李昊记得深，到底是风策的助理，光凭风策这两个字已经足够教人印象深刻，更别提这个助理还长了张比明星还好看的脸。 「是我，没想李昊哥还记得我。」叶晓枫客气得笑了笑，然后把手里的袋子送到李昊跟前，「祝李昊哥生日快乐，一点小意思。」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昊一口郁气闷回，接来袋子往里瞧，居然是一瓶年份不小的红酒，不禁意外这小助理的好品味，于是看向徐甄的眼神便带出了点意味：怎么回事？你和他什么关系？ 徐甄心领神会，笑着一把搂过叶晓枫的肩，「少看不起人，叶子可是我最好的哥们，怎么，不够格？」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天赐我与你相遇红尘中3 能得徐甄一声兄弟哥们，那叶晓枫得跟徐甄好成什么样，李昊想，记忆里大概也就只有那个死去的顾言能有这资格。 所以李昊很意外。 看向叶晓枫的眼光，从原有的兴味变成了审视，到最后甚至流露出一丝鄙夷。 叶晓枫从旁顺利地捕捉到，心下瞭然。 第442页 人，很容易对未知的人事率先下一个定义。叶晓枫大概能猜出李昊现在在想什么，八成已经认定自己是一个凭着长相要扒着徐甄往有钱人堆里爬那一卦了。什么哥们兄弟，自己跟顾言比比，同徐甄怎么也不像是能合不到一处去的。 当年顾言为徐甄写了多少歌，惹了多少人红眼，又遭了多少人白眼，自己无才无能，加之徐甄交际范围及其苛刻，李昊会有这样的想法，叶晓枫并没有什么不快，反倒觉得挺正常的。 徐甄在这方面有点迟钝，看不出李昊眼光电光火石间的转变，迳自搂着人往包厢里头带。 但徐甄要的效果却意外地得到了。 「好了好了，都盯着我看什么，演唱会没看够吗？」 徐甄笑着打趣，拖住叶晓枫在最里面那张沙发坐下，当下就有人来进酒了。 「徐甄哥演唱会这次红大了，借着李昊哥这次生日，也恭喜徐甄哥了。」敬酒的人眉目清俊，走的是眼下当红小鲜肉的路子，哪怕今晚这打扮跟往日综艺节目里差得有点大，但叶晓枫还是认出来了。 是个组合里的跳舞担当，跟门面自然不好比，但舞跳得确实不错，所以被叶晓枫记住了。 而且名字也很出挑，叫谭芹，跟弹琴似的。 徐甄随意找了只杯子倒了些酒，应付着喝了几口，算是给了谭芹面子，但毕竟身份摆在那，徐甄出道那会儿，姓谭的都不知道在哪儿，而娱乐圈一向极讲究资歷，前辈后辈分得清清楚楚，没道理徐甄一个前辈给你个后辈把就全喝尽了的。 叶晓枫从来没出席过这种场合，今天第一次见，觉得挺有意思，不由多看了谭芹一眼，不想谭芹也在看他，两人半空中视线对上，不知为何，叶晓枫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 叶晓枫暗暗好笑，在心底记上一笔。 环顾一圈，没有特别特别大牌的明星出现，毕竟李昊出道这几年，走的都是偶像派的路子，《长宁传》才刚刚算得上他转型的一点，不过还没上映，能否转型成功还未可知。 所以李昊混的圈子，大部分都是二线艺人，甚至连二线都不多，徐甄算是整个场子里最大牌的了。叶晓枫突然有些好奇，徐甄是怎么跟李昊混熟悉的，感觉李昊这人的脾气，应该不怎么对徐甄的喜好。 谭芹来敬酒了，就有不少后辈也跟着来了，尤其是混音乐圈的，徐甄坐在这里，简直跟坐了一尊金光闪闪的佛似的。李昊也不在乎徐甄有没有抢自己风头，迳自坐回原位跟刚刚那位制片人继续聊起来，然而神色认真，似乎在谈什么正事，暂时分不出心思来起闹搞热气氛。 徐甄喝了两杯几不喝了，一来他酒量不好，二来，在场这些圈子里的，还没人有足够的分量，打了声招唿便去点歌了。 徐甄一走，便剩下叶晓枫坐在那里扎眼，可偏偏一张脸好看得无话可说，在一众艺人堆里居然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显得干干净净的，毕竟当下一群小鲜肉走的路子都妖艷贱货得诡异，叶晓枫这种没有半点风情更不化一点妆的就格外引人注意了。 刚刚还在听李昊和那个制作人聊正经事的男人注意了叶晓枫很久，终于等到叶晓枫也看过来时，拎着一瓶酒过去了。 坐在这一圈的人在男人走来时，纷纷自发侧身让道。 叶晓枫盯着人看，对方在叶晓枫身边坐定，「我姓成，成净南。我知道你，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 话说得有点绕，叶晓枫点头，「你是荣干的经纪人。」 成净南不喜欢兜圈子，开门见山问，「你有没有兴趣来荣干？」 这话引来周围一圈人的注视，这明显是看上叶晓枫，想要拉他当艺人了。 叶晓枫也很爽气，干脆地拒绝了，「没有兴趣。」 成净南好奇，「为什么？」他从业多年，基本上只要他开口，就没有拒绝的，毕竟这年头，谁不想红啊，尤其他还是荣干王牌经纪人，能经他的手，可以说是梦寐以求的事。 「我很老了，早就过了成名的年纪，再说我也不是走偶像路子的料，我就适合给人当助理。」叶晓枫很坦白。 「老？」成净南觉得好笑，「满打满算你不超过二十五，别跟我说你三十了。」 「三十倒没有，不过真的二十五了。」 「真二十五？」成净南有点惊。 「不骗你。」叶晓枫给自己添了点酒，仰首一口闷尽。透明的酒水湿润了唇色，在五光十色的暗厢中，衬着叶晓枫干净的侧脸，俊朗的轮廓，柔刚相合，一种说不出的美感摆在了成净南面前。 成净南看得眼直，「你看着最多也就二十出头。」 叶晓枫眼风扫来笑意，「谢了。」 「其实二十五也不算老，你看江岳庭，也是二十四岁才开始接拍片子，一路从配角十八线拍起，你看现在呢，不也拿了国剧盛典奖了？大器晚成，厚积薄发。」成净南不甘心这么合适混圈子的脸就这么白费了，努力蛊惑，「很多人只有软体没硬体，你硬体条件这么过硬，浪费了可惜。」 叶晓枫想了会儿，还会摇头，「算了，我不行。」 「为什么？」 叶晓枫又给自己添了些酒，余光撇向周遭看似随意实则关心的视线，最后摊牌，「我看到镜头会躲，根本不行的。」 「……」 第443页 成净南一听这年轻人居然有看到镜头要躲这么个要命的毛病，立时也没了声响，肚子里一腔正待继续煽动的言语被硬生生堵了回去。碰巧徐甄在点歌台那头点完了隔，吆喝叶晓枫陪他一起唱，叶晓枫就势脱身，朝成净南满怀歉意地道，「谢谢成哥好意了，不过我正不适合当演员，我去陪徐甄唱歌了。」 成净南嘆口气，多久没发现这么好的苗子，怪只怪前几次见到这个叶晓枫，都是围着方雁冉忙进忙出，从没睁眼细看过……哎，可惜了。 ? 下一届公认的歌神要开唱了，自然个个给脸，连说话声都小了很多，一个个洗耳恭听。 徐甄点了一首对唱的情歌，一反常态要挑战女声，于是男声自然落到叶晓枫的肩上。 但这首歌的男声原唱是容裕，容裕什么角色，连徐甄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叶晓枫要唱容裕的部分，在场众人就没一个看好，都等着这个号称徐甄哥们的人出丑，却不料叶晓枫一开嗓，震惊了所有人。 ps：之前有过伏笔，叶晓枫唱歌非常非常好听。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天赐我与你相遇红尘中4 如今的歌坛，女歌手暂且不论，除了容裕非人一般的音域称霸歌坛十数年如一日之外，年轻一代，真正不走偶像路线而是靠实力说话的，就只有徐臻了。 徐臻的嗓音以干净清透出名，什么歌到他嘴里都跟清唱似的，这也是为什么他的歌一直很能打动人的原因之一。 没有什么比在你耳边喃喃细语更教人印象深刻了。 但叶晓枫的嗓音独具一格。 他一开嗓，周遭多少喧杂的背景一时间都安静下来。 有那么一种声音，生来就是为了抓人，温柔到了极致就是性感，性感到了最后化作温柔，远比徐臻的喃喃细语还要悄然无声，偏偏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都如落地生根般，驻扎在心底。 尤其叶晓枫有乐器的功底，音准不在话下，容裕宽阔的音域他也能佷顺利得吃下，连换气声都刻意隐去，极富唱歌的天赋。 整个包厢都被叶晓枫这突如其来的一唱给唱懵了。 成净南半张着嘴，脑子里思绪一道一道来回地闪过，突然一拍大腿就站了起来。 看到镜头怕算什么？！ 这么副好底子犯得着去拍什么戏吗？ 卧槽他吗的唱歌啊！！ 周边一圈人懵逼地看着这个向来以严谨老辣闻名的经纪人一反常态地傻站在包厢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有一件事他们都清楚了。 徐臻特地把人带到这，哪里是什么出柜啊，见鬼的出柜啊！ 这分明是来捧人的啊！！ 傻子都在这首歌后明白了，徐臻就是大咧咧地带着人炫耀来了，瞧瞧，跟当年顾言力捧徐臻一样，今天的叶晓枫就是昨天的徐臻。 徐臻一边唱着歌一边将周围一切尽收眼底，一曲将尽，他无声对叶晓枫笑笑。 叶晓枫什么都没有表示，只是神色平静地把最后一句歌词唱完：我从未像今天那么后悔，也从未像今天这样流泪，全世界都说它不对，然而无所谓。 无所谓。 李昊的生日趴散场在凌晨三点多，叶晓枫一曲震场后被灌了不少酒，可惜最后一整个包厢的人都挂了，只剩他还挺着。 徐臻酒量差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他的酒后来都是叶晓枫给挡的，所以基本没醉。 「啊……」徐臻走到外头，望着悄然无声的长夜，仰头感嘆：「这大半夜的风吹过来真是爽啊！！」爽得他恨不得朝天大叫三声，一甩最近连番通告的忙碌劳累。 叶晓枫走在徐臻身后，笑着看他。 徐甄回头，就看到这货一张脸清白俊气得摄人，酒精似乎对这个人起不到半点作用，叶晓枫不仅没有酒气上头，更别说什么酒后脸红了。 反而将一张本来就挺白的脸衬得更加地白，五官清晰端正，该凌厉分明就凌厉分明，该柔和温软就柔和温软，一笑起来，眼睛里透着最温和的光，夜色如下，你知道月满星辰都是他。 「你……你快别这么笑了，犯罪啊！」徐臻大唿罪孽，心想，还好劳资不是个gay，不然只怕是要跟风策槓上了。 徐臻不说还好，一说叶晓枫笑得更厉害了，满目尽是笑意，混淆在夜风中，好比一樽陈年的酒，还没入口，只那么轻轻闻上一闻，就醉意上头。 倒也不是叶晓枫故意，只是他突然觉得有些回到了过去。 那时候的他们，年轻气盛，也是这样经常在夜深人静的街头，又是吐槽又是感慨，说着不切实际的梦想，时不时还要泪言相对。 时光一去不復返，转瞬即逝的昨天，没人想过要去告别。 两人都喝了酒，大半夜地只能叫计程车，偏偏运气不好一辆都等不到，徐臻正准备打电话叫代驾，谁知手机屏幕上，一条微博头条推送差点让他把手机扔出去。 「我靠！」 徐臻上下扫完新闻连话都不会说了。 叶晓枫皱眉问，「怎么了？」 「卧槽……卧槽！！」徐臻不可思议地摇头，把手机塞到叶晓枫手里：「厉害厉害，你家那位这是疯了吧？自己看！」 叶晓枫接来手机一看，差点手一抖也把手机扔了。 只见，微博的头条与热搜双双被一则新闻霸占，时间五小时之前，眼下转发量超过两千万，留言高达四千多万。 第444页 堪比娱乐圈核弹爆炸。 叶晓枫抖着手点开微博上的视频，下一秒，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瞬时迴荡在这寂静无声的当下。 …… 云梦连正看着背后巨大的显示屏幕，上面已经留言无数，这是《云梦相连》这档节目的特色，採访的最后环节，是和网友的即时互动。 「那么最后个问题吧，嗯我看看……」云梦连在一大堆问题中纠结许久，最后还是无奈地一笑，「看来最后的问题是逃不过这个了。」 风策也在看屏幕一排又一排被刷上去的留言和提问，随意地应了声：「嗯？」 云梦连回过头，正视这个堪称绝美绝伦的男人，「这个问题出现了很多次，粉丝们都很关心，请问风策，你现在是单身吗？」 「单身？」 …… 叶晓枫怔怔地看着，看着这个男人理所当然地蹙眉沉思，显然不知道「单身」是个什么意思。 叶晓枫下意识地就想笑，结果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 果然风策一本正经地问了句笑话，「单身？是什么？」 云梦连一副吃瘪的表情，大概从来没想过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会问出「单身是什么」这种问题。 可怕的是，这个关键的反问被云梦连误会了。 云梦连误以为风策是在间接承认自己不是单身。 「……所以，」她愣了愣才接着问下去，「所以说，风策现在不是单身？有喜欢的人了？」 于是歪打正着，风策的疑问被莫名其妙地回答了，只见他笑着点头，没有半点犹豫的承认，「是的。」 云梦连大吃一惊。 简直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么一个超级流量的当红明星会在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访谈节目里，承认自己心有所属？ 「那那……那个人……」云梦连第一次结巴了，差点失去理智问出对方是谁这种不经大脑的问题，还好理智及时剎车，千钧一髮之际云梦连改口问，「那是已经在恋爱中了吗？」 索性「恋爱」这个词风策还算认识，毕竟台词本里已经出现过很多次。 他忽然转开了眼神，似是想起了什么，眉目神色温柔尽显，连嘴角都挂上了细微的笑意，仿佛正在想的事，是一件世间最美妙的事，以至于光是这么侧眼凝思，都令人满怀喜悦。 云梦连不可能任由主角自顾自一直开小差，又一个问题展开，「那能问一下风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这一问算是拉回了风策的思绪，「不久之前。」 「哇哦……」云梦连不禁感嘆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让风策这样的男人侧目，一脸的不相信，「真叫人不敢相信……」 再看向不断往上跳的屏幕，无数网友已经开始流泪哭诉，大唿难以置信男神居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好吧！」云梦连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这么一个惊天消息都被问了出来，只怕明天的网络要爆，收视率肯定是跑不了了。 「那么最后，按照惯例，风策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借着节目最后两分钟说哦，然后也请对我们节目说一句话，什么话都行啦！」 …… 叶晓枫用力握紧手机，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忘记了唿吸。 节目进入尾声，感谢字幕开始占据了一半的屏幕，风策的身影被压缩到了左半边。 然风采丝毫不减。 风策正对镜头，收起了笑意，敛起了眉目，神色认真端正，眼光笔直无垢，似这一眼便望穿了无数阻碍，跨过了时间，越过了空间，然后，就这么轰然砸到叶晓枫眼前。 「的确有话要说，这也是今日来此的目的。」 云梦连在一边惊讶地都忘记了收敛表情，好容易回过神来，谁料之后还有更劲爆的在等着她。 「之前对你说的每一字，俱是肺腑。」 「我一生顺遂，自由自在，不曾想过，原来世上有那么多心痛难言。」 「然而在我面前，你一直那么谦卑忍耐。」 「我已经不想看见这些。」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只愿从今往后，你也能骄傲，也能放纵，也能如我从前，一样自由。」 「不论今后如何……」说到此处，风策不禁在镜头前闭上了眼，好像有什么就要冲破禁、锢，令他不得不在此时极力压制，「我始终期待。」 我始终期待。 不论今后如何，不论今后如何，叶晓枫，我始终期待。 风策深吸口气，那双动人的眼睛缓缓睁开。 「云深云浅云亲梦，梦回梦去梦牵云，相望相忘难相忆，连绵此生作别离。」 至此，云，梦，相，连。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从头至尾，没有一个情字，却处处有情。 无数粉丝在该条微博下哭喊连天，短短五个小时已经在问网上然而叶晓枫什么都看不见了，或者，他暂时什么都不想看见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不测风云1 半年后。 「晓枫哥，那个《相遇人生》的综艺真要推了吗？」任弘阳可惜地看着手里一堆文件，这已经是晓枫哥推掉的第三个综艺节目了。 「别可惜了。」 叶晓枫坐在沙发上嘆了口气，站起身来接过那堆文件，看也不看扔进了碎纸机里。 第445页 任弘阳是徐甄推给自己的助理，刚入行不久，之前一直跟着徐甄的助理宁泽学习，有宁泽这层关系在，徐甄才算放心。 很干净利落的一个小伙子，才二十出头，有时候看着任弘阳跑前跑后的任劳任怨的样子，叶晓枫都会忍不住想笑。 多少年前，自己好像也是这样。 谁知道多少年后，自己已经变成了别人口中的「晓枫哥」。 「那晓枫哥我们再确定一下明天的行程吧？」任弘阳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十点了。 叶晓枫摇摇头，「不用了，我都知道的，你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了？」 「可是晓枫哥你什么都干完了，我还干什么啊……」任弘阳突然泄气，倒也不是他发牢骚，实在是叶晓枫这个明星也太好相处了，而且能干到不像话，自己这个助理该做的人一个明星自己就全部搞定了，大到行程安排小到吃喝住行，只有自己想不到的，没有叶晓枫办不到的。 按理说，碰到这么个好脾气的明星就该偷笑了，可是任弘阳却笑不起来。 他入这一行是为了以后当成为一明出色的经纪人做准备的，像叶晓枫这样什么都比自己干得出色，什么都比自己想得周到，两下一对比，任弘阳特别气馁。 「那，那晓枫哥我先睡咯？你也早点休息吧？」任弘阳走到房门口，临走前不忘大气，「对了晓枫哥，明天的试音，加油哦！」 「我会的，谢了。」 十分钟后，确定任弘阳已经回了自己房间后，叶晓枫终于重新打开笔记本，点f盘里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风」。 零点一秒后，密密麻麻的文件夹堆积在屏幕上，经过精心地归档整理，按照文件类型时间从左往右一个个排得整整齐齐。 叶晓枫随后点日期最近的文件夹，里面有一些通告的简短採访，清一色都是关于《长宁传》定档春节的宣传。 双击滑鼠，熟悉的身影和声音便透过画面传了过来。 …… ——「听说原本将有徐甄演唱的《长宁传》主题曲，由于徐甄个人原因临时该成了新晋歌手叶晓枫，不知道风策对此临时替换歌手有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 ——「……」 …… 叶晓枫无奈低笑，实在很同情被风策噎得无言可对的记者。 …… ——「那风策认为叶晓枫能够胜任《长宁传》的主题曲吗？最近这位新晋歌手人气很高，请问风策有听过他的歌吗？」 ——「听过。」 ——「据悉叶晓枫曾是风策的助理，风策对叶晓枫从助理这个行业跳到歌手有什么看法？因为最近网上也出现了不少对此很不友善的言论。」 然后罕见地，向来少言寡语的当红明星一反常态，在无数话筒与闪光灯前，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位同样当红的年轻歌手。 ——「叶晓枫是我所见无论言谈还是举止都极为认真专注之人，我很喜欢他的歌声，更喜欢他的品格，至于从助理转向歌手，是其自由，我尊重他。」 …… 我尊重他…… 我尊重他。 叶晓枫闭了闭眼，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阵，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再睁开眼，一段仅仅三分钟的视频已经播完了。 半年了……足足半年，只有通过网络才能看见这个人了。 有时候叶晓枫会开始怀疑，那段陪着风策的日子，是真实而有迹可循的吗？ 推开转椅，叶晓枫来到窗下。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已经深冬了，叶晓枫往玻璃窗呵了口气，转眼便有淡薄的雾气凝聚在透明的玻璃上，再随着空气流走迅速消散。 徐甄不止一次问过他后不后悔，他的回答始终都是那三个字：不后悔。 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无数次，他都会难以自制地思念那个人。 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后悔，而是难以倾诉的歉意，以及无人可知的难过。 从风策说出「唯有復仇」四字开始，分离便成为了他们谁都没有开口却心知肚明的共识。 风策没有问多久，但叶晓枫明白，无论需要多久，这个人都会站在原地等候，一如那天的背影，静坐案几前，时光于其身边平静流过，可你已然感受不到一丝波动。 「风策……」 叶晓枫忍不住又往玻璃呵了口气，伸指在薄雾中一笔一划，写下转瞬即逝的名字。 当一切尽数消散再无踪迹时，叶晓枫额头轻轻贴在磕在空无一字的窗上，闭上了眼睛。 这样就好…… 早上八点，叶晓枫公寓的客厅里就传来忙碌的人声。 任弘阳带着造型师小文开始围着叶晓枫团团转、 「今天是《倾风一梦》的发布会，也是晓枫哥新专辑的主打歌，正好趁着《长宁传》的宣传赶一波热搜。」 任弘阳满脸期待，这个发布会相当重要，虽然之前借着徐甄的名气和两首歌的确给晓枫哥攒了点人气，但叶晓枫既不参加通告也没有什么作品，更不是当下最吃香的创作型歌手，曝光率偏低，而《长宁传》s市的宣传会正好撞在一起，机会难得，而且连方进燃大导演都会亲临，可想而知《长宁传》宣传组对s市这块市场的重视。 小文盯着镜子里最后的造型，还是不太放心，「会不会太简单点了？」 第446页 一直闭目养神的叶晓枫听后看了一眼镜子，点头微笑道，「这样就可以了，《长宁传》的基调本来就很暗，宣传组估计也不会把发布会搞得很招摇，我要是太出挑反而不好。」 似乎不怎么喜欢镜子里的自己，叶晓枫只瞥了眼就转开眼光，站起来拍了拍两人的肩，宽慰道，「放心，我有分寸的。」 任弘阳与小文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寻出了熟悉的眼光。 无可奈何又毫无办法的眼光。 第三百五十章 不测风云2 凭藉导演方进燃的声望以及风策、江岳庭、李昊等演员的超高人气，电影《长宁传》成功定档春节，并且放弃首映，于大年初一全国公映。 当这个消息通过《长宁传》官方微博发布之后，网上立刻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春节黄金档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多少投资方砸钱砸人脉都要磕下春节档期，可想而知一个合适的档期能为投资方带来多大的利润回报。 导演方进燃今天携剧组主要演员开始了《长宁传》全国巡迴发布会，首站便选在了全国金融中心s市。 数不清的媒体娱记将发布会围堵得水泄不通，更不用提三大男演员各自的粉丝们，主办方出动了三倍保全才勉强控制住现场，最夸张的还是风策的粉丝，几乎是占了现场人数的三分之二，毕竟这是风策第一次正式在媒体前亮相，与粉丝们零距离接触。 虽然依靠之前的《三千鸦杀》和《空明录》大红大紫，但毕竟只是配角，但这次不同了，风策以大男主的身份出演爆红ip《长宁传》，导致风策的粉丝们几乎倾巢出动，一睹男神尊容。 相比粉丝们的无脑狂热，媒体就理智许多了。 据说这次发布会内容相当丰富，不仅有粉丝们期待已久的访谈，更有书粉们翘首以待的花絮和争议许久的主题曲。 说到《长宁传》的主题曲，可谓是一波三折。从最初的歌神容裕，到当虹歌手徐甄，再到新晋歌手叶晓枫……粉丝们仿佛在坐过山车，一山又一山。 之所以这首主题曲备受期待，是因为网上流露出的词作者与曲作者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词作者：风策。 曲作者：顾言。 姑且不论词作者为风策本人带来的震惊，曲作者是顾言这个消息仿佛一阵旋风，在短短一个小时就迅速刮乱了整个娱乐圈。 顾言是谁？ 已然沉寂的顾言庞大的粉丝在各大社交平台纷纷流泪表示，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还能再听到顾言的作曲，当真死也瞑目。 所以在这次发布会现场，顾言的粉丝们也相继赶来，只为第一时间听到这首已经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主题曲。 于是几方造势，《长宁传》想不红都不难。 为此，主办方特地请来了明主持沈彦担当这次发布会的主持人，生怕一个控场不好，造成几方粉丝掐架。 当晚7点整，发布会准时开始。 由于是巡迴第一站，剧组方面尤为重视，主演机会全体到场，除风策外，李昊、江岳庭、林霖统统空出档期来配合电影发布会。 所以当导演方进燃携主演们站到台上时，现场在一瞬间陷入山唿海啸般的震动。 或许鑑于《长宁传》这部电影的基调太灰暗，导演并几位演员在着装上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冷色系，风策在amy的建议下，直接一袭白色衬衫外套黑色休闲西装，简洁歷练，衬得高挑的身材修长挺拔，站在一众演员里非但不落下风，反而越发出挑，加上他一身肤色白皙净然，与黑色的西装相得映彰，人群中一眼望来几乎就要定在他身上，教人怎么都移不开眼。 作为第一主角的他，在主持人的引领下，与方进燃站在了正中位，然后在简单的介绍与致谢后，众人齐齐入座。 这次的发布会现场被布置成了座谈会的模式，八张单人沙发一字排开，沈彦不敢浪费时间，关于一些《长宁传》上映时间以及前后制作方面进行了简短的提问。 大部分的问题都由导演方进燃以及副导和制作人揽了下来，演员只要回答拍摄期间的一些问题。 首当其冲的便是当时引发轰动的，关于江岳庭受伤的那则新闻。 沈彦朝向江岳庭：「虽然制作组以及风策都有发过微博，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粉丝一直都在关注着，不知道但当时实际情况是怎么样?」 江岳庭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似乎有点意外一个已经详细解释过的问题还要被追问，拿着话筒思忖片刻才说道：「当时的情况确实很危险，事实上，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如果不是风策及时沖了过来，我大概可能会瘫痪。」 沈彦被「瘫痪」这个严重的字眼惊着了：「瘫痪！？」 江岳庭：「没错，瘫痪，吊威亚其实很危险，之前也有演员受伤的新闻。」而且吊威亚对腰部的压迫特别眼中，所以一旦受伤就会非常严重，瘫痪并不是在开玩笑。当然了，做一行就要吃得起一行的苦，江岳庭不会把这些拿到檯面上来讲，免得到时候又被喷演员拿着高薪酬却矫情吃不起苦。 反正说什么都会被挑刺，不如不说，江岳庭娱乐圈混迹多年，深谙其道。 沈彦一脸心有余悸，目光自然转到了从头到尾都在沉默的风策身上：「我记得书中有一段非常感人的情节，就是赵长宁恢復功力之后杀回归雁关，想要去就赵长安，却晚了一步……」沈彦顿了顿，话锋一转：「……反倒在现实里完成了这个遗憾，风策有什么想说的吗？」 第447页 风策其实一直都有点走神，只是他自控力较好，所有人多没看出来，眼下这么一问题直愣愣摆到跟前，风策略一怔。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救了江岳庭这件事会被反覆提及，这对他而言其实再简单，或者说，再顺手不过，长眉微微簇起：「没有。」 沈彦：「……」 众人：「……」 场下立时就有粉丝笑了起来。 沈彦尴尬地咳了一声，自己给自己接话：「在拍摄期间，有没有印象特别深刻的片段？」 风策一挑眉：「印象深刻？」 却不知这一挑眉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凌厉起来，配着反问的语气，隐隐带出一丝质问的口吻，那是与身俱来的，长期位居上位者才会有的姿态，风策自己不觉得，但与他面对面的人却感受得相当深刻，沈彦被这一记锐利的眼光射得心下一跳，差点摔了话筒，半天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不测风云3 风策略一想，点头：「确实和李昊的戏有一段印象比较深刻……」 李昊正巧坐在风策左手侧，没想到风策竟然cue到自己，微微讶异。 主持人沈彦也是《长宁传》原着的忠实粉丝，而书里赵长宁与赵珏的戏份并不多，最高光的一段莫过于赵珏御赐毒酒了。 「是书中那段御前赐酒？」 风策点头称是。 全场目光顿时集中在风策身上，一个个屏息以待，想听这位难得开口的大明星细谈下去，谁知风策点了个头后就没下文了，全场等了十几秒愣是再没等到一个字。 沈彦：「……」 尴尬的省略号缓缓爬过直播现场，在座几位演员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长达半年的拍摄时间，眼前这几位算是跟风策相处时间较长的，所以多少了解风策的性格，一个个竭尽全力不笑场，最后还是导演方进燃憋不住，笑出了声。 「说到印象深刻的片段，其实不少……」 总算方导大发慈悲接过了这个话题，替主持人解围。 既然是为电影宣传，自然少不了噱头，方进燃深谙其道，侃侃而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恰到好处，什么点到为止，简直游刃有余，偶尔cue到几位演员，而演员们又非常有眼色，短短几分钟便将刚刚风策造成的尴尬抹开了。 而风策安安静静坐在一群人中间，目色平和，除非必要的问题，其他时候基本不开口，这副淡漠的姿态，好像男主角根本不是他，他只是一个客串。 时间一分一秒悄然而过，方进燃很懂怎么把话茬扔给每一位演员，江岳庭混迹娱乐圈多年，情商高，说话滴水不漏，而李昊很懂接梗，一些原着里的情节基本都能说得上话，以至于正常直播的气氛相当好，几人聊着聊着，话题自然而然来到了眼下被炒的很热的话题。 关于《长宁传》的主题曲。 说起来，这首电影主题曲的演唱者可谓一波三折，从容裕到徐甄再到叶晓枫，一个饼将眼下炙手可热的歌手熘了一大圈，沈彦在接到直播稿的时候就知道，到底最后花落谁家，这场直播应该会给出答案。 果不其然，方进燃笑了笑：「是歌手叶晓枫。」 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风策闻言眉目轻动，也看向了方进燃。 沈彦顺势接口问道：「所以今天这场发布会直播，《长宁传》第一支预告里，会有这首歌吗？」 这句话就是很明显的走过场了，方进燃说了一些流程发言后，直播现场的灯光便缓缓暗下，而几人身后的大屏幕亮了起来。 一片漆黑的荧幕正中，最先点亮画面的，是一人在白衣长发，于茫茫大雪之中，背着一人踉跄着往前走。 脚印便在其身后蜿蜒成型，深重的唿吸声在唿啸而过的风雪中脆弱无息，所有人屏息看着大屏幕，虽然都是第一次看到剪辑后的成片，但几乎一开场，众人都知道这是哪一段了。 是书中最惨烈，最决绝，最哀恸的那一段。 剪辑快速切换画面，直到赵长安的尸体从赵长宁背上滑下，bgm姗姗来迟。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这段bgm里，却没有音乐，只有叶晓枫清冷却温柔的轻哼，连歌词都没有一句。 温柔的低吟如耳边嘆息，每一声嘆息都掐着缓慢的节奏，再一点一点的，嵌进绝望的剧情里。 其实这段低音浅唱的旋律就是《长宁传》整部电影的主旋律，只是在这支预告里进行了变奏，编曲者捨弃了歌词，选择用最纯粹也最原始的方式，来立稳电影的基调。 恰巧，叶晓枫的声音尤其适合。 画面一帧帧飞速略过，而叶晓枫的声音却不紧不慢，这是一种比较少见的逆向呈现，用最温柔的声音和节奏，去配合最激烈的打斗最残酷的牺牲，极端之中，有无边无际的悽美哀伤蔓延开来，听得人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对赵长宁只剩难过至极地不舍。 短短一分钟的预告里，没人真正记住放了些什么，只记得风雪之中，那一声又一声温柔悲伤的轻唱里，是一位天之骄子刻骨的哀恸。 现场灯光重新亮起，除了已经看过这支预告的方进燃还算冷静，其他所有人都被预告震撼得久久回不了神。 而这就是音乐的魅力。 也只有当音乐完完整整融入透了剧情，与之合而为一时，作为一部电影的主旋律才算是成功的。 第448页 放眼全球电影，但凡功成名就票房燃爆的，又有哪一部没有教人一听难忘的主旋律。 有时候，拥有一首好的旋律，就是一部电影成功的一半了。 这绝不是夸大其词。 索性作为一名专业主持人的素养还在，沈彦头一个回过神来，由衷赞嘆：「看来这一分钟预告是要上今晚的热搜了。」 但沈彦并不知道，何止热搜，当直播节结束后，这支预告在短短一个小时内迅速占领各大社交网站首页，微博更是牢牢霸占第一的位置，转发与评论次数以相当可怕的速度不断往上升，热度直到第二天中午都下不来。 铺天盖地的赞美在网上疾速传播着，无数书迷甚至在预告一开头，赵长宁背着赵长安那一刻开始就哭了。 原因无他，太悲伤了。 从演员到演技，从剧情到旋律，简直天衣无缝，完美融合得让人久久出不了戏，更可怕的是，它仅仅只是一支预告，一支才分钟的预告而已。 但这些热度都是后话，眼下，这场直播还剩最后一个环节。 主持人沈彦定了定神：「让我们掌声有请刚刚预告里，也就是《长宁传》的主题曲演唱者—歌手叶晓枫来到我们的直播现场。」 说完，便有聚光灯打在入口处一人身上，而他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沈彦话音才落，他已经迈开步伐，一步步走去。 而在数道灯光的交汇之处，那张本就俊气英挺的五官更加分明，光影交叠在他四周，仿佛初升的旭日般，落落霞光，柔暖明亮。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不测风云4 风策目不转睛地望着来人的方向，一直看到叶晓枫走上直播台都没有收回视线。 这目光过于专注，叶晓枫眼光才对上便堪堪与之错开，随即余光不着痕迹地转了圈，在心里呵了口气。 幸亏摄像机位没有跟着风策转，不然怕是要出问题了。 叶晓枫不敢再看风策，定了定神，朝主持人沈彦点头。 沈彦按照流程惯例介绍了叶晓枫的身份，却不知，《长宁传》整个剧组对叶晓枫都很熟悉，加上叶晓枫为人处事认真严谨，不惹事生非，在剧组的时候风评很好，哪怕眼下忽然摇身一变成为新晋歌手，但在这些人眼里，叶晓枫的身份其实还没有完全从风策助理这个位置转变过来。 叶晓枫恭敬地与在座一一握手，直握到最后，走到风策面前停了下来。 李昊和江岳庭有些看好戏地看着这两人，毕竟内娱能从助理混出头成为明星的，叶晓枫还是头一个，所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好奇风策会有什么反应。 只是风策定定地望着站在身前的人，却有些出神。 半年了。 随着叶晓枫的离开，已经足足半年了。 这半年里，叶晓枫很少与他联繫，只有偶尔会用陌生的号码给他打过一两次电话，告诉他一切都好，让自己不用担心。 所以真正叶晓枫的近况，风策还是从amy口中得知的。 这个男人，用了半年的时间，通过徐甄这条线一点一点打入了娱乐圈。 「其实咱们内娱的音乐圈是最不好混的。」这是amy当时的原话，她为风策详细地分析：「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二次元太丰富多样了，要想回到2000年那会儿的音乐圈是不可能的，再加上青黄不接，层次不齐，抖音上那些网红歌手，二次元的原创歌手，都有自己的粉丝群体，而且还不小，想从这些人手里分一杯羹，很难。更别说一年又一年的选秀爱豆了，不管是团体还是个人出道，背后都是有资本在撑着的，晓枫能在半年里混出名，已经不容易了。」 amy的话，风策只听懂了一半，他听懂了叶晓枫很难，却对到底有多难没有切实的概念。 叶晓枫确实通过徐甄打进内娱不假，但真正令他出圈的却是顾言。 半个月前，叶晓枫已经出了一张专辑，而专辑里六首曲目，作曲者无一例外，都是顾言。 这在当时很是掀起了一阵风浪。 顾言的名声太响，除了徐甄，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敢打着顾言的名头出来混世的，不是被圈内集体鄙视就是被顾言庞大的粉丝群骂到自动退圈的，可偏偏叶晓枫就敢，而且他仿佛就是来唤醒众人对顾言的记忆似的，他出道这六个月，只唱顾言的歌，更关键的是，他掌握了能令顾言粉圈闭嘴的要素：叶晓枫的歌全部都是新歌。用他的话说，这些曲子全部是顾言写的，只是没有来得及发表而已。 于是叶晓枫的背景开始被起底。 如今网络的人肉速度已经到了非常恐怖的地步。 不到一周时间，叶晓枫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高中和大学被好事者们扒得一干二净。 有意思的是，除去大学，叶晓枫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高考结束，都和顾言同校同班，并且有当年好几位同班同学作证，高中的时候，俩人是一起在学校周围租过房子的。 这个天大的消息迅速炸开了顾言的粉圈。 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叶晓枫吃人血馒头的，说他蹭热度的，说他想红想疯了的……有负面舆论自然也有正面。有说他重情义的，有说他只是想把顾言遗作展现给大家的，等等诸如此类一言难尽。 总之叶晓枫刚冒头那一会儿，舆论压力相当之大，一时风头无两，连徐甄的循环演唱会的热度都盖不了，生生把叶晓枫的名气提高了一个档次。 第449页 而这也变相说明了，顾言此人，当年在世的时候，有多红，人缘有多好，粉丝群体有多庞大，乃至于故去多年，依旧能仅凭他的名字，带起那么高的话题量。 而这些言论叶晓枫一概不管，没有声明，没有解释，网友查到的事好像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他只是每个月中旬在音乐平台上授权发表一首歌，并在半个月前将已公布的六首歌收录在一张专辑中发行，网络数字销量24小时破了三千万，且数字还在累积当中，半个月下来，已经近八千万，有专业人士预估，本周破亿不成问题。 amy第一时间买了数字专辑，转头就放给风策听。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对顾言那么念念不忘了……」amy跟唐薇俩人听完一整张专辑后，感慨一声：「……真好听，写得好，叶晓枫唱得也好……而且感觉……」 唐薇问：「感觉什么？」 amy想了想才回：「感觉……好像这些歌就是特地写出来给叶晓枫唱的，叶晓枫怎么唱都好听，音域真的真的……太适合他了！」 唐薇点头，本来以为只有自己这么觉得，没成想连amy都听出来了。 而唐薇和amy都能发现的事，风策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他想起当初和叶晓枫一起参加徐甄演唱会那时，徐甄唱的那一首，实为顾言表白心意的歌。 是要有多深的感情，才能让一个人的灵感只为另一个人而生。 有是要有多深的眷恋，才能让一个人为另一人甘愿改头换面，一脚踏入泥泞，明知不可为而为，明知会是死而去死。 这张专辑的发行将叶晓枫的名气彻底打响，且用实力证明了，顾言的词曲没有浪费在他身上。 顾言很早以前就说过，叶晓枫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老天爷赏饭，自然硬体给得足，给得优，嗓音条件不说了，光是音域宽这一点就吊打很多人了。 加上又赏了一副好皮囊好身材，不光是唱歌这块，当初也不是没有人挖过叶晓枫去走偶像路线，只是叶晓枫完全不动心思罢了。 可真当他动了心思，下了决心，那老天爷赏的这碗饭，吃起来就比任何人都要容易，路走得都要顺。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测风云5 这一天的直播记录直接破了平台上一年的记录，且话题量居高不下，始终牢牢占据着热搜排行前三。 见面会的后半段比较平缓，只是演员们简要点评了一番自己扮演的角色性格，以及对故事中人物的自身理解。叶晓枫只是一个新人，资歷太浅，全程只是作为一个参与者甚至是旁观者，并没有什么话语权，但碍于长得够帅，一张脸在灯光之下实在是出类拔萃，在风策与李昊这两张脸的对比下，居然也完全不失色，算是抓住了又一次亮相的机会。 叶晓枫个人超话的关注度在当天晚上小小的飙升了一下，连窜了十几个位，amy几乎天天留心，稍有进展就跟唐薇报告。 唐薇正在化妆间替风策卸妆，闻言笑道：「我看叶子的大粉是非你莫属了。」 amy一脸不在乎：「大粉算什么，就是氪金粉我也干。」她一面刷着热搜数着关于《长宁传》的话题量，一面给风策脸上敷了张面膜说：「虽然你底子好，但是该保养护理的还是得做起来。」 风策听着略略皱眉，到底没把脸上那层东西掀下来。 amy仔仔细细面膜贴好，继续说：「照这么下去，我看叶子能红。」 唐薇转头看她：「怎么说？」 「歌手这行饭，虽然吃起来很难，但真的有实力，名气打出来了，是可以吃一辈子的，不是青春饭。」amy顺口举了几个例子：「就拿目前最红的容裕和徐甄来说，真要把他们的长相放在现在的小鲜肉里，是绝对不出挑的，但好就好在，歌手的粉丝跟演员的粉丝最大的差别，是她们不容易爬墙。」 唐薇点头，amy这倒是一句大实话。 凡事靠长相吃青春饭的，除非你演技过硬，命格强的一逼，否则要长长久久在娱乐圈红下去，是很难的。 「韭菜割完一茬就一茬，后面哪还有那么多韭菜等着，你看前两年挺红的那几个，今年还有声吗？我听说那个谁……」amy无声说了个名字，唐薇会意点头，amy又说：「长得帅的人这圈子还缺吗，对，没错，是靠一部剧红了，圈了点粉，有了点热度，接了一两个代言，然后呢？然后还有下一个人有下一部剧红，同样的路，不同的人走，结局却是一样的。所以嘛，小红靠捧，大红靠命，没那个命，强捧遭天谴哪！」 唐薇笑出了声，摇摇头，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却不料向来不发一言的风策却在此时突然开口，问道：「歌手与演员的区别在哪？」 amy诧异地看向风策，下意识就道：「主要是粉丝群体不固定。」 风策又问：「比如？」 「比如，一个演员能不能红，除了他本身的实力，包括长相演技之外，还要看一部剧的制作班底，导演，编剧，后期等等……一个角色红了，未必一部剧能红，可是一部剧红了，这个演员才算是有了真正的代表作，有了代表作才能在娱乐圈立足，才能接到更好的本子，也就是说，有了选择权。」 风策点点头，若有所思。 amy再说：「如果只是单单一个角色红了，红利是吃不到的，就算迟到了，镞堕也就三个月的时间。都说三月无情剧粉嘛……一部剧能为维持的最长热度时间就是三个月，三个月一过，新剧来了，又有人红了，谁还记得你啊。」 第450页 这时唐薇插了一句：「《长宁传》别的不说，制作班底已经强得吓人了，加上ip太大，本身粉丝群体就很牛，不愁不红。」 「对！《长宁传》我觉得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一定可以红，那么叶子来唱这部电影的主题曲，就一定也能吃到红利。」amy说了一大堆，口干舌燥，给自己灌了口水再接再厉：「只要有成名曲，就不怕了，徐甄当年不也是靠给《花开花谢雾满天》唱主题曲一炮走红的嘛，那时满大街都是这歌，跟洗脑似的的。」 「而且，声音的识别度有时候比外表更让人有记忆点，真正能成为的粉丝的，是完全认可声音的，至于外表，那只是一个加分项，歌手的粉丝不会因为外表爬墙，说白了就是忠诚度高。」说到这里，amy嘆了口气：「但这也是音乐圈不好混的原因，因为粉丝太忠诚了，不肯爬墙，所以也不大接受新人，都觉得这歌自己家歌手唱更好听。」 所谓各行有各行说不出的苦，唐薇也跟着嘆了口气，不过她眼光更远，所以心态对比amy也就放的更稳，她想了想才对着风策慢慢说道：「其实也不用担心，叶子这人咱们还不了解嘛，最会打算的一个人了，什么事都安排得好好的，对别人尚且如此，没道理给自己规划反而规划清了，他既然决定走这行，肯定是盘算好了的。天时地利人和，《长宁传》的天时，发布会的地利，以及顾言的人和，他三样全占，加上底子够硬，绝对没问题的。」 风策默默听完，良久，微微牵动了唇角：「谢谢。」 amy与唐薇互看一眼。 风策与叶晓枫的事，两人这段时间也算是多少看明白了点，只是风策叶晓枫没说破，她们也就只能装傻到底，amy看了看表，忽然问：「风策，算算时间叶晓枫差不多要走了，你要不要见他？」 风策一怔，犹豫片刻，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算了。」 amy有些遗憾，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两人明明有关系，却偏偏这半年几乎没见过面。她现在代替叶晓枫成为了风策的私人助理，白天几乎都陪在风策身边，风策那个手机跟死机没两样，十天半月没一声响，偶然来个铃声还是楼总打来的，实在不知道这种恋爱是怎么谈出来的。 倒是唐薇已经成家也有了孩子，在这方面比amy要更有心得，知道这大概是两人之间的约定，走过去轻轻拍了拍amy的肩：「走吧，再过几天就是《长宁传》首映礼了，到时候估计要忙得头角倒悬，你还有闲工夫撺掇这事……」说着把眼光放到风策身上，只见风策一张俊美的侧脸不动声色地望着窗外，似是凝目望着什么，可仔细再看，却发现风策其实什么都没有看，似乎陷进了自己的世界，与周遭全然隔绝。 第三百五十四章 復仇1 除了马上就要首映的《长宁传》带起了巨大流量之外，音乐圈也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盛事。 音乐风云榜颁奖典礼将在下周六晚上七点开幕。 新晋当歌手叶晓枫自然成了争夺最佳歌曲奖以及最新歌手奖的热门人选。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响应广大粉丝的要求，叶晓枫在今天，距离颁奖典礼还有一周时间的周六晚上，正式开通了微博。 一个小时内，微博粉丝直接突破一千万，并且还在不断地往上涨。 而叶晓枫的粉丝群体构成很复杂。有纯粹喜欢叶晓枫声音的，有舔叶晓枫颜值的，有《长宁传》部分粉丝的，有看过《长宁传》见面会慕名而来的，当然还有相当庞大的一个群体：顾言粉丝。 顾言粉丝体量大到时至今日还牢牢占据内地娱乐圈排行榜前二十，而距顾言离世已经四年。 三小时后，粉丝关注突破一千五百万，令人瞠目的是，期间《长宁传》剧组从导演方进燃、主演李昊、江岳庭等，再到编剧，纷纷关注了叶晓枫，连《落叶归根》的导演文岩都关注了。 但这些都不是最夸张的，夸张的是，陆迟安、徐甄、方雁冉、以及风策几乎同一时间关注了叶晓枫。 横跨歌影两届当今最有影响力的年轻一代歌手与演员似乎都与叶晓枫这个人有所交集，看上去交情还不浅。 徐甄发了微博，文案一目了然：最好的兄弟。@歌手叶晓枫 陆迟安与方雁冉只是转发了叶晓枫的微博，但翻一翻这俩人之前的微博，除非商业必要以及宣传，从来没有专门艾特过谁，叶晓枫是魄力。 而风策更是简单，发了一条空白的微博，然后@歌手叶晓枫。 有了这几位大咖的关注加成，叶晓枫的微博在第二天关注超过2千万，而他的个人超话也在第一时间建立，粉丝活跃度一度上升到前十。 但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本人却没有任何表示。叶晓枫没有回关任何人，也没有再发微博，更没有在自己的粉丝超话留下只字片语，似乎开微博只是一件具有象徵意义的事，至于象徵着什么，目前无人得知。 任弘阳看着一直窝在电脑前做数据的人，实在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晓枫哥，你真的不回关他们吗？他们粉丝量好大的，不关注会被骂的吧「……」 叶晓枫切回微博界面看着自己的帐号主页，面无表情地点头：「无所谓。」 「可是粉丝们真的会骂得很难听的……」任弘阳甚至都不用想都能知道，叶晓枫如果真的不回关任何一人，届时那几人的粉丝一定会喷叶晓枫目中无人耍大牌等等，毕竟论咖位论影响力，叶晓枫目前实在还不够看。 第451页 然而叶晓枫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关掉了微博，然后开始统计自己超话粉丝的话题量以及不断上升的关注量，然后打开文档进行分析对比。 离风云榜颁奖典礼还有一周时间，他需要在这一周内使自己得到空前的关注度以及话题度，而目前得到的数据显示，离他自己的目标还差一步。 或者说，还差一口气。 他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徐甄。 徐甄立刻接了：「怎么了我的大明星，终于想起还有我这兄弟了吗？你好歹给个面子也在微博下面回復我一句吧，不然显得我像个舔狗一样。」 叶晓枫勾了勾嘴角：「不回復才好，厚此薄彼，圈内大忌。」 徐甄气乐了：「所以你才一个都不关注？我不管啊，到时候我粉丝骂你不识好歹可不关我的事。」 「知道。」叶晓枫顿了顿：「帮我个忙。」 徐甄很直接：「说。」 叶晓枫更直接：「买通营销号发通稿，泄露我是顾言那首mv的主角。」 「……」徐甄似乎愣住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首《深爱》？你跳舞那个？」 「对！顺便把你演唱会我给你伴舞那段剪辑出来贴给营销号，通过你来证明我跟顾言的关系。」 「…………」 好半天徐甄才开口，语气很涩：「你知道会掀起多大风浪吗？你知道当年这首歌词受到多大争议吗？要不是歌词太露骨，太……你知道咱们国内什么情况，这……你刚出道不久，好不容易挣了一些粉丝，就这么不要了？」 叶晓枫笑了笑，笑声里毫无温度。 「谁说不要了？当然要。但不是我自己的粉丝，我要的是顾言的粉丝。」 所以徐甄更不懂了：「那你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叶晓枫沉默。 为了什么？ 还用问吗？ 当然是话题热度。他需要在短时间内娱乐圈所有人都回忆起顾言这个名字。发歌只是他的第一步，但自己毕竟只是一个新人，这些还不够，既然作品只能小范围引起关注，那么舆论、绯闻、出柜等等，不管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只要能让顾言这个名字再次占据各大社交软体的热搜，那么他就不在乎自己会在这场炒作下全身而退。 而当年那首极其出圈的《深爱》就是很好的媒介。 这首歌词由于过分表达了一个男人对于另一个男人的隐晦暗恋，以至于当时引起了好一阵的议论，那支mv里一个男人的舞姿深深印在了每一个顾言粉丝的脑海里，甚至一度掀起「寻找mv主角」的浪潮。 既然如此，那么泄露自己是当年那段mv男主角无疑是一条捷径，尽管叶晓枫很明白，这条捷径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徐甄……」叶晓枫有些出神地盯着显示屏：「我不是来红的，也不是来吸引多少人眼球的，粉丝对于我来说，是暂时的……我很快就会离开的。」 徐甄在电话那头不出声，好像对叶晓枫的决策还在犹豫，挣扎着不肯应下。 「我达不到顾言的高度，註定得不到那种层面的关注度，可是我现在需要，就一周，一周的时间，我需要所有人都把目光注意到我和顾言身上，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使什么手段，我都必须，必须要让顾言的那群粉丝看见我，而且只看见我。」 徐甄突然警觉：「你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只见叶晓枫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移动滑鼠，打开了那段已经被他进行过处理的，顾言被囚禁的那段视频，冷冷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復仇2 徐甄的动作很快，快到完全出乎了叶晓枫的意料。 二天中午，一条写的有鼻子有眼的「小道消息」通过各大营销号在各大社交网站上蔓延开。 这则消息暗指当年徐甄成名曲，而顾言身为词作曲的那首《深爱》mv中，被无数歌迷争相寻找的男主角原来竟是新晋歌手叶晓枫。 其实消息的内容只是捕风捉影的推测，但架不住看到这条消息之后，疯狂的粉丝们进行的全方位仿佛地毯式地搜查，从身影身形到跳舞的动作样貌，然后将mv里的人与徐甄那场演唱会里dancer进行无死角的对比之后，得出的惊人消息却是：这两人的重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闻讯而来的各路粉丝立刻将叶晓枫的过往十八代翻了个底朝天，加上他与徐甄以及顾言深切的关系，无一不在昭示着，这则「小道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叶晓枫的的确确，就是当年那则mv里的男主角，同时也为徐甄的演唱会进行了伴舞。 其实主观上的臆断并不能说服人，能将事实加以佐证的，往往是客观上的各种证据。 三人之间的关系，叶晓枫与顾言十几年的情意，徐甄公开表明与叶晓枫是兄弟……这三者互相论证之后，答案其实已经唿之欲出。 网络在当日炸了。 叶晓枫微博下一时涌进数以万计的评论。 徐甄的微博同时沦陷。 「惊现《深爱》mv男主竟是叶晓枫」、「叶晓枫与顾言的关系」这两个词条高高挂在微博热搜上，尤其第一条直接被网游们点爆，整整一天都没有下来。 …… 【我的天啊，当年「寻找mv男主角」轰动成那样都没有被扒出来的人竟然是叶晓枫！！震撼我全家！！】 第452页 【真的不敢相信，可是…………现在对比之后，怎么看都是叶晓枫本人啊！！】 【原来本尊那么帅~~】 【这词真是顾言写的吗？如果真的话……天啊我的dna动了！！！你们懂不懂？？！】 【顾言喜欢叶晓枫吧？我记得《深爱》那首歌词很露骨的，就是因为太露骨了，所以最后不是没有拿下那一年的最佳作词奖吗？】 【天降竹马啊苍了个天了劳资哭了！！！】 【以前一直以为顾言对徐甄是认真的，原来还是我格局笑了，顾言对徐甄根本比不上对叶晓枫的万分之一……徐甄哭晕在厕所。】 【徐甄你赶紧出来回应啊！！！！】 【吃瓜吃到自己蒸煮身上，简直了…………晓枫你真的厉害，粉你粉定了！！】 【天啊看了网友们整理的时间线，顾言对叶晓枫是真爱无疑了，太爱了……十几年的竹马情深啊，我泪目了！！】 …… 整整一天，叶晓枫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然而除了楼轻澜的电话，其余的人，他一个电话都没接，只是独自坐在电脑前，反覆刷着各大网站以及超话贴吧里的舆论走向。 而万幸的是，似乎因为顾言已经过世的关系，粉丝们对于他们几人的关系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报以仇视的态度，反而很感慨他们三人的深厚情谊。 可能这几年大众对于某些隐晦的感情已经相对更开放了，哪怕有不少声音在传达他与顾言之间似乎存在这不可告人的隐情，但粉丝们还是宽容的放过了。 或者说，因为其中一方已经逝去，那么逝者已矣，更不该对已经无法确认的事横加指责，何况顾言出道五年，从未有半点绯闻，粉丝的黏度相当大，就算有一些传闻出现，至少对顾言的粉丝而言，无非更激起了她们对顾言的热爱与遗憾，而且爱屋及乌，连顾言重视的徐甄她们都能一视同仁，更何况关系比徐甄更亲的叶晓枫。 叶晓枫这半年里带给顾言粉丝们的太多了。 一个人的故去意味着他的一切都随风而却，剩下的无非是缅怀再缅怀，可叶晓枫将无数新的，值得期待的作品重新带到她们眼前，让她们有了新的念想，新的期盼，甚至将一些已经退圈的粉丝重新因为顾言这个名字而重回粉圈，光是这一点，顾言粉圈对叶晓枫的容忍度就已经相当高了。 当晚八点，徐甄再更新一条微博： 是的，mv的主角是他，演唱会的伴舞也是他。@歌手叶晓枫 顾言粉圈、徐甄粉圈以及叶晓枫粉圈彻底疯了。 无数双担甚至三担的粉丝们穿梭在三个超话中，更不提因今天的热搜而成立起来的cp超话，叶晓枫这个名字仿佛一下子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因他而起的词条、话题更是无处不在，更有狂热的cp粉好像磕了药似的连夜剪辑视频，分析时间线，制作cp图等等等等……顾言的粉圈终于如叶晓枫所愿地成活了。 看着顾言超话里争相回忆顾言相关的帖子，叶晓枫忽然觉得眼眶生疼。 有些人其实永远都在，永远都不曾离开。时间不过在回忆里蒙上了一层灰而已，总有新的人，新的事会出现，只要与那些过去相关，蒙上的那层灰终将被吹尽，如回忆歷久弥新。 叶晓枫翻出电脑里加密的相册，选了很久终于确定了一张照片，然后发了第一条微博。 内容很简单，圈了一条徐甄演唱会唱的那首歌，点进连结能听到歌词，然后贴了一张他和顾言高中时的合照。 照片里，两个一样帅气一样俊秀男孩笑得一样不知世事艰难。 蓝白条的校服穿在他们身上，彰显着独属于那个年纪才会有的嚣张与自信。 然而与两人笑容全然相反的，却是歌曲的哀伤以及歌词的悲凉，尤其配在这样一张照片下，让人只觉异常伤感，仿佛这首歌词是绝不应该放在这张照片之后的。 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的。 …… 天空有一片云彩 我用心火燎烧，化一手尘埃 尘埃尽头，你带走情深似火 海岸有一场蜃楼 我拿风浪飘摇，消无数醉梦 醉梦过后，你留下往事随风 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回忆那些曾 时光点滴进生命，我总能听见你微笑的声音 独自徘徊的时候，有没有逃避那些曾经 岁月蹉跎了年纪，我还是听见你哭泣的声音 让我抱一下吧，你看上去那么寂寞 让我亲一下吧，怎么捨得你再难过 当心火都烧尽，风浪都平息 别忘了我，永远为你守候。 第三百五十六章 復仇3 叶晓枫的第一条微博所造成的影响远比预想中的更要震撼顾言的粉圈。 这章 照片无疑证实了之前所有人的猜测。 打从叶晓枫这个名字进入娱乐圈开始，他从来没有对任何问题进行过回应，无论是他与顾言的关系，与徐甄的关系，甚至是与陆迟安的关系露过哪怕一丝口风。 包括叶晓枫自己的粉丝都讨论得沸沸扬扬，可只要叶晓枫不松口，事实是什么就无法判定。 但现在，这条微博，这条微博里的照片以及歌词，已经完全证实了粉丝们的才想是对的：叶晓枫，他似乎就是为了顾言而来的。 第453页 顾言的官方粉丝后援会第一时间转发这条微博，但并没有发表评论，只有简单的四个字「转发微博」，却也表明了顾言粉圈的态度。 作秀也好，炒作也罢，至少叶晓枫的所作所为暂时没有对顾言造成什么负面影响，顾言粉圈曾经的几十位大粉一致发表声明，不进行对叶晓枫行为的评论，但也都不约而同的转发了这条微博。 而叶晓枫po出的照片太珍贵了，年少青涩最是动人，无缘得见的一面令顾言粉丝们集体沉默，更有激动的粉丝们冲到微博下留言，希望叶晓枫能再贴一些顾言的生活照。 在这些高热度的加持下，叶晓枫一时名声鼎沸，各大社交网站上的约了版面被他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直至《长宁传》首映式悄然降临。 这场首映礼在s市举办，邀请了业内多名在业界有名的权威以及远道而来为导演主演们站台的明星们。 风策作为主演首当其冲，一身高定d&d黑色正式西服由安颜亲自剪裁，令风策高挑挺拔的身形一览无遗，站在人群中一眼望去，风采必是那万众瞩目的焦点，没有之一。 除风策外，其余几位主要演员们都先后到场，然后在主持人的短暂介绍后一一入座，最后到场的，是这几天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当红歌手叶晓枫。 叶晓枫与导演方进燃握手后便低调入座，也不知道主办方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这么刚好的把他的座位安排在了风策左手边。 叶晓枫：「……」 风策抬眼看着他，漆黑的瞳孔中映着叶晓枫的身影，目色极沉。 两人视线在缓缓暗下的灯光中相逢，直至全黑一刻又无声地错开。 思念。 疯狂的思念。 两人同时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住想要拥抱住对方的冲动，连唿吸都尽力隐去，只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叶晓枫入座的剎那，右手突然被人用力握住。 叶晓枫浑身一震，下意识去看四周，才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大萤屏夺去，并没有人往他们这里看。 叶晓枫这才松了口气，慢慢地握了回去。 风策的手温一如既往地有些偏凉，可叶晓枫却觉得恰好，两手一热一凉，紧紧相贴在一起，温暖便油然生起，慢慢抚慰这长达半年的孤独难捱。 他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置身这光怪陆离的场所，也许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梦醒后，他和风策还在那栋公寓，在那个属于他们的家里，无需言语，不必示意，只需偶尔一个眼神足矣。 叶晓枫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风策微凉的掌心，只觉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够了……他安慰着自己。 能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 他把注意力集中到大荧幕上，电影正红走完漫长的gg以及各大赞助logo，进入正片。 电影一开场，便是血洗亲王府。 方进燃一反常态，整个血洗过程完全静音模式，无声之中，四下飞溅的血迹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静静绽放着萧杀的美感，晃动的镜头，奔跑的人影，惊恐的表情，一直从王府门口朝里蔓延，整个屠杀不过五分钟，一直蔓延到王妃将年幼的郡主藏在水井后，转身冲出后院迎向长刀。 尖刀没入身体时，方进燃特地给了一个长镜头，那一刻，赵长宁带着人杀了过来，浑身是血的他一脚踹开门，堪堪撞见刀尖带着血拔出。 「母妃！！」 电影到这一刻，终于有了声音。 赵长宁的这一声痛唿为整场电影划下第一个音符。 叶晓枫侧眼看去，只见风策动也不动，一手牢牢握着自己，一双眼睛凝视着前方的大荧幕，忽然低声朝自己问道：「怎么？」 叶晓枫摇头，笑了声：「……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风策轻轻捏了捏相握的手，示意他继续。 「就是不真实……」叶晓枫垂下眼：「……赵长宁就是风策，现在就坐在我旁边，很不真实。」 风策无声一笑，手指微张开再十指交错地握紧，淡淡道：「赵长宁是风策，风策却不是赵长宁。」 赵长宁是风策，没错，然而风策却不会是赵长宁。 永远不会。 风策又问：「……你马上要行动了，是吗？」 叶晓枫一愣，继而点头：「是。」 风策不再说话，继续看着大屏幕，电影已经走到最关键的殿前决裂一幕，这是当时拍摄期间极其耗费心力的一段内心戏，可眼下，共同经歷过这一段的两人却谁也没心思看了。 「……你，」叶晓枫气息压到最低：「……猜到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风策口气淡了下来：「……你这段时间做了那么多，累积了那么多的名气，自然有用处，我没有猜到什么，只是预感到什么。」 叶晓枫不说话了。 风策也不再开口，好像终于对电影的情节开始感兴趣般，随着光影变换沉淀下了心思。 时间一晃而过，大半个小时过去，电影越往后越悲怆，当终于来到赵长宁师妹陈玄音离世一幕，漫天漫地一时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风策默默看着萤幕上的自己抱着另一个女人失声痛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割裂感。 他觉得那个萤幕上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第454页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蓦地，风策轻嘆一声，极低地自问：「……会是我么？」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今日过后，这会不会是你，又会不会是我…… 第三百五十七章 復仇4 《长宁传》首映典礼结束后第一时间，网上已经流出观影感以及嘉宾们摸摸擦着眼泪的照片。 当然有营销的成分在，但微博以及电影评分网上已经出现了一些个人评分，而且评分非常高。而随着第二天全国公映后，《长宁传》在三天内被刷爆了热度。 这部本身自带高流量的超级大ip在经歷了无数次选角失败以及无数吐槽质疑的声音中，终于迎来了这一天。 首批观众看完之后无一不激动地冲到官网下感慨哭泣，毕竟这三年来，淑芬实在是经歷得太多，而口碑也往往是从第一批观众这里打出。 有第一批自然就有第二批，所谓的口口相传大概也就是这样，何况《长宁传》自带流量，根本不愁爆。 官方网站第一时间在官微公布了官方海报。 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一般来说，公布海报都会在公映之前提前进入宣发流程，一来可以通过海报的定妆审美吸引大众的眼球，二来可以藉由海报来炒一波热度，但《长宁传》一反常态，从电影杀青到电影定档，从头到尾就没有流露出半点关于电影的内容，方进燃仿佛身揣了一个绝世宝贝轻易不给露面，捂得严严实实，把所有人的胃口吊到最高点。 现在这个胃口总算得偿所愿，连最难伺候的淑芬都在电影院门口激动地发帖致敬《长宁传》全体剧组，更不用提几位主演的粉丝了。 风策这一段时间的流量始终处在一个断层碾压的地位。由于颜值过高却没有口碑过硬的作品，以至于很多淑芬虽然对当时爆出的面试照片感到满意，但也对他的演技表示怀疑，颜值只是引人注意的一种手段，演员真正的立身之本始终还是演技。赵长宁这个角色挑战度过高，年龄层的跨越又相当大，《长宁传》之前风策只出演过两部作品，还都是配角，尽管出圈，到底说服力不足。而现在风策用实力证明一切。 当赵长宁背着赵长安的身影于风雪中慢慢消散，这一幕被很多网友传到了网上，纷纷表示电影演到这里时眼泪止都止不住。 更有淑芬疯狂艾特风策，高唿他就是她们心中的赵长宁，从颜值到身高，从形体到演技，风策就跟从书里走出来似的，一路走到了她们的心里，彻底打破了那道次元壁。 不仅如此，国内三大视频网站更是以一天最低五百个视频审核量的增长趋势进行铺天盖地的血洗，一时之间仿佛哪哪儿都是赵长宁，哪哪儿都是扮演赵长宁的风策。 于是，看过书没看电影的一波人去看了，没看过书也没看过的一波人去看了，更有一波没看过书却被电影疯狂打动之后，直接买书看去了。 在这种巨大流量的引导下，视屏网站也有很多up主开始做起了安利视频、分析视频、以及纯粹的舔颜视频。 一部电影的成功无疑离不开剧本导演演员这最最基础的三大要素。但其实，演员的比重相当之大。一位好的演员能用其出色的演技拯救一部烂剧，而反过来再好的剧本也会毁在毫无演技的演员手里。 风策用一部《长宁传》向所有人证明了，当编剧导演演员三大要素统统到位时，它所能产生的正面效应是空前的。 票房三天后直接破亿的结果也似乎理所当然不那么显眼了。 当各大媒体争相报导《长宁传》的盛况并且一致认定本周的热度以及话题必将被其霸占时，意想不到的事却在周六晚上音乐风云榜颁奖典礼上发生了。 当晚，新晋歌手叶晓枫身着一袭黑色正式西装在红毯上亮相。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正式公开亮相，比起《长宁传》的那次见面会自然更正式也更隆重。 由于最近娱乐圈被这个名字刷了无数次，以至于叶晓枫一出场，所有摄像镜头都对准了他。 一时间，数不尽的闪光灯在周围疯狂闪烁，叶晓枫微微眯起眼睛，朝四周点头示意后，缓缓往前走去。 不同于国剧盛典的录播，每一年的风云榜颁奖典礼都是现场转播，明星的一举一动都会通过摄像镜头直接转到电视台，再由电视台授权网络平台同步放映，出场的明星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同步传达给观众，所以大部分粉丝都会第一时间守在电视机前观看，因此每一届的音乐风云榜收视率都相当可观。 几分钟后，叶晓枫已经走上主持台，并在主持人的引领下在身后那块巨大的红幕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短短十数笔画，用时极短，但叶晓枫却签得很认真。周遭纷乱吵杂，各家粉丝都到场为自家偶像应援，其中自然也有叶晓枫的粉丝。叶晓枫签完转身朝着粉丝们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时，他深深看了眼右方高举着自己名字的应援牌以及横幅的女孩们，足足十几秒后才像是回过了神，头也不回地进场。 喧闹的声音随着脚步慢慢被遗忘在了身后，周遭也逐渐安静下来。 颁奖典礼的内场在工作人员的布置下井然有序，明星们先后入座，关系熟稔的自然低声交谈几句，叶晓枫在圈内干了几年，勉强认识一些人，却也只是点头之交。 第455页 内娱的音乐圈不必演艺圈，大部分还是靠音乐作品说话，今年入围的作品很多，竞争很激烈，尽管横空出世一个叶晓枫，流量口碑都刷到了最高，但相当一部分业界人士对叶晓枫还是有着一丝偏见，觉得此子资歷过低，又有故意消费顾言的嫌疑，能不能拿下今年的最佳新人歌手奖还要再议。 叶晓枫当然也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所以比他们更无心思攀什么交情，落座之后便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点划划，似乎在写些什么，远远望去，一张俊逸的脸沉默肃静，眉眼之间更是没有一丝新人的仓促稚嫩，倒像是过尽了千帆，神色平定，终于在打下最后一字后，他收起手机，缓缓闭上了眼。 第三百五十八章 復仇5 随着网络音乐盛起，这几年内娱音乐圈其实没落了不少，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通过网络听到更多流行乐，而更多的自由音乐人也更愿意通过各种app来推广自己的歌曲。加上一些流量歌手以及爱豆再来分一杯羹，貌似百花齐放，实则内卷严重，以至于昙花一现的比例越来越高，新人冒不出头，旧人又很难再有出圈的歌曲，一些在视频网站上很抓耳的歌又因为太多人反覆刷导致烂大街，真正意义上的流行经典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这次的最佳新人歌手奖唿声最高的莫过于半年前杀出圈来的叶晓枫。 论实力，叶晓枫虽然不是专业对口，但他唱功扎实，尤其他的音域跨度相当大，声线又很富有个人魅力，干净沉寂，听他唱歌很容易陷进自己的情绪里，加上他的歌统统经由顾言之手，词曲配合度极高，再与叶晓枫的声线相结合，仿若浑然天成般难以复制。 似乎每一首歌都是特地为叶晓枫量身打造，没有人能唱出顾言的歌中意境，亦无法领会顾言深藏在字里行间里的每一分感情。 顾言的粉圈最近异常活跃，不光是讨论叶晓枫的新歌，也讨论叶晓枫这个人。 有一位名叫「寒夜微光」的顾言老粉打从叶晓枫半年前公开发表第一首顾言作词作曲的歌之后，就一直关注叶晓枫的动态。叶晓枫发一首新歌，她就会极其认真地写下点评。 不可否认的，尽管叶晓枫的横空出世令很多顾言的粉丝一开始很难接受，毕竟蹭热度蹭得太明显了，打着顾言的名号混迹音乐圈这种行径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可当叶晓枫通过一首又一首的歌曲，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之后，「叶晓枫是不是想通过顾言红」这个论点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是这个男人把顾言这个名字再次带回到她们面前。 当年顾言离世之后，不是没有人用谎称是顾言的遗作来夺人眼球的，但一个人的创作风格是很明显的，灵感再如何迸发，独属于一个人的创作流派却是别人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尤其这个人是顾言。 音乐圈的天之骄子。 凡是经由顾言之手的曲子，都有非常明显的一点，便是随心所欲。往往一首歌主歌与副歌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关系，可顾言却会用高超的编曲将两部分合二为一。 词可以抄，曲可以骗，但编曲却是一首歌的灵魂，绝难欺人。 「寒夜微光」不久前在超话发了很长的帖子，详细记录了她对叶晓枫每一首歌听完之后的感觉。她认为，放眼当今内娱音乐圈，没有人比叶晓枫更适合唱顾言的歌。她甚至断言，徐甄之前大火的一些歌，很有可能也是顾言曾经为叶晓枫而特地创作的。至于为什么叶晓枫始终没有踏足娱乐圈，为什么非得等到顾言死后四年才又一鸣惊人，这不是她研究的范围。她只是对叶晓枫声线唱腔与顾言词曲的适配度进行研究，研究最后的结果是百分之百。 何况这个研究还是在叶晓枫公开微博之前贴出的。 当然事实证明，这两者之间的适配度那么高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叶晓枫与顾言的关系，已经为她的论证作出了最好的解释。 而人心最是容易爱屋及乌，短短半年光景，顾言曾经的粉圈已经或多或少的开始朝着叶晓枫转移。有专业平台进行过数据分析，叶晓枫的粉丝与顾言的粉丝重合度相当高，加上叶晓枫出道之后低调得仿佛恨不得没有这个人，只是按时每月发表顾言的歌曲，这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大部分顾言粉丝的好感，同时也打消了对叶晓枫的忌惮和顾虑。 这个大粉的帖子在超话被加了精，评论数以万计，叶晓枫当然也看过这位大粉的帖子，他仔细回想其中一些分析，心中不由好笑。 都说只有粉丝才最了解自己的偶像，眼下看来确实如此，顾言一些老粉对顾言实在是倾尽了感情，甚至在某方面，比自己还要更懂得顾言。 看，连她们都能听出，顾言的每一首歌，都是为谁而作，又有谁来唱才够天衣无缝。 他忽然有些茫然。 茫然地听着台上主持人相互进行着无聊的调侃，茫然的看着周遭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极力隐藏着自身的情绪，在摄像镜头前保持住淡然的微笑，并在主持人的调侃中适时地配合鼓掌。 他从来都不适合这个圈子，从来都不。 曾经，顾言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叶晓枫唱着自己作词作曲的歌站到领奖台上……而现在，叶晓枫怔然地盯着大屏幕上出现的自己的身影，默默地想：现在，我做到了，可是也已经不重要了。 第456页 那个最想看见这一刻的人，早就不在了。 「第二十一届音乐风云榜最佳新人歌手是……」颁奖嘉宾是音乐圈一位老前辈，他适当地停顿留作悬念，几秒过后朗声道：「叶晓枫！！」 叶晓枫从容站起，朝四周微微欠身致意过后，便大步朝台上走去。 无数闪光灯聚焦在他周身，通透的灯光将他的背影打出层层朦胧的光圈，而这一幕也被同时转播到卫视以及实况转播的网络平台上。 叶晓枫浑然不觉身后多少视线，只是从颁奖嘉宾的手中接过沉甸甸的新人奖盃后，与前辈握手致谢。 这是每一位获奖之人必经的流程，在主持人的示意下，叶晓枫站到领奖台前，调整了话筒的高度，场内瞬间静默。 这一刻，并不算太长，甚至后来很多人回想都觉得这一刻其实太短了。 只见叶晓枫平静地望着在座数千人，一手捧着奖盃，另一手则捏这话筒，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 「半年前，我发表了人生第一首歌，这首歌的作词作曲者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是我的挚友，已故歌手，顾言。」 顿了顿，叶晓枫微微清嗓后才继续说下去。 「这是他的愿望，而我从前没有为他实现，是我的过错。」 清澈干净的嗓音于偌大的场地上空迴荡开来，所有人都被领奖台上年轻的声音所吸引，忍不住便凝神静听。 「但是除此之外，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做，也正是这件事促使我不顾一切走到这里……」 终于，在千万道注视中，叶晓枫将这半年来唯一所要做的事完成。 「我，叶晓枫，现在实名举报荣干娱乐文化有限公司总裁李添成，对已故歌手顾言进行非法拘禁，注射毒品，导致顾言毒品过量，并在之后的治疗过程中发生意外而死亡……」 与此同时，被设定好时间自动发布的微博带着一条经过剪辑的顾言被拘禁的视频在叶晓枫个人微博悄然发布。 所有关注这次颁奖典礼的人在震惊之际又收到了微博的热搜推送。 五分钟后，这条微博爆了。 而实况转播的典礼仍在持续，叶晓枫的控诉还在进行。 「由于涉及当事人隐私，我已将证据经过处理公开发布在我的微博上，我本人也在领完奖后前去公安报警，我的所作所为没有一字虚言，没有一字污衊，裙子我请求，我恳求……我恳求各位，恳求我国的法律，还我朋友顾言一个公道……管他一个公道！！谢谢。」 说完，在全场所有人几乎愕然的视线中，叶晓枫向着台下深深一鞠躬，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后台走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 復仇6 「靠靠靠！！微博瘫痪了！！！」amy在一阵狂点屏幕后终于放弃卡死的屏幕，退出了程序。 唐薇难得凑过来看：「现在什么情况？」 amy摇头：「不知道，叶晓枫微博主页点不进去了，热搜好像也点不进去，好死不死就卡在爆里……不过，顾、顾言的事是真的？？」 amy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顾言竟然……还有叶晓枫竟然在音乐风云榜颁奖典礼上把这件事公开。 amy感慨：「他……疯了吗？」 唐薇嘆息一声：「怎么可能。晓枫他这是算好了吧？」 那些她们这半年来一直无法想通的事终于得到了解释。为什么半年前突然辞职，为什么突然转行入了曾经不屑一顾的娱乐圈，为什么只发表顾言的歌曲，为什么不建立官方后援会，为什么没有任何通告和行程等等…… amy也沉默了。 唐薇看着电视机上已经中断的颁奖典礼，导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把镜头切在观众席上，明星们个个一脸震惊，坐在位置上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离场。 「主持人都被临时叫下去了，估计颁奖典礼要被切了……」amy喃喃。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屏幕上打出「由于播放意外，转播终止」几个大字。 唐薇关了电视机，想到另一件事：「那晓枫现在是去公安局的路上了吗？」 amy：「应该是吧……」她一面说一面转向身边空着的沙发：「你说风策要去干嘛？」 唐薇想了想：「应该是找楼总了吧。」 在叶晓枫当众公布顾言死因一刻，风策在第一时间冲出了房间，amy和唐薇两人都不知道风策去了哪里，但很明显，一定和叶晓枫有关。 与此同时，风策已经坐在楼轻澜的副驾座上。 楼轻澜单手掌控着方向盘，另一手看了看表，晚上九点四十五分。 风策沉声问：「来得及吗？」 「我尽力。」楼轻澜点头：「不过应该能赶上。」说完一个大转弯开上高架，安慰道：「也许只是你想多了呢？」 「不可能。」风策目光专注地盯着窗外的霓虹，声音一反常态地冷：「我了解他。他不可能只是想送李添成进监狱，他想他死。」 楼轻澜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凭他手里的证据，十年刑期李添成逃不了。」 风策打断道：「可是当年在明明有证据的情况下，李添成还是成功逃走了。」 「当时是当时。那会儿李添成提前得知消息逃到国外去了，加上国内牵扯太大，有人为了自保也不得不保他，所以才让他得逞了，可是现在不同，叶晓枫打了他措手不及，他来不及了。」 第457页 风策突然反问：「若告发者死了呢？」 楼轻澜一怔：「你是说……」 风策目光冷然：「如果叶晓枫突然死了，顾言这件事就没有告发者了，网路上的视频是叶晓枫经过剪辑的，李添成甚至能反告他污衊……」 楼轻澜震惊：「所以你是说，叶晓枫……他故意？」 「我不确定……」风策若有所思：「……若他只是需要群情激奋，未必一定要等到今天，我怕他……」 他怔怔地盯着飞速往后掠去的景象，心中一阵空茫。 人生第一次，那四个字，他不敢说出口。 他怕叶晓枫同归于尽。 依据公安部相关规定，刑事案件的报案地点应该是犯罪地的公安机关，如果由犯罪嫌疑人所在地公安机关管辖更适合的，可由嫌疑人居住公安机关管辖。 所以叶晓枫离开颁奖现场后，第一时间驱车前往f市。 而从s市到f市，开车需要足足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由于f市是沿海城市，所以从s市高速往下之后有一段真空地带，告诉公路盘山而行。这座山并不高，但山壁之下就是海，穿过这座山之后就完全进入f市的地界。 李添成如果想要阻拦叶晓枫进入f市报警，就一定会等在这里。 叶晓枫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在制定所有计划之前，最先进入他设想的前提是，如何让李添成不得不来找自己。 或者说，不得不来阻止自己。 直接亮出证据？不，那太傻了，也会为自己招来无穷的祸事。 直接报警？不，他不确定李添成会不会用什么手段再次逃避法律的制裁……他可以逃过第一次，也能逃过无数次，何况……坐牢完全不是叶晓枫想要的结局。 那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逼李添成必须尽快找到自己？ 叶晓枫想了一天一夜，终于制定了一套完善的方案。 他要利用顾言留下的一切可用的声望、作品、人气等等来为自己建立热度。他不在乎热度能持续多久，他只需要把这份热度维持到自己把李添成的恶性公开在大庭广众之下。 如果背景是李添成为所欲为的资本，那么民众的支持才是叶晓枫唯一能够倚仗的。 所以他花了半年时间，让自己快速在圈内站稳脚跟，通过徐甄顾言甚至是《长宁传》的热度来炒作自己，为的就是一举拿下今年音乐风云榜的提名。 他需要站在所有人面前的机会，而为了这个机会，哪怕因为顾言遗作而出圈的他依然选择蛰伏。 孤身一人的蛰伏。 他拒绝与圈内任何人有交集，远离那些曾经亲密过的关系，为的就是此时此刻他的所作所为不连累任何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晓枫打开车窗，放慢车速，看着夜色下一望无际的暗海。 而海浪翻滚，咸湿的水气在空中蒸腾着。 这是顾言最喜欢的地方。 最喜欢的海。 这片海他曾经无数次陪顾言来过。 …… ——你知道吗叶子，大海是最适合灵魂回归的地方…… ——我不知道。 ——如果哪一天死了，我还是想把骨灰撒在海里。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灵魂能够得到安息吧…… …… 「灵魂得到安息吗……」叶晓枫喃喃着：「……你放心，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他活着，不会让他活着……」 他转向后视镜里的车影，冷冷一笑。 第三百六十章 復仇7 对于李添成，叶晓枫在其他地方或许没有把握，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至少在他即将身败名裂的今天，这个人，这个害死顾言的始作俑者一定会亲自过来找他。 所以当后视镜那辆车离得越来越近时，叶晓枫突然方向盘急转，整个车身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后面车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叶晓枫踩死剎车，硬生生与对方车头相撞。 「砰」地一声，两辆车在一阵惯性作用下，叶晓枫被推着往后退了十米才看看停下。 凌晨一点的环山高速空旷无烟。 由于盘山过于费时，加上沿海环山极其危险，市政府早就建立了另一条高速，而这条环山高速已经渐渐弃用。 李添成在叶晓枫的车驶入环山公路那一刻，就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 辆车相撞的剎那，安全气囊自动弹出，李添成被震得太阳穴一阵阵抽疼，可还没等缓过来，车门被人打开，李添成整个人被拖了出去。 紧接着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拳脚往他身上招唿。 叶晓枫使出了看家本领一拳一脚毫不留力地疯狂揍人，每一拳都往要害上打，李添成苦于撞车后的晕眩，不防之下被打得毫无反手之力，本能地用手护着头部，却被叶晓枫用力扯开，抬脚就是一记膝击击向李添成面门，短短几分钟李添成被踢得五官扭曲，到处飞血。 除了游戏，叶晓枫此人其实在格斗方面也很有钻研精神，曾经也研究过格斗中的必杀招式，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真的能使出来。 在这么一顿乱揍之下，李添成不死也去了半条命，终于叶晓枫喘着粗气后退两步，冷冷打量着瘫在地上的人。 他忽然发现，曾经那个令他只要一想便毛骨悚然的人其实也不过就是滩泥而已。 第458页 只要豁得出这条命，就没什么可怕的，人挡杀人，佛挡sha佛，打从看到那个视频起，命这个东西，他叶晓枫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他连命都不要了，区区一个李添成又算得了什么。 「咳咳……」李添成吐出一口血呵呵笑了声，缓缓抬起几乎睁不开的眼皮：「……还不够……不够……」 叶晓枫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李添成依旧看着他，牢牢地看着，不知道是看着他，还是想通过他看到另外一个他。 「……你、没有他狠……」 话没说完被叶晓枫又一脚踹翻在地。 「你敢提他？！！」 寂暗的夜色里，叶晓枫一双眼睛被怒火烧得噌亮。 「咳咳、呵呵……哈哈哈……我、为什么不敢、提他……顾言…………咳咳、哈哈……」 都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而近朱者赤又近墨者黑，李添成一直奇怪自己为什么当初一眼看上叶晓枫，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恍然明白，他看上的从来不是叶晓枫，而是叶晓枫骨子里与顾言极其相近的孤决。 只是相比顾言，叶晓枫的孤决之中还缺了点狠，多了分忍。 如果彼此立场对调，只怕叶晓枫早就死在李添成手里了。 叶晓枫揪住他的领子将他半个人拖起，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静：「你激将我？」 李添成盯着他：「咳咳、你、以为呢？」 叶晓枫忽觉不对，手中的衣领触感极硬，立刻松手看去，只见领针上的钻石有微弱的红光一闪一闪，叶晓枫一把扯下，钻石中空，内里藏着一枚微型摄像头。 原来如此。 叶晓枫捏在指尖转过一圈，忽然笑了。 笑得仿佛李添成第一次在昏暗的包厢见到的那样，不带任何情绪，甚至没有意义的笑。 可谓极其纯粹的一种笑。 「刺激。」叶晓枫给予两字肯定。 既然自己能利用视频以及大众舆论灭掉李添成，对方同样也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同样的方法来回击自己。 「让我来猜猜……」叶晓枫把摄像头握进了手心：「你想用这段视频把我也送进监狱？」 李添成扯了扯嘴角，慢慢靠着车身坐起来，与蹲在自己身前的人平视。 叶晓枫继续道：「无所谓啊，随你公开，打架斗殴能判几年？」他上下扫视了李添成一圈：「呵呵，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轻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致人重伤，出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特别残忍手段致人严重残疾，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叶晓枫忽然凑近他问道：「你是想要重残……还是死呢？」 李添成蓦地一声大笑，笑声牵动了伤口，他又开始咳，半晌才缓了口气，笑嘆一声后反问：「你会让我活？」 叶晓枫面色一变，正要开口，只见李添成突然坐起，速度极快，仿佛刚刚气若游丝的样子全是伪装，李添成在一瞬间完成起身，出手，压制，右手持枪直接抵在叶晓枫左侧太阳穴，而叶晓枫同时一把三菱刮刀抵在李添成颈边大动脉。 一枪一刀，两人默然相对，神色冷峻。 李添成目露赞赏：「要不要试试我的枪快，还是你的刀快……」 叶晓枫面不改色，刀尖往肉里扎进，立刻便有一丝血痕出现：「你可以试试。」 李添成眉头微皱，手里的枪却握得更紧，而整个人也靠得更近，甚至挺胯相抵，嘴里调笑着荤话：「其实我的枪也可以很慢……」 叶晓枫一瞬间暴怒：「闭嘴！！」 李添成轻笑：「所以我说……你还不够狠。」 他一面说一面缓缓挺动着胯部，不知道是过分的刺激以至于性慾被激起，李添成下方裤间竟缓缓隆起了形状。 叶晓枫只觉那种被蛇爬过的噁心的、冷腻的感觉又来了。 李添成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轻声道：「你应该、直截了当地杀了我，替你的好兄弟报仇，而不是现在这样，磨磨唧唧，你说呢？」 叶晓枫目色冰冷：「我说过了，不要激将我。」 「所以……」李添成还有心思笑，然后结案陈词：「你怕死。」 「我不怕。」 「不，你怕。」李添成一双眼睛好像要看进也叶晓枫心底，然后把潜藏在深处的那些情绪统统挖出来一般，一字一句道：「你怕死，你不想因为我而死，你有在乎的事，还是在乎的人？」 他仔细观察叶晓枫的表情，最后终于捕捉到细微的变化，满意点头：「哦，我明白了，是在乎的人……」 李添成自顾自重复一遍：「为了你在乎的人。」 叶晓枫瞳孔骤缩。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大结局尘埃落定上 「那你应该跟他一起死啊……」李添成猜了个七七八八，又是笑又是咳的：「……你怎么还活着呢？」 叶晓枫唿吸渐重。 李添成枪管慢慢移动，从太阳穴移到叶晓枫眉心：「你应该跟他一起死，顾言究竟怎么死的，你比谁都清楚。」 叶晓枫勐地抬头，正要动手，蓦地一声尖锐的笛音从不远处传来。 笛音极其艰涩，仿佛十几架小提琴同时拉错了弦般，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直直贯穿了耳膜流窜到心底。 第459页 两人同时一怔，随即痛苦地闭起眼睛，忍了不到十秒，叶晓枫唿吸急促，心口狂跳，只觉有人拿着一把大锤拼命往他心头敲。 李添成情况更严重，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倒在地上痉挛。 笛音还在继续，连绵不绝，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一声比一声尖刻，到后来仿佛数十位女子同时在哭泣，哭得人心慌难耐，『啪嗒』两声，手枪与刮刀先后掉到地上，叶晓枫再也扛不住，双手用力捂住耳朵。 不远处的黑色奥迪里，楼轻澜努力调整唿吸，声调不稳地问道：「还、你还要吹多久。」 这笛声太可怕了，要不是风策用内力护住他，楼轻澜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被那管笛子给吹出来了。 风策左手执笛横吹，右手掌心贴在楼轻澜背后，同时调动内力令他不能分心回答楼轻澜的话，只能轻轻摇头。 楼轻澜看他面色越来越白，怕他出问题，深吸口气：「你放心，我的人再过半小时差不多也能到这，一定不会让李添成逃了，你、你要不要收手？你真的不要紧吗？」 只见风策清俊的五官在夜色之下白皙到惨白，尤其眼下夜深人寂，要不是风策胸膛尚有起伏，楼轻澜会觉得而自己身坐着抹鬼魂，一股子说不出的光怪陆离。 楼轻澜望着在不远处地上翻滚的李添成，眉头紧皱：「风策！！」 风策充耳不闻，似乎执意要置李添成死地般，调子一转笛音瞬间往高处拔，这下连楼轻澜都说不出话了，只能闭眼硬扛。 而楼轻澜不好受，没有内力护体的叶晓枫更是煎熬，他挣扎站起，便看见十米处停着的奥迪，跌跌撞撞地走去。 离奥迪越近，那阵钻心的感觉便减轻了一分，叶晓枫拼着口气走到车前，喃喃道：「……风策……」 笛音终于在这一声风策后停止，楼轻澜立刻松了口气，心机慌忙地开门，把叶晓枫拉进车里。 叶晓枫失力，差跌跌进去，被一直冰凉的手扶住。 「风……」 叶晓枫刚要抬头，忽然，温热的液体一滴滴，落在自己的手臂。 触目惊心的血迹印在风策嘴角，叶晓枫一急，正想开口却被风策一把拖到身边，右手抵在他后心处，登时便有阵阵温热通过风策的掌心传过，刚刚那阵难熬的心悸瞬时缓和了不少。 叶晓枫双眼一阵刺痛，泪意随之涌上。 「风策……你……」 风策缓缓道：「你放心。」 叶晓枫狠狠比起眼睛。 你放心…… 他不用问放心什么。 要李添成死，你放心。 叶晓枫抬手去擦他唇边的血迹，摇头：「不行……我不能牵连你。」 风策垂眼看他，明明脸色惨白，然而神情却很温柔：「可我也不会眼睁睁看你死。」 蓦地他低下头在叶晓枫额际轻轻吻了吻：「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交给我。」随即对楼轻澜嘱咐道：「走，离我越远越好，等笛声停了再过来。」 楼轻澜被风策眼里的郑重所惊，面色变了几变，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点头下车，大步朝外走，越走越快。 风策直到从后视镜里再也看不清楼轻澜的身影，才重又执起笛子放至唇边…… 半个月后。 震惊娱乐圈的李添成一案终于在警方公开发布了调查进展后被舆论推向了顶峰。 而叶晓枫由于涉嫌故意伤害罪被刑事拘留更是炸翻了娱乐圈。 公安在微博上的通告很公式化，只是将李添成在盘山公路上与叶晓枫车辆相撞，并且两人斗殴的情况进行简单概括后，便没有下文了，只是让公众等待之后的审查结果。 巧合的是，盘山公路在叶晓枫与李添成事发之地最关键的监控由于年久失修而缺乏决定性的证据。 没有证据证明，李添成最终的死亡与叶晓枫有关。 陆迟安连夜赶到s市。 由于事发地点没有进入f市，所以这件案子归位s市辖区。 楼轻澜在s市有相当大的关系网，当天就已经发动所有关系去压李添成的关系，但是奈何李添成的录像已经传到他的助理手中，而助理抢先一步报了警，并且在微博上公开叶晓枫主动伤人一事，在舆论的压力之下，原本轻而易举能平復下的一件事变得相当棘手。 陆迟安第一时间联繫到楼轻澜，听完以上这些，沉默片刻后道：「既然压不下来，那就索性把事情做大。」 楼轻澜问：「怎么做大。」 陆迟安想了想：「反正事情的起因是因为顾言，顾言的事是千真万确的，那么，非法拘禁，故意杀人，毒品走私这几条罪是跑不了的。」 楼轻澜点头：「但是他人死了。」 陆迟安冷笑一声：「人死了，但罪名死不了，向广大观众公布一下他的恶行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毕竟得让人知道，死了的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畜生。」 楼轻澜会意：「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陆迟安又道：「在商不言政，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交给我。」 楼轻澜迟疑：「……令尊会同意？」 陆迟安笑了笑，眼光瞥向身边的人：「放心吧，我挂了。再联络。」说完利落地挂了手机，转头问道：「可以了吗？」 一直坐在陆迟安身边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霍连年点头：「关系越多越乱，托的人越多越糟，你让叶晓枫身边的那些朋友也不要轻举妄动。」 第460页 陆迟安翻着网上已经天翻地覆的舆论，还是有点不放心，犹豫了会儿还是问出口：「还是会吃点苦头的吧……」 霍连年抽出支烟递给陆迟安，陆迟安摇头，霍连年自己点上火抽了一口，才缓缓道：「如果你说的吃点苦头是看守所那点事，你就放心吧，虽然比不上外头，但也差不离多少……至于刑期……」 叶晓枫揍李添成那段影响是被李添成助理作为证据提供给警方的，但好在那段影响里的声音提取现实，叶晓枫在李添成死之前半小时就已经离开了，李添成是死于心肌梗塞。 往重里判，那就是失杀人，但如果轻判也不是不行，毕竟没有绝对性的证据能证明是叶晓枫杀了霍连年。 「故意伤害是逃不了的，根据伤者的程度来判，如果李添成的死不算到叶晓枫头上，那就是三年以下。你懂的。」 陆迟安不说话了。 三年以下。而中国刑法中，若犯罪嫌疑人没有前科的话，三年以下是有很大可能判处缓刑的。 霍连年又抽了口烟：「人刚被刑拘，案子还在公安手里，不过检察院一定会批捕的，就看检察院怎么定性往法院递交。」 陆迟安突然问：「你把握大吗？」 「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霍连年闻言笑了：「再说了，叶晓枫也确实没杀人，不是吗？」 一直紧绷着脸的人终于在听到这句话后松了口气，露出久违的笑容，陆迟安拍了拍霍连年的肩膀：「谢了，哥。」 霍连年眸色一动，却摇头：「你不用谢我，反倒是我，该谢谢叶晓枫。」 倒是他霍连年，才该谢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却偏偏让一切有了拨乱反正的机会。 如果救下叶晓枫是对过去那段无能为力所唯一能做的，那么，他霍连年就算拼尽一切都会去做。 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他的顾言。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大结局）尘埃落定 中 一个月而后。 一则检察院批捕叶晓枫的通告将好不容易才有些平息的娱乐圈又一次炸开了锅。 与此同时，另一条警方通报悄然上线。 通报详细阐述了李添成以及其娱乐公司通过签约明星，并通过掌握明星的隐私要挟明星出卖身体，以获取相关人脉几利益关系。 现在李添成公司旗下以有多位明星集体报案，但为了保护隐私，警方并未公开姓名。 并且在搜查过程中，警方在李添成的住所发现了四年前绑架并非法拘禁顾言的完整录像，经过刑侦手段确认，录像内容属实，李添成拘禁顾言长达一周，并在期间对其强迫注射海洛因。 但由于李添成与顾言均已死亡，故对于顾言被绑架拘禁一案只能调查到这里为止。 然而案件的终止调查并不能平息粉丝们的怒火。 李添成对顾言的所作所为将原本已经淡出粉圈的顾言粉丝彻底激怒。这种怒火由于得不到宣洩导致大规模的粉丝在警方微博下留言重审叶晓枫一案，对叶晓枫是否间接杀害李添成表示怀疑。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就在顾言及叶晓枫粉圈怒火中天之时，李添成当时用微型摄像机录下的视屏也被传到了网路上。 视频中清晰地显示，先动手的人确实先动手，可之后李添成也掏出了枪，而在叶晓枫离开之后长达半个小时都是李添成独自躺在地上。 警方通报显示李添成的死亡原因是心肌梗塞，结合视频最后李添成痛苦的画面的确相吻合，并且在这个死亡过程中，叶晓枫都没有出现。 所以叶晓枫故意伤害罪是坐实了的，但故意杀人罪或过失杀人罪却有待商榷。 何况李添成被调查出身后一桩桩匪夷所思又令人髮指的行径，网络舆论首次一同倒向了叶晓枫。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人们总是同情弱者的。 叶晓枫在颁奖典礼上的泣诉，已经被查明的顾言死亡之前所经歷的非人待遇，网民的口径空前一致：草他妈的，打一顿怎么了？对付这种畜生，下手难道不该更狠一点吗？ 民众对叶晓枫故意伤害罪表示理解，若同样的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未必能做到更好，做到比叶晓枫更克制。 而霍连年想要的局面也正是如此。 司法的公证确实不容染指，但首先叶晓枫确实与李添成死亡无关，那么陆迟安的要求就不难搬到。 陆迟安的要求很简单，将叶晓枫的负面报导降到最低。 既然叶晓枫的伤害罪一定会落实，检察院一定会批捕，那么如何公关网络上对叶晓枫的批判就尤为重要。所以霍连年动用了关系，将李添成的通报提前，于叶晓枫的批捕通告一前一后公开到网上。 老百姓对于拿着高薪享受着荣耀却私德败坏的明星的确不能容忍，但若事出有因呢？如果能够得到大家的共情呢？如果将一件本来很坏但由于得到大家的理解而变得不那么坏呢？ 很明显，霍连年围魏救赵的策略成功了。 当然也有对叶晓枫进行抵制的声音，但比起全网唾弃已经太好了。 「我能去看看他吗？」 陆迟安实在担心叶晓枫在看守所里的生活，尽管霍连年再三表明打点了好了一切。 霍连年都无语了：「看守所又不是监狱，别说你了，家属都不能进去，你要是想和他说话，只能写信让律师会见的时候给你带进去。」 第461页 「……写信？」陆迟安哑然：「我这都多少年没写过字了，你让我写信？」 霍连年嗤笑一声：「爱写不写。我已经跟叶晓枫的父母打过招唿了，他们儿子的事我会全权负责跟进，除了这段看守所的日子逃不掉，不会让他有牢狱之灾的。」 「行吧。」陆迟安放弃了，转而问道：「律师什么时候去见他？」 「明天下午。」 「好，明天我的信会给到。」 霍连年勾起嘴角：「不用写太多，意思尽到就好。」 第二日下午，霍连年聘请的律师已经早早等候在s市第一看守所门前。 五分钟之后，陆迟安到了，然后环顾四周，半响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已经捏皱了的条子递给律师。 「你好，黄律师。」 黄律师捏着手里皱巴巴的纸条，想笑又不敢笑，死死地憋住。 陆迟安不自在的扯着嘴角问：「我真不能见？」 黄律师摇头：「看守所只能由律师会见，家属朋友不能进入。」 「好吧，你赶紧进去吧，问他在里面怎么样……」陆迟安想了想，随即一连串的话问了出来：「有没有被欺负，条件是不是很差，吃的怎么样，就……反正多问问他这方面的情况，其他的你告诉他，我和霍连年不会让他吃亏的，让他在里面放心，再过一段时间等案子走到法院就结束了。」 这种话想必是听得太多，黄律师瞭然点头：「您放心吧。」 陆迟安反覆思忖发现确实也没什么可再关照的了，终于放人了：「你去吧。」 繁复的会见手续结束后，足足又过了四十分钟，叶晓枫终于在两名管教的押送下进入会见室。 黄律师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位明星了，但每一次见面，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与他年龄完全不符合的沉静。 黄律师见过在萎靡的，惶恐的，忧虑的，甚至暴怒的，烦躁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好像什么事情都已经无所谓的神情。 亦或者，在这个人的心里，早就将最好与最坏的结果都一早放入了计划之中。 无论结局如何，他都平静接受。 「又麻烦你了黄律师。」叶晓枫戴着手铐坐在律师对面。 黄律师先转达了霍连年的话：「霍先生已经在外面打点好了一切，让你不用担心，也跟你父母联繫过了。」 叶晓枫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们……还好吧？」 黄律师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安，忙宽慰他：「放心，两位老人家现在都不着急，当然一开始是很急的，本来是想到s市来看你，但霍先生即便来了也见不到，这才没来。」 「那就好，黄律师你放心。」叶晓枫放心了，表情又恢復到刚刚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替我谢谢霍连年。」 黄律师点头，继续道：「这案子再过一个月就要移交法院了，到时候开庭宣判之后，你就能出来了。」 叶晓枫没回话，似乎对自己的案子进展并不甘心，会见室没了声音一下子显得寂静起来，黄律师转念一想，便岔开了话题：「你剪头髮了？」 叶晓枫摸了摸头，微微一笑：「是啊，剃了个平头，里头的人都这样。」 黄律师称赞：「很干净。」然后顺势掏出陆迟安的纸条递过去：「这是陆少托我转交你看的。」 叶晓枫戴着手铐双手接过字条。 字不多，也不怎么好看，歪歪扭扭的铺满在纸面上，一看就知道这人应该很久没写字了。 叶晓枫用了几十秒看完，直看到最后那个龙飞凤舞的署名时，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来。 这一笑干净纯然，仿佛一个涉世未深的大男孩，在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环境中，无声又无息地独自开怀。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大结局）尘埃落定 下 两个月后，s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对叶晓枫故意伤害罪一案进行审判。 由于证据不足，法院最后宣判叶晓枫过失杀人罪罪名不成立，故意伤害罪罪名成立，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三年。 宣判结束后，叶晓枫当庭释放。 鑑于缓刑三年，故之后三年里，叶晓枫必须每月向所住地公安报导，若要离开所住的城市也要经过考察机关的批准。 依照风俗，看守所刚出来的人不宜回家，楼轻澜第一时间带人去往酒店。 一路上，楼轻澜大致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单概括了一下。 「网上对你的风评没那么糟糕，你放心，甚至大部分都站在你这边。」 「嗯。」 叶晓枫靠着窗静静地听。 「你父母订了机票明天就到。」 「嗯。」 「你和ylf的经纪约还在，之后是不是继续都看你。」 叶晓枫摇头：「不了。我不会再进娱乐圈了。」 这个回答楼轻澜似乎一早便猜到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又关照了几句，终于到了无话可说之际，叶晓枫突然问道：「风策呢？」 楼轻澜一顿，没有回答。 叶晓枫眼光追过来：「风策呢？」 楼轻澜眼色似乎暗淡了几分，尴尬地笑笑：「我们先回酒店再说吧。」 一股很不好的预感霎时窜上心头，叶晓枫一把抓住楼轻澜的手臂，声音拔高：「他怎么了？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第462页 打从自己进入看守所之后，就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看守所没有网络，没有手机，只有每天每夜定时定点的新闻联播，只能通过偶尔的律师会见得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并不关心自己的名声如何，也不在乎案子进展怎么样，他唯一在乎的只有风策。 但律师递来的只字片语里却没有一丁点风策的消息。 「他……」叶晓枫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復下心情：「他那时候吐血了，是不是……是不是他用内力的时候伤到了自己？」 他记得风策说过，这种类似于音杀的招式一个不慎就会伤人伤己，结合那时候风策的脸色以及状态，再加上现在楼轻澜的欲言又止，叶晓枫几个月忍耐下来的那股子担忧一下子就爆发了。 楼轻澜见状长嘆一声：「你先别急……也不是你想得那样……」 「那是怎么样？！」叶晓枫反问：「他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到他！！」 楼轻澜略一皱眉，似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可瞥见叶晓枫紧的表情，终究还是作罢了。 「好吧，我带你去。」说着他方向盘一拐，楼轻澜换了条道，往郊区自己的别墅驶去。 从s市外环开往郊区不过四十分钟路程，然而叶晓枫从来没觉得四十分钟会有这么慢，他恨不得往自己背上插对翅膀立刻飞到风策身边去。 好容易到了，叶晓枫刚下车就被随后而来的楼轻澜扯住。 「等等。」 「怎么了？」叶晓枫回头。 「你确定你要见？」 楼轻澜的表情非常严肃，这令叶晓枫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楼轻澜忍不住掏出烟，可转念一想又放了回去，颇为烦躁地抓了抓头髮，有些放弃地道：「算了，跟我来吧。」 楼轻澜在郊区的别墅很大，分别前后两栋，完全中式的风格，尤其两栋只见还有一片人工湖，湖中有人造的楼台，仿白玉的大理石踏板，一眼望去红砖绿瓦，颇显古意。 而风策就住在后面那栋。 两人踏石穿水，沿着打通的幽径一路来到风策的房间，临开门一刻，不知为何，叶晓枫心头狠狠一跳。 他犹豫片刻，却还是身后的楼轻澜越过他，为他打开了门。 眼前的景象没有给人丝毫的准备，霎时就冲进了叶晓枫眼眶，叶晓枫倒吸口气，惊恐之下连退了两步。 楼轻澜伸手扶住，微微嘆息：「两个月前……他就这样了。」 整个房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有人静静躺在床上，胸腹带着心脏监视器，手背扎着输液管，仿佛一具毫无生气的躯体，只有监室屏幕上起伏的线条能证明，他还活着。 「他……」 有太多话想要问，以至于一下子涌到嘴边偏又一个字都问不出，叶晓枫只觉胸口剧痛，痛到他不得不弯腰狠狠捶了几下胸才能撑下去。 「你想问他怎么会这样？」楼轻澜善解其意，望着床上的人，难得怅然道：「他说他练的什么功已经到了瓶颈需要突破，但是因为文岩的关系，他内力流失过多，而恢復内力须得循序渐进，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加上……」楼轻澜声音减低：「……加上那天晚上他吹笛……我不是很懂，如果一定要解释，大概就是需要很深沉的内力才能支撑那天晚上他的举动，内力不够就会伤到自己……」 楼轻澜回想着当时风策的解释，苦笑道：「他说，他现在好比一只装满水的杯子，水太多了会溢出，溢出的水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所以必须换一个更大的杯子，而他练得那个什么清风策，就是一门需要不断换杯子的武功。可是换杯子需要把里面的水全部倒换，而他已经没有水了，没有支撑住他换杯的条件了。」 叶晓枫慢慢走到床边，慢慢去碰那只插着针管白皙的手背。 「……那这是……」 楼轻澜走到他身边，两人一齐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声音很低：「他没有唿吸……所以只能通过这种办法来确定他的生命状况，而且他也没交代什么，直说如果一个月内他没有出门，应该就是失败……我……」楼轻澜越说越难过，语气都有些不稳了：「……我又不能放着他不管，总不见得不吃不喝吧？这是营养液，好歹当个植物人先这样撑着，我怕什么都不做，他才是真没了……」 叶晓枫缓缓跪倒地上，执起那只毫无生气的手，慢慢贴到脸颊边，眼泪不由分说地便流下来，途径两人相交的手指间，一滴滴流进手心。 「对了……」楼轻澜从风策枕头底下抽出一封信，交给叶晓枫：「这是他留给你的，你看一下吧。」 叶晓枫狠狠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眼泪统统逼回去，才接过那封信。 楼轻澜轻道：「我先走了，你慢慢看。」说完也不等叶晓枫回，先一步出门，把这个空间留给更需要的人。 叶晓枫抖着收把信展开，然而才看到第一个字就忍不住，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手，一点点往下看去： 晓枫亲启： 你若见得此信，想来我已身处困境。 此困境与你无关，切勿挂怀。 风策年少轻狂，未尝别离，二十年间活得颇为纵情。然，遇见你，方知世上唯有真情，不能纵情。 师叔曾说：人活在世，每一瞬，都在选择。 过往十分不解，如今才豁然开朗。 第463页 我选择与人比武，这才流落此世间。我选择成为戏子，这才与你相见。我选择听命己身，这才有缘得你青睐。我选择救文岩为难，这才内力流失。我选择为你復仇，这才破功而散。 往日种种，皆为因果。 我之选择，与你无关，你他人无关，与世上任何人，俱无关。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与你相处短短不过一年，不知为何，眼下想来，总觉竟也比得数十年。 可谓无悔无怨。 自陆迟安处得知，不久你将脱困而归，我便再无惦念。 此次闭关，兇险之大平生未遇。或可侥倖留得一命，你愿意，便等我一年，若我三年未醒，你便随意寻处地方，将我埋了罢。 不必伤感，无需流泪，这一生到此，也算惊喜连连。 你之人生，也该破茧成蝶。 未来甚长、甚长、甚长。 惟有珍重、珍重、再珍重。 叶晓枫再也看不下去，泪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落在纸上，直将最后两句化出字晕。 晓枫。 若有缘，你我此生仍见。 若无缘，你我来世再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