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身暴露!疯批摄政王囚她于笼》 第1章 逃跑 一个病弱远离京都的皇子,突然有天被召回京都,登基皇位,是一种什么感觉? 卫澄:想死,非常想死。 这样的狗屎运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却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因她是女儿身。 当初她母妃待孕,被其他嫔妃妒忌,打击沈家落狱。 为了沈家,荣妃不顾安危,提前产子,谎称自己诞下皇子,引得先皇垂怜,留沈家上下百口人一命。 早产让荣妃身子落了疾,在卫澄不满五岁的时候便郁郁而终。 而卫澄因为先天不足,天生羸弱,一度被太医认定活不了太长时间。 好在她争气,无数次从鬼门关逃脱,硬是撑到了十六岁。 沈家当年洗刷冤屈得以真相大白,在卫澄八岁上奏与先皇提议,带着她去江南养病。 故而,卫澄八岁被封为澄王,去往封地江南,从此远离京都。 不然在那恐怖的皇宫之中,根本保全不了自己女子身份。 原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老死,谁料先皇末年有了变故。 他听信佞臣谗言,开始追求起缥缈的仙术,渴望一统天下,留名千古。 却在一次意外中身受重伤,最后毙了。 先皇逝世,整个凌霄群龙无首,岌岌可危。 在先皇驾崩前一个月,佞臣迟景珩拿着先皇遗诏,当上了威风凛凛的摄政王。 之后挟天子令诸侯,先后除新皇以外的皇子冠上罪名,按照国家律法处置。 最后,新皇登基不满半年,也抑郁而亡。 到了今日,除了远在江南的澄王,其余皇子无一幸免…… 消息传到江南之时,事情过去两个月,来到还不仅仅是消息,还有让澄王登基的圣旨。 不用猜也能知道这是是谁在背后搞鬼。 对方要的就是一个傀儡皇帝,卫澄就算到了京都,也逃不过任人摆布的结局。 可惜,血影根本没给卫澄逃跑的机会。 消息与血影兵一同到了澄王府,名义上说是保护她入京,实则念出圣旨的一瞬,直接被把她押上轿子。 光天化日之下,到底有没有王法了! 不对……好像她现在就是王法。 反抗不了只能被迫接受,卫澄被人直接捆住上了马车,连带着还有平日贴身照顾的刘嬷嬷。 就这样被绑架上了归京路。 中途根本没有任何逃跑计划,人生地不熟是其一。 其二自然是那血影兵寸步不离,没有任何办法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 卫澄手无缚鸡之力不说,刘嬷嬷纵然有一身力气,也不敌这群上过战场的精兵。 先前,卫澄与病魔搏斗,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哪曾想,自己居然要死在可怕的摄政王手里。 路上听了许多关于迟景珩的消息,无一例外,都是如何的残暴,如何杀人不眨眼,如何玩弄权势在股掌之间。 她一介女子,就算日后登基,如何能与这样的魔头抵抗呢? 或许是上天也听到了她的祈求,就在准备入京的前一夜,突然下了一场暴雨。 暴雨倾盆而落,根本看不清前路,更别说这里是城郊,血影也害怕出了意外,只能去寺庙避雨,等雨停。 外面倾盆大雨,大家忙着躲雨,卫澄血影被锁在院子中。 此时,刘嬷嬷拿着一件女装到了卫澄的手里,泣不成声。 “澄王,这是唯一能够逃走的机会,奶娘看着你好不容易活到现在,怎能再入那豺狼虎豹的地方……快走罢!” 卫澄拿着刘嬷嬷递到自己手里的衣裳,整个人颤抖在原地。 当下也来不及思考太多,满脑子都被刘嬷嬷的话打动了。 只要她逃走,说不定就能够躲过一劫。 在刘嬷嬷一再催促下,卫澄毫不犹豫换上了女装,不顾一切的冲向雨中,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路上的血影兵不少,却对寺庙不熟悉。 卫澄在不远处看到侍女从院门进来,紧随其后,跟着队伍出了院子。 一路上战战兢兢,她更害怕的是自己身份暴露,好不容易出了院子,看了看周围,只想哭。 不仅仅是血影不知道路,她又如何知道呢? 一个人在雨中一下子慌了阵脚,看到面前一群士兵急匆匆的,她慌忙钻到了一间杂物间,心里慌得不行。 黑不溜秋的杂物间里,卫澄慌不择路,差点摔倒。 过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或许这里是是平日放香火的地方,刚进来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檀香。 还没有找到合适躲藏的地方,外面突然一阵骚动,脚步声愈演愈烈,像是来了更多人…… 自己逃跑的事情难不成被人知晓了?! 卫澄想都不敢想,直接找了一个小角落躲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衣裳让她感觉到难受,还想要起身出去,却发现外面的还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今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让她觉得紧张又刺激,就像是平日里看的话本里面的情节,心那一处跳个不停,让人又惊又喜。 只要待到明日就好了…… 她想着,说不定自己也可以过安稳日子。 突然一阵异响打断她的臆想,“嘭”的一声,杂物间的门被人狠狠撞开。 随即关门声响起,仿佛刚刚发生的事只是她的幻听,没有时间反应过来。 杂物间原本就是一个小黑屋,只有一扇门,没有窗,这种情况之下,她慌张是自然的。 卫澄壮着胆子从角落起身,往门的方向走了几步。 突然一阵劲风从身侧过,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直接被人扣住咽喉。 力气好大,差点把她掐死。 “何人?”男人的声音阴沉,低哑又带着磁性。 从未跟异性接触过的卫澄整个人僵持住,根本不知道到接下来要如何。 对方的束缚太紧,弄得她快喘不过气来,眼眶急得泛红,用手去扒拉掐着自己脖子上的手,努力挣扎。 “我……我只是一个路过的……” 她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说话带着祈求和顺从,带着一丝江南腔调和委屈的声调。 如此,男人的动作松了几分。 他刚刚探到怀中陌生的女人手无缚鸡之力,不像是外面的杀手的模样。 还有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男人控制不住自己,往她的肩颈深深一嗅。 卫澄大口喘着气,还是不适应与异性接触,想要从他的禁锢挣扎出来。 好不容易差点抽出身,突然感觉到自己耳畔旁边的呼吸滚烫,烫得她身子一颤。 “呵,竟然下了合日欢。” 男人声音更加喑哑,似乎带了一丝轻讽。 卫澄却能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力道越发重,疼得她想要惊叫出声。 下一秒,她被人翻了一个身,强压在墙上。 “要想活命就闭上嘴,若是发出一丝声音,本王让你一辈子都说不出话!” 男人说完,直接把她的嘴堵住。 紧接着,卫澄感觉到身后的身躯愈发滚烫,身躯贴近的一瞬,她整个人怔住了。 这是要做什么? 第2章 登徒子 周围很黑,她却能听到男人有些喑哑的声音。 渐渐的,喘息声越来越大,扣在她腰肢上的手也渐渐不安分起来。 嘴巴被捂住,也发不出丝毫声响。 两行泪流下,而对方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她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尚未打过耳洞的耳珠被人咬在嘴里,她的手攥拳,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别的声响。 原本的仓房本就狭小,越是如此,她越是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沉木香,总让人心安。 可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粗鲁,逼她就范。 卫澄本就身体羸弱,一招下来,再也无力撑住,直接软瘫落地。 晕死前,还能听到男人的低语。 “你放心,本王一定会负责到底。” 狗屁! 卫澄低低骂了一声,晕了过去。 她才不要这样的负责,她只想要一个平淡的人生…… —— 卫澄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空荡荡。 四周还是昏暗得要命,却能听到外面有些稀碎的声响。 她身上披了一件长衫,整个人虚弱的躺在地上。 她还记得昨夜那恐怖的事情,理智却告诉她,自己已经逃出了院子,无论如何,也要从这个破地方跑出去。 刚起身,不料摔倒在地,膝盖磕得发疼,疼到眼泪都在眼眶打转。 卫澄倒吸一口冷气,咬着牙关,擦干眼角的泪。 刘嬷嬷说了,一定要趁着明日出发之前离开这里。 再一次尝试起身,腿还在打颤,她努力站起之后,用手撑着墙走路,终于打开屋子的门。 天还没亮,外面依旧是黑夜,不过已经没有多少人把守。 忽地,卫澄眼神往不远处瞥去,看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是一个狗洞…… 雨还在下,但是没有昨夜那么大了。 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何时天亮,看着这样的场面,她心里有些紧张。 她拉了拉自己身上唯一的外衫,仿佛让自己快点下决心。 又是一阵风吹来,大门火把被吹得摇曳,就在这一瞬间,她不顾一切,撒腿跑到狗洞边。 官兵都是有身手的,感觉到一个黑影窜过,连忙回头查看。 只是灯火明明灭灭,确实看得不太真切。 “应该是野狗,往狗洞的方向去了。” “也是,这个时间点,寺庙哪里还能有活口?” 说到这个,两个人都沉默住,相视一眼,都闭上了嘴。 今夜摄政王迟景珩现身在寺庙之中,说着追查逃犯,当晚杀了好多人。 杀人不眨眼和大魔头用来形容他,完全不是假话。 悲痛地惨叫持续到后半夜才结束,现在血影去处理残局,他们两个有幸留在这里守门,不用去看那血腥残暴的场面。 也没想到,就在刚刚放跑了一个。 卫澄终于逃掉了。 这里原本就是荒郊野外,路上磕磕绊绊,她一个弱女子还不识路,摔了好几次。 手上的外袍也被污泥弄脏,被她遗弃在地上。 眼前的景色开始明亮起来,她看到了不远处的官道。 此刻,已经耗费她全身力气。 从半山腰上下来,全靠一口气撑着。 胸口异常疼痛,卫澄知道是自己的旧疾犯了。 突然感觉有些后悔,若是知道如此危险,还不如不逃跑的好。 可是离弓的箭哪有回头路?她不能再回去了。 就在她即将到达官道之时,突然听到马车的声音。 可如今的她,连呼喊的声音都发不出,直接晕倒在地。 车夫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影倒下,连忙停车,与身后的主人汇报。 “夫人,前面似乎有个女子摔了……” 车夫还没说话,一个年轻的女子直接打开车帘,娇嗔了一声马夫: “即是女子,又如何见死不救?你快点带我去看看罢。” 说完,女子直接跳下车,走到卫澄面前。 地上躺着的是一个貌美的姑娘,她思绪再三,便把自己的外袍脱下,盖在她的身上。 “也好在你碰到的是我,若是旁人,可是要吃亏的。” 她的语气很轻,感觉她的气息微弱,使唤着车夫带她回马车上。 人被送到温暖的马车里,坐在里面的夫人看了一眼送进来的女子,连忙把身上的外袍盖上。 “看来病得不轻,我们赶紧回去吧。” “母亲说的是,不过她这模样,只怕……” 女子说得犹豫,抬眼看着自己的母亲,眨了眨眼。 “绕到小路走。”坐在马车里的夫人对车夫开始吩咐道。 “可是小路泥泞,昨夜大雨恐怕……”车夫面露窘色,有些疑惑。 “你别管,听我的。” 如此,车夫只能听从夫人的话,驾驶着马车走到的小路上。 在他们离开之后差不多半个时候左右,真的有一群官兵出现。 “分头行动,若是今日寻不到摄政王口中的女子,吾等人头不保!” 头领吩咐之后,众人应声:“是!” 而此刻,马车也真的陷进了泥泞里。 好在平日夫人常常下乡义诊,不远处的村民们知晓后,很快来帮忙,带着大家一起把马车送到村里安置。 官兵们只知道在寺庙附近和官道搜查,等到扩大范围的时候,那马车已经从小道往京都的方向去了。 就此错过。 —— 这一场大雨,卫澄高烧不醒。 也是同一天,京城出现了一张通缉令,说是当日去了寺庙的女子,举报有奖。 那摄政王手下的獠牙血影兵一家一家搜查,京中无数少女被抓,弄得人心惶惶不安,整个京都压抑着一片沉寂。 第二日,更劲爆的消息传出来了,澄王刚入京便水土不服,择日登基,而身边的奶娘因为照顾不周,即日问斩。 “摄政王如此残暴!澄王向来身体羸弱,水土不服怎的还怪上奶娘了?” “这摄政王脾性阴晴不定,你还是小声些吧!” “嘘!你竟然置喙摄政王做事!” “……” 这一切都跟城郊外的一处宅院没有任何关系,等卫澄醒过来,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她迷茫起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梦里都是梦魇,还有那个不知名的登徒子,弄得她心绪不宁。 “你醒了?” 第3章 要走 顺着声音,卫澄抬眸。 一袭嫩绿装女子出现在视线之中。 女子露出一张芙蓉面,明眸雪肌,气质佳然。 她不仅声音好听,那举止也得体有礼。 看到卫澄防备的模样,她停下脚步,保持三尺距离。 “你晕倒了,我娘亲救了你。” 卫澄不擅长与旁人亲近,被她看着有些羞赧。 她低垂眉眼,看到自己身上穿着是没见过的女装,眼神慌张起来。 “我这身……” “放心,衣服是我换的,你我都是姑娘家,怕什么?” 女子低头捂嘴笑,看着卫澄这般模样,感觉很有趣,,“今日我娘有事,不在家中,便让我来瞧瞧姑娘可否退烧了。” 姜晓看着面前的卫澄,觉得她一定不是普通家的女子。 对方身上衣裳的布料是上等的蚕丝,普通百姓哪能够穿得起的? 卫澄听到她说的话,总算松了一口气。 想到自己晕倒之前听到的马蹄声,说不定就是她们的马车。 突然想到了什么,卫澄直接掀开身上的被褥,陡然激动起来。 她现在才想到为何总感觉不对劲了,自己逃掉后,跟着她一起入京的奶娘怎么办?! 那魔头肯定不会放过刘嬷嬷,说不定已经把她处死…… 卫澄自有记忆以来,身边只有刘嬷嬷一个亲人。 沈家的人觉得她的降临带来了不幸,更是因为知道她女扮男装,断绝来往,生怕遭受牵连。 明面上风光的澄王,实际在江南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唯有刘嬷嬷对她疼爱,弥补卫澄对家人的渴望。 她那日太着急,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还听着刘嬷嬷的吩咐,想着要逃。 一场大雨,让她原本养了几年的身子恢复成以前不好的状态。 卫澄还未起身,姜晓挡在她的面前。 “姑娘,你身子尚未痊愈……” “我必须要走!”卫澄抬头祈求着姜晓,眼眶微红,让她没有血色的脸染上一层酡色。 姜晓看着面前的姑娘这般,想要拦下,又觉得自己不应当强迫人留下, 可是—— “姑娘身患旧疾,别让之前的努力都白费。” 姜晓苦口婆心,更是搬出来她母亲先前的话术。 听到这话,卫澄眼眶的泪水“吧嗒”滴落,动作还是停了下来,看着她。 “若是有一个疼我爱我的人命在旦夕,你说我要不要走?” 她知道面前女子的好意,可是她这一次非走不可。 就是因为从小受到病痛折磨,更是明白活下来的珍贵,她又怎么会让刘嬷嬷的性命,来换取她的自由呢? 更别说,普天之下,莫非黄土,她是不可能从迟景珩的手里逃脱的。 刘嬷嬷没了,迟景珩为了逼她现身,还可以对沈家下手,对江南与她有关系的人下手。 她就算苟活于世,也是生不如死。 卫澄身为皇家子嗣,更是知道那些腌臜事,想起路上听到关于迟景瑜这个人的手段,绝对不会相信他会放过她。 姜晓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就跟揪了一样,抿着唇想了想,才说道:“姑娘家在哪儿,不如我送姑娘回去?” “不必!”卫澄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望姑娘许了我的心愿。” 她胡乱的用手擦掉自己眼角的泪,直接跪在姜晓的面前,“我只想去救我的家人,希望姑娘能够理解。” “是我的不对,知道了。” 姜晓知道自己没办法劝告,不应当继续追问下去。 没有等卫澄拒绝,姜晓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屋子,“你是我母亲用尽全力救下来的病人,若是我对你不理会,会让我母亲寒心的,就让我让人派马车送姑娘回去罢。” “可是……” “你身体不好,可能走出去就已经晕倒了,别可是了。” 姜晓一句话,直接把卫澄的话堵在喉咙。 卫澄也只能点点头。 不一会儿,一个婢女装扮的丫鬟走了进来,天真俏皮,完全让人讨厌不起来。 “姑娘,这是一些夫人做的药丸,我家小姐说了,你大病初愈,这药丸是给你急救的。” 叫吉祥的小姑娘说话都是带着笑的。 手里的药瓶递到卫澄手上不说,还给她带了一件厚实的外袍,叮嘱她出去别染了风寒。 “姑娘放心,小姐已去准备马车,等会姑娘就能回家啦。” 吉祥一边说,一边给卫澄梳头,“姑娘是哪家人?到时候我与车夫说说,绝对把姑娘稳稳当当的送回府上。” 她机灵,变着话题去试探卫澄,想要套到她的身份。 这就是为何姜晓让她进来的原因。 知道卫澄警惕,但是这样的小婢女肯定会让人放松戒备。 只可惜,卫澄最懂这些套路,依旧沉默不语。 她看着面前的梳妆台上的首饰盒,眼神飘忽,有些紧张起来。 卫澄当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澄王,她知道自己在外,最需要的,其实是银子。 而她身上没有银子。 那夜走得匆忙,身上刘妈准备的盘缠都掉在那可怕的黑屋子里。 她要是进了京都,还要换成男装……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澄总于开口了。 “你能不能给我倒杯热茶?” 她努力让自己的嗓子更加暗哑,回眸看向吉祥,祈求道。 吉祥看着面前的美人楚楚可怜的模样,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失了神。 “那、那是自然……” 吉祥连忙恢复自己正常,放下手中的梳子,去给卫澄倒水。 殊不知,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卫澄已经把首饰盒里面最贵重的东西攥在自己的手里。 在皇家的这些年,她接触太多金钗钿合,一眼就能够看出最值钱的玩意儿是什么。 等吉祥端着茶杯回来,她缓缓接过,抿了抿,“谢谢。” 一笑一颦皆是温柔,吉祥一不小心被美貌慌了神,也没注意首饰盒里的镶金的珠宝不见了。 “叨扰了许久,我还是离开吧,没有马车也是可以的。” 卫澄放下茶杯,看着吉祥,“或许,你带我去见见你家小姐,这样也好让我与她好好告个别。” 她拿了别人的东西,现在内心惴惴不安,日后若是可以,一定要来偿还。 第4章 处死 吉祥看着面前的美人,想都不想,重重点头应下。 卫澄跟着她一起出去,不让她去检查身后的首饰盒。 从小病弱,皮肤嫩如白雪,出现在阳光之下,更是白得耀眼,让人无法直视。 她出现的一路,让府邸里其他人都为之一振,更是有几个家丁因为远远看了她一眼,糗样百出。 吉祥在一旁偷偷地笑。 卫澄低着头,尽量避开其他人的灼灼目光。 她身份敏感,刚刚吉祥还给自己梳妆,只怕是日后开口难辩。 也不想让旁人看到她的脸太真切。 对她而言,暴露自己女子身份,跟自刎没有任何区别。 终于,看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姜晓。 “劳烦小姐,若是我办好家里事,必然厚礼相谢。” 卫澄对姜晓福身,眼泪还在眼眶打转,看得令人怜惜。 就算她是女子,姜晓也有些心疼起来。 果然二话不说,直接带着她往马车上走,并说着:“若是在外面有难,姑娘大可放心来我姜府。” 姜晓看着马车上的卫澄,笑了笑,“我叫姜晓,姑娘呢?” 卫澄被问到这个问题,悄悄捏紧自己衣袖中的首饰。 “我姓沈,叫沈明珠,多谢姑娘今日相救,日后一定登门道谢。” 她用了一个假的身份回答。 母家姓沈,在她母妃咽气之前,含泪与她说,若他日她能恢复女儿身,就叫明珠。 是她母妃的掌上明珠,而不是这可怜皇子身份。 卫澄对母亲的记忆很淡了,却把这句话记得清楚,若是日后有机会恢复身份,她就叫明珠。 想着,眼眶都开始红了。 姜晓看着她又要落泪,只能让马夫快点驾车,让她早日归家。 马车从侧门出发,卫澄轻轻掀开车帘,入眼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再回头,巡视一遍姜宅附近的位置。 报恩她会的。 但,不是现在。 车夫许是为了照顾她,驾车缓慢平稳,卫澄等不及,开口催促起来。 “我家中有很急的事儿,大哥能不能再快一些?” 声音软糯甜美,如此请求,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撑得住。 果然,车夫立马甩起自己手上的长鞭,应着。 “好勒,姑娘可要坐稳当了。” 就在卫澄离开后不久,吉祥这才进屋收拾。 收拾到梳妆台时,才发现事有蹊跷。 “小姐,不好了!” …… 而此时,卫澄已经来到了京城集市,她让车夫带着她去了最繁华的街道。 此刻是正午,也是京都最繁华的时刻。 行人熙熙攘攘,摊贩吆喝声更是震耳欲聋,卫澄就是在这个地方下的车。 她说自己要去一个地方拿东西,不然回家会让家里人起疑这些日子的去向,车夫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刘嬷嬷是正儿八经的京都人,在江南偶尔听到她说京城繁华,和江南的闹市相比,京都的西街才是最热闹的。 今日卫澄总算是见到了。 越是想着自己与刘嬷嬷的点点滴滴,她越是坚定自己回去的心。 趁着车夫不注意,快速入了一个铺子,借着打量,侧身跑到角落里。。 很快身影隐没,车夫再也循迹不到她的踪影。 等了许久,车夫这才发觉到什么,想要下车去找,发现马车已经在人群之中,根本动弹不得。 此时,卫澄已经进了一家典当铺子,手里滚烫的首饰拿了出来。 不能用女装的身份示人,从她入城这一刻起,就已经打足十二分精神。 以前在江南也去过集市,却还是低谷了京城的繁华,从当铺出来,被街上的东西看恍了眼睛。 她死死握住自己手心里面的碎银,找到了一家成衣店。 用全身的银子买了一件粗糙衣裳,再一次出现在街道的时候,她已经穿上了男装。 此刻的卫澄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汗,看着周围的一切,开始惴惴不安。 虽然在京都生活过,却根本没有集市的记忆,只能漫无目的的走着,总算走到一条更加宽敞的道路上。 她身子有些虚弱,今日什么都没吃,只喝了半盏热茶,此刻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一旁的热心大妈连忙把她扶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摊铺的位置上。 “哎哟喂,怎的小脸如此惨白?”大妈看着她面无血色,连忙去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花过来。 她看着卫澄穿着简单粗布衣,更是瘦弱得不行,说不定就是被人虐待的可怜孩子,心疼得不得了。 卫澄稍稍恢复清明,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豆花,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孩子看着干嘛?大娘给你吃的,快点吃些缓缓身体。” 大娘热络的招呼,卫澄虽然想要推辞,可腹部的饥饿感终于让她抬起了手。 第一次如此狼吞虎咽吃豆花,卫澄感觉自己全身都暖和起来。 没想到,在这样的京都,她还能感受到这人世间的温暖。 摊子的客人多了起来,大妈已经去招呼别的客人了,她坐在角落,默默吃完最后一口。 此刻身无分文,她更是自愧,不知道如何面对好心大妈。 又要逃走了吗…… 她咬着下唇,看着大妈忙碌的身影,找准时机跑开。 终于跑到巷子里,卫澄瘫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此刻,她心中有了一个信念。 她一定要活下去! 一定! 还要把那高高在上的迟景珩打倒,日后再也不过这样委屈的日子。 要堂堂正正的走在大街上,不再担心受怕,不再不敢示人。 正当卫澄还在想如何去找迟景珩之时,看到外面的人群都往一个方向走,似乎要看什么热闹。 她撑着自己起身,这才看到自己面前的墙上贴着两张告示。 第一张通缉令,前几日去白马寺的女子疑似通敌叛国,若是知道消息,与衙门举报奖励十两银子。 第二张是她的画像,是她男子的模样,上面写着她是朝廷钦犯,劫狱了。 还有——刘嬷嬷被斩首的消息。 斩首?! 卫澄瞳孔一缩,慌了神的跑出去,一下子就撞到路上的行人。 “哎哟喂!”路人没想到自己会被消瘦的男人撞到,疼得叫出声来,“你没长眼睛呢!耽误老子去囚场看热闹!” 卫澄也被撞到摔倒,可此刻全然忘记疼痛,听到“囚场”二字,陡然激动起来。 “囚场在哪里?!是什么人被斩首!” 她这幅模样跟疯子别无二致,吓得路人往后一哆嗦,忘记自己被撞飞的事情。 “你竟然不知?一个老妈子放走了朝廷钦犯,多稀奇啊,肯定要去看看的啊!” 第5章 不许 处死?! 卫澄脸瞬间惨白,顾不得别的,直接冲了出去。 肯定是刘嬷嬷,没想到今日就要斩首了。 她绝不能让刘嬷嬷为自己而死。 京都的六月,暑气正浓,更别说卫澄这样没吃过苦的孩子,才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眼前眩晕一片。 也不知道自己是靠什么力气挤入人群,周围人声嘈杂,她在中间快成了一个肉饼。 百姓们都在关注今日的事儿。 如今谁不知道摄政王的手段,还在京都越狱,岂不是找死? 不过最稀奇的,还要数眼前犯人。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子,竟然还有如此手段,真的是稀奇,稀奇啊! 天地之大,无所不有,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大家都对这样的稀奇事好奇。 卫澄还没有缓过气来,就听到周围的人开始众说纷纭。 “你说这老太婆是不是真的脑子不好使儿,这把年纪帮人越狱,不是找死是什么!” “哎哟喂,没准是亲人呢,要我,肯定也要赴死一搏。” “哈哈,就冲你这小身板,能打得过摄政王的血影?” “嘘!你真不怕死啊!当众议论,小心脑袋搬家!” …… 谁不知道,如今刚上任的摄政王迟景珩不是等闲之辈,更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其他在京的皇子早被处死了,凌霄日后又会如何呢? 诚然,大家如今还能相安无事活着,谁又能知道,这样的安稳能过多久。 而卫澄死死盯着囚场上那一个小人影,心凉了一大片。 就站在这酷暑之下,也感觉自己身处犹如六月飞雪之中。 她以前从来不知,人竟然能够恶劣到如此地步。 居然用她身边最亲近的人的生命来威胁,逼她就范。 迟景珩果真了解她。 卫澄不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更不是一个杀手果断的人,她从小被庇佑着长大。 以前在皇宫有荣妃,去了江南,也有澄王的身份。 照顾她从小到大的刘嬷嬷,自然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 “午时三刻已到。” 站在不远处的官吏尖声喊起,告诉众人,斩首即将开始。 卫澄蜷缩在地上,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在这个刑场上,她是唯一一个把自己的悲伤表露于面上的人。 只有与刑场上的犯人亲近,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这一幕被不远处茶楼上的男子一览无遗。 “看来,这澄王真的是不惊吓啊~” 白衣男子手执折扇,看着楼下的场面,笑着与面前的黑衣男子调侃。 面前的黑衣男子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佞臣迟景珩,如今的他身份大涨,不到半年内就凌霄最风光的权豪势要。 就连当初的王侯将相,在他的面前都要收起尾巴做人。 而拿着折扇的白衣男子,便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鬼笑面,藏乐。 常人是不会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可如今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关系如此密切,还能够面对面坐着饮酒作乐。 迟景珩一如既往的高冷,更是一副让人根本看不穿的样子。 而给他递茶的藏乐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依旧说着自己觉得好玩的话。 不过两个人的目光放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就是人群中那个瘦弱的背影之上。 这些日子想要找的人终于出现了。 藏乐越看这个背影越是喜欢,时不时还瞥一眼面前男人的神情,喝茶的模样更是嘴里带笑。 他的笑可不是真的觉得好笑,而是嘲笑。 谁能想到短短两日之内,迟景珩派出了无数精兵,就是抓不到这看似瘦弱,在京还没有任何帮手的澄王。 都说了是请他入京登基,却被她在半路给逃了。 还是在迟景珩的地盘逃掉,让他兄弟气的不轻啊。 只不过,好笑的是,当夜在寺庙逃掉的还不止一个人。 一个便是澄王,另一个,则是迟景珩的一夜露水情人。 藏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能让迟景珩气的不轻,自然是要好好欣赏一番的。 谁不知道当朝佞臣迟景珩把朝廷玩弄于鼓掌之间,还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可就在那晚,不仅破戒,甚至还疯了似的寻找女人的下落。 天亮之后,女人跑了。 跑了就算了,他选中的预备登基的皇帝也跟着跑了。 若是说这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关联,倒是有些牵强起来,就是说有关联吧,找遍了整个京都也没找到这两个人的下落。 逼迟景珩直接做出做最恶毒的事。 血影快马加鞭去江南抓人,只要卫澄一日不出现,就一个个抓过来上刑场。 直到杀光所有她的亲朋挚友。 亲近的人杀光她还不出现,就派人去把江南整个城池百姓一并屠杀。 此命令一出,整个皇宫上下的禁卫军全部被他的怒吼吓了一跳。 这哪里是让人回来登基呀,这分明就是发疯! 更是有传闻中说,摄政王暴怒,原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澄王抢了摄政王的女人…… 那确实是罪该万死! 属下都在说,刘嬷嬷在上刑场之前,已经被他们手下的人折磨了一天一夜,到底是荣妃带进宫的嬷嬷,忠心不二,到现在都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如今,她就这样被绑在刑场上,眼睛被布条蒙上,内心更加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让卫澄成功逃离危险的京都,却没有想到还是把事情弄到了最让人害怕的阶段,那摄政王是不会放过沈家一家的。 “孩子,是嬷嬷对不住你……” 刘嬷嬷不停的在刑场台上祈祷奇迹发生,身上伤痕累累,觉得自己做错了,可又觉得自己没做错。 那心狠手辣的男人,一定会把她看着长大的卫澄害死的…… 可沈家…… 他们现在无论做哪一步都会死。 迟景珩好毒的心啊! 距离午时三刻越来越近,一直迟迟没有等到命令的判官开始紧张起来。 这没有摄政王的命令,他到底应当如何做才好? 时辰早就到了,他额前的汗也越来越多。 终于抵不住下面百姓的催促,战战兢兢的把手上的牌子丢到地上。 “斩……” “不许!” 下达的命令才刚刚开头就被一个生涩微弱的声音打断。 回头看,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孩从人群中钻出来,厉声喊道。 第6章 男倌 人小,声音也不大。 那卫澄在最后一刻还是哭着站了出来。 她看着面前被折磨不成人样的刘嬷嬷,更是知道,她今日若还是不出现,之后会是什么下场。 刘嬷嬷是她入京最亲近的人,迟景珩看不到她,还会找到无数个刘嬷嬷斩首示众。 她会在每日的愧疚活下去,无时无刻不用这些无辜人的生命来提醒她,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她而死。 躲下去本就不是办法。 所以,这一刻,她必须站起来。 在他杀掉自己身边第一个人的时候就应该站起来。 “本王赦免她无罪!” 卫澄的声音带着沙哑,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变得低沉,让旁人听不出她是女声。 如此正大光明说出自己的身份,这百年来也是头一回。 藏乐在茶楼上早就笑的合不拢嘴,用折扇掩面看着面前迟景珩。 “看来这小子完全不知道你到底生气在什么点上嘛~” 迟景珩脸色比之前更加阴郁几分。 可手上的动作却优雅无比,举起自己手中的茶杯,默默饮了一口自己杯中的凉茶。 “藏乐,今日话,有些多了。” 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性子,平静的表面下,自己的内心汹涌。 视线中的男人背影弱小无比,甚至根本算不上是男人,还有他浑身打抖的可怜模样,以往,他是一眼都不会注意到的。 可就是这样的人突破了他重重防线,还逼他用出了这样的手段。 到底是谁在背后做手脚? 这场戏到这里也应当结束了,迟景珩起身,招了招手,对着下面的人发了命令。 台下的卫澄战战兢兢,还在等着厄运降临,却没想到,等到的只有判官对他恭恭敬敬的笑脸。 “澄王现身说法,那么本官定然要好好审问一番,不可怪罪无辜之人。” 判官一脸谄媚,招呼自己手下人给刘嬷嬷松绑,顺带着让人“扶”着卫澄离开。 最终的目的地自然是皇宫,而这一幕就像是笑料一样,那么大的阵仗都像是假的。 斩首没发生,百姓们纷纷散开,越来越不懂面前的局面了。 难道今日所做的一切不是震慑百姓,扬威的吗? 无人回应,只有那刘嬷嬷在台上呜咽着: “澄王!老奴对不住你!” —— 卫澄身上还是穿着今日的普通麻布衣。 她本就身子娇嫩,身上的好几处都被勒出了红痕,上了这马车之后,才感觉到阵阵不适。 之前在姜家也没有穿过如此糙的衣裳,心里默默计划着,若是之后逃出去,一定要带上足够的银子。 想到这里又不得感叹,等到什么时候迟景珩死了,她或许才有机会逃走…… 这一次回去不知道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她却能感觉到,自己要面临的不单单是那可怕下手果伐的佞臣。 还有自己身上藏着惊人的秘密。 一介女子又如何能够在偌大的皇宫之中保全自己的身份? 如今她芳龄十六,换做平常女子,也不过及笄一年,又因为长期居住在江南,与可怕的皇宫相比,根本斗不过那些人。 卫澄突然感觉到自己胸口闷闷的,连忙掏了药瓶,急忙吃了一颗药。 数了数,里面只有六颗药,如今还剩下五颗。 自己一个人在京都,需要找一个信得过的御医,不然日后病了,又当如何是好? 卫澄捂着自己的胸口,仔细盘算着日后的计划。 她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有自己的人,不然在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根本活不下去。 生在这乱世之中,她没有任何选择。 进皇宫的路比卫澄想象中的还要漫长,对于京都的印象只有八岁之前,她当时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觉得这条路有多长。 可现在却发现时间流逝的很慢很慢,紧张的一直握紧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也不觉得有多疼。 终于还是到了。 上一任皇帝是她的五哥,登基不到短短五日,饮酒作乐,在后庭赏月,掉入池子,溺水而亡。 面前的封丘就是大内总管,也就是伺候皇上身边的贴心人。 一下马车,那封丘直接迎面而上,热络唤她:“澄王,咱家等你好久了~” 想都不用想,卫澄都能知道,这是迟景珩身边的人。 那封丘如此热情,弄得她有些不自在。 卫澄被他扶着下了马车,从一开始脸色就紧紧绷住,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封丘,本王要见刘嬷嬷。” 她不想要旁人伺候,更不想要太监伺候,她只要自己的奶娘。 “澄王,刘嬷嬷如今得了重病,摄政王说了,您不能被过了病气,影响过几日登基。” 封丘说得头头是道,更是搬出来摄政王迟景瑜的名号。 果然,卫澄抿嘴,不敢多说了。 封丘不仅扶着把他送进了宫殿之中,还向他一一介绍身边伺候的人。 这些宫女太监很多,身边的人都按照着皇帝的标准伺候。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在告诉卫澄一件事。 她真的要登基了。 或许是几日之后,亦或许迟景珩看她不爽,这几日就让她死。 她毫无招架之力。 横竖都是死,可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法子能够行得通。 那就是,哄好迟景珩,放她一马。 若是可以,最好把她放回江南,继续做那个小小的封地王爷。 想到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冷嘲自己一声,看着面前伺候自己的太监宫女。 宫女太监们长相差不多都一样,卫澄平日里还是一个脸痴,完全记不住。 还有就是,身上的衣裳让她难受,坚持了好一会儿绷着脸的样子,终于败下阵来。 “本王要去沐浴,你们好好给本王准备热水。” 这一句命令说的有些扭捏。 若不是大家都知道他是澄王,说不定都要怀疑他是一个秦楼里的男倌,真的是娇娇不能自理。 这样的人真的能够平稳登基吗? 谁都不知道,更不敢多言。 在这皇宫之中,死的最快的,便是知晓秘密最多的人。 所有人都知晓,这皇宫中,真正做主的,并不是眼前人。 第7章 惩罚 卫澄能感觉到太监和宫女们对自己的不重视。 实际上,她也知道自己弱小。 看着空荡荡的宫殿,刚进来的时候都觉得不安。 可眼下身边只剩下她一个,她又能如何呢? 想到迟景珩对她的种种做法,她更是坚信自己的选择。 冒死一搏罢。 好过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最后来一个大不敬,诛九族的好。 不过,当皇帝感觉还不错, 卫澄一个人在汤池子胡思乱想,甚至在水里玩起泡泡,浑然不知道身后有人闯了进来。 之前大病一场,卫澄根本来不及去查看自己身体,突然看到身上多了好几处勒痕,脑子里面有闪过那一夜的种种。 可恶的登徒子! 她当上皇帝的第一件事,一定要找到那个男人,最后把他碎尸万段。 京都原本是天子脚下,却没想到天子脚下也会出现这样的暴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不对,夜黑风高的晚上……也不对! 她越想越觉得难受,整个身子都埋进水池里,只露出鼻子的部分开始生闷气。 那日那歹徒,最后还说了什么来着? 脑子嗡然,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能感觉到心里的那种可怕和恐惧,她现在甚至感觉到就算是自己独处,也觉得阴森的可怕。 却没想到,那迟景珩站在屏风不远处,看到她一会儿动一会儿不动,更是没有继续驻足的想法。 皇宫里只有一处汤池,平日里只有皇上才能够享用。 可如今这皇宫谁做主,不用大家明说。 不过就算是傀儡皇帝,也是一个皇帝,他们可没有办法阻止卫澄去汤池子。 除非摄政王下令。 迟景珩也没想到卫澄回宫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 他觉得这弱小的瘦猴,应该是怕得躲在自己的屋子,根本就不敢出来闲逛,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 汤池子里水雾朦胧,极大限度了遮掩住旁人的视线。 卫澄又是一个有秘密的,当下自然遣送了所有人,让她一个人独自在这里玩水。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那迟景珩那么爱干净,竟然在她来的后一脚闯入。 可惜了,迟景珩对男人没兴趣。 看着氤氲水雾中一个小脑袋,他愤愤拂袖而走,封丘在一旁哈腰点头,大气不敢喘。 只因为,今日没算好时间,让两个主子在同一个时间点进入汤池,他们做奴才的谁都拦不下…… 就算摄政王只手遮天,可澄王是正统,他们自然不能怠慢。 眼看迟景珩即将离开,封丘直接跪了下来。 “摄、摄政王,奴才是不是要……”要把澄王赶出去? 这句话还没说完,迟景珩的脸色沉了沉,脚步停下。 “日后他不许踏入这汤池半步。” 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弱小的身躯,纤细的手臂,越发生气。 那日的女子,怎的选择这样的男人私奔?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起来,直接找到了御书房。 大臣们早就等待多时,刚刚还以为摄政王要晚些才到,自然在御书房上松了一口气,坐姿都比平时随意几分。 可突然听到外面的太监说摄政王三个字时,差点吓得从凳子上滑落下来。 迟景珩光是出场就让人颤抖几分,如今皇宫里的一切都需要他来做决定,这也是先皇的口谕,就算大臣颇有不满,也不得不服从。 在皇上尚未登基之前,迟景珩的权力都在他们之上。 今日大家聚在一起,就是为了要商议不久之后的登基事宜。 “如今江山社稷不稳,本王觉得应当让澄王上位,然后繁衍子嗣,唯有如此才能够稳住民心。” 迟景珩坐在高位,声音很轻,尾调上调,甚至有些轻蔑之意。 可在朝堂上无人敢对他的语气有任何不满,皆低头侧耳倾听。 “摄政王说得对,皇室血脉稀少,最是不利于江山社稷,如今澄王身子骨依旧薄弱,趁早立子嗣,方能让凌霄江山稳固。”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人说话,其余的大臣自然点头称好,就在这一炷香的功夫,直接把纳妃事宜确定下来。 而这个过程之中,卫澄刚刚沐浴结束,这几天终于吃了第一顿饱饭。 饭后,封丘还贴心的准备了御医,想要给卫澄把脉,看看身体状况,差点没把她嘴里的饭喷出来。 “无碍,本王觉得这几日身体硬朗,不需要这些。” 她说话的时候,努力把自己身体不适压下去。 实则不然,就在先前,她旧疾犯了,之前还高烧一夜。 就算吃了救命药丸,可身子虚弱,也动不得气。 而这皇宫深不见底,不熟悉的御医面前,绝对不能暴露自己是女子的身份。 封丘也不能越级强迫,只能将御医退下,在后面待命。 现在卫澄越来越想念自己李爷爷了。 先前她在江南,前御医李大夫刚好职官回乡,在江南替她治疗身上的旧疾,如今是唯一一个知晓她身份的人。 现在没了李爷爷,她竟然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 可现在她也不能够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皇宫里的御医肯定都是迟景珩的眼线,她也很害怕。 原本好好的胃口都被这样的事情败坏,只是草草吃了两口便撤下了。 卫澄从来到这里都没有再见过传说中迟景珩,眼下就像是笼中受惊的小鸟,除了这宫殿以外,她什么地方都不会去。 太阳刚落山,她躺在床上。 看着这里富丽堂皇的装饰,小脸尽是愁容,刘嬷嬷重病在身,也不知道如何了。 她现在一个人,好慌,好想找个人说说话。 迟景珩有令,在刘嬷嬷没有身体全部好转之前,不能与她相见。 完全就是在惩罚她。 惩罚她那夜逃跑,亦是惩罚她若是不听话,只能够在这深宫之中当一个傀儡木偶。 终身得不到自由。 想到过几日就要登基,卫澄捂着自己的小心脏,躲到了被子里。 “该死的摄政王,等我将来得了势,定然要把你狠狠踩在脚下。” 后来的后来,她真的得了天下大势。 摄政王也匍匐在她的身下。 给她舔脚…… 第8章 梦寐 接下来的几日,卫澄过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她登基了。 这件事情完全没得商量,更是在她还没睡醒就被拽起来,开始被人伺候穿衣。 旁人一近身,卫澄吓得屁滚尿流,躲在床上让他们都滚蛋。 于是越来越讨厌迟景珩。 谁能想到,登基日子居然是迟景珩说什么时候开始,便要什么时候开始。 平日一个登基仪式都要准备大半月之久,可这次,几天时间就开始了。 登基本就冗长,先是祭祀后是祈福,甚至还要在所有百姓面前露面。 整日早出晚归,她盛装出席,从早站到晚不说,甚至吃东西都没有时间。 这几日也没有见过迟景珩一面。 她没见过这个大魔头,而皇宫里面的所有宫女和太监都不敢随意议论。 这个人卫澄真的是一问三不知。 不过想到既是佞臣,说不定是一个奸险狡诈的老头,挟天子令诸侯,做的尽是龌龊之事,行的皆是下流之风。 说不定如今已经手伸到朝廷各个角落,家里妻妾成群,门槛子都被其他大臣踩破,都是上门送礼的贪官。 她远在江南,对于京都的传闻所知甚少。 又因为身体病弱,大家知道她不可能再回京中,下意识会隐藏关于京都的所有消息。 卫澄知道的那些小小传闻,还都是路上听到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迟景珩杀了所有皇子是事实,如今当上摄政王,把她抓来当傀儡皇帝也是事实。 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人,说不定还是遗留万年的祸害呢。 她委屈巴巴的看着天,有些慌张。 无人能给卫澄答案。 卫澄感觉未来渺茫,说不定不久的将来,她也成为这刽子手上的一缕冤魂。 死不瞑目的那种。 —— 另一边。 卫澄嘴里的大魔头迟景珩正在悠闲饮酒,听着藏乐给他带来的最新消息。 “那天晚上真的出现了这样的奇女子?” 藏乐苦不堪言,无声怒吼。 当初他笑迟景珩手下的禁卫军完全就是假把式,连一个女子都抓不回来,还是一个被卫澄藏起来的瘦弱女子。 今日总算尝到苦果。 不仅找不到这女子的下落,甚至查不到这女子的来历。 那日大雨,在寺庙叩拜的百姓本就不多,更别说一个妙龄女子,就连出现女子家中三代都被他一一调查了个遍。 根本没有这号人物出现。 当日下大雨,在大雨来临之际,大部分香客早已下山。 一个落单的娇弱女子在清一色的和尚中,最好找不过了。 可就是没有! 有的只是那日零星几个小丫鬟,可都死了啊! 还有那张贴在全城的通缉令,让百姓们惶惶不安,已经过了好多天,就是没找到人。 藏乐开始越发怀疑,这些都是迟景珩自己为了甩掉龙阳之好的借口。 “不可能。”迟景珩一口回绝。 当晚,他把寺庙还剩下的所有女子都找来了,更是翻遍了整个寺庙,没有这样的人出现。 还有,他的外袍不是被丢弃在路边吗? 还有脚印。 虽然山路泥泞,可那女子的绣花鞋印,根本做不了假。 当时雨势小了许多,还能找到女子逃跑的部分踪迹,种种痕迹表明,他没有思绪错乱。 合日欢这种下三滥的毒药,能够让人产生幻觉,都是控制对方的思想,变成一个只会用下体思考的废物。 迟景珩清清楚楚记得当日在黑屋子里发生的事,他内力压制自己体内的毒性,不至于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只可惜,他看不到对方的相貌,却能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馨香。 还有,她蓄满了泪水,还在他耳畔一遍又一遍的求饶,求他放她走,她很痛苦。 如今想来,那日出现的女子,很是可疑。 偏巧出现在寺庙之中,又正巧碰到他中毒之时,说不定就是那刺客设计的其中一环。 可他们图的是什么呢? 迟景珩还没有自恋到对方,只是为了跟自己春宵一刻,可脑海中全是她娇弱的求饶。 自己很差劲? 越想越怄气,一杯酒下肚,甚至还没有减弱自己胸腔的怒火,反而越是把那卫澄脏兮兮的脸蛋刻在脑海中。 “澄王,本王还是小瞧了你……” 迟景珩气得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他愤愤看着藏乐,吩咐道:“江南一定藏着本王不知道的事,你收拾一下,即刻出发。” 藏乐看着迟景珩有五分醉意,更是知道他酒后脾性不好,连连后退。 “有话好好说,你这命令是个什么意思?!” “去江南。”迟景珩摇摇晃晃起身,一把攥住藏乐的衣襟,“卫澄在江南这八年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必须给我一五一十的调查仔细清楚了。” 他到底是小瞧了这小小瘦弱王爷,没想到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掀起这样的风浪。 —— 如今雨季连绵,京都也开始稀稀拉拉下起了大雨。 卫澄这几日累的不行,每一次回到了寝宫之中,倒头就睡。 想来今日清凉,自己又不能去汤池子好好泡一个热水澡,于是就此作罢,换上了一件较为宽松的衣裳,准备入睡。 她不喜欢旁人侍寝。 一来自己睡姿并不文雅,二来身边的这些宫女和太监都不是自己熟络的,自然害怕身份暴露,不让他们靠近。 就连封丘,也被她支开了。 大殿空无一人,不过宫人也不必讨好他。 他们巴不得离远点,生怕自己做的哪点不好,帮了傀儡皇帝被摄政王知晓,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写的。 大家都想讨个清闲,不用伺候,连忙谢主隆恩。 原本空荡荡的大殿更加空;了,这天下雨,卫澄开始有些睡不着了。 她想到寺庙的那夜。 恐惧,害怕。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夜不能寐,只要一闭眼,仿佛依旧能听到那陌生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力气大得吓人,她根本动弹不得。 终于,她实在是睡不着觉,看着外面花园灯火通明,寻了一件厚实的衣袍,想要去亮堂的走廊上看雨。 雨声一如那晚的嘈杂,身边一个人都见不着,偌大的宫殿被风吹得“呜呜”的声音。 刚出来,卫澄的心开始后悔。 怎么看起来那么恐怖呢? 想到自己日后还要在这里生活许久,又鼓起勇气,往前走了几步。 可她从未想到,那迟景珩也朝这个方向走来。 第9章 别怕 卫澄走的很慢。 下着大雨的走廊有些湿滑,她身子虚弱,在这雨中感觉到寒气侵袭,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就算害怕也不想回到那偌大的空房间里。 梦魇缠身,更是让人难受。 如今走在外面,灯火通明,甚至还能感觉到泥土的芬芳,有种错觉,像是回到江南府邸,令人心中平静不少。 若这时候在江南,她必然会跟刘嬷嬷撒撒娇,说不定还能讨到几杯好喝的青梅酒暖身。 按道理来说,卫澄是不能够饮酒的。 只是那江南冬日湿冷,她自己又畏寒,无论身上带多少件毛毯,屋子里点燃多少炭火,可这身子始终不见回暖。 李爷爷就会让她饮上几杯果酒,借此暖暖身子,也就过了这一年又一年的寒冬。 她酒量还行,甚至有的时候贪杯也是常有的事。 刘嬷嬷说这是遗传了沈家的血脉,沈家祖祖辈辈都是在马上征战的人,她的性子与她的母后很相像。 就算从小体弱,也能在喝酒上看出是沈家的影子。 想到这些,她有些嘴馋。 这里是皇宫,可不是江南小院,也不知道哪些地方才有酒。 忽地,突然闻到了一股清酒香,似乎还是桃花酒? 黑夜壮人胆,卫澄逐渐开始适应这样的大殿,胆子也大了一些,正因为现在身边没有什么旁人,酒瘾犯了,忍不住往那个方向走。 她还有一点好,那就是鼻子灵透,只要有风轻拂,一下子就能知道下人递过来的到底是苦药还是蜜饯。 这都要怪她从小喝了那么多的苦药,现在只要想到,就喜欢皱鼻子。 劣根性再也藏不住,更是想要喝一喝桃花酒。 如今自己也是皇上了,喝点小酒,不过分吧? 此刻的卫澄没发现,自己青丝散落,身上宽得出奇的龙袍也因为她急切的步伐有些凌乱。 雪肩微露,纤细脖颈映着月光,月光散落,更像仙子一般。 毫无预兆的,碰到平日躲闪不及的迟景珩。 迟景珩的住所本来就在皇宫之中,与卫澄的宫殿只有一墙之隔。 如今因为迟迟找不到想要知晓的女子下落,醉意上头,直接端了一个酒瓶子来到这边。 他控制不住自己发脾气。 雨声掩盖了脚步,更别说大殿无人看守,进入到内殿无人通报,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凉凉的雨水打在身上,迟景珩觉得自己身上的酒醒了几分。 突然有些茫然走在廊间,陷入了沉思之中。 回首这一生,二十多年来总有无数女人靠近,可他完全没有任何欲望。 他练就了一身邪功,纯阳之体,除非与女子命格全阴的在一起。 那些给他下药的人知晓这个病,故意下了合欢散。 可那日他并没有被体内的内力反噬,没有走火入魔,没有七窍流血,说不定真的找到了命定之人。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她…… 没想到那女子事后居然仓促逃跑,如今身份不明,甚至对他还有躲闪之意。 那心中的怒火就不受控制的迸发出来。 再想到那女子也很有可能是跟着卫澄一起逃跑的,他脑子更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差别。 那瘦猴子与自己怎可比拟? 怒火上头,他又狠狠灌了几口清酒。 这酒虽然闻着清冽,可却是烈酒,是宫里不可多得的佳酿,后劲很大,也是藏乐平日的最爱。 可这一次,藏乐根本就没有完成他所交代的任务,酒都没能喝上一口,全部被他夺了过来。 平日里克制的迟景珩,今日大醉方休,三坛酒皆吞咽下肚,一时有些飘忽了。 夜晚的风再凉也吹不散他脸上的醉意,恍惚间,突然闻到了那日印象深刻的清香。 她在这里? 迟景珩眯着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只可惜醉意太重,甚至走动会有一些困难。 大殿的游廊很长,他耐心走着,突然在转角看到一位女子。 这庭院内灯火通明,卫澄头上未束发,小脸白净。 就这样直接闯入迟景珩的眼帘。 当她看到面前来了一个身影,吓得落荒而逃。 她可不能被人发现自己要去偷酒吃! 可惜,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眨眼间,被对方的大手擒住,直接把她拽入宽阔的胸膛之中。 还没有等她挣扎逃脱,那双手臂宛如藤蔓一样,把她紧紧缠绕。 “你在这里。” 男人的声音低沉,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弄得卫澄打了一个冷颤。 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要走还是要留下。 更不知道自己能够躲藏多久,胡乱的扭着腰肢,想要趁机逃跑。 却没想到这一动,天勾地火,在这雨夜中更加的狂烈。 “我找到你了。” 迟景珩一边说话,一边开始动作起来。 他迫不及待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想,去嗅她身上的馨香,更是想要把她揉在怀里。 动作行云流水,无论如何都遮掩不掉自己这么多些天的执念。 难怪他一直寻找不到她的下落,原来这些天她一直都被卫澄藏在了皇宫之中。 若不是今夜借着醉意闯入,迟景珩觉得自己肯定还被蒙在鼓里,根本找不到她的下落。 现在被他逮住,还能逃到哪里去? 卫澄哪里打得过男人? 更别说这宫殿大的很,直接被他架在肩上,去了不远处的偏殿里面, 偏殿空荡荡的,没有宫女和太监,直接闯入。 呜咽的声响起,细细碎碎的,像是在挠人。 更别说,卫澄也不敢发不出声响。 之前身上好不容易养好的伤口,好不容易愈合。 她哪里想得到,又遇到了如此棘手的事? 如今,再疼都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黑暗中,她被捉住了唇。 所有的委屈尽被吞咽下肚,宽大的外袍当做垫子。 这一瞬,她又闻到了那股奇特的沉木香。 只可惜,仍未看清此人的模样。 眼泪溢出,清醒又悲痛。 手指在他的身上挠了好几下,皆如同挠痒痒。 不过与上次不一样的是,他声音低沉的好听。 他说:“别怕。” 第10章 这一点好 不可能不会害怕。 卫澄不受控制哭了起来,朝他的方向推搡几下。 他只能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发泄出自己的愤怒。 但是放开,不可能。 后半段的雨夜,雨势慢慢开始变小。 没有嘈杂的声响干涉,她似乎能把他在自己耳畔的轻声叮咛听得更加真切。 脸腾得红了起来,力气也稍稍减弱。 殿内虽然亮了一些烛火,可毕竟不是主殿,自然不够亮堂,可这不影响她偷偷打量他的模样。 模样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上不知多少倍,甚至就连印象中的好听些。 可是…… 她挣扎毫无效果,厚实的外袍几乎大片掉落在地上,后背碰到了冰冷的桌台,冷不丁打了一个冷颤。 迟景珩却因为喝的太醉,思绪不算清晰。 卫澄擦干眼泪,慌乱起身。 看桌子上的墨台,怒气上投,顾不得上别的,直接抓起墨台,往他的脑袋上砸去。 闷哼一声,可迟景珩没有放开她。 反过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把她哭着的泪水一一啄掉。 挣扎太厉害,反手被迟景珩压在身\/-下。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可现在完全顾不得上别的,根本不会给她任何一丝逃脱的机会。 屋内的灯光昏暗,他此刻脑子也不够清醒,却能看到面前女子背后有一个小小的红痣。 就算那么一瞬间像是被蛊惑住一般,他虔诚的低下了头颅。 轻轻的亲了上去。 外面的夜雨不知何时突然又大了起来,掩盖住所有发生的一切,甚至把人的呼喊声都给淹没下去。 临近清晨,卫澄终于从地上爬起。 胡乱的把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捡起了地上的衣袍,确认自己没有再遗留些什么,慌乱跑去。 再过一会儿,封丘一定会出现在内殿,她清楚的数着守夜人敲的钟声,咬着牙关努力让自己撑住。 自己的身份不能够暴露。 而近日所发生的一切,她都缄默不言,将一切沉入大海。 外面的日光刚好洒进来,她终于清清楚楚看到男人的侧脸。 “登徒子、禽、兽不如。” 骂来骂去就知道这两句词,平日话本子看的都不算多,如今气红了脸,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过离开之前,看到自己昨日拿住的墨台。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胸腔的怒火,拿起那个墨台,用尽吃奶的力气往他的头上砸去。 最后看到一道鲜血溢出,她顾不上别的,慌乱而逃。 不会死人吧? 卫澄慌死了,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她如今已经是皇上,不应当害怕这些的,整个皇宫里,她除了迟景珩,其他人都无需害怕。 这一下就跟吃了一个定心丸一样,终于她慌乱的心稳稳当当的放在心房上。 只要不出任何事,她自然无事发生。 官再大能大得过她? 那登徒子肯定是禁卫军其中一员,不然为何能够来到这皇宫之中,又为何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闯入她的身边? 这样的人不可以再留。 也绝对不可以,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份! 卫澄回到了自己的大殿之中,甚至在进大殿之前,随手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藏在柜子里。 她一点痕迹都不能够落下,绝对不能够让人抓住任何的把柄。 —— 不知是不是雨夜让人好睡,就连封丘都比平常晚到。 再出现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沓厚厚的画卷。 “皇上,如今登基只差一步,繁衍后代是如今的首要任务。” 封丘看着卫澄瘦弱的身躯,心想着,这病秧子也不知道何时毙了,这些日子让他圆一场后宫梦也不是不可。 趁早结束吧,不然他这个大内总管也不是很放下心啊。 卫澄从未想过自己还要纳妃的事儿,听到这句话,心凉了半截,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掉。 “本王……朕、朕身子一直未见好转,不能祸害了无辜女子。” 她语气尴尬, 显然是慌了神。 封丘悄悄看了一眼她弱小的模样,一下子就知道了。 念着自己是无根之人,听到皇上这样慌张,这不是变相承认自己有隐疾吗? 一时间,封丘感慨万分。 “那您也稍稍筛选一下吧,毕竟,这可是摄政王亲自下达的命令……” 越说到后面,封丘语气温柔起来。 担任大内总管不过短短半年,已经见证了无数皇室死去的场面,如今留下了一个最小的,还得了如此让人耻笑一辈子的隐疾。 不知为何,他也觉得新皇不易。 卫澄现在浑身没有力气,身上的骨头就跟散架了一般,看都不想看这些东西。 可是听到“摄政王”这三个字,求生意识让她顾不得上,其他直接爬起来。 伸出的双手也战战巍巍,对着封丘说:“拿来,给朕看看……” “要不,咱家还是送到大殿让皇上慢慢挑选,皇上若是身体不适,还能再多休息一会儿?” 封丘看着卫澄伸出来那细弱的双手,看他都慌成这个样子,更是不愿意让他一直被欺负了。 这些日子自己跟着卫澄身边,知晓她心思没有那么缜密,也是一个难得的纯良之人。 也许从小远离京都,心纯净着呢,只可惜遇上了摄政王这个活阎罗,当这个傀儡皇帝,吃了不少苦。 若是自己能够帮衬一二的,这小可怜也不必受其他委屈。 可他哪里知道,卫澄现在浑身打颤,绝对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昨晚上经历了一场暴行,现在脚都在发抖。 她本就体弱,更别说被禁锢了一晚上,现在还没有缓和回来,身子不受控制颤抖,听到这句话,总算松了一口气。 慢吞吞的钻到被子里,心里把那登徒子骂上一千百万倍,顺带着连迟景珩也跟着一起狠狠骂一顿。 “死佞臣,摄政王当不好就罢了,选的禁卫军也是坏人!” “朕才不要做什么傀儡皇帝。” “朕一定要推翻你的暴政!” “翻身做主人!” 这些声音都是把脸埋在那枕头底下呜呜渣渣的说的,在身边伺候等候着的太监宫女,一句话都听不懂,只当是皇上快要纳妃,看起来很激动。 不远处的游廊。 迟景珩捂着自己脑袋上的伤,原本是过来兴师问罪,却听到宫女太监们在角落议论。 “看来皇上迫不及待想要纳妃了。” “那肯定是自然的,男人哪有不花心的呀?” “就是就是,当傀儡皇上也只有这点好了。” 迟景珩:“……” 呵呵,本王看看他能好到哪里去! 第11章 纳妃 卫澄身上的衣服有些脏乱,可她根本没有任何心思。 只知道脑子有些乱糟的,想到自己的脸可能被那无耻的登徒子发现,越来越慌张。 现在刘嬷嬷重病在身,根本没有人跟自己商讨,她只能够自己救自己。 进入皇宫后,她也不许任何宫女太监贴身伺候。 能够自己动手,都会亲自来完成。 包括穿衣裳。 把自己胸前紧紧缠绕起来,再换上宽松衣裳,最后才唤来宫女给她穿外袍。 “皇上……昨夜没有点香炉吗?”小宫女看到卫澄脖子上的痕迹,吓了一大跳。 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蚊虫,这么狠辣,竟咬出这么大的痕迹? 卫澄根本看不到自己后颈的位置,被宫女说后,脸腾地红了一大片。 她昨夜被人啃了脖子! 一时间哽住了,脸羞得厉害,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攥紧拳头,装作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或许真有蚊子吧……朕睡得很熟。” 说完假意咳嗽几声,快速糊弄过去,只想把这件事情翻篇。 这事儿,她虽说不太清楚,却也知道的。 在江南也看过几本艳文,里面形容的那些词汇,之前完全看不懂,现在切身体会之后倒是懂得那些为何如此露骨的表达了。 宫女知道她脾性软,还想着多聊几句,却发现卫澄脸色不太好,不多言。 这皇上才来几天,伴君如伴虎,宫女贴身伺候其实也提心吊胆的,差点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到时候惹怒面前的皇上。 能到殿前伺候的,都是聪明人。 封丘在外面的大殿早就等待多时,手里的画卷也吩咐人一张一张的立起来,等会给卫澄好好欣赏。 画卷其实比先前的皇帝都要少一些。 上一个皇上也选了一大批,如今剩下的女子,其实根本没几个。 上报的秀女不多,大家都知道这皇帝不会活太长,迟景珩在,他更无说话的权力。 谁想自己的女儿进后宫守一辈子活寡?甚至也捞不到一点好处。 眼下的这三十多个,大部分都是出身不好,拿出来凑数的。 封丘虽说知道内幕,却不敢告诉卫澄。 他也要对迟景珩交差,只想着这件事情越快结束越好。 封妃之后,或许之后的日子都能够好过一些。 按照迟景珩的脾性,他应当不屑于对没有本事的皇上下重手。 封丘等啊等啊,已然有些打瞌睡了,突然看到面前出现一双熟悉的鞋,惊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落。 “摄、摄政王……” 他慌乱的匍匐在地上,卑微胆小对着迟景珩行礼。 迟景珩居然来了?! 他不是说不喜欢这个皇帝,甚至在之前根本不愿意踏入宫殿半步吗? 封丘脸色不好,摄政王到了却没一个提醒的,让他差点吓死。 迟景珩在大殿巡视一圈,没看到那天晚上的身影,便也作罢。 他进来的时候一直在想,那卫澄到底哪里来的本事,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人。 头上的伤口被他简单处理了一下,发现伤口还挺深。 看来那女人逃跑之后,还趁机躲起来了。 现在被他知道在这皇宫之中,他必然要把她狠狠逮住。 卫澄能赢过他的手段? 呵呵,就让他看看,到底能撑多久。 封丘一直跪在地上,迟迟得不到回应,心里更是慌的一批,又在地上磕了两个头。 “摄政王,今日咱家就给皇上择妃……”完全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 封丘还以为迟景珩这一次来,就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故意来到这边审视。 他虽说是太监,却也是在这皇宫打滚摸爬了好些年。 对于这样的场面,倒也能对付一二。 摄政王前些日子的吩咐,他怎么敢忘记呢? 如今已经提上日程了,他应当不会生气吧?封丘擦了擦额角的汗,咽了咽口水 偷瞥一眼,看到摄政王在自己面前阴郁着一张脸,心里惶恐不安。 为何今日摄政王看起来那么可怕? 还有他额头上的伤,是怎的弄的? 谁不知道摄政王的手段?这样的人,肯定死无葬身之地,恐怕此刻已经找不到全尸了吧? 想到这里,封丘的身子都在颤抖。 他们这种下人,最害怕的,就是主子生气的样子。 要是真的如此,只怕是今日肯定没有好日子,这摄政王肯定要在这里大发雷霆了! 好在迟景珩没有看太久眼前模样,而是寻了一个椅子坐上。 封丘见状,慌张爬起来,赶忙上前伺候,端茶送水。 迟景珩喝了一口封丘递过来的茶,脸上的表情才好了些许。 “就这些人?” 他指着面前的画像,显然也不太满意。 “回摄政王的话,如今适龄的秀女已然不多了……” 封丘的话越说到后面越来越心虚。 更是抽空瞥了一眼迟景珩的表情,想要试探试探。 “哦?”迟景珩放下手里的茶杯,看了一眼大门之外,“既然秀女不多,本王也不能亏待着陛下。” 他说到这个表面上是为了皇上好,可封丘怎么越听越奇怪,甚至还听到了一丝阴险的味道?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终于听到迟景珩补充后面的一句。 “既然皇上这么迫切的想要扩充后宫,那本王就允了他这个想法。” “来人了,把宫中所有的宫女都叫来。” “本王今日要陪着皇上一起选秀。” 话音刚落,刚刚好准备过来的卫澄吓到。 她本就虚弱,听到之后更是站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 一旁的宫女赶忙扶住,生怕真的磕碰了 谁曾想,卫澄慌得一批,不过不是因为那句话,而是说话人的声音。 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还有,这禁卫军怎么能够如此大胆,竟然擅闯大殿! 更吃惊的还在后头,封丘直接跪在迟景珩的面前,大声应下:“奴才遵旨。” 卫澄:“……” 想逃。 十分想逃。 卫澄发现自己昨天晚上真的是被欺负的狠了,现在两条腿都还在打颤,连站都有点站不稳。 她不蠢,自然知道坐在大殿的人不是禁卫军,而自己一开始就已经把人认错了。 能够夜闯他这个皇帝所在的大殿,还能让封丘如此开头低腰跪拜的,整个凌霄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摄政王。 第12章 好运 “皇上不是不欢迎本王?” 迟景珩老远就已经看到卫澄那战战巍巍的身影。 一想到昨夜的女人就是被卫澄藏起来的,脸上的愤怒毫不隐藏。 语气带着深深的讥讽。 甚至,根本没把他当皇帝,一点尊重都不给,看到他的身影,也没有跪下的感觉。 卫澄偷偷溜出去的胆子都没有了。 她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那登徒子就是眼前这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心里泛起了一阵恨意。 眼眶有些微红,却还是不甘心的转过身去,与他对视。 迟景珩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她的样子,印象中也是脏兮兮的模样。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现在倒是有些人样。 不过四目相对后,他快速挪开眼神,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卫澄害怕自己的身份会暴露出去,特地让宫女给她拿了几块花生酥糖,她对花生过敏,就算只是吃了一点点身上还是长起了红疹子。 脸更是肿的像一个猪头一样,原本明亮鲜艳的大眼睛,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细缝。 整个人丑不堪言,完全让人看不出她原本的样子。 之前的打算是,不想让秀女等会看到自己的脸。 现在,可以说是误打误撞救了自己一条命。 昨夜烛火昏暗,但是不代表迟景珩没有看到自己整张脸的模样,卫澄怕的就是这个。 “朕怎会不欢迎摄政王?”卫澄的说话声跟人一样畏畏缩缩,看起来胆小无比,“只是害怕自己的丑样脏了摄政王的眼睛罢了。” 封丘之前从未见到卫澄这副模样,同样的也吓了一跳。 可迟景珩在面前,他不敢表露任何一丝对他好的样子。 迟景珩还没发现任何不妥,快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眼睛的侮辱。 心中越是不快起来。 这样一个猪头脸,自己居然先前还在生气? —— 两个人移步到宫中的御花园。 整个皇宫里面的宫女都要加入选秀,整个凌霄还是头一回。 更是觉得有些离谱的。 不过传出去都不会说是摄政王下令,而是真以为新皇登基几日,就那么迫不及待地纳妃。 秀女看不上算了,现在饥不择食,宫女也算在其中。 不过没人生气。 皇上不过只是个傀儡皇上,就算有进了后宫也不一定能有好日子过,这一切都是要看摄政王的脸色。 若是这皇帝毙了,说不定还要跟上任皇帝一样直接活埋。 大家做宫女的,想要荣华富贵不假,但也不想要现在这种短暂的富贵命。 不过听说摄政王今日也在,又不得不打扮的花枝招展一些,若是真的被摄政王看中眼了呢? 如今的香饽饽已经不是皇上了,而是皇上身侧的摄政王。 原本打算扮丑的宫女,恨不得把自己之前藏起来的好衣裳好首饰,全部穿戴在身体最好的姿态,到摄政王面前走上那么几圈。 就算只是做一个小妾,也比在这后宫好。 卫澄感觉到自己浑身难受,可是她要忍住不说,更不能表现出难受的样子。 不能找御医。 整个皇宫她没有任何一个信得过的人,原本疲惫的身体也没能好好休息,还要被摄政王拖到御花园中看,这一群女人到自己的面前摇曳风姿。 才没一会儿,她就已经觉得有些支撑不住了。 “皇上难道不喜欢本王今日送的大礼?” 迟景珩看着卫澄的脸,因为肿了一大片,分辨不出她如今的表情。 他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可今早发现自己被别人敲晕,身上衣衫不整,自然没什么好心情。 更离谱的是,卫澄表现得比他还难受。 这件事情是他绝对不能够忍受的。 宫女们很快就集合好了,由封丘一个个喊着名字出现。 她们不能够上前太近,不过能够让摄政王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已经是非常不易了。 更是努力通过一些小小的细节显摆自己的风姿。 也不知道哪个宫女身上涂了厚厚的粉,卫澄又是一个鼻子灵的,还没靠近,就已经开始狂打喷嚏。 “啊啾——” 她打喷嚏的时候,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口鼻,虽然来的太快,太猝不及,直接喷到了身侧,靠的最近的迟景珩身上。 封丘愣住了。 卫澄也是,甚至维持着自己打喷嚏的动作,动都不敢动。 在这么一刻,她甚至连遗言都在心里面想好了。 迟景珩愣在原地,脸色已经黑的不行,正准备要大发雷霆的时候。 却看到身侧穿着龙袍的团子从凳子上滚落下来,学着封丘今日给他求饶的样子,直接跪在他的面前。 “摄、摄政王,朕不是有意的,只是今日花粉过重,身体虚弱才如此……” 为了证明她说的根本就不是谎话,说完了之后还故意打了几个喷嚏。 可以说求生意识十分的强烈。 甚至在所有的宫女太监面前做出如此卑微的姿势,换做是谁,根本就不可能丢自己的脸。 可卫澄不要脸。 她听到了不远处很多轻蔑的嘲笑,想到自己身后还有这么多的命,咬牙忍住委屈。 迟景珩:呵呵,当摄政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不要脸的。 他真的被卫澄气乐了。 男人能做到这个地步,根本就毫无下限可言。 越是看到卫澄不好,不知为何,迟景珩心里越是解气。 感觉脸上的不明飞沫都显得不那么讨厌,默默的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干净帕子,往脸上轻轻蹭了几下。 “既然皇上不是有意,本王就原谅一次。” 迟景珩声音很轻,却能让身边所有人都能听到。 身下的卫澄身子都是抖的不行,努力吸了吸自己的鼻子。 就在刚刚,她真的快要吓死了,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做出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在迟景珩面前求饶。 现在劫后余生,吓得直接惊坐在地上,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还是封丘机灵,示意小太监把卫澄扶起来。 选秀继续。 这小皇帝今日总算逃过一劫,可之后也许就没这么好命了。 不过迟景珩居然没有杀人,确实让封丘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摄政王的脾气那么好了? 第13章 歹毒的选妃 选秀到底多煎熬卫澄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身体要难受死了。 可面前的迟景珩似乎很享受的样子,让她觉得对方的审美有些问题。 这些女子说实话算不上漂亮的那一档,更是故意往丑了方向打扮。 她们大部分都是官家小姐,就算选秀失败,出了宫门,也能过得恣意潇洒。 只有宫女才会打扮得花哨一些。 用脚想都知道,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惜,有点姿色的宫女早就被她那几个贪色的皇兄临幸了,剩下来的都——没想象中的那么赏心悦目。 卫澄对容貌还是有些挑剔的。 江南出美人,就算是小地方,也是美得让人心荡。 这些年,更是让卫澄有了固定的审美,以至于对面前的女子有些外貌上的挑剔。 可她不敢看迟景珩,也不敢真正看眼前的女子,只能用余光时不时的瞥几眼。 可她越是不安,却发现迟景珩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不知为何,想到登徒子如此好色,联想自己昨夜所受的屈辱,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痛。 封丘看到卫澄难受,便知道他的难处。 若是摄政王不在,他封丘也能说上几句,可是摄政王如今…… 他一个屁都不敢放啊! 卫澄无论如何都是要纳妃的,当了皇上,又如此羸弱,怎能不为卫家江山社稷考虑呢? 虽然今日选秀女子身份大多低微,更是没有几个有才华的,确实拿不出手了…… 卫澄前面几个皇兄登基,妃子要么是大臣的女儿,要么是真正的美人,光是看就令人赏心悦目,就算只是笼中雀,主打的也是一个美。 眼前的宫女算不得上天香国色,也称不上婉约可人。 一看就是剩下的。 只是时间有限,不好找别的秀女,这才滥竽充数。 越是看着新皇难受的脸,越是觉得自己这个大内总管亏待了她。 还在想着如何补救,无意中看到摄政王的表情,又觉得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活阎罗就在自己的面前,他一个下人能有什么办法! 那可怕,又可怖的存在,仅仅在自己面前,都让人头皮发麻。 封丘知道自己的处境,卫澄也知道。 她必须封妃,不然日后更会让人可疑自己的身份,说不定还会因此暴露自己是女儿家的事。 只有顺从他的意思,说不定能减弱一些疑心。 可她现在好难受,浑身都好难受…… 可再难受也不敢出声,努力蹭着椅子挠伤,看着秀女一个接着一个,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上面。 想的全部都是,自己之后要如何找药呢? 她吃药那么多年,也算得上是半个大夫,完全知道过敏应当服用什么,只需要去一趟太医院就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一声一句熟悉的声音。 “小女闺名姜晓,芳龄十八,父在朝中任职太医院院使……” 听到这声音,卫澄的眼神亮了亮。 救过她的恩人! 她的救星! 脑子闪过一个想法,可她现在也顾不得上别的,激动得更是用力一捶,激动道: “就她了!” 原本心情不错的迟景珩脸色直接沉了下来。 他没有想到卫澄真的不会看人脸色,直接越过他,点名要眼前的秀女。 不过也难怪,面前的女子长得不错,可谓是鹤立鸡群,光是一双璀璨双眼,就能看出她的气质。 简单来说,是这里最漂亮的没错了。 而卫澄更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机动万分,一脸激动。 难不成,这新皇帝,真就那么渴望纳妃? 迟景珩表情更黑了。 卫澄真是个不会看脸色行事的人。 当然,姜晓也没想到,她会被卫澄看重。 自己明显很努力扮丑了,只想躲过一劫。 可怎么会这样呢? 小脸垮下来,甚至还求助了一眼坐在皇上旁边的摄政王。 想让他帮忙劝劝皇上,不要毁了她的前程啊! 只可惜,迟景珩也在生气。 注意力全在身侧卫澄身上。 从一开始她就举止怪异,现在又搞这一出,他生气。 更是用眼神瞪了一眼卫澄,希望她赶快撤回之前的话。 卫澄却站起来,宣布圣旨: “朕身体不适,一个足矣,就今日选秀就到此为止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努力跟身后的痒意抗争。 用一种极其奇怪的站姿面对大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年少多病,现在变成了一个跛子,连站都站不稳了。 姜晓到底还是懂得一些医理,看着皇上不舒服的站姿,心想着这或许是皇上的暗示? 就算自己极其不愿意,可现在也没有办法不认命。 “是,陛下。”她磕头谢恩,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为了姜家,她不能,也不可以违抗圣恩。 卫澄看着姜晓,心虚。 更心虚迟景珩,感觉到身侧目光危险,慌乱扭头到另边,生怕被撕裂。 迟景珩真的要被气疯。 原本的打算是什么? 是要让那女子眼睁睁看着卫澄娶她人,把他们彻底的分开。 没想到卫澄丝毫不怕,甚至找了一个,还语气激动的样子。 短短时间内,迟景珩手里握着的茶杯都出现了裂缝,看着一大波尚未出面的秀女和宫女,冷声说道:“继续。” 封丘他们还以为今日可以提前收工,溜之大吉,却没想到摄政王居然不同意。 他愣在原地,试探一番:“可是摄政王,皇上他……” “嗯?总管是在质疑本王?”迟景珩一督,冷嗤一声,“一个妃子怎能够?后宫佳丽三千,皇上才能延绵子孙,为凌霄江山社稷做贡献。” 封丘和卫澄:“……” 迟景珩的无耻理由,他们不敢回怼,只能心虚应下。 卫澄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她暂时是走不掉了,真是有够倒霉的。 接下来的事情,让卫澄更加觉得摄政王可怕了。 他确实在给自己选妃。 可一个比一个难看,一个比一个更加不堪入目。 不但封了封号,还直接分配起开。 甚至与封丘安排这些嫔妃日后何时服侍卫澄…… 只能说,每个月都没有空档…… 封丘虽说是残缺,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也下面有些疼。 那卫澄瘦弱不成样子,这不是变相取他的性命吗! 做“好事”的迟景珩变态到把整个皇宫里面的宫女都看了遍,最后不悦离开。 那茶具都换了两套,所有的茶杯皆是被他捏的粉碎。 卫澄后脊发凉,感觉自己生不如死。 第14章 机会 卫澄回到大殿的第一件事,就是提笔写药方子。 发现自己拿起笔的手都在颤抖,她身上的痒意已经到了一种无法控制的程度。 一点点花生粒而已,却没想到让她如此煎熬。 现在她浑身难受,不用照铜镜就能知道脸肿得像个猪头一样。 就是选的那个妃子叫什么来着? 姜什么? 她脑子晕晕的,捏着笔的手都差点都没了力气。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她刚刚纳的妃子速速来到自己身边。 太医院院使女儿多多少少应该懂得一些药理,自己说不定还能够做回这条小命。 现在还哪有所谓的阴谋诡计?卫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被迟景珩知道就行。 旁人,她自有应对的办法。 脑子里面闪过迟景珩的模样,就是想到那天晚上他对自己做过的暴行,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最后双手同时抓住一支笔杆,总算把药方子写好。 封丘先前不敢看上面坐着的迟景珩与卫澄,生怕惹摄政王不快,却没想到卫澄竟然变成了这番模样!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他惊呼一声,踱步跑到卫澄的面前。 就算面前的是傀儡皇帝,那也是皇帝,九五至尊的身体真的会被糟蹋成这个样子。 封丘如今是照顾皇上的大内总管,若是卫澄有任何闪失,他第一个逃不了干系,自然心理恐慌。 “无事。”卫澄看着封丘,显然不想与他争论这事儿,“去把朕新纳的妃子传唤过来……” 她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稳定一些,可最后一句话,伪音都是颤抖的。 旧疾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好的差不多,只要自己调理得当,绝对不会再复发。 可被抓到皇宫的这短短几日内,病情开始加重,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差不多到了咽气的时候。 要死,也是皇帝的身份驾崩,绝对不能是女扮男装的罪不可赦之人。 封丘心里只想着赶快去转换御医,可卫澄却让他去找新纳的妃子,这实在是……实在是…… 毕竟是皇上亲口下的谕旨,一个大内总管不敢多有置喙,只能低下头颅,应了一声。 “朕的身体无恙,若是被朕听到不该听,处理一个下人轻而易举。” “封总管,你觉得呢?” 卫澄的声音很轻,甚至是虚弱。 原本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威胁,可那清冷的语气,在这偌大的宫殿回荡的时候,封丘实实在在的打了一个冷颤。 都说卫澄体弱多病,性格胆怯,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如此气场。 封丘身子僵硬了好一会儿,这才默默回头。 “咱家是陛下的人,自然会听陛下的话。”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封丘比谁都知晓这个道理。 皇宫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更是要知道什么叫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行,你去吧。” 卫澄甩了甩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不堪一击。 终于看到封丘的身影走出大门,她不受控制,直接喷出了一口血。 身边的宫女和太监看到,上下皆为震惊,吓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大家都听到刚刚卫澄对封丘说的话,自然知晓这宫里的规矩,他们实际上都是迟景珩放在这大殿中的眼线,这样的情报要不要告诉摄政王呢…… 卫澄从小吐血吐习惯了,对此没有任何震惊,甚至非常平静。 她优雅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慢慢把嘴角的血渍擦干。 “朕的身子很好,不该说的,若是被朕知道,诛九族。” 她平静的说出这些话,余光看到距离自己身边最近的太监已经慌的腿发抖,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她,不能够在这皇宫之中垮掉。 迟景珩不单单是摄政王,还是她的噩梦之人。 这些账,她必然会慢慢跟他算清。 先前自己对着皇位感觉到畏惧,甚至不知自己要如何担得起大任。 光想那天的晚上所有发生的一切,这胆子慢慢就大了起来。 —— 封丘火急火燎地往后宫的方向跑,甚至还没有出到外殿,就看到迟景珩的身影,立马急刹。 迟景珩阴沉着脸,封丘离开之后,他就算把整个皇宫的宫女都翻找个遍,还是没有看到他昨夜酒醉见到的女子。 难不成被卫澄藏起来了? 一个因为他才能登上皇位的废物,居然如此有胆量在自己眼底下耍滑头,他倒要看看,这卫澄到底是什么来路。 现在看到封丘,心脸上更是把不悦展现得淋漓尽致。 “摄政王。”封丘我不敢无视面前的这尊大佛,连忙对他行礼。 没看到摄政王,封丘就心慌乱的厉害,大气都不敢喘。 “嗯。”迟景珩故意不吭声,冷眼扫过封丘的脸。 他很急,满头大汗不说,甚至极力想要掩饰自己的气喘吁吁。 到底是何事如此着急? 他不问,就看面前这封丘到底肯不肯主动说。 “摄政王……”封丘说话都开始不利索,“咱家要去给皇上去传唤新纳的妃子……” 一边说,一边低头,话说完,头也差点就要钻到自己胸腔里。 不害怕是假的,整个皇宫哪有不害怕摄政王的啊?! “哦?他真的这么说的。”迟景珩冷笑一声,讽刺意味十足。 如此迫不及待,难道是有什么别的计划? 他依稀记得,那太医院使也是这几日赴京上任,先前可没有任何情报说他与如今的皇上这么熟络。 而且还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当着他的面点出了他们的关系。 看来,这卫澄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有趣的多。 “本王给皇上也挑选了几个一等一的美女,如今也在后宫。” 迟景珩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哀乐,封丘愣住了。 “摄政王您这是……” “就劳烦封总管把所有的妃子一并叫上,好好教导教导皇上……后宫的女人,要个个雨、露、均、沾。” 最后四个字咬得清晰可闻,封丘的身子都紧张得绷紧起来。 看来,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他应当找到自己的位置。 迟景珩已经给他选择的机会了。 第15章 阴险 卫澄整个人他坐在椅子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从小就知道如何忍耐疼痛,如今也知道隐忍是何物,到底是多年病痛缠身,再疼也不会皱一个眉头。 只是,她的嘴唇惨白惨白的,而整个脸因为过敏红肿的跟猪头一样,看起来面容怪异寻常。 人在虚弱的时候,会处于一种飘忽的状态,脑子也跟着昏昏沉沉,竟然不知道身边什么时候来人。 等卫澄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迟景珩已经出现在自己眼前。 四目对视,卫澄上次回来的那天晚上的场景,整个人有些慌乱。 她就坐在椅子上,根本无处可逃,却因为这动作,引得面前迟景珩的嘲笑。 “就这般害怕本王?” 他一步步走近,低头蔑视面前的卫澄,语气自然没有任何恭敬之说。 “摄政王,如今朕才是皇帝……” 卫澄语气不知为何到了软了一半,说到后面甚至有些气不足。 她眼眶微红,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想象中的那般坚强。 原本只想好好的做一个闲散王爷,远离这朝堂上的纷纷扰扰,可现在看起来,是自己高估了自己…… 她真的只是想要避开这些祸端…… 语气带着哭腔,与故作坚强的声音糅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大老爷们怎的像个女子一样,凶一下就红眼? 迟景珩心里对他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可看到这样的卫家人,心里畅快了几分。 他就要看看这凌霄到了最后,卫家到底是如何收场的? 在这个时间里,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剩下的这个病秧子要陪他到,彻底厌倦了这帝王的游戏才肯放过。 “卫澄,你要给本王好好撑下去。” 迟景珩一副早已看穿的表情望着卫澄,嘴角勾勾。 看着卫澄这细皮嫩肉的,想知道她到底能够撑得住几时。 “托摄政王的福,朕一定能够长命百岁。” 卫澄看着他,语气坚定。 殊不知,衣袖底下的手颤抖不已,她努力攥紧,指甲都陷进了肉里,才获得这看起来如此平静的神色。 话说完,迟景珩轻笑几分,不语。 亦没有离开,转而坐在她不远处的凳子上,看看她到底要跟自己耍什么滑头。 他笑容明晦不定,而卫澄后襟早就湿透,面对这样可怕的人,她没有一刻是不害怕的。 身子很虚,如今还过了敏,迟景珩无法揣测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她才稍稍舒了口气。 比起卫澄的如临大敌,面前的迟景珩神情淡若,甚至手指轻叩着手把,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当然心情好。 看看在自己面前一副正义凛然的卫澄,到底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他即将备好的大礼也是时候出场了。 —— 封丘发誓,自己自从当了大内总管之后,今日是最累的一天。 先是一大早要召集秀女以及所有皇宫的宫女选秀,这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现在要跑到后宫各院去召集尚未册封的娘娘们。 按道理来说,这册封仪式必须要皇后和皇上二人来决定。 可现在卫澄登基仓促,甚至说任何步骤都是从简,整个皇家直系血脉,简单来说也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知道摄政王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借着延绵子嗣的借口,直接给皇上纳了那么多的妃子。 多不是问题,问题是…… 封丘擦了擦自己的冷汗,看着面前模样比较……普通的妃子们,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是笑还是哭。 平常歪瓜裂枣是绝对不可能进入皇宫,可如今皇宫急缺人手,在短时间内安排好自然对外貌放宽了要求。 可封丘也没想到所有放宽要求的宫女,竟然在皇宫里成了他要侍奉的妃子们。 当然也不乏有一些扮丑的,可摄政王是谁? 迟景珩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看穿那些虚伪的装扮,最后选出来的妃子,是在他们的审美上,确实是长得有些不尽人意的人…… 封丘一脸难办,生怕面前的两座大佛为了此事打起来。 他才刚当上这大内总管时间不长,不想因为这事真的把自己最后也给折腾没了。 突然看到一个长得还算顺眼的,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那皇上特地让他过来召唤的太医院使的女儿吗? 姜晓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父亲才刚刚上任,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推脱的余地。 哪曾想,居然被这皇帝看上,让她慌乱起来。 还有那隐隐约约的暗示…… 比起姜晓的慌张,封丘倒是对姜晓满意几分。 毕竟是官员的女儿,身价就摆在这里,就算官位并不高,当下也是最好选择。 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说上那么几句,封丘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招呼着这些娘娘们排好队,一个个站好,蹲在他的身后浩浩荡荡的往那太和殿走去。 大部分都是皇上亲临后宫,绝对不会让这么多妃子来到自己大殿位置,可今日摄政王发令,所谓的王法还不如那摄政王说的一句话。 如此大的阵仗,每一次都会引起许多人停驻观望。 这一次倒是没有引发太多骚动,景色已经变了味道,等待的不是艳羡目光,而是嘲讽的目光。 大部分做宫女才刚入宫,根本没有来得及学习宫中规矩,她们倒也想像一个主子应该有的样子,自信昂首挺胸的往前走。 可偏偏学的人是封丘,一不小心一个学着一个,竟然都变成了公公的走姿,看起来好不滑稽。 只有那姜尚,被封丘拉着往前,作为这人群中最高的那一个,走在封丘的后面,走出了几分男子才有的英勇风姿。 路人:这皇上到底选的是什么群魔乱舞?吾等凡人,真的欣赏不来皇室的眼光。 这一群浩浩荡荡,从后宫走到太和殿,也几乎把半个皇宫走过了。 卫澄等的都快发芽了。 她甚至还想过封丘去的路上,掉到了水井里,因为这事耽搁了她太长时间。 直到——她看到了一群黑压压的人直逼大殿而来。 不是! 她不是只挑了一个妃子吗?怎么会凭空冒出来这么多! 心里一个咯噔,扭头去看坐在不远处迟景珩。 他依旧是那副假笑的模样,可现在却从中看出了几分阴险的味道。 第16章 短命鬼 卫澄没想到在后宫选妃上面,摄政王还能干预成这个地步。 难不成他还可以代替自己入了洞房,晚上帮她哄后宫里的妃子吗? 想到这,卫澄发现自己就算在后宫也毫无自由可言。 虽说自己不是真正的男子,可这样的操作,更是深刻体会到迟景珩的可怕。 一时间无语凝咽。 迟景珩从头到尾一点脸色变化都没有。 如愿以偿在卫澄几分慌张神色,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 这才是刚刚开始。 他喜欢看这样的反应,就好像是一只受惊的猎物,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历任几代皇上更迭,如今的凌霄表面看起来相安无事,实际上早已千疮百孔。 迟景珩不着急,看着这瘦弱的新皇,说不定能在临死之前生个小皇子,他继续慢慢的玩。 此时迟景珩没有把昨日晚上出现的瘦弱女子与卫澄对上,心里想的都是自己阴险又狡诈的计划。 他对卫家的恨意,恨之入骨,连带着卫澄。 这样的人,在他眼里死万次都不足惜。 仇恨蒙蔽了双眼,甚至已经无法再看清一切。 更不知道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女子就是自己身侧的那个。 两个人相互看不顺眼,只是迟景珩能够正大光明阴沉着脸,卫澄显得就有些娇气些,低着头生闷气。 只是她本来脸就过敏,如今再作出这副模样,确实不怎么好看。 名义上的妃子进入了这宫殿之中,黑压压的一群人,卫澄闻到了一股女子身上才有的胭脂香水。 她有些不习惯,稍稍用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尖。 太浓的味道对于她而言是致命的,先前离得远并没有这样的感觉,现在一窝蜂涌入,她倒有些不适应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迟景珩的眉眼舒缓了几分。 看来新皇不喜欢他选的妃子,那他很高兴。 卫澄很快收拾好自己脸上的表情,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如今的神色。 之前都没有好好打量过自己面前的嫔妃如今一看,这面容确实有些……独特。 只一眼,她着实被吓了一跳。 面容独特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太多了。 似乎比卫澄这辈子见过的人都要多。 她常年深居,一年到头来,出去也是坐在马车上或者是轿子内,基本上不与旁人接触。 可来到京都的这些天,比她在江南那么多年见到的人都要多。 有些脑壳痛。 想到自己未来的日子还要跟这些嫔妃们相处,头更疼了。 比头疼的是自己的胸口,她捂着,现在感觉到有些许不适应起来。 旧疾加上过敏,她现在的身子撑不了多久,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一些,现在也跟自己在江南最坏的时候差不多。 “朕今日钦点的嫔妃呢?” 卫澄沙哑的声音响起,扫视一圈,只想找到那太医院使的女儿,救了她性命的姜晓。 自己也没有别的选择,把她拖下了水,如今自己危在旦夕,也只能出此下策才能保存自己的性命。 不仅仅是自己身边的人,还有江南那些人,她都要保护。 现在她还不能死。 封丘凑上前,正准备把那人群中的姜晓指认出来,尚未开口,一旁的迟景珩抢先一步开口,只是那凛冽的语气,让人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 “陛下看来很喜欢姜太医的女儿。” 迟景珩盯着卫澄的表情,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 只可惜,她的脸肿得像是猪头。 原本俊美的五官也因为过敏变得扭曲,根本看不出她之前是什么个模样。 迟景珩的印象中,这个新皇帝长得确实不怎么样。 瘦、弱。 整张脸总是灰扑扑的,有点晦气的感觉,仿若与她接触太多就会倒霉一般。 只要想到卫家不好,他心情就很好。 瞥了一眼卫澄看不清表情的脸,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卫家如今也只剩下她一个独苗,确实晦气。 这样的晦气,也不知凌霄到底还能够撑多久? 他拭目以待。 卫澄心紧了紧,想到昨夜被他凌辱的模样,脸上就不由得煞白一片。 今日匆忙的穿上衣服,还觉得自己身上有些疼,都是知道这个男人与外表一样危险。 现在的她太稚嫩,没有自己的帮手,更不能与他为敌。 所以,她只能伏低做小。 “摄政王说笑了,男人不就那点兴趣吗?” 她笑着打哈哈,强迫自己说这些不堪入目的诨语,企图在这里蒙混过关。 迟景珩轻轻的哼了一声,很小,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卫澄背后一凉,知道他并不是很满意自己的回答。 说实话,连迟景珩自己都不知为何会突然发脾气。 只觉得这殿下油嘴滑舌,内心自然是看不上的。 可他一直找的女子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消失得无影无踪,更是找不到一丝痕迹。 若不是他能看到身上的痕迹,真的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自己还没有如此吃过大亏,看卫澄的目光中,又多了一分冷意。 带着威慑力的目光落在卫澄的身上,她有些发怵。 没有武功的身子羸弱,根本撑不住这压迫感。 卫澄还是没撑住当着迟景珩的面,小声的咳了起来。 这一次比之前还要严重,她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帕子已经被血染透。 嘴里的血腥味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同时死死捏着自己手里的帕子,不让人敲出分毫。 迟景珩是什么人?早就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呵,看来这病不是假的。 短命鬼。 他也不必在这场游戏上太过较真,不然那就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终于,迟景珩才慢慢放话,“既然陛下喜欢,希望过不久,真的能给凌霄添上一个小皇子。” 语罢,迟景珩嘴上勾着一丝浅笑离开了。 封丘看着他的笑,全然没感觉到任何笑意,心里一片寒意。 他瞥了一眼龙椅上的新皇帝,眼中带着惋惜。 不过谁都能感觉到,没了迟景珩,整个大殿的气氛都缓和了下来。 包括那些嫔妃们。 “晓贵人,请吧。”封丘倒是会来事儿,直接召唤了一声人群之中的姜晓。 大部分嫔妃还没有身份,不过依照太医院使的官位,封丘知道应当如何称呼。 听到封丘的声音,卫澄的表情这才舒缓不少。 第17章 恳求 看到姜晓的露面,卫澄只感觉自己的胸口闷疼,更是没有时间说废话。 她干脆站起来,对封丘说:“让晓贵人到内殿伺候。” 说此话说完,她的身子有些摇晃,一旁的小太监知道当今皇帝体弱,连忙上去搀扶。 就这样,卫澄消失在众多的嫔妃和迟景珩的面前。 原本大家不知道新皇如何,此时此景,听到皇上虚弱的模样,连站都需要人搀扶,更是相信了民间的传闻。 迟景珩不会让任何卫家人活下去的,恐怕这个新皇,也撑不过一个月吧…… 更是有几个想要上位的嫔妃看着卫澄消瘦的身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样的病秧子,哪怕自己有心想要怀个龙嗣,也不一定有种。 在这个大殿的,只有少部分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更多的还是被身不由己入宫的苦命人。 那后宫多少腌臜事她们最清楚不过,女人要是想要站稳,要么就得到无尽的宠爱,要么就有子嗣傍身。 现在的皇帝看起来身子虚弱,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够自理。 若是驾崩了,她们就要在这凄冷的宫中度过一辈子,谁又甘愿呢? 等到选出新皇之后,她们兴许过得更加惨。 在皇宫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是时候好好筹谋一番了。 —— 卫澄虽然在皇宫长大,可身体羸弱,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后宫之事,只是听闻,并不知晓其中真谛。 更别说那时,她大部分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 女人是如何在这后宫中立足,她一知半解,如今记忆也模糊了。 只是现在自己受限,被迟景珩步步紧逼,让人窒息。 不仅在后宫安插了这么多女人,更是在众人面前,让她这个新皇颜面尽失,令她蒙羞。 卫澄的脸肿得跟猪头似的,生气起来有些滑稽。 姜晓进入内殿,看到这样的皇上,自然是没憋住,“噗嗤”笑了一声。 听到声音,卫澄回头,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贵人”。 “你来的正好。”她开口,语气都急切了几分。 反应过来,不得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故而压低自己的声音: “爱妃来得正好。” 卫澄朝着姜晓走去时,随便对周围的太监和宫女摆了摆手,暗示他们离开。 自己身边一个信任的心腹都没有,做事情极其困难,她更不想让人听到接下来的内容。 皇宫耳目众多,维持自己的身份已经非常不容易,现在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看看姜晓于她而言,能不能帮上自己的忙。 几日未见,更是不知道用什么身份面对姜晓。 虽然是女扮男装,自然也知道女子入了皇宫,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卫澄觉得自己卑劣,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她只能用“皇帝”这个身份来威胁人。 自己别无选择,内心更有一种把人拖下水的矛盾感。 是她的错,若不是她执意要姜晓,她说不定也不用入宫受这样的委屈。 卫澄还在想一个完美的说辞开口,而姜晓还因为自己方才的失礼感觉到尴尬。 她稀里糊涂就入了宫,还没来及的接受新身份,只怕于礼不合,会给家里带来灭顶之灾。 姜家一家其实才刚入京,其实根本不太了解京中动向,只知道若是不派女儿前来选秀,只怕她父亲。刚刚带上去的乌纱帽难保。 姜晓刚刚也看到她虚弱的样子,知道面前的皇上不敢拿她如何,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眼前的男人真够古怪,把她急切的喊过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可现在要把她晾在一旁,难不成是要折磨死她? 姜晓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而另一边,卫澄也做好了自己的心理准备,想要开口。 “那个……” “朕觉……”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了嘴巴,气氛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最后,还是卫澄慢慢向前,一把扶起给自己行礼的姜晓。 “贵人,不知可否还记得前不久救下的女子明珠?” 她语气故意压的很低,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 姜晓这一瞬间突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卫澄。 她自然是记得的。 那日救下了一个可怜女子,本以为是自己做了好事,哪曾想,那女子把化妆台的首饰给拿走了。 虽然首饰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本来她还想去报官,她娘亲拦了下来。 说不定她也有自己的难处。 便是如,姜晓此也就放下了。 被这样一提起,突然带着戒备心的看向面前的皇上。 “臣妾愚昧,不知皇上的意思。” 在这后宫当中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姜晓选择了装聋作哑。 卫澄看着她对自己防备的样子,握着她手臂的力道用力了几分,“你随朕来。” 她说出四个字,语气正常,可眼底的表情却带着乞求。 姜晓原本还想拒绝,可现在看到卫澄如此,想到她之前说的话,咬了咬唇,跟着她走了。 本就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她还不信,这皇上居然在大殿对她不利? 卫澄知道姜晓对自己的戒备,她当然能够理解。 自己来到皇宫里面的这些日子,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她不仅战战兢兢,甚至晚上都不敢轻易入眠,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够帮她,更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每走一步,她都感觉自己把姜晓推进地狱,不然为何如此不舍? 可卫澄不单单只是为了自己,还为了远在江南的沈家人,更是为了凌霄不再动荡。 只要自己还在一天,迟景珩就无法越俎代庖。 这还是卫家的天下。 终于,两个人走到偏殿里面,卫澄拉着姜晓到了床榻之上。 姜晓不懂她的意思,看着卫澄靠近,下意识想要推开她。 “相信我。” 卫澄对她说道,是用自己的女声,没有任何一丝隐瞒。 这可是天底下最大的秘密,她必须要藏好,更不能让迟景珩发现一点端倪。 姜晓蹙眉看她,思忖一会儿,对着卫澄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被卫澄推到了床榻之上。 第18章 合作 姜晓的心里其实有无数个答案,却没料到,卫澄直接跪在她的面前。 龙塌很大,卫澄故意扯掉旁边的帘子,旁人也看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顶多认为他们白日宣淫,在床上做一些不耻之事而已。 “我是女子。”卫澄直接头上的发簪扯掉,看着面前的姜晓,“就是那日你救下来的明珠。” 当时卫澄也没想到,自己在孤立无援的皇宫中,还能看到姜晓出现。 现在的姜晓,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也只有她能帮自己了。 姜晓震惊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这到底是什么啊? 堂堂的皇上,竟然是个女子假扮的?! 这句话光是在脑海中响起,都感觉到是杀头的大罪,更别说她还被卷入其中。 姜晓暗觉不妙,刚想说话,便被卫澄捂住了嘴巴。 她们两个人靠的很近,原本还有点排斥卫澄,在她得知对方女子身份时,又无法把她推开。 “我知晓姜小姐是识大体的女子,当初在危难之时救我也一定是侠义心肠,我的身份关系到整个凌霄,也希望姜小姐能够见谅。” 在姜晓面前,卫澄没把自己当成一个皇上,而是自称“我”。 是她把姜晓拖下水,现在把这样的秘密告诉与她,自然也让她成为了迟景珩的目标。 姜晓虽然不在京中长大,却也知道这里面的水不浅。 自己只是救了一个人,却没想到进入一个那么巨大的局。 “陛下,您说什么话呢?”姜晓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手轻轻放在卫澄的肩上,“臣妾愚昧,是真的听不懂。” 这是拒绝。 她父亲也不过是一个六品芝麻官,更别说姜家也是刚举家搬到京都的,毫无根底,自身也难保。 不然姜晓也不会被拉过来选秀,更不会碰到这样的事。 她对卫澄说不。 “姜小姐觉得自己逃得过吗?”卫澄反握住她的手,抬头,“姜小姐真的以为自己上了龙榻之后,摄政王不会有所怀疑?” 剩下的话,卫澄没有再说,也没有再提醒。 而是松开姜晓的手,对着她一拜,“当初姜小姐对卫澄的救命之恩,卫澄感恩不尽,今日也是逼不得已,当初我逃脱摄政王魔爪,被姜小姐一家所救, 也许冥冥之中,就有了定数。” 卫澄这话是明戳戳了。 就算不是今日,姜家也已经跟她捆绑在一起。 “你这是恩将仇报!”姜晓看着面前的卫澄,听着这番话,气得牙痒痒。 女子在这个时代本就生存不易,姜晓与她母亲自然是能帮则帮,那天大雨,一个姑娘家伤痕累累摔到在路上,这是何等的可怜? 现在却变成束缚自己的噩梦,她现在悔不当初。 “不!我这是在自救。”卫澄说这话的时候,眼眶都泛着红,“如今的凌霄岌岌可危,如果我也死了呢?” 她看着姜晓,说出来的话就是天下最近的局势。 “若是我死了,别说是姜家,整个凌霄都要动荡一番。” 这些,卫澄都是知道的。 她身为皇子,自然与这些局势并存,自然也知道如今戍边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现在的凌霄危在旦夕。 就连江南都不能让人感觉到安心,更别说其他的地方,难道京都就能逃得掉吗? 迟景珩不是善茬,他这些年操控者几代皇子,所有战事皆是不战而降,邻国蠢蠢欲动,虎视眈眈,等着瓜分整个凌霄。 只要战争四起,他们身为凌霄人,自然不能独善其身。 卫澄是新皇,却也是名正言顺的卫家人,也是唯一的正统血脉。 虽说女扮男装,却也是唯一的希望。 姜晓听她说完,突然发觉自己稍稍有那么一些被卫澄说动容了。 只是…… “皇上,臣妾只不过是一个贵人,被困在这后宫之中,自然也……” 尚未等姜晓说完,面前的卫澄身子晃荡几下,摇摇欲坠,直接晕倒在她的面前。 时间太长,卫澄本就虚弱,更别说现在。 姜晓哪里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好在她自小也是学过医术,连忙把脉细查。 先前还以为卫澄身子恢复得不错,现如今一瞧,比之前救她还要虚弱几分,几乎把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给耗干了! 看着她的脸,明显就是过敏,再细细把脉,似乎还有些发烧迹象。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姜晓看着面前的卫澄,撸起袖子把她的身子翻过来。 自己就在龙塌之上,卫澄现在晕过去,岂不是要她死吗?! 还有,卫澄的女儿之身,所以不能让太医贸然过来,如今卫澄选上自己,也是带着几分考量。 她的父亲在太医院,在此之前,御医基本上都与家父有些联系。 姜晓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大喊了一声“啊”,然后慌乱从内殿跑了出去。 “来人啊!皇上晕过去了!” 封丘本就在一旁候着,听到这消息,更是急忙赶过来。 先看到的是衣衫不整的姜晓,而后又看到身后的卫澄躺在床上昏死过去的样子,心也跟着乱了一遭。 不远处的偏殿,迟景珩正打算离开,听到这个消息,步子又折返回来。 “这又是出什么幺蛾子?” 对于卫澄,他丝毫没有放松任何戒备,看来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他自然也要去瞧瞧的。 而姜晓拽住了封丘,不给他上前查看情况。 “封总管,还不赶紧去叫御医过来,难道你真的想要看到皇上有危险吗?” 姜晓的声音就想有穿透力一样,直接把封丘叫醒了,连忙让太监去请御医过来。 “皇上方才与本宫在一起,才到了床上,就晕厥过去,封总管还是在外面候着,不许旁人靠近,等御医到了自有定夺。” 她拦在卫澄的面前,不许任何人靠近,就连封丘也不可以。 嘴上说是害怕别人污蔑她对卫澄下手,实则也是为了保护卫澄的女儿身。 今日也不知道太医院到底是谁当值,不过,姜晓自有办法。 接下来就是时间问题了。 哪曾想,还没缓过来,外面又传来一声。 “摄政王驾到!” 第19章 汇报 这下可难办了。 姜晓知道摄政王的存在,却不知道他跟幽灵一样阴魂不散。 这个时候还要过来瞧瞧热闹。 眼看着摄政王快要过来,姜晓立刻把自己的衣裳整理好,背对着迟景珩。 封丘到底是个太监,可迟景珩不是,她自然也不会逾矩。 迟景珩原本是想来看卫澄又在玩什么招数,却在这内殿看到一个女子,他心绪动了动,想到了那天晚上的女子。 也是一瞬,脸立刻冷了下来,示意身边的封丘把姜晓拖下去。 封丘在迟景珩身边这些年,早就变得灵性,一个眼神就能体会到是什么意思。 姜晓当然不是傻子,在封丘准备靠近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头看向迟景珩。 “摄政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是真的想让本宫背锅?” 这话说的,就差指着迟景珩的脑门子,问他现在是不是想要对卫澄下手,然后嫁祸于她了。 “本王还未落魄到用这样的手段。”迟景珩冷嗤一声,看了一眼龙榻上的卫澄,转而去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如今也只是担心皇上的身体,看看这到底是不是晓贵人所为。” 最后一句暗有所指,姜晓的脸色也变了。 卫澄说的没错,迟景珩不是一个善茬,他在的地方,不仅时时刻刻都要警戒,甚至还要防止被咬上一口。 现在就是现场教学,姜晓就算聪明,也没有跟这样老奸巨猾的狐狸打过交道。 “可是这是后宫之事,摄政王还是请回吧。” 她脸色沉了沉,想着摄政王在,等会要如何跟御医打交道? 总不能在摄政王的面前暴露出来,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姜晓越是要赶人,迟景珩越是觉得这里面有诈,不仅不离开,还要看看他们到底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什么招数。 卫澄好能耐啊! 先是藏了一个人,他就算把整个京都的地翻个面都没找到,现在又是下后宫找了一个晓贵人,竟然还敢跟着他对着干。 卫家何时出了一个如此有骨气的,竟然让他小瞧了卫澄。 且,拭目以待。 姜晓看着面前的迟景珩,发觉他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脸色难看不堪。 御医差不多就要到了,她手心全是汗,真的害怕自己撑不住这样的场面。 要是真的被发现,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 只要对上迟景珩,整个凌霄,恐怕谁都没有能力与之抗衡。 现在,危险了! 御医还是到了,居然是姜晓没见过的人,她看着眼前的御医,攥紧了双手。 原本想让封丘去找她父亲来,可现在到底是无能为力了! 当今御医姓冯,已经年过半甲,如今头发花白。 这些年朝廷动荡,换了四位皇帝,而他也还是御医,甚至走的都没有这些皇上快。 现在到了卫家最后一个独苗。 冯御医捻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胡子,步伐蹒跚的走到内殿,巡视了这里一圈人,默默的低下头。 “拜见晓贵人,拜见摄政王。” 他不仅不忙,不慌不忙,与这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更像是路过的一样。 可他是医者,手里拿着一个药箱,默默走到了卫澄的身边。 姜晓在一旁看着,呼吸都快停滞几分,不敢说话,不敢动。 卫澄若是不能尽快医治,身子也不一定能够撑得住,她医术有限,在这后宫拿不到药材,也是死路。 眼看着冯御医要碰到卫澄的手,姜晓一个扑腾,直接挡在他们二人之间。 “太医,你可要为本宫做主啊,本宫什么都没做,皇上就倒下了,本宫说的可是千真万确,御医可是要给本宫做证明的……” 她不惜在摄政王的面前撒泼,想在冯御医不注意扑倒在卫澄的身上。 之间冯御医往后推了几步,咳嗽一声。 “下官会好好照看皇上的,请贵人耐心等待。”说完,冯御医用右手点了点自己左手的手腕。 这是给女子把脉的姿势。 姜晓愣住神,很快反应过来,从床上起来,笑意盈盈欠了欠身。 “那就有劳御医了。” 这一切皆在迟景珩的眼皮子底下,他看着他们互动,却没有任何行动。 不过姜晓这个举动,已经在像迟景珩表态,她姜家与卫澄是一路人。 迟景珩不语,品了品手上这杯明前龙井。 上一次在他面前耍手段的还是三皇子,惨死的模样也是最令人印象深刻。 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倒是要看看,这卫澄到底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能活到几时。 姜晓退下之后,冯御医开始给卫澄把脉,只是点了点头,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迟景珩看到这里,也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而是默默站起,扫了一眼屋子里面的众人,离开。 姜晓松了一口气,看着冯御医换了一个姿势给卫澄把脉。 全程封丘都在场,他们也未多言一句。 后宫嫔妃不能出入太医院,姜晓自然也没有这个能力,如今有了冯御医,看来一切都方便得多。 不知,太医院也有摄政王的眼线。 取药不过一刻钟,迟景珩已经收到了这条消息。 “哦?治疗过敏的药方?”他阴恻恻的看着手上的纸条,心里开始揣测起来。 他的脸变得这般模样,看来是过敏导致,可为何会变成如此呢? 整个皇宫都是迟景珩自己的人,他可没有闲工夫在一个废物皇帝的脸上搞花样。 那卫澄这般作态又是为何? 迟景珩下意识摸到了右手的扳指,脑子里面闪过的,那天晚上发现了一幕幕。 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今日寻了一遍整个皇宫,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卫澄果然如自己亲眼所见那般羸弱? 还是装给他看的苦肉计? 在没有得到真正定论之前,迟景珩觉得自己不可掉以轻心,更不可以轻视了他。 “传本王命令,今后皇上与谁接触,说了什么话,都要一一汇报给本王。 第20章 约定 卫澄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之前的难受劲儿减轻了几分。 她环顾四周,看到自己还在龙榻之上,心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身份没有暴露,看来姜晓最后也没有放弃她。 如今的她仅靠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扳倒迟景珩,甚至还有可能自身难保。 把人拖下水为自己所用,是乃下下策。 她勉强让自己从床榻上撑着起身,才发现姜晓并没有走,而是在另一边的贵妃椅上假寐。 天已经很黑了,看得出她一直没有回宫,而是在这里陪着自己。 卫澄于心不忍,特地拿了一件外袍蹑手蹑脚往前,轻轻披在她的身上。 “你醒了?”姜晓听到一点儿动静,在她面前打了一个大大哈欠,歪着头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行为举止都不想是一个贤淑女子,更不想是一个嫔妃有的样子。 她都知道卫澄不是真正的男人了,现在在她的面前也肆无忌惮,更是没有把她当做皇上。 怎么说来着,他们如今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别想逃。 卫澄被她这般俏皮的模样逗笑了,点了点头。 “好多了。”她在姜浅浅一笑,对她表示感谢,“谢谢你。” “你可别谢我,这次不是我帮忙。” 姜晓见过卫澄女装的样子,就算她现在因为过敏,脸肿得跟猪头似的,脑子里面也有她正常模样的画面。 跟现在柔柔弱弱与自己道歉的样子一对起来,更是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美人就是美,现在脸肿成这样,她还是把卫澄当漂亮美人。 卫澄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的姜晓,对她说的话感觉到不可思议。 “不是你,那是谁……” 她在这京都可以说是谁都不认识,更别说现在在宫中,到处都是迟景珩的眼线,卫澄断然不会觉得姜家能在宫中还有其他眼线。 “是冯御医。”姜晓说这句话的时候,低伏在卫澄的耳边,小声说道,“他与我说,他就是当年接生你的太医。” 只是经过这些年,太医院的人早就换了许多,只有他从太医变成了总太医,最后变成了圣上专用御医。 卫澄愣住了,对此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还有这样的缘分……”她咬唇,突然觉得这些日子自己有些矫情了。 若是早些知道,也不必吃那么多苦,更不会让自己落到这副田地。 想到这个,她抬头看着面前的姜晓,与她小声说道:“我与你道谢是应当的,包括那次在城郊,还有这次,你都功不可没。” “如今我与你算一条船上的人,都是摄政王的眼中钉,你想好如何回报我了?”姜晓看着面前的卫澄,嘴角勾着一丝坏笑,“总不能让我白搭这条命吧?” 光是她姜晓的命还好,若是整个姜家,姜晓感觉卫澄也担待不起。 可,生逢乱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唯有如此才能活下去。 凌霄不能乱,姜家也不能倒。 姜晓之所以要与卫澄站在一条线上,只因为她还有一个哥哥,如今正在戍边随着军队一起。 原本是进宫为官,去不了被上一个昏聩皇帝丢到戍边,战事若是不结束,她哥哥也没有办法回家。 迟景珩也是一个玩弄权势的臣子,借着自己是摄政王,管着整个凌霄的军队,更是不许轻易出兵,能跑就不打,能用银子去抚平对方的敌军,就不会出兵。 更离谱的是,上一任皇帝觉得这事儿颇有道理,甚至已经默许 了迟景珩这样的举动。 以至于到了现在,凌霄所有的军队宛如摆设,在戍边居住的百姓颠沛流离,饿的饿死,到处乞讨,甚至还有许多乞丐不惜爬山涉水,只为了活下来。 姜晓虽然没见过,却得到了哥哥在外的书信,每次读到总是热泪盈眶,希望哥哥能够在戍边安好。 这样的问题让卫澄不知道如何回答,思忖了一会儿,才问道:“姜小姐,你想要什么赏赐。” “真的什么都行?”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吧……”说到这个卫澄也开始不自信了,“我如今的情况姜小姐最清楚不过,并不是不想帮忙。” 前有虎,后有豹。 卫澄这样的弱女子,随时都有可能毙命。 这才是真正的与虎谋皮。 光靠着她如今在京都的地位,真觉得自己连迟景珩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依然没有别的办法,现在只想着除非自己真的扳倒迟景珩,让自己完全站起来,不然真的只能是说说。 姜晓原本想让她派人出兵,去解决戍边的麻烦,看到卫澄耸下来的脸,竟然不知道如何说得出口。 如今的凌霄更像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法与邻国抗争,他们也只能相信卫澄了。 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希望她真的能让岌岌可危的凌霄不会变成人间地狱。 姜晓起身,走到她的身边。 “别总是用这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看我,就算皇上不是你,我也是要入宫的。” 她看得很清楚,如今的局势,所有京都的达官贵人的女子都藏着掖着,只有她家这种刚来京都的人会把自己的女儿送上来。 这是规定,就算自己的父亲想要阻拦,也没有任何办法,她注定要参加选秀。 逃得掉入选,也逃不掉在外面会被随意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这年头,谁都想自保,姜晓在外面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也是乱世,又不是和平年代,更没有绝对安全一说。 现在只要想到皇上还是自己认识的,甚至是一个女子,她突然感觉到有了那么一丝希望。 “这样吧,若是你真的成功,那就把我送出去,我想当一个洒脱女子。”姜晓浅浅一笑,看着卫澄,“如果是这样,我才会舍得用我的自己的性命来保你。” 卫澄的命,她的自由。 看起来都很难,不过只要有希望,说不定真的会实现。 卫澄听到此话,不知为何,眼眶竟然忍不住泛红,她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流下眼泪,最后重重点头。 “若是我成功顺利,我自然会为了百姓自由而奋斗。” 不仅仅是姜晓,还有千千万万个姜晓这样的可怜女子。 第21章 喉结 翌日清晨,冯御医又来了。 这一次他是来给卫澄检查身体的。 “先前好几次想要给皇上把脉,却被告知不用,今日来看,皇上到底是有些不把身体当回事了。” 冯太医给卫澄号脉之后,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弄得卫澄都有些羞赧,不知道如何回答。 若是知道这件事情那么顺利,也不至于自己藏着掖着那么久,让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头。 “陛下脉象还是很弱,前些日子身受重伤,依老臣看来,还需要静养。”冯御医从药箱里面拿出一个东西,“老臣想给陛下扎针,陛下可能承受得住?” 换做以前,卫澄知道被扎针,自然要委屈一下,可如今在京都,她只能咬唇点了点头,轻声道: “为了能够好起来,我做什么都愿意。” 如今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要当的皇上,更是需要劳心劳力,要是这点苦头都不能吃,日后又如何跟迟景珩搏斗? 她自然是不能喊疼的。 “陛下还是如儿时一般,默默自己承受,不愿意喊疼。” 冯御医很欣赏卫澄这般模样,又从医箱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 “这是在下内人给陛下特地做的糖霜,希望陛下喜欢。”冯御医看着卫澄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笑意盈盈的把糖罐递到她的手里。 卫澄愣了一会儿,直到木质锦盒在手里的有些凉意,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 儿时发生过太多事,记忆更是有些迷糊,她已经忘记到底是不是见过冯太医了。 看到他已经在取针,想到自己之后要受的皮肉之苦,卫澄更是不愿意自己吃苦,而是委屈巴巴的拿出一颗糖出来,含住。 苹果糖。 她感觉到糖霜在自己的唇齿间慢慢融化,那儿时被遗忘的记忆慢慢恢复过来。 想到了自己的母妃,荣妃。 她是早产儿,故而比其他的皇子还要虚弱,更是女娃,当然要小心再谨慎。 当时的荣妃给她找的太医并不是冯御医,她记得那个太医也很老,已经满头白发,年过半百,根本不可能是如今冯御医的模样。 只是这糖霜的味道开始熟悉起来,她才想到一个细节。 母妃的哥哥当时在戍边镇守,沈家洗脱冤屈几年后才顺利凯旋,回来时,给卫澄找了一个神医。 说是军中一直跟着的军医,医术高超,或许能治好她的病。 卫澄身份不能被其他人知晓,这个军医就给她瞧过三四次,写的调理方子还不错,只是药太苦,根本不愿意吃。 她的舅舅,也就是荣妃的哥哥沈谌,送了不少糖罐子送到宫里,说这个可以解苦。 跟这个味道差不多,卫澄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军医就是冯御医。 她离开之前,冯御医还没入宫当职,也是离开几年后才到宫中担任太医,撑到现在,成为了皇上的御医。 天底下真的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吗? 卫澄惊讶,一脸不可思议。 她没问,也不敢问,只看着冯御医给她下针,漫长的时间里,她脑子思绪万千,就是没有问出口,她想知道的事。 虽说沈家已经迁入江南,但是为何冯御医还在军中,难不成…… 卫澄不说话,低着头,一下子竟然有些参悟不透,咬着下唇想。 她的舅舅,那个威武的将军,实际上已经死了。 在一次去剿灭敌蔲时,不小心中了敌人的奸计,死无全尸。 母妃也是这个时候才真的撑不下去,身子垮得厉害,沈家再也没有保护他们的保护神,带着她一起离开了京都。 沈家大部分的男丁都战死沙场,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的人,就算有她这个皇子,也是病弱不堪重用。 更别说,她还不是真正的皇子。 卫澄甩掉脑子里面不好的想法,把这个疑惑埋藏在心里。 说不定冯御医有自己的打算,成为御医也是一件荣耀,他可能就追求这个呢…… 针还没扎完,嘴里的糖霜已经化掉。 可能因为这一次有糖霜,卫澄不怕疼,就这样看着冯御医给自己扎完了针。 “皇上还需保重身体,下次下官再来看你。” “这糖一共有七颗,也就是,臣七日来看你一次。” 冯御医说完,在卫澄的面前收拾自己的医箱,不着痕迹的在她的身侧放了一个小锦囊。 两个人四目相对,卫澄快速把锦囊放在自己的衣袖中,正襟危坐看着他。 “朕知晓了,一定会谨遵医嘱。” 两个人说话不算大声,太监和宫女都在远处,可他们却不敢掉以轻心,也不会把话说得太明。 卫澄到底还算是一个聪明人,目送着冯御医离开,死死攥紧这锦囊里面的东西,直到他走了许久。 她从椅子上起来,发现自己后襟全湿透了,脚也有些软。 封丘看到,想要上前去搀扶,被卫澄拦下。 “封丘,朕也该批阅奏折了吧?”卫澄问道,语气和表情都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喜怒。 “哎哟,我的陛下,你昨日都晕过去了,还要看折子呢!”封丘看着瘦骨如柴的卫澄,脸上的担忧多了几分,“这不是有摄政王在呢,也不必如此劳累。” 他这句话,实则在劝卫澄。 当这个皇上,也不必给自己太多压力,这些事情都有摄政王在处理,她完全可以好好养身体。 “朕是皇上,自然是不能偷懒的,等会儿带着朕一起去御书房吧。” 卫澄没有再听封丘说什么,而是离开,进了内殿之中。 她的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可谓是把警惕做到了极致。 一个人换衣的时候,卫澄这才把锦囊拿出来。 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护身符,很常见的那种,她打开,看到一个软软的东西露在自己的面前。 里面还有一张小小的书笺。 展开,是这样的一句话:【陛下是男子,以前是,日后也是,臣愿追随陛下……】 最后的话是告诉这个软软的东西是什么用途。 冯御医说,这个是喉结。 但凡男子,到了一定的时间,都会长出来的东西,于她而言,暴露自己的身份万万不可。 冯御医是来帮她的。 第22章 怕死了 再一次出现在封丘眼前的卫澄,看起来似乎比先前精神了不少。 封丘看着她,觉得有些不一样,又不知道要如何说哪里不一样。 虽然脸上还是有些微肿,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但是和昨日相比,已经好了不只是一星半点。 卫澄虽然虚弱,但是不至于走不了路,现在更是换好了衣裳,要去御书房看看。 她如今是皇上,想要快点上手皇上应该学的东西,而不是在这里养病。 时间不等人。 而在御书房看着奏折的迟景珩听到消息,只说了一句话:“既然陛下有这个心思,自然是阻拦不得。” 于是他早就在御书房等着了。 等着这个病娇娇的皇上来到自己面前,耍一些小心眼子。 “对了,这几日工部和吏部那边不是一直央求见本王?今日倒是不错的日子,宣他们入宫。” 迟景珩吩咐道,轻酌一口面前的清茶。 是个好茶。 就是不知道卫澄,是不是一个听话的皇上。 —— 皇上的寝宫距离御书房不算远,可卫澄还是走了许久,想到自己要见到那个登徒子,脚都在打颤。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对抗,只知道,如今自己不是独自一人了。 大家都那么努力,她不应当总是躲在旁人的身后,也是要立立威严,让凌霄众人都看到,她是新的皇帝。 第一次来到御书房,卫澄自然有些忐忑不安。 远远就能看到迟景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指节随意搭在扶手上,轻叩扶手,敲出一些声响。 这样的声音清脆,却让卫澄有些害怕。 她想到那天晚上,他向自己压过来,让人感觉可怕的气息,更是逃脱不开的气息笼罩在自己身上。 心中的恐惧抹不掉,现在的卫澄要与恶魔搏斗。 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勇气,却在迟景珩一声“噗嗤”的轻笑声中,直接把她的勇气击垮。 “本王看起来很吓人?”他站起来,看着不远处的卫澄,讥笑一声。 他是可怕,却不至于,连靠近都那么吓人。 迟景珩对于卫澄这副模样是不喜的,甚至觉得她把自己当成傻子,如此作态,就是为了想让他掉以轻心。 可卫澄还是比之前的皇子厉害,他迟景珩竟然找不到她的一点破绽。 甚至,也没找到,这些年卫澄跟京都的联系。 一个身居江南的人,一回到京都,就如有神助,一次又一次从他的手里逃出去,真的可能吗? 他调查了姜家,也调查了冯御医全家,根本没有发现有交易。 甚至,姜家和冯御医都没有任何关联。 干干净净,就像是根本不认识一样。 那为何都为卫澄奔波?甚至当晚在他面前上演一场救主心切的戏码。 迟景珩走过来,带着考量的眼神,弄得卫澄直接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她怕。 不仅害怕,就连自己藏在龙袍之下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来了。 隐约闻到一股很熟悉的沉木香,卫澄想要后退,可双脚就像是定在原地,根本挪不动。 “陛下怎的不说话?”迟景珩的声音清冽,如昆山玉碎,却让卫澄感觉到无比的寒冷。 和恐惧。 她低下头,不语。 直到迟景珩扣着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这似乎是第一次迟景珩清晰看到卫澄的模样,虽然脸肿的和以往一样,令人感觉到丑陋,可不知为何那双眼眸潋滟着水波,仿佛想要把自己吸过去。 他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东西。 菩萨。 据说所有的菩萨都是男身女相,长相俊美。 明明这样不堪入目,可不知为何,迟景珩却感觉眼前的人并不如自己眼前所看到的这般。 如果这张脸恢复成正常容貌,说不定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俊美。 卫澄真的要被他吓坏了。 他居然靠得如此之近,那股浓浓的沉香味道,让她快呼吸不上来。 努力仰着头与之对视,心中的恐惧再也无法抵挡,眼眶湿润,已经有了害怕的征兆。 “你怕本王?” 迟景珩本就长得很高,而面前的卫澄也只到他的胸前位置。 强大的压迫感让卫澄呼吸都停滞了几分,瞪着一双大眼看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能够害怕到眼眶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咬着下唇不说话,也不想在他的面前掉眼泪,固执的仰起头,仿佛这样就能够抵挡面前的一切苦难一样。 迟景珩可没打算放手,就这样捏着他的下巴,等他回答自己。 终于,卫澄感觉到自己下巴整个都要麻掉,她还是服软了。 “不、不怕……” 原本她长得就娘了吧唧的,现在说话还带着哭腔,一副被欺负的模样,更是让迟景珩感觉到心头有些烦躁。 他堂堂八尺男儿,看着这样的卫澄,内心的心思突然有一些复杂起来。 原本看到卫澄受辱会让自己感觉到高兴,却没有想到看到她眼眶带泪,自己居然还有些不忍。 不忍便罢了,心头怎么还会有一种想要帮他擦拭眼泪的感觉? 这一下,迟景珩自己都厌弃自己。 手上的力道不断加大,连带着他看卫澄的眼神也越来越凶。 “陛下为何哭丧着一张脸?微臣可有欺负你?” “没……” 卫澄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何止是欺负。 她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手脚上的淤青至今行动的时候还有一些疼痛,整个人从地上爬起来那种疲惫不堪的感觉,就像是童年令人畏惧的噩梦,永远的挥之不去。 卫澄是怕的。 不仅害怕,甚至内心充满着一种巨大的恐惧,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在迟景珩的面前做自己。 下一秒,迟景珩松开了她。 终于可以喘气,卫澄胡乱的把自己的眼泪擦干,整个人摸着脖子大口大口喘着气。 太可怕了。 她真的怕死迟景珩了! 先前以为有了旁人的帮助,她还能够勇敢一点,可是真正见到本尊却还是有挥之不去的恐惧。 迟景珩整个人就像是被石头堵在胸口,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没有过这种让人难受的心情。 欺负卫家人不是会让自己心中畅快吗? 可为何这次不是?! 第23章 国事 迟景珩被那几滴眼泪打乱了阵脚,以至于全程都黑着一张脸。 他想不明白为何这个新皇总在自己面前一副委屈样,他还没有使坏,更没有让她吃苦头。 这个看起来一无是处的新皇,每次见到他,用一副“你就是欺负我”的眼神,总是能够把他弄得心烦意乱。 他烦躁的喝了几杯茶,看到卫澄坐在龙椅上,咬着下唇握着笔,就像是受了天大委屈,根本不像是之前说好的批阅奏折。 小家子做派。 迟景珩不知道为何居然有这样的想法。 当那些老臣走进来看到这样的一幕,一时间都不敢言说别的。 谁能想到,人人都惧怕的摄政王居然被新皇弄得如此烦躁。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新皇竟然一点儿事都没有,安然无恙的坐在龙椅之上。 这场景就像是夫子与学生。 学生太过愚笨,还是那种得罪不起的,惹得夫子根本不知如何劝导,连带着一起大眼瞪小眼。 而他们一出现,迟景珩的眼神都亮了。 “你们今日不是说黄河决堤,北方干旱,还有西南有盗匪?如今陛下身体大好,就让他来解决。” 此话一说,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迟景珩话语里的意思。 老臣们虽然见过几次新皇,却从未跟她商量过国事。 一来,卫澄新登基,前阵子登基大典事情琐碎,更是忙了好几天才把步骤走完,这都是一切从简的步骤来。 二来,她毕竟从江南来,还不了解京都的情况,更是被摄政王“请”过来的,可以说一点手腕都没有,更没有自己身下的势力。 这些年,凌霄朝廷动荡,大部分的权力都拿捏在各个世家的手上,皇权已经被剥削得像个傀儡,大部分权力也是在迟景珩的手中。 大臣们想要上报的事情,只是告诉卫澄也没有任何作用。 她根本解决不了。 “摄政王,新皇年幼,不如此事你来做决断……” 大臣们大部分已经成为了迟景珩的狗腿子,如今看到卫澄,也只是敬她是一个卫家人。 而他们只会看权力在谁的手上,谁才有说话的份。 迟景珩不说话,挑眉去看龙椅上的卫澄。 卫澄咬着下唇,依旧是那般作态。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攥紧拳头,想着如何说话。 也能感觉到大臣们对她的轻蔑,更是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身份都没有,她不得民心,也不得朝廷大臣的尊敬。 就算当了皇帝,大家还是以为她是那个病弱膏肓,说不定下一秒就进了棺材的短命鬼。 能坐在这个龙椅之上,全凭她有一个好出身。 可她不愿意。 她需要培养自己的亲信了。 轻轻叹气一声,卫澄终于松开自己咬得已经麻木的下唇,看着面前的大臣和迟景珩,咳嗽一声。 “爱卿们难道看不到朕的存在吗?” 她声音带着点冰冷,虽然声音不够果决,也不够坚定,却还是迈出了这样的一步。 迟景珩低头啜了一口刚刚送上来的新茶,没说话。 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欣赏,看看大臣们到底跟面前的新皇如何商讨“国事”的。 先前,迟景珩让人去江南打探卫澄的过往,得到的资料并不算多。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江南闲散得很,连同沈家都一直开始本本分分, 这几年来如一日,再也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 可入京之后,迟景珩看到的却不是如此。 到底卫澄背后藏着什么秘密? 他不清楚,只是,这个秘密很快就能够浮现出来了。 迟景珩眯着眼睛,听着卫澄稚嫩的声音,不由得轻笑一声,看看她到底是如何做的。 这些事情已经拖延了许多年,那卫澄到底是昏君的料,还是明君的料呢? 面前的卫澄原本只是想看看奏折,熟悉一下当皇帝的日常,完全没想到自己在这一天,还要坐在御书房里面跟大臣商讨国事。 大臣们看到她努力的样子,也不好不给新皇面子,捡了其中一个询问道。 “皇上,黄河水患,越来越多的百姓流离失所,无处可归,水患搁置了整整五年,若是还是置之不理,可谓祸患无穷啊!” 水患…… 卫澄有些迷茫的看着面前的大臣,她咬着下唇,努力想着以前自己看的书里面的解释。 她先前病得厉害,倒是什么书都看一些,不光是四书五经,其他的杂书也不在话下。 可是为何现在也到了一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阶段,她现在更是想不出自己之前看的书到底说了什么,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些大臣。 “嗯……这个……爱卿有何见解吗?” 她眨巴着自己的眼睛,真的如同一个乖巧的学生,询问大臣们到底应当如何做。 “依臣之见,拨款修坝……” “皇上,如今财库亏空,根本没有银两!臣这边给的意见应当是加重赋税,开贸易,实施新令……” “如今战事不断,前方的将士苦苦坚守,还开贸易呢……” 面前那的几个大臣分别代表着朝廷的各部,谁都不服谁,谁都不想让谁占了自己的便宜。 场面越来越混乱,卫澄捏着手上的毛笔,根本不知道要从何听起。 她听不懂,脑子也跟浆糊一样,根本不能做一个好的决断。 那以前迟景珩是如何处理的呢? 她把视线投向一旁悠闲坐着的迟景珩,看到他眼里的玩味和讥笑,又灰溜溜收回。 都忘记他本就是佞臣,绝对不会处理这些事情的。 他为摄政王这五年里,做的最大的事就是送一个上皇位,又去世一个,哪里有时间管这些大事呢? 卫澄的脑袋越来越低,听到这些大臣在自己面前那吵起来,她就有逃避的心思。 好难…… 当皇帝比她想象中的难多了。 直到天黑,卫澄才把这些饿了一天的大臣请出去用膳,她则灰溜溜的逃走。 想回到自己的大殿里面,不想听这样的事情,更不想看到别人吵架了。 人才刚迈几步,便看到迟景珩就站在路的尽头。 第24章 娇弱 无论什么时候,卫澄看到迟景珩总是心惊胆战。 身边的封丘根本不能够给她足够的安全,甚至感觉这个皇宫之中,都不能给她想要的安全感。 她已经不能够保持冷静了,毫不犹豫转身,打算逃脱。 迟景珩站在这里,就是为了想要给卫澄放一放狠话。 眼看着小绵羊就要过来,却在不经意之间,直接转身离开,就像是知道危险就要来一样。 “想跑?”他冷嗤一声,面色不改的往前走。 身上有武功的迟景珩看着面前的卫澄,就像是看到一个家里圈养的宠物一样。 可以跑,可以玩,也可以尽情撒泼。 但是有范围,也只能在他的眼前撒野而已。 要出去? 想都别想。 如今的卫澄就是他的掌中物,让他玩够了就行。 可是现在也太不乖了,居然在他的面前甩脸就走,他如何能够忍受? 卫澄今天脑子晕沉沉的,更别说大病初愈,身子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硬朗,才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 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揉着自己的胸口,只想着找一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突然,一双金丝绣边蟒玟长靴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视线渐渐往上,看到的迟景珩似笑非笑的表情。 “皇上急冲冲的是要往哪去?”迟景珩低眉看着她,语气尾调轻扬,似乎带了一丝讥笑的感觉。 他虽说只是摄政王,说话的语气却给人一种威慑感,卫澄下意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慌张的看着他,不敢说话。 要往哪里去? 定然是要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卫澄在心里回答迟景珩,低着头不想跟他直视,更是想着自己到底要怎么跑才能从这个恶魔的手里逃走。 她真的不想跟迟景珩单独相处了。 人直接转身要离开,可迟景珩完全没有给她转身离开的机会。 他抬起手,直接把卫澄的脖子掐住,逼迫她看着自己。 “本王就那么让你害怕?” 卫澄被迫仰着头,这一瞬间,感觉到自己喘不上气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咬着下唇,不说话,只能死死的瞪着他。 就像哑巴一样。 也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一出场就是流眼泪,更是委屈巴巴用眼神控诉他对自己动手。 迟景珩这才发现,面前的卫澄脖子上如此的纤细,仿佛他只要一用力,她就能死在自己的面前。 堂堂男子汉,这也太娇弱了。 而且,那双跟兔子似的眼睛,看着他总是红着眼。 莫名开始烦躁起来,更是想要让她把眼泪憋回去。 看过窝囊的皇上,也见过贪生怕死的,却没见过那么爱哭的,哭得还—— 让人感觉到美。 卫澄的脸还是过敏的状态,整个通红的小脸蛋肿的不像话,可迟景珩就是感觉不到她丑,眉眼间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被坏人紧紧盯着的卫澄其实害怕极了。 那天晚上一幕幕重现在脑海中,她害怕得颤抖,眼泪终于忍不住,大粒大粒坠落,划过脸颊,顺着下颚线,把迟景珩的手也跟着打湿。 封丘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慌得不行,更别说看到卫澄哭了。 现在就觉得摄政王真的是欺人太甚,每次都抓着新皇戏弄,真的是坏家伙! 可是他又哪里有说话的权力呢?只能小心在旁边提醒道:“如今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摄政王不如……” “一个折子都没有批完的君主还用什么晚膳?” 迟景珩的声音又阴恻恻的发出来,低头看着面前红眼小白兔,内心嫌弃得要死。 她不说话是吧?那今日就看她能够倔强到几时。 封丘的话被迟景珩打住之后更是低下头,不敢再多言几句。 心里是对卫澄的愧疚,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去救她,更是不敢在迟景珩的面前逾越半步。 还能如何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卫澄努力仰着头,脖子都快发酸了,还是没有感觉到他放开自己的样子。 脸涨得通红,比之前还要丑一些。 终于,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松了一些,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只是给她好好的呼吸一下,不至于死掉。 卫澄:登徒子!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她平日也不会威胁人,此刻的作出恶狠狠的眼神,在迟景珩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一双手跟她脸一样大,甚至还能把她的脖子整个包裹住。 卫澄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迟景珩下意识睨了她一眼。 还有喉结。 他还以为这样的娘炮,根本就不会有喉结呢。 越是这样想,迟景珩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脏,连带着看着卫澄的模样都带着厌恶。 卫家仅剩的这个独苗,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不耐玩。 长的丑,就连一举一动都让他感觉到不舒服。 不过迟景珩倒是喜欢卫澄不愿意与他说话的倔强,这种厌恶和反抗,他喜欢看。 转头对封丘说:“今日本王陪皇上用膳,公公带路吧。” 卫澄和封丘听到这句话,两眼瞪大,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回嘴才好。 一直以来,迟景珩不是最讨厌卫澄接触的吗? 上一次在汤池的一幕被他们知道之后,故意撇开两个人进去的时间,而卫澄知道后,再也没去过汤池子一步。 现在怎的就要一起吃饭了呢? 难道他不嫌弃卫澄了? 做奴才自然不敢去询问摄政王,只能低下头,默默去准备了。 最可怜还是卫澄,她没想到自己那么悲惨,真的要跟迟景珩一起吃饭。 她今日都想好了,白天努力干活批奏折,到了晚上去跟姜晓吃饭。 现在出来一个拦路虎,真的是要她哭死。 一路上,迟景珩就这样拽着他去了内殿,直到走进去,他才舍得松开对卫澄的桎梏。 温热的体温一点点在自己的手掌上消散,迟景珩突然感觉到心中有一丝不舍。 卫澄到底是在江南长大的,脖子的肌肤如温玉似的,甚至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他佯装厌恶的甩了甩手,回头看到卫澄背着他捂着自己手上的脖子。 她低头下来时,从后面看,看到脖子上有一片红痕。 只是用了那么一点点力道,怎的就如此娇气? 眼睛还红成这样呢。 第25章 欺负人 每次皇上用膳都会满满送上一桌。 卫澄以前一个人倒是吃的很开心的,可如今迟景珩在自己身边,就突然拘束了。 可她很饿,刚刚哭了一下,又被吓到,身体如今虚弱得厉害。 迟景珩在一旁,看着卫澄到底要怎么吃。 他不动,卫澄也不动。 他不说话,卫澄也不说话。 若不是之前听过她的声音,真的要怀疑她就是一个哑巴一样。 呆若木鸡,真的一点儿也不好玩。 想起先前几个皇子匍匐在自己身下,拼命求饶的样子,迟景珩突然把那些人的脸,换做卫澄的脸。 才想了一下,嫌弃的啧了一声。 心里突然有一种想法,她不会。 她不会这样做。 不仅不会,还会在自己面前哭红眼睛,就这样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一样。 烦。 迟景珩心生烦躁,却面上不显,板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卫澄。 封丘还在一旁伺候,看着他们两个人这样对峙,给卫澄擦了一把冷汗。 他倒是见过迟景珩的手段,现在想到这么娇弱的新皇要被吓坏了,那才是于心不忍。 终于,卫澄肚子发出一声很小的“咕嘟”,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有些心虚。 是饿了。 她虽然吃的不错,身边的人伺候还是很利索的,就算是在匆忙的回京路上,一口吃食都没给她落下。 刘妈也把她照顾得很好,现在换成了封丘,倒是时不时也给她吃一些点心。 可今日自己在大殿里面,什么都没吃上,现在还要跟着这个大魔头在一起。 她真的是饿了。 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拿起来筷子。 “这会儿怎的不害怕本王?”迟景珩的手压住了她的筷子,冷冷哼了声,“本王还以为皇上有多大的能耐呢……” 他见过很多皇帝。 贪图美色,沉醉赌博,更是有贪生怕死的。 但是没见过娇气的,不仅脾气差,还喜欢哭。 在自己面前不吃饭叫嚣,如今不也是拿起了筷子吃饭起来了? 迟景珩原本还想说几句重话,想到她今日哭的样子,又觉得算了。 一个小毛孩,他用不着太过针对。 原本以为卫澄不会说话,可没想到,他居然听到了她的声音。 虽然很小声。 她说:“我是皇帝,我才不怕你呢。” 声音如蚊,小的可怜,若不是迟景珩有武艺,五感天生比正常人要敏锐一些,说不定都分辨不出她此刻的声音。 不怕? 那到底是谁在御书房一脸痛苦的模样,又是谁见到他之后一句话都不敢吭声? 好,他拭目以待。 以前的那些人都不好玩,现在看卫澄这样,才是真的好玩。 就像是小时候圈养的小兔子,平日只会呆呆的吃草,根本就没有什么存在感。 直到有一天,迟景珩不小心踩了一脚,被它咬了一口。 这叫什么? 这叫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你若是不怕本王,那甚好,几日之后就是秋猎,原本念着皇上身体抱恙,如今如此生龙活虎,也该出去走走了。” 秋猎? 卫澄听到此话之后就是一个咯噔,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去什么秋猎。 自己不仅没有学过骑射,更是搞不清楚这些东西,这一去岂不是要把自己的命奉上吗? 她知道的! 自己那些不听话的哥哥,都被迟景珩杀了,留下来的都是那些窝囊皇子。 不是花天酒地,就是痴迷赌博,更是有一个喜欢风尘女子,不顾众人目光纳入后宫,还要给她当皇后,最后染上了毒,最后悲惨死去。 而现在,她是不是不好掌控,所以迟景珩要把她杀了…… 为了活下去,卫澄还是颤颤巍巍的开了口,“朕…朕身体不好,不能去……” “嗯?”迟景珩听着她说的话,假装没听懂。 这是故意的。 卫澄明知道他是故意装作听不到,可还是说出口拒绝他:“朕不能去……” 说话的时候带了一点江南口音,软糯糯的,才刚说完,卫澄的心里咯噔一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 她刚刚都忘记用自己男声说话了,生怕被迟景珩发现。 迟景珩还是听到了,却没有往那个地方多想,而是心里又默默的嫌弃了几分卫澄。 真的是,人长得像女的就算了,声音也像。 特别是哭着说话的时候,更像。 烦。 怎么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男子?真的是让他恨得牙痒痒。 如此病弱的男人,当皇帝? 呵呵,只怕是最好的笑柄吧? 令卫澄没想到的是,迟景珩就算听到了,也没有把这件事想得太清楚,而是笑得更加险恶的看着她。 “陛下在江南时,应当与沈家关系匪浅,沈家又是名将,到时候众人都会看着陛下在马上的英姿,此乃凌霄的幸事也。” 卫澄听到这句话,眼眶又红了。 欺负人。 明显的欺负人。 她都说了,她身体病弱,根本去不了,这说的什么话呢! 什么英姿? 根本就不存在好不好。 只可惜,那迟景珩根本没关注她,而是站了起来,作揖之后,再对她说了一句: “臣一定会好好准备秋猎事宜。” “朕才不要……” 她甚至已经不能顾及别的想要反驳,可那迟景珩也走得很快,还没等她说完,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卫澄:到底会不会听人话啊! 看着迟景珩的背影,在一旁的封丘也没忍住,上面劝了劝。 “陛下,摄政王的决定是谁都不能反驳的,不如就好好接受吧,刚好宫里也有几匹温顺的马儿,不如……” “朕不要。” 卫澄直接打断了封丘的提议。 她不敢在迟景珩面前发脾气,不过这些日子知道封丘不坏,倒是脾气起来了。 说了不去就不去。 到时候她不出去,就赖在宫里面,看看那迟景珩如何逼她。 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上,卫澄是非常的执着。 在江南的时候,她本就是被人宠着的,现在到了皇宫,骄纵的脾气一下子改不掉。 就算刘妈不在,却也被他们照顾得不错。 而迟景珩在回去的路上,下意识握紧自己方才掐着卫澄的手。 “去华清池。” 他要洗掉这个人身上的味道。 第26章 小家子气 第二天,卫澄连内殿都不愿意出了。 还是封丘去找了迟景珩,把御书房里面的奏折拿过来,她才肯下床。 昨日被吓得不轻,后面迟景珩走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脖子上贴着的假喉结已经歪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能活着,纯属是命大。 可喉结也不能继续用,只能再请一趟冯御医来,给她带一个。 今日安然度过了一个上午,手里的奏折也是一些轻松的事儿,比如提供的一些律法,甚至还有修缮祠堂的一些琐事。 并没有那天御书房里面的大臣说的那么可怕。 卫澄到现在还没有上过早朝,一开始是要去的,后来冯御医说她身体不适,就让摄政王代替几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上早朝的意思。 现在的卫澄也起不来,每天都想要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 想到自己还不了解朝政,又想到自己被迟景珩欺负到无法还嘴的地步,心里有些暗戳戳跟自己较劲。 “等着吧,我躲过了秋猎,到时候就要去朝堂上压你一把!” 这些都是自己必须要经历的事,卫澄想到自己被欺负,就不想继续忍气吞声了。 说来也奇怪,每次被迟景珩欺负之后,她就会下意识的要反抗一下。 不然,她下意识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江南的悠闲小王爷,完全不问世事。 现在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试试,毕竟她那天都挺过来了,也不至于一点儿都不行。 想着想着,下意识咬了咬笔头,歪着脑袋思考着。 封丘看到新皇这般,突然没眼看了,好好的皇帝这般幼稚,身边又没一个可以管教的人,日后只怕是……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叹息,就看到身边有一双靴子出现,跟鬼魅一样,令人猝不及防。 封丘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没敢吭声,低着头给面前的摄政王作揖。 正当他想提醒卫澄,摄政王来了,一双手在他的面前摆了摆。 得,这是迟景珩让他滚蛋的意思。 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卫澄,封丘觉得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哆哆嗦嗦离开了。 迟景珩也不至于与一个孩子交手,更别说新皇其实还蛮可爱的。 不小心余光看了一眼迟景珩阴沉的脸,心里一个咯噔, 还是滚远了。 封丘不求卫澄能够做一个好皇帝,至少在自己身边,希望她能够健健康康长大。 只是他不知道,迟景珩生气的原因比较荒诞。 整整一夜,他脑子里面一直回荡的是卫澄脖颈细腻皮肤的触感,甚至——晚上还梦到了卫澄。 说来也奇怪,迟景珩从头到尾都没见过卫澄真正的模样。 却没想到,在梦里竟然把她当成一个女人,还允许她在自己的怀里哭。 想到这个他起床就快要炸了,今日早朝一结束,连忙赶过来,想要再来看看卫澄这张丑脸,把自己梦里的模样一一撕碎。 不然迟景珩都觉得自己肯定是疯掉了才对。 来的路上听到身边观察卫澄的太监开始汇报她的日常。 “今日陛下起床颇为生气,不肯用早膳,还是封总管哄了许久才肯吃的。” 哼,娇气。 “陛下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内寝,最后封总管用了两块糕点作为交换,才肯出去走了一圈。” 好吃鬼。 “陛下原本还要批奏折,封总管说她畏惧您,怎么说也不去御书房了,这才让封总管去找御书房拿了奏折过去。” 胆小鬼……嗯?怕我? 昨日那嚣张气焰,怎的今日一早就变了,嘴巴还挺硬的。 越是这样想着,迟景珩想要去她捉弄的想法越来越壮大,真的是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的,后面的太监追得那叫一个气喘吁吁。 终于,看到卫澄,迟景珩心里的不耐烦才减轻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想法,却觉得,卫澄真的是一个祸害。 一双大眼睛晃得人难受,真想让人挖了她的眼睛。 今日再看到她,又发觉,她和之前不一样了许多。 这几日卫澄都在好好服药,脸上过敏的症状慢慢减轻,更别说她本就生得好看,就算脸肿一些,也影响不了几分美貌。 反而脸上过敏的样子,像是原本就有的婴儿肥,咬着笔发愁的样子颇有几分俏皮可爱的样子。 迟景珩扫了一眼,看到她艳丽的红唇,咬着一根毛笔,喉咙紧了紧。 脏死了。 那么大个人了,居然还咬笔,不害臊。 大殿里面伺候的太监宫女本就多,每日来来往往,卫澄早就习以为常,根本没发现迟景珩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此时她在看面前的奏折,感觉到一些生涩隐晦的用词,根本不知道到底借的什么典故。 想来自己以前看的都是那些小书,对于这些如今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她自己拆字解意,开始慢慢批注起来。 迟景珩看着她转愁为喜,突然也想知道她到底为何如此高兴。 走近才看到她写的批注,脸上露出了几分讥笑。 字都写的跟娘们似的,娇娇弱弱的文笔,根本看不出什么风范。 最后只有四个字点评:小家子气。 卫澄还在慢慢写着批注,突然感觉身边有个人影,心里一紧,还以为自己遇到了行刺。 手里的毛笔紧紧握住,抓住时机,直接往自己的身侧刺过去。 动作不算干脆利落,力气并不大。 她的毛笔甚至还没弄脏迟景珩的衣裳,却被他反扣住手腕,把她往自己身上拽。 一个不小心,卫澄被不受控制往他的身上倒去,而那毛笔落在迟景珩的手上。 一声闷哼响起,她撞到了迟景珩的胸膛,而那个毛笔,落在了她的脸上,直直的画了一道。 “怎么是你?!” 卫澄抬头看到的是迟景珩,气不打一处来,甚至都没来得及看自己脸上到底被弄成什么模样了。 她平日乖巧,每次在迟景珩的面前就变了另一副模样。 不是委屈红着眼眶要哭,就是像现在一样,像一只炸了毛的猫,用着并不凶巴巴的语气叫唤。 “陛下难道不欢迎臣来?” 第27章 批阅 一句话让卫澄成功闭上了嘴。 她本就不惊吓,看到他那股带着威胁的眼神看着自己,更是下意识往后缩。 人撞到迟景珩的胸膛,只感觉硬邦邦的,吃痛得马上清醒。 她方才好像…… 想到这里,卫澄才想起来自己喉结坏了没带,立刻低下头,根本不敢一直对视。 甚至都不挣扎,看着自己的手腕在迟景珩的手里,佯装扯了扯,没扯过作罢了。 只要不被他发现自己的喉结,那就没事。 她心怦怦跳,更是不敢看他。 这般抗拒的模样落在迟景珩的眼里,弄得他轻啧一声,不太高兴。 可自己的手攥着她的手,却能感觉到她的肌肤细腻,如上好的温玉似的,有一种想要好好把玩的冲动。 好细。 迟景珩瞥了一眼自己的手,发现她的手腕自己一只手不仅能够包住,甚至还多出许多空间。 弱鸡。 脑子里面全部都是编排卫澄的词,却一个字都不说出来。 总觉得说出来她肯定会当着自己的面哭,哭得稀里哗啦的,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以前,迟景珩是最喜欢听人哭的,比如跪在自己的面前求饶,再比如,求着他宽宏大量,手下留情。 可他发现自己不喜欢看卫澄委屈哭。 眉头一皱,把她的手甩开。 却不知为何,不想离开她的身边,眼睛转了一圈,落在她刚刚批注的奏折上。 “陛下就这样批注的?” 卫澄还在揉自己被抓疼的手,人低着头,还在想着如何把他赶走,听到这句话,哼了哼。 “朕如何批不行?” 她才不要听这个登徒子说教。 “请问陛下,修缮祠堂的钱从何而来?” “嗯……”卫澄被问住了,尴尬得说不出来,眼珠子转了转,小声抱怨,“原本皇宫可以不用那么多人的,谁让你给我纳了那么多妃子。” 她还在为这个事情生气呢! 昨天晚上又有人让她去翻牌子,可是明明很困了,她还要去后宫溜达一圈,最后让那个妃子好好睡觉,人被抬着回来了。 之前生病还可以逃脱,现在想到自己身体好了之后,就要日日夜夜被折磨,想到这个都觉得可怕。 她觉得整个后宫有姜晓一个人就不错,两个人根本没有旁的秘密,每次过去,还都能吃到几块好吃的糕点。 虽然她就去了一次…… 她不说这个倒好,说了之后,迟景珩又想到她背着自己跟姜家勾结在一起的事,还有那天他苦苦寻的女子,到现在还没找到下落。 甚至给迟景珩一种错觉,那女子还会扮成太监,走游皇宫之中,给卫澄当眼线。 这几日,迟景珩翻遍了整个皇宫,也没发现破绽。 只要想到自己揣测不明白的谜题,更是不会对卫澄卸下防备。 卫澄哪里知道他这个人藏着那么多事儿,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个难题。 不能让迟景珩发现自己是女子的事,她要瞒好。 看着卫澄还是不愿意与自己说话的样子,迟景珩看着面前的小矮子,一手扣在她的脑袋上,压着她往下坐。 “陛下延绵子嗣是天下社稷,不应当吗?” 被压着的卫澄敢怒不敢言,默默坐下,不吭声。 她是女的,如何能把孩子从女子的脚底下塞进去,让她怀上娃娃? 卫澄从小没有被普及情爱之事,有也是懵懂一句话,刘妈也从不跟她说这些让女子害臊之时,故而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两次和迟景珩在一起,她只有疼痛,懵懂之初,却也不知道这就是严重的延绵子嗣的大事。 她生气,生气的时候也不爱听身边的人说话。 迟景珩每次看她都是这幅模样,总是在自己的面前耍性子,想要好好教训,又受不了她一副女相在自己面前哭鼻子。 卫家最后一子,居然是如此的令人难以下手。 真该死。迟景珩又在心里嘀咕一句,想要离开之时,发现她身子也小小的,又在她的脑门上压了压。 “唔……” 卫澄被一股强大的力气压迫,脑袋差点撞到案台,抱怨了哼了声。 这个该死的摄政王,真的是坏死了。 “不是要批奏折?本王是摄政王,自然要教导陛下如何当一个‘好皇帝’。” 迟景珩听到她闷哼的一声,心情好多了。 脑子里面已经想到她发脾气的模样,腮帮子鼓起来,眼眶肯定泛着红,想要跟自己吵架,却以为畏惧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畅快。 今日最畅快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就算看不到,迟景珩还是感觉非常舒畅。 卫澄干什么都很慢,就算是批阅奏折,速度也并不快。 现在身边有一个讨厌的人,心里更加不愿意干活了。 知道自己无才无德,更知道自己因为从小身子弱,做什么事情都抬不起精神,如今坐在案台面前,已经有了几分倦意。 她是真的好困呢。 可是身边有一个摄政王盯着,更是不敢偷懒,也不敢抬头。 她怕自己的脖子被看到,更害怕他发现自己的秘密。 封丘在外面等候多时,知道摄政王在里面,只能让人快点去御膳房拿一点吃食过来,借着吃东西的时间,或许能让卫澄好好休息一会儿。 卫澄其实很好懂,在她身边的这些天,封丘就已经摸清楚她的脾性。 跟个小孩子似的,做事情都需要哄着来,若是又糕点作为奖赏,比平日的说教更有用。 还有,她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虽然有些小聪明,可是在这样的后宫,心思还是太纯净了。 这样的人,就是容易被欺负。 等到宫女拿来了糕点,封丘才找到一个借口进去。 “陛下,摄政王,相比批阅奏折已经累坏了吧,咱家已经备好了糕点和吃食。” 说完,封丘招了招手,让宫女把面前的燕窝和糕点递上来。 迟景珩平日虽说不喜甜食,却不至于不让卫澄吃,当他用余光看到卫澄突然激动的身影,突然没有那么好心了。 “陛下如今要操忙国事,就不要用这些干扰,拿下去。” 最后三个字咬得清晰,走到面前的宫女一个哆嗦,手抖了一下,燕窝混着牛乳的味道弥漫开来,卫澄馋得咽了咽口水。 第28章 干预 她很喜欢吃甜食。 江南比不上京都,就算是闲散王爷,也见不得日日都能吃上这些珍贵的东西。 更是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现在对每一口吃食都珍惜得要命。 看着宫女手里的燕窝,更是望穿秋水,差点就要顶撞迟景珩了。 可她更加惜命,不想真的跟他闹冲突。 卫澄知道,自己很矮,两个人吵架,她总是要抬着头看他。 不仅累,脖子也酸疼得厉害。再者说了,她新喉结还没送来,也不能让迟景珩发现了端倪,不然自己真的死掉了。 眼巴巴送走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现在更是难受。 迟景珩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心里畅快几分,手敲着案台,多了几分愉悦之感。 早知道这样就能让卫澄难受,他早该做这些事。 没有了好吃的,卫澄做事更加拖沓,一份奏折本来就看得慢,现在更是慢上加慢,恨不得一天就看一个奏折。 迟景珩完全没有给她偷懒的机会,直接找来封丘,说道:“今日早朝之后还有许多奏折呈递,封总管去拿御书房拿过来,让陛下好好批阅。” 此话一出,卫澄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她原本眼前的奏折已经是今日的量,却没想到,这是昨夜迟景珩看完剩下的…… 突然有一种根本不想当皇帝的感觉,她真的好想躺一下啊! 这样的小细节,迟景珩没有放过,轻笑一声,指了指面前的奏折,对着卫澄说道:“陛下午膳应当用了吧,眼前的这些奏折若是批阅不完,那晚膳就不必吃了。” 说完,听到卫澄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还是迟景珩接下来的话。 “等会送来的奏折是明日早朝需要解决的事儿,若是皇上没有批阅好,今夜就不必睡了。” 卫澄:你不如要了我的命! 她的呐喊在心里,不敢吱声,确是把脑袋压得更低了几分。 颇有一种“你不如要了我的命”的感觉。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迟景珩完全可以把她细微的小动作收进眼底,可他没发现她今日没有喉结,却听到她小声的呜咽。 好嘛,就是几句话也能哭鼻子。 娇气死了。 这样就把她气哭,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容易许多。 只是迟景珩也不打算这样放过卫澄,又唤来小宫女,让她去把先前准备好的吃食拿上来。 卫澄总算动了动。 谁知道,看到却是迟景珩坐在自己面前,开始吃东西起来。 尽管自己午膳也吃得不错,可是却还没有吃小甜品,现在闻到这股奶香味,卫澄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都快委屈死了。 不对,她还有苹果糖。 冯御医给的苹果糖,一日只能吃一颗,今日她还没吃呢。 原本是每日睡觉之前吃的,现在想到自己就要马上吃掉,突然感觉好委屈啊。 可是她实在是馋的不行,忍不住从衣袖里面把小盒子拿出来,偷偷把苹果糖含在嘴里。 苹果糖里面勾芡了牛乳,很容易就化掉,每次卫澄都是小心翼翼的吃,生怕自己吃快了,要是想吃,就要等到明日。 每天晚上睡前吃,也只是为了奖励自己又活了一天。 想到就委屈,一想到自己晚膳还要被折磨,手里批阅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这个时候才不想这跟迟景珩置气,现在全然变成了,等会儿绝对不能让她饿了肚子。 毕竟大坏蛋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她本就对政务了解不清楚,虽在江南的时候也没学过这些,看得闲书倒也提到一些事情,只是卫澄本就没有什么精力,也早就来她看过就往的本事。 现在一头雾水不说,还不知道如何给人下达指示。 她思索一番,想了一下,对于不会的奏折,直接写了一句话。 【此题摄政王会给爱卿最佳方案。】 看到这个之后,她恨不得甩甩自己不存在的小尾巴,思索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似乎有点依赖迟景珩了。 自己原先的目的就是为了干掉迟景珩,现在变成要依赖他,那是万万不行的! 想到他总是用自己的身边的人要挟,更是想到他不是一个什么好人,现在气得要死,直接拿起笔,把这句话重新删掉了。 那要写什么好呢? 纠结许久,卫澄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炸了,现在什么都不想。 嘴里的苹果糖要化掉,想到迟景珩才是摄政王,辅佐自己是正常的,可是现在怎么就变成她在批阅奏折,而她在受苦受累呢? 终于,没忍住,主动对迟景珩说了一句话:“这个朕看不明白。” 迟景珩原本不想理会卫澄,打算晾她一会儿,可是听到那糯糯的声音,刹那间,感觉到自己硬的要命的心,有了几分软意。 脑海中闪过自己几个片段,想到自己儿时,也有过一个妹妹,每次自己受委屈的时候,就会跑到他面前撒娇。 也是这般语气。 他抬眼,看着卫澄,看到她仍是低着头,却抿着双唇,有些怒意地瞪着他。 先前的几分畅快变成了自己心中的怨恨,扫了一眼卫澄,依旧没有回答。 卫澄还以为他没听到,又喊了一句:“朕这个看不明白。” 声音比之前大了一些。 终于,在第三次喊他的时候,迟景珩站了起来,看着她,冷声道:“陛下难道事事都希望臣来干预?” 自然是不希望的。 她有的时候恨不得迟景珩去死,恨不得这样可怕的人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这样她就不用受这样的罪责了! 可是,一想到这个江山她自己根本坐不住,眼眶微微泛红,似乎在心底鼓起巨大的勇气,这才开始回答他: “至少,在我不能独立之前,你应当干预的。” 至少,在她不能担当大任的时候,她不希望凌霄变成人间地狱。 卫澄虽然没什么本事,也不是什么做皇帝的料,却知道这凌霄如今有了迟景珩,才能够稳定下去。 就算迟景珩有些事情不作为,就算他总是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 但是只要他还在,整个朝堂就还能够继续维持下去。 没了她这个皇帝,也可以。 第29章 果脯核 迟景珩从未想过卫澄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 印象中她一直都是娇娇弱弱,甚至不敢对自己大声说话,除非是惹急了。 只要他语气硬一些,对方就能够啪嗒啪嗒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原本还想拉着她去朝堂上,到时候让她在文武百官面前丢人现眼,可是又听说她生了病,宽限了她几天。 这几日看到她与自己呛嘴,还觉得她是翅膀硬了要跟自己对抗,现在来到她面前,又变成了一个可怜巴巴的模样。 真的是让人捉摸不透。 迟景珩不了解卫澄,对于她更是一概不知,大部分的消息都来自传闻。 可现在,好像相处一些日子之后,倒是渐渐能够摸清楚她的想法了。 就是不知,这个脾气是真的还是假的。 若是假的,只能说她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倒是把这个皇宫里面的所有人都骗了。 包括之前他认为所有的太监之中,最会看人脸色的封丘,都被她骗得团团转。 封丘是个老狐狸,在他的面前待了许久,换了无数个皇帝,都没有换掉他大内总管的位置。 可见,他是一个识趣的人。 可这一次,安插他在卫澄的身边时,却发现,他倒是对卫澄的态度不错,更是在方才,还要从御膳房拿来了糕点。 实际上真正的目的真的是害怕他饿着吗? 应该是哄着卫澄,想让她在自己的面前乖一些罢了。 迟景珩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不知道为何,现在的心情不太好,兴许是吃了刚刚有些甜腻的甜食,让他的肚子有些许不适应。 卫澄看着他一直不说话,有些急了。 她站起来,不过仍是低着头的朝着迟景珩的方向走去。 “你是摄政王,难道朕有些不明白的事情,也不能询问你吗?” 她说得恳切,真的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在夫子的面前勤恳求学一样。 只是,她是一个好学学生,可迟景珩却不是什么好心的夫子。 他只是睨了一眼卫澄,对她这一次的主动不满意,轻嗤一声,语气傲慢 “可是陛下,臣不过是一个普通臣子罢了,一些重大的抉择,自然还是由陛下亲自批阅,难不成,陛下什么都不会?” 这句话就相当于在问卫澄,你难道当不了这个皇上吗? 卫澄真的要被他气死了。 一开始逼着她求饶的人是迟景珩,她终于忍不住求饶了,现在拒绝他的还是迟景珩。 她就像是一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小猴,现在做这个不是,不做也不是。 眼圈红了几分,却还是没有落泪下来,强咽了回去,转身回到案台上。 她虽然确实已经当上了皇上,批阅奏折是皇上最需要做的事情,她没有办法抗拒,想来这也会变成日后的日常。 唯有忍着,不然也没有任何办法。 自己肚子墨水不算多,现在费劲心思全部吐出来,用这小小的毛笔,一笔一划的把自己想说的,幼稚的观点给各位大臣们回。 这一次卫澄极其认真,就连封丘来了都不知道。 封丘的身后,是三个小太监,捧着一个托盘,每一个托盘上都堆积着大量的奏折。 这是皇上的日常,也是每个皇上的工作。 自从先皇去世之后,上任的皇子都不爱管事,基本上批阅奏折的事儿都交给迟景珩来做。 而卫澄是唯一一个肯拿起笔来,认认真真批阅奏折的皇上。 她勤恳,虽然并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浅,愿意尝试的还是第一个。 封丘不想打扰此刻的卫澄,让人把手里奏折放在另一处,而自己走到了迟景珩的面前。 “摄政王,如今新皇年幼,身体尚且恢复,许多事情还需要摄政王帮衬,如今已经批阅一下午的折子,现在还有药没吃呢……” 封丘说着话,可是眼里看着的是迟景珩身侧摆着的吃食,暗示已经不言而喻。 卫澄还小,而且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逼迫她暗无天日的批阅奏折,说不定真的会伤了她的身子。 更别说,她先前还受了重伤,再怎么样,也让她喝了药再继续吧。 迟景珩原本沉着一张黑脸,心中的想法有些乱,更是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些烦躁。 原本不愿意接受封丘的提议,看着最后面一个宫女拿着一碗药汁过来,药汁旁边还放了一块蜜饯,突然心情好了不少。 “喝药是应当的。”他站起来,走到宫女的身边。 宫女看着迟景珩向自己走来,头更低了,生怕自己做错事。 只见自己的托盘一轻,迟景珩拿走了上面的药,“本王也是关心皇上,不如就亲自喂皇上用药吧。” 拿完药之后,就像是先前卫澄在自己面前吃苹果糖一样,拿碗里的蜜饯捻起一颗,放到自己的嘴里。 “这蜜饯太酸,拿下去。” 这话说出口,一字一句,如昆山玉碎,让卫澄听得真切不说,还字字都打进入自己的心扉里。 痛! 太痛了! 她平日吃药都要封丘哄着来的,吃完之后还要吃一颗蜜饯,而今天…… 卫澄咽了咽口水,更是舔了舔自己口腔里面残留的苹果糖味道,突然觉得今天自己倒了大霉。 唯一的苹果糖吃了,那岂不是明日就没得吃了? 思考太久,完全没发现毛笔上的墨迹染透了面前的宣纸,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污了一大片,大臣写的字她都忘记是什么了。 正在懊恼着,迟景珩已经向她走来,手里的药汤散发着比任何一次都要浓烈的苦涩味。 卫澄下意识蹙紧眉头,不愿意看他。 “皇上辛苦了,微臣喂陛下吃药。” 迟景珩一边说,一边想着她走来,勺子碰撞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在卫澄听来,就像是催命符一样。 简直就是要她的命一样。 “朕习惯吃药之后都要含一颗蜜饯的……”卫澄委屈巴巴说道,不敢抬头,不想跟他对视。 “皇上的意思是,想要微臣嘴里的这颗?” 此话一出,卫澄腾地脸一红,被他这句话吓到。 而迟景珩的动作比他更快,勺子乘着药汤子已经递到了卫澄面前,轻声哄道: “皇上若是再慢点喝,等会只有果脯核吃了。” 第30章 喂药 卫澄不光是喜欢吃甜的,实际上吃药的时候,更喜欢吃点酸酸的。 江南盛产梅子蜜饯,其中还有几种酸口的,是她的最爱。 封丘知道她先前居住在江南,特地拿了几种蜜饯让卫澄挑选,如今常吃的这些,都是她真的喜欢的。 如今整个卫家就剩下她一个人,据冯御医说,她的身子骨不算硬朗,活到什么时候都是个问题,既然在皇宫舔刀生活,不如就给她过得快乐一些。 这样的皇帝,不要美人,不要权势,也不要什么身外之物,只是想吃几口甜食,封丘还有什么理由不满足呢? 这几日也让御厨做了许多江南菜送到卫澄的嘴里。 于是就有了现在肆无忌惮的卫澄,更是在封丘面前当一个可爱小孩的卫澄。 可现在到迟景珩的身边,什么都不是了。 她只要想到自己要吃他嘴里的果脯核,就感觉到恶心,更是感觉到一股难受从脚底蔓延开来。 卫澄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手,想要直接把自己面前的药汤子打散。 比她更快的迟景珩的速度,他堪堪躲过,也护住了自己手里的药汤子。 显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说出这番话。 可是看到卫澄窘迫的表情,更是看到她有些慌乱的样子,他心底才有了几分畅快。 现在的挣扎,明显就是在反抗自己。 “陛下,凌霄可不需要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皇上。”迟景珩又舀了一勺药汤,递到了卫澄的嘴边。 他的话总是阴恻恻的,就像是来自地狱。 话说出来,总让人感觉到惶恐,感觉到不安,更是让卫澄感觉到,自己若是抗拒,说不定就会死在这里。 她那么努力活到现在,死对于她来说可怕,红着眼眶的泪水滚落,也只是一瞬,她憋了回去。 “我可以喝,但是我不要吃……” 她轻声祈求,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回答。 可迟景珩没说话,勺子已经递到卫澄的嘴边,甚至还往她的唇边压了压,更是有几分强硬的模样。 卫澄吸了吸鼻子,知道自己说的话根本没任何用处,只能张开小嘴,把眼前的药吞下去。 苦涩。 冯御医开的药总是苦的,虽然药效很快,却让她每次都难以漱掉药里面的苦涩味。 更是想到今天还没有蜜饯吃,眼泪不受控制又滚下来几滴。 “啪嗒”落入药汤里,迟景珩没说话,依旧不紧不慢的喂她。 就算卫澄不喜欢,也要喝。 为了活下去,更是要全部喝光。 封丘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根本做不了什么。 整个京都,谁敢与迟景珩叫嚣? 只要他愿意,凌霄改名换姓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谁都猜不透他,更是不知道谁才能与他抗衡。 没有本事的人,也只能低下头颅,默认强者做的一切。 是他们不够强大而已。 卫澄第一次感觉这药居然那么多,还有那迟景珩,一勺紧接着一勺,让她根本就没有思索到底苦不苦,等到嘴里的苦味加重,可药已经吞咽下去了。 就像是根本喝不完一样,她死死盯着面前的药碗,看看这药汤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底。 看不到。 却能感觉到嘴里还有一丝苦味。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眼泪滚落,落入药汤里面,混着药汁,又被灌进自己的嘴里。 卫澄从小都是被哄着来的,甚少有这样被强制性喝药的时候。 她以前不算乖,更是没有了宠爱的母妃之后,在江南总是跟刘妈发脾气。 实则是害怕所有人都会离开她,变着法子让别人去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自己就像是落入囚笼,成为了被人观赏玩弄的黄鹂鸟,现在的迟景珩让她做什么,她便要做什么。 完全没有任何逃跑可能性。 终于,药碗见了底,卫澄脸上的泪也被风干,只有两行泪痕明显。 卫澄低下头,不愿意看迟景珩的脸,更是想让她忘记自己之前说的话。 她才不要吃他嘴里的蜜饯核…… 只是,那双大手向自己伸过来,卫澄下意识往后躲闪,最后主动张开嘴。 她不能让迟景珩碰自己 ,更不能让他摸到自己的喉咙。 想到昨日被他掐着脖子的痛苦,眼眶又红了几分。 自己今日没带喉结,绝对不能…… 迟景珩倒是看着眼前的小家伙乖巧,满意的哼了声,把掐着她的下巴,强硬的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几乎也是一瞬,卫澄用手攥住自己下巴上的手臂,不许这手臂下移半寸。 此刻已经不能算是感觉到屈辱了,更是到了一种生死存亡之秋的感觉。 她想要活下去。 比任何时候都想。 就算在皇宫之中,就算一辈子被人当囚禁着的小鸟,她都不可以放弃生的希望。 眼泪滚落,可怜巴巴的望着迟景珩,迟景珩不知为何,徒生一种满足感,低头凑近面前哭得难看的卫澄,满意的张开嘴。 蜜饯他不喜欢,无论是酸的还是甜的。 可嘴里的这颗他倒是感觉到味道不错,最满意的就是看到这蜜饯滚落到卫澄的嘴里,再看到她对自己厌恶的表情。 嗯,就要这样。 卫家人就要恨他,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恨不得把他杀了泄愤的感觉。 面前的卫澄太纯净,就像是一块刚刚出土的玉,没有被打磨,更是没有被雕刻。 欺负她根本没有任何畅快感——直到这一刻,看到她难受又无法抗拒的表情,迟景珩才总算舒服起来。 “陛下乖,这样蜜饯,日后微臣日日都给陛下送上。” 他轻声说道,看着面前的卫澄泣不成声,更是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咬破了下唇,却害怕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的样子。 怕了? 更让人害怕的还在后头,现在就怕了,未免也太早了吧。 迟景珩突然感觉这几日自己确实有些手下留情,对于卫澄,他看不惯的,直接杀掉好了,为何要纠结那么多。 原本,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离开之前,迟景珩还是看到了那堆叠如山的奏折,特地微微转头,看向封丘。 “奏折明日本王要。” 第31章 委屈 封丘哪敢说一个“不”字,低下头听着摄政王给自己下达的命令。 等到迟景珩离开的步伐越来越远,他才敢抬起头来。 而另一边,卫澄立刻把嘴里的蜜饯吐了出来,疯狂用手擦着自己的嘴巴。 刚刚太用力,唇都被她咬破了,现在渗出丝丝血迹,却没有她心里来的难受。 她方才吃了恶人的口水,真的是把自己恶心透了。 封丘快步上前,看着平日偶尔跟自己耍脾气的卫澄早就哭肿了眼睛,蹭得自己嘴上的伤口越来越严重,更多的鲜血渗出,他抓住了她的手。 “陛下,你要忍住啊……” 站在这样的高位,本来就要经历比常人更多的痛苦,更是要经历常人所不能忍的事情。 那迟景珩如此嚣张跋扈也不是第一次,整个凌霄都惧怕,更别说她一个弱小可怜的皇上了。 没有实权,身后更是没有势力,光靠一个卫家的身份,根本撑不了多长时间的。 就连封丘都知道,卫澄命不久矣,说不定哪天迟景珩看她不痛快,随便安上一个罪名,就能让她脑袋搬家。 这个道理,实际上卫澄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她恶心。 恶心那迟景珩对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恶心他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封丘拦住她自残的动作,更是对外面的太监吼了一声:“去叫冯御医来!快去!” 当皇上的情绪已经不稳定的时候,只有这样,才能让卫澄能够真的安静下来。 卫澄原本已经感觉到麻木,可当她突然想要说话,扯到自己的伤口时,才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她看着封丘,眼泪不止,更是声音沙哑对他说道:“不要,不要叫冯御医来,朕不能这样见他!” 早在之前,她就答应冯御医,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做好一个皇帝应当担的责任。 可现在什么都没做好,甚至还被那可恶的混蛋欺负了去,这让她如何能够面对冯御医呢? 冯御医不知道是为何帮助她,更是在自己危难之际,让自己脱离险境,对于这样的人,卫澄自是敬重的。 敬重之余,也带着一些疏远。 本就不是太熟的人,她还敢把自己全盘托付给冯御医。 封丘看着她可怜的模样,心疼的点了点头,“既然陛下不喜,那便不叫。” 卫澄胡乱擦干自己眼角的泪,看着封丘,“我想刘妈了,封总管,能不能让我见见刘妈?” 以往自己委屈了之后,卫澄都要跑到刘妈面前哭一哭的。 可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不想去找姜晓,觉得自己欠她的实在太多,封丘这边又不能暴露自己。 现在的卫澄,只想要刘妈在自己的身边。 当初刘妈誓死不说卫澄的下落,在审问的时候被人用了重刑。 说是在疗伤,实际上真的是在疗伤。 封丘所知的是,那刘妈奄奄一息,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月月底。 若是不能,只怕是天人相隔,再也见不到了。 看着面前可怜的卫澄,封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口。 卫澄见过好多次生死,看到封丘露出一种惋惜的目光,她愣住,一瞬间,更是疯狂的抓住了封丘。 “刘妈到底怎么了!你说啊!刘妈呢!” 自己因为想要逃跑,所以丢下了刘妈。 如今根本逃不掉,却没想到刘妈自己也身受重伤, 当初她在刑场上看到的刘妈已经瘦骨如柴,现在的卫澄许久未见她了,更是不知道刘妈到底情况如何,心中不停的许愿祈祷,希望刘妈差点回到自己的身边。 可是没想到看到的确实封丘这儿表情,这样一副“一切都是最坏定数”的深情,她甚至已经猜测到了结局。 当初自己母妃晕倒,而太医来了之后,也是这幅模样。 封丘快被卫澄摇晕了,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身影,看到卫澄已经哭得双眼通红,也只能说出真相。 “刘嬷嬷不知身体能不能撑的过这些日子,据说情况不太乐观……” 现在后宫根本没几个人,刘嬷嬷住在的偏院也不是什么秘密。 迟景珩说让刘妈活,而太医院每个太医都进进出出,看起来确实是不太乐观的样子。 一切都是天命,是死是活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说法。 而现在封丘更是不能保证,自己听到的消息就是正确的。 毕竟那院子,只有太医能够出入,他也不过只是道听途说。 不过谁都知道,要是太医能治好,那会让那么多太医轮流照看呢? 道理大家都明白。 —— 迟景珩离开了大殿,回到自己的住所后,才发现藏乐已经回来了。 当初他派藏乐去江南调查卫澄,想不到现在就已经有了新的消息回来。 藏乐没有什么身份,只是一个摄政王府上的幕僚而已,在皇宫自然不能随意走动,不过却能在迟景珩的住所等待他过来。 现在的摄政王吃住基本上都在皇宫之中,一来方便协助皇上处理正事,二来也方便文武百官上千去询问他一些事情。 当然,迟景珩大多数时间都是不管不问,任由着这些世家相争,再看看他们斗得鱼死网破,自己再坐收渔网之利。 所有人与他说的事情只不过是报备而已,告诉了摄政王,就相当于得到了皇上的准许。 没有比这个更让人觉得方便的事情。 藏乐知道他忙,倒是在他的住所摆弄这皇宫才有的珍宝,看着那硕大的夜明珠,在迟景珩的住的屋子里面也不过是一个夜晚需要照明的光源罢了。 “你从江南回来如此之快,可是查到了什么?” 迟景珩走进来,看着面前的藏乐,嘴角勾了勾。 看到藏乐这般模样,今日带回来的,应当是一个好消息才是。 “那是自然,怎么可能有我乐公子查不到的事情呢?”藏乐展开自己手上的折扇,故作神秘回答迟景珩。 “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脾气。” 迟景珩没正眼看他,反而坐在藏乐身侧的椅子上,喝一口他喜欢的茶水。 只听到藏乐在一旁摆弄着扇子,轻轻往他的方向靠,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 “那沈家,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第32章 哭鼻子 没有迟景珩的命令,谁也不敢带着卫澄去找刘妈。 可是卫澄会哭。 堂堂的皇帝,在皇宫里面啪嗒啪嗒掉眼泪,这还不够,还要死死攥着封丘的衣袖,属实有些逾矩了。 如今后宫也没什么人,再者说,卫澄这个窝囊皇上的名号已经坐实,她才不管那些人怎么说自己,现在自己就想要看到刘妈。 想要在刘妈的怀里哭哭,更是想要在刘妈的身边求安慰。 刚刚受到人生中第一大侮辱,指不定以后还要日日被欺负,她真的是讨厌死迟景珩了。 可是讨厌又不能怎么办,她什么都不行,更是不能让迟景珩死。 原本脸都还没好全,现在眼睛又肿起来,封丘只能在一旁劝着。 “陛下,您这样说折煞咱家了,这可是摄政王的命令,咱家也没什么办法……” 听到“摄政王”,卫澄哭得更厉害了,“他欺负我,他刚刚让我吃……让我吃口水……” 怎么说卫澄也是被宠着长大的,就算是不受宠的皇子,也比平常百姓要尊贵,吃食这方面倒也没有苛刻过,自然养出来一些洁癖。 平日吃个东西的器皿都要擦个干净,更别说其他东西了。 她又怎能忍受迟景珩嘴里的蜜饯仁? 连续三次被欺负,她有苦说不出,如今也到了自己忍耐边缘,一而再再而三被欺负,也是应当要给点好处哄哄。 封丘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派人去请示迟景珩,让他准了给卫澄看刘妈的许可。 迟景珩与藏乐说事,听到这个汇报,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他还记得卫澄那张脸,更记得她惊恐又害怕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的模样。 光是被自己说都能哭鼻子,如今说不定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在宫殿里面大吵大闹。 藏乐还等着迟景珩冷酷无情的拒绝,哪曾想他只是甩了甩手,一脸轻描淡写的下命令。 “就让她去看看罢,一个时辰内。” 所有人都在等迟景珩的回答,不过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可能性,却在听到他的许可之后,小小惊叹一下。 不是说摄政王冷酷无情吗?为何今日有所不同? 这就许了新皇? 这么容易? 想起来,前面一个皇帝耍赖要去找扬州名妓来京都给他当妃子的时候,那会儿摄政王可不是这样的。 他说:“若是陛下能够赤裸着身子在大殿外跑上那么一圈,微臣感觉到陛下的诚心,自然满足陛下的任何愿望。” 这样的可怕活阎罗,今日就改了性子。 如今的新皇哭一哭,就能想干嘛就干嘛了? 封丘看着自己的衣袖都被卫澄哭湿透,一心想要从扯回来,终于听到送消息的太监的声音,拽着卫澄说道:“陛下别哭了,这消息已经回来,就听听摄政王到底怎么说的罢。” 卫澄哭得眼睛已经挣脱不开,原本明亮的大眼睛现在成了一个小缝,倒也知道如今自己是皇帝,哭鼻子这事儿,也只能在殿内跟封丘撒娇。 而现在要听消息,擦好自己的脸不说,还要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摆,让传话的小太监进来。 小太监是封丘的徒弟,得到他的真传,知道什么应该看,什么不该看。 一进门就低着头,走到大殿中间,直接跪下来。 “陛下万岁,摄政王说了,陛下可以去看望自己的奶娘,仅限一个时辰内。” 原本以为自己要听到的是噩耗,卫澄都准备好等会继续找封丘哭了,直到听完,原本要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脸上有了一点点笑意,她今日没有白哭呢。 龙生九子,九子不一,封丘看过许多皇子,如今发现现在的卫澄真的就像是一个孩子。 赤子之心总是让人忍不住心软,更别说她没什么坏心眼,除了爱哭,却也没有什么坏毛病。 想来,也是在江南被人养得很好。 终于,卫澄跟着一群人走在后宫之中,弯弯绕绕了好几个圈,弄得她都有些晕。 总算是到了一个小院子,看起来就跟皇宫格格不入似的,可是她这会儿倒是不嫌弃,直接跑了进去。 得知皇上要来,院子里面的太医等待多时,看到明黄色的龙袍出现在自己面前,直接扑通跪下。 卫澄才不想理会什么太医,满眼都是在病床上的刘妈。 刘妈还在昏睡,现在没有醒起来的迹象,估摸着两个人已经半个月没有相见,卫澄发现刘妈比之前瘦了一大圈。 “刘妈……”她呢喃着,整个人坐在床边,“澄儿很乖,在皇宫也没有犯错。” 一路上,刘妈对卫澄教导颇多,她毕竟是皇宫里面的老人。 这些年他们在江南,天高路远,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回到宫里,对卫澄虽然有管教,却没有过多教她宫里的规矩,让她活得到底是恣意了一些。 让她逃走也是下下策,却知道她的脾性在皇宫里面断然是活不久的。 一个纯真无瑕的孩子,在这个龌龊的地方,不是被同化,就是被陷害。 只是她也忘记了,卫澄有一颗赤诚之心,更是喜欢她,只要她被人抓住,只要没死透,就会被人拿做威胁卫澄的筹码。 迟景珩没有对外说,他们并没有对刘妈用刑,而是刘妈这些日子一直想要寻死,所以身上的伤都是自己弄的。 此刻卫澄却认为,这些都是刘妈身上的伤都是自己弄的,就连封丘也觉得,这是摄政王用刑逼迫。 现在看到刘妈奄奄一息,卫澄憋住的眼泪又忍不住夺眶而出,手握住刘妈的手。 心里有许多话要对刘妈说,看到身边还有人,努力把泪憋回去,吩咐道:“你们下去,朕、朕想跟刘妈单独待会儿……” 她说话都带着哭腔,明眼人一听就能明白,封丘更是快速反应过来,直接招呼着屋子里面的人快点走。 终于人都离开,卫澄才把脸埋在刘妈的怀里,痛哭起来。 “刘妈,澄儿想家了……” “这儿不是澄儿的家,我就连吃蜜饯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你千万不能有事,你不可以抛下澄儿……” 第33章 威风 一个时辰用来批阅奏折就是漫漫无期,而一个时辰与刘妈相见,却是感觉短暂得要命。 卫澄哭到最后都有些站不稳,被封丘扶着回来的。 别说晚膳用不用的问题,就连像个小山堆的奏折摆在她的面前,她也不想去看一眼。 全天下最讨厌的人就是迟景珩了!她才不要听话。 她哭得好累,命人拿来了干净的温水,擦了擦手和脸,慢腾腾的爬到床上去睡觉。 困得不行,卫澄根本不想去理会其他的事情。 如果说今日天要塌下来,那迟景珩定然是第一个死的,倒也不关她的事。 因为他长得高。 心里有怨气弄得人太难受,直接把脸埋到枕头里面,没一会儿沉沉的睡了过去。 另一边,迟景珩听着藏乐说着江南的事儿,心里开始有了一些打算。 现在要确定的是,卫澄与沈家有没有关系,亦或者,卫澄来到这皇宫之中,有没有其他目的…… 当初,派血影兵去往江南,也是无人知晓,一切都在自己计划之中。 遗诏昭告天下,而血影兵也到达江南,主打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不给卫家人逃跑的机会,却不能保证卫澄在江南没有自己的眼线。 藏乐带着新任务离开了,而迟景珩也没闲着,去看看他布置的任务新皇到底是如何完成的。 整个大殿的太监和宫女并不算多,卫澄一住进来就说自己不需要这么多人照顾,睡觉的时候也不许其他人守着,不然她会睡不着。 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宫殿里面还是又许多暗卫在暗处保护,而大殿外面也有许多人看守。 可以说是层层封闭,不留出一点缝隙给别人可乘之机。 迟景珩也不会允许别人动自己的玩具。 他尚未走到大殿,而大殿里面的人已经听到了消息。 封丘更是听到摄政王往这边赶到时候,急急忙忙去唤卫澄起床。 “陛下,陛下,摄政王等会就过来了……” 卫澄还在梦里昏昏欲睡,梦到的是自己已经当上最厉害的皇上,而摄政王被自己关押在房子里面,匍匐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 就像是自己平日撒娇的样子,他一个大男人也跪在自己的面前,苦苦求饶,磕头不够,还要在自己面前撒泼。 “迟景珩你这个小儿,平日为虎作伥,为非作歹,如今还不是落到朕的手里!” 卫澄在梦里就是大侠,拿着一柄长剑,耍尽威风,更是把迟景珩打得满地找牙。 只是封丘这个时候煞风景出现,又说出一些让他不舒服的话。 太监的声音有些尖锐,更是细细碎碎的,她不想听,闹着脾气捂住自己的耳朵。 而现实是,封丘喊了许多遍都没能喊醒卫澄,更是听到外面已经有人同传迟景珩的声音,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两个人都是自己的主子,逾矩的事情不能做,也都是谁都得罪不起的。 眼看着迟景珩要进来,封丘低头行礼,正要说话时,看到迟景珩对他摆了摆手。 这就是让他别吭声的意思,也是让他下去的意思。 封丘还在担心卫澄,可现在也没有没得办法,临走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卫澄,这才退场。 迟景珩进来之前,特地去看了那小山似的奏折,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卫澄真的而是一点儿都不把他的话听进去。 虽说自己允许她去看自己的奶娘,可听到下面的人汇报是她哭的厉害,真真是哭了一个时辰,最后是被封丘抬着回来的。 “且不说是卫家人,就是沈家这样铮铮名将,到底是一点儿都没有遗传到。” 迟景珩看着龙榻上凸起来的小团子,眉头拧成“川”,不知道这会儿到底该不该生气。 说自己要生气,可那卫澄做的尽是丢脸的事情,他应当高兴才是。 可是自己就是生气,生气她还能因为这些小事哭鼻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更是丢了男子的脸面。 还想着如何去教训一番,只听到卫澄在床上动了动,嘴里嘀咕着几声。 纵使自己五感比常人要厉害,却也听不清卫澄已经哭得沙哑的嗓子。 他凑近,终于听到卫澄说的话了。 那一瞬间,迟景珩的脸上黑的。 卫澄梦里已经梦到迟景珩跪在自己的面前求饶,说自己把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要给她。 而自己狂笑一声,把他踹开,对着他嚣张说道:“景珩小儿,你也有今天!看朕如何挫挫你的气焰!” “呵呵。”迟景珩冷笑一声,直接把被子掀开,看到蜷缩身子的卫澄,“微臣今日就来看看,陛下是如何把微臣的嚣张气焰挫没的。” 卫澄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整个人蜷缩得更厉害了。 而梦里的画风巨变,变成了迟景珩挣脱束缚的绳子,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长剑,变成了他威胁自己。 寒风阵阵,刺骨如同冬日,让她全身颤抖。 终于从梦中惊醒,却发现大殿内灯火通明,更是看到迟景珩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而他拿着自己的被子,脸色黑得不像话。 卫澄原本还是睡意朦胧,现在看到他就在自己面前,而周身的寒意明显,整个人打了一个冷战,终于缓过来。 他怎么来了? 下一秒,自己没有暴露身份吧? 看到迟景珩手里拿过的被子,她直接扑过去,把被子往自己的身上盖。 “你给我……给朕滚出去!” 这一吼差点破音,真的就像是炸毛的小奶猫,此刻张牙舞爪,就像是要与迟景珩搏命似的。 “啧,陛下梦里不是还威风着要处置微臣?” 怎的他真的站在她面前,就吓成这幅模样? 迟景珩平日就可怕,如今似笑非笑挂在脸上,在这样的夜里,更加可怕。 这一笑渗人,还让卫澄想到那与他相处的两个黑夜,手上攥着被子里面加大,指节也跟着泛白起来。 “我没有……你别欺负我……”她眼泪说落就落,委屈的看着迟景珩。 人真的可以是水做的? 迟景珩不明白,可是手上的力道也跟着小下来。 看着她直接也泛白,力道小的可怜。 抬起手,松开了。 第34章 为难 卫澄还以为迟景珩要跟自己争论一番,却没想到他那么快松手。 原本就是用力往后拽的,却被惯性弄倒,整个人直接摔到床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下面虽有软垫,也有些吃痛。 感觉到脑袋疼得厉害,卫澄直接在迟景珩的面前掉金豆豆了。 虽说不是第一次在迟景珩的面前哭,现在更是肆无忌惮,只要被欺负,就要哭。 “闭嘴!” 迟景珩眉头紧缩,更是看不惯她哭哭啼啼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吼了她。 这还是有效的,就算卫澄喜欢耍无赖,却也不敢多言几声,乖乖闭上嘴,眼泪却还是止不住。 “微臣的耐心有限,说好今日不批完奏折就不许睡觉,皇上可不要辜负微臣的教导。” 说完,迟景珩甩袖离开,一点话都不给卫澄说。 他的意思也很明确了。 今夜,卫澄想要好好睡个觉是不可能的事,要是奏折批不完,不仅不能睡,说不定还要被迟景珩惩罚。 想到今日被他恶心到的场面,她全身鸡皮都立了起来,哆哆嗦嗦从床上爬起来。 摄政王前脚离开大殿,封丘后脚就跑进来了。 看到自家皇帝委屈巴巴的趴在床上,直到看到他过来,带着哭腔给他说:“封丘,朕…朕要找冯御医来……” 她如今没有喉结,不敢跟迟景珩靠的太近,以免自己暴露,现在只有请冯御医来才行。 封丘看着她小脸惨白惨白的,全然不知道是吓得,还以为真的被迟景珩动手欺负了,火急火燎跑出去,让人去找冯御医。 要是卫澄出了什么岔子,那么凌霄才是真正的变天了。 如今虽然局势混乱,到底也是相互制约,更是有一个皇帝在,世家也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没有卫家呢? 整个凌霄战事一触即发,四面楚歌,谁都想要自立为王,瓜分凌霄这块土地。 外敌内患,到时候不光是京都,整个凌霄的百姓都会痛不欲生。 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也是谁都猜得到的结局。 看起来像个孩子的卫澄,实际上就是一个潜在危险,所有人都盯着她,更是在她被人杀掉之前,迟景珩把她从江南护送过来。 一路上血影贴身保护,更是把她安全送回京都,登基为王。 封丘知道迟景珩不会那么快对卫澄下手,不过这样的折磨,却是更加痛苦,也更加让人惊慌。 冯御医很快就赶过来了。 封丘原本还想在一旁守着,卫澄却还是让他出去,自己想让御医检查自己的身体。 他默默退下,只当是新皇害羞,毕竟连穿衣都不愿意让旁人看的。 封丘一走,卫澄又变成可怜巴巴的可怜蛋了。 “冯御医,朕好痛,方才摄政王敲了朕一个大包!呜呜呜……” 一边哭还一边把自己受伤的地方给冯御医看。 冯御医到底是过来人,救治过的小孩数不胜数,更是看着卫澄丝毫没有皇上的形象,也是只能摇头叹气。 “皇上,如今最好还是顺从着摄政王,你不应当与他起冲突。” 外面都传遍了,说如今新皇登基,整日哭哭啼啼,实则都是被摄政王欺负的。 冯御医自然也听说了一些,信了过去。 只有卫澄听到之后有些心虚,默默点头,又问:“如今他总是在朕的身边,阴魂不散的,朕那天的喉结都被他捏变形了……” 她低头,不敢去面对冯御医。 据说这种东西很难做,冯御医也是费尽心思才做了那么一个,原本七日之后给她换上新的,可没想到那么快就被她弄坏了…… 不对!不是她,是可恶的迟景珩。 这个该死的佞臣,说不定就是故意的! 细想又觉得不对,卫澄觉得自己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应当不是这个原因。 她鼓着腮帮子,觉得自己有些脑子转不过来。 “老臣还是给陛下做好了新的,不过日后可不能再与摄政王起冲突,要好好保护自己,特别是……” 冯御医说话时顿了顿,凑近在卫澄的耳边细语,“陛下绝对不能跟摄政王太亲近。” 太亲近也会被人发现端倪,更别说她不是什么伶俐之人,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好在摄政王平日也甚少与女子相处,冯御医觉得就算他心细如针,也不一定能够发现卫澄的秘密。 毕竟她尚且年幼,而且脾气也是这般,不容易露出破绽。 “朕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卫澄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 每一次被他逮到,总要吃一些亏,她已经吃了好几次哑巴亏,每次在迟景珩的面前都慌得要命,躲还来不急。 这生气的模样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冯御医满意的捋了捋胡子,给她开了一些药。 “老臣不能时时跟在皇上的身边,希望皇上能够自己保护自己。”离开前,冯御医给卫澄作揖,又强调了一句。 “知道了,朕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卫澄此刻已经戴上假喉结,说话也恢复了日常的男声,跟冯御医说了一番话之后,倒是没有那么情绪化了。 她其实就是想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说说自己如今在皇宫里面的委屈,以前有刘妈,而现在却不敢与任何皇宫里面的人袒露心扉。 现在倒是多了一个信任的人,冯御医。 他知道自己是女子,也说他是沈家人。 沈家人…… 卫澄想着自己许久未见的舅舅一家,心情有些郁结。 在江南之后,她与沈家几乎没什么联系,除了节日的时候还能在一起吃吃饭,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屋子里面养病。 可以感觉到的是,自从她母妃去世之后,沈家对她并不待见。 刘妈说这是君臣有别,让她别想太多,毕竟她是皇子,还是一个有了封王的王爷,与沈家而言,就已经是不能逾越的鸿沟了。 可卫澄一个人,到底也是觉得寂寞的。 她最害怕的就是一个人。 —— 冯御医离开之后,卫澄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前的就是迟景珩这样的活阎罗。 磨蹭了许久,还是被人“请”了过去。 那小山似的奏折已经搬运在案台上,甚至给她又加了一张桌子。 哼,这分明就是为难她来着! 第35章 好看的 卫澄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 现在就要面临自己身为皇上应该做的事。 尽管她不太乐意,却也不能在迟景珩的面前表现出来。 冯御医说了,她要做一个好皇上,至少在迟景珩的面前,也要做一个乖巧的皇上。 就算什么都不会,被刁难一些,却也比丢了性命好。 更别说,她暂时还是死不了。 卫澄每次跟迟景珩两个人相处时总是低着头,一语不发的,甚至还给人一种怨妇视觉感。 迟景珩每次看到她这副模样,蹙紧眉头,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不代表,他喜欢看别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 若是被欺负哭还好,可就是动不动就哭,真的是烦人。 卫澄这样的哭得还有点好看的,他更是觉得烦人。 封丘知道迟景珩要罚卫澄,赶忙让御膳房准备了夜宵吃食,生怕卫澄承受不住,当场晕过去。 卫澄本就身子虚弱,这个是急不来的事儿。 当然,这里也有她平日喜欢吃的蜜饯。 可如今,卫澄对吃蜜饯有了阴影,看到就犯恶心,更是想要吐。 只是她还没说拿开呢,迟景珩先开了口。 “这些吃食就放在本王这边,这才刚刚开始,陛下也睡足,还是先做事吧。” 一句话,封丘当然不敢反驳,原本是朝着卫澄的路线立马掉头,直接转到迟景珩的方向,连带着她还喜欢吃的八珍糕也被拿了过去。 哭得太累,睡了一觉,现在也饿了呢…… 只能看不能吃,卫澄认了。 她能屈能伸,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迟景珩的对手,却也不想再跟他有其他纠缠。 若是再被他抓一次,说不定自己还要吃什么可怕的东西。 现在应该苦恼的是面前与小山堆叠似的奏折。 不明白朝堂的事情,就算是自己给出的建议,也并不是什么最好的建议,可她还是要努力,要当一个君主。 此时的卫澄已经变了自己的想法,明君不一定能当,却还是能当一个不坏的君主。 她下意识咬住笔头,又开始在磨蹭中想着如何批注。 一本紧接着一本,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时辰了,只觉得好累,想要站起来动一动。 尚未站起,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迟景珩,发现他正在看书,时不时捻一块糕点吃,看着她都馋了。 那是八珍糕,是她最近喜欢的糕点。 看什么书一定要吃她的糕点?为何不给她留几块? 视线从糕点挪到迟景珩的脸上,卫澄小心翼翼的看,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的目光。 灯火摇曳,有一道阴影落在迟景珩的脸上,倒是减弱了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就像是给整个人渡上一层淡淡的柔光,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卫澄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对迟景珩先代为主,倒是没有仔细瞧他的模样。 如今比起批奏折,倒是觉得可以看看。 先前总是认为,迟景珩阴沉、冷郁、喜怒无常还不可捉弄,可如今看到却觉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容抗拒的矜贵,举手投足之间,比她还像贵公子。 反观她,来到皇宫之后,不是耍泼就是玩赖,突然觉得脸有些红,更是臊得很。 确实有点小家子气了。 卫澄咬唇,又不得不承认心里的想法。 迟景珩是好看的。 是她见过无数人里面,长得最好看的。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因为她还见过他的另一面,会发出奇怪的声音,还会咬人。 想到这里,她笔都拿不稳,指尖都打着颤,慌张的咽了咽口水。 却在下一秒抬头,看到迟景珩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皇上怎的一支毛笔都拿不稳?”迟景珩伸手,把已经被弄脏的奏折拿起来,啧了声,“这可是李大人的奏折,皇上这样会让人寒心的。” 卫澄当时不知道是这话的意思,再后来,她上朝之后,看到年过半百,已经老态龙钟的李大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懊悔之心最是明显。 特别是老人家还在她面前说了许久,她还不能多言一句,只能老老实实的挨骂。 从那之后,卫澄再也不敢在批奏折的时候发呆了。 她可受不了再来一个李大人。 可现在的她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纸,眨巴着眼睛卡着迟景珩,并不明白他话语里面的暗讽。 迟景珩就看着她那双虽然有些微肿,却漂亮得不成样子的双眸,跟小鹿一样明亮,倒是心软了一些。 “去吃些东西罢,免得旁人说,微臣是一个严师。” 摄政王,摄政王。 明面上就是皇上的老师,教导皇上如何治理朝政。 可暗地里呢? 他明知道卫澄就算批阅这些折子,那些大臣也不会看的,他亦不会。 这些折子会蒙尘,最后被藏起来,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今日拿过来,就是他不高兴,也不想让小家伙不高兴。 嗯,小家伙。 迟景珩视线一转,看到卫澄已经很高兴的跑到他先前坐的位置上,拿起了一块八珍糕。 平日咋咋呼呼的,可吃东西的时候小口小口,颇有礼仪。 想来也是她身边的刘妈教导得不错,就算平日纵着她的脾性,该有的礼节也没有落下。 卫澄是真的饿坏了,吃了一块还不够,眼珠子转转,此刻看不到封丘,又吃了一块。 这一次可没有第一次这般文雅,而是吃得快了一些。 因为身子并不好,消化亦是,她喜欢吃,却不可吃太多,不然容易积食,到了夜晚睡不着。 以往刘妈总是克制着她的,封丘也有冯御医点醒,此刻都不在,只有一个迟景珩在,她大可放心了吃。 若是被询问起来,也可以把所有罪责丢到迟景珩身上。 就说是他逼的,到时候谁都不回问责起来。 吃着吃着,卫澄就想到刘妈了。 她去看的时候,刘妈还在昏迷之中,太医说她太累,过几日就会醒了。 卫澄想着,过些日子再去看刘妈。 心情一下子开始变得闷闷不乐,想到刘妈还是被眼前的人欺负的,委屈劲儿又犯了。 迟景珩的脸色也跟着沉下去。 他这会儿可没欺负小皇上,哪有人吃着糕点,也能哭的? 第36章 血渍 卫澄也只是落了几滴泪,很快发现自己异样,胡乱擦了擦。 确实是性子使然,她总是委屈一些就落泪。 一开始也不想哭,可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就变成了现在容易流泪的样子。 只是那会儿自己在江南,现在来到京都,她性子一下子没转换过来,很容易就红了眼眶。 偷偷哭的时候还扭头去看迟景珩,见他在看自己的刚刚批阅的奏折,这才松了一口气。 刘嬷嬷是因为迟景珩才受了重伤的,自然对迟景珩不喜。 可也不能激怒他,也不能让自己再一次被他欺负。 卫澄又咬了一口手上的糕点,总算没有拿下一块。 等迟景珩回头看她时,发现她又变成了原先的吃相,也不知道小脑袋瓜在想什么东西,一下子这样,一下子那样。 原本还是哭丧着脸,现在脸上轻松,转变得倒是快。 卫澄本来吃的很自然,突然发现迟景珩在那边看着自己,险些被呛到。 还是第一次吃东西被呛到,看到手边有一杯茶,她想都没想直接拿起喝了。 茶很涩,很苦。 刚入口,卫澄的脸皱成一团,连续“呸呸呸”了好几声。 比她平日喝的药还苦,真的难喝死了。 原本不想吃蜜饯的,现在哭巴着小脸,还是捻了一颗。 酸甜的味道把自己嘴里的苦涩冲淡,脸上的表情这才好了一些。 “你慌什么?”迟景珩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喝过的那杯茶,嘴角勾起,竟然感觉自己心情不错。 “我才没有……”卫澄看到他靠近,立刻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一点儿也不想跟迟景珩有过多的接触。 迟景珩知道她会这样做,人也不生气。 只是看到她畏畏缩缩的模样,突然想到自己白日很荒唐的一个举动…… 本来只是吓唬吓唬,哪曾想,他还是做了。 看着她慌乱的神情,还有殷红的双唇…… 迟景珩突然感觉到自己喉咙紧了紧,咳嗽几声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 目光扫过卫澄那双樱桃小嘴,也感觉到自己唇干涩几分,竟然控制不住自己舔了舔。 一个男人,唇怎的殷红殷红? 迟景珩越看越觉得碍眼,直接把她的下巴钳住。 四目相对,卫澄紧张得咽了咽口水,感觉到嘴里的蜜饯更酸了。 “陛下害怕微臣?”迟景珩低头问她,可目光在她的唇上,突然挪不开视线了。 难不成涂了女子才用的胭脂,不然为何那么红? 他发现卫澄的脸也小的可怜,自己的一个巴掌都比她的脸大,更是用指腹重重得往上蹭了蹭。 没蹭到别的,只是把卫澄上一次咬破下唇的伤口蹭裂了。 一时之间鲜血直流,把他的指腹都给染红, 迟景珩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其中夹杂着一些糕点的香甜、蜜饯的香味,还有…… 他突然感觉到卫澄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想要低头嗅嗅。 卫澄此刻呼吸都停滞几分,看到他的脸越来越近,慌得不行,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把迟景珩推开。 “大变态!” 她当着面骂了迟景珩一句,却发现自己话语还有几分娇嗔的意思,更是生气跑开。 嘴上的伤口裂的很快,卫澄抿着双唇,终于跑出殿外。 封丘就在外面守着,看到卫澄脸上有血,吓坏了。 “陛下,您这是……”被摄政王弄伤的? “封丘,那个混蛋又欺负我!”卫澄蹭了蹭自己的下唇,疼得呲牙咧嘴,“我以后再也不批奏折了!” 她真的要气死了,感觉迟景珩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会发生许多离奇的事情,她以后再也不要和他单独相处。 见血本来就不是一件好事,封丘立即找了宫女,去拿药给卫澄止血。 眼看着天越来越黑,敬事房又来了。 摄政王有令,皇上要延绵子嗣为重任,今夜还要去一个妃子的宫殿入寝。 方才才跟摄政王闹过,现在的卫澄真的想要举杆起义…… 想到自己根本不是那个变态的对手,默默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埋下,随便翻了一个牌子。 现在去见哪个妃子都无所谓了,她现在只想着要好好休息,不想看奏折,也不想看到迟景珩。 卫澄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迟景珩一个人在御书房待了许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有一些洁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沾染上血渍,可是指腹上的这些血,却让他舍不得擦掉。 卫澄的血。 他脑子想到一个瘦弱的身影,龙袍改了又改,穿到她的身上还是有些宽大,看起来就是一个病弱快入土的皇上罢了。 长得也很娘气,说话声音如蚊细,就连长相,也是带着女相,还有那唇…… 迟景珩想到这里,突然脑子闪过那天晚上的女子,只是自己记忆不算清晰,只记得她哭,却不记得她声音到底是什么样子。 手里的血结块的时候,迟景珩还在想,最后目光沉了沉,低头去把自己的指腹舔干净。 血腥味弥漫在口腔之中,他才稍稍找回一些理智。 她的血……味道居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 一时之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变态非凡,又黑着脸拿出帕子,对着刚刚沾染上血的位置用力蹭了蹭。 总算把鼻尖上的那一丁点血腥味蹭掉,脸色才好一些。 手里的帕子沾染上一些血迹,迟景珩眉头不皱一下,把帕子盖住了不远处的烛火。 自己对卫家不应该有怜悯之心,也不应该有任何感情。 卫澄充其量是自己复仇的一枚棋子,也是最不起眼的棋子,她的存在就是让卫家人继续延绵子孙,让他的生活也能多卫家的乐趣。 看着手里的帕子被点燃,火舌把它变成灰烬,迟景珩的表情也恢复正常。 他从御书房出去之前,还看了那小山一样的奏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离开的时候,吩咐身边的太监一句: “明日皇上要上早朝,你们几个要盯紧点。” 盯紧点的意思很明确,卫澄这些日子总是睡到日晒三竿,日后就没有这样的好日子过了。 第37章 管着 卫澄也不知道自己被迟景珩安排得死死的。 她只知道自己翻拍了一个从未谋面的妃子,现在在去后宫的路上。 虽然知道自己的妃子长得并不好看,她心情已经毫无波澜。 嘴上被宫女擦了药,药很苦,她刚刚不小心舔到,小脸又变得皱巴巴的。 想到了自己方才喝了迟景珩的茶,又想到……那茶迟景珩还喝过! “呸!呸!” 卫澄真想再去漱一次口,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脏了,染上了迟景珩的气息。 小脸皱巴巴,自然是不高兴。 只是还没等她难过几分,轿子停了下来,封丘用有些尖锐的声音喊她:“陛下,到丽美人的寝宫了。” 卫澄麻木下轿,心里对美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要是可以,她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跟一杯清水,然后里里外外漱一次口才舒服一些。 身边不仅只有封丘,还有几个太监等着她动起来呢。 这是迟景珩的眼线,卫澄无论如何,还是要进去跟嫔妃们说说话的,不然她根本无法交差。 好在并不是所有的嫔妃都喜欢她,她也就坐一下,吃个糕点,就能回去了。 可她却低估一个女人在后宫里想要上位的心,也以为后宫就能够绝对安全。 卫澄才刚进去,就闻到一些异味。 她虽是女子,但是不喜欢这种太浓烈的香,整个人呛得不行,最后连门都不想进去了。 “封丘,这味道真的是难闻死了。” 卫澄捏着鼻子,一脸不高兴。 她刚想要回头,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太监要把她拦下的样子,卫澄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好起来。 “怎么?你们还想限制朕的自由吗?!” 本就因为迟景珩生气死了,现在看到迟景珩的手下也要对自己下手,卫澄气不打一处来,这一下连配合都不愿意配合。 她根本就不会让后宫嫔妃怀上孩子,本来就是无用功,现在演戏都不想演下去。 “我要去找晓贵人!” 她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站在他们的面前,语气带着几分傲娇。 封丘见状,在一旁咳嗽一声,“你们还拦着干甚?还不快点去备轿?” 毕竟去见晓贵人也是延绵子嗣的一个步骤,只是没有雨露均沾而已。 后宫佳丽三千,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皇上的青睐,而现在六宫无主,晓贵人日后说不定就是后宫有分量的。 到现在卫澄还没有选一个坐立后宫的人,毕竟皇宫里面已经没有皇太后,皇后这个位置还是空着的,宫里的嫔妃身份都不够,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定论。 晓贵人身份虽然不高,至少在这个皇宫之中,她好歹出身比其他的要好许多。 这些都是其他人猜测,而卫澄这边想的是,她曾经救过自己,所以姜晓是一个好人。 她的秘密已经被姜晓知晓,现在还能跟她说说话。 姜晓对于卫澄来不来自己的宫殿无所谓,如今的她身在牢笼也逃脱不了,就索性把在皇宫当做另外一个家。 对于她而言,在这里和外面都差不多。 她也到了议婚的年纪,在家中也逃脱不掉,赌气来到这边选妃,现在发现皇上是卫澄,倒是感觉舒服不少。 至少,在这里,她想干嘛就干嘛,想要什么,跟卫澄说一说就行了。 只不过卫澄这些日子都在忙着处理国事,她们也只能短暂的见一面,就比如睡觉之前。 姜晓还在吃着夜宵,让御厨煮了一些粥膳,现在看到卫澄来,招呼着她一起吃。 两个人都爱吃,卫澄闻到味心情都好起来了。 “今日不是要去其他嫔妃那边吗?” “不想去了,我还是想着你。” 卫澄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不想跟姜晓说那些让人不快乐的事儿。 姜晓给她盛了一碗,甚至连“皇上”二字都不叫。 旁边的封丘想要说上一说,看到卫澄眼里只有粥膳,也就闭上了嘴。 方才糕点也没吃几块,在摄政王的面前还被欺负,就让她快乐一下吧,毕竟明天可是要上朝了…… 卫澄还被蒙在鼓里,就算嘴里有伤,还是强忍着疼吃了一小碗粥膳。 她晚上不能吃多,积食睡不好,封丘盯着,自然要乖巧一点。 准备离开之前,姜晓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突然闻到卫澄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芳香。 “你这是什么味道?”她蹙眉,显然对这个香味感觉到有些排斥。 “什么什么味道?”卫澄也往自己的身上嗅,闻到后,立即蹙眉,“兴许是在丽美人那边沾染上什么花粉吧,我觉得味道不对,就离开了。”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更别说,卫澄也不喜欢那种浓烈的味道。 姜晓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又闻了闻。 “算了,如今在皇宫,也算是安全,应当没人加害于你,不过万事都要小心才好。” 姜晓看着卫澄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突然觉得那个在自己家的小机灵鬼不见了。 如今带了皇宫,怎的总算虚头巴脑的。 她现在知道,哪时的卫澄所做的一切都有自己的苦衷。 卫澄跟她道别后,才回到了轿子上,她不打算在姜晓这边睡觉,只想着回到自己的大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一晚。 封丘也不说话,离开之前,还询问道:“晓贵人是个懂事的,陛下日后也可以在晓贵人这些歇息。” “不要不要。”卫澄想都不想就拒绝,“晓贵人的床太小了,朕还是喜欢朕的龙榻。” 笨蛋才选小床,她要睡大的。 封丘见状,眼神亮了亮,“那不如下一次让晓贵人到陛下这边来?” “还可以这样吗?”卫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感觉有些撑,“若是方便的话也可以,不然朕每次跑来跑去的,也太累了。” 她想着,日后要跟晓贵人住在一起也不错。 至少封丘不会不让晓贵人吃东西,而自己也可以沾沾口服。 想到日后能吃一些好吃的入睡,卫澄舔了舔下唇,心情好了不少。 却又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刘嬷嬷,刘嬷嬷以前时常叮嘱,现在她不在了,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好呢? 可刘嬷嬷也总是管着她,她不喜欢被管着。 第38章 娘娘腔 卫澄还是有些积食,睡不着觉,在很大的龙榻上翻来覆去着。 可她不敢出去。 上一次出去被迟景珩逮住了,被压在地上欺负,疼得她一整天都没精打采的。 现在抱着自己的被子,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好好入睡。 平日觉得时间好短,可是到了晚上,她又觉得时间变得好长,怎么还没有到天亮。 一个人打着哈欠,学着刘嬷嬷说的数羊,却还是越来越精神,直到听到了打更声。 三更天了呢,说不定等会儿就要天亮。 不过还好有了一些睡意,才刚准备迷迷糊糊睡着,却被封丘喊醒。 “陛下,我的陛下啊,今日要去早朝,可不能赖着了。” 封丘看着她昨夜睡得早,还以为早上能够把卫澄喊醒,却没想到卫澄蜷缩在床上,一副什么都不听的样子。 “陛下,陛下……” 又连续叫唤了几声,却看着卫澄蜷缩在被子里面,当起了缩头乌龟。 卫澄整个身子都在被子里面,就像一只乌龟一样,蜷缩着,妄图用这样的方式,抗拒起床。 封丘捏了一把汗,眼看着时间慢慢过去,早朝的时间要到了,要是新皇不在,那摄政王…… 整个皇宫最让人恐慌的就是摄政王,卫澄如此,不就是向摄政王宣战嘛…… 先前不想给她太多压力,如今倒是真的把卫澄害惨了。 等到迟景珩来到大殿的时候,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封丘满脸都是汗,更是低着头不敢看迟景珩的脸。 “陛下呢?” “陛下他……陛下……” 封丘畏畏缩缩,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他不会对摄政王说谎,也不敢对摄政王说谎。 看到这副模样,迟景珩不用猜都知道卫澄如今在干什么了。 她那几个废物皇兄,实际上也跟她一样,甚至连早朝都起不来。 先前迟景珩叫人起床的方式谁都历历在目,就算是皇上,也会被他直接从床上丢出来。 封丘擦了擦额前的汗,喊着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说道:“去把冯御医叫来。” 要是皮外伤还好,若是真的被迟景珩弄出了内伤,那才叫真的可怕。 卫澄在内寝,完全不知道迟景珩来了。 她只感觉到外面清静了不少,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 神志有些恍惚,却没忘记攥着被子,不许任何人叨扰她现在的补眠。 迟景珩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卫澄蜷缩在角落里面,被褥把她小小的身子包裹起来,就像是一个缩头乌龟一样。 “卫澄。” 他出声,声音冷冽,已经没有之前嘲讽的口吻。 毕竟先前喜欢看卫澄吃亏,更是喜欢看她出洋相,而现在是要她去上早朝,让她在文武百官面前,展示她卫家的丑陋。 只是那卫澄已经睡着,还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整个人睡得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迟景珩已经来了。 她没做梦,甚至也没有任何一点感觉。 迟景珩向来没有什么耐心,手伸过去,想把卫澄身上的被子掀开。 只可惜,没掀开。 卫澄整个人就跟黏在被子上一样,根本不给他任何的机会,真的就跟生在被子里面一样。 “卫澄!”迟景珩的声音大了一些,也因为她此刻赖床的样子,弄得有些无言以对。 想生气,又觉得自己不应当因为卫澄动怒。 不应当生气,可现在看到她这样挑战自己,心里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挑衅。 昨日已经让人去通知她,怎的今日居然到现在还没醒。 卫澄感觉到耳边有人喊她,声音有些熟悉。 有些凶,她还有些害怕。 只是睁不开眼睛,甚至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迟景珩第三次喊卫澄的时候,已经想要动手,把她攥着被子的手掰下来,却感觉到她的小手冰凉。 还有,很软。 他习武,不仅是骑射,还有其他的兵器都会使用,手掌上有厚厚的茧子。 大部分的男儿都是如此,只是卫澄…… 兴许是从小身体就不好的缘故,长得本来就娇小,手掌居然可以那么软,还没有茧子…… 迟景珩倒吸一口冷气,原本是想要把她从被子上扯下来,却变成了想要去暖手里的这块冷玉。 白日的手也没有那么冷,怎的晚上睡觉就那么冷呢? 他不解。 也不知道还有人身体是这样的。 卫澄只感觉到手里有东西暖暖的包裹着自己,还以为是刘嬷嬷给自己塞手炉,她下意识去往手上蹭,也想让脸感受到这样的温暖。 脸比手更软,蹭在迟景珩的手里,弄得他喉咙有些紧。 昨夜好不容易给自己做了那么久的思想准备,可一切都在看到卫澄的时候,有了一个奇怪的反应。 他甚至觉得,就让她再睡一会儿,也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个念头从迟景珩的脑海中蹦出来的时候,就直接被他甩掉。 他怎么会允许这样一个病秧子一次又一次挑战自己的底线? 还是一个自己痛恨的病秧子。 就在迟景珩还想着下一步怎么做的时候,卫澄甚至感觉到他这个方向有热暖,整个人下意识往他的身边蹭过来了。 她冷。 京都入夜就凉,虽然还没有到深秋,可现在也慢慢有了些许凉意。 对于常人来说,这样的天气是秋风飒爽,可是卫澄身子薄弱,身边也没有一个贴身的宫女照顾着,到了晚上总是会被冻醒。 她在这里的晚上,都睡得不太好。 迟景珩的脸僵住,深呼吸一口,现在只想着把自己的手从她的脸上拿来。 他力气本来就大,也觉得自己拿出来轻而易举,却听到卫澄的小声呢喃:“嬷嬷,再让我睡会儿,我真的好困呢……” 若是平常人,用这样的语气对迟景珩说话,他都会觉得矫情,更是不屑一顾。 可面前的是卫澄。 他凶一句就要哭鼻子,甚至因为吃不到好吃的都耍性子的卫澄。 就算是男子,用这般语气说话,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样子。 “也就刘嬷嬷宠着你了……” 也不知怎的,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迟景珩突然想到了自己,好似他儿时也很喜欢撒娇,如果没有发生接下来的事,自己是不是也会跟卫澄一样? 他想着,很快又摇了摇头。 他可不是娘娘腔。 第39章 困意 卫澄是被冷醒的。 身上的被子被迟景珩扒了一大半,双腿感觉冷得可以,想要找到一个暖和一样的地方,就变成了整个人往迟景珩的方向蜷缩。 就在她身子全部要黏过来的一瞬,迟景珩躲开了。 他根本不想承认自己喜欢男人,更不想承认,他甚至有靠近卫澄的想法。 封丘还守在门口外面,不敢进来,耳朵紧贴着门缝,想看看卫澄到底会被迟景珩如何欺负。 直到听到一声冰冷的两个字:“醒了?” 还有卫澄惊醒的惨叫:“啊——” 自己的梦魇就是迟景珩,醒来的一瞬间看到的居然是迟景珩的脸,卫澄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 “你给我出去!你出去!” 卫澄随手抓住了枕头,直接丢到迟景珩的身上,声音都忘记变换,跟着尖锐了一些。 枕头砸到迟景珩的身上,他脸黑着看着面前的卫澄。 “陛下,您迟到了。” “你出去!” 卫澄整个人钻到被子里面,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胸口和衣服,看到自己衣衫完整,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被他欺负,也没有被他压着。 还好…… 就在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之前的噩梦重新来袭,自己又一次被他欺负了呢! 卫澄平日害怕的东西很多。 除了不喜欢吃苦,更是不喜欢痛。 虽然她喝药喝习惯了,却不代表喜欢,下意识看到还是要抗拒一番的。 现在看到迟景珩在自己的内殿,别提有多害怕了。 甚至眼眶已经开始泛红,生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人头落地不说,还要被他关起来。 她不要…… 迟景珩不知道她为何那么害怕,现在只觉得自己太阳穴凸凸的。 这情形像什么? 像他轻薄了良家妇女,如今还被人赶了出来。 可事实上,他只想让卫澄起床。 “陛下,微臣只等一刻钟,若是一刻钟你不出现,文武百官就跪到你出现。” 迟景珩再也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结,拂袖离开之前,丢下了这句冷冰冰的话。 卫澄愣住了。 她根本不知道迟景珩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更是不知道迟景珩为何要用文武百官威胁自己。 先前封丘说了,她身子最近一直调理不好,所以这些日子就不必上朝。 难不成,今日要上朝了? 可是她并没有听到消息啊!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卫澄这才从被子里面出来,一脸茫然。 直到封丘从外面进来,一脸愁苦的看着她,并且道歉起来。 “陛下啊,是咱家对不住您,昨夜害怕您因为担心早朝的事情睡不着,索性让您睡个好觉,哪曾想……” 哪曾想您根本起不来,甚至最后还惊动了摄政王。 封丘说完,卫澄这才开始着急起来。 她要上朝了! 根本就不会,也不知道如何上朝的卫澄急急忙忙从床上爬起,快速给自己穿了一身衣裳,然后慌忙的洗漱。 一刻钟。 迟景珩说了只给她一刻钟的时间! 这句话听起来着实可怕,这一次卫澄都没有拒绝宫女的帮忙,急冲冲的穿戴好身上的龙袍,又匆匆洗漱之后,终于上了轿子。 瞌睡没有了,取代的是害怕。 第一次见文武百官,她内心还是忐忑非常的。 那天只见到了几个,就让她如此慌张,而这一次见到那么多,自己会不会太害怕而出洋相呢? 她只能想到的是,若是自己出洋相,最开心的人就是迟景珩了,而自己会难过很久的。 一委屈就会哭鼻子,她真的好怕自己文武百官面前丢脸呢…… 有的时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卫澄慌张自己在文武百官面前哭鼻子,事实上却是她没睡够,精神恍恍惚惚的,上台阶的时候都差点被绊住。 好在是封丘扶住了她,这才没出洋相。 卫澄的头上戴着重重的帝冕,看不清其他的地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终于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臣子,呼吸都开始停滞了几分。 原来当皇上就是这样的吗? 坐在龙椅上的一瞬,文武百官开始对她行礼,声音大得响彻整个金銮殿,也弄得她有些心虚。 手指已经沁出了汗,她慌忙挪过视线,看到不远处帘子后面迟景珩的身影。 方才那么讨厌他,可是现在发现他在自己的身边,心居然安静了下来。 自己出错没关系,只要迟景珩在就好了。 她不能在文武百官面前哭鼻子,却可以在他的面前哭鼻子。 毕竟他都见过自己这副模样,也不算是逾矩。 卫澄发着呆,更是忘记了说话,封丘料到新皇第一次上朝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还是没忍住擦了擦额角的汗。 “陛下……陛下……”封丘小声的叫着卫澄,看到她依旧在发着呆,竟然不知道应当怎么提醒才好。 最后还是迟景珩用自己手上的青玉扳指轻叩扶手发出声音,才让卫澄回过神来。 “众……众爱卿平身。” 卫澄的声音从一开始的稚嫩,最后恢复成平日的男声。 她轻咳一声,虚掩自己刚刚发呆的事情。 下面的文武百官站起来,开始窃窃私语。 往常都是摄政王把持朝政,今日他们居然看到了新皇,可是新皇这般模样,却不能让他们信服啊。 大家都对卫澄多多少少有一些意见的。 从她入了京都之后的种种作为,更是有好几个大臣明嘲暗讽,在朝堂上变相说卫澄德不配位。 卫澄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听着。 她也不回答,每次别人问她,她就回头去看迟景珩。 迟景珩:“……” 其实是这些大臣脑子转的太快,卫澄睡不够,反应不过来,看着迟景珩的原因是因为帝冕太重,歪着头会让自己舒服一些。 她有些昏昏欲睡了。 大殿里面的人很多,屋子也相对暖和一些,刚刚路上吹了一会儿风,真的是让她好难受呢。 只是这里好吵,她睡不着。 迟景珩见过许多皇上在龙椅上的样子,有不懂装懂,也有面露惊恐不知如何作答,却是第一次看到发呆的。 而且一脸昏昏欲睡的表情,甚至鼓着腮帮子不让自己打哈欠。 她是出了洋相,可是自己却高兴不起来。 还是第一次,迟景珩有一种冲动。 想早朝快点结束,不然卫澄可能真的要从龙椅上倒下来了。 困得坐都坐不稳那种。 第40章 只能是我 今日的早朝是封丘人生中最奇怪的一次。 因为散得太早了。 整个全程卫澄都没说多少话,整个人很乖的坐在龙椅上,时不时发出几声哼唧。 倒是迟景珩替新帝回答问题,凶神恶煞的语气,堵住了一众大臣的嘴。 场面极其怪异,甚至有众多大臣不明白迟景珩的意思,却识相闭上嘴,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出来。 于是,就这样结束了。 大部分嚣张都是京都的世家,盘根交错的关系,还有理也理不清的利益输送,吸食着如今凌霄的血脉。 朝堂上大致分为两类,世家和摄政王。 而皇上等同于被架空,连续的更换之后,也成了有名无实的存在。 所以没有世家会把自己的女儿送到皇宫里面受罪,只有姜家这样新来的才会被欺负。 而摄政王这边的势力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占据着自己的地盘,完全不去理会世家那边做的恶事。 表面上看凌霄依旧繁华,实际上里面的根系早就烂掉了。 而这里面,受苦的也只有百姓而已。 卫澄不懂,只知道散了朝,封丘扶着她落了轿,在准备出发的时候,迟景珩来了。 她好困,不想睁开眼睛,坐在轿子上也没有一个皇帝应该有的模样。 封丘看着她这副模样,原本打算提醒,到了最后还是心软了几分。 新帝确实还年幼,就随着她去吧…… 反倒是迟景珩,直接把自己身上的衣袍脱下来,盖在卫澄的身上。 “封丘,明日准备手炉,免得别人说本王虐待了新皇。” 语气仍是平日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吻,此时听起来,却让人感觉到暖心。 谁都没注意到卫澄着了凉,只有最不喜她的摄政王注意到了。 就连封丘都觉得,或许这一次,卫澄真的不会跟前面历代的几位皇帝一样,死的那么早。 她那么乖,应当会活得更长远一些。 卫澄哪里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只知道身子突然暖了起来,就算是轿子睡得不舒服,她也能勉强进入梦中。 迟景珩就看着她睡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从自己面前离开,还没消失在自己的眼中,又不放心跟了上去。 这个卫澄睡得跟猪一样,若是到了大殿还不醒,旁人抱着她回去出了意外怎么办? 只有他能欺负卫家人,旁人可不许欺负。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自己给自己的心理开脱,总而言之,迟景珩还是跟了上去。 封丘从迟景珩带着卫澄离开还觉得有些心惊胆战,因为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摄政王,这波心悸尚未褪去,后面的小太监又报。 “摄政王就在后头跟着呢……” 封丘立马打起精神,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果真是摄政王的轿子。 说不定啊,说不定这一次,凌霄有救了呢…… 封丘活了那么些年,在皇宫里面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仔细一想,摄政王入朝多年,尚未成家立业,也没有任何婚订,难不成…… 再仔细一想,新帝确实长得粉嫩可爱,甚至有些娇态,从江南来,语气也带着些许江南的糯音…… 想到这里,封丘就淡定不了了啊! 都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原来冥冥之中,都是有些什么羁绊在里面的。 封丘会心一笑,对着身边的小太监说了句。 “这些事情咱们就看在眼里,不该说出去的事儿自己心里清楚。” 毕竟断袖可不是那么好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会被摄政王扒掉一层皮呢! 小太监看不懂封丘的话,只是挠挠头,继续跟着轿子了。 眼看着大殿就要到了,封丘突然出声:“前面赶轿的人慢一些,别惊扰了皇上。” 话音刚落一会儿,后面的迟景珩已经跟了上来。 两个轿子一前一后了入了大殿,直到落轿,迟景珩已经到封丘的身边。 “你们都走吧,剩下的本王来。” 迟景珩扭了扭手腕,想着要如何把这个烦人精抱进去。 想着身边还有这样一大群太监和宫女,又觉得自己颜面扫地,不想行动。 却没想到封丘到底是一个眼尖的,离开的时候,还让整个大殿里面的太监宫女都撤走了。 “多此一举。”迟景珩看着他们离开的样子,口是心非说了一句。 可心底里,却舒畅了不少。 嗯,都是小烦人精的错,偏偏这个时候睡觉,让他放心不下来。 若是出了意外,日后谁来让他捉弄? 卫澄被他抱下来的一瞬间还是醒了,闻到那股熟悉的沉木香,一下子就愣住,整个人在迟景珩的怀里挣扎起来。 “陛下难道是想摔下去?” 耳边传来迟景珩冰冷的声音,告诫声恐怖至极,卫澄不敢动了。 她不想让迟景珩看到自己的脸,也不想看到他的脸,最后选择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沉木香萦绕在她的鼻尖,比落雨那天晚上还要浓烈,她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握紧的拳头都打着颤。 这可是青天白日,那迟景珩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闭上眼睛,心里乱糟糟的。 难不成是被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卫澄很快又摇了摇头,她一路上都困得要死,也没发生什么事情,他怎么会发现呢? 她小心翼翼摸了摸自己脖子,假喉结还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可戒备心还是没有松懈下来,心里惴惴不安,生怕下一秒就被迟景珩甩出去。 这也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迟景珩感觉到自己怀里的小家伙有些发抖,还感觉到她似乎放松了一些,随之又紧张起来。 但是不可否认,她真的很轻。 不但很轻,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甚至软的厉害。 他第一次抱人,原本想要单手抱,又觉得她会难受,最后双手把她抱在自己的胸前,却没想到还是把她惊醒了。 醒了也好,让她好好看看,到底是谁抱她回去的,免得日后又要胡思乱想。 迟景珩每一步都走得稳当,对于他来说,卫澄的体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步伐飞快,从外殿到内殿用的时间极短,还没等卫澄理清楚思路,人已经下龙榻旁了。 卫澄还想着自己说些什么,下一秒,被迟景珩丢在床上。 一声闷响,她“安全”落地。 等到从床上爬起来,迟景珩已经潇潇洒洒离开。 到了外面,封丘就在外面恭送迟景珩。 与封丘擦肩而过之时,迟景珩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封丘,问道:“陛下的奶娘身子如何了?” 第41章 消息 封丘哪里知道迟景珩居然会问起这个,心里一下子忐忑不安起来。 “嗯?本王的话都回答不得了?”迟景珩颔首问道。 他本就威严,如今只是站在这里,都让人感觉到紧张,封丘被他的话弄得有些发怵。 “回禀摄政王,按照太医的说法,似乎不太好……” 原本是已经救回来了,却至今仍未醒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封丘私底下去问了问,太医说是没有求生意识,若是长期以往,只怕就成了活死人。 活死人的意思很简单,也就是没有死,却永远醒不过来了。 “让冯御医去看看吧。”迟景珩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谁都知道,如今冯御医是卫澄的贴身御医,只能由她所用,现在都动用到了冯御医,难不成…… “遵命。”封丘对着离开的迟景珩背影作揖,心里有些雀跃。 他似乎真的猜准了! —— 迟景珩坐在回宫殿的轿子上,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最近有些毛病。 今日早朝,不但给卫澄解围,甚至还把她亲自护送回宫,这不是有病是什么呢? 更别说,他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对卫澄的感觉奇奇怪怪,甚至总是在打量她的身体。 脖子上的红痕,手腕的大小,今日就连她的重量都让自己感觉到好奇…… 之前的自己恨不得把她掐死,现在倒是总想起她的样子。 只可惜,卫澄的脸还没有大好,如今只是消了肿,过敏的样子还没有全部消退,简直就是一天一个样。 唯独那双眼睛,迟景珩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到底在哪里? 亦或者是长得像前面的历代先皇? 想到那些猪头大耳的废物迟景珩脸上就多了几分厌恶。 原本就丑,还贪婪无度,他实在是没什么耐心对付,计划还没进行到一半,就直接换了另一个皇帝。 他要找到一个听话的。 现在卫家整个皇子都被他杀了一遍,没想到最后一个,确实是一个听话的小绵羊。 “要是少哭点,或许会更可爱……” 迟景珩百般无聊看着窗外,以往自己感觉到没有任何意思的风景,此刻突然艳丽了几分。 明日就是秋猎了,他已经布置好一切。 小皇帝会不会哭呢? 他舔了舔下唇,突然想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 藏乐在宫殿里面等待多时,以往迟景珩上朝的时间总是漫长,自然也习惯了等待的过程。 没想到今日回来得还挺早。 他听到动静之后出去,看到的是迟景珩对着一棵树沉思。 每次迟景珩想事情的时候,总会盯着一个地方,一直看,直到自己把事情想明白为止。 “我说,你今日上朝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藏乐大大方方的朝着迟景珩走去,刚走到他的身侧,却被迟景珩直接拽住。 下一秒,藏乐躲开,直接从他的桎梏中逃脱,不给迟景珩抓住自己的机会。 迟景珩原本想要感觉到自己是不是对男子有意思,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发现藏乐已经逃脱自己的掌控,连忙跟上去。 两个人打成一团,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 迟景珩武功高强,在藏乐之上。 而藏乐又是一个善于轻功夺逃的,像一只泥鳅,灵活得根本让人抓不住。 两个人时常切磋,这样不打招呼就斗在一起也不是第一次。 接下来就看谁先露出破绽了。 十几个回合下来,藏乐的弊端渐渐展露出来,他一对一打斗不及迟景珩,速度比之前弱了几分,一个疏忽,被迟景珩硬生生拖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直接被迟景珩抱在怀里。 也是一瞬,他又被重重的甩飞。 藏乐:我不要脸的吗? 上一秒是兄弟的热情相拥,下一秒是兄弟的无情甩手,换谁谁能撑得住? 摔飞的时候甚至没给藏乐缓存的时间,好在他轻功不错,这才没有伤到分毫。 “我说,景珩,你今日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藏乐气呼呼的,对于平日成熟稳重的迟景珩做出这样的举动十分不解。 更是不解他对自己动手动脚! 他居然抱人! 不是洁癖从来不碰人的吗! 谁知,迟景珩第一句居然是“不对”,第二句话是“不是这种感觉”。 藏乐:“?” 一路上,迟景珩都在纠结自己是不是断袖之癖。 他很明确告诉自己不是。 自己练的武功是纯阳武功,一开始就限制他与女子交往,除非找到纯阴体质的女子,采阴补阳,不然武功就会走火入魔,至此他在此事上都会防范一些。 除了那两次的意外之外。 最后就是卫澄。 他发现这几日接触之后,总会忍不住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甚至无法自控,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若是真的喜欢男子,可他对藏乐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还觉得有些厌恶。 这就很奇怪了。 藏乐也不知道迟景珩到底哪根筋搭错了,不过,他倒是有事情宣布。 “上次你不是要去找那日在山寺的女子吗?我这些日子倒是发现了一个。” 说到这个,迟景珩的突然回过神来,脸色凝重问道:“仔细说说。” 若是真的找到那个女子,他说不定就不会纠结在卫澄的身上。 “那日她慌张下山,最后山路滑坡,摔倒,好在大难不死,如今就在宫外养病,不过好像撞到了脑子,如今什么都记不清了。” “本王现在就去看看。” 迟景珩步伐都跟着快了一些,原因无他。 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断袖,亦或者,只是对卫澄有这样的感觉。 藏乐看着他按捺不住的样子,在折扇后面坏笑几声,“看来我们的大冰山如今也要迎来春天了。” 话刚说完,一阵秋风吹过,带了几分凄凉。 迟景珩懒得回答,只是有了几分心思,只是想要迫切寻找一个真正的答案, 回顾这些日子,他甚至都要忘记自己还在寻找那个女子,全身心都落在卫澄的身上。 虽说不知道这是何原因,却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自己对卫家的恨,永远不会磨灭。 而卫澄,不过是自己计划的一部分罢了。 第42章 讨好 被迟景珩丢到床上的卫澄睡不着了,鼻尖的沉木香还残留一些,她抱着自己,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在早朝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一幕,大臣们与她说什么自己都不清楚,却还记得迟景珩对她说的每一句。 方才的迟景珩与自己平日见到的并不一样,他没有戏谑,更是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这个想法蹦到卫澄的脑海中,又被她甩掉。 迟景珩可是吃人的老虎,怎么可能会对她好呢? 她却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重新找到了一些暖意,困意来袭,钻到了被子里面,还是抵不住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 卫澄脑袋有点昏沉,给自己披上一件衣袍,这才出了门。 封丘就在外面候着,看到卫澄出来,低头道:“陛下,如今身子可好些了?冯御医已经等候多时了。” “冯御医在吗?让他进来吧。” 卫澄眨巴着眼睛,还挺高兴看到冯御医的。 睡了一觉,人也精神了不少。 御医检查她的身子,发现有些着凉,又给她开了几个补药。 “陛下,这京都比不得江南,时刻要注意一些。” “嗯嗯。”卫澄敷衍应着,眼睛盯着冯御医身侧的药箱,有些望穿秋水的模样,“冯御医,朕的苹果糖剩的可不多了。” 只有一些,真的不多了,她都舍不得吃。 “陛下,还是少吃甜的。”冯御医到底是过来人,听到她话语的意思,又劝了几句。 “嗯嗯,我已经很少吃了,下次能不能再给我带点。”卫澄点头,乖巧的很。 “那老臣下次让内人给皇上再做一些。” “那太好了,朕很喜欢。” 卫澄笑意盈盈的,心情好的不得了,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吃到糖果的样子了。 她没骗人,这些日子也在控制自己的想法, 确实很少吃了,还有昨夜积食睡不着,早知道就多吃一块,这样就算睡不着,也能先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最后还是想到了迟景珩。 坏家伙,还想让她通宵达旦批阅奏折! 卫澄原本就没有想要当帝王的心,此时也没有旁人悉心教导。 身为君主,批阅奏折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儿,而卫澄在江南的这些年也没有笼统学过君王之道,更是没有参与这些朝政,一时之间上手,只有困难。 她又是一个吃不得苦的,现在根本无法上手,也不能逼迫她真的成为一个明事理的明君。 至少在短时间内,成功不了。 冯御医见她身体不错,放心的把手上的东西收拾好,临走之前,还回眸看了一眼卫澄。 “陛下,摄政王让老夫去照顾刘嬷嬷。” 卫澄听到这话,眼神黯淡了几分,“可是其他太医说,刘嬷嬷好像身体不见好……” 她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封丘不许她总是去,说刘嬷嬷生了病,她不能沾染到了病气。 卫澄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刘嬷嬷的事情,好不容易藏在心里,现在想到就难免伤心难过一番。 “冯御医,依你之见,刘嬷嬷到底能不能治好?” 卫澄小心翼翼的问,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还记得最后一次跟刘嬷嬷相见的情形,刘嬷嬷在刑场,那么可怜的样子,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样的,卫澄就害怕。 害怕自己从头到尾做的都是错的,害怕刘嬷嬷醒来埋怨她为什么没有跑。 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又如何能够活下去呢? 就算是在宫中,她自己一个人也有好多事情根本都做不了。 卫澄想让她醒来,又害怕嬷嬷怪她。 怪她的话,她真的会好难过好难过的。 冯御医看着卫澄,安慰了一番,“她身体好了不少,身上的伤也在慢慢痊愈,老臣一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 “冯御医,你到时候要和嬷嬷说,我很担心她的。”卫澄抬头,看着冯御医,眉头紧锁。 她不能总去是因为旁人一直在附近看着,根本不能去找刘嬷嬷。 更别说,偌大的皇宫,卫澄已经忘记了许多路,如今她只能在大殿行走,再远一些,就是去找晓贵人了。 自己都没有办法去照顾自己,在皇宫,并不是不关心刘嬷嬷的。 “老臣知道了。” 冯御医给她作揖之后就离开,只是在转身的一瞬,摇了摇头。 新帝还是太年轻了,这样的卫澄是担当不了什么大任的。 卫澄看着冯御医离开,一个人咬着手指,默默回到宫殿里面。 现在的自己跟笼中雀没有任何区别,她更是发现,自己完全掌控不了自己的未来。 若是要逃,也不知道到底要逃到哪里去…… 她满脑子都是迟景珩那张脸,让人害怕,又感觉到一丝心安。 心情复杂得很,她根本不知道人为何会有这样复杂的感情。 —— 迟景珩走在宫外繁华的街道上,准备要去藏乐说的地点。 明明不需要经过这街道,他却下意识走到这条街上,最后站在一家铺子面前。 这里据说是京城最好的点心铺,而卫澄最喜欢吃的就是点心。 人站在铺子面前,又不知道到底进去还是不进去。 若不是他穿着华贵,更是有一种平民百姓没有的矜贵气质,站在这里肯定会被人置喙一二,只是他气场太过强大,大家都不敢多言一两句,而是纷纷绕道而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迟景珩还是走了进去。 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大包小包,把所有看起来不错的都买了。 江南盛产蜜饯和点心,她倒是挑着吃,虽然御厨做的不错,到底也没有江南的味道。 也不知手上的这些她是否满意。 迟景珩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些事,却偏偏忘记自己为何去讨好一个新帝。 向来也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 藏乐等待多时,终于看到迟景珩出现,却发现他带着那么多吃食。 “你平日不是最讨厌吃甜食吗?”藏乐蹙眉,发现他越来越不懂自己的朋友了。 迟景珩想了一路卫澄到底喜不喜欢,却在藏乐的询问之下破防。 他凭什么去讨好卫澄? 可是自己在藏乐的面前也不能失了风度,只能说:“女子大多喜欢这些东西,我来看她。” “哦~原来你是想会佳人。” 第43章 他来了 迟景珩没心思去管藏乐到底是如何调侃自己的,而是先一步踏入这个住宅之中。 城中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住宅,都是他名下的产业,这里不过是其中一处。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去见那个人,又在进去之后顿住自己的脚步。 不对,若是当初在山寺受了伤,那么自己在皇宫遇到的女子又是谁? 他不会认错人,总不能遇到了两个纯阴女子,更不可能连两个人都分辨不出。 迟景珩突然顿住,很快脸色恢复正常,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 看来,他那几日动作让人揣测不安,现在已经送人到自己的身边了。 那就再看看。 迟景珩推门而入,看到床榻上的女子面色惨白,他走近,脸色没有其他的表情,却仔细端详面前女子的模样。 是漂亮的。 他不瞎,自然也能看出面前女子的绝色,只是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见的人? 迟景珩抬手,伸到她的脸旁边,轻撩她耳边的碎发。 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他嘴角勾勾,没有其他的动作。 藏乐抱着他原本手上的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来,看着迟景珩已经走到别人的床边,笑意止不住。 “我说,青天白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心急,也不能这个时候心急。 “我不是你。”迟景珩走到他的身边,随手拿起一包酥饼,“她何时会醒?” “估计明日左右吧。”藏乐已经打开了一包蜜饯,随手丢了一颗到嘴里,“不过长得确实漂亮,难道你要全城通缉人家。” 迟景珩看着蜜饯落到他的嘴里,直接夺过,不慌不忙的接话,“既然人已经找到,今日去通缉令全部撤掉。” “你就那么肯定是她?” 藏乐突然有些站不住了,他找人来,只是为了让迟景珩认一认,只是一眼就已经确定对方的样子,还是真的被眼前的美色所蛊惑? “按照我说的做。”迟景珩仍面无表情,却不打算跟藏乐解释。 他看着一桌子的酥饼,这才发现自己确实买了太多。 那个小家伙,吃东西肆无忌惮的,没人管束肯定会多吃。 最后还是拿了一包酥饼和蜜饯,看着剩下的一大桌,对着藏乐说:“若是她醒来,就告诉她本王来过。” 随后,眼神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这些就当是本王给你买的。” 说完也没多停留,想着自己回宫还有些事情要办。 迟景珩这个摄政王并不是看起来那么轻松,实际上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过他的手。 新帝跟小孩差不多,每天就知道吃睡,大部分宫中的事情还需要他着手处理,还有朝堂上的事。 他今日帮卫澄说话,朝中的老狐狸估计察觉到了什么,如今应该派人在宫里仔细打探宫里的消息,想要窥测他的心思。 剩下的日子,定然不如现在那么舒服了。 —— 不用看奏折的日子是舒服的。 卫澄高高兴兴用了膳,而另一边,封丘叫来了晓贵人,两个人本就是女子,先前卫澄不能碰的女红,在晓贵人的面前自然可以在一旁看看。 封丘看着这俊男美女的恩爱和睦场景,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他知道摄政王的心思,只怕好好的新帝被他拐跑,在此之前,必须给皇宫里面留下一个子嗣,不然之后真的不好交代。 晓贵人必须要担起这个重任。 封丘打听到摄政王从宫外回来,在大殿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现在不就是最好培养两个人感情的事情吗? 早早给她们安排晚膳,正当晓贵人说自己要回去的时候,封丘拦住了。 “晓贵人,您看皇上那么喜欢您,不如今夜就在此歇息,不然等会皇上还要在去你那边一趟,怪累的。” 摄政王让卫澄每夜都要去嫔妃的宫殿歇息,卫澄每次就喝一杯茶,最后都在晓贵人那边再多待一会儿。 如今来都来了,不如就好好在这里休息。 卫澄听到也在旁边附和着:“对啊,晓晓,朕的床可大了!” 听到此话的姜晓,真的想给卫澄这个笨蛋一个暴栗。 她是真听不懂封丘说的话,还是假听不懂? 要是在她的宫殿,还能找机会两个人单独相处,而在这个皇宫里面,两个人再想单独相处,可就难了。 晚上不弄点动静出来,还如何蒙混过关?! 只是——晓贵人看着封丘的架势,又看着自己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猪队友,只能黑着脸应下。 看来卫澄还是被人养的太好了,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世间阴险,为了她日后在皇宫之中能够安全的待下去,自己确实要给她好好的上一课。 “也好,正好臣妾也有一些话想跟皇上说。” 最后一句话咬牙切齿的,姜晓脸色一下子沉下去,弄得卫澄不知道如何应对。 她除了第一天看到姜晓这模样,可没想过现在还要看她这样凶呢…… 封丘知道其中的深意,招呼着所有人离开,给一点空间给他们二人。 卫澄坐在贵妃榻上,手上拿着小玩意,还在仔细揣摩到底如何解开,不敢去看晓贵人的脸,生怕她凶自己。 原本嘛……她就是觉得自己走来走去太累了,若是姜晓晚上留下来,她就不用出去吹风,自然也是舒服一些的。 只是没想到,人怎么就好端端的生气了呢? 等到人都走光了,姜晓才走到卫澄的身边,问道:“你是真的不知道,他们要我们留下来干什么?” “不就是一起睡觉吗?都怪那个迟景珩,他要我跟好多自己不认识的人睡觉!” 卫澄气鼓鼓的,心里特别在意这件事。 那些人她都不喜欢,不喜欢就算了,她还觉得那些人长得不好看,不配到她的床榻上! 这些人之中,她只认识姜晓,也只会跟姜晓分享自己的龙榻。 姜晓听到这句话,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正当她要给卫澄解释,子嗣这个词的意思时,听到封丘在外面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欸,大事不好了陛下,摄政王来了!” 第44章 魅惑 不光是封丘慌,卫澄也慌了。 大晚上的,迟景珩来到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还有,他干嘛总是往她这边跑?难不成今日又让她去批奏折? 整个大殿内,只有姜晓的脸色是好的。 她福了福身,睨了一眼封丘,嘴角是和善的笑,“既然皇上还有国家要事要处理,臣妾先行告退了。” 正愁找不到机会离开,眼下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姜晓才不管卫澄现在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可她才不愿意做什么幌子,也不愿意参与到这些纠纷之中。 皇宫里面,还是不能太好心才是。 尽管现在自己跟卫澄是一条蚂蚱上的关系,也不代表她就要参与其中,跟她一同共进退。 她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罢了。 卫澄看着姜晓离开,也没说什么,现在要担心的是自己。 她还要一个人应对迟景珩,想到自己身份特殊,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想着自己如何应对。 姜晓出去的时候,刚好和迟景珩打了一个照面。 迟景珩脸色沉沉,倒也知道礼数,站在一侧,把前方的路让给她走。 两个人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她知道自己身份只是一个贵人,当然配不上凌霄第一佞臣给自己行礼。 不过姜晓却隐隐约约感觉到,迟景珩似乎对自己有些敌意。 应当不会吧? 兴许只是自己错觉罢了。 两个人只是擦肩而过,姜晓坐在轿子上才发现,自己后背竟然渗出了一些冷汗。 “看来这摄政王,果然厉害。” 姜晓惊叹一声,庆幸自己不需要与那么厉害的人正面杠上,可也害怕,若是被迟景珩发现自己包庇卫澄是女子的事情,他又会如何处置姜家。 罢了罢了,生在乱世,什么时候不担忧的? 她又如何能够左右这样的局势呢? 姜晓的轿子走远了,迟景珩还站在原地没动。 心里有些堵,你若是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他也是说不上来的。 想当初自己让卫澄完成延绵子嗣的任务,她倒是听话,每天都跟着后宫的嫔妃在一起,而自己让她好好批奏折,不是这里不行,就是在跟自己打太极。 啧,难道是他对这个小皇帝太心软了? 迟景珩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现在非常生气,特别是看到姜晓从卫澄的房间里面出来的时候,甚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 终于,他动了。 还顺便问了一句身边的太监,“近些日子,皇上与嫔妃相处得如何?” 小太监被问到话,先是颤抖一下,随后乖乖回答,“陛下按照摄政王的吩咐,嫔妃入宫以来,每日都让敬事房准备。” 哦,看来卫澄比自己想象中过得还要潇洒滋润。 迟景珩脸色沉了沉,感觉到自己怀里的糕点有些硌人。 小太监突然感觉到周身一阵寒意,还以为自己回答得不够好,又补了一句。 “皇上可没有日日都去晓贵人的宫殿,只是偶尔去罢了。” 这句话一出,迟景珩的脸更黑了。 看来,卫澄日日都去晓贵人的宫殿,更是没有心思批阅奏折了。 “摄、摄政王……”小太监感觉到一股自己从未感觉到的威慑力,当即撑不住,直接跪下来。 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到底要怎么汇报皇上,才能让迟景珩满意。 迟景珩看不起这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更加不想去看卫澄与其他嫔妃厮混在一起的大殿,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甩袖而走。 倒是还吩咐一句:“让皇上去御书房,今日有大事需要商议。” 这语气也冷,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在寝宫里面的卫澄已经换好衣裳,等着迟景珩进来,可是自己等了许久,都没看到迟景珩的踪影。 封丘也正奇怪,打算出去看看。 一开门,一个小太监直接屁滚尿流的跑过来,汇报摄政王方才吩咐到事。 “摄政王、摄政王已经离开了。” “那就好!” 接话的是卫澄,她喜上眉俏,准备脱掉身上这身宽大的龙袍,想着现在就要好好休息,手才刚刚摸到衣襟,又听到小太监后面的话。 “不过,走之前,他让、让陛下去御书房,说是有要事商议!” 小太监这句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卫澄听得也喘不过气来。 怎的,每天都要她去御书房! 她好不容易已经到了睡觉的时辰,怎么那么多国事需要自己做决定的吗? 尽管心里不情不愿的,却还是把手放下。 “陛下……”封丘回头看她,语气带了几分凄凉。 “无事,说不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朕自然是要去的。” 卫澄语气委屈委屈的,却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宿命,不可以反抗,更不能不去。 那摄政王自然不会安好心,可是自己不去的话,说不定会发生更可怕的事。 她当然不可能跟迟景珩反着来。 人从接受到上轿用了很短的时间,也不知道封丘怎么知道她有些冷的,还给她寻来了一件狐裘。 “皇上,这是去年的皮料,今日赶制的,您看看合不合身。”封丘语气有些殷勤。 自从早朝回来听到迟景珩的提醒后,立马命内务府去办此时,如今要去见摄政王,穿上狐裘最好不过了。 “不好不好。”卫澄看着如此厚厚的狐裘,连忙摇头,“这是要热死朕,给朕一件薄一点的披风就好啦。” 她看着都觉得热,更别说自己也不是特别冷,只是秋风吹过,才会感觉到寒意。 可封丘也太不会看天气了吧。 每当这时,卫澄就特别想念刘嬷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封丘尴尬的擦了擦汗,又命人去找了一件薄一点的披风。 卫澄穿在身上,把自己裹得紧实,只露出一张小脸出来。 冯御医给她的药都很好,前些日子的过敏如今已经好了不少,现在若是不仔细瞧,都看不到肿的样子了。 她的容貌慢慢显现,只是在内寝很少去看铜镜,竟然没注意到这茬。 迟景珩在御书房自己生闷气,想着等会要怎么惩罚这个每天流连后宫的新帝。 直到——卫澄风尘仆仆的过来,小脸被风吹得有些通红,进来的那一刻,他似乎有些看晃了眼。 怎的脸红红,耳朵也红红,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还能有这样一副魅惑人的长相? 第45章 积食 卫澄当然没注意到迟景珩看着她。 她很小就离开了京都,现在回来对这里的气候根本不适应,竟然被风吹得有些着凉了。 进到屋子里面才觉得暖和一下,脱下碍事的披风,想找一杯热茶喝喝。 一抬头,就看到迟景珩面无表情的脸。 她慌张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知道的她是皇帝,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一个小丫鬟,害怕见自己的主子呢。 兴许自己是凌霄历史上最丢脸的皇帝了吧?她想着。 迟景珩看着她整个身子都蜷缩在大大的披风里面,还有些柔弱的意味,甚至还想上前去把她扶住。 那么小的一个人,又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 两个人都沉默着,直到卫澄终于没忍住,抬头偷瞥了他一眼,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才让他紧缩的眉头舒展几分。 “皇上平日去后宫倒是勤快。” 迟景珩先开了口,只是自己也没发现,语气居然带点酸味。 “是你逼朕去的……”卫澄委屈巴巴,慌忙低头看着自己的鞋。 “哦?微臣也让陛下好好批改奏折,怎没看到陛下关心国家大事?” “那还不是……”还不是我不会。 卫澄撅着嘴,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自己不如迟景珩嘴巴伶俐。 对方一句就能抵得上自己的千万句,更别说,自己还不会说话,容易着了迟景珩的道。 “不是什么?”迟景珩挑眉,一步一步走近她,“今日在金銮殿,陛下面对大臣,怎的一句都说不出来?” 果然,这一句直接把卫澄弄沉默了。 她今日在早朝上昏昏欲睡,别说什么大臣提问,甚至说了什么卫澄都是迷迷糊糊的。 可自己又不能把睡迷糊的事情给迟景珩说,她还想活久一点呢。 “朕错了,日后朕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卫澄到底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乖乖在迟景珩的面前认错,主打一个有错就认,知错就改的性子,弄得迟景珩都不知道如何再说她一句。 她确实很乖,也难怪封丘这个老狐狸也在背后护着她。 迟景珩看着面前低下去毛绒绒的脑袋,突然有一种想要伸手去摸的感觉,抬手又停下,握拳,默默退下。 “那今夜皇上就好好批改奏折,不然明日无法应对大臣们的回答。” “明天还要早起啊?”卫澄这会儿低头不下去了,蹙着眉抬头,撅着嘴看着他,“可今夜你不让朕睡觉,明日朕又如何起得来呢?” “可微臣看到陛下还有精力与晓贵人一起胡闹,怎的就没有精力批改奏折了?” 迟景珩又向前一步,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 两个人靠得很近,甚至卫澄气得呼吸大了一点,都能被迟景珩听到。 到底是害怕迟景珩的,她下意识倒退一步,却被迟景珩快速攥住了手。 他还以为卫澄又要逃,一起带了些许不高兴,“难道微臣说错了?陛下只有时间和晓贵人胡闹,却无心国事,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一个小小的举动,直接被迟景珩冠上一个昏君的名号。 卫澄哪里被人这样说过,一下子眼眶就红了。 “朕只是累了,才没有跟晓贵人胡闹呢!” “陛下……” “封丘说你必须让朕夜夜留宿后宫,朕哪里敢不听你的话,现在又被你这样说,你想朕如何?” 卫澄从小到大身子娇弱,就算是刘嬷嬷也不敢凶她,如今被迟景瑜一个又一个的明嘲暗讽,真的是委屈死了。 难道她不想当一个好皇帝吗?难道她不想变得很厉害吗? 只是从小一直不知道这些,如今从头学,还要自己学,她就算有三个脑袋,也不能一夜之间把所有的君王之道全部学好。 本就是被赶鸭子上轿的皇帝! 卫澄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每次到迟景珩的面前就要哭鼻子。 不过今日到底是把自己心底的话一股脑全部说出来了。 不过还是比之前好了那么一些,泪水在眼眶打转,最后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自己绝对不要在大坏蛋面前哭了。 迟景珩听到了小小的啜泣声,顿时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最后,只能从自己的怀中拿出酥饼。 一包被自己胸膛捂热的酥饼。 “是微臣误解了陛下的良苦用心。”迟景珩把手里的酥饼油纸打开,语气带了一点讨好。 卫澄本来没想要理会迟景珩,却闻到了一股香味,再抬头,居然看到三鲜莲花酥。 这莲花酥本是江南有名的糕点,只是每次都卖的很快,就算是皇亲国戚也要排队购买,卫澄笼统也只吃过几次。 却没想到,自己在京都也能看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想吃,却因为这个是迟景珩手上的,又不敢动。 说不定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她又如何会上当? “今日微臣出宫,无意间发现,觉着这是江南特产,皇上会喜欢。” 毕竟在江南住了那么些年,现在回来,说话都带着一股江南的糯糯感觉,哪里有京都人的样子? “嗯…朕是挺喜欢的……”卫澄咽了咽口水,小手想要伸出,又缩了回去,“可是太晚了,冯御医说,朕不能多吃,会积食的。” 积食就会睡不着,睡不着早朝就会没精神,没精神就打瞌睡。 想到这里,她又不想吃了。 哼,果然迟景珩没安好心,被她逮着了吧! 她才不会被骗呢! “积食?”迟景珩倒是没有去找过冯御医,听到这个词,倒是觉得有趣。 他扫了一眼面前新帝那盈盈一握的小腰,到底吃多少,才会积食呢? 这腰肢,恐怕他一只手臂都能轻轻挽住。 “对!积食!”卫澄眼神坚定,“朕积食就会睡不着,不能吃的!” 看到她如此坚定,迟景珩倒是不强求,身子侧了侧,给卫澄让路。 “眼前的奏折颇多,估计也要耗费不少时间,若是陛下积食就会睡不着,那就等到陛下批改奏折困了,微臣再拿出来。” 这句话意思简洁明了。 既然你说批奏折太晚起不来,那正好,积食就之后就别睡了。 不然总想着去找晓贵人。 第46章 桃花酥 卫澄真的没见过如此耍无赖的。 连耍无赖都精妙绝伦,让人无法反驳。 来到这大殿之中,甚至一杯热茶都没喝上,在迟景珩的注视下,准备开始当一个傀儡皇帝了。 眼前的奏折,无论自己多努力批阅,永远那么高,就快要把她埋在奏折堆里。 两个人的位置换了一个位置,迟景珩永远坐在她的面前,与昨夜不一样的是,这次的迟景珩没有吃桌子上的点心,只是喝着茶。 他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仔细。 就算是坐在椅子上看书,人也跟平日一样冷,身子没有一丝懒散的样子,倒是手随意搭在扶手上,样子很认真。 比起他,卫澄就显得有些慵懒了。 她根本保持不了那种坐姿,时不时打一个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 进了屋还没能喝一口水,有点渴。 终于,封丘进来,带了一杯她平日喜欢的酥油茶。 “陛下,摄政王,咱家准备了茶点,夜间劳累,也好休息一下。” 封丘毕恭毕敬过来作揖,说话间,已经让太监把茶递到卫澄的面前。 迟景珩自然也有,只是他没动,只是眼皮子抬了抬,没说话。 卫澄却不同,她眼睛亮了亮,看着面前的酥油茶,趁着迟景珩拒绝之前,已经拿到了手中。 她很喜欢这种奶香奶香的吃食,一小杯也不会积食,偶尔睡前,封丘都会准备一杯。 现在喝到,别提多高兴了。 迟景珩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卫澄,看到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倒是也没有出口阻止。 啧,一杯酥油茶而已,就值得那么高兴?若是明日出去秋猎,不知道骑在马上,会不会又哭红了眼? 他嘴角勾着,带着一丝嘲,又低头看着手上的书,没发表任何意见。 左右她高兴就好。 卫澄很快就喝完了手上的酥油茶,身心都满足了不少。 看着封丘要离开,她胆子倒是大了些,与他说道:“朕还有些渴,封丘给朕准备一些热茶罢。” 说完,舔了舔唇,在嘴里回味酥油茶的香味。 “是,陛下。”封丘应着,离开的时候还瞥了一眼摄政王。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任何意 眼前的奏折也不知道到底要批阅到何时,她现在乏了,喝点茶醒醒也好。 卫澄渐渐承认了自己要批阅奏折这样的使命,人也板正了坐姿,拿着毛笔字,开始认认真真的批阅起来。 迟景珩用余光打量着她,心里默数着数儿。 默念到第十的时候,与他想的一样,卫澄的眉头开始拧紧,一手撑着腮帮子,已经没有了方才正襟危坐的样子。 啧,这能是什么好皇帝呢? 他轻摇头,目光收回,看着手里的书。 卫澄一个头两个大,她发现大臣们写奏折还很喜欢写得玄乎,说话居然还是拐弯抹角的,最后反应过来其中的深意,弄得她有些晕。 晕就算了,她还不知道怎么回。 最后只能批上两个字。 已阅。 为了不犯错,她大抵都看了一遍,看不懂的放在一边,看得懂的才批阅。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一碗酥油茶也不能抵挡困意来袭,只见卫澄的腰板再也立不起来,脑袋又开始昏昏沉沉的了。 封丘见状,忙着去扶,还没动身, 看到面前一大片阴影。 “都下去吧,别打扰皇上办事。” 封丘:这都快睡着了,还能办什么事呢? 心里想的不敢言说,到了自己嘴里,就变成另一句:“遵命,摄政王。” 封丘不着痕迹叹息一声,最后带着几个太监宫女直接下去了。 这可是摄政王吩咐的,谁都没有办法。 就算迟景珩要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也没人敢吭一声。 一切听天由命。 终于等到所有人都离开,迟景珩这才去拍了拍她那毛绒绒的脑袋。 卫澄的发质偏软,摸起来手感还不错,他揉了揉,发现卫澄动了一会儿,才慢慢恢复平日的样子。 “陛下,方才睡得可好?” 一声冷不丁的声音,总算把眼下的小家伙吓住。 卫澄听到迟景珩的声音就像是听到地狱呼唤似的,猛的起身,手上的毛笔都吓得掉了。 “朕才没有睡着……” 咬唇,狡辩。 脸红着,明显就是撒谎之后的模样。 “看来陛下是真的困了。”迟景珩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底却藏着一抹欢愉。 比起卫澄当众丢脸,他似乎更喜欢她在自己面前出糗的模样,紧张巴巴,甚至小手都不知道如何安放。 他从未见过谁能愚蠢到这副模样,还是在他的面前。 卫澄想说话,发现自己想要打哈欠,双手连忙捂住嘴巴,不给迟景珩看到这般模样。 只是,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的举动罢了,迟景珩又不是瞎子。 卫澄还想着如何狡辩一二,看到那桃花酥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 “陛下请用,积食便不会犯困。” 卫澄看到面前的桃花酥,原本并不感觉饿,却抵不住自己心里的馋。 原本自制力就差得可以,被如此一诱惑,到底是没抵挡得住,手已经伸到了迟景珩的面前。 “朕只是太累了,并不是故意犯困的……” 她吃之前,还给自己辩一辩,生怕之后迟景珩秋后算账。 那挖苦的话居然没听到,反而听到头顶上的男人传来一声轻轻的“嗯”。 很低,很磁。 甚至还有点好听。 卫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红了脸,只感觉到浑身有点热,甩了甩脑袋,把不该有的感觉抛却,专心吃起手上的桃花酥。 她是吃过正宗的桃花酥的,今日吃手上的这个,感觉味道差了一些,不过也能入口。 也许是真的困,吃得很慢,才勉强吃完一个,喝了一下身边已经有些凉的茶。 卫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不能再吃了。 正当她想要与迟景珩说的时候,另一块桃花酥落到自己的面前。 “陛下。” “朕真的吃不下了……” “嗯?” 迟景珩只是发出了一个语气词,尚未说别的话,那卫澄胆战心惊的伸出手,已经碰到了桃花酥上。 “朕吃就是了,等下睡不着,你不许凶朕……” 卫澄哭哭,重重的咬了一口。 她自己也没想到,吃也变成了一个让人难受的事。 第47章 嫌弃 相比卫澄的委屈,迟景珩倒是高兴的。 这桃花酥他买的,卫澄方才喝的茶,也是他的。 她似乎不能喝苦茶,这一次他选择了比较清淡的茶。 卫澄的那杯茶早就凉透了,他用内力温了温自己的茶水,在她睡着的时候偷梁换柱。 看着卫澄把自己的东西一一咽下肚子,他有的只是高兴。 自私的认为这就是惩罚。 惩罚她吃自己的东西,就算不情愿也要吃下去。 他不喜卫家,自然也不应当对卫澄有别的想法。 可迟景珩发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唯有如此,他才能面对自己背后的使命。 卫澄终于吃完了,吃得很慢,酥渣掉了一滴,嘴角还沾染了一些细碎。 吃完之后实在是太渴,把身侧的茶水喝得一个精光。 是真的积食了,肚子小小鼓起,真的有些撑。 虽然心情不太好,却不能在迟景珩的眼前露出任何对他的不满。 上一次的惩戒历历在目,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生怕他真的会对自己下手。 “陛下,还困不?” “不困了。”卫澄胡乱擦了擦嘴角,“摄政王,朕觉得自己现在精气神很足,一定能够在好好批阅奏折的。” 卫澄又拿起自己的毛笔,发现毛笔的墨渍早就干涸,这才发现封丘不见了。 “封丘呢?”卫澄抬头,看着迟景珩的眼神都带着一些警惕。 封丘虽说不知她女儿身份,却也是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有他在,至少比迟景珩在自己身边安全一些。 卫澄这才发现,整个大殿只有她和迟景珩两个人,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封丘在外面候着,难道皇上害怕微臣对陛下不利?”迟景珩的语气冷了下来,连带着看人的眼神也像是带着刀子。 他不喜欢卫澄这样畏惧自己的样子,更不喜欢卫澄对他的抗拒。 她是自己从江南带来的,爬到这个位置也是他一手操控。 难道她不喜? 迟景珩这边给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烈,卫澄的气势马上弱下去,看着自己的毛笔,语气软了下来。 “可是封丘平日都要帮朕研磨,若是没了他……” “臣给陛下研墨。” 卫澄:“……” 这下好了,连最后的理由都没了,她现在找不到别的理由偷懒。 身侧的迟景珩动了,走到一旁,开始给她研磨。 卫澄大气不敢喘,听到研墨的声音,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渴。 余光看到迟景珩指节分明,修如梅骨的手,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手,对比这就来了。 人长得高大,手居然也那么修长。 想到自己上一次被他掐着脖子,甚至自己的假喉结都弄得变形,卫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只怕一个不注意,那手就挥向自己。 那才是真的噩梦。 “朕……朕渴了,封丘不能喊进来吗?” 卫澄声音如蚊,根本不敢在迟景珩的面前大声说话。 怕他不同意,更怕他凶自己。 “墨已磨好,微臣去准备。”迟景珩又一次堵住卫澄的嘴。 很显然,他并不希望封丘进来,只想要屋子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卫澄倒是想要跑,可现在自己完全没有逃跑的机会,看着这偌大的御书房,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能跑到哪里去呢? 整个皇宫恐怕都是迟景珩的眼线。 想起自己曾经,还以为自己真的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把他打倒,如今想来都是无稽之谈,她如今在迟景珩的面前,说话大声一些都不敢。 迟景珩速度很快,很快就拿着一杯温茶回来。 这是卫澄要的,她当然要接过喝下。 只是茶到了自己面前,却不敢喝,轻轻抿了一口,正打算放下,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啧。 卫澄慌死了,脑子一热,喝了一个精光。 “朕、朕喝好了。” 她慌乱拿起自己的毛笔,准备第二波努力。 在迟景珩的注目下,偷懒都是难如登天的事,只能咬着下唇绞尽脑汁去想。 目光在眼前这本奏折停留了许久,还在前面生涩晦暗的词汇之中纠结,突然感觉自己肩头有什么压下来,听到迟景珩低低的声音。 “这都看不明白?” “朕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 卫澄精神好了一些,指了指奏折上面的一句话,突然感觉脸有些热。 “看来陛下在江南已经荒废了许多学业。” “朕……朕在十二岁之前,身体羸弱,尚且不能下床,故而没有请什么夫子……” 卫澄想到自己先前生病的模样,语气也跟着悲伤起来。 那时候刚到江南几年,虽然气候温暖,她身子好了不少,可冬天还是冷得厉害,她小小病了一场,到了最后小病变成大病,还是治了许久。 身边的大夫不如宫里的御医,而她又是一个不受宠的,就算是王爷,也吃了不少苦头。 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迟景珩听到她吸了吸鼻子,猜都能猜到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的哭丧脸。 嘴里想要说出去的话没说,反倒是用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万变不离其宗,微臣来教皇上,对于这样的奏折,皇上只需要关注……” 他语气轻轻,是难得的温柔。 卫澄感觉到一双温暖厚实的大手紧握着自己的手,突然心跳都快了几个拍子。 身子颤了颤,整个僵硬住。 迟景珩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却能感觉到她的情绪。 另一只手覆在她的肩膀上,语气沉了沉,“陛下,微臣只教一次。” “欸……嗯……”卫澄从这句话中反应过来,注意力回笼,试图把他的存在降到最低,让自己不再害怕。 可是那沉木香太熟悉,她身子都下意识软了几分,就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那天晚上…… 卫澄的指尖都跟着颤抖,脑子乱糟糟的,眼泪就在眼眶打转,心里全是委屈。 她害怕。 无论多少次,只要迟景珩靠近,她就会害怕。 这是梦魇。 也是她这些日子最慌乱的事情。 迟景珩原本还要继续说下去,却没想到卫澄的反应那么大。 他脸色整个沉了下来。 这辈子都没有被旁人如此嫌弃过。 卫澄这是嫌弃他呢? 第48章 秋猎 气氛一整个压抑下来。 卫澄再也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大粒滚落。 啜泣声再也忍不住了。 “陛下。”迟景珩眼底充满戾气,低头看向卫澄的脸,“微臣只是教导陛下批阅奏折,这就委屈了?” 他尚且没有用其他的酷刑对待,只是批阅奏折,就能哭了? 甚至没让她经历其他皇子经历的耻辱,就能在他面前这样委屈? 迟景珩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如此被人厌恶。 今日在卫澄的面前见识到,原本覆在她手上的手力道都跟着大起来,想要她亲自解释。 解释为何一见到他就害怕,对任何人都可以温柔以待,却是在他的面前总是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除去他第一天抓了她的奶娘,迟景珩倒是记不清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只是,从他说完话之后,卫澄的眼泪就跟断线的珍珠一样,哭得愈演愈烈,甚至还想从他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 “朕……朕……” 卫澄开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回答什么,慌乱摇着头,躲避与迟景珩视线相撞。 这可是天底下最大的秘密,她就是秘密本人,这个秘密要跟着她一起埋入土里,关系着多少的人性命,她如何能说? 最后还是没躲过迟景珩的桎梏,看到他眼里对自己的杀意,卫澄疯狂往后退。 此刻,她真的害怕自己会死在这里。 和自己所有的皇兄一样,最后都会死在迟景珩的手里。 迟景珩低头看她,看到她目光闪躲,看到她双眼通红,可是看到她对自己的排斥。 攥着她手腕的手先是加大了力度,终于从卫澄的目光中看到了痛苦的神情,他才慢慢收回力道,最后松开她。 果然,松开的那一刻,卫澄露出一种劫后重生的表情。 迟景珩的目光黯淡几分,甩袖离开。 离开前,他目光落在桌子上的茶杯上,毫不犹豫走过去,手握紧茶杯。 也没多用力,内力驱使下,整个茶杯碎成粉末,被他轻轻仰在空中。 “天色已经很晚了,陛下还是早日歇息吧,明日早朝之后,还有秋猎呢。” 他才原本还想着这些日子风大,她不适合吹风。 可现在改变了主意。 不吃点苦头,这个皇帝真的不知道应该听谁的话,应该巴结谁。 怕他? 他还有更多招数让她害怕。 卫澄整个人呆滞在原地,甚至呼吸都不敢,直到迟景珩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她整个人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瘫坐在地上。 大口大口喘着气,眼泪都慌得忘记哭出来。 太可怕了。 那么一瞬间,她好像真的看到了地狱。 而迟景珩就是那地狱中的活阎罗。 还有他最后说的一句话。 卫澄还没有缓过来,在门外一直守着的封丘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先是看到地上一片粉末,最后看到狼狈的卫澄瘫坐在地上。 “皇上,皇上您怎么啦……” 封丘的声音尖锐,赶忙上前去把卫澄扶起来。 他其实不确定迟景珩会不会对卫澄下手,先前的推断是绝对不会,可今夜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担忧的心情又多了几分。 摄政王那个七窍玲珑心,又怎能是他这样的小角色能够参透的呢? 今日的新帝恐怕被吓得不轻了。 卫澄缓和好久才缓过来,一把抓住封丘的手臂,面色还是惨白惨白的。 却还是坚强摇头,不愿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封丘。 “扶朕回去,封丘,今日的事情,谁都不许说。” 不许告诉冯御医,不许告诉姜晓…… 她还想到自己的奶娘刘嬷嬷,眼眶又红了几分,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在这个可怕的后宫照顾自己。 不然又怎么会,到了现在还是举步艰难,根本不知道下一步如何落脚。 “陛下,真的不要传唤冯御医……” “不用。”卫澄倒吸一口冷气,努力让自己站好,“你还是给朕准备好明日秋猎的东西吧,摄政王他、他不会轻易放过朕的。” 卫澄看到迟景珩最后给自己的眼神,心都凉了一大截。 若是明日秋猎自己就会死,那么寻了冯御医又有什么用呢? 左右不过是多此一举。 这样的结局自己也不是没猜到过,她本就命薄,能活到这个岁数,是不是真的算是上天怜悯了? 卫澄吸了吸鼻子,把自己的眼泪憋住。 出了御书房,这才发现外面的风有些寒,更是有些刺骨。 她下意识收紧了身上的衣裳。 封丘反应快,连忙去寻了披风给她披上。 “皇上,京都不比江南,入夜之后总是凉的。” 卫澄点头,用鼻音应了一声,发现自己眼眶的泪都被风吹干了。 太久没有回京都,都快忘记这种冰冷刺骨的感觉。 她哆哆嗦嗦回到大殿,原本还以为积食会让自己难以入眠,却没想到今夜却是很快就睡了过去。 方才被迟景珩一吓,真的把她给吓坏了。 —— 第二次,封丘很早就来叫卫澄起床。 有了前车之鉴,卫澄不再闹脾气,而是嘟囔了几声,打了一个哈欠开始起床。 盥漱之后,她依旧让所有人出去,慢腾腾给自己换上繁荣的衣衫。 穿好了里面,再招呼宫女进来,给她穿外面繁荣的龙袍。 昨夜就能感觉到的寒意清晨都没有消退,卫澄吸了吸鼻子,发现自己有些着凉。 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吃的东西有些多,早膳她都没有什么胃口,就连喜欢的酥油茶都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陛下,多多少少吃些吧,据说这一次秋猎要去外面待上三日呢。” 封丘在一旁好心劝着,生怕卫澄撑不住。 想到等会自己还要面对迟景珩,卫澄咂吧了一下嘴,又逼着自己吃了一些。 “是不是后宫的嫔妃也要跟着去?” 她问道,想起自己儿时一些零碎的记忆,母亲在秋猎的时候要陪父皇离开,自己总要在后宫一个人孤零零的。 “是的陛下,咱家已经安排好了,晓贵人已经派人去宫殿吩咐了,又选了几个嫔妃,冯御医也跟着一并出行,不会出错的。” “那就行。” 卫澄想到自己能看到姜晓,总算不是哭丧了脸。 她看着窗外,总觉得秋猎的日子选的不太好。 阴沉沉的天,一点儿也不适合打猎。 第49章 求饶 早朝如期举行。 金銮殿看起来永远高大威严,卫澄感觉自己渺小如蚁,就算是坐在龙椅上,也没有那种皇上应有的帝王气质。 卫澄看着身侧空着的椅子,心里还有一丝侥幸。 没想到早朝准备开始的时候,迟景珩还是出现了。 比先前更让人冷漠,甚至带了一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卫澄与昨日一样,脑子昏沉,甚至还有一些睁不开眼。 只是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下意识还是缩了缩脖子。 她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不许掉链子,更不许自己真的睡过去。 另一边,迟景珩目不斜视,对谁都疏离。 早朝开始,卫澄看着大臣行礼,说出“平身”二字,明显感觉到自己胸口有些闷。 其实脑袋还有些晕,整个人有些漂浮的感觉。 好在她是坐着的,勉强能够撑得住。 大臣们和昨日没什么区别,一声紧接着一声,卫澄听不懂,感觉不到压力,每一次被问到话,自己先把目光看向迟景珩了。 甚至还有一种带动性,连带着大臣们的目光,也跟着一起投向了迟景珩。 目光太灼热,迟景珩到底是没顶住身侧人的目光灼灼。 他随便糊弄一句,就轻避重,直接把话题带过去。 其实是不愿意跟卫澄多接触。 官场就是这样,把事情你踢一脚,我踢一脚,这件事情永远得不到解决,问题依旧存在。 当官的倒是两袖清风,受苦的也只有百姓而已。 卫澄知道自己总是求救迟景珩不对,可她没有任何办法,更是知道,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向着她的。 所以,她的话根本不重要。 也没人会在意。 不过她好歹还是撑下去了,早朝结束,卫澄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发现自己脚软得厉害,被封丘扶着下去。 “陛下,还是让冯御医来看看吧……” “不必,等会就要去秋猎,到时候就会看到冯御医的。” 卫澄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有些头晕。 或许是没睡够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她这些天被折磨得厉害,脑子就跟浆糊一样,什么都不想去深思。 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好思考的。 她的小脸整个塞到披风里,差点昏昏欲睡。 回到了大殿中,倒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皇上,方才太医派人来传消息,说刘嬷嬷醒了一会儿,目前看起来很快就能康复。” 卫澄无光的眼神总算亮了亮,缠着封丘带她去见刘嬷嬷。 “皇上,您如今身子不大好,若是过了病气,摄政王要生气的,不如等秋猎回来,咱们再做打算。” 是啊,摄政王要生气的。 “朕知道了。” 卫澄咬着下唇,表现得很乖。 更别说外面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就差卫澄换上劲装,直接出发。 秋猎是很早之前就留下来的传统,皇上必须到场。 其他大臣也在,卫澄本就是刚刚登基,地位不稳,这些事情可不能让人拿来做文章才是。 卫澄还是有些委屈,努了努鼻子,“若是朕秋猎之后还能回来,刘嬷嬷也会高兴的。” 当初刘嬷嬷希望她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惜牺牲掉自己。 而她还是不顾一切跑回来,过得其实也不算好,若是知道自己能够独当一面,还自己在皇宫中保全自己,刘嬷嬷知道后兴许会高兴一些。 卫澄原本还在难受,想到这里似乎安心了一些。 她在皇宫的理由,不就是这个吗? 封丘看着她已经比之前心情好了不少,连忙派人准备起来。 终于出发了。 去的地方在城郊,从皇宫走出去要半个时辰才能到。 卫澄不会骑马,也不能吹风,一个人躲在马车里面抱着手炉,吃着封丘准备的点心。 为了让她高兴一些,封丘叫来姜晓,让她陪陪卫澄说说话。 皇家的马车很大,坐两个人不在话下。 果然,卫澄看到姜晓,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却还是有些难为情说道:“真是让你受苦了,这个时候还要陪我出来一趟。” “你知道就好,若不是你,我现在在后宫乐得自在呢!” 姜晓傲娇回,语气却没有怪罪的意思。 怎么说她进宫那么久,都快被四方墙憋坏了,如今能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高兴还来不急。 而且封丘对她不错,比起其他嫔妃,她在后宫差不多是按照贵妃的标准给的吃食,完全没有委屈的意思。 只是看到卫澄脸通红,倒是有些奇怪。 “过敏到现在应当好了,怎的你脸还是那么红?” “不知道呢,小事而已。”卫澄把手里的手炉递给姜晓,“你冷不冷,要不要手炉?” “我才不如你身子娇弱,这样的天气刚刚好。” 姜晓笑了笑,掀开帘子往外看。 秋风飒爽,今日的风只是大了一些,对常人来说再舒服不过。 要不是自己身份不许,姜晓都要找来一匹马,在下面跑一圈才舒畅。 路上两个人没说什么话,不过气氛也还不错,卫澄偶尔也掀起帘子,看看自己从未看过的风景。 京都到底是繁华,他们出了城外,却还能看到路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甚至还有许多孩童玩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乱世之秋的样子。 明面上的和平,到了如今也只能在京都看得到了。 卫澄抿唇,愈发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 他们坐的是宫里出来的马车,所有子民看到之后皆要叩拜,每当这时,卫澄又觉得自己德不配位。 “你别胡思乱想,安心做你的皇帝便是。” 姜晓看出了她的心思,劝了一句。 “我知道的。” 卫澄抿唇,想到迟景珩,又想到刘嬷嬷,还有身边无数的人。 如果自己死掉,迟景珩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身边的人。 今日那些想要死的念头,又被她硬生生压下去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 迟景珩看着姜晓进了卫澄的轿子,又看着封丘进进出出的给她们送吃食。 一路上,他沉默不言,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藏乐紧随其后,越发不理解迟景珩如今有些古怪的脾气。 “你近日怎么回事?今日秋猎,你已经埋下了计谋,居然这幅表情,难道计划被那小皇帝识破?” 迟景珩黑着脸,目光锁定一辆马车上。 “那蠢蛋怎可能识破本王的计谋,只怕到时候哭着鼻子求饶才是。” 第50章 名将之后 迟景珩方才信誓旦旦说着狠话,看到宫女在卫澄轿子来来去去三次,更烦躁了。 到底需要什么,让宫女来回跑那么多? 好几次想要过去看看卫澄到底在做什么,又因为藏乐在自己的身边,他不能动。 自己不是断袖,更不是喜欢男人。 为何要对一个病秧子有特殊感觉?迟景珩在心里一遍又一遍询问自己,甚至有一点想不明白。 纠结了一路,等到他终于看到卫澄从轿子下来时,心情好了不少。 她人小小一只,身上披着防风的披风,完全就像是被包裹住一样,脸还特别红,加上先前似乎生病,现在还没有大好。 不过倒是消肿不少,依稀能分辨出她的轮廓。 迟景珩还想再看仔细一些,封丘扶着卫澄下马,身躯挡住了他的视线,到了最后,只能看到一点点明黄色的衣袍。 他心中有怨,也不能说。 只能尴尬挪开目光,处理着别的事。 秋猎原本就是给皇室与大臣们一起玩乐的地方,活动不少。 因为在外面,守卫层层防备,狩猎场被御林军围起来,若不是有歌舞丝竹的声音传来,别人还以为是什么军队扎营。 卫澄到底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看什么都好奇的。 她儿时不能下床,秋猎也只能是听说,根本没有参与过,去了江南更是不会去玩秋猎这样的危险事儿,觉得一切都充满新意。 一入场,准备好的舞乐开始,她作为皇上坐在最前面。 下面的大臣个个都是朝廷里面的老油条,说着阿谀奉承的话,卫澄不会对付,嘴笨也不知道说什么,默默的喝了一口面前的酒。 才一杯,脸整个变得通红起来。 是烈酒。 她倒是第一次喝那么烈的,烧喉,没受得住,咳了好多下。 差点把封丘给急坏了,在宴席上直接破口大骂: “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都说了皇上龙体不适,不能饮酒!” “奴婢知错了!” 一旁的宫女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她也不知道这酒杯里面是烈酒,一看就是被冤枉的样子。 “无碍,朕也只是喝了一口,你下去吧。”卫澄就算是被呛到,也撑住不怯场,让宫女快点下去,免得被罚。 宫女连忙磕头谢罪,赶紧跑出去了。 这一幕发生在众人面前,大臣们更加确信皇宫里面的谣言。 如今的新皇确实是一个病秧子,一口烈酒都喝不得。 也是一个软弱的,宫女都舍不得责罚,做事情优柔寡断,不是一个能够担起大任的主。 以前只是听说,如今大家更加清楚卫澄的品行,更是放心了。 看来,这卫家的天下也不长久了呀。 迟景珩当然知道有人是故意换了酒,他没阻挠,只是看在眼里。 看到卫澄因为烈酒红到脖子的模样,眼底一片冷漠。 不听他的话,只有被欺负的份。 她以为整个天底下都是好人吗? 哼! 藏乐就在一旁看着迟景珩,更加觉得他奇怪了。 从昨日就开始不对劲儿,新皇帝被欺负这不是好事吗?真么整日扳着一张脸,跟谁欠了他似的。 怪! 怪得很啊! 歌舞不过是助兴的一部分,接下来还有其他的节目。 卫澄因为喝水被算计之后,感觉脸上的红下不去,整个人郁郁寡欢,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宴会到了一半,姜晓缓缓走到卫澄的身边,看到她有些醉意的模样。 “你身子不能饮酒,怎的如此贪杯?” “被灌的。” 卫澄说话语气很轻,眼神也有些迷离,似乎对交不上一样。 “堂堂一个皇上,日后说话要硬气一些!”姜晓都看不下去了,扶了她一把。 “嗯……”卫澄应着,上半身靠在她的身上,“如何,这一次能看到家人,是不是高兴了些?” 她带姜晓出来,自然也邀请了姜家人,能够让他们见上一面。 毕竟这本来就是一个意外,她想要报恩。 姜晓到底是一个识大体的,没把卫澄的身份给姜家人说,不过好好的跟家里人见了一个面,说自己在皇宫过得还行。 可不是吗?皇上是个女的,还挺依赖她的。 只是说话之间,姜晓感觉到卫澄的身子烫得很,想着她真的是不经喝,听闻一杯就倒了。 一个没有威严的皇上,无论出了什么事儿也只能吃哑巴亏,下面坐着冠冕堂皇的大臣,眼看着都要骑在她的脸上了。 卫澄哪里是对手? “封公公,给皇上准备一些解酒的吧,不然等会儿根本动不了。” 姜晓安排着,语气也不免着急了一些。 封丘擦了擦身上的汗,回到:“咱家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 只是到了现在,还没有送上来。 若是真的有人有意如此,那只能是一个人……亦或者,这个人什么都知道,却当做什么都不知,任凭他人如此欺负新帝。 秋猎真的重要吗? 若是以前,那么自然重要。 可如今皇家就剩下一个卫澄,就不重要了,大臣们故意提出,都是想要跟试探卫澄而已。 看看这个新帝,是不是真的如同传闻所言,是一个病秧子。 封丘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做不了。 在这场宴席上,他只是一个没有威望皇帝身边的一个大内总管,甚至大臣们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果然,到了骑马射箭环节就开始有人蠢蠢欲动了。 柏世鸣是凌霄的威武大将军,祖上三辈都从军,到了他这辈,只剩他一个。 想到自己的父亲和兄弟都战死沙场,为了凌霄拼死拼活,却换来一个腐败岌岌可危的皇朝,自然是对卫澄极为不满。 背地里还曾夸大言辞,希望凌霄能够易主。 这是明目张胆又夺位的意思,只是他手上的兵权,被迟景珩夺走一半,到现在都不敢蠢蠢欲动。 他看着皇帝病弱,也知道迟景珩对此不作为,更是大胆试探一波。 “听闻皇上是名将之后,沈家当年也能和我柏家比上一比,不知皇上能不能一展英姿,让吾等臣子见识见识。” 此话一处,满座宾客喧哗一阵。 当然不是惊讶,而是讥笑。 那坐都坐不稳的皇上,甚至还是一个豆芽菜,又如何能够应下? 第51章 碰瓷 卫澄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她明知道对方是有意侮辱,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身体的不适已经让她浑身难受,如今还要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软弱,更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朕从小……” “皇上,臣已经备好马匹。”就在卫澄准备开口的时候,迟景珩抢先一步开口。 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眼神更是锁定了卫澄,不许她逃。 给卫澄一种,就算她今日死,也要死在那马匹上。 卫澄身子抖了抖,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身边的姜晓和封丘也不敢轻举妄动,看着卫澄站起来,一句话都不敢在迟景珩面前辩解。 流水的皇帝,不倒的佞臣。 在绝对力量面前,卫澄就是大家的牺牲品。 迟景珩就站在不远处,他不说一言,表情自然,却带着一种淡淡的威严。 让人无法拒绝,只能臣服。 卫澄站起来了。 她甚至有些身子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是姜晓把她扶了起来。 “万事小心。”姜晓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卫澄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 这模样就真的像是郎情妾意,看得迟景珩眼神黯淡了几分,脸色一瞬间就黑了下来。 卫澄到底是大胆,这个时候还要在他的面前摆弄姿态,等会有的你哭的。 他心情有些欠佳,多言一句:“皇上,莫让臣子们久等了。” 这一次,语气冷得跟冰似的。 卫澄当然不好推脱别的,站起来还感觉脚有些重,正要往迟景珩的身边赶,封丘拿着防风的披风小跑过来。 “陛下,披上,不要着凉了。” “好。” 卫澄看到封丘在迟景珩面前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还是觉得暖的。 她披上这个宽大的披风,整个人看起来更矮了几分。 更别说走到迟景珩的面前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矮冬瓜。 迟景珩面色好了一些。 看着她朝着自己走过来,那一瞬间似乎眼中都是自己,还带着小小的胆怯,有点像他儿时养的小猫。 明明害怕,却不得不跑到他的身边撒娇。 因为他会给吃的。 卫澄若是能与小猫一样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迟景珩想着,却在卫澄走过来之前,提前转身,只给她看自己的背影。 卫澄咬着下唇,微微抬头,看到的是迟景珩的后脑勺。 她第一次站在他的身后。 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站在迟景珩的面前的。 也是这一次,她才发现,迟景珩的背很宽。 所以,那天晚上她才会无法挣扎,根本没有办法从他的手里逃脱。 想起那一夜,指尖又开始抖了。 藏在披风之下,没人看到她的异样。 马场在另一个地方,因为卫澄一展风采,其他的大臣也站起来,不想错过这一幕。 到底是什么样子,众人拭目以待,说不定还能看笑话呢。 卫澄能听到身后人的脚步声,也能听到他们故意的嘲讽。 她更慌了。 害怕自己出糗,更害怕骑马。 她从未尝试过啊…… 心里有事儿,根本没注意到前面的迟景珩停下脚步,她一个不留神,直接撞到一堵肉墙。 惯性趋势,整个人往后倒。 也是一瞬,自己的腰肢被人握住,鼻尖又萦绕起熟悉的沉木香。 抬眼,看到迟景珩深不见底的眼眸。 “陛下,你难道在碰瓷微臣?” “欸……” “站起来。” 卫澄被他看着,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几分,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攥紧迟景珩的手臂,整个人就差不多钻到他的怀里。 沉木香弄得她脑子晕乎乎的,两个人的呼吸靠得好近,她目光黏在迟景珩的唇上,又开始犯迷糊。 她之前被这双唇咬过。 “陛下。”迟景珩又说了一句。 在他怀里的小家伙这一次才终于醒过来,慌乱挣扎起来,差一点又要摔倒,被他提着衣襟才能够勉强站稳。 卫澄彻底脸红到耳根,后面的大臣早就被她这样的滑稽动作笑得捧肚。 新帝今日在马场丢脸至极,因为要骑马,慌乱得差点站不稳,整个人挂在摄政王的身上,甚至还被吓到不敢动弹。 真是好笑,好笑啊! 大家都不会把这一幕往别的方向思考,卫澄低着头,不敢面对这一切。 而那迟景珩脸上似乎有了一些好表情。 当然,他的表情也会被人以为是看到卫澄丑态,跟着大家一起高兴的样子罢了。 殊不知,迟景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想到刚刚握住卫澄腰的那一瞬。 啧,跟他之前想的一样。 说不定可以一只手就揽住。 高兴也没有多久,听到后面那些人都嘲笑,他又紧锁眉头。 不喜欢。 卫澄只能被他欺负,被其他人欺负,他真的不喜欢。 方才还闻到她身上还有淡淡的酒味,更是不喜欢。 此时,已经有马童牵着迟景珩早就备好的马过来了。 他搓了搓刚刚碰到卫澄的那只手,似乎能感觉到她的一些温热的体温,语气不卑不亢。 “皇上,请。” 卫澄听到这句话,大脑一片空白,看着面前的这匹马,甚至还有些发颤。 现在在她感觉,骑马比迟景珩要可怕多了,还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骑马。 她真的会在马背上摔死的! “放心,这是微臣亲自挑选的马匹,皇上不必惊慌。”迟景珩故意靠近他,低低的说了一声,“若是皇上日后肯听微臣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事情了。” 他是故意的。 先给卫澄一个巴掌,再用一个枣把她哄好。 让她知道,到底谁才是正主,到底谁才是她卫澄应该臣服的。 卫澄哭红了脸,抬头看着迟景珩。 “朕、朕不行……”她摇了摇头,看着马就在自己的面前,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却在后退的时候,被迟景珩一把抓住,直接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拽,“皇上也该醒醒了,这里是京都。” 说完,直接把卫澄拽到马边。 卫澄感觉到他的气势,下意识挣扎,可身子已经到了马身边。 “陛下,搭着微臣。” 迟景珩的声音又出现在她的耳边,她眼眶泪在打转,不得不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第52章 吻泪 眼前的马匹是迟景珩特地挑选的,卫澄身高自然达不到,上去需要人搀扶。 以往都是身份地位的人跪下来伺候,可迟景珩就在旁边,很自然搭把手,也没人敢言语半句。 他当然不会跪着,只是伸出一只手,让卫澄自己过来。 她无法拒绝。 本身是一个软弱无力的人,第一次骑马,无法逃就算了,身边还有一个活阎罗死死的盯着。 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卫澄感觉到自己的脸红得厉害,脑子就算昏沉,她也不得不咬着下唇撑下去。 不能丢脸。 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怯场。 就算自己给自己打气,也没有办法控制混乱的手,更是把迟景珩的手臂抓得紧紧的。 他低眉看着攥着自己手臂五指分明的手,目光沉了沉,语气也柔和不少。 “皇上,微臣没说您可以死,您就得好好活着。” 语气带着尊重,可话语嚣张得要死,卫澄明明知道他本性,却在这句威胁的话说出来时,眼泪没忍住。 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哭,大粒泪珠滚落而下,有一颗还落在迟景珩的手臂上。 之前很慌,还不至于心乱。 可是看到自己眼泪落在迟景珩的手上,这一刻她慌了。 甚至还要腾出一只手,想要去抚掉那一粒水滴。 “皇上。”迟景珩声音大了几分,“还要在臣的身上几时。” 卫澄更慌张,注意力从泪水挪开,吓得剩下的眼泪都缩了回去,浑身都在用力。 上不去。 最后还是迟景珩用手托着她的臀上的马,甚至在她没有坐稳的时候,拍了拍马屁股。 耳边只听到一声“夹紧马背,抓住缰绳”,她只感觉到耳边的风在呼啸,下意识攥紧手中的缰绳,就看着马儿自顾自的往前跑。 马儿应当是训练过的,性子温顺,甚至在走动的时候,还是匀速前进。 在众人的目光都被骑马的卫澄吸引住的时候,迟景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 那里有一道水痕。 方才他的动作很大,泪水早就滑落,只有淡淡的痕迹在。 他不知为何,目光挪不开,就在那么一瞬间,下意识抬起手,低下头,用舌头舔舐一口。 咸的。 脑子里面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这才慢慢想起,他也吻过一个女人的眼泪。 只是那个女人凭空消失许久,一点音信全无,甚至偌大的京都被他搅得天翻地覆都寻不到。 可后来,他还在皇宫见过一次。 原本那么笃定要寻找那个女子的迟景珩,在这些日子不知不觉又改变了其他想法。 他想让卫澄哭。 最好是被他锁在小小的屋子里面,只哭给他一个人看。 用她那水洇洇的双眼,在他的面前求饶。 “你到底给本王下了什么迷魂药,卫澄。” 迟景珩看着面前有些狼狈的身影,面色凝重转身离开。 就在他回到自己位置上不久,卫澄也绕着马场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那个马童接替了迟景珩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下马。 卫澄整个人都是软的,下来的时候差点摔倒,好在封丘在一旁等候,马上把她扶在一旁休息了。 “陛下,幸好摄政王没有太为难你。” 封丘还庆幸卫澄能够捡回一条命,却没看到卫澄的小脸接近惨白。 是啊,她刚刚在捡回条命,没有被人设计落马而死。 可是就在方才,她还是丢弃了自己的尊严,感受到迟景珩的可怕。 那一句“微臣没说您可以死,您就得好好活着”就是在告诉卫澄,她日后还想要自己这条命,需要怎么做。 看来,这一切都是迟景珩的计划。 她毫无招架之力。 卫澄已经上了马,虽说出了一波洋相,不过也做到柏世鸣之前说的。 此时的柏世鸣站在角落里面,脸色难堪,他怨恨的不是卫澄,而是迟景珩。 “拿了老子的兵权,如今还要帮这个狗皇帝,看来迟景珩真的是要与老子作对!那就看看,最后坐上这个皇位的到底是谁!” 凌霄大乱,对这个皇位觊觎的又何止柏世鸣一个呢? 如今在下面的重臣,谁不想要在皇朝岌岌可危之时,夺走皇权,名扬千秋。 卫澄不重要,重要的是卫澄身边的迟景珩罢了。 —— 秋猎还没有结束。 卫澄从马上下来之后脸色一直不见好,在自己的帐篷里面迟迟不出。 而其他的大臣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玩的地方,已经开始自娱自乐,不再去管这个病殃殃的新帝到底要干嘛。 毕竟该看的乐子,他们都看完了,剩下的也没有多必要。 直到卫澄开始一直发冷汗,封丘马上找来冯御医来诊断,才知道,她已经在发低烧。 “皇上兴许是吹了风,如今染上风寒,加上身子并不好,已经发了低烧,不如即刻回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冯御医跪在摄政王的面前,汇报诊断的结果。 迟景珩摆弄着手上的花枪,眉眼一挑,“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护送皇上回宫吧。” 听到此话的冯御医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应下。 离开之前,冯御医用余光打量了迟景珩一眼,默默退了下去。 迟景珩对卫澄的态度不明,他如今还要慢慢观察才行。 此时的卫澄还不知道自己会被迟景珩亲自护送回宫,意识薄弱,整个人都难受得厉害。 她本就身子弱,一些小病稍有不慎,就会变成大病。 这不,冯御医才说完是低烧,没过一会儿,又变成了高烧。 姜晓在一旁照顾,心里也是急的不行。 危险的骑马她都没事,没想到一个小风寒如此要紧。 听闻可以回宫,更是马不停蹄的开始收拾。 直到上了马车,迟景珩直接挡在姜晓的面前。 “晓贵人,如今皇上身子不佳,贵人还请留步。” “陛下身体抱恙,臣妾自然要贴身照顾,摄政王您这是干什么?” 姜晓看着面前的迟景珩,感觉到来者不善,甚至还有一些紧张。 卫澄到底是女儿身,如今烧得糊涂,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这摄政王到底在做什么? 第53章 股掌之间 “本王要保护皇上的安危,晓贵人觉得本王会做什么?”迟景珩语气平平,却带着不容别人反驳的威严。 姜晓听到这句话后,莫名有些心虚。 面前的男人体量高大,姜晓看他还需要仰头,多了几分弱势。 她也知道自己身份根本不可能与摄政王对抗,低着头后退一步。 仔细一想,若是迟景珩真的要做什么,卫澄在马车上出了事,她身为一个嫔妃,说不定自身都难保。 可是让摄政王陪同…… 姜晓咬唇,还是封丘姗姗来迟,看到两个人站在马车前,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原委。 “晓贵人,这里还有咱家照顾皇上,还请晓贵人宽心。” 封丘在姜晓面前作揖,放足了姿态,给她一个很好的台阶下。 便是如此,姜晓也不打算在这里和稀泥,对封丘福了福身。 “那就有劳封公公了。” 她离开,不再参与此事。 从一开始,姜晓很聪明,也知道自己要独善其身,对于卫澄,她做的也足够多了。 待姜晓走后,封丘又对着迟景珩行礼,“摄政王,就让咱家来照顾皇上吧。” 迟景珩睨了一眼面前的封丘,没说话。 到底是一个聪明人,封丘又如何能不懂? 他后退一步,敛目轻声:“咱家去给皇上准备手炉,免得回去的路上又让陛下着凉了。” 这会儿,才听到迟景珩很轻的一声“嗯”。 封丘心里一咯噔,却也不敢多言,低着头离开。 如此下去,他那娇弱不能自理的皇上,岂不是成了迟景珩的池中之物,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吗?! 却根本无法作为…… 等封丘去准备东西,迟景珩进了马车里面。 卫澄面色惨白的蜷缩在角落,马车里面放着炭火,可她还是抖得厉害。 迟景珩上前一步,看到她双唇都在抖。 迷迷糊糊中,听到卫澄的低喃,很轻,也很小声。 他俯身凑近,这才听到卫澄说得很小声的一句:“冷。” “什么?”迟景珩觉得自己听不真切,又凑近了一些。 卫澄迷迷糊糊睁眼,没什么力气,却下意识去挠面前的人。 “嬷嬷,我冷。”她努力把自己的话说清楚,又想伸手过去抓点什么。 迟景珩眼神动了动,看着那双小手朝着自己伸过来,人也像被蛊惑一般,伸手到她的手心上。 果然,卫澄把他的手紧紧抓住,往自己的脸上带。 这才听到卫澄接下来说的话:“要吃蜜饯,药,苦。” 在这一刻,卫澄还以为自己在江南,每每到了冬日,她时不时还是会生个小病。 每次生病嘴里就开始发苦,嬷嬷就会给她蜜饯,只是一次一颗,不会给多。 可是卫澄不依,拉着她撒娇,用小脸蹭蹭,说要蜜饯去去嘴里的苦。 她许久没见嬷嬷,这些日子太苦,心里有太多委屈不知道与谁说,实在是扛不住了。 还以为身边的人是嬷嬷,还以为自己握着的手就是嬷嬷的手。 这手跟嬷嬷的一样,都好暖。 这会儿变成迟景珩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手里可没有哄人的蜜饯,更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卫澄的撒娇。 “啧,那刘嬷嬷平日在江南就是这样养你的?”迟景珩语气那叫一个一等一的嫌弃,却还是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难怪那么娇气,动不动就哭鼻子。 迟景珩就这样看着她,许她用自己的手当枕头,直到封丘进来,看到这样诡异的一幕,立即低下头来。 “摄、摄政王,这是陛下的手炉……” 封丘说话都开始小心翼翼,生怕被迟景珩眼神杀。 “放那吧。”迟景珩也压着声音说话,略带着沙哑。 他随意指了指马车上一个角落,而自己的目光永远在卫澄脸上。 手炉嘛,哪有他迟景珩的手好? 如此场面,封丘半句不敢言,慌忙告退下马车,下车前,听到迟景珩一句吩咐。 “把平日皇上喜欢的蜜饯找来。” 封丘低头,应着。 不一会,马车启程回宫,迟景珩手上也拿到了一包蜜饯。 是话梅干,封丘说,今日出行的时候皇上吃了不少,如今剩下的也只有话梅干了。 迟景珩才想到来的路上,有一位宫女来来往往在马车边跑了好几趟,想来当时卫澄就在车里吃了不少东西。 他心里有给卫澄挂上一个标签,馋猫。 一颗小小的话梅被迟景珩捻着,琢磨着自己为何要对这个病秧子那么好? 可还是忍不住,把话梅往她的嘴里塞。 卫澄本来不想张开嘴,只感觉嘴边有什么东西,微微张开,感觉到一个异物塞到自己的嘴里。 她眼皮很重,却能闻到一股甜香,只是甜香带着她不喜欢的沉木香气。 到底是病了,不愿意多想,含住了话梅。 同时,也把迟景珩的指尖含在嘴里。 迟景珩:“……胆大包天。” 马车上没有旁人,看不到平日冷面待人的摄政王,此刻被皇上调戏了一把,甚至脸上还出现了一抹异样的潮红。 他就这样僵持在原地,甚至忘记把自己的手指拿出来。 这一刻,身上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指尖上,感觉到被卫澄舔了舔,迟景珩呼吸都开始粗重了几分。 面前的病秧子不仅仅胆大包天的主,居然还敢对他这样! 可……他怎么就像是被定住身子,不但动弹不得,甚至还感觉自己身子也开始发软。 “看在你生病的情况下,允许你这一次的冒犯。” 迟景珩语气都开始变扭起来,快速把自己的手从她的嘴里拿开。 好不容易等脸上的红褪去,他逼着自己把目光落在其他地方。 这个新帝,什么都不会,却不知道从哪里学会的妖术,让他一次又一次在她的面前放松戒备。 迟景珩开始反思自己这几日的异常,甚至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断袖…… 卫澄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吃到了一个很酸的话梅。 刘嬷嬷好坏,明知道她不喜欢吃酸的。 她小小哼了一声,也是娇娇弱弱的,还想着再蹭一蹭,却发现“刘嬷嬷”的手抽了出来。 取代的是一个温暖的手炉。 那迟景珩感觉到卫澄的动作,快速抽离,不给她再跟自己撒娇的机会。 整个人黑着脸从马车上出来,等到呼吸缓下来才下马车。 封丘就在一旁,听到迟景珩问了一句:“陛下生病的时候,还会做什么奇怪的事儿吗?” 第54章 吃药 封丘根本不知道摄政王这话的意思,假笑露在脸上,询问道:“摄政王,咱家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难道刚在马车里面,皇上对摄政王做了什么坏事不成? 封丘虽说担忧,面上不显,主要是先看摄政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方才马车里面只有他们二人,发生何事谁都不知道,封丘自然不打算去猜测迟景珩的意思。 卫澄到底会做什么坏事? 生病的时候,最多就是与他抱怨不喝药罢了,要是别的,封丘也猜不出来。 迟景珩说完才发觉自己有些冲动,脸色当即恢复正常。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猜想方才发生的事,反正卫澄是病了,平日多怕他,要躲着他都来不及,当时发生的自然是潜意识的动作而已。 但是迟景珩就是有些膈应,卫澄若是对谁都这样,他到底是有些不舒服的。 马车虽说走的缓慢,迟景珩下来跟封丘对话,卫澄的马车已经和他们有些距离,迟景珩思来想去,还是回去看看才好。 再看看,卫澄还会玩什么把戏。 他回眸问道:“皇上用了药没?” “方才在狩猎场时,冯御医给陛下吃了安神的药丸。”封丘回到,突然想到什么,又道,“陛下每次吃药嘴里都会发苦,难怪摄政王方才让咱家去拿蜜饯。” 现在想来,摄政王方才问或许就是这个。 “陛下每次吃完药都要吃蜜饯?” “陛下龙体欠佳,冯御医开到药大多都是苦的,吃些也好。” 封丘低着头,把卫澄有些小习惯给迟景珩汇报。 毕竟都是小事,到底也算不上什么隐秘的。 卫澄从来到宫里,先是过敏,还没好全,这会儿又发了烧,细算下来,回京都也不过两月有余,已经这般折磨人。 “本王知道了。” 迟景珩目光落在卫澄的马车上,脑子里面想着封丘说的话,脚步也快了起来。 不是听不出封丘的语气,卫澄身边的人都把她当做孩子看待,可事实上到底是如何呢? 迟景珩承认,这两个月以来,他看到的也跟旁人一样,可某些地方又不一样。 比如那天晚上,卫澄是如何逃脱他在寺庙布置的层层防线,又比如,他曾经在偏殿遇到的女子,又被卫澄藏到了何处…… 带着这些遐想,迟景珩回到了马车上。 卫澄还是与他离开之前一样,把脸埋在毯子里面,蜷缩在角落睡着了。 嘴里凸起来一个点儿,不用说,就是方才的话梅。 他微微蹙眉,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习惯。 可…… 迟景珩看着自己的指尖,想到那温热的触感,不知为何,全身为之一颤。 罢了,她生着病,自己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 终于回到皇宫,早就有人快马加鞭回去取药,等到的时候,药也已经熬好了。 马车停在大殿面前,封丘还打算找人把皇上扶下来,就看到迟景珩已经抱着那蜷缩在一起的团子露出了头。 “马凳放好。” 迟景珩的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哀乐,可他的表情阴沉得很,出现的一瞬间,马车下面的人都吓得不轻。 还是封丘机灵,踹了一脚身边的太监,让他去把马凳放好。 迟景珩看着还在自己怀里乱蹭的卫澄,心情又好得到哪里去呢? 她烧得似乎比之前的还要重,浑身滚烫,现在睡的不省人事,倒是被他抱起来之后,又把小脸往他的怀里蹭。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她是装的,还是病了。 卫澄被迟景珩抱进大殿,冯御医已经在龙榻等待多时,看到他们进来,目光也是震惊了一会儿。 传言不是这样的,不是说迟景珩对新帝恨之入骨,整日变着法子折磨吗? 这会儿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冯御医也不敢问,低着头给迟景珩请安。 看着他把卫澄安放在床上,还不忘记给她盖上被子。 封丘和冯御医面面相觑,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有点云里云雾的。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御医,还愣着干什么?诊治。” 迟景珩没走,直接在一旁坐下,看着冯御医到底是如何为卫澄看病的。 如此做一件超乎寻常,冯御医不明白摄政王的用意,感觉到莫名有一种压迫感,弄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难不成,摄政王发现了什么? 感觉到迟景珩在看自己,冯御医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他必须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开始认认真真给卫澄把脉起来。 其实,迟景珩只是想看御医到底是如何给卫澄诊治的,更是要看看,卫澄会不会跟御医撒娇。 冯御医很快就诊断结束,立马去开了方子。 全程卫澄都很乖,只是在冯御医把手放在她的脉象时不满的哼唧一声,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等到冯御医走后,封丘回头看了一眼迟景珩,发现他还在悠哉的喝茶,像是不打算离开的样子。 这摄政王葫芦里面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呢? 谁不知道,也不敢问。 终于等人熬好了药,封丘连忙过来喂药,这会儿原本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迟景珩动起来了。 封丘看了一眼摄政王,没说话,等待几秒也没等到摄政王有其他动作,他就拿起了一旁的瓷碗。 “摄政王,咱家要给皇上喂药了。” “……嗯。”迟景珩在一旁看着,应了声。 整个人就看着封丘开始为卫澄吃药,其实也在观察。 封丘不知道这有何用意,动作循规蹈矩,不敢有任何差错。 原本还在沉睡的卫澄,闻到了药味就开始蹙紧眉头,小脸直接埋到被子里面。 封丘那勺子举在半空,尴尬的喊了一声:“陛下,该服药了。” 卫澄就像个鸵鸟,不肯出来。 封丘更尴尬,连忙放下瓷碗,去轻轻推搡卫澄,“陛下,醒醒,该服药了。” 这会儿,终于听到卫澄虚弱的声音,她不满哼唧道:“我不要吃。” 被药味弄醒的卫澄说出了小小的反抗,语气里面都是慢慢的嫌弃和抗拒。 “陛下。”一直不说话的迟景珩开了口,“快出来。” 卫澄之前不知道迟景珩在,听到他的声音,在被子里面抖了一下。 很重的一下。 隔着被子都能看得见那种。 第55章 再吃一颗 这一路上,马车不可能不颠簸。 卫澄其实半睡半醒,只是不想睁开眼睛。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她当时没反应过来是迟景珩,只感觉被抱着有些舒服,更是往里面蹭了好几下。 直到——她听到迟景珩的声音。 虽说不大声,却还是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沉木香,整个人慌得不得了。 最后只能选择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装睡。 到了龙榻,她知道这是回到了大殿,又一次沉沉的睡过去,在冯御医过来诊脉的时候也醒了一下,哼唧没反抗,又继续睡了。 到底是没想到,迟景珩还在这里。 就算生病已经没什么力气,脑子也晕乎的,但是求生欲望不会骗人。 卫澄终于露出自己的小脸,还没看清楚眼前的人,封丘已经把药递到了她的嘴边。 “陛下……” 封丘唤着,因为摄政王在自己身侧,现在做什么都感觉倍感压力。 有压力的又何止是封丘一个呢? 卫澄余光看到迟景珩身上的衣袍,整张脸都是皱巴巴的。 人生最讨厌的两样东西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要吃药,还要被迟景珩盯着吃药。 尽管不喜欢药味,卫澄还是张开了嘴,发现自己嘴里还有话梅,唤着封丘给她递帕子。 封丘看着吐出来的话梅核,若有所思看了眼身侧的迟景珩。 这不是在马车上摄政王让他送的蜜饯嘛…… 还想着这事,封丘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可喂药也重要,看着小皇帝苍白的面孔,他递过勺子,看着卫澄一口咽下这苦涩的药汁。 苦得小脸更加皱巴,眼睛又开始水洇洇起来,委屈巴巴的作态。 这又是要撒娇了。 若是以前,封丘自然是哄着说喝完药就有蜜饯,如今摄政王在,他也不能宠着新帝,又递了一勺。 “封丘,朕、朕自己喝……” 卫澄的声音还是有些软弱无力,整个人想要起身,奈何力气不够,差点没撑住。 还是迟景珩帮了忙,伸手去扶她。 手落在卫澄的肩膀时,感觉到她身子僵硬,似乎很怕他的样子。 迟景珩把这样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没说话,也只是安静的看着。 他不懂,为何卫澄这样怕他? 在他还没有真正拿出自己更加凶残的手段时,她就已经这样怕他了。 封丘看了一眼迟景珩,最后把瓷碗递到了卫澄的面前。 卫澄好不容易缓过来,吸了吸鼻子,盯着面前的瓷碗,看着黑乎乎的药汁,终于鼓起勇气。 喝药吧。 只要自己喝了药,那迟景珩还有什么资格待在这里? 她的手终于碰到瓷碗,一鼓作气,直接把所有的药全部咽下去了。 苦得人都要哭出来,封丘及时递上一块蜜饯到她的面前,吃下去脸色才缓了不少。 “喝完了,朕不舒服,要睡觉。” 卫澄含着蜜饯,说话含糊不清,不过“睡觉”两个字,倒是咬得很重。 她这是在赶人,迟景珩不会听不出来。 封丘拿着已经干净的瓷碗,看着两个主子在自己面前明争暗斗,默默退下。 他一个奴才,谁都得罪不得,夹在中间最难受。 只是没了封丘,卫澄只感觉更加压抑,想要重新躺下,又感觉自己浑身无力。 最后还是迟景珩扶着她躺下,顺便给她重新盖上被子。 “微臣今日与陛下说的话,陛下是如何抉择的?”迟景珩看着她明显躲闪的表情,故意寻了一个话题留下。 卫澄好不容易才缓和嘴里的苦味,现在听到迟景珩的声音,心里都不舒服。 “什么话,朕……朕听不明白。”她的声音从被子里面传出来,有点闷闷的。 “既然陛下忘记此等大事,那微臣就在这里等着陛下记起来。” 迟景珩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把卫澄弄得更加想要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她脑子有些晕,逼着自己想今日迟景珩对自己说的话,想了半天,才隐隐约约记起一句。 “皇上,微臣没说您可以死,您就得好好活着。” 在她骑马的时候,来自迟景珩的威胁。 那会儿,自己被逼得走投无路,是迟景珩的安排,才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太丢脸。 虽然她当时也很狼狈,至少也能骑上马,堵住大臣的悠悠众口…… 这一点,卫澄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厉害的人,猜到了那些大臣的想法,私下还做了万全之策。 只是卫澄不知道的是,她若是不发高烧,迟景珩还有其他的安排,比如狩猎,又比如还有几个陷阱…… 他算到了一切,没算到卫澄的身体娇弱至此。 骑马还能受惊,吓得发高烧,现在更是把他弄得有点不像自己,引出话题,也只是想看看她到底生病还会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 卫澄被弄得有些压力,嘴里的蜜饯很快就被自己吃完了。 眼珠子转着,越过迟景珩的背影,看到他身后的蜜饯,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她还是觉得嘴巴苦,想在吃一颗蜜饯压压苦味。 “陛下需要微臣替陛下回忆?”迟景珩身子微微一侧,挡住她看着蜜饯的目光。 卫澄还是很好懂的,心里想着什么,看她的眼神就能明白。 可迟景珩还是猜不透,摸不准,到底现在的她,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她。 两个人僵持着,最后,卫澄还是回答了他的那句话: “朕会好好活着的。” 她是那么爱惜自己命的人,受了那么多苦,才活到如今的十六岁,又怎么会轻易抛弃那么多年的努力? 当初在江南没想过寻死,如今又回到京都,卫澄也没有一刻放弃过活下去。 这句话说得坚定,坚定得迟景珩都有些出乎意料。 “呵,看来陛下还是很乖的。” 迟景珩那一瞬间,看到卫澄眼睛里面的光,不知为何,心情好了不少。 她说自己要活下去。 就让他看看,在自己的手里,她到底是如何活下去的。 迟景珩知道她方才看的东西是什么,微微侧身,取了一颗蜜饯,慢慢递到卫澄的嘴边。 “张嘴。” “你这是干什么?”卫澄看着他的动作,一脸不解。 “不想吃?” 面对迟景珩的问,卫澄咬着下唇,思索着,还没等她想个明白,迟景珩另外一只手放在她的嘴边。 “微臣今日心情好,许陛下再吃一颗蜜饯。” 第56章 怕他 若不是你在,我能吃可多了。 卫澄在被子里面撅着小嘴,却不敢当着迟景珩的面说出来。 封丘知道她总是要吃苦药,多多少少都会心疼一些,蜜饯也会多备着。 方才封丘在时,她只要说几句软话,求得封丘心软,这一小盘都是她的,哪有什么许不许的。 迟景珩真的是一个阴魂不散的魔头。卫澄眼珠子转着,心里又骂上一句。 也许是没人告诉他,她的动作太明显,迟景珩不光是看到,还能猜到,眼前这个看似人皆可欺的新帝,心底对自己有诸多不满。 “既然陛下不喜欢,那等会微臣就让御膳房把日后的点心撤了……” “我吃!” 卫澄听到这句话脸都快气变形了,急得马上说出来。 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她不会断了药,更别说冯御医雷厉风行,每次都药量比江南多多了,苦不堪言。 吃药没有蜜饯,跟上刑有什么区别? 果然,迟景珩看到她紧张的模样,方才她沉默拒绝的压抑才减淡几分。 “陛下,把嘴里的果核吐了。”迟景珩手上不知何时拿出了一张帕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帕子也带着他的味道,距离卫澄好近,沉木香扑面而来。 不知为何,她这一次并不觉得可怕,只是有些委屈。 这个委屈还是他方才吓人产生的情绪,潜移默化的觉得,迟景珩并不像外界传的那么可怕、 至少——他每次都是吓唬自己而已。 这种吐核是下人才做的事,现在看到迟景珩伸出手来,卫澄还是有些不习惯。 只是面前的人给人的压迫感太足,她只能被迫顺从。 核吐到迟景珩的手帕上,她再抬头,他指尖捻着一颗蜜饯递到她的面前。 “陛下,吃罢。” 东西都递到嘴边,卫澄到底是没抵挡的住诱惑,张开嘴小心翼翼的咬下去。 还是避免不了唇碰到他的指尖,那一瞬间,卫澄下意识有些往后躲,感觉到指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唇。 很快,迟景珩的手离开,就像一切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卫澄倒是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羞臊,不知为何低着头,一眼都不敢看他。 嘴里的蜜饯酸甜味渐渐蔓延开来,卫澄在嘴里把蜜饯翻来覆去,更是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好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啊…… 在卫澄看不到的地方,迟景珩默默红了耳根,然后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指藏在身后。 嗯,她的唇很软。 他不知为何会下意识做这样幼稚得不得了的冲动,每次看到卫澄有意要躲着自己,心里就有股劲儿要出来,强迫她看着自己才舒坦。 现在也终于舒坦了。 方才封丘喂卫澄吃蜜饯,他真的感觉一瞬间心里不是滋味。 现在那颗果核在自己手上,心情到底是平静了许多。 卫澄再也撑不住跟迟景珩这样博弈了,每一次都有一种羞耻感,弄得她不知道如何形容。 很怪,让人极其不自在。 她哆嗦着往被子里面钻,只露出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 “摄、摄政王,朕要休息了……” 逐客令也说得如此没有气势,卫澄这一刻只想着咬舌自尽,谁知道自己慌张的时候说话都打哆嗦呢? 都要怪面前的迟景珩到底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每次都把她害得够惨的。 “睡吧,微臣在这里等着陛下入眠。” “朕……朕有人在的时候睡不着!”卫澄咬唇,睁着眼睛说瞎话。 在江南的时候,还要刘嬷嬷哄着才肯睡觉,只是在京城不喜欢那么多人伺候,也不喜欢别人近身。 这倒是让迟景珩想起来,下面的人汇报,卫澄不喜欢被人伺候着,每日睡觉也不许大殿有人,只有一个掌灯的太监守着。 想来也是,皇宫里面都是他的人,他要杀了小皇帝轻而易举。 不需要弄虚作假,也不需要什么铺垫。 迟景珩没动,只是给卫澄掖了下被子,“劳烦陛下当微臣不在。” 卫澄:“……”真有病呢! 她又不是瞎子,那么大个人就在自己的床边,还是那么一个大块头,她吓都吓死了,怎么睡嘛! 生气又不敢发威,故意抖了抖被子,把他方才掖好的被子抖变形,整个人都钻到被子里面,挪到墙角。 龙榻很大,卫澄又那么小,完全可以在床上打几个小滚。 既然迟景珩要守着,她就尽可能躲得远远的,不给他机会。 这副模样,也惹得他低眉笑笑,依旧不动声色。 嘴里的蜜饯很快就没了味道,若是换做以前,卫澄肯定要吐出来再睡才舒服。 可是今日实在是太累了,被吓了好几次,困意席卷,再也抵挡不住,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的睡去。 她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迟景珩要杀了自己轻而易举,不会在今日,也不会在龙榻上杀害她。 所以,此刻是安全的。 迟景珩也是在她发出平缓有节奏的呼吸声之后才动了动。 看着卫澄的睡相,越看越不舒服,想要把她摆正,伸出的手又在下一秒撤回来。 没必要。 只是一个傀儡卫家人而已。 迟景珩的双拳握紧,内心无比纠结,甚至不知道为何自己屡次在卫澄的面前有这样的作态。 旁人在场他或许会克制一些,只是每当只有两个时,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甚至一次又一次做出这样令人费解的动作。 握拳的手有点咯,摊开看到帕子里面那颗果核,迟景珩下意识想要扔掉。 又在犹豫一瞬后,把帕子放到衣袖里面。 “也罢。”反正只是一个短命鬼,说不定那天就没了。 今日只是秋猎骑马,她都吓成这样,日后还能奢望她什么事? —— 迟景珩回去的时候,藏乐也从狩猎场回来,看到他立马跑上前八卦一番:“我说,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那小皇帝不会被吓死了吧?” 吓死? 他想到她小脸苍白滑稽的模样,更想到喂她吃蜜饯慌乱的神情,下意识脱口而出。 “被本王吓到,甚至看都不敢看本王一眼。” 想到这,迟景珩居然有一种,让卫澄害羞看他的心思。 第57章 摔倒 卫澄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黑。 她似乎睡了许久,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很不舒服。 身子没有之前那么烫了,不过还是虚的很,想要起来也起不来。 先前避讳,不让人在大殿伺候,外面几个也是留下掌灯的,如今大殿空荡荡,她想要去喝口水,也没个人在旁边扶着。 卫澄原本想要睡过去,等着第二日再说,可还是太渴了,不得不撑着身体爬起来。 到底是大病一场,本就身子骨羸弱,先前躲着迟景珩,故意睡在最里面,现在要出来,真的是要滚好几次才到床沿。 此时的卫澄身子更加黏腻,迫不及待想要喝水。 人摇摇晃晃站起来,感觉到脑子还是有几分沉。 入夜之后的灯要暗一些,她刚睡醒,看的也不是真切,走路全凭感觉。 摇摇晃晃终于走到目的的,取了一杯茶水。 虽说是冷的,可却比卫澄想象中的要重一些。 她渴得厉害,此刻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只想着快点喝到嘴边的水,甚至都不打算用茶杯喝。 只是卫澄还是太高估自己,人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甚至还没有把茶壶举到自己的嘴边,一个不小心,茶壶落地。 “哐当——” 这一声打破了黑暗中的宁静。 卫澄被砸到了脚趾头,整个人疼得摔倒在地上。 地上是茶壶碎渣,还有冷掉的茶水,她就狠狠压在上面,整个人狼狈不堪。 摔下去时,她闷哼一声,疼到倒吸一口冷气,眼泪夺眶而出,连疼都喊不出来。 封丘他们虽然不在屋内伺候着,却在外面守夜。 这夜太熬人,差点就要昏昏欲睡而去,听到屋子里面发出这样刺耳的声音,什么都不管不顾,直接夺门而入。 于是这才看到了卫澄狼狈的摔倒在地下的模样。 封丘要上前扶着卫澄,被她呵斥住:“封丘!去喊冯御医!” 卫澄哭着吼出来,脸上还有几片茶叶,疼得她呼吸都难受。 可是自己这个模样不能让旁人碰到,只有冯御医或者姜晓能看到…… 她不行,也不可以让别人碰自己。 这个时候,封丘怎么可能离开皇帝的身边,踹了一脚身边的小太监,也吼一句:“还愣着干什么?听陛下的,去找冯御医!” 小太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疼都不敢说,屁滚尿流跑出去了。 封丘再一次上前,卫澄又叫住了他:“封丘,去喊晓贵人来,朕要晓贵人贴身伺候……” 这一次,卫澄语气倒是委屈极了,甚至还有些沙哑。 “陛下,咱家这就扶您起来。”封丘知道她胆小,慢慢靠近,还用动作示意身边的太监去点灯。 这么黑的大殿,要是陛下再伤着了,这该如何是好? 按道理说,寝殿是不许这样不点灯的,只是卫澄说不喜欢太亮,不然也不会发出这样的事。 历代皇帝惜命,更是害怕夜晚刺客来袭,绝不可能像卫澄这般,夜晚在黑夜中安然入睡的。 她成了封丘服侍过所有的皇帝之中,这方面最大胆的皇上。 可即便是摔倒了,卫澄也不许他靠近。 “不许掌灯,也不要过来!”卫澄都急哭了,听到封丘的声音之后,马上制止,“朕只要晓贵人,只要冯御医,要不就是刘嬷嬷,其他人都不要!” 堂堂皇上,摔倒了还要耍性子,更是在他们这群下人面前哭鼻子,传出去自然会成为笑柄。 可此刻卫澄不害怕别人笑话她窝囊,只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一个女子,扰乱了朝政,天下从未有过的事,若是被发现又会如何? 她怕的是这个罢了。 封丘没办法,只能跟着卫澄一起等。 而外面,有三个太监分别从大殿内跑了出去。 一个跑到太医院,一个跑到后宫,而另一个去了不远处迟景珩住的宫殿。 按道理来说,摄政王是不许在皇宫住下的,可惜如今的皇上是从江南刚回京,对国事不熟悉,一切都由迟景珩在旁协助,故而寝宫在大殿不远处。 迟景珩本来就睡得很浅,听到急切的脚步声在屋子外面被揽下时,人也已经醒了。 待他穿好衣裳出来,听到下人来报。 “殿下,皇上那边出了事?” “何事?”迟景珩扣上自己衣裳的最后一个暗扣,面色很沉。 此时的他,思绪万千。 白日自己为了一个蜜饯,晚上若是就开始寻死觅活,那他就是太小瞧卫澄了,居然用这样的小把戏。 随后听到属下说的话,迟景珩的脸色才好一些。 “陛下似乎摔倒了,此刻正在闹脾气,就连封丘都不给碰。” “哦?还有此事?” 迟景珩的语气带了几分平日里面没有的轻佻,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跪在他面前的属下听到他这声音,心里莫名其妙感觉到一丝危险。 主子笑起来,跟地狱使者差不多级别,难不成真的要对小皇帝下手了? 可等到属下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面前空无一人,快速往门的方向看,也只能看到迟景珩一闪而过的背影。 在皇宫用轻功?! 看来小皇帝距离死期不远了啊…… —— 夜本就凉,更别说卫澄大病初愈,摔跤就算了,还摔倒在冷茶上。 不一会儿,她就开始瑟瑟发抖,却还是不让封丘靠近。 直到——迟景珩从外面走进来。 封丘看到摄政王,第一次感觉到他是如此的伟大,赶忙把手上准备好的狐裘递到他的面前。 “摄政王,快去劝劝陛下吧……” “嗯。” 迟景珩颔首应着,一把抓住面前的狐裘,直接走到卫澄的面前。 他会武,在夜间的视力也比常人敏锐,看到卫澄就这样趴在地上。 那惨白的小脸没有丝毫血色,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倒是有一股楚楚可怜的模样。 根本不用思考,直接把卫澄整个人用狐裘盖住,最后把他抱了起来。 卫澄一句话都不敢说,小脸皱巴巴的,有些埋怨封丘为何去找迟景珩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大殿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落到迟景珩的耳里。 不,不单单是在大殿,甚至在其他宫殿。 她住的这个皇宫,早就被迟景珩一手掌控。 第58章 男妖精 卫澄在狐裘里面瑟瑟发抖。 不是冷的,是慌的。 迟景珩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她手臂被碎瓷片刮破,方才冷到没有知觉,现在反倒是感觉有些疼。 可是不敢说,也害怕自己身份被发现,努力低下头。 迟景珩全程没说话,直接把她搬到龙榻上。 “陛下,这次三更半夜要做什么?” 迟景珩看着面前这张巴掌脸,第一次发现,她倒是和自己第一次看见的不一样。 病弱的小皇帝脸上过敏好了许多,曾经肿如猪头的脸,此刻也慢慢有了有了轮廓。 一张巴掌大的脸,可是眼睛是大的,鼻子小巧,就连下面的唇…… 若是女子,他自然会觉得面前的人明皓雪肤,姿色天然,可她是男子,自然不会让他觉得好。 身子羸弱,这脸还如此狐媚,难不成是要做一个男妖精? 迟景珩不知为何心情很不佳,甚至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反常,说不定就是被这样的模样迷了心智。 卫澄哪里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好了不少,还担心自己模样被旁人认出,哆哆嗦嗦的往狐裘里面缩。 “封丘,给陛下换一件干净的衣裳!” 迟景珩内心纠结地起来,面色恢复正常,只不过语气比平时还要低一些。 大家自然不会对迟景珩这样的态度有什么想法,毕竟今日皇上确实孩子气,也太任性一些。 就在封丘准备劝卫澄去换件干净衣裳的时候,冯御医姜晓一起到了。 “皇上。”姜晓一个夺步冲进来,看到迟景珩的一瞬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冯御医在后面走的比较慢,顺着姜晓的目光,也看到了迟景珩。 两个人开始给他行礼,默默的走到卫澄身边。 谁也不知道这点事儿也会惊动迟景珩,大半夜都聚集在大殿,看起来还是有些尴尬的。 迟景珩看着姜晓姗姗来迟的模样,他一直觉得姜晓是一个精明人,这一次看到她有些狼狈的模样,心中有些郁结。 他前不久才说那卫澄是个男妖精,看来确实勾了人。 不知为何,到底是有些不悦了。 看到冯御医的时候,迟景珩默默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既然冯御医来了,那皇上就拜托御医了。” 说完,他抬脚离开。 带着一些怨气的。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惹怒了摄政王,却在冯御医动身之后,目光全部落在卫澄身上,自然也无暇去管那样大人物。 最后,封丘把所有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了冯御医晓贵人和皇上三个人在寝宫内。 才关上门,准备在外面候着,却看到迟景珩身边的人走过来。 封丘赶忙上前,阻拦道:“如今冯御医在给陛下诊断……” “摄政王不是来找陛下的,是来找封公公你的。” “找咱家……”封丘说完这句话,惊讶得咽了咽口水,心里开始忐忑不安。 上一次,被摄政王单独问话还是卫澄没有来皇宫之前,当时就已经有了足够的阴影,如今又要去,更是觉得慌张了。 “请。” 迟景珩的手下说话也是简明扼要,根本不管封丘到底是什么表情,他们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变过,冷酷得就跟摄政王亲自到场一样。 这样的威慑之下,封丘也无法拒绝,硬着头皮跟着过去了。 等到封丘到的时候,看到迟景珩的寝宫也没有点烛火,黑乎乎的,更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明明卫澄在的大殿也是这般,可他还是觉得这里更加压抑。 终于推门进去,黑乎乎的一片,却还是能感觉到迟景珩就在自己的面前。 “咱家给摄政王请安。”封丘给面前的迟景珩请安,礼仪是一点儿也不敢怠慢的。 迟景珩看着面前的封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一杯冷茶下肚,他还是不能压住方才在那边的一些怒火。 甚至找不到自己生气的理由,更不知道自己为何情绪不稳定。 看到封丘,却知道自己想问一件事。 “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与本王说说。”迟景珩就站在那里,语气也是平平,却有一种谁都没有的压迫感。 光是站着,封丘就已经感觉到自己额头有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咱家也不知道,平日陛下是不许我们在寝宫候着的,基本上都在外面守着陛下。” “为何?”迟景珩眉头皱了皱,对卫澄这个行为不解。 “陛下说她在江南也是如此,人多她害怕,晚上也会睡不着觉。” 封丘把卫澄的话重新复述一边,默默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 “她还说过什么?”迟景珩语气轻松了几分,坐的姿势也自然了些,甚至往扶手倚了下。 对方的语气轻松,封丘也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陛下还不许晚上点灯,说太亮她睡不着,晚上要泡泡小脚暖身子,还有要喝一碗酥油茶……” 到了后面开始离谱起来,迟景珩知道这是卫澄胡诌的。 只是听着倒是有些好玩,嘴角勾了勾,闭上了双眸。 想来最熟悉卫澄一切的还那个奶娘,这里是皇宫不是江南,身边每一个贴身伺候,她那样娇弱的身子说不定又要生病了。 想到这个,迟景珩摸了摸身侧的茶杯,又换了一个话题。 “陛下的奶娘病情如何了?” “刘嬷嬷?”封丘就知道事情不简单,问道这个,也开始认真起来,“刘嬷嬷如今病情稳定了许多,只是太医说,她不愿意醒罢了……” 当初看到刘嬷嬷伤痕累累的模样,封丘没舍得告诉卫澄。 这太医的说法,也是封丘让故意瞒下来的。 她独自一个人在皇宫已经举步维艰,若是再因为刘嬷嬷的事情跟摄政王闹起来…… 封丘抬眼看了一眼迟景珩,慌忙低头。 心是怕的。 也害怕迟景珩对刘嬷嬷下手,毕竟在刘嬷嬷送进来之前,在大牢里面待过。 如此惨状,只怕是用了酷刑吧…… 哪曾想,迟景珩居然站了起来,对封丘说道:“带本王去见见刘嬷嬷。” 第59章 照顾她 刘嬷嬷依旧陷入沉睡之中,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先前摄政王特别吩咐要好好照看,每日都会安排太医在给刘嬷嬷诊脉,让她尽快醒来。 谁都不知道迟景珩如今的用意是为何,大多人以为,摄政王此举只是为了威胁如今的小皇帝,不然为何大费周折去治疗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用的是上等药材,还要太医们日夜照看,不得有任何差错。 只是他们都猜错了,迟景珩做这一切,只想卫澄不再出现别的事端而已。 她那么娇弱,若是不找一个了解她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到时候也不知道还能惹出什么大事。 最好是熟络的,知晓她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总不至于次次过敏。 甚至在晚上还要时时刻刻陪伴在她的身旁,也不至于像方才那样摔着了。 迟景珩只是那么想,如今对这刘嬷嬷其实并不大喜欢。 这院子还没进来,他就能够闻到浓浓的中药味,下意识拧紧眉头,有些排斥这样的味道。 太医纷纷出来迎接。 “你们先出去。”迟景珩看着不远处躺在床榻上的刘嬷嬷,语气依旧淡淡的。 他从小就学会如何把自己的语气隐藏起来,就算自己不耐烦,脸上也不会透露出来半分。 就好比现在,迟景珩明显看到那刘嬷嬷的眼珠子转了转,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嗯? 看来从江南来的人,每个人都有一些小伎俩。 先是出现一个女子,让他到现在都寻找未果,现在,看到一个装死的嬷嬷。 至于卫澄,迟景珩想到她平日傻傻的模样,暂时不发表评论。 既然醒着,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只见迟景珩慢慢走到刘嬷嬷病床跟前,轻嗤一笑。 这笑就像是那夜他与刘嬷嬷第一次相遇,闯入屋子,一招制服了拿着匕首朝着自己冲过来的她。 “看来刘嬷嬷在这里躺着倒是舒服,若是陛下知道嬷嬷装病,又会如何呢?” 迟景珩停下脚步,挪开视线看向房间另外一个地方。 他对刘嬷嬷这个人不感兴趣,也不想去看她的这张脸。 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欢这房间里面的味道。 刘嬷嬷还是没有动,迟景珩却一开始不耐烦了。 脑子就在这时想到卫澄那张惨白的小脸,在此刻,没预料到自己还是有些心软。 “今日陛下去狩猎场,身边的人伺候不周,受凉发了高烧,方才在夜里起身,摔了一跤。” “本王耐心有限,已经给了嬷嬷最好的太医,若是还是不醒,本王没什么耐心,不如就让陛下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奶娘。” 丢下这句话,迟景珩也懒得去看身后的人到底什么情况,而是大步流星往门口离开。 他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现在也是自己的耐心极限。 即便是这个时候,迟景珩心里还是给自己寻了个借口。 如此做,只是为了让卫澄这个小皇帝活的久一些。 除此以外,别无他想。 “若是你死了,本王还有什么乐趣?” 他看着即将天晓的天,呢喃出声。 却在下一秒,又恢复平日冷酷无情,杀伐果断的模样。 他是凌霄的摄政王。 —— 卫澄的烧终于是退下去了,这一次摔跤其实并不重,只是一些地方被瓷片割破了皮。 她为了不让别人靠近,一个人在地上躺了许久,还是有些着凉。 “喝点姜汤,陛下。”冯御医给人煮了姜汤给她暖身子,看着卫澄惨白的小脸,目光隐晦不明。 这是第一次,但是不会没有第二次第三次。 偌大的皇宫里面都是迟景珩的眼线,他们还没有赶到,那迟景珩已经过来了。 冯御医仍然记得,他赶过来的时候,那迟景珩就站在卫澄的床边,嘴角勾着渗人的笑。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谁都不知道。 “我倒时觉得他可能发现了什么……”姜晓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现在只要想到迟景珩那抹笑,就令人可怕。 自己在皇宫当然不会有事,但是她父亲只是一个小官,哥哥已经随着军队去当了军医,要是迟景珩对姜家出手又如何?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卫澄眼眶都红了,看着他们更是心虚。 若不是自己为了要喝一杯水,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没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弱了,这副身子根本做不了什么,就连京都的秋天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撑下去。 在这里,她不比姜晓的担忧少。 因为迟景珩抱住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脑子晕乎乎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他的怀抱很温暖…… 想起来就觉得丢脸,更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面前的两个人。 “我们在这里内耗也不是事儿,继续观察。”冯御医开始收拾自己手上的医箱,用仅有两个人的声音吩咐道:“陛下的脸已经慢慢恢复,为了以防万一,臣下次再来给陛下带药。” “嗯嗯。” 卫澄是一个拿不住主意的,现在听到冯御医这样说,猛地点点头。 她的模样到底是随了荣妃,儿时长得不像,可越是长大,这张脸越是明媚动人,竟然比当初的荣妃还要美。 若是换做了平常女子,欢喜还来不及,可到了卫澄的脸上,就有一种怪异的阴柔风。 无论她怎么佯装自己是男的,还是遮掩不住眉眼间的娇媚。 更别说,她还藏着秘密。 迟景珩见过自己女子的模样,虽然两次都是在深夜,也不代表迟景珩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卫澄为了活下去,让自己扮丑都没关系,就是不能让迟景珩看到她原本的真面目。 天尚未亮,冯御医和姜晓都一一离开。 卫澄吃了药,苦得很,却不敢吃什么蜜饯了。 现在这蜜饯就是魔鬼,就里梦里都是迟景珩的那张脸,往她嘴里疯狂塞蜜饯,让她必须吃下去。 最后,拿出小木盒里面最后一颗苹果糖含住。 冯御医给她的,已经吃完了都忘记说,若是他下次来,自己一定要跟他说一下,该给她拿别的味道的糖果。 苹果糖入口即化,很快融化在卫澄嘴里,整个人也舒坦了不少。 她终于还是沉沉的睡过去,殊不知,在皇宫的一处小小的地方,她心心念念的刘嬷嬷,此刻眼角湿润。 刘嬷嬷躺在床上,其实人已经醒了。 在那天卫澄来了之后就已经慢慢恢复了意识。 可她也害怕,害怕自己的出现,带给卫澄的是灾难。 于是,她选择装死。 可今日迟景珩的一番话,让刘嬷嬷觉得自己又做错了。 她要起来。 要去保护自己视为己出的卫澄。 第60章 英勇 卫澄再一次醒过来已经日晒三竿。 她平日也不怎么睡那么长时间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姜汤的作用,昨夜倒是睡得很舒服,浑身都暖烘烘的。 外面出了一些太阳,亮的有些刺眼。 想到自己今日躲过了一次早朝,小脸上尽是笑容。 封丘听到里面有声响,也知道新帝醒了,让下人去准备早膳。 卫澄的伤势已经没有半夜那么疼,不过下床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脚有些疼。 那茶壶看着不大,砸人真疼。 她咬着下唇,努力把自己的脚挪到地上。 受了伤,一个人穿衣服明显比之前要难许多,卫澄干脆坐在椅子上穿,磨磨蹭蹭又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 “陛下,您没事吧?要不要咱家……” “不用,朕要自己来!” 卫澄连忙打断封丘的话,更是下令不许他进来。 手臂的伤只是划破流血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昨夜冯御医包裹得一层又一层,卫澄现在穿衣裳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她本想拆掉,看了一会儿,一个想法浮现在自己脑海中,又不去拆了。 伤的刚好是右手,正正好。 卫澄穿好衣衫才让宫女进来服侍她穿剩下的衣袍,再出去,封丘已经给她备好早膳。 现在她正装着病,不想自己拿筷子,直接招呼封丘喂她。 “封丘,朕的手受伤了,你给朕拿这个。” “是。” 封丘狗腿子的拿起筷子,给卫澄喂饭。 卫澄也不算挑食,只是一些东西吃几口就能饱,唯一的缺点就是吃得慢,倒也不难伺候。 吃着吃着,封丘小声给卫澄汇报了一件事儿。 “皇上,今早有好消息传来,太医院来报,说刘嬷嬷的身子已经大好。” “是嘛?那朕要去看看!” “陛下,摄政王说了,要刘嬷嬷身子好全才行。”封丘说着,又给卫澄夹了一口菜。 “那好吧。”卫澄张开嘴,吃了一口,咽下之后才说,“总而言之,刘嬷嬷已经醒了就很好,朕也希望她能够好好养病。” 卫澄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倒是封丘心思重重。 他只字不提昨日被摄政王召见的事儿,现在只是把摄政王要求他说的话给皇帝汇报罢了。 那刘嬷嬷一夜之间苏醒,就连太医们也百思不得其解。 封丘觉得这里面有古怪,也不能与他人透露半分。 不知是卫澄大病一场,还是今日听到了好消息,她心情好,吃得比平时多了一些。 封丘算着今日卫澄的食量,在一旁劝诫道:“陛下,冯御医说了,陛下不能多食,积食可就不好了。” “嗯,那我再最后吃一块。” 对于吩咐,卫澄总是是乖的。 看着封丘给自己夹菜,她只需要张嘴,美食就自动送上门。 一口还没咽下,就听到外面的声音。 “摄政王到。” 这一声弄得卫澄有些紧张,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直接被呛到。 “咳咳咳。” 封丘连忙放下筷子,给卫澄拍背。 而此事,迟景珩已经来到了门前,看着卫澄面前一大桌子菜,自顾自的走到她身边。 封丘看着他靠近,默默挪开身子,去旁边当透明人了。 果然,迟景珩接替了封丘的位置,手顺着卫澄的后脊,慢慢给她顺气。 “陛下怎的如此不小心?用个膳都能把自己呛着?” 卫澄身子抖了抖,低着头,在迟景珩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若不是他突然出现,自己也不至于会被呛到。 “朕只是大意了些,平日不这样的……”卫澄小心翼翼躲开迟景瑜身后的手,身子微微朝着封丘的方向偏。 “那下次再来看看陛下是怎么用膳的。” 迟景珩看着桌子上的菜,原本只是想看看她平日都喜欢吃些什么,最后视线落在筷子上。 吃东西都要别人照顾? 那筷子的位置不在卫澄的面前,却在封丘方才站的位置上。 迟景珩控制不住自己的眉头紧拧,甚至都能想到,他没来之前都是封丘喂卫澄吃饭。 看来这小皇帝真是娇弱,就连吃饭都不能自己动手。 卫澄都快吓死了,根本不知道一旁的迟景珩身上散发如此可怕的强迫感,现在只是有些难受,好好一顿饭,因为一个人,直接没了胃口。 “封丘,帮朕擦擦嘴角,朕吃好了。” 卫澄的语气都急起来,扭头看向封丘,让他快点解救自己于危难之间。 “是,陛下。” 封丘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才抬脚,听到迟景珩的一句话传来: “陛下,微臣才刚刚下早朝,尚未用膳,能否今日与陛下一起?” 卫澄缩缩,摇头,“朕吃好了,御医说过,吃多了会积食的。” 她撅着嘴,满脸的不情愿。 封丘倒是着急,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我的皇上啊,你怎么能够这样跟摄政王说话!你糊涂啊! “积食的话,微臣不介意陪皇上出去走走。” “唔…那更不行了!”卫澄亮出自己被包扎起来的脚,津津自喜道,“朕的脚现在走不了咯,摄政王就自己去散步吧~” 她语气轻快,在说话上赢过迟景珩后,露出一股骄傲的胜利姿势。 却在下一秒,被迟景珩打得一个落花流水。 “那真的是太可惜了。”迟景珩微微颔首,露出淡淡的惋惜之色,“微臣还想着陛下的奶娘醒了,等会陪着陛下去看看,若是陛下不方便,也只能改日再说。” 果然,此话一出,卫澄脸上的表情直接垮掉,从笑脸变成了哭丧脸,默默转头去求助封丘。 这样的场面,封丘自己也是爱莫能助。 他低下头,不给自己与卫澄对视的机会,心里吐槽一句:看吧,咱家说了,摄政王不能惹,平白无故的,你惹摄政王干嘛? 眼下无人能求,卫澄也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求了。 “朕…朕发现自己有些饿,想跟摄政王吃一些……” “微臣不敢,若是皇上积食,微臣就是犯了大罪。” “朕等会去散散步就不积食了……” “陛下身上还有伤,如何能去散步呢?” “摄政王英勇,带着朕必然无碍。” “哦?微臣怎会不知自己如此英勇?” 卫澄:“……” 第61章 走走 迟景珩看着卫澄一副讨好自己的面容,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倒是有些畅快。 小家伙平日在自己面前畏畏缩缩,难得看到如此活泼。 虽然知道卫澄在自己面前讨好,是为了旁人,可迟景珩还是心情好。 他看着卫澄往自己的方向靠,又吩咐封丘去添一副新碗筷。 “摄政王,要不要重新上菜?” 卫澄小声试探一问,面前的菜被自己都吃得七七八八,有些不好意思。 “不必,微臣的哪敢嫌弃皇上呢?” 迟景珩眉眼一挑,越是这样的话语,越让卫澄心惊胆战的。 面前的男人简直就是老奸巨猾的狐狸转世,她只怕是要被吃得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这点小事也不能让普通太监去做,封丘亲自给摄政王拿碗筷,表明摄政王的身份尊贵。 封丘放好碗筷之后,走到卫澄身旁,问道:“陛下要不要再吃些?” 他拿起筷子,准备给卫澄夹菜。 事已至此,卫澄自然要多吃一些,不然在这里看着迟景珩吃,自己肯定要委屈死了。 她点头,还没说话,就听到迟景珩的声音响起。 “陛下昨夜受伤的是哪只手?” 说到这个,卫澄就亮出来自己包扎得很好的右手,故意晃了晃,装作叹息的样子。 “朕的右手如今筷子都拿不了,看来这几日都不能批奏折了。” 即使如此,说不定也可以几日不用见到迟景珩了,真的是天下同庆的大喜事。 迟景珩看着她的面容带笑,随手夹了一块肉递到到卫澄的面前。 “既是如此,那陛下就要好好养身体,别让臣子们担心。” 这块肉落在卫澄的面前,她也只能被迫张嘴,吃下迟景珩递过来的东西。 封丘看到这个,默默的放下筷子,趁着卫澄不注意,默默退下。 摄政王的暗示,他若是看不懂,在皇宫里面也白白活那么久了。 等到肉吃下肚子,她才小声与迟景珩说:“摄政王喜欢吃什么就吃些什么,朕自有封丘……” 说到这里的时候,卫澄转头,发现封丘居然不在自己的身侧,筷子被放在一旁。 她是被抛弃了吗? 要独自一人面对迟景珩? 封丘! 她心里想要说一说封丘,可是想到他身份与自己的身份,又默默闭上嘴,自己用左手去拿筷子。 “陛下想要与微臣说些什么?”迟景珩看着她有些小失望的神情,自己倒是高兴。 随手又夹了另一个吃了一半的菜,递到卫澄的面前。 “朕也可以自己夹菜,不劳烦摄政王费心。” 话是这样说,卫澄还是张开嘴,把他递到自己面前的菜吃下去。 真别说,御厨的手艺真好,方才她还想多吃些,可是封丘不让呢。 “嗯,陛下请用。”迟景珩看着她吃东西的模样,眉眼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手里的筷子碰过卫澄的唇,以往他洁癖得要命,现在却一点厌烦之意都没有。 迟景珩甚至都看不懂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夹了一块方才的菜,给自己吃了一口。 太甜了。 他虽说不喜,也还是咽了下去。 这是江南菜系,偏甜口,看来封丘照顾还算细心,知道卫澄来到京都不习惯,用的都是江南菜系。 卫澄根本不敢去看迟景珩,现在正在驯服自己手中的筷子。 她不是什么聪明人,自然没有那种一学就会的本领。 左手拿筷子,可真的什么都拿不稳呢…… 也是这时,旁边的迟景珩看着她笨拙的去夹面前的菜,顺手给卫澄夹了起来,又一次递到她的嘴边。 “陛下想吃什么可以告知与微臣。” 卫澄:你让我死了吧! 心里的怒吼在面上不能表露半分,她忿忿咬住递到面前的肉,“不要,朕要自食其力!” 其实卫澄的右手根本没伤着,就是被划破而已。 现在好像要说自己的手没事,可又不想去批阅奏折。 于是,只能咬牙坚持,却一次又一次夹不起来,气得脸都红了。 咬着迟景珩递过来的东西,也全然忘记自己前一秒还在拒绝他的投喂。 整桌都是她喜欢吃的菜,无论什么递到她的嘴边,也是没能忍住不吃下的。 迟景珩不敢多味,自己吃了一些,看着她还在较劲,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他如何能够相信这样的人有心机? 可是卫澄还是让人猜不透的秘密,在没有深挖出来,他也不能对她放松戒备。 心里如此想,可手上已经准备好干净的帕子。 到底是旁人夹筷子,卫澄忙着驯化手里的筷子,也没注意脸上沾染上了一些污渍。 “陛下可是吃好了?” 冷不丁的,身边的迟景珩突然发问,卫澄才发现自己肚子有些鼓鼓的。 “嗯,朕吃好了。”她放下筷子,累得拿起一旁的水喝起来,心里暗暗较劲一番。 下次要吃快点,可不能让迟景珩再来蹭饭了。 再来一次,她得累死。 “多谢皇上关心,微臣也是吃得极好。”迟景珩放下碗筷,动作也是斯条慢理的。 相比之下,卫澄无论是气质上,还是动作上,都没有一个皇帝模样。 她也不关心,只想着迟景珩能够带着自己去见刘嬷嬷。 不然方才她就白忙活了。 感觉到一旁的迟景珩站起来,卫澄眼睛亮了亮,正打算也跟着起身,看到他居然站在自己身侧。 她微微抬头,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直到她的下巴被迟景珩扣住,还想喊“救命”,下一秒,一张帕子在她的脸上轻轻擦拭,她又闭上了嘴。 “陛下每次用膳都如此邋遢?”他语气有些嫌弃,可手上的动作倒是轻柔。 卫澄还是那么近距离看迟景珩的脸,那一瞬间,脸红了一个透,完全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 张开嘴巴,只能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嗯”。 而后听到迟景珩一声嗤笑,“那微臣看来需要准备许多帕子才行。” “嗯?”卫澄百思不得其解,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看着眼前小皇帝一脸茫然的表情,迟景珩也不打算解释什么,手伸到她面前。 “陛下,微臣带你出去走走。” 第62章 散步 卫澄不想迟景珩扶着自己,可自己现在有求于他,不愿意也没办法。 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像是故意的,全身体重倚在他的身上,借着力度站起来。 她这小身板也没几两肉,迟景珩没什么表情,敛目看着她,默许她在自己面前这样胡闹。 能在他面前这样的,也只有卫澄独一个。 换做前面几个皇帝,当初在他面前摆脸色,此刻直接被打趴在地上学狗叫,直到他高兴为止。 等到他们出来,封丘看着卫澄搭在迟景珩身上,默默擦了一把汗。 摄政王这般到底是喜欢新帝还是不喜欢呢? 没人给他一个定论,而封丘也不敢随意猜测。 卫澄原本还以为自己倚着迟景珩他会生气,可他不仅没有,甚至变成了一只手扶着她,另外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说是搭着,其实是帮她稳住身形,没有过分到她想把他推开,却还是觉得怪怪的。 如今自己的身份是男子,男子与男子之间,这样勾肩搭背好像也正常,弄得她不敢有其他动作。 从大殿去到刘嬷嬷住的地方有些距离,卫澄肚子有些撑,走几步就觉得累了。 “摄政王,不如我们坐轿子吧?”卫澄眨巴着眼睛,语气也带着一丝祈求。 平时没人能够拒绝她这样语气看人,特别是封丘,几乎每次都会依了自己的请求。 她还以为在迟景珩这里也会奏效,却只得到他的一个假笑。 “陛下觉得呢?” “……不行?” “陛下,御医也说过,散步刚好能消食。” 迟景珩的假笑渗人的很,说出这句话时,卫澄甚至被他吓到,低下头又在心里腹诽几句。 臭狐狸,坏死了! 她决定以后就叫迟景珩臭狐狸。 只有他每天想着如何算计自己,让自己受苦受罪,明知道她最讨厌出汗了。 今日的太阳比不得夏日这般灼热,却还是晒的。 卫澄嘟囔着自己不喜欢晒太阳,要去阴凉处走。 可阴凉的地方只有墙檐之下,迟景珩这样的大块头根本遮不了阳,只有卫澄这样的小身板可以。 在他们后面,是封丘带着几个小太监。 两队人之间有一段距离,既不打扰前面的皇上和摄政王说话,又能让封丘他们随时照顾。 曲着身子在墙檐之下太丢脸,迟景珩要脸,没给卫澄真的屈尊躲在下面。 特别是在他身边。 “来人,拿红罗伞来。” 后面的太监连忙去取,卫澄就在墙檐下等着,一步也不走了。 “还要那轿撵来,朕累了!”她冲着封丘说,并不打算跟迟景珩商量。 那么远的距离,自己的脚还有伤,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封丘在派人去取轿撵前,还看了一眼迟景珩的表情,见他没有说话,让人马上去拿。 真怕晚了一刻,他说出不许的话。 “陛下不怕积食了?”迟景珩站在阳光之下,眼神微微眯起,就这样居高临下看着卫澄。 卫澄原本还想反驳的,抬头看到他眯着眼的神情,气势像是被掐了一截,缩了缩脖子,嘟囔道:“可是朕累了……” 不仅累,还要晒太阳,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要做。 更别说出汗还要洗澡,她现在已经不能去华清池了,封丘说是摄政王不让的。 卫澄鼓着腮帮子,一副自己没有轿撵就不动的样子。 迟景珩想生气,又不知如何生气才好。 甚至内心有一种,现在跟这个软包子发脾气,自己的威严就荡然无存的感觉。 平日被欺负只会哭的卫澄,现在倒是在自己面前硬气起来。 有趣。 迟景珩最后一句话都没说,看着轿撵到了,自己先一步上去,身后的卫澄是封丘扶着上去的。 两个人重新出发,头顶着红罗伞,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 卫澄平日不喜欢那么多人跟着,可现在她只是不想晒太阳,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幅模样在皇宫叫做大摇大摆的炫耀。 不远处,丽美人看到了这一幕,问这身边的宫女道:“前面皇上身边的人是谁?” “回娘娘,看着好像是皇上和摄政王。”宫女看着摄政王身上的花纹,低着头应着。 这个皇宫,也只有摄政王能够这样穿。 “摄政王……”丽美人看着那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罢了,今日就到这吧,回宫。” “是。” —— 卫澄与迟景珩终于到了刘嬷嬷的住所。 还没落脚,他就看着身边的小短腿迫不及待的从轿子上下来,只是脚受了伤,如今还要封丘搀扶才能走动。 样子一摇一摆,真像是那蹒跚学步的小鸭子,左右摇晃着脑袋。 见个人就能这般高兴? 迟景珩默默跟在后头,眼神也多了几番计较。 刘嬷嬷许久未回宫中,如今物是人非,更是看到身边有那么多监视自己的人,心中忐忑不安。 脑海中不断回想自己与摄政王那晚的谈话,更是害怕卫澄在他的手里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说不定已经命悬一线。 她这几日内心无比煎熬,总在回想当日,若是自己没让卫澄离开的话,会不会就是另外一种结果…… 直到——今日她在院子晒太阳,突然听到那小家伙的声音。 回眸,看到的是卫澄一蹦一跳的往她的方向小跑。 她本就不喜欢动,也不喜欢出汗,这会儿真的是着了急,不然也不会如此不管不顾的朝着自己奔来。 刘嬷嬷看着这场景,一时之间有些恍惚错愕,甚至以为自己在梦中。 而那卫澄看到她的一瞬间,眼眶微红,一声“嬷嬷”之后,一头扑到她的怀里。 “皇上……” 刘嬷嬷看着她身着明黄色龙袍,看着她如今还是男装,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幸好没事…… 原本是这样和睦的画面,只是在迟景珩的眼中,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起来。 他大步上千,拽着卫澄的衣襟把她拉起来。 “陛下贵为为天子,不可作出这种自降身份的事!” 语气骇人,更是冷得刺骨。 卫澄的泪眼止住,有些害怕的抬头看他,“朕……” “封丘,带陛下回去,若以后还是如此,就不必见了。” 迟景珩的声音冷,脸更是阴沉,打断卫澄的话不说,还瞥了一眼刘嬷嬷。 就怕这个小软包被他人操控,自己却浑然不觉。 第63章 哭够了 儿时在京都的卫澄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也不知这深宫之中的丘壑。 好不容易长大一些,又去了江南,更是被人保护得很好,不知人心险恶,更不知人心隔肚皮。 她只觉得谁对自己好,自己也会对谁好。 虽然有点小心眼,可到底是没有什么加害别人的心。 迟景珩与她接触不算多,也能感觉到她对事情略微迟钝,大部分东西只是看表面,从不计较事情本质。 这一次,坏人迟景珩来当。 不仅让封丘带卫澄回去,还下了死令。 “日后没有本王的允许,嬷嬷就在这里好好养病,等什么时候皇上不哭闹再议。” 只是再议,不是一定还能再见面。 说白了,就是看迟景珩的心情。 卫澄哭哭啼啼回去了,一路上封丘都在循循规劝。 “陛下,摄政王也是为了您好,如今您已经不再是江南的那个小王爷,天子就应当有天子的身份。” “你怎么跟臭狐狸一伙的?”卫澄哭得激动,说话也跟着急,“嬷嬷从小照顾朕,朕岂会不知?” “陛下,今非昔比……” 封丘说了好些话,皆被卫澄生气的回怼了去,最后变成缄默不语,不再劝了。 先前,他觉得卫澄赤诚之心,如今发现,这赤子之心也不是顶顶好的,至少在这样的大事上,一个皇上若是如此,只怕凌霄也撑不了多少时间。 待卫澄回到了大殿内,便有内务府派了五个嬷嬷来。 “陛下,这些都是皇宫里面顶顶好的嬷嬷,是摄政王特地派来让您挑选的。” 大概的意思就是,就算没了刘嬷嬷,也能有李嬷嬷,张嬷嬷…… 总而言之,刘嬷嬷不大可能会在卫澄身边照顾了。 “朕不要!朕就要刘嬷嬷,你们都出去!都出去!” 卫澄说完之后,一瘸一拐的跑回自己的寝宫,不仅锁了门,就连封丘都不许踏入。 几乎就像是小孩子闹脾气似的。 而另一边,迟景珩仍在刘嬷嬷在的小院子。 “你是谁派来的,亦或者说,你上头在打什么鬼主意?”他就坐在刘嬷嬷的面前,嘴角带着讥讽的笑,看着不远处的天,“你不说也没事,毕竟沈家远在江南,本王要处理,确实费些时间。” 果然,刘嬷嬷到后半句之后,脸色更是惨白。 她什么都不敢说,只是跪在迟景珩的面前,一脸即将赴死的模样。 与那夜他闯入屋子,问她到底卫澄在何位置一样。 “你不说,本王也有本事查到,只是你的命没了,皇上会如何?” 他意有所指,没有继续说话。 身旁的太监早就备好了温茶,恭恭敬敬递到迟景珩的面前。 今日的阳光确实大,身后还有几个小太监给迟景珩扇风,比起跪在地上被迫暴晒的刘嬷嬷,他担得起“居高临下”这四个字。 和江南传言的一样,如今在京都,迟景珩一手遮天,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皇权。 “摄政王,皇上她……” 刘嬷嬷到底还是想到了卫澄,语气也哽咽住了。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或许本王还许你回去陪伴在她身边。” 迟景珩抿了一口茶,脑子想到那小哭包的脸,方才自己说话重了些,也不知她现在哭了几次。 “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刘嬷嬷低下头,语气接近乞求,“在江南,老奴一心一意照顾皇上,与沈家几乎断了联系,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与皇上都是一概不知情的!” 迟景珩没说话,倒是放下了茶杯。 前些日子,他让藏乐去江南,也不是什么都没打听到,确实都与卫澄无关。 如今倒也明白沈家的担忧,一个病秧子又如何能够担当大任? 只是没想到,他一个诏书,让卫澄回京,坐上了这个皇位。 “皇上从小病弱,儿时甚至几次病危,鬼门关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活到现在,老奴得荣妃照顾,受她之托照顾皇上一辈子,在江南压根儿没有任何觊觎京都的心,更是没想到还会与京都有任何瓜葛。” “求求摄政王大慈大悲,不要难为皇上,老奴的命不值钱,只是皇上她从小吃尽苦头,老奴只愿她平安,求摄政王成全” 刘嬷嬷看着面前的迟景珩,一边说一边磕头乞求。 原本的伤势已经好了差不多,这会磕得头破血流。 迟景珩招了招手,让身边的人拦下。 别等会给小家伙看到了,又说他欺负人。 明眼人都看着,他就坐在这里,什么事儿都没干。 “行了,别总搞这些寻死寻活的事儿,免得陛下怪罪下来,还以为本王对你用了刑。” 迟景珩寻思着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抬脚离开。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逗逗爱哭鬼,可比审问谁有趣多了。 嬷嬷死死盯着迟景珩的背影,看着他离开,又看着太医们上前给自己包扎。 方才那些话真假掺半,刘嬷嬷的心还是揪着,在江南的事儿只有她自己清楚,卫澄一概不知。 当初在江南不是沈家隔绝她们,而是她自作主张与沈家断了联系。 在宫中多年,她知道如今的宋家在打什么注意,故意远离,只为了活命的机会。 她知道沈家想要用卫澄如今的皇子身份来做事,自己也没给沈家任何机会。 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迟景珩直接抓人回京。 现在又会如何呢? 谁也给不了她一个答案。 —— 迟景珩来到大殿前,看到了和自己预料之中的画面。 封丘一看到他来,连忙上去迎接。 “摄政王,陛下她还小,不懂那些……” “好了,本王自有分寸。” 迟景珩蹙眉打断封丘的话,眼睛看着面前紧闭的门,一步步靠近。 一个门罢了,又不能阻挡他的步伐。 封丘看着摄政王向前,知道自己如今说什么都不管用,还是希望卫澄能没事,更希望摄政王能够大发慈悲。 只听见一声巨响,那紧闭的门碎成几个大块,崩塌在迟景珩的面前。 封丘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迟景珩的表情。 他脸色平平,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卫澄眼睛都哭得像核桃,整个人躲在被子里,听到这声被吓到,抽泣着露出一个脑袋来。 第一眼,看到她现在最讨厌大坏蛋的脸。 “陛下,可是哭够了?” 第64章 无用之人 来人的声线沉沉,在这昏暗的屋子里,只有他那边有光,就像是从光里走进来似的。 卫澄下意识往后退,低着头不敢对视,眼泪倒是止住了。 她是怕他的,每次看到他靠近,都想要躲。 迟景珩腿长,从门到龙榻的距离与他而言就几步路程,只是看到那缩成一团的小球,不由得放轻步子。 多大人了,还要发这样的小脾气?说出去是要被天下百姓笑话的。 放眼历代皇朝,昏庸皇帝数不数胜数,爱哭鼻子的皇帝,这倒是头一个。 见卫澄不理人,迟景珩也不急,走到她的面前,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 “可是哭够了?” 他耐心有限,这会儿陛下都看的称呼她。 “朕、朕没哭……”卫澄低着头,不敢看他,胡乱用手擦拭泪痕,看起来更委屈了。 “那就让微臣看看,这小红眼睛到底是被谁欺负了?” 迟景珩扣住她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来。 眼睛哭肿到成了一条缝,这张脸自从到了京都就没有好全那天,现在还来一个伤上加伤,弄得迟景珩心情烦躁。 而被他看着的卫澄心虚,扭头到一边,不想与之对视。 她后知后觉想起封丘在路上对自己说的话。 如今她贵为天子,做事情不能只顾自己,还要对得起她如今的身份。 可她并不觉得刘嬷嬷是奴才,他们都说她只是奴才。 就算她百般狡辩,可偌大的皇宫,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够保护身边刘嬷嬷。 现在,整个皇宫最有权势的男人在自己的面前,也是她唯一的办法。 原本还想跟迟景珩闹脾气,这一瞬,卫澄到底是懂了。 “你…我…不对,朕……朕要刘嬷嬷……”她最后还是把视线回转,咬着下唇去看他,“摄政王,好不好……” 声音带着哭腔,说话糯糯的。 以前害怕迟景珩,如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还去拉他的衣摆。 像撒娇,又像是软命令。 迟景珩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冷哼一声,松开手,转而坐在龙榻之上,歪头看她。 “微臣从来不养无用之人,陛下觉得刘嬷嬷到底有何用?” “刘嬷嬷什么都会,她会做好吃的,还会说小故事,还会唱童谣哄朕睡觉,还可以……” 卫澄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仔细想想,好像都是一些小事儿,根本算不得上有用之人。 很快又红了眼眶,攥紧迟景珩的衣摆,“朕不知道,可是她对朕好,你不能欺负了她……” 说着说着就在迟景珩面前掉金豆豆,真真是委屈极了。 “哭什么?”迟景珩嫌弃的从怀里拿出帕子,略微粗鲁给她擦拭泪痕,“陛下若是喜欢,留着便是。” 左右这皇宫空荡,要是自己养的小皇帝整日哭哭啼啼,才让人头疼。 那刘嬷嬷,是她喜欢才保全了性命。 迟景珩眼里从来没有什么主仆深情,有的只是她对卫澄似乎很重要。 卫澄任凭他在自己脸上揉蹭,听到迟景珩说的那句话还是觉得不够真切,又问了一句。 “当真?你当真放了刘嬷嬷?” “微臣没说,是陛下说她有用。”迟景珩把手里被泪水浸湿的帕子收起来,脸上露出一些厌恶,却还是放在了内袖里,“不过陛下倒是提醒了微臣,这偌大的皇宫不养闲人,皇上自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干。” 卫澄:“?” 这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这家伙怎么一句话说好几个意思的,读不懂了。 迟景珩睨了一眼呆愣的卫澄,“陛下想要嬷嬷在何处任职?” “自然是陪在朕的身边,照顾朕啦。”卫澄乖乖在迟景珩面前跪坐好,语气带着一点点哭腔,却第一次出奇的乖。 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之前,她会一直这么乖。 直到嬷嬷回到自己的身边。 “可是微臣不知道嬷嬷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那自然是好人的。”卫澄争辩,努力仰头靠近他的脸,努力用自己小脸的表情去证明。 “哦?那陛下如何保证?” 迟景珩挑眉,低头去看她脸上那变化多端的表情。 “如何保证……”卫澄表情一下子垮下来,鼓着腮膀子,显然被他的问题难倒了。 “让微臣来监督,看看嬷嬷是不是如你所说的那么好,如若被本王发现她有一丝不轨之心,当场赐死如何?” “也成!我会让你知道嬷嬷有多好的!” 三言两句,两个人很快解决着看似困难的争辩,卫澄不知这是迟景珩的计谋,更不知她已落入圈套。 迟景珩循循诱导,一个问一个答,早就把她脑子弄得晕乎乎的。 看着面前小家伙笨笨的模样,大狐狸倒是很满意她一直这般净蠢。 “既是如此,微臣就做了这监督职责,日后会每日都来教导陛下,顺便试探陛下身边的刘嬷嬷是否忠心。” 迟景珩说出这句话,人已经站起来,拍了拍卫澄的脑袋,“当然,皇上方才说皇宫不养闲人,日后就算身体受伤也要上早朝,奏折也是要日日批阅的。” 卫澄哭了。 她颤颤巍巍举起自己受伤的手,水洇洇的眼睛望着他。 “朕受伤了,根本拿不动笔……” “即为摄政王,就是要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待陛下伤好之前,微臣就是陛下的手。” 卫澄:“……” 迟景珩看着小脸蛋耷拉下去的模样,嘴角的坏笑勾勾,就连出去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小家伙闹腾也只是为了要引起旁人的注意,倒是一个好哄的。 封丘在外头候了许久,看到迟景珩出来,立刻低下头。 “封丘,去把御书房里面的奏折拿过来。” “可陛下……” “无碍,陛下体恤百姓,向本王承诺自己日后发奋图强,要做一个有用之人。” 身后的卫澄听到这句话后,真想要咬舌自尽,恨不得冲出去把迟景珩打一顿。 这个混淆视听的坏蛋,她才没有这样说。 可是一想到刘嬷嬷还不一定能出来,卫澄也只能咬着被子发脾气的份。 坏死了! 臭狐狸! 封丘一进门就看到卫澄整个人在床上打滚,还因为自己手脚都有伤,只能用脑袋在被褥上乱蹭。 看到封丘进来,又变成小哭包。 “封丘,那臭狐狸欺负人!” 封丘擦了擦汗,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下了。 要是真欺负人,皇上您啊,说不定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第65章 臭狐狸 迟景珩走后不久,封丘赶忙派人眼前破碎的门修好。 这会儿才看清楚这门到底碎成什么样子。 外面传言摄政王学过什么邪功,武功深厚,当初有人花重金聘请江湖几大高手联合围剿,也不是他的对手。 故而摄政王之位无人可撼,这摇摇欲坠的凌霄也借此不倒。 各方势力不敢招惹此等奸佞,只能按兵不动,等奸佞倒台,一举瓜分凌霄。 世间局势明朗,摄政王与凌霄已经到了此等密不可分的地步,封丘一时之间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对摄政王什么心情。 害怕吧,他算得上是如今凌霄最后的保障。 敬仰吧,他又是玩弄他人与股掌之间的阴险之人。 如今的封丘,老实本分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每日祈祷国家屹立不倒,不希望世间动荡,更不希望过水深火热的日子。 可这些卫澄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日后要整日被迟景珩欺负,心里郁结。 要与封丘说,封丘忙着指挥下人修复房门。 想去找姜晓,可脚疼 最后还是冯御医过来,给她带药。 “冯御医,这次还有糖吗?”卫澄满心欢喜问着,心里只有糖果,却不是那什么约定好的药。 好在冯御医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卫澄,给她带了一盒糖。 “这次是葡萄糖,内人说皇上喜欢,这次多让臣带了一些。” “哇!太好了!”卫澄拿过小盒子,打开数了数,整整好有十颗,比起之前,她倒是心满意足。 “朕会好好吃的,谢谢冯御医。” “一些小儿的吃食,陛下喜欢就好。”冯御医捋了捋胡子,摆好脉枕,示意卫澄把手放上去。 拿到好吃的,卫澄自然乖,迫不及待的吃了一颗,把手搭在脉忱上。 冯御医今日是来检查旧伤的,感觉到脉象比昨夜好许多,放心了不少,又检查了一下卫澄手臂上的伤口。 “昨夜伤口有些深,如今止住了,老臣这就给陛下拆纱布……” “别!” 卫澄听到这个立马打断冯御医的话,“朕还不想拆纱布!” “这……”御医哪里知道卫澄这些小心思,只是看到她脸上的慌张,大概也猜到一些。 “朕觉得好玩儿,不如就不拆了吧……” 卫澄小心试探着,把自己包扎后的手臂往后藏。 等会臭狐狸还要来逼着她批阅奏折,可不能被拆穿了。 “即使如此,那便依着陛下吧。”冯御医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临走之前,还提醒了一句: “过几日说不定天气转凉,陛下要好好注意身体,莫要着凉了。” “好。”卫澄对此截然不在意,看着手里的糖罐子,转了一个话题,“冯御医,下次还有糖吃吗?” “若是陛下十日之内不生病,自然是有的。” “那一言为定!” 一罐糖就能让卫澄开心,甚至对迟景珩先前威胁她的不安也给驱散了,连带这晚膳胃口都好了不少。 卫澄还害怕迟景珩又过来,忙着让封丘去外面蹲。 “放心吧,咱家打听过,摄政王离开大殿之后就出了宫,如今还没有回来的消息。” “那就好,那就好。” 卫澄拍了拍胸脯,又多吃了几口肉。 若是迟景珩不来,说不定她就能逃过今夜要批阅奏折的事,说不定还能睡个好觉。 有句老话叫“怕什么来什么”,正当卫澄已经擦拭好小脸和小手,准备要好好休息,就听到一声通报。 “摄……” 不过就有一声,随后了却无声,可在这样静谧的夜晚也显得如此令人害怕。 卫澄抓着被子的手都开始抖了。 就像有潜意识的反应一样,她保持姿势不动,屏住呼吸,想要听听到底有没有脚步声。 房门已经紧锁,就是为了不给他硬闯入的! 谁料,卫澄等来的不是门被撞破的声音,而是封丘的声音。 尖锐带了一点讨好,对着外面的人作揖道:“摄政王。” 大晚上的,说出这三个字就有一种渗人的感觉,卫澄慌不择乱,直接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面,真想原地消失。 迟景珩看着这已经灭了大半的灯火,便知道那小家伙又在偷懒了。 “陛下呢?”迟景珩故意不进去,在外面与封丘聊了起来。 “陛下她……”封丘咽了咽口水,眼神也开始躲闪起来,“陛下她今日服了药,说是倦了,如今已经歇息了……” 说这话的时候,封丘一直对迟景珩摇头,脸上用难以言表的表情来表达。 陛下哭闹跟小孩一样难对付,封丘夹在二人之间,此刻只觉得头大。 “既然如此,本王知道了。” 迟景珩颔首,看了一眼门口,封丘就殷勤的把门打开。 哎哟,这门今日换新可花费了好大的功夫,可不能再弄坏了。 卫澄只听到一声开门声,动作轻轻,就跟封丘平日进来前的声儿一样。 她小声试探一问:“封丘,臭狐狸是不是走了?” 这一瞬间,也不知道迎面吹了一阵什么风,卫澄只感觉到眼前的烛火都被点燃,屋内亮堂起来。 而这屋子的中间,一身玄衣的迟景珩站在她的面前。 身形秀颀挺拔,宽肩窄腰,光是站着,矜贵与疏离感并存,更是让她胆战心惊。 “陛下,何为臭狐狸?” 迟景珩一声讥笑,语气到底没有了先前的轻言细语,冷得让卫澄打了一个冷颤。 “就是……就是……”卫澄真想咬舌自尽,眼珠子一转,低着头撒谎起来,“就是封丘给朕找来的小狐狸,说是讨朕高兴的……” 她咬着下唇,说这话的时候已经面红耳赤。 本就不会撒谎,如今真像是站在油锅之上,把她的心煎熬着。 “看来陛下身边还有品性不好之人。” “嗯?” “微臣就离开了两个时辰,陛下就还学会了撒谎,说罢,谁教坏了陛下?” 迟景珩慢慢朝着她走过来,语气轻轻,却意外骇人。 卫澄哪里受得住,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靠近,眼眶又红了,吸了吸鼻子,乖乖道歉。 “朕错了……” “哦?陛下何错之有?” “朕……朕说你是臭狐狸,不是旁人说的,也不是旁人教的……” 卫澄就差把自己的脑袋埋到被子里面了。 比起这个,她更怕迟景珩又把自己身边照顾的人带走。 就像刘嬷嬷那样…… 第66章 怪我 “陛下为何说微臣是臭狐狸?”迟景珩挑眉,把她埋在被子里面的小脑袋拎起来,“可是在嫌弃微臣?” 卫澄不敢说话了,抬头看他,泪眼汪汪的,“朕没有……” 她哪里敢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自然也是害怕的。 “世人皆说微臣手段残忍性格暴戾,便是那三岁稚子听了微臣的名号也要哭爹喊娘,陛下也是这样想的?” 迟景珩扣着她的后脑子,逼她看着自己,语气虽说很轻,更像是威胁。 卫澄哪里敢说话,支支吾吾的,只能回答两个字。 “没有……” 就算有,她也不能说出实情。 迟景珩笑了,笑声也是瘆人。 他看着卫澄水洇洇的眼睛,那恐惧的模样,更是觉得有趣。 卫家的所有人,也就只有卫澄能够那么有趣。 “无碍,陛下还要伴着微臣许久,可不能这个时候就怕了。”一切都才刚刚开始,若是现在都受不了,日后可要怎么办呢? 卫澄听不懂他的话,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什么叫伴着他许久? 她难道真的要跟迟景珩一直这样相处吗? 卫澄还在思考,而那边的迟景珩已经松开自己的爪子,站起来看她。 “陛下莫要磨蹭了,若是现在还不抓紧时间,只怕今夜又要挑灯夜战。” 这几天堆了不少奏折,这样下去,可怎么看得完? 卫澄自知自己逃不掉,哼唧一声,给他看自己的伤,“冯御医让朕好好休息,还说了不许操劳……” “冯御医还说陛下不能总吃糖,怎的陛下还收了冯御医的糖罐子?” 迟景珩挑眉,一句话把卫澄的小秘密戳破。 卫澄下意识去抓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糖罐子,心里紧张死了。 “你!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冯御医私下给朕糖吃? “因为冯御医进宫带了什么东西,微臣都知道。” 迟景珩眯了眯眼,看着她放在枕头底下的东西,还有那副看着紧张的神情,目光黯了几分。 不就是几颗糖,紧张得好似他会偷一样。 可笑。 迟景珩收回目光,去另一边等着卫澄从床上爬起来。 他耐心不多,这件事情封丘更是知道不过。 待迟景珩离开房间,封丘就直接跑进来,催促卫澄起身,免得惹怒了摄政王。 卫澄到底是被吓唬了一次,握住自己的糖果罐子,思来想去,还是贴身放在身上比较好。 免得真的被人偷了去。 就在迟景珩快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卫澄终于出现了。 低着头不敢看他,磨磨蹭蹭的走到案几前。 每次来都是如此,上面堆满了奏折,若是再高一些,说不定比她还要高了。 与之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案几后面有两张椅子。 卫澄看了看椅子,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迟景珩,最后在看了看封丘。 “既然陛下手不舒服,今日微臣执笔,替陛下分担。”迟景珩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来说道。 卫澄:“其实朕的手……”好了! 我的手已经好了!我才不要你坐在我的旁边呢! 迟景珩已经走到她的面前,不允许她多说一句。 “陛下,受伤就要好好养伤,微臣会理解的。” 言罢,人的手搭在卫澄的肩膀上,压着她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来。 卫澄哪里敢反抗?只能被迫坐在他的身侧,特地摆出自己受伤的手在抗议。 她不想干活。 封丘在旁看着他们,不敢言语,默默去研磨,尽量把自己的存在弄得尽量渺小。 卫澄在左边,迟景珩在右边。 一个弱小,一个高大。 卫澄瘦弱的身子,在迟景珩面前,看起来确实无助极了。 而他们这些人也只能看着,做不了什么举动。 只见,迟景珩拿起第一本奏折,一字一句念给卫澄听。 他声音本来就有些冷,不过念出那些生涩隐晦的字时,却能让卫澄感觉到舒服,甚至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 大部分奏折的内容与平常也差不多,大多数是旧事重提,不是哭穷,就是说天灾人祸无能为力,各地还有不少流寇作乱,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卫澄听着都有些压抑。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也知道朝廷的各个大臣实际上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儿,所以她就算知道也无能为力。 世间最可怕的莫过于此。 你知道百姓们过得很艰难,水涝年年有,干旱颗粒无收,流寇趁机敲诈……可你根本无法行动,甚至就算说了话也无人会听。 当初的卫澄觉得自己坐在这个位置要承受的是迟景珩的威胁,实际上她整日整夜都要接受那些内心的煎熬。 这才是最熬人的。 “朕不知应当如何去处理?”卫澄看着面前的奏折,用自己的左手放在奏折之上,扭头去问他,“若是摄政王的话,会让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今夜的卫澄不知道怎么开了窍,竟然与迟景珩讨论起了国事。 “陛下觉得微臣应当如何?”迟景珩拿着毛笔,语气也是淡淡的,猜不出他的心思。 卫澄歪着头,思忖一会儿,小声地回答:“朕不知,朕只知道你不会救他们的……” 她咬唇说出了实情,小心翼翼的看着迟景珩的神情,就像是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似的。 “陛下很聪明。”迟景珩面不改色,夸了她一句。 而手上的毛笔也开始动了起来,与平日一样,写的尽是一些废话,皆是无为而治。 “如此下去,凌霄还是会动荡的……”卫澄见他没有生气,又多说一句。 “动荡的是卫家的天下,与微臣又有何关系?”迟景珩停笔,熟练把奏折放好,又拿出了另一本,“陛下不会以为,摄政王要担当所有的罪责?” 他笑了,笑得无情,又带着一丝嘲讽。 “天下人只知道,凌霄是卫家的打下的江山,如今天下动荡,百姓不得安宁,难道怪我这个异姓王?” 言罢,他回头去看眼前的小家伙,轻蔑一笑,问道:“陛下如何看?” 卫澄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知。 甚至不知为何被卷入这场动荡之中。 更是不知,今后的路要如何走下去。 卫澄如今能做的,就是看着迟景珩,小心点戳了戳他的手臂,有点委屈的与他说: “朕又骗了你,其实朕的手好了,只是不想批奏折而已……” 可是这一次,她倒是想做些什么了。 第67章 真笨 平日,大多数都是迟景珩一个人在御书房处理这些奏折。 让卫澄没想到的是,迟景珩只会敷衍了事,与在早朝时一模一样。 她若是一个毫无实权的皇上,那么迟景珩就是一个有了实权却什么都不会做的奸佞。 可佞臣不仅只有他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藏在虚伪的身份之下。 如他所言一样,没了他,也会有其他的奸佞,也会把他如今的权力捏在手上,可能比他还要残暴。 至少卫澄觉得,迟景珩尚且没有坏到那种地步。 今夜,她感觉他就是一个局外人,站在最高处,看着凌霄这座大山倾倒。 而她不过是其中一个傀儡罢了。 手上的纱布被封丘揭开,看到的是白藕似的手臂,上面有一道不短不长的伤痕。 不难想象,昨夜到底流了多少血。 迟景珩只觉得那手臂白得晃眼,在烛火之下,弄得他有些眼睛疼。 还有那狰狞的伤疤,也令人着实不爽。 “陛下今日装病,为何到了后面不装了?”迟景珩懒散坐在椅子上,歪头看着卫澄。 卫澄撅着嘴,眼睛里看着奏折,实际上脑子都是在想如何回答他,想了一会儿,终于想一个好的理由。 “朕看着爱卿太辛苦,想要帮爱卿分担分担。” 她自顾自话,忘记用男声,更是在最后扭头看着面前的迟景珩。 四目对视,一瞬之间,气氛突然旖旎起来。 御书房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迟景珩看到卫澄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小小惊艳。 不过转瞬即逝,他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又在说谎。” 或许是自己在迟景珩面前出尽了洋相,卫澄倒是不在乎这些了,快速回头,揉了揉被他敲过的地方,小声嘟囔着: “是爱卿说朕会被百姓戳脊梁骨的,若是什么都不做,真的要于心难安了。” 她说完之后又开始咬唇,目光落到面前的奏折上。 生病的时候卫澄也看书,身边没有夫子,自然没人点醒。 身边没什么人陪着,只有一个刘嬷嬷,刘嬷嬷识字不多,也不能教会她这些帝王之道。 更别说,她也不是在皇宫长大,没有耳濡目染的环境,甚至每天睡醒,还以为是那个江南的小小院落呢。 “陛下想当一个明君?” “不是。”卫澄停下了笔,思忖一番,才说道,“朕只想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她说得真诚,并不像是假话。 迟景珩看着她纯净的模样,嘴角勾勾,“那就让微臣看看陛下的能力。” 原本以为等到的回答是卫澄的什么雄心壮志,却看到她摇了摇头,“朕才没有什么能力呢,最后还是要看爱卿才行。” 迟景珩愣了一会儿,没说话,目光落在她握笔的手上。 只是目光比之前要温柔许多。 他不知为何觉得卫澄说得那番话好听,甚至还有些高兴。 看看眼前的一个病秧子,若是卫家人都如此通透,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哦,不对。 有他在,卫家必然会落得这个下场。 —— 夜还很漫长,卫澄很努力的去批阅奏折,还是只弄了一小半。 她手上的伤虽然已经结痂,能够灵活使用,却也是受了伤的。 迟景珩难得看到卫澄勤奋一次,眯着眼看她能坚持多久。 实际上两个人坐得很近,他甚至能看到卫澄吹弹可破的肌肤,细腻白嫩,到底是在江南那种地方长大的。 恍惚间,迟景珩觉得自己记忆交错,应当还在别的地方见过这张脸。 只是无论自己回想,记忆也没有太真切。 却看到卫澄揉了揉自己握着笔的手腕,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太好。 “陛下若是困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迟景珩难得大发慈悲一次,想着小家伙身体不好,若是真的病倒,还真的是得不偿失。 却没想到,卫澄第一次执拗,想要再看一本,“朕觉得自己还行。” 摊开奏折,又抬头对封丘吩咐道:“封丘,给朕倒一杯浓茶吧。” “陛下,夜已经很深了,不如……” “无碍,朕觉得自己还能再看会儿。” 她声音都没了平日的活力,整个看起来病恹恹的。 “还有几个时辰就要早朝,陛下真的不要休息一会儿?” 卫澄好不容易想要努力一次,生怕自己明日就没有这样的心情了,赶忙多看几本,努力摇头。 “若是在早朝上睡着,打呼噜,磨牙,被大臣们耻笑怎么办?” 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卫澄,如今听到这些话,脸羞臊红了红。 “胡说,朕才不会这样呢!” “哦?明日在朝廷上打哈欠,还如何与那些大臣商讨陛下关心的国事呢?” 迟景珩方才看到卫澄在认真的写流寇整治之法,虽然生涩,却也是迈出了第一步。 她既然关心,明日自然在朝堂多说几句,虽然人轻言微,却也是一次大进步。 迟景珩知道这些都是无用功,只是看到她这般努力,又觉得好玩。 要是知道努力之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会不会躲在角落哭鼻子? 他都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了。 卫澄原本还不想睡,听到迟景珩的话,又觉得是应该好好睡一觉,免得明天都没力气说话。 封丘刚好倒好茶,还没递到卫澄面前,边听到卫澄的话。 “不喝了,朕要回去休息。” 封丘:“……” 等封丘反应过来,卫澄已经走到了殿外,真就精神满满,完全不像是平日病恹恹的样子。 迟景珩跟在她身后,他也走这条路回去。 夜晚的风有些凉,卫澄走得急,都忘记穿上披风。 一阵风吹过,她冷得缩了缩脖子。 下一秒,一件宽大的披风落在她的身上。 “自己都照顾不好的陛下,如何能够关心这天下百姓?” 迟景珩随手拿着披风出来,看着小家伙的身子被披风遮盖,就剩下一张白净的小脸。 脸是真的小,他的巴掌都能完全盖住。 卫澄被温暖包裹着身体,下意识想要打喷嚏,可迟景珩在自己的面前,又不敢。 憋是憋不住的,一声喷嚏声清脆,原本不想喷到迟景珩,推搡他一下,却重心不稳,要往后倒。 一阵慌乱之下,她落到一个温暖的胸膛里。 脑袋瓜子跟迟景珩的胸膛撞了一下。 “陛下,早朝还没开始,就打算对微臣下手了?” “还是用这样小的力道?” 迟景珩快要被她逗笑了,哪有人打个喷嚏都站不稳的? 真笨。 第68章 糖罐子 若是平日,卫澄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她在先前,做了一个最坏的决定,就是把糖罐子塞到了怀里,现在被撞到,只感觉被撞到好疼。 糖罐子虽说不大,却也是实打实的木头做的,此刻撞到迟景珩,连带着怀里的木盒子硌到了她。 那疼不知如何形容,一瞬间眼眶就开始红了。 “啧,这就哭了?”迟景珩低着头看她,脸上的笑收回去,蹙了蹙眉。 人小脾气还挺大,他不过是说了一句玩笑话,眼眶就这样红? 若是以后再说重一点呢?再疼一点呢? 可他哪里知道卫澄弄疼不是因为撞他,而是因为怀里的糖罐子。 她苦巴巴的从自己怀里拿出那个罪魁祸首,看着面前的他,“朕是被它硌到了,才没有哭鼻子呢……” 卫澄发觉自己来到京都之后,脾气总是会被迟景珩影响,之前是,现在也是。 可她不想哭的,也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变委屈。 现在拿出自己的糖罐子,也只是想要解释一番。 这盒糖罐子迟景珩略有耳闻,他要知道卫澄的全部,每一个进入大殿的人都要全面搜查,这些也逃不过他的法眼。 只是今日,发觉这个糖罐子怎么越看越碍眼? 不由分说地把卫澄手里的糖罐子夺走,迟景珩还没仔细看,听到小哭包的一句委屈的“喂”。 “怎的?陛下连看都不许微臣看了?” “这是朕的糖果罐。” “看来陛下很爱惜?” “那是自然!” 此刻身体的疼痛都比不上被迟景珩夺走的糖果罐来得生气,卫澄气鼓腮帮子瞪着他。 那是她喜欢的葡萄糖,还有九颗,她今日拿到之后很高兴,也只是吃了一颗都不舍得再吃了。 若是……若是全部被夺走,她一定要跟迟景珩搏命。 “那微臣就替皇上保管,若是明日早朝能够按时到,微臣就还给陛下。” 面对卫澄凶巴巴的模样,这边的迟景珩倒是平静,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带过,好像在说“我帮你拿”这么简单。 “不要,朕不要你保管……” 卫澄的声音都带着绝望,觉得什么东西落到迟景珩的手中,肯定会消失不见,说不定还会全部被毁掉。 她不要。 迟景珩看着她与自己叫嚣的小模样,眯着眼睛,当着卫澄的面打开了糖果罐。 “一、二、三……九,一共九颗,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卫澄也跟着仔细数着里面的糖罐子,一脸不知所以的看着迟景珩。 像是想要从中知道点什么,可是她却根本看不懂迟景珩为何让她如此。 “陛下回去睡个觉,明日早朝,微臣原数奉还,若是少了一颗,就掉一根手指头。”迟景珩说完,把糖罐子关掉,放到自己的衣袖里,“如此,陛下可满意?” 卫澄被他的话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更是不知如何回答。 在她的心里,虽然糖果很重要好吃,哪里有自己的手指来得金贵。 为何迟景珩打赌要用自己的手指头来赌,而且语气轻描淡写,像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 此时的封丘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卫澄自己的披风,看着他们说话,不敢过去打扰。 那番话自然是听到了。 “封丘可以为证,陛下快回去歇息吧。”迟景珩揉了揉卫澄的小脑袋瓜子,招呼封丘过来,“本王说的话,可曾听明白了。” “咱家明白,摄政王您放心吧。” 封丘走过来低眉应着,最后站在卫澄身后。 卫澄还是没有回答,想着自己的糖,又想着迟景珩的手指。 换句话来说,她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迟景珩的手指还在不在,她只想知道自己的糖果罐在自己的身边。 直到又一场风吹来,她冷得缩了缩身子,再抬头,迟景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里。。 旁边是封丘的声音:“陛下,早点回去歇息吧,摄政王不会骗您的。” 如今的摄政王要什么没有,断然不会因为一盒糖果发这样的毒誓。 卫澄没有回答,而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嘟囔着:“手指没了很疼。” 封丘没听明白,抬头看了一眼她。 “若是朕的手指没了,朕会哭的。”卫澄抬起眼神看着封丘,“可是他好像不在乎,难道,他不怕疼吗?” 她想起迟景珩方才说话的神情,只是不知为何,那一瞬间觉得他好孤独。 好似,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他在乎的东西似的。 封丘读不懂卫澄此时的话,倒是又劝了一句。 “陛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若是明日起不来,可就拿不到糖了。” 卫澄点头,把不该有的想法抛之脑后。 也是,她不应该去想他,而是应该想自己的糖果罐。 那是她的东西。 —— 迟景珩在寒风中回了自己的宫殿。 藏乐等待许久,手上是迟景珩珍藏的酒,嘴里说宫里御厨做的佳肴。 看到好友回来,他给迟景珩也酌了一杯酒。 “怎的每日都批奏折这么晚?你又不关心这天下社稷。” “那你为何总赖在宫中舍不得走,本就是江湖中人。” 迟景珩回怼,把手里的糖果罐放在怀里。 面前的藏乐笑笑,又饮了一杯酒,才慢悠悠回:“小爷我就好这口美酒,更喜欢这御厨做的菜,说白了,我就是来这里享福的。”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迟景珩,“那女子醒了,就在你的府邸中,你怎的一眼都不去看看?” 说来也奇怪,今日原本迟景珩说要去看看那日昏迷醒来的女子,可到现在仍然毫无动静。 迟景珩已经在藏乐面前坐下来,喝了一口酒,缓缓开口:“你上次你去的长青山可有白狐?” “白狐?”藏乐歪着头想了会儿,“或许要寒冬才能见着,应当是有的。” “那也快了。” 他说的是,寒冬也快了。 藏乐可不知那迟景珩肚子里面想的是什么,可不许他转移话题,硬是把话题转回来。 “那狐狸与我说的女子有何干系?你快说说,那女子打算怎么办?” 藏乐咆哮! 那女子整日问他摄政王在何处,他都快应付不过来才跑宫里躲的! 第69章 吃糖 迟景珩并没有回答藏乐的问题,一杯饮尽,他便回去睡了。 睡觉之前,还拿出那糖果罐子敲了敲,嫌弃的表情袒露无遗。 “啧,什么糖如此宝贵?还放在怀里护着?” 说是这样说,在睡前还是放在自己身侧。 迟景珩想,若是真的少了一颗,他没了一根手指也并无大碍,只是那小哭包不好哄罢了。 这夜漫长得很,卫澄睡前抱着一个手炉,喝了一杯热茶,才进了被子。 封丘看着她一直不开心的脸,在一旁不停规劝道:“陛下,睡吧,摄政王必然不是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朕知道……”卫澄撅着嘴,把脸埋在被子里,“封丘你出去罢,朕会乖乖睡觉的。” 卫澄关心的哪里是这个? 糖果没了,撒撒娇也能问冯御医要,可那是手指,若是手指没了,也不会再长出来。 她如此惜命,却没想到,世间居然有如此不要命之人。 迟景珩居然是个亡命之徒。 想到这,她缩进被子里面,对他的害怕又多了一分。 真怕下一次,迟景珩要的是她的手指。 —— 第二日,封丘正准备叫醒卫澄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醒了。 眼底青黑,明显是没睡好的模样。 “陛下,昨夜睡得可还好?” “不好,不好,朕真怕自己误了时辰……” 卫澄有气无力,想到梦里的迟景珩居然抓着她要砍掉她的手指,吓都被吓醒了,之后再也睡不着。 她以前少有这种睡不着的时候,这到京都才多少日,就整日被梦魇缠绕,弄得她都开始头疼。 “要不要咱家去召唤冯御医来……” “不必了,朕还要赶着上早朝。”卫澄打了一个哈欠,招呼着下面的宫女给自己换上繁冗的龙袍。 早朝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她今日不仅要拿回自己的糖罐,还要与大臣们博弈,想想就觉得脑壳疼。 以前也以为皇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也不会有什么烦恼,这会儿她天天都是烦恼。 早膳吃的不错,更是没有以前的胃口,匆匆上了轿,也不去金銮殿,而是堵在迟景珩的宫殿门口。 卫澄以前不知道,这一次来到他的宫殿,才发现与自己住的并不远。 难怪迟景珩说来就来,还那么勤快的来。 想到这样的恶魔就住在自己附近,真想把他打到冷宫去住,免得她整日做噩梦。 卫澄抱着自己的手炉,整个人昏昏欲睡,只能用脑子里面的胡思乱想,让自己别那么快困倦。 迟景珩还没出发,就听到下人来报,说陛下已经在外面侯着了。 他慢条斯理用着早膳,还想再晾一会儿,看看那小家伙能等几时。 只是那碍眼的藏乐哆哆嗦嗦从外面进来,嘟囔了一句“今日的风怎的如此喧嚣”,弄得迟景珩吃东西的心情都没了。 也是,天气那么冷,那小家伙还是受不得风的。 就好像自己养的小动物,如今在这狂风之中,他总不希望被折磨死了。 藏乐今日还有事要办,只等着等会出宫,看着迟景珩起身,随口一问:“这么早就去早朝啊?” “闭嘴。” 迟景珩冷着脸丢下一句,直接离开。 “大清早的谁又惹了他?”藏乐挠了挠脑袋,细想了一下,又自顾自嘟囔,“整个皇宫,也没有比你还大爷的,谁敢惹啊?” 直到迟景珩出去的时候,看到那轿子落在自己的门口,甚至也能想到今日上朝之前,大臣们耳边的话了。 宫中不乏眼线,甚至不止一家。 那些大臣恨不得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卫澄此举,自然有人拿来文章大作。 新皇畏惧摄政王,一大清早忍着狂风得带摄政王上朝,甚至不敢进摄政王的宫殿。 换做以前,迟景珩听到这些话,也会高兴一下,可如今来到轿子面前,却没想到心又是如此沉重。 封丘早就冻得不成样子,看到迟景珩,连忙行礼。 “摄政王,陛下已等你许久了。” “本王知道。” 没等封丘掀开车帘,迟景珩自己钻了进去。 他风尘仆仆,进来的时候带来一些凉气,卫澄哼唧一声,睡眼惺忪。 还没等卫澄说话,迟景珩先开了口。 “陛下今日真早。” 他看着面前抱着手炉缩成一团的卫澄,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复杂。 卫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是打了一个哈欠,有气无力的看着他。 “朕没迟到,今日起的很早。” “……嗯。” “你没有把糖果罐弄丢吧?” 这句话响起,迟景珩沉着脸把怀里那糖果罐拿出来,递到她的面前。“请陛下清点,微臣一言九鼎。” 谁料,卫澄却没有打开,而是看着他的手,笑了笑。 “甚好,如此一来,爱卿的手就没事了。” 她打开糖罐,拿出来其中一颗,递到迟景珩的面前,对他说道:“朕昨夜睡不好,后来想到,其实糖果并不重要,可是朕不想爱卿的手被砍掉……” 卫澄眼神略过迟景珩的手,心总算是落下来。 迟景珩没动。 只是看着她小手上的糖果有些出神。 昨夜还害怕自己偷糖果的小皇帝,今日要给他糖果。 为何有一种鸿门宴的感觉? 他尚未查清卫澄背后真正的势力,对她总是带着审视的目光。 可今日,他似乎讨厌不起这样的小哭包了。 “你为何不接?”卫澄又朝着他的方向推了推。 这会儿,迟景珩才动了动,用手指捻起她手心的糖。 他指尖带着凉意,碰到卫澄的手心,弄得卫澄有些痒痒,快速把手缩了回来,放在手炉上。 “多谢陛下。”迟景珩敛目,把糖放在自己嘴里。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不知为何到了他的身上,卫澄又觉得有些好看。 她不应当觉得坏蛋好看的,却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既然朕拿到糖罐,就先走了,不然早朝误了时辰。” 卫澄抱紧自己的手炉,说话的时候还有些不自然。 迟景珩低头,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退下,从轿子里面出来。 一时间,外面的狂风把他包裹住,拉回来他一点点思绪。 嘴里的糖是甜的,葡萄带着糖霜的味道席卷他的味蕾。 本来这是迟景珩最讨厌的甜味。 可今日,好像并没有想象的讨厌。 他抬头,卫澄的轿子已经快消失在转角。 第70章 表现不错 今日的大臣们一早来到金銮殿,每个人眼角都带着笑意。 方才来的时候就已经听说,那小皇帝在上早朝之前,就已经被摄政王教育了一顿。 一大早就在摄政王的宫殿等候。 先前有人说摄政王还护着小皇帝,如今谣言不攻自破,更是想到前面几个皇帝,忍不住猜测,这病殃殃的新帝到底何时会被推翻? 众所周知,摄政王好像最喜欢卫家的血脉,如今直系血脉就剩下卫澄一个,更是想到先前被贬到苦寒之地的支脉,亦或者,立别人为王…… 人到了这个时候,没点欲望就是胡扯,心里藏着什么小心思,众人都清楚得很。 只是,迟景珩到底还握着兵权,所有人只能按兵不动,等待最佳时机。 看着面前的小皇帝,就差“目中无人”四个字摆在眼前。 卫澄确实没有休息好,现在有点昏沉,喝了一口浓茶,到底是精神了些,看着下面的大臣,每个人都摆着架势,便也知道,今日又是一番硬战。 她不说话,等着迟景珩到。 估摸一刻钟的功夫,迟景珩姗姗来迟,与平常一样,坐在她旁边的屏风后面。 原本喧闹的大殿,也因为迟景珩的到来渐渐安静下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迟景珩才是身着龙袍的天子。 开始的钟鸣响起,卫澄看了一眼迟景珩,才开始说了话。 不知为何,有他在,自己也会安心一些。 大臣们和往日一样,一开始就把先前许久的事情翻来覆去的说,这边国库告急,那边天灾人祸,戍边还有战乱不止。 卫澄听到就觉得头疼,也是第一次,抓着扶手撑着自己努力听下去。 昨夜迟景珩对她说的话影响颇深,她身上流着卫家的血,给了她锦衣玉食的生活,也要尽自己的能力做一点事儿。 终于到一个臣子提到流寇,卫澄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流寇趁乱打劫,可以让各州知府派出官府联合镇压,如何?” 她说得小声,有些底气不足。 御书房有凌霄的领土地图,卫澄仔细研究看了之后,才发现流寇作乱的地方在三州中间,专门欺负过往商客。 其中还有江南。 毕竟是自己以前住的地方,她有些私心,若是能为江南百姓做些什么, 也是好的。 没想到她才开口,身边的人不断的抨击过来。 “陛下,如今军队不齐,就连军饷已有三月未发,若是这些都办不到,又如何能够围剿兵强马壮的流寇?” “陛下,这些年国库一直亏空,根本没有多余的银子啊!” “陛下,依臣之见,不如加重赋税,解了这燃眉之急?” “不可!陛下,天灾让百姓颗粒无收,赋税却年年加重,只怕到时候民怨……” …… 每个人一声“陛下”,卫澄的脑袋越来越乱,看着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真的就成了哑巴。 迟景珩颔首看着面前的大臣,嘴角勾起一丝讥讽。 再回眸,小哭包已经开始束手无策,呆愣在原地,显然是被吓着了。 本应不说话的迟景珩,不知为何,看到卫澄这副模样,又有些不忍心看着她哭。 踌躇再三,他还是开了口。 “那些流寇不就是行走的金子?剿后的银子转为军饷,粮草兵马也可归顺我凌霄,此举,可行。” 他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穿透力,让所有人都听得到。 “摄政王……” “行了,若是这些都办不到,倒也没什么用处,若是一点儿都不能为陛下分忧,还不如砍了去。” 迟景珩最烦这些只长嘴的大臣,此刻嘴里的厌恶毫不遮掩。 这样的事情在朝中也不是没有,大家亲眼经历过血溅当场的一幕,更是知道迟景珩的脾气古怪,马上缄口不言。 语言简单粗暴,真就是一句话威慑众人,就连卫澄也被他此举弄得有些惊讶。 她本来以为迟景珩只会欺负人呢……而今日,怎么有一种在帮她的感觉? 想到这里,又想到他昨日冷淡的模样,咬着唇摇头。 或许是他有别的想法,亦或者他也贪图那些流寇的银子,不然也不会这样说话。 对!就是这样! 卫澄拳头握紧,重新把自己心里的迟景珩定义为坏蛋,绝对不会让他成为好人那一派。 迟景珩开口之后,大臣们话语就少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整个宫殿都鸦雀无声,卫澄也懒得继续下去,眼看着哈欠一次比一次多,直接散朝了事。 她有些睡眠不足,眼底的青色明显。 还没上轿时,看到迟景珩朝着她走来。 “今日表现不错。”他看着面前的小矮子,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尚未反应过来,还有些迷糊的卫澄听得不是真切,抬头看着他,“爱卿说什么不错?” 卫澄咬着唇,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自动把迟景珩这句话转变成“今日的糖不错”,嘴角勾勾看着他。 “朕也喜欢,若是爱卿觉得不错,下次朕再让冯御医多给一些。” 她不知为何今日心情很好,好似觉得迟景珩都比平日要温柔一些,卫澄知道皇宫的规矩,当一个人做了好事,就可以得到赏赐。 可她虽说是皇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只有怀里糖罐。 眉头紧锁,小脸又开始皱成一团。 迟景珩还以为她在为什么东西苦恼,只看着她又拿出了自己的糖罐。 “喏,既然你喜欢,朕再给你一颗。” 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些委屈,甚至递给迟景珩的时候,还有些犹豫的样子。 迟景珩眉眼温柔了一眼,看着她手里的糖,摊开手心。 “可陛下不是最宝贝这糖,为何要赏赐给微臣?” “不知道。”卫澄摇了摇头,把糖放在他的手心里。 “一开始不想让爱卿没了手,可是现在又觉得糖很好吃,你若是喜欢,朕也想给你也吃一吃。” 卫澄儿时有一段时间吃什么吐什么,经历过这样的苦难后,她每次吃东西都会很珍惜。 糖果也不例外。 而这得之不易的糖果,竟也舍得大方一次。 还是给迟景珩的。 迟景珩看着手里的糖,语气也柔了一些。 “遵命,微臣会好好吃的。” 第71章 活下去 卫澄跟着封丘回了大殿,没看到迟景珩此时的表情。 直到进了轿子,她才长舒一口气,慌忙把手搭在手炉上。 不知为何,在迟景珩的面前,她总会变得好奇怪,下意识把自己的糖分给他就算了,竟然心底生出他好可怜的感觉。 论起可怜,在这皇宫之中,她才是那个可怜的家伙吧? “也许…也许只是今日他在早朝上替我解围,我才这样的……” 卫澄又把自己的糖罐拿出来,仔仔细细数了数,犹豫再三,拿出了一颗放在嘴里。 葡萄味蔓延在嘴里,她那拧紧的眉也慢慢舒展开来。 也罢,就当是讨好摄政王吧,说不定他高兴,刘嬷嬷也会快点回到自己身边…… 她就这样想着,然后在轿子上找了一个姿势睡过去。 回到大殿时,封丘在下面喊卫澄都听不到回应,急得他马上掀开帘子,看到卫澄已经睡着了。 想来也是,昨夜连夜批阅奏折,今日又起得那么早,犯困也是正常的。 正当封丘想让人把卫澄抬进去的时候,卫澄就醒了。 “封丘,不必麻烦了,你来扶朕就好。”卫澄伸出自己的小手,想要封丘搭她一把。 她还是不太清醒,走路也跟着摇摇晃晃的。 上朝那么久,原本回来应该吃些东西,可封丘不忍心见她太困,帮她褪去外袍,想要伺候她歇下。 “嗯……封丘,你出去罢,朕想自己来。” 卫澄看着封丘想要伺候她更衣,下意识退了几步,人也慢慢恢复理智。 大内总管就是皇上身边的人,贴身伺候是常有的事,可封丘似乎一直没有贴身照顾过卫澄。 因为她不让。 “陛下,您太困了,咱家帮您换衣裳,这样好睡一些。”封丘毕恭毕敬应着。 这些本就是他应当做的,这些话说出来,也自然得很。 “不必了,你出去罢……” 卫澄又下了逐客令,不看封丘到底还在不在,已经自己走到龙榻边上。 皇上的命令是绝对的,封丘不敢多言,慢慢退了出去,留下卫澄一个人。 她胡乱把衣袍扯开,腰带滑落,身上仅穿着一件里衣,整个人钻到榻上,盖上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到底还是太高估自己,要是每天都熬夜,还要早起,是个人都受不住。 卫澄嘟囔一声,疲惫感让身子快速进入沉睡。 迟景珩按例处理好朝上的事情回到自己的宫殿,竟然不知为何,突然想要去看看那小家伙在干嘛。 本来两个人的宫殿也足够近,他过来并不耗费多少时间。 进来又看到熟悉的一幕,封丘每次都在殿外候着。 “陛下呢?” 还没等封丘作揖,迟景珩就已经先开口。 “陛下下了早朝就歇息了。”封丘低着头回答, “你怎么不去伺候着?”迟景珩看着封丘,隐隐约约有了责怪的意思。 封丘哪里抵挡得住迟景珩像审问犯人一样的审问自己,毕恭毕敬的回道:“回禀摄政王,陛下不让咱家伺候,说要自己来。” “她自己来?一个喝水都能摔倒的,还能如何自己来?” 迟景珩冷笑一声,像是数落卫澄的不是,又像是责怪封丘的不用心。 封丘额头都被他这句话弄得起了一层细汗,咽了咽口水,紧张的看着面前的迟景珩。 “咱家也没有办法,是陛下的意思……”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更别说封丘只是阉人,本就是奴才,哪里有强迫主子的道理? 迟景珩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本想进去,突然感觉到一阵风袭来,又停下了脚步。 他身上带着寒气,贸然进去也不好。 罢了。 迟景珩回头,对封丘吩咐道:“刘嬷嬷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太医说已经在慢慢恢复,就是额头上……”封丘欲言又止,“咱家想刘嬷嬷头上的伤好了在让她与陛下见面,不然陛下会伤心的。” 若是让卫澄知道,她离开之后,迟景珩还去审问了一次刘嬷嬷,让刘嬷嬷受了伤,指不定要闹一次。 封丘在处理这方面倒是机灵,不然迟景珩也不会让他待在这个大内总管的位置上。 “让她回来吧,陛下伤心好过身边没人照顾。”迟景珩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语气平淡,也听不出什么悲喜,“她要闹,就让她来找本王,一切责任,本王担了。” 说完这句话,迟景珩便离开了。 本就习惯当一个坏人,这一次不知为何,居然有了一些愧疚。 只是刚才,卫澄的脸在自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今日在金銮殿,她明明害怕自己,却要主动给他一颗糖的可怜模样,甚至还对他露出一种心疼的表情。 不知为何,迟景珩想起来就有些郁结。 就让她喜欢的刘嬷嬷回来,当做那颗糖的感谢吧。 —— 迟景珩一离开,封丘就派人去请刘嬷嬷过来。 在陛下身边伺候,就已经不再是那个江南的刘嬷嬷了。 不仅是皇上的奶娘,还是一直照顾皇上的贴身嬷嬷,身份也算得上跟封丘平起平坐之人。 封丘一直没跟刘嬷嬷接触过,这会儿相处也是带着试探的。 刘嬷嬷的额头还缠着纱布,刚来到大殿,对这里的一切都生疏,倒也随和。 后来看到封丘,动作神态都是带着尊敬的。 “这些日子,辛苦封总管照顾陛下了。”刘嬷嬷头上带着伤,看到封丘,给他行了一个大礼。 “这是哪里的话?照顾陛下本就是奴才们的职责,没有辛苦什么不辛苦的。” 封丘受不得此等大礼,连忙去把她搀扶起来,轻声在她面前说:“今后咱们就是一起照顾陛下的贴心人,有些事情还要麻烦嬷嬷。” 刘嬷嬷原本情绪稳定,直到听到封丘这句话,难免湿了眼眶。 当年她带着卫澄离开这皇宫,却没想到,还是回来了。 卫澄不知这些,只是在梦中感觉到有人帮自己掖被子,又帮她调整了一下睡姿。 就像是在江南的那个院子里,每天夜里都会发生的事。 “嬷嬷……”卫澄呢喃一声,转了一个身,往那个舒服的方向蹭。 刘嬷嬷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卫澄,伸手去碰了碰她的脸,生怕这一切都是梦。 “在这皇城之中,嬷嬷这次也护不住你了,一定要活下去啊……” 卫澄出现在京都,那沈家也应该行动了。 到底是没能阻止这一切,还是把她放在漩涡之中。 第72章 身份有别 卫澄这一觉睡得很沉,隐隐约约听到别人在身旁耳语,却没有烦躁的感觉。 她睡醒了,被子里面还是带着暖意的。 其实大殿不冷,甚至封丘还会让人给她点炭,可如今还没有冬日呢,这样难免会感觉到有些闷,自然开着窗户透着气。 她睡觉还是一个爱动的,每次半夜都会踢被子,总是后半夜就开始发冷。 到底是好久都没有睡得那么沉了,她揉了揉眼睛,看着殿内富丽堂皇的装饰,还是莫名有些伤心。 是皇宫里面呢,她仍是那个胁迫逼上位的皇帝。 忽地,听到耳边细细碎碎的声音,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地熟悉。 “下次这个糕点就不必上了,午膳还未用,怎的能让陛下一直吃糕点果腹?” “蜜饯只能下陛下吃药的时候呈上来,其他时候还是少吃为好。” “对了,先前让你们去内务府拿的东西放在何处?” …… 卫澄听得都有些不真切,就好像是在梦里一样。 她有些着急下床,甚至忘记穿鞋,也没有披上外袍,只知道跑出去,跑出去就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中了。 刘嬷嬷今日到大殿不过一个时辰,已经开始按照卫澄平日的习惯布置起来了。 原本这里冷冷清清,如今倒是多了一些雅致的玩意儿,也显得更有人气些。 她头上还有纱布缠绕着伤口,可整个人也是神采奕奕的,跟当初卫澄见到的判若两人。 “嬷嬷……”卫澄轻轻喊出声,眼眶泛着红。 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地板的凉意从脚底钻入,她甚至都忘记了冷。 “陛下,怎可这样出来?” 刘嬷嬷看着卫澄穿着轻薄,更是害怕她的女儿身被人瞧见,立马对身边的宫女太监下达命令。 “你们都出去,顺便把门关上。” 说完这句话,她快步走到卫澄的身边,将她的身子挡在自己的身前。 “陛下,快回去穿上衣裳,别着了凉。” 刘嬷嬷一靠过来,卫澄直接把她紧紧抱住,“嬷嬷,那大坏蛋终于把你放出来了吗?” “陛下,慎言。” 到底是在皇宫中待过的,刘嬷嬷脸上没有任何笑意,把卫澄从自己身上分开,缓缓说道:“摄政王替老奴养病,并没有对老奴下手,知道了吗?” 以前,刘嬷嬷从未按照宫中的规矩约束卫澄,可今非昔比,再也不能让她如此任意妄为了。 更是为了以后,为了卫澄能够顺顺利利活下去,她会拿出当年自己在皇宫学到的一切,现在全部教与卫澄。 第一步,就是不能再把她当做奶娘。 “嬷嬷……”卫澄小脸立刻垮下来,就像是被抛弃的小狗,想让她抱抱。 “陛下,老奴伺候您更衣。” 比起卫澄,刘嬷嬷到底理智了很多,催促着她进入里屋。 卫澄有些失落,她想象中与嬷嬷团聚可不是如此冷漠的交谈,甚至有些小小的埋怨起来。 “嬷嬷,是不是臭狐狸威胁你了,所以你才会变成这样?” “陛下!” 刘嬷嬷听到卫澄这般说话,眉头紧拧,语气也跟着严厉了几分,“如今陛下是天子,老奴与陛下身份有别,陛下不许再如此了!” 才说完,卫澄眼眶打转的泪滚落下来,咬着下唇看着嬷嬷。 这是委屈极了才会有的模样。 嬷嬷就算心疼,也知道这是必须走的一步,拉着卫澄回到龙榻上。 “若是陛下还认老奴这个奶娘,就听话,日后就当老奴只是一个贴身照顾你的奴才。” 言罢,她蹲下来,伺候卫澄穿上鞋袜。 这是新鞋,不同于之前那双,这双加上了一点里绒,不仅更加暖和,还更加合适卫澄的脚。 当初卫澄害怕别人知道自己是女子,故意把尺码往上了说,走路都有些不舒服。 如今嬷嬷回来,立马给她换了适合的鞋。 穿好鞋后,嬷嬷抬头,看到卫澄虽然止住了泪,可脸上还是那副表情,语气比方才柔了一些。 “御膳房做了陛下最喜欢吃的菜,请陛下去用膳吧。” 卫澄抬头,看着她额头上缠绕的纱布,问道:“那日我去见你后,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嬷嬷没回这个问题,转而说道:“老奴伺候陛下更衣。” “我这些日子都很乖了,他为何还要对你用刑?” “我都按照他说的,每天批阅奏折,也乖乖上朝,做个乖乖的皇帝,他为何都不肯放过你?” 卫澄一字一句,一边说一边哭。 她脑子里面想了好多迟景珩欺负嬷嬷的理由,每一条都是跟自己有关的。 可他说了,自己做的很好。 为何做的那么好,还要欺负她的嬷嬷? “陛下,老奴的伤,是自己弄的,不关摄政王的事!”刘嬷嬷在卫澄的面前跪了下来,“陛下,摄政王真的没有对老奴用刑……” 这个节骨眼上,最不能够的,就是卫澄与迟景珩有间隙。 她最了解卫澄,真的很害怕这孩子在自己的面前做傻事。 卫澄看着嬷嬷跪在自己面前,胡乱的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心疼的把嬷嬷扶起来。 “没事的,日后朕会替你做主,只要有朕在,便不许旁人欺负了你。” 就算是她最害怕的迟景珩也不行。 —— 很快,夜悄然降临。 迟景珩才刚刚回宫,听到下面的人来报,说卫澄从下午开始,就已经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了。 “哦?”迟景珩小小惊讶一番。 他本以为那小家伙还要跟自己闹闹脾气,罢工不干,又要闹腾几天,却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迟景珩的身后还跟着藏乐,看着他又要去那什么劳子御书房,隐约不悦起来。 “我说,你不会今夜又要通宵达旦跟那小皇帝在御书房干活吧?” “摄政王的职责不就如此?” “哎!今夜不会又让我等你回来吧……” 藏乐还没有说完,迟景珩已经抬脚离开,给他留了一个背影。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与往常别无二致。 只是几个月前,这里只有迟景珩一个人,而今日却是皇上亲自批阅奏折。 那小小的奏折山被她消灭了一小些,身边不再是封丘,而是刘嬷嬷帮她研磨。 “看来陛下今日开始奋发努力了?” 迟景珩语气轻轻,慢慢走到卫澄的面前。 第73章 舔舐 若是以前,卫澄听到迟景珩的声音,总会流露一些小动作。 下意识低头,亦或者不自在地往别的方向挪动。 可今日没有,她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就跟他就跟不存在一样。 刘嬷嬷还想着给迟景珩行礼,被他招手拦下,又让刘嬷嬷先出去候着。 小家伙一生气就不爱说话,迟景珩自然清楚得很。 看来,这一次也气得不轻。 卫澄的身侧没有椅子,换做是平常,封丘会准备好两张椅子,等待着他的到来。 这一次没准备,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刘嬷嬷没准备,二是卫澄不许她准备。 如今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迟景珩随手拿起一张椅子,放在卫澄的身侧,看着她鼓起腮帮子,往另一个方向挪了几寸。 在生气,还很生气。 他亦不说话,只要坐在她的身边就好。 那刘嬷嬷倒是会照顾人的,卫澄的旁边还有糕点,是他先前在皇宫没见过的款式。 不过看这样式,应当是江南那边的糕点。 大抵是因为刘嬷嬷在,平日卫澄绝对不会剩下的点心,今日倒是有一个只吃了一半。 也不知为何,迟景珩平日看着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今日倒是想要吃一些。 他没动,看着卫澄暗暗跟自己较劲。 刘嬷嬷又回来了,给他带了一杯茶,是平日他的口味。 这一切都被卫澄看在眼里,特别是刘嬷嬷给迟景珩上茶时,真的很想说,不要给这个臭狐狸茶喝。 可她说什么刘嬷嬷都不会听的。 迟景珩在她面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随后,刘嬷嬷离开了。 她进来只是奉茶,无法再多做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卫澄终于开了口。 “你还来做什么?难道你不会心虚的吗?” 自己在脑子里面重演过无数遍,如今到了他的面前,气势莫名灭了一半,更别说语气甚至还带了一些娇嗔。 不像是质问了。 她是真的生气,平日一口一个爱卿,今日都用上了一个“你”。 明显的质问口吻。 “怎的?陛下不就是觉得微臣目无王法,以下犯上,其心可诛,做这些事情又如何?” 迟景珩眯着眼,一脸轻松的看着面前的小家伙。 想看看她能够如何跟自己对抗,更想看看,她气急到底能做些什么事情来。 光是哭鼻子可不行。 卫澄被他这番话懂得无法开口,话卡在喉咙,眼眶都红了,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确实觉得迟景珩目无王法,以下犯上,可是不能诛了…… 如今凌霄能够平衡,正是因为有他在。 反倒是她,在不在都可以,只是因为身上流着卫家的血脉,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可心里的委屈憋了许久,从下午看到刘嬷嬷的伤开始,她就难受死了。 “你难道就只会欺负弱小吗?”卫澄笔也不拿了,就这样看着他,软趴趴的问着。 这句话,就连质问都算不上了。 “欺负弱小?”迟景珩看着她红了一圈的眼眶,轻嗤一声,“陛下是承认自己弱小了?” 前不久还在他的面前摆谱,他一句话不说,这会儿受伤的是她,要哭鼻子的也是她。 “朕本来就不是当皇上的料……”卫澄语气都开始激动了,“我当初是被你抓来京都的,是你抓来的……” 她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到了最后控制不住,就在他的面前哭了起来。 那么多年,她都忍了。 从江南被人抓到京都,一路上做了许多自己根本不敢想的事,还要撒谎骗人……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若是现在在江南,她大可睡到自然醒,醒来跟刘嬷嬷撒娇,偶尔出去走走,好好度过自己的余生——反正,就不是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 眼泪糊了脸,迟景珩下意识发现自己想给她擦泪,甚至来的时候都多带了一张帕子。 可他还是按捺住自己的心思,面上并无表情。 “所以,陛下觉得江南就是一个好地方?” “陛下为何不想想,如今局势紧张,江南远离京都,有心人知道陛下是卫家的血脉,此事挟天子令诸侯,在江南自立为王,您还能平安吗?” 迟景珩又笑了,摇了摇头,“只怕到时候,陛下的身子骨受不了连日的战乱,早就陨了。” 他说得轻松,局势也看得清明。 唯一不知这天下动荡的人是卫澄而已。 一个被人藏起来的小家伙,真的以为江南就是人间仙境,真的可以像平凡人一样活着? 卫澄听着他的话,整个人愣住了。 她在思考,思考迟景珩说的话,心凉了一大半,攥着自己的衣袖,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才好。 在此之前,她根本没想过国事,更是觉得,自己没有了野心,旁人也不会来打扰她…… 眼泪倒是止住了,却还是瞪着眼睛看着他。 迟景珩饮了一口茶,满意的眯了眯眼睛。 那刘嬷嬷确实如卫澄所说,会照顾人,这茶他很满意。 旁边小哭包止了哭,他看着那一脸泪痕,只觉得太丑了。 他不喜欢丑的东西。 脸上的眉头紧拧着,终于找到理由从自己的怀里拿出准备好的帕子。 卫澄还在怄气呢,哪里会想到面前的凶神恶煞拿着帕子出来,还给自己擦脸。 面前的迟景珩蹙着眉头,整张脸好像都在表达一个意思:这哭得也太丑了些。 她还想自己蹭掉眼泪,却被他抓住了手腕,“怎的?帕子不要,还要用手去蹭你那脏兮兮的脸?” 果然,就是嫌弃她脏了。 “我才不脏呢……”她回嘴,甚至都忘记了自称自己“朕”。 “嗯,现在就不脏了。” 迟景珩被她这幅模样弄得哭笑不得,知道她有些蠢笨,也不知道会蠢笨到这个地步。 这语气听着就像是嘲笑人,卫澄气鼓鼓的,看着他放在自己面前的手,真就气上了头,不由分说去咬他的手指。 真就用尽了全力,直到那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嘴里,她才愣了神,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再抬头,看到迟景珩面无表情的脸。 “微臣竟然不知道,陛下还喜欢啃微臣的手指。” 卫澄这才发现她咬了人,慌乱把他的手从自己嘴里扯出来,立刻低下头,脑子一片空白。 真想这一切都是梦,但是嘴里的血腥铁锈味不会骗人。 她真的咬了人。 迟景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第一次刷新对卫澄的战斗力。 兔子逼急了会咬人,眼前的小家伙也会,咬的力道不小,只是咬破了皮,并无大碍。 “朕……朕不是故意的……” 卫澄开始慌了,看着他渗出血丝的手,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心里乱得不行。 她会不会真的要死了…… 当初封丘与她说,迟景珩有次生气,在金銮殿上当众杀人,那臣子的血溅了一地,而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简直就是冷血的大魔头。 现在就给她一种感觉,很可怕的感觉。 “罢了,陛下觉得微臣伤害了刘嬷嬷,今日也算是给刘嬷嬷报了仇,是吧?” 迟景珩把刚刚给她擦拭眼泪的帕子覆在自己受伤的手指上,语气淡淡的,就像受伤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不是这样的……”卫澄声音如蚂,更多的是害怕。 她一开始想的是好好与迟景珩说道理,让他日后不再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也不许欺负自己身边的人。 可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更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咬了他的手。 “可是微臣的手已经受了伤,要如何办才好呢?” 迟景珩眉头都不眨一下,看着被吓坏的卫澄。 于他而言,这些伤不值一提,就当是被小猫挠了一下。 可他就喜欢看卫澄在他面前害怕得畏畏缩缩的模样,看起来就好欺负。 “朕让冯御医给你治病,用最好的药……” “微臣要陛下治。” 迟景珩语气淡淡的,把手搭在那椅子上,给卫澄看着自己的伤口。 其实伤口不深,只是血比较多,看起来有些骇人罢了,可这样足以把面前的卫澄吓到。 “朕又不是御医,朕不会……” “那陛下把这血都舔干净,就当给微臣处理伤口罢。” 迟景珩那促狭的凤眼挑着看她,嘴角的笑带着戏谑,语气也是轻佻的。 嗯,让小家伙也尝尝人血的滋味。 他这个罪大恶极之人的血。 第74章 保护 “朕不要!”卫澄小声又坚定地反抗着。 这跟变态有何区别?她才不要做跟他一样的变态。 “嗯,那便算了。”迟景珩也是淡定,把自己的手缓缓收回,“反正变态恼羞成怒之后,总是要再去找些乐趣的。” 他没说找什么乐趣,不过收回手的模样,总让人觉得渗人。 这句话像是威胁一样。 卫澄咬住了下唇,脸上也慌张起来。 迟景珩或许不会对她下手,但是会对她身边的人下手,事情是她闯的…… “别……你不许去。”卫澄又伸出小手拽他的衣袖,脸上充满了纠结。 “嗯?陛下难道要准备对微臣施暴了?” 迟景珩看着她的小脸充满着纠结,嘴角勾了一个坏笑,饶有趣味的看着她,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举动出来。 却看到小家伙的脸上摆着极其不情愿的表情,当着他的面吸了吸鼻子,问道: “朕、朕帮你就是了,你不许去找其他人……” 这模样倒像是那秦楼馆里面的小官,性子软弱,还像个女子一样弱不禁风。 迟景珩自认自己没有什么龙阳之癖,可如今看着卫澄这般,又有些界限模糊了。 是与不是重要吗? 他就喜欢看着卫家人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这很正常。 许是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完美的借口,迟景珩心中没了什么纠结,手递到的卫澄的面前,轻声道:“看看陛下治疗得如何,若是弄疼了微臣,自然还是要找别人撒撒气的。” 他眯着眼睛,说到极个别字眼的时候,咬字清晰,弄得卫澄如临大敌。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根本来不及去思考太多,更是不敢去分辨事情的真实性,而是看着还在渗血的伤口,心里给自己打气。 若是现在还不拿出一丁点诚意,说不定那迟景珩真的去怪到嬷嬷的身上了。 她心一横,牙一咬,用自己的小手去把面前的大手握住。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迟景珩的手很暖,反观过来,她的手带着一些凉意。 温差让卫澄感觉到身体都开始热了几分,只是不太习惯。 那温度从迟景珩的身体传过来,总是让人有些害怕的。 “陛下,怎的如此犹豫不决,是后悔了吗?” 耳边是迟景珩的声音,他总是用这样轻佻的语气与自己说话,显得整个人更加恶劣。 卫澄被他的话激怒了一些,故意挑衅他,说道:“朕是君子,一言九鼎,驷马难追,怎会后悔?” 这句话说出口,便是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再也退不得半步了。 时间停顿过于久了一些,卫澄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的温度也烘得有些暖和,更是感觉到全身都有些热的。 她耳根有些红。 沉默的时间太长,气氛硬是弄得有些旖旎暧昧,人也索性闭上眼睛,看着面前的伤口,又做出了与上次一样的动作。 只是这一次,她再也不敢咬人了。 卫澄把他的手指含在嘴里,舔舐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血只是看着多,实际上伤口也并不严重。 只是上面的咬痕清晰,现在还没有消退。 迟景珩低着头看她努力的模样,嘴角下意识勾起了一个笑。 看啊,小皇帝多听话。 听话到他都不忍心欺负了呢。 手指传来温热的触感,那么一瞬间,迟景珩所有的感官都落在自己的指尖上。 有点软舌尖上下扫动,吸引了他的所有注意。 没控制住咽了咽口水,人不由自主的燥热了几分。 “行了陛下,莫要把微臣的血都吸干了。”迟景珩用另外一只手把她的脑袋撇开。 他的语气突然恶劣起来,弄得卫澄还以为是自己刚刚弄疼了他,不然也不会如此抵触。 明明……明明她很小心,还仔仔细细的舔了个干净,根本没有用力,怎么可能有吸血的一说? 竟然在那么一瞬间,她还听出了迟景珩对她的嫌弃的意味。 “让朕这样做的是你,不让朕这样做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要如何?” 她看着迟景珩,显然是在这个话题上也跟着他较劲了一番。 “够了。”迟景珩收回自己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深呼吸了一口,“陛下能够如此献身,微臣紧记于心,日后自然不会动陛下的嬷嬷分毫。” 话毕,迟景珩扫了一眼案台上的奏折,再也无心在此处待着。 心里的感觉愈发奇怪,甚至就在方才一瞬间,他感觉到体内的血液都跟着沸腾。 目光转移到自己的身下,眸子深了几分。 竟然对一个蠢笨的病秧子有感觉,他今日真的生了病! 就算大殿空荡,还是觉得呼吸急促几分,再也没有说什么,拂袖离开。 只剩下卫澄一个人呆在原地,看着他走了之后,才忙去拿起旁边的茶杯,给自己好好的漱个口。 才喝下第一口,直接喷了出来。 “坏了!怎的喝到了臭狐狸的茶,真的是苦死了!” “呸呸呸!” —— 迟景珩离开得很快,刘嬷嬷看见他生气的样子,心里一紧。 待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前,她才敢推门去看里面的卫澄。 看到的却是卫澄疯狂的喝水,还把其中一个茶杯弄洒了。 “嬷嬷,臭狐狸居然喝那么苦的茶,难怪他一肚子坏水,还见不得人好!” 她又“呸呸呸”了一声,跑到刘嬷嬷的身边,想要得到一些安慰。 卫澄还是江南那个卫澄,刘嬷嬷虽然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却还是没给她一点期待。 “陛下难道是为了给老奴打抱不平去了吗?” 刘嬷嬷语气冰冷,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严厉,甚至她没有抱一抱卫澄。 “嬷嬷……”卫澄见状,下意识觉得自己犯了错,把手缩了回去,“我…朕没做什么……” “陛下,老奴之所以没有拆开伤口,就是因为伤口太狰狞,害怕陛下见到害怕,今日,老奴也不得不给陛下看看自己的伤口了。” 她默默把缠绕在脑袋上的纱布解开,下面是狰狞的疤痕,因为当时血肉模糊,里面掺杂着碎石杂物,伤口化脓,更是可怖。 卫澄从小就看不得这些,刘嬷嬷才缠绕起来的。 “那日陛下被人带着离开,这伤口是老奴害怕迟景珩对陛下用刑,自己犯蠢弄伤,只是希望摄政王放过陛下。” “可陛下今日与摄政王交恶,却是因为老奴这样的奴才,实属不该。” “陛下,你难道想逼老奴去死吗?” 刘嬷嬷字字珠玑,像把刀子落在卫澄的心口上,她看着嬷嬷,突然之间感觉到自己孤立无援,往后退了好几步。 “朕、朕只是想要保护身边的人……” 第75章 不惯着 迟景珩离开后的那一夜,卫澄还在御书房待了许久。 出来之后,眼睛都哭肿了。 而她身后的刘嬷嬷一如往常,毕恭毕敬,亦如刚到大殿的刘嬷嬷。 那苦心婆说的话语,卫澄到底是听进去了一些,可还是不愿意改变,又被刘嬷嬷训了一顿。 容妃不在,刘嬷嬷也有训诫的职责。 以往卫澄只是一个江南闲王,而这一次,她不得不接受自己身上的重担,更是要正视自己的态度。 当她还以为嬷嬷在自己的身边,会得到与江南一样的照顾。 可事实告诉卫澄,她根本回不去了。 无论是刘嬷嬷还是迟景珩,都在告诉她一件事,今非昔比,她身上的血脉无时无刻告诉她,卫家这个姓氏的意义重大。 更是不关乎她自己,而是这千千万万的百姓的性命攸关大事,只有她,也必须是她才能担下。 因为她姓卫。 卫澄一整夜都不高兴,就连封丘特地准备的吃食,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跑回寝宫去躲着哭了。 消息传到迟景珩的耳边,他亦是一言不发。 迟景珩整整一夜未眠,坐在屋子里面,一遍又一遍想着自己昨夜的反应。 手指都血迹已经干透,昨夜出来之后更是没有做什么的包扎。 每次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当时卫澄舔舐的触感。 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洁癖,不许旁人靠近,可哪曾想到,那脏兮兮的小家伙靠过来,竟然半点都厌恶不起来。 现在的迟景珩甚至都怀疑自己真的有龙阳之癖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清晨,临近早朝的时间,藏乐也跟着从另一间房子出来,看到正襟危坐在面前的迟景珩。 “你小子,怎的在这里一动也不动?” 他尚未睡醒,也没看到迟景珩眼底有一片小小的乌青色,还以为他刚起来,这会儿正准备去上朝呢。 “藏乐,你与我认识多长时间了?”迟景珩抬头看他,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藏乐还是愣神了几分,思忖一番,才答:“估摸着也有十四十五年了。” “我与你认识那么长时间了啊……”迟景珩扭头看向他,站了起来。 藏乐哪里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直到迟景珩一步一步靠近,他才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几分。 “认识那么长时间,早上就不必打招呼……” 这话还没说完,迟景珩抓住了藏乐的手。 “我平日与你的关系亲密吗?” “我与你从小一起吃住,这还能不亲密吗?” 一连串的问题回答,弄得藏乐都觉得不对劲起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把迟景珩的手从自己身上撇开,跳了几步远,与他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你先别动手动脚,你且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些什么?” 就算所有人都说迟景珩是个变态,藏乐也不这么觉得,他知晓迟景珩的一切,更是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 可现在,他自己也不明白了,那迟景珩看着他的眼神阴恻恻的。 这不是一个变态是什么东西? 正当藏乐想着如何躲避时,外面来了一声通报。 “禀告摄政王,皇上正赶过来呢。” “那小皇帝来这边干嘛?”先回答的不是迟景珩,是藏乐。 迟景珩面色平平,听到这句话的时,只是感觉自己呼吸有些紧了几分。 很快,他恢复成正常的样子,转头去与藏乐说:“我准备去上朝了。” “昨日那小皇帝还嫌自己被欺负得不够,今日又来?你不会又吓唬人家了吧?” 藏乐明显是想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看着迟景珩要走,又把之前觉得他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开始黏在他的身边。 “你还是去洗漱罢,大清早的,免得熏了人。” 迟景珩瞥了一眼身侧的藏乐,厌恶的眼神不加掩饰,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只剩下藏乐一个人在原地自我怀疑。 “我可是洗漱才出来的,难不成真的有口臭?” —— 卫澄一大早就来负荆请罪,这是刘嬷嬷的要求。 当夜嬷嬷问她与迟景珩到底发生了什么争执,她没把全部实情托盘而出,只说自己咬了迟景珩的手。 “那摄政王知道你是女儿身份?” “不知的……” 卫澄低着头,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好几次都要被迟景珩发现,好在她一开始先把自己弄过敏,后来又用了假喉结,根本没给迟景珩发现的机会。 听到这个回答,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 若是真的被迟景珩知道,也许现在她们两个人早就被关押大牢,择日问斩了。 身份暂且保住,但是并不长远,刘嬷嬷知道的是,想要在这皇宫站稳立足,孤立无援是万万不能的,她们想要活命的机会,还要从长计议。 “今日的话,嬷嬷只说一次,陛下,如今到了这个情形,你我都不能像在江南那样生活下去了。”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活下去,无论多苦多难,都不能放弃。” “如今,你已经登基,是名正言顺的皇帝,要做的便是……” …… 即便卫澄再如何的反抗,这会儿都不能不听嬷嬷的劝告。 一大早来找迟景珩,就是为了赔罪道歉。 换做以往,天子是绝对不会给权臣道歉,这又是身份,可今时不同往日,她要用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让迟景珩觉得有面子,又不能毁了自己天子的尊严。 一来二去,也只有她早上亲自到他的宫殿,在上早朝之前,与迟景珩重归于好。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卫澄卯时起床,一刻已经穿好衣裳,随意吃了一些东西就赶过来了。 京都秋天的清晨有些凉,她穿得还算厚实,只是还是没睡醒,整个人晕沉沉的。 道歉还要那么早道歉,卫澄真的是恨死那个臭狐狸了。 她咬了他,嬷嬷生气,可她被迫吃了他的血,嬷嬷怎么就不心疼她一些呢? 卫澄蹙着眉下了轿子,一大早脸上就摆着三个大字。 不高兴。 封丘今日陪着她出门,按照刘嬷嬷的吩咐,已经准备妥当了一切。 “陛下,咱家已经打听过了,摄政王早膳用的清淡,此刻已经备好了饭菜,接下来,是您去找摄政王,还是咱家去把他请过来?” 卫澄跨过门槛,小脸埋在披风里,想到那臭狐狸的脸,语气也不见得好。 “你去请他过来罢,朕才不惯着他。” 她咬唇,甚至还能回想起那血腥的滋味,更是觉得晦气了。 连带着他的宫殿,也跟着一起不喜起来。 第76章 喂我 对一个佞臣的刻板印象大多都是中饱私囊,滥用职权。 特别是迟景珩这样的大奸佞,就应该狼子野心,表面上是挟天子令诸侯,实际上大部分都是想要坐上这个皇位,满足自己的野心。 可卫澄看到的却不是这些。 整个大殿空空荡荡,除了桌椅也没有了其他的摆件,就好像没有人住一样,看着难免觉得空荡。 她到底也是去过几个嫔妃的宫中,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宫殿。 封丘带着她往里走,她忙着打量这些东西,愈发觉得自己看不透迟景珩了。 这宫殿还冷得慌,她走进来就感觉风好大,忙着让封丘去把一些门窗关起来。 等迟景珩到来是漫长的,坐下来的卫澄喝了一口热茶,才觉得肚子里面暖了些。 “他怎么还不来,难道不知道朕到了吗?” 卫澄微微蹙眉,心里说他是个懒猪,自己都起床了,那摄政王怎的还要睡到日晒三竿? 封丘在旁边附和道:“咱家这就去请摄政王。” —— 迟景珩去见卫澄之前换了一身装束。 他还穿着昨夜的衣裳,思来想去,还是换一件干净的比较好。 洗漱时,手上原本结痂的伤口破了,只是那伤口并不深,倒也没引起他的注意。 只是那碍眼的藏乐又来了。 “那小皇帝怎么出现了?还到你这边?不如让我过去吓唬吓唬她?” 一开口就是三个问号,弄得迟景珩的心更加烦乱,抬手,对着藏乐就是一个点穴。 “好好待着,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去做的也别做。” 他说完,把藏乐丢到自己的屋里,离开之前,还不忘记让旁边候着的太监看管。 “等本王与皇上离开之后,再让他出来。” “遵命。” 吩咐完之后,迟景珩才发现手有些阵痛,低头一看,那血又冒出来了。 平日里,他最不喜也是血腥味,如今一大清早就闻到,多多少少脸色极其难看。 身上的戾气太盛,光是站在他身边的太监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迟景珩还是想到了卫澄,戾气散了几分,抬脚往卫澄那边的方向走。 那娇气的家伙,说不定这会儿都在生气了。 果然,迟景珩还没走到,封丘迎面走过来,看到他的一瞬间,毕恭毕敬给他作揖。 “摄政王,陛下让咱家过来接你。” 嘴上说过来接,实际上就是小家伙已经等得有些许不耐烦,让封丘过来叫人呢。 “陛下是自愿来的?”迟景珩看到封丘之时,脚步放慢,颔首问了一句。 这压力给到了封丘,纵使自己不想背叛卫澄,此刻也不得不把消息透露给迟景珩。 “陛下说……说是刘嬷嬷让她今日来给摄政王赔罪的。” “封丘,你觉着这刘嬷嬷如何?” 迟景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伤,又问道。 “刘嬷嬷……这刘嬷嬷她……”封丘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这人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 做事情很利索,只来了一天,就已经把皇上整个冬天考虑的东西都整理出来了。 只不过对谁都是淡淡的,看起来有些秘密,让人捉摸不透的样子,才第一天认识,到底也不能窥探太深。 “封总管见多识广,如今看个人都不准了?” 迟景珩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带了一些威慑力看着封丘。 他当然是了解卫澄的,小孩子脾性,无论如何都不会这种道歉的事情来,那刘嬷嬷控制得太多,就显然有些过了。 更是要知道刘嬷嬷到底是什么人,来到这里又何目的,卫澄到底脾性如孩子这事是真是假,还是她故意让卫澄来迷惑旁人的,这些都无法仔细辨别。 如今她出现,更好让迟景珩看清楚卫澄的本性。 封丘额头的细汗逐渐凝结成豆粒大。 原本已经到了秋末,不应该让人感觉到热,只是那摄政王的目光落下来,就是让人忍不住心慌。 “咱家眼拙,瞧不出什么,摄政王,可别拿奴才开玩笑了。” 话毕,两个人也一起走到卫澄在的屋子。 迟景珩看着桌子上的卫澄,拿着筷子已经忍不住吃了起来,眉开眼笑的,不像是装出来的模样。 “嗯,替本王好好观察观察。” 迟景珩丢下这句话,走到了卫澄的面前。 他已经能够猜到一二,那封丘看似什么都没说,实际上也说了他所知道的。 那嬷嬷不可捉摸,估计这里面水深得可以,就连封丘都不一定能猜测得透彻。 离开皇宫许多年,回来之后还能马上把一切大小事务事无巨细的处理好,更是皇宫的各部管辖的事也能有条不紊,这难道真的是普通人吗? 就算是皇宫里面出去的嬷嬷,那么多年都没有回宫,自然也有一个过渡段时间。 可她就是没有。 卫澄若是事事都按照她的吩咐办事,那就留不得了。 一个可以操控新皇的人,实际上更是危险。 迟景珩心里想着这些利弊,差不多走到卫澄面前时,她才发现他。 “你怎的走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卫澄自己拍了拍胸脯,差点被他吓到。 怎么那么大个人,走路跟猫似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 “陛下今日来与微臣用早膳,怎么自个儿先吃起来了?”迟景珩看着面前的菜系,走到卫澄的身边坐下。 卫澄抬头,看着他与昨夜的态度不一样,似乎昨夜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待她还如往常。 她原本还在纠结道歉的事儿,现在瞧见他也没生气的样子,索性也不提起这个话题。 “那还不是你让朕等太久了。”她嘟囔着,自己又夹了一口。 谁知,迟景珩反而露出一些伤感之色,看着自己手上还在冒血珠的手,哀叹一声:“微臣如今受了伤,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方便的。” “昨夜不是说好了,朕替你……”卫澄急了,原本后面的话还想说出口,余光瞥到一旁的封丘,又赶紧闭上嘴。 刘嬷嬷可厉害了,她可不能在封丘的面前说这个,免得让旁人知道,她昨天晚上吃了佞臣的血。 那多丢脸啊! 卫澄脸都急红了几分,听到迟景珩阴恻恻的笑。 “微臣什么都不记得了,今日手已经不太经用,拿不起筷子,就要饿死了呢。” 最后一个呢咬得很轻,促狭的凤眼看着卫澄,换换说出最阴险的话: “不如今日,陛下喂微臣用膳罢?” —— 题外话:大家不要催车得这么急。 小圈有微博,看签名就知道了,应该在那里有大家想看的内容。 虽然是其他书的。 第77章 请罪 正所谓,士可忍孰不可忍。 迟景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卫澄的底线,可以说是无耻。 可就算他行无耻之事,卫澄也不能骂他一二,更是看着他那伤口又变得殷红,整个人夹着菜的指尖都颤了几分。 “啪”,那筷子尖端的菜落地,卫澄的心也跟着晃了几分。 “你……你说什么?”她回头看着迟景珩,期待着方才那一句是自己的幻听。 可面前的人低劣至极,不介意再对她说一次。 “微臣的手如今受了伤,今日陛下就喂微臣用膳。”迟景珩说完,还把自己的筷子递到卫澄的面前,“微臣要用这双筷子。” 而后,又发出一声轻响,卫澄终究是握不住自己手中的筷子,啪嗒落地。 卫澄:他是怎么可以如此厚颜无耻,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番话来的? 她不想握,甚至全身都在排斥这件事。 只听到迟景珩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封丘:“封总管,昨夜御书房前,为何不是你来伺候?” 封丘正在观察面前的二位主子,听到自己被提到,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 “回禀摄政王,咱家昨儿有事儿了,可是刘嬷嬷伺候得不佳?” “倒也不是,只是昨夜让陛下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也不知……” 迟景珩一句话还没说完,手上递到卫澄面前的筷子已经被她接过,打断了他的话,“爱卿到底要吃些什么?今日朕体恤爱卿昨夜与朕一起批阅奏折,今日就让朕给爱卿夹菜。” 一句很长的话,卫澄说得都不带一个喘气的。 平日只要接近迟景珩,她一百个不愿意,可今日这动作,像自愿的,又像是被胁迫的…… 封丘愈发好奇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不然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啊。 卫澄突然殷勤模样,惹得迟景珩满意的点了点头,“陛下,很快就早朝了,微臣的胃口可不小呢……” 起初,卫澄还不懂迟景珩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才渐渐明白。 她从给他夹第一口菜开始,就被百般为难。 先是要吃这个,而后要吃那个,最后什么都不吃,就吃眼前的这个。 这便罢了,花费了那么长的功夫,她倒是根本没吃些什么东西,都在伺候迟景珩用膳了。 是真的伺候,自己就跟奴才一样。 在等迟景珩之前,卫澄确实是吃了几口,可也只限几口! 她吃东西本就有些慢,更别说自己一口都没吃完,那迟景珩又在自己的耳边叫叫叫的,卫澄想生气,又不敢生气。 那夜的事情就跟耻辱一样,而后才觉得自己真的蠢笨,怎的就听话,给他舔血了呢? 无论发生了何事,只要听到“血”这个字眼,卫澄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脏了。 就跟浑身上下都沾染了迟景珩的气息一样。 好不容易听到他说一声“微臣吃好了,陛下慢用”,卫澄正打算换筷子,就听到了外面的钟鸣。 那是准备上朝的声音,意味着百官就位,她这个当皇帝的也要赶紧过去。 卫澄:我才刚动筷子! 那早朝冗长,大臣们八百个心眼子,不吃东西根本捱不过去,她想到这里,就着自己手上的筷子,忿忿给自己夹了几口菜。 那筷子是迟景珩用过的,他就这样坐着看卫澄不顾形象吃东西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若卫澄是装的纯真,他就好好的恶心一番,心里也是舒坦的。 就算不是装的,他也玩弄得很高兴。 卫澄也没空搭理身边变态的目光,胡乱了吃了一口,最后还是拿了一块小饼起身一边吃一边抱怨: “封丘,下次朕再也不来这里了!” 暗暗特指,就是告诉迟景珩,她日后就算饿死,也不会来跟他同桌吃饭,更不会伺候他吃饭。 迟景珩也跟着站起来,在卫澄的身后跟着。 这话若是在大殿,只有封丘和卫澄的情况下,封丘还是可以附和一声的,可现在迟景珩就在跟前,他倒是一句话都不敢言,默默的看着面前的主子神仙打架。 左右都是大不敬,他不如干脆了闭嘴的好。 卫澄手上一层油腻,她自己也知道,只是太生气,肚子空荡荡,也顾不得别的,吃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想要净手,可不知道如何是好。 “封丘,给朕……” “陛下可是吃好了?”迟景珩从她的后面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绣帕,“来净净手,免得让人笑话了去。” 卫澄红着脸,拿着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她倒是知道的,若是迟景珩递过来的东西自己没接,转而去问封丘拿,封丘也会说没有。 这就叫官大一级压死人,封丘断然不会违抗迟景珩的命令。 卫澄自己也害怕,闷闷的想从他的手上接过那帕子。 谁知,迟景珩自己伸手过来,把她的小手攥住,仔仔细细给她擦起来。 他手上的伤又一次结痂,此时干起活来,也不受任何影响。 “陛下今日不是来给微臣负荆请罪,为何微臣一句想听的话都没听到?” 迟景珩给她仔细擦着手指,啧了一声。 刘嬷嬷教的也不是那么好嘛,小家伙要做的事情可是一件没做到。 负荆没有负荆,请罪也没有请罪。 可卫澄才不是这样想的,她今日来到这里,受了迟景珩的侮辱不说,还要喂他吃东西,自己一口都没吃着,饿了肚子,还受了折磨。 这不就是已经赔罪了吗? 她气鼓鼓的,想要与他理论一番,可说出来的话却变成:“朕方才喂你用过膳了的……” “嗯。”迟景珩语气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回应,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陛下弄伤了微臣,照顾微臣也是应当的。” “可朕…朕给你道过歉了!”卫澄咬着下唇,看着面前这个无耻之徒。 他怎的如此不讲理? 不仅如此,还混淆视听,弄得她自己都跟着迷糊。 “道歉?微臣可没有听到,陛下何时说了?” 对方就像是一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一步一步引诱着卫澄落入陷阱,到了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被他骗了多少。 那小白兔如卫澄,站在他面前瞪大了双眼,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这最后一声钟鸣也跟着响了,迟景珩看了一眼金銮殿的位置,催促了一声。 “那微臣就等候陛下的道歉。” 第78章 伺候 今日的早朝有些不对劲儿。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先开口,更是猜不透皇上和摄政王如今的关系。 两个人是一同入座的,一个看起来心情很好,一个看起来略微生气。 若是生气的人是迟景珩,大家还没那么担心,可今日生气的人是卫澄,多多少少让人惊讶到了。 陛下和摄政王关系何时成了这样? 那皇宫之中不是传摄政王每日把小皇帝折磨得半死不活的,而小皇帝今日也是起早去等着摄政王起身,这会儿还敢对摄政王撒气,不要命啦? 整个京都,乃至凌霄,谁都有一个想要反抗的心,可就是因为摄政王在,也不敢造次,就算有怨气,表面上也得笑脸相迎才是啊! 无论大家如何猜测,都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更是读不懂那卫澄到底有什么资格与迟景珩置气。 便是如此,今日的大殿安静得可怕,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厉害人物。 卫澄自己也有气呢,现在完全不想打理这些朝廷官员,满脑子都想着迟景珩话里的意思。 他让自己道歉。 可她又凭什么道歉? 那伤不日就能好了,可自己受伤的小心灵呢?如何能够治好? 卫澄一闭眼就想到自己当夜被骗舔舐的模样,真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了。 这朝堂鸦雀无声,到底也没有什么新事儿说,剿匪的事情还在争论派谁去,现在都在推脱,根本就没有一个领头的出来。 除非迟景珩说话,不然不会有人出场。 这场面卫澄自然是管不住的,她甚至大臣的名字和样貌都记不太真切,早朝的气氛异常,倒也很快就散了。 饿着肚子,一点儿都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卫澄带着封丘准备要离开,竟没想到迟景珩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不是!她明明比他还要早些出来的啊! “陛下,今日的午膳也有劳了。” 迟景珩扬了扬自己的手,看着她走过来。 卫澄下意识停下脚步,扯住封丘的衣摆,“封丘,你快去找冯御医来。” “嗯?陛下是……” “别管,你让冯御医来就行!” 卫澄气鼓鼓的,看着快要愈合的伤口,更是确信自己一定要鉴定,不要再一次落入迟景珩的圈套之中。 让冯御医给自己最好的膏药,看他到底还能在自己的面前嚣张到何时! 只是冯御医来也需要时间,而卫澄回大殿也需要时间。 这几日风大,虽说轿撵好,但是要受风,她身弱捱不住,这会儿坐的是马车,没料到,那厚颜无耻的迟景珩也跟着上来。 “你上来作甚?”卫澄抱着自己的手炉,下意识往角落缩。 “既然是回陛下的寝宫,自然是要一路的。”迟景珩进来就感觉一股热气缠绕,虽说不喜,还是坐了下来。 正好他也要去会会那个刘嬷嬷,看看她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迟景珩总有一种预感,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秘密破土,也好进行之后的计划。 那卫澄不懂迟景珩总能都厚脸皮靠近自己,可不敢说什么,抱着手炉又往旁边挪了几分。 迟景珩身量修长,进来就占据了大半。 对于卫澄而言还算宽敞的马车,有了他的加入,都显得空间狭小了许多。 这样的空间,难免想到自己与迟景珩第一次见面。 那夜晚,还有那靠得特别近的体温,卫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攥紧手指,满脸都写着“不喜欢”这三个字。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一直对迟景珩这个态度。 两个人独处在狭小的空间里,下意识就会缩起来。 “陛下是在害怕微臣?” 迟景珩能看出她眼底里面藏着的慌乱,可就是猜不出,到底自己犯下什么大错,才让她恐惧到如此地步。 “你说呢?”卫澄语气不善,就连逢场作戏的“爱卿”都不愿意叫了。 在刘嬷嬷还没有回来之前,她倒是一口一个爱卿,现在刘嬷嬷回来,没什么要求着他的事儿,又开始跟自己保持距离起来。 “微臣此番前来,就是要为了剿匪的事情与陛下商议,难道陛下想要赶微臣走?” 迟景珩漫不经心的说道,身子依着马车,闭上眼睛假寐着。 卫澄听到这句话,竟然有了几分动容。 她到底是关心的。 这是她在朝堂上提出的第一个议案,更是因为有了迟景珩的话语权,大臣们都不敢反驳,只等着下皇令。 可她找不到一个何时的人选,更是不知道找谁办事才放心。 若是……若是迟景珩肯帮忙,那是最好不过的事儿。 昨夜嬷嬷与她说了,若是想要得到一辈子的安稳,就要学会建立自己的势力。 卫澄身后没有根深蒂固的世家支撑,沈家在江南与她也几乎断绝关系,如今要自己建立势力,才是重中之重。 “陛下,听老奴一句劝,摄政王惹不得,你我想要在这皇宫立足,唯有靠自己。” 这是嬷嬷给她说的,也是之后她要规划的事儿。 “陛下真想要剿匪?”迟景珩语气懒懒的,半眯着眼睛看她。 “那是自然。”卫澄又不得不靠近他几分,语气也跟着软下来,“当初在江南也听说过一些,那些女子平日都不敢出门,那流寇土匪甚至在白日都会祸害百姓,抢占民女……” 当然,这也是偶然听说的。 那会儿初春,好不容易出了一次太阳,她住在城郊,嬷嬷带着她去外面踏青,偶然听到旁边的百姓议论。 只是还没有听个全,嬷嬷就让她赶紧回马车上了。 当初卫澄以为世道清明,毕竟远离这些朝政,看到的不过江南一角,更是认为国家兵强马壮,一定会给百姓公道。 直到自己来了京都,才知道,她以为的清明只存在小部分人身上,大部分百姓日日忍受的煎熬。 现在,真就想要为那些百姓做些什么了。 “嗯,可是陛下,微臣有些饿了。” 迟景珩抬手,看着自己受伤的伤,语气也是轻的。 这波暗示已经无须再说,卫澄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再三考量之后,又败下阵来。 “朕让封丘伺候你,封丘可会照顾人了,自然会让爱卿吃饱的……” 总而言之,她不愿意伺候了。 可迟景珩摇了摇头,道:“可微臣只想要陛下伺候。” 第79章 细腰 这简直就是无耻到家! 卫澄看着他,想生气,又不敢对着他撒气,只能把头扭到一边,打算装个哑巴。 马车空间并不大,她突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影动了一下。 再抬头,看到的迟景珩的脸。 迟景珩也在看着她,“陛下,微臣的问题您还没有回答。” 他坐在卫澄的身边,下意识去看她的脸。 两个人凑得不算近,迟景珩知道她害怕自己,保持着一定距离,把她有些慌张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美睫轻颤,眼睛又变成水洇洇的,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曾经把她当做一个病秧子,可这些日子接触,又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 卫澄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 本来马车的空间就不大,更别说现在他故意靠过来,隐隐约约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沉木香,心绪有些杂乱。 “朕…朕不行的。”她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努力思考如何回答他。 迟景珩是一个气场特别强的人,相比之下,卫澄就像是一个软柿子般。 她小口小口咽着空气,感觉大脑都快要缺氧,磕磕巴巴才说出自己的理由,“朕不会照顾人……” 一直以来,都是旁人照顾她,她也没有想过要照顾任何人。 出生就被认定成为弱者,就算被人拽上了皇位,也没有什么皇帝风范。 “哪里需要照顾,陛下不让微臣饿肚子就行。” 迟景珩看着她慌张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早膳陛下做得就不错。” 想要躲过的没有躲过,卫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心里也是乱得不行。 好在,马车这时停了下来。 看来是大殿到了,她就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整个人想要往车门跑。 用力过猛,也忘记了马车的车顶本就不高,眼看着就要就要撞上,一股强大的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下一秒,整个人陷入迟景珩的怀里。 那沉木香包裹着自己,心跳得好快,睁开眼,看到的是迟景珩的下巴,再往上,是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紧紧锁定她的脸。 就像是猎豹锁定自己的猎物,预示她根本逃脱不了他的魔爪。 卫澄第一时间要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却发现自己的腰肢被他的大手紧紧桎梏住,无法动弹。 “你!你快放开我!” 带了一点稚气和生气的声音从卫澄的嘴里传出来,迟景珩还是没动手。 “陛下,微臣是在担心你。”迟景珩瞧着她涨红的小脸,语气轻轻的。 却无人知晓,他平淡的面容之下,内心波涛汹涌。 思绪全部被手上的触感所吸引住,连带着呼吸也跟着紧了一些。 迟景珩从未见过一个男子的腰肢能够那么纤细,盈盈一握,甚至一个手臂就能全部揽住。 可卫澄却不给他抱自己的机会,在他的怀里挣扎,甚至用手去挠他。 她葱葱玉指没有留长指,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更别说力气小得可怜,真就像是小猫挠一样。 迟景珩正准备要说些什么,却被封丘掀开车帘的动作打断。 “陛下,大殿到……” 封丘打开帘子,话都没说完,被眼前的一幕吓到,甚至忘记了后面的话要怎么说。 天啊!他之前就觉得那摄政王不对劲儿,没想到他真的不对劲! 他的小皇帝啊! “封丘,快!扶朕出去!” 卫澄看到封丘就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全身上下都在用力,声音也比之前大了不少。 甚至可以说是尖锐。 谁能想到平日说话小声,还糯糯的小皇帝会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呢? 封丘也被吓到了。 他看了一眼迟景珩,又看了一眼卫澄,咽了咽口水,“陛下……” 这明显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事,摄政王的事情谁敢插手? 最后还是迟景珩放开了卫澄,看着她慌乱下车的背影。 而他一个人独留在马车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最后才察觉到,自己身体发生了一点点细微的变化。 方才小家伙在自己的怀里蹭而已,他怎么就…… 迟景珩脸上出现一种异样的红,就跟昨夜发生的事情一样,干咳一声,他也跟着下了马车。 到底是不是断袖,他今日自己给自己一个答案。 —— 卫澄慌不择乱的跑回大殿里面,直到看到刘嬷嬷,才安心下来。 刘嬷嬷还想说她怎么冒冒失失的,却看到迟景珩也一同进了大殿之中。 “嬷嬷,快进去。”卫澄捂着自己的胸口,扯着刘嬷嬷往寝宫的方向跑。 光是看到卫澄的表情,就足以可以用严重来表明了。 她紧张的模样摆在这,嬷嬷心一紧,带着卫澄回到寝宫里面。 跑到寝宫,看到门口紧闭,卫澄的心才慢慢落下来。 “到底发生了何事?”刘嬷嬷拿出自己怀里的帕子,给卫澄擦额角的汗。 她一路小跑回来,已经出了一层细汗,更别说现在神色慌张,让人感觉到不安。 “我不知道。”卫澄小口小口喘着气,努力回想方才在马车上的那一幕,“我好像摔倒了,然后被他抱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之前两次留下的阴影,只要迟景珩靠近,就会下意识慌张起来。 那种压迫感,是来自心底里面的恐惧。 刘嬷嬷的表情也跟着凝固了,转而变成严肃看她:“他发现了?” “我不知道……”卫澄摇了摇头,双手捂着自己的胸,眼泪也跟着滑落,“嬷嬷,我不知道,我好怕啊……” 她不知道迟景珩到底发现没有,只知道那双大手是自己的噩梦,他牢牢把自己禁锢住的那一瞬,她就像快死了一样。 刘嬷嬷瞧着她的模样,心疼地把卫澄抱在怀里,哄着她道:“没事的,没事的……” 这些日子卫澄确实压抑得太厉害,这一次哭得激烈,抱着嬷嬷痛哭一场。 眼睛都哭肿了,被嬷嬷哄着去龙榻上休息。 “没事的,嬷嬷在呢,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卫澄把嬷嬷的手紧紧抱住,把脸埋在她的手里,发出小声的呜咽。 终于等到卫澄睡着,刘嬷嬷重新给她掖了被子,才打开了房门。 封丘就在旁候着,看到她出来,一脸苦闷拉着她:“刘嬷嬷,你总算出来了,陛下如何了?” 刘嬷嬷还没回答,看到封丘身后的迟景珩。 “封总管,可否让老奴与摄政王说几句?” 第80章 反抗 大殿内空无一人。 封丘离开之时,带走了这大殿内的其他太监宫女,独留刘嬷嬷与迟景珩两个人在里面。 这场面看起来危险,谁都不想踏足,更不想自己参与其中。 那可不是别人,而是迟景珩啊! 刘嬷嬷怕吗? 实际上是怕的。 两个人不是第一次打照面,刘嬷嬷也深知迟景珩是一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摄政王,谢谢您给老奴一个与您说话的机会。”面前的迟景珩坐在椅子上,而刘嬷嬷在开口那一瞬间,已经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老奴今日多有冒犯,请摄政王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话倒是毕恭毕敬,可想而知,宫规刘嬷嬷倒是熟记于心。 迟景珩只是瞥了一眼,微微颔首,轻声哼出一个“嗯”字,可他关心的不是这个,自然不愿意听刘嬷嬷废话。 “陛下本就有旧疾,兴许是这些日子太用功,方才旧疾突发。”刘嬷嬷说得小心谨慎,甚至大气不敢喘,“老奴不敢猜测摄政王的心思,却也知道如今陛下对于凌霄的重要,老奴恳求摄政王,不要吓着陛下……” “嬷嬷这话是在责怪本王惊吓了陛下?”迟景珩蹙着眉,语气带着一丝威怒。 方才在马车,他不可否认与卫澄有了一些亲密接触,甚至在那么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抱住她的欲望。 如今被旁人说吓着小家伙,心底里自然有深深的不满。 “摄政王有所不知,陛下本就胆小,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受到惊吓……”刘嬷嬷说到这突然顿了顿,“说不定真的引发旧疾,而导致皇上龙体受损。” 这话着实狂妄,就好比在跟迟景珩叫嚣似的,当着他的面警告他与卫澄保持距离。 迟景珩冷笑一声,站起来走到刘嬷嬷的面前,“嬷嬷这是在威胁本王?” “老奴不敢,摄政王千里迢迢召集陛下回京,自然有摄政王的打算,而陛下脆弱,还望摄政王高抬贵手。” 说完,刘嬷嬷更是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如今陛下已经在京都,沈家恐怕在江南也开始蠢蠢欲动,天下动荡,陛下与摄政王来说,应当还有一些用处的。” 她冷静分析,已经超越了一个嬷嬷的身份了。 迟景珩冷眼睨了一眼身下的刘嬷嬷,嗤笑道:“嬷嬷倒是替本王想了许多,怎么就觉得本王在乎这天下呢?” 刘嬷嬷听到这句嘲讽,心里一紧,更是紧张到不敢呼吸。 这些都是她个人臆想,更是觉得迟景珩狼子野心,如今把卫澄控制在身侧,也只是为了掌握这天下局势。 “刘嬷嬷,本王念着你是陛下最亲近之人,所以才留你一命。”迟景珩闭上眼睛,忍住自己想要出手的欲望,“本王明日还会再来,你好生告诉陛下,她的命,是本王的。” 刘嬷嬷听到这话,小脸煞白,心里还没有说出来的话噎在喉咙,惊恐的看着面前的迟景珩。 可迟景珩倒是一脸轻松,平静说道:“你不过是想要用沈家来威胁本王罢了,你觉得本王会把沈家看在眼里?” 迟景珩笑了。 凌霄就算灭了,他也是最高兴的那个,又有什么惧怕的呢? 可这一瞬间,他倒是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那小家伙怕自己?那就让她怕。 从今往后,让她梦里的梦魇皆是他,醒来是他,闭上眼睛也是。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世人眼中,他本就罪不可恕,是这天下的无恶不作地邪魔,做什么都可以。 原本,他想要看到这凌霄崩塌,现在又多一个条件。 他还要卫澄。 这句话说完,迟景珩拂袖离开,来时如何,离开也如何。 从头到尾,还是那个只手遮天的凌霄第一佞臣,未曾变过。 —— 卫澄真就做了噩梦,梦到自己被迟景珩锁在一个笼子里面,整日供他取乐。 她又累又饿,哭到喉咙沙哑,都无法挣脱牢笼。 就在自己差点被折磨致死,她才从噩梦中惊醒。 身子被冷汗弄得冰冷,卫澄看到的是刘嬷嬷在她的身旁,努力攥住嬷嬷的手,“嬷嬷,我又梦到他了……” “陛下,醒来就没事了……” “真的会没事吗?” 卫澄又哭了,在嬷嬷面前啜泣起来,咬着下唇摇着头,“嬷嬷,其实那日逃跑,我被他抓住了的……” 这是卫澄的心魔,这些日子她独自一人,不敢对谁诉说。 可今日,她感觉到噩梦来袭,内心充满恐惧,只能与嬷嬷诉说自己心中的恐惧。 她把那夜自己被迟景珩逮住的场景简单复述,下了山,被姜家相救,最后到了皇宫的那晚大雨,她差点被迟景珩识破了身子。 故事跌宕起伏,就连嬷嬷听着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陛下……您失身与那奸佞了?”嬷嬷瞳孔放大,说话都颤抖起来。 “我不知、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对于这些根本不知情,“我只是被他抓住了……” 她确实不知,可现在看到嬷嬷的表情,突然觉得这件事很重要的样子。 “那种恶魔!只怕要了你的命啊!” 嬷嬷抱着卫澄眼眶湿润,今夜才知道,她独自一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嬷嬷,他应当不知道我是女子。”卫澄把脸埋在嬷嬷的怀里,还是感觉到害怕。 她还记得那天雨夜之后,皇宫里面都贴着告示,甚至全部都在搜查。 迟景珩没找到,事情告了一段落,她也不知道他心底怎么想的。 好在冯御医之前给了她一个假喉结,倒是轻松躲过一劫。 今日太可怕,她落到迟景珩的怀里那一瞬,全身紧绷,不仅害怕自己被发现女子身份,更害怕他的靠近。 “陛下,那家伙恐怕是不会放过你的,老奴曾在宫里多年,也算得上了解男人的劣根性,今后,你要这样……” 从刘嬷嬷看到迟景珩跟卫澄的相处方式开始,她就感觉不对劲。 更别说封丘说起迟景珩日日都要来的语气,不难听出暗示的话语。 刘嬷嬷一开始没有往那个方向想,现在只感觉到后脊发凉。 第81章 自乱阵脚 也从这一天开始,卫澄也有了一些变化。 以前她一谈后宫变色,如今倒是老往后宫跑。 甚至恢复了敬事房每日上牌子的惯例,赏赐也是丝毫不吝啬,偶尔一天就要见四五个嫔妃。 迟景珩听着下人的不断来报,脸上依旧平淡,没有任何表情。 倒是一旁的藏乐话很多。 “看来卫家骨子里还是丢不掉好色的根,那小皇帝病弱得厉害,上次被你吓都生了一场大病,这会儿还能一天会面那么多妃子呢?” 当初凌霄太子登基之后也是疯狂纳妃,甚至强抢民女这样的事儿都做得出来。 性子乖张,还多疑,借着迟景珩的手杀掉许多对自己不利的手足,到头来,所有的过错都落到迟景珩的头上。 到后来是二皇子登基,兴许是忍耐许久,坐上之后觉得自己没有了后顾之忧,不仅整日寻欢,甚至还想要置于迟景珩于死地。 如今到了卫澄,前几个月倒是乖巧,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如今也开始往后宫跑了。 迟景珩喝着手上的茶,翻着手里的书,对于好友的聒噪,皆是不语。 这破招数一眼就能看破,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嬷嬷出的,卫澄那笨蛋脑袋,若是真的那么敏锐,也不会总在他面前哭鼻子。 而他最近刚好忙一些,就让她随意闹闹。 反正也逃不出这皇宫之中。 藏乐看着迟景珩不做声,有点难受,好多话想要说,奈何对方是个闷葫芦。 “我说你,皇帝都知道日日泡后宫寻乐,你那个在王府的露水情人到底还管不管了?” 这句话带了几分抱怨,藏乐脸上的烦闷已经体现出,他迫切的想让迟景珩处理掉眼前的这个麻烦。 若是他不提,迟景珩都要忘记了那个“赝品”。 “不是让你去监视,这些日子难道没有别的进展吗?”迟景珩终于说话,抬手翻了一页书。 “你可别这样说,手下观察了好些日子,甚至都觉得她无可挑剔。” 藏乐啧了啧,看着迟景珩的目光都开始暧昧起来,“琴棋书画无所不精通,平日就在王府临摹画卷字帖,做做女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疑的。” 迟景珩对于这些皆不为所动,又问:“可曾查清楚身份了?” “说是受伤撞到脑子,如今已经失忆,太医去看了都没有办法,查不到来历。” “临摹画作是张彦之,字帖是苦寒词。”迟景珩冷嗤更甚,“那女红,旁人女子都是刺绣都是什么鸳鸯牡丹,而她偏不一样,独爱那山茶,甚至还喜欢竹。” 藏乐听到迟景珩这一段话,差点坐都坐不稳了。 暗卫这些日子观察之后,汇报姑娘在王府整日做的就是这些,他甚至没有告诉迟景珩,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你说吧,你是不是在欲擒故纵?”藏乐一脸坏笑凑近,“喜欢那姑娘,只是死要面子不主动,所以把她晾着,到最后再来一次猛烈追击?” “欲擒故纵?”迟景珩冷笑,“她倒也配得上才行。” 藏乐还没读懂迟景珩话里的意思,只看到他已经放下手中的书。 “走罢,这些日子烦闷得很,也是时候找个东西解解闷了。” 正好,他如今心情烦躁得很呢。 —— 卫澄这些日子很累,三餐都要去嫔妃的宫殿吃,弄得去旁人家做客一样。 虽说出行是坐着轿子或马车,可她每次都要去见不少嫔妃,更是让人感觉到尴尬。 她本就不爱说话,性子也胆小一些。 若是碰到一个爱说话的,她害怕,碰到一个皆与自己沉默的,又觉得尴尬。 也只有在姜晓这边舒服一些。 “那摄政王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总觉得他对你有些不一样。” 姜晓与卫澄在院子下棋,随口问起这个。 提到这个卫澄就脑袋疼,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怕没安好心,朕也害怕被他发现。” 最后一句卫澄说得很小声,只有姜晓能够听到。 “那效果如何呢?”姜晓笑了笑,看着她一脸愁容,倒是没有挖苦。 “不知……”卫澄咬着下唇,心情也跟着有些郁结。 这次日子倒是许久没看到过迟景珩了,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倒是一次都没有来到御书房,她独自一人批阅奏折到深夜,也没有看到他出现。 就连早朝也缺了几次,她独自一人在朝堂上与大臣周旋,从一开始的慌张,如今倒也有了几分心得。 只是,一个人还是有些害怕的。 就连卫澄也不知道,迟景珩与她而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有的时候觉得他在就能够让自己安心,比如在朝堂之上,比如她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可是二人独处时,她又觉得害怕,甚至感觉到不安,害怕得要逃跑…… 姜晓看着卫澄脸上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倒是透露了事儿给她。 “陛下,你还是要小心此人,那日在狩猎场,我寻思着他对陛下的心思就不对劲儿,后来还不许臣妾上马车,眼看着他把你送回宫里的。” 卫澄听到之后,拿着棋子的指尖颤了颤。 “啪嗒”,手中的棋子跌落,在棋盘之上滚了滚。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姜晓连忙说道:“落子无悔,陛下,看来这盘还是你输。” “你说,那日是他……”卫澄心里感觉到有些不安起来。 “不然呢?听封丘说,还是他把陛下从马车上抱下去的,原本臣妾还在担心,直到有消息传来,说陛下一切平安,不然这小心脏可承受不了。” 姜晓如今也是逼不得已,如今与卫澄的关系紧密,甚至搭上姜家,她自然也害怕。 不是没想过弃车保帅,只是在她看来,迟景珩太过危险,投靠他等于与虎谋皮,她不能犯傻。 卫澄虽然看起来弱,到底还是皇室血脉,迟景珩不会让她死,姜家说不定也能避难。 左右皆是权宜之计,在这样的乱世之中,谁都依靠不得的。 这个道理,姜晓一开始就明白。 卫澄还在不知所措,想到那日自己似乎感受到一双手安抚着自己,心眼子急得都到了嗓子眼上。 不知何时,晌午的暖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掩住,突然吹来了一阵风,刘嬷嬷拿着披风过来。 “陛下,天气转凉,快些披上吧。” 这会儿,卫澄才发现,自己浑身冻得厉害,指尖也跟着颤抖。 就在这一瞬间,她已经开始自乱阵脚,觉得迟景珩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第82章 子嗣 与迟景珩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城府颇深,虽然年纪不大,可藏在心里的心眼子可以绕上好几个弯。 朝中那些老狐狸皆不是他的对手,更别提卫澄这样的。 在拿捏不清敌人之前,卫澄害怕得厉害,就连回大殿的路上都面露惶惶。 “嬷嬷,朕怕……”怕的是什么,卫澄没说,嬷嬷自然也能猜得出来。 “陛下,随遇而安。” 刘嬷嬷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把脸上的恐惧藏下去。 君王不能把自己胆怯露在外面,她们先前说好的。 卫澄吸了吸鼻子,再抬头往前走,已经是平日面无表情的样子。 一开始她拿捏不到要领,刘嬷嬷与她说,平日迟景珩如何,她今后对人就如何,学他的样子即可。 便是如此,她这才找到一些要领。 封丘已经等待多时,看到她回来,连忙上前迎接。 “陛下,丽美人派人给陛下送来了她亲自炖的汤。” “又送?”卫澄正经不到几秒,听到之后表情又恢复了常态。 刘嬷嬷在旁咳嗽几声,她才重新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语气带了一丝孩子气。 “朕知道了,告诉她,朕会好好喝的。” 卫澄到底是个脸皮薄的,尽管不怎么喜欢丽美人,也不能杜绝她的美意。 丽美人是四品官员通政司的二女儿,比姜晓父亲的官职还要大,卫澄不能只去姜晓的那边,却忽略了丽美人这边。 如今后宫还没有一个管事的,她擅自做主给姜晓做主,听闻丽美人那边也有些不满,更是到了她恢复敬事房之后,也开始不断送来一些东西,提高自己的存在感。 不是卫澄不愿意过去,只是每次想到丽美人总是用浓烈的香,她就觉得脑袋疼,如此这般,开始后怕起来。 这些日子卫澄也留宿了几个后宫嫔妃,不过都是一些安静的,倒也没有被人发现。 冯御医给她备了一些蒙汗药,每次那些嫔妃一下子就睡着了,卫澄趁着这个时候溜回自己的大殿。 次日嫔妃苏醒,便告知皇上已经去上了早朝,昨夜已经留宿。 她故意没去丽美人那边,现在看来躲不得了。 “嬷嬷,这些日子看来要去一趟了,这该如何是好?” 门一关,卫澄担忧的表情再也隐藏不住,跑到嬷嬷的面前,等待她给自己解答。 “陛下,如今您是皇上,丽美人左右不过就是后宫佳丽之一,要自己做决断。”嬷嬷低着头,给她解了身后的披风。 “可是丽美人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上次我与姜晓在御花园已经见过,朕害怕……” 卫澄在嬷嬷面前不想装模作样,撅着小嘴嘟囔着。 她从未见过如此强势的女人,更是感觉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可怕得很。 就好像她是什么猎物一样,死死的盯着自己,明里暗里说的话,皆是卫澄为何不去她的宫殿。 卫澄光是见她都吓破胆,哪里还敢去? 第一次姜晓舍命拦了,第二次她装病一场,这第三次…… 卫澄不知道找什么理由才好。 “陛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初二,老奴觉得,您这次还是要去一趟。”刘嬷嬷看着她这副模样,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绝对不能惹了后宫任何一个女人。” 若是说皇宫是地狱,那么后宫才是这里面最可怕的地方。 里面的腌臜事数不胜数,就连嬷嬷也不一定能够护住卫澄。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今日不去,还有明日,卫澄根本没有机会躲掉,也根本没有理由拒绝任何一个嫔妃的邀请。 特别是今日在大殿上,丽美人的父亲已经在朝堂上请奏了一番。 “陛下,延绵子嗣是凌霄之根基,是凌霄社稷大事,还望陛下莫要让凌霄没了基础。” 这一句话落下,全臣跪拜,逼着她应下。 以前迟景珩在,她倒也没有那么慌张,那一日迟景珩偏不在朝堂之上,她被一众大臣们围攻,现在批奏折的借口都不能用了。 卫澄点头,自哀自怨起来,想着如何躲。 外面,封丘带着温好的汤敲了敲门。 自从有了刘嬷嬷,封丘在卫澄身边的次数减少,现在看到卫澄在屋子里,也只有刘嬷嬷一个人伺候着,倒也有些争的意思。 便是如此,本是卫澄避风港的大殿也开始不安全起来。 刘嬷嬷当然知道封丘的意思,不争不抢,封丘来的时候,她就自觉退下。 “皇上,这可是丽美人亲手熬的,如今准备入冬,您喝着也是好的。”封丘睨了一眼离开的刘嬷嬷,捧着汤上前。 丽美人得不到卫澄的喜欢,封丘也得不到。 也就是这莫名的哀怨,这些日子倒是走得颇近,封丘自然把卫澄的喜好透露一二,让丽美人近水楼台了一些。 卫澄都知道,只是自己也没有办法去避免这一切都发生。 封丘盯着,这汤不得不喝。 只是一口下去,她感觉到身子暖和了许多,“这汤还蛮好喝的。” 卫澄舔了舔下唇,心里有些满意。 她本就不是什么心思重的人,如今喝到丽美人亲手炖的汤,心里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坏。 丽美人也不过是后宫其中一个可怜人,女子本就爱美,香重了些也正常,自己直接把她想象成一个坏人,属实有些不好。 “那是自然,丽美人向咱家打听陛下的喜好,心里全是陛下啊。” 这后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能每日都送些吃食过来的,也只有丽美人了。 卫澄脸有些羞,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对她的冷淡,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眼见着一碗汤见地,封丘又去盛了一碗,“陛下,别怪咱家,宫外都传摄政王如今与一个女子交往甚密,甚至还有了一些不好的传闻,陛下还是要担心一些比较好。” 卫澄听到这消息,眼睛都亮了亮,“你说摄政王与女子亲密?这是真的吗?” 封丘看到她脸上的雀跃,无奈摇了摇头。 “陛下糊涂啊,虽说前朝之时咱家不能议论,可事到如今,咱家还是要提一嘴的。” “摄政王若是比陛下提前有了后,到时候陛下可就危险了,难道陛下现在还感觉不到今日早朝那些大臣的暗示吗?” 摄政王是外姓,不是卫家人,登基名不正言不顺。 可若是他有了自己的子嗣,逼着卫澄领养,到时候直接立为太子,这天下真的就改名换姓了。 那些朝臣岂会不知? 只盼着在皇宫里面的嫔妃也能够怀上卫澄的子嗣,当他们成为了国丈,说不定还能跟迟景珩平起平坐呢! 第83章 御医 封丘作为大内总管,这消息知道得很快,更是听到之后,连忙来告诉卫澄。 实际上也在告诉她,那刘嬷嬷就算是奶妈又如何,在这皇宫之中,他的用处要比嬷嬷大多了。 倒是这几日,卫澄一直往返后宫,整日都很憔悴的样子,完全忽略了自己最大的敌人。 迟景珩执掌权力那么久,这会儿说倒是跟一个甩手掌柜一样,任凭卫澄在朝堂在执政,怎么说都让人感觉到差异。 谁都害怕卫澄真的夺权,只有卫澄自己不害怕。 她没有根基,更是没有拥护者,谁会害怕她这个无名小辈啊? 现在听到封丘这样说,她倒是思忖一番,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封丘,你说若是摄政王真的有了子嗣,朕让他当太子,这朝堂会如何呢?” “陛下!” 封丘一脸震惊,仿佛听到了什么骇人的话似的。 这江山本就是卫家的,卫澄不但不担心被夺走,还想着送给敌人,这……这是一个君主应当说的话吗? 卫澄倒是不以为然,又喝了一口热汤,缓缓道:“若是他高兴,其实也是可以的。” 她左右只想要活下去而已,而且她也知道迟景珩有掌管朝堂的能力,只是他不愿意做罢了。 那日讨论流寇,他三言两语就能把场面震慑住,这就说明,他是有能力的。 卫澄不禁想到,如果他的孩子真的成了太子,他会不会就对凌霄的朝政上心,说不定还会成就一个新的盛世。 虽然对迟景珩害怕,可就事论事,他如今才是这个岌岌可危王朝的主心骨。 “陛下,这话可不能再说了。”封丘惶恐的跪在她的面前,“若是被旁人知晓,肯定会引来危机的!” 好在封丘也算是一个迟景珩的人,这样的话绝对不会传出去。 要是被有心人知晓,只怕是整个朝堂都要震荡。 “我知道封丘是他的人。”卫澄笑了笑,把喝完的汤递到封丘的面前,“你对朕好,朕也知道。” 她能感觉到,封丘会给迟景珩汇报自己的一切。 不过封丘也是真的关心她,只是短短几天,也能把她照顾得很好。 在刘嬷嬷不在时,她最信任的也是封丘。 “陛下……”封丘被戳破这个事实,还是有几分心虚。 “你无需与朕道歉,朕都知道。” 在这皇宫之中,谁不能独活。 她也知道的。 一转头,卫澄就自己的想法与刘嬷嬷说了,还一脸希冀的期待一个好回答。 “嬷嬷,你说这个法子成不成?” 嬷嬷听完之后,脸瞬间黑下来,“陛下,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 这是卫家的天下,这不就等于把江山拱手让人,向所有天下人宣誓,她这个皇帝懦弱无能,护不住自己的江山,还把自己江山送给这样的奸佞。 天下人不会理解卫澄,只会唾弃她,说她是贪生怕死,永远冠上这样的污名。 卫澄没想到嬷嬷会如此生气,只能拉着嬷嬷的手撒娇。 “嗯,那日后朕不说了。” 也罢,这个重任她也是甩不掉的。 —— 卫澄到底是没能去瞧一眼丽美人,她病了。 谁知道,京都入冬来得如此之快,气温骤降,卫澄还没有到丽美人的宫殿,人就感觉到头晕目眩。 刘嬷嬷到底是卫澄身边人,马上叫冯御医来,没想到还是酿成了发烧。 冯御医开了药方,这药连刘嬷嬷闻着都苦。 只不过卫澄喝了又吐。 “陛下,再喝点吧,喝下去就能好了。” 卫澄的小脸惨白得吓人,她浑身都感觉冷的。 见不得嬷嬷在自己的面前哭,卫澄逼着自己喝下拿完药汤。 一碗下去,小脸皱巴巴的,却一声抱怨都没有。 嘴里被塞了一块蜜饯,她含着,还以为压住了药性,却没想到,下一秒感觉胃里翻滚,又吐了一场。 “冯御医,这可如何是好?”刘嬷嬷焦心问着。 “看来,药方子还要在换换。”冯御医也是面色焦灼,退下去去研究新的药方。 他在军营待过,知道卫澄病弱,用药控制了用量,却没想到卫澄还是没受的住。 卫澄的病是瞒着所有人的,不能惊动太多太医,更不能让其他太医给她诊治。 对外说是病了,而冯御医能够控制住。 当晚,姜晓也来了,看着卫澄虚弱惨白的小脸,也跟着冯御医一起想着药方。 “陛下,臣妾的娘亲不是给你一瓶药吗?快拿出来。” 姜晓当时还在心疼这药给了一个缺心眼的,现在倒是成了卫澄的救命药了。 刘嬷嬷如今接管着大殿,这药她是知道的,连忙去取了过来。 “晓贵人,这药可以吗?” “这是我娘配的,至少把她的病情控制住,说不定能退烧。” 姜晓从小在母亲的身边言传身教,拿了药丸之后,也不给刘嬷嬷在问的机会,直接把药塞到卫澄的嘴里。 灌了一口水,卫澄总算是咽下去了。 刘嬷嬷还是不放心,私下拿着药瓶去问冯御医,冯御医点了点头。 “这药可以用,能够暂时稳定陛下的病情,不过也只能三日,不然旧疾还会复发,陛下还是很危险。” “如今还有三颗,是不是三日吃一次,还能够延长一些时间?” 刘嬷嬷自己算着次数,只希望能够给冯御医更多的时间。 只可惜,冯御医摇了摇头。 “这药固好,实则是以毒攻毒的用法,陛下身子羸弱,无法再服用第二次。” 这相当于给卫澄定了死期,一切希望都托付与冯御医的身上。 正当大家都焦头烂额的时候,姜晓的父亲姜御医来了。 卫澄生病的消息被封锁,姜晓都不知道他会来。 “父亲。” “给晓贵人请安。”姜御医并没有因为是姜晓的父亲而不知礼数,而是做了一个臣子应当做的。 而刘嬷嬷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姜御医身后的人,突然惊叫一声。 “李公子?” 这会儿,大家才把目光集中在姜御医身后的李舒然身上。 “是我。”李舒然抬起头,对着刘嬷嬷浅浅一笑,“我爷爷还是担心陛下的身体,特地派我过来。” “只可惜我只是一介布衣,无法入宫,费了一些时日,如今陛下的身体可好?” 第84章 再查 李舒然是江南人士,爷爷就是李大夫,也是在江南一直照看卫澄的名医。 在江南的那些年,李舒然也算得上卫澄唯一的同龄伙伴。 若不是这一次意外,他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卫澄是女子,更不会知道,那个病弱的美少年居然是这样的高贵身份。 李大夫因为年事已高无法从江南跟过来,还忧心着卫澄,这才让自己的孙子从江南赶过来。 幸好是在入冬之前,把之前配制好的药给她用上。 时机刚刚好,这一阵冬风把李舒然从江南吹过来了。 也没来得及寒暄,刘嬷嬷带着李舒然进了寝宫,路上也告诉他卫澄现在的情况。 “陛下昨夜受了风寒,当时只说脑袋昏沉,原本以为休息一下就好了,却没想到半夜就发起了高烧。” 说完这句话,李舒然看到了面色惨白的卫澄。 比最后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还要瘦一些,心不由得揪了一下。 他没啰嗦,马上打开自己的医箱,给卫澄诊脉。 “嬷嬷,如今变成了我来给卫、陛下治病。”他缓了缓,努力让自己代入御医的身份,再开口,又是另外一副表情,“现在我需要给陛下用针,还望嬷嬷布置好一切。” 针法是李家亲传,若不是他爷爷年事已高不方便长途跋涉,李舒然也不会来到京都。 现在也只有施针让她身子散热,不然迟早是要烧坏脑袋的。 刘嬷嬷知道李舒然的意思,点了点头,让所有在一旁的宫女和太监退下,让她独自一人照顾即可。 门口紧闭,姜晓和封丘在外面的大殿等候,还特地询问了一下李舒然的身份。 原来李舒然为了进宫,参加了太医选拔,知晓姜御医的女儿在宫中受宠,特地找姜御医解释一番,还说必须在入冬之前要见到陛下。 他身上带着卫澄在江南的药。 “看来来的还真是时候,若是再晚一些,说不定陛下就危险了。” 姜晓捂着心口,只觉着这今日的事情可怕极了。 要是卫澄生病的事情传出去,肯定就要大批的太医涌入大殿,到时候发现身份只是时间问题。 封丘在一旁听着,默默记了下来。 姜晓没有把卫澄的身份告诉自己的家人,只不过告诉姜御医自己在皇宫还算受宠,便是如此,姜御医在朝廷上过得还算不错。 她只能为家里做这些罢了。 另一边,一个小小的太监从大殿出去,给外面的迟景珩传递消息。 皇上重病,江南来了一个大夫,如今正在皇宫里面给她治疗。 —— 迟景珩这些日子没闲着。 那天藏乐带回来的女子没有名字,刚好迟景珩回来那天是寒露,随手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寒露确实是带着目的来的。 短短时间内,用尽自己所有手段想要接近迟景珩,还故意在众人的面前作出种种假象。 万年铁树迟景珩身边有了这个一个大美人,消息在短时间内传遍京都,甚至各种胭脂水粉,精美首饰全部成箱成箱的往摄政王府送。 一时之间,大家都知道那叫寒露的女子被摄政王盛宠京都。 只是无人知晓,寒露从头到尾也只见过迟景珩三面。 一次他回府,一次他在高楼与藏乐饮酒,另外一次他杀人回来。 身上的衣裳都被鲜血染红,那些藏在暗处的暗卫一个不留。 迟景珩路过寒露时,面无表情看着她,“若是无事,夜晚不要在王府闲逛,不安全。” 寒露后脊发凉,生怕迟景珩手上的长剑下一秒就刺向自己。 可没有,他什么都没说,回了自己的院子内。 寒露能找到的人只有藏乐。 “王爷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呢?”寒露问道,声音柔柔,就连眼神都是带着媚的。 见不到迟景珩,这些媚术只能用在面前的藏乐身上,她多多少少有些不情愿。 “处理国事呗。”藏乐叹气,看着不远处的天,敷衍道,“皇上体弱,这些难题都压在摄政王身上呢。” 也不知道哪里抽了筋,他派人去寻这天底下所有的医书,这些日子都在藏书阁里面,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最后是藏乐要来陪寒露,买东西送东西的也是他,终于把谣传弄成满城皆知了。 寒露一直想要找到机会跟迟景珩见面,眼珠子转转,又问:“王爷闭门不出,这样多伤身子,奴家要不要给王爷送些吃食,好好伺候一番?” “不用,王府里面有厨子。” “奴家手艺还不错,可以给王爷做些温补的膳食……” “你不是都失忆了吗?现在记得了?” 藏乐蹙眉,怼人起来根本不带怜香惜玉的。 寒露面露尴尬,眼神有了几分躲闪,“自然是与王府里面的厨子学的,奴家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那你慢慢想,想到了我就送你回家,免得你家里人担心。” 藏乐看着不远处有通报的下人进了王府,懒得与寒露纠缠,连忙赶了过去。 宫里有了新消息,他自然是要去告诉迟景珩,好好商议一番的。 迟景珩在的藏书阁戒备森严,这里还有许多藏书,甚至是皇宫里面都没有的。 他自小过目不忘,这几天他看了许多的医书,到底是有了一些研究。 看书的时候最讨厌被旁人打扰,若不是藏乐抗揍,也不敢轻易进来传消息。 “小皇帝出事了,你要不要回宫看看?” 迟景珩听到之后,脸上的表情总算动了动,缓缓道:“这次是摔到哪儿了?” “没呢,说是染了风寒,烧了一夜。”藏乐挠了挠头,看着纸条,“主要不是这个,是最近来了一个太医,是江南来的,好像还跟小皇帝是旧识……” “我看看。” 他还没说完,迟景珩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把手里的纸条夺了过来。 “李舒然。”迟景珩念了纸条上的名字,语气也是淡淡的,“当初你去江南,有没有这个人的消息?” “好似没有吧?”藏乐想着,“我只记得,有个一直治疗卫澄的大夫就姓李,但是是个老头子,难不成因为她,千里迢迢来到京都了?” “再查。” 迟景珩丢下两个字,人已经迈了脚步出去。 第85章 逐客令 寒露第四次看到迟景珩的时候,是他准备出府的时候。 “王爷!”她连忙冲过去,只为了在迟景珩面前露一露脸。 面前的男人身量极长,沈腰潘鬓,远远看过去就像是天上的谪仙,光是看到侧脸,寒露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迟景珩却一眼都没有给她。 外面的下人已经安排好入宫的马车,他现在要赶紧回宫。 “王爷!奴家还没有来得及谢谢王爷的救命之恩。”寒露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终于跑到了迟景珩的面前。 这样与她设想的见面一点儿也不一样,她粗喘着气,声音也不能变得像平日那样的娇弱。 迟景珩面色沉了沉,睨了她一眼,“救你的是藏乐。” “那也是王爷的人。” 寒露好不容易缓了缓,在不经意之间,已经开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在迟景珩的面前只有表现得完美,才能有机会入他的眼。 “你要作甚?”迟景珩眉头紧蹙,语气也开始不耐烦起来。 “奴家只是想要亲自到王爷面前感谢一番……” “行了。”迟景珩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若是紧缺什么,便让藏乐置办,本王还要入宫一趟。” 他直接大步迈走,一眼都懒得理会了。 若不是他与藏乐发现这个女子与邻国有关系,他也不会留那么久。 至少要把后面的人引出来才行,不然日后必成后患。 迟景珩倒是没什么功夫在这个身上费心,上马车之后还吩咐属下去让藏乐盯紧点。 王府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 现在,他还要去看看,那江南来的大夫到底是什么路数。 卫澄到底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没有挖掘出来。 —— 大殿内。 李舒然深呼吸,看着面前穿着单薄的卫澄,拿着银针的手都颤了颤。 他也没想到自己从小的玩伴是个女儿身,光是看到那雪肌显露,呼吸都紧了几分。 “李御医,快些动手吧。”刘嬷嬷在一旁催促道。 她抱着卫澄,用了宫里最轻薄的衣衫罩在卫澄的身上,尽量不让她的肌肤暴露在男人的面前。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卫澄就像是一个火炉似的,必须要把烧退了才行。 李舒然这会儿再也没有犹豫,手上的银针落在卫澄的身上,努力让自己全神贯注起来。 殊不知,这个时候,迟景珩已经进了宫门,准备到达大殿。 封丘是一个知道消息的迟景珩回宫,马上招呼这太监宫女们做好应对。 “什么?摄政王来了?” 说话的是姜晓,她现在看到迟景珩就开始头疼,想到自己上一次在迟景珩的面前输的一塌糊涂,甚至还有些排斥与他接触。 那人甚至还没有动手,自己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威慑力,让人心生害怕。 姜御医原本还想多呆一些时辰,如今听到摄政王来,也连忙告退。 倒是封丘在一旁安抚姜晓,道:“其实摄政王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人,晓贵人若是害怕,现在回后宫也是可以的。” “不行!” 姜晓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李舒然还在给卫澄治病,她还不知到情况如何,必须告知刘嬷嬷。 她心里愈发感觉到不妙,连忙跑带寝宫。 这会儿才看到李舒然在给卫澄扎针,而刘嬷嬷抱着卫澄。 那一抹白色刺眼得很,姜晓走进,刘嬷嬷看着她一脸担忧,忙问道:“怎么了?” “摄政王正在往这里来,施针还需要多久?” 凭借姜晓对迟景珩的了解,说不定真的会闯入寝宫内,眼看着皇宫也没有旁人能够拦住他,自然是怕的。 李舒然又下了一阵,额头已经渗出了一些细汗。 “快了,陛下身子太弱,我本就打算要给她施两次针,再给我一刻钟的时间。” “那就行,我来挡住迟景珩,努力给你们争取时间。” 姜晓丢下这句话,跑到了外面,顺带着把门紧紧关上。 卫澄是他们所有人的主心骨,特别是她姜家的,若是被发现,他们谁都逃不了干系。 迟景珩还未出现,封丘已经让人备好了茶水,等候。 让他意外的是,姜晓第一次没有离开,而是选择跟他一起等待迟景珩的大驾光临。 等待的时间永远煎熬,迟景珩过来的时候,恰好碰到离开的姜御医,脸上的不悦更甚了几分。 一开始是冯御医,后来是姜御医,再到江南的那个什么李舒然。 卫澄只用自己信得过的人,偏生他先前不懂什么医术,也说不了什么。 前些日子让人四处搜罗医书,如今学了个大概,也好知道她这瘦弱的病秧子到底得了什么旧疾。 让人抱一下就受不了? 他可不信。 迟景珩下了马车,意外看到平日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姜晓,愈发对那江南来的御医感兴趣了。 “摄政王,您也是来看陛下的吗?” 姜晓挡在迟景珩的面前,阻拦的意思明显。 “关系陛下是所有臣子应当做的。”迟景珩睨了她一眼,颔首看向封丘,“陛下呢?” 封丘还没来得及回答,姜晓连忙在一旁抢答:“御医在给陛下看病呢,摄政王这会儿还是不要叨扰的好。” “哦?晓贵人难道不担心陛下的龙体,这会儿也想让本王做大逆不道之人?” 迟景珩冷嗤一声,轻蔑的语气让人忍不住身子发冷。 姜晓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在言语上也站不上什么上风,这会儿还是要笑脸相迎,又挡在迟景珩的面前,对他说道: “左右臣妾和摄政王也不是御医,若是耽误了御医给陛下真诊治,这才是真的大逆不道。” “真正的御医在里面,本王既是摄政王,难道会干涉不成?” 迟景珩看着面前的姜晓,心中的不耐烦腾升,更是觉得里面有古怪。 那江南来的御医有何目的?与卫澄到底什么关系? 现在他来了,自然是要亲自看看才放心。 封丘看着两个人斗嘴,在一旁紧张得冒汗,根本不知道如何插嘴。 姜晓眼看着就要拦不住迟景珩,正愁着呢,却没想到,刘嬷嬷这个时候出现了。 “陛下的病情稳住了,只是现在尚未苏醒,摄政王还是请回吧。” 一开口就是逐客令,当真不怕死的样子。 第86章 保管 “陛下的身体事关江山社稷,本王身为摄政王,难道没有权利查看陛下病情?” 迟景珩看着面前的刘嬷嬷,脸上阴沉多了几分。 卫澄身边两个贴身照顾的都在自己面前,那么现在谁又在她的身边? 答案已经清楚得很,他不知为何心中腾升几分不满。 更是因为看到这些人阻拦自己,心中有了几分郁结。 他对刘嬷嬷本就不甚满意,如今看到她还给自己下逐客令,更是想要把她摒弃的想法。 这样的人,在卫澄身边,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更大的幺蛾子。 刘嬷嬷知道迟景珩的厉害,更知道如今皇宫,他说话的分量甚至比皇帝还要,如今贸然顶撞,实则是为了拖延时间。 换做以前的皇上,现在已经开始大发雷霆,因为她这个奴才而让人动手。 可迟景珩没有,冷笑一声,扫了一眼他们几个人,不甚理会,只想着去看那未曾露面的江南来的御医。 虽说朝堂都有他的眼线,只不过这太医院出来一个藏得如此深的太医,确实是他没料到的。 卫澄得多病弱,三天两头病重,一个两个御医往她的宫殿跑,到底是不是另有所图? 迟景珩不知道,现在想要知道。 刘嬷嬷眼看着拦不下他,甚至想要冲上去,挡住迟景珩的脚步。 哪曾想,迟景珩的反应比她还要快。 “来人,把刘嬷嬷压下去!” 一声令下,原本镇守在大殿外面的侍卫和迟景珩身边的太监都上来阻拦。 刘嬷嬷一个人又如何能抵挡? 此刻,姜晓要上前阻拦也只能是螳臂当车,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迟景珩最后还是往寝宫的方向走去。 他就要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 走到抄手游廊时,才发现外面确实已经有了一些凉意,眼看着就快要过冬,想到卫澄那瘦弱的小身板,走过去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刚到门前,看到紧闭的大门,还没伸手,大门在他的面前打开。 迎面出现一个男子,身上穿着御医才有的衣裳,看到迟景珩之后,立刻作揖。 “摄政王,在下乃新上任的御医李舒然。” 李舒然不卑不亢,说完之后,缓缓抬头,与迟景珩打了一个照面。 二人是第一次见,眼神在半空中交汇,气氛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陛下呢?”迟景珩看着与自己差不多身量的李舒然,眼神多了几分打量。 在没有碰到之前,他有过无数设想,却没想到李舒然如此年轻。 年轻得让他甚至有了几分不悦。 李舒然从一开始见到迟景珩时脸上就带着一丝浅笑,如今面对气势如此强盛的他,也从未胆怯。 “陛下如今歇下了,下官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皇上施针,若是在一个时辰内退烧,那陛下的性命就能保住。” “如此严重?” 迟景珩听完之后,甚至懒得跟李舒然争辩什么,抬脚就往里面走。 这些天,他总感觉心情有些沉重。 直到这一刻开始,迟景珩才发现自己对卫澄有怨。 怨她在那日把他阻挡在外,更怨她称病躲着他,甚至用如此幼稚的手段躲着他。 若不是这一次,迟景珩也不知道,一个人能够病弱得如此厉害。 李舒然没有必要骗他,这样的拙劣手段,他一查一个准。 快步走到龙榻上,终于看到卫澄惨白的脸。 似乎是很怕冷,整个人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其余整个身子都在被子之中。 “陛下本就身弱,这些日子或许是思虑过多,听闻嬷嬷说她每日都批阅奏折到很晚,所以才会病得如此厉害。” 李舒然站在他的身后,解说卫澄的病因。 “一个风寒就能要了陛下的命?”迟景珩看着卫澄的脸,语气阴恻恻的。 他这些日子也看了不少医书,知道人的生命多顽强,也不至于风吹就倒。 “陛下这是娘胎就带的病根,天生畏寒,昨夜气温骤降,陛下身体盈亏得厉害,自然是受不住的。” 一句话下来有理有据,迟景珩也没办法把他赶走。 当上太医甚少有如此年轻的,只能说他能站在这里,通过那几个死板太医的测试,身上这身官服,自然有几分本事。 迟景珩走到卫澄的床沿边上,伸手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别人发烧都是小脸通红,她倒好,面色惨白得不成样子。 “一个时辰内,本王要在这里等陛下醒。” 迟景珩放话,李舒然也从容不迫的应着,“摄政王风尘仆仆而来,已经带了一身寒气,依下官之间……” “行了。”迟景珩站了起来,“本王待会过来就是。” 他都忘记自己一身寒气,方才来得急,若是让小家伙的病情加重,他倒是成了这个罪人。 迟景珩出去,打算把身上的寒气带走再说。 他前脚刚走,后脚刘嬷嬷就赶了进来。 看到李舒然从容不迫的掀开被子,给卫澄拔针。 一切都来得太快,根本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这才出此下策。 “陛下一个时辰内会醒,醒来之后务必让陛下好好吃药。”李舒然开始收拾自己的医箱,面色也轻松多少,“虽说只是退了烧,说不定还会有复发的可能,我还要回去再翻翻医术,明日再来。” “有劳李公子……李御医了。” 刘嬷嬷眼含着泪花看着李舒然离开,这才走到卫澄的身边,给她整理好衣衫。 当然,再给她戴上那逼真的假喉结。 迟景珩还回来的。 等到迟景珩出现的时候,卫澄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润。 与李舒然所言,她身上的高烧在慢慢减退,眼看着还有几分好转的迹象。 冯御医还没有离开,诊脉之后,也是如此觉得。 “看来老夫还是逊色了一些,不如那李御医的医术高明。” 他说完之后,也打开医箱,拿出了一个糖罐,“当初荣妃就喜欢内人的糖,前些日子给陛下带了一些,兴许已经吃完了,这个嬷嬷收下,若是陛下怕苦,味道应该比蜜饯好些。” 生病的人不会有食欲,这也是冯御医能做到的最后的事儿。 迟景珩好不容易把身上的寒气去掉,进来就听到这些对话,目光落在那糖罐子上。 还没等刘嬷嬷接过,迟景珩大步向前,把糖罐子夺过。 “即使如此,辛苦冯御医了。” “照顾陛下也是本王的职责所在,这个就让本王保管吧。” 没有等旁人说话,迟景珩已经把糖罐子放到自己衣袖里。 第87章 祸害 卫澄当然不知道这一切,更不知道李舒然已经从江南赶过来。 整个人昏昏沉沉,就连在睡梦中身体也极其不舒服。 仿佛落入地狱,一下子被置于火海,一下子又落入冰川之地,简直是煎熬。 更是在脑子想起了好多事儿,从小到大的一切事情仿佛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最后她站在黑暗之中,终于知道一丝光亮。 就好像是什么指引一样,她努力往那个地方跑,最后看到的,却是迟景珩的脸。 堪称噩梦! 卫澄整个人从梦中惊醒,身上黏腻得要命,显然是出了一身冷汗。 再抬头,真的就看到迟景珩的脸。 “还在梦里……”她往后缩了缩,快速闭上眼睛,想要从梦中醒过来。 迟景珩脸色黑了几分。 一开始听到卫澄的声音,他回眸,还想着与她说她已经退了烧,却从她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梦里有他? 这才高兴不到几秒,又看到卫澄装睡的模样,自然心中不悦。 梦里有他,还能是噩梦不成? “陛下。”他忍不住出声,看着面前的小团子,语气居然没凶起来,“要是再装睡,微臣可就要掀被子了。” 他明知道卫澄怕他,更知道她害怕自己靠近,却没忍住这样说。 果然,卫澄听到他的声音后,身子抖了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先是一脸茫然,最后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过来。 “你……你怎么会……”会在这里? 她一句话都懒得跟迟景珩说全,只是发现自己一睡醒就看到他,甚至有些紧张起来。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到底发生了何事。 两个人靠的太近了,更别说自己还有秘密,她也害怕迟景珩发现些什么。 刘嬷嬷呢?她的嬷嬷去哪里了? 心里想着什么,小眼神全部显露出来,一览无遗,乌黑如墨的眼珠子转啊转的,就像是把所有的心事都告诉别人一样。 迟景珩想笑,又不能笑。 他无法保证这是卫澄的伪装还是她本身如此,也不能保证她是不是真的如同外表看上去一样纯净。 只是在没有查明之前,他也不会把她划到自己对立的一方。 “怎么?皇上难道不想看到微臣?”迟景珩说着,还是伸出一只手过来。 那宽厚的手心触碰到卫澄的额头,再一次确认她退烧才放心。 卫澄不敢动,看着他用手试探自己的额头,只是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喉咙有些干。 “朕没有不想看到摄政王……”卫澄说出来的话有些沙哑,有点抵触他的靠近,“朕生病了,摄政王还是离得远些好,免得过了病气……” 她小声反抗着,说话带了几分软,若是没听到这其中的暗讽,还以为她真的是为了他好。 卫澄这是在阴阳怪气呢。 上次刘嬷嬷生病,本来就已经快好了,可他用了这样的借口,让她无法见到自己的嬷嬷。 如今自己也用这样的借口,让他别靠过来。 之前的迟景珩还不知道,那卫澄还有这样的反骨在身上。 “微臣不怕这区区病气,陛下难道都忘记了,微臣是祸害来着。” 他的语气轻轻,半开玩笑说着这些话,用指腹蹭了一下卫澄的脸。 迟景珩的手很暖和,贴在卫澄有些冷的皮肤上,让她更深刻的感觉到他的存在。 人人都说祸害遗千年,那迟景珩也当真算得上这凌霄的祸害,不然和不会到现在还屹立不倒。 这一刻,卫澄感觉到有几分唏嘘。 她才是那个想要从迟景珩的手里活下去的那一个。 “朕有些渴了……”卫澄又张了张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一些。 可惜好不了,嗓子喑哑得厉害,这一烧真像把她身上所有的水分都蒸发干了一样。 迟景珩没说话,只是转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咕噜咕噜喝了两杯,才真的觉得自己缓过来,精神还是不够足,却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 至少,那惨白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 李舒然没骗人,他说卫澄一个时辰内会醒,还真的醒了。 “陛下还有什么不舒服的?”迟景珩顺手拿了一张绞好的帕子,这会儿已经走到卫澄的床前,准备给她擦擦脸。 大病一场,她额前的碎发凌乱,显然是之前出了一场大汗。 那毛巾就快到自己的面前,卫澄艰难的抬起手来,不给迟景珩碰自己。 “朕要嬷嬷……” 她小声反抗,语气是那么的坚定,坚定得迟景珩眼里多了几分怒火。 “陛下是觉得微臣照顾不好?”迟景珩执意要亲自给她擦脸,话语带了几分凶,再也忍耐不下那心底的戾气。 “朕只要嬷嬷。” 卫澄的声音依旧不大,说完又缩回那床褥之中,把整张小脸都埋进去,根本不看迟景珩一眼。 要嬷嬷。 又是那个嬷嬷。 迟景珩捏着毛巾的手用了十分的力道,甚至能看到手背青筋四起,已经到了愤怒边缘。 再一次睁眼,他所有的怒气都化成一场哀叹,“陛下眼中就只有刘嬷嬷。” 这句话酸溜溜的,还带了几分让人察觉不到的醋意。 卫澄才不去揣测他的心思如何,只知道整个人躲在被子里,没看到嬷嬷就不肯出来。 若是这个时候迟景珩用强硬的方式也不是不可,只是对方大病初愈,他就算阴险狡诈,也不至于对病弱无法自理的卫澄下手。 那嬷嬷被自己的人压下去,此刻正在听候发落。 甚至方才迟景珩生气到,想要把刘嬷嬷消灭在这个人世间。 “陛下,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微臣说的吗?”迟景珩松开手里的帕子,随手丢在水盆里。 而他站着,看着床上的小团子,极力隐忍自己的怒火。 卫澄醒着,听着他说的话,半天都没有任何回应。 说什么? 她对迟景珩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自己被陷入这波谲云诡的朝堂权势争斗之中,那迟景珩什么时候听自己说过话了? 见她还是无动于衷,迟景珩终于甩手离开。 不到一刻钟,刘嬷嬷的声音才从这个屋子里面响起。 “陛下,陛下!” 直到她看到卫澄从床上露出脑袋都那一瞬,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陛下,李大夫来了。” “不,不对,是李舒然,李大夫让他的孙子,李舒然来京救陛下了!” 第88章 身侧 李舒然的名字卫澄很熟悉。 她认得他的。 总是很温柔的一个人,知道她身体不好,每次见面的时候总会对她很好。 也曾记得,他看到自己病痛的时候,在自己的身边安慰她,还说自己一定要成为天下名医,要治好她的病。 李大夫是名医,可还是没能彻底治好卫澄从娘胎就带来的病,李舒然在两年前说要出去闯荡,去寻找更厉害的医术。 细算一下,他们也有两年未曾相见。 如今能够从嬷嬷听到他的消息,卫澄心里有了几分期待。 “他当真来了?” 说完之后,又摇了摇头,“如今京都危险重重,而我又是一个窝囊皇帝,若是他来,我也保不住他的。” 如今今非昔比,卫澄身份特殊,原本把姜家一家拖下水本就自责,更别说还要拉上李舒然,心中更是郁堵。 牵扯的人越来越多,连带着她都觉得这压力颇大,自己有些承受不住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刘嬷嬷倒是反驳了一句,“陛下的身体才是重中之重,为了让陛下痊愈,无论牺牲什么都是值得的。” 虽说又多了一个人知晓卫澄的身份,但好在那李舒然也算是嬷嬷从小看着长大,知道他品行不坏,更是看到他为了卫澄的病能不远万里赶来京都,此情天地可鉴,完全是信得过的人。 卫澄如今发现自己与嬷嬷关注重点不对,便不再开口说了。 她知道嬷嬷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嬷嬷却不知道,她如今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了。 “嬷嬷,你方才去哪里了?”卫澄看着她,换了一个话题。 这里是她的寝宫,刘嬷嬷是她贴身照顾的人,那会儿看到的却是迟景珩,定然是发生了大事。 “自然是去给陛下看药去了,嬷嬷还能出什么事呢?”刘嬷嬷什么都没说,给卫澄盖好被子,“陛下才刚退烧,如今还是别下床的好,免得又着了凉。” “朕已经好了许多……”卫澄吸了吸鼻子,用自己的小手去牵嬷嬷的手,小声保证道,“不会再着凉的。” 她如今已经乖了许多,不像儿时那般总是不肯吃药的。 “老奴都知道,陛下最乖了。” 刘嬷嬷看着卫澄这般模样,总算松了一口气。 二人就这样在床边说话,场面和睦温馨,碰巧被进来的迟景珩看到。 他知道刘嬷嬷对卫澄有多重要,更知道今日自己扣押嬷嬷,若是刘嬷嬷告状,他还会在卫澄的心里变得更坏。 可他不在乎。 手里还有冯御医的糖罐,迟景珩也不会那么轻易离开,少了逗小家伙的机会。 刘嬷嬷在这皇宫之中没有一天不警惕的,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快速回头,看到迟景珩拿着药进来。 “摄政王。” 她连忙起身在迟景珩面前作揖,更是看到他拿着给卫澄的药,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这是卫澄救命的药,刘嬷嬷特地让信得过的宫女寸步不离煎药,哪里会想到,最后端药进来的人竟然是迟景珩。 “下去罢,本王亲自喂陛下服药。” 迟景珩察觉到她靠近点意图,开口下了逐客令。 尚未等嬷嬷开口,卫澄先说出了反抗:“不要,朕要嬷嬷喂!” 她气鼓鼓的,根本不想跟迟景珩独处一室。 好不容易觉得自己逃脱他的魔爪,怎的生了一场大病,好似什么都回到了原地,根本没有改变一样。 “陛下。”迟景珩抬眼看他,语气阴沉,“微臣也知道刘嬷嬷照顾陛下细心,陛下可别忘记了,宫里不止有刘嬷嬷。” 说完,迟景珩已经走到了卫澄的面前。 “陛下觉得,是微臣来喂还是嬷嬷来?”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若是换做旁人,卫澄肯定直接骂奸诈小人,可迟景珩就是那奸佞,还是整个凌霄最大的奸佞,就连她都要退避三分。 她不敢反抗。 也不止过了多久,迟景珩听到了卫澄细如蚊子的回答。 “要摄政王。” “乖。” 卫澄就这样看着刘嬷嬷离开,原本刘嬷嬷的位置,是那迟景珩坐着。 刘嬷嬷一走,她就开始摆起了小脾气,扭头到另一边,不想去看迟景珩。 她能猜出几分自己不在之时,那刘嬷嬷肯定是受了迟景珩的欺负。 就像是现在这样,他在这皇宫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旁人根本阻止不了分毫。 迟景珩拿着手里的药,轻轻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着。 他自己都惊叹那本就不多的耐心,总能在卫澄的面前又多出几分来。 换做旁人,又哪里敢给他这样甩脸子。 “陛下。”他叫了一声卫澄,示意她主动扭过身子来。 他真没有那么好心,一而再再而三的哄她。 这句话带了一些威胁的意味,卫澄就算心有反抗,只是犹豫几秒,又慢吞吞翻了一个身,带着幽怨的眼神望向他。 还没等迟景珩开口,卫澄先开口了。 “你之前答应过朕的,不欺负朕的嬷嬷……” 在迟景珩看不到的地方,卫澄的小手绞在一起,体现她此刻的心慌。 不止是不是因为自己生病时,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容忍她闹脾气,这会儿大病一场,下意识觉得迟景珩不会对她发脾气。 她胆子也跟着大了一些。 迟景珩没应她的话,直接把勺子递到她的面前,“张嘴。” 卫澄咬着下唇与他僵持着,直到那瓷勺怼到她的嘴边,她还是败下阵来。 迟景珩的气场未免太强大了,她只是对峙一会儿,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逼得不得不就范。 张开嘴,把这勺苦苦的药喝下去。 紧接着,两个人皆不说话。 他喂药,她喝药,偶尔四目相对,卫澄总会下意识躲闪迟景珩那狩猎一般的可怕目光。 终于一碗药见底,她小脸还是皱了皱。 苦涩在嘴边,可是没看到平日的蜜饯在。 迟景珩就在她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糖罐子。 “你看,微臣喂药与嬷嬷喂药又有何区别?怎就不能微臣来呢?” 迟景珩打开糖罐子, 从里面拿了一颗,看着卫澄。 他要得到卫澄的回答。 为何那嬷嬷可以近她身侧,而他就不行。 第89章 庇佑 也许是嘴里的苦涩太难受,卫澄看到糖果时,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退了烧不代表她身子恢复好了,现在还是虚弱的,被他问到这些,总觉得脑袋疼。 越是这样,对糖的欲望越是强烈。 “朕习惯嬷嬷的伺候了……”卫澄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的回答。 自打她出生到现在,都是嬷嬷一手照顾的,母妃去世之后,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只有嬷嬷。 这个问题,倒是显得迟景珩有些小心眼子了。 她有些不悦,又补了一句,“摄政王没有病过,自然不会懂朕的。” 放眼过去,她所受的痛苦,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感同身受。 但是卫澄知道,嬷嬷一定会懂自己。 “陛下怎知微臣没有病过?”迟景珩敛目,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那股对待别人的威严在她面前透出来,语气变得柔和几分。 他当惯了坏人,这一次发觉自己有些不喜欢这个角色。 手上的糖果也开始变得碍眼起来,递到卫澄的嘴边。 他的手指修如梅骨,好看得很,那糖果放在他的指尖,好似国库里面的奇珍异宝一样。 卫澄闻到了一股红枣混杂着糖霜味。 这次是枣糖。 她张开嘴,等待着迟景珩喂她。 哪曾想,他一动也不动。 这摆明就是让卫澄自己主动,鼻尖萦绕着糖的香甜,卫澄本就是一个耐不住诱惑的,咽了咽口水,努力起身去吃。 终于,她把糖果含在嘴里。 连带着,迟景珩的指尖也被她咬住。 他不撒手,她稍稍用了一点力道去咬他。 本来想要用力,可是想到上一次自己咬了他的后果,卫澄不敢用力了。 糖在嘴里,怎么可能撒开? 她伸出舌头,在那指尖舔了舔。 意料之外的温热包裹住指尖,迟景珩心绪开始杂乱,终于把手松开。 啧,脏死了。 迟景珩心中不得腹诽一句,可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他低眉,看着和自己闹脾气的卫澄,“陛下怎么不咬微臣了?” “朕才不上当。” 卫澄气鼓鼓的,嘴里吃着糖,都不知道方才两个人的姿势多么旖旎暧昧。 就算她后知后觉觉得方才的姿势有些不雅,却也不能再纠结下去。 迟景珩的手段比她多还要厚颜无耻恶心千万倍,她就是要恶心恶心他,免得每次都来欺负自己。 只是吃着这糖,她又感觉到不对劲儿。 “这是冯御医给朕的糖果,为何在你的手上?” 她更生气了。 难不成是上一次,她给了他一颗,也知道了糖果的好,现在要跟她夺了? 语气多多少少有些敌意,迟景珩自然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 “自然是替陛下保管。”迟景珩面色不改,一句话说的倒是理直气壮。 卫澄那小脸上表情变了又变,就是不敢说出让他还给自己的话。 她太了解迟景珩了,更是知道他不会轻易给自己的。 “明日陛下还要服药,微臣也想看看,陛下是喜欢蜜饯,还是更喜欢糖果了。” 迟景珩语气轻轻,暗示些什么。 若是明日卫澄不听话,那么手上这糖果也再也没有机会看到。 她若是听话,等着自己来给她喂药,自然也有糖果吃。 迟景珩第一次发现自己那么幼稚。 这本就是奴才做的事,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居然心甘情愿给卫澄做这些。 看到她脸色变了又变,难过得眼眶红了几分,最后还是吸了吸鼻子,还是没有把最想说的话说出来。 “朕喝药一直很乖的。”卫澄咬唇,“也会自己喝药,就不劳烦摄政王了。” 她到底不敢在他面前发脾气,只能换了另外一种方式来反抗。 不需要别人喂,她的药会自己喝。 “本王既是摄政王,就有资格帮助陛下,如今陛下病重,微臣很是自责,给陛下喂药也是应当的。” 如此,卫澄到底是找不到旁的借口反驳了。 只是那眼眶红跟兔子似的,怎么看怎么委屈。 恐怕天底下也没有比她更委屈的皇帝,如今吃颗糖都要听摄政王的话才行。 原本迟景珩看到她红着的眼眶,还有几分怜惜,只是想到李舒然这个人的存在,又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不要脸一次。 按照这个架势,李舒然很有可能明日还会入宫,他自然也是要会会的。 卫澄身弱,这会儿被气到,直接把脸埋在被子里。 病好本就不适合生气,精力也开始不足,这会儿渐渐的有了一些倦意。 睡觉好了,睡觉就不用看到这个恶魔的脸,也就不会让自己难受和生气了。 她想着,也慢慢睡着过去。 迟景珩听到她沉稳的呼吸声才慢慢起身,愈发觉得自己卑劣,却不后悔。 本就是恶人,也不缺她的恨。 —— 翌日,李舒然与昨日约定好的一样,一大早就入了宫。 迟景珩听到消息,没有作声,看着自己手上的医术开始钻研起来。 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就算现在多么努力,也不可能取代了李舒然的身份。 他哪里是大夫的料? 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罢了。 卫澄气色好了一些,却还是不能下床,整个人躺在床上,浑身都没有力气。 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她睁开眼只能看到帐幔的花纹发呆,心里不由得有些郁结。 不过也比江南的好一些,江南的图案她看到都起茧子了,皇宫里面的花纹比江南的复杂。 终于听到脚步声,她勉强撑起一些身子,看到李舒然的模样。 二人都来不及说话,看到他快步小跑过来,扶着她起身。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之前的李舒然不知卫澄是女儿身,偶尔也跟自己的爷爷去到卫澄的院落里面,在大人不在的时候,来照顾他。 这样的接触,儿时常有。 可现在知道她是女子,不知为何,又想要放手。 李舒然没说话,先开口的是卫澄。 “江南到京都路途遥远,真是辛苦你了。” “治好陛下是微臣的职责,微臣自甘为陛下赴汤蹈火。” 李舒然低眉,真就像极了皇上的忠臣。 只是卫澄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是自责的看着他,说道: “如今我在朝中也没什么作用,连累你在此,若是又什么难处,一定要与我说。” 她人轻言微,却还是想要庇护面前为了自己从江南赴京的李舒然。 第90章 退位 李舒然听到这句话时,面色稍稍僵住,很快又恢复平日谦谦君子的模样。 “微臣紧记于心。” 卫澄听到之后,脸色缓和了一些,又问道:“李大夫的身体如何了?如今入了冬,他应当也不好受的。” 她低着头,回想起以前在江南的日子。 江南的冬虽然来得迟,却也冷。 李大夫年事已高,身体不比年轻时抗冻,也有了一些小毛病,这些年都会在寒冬腊月的时候在王府小住。 卫澄是喜欢他的,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去了许多地方,知道许多的小故事。 每次说出来的时候,她难免心生向往,想去看看更多的地方。 却没想到,终于从小小府邸出来,却进入了一个更大的牢笼之中。 李舒然自然知道卫澄与自己爷爷的这些事儿,他简单说了一下他爷爷的状况,又道: “前些日子微臣收到祖父的来信,改日入宫,拿给陛下看看。” “既是你的家书,也就不必拿了……” 卫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心情好了些许。 她想到在江南的日子,到底是比现在舒心一些。 原本以为两个人见面会尴尬,却没想到气氛倒是和睦,刘嬷嬷看着面前的两位,莫名有些叹息。 如果现在在江南,那该多好啊…… 卫澄今日还要扎针,不过没有昨日那样严重,针扎在脑袋上,不需要把身上的衣袍脱去,也没有昨日那般慌张。 她坐在椅子上,与李舒然说着话,更是问了他这些年去了什么地方,有什么见闻。 李舒然声音如清泉,知道卫澄喜欢什么,特地挑了一些有趣与她说。 那些在他看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儿,在卫澄这边都是有趣的。 迟景珩进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 这才发现,在自己面前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哭包,也有这般爱笑的时候。 就算脑袋上有几根银针,她也没有疼得红眼圈,更没有哭着说难受。 不知为何,迟景珩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亦是如此,他越是要去破坏这眼前的景色。 “陛下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 迟景珩抬高声量,一步一步迈向卫澄的方向。 原本是欢声笑语,他一出现,那笑声也随之断却。 卫澄更是低下头玩手指,假装没听到他方才的话。 她想到他拿了冯御医给自己的糖,一点儿也不想与迟景珩说话了。 李舒然倒是放下手上的活,往后一站,对着迟景珩作揖。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就算是皇上儿时的玩伴,看到迟景珩也是要行礼的。 迟景珩沉着脸点头,没有看他一眼,眼中全是面前跟着自己闹变扭的小家伙。 他知道她有气。 更知道他手段卑鄙,在她的心里已经坏得无可救药。 “陛下。” 迟景珩竟然不知为何自己会突然喊住她,非要她回答自己为止。 面前的李舒然对他毕恭毕敬,不知为何,这模样让迟景珩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就好像在他面前故意宣誓些什么似的。 眼看着迟景珩越来越靠近,卫澄本想着继续装聋作哑,可那人站在自己面前,把她面前的光遮住,这一瞬还是乱了方寸。 “朕、朕好多了。”她咬唇,就像是被迫说的一样。 迟景珩得到自己想要听到的声音,脸上的表情缓和不少,却还是不甚满意。 不该如此的。 她不应当用畏惧的语气和表情对待自己。 只是,他们相处似乎都是如此,迟景珩一时之间想不出卫澄还有其他模样。 他坐在他们的身边,看着刘嬷嬷给自己递上一杯茶。 之后,全程再也没有话了。 迟景珩不说话,李舒然倒是和平常无异,不过也不在闲聊,而是问卫澄一些身体状况。 卫澄乖乖的回答,根本不像跟迟景珩面前那样胆怯。 不爽。 迟景珩的脸上堆满了这两个字。 他本就气质嘉然,那威严与生俱来,让人无法忽视,就算现在什么话都说,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也引得旁人瞩目。 刘嬷嬷看着屋子里面的三个人,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特别是迟景珩这副模样,她更是读不懂了。 难不成摄政王真的是断袖?可外面不都在盛传他得了一位美人,宠到了骨子里,前些日子更是在宫外住了好些日子,连皇宫都未曾踏入一步吗? 刘嬷嬷还在梳理这些细节时,李舒然已经拔掉了卫澄身上的针。 “陛下还是需要注意身体,莫要劳累,等天气暖和些再出去走走吧。” “好。” 卫澄点头,笑着送他离开。 李舒然离开之前,拿着自己的医箱,走到了迟景珩的面前,对他毕恭毕敬行礼。 这是很正常的事儿,迟景珩却感觉到碍眼非常。 终于等到李舒然的脚步离开,他才感觉这大殿的空气好闻许多。 卫澄扎针好了,也到了该吃药的时间。 宫女送药上来时,还没说话,看到眼前一片阴影,尚未来得及反应,托盘上的药碗被一双大手拿走。 反应过来是迟景珩的时候,宫女吓得花容失色,小跑出去了。 原本这是刘嬷嬷的职责,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迟景珩,只能退去一边。 “陛下不是喜欢清静?嬷嬷不如带着这些太监和宫女都下去吧。” 迟景珩看着卫澄,语气有些怪异的下命令。 这是以前卫澄惯用的借口,她说不喜欢旁人伺候,更是不喜欢人多,故而大殿的宫女和太监都少的可怜。 现在也没多少,只不过多了几个掌灯和看炭火的,迟景珩用了她之前说的理由。 卫澄感觉到这语气明晃晃的威胁,却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鼓着腮帮子生气嘀咕着。 “嬷嬷是照顾我的,为何下去……” “陛下是觉得微臣照顾不周?” “……” 每次都用这样的威胁,卫澄鼓着腮帮子,闷闷与他置气。 待到嬷嬷他们都离开,只剩下她与迟景珩在一起时,卫澄还是与迟景珩说了一些话。 “摄政王也看到了,朕身子本就不好,吹一些风都能病成这样,只怕是难担重任,更是配不上这凌霄的君主。” “宫外的消息朕也听说了一些,听闻摄政王近日也有了心悦之人。” “这些日子朕想得明白,若是摄政王有了子嗣,朕把他立为太子,让他坐拥这凌霄王座。” “摄政王意下如何?” 第91章 就范 卫澄很少说那么多话,特别是在迟景珩的面前。 可这是她藏在肚子里许久的话,思来想去,也是最好的法子。 若是自己真的不堪重任,身子撑不了几年,那么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她说不定还能阻止一场战争,安心退位之后,又回到江南小院,像个普通人一样过完余生。 这话到了迟景珩的眼里,又变成另外一种意思。 她在逃。 以为那什么李舒然来到了京都,她就能够从自己的手掌心上逃走了? 甚至还大言不惭什么要把这个位置给他的子嗣。 他迟景珩要的何曾是这个凌霄? 面对卫澄的期待目光,迟景珩却拿起了手里的瓷碗,舀了一勺药,与她说:“陛下,药凉了。” 卫澄看着勺子落到自己的面前,还以为自己说的不够清楚,又想重复。 却听到迟景珩阴恻恻的威胁道:“陛下莫要忘记了,微臣不让陛下死,陛下就死不了。” 他说到做到,也绝对不是虚言。 迟景珩看到卫澄的小脸僵持住,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他嘴角带着笑意看着她。 “看来先前微臣对陛下太好,都让陛下忘记了自己本就是阶下囚。” 卫澄来到京都真的是享福的? 若不是今日这番话,迟景珩都快忘记了自己原先的目的。 果然,他就不能对卫家人太过心慈手软。 面前的小家伙,得到一点甜头,现在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就想要逃脱他的控制。 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他何曾又是一个好人? “你……”卫澄听到“阶下囚”这三个字,脸色惨白。 她想到那日在刑场之上,刘嬷嬷被人五花大绑,浑身是伤的样子。 “陛下,乖,喝药。”迟景珩把瓷勺抵在她的嘴边,“若是身子不好,微臣可是会很伤心的。” 苦涩的药被强行灌入喉中,一点先前的温柔都不曾有。 卫澄险些被呛到,迟景珩站起来,大手轻抚在卫澄的后背,慢慢帮她拍着。 “陛下可是吓着了?莫要害怕,这样的日子日后会时时刻刻出现在陛下的身边。” 他的话如同地狱传来的呼唤,卫澄吓得身子僵硬,不敢动弹。 细想这些日子,她确实是过得太好了。 还以为这皇宫是什么地狱,后来还觉得迟景珩倒也不太坏的样子,她都快忘记了外面的人对他的评价。 这一次是真的害怕,那恐惧入骨。 “迟景珩,你到底想要什么?” 卫澄也不想跟他装什么君主与臣子,直接在他的面前直呼他的名讳。 “微臣要的什么?”迟景珩语气轻轻,像是真的沉思了一番。 他的手一直都是那么温暖,碰到卫澄才发现她的身子僵硬又冰冷,轻柔缓慢的拍着她的后背,说话的语气也像是在哄人。 “要的就是这样的盛世,更要卫家的人看着自己的臣民每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你是变态!” 卫澄大声吼了一句,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用力喘着气。 她本就虚弱,此刻听到这样骇人的话语,既害怕又愤怒。 面前的迟景珩终于变成恶魔的样子,那恐惧席卷而来,弄得她又害怕起来,身子颤抖得像抖筛。 不能害怕。 不能在坏人面前害怕。 她握住自己颤抖的手,努力把自己的恐惧压在下面。 “微臣确实是变态,外人都传微臣吃过米肉,食过米血。”迟景珩拿出手里的帕子,给卫澄擦了擦因为恐惧夺眶的两条清泪,“所以陛下还要听话一些,别让微臣生气。” 他已经许久没有生气过了。 若是卫澄真的惹怒到他,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会如何。 小家伙要是跟之前一样乖乖听话,他也用不着这样凶她。 卫澄还是忍不住在他面前哭起来。 突然发现自己就算怎么努力去跟迟景珩相处,每次都会狼狈如此,在他面前完全成为不了一个勇敢的人。 或许是她原本就羸弱,天生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 她是一边哭着一边喝完了药。 也是第一次知道,那苦涩的药掺杂了自己的泪水,浑身都难受得要命。 场面可以说狼狈不堪,迟景珩好不容易喂完,这才站起来,而后,卫澄直接当着他的面全部把汤药吐了。 她小脸惨白,胃里一阵翻滚,浑身都是难受的。 平日无论如何都会咽下去的汤药,只是为了让自己努力活下去。 可现在,她一点生的意识都没了。 她做不到…… 做不到跟迟景珩对抗,眼睁睁看着百姓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微臣不是说过,没有微臣的命令,陛下就不许死?” 迟景珩蹙眉看着面前污秽,看着狼狈坐在面前的卫澄,心中怒气腾升,可面上还是冰冷。 卫澄不回他,故意别开脸,脸色惨白的看着另一处。 “微臣的时间很多,既然陛下这碗药不愿意喝,那就再熬一碗。” 迟景珩的命令,没有人敢不从。 这些都是极其珍贵的药物,换做在江南,都不一定能寻到,而在皇宫,这些药多得很,够卫澄喝一辈子了。 很快,药又重新送上来。 刘嬷嬷听到里面有些奇怪的声音,想要进去,可看到迟景珩,又不敢冲动。 只能在外面侯着,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陛下,药来了,微臣伺候陛下喝药。” 迟景珩重复方才的动作,看着面前不愿意跟自己对视的卫澄,逼着她喝药。 还是跟以往一样,她喝了又吐,妄图用这样方式与他争执。 很快,第三碗药又送上来。 刘嬷嬷此刻的表情已经黑了,正想要冲上来,迟景珩已经抬手,招呼着禁卫把刘嬷嬷带下去。 皇宫本来就是这样,他之前确实对卫澄太仁慈了。 迟景珩冷漠回屋,看到卫澄仍与自己扳着一张脸。 这一次他倒也没有给卫澄说话,而是在她的面前喝下手中的汤药。 尚未等卫澄反应过来,那大手扣着她的下巴,让她无法动弹。 卫澄下意识把手抵在他的胸膛,看着迟景珩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粗鲁的撬开她的贝齿。 苦涩的药尽数被灌入嘴里,然后被迫咽下。 为了防止她反抗,他加深这个吻,逼着她就范。 第92章 宫宴1 那熟悉的沉木香再一次笼罩在卫澄的身上。 她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愈发无力,就算自己用力撕扯去咬他,也没有看到对方的力道松开半分。 苦涩的汤药是她最不喜欢的,眼泪无力流淌,用尽全力咬到了他的下唇。 咸味、苦味、还有血腥味混杂开来,她彻底放弃挣扎。 也不知是不是她乖顺了一些,迟景珩终于舍得松开了她。 卫澄差点喘不上气的时终于被松开,她小口小口咽着空气,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自己要反抗他。 脸涨红,心跳得剧烈,大脑也跟着缺氧。 却没想到他只是给她喘气的机会,根本没有放过她。 迟景珩没忘记给卫澄的奖励,糖罐被他拿出来,拿出了两颗作为嘉奖,放在自己的嘴里。 卫澄也没想到,那糖果会是用这样的方式吃到, 她努力抵挡,枣糖的味道席卷而来,被迫与他一起共尝。 —— 刘嬷嬷看着迟景珩离开的背影,那些禁卫才放过她。 她慌不择路跑到寝宫里面,看到卫澄已经在躺在床上。 想要的糖罐在自己的怀里,她把脸埋在枕头里面,脑子一片空白。 嘴里还残留着枣糖味,不讨厌,却也喜欢不起来了。 她不知道作何感觉。 心里乱糟糟的,连带着刘嬷嬷靠近她都不知道。 “陛下,没事吧?”刘嬷嬷看着她的背影,想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在偷偷哭。 卫澄心里烦闷,可不想把这件事告知与嬷嬷,呜咽一声,最后才闷闷开口: “嬷嬷,我好累,你能不能让我睡一下……” 她真的太累了,累到什么都不想去思考。 “陛下……” “嬷嬷,我没事,我只是累了。” 卫澄微微侧身,给她看了一下自己的模样,又说了一句。 虽然眼眶有些泛红,确实是哭过,不过倒也没有其他的伤。 应当没发生什么吧…… 刘嬷嬷自我安慰起来,看到卫澄虚弱的脸,也不好意思打扰,给她一个人独处的时间。 等她离开后,卫澄才平躺在床上。 她的另一半下唇被迟景珩咬到破皮,血已经止住,她只是不想让嬷嬷看到而已。 方才她努力抵抗,却被他桎梏得无法动弹,最后她咬了他好几下。 分开时,他也咬了一小口。 不算太疼,她也止住了哭。 气氛当时尴尬到了极点,卫澄看到迟景珩尴尬的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站起来,把她抱起来。 卫澄当然害怕他又要对自己行凶,却没想到只是把她抱到龙榻上。 “微臣下次再来给陛下喂药。” 迟景珩说完之后,把怀里的糖罐放在她的怀里。 然后离开了。 这一切就跟梦一样,卫澄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讨厌吗? 当然是讨厌的,那迟景珩凶得很,不给她动弹,还强吻! 可委屈的是她,那迟景珩为何离开的时候,眼神可怜巴巴的? 卫澄不理解,现在他那副模样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弄得她有些脑袋疼。 真的是一个臭狐狸。 —— 迟景珩当天就离开了皇宫。 不为别的,他发现自己可能被卫澄下了蛊。 心里觉得她是男子,更是觉得她是自己的死敌,可还是忍不住去让人探她的消息,更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她的宫殿。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他嘴里有她咬的伤,原本就要好了,又被他弄破。 脑子里面回味屋子里面发生的那一幕,他甚至不觉得讨厌,心里还是不觉得奇怪。 难道真的与之前预想的一样,自己真的有龙阳之癖? 迟景珩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把自己关在藏书阁里面。 无论藏乐去探了多少次,完全没有进去的机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入口,被迟景珩直接丢了出来。 这模样,跟迟景珩一起走火入魔一样,弄得藏乐忧心不已。 摄政王府不得安宁,而皇宫却因为迟景珩不在,紧张的气氛缓和不少,卫澄更是在第三天能够下床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宫里的一些老人说今年的冬来得太早,说不定过些日子就能下雪。 卫澄在江南的这些年甚少见到飘雪,有也只是小小的,天一亮只能看到湿漉漉的地面,许久未见到真正的大雪了。 她对雪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很小的时候也下了一场,她不能下床,只能在床上透着窗口看到了小小的四方景。 不知道是不是有雪的加持,她开始对京都的讨厌淡却不少,开始多了几分喜欢。 李舒然日日都到大殿报到,给她诊脉,偶尔还会带一点宫外的小玩意来。 卫澄很高兴,眼见着精神好了不少,问道:“朕已经旷朝多日,听封丘说那奏折又堆得小高,舒然,朕何时才能批阅奏折?” “只要陛下不吹风,不受凉,随时都可以,只是不要太过劳累的好。” 李舒然低眉,语气也是温和,听着总让人感觉到舒服。 不知为何,卫澄总能想到迟景珩。 他说话也是这般轻,不过没有温柔,更多的是冷,总能让人感觉到可怕,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卫澄甩了甩脑袋,咬着下唇,喝着热茶,尽量不去想他。 当夜,她就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去了。 这里日日都有宫女打扫,一尘不染,只是卫澄看到案台上两张椅子时,脸色有些不悦。 “咱家这就让人撤了这椅子。”封丘招呼着,让人快点把多的椅子撤走。 原本以为椅子拿走后,卫澄就会面露悦色,没想到她还是不开心的样子,默默走过去。 拿起毛笔,封丘已经在她的身侧研墨,卫澄批阅奏折也有模有样起来。 “陛下如今像是长大了,就算没有摄政王,也能独当一面。” 封丘拍着马屁,看着卫澄这般模样,很难想象几个月前,她甚至坐都坐不住。 哪曾想大病一场,愈发稳重了。 “不是这样的,封丘。”卫澄摇了摇头,“若是没了摄政王,朕估计都坐不上这个位置。” 就算她对迟景珩有意见,却也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若是没了迟景珩,只怕现在的凌霄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 她根本不厉害。 封丘也没想到自己想要表现,却说错了话,尴尬的转移话题。 “陛下,过些日子就是立冬,按惯例是要在皇宫举办宴席,陛下要不要找娘娘们商量商量?” “宫宴吗?”卫澄抬头问道。 “那是自然。” “唔……”卫澄放下毛笔,也是认真沉思了一会儿,“既然如此,那就让所有的嫔妃都来聚一聚吧,朕还都认不全呢。” 她尽可能让那些嫔妃过得好一些,心里还是有了几分愧疚。 “对了,摄政王也叫上吧。”卫澄又想到了一些事,突然想到他们最后见的一面,心里有些郁堵,“还有今日摄政王盛宠的美人也一并叫上。” “可这是宫宴……”封丘在一旁提醒,“那美人如今还不是王妃呢。” “无碍,说不定不日就是了呢。” 第93章 宫宴2 当初卫澄也不是什么天子,被人驾到皇宫,也就当了天子。 上次自己与迟景珩说的事儿,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一个回应,若那女子是一个识趣的,卫澄觉得自己也可以在旁敲一敲。 倘若真的有了子嗣,说不定迟景珩日后不再如此,还能让整个凌霄变得更好。 卫澄知道自己人轻言微,所以心中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有能力的人来。 迟景珩就是最好的人选。 细算一下,她已经好几日没看到迟景珩的人,想到那日的吻,她总觉得奇怪。 说是给她喂药,用的招数也实在太卑劣。 可后面逼着她吃下了药,为何还要纠缠不休? 与她同吃那枣糖,混杂着津液,让她现在都印象深刻,连带着后面吃糖的时候都能想到他。 卫澄想到这个,咽了咽口水,看着自己还剩下五颗的糖罐,想要吃,又想到那日的吻,脸火辣辣的。 “陛下,可是这炭火太足了?” 封丘看到卫澄的脸红扑扑,还以为殿内炭火太足,弄得太热了些。 “还、还好……”卫澄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许是今日喝了姜茶,现在有些发热。” 不然她怎么浑身都烫得厉害,让人难受。 宫里的消息传到了摄政王府,只可惜,王府的主人不在,接旨的人就变成了藏乐。 恰好那寒露也在一旁,看到这样的旨意,心中泛起一阵喜悦。 她来到这王府限制颇多,迟迟得不到与摄政王见面的机会,这一次的宫宴,她竟然被皇上钦点入宫,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藏乐也没想到那小皇帝还有这样的能耐,趁着迟景珩不在,还写这样的圣旨,找的还是寒露。 他睨了一眼旁边的寒露,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既然是皇上亲旨,寒露哪有抗旨的道理?您说是吧,藏乐公子。” 寒霜看着面前的藏乐,嘴角带着一丝挑衅的笑。 在这个王府之中,她能走动的地方不多,迟景珩还在试探她到底是不是那天晚上的人,寒霜知道。 现在天赐良机,她不好好利用得到迟景珩的信任,只怕这些天的努力都要功亏一篑了。 藏乐一开始还不知道这女人不安好心,如今看到她这般模样,自然无法反驳。 “那是自然,我一定会告知摄政王的。” 藏乐拿着圣旨扭头就走,心里忍不住吐槽迟景珩成百上千次。 他一开始就让迟景珩解决这个女子,拖到现在还是没动手。 这便罢了,王府都闹成这样乱,他居然独自一人去劳什子长青山,这寒冬腊月的,那山路难走,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无论怎么说,这宫宴还是在筹划之中。 那大雪迟迟未下,导致卫澄每日睡醒第一件事就是开窗户,被刘嬷嬷指责了好几次。 “李御医说了,陛下如今吹不得风,这窗户是不能开的。” “朕只是想看看雪嘛……” 卫澄噘嘴,老老实实关上窗户,让刘嬷嬷给自己穿上狐氅,脖子上还要围一圈毛茸茸的围脖。 真就里三层外三层包裹住,才让她上了马车。 她要去上朝,就算迟景珩不在,独自一人也要去面对那些道貌岸然的臣子,去处理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儿。 尽管有些力不从心,还是努力做好尽天子的职责。 那些老臣一直逼着她,卫澄也学会当愚人,不想回答就装聋作哑,让那些老臣一拳打在棉花上,跟她在金銮殿大眼瞪小眼。 终于下朝,封丘扶着她上回宫的马车。 “今儿就是立冬了,陛下可别想那些烦心事儿,今儿还有宫宴呢。” 卫澄听到这个心里也舒服一些,点了点头,“也是,这还是朕回宫第一次开宫宴呢。” 儿时自己没能参加宫宴,如今长大,却没想到皇宫也不剩什么人了。 想来也有几分讽刺。 —— 宫宴在即,能够参加的嫔妃也不多。 这些日子卫澄生病,也没能去后宫转转,到了晚上才知道,原本三十多个嫔妃,如今还剩下不到二十多个。 死因千奇百怪,更是悄然无声,倒是后宫消息密不透风,就连她这个皇上居然还是最后知道的。 “臣妾之前就说了,那丽美人不是好相与的,陛下前些日子不是去看了几个嫔妃吗?”姜晓坐在卫澄的身边,嗑着瓜子,语气带了几分抱怨,“这入冬的寒气也吹没了几个妃子呢。” 她原本以为丽美人只是骄纵,那曾想,手段还能如此歹毒。 只是事情做得太巧妙,她也不敢轻易去招惹。 “朕害了她们吗?”卫澄小脸皱着,语气自责非常。 她之前只是听嬷嬷的话,多跟后宫的嫔妃来往,顺带着告诉迟景珩自己不是断袖,别让他招惹自己。 哪曾想还会害了人? “陛下您错就错在没有去丽美人那边转转,若是常去,说不定事情还好办一些。”姜晓劝说道,“左右要把碗端平,今日的宫宴,到时候多关心一下她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那几个嫔妃到底是没什么眼力见,还以为卫澄去了一趟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在丽美人的面前摆谱,明明没有什么身份背景,最后落得这个下场,姜晓也不敢多置喙。 如今来,也只是让卫澄多给丽美人一些关爱,别让事情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朕知道了。” 卫澄喝了一杯手里的热茶压压惊,心里多了几分愧疚。 上次没能去丽美人那边,她虽让封丘送了一些礼物,可封丘说丽美人的脸色还是不太好。 据说为了迎接她的到来,丽美人可是做足了准备,却还是扑空一场,而后也很少送些东西来,也跟卫澄闹脾气呢。 卫澄自己也是女子,代入了一下丽美人的角度思考,也觉得头疼得很。 姜晓没多留,又叮嘱几句,说和卫澄宫宴上见。 卫澄知道她的意思,应允自己会好好处理此事。 宫宴到底还是开始了。 卫澄压轴出场,听着封丘在旁边说着话。 “皇宫很久没有如此热闹了,听说各宫都开始争奇斗艳,早早就沐浴穿衣,都想要给陛下一些好印象呢。” 他都忘记了,那些嫔妃大多数都是凑数的,这容貌就算如何打扮,也称不上国色。 不过有珠光宝气加持,怎么说也不会太差。 可谁都没想到,这一场宫宴,最夺目的不是宫里的娘娘。 而是传闻中被摄政王盛宠京都的美人。 寒露。 第94章 宫宴3 宫宴是皇室的家宴,明说不隆重操办,可与往年相比,该有的都有,一样都没有落下。 到底是皇家,就连吃个饭都要折腾好大的阵仗。 卫澄是最后进场的,所有的嫔妃都等待多时,只等她到了就能开宴。 她还记得姜晓说的话,看着坐在身侧的丽美人,与她点了点头。 登基半年,后宫甚至连个贵妃都没有,所以丽美人坐在原本贵妃的位置。 按照家族在前朝的任职,那丽美人也是这里最高的。 “即是家宴,今日就不必太拘谨,大家自在点吧。” 卫澄坐好,说了几句客套话。 她环顾周围,没看到迟景珩,却看到原本迟景珩的位置只坐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长相明艳,在一众女宾中更显气质出众,只是静静的坐在那个位置,众人的视线不自在被她所吸引。 仿佛朝霞映雪般令人喜欢,然而双眸多了几分媚态,失了几分端庄大气。 不过,就算如此,也是好看的。 卫澄下意识多看了几眼,心想着迟景珩果然好福气。 这样的美人在身侧,旷朝多日好像也能理解得通。 只是莫名心里有些郁结,想着迟景珩是不是回去也要跟这样的美人吃糖,她若是病了,那臭狐狸也要用这样的方式喂她吃药吗? 卫澄突然觉得有些反胃,又饮了一口手中的温水。 刘嬷嬷不许她喝酒,小心伺候着,身边的酒水一律换成温水。 到底是如此,宴席还是开始了。 丝竹声响起,舞女进场,开始热络气氛。 卫澄是一个不大爱说话的,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脑子里面只有姜晓说的,她要对丽美人好一些。 “丽美人,朕近日病了一场,怕你也沾染了病气,故而未曾去看你。” 卫澄给她亲自剥了一个橘子,让人送到丽美人的面前,借此告诉所有人,她没有讨厌丽美人的意思,更是想要与她亲近。 果然,丽美人的脸色好了许多,吃着卫澄亲手剥的橘子,就算觉得有些酸,心至少是没那么委屈了。 踏入皇宫的女人哪有回去的可能?她如今变成这样,也有卫澄三番两次冷落她的原因。 场面和谐了许多,卫澄这才缓了一口气。 她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与丽美人的那些话,还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 歌舞结束之后就到了耍杂技,卫澄没见过,逐渐被吸引住。 便也是这个时候,迟景珩出现了。 雪白狐裘,深红长袍锦衣更衬得他身量极高,脸上总是带着疏离又冷漠的笑。 瞧着迟景珩步伐闲散,可他天生就有一股矜贵气质,浑身散发不可逼视的威慑感,惹得众人目光从杂技上转移,都挪到他的身上。 卫澄平日与他相处多了,倒是不怕,瞧见他肩上有了几朵飘雪,微微侧身,想要看看外面是否下了雪。 只是什么都没有瞧见。 她不能吹风,这大殿也捂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儿风都进不得。 “封丘,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卫澄回头去看封丘,想让他帮自己去打探打探。 她等了许久的雪,没想到,竟然跟迟景珩一起来了。 再回头,恰好碰到迟景珩瞧着她的视线,卫澄目光不由得落在他的双唇上,只觉得有些热,匆忙挪开视线。 一开始不出现,现在出现,这不就是博人眼球嘛。 卫澄心里不由得腹诽,又怕被那臭狐狸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借着喝水掩饰自己的小情绪。 装着温水的酒壶都被她饮尽,刘嬷嬷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让封丘传话。 “陛下,莫要再喝水了,也吃些东西罢。” 封丘小心伺候着,给她拿了一些平日就喜欢的吃食,又给她夹菜,“外面是下了小雪,陛下吹不得风,待到明日就能看到雪景了。” 听到这样的话,卫澄高兴,笑着吃了几口菜。 她心思只有雪,不想去关注迟景珩到底要干嘛了。 反倒是寒露看到迟景珩之后,眼神亮了亮,等到迟景珩来到摄政王的位置上,更是故作亲密的姿态往他的方向靠。 她精心打扮,就是为了今天。 那曾想到,迟景珩只是弯腰取了斟好的酒,他起身,寒露扑了一个空。 第一次受挫,寒露抬头,看到迟景珩已经往卫澄的方向站起来。 “微臣今日来迟了。” 迟景珩语气轻轻,与卫澄说话,目光紧紧锁定她的视线,逼着她看向自己。 二人那日之后,还是第一次相见。 卫澄自然是要回敬的,她可不敢不给迟景珩面子。 可身边那温水已经没了,丽美人看这情况,把自己面前的酒水递到卫澄的面前。 “陛下,这个是果酒。” 既是果酒,度数自然不高,不仅后宫的嫔妃门都喜欢,卫澄偶尔在江南的时候也能喝上一些。 面前是迟景珩,身侧是丽美人递酒,卫澄躲不得,也不能躲。 只能硬着头皮拿了那杯果酒,回敬迟景珩。 才一杯下肚,那甜腻的葡萄味道萦绕在鼻尖,果真如自己想象的一样,还能够接受。 毕竟是宴席,酒水少不了,才喝完一杯,丽美人又给了一杯。 卫澄也喝了。 迟景珩看着丽美人递过来的酒杯,没说话,而是转身去了另一边。 他没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反倒是把寒露晾在一旁。 寒露本就是这宴席的焦点,现在被晾在一旁,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谁不知道那迟景珩平日就是一个活阎罗,谁都想要看看这活阎罗疼人的时候何等模样,哪曾想也是这般冷冰冰,就算是美人,也讨不得一点好。 人都是八卦的,看清了这事儿,突然觉得这外面的传闻也不可信了。 寒露自行惭愧,闷闷地又喝了一杯酒。 这一场面卫澄没看到,她许久没饮酒,如今喝了两杯,脸上有了几分微醺。 哪怕未曾喝醉,面上也染上一层浅浅的绯红,再眯眯眼看人时,竟然觉得有了几分风情。 纵然她身着龙袍,纵然是男子的扮相,却让人生了几分惊艳。 姜晓看到卫澄醉了,连忙让封丘扶她下去醒酒。 “封丘,朕要看雪。” 卫澄红着脸,有些迷糊,已经抓着封丘的手,扯着让他带自己出去。 正当封丘还想着如何回应呢,却看到一旁的丽美人已经站了起来。 “封丘,陛下给我来照顾吧。” 第95章 逃不掉 封丘这些日子与丽美人的关系不错,念着方才卫澄对丽美人的态度,毕恭毕敬让了一个位置。 姜晓到底比丽美人小一阶级,如今看到这般,也出手不得。 她环顾四周,竟然也没看到刘嬷嬷。 着急也不能做逾矩,姜晓只能让自己身边的宫女去找刘嬷嬷来。 宴席一下子走了好几个人,显得更加空旷了,姜晓如今是所有嫔妃里面最大的,自然留下来撑面。 卫澄被丽美人扶着,闻到了她身上的香,酒醒了小半,看清了身边的人。 “封丘呢?”她下意识推搡丽美人,看着她有些惊恐。 “封总管让臣妾带着陛下去醒酒,陛下醉了。”丽美人说话带了几分俏态,暗示什么再清楚不过。 卫澄摇了摇头,不想跟她走,“朕不要去醒酒,朕要去看雪。” “那臣妾带着陛下去看雪。” “真的吗?” “臣妾带着陛下去外面看雪景,还能有假的吗?” 丽美人语气温柔,让人生不起疑,反倒是卫澄脑子不清楚,还记着姜晓的话,让她待丽美人好些,下意识把手搭在她身上,说道:“那就麻烦丽美人了。” —— 迟景珩再一次进来是黑着脸的。 他这几日不在宫中,一些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回来宴席上,发现卫澄没了影。 与此同时,丽美人也不在自己的位置上。 迟景珩去找封丘,却没想到,路上还有一个寒露等着她。 寒露找不到别的机会,只有在这里,她才有出手的可能。 想假装自己酒醉,趁着他掉以轻心,把他除之为快。 这是唯一一次近身的机会。 可——迟景珩怎么会给她机会? 他抬手,掌心凝聚内力,寒露连他的衣袖都摸不到,直接连人带飞了几米远。 场面开始混乱起来,甚至有嫔妃尖叫出声,作乱一团。 混乱中,对着自己身后禁军下达指令,“让藏乐来处理。” 而那寒露就这样看着迟景珩,甚至到死,都没有得到他的一个目光。 可此时,迟景珩心里却带着几分庆幸。 还好,他杀人的时候小家伙没看到,不然又要做噩梦。 她到底还是胆小的。 现在乱成一团,迟景珩一把抓住封丘,“丽美人带着陛下去了哪里?” 封丘哪里知道迟景珩会问这个,被抓住的一瞬,慌乱跪下来,生怕下一个死的人是自己。 “摄、摄政王……” “说!” 迟景珩打断他的话,眉头紧蹙,面上带着怒火,那戾气缠绕全身,真就像极了旁人所说的活阎罗。 “去了旁边的偏、偏殿……”封丘指了指方向,脚都软了。 迟景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封丘终于被松开,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大殿内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甚至呼吸都停滞了几分,看着那可怕的人离开了大殿。 谁都害怕迟景珩控制不住自己怒火,把这里变成屠宰场。 —— 卫澄走路有些摇晃。 大殿很大,偏殿距离虽说不算远,却也不近。 身体有些燥热的时候,对温度倒是有些敏锐,她感觉到窗外有些冷风灌进来,又想到外面已经下了雪,更是想要看看。 只是—— 卫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被丽美人拽住,无法挣脱,也只能踉踉跄跄跟着丽美人的身后走。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脑子有点晕沉,平日就不太会拒绝人,现在更是不知道如何去让她撒手。 “丽美人,朕、朕有些晕……”卫澄叫着她,想让她让自己停下来。 奈何,丽美人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面部有些狰狞,看着卫澄就好像看着什么似的,拽着她执意往前走。 “陛下,臣妾会好好照顾陛下,为了凌霄的未来,也为了整个凌霄的百姓……” 只需要一次就好。 她一定能够怀上皇上的龙种。 到时候母凭子贵,坐拥整个皇朝,也就没有卫澄什么事儿了。 眼看着卫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丽美人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若是卫澄再这样虚弱下去,她说不定之后都要在这样的后宫之中葬却自己的一生。 与封丘交好也只是丽美人设计的其中一环,如今终于到出手的时候! 卫澄本就不是男人,更别说面前的丽美人来势汹汹。 等到拐角处,居然还有宫女接应,两个人一起把她搀扶往另一个方向带。 卫澄有心要挣脱,可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最可怕的是她还有意识,看着丽美人把手袖里面的东西递到宫女的手上。 “把这个点上。” “主子,皇上本就身弱,这恐怕不好吧……” “不然呢?难道你想我身子受损吗?这是男人的催香,对女子效果减半,不这样,如何能够让一个无能的皇上有所作为?” 丽美人想到卫澄还是一个不举的皇上,气得捏紧了拳头。 她这些日子给卫澄送大多数都是壮阳的滋补汤,原本还计划好了日子,本来前些日子就用上了。 她回头,剜了一眼床上不能动弹的卫澄,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 “若非本宫只是一个庶女,不然也不会被家中送来这里遭罪,只要诞下龙嗣,自然能够出一口恶气!” 在皇宫的近半年中,丽美人也看清了一些局势。 卫澄这样病秧子都能因为血脉当上这凌霄的王,她这个妃子为何又不能用她身上的血脉给自己铺路呢? 面前的丽美人显然已经下了决心,宫女没有办法违抗主人的命令,忐忑的把香放到香炉里面。 香炉袅袅,不一会儿就扩散了整个房间。 这是丽美人花费了不少时间调配的香,只需要半个时辰,香点尽,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嫔妃与皇上在晚宴情到深处,无可自拔,如今在偏殿歇息,又有谁敢打扰? “陛下,臣妾这就来服侍您。” 这句话传到卫澄的耳边,她下意识绷紧身子,想要反抗。 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更要命的是,身子软得一塌糊涂,燥热得让人无法安宁。 眼前看得不真切,感觉到丽美人已经朝着自己压下来,卫澄只能捏紧拳头,朝着她推搡。 “不要……” 她逃不掉了。 第96章 灼热 京都今年的冬确实来得早,立冬这日就开始飘起初雪。 迟景珩无心雪景,从长青山赶回,到了宫中才知道皇宫发生了何事,直接入宫闯入宫宴,倒也没有把这一场初雪当一回事儿。 也不知何时,做事情之前都会下意识想到卫澄那张脸。 这不许那不行,任何带着一点点的血腥场面都会成为她的梦魇,惊扰她的夜夜美梦。 寒露本就是带着目的靠近他,他容忍也只是因为寒露的爪子伸不进皇宫之中,可卫澄居然用这样的方式邀请她入宫。 真是愚蠢! 再有就是丽美人,先前安排她入宫是为了坐镇后宫,也好把控全局,哪曾想还是一个不听话的。 最过分当属封丘。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因为一点点好处就跟丽美人勾结在一起,还做出了这样的戏码。 就在自己将要动手的那一瞬,迟景珩还是忍住了。 卫澄其实还是挺喜欢封丘的。 她入宫第一个身旁人就是封丘,若是知道封丘死了,怕是要记恨自己一辈子。 “封丘,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迟景珩离开之前,丢下这样一句冰冷的话。 他转身离开,一边迈着步伐,一边整理自己身上衣着。 没有人知道迟景珩如今在忍耐些什么,更没人会懂,他的理智即将到了崩塌的一瞬。 练就邪功的代价,就是自己不再属于自己,随时可能暴走,变成一个杀人恶魔。 便是他平日自制力强大,也会在某一瞬间变成别人嘴里的魔鬼。 快到了。 迟景珩看着不远处的偏殿,深吸一口气。 男女之事他一清二楚,更是知道丽美人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而他是男子,卫澄亦是,能不能接受她与旁人这番亲密,就成了迟景珩日后要思考的事。 这一刻,迟景珩觉得自己定然是断袖无异。 不然也不会差点失控,更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公然在众人面前变得不像自己。 偏殿外面没有什么人待着,只有一个宫女把风,看到来人是迟景珩,早就吓得跪在地上,一脸惶恐。 “摄、摄政王,不关奴婢的事儿,不关奴婢的事儿……” “人呢?” 迟景珩低着头看她,冷漠的说这样一句。 他问的是卫澄在哪儿。 “丽美人……是丽美人让奴婢点香给皇上,如今正在里屋、在里屋……” 那奴婢还没说完,迟景珩抬脚,狠狠把面前挡路的奴才踢飞,也就再也没有了开口的机会。 聒噪。 迟景珩迈过门槛,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直接告诉他,他的小家伙在哪里就行,旁人的事儿,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还没有走近,他听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如今每靠近一步都是沉重的,不敢相信卫澄趴在别人身上会是如何,更不敢相信自己要看到她与旁人亲密的模样。 更近了…… 迟景珩此刻脸色黑得不成样子,甚至太阳穴凸凸的,随时都有可能在爆发的边缘。 在小家伙面前杀人的话,她会作何感想? 他脑海中设想无数可能,最坏的打算出现在脑海里。 被她厌恶,甚至不在于自己说话。 哦,似乎还能接受的样子。 迟景珩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脑海中有了一个更加阴暗的想法。 若是被她讨厌,就把她一辈子困在自己的身旁,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想法被自己欣然接受,脚也跟着抬起来,直接把面前的门踹开。 看到的却是是香艳的一幕。 丽美人身上衣裙凌乱单薄,整个人压在卫澄身上,手放在她的腰间。 而他的小家伙一动也不动,在床上瑟瑟发抖,双手握拳,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耳边还有丽美人娇娇媚媚的声音,也不知从何而来的艳语,当着他小家伙的面说,惹得那小团子早就面红耳赤。 丽美人也没想到,迟景珩这个时候会闯进来。 屋子里面的香才刚刚有了一些作用,连带着她自己都感觉到燥热,迫不及待想要往卫澄的身上黏。 到底是女子,脸面薄,就算是自己下香,也想要感受到一些欢愉,在里面也加了一些女子用的香料。 不然她如何说服自己去伺候眼前这病弱甚至不举的天子? 哪曾想,卫澄今日穿得如此之多,她光是解开衣裳,都耗费了一些时间。 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件衣裳,她都感觉自己身子软了几分,想要直接伸手进去摸卫澄。 也就是这个时候,门被踹开。 “摄政王!”丽美人脸上染着异样的绯红,看着闯入的迟景珩竟然也忘记了害怕,“本宫与皇上要行房,你快给本宫……” “滚出去”这三个字还没落地,迟景珩已经闪到她的面前。 “你也配在本王面前狂吠?” 迟景珩厌恶看着面前的丽美人,毫不犹豫把她从卫澄的身上扒下来。 随着一声“啊”,丽美人发出一声惨叫。 她本就穿得少,此刻被人仍在地上,别提多难受了。 “摄政王,我可是皇上的妃子!”丽美人愤怒地看着面前的迟景珩,直到感觉到杀意来袭,语气更是颤抖,“若是我怀了子嗣,有了卫家的血脉,难道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吗?” 就跟他们先前说的那样,在卫澄死掉之前,她会怀上皇脉,延续凌霄王朝。 这不是之前就说好的吗? “滚。” 迟景珩睨了一眼地下的丽美人,更想让她此刻闭上嘴。 今非昔比,当初迟景珩自己也没想到,会在这么一瞬,厌恶自己当初卑劣的计谋,更是不想要听到任何加害卫澄的消息。 丽美人真就闭上了嘴。 就算身体有了异样的反应,可身子里的求生欲告诉她,她若是在这样待着,说不定会死在迟景珩的手上。 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恶魔化身! 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丽美人连滚带爬的从宫殿里面爬出去。 此刻,整个偏殿也就只有迟景珩和卫澄两个人。 他慢慢靠近,看到卫澄泛红的小脸,还有她嘴边断断续续的嘤咛。 “唔……”卫澄的小手攥得紧紧的,感觉到身体的异样,把脸埋在枕头里面。 很难受。 比她生病的时候还要难受。 都是丽美人点的香,才让自己这般难受的。 可不仅仅是她,迟景珩也发现了自己身子有些不对劲儿。 似乎有些热…… 甚至,连带看着卫澄的目光,也跟着灼热起来。 第97章 红痣 迟景珩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开始粗重几分。 他低头看着卫澄,看到她被丽美人扯掉一半的衣裳。 露出了半个香肩,白嫩的雪肌落在他的面前,都有了几分晃眼。 他的喉咙有了几分干涸,脑子冒出一个想法。 那丽美人还没做完的事儿,他甚至想要继续做下去。 而面前的卫澄也没有好到哪去,小脸微红,更是在崩溃边缘中挣扎。 身子黏腻,比自己发烧的时候还让人难受,可她的意识却清晰得要命,知道自己现在非常危险。 迟景珩靠得太近了,近到她能感觉到二人的呼吸交错,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沉木香。 “你别……” 她用尽全力开口,还没有说完,面前的男人已经压了下来。 是吻。 却比前面一次的更猛烈一些,还要霸道一些。 卫澄无法抵挡,甚至感觉到他的手掐着自己的细腰,把她死死禁锢在他的怀里。 莫名的,可恐惧和害怕没有降临,反而是感觉到身上的燥热被纾解了几分…… 怎么回事? 她的双腿下意识往迟景珩的方向靠,手也勾在他的脖颈,想要索取更多。 “陛下……”迟景珩拉着她往自己的身上靠,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这是在告诉微臣什么?” 他问着,咬着她的耳尖,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 卫澄的身上带了一点点果香,更多的是大殿里香薰的味道,也是历代御医特地给皇上调配的香。 在皇宫的这些年,迟景珩早就熟悉得不得了,可现在到了卫澄的身上,他感觉到又和之前的不一样。 手下意识扣住卫澄的腿,让她更好勾在自己身上。 卫澄快要无法思考了,被亲得迷迷瞪瞪,还被他抱得好紧,隐约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你走开……” 她急得快要哭了,身子绷得紧紧的,更害怕他进一步往自己身上靠。 衣衫本就不整,再这样下去,被发现身份是迟早的事儿。 “陛下。” 迟景珩又唤了她一声,与往常一样的话,可是听起来却与往常又有些不一样。 那吻再一次压下来。 先落在卫澄的额头,随后落在鼻尖,咬了一口,最后压在她的嘴角。 迟景珩之前中过类似的毒,这香与那个而言不值一提,内力完全可以压制下去,可他不想。 身子有禁忌,此刻到底是有一丝理智尚存,想要用吻把深处的欲望压抑下去。 吻得缠绵,可手愈发不安分起来。 卫澄越是绷得紧,迟景珩越是想让她别那么难受。 不知何时,大手已经往那凌乱不堪的衣衫里面探,意外的发现卫澄的身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软一些。 连带着她的抗拒都变成了另一种味道。 比起迟景珩,卫澄更多的是恐惧。 她不止一次被他抓住,而每一次带来的只有痛苦,还有挥之不去的梦魇。 “你走开……你走……” 卫澄用尽自己的全部力量去推搡面前的男人,努力挣扎,想要逃脱。 恐惧让她身子颤栗不已,只想要逃走。 “卫澄。”迟景珩这会儿不再尊称她为陛下,更是把她往自己的身上带,“你再动一次试试?” 她被摁在迟景珩的怀里,双腿已经勾在他的腰上。 身躯几乎紧密贴合,任何的小动静都能让对方感觉得到。 不仅是体温,还有旁的。 若是说之前迟景珩还尚存一丝理智,可现在的他真的快要被眼前的卫澄折磨得什么都不剩了。 方才生气都快控制不住自己,她那么小的东西在自己面前,又能有几分活命的机会? 迟景珩知道自己危险,更知道她身子娇弱,顶不住这样的危险。 这目光深得可怕,被他死死的盯着,卫澄早就让眼泪糊了整张脸。 不敢动弹,只能看着他有一次压下来,把她的泪一点点舔干净。 随着气氛愈发旖旎,大手重新往上探,试图这绷紧的身子重新回到先前的柔软。 迟景珩目光灼热,先碰到的是一层厚实的布。 他是知道卫澄怕冷的,也没想到刘嬷嬷会给她穿上这样紧实的贴身衣物。 “别……” 卫澄感觉到他快要触碰到自己的秘密,小手抵在胸前,不给他继续碰的机会。 秘密越来越清晰,她心跳如雷,呼吸都停滞了几分。 “嗯?”迟景珩低头,把她的慌乱收紧眼底,“陛下怎么如此害怕?” 话是那么说,手上解开的动作压根没停下。 他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咬着卫澄的耳尖,在她耳畔旁边细语。 “难不成还瞒着微臣什么事儿?” 卫澄慌得哭都忘记了,小手用尽全力阻止他,拼了命摇头,“朕没有。” 此地无银三百两,迟景珩不由分说,直接把她翻了个身。 丽美人没有完成的事儿,终于到迟景珩自己亲自来做。 卫澄身上穿的衣衫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迟景珩甚至用了内力,把那黄袍撕扯成了褴褛,终于看到那奇怪的布是什么模样。 耐心本就不多,此刻眼神都泛着红,呼吸也跟着沉重起来。 迟景珩的目光最后落在卫澄身后一颗红痣上。 一开始他疯狂想要寻找的女人,身上就有一颗这样的红痣,只是寻了整个京都,一点儿影子都没瞧见。 时间线在迟景珩的脑子里面重新梳理,指腹落在红痣上缓缓蹭着。 更是感觉到卫澄挣扎,用手抵在她的腰间紧紧扣住。 “难怪陛下见到微臣靠近总会怕……”他眯着眼睛,凑到她的肩窝,深深一嗅,“过敏也是躲微臣才让自己受罪的?” 灯火明明灭灭,迟景珩看不清卫澄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 吻落在红痣上,迟景珩的声音也很轻。 “陛下还记得微臣先前出了一张通缉令,上面的女子身后也有一颗红痣……” 他故意说得很轻,看到卫澄身子一颤。 “朕没有……” “嗯?” “朕真没有……”卫澄快哭了,人都哆哆嗦嗦起来,声音也小声地可怜。 “……不敢有。” 真的就被逮个正着。 第98章 扫疥 迟景珩太了解卫澄不过。 遇到事情若是无法解决,就会默不作声,等着旁人来解决。 在朝堂上是这样,如今到他要确定她的身份这事时,也打算这样。 她是女子…… 这四个字就像是一种奇怪的咒术,弄得迟景珩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之余,他忍不住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小家伙太紧张,浑身上下都表达自己的抗拒,甚至把脸埋在枕头里。 “陛下。”他喊着她,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 声音已经比之前不知道温柔多少倍,动作更是轻柔,生怕弄疼她半分。 卫澄真的快要死了。 特别是他靠近自己的时候,下意识慌张,却又想要得到更多的贴近。 异香让她变得不像是自己,而迟景珩居然没有想象中的粗鲁,更让她心惊胆战。 人被他从枕头里面扯出来,侧躺在他的身侧。 后背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你、你别过来……”卫澄又挣扎,手攥紧了枕头,浑身上下都紧绷得要命。 “告诉微臣,先前的女子是不是陛下?” 迟景珩头就抵在她的肩上,用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姿势抵住她的挣扎。 一提到这事儿,卫澄就不敢动了,甚至慌慌张张的想要找机会跑。 “嗯?不说话?”迟景珩逼问着,咬了一口她圆润的耳珠。 卫澄哪敢说话?甚至根本不想跟他靠那么近。 恍惚之间,她的意识都开始不那么清明,身子也跟着扭动起来。 鼻尖是仍是那股沉木香,迟景珩亲着她的吻接连不断,啃、咬脖子不说,下面的手也跟着不安分起来。 她只能呜咽一声,攥紧身下的毯子,继续沉默。 有的时候,身子比人还诚实。 不安分的大手触碰到浑圆,心中的情愫腾升,迟景珩不再想控制自己的欲、念。 在此之前,他花了无数的时间去探究自己到底是不是断袖。 就在去长青山的时候,他想明白了。 要的从来都不是男女,更算不上什么泄、欲工具,他要的只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卫澄。 “陛下不回答,微臣不保证自己能够控制得住。” 他说着,掐着细腰的力道大了几分。 “不要。”卫澄快要哭出来了,不敢挣扎,更不敢有别的动作,“太疼了……你不要碰我……” 她恐惧又慌张,用后背抵着他的胸膛,尽可能让两个人保持距离。 疼的滋味不好受,她被欺负过两次,更是疼得刻骨。 不给他碰,也不希望他靠近。 身子就像是预卜先知一样,知道他要过来,浑身都紧张得厉害,甚至已经开始颤抖不已。 可他让人无法忽略。 黏、腻的喘息声,连带着他手上的动作,都让自己无法忽视。 到底还是因为香的作用,卫澄开始有了几分躁动。 脸上的红晕涨腾,而自己的脚还忍不住往他的身上靠。 方才她也发现了自己的渴望,现在的双腿往后抵在他的身上,有点无法自控。 “陛下……”迟景珩得不到自己要的答案,有了几分心急,“微臣还没动手,怎的就喊疼?” 若是他真的动手,那岂不是就要从头哭到尾? 之前欺负她还是有些愉悦之感,可现在到底还是心疼了。 舍不得她哭的,想要她也在自己的面前笑…… “你动过的。”卫澄真的快被折磨疯了,“你弄得我好疼,每次都好疼……” 哭不出来,仿佛眼泪都快要流干。 可是身体的异样已经让自己无法思考,甚至拉着他的手往下靠。 “可是我好难受,我不要那么难受……” 她的手抓着他的手臂,语气如此之急切。 迟景珩想要看看她慌张的脸,用手抵着她,慢慢把她的脸转过来。 终于,看到平日潋滟水波的双眸带着几分媚态,卫澄渴求的目光与他碰撞,在她又一次想要逃掉时,被他压住,亲了过来。 —— 也不知过了多久,整张床榻凌乱,连带上两个人衣衫也不整。 卫澄红着脸,仰着头,小口小口咽着气。 就在方才,她差点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浑身喘不上来不说,差点都快要窒息。 浑身都是汗津津的,难受得厉害。 更别说还没有力气,整个人就像是瘫在迟景珩怀里似的。 他抱着她,头抵在她的肩窝,掏出绣帕来。 “幸好微臣还有准备帕子的习惯,不然现在陛下可委屈了。” 说完之后,还咬了一口她纤细的脖颈。 卫澄红着脸,咬着下唇不说话。 她咬唇,又被迟景珩掐着下巴亲。 “若是下次再让微臣看到陛下咬自己,可不只是这样的惩罚了。” 迟景珩轻笑逗她,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脸红,象征性用指甲挠她。 跟挠痒痒一样,不算痒。 而外头,封丘拉着刘嬷嬷早就等候多时,没有迟景珩的吩咐,谁都不能进去。 那罪魁祸首丽美人早就被拖下去,说是中了不干不净的药。 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做苟且之事,整个皇宫都看到,更是担心陛下的安危。 嬷嬷担心,却根本摆脱不了身侧禁军的控制。 封丘担心,只是因为他参与其中,现在丽美人讨不到一点好处,那自己会不会被摄政王责罚。 也不知过了多久,迟景珩终于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脸上仍是那么冷漠,不过语气却没在大殿的那么骇人可怕。 他知道刘嬷嬷就在外面,这会儿也是要来找她的。 “陛下说在江南,立冬都要扫疥?” 刘嬷嬷听着迟景珩的话,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知道卫澄如今还活着。 “回禀摄政王,老奴已经备好热水,只等着陛下回宫……” “不必回大殿,去华清池。”迟景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啧了声,“本王今日与陛下一起扫疥。” 扫疥的江南习俗,要在立冬的夜晚用一些特定草药和香料沐浴,就能够低于严寒的冬,拥有健康的身体。 虽说是习俗,却也是一种希冀。 嬷嬷每年都备好洗澡水,却没想到今年,居然会如此不同…… 第99章 沐浴 卫澄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她有点软趴在床上无法动弹,甚至感觉浑身软绵绵。 有点像醉酒,又有点不像。 想到方才自己不许迟景珩靠近,又被他的手逼迫得无法动弹。 她说疼,所以他没动。 到底还是太亲密了些,从一开始枣糖,到现在迟景珩的手,都让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才好。 她躺在床上,自然也听到了迟景珩和刘嬷嬷的对话。 卫澄在心里默默腹诽。 臭狐狸,坏死了。 她明明说自己要回宫,今夜是立冬,嬷嬷与她说了,晚些回去扫疥,希望她能够在这个京都寒冬也能够平平安安。 这是习俗,甚至在前些日子,刘嬷嬷已经拜托李舒然准备了好些药材回来,给她准备药浴用的东西。 本以为这个是自己的借口,哪曾想还被这臭狐狸给利用了。 她气鼓鼓的,可也不敢随便说些什么。 自己是女子的身份被发现,为何迟景珩到现在都没有动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卫澄心里慌,想要找刘嬷嬷说,更害怕刘嬷嬷因为这事儿比她还慌张。 一个人胡思乱想了许久,迟景珩终于回到她面前。 “陛下如今缓过来了?”他默默上前,语气与平常无异。 换做常人,知道她是女儿身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反应,可迟景珩没有。 就是这样没有反应,才更是令人畏惧。 “你说吧。”卫澄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一些,“你到底要如何处置我?” 可无论如何让自己冷静,这声音还是颤得要命,与之前被他触碰的时候那娇娇声音差不多,让人对她气不起来。 迟景珩上前,把她从床上抱到自己腿上,看着她一脸纠结又慌乱的样子。 “陛下,微臣说过什么都忘记了?”他用指腹去蹭掉她的泪,把她尚未褪去红晕的脸揉了揉,“陛下的命是微臣掌控,微臣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身份是女子又如何,大局是不会变的。 他说她是,她就是这凌霄的君主。 在这么一瞬,迟景珩又觉得卫澄的身份保护得好,女扮男装就这样惹他联系,若是真的恢复身份,他又要花费多少时间去遮掩。 想到这个,他的双眸多了一层寒霜。 那李舒然估计早就知道卫澄的身份了,还要千里迢迢从江南赶过来…… 迟景珩盯着卫澄,想要把她心里的所有秘密都挖掘出来,只是看到她慌乱的样子,又觉得可以再推迟些时日。 罢了,左右这个皇宫都是她的人,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陛下,该去沐浴了。”他声音很轻,给她整理额前的碎发,“继续在微臣的怀里磨蹭,说不定立冬就过了。” 说来也奇怪,迟景珩不信魔神,这会儿倒是相信那小小的习俗。 见过她生病的样子,甚至还有一些小小的期许,真希望她能够安然的度过这京都的冬天。 卫澄脸上的红润褪不去,原本是害怕的看着他,落到迟景珩的眼中就有一种欲拒还羞的模样。 “陛下……”他又叫了一声在自己面前笨笨的卫澄,“难不成那香还没有褪去?” 提到香,卫澄脸腾的红起来,捏着身上的衣服,埋怨的瞪了他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 “朕要换衣裳,让刘嬷嬷进来……” 现在衣衫不整,她想到都觉得羞涩,更别提要跟迟景珩相处一室,还要跟他四目相对。 现在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更是想要在他的面前隐没掉自己的身影。 卫澄哪里碰过这种事儿,身份被暴露,还被他这样戏谑的玩弄,弄得她自己都一头雾水,应当如何去应对局面。 欺骗世人,是她从小就要背负的错误。 贸然登基,是迟景珩逼着她赶鸭子上架。 如今他们两个人赤、裸相对,又要如何解释? 她尴尬,迟景珩倒是如常,丝毫没有因为这事儿影响到分毫。 他走到床沿边上,直接把她捞到自己的怀里,逼着她与自己四目相对。 “陛下,微臣问的是,陛下身子到底如何了?” 要不是看到她大病一场,自己也无需忍耐到此时。 那香料用的不算好,他能用内力控制,小家伙中了招,又非要他用手来解毒。 这会儿怎么利用完就忘掉? 啧,真的是一个没心没肺的。 卫澄被他的话弄得眼神躲闪,两个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错,她全程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下巴被他扣住,逃不掉,看着他又想要哭了。 “身子、身子……” 她不知道怎么说自己身体的异样,一点点难受,加上一点点疼,还有一点点痒意…… 可是这些掺杂在一起,都没有在迟景珩的身边让人感觉到难为情。 “嗯?可又让微臣来照顾了?” 迟景珩的手放在卫澄的胸前,掐着她细腰的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面前的卫澄不说话,就到他来说,揉着浑圆,咬着她的耳尖。 “陛下说疼,微臣已经用了最轻的手段,若是陛下再这样什么都藏在心里,让微臣如何帮?” 迟景珩从卫澄的眼里看到了恐惧,想到自己前面的手段确实用的不光明磊落,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君子,本不打算在乎。 可小家伙要哭。 他又能怎么办? 忍都忍了,这会儿小家伙又要跟他耍心眼子,搞没发生过? 她也看看能不能逃出自己的五指山。 原本,卫澄觉得自己已经缓和好了,可迟景珩一靠近,燥热感席卷而来,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她没办法,只能攥紧拳头,努力让两个人有一点距离。 可对方的吐息太滚烫,连带着她都有些喘不过气。 “朕、朕没力气……”她说完,还想咬唇,想到迟景珩之前凶巴巴的强吻,又改成舔了舔,“要嬷嬷来,要嬷嬷来带朕回大殿……” 这话相当于乞求了。 她本就委屈,更别说现在自己身子奇奇怪怪,真的不能继续待在迟景珩的身边。 更不要与他做这般亲密又让人羞耻的事情。 “陛下,今日怕是回不去大殿了。” 可面前的男人从来不给她任何机会,反而用一件狐裘把她紧紧裹住。 “微臣带陛下去扫疥。” 第100章 祈福 华清池虽然也在皇宫之中,却也是有些距离的。 卫澄第一次来过被迟景珩发现后,他当天下令不许卫澄踏入一步。 可今日,亲手打脸自己当日下达的命令。 他是抱着卫澄进去的。 整个皇宫上下皆轰动震惊,那摄政王如此阴毒险恶,居然盯上了平日病弱得不成样子的新皇! 更是有人说,按照迟景珩的脾性,说不定新皇不日就命陨,整个凌霄岌岌可危,只怕是要变天了。 不怕死的去找封丘求证,却发现封丘闭口不言,整个人呆滞得要命,似乎还没有从方才被迟景珩的恐吓之中缓过来。 知情者皆不语,大内总管成了这样,谁还有胆子置喙摄政王一句的? 只有刘嬷嬷哭着给卫澄准备扫疥用的东西,看着迟景珩抱着卫澄进了华清池里面。 禁卫军把整个华清池团团包围,不给无关紧要的人闯入。 迟景珩更是下达命令,皇上胆小,也不许旁人来照顾。 没错,他亲自照顾。 卫澄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外面发生何事全然不知,只知道迟景珩把她抱得好紧。 她知道他力气大,现在才发现自己被他抱着,就跟拎小鸡一样简单。 脑子里面都是迟景珩的那句“微臣与陛下一起扫疥”,她只要想到这样场面,脸红得不行,又开始手足无措了。 一遇到这样的事情,思绪完全是混乱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与迟景珩说些什么。 心怦怦乱跳,让人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她怕疼的。 无论何时都畏惧这样的疼痛,一想到他可能会粗鲁对待自己,她真的怕得要死。 可她又不能与迟景珩闹,就怕他要对自己身边人下手,那日后可要怎么办嘛…… 终于还是到了华清池。 水雾氤氲,因为是冬日,水温比平时高了一些。 是刘嬷嬷说的,陛下身弱,身子也比常人要低一些,故而用这样体温的水才好。 卫澄刚闻到熟悉的草药味,人也从那包裹着的毯子露出来。 “陛下,这江南扫疥需要先做什么?”迟景珩一边问,一边把她重新抱到怀里。 两个人都穿着单薄,在水雾里面渐渐看不清模样。 一个从容淡定,好似这个是简单不能再简单的事,而另一个,小脸通红,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直到慢慢下水,卫澄被水温弄得打了一个寒颤,慢慢让身体适应这样的水温。 “能不能站得稳当?”迟景珩把她抱到一个小角落,轻轻撇开她身侧的杂物,低头看她现在的模样。 她本就生得好看,朱唇榴齿,惹人生怜,这会儿要哭不哭的模样,总是勾着迟景珩心底那坏心思露出茬来。 经历过太多反复思考,迟景珩看事情也看得透彻,对于卫澄,他必须拿出百分之百的耐心来。 他承认自己对她确实恶劣,现在尽可能补救。 而卫澄呢? 她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感知他浑身上下散发的危险气息,却无法抵挡他滚烫的吐息喷洒在自己脸上的动作。 心里还是有点慌乱,不过竟然没有之前那般怕了。 小嘴张开又闭上,反复如此,终于鼓起勇气,与他小声的说道:“我怕疼的……” 迟景珩愣了下,低头轻笑。 “只是一个药浴,陛下怎就抱怨疼了?” 卫澄听着他的嗤笑,只觉得心里委屈,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抵在那池子边缘,小心翼翼的询问: “你之前很凶的,把我弄得浑身都伤,还好痛……”她说完赶紧低下头,不敢去看他,“若是……若是你要对我用刑,可不可以不那么粗暴?若是伤口被嬷嬷看到,嬷嬷会伤心的……” 说完之后,她眼眶的泪还是滚落了下来。 从方才到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这个,最后还是觉得自己被迟景珩惩罚也是可以的。 他要轻一些才行,免得浑身是伤,嬷嬷看到会心疼。 卫澄之前重病的时候,也发现嬷嬷偷偷在背后抹眼泪。 这么多年,她已经把嬷嬷当成家人,想到自己被迟景珩发现身份,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若是…… 若是真的逃不掉,她甘愿一个人接受这样的惩罚。 只要他不对嬷嬷下手,不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迟景珩很难想象卫澄用了多大勇气与自己说这些,更是不知道自己努力许久,居然在她的心里还是施暴者。 他想要去伸手触碰她,又在她下意识躲闪的时候放下。 “陛下,微臣不会对你施暴。”末了,他终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给她轻轻擦拭,“今儿就是扫疥,给陛下祈福。” “当真?” 卫澄一眼惊恐的看着他,满眼的不相信。 “当真。”迟景珩应着,“微臣何时对陛下撒过谎了?” 被问到这个,卫澄低眉,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 迟景珩虽然坏,可做事从不藏着掖着,若是不喜欢,当场就发脾气了,更不会对她撒谎。 反倒是她,因为自己的身份,还撒了不少的谎。 想到这个的时候,卫澄反倒觉得自己是最坏的那个人。 她没有迟景珩坦荡。 “那我的身份……” “陛下还担心这个作甚?”迟景珩啧了声,“难道觉得微臣护不住你?” 说到这个,卫澄吸了吸鼻子,方才鼻尖的酸楚也压了下去,摇了摇头。 “不能说出去的,你也别告诉旁人……”卫澄声音很小,语气却是沉重,“母妃说了,我的身份关乎着沈家上百口人,不能说出去的。” 虽然她与沈家那些人甚少往来,可母妃的教诲不会忘记。 卫澄是背负着这些长大的,如今被迟景珩发现,除了害怕,也只有害怕了。 “陛下这是让微臣保护秘密?”迟景珩凑近,低头去看她的眼睛。 同时,也逼着她看着自己,不许她在低头想旁的。 卫澄看着他时,感觉到自己大脑也是他的模样,一时之间忘记了呼吸,木讷的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 “这么大的秘密,微臣要讨一些赏赐才行。” “什、什么赏赐?” “想要再看看陛下害羞的样子……”迟景珩说着,放在她腰间的手往下,“再让微臣看看,陛下抓着微臣不放的样子……” 第101章 红印 卫澄小时候不喜欢药浴。 平日喝的药就足够苦,还难闻,而药浴会让苦涩的味道会蔓延身体各处,还会好几天都消散不掉,让她不舒服。 每年在江南的扫疥她都不开心,要哄着才去的。 可这一次不一样。 卫澄根本没想过,立冬这一天的扫疥,还能是这样。 她低头,看着迟景珩匍匐在自己的身下,落吻在她足尖,然后慢慢延伸往上…… 身子不受控制,她只能抓着池子边缘,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香的作用,不然怎么会让人感觉到无法掌控呢? 她可能也真的醉了。 几杯果酒的她居然看到了这样的场面,看到迟景珩居然做这样的动作。 卫澄还没来得及感慨,忍不住颤抖发出一声嘤咛,全身都跟着蜷缩在一起。 再睁开眼,迟景珩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低头亲了亲她。 有点咸,她下意识撇开,被他掐着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陛下难道不喜欢这个味道?”迟景珩看着她,意有所指。 卫澄红着脸撇开视线,心里默念他一句无耻。 更无耻还在后头,他拉着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胸前,让她去感受自己的心跳,更是让她认清事实。 “陛下,微臣的耐心不多,你要自己给自己一些时间。” 他让她知道自己今日如此,只是因为不想让她说自己难受。 这是开始,不是结束。 他可以慢慢来,却不会在给她太多逃避的机会。 细细碎碎的吻又落下,卫澄的身上多了几个难堪的印子。 她要哭不哭的看着他,被他抱着从池子出来,最后还是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手臂。 “朕还是觉得脏……” “嗯?” 迟景珩看着她的目光灼灼,特别是低着头看她的时候,总要咬一口她的鼻尖。 卫澄从头到尾都是红着脸的,被他盯着有些难为情,就算时间过了那么长,她还是不习惯。 “要洗掉身上的药味……”卫澄躲闪他的目光,甚至连他咬鼻子的动作都懒得提醒了。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身上的都是药味,要是这样的话,晚上会睡不着的。 “陛下这会儿不嫌弃微臣了?”迟景珩用干净的毛巾给她擦拭身体,轻轻的笑着。 知道她胆小,也知道她害羞,但是这副模样也确实不多见。 看着面前的男人如此不要脸,卫澄心里有些不爽快,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自己这几日想说的话。 “你身上要比朕的好闻……” 她总能闻到迟景珩身上的沉木香,一开始讨厌,后来闻着闻着,倒是觉得能够让自己心绪平静。 大殿的香都是封丘点的,大部分帝王总会喜欢安神的香,用料昂贵,也只有帝王才能用得上,每一次封丘与她说,她都不好让封丘扯了。 可她不喜欢,那龙涎香到底还是有些浓烈,总让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君主,让人头疼。 也是第一次,卫澄为了要自己身上的药味褪去,把脸埋在他的肩窝,蹭着他求助。 “你、不,爱卿,你就帮帮朕嘛……” 从一开始,迟景珩就一直叫她陛下,卫澄也不得不喊他爱卿。 免得自己叫他过分了,到时候他真的不帮自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他的一番努力,让卫澄心里对迟景珩的恐惧退却了几分,现在知道他不会粗暴的对待自己,对他的排斥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迟景珩不大喜欢宠物,儿时似乎养了一只猫,他嫌弃太聒噪,最后丢给了其他人处理。 可人是会变的,现在卫澄依偎在自己的怀里,他又觉得有些有趣。 左右他已经站在如今的位置上,养一养也没什么难事。 “陛下,如今要换水可麻烦得很。” 迟景珩把她抱在怀里,咬着她的耳尖,与她说着悄悄话,“不过微臣可以用另外一种方法。” 说完之后,他的吻落了下来。 布满卫澄的全身,更是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 刘嬷嬷在外面惊心胆战,她甚至连最坏的场面都想到了。 可没想到,看到的是卫澄被迟景珩抱着出来。 依旧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倒是气色好了不少,整个人红扑扑的,看起来还有了几分精神。 若是说和以前有什么不对,那就是眼中多了几分媚态,她身为女子,最清楚不过。 这个杀天刀的,在华清池对卫澄到底做了什么事! 刘嬷嬷紧握拳头,压抑着自己胸腔的怒火。 直到一路回到大殿,卫澄说自己要嬷嬷伺候,把迟景珩支了出去。 “陛下,老奴对不起你啊!”刘嬷嬷抱住卫澄,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想要去检查她到底有没有受伤。 “嬷嬷……”卫澄还尚未反应过来,被嬷嬷抱在怀里,有些迷糊。 “那畜生对陛下做了什么?他是不是发现了,然后用来要挟陛下就范?” 刘嬷嬷已经把自己能想到最恶劣的招数都说了出来,却看到卫澄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嬷嬷,他没对我做什么……” 卫澄想到方才几个时辰与迟景珩的相处,突然觉得身子有些痒。 因为她说疼,他真就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就连吻落下来都温温柔柔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她知道自己不能喜欢迟景珩,可到底他没做出令人厌恶的举动,她暂且今日可以把他归到好人的那一类上。 “当真?”刘嬷嬷看着她,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想要去看看卫澄身上到底有没有伤口。 吻痕有些骇人,刘嬷嬷一脸不肯相信。 只有卫澄遮遮掩掩不给刘嬷嬷看,心里羞臊得厉害,支支吾吾的解释道: “他说朕身子不好,也不会逼着朕做不高兴的事儿……” 迟景珩这样一说,卫澄就信了。 因为他从未对自己说谎,最后也没让她哭。 不对,她还是哭的,却是因为太激动落了泪,不是因为疼的。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又如何能跟嬷嬷说得出口?现在的卫澄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自己与迟景珩的关系。 被抓住了把柄,她现在完全暴露在敌人的面前,日后还要如何生存下去嘛! 假喉结都被他扔掉,更别说她的身子—— 都被臭狐狸看光了啊! 第102章 宠坏 刘嬷嬷这才发现卫澄身上的衣衫都是迟景珩的。 那宽大的衣袍落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看着怪异。 正想要给她换上别的衣裳时,迟景珩走了进来。 一个前朝大臣,深夜还不离开大殿,换做是谁都会觉得奇怪。 可他是摄政王迟景珩,无人敢置喙,更无人敢说他分毫。 刘嬷嬷在一旁低着头退后,倒是卫澄看到他出现,下意识往床里面挪。 “你怎还在大殿?” 语气也带了一点不欢迎的味道,只可惜那迟景珩厚脸皮,听出来也假装自己听不出来。 “方才在华清池,陛下可不是这样赶微臣走的。” 他走近,揉了揉卫澄现在还有些红扑的脸蛋。 果然,一提到“华清池”三个字,卫澄脸臊得不行,张开嘴都忘记了如何来反驳。 人在动情的时候会说一些诨话,她到底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在他的猛烈攻势之下,到底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出来。 尽管当时只有两个人,卫澄还是不大会撒谎,这会儿记忆重现,尴尬得只能挠被子。 迟景珩走过来时,只是看了一眼刘嬷嬷,就已经告诉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待他坐在卫澄床边,寝宫里面的人都跟着刘嬷嬷退下。 卫澄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就算再这个大殿之中,也并非没有外面人的眼线。 身份暴露,他们本该去大牢待着的,现在还安然无恙,必然要再拿点什么好处。 她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利益纠缠,却知道迟景珩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如今只怕是逃脱不掉了。 待所有人离开,她小心翼翼看着迟景珩,脸还是红红的,有些羞赧。 “天色很晚了,你还在这里作甚?” “陛下说要臣陪,这是皇命。”迟景珩把她身上的衣袍拉了拉,确保她在屋子内也不受凉。 实际上怎么可能受凉呢?整个大殿温暖如春,炭火不断,甚至所有的窗门都已经加固,根本不可能让卫澄吹到任何一丝凉风。 常人在这里还会感觉到炎热闷得慌,也只有卫澄感觉到刚刚好。 她看着他,嘴巴张张,又闭上,反复三四次,才鼓起勇气反驳。 “那不作数的,朕那是情不自禁……” “哦?所以陛下说要臣抱抱,还要臣陪着的话都是假话了?” 迟景珩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卫澄真想把他的嘴巴堵上,不给他在重复这些烦人的字眼了。 “不是这样的……”她红着脸,想要解释一番,“如今夜深了,你就不应当过来。” 若是白日,也不会那么招人。 可如今深更半夜,他出现在大殿之中,只怕明日谁都知道摄政王在大殿入寝,日后她要如何收场? 只可惜,迟景珩对于这种小事从未放在心上,而是低头,去找她藏在床褥之下的玉足。 “臣只是来看看陛下晚上会不会着凉,陛下莫要慌张。” 他说着,大手已经包裹住她的脚,感受到一点凉意,用自己的手给她捂着。 “方才在华清池的时候就感觉陛下的脚很凉,如今在大殿,也是这般冷的吗?”他问着,双眸紧盯卫澄。 这样的目光总让卫澄无法躲逃,被他盯得无处遁形,只好老老实实交代。 “还好,晚上嬷嬷会给朕一个水囊,不过又害怕朕踢坏,到了半夜会过来换的。” 卫澄说到这个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嘴角勾勾,根本不像平日与迟景珩说话的时候那般害怕和拘谨。 “陛下睡觉如此不安分?”迟景珩揉了揉她的脚,轻轻笑了笑。 “嗯……也不算吧。”卫澄噘着嘴,似乎不想承认这一点,“嬷嬷说朕是被宠坏了才这样,因为她在朕的身旁,所以朕才能这样肆意。” 事实上也是如此,卫澄之前不感觉,后来跟嬷嬷分隔的那段时间里面,她日日睡得都不算好。 直到现在嬷嬷回到自己的身边,晚上才能够安眠。 “陛下今后在皇宫也不必害怕。”迟景珩说得很轻,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带了一点宠溺。 “嗯?”卫澄没听清,歪头去看他。 “无事。”迟景珩恢复了常态,把卫澄另一只脚也放在自己的手心上,“今儿给陛下睡个好觉,臣给陛下暖脚。” 卫澄听到“暖脚”二字,脸红到没边,直接把脸埋在枕头里面,不想与他说话了。 不过她今日确实很累。 先是在宫宴,到偏殿被丽美人吓到,最后在华清池又折腾了一会儿,确实有些疲惫。 可她怎么敢睡着?身边还有一个大魔头在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澄终于把脑袋从枕头里面挪出来,看着迟景珩,语气有点软。 “你可不能在朕睡着的时候做坏事……” “陛下说的是什么坏事……” “就是……”卫澄鼓着腮帮子,有些羞于说出口,“就是不许,朕知道你知道的,朕不想被你稀里糊涂的压在身下……” 说到这个时,卫澄攥着毯子的手都有些紧。 迟景珩不会骗人,她得到了他的承诺才敢入睡。 夜晚的烛光明明灭灭,昏暗得让人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她看到迟景珩凑近,亲了亲她的额头。 “嗯,微臣下次压陛下时,会问清楚到底是不是稀里糊涂的。” “睡吧,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迟景珩的声音很轻,平日总是带了点冷的,可现在却让人感觉不到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卫澄吸了吸鼻子,脚被他握着很暖和,她眼皮子还重得厉害,有些睁不开。 却还是用尽自己的力气,把攥紧床单的手去抓他的衣袖。 “嗯……朕……朕明日与爱卿说……” 她哼唧一声,把脸重新埋在枕头里面,终于睡着了。 迟景珩看着她的模样,不知为何,感觉到自己内心有了一分暖意。 脑海中的记忆开始更迭,他似乎想到自己儿时的一些琐事。 “你是幸运的。”他看着她的睡颜,声音很轻。 卫澄刚刚睡着,迷迷糊糊听到这些话,却以为是嬷嬷在自己耳边耳语,嘴里嘟囔着一些听不清的话,又转了一个身,换了一个睡姿。 迟景珩低头看着他手里握着的玉足,又继续说道。 “可并非谁都这般幸运。” 第103章 练习 谁都没想到,立冬的雪下了一天一夜。 待到翌日清晨,已经有了一层雪覆在屋檐之上。 卫澄大病初愈,不能出去吹风,一大早就让李舒然进宫请平安脉,看看她最近恢复得如何了。 刘嬷嬷私下拉着李舒然说了一些私密话,告诉他昨日卫澄与迟景珩在华清池两个人待了许久,还让他好好检查一下卫澄的身体。 无论刘嬷嬷如何说,卫澄都说迟景珩没有对她做些什么,可她脖子和腰上还是有些痕迹,让嬷嬷担心不已。 那么重的伤痕,难道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做吗? 嬷嬷不相信。 李舒然听完这些话,面色凝重,直到进了寝宫,要检查伤口的时候,耳根开始泛红。 雪肌映雪,上面的一些掐痕明显,在卫澄娇嫩的皮肤上更是显得有些骇人。 卫澄脸也红红的,掀开衣服给李舒然检查的时候还有些害羞。 “嬷嬷就是大惊小怪了,舒然,朕没事。”她有些难为情,只给李舒然看了一眼,“他昨夜也没那么凶,只是说控制不住力道,日后会轻些的……” 卫澄说这些话只是想要解释一番,可是说到日后那两个字,李舒然的脸黑了下来。 “陛下本就体弱,身体不如常人,他还想要有下次?难道是要把陛下弄伤才肯罢休吗!” “他”指的是谁两个人心知肚明。 李舒然第一次在卫澄的面前发脾气,弄得卫澄愣了神,有些害怕的看着他。 也是一瞬,李舒然缓了缓,恢复成平日她熟知的模样,低眉顺眼轻声说话:“臣只是在担心陛下而已,莫要被坏人欺骗了。” 谁都知道,卫澄心境到底是幼稚了几分,更别说从小被保护得很好,如今看到她被迟景珩欺骗,李舒然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他怎敢趁人之危?利用自己的势力对卫澄下手? 可李舒然再怎么愤怒,也不能马上去找迟景珩拼命。 以前在江南的时候,他倒是不觉得自己跟卫澄有什么区别,只知道她身份尊贵,却不知道身份尊贵这般。 他千里迢迢从江南赶过来,见到她竟然花了足足三四个月的时间。 这一下,让他深刻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更是知道,如今迟景珩不是他能够抵挡的,他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御医…… “舒然,你别生气嘛……”卫澄面色焦灼,有些慌张的 看着他,“朕知道保护自己的,嬷嬷也跟朕说过一样的话,可朕已经长大了,不会被他欺负的……” 可卫澄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比之前小了一些。 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迟景珩欺负,只知道如今她与迟景珩的关系很微妙,也很难以捉摸…… “陛下,防人之心不可无,更别说是……” 李舒然这句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有人通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摄政王到!” 话音刚落,迟景珩也进了寝宫之中。 先看到的是李舒然,他站在卫澄的床边,对视的那一瞬,看到了他的有些愤怒的模样。 迟景珩两步并做一步,这才看到里面的卫澄。 穿着单薄,甚至衣衫还有些凌乱。 “陛下。”他沉着脸走过来,眼神直接越过李舒然,去喊他身后的卫澄。 卫澄哪里想到迟景珩会那么早过来,有些慌张的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 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么慌张,甚至有一种捉、奸在床的感觉…… 好心虚啊…… 卫澄低着头,闷闷的“嗯”了一声,算是应他。 “陛下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不过近日还是不要受寒,待到脉象再稳一些才能出去看雪。” 李舒然在一旁说话,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抬高自己的存在感。 每一次迟景珩在,总感觉这个宫殿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他便成了一个暗淡的存在,甚至让卫澄都看不到自己。 李舒然郁结,却无可奈何。 听到这话,卫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对他点点头,乖乖应允。 “朕会乖乖吃药的,舒然不用担心。” 打心底里,卫澄从未把李舒然当做外人,语气自然乖巧,甚至还带着笑的。 迟景珩的脸更黑了,摸了摸自己的玉扳指,试图把心里这点儿小小的怒火压一下去。 舒然?呵呵,叫得如此亲密。 他脸色有些阴沉,连带着寝宫里的气氛也跟着紧张起来。 迟景珩就算不说话,只是站在一侧都让人无法忽视,更别说散发出来的戾气,总是让人感觉到人心惶惶。 李舒然低眉,又道:“陛下体弱,身上还有一些不明伤痕,微臣会给陛下配药,希望陛下能够无忧。” 这话里没说迟景珩的名字,可是每一个字眼都在斥责迟景珩的不对。 李舒然也是男人,如今看到卫澄被这样欺负,到底也忍不住在迟景珩的面前指责一番。 谁料,迟景珩淡然坐在卫澄的身侧,语气也是平平应着。 “那就有劳李御医了,陛下的伤痕就让本王忧心,下次本王会注意些,不会让陛下受苦。” 他说完,黑着脸把卫澄衣裳拢了拢。 那露出的半个肩头还有一些肉眼可见的浅浅牙印,可就算是如此,迟景珩也不希望旁人看了去。 特别是御医。 他以前不知道自己还能这般小心眼,如今倒是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 卫澄被迟景珩身上那股怨气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碍于李舒然在,又不好与他说话,只能让李舒然先离开。 直到李舒然告退,卫澄才有些尴尬的与迟景珩说话。 “你怎的语气那么凶,说了不许欺负朕身边的人。”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昨夜还不敢跟迟景珩说话呢,可今日看到这样的场面,还敢叫嚣了起来。 迟景珩蹙着眉低头看她,用手捏了捏她那生气鼓起来的腮帮子。 “李舒然也算陛下的身边人?” “那……那是自然。”卫澄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朕与他认识许久了,是朕的好友。” “他说微臣弄伤了陛下,可昨夜微臣也与陛下道歉了。”迟景珩捻起她鬓角的一缕碎发,语气有些闷闷的,“陛下原谅了微臣,他又有何资格叫嚣呢?” 又提昨晚,卫澄脸腾的红了起来,不知道如何作答。 “既然如此,微臣是该好好练习一下力度拿捏,不然又把陛下弄疼了。” 迟景珩的大手扣在卫澄的腰间,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咬了一口她的耳尖。 “陛下觉得如何?” 第104章 哼哼 外面不知何时又刮起一阵寒风,弄得整个大殿呼呼作响。 卫澄小口喘着气,整个人瘫在迟景珩的怀里,努力让自己心情平缓下来。 反倒是迟景珩一脸餍足的看着她脸上的绯红,低头又亲了亲她的脸。 手指上沾染几根银丝,用帕子好好擦拭干净。 “陛下到底是身弱,怎的一下子就撑不住了?看来李御医还是治得不算太好。” 他语气依旧轻轻,只是这话语怎么听都有一点醋味。 卫澄还没有缓过来,红着脸在他怀里小小抱怨道,“你说了不咬朕的……” “微臣只不过是看看,到底要用多少的力道,才不会让陛下受伤。” 迟景珩一本正经说着假话,若不是卫澄知道他本性,现在只怕是要被他这句话弄得气死了。 她从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到现在知道了一些情爱之事,完全被迟景珩把握住情绪,现在有些难以逃脱的感觉。 人在他的怀里没什么力气,被迟景珩抱着起身。 “陛下怎么还用这香?”迟景珩低头在她的肩窝嗅了嗅,愈发怀念第一次在她身上闻到的清香。 这招转移注意力倒是用得不错,卫澄脑子晕乎乎的,完全跟着他的问题走,思忖一番,缓缓说道。 “封丘说这安神香能让朕睡得好,一直都点这样的香。” 卫澄对香料根本不懂,在江南的时候用的香也是刘嬷嬷调配的,大殿这股香味道有些难去,不过确实能够让人有安神的作用。 她如今慢慢适应,也没有太多抱怨。 “让嬷嬷弄你先前在江南的香好了,别把这大殿弄得如此难闻。” 迟景珩的话语带了几分嫌弃,低头亲了亲她身上新的牙印。 卫澄嗯哼一声,想要从他的怀里起身。 不知为何,她倒是不讨厌迟景珩的手,若是换做别的,还是有些忐忑的。 可他说了不用就不用,这让卫澄还是感觉到了几分安心。 迟景珩果然说话算话。 见她要从自己的怀里起来,迟景珩有些不悦,压着她道:“微臣今日看到李御医有些心情不好。” “可舒然人很好啊。”卫澄听不出他语气里面的不高兴,反倒是把他压在自己身前的手撇开,“或许是你与他接触不深,你别总凶人。” 她一开始也觉得迟景珩脾气不好,可现在接触下来,也感觉他也没有坏到外人说的那般可怕。 就算李舒然和刘嬷嬷每次都告诫卫澄,可她还是分辨不出迟景珩有多坏。 “嗯,陛下说的没错,微臣不想与他接触。” 迟景珩帮她整理身上衣衫,语气也是淡淡的。 他之前就是不喜欢那个男人,但是没想到那么深,如今卫澄说了之后,迟景珩也算是明白自己为何对他生厌。 李舒然只是看起来温柔,可他们对视之时,他能看得懂李舒然对卫澄的欲望。 所以他不高兴,也不会与他接触。 若不是卫澄如今身子不好,还需要他诊治,他应该会把李舒然除掉。 想到这个迟景珩心中的淤堵少了几分。 为了小家伙还能够忍忍,他可不希望卫澄出事儿。 面对迟景珩说的这番话,卫澄想要反驳,又不知如何反驳。 如今自己尚且在迟景珩的面前还有许多不便,她还是闭嘴的好,免得这个大魔头又突然生气,让人脑袋疼。 眼看着就到晌午,可今日的雪还在下,也到了卫澄要吃药的时间。 一上午迟景珩都赖在她的寝宫,倒是让人着急,还是刘嬷嬷最后敲了敲门,与她说要用膳才能进来。 迟景珩在一旁面色淡淡,看着刘嬷嬷进来伺候卫澄更衣,甚至没有要走的意思。 整个皇宫都是他做主,没人敢说半句不对,就连卫澄也不敢把他赶走。 终于换好衣裳,卫澄去用膳的时候,看到迟景珩也跟在她的身后。 想到自己先前在他的手上吃瘪,卫澄绞着手指,往后与他说道:“朕病了。” “嗯?” “朕今日不能喂你用膳……” 说完这句话,卫澄才发现身边的嬷嬷看着她的眼神怪异,甚至封丘也在旁。 更别说距离不远的宫女和太监都在,她羞得红了脸,尴尬的解释一番,“爱卿也长大了,应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这话越听越像是欲盖弥彰,她甚至不知道,现在宫内早就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传言那美色不近的摄政王实际上是断袖,不知何时已经把卫澄这样的病美人控制成为阶下囚,这就是为何卫澄多次在皇宫挑战迟景珩的底线,却还是活着的卫家人。 消息传到了宫外,也就简单变成,卫澄是一个断袖。 这件事本人清楚得很,只是懒得去反驳。 左右告诉那些大臣卫澄是自己的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免得朝堂的时候那小家伙被攻击,还会被那些大臣气哭,回来自己还要哄。 哄小孩迟景珩本就不擅长,这样也省了许多麻烦事,还算是不错。 只是卫澄对这些不清楚,只知道现在的迟景珩总是碾着她,她总觉得怪怪的,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卫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没什么精力去纠结这事儿,吃完之后还要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呢。 迟景珩在就更好了,还能分担一部分的活儿。 刘嬷嬷还以为他们相处会剑拔弩张,甚至在用膳之前,还担心卫澄会被欺负。 可看到了这样的一幕,突然松了一口气。 卫澄吃饭很慢,迟景珩会等着她,甚至还会给她夹菜。 她贪食,遇到好吃的总会下意识多吃几块,那大魔头轻轻一“啧”,总能让卫澄乖乖放下筷子,控制自己的食量。 换做平日,嬷嬷总要哄一下,好言相劝卫澄才会乖。 这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呢? 一顿饭下来没占多少时间,只是卫澄对迟景珩有些生气。 怎的有人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吃的? 让她有些难受。 反倒是吃饱之后,有个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是摄政王在宫外的东西送进来了。 “哦?正好,拿来给陛下看看。” 迟景珩饶有兴趣的看着卫澄对自己闹脾气,无奈的笑笑。 卫澄这些日子看过的珍宝不少,总感觉迟景珩让人带来的就是这些东西,自然没放在眼里。 闷闷的回自己的寝宫,再也不要看这个控制自己吃饭的混蛋了。 可那迟景珩阴魂不散跟在她的身后。 “陛下难道真的不想看看微臣给陛下的东西吗?” “哼!” 卫澄生气摆谱,一点儿也都不感兴趣。 只听迟景珩在她身后轻笑,说道:“看来陛下很喜欢你这个小东西,日后你就叫哼哼了。” 这话怪异,卫澄回眸。 看到的却是迟景珩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小狐狸听到他的话之后,叫唤了一声。 就像卫澄方才生气才说的“哼哼”。 第105章 照顾 卫澄从未想过,迟景珩居然给自己带来了一只小狐狸。 还是一只雪狐。 通身毛茸茸的,只是腿上有一处伤痕,看起来也虚弱的可以。 后来她才知道,在宫宴前几天,迟景珩去了一趟长青山。 “陛下不是说臣是臭狐狸吗?今儿就给陛下看看狐狸到底是不是臭的。” 他说着,抱着手里的哼哼走到卫澄的面前。 卫澄从小没有养过什么动物,现在有些紧张。 她只用过狐裘,却没见过这样鲜活的小生物,内心有了几分忐忑。 可小家伙实在是太可爱,靠过来的时候还对卫澄叫了叫,惹人怜惜得很。 不过叫声很小,卫澄凑近才听得到。 “它身上有伤吗?”卫澄小心翼翼伸手,去摸小家伙身上毛绒绒的毛。 与狐裘的触感差不多,可是又不一样。 她把手放上去,能感觉到狐狸呼吸的起伏,触感也明确告诉她,这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嗯,微臣本来想给陛下抓一只更可爱的。” 迟景珩想到那天他去了长青山寻找白狐,原本碰到一窝的小狐狸,却在过去,碰到了这只奄奄一息的。 小家伙被猎人的陷阱弄伤,狐狸母亲好不容易把它从陷阱弄出来,可惜迟景珩出现,狐狸母亲为了让自己和其他的孩子活下去,把眼前的小狐狸抛弃了。 迟景珩一开始确实没打算抓它,可后来那小小的叫唤还是有些令人心疼。 走近一看,它失血过多,若是被狐狸母亲带回去,很快也会死掉。 他想到了卫澄。 想到她也是这般体弱多病,生病的时候也与这狐狸差不多,惹人怜惜的模样让他动了一些恻隐之心。 迟景珩不会医,只是简单包扎之后,日夜兼程,带着小狐狸回了京都。 召集京都最好的大夫,终于让小狐狸保住了一条命。 不过它脚上的伤,或许今后走路都要有些影响。 迟景珩把过程大致给卫澄说了一下,隐掉其中一些细节,只是告诉卫澄,这是他偶然发现,并且救下来的小狐狸。 “它好可怜。” 卫澄眼里闪着泪花,不知道为何突然与这狐狸有些身同感受,抱着小狐狸,甚至都忘记自己先前还与迟景珩置气的事儿。 “不可怜。”迟景珩揉了揉卫澄的脑袋,“哼哼遇到了陛下,是它这辈子的福分。” 这话说完,迟景珩有了一丝停顿,而后轻笑一声,把自己的手收回。 “陛下会好好照顾哼哼的,对吗?” 卫澄被他这番亲昵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躲闪他的亲密,有些尴尬的回:“朕还没养过小动物呢……” 她体弱谁都知道,儿时遇到过一只闯入院子的小猫,后来还是被嬷嬷弄走了。 嬷嬷说那是野猫,脏得很,她身体不能碰的。 可现在迟景珩突然拿来一只狐狸,说要给她照顾,她会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行。 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怎么照顾一只狐狸? 还是一只死里逃生,如今还很虚弱的狐狸。 “陛下难道不想救它?”迟景珩低头问到,手覆到卫澄抱着哼哼的手上。 “朕怕……” “怕什么?皇宫那么多御医,难道陛下还害怕救不了一只小狐狸的命?” “朕若是救不了呢……”卫澄抬头,看着迟景珩,咬着下唇,语气有些迷茫,“朕自己都可能活不长,给它渡了病气怎么办?” “还有微臣呢。” 迟景珩抬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她的泪。 “祸害遗千年,微臣会给运气给陛下的。” 第一次,迟景珩没说那么骇人的话,也没有威胁卫澄,更没有压迫她说什么不许她死的话。 他又说了那句祸害。 说自己是祸害。 卫澄不知为何,突然不喜欢他这样说自己,只能闷闷与他说道:“朕不要你的运气。” 说完,又看了一眼怀里的小狐狸,有些心疼。 “那陛下是不愿意养它了?” “要的!”卫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把狐狸抱在自己的怀里,“朕要自己养,才不要你的什么运气,它会好好活下去的。” 从小到大,卫澄一直都是被这些捆绑着活下去,可她不喜欢。 可她还想继续活着,想要看看这个大好河山,看那些自己未曾见过的东西。 从小到大,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做过。 现在,她想要救回这只狐狸。 迟景珩轻笑,轻轻“嗯”了一声。 而后,听到卫澄小声抱怨道:“可你不能让朕一个人照顾,你也要帮忙的。” 卫澄气鼓鼓的,正怕迟景珩逃脱自己的任务一样。 “那是自然,陛下的命令是绝对的。”迟景珩点头,看着她的目光带了几分宠溺。 这模样是卫澄从未见过的,突然感觉脸有些烫,默默挪开视线。 “毕竟是你带哼哼过来的,总不能让所有的责任都给朕一个人承担。” 她咬唇,说话的语气都跟着古怪一些。 卫澄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说出这种话,弄得她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迟景珩好了。 可她就是觉得自己活不长,若是小狐狸真的活下来,她又病重,总要一个人好好照顾的。 迟景珩那么厉害,一定会平安无恙。 一定。 迟景珩看着她又咬唇了,伸手去捏她的脸,语气也跟着冷冽起来。 “微臣又没说不愿意承担,陛下咬唇作甚,又想要微臣亲了?” “变、变态!” 卫澄听到他这番话,感觉整个耳根都是烫的,就像是听到什么可耻之语一样,慌张跳起来,抱着哼哼跑了。 独留迟景珩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她慌乱跑远的模样。 怎么那么像——害羞的样子? 迟景珩笑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默默跟上去。 卫澄才跑了几步就开始小喘气,知道自己身体有些难受,开始停下来。 刘嬷嬷原本站的远远地,看着她脸色彤红,完全忘记迟景珩之前的警告, 慌张的跑到卫澄的身边,看看她到底如何了? 只看到卫澄抱着狐狸看着刘嬷嬷,轻轻的与嬷嬷撒娇起来。 “嬷嬷,朕想要养这只狐狸,行不行呀?” 语调又娇又糯,与姑娘家没有差别,还好这附近也没有旁的宫女太监,不然卫澄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撒娇。 迟景珩在后面听着,眯了眯眼睛。 而刘嬷嬷本来想说不行,感觉到身后迟景珩的脚步声,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陛下想养什么就养什么,老奴自然要听陛下的。” 第106章 沾光 若是换做以前,卫澄当然是碰不得这些东西的。 她身子本就弱,儿时偷偷养了一只野猫作伴,最后被感染了痨疾,差点夭折。 从此之后,卫澄的身边再也没出现过什么小动物,刘嬷嬷保护她保护得紧,现在连带着卫澄怀里的哼哼都不待见的。 只是——如今在皇宫,她也不得不面上允了卫澄的请求。 卫澄心里知道刘嬷嬷不愿意让她养哼哼,只是因为迟景珩在,她才不得不松口。 算是投机取巧的小伎俩,她明知道这样不好,却还是舍不得怀里这个小家伙。 哼哼也算是大病初愈,如今伤口渐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活泼。 卫澄又让人去找李舒然来,让他好好给哼哼检查一下身体。 第一次养宠物,她认真的很,甚至还去找封丘让人来给哼哼做了一个小窝。 “陛下,那狐狸是住在山林里面的,不能与您一起住在大殿。” 封丘看着卫澄要抱着狐狸进大殿,紧张得在后面劝导。 现在的封丘照顾卫澄可算是一等一的细心,被迟景珩教训一顿之后,也知道自己今后如何做了。 面前的小皇帝,如今可是摄政王的心头宝。 卫澄一脚踏入大殿,看到自己怀里的小狐狸挣扎了一下,又退了出来。 是的,她与哼哼不一样,她惧寒,可哼哼就是在这寒冬腊月的地方生长的,大殿有地龙,还有些不透气,她总不能让哼哼受了委屈。 犹豫再三,卫澄把怀里的哼哼给封丘。 “那封丘你替我先照顾哼哼,朕如今也到了午憩的时辰,醒来之后要去瞧的。” 她有些舍不得,语气也有些委屈。 “陛下,不如等会给李御医检查之后,让咱家把哼哼托付给摄政王照顾?” 封丘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卫澄的表情。 在这后宫久了,封丘当然知道如何讨好主子,更知道如何讨好摄政王。 借着狐狸,那摄政王还能常来大殿找陛下,这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卫澄听封丘说的话,一开始不太愿意,刚想拒绝,又听封丘说道:“毕竟是摄政王带哼哼回宫的,他与哼哼亲近,自然比咱家心细些。” 这话都说成这样了,卫澄仔细思忖,最后点了点头。 “好吧,待会儿你且去问问李御医哼哼的病如何了,若是没有什么大碍,日后给摄政王照顾也可以。” 她想到迟景珩说过他们二人要一起照顾哼哼,现在这样也正常吧…… 任何事情跟迟景珩掺杂关系,她总要好好思考一番,免得又着了他的道。 交代好事情之后,卫澄才乖乖回去。 寝宫内,刘嬷嬷已经安排好睡觉之前的一切,汤药刚刚温好,就等着她过来。 这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儿,卫澄走过去,刘嬷嬷就上前脱掉了她的外袍。 “陛下,御医说了,不能一直在外面吹风。” “嬷嬷,朕就在廊道走了会儿,不碍事的。”卫澄笑了笑,乖乖走到汤药面前,“殿内太闷热了,虽说偶尔通风,朕还是觉得不舒服。” 这里太大,也让卫澄感觉到陌生,无论如何都不舒服。 “可陛下受不得寒气,地龙虽说能够暖屋子,到底还是要把门窗捂得严实一些才好。” 刘嬷嬷把卫澄的外袍给宫女拿下去烘,又走到她的旁边,拿出来最后一颗枣糖。 这是冯御医带来的最后一颗,卫澄一直舍不得吃。 今儿她病情大好,嬷嬷劝慰她明日可让冯御医入宫,也不必心疼这小小的枣糖吃完就没了。 卫澄含着糖,总算脸色好了几分。 她躺下之前,看了看身边的刘嬷嬷,问到:“嬷嬷,冯御医与沈家是不是关系很好呢?他总给朕糖吃呢?” 旁人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她只不过是傀儡皇帝,冯御医却愿意哄着她,现在卫澄也不知道如何看待这件事儿。 刘嬷嬷没想到卫澄会突然问这事儿,脸上闪过一丝窘态,很快恢复正常,哄着她说道: “冯御医是你舅舅身边的军医,看着你母妃长大的,也把你母妃当亲女儿看待,自然也疼你。” “原来如此。”卫澄点了点头,乖乖躺下,“那母妃一定很幸福,好多人疼着她,澄儿也沾了母妃的光。” 刘嬷嬷听着卫澄这番话,控制不住眼闪泪花,点了点头。 “是啊,荣妃也是和陛下一样,是被人疼着长大的……” 当初荣妃被称之为京都第一美人,才貌双绝,被迫入了皇宫,先帝赐名荣,做了荣妃。 可荣怎能是简单的字眼? 那是一种囚禁啊! 先皇就是让沈家知道,他能给沈家无限荣光,也能让沈家一朝倾覆。 荣妃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笼中雀,哪曾想,如今的卫澄也逃脱不了这个命运。 —— 哼哼到底是猛兽,如今还小,也是被关起来的。 李舒然还以为陛下召见是有什么急事,直到看到封丘怀里的小狐狸,才知道自己这个御医被卫澄当做兽医来看待了。 爱屋及乌,他对卫澄有了几分情愫,连带着也会好好照顾卫澄这个新宠。 “伤口处理得不错,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狐狸也一样,要好生照看,切莫让它受到惊吓……” 李舒然还没说完,看到一身紫色鹤氅,披着毛裘的迟景珩走过来。 他敛目,没有再说话。 封丘还在一旁认真听着,看到李舒然没声儿了,还想责怪他怎的是一个扫兴的,后知后觉才发现迟景珩来了。 摄政王一身高超武艺,走路都没声儿,他现在才发现…… “摄、摄政王……”封丘抱着卫澄的狐狸,下意识有些慌张的。 不是跟下面的人说了吗,过会儿,他才会带着哼哼去拜见摄政王,怎的摄政王自己过来了? 封丘咽了咽口水,心里十分慌张,生怕自己这一次又做错了什么。 直到迟景珩走到他的面前,对他伸了伸手。 封丘愣了愣,一脸迷茫。 迟景珩蹙眉,缓缓开口:“哼哼。” “啊……”封丘顺着迟景珩的目光,最后看到自己怀里的小狐狸,最后毕恭毕敬递到迟景珩的手上。 迟景珩抱着哼哼,手放在它的下巴,哼哼叫唤一声,乖顺的在他的手上蹭了蹭。 如此亲昵,显然已经把他当做了主人。 李舒然知道他为何而来,拳头捏紧,看着面前的迟景珩。 “李御医,这是本王与陛下共同收养的小狐狸,可否检查清楚,哼哼的身体如何了?” 第107章 逗狐狸 迟景珩是故意的。 他故意抱着哼哼到李舒然跟前,更是故意告诉李舒然自己与卫澄如今的关系。 抱着的小狐狸是他,小狐狸的主人也是他的。 旁人一点沾染的可能都不能有。 而李舒然,不过只是一个治病的大夫,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这样赤裸裸的警告,倒是迟景珩这些年最轻的。 说起来李舒然还要谢谢卫澄,不然如今可不能安然站在自己面前了。 小狐狸知道是迟景珩救了它,现在在他的怀里,乖乖的蹭到他的身上,还对着他的手指舔舐起来。 迟景珩感觉到有些痒,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家伙。 啧,这小团子怎的也喜欢自己的手指,跟卫澄似的。 他一脸宠溺落到李舒然的面前只有刺眼。 “回禀摄政王,小狐狸的病尚无大碍,只要好心养伤,等来年开春就能痊愈。” 这句话说完,迟景珩却没有抬眼看李舒然一眼。 惹得李舒然阴沉着脸,却也知道如今身份有别,低着头等待迟景珩的回答。 迟景珩的目光落在怀里的小团子身上,完全无视掉李舒然。 “即使如此,那陛下就能放心了。” 话音一落,他抱着小团子离开,连客套话都懒得跟李舒然说。 仿佛让他来看看这小狐狸只是做做样子,目的就是为了让卫澄放心。 倘若李舒然不是卫澄觉得重要的人,迟景珩甚至不会留他一命。 直到迟景珩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的面前,那封丘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看着一眼怒气的李舒然,劝慰一句。 “李御医,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动怒,摄政王他……”说到这个,封丘咽了咽口水,一脸紧张,换了一个语气,“如今整个凌霄局势清明,谁是主子,你我心里都清楚。” 是啊。 那卫澄不过只是一个挂名的傀儡皇帝,一切都是摄政王说了算,更别说凌霄大部分兵权都落在他的手上,他说一,没人敢说二。 那些盘踞势力多年的世家,如今都没有一个人敢与摄政王叫嚣的。 他一个小小御医,有何资格呢? —— 卫澄午憩只有半个时辰。 她容易疲惫,却也不能睡太长,也要随时起来走走的。 这会儿刘嬷嬷已经备好了一些小食,等她睡醒就能吃些填填肚子。 午膳的时候迟景珩管着,她吃得不算开心,每日下午的酥点时间,是她最喜欢的。 不过今日不一样,卫澄满心都是自己的哼哼,现在就要去看看它到底如何了。 哼哼是迟景珩取的名字,她如今也想不到旁的名,这样叫着也不错,也没打算改一改。 “嬷嬷,封丘在哪?” 卫澄身上穿好已经被烘得暖暖的衣袍,睡了一觉更是觉得精神斐然,想要出去走走。 “御匠要给陛下的狐狸做一个小窝,如今封丘正在御花园盯工呢。”刘嬷嬷给卫澄穿好衣袍后,又给她梳头。 听到这个消息,卫澄脸上高兴,乖顺不少。 “嬷嬷先前与朕说,御花园的春日是整个凌霄最漂亮的地方,看来朕的哼哼会很高兴的。” “那是自然。”刘嬷嬷应着,默默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李舒然担保说卫澄可以跟小动物亲近,刘嬷嬷才不会如此让步,给卫澄与狐狸接触的机会。 只要注意待到来年换毛季,卫澄就不会被影响。 狐狸早就洗干净,不像儿时闯入府邸的野猫,自然干净一些。 当初李舒然也知道那只闯入的猫儿,更是见过卫澄伤心欲绝的模样。 如今他也舍不得剥夺卫澄这点兴趣,到底是把自己与迟景珩那点私事压下去了。 卫澄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迟景珩抱着哼哼已经在正厅等她了。 哼哼刚从地狱走了一遭,与迟景珩玩了一下就累了,此刻在他的怀里睡得正香,卫澄到的时候,也只能看到它乖乖睡着的模样。 睡着还开着小嘴巴,样子有些蠢笨,哪里像第一次见到机灵的模样? 若是换做平常,卫澄一心都要扑在酥点上,可今日还是她对小狐狸喜欢,甚至对迟景珩都没了戒备之心,凑到他的身边去看看狐狸。 她倒是有几分起床气,也不会打扰睡着的哼哼,只是安静的看着。 “哼哼若是知道陛下来看它,会高兴的。”迟景珩扭头,目光落在身侧的卫澄身上。 这句话分明就是说好话,卫澄自己也知道,有些羞赧的摇了摇头,不信迟景珩。 “你莫要诓朕了,它怎可能知道睡着之后的事儿?” 虽然嘴上这样说,卫澄还是嘴角勾勾,眼睛弯成月牙的模样,一脸笑颜,“朕只希望它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待到春日,就能与朕一起去御花园散步。” 左右她现在也不能走动,待到开春就好了。 天气暖和的时候,嬷嬷都会让卫澄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如今,她的脑子里面已经有自己与哼哼在御花园一起散步的模样了。 “嗯。”迟景珩应着,抬手去揉了揉卫澄的脑袋。 爱屋及乌可能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几天下来,卫澄到底是对迟景珩少了几分戒备心,就连他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也没有下意识的抗拒。 这是一个好兆头。 酥点还是按照卫澄的口味准备的,迟景珩已经知道卫澄的食量,在一旁看着她用膳,只是在她想要多拿一块酥饼时,那一声轻轻的“啧”响起,卫澄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也就作罢。 虽说讨厌,卫澄也不能说些什么,让嬷嬷给自己净手,准备去御书房批奏折。 这几日大病,没有恢复过来,许久没有上朝了。 奏折堆成山,卫澄知道后,到底还是多了几分忧虑。 与上次不一样,这一次迟景珩在身旁,他抱着哼哼,在一旁看着卫澄批阅奏折。 两个人都是话不多的,却没想到哼哼居然在熟睡的时候打起了呼噜。 “真是个不省心的小东西。”卫澄嘟囔道,扭了扭自己的手腕。 自己在忙着干活,小家伙睡得香喷喷,话语多多少少沾了几分怨气。 “陛下可是累了?”迟景珩抬眉,笑着看她。 “朕才没有累呢!”卫澄低头嘟囔,语气带了几分娇嗔。 “要不要换陛下抱着哼哼,微臣来帮陛下的忙?” 卫澄听到这句话有些心动,手上的毛笔都握不紧了,眼珠子转了一圈,语气有些怪异。 “可批阅奏折是朕分内的事儿,爱卿不用替朕分担的……” “微臣也是要报酬的,若是陛下给个亲亲,微臣自当甘愿赴汤蹈火。” 迟景珩低眉,笑意在嘴角压不住。 逗狐狸哪有逗卫澄好玩? 第108章 反馈 这句话放在任何时候都是低俗下作之语。 卫澄到底是不经逗,更是在一瞬间红透了脸,看着迟景珩,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以前的卫澄知道迟景珩厉害,只是在朝堂之上,所有大臣都不敢与他置喙的那种厉害,现在发现他嘴儿也厉害,自己在他面前总能哑口无言,竟然被他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毛笔上的墨汁都因为主人迟迟没动静儿,凝在笔尖,眼看着就要落到大臣的奏折之上。 卫澄尚未发现,却感觉到身侧的迟景珩靠近,滚烫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耳廓,低低沉吟道:“看来陛下不需要微臣,自然也不需要什么休息……” “啪嗒”,笔尖的墨落下,浸湿了一角。 而吐息喷到的耳根也肉眼可见的泛红起来,连带着染透了卫澄的脸。 她知道世间有登徒子来着,却不知道登徒子还能像迟景珩这般卑劣无比,竟然时时刻刻都想让她犯错。 “朕、朕是君子……”卫澄磕磕绊绊的,说出了一句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身旁的迟景珩“噗嗤”一声,浅浅的笑了。 “对,陛下是君子。” 所以,他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不过,迟景珩却不打算反驳。 即是小人,他自是要做些小人行为,不然怎么配得上这句称谓? 手里的狐狸也不想搭理了,长手一伸,扣着卫澄的下巴,自己主动凑过来,压着她的唇角亲了过来。 原本卫澄还没有从这个反应过来,看到自己手里捏着的毛笔落下。 毛笔跌落到地上,她被迟景珩撬开贝齿。 面前的迟景珩到底是力气大得骇人,在他怀里的哼哼被如此大的动静吓到,慌乱从睡梦中清醒,一把从他的怀里挣脱。 恰好,解脱了他的另外一只手。 那卫澄呢? 被他大手一捞,直接落到了他的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怀抱被哼哼暖了许久,卫澄能感觉那股暖意,却无法去思考,被他有些粗鲁的吻带走思绪。 “唔……”她轻轻推搡,脸红透,更是想到身侧还有旁人。 这番香艳的场面,封丘早就红了老脸,悄悄咪咪去抱住瑟瑟发抖的哼哼,默默退下去了。 封丘自以为见过许多场面,哪曾想摄政王这番举动,也让他这个处变不惊的老人羞得脸红。 哼哼认得封丘身上的气味,不过他不是迟景珩,自然不乐意被他抱着。 只听到封丘抱怨道:“小祖宗你就省点心吧,主子在亲热,你怎的好去打扰?” 也不知道哼哼是否听懂了,倒是乖巧了一些,让封丘抱着离场。 迟景珩听到封丘的脚步声,把怀里的卫澄抱得更紧了。 搁着衣料抚上浑圆,他又碰到了缠绕得厉害的布条,咬了一口卫澄的舌尖。 “如今身边也没有旁人,为何还要穿上这玩意儿?” 迟景珩先前看到卫澄身上浅浅的勒痕,原本就有了几分心疼,没想到这会儿还能碰到,隐隐约约有些不悦了。 要说之前隐藏身份,也能够理解,可现在他已经知晓,卫澄自然可以轻松一些,不用再遭受这样的罪。 怀里的卫澄吃痛呜咽一声,小口小口咽着气,眼圈都红了。 “嬷嬷要朕小心为上,不能被旁人也知晓了去……” 她尚未缓过来,说话软绵绵,整个人瘫在迟景珩的怀里,努力让自己气顺一些。 “旁人是谁?”迟景珩咬了咬她的耳尖,哼了哼。 那些大臣们如今不敢对卫澄下手,自然是皇宫都不曾来的,左右平日见到的只有他,如今猜也能猜得到防着谁了。 只是——他迟景珩能防得住吗? 也不是第二次揭开这繁冗的布料,他甚至可以已经不用内力,就能轻轻松松让这个束缚扯出来。 带着茧子的手终于碰到里面的浑圆,卫澄的脸都快要熟透了。 “你、你别这样……” 他们两个人在御书房,还是白天,卫澄羞,只能小小的拒绝迟景珩的靠近。 若是小小的空间,她也不会这般羞窘,可现在到底是这样的地方,圣贤之地,怎能做这些事情?弄得人都难为情了。 “嗯?微臣只是解决了陛下的痛苦,难道陛下喜欢戴着这玩意儿?” 他低头捉住她的唇,咬了一口她的下唇。 轻轻的吻着,把卫澄那弱不可闻的抗议也跟吻没了。 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不喜欢,只知道从自己出生开始,就不能让旁人知道这样的秘密。 大家都说,这个是死罪。 卫澄做梦都想活下去,哪里知道这些束缚是可以挣脱开的? 如今迟景珩说她不必担忧这些束缚,弄得她心里有些杂乱,甚至不知道刘嬷嬷对自己的教诲是对的,还是迟景珩今日与她说的话才是对的。 只是都不重要了。 那吻缠绵得很,她感觉身子轻飘飘的,大脑也跟着一片空白,到底是什么都不用想了。 午后喝的油酥茶带着牛乳的味道,连带着吻都是甜腻的。 迟景珩平日不太喜欢甜的东西,不过既然是卫澄,他心里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排斥。 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卫澄感觉到原本的衣袍都快摇摇欲坠了。 他的手很大,却也知道轻重,不像第一次那般令人害怕。 情到深处,迟景珩松开了自己的手,舔了舔她的嘴角。 离开时,还悬挂着几道银丝,又被他亲掉。 “今儿就到这里,陛下对微臣的吻技轻重有何反馈?”迟景珩问到,开始给她把身上的衣衫整理好。 御书房不如大殿,这儿的地龙尚且足,只是门窗通透一些,更是怕她着凉了。 卫澄尚且没从方才清醒过来,手攥着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没、没有……” 能有什么反馈?她从来都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个,说了他也不会听。 “若是李御医说微臣弄伤了陛下,那微臣可就惨了。”迟景珩语气酸溜溜的,点了点那前不久说自己坏的御医,“若是他下次提起,陛下也能与他说,微臣日夜练习,自然不会再做出先前那般诨事。” 如此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全天下也只有迟景珩能够做到。 卫澄脸涨红,到底是没能说出一句反驳来。 臭狐狸,真的是坏死了呢…… 第109章 用膳 迟景珩抱着卫澄,一直都没有把她放开。 不过二人也没有继续厮磨,迟景珩也并非一点儿正事都不干,手里握着毛笔,抱着她开始批阅起来。 一个吻就能雇佣他这叱咤朝堂的佞臣帮忙处理政务,卫澄自己都不知道是喜是悲。 只是没看到迟景珩想要敷衍朝政,她也学着他啧人的模样,在一旁冷嗤他。 “你不许这样,朕已经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皇帝了,自然是要给出最好的法子,不然就是敷衍。” 她气鼓鼓的,指挥着迟景珩。 迟景珩头抵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哼了声,“陛下如今要当个明君,微臣这样的佞臣要如何处置?” 说到这样敏感的问题,卫澄愣了一瞬,心虚去挠他。 “你自然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朕还害怕你要如何处置朕呢……” 她小声嘀咕着,不敢说话了,去玩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 他的手很大,卫澄用自己的手与迟景珩的手比划一番,甚至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不害怕跟迟景珩接触了,倒是把他也当成了亲近的人,时而还会与他撒痴。 “陛下怕什么,微臣还能吃人不成?” 迟景珩笑笑,下巴敲了敲下面的榆木脑袋。 只可惜榆木脑袋是一个害怕没命的主儿,被他如此说,更加仿徨了。 “当初你与朕说你还吃米肉的……” 她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迟景珩说的话是真是假,却知道,他似乎很少骗人,也不屑于去骗人。 “嗯,微臣不骗人,不过不吃陛下这样蠢笨的。”他放下了毛笔,把手上的奏折放好。 怀里的小家伙已经气鼓鼓的,怒瞪着他,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变、态!” 她最后只能说出这两个字,憋得脸红。 “嗯,微臣是。”迟景珩低眉看她,又压着她的小脸亲了亲,“看漏刻也到了时辰,今日就批阅到这里罢。” 御书房里面的漏刻卫澄看不懂,迟景珩一眼就瞧明白时辰,催促她别错过了晚膳的点。 提到吃的,卫澄自然开心。 从他的怀里起身毫不犹豫,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回头看他。 “今日奏折你帮朕批阅了一半……” 迟景珩此时低头在整理自己的衣衫,听到她这番话,抬头看她,“所以呢?” “不如与朕一起用晚膳吧……” 她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语气带了几分女子才有的羞涩。 到底是觉得对不住迟景珩才这般的,她原本才是皇上,这是分内要做的事儿,今儿偷了几分闲,总感觉对不住他。 迟景珩自然欣然规往,拉着她的手。 “陛下难道不生气微臣不许您挑食?” “生气,所以今儿朕吃什么你都不许说了。” 也不知道今日的卫澄太过乖巧,还是今日的迟景珩抱着她也感觉到几分满足,低眉应了一声“好”。 就许她今儿淘气一些,那么乖总是要给一些奖励的。 刘嬷嬷才刚招呼好用膳,准备亲自去请,哪曾想卫澄带着迟景珩一起过来了。 御书房离卫澄的寝宫并不远,原本是要差人给卫澄挡风,如今迟景珩身材高大,刚好抵挡了此时的寒风侵袭。 卫澄躲在他的身后,手被他握着,竟然第一次感觉不到冷。 她身上的狐裘在哼哼出现的时候不敢带,怕吓坏小狐狸,这会儿把她的小脸盖住,直到看到刘嬷嬷才露出来。 “陛下。” 刘嬷嬷先是看到迟景珩,最后看到迟景珩身后的卫澄,语气隐隐约约有些不悦了。 本就不同意他们亲近,如今还在大殿这般正大光明,总是让人感觉惶惶不安。 可——刘嬷嬷也只能让卫澄快些过来,自己根本不敢多言旁的话。 “嬷嬷,朕今儿处理了好多奏折,没有偷懒呢~” 卫澄凑到刘嬷嬷的身旁去讨好,平日对她说这些话也只是为了多吃几块甜糕,下意识的习惯也没能改掉,在迟景珩面前与刘嬷嬷互动起来。 刘嬷嬷没敢回答,余光瞥了一眼那不远处的大魔头。 大魔头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表情,也跟着卫澄的步伐,在她的身边站着,把她身上的狐裘解下。 这本是奴才才做的事儿,刘嬷嬷只觉得惶恐,根本来不及跟卫澄搭话。 她刚想去帮卫澄解那身上的狐裘,听到迟景珩一声轻轻的“啧”。 怎的那么没有眼力见?他的小家伙等夸奖呢,就不会多夸一句。 刘嬷嬷越来越看不明白迟景珩了,回应卫澄也有几分不在状态,好在卫澄只是一个眼里装得下吃的,身上的狐裘解开,开心的去净手了。 吃饭之前要洗手,她一直很乖的。 看到迟景珩没过来,回眸用眼神催促他过来。 迟景珩倒是一次被人催着吃饭,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过去。 狐裘终于落到刘嬷嬷的手上,她忐忑不安的让宫女下去把狐裘放好,赶忙走到他们的身边伺候。 “嬷嬷下去吧,皇上有本王伺候。” 迟景珩睨了一眼身边没有眼力见的刘嬷嬷,还是没忍住开口。 “嗯嗯,嬷嬷你也去用膳吧,朕可以自己吃的。” 卫澄在一旁点头,完全不害怕迟景珩的模样。 若是之前,这会儿巴不得嬷嬷离开的时候也把自己带走,而不是和这样的魔王待在一起。 也不知何时,她已经忘记了害怕。 嬷嬷还想劝阻,可摄政王已经发话,她也没有在这里待下去的理由。 等刘嬷嬷的身影消失,卫澄已经开动筷子。 面前的菜式很多,不过她素来吃得清淡,有几味菜虽说好吃,却不能吃太多。 更是到了晚膳的时候,吃太多会积食。 可今日高兴,病好了之后胃口也好了不少,念着一些菜系,现在只想着大快朵颐。 先前与迟景珩也说好了,不许他阻拦自己吃饭。 迟景珩就看着她跟小仓鼠似的,虽然吃得很慢,却把腮帮子弄得鼓鼓的,只是笑得开心,也就没了想要劝阻的意思。 卫澄就这样一不小心,吃撑了。 吃饱之后,时不时揉着自己的肚子,有些难受,又不知道如何与嬷嬷抱怨。 左右是自己弄得,她哪里有脸说啊? “陛下可是积食了?” 迟景珩走过来,用手帮她揉了揉肚子。 第110章 顽劣 卫澄下意识躲闪迟景珩此时的靠近。 虽说这是在寝宫,可刘嬷嬷不喜欢自己与迟景珩靠近,就像是违抗大人命令的小孩,她多多少少是有些抗拒的。 哪曾想,迟景珩的手揉着肚子还有几分舒服,脑子的想法又慢慢褪去了。 “嗯,积食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现在只有用这样的理由,才能说服自己给他靠近。 此刻的卫澄就像是一只餍足的小猫,不爱动,却因为主人的爱抚舒服,开始讨乖。 迟景珩抱着她坐在贵妃榻上,给她揉着肚子,又问道:“陛下日后还要这样吃吗?” “嗯…看情况吧。” 卫澄哼了哼,想要反驳他几句,却想到自己有错在先,只能敷衍一句。 上次积食是没有嬷嬷拦着,这一次积食是也因为太高兴吃多。 虽说有些难受,可她到底是高兴,想到下一次不许,难免有了几分抱怨。 因为儿时讨厌吃药,渐渐有了抵触心理,心情难受吃药会吐出来,这才让她变成如今这样。 消化不好,吃太多就有些积食。 平日是嬷嬷管着,如今没了嬷嬷,卫澄是克制不住自己的。 迟景珩算是又摸清了她的一些脾性,给她揉肚子,更是好好教育一番。 “看来微臣这次伺候不周,下次可不许陛下这样顽劣了。” 他知道她会积食,却不知这么严重。 算是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也不会这样惯纵她。 卫澄小脸拉下来,哪里知道今日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蹭在他的怀里,有些小抱怨起来。 “那下次也不要你伺候了……” 她嘟囔着,把脸埋到他怀里,不想承认自己今日顽劣的事儿。 “陛下试试,看微臣如何罚你。”他语气凶了几分,捏了捏卫澄的脸。 两个人犟嘴起来,卫澄不乐意了,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说是要出去转转,才不要他给自己揉肚子。 她到底是被宠坏的人,这会儿小孩子脾气也显露出来,在迟景珩面前也是不怕的。 这些日子,他对她太好,根本就让人忘记了原本迟景珩才是最凶的那个。 “陛下!” 迟景珩的声音带了几分严厉,看着卫澄气鼓鼓的背影,还是喊住了她。 卫澄脚步停了下来,身边没人给她递狐裘,她也不敢随便出去吹风。 到底还是爱惜自己的身体,知道若是真的赌气,说不定又要大病一场。 难闻的药,还有扎针…… 她后退几步,等着迟景珩给自己台阶下。 刘嬷嬷在一旁看着,知道迟景珩在,就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可到底还是心疼卫澄被凶,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陛下,爱惜龙体啊……” 刘嬷嬷这句话就是给卫澄台阶下了,不许她出去,更是不许她因为跟迟景珩置气伤害自己。 迟景珩看着卫澄,往她的方向跨了一步,对她招了招手。 “过来。”语气常常,不温不火。 常人听不出迟景珩语气里面的意思,只有卫澄知道他生气了。 这些日子,不光是迟景珩熟悉她,她也对他有了几分熟悉,知道他这是在生气的边缘,若是自己再不过去,说不定真就把他惹急了。 “朕要出去消食……” 卫澄赌气,可这话还是有了几分心虚。 外面虽说是停雪了,可到了夜晚,风比白日的还要大。 白日都不许她出门,到了夜晚,又怎会许她出去半步? “陛下若是不怕,那且试试。”迟景珩冷笑一声,大步跨到她的面前,“若是出了这门一步,微臣也可以把陛下的腿卸了。” 看到卫澄与自己置气,迟景珩比她还要凶几分。 低头瞧着面前鼓起的小家伙,看到她气得眼眶发红,只怕是之后怎么哄都不一定能够哄好。 可他就是要这样说。 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本就是不应当。 “陛下若是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以微臣之见,从今儿开始,李御医、冯御医也不必来了。” 他又掏出了杀手锏,逼着卫澄在自己面前先服软。 到底是太疼她,之前舍不得她落泪,现在真的是恃宠而骄,根本不顾大局。 卫澄吸了吸鼻子,到底是没落泪,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哼了一声,不与他说话了,独自跑到寝宫里面。 虽说宫殿不小,她还是喜欢每次委屈都跑到龙塌上哭一场。 刘嬷嬷看着卫澄的背影,想要去追,被迟景珩拦住。 “本王去,陛下在你面前,总喜欢撒娇,到底是治不好。” 他看得明白,更是知道卫澄这般总是不行的。 这里毕竟是京都,不是那个小小的江南,做事情总不能每次都这般让他头疼。 其实卫澄只是委屈,并没有那么不堪一击,她没哭,心里却抱怨迟景珩对自己太凶。 可仔细一想,迟景珩本就是凶巴巴的,这些日子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生了一场病,所以才让着自己罢了。 不对,他还喜欢亲自己,为了亲自己,所以才故意讨好的…… 在这一点上,卫澄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有几分色相在,不然也不会让迟景珩对自己温声细语一些。 儿时,她总被嬷嬷夸耀长得好看,像极了她母妃。 可她还是委屈,躲到床褥里面生气,更是在心里嘀咕,日后不与他亲热了。 才想到这,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很轻,她很是熟悉。 是迟景珩。 那个坏家伙。 “陛下还要与微臣闹脾气到何时?” 迟景珩走到龙塌面前,看着面前的小团子,语气比之前轻缓不少,不过其中严厉也没少半分。 看来,还是要来说教的。 “朕倦了,摄政王快离开罢,朕要入寝。” 卫澄气鼓鼓的,换了另外一个姿势,假装自己真的要入睡了。 不跟他说话,也不要与他一起亲密了。 “陛下曾说,自己积食会睡不着觉,这会儿不积食了?” “不积食了,朕好了……” 这话还没说完,那床褥已经被迟景珩掀开,看到在里面蜷缩成一团的她。 就像是被戳破什么似的,卫澄也伸手去抓那腾空的床褥。 “让微臣摸摸看,陛下到底好了没有?” 第111章 服软 “不要你碰。” 卫澄整个人趴在床上,铁了心要与他闹脾气到底。 却没想到,自己本就不是迟景珩对手,也从未从他的魔爪中挣脱出来。 感觉到一股力道从身后压过来,人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被他揽到怀里。 那大手已经覆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揉起来。 “陛下日后再也不能吃那么多了。”他语气轻轻,有了几分哄人的模样。 上一秒还说刘嬷嬷总会给卫澄放水,这会儿自己也没逃过这个魔咒,与她服软了。 卫澄是好哄的,人也心软,被他这样说也心软了几分,哼唧一声,也往他的怀里蹭了蹭。 “朕又不是故意吃那么多的……”她鼓着腮帮子,终于承认自己的过错,也开始数落起来,“只是好久没有那么开心了,朕才会忘记了之前御医说的话。” 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旁人吃多便是吃多了,顶多难受一会儿,可她不行。 平日也知道这样会让自己难受,可她除了吃,倒也没有什么能做的,只想要填满自己的口腹之欲而已。 迟景珩知道她委屈,也知道她在江南的那些年也并非过得好。 本还想说教几句,这会儿不知为何,到底是不忍心凶她半分。 “今日陛下为何高兴?”迟景珩亲了亲她的脖颈,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 气氛因为他的动作旖旎起来,卫澄咽了咽口水,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些不自在。 在迟景珩的怀里不自在,被他抱着也不自在,特别还是在龙塌里面…… 如今她吃枣糖,看他的手都有奇怪的想法,若是他还在龙榻上与自己亲密,只怕日日入梦都不能安分了。 便是如此,她推了推身后的人。 “你先松开朕,不然朕不说……” “陛下不说,微臣也就没有松开的必要。” 他轻轻咬了一口卫澄的耳珠,语气轻轻,多了几分玩味。 之前紧张得气氛不知为何突然没了,知道小家伙已经哄好,迟景珩躺在床榻之上,也少了几分平日的戾气。 左右逗卫澄才是最重要的事儿,他这点时间还是浪费得起的。 卫澄还没想好如何反击,迟景珩的手已经不安分动了起来, 先前在御书房,她被迟景珩褪去胸前的遮盖的布,现在才发现过来,被他轻易得逞。 卫澄挣扎一下,却感觉身后有些不自在。 “你、你不许在龙塌上用武器……” 她攥着迟景珩的手臂,语气都开始紧张几分。 脑子乱糟糟的,想到迟景珩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卫澄真怕他对自己痛下杀手。 “陛下是忘记了?”迟景珩轻笑,无奈的把她往自己身上揽,“这可不是什么武器呢……” 他又要作何解释?本来那日在华清池已经与她说得明白,今儿又忘记了? 卫澄后知后觉,这才发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整个人吓了一跳,又哆哆嗦嗦往前挪,不想与他太靠近了。 先前在华清池也说得明白,她说自己怕疼,迟景珩便说不会疼。 可今日呢?是不是躲不掉了? 小家伙害怕,方才与他闹脾气的劲儿都没了,要逃的表情明显。 “陛下何须害怕?微臣说了不会勉强陛下,自然就不会,陛下是不信微臣?” 迟景珩把她箍在自己的怀里,语气沉沉。 本是清冽的声音,故意压低,反倒增添了几分旖旎的味道,弄得卫澄的耳朵有些痒。 她红着脸,又挣扎了几下,说话开始不利索起来。 “可你现在……”哪有不勉强的样子? 卫澄不敢说,语气磕巴得,已经不像是自己,甚至被迟景珩弄得有点晕沉。 她本就不是什么自制力强的,这会儿被他牵着鼻子走,说不定就跟那日一样弄得完全不能自已。 指尖带着一点颤意,她都不敢去攥他的衣袖,只能抓着枕边的流苏,想着如何躲逃。 那恐怖的记忆来袭,多了几分紧张,也多了几分难耐。 “只是想让陛下回忆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免得陛下真就把微臣忘记了。”迟景珩又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把手把卫澄的小手包裹住,让她转身看着自己,“陛下何须害怕?” 他语气轻轻,像是在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 表情也是一本正经,反倒让卫澄感觉那个不正经的人是自己。 她小脸通红,手被他的手握住,虽然感觉到温暖,却带了几分抗拒。 迟景珩亲了亲她的脸蛋,试图让她把这样情绪消除。 “陛下,不要害怕,只是碰一碰,又不会吃人。” 他低眉看着她,目光灼灼,更是带了几分询问的味道。 只是他说不会吃人的时候,怀里的卫澄抖了抖,把脸低下去,不想与他对视。 他的目光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似的,她总觉得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心砰砰狂跳,呼吸都开始慢下来了。 “陛下……”迟景珩腾出一只手,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陛下难道不清醒吗?” 目光弄得人难为情,卫澄紧张咽了咽口水,只能弱弱的回答:“清醒的……” 她今日没有喝酒,更没有闻什么奇怪的香,自然清醒的。 但,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觉得晕乎乎的,让人感觉有了几分醉意,难以清醒。 两个人太近了,甚至到了鼻尖对鼻尖的姿势,她眼睛眨眨,看到迟景珩的瞳孔应着自己害羞的模样,呼吸都停滞了几分。 太近了。 不应当那么近的。 “那陛下为何不愿意搭理微臣?是觉得微臣会使坏?” 迟景珩低头看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 卫澄眼神躲闪,还是硬着头皮对他轻轻“嗯”了一声。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迟景珩亲了亲她的眉眼,“怕什么,今日微臣也不会躁动,只是借陛下的手一用,这也不行?” “朕的手?”卫澄抬眸,一脸疑惑的看着迟景珩。 “嗯……”迟景珩又亲了亲她的眉眼,“左右陛下也不会害怕,更不会把微臣忘了,这都不许吗?” 他的声音仿佛有蛊惑人心的感觉,卫澄紧张地看着他,本想要拒绝,却感觉自己没了什么力气。 迟景珩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与她鼻尖对着鼻尖,继续等着。 他就喜欢看着卫澄纠结的样子,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最后,他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嗯”。 卫澄服软了。 第112章 夫子 很长一段时间,卫澄都觉得自己被迟景珩蛊惑了一样。 她看着他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掏出干净的帕子,然后仔仔细细给她擦拭手指。 而自己呢? 双颊通红,整个人羞臊得不行,被这样旖旎的气氛弄得红透了脸。 以前从未有人告诉卫澄男女之事,她也不知道事情还能如此令人脸红心跳,甚至还能算得上可怕狰狞。 人尚未从这样的惊恐中缓过来,倒是被迟景珩捏着手按摩。 说不好,实际上她不太擅长这些事情,若是说好,他倒是没有什么强迫,弄得自己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咬唇,看着迟景珩起身。 男人衣衫不整,甚至没有穿上衣,宽肩窄腰,流畅的肩胛线露在自己面前,卫澄觉得自己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她知道迟景珩习武,却不知道,他的身材竟是如此! 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整个人又把脸埋在枕头里面,想要把这样的燥热压下去。 方才她的脸就靠在他什么都没穿的胸膛上,想想都让人脸红心跳…… 两个人不是第一次做这些,迟景珩没有女子的娇羞,拿着浸湿的帕子回来,就看到一个小团子又把自己埋到枕头里面了。 “陛下为何又要躲着微臣?” 他轻挑眉眼,靠近床榻上的小团子,一步步靠近。 卫澄不说话,却知道他过来了,又往床榻里面挪了几分。 之前大殿的温度她还觉得刚刚好,哪曾想迟景珩出现之后,卫澄都感觉有些热起来了。 “陛下。”迟景珩又喊了一声卫澄,毫不留情把毯子掀开,看到里面羞臊得不敢见人的卫澄。 “不把手擦干净,难道要这样闻着微臣的味道午憩?” 卫澄这辈子没听过什么诨话,更多的只是在艳本看过,只是没看几页就被刘嬷嬷收了起来,哪里承受得住迟景珩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话。 尴尬得一点儿也不想看到他,可是他说的话正中眉心,手中的黏腻不会骗人,她只能把自己的脸抬起来。 “朕才不要闻着你的味道……” 说话也是尴尬得要死,卫澄的脸红得没边,还心虚得不想看他。 “嗯……”迟景珩把她的手拉过来,仔仔细细给她擦拭起来,“微臣没有趁人之危,更没有欺负陛下,陛下既然累了,清洁之事就让微臣来做。” 他睨了一眼面前的小家伙,看到她小嘴张张,又闭了起来, 她不太会说话,在迟景珩面前每次都被弄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到底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如今也是大开眼界了一番。 原本以为用手也没什么,而后卫澄才发现,用手才是最累人的。 到了最后,自己的手酸胀得厉害,都快要哭了。 迟景珩的话果然信不得,她日后再也不要相信这个臭狐狸了。 人委委屈屈的,甚至鼓起了腮帮子。 迟景珩好不容易给她擦好手,看到她这模样,捏了捏她的脸。 “睡罢,不是说都要午憩才能有精神吗?” 他以前从未哄过人,这会儿倒是有了十足的耐心去哄卫澄睡觉。 嗯,也不算不上哄。 卫澄一点儿也不想看到他在自己面前的得逞的样子,果断闭上眼睛,睡不着也要装睡。 真想让人给自己打晕了,不然她日后要如何面对这种尴尬的事儿! 她气呼呼的想,到底还是太累了,最后还是忍耐不住,整个人在床上蹭了蹭,真的就睡了过去。 迟景珩给她掖好被子,才走出寝宫。 里面太热,他的身体也感觉到有了几分燥热,出来透透气才行。 刘嬷嬷就在门外候着,一脸焦灼,看到迟景珩出来的时候,下意识低下了头。 “日后陛下的香,就按照江南那边常用的安排吧。” 迟景珩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与刘嬷嬷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抬一下。 说实话,他还是觉得刘嬷嬷藏着许多他不知情的秘密。 她在卫澄的身边,迟景珩还是有些不甚满意。 就像是害怕自己的宝贝,因为身边人的挑唆,说不定真的会做出什么错事。 到底是卫澄的奶娘,他也不能下什么重手。 刘嬷嬷低着头应下,眼神都是往屋子里面看的。 “陛下虽说受不得风,可寝宫一直不透风也不是一回事,把半时辰换一次气变成三刻钟一次,别让陛下难受。” 最后一句话说完,迟景珩就抬腿离开了。 今儿与小家伙处得太久,他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一下。 —— 卫澄睡醒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刘嬷嬷把她喊醒,不许她白日睡太沉,免得晚上睡不着。 可嬷嬷也没想到卫澄是真的困,平日没精神是因为自己身子弱,可迟景珩每次来,她都累得要死,却又不能与旁人说。 手酸得厉害,缠着嬷嬷给她揉揉。 “陛下可是批阅奏折的时候累到了?若是如此,下次就不要那么辛苦了。” 嬷嬷捏着她的小手,哄着说道。 提到这个,卫澄脸红了几分,只能磕磕巴巴的应着。 她哪里是批阅奏折的时候累到了啊! 只是原因也不方便与嬷嬷明说,想到自己只是批阅了一小半的奏折,最后是撒娇让迟景珩来批阅的,更是心虚。 明明说好了要当一个明君,却没想到一转眼就忘记,更是想要偷懒。 她有些自怨自艾,却不知道如何改变自己的这个坏习惯。 “嬷嬷,你知道朕应当看些什么书才好吗?大臣们好多事情上奏,朕都不清楚呢……” 她说的不是假话,实际上也是有些心虚。 肚子里面本就墨水不多,更别说这些帝王之道,她就算有心,也悟不透的。 “陛下确实应当找个老师,只是老奴也不知道如今还有谁当朝……” 刘嬷嬷也是有心无力,历代皇帝哪里像卫澄这般被赶鸭子上架的? 只是如今被困在这小小的皇宫之中,嬷嬷想要给卫澄出谋略,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最后还是找到了封丘。 谁知,那封丘转头就去了迟景珩的面前,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上报与他听。 “陛下要找老师?”迟景珩看着手里的兵书,终于舍得抬眼,“你下去吧,说这件事本王来处理。” 他说完,把手上的书本合拢起来。 小家伙的脾性他最清楚不过,这个老师除了他,似乎也没有人能担当得起。 第113章 只有他 封丘回来说自己已经派人去准备好了。 国子监给卫澄找到了德高望重的夫子来担任,让卫澄放心。 今后卫澄在御书房除去批阅奏折,还要学习这治国之道。 卫澄信了,抱着哼哼的道歉了许久。 “哼哼,朕不能总是与你一起玩耍,毕竟是皇帝,还要勤勉学习,当个明君才是。” 她大病初愈,感觉到精气神都好了几分,到底是努力说服自己今后要好好听课。 儿时,卫澄没有找过夫子,先是荣妃教她习字,而后是嬷嬷来,如今她也有自己的夫子了。 印象中,夫子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头,学不好就要打手板子,甚至还会罚学生。 想到这,卫澄下意识揉了揉掌心,心里有了几分慌乱。 也不知道被罚抄和与迟景珩相处的时候用手,到底哪个更让人累? 卫澄还在想着,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疼,才发现是哼哼咬了一口她的手指,察觉到卫澄看它,它又乖巧的舔着方才留下的的牙印。 哼哼没有被驯养过,偶尔会出现野兽的行为。 封丘在一旁盯着,看到卫澄缩手赶忙跑过来。 “许是哼哼饿了,陛下让咱家带它下去吧。” 封丘满脸都是紧张,生怕卫澄真的少了一块肉,而自己明日就被摄政王折掉一只腿。 “你可不许凶它……”卫澄看着被封丘抱着的哼哼,到底是有了几分心疼。 “咱家会照顾好的,陛下放心吧。” 封丘留下这句,慌张的把哼哼抱下去,顺带着还让身边的太监去找御医来。 外面谁都在传,卫澄如今是迟景珩的心头宝,就连那些平日喜欢弹劾的老臣都收敛了许多,奏折上面的用词也不敢那么偏激了。 到底还是给了迟景珩几分面子,更是在揣测皇帝与摄政王之间的关系。 卫澄不清楚这事儿,更是不知道那日自己被丽美人带下去,封丘被迟景珩也教育了一顿。 如今的她只知道国子监那边给自己派了一个夫子,有些紧张,特地让刘嬷嬷把之前识字的书拿出来。 在见夫子之前重温一遍,免得又闹出不必要的笑话。 卫澄真以为会有德高望重的夫子来,却不知道这个德高望重的夫子就是迟景珩。 立冬那场大雪开始慢慢融化了,这些天更是寒风刺骨。 因卫澄身体不适,便是说好了在御书房学习。 卫澄一大早就用了早膳,手里捧着手炉,整个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然后——看到迟景珩出现在大殿之中。 “你怎的来了?”卫澄蹙眉,甚至还有些生气。 今儿好好的学习,倘若迟景珩在,她肯定不能集中注意力,甚至还会因为迟景珩乱了心绪。 因为身子的缘故,已经许久没有上朝,本就耽误了许多事儿,她可不想再学习的时候,还被迟景珩这般捣乱。 “陛下不欢迎微臣?” 迟景珩坐在卫澄的身旁,立马有小太监把他热茶送了上来。 如此一个大魔头在自己身边,卫澄虽说没有之前那般害怕,却也不敢再迟景珩面前造次。 “朕今日是要好好学习的……”她咬唇,有些不高兴的把头扭到一旁,希望他能够听出自己的逐客令,让这个臭狐狸离开御书房。 今儿可不是在御书房批奏折的时候呢! 谁知,迟景珩没回答,而是慢慢撮了一口手上的热茶,看着她闹小情绪的样子,嘴角勾出一个很浅的弧度。 “陛下觉得国子监会派谁来辅佐陛下?” “自然是德高望重的夫子,颇有大家风范,也会是陛下的好老师。” 说到这个,卫澄倒是愿意与他多说一句。 毕竟她是天子,自然要有这样的老师,才能把她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皇帝变成一个明君。 只可惜,她却不知,那些夫子根本不可能接下这个事儿,更是因为卫澄如今与迟景珩的身份搅和在一起,在他们眼里认为是不耻。 迟景珩来,才是最好的,也是最正确的。 他本就是摄政王。 看着小家伙对未来满怀期待,迟景珩倒是不害怕做这个打破梦想的人。 他睨了一眼卫澄,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才慢慢开口。 “嗯,微臣虽说不是什么德高望重,有大将风范之人,倒也在朝堂上能手上几句话,所以请缨,来当陛下的夫子。” 说完,他站了起来,走到了卫澄的面前,伸出手的同时,问到:“陛下可准备好了?” 一开始,卫澄还怀疑自己听错了,可看到迟景珩走到自己面前,突然有了几分错愕。 甚至觉得自己还在梦中,怎么事事都是迟景珩? “不是这样的,是国子监的夫子……”她不肯接受他,还在一旁解释,“是那种夫子!” 不是这种佞臣,也不是奸诈小人! 她要的是一个正义的夫子! 一个可以把她变成明君的夫子! 卫澄都快哭了,看着面前的迟景珩,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他来操作,他就是来玩弄自己的! “你不能这样,朕说了,朕要国子监的夫子来的!” 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哭出来,看着迟景珩,拍掉了迟景珩的手。 今日起床,她就已经想好了,若是自己愚钝,悟不明白夫子说的道理,也会认真听从训诫,听取夫子给自己的意见,努力当好一个明君。 看到迟景珩,她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卫澄根本无法接受。 有他在,自己是不可能变成明君的,凌霄也不会变得更好。 “陛下的夫子只能是微臣。”迟景珩从怀里拿出了帕子,抓着她的手,不许她妄动,“这一次,是陛下最后一次在课堂上哭。” 她不知这其中深浅,更是不了解国情,却道这一切都是迟景珩的错。 可卫澄怎么会知道外面已经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美好。 整个凌霄的大臣,已然放弃了她这个君主,更是不会相信她能救凌霄。 面对迟景珩的威胁,她红着眼眶瞪他,看着他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柔情。 “陛下,还不快点起来?”迟景珩收回帕子,走到了另一边,“微臣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教导。” 第114章 厉害 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卫澄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没有办法摆脱迟景珩给自己准备的一切。 刘嬷嬷那句“绝对不能与迟景珩成为敌人”,现在在她的心里有了一个更深的理解。 他是很强大的敌人,甚至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一定能够打败的敌人。 脑子有些晕沉,想象不到别的办法,卫澄低着头,看着面前的本子。 学堂上第一天,她就神游四方,心思全然不在课堂上。 这叫什么? 这叫公然与夫子摆谱。 迟景珩敲了敲她的脑门,看着她还在迷茫的眼神,隐隐约约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陛下可是知道微臣方才说的是什么?” “朕不知……” 卫澄心里不是滋味,更是不与他直视,整个表情都木讷的可以。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迟景珩用指腹揉了揉她的脑门,“陛下倘若仍这般自暴自弃,那微臣可就要罚了。” 卫澄正与他闹脾气呢,肯定不许他碰自己的,把脸扭到一边躲开他。 “你最好是真的在教朕。”她气鼓鼓的,重新打起精神,与他说道。 这句话跟赌气似的,她听到迟景珩在一旁轻笑,“陛下可是找不到比微臣更好的夫子了。” 此时的卫澄不知道,迟景珩年少成名,今日教导她的这些文章,他三岁就能倒背如流,甚至还能解释着其中深意。 她现在只想着跟迟景珩闹脾气,又磋磨了一个上午。 待到从御书房回大殿时,卫澄抱着自己的手炉与身旁的封丘吐槽起来 “封丘,你骗朕!” “昨日你与朕可不是这样说的,他才不是国子监德高望重的夫子,他就是一个混蛋!” 封丘讪讪一笑,不说任何评论,待到卫澄差不多说完,他才给卫澄递上一块糕点。 “陛下莫不是忘记了,摄政王如今能爬上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啊……” 当时的封丘还不是什么大内总管,却也知道迟景珩的名号。 年纪轻轻中了状元,冠压群雄,在朝三年连升好几个官位,最后到了先帝身边,成为了炙手可热的红人。 若没有几分才能,也不会被先帝看中,如今更是不可能当上什么劳什子摄政王。 当初国子监的那群老家伙,确实不如迟景珩聪慧,甚至在一些治国方针上,先帝还是听从了迟景珩的建议。 是在先帝毙了之后,事情才开始变得不一样的。 卫澄确实不知道这个,听到封丘说的这些话之后,也思忖了半晌。 “那臭狐狸,当真那么厉害……”卫澄小心翼翼问着,把封丘手上的糕点塞到嘴里,脑子更乱了。 封丘看到卫澄显然已经听进自己的话,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那可不,几年前的天灾不知陛下听说过没有,那会儿闹得还是人心惶惶,只有摄政王镇压了全场,当时他在朝的那些年,京都真就是盛世景象啊……” 那几年的凌霄让邻国畏惧,根本不敢越雷池半步,边上的几个游牧民族皆投降,说要做凌霄的附属小国。 没有哪一个凌霄人不为此自豪的,一度迟景珩的名誉比先帝还要大。 而后…… 几乎在一个月之间,先帝变得抵触迟景珩,最后半年之后,又把凌霄弄得摇摇欲坠,差点灭国。 这样的巨大转变,让整个国家的百姓岌岌可危,无法接受。 “封丘,你真觉得朕应当听他的话吗?” 卫澄有些心虚,拿起身边的热茶喝了一口,暖暖自己已经冷下去的胃。 “咱家觉得,陛下如今最主要的,还是要好好学习这帝王之道。” —— 也不知道是不是封丘与卫澄说的话有了几分作用,而后的几天,卫澄倒是乖巧了许多。 这些日子迟景珩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上没有留宿在宫里,平日与她接触也只有每日的学堂上,看着她没有对自己抵触心理,特地找来封丘问话。 “回王爷的话,大概是陛下自己想通的原因,咱家只是说了几句王爷之前的伟绩……” 说到这里,封丘没有继续,反而抬眼去瞥迟景珩如今的表情。 看到他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又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上一次自作主张的后果封丘犹记于心,如今哪敢自作聪明做这些事情呢? “封丘,本王上次如何说的?”迟景珩喝着手里的茶,语气淡淡。 可这话音一落,封丘吓得直接跪在他的面前,喊着求饶。 “王爷饶命啊,咱家也不过看着陛下不理解王爷的良苦用心,这次才多嘴,不让陛下与王爷之间生了间隙……” 又是这一招,迟景珩脸色沉了几分,放下茶杯,道:“罢了,日后不必多嘴。” 反正他也没有肖想自己在卫澄的心里会变好。 只是在那么一瞬,迟景珩感觉到自己内心有了几分期待。 若是小家伙的心里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会怎么办? 想到她的小哭脸,迟景珩突然感觉到自己可能会心软。 可…… 迟景珩没有继续想,只是突然想去看看卫澄如今在干什么。 看着迟景珩离开,封丘也只能灰溜溜的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走到卫澄的大殿内。 此刻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卫澄这几日一直勤勉学习,吃得也比平日多一些。 刘嬷嬷在一旁伺候,让她慢些吃。 “可是朕等会还要去批阅奏折,等不了了。” 卫澄的身子不能撑太久,她自然清楚自己过不了几个时辰就会犯困,现在不抓紧点时间,真的要赶不及了。 前不久新来的一批奏折说,今日的冬来得太早,大雪封山,好几处出现了灾情。 她自然要去关心的。 可哪里想到,自己用膳的时候,身后还有一个臭狐狸看着她。 “陛下今日的胃口甚好。”迟景珩慢悠悠的走过来,看到卫澄这般有活力,心情好了几分。 仿若方才在封丘面前训斥人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卫澄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来,差点被嘴里的东西呛到。 刘嬷嬷还没伸手过去,只看到面前一个阴影落下,一只好看的手出现在卫澄的身后。 “怎的?看到微臣激动成这样?”迟景珩轻笑,给她慢慢顺着气。 “陛下慢些吃。” 第115章 送糖 这样一尊大佛在自己的面前,卫澄怎能慢些吃? 自然要快快吃。 吃完还要离开这个迟景珩的身边,不要在他身边受辱。 迟景珩在卫澄的面前坐下来,看着她对自己不满的表情,甚至能感觉到,自从他当了她的老师,她每天都有数落不完的抱怨。 封丘到底是一个狗腿子,招呼着下面的宫女添碗筷,让迟景珩坐在卫澄的身边一起用膳。 每到这时,封丘和刘嬷嬷也不能待着,只能在一旁远远的看着他们。 没了旁人,卫澄那种“我讨厌你”的表情更是不加掩饰,若不是害怕他,现在就要在他面前叫嚣几分。 “陛下……”迟景珩看着她气鼓鼓的吃东西的模样,喊了一声。 果然,卫澄的腮帮子停止了咀嚼,有些敌意的看着他。 “还在生微臣的气?”他说着,给卫澄夹了一块她喜欢吃的菜。 卫澄看了一眼那菜落到自己的盘子里,咽了咽口水,没说话。 没了刘嬷嬷帮忙布菜,好多菜她吃不到…… 可是又不想吃迟景珩给她夹的菜…… 人开始纠结,盯着面前的菜开始思考起来。 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迟景珩又夹了一块她喜欢的菜到盘子里,慢悠悠说道: “冯御医可是许久未进宫里了?” 提到冯御医,卫澄咽了咽口水,抬头看他,语气闷闷的。 “冯御医与你何干?” 迟景珩一问这个事儿,卫澄就知道他在试探自己。 她知道冯御医是沈家的人,只是现在沈家人都在江南,迟景珩又能拿冯御医怎么办呢? 局势尚且不清明,卫澄就算有心,也无法把自己的手伸到更远的地方,看到迟景珩对自己说这些话,下意识有些敏感了。 他们二人的立场永远是对立面,就算之前关系缓和一些,这也是不能改变的。 “陛下为何这样提防微臣?”迟景珩只是无奈笑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糖罐子,“微臣原本过来只是想告诉陛下这个而已。” 这糖和之前的糖一样,又不一样。 迟景珩这些日子出去除了处理一些事儿,他还去了一趟冯家。 问了冯御医的内人,亲自请教如何制作卫澄喜欢的糖。 他虽说天资聪慧,哪曾想,在做糖上也有了几分不自信,因为不喜欢甜味,自然尝不出好坏。 又不想让旁人第一口吃到自己做的糖,故而到现在才把这糖罐拿到卫澄的面前。 糖罐也是他亲手雕的,从头到尾都是他迟景珩亲手做的。 卫澄看到糖罐的一瞬间眼神亮了亮,可想到这是迟景珩给的,又害怕他下毒。 “……朕如今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吃糖了。” 她难得撒谎,脸红得不行,甚至说完之后马上埋头,不敢跟迟景珩对视。 这是刘嬷嬷平日对她的说辞,说她不能整日想着吃糖,再过一年,她就要十七,再等等,说不定还要及冠,是真正名义上担当大任的大人了。 可自己不是这样想的。 那药那么苦,她吃些糖也不碍事。 谁的糖都吃,唯独迟景珩递过来的,她不敢吃。 “啧,既然陛下不要,那微臣也只好自己留着了。”迟景珩把糖罐子收回,抬眼看到卫澄。 果然看到她有了那么一丝慌张,很快,又把头埋下去,像是与他置气。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吃糖呢? 从小到大,能让她开心的就只有吃糖了。 迟景珩知道,比任何人清楚,却讨厌她对自己说谎,甚至在自己的面前装出这般模样。 不是他喜欢的小家伙。 二人心怀各异,卫澄更是不愿意待下去,匆匆几口就说自己吃好了,转身就走。 迟景珩跟在她的身后,看着面前气鼓鼓的小团子走到了自己的寝宫。 见他还跟着,又气鼓鼓的回头。 “你不许跟着朕,朕要休息了!” “谁教陛下吃饱就躺下的?”迟景珩有理有据,把她从寝宫拎了出来,“要是积食睡不着,陛下岂不是又要难受?” 一来二去就有积食这个理由,上次他借着积食还爬到卫澄的床上,这会儿又要拉着她去自己在行宫到处走走。 “朕吹不得风的!” 卫澄气鼓鼓的,想要去抓他偏抓不到,被他遏制住后襟,甚至跑都跑不了了。 到底是个孩子脾性,迟景珩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糖是微臣做的。” 卫澄瞪着他,不说话。 “是微臣亲自给陛下做的。” 卫澄哼了一声,不打算搭理他。 “难道陛下真的不打算尝尝,了解一下微臣的良苦用心?”说着话,迟景珩另外一只手把怀里的糖罐子递到了卫澄的面前,“微臣还是第一次给旁人做东西。” 他也得有那么好的耐性,给人慢慢的做出这些精细的玩意儿。 若不是看到卫澄这些日子对自己置气,也没想到过要这样努力去哄她开心。 这几句话显然比之前诚意大了许多,卫澄本就喜欢吃糖,这会儿顺着迟景珩给的台阶下来,自然而然的把他递过来的糖罐子接住。 “既然是爱卿的心意,朕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才说话,却控制不住咽了咽口水,有些小贪婪的模样就这样落到迟景珩的眼中。 “谢陛下。” 他把她放下,默认从卫澄拿到自己的礼物开始,两个人重归于好。 看着面前的她打开糖罐,看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奶糖。 冯御医给卫澄的都是很普通的丸子糖,可迟景珩给的不一样。 他特地去寻了捏糖人的师傅,给卫澄捏了一个十二生肖,每一只都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这个是……”卫澄看着面前堪称艺术品的糖,突然之间舍不得吃了。 “陛下这些日子勤勉学习,这是微臣送给陛下的礼物,之后若是学得好,自然还有一份大礼。” 迟景珩揉了揉卫澄的脑袋,“陛下不是最喜欢喝牛乳?如今也快到了深冬,着实找不到好的果子做糖霜,微臣只能做到这些了。” 他本可以让旁人亲自来,可到了最后,还是想在小家伙面前提一句。 这糖是他迟景珩亲手做的。 第116章 谆谆教诲 卫澄吃过不少牛乳糖,但是没吃过这样甜的,甚至到了有些齁甜,粘牙的地步。 想到这是迟景珩第一次做的糖,又不忍心打击他。 “还不错,爱卿日后可以不用做了……”她可不想被甜死呢。 迟景珩促狭着凤眼看她,啧了一声:“陛下可是觉得微臣做的糖不合口味?” “也不是……” 卫澄缩了缩脖子,不敢告诉他事实真相。 可她不擅长撒谎,更不擅长在迟景珩的面前撒谎。 他是精明的人,哪能看不出小家伙脸上的那一点点不喜欢的表情,更甚能读懂她话语里的意思。 不好吃吗? 迟景珩左右尝不出来,知道她喜欢吃甜的,多放了一些,这还不好吃? 他不懂,去凑到卫澄的面前看她。 “你、你要做什么……” 卫澄还想着找个理由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哪曾想他突然凑近,吓得她差点噎到了。 “微臣做的糖果不合陛下心意。”迟景珩说话,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他都知道了。 卫澄吸了吸鼻子,实在是咽不下去,把糖弄到腮帮子里,小心翼翼哄着他。 “很好看,朕都舍不得吃呢……” “有多舍不得?” “就……”卫澄哪里知道他步步紧逼,弄得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一时之间被弄得哑口无言。 两个人太近,呼吸交错,她看到迟景珩的目光灼灼,这才反应过来,又被这个坏狐狸近了身。 上一次的教训历历在目,现在只想要躲…… “就什么?”迟景珩已经脸凑近,贴在卫澄的额头上。 小家伙害羞的模样难得一见,越看越觉得好玩。 许是几天没见,他到底是有了几分想念。 “朕、朕会好好收藏起来……朕会每天都……” “都什么?” 迟景珩的手已经到了她的腰间,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这会儿,卫澄已经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看着迟景珩,再也不想继续撒谎下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太甜了。”她又咽了咽口水,里面都是牛乳味,“爱卿日后可以不用放那么多糖,齁到朕了……” 这抱怨的话还没说完,迟景珩已经把她的唇捉住,去尝尝嘴里的那颗牛乳糖到底有多甜。 对于他而言,这糖本就是甜的,甜得掉牙,让人不喜欢。 而卫澄本就是喜甜的,只是那个太齁,不太喜欢这个甜度罢了。 哪曾想,迟景珩凑过来的时候,夺去了一半的糖分,牛乳糖变得越来越小,弄得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手有些颤抖,最后抱住了迟景珩,才勉强站得住。 这里是行宫的廊道,时不时飘来几缕寒风。 可卫澄第一次感觉不到冷,因为她在迟景珩的怀里。 他的怀抱总是那么暖和…… 下一秒,人腾空而起,被迟景珩抱着进了寝宫里面。 “砰”的一声,门关了起来,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外面的封丘和刘嬷嬷看着这个场面,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刘嬷嬷担心的是别的,封丘在惊叹的是这世俗所不忍的断袖恋情。 “刘嬷嬷,你说咱们陛下和摄政王,到底谁在上头,谁在下头?” 封丘咽了咽口水,寻思着跟刘嬷嬷说个话题。 许久听不到回应,他一扭头,看到刘嬷嬷整张脸阴沉得要命。 “我看,这是下头!” 最后,刘嬷嬷丢下这句话,忿忿离开了。 唯独封丘一个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奇了怪了! —— 卫澄小脸通红瘫在迟景珩的怀里,想要说些什么话,又闭上了嘴。 她不敢说。 “陛下今儿很乖。”迟景珩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头亲了亲她的脑门。 方才检查过一遍,她今日没有穿那闷得喘不过气来的布条,他一伸手碰到了里面的浑圆。 刘嬷嬷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肚兜,也是卫澄第一次穿肚兜,让她兴奋了许久。 这是那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穿上这种东西。 “嬷嬷说了,要穿点什么的……”说到这个,卫澄有些脸红,甚至不知道自己跟迟景珩聊这个对不对。 “嗯,嬷嬷说的是对的。”迟景珩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你要穿着舒服才行,除去那麻烦的布条,也不应当有什么束缚着你。” 这句话从迟景珩这样的臭狐狸说出来,弄得卫澄脸上有些臊热。 “嬷嬷说,只许朕冬日这样穿,到了开春,就不能这样任性了。” “开春也能这样穿,别怕。”迟景珩的手掐着她的细腰,听着她在自己的怀里哼唧一声,这才满意的笑了,“若是陛下需要,到时候昭告天下是女儿身也并非不可。” 左右他说了算,那些外面的人也无法置喙。 无论如何,骂卫澄的骂名都会有一半的落在他头上,他早就习以为常。 “不行。”她想都没想,直接反驳掉迟景珩的这个提议。 “嗯?”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她老实背诵了今日迟景珩教她的道理,有些羞赧的继续说道,“朕现在没有什么能力,若是贸然说出自己的身份,天下人肯定说朕不好,朕要先变强大,才不能被他们说了去。” 卫澄不确定自己说的就是对的,她努力用着自己的方式来理解这些日子迟景珩教她的道理。 帝王之道本就漫长,她如今从头学起,也不是一直都能抓住要领。 “好。”他应着,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陛下真的长大了。” 先前的迟景珩也拿捏不准卫澄到底有没有学习的心,如今看来真的把他说的话放在心里,也不枉他这几日的谆谆教诲。 反倒是卫澄,听到这番不算夸奖的夸奖,有些气鼓鼓的。 “你如今是朕的夫子,可不许教朕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必须要给朕学习好的。” “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东西?”迟景珩轻笑,手开始不安分起来,问她,“陛下说的是这个?” 他听到卫澄深呼吸的声音,轻轻一笑。 “这是微臣对陛下的欢喜,陛下难道不想接受?” 他迟景珩给的,怎么可以不要? 不行的。 第117章 一物降一物 卫澄也不知道第几次栽到迟景珩的手里了。 这一次比之前都要漫长,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差点死在他的怀里。 直到迟景珩给她顺着后脊,她才慢慢缓过来。 “那场病尚未好全?”迟景珩看着她潮红的脸,心里有了几分心疼。 据说,她的病比来江南之前更差了,若不是李舒然来得及时,先前那一场高烧都可能捱不过去。 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强迫她。 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头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哼了声,“嗯,偶尔还会胸闷……” 这是真的。 她自己也没想到身子会差到如此地步,清醒一会儿就开始犯困,睡得时间比之前还要长一些。 很容易累,明明之前还能撑久一些,如今到底是撑不住了。 没到这个时候,卫澄就感觉到非常无助,攥着迟景珩的衣袖不放开,“朕可能时日不多了……” “陛下莫要说这些胡话。” 迟景珩把脑袋抵在她的额前,看看她到底有没有烧起来。 感觉到体温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再抬眼的时候,脸色阴沉的不行,看着面前的卫澄更是严肃。 “微臣不会让陛下死的,陛下不要自己吓着自己。” 他知道她病重,更知道她现在只需要好好养好身子。 只是这些日子她精神好了不少,还以为身体也好了几分,如今一看都是表象。 “朕没说谎呢……”卫澄不肯放手,就是这样抬眼看他,“你要答应朕,做了朕的夫子,要好好教导朕才行……”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更不知道自己这副孱弱的能撑到什么时候。 运气好,她能撑到开春,运气不好…… 卫澄不愿意去想,只想争一争这朝夕,想要努力在这皇位上,当一个好皇帝。 她确实是被逼到位置上的,也确确实实讨厌过迟景珩,可事到如今,又庆幸自己的对手是迟景珩,若是换做了别人,她说不定早就死了。 从那天自己与他的关系亲近一些后,卫澄慢慢的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她慢慢抬手,去握住他的手,试图想要与他十指紧扣。 动作轻轻的,没有什么力气,可人脸上还有一些潮红,甚至露出了几分少女的娇羞。 她勾着他,又出了声:“若是,朕说若是……” 说到这个的时候,卫澄不知道为何,喉咙有些干涸,努力清了清嗓子。 “若是朕没了,爱卿能不能好好保护凌霄……朕、朕不想看到百姓、百姓那么痛苦……” 还有什么呢? 这些说辞卫澄在脑子里面反复重演了无数次,可现在到了如此紧要关头,她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甚至还有点卡壳。 迟景珩就看着她小嘴开合,一脸苦恼的样子,却没有往日那般喜悦。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没说话,他才缓缓开口:“陛下不是说微臣是坏人?” “若是陛下没了,微臣不保证自己对旁人有这般耐心……” 语气阴恻恻的,就跟平日威胁人的口吻一样,又凶又恶劣,总让人气得牙痒痒。 卫澄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感情被他这会儿气到,甚至不知道自己应当生气,还是应当直接晕过去好。 “你……” “若微臣是陛下,一定会好好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这凌霄的所有百姓。” 迟景珩打断她要反驳自己的话,语气清冽,冷的透骨。 甚至在说完之后,又低头去啄了啄她的唇,咬了一口她的下唇,“陛下瞧着微臣何时对旁人有这番耐心的?” 语气轻巧,却也在告诉卫澄这样的事实。 无论在皇宫内还是皇宫外,迟景珩向来都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甚至在卫澄之前,他从未对任何人心软过。 比如卫澄当上皇帝的那几个可怜哥哥…… 又比如,她曾经听闻死在金銮殿上面的几个忠臣…… 卫澄攥紧他的衣袖,脑子里面的想法更清晰明了,更加清楚的明白,自己如今的使命是什么。 就如同嬷嬷说的,她必须要找到忠于自己的臣子,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在这个皇宫上保全自己,保全她爱的所有人,甚至还能保护着凌霄的所有百姓…… 忠于自己的臣子…… 卫澄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迟景珩,看着他亲吻自己的脖颈,黏在自己的身边…… 若是让他成为自己的臣子会如何?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卫澄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自己想法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咬疼朕了……”她噘着嘴,脑袋偏了偏。 可以感觉到的是,自己的锁骨上肯定有了一层细细的牙印,就是迟景珩咬的。 就跟野兽标记自己的领地一样,他每次抱着自己,总要动手动脚,甚至还要弄疼她。 “不疼陛下就会胡思乱想,整日想着死掉的事情,而不是想着如何好好的活下去。” 他舔了舔下唇,说出的话让卫澄缩了缩脖子,有些不知如何反驳。 “陛下现在身子如何了?要不要微臣派人去唤李御医来?” 迟景珩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抱她,不肯把她放开。 刚才的动作被迫停止,他无法得到纾解,现在只想抱着小家伙,让他把心里那股腾升的燥热压抑下去。 闻到了卫澄身上的清香,心里倒是清净了几分。 平日的香不适合她,就像她前几个不中用的废物哥哥一样的味道,闻到就令人厌恶。 不知是不是卫澄现在心境不一样,人没有之前那般昏沉,往他的怀里蹭了蹭,哼唧一声,小声抱怨:“朕今日把过脉了,也喝过药,估计就是被你那齁甜的糖害的喘不上气的……” “嗯?若是这般,看来陛下还是很喜欢微臣的手。” 脸这般红,竟然把这情愫怪在那牛乳糖上,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哪里知道他突然说这番话,卫澄脸瞬间涨红,气鼓鼓的看着他,甚至到了咬牙切齿的份上。 “登、徒、子!” “陛下莫要气坏了身子,微臣本就是小人,日后陛下只有好好活着,才能保证微臣不去祸害旁人。” 他目光缱绻,甚至不知道为何自己对卫澄那么执着,咬着她的耳尖,轻声细语。 “微臣只想祸害陛下……” 像迟景珩这样的魔头,今儿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一物降一物。 就是怀里的宝贝弱了些,总不能把他唬住。 第118章 卑鄙 最后还是没有让李舒然进宫,卫澄实在是撑不住,直接睡了过去。 换做先前,迟景珩多晚都会从寝宫里面出来,可这一次,寝宫的里面迟迟没有动静。 刘嬷嬷心急如焚,甚至都想要闯进去了。 还是封丘见多识广,把她拽住,劝慰一句:“嬷嬷,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虽说去了江南几年,也不至于愚蠢到这个地步。” “今儿你闯入进去,就是在挑战摄政王的底线,只怕到时候,陛下身边就没有能够照顾她的人了。” 这话说得难听,但确实是这个理。 别的不说,迟景珩对卫澄的心他们不会感受不出来,在封丘这边就是伦理不容,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迟景珩真的陷进去了。 若是别人能有这样的能耐,早就尾巴翘到天上,甚至与天同庆了。 更别说卫澄这样病弱的了,要想在这皇宫好好养病,左右还不是看迟景珩的脸色? 现在就是最好的状态,他们做奴才的,最不能做的就是坏了主子的好事儿。 必要的时候更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好比现在,封丘没有离开,就是为了看住刘嬷嬷,不许她生出什么不必要的是非来。 封丘知道他已经惹怒过迟景珩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那个魔头生气第二次。 看紧刘嬷嬷,也成了他现在的首要任务。 既是如此,刘嬷嬷再如何担忧,也不能贸然闯入,只能在寝宫门口守着,等着迟景珩从里面出来。 这一等,就等了一夜。 —— 卫澄这一觉睡得还算舒服。 她第一次感觉到浑身都是暖意,从头到脚,就像置身于一个不会冷掉的暖炉之中,而温度恰好,也不会让人感觉到难受。 开心得翻一个滚,却不小心,踢到身旁的肉墙。 正当卫澄想着旁边的人是谁,腰间的大手收紧,把她重新捞回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 卫澄:“……” 救命! 这个是梦境吧? 为何一觉睡醒,她的身边竟然有人?! 周围没有什么光线,更是昏暗得要命,她只感觉到一丝紧张,小小推搡对方与自己靠得紧紧的胸膛,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还没有想到下一步动作,耳边传来一个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醒了?” 声音带着慵懒,暧昧得让人耳朵痒痒,甚至就在她的耳畔旁,弄得人有些脸红心跳。 是迟景珩的声音。 卫澄总算放松下来,也不挣扎了,只是小声“嗯”了一声。 既是他,心中的不安被压下去,到底多了几分平静。 “陛下可以再睡会儿,这天还未亮全。”迟景珩语气不如平日那般冷,就像是哄人似的,故意让自己的声线柔一些。 他低下头,靠着卫澄的脸贴了贴。 如此亲昵,就算是平日也少有,卫澄红透了脸,又想要往后退了。 可她的细腰被他扣住,如此挣扎,也只能让迟景珩看着她的目光更深沉几分。 “陛下,若是再如此躁动,微臣可是不想放过你了……” 他突然的威胁,弄得卫澄后面动都不敢动了。 “朕想起床了……”卫澄的语气如蚂蚁,连呼吸都放慢,生怕惹得身侧的大魔王不痛快。 “陛下可以陪微臣再睡会。” 迟景珩察觉到卫澄害羞,不慌不忙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压,手把她扣住,不给动弹。 这时,卫澄才发现他的手竟然在…… 脸到耳根,慌乱的用手去扒拉他,用渺小之力去抵抗身侧的这个臭狐狸。 “你、你不可以把手、把手这样的……” 她说话都开始吞吞吐吐,竟然不知道如何跟迟景珩开口才好。 人羞得不行,哪曾想有那么一天,迟景珩会在龙榻上与自己共眠…… “可昨夜是陛下非要微臣这样,还要蹭到微臣身上。”迟景珩把手松开,放在她的腰上,“微臣想要走,陛下整个趴在微臣身上,这又如何是好?” 迟景珩眼里带着笑意,没告诉卫澄这句话半真半假。 一开始确实是他没舍得走,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便是卫澄不肯放人,好像他是自己的暖炉,手脚都抵在他的胸膛,不知轻重往他的身上靠。 迟景珩怎么说都是一个正常男子。 之所以能忍到这份上,全然是自己的自制力好,不然也不会给卫澄如此安眠。 卫澄倒也不像是第一次懵懂,在迟景珩的身边,多多少少沾染了他的几分邪气,更是在听懂之后,脸红得滴血。 “朕不记得了,你不许耻笑朕……” 她咬唇,想要争辩,又不知道如何争辩。 虽说平日刘嬷嬷会给她准备好暖手的水囊,可她睡觉不安分,龙塌大得要命,还会甩到外面,半夜睡得迷糊,却也不算安稳。 怎么知道第一次睡得那么舒服,确实在迟景珩的身旁…… 不想承认他身上暖和,又不想让被他看出自己对他的依恋。 卫澄真的是脸红透,也不知道如何说出半句反驳来。 索性当个闷葫芦,被他逮住亲了亲。 他亲得缠绵,甚至拉着她的手往下压了压。 卫澄脑子晕乎乎的,被他牵着鼻子走,最后呼吸都开始粗重,嘤咛一声,看着迟景珩不知从何处拿来了手帕。 她要净手的,不然嬷嬷看到,自然又要担心了。 只是…… 卫澄嗅到身侧浓郁的沉木香,突然感觉脸红红,又不敢让嬷嬷进来了。 “你日后……日后不许这样了。”她低头看着给自己净手的迟景珩,用脚轻轻踹了他一下。 生气,又不算是太生气。 只是气他总是这样欺负她,更是气她居然没有半点讨厌的想法出来。 那平日在百官面前趾高气昂的大佞臣,竟然在她面前露出这般低眉顺眼的模样。 “是陛下先动手的。”迟景珩给她擦手,说了一句一语双关的话。 这语气,倒像是卫澄逼迫他似的。 “朕、朕才没有呢……”她咬唇,气急反驳道。 “嗯,是微臣卑鄙,做不到临危不乱,更无法抵挡得住诱惑。”他轻笑,起身亲了亲她的脸颊,“可微臣也把陛下照顾得舒服,对吗?” 第119章 欺负 迟景珩这般目光灼灼,就像是看猎物一样看着卫澄。 她脑子被弄得有些晕乎,想说不是,可到了嘴边,又只能闷闷的“哼”了一声。 如此傲娇的语气,这是变相的承认他没被自己讨厌。 却不知为何,卫澄总觉得自己与迟景珩的距离很远,更是在明白差距之后,低下头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 他是自己的敌人,是罪大恶极的佞臣,更是让她成为这众矢之的罪魁祸首。 说不定,靠近自己都是为了有所图谋。 卫澄咬着下唇不看他,他倒是猜到了几分,没有说话。 不过倒也没忘记在卫澄起身的时候,给卫澄穿戴好本应该穿戴好的衣裳。 刘嬷嬷进来的时候,迟景珩站在卫澄的床沿边,自己穿衣。 封丘是个机灵的,让宫女准备好洗漱用具两份进去,连带着平时伺候迟景珩的太监也一并喊了过来。 整个过程算不上压抑,倒是有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谁能想到这皇上的寝宫,第一个住进来的不是后宫嫔妃,而是掌控朝野的摄政王呢? 就算太监宫女们觉得此事蹊跷,摄政王留宿大殿寝宫,历代皇朝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事儿啊?! 等二人再出来时,众人还看到迟景珩牵着卫澄的手,硬是把之前摄政王要杀害新皇的传闻给澄清,告诉众人的是,他们的关系果真和先前猜测的一样。 卫澄也没想到出门的时候迟景珩非要牵着她的手,就算她心中有些不愿,也没拗得住他。 按照平日的时辰,她这会儿还要去见李舒然呢。 “爱卿,你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忙吗?”卫澄抬头看他,眼神飘忽着。 “微臣今日倒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迟景珩没松开握着她的手,低头与她四目相对,反问道,“陛下可是有事要忙?” “没错,朕有事儿要忙的。”卫澄说完,稍稍挣扎了一下被他握着的手,“朕要去请脉,就不与爱卿一同走了……” 她这句话说的不要太明显,甚至已经到了明示迟景珩的地步。 卫澄又不蠢,知道李舒然与迟景珩似乎不太对付,自然不想让他们二人碰面,更不想让自己被夹在中间。 看着她挣扎的模样,迟景珩倒是没有坚持下去,松开了她的手。 “陛下可是要去见李御医?”他开口,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 这话问出来,卫澄下意识心虚了几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虚,却感觉迟景珩的话让自己心虚。 可舒然是她从小就认识的挚友,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跟舒然见面有何不对,更别说,舒然还是她的御医呢。 “朕身子不好的。”卫澄低着头,躲他的目光,“难道摄政王也不想朕快快好起来吗?” 她小心翼翼问,更是偷瞥了一眼迟景珩的脸色,看到他微微阴沉的脸,心里又开始小声腹诽起来。 就说嘛,迟景珩就是不想让她赶快治好病。 人还没有吐槽完,听到头顶上传来迟景珩的声音。 “微臣正好也担忧陛下的病情,今日正好,就随陛下一同前往吧。” 卫澄:“……” 眼看着迟景珩要过来重新牵起她的手,卫澄快速把手收到身后,不让他碰了。 “朕看病不许旁人打扰的……” “难道微臣也算是旁人?” “……” 迟景珩的本事很大,卫澄觉得他本事最大的就是能把脸皮弄得如此之厚,就连她现在请客的话都听不出来。 坏死了,这样的厚脸皮,还是她的夫子。 便是如此,她更是不知道如何拒绝人,苦着脸看着他:“那你不许欺负舒然,不然的话,你下次就不许去了。” “微臣何时欺负过李御医?”迟景珩看着她,问道,“陛下也觉得微臣欺负人了?” 欺负,也不算欺负。 卫澄咬着唇,发现自己在言语上根本说不过迟景珩。 最后,也没有办法败下阵来。 “你不许欺负他,他官职不如你,也没你厉害,若是被你吓坏了,日后就不给朕看病了怎么办?” 卫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语气也软了几分,“朕若是答应你一起去,你必须在旁温柔一些,不许吓人。” 迟景珩脾气确实不好,她也被他吓过。 也不知为何,只是觉得接触久了一些,卫澄也感觉到他可能只是顽劣了一些。 刘嬷嬷以前也说过卫澄有些顽劣,后来她学会理解他人之后,也不会与人老是发脾气。 心里还想着,若是迟景珩也有一些宽容之心,定然也会改变的。 可她不知道,迟景珩只听到卫澄说的那句“他官职不如你,也没你厉害”,心里倒是多了几分舒心。 他轻轻拍了拍卫澄的脑袋,语气也跟着温柔了几分,“微臣当然不会给陛下丢脸,陛下且放宽心。” 左右不过是一个小小御医,就算是一同长大,迟景珩也不觉得自己逊色半分。 如此,卫澄才吐出一口浊气,心情定了定。 —— 李舒然每日都会到大殿给卫澄问诊,只是今日,他总觉得大殿的气氛不对。 换做平常,卫澄也有贪睡的时候,不过传话的都是宫女太监,今儿是刘嬷嬷亲自来传话的。 她说:“陛下昨夜似乎病情严重了几分,待会儿麻烦李御医给陛下做一个全身检查,务必要上上下下都检查一遍,不然老奴根本放心不下。” 听到这话,李舒然更是严阵以待,等着卫澄出现。 他摆好了看诊的所有用具,甚至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哪曾想,卫澄是跟迟景珩一起出现的。 就在这么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刘嬷嬷那句话的用意。 昨夜,迟景珩跟卫澄在一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刘嬷嬷不知,他不知,只有卫澄和迟景珩知道。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李舒然捏紧了拳头,看着面前向自己走过来的迟景珩,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一腔怒火中烧,真的很想把这罪无可恕的恶人除之为快。 杀意凛然,却在卫澄一开口又化为乌有。 她看到李舒然的一瞬,语气都跟着轻快了几分。 “舒然,你来啦。” 第120章 犯病 “微臣今日给陛下问诊。”李舒然低头,给卫澄作揖。 而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先前他多多少少都会尊称迟景珩一声摄政王,然后作揖做足礼数,可今日连叫他都不愿意叫了,甚至当做自己没看到迟景珩。 迟景珩倒是不会在这个小事情上跟李舒然斤斤计较。 看着卫澄要往李舒然的身边去,他终于松开了卫澄的手,揉了揉卫澄的小脑袋,说道: “陛下,微臣在一旁候着。” 卫澄从来没听过迟景珩这般温柔的声音,抬头看他的假笑,只觉得这里面有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她缩了缩脖子,拍开迟景珩的手,“你答应过朕的。” 指的是来之前,他们之间的约法三章。 迟景珩点了点头,应着:“微臣自然听陛下的话。” 两个人说的话就跟猜字谜似的,旁人看到都要说一句感情好。 只是落在李舒然的眼里,只觉得刺眼非常。 他身为御医,没有资格去说任何话,更是不能在他们的面前愤怒。 从小小江南来到京都,李舒然早就知道阶级差异的可怕,更是明白,自己与卫澄之间有多么深的鸿沟。 她过来了,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就算面容稚嫩,也不能改变如今就是凌霄君主的身份。 李舒然看着卫澄走到自己的面前,伸出手,把他扶起来。 她说:“舒然,朕说了,你日后不必行如此大礼的。” 卫澄在亲近人身边时,说话总是带了几分娇嗔,混杂几分江南的味道。 可是明黄色的龙袍时时刻刻提醒着李舒然,他们的身份差距。 “陛下,臣惶恐。”李舒然微微退后,让位给卫澄上座。 到底如此,卫澄就不再规劝,老老实实坐好给他把脉。 两个人算不上靠得太近,却也算不上远,李舒然还是看到了卫澄雪白脖颈上一点点痕迹。 她穿得多,倒也不算明显,可那一点点猩红让李舒然无法再平静下来。 “陛下最近有些脾虚,最近可否有疲惫感?” “有吧,朕很容易就犯困呢……”卫澄吸了吸鼻子,开始回想,“昨夜很早就乏了,可午憩的时辰也不算短。” “陛下体弱,不应当做激烈之事,应当好好休息。” 他意有所指,说出“激烈”二字的时候,咬得还特别重。 只是卫澄听不出来,眨着眼睛看李舒然问:“可朕都听舒然的话,没有做什么激烈的事啊?” 她平日都是按照刘嬷嬷说的来,不会让自己劳累,也会按时休息,每当感觉到身体不适就赶快休息,倒也没有做什么激烈的事…… 昨夜的种种在卫澄的脑海过了一遍,终于浮现和迟景珩在一起吃被他抱在怀里亲的事儿,脸腾的红起来。 羞臊的模样落到李舒然的眼里,更是刺眼,可是开口,也舍不得去说教她,只能缓缓安慰道: “陛下还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然把努力都白费了。” “嗯……”卫澄乖乖应道,突然脑子里面想了一个问题。 想问李舒然,只是开口之前,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迟景珩,突然之间问不出口了。 她咬唇,扯了扯李舒然的衣摆,“舒然,你过来,朕要问你一些事儿……” 李舒然看着卫澄突然靠近,又在这一瞬,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清香,突然感觉大脑就跟宕机了似的。 仿佛回到了那个江南小院,她就这样在病床上,拉着他说悄悄话。 只是以前她会说“舒然,我想看上次你给我带新的话本子”,而如今,却变成了“舒然,亲亲算不算得上剧烈运动呀?”。 李舒然瞳孔一顿,全然没想到,那可耻男人竟然去欺负一个病弱女子。 “陛下,微臣说的是……” 那粗鄙的话就卡在喉咙,李舒然想要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来,只能换了一种方式问她:“陛下难道没有反抗过吗?” “唉,还能反抗的吗?”卫澄瞪大双眼,仿佛在思考什么,却还是红着脸,小心翼翼又问:“可是身子好像动不了的呢,朕也不清楚啊……” 过程她都晕乎乎的,哪里想到还能反抗啊! 那个大坏蛋总是喜欢掐着她的腰接吻,她也没想过要反抗…… 想到这,卫澄羞窘得厉害,整个人鼓着腮帮子,想着日后要如何拒绝迟景珩了。 只听到李舒然在她的身侧说道:“陛下乃龙体,若是不喜欢,也可拒绝,切莫因为这事儿,让自己的身体受罪。” 卫澄听到他说的话之后,重重点了点头。 “朕知道了,朕日后不许他亲了。” 两个人说话小声,迟景珩坐在不远处也只能听到片刻字眼,却能看到卫澄的眼珠子转啊转的,还有那正襟危坐的严肃表情,看来在认真商讨什么事情一样。 到底是何事呢? 迟景珩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挑眉看着卫澄涨红的脸。 他知道李舒然不喜欢他,更知道李舒然对卫澄还有几分感情。 可,这里到底不是江南呢。 这一次诊脉用了比平日还要长的时间,李舒然临走之前,还叮嘱她好好照顾身体。 “朕会听话的,每日都在按时吃药呢。” 两个人互相道别,卫澄让封丘送李舒然出去。 才回头,看到迟景珩就站在自己的身侧。 “陛下似乎跟李御医今日聊了许多。” 不仅聊了许多,还故意说悄悄话,不想让他听到,也不知道那李御医在卫澄面前到底说了他什么坏话。 迟景珩就算心中有膈应,也不会在卫澄面前当一个醋坛子。 哪曾想,卫澄看到他靠过来,啧了一声,开始与他说教起来。 “李御医说,朕的身体愈发不好了,是你让朕做了激烈的事儿!” “哦?陛下觉得微臣做了什么激烈的事儿?”迟景珩语气轻轻,反问一句。 听起来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可实际上已经在心里记了李舒然一道。 这人在小家伙面前贬低他呢。 用这等低劣的小伎俩? 卫澄被他这般话弄得有些急,红着脸抬头看他,看到他嘴角那一抹坏笑,有些气郁。 “朕可不能同你这样了,朕不要犯病!” 第121章 生病 卫澄从出生就在跟死神对抗,她一直都知道活着对于自己来说有多重要。 如今李舒然告诉她,绝对不能做什么激烈的事儿,她问了亲亲也算,更是不许迟景珩靠近了。 甚至说完那句话,还没等迟景珩回答,自己转头走掉。 刘嬷嬷在不远处等着她,看到她过来,连连把卫澄护在自己身边,不给迟景珩靠近。 “陛下,早膳已经准备妥善。” “那便开始用膳吧。”卫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亲昵的蹭到刘嬷嬷的身边开始撒娇。 “嬷嬷,朕今日想吃白糕,还有……” 迟景珩就跟在后头,没有上前打搅。 小家伙看来对自己有怨气了,又要如何是好呢? 封丘这会儿刚从外面进来,看到迟景珩就在不远处,不敢贸然靠近。 本以为不会有自己什么事儿,只看到迟景珩对他招了招手。 “封丘,过来。” 摄政王的指令谁敢不从?封丘只觉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磨磨蹭蹭过去作揖,不知道大清早自己又惹上了什么事儿。 今日,他可什么都没干啊。 “去把哼哼带来给本王瞧瞧。”迟景珩丢下这句话,继而往卫澄的方向走去了。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李舒然凭借之前的情谊做要挟,他这边还有一个小助攻呢。 —— 就算卫澄是一个傀儡君主,该有的东西都有,就连早膳都会丰富非常。 她喜甜,可早上不能吃太多面食,刘嬷嬷已经给她布好菜,什么能多吃一些,什么不能多吃。 到底是冬日,卫澄喝着热气腾腾的八宝粥,感觉手脚都暖和起来,只是吃得不算自在,一边吃一边偷瞥身边的迟景珩。 这是第一次,迟景珩在的时候,没让刘嬷嬷下去的。 卫澄本以为他变了性子,琢磨着方才自己说话是不是重了些,突然听到了细细碎碎的声音。 一转头,看到封丘抱着哼哼过来了。 刘嬷嬷是最不喜欢哼哼的,毕竟是迟景珩送来的,宠物随主人,连带着看到就蹙眉。 “封公公,这会儿陛下在用膳,你这是怎么回事?”竟然把狐狸带到皇上的面前来。 封丘早就料到刘嬷嬷会说这番话,已经想好了理由,抱着哼哼望着卫澄。 “陛下,刚刚照顾哼哼的太监来报,说哼哼今日闹脾气,一直不肯吃东西,特地让咱家去瞧,咱家也怕耽搁事儿,之前也没养过狐狸,这才把哼哼抱来,让陛下定夺。” 这句话说得有头有尾,哼哼更是在封丘的怀里挣扎,看样子真的像是发脾气的样子。 毕竟是自己养的宠物,卫澄自然担心。 连早膳都不想用了,放下筷子起身,直接走到封丘的面前。 “让朕看看,它到底是怎么了?” 说来也奇怪,哼哼在封丘的怀里挣扎得厉害,被卫澄抱住,却乖顺不少。 卫澄的身后是迟景珩,此时也跟了过来,伸手摸了摸卫澄怀里的哼哼,缓缓说道:“或许是太思念陛下,不想自己用膳罢。” “怎么可能会有那么通人性的小狐狸?说不定是生病了。”卫澄拍掉迟景珩的手,抬头看向封丘,“封丘你去叫李御医来进宫罢,让他好好看看哼哼到底有没有出事。” 封丘领命退下,迟景珩看着自己被拍掉的手,再一次放到哼哼的脑袋上。 “陛下这是不许微臣碰哼哼?” “朕是在担心哼哼,你总是手没个轻重的,说不定捏疼了它。” 她气鼓鼓的抬头瞪了一眼迟景珩,可这句话却在暗示些什么。 现在的卫澄把自己病情严重全部怪罪在迟景珩的身上,甚至就连今早他掐疼自己都算了进去。 碍眼。 迟景珩就是碍眼。 这话到了迟景珩这边,又被他曲解成旁的意思,他蹙着眉看着卫澄,问着话。 “李御医说微臣欺负陛下了?” “难不成你没有?” 卫澄哼了一声,心里已经把李舒然的医嘱记得清清楚楚,如今看到罪魁祸首,自然警惕起来。 “舒然还说了,朕不能这样下去,身体会因为这个垮掉的。” “可陛下先前说,微臣把陛下照顾得舒服的,这会儿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迟景珩说话都开始阴恻恻的, 莫名其妙带了几分阴阳怪气。 他到底还是太小看了李舒然。 卫澄本就胆小,几句话就能吓着她不跟自己亲近,连带着现在碰都不许了。 原本就是一个胆小鬼,如今他要哄好,只怕是不容易。 卫澄早就因为迟景珩这句话弄得脸红耳赤,索性扭头去等李舒然,不想再与他说话了。 怎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这等诨话?! 他还说是自己的夫子呢! 不!害!臊! 卫澄气鼓鼓的离开,迟景珩就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唯独留下那刘嬷嬷,看着迟景珩的眼神愈发不善起来。 到底是昨日他们共处一室,如今的刘嬷嬷现在担忧卫澄的身体,生怕在她触及不到的地方,卫澄被这样的混蛋给欺负了去。 怎么看迟景珩怎么都不顺眼。 卫澄就坐在椅子上抱着哼哼玩,寝宫里面到底还是太热了一些,她只能在正厅待着。 方才没来得及穿披风,这会儿刘嬷嬷带着披风过来,给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陛下,可以先用完早膳再来抱哼哼。” “不行的,若是哼哼真的病了,现在定然难受死了。” 卫澄不依,自己生病过自己最清楚,她可不想自己的宠物生病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陪伴。 说到宠物,卫澄抬眼,看到迟景珩就在不远处,心里对他的气消了几分。 他也没离开,说不定也能感同身受呢…… 李舒然原本已经出了宫门,正准备到住所的时候,又被人拉了回来,说是陛下急召。 他更是心慌,脚步快了几分。 哪曾想到了大殿,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迟景珩。 尚未作揖,里面的卫澄看到李舒然的身影,已经起身喊他。 “舒然,你快过来。” 便是如此,李舒然不知为何多了几分士气,大大方方对迟景珩作揖。 “给摄政王请安,既是陛下召唤,臣就先告退。” 第122章 强迫 这一次,迟景珩倒没有非要到她的面前才行。 他抬眼看着李舒然走到她的身边,呢喃了一声:“本王倒也没有那么不堪,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御医都容不下……” 李舒然的背影最终消失在屏风后面,迟景珩转身,直到了庭院里。 本就是寒冬,庭院还残留前几日的融雪,此刻湿淋淋的,石凳也看起来脏兮兮。 可不知为何,迟景珩竟看不到那凳子脏,倒是直接坐了下去。 如今的他,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愠怒,试图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吹着寒风,能让自己内心安静一些。 他玩着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面色沉沉。 只是坐在那,却有一种让人无法触及的悲痛感。 封丘和刘嬷嬷就在外面候着,看到这样的迟景珩,谁都不敢上前打扰。 更是不敢揣测他的内心。 而正厅里,又是另外一副欢声笑语。 不知道是不是迟景珩不在,李舒然与卫澄两个人的见面倒是没有那么诡异。 他耐心的给哼哼检查身体,卫澄就在一旁乖乖的看着。 “哼哼倒是没有什么大碍。”李舒然给哼哼检查了身体,没有发现别的异常。 “那为何今日不肯吃东西?”卫澄蹙着眉,竟然开始对李舒然的医术有了几分怀疑,“你可不要骗朕。” 李舒然看着她露出小孩子脾性,只能无奈的笑笑。 “陛下,微臣也不是兽医,不过按照多年从医经验给哼哼检查,它真的很健康。” 在皇宫里面,用最好的药材治病,每日还有好几个御医给它检查身体,就连常人都享受不到如此待遇,怎么可能还会出事呢? 李舒然亲自去看过哼哼在御花园的小窝,也看过哼哼平日的吃食,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都不如这狐狸过得滋润。 只是这般解释也没能让卫澄舒展眉头,他只能换一种思路解释。 “不如就让当值太监把今日哼哼的吃食拿上来,看它是否还闹脾气。” “嗯嗯,就按照这个方法做。” 卫澄直接让身侧的小太监去准备吃食,想起来她都没见过哼哼吃东西,这会儿也能好好观察一下小家伙的日常。 等吃食端上来时,卫澄也吓了一跳。 她从未见过生肉,而狐狸到底是吃生肉的,此刻就直接在卫澄的面前大快朵颐,完全没有不吃东西的样子。 只是那吃东西的模样太过血腥,就算她平日喜欢哼哼,这会儿也没有办法再去抱它了。 “你们带哼哼下去吧,别吓着陛下。” 李舒然很快就发现卫澄面露惊恐的表情,让下面的人赶快把哼哼抱下去。 待到哼哼离开,她才缓和几分。 “狐狸是吃生肉的……”卫澄看着李舒然,嘴里呢喃着。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想到了一个人。 “陛下,这毕竟是本性。” “可朕很喜欢哼哼,却没想到,它……” 卫澄鼓着腮帮子,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坏,当初觉得哼哼可爱,又说要养着,如今看到它吃东西,又觉得它可怕。 甚至……有一种弃养的想法。 “哼哼毕竟是狐狸,天生就是如此。”李舒然看着卫澄有一种失魂落魄的感觉,扶着她坐在椅子上,慢慢解释起来,“其实我们也吃肉,只不过吃的是煮熟了的肉,陛下不也很喜欢那血糯米吗?” “朕好坏。”卫澄红着眼眶看着李舒然,“朕明明很喜欢哼哼的,只是那一瞬间,竟然喜欢不起来它了……” “陛下……”李舒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看着她红着的眼圈,多了几分不忍,“若是不喜欢,就不养了。” 却没想到,卫澄听到这句话又摇了摇头。 “朕说过要好好照顾它的,怎能做背信弃义之人?” “陛下不是讨厌吗?” “只是那一瞬间讨厌,可是舒然你也说了,哼哼生来如此,朕不可能让它饿死。” 卫澄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眶打转的泪咽下去。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她先前也很害怕他,后来就不怕了。 他会不会也跟哼哼一样,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表面看上去那样残忍? 以前卫澄不知道这些道理,今日碰到这事儿,突然感觉自己心境在一瞬间开阔不少。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把这股子酸意咽下去,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 李舒然在她的身旁站了许久,最后还是不忍,把自己怀里的帕子递到卫澄的面前。 “陛下不必伤怀,若是伤心过度,身子又要不好了。” “朕知道的。”卫澄接过他递过来的帕子,自己擦掉了眼角的泪痕,“朕只是没控制住,平日也不这样的。”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细想一下,从那日宫宴结束之后,她似乎都过得不错,甚至脸上的笑也多了一些。 如今只有两个人相处,李舒然突然想到刘嬷嬷先前与他说的话。 他看着卫澄,喉结滚动,手开始握紧成拳,酝酿着自己心中想要说的话。 这般紧张的样子,卫澄看不到,也没有注意,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坐好,等自己恢复些许平静。 才刚刚恢复了一些,听到了李舒然的问话:“陛下,你与臣说,摄政王是不是强迫陛下与他……” 这话说到最后,李舒然脑海中浮现卫澄痛苦的表情,却不知怎的,喉咙哽住,说不出来了。 “强迫?”卫澄歪着头看他,眼里充满疑惑,“什么强迫?” 这般模样落到李舒然的眼里,更是让他怒气腾升,现在只想着出去手刃了那个禽兽,才能解他如今的心头之恨。 “你身上的伤,告诉臣,是不是他弄得!” “伤?”卫澄听到这个,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他、他弄的,可不算是强迫的吧……” 她咬唇,脸上多了几分绯色,脸上滚烫,有些话难以启齿。 而面前的李舒然语气陡然激动起来,看着卫澄还是一脸傻乎乎的样子,更是愤懑。 “陛下,难道这还不算强迫吗?难道陛下要死在他的手里,才算是强迫吗!” “只是亲亲,还会死人吗?” 卫澄双眼瞪大看着李舒然,听到这句话,已经开始后怕了。 第123章 护得住 “只是亲了?”李舒然也没想到卫澄会说出这句话,愤怒莫名消退一半。 继而又蹙着眉头追问道,“嬷嬷说,他昨夜与你一起在寝宫内……” “你别说啦……”卫澄听到这个都有些羞赧,连忙打断他的话,“朕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也是醒来之后发现他在的。” 说到这个卫澄也有些羞臊,连她自己都迷迷瞪瞪的,也不能说什么。 更别说,她心里还觉得这是私密事,看着李舒然她说不出口。 原本还想跟刘嬷嬷说的,可嬷嬷不喜欢迟景珩,她也怕嬷嬷不高兴。 故而一个早上都没有提起这事儿,哪曾想今儿被李舒然提起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起来。 “舒然,这是朕寝宫发生的事儿,你是从何得知?” 她看着李舒然,眼神多了几分戒备。 卫澄她又不蠢,自然知道这宫中许多眼线,不仅仅是迟景珩的,还有别的大臣的,故而做事情也小心谨慎。 如今看到李舒然也知道了自己寝宫发生的事,难免会多几分戒备。 李舒然不想卫澄对自己有偏见,只能把刘嬷嬷拜托自己的事儿给卫澄一五一十的说了。 “嬷嬷也是担心朕。”说到嬷嬷,卫澄的气也不好撒出来,嘟着嘴解释一番,“嬷嬷不喜欢他,所以才会敏感了一些。” 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迟景珩的名字,只是用“他”代替迟景珩这个人。 “那……那他有没有欺负你?”李舒然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捏紧,原本是想要放下,却不甘愿放下。 “嗯?舒然,你说怎么才算是欺负呢?”卫澄歪头,努力思考一番,“其实我一开始可害怕他了,他欺负朕,也……嗯,也有强迫过朕……” 说起那段经历,卫澄如今想起来还会后怕,甚至还会怕得想哭。 也不知沉默多久,她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来。 “好奇怪,他知晓朕的女子身份那日,没有杀了朕不说,却给朕一种,就算朕是女子,在他的眼里根本不重要,他只关心朕的身子到底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难受。 朕生病的时候他也在照顾朕,虽然总是坏坏的,却没有做出伤害朕的事儿,做什么事情都要问问,问朕喜欢不喜欢,还问朕是如何想的。 朕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坏人了……” 卫澄说着说着都有些酸鼻子,原本压下去的泪又在眼眶打转起来。 从未有人与她说她可以做自己,可迟景珩说,她完全可以挣脱束缚,做一个女子。 她本就是女子的。 母妃说她的身份不能暴露,事窗东发,不单单是沈家上下百口人的性命遭殃,就连母妃宫里的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受罪。 刘嬷嬷说她的身份不能暴露,就算母妃不在了,但是沈家还在,她出生的那一刻起,这个秘密就要伴随她的一生,直到死。 就连在江南住的时候,她也不能穿上好看的裙子,也不能看那些漂亮的首饰,她只能偷偷的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去偷瞧那些女子到底是如何在阳光之下生活的。 哦对了,她也不能总是出门,因为她的病很重很重。 她的目标就是为了活着,可如今十六年过去,她才发现,自己是为了旁人而活,唯独不能为了自己而活。 后来她看到了迟景珩,一个坏的让人牙痒痒,又总能察觉到她的小心思的人。 刘嬷嬷说了不许养宠物,可迟景珩说可以,她有了哼哼。 刘嬷嬷说了她不能被人发现女子身份,可迟景珩说她不必被布条束缚,于是她穿上了人生第一件肚兜。 还有什么呢…… 卫澄不记得了。 可如今的心里,好像跟在迟景珩的身后,她就有改变一切的力量。 他很强大,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到。 若是她跟在他的身侧,也会什么事情都做到。 在卫澄说这些的时候,李舒然就默默的站在她的身侧听着。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卫澄双眸闪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光,更是在她的脸上看到对未来的希冀。 而这些,李舒然他给不了。 到了最后,他也只能微微叹息,缓缓说道:“陛下,莫让那混蛋把你欺负了去……” “嗯,朕又不是小孩子了。”卫澄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悄悄拉着李舒然的衣袖,与他小声说道,“朕今儿生气,也咬了他一口,算不算报仇了?” 李舒然听着她与自己说的话,脸上有的也只有苦笑。 “陛下是喜欢他靠近吗?” “还好吧,朕只是不讨厌而已。”卫澄不想承认,却也不想否认, 到了最后,给自己寻了一个借口。 “他身上很暖,还会帮朕暖脚,总归没有那么让人讨厌的。” 可不是嘛,她从未见过身上那么暖的人,就跟移动的手炉似的。 她笑着,殊不知自己说话的时候带了几分娇嗔,就如同少女与挚友说着自己的情郎,句句之中都带着甜蜜的真情。 这模样落到李舒然的眼中,除去痛,也只有涩了。 “即是如此,看来臣居然是白担心一场了。” 他说着,掩饰掉自己微微的叹息声,最后打开自己的医箱,从最深处拿出一罐药膏来。 “先前看到陛下身上有些淤青,按照祖父留下来的药方子给做了一罐药膏,若是日后……陛下可让嬷嬷给陛下上药。” 中间的话,李舒然不想说,更是不想去看卫澄身上的伤痕。 那一腔孤勇好似已经掏空,甚至方才从胸腔燃起对迟景珩的憎恨,也在一瞬间变成一缕青烟。 他多想去那个男人的面前质问,却因为卫澄这句话而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迟景珩能做到许多事情,可他不能。 有些事情,就算努力也办不到。 李舒然走了。 他迎风而来,如今也跟着风一起离开。 卫澄被这风吹得有些脸疼,扭头看到刘嬷嬷带着手炉过来,让她暖手。 而李舒然就一头扎进那风雪里面,离开之前要走过一条很长的抄手游廊,就这样看到寒风中的迟景珩。 迟景珩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二人都没有说话。 他停下脚步,看着迟景珩朝着自己跨步而来。 而后,听到迟景珩站在他的面前说道:“卫澄,只有本王护得住。” “在这京都,也只有我迟景珩能护得住。” 第124章 恣意快活 迟景珩在这寒风中想了许多。 可后来发现,无论思考什么都是死局。 他要的左右不过是一个卫澄,无论是谁来与他争持,他都有把握赢。 就算是李舒然,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自己可以用无数的方法,也有许多见不得人的手段,却在每一次思考之后,想到卫澄会不会哭。 她不如常人,心思蠢净,人还带着一股常人没有的固执。 还有她的病。 迟景珩想到最后,发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就是卫澄会哭。 不好,他不想让卫澄哭。 再抬头,看到李舒然要离开的背影,他站了起来。 甚至不知为何自己突然会站起来,直直的走到他的面前,说了这番话。 卫澄,只有他能护得住。 整个凌霄,也只有他迟景珩护得住。 也不是在炫耀什么,而是陈述一个事实,也是最残酷的事实。 谁知,李舒然只是在他的面前缓缓作揖,语气缓缓回答道: “你赢了。” 他没尊称迟景珩为“王爷”,而是称呼他为“你”。 同为男人,知道迟景珩这句话的意思,在这场无形的博弈之中,他同样也把迟景珩当成了对手。 就在迟景珩要离开之前,他还是说出了下一句。 “可我也未必输。” 在卫澄没有真正选择谁之前,李舒然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当初的他,甚至还不知道卫澄是女子,还不是在江南陪伴她那么多年? 如今来到京都,他还会和以前一样。 “本王可不怕李御医这些小把戏。”迟景珩敛目看着面前的李舒然,阴恻恻笑了一声。 两个带着敌意的男人在一起根本没有聊下去的可能,李舒然沉着脸离开,而迟景珩也转身,与他背道而驰。 卫澄从正厅走出来,看到迎面走来的迟景珩。 她停下脚步,看着他说道:“哼哼没事了。” 迟景珩看着卫澄,想到自己身上的寒意,停下脚步没有走过去,而是点头,在她的面前轻轻“嗯”了声。 他没走过来,卫澄抓着自己的披风踏出门槛,继续走向迟景珩。 “哼哼吃的是生肉呢,朕还是第一次看到生肉……” 外面冷,她自从受寒大病之后,还没有走出来过。 这一出去,连带着后面的刘嬷嬷和封丘想要去拦下。 最后还是迟景珩没忍住走到她的面前,帮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 “陛下,外面风很大。” “你不也在外面吗?” 她抬头看他,不小心被他冰冷的手触碰到脖颈,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一句:“朕还不是因为要找你……” 当哼哼被抱走之后,卫澄不知为何感觉到迟景珩今儿心情不好,她也害怕这个大魔头生气,特地跑出来看看的。 他那么坏,生气指不定谁要受罪呢。 想到这,她鼓着腮帮子看着他,就好像要看清楚迟景珩此刻的心思似的,上上下下都要仔仔细细的看一遍。 迟景珩这才想到方才李舒然对他说“你赢了”的意思。 “没心没肺的小家伙。”他也回嘴,大手揉了揉卫澄的脑袋。 “欸!朕才没有没心没肺呢!”卫澄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话,仰着脖子要讨个说法。 “微臣说的是哼哼,陛下着急什么呢?”他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心中的郁结慢慢散掉。 他把卫澄的脑袋轻轻扭向另一边,另外一只手摁在她的肩膀上,让她转身,“陛下快些回屋子里,若是再着凉,还如何去当一个明君?” 迟景珩在后面催促,卫澄当然敌不过他,乖乖的走到屋子里面。 她能感觉到迟景珩身上带了一股寒气,手碰到她的肩上,还有阵阵寒意。 不过,倒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生气,也算是放了心。 迈入大殿之后,卫澄听到身后的迟景珩回答她之前的话。 “哼哼是狐狸,狐狸吃肉不稀奇,陛下若是害怕,日后就让哼哼吃熟肉也可以。” “哼哼还能吃熟肉吗?”卫澄回头看他,“朕还以为它只能吃生的呢……” 回想到方才的场面,卫澄还是有些害怕,手有些紧张的抓着衣摆,声音也跟着小了一些。 “左右还是它喜欢才行,朕的宠物,自然要活得恣意快活才行。” “陛下在害怕什么?”迟景珩看到卫澄的这个小动作,去把她攥紧的手握在手心上,“难道陛下活得不够恣意快活?” 聊着聊着就到了这个话题,卫澄有些沮丧看着外面。 “朕生着病,这会儿都不能出去,又怎么算是恣意快活呢?”她看着迟景珩,又说:“可哼哼的病能治好,若是它想要恣意快活,朕当然不会阻拦。” 就像是意有所指,迟景珩捏着他手心里的小手,轻轻“嗯”了一声,看着她的目光带了几分宠溺 “若是陛下的病能治好,微臣也答应陛下,也许陛下恣意快活。” 末了,又补上一句,“但是微臣不许陛下对微臣撒谎,更不许有所隐瞒。” 他能接受自己落败,也能接受卫澄对他没有任何爱意。 唯一不能接受她的欺骗,更不能接受她为了旁人欺骗自己。 迟景珩知道自己是个有心魔的人,若是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他只怕自己会走火入魔,到时候连带着她都可能会伤害。 希望卫澄能听得懂,也别逼着他走到这一步。 站在这屋子之中,身上的寒气驱逐了大半,他终于敢去抱抱面前的小家伙,揉揉她的小脑袋。 “记得了不?微臣说的话,陛下要牢牢记住才行。” 卫澄想到自己撒过好几次谎,一时之间觉得羞臊,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嗯……那朕不撒谎了,你上次做的糖朕不喜欢。” 就算不喜欢,也让嬷嬷好好存着,因为好看。 还没有旁人给她做那么好看的糖果,就连糖罐子都比冯御医给的好看,她看到就喜欢。 说到迟景珩那失败的糖,他自然有些不爽利,精准无误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脸,这才消了几分气。 “下次微臣会好好做,直到陛下喜欢为止。” 第125章 美人计 卫澄也没想到,迟景珩上次与她说的“好好做”,居然是亲手给她捏饴糖。 冯御医给她弄的也是饴糖,加了一些果浆,制成一颗一颗,再用糯米纸包装好,放到木罐里面。 迟景珩也是饴糖,工具也很足,搬来了工具就给她做新的糖果。 “以前听说街边有捏糖人,爱卿做的是不是捏糖人?”卫澄长着眼睛目不转睛,带着雀跃问着。 “陛下,微臣只是初学,有样学样的做些小玩意儿罢了。” 迟景珩说得谦虚,却已经将自己是衣袖挽好,净好手,走到搭好的小摊子面前。 今儿课堂结束之后,他就带着卫澄来到这个地方,说她既不喜欢,就做个她喜欢的。 从未有人对自己做过这些事儿,糖本身就是卫澄喜欢的东西,自然要过来瞧个热闹。 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爱卿很厉害,朕这次想要一只小狐狸,就哼哼那样的小狐狸。” 卫澄语气带着讨好,更是凑到了迟景珩的身边,想要把过程看得真切。 原本这些东西是不需要他这样的人物亲自来做的,若不是因为卫澄喜欢,也不会有了心思想要做这样的手艺。 迟景珩没吭声,伸手把糖稀舀了一勺,开始动起来。 绞动着手上的糖稀,就在即将成型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 “陛下说要个哼哼,那就要陛下亲自画。” “欸,朕不太会画的……” 卫澄下意识躲闪,甚至自己没有具体画过东西,总觉得自己不能。 可迟景珩已经把画糖的工具递到她的手上,“陛下,这糖快成型的。” 意思便是,若是不画,那就与平日吃的糖一样,不会成为她想要的狐狸了。 卫澄这才噘嘴拿起,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她看着手里的工具,就是不敢下手,可怜巴巴的求助身边的迟景珩。 “朕、朕不知从而下手,你快帮帮朕,快帮帮……” 迟景珩没说话,倒是挪了一个位置,伸出脚,对她说道:“哪有那么困难?过来微臣教你。” 他让卫澄坐在他腿上,这样方能手把手教她画糖。 卫澄犹豫再三,看到那糖人就快要变色,深呼吸给自己打了一个气,就这样钻到迟景珩的怀里。 没错,就是钻。 生怕再慢一秒,自己的狐狸糖就真的没有了。 才坐好,就能感觉到身后人靠近,她的后脊紧贴着他的胸膛,被他轻而易举的搂在怀里。 迟景珩喜欢把脑袋搭在她的脑袋上,稍稍偏头,就能看到与她一样的视野。 她有些紧张。 前不久李舒然才说了,她不能与迟景珩做剧烈的事。 可明明做糖根本不剧烈,她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就连自己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 呼吸都跟着粗重了几分。 “陛下只是在害怕什么?” “谁、谁害怕了,朕只是想着等会儿要如何画哼哼。” 她鼓着腮帮子,想要佯装镇定一些,又发现自己还是有些紧张的厉害。 每一次被迟景珩抱在怀里,她都会感觉到有几分紧张,可紧张之余,还会有些小期待。 这一次,他又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坏事? 卫澄不清楚,可每次想到这个,就有些羞窘,连带着做事情都做不好了。 也没来得及多想,手被迟景珩的大手覆上,引导着她在糖稀上画模样。 “陛下,哼哼的脸是这样的。”迟景珩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响起。 很轻,他的声音如同带了涡旋,总是弄得她耳膜痒痒,有些躁动。 这一动,受罪的就变成了迟景珩,他给卫澄挪了几分位置,问到:“陛下可是不舒服?” “还、还好吧……”卫澄咽了咽口水,总感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做什么都不太对劲儿起来。 在迟景珩的怀里做事,她总感觉不自在,可还不敢说,甚至不想贴近他的胸膛。 一些事情只要靠近他就变得很奇怪,连带着呼吸都带着几分滚烫,身子绷紧,不敢乱动。 “陛下可是不喜欢?”迟景珩低头,用下巴推了推怀里的小家伙。 这般躁动,到底能不能好好的画一个狐狸都难受。 可那卫澄哪里敢说出真的话,只能小声回答:“朕不是不喜欢,只是感觉有些手生罢了。” “放松一些,陛下如此慌张,旁人见了都要说微臣欺负你。” 他蹭了蹭卫澄的脑袋,说完之后,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到底没有那么绷紧,他才慢慢引导着她动起来。 画糖跟平日在纸上作画不一样,糖稀软得厉害,拿捏的力道也要小心非常。 卫澄不敢动,看着自己的手被迟景珩握住之后,一只小狐狸的脸就出现在面前。 到底是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画面,倒也没那么紧张了。 “对,哼哼平日就是这样看朕的。” 卫澄笑着,扭头想要跟迟景珩说些什么,抬头就亲到了他的下巴。 唇抵在他的下巴下,卫澄心一惊,还想着挪开,却发现对方主动把下巴撇开。 就在她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之后,迟景珩换了一个姿势,唇抵在她的唇上。 就像是轻车熟路一样,撬开她的贝齿,舌尖紧接着探进来。 “唔……” 她后面的话被咽进肚子里,突然感觉腰肢一紧,差点都抓不稳手上的笔。 分开时,他没着急离开,贴着她的唇角又亲了亲。 “陛下,都知道微臣是小人,为何总是投怀送抱?” “你……我、朕,朕只是……” 她说不出来了,每次被他亲总是晕乎得很,脑子转不过来,嘴巴也笨笨的,什么都不会说。 卫澄急得想哭了,感觉到迟景珩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蛋。 “看来陛下的画作要结束了。” 卫澄这才回头,迟景珩手上的糖稀已经凝固,只有一个狐狸脑袋,是一个未完成的画作。 “都怪你……”她鼓着腮帮子,语气带了几分心虚,又非要装腔一下。 “确实,是微臣的错,躲不过陛下的美人计。”他轻笑,又舀了一勺糖稀,“这一次可要认真一些,不然陛下可要怪罪微臣的。” 卫澄脸红,心虚的缩在他的怀里。 手被他握得有些汗津津的,可却觉得自己似乎根本没有讨厌迟景珩的想法。 真怪。 第126章 打赌 那天卫澄与迟景珩花了十颗糖,每一只狐狸都栩栩如生,甚至一个比一个精妙。 执笔的人虽是卫澄,可是握着她手的却是迟景珩。 卫澄自认自己没什么太大本事儿,也不懂什么绘画神韵,倒是在迟景珩的身上学到了不少。 糖只有在吃药的时候才能吃一颗,她格外珍惜自己画的哼哼。 只可惜,这些日子太冷,卫澄只能站在很远的地方看哼哼玩闹。 心境跟着改变之后,她也没有那么畏惧哼哼吃生肉这回事儿,偶尔还会跟哼哼一起用膳。 哼哼在那头,她在这头。 只是卫澄想吃也不能多吃,用得差不多只能停嘴,被刘嬷嬷扶着往寝宫走。 “嬷嬷,朕何时可以出去啊?” 卫澄看着外面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每一刻都想着出去走走。 “待到暖冬午后,老奴就带陛下出去走走,这些天阴得很,更别说风大,陛下是吹不了风的。” 这样的对话每日出现许多遍,但是刘嬷嬷每次都好好回答卫澄的问题,更不会有厌烦的那一刻。 卫澄听完之后心就会静一些,笑着点头道:“江南的冬总是带着湿意,朕觉得京都的冬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朕也想到时候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致。” “陛下身体恢复得很好,李御医都夸赞几分,陛下一定可以。”嬷嬷把手上的手炉放到卫澄的手上,又问道,“陛下今日可还要看书?” “要的。”卫澄点头,抱着手炉让自己的手暖一些,这才回答,“摄政王说了回来要考陛下问题,朕总不能丢了脸。” 那日给她与迟景珩一起做了糖之后,迟景珩就离开了。 说是自己要出宫办事儿,让卫澄自己好好温习,她问他何时归来,他说她吃完糖之前。 “糖一日一颗,这儿总共十颗,臣会在陛下吃糖的某天回来,最长十天,最短一天,陛下可以与微臣赌一赌。” “赌什么?” 卫澄从未与旁人赌过什么,听到这话倒是觉得有趣。 “就赌微臣到底几天回来。”迟景珩让人拿来纸笔,递到卫澄的面前,“一到十个数,陛下随机猜一个,写下放在锦盒里,微臣不瞧,看看微臣回来的那天是不是给陛下说准了。” “那若是朕准了呢?” “若是准了,微臣就答应陛下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可以吗?” “微臣能力范围。” 这赌约比之前的游戏都要好玩,卫澄眼珠子转转的,只思忖半分,便跟迟景珩约定下来了。 锦盒在她的寝宫里面,她写好了纸条放到荷包里,最后把荷包放到锦盒里,只有她能碰,迟景珩也不会知晓她的日期。 卫澄写的是五日,她想了想,一共十颗糖,她猜中间应该不会有错。 今儿是第三日了,再过两日,就是她赢。 以前日子过得有些糊涂,不知道算不上等待的缘故,卫澄第一次感觉日子有些快,似乎一眨眼就翻页到了第二天。 独自在宫里的她只想好好看书,哪曾想,手里一本书都没看完。 也不知道迟景珩会不会说她不够用功…… 卫澄咬着下唇,又开始去研究手上的之乎者也。 夜很快就暗下来,才看了一会儿就精力不够,卫澄连连打了几个哈欠。 “陛下,早些休息也是好的,如今天都暗下来了。”刘嬷嬷在一旁劝着,想让卫澄早点歇息。 “那朕再多看几页,几页就好。”她敷衍应着,心里一点也不想那么早歇息。 病好了不少,精神连好了一些,只是还是犯困,每日大概只有五个时辰是清醒着的,除去一些日常必须要做的事情,卫澄自己能掌控的时间也只有三个时辰。 奏折只会增多不会减少,她虽有心,却也没那么多精力去一个个认真审阅。 今儿批奏折还遇到一些不懂的事儿,没有迟景珩,她只能多看书。 看看历代皇帝是如何处理这些天灾人祸,又是如何让自己的百姓成功迎来下一个春日。 可还是太困了,又过了一会儿,开始有一些小鸡吃米的状态。 脑袋摇摇欲坠,刘嬷嬷在一旁守着,担忧看着,生怕她小小的身体真的倒下去。 最后卫澄还是听劝,迷迷糊糊的让刘嬷嬷搀扶着回寝宫。 她太困了,净手净脸全程都是闭着眼睛,让嬷嬷用温热的帕子给她擦过之后,才钻到杯子里面。 “陛下,来,抱着水囊,睡觉也能暖些。” 嬷嬷把水囊塞到她的怀里,又害怕这东西睡觉的时候把卫澄烫伤,也没敢用太热的水。 卫澄嘟囔一声,把脸埋在了被子里。 这模样刘嬷嬷见怪不怪,还想着帮她掖被子,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 就在刘嬷嬷转身的时候,她看到了迟景珩站在身后。 “嘘。” 他对刘嬷嬷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刘嬷嬷先行退下。 刘嬷嬷本不想离开,迟景珩轻轻“啧”了一声,到底还是听从了命令,慢慢退下了。 迟景珩其实早些日子就到了,看到小家伙昏昏欲睡的模样,没让封丘汇报。 他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身上寒气重,也不能马上到她的身边。 这会儿暖好身子,正准备过来,才发现小家伙困得不行,已经回了寝宫。 好在他是个有耐心的。 迟景珩看着面前已经睡熟的卫澄,刮了刮她的鼻尖,“没良心的小东西。” 若是她再坚持一些,说不定就能看到他了。 如果已经睡着,又变成他不想打扰。 他的指尖还带着些许凉意,不小心蹭到卫澄的脸,弄得她有些痒。 本就困,这会儿微微睁开眼睛,看得人都不清晰。 可能闯入她寝宫的人也只有一个。 “你怎么还要在我梦里出现呢?”卫澄嘟囔着,把脸蹭到他的手背上,又小小抱怨一声,“再过两日你才许回来,听到没有?” “陛下……” 迟景珩无奈的看着他,原本只想看看她就走,哪曾想手被她给绑架了。 “我赌你第五日回来呢,到时候你就输了。”卫澄把他的手抓住,痴痴的笑了一声。 “朕要许一个愿望……” 第127章 幻觉 此时的卫澄分不清如今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不是梦境。 只是想到许久未见迟景珩,如今到底是有些想念他了。 想与他斗嘴,生气还能耍赖摆脸色,到了最后,他还会过来喊她陛下,哄她高兴…… 左右,与他在一起的日子,虽说常常吃亏,却也是高兴的。 这会儿倒觉得真的是梦了。 她抓住迟景珩的手,用自己的手十指紧扣,把他锁住。 这次的梦有些真实,卫澄想到之前迟景珩说的话。 他说她总是喜欢他的手…… 既是梦,她还是脸红几分,把脸蹭到他的手上,像是回答,又不像是回答的问他: “既然是梦,是不是就可以做一些激烈的事儿?” 她眯着眼睛嘟囔,有些睁不开,却又有些固执。 若真的是梦,那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完全可以问出平日不敢说出来的话。 想到这里,似乎就真的放松下来。 手被她牵着,迟景珩也只能被迫半个身子依过去,小声回答她的问:“陛下的小脑袋瓜又在想什么奇怪的问题?” 到底是个孩子,总能问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卫澄听到回到低低的笑了,似乎有些羞臊,抓着他的手都紧了紧。 “身体不行的……但是梦里可以……”她声音断断续续,说话的语气也很轻。 仿佛真的是在梦里面,跟迟景珩小声的说自己的梦话。 这般可爱的模样,让迟景珩都不舍得把手松开,只能应着她:“陛下,既是梦里,自然什么都可以……” 他首要任务还是得把小家伙哄睡熟才行,免得扰了清明,到时候还要怪他不请自来。 却没想到,他说完之后,卫澄的脸更红了,往他的方向蹭了蹭。 “那激烈的事情也可以吗……”她说完又不敢说了,声音小的可怜,嘟囔着后面一句,“朕的身子不好,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会累坏的……” “怎么就累坏了?” 迟景珩不知李舒然之前告诉过卫澄的事儿,更是不知道卫澄担忧什么,这会儿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她平日基本上都在这宫殿住着,大部分事情都是刘嬷嬷来照顾,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御书房批阅奏折。 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让她累到睡着还要嘀咕的? 而后,卫澄整个身子贴过来,他才感觉到事情不对劲起来。 “陛下。”迟景珩轻轻喊她,更是想知道她如今是真的睡着还是假装睡着。 谁知,卫澄拉着他的手慢慢往下挪,挪到浑圆上,又拉着他压了压。 “梦里才可以,平日都不行了……身体不好,不能继续的……” 这声音小得可怜,若不是周围安静的很,迟景珩也不一定听得清楚,小家伙的碎碎念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才能把这句话听全。 而后,那柔弱无骨的小手盖在迟景珩的手上,就学着他平日的样子,一点点操作起来。 迟景珩呼吸都重了几分。 低头看着那床上的小家伙,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动一动。 这是在…… 他低眉,用另外一只手去蹭她的脸,又被她脸反过来蹭,甚至用唇一点点亲过来。 卫澄的呼吸有些粗,滚烫的吐息喷洒在他的手掌上,像是盛情邀请,又像是情深难却。 而后听到的,是她断断续续的嘤咛。 娇得厉害,就跟小奶猫喊人一样,一点点撞击他最后的防线。 “陛下。”迟景珩又喊了她一声,多多少少是读不懂卫澄此刻到底暗示着什么了。 谁知道那与自己十指紧扣的小手又往下挪动了位置,直接把他的手夹住,就像是之前他帮她解毒时候的姿势。 这下,卫澄终于能把手空出来,把脸上的手握紧。 “你又要欺负朕了……” 她语气怪罪非常,最后张开嘴,轻轻在迟景珩的手上落了一个牙印。 没用什么力气,就连生气也是软绵绵的。 迟景珩目光暗下去,只感觉到另外一只手被她压着,弄得有些压抑不住。 “这一次,可是陛下先欺负微臣的。”他语气轻轻,指腹抵着卫澄的脸蹭了蹭,“若是这样,微臣可不能忍了。” 本就不是什么君子,这样的欲拒还羞,迟景珩可不会放过。 最后他躺了下来,睡在卫澄的身侧。 还没开始动起来,听到了她沉稳的呼吸声,显然是真的熟睡了过去。 可他现在已经忍耐不住心中的情愫,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在嘴里啃咬她的指尖。 “陛下真的是让微臣不省心。” 明明都要睡着,还要在最后撩拨他根本忍不住的情愫,便是如此,他最后到底是继续还是停下来? 许是感觉到不舒服,卫澄哼唧一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嘴里抽出,翻了一个身,变成了背对着他入睡。 她是真的睡着了,不是假的。 迟景珩能听到她呼吸沉稳,带着节奏,若是平日的卫澄,装睡也不会装的这样像。 “可是陛下,微臣还是忍不住了……” 他低低沉吟,胸膛紧贴卫澄的后脊,手探入,把她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 “陛下,小小年纪就如此重欲可不行。” 他说着,手上的动作快了几分,听到小家伙呼吸乱了,伸出手过去把她的细腰揽住,往自己的怀里带。 之前是如何让他燃的,现在就如何让他灭。 他可不会给卫澄逃的机会。 只是动作上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轻,感觉到她抓着自己的手,发出了一声娇娇的嘤咛。 —— 一夜醒,卫澄感觉身体有些重。 不是生病那种重,而是很累的疲惫感。 她叫着嬷嬷进来更衣,有些疑惑的问到:“嬷嬷,昨夜是不是有人来过?” 卫澄不确定,这才让问刘嬷嬷的。 她不确定自己梦里的到底是真是假,却感觉触感真实,甚至迟景珩那坏胚子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一样。 可她到底记忆模糊,记得不清楚,一觉醒来身边又没人,更是心存疑惑。 哪曾想,刘嬷嬷低头看着卫澄,摇了摇头,“陛下,莫不是昨日看书太多累坏所以记差了?日后就别那么劳累了。” “真的是朕记错了吗?” 卫澄歪头,又有些不可思议的模样。 都说饭饱欲思淫,她是不是过得太好了,所以还出现了思春幻觉? 第128章 子时归 卫澄最后还是不相信自己错了,连忙跑去找封丘,结果听到的也是一样的答案。 昨夜安安静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大家都隐藏得极好,实则迟景珩离开之前特地吩咐下面的人,不许说出自己来过的踪迹,违者…… 他后面没说,旁人已经开始颤抖了。 就连刘嬷嬷原本不想要隐瞒,等他离开之后又去看了一下卫澄,发现她一如既往的好睡,这才松了一口气。 若是因为迟景珩有自己的道理,她多多少少隐瞒一下也不是不行。 倒是不希望卫澄因为这个埋怨她。 只是看到今日卫澄一直在询问,几乎就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了。 谁知早膳用完,卫澄才小声的给刘嬷嬷抱怨说道。 “嬷嬷,朕昨夜梦到了迟景珩,你说奇怪不奇怪,朕觉得好真实啊,可是居然是梦一场。”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脸“好险”的模样,抱着手里的锦盒沾沾自喜。 “等过了今日,那臭狐狸还没有回来,那朕就赢了。” 她还记得那个赌约,甚至觉得自己要赢了而感觉到开心。 以往,是不会有人跟卫澄玩这样的游戏的,这还是第一次。 到底也希望她开心一些,刘嬷嬷还是没说出事情的原委来。 看来,摄政王或许早就知道了答案,如今只是为了让她开心,假装自己没有回来吧。 卫澄一如往常过了一天,就在晚上即将入睡的时候,看着龙塌还是觉得怪异的。 她甚至怀疑自己真的会做那种奇怪的梦。 只是梦里的人是迟景珩,又让她感觉有些奇怪。 怎么会是他呢? 卫澄脸红,想到那天晚上的一句话,更是觉得羞臊。 她才不是那种重欲之人呢…… 臭狐狸! 想着这些,她钻到被子里,感受到刘嬷嬷之前已经铺好的床的温暖,伸展四肢,感觉到暖意,才放松下来。 若是这一次真的梦到臭狐狸,她就要在自己的梦里把他揪出来,可不许他又来梦里捣乱了。 她想着,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睡姿。 因为想着这事儿,一开始还有些睡不着,哪曾想,那臭狐狸居然是子夜来的。 卫澄熬不动,这会儿才刚刚入睡,迟景珩就这样来了。 子夜时分,外面的寒气逼人,刘嬷嬷这么多年都养成了习惯,这会儿才刚准备推门而入,却发现这门根本推不开。 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 “嬷嬷后半夜就不必来了,陛下由本王照顾。” 迟景珩说完,趁着刘嬷嬷还没反应过来,他长手长脚占据了先天的优势,直接跨门而入,连带着把门也跟着关的掩势。 唯有嬷嬷在他进去之后捂着胸口,心里忿忿想着:这摄政王走路怎的跟个猫似的,没声还吓人。 又过了一会儿,刘嬷嬷才发现,她这一次竟然没有对迟景珩有敌意…… —— 夜寒露重,迟景珩把身子烤暖了才走到龙塌面前。 那小家伙还在睡,他把暖好的手伸进去,把已经冷掉的水囊拿出来。 卫澄的被子只是温的,她浑身温度都低,手已经不安分的从被子里面露出来,整个人滚到了最里面。 “啧,真是个不省心的小家伙。” 他嘴上那么说,可已经把自己厚重的外袍解开,说完之后,人也掀开了那被褥。 这样一个巨大的暖源靠过来,卫澄还以为是嬷嬷给她送水囊了。 “嬷嬷……”她哼唧一声,把被子扯了扯。 为何今日的被子那么重?她无论怎么用力都扯不开呢? 卫澄想着,可是太困了,又不想去思考,迷迷糊糊之中,只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 紧接着,也不知什么东西把她的手脚都包裹住,原本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被暖意包裹着,舒服得无法挣脱。 熟悉的沉木香萦绕在周围,她虽然困,却也不是什么意识都没有。 “臭狐狸,又来朕的梦中了。” 她语气娇滴滴,这句话说得没那么清晰,在他的怀里挣扎了一下。 许是心中还想着教训他,把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攥住,无论如何都不给他跑了。 哪曾想,这攥紧就是天亮睡醒。 卫澄先是觉得一夜好眠,最后感觉到自己浑身都暖呼呼的,让人感觉到舒服,再仔细发现,身边还有那么一个大活人在。 “你、你怎么在这!” 卫澄吓着,还想往另一个方向挣扎,却发现她已经被迟景珩逼到墙角。 龙塌如此之大,而她睡得地方不到三分之一,那三分之二都被这坏狐狸睡着了。 秉着自己才是皇帝的心思,她就觉得这臭狐狸不会让她好好睡觉的。 嗯……她昨夜睡得很舒服呢…… 那又如何,有迟景珩在,如何还能舒舒服服的入睡? 卫澄开始纠结,最后干脆不纠结,气鼓鼓又警惕的看着面前的迟景珩。 迟景珩是在她动了之后才醒过来,对这样的反应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伸手把她重新捞回自己的身边,大手抓住她的小手又摸了一遍,确定是暖的才撒开。 “要不要再睡会儿?”他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在床上侧身看着卫澄。 另外一只手与她的手十指紧扣,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了。 “才不要……”卫澄鼓着腮帮子,想要把他的手甩开。 可迟景珩不是那么好挣脱的跟屁虫,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又把她的脑袋揉到自己身侧,亲亲她的额头,才说道:“陛下陪臣睡会儿也行。” 不知为何,在卫澄的身边到底是好眠。 一开始他还不太熟悉这里热气腾腾的感觉,抱着卫澄才舒服一些。 就几个动作后,卫澄被他狠狠桎梏在怀里,一股儿非要一起再睡会儿的样子。 平日还要赖床一会儿的是卫澄,现在精神得厉害,完全没有睡得想法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往后蹭了下,问他:“你是何时回来的?” “陛下,微臣子时才归,是今日才回来的。” “哦……”卫澄窃喜,压了压自己翘起来的嘴角。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赢了的缘故,她到底是开心了几分,这才不挣扎在他的怀里睡了一个小小的回笼觉。 他是子时回来的。 那她猜的好准哦。 第129章 糕点 大殿内谁都知道这次的赌约,也知道卫澄猜的是迟景珩第五日归。 今儿是第五日,迟景珩现身大殿,自然是她赢。 知道真相的人不说话,都跟着卫澄一起高兴。 大殿的主人她心情好,惹得整个大殿气氛也跟着轻快了几分。 就算有迟景珩在,大家慢慢的也多了几分胆量,不会害怕闻风丧胆的魔头了。 仅限于在卫澄在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喜笑颜开,一大清早就开始放晴,不可多得的暖冬出现,把寒气吹散了几分。 没有那冷风侵扰,冬日也不显得多难熬。 “嬷嬷,如今已经出了太阳,朕是不是就可以出去走走了?” 卫澄用完早膳之后,趴在窗边看了许久。 这还只是初阳,只是有了一些光亮而已,虽说没有前几日冷,也不代表之后阳光会一直在。 刘嬷嬷还没想好拒绝的理由,一旁的迟景珩先对她开口说。 “若是晌午阳光还在,就许陛下去御花园赏梅。” 那梅园空了许久,本应该是皇宫里面最热闹的地方,只可惜皇帝病弱,后宫凋零,宫内倒是显得冷清,就连平日最热闹的地方也开始无人问津。 迟景珩也想不出冬日还有什么好出去,这会儿提的意见,让卫澄眼神亮了亮。 “那就如爱卿所言。”卫澄回眸,快速应下。 生怕自己慢了一些,刘嬷嬷说出反驳的话,她就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这大殿里面发呆。 索性迟景珩在,他说的话嬷嬷都不敢反驳一二。 用完早膳,卫澄去正厅等着李舒然来,她还要得到御医的认可,才能够在午后的时候出去。 前面几日大殿内没有迟景珩,李舒然与卫澄相处倒也舒服,可今日刚进来大殿,看到迟景珩那一瞬,李舒然才知道他回来了。 他回来,莫名的硝烟在二人之间蔓延,就算不说话,那无声的杀气腾腾,连带着卫澄都觉得怪异。 “舒然,你莫要与他计较……” 在李舒然给卫澄把脉时,她拉了拉李舒然的衣袖,与他说着悄悄话。 “陛下,臣没有与摄政王计较。”李舒然低眉,语气倒也平和,看着卫澄淡淡一笑。 他说的没错,他没有与摄政王计较。 这种种因果,都是他自己与自己的计较。 李舒然恨其不争,就算他从小被夸耀到大,如今在迟景珩的面前还是觉得自己矮了一大截。 更是觉得自己不如,而时常觉得自己不争。 他所剩下的也只有这一身医术了…… 卫澄的气色慢慢恢复,虽然不如当初他在江南好,这到底是京都,冬日严寒,她能保持如此,倒也算得上听从医嘱。 “陛下若是想要出去,晌午的时候去吧,这时应当暖和些。”李舒然说着,开始收拾医箱。 “摄政王也是这样说的,晌午天气好,朕就可以去走走。” 卫澄说出这句话,那李舒然原本在整理东西的手顿了顿,很快就恢复平常温柔的笑,抬眼看她。 “摄政王说的没错,陛下还是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还是舒然医术高明,有了你说的话,嬷嬷也不会怪罪朕顽劣了。” 她浅浅一笑,对他吐吐舌头。 眼看着李舒然要离开,卫澄又让刘嬷嬷去拿那糕点过来。 “舒然,你尝尝,这是御厨做的正宗江南味,朕吃了之后也觉得江南的口味无异,觉得你会喜欢,特地给你留的。” 今儿的早膳,卫澄看到了几道江南菜,又看到江南才有的糕点,让嬷嬷留着给李舒然带一份。 这一刻,李舒然倒是感觉到一股暖流在身体流转,顿时有了几分笑意。 他对卫澄点了点头,应着好。 也不知道怎么觉得的,他就算不如迟景珩,至少在卫澄的心里,他总有一处。 那是他与卫澄多年的情谊。 直到离开前,卫澄还拉着他说了一些话。 整个过程,迟景珩都在一旁喝茶,看着卫澄,倒也没说什么话。 李舒然离开时,是封丘送出去的。 “李御医还是得陛下的宠爱,这糕点来之不易。” 封丘说着,还一脸艳羡的样子。 “为何?”李舒然他低头,看到装糕点的锦盒,这才发现端倪。 这是江南最有名糕点铺用的锦盒,雕刻的是江南美景,代表着江南特色。 封丘看见他什么都不知的样子,又在一旁点醒几句。 “这是摄政王特地让人去江南请的厨子,说陛下整个冬日都不能出去,在大殿烦闷得很,让江南的厨子来,做些好吃的吃食逗陛下高兴的。” 只是这事儿迟景珩不让人宣传,只有封丘这个大内总管知情,旁人自然瞒的严严实实。 李舒然听到此话之后,脸色沉了下去,“封总管这是在点在下?” “不敢不敢,咱家只是替摄政王办事儿的小人物。” 封丘低眉,眼看着也送到头,停下了脚步,做足姿态送李舒然离开。 “既然已经到了这,咱家就不送李御医了,陛下这会儿还要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得咱家贴身伺候才是。” 话毕,封丘退场。 他这番话确实是意有所指,更是让李舒然知道他的对手到底如何强大。 迟景珩那日说的话,如今也在用时机证明。 —— 午后的阳光依旧,比清晨还热上几分。 外面的风到底是没有先前那么大,卫澄的手搭在迟景珩的身上,由他带路引导自己去看梅花。 来到这皇宫内,她都没有好好去过一趟御花园,想到自己能赏梅,还偷偷摸摸求着迟景珩给自己喝上一碗梅子酒。 “要悄悄的,可不许嬷嬷知道,免得又要说朕了。” 她已经开始学会在刘嬷嬷的眼皮子地下耍赖皮,拉着迟景珩与自己做坏事。 原本以为他会应下,谁知那迟景珩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儿。 “陛下,梅子酒微臣已经准备好,不过待到冬至的时,才能与陛下分享。” “为何?” “今年的酒是去年酿的,陛下能饮酒?” 他问着,看到卫澄脸红红,下意识心虚几分,磕磕绊绊回:“自然是可以的……” “那也不急于一时,冬至梅子酒,待到开春,微臣还可以带陛下去出城走走。”他说着,揉了揉卫澄的脑袋,劝慰几句。 “陛下好好养病就是了。” 只有身子好了,她想要如何任性耍赖都行。 第130章 赏梅 迟景珩是不会对自己说谎的。 卫澄对此深信不疑,故而他说什么话,自己都信。 她本就羸弱,身边的人对她说谎成性,也造就了平日听旁人说话只信半分。 只有迟景珩,卫澄是全信的。 他说的话都能办得到,甚至不会爽约半分。 就比如今日说晌午还有太阳,便带着她出去走走,就算她依旧是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厚实,也终于迈出了大殿。 去梅园的路上,迟景珩还让旁人去把哼哼抱来。 二人去梅园多无趣,再加上一个小狐狸,才能多几分乐趣。 卫澄听到之后,又让封丘去请姜晓一同出来。 “我这些日子病了,也不知道晓贵人如何了,封丘你就去问问,她若是得闲,也可以出来陪陪朕。” 封丘乖乖应下,退下之前,偷瞥了一眼迟景珩的眼色。 看到他抱着哼哼颔首点了点头,封丘这才真正敢退下。 而卫澄哪里看得到这些小动作,抬脚就要往那梅园走,生怕自己去晚了半分,就少了半分的乐趣。 小小个人还要走得快,身上穿得多,跟个小鸭子似的摇摇晃晃。 迟景珩看不下去,快步上前,把她牵住。 “你作甚?”卫澄看着他牵着自己,有些慌张。 到底不是大殿内,如此招摇,被人瞧见怎么办? 她慌张,可迟景珩一点儿也不害怕,低眉笑着看她,“整个皇宫都是本王的人,陛下害怕什么?” 这么多年卫澄都习惯了,这会儿被他说道,又脸红几分,给自己辩解道:“没、没害怕,只是影响,影响不好……” 她气鼓鼓的,总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错。 迟景珩每一次说的话都能把她的嘴堵的严严实实,自己本就不擅长辩解,到他的面前总显得呆滞几分。 却听到迟景珩在她脑袋上传来一声轻笑,应道:“陛下莫要忘了,微臣若是不高兴,才是真正影响不好。” 他收回目光,手上牵着卫澄的力道没减半分。 卫澄没辙,只能依着。 她本就不高,脚步迈着也没有很大,平日都是她走在前面,迟景珩在后面跟着,如此并排倒是少有。 两个人身高不一,步子不够协调,并肩走了好几步才开始协调起来。 今儿是高兴大事儿,卫澄才不想与迟景珩闹脾气,只是哼了声,勉强接受他牵着自己的这事儿上。 原本可以坐着轿子来的,只是卫澄想要走,这会儿才几步路,她的步伐就慢了下来。 迟景珩猜得准,眼神扫了一眼封丘,封丘立刻会意。 “陛下,这天冷地滑,前些日子的雪还没清干净呢,不如剩下的路就坐玉舆去罢?” 卫澄本还想挣扎一下,听到封丘这样说,这才尴尬的咳嗽几声。 “即使如此,那、那便听封丘的,免得朕摔了不好。” 她说话也吞吞吐吐,到底是不太熟练拿乔,更是在迟景珩面前觉得有几分丢面。 一开始是她不愿意坐玉舆,如今又要坐了。 封丘的意思卫澄再清楚不过,是给自己台阶下而已。 坐在玉舆上,卫澄松了一口气,从迟景珩的手上拿过哼哼,又低头问他,“爱卿,为何不与朕一同乘轿?” “想与陛下近一些。”迟景珩伸手过来,摸了摸卫澄怀里的哼哼。 其实迟景珩只是不想多些风声罢了。 若是自己乘轿撵,按照礼法,他要跟着卫澄后面。 可若是自己与卫澄并排,传到别的大臣耳朵里,难免有人有样,下次当面给卫澄脸色。 左右都会让她之后日子不好过,还不如他步行。 两个人靠得近,卫澄听了之后,虽说不知道迟景珩的用意,却能感觉到他有自己的想法。 原本说好了两个人一起走的,她挠了挠他的掌心,小声与他说着悄悄话。 “那回去的时候,朕与你一起同乘马车好不好?” 马车既能挡风,位置也够,甚至还能与他一起,这样也不会被旁人看到。 迟景珩听出卫澄话语的几分担忧,眉眼带了几分宠溺,与她说“好”。 能有什么不好的? 小家伙也只会这样心疼人了。 —— 姜晓原本是不想出去的,天寒地冻的日子,哪有睡回笼觉舒服? 左右后宫没个管事的,她也不用日日请安,卫澄更是病重,她甚至不需要出去装样子。 只是封丘说摄政王有请的时候,姜晓还是吓得爬起来了。 卫澄她是真不怕,只有那迟景珩才是最要命的。 觉是睡不成了,只能起来宽衣,让宫女给她捯饬捯饬,也不至于说她没礼数。 待到她过去的时候,卫澄已经在梅园玩开了。 卫澄这小不点追着一只跛脚狐狸,虽说跑不快,却没想到比受伤的狐狸还不如。 抓不到闹了脾气,去扯迟景珩,让他去抓。 ——这场面是姜晓根本没想过的。 那摄政王在朝堂上翻手云覆手雨,这会儿用这样的双手去给卫澄抓狐狸…… 姜晓突然想知道这些天她错过了什么,什么时候这二人的关系那么好了? 大殿那边的消息密不透风,她根本不晓得卫澄女子的身份被迟景珩发现,更不知道,他们如今已经比自己想象中的亲密。 等到姜晓知道的时候,面色都僵硬了。 “啊?所以你现在是……”她欲言又止,扫了一眼卫澄,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去抓哼哼的迟景珩。 “朕也不知道,就暂且这样吧……” 卫澄摇头,也不知道迟景珩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原本还想聊点什么,迟景珩已经把哼哼抓住,拎着狐狸回来,慢慢回到卫澄的身边。 此人出现,姜晓下意识后退几步,给他留卫澄身边的位置。 卫澄玩了一会儿,出了一些细汗,这会儿必须要停下来去擦擦,免得等会着凉。 他们坐在亭子边上,气氛开始怪异起来。 亭子中间点着暖炉,刘嬷嬷在一旁给卫澄擦汗,姜晓和迟景珩各坐在一旁,一个看着卫澄,一个狂炫桌子上的吃食。 主打一个卫澄不说话,他们也不说话。 哼哼是个贪玩的,之前也没见过什么暖炉,如今看到那冒着气的炭火,竟然用自己的爪子去挠。 还没动,就被迟景珩一把抓起来。 卫澄也慌张,跑到迟景珩的身边,看着哼哼到底有没有受伤。 便是如此,她看到迟景珩手上的虎口边上,有一个小小的咬痕。 是她咬的。 第131章 撒谎精 卫澄对于那天的晚上印象并不多。 却记得她因为有几分埋怨,在最后的她咬了一口在他的虎口上。 哼哼不咬人,虽然它很喜欢用牙蹭,却不是那种敢下口的,更别是它对迟景珩又爱又怕,讨好还来不及,更不会咬了。 卫澄看到那伤口的一瞬间,突然有些生气。 四目相视的那一瞬间,卫澄看到迟景珩看自己,又不生气了。 他还说自己不会对自己撒谎,现在想起来,肯定是一个大骗子。 卫澄气鼓鼓的,转而去把哼哼抢过来抱到自己的怀里,最后去找姜晓玩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女子与女子更加能够玩到一起,迟景珩就看着她抱着哼哼跟姜晓去一旁看梅。 刘嬷嬷跟在身边,生怕卫澄真的出了意外。 如今亭子里面也只有封丘和迟景珩了。 “王爷,要不要咱家把晓贵人叫回去?” 封丘在一旁献殷勤,若是迟景珩说要,那他能用一百种办法让晓贵人离开,给迟景珩和卫澄两个人单独的时间相处。 “不必,她能出来的日子并不多。” 迟景珩站起来,目光跟着卫澄的背影。 整整一个月,卫澄都在大殿不能出入半分,以她这般爱玩的,估计都要憋死了。 他也没有必要去计较这一点点时间。 这暖阳坚持不了多久,迟景珩感觉得到头顶上的暖意渐渐变弱,说不定等会起一阵风,那卫澄又要回到那捂得严实的大殿里面,根本逃脱不得。 果不其然,卫澄还没跟姜晓说上几句话,周围开始起风,簌簌梅花被吹落,梅花的清香浓郁,更是让刘嬷嬷面色严肃几分。 “陛下,天变了,咱们也要离开了。” 姜晓也知道卫澄的身体,拉着她点着头,“放心吧,今日能出太阳,明日也能,待下次好了,再出来玩儿。” 大家对卫澄说话都用哄孩子的话语,而卫澄想要反驳都没有办法。 还以为再也看不到迟景珩,却没想到自己先前答应过他,等回来的时候,一起与他乘坐马车。 刚跟姜晓告别,就闯进只有迟景珩的马车里。 哼哼被卫澄紧紧抱在怀里,她瞪了一眼迟景珩,还在因为他对自己撒谎生气。 臭狐狸,就是喜欢骗人,还喜欢捉弄人。 原本、原本她都以为自己要赢了,甚至自己有好多想要的实现的愿望都一一罗列出来,就等着让迟景珩吃瘪。 卫澄当然不会用这个小小的约定去束缚迟景珩,不过却能让他帮自己办一些事情。 比如这些日子发生的雪灾,她总归是要把这条件用到正途上的。 如今却变成她赢得不光彩,她又怎么能要? 换做是别的游戏,她耍赖也能心安理得,可是关乎着民生大计,卫澄又不觉得自己可以耍赖了。 她还想做个明君。 迟景珩不知道哪里惹着小祖宗生气了,原本还想逗逗她,却看到一张埋怨自己的脸。 “陛下。”迟景珩喊她,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他素来不喜欢这样的冷暴力吵架,更不喜欢她什么都不说就闹脾气的样子。 这可一点儿也不乖。 卫澄这会儿觉得自己占了理,真就一点儿也不想搭理迟景珩,更是鼓着腮帮子,抱着哼哼与他保持着距离。 马车虽说不小,却也不大,这距离迟景珩的手一伸,对方就近在咫尺。 “过来。”他展开怀抱,只说了这两个字。 如今到底是亲密了一些,不像之前那样有距离感,而迟景珩已经默认自己跟卫澄的关系,对于这样的亲密也觉得习以为常。 却没想到,卫澄偏不依他,甚至还对他哼哼几声。 “你先前说朕撒谎,可今日你也是个撒谎精。” “陛下发现了?” “那是自然,朕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被你蒙在鼓里?” “微臣觉得自己藏得够好,想知道陛下从何而知微臣的谎言?” 她回一句,迟景珩就紧接着问上一句,卫澄根本思考的机会都没有,心中的委屈爆发,直接看着他把自己藏着的话说了出来。 “原本你与朕的约定都说好了,朕又不是玩不起,你早就回来了,为何不说?” 迟景珩这才知道,原来是卫澄发现了这个。 他以为自己藏得够好,如今被发现,也没有办法,无奈的摇了摇头,“陛下又是从何而知,微臣骗了人呢?” “那日夜晚,朕、朕……” 那几个字眼难以启齿,卫澄试图张开嘴好几次都没有办法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 马车走得平坦,可里面还是有了几分颠簸,卫澄身子一晃,脸更红了。 对啊,要如何说出来? 她那日做出的事情更是令人羞于说出口,更别说还被他那样…… 虽说没有太多的记忆,可是零碎的片段她还是记得的,更是记得,这件事完全就是自己主动,那迟景珩根本就是被自己推着走的。 卫澄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而迟景珩已经走过来,把她抱住,捞到自己的怀里。 他抱着卫澄,卫澄怀里又抱着哼哼。 原本小狐狸爱闹,可现在看着气氛不对,哼唧几声,想要从卫澄的怀里挣脱出来,却被迟景珩掐着脖子拎起来。 还没有等哼哼反应过来,迟景珩已经掀开了车帘子。 “封丘,把哼哼带走。” 这命令带了几分冷意,原本站在马车旁边的封丘就算站在马车的另一边,也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把哼哼拿走。 宠物被带走,卫澄也生气。 “你这是做什么!朕与哼哼你都要拆散吗?!” “陛下如今要好好跟微臣说话,哼哼那么小,听不得。”迟景珩把她的下巴扣住,只许她看着自己,“看来陛下是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了。” 左右那天他只是想要小家伙高兴,现在被拆穿迟景珩倒也坦荡,错了就错了,他也不是输不起之人。 只是卫澄偏不应该这样一个人生闷气。 “这、这有什么听不得的!”卫澄涨红了脸,看着他都不自然起来。 心里又开始腹诽,讨厌死这样的迟景珩了。 每一次被他看着,自己就会乱了套,甚至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才好。 第132章 特别 “陛下觉得微臣骗人,难道觉得微臣罪大恶极?” 迟景珩没回答她方才问到话,只是想要知道,自己那样的做法,在卫澄的眼里,算什么? 要如何才能把她哄好,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也不能总是在与他置气的状态。 “那自然是罪大恶极!”卫澄鼓着腮帮子,又与他置气了,“你先前与朕说,让朕不许对你撒谎,可这不公平,你对朕撒谎了。” 之前,迟景珩还说了,他不会对自己撒谎,如今这不就成了笑话吗? 她虽然读书不多,可现在如今也开始慢慢学习那些道理,现在看到迟景珩,只觉得他在跟自己耍赖。 但是她一定会坚持自己,撒谎就是撒谎了。 “嗯,陛下教训的是,微臣那日确实回来了。”迟景珩直截了当说出这些话,语气也带了几分诚恳,“那日夜晚陛下蛊惑,微臣到底是难过美人关,还以为陛下想要的是这样。” 换做是以前,他当然不会依着她,如今因为一个错误,他也可以低头承认自己不对。 他不许卫澄撒谎,卫澄也不许自己撒谎,这是对的。 在这个时候,迟景珩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卫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一些。 对方已经承认了错误,卫澄自然也不会步步紧逼,只是迟景珩这一次承认错误那么快,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她又听到他说:“微臣只是觉得陛下很希望想要得到这个约定,看来陛下确实是君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甚至在谎言被拆穿之后,还要夸卫澄一句君子…… 卫澄有些晕,甚至不知道迟景珩到底在给自己说什么? 她现在到底要跟迟景珩生气还是原谅呢? 他叫她君子欸……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现,卫澄鼓着腮帮子,想要低下头,却发现他的手还在自己的下巴上,只能看着他生闷气。 “你先把朕撒开,不许这样欺负朕!” “可那日陛下欺负微臣,为何今日微臣就欺负不得陛下?” 迟景珩又把那天晚上的事情拿来说,卫澄到底是一个讲不得的,现在就已经红透了脸,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了。 她最笨,他最清楚不过。 每说一句话,都能被他轻而易举反驳掉了。 最后,迟景珩俯身下去,亲了亲她的嘴角。 吻很轻,甚至有点痒痒,卫澄攥住他的衣袖,微微仰头。 细细碎碎的吻落下来,就与那天夜里一样,动作轻柔,却缠绵得很。 “陛下,原谅微臣好不好?”他咬着卫澄的耳尖,把脸埋进卫澄的肩窝里。 自古也并非女色能够惑人,有的时候男色突袭,更是让人接受不住。 更别说卫澄这样纯情的,被他这样轻轻撒娇,更是觉得浑身都软了。 唔……迟景珩他怎么这样欺负人? 卫澄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欺负人,可现在这般撒娇,她左右是起不起来了。 “那、那这样,这一局咱们是平局,平局怎么样……” 她攥着他衣袖的手都用力了几分,更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他下一波突袭。 呼吸都跟着粗重了,卫澄的脸要哭不哭的,甚至感觉迟景珩一靠近,她浑身都热的厉害。 之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难道自己真的如他所言,真的是一个重欲的吗…… 卫澄哭丧着脸,一点儿也不想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人。 还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那大殿就在这个时候到了,马车停下来,她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 “陛下,我们先下车再说。” 迟景珩箍着她的细腰,把她整个抱住,让她勾着自己的脖子,就这样把她抱着下了马车。 他本就高大,力气也不小,就算下马车,也没让卫澄颠簸,更是快速把下马,直接跨入宫殿之中。 卫澄还想与迟景珩置气,可被他抱着却根本气不起来,只知道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整个人迷迷瞪瞪的。 外面确实是起风了,可她也没觉得冷。 人回到了温暖的寝宫,迟景珩这才把她放下。 “等会再与微臣置气,现在不许。”他说着,开始给卫澄解开身上被刘嬷嬷包裹起来的厚实装束。 先是狐裘,再到围脖,那手腕上面带绒毛的护腕也要摘下。 出去这样穿是为了防冻,回来就不必如此束缚,更不要这些来防风。 以前都是刘嬷嬷给卫澄弄,倒也不觉得繁琐,现在的卫澄看着迟景珩弄,愈发觉得自己穿得严实,这病弱的模样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好的。 就连打赌,也要让人让着才能赢。 她眼眶又红了,却不想哭,吸了吸鼻子看着面前的迟景珩,“你是不是可怜朕……” 大抵是一直身体不好,卫澄从小到大被宠着长大,大部分想要的东西也会依着她来,不仅是刘嬷嬷,就连刚当皇宫,她有些小脾气封丘也忍着,什么都依着她。 为虎作伥惯了,卫澄偶尔也想摆脱这个病秧子的身份,本来以为迟景珩不会给她例外,却没想到他还是给了。 现在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开心就是因为这个。 “微臣为何要可怜陛下?”迟景珩语气平平,睨了一眼她通红的眼,“是陛下要可怜可怜微臣才是,什么事情都自己憋着,就算是玉皇大帝也没办法让陛下开心。” 他难得说这些逗趣的话,到底还是因为想要哄着卫澄才说的。 可卫澄不但没笑,反而眼眶更红了,那水雾氤氲的双眸,只要她一眨眼,豆粒大的泪珠就会夺眶而出。 “你不许打岔,你就是可怜朕了。”她噘着嘴,身子激动得双肩颤抖,看着面前的迟景珩,语气更是委屈,“还以为,还以为在你眼里,朕是不同的……” 卫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迟景珩对她和旁人对她不一样。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喜欢跟他相处,就算他很凶,也不代表卫澄不喜欢靠近。 “陛下难道现在才发现自己与旁人不同?”迟景珩轻轻说着,语气清冽得很,“你见微臣何时哄过旁人,你又见微臣什么时候对人这样好?” 他本就不爱多说这些,更不是那种矫情的人。 当初尚未知道她是女子,也对她产生了几分情愫,如今知道了,更是没有强迫她分毫。 难道,她还不算特别? 第133章 道歉 “你说谎了……” 卫澄看着迟景珩,眨了一下眼睛,两行清泪自上而下滑落,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那微臣给陛下道歉,日后再说谎,陛下想要如何责罚就如何责罚。” 迟景珩到底是不想说什么重话,最后语气倒也缓和了几分。 若是换做以前,他自然没那么多耐心听这些,也不会有那么多耐心让她在这里耍脾气。 “不是这个说谎……”卫澄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当初,有个女子被你盛宠京都,还说你为了她一掷千金,就连京都里面最好的丝绸锦缎、珠宝首饰都要买下给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反正听到迟景珩说他没有为了谁这样,卫澄就想起来了。 那个女子,她也是见过的。 甚至当时害怕迟景珩,还想让他们二人成亲,来年说不定还能生个孩子…… 想到这里,卫澄又觉得自己介意,不自在的咬下唇。 才刚咬了一会儿,下巴却被迟景珩捏住,被迫抬头。 四目对视,迟景珩那挑着的凤眼凑近,看着卫澄的殷红的双眸,一字一句解释起来。 “那些东西藏乐买的,微臣可不知情。” “藏乐住在微臣的王府,旁人如何猜测是旁人的事儿。” “怎的,陛下可是醋了?” 前面两句卫澄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可最后的一句话出来,她脸羞得通红,手也不受控制抬起来摆动,仿佛在说,我是疯了才会吃醋。 可若是不疯,也用不着如此激动,让人看了生疑。 到底是有了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迟景珩看着她这番模样,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既然陛下吃味,那下次就带陛下去见见藏乐,待到开春时,微臣也能带陛下去王府走走。” 他说完,去抓卫澄在半空中挥舞的手,帮她把另一只手上的护腕也解开。 卫澄只知道脸红了,听他这样说,想拒绝,又想要出去玩。 只是嘴笨,支支吾吾半天都不知道如何与他说话才好。 看着他的笑,最后还是憋出来一句:“朕与你说正事呢……” 明明一开始她就要跟迟景珩说很重要的事儿的,可没想到又被糊弄过去,也不知道算不算他在逃避什么。 卫澄看着迟景珩握住自己的手,想挣脱,又看到他在自己用力甩手的时候抓紧,语气闷闷的。 “你就是在欺负朕。” 欺负她人轻言微,更是欺负她嘴笨,说不出好的话以表达自己心境。 “陛下这是在闹什么脾气?”迟景珩知道她那点脾性,用着耐心哄着,却还是控制不住眉头紧蹙起来。 看来,这次小家伙怕是不好哄了。 从前确实没哄过旁人,倒也谈不上有经验,只是现在看着卫澄,迟景珩倒是不喜欢她这样拧巴的。 自己不是旁人,何须在他面前还要忸怩作态,甚至说不出自己的心里话? 左右,掌控她命运的人只有他而已,他既无杀心,她也不必害怕。 卫澄虽然脾性不小,却也知道分寸,可在迟景珩的面前,却不知为何那么肆无忌惮,甚至还可以这样与他置气。 “朕不是在闹脾气,朕是在与你说很严重的事情!” 她鼓着腮帮子看着面前的男人,只是因为身高的原因,仰头一会儿就开始累了,又忿忿低下头来。 生气。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实际上这气在胸口堵着,本就是不严重的事儿,她却觉得要与迟景珩说清楚。 生气到想哭,低着头又开始啜泣了。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日子挺快乐的呢…… “陛下。”迟景珩喊她,大手把她的下巴扣住,轻轻一抬,就看到那蓄意已久的眼眶。 无助第一次出现在他身上,平日手段果决,这会儿他开始对卫澄不知如何是好。 这种情况需要怎么办? 迟景珩看着那眼眶蓄满了泪,真想把它们全部亲掉,最后再开口,就变成了一声轻轻的“啧”。 “若是陛下觉得在微臣这里受了委屈,那今日就可以随便发火,哭有什么用呢?” 说完之后,他还是没忍住,用指腹去蹭掉那要掉不掉的泪珠,语气带了一点迟景珩自己也没发觉的服软。 卫澄吸了吸鼻子,眼泪被他擦掉,突然觉得自己这模样确实有些丢脸。 是那种自己情绪失控,而对方却平静无常的无力感。 若是刘嬷嬷在,自然要把她抱到怀里好生哄着,可迟景珩不是这样的,他凑过来,问她,哭有什么用? 确实没用。 可是没人告诉卫澄,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她不懂,更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与迟景珩的区别。 卫澄不说话,迟景珩只能小小叹气,拉着他一起去了寝宫里面。 大抵能猜到卫澄也不希望在大庭广众之下哭鼻子,身边的太监宫女虽说站得远远的,她却也有自己一点点傲气。 回到寝宫里面就不一样了,甚至一踏入,那脾气劲儿又上来,把他的手甩开。 “行了,如此下去要闹到何时?”迟景珩把被甩开的手又举起来,拉着她往龙榻上走去,“过来,微臣与陛下就来好好说道说道。” 卫澄确实不如他有力气,就这样被桎梏着,整个人被压在榻上坐下。 “你这是对朕用蛮力!” “微臣就是对陛下用蛮力了,若是陛下今儿还是不说自己为何要与微臣用蛮力,那接下来微臣就用其他的力。” 他一边说,一边蹲在卫澄的面前。 本就体量高大,就算蹲在卫澄面前也矮不了多少。 迟景珩想不到用什么样子的方式才能让卫澄看到自己真心与她交谈。 或许自己蹲在她的面前,才显得自己不再那么盛气凌人。 也不必让她感觉到害怕。 这般模样,也只有在二人私下才行。 毕竟他也要点脸面。 卫澄哪里知道他会这样对自己逼供,看到他蹲下那一刻,甚至都忘记哭了。 “陛下说罢,微臣除了欺骗陛下,还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 迟景珩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语气缓了几分,确实也做好了与卫澄交谈的准备。 总不能让小家伙气他太长时间。 第134章 真话 卫澄从未见过迟景珩这副模样。 他好像一直都是距离自己很远的人,光是站在身旁就能威慑众人。 更别说本就气场强大,无论在哪里都让人无法忽视,更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他的那种恐惧,她曾经真的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索命的。 可之前很怕,现在却没那么怕了。 她低头看着迟景珩这副模样,心中的气消散大半。 若是换做以前她认识的迟景珩,怎么可能用这样的姿势跟自己对视?又怎么可能用这样卑微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别这样……”卫澄想要扶他起来,甚至下意识觉得他这样不好。 可迟景珩没起,而是把她的手反握住,心平气和与她说话起来。 “微臣只想好好的与陛下说话,如此,陛下就能把心事与微臣说。” 迟景珩的声音轻轻的,却没有平日那种冷意,仿佛一股清泉,能把卫澄那些酸楚冲淡,更是把她之前的怨气和怒气也给冲散了。 不是敷衍的道歉,更不是不重视她的心中所想。 迟景珩这样只是想要与卫澄好好说清楚,日后若是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不许她哭,更不许她变成这副模样。 好好与他说便是了,整个皇宫他都听她的话,旁人更是不敢把她欺负了去。 扭扭捏捏的,像什么话? 卫澄之前是不知道这些的,被迟景珩说了之后,还是有些不清楚,却也知道现在把自己的心思整理好。 “朕不许你让,朕也想赢。”卫澄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忐忑几分,生怕迟景珩笑话她。 他果然笑了,嘴角勾勾,看着她轻轻笑了一声,“陛下是怎么得知微臣是让的?” “你的手。”卫澄低头,看着他那双握着自己的手,目光定在虎口的位置,“朕还是有些记忆的,才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 她哼了一声,更是想要证明自己。 那夜真的太困了,困到睁不开眼睛,可身体的感觉不会错。 他的体温,二人的呼吸交错,甚至他抱着自己时的感觉…… 她从未与旁人如此亲密,每一次和迟景珩亲密,都又怕又惧,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几分愉悦感,更是记得真切。 平日这些事情她总是羞于出口,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关系又近了几分,更是没有惧怕的意思,反倒真的与他好好说道起来。 她记得,所以不许骗她。 “那陛下告诉微臣,为何不许与微臣亲密?”迟景珩抬头看她,想要从她羞臊的脸上看出真相来。 提到这个,卫澄又开始不自在,有些羞于说出口。 “李、李御医之前与朕说了……说,说朕身体不好,切不可纵、嗯,过度……”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故意含糊其辞,甚至把视线扭到另外一边,不去看迟景珩那坏笑的脸。 一直以来,卫澄都是谨遵医嘱,大夫说什么,她听什么。 若是不可以与迟景珩过度亲密,她也打算安分守己。 哪曾想…… 想到这,她到底还是羞到说不出话来。 “那微臣知道了。”迟景珩笑着凑近她的面前,用脑袋顶了顶卫澄那不安的小脑袋,“所以那日陛下才会在梦里说,只有梦里才可以……” “你不许再说了!”卫澄都要羞死了,果断打断他的话。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看到迟景珩眼中映着自己的模样,尴尬的解释起来。 “你也知道的,朕从小身体便不好,话还是要听的,更别说冬日还没过去……” 本就是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病,身子先天不足,好在她长得好,没有缺胳膊少腿,只是抵御不了风寒,稍稍一吹就容易犯病。 如今才过几天,卫澄生怕自己熬不过更冷的时刻。 她当然重视了。 “嗯,那微臣日后小心。”迟景珩应着,又问,“陛下说微臣可怜陛下,又说微臣欺负陛下,今日也要好好与微臣交代清楚,到底心中在想什么东西。” 他之前确实混蛋,也知道当初对卫澄做了许多恶事,可这不代表迟景珩如今也欺负她。 想要听听卫澄心中的自己,更是想要知道卫澄心里有几分他的存在。 那李舒然可是自信满满,甚至说他在卫澄心中很重要呢。 他想到就暗觉不爽。 就跟那种刑场逼问一样,这种内心话卫澄也没想过要愚旁人说,如今这样被问,突然感觉有些尴尬了。 她方才是真的生气,说话也没想过别的,现在才发现,自己好难跟迟景珩说出口。 “就是……”她吞吞吐吐,想要找到一个好一些的解释,“就是我觉得你拿我做乐子,糊弄我,所以我才生气说了这些话。” 脑子有些乱,卫澄那点皇帝的架子也跟着没了。 与迟景珩在一起的时候,不说“朕”,改口说成了“我”。 此刻,她也觉得自己在迟景珩的面前是那个卫澄,而不是那个傀儡皇帝。 如此真心对真心的话还是第一次出现,迟景珩也没想过,卫澄与自己说着这些的时候架子都不摆了。 她如此对待自己,自己也跟着高兴。 “那你与我说说,我今日做了什么让你感觉被做了乐子?亦或者,我到底欺负你什么了。”迟景珩好好的与卫澄说话。 说话的时候,还学着卫澄歪头的模样,试图把如今有些尴尬的气氛消除。 果然,卫澄看到他也歪着脑袋说话,心里更没有那般小心翼翼了。 她有些胆怯,本就是天生如此,现在在迟景珩面前渐渐找到了几分自我来。 “因为我身体不好,身边的人总是玩游戏让着我,你撒谎骗我,我便会感觉你与旁人一样,也觉得我病弱。” 每次都被让,让卫澄感觉自己不能与旁人一样健康,这让她有了几分难受。 “若是如此,还不如不比,与其我空欢喜一场,还不如一开始就是输。” 她说这话,语气都带了几分哽咽,“你说罢,朕难道真的是输不起吗?” 话到了最后,又带回了几分皇帝的架子。 她看着迟景珩,非要听到一次真话才行。 第135章 秘密 迟景珩第一次听到卫澄的内心话。 先前知道她病弱,还知道她有些娇气,所以那日没想太多,只想让她开心一些。 大多数贵族世家的孩子都如此,从小被疼惯了,游戏总是要赢,就算知道旁人让着自己,也不会觉得羞愧,反而是心安理得享受那点好。 而在当时,迟景珩也确实觉得让着她,她会高兴。 哪曾想,卫澄从来就不是旁人。 她是她自己。 “那微臣便是记着了。”迟景珩点了点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日后,微臣自然不会让着陛下,若是陛下哭鼻子,又怎么办呢?” 他也没忘记她是一个爱哭鬼的事实。 那爱哭鬼被说得有些心虚,看着他鼓着腮帮子,哼了声:“朕要做君子,要做明君,更没有这种玩不起的道理。” 卫澄早就想明白了,她如今要以身作则,如此才能做好一个榜样。 就算能力有限,也要做个品德兼备的君子。 这还是她从书里面看的,怎么她的夫子就不懂这个道理呢? 看着卫澄与自己拌嘴的模样,迟景珩这才缓缓站起来,与她并肩坐在龙榻之上,揉了揉她的脑袋。 “如今陛下可是消气了?” 听到迟景珩用这种话语对自己说话,卫澄难免有几分难为情,不过还是乖乖点头应着。 点头之后,又觉得自己今日有些过分,乖乖与他说道:“朕日后不会这样与你闹脾气了……” 相比迟景珩的情绪稳定,她确实有些孩子气。 明明都是要做一国之君的人了,若是每次吵架都这样,确实难为情。 也不好。 她是知道的。 “陛下可以与微臣这样生气。”迟景珩把她的手握住,低眉看她,“可不许与旁人这样生气,更不许旁人看出陛下的内心。” 迟景珩这是在教卫澄在皇宫之中的生存之道。 这几日他出去办事,左右也是朝政的事情,几个废物想要在他眼皮子做手脚,他顺道去清理一下,免得卫澄日后的日子不好过。 可迟景珩还是不放心,索性也要教会她一些与旁人相处的事儿。 在江南太长时间,卫澄这样不问世事的人,确实会被这里的人啃到一点渣都不剩下。 平日朝堂上那些大臣就足以让她应付不暇,更别说秋猎和宫宴也是日后也是常常举办的。 他在尚可,若他不在呢? 迟景珩以前也没想过卫澄与自己有何干系,可现在自己也不会让她被旁人欺负了去。 气氛顿时严肃起来,卫澄也没想到迟景珩还能那么严肃的对她说这些话。 “朕控制不住嘛……”她有些害怕了,语气乖张,眼神也下意识躲闪起来。 此时的卫澄还觉得,左右迟景珩都在自己的身旁,她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应当不会的…… 她想着,有些不想去听他的话。 “陛下不是要当一个明君?若是这些都变通不得,日后要如何去寻找自己的贤才?” 迟景珩还是一个会勾引的,抛出一个引子,卫澄就开始忍不住上套了。 “可是朕一直都这样,已经习惯了,要如何去改呢?” 她抬眼看着他,有些害怕,又有些想要跃跃欲试。 原本以为迟景珩不会让自己学会当一个君主,可今日,卫澄觉得自己想错了。 他在教她呢! —— 也不知道那日两人的对话是不是真的改变了卫澄,之后的作态倒是少了几分孩子气。 以前刘嬷嬷猜卫澄的心思是一猜一个准,这几日突然发现有些猜不明白了。 她脸上总是淡淡的笑,没说不好,也没说好。 虽说平日遇到事儿,大部分还会来找刘嬷嬷,可就是让人感觉到几分疏离。 有点像,像是迟景珩? 刘嬷嬷对自己的想法感觉到几分可怕,马上摇摇头,给卫澄招呼着午膳。 从那天开始还有另外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迟景珩如今与卫澄用膳是常态,差不多到了一种同吃同睡的地步。 却也不是每日都在一起,迟景珩偶尔还会出宫一趟,每当刘嬷嬷念着这大块头要走了,可到了夜晚,还是要回来的。 还要跟卫澄睡在一块。 她私下提醒过卫澄许多次,可每次卫澄还是让迟景珩进了那寝宫之中。 “嬷嬷没事的,他左右只是帮朕暖脚,没有对朕动手动脚的。” 卫澄以前说这些话还会脸红,现在镇定自若解释着,甚至在说什么纯洁的关系一样。 身为过来人的刘嬷嬷可不信,男女共处一室,还能什么都不做不成? 确实不成。 可卫澄的身子不好,迟景珩顶多也只是动口动手,脚的用处不大,顶多把卫澄紧紧扣在自己的怀里,让她晚上别总是动弹。 慢慢的,那踢被子的坏毛病已经有所改善。 这一眨眼,就是冬至了。 冬至对于京都来说是大节,也是要开宫宴,与后宫嫔妃们一起好好庆祝一番的。 卫澄这些日子忙着处理朝堂上的事务,已经许久没有出入后宫,更是没有找姜晓好好说说话了。 后宫嫔妃又不多,而且入宫也差不多小半年,卫澄便让众嫔妃请自己的父母在冬至入宫,与他们一起庆祝。 她甚至还想着让这些后宫的嫔妃回家,只是想到那些大臣们的嘴脸,默默的把这个想法剔除。 还不是时候…… 现在的她也看懂了几分朝中局势,唯有在来年的春闱科举之中,慢慢培养自己的人才。 这是迟景珩教的。 越是明白许多道理,卫澄越是觉得自己不大高兴。 因为她发现,自己与迟景珩的立场不一样,他不会让凌霄好。 上一次,她问他:“朕能不能让整个凌霄富裕强盛,重回往日那般辉煌?” 迟景珩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笑,让她好好看书。 从那一刻,卫澄就知道了。 他不许。 只要迟景珩不许,凌霄就没有强盛的那一天。 他有秘密。 可是这个秘密,卫澄找不到,也无从知晓。 越是这样,她的心里就越是痒痒。 非要知道他的秘密不可,非要知道他为何卫家对敌不可。 可她真的能办到吗? 第136章 立后 冬至还是到了。 在江南的时候,卫澄是与刘嬷嬷二人过的。 这一天卫澄也能喝上一些小酒,就像是奖励她度过了小雪和大雪两个节气,再努努力,就能熬到来年春天了。 可如今,卫澄在的是京都,不是江南。 也到了刘嬷嬷不能做主的一年,晚宴的时候更是远远的在一旁候着。 在旁边敬酒的是宫女,在一旁布菜的是封丘这个大内总管,刘嬷嬷虽说是奶妈的身份,如今也不过只是宫中一个嬷嬷罢了。 后宫虽然没有了丽美人,却也没什么位份高的嫔妃。 晓美人如今最得宠,虽说父亲在朝中的官职不算高,如今过得也比之前舒服不少。 可后宫不可无主,只等开春,她的身体好了之后,肯定还要来一次选秀的。 这也是卫澄最头疼的地方。 说不定这一次的宫宴是卫澄会是最后一次那么轻松的宫宴了。 尚未站稳脚跟,想要说自己的女子太难。 自古就没有女子为帝的说法,她如今在皇位上还没有什么政绩,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越想越难过,好好的宫宴,卫澄却感觉有几分郁结。 她对歌舞美女没什么兴趣,这会儿也只顾着吃菜,还有偷摸着喝一些果酒。 果酒的度数不高,是迟景珩特地准备的。 之前的宴席上,要害卫澄的人不少,偷换酒水就是最卑劣的做法,可如今迟景珩在,也不会让旁人有下手的可能。 朝堂上也更多人知道,如今卫澄已经是迟景珩的人了。 越是知道,越是想要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宫里来。 这件事便是卫澄如今最头疼的事情之一。 她坐在上面,迟景珩时不时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应付着这场无聊的宫宴。 迟景珩身为摄政王,虽然坐得离卫澄近,却还是有些距离。 这一次,陪在卫澄身边的是姜晓。 不过她忙着找自己的父母,可没空搭理卫澄今日的伤怀。 只不过看到卫澄悄悄喝了两杯果酒,姜晓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 “陛下还是少喝些吧,免得被人逮个正着。” “晓晓,你说朕日后要怎么办?”卫澄苦着脸,想着自己日后的皇位到底给谁当才好。 “能怎么办?天塌下来还有摄政王帮你抬着,你能怎么办?” 自从姜晓知道卫澄与那迟景珩关系密切,现在看着她这般模样,只能怒其不争起来。 英雄救美的戏码放在什么地方都不会过时,那迟景珩若是真的欢喜她,怎么可能让那些莺莺燕燕去打扰纯情小卫澄呢? 要是她,她才不会担心这个呢,只有卫澄这样心智不成熟的人才会担惊受怕。 其实姜晓说的卫澄何尝没想过?只不过她知道迟景珩与她的政治立场不对付,才不想与他说的。 迟景珩,他可不喜欢凌霄呢…… 卫澄想到这里,又让封丘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 眼看着手里的酒壶还剩下一半,封丘也开始着急起来,在一旁叮嘱道:“陛下,摄政王说了,今晚上只许喝一壶酒。” 按照卫澄这样的喝法,今晚上歌舞还没表演结束,封丘的命可能就不保了。 上一次封丘擅自做主,差点丢了一条命,今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犯错的。 可现在的卫澄有些醉意上头,到底是不想听封丘的话了。 “这只是一些果酒,又喝不醉人,封丘,你就给朕嘛~”卫澄晕乎乎,忘掉了平日迟景珩的叮嘱,这会儿又想要撒娇起来。 封丘一脸难看,还不知道如何拒绝,倒是一旁的姜晓把卫澄的酒杯夺了下来。 “去,让摄政王来管管,不然你我都得遭罪。” 姜晓一句话就点醒梦中人,封丘立马放下酒杯,屁颠屁颠去找自己的真正主子去了。 迟景珩就在下面喝着酒,偶尔有几个讨好的官员上前敬酒,他从头到尾没给过一个笑脸。 倒是封丘过来附耳与他说了几句什么,那带着霜气的脸上才有了几分春意。 迟景珩点头,用扇子遮掩下半张脸,又对封丘说了些什么。 封丘得令之后,开始着手去准备了。 不久之后又出现在卫澄的身边,这会儿给卫澄送来了醒酒汤。 “陛下,摄政王说了,若是您再喝多,明日的学堂可是要罚抄的。”封丘说着,给她卫澄倒了一杯葡萄汁,“这是摄政王特地为陛下准备的,若是馋了,可以喝些这个果汁解渴。” 本就是冬天,能看到葡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这是之前冷藏好的,也只有这样的日子才会拿出来。 迟景珩知道卫澄的脾性,更是知道她如今看到那么多人会慌乱,让下面的人准备了一些东西应对。 日子一天天在变化,春日不久来临,一些大臣们到底是坐不住了。 特别是迟景珩这些日子与卫澄的举动亲密,更是让人浮想联翩,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人心各异,迟景珩虽说能够对付,却不代表卫澄能够对付。 敌人太多,他虽聪明,可对方也不是傻子。 还是希望卫澄能够聪明一些的。 不过这个是小宴,大臣们与自己的内眷看到迟景珩在,也不敢不安分。 倒是亲眼所见迟景珩与卫澄这般互动,大家沉默不说话,可心里已经啪啪啪的在打着一些算盘。 这摄政王居然是断袖? 难怪之前传闻盛宠京都的美人都没能让迟景珩心软,听说宴席被折磨得很惨,至今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更是反思,当初给迟景珩送美女是错的,如今送几个模样不错的男倌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这些事情还没想清楚,却看到迟景珩已经离开了位置。 再抬头,卫澄也消失在自己的位置上。 卫澄吐了。 喝太多,一时之间肚子受不了,拉着封丘带着她出去吐一吐。 平日不能喝酒,今日喝了还吐,让她更加难受。 酒醒了大半,还没缓过来就看到迟景珩迎面往她的方向走。 “微臣先前让陛下乖一些,怎的第一次宫宴,就这样不堪?” 他看着卫澄那嘴角的污渍,终于停下了脚步,眉宇间还带了几分嫌弃。 卫澄就在看到他这一刻破防了,秉着自己半分醉意,哭唧唧扑倒迟景珩的怀里,抓住他的衣摆,开始先委屈起来。 “他们让朕纳妃,还要朕立皇后,朕怕死了!” 第137章 都给你亲 这几日,大部分上奏的奏折都是在谈论此事的。 就像是一夜之间各个世家联合起来,就是为了让卫澄纳妃。 就算迟景珩与她关系密切又如何? 世家联手起来的力量也不容小觑,甚至还能与迟景珩一并抗衡。 这只是表面。 凌霄摇摇欲坠太久,虽然表面上还有皇权立着,实际上偏离京都的好几个地方都在蠢蠢欲动,甚至还想着发动分裂。 这块肥肉谁不想要吃上几口? 世家不例外,他们更想让自己的势力掺入后宫之中,到时候若是能够留下子嗣,打着这个幌子名正言顺的统治皇朝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手段不仅比迟景珩更正派,更让人能够接受。 迟景珩知道,更是知道那些大臣们的手段肮脏。 这些日子教卫澄那么多,哪里想到,今日一个宫宴就让她慌张到如此地步。 “左右不过只是一个纳妃,陛下又不是没经历过?”迟景珩反过来把她圈在自己怀里。 大手伸到她的身后,一点点轻轻拍着背,试图让她现在安静下来。 卫澄身上带着酒味,还有之前呕吐的那种酸臭味,迟景珩都闻到了。 甚至还有些厌恶。 下次不许她喝那么多了,真的是脏死了。 可卫澄真的就是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深嗅他身上那股沉木香,就好像是能够让自己安心一样。 她何止是怕呢? 那么多人,她其实时时刻刻都怕得发抖。 “朕不喜欢那么多人……”她小声嘟囔着,声音小得可怜,委屈又可怜,“那些女人会扑倒朕,朕不喜欢,也不习惯……” 上次被丽美人压在身上的场景可怕瘆人,卫澄不会忘记。 她身上怪异的香也不是第一次闻,甚至还用那种可怜又委屈的神情看着自己,她又难免会心软。 还有……还有敬事房整日给她递牌子,去到哪里都会被人盯着,就连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宫里的小太监传到各个宫殿里面去。 知道她身份的人并不多,就连封丘都不知道她是女子,在这方面上,卫澄胆小却细微,甚至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更不会让旁人靠近自己。 姜晓与她捆绑在一起,为了姜家能够在京都站稳脚跟,不会暴露她的身份。 刘嬷嬷也会保护她,现在还有迟景珩…… 可她还是怕。 小心翼翼已经成了自己的习惯,如此多人靠近,真的是怕的不行了。 “那陛下拒绝了就是,难不成微臣没有好好教导过你,如何去拒绝别人的?” 那么多文人总结下来的经验,还有史书里面的记载,他课上又不是没说过,这会儿怎么就跟一个胆小鬼一样? 他迟景珩第一次当老师,学生倒是一个如此不争气的。 不争气的学生看不出老师眼里的恨铁不成钢。 却知道自己得到老师的疼爱,试图这样与之撒娇,让他替自己抵挡即将冲过来如洪水猛兽一般的大臣。 迟景珩岂会不知? 可他并不打算就这样依着这个使坏的小家伙。 “卫澄,我与你说过了,你不能总是这样逃避。”他开始凶起来,甚至连陛下都不喊了,直接喊卫澄的大名。 甚少有人这样喊她,卫澄听着有些别扭,可是她并不害怕迟景珩。 所以,就算他语气凶巴巴,自己也不怕。 “你若是不帮我,今后就不与你一同共寝了……” 她说的小声,带了几分孩子气。 整整两个月,卫澄每日都要装作一副大人的样子,整日板着一张脸,不许旁人猜出她半点心思。 即便如此,她也好累。 若是后宫再来那么几十个,上百个人,那只会更累…… 所以,她今日慌了。 更是害怕,害怕自己真的会被那些女子吃得骨头都不剩下。 而抱着她的迟景珩居然生气都生不起来,听她说那句小小的威胁,反倒是觉得好笑。 他何时会被这些所束缚? 她说一句不许,他就不能? 嗯……倒也很有可能。 思忖再三,迟景珩只能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抚一番,“陛下想让微臣怎么帮?” “朕不知道,朕让你来办,反正不纳妃,更不许那些人来后宫吓唬朕。”眼见着自己的小计谋达成,卫澄又往他怀里蹭了几下,开始认认真真的说道。 “陛下这是在使美人计?” 迟景珩把自己怀里的小脑袋瓜捞起来,低头看着她。 鼻尖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 啧,总是动不动就哭,还用这招来威胁他,越来越有能耐了。 看到这个就忍不住抬手,用指腹把她的眼泪一点点的蹭掉。 迟景珩还没蹭完,那小家伙努着嘴看他,说道:“朕是美男计,你日后不许乱说话……” 她说完,眼神瞥了另外一个角落。 角落里的封丘,努力把自己的自己的脑袋低到不能再低,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的存在缩到最小。 折煞人嘞,平日的摄政王与小皇帝说这些不害臊的话,羞不羞嘞~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这样亲密,可封丘到底还是好奇,更是好奇那平日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还能怎么哄面前脾气跟小孩似的小皇帝。 今日,终于是听着了。 人还没有在角落听够呢,迟景珩的声音突然传来。 “封丘,这有你什么事儿?” 封丘:“?” “还不快点滚出去!” “遵、遵命……” 话音刚落,封丘已经消失在屋子里面,去外面给他们守门了。 这里是休息的偏殿,后宫的嫔妃都有可能过来,确实是需要一个守门的,可以前也没听说过大内总管还要担任守门的职责啊?! 封丘出去,卫澄这才自在了一些,抬着头看着面前的迟景珩。 “你可以不可以把脑袋伸下来一些……”卫澄攥着迟景珩的衣袖,与他说着。 她刚刚试了一下,踮起脚尖也不够高,够不着他。 平日大部分都是迟景珩弯腰的,卫澄哪里想到会二人的距离不单单只是高了一个脑袋那么多。 他好高呢! 迟景珩也不知道小家伙玩的什么把戏,却知道她也做不成什么大事,只能依了她,弯着腰凑近。 凑近那一瞬,卫澄勾住了他的脖颈。 然后,主动亲在他的唇上。 “你、你若是帮了朕……嗯,日、日后朕都给你亲亲……” 第138章 没耐心 说这话的卫澄脸实在是臊得不行。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有那么一天会求助于迟景珩,还是用这样的方式。 这一两个月以来,她身子时好时坏,其中小小的发了一次烧,虽说很快就恢复,却也印证了李舒然之前的诊断。 她需要尽量避免出汗的运动,更是不能让自己总是处于性情大变的状态、 一来身子折腾大喜大悲的情绪反应,二来冬日出汗最容易受凉,若是着了凉,就真的熬不过去了。 迟景珩不动她,就算捱不住的时候,也只会亲亲她的额头。 他知道她话语里面的意思,可他更知道卫澄的病情如何,更是知道,就算卫澄许他靠近,下一次还会用自己的病情求他别太过分。 啧,怎么能说这小家伙不聪明呢? 兵不厌诈,他这些日子教的计谋卫澄确实学会了,没用在大臣的身上,反倒是用在了他的身上。 “陛下当真要做出那么大的牺牲?”迟景珩眯着眼低头看她,看她那眼珠子转溜溜的,也不知道现在还在脑子里面怎么算计他的。 如此买卖,他是该入瓮呢,还是入瓮呢? “你、你难道不想与朕亲近了吗?”卫澄问着,拽着他的衣袖摇着撒娇。 自古以来就有美人计的说法,可那些美人却没有如此笨拙的手段蛊惑,迟景珩倒也没觉得自己那么好骗,却没想到,居然被这样的笨拙演技有了几分心动。 那他便与她玩玩。 迟景珩拽着卫澄离开她方才的呕吐物旁,直接走到茶壶面前。 他摸了摸,是温茶。 还没有等卫澄反应过来,他就倒上了一杯。 “陛下下次勾引微臣之前先漱漱口,这一股子酒味微臣可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酒,是不喜欢喝多了酒呕吐味。 卫澄一直知道迟景珩有洁癖的,每次她吃东西弄脏衣裳或者是嘴角的时候,他总是蹙着眉头过来帮她擦拭干净,嘴里还念叨着脏。 以前她从未觉得自己脏,现如今也闻到了身上一点点异味,乖乖的接过那杯温茶开始漱口起来。 左右这是在交易,她也知道的,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与迟景珩闹脾气。 自然是依照着他的意思来。 漱口之后,迟景珩就在卫澄的面前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也不慌不忙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卫澄过来,自己坐上来。 卫澄见状,下意识后退几步,“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大抵是有些慌乱的,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架势,更是看到了迟景珩嘴角那浅浅的笑意,心绪跟着乱了几分。 “陛下不是说要与微臣亲密吗?怎的,这交易还要微臣亲自动手?” 迟景珩平日不会这般作态。 此刻他到底是真的放松了下来,整个人倚在椅子上,微微歪头,一手撑着脑袋,另外一只手示意卫澄过来。 戾气比平日少了几分,可身上的矜贵却丝毫不减,如此纨绔子弟的作态也显得风流。 嗯……卫澄也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纵然还是有些不习惯,却想到日后还要被那些大臣们逼婚,她倒是更愿意跟这样的迟景珩待在一处。 至少,他可以保护她,就是代价嘛…… 她咬唇,手攥紧成一个拳,仔仔细细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最后还是慢吞吞的挪到了迟景珩的面前。 “朕、朕就不坐上去了,在下面也挺好的……” 卫澄说着,小手主动去握住他的手,又学着方才的模样撒娇起来。 迟景珩眯着眼睛看她,问道:“谁教陛下这样求人的?若是这样,微臣可不觉得这是一笔好买卖。” 卫澄被他弄得有些生气,鼓着腮帮子看着他,“这又不是什么谈生意……” 更别说,她哪里能与一个狡诈的臭狐狸谈生意? “那陛下觉得这算什么?” “自然算朕与爱卿的约定啦……” 她说的好听,主动去与他十指紧扣,把他的手紧紧攥在自己的手心上。 这里没有卫澄的寝宫这般温暖,倒也让人布置了一番,才这点时间,她的手有了几分冰冷,握着他的手刚好可以取暖。 迟景珩低眉,轻轻地应了一声,“可微臣也想看看陛下的诚意,不然也不介意陛下与几个女子一起游玩。” “朕才不要……” 卫澄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难受,倒也不需要迟景珩催促了,这会儿直接主动爬到他的身上。 嗯……然后,坐下。 一开始身形不稳,最后还是他大手一捞,掐着她的细腰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 卫澄本就不擅长这样的方式,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跨坐在他的身上,四目相对的时候,气氛旖旎,更是掺杂几分躁动的情愫。 “这、这就好了吧……” 卫澄手抵在他的胸口,突然之间感觉心跳得剧烈,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他们太久没有亲热了,她偶尔脑海中还会浮现迟景珩贴近的画面,现在只觉得紧张得要命,脸也开始烫得慌。 只需要轻轻抬头,她就能看到他的薄唇,可就算不抬头,她的目光会落在他的喉结上…… 手似乎抵在他的心旁,能感受到与自己一样铿锵有力的心脏跳动,砰砰得就跟在她耳边跳动似的。 还没有等卫澄脑子清晰起来,就听到自己头顶上传来迟景珩的声音。 “陛下难不成还让微臣自己亲?”他一边说着,手放在她的腰肢上,慢慢扣紧,“若是如此的话,微臣也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交易……”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若是再明说就不礼貌啦。 卫澄咽了咽口水,“紧张”这两个大字就差直接贴在脑门上给他看。 想要开口,又觉得自己会被他欺负,只能轻轻抬头,用自己委屈又可怜的目光看着他。 迟景珩知道她在撒娇,轻轻拍了拍她的屁股。 “陛下,微臣的耐心真不多。” 要不是不想把她弄哭,现在也不会这样乖乖等,更是不会给她这样慢腾腾的做什么心理建设。 “朕、朕知道了……” 卫澄吸了吸鼻子,不是觉得委屈,而是在给自己打气。 要亲他。 她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手缓缓搭在他的肩上,慢慢靠近…… 第139章 像猫 卫澄还以为这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好不容易在自己亲了亲他的唇角之后,她觉得自己躲过一劫,哪曾想听到迟景珩的一声轻轻的“啧”声。 “陛下就是这样奖励微臣与所有大臣为敌的?” 他的意思是,不够。 这点小讨好在迟景珩的眼里完全不够看,更是不满意卫澄这个小小的举动。 人其实是一种很纠结的动物,当一件可怕的事情出现时,只要你能够鼓足勇气迈出第一步,那么接下来就会变得简单得多。 既然已经走了一步,那为何不再多走走? 卫澄就是这样的。 她感觉到自己努力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自己真的一事无成,那才是真的血本无归。 这样的事情,她才不敢。 “即使如此,那、那朕再来一次好了……” 嘴里这样说着,手在迟景珩的手上慢慢撑起来,相当于跪坐在他的身上,低着头看着迟景珩时,卫澄感觉到自己呼吸差点停滞几分。 他长得其实也挺漂亮的…… 旁人对于迟景珩大多数是害怕,从未有人敢这样看他,更不会有人能够像她一样,在他的面前,低头看他。 这一刻,卫澄甚至有一种感觉,若是迟景珩不那么凶的话,或许就是那天上的谪仙下凡。 不然……不然上天怎么会让这样貌美的男子降世? 她也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的…… 大抵是男色惑人,又或许她此刻已经战胜心底的恐惧,比之前更加大胆几分,伸出舌头轻轻压在他的唇角。 卫澄本就不是一个擅长此事的人,她甚少与人亲密,而每一次亲密的异性也只有迟景珩了。 怕倒是不怕的,就是羞。 太羞臊了,动作还青涩得很,不知道怎么去亲他,倒是学着他之前亲自己的样子,一点点压在他的唇边。 就跟描绘他的唇形一样,自上而下,从左往右,最后伸出舌头一点点的舔舐。 像猫,又不是猫。 二人呼吸交错,迟景珩感觉得到她的小心翼翼,又能感觉到她娇羞不已。 也不知道她这样持续了多久,最后还是迟景珩没忍住,伸手把她的脑袋扣了下来。 撬开贝齿,长舌驱入,教她到底如何接吻。 卫澄感觉自己就跟浮萍一样,在流水之中完全找不到一个依靠,随着流水飘荡,直到她抓住了迟景珩的肩膀,才像是找到了依靠。 她嘴里还有一些茶味,虽说是宫殿里面的茶,倒不如大殿的茶好。 平日素来挑剔的迟景珩,倒也没嫌弃她半分。 身子软得一塌糊涂,就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整个人从跪着变成坐着,最后整个上半身都倚在他的身上。 吻有些缠绵,她呼吸都急促几分,手攥紧他身上的鹤氅,才感觉到自己被他松开。 “陛下,可是学会了?” “……嗯,差不多吧。” 卫澄脸红,慌乱地把目光往下挪,不想去看他带着坏笑的表情。 人还没有从那余韵中缓过来,她小口小口咽着气,感觉到身子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可对方似乎没有打算放过她。 “陛下,微臣平日是如何教导的?难道差不多就是学会了?” 迟景珩把她的下巴扣住,轻轻抬起来让她看着自己。 那双凤眼轻佻,看着她的时候带着浓烈的占有欲,目光更是把她紧紧锁住,对视的那一刻,卫澄感觉到自己无法遁形,更是无法逃脱。 “朕、朕下次再学嘛……” 总而言之,今儿是不想去学了,更是不想与他再亲密下去。 “那微臣就下次再答应陛下……” “不要!” 卫澄气得牙痒痒,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更是生气他这个时候还要打趣自己。 左右她已经豁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可能会给他再逃脱的机会,若是再来一遍,她都感觉到自己亏了。 让他走,是绝对不行的。 “那陛下……” “朕、朕知道了嘛……” 卫澄重新调整好姿势,又一次攀附上他的肩膀,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看着他。 脸上的红润尚未褪去,双眼含着潋滟春波,就算如今是皇帝的装扮,到底也掩饰不了那女子的娇媚。 卫澄其实是好看的。 迟景珩知道,也比旁人更加清楚。 那眉眼本就长得极好,就算只是嫣然一笑,也似那朝霞一般炫目耀眼。 他大抵就是沉醉在这美色之中,也并不觉得自己可悲。 喜欢卫澄,又怎么会是可悲? 那小家伙哪里知道自己的魅力?她这般作态不过是害怕大臣们的步步紧逼,只能牺牲这么一点点,想要从中得到他的庇佑。 卫澄再一次贴过来,学着他方才示范的那样,有样学样的朝着他压过来。 迟景珩抱着她,大手在她的后脊上上下揉搓,一点点把她那躁动不安的情绪抚平。 唇齿交融,他的大手也探入衣摆之中。 卫澄发出一声嘤咛,真就像是瘫在他的怀里似的。 “臭狐狸……”她舔了一口他的唇角,小小娇嗔一声,“你不许掐我……” 后者轻轻的笑着,揉着浑圆应道:“好。” 怎么可能会不好? —— 再一次出来也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封丘在外面可是一丁点动静儿都听不到啊,伸直了脖子都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何事。 期间刘嬷嬷找了过来,也被封丘说陛下与摄政王在一块,此刻不好打搅。 而宫宴也在进行,大抵是摄政王和小皇帝都不在的缘故,嫔妃与家里人私下接触了不少。 在这皇宫之中,腌臜数不胜数,就算能够与自己家人见面的嫔妃,回到后宫之前也会让嬷嬷搜一搜身子,避免带进去什么不好的东西。 迟景珩早就吩咐过,更是对这一次的宫宴盘查仔细了一遍。 等他与卫澄再从房间出来,卫澄身上的酒味也散了大半。 “你答应朕的,可不许食言。” “陛下难道还不相信微臣?” 卫澄被他这句话堵得无话可说,只能在原地跺脚作罢。 迟景珩揉了揉她的脑袋,对他伸出了手,“走罢,陛下。” 宫宴没了主人不成,更别说,他们确实出来了太久了。 也要回去看看,到底有没有心怀不轨之人。 第140章 穷穷的 卫澄一开始脚步还有些虚浮,差不多上半身都倚在迟景珩的身上。 完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交易,还没有被迟景珩拆穿,她到现在的心里都有些紧张,生怕这一切都是梦。 与虎谋皮多危险,她知道,可也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即将达到宫宴位置的时候,她才从迟景珩的怀里慢慢起身,努力让自己走路稳当些。 迟景珩看着她离开的手,轻声提醒道。 “陛下,可是忘了什么?” “什么?” 卫澄抬头,看到迟景珩已经弯腰下来,凑到她的面前。 暗示已经很明显,卫澄脸红得不行,手搭在他的肩上,踮起脚尖靠近。 就在即将亲上时,迟景珩的手抬起,宽带的衣袖遮盖住他与卫澄的脸。 这一吻很轻,蜻蜓点水似的。 一旁的封丘眼神乱瞥,尚未看清,就结束了。 原本卫澄还紧张得要死,看到迟景珩遮挡了旁人的视线,不安倒是少了几分。 即便如此,她还是感觉有几分紧张,攥着自己的衣摆,舔了舔下唇,小声嘟囔一句:“要、要从明日开始,朕方才忘记说了……” 与虎谋皮真不简单,迟景珩与她达成了协议,日后二人分开之前,她都要主动去亲一亲他。 这才刚出来呢,怎么也算的上分开? 更别说,等会去宫宴,他们坐得那么近。 “那就明日开始。” 迟景珩眯着眼睛看她,没发现自己说话的尾调都跟着上扬,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 卫澄就在他的面前转眼珠子,说不定在说些什么坏话。 可迟景珩还是高兴,抬手去把她那让人一瞧就清楚的眼睛盖住。 “陛下,小心思怎可写在脸上?” 卫澄听到,脸红了一圈,轻咳一声,才慢慢恢复正常。 缠绵已久,是真的要分开了。 卫澄再抬腿的时候,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褪去了几分孩子气。 封丘见状,连忙跟上,与她一同入殿。 没有了皇帝和摄政王的宴席倒是热闹一些,直到看到卫澄出来的一瞬,声音开始慢慢变小。 待到卫澄坐下,一刻钟后,身后的迟景珩出现,更是到了鸦雀无声的地步。 这倒是应了传闻说的话,摄政王与皇上关系暧昧,说不定私下皇帝已经成为了摄政王的禁脔…… 没有人会觉得卫澄是自愿的,更是看到小皇帝眼角微红的模样,说不定也是被摄政王下了毒手。 之前都没人发现卫澄容貌倒是有几分女相,甚至有些阴柔的美感,更别说龙阳癖好其实私下也有不少,如今出现在摄政王的身上,倒也见怪不怪的。 世家多权贵,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奴才。 有心人已经默默把这个细节记下来,准备回去与其他大臣商量了。 这哪里是什么家宴,妥妥的玩心眼子,卫澄知道的,更是知道自己现在要表现好一些,不然开春她上朝的时候,肯定要被集体攻击一番。 再过不久,就是春节了呢…… 她想着,低下头吃了一块肉,身侧的姜晓敲了一声手中酒盏,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问道:“陛下不要忘记了,等会还要陪臣妾走一趟呢。” 方才卫澄消失得实在是太久,姜晓都慌乱了几分,还以为她已经和自己的计划抛之脑后,只知道跟着迟景珩去了。 “朕知道的……”卫澄应着姜晓,给她夹了一块肉,上演了一场情深意重,“不过还是要等宴席结束之后比较好,免得旁人起意。” 姜晓用手捂着嘴,对卫澄浅浅一笑,“记着便好。” 两个人几句话都要用许多小动作掩饰,特别是在众人面前,卫澄永远是众人的焦点。 却没多少人知道,这些日子,卫澄也有了一点变化。 她不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新帝了,这些日子也是下足了功夫,想了一些技巧。 待到宴席散去,卫澄与姜晓去了另外一个偏殿。 迟景珩看在眼里,没有阻拦。 封丘就在迟景珩的身边,一五一十的汇报起来。 “陛下此举倒是没有瞒着咱家,不过咱家觉着还是有必要与王爷汇报一下……” 封丘说到这里,瞥了一眼迟景珩的神色。 只看到迟景珩神色常常,倒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青玉扳指,缓缓开口: “封丘,此刻你应当在陛下身边候着才是。”而不是到他的面前来讨嫌。 听到这话,封丘脸都绿了,哆哆嗦嗦退后离开。 —— 偏殿内,卫澄看着眼前的姜御医与之前救过卫澄一命的柳夫人,命刘嬷嬷拿出一箱金锭。 “朕这些日子只筹得这些银两,虽不多,但是还希望姜御医能收下……” 前些日子雪灾,暴露出更多的流民,现在已经把京都外城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年凌霄皇室动荡,一些偏远的地方开始了地方起义,大批流民无家可归,大批北上涌入京都。 朝廷官员早就有所察觉,只可惜卫澄当时大病,无法料理朝政,他们把流民阻挡在外,此刻除了京都,其他地方的也开始闹了饥荒。 拖到冬至这天,事态已经很严重,甚至闹出了一些恶疾。 这还是李舒然前些日子与卫澄说的,他想让卫澄下令,允许太医去医治,免得病情严重,传到京都。 事关朝政,迟景珩一向不管,卫澄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只能自己想办法。 手上的金锭是她偷偷去国库拿的,就是想着今日拿出来,给到姜御医的手上,让他能救一点算一点。 柳夫人看着金锭,欲言又止。 “柳夫人,你曾经救过朕,若是有什么想说的,大可直言,无需担忧。” 卫澄自己没有处理过这些事儿,知道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听取谏言,才能做好自己的分内的事儿。 “陛下,流民太大,这些银子也只能撑一撑,药材和粮食才是最重要的,更别说只有我与我家相公,恐怕人手也不太够……” 一旁的姜晓啧了啧,回答:“母亲,这些银子只是开始,陛下又不是没钱,你怕什么呢?” 说到这个,卫澄心虚的低下头颅。 怎么说呢……她确实穷穷的呢…… 第141章 值得吗 卫澄知道迟景珩有命令,姜御医和柳夫人出去时,她让封丘亲自去送,更是不许旁人拦下。 他们拿着的是自己所有的财产,还是她偷偷去国库拿出来的银子。 以前卫澄倒是不觉得银子有什么稀奇的,后来来到京都,才开始发觉自己之前过得太好。 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之后,看到迟景珩站在她的身后。 一瞬间有那么一点点心虚,攥紧了衣摆小跑到他的身侧。 “陛下,当心夜里凉。” 迟景珩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轻轻抬手,给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子。 “你怎么过来的?”她偷瞥着迟景珩的脸色,小心的打量着。 毕竟宴席早就散了许久,她还以为他走了呢。 “自然是等陛下回寝宫。”他的声音轻轻浅浅,听不出什么,反倒是与平常差不多。 卫澄小小松了一口气,攥住了他的衣摆,想要拉着他回去,而不是站在这个地方。 有点小小的做贼心虚,更是不想迟景珩多疑。 那次去国库,还是她央求迟景珩带着她去的…… 若是下次被发现,说不定就不让她去了。 看着卫澄拉着迟景珩离开,姜晓没去行礼,直觉招呼着自己的宫女离开。 “晓贵人,咱们不用去给摄政王请安吗?”宫女看着迟景珩的身影,有些担忧。 “他还巴不得咱们不去打扰呢。”姜晓睨了一眼,转身说道,“夜深了,还是不要打扰皇上和摄政王谈论国事的好。” 宫女懵懂点头,还是觉得奇怪。 不都说新帝病弱,冬日更是连病两场,已经许久没有上朝。 怎的私下还那么关心国家大事,就连入夜都要商讨国事? —— 卫澄确实每夜都在商讨国事,不过不在御书房,是在自己的龙榻之上。 今日宫宴回来太晚,已经过了她平日睡觉的时辰,有些精神萎靡,倒是还记得要泡脚才能入睡。 身边照顾的已经不是刘嬷嬷,而是迟景珩。 二人都不是很爱说话的人,迟景珩不言语,卫澄也不说,打了几个哈欠后,继续看给她擦脚的迟景珩。 先前还不习惯他伺候,突然的加入,倒是给卫澄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随着日子渐长,寝宫加了许多迟景珩的东西,不仅是平常的衣裳,甚至就连他平日喜欢的茶具也一并带过来。 卫澄歪着头,把脚递到他的面前,有些恃宠而骄。 “朕明日还要去国库。” “那下次顺东西可直接一些,莫要在微臣的面前遮遮掩掩的。” 面对卫澄这句话,迟景珩倒是坦然。 反观她一脸惊讶,有些气鼓鼓的看着他,“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你那日肯定背后嘲笑朕!” “没有背后,微臣一直以来都是正大光明的嘲笑。” 这句话倒是嚣张,卫澄气急,刚擦干的脚丫子原本要收回,生气踹在他的脸上。 落脚才觉得自己失态,刚要缩回来,被迟景珩那修如梅骨的手攥住。 “陛下……”他开口了,带了一点愠怒。 “朕是不小心的,朕脚滑……”卫澄心虚得紧,挣扎几下,发现还是收不回来,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这些小招数都是姜晓教的,她说的,男人都吃这一套。 卫澄平日在课业上总是点不透,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对这些招数倒是学的很快,甚至真的应了姜晓那句话。 男人都吃这一套。 迟景珩真的吃吗? 他抓着她的脚靠近,看到卫澄保持不住平衡,直接应声躺在床上的那一刻。 虽说能够一眼看穿她的演技,还是感觉自己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被她这样利用。 太笨了,若是换做旁人发现,她定要被人欺负到渣子都不剩。 卫澄根本不懂这些,倒是他过来时候,用手勾住他,小声道歉起来:“朕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你不许生气的。” 语气还带了一点娇蛮,像是他不原谅是他的不对。 “陛下只有口头道歉?”迟景珩凑近,与她四目相对,鼻尖对着鼻尖。 卫澄听到这句话,脸浮现一抹酡色,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她的诚意呢,向来只有一种。 目光落在迟景珩的薄唇上,卫澄感觉到自己有点口干舌燥,慢慢的靠近他。 吻落。 迟景珩的鼻息混着沉木香压了下来,她的手勾在他的脖颈上,又把今日学到的知识又反复的实践了一遍。 呼吸交错之间,竟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衣衫半落。 当迟景珩的大手抚上她的胸前,卫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可是大脑好晕,考虑不及,差点沉溺在他的吻里面。 吻渐渐往下,划过她的纤细的脖颈,最后落在胸前,的一处殷红之上。 他又咬人。 卫澄眼眶都红了,身子绷紧,情不自禁往他的方向靠近。 在他的手里,她到底是逃脱不掉的。 “唔……朕都说了,你不许咬人。”卫澄好不容易缓了缓气息,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眶泛着红。 “很疼?”迟景珩低头看着她,用手帮她揉了揉那一处地方。 “下次这样,朕、朕也要咬你的……”卫澄鼓着腮帮子,娇嗔一声,双眼潋滟着动人的娇媚。 大抵是忘记了迟景珩本就是一个坏胚子,直接把自己的衣衫褪去,大大方方的与她说。 “那倒是微臣的荣幸。” 卫澄:“……” 臭狐狸! —— 次日清晨,李舒然过来请脉时,看到大殿内堆满了三箱金银珠宝。 “陛下,这是……” “这是朕辛辛苦苦拿到的,舒然你快来看看,到底够不够?” 卫澄看着面前的金银珠宝,一点概念都没有,只是想到城外还有那么多百姓,现在自己只能拿出这么多的东西。 这是迟景珩给的,说她昨夜的诚意十足。 想到昨夜,卫澄脸红了几分,把自己的手往身后放,总感觉那种黏腻感还残留在上面。 李舒然看着她的小动作,脸黑了几分,看着她问到:“陛下,你……” “朕很好,你无须担心,眼前这些是朕现在能筹到的银子了。” 卫澄打断了李舒然的话,倒是不想让他担心自己。 因为知道他不喜欢迟景珩,更是知道他总是介意他们如今住在一起的事儿。 “陛下,这值得吗?” 第142章 极好 这到底值得吗? 卫澄觉得值得。 如今的情况,她身为皇帝,什么都做不好,能做的只有这些。 也许在李舒然的眼里,她委身与迟景珩受尽了委屈,可只有她知道,他其实待她挺好的。 只是待她好,却不会待凌霄的百姓好。 听到这番话,李舒然的脸色不仅没有变好,而是觉得自己胸腔的怒火都快要控制不住。 看着面前的卫澄,他忽略掉她身上明黄色的龙袍,只当她是卫澄。 “卫澄,你怎么不想想,若是你也没了……” “舒然,你不懂。”卫澄看着李舒然气势汹汹的过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打断了他的话,“你如今只需要担心的是城外的百姓,这些银子可以给你去买药材,也可以买粮食,还能给他们安居定所。” 昨夜她倒是坦荡,直接问迟景珩,到底多少的银子才能救他们。 迟景珩说明日给她答案。 今日李舒然看到的,是迟景珩给出的答案。 他给了卫澄银两,却不会告诉卫澄,下一步如何做,而是让她自己来处理。 卫澄需要人帮忙。 比起冯御医,卫澄更加相信李舒然,同样的,也相信姜晓一家。 她需要自己的亲信。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若朕是你,现在应该会拿着这些银子,已经去计划如何才能帮助到那些流民百姓!”卫澄与他正言道,“除非,你也觉得朕不配当这个皇帝。” 说这时,卫澄眼眶红了几分。 她病了太长,整个冬日都不能出去几次,更是与世隔绝,不问世事。 可她是皇帝啊! 可悲的是,她还有这么一点良知,若是真的见死不救,她真的要悔恨死自己。 只有李舒然能帮她了,她如今是在求他。 二人对视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舒然叹了一口气,对她作了一个揖。 “臣,领命。” —— 迟景珩再回来的时候,径直去了御书房。 他知道的,她一定会在那里。 眼见着京都即将入春,天气比之前暖和了几分,她也要做好上早朝的准备。 卫澄拿着毛笔紧缩眉头,到底是与之前不同了一些,就连在这批阅奏折上面,也比平日用心许多。 封丘瞧着迟景珩过来,还想着通报,被迟景珩打发了下去。 他走近,卫澄依旧没有发现他。 “陛下。” 迟景珩的声音是好听的,低低的唤着她时,都会让她有些羞怯。 卫澄也没想到迟景珩会出现,她放下笔,回眸看他笑,“嗯?那么快就要用午膳了吗?” 这些日子,迟景珩总是在差不多用午膳之前回来的,他说要回来陪她用膳。 “今日微臣回来得早。” 迟景珩走近,很自然的坐在卫澄的身侧。 她是身边那把椅子,后来再也没有撤走。 卫澄歪头,小声问道:“又是去办你口中所说的重要的事儿了吗?” 她没有什么眼线,也不知道迟景珩去了哪里。 只知道他不能总是待在皇宫之中,出去是常有的事儿,至于去哪里,要做什么,她一概不知。 “微臣的事儿都是小事,陛下不必担忧。” 迟景珩说话很轻,但是语调却是扬着的。 这说明他很高兴。 这些日子,卫澄与他相处久了,就算他语气平常,也能从中感觉到他的情绪。 “既是小事,为何不能与朕说?难不成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儿?”卫澄鼓着腮帮子,假意生气。 这是第一次,她与迟景珩说这些严肃的话题。 嘴上轻松,可是心里又怕又惧。 哪曾想,迟景珩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看来陛下还有力气闹小情绪,看来昨夜也不是很累。” “不许你说了。” 卫澄听到这些话就脸红,倒是不敢继续说了。 迟景珩轻笑,捏了捏她的脸,“那微臣不说,今日就在陛下身边陪着陛下。” 卫澄哼了声,又重新拿起笔,不打算挖掘他的秘密了。 就算自己问起来,迟景珩也不会透露半分的。 本来一开始就应该知道。 迟景珩以前从不许旁人打探他的事儿,可今日卫澄故意碰了自己的逆鳞,他却不觉得有多生气。 毕竟是她嘛。 —— 说来也奇怪,卫澄问过封丘,迟景珩到底来自哪里,却发现封丘与自己一样,什么都不知。 似乎除去“迟景珩”这三个字,真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可封丘说了一句话,引起了卫澄的注意。 “摄政王文韬武略,谈吐举止都透露着与凡人不一样的气度,咱家在宫里待的时间长,倒是没见过谁能跟摄政王一样,天生都带着这样的贵气的。” 这句话卫澄也是认同,她偶尔与迟景珩视线碰撞的时候,也能隐隐之中,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威严,令人无法抗拒。 卫澄活到今日,也没在旁人的身上感觉到这些。 只有迟景珩。 可她对他一概不知,想要知道他的秘密,堪比登天还难。 今日用膳时,她倒是找了一个机会询问。 “你知道朕喜欢吃的菜,可是朕不知道你喜欢吃的,这不公平。” “可是微臣没有什么喜欢吃的菜。”迟景珩语气淡然,又给她夹了一个她喜欢的肉。 “怎么会呢?天下万千,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就好比朕,在江南待久了,口味也偏甜了。” 卫澄期待的看着迟景珩,想要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些什么有用的话。 哪曾想,他只是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微臣已经记不清儿时的事情,也不太记得儿时的口味。” 毕竟都不在了,又有什么可怀念的呢? 迟景珩闭上眼睛,回顾起家乡的点滴,却只能看到火光冲天,浓烟弥漫,四周悲惨的哭喊声以及恶人的狂嘲。 那是什么故乡? 那分明就是地狱罢了。 人间地狱。 他不说话,卫澄也不敢问,倒是看着自己碗里的肉,放下筷子,用了公筷给他也夹了一块。 “这是朕喜欢吃的,你也尝尝。” 她倒是发现了,迟景珩吃的东西并不多,甚至有的时候比她吃得还要少。 这样总是不行的。 迟景珩看着碗里的东西,眉眼间那股阴霾也随之散去。 “陛下喜欢的,自然是极好的。” “那是自然,朕也喜欢你。”卫澄笑着,嘴里说着话。 语气有些讨好,迟景珩知道这是敷衍。 可不知这一瞬间,卫澄倒是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 他在自己心里,也是极好的呢。 除了有那么一丁点儿坏之外。 第143章 怪得很 一晃又是小半个月,铺天盖地的雪压了下来,打开窗户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卫澄不能出门,只能坐着远远的看着窗外的雪花飞舞。 “原本朕以为不会冷了。”她看着外面的天气,有些不悦,“哪里想到,冬至过后还是这般的寒。” “陛下莫着急,再熬些日子就入春了。”刘嬷嬷说着,给她递一粒葡萄。 这冬日冷得很,新鲜的水果本就不多,迟景珩知道卫澄喜欢吃甜的,在入冬之前早已命人多准备水果。 现在的葡萄再拿出来,还跟先前一般水灵。 可卫澄就算吃着平日最喜欢的东西,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手上的书也看不下去。 艰难的看了好几页后,她又觉得头疼。 “朕今日不舒服,嬷嬷扶朕回去躺一会儿。” 她抬手,刘嬷嬷把她从椅子上扶起来,担心的问道: “陛下,要不要去找李御医来看看?” “那倒不用了,这些日子舒然都很忙。”卫澄摇摇头,“城外的那些流民好像也已经安置好了不少,希望能够撑得这场冬雪。” 似乎想到了什么,卫澄歪头,问刘嬷嬷道:“摄政王离开多久了?” 提到迟景珩,刘嬷嬷的脸冷了下来,却还是回答着卫澄的问题。 “回陛下,已经有两日了。” “才两日吗……”卫澄歪头,有些恍惚,总感觉离开了很久的样子。 许是二人亲密了之后,卫澄倒是对迟景珩多了几分了解,他似乎每到月中都有事儿要出宫,一走就是几日。 这一次他说三日之内回来,如今一眨眼就两日了。 许是看到卫澄脸上有了几分落寞,刘嬷嬷没忍住,还是多嘴了一句。 “陛下,您与摄政王身份本就天差地别,还是要注意一些。” 卫澄没反驳,只是轻轻应了声。 今非昔比,她以前什么事情都会与嬷嬷商量一下,如今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不会依附于人。 在一些问题上,卫澄感觉到了自己的成长。 京都周围发生的流民,是她进步的第一次,虽说动用了国库的钱,可下一次,她会让户部自己扣出来。 才刚到寝宫,封丘过来通报了一声:“陛下,摄政王回来了。” 卫澄这会儿就像是来了精神一样,她起来,有些不相信。 “当真?” “咱家怎么会唬人陛下呢?摄政王如今已经到了宫门,正在往大殿这边赶呢!” “即使如此,封丘你便去准备热茶吧。”卫澄压抑着自己要跑出去的冲动,把脚伸回被子里,语气有些许赌气似的嘟囔一句,“朕乏了,要午憩一下。” 说完之后,她整个人都钻到了被子里。 封丘应着,默默退出去,心里已经知道如何说了。 这几日陛下心绪不宁,心中念着摄政王茶饭不思。 就一会儿的时间,风雪更大了。 封丘就在门候着,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迟景珩。 他果真先来了大殿,身上狐貂压着一层厚厚的积雪都没清理。 才下马,封丘就让人给迟景珩拍身上的厚雪。 “陛下还好?” “陛下这两日气色不太好,今儿在床上躺着了,知道王爷回来,还让咱家给王爷准备热茶……” 封丘话还没说完,迟景珩直接迈着步子往寝宫走了。 他本就身量极高,长腿一迈,封丘和后面的几个小太监都跟小屁孩一样跟着。 尚未入寝宫就能感觉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迟景珩才想起来自己身上带着寒气,蹙着眉头把身上的狐貂扯下来。 他离开的那天晚上就下了大雪,听闻卫澄那天晚上受了凉,心中难免紧张了一些,现在只想着确认她身子如何了。 上次卫澄生病的样子历历在目,迟景珩如今只需要亲眼确定才能放心。 他还没进去呢,就看到一个小身影捂着一件披风鬼鬼祟祟的从门口探出一个头来。 看到这一幕,迟景珩下意识轻笑了一声。 卫澄原本想睡觉,后来还是睡不着,瞧着刘嬷嬷不在身边,偷拿了狐裘跑出来看看迟景珩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她就想偷看一眼而已。 才探头,就听到了一声久别的声音。 “陛下。” 卫澄回头,看到一身是雪的迟景珩,心虚了几分,把头往寝宫里面缩。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迟景珩没回答,只是看着她,问道:“陛下这是在等微臣回来?” “才不是!”卫澄想都没想就直接反驳,“朕只是……” 只是什么,她想不到,更不知道如何撒谎才好。 还没想出一个好的理由,迟景珩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快些进去吧,这里凉。” “那你呢?”她歪头,看到迟景珩的肩上都有着积雪,“外面的雪那么大,是你应当进来。” “微臣身上还有风雪的味道。”迟景珩收回手,不许自己太靠近她。 “朕喜欢雪的。” “陛下也是喜欢微臣的。” 卫澄被他突如其来的诨话弄得一下子就红了脸,跺了跺脚,更是不会说话了,转身回头,丢下了一句话。 “你就应该冻死在外面!” 说完,再也不理会这个混蛋,直接往屋子里面走。 她是真的疯了,为何要来到这里看这个登徒子? 一回来就打趣她! 迟景珩就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静等身上的风雪化掉。 也没等多久,封丘派人把焐热的干净衣裳拿过来给迟景珩换上。 最外面的衣袍,早就被雪水弄湿,换做旁人定要冷得发抖,只有迟景珩面色平平,似乎这风雪再大,他也毫不畏惧。 寝宫里面的卫澄回来才看到刘嬷嬷在找自己,慌乱的回到床上。 “陛下。”刘嬷嬷看着她,一句话蕴含着更多的意思。 “朕知道嬷嬷想说什么,可朕不是小孩了,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刘嬷嬷的表情。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若是换做刚才京都的时候,她恨都要恨死迟景珩了。 可方才封丘说迟景珩回来,她就迫不及待想要见他。 见到他,才真正安心下来。 看到迟景珩的那一刻,她甚至身子都轻快了。 怪。 怪得很! 第144章 黄金屋 看着卫澄这般模样,刘嬷嬷也只能叹了叹气,没说话。 她身为奴才,又能有什么办法? 如今人在囚笼,只希望卫澄能够活得长长久久,若是迟景珩真的能成为她的庇护,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呢? 可人心复杂,谁也不能保证什么。 也不过一刻钟,迟景珩终于进了大殿里面。 看到卫澄在床上闷闷不乐的,他迎面走过,叫了一声:“陛下。” 卫澄看到他来,竟然也不知道自己闹什么脾气,扭脸不去看他。 “这是在与微臣闹什么小脾气?” 迟景珩坐在床沿上,伸手去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腮帮子。 “朕怎么可能与日机万里的摄政王闹脾气呢?爱卿那么忙,不应当每日都在朕寝宫浪费时间才对。” 卫澄脑子一热,说出一句酸溜溜的话。 说完又突然感觉不对劲儿,真想咬舌自尽。 听到的是迟景珩轻轻的一声“啧”,戳着她腮帮子的手变成了放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闹脾气作甚?过来让微臣抱抱。” 他从不说原因,也不会跟卫澄说事情的原委。 卫澄吸了吸鼻子,还是没忍住往他的方向挪了几分。 只是一小步,剩下的迟景珩来。 他凑近,把她整个人托起,抱着她坐在自己的怀里,问道: “微臣离开那天晚上,陛下可是发热了?” “……就一晚上,第二日就退烧了。” “受了凉?” “因为晚上没有人给朕暖脚……” 卫澄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语气有些怪罪。 本不应当如此,可她还是忍不住…… “陛下可是怨微臣出去太长?” 迟景珩手揉着她的耳珠,耐心的哄着。 平日的卫澄虽说有些小脾气,也不至于今日这般别扭,至于原因为何,他多多少少能够感觉得到。 二人的感情是私下的,越是亲密,就有些事情要顺清楚。 什么东西可以问,什么东西不应当问。 他还是不回答,卫澄也懒得逼他,只是从他的怀里起来,面对面看着他。 “待到开春,你能不能都不走了?” 她不想自己出不去,被困在这小小的寝宫之中烦闷,像一个只能等待的废物。 若是自己身子好一些,她开春之后,也可以出去走走,不会总是想着他。 迟景珩看着卫澄的双眸,明知道不可以,却还是应下。 他说:“好。” 卫澄到底是高兴的,勾着他的脖颈,亲了上去。 这不是平日他的逼迫,也不是什么什么蛊惑,而是得到了一个承诺,开心之下的举动。 迟景珩环住她的腰,扣着她的脑袋吻上去。 她本就身子羸弱,只是亲一亲就软得厉害,被他抱在怀里小声咽气。 许是太久没见,又不想挣脱,把脸埋在他的肩窝,嗅了嗅。 “你身上有风雪的味道……” “嗯,还有想念陛下的味道。” “……” —— 又是一个月中,眼看着快到元旦,更是多了几分春的味道。 卫澄这几日脾气有些阴晴不定的,一下子欢颜,一下子又开始愁眉。 流民抵过寒冬,银子也花了精光,如今又有了新的困难。 粮食是问题,住所也是问题。 开春就是发病率最高的,如今有了一些咳疾蔓延,还需要更多的银子。 还有就是,卫澄要上朝了。 她若是上朝,避免不了与大臣们接触,到时候估计也是一场恶战。 大臣们知道这一次流民能够活下来,都是因为卫澄给的银子,如今李舒然与她是一条船上的,连带着朝廷的局势都变了。 局势三分,到底是变了变。 新上任的皇帝、手握凌霄大半军权的迟景珩,以及盘踞在京都的世家权势。 最弱的便是卫澄,更是让世家权势知道,就算那摄政王与陛下的关系有了几分暧昧,却也无法改变他对朝政的不闻不问,只要不惹怒迟景珩,大臣们还是可以在背地里对付卫澄。 她当然也知道得最清楚。 在这方面,她到底是不能求救迟景珩了,而是要自己想办法。 因为这件事都急得焦头烂额,到底是没发现,如今又到了月中。 每次迟景珩都会在月中的时候离开,可这一次,到底还是答应了她,没走。 卫澄也不知道,今日藏乐进了宫中,就住在离迟景珩原本居住的旧宫殿里。 今日迟景珩一整日都陪着她,卫澄到底是少了几分烦躁,拉着他在游廊上走着。 “陛下不必心烦,那些大臣又不能吃人?” “你也不看看这几日的折子,他们这是要逼朕!” 卫澄气鼓鼓的,控制不住自己要崩塌的心情。 “左右不过是流民的事,让大臣们感觉到危机,陛下若是自乱阵脚,那些相信陛下的百姓岂不是也跟着遭殃?”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想让她冷静下来。 提到百姓,卫澄也算是冷静几分。 大臣们确实是慌乱了,本以为皇帝是个草包,没想到背着他们安妥了流民。 如今粮食涨价,连带着京都的大臣们逼着流民离开,甚至还出现了不该出现的暴乱。 若不是李舒然在那边,暂且把事情安定下来,卫澄都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 她还没有向户部指责,户部那边先写奏折弹劾她私自乱用国库里面的珍宝,这些亏空,还附送了一大堆的账本让她来填。 填个屁啊! 卫澄算账能算明白什么?更是知道,他们要逼着她就范,逼着她当一个不闻不问的皇帝。 “可朕要怎么办?朕没银子……” 卫澄红着眼眶看向迟景珩,流民那边的安置需要银子,粮食也需要银子,还有户部那边还是需要银子。 她都没辙了。 “陛下的美人计今儿是不管用的。”迟景珩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不为所动。 他原本是想告诉她,给了银子也不会让事情变好,只会越来越差,可她到底还是悟不明白,更是不知道权衡这其中的势力平衡。 这罪,该受。 “你可是朕的夫子!” “夫子可不会给陛下银子。”迟景珩敲了敲她的脑袋,“夫子只会告诉陛下,书中自有黄金屋。” “哼,朕不与你说了。” 卫澄气呼呼的跑到了御书房,知道迟景珩说的是什么意思。 书中自有黄金屋,她要去找找史料,看以前的皇帝到底是怎么做的。 第145章 压制 平日怎么看都看不明白的书,今儿倒是看得入迷。 卫澄原本是一个人在御书房的,迟景珩过来之后,自动把他当成自己的人肉沙发,窝在他的怀里看。 她说自己的手冷,迟景珩就帮她暖手,她说自己坐得不舒服,他就自己调整位置给她坐得舒服。 “宠溺”二字不用说也能表现出来,随后封丘更是送上了宵夜,给卫澄吃得有些积食了。 卫澄没发现迟景珩的脸色不对,更没发现他身子有些异常僵硬。 好在她是一个好哄睡的。 原本就到了睡觉的时辰,困得不行,还是迟景珩抱着回了寝宫。 积食就揉揉肚子,整个人把他团团抱住,好像笃定了他会离开一样。 迟景珩总有办法挣脱她的桎梏,掖好被子,悄无声息的离开大殿,去了自己先前的宫殿。 宫殿除了藏乐没什么人,看到他来,都忍不住抱怨一句。 “那么晚才过来,若是被人发现可如何是好?” “这不是有你在?” 迟景珩声音已经弱得不行,就连走路都不算稳当,完全是撑着过来的。 就连藏乐也不懂,他到底是为何能够撑到现在。 平日换做这个时候,早就暴走了。 “我命人弄好了枷锁,恰好这里还是冰雪天,你也不至于压不住邪火。” 藏乐一边说,一边带着迟景珩去了大殿后面的一个小空地。 此刻空地上都是积雪,故意让人把所有的雪都堆成一团,四周还有许多铁链枷锁,也是这几天赶制而成的。 没人敢问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更是对看到的这一切噤声不敢言。 如此情形,迟景珩也只是轻轻应了声,整个人走路都是虚浮,后半段路让藏乐扶着他过去。 每个月十五,他体内的武功就会暴走一遭,大部分时间都是去一处冷泉打坐运功,让自己体内流窜的至真阳气恢复如常,可这一次去不成了。 迟景珩强行用内力压制,身子热的厉害。 如今冰天雪地,他脱掉衣袍都不觉得冷,更是被一层又一层的铁链拴住身子,开始在中间打坐起来。 他如今才二十有一,却拥有强悍的武功和内力,可绝对不是天赋异禀,而是做了交换。 用自己的生命在做交换,每一次使用武功都会折寿,更是因为这至阳的强盛内力一遍又一遍冲撞着经脉。 轻则忍受一日一夜的经脉断裂愈合,重则走火入魔成为杀人机器。 害怕迟景珩下山祸害百姓,他们的师父才会让藏乐在迟景珩的身边照顾。 原本每次都能压抑住的,可这个月,迟景珩说他要留在皇宫。 “那小皇帝又不是什么长不大的孩子,至于吗?” 藏乐嘟囔着打了一个哆嗦,不太懂迟景珩的想法,更不知道他多此一举是为什么。 若是真的暴走,只怕是这个皇宫的人都不够他杀的。 想到这里,他跺了跺脚,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烤火。 藏乐与迟景珩不一样,他学的是稳扎稳打的正道武功,虽说不如迟景珩厉害,行走江湖也够用了。 主要任务就是看管迟景珩而已。 避免天下大乱。 —— 明明就快要入春,雪还是又下了一场,扑簌簌落下,给这样萧瑟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美感。 卫澄半夜又踢了一次被子,整个人冷得打哆嗦,伸手一摸,旁人没人。 迟景珩呢? 她想着,却太困,拉了被子给自己盖上,打算次日再来质问他为何离开了。 明明说好不离开的…… 臭狐狸。 心里嘟囔着,后半夜睡得都不算很熟,朦朦胧胧之间,感觉到床的另一处塌陷下来。 卫澄伸出手,摸了摸身边的人,闻到那熟悉的味道,这才放心的滚到他的怀里。 睡着之前,感觉到迟景珩咬了她一口耳珠,低低的唤她“小家伙”。 她才不是什么小家伙呢! 如今也是一个准备要与大臣们斗智斗勇的皇帝了。 这一觉卫澄睡到了自然醒,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睡松了几分。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抓着迟景珩,质问一番。 “你昨夜出去了!” “嗯,微臣昨夜出去了一趟。” 迟景珩并不打算与她撒谎,倒是老老实实应着。 语气慵懒,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更是增添了一分邪魅。 原本气势才起来的卫澄,被这样的男色晃了眼,气焰就这样被掐了一半。 “咳咳……念在你又回来,朕就不计较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红了脸,看着面前的迟景珩,突然多了几分少女的羞怯。 对方那么诚实,她也总不能抓着不放。 就算出去又如何,他到底还是在自己的身边的。 卫澄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在乎,可她就是在乎迟景珩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会不会哄骗她而已。 看到他没有对自己撒谎,发现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计较。 心里舒坦了一些,起床之前,还爬到迟景珩的面前,贴着他的脸亲了亲。 “朕尚未洗漱,臭死你!” 她就跟一个孩子一样闹,看到迟景珩的脸上露出几分嫌弃,又开心的从床上爬下去。 听到里面有动静,刘嬷嬷就会推门而入,慢慢伺候卫澄更衣。 到底也是要看几分迟景珩的颜色,过程只有卫澄絮絮叨叨的说话起来。 “嬷嬷,今儿早膳用的什么?” “朕等会要去御书房看书,嬷嬷记得给朕准备一些吃食。” “对了,前些日子的字帖还要继续练,朕总不能让那些大臣笑话字不好看。” “……” 她絮絮叨叨话很多,大多数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刘嬷嬷都会仔细听着,小声回答。 大抵这就是被宠爱长大的孩子,都这般年纪,卫澄在刘嬷嬷的面前还是会这般不稳重。 秉的就是旁人对她的宠爱罢了。 等待卫澄穿戴好之后,迟景珩才缓慢起身。 他动作很缓,脸色比平日还要沉,原本上来伺候的小太监有些哆嗦,却被迟景珩赶了出去。 “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进来。” “……遵命。” 太监离开之后,迟景珩才脱下衣衫,看着手腕几处的勒痕,默默给自己抹药。 大雪比不得冷泉,昨夜差点压不住体内的邪火,索性还是抵抗了过去。 他敛目,拿起自己的衣裳穿戴整理。 再出门时,又是那个奸诈阴戾,凌霄罪不可恕的迟景珩。 第146章 叛变 迟景珩严格来说还算是一个好夫子,真就让卫澄找到了如何与大臣博弈的方法。 尚未开朝,提笔回了上奏弹劾的奏折,又颁布了新的圣旨。 凌霄如今战乱四起,民不聊生,朝堂更是动荡不安,她卫澄若是不能平息战乱,亦不会纳妃流连后宫不务正业。 皇帝如此,以身作则,来表明自己平定乱贼的决心。 写得时候坦荡,迟景珩读的时候,嘴角倒是露出一丝笑意。 “陛下不流连后宫,却在龙塌上藏人,晚上睡觉还要微臣陪着,若是世人知道,怎就不怕被人笑话?” “朕说了,朕不近女色!”狡辩得理直气壮的卫澄瞪了一眼面前的迟景珩,“你若是不喜欢,今夜不许上朕的龙榻了!” 床那么大,她一个人打滚正好。 迟景珩无奈的摇头,提笔给她修改这里面几个用词不当的地方。 他写字好看,每次提笔,卫澄都要在一旁敲。 想要学他的笔锋,又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笔力。 “爱卿写字好好看啊,朕若是能写这样的一手好字就好啦~” 她喜欢夸人,每次看到迟景珩的好,总是毫不犹豫的夸耀一番。 语气也让人感觉到舒服,那有些笨拙的模样,看着就让人觉得好欺负。 迟景珩把怀里的糖罐拿出来,奖她今日功课做的不错,可吃一颗。 “今儿是牛乳酥糖呀。”卫澄拿了一颗小兔子的往嘴里塞,脸上都是满足。 做糖太麻烦,她上次做了一次就放弃了。 衣袖和头发都沾到了糖稀,封丘每次都想要给她好好擦拭干净。 卫澄不喜欢旁人靠近,更是不想因为这个身份暴露,之后也没跟迟景珩一起做糖,反倒是他给自己做的。 试了几次已经摸清楚她的口味,迟景珩隔几日给她做糖并不难。 不过是一些哄她的小玩意,他倒也不是腾不出这些时间来。 “陛下可是想吃别的口味了?” 迟景珩拍了拍她脑袋,问的倒是认真。 卫澄慢慢含着,仔细品尝了一下次才回答:“没有上次那般甜了。” 她没夸好吃,那就是还是不算好吃。 迟景珩记着,想着下次再弄弄。 好巧不巧,这新的折子又送了过来,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关于冯御医的。 卫澄许久没吃冯御医的糖,若是可以的话,她倒是想要去找冯御医讨一讨。 可刘嬷嬷与她说,她与冯御医身份有别,日后还是让舒然给她看病的好,至少知根知底,也安妥一些。 故而从那个时候开始,卫澄就再也没见过冯御医。 哪曾想,今日冯御医上奏,说是自己年事已高,特地向陛下请辞,告老还乡。 “冯御医怎么也……”卫澄看着这个奏折,想着到底是批还不批。 “陛下觉得呢?” 迟景珩在一旁看着她,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可卫澄不会对自己好的人有那么多心眼,看了几眼,到底是落了笔。 她同意了。 如今沈家也不在京都,冯御医好歹也是沈家的人,如今年事已高,离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她心中所想,也就这样做了。 迟景珩没说话,无奈摇了摇头,支持她的决定。 他本就如此。 这凌霄的朝堂有多乱都行,只要不动他的小家伙,狗咬狗的戏码最是精彩。 开春才更热闹。 卫澄真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心思算不上细腻,却没有半点害人之心,更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看完奏折之后,又拉着他去看哼哼。 “陛下这就喊累了?” “朕不是累,朕是要去看看朕的哼哼,若是长大之后它忘记朕怎么办?” 狐狸到底不是人,这才几个月,身子大了一圈,以前卫澄还能轻松抱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喂得太多,模样大了好大一圈,卫澄有些抱不起来了。 想到这里,她又去跟迟景珩抱怨。 “你让那些人别喂哼哼吃太多,下次可就胖得走不动道了。” 迟景珩听着她的絮叨,牵她的手,“陛下怎么不说说自己,整个冬日也胖了不少,若是再这样下去,怎么也不担心微臣日后抱不抱得动?” “你胡说什么呀!嬷嬷说了,朕是吃不胖的!” 卫澄气鼓鼓的甩开他的手,甩不开,只能跟他甩脸子了。 每日日常大抵都是如此,皇宫看起来大,可卫澄却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跟小院子一样平常。 可该来的还是要来。 雪融化之后,皇宫的书也抽出新芽,卫澄穿着上朝的龙袍上了玉舆。 眼看着金銮殿越来越靠近,她害怕得看向身侧的迟景珩。 迟景珩只是对她笑了笑,令她更担心了。 他的笑很淡,不像是二人相处时的那一种笑,卫澄心里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却也明白,迟景珩不会每次都会帮她。 她得靠自己。 —— 金銮殿的大臣们等待多时,当卫澄出现的那一刻,气氛就开始紧张起来。 迟景珩坐在屏风后面,虽说卫澄侧个身子就能看到,但还是害怕。 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被旁人无限放大,自己找迟景珩,还是会被大臣看不起。 所以她不能。 那日的圣旨颁布下去,加上迟景珩在一旁暗中操控,大臣们到底是在纳妃的事情上放过她。 可坐在这皇位之上,要处理的事情还不仅仅只有纳妃。 流民的安置成了主要问题,加上开春,春潮也冷得厉害,更是有一些病症在流民身上蔓延开来,甚至还有传染性。 这是近忧。 而江南那边传来消息,先前的流寇被沈家所收服,可是并未归顺朝廷,而是——要跟沈家一起反了! 大臣们皆知,卫澄的母妃就是沈家人,连带着看着微臣的目光都有了几分打量。 “陛下,如今那流寇嚣张狂妄,已经开始有了蠢蠢欲动,自立为王的打算,尔等恳请陛下出兵!” 带头说话的,便是秋猎时嘲笑卫澄的柏世鸣。 他一开口,后门的大臣纷纷附后,逼着卫澄今日就要给一个说法。 卫澄坐在龙椅之上,捏紧了拳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家…… 她怎么可能动沈家? 第147章 骂名 整个金銮殿气氛剑拔弩张,权臣一起对抗新上任的新帝,每一句都把卫澄的话噎住。 这场面,卫澄也在脑海中想过,却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一瞬间,她全身上下都在颤抖。 不只是害怕,还有恐惧。 这种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呼吸都停滞了几分。 大臣们一个个上奏,异口同声喊她:“陛下!” 然后齐刷刷的跪在自己的面前,恳求她出兵。 “不……”卫澄吸了吸鼻子,颤抖的说出了一个字,“沈家,沈家怎么可能会有逆谋之心呢……” 那是她母后的家族,她当上了皇帝,他们怎么可能有逆谋之心? 若是沈家要以前的殊荣,她亦可以让所有沈家回京,延续之前的一切,可最不能做的就是逆反…… 这是要把她逼上绝路,还会让天下人对沈家之前所赢下来的口碑全部破碎。 柏世鸣看到卫澄已经开始慌乱,直接把矛头对准迟景珩。 “如今摄政王手中还有十万精兵,恳请陛下讨伐逆贼!” 他话音刚落,其他的文武百官,就跟约定好的一样,又一次齐声跪下在卫澄的面前,重复最后一句。 “恳请陛下讨伐逆贼!” 卫澄被弄得哑口无言,而她身侧屏风后面的迟景珩也终于开了口。 “即使如此,本王觉得,这件事应当由柏将军出兵讨伐。” 柏世鸣听到这句话没有任何高兴的意思,反而看向卫澄。 “陛下!臣年事已高,手中都是一些散兵,比不上摄政王,更没有摄政王此番英勇,应当由摄政王出兵,保护我凌霄国土完整” “保护我凌霄国土完整!” 柏世鸣一句,所有的文武百官也跟着复述一句。 卫澄瞥了一眼迟景珩,看他面色平平,又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权臣,更是不知道如何说了。 她哪有那个胆子去命令迟景珩? 更别说,她也不想让沈家被世人冠上“逆贼”的名号。 沈家三代保家卫国,许许多多的沈家人都血战沙场,用自己的身躯拼凑了凌霄盛世,她又如何能够做出这等恶事? 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若是刘嬷嬷在,她定要到刘嬷嬷怀里哭上一哭了。 可是不行…… 她就是那油锅里面的蚂蚁,一直在被这些人往上烤,都快呼吸不畅起来。 “朕……朕觉得这件事不应当如此的……” 卫澄的声音小得可怜,若不是大殿安安静静,说不定都不会听到她这般虚弱的声音。 不过这件事情必须要给他们一个说法,大臣们都看着卫澄,看看她是如何应对的。 “柏将军从何而知沈家有逆反举动?江南千里迢迢,消息不是江南知府传递回京的……”卫澄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她看着面前的柏世鸣,一字一句的询问道: “难不成,柏将军比朕还要先了解事情原委?” 前有柏世鸣让卫澄出兵讨伐,后有卫澄质问他的消息渠道。 虽说卫澄登基半年,根基不稳,却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更是正统,柏世鸣这般越位,若是先帝在世,此刻乌纱帽都不一定保得住。 而卫澄一番话后,柏世鸣终于闭嘴了。 “依朕之见,此事只是柏将军道听途说,尚未清楚事情原委,便如此,哪位爱卿愿意去一趟江南,协助江南知府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 说话到了最后,语气很平淡,看不清楚喜怒,更是让人猜不透她到底愤怒还是害怕。 其实都不是。 卫澄要做的就是给沈家一点时间,给她一点时间,若事情是真的,她必须要与沈家好好商量,毕竟,自己的身上留着一半的沈家血脉。 不愿意看到,更不想看到,自己的亲人也死在自己的手里。 卫澄本就不愿意当皇帝的。 这一次上朝,是卫澄登基以来最长的一次。 她下朝时,脸色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很饿,还很困,甚至觉得自己精神乏力,更是不愿意多想想了。 流民和沈家的事情太复杂,她被人一遍又一遍的反驳,她自己又一次次用蹩脚的话术回答。 这些都是迟景珩教的。 就算自己学的慢,多多少少也掌握了一些帝王之道。 这是她的成长。 可她不能休息,让人召李舒然和冯御医进宫,她有事情要吩咐,还有事情要交代…… —— 冯御医本是过几日就离开,听到卫澄的召见连忙赶了过来。 “陛下……” “冯御医,你告老还乡是要回去江南吧?” 卫澄打断了冯御医的作揖,站到他的面前询问道。 冯御医看着卫澄,思来想去,还是点了点头,“陛下已经知道了?” “原本是不知道的,现在是知道了。” 卫澄想起之前迟景珩若有若无的暗示,原本是不知道的事情,现在是真的知道了。 为什么知道呢? 她想起来冯御医与沈家认识,在这个时候要离开,说不定与沈家在江南的举动有关。 只是不清楚,为何冯御医偏偏挑在这个时候而已。 “陛下仁慈,允许老臣离开。” “自然是不能阻拦的,你本就是沈家的人,当初你来救我,朕很感激。” 卫澄说着就开始有些眼圈泛红,虽知道冯御医的立场,可还是没有办法在他的面前装模作样。 “陛下,老臣老了,此番只是为了去做一件重要的事,了却一番心愿而已。” 冯御医说的笼统,看着卫澄红了眼圈,从自己的衣袖掏出了一个糖罐,“之前许久没有入宫面圣,虽然知道皇宫的御厨能做许多好吃的蜜饯,念着要来见陛下,还是准备了一个糖罐。” 说完,他向卫澄递上自己手里的东西。 “嗯,朕是喜欢的,冯御医的糖有母妃的味道。”卫澄看着这糖罐,苦笑了一下。 “朕与沈家关系并不熟络,可朕是皇帝,必须要做些什么的,若是冯御医去了,还是要好好说道说道,朕也不希望沈家一世英名落得如此地步……” 抢总是难听的,就算凌霄岌岌可危,用这样的方式,名不正言不顺,骂名太惨。 卫澄最不愿意见的,便是如此。 第148章 抉择 冯御医离开之后,李舒然才缓缓进殿。 他看为卫澄看着一个糖罐发呆,一声不吭的,莫名有些心疼起来。 正当他准备作揖,卫澄却站起来,跑到他的面前。 “舒然,朕不是一个好皇帝。” 李舒然听声,抬眉,看到卫澄眼圈有些微红的看着他。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安慰,只是低低的叫了她一声:“陛下……” “明明春闱马上就要开始了,可沈家做出这样的举动,朕不明白,就不能再给朕一些时间吗?” 一下子在京都站稳脚跟本就不容易,更别说卫澄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人。 她好不容易在迟景珩的身边学习,甚至还想着如何收集自己的势力,而现在因为一个沈家,弄得她计划大乱,更是不知道之后要如何下手。 “沈家在江南盘踞多年,或许另有打算……”李舒然敛目,语气倒是平常得很。 卫澄听到他的这番话,面色一变,“你是不是知道沈家的事情?” 四目相对,李舒然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陛下,您的身子不适合……” 他当然知道,更是知道为首的人是谁。 而李舒然还有一种,只要沈家夺位,卫澄说不定可以免于一死,他还能带卫澄离开皇宫,去一个小地方修养,让她能够安然度过这一生。 儿时,这便是卫澄的心愿,既然被破坏,那么现在回到正轨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朕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了,舒然,你本应当是支持朕才对的!” 卫澄看着面前的李舒然,只觉得自己的心有些淤堵,差点就要喘不过气来。 她攥紧拳头,看着李舒然,一脸失望。 “你知道天下大乱,要多少的百姓受苦?这些流民就是这样汇集在京都的,难道你也想江南的百姓成为这样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吗?” 卫澄病过,知道疾病的痛苦,离开京都,在小小的江南独活,也算是背井离乡。 她自然也希望自己能够在母妃的膝下快乐健康的长大,也更希望所有的百姓都能有一个家,不用流离失所,更没有必要承受不必要的痛。 原本以为,李舒然是懂的。 现在发现,原本以为和自己差不多想法的李舒然,变成了自己最不能理解的人。 “可是陛下,臣并不觉得陛下合适皇宫。” 李舒然依旧坚持自我,卫澄看着他,捏着拳头,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开口,道:“你出去罢。” 卫澄如今也不知道如何说了,看着李舒然离开,顿时觉得自己心凉了一大半。 她抬脚,看到不远处的游廊上迟景珩的身影。 突然想起来自己差点又要哭鼻子,走过去之前,还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 要被他看笑话了。 她心里腹诽着,只是觉得有些不甘心。 迟景珩就这样看着那小不点慢吞吞的走过来。 她低着头,甚至还想装作没看到自己的模样,从他的身边擦边而过。 “陛下又不是瞎子。”所以装什么呢? “原来爱卿在这里呢,朕确实没看到。” 卫澄低着头,看着面前迟景珩的靴子,不知道为何,伸出自己的脚,踢了他一下。 “不就是一些小事,陛下慌什么?” 迟景珩的声音带了几分戏谑,卫澄听到有些不高兴,又踩了他一脚。 “……才不是什么小事呢。” 沈家怎么可能是小事?沈家还知道她是女子的事情,更是知道许多许多的秘密,若是沈家也来对付她,她可能皇位都保不住了,甚至—— 卫澄抬头,看着面前的迟景珩,心里又开始盘算起来。 当她看着迟景珩的一瞬,眼睛就像是带了几分光,眼珠子转溜溜的,迟景珩就知道,肯定又在密谋些什么了。 “这一次,陛下又想要从臣这边打探什么?” “沈家知道朕是女儿身。”卫澄仰头看他说,“若是朕被世人赶下台,堂堂摄政王又当如何?” 迟景珩轻轻俯身,抬手捧着她的脸,笑了笑。 “那便是皆大欢喜。” 她是不是女子到底有什么所谓?反正他并不觉得有所谓。 “你又在唬人!” “陛下,怎么就就那么笃定沈家知道你的身份?” “嗯?”卫澄抬头,像是听不懂迟景珩话里的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与其这般焦灼,不如先去用了午膳,再去找刘嬷嬷好好问问,沈家到底与陛下之间,还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他敲了敲卫澄的脑袋,啧了声,“何必自乱阵脚,连午膳都不用了。” 本来就身子羸弱,还不好好吃饭。 迟景珩就在这里等着她回去用膳呢。 卫澄不太明白迟景珩的意思,不过到底是安静了几分,把他的手甩开,先一步走了。 小短腿迈不过身边的大长腿,才没几步,被他跟上,手也被他牵着。 他说:“陛下慢些。” 才不要慢些呢,她都快急死了。 卫澄有心事,午膳吃得并不多。 囫囵吃了好几口,本来想离开,听到身侧的迟景珩一声“啧”,又拿起了筷子,吃着他给自己夹的菜。 估摸着被迫吃了七分饱。 平日总是喜欢的甜糕不吃了,用刘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拉着嬷嬷去里屋说话。 离开之前还瞪了迟景珩一眼。 “你不许偷听。” 搞得迟景珩才是哪个喜欢偷听的小人,总是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迟景珩笑笑,没说话。 —— 刘嬷嬷不知今日前朝发生的大事,暂时还没有传到她的耳朵里。 所以是卫澄先开口问的。 “嬷嬷,你与朕说,沈家到底知道一些什么事情?难不成,沈家也不知道朕的女儿身吗?” 听到这番话,刘嬷嬷的脸色变了变,整个人都慎重起来。 “陛下,这是谁与您提起的?” “嬷嬷,你与朕说吧,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卫澄都快要急死了,看到刘嬷嬷这般作态,更是确信,这里面有自己不清楚的事! “此事说来话长,荣妃告知老奴,要守着秘密一辈子的……” “沈家在江南反了!若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朕,朕又当如何抉择?” 第149章 帮帮我 事到如今,刘嬷嬷再也没有办法隐藏当年的事,只能慢慢给卫澄说出先前的事情来。 当初想要瞒天过海不太可能,故而他们找到的全部都是自己的心腹。 以及……换皇子。 让真正的男儿出现在皇宫之中,等待皇帝确认之后,又带走。 这件事太过危险,只有荣妃、当时的御医、还有沈谌知道。 沈家不知,是因为大部分还在戍边没有回京,皇帝虽然生气,不过皇子稀少,眼看着卫澄降生,给她赐名“澄”,希望她能像水一样清澈。 好比沈家,不应当对帝王有半点遮掩。 “所以沈家是不知道我是女子身份的吗?”卫澄看着刘嬷嬷,面色开始严肃起来。 突然想到自己在江南的处境,当时总觉得与他们相处尴尬,还以为是自己的女子身份,现在想来估计是自己多虑了。 “沈家一生戎马,并不是所有人都跟沈谌将军一样,大部分都觉得因为一个皇子让他们活着而感觉到耻辱。” 刘嬷嬷耐心解释起来,更是说明了为何沈家不待见卫澄的事儿。 他们宁愿自己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一个病秧子相救。 更是在远离京都之后,隐隐约约有了策反的心思。 刘嬷嬷说卫澄体弱,活不了太久,故而在江南的时候慢慢与沈家脱离,让她居住在城郊。 一开始沈家不相信,而后打探到卫澄的身体真的如刘嬷嬷所言,到底是放了她一马。 不然卫澄这会儿已经被写天子令诸侯,绝对不会安然的来到京都。 京都的消息被迟景珩隐瞒得太好,他先抢占了先机,让沈家晚了一步,不然机会也不会那么慢才开始。 卫澄听完这个消息,只觉得有几分奇怪,却也不敢说了。 “如今,沈家怕是要反了……” 她看着不远处的窗外景致,突然觉得世间人心难测,而自己就像是浮萍,完全找不到一个落脚的点。 身边没有支持的人,又能够走多远呢? 她虽说站在最高处,可高处不胜寒,人总是有几分落寞的。 刘嬷嬷说,只有这些事情了,之后便是来到京都,她也成了这个傀儡皇帝。 这十六年的时光里,卫澄跟死神作对,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却告诉她,她实际上就是一个谎言。 她才是最大的谎言,说起来都觉得好笑。 面上已经显露出自己的不高兴,刘嬷嬷不敢多言,只能默默离开。 离开的时候,看到迟景珩就站在门口。 “摄政王。”刘嬷嬷看着面前高大的迟景珩,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那么无力,甚至想要求救他。 “她没事的。”迟景珩看着卫澄的背影,对刘嬷嬷说道,“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打败的人。” 若是一开始孬种,从他抓捕的时候,早就吓得屁滚尿流。 在刘嬷嬷被抓起来的时候,也不会去刑场。 到了皇宫,还要跟他斗智斗勇,明明自己力量那么弱小,却从未觉得自己会输过。 至少——在这个方面,卫澄从未放弃过。 刘嬷嬷听不懂迟景珩的话,再抬头,看到迟景珩已经走到殿内了。 他本就步子很大,走几步就到了卫澄的面前。 “居然还没哭呢?” 说着便蹲下,跟卫澄保持一样的高度,看着她。 她本来就是一个忍不住流泪的,这一次到底是忍住了,满脑子想着都是如何应对,却没想到,这一次忘记了害怕。 看到迟景珩过来,卫澄吸了吸鼻子,那一点害怕也跟着没了。 她看着他。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陛下觉得微臣知道多少?” “你肯定全部猜到了,你让朕去查阅史册,其实就是在告诉朕,还有很多事情会发生,不仅仅只是纳妃,更不会只有流民对不对?” 卫澄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来,看着面前的迟景珩,一字一句说得坚定。 就好像是数落他的罪证一样。 可是他何罪之有? 他只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然后无动于衷而已。 这不算有罪。 “陛下本就是万人之上,本就应该把眼界放大一些,看到所有的局势。”迟景珩看着她红着的眼眶,语气不由自主的放缓了一些。 生怕自己一个说话过分,小家伙又在自己的面前哭鼻子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卫澄泪水在眼眶打转,眼尾红了几分。 “你是朕的夫子。”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你都要与朕说才对。 “微臣觉得陛下完全可以应对,陛下不是做到了第一步吗?” 今日的金銮殿,她本来可以求救自己的,本来可以服软的。 可卫澄没有,直接一个人对敌所有的大臣,就算他们语气不善,就算他们一起针对,她从未觉得自己会败。 这句话算不上什么安慰,可卫澄还是开心了一些。 “是因为你在。” 迟景珩愣了一愣。 “是因为你在朕的身边,言语伤害不了朕的身体,朕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跟那群老狐狸对抗。” 卫澄一遍说着话,一遍去拉着他的手,语气也跟着轻轻的。 她本来不愿意说出这些心里话的。 总觉得有些怪,特别是在迟景珩的面前。 他坏得要命,为何要对他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呢? 可她还是没忍住,还是想要告诉他,若不是他,自己也不敢跟那群人对抗。 就在那么一瞬间,她心里告诉自己,若是自己受了委屈,迟景珩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不会让她被人欺负的。 所以,她今日很勇敢。 “陛下这是想要对微臣说什么呢?” “朕是在告诉你,朕需要你。” 卫澄吸了吸鼻子,把那股委屈劲儿咽了下去,“迟景珩,你能不能帮帮我啊……” 她不叫他爱卿了,也不叫他臭狐狸了。 现在的自己孤立无援,只想着迟景珩能不能帮帮忙。 一个人的卫澄真的好害怕,害怕自己成为所有人的对手,更害怕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好那些无辜的百姓。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厉害的人,如今站在这里,已经是耗费所有的力气了。 “陛下这一次又想要借着自己的美色来使唤微臣了?” 迟景珩永远只是笑着看她,语气轻轻。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说了反问的话。 这一次的交易,他可不喜欢。 迟景珩看着面前的卫澄,缓缓的把自己的手从她的手里抽出,看着她问道: “陛下此举,难不成是要放弃当君主?” “朕没有……” “那就不用求助微臣,陛下做自己喜欢的事即可。”迟景珩说完便站了起来,拍了拍卫澄的脑袋,“若是陛下放弃,微臣就答应陛下。” 从开始到结束,迟景珩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丝很浅的笑意。 看似温柔,实际上却冰冷无比。 他告诉卫澄,若是她还想当一个明君,便是自己想办法,而不是求救他。 若是她不想当明君了,自己也能给她兜底。 二者有些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一旦放弃,他绝对不会再给卫澄权利的机会,也不会像如此这般,不去打压她,让她肆意生长。 从他当上摄政王开始,就没有任何一个卫家从他的手里逃出来。 原本卫澄也是那笼子中的一个,可他喜欢,便给卫澄自由的机会。 倘若卫澄不要这自由,迟景珩收回轻而易举。 虽说喜欢卫澄,却不代表,为了卫澄什么都不要。 这是迟景珩给出的答案。 这一瞬间,卫澄怔愣在原地,就这样讷讷的看着他。 “你这是让朕选吗……” “不,这是微臣给陛下的自由。”迟景珩说完,对她伸出手,换了一个话题。 “时候不早了,陛下这会儿也到了午憩的时辰。” 她每日都要午憩,若是撑着不睡,更是没有力气撑到晚膳的时间。 这些日子迟景珩早就对此了如指掌,现在也想让她好好休息,免得让累着自己。 卫澄看着伸过来的手,原本想要跟迟景珩闹些脾气,又觉得自己不应当这么小孩子气。 一开始她就已经知道了结局,根本怪不到迟景珩的身上才对。 手放在他的手上,嘴上倒是不饶人与他说:“今日午憩你不许朕一起睡觉。” “好。”他依旧眉目晴朗,从头到尾都是这般平淡。 卫澄所有的小动作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奈何不了迟景珩半分。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原本,她一开始就应当懂的。 —— 虽说已经入了春,可还是春寒陡峭,到底还是有几分冷意。 倒是不用点燃炭火,仅靠地龙就能取暖,可不代表卫澄就可以光着脚丫子在地上乱跑。 迟景珩拎着她的衣襟,把她拽到床上去。 “陛下。” “朕说了,不许你在这里。” 原本回来都乖巧得很,却在准备入睡的时候闹脾气,迟景珩倒是习惯她这般脾性,用手摸了摸她的足。 “等陛下入睡,微臣就离开。” “你骗人的,每次朕入睡了之后,你都没走。” 卫澄气鼓鼓的看着他,生气他这一次不帮自己。 也不是小人之心,就是觉得这些都是迟景珩轻而易举能够办到的事儿,她不知道他为何偏不能。 就好像自己已经不是最特别的那个,在他的心里,还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东西。 她想到就不高兴。 越想就越不高兴。 准备入睡突然觉得自己脾气太好,有一次被迟景珩骗了。 大骗子! 很显然,女子和男子的想法并不一样,迟景珩也没想到,原本听话的小家伙这会儿开始跟自己闹得不可开交。 到底是不想她这般累,脾气还是缓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子,哄了声:“快些睡觉,不许闹了。” “你怎么那么关心朕到底睡不睡呢?” “微臣就是关心陛下的。” 迟景珩面色不改,她说一句,随口就糊弄一句。 谁料,却被卫澄攥住他的衣袖,像个藤蔓一样缠了上来。 卫澄看着他,语气有些酸,“朕不与你说朝堂上的事情了。” “陛下憋不住的。”迟景珩低眉看她笑了笑。 怎么可能憋得住,她的表情总是摆在脸上,开心亦或者生气都在脸上,他又不傻,自然能够一眼看得出来。 哪曾想,卫澄又当着他的面说了一句有的没的话。 “朕不想跟旁的比。” 迟景珩看着她,有些揣测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只是看到卫澄眼圈红了一些,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想到就有些难受,可朕以前从不觉得难受的。” 毕竟以前,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跟迟景珩这般亲密,更不会想到,她对他还有这种情愫。 可今日想到在他心里自己居然没有这般重要,就有些难受。 尚未知道结果,只是想到,她就已经那么难受了…… 迟景珩暂且不了解她如今的想法,到底知道怎么哄她,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 “陛下不用与旁人比,日后也不会难受。” “你骗人。”卫澄蹭了蹭他,眼睛浸湿了他的衣衫。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泪止住,又补了一句:“可朕许你骗朕。” 反正自己那么弱小,他随便怎么欺负就倒了,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难受的事情说得笼统,迟景珩猜不出,只是拍了拍她的后背,无奈的摇了摇头,换了一个话题: “陛下,微臣说过等天气好了就带陛下出去走走,可还记得?” 这个吸引力大,卫澄从他的怀里探出脑袋来,仰着头看他。 “所以,你要带朕出去玩儿?” “陛下好好休息,等身子好了,出去玩自然少不了。” 果然,此话一出,卫澄也就乖乖躺了下来。 她一直念着京都繁华的集市,上次还没有仔细瞧个清楚,如今被迟景珩一提,之前的委屈倒是消散了不少。 迟景珩就一点好,他从不骗人。 总算是安抚好卫澄的情绪,迟景珩看着她入睡后,转而去了自己先前的宫殿。 藏乐就在那边,品着宫中的佳酿,吃着御厨的手艺。 迟景珩已出现,看着他这番模样,忍不住蹙着眉头。 “事情都办好了?” “一半一半吧,沈家那边动静太大,不过总会碰到的。”藏乐笑了笑,对着迟景珩举起酒杯。 “到时候,只怕要动荡一番咯~” 第150章 初年 藏乐说的动荡,实则是整个凌霄的动荡。 可南下可不止沈家这一支势力,还有另外一支平凡百姓联合起来的起义兵,打着要建立新王朝的口号,在卫澄尚未登基就已经小有规模。 毕竟只是一群莽夫,想要成为有规模的军队,还是差点火候。 迟景珩从未放在心上,也从未想到,这些人现在渐渐壮大,在整个寒冬便占据了三座城池,势力逐渐壮大。 在江南,这两支队伍肯定是要遇到。 卫澄没有自己的眼线,不知道这个情况,可不代表迟景珩是瞎子。 如今最好的就是鹬蚌相争,让他们慢慢斗,斗到两败俱伤,最后在好戏上演。 就连迟景珩都觉得卫澄好运气,不然看到的便是他人攻打如京都,兵临城下,逼迫她退位的模样了。 原本他也想看到这模样的呢…… 想到这里迟景珩到底多了几分戾气,越是看着面前的藏乐越是不高兴,轻蹙眉头,嫌弃说道: “你这几日在皇宫可是待得够久了。” “那自然是在宫里住的舒服,王府哪里有御厨做的东西好吃?” 藏乐对他摆摆手,又吃了一块肉。 外面动荡得很,除去京都附近还能好一些,其他地方民不聊生,甚至粮食都不一定有。 更别说这场冬实在是冷,好些地方早就粮食不足,就连京都的粮食也贵得离谱。 王府剩下都是什么难吃的东西,藏乐如今找到机会入宫,更是赖上了。 等到又夹了一块肉,看到一个令牌丢到他的面前。 “北城郊有一个粮仓,你去开仓放粮。” 藏乐听到这句话,不看令牌,反而看向迟景珩,一脸不可置信。 “你疯了?” “过几日我带皇上出去一趟。” 迟景珩就像是说着平常的事儿,随意摆弄着自己的衣袖,坐在他的面前。 而藏乐根本不能淡定,连酒都不喝了,又问了一遍:“景珩,现在距离你的目标就快要成功了,你这样做,岂不是功亏一篑?” “只是开仓放粮罢了,那些世家如今也着急得可以,难不成你真以为我让你送人?”迟景珩想到今日那些老不死的东西欺负自己小家伙的模样,眼中杀意尽显,饮下眼前的一碗酒。 “左右凌霄都是要覆灭的,事情你办好即可。” 确实是要报仇,不过也可以晚一点。 迟景珩摸了摸手上的青玉扳指,想着卫澄今日与自己闹脾气的模样,突然舒心了许多。 陪她玩闹一番也不是不可,终归比旁人有趣一些。 —— 不知道是不是卫澄自己的错觉,只觉得这些日子奏折更多了,但是在朝堂之上,与自己争斗的大臣却少了一些。 李舒然来报,说也不知谁在炒粮,狠狠打击了一番世家。 被世家垄断的粮食如今低价抛售,他们剩下的银子都用来买粮食,足以撑到春来。 这是好消息,而不好的消息便是那些大臣纷纷上奏,说有一群奇怪的商人,如今在京都肆虐欺负生意,导致大批的官员受害。 卫澄看到只是简单写了一个字回复:阅。 虽说不知道是谁,这一下让她解决了粮食的危机,倒也能开心一下了。 想到迟景珩还要带她出去玩,更是开心,都在盘算着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好。 在出去之前,先要在皇宫过春节。 许是粮食的问题解决,百姓过年倒是没有太大的影响。 除夕之前还要准备很多事情,卫澄忙得脚不沾地,那些大臣许是见她毫无作为,这一次过节之前要准备的东西,更是分毫不差的逼着她完成。 等结束消停,也终于到了除夕。 今儿要守岁,卫澄又是一个不能熬夜的,特别是前几日特别忙碌,这会儿已经有些倦意,只是念着晚上的宴席,多多少少要撑住不能睡。 后宫人不多,姜晓被封为晓妃,如今暂代皇后的职责,在后宫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宜。 二人甚少见面,除夕这日终于能够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当然,这是家宴,不仅是姜晓在,还有姜御医和柳夫人也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李舒然。 迟景珩原本就不喜李舒然,这会儿看到,倒是脸色不太好。 卫澄特地让迟景珩坐在自己的身边,看到他生气,又去拽了拽他的衣袖。 “舒然为了朕来京都的,朕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过年吧?” 言下之意就是,让迟景珩不许那么小心眼,毕竟李舒然算得上她的人。 “微臣怎么会生陛下的气呢?” 迟景珩看着她伸过来的小手,伸出手来牵住,有一点没一点的玩着。 话虽那么说,语气也平常,可卫澄就是能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真的是酸死了。 可她还是高兴,任凭他拉着自己的手,换了另外一只手举杯欢庆,看着周围的人说道: “朕没了家人,如今看到大家聚集在一起,甚是开心呢。” 到底是撑到新的一年了,想想之前那些日子,卫澄还是觉得鼻酸,如今到底是捱过去了啊。 一杯果酒下肚,有些辣辣的,倒是消散了她几分睡意。 直到上菜时,封丘给了一个与旁人不一样的盘子到迟景珩的面前。 迟景珩看着面前有些不伦不类的饺子,尚未动筷。 只听到身侧卫澄小心翼翼说道:“不许嫌弃,这是朕亲自包的。” 趁着去后宫看望嫔妃时,卫澄在姜晓那边包饺子,念着迟景珩吃不多,她还是多包了一些。 迟景珩原本脸上没什么笑容,这会儿倒是开心了几分。 “陛下是给所有人包了,还是只给微臣。” 他侧身看着卫澄,故意提高了声音。 卫澄被他弄得有些羞,拽了拽他的衣袖,不许他继续问了。 “当然是只给你包了,朕笨手笨脚的,哪能出去丢人现眼……” “陛下包的好看。” 迟景珩微微点头,这才拿起了手边的筷子。 记忆中,过年也是这般热闹,不过这些年他素来独自过,甚至都忘记了饺子的味道。 第一口,迟景珩吃出了一个小小的金豆豆。 他狐疑看了一眼卫澄,又夹了下一块。 依旧是金豆豆。 “嬷嬷与朕说饺子里面吃出铜板就是好运气,日后爱卿定然能够顺顺利利的。” 卫澄看着他,讨好的在一旁笑着。 第151章 月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前些日子卫澄收到户部那边说国库告急,祭祀过节都需要银子,等到开春,国库真的要亏空,希望她能下令加重赋税。 可今年的春才刚刚来,卫澄拿捏不定主意,只能借着金饺子来让迟景珩心软一些。 当看到他眉目缓和,她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她倒是学会了不少哄迟景珩的手段,今晚上只需要好好哄他一番,苦恼的事儿应该也有了几分眉目。 迟景珩又吐出一颗金豆豆,总算是明白为何卫澄非要他参加这该死的宴席了。 饺子味道并不怎么样,他更不喜欢金豆子,若不是小家伙亲自包的,只怕他一口都不会吃。 最后还是一个不落的咽进肚去。 “好吃吗?”卫澄看着他,一脸期待的。 迟景珩擦了擦嘴角,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缓缓开口:“陛下可是想尝尝自己的手艺?” 他们说好不会对对方撒谎,这句话出来,卫澄就明白了。 原来是不好吃呀。 “朕晚上不能吃太多的,会积食,你可不能逼朕。”她鼓着腮帮子,小小的拉着他的衣摆,求饶了一番。 难吃的东西她可不要吃,这样的苦迟景珩一个人受就好了。 迟景珩看着残缺不全的饺子,到底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却记着,明年他绝对不会给卫澄包饺子的机会。 晚宴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事儿发生,到底是喝了几杯果酒,卫澄有些醉醺醺的。 加上贪食,好吃的东西多吃了几口,醉得迟景珩拦都拦不住,这会儿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醉倒在迟景珩的怀里。 其他人:“……” 也是众目睽睽之下,迟景珩抱着卫澄离场。 所有人都看着迟景珩的背影,只有李舒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先前李舒然与卫澄有了间隙,这些日子聊得并不多,只是看到卫澄对迟景珩撒娇的时候,李舒然都觉得自己疯了。 那个在小小院子里面的病弱女子,以前只会对他笑。 如今却变成了,要讨好一个世人唾弃的佞臣,在他的面前强撑笑颜。 李舒然多多少少心里不痛快。 主人都不在了,剩下的人倒也没什么意思。 位份最高的便是姜晓,扫了一眼众人,也离场了。 只是多看了一眼那坐在角落的李舒然。 却也没说什么。 —— 卫澄醉得不算厉害,到底还是清醒的。 闻到迟景珩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陛下,别胡闹。” 迟景珩到底是习惯了卫澄这样,揉了揉她的脑袋,让她安静些。 “爱卿的身上好香啊……” 卫澄不理他的话,又像是藤蔓一样缠到他的身上。 把脸凑到迟景珩的脖颈处,细细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她就是觉得好闻,不知道是不是迟景珩的缘故,更是觉得这味道能够让人心情变好。 迟景珩被她压得身子歪斜,也知道她吃酒之后就是这般醉态,不慌不忙的继续给她宽衣。 没一会儿,卫澄的身上就剩下一件单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仔细看都能看到里面肚兜的模样。 许是少了束缚,那浑圆更是比之前要好看一些。 只是蹭到迟景珩的身上,倒是有几分难以掌控。 次次都如此,迟景珩再如何的好脾性,也被小家伙弄得有了几分情愫升起。 “陛下,你若是在微臣的身上撒野,后果微臣可不保证。” 他的大手抚在她的后脊上,一点点蹭着那雪肌。 力气大了几分,听到卫澄小声的嘤咛。 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卫澄感觉到之后,咬了一口他的脖颈,又骂了他一句“臭狐狸”。 这样的场景在梦中也时常发生,她晕乎乎,甚至怀疑这真的是梦。 “你又要对朕做什么坏事? 不是说不许欺负朕吗?” 她终于肯从他的身上起来,气鼓鼓的瞪着他。 只是身子有些歪斜,根本站不稳,人摇摇晃晃的,又倒在迟景珩的怀里了。 “微臣何时欺负过陛下?” 迟景珩无奈笑笑,去把她头上的帽子取下来。 解开发簪,那瀑布般的青丝散开,总算看到卫澄女子的神态。 虽说不着粉黛,可脸上浮现一层浅浅的酡色倒是增添了几分风姿,更别说她穿着单薄,倒是一抹好春色。 迟景珩把她放好,弯腰替她脱下鞋子。 还没动,又被她踹了一脚。 次次如此,迟景珩脸都要黑了。 那个在外人面前,武功高强的迟景珩,厉害到让人无法近身,这会儿在卫澄的面前,总是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卫澄偷袭。 并且,每次都能够成功。 迟景珩只能挠着她的痒痒,这才从她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好不容易给她脱好鞋子,卫澄自己钻到了被子里。 迷迷糊糊之中,迟景珩听到她说了几句梦话。 “朕才不喜欢你呢,臭狐狸。” “……嗯,朕骗你的,朕有一点点喜欢你。” “嗯哈……朕最喜欢吃甜糕。” 迟景珩听到第三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果然不能对卫澄抱太大的希望。 不过前面两句,倒是好听。 他记着,想着回报小家伙给自己煮饺子的谢礼。 户部没钱,他倒是有不少。 迟景珩也跟着进了被子,还打算把她抱出来,却被卫澄反过来抱住。 “陛下一直都是醒着的?” “……嗯,醉了一点点。” “何时醒的?” “你说朕胖了的时候。” 卫澄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生气。 就算迟景珩没看到,都能猜想到她气鼓鼓的样子。 “陛下确实胖了一些。”迟景珩揽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的身上带。 另一只手握着浑圆,捏了捏,“微臣能感觉得到。” 她总是经不起调戏的,被迟景珩这样一弄,脸羞得不行,又咬了他一口。 “朕没银子了……” “嗯,微臣知道。” “不能加赋税了……” “嗯……”迟景珩应着,堵住她那喋喋不休的小嘴,手往下探。 亵、裤被他扯了出来,感觉到卫澄抖了抖。 “你、你感觉到了什么吗?” 她小声嘟囔着,感觉到身下有些奇怪。 迟景珩这才松开她,摊开手,看到一抹殷红的颜色。 他面无表情,淡淡回答: “陛下月事来了。” 第152章 姜汤 卫澄的月事向来是不准的。 她本就体弱,更是体寒,只要吹一点风就受不住,长期以往,就连月事都不准确。 平日里喝的药就有一些避子的作用,这样的身子也绝不可能有生育能力。 从一出生开始,卫澄就注定是这样的结局。 这事只有刘嬷嬷和之前的李大夫清楚,现在李舒然也会放上这些药材。 只不过这些日子卫澄的气色变好,是药三分毒,李舒然减轻了一些药量。 这会儿突然来了月事,卫澄自己有些懵。 从及笄至今,她只来过几次月事,第一次来时,还以为自己死到临头,捂着下面不给刘嬷嬷知晓,哭着过了好几日。 现在到底是明白自己的身体,更是知道这是女子才有的东西。 经血被人说是不洁,卫澄看到迟景珩手被弄脏了,更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才好。 她怕迟景珩说她脏,毕竟他有洁癖,还不喜欢血腥味。 迟景珩拿出一张帕子,随意擦拭了一番,然后起身了。 全程卫澄都没看到他的表情,呼吸都停滞几分,想着自己与他的关系日后要怎么办? 那脏东西弄到他身上,他定然讨厌死自己了。 明明,她一开始都弄得好好的呢…… 此刻突然有些委屈到想哭,突然一大片阴影落在她的头上,看到迟景珩把外袍拿了过来。 “过来。” 他表情依旧淡淡的,语气也是,卫澄下意识代入他生气的样子。 “你要把朕丢出去吗?”卫澄往后缩了缩,不像过去。 “陛下难道要穿着脏裤子睡觉?”迟景珩直接把外袍扔在她的头上,把她整个抱起来,“微臣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总而言之,先把嬷嬷喊过来就是了。” 说完,卫澄被他一整个抱起来。 把她放到一旁的贵妃榻上,就看到刘嬷嬷出现在寝宫之中。 方才有宫女来传话,说摄政王很生气,吓得刘嬷嬷魂都快丢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现在的君主明面是卫澄,实际上是迟景珩。 刘嬷嬷每次想到卫澄在他身边,到底没有放松下来,现在看到卫澄被放在榻上,更是担心了几分。 “陛下……” “嬷嬷,处理一下这里的东西。” 迟景珩打断了刘嬷嬷要跟卫澄说话的模样,指了指龙塌。 事情过于诡异,刘嬷嬷走过去,才看到那床榻上的一抹红色。 “这是……” 按道理说,卫澄的落红应当没有了。 “嬷嬷,是朕的月事来了……”卫澄露出一个有些羞臊的表情,小声开口道,“你快去给朕拿那个来。” 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卫澄用过几次那个垫子,现在在皇宫,也不知道在哪里找才好。 刘嬷嬷到底是尽力过世面的,冷静下来之后,开始处理这些事情。 期间,卫澄被迟景珩抱在怀里,在刘嬷嬷的面前。 以前二人做这些羞臊事都是藏着掖着的,如此暴露,还在刘嬷嬷面前,卫澄难免拉不下脸来,咬了咬他的下巴,让他安静一些。 “都怪你,朕如今里面什么都没穿,你可不许乱动了……” 若是遮掩的外袍脱落,她可就真的要羞死了。 迟景珩轻轻哼了一声,算是答应,可放在里面的手总是不安分的,总是捏着她。 嬷嬷拿走了那件脏掉的床垫子,离开大殿之后许久都没有出现,卫澄等着都快要睡着了。 她本来就醉酒,现在更是困得不行,只是睡着之前,还去拉迟景珩的手。 “今儿你也不要与朕一起共寝了……” 说话有气无力的,还没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怎么,陛下这是嫌弃微臣?” “才不是,你不喜欢血腥味的,朕如今……”卫澄说到这里,想不到形容词,思忖许久才开口,“朕现在脏死了……” 嗯,书上都说女子的经血不吉利,也脏死了,她不想被他讨厌。 “陛下不脏。”迟景珩低头捉住她的唇,“微臣也可以忍忍。” 以往迟景珩以前一点儿血腥味都闻不得,现在倒是没这般讨厌了,忍忍也不是不行。 他手指勾着她的青丝,看到她在自己怀里偷笑的模样,有些生气。 得寸进尺的小东西。 “那你不许说朕,也不许觉得朕不吉利。”卫澄这会儿不笑了,与他说话还是有些严肃的。 “嗯。”迟景珩用脑袋去蹭她。 这一瞬,他发现自己特别想要笑。 卫澄大抵是忘记了,迟景珩这三个字在世人的嘴里本就是邪魔,更是大不吉利,她都不嫌弃自己,自己又何尝嫌弃过她。 不过只是一些血而已,哪有什么吉利不吉利之说。 二人就这样有一点没一点聊着,直到刘嬷嬷回来,给卫澄拿了干净的亵裤还有经带。 她要换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迟景珩的衣裳也被她弄脏。 “你……” 顺着卫澄的目光,迟景珩看到自己衣服上的一抹血,倒是没有什么表情,揉了揉她的脑袋。 “微臣等会再来。” 碍于刘嬷嬷在,卫澄脸都红了,轻轻点头。 她穿得少,刘嬷嬷看到,赶紧上前帮她拢了拢衣裳。 “陛下,您还是要小心为妙。” “嗯……”卫澄小心应着,又想到什么,抬眼看着刘嬷嬷,“嬷嬷,他好生奇怪,先前不是说女子经血是污秽吗?可他都不嫌弃朕。” “陛下,莫要妄言。” 刘嬷嬷终归是心疼卫澄这般牺牲自己的,这会儿只是给她换上干净的亵裤,不许她说这些了。 离开的时候,还问卫澄要不要喝姜汤暖暖胃。 “要的。”卫澄坐在换好的龙塌上笑笑,又补了一句,“要两杯,等会他还要来的。” 他便是迟景珩,卫澄知道好东西要分他一份,让嬷嬷准备两份。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嬷嬷只是叹了一口气,默默退下了。 待迟景珩回来,卫澄已经乖乖坐在一旁吃着夜宵,让他也过来一起吃。 他靠近,看着卫澄碗里还有小汤圆,啧了声。 “陛下不是晚上吃多了积食?” “可是你在啊,你会帮朕揉揉的。” 卫澄笑着,又舀了一勺汤圆进嘴里。 第153章 用处 身体许久不来月事不好,突然来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上一秒开心吃着汤圆姜汤的卫澄,下一秒小脸惨白,感觉浑身都是冷的。 可怜巴巴窝在迟景珩的怀里,觉得小腹坠痛得快死了。 宫中今天晚上当值的御医不是李舒然,卫澄不想叫旁人,只能在迟景珩的怀里哭哭啼啼。 “讨厌死了,不来才好呢!” “陛下莫说这些胡话。” 迟景珩只能用手给她揉揉,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拢,好在他体热,多多少少能让卫澄身上的寒意驱散一些。 他虽不会医,可这些日子翻阅了不少医书,大概知道一些女子身体构造。 与男子不同,更是每月都会经历这样的磨难。 刘嬷嬷早就过了年纪,最后去晓妃那边拿了几颗救命药丸过来给卫澄服下。 起初,卫澄的肚子冷得厉害,浑身发抖,冒冷汗, 吃下药丸之后,身子渐渐有了一些暖意,她整个人蜷缩在迟景珩的怀里,手里还抱着暖炉。 又冷又热,甚至身上黏腻出了一层细汗。 迟景珩看不下去,拿了令牌让人去把李舒然请到宫中,替卫澄诊脉。 李舒然才刚刚从宴席中回到府上,身上的醉意还没有消散,听到宫里来人,又马不停蹄的入了宫。 他拿着自己的医箱,却没想到,看到的卫澄是在迟景珩的怀里。 “陛下……” “她太疼了,现在有些精神萎靡,你且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迟景珩抱着卫澄,替她回答。 李舒然知道卫澄与迟景珩亲密,却没想到如此亲密。 甚至夜深了,他们还共寝一室。 兴许是有了几分醉意,李舒然走近的时候比之前大胆了不少,谦谦风度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就是一个撒酒疯的疯子。 “你可知道,你这样下去,她会死的!”他看着面前的迟景珩,伸手指着他控诉一番。 “她哪里受得了你的折腾!你凭什么把她当做你的玩物!你这是害她!” “迟景珩我告诉你,你别想欺辱她半分,她的命是我救回来的!” “是我——” 还没等李舒然发完疯,迟景珩直接点了他的穴道,对一旁的刘嬷嬷吩咐道:“李御医醉了,嬷嬷去拿醒酒汤。” 他的语气很冷,看着李舒然的眸子像是坠入寒潭。 “若是没了我,她断然不能在这京都立足。” “你如今能站在这里,只不过是你还有些用处。” 迟景珩的两句话冰冷刺骨,甚至把李舒然贬低得什么都不是。 卫澄在他的怀里昏沉,听到这句话感觉不对劲儿,想要起身,又被迟景珩按下去。 再开口,声音倒是缓和几分,把手挡在卫澄的眼前,哄着她:“陛下好好歇着,不许动弹了。” 卫澄听到迟景珩的话,安心了几分,在他的手上蹭了蹭,又昏睡过去。 似乎只有睡着,才能把身上的痛楚减轻半分。 李舒然酒醒了一大半,看着卫澄的睡颜,更是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怒火跟谁发泄才好。 至少,迟景珩的话没错,现在的他,与卫澄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刘嬷嬷很快就把醒酒汤拿来,迟景珩点开他的穴道。 刚才发疯的李舒然不见了,他恢复原本温煦的模样,更是对刘嬷嬷说了一声谢谢。 喝完手里那杯醒酒汤,看到迟景珩的目光也变成了无视。 双眸只有卫澄,就当迟景珩不存在,拿起她的手开始诊脉。 拿出银针和艾柱,结束之后,已经到了后半夜。 卫澄果真不疼了,醒来跟李舒然说了几句话,奈何实在是太困,又在迟景珩的怀里睡着。 她完全不觉得睡在迟景珩的身上有什么关系,甚至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完全不是旁人想象中的那样。 不是被迫,更不是无奈之举。 反而更像是她喜欢,所以才会表现出来这样的亲近。 李舒然的双眸有些泛红,趁着自己胸腔的怒火还没有爆发之际,他先一步告退。 迟景珩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 胆大妄为,就算与卫澄是旧识又如何?难不成,还能把她囚禁了不成? 说到囚禁,迟景珩看着卫澄的目光多了几分病态。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对她下如此重手。 “陛下要听话一些才行,断然不可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 幸好这几日是春节,卫澄月事卧病在床,懒得动弹,过了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直到第五日,才渐渐有了一些活力。 只是血流得太多,这几次吃滋补的药膳都快要吐了。 刘嬷嬷在一旁盯着,卫澄又不敢造次,只能私下去求迟景珩。 “爱卿不是说与朕吃饭的时候不许旁人看嘛?下次咱们二人好好吃行不行?” “陛下是觉得嬷嬷是外人?” “你……” 卫澄眼见自己撒娇无望,差点气急败坏,跟迟景珩翻脸。 一句话就能让自己闭上嘴。 迟景珩果然厉害。 气死她了。 就算不吃也要吃,卫澄感觉自己这些天肚子晃荡都是汤药,精神气都快被这些汤药磨平了。 只有迟景珩在认真哄她。 “这些日子暖和了许多,陛下最好还是养好身子,不然可没时间出去玩乐。” “你很早之前就说过了,估计就是诓朕,一点儿都没有带朕出去玩的意思……” “陛下是在说微臣撒谎?” “才不是呢……” 卫澄败下阵来,脾气也不敢随便乱发,只能蹭到迟景珩的身边,好好与他商讨。 “朕不想吃那些东西了。” “陛下之前可最喜欢吃,药膳怎么就不行了?” “淡!”卫澄一口反咬,“朕要吃好吃的,不要总是喝汤,也不要总是吃那些掺杂中药的食材!” “若是五日之后,陛下身子好一些,李御医诊断也没有问题,微臣就带陛下去吃好吃的。” “嗯?” “去宫外吃好吃的。” “又骗人……” “那陛下就好好算算五日之后,到底身子能不能好些。” 卫澄听到这句话,从他身上爬起来,跑到刘嬷嬷那边,问道。 “嬷嬷,朕今日还要吃什么药吗?” 第154章 为了她 卫澄想出去想疯了。 偌大的皇宫,她没什么喜欢的地方,不是在自己的大殿,就是去找姜晓,偶尔去看看哼哼就已经没有地方可去。 兴许是在心里觉得自己德不配位,每一天待在皇宫的日子,时而鞭策自己,若是自己不真的做些什么出来,更是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也不是没想过逃,只是她想不出自己离开之后,到底还有谁能够代替自己,亦或者有能力坐在这个位置上。 若是有,主动让贤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跟迟景珩和平相处的。 他算不上名义上的好人,亦算不上真正的大善人。 与他相处,真正的与虎谋皮。 好在,迟景珩就吃她这一丁点色相。 出宫的这天是正月初六,按照习俗,初六开始市集才会热闹起来。 卫澄坐的是迟景珩的马车,直到出宫门的 那一刻,她听到一些集市的吆喝声,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一处莫名的血液在沸腾。 好似在外面的才叫生活,而在皇宫里面的不是。 卫澄想掀开帘子出去看,被迟景珩拦下。 “陛下可是忘记与臣的约定了?” “没呢,出去之后什么都要听爱卿的。”她噘着嘴,还是放下了自己的手。 天气不可能那么快就回暖,只是寒风小了些,更别说她月事刚走,本就虚弱。 这些道理卫澄又不是不懂,只是贪玩性子罢了。 迟景珩要带她去自己的摄政王府,就好像带着卫澄去他自己家一样。 原本以为需要很久,没想到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卫澄尚未下马,迟景珩把身上的披风把她捂得严严实实的。 “小心些。”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突然之间有些后悔了。 眼前的卫澄是易碎的花瓶,他估计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把这样贵重的东西带出门来。 现在的迟景珩发现自己有些后悔,在皇宫可比外面安全不少。 在摄政王府,眼线可不少,那些世家巴不得他死,若是知道新帝在外面,暗杀都有可能。 他本不怕,可因为卫澄,多多少少有了一点恐惧。 初生牛犊不怕虎,卫澄倒是胆子很大,下马的时候还抱住了他。 “朕、嗯……我又没那么脆弱,下个马车也不会摔着,你怕什么?” 她俏皮一笑,偌大的外袍只露出她一张脸,灵动的双眸多了几分潋滟的光,连带着这个笑都那么熠熠生辉。 迟景珩伸手把她的脸盖了起来,低低说了四个字。 “妖言惑众。” 因为,卫澄穿的是女装。 明黄色的衣袍日日穿,她都要腻了,这会儿出宫,自然是女子扮相。 刘嬷嬷给她梳妆打扮,只给迟景珩看了一张脸,披风盖住了里面的衣裳,没给他全身。 即使如此,也是漂亮的。 卫澄不知道自己多好看,就算一张小脸没有过多的装饰,甚至发髻上都没有簪子点缀,也能区别美人与凡人的模样。 她自是属于美人的那行列。 衣裳是姜晓的,穿在卫澄的身上还是有些大,脚上穿的也不是男子穿的长靴,卫澄只是走了几步,尚未适应女子的绣花鞋,有些晃荡。 迟景珩在她的身侧,扶着她才算稳当。 “你总要慢些才行。” 耳边是迟景珩的声音,卫澄有些厌烦,随意嘟囔了一声:“怎的刘嬷嬷出不来,你今日就当上刘嬷嬷了?” “陛下说笑了,若微臣是刘嬷嬷,如今宫门都不会让你出。” 卫澄说不过他,气鼓鼓的往前走。 摄政王府前的台阶她一步步夸,就好像跟迟景珩置气似的,甚至看到那金碧辉煌的大门,还哼了一声。 “财大气粗,朕倒要看看,这里面是不是装着我凌霄百姓的银子。” “微臣的银子可都被陛下掳去了。” 卫澄:“……” 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人拌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倒也缓解了一些微妙的气氛。 卫澄看着他的王府,突然感觉到布置有些许不对劲儿,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像迟景珩这样的佞臣,风水上的布置说不定比她讲究多了。 才刚进门,就看到一个白衣男子走过来,目光越过她,直接到迟景珩的面前。 “我说,你说今日回府,这都大中午了,你这时候回来能干什么呢?” 一开口就是抱怨,语气1多了几分揶揄。 这个人不是旁的,便是迟景珩口中的藏乐。 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迟景珩身边的女子,藏乐愣了一会儿神。 就像是看错了一样,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搓了搓眼睛,歪着头换了一个角度看。 “这是……”哪里来的女子? 许是被藏乐看了太久,迟景珩缓缓上前,用身躯挡住卫澄的脸,看着面前呆头呆脑的藏乐,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与你有何干系,滚开。” “欸,给我看看。” 藏乐确定自己没看错,甚至在迟景珩故意遮挡之后,一时之间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迟景珩护着的,自然是好东西。 卫澄没见过这样的男人,用手攥紧了迟景珩的衣袖,有些慌张。 嗯,怎么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以为的男子,不是像迟景珩这般稳重如山,就是像李舒然那般沐浴春风,却也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 这样疯癫的…… 藏乐若是知道卫澄在想什么,估计当场就气得吐血了!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还没看清,就被迟景珩藏起来的女子必然是绝色,无论如何都要多看几眼。 可武功到底没有迟景珩高,更是没看清楚,迟景珩就把卫澄身上的外袍拢了拢,看都看不清了。 “你见了陛下是要行礼的,怎的这般没规矩?” 迟景珩单手松开他,把卫澄遮掩的严严实实才给藏乐瞧。 本身穿着就严实,现在只露出一个下巴来,也没什么看头。 反倒是藏乐在原地怔愣住,仔细品迟景珩嘴里的话。 “你是说,她是那个小皇帝?” “那个瘦不拉几,惨兮兮的小皇帝?” 说完这两句,藏乐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才拍手叫绝起来。 “感情这几个月,你天天入宫,就是为了她?” 第155章 绰绰有余 先前的迟景珩只是小部分时间在宫中,大部分都在王府住。 一开始,藏乐还奇怪他怎么频繁往宫中跑,而后想起来,那小皇帝瘦弱得厉害,多管管也是正常的。 直到后面成夜成夜宿在皇宫里,就连每月十五都要在皇宫。 本就觉得奇怪,看到卫澄那一瞬间,就像是什么都理解了。 好小子,原来一个人在皇宫,居然独占美女! 原本二人是好兄弟,谁能想到自己的好兄弟这样不厚道? 藏乐心里不是滋味,看着迟景珩,更是想要与他说辩说辩。 迟景珩只给他丢了一个白眼,护着卫澄去了自己的住处。 总归离这个疯子远一些好。 卫澄在外袍下面笑了笑,反过来牵住迟景珩的手。 “他一定很好玩?” “嗯?” “你的朋友,藏乐,平时一定很有趣吧?” 迟景珩听着她这番话,啧了声:“他算是哪门子朋友?” “当然算,我觉得你们关系好。” 卫澄一边说一边贴着他,想要看看他脸上的神情。 迟景珩面上表情依旧冰冷,她却能感觉到他是高兴的。 之前,卫澄曾以为,迟景珩身边没有什么人陪,这会儿看到藏乐,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气。 就好比自己虽然一个人远在江南,却也又刘嬷嬷在身边陪伴,一个人可太难熬了,想到他不是孑然一人,倒是有些暖心。 迟景珩不应当一个人的。 卫澄想。 一路上也没注意身边的景物,最后只看到了一处阁楼,不算大。 走进才发现,这不大不小的居所,大部分摆放的东西,都是迟景珩平日喜欢的用的,甚至一些物件摆放的位置都跟她大殿的差不多。 “你住在这里吗?”卫澄歪头仔细瞧,有些惊讶。 总的说,迟景珩这样的身份,住在豪宅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偏偏是这样的小阁楼,大抵还是有些奇怪了点。 “陛下觉得臣应当住在什么地方?” 迟景珩说着,拉着她一同进去。 在她来之前,他已经让人备好一切,阁楼点着炭火,她进来就能感觉到一阵暖和。 可卫澄只闻到了阁楼里面点燃的香,是迟景珩平时身上的味道。 “好闻。”她说。 说完之后,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像是能够沾染他身上一些味道似的。 迟景珩无奈摇头,走到她的身侧,去给她把披风脱下来,“陛下不要那么急躁。” 总归这里她想来就来,又不是只能来一次。 毕竟新来一个地方,卫澄哪里看哪里都觉得新鲜,特别是迟景珩住的阁楼,自然是要好好瞧上一瞧的。 方才在外面来不及看,这会儿看到还有阶梯,卫澄不等迟景珩把她的披风解开,蹭蹭的跑过去。 卫澄指了指上头,“我想要上去看看。” “那便去看看。” 迟景珩听到她不说“朕”,这会儿才发现只有自己拘谨,哪里想到她会如此自来熟。 她喜欢,便让她去吧。 卫澄回头,又拉起他的手,“你要陪我去,这是你的地方。” 自己是客人,哪能不经过主人的同意就随便乱走动的?她可是君主,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不好的事儿出来! 迟景珩颔首,走在了她的前头。 阁楼不大,甚至还没有卫澄的寝宫大,让卫澄没想到的是,二层竟然是摆放着刑具。 她胆子本来就小,看到的时候还往迟景珩的怀里缩。 “怕了?”迟景珩把她扶好,带着她去三层,“都是一些死人的东西,无需害怕。” 原本只是觉得东西吓人,反倒听他说上那句“死人的东西”,卫澄攥着他的衣袖不撒手了。 “有些吓人罢了,朕才没有那么胆小。” 话是这样说,可目光更是不敢放在那些刑具上,直接迈着双腿往上走。 三层是迟景珩平日的住所,只有一个床,一个案几屏风,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他的衣衫也不多,笼统就是那么几件颜色,似乎都是卫澄看到过的。 爬三层对于平日出门都是轿撵的卫澄来说有些累,看到床就忍不住扑上去。 迟景珩看着她,有些不满的啧了声,更是看到她身上还穿着披风,走过去帮她解开。 “怎的这般顽劣?” “你把我的大殿当成自己的住所,为何不许我把你的这里当成自己的寝屋?” 卫澄看着他,大眼瞪小眼。 “方才不是还害怕吗?怎么这会儿就说要当成寝屋?” “不怕。”卫澄噘着嘴,扑在他的身上,“有你在,我才不害怕呢。” 大抵是这些日子的亲密,把她变得恃宠而骄,更是知道自己被迟景珩喜欢,才能这般肆无忌惮了些。 迟景珩见过她这般娇蛮的模样,只是捏了捏她的脸,像是惩罚她不许说出这些话来。 “有微臣在,陛下应当害怕才是。” “嗯嗯。” 卫澄习惯了他口头上与自己凶巴巴的话,敷衍一声,在他的床上滚了下。 “迟景珩。” “嗯?” “难怪你总要与我一起睡,肯定是你的床太硬了,所以你才夜夜入寝在大殿。”卫澄滚到他的身侧,一脸笃定,“你就是喜欢我的龙塌。” 天底下没有那个皇帝这般不害臊的,更没有比卫澄更加脸皮厚的人。 迟景珩好脾气本就不多,看着她蹬鼻子上脸,不打算给她面子了。 手起,把卫澄腾空拽到自己的身侧,趁着她尚未反应过来,迟景珩直接压在她的身前。 床榻本就是迟景珩一个人睡,现在把卫澄压在身下,更是无处遁形。 她就这样看着他,方才那般骄纵姿态顿时无影无踪,变成那只小小的可怜虫。 身上的裙衫不同于之前的龙袍,只是轻轻一扯,肩头就松散了。 肩头显露,顺带一片雪肌暴露在空气之中,天鹅颈似玉一般,迟景珩压下来,鼻息喷洒在上面,弄得卫澄有些痒痒。 “陛下难不成讨厌微臣这个小地方?”迟景珩撩起她发髻的一缕碎发,放在鼻尖轻轻嗅着,“可到底两个人躺着也绰绰有余。” “陛下说是不是?” 第156章 抗拒不了 卫澄有些脸红。 前些日子她月事来潮,大抵是流血之后心中有芥蒂,不许他碰自己。 如今身体已经大好,想到许久未曾亲密,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只是感觉到迟景珩看着自己的目光灼灼,她也感觉到呼吸有些滚烫起来。 “你、你压着我了……” 卫澄不想跟他对视,只能小小的推搡着面前的迟景珩,不想让他压着自己。 “嗯,微臣挪挪。”迟景珩低头,与她鼻尖对着鼻尖。 说是挪挪,只是把她从躺在床上变成抱在怀里,根本没有挪走的意思。 被他抱着不是第一次,可就在卫澄感觉到他狂热心跳的跳动,突然觉得气氛旖旎,连带着自己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知道事情开始不简单起来。 平日在大殿内,迟景珩多多少少都会顾忌身边有人,不会轻举妄动。 特别是在白日的时候,二人在一起也规矩一些。 可今日有些不同了…… 她能感觉到,甚至抵挡不住他压下来的吻。 “陛下今日很好看。”迟景珩的声音暗哑,一边亲吻她,一边说着平日不会说出的甜腻情话。 卫澄耳根烫得要命,被他这样一夸,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 “嗯,你说了许多遍了……” 她紧张解释着,另外还用手攥紧他的衣袖,害怕自己身形不稳,要在这小小的床榻上滚下去。 许是感觉到她不安,迟景珩把她抱紧,让她全身都靠在自己的身上。 “陛下女装好看。”迟景珩低头亲着她的眉眼,又重复一句。 就是好看,他反正说不上来什么。 知道她不愿意昭告天下自己是女子的身份,他不逼她,倒是觉得有几分庆幸。 这样好看的模样也只有他来看,旁人断然不能染指一些,只是想到这个,迟景珩今日就忍不住高兴。 他的卫澄。 现在在他的怀里。 二人从来不说什么刻骨铭心的情话,甚至从未正确明确二人如今的关系。 可冥冥之中,迟景珩自私把卫澄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任何人都不能染指和肖想的。 就连那个自以为是的李舒然亦如此。 如今想来,他其实有些醋味。 在卫澄最艰难的时候,若是自己能够碰到,会不会不一样。 可他又觉得这样不好,他可不要和李舒然一样,到了这步,只有站在高位才能保护卫澄而已。 笼统算下来,他赢。 卫澄第一次面对迟景珩的撒娇,有些紧张,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你不许学哼哼撒娇……”她小小推搡着压着自己的迟景珩,有些紧张。 “微臣何时学哼哼了?” “你就学了!”卫澄脸真的红得要滴血,“你明知道朕抗拒不了哼哼撒娇过来要抱抱的……” 所以,现在她也抗拒不了他的亲近。 在这样的地方,她多多少少有些不安,是更是感觉到自己被他桎梏住无法动弹,有些紧张。 卫澄与迟景珩第一次碰面就是那寺庙的小小屋子,她现在虽说不怕他,却还是会联想一番,现在这样的环境,总是有些紧张的。 这就是梦魇,到现在还是卫澄的心病。 只是迟景珩不知情,也没有细问罢了。 她抗拒,迟景珩没有大手大脚的碰她,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哼了声,“让微臣亲一下,嗯?” 只是亲亲嘛? 卫澄抬眼,有些沉醉在他的温柔里面,发现自己根本不想抗拒,哼了一声。 “好。” 她听到了自己小小的回应。 若是只是亲亲,自然是可以的。 她也喜欢他亲自己…… —— 再一次看到藏乐的时候,已经快要天黑。 藏乐就在那阁楼下面等着这一对几乎见不着的人出现。 那小皇帝的模样他没看清,想要看还被迟景珩挡在身后。 “她胆小。” “我又不是吃人的怪物!” 藏乐真的想要咬死那迟景珩。 当初恨急了卫家人,怎么就那么护着卫澄呢? 就连看一眼都不肯。 又不是什么宝贝! 卫澄牵着迟景珩的手,听着他们说话,主动掀开自己身上宽大的外袍,露出自己白净的小脸出来。 “我只是有些胆小而已……”她说话很小声,看了一眼藏乐,有些胆怯,“你若是说话小声些就更好了……” 卫澄也不知道自己这话到底礼貌不礼貌。 只是感觉到藏乐说话跟吼人似的,让她总是有些害怕的。 那些大臣平日就是在下面这样吼着她,平日想起来都要生气,更别说现在,她真是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些吼着说话的人。 “啊?”藏乐第一次被人这样说,无奈的挠了挠头,“行,我努力正经一些。” 怎么说他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今日怎么在卫澄面前还那么丢面,被人说吵…… 闻所未闻! 难怪喜欢迟景珩这个恶魔,果然是一个没眼力见的。 卫澄从未见过这么有趣的人,被藏乐这段话逗乐了,低低的笑了声。 不过还是有些紧张,抓着迟景珩的手,想要努力跟藏乐交流一番:“我、我不擅长与旁人交谈来着……” 平日与卫澄交谈的人屈手可指,她大抵处理不好这些关系。 旁人忌惮她的身份,更不会在她面前像藏乐这般说话。 卫澄也没有见过什么江湖中人,面对他豪爽的性子,多多少少有些紧张。 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迟景珩看着卫澄胆小的模样,直接与她说道:“不必解释,他又不脆弱,不喜欢骂就是了。” 藏乐:我不要脸是吧? 反倒是卫澄,扯了扯迟景珩的衣角,小小的埋怨一番:“你不要总是欺负人。” 声音又小又娇,一旁的藏乐听了感觉骨头都酥了,让他更加接受不了的是,迟景珩居然对卫澄服软。 只看到迟景珩反过来握住卫澄的手,敛目顺从回答: “陛下教训的是。” 天啊!藏乐捂着自己的胸口,仿佛听到了什么恐怖的话语。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似乎真的出现一个能管得住迟景珩的人。 藏乐下意识握住衣袖中的骨笛,看着眼前这个刚认识的小皇帝,沉思一番。 第157章 明珠 原本以为卫澄娇气,接触一段时间才发现,她只对迟景珩娇气。 三人一起用了简单的晚膳,藏乐到底对她有了一些改观。 倒是一个好相与的,没什么架子,更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物。 有些小脾气也只是对着迟景珩,在外人看来多少有些恃宠而骄了点。 他与迟景珩算是一起长大,知道迟景珩的脾气,却也惊叹他对小皇帝的耐心。 最让藏乐没想到的是,小皇帝真是个女子。 也是今日才告诉他,那日在寺庙的女子就是卫澄,那日不存在一日逃走了两个人,卫澄害怕才会跑走的。 有一种冥冥之中天注定的感觉。 卫澄还贪吃,迟景珩答应她出来之后就不必吃药膳,可也吃了太多了,腮帮子鼓鼓的,被他敲了脑袋。 “若是陛下再不听话,晚上就不许看花灯了。” “还有花灯吗?” “不然为何选择今日带陛下出来玩?” “……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卫澄一边埋怨迟景珩,一边放下筷子,从他说出这事儿的时候,已经不吃了。 “微臣只是说不许吃那些难以消化的,又不是不许陛下吃旁的。” 迟景珩这一句,得到了卫澄一个白眼。 “……肚子、肚子还要留着去花灯节上吃其他的小食呢。” 她只是听姜晓说过一些,京城繁华,夜市也热闹,晚上的集市什么都有,好多小食也是好吃的。 在江南时,卫澄住在城郊,偶尔还能看到城里放烟花,好看极了。 从未见过的东西,这会儿要见了,自然是要准备充足的。 她要留着肚子,把喜欢的都吃了。 迟景珩不似刘嬷嬷,她撒撒娇他就会心软。 想到这里,卫澄去扯他的衣袖,软软的喊他“景珩”后,才小心点问。 “晚上有没有好看的烟火?” “自然是有的。” 其实除夕的时候也放过一场,只是卫澄那时候来了月事,整个人疼的厉害,那会儿根本没有心情看烟火。 本是与百姓同庆,大抵还是有些遗憾的。 花灯节本来没有烟火,他念着卫澄应当喜欢这些玩意儿,已经让人准备了。 不在皇宫,外面危险多了几分,迟景珩命人准备了许多防卫,也只是为了让她安全些。 她本就好哄,这会儿更是开心,眼睛弯如月牙,比外面的晚霞还要绚烂艳丽一些。 迟景珩看了她一眼,余光瞥到藏乐,伸手把卫澄的脸挡住。 “再吃一些,免得等会饿肚子。” 卫澄不笑了,点了点头,这会儿都听他的。 在卫澄看不到的时候,藏乐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那么护着? 虽说确实很漂亮,可至于这样吗? 至于吗! 奈何打不过迟景珩,也不敢多言,闷了一口酒。 迟景珩只是睨了一眼藏乐,啧了声:“少喝些,今日你还要当我们的护卫呢。” 藏乐:“……” 有病! 迟景珩真的纯纯有病! —— 终于要出门,卫澄身上宽大的披风变成了合身的,最后迟景珩给她戴上了一个狐狸面具。 “那你也要戴上。” 她歪着脑袋仰头看他,有些耍赖的模样。 “那陛下给微臣戴上。”迟景珩把准备好的面具递到卫澄的手上。 知道她够不着自己,弯下身来。 靠近的一瞬,四目相对,鼻息交错,卫澄有些紧张。 “出去之后,不可叫我陛下了。”她说得认真,不似开玩笑的口吻。 迟景珩轻“嗯”一声,鼻尖蹭了下她的额头,“那微臣叫陛下什么?” 叫什么? 卫澄戴面具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迟景珩,看到他双眸倒映着自己的模样,捏着面具的手有些紧张,下意识脱口而出说了一声:“明珠?” 随后开始解释起来,有些羞怯的,“我母妃说,我是她的宝贝,是她的明珠……” 如今的卫澄对儿时的记忆不太真切了,只知道儿时自己身子不好,她母妃早产之后落下病根,与她一样虚弱,怕自己的病气过到卫澄身上,大部分时间都是远远的看一眼。 明珠,珍贵的东西。 这些都还是刘嬷嬷给她说的,每次想到心中都有几分酸涩。 除去姜晓,卫澄现在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迟景珩。 “明珠。”迟景珩低低唤了她一声。 “嗯?” 卫澄有些没反应过来,又听到迟景珩再说了一遍。 “明珠,亦是我的明珠。” 说完,低头亲了亲卫澄的额角。 这些甜掉牙的话卫澄从未听过,第一次也有些羞臊,红着脸把手里的烫手山芋给他戴上。 “就应当让你弯腰久一些,累死你!” 嘴上那么说,卫澄嘴角倒是笑得开心,看着面前的迟景珩,突然有些释怀了一些。 她是有人疼爱的,并不是孤独活在世间,母妃应当也会高兴一些。 只是想到沈家那事儿,卫澄又有些低落。 她不想与沈家为敌。 抬头看着迟景珩,她低头去扯他的衣袖,与他轻轻说了一声:“景珩,我也算半个沈家人呢……” 若是可以的话,就帮帮她。 迟景珩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缓缓说道:“今夜,你是明珠。” 不是卫澄,也不是皇上,无须因为这些束缚了自己。 这不是还有他呢? 后面那一句迟景珩没说出来,他心中有这样的想法,却还是有些踌躇。 沈家? 他和沈家还有一些私仇没了。 小家伙哭鼻子要怎么哄?他现在也没想好一个万全之策。 啧,那便走一步看一步罢。 这本是卫澄一个小小试探,感觉到他依旧冷漠,讷讷收回手,只能等下次他高兴了再提。 手还没有缩回去,又被他握住,“灯会人多,明珠若是丢了,要我如何去寻?” 他一口一个“明珠”,弄得卫澄脸红红,只能赌气喊了他一声“景珩。” 迟景珩听到之后笑了笑,喊她“卿卿”。 恰巧藏乐刚好出现,听到这一句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对这样的两个人嗤之以鼻。 “你们若是再这样磨蹭,待会儿去灯会只能看别人放灯了。” 到底知道不知道,这时候应当早些去占好位置看烟火啊? 第158章 愿望 直到他们出发之后,藏乐才知道,当一个人有权有势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他毕竟是江湖中人,不太懂官场上那些作态。 现在才知道,迟景珩早就定好京都最好看烟火的位置,到了时间直接拿着手中令牌就能进去。 提前去占位置只是平民百姓要做的事罢了。 他黑脸,更是不屑。 不过灯会确实好玩,兴许是新的一年到了,百姓们都对新的一年充满了期待,动荡已经成为了过去,朝政慢慢平稳,他们只需要京都和平就行。 在远处的动荡,影响不到京都。 卫澄第一次穿女装,发现有些不便,衣袖太长,时不时弄到脏东西。 唯一不变的是她跟迟景珩的手一直牵着,她不会离开他身边半步。 夜晚热闹,人流拥挤,他带她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虽说少了几分乐趣,倒也不影响卫澄的兴致。 她也不喜欢太多人的地方,不想跟迟景珩去挤人群。 一路下来,倒也收获颇丰。 手上拿着糖葫芦,一口咬下去,又酸又甜,倒是合她胃口,只是方才吃了不少,还剩下最后两个吃不下了。 回头递给迟景珩,看到他蹙着的眉头。 “这糖稀比你弄得好吃,你吃吃看。”她哄着说道。 终于,看到迟景珩黑着脸吃完她剩下的。 他原本少食,遇到卫澄之后,倒是吃得比之前多了不少。 还没缓过劲儿来,卫澄又把他拽到了胡饼摊上,那胡饼还没烤好,听到了一声吆喝。 “刚出炉的酱鸭嘞,地道的江南味,好吃的酱鸭。” 卫澄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 原本以为小家伙力道很小,哪曾想到,逛街还这般有活力。 他还记着她不能出太多汗受凉,等到卫澄走到酱鸭摊子上,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汗。 “我的胡饼还没拿呢。”卫澄看着面前的酱鸭,还想着她那尚未出锅的胡饼。 “如此贪心,回头什么都吃不着。” “你净胡说。” 这多不吉利啊,卫澄跺了跺脚,真想把他的嘴堵上。 她都要吃的。 原本还想要迟景珩去给她拿,感觉到二人出门一直牵着手,已经出了细汗。 黏腻得难受,卫澄挣脱了一下,想挣脱。 这才刚甩开没逃走,手再一次被迟景珩攥住。 与之前不同,像是以为她嫌弃自己似的,十指紧扣与她牵手。 “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他低头,语气淡淡,却目光灼灼。 卫澄被他的目光烫到,嘟囔了一句,悄然挪开视线,去看她的酱鸭了。 这本就是江南菜,光是闻着味,卫澄都忍不住咽口水。 酱鸭切好,小摊老板还介绍了一番。 卫澄认认真真听,下意识脱口而出回:“那是自然,这道江南菜是好吃的。” “小姐也是江南人?”摊主听到卫澄的口音,多了几分打量。 许是不喜欢别人关注自己,卫澄下意识往迟景珩的方向缩了缩,摇了摇头,“只是去过。” “也是,如今江南也不安全咯,只有在天子脚下,才能得到一片安宁。”摊主语气多了几分惆怅,把手里的酱鸭放在一旁干净的桌子上。 反倒是卫澄,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呢喃了一声,“天子脚下吗……” 如今的天子,先前还是江南的澄王呢,又能如何呢? 她本就藏不住事儿,脸上的面具只遮住了上半张脸,咬唇的小动作明显。 迟景珩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不吃酱鸭了?” 她这会儿有些眼眶泛红,提到吃得倒是止住了几分酸楚,撇开他的手。 “自然是吃的,吃酱鸭还能消食呢!” 只是不能吃太多而已,这是凉食,酷暑的时候,嬷嬷总会给她买一份。 这会儿自己吃还不够,还要拉着迟景珩一起吃。 吃到一半,发现迟景珩把手里的胡饼递给她。 “你牵着我,怎么去拿胡饼的?” “这不是还有侍卫?” 迟景珩瞥了一眼身侧藏乐,只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卫澄抬头,刚好看到藏乐翻了一个白眼。 二人互动到底有几分有趣,她低低的笑了声,又吃了一块。 本来就吃不了多少,吃到一半又递给迟景珩,让他吃。 藏乐不知,在旁嘀咕了一声:“你可别给他了,他洁癖要了命……” 话还没说完,看到迟景珩就着卫澄的签子吃了一口。 藏乐:“……” 有时,人在江湖也挺无助的。 这条街逛了一圈,到了尽头便是河岸。 河灯照亮了整个河面,烛光明明灭灭,随着河流缓缓流动,几百盏河灯更是显得场面壮观,让人看到就有一种平和的心境。 卫澄当然也要跟着这个热闹,拉着迟景珩去了一旁的灯铺买花灯。 “有狐狸模样的。”她笑着指着最旁边的一个,让迟景珩买。 “只要一个?” “人不能太贪心,一年一个愿望,不然会不灵的。” 卫澄鼓着腮帮子,本来是第一次参加灯会,这会儿先教训起迟景珩不懂规矩了。 摊主是个老奶奶,听到卫澄说的话,笑着点头。 “娘子说的不错,贪念太多会束缚人,看来是个纯净的人呐。” 迟景珩听着,点了点卫澄的额头,“夸你蠢净呢。” 他咬字清晰,卫澄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哼了声,把最近的一个兔子花灯塞到他的手上。 转头又对老奶奶笑了笑,说自己要狐狸的。 摊子旁边还有文房四宝,专门供人写上新的一年愿望,卫澄跟迟景珩闹了点脾气,这会儿真就不理他了。 迟景珩拿着兔子花灯,拿了一锭银子付了钱。 再过去卫澄身边的时候,看到她已经写好,捂着不给他看。 “写的什么?” “这是秘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把花灯放在身后,等着迟景珩写。 哪曾想,迟景珩不写,甚至笔都没有抬起来。 卫澄显然不明白他这番操作,歪头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愿望吗?” 迟景珩浅浅一笑,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她,提醒道:“该去放花灯了。” 他的愿望从来不寄托于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上。 只有自己动手才能实现。 这不就快实现了吗? 第159章 捏泥人 卫澄看着自己的河灯,上面只有四个字。 国泰民安。 她这些正史看得并不多,如今在慢慢学,心中没有什么私情,只希望自己站在高位,还能护住一方百姓。 这会儿发现迟景珩是一个扫兴的人,他整个人冷的可以,一点都不相信这些东西。 哪有人没有愿望的呢? 卫澄才放下河灯,身边的迟景珩也把自己的兔子河灯放在她的狐狸旁边。 “你又不许愿,放着又有什么意思?” 她嘟囔着,借此来说他今日根本没有尽兴与自己玩耍。 迟景珩低低笑了声,与她一起看河灯随着河流挤入那一大片烛光之中。 “自然也想与明珠一起许愿的。” 他以前对此不屑一顾,若不是因为她,也不会策划这一切。 可卫澄不知道,只是在心里感觉到二人的距离很远,看着那河灯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反倒是有了几分惆怅。 先前刘嬷嬷和姜晓都说她与迟景珩不是一类人,这样必不能长远。 她不信,总觉得迟景珩会依着自己,就像刘嬷嬷也会依着自己一样。 直到今日,卫澄发现只有自己沉迷在这场有些缥缈且不实际的梦境之中,差点迷失。 看到卫澄不说话,迟景珩垂眉,问道:“可是还有什么想玩的?” “没了,什么都不想。” “既然冰雪冷元子、冰糖糕、莲子百合红豆糖水不想吃,那便回去吧。” 迟景珩一番话,身旁原本赌气的卫澄突然止住了脚步,有些怨气的看着他。 “你又没说……” “这不是还没逛完?”他笑着把她的手牵住,拉着她往另外一条街走去。 这会儿卫澄不闹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要什么都见识过一遍,才算是不虚此行。 却没发现离开之后,一旁的藏乐点燃手中的烟火棒,插在墙上。 一刻钟后,这条街才开始开放,供百姓玩乐。 年前就已经出了新规定,年后的夜市每条街都有规定开业,最热闹的街道租金也最贵,而这几条清冷的一些的,租金相对较低,要比之前晚半时辰开。 这法子还是卫澄自己想出来的,既减轻了百姓的铺子赋税,又能让一些流民低成本在京中找一些活干。 只是现在出来,倒也忘记了自己一闪而过的点子。 倒不是她愚笨,而是那些世家想要贪了这些银两,若不是迟景珩默许,只怕也不会实现。 恰好,这次他们出行,刚好分流了一波人流。 卫澄合迟景珩去了下一条街道。 这边吃得不多,大部分都是小玩意儿的摊子,她买了风车,还买了花灯,最后停在一个捏泥人的摊子面前,想着自己要什么神仙。 这条街准备开业,这会儿还没有正式热闹起来,与卫澄在摊子面前等的还有一群小屁孩。 迟景珩就站在一旁,看着小孩堆里面的卫澄。 毕竟他们身着华丽,摊主瞥了一眼迟景珩,觉得他的模样不适合在摊子面前,可又怕扰了哪位京中贵人。 “小娘子,有什么需要的?小的可以马上给你捏一个。” 摊主只能把目光对准卫澄,把她哄高兴了,说不定就能让迟景珩离开了。 卫澄有些纠结,看着漂亮的仙女,又想要那威风凛凛的将军。 “唔……我可以要两个吗?”她回头,看着拿着银子的迟景珩。 “喜欢都行。” 迟景珩只在回她的时候笑笑,说完之后,又是一副冰山模样。 “对对对,只要小娘子喜欢,你家官人自然什么都买的,来瞧瞧,到底喜欢什么?若是都不满意,小的还能现场给小娘子捏一个。” 不说没事,一说卫澄眼神亮了亮,看着面前的摊主,问道:“你还能现在捏泥人吗?” “那是自然,小的师从泥人张,在京都可是捏了十年的泥人了。” “那我要现在捏的。” 摊主:“……” “不行吗?” “小娘子打算捏什么人呢?孙悟空孙大圣?还是牛郎织女,亦或者是……” “都不要,我要捏一个我。”卫澄打断了摊主的话,说完又指了指一旁的迟景珩,“还要捏一个他的模样,最后再捏一个白狐,可以吗?” 卫澄还觉得不够,开始摊开手指数,既想要一个刘嬷嬷的,还想要一个封丘的。 李舒然、姜晓、还有几个大殿内她喜欢的小宫女太监…… 一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这也是她如今能够记着的人了。 迟景珩看到她的小动作,揉了揉她的脑袋,“下次还能出来,别耽误了看烟火的时间。” “嗯,那便这样吧。”她笑着应迟景珩,转头继续跟摊主细说。 许是因为太想让迟景珩离开自己的摊子了,摊主二话不说就开始捏,手中的工具齐刷刷轮换,卫澄说一句,他都不用看,凭借着自己的形象,竟然真的捏出二人的一些神韵。 卫澄娇羞都捏出来了几分,怀里抱着一只小白狐。 捏到迟景珩时,一旁的正主冷不丁的说,“为何男子没有小白狐?” “小的这就加,这就加。” 几句话的事儿,迟景珩的怀里也出现了一只狐狸,甚至眼神多了几分蔑视,真就像极了迟景珩平日的样子。 从雏形到上色,速度很快,交到卫澄手里时,迟景珩给了一个大的银两。 “还行。”他难得的夸奖。 最开始的还是卫澄,拿起来看了看,新奇又喜欢,把迟景珩的递到他的手上。 “诺,这是你的。” 看到迟景珩的一瞬间,她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语气故而凶了一些。 可他不接,眼神落到她手上的另一个。 “我不要这个。” “那你要什么?” 卫澄还以为他要小狐狸,攥着其他两个往后缩,一点都情愿的样子。 “自然是要喜欢的东西。”迟景珩低眉,瞧着她脸上的表情,俯身在她的耳畔又加了一句,“若是卫澄这样的男子,也不是不可。” 一句话,卫澄的脸都红了。 “你若是这样,那就什么都别想要了!” 她鼓着腮帮子,打算一个都不给迟景珩留。 第160章 烟火棒 卫澄的胡闹持续不了多久。 她自然也知道什么叫做害臊,这点小事跟迟景珩置气实在是小孩子气。 只是拉不下脸,得迟景珩稍稍服软,便能自己找台阶下。 迟景珩就这样歪头看着她耍脾气。 这个时辰,所有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他们的身边无数人来来往往。 毕竟不是最热闹的街道,倒也没有出现拥挤的情况。 卫澄仰着头看他,见他迟迟不动,都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酸疼。 直到一声钟鸣,迟景珩才靠近卫澄。 “错了。”他说。 声音很轻,与往常一样淡淡的,只是声音有些暗哑,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挣扎了多久。 迟景珩如今的身份,本不必为卫澄低头。 可他先前也说,今日的卫澄是明珠,他舍不得她在这里站太久。 卫澄听到这一声,先是恍惚一阵,突然感觉到心中一阵酸楚,眼眶红了红,到底是没哭出来。 捏着泥人的手颤了颤,低头去看手里被自己捏的有些变形的泥人。 方才二人对峙的时间里,她脑子回想了许多片段,甚至连自己与迟景珩的未来走向都想过。 这点小事他都不会退让的话,日后若是再出现类似的争执,她还是要闹脾气,他会不会也把自己杀了…… 迟景珩是她见过最难猜、最捉摸不透的人。 许是她见过的人并不多,也不太会跟人维系关系,又容易在得到一些温暖之后,私自把他当做自己人。 她看着手里自己像自己的泥人像,把自己不小心捏歪的地方整理好,缓缓抬起头来。 “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便给你吧。”她看着他,眼尾泛红。 迟景珩看着她递过来的泥人,小心翼翼的拿起,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仔仔细细的包起来。 “我会好好珍惜的。”他说出这一句话,顺带着也对卫澄伸出自己的手,“烟花要开始了,明珠若是不牵着我,可能要迷路呢。” 卫澄吸了吸鼻子,看着他递过来的手,很自然手搭在他的手上。 “你才不会把我弄丢了呢。” 她小声嘟囔,心里到底是舒服了一些,也把手上的小狐狸和像他的泥人仔细放好。 迟景珩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把她弄丢? 更别说,他才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目光只会锁定在自己的身上,怎么会让她走丢? 迟景珩听到了她的声音,嘴角勾勾,没回答。 最佳的观赏地已经被大批的百姓相继涌入,迟景珩带着卫澄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么远,能看到吗?” 卫澄回头看着人流与自己往不一样的方向走,她心有些不安。 “放心吧,有我呢。” 迟景珩一句话就能让她安心,带着她去了京都最高的楼塔。 藏乐已经在那边候着了,看到他们出现,脸色有些不满。 一直在后面保护这两个人,就连吵架都要给他看,搁谁身上能舒服? 更别说,他对这烟火可没什么兴趣。 不过他倒是对迟景珩身边的小皇帝好奇,看到她过来,把手上的烟火棒递到她的手上说道: “喏,他说要给你的,你拿着。” “我?” 卫澄一脸清澈,显然不知道这棒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抬头看了一眼迟景珩,看到他点头才接过。 学着藏乐拿着的方式,也拿住了尾端。 直到一个火折子出现在藏乐的手上,点燃了烟火棒。 烟火绽放的那一瞬间,卫澄脸上的笑容不断扩大,看着手中的光亮,一时之间被震惊到,更是说不出话来。 虽说烟火棒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卫澄确实没见过,竟然开心到控制不住眼眶又红了。 身侧的迟景珩“啧”了声,掏出另外一个帕子,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等会还要看烟火,这般哭哭啼啼,得招人笑话的。” 语气像极了刘嬷嬷,却不像刘嬷嬷。 他永远不会跟卫澄说不行,他只会说,若是你喜欢,也不是不能办到。 这些小物件大部分都是寻常百姓的玩物,皇宫中的人嗤之以鼻,却忘记了卫澄到底是个小孩子心性,她自然是喜欢的。 好似以前的遗憾在今年都慢慢被弥补了一样。 卫澄不会玩,就是这样静静看着烟火点燃到熄灭,那火星子快要暗下去的一瞬间,她还有些难过的。 迟景珩又说:“那边还有一整箱,难不成点燃一支都要哭一场?” 嫌弃的语气没有隐藏,倒是卫澄被他弄得有些害臊了一些。 “许是我什么模样你都见过了,怎的还要嘲笑我?” 她有些丢面,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心情平复一些。 在抬头,发现周围都亮了起来,藏乐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迟景珩去给她又取了一把烟火棒。 “拿着。” 语气多多少少有些冷漠,卫澄知道他平日说话便是如此,乖乖的拿在手上。 然后,他揽住了她的腰肢。 尚未等卫澄反应过来,只看到迟景珩把她紧紧护在自己的怀里。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卫澄紧张,耳边是风声呼啸,又感觉失重的惊恐,更是用力抓着他的衣摆。 只是几个眨眼,听到头顶传来迟景珩的声音:“下来罢。” 她露出了一个小脑袋,显然还没缓过神来。 迟景珩已经把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摆着她的身子看向了另一边。 “轰——” 卫澄有点吓到,抓着他的衣摆还是有些紧张,不知道迟景珩的意思。 不过,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 烟火点燃了整个天空,一波接着一波,绽放在天空之上。 她看到整个京都夜晚的模样,万家灯火,方才走过的所有街道,甚至还有他们许愿的河畔里面的点点花灯…… 这是京都最高的楼塔,也是极佳的观赏烟花之处。 “可是不闹了?” 卫澄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身侧的人,心虚的狡辩一番:“谁、谁闹了……” “我闹了,日后还请多担待,莫冷落了我。”他语气轻轻,帮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卫澄看着他的脸凑近,他的手把她脸上的面具摘下。 身边是最美的烟花,可她的注意力都在迟景珩的双眸之上。 烟火在他的眼底,与烟火一并的,是她有些娇羞的脸。 迟景珩的脸慢慢凑近,弄得她呼吸都要停滞几分,紧张的攥住身侧的护栏。 “好不好?” 迟景珩低低的说,与她鼻尖对着鼻尖,手放在她的腰侧。 靠得太近,卫澄哼了一声,刚想要说话,却被他的吻堵住双唇。 “唔……” 快要被他夺走所有的呼吸了…… 第161章 太心软 烟火的声音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一波接着一波。 甚至比除夕夜的还要绚烂多彩,甚至可以算得上盛世烟火,可见是花费了许多心力。 卫澄错过了最佳的表演,所有的一切都被迟景珩吸引,被他亲到差点窒息。 她被压在扶手边上,更是害怕自己从上面摔下去,把他紧紧抱住。 一吻尽。 她在他的怀里小口小口咽气,脸羞红得要命,听到迟景珩在头顶上低低的笑声。 “再不出来,烟火就要结束了。” 卫澄这才从他怀里挣扎了一番,微微转身去看那烟火。 “都怪你……” 语气娇嗔得很,但是抱怨却没有的。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就算站在最高处,却没有之前那般恐惧。 这是她这辈子最棒的体验了。 她没错过烟火最棒的部分,因为方才接吻的时候她没眨眼,在迟景珩的眼中看了一个全部。 很美。 没有他的眼睛漂亮。 高处的风有些大,卫澄被他抱在怀里,倒也不觉得冷,她看着远处的烟花,问着头顶上的迟景珩。 “明年我们还能来这里看烟火吗?” 迟景珩笑了笑,没回答,倒是她没拿稳的烟火棒捡起一根,拿出火折子点亮。 递给卫澄之后,又给自己点亮了另外一根。 “烟火棒是要这样玩的。” 他伸手,用烟火棒在天空划出一个圆。 卫澄没等到他的回答,知道他在躲,也没有追问,学着他的样子,也玩起手中的烟火棒。 直到烟花结束,还在上面待了许久,看着下面的万家灯火,看着路上的百姓。 “我想让他们一直都那么幸福。” 她喃喃自语,明知道迟景珩不会听,还是想说。 “我想大家都不用颠沛流离,每年都能看到美丽的烟火,吃到好吃的点心酥饼,还能和家人团聚在一起……” 因为自己过得不好,所以希望别人会一直过得好。 从始至终,卫澄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迟景珩不说话,只是陪着她一起看。 一个人说这些甚是无趣,待到风又大了一些,迟景珩便把她抱下去。 落地之后,卫澄从迟景珩的怀里挣脱出来,在他面前跺了跺脚,心里终于踏实了一些。 “下次你要抱我,一定要提前跟我说。” 不然太吓人了,她都怕自己吓出病来。 “好。”迟景珩应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就算现在到了春天,入夜还是有些冷的,卫澄才从他怀里出来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冷,缩了缩脖子。 迟景珩看了一眼在下面候着的人,一个侍卫意会到了,连忙把加绒的披风拿过来。 他拿着披风给卫澄拢好,又重新给她戴上面具。 “今夜可是尽兴了?” “嗯,我也有些累了。” 卫澄打了一个哈欠,说话软绵绵的。 在皇宫,每到这个时辰就要入寝,她今日有些开心,倒是没有平日这般困。 迟景珩牵着她的小手说道:“走罢,咱们回府。” “不等藏乐吗?” 卫澄歪着头,居然没看到藏乐的身影。 念着他们三个人是一起出门的,自然也想着一起回去。 “不必等他,兴许去哪里鬼混了。” 迟景珩轻飘飘一句带过,拉着卫澄上了马车。 可十里之外的藏乐正在奋力厮杀,卫澄出宫的消息还是被世家知道,现在买通了杀手,今夜可漫长,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淡。 卫澄当然被蒙在鼓里,上了马车,迟景珩还给她准备了果脯。 “只能吃一些,府内准备了你喜欢的油酥茶,待会儿喝了就睡觉,如何?” “嗯嗯。” 卫澄吃了一块果脯,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掀开车帘看着车外的景色。 京中的繁华怎么看都看不够,她心中欢喜得很。 “明日回宫之前,能不能逛一逛再回去啊?”她收回脑袋,小心试探问着。 “自是可以。”迟景珩低眉,揉着她的脑袋,“过来靠近我一些。” 得到了好处,卫澄自然是听话一些。 马车平安到摄政王府门口,迟景珩抱着睡着了的卫澄下马车。 刚落地,一支箭矢冲着他直接过来。 他甚至没有回头,就在敌人觉得自己偷袭成功时,迟景珩单手抱着卫澄,抬手,把那箭矢折成两半。 再眨眼,他的身影已经消失王府门口。 那藏在暗处的刺客看到这一场面,还在诧异迟景珩的去向,却发现自己身侧有人的气息。 “你说说你偷袭谁不好?你偷袭他?” 藏乐的声音响起,话语中笑意更甚,对方甚至没有来得及惊叫,只看到藏乐手起刀落,一抹血柱从刺客的脖子喷涌而出。 悄然无声的。 这附近不仅仅只有一个刺客。 藏乐看向王府的门口,停靠在门口的马车早被点燃,马夫也死在了地上。 这不是第一辆马车。 前面已经有了三辆马车这个下场,他们也清理了不知道多少批刺客。 藏乐只是顿了顿,身边就有了不少敌人靠近,他低低骂了一声“靠”,又陷入对战之中。 而迟景珩,已经把卫澄安放好。 她吃的果脯加了安眠的东西,现在只需要好好睡一觉即可。 “明年不一定能这般好好玩,不过你若是想,也能给你造出来。” 迟景珩掐了掐她的小脸,回答她先前的那句话。 最后给卫澄掖了掖被子,转身换了一件白色的衣袍。 待他出现在藏乐的身边时,身上的白袍染了不少血色。 “如今还是过年呢。”藏乐踹开身边的敌人,看到他身上的白衣,倒是有了几分无奈。 迟景珩甚少穿白色的衣裳,若是穿了,只怕今晚上定然要血流成河了。 “过年红色岂不是更喜庆?”他冷嗤一声,声音宛如寒潭一般。 瞳孔一缩,手上的长剑掷向藏乐的身后。 那刺客才跳起来,尚未偷袭,已经被他预判,击中要害。 “原本他们还能过一个好年,看来我还是太心软了。” 迟景珩默默走到藏乐的身后,脚踩那还在挣扎的尸体,拔出自己的长剑。 拔出来的那一瞬,那白衣又沾染上了一片血色。 “走罢,明日小家伙还要逛集市呢。” 第162章 身上好香 卫澄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甚少有那么沉的睡眠,反正来到京都,睡眠一直都很轻,今日倒是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许是太累了吧? 脑子里面还有那天晚上的点点滴滴,更是想到迟景珩今日还要答应她去集市,心情极佳。 只是身侧没有他在,她这会儿有点不习惯,起来找他。 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卫澄就随手把一旁的披风拿过来披上。 她对这个阁楼好奇,想要知道迟景珩平日都在一个什么地方住着。 好奇心的驱使之下,甚至忘记穿鞋,就这样赤着脚到处打量。 住着的三楼确实没有什么可看的,他住的地方向来简单,就连衣柜里面的衣裳都是清一色,似乎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件,也是他见过的样子。 “比我的还少呢,一点儿也不好看。” 卫澄嘟囔着,又打开一个柜子,发现里面都是白衣。 “咦……”她伸手去摸衣裳,突然想到迟景珩从未穿过白色,除了狐貂,里面通常都是玄色大衣。 他不说话时,光是站着就足以威慑众人,仿佛已经超脱尘俗,不似世间人。 若是穿上白衣…… 卫澄笑了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轮廓,甚至都能想象他会是如何的清风霁月。 一定宛若那谪仙下凡吧。 明明不应该觉得他好看,可她就是压不住嘴角的笑意,把脸凑到那白衣身上,嗅了嗅。 是他身上的味道。 看了衣柜也没其他的地方可看的,卫澄打算下二楼,去看看上次把自己吓了一跳的东西。 似乎是什么兵器之类的,她尚未见过那么多武器,想到就在自己的楼下,还是觉得有些骇人。 只是—— 她才刚下来,就看到迟景珩原本空着的地方,居然有了一个浴桶,而里面…… 迟景珩赤裸着在里面泡着,看到她出现,突然睁开双瞳。 那一瞬间杀意四起,卫澄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差点站都站不稳当,只能扶着身边的柱子,差点摔倒了。 发现对方是卫澄的一瞬,迟景珩身上的杀意才收回来。 他从浴桶里面起身,随手拿了一件单衫套上,径直朝着卫澄走去。 “那么早就醒了?” 他没想到她能醒那么早,更没想到她会这个时候下来。 平日在宫殿的时候起床总是要偷懒多睡会儿,怎的今日倒是兴致勃勃的起来东走西走? 他还看到她赤裸的玉足,不假思索把她整个抱起来。 刚沐浴出来的他身上的沉木香比之前还要好闻,卫澄从未闻过这样的味道,直接环住他的脖颈。 “你身上好香啊~” 她笑着蹭到他的怀里,闭口不提自己为何下来的问题。 已经是大人了,总不能说自己好玩,这才偷偷摸摸的下来吧? “下次要穿好衣裳。”迟景珩倒也不会真的责骂她,语气缓了不少。 他说她没穿鞋,这会儿他也没穿鞋,抱着她上楼。 卫澄脸埋在他的肩窝,嗅了嗅,偷偷咬了一口在他的锁骨上。 “卫澄。”迟景珩冷不丁的叫了她名字,语气有些愠怒。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嗯?”卫澄抬头,双眸璀璨若星辰,眨巴着看着他,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这都不许嘛……” 换做平时,他也很喜欢咬她的。 怎的两个人换了角色,他就这不许那也不许的呢? 迟景珩低头看着她目光灼灼,腾升的情愫让他有些走不动道。 卫澄就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了。 迟景珩每上一层台阶,一个物什就怼在她的身上,一开始还以为是他身上的配饰,后来仔细想想,这会儿才开始红了脸来。 他刚从浴桶出来,自然是……自然是什么配饰都没有才对。 “你若是再胡闹,我可不管了。” 迟景珩用下巴蹭了蹭自己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就是让她在安静一些。 现在的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方才泡的也是冷浴,总不能伤了她才是。 卫澄这会儿开始乖巧起来轻轻哼了一声,任凭他抱着自己上了楼。 她还是有些害怕的。 以至于现在都不敢知识那物什,总觉得狰狞似恶魔。 让人心慌。 总算是乖了一点,迟景珩把她抱到床上,没发现自己衣衫的带子松松垮垮。 卫澄被抱在床上坐好,他就站在她的面前。 毫无预兆的,直接被打了脸——物什就这样怼在她的脸上,在脸上落了一道轻轻浅浅的痕迹。 迟景珩:“……” 卫澄:“……” 这叫怕什么来什么,卫澄甚至连害怕都来不及反应,还是迟景珩快速转身,慢慢把带子系好。 “日后不许这般胡闹了。” “……嗯。” 卫澄低头,不敢动,更是不敢看他了。 脸上的晶莹弄得她不舒服,可她还是不敢动,呆呆的坐在床上。 迟景珩给她把鞋拿过来,像是在宫里的刘嬷嬷一样,一件一件衣裳给她穿好。 卫澄只会穿里衫,外袍一直都是旁人伺候的,虽说也会,只是穿得比较慢而已。 他来执手,倒也利落一些。 穿鞋还好,只是到了穿衣裳的时候,看到她迟迟不肯抬头起来。 “抬头给我看看。”迟景珩努力让自己心情平缓下来。 只是被打到了脸,小家伙不会真的被弄伤吧? 他之前确实也没想到此事。 许久,卫澄还是没有抬起头,只是拽了拽他的衣袖,“不给你看……” 才说完,看到她的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 迟景珩:“若是这样闹脾气,那便不去集市了,直接回宫。” 又是拿捏住卫澄的命脉,她多期待去集市的,现在被他这句话弄得紧张,只能缓缓抬起头来。 那痕迹大部分已经风干,倒是有一道晶莹挂在卫澄的鼻尖。 她觉得痒,又不敢碰,还等着干了之后才去洗脸的。 此刻被迟景珩看到,真的是羞死人了。 这是迟景珩自己的东西,他清楚得很,看着这一幕,呼吸也开始有些控制不住。 眼看着卫澄又要低头下去,他暗哑的声音倒是清楚得很。 “不许动。”他说。 说完,才捧着她的脸,伸出舌尖,一点点把鼻尖的东西舔掉。 第163章 八卦不你 卫澄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仿佛伸手掐就能掐出血来。 迟景珩与她呼吸交错,靠得太近,她脑子一片翁然,全然都是物什的模样了。 他倒是会亲,从鼻尖到她的唇角,一点点撬开贝齿,最后发动攻击。 腥咸弥漫,她不想咽下,被迟景珩的吻掌握了主动权,全然被他引导着走了。 人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到床上,二人十指紧扣,浑身更加滚烫。 等到卫澄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才松开,亲着她的嘴角。 “怕什么,我又不会欺负你。” 吻从脸上往下挪,迟景珩顺势把脑袋压在她的肩窝里。 轻轻嗅着,亲了亲她纤细的脖颈。 “只是……” 卫澄不知道如何说话,脑子全部都是方才的那一幕,有些忐忑,“……我也没想到被打了一下。” 还是带着温度的,硬生生戳了自己一下。 若是普通物什也没什么,可那是…… 她不说话了,更是觉得羞赧,往他的怀里钻。 之前觉得可怕极了的东西,今儿怎么有一种不可怕的感觉? 她不知道,只是心悸得可以,甚至心跳都不能平息,在胸膛跳得剧烈,连带着她呼吸都沉重几分。 不仅紧张,更是不知道如何做才好。 虽然知道迟景珩不会霸王硬上弓,可这样的紧张是自己给自己的,她越是不想去思考,那一幕越是在脑中浮现。 一遍又一遍,把她弄得晕乎乎的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迟景珩捏了捏她的手,问到:“要不要伸手去打回来?” “欸……” “它欺负你,你便还击。” “……才不要。” 她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知道迟景珩是故意揶揄自己,有些生气。 这人就知道欺负她为乐,现在更是在与她说这等诨话。 迟景珩怎会不知道她在生气,鼻音哼了哼,蹭了蹭她,不再打趣。 “起来罢,下面已经准备好了早膳,按照你口味准备的。” 吃食都是他亲自挑选,自然都是按照她的口味来的。 卫澄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轻轻应着。 只是衣衫都乱了,又要迟景珩好好整理一番。 她原本想要低下头,却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只能尴尬的把视线挪开。 迟景珩不是怕冷的人,就算春寒陡峭,他也只是穿着单薄的里衫,根本遮掩不住某些地方。 二人独处还没有如此尴尬过,弄得卫澄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逛了集市就回宫?”他看着她尴尬的表情,知道她尴尬什么,问了一个其他的话题。 卫澄仰着头看他,点了点头,“也想去看看城西的那些流民……” 说到这个,又害怕迟景珩生气,拉了拉他的衣袖,“好不好嘛?” 原本觉得这个是撒撒娇就能得到他允许的,谁知道他脸色沉了下来,直接拒绝。 “不可。” “你身子羸弱,那边刚好爆发了一场疟疾,不能去。” 他们昨夜看到的是不过只是京都繁华一角,而城西却与他们这边判若两个世界。 迟景珩不会拿她去冒险。 卫澄的眸子一瞬间黯淡下去,没说话。 她其实能够预判到这个结果,只是因为迟景珩什么都依着她,她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什么都能做呢。 原来也不是什么都行…… 迟景珩给她穿上外袍,束好发,看到她还是闷闷不乐的模样,还是退了一小步。 “若是去城西走走尚可,眼中的地方不能去。” 便是如此,卫澄才算有了一丝笑意。 看看也好,她或许还能看到舒然。 疟疾是舒然一手控制的,若不是他,说不定都要全城蔓延。 卫澄一直都是相信李舒然的医术的。 —— 用了早膳,卫澄上马车之后,迟景珩给她丢了一袋金叶子。 “到时候别哭哭啼啼,你已经是君主了。” 人间疾苦卫澄只是听过,并没有真正看到过。 她纯净,更是容易触景生情,做不到隔岸观火。 到底是君主,了解一下自己的民间疾苦也不是不可,正好看看,这个世间并不如卫澄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金叶子沉甸甸,卫澄还是一次性拿那么多银子,有些紧张。 她其实对银子没有什么概念,看到出手如此阔绰的迟景珩,突然有些心里暖暖的。 又觉得迟景珩什么都依着她,她开心。 他是懂她的。 兴许是拿到他的好处,她故意蹭到他的身边,与他说道:“这算不算我的压岁钱?” 虽然她是皇帝,可没有任何一分钱是自己的。 凌霄也有过年给压岁钱的习俗,卫澄只有儿时收过母妃给的,刘嬷嬷也会象征给她包一个,可今年都收不到了。 迟景珩歪头看她,见她那么期待,只能颔首应着。 压岁钱一袋金叶子太俗气,他不是那么俗气的人。 那要送什么给小家伙呢? 他沉思。 觉得这件事确实要好好思忖一番。 马车很快就停下,从官区到热闹的早市,此刻已经开始有了烟火味,他们从东边开始慢慢走过去。 因为这边的吃食最多,卫澄应当会喜欢的。 哪曾想,卫澄早膳吃太多,想吃又觉得自己吃不下,只能拉着迟景珩苦巴巴的看着。 “都怪你,让我多喝了一小碗腊八粥。”她苦巴巴的看着面前的小馄饨,只觉得香气扑鼻,愈发埋怨迟景珩先前哄着她吃早膳的事儿。 “那便下次再来。”他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语气带了一点冷漠。 昨夜动静太大,说不定所有的世家都收到了消息。 今日的卫澄最好什么都别吃,什么都别碰才好。 卫澄倒也知道不能多食,积食难受,也没有真的去买,顺着他的话,说自己下次出来的时候,要吃什么。 迟景珩在一旁听着,偶尔一声沉吟算回应,眼神关注身边路人的一举一动。 慢慢的,从城东到了城南。 这里没有城东繁华,却也不差。 天已经大亮,赶集的人更加多了,熙熙攘攘的,卫澄有些不习惯,倒也没有入集市太深,只是在一家茶馆坐下歇歇脚。 二楼的雅座别致,卫澄不会品茶,只会在一旁吃着果脯点心。 她本吃得入迷,身边的两个男人在说着什么惊天八卦,弄得她忍不住往那边偏了偏耳朵。 “你可听说了?” “害!这京都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朝廷命官又如何?如今乱世,都尉又如何?还不是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 这八卦还没听完,就被迟景珩用指腹敲了敲脑袋。 “八卦不你?” 第164章 武器 卫澄不是没看过什么武侠的话本子,大侠们都在客栈听到趣闻,这便是惩恶扬善的开始。 怎么她才刚开始偷听,就被迟景珩阻止了呢? 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心有委屈,只是不说罢了。 其实这家茶馆的点心没有御膳房的好吃,也没有御膳房做的精巧,只不过在外面,主打的是一个气氛很好。 在皇宫当皇帝的日子,嘴巴也算是养刁了一些,吃了几口便不吃了。 吐了吐舌头,转而去拿他面前的茶水。 换做是以前,她是绝对不会喝迟景珩的东西,这些日子倒是亲密,亲密到喝他的杯子里面的水也没问题。 卫澄只是轻轻饮了一口,被浓茶苦到,小脸又开始皱巴巴的。 “你怎么总喜欢喝这些浓茶?”她不懂,吐了吐舌头。 “不是给你点了花茶,怎的总想着吃我面前的?”迟景珩给她倒了一杯,递到她的面前。 这才看到卫澄把他递过来的茶杯借住,乖乖地喝下。 “平日都是封丘给我倒茶,我不想自己倒茶嘛~” 许是被人伺候惯了,现在懒得不行,只有吃东西的时候可以动手动筷子,若是要倒茶,她可就一点儿也不想伸手了。 也只有迟景珩在身边才这样,换做是旁人在她身边,也不敢这般放肆。 二人你一句我一言聊着,卫澄倒也忘记了要听的八卦,等到想起来的时候,雅阁旁边的两个人已经离开了。 她总觉得他们说的那个都尉熟悉,只是现在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林都尉吗…… 应当是个武官才对,到底是那个都尉呢? 朝中的大臣她记得的也就是那几个整日要与她作对的,更小的官记不清楚了。 原本想问迟景珩来着,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又摇了摇头。 在宫外,她可不要想那些晦气的事情。 要好好玩的。 迟景珩牵着她的手,从城南慢慢走到了城西。 越走人迹越少,就像是空城一般,弄得卫澄有些怕。 忽然,她想到一些什么,拉着迟景珩往另一个巷子走。 “你可是识得路?”迟景珩看着她这般努力的模样,忍不住抬头问了问。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若是前面有危险怎么办? 只看到卫澄摇了摇头,有点想哭的样子。 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先前她就是在这样的小巷之中,被一个老奶奶扶住,最后给了她一杯好吃的豆花。 宫中的豆花做的精致,还会配上许多小料,可卫澄每次吃都没有当日那种感觉,每每想起,倒也觉得愧疚。 自己如今在皇宫里面当皇帝,也不知道那天给她豆花的老奶奶如何了。 她从出宫就有许多想要做的事情,昨夜的烟花让她忘记了最重要的事儿,如今才想起来,她出宫还有一件事要办的。 绝对不能知恩不报的! “我不与你说,你跟着我来就是了。” 卫澄捏着自己怀里的金叶子,现在真的有一种把自己所有的银子都给那位老奶奶的冲动。 原本快要到城西,这会儿又被卫澄带回了城南。 迟景珩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般,倒也随着她,也更警惕了一些。 人流开始多了起来,城南百姓不少,集市也相对热闹,终于,卫澄看到一个空着的摊子,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 “这、这里的摊主呢?” 她看了又看,发现自己脑子晕乎乎的,更是怀疑自己的脑子有些乱了。 人好急,更是被情绪掌控,要哭不哭的。 她抬头看着迟景珩,眼里满是自责,更是怀疑是自己真的记错。 还是那个老奶奶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迟景珩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颔首说道:“遇事不能着急,冷静下来,还记得我先前如何教导的?” 倒是这一句话,她深呼吸了几下,努力想着对策。 总算冷静下来, 吸了吸鼻子,又一次成功,没有急到哭出来。 与之前相比,卫澄掌控情绪的能力比之前好了不少,至少她已经能控制自己不随便红眼想哭的冲动。 她要挣脱迟景珩的桎梏,他低头看着二人牵着的手,缓缓放开。 卫澄如今是男子的装束,两个男子在大街上牵着手,这模样倒是引得不少路人注目。 龙阳之癖多多少少会遭人眼白,只不过二人皆是贵公子的模样,一个高大,一个瘦小,高官人家比一般的百姓还要忌讳这些,说不定是兄弟罢了。 大家心中有猜测,更知道乱世之中,最不能招惹的就是达官显宦,多少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表自己的嫌弃。 城南是普通老百姓喜欢来的集市,不敢惹事的太多。 卫澄看不出路人的鄙夷神色,倒是走到了不远处的油纸伞摊子,去问那个摊主,那个老奶奶到底去哪里了。 “你说赵阿婶?这不是前几日爆发疟疾吗?她家就住在城西,如今被关在那边,官府的人不给出来,已经空着好些天了。” “她生病了吗?” 卫澄捏着拳头,说话也是小小声的,就是害怕自己听到噩耗的消息。 那摊主无奈地耸了耸肩,“在城西大部分人都患病了,若是治得好,那就能出来,若是治不好,只怕就要拉出去焚烧尸体个干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也只能说看命咯~” 在这样的乱世,自己都自身难保,开个小摊养家糊口,他也不能保证什么。 不是在战乱中牺牲,就是在跟灾难抗争。 多事之秋,最不能保证自己明日还活着的就是老百姓。 他们无权无势,没有什么后盾,在天子脚下也只能苟且,哪里能保证那么多事儿啊? 更别说,那可是疟疾。 卫澄问不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像一只落魄的小狗回到了迟景珩的面前。 这会儿,她才说出自己来的原因。 “你、你通缉我的时候,我没有银子,好饿,是赵婶给我吃的……” 她本就是重情义的人,说到这个又难受上了,吸了吸鼻子不许哭。 迟景珩知道她良善,更知她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问道:“所以,你如今有了权势,应当如何?” 卫澄一开始还不知他的意思,一下子点醒,思忖一番,又摇了摇头。 “可我没有身份证明自己……” “哦?倒是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厉害的武器?” 迟景珩拉着她的手,浅浅的笑了笑。 第165章 离开视线 世人皆知迟景珩杀人不眨眼,是一个活阎罗。 卫澄也知道。 可她从未把迟景珩当做自己的人,亦或者自己手上的一把刀。 每当自己有这样的想法,第一时间被她甩到脑后,觉得自己就是在胡思乱想。 可现在迟景珩告诉她,若是一些不过分的事,他也可以做她手上的一把刀。 比如这件事上。 他还是带着卫澄去了城西,原本以为会被官府的人拦下, 可迟景珩只是眼神一瞥,谁都不敢是上前,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喊李御医来,本王要见他。” 迟景珩低头看着身侧牵着自己的卫澄,倒是心情好了几分。 他不知卫澄能不能进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不过李舒然肯定知道。 面前的官兵听到“本王”二字,立刻腿软,如今整个京都,也只有一个敢自称“本王”的人了…… 甚至不用说话,直接齐刷刷的跪在迟景珩和卫澄的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与方才的态度完全不同,已经有人马上搬来干净的凳子,一点儿都不敢怠慢的。 卫澄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又看了一眼迟景珩,突然觉得权势确实是一个好东西。 可她就算有了权势,也喊不动人…… 想着这般,多多少少心虚了一些。 没人发现迟景珩身边的卫澄,她本就不起眼,特别是低着头的模样,难免让人忽视她这弱小的存在。 原本以为她是小角色,只是迟景珩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这才发现她,也给她拿了一张椅子。 李舒然终于出现了。 当他听到迟景珩在找自己,甚至还不想出现。 可心中感觉有几分蹊跷,还是决定出来,看到了他身边那个小家伙。 卫澄向来胆小,不擅长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出现,这会儿更是低着头,拘谨的坐在那椅子之上。 她的礼仪都被刘嬷嬷按照宫里的规矩教的,在熟悉人面前或许还有些散漫,可是一旦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就会这般的紧张。 李舒然朝着她走过去了。 看到她是男子的装束,毫不犹豫在卫澄的面前跪下来。 一旁的官兵从未把卫澄放在眼里,直到李舒然口中说了一声“陛下”,这才轰动一番,所有人都跟着跪下来。 迟景珩一点动作都没有,反倒是低眉把所有人的错愕表情尽收眼底。 然后歪头,看着被吓坏的小家伙。 这才有点皇帝的样子。 卫澄第一次这样被人叩拜,甚至把她吓了一跳。 她原本以为李舒然不会对她行礼的…… “平、平身吧……”她紧张的看着面前的人,甚至觉得自己受不起,站起来想要去扶着李舒然起来。 才刚要起身,被迟景珩的手臂拦下。 他气势凌人,她气势弱了几分,不敢动弹,只能老老实实坐下。 “陛下此次微服私访,便是来看看城西的疟疾控制得如何了,你们都下去,留李御医在就行。” 说完,一旁的人全部退下,真的不敢久待。 李舒然站起来,瞥了一眼迟景珩,没说话,而后起身走到卫澄的面前。 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陛下,此地危险,您身子不好,不应当来此。” 一开口就是说教,卫澄有些不高兴了。 “我们许久未见,我想来看看难道都不行吗?” “陛下龙体羸弱,还是小心些为好。” “那你今日有没有被感染?药材还够?粮食如何?” 卫澄不与他争辩这些,开口就是三连问,想要知道李舒然如今的近况。 她以前就听李大夫说李舒然是难得一见的医术奇才,如今看到他能为百姓做出那么多贡献,自然也是为了他而高兴的。 只是看到他眼底乌黑,身上多了几处污渍,还是第一次看到李舒然这模样,有些不习惯。 “陛下,这边尚且还能稳定,不出一个月,应当能控制好病情了。” “那便好。” 卫澄脸上的表情放松了几分,不假思索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那一袋金叶子。 “今日我拿到了压岁钱,可多了,你且帮我好好安抚这些流民,我日后还要好好想法子给他们安排住处才行。”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刚想要起身靠近李舒然,却发现李舒然后退了一步,蹙眉生气起来。 “你躲着我?” 现在的她说话都不用“朕”,而是“我”,便是与李舒然朋友相称,哪里会想到他这般躲避? “陛下,臣三日未曾沐浴……”李舒然说话有些羞赧,低着头不给卫澄看着自己的脸。 他从未这般落魄出现在卫澄的面前,更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一举一动,皆是他如今的自尊。 更别说,身边还有看戏的迟景珩,他绝对不能落了下风。 卫澄看着手里的钱袋,又看了看李舒然,还是勇敢迈向他一步。 可后面的迟景珩到底是坐不住了,起身,从卫澄的手里拿着她的“压岁钱”,啧了一声。 转身,走到李舒然的面前,递给他。 “陛下给的,作为臣子应当好好受着。” 他这般居临高下,就好似他才是皇帝,非要李舒然接受了不可。 李舒然更是觉得自己被羞辱,看着面前的钱袋,想要一手推翻,可抬头,看到卫澄有些难过的脸,到底还是忍住了。 “多谢陛下……” 他接过,给卫澄行礼,全程忽视掉身侧的迟景珩。 迟景珩倒也不在乎,给了就退,也不想身上沾染他身上的酸臭味。 今日沐浴,卫澄还说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到底是不需要与之计较才对,还没回到卫澄的身边,却听到她开口说话。 “景珩,我要去舒然说说话,你能不能避开一些……” 迟景珩颔首,看了一眼卫澄,淡淡回了一句。 “微臣要在陛下的身侧保护陛下才是。” “可你在,舒然不自在。” 卫澄说的时候低着头,不敢看他,绞着自己的手指,生怕惹怒了迟景珩。 其实也不害怕, 他好哄得很,只是舒然敌不过迟景珩罢了。 唯一的受害人迟景珩:“……”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 “微臣就在这坐着,你们若是说悄悄话,也只能在微臣的眼皮子底下。” 迟景珩倒是知礼,就连这个时候,都自称“微臣”。 只是为了告诉卫澄,她别想离开他的视线。 第166章 腿打断 迟景珩没有做出丝毫退让,卫澄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得到一个冷漠的侧颜。 她便知道,自己现在抵抗不得了。 再回眸,看到李舒然,也只能尴尬一笑,小小解释一番: “朕如今出宫有许多不便,摄政王是保护朕的平安的。” 李舒然看了一眼卫澄,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男人,沉吟一声,“陛下还是早些回去吧,这里有臣,绝对不会让陛下担心的事情发生。” 他如今依旧驻守在这里,自然是因为卫澄千叮万嘱。 一个皇帝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太多,更别说是天子脚下,卫澄当然不会让他们真的无家可归。 她也是能给的都给了。 现在还要把所谓的压岁钱也拿出来。 李舒然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如今手中的压岁钱的来历?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敢给皇帝压岁钱了。 “你这是在赶人,不好。”卫澄不太喜欢他这般语气跟自己说话,小小的嘟嘴反驳,“这是你第一年来京都,原本应当好好的过个团圆年的……” 她当然有愧,李舒然为自己而来,现在却整日在这人堆之中,惹得她都觉得心疼。 许是见她这般担心自己,倒是缓解了几分李舒然心中的酸楚。 “陛下,臣不是急着要赶你走,只是您的身子太弱,疟疾传染性极强,城西已经封锁了。” 这就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他还是担心她的。 “因为太久没见你啦,这样看看你也行吧。”卫澄看到李舒然对自己态度好了些许,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还没有忘记正事儿,小小的朝着李舒然迈一步,与他认真的说道:“先前我来京都,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大婶,叫赵婶儿,若是你在里面碰到,可不可以帮我多照顾照顾?” 李舒然还没见过她找什么人,如今一听记下来了,点了点头。 “臣会多留心的。” “嗯,那这样的话,朕也没什么好交代了……”卫澄在原地踱步,又不太舍得走,最后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他,又问,“元宵节的时候,要不要来宫中吃汤圆?” 说到“元宵”,李舒然想到了一些江南的琐事,抬眼看着卫澄。 “陛下还记得?” “自然记得的,元宵是舒然的生辰嘛!”她点头,笑意盈盈,“去年你与朕一起吃汤圆,今儿也要一起,好不好?” 她怎么可能会记不得呢? 江南的冬虽说没有京都的冷,可还是有那么几天刺骨得很。 那时候她身子渐渐好了不少,那年竟然还能起身,与他们一起在院子庆祝元宵,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那天是李舒然的生辰。 上次谈话不愉快,卫澄生怕他还跟自己置气,今日特地来求和的。 自己朋友本就不多,她也舍不得李舒然,反思了一些日子,更是肯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跟李舒然那般说话了。 看到她笑的一瞬间,李舒然也不知道为何,郁结好几天的心境竟然渐渐消散。 二人相视不知过了多久,才等到他一句浅浅的“好”。 “那你就是同意了,不许耍赖,到时候要给你礼物的。”卫澄歪着头与他说话,亦如去年那般,就像二人从未关系破裂一样,“即使如此,那就不能多留了,我出宫太久,嬷嬷是会担心的。” 李舒然没有理由劝她留下来,只能看着她转身,走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手里的钱袋似千斤重,更是觉得自己与他们有一条永远迈不过去的鸿沟,鸿沟地下是深不可测的深渊。 无论如何努力,都迈不过去。 迟景珩起身,走到卫澄的身侧,微微转头看向李舒然。 眼神变幻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他很快就收回视线,安安静静的跟在卫澄的身后。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可他的存在令人无法忽视,就像一座山般,挡住李舒然看向卫澄的视线。 直到他们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李舒然回头,看到的是苟延残喘的难民营。 想起当初他学医的原因,还有对自己祖父说的话。 “祖父,我要去历练,去云游四海,我一定可以找到救卫澄的草药,我自然能够救她的命!” —— 马车里面的卫澄还是忍不住往外面看。 知道自己要回宫,更是贪恋在外面的每一刻。 “想起来,昨日买了些许小玩意儿放在王府,尚未拿回来呢。” 她歪头,又想要跟迟景珩讨价还价了。 “今儿我们出门,已经让人都送回宫中了,陛下的小玩意儿一点也不少,喜欢的吃食也各备了一份送回宫中。” 迟景珩轻描淡写一句话,倒是让卫澄憋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家伙只能鼓着腮帮子,闷闷地放下车帘。 “罢了,反正日后还是能出来的。” “嗯,反正钱袋子给了别的男人,还能来微臣这里讨是不?”迟景珩一句,更是酸溜溜的。 “这是哪里的话……” 卫澄开始心虚了,看他,又有些不敢看他。 倒也能感觉到他没有真的生气,软乎乎的贴过去,把他的手臂环住。 “银子总是要花出去的,朕只是花在了该花的地方上。” 她在皇宫衣食不愁,可外面的百姓不是。 其实卫澄对银子没什么概念,倒也觉得那一袋金叶子不少,能给的她真的都给了。 就是这般赤子之心,真就毫无保留。 迟景珩手一抬,顺势托着她的臀坐在自己的腿上,低头看她,浅浅一笑。 “银子可以给,旁的东西若是给了,陛下说微臣会如何?” 会如何? 卫澄抬眼,看到他那没有笑意的笑容,伸手去戳了戳他的嘴角。 “朕没有旁的东西了,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二人说话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迟景珩知道她在糊弄人,把她的脑袋扣住,想都没想,压了下去。 吻不深,只是浅浅厮磨,咬着她的下唇碾了碾。 “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若是被微臣发现陛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说到这里,他松开了她,目光灼灼。 “腿可是要断的。” 何止。 他都想着把她关起来了。 第167章 无法拒绝 眨眼就到了元宵。 从外面疯玩回来的卫澄自然没有闲着,各地加急的奏折日日有,还有春闱要到了,她还要想一些对策出来。 这天起床,刘嬷嬷与她说元宵节要到了,她才回过神来,今日舒然要来一起吃饭的。 抬眼,看到身侧的迟景珩,莫名其妙多了几分心虚来。 “毕竟是人家的生日。”她退了几步,回到床上,看着迟景珩,语气较为中肯。 迟景珩没说话,只是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本就不是什么心思重的,被这样一看,多多少少有些慌张,特别是在迟景珩的目光之下。 换做是以前,卫澄肯定吓得屁滚尿流了。 大抵这些日子锻炼出了强大的内心,看着迟景珩,倒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不说话,她便开口。 “若是到了你的生辰,我不仅不会忘记,我还会提早起来给你庆祝的。” 她手搭在迟景珩的肩头,耐心的哄着,“你看,今日刘嬷嬷提起朕才想起此事的,若是你的生辰,朕说什么都不敢忘记。” 语气娇娇,也是因为讨好他才这般说话夹着的。 卫澄平日哪里会说这么多话? 她只有小心翼翼哄着迟景珩才会有这样的神态,一脸生怕他生气,又不敢招惹慌张的表情。 迟景珩就喜欢逗她,这些日子早就不在意此事,看到她这样慌乱的表情,又觉得好玩。 “既是元宵,又是李御医的生日,何不办一个宴席呢?” 迟景珩说着,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 “这不大好吧?”卫澄歪头,又觉得这样不佳,“舒然与朕一样,还是喜欢安静的。” “如何不好,元宵自然是与臣同庆,封丘说元宵还有花灯,猜灯谜之类的好玩事儿,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真的假的?” 卫澄原本提不起什么兴趣,却听到迟景珩这般说话,倒是有些小小的期待。 “微臣何时骗过陛下?上次陛下不就是喜欢看花灯?微臣念着,打算给陛下在宫里办一个花灯展,如何?” “会不会太麻烦了……” 卫澄有些忸怩,又觉得有些兴师动众。 她还是有些怕生的。 “夜晚的灯火好看,陛下可是忘记了?” “唔……”她没有办法反驳,抬眼看了一眼迟景珩,总觉得他在使坏。 “宫宴就搬到外面来,让大家一起在宫里聚一聚,也正好应了‘元宵佳节’这四个字。” 迟景珩说着,伸手给卫澄身上没有系好的扣子系上,“再说了,哼哼也喜欢玩花灯的。” 提到哼哼,卫澄多多少少有了恻隐之心。 她从宫外带回来的花灯哼哼很喜欢,还会追着灯笼跑,已经成了它如今最喜欢的玩具了。 卫澄平日忙,跟哼哼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听到迟景珩这般说,心突然软下来。 “也不知道舒然会不会高兴……” “陛下为了他举办那么热闹的灯会,怎么会不高兴?” “你不许骗人……” “微臣何时骗过人?” 卫澄看着迟景珩,心里有些摇摆不定。 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又觉得他肯定不怀好意。 可到底还是有几分心动的。 —— 李舒然进入宫中是封丘接待的。 原本还以为只有几个人简单的用膳,哪里想到,他去的不是平日卫澄在的大殿,而是另外一处。 宫内原本弯弯曲曲的大道,这会儿竟然变成像凡间集市一样的灯会,不过用的不是纸糊灯笼,而是珍贵的琉璃。 点燃之后,光亮晶莹剔透,衬得这路似仙境一般。 李舒然此生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想到卫澄说给自己一个惊喜,突然有了一些期待。 她给自己准备的? 封丘瞥了一眼李舒然的表情,在一旁点了一句。 “陛下可喜欢这些小玩意了,本就是历代皇朝留下来的,平日都堆在国库里面,今日陛下让人拿出来,就是为了给李御医庆生呢!” 一句话,让李舒然心境都变了几分。 他本就是谦谦君子风度,如今脸上多了几分酡色,脸上的笑意也浓了几分,可嘴里回答却是淡然的话。 “陛下孩子心性,到底是喜欢这些的。” 因为是他的生辰,所以好好准备,李舒然自然也高兴。 他一路走着,看到越来越多的灯,最后被封丘带到了御花园。 夜晚的御花园,李舒然还是第一次来。 这里不仅是花灯,还有河灯,甚至还有各式各样的灯笼。 卫澄就在那边候着,看到李舒然出现,抱着哼哼小跑上去。 “怎的夕阳西下你才来?若是早点来,也可以好好欣赏御花园的落日,可好看了!” 她今日高兴,笑意一直在脸上。 哼哼比之前要长大一圈,卫澄抱着有些吃力,想要腾出手来跟李舒然打招呼,哼哼难受得从她怀里挣扎出来。 小家伙闹腾,直接窜到李舒然的身上去了。 李舒然与哼哼倒是熟悉,先前哼哼的腿伤是他治好的,故而也还算亲密。 见它又要到处乱窜,李舒然眼疾手快把它抓住,顺手把它抱了起来。 “如今还有一些残阳,也算得上与陛下一同欣赏了。”他敛目低眉,语气亦如往常一般温润。 “也是,日次还长着,下次还能一起看啦。”卫澄笑了笑,伸手去摸他怀里的哼哼,又夸赞一番,“舒然不愧是舒然,这么调皮的小家伙也能制得住。” 哼哼到底不是那么容易驯化的,随着日子慢慢变大,这些日子倒是顽劣了一些。 兴许是卫澄在它的眼里看起来就瘦弱,在与她玩的时候,总是调皮捣蛋,故意逗趣一番。 李舒然今日心情好,告诉一些卫澄与狐狸亲近的方法。 二人本就是相识多年,一见面总是能有话题聊。 直到他们走到宴席面前,李舒然才看到其他人。 迟景珩、姜晓、刘嬷嬷以及一些他根本不认识,亦或者没见过的人。 “朕也没办法的,舒然,你也知道,如今朕的后宫还有不少嫔妃,她们都想看看花灯,便都来了……” 卫澄尴尬的解释,本就是一个耳根软的,那些从未见过嫔妃都来询问,能不能也来参加这宴席,她抵挡不住,全部答应了。 原本……原本只想要几个人一起吃饭,现在变成了整个后宫一起用膳。 她不懂拒绝,只能看着李舒然,让他与自己一起接受这样盛大的宴席。 李舒然的生辰宴。 第168章 浮元子 就在此刻,李舒然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期待一瞬间破灭。 看着面前的人群,他不说话,反而看着卫澄。 看到她的内疚的神情,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笑浅浅,却也没有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啦 “陛下是喜欢热闹吗?” “啊?”卫澄没反应过来他话语的意思,愣了一下,这才摇头否认,“不是这样的……” 原本她也觉得跟李舒然二人好好的在一起庆祝便好,可封丘搬来了那么多好看的琉璃盏,最后还说宫内每次宴席之后,都会留下好多花灯,甚是好看。 本就是元宵佳节,按照以往的习俗,宫内还要是需要举办宴席一起庆祝,可卫澄只打算举办一个小小的生日宴…… 事已至此,她百口莫辩,抬头看着他。 “你若是不喜欢的话,那便撤……” “不用,”李舒然摇了摇头,“陛下无需担忧臣,人多也热闹。” 他又怎么会做让卫澄为难的事情呢? 更别说,今日为何会发展成这样,他也能猜想得到。 李舒然抬头,看到角落之中的男人。 迟景珩站得随意,抬眼看着他,比起他有些微怒,对方的神情淡淡,更是看到卫澄也看着自己的一瞬,对她招了招手。 李舒然下意识低头,看到卫澄提着衣摆往他走去。 独留自己一个人在原地。 他愣住,看到卫澄回头唤他:“舒然,快点过来。” “嗯……”李舒然抬腿,看着卫澄,跟上她的步伐。 冥冥之中,到底是摆脱不掉一些东西的。 就算今日的生辰宴主角是李舒然,可大家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看向迟景珩。 天气偏向暖和,此刻还没有真正入夜,宴席就在御花园举办的,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身边各异的花灯就是最好的灯火,整个御花园也宛如白昼。 卫澄还是上座,身边是姜晓和迟景珩,而李舒然也只能坐在次位。 他这些日子似乎都习惯了,与卫澄的距离就是君臣,想要看到她只能抬头,遥遥相望而已。 而卫澄不一定每次都能注意到他,不是忙于吃食,就是喜欢去看热闹,看到他的目光也只是对视浅浅一笑,很快就挪开。 以前的感觉,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淡却了…… 李舒然今日的生辰只是看似隆重,可他全程都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还不如去年在江南的那般舒畅快活。 可无人知他进宫之前已经三日甚少入眠。 从城西的隔离营出来之后,回府精心打扮沐浴许久,穿上最干净整洁的衣裳,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携带了病人的东西,让卫澄生病。 如今能见到她都算奢侈,更别提许久未见的一面了。 卫澄今日肉眼可见的高兴,这几日忙坏了,原本自己真的想只是办一个只有三个人一起吃饭的宴席,现在看到如此隆重,心里觉得舒然是喜欢的。 毕竟这些都是男的一件的趣物,虽说没有宫外的氛围,却也难得一见。 她时不时看着一个方向,等着刘嬷嬷出现。 自己身上的银子都给了流民,在国库挑选一件礼物送给舒然又觉得不妥,念着生辰都要吃的长寿面,卫澄便让嬷嬷与她一起做一碗。 这还是她一起下厨,背着迟景珩做的,心虚不说,又害怕自己手艺不佳,让面难吃。 故而大部分都是刘嬷嬷下手,她在一旁撒点面粉,揉了揉。 也……也算是又一番参与吧? 只是看着御膳房那一处的目光实在是太引人注目,迟景珩不由得抬手去提醒她。 “陛下可是惦记着你那碗面疙瘩?” “那是长寿面,才不是什么面疙瘩!”卫澄鼓着腮帮子,有些生气回他。 才说完,发现自己说漏嘴,连忙捂住嘴巴,不可置信看着迟景珩。 “你、你都知道了?” “这个宫中还有什么微臣不知道的?” “你嘲笑朕……” “哪有的事儿,微臣也知道陛下珍惜李御医这个朋友。” 迟景珩把“朋友”二字咬得很重,暗示什么不言而喻,只是这似笑非笑的模样,还真的有些骇人。 卫澄看着他笑就觉得大事不妙,小声的询问道:“那长寿面你没有下手脚吧?” “陛下。”迟景珩歪头看她,“微臣何时需要用这等劣质的招数?” “人家生辰嘛……”卫澄缩了缩脖子,小声呢喃一声,“生辰都要高兴的,朕的生辰大家也这样对待朕的……” 所以卫澄从不觉得自己真的逾矩了,而是把舒然当成自己的朋友看待,自然是好好陪他过生辰。 于情于理,迟景珩应当给她一些空间才是。 “微臣知道。”迟景珩颔首,看向先前卫澄一直注视的方向,“刘嬷嬷来了,陛下也能放心了罢。” 卫澄紧跟着抬头,看到刘嬷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嗯,朕第一次下厨,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刘嬷嬷手里捧着托盘,身后跟着一众宫女,每个人都带着御膳房特制的浮元子。 与宫女不一样的是,刘嬷嬷手上的不仅仅有浮元子,还有一碗长寿面。 云霄节,当然要吃浮元子。 李舒然看着刘嬷嬷竟然来到自己的身侧,而不是走到卫澄的身边,还带着许多疑惑。 直到他看到一碗长寿面和浮元子放在自己面前,有些恍惚。 “李御医,这是陛下亲手做的长寿面,你且尝尝吧。” 刘嬷嬷与当年在江南一样笑着,只不过称呼换了,当年她与卫澄一样,也喊他“舒然”。 临走之前,刘嬷嬷还特意在李舒然的耳畔旁呢喃一句。 “陛下第一次下厨,这长寿面可能做的不好,李御医多担待就是了。” 李舒然这才去看面前有些坨了的面,无奈的笑了笑。 抬头,看到卫澄也看着他,满脸期待的样子。 怎么算不上惊喜呢? 这才是李舒然他想要的生辰礼,与旁人不同,只属于他与卫澄二人的秘密。 尽管面前这碗长寿面并不怎么样,李舒然一口气全部吃了干净。 只是他没注意,上面的卫澄偏向迟景珩,指着他碗里的浮元子,小声嘀咕道: “你莫要生气了,这浮元子也是朕捏的,知晓你不喜欢吃甜食,什么馅都没放呢……” 第169章 局中人 迟景珩碗里的浮元子是小浮元子。 卫澄不会做什么精细的活,念着迟景珩也许因为这件事与自己置气,做出了第二个方案。 如此说来,也算是一碗水端平了。 迟景珩当然早就知晓此事,总算拿起了勺子。 他本就不喜欢吃这些粘牙的东西,小家伙说是自己做的,自然是要赏脸尝一尝的。 倒也不至于因为一碗长寿面就有些心里不平衡。 看到他吃下去的那一瞬间,卫澄这才松了一口气。 最可怕的现在已经被安抚好了,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事儿发生了。 本就是小宴席,吃饱之后就开始游花灯,甚至还可以猜灯谜,卫澄拿出一些金银珠宝出来,供皇宫上下一起玩乐。 不单单是各宫的主子,奴才们也跟着有份,连带着还有河灯许愿,也一并安排上。 更别说什么投壶和射箭,那些平日的小游戏这会儿也凑齐了。 场面热闹的原因只有一个,迟景珩不在。 今日是十五,他吃了浮元子便离开,直到夜幕降临都没回来。 卫澄难得跟李舒然一并玩耍,倒是把所有的项目都玩了一个遍,她好多都没见识过,人也不够灵活,倒是在一旁看别人也开心。 只是晚上起风,刘嬷嬷带着披风过来,让她去好好歇息。 “可现在正是兴头上呢,舒然,你说呢?” 卫澄不依,看着身侧的李舒然,想让他帮自己说说话。 哪曾想,李舒然看到刘嬷嬷过来之后,倒是老老实实放下手中的弓,并附和道:“陛下,刘嬷嬷说得不错,入夜之后风凉,还是少吹风好一些。” 他低眉,语气谦和,就像平时说医嘱一样令人信服。 直接把卫澄想要玩的心思埋下去,只能跟着刘嬷嬷回去了。 临走之前,卫澄还让封丘拿一个锦盒过来。 “左右今日你高兴就好,毕竟是你的生辰,以前听李大夫说舒然还喜欢绘画,朕如今也没什么可送给你的,国库里面还有一个上好的砚台,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她甚至觉得手里的砚台拿不出手,可实在是想不出别的,看着李舒然的眼神有些自责。 像他这般谦谦君子,当然要配上高雅之物。 若是送一些金银珠宝,倒也煞风景。 卫澄也是在国库翻了半天,才选中这个砚台,只希望李舒然不要嫌弃才好。 “陛下送的,自然是好的。” 李舒然恭敬作揖谢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今日的一切,实际上都是卫澄精心准备,他能看得出来。 如此有心,他自然是很高兴的。 “朕又不能熬夜,还不能吹风的,只能这样与你告别了。”卫澄说完,真的感觉到有几分困倦,打了一个哈欠,眼里的疲惫藏不住,却还是坚持亲口给他祝福。 “舒然,生辰快乐呀。” —— 比起御花园的热闹,而迟景珩在的宫殿却有几分萧瑟之意。 他上身的衣衫破烂不堪,浑身上下都被铁链紧紧捆绑着。 身边堆着寒冰,只为了让消退身上那至阳之气产生的灼热高温,而藏乐在一旁吹奏着骨笛,尽可能引导迟景珩从这次的心魔折磨中走出来。 每月十五,是迟景珩的劫难。 而遇到卫澄之后,他已经舍去那深山里面的冷泉,现在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藏乐看着那冰块渐渐融化,又去用掺杂着冰块的水浇在迟景珩的身上。 这才刚靠近,迟景珩那充满着血色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他。 趁着藏乐不注意,开始挥动内力,速度快得根本挪不开眼。 幸好藏乐早有准备,轻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一个侧身,他身后的墙上已经有了一个巨大的裂痕。 “你就宠着小皇帝吧,如今每个月都要在这里受一次折磨,宫中人多眼杂,迟早是要暴露的。” 藏乐一边吐槽一边给迟景珩浇上冷水,看着他发疯,看着他一次又一次低吼,被蚀骨噬心的痛苦折磨得不成人样。 那铁链捆着迟景珩的手腕都勒出血痕,若不是他在一旁看着,只怕手臂都要废了。 藏乐看到他冷静了几分,又开始吹奏起手中的骨笛。 师父传授给他的笛子,吹奏特定的曲子,能够让迟景珩心魔消退,减弱他身上的痛楚。 可如今作用越来越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吹奏有问题。 夜越来越深,看来也会相当漫长。 而在另一边的大殿内,卫澄已经坐在龙榻上,准备要入寝,她迟迟不躺下,就像是等待什么似的。 刘嬷嬷知道她在等什么,忍不住劝慰一句:“陛下早些歇息,明日还有早朝呢。” “朕再等一会儿。” 卫澄低头绞着手指,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总觉得迟景珩一定会出现的。 原本就困了,可就是没有睡意。 刘嬷嬷在一旁候着不说话,在这个话题上,二人从上次有了分歧之后再也没有谈过。 她看着卫澄长大,自然了解她性子那股倔,真的是像极了荣妃。 二人就这样沉默着,终于卫澄动了动,自己钻到了被子里。 “嬷嬷,朕不等了,你去关灯吧……”卫澄声音有些暗哑,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刘嬷嬷上前,给她掖好被子,看到有些泛红的眼尾,叹了一口气。 “明儿清晨,陛下去上早朝时,自然就能见到摄政王了。” “嗯……”卫澄抬眼看着刘嬷嬷,想到了什么,小声说了一句,“嬷嬷,他不是什么坏人的。” “陛下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嬷嬷都听陛下的。”刘嬷嬷摸了摸她的发,笑了笑,“只要陛下高兴就好。” 本就是局中人,无论说什么都逃不掉,还不如老实入局,说不定还能逃出生天。 刘嬷嬷看着卫澄,心中唏嘘,可脸上却仍是慈祥。 在她的心里,迟景珩到底是好是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凌霄的胜者是谁。 卫澄还以为刘嬷嬷对迟景珩有了改观,心里轻松不少。 自己身边的人认可了他,真好。 若是明日见到迟景珩,她一定要给他说这件事儿。 第170章 告别 这一晚卫澄睡得并不太好。 她一开始还以为迟景珩和以往一样会回来,等了有些久,忍不住在脑子里面思索了一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实在是太依赖他了。 迷迷糊糊睡着之后,听到耳边有人低语,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刘嬷嬷。 “陛下,已经卯时了。” 卯时起床,用膳,就可以去上朝。 那就代表迟景珩一晚上都没有回来,她独自一人睡的。 如今不同深冬,卫澄不需要旁人来暖塌也能入眠,只是多多少少有几分失落。 “朕晓得了,今儿不赖床的。” 卫澄声音有些暗哑,却说到做到,乖乖的掀开被子,二话不说就马上起床。 就算脑子有些晕沉,倒也没有其他影响,乖乖让刘嬷嬷给自己更衣。 与往常无异,可嬷嬷还是能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儿,给她穿上外袍时,小声问道:“陛下可是为了摄政王的事烦心?” 卫澄有一种被人看透内心的感觉,心里有些酸楚,可面上不显,只是摇了摇头。 “嬷嬷,朕是天子。” 因为是天子,所以不会因此感觉到难受,也不会被其他人影响。 这是迟景珩教给她的,也是想要成长必须迈出的第一步。 先前她觉得太难了,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隐藏自己的情绪,她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 现在发现自己也不是不可以,自己与迟景珩的感情,说起来好像有点可笑,她不能跟旁人分享,也不能被旁人看穿。 刘嬷嬷半信半疑,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若是真如此,她应当开心才是。 卫澄今日与往常一样,用早膳之后,还见了李舒然一面。 “陛下,如今疟疾基本上可控,流民那边暂且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要考虑如何安置流民才是。” 京都没有阿么多位置,更别说世家私下打压,卫澄待在皇宫,必须要有对策才行。 实际上,流民还不止这一点,只是还没有到达京都而已,如今听到京都收留流民,大批往这边赶,再过些日子,估计又要重新爆满了。 “朕已经有了新的对策,放心吧。” 卫澄浅浅一笑,说出此话倒是有几分胸有成竹。 今非昔比,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更是有长远的眼光。 话题回转,李舒然说到了她的身子。 “如今天气渐暖,陛下若是继续这样保持,按时喝药,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说完,李舒然沉吟片刻,才继续说,“江南还有臣的古籍,先前来的匆忙,没有及时带来,待陛下稳定,恐怕要回去一趟。” “江南如今不太平……”卫澄看着他,摇了摇头,“舒然,你一定要回去吗?” 她不能保证什么,李舒然这一去,她实在害怕。 这几日的奏折都在说江南之乱,现在只有北上安全一些,谁都是往北走,怎么李舒然这会儿告诉她,要去南方? “陛下,江南是舒然的故乡。” “朕……”她叹了叹气,倒是有了几分惋惜,“若是如此,你便去吧,朕会好好养着身子等你回来的。” 才说完,真的就怕李舒然不回来,又补了一句:“朕会等你回来的。” 虽说李舒然是她的御医,可卫澄一直把他当做朋友,从来没有变过。 李舒然看着她对自己担忧的面孔,没忍住抬起手来。 原本想要揉一揉卫澄的脑袋,却在伸过去的一瞬间,看到卫澄身上明黄色的衣袍,双手攥紧握拳收回来。 “臣明白。” 三言两语,就算是告别了。 原本李舒然还要当着迟景珩的面说,眼下却发现没有他的影子,突然松了一口气。 只希望,下一次他回来,能够有资格站在卫澄身旁的人,是他。 李舒然走后,差不多就到了上朝的时辰。 封丘还以为卫澄会再等一下,没有去提醒,回头一看,卫澄自己出来了。 “陛下,这是……” “封丘,如今这个时辰了,你难道不知今日要上朝吗?”卫澄反而看着他,语气有些怪罪,“若是朕迟了,那些大臣恨不得拿这个做文章,在金銮殿对朕好一阵说教呢!” 就算是寒冬,卫澄若是没有病倒,也会按时去上朝,更别说现在是年后第一次上朝,她自然是不可能迟到的。 皇上都这样说了,封丘岂能拦着? 自然是跟狗腿子一样,在卫澄身后跟着,与她一同出发去金銮殿。 卫澄坐在玉舆之上,看着前方,突然有些不适应。 以前都是跟迟景珩一同出发,今日莫名感觉到也有几分失落呢…… 可事实上,她今日独自一人面对大臣,本应该慌张才是,可实际上只有些许落魄,根本没有任何慌乱的心境。 直到坐在龙椅上,看到面前黑压压的一片,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最害怕的,便是这些一心想要把她从龙椅上拉下去的大臣。 大臣们还以为今日迟景珩会出现在卫澄的左右,没想到迟景珩没出现,更是卯足了劲儿想要跟卫澄争论一些事了。 “陛下,大理寺最近出现了一件凶案,如今造成了京都百姓的恐慌,还望陛下明察!” “什么凶案?” 卫澄蹙眉,显然对此事一概不知情,就连上奏的奏折也没有提起。 而后,才想起来,那时候她出宫的时候,与迟景珩在茶楼其实是听过的。 可为何奏折上一点消息都没有,而大臣却在金銮殿说出此事? 她正想要好好盘问盘问,柏世鸣站出来,老泪纵横,逼着她给自己的都尉做主。 “陛下!林都尉为国献身,为了凌霄大业兢兢业业一辈子,居然被恶人灭了满门,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天子脚下!令人发指!” “臣恳请陛下为林都尉一家上下百口人做主!” 柏世鸣就好像那个搅屎棍,一出事就开始急冲冲的出来要一个说法。 更可怕的是,其他的大臣也是搅混水的,异口同声,又是逼着卫澄应了此事才好。 卫澄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多多少少是看清楚了。 感情没有上奏,是因为迟景珩,而今日迟景珩不在,终于可以逼迫她了。 第171章 哄她 “即使如此,林都尉一事全权交给柏将军来处置。” 她轻描淡写,给人一种根本不重视的感觉。 柏世鸣还想要开口,卫澄直接绕过他,去找了户部尚书问话。 “既是开春,就表示黄河的汛期快到了,户部这边还要拨多少银两,可计算好了?” 正当户部尚书站出来想要哭穷,卫澄低头,又说出户部进账一笔赋税的事情,“事关民生,加上皇宫已经开始节俭开支,若是户部还是没钱,就从百官的俸禄里面扣,与朕一起和百姓同甘,如何?” 一句话,户部尚书不敢说话了。 若是扣了其他大臣的俸禄,等同于让户部当那个鸡,卫澄这是杀鸡儆猴呢! 谁能想到,年前病恹恹的皇帝,如今这般有魄力,户部哽咽住,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卫澄已经跳过这个话题,去说春闱的事情了。 春闱多重要她一直都知道。 更是要选一些能人才子为自己所用,方可抵抗这些世家,才能做一些自己想要做的事。 大臣们的每一句反驳,她都预料到了。 可避便避,若是可以反击,也毫不留情。 语气坚定,没有红眼,更是一字一句把由来说清,让对方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这是卫澄登基之后,上早朝最久的一次。 时辰过得很快,她口干舌燥,还是封丘给她送上清茶润喉继续与百官对抗。 更是到了晌午,卫澄体力不支,这才散了。 百官的膳食已经准备好,卫澄也不想跟他们争辩太多,让封丘扶着回去了。 还没有上玉舆,她感觉到自己脚都快站不住,差点摔倒。 这一次,扶着她的手臂强而有力,不是封丘那般软绵绵。 卫澄抬头,看到了迟景珩的脸。 就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夺眶,一瞬间就红了起来。 “陛下。” 迟景珩喊着她,眼神示意她憋住。 人终于上了玉舆,她偷偷擦掉了眼眶的泪,不给他看到。 自己那么厉害的一幕迟景珩没看到,是他的损失,自己不应当难受的。 平日聒噪的她第一次沉默不语,迟景珩自然知道她在与自己闹脾气。 可他不说话,让卫澄的气就跟打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毫不被人重视似的…… 卫澄绞着自己的手,低头,硬是把酸楚咽下去。 等到大殿,她甚至没让封丘扶着,想要直接冲回大殿里面。 个子不高,腿也不长,小跑也比不上迟景珩的长腿几个迈步。 倒是真的气上了头,一股气冲回去了。 刘嬷嬷已经准备好了午膳,就等着卫澄回来,看到她那么没有威严在游廊上乱跑,娇嗔一句。 “陛下,小心些……” 卫澄这才停下来,发现自己失态。 额头上一层细细的薄汗就是证明,是她在迟景珩面前感情失控,又一次暴露出自己的短处。 “怎的那么着急?可是饿坏了,老奴也听说今日的早朝开得比先前都要久。” 刘嬷嬷语气里面当然是高兴的,拿着帕子给卫澄擦着细汗,还夸了一句卫澄越来越有皇帝的模样了。 面对大臣不急不躁,颇有帝王风范,假以时日,自然能够担当大任,成为真正的君主。 “朕只是做了自己应当做的事。” 卫澄一句轻描淡写盖过,面对嬷嬷的夸奖居然一点激动的心情都没有。 她脑子浮现一个人的模样,更是希望得到他的认可才是。 突然想到他方才就在自己的身后,怎么那么久都没有跟上来? 她想回头,却还是忍住,抬头看着刘嬷嬷,问道: “嬷嬷,午膳可是备好了?” “回陛下,自然那是备好了,都是陛下喜欢吃的菜。” 实则菜早就备好,甚至还热了一遍,只等着卫澄回来能够马上吃到。 她去用膳,真就一次都没有看身后的迟景珩。 而他就看着卫澄的背影,没有跟上去,原地沉思着。 封丘终于跟过来,看到迟景珩一个人,小心谨慎的走到他的身边,眼珠子转了转,这才敢开口。 “摄政王,陛下可是等了您许久呢……” “本王倒是看不出。” “陛下本就是孩子脾性,昨夜等了王爷许久,今早都没能看到摄政王出现,现在自然是有些气头上的。” “嗯……” 迟景珩低眉,想着昨夜的事。 他差点走火入魔发疯,为了不在皇宫发病,最后一刻让藏乐把他打晕了。 这一躺,就到了这个时辰。 身上都是伤,处理需要一些时间,藏乐也是满是伤痕。 如果藏乐也控制不住他,那他下个月十五,绝对不能待在皇宫了。 他没能去,也没能跟她说一声,今儿被讨厌也是应当。 见迟景珩迟迟不动,封丘小心翼翼抬头看着他的脸,又多嘴一句:“咱家就多嘴一句,这会儿皇上肯定是在等着摄政王一同用膳,王爷不如……” “行了,不必提醒本王。” 迟景珩啧了一声,这才慢慢迈步,往卫澄的方向走去。 他的小家伙什么脾性自然是自己最清楚,特别是方才红了眼那一瞬,估计早就把他在心里骂了一个遍了。 只是他现在想不到怎么哄小家伙呢…… 他小时候可没有卫澄这般闹脾气的。 —— 卫澄已经开始用膳。 刘嬷嬷在一旁给她布菜,却发现她吃得极慢,换做之前,遇到喜欢吃的还会开心一些,而今天都是板着脸,更是不知这菜合不合口味。 原本还以为今日在金銮殿被那些大臣气着了,直到迟景珩出现,刘嬷嬷才发现端倪出来。 以前她总以为卫澄是被迟景珩欺负的那一个,现在看到二人的相处方式,又有些不确定了。 “嬷嬷,你退下吧,本王来给陛下布菜。” 迟景珩走过来,说了一句。 语气轻轻,令人听不出什么感情,只是知道,迟景珩的命令不可违抗而已。 刘嬷嬷退下时,卫澄突然擦了擦嘴角,从头到尾都没看迟景珩一眼。 “嬷嬷,朕乏了,也应该到了午憩时间了吧?” 她说着便站起来,仿佛跟迟景珩同框是多么让人难受的事。 谁料,迟景珩把她的手钳住,语气沉沉。 “刘嬷嬷,带着所有人退下,本王今日有要事与陛下谈。” 第172章 遵命 迟景珩的话带着毋容置疑的威严。 刘嬷嬷看着二人纠缠在一起,心里咯噔一下,还想着过来带卫澄走。 “刘嬷嬷,可是听不懂本王的话?” 迟景珩声音高了几分,带了几分愠怒。 他的表情开始有了几分变化,卫澄这才松口,“嬷嬷你先退下吧,朕与摄政王确实有些事情要谈……” 她软下来了。 心中知道迟景珩是什么疯子,更是知道他好说话的时候多么好说话,不好说话的时候,又是如何如何的危险。 她不应当赌的。 所有人都离开,大殿内空空荡荡,迟景珩倒是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陛下,坐罢。” 他恢复到以前对卫澄说话的语气,重新走到刘嬷嬷原本站着的位置。 就像是他说的那般,现在是他给卫澄布菜。 二人较劲的时候就跟孩子似的,卫澄虽然坐下,可表情臭的要死,所有的怨气都表现出来了。 “朕吃饱了。” “那就陪微臣,微臣尚未用膳。” “你吃不吃与朕何干?朕才不要陪你!” “可先前都是微臣陪着陛下用膳的。” “朕又没说让你陪……” 这话说出来,卫澄发现自己声音都开始有些沙哑,隐约有些哭的意思。 她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不要那么娇气。 每次跟迟景珩说话都这样,她本就不想哭的,却总是被他弄哭,丢死人了。 “可微臣想让陛下陪,没有陛下,微臣吃不下饭。” 迟景珩在她的身旁坐下,拿起她尚未吃完的碗,自顾自的吃起来了。 “强人所难,没遇到朕之前,你怎么就吃得下饭?”卫澄还是忍不住与他发疯,一字一句就跟市井蛮不讲理的奸商似的。 相比之下,迟景珩的情绪更是稳定,他回眸,与卫澄四目相对。 “那是没遇到陛下之前,遇到陛下之后便不是了。” 说完,他放下手中的碗筷,攥住了她的手,“陛下也知道微臣吃不多的。” 他实际上不怎么喜欢用膳,吃的清淡又少,最后还是卫澄每次逼着他与自己一起吃。 卫澄怎么会不清楚呢? 更是问他那么大个人,吃那么少怎么行?要他比自己每次多吃一碗饭才行。 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从脑海中闪过,卫澄眼眶的泪也跟着打转。 “朕才不知道你呢……” 她被迟景珩知道了个遍,什么秘密都没有了,可却什么都不知道迟景珩的,更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出现。 等待太焦灼,现在就连她生气都觉得自己在胡闹一样。 “陛下知道的。”迟景珩抬手,用指腹轻轻蹭掉她的泪,语气更轻了,“微臣昨夜没跟陛下告别,是微臣的错,惹陛下生气了。” 这一次,他大大方方认错。 而卫澄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又一次跟断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流下来。 无声的眼,她看着他。 到了最后,也不敢开口去问他到底去了哪里。 “微臣每月十五都要离开,陛下是知道的。”迟景珩掏出自己怀里的帕子,开始给她擦拭眼泪,也开始解释一番,“昨夜出了一些事,跟藏乐去处理了。” 藏乐,她也见过。 至于什么事,迟景珩没打算说。 “可上次十五你回来了。”卫澄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 “嗯,这次回来晚了。”迟景珩轻笑,刮了刮她哭红的鼻子,“待下月十五,微臣争取回来早些,可好?” 这些话比什么东西都能够安抚人心,卫澄不哭了。 她轻哼,换了一种方式闹脾气,“你下次不回来都可以,朕一个人也能过得好。” “今日金銮殿,陛下一个人做的不错,看来没有微臣也可以独揽大局。” “你看到了?” “微臣怎么会缺席早朝呢?” 听到他说这些话,卫澄哼哼几声,嘴角也忍不住笑起来,“朕很努力的,自然有法子对付那些大臣了。” 扬长避短,也是迟景珩教的。 她做得极好,以前还懵懵懂懂,现在也知道其中的道理,更是在朝堂上学会制衡。 世家之中也有相互对敌的冤家,能够权衡之间的矛盾,一切都不成问题。 朝堂上的事旁人不知,卫澄也只想跟迟景珩说。 话茬一打开,她开始娓娓道来,倒也忘记之前还在与他闹脾气的事。 迟景珩看着她消气了,拿起旁边的碗筷放在她的面前,还给她倒了一碗汤。 二人又重新回到先前的状态,卫澄吃东西不说话,咀嚼的时候思考,又说了一些自己之前想做的事,与他说自己下一步要如何跟那些大臣斗智斗勇。 迟景珩不吃,看着她吃,到了最后,她又给迟景珩添饭。 这一吃就是半个时辰。 到最后还是她有些气鼓鼓的,看着迟景珩把东西吃下去,忍不住又说道:“若是朕不给你添饭,你就要看着朕吃,不公平的。” “嗯,没有陛下,微臣确实吃不好饭。”迟景珩颔首,笑着看她。 他其实吃不出什么味道,无论再好的山珍海味与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吃东西只是为了活着,可在卫澄的身边,却发现食物还是有些味道的。 他吃得不算快,卫澄在一旁看着他。 盯得久了,她到底是发现一些细节。 迟景珩吃饭的模样很规矩,跟自己一样,如何拿筷子,如何夹菜,细微的东西都拿捏得很好。 只有皇家的人才这般注重礼仪的…… 卫澄儿时是母妃亲自督导,那迟景珩呢…… 她没问,只是静静的看着。 说不定日子久了,他会主动告诉她。 午膳过后,迟景珩牵着她回寝宫,也到了日常午憩的时间。 她早就困了,昨夜没睡好,现在走路有些不稳当。 迟景珩牵着她,步子迈得小,就跟在踱步似的,最后看到她打了一个哈欠,抱着她过去。 二人这样也不是第一次,那封丘看到都忍不住捂眼睛。 换做平常卫澄还会羞臊得不看露脸,可今日她有些困,捏紧了迟景珩的衣袖,生怕这又是一个梦。 “朕许你偶尔离开。”她呢喃着,声音不大,“可你要与朕说,不许悄然无声的就走掉。”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一个人,昨夜真的是委屈死了。 就在她快要昏昏欲睡之时,听到迟景珩一声轻轻的应允。 他说:“遵命。” 第173章 不够 事情不会一直一帆风顺。 卫澄知道前面有险阻,却没想到来的得那么快,甚至自己到现在都没有想到对策。 江南开战了。 南下一片混乱,而她这个君主是最后知道消息的。 奏折是柏世鸣写的,柏世鸣逼着她让迟景珩给出兵权,便可出去镇压那边的暴乱。 而卫澄想的却是沈家人…… 迟景珩就在她的身侧,可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二人最敏感的话题,也是最避无可避的话题…… 她抬头,看到迟景珩也在看自己,心虚地下看着手上的毛笔,念着要如何把这奏折批阅过去。 迟景珩放下手上的书,睨了一眼身侧的卫澄,缓缓问道:“陛下可是有心事?” “啊……没、没呢,只是在想晚膳吃什么……” 卫澄鼓着腮帮子,说话也开始吞吞吐吐,不太擅长撒谎,更别说在迟景珩的面前撒谎。 “午膳的时候不是已经与刘嬷嬷说了,怎的又想换一个口味?” 迟景珩歪头,顺带着瞥了一眼卫澄面前的奏折。 他本就长得高,更别说卫澄不加以遮掩,只是一眼,就能认出到底是谁的字迹。 柏世鸣?那就清楚这奏折上到底写的是什么狗屁的东西了。 这消息也只有卫澄不清楚,迟景珩早就明白一切。 “朕只是突然有些想吃别的东西罢了……”卫澄舔了舔下唇,下意识遮住自己面前的奏折,有点躲闪迟景珩的目光。 为何这样她不知道,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话题不能与他说。 他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即使如此,那就让吩咐奴才们好生准备,免得陛下吃不着喜欢的,半夜还要与微臣诉苦。” 迟景珩声音轻轻,戏谑十足,更是看到说完之后,卫澄耳根都开始泛红了。 她本就不擅长说谎,现在这模样,确实有趣。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澄才慢吞吞的回他:“不要了,你都说朕最近长胖了,可不能再吃了……” 当然,她不承认自己长胖,如此说,也不过是想要堵住迟景珩的嘴,不许他再胡说八道下去。 才说完,迟景珩浅笑声传来,很低,弄得她耳廓痒痒…… 迟景珩手伸到她的腰间,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拢。 “说罢,陛下这一次又想要从微臣的手上拿走什么?” “朕才没有打你的主意,你可别胡说……” “哦?即使如此,陛下看着那粗人的奏折出神为何?” 他顺势把卫澄手上捏着的毛笔拿下,连带着那奏折也跟着关起来。 其实卫澄算不上胖,他仍然一只手把她腾空抱起,让她落到自己的怀里。 怀里的小家伙羞臊,靠着他的时候还害羞,鼓着腮帮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脸上的表情骗不了人,迟景珩还能不清楚? “朕、朕想要爱卿身上的兵、兵……”权。 权字不难念,可卫澄说不出口,更是不敢对迟景珩说出口。 她怕的。 若是银子倒也不足以那么难开口,可那是兵权欸…… 他能够坐上这摄政王的位置上,就是因为手上有凌霄的兵权,可以凭借一己之力与其他人抗衡。 卫澄慌乱,甚至抬头看他的时候,心也跟着跳得剧烈。 “陛下这一次可算得上狮子大开口了。” 迟景珩的声音依旧很轻,却没有那揶揄的味道,倒是掺杂了几分冷意。 这不是情爱的话语,话题开始变得尖锐起来,卫澄呼吸都不敢大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脑子都开始晕乎乎,有点喘不上气来。 “算不上狮子大开口的……朕、朕只是……” 只是什么,她思索了半天,想不出来,更是找不到一个好借口。 手攥紧迟景珩的衣襟,突然之间不想松开,逼着自己勇敢一点。 那不是旁人,是沈家。 就算这十几年来,她与沈家的关系并不算深厚,可总是把沈家当做自己的母妃一样对待,现在也惦记着。 卫澄自己也不清楚为何有这样的想法,可她就是想。 沈家不能没有…… 若是沈家被灭了,那她的母妃肯定会伤心的…… 迟景珩不说话,低着头看她。 卫澄急得眼眶都红了,小小咽着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 “朕是不是太任性了?” 她抬头,眼眶微红看着面前的男人。 无论什么发生什么事情,都能淡定自若的男人,甚至不清楚这个男人的心里,权利与她到底谁才是最重要的时刻,她突然想要赌一赌。 若是……迟景珩真的愿意为了她放弃一些东西呢? 迟景珩低低的笑了笑,脸埋入卫澄的肩窝,嗅了嗅。 “陛下何时不任性?上一次的美人计拿了微臣那么多东西,这一次又想要什么来换?” 语气尾调轻扬,带着几分狠戾。 卫澄就好像能够从他的话语里面闻到一些血腥味。 她的手滑落,仿佛自己的力气都被他这一动吸走。 指尖颤抖,开始发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回他。 她的手被迟景珩攥在手心,一点点把玩着。 好似一个纨绔世家子那般漫不经心,可他眼底却透着一股深不可测,让人后怕。 “朕、朕用什么……” 卫澄咬唇,仔细想了一遍,都不知道自己能够用什么。 却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的大手紧紧包裹,多了几分温度。 以前,迟景珩总是戏谑她,说她喜欢他的手的。 卫澄微微侧身,看到不远处的封丘,封丘的身侧就是刘嬷嬷,还有几个太监宫女在一旁候着。 大殿里面的人对他们的这般亲昵表现已经习以为常,低着头没有吭声。 卫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他的手中挣扎出来。 紧接着,她手撑在他的肩上,耳根的红蔓延在自己的脸上,多了几分女子的娇羞。 她想要把他手上的青玉扳指脱下,可迟景珩不让,动作大了几分,听到卫澄轻轻喊了一声。 “你别动好不好?” 声音又媚又娇,还带了几分羞臊和害怕。 迟景珩轻笑,像是预料到她的下一步的动作,不动了。 紧接着,卫澄攀在他的身上,身下的衣裳散落,红着眼看着他。 她坐在他的腿上,发出一声嘤咛。 小小的。 羞得咬住他的衣襟。 “再帮朕一次,好不好景珩……” 迟景珩看着自己怀里的卫澄,也没想过,她会做出这般求人的模样。 真就把美人计用到极致。 只是这一次,他倒是觉得不妥了。 “陛下,难道觉得微臣手上的兵就值这些吗?”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 不够。 第174章 只对你 卫澄本就没什么能耐,现在听到他这话,吓得身子都跟着颤抖。 可现在她坐在他的腿上,动弹不得。 害怕打破她抓着他衣襟的力道都跟着加大了几分,咬着牙小声唤他:“唔……你不能这样的……” 她真的快急哭了,身子浑然无力,动弹不得。 几番折腾,她瘫软在他的怀里小小咽气,恨自己为何如此冲动。 “是陛下主动靠过来的,微臣可没有逼着陛下。” 迟景珩轻笑,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 卫澄抬眼看他,手攥着快没有力气。 “你不许说了……” 她真想要堵住迟景珩的嘴,咬着下唇,想要捂住耳朵。 也只能用尽力气,抬手去勾着他的脖子,想让他的脑袋靠近自己一些,方便自己能够说一些旁人听不到的悄悄话。 二人太亲昵,卫澄总感觉身边的人在看着,到底是不自在。 紧张到出了一层细汗,更是把脸抵在他的怀里,不知道怎么见人。 这样的动作大胆了,她现在才清醒,更是不知道如何收尾。 “陛下,空有胆量是不行的。”迟景珩声音轻轻,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脊,“放松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安抚有了作用,卫澄的身子也跟着放松下来。 “唔……你不许笑话朕了……”卫澄低着头不语,努力把耳边他的声音抹掉, 真的不想听他这般啰嗦了。 “微臣何时笑话过陛下,这一次要夸奖陛下大胆……”迟景珩声音缓缓,清冽又好听。 谁能想到,胆小的卫澄终有一日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亲近。 为了沈家,真就敢如此不管不顾了? 再低头,看到小家伙咬住他胸前的衣襟,真就是委屈到想要哭出来。 她本就是一个胆小的主儿,平日与他在一起都要防着不许旁人看到,今日到底是冲动啊…… 下一瞬迟景珩的手松开,抵在她的脑袋上缓缓问道: “陛下是想在殿前失态?” 御书房这样的地方,应当是她批阅奏折的好去处,而不是在他怀里撒娇的时候。 卫澄一开始最在乎这些,现在变成这样,她又能说什么呢? 只是混乱的呼吸她控制不住,抓着迟景珩的手也不想松开,理智尚存,更是知道如今自己的行为多么的令人羞赧。 她僭越了…… 脑子翁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做,只看到迟景珩的手抬起,捏了捏她的脸蛋。 看到他的手靠近,卫澄想要躲开,可身子没有动,就这样小小的缩在他的怀里。 直到那手指划过她的嘴角,一点点碾在她的唇上。 “陛下,可不能总是这样撒娇。” 迟景珩声音很轻,不带什么温度的,可现在却带着几分宠溺,和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情愫。 卫澄冷静了几分,不乐意,把脸又重新埋到他的怀里。 闻到那股沉木香,脑子乱糟糟的,真的就像是溺水一样。 却没想到,迟景珩根本没给她逃跑的机会。 另外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又把她的脸扭过来,逼着她与自己对视。 “陛下若是乖一些,说不定微臣真的帮陛下度过此次危机。” 乖一点……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迟景珩这样对她说话,就跟使唤宠物一样,就像是她跟哼哼玩耍的时候,也是这般口吻说话的。 宠物吗? 卫澄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呜咽一声,主动含住他的手指。 为了沈家,她是应该听话一些的。 那是母妃的家人,也算是她的家人。 可自己的力量微弱,若是听话就能挽救那些人的性命,也不是不可。 她乖起来了。 可迟景珩却看到她这般顺从的模样,眼底的寒意腾升,把手抽了出来。 就在卫澄顺从自己的那一刻,他心中异常反感,更是不喜欢看到她这般伏低做小的模样。 “行了,陛下何须那么难受?微臣可不想陛下恨自己。” 迟景珩冷漠的说话,更是冷漠的掏出怀里的帕子,在卫澄的面前慢慢擦拭自己手上的津液。 而卫澄,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可怜虫。 原本快要成功了的…… “朕不恨你的……”她拉着迟景珩的衣袖,有些紧张。 “可微臣恨自己,让陛下委屈了呢。” 迟景珩的话语轻轻,把手中的绣帕攥紧看着她。 受不住她那双水洇洇的眸子,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把她抱着调整坐姿,再好好把她身上凌乱的衣裳穿戴好。 “谁许你这般轻贱自己的?若是旁人对自己有利,你也要这般求全讨好别人?” 他只是想到这个就有气,更是想到卫澄有这样的想法,生她的气。 就害怕小家伙对谁都如此,那他可真的咬牙切齿。 谁知道,卫澄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挣脱他的束缚,回头看他。 “不会。” “嗯?” “朕的美人计只对你用。”她反过来把他抱住,凑到他的耳畔旁,小小声的说出这句话。 怕迟景珩不相信,她又补了一句:“旁人不管用,只对你有用。” 说完,又感觉露骨,红着脸开始解释起来。 “嗯……也不对,旁人不知道朕的身份,朕只想让你知道,也只想让你知道……” 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想要证明什么。 一时之间说了好多错话,最后把脸埋在他的肩窝不敢见人了。 “朕才不会对旁人如此……” 今非昔比,她如今要当好一个君主太困难,时间紧迫,无人给她时间成长。 唯有如此…… 可现在又觉得自己不是被迫的,每一次在他的面前,她总是忍不住失了礼数,却根本控制不住。 卫澄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以前是想要活下来。 现在是想要迟景珩帮助凌霄,让所有的百姓也活下来。 她本就不厉害,自己也拿捏得当身份,今日急切,再一次乱了章法。 当初迟景珩教她那么多君主之道,本以为已经长大,哪曾想,遇到急事还是无法控制。 卫澄吸了吸鼻子,脑子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你不许嘲笑朕了,你也知道的,朕是第一次当皇帝……” 还是被你逼着坐在这个位置上,出了事儿,总不能让她一个人担待。 她明明才是最弱的那个才对。 第175章 后悔 卫澄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 至少她能感觉到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 换做是以前,她觉得迟景珩坏死了,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又觉得他不是那么的坏。 明明不应当与坏人为伍,可她就是控制不住与之亲近。 也许是他一次又一次化解自己身边的危机,是他送给自己一只狐狸,又或者是他亲自给自己做糖吃…… 带她出去玩,与她一次又一次的说,可以。 可以吃这些,可以出去玩,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在此之前,卫澄听到更多的是“不行”。 无论是母妃,还是刘嬷嬷,甚至李大夫和李舒然,千叮万嘱每一句都是不行。 若是想要活下来,就不行。 原本最想逃脱的是迟景珩的掌控,而现在变成在他的身边也不错。 她快要不懂自己了。 事情到了最后,她也只能在他的怀里小声呜咽道:“你不许嘲笑朕,知道吗?” 今日的美人计失败,她自己也觉得丢脸,更是不许迟景珩用这件事嘲笑她。 “微臣怎么会嘲笑陛下?”迟景珩抬手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脊,安抚道,“可若是陛下又在微臣面前哭鼻子,传出去别人又要说微臣欺负陛下了。” 虽然他本来就喜欢欺负她。 可迟景珩发现自己也不太喜欢卫澄哭。 哭的时候小脸皱成一团,又丑又脏,还要他来擦脸,想到就嫌弃。 好比现在,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身上的衣裳被她当做抹布来用。 很快,卫澄动了动,声音闷闷的回答他:“是朕欺负你。” 今日是她欺负人,想要得到迟景珩手上的东西,所以做了这样拙劣的事儿。 “嗯?陛下也感觉到了?”迟景珩笑着,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揉,让她感受到物什的存在,低低笑了声,“陛下说的确实没错。” 她欺负人起来,也真够要命的。 只是不好逗,话题明明是卫澄挑起来的,才几句话呢,又开始脸红往他的身上挪远了。 迟景珩看着她那离开自己明目张胆的小动作,准备要回到自己的椅子之后,卫澄又不动了。 一离开迟景珩的怀抱,她就感觉不舒服,甚至感觉浑身都开始有些痒…… “你抱抱朕好不好?”她回头,拉住了他的手。 迟景珩看不懂她这操作,到底是欲擒故纵,还是别的什么,所以他没动。 直到卫澄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朕有些难受……” 她脸上的红潮尚未褪去,说这话的时候娇滴滴的,更是拉着他的手不舍得松开。 “嗯?”迟景珩看着她的表情,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出来。 卫澄的脸都快红得滴血了,咬着牙挠着他。 “你抱着朕回寝宫吧,朕……”剩下的话,卫澄发现自己说不出口,只能往他的身上蹭,碰到了物什,第一次没躲开,“朕不想在这里。” 意识明显得不要再明显,迟景珩的目光昏暗不明。 “卫澄,你可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事情严重了几分,迟景珩连陛下都不叫了,直呼她的名字。 看到的却是卫澄红着脸,把他的手往自己的胸上蹭,嘤嘤几声,“你快些嘛,不然我就不与你说话了……” 她难受,更是不想多说别的。 只想着迟景珩平日那么聪明,怎么今儿那么愚笨,就连她要表达的意思都听不出来,非要把事情挑明吗? 她可是女子! 红着脸求人的卫澄不要太明显,迟景珩一瞬间顺然了,把她一整个抱起来。 离开的时候踹开脚下的椅子,“刺啦”一声在整个大殿内显得突兀非常,封丘和刘嬷嬷同时抬头,想要看看二位主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看到的只有迟景珩抱着卫澄的背影,正在往寝宫去。 什么情况? 二人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 迟景珩和卫澄在大殿不许他们贴身伺候,封丘和刘嬷嬷与他们的距离比较远,倒也没听到那些细微的动静,只是看到他们亲密的模样,低着头不敢直视罢了。 可怎么说走就走啊? 刘嬷嬷比封丘反应快一些,抬脚就是跟在迟景珩的身后。 女人的第六感异常精准,这一次,刘嬷嬷感觉到与之前一点儿也不一样。 她现在恨不得追上迟景珩,质问他要带卫澄去什么地方。 刘嬷嬷走了,封丘才不会一个人在后面,而是快步上前,急忙的跟在身后,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嬷嬷,你慢些,等等咱家!” —— 从御书房到寝宫的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 抄手游廊连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阻碍。 卫澄脸红红,感觉到迟景珩走路的步子有些快了。 感觉到的还有自己的身子,有些热,还有一些呼吸不上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莫名紧张,还有些紧张和惴惴不安。 终于到了寝宫,她闻到刘嬷嬷点的檀香气味,紧张的心情缓解了几分。 到底是自己平日睡觉的地方,安静不说,也私密。 至少比御书房好多了…… “陛下,嬷嬷可是很担心呢。”迟景珩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放下来,不确定卫澄到底是不是自愿的,特地与她又说了一句,“若是现在害怕,如今后悔还来得及。” 反正他不差这一时半会,也不会强人所难。 卫澄小脸的酡色就没有褪过,看着他开始磕磕巴巴的回:“你难道连一个嬷嬷都处理不好吗?若是如此,你就当朕死了吧!” 她气鼓鼓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好不容易站好,发现还是有一些腿软。 身体有些异样,她有些站不稳当,却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什么地方。 再也不要理迟景珩了! 他真的是让人讨厌! 就在她想要离开的时候,迟景珩把她整个人横抱起来,冷嗤一声:“你觉得我会后悔?” “卫澄,我只是怕你会后悔。” 第176章 羞死了 迟景珩的字典里面没有后悔二字。 以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如今看到面前的卫澄,突然感觉到喉咙有些干涸。 卫澄被他的话弄得有些紧张,人在他的怀里,只觉得他的胸膛有些滚烫。 二人就这般僵持着,一些情愫腾升,她自己也觉得有些紧张起来了。 “先前就经历过了……”卫澄咬着下唇,声音也很小,“倒、倒也不会觉得太紧张……” 话语是说自己不紧张,可说话磕磕巴巴的,不是紧张又是什么。 其实还是有一些恐惧,只是在迟景珩的身边,一点点碎掉的梦魇已经掌控不了她。 现在的害怕只是不确定,不确定之前所发生的一切现在还会不会怕而已。 “是微臣紧张了。”迟景珩抱着她,脸慢慢凑近,落在她的前额上,“若是陛下还是害怕,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他极有耐心,更喜欢看到卫澄欢愉的模样。 面前的迟景珩与第一次见面改变得太多,卫澄轻轻点头,主动往他的怀里凑。 就在他准备抱着她去里面的寝屋,外面的刘嬷嬷也赶到了。 “陛下,陛下。”刘嬷嬷敲着门,语气紧张,“可是有什么难受?需要去请李御医来吗?” 她自然是看出了什么,现在敲着门,只是为了确保卫澄到底是不是安全的。 迟景珩抱着卫澄的力道松开了几分,头抵在她的脑袋上,哼了声。 “嬷嬷在担心你呢。” “朕知道……” “所以,这一次陛下是自己说,还是微臣来说?” 反正在他们的眼中,迟景珩欺负人一直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无论说什么都没用。 倒是卫澄,这便是最后一次确定,到底愿意还是不愿意了。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让卫澄脸更红了,哆哆嗦嗦从他的怀里露出一个脑袋来,对着门口外面的刘嬷嬷说道:“朕没事。” 她不太擅长骗人,自己也听出话语里面的心虚,又补了一句: “朕只是乏了。” 如今回寝宫,自然那是要睡觉的。 只是跟迟景珩一起而已。 既是卫澄的回答,刘嬷嬷当然没有什么理由冲进来,更没有理由说旁的,最后只能对卫澄说道: “老奴就在殿外,陛下若是需要便喊一声。” “知道了嬷嬷……” 卫澄还没有回答结束,那在自己头顶上的男人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最后的话被他堵住了嘴,咽进肚子。 他一如既往的霸道不可抗拒,更是在卫澄挣扎的时候,已经把她腾空抱起。 “不、不是要进去吗……” “陛下,如今可不是冬日。” 迟景珩的笑浅浅,却能感觉到他话语里面的情愫,而他的动作更是让卫澄紧张非常。 今日清晨,他给她穿上衣裳,而现在,他更是知道如何快速把她身上的束缚一一解开。 他说,这不是冬日,所以…… 卫澄身上的装束一点点脱落,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跟着重了几分,贴到了他滚烫的胸膛之上。 此刻,她的脸早就红的厉害,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 还被迟景珩亲得晕晕乎乎,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 平日,她在这里吃夜宵的…… 可现在…… 卫澄双腿开始发软,一个哆嗦,忍不住人也跟着后仰。 “陛下,抱住微臣,嗯?” 迟景珩低低的唤她,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性感,卫澄真的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 那就抱抱他…… 又不是之前没抱过。 她红着脸,攀到他的身上,全然没想到,第三次是在吃夜宵的桌子上。 臭狐狸。 真的是坏死了啊。 刘嬷嬷就在外面候着,自然听到了几分动静。 一开始只是细细碎碎,而后开始大了起来,换做是旁人都知道发生了何事。 却没想到声音竟然如此之近,还如此清晰…… 门口边上只有她一个人候着,就连封丘都不敢靠近,眼看着天越来越黑,声音才开始小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迟景珩推开门口。 “劳烦嬷嬷准备一下,待会儿本王要带陛下去一趟华清池。” 为何去华清池,又为何现在去华清池。 刘嬷嬷知道也清楚,她低着头,轻轻的说了一声“遵命”,待到门在一起关上的时候,刘嬷嬷才发现自己藏在衣袖里面的手把掌心抓破了。 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抬脚去找人去准备安排。 安排今夜陛下去华清池沐浴的事宜。 —— 床榻上的卫澄瘫软动弹不得。 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人还在小小喘着气,一遍又一遍回忆方才跟迟景珩从门口带龙塌上的一幕幕。 待到迟景珩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看到他拿着一杯温水过来。 “过来喝上。” 他把她从床上抱起来,亲了亲她的脸蛋,抱着她一饮而尽那水杯里的水。 “还要。”卫澄哼了哼,舔舔自己干涸的唇,感觉还不够。 她的声音沙哑,显然方才情不自禁喊了不少的声音,现在真的是累坏了。 “微臣当然会照顾好陛下。” 迟景珩又给她倒了一杯水,看着卫澄小口小口喝下去,直到她满意了为止。 而大手已经忍不住伸到毯子里面,揉了揉浑圆。 碰到了疼处,卫澄倒吸一口冷气,气鼓鼓的把他的手打掉。 “你不许碰了,你咬我!” 她说了好多遍不许咬人,可他每次都明知故犯,显然就是故意的。 更别说…… 卫澄看着寝宫里面一片狼藉,更是羞赧得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嬷嬷会不会生朕的气?” 她倒也没做过这些胡闹的事,如今像个坏孩子一样,倒也有几分担心。 卫澄看着迟景珩,有些生气,若不是他抱着自己动作太大,也不至于这样。 “陛下,无需慌乱,嬷嬷是怎么可能会生气?”迟景珩的声音轻轻,坦然无比,“嬷嬷最疼的便是陛下了……” “都怪你,都说了不许碰那里……” 她咬着下唇,脑海中的那一幕突袭,整个人攥着毯子忍不住害羞起来。 长那么大,卫澄也没想过自己会失控到如此地步,情难自控之余,她竟然被迟景珩哄骗,更是羞耻到了如此地步。 可她真的是羞死了啊…… 第177章 太平 去华清池的路上,卫澄依旧是不着衣裳,被裹在毯子里面。 没人看得到她的模样,她被抱着上了马车,又被抱着下来。 此刻敏感得厉害,身边出现什么声音,卫澄都高度紧张,只怕被其他人发现自己的模样。 直到进了华清池里面,云雾氤氲看不清里面的模样,她才敢把身上的毯子褪下。 才回头,看到迟景珩竟也一丝不挂。 “你怎么也、不,你要穿上才是……” 她都紧张得语无伦次,一下子不知道应当先捂着自己还是先捂住他才好。 慌张得手忙脚乱,一个脚软没站稳,差点摔倒。 摔倒地上之余,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扣住她的腰肢,直接把她捞起,抱在自己的怀里。 “这里可没有旁人。” 所以,他们怎么样都可以。 迟景珩没有她这般羞赧,也不会像她这样紧张。 倒是卫澄,之前紧张得不成样子,被迟景珩抱住才慢慢缓过来,红着脸埋进他胸膛里。 而后,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快得吓人,听得她更是紧张,连带着心脏似乎都跟着他一样,完全冷静不下来。 只是身上黏腻得很,却不敢动弹,真的害怕自己从他的怀里滑落。 待到身子全部沉浸在温暖的水中,她才慢慢冷静下来。 “如何?微臣是不是说到做到?” 迟景珩把脸凑到她的肩窝,声音也是轻轻的。 他确实说到做到,一次结束,更是不会下什么重手。 卫澄听到他这句话就来气,抬手把他的脸捂住,“你不下重手,但是你动口……” “可也是陛下说的,这是君子所为。” 迟景珩不愧是卫澄的夫子,话说得明白,更是能够把她怼得说不出半句虚话。 她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又看到他凑近,吻了上来。 迟景珩总是喜欢亲她。 卫澄脑子蹦出这一句,睁开眼睛看到迟景珩的眉眼,却一点气都没有。 也罢,她也是喜欢被他亲的。 倒也不算糟糕。 只是这一天之后,她总觉得有了一些落差感。 更是觉得,自己与迟景珩的关系,变得更是不单纯起来。 爱吗? 她不明白,或许时间能让她明白。 —— 翌日,刘嬷嬷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与卫澄单独说话。 提到昨夜的事情,卫澄脸腾地红起来。 “便是、便是嬷嬷知道的那样,他说了,嬷嬷应当懂的……” 就算是平时一直照顾自己的嬷嬷,卫澄也觉得难以启齿,更别说,她本就不擅长撒谎。 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会发生,索性现在说清楚也好。 卫澄紧张得绞着自己的手指,等待嬷嬷与自己说话。 哪曾想,刘嬷嬷只是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 “陛下与旁的女子不同,却也要小心,绝对不能让自己受了委屈。” 卫澄点了点头,像是听懂,又其实不大懂。 “可嬷嬷,朕会有宝宝吗?”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有些紧张。 毕竟是知道一些的,同房就会怀上孩子,之前的丽美人估计就想要和她做这些事。 卫澄红着脸,又开始不自在起来。 那等亲密的事情,若是与旁人她根本无法想象,只是想到与自己在一起的是迟景珩,倒也轻松了一份。 自己在丢脸的事情他都见过,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反正,就是不害怕了。 刘嬷嬷很少与卫澄说这些话题,起初是因为她本就小,更是身子不允许,断然不会出现这些事。 可现在与迟景珩走得越来越近,刘嬷嬷想要阻拦也不可能。 末了,她叹了一口气。 “陛下平日喝的药里就已经有了避子的成分,先前病好了不少,故而减了一些剂量,放心吧,嬷嬷会照顾好陛下的。” 怀上迟景珩的孩子? 就算卫澄会被迟景珩欺骗,她亦不会让佞臣如愿。 刘嬷嬷知道自己的力量微弱,却还是不希望卫澄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就让她来保护这个孩子吧。 也是她对荣妃发的誓言。 看着卫澄一脸不知情的模样,刘嬷嬷只能苦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陛下可是喜欢摄政王?” “也算不上特别喜欢……”卫澄脸红红的,显然没想到刘嬷嬷会与她说这个,“只是,他在朕会很安心。” 这是实话。 在这个皇宫里,只有迟景珩在,卫澄才会感觉到一些安心。 更别说,今日的早朝,迟景珩已经派出三万人马去江南,他说他会出手的,卫澄只需要放宽心。 她只能如此,整个京都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迟景珩而已。 一个小小的人,又能如何担起这一个国家的重任。 甚至在这一刻,卫澄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 刘嬷嬷看着卫澄,又是一声轻叹,眼底蓄了一些清泪,声音也有些颤抖。 “是嬷嬷对不住陛下,倒也知道陛下在这皇宫的处境,只是莫要一直受委屈就是了。” 卫澄到底是见识少,哪里是那迟景珩的对手? 更别说在这个皇宫里, 或许真的只有依附迟景珩才是最后的出路。 刘嬷嬷一个下人,不敢断言,却在这一瞬,决定好一件事。 待她离开殿内,直接去了一个偏僻的宫殿里面。 宫里的人越来越少,她如今走动也不算动静大,去的地方还是那小小的浣衣院。 一切都看似寻常,只是传到迟景珩的耳边,又有另外一番话术。 “江南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今日刘嬷嬷也出动了。” 一个暗卫跪在迟景珩的面前,不慌不急开始汇报今日发生的事宜。 “去跟藏乐说,他该出发了。”迟景珩转动着手上的青玉扳指,语气沉沉,“每年盛暑都是要去城郊的山庄避暑,也先提前准备妥当才是。” 他才刚说完,下面的暗卫立刻明白迟景珩说的意思。 “遵命,属下立刻就去准备。” 待暗卫离开之后,迟景珩也缓缓起身,把暗卫送上来的锦盒拿起。 打开看了看里面那闪烁着浅色光芒的珠子笑了笑。 如今还没到秋天就已经如此多事,只怕再过几个月,京都也算不上太平。 可他会保护小家伙太平的。 不是吗? 第178章 躲着 江南距离京都不算近,消息更是慢的可以。 卫澄等得内心焦灼,平日最喜欢的甜糕都吃得不甚高兴。 消息没有等到一个,却等来李舒然与她告别。 “那么快就要走了吗?”她有些许不舍,语气也带了有点感伤,“如今江南不太平,你若是去了,朕会担心的……” 她不太舍得李舒然离开,只想想到那边战火连天,尸骨遍野,更是担忧。 “陛下,臣是江南人,家里人还在那边,如今战乱不止,更是应当回去的。” 说到自己的家里人,李舒然欲言又止,他低着头,藏匿自己的伤心。 与卫澄,他问心无愧。 可作为家中长子,他此刻应当在江南与家族共进退,而不是在京都。 走是必然的。 “陛下无需担心,陛下的身子姜御医和柳夫人会帮忙照看,臣把陛下的这些年的药方都交付与他们……”李舒然看着卫澄,突然有些哽咽,再开口说出的也是希望卫澄能够爱惜自己身体的话。 “无论如何,陛下最重要的是爱惜身体,莫要太强求。” 卫澄听着他的叮嘱,有些难受,走到他的面前,点了点头。 “你且放心去吧,李大夫年事已高,你应当过去陪的,是朕私心重,不舍得你罢了。” 她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对不起李舒然,因为自己的病,让他千里迢迢来到京都。 可他毕竟是江南人,原本可以在家里陪伴亲人的。 短暂告别让卫澄更加难受,原本想要去送李舒然一程,却被告知,她如今不能随随便便出宫。 “陛下,如今摄政王不在,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宫的,若是陛下不放心,咱家可以帮陛下送一程。” 封丘在一旁劝慰道,人也跟着紧张。 真怕卫澄真的闹起来,出去那一刻,他自己也跟着人头落地。 摄政王今日都没有见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只有卫澄知道他去了哪里,昨日是十五,每个月的十五他都要离开的,只是今日似乎回来得有些晚。 她身边的人屈手可指,如今李舒然走了迟景珩也不在,哼哼到了换毛的季节,卫澄身子弱,不能天天抱着玩,只能远远的看着。 思来想去,最后去找了姜晓。 姜晓倒是自得清闲,在皇宫虽说少了自由,可卫澄说到做到,下个月她哥哥姜尚就能从戍边回来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卫澄歪头,看到姜晓在摆弄花瓣,多了几分好奇。 “做一些胭脂水粉,我娘以前教我做的。”姜晓摆弄着手中干掉的花瓣,心情看起来不错,“不过用的倒是江南的方子,前些日子找李御医拿的。” 这会儿提到李舒然,卫澄脸惆怅了几分,闷闷的在她的身边坐下。 “江南的胭脂水粉是最好的,朕在江南的时候却没用过。” “那正好,等我做好了,第一个送给陛下。” 姜晓笑着摇头,看着她这般闷闷不乐的表情,还是开口询问起来,“今日是怎么了,前些日子不是说陛下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就算没有摄政王也能与那些老臣叫嚣,如今可是受了委屈?” “才没有……”卫澄想到先前自己与姜晓自信满满说出模样,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只是舒然要离京回江南,朕有些担心罢了。” 卫澄看着姜晓手里的干花,没看到姜晓表情停滞了几分。 很快,姜晓的表情恢复正常,语气淡淡的说道:“江南如今不太平,李御医去那边为何?” “舒然的家人在那边,他自然是担心的,如今回去,朕也不好阻拦啊……” “倒也是。”姜晓点了点头,又问,“那李御医不回来了?” “也不是吧,他没说,朕也不清楚呢……” 卫澄摇头,想起来自己忘记去问李舒然到底回不回来的事情了。 她回头看着姜晓,发现姜晓也在看着自己,鼻尖有些酸涩。 “晓晓,朕发现自己好害怕,方才才想明白,自己为何没问他到底回不回来。” 因为怕他也觉得自己是一个麻烦精。 若不是她,李舒然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京都,与家人经历分别之苦。 更是因为沈家,才让这场战争爆发,她也算得上半个沈家人…… 其实卫澄一直都是害怕的,害怕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一切祸端的源头。 —— 迟景珩回来的时候将近天黑。 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卫澄早就用了晚膳,消食的时候回去看看哼哼,也会去看看姜晓,若是今日心情好,还会勤奋一点,在御书房看看书,批阅奏折。 可今日他才到大殿,封丘就上前汇报卫澄今日不好。 “陛下今日晚膳只用了些许,似乎食欲不佳,午后从晓妃那边回来之后就没有出过寝宫,姜御医来看过,说可能是因为心病,刘嬷嬷也不好劝呢。” “心病?” 迟景珩蹙紧眉头,把身后的披风脱下。 “今日李御医进宫与皇上辞别,说要回江南,从那时候开始,皇上的心情就有些难受,后来去找了晓妃,便一直不开心了。” “李舒然离开了?” “回王爷,出宫之后就离开了。” “他倒是走得快。”迟景珩脱下手上的护具,随手一丢到了封丘怀里,“准备一下夜宵,等会陛下也许要用。” 他不过才离开一日,卫澄就开始闹脾气,若是日后要离开久一些呢? 迟景珩发现自己有些生气。 先前自己教卫澄的她都忘记了,随意被人牵动情绪,估计自己的话都忘却了吧。 从大殿门口走到寝宫,路上没人通报,更别说迟景珩的步伐走得很快,就连刘嬷嬷都被他的身影吓了一跳。 正当刘嬷嬷要福身的一瞬,迟景珩对她摆了摆手,让她带着其他人一起退下。 卫澄不喜欢旁人在旁边。 他也不喜。 眼睛扫视整个寝宫,看到龙榻上钻到被子里面的小团子, 原本生气的迟景珩,发现自己嘴角勾勾。 竟然压不下那抹笑意。 他缓缓走到龙塌旁边,坐在那鼓起的小团子旁边,问道: “陛下难不成是知道微臣来了,故意躲着微臣的?” 第179章 有何不可 卫澄自己也没想到迟景珩这个时候来了。 她今日许多事情想不明白,不知道与谁说,只能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面。 心事重的时候是什么都不想吃的,更是什么都不想理会。 这一刻,听到他声音响起,满腔的委屈都快要溢出来了。 掀开被子那一刻,她不自觉泛红了眼,看着他的脸,直接抱住他。 “朕还以为你要半夜才回来呢。” 之前都是半夜才归,可她撑不到半夜就睡着了,见不着他的。 “心念着陛下,自然是要快些回来的。”迟景珩说着,把她抱到自己的怀里,给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卫澄感觉到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脸,想到自己如今有些孩子气,擦了擦眼角的泪。 “舒然走了。” “嗯。” “朕发现,若不是因为朕,他也不必来京都,总感觉是朕的不对。” 说这话的卫澄低下头,把自己心中的不好猜想跟迟景珩说,说的小心翼翼,带着满满的自责。 “沈家……嗯,朕也算得上沈家的半个人吧,可如今事情发展成这样,是不是朕真的当不好一个皇帝呢?” 沈家逆谋,被人冠上贼人的名号。 她在大殿上被那些老臣们冷嘲热讽,说她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怕沈家打过来,就要打开城门把皇位让出去了。 只有卫澄知道自己的压力多大,若是真的有合适当皇帝的人选,她当然可以退位。 可沈家这样的做法,恰恰是她最不能够接受的。 逆谋贼子,就算赢了,也会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说是小人夺位。 她不要沈家铁骨铮铮的名将之家被外人这般说…… 仿佛一切罪恶都是从她而起,难受得令人窒息。 “那陛下是如何想的?” 迟景珩低头,用指腹轻轻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朕……朕不知道。”卫澄叹了叹气,仰头看他,“你的病好了吗?如今可难受?” 迟景珩说自己每月十五都旧疾发作,故而要离开卫澄一天去治病,卫澄都记着,还说会等他回来。 知道真相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近了几分,自然而然觉得二人的关系比之前还要亲近。 “嗯,压制下去了。”迟景珩握住她的手,语气淡淡。 唯有他嘴角浅浅的笑意中,卫澄能感觉到他没有难过的样子,这才放心下来,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他: “那、那江南那边有没有消息?” 她什么眼线都没有,跟瞎子无异,可迟景珩与她不一样。 这也是她唯一能拿到最新情报的唯一途径。 迟景珩是不会骗她的。 “消息嘛,倒是听说沈家与那什么自立为王的流寇首领势均力敌,这一战说不定要打到秋日。” 他声音轻轻,语气也淡淡,说得好像不是那前面的暴乱战争,而是一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一样,“不过先前沈家的旧部也有在各地蠢蠢欲动,最后到底如何,微臣也猜不出来。” 最后一句话说完,迟景珩嘴角的笑意更甚了。 卫澄懂他,更是懂得那嘴角的笑意。 是嘲笑。 她的心冷了几分,有些慌张的低下头来,只是在那么一瞬间,感觉到身侧的男人像极了地狱的阎魔。 脑子有些愕然,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 迟景珩怎么能感觉不到卫澄在自己的怀里发抖呢? 他手收紧了几分,把她桎梏在自己的怀里,缓缓道:“陛下莫慌,还不如放松一下心情,过些日子就要盛暑,不如去山庄避避暑气,免得身子难受。” 这是让她离开京都的意思,卫澄脸色有些被吓到,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抬头看迟景珩。 “一定要离开皇宫吗?” “以微臣之见,陛下可能受不了这京都的炎热,此刻去山庄才是最好的。”他说着,捻起卫澄的一绺碎发把玩起来,“再说了,陛下不是最喜欢出去玩?” 如今乱世,出去玩不是像说出来那么简单。 时至今日,卫澄隐约猜到她上次去看花灯时,那所谓的林都尉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夜之间灭门,放眼整个凌霄,也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卫澄在迟景珩看不到的地方攥紧了拳头,有些颤抖,又有些慌张的开口:“非要去吗?朕不是每日都要批阅奏折,还要上早朝的吗……” 这蹩脚的借口,引得迟景珩低低的笑了笑。 “历代皇帝也会去园林避暑,怎的到了陛下这边就慌张了?”他松开手心的青丝,伸手去把她藏在手袖的手掏出来,“难不成陛下信不过微臣?” 怎么会信不过呢? 只是卫澄还是害怕而已。 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与迟景珩在一起无非就是与虎谋皮,只是自己一直在京都,了解的甚少,越是靠近,才发现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此时此刻,卫澄感觉迟景珩要杀了自己易如反掌。 她攥紧的手被他握在手中,再与之十指紧扣,一点点把她看透,甚至——要束缚她日后的一举一动。 整个过程,她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就、就我们去吗?”卫澄抬头看他,眼底多了几分慌张,说话也不与之前那般放松了。 迟景珩看着她这般模样,有些不满,抬起手来把她的眉头展平。 “陛下喜欢带谁就带谁,毕竟要住上两三个月。”说到这个,迟景珩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后宫只许带上晓妃,旁的太聒噪,微臣不喜欢。” 就像是上次花灯,那些从未出现过的嫔妃知道卫澄好说话故意提出了一些要求,如今尝到了甜头,倒也知道来大殿讨一些好。 封丘机灵都推走了,去之前要准备足月,自己也不是时时刻刻在卫澄的身边,再被钻了孔子,他可是要生气的。 卫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生怕自己也惹迟景珩生气了。 能带姜晓便好,带其他人她也不自在。 只是想到要离开,她还是忍不住紧张,更是攥着迟景珩的手,有些害怕的问道:“那我们还回来吗?” “若是陛下想,为何不行?”迟景珩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 “陛下无需担忧,微臣又不会害你。” 第180章 嘲笑 迟景珩说话的时候带着浅浅的笑意,可那笑容疏离冷漠到了谷底。 卫澄能读懂他的表情,心底也跟着凉了一片。 “朕去山庄只是避暑而已,对吧?”她忍不住又试探问一句。 抬头,看到迟景珩仍是那副表情,凑近亲了亲她的前额,再一次重复。 “自然只是避暑。” 总而言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卫澄在皇宫也不算安全。 所有一切迟景珩拿捏得当,更像是一个操纵者,倒也知道下一步应当如何走,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去避暑山庄这件事就这样定下,这一趟去两三个月,所需要的东西可不少,而皇宫里面也开始慢慢准备起来。 这一准备,倒是动静不小。 宫里谁都知道卫澄是个耳根子软的,都想要来到她的面前说上一嘴,更是想要一同前往。 可卫澄这次似乎比之前更冷漠了几分。 甚至拒绝的时候,都多了几分皇帝的威严,板着脸就说她们胡闹,倒也吓退了许多人。 而其中,最开心的便是姜晓了。 不仅仅是父亲一同前往,为了以防万一,柳夫人也跟着一同前去,加上她哥哥要从戍边回来,说不定一家人可以在避暑山庄相聚。 得知消息之后,她倒是兴致满满的给自己的哥哥写信起来。 只有卫澄一个人在旁鼓着腮帮子羡慕。 “朕都没有一个可以写信的人,如今要去了,也只想着带上你去。” 姜晓听了之后,莞尔一笑。 “陛下莫不是忘记了,若是李御医在,这会儿可没有说这话的资格了。” “舒然?”她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舒然还不一定能回来呢,朕觉得自己拖了他后腿。” “那可不一定。” 姜晓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回头看卫澄,发现她没听到,便作罢。 总而言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她并不打算说出这些事让卫澄自己烦忧,担忧的看着卫澄,反倒发现她已经开心的吃着准备好的冰雪冷元子了。 如今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卫澄在姜晓的屋子才能脱下外袍,穿着轻薄的衣衫在殿内走来走去,倒是开心许多。 迟景珩说的没错,她确实胖了一些,若是没有冬装束缚,胸前的起伏明显得不要太多。 刘嬷嬷让卫澄重新束胸,可她这整个冬日都没有穿过那东西,现在穿着就好疼,根本承受不了。 姜晓转念一想,走到卫澄的面前,徐徐说出自己的猜测: “以臣妾之见,摄政王此举说不定是让陛下舒服一些,若是去了山庄,那就是我们的人了。” “让朕舒服?可朕现在被人照顾着,比许多人舒服多了。” “不是这个,你这个木头。” 姜晓都要被卫澄这榆木脑袋气乐了,伸手抓了一把那浑圆,啧啧一声,又说道:“看来摄政王真的是好福气,有你这愚笨的呆子在一旁,真就什么都不用苦恼了。” 简直就是笨蛋美人,一问三不知,就知道吃吃吃。 她就算想要点醒卫澄,也觉得难于上青天。 反倒是卫澄,被她一碰,脸都红了,甚至感觉勺子都拿不稳,慌慌张张捂住自己的胸前。 “你、你怎可碰朕的这个、这个地方……” 她满脸错愕,就算跟姜晓说话都觉得尴尬,慌乱的看了看大殿,没有人才松了一口气,“朕只是长胖了,你可不许说我了。” 卫澄咬唇,显然对自己长胖这件事很苦恼。 以前也不会这样,怎么来到京都快一年,就这么胖了呢? 她甚至感觉每次走动都有些沉甸甸,渐渐开始不舒服起来了。 “谁与你说是胖了?”姜晓听到她这般说,都觉得惊讶,“女大十八变,陛下您算算,难道朕觉得是因为胖了吗?” 这样的意有所指,弄得卫澄脸红红,尴尬的别过脸去。 “朕就是胖了……” “呆子!” 姜晓气的牙痒痒,跑回案几放好毛笔,又急冲冲的走到卫澄的面前,好生教育一顿。 “你且看看我。”她说完,抓着卫澄的手往自己的胸脯放,更是让她好好感受一番,“大部分正常的女子,到了这个岁数,总是会有一些改变的,先前你总是束胸,到底是对自己不好,日后说不定与我差不多。” 平日姜晓是多知礼的一个人,现在被卫澄气得连尊称都不想说了,咬牙切齿给她科普一些女子才有的特征。 面前的卫澄哪里见过这个场面,脸红到耳根,根本不敢动。 她从未思考过这些,现在更是觉得羞赧。 面前姜晓说的什么都听不进去,晕乎乎的逃回大殿,路上都是晕的,满脑子都是手中的触感,总觉得姜晓说的话让自己有些羞臊。 这般晕乎乎的回来,刘嬷嬷还以为她中了暑,正想要上前摸摸她的脑袋,发现她只是摇头。 “嬷嬷,朕可能没睡好,想要去午憩一下……” “陛下。” 她还没说完,听到迟景珩的声音,抬头确定是他的模样,抬腿就往他的方向跑。 只剩刘嬷嬷在后面跟着,想让卫澄慢一些。 如今初夏,倒是不如冬日那么束缚,卫澄虽说能到处走动,还是不要出太多汗才好。 这才跑了几步,倒是迟景珩快步过来,把她拦下。 “不是要去跟晓妃一同吃冷饮,怎的那么快就回来了?” “朕胖了,不想多吃了。”卫澄语气闷闷的,抬头看他,“朕还觉得最近有些气闷,是不是真的胖了许多?” 她也不知道为何执拗于“胖”这个字眼,只觉得迟景珩不会说谎,现在特地来到他的面前取证。 到底自己是不是胖了这件事。 “谁说陛下胖的?”迟景珩睨了一眼她,伸出手来,“微臣不觉得陛下胖了。” “可你上次就说了朕胖……” 她低下头,明显不信他说的话了。 “晓妃就与陛下说的这个?”迟景珩啧了一声,弯下腰去抓她的手,“陛下胖些也好,冬日就不会这般怕冷了。” “可朕不要胖。” “嗯?” “你肯定会嘲笑朕丑的。” 第181章 不胖 卫澄红着脸说出这番话,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执拗于这事了。 迟景珩看人的时候就是这般,他先前讨厌自己,还给自己挑丑嫔妃。 现在的卫澄害怕自己胖,日后就不能施展所谓的美人计了,她还有许多事情尚未完成,可不想真的因为长胖被讨厌才是。 想到就有些难受,甚至甜品都不想吃,更是心里淤堵。 迟景珩真的要被她这模样弄得有些不知如何说,在她的面前忍俊不禁,最后只能牵着她的手回殿内坐着。 一旁的刘嬷嬷和封丘面面相觑,更是猜不透卫澄这次因为什么难过。 二人站的远,也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看到主子离开的背影,封丘回头,与刘嬷嬷说道:“陛下这次在晓妃那边也没出事啊,方才还好好吃着冰饮,咱家都在远远的瞧着呢。” 刘嬷嬷心中紧张,可面色不显,睨了一眼旁边的封丘,更是后悔当初今日为何不是自己跟着卫澄出去。 “这些日子酷热得很,准备一些降暑的甜食罢,陛下待会儿肯定会想吃的。” 说完,刘嬷嬷提裙摆走了。 如今卫澄许多事也不与她说,好在迟景珩倒是一个有耐心的,哄着她不至于真就把气憋在心里。 人生在世,就算是皇帝也有不如意的。 封丘看着刘嬷嬷离开的背影,怔愣了一会儿。 “怎的有人说话句句不提咱家,可是语气里面都是怪着咱家?” 再说了,他确实没伺候不好啊。 —— 殿内。 卫澄被迟景珩抱着,小脸泛起一丝潮红,好好与他说自己与姜晓今日的对话过程。 “女大十八变,朕难道也会成为姜晓说的那般吗?” 她红着脸,语气也有些羞臊,更是低着头,意有所指。 这几日卫澄感觉自己身子有些难受,睡觉的时候被压着难受,走路的时候还会觉得有些喘气,跟之前比相差得太多。 不习惯是肯定的,更是惊讶于自己的改变。 无人与她说女子的这些,哪曾想,与她普及女子变化的竟然是姜晓。 “陛下不喜欢?”迟景珩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揽,低着头看向注视着卫澄目光所及之处。 “不是不喜欢……”是不太习惯。 卫澄没敢把那不习惯说出口,觉得自己矫情,又觉得自己丢面。 才说完,看到迟景珩的手探入,握住那她嘴里说着长胖的地方。 他的手指之间有些冰凉,卫澄方才是有些着急回来的,身子出了一层细汗,被碰到还是有些不习惯,哼哼了几声。 就算二人关系亲密,可每次卫澄都会害羞,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可低头,又是红着脸的。 “可是难受了?”迟景珩语气与动作一样轻,询问道,“陛下月事来的时候也这般,莫不是快要来了?” 说到月事,卫澄咬唇摇头,有些难受的看着他。 “这个月都没来,柳夫人说朕吃冷饮太多,今儿要吃不那么冰的才行,不然身子抵不住。” 说是本就体寒,就算盛夏也不能吃太多冷食,她今日吃的冰雪冷元子都是化掉之后的,虽然只有一些凉,可比前几日差得太多。 说到这个卫澄就委屈,忍不住与迟景珩抱怨一番。 “那就不能总是依着陛下,今儿就让御膳房注意一些。” “可是天实在是太热了……唔……” 卫澄才刚开始抱怨,发觉身子开始打颤,说话都开始不利索了。 虽说知道是迟景珩使坏,也没撑住,红着眼软瘫在他的怀里,“你怎可这样坏?你弄疼朕啦……” 生气的时候语气娇娇的,更别说红着眼眶,总是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 迟景珩没抵得住,扣着她的后脑勺凑近,压住了她的唇。 连带着,她眼角尚未夺眶的眼泪也舔干净了。 “陛下有何需要慌张的?去山庄比在这皇宫要凉快许多。”他说着话,顺带把她外袍也脱掉,“也不至于每日穿上这样的外袍,总能舒服一些的。” 卫澄显然不愿意改变,脑子还想着如何反驳迟景珩的话,又听到他说。 “陛下不是一直想要出宫?若是我们出发,陛下可同微臣提前出发,如此可好?” 这就是赤裸裸的勾引。 明知道卫澄根本抵挡不住他每次说要出去玩的话,现在更是把方才的委屈忘到脑后,开始听着迟景珩给自己画的大饼了。 “避暑山庄很远吗?” “路程可要好几日,路上倒是有几个小镇。” “那、那可是要在外面过夜?” “那是自然,还能看看其他地方的夜景,不比那天看的河灯差。” 卫澄的心情慢慢激动起来,又觉得方才自己哭鼻子,现在被哄高兴有些幼稚,故作沉吟一会儿,没发现自己挑眉的模样已经被迟景珩看在眼底。 她好奇心抵挡不住多久,而后又问:“那刘嬷嬷他们会不会生气啊?” 更别说,此番一走,定然许多人知道,若是被发现,只怕更加危险才是。 卫澄慌张又害怕,更多是因为想要出去而感觉到激动。 心中笃定在迟景珩的身边是一定不会有危险的,无论如何,他都会好好保护自己。 自然能够平安无事。 “只要陛下高兴,他们为何会生气?”迟景珩揉了揉卫澄的脑袋,眼神宠溺,“更别说陛下的生辰要到了,应当高兴些才是。” 卫澄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生辰。 在皇宫过得日子太过滋润,每天倒也不愁旁的,除非那些大臣有意要与她置气,倒也忘记了自己的生辰快到了。 她是初夏出生的,当初御医还说,若不是在初夏落地,只怕活不下来。 只是这些年没了母妃,她倒也不怎么看重生辰,觉得独自一人太难过,今儿发现有人还想着,鼻子有些酸楚。 “你与朕这般说,是不是觉得朕闷在宫里难受,所以才变着法子哄朕的?” “微臣是想要陛下高兴,给陛下最好的罢了。”迟景珩笑笑,去捏了捏她的脸,“若是陛下不想出宫那便罢了。” 这才开口,卫澄又气鼓鼓的看着他。 “不许!你这人,说是给朕过生辰的,怎的这般说话不算话?” “嗯,微臣说话算话。”迟景珩低头亲了亲她的前额。 “陛下不胖。” 第182章 我们 卫澄只是表面假装男儿,不变的是她女子的身份。 她在乎自己的模样,更是在乎在迟景珩的眼中,她会不会不好看这件事。 他既不会骗人,那就暂且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去避暑山庄这件事就真的定下,后宫只有姜晓能够一同前往。 除了卫澄身边贴身照顾的奴才,也只有哼哼能够一同前往。 哼哼又大了一圈,不是卫澄可以抱起来的程度了,加上吃食不错,更是养的毛皮发亮。 卫澄倒是把哼哼吃生肉这事儿记住,偶尔还能在一旁看着它吃东西,最后让人去好好擦拭干净。 到底是在御花园养的,手上的利爪被磨平,已经失去了在野外生存的能力。 本就受过伤,故而也跑的不快,杀伤力倒也没有野外的狐狸那么可怕。 知道卫澄是自己的主人之一,看到她就会猛扑过来。 卫澄乘坐着玉舆刚落地,看到哼哼朝着自己奔过来,下意识蹲下抱它。 差点撞个满怀,还是迟景珩把她扶住的。 “它长大了,陛下莫要把它还当成小狐狸。”迟景珩把她扶起来,睨了一眼地上的哼哼。 眼神冷冽,哼哼在一旁呜呜叫了几声,又到卫澄的身边蹭。 只因为卫澄来的时候,它总能吃到更多好吃的,只要与她亲昵就行。 卫澄慢慢从迟景珩的怀里站稳,弯腰低头拍了拍哼哼的脑袋,引导它去不远处的亭子里。 “可它永远是朕的小狐狸,长大了也是朕的小狐狸。” 卫澄可不管迟景珩的这番话,做好之后就让哼哼爬到她的身上玩。 偌大一个狐狸,站起来只比卫澄高一个头,灵巧的跳到凳子上,慢慢的把身子压在卫澄的腿上。 儿时,哼哼就是这样被卫澄抱着的。 它倒是喜欢她摸摸,一副安逸的模样。 一人一狐和睦相处,迟景珩再也没说什么,而是让人去把定制好的笼子拿出来。 “陛下,去让哼哼试试笼子,此次长途跋涉,只怕它可能会不习惯,路上多束缚,难免会暴躁。” 所以,狐狸就要跟家犬一样被拴住,就算是卫澄养的狐狸,在此刻也没有自由可言。 “就不能晚些再试试吗?”卫澄看了那铁笼,还是有些发怵。 人在笼子里都暂且不舒服,更别说一只狐狸。 她甚至代入了自己,更是觉得害怕。 “那陛下就让哼哼在皇宫待着,反正这儿也有人照顾。”迟景珩眉眼一挑,语气带了一丝不容抗拒。 在很多事情上,他尽可能顺从卫澄的意思,可到了这种时候,倒也不许她耍性子。 很多事情,只能二选一,鱼和熊掌本就不可兼得。 卫澄鼓着腮帮子,知道自己不可任性了,更是知道,她是哼哼进笼子的唯一阻碍。 她当然舍不得。 哼哼还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就算百般不愿,身旁的太监还是给卫澄递上了吃食,用吃食作为引诱,哼哼自然会乖乖入笼的。 事情从一开始并不太顺利,哼哼儿时是被猎人弄伤了腿,对这些东西带着极度的抗拒,看到卫澄哄着它进去,也耍着赖皮不想进。 可它想吃卫澄手上的肉干,这也是它最喜欢吃的小零食。 一来二去,卫澄着急,先进了那跟她差不多高的笼子里,就是为了引诱哼哼跟着进去。 无人发现是,一旁的迟景珩看着卫澄走进去的那一瞬间,眼神晦暗不明起来。 他舔了舔下唇,心中居然产生了一种异样。 若是…… 想法刚出现,被他在心中狠狠的碾碎。 真如此,卫澄只怕是恨死了他,甚至还能想到,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可他还是想。 哼哼看着卫澄进去,真就跟着进去了。 太监们面面相觑,不敢吭声,更是不敢动。 谁敢把皇上关在笼子里? 这还是在迟景珩的面前,哪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澄跟哼哼都在笼子里面玩开了,迟景珩才站起来。 走到笼子面前,对里面的卫澄伸出手来:“陛下。” 他只说两个字,卫澄就乖了,把手里的肉干放在笼子里,慢吞吞弯着腰从里面出来。 在场所有人,在卫澄从笼子出来的那一瞬间,总算松了一口气。 笼子关上,里面的哼哼就跟应激了一样,疯狂用爪子挠着,更是发出低低的怒吼声。 当卫澄回头看到它的时候,它又做出一副讨好的模样,甩着尾巴凑脸过去让卫澄摸摸。 无疑就是想让卫澄把它从笼子里面放出来。 哼哼一开始就是在野外长大的,而在御花园也只是给它做了一个窝,从未真正把它关到笼子里。 卫澄到底是一个软心的人,心中开始多了几分不舍。 “现在还没有去山庄呢,就不能让哼哼晚点再适应吗?”她挠着迟景珩的手心,语气也跟着着急起来,“哼哼不舒服,朕不想这样。” “陛下,若是出发那天再把哼哼关到笼子,难不成我们让哼哼跟着马车后面?” 一句话淡淡的,卫澄却能感觉到他有些愠怒。 在很多事情上她可以撒娇,唯独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上,她不许这般孩子气。 这是迟景珩与她的约定。 “那…那朕陪着它,就陪一会儿,好不好?” 卫澄一边问一边扯着迟景珩的衣袖,央求的语气太惹人怜惜,他终于忍不住点了点头。 “晚膳之前,下不为例。” 得到他的应允,卫澄拉着他的手一起坐在笼子的旁边。 就是这般是自然而然,迟景珩也找不到旁的理由拒绝。 傍晚的晚霞艳丽,柔和的橙光落在卫澄的身上,她虽说是男子的装束,却无法隐藏那女子的柔美,在光芒之下更夺目了。 只是本人从未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还以为迟景珩不会注意到自己,悄悄咪咪的把手伸进笼子的缝隙中,揉了揉哼哼的脑袋。 “哼哼乖,不需要害怕的,我们都在。” 打心底里,卫澄还是觉得哼哼是她与迟景珩一起养的,殊不知,这句话到了迟景珩的耳边,倒是让他面上的冷峻淡却了几分。 因为她说,我们。 嗯,确实是他们。 第183章 无忧无虑 很快就到了晚膳时间,天彻底暗下去,卫澄不得不重新上了玉舆。 为了让哼哼提前适应在笼子里面的生活,这些天它就要学会在笼子里面,直到不哭不闹为止。 长达半个月的路途,绝对不可以出半点差错。 卫澄心软也不行。 自己不在皇宫,就怕哼哼真的出了危险,而她无暇顾及。 她也知道,迟景珩也是为了哼哼好所以才这样的。 可卫澄不知为何,却觉得自己跟哼哼没什么差别,只是自己在的笼子比哼哼的更大。 皇宫何尝不是另外一个牢笼。 越想越觉得难受,晚膳兴致乏乏,就连平日喜欢吃的也只吃了一丁点。 还没有到时辰,提前先回寝宫准备入睡了。 “陛下今日不去御书房了?”刘嬷嬷在一旁询问道。 “不去了,折子都没有朕能看的,再说了,如今的战局,朕还能给什么建议不成?” 她无权无势,唯独有个天子头衔,真正能说话的是她身后的迟景珩。 这本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先前她以为自己努力,就能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现在才发现自己想的天真。 根本就是迟景珩哄她的玩的,就跟今日她哄哼哼一样。 可——她却恨不起他来。 生气到自己躲到了那床褥里面,脑子乱哄哄,觉得自己愚笨死了。 每次生气都这般,整个大殿莫名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陛下发脾气,也就只有摄政王能哄。 那封丘就是最马屁的,马上让下面的人去跟迟景珩汇报,陛下晚膳之后又心情不佳了。 迟景珩收到消息的时候在自己的宫殿,身下三个暗卫一一汇报外面的最新情况。 藏乐前不久已经去了一趟江南,而现在各方的线报都有一些消息传来。 “江南的那边的事情先拖着,暂且不让他们知道对方的身份。” “不日我与皇上出发,你们把路道清扫干净,别到时候给本王看到不应当看到的东西。” “还有,冯御医那边死死的盯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动手。” 说完,迟景珩把手上的密信用身侧的火烛点燃。 火舌一点点包裹信角,直到吞并整个信笺,他松开手,那密信全部变成了一堆灰烬。 小太监进来汇报的时候,屋子只有迟景珩一个人,还有他脚步成了灰烬的信笺。 “王爷,陛下似乎又不舒服了……” 太监回答得有些磕巴,不敢抬头看面前的迟景珩,更是不敢看这屋子里面的其他东西。 终于说完,看到迟景珩早就消失在自己面前。 回头,只能看到迟景珩的背影。 —— 卫澄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孩子气。 迟景珩习以为常,多多少少能猜出几分。 莫不是因为今日看到了笼子里面的哼哼,现在多了几分感同身受,多愁善感起来。 这种心境是旁人很少有的,他倒不会去泯灭卫澄的这份同情心。 只是每次如此,倒是让人头疼。 “陛下。” 迟景珩站在龙榻旁,看着又钻到被子里面的卫澄无奈的摇摇头。 听到他的声音,卫澄才会慢慢露出一个脑袋来。 “你的事情忙完了吗?” 他们二人并不是日日都黏腻在一起,迟景珩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活,只是三餐都在一起吃罢了。 不对,他还要过来与自己一同入睡。 这会儿还以为迟景珩忙完了自己的事,正要到榻上来的。 “只给你一盏茶的功夫,说说到底又发生了何事。”迟景珩在她的身侧坐下,说话轻轻,“若是陛下这次不说,下次就没有任何机会开口。” 很多事情需要自我消化,迟景珩从不干预卫澄独自思考。 这本就是小事,若是卫澄不说,他日后也不会问。 听到他这般说,那被子里面的人也娇气不起来,从龙榻爬到他的身侧,与他并肩坐着。 “朕觉得自己也像哼哼。” “嗯?” “被人关在笼子里,失去了许多东西……”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迟景珩,又觉得这句话不妥。 “不是说你,不对!啊,朕的脑子好乱啊!” 她索性不去胡思乱想了,直接扑倒在迟景珩的怀里想要混蒙过关。 其实卫澄说的没错,一开始是迟景珩把她关到这个笼子里的。 可她不能只怪迟景珩。 就算没有他,自己还是会被关到这个笼子里,就因为自己是卫家人,凌霄皇朝最后的皇子,无论跑到多远,还是会有人把她抓回来。 迟景珩手段雷厉风行,用最短的时间把她押送过来,暂且稳定住了江山局面。 人人都说他手段残忍,是一个大奸臣,无恶不作,还是非不分。 卫澄有的时候想不清楚。 她不算聪明,更是不懂揣测人心,那点帝王之道还是从迟景珩这边学的。 所以她很迷茫。 “陛下若是想不明白,便无需去想,坐好皇位即可。” 迟景珩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般亲昵的动作并不是第一次,她也顺势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换了一个别的话题。 “我们快要出发去山庄了……”朕的生辰也快到啦。 后面那句话她不敢说出口,有一种提醒的感觉,卫澄不喜欢。 只敢这般小声的,且不露痕迹的提示。 “陛下在暗示什么?”迟景珩低头,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声音竟然开始变得沙哑,手也跟着不安分起来。 按道理来说,这也到了入寝的时间。 更别说,他的手抵在卫澄的腰间,已经开始摩拳擦掌,更是蠢蠢欲动。 “你怎的总是想要挠朕?不要这样啦……” 卫澄在他的怀里不受控制低低的笑了几声,再一次翻过身来的时候,衣衫都开始凌乱。 而后,被迟景珩压在身、下。 吻落了下来,星星点点落在她的脸上。 她本就娇气,做这等床笫之事也需要慢慢来才行,就与那娇弱的花一样,若不能小心呵护,只怕很快就凋零。 迟景珩怎么可能会不懂? 更是因为清楚,许多事情都提前替她考虑清楚了。 他没必要全盘托出。 卫澄只需要过得无忧无虑,无需都懂。 第184章 出行 出发的那天,卫澄精神奕奕。 她给自己准备好零食包,看着刘嬷嬷帮她打包好。 “你不要担心朕的,若是跟你们一同走,才会比较危险。” 看着刘嬷嬷担心的模样,卫澄第一次安慰嬷嬷,还用了如此语重心长的语气。 原本刘嬷嬷是真担心,却被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陛下,您若是与摄政王一同出发,老奴也是担心的。” 担心的东西多了去了,恨不得现在就要把卫澄的一日三餐也跟着一并打包,还有她平日吃的药,甚至是衣裳都给准备好。 “嬷嬷……”卫澄嘟着嘴,娇嗔一声。 倒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反正刘嬷嬷就是不喜欢迟景珩,更是不喜欢她与迟景珩在一起。 不过除了跟迟景珩走,她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真的有想杀她的人吗? 卫澄思索一番,脑子还真的出现好几张脸,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去想了。 反正坐在皇位上这些日子,也知道什么叫做利益冲突,那些人若是真的想要了她的命,出行出意外应该是最好的方法。 其实她还是很惜命的。 最相信的人就当属迟景珩了。 他想要她的命有千万种办法,甚至还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可他不会。 卫澄想着,又提着裙子跑出去。 才走到游廊,看到迟景珩迎面走过来。 “啧,都与陛下说了,少在皇宫乱跑。”他看到卫澄就说出了这句话。 倒不是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只是她平日运动本就不多,跑来跑去还容易走路不稳当。 可每次摔跤都不一定有迟景珩在身边护着。 “朕还要去找你呢。”卫澄不回他说的叮嘱,还是小跑到他的身边,脸上满是雀跃,“嬷嬷给朕的东西准备好了,朕想要与你去跟哼哼告别。” 哼哼最近凶得很,在笼子住的不舒服,看到人就龇牙咧嘴的。 就算是卫澄,现在也被它凶。 反倒是迟景珩在的时候,它才呜咽几声,乖乖在笼子里面趴着。 不过倒是比之前乖巧不少,至少在笼子里面不喊不叫。 “嗯,待会就陪你去看看。”迟景珩在卫澄的面前摊开手,语气缓和不少,倒也没有继续说她的意思。 卫澄笑着,把自己的手放在迟景珩的手上。 许是关系亲密不少,就算是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敢与他牵手出现在大家的面前的。 反正外面都在谣传她与迟景珩的断袖行径,索性就坐实,到底是控制不住迟景珩的突然袭击,她又有什么办法。 迟景珩与她回了大殿,看到刘嬷嬷给卫澄准备的东西后,听到他嫌弃的啧一声,把一些果脯丢了出去。 “陛下还是三岁儿童?放些药都比这些吃食好。” 卫澄:“……”很委屈,但是不想说。 “东西尽量轻便,咱们是赶路,不是在外面游山玩水。” 卫澄抬头,看着迟景珩不说话。 前些日子他可不是这样对自己说的,他说一路上玩玩走走,就与游山玩水一样。 怎么今儿要出发,就不是游山玩水了呢? 臭狐狸。 坏死了。 只是这些话卫澄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不敢与他当面说,看着自己的行囊从一个大包裹,变成了一个小包裹。 卫澄:那还不如什么都不带算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发,卫澄一整天都做好了准备,去看了哼哼,晚膳用的都多了一些。 只怕在山庄的日子不一定有皇宫的好,她要多吃一些,免得这几个月会想念御膳房做的菜。 直到入寝,她都没看到迟景珩有要走的迹象。 迷迷糊糊睡着,等到睡醒时,才发现自己在马车里了。 马车很宽敞,迟景珩就在她的身侧,用自己的大腿给她当枕头。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的?” 卫澄说话很轻,刚睡醒迷迷瞪瞪的,甚至有些稳不住身形。 迟景珩把她抱着扶起来,给她揉了揉太阳穴。 “出发半个时辰,方才出了城门,可是还想睡睡?” “怎的那么快就出了城门!” 卫澄有些失落,还想着去看看京都的早市,吃吃小吃,哪曾想已经离开京都了。 环视一圈,马车上居然什么都没有,迟景珩只带上来她一个人出了宫门。 “收拾东西自然是做做样子,难不成陛下还会把自己的行踪暴露给旁人?” “先前就与你说了,喜好要藏着,你真以为宫中没有让其他人的眼线吗?” 迟景珩两句话把她弄得有些晕乎,她吸了吸鼻子,钻到他的怀里,不敢吭声。 只是因为太喜欢,才没有藏好情绪,这怎么能怪在她的他头上? 她当时也以为迟景珩说的话不会骗人的嘛…… “那我们先去哪里呢?”卫澄抬头,想要掀开车帘看看外面。 才抬手,被迟景珩拦住,“外面天黑得很,再睡会儿罢。” 他没多解释,卫澄不敢多问,收回手来。 她不知道出宫的目标有多大,更不知道现在这辆马车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血腥风雨。 总归迟景珩不会害她的。 这些日子卫澄精神还算好,倒也是很快就困了,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闭上眼睛之前,不知为何,她攥紧了迟景珩的衣袖,生怕他真的会把自己抛弃一样。 第一次出远门,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没过多久,卫澄的呼吸声平稳,倒也安然地睡了过去。 迟景珩低头,把她攥紧自己衣袖的手掰开,而后握住。 他全程没动,直到外面传来几声鸟哨声响,他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不少。 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玉佩,毫不犹豫从马车外面扔了出去。 这才算是真正安全下来。 “倒也没想过,带你出趟门还那么繁琐,若不是还有一出戏,本王都觉得他们该死。” “就应当全杀了才好。” 迟景珩低着头撩起她的一绺碎发,看着卫澄的目光带着几分宠溺。 而后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应当不会怨我,沈家托你的福还活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补了一句。 “不过有些人,还是要死。” 第185章 暗号 卫澄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又变了。 有些吵闹,不似在皇宫那般安静,但她居然也不觉得烦。 徐徐睁眼,看到迟景珩坐在她的床头。 她动了,他才转头看她,“睡得如何?” “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好困来着。”卫澄侧躺在床上回着,还打了一个哈欠。 虽说睡得沉,可是真的睡不好,醒来还是感觉好累好累。 “许是路上没有刘嬷嬷点的安神香,陛下不习惯罢。”迟景珩揉了揉她的小脸,语气也放缓。 实则昨夜给她下了药,念着她本就身体不好,药量放得极少,不然也不会让她中途醒过来。 对于卫澄,他终究狠不下什么心来。 卫澄心也大,听着外面的声响,倒是不去想这些小细节,而是问他:“这是到了哪里?” “京都不远处的安阳镇,这边的集市与京都差不多。” 稍稍一提,迟景珩就看到了卫澄眼中的光。 只要是她有兴趣的东西,她都会露出这番表情出来。 “朕、嗯……我,我想去看看。”卫澄看着迟景珩笑了笑,勾了勾他的手,“好不好嘛,我们的早膳就去外面吃?” 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期待,她看着迟景珩,就差把“去玩”贴在自己的脑门上。 在她注视下,迟景珩轻轻哼了一声。 “嗯。” 迟景珩话音刚落,卫澄就撑着起身。 到底不是在宫中,更没有那般不情不愿的样子,只是才刚刚穿鞋,卫澄就愣住了几分。 地有些脏,不像是皇宫那般蹭亮,更不想赤脚下去。 于是,她只能脚搭在迟景珩的腿上,“我找不到靴子……” 一直以来都是旁人伺候的,卫澄对于在外面生存不太擅长,现在更是不知所措。 迟景珩低头,把靴子拿出来,慢慢给她把袜子和靴子一同穿上,穿好之后他才缓缓问道:“今儿想穿男装还是女装?” 卫澄听到这个,心里有些高兴,偷看了他一眼才缓缓回答。 “明珠要穿女装。” 她还有另外一个母妃给的名字,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今儿,她就是明珠。 —— 先前迟景珩倒是不觉得卫澄娇气,只是有些不知人间烟火罢了。 可这几日下来,他才真真实实的感觉到,卫澄确实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娇气一些。 外面的绸缎比不得在京都,除了他带出来的那套裙衫,卫澄穿在外面买的成衣,都不太适合。 与肌肤接触的领口、手腕最为严重,磨红了一大圈不说,甚至她穿上去还觉得有些痒。 可心里又念着玩,直到晚上迟景珩给她擦身子才发现。 他看着那红斑,语气凶了一些。“怎的先前不与我说?” “我也不知……”卫澄倒是很能忍疼,以前生病的时候身体总是不好,她都忍习惯了,现在又害怕迟景珩生气,挠着他的手心求饶,“你不许生气嘛。” 大抵是难得出来的一趟行程,她也不希望迟景珩不高兴。 “擦些药膏就好了,我好得可快了,说不定明儿就能好了呢!” 她拿起迟景珩刚买回来的药膏,开始给自己的衣袖擦了起来。 “放下。” 迟景珩两个字生硬得很,卫澄哪里见过他发如此大的脾气,手颤了颤,药膏就这样从手里滑落,摔在一旁的床榻上。 她真就不敢动了。 旁人说迟景珩生气的时候凶神恶煞,先前她总是觉得自己不怕的。 咬着下唇不许自己慌张,有些害怕的看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迟景珩才把那药膏拿起,看着她语气也跟着放缓:“我来给你擦,去床上好好躺着。” 倒是这般,卫澄松了一口气。 也知道拿人手短的意思,她如今在外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全部依靠迟景珩,决不能与他闹掰的。 第一次在外面生存,卫澄多了几分寄人篱下的感觉。 好在这个人是迟景珩。 她抬头,看着迟景珩坐在床沿给她擦拭手腕的伤。 药膏有些凉,卫澄怕痒,忍不住笑了笑。 反观迟景珩倒是全程黑着脸,与她说道:“怎的就不能穿从宫中带的衣裳?” “哪有人在夏天穿同一件衣裳的,我可不要。” 卫澄鼓着腮帮子,拒绝了迟景珩的提议。 特别是这句话还出自洁癖的迟景珩嘴里,她才觉得奇怪呢。 换做在宫里,她出汗要在他的身上蹭蹭,他脸上总是不加掩饰几分嫌弃站起来,怎的在外面就行? “总比受伤要好的多。” 迟景珩这句话轻飘飘的,倒是不像之前那般语气重了。 是他没有考虑周全,更是不知道卫澄还能娇弱到这份上。 而后听到她低低的笑,把另外一只手腕搭在他的手上,“那我们下次出来的时候准备多一些就好啦~” 原本以为,卫澄会是行途上最喜怒无常的人,娇气又爱哭,更没想到,现在还要她来劝慰自己。 迟景珩吐出一口浊气,对她点点头。 “好好休息罢,睡个午觉,下午还带你出去走走。” “好。” 卫澄攥住他的手,乖乖的应着。 迟景珩真的是对她一点气都没有,反而感觉到自己有些愧疚。 待到卫澄睡着之后,他去了案几,拿笔写了一封密信。 说是逛逛,实则就是在附近走一圈。 客栈在城镇最繁华的地方,吃吃附近酒楼的拿手菜,在集市上逛逛,给卫澄买点好玩的小玩意就算游玩。 这里虽然与京都并不算远,可有些东西还是有些许差异。 比如胡饼,京都大部分是咸口的,这里居然是甜口。 更别说,卫澄就好甜食这口。 “去不去卖甜糕?”迟景珩指了指不远处的糕点店。 “要去。” 她笑着把手放在迟景珩的手上,另外一只手抓着自己没有吃完的胡饼。 走到店铺旁,糕点的甜腻让迟景珩蹙紧眉头,而卫澄却在一旁看得流口水,想着自己到底吃什么才好。 好不容易选好甜糕,迟景珩走到摊主老板的面前。 “出门在外。” 那老板看了一眼迟景珩,满脸堆着笑意,回了下面一句:“不是敌人。”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卫澄看到迟景珩没有递给对方银子,而是一个小团子。 她眼睛瞪大,就好像看着话本里面的那些剧情。 真、真的存在这样的暗号吗? 第186章 许愿 待迟景珩回到卫澄的身边后,才发现她对自己亮着星星眼,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低头,用指腹敲敲她的脑袋,轻嗤一声,问道:“怎的?” 面前的卫澄清了清嗓子,学着他方才说的话正儿八经的在他面前演示了一遍。 “出门在外。” 原本还以为得到的什么口号,哪曾想是迟景珩的捏捏鼻子。 “少学这些东西,我们等会还要赶路,你可是准备好等会路上的吃食了?” 不说卫澄不紧张,一说她才开始紧张起来。 “可今日他们才从皇宫出发,我们就不能再玩一天吗?” 眼看着迟景珩要走,卫澄迈着小短腿跟在他的后头,脸上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他们提前出发好几日,为何赶路那么着急? “下一个镇子自然是有好的,比如那娘娘游行,不想去瞧瞧吗?”迟景珩说着,对她伸出了手。 “什么是娘娘游行?”卫澄把手搭在他的手上,却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便是天上的王母娘娘,到了娘娘节这天,百姓们要带着她游街,祈福今年顺遂。” 迟景珩缓缓解释,从未对卫澄的这些问题感觉到烦心。 她什么都不知道,对世间什么都好奇。 听到迟景珩说完之后,她笑着点头,“好呀,那我也要去祈福今年顺遂,我们去吧。” 迟景珩睨了她一眼,把掌心的小手收紧。 “看来我们的明珠还有许多小愿望尚未来得及许呢。” 卫澄被他暗有所指有些耳根红,小声嘀咕道:“人哪有不贪心的?我就是小贪心呢。” 从前想着自己身体好起来,现在好了不少,还想着长命百岁。 就算她坐在皇位,享受旁人没有的荣华富贵,可她还是有其他的愿望…… 她就是贪心,可又觉得自己没错。 若是什么都没有想法,那才是真正的消失了意志。 她不是这样的人。 迟景珩没说话了,倒是带着她去了下一处地方玩。 真就是玩,到处看看走走,漫无目的的,反正过不了多久,卫澄就开始说自己累了,找个地方好好歇息。 她本就不能太过疲惫,力气也不大,更是很容易就开始犯困。 不过在午膳之前还是会回到客栈里,迟景珩还会让人给她熬药,一日不落。 跟在皇宫没什么区别,却因为在外面,所以是快乐的。 喝完药卫澄又困了,趴在床上午憩。 睡着之前,还要迟景珩给她装好自己的小食,都是睡醒之后赶路要吃的。 迟景珩点头,让她赶紧睡。 倒也没过多久,卫澄就睡着了。 醒来也差不多是半个时辰后,她迷糊起身,身上的衣袍很宽,总是忍不住往下滑落。 在安阳镇买的衣裳绸缎没有京都好,身上穿的是迟景珩的。 绸缎本就滑溜溜的,才坐好,感觉到衣服散落,露出雪白的肩头来。 迟景珩就坐在她床边,余光瞥到那一抹白,伸手给她扯好。 这边刚合上,另一边又散开了,粉嫩的肚兜都露出一个角来,他看得心情复杂。 反倒是卫澄觉得好玩,低低的笑了笑,伸手去抱他。 “你的衣服可大了。” “就只有衣服大?” 迟景珩伸手把她的腰肢揽住,把她压在自己的怀里。 暗示得不要太明显,卫澄脸浮现一抹潮红,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他说诨话,自己就做流氓事儿,谁怕谁? 果然,迟景珩闭上嘴。 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不一会儿小家伙就被亲得晕乎乎的,瘫软在他的身上,小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小小喘着气。 “我不行了,一下子就好累呢……” 卫澄说话开始有些无力,挠着他低低的笑着,脸上的笑是高兴的。 好不容易缓好了力气,最后压着他的唇又亲了亲。 “要不要再睡会儿?”他看到她脸上的疲态,倒也不想她这般累。 “不要了,我饿了呢。” 卫澄吸了吸鼻子,真像是没什么力气,让迟景珩给她糖吃。 他们方才出去的时候可是买了不少吃食,他知道她想吃什么,拿出她的糖罐,让她选到底吃哪颗。 卫澄选了一颗葡萄味的,也是最后一颗从皇宫带出来的。 含了一会儿才舒服,想让迟景珩帮她穿上衣裳。 “就这样穿着吧,等会上马车。” 他说完,还是觉得卫澄身上的衣衫单薄,去给她找了一件外袍。 这才从外面回来,看到卫澄趴在床榻上闭着眼。 迟景珩敛目走到她的身侧,面色凝重了几分。 “卫澄。” 他低低叫了一声,无人回应,只有卫澄平缓的呼吸声。 她又睡着了。 并且一次比一次睡得沉,精力更是不如之前。 迟景珩的脸色越发不好,对外面吹了一声哨。 藏在屋顶的暗卫从窗户跳进来,跪在他的身后。 “去把李舒然抓回来。” —— 卫澄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马车上,她身上还是迟景珩的那件里衣,不过多了一件外袍。 坐得马车行驶得很缓,倒也没有多颠簸。 她翻了一个身,感觉到一双手臂护在身侧,这才满意的睁开眼睛。 “我就知道你在。”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迟景珩有些冷漠的脸,他看着卫澄的笑倒是生不起气来,只能用严厉的口吻凶她一句。 “这是马车。” 若是他不在,卫澄这会儿就要滚到地上,吃痛了。 “我知道这是马车,可是有你在啊。” 卫澄倒是没所谓的样子,伸手让他抱抱自己。 迟景珩先是不动,听到她对自己呜咽一句,深呼吸一下,把她捞了起来。 她坐在他的腿上,又开始使唤起来。 “我渴了,要喝水。” “好饿呢,我的吃食在哪里?” “好无聊啊,景珩可不可以给我讲故事?” 终于,迟景珩捏了捏她的脸蛋,张开了嘴:“沈明珠,你现在倒是愈发大胆了。” “呀,这就是我们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吗?真的是好厉害呀。” 卫澄开着他的玩笑,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在迟景珩看不到的时候,她的笑容隐了下去。 只是坐着,只是跟他说说话,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可为何胸口有些闷闷的? 她以前可不会这样…… 再抬头的时候,她往迟景珩的肩窝蹭了蹭。 “我知道娘娘游街的时候,自己要许什么愿望了……” 第187章 他很疼我的 到达临镇时,天边亮起一抹光。 卫澄在迟景珩的怀里睡得很沉,一晚上都没有睁开眼睛。 一路上迟景珩就这样抱着她,感觉到晚上她的体温慢慢降下去,又用内力慢慢帮她暖身子。 更是在快到目的地时,让外面的车夫慢一些。 估摸着过了三刻钟,卫澄才渐渐苏醒,听到马车还在前进的声音,恍惚了好一阵。 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迟景珩。 她又笑了,伸手去挠他。 “还未到,可以在睡一会儿。” 迟景珩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也是哄着的。 可卫澄不想睡,让他扶着自己起来,伸出手来等着迟景珩给她擦擦脸和身子。 简易洗漱之后她才开口说话。 “今天就是娘娘游行吗?我们需要买些什么东西去参加吗?会不会人特别多?” 一开口就是三个问题,显然在脑子里面想了许久。 迟景珩一一回答,把之前准备好的干粮递给她。 用一个锦盒装着的糕点,卫澄平日最喜欢的,现在可以垫垫肚子,待会到了镇子在吃别的。 她身子娇气,人不娇气,迟景珩递过来什么都吃,也不会哭闹。 按道理来说,也这是卫澄第一次出游,一切都是好的。 她吃东西本就不快,趁着迟景珩不注意,悄悄掀起帘子,看到城郊的景色。 “夏天到了呢。” 卫澄眯着眼睛偷偷瞧,感觉到外面什么东西都是反着光的。 得快点到镇子才行,她可不喜欢流汗。 “嗯,等会可是要吃什么冷食?” “要的呐,你要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 卫澄眼睛闪闪,不去看帘子外面了,反而蹭到迟景珩的身边,等着他之后的安排。 “待会儿就知道了。” 他侧身看着卫澄,最后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出来。 卫澄嘴角有细碎的饼屑,他看着就碍眼。 只当迟景珩拿出帕子的时候,卫澄已经仰着头对着他,等着他帮着自己擦拭嘴角了。 “嬷嬷说的,我不在宫中长大,可以不用那么守规矩的。” 大抵是害怕迟景珩生气,她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卫澄是知道规矩的,只是不愿意处处守着规矩,先前在嬷嬷面前可以耍性子,现在在迟景珩面前也觉得自己可以如此。 这代表她已经将他当做自己人。 他若是生气,就是不拿她当自己人。 迟景珩轻轻哼哼,确实没有说她的不是。 “待会先到客栈歇脚,然后再找一件衣裳,总不能穿着这身衣裳,穿合适的衣裳也是规矩。” 卫澄歪着头听着,觉得他说的有理,点了点头。 “你的衣裳好穿。”还有她喜欢的味道。 卫澄总是觉得这沉木香她很熟悉的,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过了那么久,她还是没想到。 这是小事,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倒也不会在这件事上斤斤计较。 再看帘子外面,马车已经缓缓进到镇子里面了。 卫澄看到外面重兵把守,默默放下了帘子。 就算她没问,也知道这一次出行迟景珩是很早就做好了准备,更是一路上重兵把守,其实都是为了她的安危。 这是她身为卫家人都要经历的事。 卫澄怎么会不知呢? 马车缓缓行驶到客栈门口,卫澄是被迟景珩抱着进去的。 兴许是在迟景珩的怀里,她胆子大一些,从他的怀里露出小脑袋,看着周围的一切,细细打量。 直到上了二楼的雅间,卫澄头上的头纱才能摘下来。 屋子不是平日客栈的屋子,而是堆满衣衫的屋子。 “看看,今日穿什么衣裳?” 迟景珩扫了一圈屋子,伸手摸了摸身边绸缎的料子,确定下属的办事质量。 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女子衣裳,卫澄心里有些雀跃。 “都、都是我的吗?” 她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显然也不太懂女子装束,只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裙衫,到底是花了眼。 自己就穿过几次,觉得什么款式都好看。 “不然?”迟景珩睨了一眼身边的小笨蛋,倒是拿起身边的一件衣裳开始端详起来。 卫澄被他凶也高兴,看了一圈的衣裳样式,慢慢认真挑选起来。 “今日要参加游街,我要穿着好看一些,这样的话,王母娘娘会在所有人之中看到我。” 她说着,小脸认真的要命。 话音刚落,屋子门口出现了敲门声。 迟景珩开门,看到一个女子出现在门口。 见到迟景珩第一面,女子对着他福了福身,“奴家是琳琅阁派来为娘子挑选衣裳的,名陆绛。” 迟景珩只是睨了一眼她,转而走到卫澄的面前。 他俯身,小声与卫澄说话:“女子的事情我不擅长,陆绛懂,无需害怕,有事就问她,可好?” 卫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陆绛,显然有些紧张。 她拉了拉迟景珩的衣袖,小声的问道:“你不陪我吗?” “我在门口候着你。” “那我叫你,你一定要第一时间进来保护我。” “好。” 便是如此,卫澄才放开手来。 陆绛看着二人互动,眼珠子转了转,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了,脸上依旧是和善的笑。 待迟景珩离开之后,更是在卫澄的面前毕恭毕敬的。 “看来小娘子的官人对娘子很照顾呢。” “不是的……”卫澄立刻脸红起来,又不知道怎么说自己与迟景珩的关系,只能吞吞吐吐的解释,“我还没嫁人呢……” 她身份特殊,不能嫁人呢。 “那不是迟早的事?那官人满眼都是小娘子,自然是爱到骨子里了。” “是吗?” 卫澄歪头,第一时间感觉到欢喜,而后又觉得她说的不对。 在迟景珩的心里,其实有比她还要重要的事。 她又不蠢,自然看得出来。 可是路人说迟景珩心里有她,她也高兴,开心的补了一句。 “他很疼我的。” 这个世界上不乏对自己好的人,她也都记在心里。 刘嬷嬷疼她,是因为与自己母妃的情谊,约定照顾好她。 李大夫疼她,是因为他与自己的外祖父是挚友,努力让她活下来。 李舒然疼她,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对自己有些情愫作祟。 封丘偶尔也疼她,是因为他好心肠,见不得她总是吃药受苦。 可迟景珩不一样。 他恨死卫家人了,可他还是疼她。 只疼她。 第188章 后悔了 或许是女子与女子对于美的想法更契合,卫澄很快就选好今日的装束。 簪花、头簪、连带着装扮和挽发髻都是陆绛来给她搭配。 卫澄起初素净的小脸就让人感觉精致可爱,仔细装扮后,微微上挑的眉眼露出几分媚态,偏眸子生得乌黑干净,倒是处在一种纯与欲之间的美,仿佛一眼就能蛊惑人心似的。 身为女子,陆绛看到也要小小惊叹一把,看着卫澄头上的簪花,一时之间都失去了色彩。 “小娘子长得好,这些发簪都黯然失色,不如就戴上一个素净的玉簪,更是出尘。” “嗯嗯,就依陆姑娘的。” 卫澄羞窘点点头,对于这样的装扮还是有些紧张。 先前的姜晓给她打扮,没与她说太繁杂,可今日在陆绛这边见识了一遍,看到铜镜里面的模样,都要说一声鬼斧神工。 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也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 咬唇看着铜镜,看到身后的陆绛拿起一个玉簪,戴在她的脑袋上。 而后又找来一个锦盒,在卫澄的面前打开,发现是一对玉镯。 “这玉镯的玉极好,小娘子的手好看得很,更衬得肤白貌美。” 最后戴耳坠子时,才发现卫澄居然没有耳洞。 许是被人看到自己的不一样,卫澄捂住自己的耳珠,讪讪一笑:“耳坠子就不必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听闻女子生下就要打上耳洞,而她没有,难免会惹人猜疑。 她不想与陆绛说太多细节。 好在陆绛也是一个会来事的,倒也看得懂卫澄脸上的表情,住嘴,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待到装扮好出去,居然也用了快一个时辰。 卫澄小心翼翼推开门,露出一个脑袋出来,看到门口候着的迟景珩。 他站着也比常人端正,发现门口有动静,往她这边睨了一眼。 冷峻没什么表情的脸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倒是松动了几分。 “可弄好了?” “嗯……”卫澄应的声音小小,抓着门的手有些紧张的样子。终于站稳,才对面前的男人缓缓开口:“你不许嘲笑我,我也是第一次这样的装束呢。” 说完,先踏出门槛的是一只小小的白玉兰花鞋出来。 紧接着,便是一身点缀着白茶花纹的如意云烟裙,只一眼,就像是从天下初初下凡的仙子,纯净干净。 迟景珩先是一怔,而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缓缓走到她的面前。 “很好看。” 他说了三个字,很直接,更是弄得卫澄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而后又听到他又说了一句:“明珠果真绝色。” 卫澄的脸都快红得滴血了! 他这才伸手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上下轻抚她的后脊,“晚上的游街,真怕王母娘娘把明珠误以为是那天上的小仙女,要带走。” “你不要再取笑我了……” 以前没人这样夸过她,更别说她是一个脸皮薄的,哪里经得住迟景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逗,人都快急死了。 终于,迟景珩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第三次夸她。 “是好看的。” 没了那种语调轻佻的口吻,郑重又正式的样子,卫澄才轻轻哼了一声,放下心来。 站在门口的陆绛反倒觉得自己多余,不敢上前打扰他们二人的轻语。 安抚好卫澄,迟景珩揽着她的腰看向门后的陆绛。 后者踏出门槛,对着他们福身,说了一句:“陆娘告退。” 卫澄看着她,还想说感谢的话,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迟景珩冷漠的脸,最后小小的用手给陆绛做了一个道别的手势。 不需要细想,陆绛应当是迟景珩的人。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迟景珩的命令。 卫澄清楚,却在心里给陆绛添了一个小印象。 陆小娘子长得好看,手也好巧,眼光还那么好,是一个好人。 迟景珩身边的人也不都是坏人嘛。 她笑着,反过来牵住迟景珩的手。 身侧的大魔头倒也不知卫澄还给自己的手下做评价,轻轻反手,重新握住她的手,低头问她:“可是饿了?” 装扮还需要一个时辰,多多少少是有些费时。 想到这里,迟景珩多看了几眼,心中甚是满意。 他家的小团子打扮打扮,确实不差。 他眼光不错。 卫澄抬头,看到迟景珩的目光灼灼,臊得挪开目光,都快忘记方才想说的话了。 低头才想起来,有些紧张的开口:“吃东西的话,胭脂掉了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现在好看,甚至都想要为了这点点漂亮都不愿意进食了。 “胭脂?”迟景珩低头,看到她唇上潋滟欲滴的嫣红,喉结上下滚动,大手扣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起来。 趁卫澄尚未反应过来,低头咬住她的下唇。 听到她闷哼一声,大手揽住她纤纤细腰,往自己的怀里揉了揉,一点点舔舐掉她唇上的颜色。 直到全部吃掉,才缓缓放开她。 卫澄在他的怀里小小咽气,差点被这个操作弄得吓破魂,才听到头顶上传来的声音。 “掉了便掉了,有何可担心的?”才说完,又用指腹蹭了蹭她有些红肿的唇,“待会再上也不迟。” 卫澄:“……”臭狐狸! 本来还想要漂漂亮亮的,哪里想到才出门几步,就被他破坏了。 弄得她唇都有些疼,可居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他才好。 如此粗鲁!真不是君子! 卫澄被气到,更是气自己嘴笨,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看到迟景珩已经拉着她走了几步,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头纱,给她戴上。 戴好之后,卫澄才终于憋出第一句反驳他。 “你、你这样是不对的!” “好不容易装扮好,你就来搞破坏,你真的是坏死了!” 她攥拳,抬头,对迟景珩说出自己能够想到最凶的话。 看到面前的男子沉着脸,揉了揉她的脑袋,咬着牙回答她。 “后悔了。” “嗯?” “后悔把你带出来,就算你在我面前,可脑海中浮现还是你的容颜,你说我应该拿你怎么办?”迟景珩一字一句,语气轻轻却吐字清晰,“现在恨不得哪里都不许你去,若是被旁人看到这般绝色,你说我应当怎么办?” 这似乎是迟景珩说话最多的一次,他慢慢帮卫澄整理好她身上的衣衫,脸色也慢慢缓和好。 “想到待会儿还要带你出去,就开始有些后悔了呢。” 卫澄就应当被他关起来,贴身不离保护才是。 第189章 普通人 迟景珩甚少这般失控,除去每月十五,平日更多表现出来的是不显山不露水。 可发现自己对于卫澄的执念愈发重起来,竟到了这般有些失控的地步。 对于卫澄,他自己都心情复杂。 明明一开始只想着把她带在身边好好养着,一并看着这凌霄衰弱,让她看看卫家最后是怎么国破家亡的。 现在却变成了不舍得她伤心,更不舍得她流下多余的眼泪。 这份感情到了今天,慢慢有些东西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卫澄被他方才的话吓到,一路上都是低着头的。 就算店小二给他们上了吃食,她还是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吃。 迟景珩叹了叹气,到了她的身边,开始给她布菜起来。 卫澄这才抬头,小心看他一眼。 “方才吓着你了?”迟景珩给她夹了一块她喜欢吃的菜,问道。 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正襟危坐仔细的思考起来。 估摸着一盏茶的时间,她才开始摇头,“我不是被吓到,是有些高兴……” 说完,觉得口干舌燥,拿起茶杯呷了一口。 从听到迟景珩说的那些话之后,心一直在怦怦乱跳,甚至第一次在他双眸看到对自己的痴情。 而之前,卫澄觉得她在迟景珩的心中地位并不是很重,故而拿不定主意。 迟景珩看着她的小动作,等着她回答。 等着等着,等到卫澄的小手覆在他的手上,往他的手心上挠了挠,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景珩,今日我们是来看王母娘娘游街的。” 就是一句,迟景珩一下子醒悟了。 他与卫澄本就是水火不容,一开始就应当清楚才是,可他今日着了魔,她反倒清醒。 若不是求同存异,他们也不一定能够安稳坐在这里。 迟景珩没再说话,继续给她布菜,余光看到卫澄脸上的笑意明显,不躲他了。 卫澄活得比他更通透。 而他,今日当真是被美色撞晕了脑子。 —— 这个镇子比安阳镇还小,只是民俗热闹,今日的街上还摆出许多游街相关的东西,可以好好逛上一逛。 百姓对于神明有着说不出的虔诚,让原本没有信仰的人也能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到。 卫澄手上不仅带着玉镯,还有一条在母祖庙的红绳。 是迟景珩给她戴上的,说寓意好。 卫澄点头,说也很喜欢。 世人皆知王母娘娘掌管着长生不老药,但更多的是女子来求姻缘和求子。 在这边说求健康的人大部分都是年迈的老人,放眼看去,也就迟景珩与她了。 她也去求了一条,小心翼翼戴在他的手上,语气虔诚又郑重。 “你也要健健康康的,因为你还要照顾我呢。” 拐着弯说话,卫澄觉得自己越来越聪明了,倒也学了几分迟景珩平日说话阴阳怪气的话术。 她知道他每月十五都过得不好,今日来,倒也希望他日后不生病了。 迟景珩低头看着与她一样的红绳,眉头舒展,轻轻应了一声。 镇子的生活过得倒是安逸,一路上走走停停,卫澄也不觉得累,今日的精力倒是足得很。 只是累的快,好在道馆很大,歇脚的地方很多。 实际上这是山下的庙,山腰和山顶还有,因为小镇的年迈老人很多,大家集资才在山下建了一个小的道馆。 卫澄抬头,啧了声,侧身去问迟景珩道:“若是日后我身子好了,我与你去爬山好不好?” 心中明知道不可能,可还是有一丝希冀。 迟景珩说:“好。” 卫澄笑了,拉着他的手往他怀里钻。 若是换做身边的刘嬷嬷,只会与她说,日后有的是机会。 只有迟景珩会直接答应她。 真好啊。 他最好了。 迟景珩知道她为何这般问,不去追问细节,倒是能感觉到她现在有些硬撑的样子。 怀里还有他今日买到的龙须糖,拿出一颗递到她的嘴边。 “待会就开始游街了。” “嗯。”卫澄应着,低头咬住他递过来的龙须糖。 “我先前与你说的话,可曾记住了?”迟景珩偏不松开口,等着她。 卫澄蹙了蹙眉头,舌头舔了舔他的指尖,龙须糖这才被他松开。 “知道了,我要与你牵着手,不能分开,也不能走散。” 她哼哼几声,舔了舔下唇,对迟景珩方才的做法不甚开心,“你的手脏死了,你怎的让我这样吃糖?” 对于吃的,卫澄倒是很在意干净这事儿。 迟景珩拿出帕子仔细擦手,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嗯,我就是在欺负你。” 声音清冽,带着一点点坏意。 原本卫澄还在气呢,又觉得他很少这样开心,不想闹他了。 “欺负便欺负罢,待会儿可不许把我弄丢了。” 她小声回答,倒是有些委屈劲儿。 本就人生地不熟,若不是迟景珩在身旁,她真的不敢这般悠闲在镇子里面出现。 “嗯,自然要保护好我的明珠。”迟景珩站起来,伸手看着她,“走罢,老百姓都是要提前去找个好位置的。” 听到他说“老百姓”这三个字,卫澄觉得滑稽又可爱,抬手落在他的掌心里,甜甜回他:“好。” 若他们真的是普通人,应当会快乐许多吧? 想法在冒出来的一刻就被卫澄戳破,更是觉得不可能。 若她出生在普通人家,只怕是活不到这个时候,也见不到迟景珩。 她攥着他的手心,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这样也很好。” 既然不能成为普通人,现在也挺好的。 她很知足。 迟景珩听到她的声音,只是不太真切,回头看她,眼底充满询问。 而卫澄假装鼓着腮帮子生气:“你要走慢一些。” 迟景珩无奈笑笑,放缓步伐,与她并肩一起走。 此刻身边的路人越来越多,更是不少的女子装扮好了出来看游街,看到迟景珩出现,目光不由自主往他的身上瞥。 这样的小镇俊男美女大部分都熟稔,这会儿出现没见过的面孔,自然吸引视线。 只是不单单迟景珩受人瞩目,卫澄就算是蒙着脸也毫不逊色。 光凭背影的纤纤细腰,也多了许多目光。 迟景珩脸一沉,一手放在那盈盈一握的腰上,不自觉又醋起来。 若是在京都,这群不相干的人自然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果然,他还是不想当普通人。 普通人护不住她。 第190章 顺遂 卫澄感受到腰间那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箍着自己,小小瞥了一眼,心想着挣脱出来。 有些疼,她不大喜欢。 可随着人流拥挤,卫澄更是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一头就扎进迟景珩的怀里。 他本就生得高大,身形秀颀挺拔,更别说在黑压压的人群之中,一眼就知道什么地方最为安全。 在这样的地方,迟景珩不好暴露自己会武功这事儿,也不想引起什么慌乱。 思索一番,扣着她腰肢的手慢慢用了些许力气。 卫澄小小惊呼一声,低头看到自己双脚离开地面,把他抱得更紧了。 只是那么几个眨眼的瞬间,卫澄再落地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角落。 既能看到游街的王母娘娘,人还不多。 卫澄在他的怀里喘息,甚至攥着迟景珩衣摆的手都忘记松开。 身子紧绷好久都没有缓过来,还是迟景珩给她揉了揉,她才慢慢恢复平静。 “吓到了?” “嗯……”卫澄回答得很小声,抓着他的手臂呆呆的,“我还以为我会甩开。” “我怎么可能会甩开你?” “就怕你讨厌我了……” 她脑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抬着头看他。 此刻,那游街已经快走到他们这边,身边的人群暗涌,敲锣打鼓声不绝。 原本是卫澄最喜欢看的热闹,可她的目光之中只存下迟景珩的模样。 直到他抬起手,轻轻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那嘈杂的声音此刻就像是被定格在这一刻,她听到迟景珩的清冽的声音响起。 他说:“不会。”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卫澄就跟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那便放心了。 若是迟景珩真的心里有那么一丁点的位置是属于她的,她就能够彻底放心。 再回头,踩街队伍已经走到下一个街道,周围的人群紧随其后,他们的周围也没有先前这般拥挤。 这时卫澄才想起来自己错过了第一波,拉着迟景珩的衣袖开始着急起来。 “跟不上了呢……” 那么多人她确实有些不习惯,可是因为自己跟不上,更是感觉到有些失落。 自己还没有跟着一起祈福,就跟失去了信仰似的。 “谁说跟不上的?”迟景珩睨了她一眼,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一根红绳。 先是把卫澄的手腕拴住,最后也把自己的手拴住,“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不会走散。” 说罢,又一次握住卫澄的手。 她低头看着红绳,又看着迟景珩,失落的情愫淡却,倒是高兴了几分。 “我们不会走散的,我们去祈福吧。” 踩街这会儿是真热闹,越是靠近,锣鼓声天就连对方说的话都被湮没在里面,他们也没有在说话。 从这头到另外一头,卫澄紧紧攥紧迟景珩,与身边的寸步不离。 本就是外乡人,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之下,一些好心人会告诉他们,应当如何去祭拜,又是什么时候上前叩首。 不过都是与卫澄说,不敢跟迟景珩开口。 男人冷冰冰,不会向这些叩拜,倒是卫澄虔诚得很,乖乖的走到跟前,与一群女子一起,对着面前的金像祈祷着。 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卫澄双手合十,心中祈福。 第一条永远不会变的是百姓安康。 而第二条,每年她都会祈祷自己身体健康,可这一次倒是犹豫了。 心里闪过那个男人的模样,心里开始默念一句话:王母娘娘慈悲为怀,我若是撑不了日后的日子,也希望他能够平安顺遂。 想着又有些不对,紧接着补上:不许他做坏事了,只许他平安的度过此生。 说完之后,她才笑着睁开眼睛。 此刻只有卫澄还在跪着,大部分人都站了起来,幸好她本就矮个子,更被说也是在队伍后面。 锣鼓声响起,又开始进行下一步,迟景珩走到她的身边,把她轻轻扶起。 “许了什么愿望,跪了那么久?” 卫澄摇头,保持神秘,“才不要告诉你,这是秘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哪里敢说自己的心里话? 这些事,也只敢对这些天神说,尽管是妄语,她也带着几分希冀。 认识的人中,唯独迟景珩是她见过最能够扛起皇位的重担的。 可他有心结,不与她说的心结。 踩街才到一半,卫澄就已经累了,后半段是迟景珩背着继续的。 她整个人有气无力,归根结底在自己的晚膳吃少了,不然这会儿不应当这般没力气。 “若是我没有跟着队伍走完,是不是愿望就不会灵验了?” “你如此虔诚,又是第一次参加,王母娘娘会心软的。” 迟景珩哄着她,语气缓了不少。 换做是以前,他确实也没这般耐心,直接把她敲晕带回去更为省事。 只是想到她会难过,倒也断了这个念头。 耳畔传来卫澄的声音,软糯又可爱地说道:“是呀,我们的摄政王大人也心软,第一次背人呢~” 迟景珩没回,知道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也无需与计较什么,卫澄没有几两肉,背着也不会累。 可她累坏了。 他也知道。 踩街结束还是在庙里,卫澄早就在迟景珩的后背睡着。 就算周围锣鼓喧哗,鞭炮声响起也叫不醒她。 迟景珩脸色沉沉的回到了客栈里面。 安顿好卫澄,他才出去跟其他人说事。 “李舒然在什么地方?” “禀主子,线报说似乎去了岭南之地。” “不管用什么办法,把他抓回来,用最快的速度。” 迟景珩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抬头看了一下月色,又继续吩咐道,“剩下的路程不必安排,直接去山庄吧,皇宫的那些人也尽快提上行程,不许比本王还晚到。” 按照之前的计划,原本路上的行程是半个月,如今倒是折半,只怕是日夜兼程才能赶上。 暗卫应下, 得到命令之后,隐在黑暗之中。 而迟景珩转动着自己的青玉扳指,思索着李舒然的行踪。 半盏茶的功夫,迟景珩已经写下了密信叠好,对着黑夜吹了吹手上的哨子。 一声鹰唳划破云霄,石破天惊之后,稳稳的落在迟景珩的手上。 “去,找藏乐。” 第191章 放过她 从踩街回来,卫澄一直精神不靡。 本以为她的病情稳定下来,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更长的沉睡。 惹得迟景珩担心非常,马车日夜兼程,害怕马车颠簸让她不舒服,全程迟景珩都是抱着的。 他们这条路线提前清剿过,还算顺畅,反倒是从皇宫出发的一路人总是遭遇不断暗杀。 甚至还有人说,原先在江南的那批起义人悄然无息的来到了京都。 带头的人人称王胜,自称自己是为了讨伐凌霄腐败王权而生,在江南与沈家一战,似乎有了一些胜利的预兆。 而现在,皇帝转移,京都更是乱成一团。 迟景珩说的不错,京都很快就要不安全了。 只有卫澄与他在的地方才稳当,毕竟手上的兵权,拿捏了半个凌霄。 王胜高举讨伐佞臣的旗子,实则是想要颠覆凌霄朝政,更是一心想要杀了卫澄,借着势头登基。 沈家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只要吞并沈家兵马,他们就更加壮大。 这时候,世家也跟着慌了。 刘嬷嬷与封丘在路上几经波折,若不是迟景珩的人,说不定他们都要在半路殒命。 就算让他们日夜兼程赶路,他们也是愿意的。 好在姜晓一家都在,姜御医和柳夫人带足了治病的药,一路上勉勉强强撑了下来。 之前还不觉得这是乱世,直到出了皇宫,姜晓才感觉到一些末日的迹象。 “父亲,哥哥终于可以回来了吧?” 姜晓看着不远处的山脉,只要过了这座山,他们就能到达山庄。 而她的哥哥,在她父亲去参加御医擢考时被抓走,自己与母亲阻拦不得,眼睁睁的看着他被送去戍边。 加上朝廷动荡,就算姜御医当上一个七品御医,也只能打探到自己儿子的下落,其余不明。 因为军权在迟景珩的手里。 姜御医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尚儿的信已经三月未见,也不知如今是否尚存……” 纵然戍边镇守的将军英勇又如何,朝廷不发布军饷,士兵们也不见得能够打胜仗。 如今只有让自己的儿子回来,才能真的安心。 “哥哥医术比我厉害,是军医,不用上战场杀敌,父亲还是放宽心,不要胡思乱想。”姜晓放下手里的水囊,说完也轻轻叹了叹气,“摄政王说许他回来,他就一定能够回来。” 不然她也不会冒险入宫,更是跟卫澄做交易。 一切的一切,都是想要借助卫澄的势跟迟景珩说的上话,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得到她哥哥的消息。 只等最后的结果吧。 柳夫人走到姜晓的身侧,拍了拍她的肩头。 “如今你已经是皇上的妃子,还是尽快回去吧,免得惹出麻烦来。” 一条长长的队伍里也能分清什么是尊卑有别。 姜晓虽然能够带上自己的父母,却不能总是见到自己的父母。 宫中的规矩不能乱,更是不能太过拔尖。 这一次来山庄,也是有备而来的。 只要她哥哥回来,这妃子的身份、宫里的规矩,也就作废了。 哪曾想,第一个消息传来的便是卫澄病情加重的消息。 —— 卫澄与迟景珩是中午到达山庄,而宫里的车队则是在傍晚到达。 刘嬷嬷甚至都没有时间收拾好东西,直接跑到卫澄的面前。 她才刚醒,有些疲惫,小口小口喝着粥。 这几日车途劳累,在马车上吃不大好,脸小了一圈,看起来确实可怜得很。 刘嬷嬷见到她这般,眼眶直接红了。 抬头,看到卫澄对她笑,又把眼泪压制下去。 “嬷嬷,好想你呀~” 她小小的跟嬷嬷撒娇,若不是现在没力气起身,只怕是要冲到嬷嬷的身侧抱一抱她的。 除去刚来京都的那一次分别,卫澄也没有跟嬷嬷离开过那么久。 迟景珩虽然照顾自己很好,可她还是喜欢嬷嬷。 特别是月事来的时候,那些东西换成一个男子给她弄,她一点儿都不习惯。 “是老奴来迟了,陛下路上可曾平安?” 刘嬷嬷低着头整理了一下思绪,没忘记自己的身份,说话之前给他们福身。 “有摄政王在,自然是平安的,朕还去了好些地方,也给嬷嬷买了好多东西呢!待会儿拿给你瞧瞧。”卫澄乖乖的汇报,放下手中的碗,说话的时候都是笑着的,“以前嬷嬷与朕说的一些民风民俗,朕总算能够看看了。” 她不敢在嬷嬷面前说“我”,怕嬷嬷生气。 如今当了皇帝,什么事情都怠慢不得,更是不能出什么差池。 刘嬷嬷之前与卫澄说,她女子的身份,尽量能瞒则瞒。 天下不太平,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天子的女子,只怕引来民愤,她就算活着,也只会提心吊胆。 卫澄也懂。 了解到刘嬷嬷他们要来,她脱掉了女装,穿上天子明黄色的衣裳了。 刘嬷嬷看着她说话的表情,知道她没撒谎。 虽说这一路上卫澄开心,可嬷嬷看到她虚弱的模样,只有心痛。 此刻,她倒是忘记了先前对迟景珩的恐惧,狠狠用眼神剜了一眼卫澄身侧的男人。 迟景珩感觉到刘嬷嬷的敌意,眼神轻轻一扫,脸色沉稳,什么表情都没有。 一番询问之后,刘嬷嬷告退,去找御厨做她喜欢的甜糕。 此次出行,卫澄喜欢的御厨也跟着过来,他们人不多,可带出来的东西足足装满了十辆马车。 说是住三个月,更像是把宫中贵重的东西都带出来了。 迟景珩安抚了一阵卫澄,才说自己出去一下。 刚关门,看到刘嬷嬷在门后等待已久。 “老奴可否与王爷换个地方谈话?”刘嬷嬷低着头,态度毕恭毕敬,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来。 迟景珩点头,“那嬷嬷带路吧。” 这个山庄刘嬷嬷先前来过几次,倒是轻车熟路,知道何处是一个说话的地。 终于只剩下二人时,刘嬷嬷红着眼看着面前的迟景珩,“扑通”直接跪了下来。 “摄政王,老奴尊称您为王爷,也感谢您对陛下的照顾,可若是要折磨陛下,老奴求你放过她吧。” “陛下八岁那年就被断言活不长!这些年来老奴舍不得她吃一点苦,带她去江南也隐居在小小的城郊院子,更是与沈家断绝了所有关系……她的愿望只有活着……只有活着啊!” “恳求你,放过她!” “让她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吧!” 第192章 香炉 刘嬷嬷最后一句哭得泣不成声,反观迟景珩倒是冷面相对。 “嬷嬷是觉得本王好糊弄?”迟景珩冷嗤一声,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女人,却不觉得她可怜,“从一开始本王就与你说过,嬷嬷的命多亏了陛下。” 若不是小家伙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他倒真不会让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迟景珩睨着眼看着刘嬷嬷,神态和语气都是外人看不出的倨傲和不羁,更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他。 “陛下身子不适,嬷嬷应当好生照料,而不是去给什么沈家传信。” 迟景珩语气微微轻扬,像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儿似的,他转动着自己手上的青玉扳指,一步又一步的靠近面前跪着的刘嬷嬷。 “这半个月来都在赶路,嬷嬷许是消息不灵通,沈家快败了,如此一来,嬷嬷也能放宽心,莫让这个欲念糊了自己的眼睛才是。” 说完,他头也不回离开。 唯独留下刘嬷嬷一脸错愕的待在原地。 本来嘛,迟景珩倒也不会太关注这些小动作,可触及到他的禁区,确实是应该出手整治一下。 只是怕小家伙伤心,自然不会太大动干戈。 难道他会看不到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腌臜事? 大抵是忘记了,他就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所有的一切,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主院内,卫澄一个人在床上就快要昏昏欲睡。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眼皮子越来越重。 而后,身边有人靠近,她习惯性伸手,攥住他的衣袖,小小声的开了口。 “你不要欺负嬷嬷……” 声音有气无力,却还是能够分辨得出她在替人求情。 迟景珩把她扒拉自己的手拽下来,与她十指紧扣,缓缓应着:“困了便睡吧,微臣怎会欺负身边的人?” 他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卫澄有那么有一瞬间都感觉到自己被他忽悠了。 可她了解嬷嬷,也知晓迟景珩的脾性。 二人肯定是出去谈话了,她害怕他欺负嬷嬷,一直不肯睡着。 如今听到他说不欺负自己身边的人,倒是宽心了许多。 迟景珩不骗人。 他答应过的。 卫澄挠了挠他的掌心,往床里面挪了挪,语气带了几分羞窘,与他说道:“你要不要与我一同睡一会儿?” 她这些日子在马车上不太清醒,可每次醒来他都抱着自己,应当是抱了一路。 这怎么不是喜欢呢? 卫澄想到就甜滋滋的,更是想让他同自己一起休息。 迟景珩没什么扭捏的顺势躺下,侧身看到卫澄偷着乐,倒是想知道她怎么这般开心? 尚未问出口,就听到她缓慢的呼吸,把脸埋在他的手臂上,安稳的睡过去了。 显然是强撑了许久,在他出现的这一刻,倒也撑不住了。 “日后累了便休息,有我在,怕什么呢?” 迟景珩声音轻轻,帮她掖好了杯子。 而自己也感觉到几分疲意,缓缓闭上眼睛。 他不能让她不恨自己,也许这样,能让她少恨自己。 —— 盛夏烦热,若是这时在京城,得整个宫殿堆满冰块才能让燥热减弱几分。 可在山庄不一样,这里鸟语花香,更多的是树荫之下的阴凉感,并非没有暑气缠绕的烦热。 历代皇帝也很喜欢来到这边的山庄,留下来许多皇帝嫔妃曾经使用的东西。 刘嬷嬷与荣妃来过几次,颇有感慨。 而后几年,因为卫澄身体不好,荣妃再也没有踏入这个山庄,卫澄也只能在一些零碎的话语中拼凑出母妃在这里的常做的事。 “这些日子陛下精神好了许多,就应当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刘嬷嬷推着轮椅,与坐在轮椅上的卫澄语重心长诉说一番。 “嗯,朕知道的。” 卫澄抬头,看着藤蔓缠绕的院子,想到了自己在江南的一些春景。 山庄很大,错落的院子也显得格外好看,卫澄就住在以前皇上在的主院,突然想要去看看自己母妃的院子。 “以前母妃的院子在哪,嬷嬷能不能带朕去看看?” 想起自己的母妃,卫澄倒底伤感一些。 刘嬷嬷低头看到她的神情,又是一番劝慰。 “荣妃的院子距离这里比较远,却也是一个好去处,老奴这就带陛下去看看。”说完,刘嬷嬷推动轮椅,带着卫澄出发了。 幸好姜御医和柳夫人来了,他们先前与李舒然讨论过卫澄的病情,很快就查清楚她是为何精神不靡的。 因为太过兴奋和太过劳累。 本就身子弱一些,不能太过欢喜,也不能太过悲伤,所有的情绪放大化在卫澄身上都会耗费她身体大量的精气神,连续几天下来,她到底是累坏了。 柳夫人给卫澄扎了几天针,给她顺了气才慢慢好起来。 而这些日子,迟景珩不怎么说话,更是觉得自己带卫澄出去不是一个好办法。 卫澄不怪他带自己出去,可他开始怪自己。 就连见面都少了许多。 迟景珩不在,刘嬷嬷就开心,更是讨着好玩好看的逗她,让她不要再去想那个王八蛋了。 可卫澄的心思骗不了人,看向迟景珩的目光也有着别样的情愫掺杂在里面。 她的生辰就要到了。 可迟景珩说过要给她独一无二的生辰礼物…… 心事重,连带着看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反倒是来了她母妃之前住的地方,心情才好了很多。 刘嬷嬷扶着她起身,带着她往里面走。 “看来这里还有人常常打扫。”卫澄抬头,四处看了看,物什布置跟母妃以前的宫殿差不多。 刘嬷嬷点头,看了看周围,话多了一些。 “只是先皇去了之后,倒也没什么人,东西倒是保存得不错。” “老奴带陛下去里屋看看,这些日子陛下睡得不好,说不定在荣妃以前的地方能安心些。” 说着,轻车熟路带着卫澄往里面走。 终于到了里屋,卫澄坐在椅子上,才有心思慢慢打量起来。 看到杜鹃花屏风,她才笑了笑,指着与刘嬷嬷说:“母妃喜欢的杜鹃花,连这里都是呢。” “那是自然,当时的荣妃娘娘算得上盛宠,谁敢怠慢了去?” 刘嬷嬷说着,看着不远处的焚香炉,眼珠子转了转,“陛下也快到了午憩的时辰,这里也算干净,左右也累了,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卫澄想了想,甚是喜欢,点了点头。 “就依嬷嬷罢。” 反正那臭狐狸也不在,终归是自己休息的,她不认床,哪里都能睡得着。 只是躺下之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卫澄猛然惊起,看到刘嬷嬷在焚香炉旁给她点上了香。 “嬷嬷,这是什么香?” 第193章 生辰礼 刘嬷嬷尚未反应过来,思索了一下,才问了一句。 “陛下可是不喜欢?” “不是,这香与母亲平时用的不一样……” 卫澄心中泛起波澜,因为这香,她只在迟景珩的身上闻到过。 他身上的沉香,便是这个味道。 刘嬷嬷恍惚了一阵,仔细端详,才把那深藏在脑海中的记忆挖出来。 “这是另外一个嫔妃送给娘娘的香,当时娘娘着凉生了一场病,那妃子说这香能安神,是她从故乡带来的,许是之后离开落下了这里面的香……” 年过太久,就连刘嬷嬷都记得不太真切,不过当年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也是她亲自点的香。 听闻此香价值千金,本就珍贵,当时还带了一些回京,后来就不再用了…… “哪位嫔妃?嬷嬷可是还有印象?” 卫澄继续问,在刘嬷嬷看不到的地方,攥紧了双拳。 她只感觉到这一切也许与迟景珩有关联,若是自己母妃点的香,那她觉得熟悉,也是应当的。 说到这,刘嬷嬷冷静下来想了想,愈发不对劲,回头问她:“陛下为何这般问,这香难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被反问一句,卫澄缓了缓心情,才回:“只是感觉熟悉,儿时应当母妃给朕也用过,有些想念了。”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记得这个。 “娘娘给陛下用过吗?”刘嬷嬷沉思片刻,才想起来这破碎的细节来。 “似乎有这么一回事,陛下才五岁,好几天高烧不退,当时的娘娘心切,让老奴去找这香给陛下点上祈福,点完了所有的香,最后陛下也退烧下来。” 说完刘嬷嬷又叹一声,“旁的孩子五岁就能说能走,陛下五岁还不能下床,那场病着实吓人。” 卫澄听着刘嬷嬷说的事,却找不到重点,又问:“那,这是什么香?” “一个小国的国香,许久之前已经亡国,只怕现在也寻不到了。” 刘嬷嬷随口一说,倒是没什么在乎的。 “亡了吗……”卫澄咬着下唇,身说话都有些颤抖。 刘嬷嬷察觉到她的不对,赶紧把香炉灭掉,走到她的身侧,慢慢安抚道:“陛下安心吧,凌霄有您在,断然不会走上这条路的。” “……嗯。” 卫澄把脑袋缩起来,大半张脸躲到被子里,不敢吭声。 她脑子有些乱,这些日子睡得太多,现在脑子乱糟糟的还有些疼。 倒还记得迟景珩说过的,一些事情若是重要,不许让旁人看出自己的心思,就算是刘嬷嬷也不能说。 她故作镇静,在临睡之前与嬷嬷说了一句:“那香确实有安神的作用,嬷嬷点上吧。” 刘嬷嬷看着憔悴的脸,还以为她在想去世的荣妃,再也没说什么。 午憩本就不长,卫澄小睡片刻,醒得很早。 不知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反倒是没有那么晕沉了。 她想要自己起身去看那香炉里面的香,却发现已经点燃,一点丁儿都没剩下。 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刘嬷嬷进来了。 “陛下,怎的赤脚走动,这样不好。” 看到她不穿外衫,更是赤着脚站在地上,刘嬷嬷连忙把披风给卫澄拿来,又张罗着给她穿鞋。 可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香炉上,问着身边的嬷嬷。 “这香还有吗?朕还算喜欢。” “这山庄怕是没有了,不过少用些好,李御医不在,不好确定到底对陛下有没有什么影响。” 便是如此,卫澄也只能点头说好的。 本就是小插曲,刘嬷嬷没放在心上,反倒是卫澄看着香炉粉末,轻轻的放了一些在帕子上藏起来。 —— 在山庄也逃不过批奏折的宿命,不过与之前相比,大部分都是一些无痛呻吟的小事。 她知道为何,更知道这是迟景珩的手段。 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们就跟瞎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她着急江南的事也没办法,身体不允许自己忧心,更是不许自己掺和那些事了。 就连刘嬷嬷也说,沈家那边不必忧心,自是会有好消息出来的。 身子不一定能撑过今年冬日,卫澄有心无力,倒也没闹什么,还是小心谨慎的批阅眼前的奏折,只等姜晓的哥哥过来,说不定能知道更多外面的消息。 见到迟景珩时,她在用晚膳。 他这会儿才出现,卫澄大抵是有些生气的。 明明说好了,要去什么地方都与她说一声,可到了山庄就把他们之前约定好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她自然有气。 “嬷嬷,朕用好膳了。” 卫澄放下碗筷,与身侧的刘嬷嬷说话,让她别布菜了。 看到迟景珩就吃不下。 迟景珩坐在她的身侧,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她起身,才抬手,低低的喊了一句:“陛下。” 这一句倒是诚恳,也无人比他更谦卑喊她的称谓。 卫澄有些心软,可想到他这些日子躲着自己,又有些生气。 “摄政王倒也不必日日来朕身边用膳,怎的,没有自己的院子吗?” 她回话,看着那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比平常多了一些凉薄。 这还是跟迟景珩学的招数,只是没他冷冽罢了。 “现在有,若是陛下走了,可就没有了。”他攥紧,硬生生把卫澄拉回位置上,让她坐下来。 论力气,她确实比不过眼前的男人。 坐下来的卫澄也生气,鼓着腮帮子不看他。 “那让封丘给摄政王收拾一个新院子,免得旁人说朕欺负了王爷。” 她以前都喊他爱卿的,如今称呼得如此生硬,气得不只是一星半点。 迟景珩低头,把她的手攥住,见她要躲,力气大了几分。 “陛下,微臣不要新院子。” “你如今已经是王爷了,要什么不行,别在朕面前委屈。” 面前的迟景珩露出几分忧伤,语气更是压得阴沉,就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惹得卫澄忍不住语气凶了几分,见不得他这般装可怜。 明明委屈的是她才对,这人怎的这般不讲理? 还有,总是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见面就摸手。 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登徒子! 她低头,又去把攥着自己的大手扒拉开,打算继续与他生气。 可身侧的迟景珩更是可怜,小声与她说道:“这些日子给陛下准备生辰礼,还没送出去,陛下可是要把微臣的心意也抛去了?” 一字一句,轻轻浅浅。 卫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就是对面前的男人生不起气来。 第194章 开门 迟景珩把她的手轻轻攥紧,发觉她没反抗,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他这些天也不是消失,倒是去处理了一些棘手的事,连夜奔波赶回来,倒也费了不少周折。 好在今日用膳的时候赶回来。 若是再迟一些,只怕是手都没有办法牵。 卫澄坐下却没动,只是看着迟景珩,目光平静的。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置气,却晓得自己心里特别不好受。 无论是旁人给她的感觉,还是迟景珩都差不多。 他们都把她当成小孩,从未把她当成一个君主来看待。 全部都是哄着她来的。 迟景珩还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更不知道卫澄心里想着什么,他看着她,没有给自己夹菜,反倒是给她夹了一道她平日就喜欢吃的。 “哼哼这些日子过得不错,你可去看看了?” 迟景珩开口,不说自己,也不说卫澄,先说那只在后山长得圆润的狐狸上。 倒是卫澄喜欢听的,她思索了一番,闷闷地开口:“朕去了好几次,哼哼都不在窝里。” 她醒来的时辰就那么定点,那哼哼在这边仿佛野性开脱,整日见不着,本想着让人去寻,却发现它每晚都会回到他们搭好的窝里,只不过白日也不知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它本就有脚疾,应当也知道自己走不远,更是知晓,若是不依靠人类,很难在山林里存活下去。 只是性子贪玩一些罢了。 “微臣今日去寻,似乎看到哼哼跟一只小狐狸在一起。” 迟景珩语气轻轻,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抬眼看她。 果然,卫澄立马有了些许兴趣,想要听他继续说下去,见到迟景珩不说话,急得开口:“什么小狐狸?你且与朕说清楚。” 自己养的宠物快要被拐跑了,却什么都不知情,卫澄自然着急。 “可微臣太饿了,若是不好好吃些东西,可能也记不清楚。” 迟景珩看着面前的饭菜,静静的等着。 卫澄鼓着腮帮子,知道他肚子里什么坏心思,只能吩咐身边的刘嬷嬷道:“嬷嬷,去给摄政王添上一副碗筷,免得他饿的什么都忘记了。” 生气,却因为想知道迟景珩这边的消息而妥协。 卫澄憋屈,恨得牙痒痒。 反观身侧的臭狐狸,倒是眉眼舒展,一副好神情。 左右他说完就没用了,卫澄还有气在心里,只想着听完哼哼的事儿就离开。 只是没想到,迟景珩与她吃饭,看得自己也饿了一些,又让刘嬷嬷给自己布菜,默默的吃了小半碗。 她之前食欲一直不大好,今儿倒是恢复了一些。 再然后,刘嬷嬷就见不到了。 卫澄被迟景珩搀扶着回里屋,听着他给自己说关于哼哼的事。 “哼哼倒是聪慧,说不定看上了这里的赤狐,还知道把自己的口粮拿去讨好旁的狐狸。” “当然了,它又不蠢笨,若是遇到喜欢的狐狸,难免多一些心思的。” “陛下说的是,遇到喜欢的,难免多一些心思……”迟景珩重复着卫澄的话,放在她腰肢上的手也慢慢缩紧,“微臣也花了心思,陛下难道不想看看吗?” 终于,他把话题引了出来,最后落在自己的身上。 之前为了卫澄的生辰准备的东西,自然也是花了心思的,现在也想让她瞧瞧,到底自己花的心思值不值当。 反倒是卫澄,一时之间不知道原谅他好,还是不原谅好。 自己委屈的呢,怎能让他那么快就哄好? 可对方的目光灼灼,弄得自己无处遁形,又不知道如何应对。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磕磕巴巴才憋出来一句:“哼哼给心爱的狐狸它的口粮,你又能给什么?你方才用膳还是让朕喊人给添的筷子……” 本是一句很有气势的话,说出来反倒没什么气势了,甚至还有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迟景珩轻笑,点着头应道:“确实,微臣没了陛下要怎么活啊,就连用膳还要求求陛下。” 他的手攥着她的小手,指腹磋磨,语气也带了几分暧昧。 “所以陛下当真要抛弃微臣?” “朕……嗯,不与你说这些了,你就会油嘴滑舌,没一个正经。” 她耳根都红了,有些受不住,想着从迟景珩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语气也磕磕巴巴的。 本就还在跟他置气,怎么就看不懂呢? “陛下若是赏脸与微臣去一个地方,也不行?” “不行的,朕如今身体大好,只能好好休息……” “若是微臣抱着去呢?” “那也不……”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迟景珩腾空抱起,手下意识勾住他的脖颈,看着他冷峻的下颌线,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你这是在对朕不敬!” “嗯,没错。” 迟景珩哼了声,大步跨着,直接往另外一个地方走去了。 小家伙闹别扭不好哄,他只能换一个地方哄。 —— 此刻朝霞散落下来,本就沉寂的庄子增添了几分落日余晖,他们走的游廊上都镀上一层金色光芒。 卫澄本就拗不过迟景珩,只能抬头看着他赌气。 可惜这晚霞太美,把他冷峻的容颜都柔化了几分,像是加了一层浅色朦胧雾镜,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的矜贵气质,连卫澄看着都觉得晃眼。 任凭谁都着这张脸都气不起来,她咬着下唇,更是烦躁了一些。 光顾着看迟景珩,却没有注意看身边的路,也不知道他带自己去了什么地方。 终于到了一处院子,迟景珩低头看着她,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浅浅笑了笑。 “陛下看什么呢?” 卫澄呆呆的,下意识脱口而出,“看你……” 二字蹦出来时,她才下意识反应过来,咬住下唇,低着头像是狡辩着什么,忿忿的说: “看你扫兴。” 说完,头顶上的人又低低笑了笑。 “待会儿就不扫兴了。”迟景珩说道。 他握着卫澄的手站在院子的门口,说来也奇怪,从方才的落日余晖出发, 走到这时,天直接暗淡下来。 往日这个时候,奴才们都会点亮烛光路灯,可现在黑乎乎的,反倒让卫澄有些不适应。 这是山庄,多了几分萧瑟之感,她紧张得攥住身侧人的衣摆。 而后听到他的声音。 “陛下把门打开罢,里面是微臣给陛下准备的礼物。” 第195章 暖玉 打开门? 卫澄没见过这样的礼物,还需要开门才能看到的。 她抬眼看着迟景珩,借着余晖的一些些光亮,看到了他唇角的笑意,慌张的心情消退了一些。 “你不许诓朕。” 她拿不定主意,又警告了一句。 只是那话语娇嗔得厉害,完全不像是警告,总给人一种撒娇的感觉。 迟景珩握住了她的手。 “别怕,微臣在。” 五个字,卫澄总算是鼓起勇气把门推开了。 门本就是虚掩,推开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公作美,就在她开门的那一瞬间,天空唯一的光亮暗下去,卫澄只感觉到眼前有些暗淡,不适的眨了眨眼睛。再抬头,却被眼前的景象迷晃了眼。 是夜明珠。 整个院子都堆满了夜明珠作为装饰的一切,大大小小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一条长道。 就像是不切实际的梦幻场面浮现在眼前,卫澄甚至有些惊讶稍稍退了几步,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还是迟景珩对她伸出了手。 “明珠,走罢,去看看我给你寻来的夜明珠。” 外面动荡了些,不然也能尽快完好,更是找不到所有的大的夜明珠,不过无论是什么夜明珠,迟景珩都让人寻来了。 特地找了着名的木匠雕刻,整日整夜的在这个小院子装饰着,从打开门就能看到珠子散发着幽暗的光,就连地上的鹅卵石路都是用夜明珠镶嵌的。 卫澄错愕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蔡海。 直到迟景珩再一次把手递到她的面前,她才慢慢反应过来,缓和片刻,把手递给他。 “为何是夜明珠?”卫澄小心翼翼踩上去,有些心疼。 她是皇室的人,却也没见过几次夜明珠。 依稀记得,母妃的有一个陛下赏赐的,不算太大,儿时她不肯吃药,她母妃拿着珠子给她把玩,哄着她。 单是那么小的一颗都说有千金贵,而现在…… 卫澄抬眼,入眼可见的夜明珠子都有上百颗,甚至还被自己踩在地下,多多少少有些暴殄天物的感觉。 “明珠不喜欢夜明珠?”迟景珩把目光挪到她的脸上,“旁人都说,女子就喜欢这些东西。” 当然,这个旁人就是藏乐。 除去藏乐,迟景珩倒也没有其他能够询问的人。 这夜明珠何等珍贵,他在得知卫澄还有个小名之后就开始准备了,四个月攒够了那么多颗。 只因为她上次拿劳什子寒露打趣,迟景珩更是觉得自己不能敷衍。 夜明珠何等珍贵,如此一来,也不算敷衍吧? 带着疑惑,他细细观察卫澄脸上的表情。 此处没有烛光,幽兰的光芒映在卫澄的脸上,倒是把她的美打了几分折扣,有些狰狞的感觉。 他心里又开始摇头,确实有些过火,映不出她十分之一的美貌出来。 却不知,卫澄并不是不喜欢,只是被震惊到无法开口,苦着脸想着脑子里面本就不多的词汇。 跟着他往前走,更是到了主屋的门前,又是要开门。 卫澄也总算憋出一句话来。 “你这是要花费多少银两啊,这不太好吧……” 她说完紧张兮兮的,想到自己身无分文,想做什么都无法展开,看到迟景珩跟一个暴发户似的,多多少少有些嫉妒。 嫉妒之后,又有些欢喜。 他倒是实诚,说是给她的生辰礼,难不成是全部要给她的意思吗…… 卫澄更是有些紧张了。 “你不喜欢?”迟景珩蹙眉,又问了一遍。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卫澄开口,甚至都不想让她打开面前这扇门了。 这会儿,她才急急忙忙的反驳道:“喜欢的,为何不喜欢,朕超喜欢的!” 何止喜欢,她甚至还想着马上跑去与姜晓说,她有银子了,随随便便挖一颗夜明珠就能造福一方百姓,而现在有了那么多…… 听到她说喜欢,迟景珩的表情缓和不少,指了指面前的门。 “陛下若是不喜欢,便不喜欢了,微臣再去寻陛下喜欢的物什……” 话还没说完,卫澄鼓足了勇气打开,看到了最大的一颗夜明珠摆在正中央。 只是一颗,就能够把整个屋子照亮,甚至比外面的所有珠子总和还要亮堂。 不光只是夜明珠,一旁还堆积着许多的发光的石头,而中间是一块很大很大的暖玉做的床榻。 卫澄:“……这是床吗?” 迟景珩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轻轻嗯了声,“这是上等暖玉,一直都是暖和的,特地给你寻来,若是到了冬日,也就不怕冷了。” 语气有些不自然,更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上。 当初给她寻暖玉也只是想让她好好养身子,费了不少功夫拿过来的,至少比那夜明珠还要珍贵一些。放在最后头,也是觉得珍贵,哪曾想她居然问出了这样的话。 这是床吗? 不然呢,这可是他寻了许久的玉床。 卫澄在一旁轻轻的笑了,拉着迟景珩的手走过去,一边走一遍嘟囔着:“你这几日就是在忙活这些吗?” “嗯。”他低眉应着,少有的顺从。 是也不是。 当然也去忙活了别的东西,不过也不想在她面前邀功说出来。 他被卫澄拉到玉床边上,二人同时坐下,确实能感觉到暖玉传到身体的温热感。 二人身上穿着是轻纱,轻薄得很,特别是卫澄,天生温度比寻常人低一些,这会儿摸着都觉得舒服极了。 “这个玉床与你阁楼的小床榻差不多呢。” 卫澄不知为何想到他在摄政王府的床榻,往他的方向挪了几分,意有所指。 迟景珩哼了声,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陛下,这可是整个凌霄内最大的暖玉了。” 也是他费尽千辛万苦从别处寻来的暖玉,她这话难道是说这玉床太小,不够她一个人入眠吗? 谁料,卫澄脸红了红,攥着他的衣襟,说话都磕巴起来。 “可、可你身量极高,若是你也在,可能躺不下了……” 她说完,脸腾地红起来。 明明意有所指,此刻摊开了说,总是有几分羞赧的。 迟景珩听到此话,扣在她腰肢上的手都有些晃了。 “难不成,陛下是想……” 第196章 危机四伏 后面的话迟景珩没说完,却用自己的行动来询问卫澄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们许久没有这般靠在一起,甚至在她上次病重之后,二人就没有亲密过。 自然是怕的,甚至害怕自己一个轻举妄动,就能让卫澄病情加重。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角,重重地压上去,准备要挪开,被她勾住了脖颈。 卫澄也跟着压了下来。 “只是亲一亲……” 她呢喃着五个字,软乎乎的,主动凑到迟景珩的唇角,又压了上去。 只是亲一亲。 哪里学到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就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弄得迟景珩准备要抽出的手又扣在她纤纤细腰上。 “嗯,只是亲一亲。” 他重复呢喃着这一句话,心中的罪恶感淡却几分,扣在卫澄后脑上的力度渐渐加大。 撬开贝齿,加深了这个吻。 轻吻逐步加重,对待卫澄就跟触碰那易碎的泡泡似的,就连她的呼吸声都让迟景珩这般在意。 柳夫人说了,她不能大喜,也不能大悲,仿佛一出生就注定平静,绝对不能让任何东西把她平静的人生弄得跌宕起伏。 可卫澄从江南到京都,跌宕起伏的人生从未停下过。 迟景珩承认,他真就是一个罪魁祸首。 卫澄呼吸重了几分,他立刻抽身,顺着她的后脊,一点点把她躁动的情绪抚平。 似乎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卫澄的身上,真就一动都不敢动。 她在他怀里浅浅的笑着,发髻早就散乱,披着长发的卫澄显露出她女子特有的美,在偌大的夜明珠映照之下,连笑都是这般熠熠生辉。 “你在怕朕。”她似乎找到什么好玩的事儿,勾着迟景珩的脖颈,哼哼了几声,“你又怕,又想要亲朕。” 说完,露出一副“你真好拿捏”的表情。 迟景珩低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没有反驳卫澄说的话。 他怎能不怕呢? 可色胆包天,他便是怕,也舍不得离开。 这会儿,才听到卫澄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亲了一口他的下巴。 “朕今日总是忧心,想太多,心里堵的难受,爱卿你说应当如何是好?” 娇嗔的语气带着讨好的笑,卫澄当真是学到拿捏迟景珩的把柄,这会儿与他说话都是带着这副勾人的调调。 他不是傻子,当然听得懂卫澄这话里的暗示。 都已经喊他爱卿了,自然说的是国事。 “三万大军抵达江南,与沈家和王胜一伙三局鼎力,二者也知鹬蚌渔胜,大战停止,是陛下喜欢看到的局面。” 他话语轻轻,大手探入她的衣摆之下,语气根本没有所谓的国家大事为重的严肃感。 “嗯,朕不能对不起沈家的……”卫澄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总算是满意,抬头亲了亲他的唇角,“可朕也不希望江南起战火,爱卿打算下一步如何办?” 卫澄咽了咽口水,语气也顺着迟景珩那般平静,可她颤抖的手到底是暴露了自己内心。 与迟景珩相比,她尚且做不到整个人都是冷静的,值得一说的是,倒也学了一个八分。 迟景珩把她的颤抖的手握住,小声提醒道:“调整呼吸,莫要慌张。” 这般,她红着脸,跟着他的引导来。 “不如何,这仗是打不起来的,谁都不想让微臣捡漏子。” 迟景珩把手举起来,看到卫澄葱白似的小手,在手背上吻了吻,“陛下可曾喜欢,沈家这一次免了吞并的结局。” 原本,他打算让王胜好好教训沈家,吞并沈家的军,败坏沈家的名,更是让那帮忠烈之士全部沦为俘虏,悲愤而亡。 可卫澄不许,她难受就生病,他又不想她这般。 所以,命人改变了计划,用手上的兵权打乱了这场原本设定好的战局。 沈家如今剩下的也是一些酒囊饭袋,后面慢慢收拾也不是不行,就是不能这般明目张胆了。 卫澄在他的怀里,听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消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保住了。 “可沈家这般,朕要如何处理才好,他日回京,肯定是要被世家那边折磨的,可朕又不想……”不想与母妃一族作对,更不想让千古名将沈家落上一个逆谋的名号。 她只想让迟景珩与沈家交好,如此一来,罪魁祸首就是王胜一党,沈家也能借此洗脱罪名。 可话到了嘴边,却不敢说下去。 自己能够想到的,迟景珩岂会不知? 他没有这般做,便是底线只能如此,自己不能继续逼着他做不喜之事了。 日后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 卫澄想着,乖乖攀上他的肩膀,主动与他亲近。 吻落在他的唇角,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下唇, 暗示得不要太明显,迟景珩搂着她在暖玉上躺下。 可卫澄不知他说的只是表面局势。 背地里,王胜一党被激怒,悄悄退了兵,更是派了一队高手潜伏在京都,等待卫澄回京。 原本,迟景珩想要借着王胜一党的手铲除沈家和柏家。 如今计划被搁浅,卫澄来山庄避暑真就成了避暑,京都没有升起烽火,沈家和柏家相安无事。 她离开京都容易,回去可不容易。 迟景珩还要想着如何护送她回京,这夏一过,卫澄的身子可不能再山庄久待。 这里阴冷,比不得皇宫里面的地龙暖和。 —— 另一半,藏乐总算在深山老林里面找到了李舒然,更是看到他九死一生的悲惨模样唏嘘一番。 “你只是一个医者,冒死而来,值得吗?” 李舒然咬着后槽牙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男人,知道他是迟景珩身边敌人,脸上满是敌意。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可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藏乐看着他这般敌意,故意上前走了几步,看到李舒然死死握着自己身后的东西,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我们要你,李御医。” “陛下病重, 摄政王特地让我们来寻你回去,难道李御医这是不顾陛下的安危了?” 藏乐越说脸上的笑意越深,仿若在说什么高兴的事儿一样。 他吊儿郎当,表露出一种对李舒然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实则早就把他打量了一个遍。 只见李舒然还在护着身后的箱子,面露纠结的神色,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把他打晕。 “带走。” “对了,他的东西带走,江南家里的所有医典书籍也一并带回京都。” 第197章 满意 暖玉确实是比一般的床榻温暖,唯一的缺点就是一些硬。 卫澄只是轻轻抬眼,就能看到迟景珩那双如墨一般幽邃的双瞳,灼得她呼吸都有些紧张。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锁骨间,呼吸交错之间,她身子颤了颤。 迟景珩在上,动作轻柔,点到为止,没有继续了。 只是手指修长,倒是她很喜欢的样子。 “陛下,可喜欢?” 卫澄眼里氤氲着薄雾,轻喘着气,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抓着他手臂的指尖泛白,显然用了几分力道。 娇声断断续续,终于哆哆嗦嗦吐出几个字来,是叫他的名字。 “迟景珩……” “嗯,陛下有何吩咐?” 他笑着应她,泛着晶莹的指尖落在她的脸上,仔细亲起来。 场面有些旖旎,卫澄倒也不至于激动得厉害,每次快要喘不上气时,迟景珩的手就会轻抚她的后脊,一点点抹平她的紧张。 时间过得漫长,她最后的力气都用光,精疲力尽躺在暖玉上。 一时之间都忘记医嘱如何说的,只感觉到舒畅,愉悦的眼泪夺眶而出,又被迟景珩轻轻吻掉。 “不能总这样……”她小口咽气,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陛下说的是,微臣知道了。” 头顶上的男人应着,却把手指伸到她的嘴里,搅动起来。 卫澄迷糊啊,哼唧一声小小反抗,发现没什么作用,舌尖被捻着,呜咽应下了。 发现自己的小手被他拎起来,贴在他的胸膛上。 一切不言而喻,卫澄红着脸小声哼了哼。 她在说好。 他们约定过的,她若是没有回应,他便不会妄动, 这般才是真的好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突然听到一声钟鸣,卫澄被弄得有些晕乎,还在想着到底是什么声音,只感觉到耳珠一烫。 身侧的男人把她的耳珠含在嘴里,低低的与她说了一声。 “生辰顺遂,我的明珠。” 她是生辰到了呀…… 卫澄心里一暖,勾上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紧扣,放在自己的胸前。 缓和好久,才应了一声“好”。 自从母妃去世,她的生辰一向简单。 可今日,好像又不简单了。 —— 夏夜漫长,山庄虫鸣不绝。 先前卫澄也不知道迟景珩的也跟虫鸣这般叫个不休,如今见识到了,一声声“陛下”叫得她面红耳赤,应也不是,不应更不是。 只是她太累,后半段睡得正酣,倒也记忆不清楚。 睡醒还是在这个屋子内,夜明珠幽暗的光弱了几分,她想要起来,发现身后的男人抱着好紧。 卫澄动了,迟景珩自然也随之清醒几分。 熟稔的抬手,撩起她耳侧的一绺碎发,捻在手心里。 “陛下可是还要继续睡?” 他声音多了几分沙哑,更是比往常还要缱绻。 只是一句,卫澄耳根发烫,磕磕绊绊与他回答:“不、不睡了,朕一夜未归,嬷嬷是会着急的。” 她跟迟景珩来,也未曾与刘嬷嬷说上一句,如今想来还有些愧疚。 “微臣让人与嬷嬷说了,放心吧,嬷嬷自然知道。” 迟景珩的话倒是随意,拉着她到自己的怀里,一个吻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耳鬓厮磨起来。 这话到了几分蛊惑的样子,卫澄明知道嬷嬷会生气,却发现自己挣脱不了他的怀抱。 “那就再睡一会儿……” “嗯,陪微臣再睡睡。” 他哼了声,抱着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可卫澄就是睡眠浅,一睁眼一闭眼,没到半个时辰又醒了。 “饿了……” 她嘟囔着,吸了吸鼻子,只是觉得睡得太多,想要伸展四肢。 这会儿才慢慢起身,他慢慢给她把衣裳套上,抱着她起身。 “今日要吃些什么,可有想好?” “与平常一样即可,倒也没有什么想吃的。”卫澄伸了伸懒腰,认真思考才回答。 她倒也没有先前那般羸弱,如今什么都能吃一些,只要想,刘嬷嬷不会不同意,口腹之欲完全能够满足。 若是说想要看到的,便是先前迟景珩与自己说的事。 “今日是朕的生辰,朕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陛下难道还有什么天上月等着微臣去捞?” 迟景珩缓缓回答,显露出身体紧实的肌肉出来,整个人弯腰下来,握住了卫澄的脚,慢慢给她穿上袜子。 他说话带了一些刺,卫澄知道他觉得自己麻烦,鼓着腮帮子把脚抬起来,抵在他的脸上。 “朕想去看哼哼,你带朕去看看好不好?” 身子的缘故,如今还在恢复期,不能出去山庄,只能在庄子里。 这跟在皇宫有什么区别? 只是一个大牢笼变成一个小牢笼罢了,可她想去看哼哼,看看它在野外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过自己的生活的。 认识的人之中,也好只有迟景珩会带着她出去玩,旁人只会怕她磕着碰着,让她老老实实的。 迟景珩握住那玉足在手心,抬头看她,轻轻应了一声。 看到卫澄满心欢颜,又补了一句。 “晚些再去,外面太晒,陛下晒不得太阳。” “都听你的。” 四个字太乖,迟景珩很难把嘴角的笑意压下去,用手把嘴角翘起来的弧度压了压,这才把她抱起来。 “也莫要与旁人说,晚些悄悄走。” 这明显就是要避开刘嬷嬷和封丘他们了,卫澄点头,亲了亲他的额角,“你来安排。” 本来嘛,她就是那个想着出去玩的,迟景珩如何安排都好。 反正她都快憋死了。 是了,这算是两个人的小秘密,不能与旁人说的。 只是卫澄出去的时候,看到刘嬷嬷和封丘都在外面候着,也不知道待了多久。 晚上看着好看的庭院,白日也不逊色,各色的花朵争艳,甚至还有许多小巧的设计在这里。 原本,卫澄可以在这个庭院好好玩一整天的,只是看到刘嬷嬷的神情,一时之间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低的喊了一声“嬷嬷”。 许是看到卫澄平平安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刘嬷嬷才心情好了不少。 “陛下,午膳已经备好。” “午膳”二字咬的很重,自是在暗示些什么。 哪有人把皇上绑走,甚至还不给人吃早膳的? 更何况是生辰。 第198章 小寿星 好似做长辈的,最不喜欢的事情便是自家孩子不用早膳。 卫澄的药一日三次服用,这会儿倒是少了一次,刘嬷嬷忧心不说,甚至还觉得如今卫澄总是变着法子折腾,是迟景珩授意的。 她虽说是奴才,到底是有一层奶妈的身份,与卫澄也有管教的权利。 只是对上迟景珩,刘嬷嬷自然不敢说旁的话,特别是之前她与沈家通信的事被抓包之后,对迟景珩更是忌惮。 迟景珩没动她,却不代表她是安全的。 可卫澄什么都不知,偏偏与他亲近,才是刘嬷嬷害怕的事…… “朕的生辰,就偷懒一次,嬷嬷不必生气,也不必板着脸,不好看。” 卫澄乖乖的走到刘嬷嬷的面前,小声讨好说这话。 看到刘嬷嬷脸色好些了,她才去找封丘。 “封丘带路吧,朕确实饿了呢。” 大抵是开心的,走的时候也不忘记牵着迟景珩的手,真就做到了一碗水端平。 都是她珍惜的人,谁都不许在自己的面前吵架。 迟景珩低头看着她牵着自己的手,临走之前,睨了一眼在卫澄身边的刘嬷嬷。 他颔首不说话的样子也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更是让嬷嬷后脊发凉,低下头再也不敢多言。 反观封丘,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与卫澄开始说起她生辰宴的事。 “咱家觉着陛下如今在山庄倒是自在,身边也是熟悉之人,可毕竟是生辰日,晚宴也不能要简单,一大早就让御膳房好好研究,用的还是今日一早送上来的新鲜食材。” “不必太奢侈,只是一个生辰宴而已,更别说,朕还要吃药的。”卫澄咬着下唇,思忖几番,又道,“你们也辛苦了,在山庄就不必像在皇宫这般紧张兮兮的,大可自在一些。” 本就是在这里玩乐的,如今还没有早朝,也不会面见那些烦人的大臣,她心情好,也希望身边的人心情好。 更是因为在迟景珩的身边,自然什么都不怕。 封丘在一旁应着好,却知道,他们这些人可一点儿都不能掉以轻心。 只是卫澄不知道罢了,整个山已经被迟景珩下令让人围起来,从外到里还有五重关卡拦截,就连天上飞过的鸟儿都要检查一番。 只不过是为了保护她所做出的手段罢了。 卫澄不知,却知道晚上的晚宴要面对好多人,可她还是不太习惯跟那么多人在一起吃饭,就算是认识的。 抬头看向身侧的迟景珩,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却在这一刻莫名其妙有些安心。 身下,紧牵着的手,卫澄挠了挠他的掌心。 她不喜欢。 他也挠了挠她的掌心,他知道。 二人到主院用膳,卫澄到底是饿了,吃得虽慢, 倒是比之前胃口好,迟景珩在一旁帮忙布菜,她倒是什么都不挑。 她吃,他也吃。 比起卫澄,迟景珩的饭量倒是不大,吃什么都是一点点。 卫澄偶尔也会用在自己的私筷给他夹菜,不多,是她觉得好吃的。 他都会抬眉看一眼,然后接受她夹过来的菜。 甜口。 不喜欢。 小家伙给的。 勉强吃下。 一餐饭简单得不得了,卫澄吃饱之后拉着他去午憩,睡着之前才小声与他约定。 “你今日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朕要去看哼哼,你便不许食言,也不许骗朕。” “朕可是小寿星呢!” 她嘟囔着,把他缠住,不给他走。 前些日子,他总是一眨眼就找不到人,让她气得牙痒痒,又找不到人在哪里。 “陛下好好午憩,不然待会儿才刚看到哼哼,又要乏了。” “嗯……你说的对呢……” 卫澄倒是一个沾上枕头就能入睡的,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已经开始有了倦意。 只是她没想到,再醒过来,迟景珩已经抱着她在外面了。 山庄后面的山林静谧清幽,看着就让人心生向往,却没想到进来之后倒是可怕得骇人。 卫澄只是睡眼惺忪,却被这样的场景吓了一跳,整个人哆嗦一下,差点从迟景珩的怀里滑落下来。 “陛下醒了?”迟景珩低头看着怀里的卫澄,语气轻轻的。 “……嗯,此刻不应当是在床榻上的吗?”怎么跟她想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睡前还在床榻上,怎么睡醒就在这山林深处了? 还是——卫澄用余光打量,瞥了一眼周围,更是发现自己在的地方是树梢尖尖上。 上次与迟景珩在高楼历历在目,卫澄紧张的攥紧他的衣袖,心里多了几分慌张。 谁料,他轻轻凑近,与她轻声说了一个字。 “嘘。” 顺着迟景珩的目光,卫澄慢慢转头,目光落在草丛之中的一个小团子上。 小团子不是旁的,就是她亲自喂胖的哼哼。 倒是如此,心思全被吸引过去,不慌张了。 迟景珩把她抱紧, 借力在树枝上垫脚起身,眨眼落到另一棵树上。 他说带卫澄看哼哼,没有食言,也不会食言。 只是今日哼哼似乎比之前出发的早,奴才来报,又不想她午憩被打搅,只能稳稳抱着她先出发。 哼哼尚未去见自己的梦中情狐,像是在忙着打猎一样。 它身上有疾,与旁的狐狸不同,更是几个月没有在野外生活,笨拙得很。 狡兔三窟,野兔更是敏锐,让它连连挫败。 卫澄看着自家的狐狸,痛心疾首,更是有一副“子不教父之过”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从树上跳下去,与哼哼联手一起抓兔子。 “它若是快些,说不定就抓到了!” “可哼哼脚疾。” “那你帮帮它嘛~” 她遇事不决先撒娇,攥着迟景珩求助。 只是一眼,迟景珩扯了一旁的树叶下来,“微臣只帮一次,哼哼若还不行,微臣不会再出手。” 他说着,手中的树叶“嗖”地一声飞过去。 逃跑的兔子感觉到前方有危险,立刻换了一个方向。 哼哼也听到兔子变道的声响,天生的敏锐让它有了下一步动作,跳跃突击,张开它的尖牙,狠厉咬死兔子的气管。 总算是打到今日第一个猎物。 可它没吃,拎着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它要去哪?”卫澄抬头,一脸不解。 “跟过去看看?” “好!” 第199章 擦擦脸 许是目光都在哼哼身上,卫澄早就忘记自己现在站的是什么地方。 身后是迟景珩,她便觉得安心。 后山这片卫澄没来过,只觉得山路崎岖,高树遮天,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反观哼哼轻车熟路,显然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终于在一个洞穴停下来,虔诚的把自己刚刚抓到的猎物放在那洞穴旁边。 到此,卫澄终于知道哼哼的目的是什么地方了。 很快就能看到一只赤狐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哼哼,又看了一眼它猎来的食物。 转而去叼起兔子,拖着回洞穴里面了。 哼哼想要进去,却不敢,转悠悠好几圈,又甩着尾巴在门口蹭了蹭。 才蹭了一半,那赤狐又露出一个脑袋出来。 哼哼不敢动了,夹着尾巴在一旁冲着赤狐发出一声尖锐又欢快的叫声,一点儿也不像在卫澄面前那般调皮捣蛋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送上了猎物的原因,哼哼总算能进到这狐狸洞里。 直到身影消失,卫澄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得到认可了吗?”她不懂,反而去问迟景珩。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狐狸一生只有一个配偶,若是哼哼被选中,且看看它今日还会不会自己的狐狸洞吧。’迟景珩揉了揉她的脑袋,“陛下可是看清楚未来的狐狸媳妇了?” “嗯,看是看到了,只是不知道那狐狸会不会接受我们的哼哼。” 她又说了一句“我们”。 哼哼腿不好,这样的狐狸很难被野狐接纳,卫澄担心的也是这个,只是看到它与自己的同类在一起,自然是高兴的。 “这是哼哼的选择,我们总不能强迫它继续在自己的身边。” 卫澄点头,又看了一眼那狐狸窝,有些不舍,还是点了点头。 追求自由是本能,她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惜她与哼哼不同。 哼哼生来就是在野外长大,而她生来就是皇族。 可不得不承认,此刻她是羡慕哼哼的。 “不过还要派人每日在哼哼的狐狸窝放上吃食,它若是被嫌弃了,朕不会嫌弃它。” 她嘟囔着,在思索之间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更是给哼哼安排了后路。 若是它被嫌弃了,那再回来就是了,总归在一起生活了许久,已经是自家人了。 迟景珩低眉,自然牵住她的手,与她说一声“好”。 换做是其他权贵圈养的宠物,只怕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位高权重的人,首先想到的是先是自己,狐狸即是玩物,在他们的身边,根本没有自我的可能,更不可能会放手。 他的小团子,从头到尾都有一颗赤诚之心。 她拿得起,更是能够放得下。 迟景珩抱着她去了另外一处,察觉到安全才把她放下来。 双脚落地,她才稍稍找回了一些自我。 念着自己才午憩醒来,自是不好看的,小脸有些皱皱巴巴,倒是没有之前那般自在,开始在迟景珩的面前低着头。 “快些回去吧,朕、朕还没有洗漱呢……” 她有些慌乱的用手挡脸,正怕自己眼睛有眼屎,更是嘴里味道不对,说不定发髻凌乱,遭他笑话。 “前面有一条小溪,附近还有一个果园,陛下若是觉得有趣,微臣可带陛下去看看。” 迟景珩语气轻缓,完全把她的小心思拿捏在手上。 “果园?” “陛下倒是忘记了,先前吃的山葡萄还有杏子可都是山庄说从果园摘下来的。”迟景珩说着,已经对她伸出了手,“可是想去看看?” 她本就嘴馋,听到之后,更是心动。 只是想着自己尚未净脸,又有些羞窘。 看着迟景珩递过来的手,却忍不住搭上去,“先去小溪再说……” 左右她用水洗洗也行,倒也不想在自己生辰的时候,用一种丑丑的模样出现在他眼中。 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容貌不太自信的。 迟景珩看着她低着头害羞的模样,不明她为何这般神态,只能先带着她先去了小溪的方向。 第一次那么近距离接触小溪,还是在山林里,卫澄到底是有些雀跃,挣脱他的手去碰,没注意到石头上的苔藓,差点滑落,被迟景珩揽着腰肢拉了回来。 此刻,脸对脸,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她没来得及躲开。 缓了好一会儿,想到自己的脸,又捂住。 “你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卫澄低头,说话都急了。 “什么不该看的?” 迟景珩哪里知道女孩子的小心思,看着她也跟着着急,生怕自己没注意,她身子又出了什么意外,让人担忧。 他抬手,去看她的脸。 她不依,又要闹。 二人都忘记了还在小溪边上,卫澄又是一个站不稳当的,眼看着要摔到河里去,迟景珩又一次伸手,却比不得卫澄慌张的挣扎。 一声闷哼响起,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与先前相比不算优雅,卫澄整个人趴在他的怀里,就这样把一个大男人扑在地上。 她慌,手抵在二人之间。 还没来得及起身,迟景珩扣住了她的脑袋。 “让微臣看看,陛下的脸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他语气轻轻,扣着卫澄不许她动弹。 摔倒其实很疼,可看到卫澄的脸,迟景珩反倒觉得不疼了。 他一个吻落到卫澄的额头,说了一声:“额头没事。” 而后,又落到了她的眼睛上。 “眼睛没事。”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吻,落在她的鼻尖上,唇上,还有脸颊上。 细细碎碎的吻与他的轻轻的声音交融,她忍不住脸红,更是红到了耳根,又羞又臊的看着他,躲不得,也逃不掉。 “朕、朕没有洗漱,脏的呢……” 他最喜欢干净了,怎的还亲上了? 她可不想被嫌弃。 “不脏。”迟景珩把她的脑袋扣下,又一次亲了上去,“明珠干净的。” 卫澄真就羞死了。 二人总算从地上站起来,卫澄转到他的身后,看到他的外袍是一大片污渍,有些害怕迟景珩生气。 哪曾想,他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帕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河边打湿,走到她的面前。 “来,擦擦脸。” 第200章 无需怕 很久以前,卫澄曾经看到书上写过一句话。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当时的她不知为何女子会愿意给心爱的人打扮,甚至没有感觉到此中深意。 可现在,她到底是晓得了几分。 只是因为心中有他,反倒是患得患失,本就敏感,更是害怕容貌改变了他的心意。 哪曾想,平日素爱干净的迟景珩,浑身泥泞,手上干净的帕子是给她擦脸。 卫澄脸红红,看着他擦完之后,又去把帕子攥在自己的手上,更是细致的擦了一遍才放心。 “朕睡姿不好。”她越说越羞,声音有些颤,“若是有什么哈喇子印记,或是污秽之物,你肯定是笑话朕的……” 才刚说完,迟景珩忍俊不禁笑了笑,把她手上的帕子接过去,换他来给她擦脸。 “陛下以前倒也没有这般在意,今日怎的在意这些?” 换做是以前,她倒也没怎么在意。 更是明知他有洁癖,还要凑上来说什么没有漱口能不能亲一口,方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午憩,怎就这般在意? “今日不同,朕是寿星,也不要丑丑的。” 她鼓着腮帮子,就是觉得迟景珩不理解,更是不想多解释了。 迟景珩哼了一声算应着,确定她的脸上干净才松手,又用帕子把她的手擦了擦。 “方才可是摔着了?” “朕压在你身上,还想问你疼不疼……” “微臣是习武之人,不疼,可见不得陛下疼。” 迟景珩的语气平淡,这种腻人的情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一样。 卫澄本就脸皮薄,这般还是羞窘的,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咳了一声。 “朕洗漱好了,这会儿可以去看看果园了吧?” 她什么都没见过,对什么都好奇,眼看着要下山,更是想要先好好玩一玩再回去。 晚上有刘嬷嬷他们举办的生辰宴,卫澄不能迟到的。 “那陛下要牵着微臣的手。” 语气带了几分傲娇,话音刚落,迟景珩的手伸到她的面前。 卫澄知道他的小心思,老老实实把手搭在上面,依了他的意思。 总算出发,跟迟景珩说的一模一样,果园就在小溪不远处。 许是害怕有野兽来破坏,外面都围上了栅栏,从外面看进去,还能看到几个果农在劳作的身影。 卫澄下意识往迟景珩的身后靠,有些害怕生人。 “陛下可是回了京都也是这般怕人,整日躲在微臣的身后?”迟景珩的声音有些冷,不似平日。 这果园的果农只是平凡人,若是这都害怕,日后可如何办? 迟景珩也不许她这般胆小怕事。 语气跟训斥差不多,卫澄有些紧张,却也慢慢露出脑袋来。 “朕没见过他们……” “陛下没见过的人日后会更多。” “见就是了,今日说好的不许凶人的。” 她鼓着腮帮子,显然是觉得迟景珩不给自己面子,有些小脾气了。 本就是,来之前也没和她说果园还有果农的,如今要见不认识的人,就算是果农,卫澄也有些紧张。 而后一想,他在,自己还紧张,丢死人了。 整理好几次表情,卫澄才往前跨一步,走到他的前面。 迟景珩说了,她才是君主。 果农显然没想到皇上会亲自到,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连连下跪下来。 “尔等平身,朕只是听说这边有果园子,顺路过来看看。” 卫澄尽量把自己的内心的恐惧压制下去,而后看到他们战战兢兢的模样,才知道自己为何怕。 因为羞愧于自己毫无作为,才会害怕见人,更是害怕百姓责怪自己。 可现在,江南战乱暂告一段落,她似乎能跟百姓有一些交代了。 “陛下万岁,小的这边还有刚采摘下来的杏子,这就去给陛下清洗。” 果农们如临大敌,每个人都紧张兮兮,恨不得现在就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她。 卫澄只是待了一会儿,把水果尝了一遍,离开之前,还给他们不少赏赐。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银子,是让他们去找封丘领赏,反正迟景珩有银子。 一通下来也花了一个时辰在这里,离开真的是累得慌,更是觉得果农不易。 不过她拿手上拿着最好的杏子,吃上去很甜。 “朕先前只是觉得杏子好吃,甜,可不知道这些果农在这里倒是辛苦。” “陛下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表达的,朕只是觉着日后吃东西肯定会想到这些身后默默付出的人,自然更是不能挑食。” 迟景珩眼光微动,笑了笑,“陛下倒也不太挑食。” “挑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她哼了一声,又咬了一口手上的杏子,抬头看着天,有些紧张起来,“有些晚了,该回去了,不然嬷嬷又要念叨朕贪玩了。” 只要是迟景珩带着她出去,无论多早回去嬷嬷都会说上几句。 “可陛下知道如何回去吗?” “你这个坏人,难不成朕回去也要求人吗?”她假意与迟景珩生气,从兜里拿出果农给自己的甜枣,“喏,给你这些行了吧,今日生辰宴,可不能迟到了。” 她怎么说都是小寿星,迟到最不好。 迟景珩看着她手上的几颗小甜枣,喉结微动,拿下那小小的“贿赂”,心里又几处暖意。 “微臣还有东西要带陛下去看看,也是在这附近,可是要一起去?” “你今日怎的给朕看的东西那么多,平日悄然无声,今儿什么都要给了?” 卫澄有些着急了,只是看着日落西下,也害怕这夜晚的山林可怕。 这里有狐狸,难免还有其他的豺狼虎豹,若是真的有,她可没办法全身而退。 二人就这样并肩而行,她着急就喜欢念叨,完全没有平日害怕的样子,直到天愈发暗下来,紧张得攥紧迟景珩的衣袖。 “这可真让人害怕,早知道就把你送朕的夜明珠带上了……” “嗯,微臣这里倒是有一个灯笼。” 迟景珩说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灯笼来。 “那你快些点亮吧,朕真的要出去了。”卫澄急得跺脚,现在心底只剩下恐惧。 迟景珩不慌不忙,把灯笼递到她的手上。 “陛下何须害怕?微臣在,就不会让陛下受到半点伤害。”他说完停顿了一下,拉扯着卫澄看向远处,“陛下若是目观长远,还能看到其他的惊喜。” “什么惊喜,你今日也太神叨些……” 一句话没说完,卫澄愣住了。 他们走得这条路,面前出现了星星点点在空中飞舞,仿佛一盏盏在夜晚亮起来的小灯。 她知道的。 这是萤火虫。 第201章 流萤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卫澄只是在书上知道,却不曾在现实中见到。 而现在,不仅看到了,还拿到了一个流萤提灯。 迟景珩说,这是他给她最后的生辰礼物。 卫澄看着手里的灯笼,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想到自己方才没了耐心,差点与他置气的事,更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你让朕去果园,是不是为了拖延时间?” “嗯,陛下胆小,晚上又不敢出门,这山林夜晚甚是可怖,也不方便让陛下出来。” 迟景珩背着她,语气淡淡。 夜晚的路确实崎岖,她本就冒失,走不得,可他觉得这样的美景还是给她也看一看,不然就失了许多趣味。 等到夜晚,也给她做了一个流萤提灯,如今倒是没什么遗憾的了。 这里距离山庄还有些距离,他有轻功,步伐也稳当,卫澄只是感觉清风徐徐吹过脸颊,倒也没什么害怕的。 更别说,他做的流萤提灯很亮,她一点儿也不害怕。 快到山庄时,看到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院落,卫澄抱着迟景珩的力道变大了一些。 她问道:“今日你把所有好东西给朕看了,那明年朕的生辰,你没东西送给朕怎么办?” “怎么会没有?”迟景珩语气不慌不急,“这大千世界,那么多美景和有趣的事情,陛下都能看到。” “可朕……”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呢。 卫澄说不下剩下的话,眼眶有些微红,换了一个口吻。 “嗯,大千世界,你都要陪着朕去看。”是她平日说话的风格,有些娇气的口吻,“方才朕吃的杏子还有果核,待会儿你和朕去种下好不好?” 说完似乎觉得有些害羞,卫澄声音愈发小声起来,“朕往后每年都来山庄避暑,这样的话,日后每年就能吃到一样的杏子了。” 迟景珩只回答了一个字。 他说:“好。” —— 卫澄的生辰宴其实没多少人,就当成一个小小的宴席一样。 到底是皇上,该有的东西都有,每一样都不能落了皇家的身份。 往年皇上的生辰宴还有歌舞伴奏,念着如今外面不太平,只是请了山庄之下的一些皮影戏之类的来庆生。 只是等了许久,都没看到卫澄出现。 刘嬷嬷面色有些阴沉,倒也没说什么,跟着大家一起等着卫澄回来。 封丘见状不对,自然也不敢说话,只是让下面的人做好准备,等着陛下和摄政王回来就马上开始,不得出了差错。 在场上的所有人都等着,最悠闲的反倒是姜晓。 她喝了一些小酒,面露有些红润。 柳夫人在一旁劝着她,毕竟还是在晚宴上面。 “无事的,娘,你要知道,陛下最讨厌宴席了。”她笑笑,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有些惆怅,“都这个时辰了,他还没来,许是今日也不回来了。” 柳夫人不知道姜晓说的是谁,还以为她在惦记她的哥哥姜尚,小心劝慰几句。 “昨日来信不是说了吗,这几日便道,这才过去一日,怎的就着急了?” 姜晓笑笑,点了点头。 “是啊,一定会见到的。” 话音刚落,就看到不远处卫澄跟着迟景珩一起出现了。 二人盛装出席,已经换上干净的衣裳,卫澄手里拿着今日最喜欢的流萤提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让人舍不得说她半句不好。 其实也没等多久,众人都是熟悉的,倒也对她没什么怨言。 她倒是知道让人久等不好,尚未坐下就开始道歉。 “朕贪玩了,忘记了时辰,让大家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只是没说完,迟景珩按着她坐好。 无需道歉,她的生辰宴,有何需要道歉的? 左右不过是她性子软,不希望让身边的人委屈罢了。 卫澄有些埋怨的看着迟景珩,余光瞥到自己的灯笼,又不生气了。 有些人就是专权,倒也没办法说一个不字,让人气得牙痒痒。 可下面的人都知道,卫澄其实并不可怕,她身侧的男人才是最可怕的,就连方才喝酒的姜晓也端坐好,好好做一个皇帝妃子该有的样子。 宴席这才终于开始。 与往常一样,丝竹悦耳,珍肴异馔,只是这一次少了歌舞,多了卫澄喜欢看的杂戏。 戏台子早就搭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距离的离得有些远。 “朕就不能上前看一看吗?”卫澄都想着拿着凳子往前挪,却被迟景珩按下。 “陛下还是小心些为好,微臣在陛下左右才安全,好好待着。” 迟景珩说得都是对的,她没办法反驳,听话坐下了。 她惜命得很,只要迟景珩说有危险,她真就不敢乱动,就算上面的人表演得多卖力,卫澄也只在下面小小的鼓掌,心里默默的说着杂技厉害。 反倒是迟景珩,看着那杂技表演呈现出的动作,眼神多了几分轻蔑。 一夜下来,有惊无险。 念着卫澄不能熬夜,几个表演下来就慢慢散场了。 先走的人也卫澄。 她贪杯,偷偷喝了一杯烈酒,本就有些微醺,还以为迟景珩不知道,又多喝了一小壶。 起身的时候站都站不稳当,还是迟景珩扶着她退场的。 才刚走,那戏台子某个倡人看着卫澄离开,躁动的手压了下去。 迟景珩在山庄布下天罗地网,唯一可以钻的漏洞就是今日的杂技演出。 可皇上坐的位置最远,身边还有一个迟景珩,更别说,那皇上看了一会儿就飘忽,喝了一小壶酒就倒了,暗藏在倡人队伍的刺客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一个好时机。 宴席已结束,他们就被遣送下山,更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可是等他们下山,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第202章 藏好 吃酒的时候倒是飒爽,就是酒醉有些迷人。 卫澄摇摇晃晃之中,倒也不是理智都没了,还知道一路上攥着迟景珩,不肯撒手。 “你今日也被朕骗到了吧?朕偷吃了酒呢~”她低低地笑着,为了能够偷喝酒而感觉到开心。 “嗯,陛下贪杯,这会儿就醉了。” 迟景珩耐心的应着,语气尽是宠溺。 私下他对卫澄倒是颇有耐心,只有在她这般不算清醒的时候,才不会顾及太多,似乎全部的温柔都给出去了。 其实这些酒都是历代皇帝存在着山庄的,有些年岁,闻着香醇,后劲儿颇大。 迟景珩知道她会偷喝,也知道她喝上头,还会一直偷喝。 如此才有提前离场的举动,也只有如此,卫澄才能少一些危机。 他动手杀人的场面略微血腥,却也不希望在她的生辰这天见血。 不吉利。 安顿好卫澄之后,让刘嬷嬷去给她准备醒酒汤。 “陛下这边劳烦嬷嬷多照看,醒酒汤先备着,等本王回来再给陛下饮下。”迟景珩说着,给自己戴上护腕,语气带了几分冰冷,“封丘,你就在一旁候着,别让嬷嬷太关心,乱了分寸。” 一语定音,带着强大的威慑力,刘嬷嬷尚未开口说话,就能感觉到后脊发凉。 “老、老奴遵命……” 她不得不低头应着,手也跟着颤抖。 封丘倒是比刘嬷嬷还要淡定一些,不仅说自己会按照迟景珩说得做,还说自己安排好了禁卫军守着,里三层外三层,准是苍蝇来了,也飞不进来。 迟景珩的面色这才好了一些,只是临走之前,又多加了一个暗卫过来。 他手下的血影,以前就是保护皇上所培养的死侍,现在保护卫澄,正正好。 正当封丘还想着再拍拍马屁,几个眨眼间,面前的摄政王早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完全不见了踪迹。 突然之间想起人间有关于迟景珩的传闻,愣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这些日子,迟景珩在卫澄的身边流露出几分温柔,都让人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先前是何等的魔头。 封丘捂着自己的小心脏,久久才缓和回来,吐了一口浊气。 一旁的刘嬷嬷看着他,倒是不屑。 “摄政王不是你的主子,怎的害怕成这样?” “伴君如伴虎,嬷嬷您可比咱家危险多了。” 封丘哼了一声,去办自己应该办的事情去了。 —— 是夜。 山庄的夜晚总能看到星辰满天,迎面吹来的凉风更是让人心情舒畅。 只是这一队人无心欣赏。 这些人便是方才在山庄耍杂的倡人,他们是走着上山的,如今也要走着下去。 上来的时候是下午,炎热难耐,好在路边有高大的树木遮阴,算不上难受,夜晚甚凉,美中不足的是没有路灯,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摔倒。 更别说,他们还有一车的道具要保护,稍有不慎,就把吃饭的家伙给弄坏了。 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现在更是步步艰难,被禁卫军们遣送下山。 惜命,也怕死,禁卫军身侧的佩刀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明晃晃的,更是让人感觉到几分可怖。 好在这一趟拿了不少赏银,在这样的乱世中,有银子傍身好过什么都没有的好。 倒也是他们表演中最冷清的一次,虽说不知到底是庆祝什么,却能远远见过皇上,还有震慑凌霄的摄政王,说出去更是有面,也能让他们日后的身价涨上一波。 倡人与戏子差不多,本就是达官贵人的消遣,给皇上看过,日后还能当做噱头,好好赚上一笔。 这一趟是人生中最值得的一趟。 马车轱辘声阵阵,连带着箱子里面的杂物也跟着晃荡。 这些声音混杂着虫鸣,一开始觉得可怖,眼看着就要下山,杂戏团一群倒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够安全下山,就没有什么别的事了。 却没想到,这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下山的样子。 “叮——”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刺耳的声响,每个人都开始人心惶惶,更是有胆小者已经开始哆嗦起来。 就算身边有禁卫军保护,也感觉到慌张。 为何慌张?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一阵冷风吹过,其中一个人直接摔倒在地,指着一处地方,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啊!有鬼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马车地下挪动,瞬间吓坏了所有人。 众人寻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远远的树上有一个白衣人立在前方,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吊死在树上似的。 胆小的人立刻乱了心弦,原本整齐的队伍也跟着乱成一团。 唯独一个倡人冷静的要命,二话不说,直接从自己的皮影箱子里面掏出三个奇怪的东西,“咔嚓”一声,立刻拿出了一柄软剑出来。 众人还在慌张之时,他亦然拿起那柄软剑向着不远处的白衣人刺去。 视线拉近,才发现那白衣人竟是晚宴上看到的摄政王。 那倡人的剑还没刺过去,却被迟景珩的内力震落,几个回合之下,被迟景珩掐住了咽喉。 “王胜的人?” 他的声音冷冽,犹如那地狱的低语,对方没有回答,却再一次抬起自己的手中的剑想要继续争斗,直接被迟景珩折断了双手。 软剑落到了迟景珩手上。 挥舞几下,把倡人的手脚筋骨挑断,当真就成了今日他表演皮影戏里面的人四肢被人操控的人一般。 迟景珩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偷袭人,那落在手中的软剑都像是什么肮脏之物一样被他扔在地上,脸上的厌恶神情浓重。 “就派了你这样的废物来?” 他声音阴恻恻的,甚至还以为对方有多人埋伏,今日还身着白衣前来。 只是一个人的血,没办法把他的衣裳染成红衣啊…… 那断手断脚的人在地上喘着气,疼到差点失去意识,看着面前的迟景珩,咬着牙憎恨地说道:“贼人!你可别小看了我们,迟早有一天,胜王会把你打倒!” 王胜称王,又叫胜王,借着自己的名字来号召天下有志之士,倒是有不少豪杰加入。 只是,今日只派了一个前来刺杀,确实小瞧了他迟景珩。 对方越是叫嚣,迟景珩越是不屑。 筋骨挑断还是有痛觉,迟景珩眼睛不眨,直接踩在他的膝盖上,用力碾了碾。 “留你一口气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要乖乖藏好,不然,本王可就要踏平你们的老窝了。” 第203章 杏脯 迟景珩再一次出现时已经换了衣裳,也沐浴过,洗掉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会身着白衣,平日都穿着玄衣,就像跟黑夜融为一体似的。 封丘就在门口守着屋子,只是夜色愈浓,他不由得开始打起瞌睡来。 只是一阵冷风吹来,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迷糊的看着面前的一个黑影,一个哆嗦,醒了。 “摄、摄政王……” “陛下可还好?” “好的好的,刘嬷嬷已经给陛下擦拭了身子,这会儿睡得正香呢。” 封丘连忙让了位子,给迟景珩进去。 迟景珩前脚离开,封丘后脚就去让人把温好的醒酒汤拿过来。 “快些,免得你人头落地!” 封丘一句话,那太监卯足了劲儿往小厨房跑。 里屋。 卫澄脸上有一抹潮红,没有喝醒酒汤,有些晕沉,倒是听到刘嬷嬷的声音,抱着她撒了一下酒疯。 说的都是自己在江南的事,还说自己想母妃了,而后开始哭啼,说自己快满十八。 “李大夫说我活不过十八,嬷嬷你总是偷偷哭,我都瞧见了,你在我生辰就哭,日日哭,我才不喜欢过生辰呢……”说着她也眼眶红了起来,呜咽一声,“我也不喜欢过生辰……” 提起“生辰”二字,她抬头,看到床头的夜明珠,抱着不肯撒手,又是呜呜的哭起来。 “可是喜欢他给我过生辰……” 这夜明珠就比卫澄的脑袋小一圈,纵然刘嬷嬷大半生在宫中,也未曾见过如此之大的,知道价格不菲,更是知道这是迟景珩特地寻来送给卫澄的。 明珠,是荣妃给卫澄私底下取得女子名。 若是没有沈家那档事,按照荣妃在先帝心中的荣宠,眼前的卫澄说不定还能成为凌霄最得宠的公主。 造物弄人,刘嬷嬷知道卫澄心里苦,也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原本还想说几句,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与迟景珩结交只是缓和之际,刘嬷嬷也不愿意卫澄与这样的人恶人为伍,她要做一个明君,和迟景珩的关系必须断掉,还要断得彻底。 只有迟景珩死了,卫澄才能稳稳坐上皇位。 这就是为何,刘嬷嬷没忍住,去把宫中的消息传给沈家的原因。 她擅作主张,却也是为了卫澄好。 可现在看着卫澄这般,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捱过十八岁…… 刘嬷嬷还在给她擦泪,听到外面开门的声音,动作迟疑了一会儿,退了下去。 迟景珩不喜她,她想要活着继续伺候陛下,就要夹着尾巴做人,慢慢忍受一段时间。 刘嬷嬷知趣,在他还没走到床榻边上的时候就已经退下,甚至还让外面的人拿一盆温水送进来。 卫澄抱着夜明珠没哭多久就累了,睡着也没有撒手。 迟景珩走近,看到珠子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印着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 正要抬手给卫澄擦泪,身后传来宫女通报的声音。 送进来一盆温水,还有温好的醒酒汤。 甚至连卫澄喜欢的夜宵也准备好,旁边还有一小盘杏子做的果脯。 真就是准备得当,什么都想到了。 迟景珩把帕子用温水打湿,这才给卫澄慢慢擦拭脸上的泪痕。 这个姿势本就睡不好,卫澄很快就醒了,人有些迷糊看着眼前的男人。 看不清,她伸手攥着他的衣襟,把他扯到自己的面前,眯着眼睛凑近去瞧,总算看清是迟景珩的脸。 “俊哥哥~”卫澄甜甜叫了一声他。 从未有过的称呼,迟景珩脸色一沉,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似乎尝到甜头的卫澄几乎上半身都贴在他的身上,凑得更近了,粘着他不放手,差不多上半身都凑到了他的身上。 “给本大爷亲亲,亲亲嘛~” 开口就是酒气熏天,迟景珩总算没忍住,抬手把自己方才她擦脸的湿帕子堵住她的嘴。 而后拿起一旁的醒酒汤,才把帕子拿下。 卫澄哪里想到面前的人这般粗鲁对自己,秉着醉意肆无忌惮了一些,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许是看着她红着眼,迟景珩总算心软了几分,把她拎起来,抱到自己的怀里。 怕卫澄撒酒疯,倒是把她的双手双脚桎梏住,然后拿起醒酒汤一口一口的喂到她的嘴边。 喝了一大半,卫澄终于酒醒,只是脑子有些晕,花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在自己的屋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迟景珩的怀里…… “唔……今日朕好似喝错了东西呢……” 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卫澄的拿手好戏,更别提在迟景珩的面前,只要她稍稍委屈几分,他也不会对自己说重话。 而后,听到身后的迟景珩开口,声音淡淡,却有些骇人。 “陛下喝的倒是尽兴,趁着微臣不备,喝了小半壶呢。” “嗯……”卫澄咽了咽口水,莫名心虚了,“今日朕是寿星,你可不能动手动脚的,不好,不好。” 她极力劝阻,说了两个“不好”后,竟然找不到旁的词了。 就算是喝了醒酒汤也不能马上解了醉意,她只能说脑子还算清明,却反应很慢。 只感觉到后襟有些紧,下一秒就被迟景珩丢到了床上。 “动手动脚?”迟景珩把她压在身下,撩起她的一绺青丝缠绕在指尖上,哼了哼,“陛下先前说最喜欢微臣的手,现在可是不喜欢 了?” “不是这样的。”她嘟着嘴,回答得有些磕磕绊绊,“现在也还是喜欢……” 谁会不喜欢那双修如梅骨的手呢? 根根分明,就算只是拿着毛笔都那么好看,她没有不喜欢的。 才狡辩一句,感觉到他的大手带着温度覆在她的肚子上,卫澄一下子就红了脸。 “陛下多喜欢?” 迟景珩凑近,轻嗅了一下她的脸,许是还能闻到一些酒味,又去寻来绣帕擦了将她的脸擦了一遍。 还是觉得不够,把她抱起来,让她漱口。 卫澄上一秒还在迷糊,现在又被他抱起来,漱口之后,嘴里被塞了一颗杏脯,倒也没什么话说了。 好吃。 才尝了一下下,身侧的人如饿狼扑上来,撬开贝齿。 与她一同享用她嘴里这个小小的果脯。 真讨厌啊…… 卫澄心中小小记恨了一把他。 第204章 牺牲 喝了醒酒汤,宿醉也不算难受。 卫澄睡醒尚未睁开眼睛,习惯性嗅了嗅身边人的味道,确定是他的才安心一些。 每次她一动,迟景珩就知道她醒了。 “可要起床?”他把搭在她腰肢上的手动了动,小声唤着。 卫澄哼了声,小小的与他说了一句“不要”,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她只是醒了,但是还是好困,整个人混混沌沌的,更是不想起床。 后知后觉才想起来什么原因,可眼皮已经垂下来了。 卫澄再一次睡着之后,迟景珩起身。 刘嬷嬷在外面候着许久,看到迟景珩出来,却没看到卫澄的身影,紧张了一些。 “王爷,陛下可是……” “陛下尚未苏醒,饭菜先温好罢。” 迟景珩语气没有平时那般锋芒毕露,声音淡淡的,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表情。 而面前的刘嬷嬷心咯噔一下,低着头不说话。 待到迟景珩离开这屋子,刘嬷嬷才慌张的跑到屋子里,看着卫澄沉睡的面容,眼眶红了几分。 “陛下……” 她哽咽住,握着卫澄有些冰冷的手,欲哭无泪。 而迟景珩在另一个屋子,叫来了自己的暗卫。 “李舒然什么时候到?” “回禀主子,最快也要明日才到达。” “藏乐那边的消息呢?” “藏乐大人那边说有新发现,东西大部分运送回京。” “信呢?” 迟景珩刚说完,一封密信就递到了他的手上。 他展开密信,一目十行,这才开口:“准备回京事宜,王胜一党加紧速度清缴,还有,换快马,本王最迟明日要看到李舒然。” 这一刻,迟景珩不得不承认,在卫澄的病情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李舒然找回来。 一天很快就过去,卫澄下午才睡醒,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明明是盛夏,她身子却泛着冷意,加上了一件外袍才感觉好一些,吃的东西也从凉菜换成了热菜。 “朕没事,真的,只是嗜睡了些。” 知道自己隐瞒不住的虚弱,卫澄也只是打着哈哈,强撑着跟他们说话。 只是嗜睡了一些,精力比之前弱上不少,就连批阅奏折这些事,她握着毛笔的手一下子就抖了。 没力气长时间批阅了…… 而身侧的迟景珩看着这一切不说话,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却看起来比平日还要阴沉。 要等的李舒然没到,先来到山庄的人是姜晓的哥哥。 姜尚出现了。 许是长时间都在戍边,肤色已经成了蜜色,就连姜家一家都有些认不出了。 姜尚不太擅长言语,也不知卫澄是女子,第一次面圣紧张得很,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起来罢,既是晓妃的哥哥,私下也算是一家人,如今不是在京都,倒也不必拘泥于这些。” 卫澄坐在上座,除去语气有些虚弱之外,确实与先前有所差别。 皇帝的气势展露无遗,举手投足之间都带了几分威严。 这是卫澄从迟景珩身上学到的东西,现在完全唬人的能力倒也不差,果真让姜尚在那么一瞬间对皇上肃然起敬来。 直到晚上的欢庆宴,姜尚才发现卫澄是一个没什么架子的皇帝,甚至还有些……软弱的感觉? “哥哥莫要太深究这些。”姜晓发现自己哥哥打量的目光,出声提醒一番。 姜尚目光慢慢挪回来,饮了一口手上的酒,话题回到姜晓的身上。 “妹妹,你在后宫,有没有被欺负?” “那倒没有,陛下后宫独我一人来山庄避暑,你可觉得我是被欺负了?”她笑得低低的,话题一转,又回到姜尚的身上,“倒是哥哥,在戍边倒是危险。” 现在坚守在戍边的军队,也是目前凌霄最强的将军带的,当初沈谌麾下的高程将军。 若是在别的军队,姜尚还不一定活着,而在高程麾下,他成长很快。 “妹妹,晚些再与你说。” 姜尚捏着手上的酒杯,闷闷的喝了一口酒。 酒是他以前最喜欢的清酒,不辣喉咙,一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 在军营中喝的都是烈酒,他不再是以前的姜公子,现在是军中的姜军医,每次他们赢一场小小战役,总是喝酒高歌庆祝这小小的喜事。 回到家人的身边,他发现自己完全适应不了先前的生活了。 再看卫澄,发现她的桌子上大部分都是药膳,和听说的差不多。 如今的皇上病弱,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体弱多病,处处收到摄政王的制约。 再看一眼皇上身侧的迟景珩,只是一眼,四目相对,姜尚匆匆挪过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那一瞬间,他就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遏制住了喉咙,差点喘不上气来不说,更是心中泛起一层恐惧。 迟景珩,果然不一般! 卫澄一下子就没什么精力了,在跟他们畅饮几杯之后,又被迟景珩带下去。 没了这两个人,只剩下他们姜家人,人也吃不了多少,也跟着散了。 月光皎洁,姜尚换了一件衣裳之后又出了门。 在山庄转了一圈之后,才去找了自己的父亲,姜御医。 父子一见面,姜尚就跪在地上,跟姜御医磕了一个响头。 “父亲,孩儿不孝……” “尚儿,是父亲护不住你!” 当时先皇病重,所有的都被关在皇宫,姜御医不在,姜尚与柳夫人她们在老家,甚至没有任何商量的机会,直接就抓去充军,姜御医好不容易出来,已经没有回寰的余地,这才让自己的儿子与家里分别 了四年。 四年,他努力从当上太医院使,却被世家所不容,最后还是姜晓入了宫后,才能让姜尚回来。 “如今你也看到,你妹妹得到了荣宠,现在你可以不用在军中受苦,父亲我也能在太医院给你谋一个好职位。” “不!父亲,孩儿不孝,如今回来的目的就是要与父亲母亲说清楚,孩儿还想着去戍边,还想去那军营之中当军医……” 姜尚看着自己的父母,语气更是坚定。 柳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说出这番话,心口又疼了起来。 “尚儿,你可知你妹妹为了你,牺牲多大吗?” 第205章 局势 当初有点权势的人家都不会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宫里。 局势动荡是一回事,就连这个皇上到底能坐在位置多久又是另外一回事,送女儿入宫等同于卖女求荣。 姜晓顶着旁人的冷眼入了宫,就是为了借助皇家的力量,让自己的哥哥能够从军营回来。 她牺牲了自己的一生,却换来姜尚的一句,他还要入军营。 柳夫人气在头上,站起来走到姜尚的面前,又问了一句:“你当真把你妹妹的牺牲当做笑话?” “母亲,是孩儿不孝……” “啪!” 姜尚还没说话,柳夫人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打断了姜尚的话。 柳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手火辣辣的疼,可是心更疼。 她眼眶微红,看着跪在地上的姜尚,转身而去,丢下了一句话: “母亲老了,管不住你,你若是真的有良心,就去找别你妹妹说,让你妹妹也瞧瞧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就连在旁人眼里和睦的姜家,也没想到有那么一日会是这样。 姜尚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头都破了皮。 抬眼,看到自己的父亲也是扶额不说话的样子,又说了一句“孩儿不孝”才离开了屋子。 从入军营的那一刻开始,整整四年,姜尚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更是决然。 姜晓住的地方与他们的不一样,姜尚进不去,只能等次日。 自己的妹妹如今是皇上的嫔妃,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医,就算是哥哥,二人也不能再夜晚,更不能单独见面。 他最后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只是姜尚也没发现,他的一举一动,皆被迟景珩的暗卫记录下来。 “姜尚还是要回军营?” “回禀主子,属下听得不错,姜尚还有回军营之心。” “嗯,继续监视,姜家的每一个人做了什么,与谁交谈都要一一记录下来。” 迟景珩颔首吩咐命令,呷了一口茶。 暗卫退下后,他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默默把手上的茶喝完。 高程呀。 是唯一不听军令的将军,他手下的兵,只听他的话,就算迟景珩手上拿着虎符,也管不了在戍边的军队。 更别说,那边战争不断,就算朝廷断了军饷,高程也能通过自己的方式填补粮草,甚至在这几年依旧驻守在戍边,阻挡敌国进击。 是一条好汉。 却也是碍眼的很呢。 迟景珩想着如何处置,可每一个想法背后都是卫澄伤心的模样,他到底是舍不得下手。 小家伙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他现在下手都开始犹豫了。 罢了,只是一个高程而已,再如何厉害,只能在戍边苟延残喘,撼动不了现在凌霄的动荡。 远水不救近火,区区高程,什么都无法改变。 想到这,他心情颇好,起身往卫澄在的主院走去。 卫澄今日睡了一天,到了晚上精神尚且不错,只是现在到了她平日要入睡的时辰,她不想睡,更是觉得方才吃多了有些积食,现在在床榻上躺着看一些书。 这些日子身体虚弱,迟景珩连奏折都不让她看了,她只能看一些闲书。 刘嬷嬷在一旁守着,挑了几件事情与她说,逗她开心。 可她根本开心不起来。 提到江南时,她突然想到了李舒然。 “嬷嬷,舒然离开多久了?” “陛下莫要担心,老奴已经给李御医写了书信,若是看到,定然快马加鞭从江南赶过来。” “朕不想他那么快就过来……”卫澄叹了一口气,更是觉得自己自私,“若是没有朕,舒然也不必那么忧心,当初朕还记得他说过要当提壶救世的神医,与李爷爷一样。” 若不是自己,他也不会入京, 更不会当上御医,现在倒是没有了自由。 卫澄知道,李舒然不是那种贪慕荣华富贵之人,或许别人当官是为了抱负亦或者金钱,可李舒然与自己的爷爷一样,医术高明,却心系平民百姓,就算再京都,他偶尔也会出宫替穷人看病。 这些都是姜晓与她说的,姜御医时常夸赞李舒然是个好苗子,更是有善心。 “无论如何,陛下比所有天下百姓都要重要。” 刘嬷嬷听到卫澄的这番话,连忙在一旁补了一句,让卫澄看清事实。 皇族比百姓重要多了,李舒然不会这般不懂事,更不会分不清主次。 “可朕并不觉得……” 卫澄还想说些什么,听到门开的声音,心虚的闭上了嘴。 抬头,看到迟景珩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更是慌张的看向桌子上的燕窝,连忙拿起来吃一口,压压心里的怕。 为何怕?实际上她自己也不知道。 迟景珩当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脸色阴沉,看着卫澄那心虚的模样,颔首对一旁的刘嬷嬷吩咐道:“嬷嬷下去吧,本王与陛下有话要说。” 只是一句话,卫澄感觉自己的心“咯噔”一声,更害怕了。 刘嬷嬷自然告退,房间里面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陛下,方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朕没什么意思啊……”卫澄缩了缩脑袋,嘟着嘴开始耍赖,“你怎么听墙根,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陛下都说微臣是臭狐狸了,臭狐狸能有什么君子风度?” 迟景珩一边回答一边在卫澄身侧坐下,手抵在案几上,坐得随意。 他若是冷不丁与自己说话,卫澄倒也没有如此害怕,就是这样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才是最危险的。 “你也知道了,朕现在清醒的时辰越来越短,瞒不住你的。” 卫澄不装了,放下手里的燕窝,想要与迟景珩谈论此事。 她认真,迟景珩倒是不太想认真, “是微臣前些日子带着陛下疯玩,才让陛下累了。” “才不是你的错,是朕……” “够了!” 卫澄尚未说完,迟景珩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她抬头,看到他已经站起来,走到自己的面前,更是把她整个人抱起。 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落在迟景珩的怀里。 “是微臣的错,若是不带陛下出去疯玩,倒也不会让陛下这般受累。” 他语气是那么的自责,把卫澄团团抱住,又拿起了她方才放下的燕窝。 “下次不会了,陛下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第206章 由不得你 卫澄以前也不知道迟景珩会这般自欺欺人。 今日她听懂了他的意思,反过来把他抱住。 “嗯,朕会好起来的。” 感觉到迟景珩脾气缓和了一些,她才缓缓道:“若是好不起来,你不许欺负朕身边的人,替朕保护他们,好不好?” 若是自己真的保护不了身边的人,卫澄也不希望他们难过。 更是能够想到迟景珩生气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只有得到他的承诺才肯放下心来。 他不骗人,更不会骗她。 许久,她才听到迟景珩说了一个字,好。 卫澄开心,贴着他亲了亲他的嘴角。 “你真好。” 她笑着,想要跟他更靠近一些,发现自己肚子不舒服,又嘟囔几句。 “一觉睡醒又是用膳又是用药,还要吃夜宵,朕撑死了,快点帮朕揉揉。” 刘嬷嬷这一次是真的慌张了,更是在她醒过来之后,疯狂都想要给她补补。 吃的是药膳,而后吃药汤,宴会之前,柳夫人还给她针灸一番。 身上的痛楚不必多说,她到底是忍得住,就是肚子不舒服,现在就连躺着都难受。 迟景珩知道她的,大手覆在她的肚子上,给她画圈慢慢揉起来。 他的手宽大,还能用内力催热,给她揉肚子甚是舒服。 卫澄在他的手上都快睡着了,舒服地哼了哼,又攥住他的衣摆。 “今日朕睡得太长,是不是错过了许多事?” “能错过什么事呢?山庄日日皆如此。” “嗯,也是。”卫澄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在他的怀里躺着更舒服些,语气也跟着散漫起来,“朕想了想,若是晓晓不想回宫,不如就让她在这山庄住下吧。” 姜家对卫澄有恩已经不是秘密,就算迟景珩这边不太赞许她与姜晓走得近,却不得不承认,卫澄身边没有一个同龄女子陪玩也是孤单,姜晓恰好能够补这个空缺。 就是姜晓心思多,迟景珩总觉得碍眼。 “既是如此也是好的,她不就想让自己的哥哥从戍边回来?如今全家团聚,也不必在宫中。” 迟景珩说出这番话,实际上也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想着姜晓莫要带坏了自己的宝贝。 卫澄听着,点了点头。 “上次只是提了提,朕也不清楚,不过倒是可以好好问一问。” 若是姜晓提出的要求,她能够力所能及的一定满足,若是不能满足,也会撒娇让迟景珩帮她满足。 在后宫处处被束缚,卫澄不希望真的困住了她。 而另一边,姜晓却不是这般想的。 今日见到哥哥的姜晓激动得睡不着,更是看到哥哥回来之后,到底是精神了不少。 哪曾想宴席上,听到自己的父亲与她提了一嘴李舒然的事。 “待你哥哥回来,我们一家就可启程回京了。” “陛下的病似乎更重了,父亲和母亲这个时候回京吗?”当时的姜晓不大理解,问了一句。 倒是柳夫人在一旁摇头,解释一番。 “我与你父亲虽然有一身医术,可陛下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无法根治,也是我们医术拙劣,不过李公子要回来了,他说自己曾经在古籍看到过类似的病,说不定能够找到根治的办法。” “李舒然?” “不错,若是李公子在陛下的身边,我们也能够回京准备一番,毕竟你哥哥回来之后,咱们也要好好计划一下日后的日子如何过。”柳夫人点头道。 姜家所有人都尊称李舒然是李公子,在他们几个人心里,李舒然不但医术好,就连品性也是出众。 这一声公子,是赞许,也是夸奖。 姜晓是知道的,到了最后,柳夫人还对她说了一句:“晓晓,你也可以去与陛下说说日后的计划。” 现在一家团聚,若是真的可以从后宫脱身,也是皆大欢喜的喜事。 姜晓点头,便是不说话了。 只是无法告诉自己的父母她自己的心中所想。 情窦初开,姜晓无可避免的喜欢上父母口中的那个李公子。 可,造化弄人,那位公子心中只有一个白月光。 比不过的。 —— 李舒然又一次出现。 只是与上次的不一样,他这一次是被绑过来的。 先看到的也并不是卫澄,而是迟景珩。 “你大费周章把我绑过来,知道不知道你反而会害了她!” 他被绳子绑着,身上还是穿着当日在岭南山林里的衣裳,蓬头垢面,哪里还是那个温润如玉君子的李舒然? 迟景珩往后退了几步,蹙着眉看着面前有些疯魔的李舒然,啧了声:“你若是再不回来,才是真正的害她。” 这个“她”是卫澄,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二人的见面也只有一个话题。 只是这次,迟景珩倒是有求于他。 他没学过医人,倒是知道如何下毒,还知道如何能够让人痛苦。 现在卫澄这般痛苦,迟景珩只能苦巴巴地找来李舒然,让他来给卫澄解了这病痛。 “你若是知道我在岭南的目的为何,你这句话肯定说不出口!”李舒然呸了一声,真的快要疯了,“我答应要治好她的,若是她真的出了事,全部都要怪罪在你的身上!都是你害的!” 一人发疯,另外一人坦然。 “你觉得本王不知你在岭南的目的?”迟景珩挑眉,哼了声,“不过就是要猎一种南丹鸟?” 李舒然被他这句话弄得有些面色难看,而后听到他的冷嗤一笑。 “李舒然,你当真觉得如此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于本王而言很难?” “本王既站在这个位置上,就有无数人俯首称臣,而你想要的东西,就在京都,本王的府上。” “你只需告诉本王,需要什么来治好陛下,无须去做此等无用之事。” 迟景珩真的是被李舒然的行为气乐了,不然也不会一口气说那么一长串的话来。 李舒然自然是被他的话狠狠羞辱了一番,拳头攥紧,因为愤怒眼尾都开始泛红。 “迟景珩,你别以为你如今站在高位就能为所欲为,我必然不会拿你的一分一毫,更是不会让你这般羞辱!” “这可由不得你。” 第207章 夺权 李舒然再一次衣衫整洁出现在大众的视野时,已经没有了此前那般落魄的模样。 重新沐浴之后,更是花了一番时间好好打理。 只是卫澄尚未苏醒,他只能去找姜御医询问一下这几日卫澄的病情。 而在路上碰到了姜晓。 “李御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姜晓看到李舒然的一瞬间,又惊又喜。 原本还以为自己看岔了眼,现在走近一看,当真是李舒然。 却没想到几个月不见,李舒然不仅瘦了,甚至还有些颓废的样子。 姜晓心中担忧,却没有问出来,就连距离都保持得恰到好处。 她面前的李舒然低着头,知道来人的姜晓之后,与以前一般,对着她作揖,唤她“娘娘”。 “臣今日刚到,陛下尚未苏醒,想要找姜御医询问陛下这几个月的病例看看。” 皇上每日的问诊都有记录,可以通过病例查看卫澄这些日子身体状况。 只是李舒然不知道,在山庄的时候,卫澄的病例都是柳夫人写的,已经不是姜御医接手了。 姜御医来山庄也不过是幌子,自从卫澄还会来月事之后,大多数都是柳夫人来诊脉。 “那正正好,我恰好也要去过去,便一路吧。”姜晓点头,语气淡淡。 李舒然应下之后,跟在她身后几步的距离。 还没有到姜御医的院落,又看到了另一个人。 姜尚。 姜尚没见过李舒然,只是看到自己的妹妹与一个男人在一起时,面色凝重,倒是看李舒然有些不满起来。 比起李舒然,姜尚的身份地位更差,四年在军中也只是低品官职,自然比不得李舒然如今御医的地位。 只是没见过他,先给自己的妹妹作揖。 姜晓这才开始介绍起来,对李舒然介绍自己的哥哥。 “这便是曾经提到过在戍边的哥哥,姜尚。” “哥哥,这是先前在信中说过的,李舒然,李御医。” 简单介绍之后,姜尚对李舒然的敌意少了几分,也开始给他作揖。 询问一番发现三人要去的都是一个地方,更是一起同行前往。 姜御医更是没想到,这一天自己的院子还能这么热闹。 除去李舒然是外人,剩下都是姜家人,姜尚昨夜与父亲这边闹得不太愉快,今日一大早就是过来赔礼道歉的,却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冷脸相对,姜御医和柳夫人倒也没在外人给他面子。 姜晓当然感觉得到,只是碍于李舒然在,不好明说罢了。 唯一的外人李舒然也不是感觉不到一家人的尴尬气氛,直接说明来意,点名要卫澄的病例。 柳夫人先开的口:“李公子年纪轻轻的,虽说已经任职御医,前些日子知道江南动荡,还是不顾一切的回了一趟家中,一看就是孝子,更是知道家中老人的不易。” “正是!李公子的祖父还与沈老将军是世交,教出来的孙子也深知孝道,更不会做什么忤逆父母之事。”姜御医也跟着阴阳怪气,说完之后,还问了一嘴李舒然,“老臣说的不错吧?李御医。” 李舒然:“……既是一家人团聚,卑职就不打扰院使大人与亲人叙旧,先行告退。” 惹不起躲得起,病例到手,李舒然二话不说离开。 姜晓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直到离开后,才终于开口。 “得了,你们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难道我不是这家的一份子,怎的一个晚上就闹成这样?” 她冷着脸嘀咕一句,很快就从自己的父母嘴里知晓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姜尚:“妹妹,你应当理解我……” “我不理解。”对方没说话,姜晓拒绝共情。 “妹妹!” “我如今可是晓妃,哥哥也要唤我一声娘娘才行。” 姜晓冷哼一声,也拿捏住了娘娘的架子。 “哥,我就长话短说了吧,父亲和母亲皆已年迈,我们姜家就剩下我们两个人,应当一起相互扶持到老,可你被抓去强行入军,作为妹妹的我舍身将你从那可怕的地方拉出来,你如今还想着回去,可是念过我的感受?” “这是其一,其二,今非昔比,父亲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小的驻泊医官,如今已是太医院使,爬上这个位置,也是为了让你退身,你到底明不明白!” 姜晓一个女儿家都能看得清楚局势,怎的自己哥哥就是不明白?非要去那种地方让家中担忧?! “可是妹妹,如今天下动荡,军营不能缺了我!” 姜尚直接站起来拍桌,突然愤懑起来,“你可知戍边苦难?你可知多少无辜百姓死在敌人刀下?你又可知,前方的将士为了祖国奋勇杀敌,却得不到一个好的治疗,非死即残?!” “我先前不知道,自是不会想的长远,可我如今知道了,又岂能因为自己父亲当上高官,把这些当做梦幻泡影,转而回京享福呢?” 姜尚平日甚少说话,也不是什么善于表达之人,他从小就内敛拘谨,更是爱妹如痴,从未对姜晓大小声过。 这是生平第一次。 他哭了。 堂堂七尺男儿,就在自己的父母面前红了眼眶。 “两年前,我差点惨死在野外,是高将军冒死救我,不然你们今日看到的只有我的尸骨,你说,我应当做个逃兵吗?” 想当初,姜家也只是平民百姓,他们的父亲也不过是一个乡里小小医官。 而后父亲进京参加太医选拔之时,他们在家等待,姜尚是家中唯一男丁,直接被抓走,何其唏嘘。 可如今他能活着回来,不全然靠着自己父亲和妹妹,也是因为有高程将军一次又一次把他从危险之中救出来。 四年,在戍边这四年,姜尚也成长了。 大丈夫自应保家卫国,他姜尚武艺并不高强,却有着家传的医术,在军营中当一个小小军医,一样能够血洒沙场,做一个英雄! 说完,姜家其余三人沉默,就连姜晓也哽咽住了。 过了许久,也是姜晓开口打破沉默。 “据我所知,如今军权在摄政王的手上,高程虽有良兵,可到底独木难支,哥哥你若是执意要去送死,妹妹我别无选择,只求你对父母问心无愧即可。” 她黑着脸,比自己的父母还要能够狠下心来。 却不料,姜尚下一秒脱口而出一句令在场人都皆为震惊的话来。 “如若,高将军要夺权呢?” 第208章 差距 姜尚的话一出,屋子其他人怔愣在原地,皆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那姜晓第一个醒悟归来,抬起手臂,毫不犹豫对着自己的亲哥哥狠狠的甩出去一巴掌。 “姜尚,你疯了!” 不仅疯了,还想要整个姜家一起受罪,甚至大逆不道说出这些话,令人后怕。 姜晓这一巴掌用尽自己的所有力气,就连姜尚本人也没反应过来,踉跄一下,护住自己的脸,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的亲妹妹。 这件事换做是自己父母任何一个人来都可以,唯独是他的亲妹妹来做不行。 姜尚反应过来也生气了,还没站稳,看到姜晓走到自己的面前。 她抬手,像是要再给自己一巴掌的样子,他忍无可忍,直接攥住自己妹妹的手腕,怒吼一声:“姜晓!” 话音刚落,姜晓用另外一只手又甩了他一巴掌。 “姜尚,你是不是不清醒,本娘娘今日就让你好好清醒清醒,不然你就要反了!” “啪——”巴掌声清脆响亮,更是响彻整个屋子。 姜御医和柳夫人才是真正被吓到的两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女到底发的什么疯,下意识两个人抱作一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晓到底怎么了? 还有,姜尚方才那番话又是何意? 一个八尺男儿,回家的第一天被自己的妹妹甩了两个巴掌,脸颊的巴掌印一边一个不说,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到最后都没有舍得对自己的妹妹下手。 姜尚不打女人。 更别说,姜晓是自己的亲妹妹,如今在自己面前就像是发疯的女人,方才看到他摔倒在地上,还踹了一脚过来。 他瘫坐在地上,姜晓才有机会与他说剩下的话,用只有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耳语。 “你当真是疯了,不知道这里是摄政王的地盘?” 一瞬,姜尚捂着自己的脸上的伤,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 倒是真的忘记了,如今姜家今非昔比,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妹妹是皇上最爱的嫔妃,就像是给了自己一块免死金牌一样。 那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什么都不想,现在才发现,姜晓给他甩的巴掌,就是让他真正清醒。 “我只是开的玩笑话!你怎可对我大打出手?!” “玩笑话?我看你这些年去了戍边当真没了脑子,现在就让你清醒一番!” 二人对话愈发激烈,眼看着又要大打出手,在一旁的父母实在是看不下去,马上把他们两个分开。 姜御医扶起自己摔在地上的儿子,柳夫人抱住姜晓,让她冷静下来。 这一番操作,倒是被藏在暗处的暗卫看个明白。 习武之人,听力卓然,虽说不能百分之百全部听到,却也能够分辨出大部分的对话。 不出半个时辰,消息已经传到迟景珩的手上。 “盯紧姜尚,别让他靠近陛下。” 这是迟景珩的吩咐。 倒也没有多把姜尚这个无名小卒放在心上,而是呷了一口茶,看着不远处的亭子的二人。 卫澄今日醒的比昨日早,不知道是不是柳夫人针灸的作用,倒是精神都好了几分。 听到李舒然出现,更是开心,早膳搬来亭子用。 李舒然在,她还撒娇让迟景珩离开,给她跟李舒然单独说说话,也就有了现在出现的一幕。 他们在那头,迟景珩在这头。 刘嬷嬷晚了一会儿才出现,手上的托盘是李舒然之前喜欢的吃食,当真把他当做上宾对待。 迟景珩就看着不吭声。 卫澄脸上笑意浅浅,更多的是因为看到李舒然过来而开心。 “朕还以为你冬日才回来呢,怎么回来这般早?” 说话带着几分试探,看着李舒然,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面前的男子比分别的时候看着还要消瘦,眼底还有乌青,必当是没日没夜赶路过来的,就算打扮整齐,卫澄也能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她更怕的是李舒然被迟景珩抓来的,更是紧张。 自己曾经也是被他抓回京的,在知道迟景珩的脾性和手段之后,觉得这件事他肯定能够做出来。 李舒然也知道卫澄暗示什么。 拿起筷子,浅笑摇头,没说多余的话。 “江南的局势暂且稳定下来,陛下你应当知晓,便是安顿好了家中长辈这才回京。”李舒然轻松避开话题,挑了自己的事情说,“只可惜还是晚了一些,没有赶上陛下的生辰。” 说到生辰日,卫澄有些脸红了。 “只是一次生辰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节日,舒然的礼物朕收到了呢。” 不过也是生辰之后收到的,李舒然送给她的是一个他亲自做的佛手香,倒是好闻,卫澄偶尔也会用上一用。 原本盛夏闻着也能就能感觉到清凉,却没想到她身子如今渐冷,现在倒是用不上了。 这是李舒然离开之前交给刘嬷嬷的小礼物,念着京都炎热,卫澄用不了冰块降温,要是炎热难耐,也可用他研制的香。 毕竟从小到大,卫澄用的都是他李家配的香。 却没想到,今年倒是不一样,卫澄来到这山庄,自带清凉,外面酷暑,而这边枝繁叶茂,偶尔的一阵清风自带凉意,无需他辛苦准备的东西。 这是迟景珩能办到的事,他无法给卫澄这样的未来。 突然就想到他来到山庄之时与迟景珩的争执,总算知道理解迟景珩说的那句话意思了。 “陛下与你身份天差地别,你当真觉得你有能力护得住她?” “难不成真的要与你一同成为平民百姓,吃一些粗茶淡饭,穿着一般的绸缎,被你藏在家中喝药?” “李舒然,你确实不懂何为尊贵。” “……” 此时此刻, 在亭子之下,李舒然默默数了卫澄面前的吃食,共十六道,却只是在皇宫的一半。 而她身上穿着的衣裳,是整个凌霄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缝制的,绸缎更是价值千金的料子。 更别说吃东西用的碗筷…… 到底不是当年江南的那个小小少年,李舒然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之前的所有都是妄想。 甚至才突然想起,卫澄吊命的草药也是价值千金来着。 面前的李舒然不说话,卫澄颇为奇怪,主动开口问起:“舒然,你怎的一见到我就愁眉苦脸起来?” “陛下,臣或许找到治疗陛下的方法了。” 第209章 古籍 卫澄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惊讶,而后手中的象牙筷子滑落到桌子上,发出了一声“哐当”声响。 许久,她才笑笑,摇了摇头。 “舒然,朕的生辰过了。” 他就不要说这些不存在的话,免得让自己空高兴一场。 “臣回江南的时候,找到了一本古籍,不过只有残卷,若是能够找到另外一半,说不定真的有希望。” 李舒然放下了碗筷,说话也跟着严肃起来。 在医术这方面,他偶尔也会说一些逗卫澄的话,甚至还会哄着她,说吃了这次的药,身体就能快些好起来。 倒是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谈论这样严肃的话题。 卫澄感觉到自己呼吸都有了几分困难,把手从桌子上放下来,藏到袖子里。 她有些慌,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看着面前的李舒然,不自觉把自己的拳头攥紧,用力到指节都泛着白,告诉自己这并不是梦境。 反倒是一旁的刘嬷嬷愣在原地,真的就不顾身份指节跪在李舒然的面前。 “李御医,此事当真?” “当真,只不过寻找残卷机会不大,并非什么希望都没有,我此番回去也问了我的祖父,祖父给了我一些线索……” 说到最后,李舒然有些哽咽住了。 只是这些线索都被迟景珩抢走,他光有线索没什么用,要想在短时间内让卫澄好起来,他一个人的力量确实不够。 唯独要寻求迟景珩的帮忙才行。 换句话来说,他办不到,在自己认识的所有人之中,也只有迟景珩能够办到此事。 不甘心到了极点,却因为卫澄,他选择了退让。 卫澄听到他们的对话,还是觉得不信,却在这个时候,鼻子多了几分酸楚。 “朕今年十七,当初李爷爷说朕的身子差不多能撑到十八……”她说话都跟着颤抖,激动到有些喘不过气来,“你当真不是骗朕吗?可李爷爷先前……” “这古籍是臣祖父的祖父留下来的,年代久远,因为是古籍,祖父害怕陛下身子出了差错,不敢保证,可臣仔细研究,觉得这古籍内容倒是可以参考,如今危急时刻,陛下难道就不想试试吗?” 李舒然打断了卫澄的话,一字一句甚是坚定。 这样的话他祖父也对他说过,可他偏要剑走偏锋,更是相信这残卷的古籍记录。 “那……那就试试吧,可是需要什么东西?”卫澄有些紧张,看着李舒然,心中更是忐忑。 她真的害怕这一切都是梦,原本都已经做好了等死的准备。 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体,近来犯困的时间愈发长了,就跟她初到江南时,气短的样子一样。 整日昏沉,迟早有一天肯定会沉睡再也醒不过来。 当时的刘嬷嬷想到自己母妃提过的李大夫,跌跌撞撞跑到李家,这才把李大夫请过来替她问诊,努力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即便如此,李舒然的祖父也说自己活不到十八…… 而李舒然说可以。 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 —— 迟景珩发觉卫澄跟李舒然从亭子分别之后,她甚是高兴。 最好的笑意压不住,连带着话都多了起来。 “陛下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有的,只是不告诉你。” 卫澄故意在他的面前卖关子,不说自己开心的原因,却拉住了他的手。小声哄他道: “待到时机合适,朕就与你说,好不好?” 她怕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更害怕都是镜花水月,她还是躲不掉最后的结局。 迟景珩凶死了,她才不要让他生气。 面前的男人被她哄着面色柔和,哼了一声,“陛下可不要诓骗微臣,微臣生气的后果可不小。” 他语气冷冽,旁人听了都害怕,只有面前的小家伙不怕,听完之后还要对他笑,扯着他的手动手动脚。 “嗯,到时候你若是生气,尽管对朕撒。” 她倒是什么都不怕,说出这些话都是带着笑的。 迟景珩又不是听不懂她话语里的意思,若是她真的去了,让他对着一具尸体,还能生气得起来吗? 卫澄当真想要用自己的死牵制他。 等到那时,他应当被她困住,答应她的一切要求。 因为他们说好了,绝对不可以欺骗对方。 卫澄在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权衡制约这世上,她倒是知道拿捏凌霄最危险的人。 又怎么能说她不聪明呢? —— 许是知道自己还有希望,卫澄接下来的日子都开心不少。 甚至还迷上了跟姜晓相互打扮,女子爱美,她穿腻了龙袍,倒是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裙衫出来。 整个山庄最好看的地方,就是当初迟景珩给她用珠宝堆砌起来的院子。 那里面的夜明珠璀璨夺目,姜晓看到也吓了一大跳。 “摄政王当真好大手笔……” “是吧,他是不是贪官呢?哪里来的那么多珠宝?偶尔想想,真的想把他关进大牢。” 这是卫澄的心里话。 她一个皇上,每次遇到一些天灾人祸都拿不出什么银子,抠抠搜搜,甚至过年的压岁钱都是找他讨的。 现在想来,说不定凌霄变成这般,都是他这个佞臣贪污的。 无奈自己没有什么证据,就算有证据,这些证据大部分都是世家那边的贪污,迟景珩倒是没出现过这方面的消息…… “可他送了陛下一个院子的珠宝,也算是陛下的东西了。”姜晓随手拿起一颗夜明珠,掂量了几下,“这夜明珠臣妾还是第一次见,据说价值千金,可现在看到的,只怕是整个凌霄的夜明珠都搬过来了吧?还真大,最大有多大呢?” “应当有朕的脸这般大……” 卫澄心虚了,那个最大的夜明珠如今就放在她的床头,晚上甚至觉得太亮,被她用布遮盖了起来。 不过好看,她想着日日都看到。 “你的脸这般大?”姜晓惊讶得张开嘴,甚至可以塞下一个鸡蛋那么大的惊讶。 原本觉得不可思议,想到这是迟景珩所为,感慨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寻得到。 终于,她给卫澄说来一句话:“这样的夜明珠在你的手上,倒是传出你是昏君的谣言,臣妾我啊,也没办法给你洗白咯~” 先是一屋子的衣裳,现在是一院子的珠宝。 下一次呢? 迟景珩岂不是要把自己的命都给卫澄了? 第210章 追究 姜晓的调侃让卫澄有些羞窘。 可事实如此,她也没有办法反驳。 迟景珩确实把他认为最好的给她了,就连这个院子旁的一处,种着她在果园吃的杏核。 如此的珍贵的夜明珠,他随手就是给了她一个院子,若是传出去,奢靡的扣子在她的脑袋上倒也摘不下来。 “这是他的心意,不能这般说。”末了,卫澄只能这样回答姜晓。 她不觉得迟景珩把认为珍贵的东西送给自己不对。 相反,她倒是开心,毕竟日后就不会没钱了。 外人看她们二人在这个院子玩,实际上,姜家是卫澄自己的眼线,跟姜晓来到此处,也是因为有事商议。 在皇宫的时候二人也是这般。 进了屋子,卫澄与姜晓寻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如何?李御医回来了,你的身子怎么样?”姜晓一进屋子开始面色凝重,显然对卫澄不大放心。 从来到山庄之后,她的精神一向不太好,二人见面的时间都很少,现在突然要聚在一起,肯定是发生了重要的事。 “身子好多了,倒也没有那么嗜睡了。”卫澄不会瞒着姜晓自己的身体情况,却没有告诉她李舒然与自己说的事,转而换了一个话题,“先前与你提过的事情,你想的如何了?” “只怕情况有变,我也拿不定主意。”姜晓叹了一口气,脸上的担忧又多了几分,“我哥哥虽说回来了,还不如不回,有些事情我要与你细谈一下。” 当初二人说好,姜晓来了山庄,想要摆脱嫔妃的身份有两种。 一种是假装被打入冷宫,一直住在这山庄,来一个金蝉脱壳。 另外一种便是让她假死,从此就没有姜晓这个人,换另外一种身份活下去。 无论如何,都是一种法子,就是再也不能回京都就是了。 什么东西都逃不过迟景珩的眼睛,卫澄在一旁与他说过,眼看着还有一个月就要回京,现在就等姜晓到底是如何选择的。 哪里知道,姜晓自己都不清楚到底要不要放弃这样的机会。 “我实话与你说了吧,我哥哥就是一个死脑筋,不过他带来了一个消息。”姜晓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掏出一封信来,“你看了之后再说话。” 这封信是高程高大将军写的。 高将军知道卫澄与沈谌的关系,念着旧情,亲笔写的密信。 信上说,迟景珩占据太久军权,卫澄若是真想当一个明君,必须从他的手里把军权夺回来,如若不然,他高程也会带着自己的精锐反上一反。 “天下动荡久已,陛下莫要寒了百姓心。” 最后一句话,卫澄看着都有些紧张了。 “这信……” “这便是我哥哥从戍边带回来的消息,前有沈家逆反,后有戍边镇守的高将军,你应当如何办呢?卫澄。” 姜晓看着面前瘦弱的女子,更是知道她的苦衷。 她自己都命不由己,更是孑然一人,又如何与这些强敌对抗。 “可、我……”卫澄说话都磕磕巴巴的,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沈家逼她,高程也要逼她。 可她不能跟迟景珩为敌…… “看完了?这信给我,待会我出去烧了,我哥哥那边我再劝劝,你也要好好思考一下,可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姜晓自己也不想为难卫澄,可她的哥哥在这件事上太倔,她劝不动的。 最难的就是卫澄,所有人都要逼她,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姜晓才要走,卫澄又叫住了她:“姜晓。” “嗯?” “你是如何想的?” “我?” “你还想回宫吗?” 面对卫澄的问题,姜晓脑子恍惚了一下,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模样,她咬了咬下唇,轻轻摇头。 “卫澄,当初我们约定好的,我哥哥回来,我可以脱身。”姜晓浅浅一笑,“现在我的想法也没变,我不想回去了。” 太难受了。 她还是想做以前的自己,就算游历江湖也可以,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治病救人也可以。 总而言之,就是不想回去了。 卫澄轻轻叹气,随手摸了摸身侧的夜明珠,问道:“你说这一院子的夜明珠到底值多少钱?” “嗯?”姜晓显然不清楚卫澄的意思。 “若是我把这些夜明珠卖掉换钱,能不能支援在戍边的将士们?”她举起其中一颗夜明珠,看向姜晓,“这一个院子的珠宝都是我的,是我的生辰礼物。” 这就意味着,她现在不是穷人了。 —— 卫澄最近很乖。 迟景珩先是觉得不对劲,后来听到暗卫来报,到底是知道她为何这般乖了。 只是她不说,自己就不去追究。 辛辛苦苦收罗的夜明珠,她真就找人抠出来,还要给戍边的将士当做军饷。 打仗是如何的烧钱她是真不知道,真就把他送的东西筐筐往外送。 一时之间,迟景珩有些生气,可是看到她凑过来的脸,又舍不得凶她。 不过身为夫子,确实应点醒一番才行。 按住在自己身上躁动的小团子,迟景珩的声音故作严厉起来。 “陛下最近可是做错了什么?” “没有呀。”卫澄摇头,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在迟景珩的面前装傻,又亲了亲他的唇角,“朕整日在你的身边,什么都没做……” “当真没有?”迟景珩扣住她的腰肢,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看来陛下是兴致到了,如此主动,不如就去今夜去那一处院子……” 话还没说完,藏不住秘密的卫澄先着急起来,连忙勾住他的脖颈,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面。 “不要,朕累了,走不动。” “微臣抱着陛下去。” “最大的夜明珠都在屋子里了,为何还要去……”她着急起来,开始耍赖了,“朕不去,也不要你抱着去。” 玩赖是卫澄新学的招数,主打一个胡搅蛮缠。 只是时而有效,时而没有。 主要看迟景珩的心情如何。 卫澄瞥了一眼他的面色,突然有些心虚,感觉到他心情可是有些不好呢…… 她小小挪动了一下,手放在他的裤腰边上,那柔夷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腰身,趁着迟景珩不注意,把腰带抠了下来。 迟景珩低头,看到她的小手覆上自己的物什上。 “你、你不追究了好不好?” 第211章 教导 迟景珩的目光昏暗不明,只是看着她的手,呼吸重了些。 再开口,已经不再喊她陛下了。 “卫澄,别总在这种事情上玩赖。”说着便抓住了她的手,语气甚是不满。 她今日的做法是在迟景珩眼里最不好的,更是不希望她这般奉承自己。 可小姑娘的柔夷软软,搭在他的身上,倒是出奇的舒服。 迟景珩耐着性子把她的手拿起来,卫澄又摁下去。 “你先答应我,不然我可不会放手。” 她不依,更是不知道他为何生气,左右只想要他答应自己,便是日后有什么差池,也能让他兜底。 惯用的招数先前被迟景珩称之为美人计,可在她心中是万能计。 仿佛天底下所有的想要做的事,只要恳求,他都会帮忙。 奈何对方的力气太大,手腕被攥得好紧,卫澄疼到有些面部扭曲。 情急之下,她直接低头,咬住。 也是那一瞬间,听到迟景珩一声闷哼,甚至没给她反应过来的时间,他的动作比她快多了。 “卫澄。”迟景珩的声音冷且带着几分威严,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腾出来的另外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吐出来,速度!” 这也不是在说笑,他现在真的非常生气。 只可惜,到现在小丫头都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更是不知他的愤怒从何而来。 卫澄小小抬头,看到他愠怒的模样,情急之下,按照他的意思,不敢动了。 嘴角还残留着津液,被他用指腹轻轻蹭掉。 这会儿才发现自己有些情急,低着头还不敢看他。 “卫澄。”他又喊了她的名字。 什么话都不用说,光是这样就足以让她感觉到害怕,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迟景珩有这样的本事。 那扣在她下巴上的手轻轻用力,扣着她的下巴轻轻抬起,这才看到她的脸。 微红的眼眶,看起来委委屈屈。 卫澄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狼狈,这才开口说话:“我只是一时心急了些……” 心虚又害怕,不知道迟景珩为何生气。 之前他怎么哄自己都不肯吃,虽说是情急之下,也是她的妥协,这个时候生气是什么意思? 不懂,但是害怕。 迟景珩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先是擦了她的嘴角津液,而后才慢慢给她擦手。 擦完之后,还不忘记把自己的衣衫整理好,这才开口与她说话。 “卫澄,你要时刻记着,你是陛下,怎的做出这种事情出来?” “可是……” “你今儿取悦了我,日后呢?”迟景珩的脸色黑青,“难不成,日后也想用这样的招数去取悦别人?想要成为他人的玩物?” 迟景珩说的时候,脸色也跟着垮下来。 他在生气,不能在卫澄的面前发泄出来,秉着自己的耐心与她沟通。 以前卫澄这般做,他尚未发现事情的严重性,现在愈发过分,到底是看到了后面的可怕逻辑。 自己教她的东西半点不学,倒是学着如何取悦人了。 换做是自己还好,换做别人,又当如何? 可她还是不清楚这其中的危害,眼里还有着一丝倔,甚至觉得是他在大惊小怪。 他不说话的样子可怕得很,卫澄舔了舔嘴角,尝到了一丝苦味。 虽说好吃,可她平日挑食的很,讨厌这味道,今日鼓着勇气尝试,没得到他的认可,却遭他说教一顿,自然不高兴了。 品着他说的话,又觉得他的语气有些过分了。 “你又不是旁人,我不必这样拘泥的。”她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襟,终于舍得开口与他解释起来,“我是皇帝,那你呢,你还是摄政王,你都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对方没有回答,依旧这样模样看着她,仔细辨别之后,她总觉得有些可怕。 卫澄已经不像是一开始见到他那样动不动就哭了,可性子改不了,就喜欢在他的面前装装可怜。 她自个人也知道,自己这般模样能得到他的心软。 索性整个人钻到他的怀里,又开始可怜巴巴撒娇起来。 “戍边的将士们很苦的,朕之前不知情,如今知道了,一定要做些什么才好。”她说得很小声,避开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迟景珩就是那个拿着虎符的人,又比如,是迟景珩克扣了军饷,不然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他要是发话,戍边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卫澄夹在中间自是难受,更是把他给自己的珠宝,秘密运送出去,让姜尚运作,给戍边的高程资金支持。 这是她一己之见。 当日挖了二十来颗夜明珠,就当着迟景珩的眼皮子底下。 第一次这样做就如此大胆,显然还是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知道迟景珩会知道,更是不藏了,大大方方的,现在在他的面前取悦他,就是为了让他对自己网开一面。 说实话,卫澄笃定迟景珩不会对自己用刑,更是笃定他会对自己网开一面。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旁人办不到的事情,她只需要哭上一次,大部分苦难迎刃而解,倒是更容易了。 迟景珩还在抓着她的手腕,只是力道减弱,倒也没有那么疼了。 只是没动,让卫澄的撒娇看起来有些讽刺。 得不到回答,她不高兴,更是往他的身侧凑凑,最后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你要是罚朕便罚了,不许这般冷落朕,不喜欢,不喜欢。” 又开始闹脾气了,几乎整个人都依在他的身上,还用力蹭他。 迟景珩是个男人,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多少有些反应,卫澄要的就是这样。 她身体不好,所有人都会依着她,迟景珩也不例外。 可,这一次,扣住她的手腕的大手用了力气,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绳子,把她的手腕扣到身后,绑了起来。 “许是在山庄久了,陛下都忘记之前在宫中微臣教的东西。” “甚好,今日陛下精神不错,微臣就来教教陛下,遇到这些事情应当如何做。” 他就跟拎小鸡一样把她提起来,单只手就能做到。 唯一的怜悯,就是把她丢到了床榻之上。 床榻柔软,倒也不会弄疼了她。 第212章 瘦马 卫澄有些怔愣。 首先,是不理解迟景珩话里的意思,其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绑起来。 冷静下来才发现,绑住自己手的是迟景珩的头绳,他用了最快速度解开,最后绑在她的手上。 一切都那么迅速,她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似墨的长发披肩,遮住了大半张脸,看起来更加深不可测。 以前,也只有在床上看到他这般样子,而现在二人根本不是在休息,他这般倒是有些吓人了。 她也跟着慌张,甚至看到迟景珩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下意识往里面挪了挪。 “你要对朕用刑吗?” “微臣只是教导陛下,陛下不想听,只能绑起来,绑起来就想听了,不是吗?” 迟景珩开始慢慢解开自己手上的护腕,回答她的语气很平静。 就好像现在做的是一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他的不慌不忙,显得卫澄更加的害怕可怜。 卫澄确实慌神了。 这跟以往不一样。 他不会欺负她,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危险的事,就连自己的投怀送抱,自然也是喜欢的,哪里会像今日这样,硬是绑起来说道理。 本来已经不会哭了,现在还是紧张得有些发抖。 “朕一直都很听你的话的……”她说的话自己都不信,咽了咽口水,努力整理自己的措辞,“只是今日有些逾矩罢了,你怎可一次机会都不给?” 开始动之以情说教起来,更别提那软糯的语气,换做是平常,迟景珩想都不想,现在就要过来哄。 可今日什么都没有,他依旧面无表情,更是冷得可以。 仿佛回到了她初来京都的样子,他就是这样看着她,杀意凌然,甚至还总是欺负她。 不争气地眼眶红了一圈,卫澄看着他脱掉了手上的护腕,开始整理自己头发。 也不知道动刑是不是都要这样? 她左右是怕了。 “陛下可曾知道,一开始微臣在朝堂中崭露头角之时,那些世家是如何讨好微臣的?” 迟景珩重新簪发,在说话时,又恢复了平日整洁又冰冷的模样。 既是说教,就要规规矩矩的。 卫澄不知道他此刻说这话的意思,木讷摇头,吸了吸鼻子。 只要迟景珩敢动手,她就敢当着他的面哭出来,告诉所有人,今儿他欺负人了。 做足了准备,倒也不想去揣测他话语里的意思。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世家们一开始以为微臣是这样的男人,故而给微臣送了不少瘦马,让微臣好好挑选挑选。” 迟景珩说着,伸手攥住了她的脚,慢慢往下,握住了她的足。 “陛下可知何为瘦马?” “知、知道。”卫澄噘着嘴,低着头回答,“是一些贫苦人家的女儿,被人牙子买走教她们歌舞书画,再高价卖出去的女子……” 大部分都会变成妾室,小部分还会被卖进秦楼,总而言之,是不会过得好的。 她在书上看过一些,不了解,故而去问刘嬷嬷。 嬷嬷给她解释,说女子生来比男子苦难,这便是命运,更是有权之人玩弄人心的象征。 她当时也觉得唏嘘,哪曾想今日迟景珩居然问她这些。 身侧的男人已经把她的脚整个包裹住,而后缓缓抬头,目光锁定在她的脸上。 “人心窥测,有人给微臣送来了第一批美人,被微臣丢了出去,第二日,送来了一批小脚女人。”他说话时握住了她的足,开始比划起来,“与其说是小脚,不如说是缠足,从小就缠着,便不会长大。” “后来呢……”卫澄蹙着秀眉看着他,有些想知道后续。 “后来,这批美人被微臣关在笼子里,送了回去。”迟景珩嘴角勾勾,睨了一眼卫澄,“而后世家再也没人敢往微臣的府邸送美人,更没有人巴结微臣。” 当然不是关在笼子里那么简单,而是折了双手双脚再送走。 世家知道他心狠手辣,而后才知道迟景珩是一个多么心狠手辣之人。 这就是他能够在京都立足的原因,也是为何,现在无人敢与他叫嚣的缘由。 人的害怕是会扩大的,迟景珩凭借这点成为了世家害怕的邪魔,也是这般,硬生生从皇权和世家中间挤出来第三条道路。 他自己的路。 可卫澄还是不知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看着他的模样也觉得可怕,低着头小声抱怨起来。 “你也知道朕不聪明,还是明说了罢,不要让朕一直猜。” 她确实也不想猜测了,手被绑着疼,就算是在自己的床榻上,还是觉得难受。 “陛下今日举动,与那些瘦马有何区别?”迟景珩低头看着手掌上的脚,捏了捏。 听到此话的卫澄有些生气了,下意识把自己与瘦马比较,哼了声。 “朕才不是瘦马呢……” “那陛下方才的举动,又是因为什么?” “那是……” 她哽咽住了,不说,只是扭头生气。 生气迟景珩把自己和瘦马比较,还气别的东西。 卫澄不知道,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胸口郁结得很,连带着看着他都觉得不舒服。 自己不是瘦马。 也…… 罢了,她今日确实做了一些不应当做的事,可是、可是也是为了能够得到…… 想到这些,她内心更是纠结,不知道要如何与迟景珩辩解才好。 左右自己最笨,脑子转不过来,现在被他这般侮辱,人都开始不好了。 越想越难受,待到迟景珩再一次看到她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起来,咬着下唇看着他,整个人委屈死了。 “陛下……” “你不许说话了,你就知道欺负我,你今日就是欺负我了!” 他才开口,卫澄的眼眶就红了起来,更是在激动的时候,眼泪夺眶。 可她身子不好,一激动就发抖,还没有哭几下,情绪就激动得身子抽搐。 迟景珩立刻给她松绑,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手放在她的后脊,一点点拍打她的后背。 “是,是我错了。” “今日的做法确实不妥,可卫澄,你要知道,你如今是凌霄的君主,你可以不必求人。” 如果他不在了,她能求的还有谁呢? 第213章 这般红 到了最后,迟景珩服软,其实是有些被迫服软的样子。 卫澄倒是很好哄,听到他说自己错了,倒也平静下来。 二人有了更好的交流,她不哭,他好好与她说话,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 “若是日后我不在你的身边,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出现,你也要这般求人?” “卫澄,你必须清楚一点便是,你先是凌霄的皇帝,才是沈明珠。” “比起那些瘦马,一个皇上,你觉得他们更喜欢的是谁?” 迟景珩三句话,字字珠玑。 卫澄被他的话弄得一下子不知如何应对,整个人蜷缩在床上,一遍又一遍想着。 但是她下意识问他了那么一句话。 “那你呢,你难道会看着我被人欺负吗?” 迟景珩如何回答的? 她咬着下唇,又变成以前那般模样,思考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做出这种小动作。 他说:“陛下若是真的堪大任,日后可能就不会有摄政王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 卫澄不清楚,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清楚,更是觉得脑袋疼,只要想到这些,就脑袋嗡嗡的疼。 迟景珩是看了高程的给她写的信吗? 那信的内容…… 她攥紧枕头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也没多高尚,很多事情都瞒着他的,可莫名其妙感觉他其实都看在眼里,只是没说罢了。 读不懂他的心,连带着现在做这些事情,也不知道对不对。 卫澄又舔了舔下唇,依稀能感觉到一些腥,她哼了哼,把脸埋在枕头里面。 臭狐狸,日后不跟他亲亲了。 只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自己否定掉,她心里还是觉得他好。 并不觉得他不好。 —— 山里的温度比外面要变化快一些,突然感觉迎面吹来的风带了几分冷意,卫澄就知道,他们要离开了。 皇宫有地龙取暖,也有足够的炭火,而在山里不行。 这里太冷了,只有盛夏这几个月能待,平常日子不能在。 而姜晓也到了要做决定的时候,她到底要不要一起回京,现在就必须要给出一些答案。 她说:“陛下万岁,臣妾就在这山庄候着吧,若有机会再见的话。” 那便是保留着自己姜晓的身份,待到回宫,也只会告诉外人,晓妃在惹怒了陛下,再也没有回宫的机会了。 卫澄对着她点了点头,“一定会有再见的机会的。” “陛下,臣妾的哥哥就麻烦陛下了。” “那是自然,朕知道的。” 她心中没有不舍,因为知道她还会再见到姜晓。 就在京都。 而迟景珩早就知道他们的计谋,上次与卫澄一番谈话之后,他们之间就像是有了一个看不见的鸿沟,她再也不与他说这些事。 求同存异,是他们惯用的招数。 若是不欺骗,便只有闭口不答这个选择。 卫澄就这样上了回京的马车。 只是,来的时候容易,离开的时候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事后卫澄才知道,姜晓他们从京都来遇到好几次暗杀,似乎是来自不同的杀手,好在禁卫军也不是吃素了,甚至一路上还有迟景珩的暗卫保护,这才能够无忧。 最重要的是,她不在这条随行的马车上,他们知道之后,便放弃了刺杀,后续赶路也平稳一些。 而回京,意味着这条路要重新走一遍。 一回生,二回熟,迟景珩就算在如何厉害,他们一行人那么多,不可能一丝破绽都没有。 若是慢慢悠悠的赶路,需要十四日,最快也需要十天,而这十天,便是最难的。 可卫澄不怕,因为迟景珩在身边护着。 从江南到京都的那条路她都活过来了,而这十几日,倒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更别说,车上都是她喜欢的吃食。 “现在就要回京了,陛下还要跟微臣闹脾气?”迟景珩看着她,不喜欢她这样跟自己吵架。 他要跟卫澄待在马车上,整日对着一张臭脸是小事,她身体不好,总生气不好,这才是大事。 面前的卫澄嘴里塞满酥糕,就是为了不想跟他说话,随手拿了一本书,开始装聋作哑。 她虽说自己也有错,可现在错的就是迟景珩。 二人吵架跟三岁稚子似的,闹别扭也极其幼稚,最后还是被他的手拽着揽住,应是把卫澄拉到自己的怀里才开心一些。 她要挣扎也挣扎不出来。 “你玩赖!” 最幼稚的人发话了 ,在他的怀里挣脱不出来,开始语言攻击。 “微臣不要脸,陛下是君子,怎可说这些粗鄙话术?”迟景珩脸皮这个时候最厚,把脑袋抵在她的肩窝,语气更是随意。 连带着,她手里的书也接过去,打算与她一同看起来。 卫澄整个人都像是被箍住一样,就连双腿都被束缚住,整个人镶嵌在他怀里似的。 人小小的,力气也是小小的。 倒是有一张尖牙利嘴,哼了一声,继续闹脾气道:“你明知道朕争辩不过,你这是耍无赖,朕不喜欢。” “那陛下喜欢什么?”迟景珩的手覆在她的手上,随意翻了一页。 “喜欢你下去,让朕清静清静。” 她这会儿说话硬气了,让他滚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的。 “可陛下莫要忘记了,这路上歹徒可不少,微臣不能离开陛下一步。” “你总不能吃喝拉撒都要在朕身边。” “能,微臣不会离开陛下半步。” “不能离开半步~”卫澄捏着鼻子,说话也跟着阴阳怪气起来,“你若是要解手,难不成也让朕寸步不离?你可真恶心人。” 说到这,迟景珩倒是笑了笑,“微臣是恶心,可陛下不嫌弃微臣,不是?” 他在暗讽那日的情况,自己做出了低俗的事,连带着现在还被嘲讽。 被人捏了短处,卫澄脸一红,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不也对朕……不对,你也吃过,咱们、咱们扯平了!” 她说得底气不足,方才的气焰也消失,从耳根开始泛红,顺到脖子还在羞。 迟景珩的目光暗淡几分,看了看她衣襟的位置,发现那处都是红的。 这几日她闹脾气,晚上也不能共榻,他倒是想了。 想看看,这衣襟里面,是不是也这般红。 第214章 马车 卫澄在这种事情上没有迟景珩脸皮厚。 反正他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好人,每天都板着一张臭脸,一脸跟谁都有仇似的。 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坏蛋怀抱真的暖和,还有些稳当。 她不喜欢坐在马车上,摇晃得厉害,加上吃的东西有些多,久了还会反胃想吐。 现在在他的怀里,感觉马车都稳当多了,想吐的感觉也减轻了几分。 可嘴上不可能承认,闷闷的吐出一句“臭狐狸”。 被她叫做臭狐狸的男人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拢,知道她不会挣扎,这才大胆了一些。 知道她的衣裳从何处探入,不费吹灰之力就摸到了那一处的浑圆,捏了捏。 卫澄闷哼一声,紧张得手指蜷缩,下意识攥住他的衣摆。 “这是马车……” 她没忍住开口提醒,脸红扑扑的,紧张死了。 刘嬷嬷虽然不在这马车上,偶尔会过来给她拿吃食,或者是让她好好休息,一点儿也不安全的。 迟景珩浅浅笑了笑,手上的力道大了几分。 “陛下是不放心微臣吗?” 他知道她娇弱,后面好几次都没有弄疼,显然这几次已经找到了方法,更是知道如何才能避开让她疼痛的地方。 最后一次不是还愉悦着,怎么今日就怕了? 卫澄是真的羞臊了,脸愈发红,咬着下唇不知道如何去回应他的话。 总感觉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对,他总能有无数个由头反驳自己,她说不过他的。 很快,他的双手都握住了。 先前他说的,自己很喜欢他的手,就连现在也讨厌不起来。 虽说手掌上有厚厚的茧子,却异常温暖,只要不用力,倒也不会感觉到难受。 他揉着她,随着马车一晃晃的,倒是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微妙感。 卫澄身子软了几分,不想动弹。 “那就只可以摸摸……”她声音更小了,红着脸羞答答说的。 若不是不能钻到他的怀里,也不至于这般说话磕磕绊绊,一点儿也不想要看到这一幕。 马车上倒是危险一点。 迟景珩笑了笑,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和卫澄保证过自己会轻柔,那便不会下重手。 几番下来,衣衫凌乱,都不能好好的在自己的身上拢着,就跟歪歪斜斜挂在身上似的,露出那半个雪白肩头出来,迟景珩低头,去嗅了嗅她肩窝。 卫澄害羞,往身后蹭了蹭。 “朕、朕在路上不能沐浴的,你不许这样……” 在马车上自然不能沐浴,只有等到去到下一个客栈才能好好洗个澡,她知道他有洁癖,怕自己被讨厌。 免得到时候被怪罪,被讨厌,也要好好说一声,才不是她的错。 外面还是有些暑气的,卫澄的身子不热,倒是有些冰凉。 迟景珩哼了哼,轻轻的咬了一口,舔了舔面前雪肌,才回答她。 “陛下不脏。” 天底下,最干净的就是她了。 无论是心思,还是身子,都是他喜欢的。 卫澄听到四个字之后,第一反应是脸红,觉得他油嘴滑舌,说这些东西没头没脸的,不知道为何,她就是吃这一套。 哪有人冷着脸,用那种清冽的口吻说这种话的呀。 也就只有他这样。 嗯……她还怪喜欢的。 脑子晕乎乎,一开始的拒绝仿佛都抛在脑后,她渐渐沉沦,感觉到他的大手往下挪了几分。 “嗯哼,迟景珩,你不要下重手……” 她呼吸开始急了几分,不知道为何自己要抬起手来,往后面去挠他,与他十指紧扣在一起。 终于听到他闷哼一声,小小回答:“陛下,微臣遵命。” 如此,卫澄的脸色才好几分。 —— 马车缓慢的行驶在路上,只是卫澄的这辆倒是比别人的摇晃一些。 因为路上有歹人蹲着,他们所有人的马车都差不多,除了装货物的车之外,卫澄一辆、迟景珩一辆、姜家一辆、李舒然一辆以及下面的封丘和刘嬷嬷也有自己的马车。 加上几个宫女太监,连带着一共有九辆马车,甚至还有几个假扮卫澄的人混淆在里面。 而且禁卫军伴随,真就声势浩大,让人避而不及。 回去的路上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更别说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迟景珩的实力谁都清楚,进攻之前都要掂量掂量,自己到底能有几斤几两。 天黑之前,总算到了下一个镇子。 一下车,刘嬷嬷就赶忙到卫澄的身边伺候。 她年纪大了,上路就开始头晕,这会儿到驿站才下来,看到卫澄跟自己差不多,脚步虚浮的,走路有些不稳当。 “陛下,可是身体不适?需不需要让李御医过来瞧瞧?” “啊,不用。”卫澄脸红红,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攥紧了拳头,有些紧张,“朕只是在马车上坐久了,有些脚酸。” 才说完,一双大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微臣扶着陛下去休息。” 迟景珩就在卫澄的身边,只是刘嬷嬷着急,直接把他当做了背景墙。 当他说话,刘嬷嬷立刻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如今卫澄在外,甚是危险,只有迟景珩能够护得住她。 这毋庸置疑,刘嬷嬷就算再不喜,也不得不承认,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卫澄在他的身边老老实实的待着。 只要回宫就好了,那皇宫密不透风,高墙和禁卫军保护,便不会再出差错。 她没看到卫澄红透的耳根,还有瞪着迟景珩的表情。 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欢喜并不能相同,却不需要都懂。 迟景珩在身边,卫澄倒是什么都不怕,又像是回到之前他们二人在外面的日子,才刚到客栈,就有人送上好玩的小玩意到她的手上。 大多数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卫澄以前也玩过,现在也只是拿给她在路上解闷而已。 还有就是吃食,路上准备的基本上都是干粮,现在也能吃一顿热乎的。 膳食都是层层筛过才能到卫澄的面前,只有一小份,好在数量多,她一个人也吃不完,跟着迟景珩一起吃。 这里是他们落地的第一个镇子。 就在准备动筷之时,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响。 第215章 暖肚子 声音很大,卫澄并不是聋子,也跟着慌张起来了。 拿着筷子的手抖了抖,看到迟景珩在她的身侧处变不惊,不仅给她布菜,还面色如常。 “你难道就不慌张不害怕吗?” 她笼统就见过几次这样的场面,一些小动静就慌乱,怎么说也坐不住了。 迟景珩睨了她一眼,压着她坐下。 “只是一些骚动罢了,陛下不应当被这些小事影响到。” “可若是打到这里来呢?”卫澄紧张得咽了咽口水,看着迟景珩波澜不惊,更是慌张,“朕与你不一样,朕不会武艺……” 旁人一只手都能把她掐死,她现在还不想死。 这般慌张落到迟景珩的眼中,真就落了一个胆小怕事的模样。 他本就耐心不多,却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一番,“可微臣会保护陛下,刘嬷嬷都信微臣,陛下怎么信不了?” 这一路上,刘嬷嬷知道自己不讨喜,跟卫澄的时间少了许多,更是没有姜晓在附近,除了李舒然,倒是没有谁再来打搅。 不过男女有别,李舒然不能一直见她,只有每日请脉才会出现。 迟景珩都会在一旁候着,倒也没让他们多说些什么悄悄话。 他专政习惯,现在对卫澄也是这般专政。 不许她逃离自己的视线范围内,难道这还不够重视她? 要是真的来了天下无敌的高手,无论怎么逃跑,也是躲不掉而已。 总结,就是不必慌张。 听到他说出这番话,卫澄这才安心了一些,可还是低着头,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一番。 “可是那些保护朕的人,若是因为这件事死了或受伤,也不好……” “有些人就是为了保护陛下而生,这是职责,陛下若是觉得不好,需要自己变得强大,便不需要这些人的保护。” 他回答一字一句,字字珠玑。 卫澄说不过,闷闷吃东西了。 这句话暗讽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说她弱,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牺牲,就是为了保护她这个弱者。 气鼓鼓的吃东西,腮帮子就跟松鼠似的,迟景珩又开始不满意起来了。 “慢些,你也不怕噎着。” “不怕,你反正会保护朕的,才不怕噎着。”她学着他方才的样子,睨了一眼他,哼了哼,“难道你连这个都保护不了朕吗?” 又开始玩赖,好的不学学坏的,迟景珩只觉得头疼。 仔细思考着自己教导卫澄是不是出了什么差池,怎么这般顽劣了? 想起自己儿时的夫子,因为自己的兄弟姐妹顽劣,整日愁眉苦脸,现在立刻顿悟,为何夫子总是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现在他倒是有些夫子的样子了。 看着面前顽劣的学生,真想找一根教鞭过来,好好教育一番。 只是不行,卫澄身子也娇气,他需要另寻法子。 他的法子就是不许卫澄吃零食,连带着小玩意也一并丢了出去。 “你这是公报私仇!” “私仇?”迟景珩挑眉,冷嘲一声,“陛下 ,若是微臣真的是为了私仇,陛下还能下地走吗?” 早在马车上,他断然不会给她下车的机会。 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个,她就羞赧起来,说话开始不利索,恨死自己这张不会说话的嘴了。 所以才被迟景珩欺负,每次都被他欺负。 以前没那么气的,现在真就气到了,整个人躺在床上开始生闷气。 躺下来才发现有些不对劲,腹部坠疼,一下又一下的,感觉什么东西要来了…… 不好! 她葵水来了! 现在才发现自己性子喜怒无常,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卫澄愣住,看了一眼迟景珩,念着与他置气,现在又想着要与他说话又当如何呢? 反正她是拉不下脸来的,小小的哼了哼。 二人吵架不是第一次,卫澄其实是一个很好哄的主儿,只要他过来说些好话,倒也不至于让气氛这般尴尬。 可现在似乎一时半会儿平息不了了。 卫澄在床上滚了滚,感觉到下面更疼了。 她月事一直不精准,时而有时而没有,大抵是因为身体太寒,血下不来,李舒然说她底子不好,不过如今是男装,不来也好。 现在在路上更是难受,想到还有几天才能回宫,一路上都要忍受这样的疼痛,人脸直接惨白惨白的。 真的好想哭啊。 她眼眶红了红,想到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又忍住了。 闷闷翻身不去看迟景珩,自己一个人擦眼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迟景珩发现她没有动静,最先按捺不住,走到床边看她。 “陛下。” 他开口就是这两个字,轻轻的,没有任何感情的。 卫澄动了动,为他的服软做出一点点反应,可心里还是不原谅他,还是不看他。 “卫澄。”他带了些许求饶的感情,喊了她的名字。 这两个字比陛下好听,卫澄哼了哼。 当然还在生气,不可能不生气,只是发现自己没那么生气了,左右就是觉得他今日说话不给自己留面子,更是知道她嘴笨,还总是欺负人。 其实生气的理由也不复杂,都是小事。 “明珠。”迟景珩小声说出最后的两个字,连带着伸出自己的手,去抓她的手。 她力气小小的,根本掰不过他,没一会儿就被他十指紧扣,分不开了。 这才看到卫澄的脸色惨白,迟景珩面色变了一下, “可是身体难受?要不要去喊李舒然来?” 他以前从来不说李舒然这三个字,连李御医都不喊,基本上都是让刘嬷嬷来处理,显然是讨厌极了舒然。 卫澄看到他为自己担忧,倒也没那么生气了。 原本憋回去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有些委屈,“朕、朕葵水来了,肚子难受……” 所以今日才会有些小脾气,更是与他争执了一番。 实际上平日的她倒也不会这般斤斤计较,只是这些影响,所以心情不好。 她难受。 迟景珩抱着她亲了亲,语气也软和下来:“是微臣不好,语气重了一些,还没收了陛下喜欢的玩意儿。” “所以呢……”卫澄抬头看他,眼里表明了一句话。 快还我东西。 可迟景珩直接忽视掉她的眼神暗示,而是把手放在她的腹部揉了揉。 “所以罚微臣给陛下暖肚子。” 卫澄:“……” 臭狐狸! 第216章 玩火 千算万算,卫澄倒是忘记了一件事。 迟景珩有的时候比她还倔,有的事情咬定那就不会松口,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般,绝对没有放弃的说法。 之前是,现在也是。 断然不会因为她几句话而改变的。 显然,方才二人争执之中,他眼光倒是长远,能够看到未来,卫澄反应慢,后知后觉,但也懂得他话语中的意思。 算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她现在肚子疼得要命,也不想去纠结这些了。 月事来了,身体确实有些虚弱,刘嬷嬷知道之后,更是想让把回程推迟几天。 “陛下身子不爽利,不好出行吧……” 这几日,刘嬷嬷第一次与迟景珩说话,低着头,带了几分乞求。 为了卫澄,她倒是能屈能伸。 迟景珩抱着卫澄,没有应下,“这镇子偏远,本王还是觉得尽快出发比较好,不然路上危险不可估量。” 尽管他提前部署好了一切,却不代表万无一失。 换做是旁的可以赌上一赌,可现在迟景珩不想用卫澄的身体做赌注。 他不舍得。 才一夜,卫澄面色好了许多,吃了药身体还是冰冷,好不容易清醒,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扯了扯迟景珩的衣袖。 “你不要总是凶嬷嬷……” 她声音都虚弱几分,跟前几天差别甚大,原本以为李舒然回来就可控制病情,还是因为一次月事又虚弱了。 迟景珩低眉,去抓她扯着自己的小手,与她十指紧扣。 他用内力给她焐热身子,可就像是捂不暖的千年寒冰,一旦断了,她身子又很快冷下来。 若是没有他暖着卫澄的身子,她晚上也不见得能睡上这样的好觉。 她都知道的,小小挣脱他的手,不许他这样白费功夫了。 这才有些许力气小小抬头,发现自己起不来,让迟景珩扶着她一些。 终于看到刘嬷嬷,卫澄声音缓和了不少,“嬷嬷,有他在,不必担心,先上路吧,左右我都要与他在同一辆马车,他会护住我的。” 一句“他会护住我的”惹得迟景珩内心有些冲动,忍不住去看她的脸,伸手又去抓她的手。 刘嬷嬷看到他们的小动作,低着头不说话了。 今非昔比,她已经不再是卫澄的依仗,更是没有办法插手此事,只能点头退下。 只要卫澄好,便好。 待刘嬷嬷一离开,卫澄细白的手指慢慢蜷起,悄悄攥起了拳,还低下头,不许旁人看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睛。 在外面停留就多一分危险,不单单是自己,还有刘嬷嬷他们。 就像是迟景珩说的,他们都是自己的身边人,她危险,身边的人自然也危险至极。 她待在这里就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会被引爆,不能拖了。 迟景珩一开始不知道她难受,直到感觉到她呼吸不对,这才用手扣住她的下巴看到她的脸。 “陛下,无需担心……”他也只能说出这番话,现在尽快回京才是首要。 卫澄应当也懂,宫里的药材比现在多,他们更快才行。 “你快些帮朕洗漱,咱们不能拖了。” 卫澄点点头,轻轻擦拭自己眼里的泪花,先前还逞强跟嬷嬷说放心,等她离开,又忍不住开始难受起来。 自己与迟景珩不提这等伤心事,结果无法改变,争论也没有任何意义。 终于启程了。 世人皆知这是皇上仪仗,早就避开,更有禁卫军开路,生人勿进。 比起躲藏,现在的迟景珩直接正大光明告诉所有世人,他就在这里,若是真的有本事,就冲进这层层关卡过来。 更别说禁卫军几百人保护,勇夫也难敌百手。 卫澄不知这些,嘴里含着果脯,低头看着手上本就无趣的书籍。 三年一次的秋闱马上要开始,来年开春就要殿试,在此之前,她需要培养自己的亲信。 李舒然之前给了她一个名单,皆是近几年崭露头角的有贤之士,自己也不能太弱,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在迟景珩的怀里看书不是第一次,路上的车轱辘声让人烦躁,她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用这样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也好。 甚至还可以问上一些自己不懂的问题,迟景珩当然不会拒绝一个虚弱的她。 过得还算不错。 “若是累了便休息。”迟景珩看着她眉头紧蹙的模样,没忍住用手去给她展开。 “不休息,朕躺着脑袋都要晕沉了,再休息的话,真的就什么也做不了。” 她知道自己的命数,若是能够在离开之前做些什么,也能暂解百姓之忧。 嘴倔得要命,这是谁都劝不动的卫澄。 迟景珩以前欣赏她这番韧劲,现在只觉得心疼,甚至会想上一些,若是他没把卫澄从江南抓来,她是不是会快乐一些? 想到这,突然觉得可笑。 卫澄要不是在他身边,大抵也活不到现在。 想着掀开帘子,听到了一些打斗的声响。 “又来了。”卫澄叹了一口气,听到这些声响,有些心堵,“这些人怕是真的恨我入骨,也不知道第几次了,两败俱伤的事,他们真的不累吗?” 她说话间,迟景珩把帘子放下,用手轻拍她的后背。 “无须难受,都是莽夫罢了。” 说到这个词,卫澄抬头去看他,眼神带了几分戏谑,悄悄问了一句:“若是真的惹怒了你,只怕这莽夫就是你自己了罢?” 她见过迟景珩凶残的样子,现在想起来恐惧没有了,更多的是嘲笑他。 算是黑历史,迟景珩轻轻捏了她的脸。 “嗯,微臣也算得上是一介莽夫。” 他承认,也不反驳。 若是卫澄真的受伤,他也没资格说别人莽夫,自己就是。 她笑着点头,伸手到他的衣裳里,捏了捏。 “让朕摸摸莽夫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都是意气用事……” 才碰到他的肌肤,却被迟景珩抓住了手,低低的喊她。 “陛下。” “让朕摸摸嘛~” “你如今还在月事中。” “可你不在月事,怎的跟一个小姑娘似的,有什么不能碰的?” 她哼哼,显然把无理取闹摆在脸上。 “陛下倒是喜欢玩火。”迟景珩松开了她的手,目光晦暗,也笑了笑,“不过,微臣也喜欢陛下的手。” 便是这样的一句话,卫澄真的不敢动了。 第217章 赌一场 今儿的迟景珩是杏脯的味道。 大多数都是从卫澄嘴里夺来的,在那狭小的马车上也不见得能做些什么,二人难得如此幼稚,玩起之前嫌弃死了的游戏。 卫澄赢的多,迟景珩让的多。 倒也把这冗长的路走了一大半,还有两日就能回京了。 不能随便下马车,卫澄只能在晚上动动身子骨,感觉全身上下都累得要死,真真是累的可以、 倒也不能走动太远,这一切处处都有着危险。 也是距离京都越来越近,能够快速赶来的禁卫军也更多,行刺刺客越来越少。 她就算什么都不知情,也听得出一些消息。 王胜,胜王。 自立为王,要杀了她正道,让整个卫家彻底消失。 传闻那王胜为人正义,是猎户出身,有着一身好武艺,就像是天生上战场的好将士,就算没有在军营待过,可就像是有天神帮助一样,每一次都能过五关斩六将。 不然也不能从一个小小的猎户到如今众人追崇的胜王。 他要杀了自己…… 卫澄看着自己的掌心,内心无比纠结。 若是他真的能够像传闻中的那般,有勇有谋,还爱戴百姓,要是他来当皇帝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那一瞬间,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不对,最好的人选应当是迟景珩才是。 又不对,迟景珩内心难测,不好掌控,他不会考虑其他人,只会考虑自己…… 一时之间,她又开始混乱起来,完全想不到一个好的登基人选。 可自己最清楚,捱过这个冬,她估计就没有多少命可以活了。 需要在这之前,必须做些什么才好。 必须做些什么…… · 是夜,乌云遮月,吹起了徐徐风。 这是要入秋的征兆,如今已是夏末,一个月内就真的要进入秋季。 卫澄身子虚弱,月事来不了多久,寻常女子可能要五到七日的时间,她三四日便可以结束。 这几天的调养,加上迟景珩的内力护着,又有李舒然调制的珍贵草药调养,身子恢复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她自己都觉得惊险,短短几日,身子时好时坏,怪折腾人的。 比她身子折腾人的是她的脾气,今儿又寻了一个理由跟迟景珩吵架,罚他去给自己找葡萄吃。 “可朕就想吃葡萄,其他的不吃,葡萄味的糖果不吃,果干不吃,就是要吃葡萄。” 她摆着臭脸,若不是身着男装,倒像是娇蛮跋扈的大小姐。 迟景珩黑着脸,不与之争辩,“微臣已经让下面的人回宫取了,陛下待会儿就可以吃到。” “那朕还要吃旁的,要吃荔枝,还有……” “陛下不如全部说个清楚也好让微臣派人去取。” 迟景珩的声音淡淡,只是睨了卫澄一眼,她心里就开始发怵,到底是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动手,壮着胆子又说了几样。 大部分都是时令水果,也是她平日喜欢的,藏在皇宫冰窖里面。 还有些,是江南的美味,要拿到也是不易。 她真就写出来了,满满的一页纸,看着迟景珩找来了自己的暗卫,然后吩咐了下去。 卫澄捏着自己的衣袖,面上还是不满意,想着还要用什么方法闹一闹。 “朕要下去走走,白日坐马车太累了,你不许跟着。” 她扬言要出去,迟景珩这会儿没说话了,更是没有阻止,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这拙劣的演技,当真是一个什么心眼都没有的笨蛋。 他冷着脸,卫澄虽说害怕,还是步子快乐一些。 准备到她入寝的时辰,到那个时候就会没有精力,留给她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走快了几步,甚至都没有时间去看迟景珩。 这里是一个府邸,迟景珩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说是私人住所,今夜宿在此处也比客栈舒服。 她是皇上,住的自然主院,好歹也是皇子,什么样子的府邸没见过?走了几步倒也知道这府邸的布局,快步走到偏院里面。 “卫澄。” 身后的迟景珩总算出声,看着她步伐快了几分,真怕她现在撑不住。 面前的小人没停下,更是假装自己没听到。 迟景珩蹙眉,脚步放慢了几分。 看到她小小的回头,在那么一瞬间,直接在拐弯角跑了。 没错,跑了。 卫澄今日要干一票大的,瞒着迟景珩,不许他跟着自己,还要被王胜的人抓住。 可她不知,安歇追杀自己的人不单单是王胜的人,那些世家私下也不见得让卫澄回去…… “可是看到陛下了?” 迟景珩看着四下无人,突然对着面前吩咐起来。 很快,从树上跳下来一个人影,快速跪在迟景珩的面前。 “禀报主子,陛下已经去了西南角的小院子。” “把那群人引来吧。”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青玉扳指,面色和语气也平淡几分,“别打晕,用药迷倒就行,她身子不好,都注意一些。” 后面那一句带着隐约的杀意,跪在面前的暗卫身子有些颤,马上稳住自己的身形,再一次隐没在黑暗之中。 卫澄要做的事情,迟景珩岂会不知? 倒也给她一次任性的机会,只怕是回京之后,也没有这般热闹给她敲了。 迟景珩没有继续找卫澄,而是转身去了一个地方。 今夜穿上白衣甚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染红。 他也许久没有杀人了。 卫澄没有被人掳去的经验,倒是事先找到了几根烟火棒,迟景珩教她玩过的,又从兜里拿出火折子,直接在墙头玩起来。 “如此,应当能找到我了吧?” 她看着面前的烟火棒,觉得好看,直接举起来,让更多人看到。 在回京之前,她要见王胜。 闹脾气,分开他的暗卫,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要去王胜面前,好好询问他一番。 若是给他当了皇帝会如何? 卫澄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大胆,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一场。 这一切都建立在迟景珩会保护好她的前提上,她若是被掳走,迟景珩一定会去救她的。 在此之前,她吃了稳心神的药丸,也一定能够撑过去。 “快些来吧,快些来吧。” 烟火棒快要燃烧殆尽,她的心也跟着紧张。 快些来吧。 她必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第218章 安心 卫澄就看着那烟火棒,点燃的一瞬间,她感觉到脑子昏沉,就这样晕过去了。 就在她倒下的那一刻,也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张毛毯,准确无误落在她要倒下去的地方。 看到她摔倒没受伤,黑暗中的暗卫捏了一把汗。 “行动开始,时刻保护陛下的安全。” “主子有令,不能让陛下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迟景珩为了卫澄做了许多准备,远是大家看得到的地方,更多的是看不到的,他们血影最为清楚。 血影本就是保护陛下而设立的暗卫组织,现在保护卫澄正好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加之迟景珩的威胁,他们绝对不能让这一切失败。 不到一刻钟,就有一个人悄然侵入这私宅之中,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淡定的把卫澄扛起来,直接离开。 动作干净利落,是迟景珩的人。 在王胜身边安插的线人。 · 卫澄再一次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 浇在自己身上的水不是冷水,竟然是温水,弄得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娘的,大晚上怎的用这样的温水,搞得我们一点气势都没有!” “这里也没有什么冷水,刚去找小二讨水,也只能拿到这一盆热水来洗脸……” “别吵这些了,快点看看这病秧子如何……” “……” 周围太过嘈杂,卫澄缓和许久都没有缓过来,只觉得脑子晕沉,身体似乎没有什么大碍,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看到的便是四个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有些闹哄哄的,吵得她耳朵疼。 也是在这一瞬间,感觉到自己有些慌张。 她拳头攥紧,努力控制自己id情绪,不让自己在这里吓到哭出来。 不能哭。 卫澄,迟景珩会保护你的。 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更是想到迟景珩一定会来,她渐渐开始不怕了,尽管眼眶有些微红。 抬头不久,听到一个男人粗狂的声音响起:“这病秧子醒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卫澄下意识撇脸低头,不敢与他们对视,开始有些害怕起身侧的这一群人来。 更是发现自己在一间很破的屋子里,更紧张得咽了咽口水,真怕自己被别人看到她的胆怯。 正当一群人准备要围上来时,突然听到一个沉稳的男人声音, “你就是卫澄?” 这声音沉稳如钟,竟下意识给人一种安全感。 卫澄顺着声音抬头,看到了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你是王胜吗?” 她问的时候还在打量着对方,看到他就算穿着破烂,却有着不一样的风度,就算是站在角落,依旧吸引住旁人的视线。 这是气场,迟景珩身上也有这样的气场,总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他与这里的一切都太格格不入,根本不像是这里的人。 烛光之下,明明灭灭的光照在他铁面具上,反倒是减弱了几分杀意,让他看起来柔和许多。 即便如此,却还是带着肃杀之意。 “小毛孩,是我先问你话。” 男人看了一眼面前的卫澄,语气沉稳,站了起来。 先前他坐下观察着一切,现在站了起来,更是显得他高大威猛,就连卫澄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呜呜渣渣的场面彻底安静下来,他开口说话,周围的人鸦雀无声。 但凡是以前,卫澄自然也吓破了胆,可她平日都跟着最可怕的活阎罗过活,自然比多了几分胆量。 她清了清嗓子,看着面前的男人,语气轻缓:“既然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王胜我问你,你为何要称王?” “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王胜没有正面回她,直接拿起自己身侧的佩刀,“唰”的一瞬,那佩刀落在卫澄的脖子上,“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杀我易如反掌,可你不会杀我。”她抬头,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因为你的目标不是一个傀儡皇帝,而是后面掌控大局的人。” 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迟景珩,所以她冒险过来,也不会觉得自己会死。 迟景珩保护她,更是不许旁人近身,他们观察已久,可身边没有熟稔的人,更是找不到任何消息,现在好不容易把她抓来,肯定是想要对付他。 而卫澄只是一个病秧子,随便一查便知,更是被断言活不长。 王胜被人说是忠义之人,自然不会对这个病秧子下手,免得污了自己的威名。 戴着面具的王胜睨了一眼面前的卫澄,面上不显,可心底已经开始打量对方了。 传闻这个皇帝生性胆小懦弱,看人如今细细一看,与传闻不符,倒也不能全信。 那刀还是立在卫澄的脖子上,冰冷的刀背抵着她的脖子,弄得她打了一个冷颤。 “你这小皇帝不是贪生怕死?一直躲在那等佞臣的身后,如今出现,可谓何事?”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 卫澄抬头,对上那如深海一般深邃的眸子,语气也有些颤抖起来。 之前没靠那么近,她不害怕,可现在近了,还有武器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多多少少有些慌张起来。 “说吧,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王胜再一次确定卫澄没有任何威胁,睨了一眼她颤抖的瞳孔,那纤长的眼睫毛都在颤抖,就算极力掩饰,也改变不了她是一个没见过什么危险场面的小毛孩。 模样看着就不大,还长得如此瘦弱,没有武功,不配他出手。 下好定论,王胜那把横刀直接收回,放在了自己的身侧。 卫澄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环顾四周打量一番,她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迟景珩说的不错,她不能让旁人猜测到自己的内心,不能那么早就暴露自己的慌张。 “谈可以,朕只与你谈。” 这是她被绑到这里,语气最像是睥睨天下君主应当说话的语气。 不卑不亢,平静缓和,也有了几分淡淡的威严之感。 王胜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反倒是他身边的几个人嚷嚷起来了,特别是那个嗓门大的大块头,直接抄着家伙走到卫澄的面前。 “你个小毛孩,真不怕老子一拳把你打飞?” “朕说了,只有王胜配得上与朕谈。” 卫澄攥紧双拳,面对凶神恶煞也不害怕,眼神越过他,看向身后的王胜。 除去他,其他人根本没资格。 因为她是皇上。 第219章 保命 很久之前,卫澄根本不知道皇帝应当具备什么才能。 自己就像是被迟景珩赶鸭子上架一般,什么都不懂,更是揣测不出任何的坏心思。 所以求着迟景珩教她,如今也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第一次面对歹人,倒也没有丢了半点皇帝的气魄。 王胜也没想到卫澄会有那么大的转变,一开始畏惧他,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有趣,就让我来会会你,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来跟我谈交易。”王胜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与卫澄对视,更是对自己的手下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外面候着。” “大哥,你就不怕这厮有诈?” 那跟黑熊似的男人又凑过来了,不大的眼睛看着卫澄,不怀好意打量起来。 “这小毛孩体虚瘦弱,我还不至于害怕。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王胜挥了挥手,显然不打算解释什么。 他意下已决,也不是那等说话不算话的主,更别说卫澄单枪匹马来找他,他也不可能避而不见,做一个畏畏缩缩的弱夫。 王胜态度坚决,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几个大男人就这样默默退场,除去那大黑熊有些不高兴之外。 他故意走到卫澄面前,甩了甩自己手上的大刀,好似在警告什么似的,也没看卫澄的表情,大摇大摆的走了。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就算迟景珩来了,也不一定能够从这里走出去。 当然,只是他们认为的而已。 这破烂地方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卫澄看了一眼身上的绳子,看到王胜站起来,那大刀脱鞘,几个挥刀,她身上的绳子就这样碎成好几段。 卫澄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得到了自由。 倒也没有什么惊讶,全程都是平静的。 有武功的人太多,她也见过迟景珩用轻功,倒也不会惊讶什么。 “你如此平静,难道不怕我?”王胜看着面前的卫澄,突然对她又多了几分兴趣。 之前是畏惧,到平静,现在反倒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你不会害朕的。”她甩了甩袖子,倒是平静得很。 王胜的招数与迟景珩差不多,可迟景珩比他凶多了,她早已经历过,也没什么紧张不紧张的。 像王胜这样的人,当然不会凌辱她,也不会说废话,真的要下手,一开始就不会让她活。 她这态度,王胜嘲讽一笑,没说话了。 卫澄自己来的,要说什么她开口才是。 “他应当很快就来,长话短说吧。”卫澄主动开口,坐在了王胜旁边的位置上,“你且与朕说说,你为何要自立为王?” “浅显易见,自然是要夺取你的位置。” “那为何不直接来京都,而是绕路去江南,还要与沈家为敌?” 王胜不说话,而是抬眉看了一眼卫澄,拿起了一旁的酒壶。 “传闻新皇胆小怯懦,看来传闻也并非为真。” “传闻也说王胜只是一个猎户出身,性格虽说爽朗,不过做事粗鄙,不堪入流,自立为王,到底是莽夫之举。” 卫澄声音淡淡,默默反击。 “好一个莽夫之举!”王胜哈哈笑了几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确实,江南到底是富饶,那边的兵力与他争斗只会两败俱伤,更别说还有沈家在。 最好的方法应当是去去必出继续养精蓄锐,再来江南。 就连卫澄这样不懂兵法的人也是这般想的,可王胜反其道而行之,甚至把这场混战弄得更乱了。 这样的人,绝对不是宵小之辈。 “你们在江南,必然去找过李大夫与沈家,肯定打听到朕在江南不少消息,所以你知道,朕命不久矣,对吗?” 卫澄吐出一口浊气,缓和一下心情,继续说,“你们去江南,就是为了让沈家做出选择,却没想到,他们并不打算与你们联手,而是想要自己自立门户,所以你们有了争执。” 王胜应当是想要跟沈家交好的,二人齐心协力对抗最棘手的迟景珩,再龙虎相争。 卫澄后知后觉才醒悟过来,也是如此,她想来见见王胜。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凌霄如今也不是你把持局势。” “可朕命不久矣,你知道的,所以你在等。” 卫澄看着面前的人,叹了一口气。 王胜在等什么她也清楚。 他在等自己死,等沈家听到她去世的消息,如此便可拿下沈家,在借此机会号令天下豪杰,也可以逼迟景珩到绝境。 传闻戍边高程是之前沈谌麾下名将,而那些精锐,说不定也会因为这件事反目,成为最后自己的利器。 从这一点上,卫澄觉得王胜不是一个莽夫,他纵然手段野蛮了一些,却能够看清局势,也知道如何用最短的时间收割这个眼前的残局。 只需要等就好了。 等她死,更不会浪费一兵一卒,还不用损耗自己的兵力。 对方许久不说话,卫澄继续开口。 “朕确实撑不了多久了,说不定这个冬日都不一定能够熬的下去。”说到这里,她感觉自己的声音也跟着无力起来,“可战争遭殃的是百姓,朕不忍心看到百姓受苦。 你若是真的有能耐,便拿出真本事出来,朕只要还是皇上一天,就有权利立下一任皇帝。 倒是想要问问你,你与迟景珩相比,胜率有多大?” 最后一句话才是卫澄心中所问。 她想问问王胜,他当真能够与迟景珩为敌吗? 就连她自己在迟景珩身边都不知道他的真正实力,而现在与王胜交手的人都是迟景珩的手下,就连他的手下都不一定能打得过,那迟景珩就一定能够打得过吗? 王胜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一句,阴恻恻的笑了笑。 “你是觉得,我打不过那奸诈小人?” “你如今所有的底牌朕都知晓,迟景珩又不是愚笨之人,自然也能够猜到这一步。”卫澄笑了笑,丝毫不畏惧王胜的质问,话锋一转,她又看向王胜的眼睛,“若是朕帮你,你说胜算会不会大一些?” “你要帮我?” 王胜的语气显然根本不信。 “不错,不过朕要你答应朕一个条件。” 卫澄看着王胜,攥紧了拳头。 她要用自己的力量,在自己死后,保迟景珩一条命。 第220章 邪魔 “你觉得你还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朕觉得,你需要。” 卫澄脸上的笑意无了,脑子更是晕沉,不过她身板挺得很直,脸上也藏起自己所有的倦意。 她看着王胜。 从头到尾都是这样的目光,这样淡淡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身体不会骗人,换做是平常,此刻的卫澄应当准备入寝,那迟景珩就应当来寻她了。 堪堪忍住了一个哈欠,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响。 王胜也听到外面的打斗声,虽然没动,但是他握紧自己身侧的佩刀。 这会儿才听到卫澄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朕的摄政王很厉害的。” 卫澄冒出来这一句话,到底是夸还是贬,王胜揣测不明。 还没思索结束,听到“轰隆”一声,他们这原本破烂的屋子,就连最后的门都被踹开了。 迟景珩一袭白衣出现在门口,不看王胜,目光从头到尾都锁定在一个人的身上。 “陛下,该入寝了。” “嗯,你来的正好。” 卫澄站起来,向着迟景珩走去,准备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王胜,丢下了一句话。 “你看吧,你打不过他的。” 她赢了。 迟景珩的武功深不可测,就连江湖中人都不敢轻易挑战。 他们说,迟景珩练的是邪功。 可卫澄不在乎,就算他练的是邪功也好,被人厌恶也好。 她接触的迟景珩不是,便不是。 明明跟王胜交谈的时候还能拿出那点帝王气概,可到了迟景珩的面前,气势开始减弱,又变成了那个软弱无力易推倒的小皇帝了。 迟景珩很满意卫澄主动靠近自己,他把手递到她的面前。 卫澄连忙把手搭上去,因为自己今日莽撞,不敢与迟景珩对视,其他倒是乖巧得很。 才靠近迟景珩,人被他直接揽着腰垫脚轻功飞起,甚至还没有看清周围的一切,便消失在这片地方。 中途卫澄悄悄瞥了一眼到底身处何处,看到了身后是一个破败的宅院。 还想着多看点,被迟景珩硬是把脸摁倒自己的怀里。 “陛下今日可是玩够了?” “……嗯。” 她不敢吭声,脸埋倒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自己时间有限,断然不能浪费一丝一毫,更是不希望还有什么遗憾的事情没有做。 这也算得上是遗愿,她一点儿都不像是敷衍了事。 更别说,这还是第一次被拐走,虽说安全,却还是体验了一番。 她在迟景珩的怀里笑,笑的时候,还把他紧紧抱住。 他真的来了。 可卫澄却不知,在他们离开之后,那荒宅被人已经被迟景珩的人控制起来,原本他无心去寻找王胜的老窝,现在有了这等事情,自然是要把祸端好好清理一番的。 不过,在此之前,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做。 卫澄一回到宅院就好困,刘嬷嬷方才紧张死了,看到她平安无事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连忙安排梳洗,还点上了安神香,就是为了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全程迟景珩都没有说什么,还是跟往常一样,就像是她贪玩,只是出去跑了一会儿似的。 她紧张,等着迟景珩审问自己,到底是没能控制住眼皮子越来越沉,还是睡了过去。 就在熟睡一刻钟之后,迟景珩才慢慢起身,穿上他白色的衣裳。 该出发了。 · 在卫澄走了之后,王胜等人的藏身地点就已经被迟景珩控制住。 这是他们第一次明面上交手,哪曾想到,竟然不能动弹分毫,更像是瓮中鳖一样被迟景珩打得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当迟景珩重新回到这里,王胜并不感觉到稀奇。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若是想要杀了他们,直接可以动手,更是听闻迟景珩讨厌血腥味,这样的人也不会主动杀人脏了自己的手。 王胜看着面前的男人,二人对立相视,竟有一种内力相斗,更是无法分辨到底是谁在气势上更胜一筹。 “本王想做的,待会儿你们便知。” 迟景珩笑了笑,看向了那面前戴着铁质面具的男人,慢慢靠近。 王胜抬头,看着面前的迟景珩,怒吼一声:“我们之前见过?” “不过是几年前,想要看看你到底死没死罢了。”迟景珩语气轻轻,一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语气。 却在这个时候,他抬手,习惯性的拂袖,拍了拍自己的护腕。 王胜瞳孔一缩,想到了什么。 “五年前便是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迟景珩笑了笑,走到了王胜的面前,“如今你这般生活,倒也不错。” 王胜动弹不得,抬头看他,转而看到他阴恻恻的笑,还有从这笑意中,说出可怕的话来。 “既是如此,让本王看看你这些年进步得如何。” 说完,迟景珩抬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小石子,弹射在王胜的穴位之上。 一声闷哼,王胜终于能够动弹,抬起自己的横刀,毫不犹豫开鞘,直接向着迟景珩砍去。 他带着武器,迟景珩没带。 刀光剑影之间,王胜使出了一套刀法,哪曾想,连迟景珩的衣袖都碰不到。 “就这?”迟景珩笑了笑,看着面前的因为碰不得自己分毫而愠怒的男人,冷嗤一声,“她与你说了什么,你且与本王说说,若是说不出半个字眼,那便让你这身边的弟兄同一天死,好让你在同一天能够一起祭祀。” 声音带着冷意,更别说迟景珩说话之间,用了几分自己的内力,就像是在自己耳边说的似的,令人不寒而栗。 王胜身边的人立刻在原地挣扎,虽说不出话,却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挣扎的神情。 “你休得猖狂!”王胜握紧了刀柄,努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 “你打不过本王,更不是本王的对手,当年是,如今亦然。”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王胜已经握着横刀再一次冲过来,迟景珩身侧一偏,躲闪之余,没有用任何的武器,抬手把面前的男人手腕一击。 “哐当”一声,长刀落地。 “本王耐心不多,你若是不说,亦有千百种方法让你开口。” 这一刻,迟景珩像极了世人嘴里所说的邪魔。 第221章 冬日 邪魔极易擅长伪装自己,迟景珩被人称之为邪魔,伪装这事,自然不容小觑。 天尚未亮,迟景珩换好平日穿的玄衣出现在卫澄的床边。 他伸手去给她掖被子,无意间碰到她冰冷的手,眉头紧蹙。 更冷了。 比前些日子还要冷。 迟景珩的面色沉下来,细想着或许昨夜出去感染了风寒,他不应当轻功带她回来的,应当坐上马车,让她暖和的回来。 带着几分懊恼,去外面唤了封丘来,让他去把李舒然找来。 距离京都越来越近,事情不能再耽搁了。 卫澄的病,必须治好。 不能再等了。 · 天蒙蒙亮,此刻的风比夜晚的还要冷几分。 回京的队伍是等太阳升起才出发的,此刻不宜出行,就连李舒然到了卫澄的住宅都要把身上的寒气驱了才进里屋。 卫澄这会儿悠悠转醒,有些迷糊,尚未更衣洗漱。 只是眼皮子太沉,她感觉有些睁不开眼睛,虚弱的靠在迟景珩的怀里。 听到响声,强撑着自己抬起头来,“舒然,你来了,不应当这般早就叫你的……”说出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令人心疼 迟景珩抬手,顺了顺她的后脊,缓解了几分压力。 “臣给陛下把脉。” 李舒然立刻作揖,尚未等卫澄说起来,连忙把自己的医箱打开,拿出了脉枕。 屋子不大,人也不算多,可每个人都面色沉重,等待着李舒然的诊脉结果。 迟景珩捏着她的另外一只手,全程脸色根本就没有好起来过。 终于,李舒然动了,收回自己的手,默默退了一步。 “只是有些虚弱罢了,病情还在掌控之中,陛下不必太过惊慌。” 说完,他拿出了银针,睨了一眼身侧的迟景珩。 二人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就连方才,李舒然都没有对他行礼,甚至不把他这个摄政王放在眼里。 以前在皇宫之时,他还做做态度。 从自己被迟景珩抓回来之后,确实是有些态度目中无人了些。 念着李舒然还有用,迟景珩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抱着自己身侧的女人换了一个姿势。 “王爷,您应当给微臣让一让路才对。” 李舒然执意要迟景珩离开卫澄的身边,却听到迟景珩冰冷的声音响起:“李御医胆子愈发大了,竟……” 只是他话没说完,卫澄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闭上了嘴。 待到迟景珩没说话之后,卫澄这才扭头去看李舒然,与他说道:“舒然,朕得让他扶着……” 现在的她太虚弱了,昨夜疯一场,哪里想到今日清晨还能起不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般脆弱,现在也有些不高兴,不希望他们在自己的面前再起争执。 有卫澄劝架,二人不再斗嘴。 李舒然这才拿起针灸,给她扎针。 就算是扎针,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若是还想要卫澄真正好起来,这远远不够。 身侧的两个男人不说话,而中间的她却能感受到周围气息暗潮汹涌。 当着李舒然的面,卫澄与迟景珩十指紧扣。 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迟景珩低头,看着她主动牵过来的手,眼中的戾气消散了一大半,反而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罢了,不过只是一个御医。 他的小家伙倒是知道主次之分,更是知道眼前应当抓住谁的手才是最好的。 迟景珩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卫澄虚弱的脸上。 这一幕李舒然不可能看不到,可眼睛却只能盯着自己手上的银针,就算看着卫澄裸露出一角的雪肌,也不能做出任何非分之想。 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彻底的明白了。 · 待到李舒然离开之后,天已经大亮,卫澄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感觉到身子多了几分力气。 却也不足先前那般,卫澄只能勉强抬起手来,捧着迟景珩的脸,小声说道:“舒然治不好朕,也不能怪他……” 是她的身子本应如此,更是要感谢李家,没有李爷爷和李舒然,她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迟景珩不应当怪他的。 李舒然何罪之有? “陛下可是怨恨微臣了?”迟景珩用手覆在她的手上,语气淡淡,“可他觊觎微臣的宝贝,不表明立场,可是会被抢去的。” 委屈又不委屈。 这般说话的态度,也只有迟景珩能做到。 卫澄被他逗笑了,低头有些害羞。 “抢不走的。” 她以前不知道李舒然对自己的心意,只当他与自己相识已久,那是他们坚不可摧的友谊。 后来发现这段感情变质之后,卫澄也不好明说,虽说当着李舒然的面与迟景珩交好,却还是没能让他斩断了念头。 今日这般,更是努力明示了。 原本可以更好的说清楚,可念在他是唯一能够救自己的人,她亦不能真的撕破了脸皮、 想要活下去。 非常想要活下去。 卫澄说不出那伤人的话,也不想丢了一个那么要好的朋友…… 好在这一切,迟景珩都懂,也不会怪罪到她的头上来。 她这般虚弱,迟景珩原本想要与她说的话说不出口,只是捏了捏她的脸。 “下次可不许再这样跑出去,自以为聪明一世,如今可是吃到苦头了?” 他在说她昨夜的荒唐之举,还有她不顾自己的生命,如今也受到应有的惩罚。 说到昨夜的事,卫澄低下头来,哼了哼。 “朕知道你会来,也知道这一切都瞒不了你。” “那陛下为何还要冒险?” “因为朕也有秘密,才不要全部都被你猜到呢。” 卫澄换了一个说法,带了几分俏皮,更是把最重要的事情糊弄了过去。 她不想说。 也不想撒谎。 如今这一切自己可能没什么时间去掌控了,却不代表,她希望这一切都跟着迟景珩的计划走,让整个凌霄的百姓受苦。 可以喜欢他,却不可以喜欢他如今的所作所为。 她纵使算不上聪明,倒也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 好在迟景珩只是沉着脸,知道她不愿意吐露,更不会逼迫她告诉自己。 面前的卫澄吐了一口浊气,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一点点磋磨着。 “哪里想到,只是去了一趟山庄,晓晓不回来了,哼哼也不回来了……” “景珩,你说,这冬日,朕还能捱得过去吗?” 还能吗? 第222章 雪莲 “自然能。”迟景珩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肯定,“李御医不是与陛下说了,他找到了救治陛下的法子?” 卫澄显然没想到他会知道此事,立刻低下头,不给他看自己的表情,“舒然怎么与你说了此事……” 说实话,她自己都不相信,更是没有告诉其他人,为的就是不给旁人过多的希望。 她从小经历这些太多,更别说自己的情况自己也清楚,倒也认命了。 只是有些心事未了,想想都觉得唏嘘。 倒也不想对迟景珩解释太多,卫澄去牵他的手,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舒然许是安慰朕才这般说的,之后你别迁怒于他,好不好?” 心爱之人在自己的面前为了他人求情,换做是谁都会感觉到不爽。 迟景珩低头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心中不快也压下去,轻嗤了一声,看着她,“若是他要置微臣于危难,陛下也会为了微臣求情?” “不会的。”卫澄看着他,笑意更深了,“没人能动你分毫,有朕在,谁也不会欺负你。” 迟景珩在凌霄几乎是横着走,就连她这个皇帝都欺负不到他的头上,旁人又是如何能够欺负他的? 卫澄根本想不到缘由,更是不会觉得迟景珩会吃亏。 若是真有人能够动迟景珩分毫,这摄政王的位置怎么能坐那么安稳的? 迟景珩反过来把她的手扣住,更是与之十指紧扣,紧紧握住她的手。 尽管什么都没说,却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她。 他会护她周全。 卫澄笑了,钻到他的怀里撒娇。 · 回到皇宫的时候是傍晚,连续奔波,卫澄脸上的憔悴清晰可见。 才回到大殿,卫澄感觉自己太想念她的龙榻了,舒服又很大,她能在里面滚好几个滚。 一切都按照之前的安排准备好,屋子暖烘烘的。 旁人觉得很热,对于卫澄来说刚好。 就连刘嬷嬷待了一会儿都觉得闷热得不行,要出来喘口气。 只有迟景珩在卫澄身边待着,把他们一路上买回来的小玩意儿好好安置在她的寝宫里面。 “你与朕的红绳,可不能摘下。” 卫澄举着手上的红绳,与迟景珩好好说道清楚,又把夜明珠放在自己的床头。 她其实很喜欢出去玩的,更是喜欢把路上的东西珍藏起来,看着就开心,玩弄了好一会儿,这才拉着他去用膳。 晚膳早就准备好了,都是卫澄平日喜欢的菜式,不过与之前不一样的是,大部分都是药膳。 刘嬷嬷特地吩咐下去的,如今已经入秋,吃滋补的药膳,说不定能把这几日在路上的身体好好补补。 “这些看着就不好吃。” 卫澄看到菜的第一眼就说了这样一句话,可当迟景珩给她布菜时,她还是什么都吃了。 说实话,她也不算挑食,就是嘴上说说,吃饭也很乖,基本上都吃的。 还真是好养活。 迟景珩轻笑,与她说接下来的安排。 “陛下许久没有上早朝了,等身子好了一些,也要安排早朝的事宜,准备到十五,微臣要有几天不在,一个人可是能够对付?” “那你要早些回来,朕一个人对付不了的。”卫澄吐了吐舌头,开始撒娇起来,“那些大臣看到你不在,真就想要把朕生吞了不可。” “陛下总不能一直依赖微臣。”迟景珩语气轻轻,虽说是说教的口吻,却根本没有说教的样子。 卫澄红着脸,小小哼了一声,“朕没有一直依赖爱卿,可是有好好学习的。” 她拿了一个新名单,皆是姜御医这些日子调查到的,她需要好好利用起来。 这还没开始入手,看到迟景珩说自己要离开几日,独自面对还是觉得有些可怕。 倒也不能因为这样就退缩了,她时日不多,确实需要培养一些心腹才能稳住接下来的事。 尽量把伤害降低到最小,世家那些东西应当削弱一些,免得到时候也要搅一趟浑水。 这些事情她要慢慢来,还想着从工部和户部那边塞自己的人才行。 一切都是纸上谈兵,只有实施起来也知道有多难。 这些难题卫澄也不是第一次接手,她暂且还能应付过来。 迟景珩离开的几日,她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等着他每日都有些焦灼。 总算回来了,却看到他脸色有些虚弱。 “你可别想骗朕,你到底哪里出事了?”卫澄看着他略显惨白的样子,心就跟揪了似的,攥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不过是运功太急,想要回来快点看见陛下,休息几日便可。” 迟景珩用指腹敲了敲她前额,语气和之前一般,倒也没什么可疑的。 卫澄不信,抓着他上上下下摸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伤处,只能暂且信了他的话。 “咱们之前约定好了,不许骗人,你可不能总是骗朕。”她看着他的脸说出这句话,不肯放过他的表情细节。 老谋深算的狐狸怎么可能会露出马脚? 迟景珩面色常常,笑着去牵着她的手,小声与她说道:“陛下若是要摸摸,那便去寝宫里面,微臣躺在龙榻之上,让陛下好好摸摸。” 便是这样的一句话,卫澄整个人羞红了脸,憋了半天才说挤出两个字。 “流氓!” 她本就不应该担心这个登徒子,自己担心他,哪里想到他这般开玩笑。 练功之事她一概不知,更是不清楚迟景珩这伤是不是内伤,左右不放心,只能让李舒然入宫一趟,当着自己的面好好诊断。 哪曾想到,那李舒然来了,还给她带了自己研制出来的新药。 “这是什么东西?花瓣粥?” 卫澄看着这红红的一片,倒是认出了一些花瓣的模样。 “回禀陛下,这是微臣新研制的新药,还记得当初微臣离开江南两年吗?” “便是微臣去了极寒之地找到的天山雪莲的种子,苦心孤诣只找到了两粒种子,如今辛苦钻研,总算让它开花了。” 李舒然说完,卫澄面上一惊,更是小心翼翼捧着这花瓣粥,不敢弄撒了。 “你是说,朕吃下这东西就能治好自己身子吗?” 她还是不相信。 反倒是迟景珩从她的手上夺走,二话不说,舀了一勺递到她的嘴边,喊了她一句:“陛下。” 第223章 治病 这玩意儿太过邪乎,卫澄怀疑也是应当的。 她没想过自己的病会用极寒的雪莲治疗,可迟景珩霸道非常,她还是张口吃了一口。 就一口,立马撇开迟景珩,转头与李舒然好好说道一番。 “可是朕是极寒身子,怎能用雪莲治病?” “回禀陛下,这雪莲本就是带着寒毒的,微臣托摄政王寻了南丹鸟,南丹是火焰山常年火山爆发,而南丹鸟就生活在岩浆之中,而它们的血带着炎毒,用南丹鸟的血滋养的雪莲,即可中和其中的炎毒,还能调理陛下的身子。” 李舒然说得有理有据,更是加上了迟景珩,使得他说的话更有说服力。 卫澄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向迟景珩,“真的有南丹鸟吗?” “陛下不是说微臣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吗?这区区南丹鸟,难道也难得过微臣?” 迟景珩笑笑,又给她喂了一口。 卫澄这才放心一些,乖乖的吃下了。 想到他今日看起来虚弱,更是把伸手去给拿花瓣粥,“朕自己吃,你还是让舒然给你看病,病了要怎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她说完,更是让李舒然过来。 手上的花瓣粥虽说是花瓣做成的,不过腥味很浓,卫澄有些不喜欢。 念着是药,还如此不可多得,更是一点都不敢浪费,一口气全吃完了。 她不挑食,只要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好,什么苦头都可以吃,断然不能让自己被病痛打倒。 吃完还是觉得难受非常,不过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胃跟火烧似的,身子居然第一次感觉到体内散发的暖意。 卫澄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心,没有发现一旁的李舒然脸色变得难看非常。 他看着迟景珩,瞳孔放大。 而迟景珩眼神轻描淡写睨了一眼,给他把脉之后,直接甩开了自己的手。 是警告。 这件事不许对卫澄透露半句。 什么南丹鸟?带着炎毒就是以毒攻毒,简直是拿她的命试探。 而他身上练的功夫是天底下至阳,若是用他的血浇灌雪莲,才是最无害的。 从李舒然那边拿到了种子之后,迟景珩每日取血养花,如今开了第一朵,直接丢给李舒然让他炼药。 身子太过虚弱,让他十五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才身子虚弱。 李舒然一把脉就能够清楚,他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尚未等他反应过来,迟景珩已经起身,去到卫澄的身边,仔仔细细的看了她一眼,更是拿起她的手,也开始把脉起来。 卫澄哪里想到他也会把脉,还想躲,却躲不开。 “你怎么会把脉?” “陛下忘记了,微臣学什么都很快。”迟景珩哼哼一声,感受到她脉象比之前稳多了,这才放开。 卫澄被他这番话气到,又不能说什么,转身去找李舒然,问道:“舒然,他的身子怎么样了?是不是伤得很重?” 她气鼓鼓的,自己都顾不上自己,反倒是去关心迟景珩的身体。 李舒然此刻沉默非常,听到卫澄叫自己,这才稍稍反应过来,低头应着:“王爷身体无碍,似乎太劳累导致……” 他知道原因,却不能在卫澄的面前说。 还以为自己为了卫澄掏心掏肺,更是不可替代,寻觅许久找到了雪莲的种子,哪里想到迟景珩居然还玩这一招。 他用血给卫澄续命,李舒然顿时感觉到自己比不上。 不仅比不上,更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卫澄了…… “太劳累了吗?”卫澄蹙眉念叨,又觉得不相信,睨了一眼身侧的迟景珩。 可李舒然是厉害的大夫,他说是便是,更别说他平日与迟景珩根本不和,断然不会骗自己的。 “只是调养就能恢复对吧?”卫澄又问,“舒然,你可不能骗朕。” “陛下圣明,臣的医书不会骗人。”李舒然微微抬头,脸上的表情是带了笃定。 每日都取血,怎么可能不虚弱? 他没说谎,于私,也不希望卫澄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这雪莲是他费尽心思找到的…… “那就好。”卫澄拍了拍胸脯,总算松了一口气,“朕喝了花瓣粥,现在感觉到身体好热,舒然你要不要帮朕看看。” 她乖乖坐好,把手放在脉枕上,等待李舒然给她把脉。 李舒然过来了。 把手搭在她的手上,第一次感受到她脉象跳动得强烈。 “陛下这是好事,看来这药方对陛下的病有用。”李舒然说完,心中悬着的心也落下。 用南丹鸟的炎毒以毒攻毒,确实会让卫澄有性命之忧,可也是他想到最好的法子。 可迟景珩为了避免卫澄身子受损,用了自己的血,他的血真的能够融入这雪莲之中,现在给卫澄服下,事半功倍。 原本能够续上卫澄的十年命,按照这样下去,说不定能续上二十年。 可取血…… 李舒然深深看了一眼迟景珩,目光灼灼。 终于,他离开了大殿,但是没有走,而是在大殿不远处的偏殿等着迟景珩。 卫澄身子好了许多,感觉到身体暖呼呼的,甚是开心,拉着迟景珩说了好多话。 奈何自己午憩时间到了,只能回了寝宫。 “陛下,微臣有些事情要处理,陛下自己午憩,可好?” “嗯,你不要太劳累了,朕如今身体好了,日后定然能够帮上你的……” 卫澄还没说完,打了一个哈欠,被刘嬷嬷领了下去。 而迟景珩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去了偏殿会会李舒然。 他才出现,李舒然直接站起来,厉声质问道:“你可知道,她的药不能断,要足足喝够三个月!” “自然清楚,你那古籍本王认真翻阅过。” “你……” “如何?李御医难道觉得本王给不了她三个月的血?”迟景珩笑了笑,看着面前的李舒然,“放心,本王的命硬的很。” 李舒然被他的话哽住,更是不知道如何争论,只能给了他几副药方子。 “这是补血的药方,若是王爷不放心我,便可让自己的下人去给你熬制。” “那就多谢李御医了。”迟景珩笑着拿过那药方。 伸出手的一瞬,李舒然看到他手上系着一根红绳,卫澄的手腕上也有。 不用想也知道红绳之下是多么狰狞的伤口。 而迟景珩只是虚虚盖住自己的伤,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三个月。 三个月后就入冬。 必须在这三个月让她好好调理身体。 迟景珩算过,这三个月卫澄应当可以独立起来,做一个她想成为的君主。 第224章 睡个好觉 这一次迟景珩对卫澄可谓无所保留。 凌霄本来就岌岌可危,一滩烂泥无论怎么努力都不会好起来。 他只是不希望小家伙难受罢了。 她本就体弱,倒是让她快活几年也不是不可。 只是事情脱离了自己之前的轨迹,他心中多了多多少少有些郁结。 送走李舒然,迟景珩没有回到卫澄身边,而是去了自己的宫殿。 在那院子之中,依旧是那讨人厌的藏乐在那边喝酒,每次来到宫里,都要借着他的传令,让御膳房给他送上好酒好菜。 当藏乐看到迟景珩出现,对他招了招手。 “喂,我说你可消停点吧,就你如今的身子骨,还是少走动比较好。”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你知道个屁,若不是师父的遗愿是让我盯着你,我可不管你了。”藏乐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话,自顾自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喝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么玩命,你不报仇了?” 提到这事,迟景珩的脸色淡了几分,“报仇,但是不是现在。” “不是我说,那小皇帝真的就美成这样,你……” “藏乐,你话多了。”迟景珩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藏乐感觉到杀意,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迟景珩,又觉得不值得。 筹划整整八年,运筹帷幄当上摄政王,眼看着卫家一个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现在派出一个最弱的卫澄,怎么就走不动道了呢? 那卫澄只是一个小不点,风一吹就倒了,那么难杀啊…… 藏乐摇了摇头,读不懂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看着迟景珩脸色苍白,还知道给他夹一块肉递过去,“多吃点东西吧,你晚上还要取血,我看得都发怵,别再晕倒过去了。” 迟景珩看着面前的肉,没有动筷。 想到自己跟卫澄用了午膳,现在倒也不饿,更别说她用的都是药膳,自己也吃了不少。 只是恍惚间,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她其实有点像我。” 藏乐显然没听清楚,发出了一声质问,扭头看他,“你说啥呢?” “当初的我,也是最后的血脉。”迟景珩拿起他手边的酒壶,也给自己斟酒一杯,“可惜,我没有她这般好运气。” 怎么不是呢? 他九死一生逃出来,等待的是无穷无尽的追杀,甚至身边护着他的人一个个死去。 藏乐这会儿总算是听明白了,倒也了解过迟景珩的过去,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 “嗯,都是过去的事了。” 迟景珩重复这句话,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的记忆其实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只是脑海中还残留着那悲惨且歇斯底里的惨叫,那是梦魇,不过这样的噩梦,许久都没做过了。 往事不可追忆,他只是完成自己必须完成的事情而已。 藏乐看着迟景珩这般,顿时感觉气氛怪怪的,只能换了一个话题,说道: “王胜和沈家交涉失败,说不定就要北上而来,你打算如何?” “不如何,不过速度别太快,等开春再让他过来。”迟景珩放下酒杯,缓和好自己的心情,“三个月的取血,我身体不一定能吃得消,得花点时间修养。” “知道,这路上我多设计几道关卡,看看他到底能耐如何。” 藏乐嘿嘿笑了笑,这些年跟在迟景珩的身边,也算是耳濡目染了一些计谋,现在在这方面造诣颇高,就算不去问迟景珩,也知道事情应当如何办好。 末了,迟景珩补了一句。 “王胜的命留着,她本就没什么亲人,到时候知道真相,说不定会怨我。” “放心放心,我心中有数。” 藏乐摆手,显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其实局势早就明朗,只是大部分都是局中人,根本看不清局势。 浓浓的迷雾之中行走,谁能保证不会迷路呢? · 卫澄今日的午憩很快就醒了。 往常每次睡醒都会很累,哪曾想今日睡醒之后精神倒是不错,最让她意外的是,她的双脚是暖和的。 尚未睁开眼睛就去摸身边的人,发现迟景珩不在自己的身边,本来还有些失落。 平日都是他给自己暖脚的,今日怎么不在? 不过失落之余,她还有些高兴。 若是迟景珩不在,那说明是她自己的身子很暖和。 那就意味着自己的身子真的有救了,今日喝的药花瓣粥,居然是有用的。 这是一个好消息,她想都不想直接醒过来,看到迟景珩就坐在不远处的,安安静静的看书。 他就算是看书也好看得紧,难得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到他的身上,显得更加的英俊秀美。 是漂亮的。 卫澄如今也算得上见过不少人,觉得只有迟景珩才配得上好看二字。 她正要起身,迟景珩察觉到她那边有动静,手上的书放下,起身往她的方向走过来。 看到卫澄脸色红润了不少,一脸笑意盈盈。 “陛下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那是自然,有大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卫澄双眸藏不出自己的喜悦,本就漂亮的眼睛,此刻就像是藏着银河,光是看着就亮亮的。 迟景珩喜欢看她笑,坐在床沿上,没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 “那便给微臣说说,到底有什么好事发生。” “你摸摸朕的脚。”卫澄说着,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脚上,“你看,是暖和的。” 她用自己的脚蹭了蹭迟景珩的手,感觉到他掌心温暖,和自己脚差不多温度。 “你知道吗?朕儿时总睡不好,脚怎么都捂不热,醒来便会精神不济,惹得嬷嬷心疼,后来她每天晚上抱着朕的脚入睡。可她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太好,冬日的时候还会咳嗽,却害怕把病气传给朕,又害怕朕身子不好。” “朕的身份特殊,是不许旁人近身的,她只能做暖水袋给朕,可朕淘气,睡觉不安分,有一次烫着了,伤口许久不好,嬷嬷觉得是自己的错,每次都哭。” “那暖水袋做了好多种,她年纪本来就大了,眼睛都开始不太好使,朕只能骗她,说暖水袋很舒服,晚上脚不冷了,她才放心。” 说着之前的旧事,卫澄有些酸楚,她把手覆在迟景珩的手上,突然想哭鼻子。 “你看,现在朕的脚是暖和的,以后定能睡个好觉。” 迟景珩听着她声音哽咽,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陛下,错了。” “自从陛下遇到了微臣,微臣日日给陛下暖脚,用不着睡不好觉。” 现在,不也有他的血给她热着吗? 往后都能睡个好觉。 第225章 精神 只是睡个好觉而已,倒也不值得哭。 可卫澄就是想哭,更多的是自己感觉到活下去有了几分希望,自然高兴。 却还是没跟刘嬷嬷说这事儿,等她身子再好一些才告诉嬷嬷这个好消息。 最害怕的便是空欢喜一场,她不想嬷嬷伤心了。 此事只有三人知晓,迟景珩和李舒然都是守口如瓶的人,自然不会乱传。 卫澄醒过来之后便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和往常一样,批阅完奏折便要学习,迟景珩担任了夫子的职位,却从未偷懒过。 不过东西有些深奥晦涩,卫澄总是要他点拨才得要领。 他从不罚人,但是会板着一张臭脸,卫澄也会觉得丢脸,暗自跟自己较劲。 “朕明日就上朝吧。” 平日下课之后卫澄脑子都觉得胀疼,可今日倒是清明,甚至觉得还有些精力。 “若是陛下准备好了,微臣自然允许。” 迟景珩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书,语气淡淡的。 许是他这几日脸色有些苍白,语气和平常一样,卫澄反倒是觉得他虚弱得厉害,现在更是不敢惹他生气。 默默凑到他的身边,没忍住用手去试探他额头的体温,感觉到正常才松了一口气。 可还是担忧,小小试探问道:“你的病舒然没给你开药方子吗?” 迟景珩想到李舒然递过来的药方子,点了点头,“开了。” “药方子给朕!”卫澄哼了哼,在他的面前第一次如此霸道。 “丢了。”迟景珩倒是淡然,看着她的模样,语气戏谑。 果然,她表情立刻垮下来,竟然有了几分刘嬷嬷平日的表情,蹙着秀眉苦口婆心说教起来。 “丢了?你怎么可以丢掉,朕要生气了,日后你要跟朕一起喝药,不许你这般病恹恹的!” 这会儿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忙前忙后,去找封丘安排起来。 封丘哪里见过那么活泼的卫澄,感觉到她精神比之前好,倒也高兴,特别狗腿子应下来。 “咱家记下了,日后定然好好的提醒一番。” 这句话说完,得到了迟景珩的一个眼神警告。 恰好这个时候卫澄挡住了封丘与迟景珩的视线交汇处,对封丘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他的说法。 “没错,日后他就与朕一同吃苦药。”说完转身,凑到迟景珩的身边,再一次警告,“你不许逃,必须要乖乖的。” 迟景珩把她伸过来的手扣住,觉得她聒噪,闹得很。 二话不说,直接揽着她的腰肢扯到自己的身侧,咬着她的耳尖,耳鬓厮磨起来。 “陛下是觉得微臣不行?” 男人最忌惮的就是自己的女人觉得自己不行。 这般亲昵之下,卫澄脸腾地红起来,立刻变得手脚不协调,下意识把目光投向封丘的方向。 封丘见状,低着头退下了,根本不敢跟卫澄直视。 走之前,还跟大殿其他的太监宫女打了一个手势,就连刘嬷嬷都被他扯离开了。 摄政王与陛下二人相处的时候容不下第三个人出现,他们只要远远看着即可,断然不能扰了自己主子的兴致。 刘嬷嬷看了一眼卫澄,叹了一口气,跟着封丘一起退下去。 难得今日卫澄心情这般好,她其实有些高兴的。 连带着对迟景珩的偏见也少了几分。 卫澄眨了眨眼,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应当如何办,人整个懵住,呆呆望着迟景珩。 看到迟景珩的脸上的坏笑,半推半就的回答他:“这里可是大殿……” 不应当如此不收敛的。 “嗯,如今也只有陛下与微臣了。” 迟景珩笑笑,双手扣在她腰肢上,稍稍用力,就能让卫澄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们不是没做过,只是卫澄放不开,扯了扯他的衣摆,说话磕磕巴巴的。 “影响、影响不好,朕是皇帝,不可做这等白日宣……” 这句话都没说完,迟景珩的大手扣住她的下巴吻了过来。 他喜欢贴着她的唇角吻,一点点蹭着,最后撬开贝齿,狠狠纠缠。 卫澄根本没有什么招架的力气,到了现在还是不太会接吻,笨笨的回应。 她是紧张的。 攥着他袖口的手紧张,连带着紧闭的眼睛也慢慢颤抖,呼吸都不敢。 很快,一双大手轻拍她的后脊,迟景珩慢慢引导,教她如何换气,如何能够跟自己延续这个缠绵的吻。 “唔……”卫澄终于会睁开眼睛,第一次看到迟景珩亲吻自己的双眸。 那深邃的双眸全是自己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她吸进去。 满眼都是她的模样。 她更羞了,双手轻轻推搡在二人之间,总算让二人有了一丝缝隙。 只是迟景珩不安分的大手也开始动作起来,她换了一个角度坐在他的腿上。 “迟、迟景珩,朕、朕身子还没有好全呢……” 卫澄突然看到窗外的光,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看光,羞得低头不敢面对他,这句话也说得紧张。 “陛下今日倒是精神。”迟景珩松开她的唇,亲了亲她的下巴。 还是觉得不够,顺着亲在她的脖颈上。 卫澄整个人都快熟透了。 咽了咽口水,开始跟迟景珩说道理。 “以前都是在寝宫的……” “是吗?微臣记得似乎不是这样的……”迟景珩笑笑,伸出手捧着她的脸,想要多看几分她羞臊的模样,语气更轻了。 他靠近卫澄的耳畔,缓缓说道:“微臣记得,之前在御书房、在正殿,还有……” “你、你不许说了!” 卫澄哪里听得这些,急匆匆打断他的话,不由自主的声音高了几个调。 感觉迟景珩说话吐息喷洒在自己的脖颈上,烫得吓人,连带着她浑身都燥热不安起来。 她芯子还是女子,在这方面做不到跟他一样厚脸皮,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小声的求饶起来。 “你不许这样,朕会羞的……” “嗯,微臣知道。” “这才身子刚好,也不可以这般耗费力气……” 卫澄咬牙,最后一个词想了许久才用上,感觉用在这里又有些不对。 耳边传来迟景珩的轻笑,他又重复那句“微臣知道”。 知道个屁! 他知道还犯,就是装聋子! 不过这会儿她也自我调节好自己的情绪,好好与迟景珩商讨起来。 “咱们晚上再说好不好?朕今日会早些歇息的……” 她求饶的样子倒是可爱,迟景珩想说不,发现她挠了挠自己的掌心,更是冲着自己撒娇起来。 一时之间没忍住,回她一句“好”。 怎么能不好? 第226章 讨伐 许是卫澄身子好了不少的缘故,身边的奴才也跟着高兴。 卫澄人很好,甚至多的吃食还会分给下面的人,更是因为身体不好,倒也没有什么不好伺候的。 如今身体恢复得不错,更是给了下人不少奖励。 喜事是要庆祝的。 就连喝药也不是一个人了,她一碗,迟景珩一碗。 不过蜜饯只有她吃,他不喜这些东西。 许久没有做糖,趁着上朝之前,她和迟景珩做了奶糖和枣糖,加了些许桂花,只是闻闻都觉得香。 今儿下了小小的雨,卫澄第一次开着窗户欣赏起来。 “旁人都说一层秋雨一层凉,如今朕也感觉到了。” 她甚至还能在屋檐下伸手碰雨水,有些凉,和自己去玩水是两种概念。 因为受不得风,下雨刮风的日子,她只能在屋子里面静静待着。 这又是一个新的体验,兴奋不言而喻,差点想要拉合迟景珩一起跑到雨里,被他拦下。 “陛下,这身子才刚好。” “那日后朕身体好了,你跟朕一起淋雨好不好?” 卫澄说这句话时眼睛亮亮的,跟以前很不一样,甚至有一种感染人的魔力。 迟景珩没应她,反倒是把手上的披风给她系好。 “这看雨够了,我们也应当回去了。” 她知道自己好说话,央求着看雨,这会儿看了摸了,也应该回去才对。 迟景珩在这方面倒是纵容她一些,却不代表事事都纵容。 许是年少被刘嬷嬷管教太多,现在卫澄身体好了一些就开始目中无人起来。 不过迟景珩也不是吃素的,他一开口,她就不敢造次了。 “这时候若是有暖和的油酥茶喝着应当不错。”卫澄不应他,手又伸出去接雨。 迟景珩知道她还想玩久一些,不再说教,而是睨了一眼身侧的封丘。 “陛下说要喝油酥茶。” 封丘原本就站得有些远,他们的对话都听不真切,反倒是迟景珩说话的一瞬间,吓得魂都没了。 连忙上前领命,又带着人下去。 殿内人又走了一半,迟景珩再也不给卫澄面子,直接把她扛起来。 她瘦弱得很,而他一只手就能把她拎起来,倒是不费什么力气。 箍着腰间的手臂强而有力,卫澄挣脱不开的,她直接顺势抱住了迟景珩,开始耍赖起来。 “朕不仅想要吃油酥茶,还要你替朕办一件事。” 行,之前都是虚的,现在终于说出真话。 迟景珩板着脸,知道她又要有求于自己,反倒是沉默不说话了。 卫澄得势之后想要的东西更多,已经不是之前那些蝇头小利就能够哄好的。 那这会儿,到底是跟他讨要什么呢? 迟景珩不说话,先着急的是卫澄。 “高程高将军在戍边似乎过得很不好啊,王爷你也是手握兵权之人,你觉得那戍边的将士的军饷应当从什么地方克扣出来呢?” 距离姜尚回戍边的日子越来越近,卫澄记得高程给她写信的内容,她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外忧内患,高程要的不过是百姓安定。 他问卫澄能不能当好一个君主,若是不能,他手里的精兵倒是能与迟景珩的精兵抗衡一番。 这是比王胜还要厉害的人物,卫澄想到就害怕,这些日子本来心情不错,可一想到这事儿,她就有些不自在了。 “陛下撬走微臣那么多夜明珠,难道还不够吗?” 迟景珩眉头一挑,低眉看着她。 那夜明珠价值连城,够高程再打十年仗了,现在还想要什么东西? “不是这个,又不只是军饷,还有铁矿和火药……” 卫澄说到后面就开始虚了。 军饷只是一小部分,那铁矿才是重中之重。 迟景珩掌握着凌霄所有的矿脉,不许开采,也不许挖掘,戍边的将士们只有斩获敌军才能换上新武器…… 说来也奇怪,凌霄又不是没有矿脉,迟景珩还封了,到底是说不过去。 不提还好,提了之后,迟景珩的面色凝重起来,阴恻恻的看着卫澄。 “陛下这次野心可真大啊……” 这句话没说完,他怀里的小家伙抖了抖,更是看他都不敢了。 卫澄知道这件事很难,却觉得迟景珩喜欢自己,求一求或许可以说得通。 哪里知道,他根本没有退让,语气说明了一切, 他不给。 “唔……刘嬷嬷说上次多的桂花做了桂花糕,我们去吃好不好?” 她尴尬的转移话题,拉着迟景珩去找刘嬷嬷吃糕点。 原本脸色铁黑的迟景珩终于表情缓和一些,把她放下来,和她并肩走着。 他的态度很明确,不给便是不给。 卫澄日后如何问都不会有半分退让,这与之前根本不一样,卫澄总算是感觉到几分发怵,初见迟景珩的那种恐惧蔓延在心底,久久不能平静。 就算他牵着自己的手,也不能掩盖他身上的恐惧。 她想到了现在在山庄的事儿来。 那沉香…… · 眼看着又到十五,迟景珩要离开几日,卫澄迫不及待让人去查一些东西。 当年去山庄的所有嫔妃,让刘嬷嬷回忆一下,与自己母妃住在一起的妃子是谁。 这些都被史官记录在册,卫澄想要找到也很容易。 刘嬷嬷识得几个字,逐一排查,确定了是从北赤来的璃妃。 “北赤虽说是小国,但是盛产矿石,如今宫内大部分的琉璃都是从北赤运来的。” 提到璃妃,刘嬷嬷感慨颇多。 璃妃本是北赤公主,当年入宫盛宠一时,容貌艳绝京都,也深得陛下喜欢,只是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就在入宫第二年被打入冷宫,也是那年先帝下令灭了北赤,璃妃知道后,伤心欲绝,直接撞死在冷宫里。 “细想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老奴也记不清多少了。” 刘嬷嬷叹了一口气,说完这些也不由得摇摇头。 这些在后宫是常事,只怕当年璃妃的死根本不是偶然,只怕是跟朝政有关系。 不过后宫不能议论前朝的事,荣妃不爱去打听这些,刘嬷嬷知道的也不多。 卫澄仔仔细细听着,越听心中越是忐忑,手在衣袖里面颤抖起来。 她脑子突然有了一条清晰的线索。 只是,她不敢去查。 卫家、沈家…… 若是当年讨伐北赤的是她舅舅带的军队呢…… 第227章 定论 卫澄就算常年病重在床,却也知道一些。 而是常常听到母妃与她说,舅舅这次带兵去了什么地方,赢了什么战役,又给她带了什么新鲜玩意。 她都记得的。 因为病弱起不了身,总是喜欢听这些趣事,问的最多的便是“那是什么地方,哪里好玩吗?”,她母妃都会告诉她,那个的地方在凌霄的方位,哄着她说日后她病好了,也能去看看。 但是年少,不知战争的可怕,只觉得舅舅很厉害,到什么地方都所向披靡。 可——赢了就是好事吗? 那些战败的国家又会如何? 卫澄第一次觉得这些随口说的事情有多可怕,她现在更不敢想,那些国家里面,到底有没有迟…… 不对,她需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嬷嬷,朕想要自己在藏书阁待着,你去外面帮朕守着,这件事连封丘也要瞒。” 她起身时,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 刘嬷嬷惊讶于她此刻冷静的语气,仿佛面前的孩子已经长大,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 是一代君主才有的气势。 “遵命,陛下。” 刘嬷嬷知道这些日子卫澄勤勉学习,学会了不少君王之道,渐渐掌握了朝政,自己只是一介妇人,更是奴才,不应当说些什么。 老老实实做便是了。 瞒住封丘是最容易的事,刘嬷嬷也知道封丘到底是谁的人,立刻安排下去,甚至还让人传假消息回去。 迟景珩不在,卫澄也能在皇宫里当一次大王。 今儿,她要找皇宫藏书阁里面所有关于北赤的记载。 依稀记得,她那个凶巴巴的父皇喜欢收藏各国的珍品,特别是战胜之后掠夺回来的珍宝,当初的国库可是摆满,而这藏书阁里面的书籍也是各国都有的。 管理书阁的太监也在一旁帮忙,看到卫澄要关于北赤国的,无奈的摇了摇头。 “陛下有所不知,几年前藏书阁起了一场大火,恰好就是把北赤国那边的书柜点燃了,如今皇宫里面丢失的便是北赤国的所有史料记载。” “几年前?到底是哪一年?” “估摸着便是五年前吧,上一个管理藏书阁的便是小的师傅,他喝酒误事,不然也轮不到小的上了这个位置。” 太监名叫守德,长得也算是俊秀,说话有些尖。 卫澄还想着他为何年纪不大,还能在这里当差,现在倒是什么都知道了。 “五年前,摄政王还不是摄政王吧?” 守德听到卫澄提起迟景珩,眼睛亮了亮,笑着回道:“当时的王爷还是五品官员,可文采响彻京都,当年小的远远见过一面,便觉得此人相貌不凡,果不出然,只用了短短两年,就已经是一品官员了。” 谁都畏惧的迟景珩,在守德的眼里倒是不可怕,反而觉得他是个非常有能耐的人。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守德觉得这是摄政王应得的位置。 放眼凌霄,到底没几个人能够做到迟景珩如今这般成就,就是……就是太凶了一些,不过手段凶狠,也是能大事者。 卫澄在短短几句交谈中就已经听出守德对迟景珩的敬仰。 果然人外有人,大魔头还有追崇者了…… 这是她没想到的事。 “你这般了解摄政王吗?”卫澄看着面前的守德,突然问了这样的一句话。 语气有些凶,更是带了隐隐威严。 守德这才反应过来,卫澄是皇帝,而自己不过是一个看管藏书阁的奴才,方才似乎说话没大没小的,都忘记了面前的人才是自己的主子。 来不及思索,守德已经在卫澄的面前跪下来,对着她磕了几个头。 “陛下饶命啊,奴才深知自己的主子是陛下,绝无二心,更是……” “行了,朕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你别这般。” 卫澄听他尖锐的求饶声都有些害怕,连忙让他起来说话。 喊那么大声,外面的人听到,还以为她用刑呢。 更别说这里迟景珩的眼线不少,她这般是偷偷溜进来的,也是躲着迟景珩,完全不想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特别是迟景珩的人。 守德听到卫澄语气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悬着的心总算稳住,却还是害怕的与她求饶起来: “陛下,小的方才没了规矩,等会自取领罚,还望陛下开恩啊……” “开恩开恩,朕如今要问你的是别的事。” 卫澄觉得自己跟守德聊天太费劲儿了,可身边也没有什么可问之人,看来这守德很喜欢迟景珩,说不定能够从他的嘴里知道自己不在京都之前发生的事。 想要从守德的嘴里挖出秘密,卫澄就要硬着头皮和他聊天。 这不,她寻了一处位置坐下,面色还是带着对守德的审视,开始一点点引导起来。 “你且与朕说说你知道的吧。”卫澄故意放低声音看着他,“事无巨细,朕都要知道,你若是有半点隐瞒,朕就让摄政王扒了你的舌头。” 她不够凶,但是迟景珩够。 只要用上他的名号,宫里无论是谁都避不可及,更别说多害怕了。 果然,守德慌了神,只能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吐出。 他虽说是一个小太监,却八卦,倒是知道所有关于迟景珩的事儿出来。 从他科举殿试被先帝青睐,而后就跟一步登天一样,一路当上了摄政王。 先帝是九子夺嫡坐上的皇位,对于自己的手足也有了杀戮之心,亲王根本没有,哪里想到这样的人,还会给人当上异姓王。 此人便是迟景珩。 爬得太高,也太快,世家都等着迟景珩从高处摔下来的时刻,哪曾想,先去世的人是先帝。 迟景珩便是如此拿到了先帝遗诏,开始挟天子令诸侯,之后就是卫澄知道的事情了。 这些东西在旁人的耳朵里也听过无数遍,卫澄每次听到都会震撼一次。 旁人对迟景珩大多数厌恶和负面评价,可这守德掩饰不了自己的崇拜。 “奴才识字不多,这些年守着藏经阁,也懂得一些道理,不得不说,摄政王能够走到如今的位置,一定是有才之人。” 他掩饰不了自己的崇拜,更是知道面前的皇帝还认了摄政王当老师,自己说了那么多话,也觉得是安全的。 “他确实是有才之人……” 卫澄不得不承认,迟景珩的才能比他本人才要突出,眼界长远不是常人所及。 她便是那个普通人,若不是在他身边,只怕那些世家已经把她生吞了。 许是从卫澄的脸上看到她对迟景珩不一样的感情,守德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摄政王当年也常来藏书阁,只是后来身居要职,来得少了……” “他以前也常来?” “那是自然,当时先帝也只许摄政王在皇宫自由行走,待遇可不比皇子差。” 不然现在也轮不到迟景珩当这个摄政王。 “是不是火灾之后他便不来了?” 卫澄这句话问得有些着急,那守德到底是宫里的人,心思不浅,马上意会。 “陛下觉着是摄政王放火烧了这藏书阁?” “胡说!”卫澄看着他这般,立刻生气起来,“你先前说是你师傅喝酒误事,如今还想把这错事放在别人的身上!” 现在她追查的事断然不能让别人知晓了。 就算旁人有一丝丝察觉,卫澄也不许。 她气冲冲出去,让外面的刘嬷嬷处理了守德。 来藏书阁的事不瞒了,如今所有的东西定然被迟景珩拿走,卫澄可不信真的烧得一干二净。 她去过摄政王府,知道他那边也有一个藏书的阁楼。 还有迟景珩住的那一处阁楼的二楼,藏着许多兵刃,她起初看到还觉得骇人的很,只怕也是他费尽心思收集的东西…… 曾经这些都摆在她的面前,毫无保留,只可惜她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想要去找,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 卫澄没有回大殿,而是去了迟景珩先前住的宫殿。 人不会改变的是自己的习惯,她也许能找到别的细节出来。 迟景珩到底是不是北赤人,没有真正证据之前,还不能下定论。 第228章 慌张 异姓王原本是不能居住在皇宫里的,而迟景珩在皇宫里面长居,并且有自己的宫殿,可谓是权势滔天。 卫澄先前就觉得奇怪了。 首先,迟景珩不是那种爱慕权势之人,钱财于他而言如云泥一般,不然也不会给她银子眼睛都不眨,还给她寻来了那么大的夜明珠,甚至都不觉得心疼。 于权势,实际上他并不在乎,身边也不需要很多人伺候,大部分都是自己一个人。 不知为何,卫澄总是觉得自己与他实际上有些相像。 自己虽是受宠的皇子身份,身边吃穿用度都按照皇族的来,就算再江南,虽然称不上奢靡,倒也过得比常人太好了。 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现在她回想起这一切,更是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对了。 这宫殿不大,她却是第一次来。 入眼的就是一棵落败的木槿树,许久没有人打理照料,枯枝败柳,就这样挺立在这里。 “皇宫内怎么还有这样的地方?” 卫澄走到树下往上看,想象着自己就是迟景珩的样子站在下面,从这个角度看到的大殿萧条,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荒凉了。 今儿他不在自己的身边,却感觉整个皇宫的都是他的影子。 卫澄放平视线,继续往前走,不知为何,突然想要更了解他。 这里宫殿的太监宫女没几个,从进门到宫殿内,卫澄数了数,比她大殿的人还要少。 再走进去,里面更简陋了,最贵的便是平日迟景珩用的茶具。 他喜浓茶,苦而涩的那种,回甘劲儿大。 而全身上下最奢靡的地方便是用最好的茶叶,也要用最好的茶具,这是迟景珩唯一的喜好而已。 见到卫澄出现在这个地方,在这里专门伺候的太监宫女都吓坏了,连忙上茶招待。 “陛下。”一个小太监站在卫澄的面前,给她作揖。 “你们怎么几个人伺候?” “回禀陛下,摄政王不喜欢旁人打扰,故而只有在规定的时辰进入宫殿清扫……” 太监的声音很小,生怕一个冒犯,惹得卫澄不快。 旁人都说这小皇帝脾性好,却是第一次来这里,倒也是稀客。 “你们平时清扫何处?”卫澄看着他,倒是想要知道迟景珩平日都在乎什么地方。 之后,那太监带着卫澄去了后面的庭院。 这一处宫殿后面有一处空地,空地旁边有山水景,倒也是有些闲情逸致,不过似乎被人改动过,一旁的假山石头碎了太多。 “这是怎么了?” “回陛下,奴也不知道,上次来的时候,这里碎石遍地……”太监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停住了,想到这些都是迟景珩不许他们置喙的,更是紧闭嘴巴。 只是这个小小的动作,卫澄就知道他为何这般了。 “经常这般吗?” “倒也不是,只是去年深冬之时才这样的。” 深冬? 卫澄掐着手指算时间,她想到当时自己病重,迟景珩寸步不离的照顾她来着。 还有什么事情呢……对了,是她央求,能不能十五也不走。 十五? 想到迟景珩每个月都要离开那么几日,如今联想起来,多多少少有些心悸。 这是他的秘密,自己如今这般,是不是破坏了二人之间的平衡? 迟景珩自然是不希望她知道的。 支走太监,卫澄打算自己在附近走走。 还在这里的假山其实碎了不少地方,看起来丑极了。 她在这小庭院的凉亭坐下,想着平日迟景珩在这里会如何? 看风景吗? 突然,卫澄看到不远处有什么地方亮闪闪的,连忙起身跑过去。 而后看到的竟然是铁链。 比她胳膊还要粗的链子被镶嵌在了石头里面,许是因为太重了,到现在还没有清理掉。 关押犯人? 她心一惊,什么都不敢看,直接回了自的大殿。 这哪里是住人的地方? 分明就是刑场! · 卫澄去迟景珩宫殿的事情很快就传到迟景珩的耳朵里。 不仅如此,连藏书阁找书的事情也被知晓了。 他离开卫澄三日了。 在这三日,自己的血是给藏乐带回去的,每日都用新鲜的血液浇灌血莲,浇灌满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让血莲开一次花。 就算平日吃补血的药,却根本不够取血的。 藏乐身为迟景珩身边的人,更是他太拼了。 “你这样迟早会送命的,先前压制体内紊乱的气息只需要两个时辰,如今需要两天,再这样下去,你还觉得自己有命吗?” “左右不过是取血,又不是要命。” “她可是卫家人!” 藏乐一声怒吼,面前的迟景珩顿了顿,沉默半晌,他缓缓说回答:“她是她,不是什么卫家人。” 卫澄除了名字有个卫,还有什么像卫家人? 迟景珩这是变相的袒护,藏乐真的想要把他拍死了。 “你为了她做那么多事,反正我看不下去。” “我虽说身体有些虚弱,可剜眼睛的活还是能做的。” 迟景珩睨了一眼身侧的藏乐,去拿他送来的药饮下。 只有每天喝这些药才能捱一捱,身子太虚,他不见得那么快就能恢复赶回宫里去。 眼看着这冬一日比一日近,他更是不能停下,免得误了血莲花开的日子。 一碗药汤下肚,苦涩蔓延开来。 迟景珩总算知道卫澄抱怨的那句话,为何李舒然开的药总是苦多了。 饶是他尝惯了苦味,也感觉药有些难以下咽。 缓和几分,这才问身侧的藏乐近日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京中近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左右不过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王胜那一波人似乎也入京了,探查具体位置还需要一些时间,根据眼线的消息,似乎与柏家有关系。” “看来,柏世鸣到底是坐不住了。” “坐不住的还有你那小皇帝,趁你不在的时候,似乎找到了些许秘密。” “哦?” “看到被你碾碎的铁链,慌张落跑。” “不是与你说了收起来?” “那铁链用玄铁铸成,没几个大汉根本拿不动,你以为谁都与你一样吗?”藏乐震惊,而后嘲笑他一句,“再说了,谁保证你这个冬日能在皇宫老老实实待着?” 卫澄一病,他就跟丢了魂似的。 第229章 红绳 藏乐觉得自己才是迟景珩的奴仆。 自从他遇到卫澄,一些事情不经手了,下面的人找不到迟景珩,都来找他汇报。 不仅如此,还要帮着他瞒着人,更是不自在。 迟景珩没回答藏乐的问题,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 若是能够治好她的身子,那便是一件大好的事,若是治不好,也是一件大事。 “她会捱过这个冬季,我也会。” 找不到下一个卫家人,他应当找谁好好折磨呢? 卫澄不许有事,他不许。 藏乐被他这句阴沉嗓音说出来的话有些吓到,看着他的背影,原本想说些什么,现在只能摸了摸鼻尖,不说了。 二人走到今日可算是百般筹划,迟景珩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他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 又休息一日,迟景珩那苍白的脸多了几分血色,进皇宫之前,他又喝了一碗汤药。 甚至去化妆匣面前,用唇彩点了点自己的没有血色的唇。 卫澄常年生病,她最清楚生病人是什么样子,他需要装得再好一点,不然被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仔仔细细观察过一遍,迟景珩才上了进宫的马车。 卫澄在大殿等他许久了。 迟景珩不在的时候,她自己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整个人就只会在大殿发呆,念着他今儿也应当回来了。 封丘看到卫澄这般失身,特地让人在宫门等待,只要看到迟景珩回来,必然先一步来大殿汇报。 这会儿有消息传来,卫澄立马精神起来,让刘嬷嬷去拿她的披风来,她要去接他。 “陛下,外面刮着一些冷风呢。” 刘嬷嬷手里拿着狐貂,显然是不想让她出去。 病才好几天,若是再一次病倒了,又应当如何是好? “朕身子好了,可以出去的。”卫澄没想到自己那么想他,明知道他回宫也要到大殿来,却还想去找他。 现在甚至还扯了几句谎言,对着嬷嬷说道:“舒然告诉朕,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舒然说在室内好好走走,没说可以出去走走,更没说可以出去等人。 卫澄如今身体好了一些,常常下地走动确实是好事。 刘嬷嬷这会儿不想依着她,故意找一些话题拖延时间。 卫澄拿不到披风,想出去,又不敢让自己吹了风,委委屈屈的看着刘嬷嬷,倒也不敢穿着身上单薄的袄子出去吹风。 她好不容易才身子好了一些。 既然不能出去等着,那便在门口候着。 估摸着一盏茶的功夫,终于看到迟景珩的身影。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她怎么就等得花都谢了?感觉过了一个四季,眼眶湿润起来。 他若是在的话,昨日吃到的桂花糕也能分给他一半,甚至还能给他看看先前从国库找到的好玩儿,有些解密的玩具她不会,弄了许久,若是他在,定然可以马上解开…… 总的就是,好想他啊。 迟景珩进来就看到那门前的小团子等着自己,心中软了一下,手腕那结痂不了的伤口疼痛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你看那平日根本不能出门的小可怜,如今在他的掌控之下,都能如此健康。 他越是靠近,越能看到卫澄那通红的眼眶。 “陛下。”他开口,一如往常那般唤她。 “你走快些,快过来些。” 她催促他的语气都着急了,看着他脸上的坏笑,突然觉得他坏透了,明知道自己着急,现在更是放慢了脚步。 着急了一些,想要跨门槛出去拉他,迟景珩这才着急了一些,快步过来,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 “陛下怎的如此着急?” “你这次回来晚些了。” 卫澄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嗅到了他身上的沉木香,只是比平常淡了几分,掺杂了几分的风雪的味道。 “确实是晚了。”迟景珩没解释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后脊,抱着她走进去。 只是晚的理由不能与她说,让她担心了一些。 “下次还会这般晚吗?”卫澄抬头,小小的问道。 “下次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迟景珩笑笑,刮了刮她的鼻尖,“只是微臣这些日子不在,陛下可是偷懒了?” “那次没有。”被问到功课,她有些心虚,哼了哼,“朕把你说的书都看了一遍,甚至还去藏经阁找了不少的史书呢!” 主动说出自己去藏经阁的事儿,迟景珩倒是没有什么多说的,只是点头。 “陛下差不多可以上朝了。” “你怎的回来就与朕说这个?” “那陛下想听微臣说些什么?” “说……”卫澄沉默了,眼珠子转了转,又找到了理由,“说说外面的事情吧,朕先前身子不好,不能出去玩,如今身子好些了,想要出去转转。” 实际上是想要去他的摄政王府。 卫澄那点小心思都表露在脸上,迟景珩岂会不知,更是知道她如今去了藏书阁,说不定已经在开始挖掘自己身上的秘密。 只是他的秘密太肮脏,她不应当去找这些的。 “陛下身子好些再说吧,这不着急。” “那朕如何才算是身子好?” “让微臣看看陛下的身子有没有着凉。” 迟景珩低眉瞧她,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总算感觉到一丝暖意了。 平日她的手冰凉,现在也站着等他许久,也不用抱着手炉,倒也是一种进步。 卫澄看着他那修长的手,露出了一节她之前系上的红绳,突然觉得甜滋滋的。 “你手上的红绳真好看。” “是微臣的明珠选的,自是好看。” 迟景珩笑笑,拉了拉自己的衣袖,今儿没带护腕,是他疏忽了。 只是一开口又让卫澄脸红红,她听到他说这些话就羞赧,不知道如何回嘴了,只是几日没见到他,不想被他这样欺负。 “你的明珠倒是眼光不错……”磕巴说出这话,脸都红透了,变相夸自己,卫澄还是第一次。 而面前的狐狸低头去瞧着她手上的红绳,目光饶有趣味,点头默认一番。 “微臣的明珠是世间眼光最好的。” “哪有人夸自己的?” “哦?陛下难道不觉得微臣配得上最好吗?” “……” 卫澄被他弄得真的哑口无言了。 第230章 蠢蠢欲动 虽说在言语上比不得迟景珩,卫澄倒是能够与之撒撒娇。 一次不奏效便两次,两次不奏效便三次,最后一次在当日上早朝之前,她睡得不算好,哼哼唧唧在他怀里闹着不想起床,除非答应请求的时候,迟景珩终于松口了。 “陛下就那么执着于出宫?” 迟景珩看着她眼底的青黑,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而语气也有些冰冷。 卫澄有些迷糊,一时之间分辨不出他在生气,整个人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又把他整个人环抱住。 “嗯……朕想与你一同去秋游嘛……” 清晨初醒,美人在怀,纵然迟景珩是一座冰山,此刻也有融化的迹象。 念着她如此执着,倒是开始有了几分心软。 “只是去秋游?”他哼哼几声,揉了揉她的脑袋,看着她怎么编排下去。 那小小的人就在他的怀里眼珠子转转,慢慢攀到他的身上亲了亲他的脖颈,顺眼往上,咬住他的下巴。 “想与你去……” 牙印落下,卫澄也说出自己的回答。 想与他出宫去走走,就算不是在王府也可以,她从未在这样的季节出去,更是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 若是他能带自己出去,那确实是最好不过了。 卫澄不知出宫到底多危险,只知道迟景珩能够护着自己,还会计划好一切。 她一直信他的。 迟景珩撩起她的一绺头发反复捻着,没想到她的话那么简短,略微不愉快起来。 该说的没说,只挑他喜欢的说。 这皇帝倒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既是只想与臣在一块,这皇宫难道就不能满足陛下吗?”他哼哼,用卫澄的话术对抗卫澄。 这话有几分赖皮,卫澄鼓着腮帮子,眼看着他话里有话,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 末了,哼了一声,从他的身上爬下来。 刚想撒开手,迟景珩搭在她腰肢上的手愈发用力,直接把她箍在自己的怀中,不许她动弹半分。 “陛下,微臣的耳根很软。”若是再说些好听的话,说不定真就允了。 迟景珩终于笑着看她,嘴角勾勾,心情甚好的样子。 可卫澄知道他只是说笑,根本没打算真的带自己出去,有些生气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却发现他扣着自己的腰肢的手愈发用力。 越是这般,她总觉得自己有些丢面。 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做的一切都太过顺利,现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心里有了一种落差感,一时之间更不能够接受。 她都觉得心中有些愤懑了。 “这是朕最后一次求你了,若是你真的不愿,那便算……” “陛下每次都想要从微臣这里讨东西,一次胃口比一次大,也该给微臣时间考虑才是。” 他打断了她的话,更是不喜欢她在自己面前委屈。 有些道理需要卫澄自己去悟,连他都爱莫能助,更不是她撒撒娇就能办到的。 迟景珩只是想让她明白罢了。 若是自己不喜欢她,也不需要这番步步引导,更是浪费那么多的时间来。 卫澄听不懂他的话,有些懵,“你的意思是……” “陛下当真觉得微臣不知你与高程的打算?只是陛下不要被眼前所迷惑了,微臣说过,站在如此高位,必然要放长远的目光才对。” 铁矿也好,戍边也好。 高程能够狮子大开口,必然是有什么在后面支撑着他,卫澄若是真就顺着,那日后呢? 日后高程要这个皇位,她是不是也甘愿站起来送他上高位? 如此好拿捏,必然是要被人欺负的。 可迟景珩不许旁人欺负她,也不许旁人用这等心机来折磨她。 卫澄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那些烦闷消散大半,用手小小的推搡他道:“这些大道理你日后在于朕说,现在朕想要起来了……” 时间浪费了些许,嬷嬷还在外面等着她呢。 更别说,今日要上早朝。 便是如此,迟景珩才松开她。 一切真就如常了,洗漱之后,刘嬷嬷也感觉到她精神有些不快,特地去准备了一些醒神的茶水给她。 卫澄这番去迟景珩没有跟在身旁,他独自一人去了隔壁的宫殿。 那木槿花早就落败了,迟景珩就站在枯树地下往上敲,看到那树梢最后一片叶子也随之掉落,下意识伸手,把那枯叶接住。 还是有些慌张,甚至自己的速度比平常慢了不少。 “缺血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他呢喃自语,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亦能感觉到伤口的疼痛,只强不减。 再张开手心,那枯叶已经变成了一堆粉末,被他洒在了地上。 迟景珩抬头,暗卫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回禀主子,查清楚了。” “说罢。” “高程那边,似乎与沈家达成了某种契约,如今给陛下的密信,也是为了试探陛下的态度。” “哦?看来他们打算抱团了呀。” 沈家与高程、柏家与王胜,再加上想要搅混水的世家…… 冬天还没到,那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甚至已经计划着跨越他底线的事,真的是该死。 迟景珩又吩咐了几句,暗卫一一记下。 不过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他离开了宫殿,慢悠悠的往金銮殿出发。 金銮殿内。 卫澄一个人面对当朝权臣已经没有先前这般吃力了,大部分都是争论的过程,她背后有迟景珩教导,倒也不会像先前那般吃亏。 秋季收了赋税,如今也该让户部吐出一些银子,免得她这一次肯定补不上窟窿了。 姜晓在那山庄里面,甚至给她搭理起迟景珩给她送的夜明珠注意,偶尔挖去一颗换钱,慢慢积攒银子,方便日后供不时之需。 这是卫澄的私银,可现在重要倒是国库里面的银子。 户部尚书就是一个老油条,好在卫澄有一个名单上,倒是找到了一两个不是世家之人,忠义之臣到底是不是,就用这事来试探。 迟景珩来的时候,她已经解决好了一大半。 人正说得起劲儿,完全没发现迟景珩已经在自己的身侧入座,还以为今儿大臣被自己吓破胆了。 “此事就到此为止,朕只给你们十日时间,到时候,朕必须要看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第231章 游玩 说得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迟景珩许久没看到她如此精神的模样,这会儿手撑着椅子,去看那龙椅上神气的小家伙。 看来他的血不错。 迟景珩自己都没发现,在看到卫澄的时候,自己的嘴角勾勾,心中多了几分自豪感。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自己能这般开心的。 终于得到卫澄口干舌燥起来,封丘连忙给她递上温茶。 卫澄迫不及待喝了一口,环顾四周,才发现身侧坐着迟景珩。 她瞥了他一眼,嘴角也控制不住的笑意。 “户部之事便是如此,若是没有其他事宜,众爱卿可以退朝了。” 说完,大手一挥,直接先下朝了。 这句话不过是形式罢了,卫澄如今身体才刚好,才不想与他们这些老家伙置气,免得自己气得身子不好了。 大病初愈,她确实比先前精神不少。 一下朝,她直接跑到迟景珩的面前,去问他自己今日表现如何。 “陛下比去年好了不少,看来陛下的夫子教导的不错。”他嘴角挂着浅笑,拍了拍她的脑袋。 说来说去都是夸自己,卫澄心里腹诽他臭屁,可心底还是高兴的。 “夫子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应当说朕天资过人,不然换做是旁人,都不一定能跟与朕这般大杀四方。” 她哼哼,说话的语气别提多威风了。 迟景珩笑着点头,看着她这般孩子气不拦着。 这般精神的样子确实不多见,那眸子比先前还要漂亮,看着他的时候也比之前有神多了。 如此比先前好了不知多少倍,他总有一种感觉,卫澄就应当如此。 哭鼻子,委屈难受,这些都不应该存在才是。 总算到了大殿时,迟景珩弯腰去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还是温热的,这才满意点点头。 “陛下日后要也要按时吃药,再过些日子便可出宫了。” “朕每日都吃药的,哪里像你这般……不对,你说什么?” 卫澄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前面一句,还想反驳一番,后知后觉才发现不对劲儿起来。 “出宫?!你要带朕出宫吗?” 迟景珩看着她脸上表情细微的变化,这才点了点头。 “陛下也需要体恤民心才是,整日在这皇宫之中,确实发现不了什么。” 趁着现在她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出去玩玩也不是不可,若是日子再冷下去,才是真的不能出行。 迟景珩不会吝啬给她自由的机会。 只要她想。 出去玩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上次她旧病复发,根本就不算玩得尽兴,如今迟景珩这般说,卫澄高兴还来不及。 要出去玩。 他同意带自己出去玩了! 这是一等一的好消息,她需要做好准备才是。 · 出去的那天是难得的秋季晴空。 秋风徐徐,卫澄第一次感觉身上吹过来的风是飒爽的,拉着迟景珩都不愿意,只想要张开双臂去感受风的气息。 “你小心些。” 迟景珩看着她疯跑的样子,特地把她拉住,也没让她真正甩下去。 为了避人耳目,这次的马车直接来到城郊下来,并不是在城内下车,只是为了迷惑旁人的小小手段。 卫澄如今是女装,头上戴着面纱,也不让旁人看到分毫容貌。 用沈明珠的身份出来,已经不是那皇宫之中的皇帝,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而已。 手被迟景珩攥住,她脸上只有笑意。 “没事的啊,无论如何你都会接住我,我一点儿也不怕!” 这番话也就她说得出口了。 旁人对迟景珩避之不及,她就真信了迟景珩不会害她,百分之百的信任全盘托付到他身上。 迟景珩无奈把她松开,给她整理身上的衣衫。 “京都的女子倒也没有你这般活脱的,如今出来了,是想在京都里面逛逛,还是在外面玩?” 这倒是一个好问题,卫澄思来想去,还是拿捏不定主意。 她左右晃动着脑袋,到底是选不出一个好的,扯着迟景珩的衣摆询问道:“就不能都玩玩?我可是听说了,城郊风景不错,正值秋日,许多人都去登高眺望,倒也有趣。” “就你这小身板,还登高眺望?” 迟景珩指腹敲了敲她的脑门,语气带了几分责怪,“若是再这般胡闹下去,下次就只能在城墙边上走走,去御花园看看风景。” 卫澄:“……那你来做决定吧。” 迟景珩向来都是说到做到,若不是他在身旁,卫澄也不能出来,自然是事事都要听从他的安排才对。 她这会儿是真的拿不定主意,想玩的地方太多,最主要的是,她还想去一趟摄政王府。 今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宫了。 迟景珩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呢?只是笑笑不说话,带着她去已经备好的马车那边。 无论如何还是先进城再说,莫让他这个喜欢发脾气的小祖宗不高兴了。 马车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卫澄还觉得奇怪,进去之后才知道别有洞天。 一看就是迟景珩早有准备的,每一次跟着说什么时候出宫,都是他计划好的一切。 他们还是早朝之后出来的,就是为了避免有心人知道他们的行踪,等明日被人发现的时候,卫澄也会回宫。 能不能在外面过夜,实际上也是看迟景珩的眼神行事才行。 卫澄乖乖的等着他安排。 再下车的时候,迟景珩脸上也带着一个面具,当真与她掩饰身份。 只是二人身上绸缎价值不菲,甚至都是官家才能拥有的绸缎,有点见识的人只要见了,必然不会在他们面前胡闹。 这衣裳用的是金蚕丝缝制而成,上面的云纹雕花更是在阳光之下闪着光。 二人出现在街道的时候,普通人小心翼翼的避开,硬是在人流中腾出一条路来。 非富即贵,老百姓们自然不会推搡眼前的贵人。 恰好,卫澄就不喜欢与旁人太亲近。 虽说喜欢看热闹,却也不太擅长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 一路上,都紧紧攥住迟景珩的衣袖,生怕自己跟他走丢了。 “今儿是想去看戏,还是听书,还是去看那美娇娇跳舞?” 迟景珩问着,自觉地伸出手,直接与她十指紧扣。 第232章 她比我弱 美娇娇是卫澄自己说的。 她说自己从未见过勾栏里面的漂亮舞女,不知跟宫里庆祝时候的歌舞到底有何区别。 先前的太子喜欢看这些,更是让人排出天下第一美人到底是谁。 只是才排出来谁是天下第一的舞女,他却没了。 江山易主,可人未变。 那第一美人仍是京都第一,每日为了她一掷千金的人不少,名气传到皇宫之中,卫澄只是听说过,却不知其到底如何,一直想要一睹芳华。 难得出门,更是想凑凑热闹。 只是这句话从迟景珩的嘴里说出来,她有些不高兴了。 看着他牵着自己的手,有些不高兴的甩开,“只许我说美娇娘,你不许说。” 醋味根本隐藏不住,那迟景珩也清楚,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 “那便不说。” 认错态度诚恳,她也不至于在这方面与迟景珩斤斤计较。 他说日后不说了,卫澄也就放心了。 出来玩高兴,她才不会生气呢。 勾栏到晚上才热闹,迟景珩带着她去听书,那说书人说的故事新鲜,她听得认真,连带着觉得面前的吃食都不错。 “这炒瓜子儿好香,为何在家中不常吃呢?” “那便是你身子不好,嬷嬷不许你总吃。” “那日后你偷偷买些回去给我吃。” 卫澄点点头,觉得他说得在理。 这瓜子香得很,虽说自己吃得起劲儿,却也喝了半壶茶水,肚子都胀得难受。 二人出来之前约法三章,那“家”实际上便是皇宫。 就算打着哑谜,可他们一个带着面纱,一个带着半边面具,本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好在京都繁华,这样的人倒也不少,没太多人在意。 就是想要在意使坏的,还没出手就被迟景珩的目光警告了。 卫澄吃了一大盘,最后还剩下些许,被迟景珩连盘子都给拿走。 “少吃一些,待会带你去吃更好吃的。” 原本还要说他几句的卫澄忍住了,点头期待起来。 等会要吃的是什么呢? 她也想要知道。 出宫玩得倒是高兴,却忘记了先前自己出宫的目的,玩了一圈才想起来,卫澄只能开始装一装。 “累了呢,咱们回去休息吧,突然感觉浑身都没力气来着……” 装虚弱卫澄很拿手,如今声音弱弱,挠着他的掌心说一说可怜话,自然被迟景珩带回府邸。 实际上她也真的累了,让他带着自己去休息。 “你休息一下也好,倒是没计划好,原本这个时辰陛下都是要午憩的。” 迟景珩不怀疑她,带着她去了自己的阁楼。 上一次来到这里还害怕的卫澄,这一次真就不怕了,左看看右看看,甚至还想着去他的阁楼的二楼看看。 奈何主人在身边,她也只能上三楼去了。 脱衣裳,净手,躺床上。 一套流程下来,她真就疲惫不少,沾到那温暖的床榻,眼睛都开始眯起来。 好舒服…… “陛下,睡罢。”迟景珩给她掖了掖被子。 “那你要不要与我一起睡……” 卫澄说话都跟着没力气起来,还特地给他挪了一些位置,暗示一番。 “微臣遵命。” 迟景珩掀开一角,躺在她的身侧,手拍着她的后脊,慢慢哄着。 她入睡极快。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呼吸开始平稳,真就睡过去了。 原本答应与她一同午憩的迟景珩却起身,面色带了几分惨白,走出了房间。 一声鸟哨响起,藏在暗处的暗卫出现在迟景珩面前。 “布局得如何了?” “回禀主子,一切就绪。” “好。” 迟景珩挥手,暗卫也消失在阴影处。 处理好这些,他才从衣袖掏出一个药瓶来。 却发现药瓶的药只剩下一颗,只能忍着疼痛去王府的另外一个地方。 藏乐就在那,看到迟景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有些惊讶。 “不陪你家小皇帝了?” “我内力开始紊乱了。”迟景珩不跟他掰扯其他,直接说出重点,“药还剩下多少颗?” 面前的藏乐收起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沉着脸从兜里掏出一个药瓶来。 “最后一瓶了,看来你还能撑半个月。” “不,我会撑到她病好。” “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迟景珩没回,径直走到藏乐的身前,把他手里的药瓶拿过。 藏乐气死了,看到他这般不冷静,气得快要发疯,忍不住吼了一句。 “迟景珩,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练得是什么功?” “本就是邪功,折寿的东西,我也没想过久活。” “但是你不应当白白牺牲在这个地方。” “可她比我弱多了。”他沉着脸,把药瓶打开,倒出一颗药丸,冷漠咽下去,“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她不能比我早死。” 这武功本就是如此,能够快速增长内力,一日之间变得厉害,当然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使用一次就要折损寿命,连带着每日十五都会气息紊乱,重则走火入魔。 迟景珩以前可以用内力调息身子,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可现在给卫澄取血,身子太弱,根本无法自我调节。 这药是花重金求来的,也只有两瓶。 可还有一朵血莲还没有开花, 迟景珩不能断了取血。 藏乐看着他受尽折磨,现在也不知道应当劝好还是不劝好。 “说不过你,那小皇帝的安危我来负责,你这几日少动武。” 丢下这句话,藏乐离开了。 他真不愿意看到迟景珩这副模样。 本来就虚弱,根本不能用武,可那小皇帝非要出宫,没事还好,要是真的有事,真怕迟景珩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藏乐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发生。 先前他不愿意帮迟景珩当今日的暗卫私下保护卫澄,可现在看到他这般虚弱,到底是没狠下心来。 迟景珩不能有事。 · 卫澄睡醒已经天黑了。 她有些恍惚,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在皇宫还是在哪里,伸出手去摸周围,刚抬手就被一双大手握住。 有些凉,不过触觉很熟悉,是他的。 “你在呢~”她反过来握住迟景珩的手,声音虽说有些沙哑,也甜的。 “在的。” 迟景珩语气轻轻的,身子往她的方向凑近了几分。 “天黑怎么不点灯呢?”卫澄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身上,还是有些迷糊。 “无事,天黑也能看清你。” 第233章 勾栏 “你又在说笑话了,天黑怎么能看清人呢?”卫澄小小反驳他的话,语气满是不信,“你应当说你能感觉到我,因为我也是这样感觉到你的。” 说完,她举起二人紧握的手,傻傻的笑了笑。 刚睡醒的时候,说话软乎乎就算了,人笑起来的声音也笨笨的。 迟景珩与她说了一句“好”。 时间不早了,这会儿若是在皇宫,她早就用了晚膳。 可今日卫澄在外面吃了不少吃食,倒也不饿,至于晚餐,她说简单吃些就好。 王府的厨子做饭也好吃,迟景珩也不会真的给她吃一些简单的,倒是与皇宫差不多安排。 给卫澄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算我离开了皇宫,却还是在享受着皇宫里面应该有的待遇。 倒也开心的,因为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吃完之后,同款的药也端了过来。 卫澄一碗不断气喝掉,苦得小脸皱起来,被迟景珩塞了一颗糖才好一些。 “今儿你怎么不吃药?舒然给你开的药方子呢?” “我在明珠睡不醒的时候吃过了。” “真的假的,你可不要骗人!” “自是真的,先前约定过的,不骗人。” 迟景珩笑笑,把眼里的疲惫掩饰得很好。 就算吃了药,他浑身上下的经脉就跟断裂了似的,疼痛无比,现在说话都有些吃力。 他不会让卫澄看到,更是不会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袒露给她看到。 那些药丸也是药,自己当然没说谎。 夜幕降临,卫澄自然是要去勾栏看娇娘跳舞,那世人称之为美娇娇的美人,她如今也有了几分兴趣。 “我是君子,可是君子爱美,也是好的。” 她哼哼,在进去之前,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与迟景珩说了这样一句话。 “没错,咱们的明珠是真君子。” 迟景珩伸手到她的面前,示意她握紧自己,“里面乱得很,切莫跟丢了。” 他如今内力受阻,无法运功,在这勾栏可不能出现什么差池。 卫澄不知他身体有事,还以为他与平常差不多,与他牵手之后还嘀咕一句:“天底下你最厉害了,无论我在哪里都会被你抓住的。” 她只是调侃一声,实际上语气也是温柔的。 心中笃定,无论如何,迟景珩都会找到她。 一定会找到她。 勾栏最不易掌控的便是人流,凌霄不禁夜市,夜夜笙歌,人流量极大,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此刻人声鼎沸,卫澄都差点听不到迟景珩的声音。 唯一不同的是,她死死攥着迟景珩的衣摆,真怕自己走丢了。 卫澄在京都根本不识路的,她左右只逛过几次,奈何这里太大,而且时隔太长,除去一些老店铺还在以外,大部分的店铺都换了一批人,根本分辨不出什么方位。 一开始还觉得自己不会走散,现在更是害怕自己走散了。 就连卫澄也没发现,她在这里居然遇到了王胜一党。 那天的壮汉。 那人声音嘹亮,是有武功的,就算隔着老远声音竟然可以清晰。 卫澄下意识攥紧了迟景珩的手,迟景珩顺着她恐惧的方向看过去,直接把她的腰揽住。 “无碍,我在。” 一句话,她倒是安心多了。 如今自己的病好了不少,跟王胜之前的约定还不能算数。 卫澄那会儿真的绝望到了极点,这才想到了最差的点子,现在想王胜,觉得他要是知道自己病快好了,估计真的要赶尽杀绝。 只是,王胜他们也来了京都吗? 卫澄不知道,却想要知道。 可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被迟景珩带着走,直接去到二楼的雅间里面。 “这就是沈公子吧?”老鸨看着迟景珩手上的信物,带着谄媚的笑走过来,“娇娇已经准备好了,待会儿就能给沈公子单独表演,公子请去雅间稍加等待。” 老鸨嘴里说的娇娇就是卫澄今日想要看美人林娇娇。 卖艺不卖身,一掷千金就能跟她独处一晚,今日卫澄想看看那美人,迟景珩就用了沈明珠名义点了林娇娇一夜。 二楼的雅间比楼下清净,卫澄这才舒服一些。 “早知道就不睡那么久了,现在人那么多,我还是有些不自在。” “你倒是小瞧了这勾栏。” “嗯?” “谁与你说早来,人就少了?” 迟景珩睨了一眼下面,看着眼前的歌舞升平,示意卫澄这里的繁华。 如今凌霄能像现在这般热闹的,也只有京都了。 这唯一的温柔乡,也是唯一的避风港。 这也是所有人都挤破脑袋想要进入这京都的原因。 可乱世之中,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卫澄以前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切身体会之后,才醒悟过来,京都的繁华自己所看到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她若是想要守护着凌霄,守住这繁华,就不能只是看看, 也不能只是作态。 世家根系盘根错节,先皇暂且不能摆平,到她这边更是难上加难,还有外患,以及迟景珩的事儿…… 一瞬间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担子太重,她都快不能呼吸。 不知是不是这里热闹,连带着吃食都好吃,卫澄喝着手中的花茶,自我调节好了。 只是等待的过程难免让人产生一丝好奇,终于等到林娇娇出现。 娇娇娘真的与旁人说的那般漂亮,卫澄只是看了一眼就开始脸红,更是瞥了一眼迟景珩,看到他面若常态。 不知怎么的,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许是发现她偷看自己的目光,迟景珩回头对她笑笑。 当林娇娇看到卫澄与迟景珩这般,倒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和平常一样,开始表演自己的才艺。 一舞结束,她才缓缓走上前,与二人见面。 “小姐与公子今日一掷千金,莫不成只是为了看娇娇一眼?”她抬眉,与他们交谈起来。 卫澄笑笑,有些害羞,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看着迟景珩。 迟景珩这才开口,“家里有个淘气,非要看看是一舞冠京都的娇娇到底多漂亮,不得不带她出来见识见识。” 如此直白说出这番话,卫澄真的要羞死了。 更是不敢抬头看人,手指攥紧,想着自己要如何回答才好。 那林娇娇看到卫澄这般羞赧,笑意更深。 “情人眼里出西施,看来公子的夫人倒是不知道,她已经是公子心中最美的了。” 第234章 小贼 卫澄哪曾想对方说话那么直白,现在只有她自己收着,倒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唯一能够求助的也只有迟景珩。 而他觉得林娇娇说的不错,抬手拿出一片金叶子,放在桌子上。 “再表演一些曲儿听听罢。”迟景珩给完,又转头去问卫澄,“有什么想听的吗?” 卫澄当皇帝这些日子听的曲儿不少,看了一眼迟景珩,又看了一眼林娇娇,说了一首自己先前觉得好听的。 说完有些害羞,呷了一口茶缓缓心情。 不得不说这林娇娇确实漂亮,先前舞得美,如今拿着琵琶在一旁弹曲儿,声音也好听,宛如那小小黄鹂,连带着曲子都沾染上她的味道。 那是一首悲曲,可从她的话语中,好像又多了一分解脱。 卫澄想着,侧身去看迟景珩的表情,想看他如何欣赏,哪曾想他倒是细细品味,不同的是,面色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感情。 不知道喜欢还是不喜欢,卫澄不想了,捻起一颗梅子含在嘴里。 自己并不是很喜欢这些歌舞之类的东西,只是今日包下了林娇娇,让她得以一度芳容,现在看了,倒也没有多少兴趣可言。 娇娇又给他们弹了另外两首成名曲,而后离场。 过程用不到一个时辰,卫澄倒是喝了两杯花茶。 “少喝些茶水,免得晚上要睡不着觉。”迟景珩把半壶茶挪开,不许她喝了。 这会儿卫澄不知怎么的有些酸,说话也是酸溜溜的。 “舞好看,怎的就不许这茶好喝了?” “沈明珠。”迟景珩没回她这尖锐的问题,而是喊她在外面的名字,“你是在怨我?” “谁怨你了?你可不要胡说!” 卫澄被他这般说,急得脸红,转身不许他看过。 “转头过来。”迟景珩伸手过去,把她的手臂攥住,“只是欣赏曲子而已,一首曲子罢了,哪里抵得上明珠?” 卫澄原本不想理会他的,听到他这般说话,突然觉得是自己有些过激了。 “我只是觉得,我什么都不会……” 她努力把心中不知从何蔓延的酸楚压下去,看着面前的迟景珩,眼红也跟着红了,“不会歌舞,还不会弹曲儿,好似女子应当会的,我都不会。” 此刻,她觉得自己就是活在谎言之中,是女子身份,却以男子身份示人。 要出来玩也是偷偷摸摸的,先前没有碰到如此好的女子,如今碰到了,自卑起来。 屋子里面还有奏乐之人,卫澄说出这番话,确实是有些激动了。 迟景珩站起来,往她的方向凑近了几分,抵在她的耳畔旁低语。 “谁许你这般自贱?更是谁与你说女子就应当这般?”迟景珩攥住她的手,磋磨着她的柔夷,语气轻轻,“若是我真的喜欢美女,倒也不至于现在府邸也只藏着一个明珠了。” 说来说去还是她,卫澄一时之间心情就跟山脉一般起起伏伏,反过来攥住他的手。 “你说的……” “我说的。” 她飘忽的怀疑,他的肯定。 这会儿在这秦楼的烟花之地,她倒也不觉得感情虚假,更多的是迟景珩的许诺,她觉得这才是真正价值千金的东西。 她信的。 迟景珩说的,都信。 见识过林娇娇之后,其他的艺伎倒也没有其他兴趣。卫澄与迟景珩从后门出去,就害怕遇到王胜他们一伙人。 哪曾想,冤家路窄,该死的缘分就是让他们必须遇到。 卫澄喜欢糖人,好看又好吃,这会儿要等人捏好一只狐狸。 他们在的这条街刚好就是闹市,人不少,小孩子居多,她自然是要等的。 这里就与那方才的秦楼就差了两条街,周围的人流众多,哪里想到小偷小摸的也不少,那王胜就是追着偷钱袋的小偷奔过来。 小偷身手不凡,王胜倒也没想到这小偷跑得如此之快。 原本只是等着糖人的卫澄就这样被人撞到了,好在迟景珩眼疾手快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揽,倒也没让她受伤。 哪里想到,那小偷竟然把王胜的钱袋放在了卫澄的衣袖里。 一切都太快,王胜还是乔传打扮的,两边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匆匆打了一个照面罢了。 王胜乔装成为西域人,那卫澄和迟景珩又带着面具,能认出来才是怪事。 虚惊一场,卫澄的目光重新回到自己的糖人身上,只想着要要那只狐狸。 终于,糖人拿到手,她突然感觉到衣袖沉甸甸的。 “这个……”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卫澄看着手上的钱袋子,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应当是方才那个人故意撞你放进来的。”迟景珩把那钱袋拿过来,端详了一番。 “那我要不要去找人?若是失主没找到,那应当如何是好?” “那是别人的事,不应当由我们来烦心。” 迟景珩说着,准备要把那钱袋扔掉。 没人能够做到他这般冷血,卫澄也是第一次想要做好事,连忙拦住了。 “等一会儿吧, 或许他晚些才反应过来。” 她以前在京都也被人撞到,没银子,差点饿的起不来,看着眼前的钱袋子,已经能够想象到,对方若是什么都没有,到时候应当是如何的难受。 迟景珩没有这等善心,虽说在外面多待一分就有一分的风险,却还是愿意陪着卫澄。 她这份善良,掐掉不好。 也就是这番犹豫,一盏茶的功夫,看到那西域人打扮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一开始卫澄没想过其他,只是不喜欢与人交谈,躲在迟景珩的身后看着。 王胜胡乱跑了一趟,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乱,身上更是臭不可闻。 他看着面前跟谪仙似的人,更是感觉自己身上臭烘烘的,连忙脱下衣衫来。 “二位,多有冒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钱袋子?” “什么样子,多少银两?” “就是一个深色的钱袋子,上面绣着一只鹰,有些破烂,里面只有一些碎银。” 这声音听着熟悉,卫澄不由自主的往他的方向看。 看到那人的脸上有一条很大的疤痕,下意识有些怕。 卫澄上次没见过王胜,因为他就戴着面具,可今日,突然感觉这声音,这人…… 王胜! · 见的人本就不多,卫澄倒也不会那么迷糊。 确定眼前的人就是王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看到了这人身后的横刀。 王胜的刀。 她记得那么清晰也不过是哪天差点死在这刀之下,表面上看着虽然没什么事儿,实际上她真的吓破了胆。 那刀的刀柄上有一道疤痕,长而醒目,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一个粗狂的人,带着一把横刀,这天下只有一个人如此。 卫澄攥紧了拳头,正当迟景珩要把钱袋递过去的时候,她不知为何多了一股冲动,直接夺了过来。 手与迟景珩的手碰撞,她愣了一下,又松开。 如今自己是女子模样,自然不会被人怀疑。 只是…… 卫澄这模样是失态,是先前绝对不会出现的模样,如今这样的举动,肯定又古怪。 王胜不傻,当然也能感觉到一些,诧异的看向迟景珩身后的女子。 只能说这女子瘦弱,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唯一露出来的那双柔夷,白嫩纤长,必然是养在富贵人家才有的样子。 观察也是几个眨眼间,王胜快速挪开自己的目光,想到钱袋子被人偷,现在人家在等着自己归还,这应是恩人。 他用这样的目光看人,属实不该。 “抱歉,可能是在下的模样可怖了一些。”王胜对他们抱拳,特地退了一步,“多谢二位归还在下的钱袋。” 迟景珩看到他倒是没有吓着自己的小家伙,面色好了几分,把手中的钱袋扔到他的面前。 “内子胆怯,失礼了。” 迟景珩一句话淡淡,令人听不出什么表情。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很宝贵自己身后护着的人。 非常。 王胜就这样看着他们离开,觉得奇怪,又不知道哪里奇怪。 看着那男人挺拔的身影,突然又觉得熟悉起来。 “是他!” 王胜的目光一下子带了几分杀意, 握着自己的横刀再一次朝着迟景珩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对方早就无影无踪。 “不对,不是他……” 根据他们的线索,迟景珩不喜女色,如今跟他亲密的也只有那皇宫的狗皇帝而已。 难不成是金屋藏娇? 王胜想不明白,在京都这半个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且不说银钱,还有自己的兄弟被柏世鸣收买,自己不齿这些,却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确实不合适做兄弟了。 他再一次放好自己的钱袋,去了那京都最繁华的秦楼。 · 迟景珩带着卫澄走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惊魂未定,甚至没发现手上的糖人已经化了。 “你也发现了?” “嗯……那人是王胜。” 卫澄有些被吓到,说话也是这般慌张的,看着自己一手糖渍,心里想到的却是王胜脸上那狰狞的疤痕。 难怪他先前用面具,原来是因为脸上的狰狞不能示人,也许是没想到会吓着自己吧…… 与自己第一次见到的王胜不一样,她甚至觉得人有多面,她有些讨厌不起这个粗狂的人来。 面前的迟景珩许是早就猜出来了,看到她这般慌张的模样,从自己的怀里掏出绣帕来。 “不是教过你,在外面无论多慌张,都不许表现出来,今日这番,日后怎么做大事?” 他的语气带着宠溺,是说教,又不像。 卫澄也觉得自己方才失态了,想要狡辩,又拉不下面子。 “这不是在家里……”她也不必这般拘谨。 而面前的男人此刻才是严肃起来,抬头看她,语气坚定:“在外面可是比家里危险多了。” 因为他的保护,卫澄才能在宫外无忧无虑做自己。 每次筹划都要用上全部的暗卫,就连出行的路线都是规划好的。 若是迟景珩有心,那整条街上都是可以是他安排的人。 做一出戏不难,只是现在敏感,那法子用了一次,这一次就不能用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管享受就好。 “可是身边不是有你嘛……”卫澄开始撒娇,看着自己一手的糖渍,使坏挣脱出来,蹭到他的手上。 迟景珩有洁癖的,一定会恼怒,说不定还要教训她。 她就等着呢。 哪里想到,他直接反过来把她的手扣住,张嘴,把她手上的糖渍吃掉。 卫澄:“……” 舌尖划过,卫澄的心跳剧烈。 就像是哼哼在自己的手上舔似的,可迟景珩不是哼哼。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发现他攥得更紧了。 时间过得太久,卫澄比之前手暖和多了,倒也不难弄掉,只是这热闹的街道,他们站在角落,还如此亲密,倒是让路人看了一些热闹。 卫澄脸红。 想到这里是大街上,比在大殿的时候还要令人羞赧。 “脏、脏死了……你快些松开……” 她都急了,声音有些颤抖,看到面前的男人这才抬起头来。 “还是不如我给明珠做的糖好吃。”迟景珩啧了啧,嘴里的糖黏腻,一尝就知道用的劣质的糖浆。 而他给卫澄做的糖都是用上好的糖浆,就算吃多也不怕她吃坏牙齿,也没有那么腻。 卫澄脸红死了,听到他这话,更是臊。 “这可是大街上……” “怎了?是明珠先闹起来的。” 迟景珩的手也脏了, 虽说嫌弃,倒也没有责怪她的样子。 只是倾身靠近她,用眼神示意,并且说话引导起来,“夫君的怀里还有干净的帕子,夫人应当用干净的手去取出来。” 一声“夫人”,卫澄的耳根红透,甚至红到了脖子根。 她根本抵挡不得,甚至大脑飘忽了。 他叫她什么? 夫人…… 那不是成亲之后才用的称谓吗?他们、他们哪里是…… “夫人?”迟景珩又喊了一声,贴近卫澄的耳根,故意压低声音,让她听得真切。 “我、不、你……”卫澄脑子晕乎乎的,闭上眼睛整理好思绪才重新开口,“我们尚未成亲,不许这样称我……” “那如何称呼,明珠?卿卿?” “你不要再说啦。” 卫澄气鼓鼓打断他的话,鼓着腮帮子抬起自己干净的手。 红着脸的样子太可爱,他已经许久未见到她这副模样了。 那小小的柔夷伸到他的胸口处,一番摸索,努力找帕子起来。 迟景珩小小哼了声,才舍得开口好心提醒。 “夫人找那么久,莫不是在吃夫君豆腐?” 第235章 藏书阁 “谁吃你豆腐了?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卫澄咬着后槽牙,想要把手拿出来,又想要去拿帕子。 方才他举动一直在自己的脑海中回放,她现在根本无法直视手里的糖渍,若是不清理干净,只怕今夜都不能安眠了。 她才不要继续留着,等着他戏弄自己。 先前只有他调戏自己的份,她倒也不清楚,原来手中的触感是这样。 一直都知道迟景珩身子比自己暖和多了,如今一碰,是真的感觉到他炙热的胸膛,还有……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此刻,二人相继无声,他灼灼目光之下,似乎心意可以通过胸膛传递到她的掌心上。 她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也不知道摸索了多久,迟景珩这才轻轻提醒一番。 “卿卿,夫君这姿势有些伤腰……” 肉眼可见面前的小团子脸上的红晕重新爬满,甚至比之前还要红润。 也是这个时候终于找到了那帕子,用力扯出来,终于如释重负吐了一口浊气。 “快擦干净,日后不许做这些事情了,晓得不?” 她样子又急又可爱。 以前是迟景珩来给她净手,现在二人的身份互换,开始到她慌乱擦拭。 迟景珩总算可以挺直腰板,看着她给自己擦手。 嗯,倒是有条不紊。 能够在这般脸红的时候擦得如此干净,倒也不错。 奈何他的气势太升,卫澄就算不抬头也能感觉到他看着自己的目光灼灼,真想要找到一个地洞钻进去。 不然怎么那么羞? 只是他看着就羞,硬着头皮给他擦手。 糖渍只是帕子擦不干净的,卫澄捧着他的手又想起别的事情来。 这双手她一直觉得很好看来着…… 喉咙有些紧,突然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得很,鼻尖是她一直很喜欢的糖的气息,有些甜腻,却总是被迟景珩嫌弃。 他说这些都是劣质糖,吃不得太多。 可她就是喜欢,连带着出来都要买糖人,他只是说说,也顺着的。 卫澄嘴角藏不住的笑意,看着他的手上的糖渍,痴痴的笑着。 “怎的?一脸傻笑的模样。” 只可惜,他说出来的话就是这般欠扁,卫澄鼓着腮帮子,总算把那糖渍擦去了一大半,最后是精致活,她不干了。 “你总说我,不给你擦手了。” 闹脾气也是这般小孩子,迟景珩反手过来把她的手攥住,拿着帕子细细擦起来。 “要擦干净的。” 她倒是不在乎这些,可是真的脏死了。 他看不下去。 平日二人就是这般相处,无论是在皇宫里面还是如今出来,卫澄看着他这般细致的模样都有些痴了。 迟景珩。 他是个很温暖的人。 就算旁人都说他冷酷无情,可他很温柔,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最好了。 如今她身子好了不少,倒也能够陪伴他多年。 卫澄没忘记李舒然说的话,他说这药能够延长她十年的寿命。 这些珍贵的药材,若是她在江南也不一定找得到,迟景珩很厉害,给她找到了药材,才能延续她的命。 她要感谢他。 只是用什么方式感谢还拿不定主意。 迟景珩什么都不缺呢。 · 随着人流拥挤,卫澄也没心思去逛了,迟景珩带着她回了王府。 此刻皇宫已经下钥,大动干戈开宫门就坏了规矩,卫澄也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出来玩的事情。 能在王府待着,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好好逛逛,看看能有什么新发现。 宫里藏书阁没有的东西,说不定能够在迟景珩的府邸找到。 当然,自然是要避开正主的。 二人回来之后,那迟景珩说自己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便给了她自由走动的时间。 卫澄知道她身边有暗卫保护,就算迟景珩不在也是安全的。 这府邸大得很,走了几步就晕,只能对着空旷的地方喊人。 “暗卫,出现一下。” 卫澄小声喊着,哪里知道根本没动静,还以为迟景珩骗自己,又喊了好几声,什么动静都没有,简直失望至极。 哪里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一个人影在自己的身后,卫澄吓了一跳。 “你何时出现的?” “回禀陛下,在陛下呼唤奴的时候。” “你就是我的暗卫吗?” “保护陛下是我们血影的职责!” “血影?” “是!” 卫澄歪头,突然想到自己在江南的时候,也是被一群叫做血影的人拉上了马车。 想到这,倒是对这暗卫没什么好脾气了,只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并不打算在这里报仇。 她哼了哼,拿出了自己皇帝的架子,问道:“你熟悉这王府吗?” “回禀陛下,还算熟悉。” “那朕且问你,这王府的藏书阁在何处?” · 卫澄第一次发现自己聪明,不费半点功夫就寻到了自己想要来的地方。 哪里想到,这里也是有重兵把守,更是让她有些踌躇。 不知道能不能进去呢…… 仔细思忖,才想起来自己毕竟是个皇帝,如今要进去王府哪里不行? 迟景珩都不会怪罪她,其他人更不行。 果然,她走过去,左右的侍卫都对她行礼,完全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卫澄这才松了一口气。 暗卫与她说,藏书阁就在王府南边最高的阁楼里面。 在远处的时候,她还不觉得大,走近才发现,原来这里的藏书阁竟然如此大…… “宫里的都比不上,哼哼,果然是大佞臣。” 她进去之前小小的吐槽一句,没看到那守门的侍卫憋笑脸都变形了。 能够这般在背后议论迟景珩的大概也只有这个小皇帝了。 他们都见识过迟景珩的冷血,在这个摄政王的面前一点差错都不敢有的。 可谁都知道,这摄政王最宝贵的也就是卫澄,她每次出宫都动用了所有的暗卫和侍卫保护,谁又赶拦下来呢? 自然不会。 卫澄费劲儿推开门,走进来才发现这别有洞天。 里面很大,藏书也很多,她第一次看到如此画面,稍稍有些震惊了。 要说规模,就连皇宫的也比不上呢。 还不止一层。 她逐步一一查看,更是发现每个地方都有涉猎,难怪迟景珩平日都会看书,她还以为他装的,哪里想到,他真学啊…… 人更心虚了,不知不觉走到了楼梯旁,她有些紧张。 就像是窥视了迟景珩的秘密,如今再也等不住,抬脚上去了。 第236章 美人 一层全部是藏书,原本以为二层也是。 却看到,一半是藏书,另外一半是兵器库。 是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兵器,甚至还有一些稿图。 她认得迟景珩的手笔,看到那些武器图里面的注解,便能知晓是他的字。 “怎么会有人如此聪明……” 若是别的皇帝看到自己臣子还有这等野心,说什么都要灭了他才是,可卫澄只是小小惊叹一下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更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是迟景珩要做个皇帝,心思正的话,一定是个明君。 此刻更是觉得自己废物了。 而二楼的藏书也是自己看不懂的文字,可她还是没有找到北赤的书籍,大部分是部落那边的经书。 卫澄虽然使不得字,却能分辨出这些书上的花纹来。 宫中不乏部落的妃子,儿时在母妃那边见过几次,一些花纹绚丽多彩,大抵都是这样的图腾模样。 只是她父皇不在了,那些部落如今都反过来攻打,这些年闹得两败俱伤,更是蚕食了不少边防城池。 好在高程守着,不然凌霄早就亡了。 她想到这些就脑袋疼,脑子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又觉得不真切,只能忍着。 若是自己有后援,也不至于这般被动的。 没见过的东西就是看的入迷,看到这旁边还有软塌,捧着书就躺在上面。 平日的卫澄看书其实不勤快,文绉绉的,总是饶人心乱,只是这本有些许小故事,她喜欢,多看了几眼,根本没发现迟景珩来了。 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身上沐浴过,带着好闻的味道。 一个男人走路似猫一样悄无声息,等卫澄注意的时候,他已经坐在软榻旁了。 “你怎的吓人?” 书里说那些民俗,还有一些略带恐怖的故事,她看得入迷,哪里想到迟景珩的脑袋突然出现,真真要把自己的吓死了。 她没委屈,反倒是对方开始委屈起来,“原来陛下觉得微臣长得吓人?” “少贫嘴啦……” 卫澄噘着嘴,把自己手里的书放在一旁。 迟景珩长得好看,她眼睛又不瞎,若是说他长得吓人,那全天下的男人都可怕。 不过看他换了一身衣裳,卫澄喜欢,丢了手里的书转而去抱美男。 “你自己沐浴的呢?”为何没带我? “在外走了一圈风尘仆仆,回来沐浴更衣面圣,是微臣应当做的。” 迟景珩听不懂女子的暗示,回答倒是让人喜欢。 他说自己在外面走了一圈,要打扮干净才能见她。 只是,卫澄看着他,又问:“我同你一起出去了,那为何你没让我沐浴?” “明珠干净,不用。”迟景珩说着,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一手揽着她的腰肢,直接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就在这时,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 “是香的呢。” 卫澄如此低段位的根本比不上那狡诈的臭狐狸,一个动作,一句话,她晕乎乎了。 这是美男计! 此刻迟景珩倒也学会了这么高超的能力,她抵挡不住。 这软榻其实并不大,容得下他一个人,如今加上一个小的,真就塞不下去了。 卫澄呼吸变得有些沉,感觉到他那双大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想劝住却发现自己内心不想。 磨蹭半天,她才哼了哼,娇滴滴劝阻一番:“这是在藏书阁……” 如此圣地,不好,不好。 “微臣看的是美人图。”迟景珩说的有理有据,手已经扯掉了她的腰带。 “什么美人图……” 她晕乎啊,脑子不清楚,听到“美人”,想到的只有今日看到的林娇娇。 那才是一等一的美人,就连现在回来,她脑子里面只要出现美人,就是林娇娇。 生气了。 恼他念着别人,想都不想直接咬了他的手臂,重重的,狠狠的咬过去。 “嘶——” 耳边传来男人倒吸冷气的声音,卫澄恢复了几分清明,才发现镜子一着急又做了坏事。 咬人了…… 听到声音之后,她便不敢看他,小小的靠在他的胸膛,有些心虚了。 终于,迟景珩动了一下, 把那埋在自己怀里小团子的脸揪出来。 “明珠也学会咬人了?” 他语气轻轻,更多的是戏谑,倒也没怪罪的意思,只是咬人不是一个好习惯,得好好教育才是。 卫澄哪里想到自己会被他这般说,心虚一下下,哼了哼。 “你说美人……” 她没听清,只记得美人这回事。想来也是有些着急,可在迟景珩的面前倒也有几分倔,不想认错。 “明珠不是美人?”他又问。 这一次卫澄学乖,才不回答他的问题。 方才的旖旎随之消散,她虚得很,才不跟他正面刚呢。 现在想要逃,对方早就预判到她会这般,反过来被紧紧攥在他怀里,无法动弹。 “你不能这样的……” “我如何了?” “你……啊……” 卫澄还没说完,迟景珩把她横抱,打断她的话。 她急得勾住他的脖颈,有些害怕起来,“这是要去哪里?你可不能行凶!” “什么行凶?只是想要陛下知道到底是什么才是美人罢了。” · 直到他带着自己去了一个有一面很铜镜的面前,卫澄才知道他的意思。 这铜镜先前是旁人送礼给迟景珩,他一直觉得碍眼,却觉得留着应当有些用处,今日终于想到有什么用途了。 屋子里面只点了几盏烛火,可铜镜却能把人照得亮堂。 镜中的卫澄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身后,迟景珩抵着,扣着她的下巴让她往镜子的方向看。 下一瞬,直接咬住她的耳尖,魅惑的问道:“陛下可是看清楚了?这才是微臣心中的美人。” 他说着话,大手重复方才的动作,把之前没有做完的事情延续下去。 这一次没有给卫澄躺下的机会,而是紧紧把她箍在自己的怀里。 卫澄哪里经历过这些呢? 虽说四下无人,可镜子就在自己的面前,她能看清动作,甚至自己羞赧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太羞臊,手扣住了迟景珩的手臂。 “就不能……不能不在这里吗?” “陛下总说美人,如今就好好看看,微臣的眼中,什么才叫做真美人。” 他的声音依旧是轻轻地。 可话语不容置疑,也容不得她拒绝。 第237章 赏花宴 卫澄真的要被他折磨疯了。 身子被他紧紧箍住,完全逃脱不掉,更是挣脱不了。 衣衫这会儿不知为何变成那么容易滑落的东西,镜子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细节。 迟景珩的手搭在自己身上更是显得修长好看。 原本,卫澄只要在这阁楼上找到一些秘密,哪里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被他抱在怀里,身子软到无法动弹。 烛火之下,他们二人的影子相融,身后是他低低的喘息,竟然和之前一般,又咬在她的肩窝上。 “疼的……” 卫澄睫毛轻颤,没有想哭,只是觉得有些痒,还是有些疼,倒也没有很难受就是了。 先是身子轻颤,而后,二人发出一声喟叹。 夜有些漫长,可他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更别说,这里没有位置给她歇息。 她身子娇弱,一番下来就开始虚,若不是那双大手顺在她的后脊,只怕真的要喘不过气来。 过程中,他会喊她“陛下”,一声接着一声,连带着卫澄都不忍直视这个称谓起来。 她哼了哼,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好闻的沉木香萦绕在自己的鼻尖,呜咽一声,真就要沉沦在其中了。 卫澄体力不支,站着都没有一个时辰,她累得要死,几乎整个身体都倚在迟景珩的身上。 终于求饶起来,让他抱着自己回去。 “不行的,这样下去明日起不来的……” 明日还要去上早朝,自然也要提前一些回宫,真的要这样下去,是真的醒不过来的。 她求饶了,迟景珩也跟着放慢了动作。 手抬起来,最后让她看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陛下这模样不多见。”他的声音也是出奇的沙哑,低沉得要命,更是扣着她下巴也用了几分力道,“这模样也只能微臣看到,旁人不许,知晓了?” 卫澄涨红了脸,看到铜镜里面的自己和他,无法挣扎,只能顺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乖死了。 迟景珩满意的哼了声,这才把地上散落的衣衫捡起来。 给自家小团子穿衣服,还要抱着她回去。 只是临走的时候,让人去把这铜镜带回宫里去。 以前不知道这镜子到底有什么用途,如今知道了,总不能埋没在他这里。 卫澄这才可以解放。 累得手都懒得抬起来,让他用干净帕子给自己擦拭身子。 “要仔细一些的……”她咬着唇,语气娇娇的。 “微臣自是晓得的。” 迟景珩应着她,手上的动作轻柔了几分,用温水给她静静擦拭身体。 这本是奴才才做的活,可于他而言,这不是什么惩罚。 更是只有自己做才可以的事。 卫澄就在他的触碰之下缓缓睡着了,只是今夜劳累,连带着都忘记了自己在他这边还有秘密没挖掘。 一觉天亮,她睡得很好。 上了马车还是有些没睡醒,在路上小小的补了一个觉。 大殿门口,刘嬷嬷和封丘等待已久。 卫澄出去的时候没打招呼,属于先斩后奏,等到刘嬷嬷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出去了。 身子才刚好,如此折腾,刘嬷嬷自然是要跟李舒然打报告的。 这不,刘嬷嬷身边还有李舒然站着,等着她回来。 “朕没事,只是出去走了一圈,身子还很硬朗,完全没有先前那般困倦。” 她打着哈哈,想要蒙混过关,却还是被李舒然压着诊脉。 确定再三她身子没有其他的病故,这才放开。 李舒然表情不算好,却不怨卫澄,反倒是说教迟景珩。 “你明知道她身子才刚好。” “本王自然知晓。” “就算你付出不少,但是你不能如此任性妄为,若是她再出变故,再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李舒然看着迟景珩脸上那淡淡的神情,生气的要死。 更让他生气的是迟景珩的回答。 “本王自有定夺,李御医还是做好御医的本分即可。” 丢下这句话,他径直走掉,给李舒然的只有一个背影。 他没给李舒然说是卫澄日日夜夜缠着要出去,当然,这是他与卫澄的事,李舒然也不必懂。 仔细想想,自己对卫澄也确实太宠了些。 · 日子渐冷,京都终于染上了秋意。 落叶归根,卫澄爱上了去御花园赏花。 只是看到哼哼的窝时,又有些伤感。 “前些日子晓妃给朕写信,说哼哼似乎有狐狸小崽了,朕也替它高兴呢~” 卫澄吃着桂花酿,跟迟景珩说着小事。 “陛下是想哼哼了?” “自然是想的。”卫澄开始用手比划一个大概,继续说道,“第一次见到它还是那么个小团子,谁知道这会儿都要当爹了。” 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哼哼是一只公狐狸。 也不知道它腿不好,会不会被自己的娘子嫌弃,倒也让那边的人照顾,按照它先前的吃穿供给,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它断了吃食。 “哼哼是个聪明的,知道陛下喜欢,这会儿带着陛下给的聘礼娶了心上狐,陛下应该高兴才是。” 迟景珩给她倒了一杯牛乳。 卫澄闻着奶香就高兴,点头认同他的观点。 “朕的哼哼,要做世界上最幸福的狐狸,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在外面,都要开心才是。” 不像她似的,生来就是皇家人,倒也不能摆脱这些事儿。 身侧的迟景珩把目光挪到了花园之中,品了一句。 “御花园的花今年开的不错。” “是啊,按照往年管理,是要开赏花宴的。” 她知道迟景珩暗示的是什么,更是知道有些事情避免不了。 去年她才上任,当时病者,谁也不能逼迫她分毫,可今年身子好了一些,一些皇家的宴席自然是少不了的。 还有就是,自从大臣们知道姜晓不回宫之后,开始让卫澄早点选妃。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她这个皇帝,要是没个子嗣,那群老家伙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明面上是赏花宴,实际上就是大臣带着家眷入宫,给她送妃子来了。 想到就觉得脑袋疼,可迟景珩就是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 只是这一次又要如何躲过去呢? 第238章 刺杀 柏世鸣沉寂太久了。 本身柏家玉沈家都是凌霄的名将,而沈家回了江南,本应该是柏家担当大权。 哪里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迟景珩,不仅当上摄政王,还设计让他丢掉了半个虎符。 士可忍孰不可忍,如今新上任的皇帝是个好拿捏的,只是不是他拿捏。 眼看着小皇帝越来越依赖迟景珩,柏世鸣觉得自己再不出手,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 终于,他跟王胜牵上了线。 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只需要他们二人联手,说不定就能让凌霄整个颠覆。 这一次的赏花宴是一个好机会。 那卫澄本就该死,而他们正好找到了卫家的最后命脉。 先帝还有个弟弟,早年被贬流落在外,十五年过去,总算找到了他的儿子。 若是卫澄死了,柏世鸣岂不是有机会成为第二个摄政王? 思来想去,不如大闹一场,让卫澄被惊吓而死? 有谋略还不够,还需要有勇气,这件事真的要做起来,肯定要有外援的。 “且不说这件事有风险,那迟景珩我也是接触过,他的武功深不见底,不好试探。” 为首的人是王胜,他看着面前的柏世鸣,饮了一口酒。 原本不想与之合作,却不得不承认,如今他已经被逼上绝路,沈家那边与高程联手,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做,只怕是要全军覆没。 现在也只有合作而已。 不知为何,王胜觉得自己是第一次来京都,却对京都的天气适应得如此之快。 看着窗外的落叶,更是知道穿几件衣裳才不会冷。 相反,与他一样是岭南人的黑子却抵挡不得这京都的冷,此刻已经有些受寒了。 面前的柏世鸣笑了笑,故作神秘说道:“放心吧,我自有妙招。” 迟景珩练就的是邪功又如何? 江山代有才人出,他已经找到了对付迟景珩的办法。 · 赏花宴终于开始了。 虽说今日不用上朝,可赏花也没有轻松到哪里去。 有迟景珩在身旁也不敢马虎,一大早就开始收拾自己。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气魄,这披风倒是做得极大,看起来威武了几分。 “这披风既能防风又能保暖,看来内务府是上了心的。” 刘嬷嬷摸着这披风的布料,又仔细瞧了瞧,才放心上。 她对卫澄好,就连平日的穿着打扮都是用了心的。 卫澄也觉得好看,在嬷嬷的面前扭了几下,小声的回她:“是迟景珩给朕准备的,他说是新来的绣娘,这披风也是出自她的手。” 不仅把做得很好,甚至上面的纹样也是特地设计过的。 是好东西,可刘嬷嬷听到迟景珩的名字之后,脸色垮了下来,明显是有些不悦了。 “陛下如今已经任位一年之久,不能总是依赖摄政王才是。” 刘嬷嬷总是要加上这样的一句话,总是想着提醒卫澄,她到底是一国之君,总不能被那迟景珩拿捏了去才对。 卫澄点头,应着好。 只有她自己清楚,无论刘嬷嬷在她身上有多少的希冀,可她不是什么做皇帝的料。 如今是被迟景珩提着走的,若是没有他,只怕现在对朝政还是不知如何上手。 罢了,总之都是爱自己的人,她没必要比较的。 想着这般,身上的装束也足够气派,这才准备出去参加宴席。 如今的朝堂新人本就不多,规模也不如先前的皇帝大,可卫澄想要更少的人才好,免得真的让自己难受。 这不,看着御花园黑压压的一片,她更是觉得御花园也不比昔日好看了。 只是抬眼人群,她的目光落在迟景珩的身上,无论在何处,他总是这般引人注目的。 她看人的目光还是不错的。 想着他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念着今日也应当不会太难熬。 她的玉舆慢慢放下,正要下来,却发现原本在人群中被人簇拥的迟景珩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他叫她:“陛下。” “你怎知朕来了?” “微臣的目光只有陛下。” 这肉麻的话他这些日子说的多,卫澄嘴角的笑意压不住,哼了声,拿出自己皇上的架子,故意端着应了一声“嗯”。 若是她真的有小尾巴,此刻都要翘起来吧。 内心的欢喜是藏不住的,连带着看人都带着几分笑意。 毕竟是皇上来了,就算是平日针对她的大臣也出来相迎,倒是有几个看出卫澄身上的服饰花样,也同样夸了几句马屁。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卫澄再不济也是一个皇上,明面上虽然不服气,倒也不至于针锋相对。 卫澄更开心了。 去年这个时候,她身上的龙袍都是前面皇兄留下来的,根本没有时间做新袍子,好在她皇兄也同样瘦弱,只需要变短一些就好了。 而如今身上穿的,都是迟景珩让人用心安排,用的也是最好的料子,她很喜欢。 二人的关系不能对外透露,她很少能够炫耀这些。 今儿多少有些高兴。 没一会儿人群就散了,如今是自由赏花的环节,卫澄身边有迟景珩, 倒也没人敢上前碍眼。 等会的宴席才是重头戏,不至于一开始就逼着皇上接受他们的劝诫。 这些大臣也不是吃素的,今日卫澄也逃不掉。 好不容易喘口气,卫澄喝着迟景珩给自己准备的花茶,眼睛开心得眯了眯。 “是那日的!” “当初看到陛下喜欢,特地去寻了配方,让御膳房改善了一下,可是喜欢?” “嗯,更好喝了!” 卫澄忍不住多喝了一些,更是想到迟景珩记着,心里是暖的。 去年这个时候,她都吹不得风,也看不到这美景。 可今年不一样了。 真好啊。 若不是晚上会遭遇刺杀,这或许是卫澄最喜欢的一次宴席。 天不遂人愿,这刺杀确实是来得突然。 如今天黑得早,赏花之后晚上也在御花园这边用膳。 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卫澄打了一个哆嗦,想要去喝面前的花茶,暖暖身子。 哪里想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箭。 “嗖——”的一声,直直朝着卫澄方向射过来。 第239章 苏醒 恰好迟景珩就在卫澄的身边,抬手,用了三分功力,直接把箭打偏。 只是那箭偏斜的角度并不大,迟景珩脸色一沉,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箭是玄铁制成,看来这一次是预谋已久。 想都没想,他直接立刻站到卫澄的面前,把她护在自己的身后。 而他身后的卫澄呆呆的,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看到视线被遮挡,是自己喜欢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他在,一定会没事的。 迟景珩从衣袖里面拿出响箭,响起的一瞬间,场面大乱。 大臣们这个时候刚刚入座,在场的大部分女眷不少,深闺之女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惊吓,乱作一团,慌乱抱在一起。 那些大臣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大部分都是文人,此刻也吓破胆子,甚至有人想要钻到桌子底下躲藏。 如此刺杀还是第一次,谁都说皇宫是最安全的地方,哪里想到皇宫之内还有刺杀呢? 更别说,还有迟景珩在呢! 只是他们不知道,迟景珩根本不会管他们的死活,心思全都在身后的小皇帝身上。 “莫要害怕。” 四个字,声音沉沉,直击她的心房,能够在一众慌乱之中,安心下来。 卫澄抬头,看到他的宽厚的背影。 脸贴着他的后背,去嗅他身上那沉木香味,这才缓缓回答:“嗯,朕不怕。” 好在后宫没什么人, 坐在卫澄身边的人并不多,慌乱也是大臣那边的座位开始。 迟景珩在,倒也没有给人机会到卫澄身边来。 禁卫军动了。 开始彻查来人是谁,而迟景珩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卫澄的身边保护他。 慌乱的人群中,他看柏世鸣与自己对视。 只怕身边的卫澄才是重中之重,迟景珩没有离开分毫。 哪里想到,那箭还没有停下。 这一次是从另外一个角度飞射而来。 迟景珩手上没有武器,方才是用酒杯阻拦,这一次倒是真的被激怒了,抬手用内力抵抗。 这玄铁他最了解不过,抬手直接对准那飞过来的箭矢,准确无误的抓住打偏。 藏乐这会儿才匆匆出现,看到他身子上下起伏得很快,也告诉迟景珩,方才自己遭遇其他的埋伏。 在这里还有其他暗卫。 “保护陛下安危。” 六个字,迟景珩用了几分内力说出来,更是让所有的暗卫都清楚的听到。 卫澄算是后知后觉,现在缓和了一些, 攥着他的衣摆,有些紧张。 更是不敢说话,只知道自己在迟景珩的身边才算是安全的。 突然,迟景珩发现自己的手臂有些麻木,面色更是惨白。 藏乐快步走到他的身侧,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出手了?” “没错,柏世鸣已经跟他联手,还带上王胜一伙。” “即使如此,这个你拿着。” 迟景珩依旧不急不慌,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丢到藏乐的面前。 藏乐领命,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卫澄,没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待到藏乐走远,迟景珩喊住了一旁慌张的封丘。 “护送陛下回大殿。” 封丘原本是慌张的,听到迟景珩这般说,咽了咽口水,看着他说道:“王爷,这……” “一路上有暗卫保护,放心。” 有这个保证,封丘才擦了擦自己额角的冷汗。 卫澄却看着他,问道:“你不与朕一同吗?” 迟景珩看着她笑了笑,把手放在她的脸颊旁,“微臣要去把欺负陛下的家伙揪出来, 不会有事的。” “那你可要快些回来。” 卫澄当然不怀疑他说的话的意思,只是方才惊魂未定,现在才后知后觉感觉到害怕,想到他还要离开自己,更是心慌。 就不能陪在她的身边? 只是迟景珩做事情一直都有自己的理由,他如今有条不紊安排着一切,必然是有自己的想法。 卫澄不执着此事,老老实实跟着封丘一起退场。 今日刘嬷嬷没有跟着出来,此时应该听到消息,她应当快些回去才好。 待她的背影慢慢看不到的时候,迟景珩这才抬起自己的手。 那毒素蔓延,只怕是箭矢上藏着毒。 这样精细活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得出来,看来自己的一切事情也被柏世鸣知晓。 那便不能留了。 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就是让他中毒。 迟景珩闭上眼睛,开始运功逼走自己身上的毒,这是最快且最有效的办法。 接下来,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 王胜一伙今日的目标就是刺杀迟景珩。 柏世鸣说得对,若是他们再不下手,只怕接下来也没有更好的时机。 卫澄不过只是一个小角色,真正厉害之人便是身后的迟景珩,若是他在,他们断然没有后路可走。 他说自己请到了一个特别的帮手。 而他们只需要在这个赏花宴上大闹一场,接下来就连撤回的路线离开即可。 如今他们也没有其他路可走,哪里想到,面前却有一个人挡在面前。 “王胜?” 藏乐看着不远处戴着面具的男人,很快确定王胜的身份。 对方来者不善,王胜明知道这是一场豪赌,现在直接举起自己手中的横刀,看着面前的藏乐,做出戒备的心态。 “没想到最后你还是选择了横刀,当初凌霄第一刀如今变成乱臣贼子,又是如何呢?” 藏乐一脸和善的笑说出这番话,令人可怕。 如今倒是想起来他在外面的称号,笑面虎。 脸上笑意越深,表明这一次他越是来得凶猛。 王胜感觉自己再也等不下去,招呼一声身边的兄弟,直接冲过去。 却哪里知道藏乐最厉害的不是武功,而是轻功,不仅快速避开他冲过来的冲击,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王胜。 他身上的软剑速度极快,加上自己的轻功,刀光剑影之间,除去王胜,其他人的武器均被藏乐一一拍掉。 “你到底想要……” 王胜终于忍无可忍,张口便是怒吼一声,哪里想到藏乐为的就是这一刻,手中的药丸直接弹入他的嘴里,甚至没给他吐掉的机会。 藏乐的手扣在王胜的下巴,逼着他吞下去。 而后,靠近王胜,在他的耳边低吟: “沈谌,你该醒了。” 第240章 血色 王胜,不,应该说是沈谌。 咽下药丸的一瞬间,他只感觉到大脑一片空白,整个摇摇欲坠。 最后一眼,看到藏乐嘴角阴恻恻的笑,脑子一阵剧痛,没忍住,晕过去了。 而藏乐是唯一还站着的人。 王胜身边的兄弟哪里想到自己的大哥会落败? 特别是黑子,直接拽着自己的大铁锤爬起来,看着面前的藏乐,是还想要奋力一击,哪曾想身边还有暗卫埋伏,直接踩在他的身上。 而面前的藏乐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的虾兵蟹将,冷嗤一声。 “带沈大将军回去。” 沈谌本来就是他们的底牌,柏世鸣开始动手,他们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 只是,这沈谌原本是用来控制沈家的,在江南没有打起来,造化弄人,今儿在京都碰到了。 跟柏世鸣混在一起,只怕也是走投无路,沈家那边居然跟高程联手在一起,只怕这天下的局势更加乱成一团。 这些藏乐都能看得明白,只有那卫澄被人遮住了眼睛,什么都不知情。 而迟景珩也应该用自己最后一张牌了。 当初沈家刀法天下第一,还有了沈谌这样的将军,十年未见,看看这宝刀到底还能不能用得上了。 · 藏乐这边任务完成的不错,迟景珩也该出手了。 在皇宫的所有人都不能离开,被安排在偏殿休息,当看到迟景珩一身白衣出现,所有人都颤抖一番。 其中当然包括柏世鸣。 只是迟景珩就算知道是他策划的一切又如何?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总不能平白无故就想要把他抓住。 却忘记了,那大魔头可不是什么喜欢说要求的人。 迟景珩直接上去,抓住了柏世鸣。 “柏将军今儿倒是表现卓然。” “摄政王什么话?你抓住敌人了吗?如今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你自然要去审问这守护皇城的禁卫军。” 当初这些禁卫军都是柏家亲自来训练,哪里想到迟景珩出现之后,自己手中的职权也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目光立刻变得锐利起来,看着迟景珩像是在控诉什么似的。 “说得好,如今本王就是来柏将军这边寻一寻刺客的。” 迟景珩的声音比他的还要冰冷,就像是冬日的磅礴大雪,只是听到就让人忍不住起一身鸡皮。 那柏世鸣到底是忘记了,迟景珩还有另外一个绰号。 活阎罗。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善人,更没有所谓的规矩。 “来人啊,把柏将军带下去,本王今日就让柏将军看看,到底什么才是证据。” 这明明是一个很好的赏花宴。 他的小家伙近日身体不错,还很喜欢来这御花园赏花呢。 如今大乱一场,那花也被践踏了, 怕是日后许久都不敢出门。 这不该死? 杀他一家子都不够偿命的。 迟景珩如此态度,是柏世鸣愿意看到的。 他当然还有后招,看到迟景珩要与自己刀刃相对,倒也不遮掩其他,当着所有大臣的面,也摆出对敌的架势。 “迟景珩,今日是你逼我的,我柏家世世代代为了凌霄肝倒涂地,如今要被你这样不明不白的诬陷,若我今日还是憋着,那就不配当着将领!” 说完这句话,他躲开要来抓捕自己的禁卫军,直接朝着外面奔去。 这禁卫军大部分忠心于他柏家,并不是所有听令于迟景珩。 只看到柏世鸣对着外面吹了一声响哨,外面也集齐了一堆人出来。 “今日,我柏世鸣在皇宫蒙冤,看着凌霄落入此等佞臣之手,无言愧对黄泉之下的柏家先祖,倒不如拼死一战!” 最重要的话说出来,更是有理有据,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迟景珩。 就像是他以死相逼,不然柏世鸣绝对不会做出这样逆反的事情来。 而且,还是在文武百官的面前。 气氛已经到了这里,迟景珩嘴角勾勾,倒是很喜欢看着这样的模样。 “柏将军言之甚早,这一切都是你来谋划的,看来确实是谋划已久。” 他看得清楚,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点评自己。 而今日,柏世鸣只怕不可能活着出去了。 柏世鸣看着面前的迟景珩,心里有一丝窃喜。 肯定开始毒发了吧。 这毒无色无味,抹在箭矢之上,虽然不是什么剧毒,却能够让人内力尽失,浑身软弱无力。 一身邪功的迟景珩如今没有了武功,还能嚣张到几时? 可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迟景珩用极快的速度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 大手扼制住柏世鸣的喉咙,力气大的吓人,就连手上都起了青筋。 柏世鸣就看着他靠近自己的脸,阴恻恻的笑意荡在嘴边。 “柏世鸣,你难道不知道本王的血多么珍贵?如今你玷污了,你真的觉得自己还有命活下去?” 他说完,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大,看着柏世鸣在自己的手上面部狰狞,差点喘不过气来。 原本计划了一切的柏世鸣,哪里想到对方一招就能让自己毙命。 还想着自己人多势众,完全可以抵挡迟景珩,哪里想到,身边所有拿着兵刃的禁卫军一时之间慌张得直接缴械投降。 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迟景珩的出招,更是想到以前血影与他们说的那句话。 迟景珩是活阎罗,是活在人间的邪魔。 与谁为敌,都不要与他为敌。 此刻,一招制胜。 迟景珩完全不费吹灰之力,柏世鸣差点死在他的手上。 就在柏世鸣差点断气的时候,他又慢慢松开了力道,掏出自己的一把小匕首,当着所有大臣的面,直接挑断了柏世鸣的手脚。 “行了,今儿就去柏家看看风景去吧。” 迟景珩看着匕首上的血,嫌恶的扔掉, 就算这匕首价值连城,也是用玄铁做的。 可是脏了这个人的血,他一点儿也不想要。 他走在前头,身后的血影带着跟着他的禁卫军,便这样浩浩荡荡出城了。 目标,柏家。 血影看到迟景珩身上的白色外袍,面色凝重。 他们的摄政王,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会穿白色。 迟景珩曾说,他最喜欢的颜色是红色。 白袍染红的血,最是好看。 第241章 他不回了吗 关于迟景珩穿白袍这件事,只有血影他们自己人知道。 更是因为身份特殊,倒也没有到处宣传,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 而如今,看到柏世鸣也难逃一死,他们就知道,当年凌霄能够与沈家并肩的柏家,只怕一夜之间就要在京都消失了。 迟景珩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而这些,卫澄全然不知,回来之后就躲进了自己的寝宫。 就跟迟景珩猜到的一样,她回到大殿才开始慌张。 惊魂未定的坐在椅子上,方才发生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真就怕得要死了。 箭矢真的把自己的身子刺穿,那得多可怕啊! 刘嬷嬷也听说了此事,马不停蹄的来到卫澄的身边,还让人煮了安神的汤药过来。 “陛下,喝些安神汤,这件事就让摄政王去处理罢。” 在这个时候,刘嬷嬷倒也对迟景珩少了几分厌恶,现在说出这三个字,似乎也能够让自己安心。 不得不承认,只有迟景珩能够安抚卫澄,也只有他,似乎不会伤害她分毫的样子。 若是真的要对卫澄不利,也不至于护着她到现在。 卫澄看了一眼嬷嬷,觉有些惊讶她说出这番话。 突然觉得心有些暖呼呼的,感觉到那臭狐狸被人喜欢,自己也开心。 “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嘟囔着这句话,卫澄接过面前的安神汤,乖乖全部喝下去了。 她的身子如今还受不了太大的惊吓,今夜也确实可怕,希望下次不要发生这样的事了…… 至于迟景珩,也希望他快点回到自己的身边罢。 · 自那晚之后,京都柏家尽灭。 柏世鸣一夜之间看到自己的所有子孙死在惨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不仅无法行走,甚至失去了生育能力。 曾经不可一世的他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家族被流放。 证据呢? 只要迟景珩一声令下,什么证据都会出现,不费任何力气就能够拿到很多很多柏世鸣的罪证。 他本就只管杀人的。 卫澄一夜都睡得不安稳,迟景珩回来的时候,已经天明。 她闻到那股沉木香,发现比平常都要浓一些。 只是好困,睁不开眼睛,举着手去摸索他的存在。 “你可是平安回来了?” “回陛下,微臣平安回来了。” 迟景珩的声音清冽,就像是秋天的风似的,有点凉,却算不上冷。 卫澄拉着他在自己的身侧躺下,故意腾了一个位置给他。 “朕如今也能暖和些了。” 这便是我暖好的,你睡这里。 迟景珩看着她明明困的要死,非要安排自己的感觉,嘴角勾勾,顺着她的指引躺下。 “陛下可是一夜未眠?” “眠了的……”卫澄吸了吸鼻子,突然感觉悬着的心落地,倦意彻底席卷而来,“只是你不在,我不安心呢……” 她说话很小声,也很弱,本来就虚,却撑着一丝力气回答。 迟景珩的身子是暖和的,他彻底沐浴才过来,身上的衣衫也干净,看到她似乎很冷的样子,把她抱到自己的怀里。 “陛下,明日就是十五了……” 他又要离开,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迟景珩把手臂上的伤口遮掩住,没让卫澄看到自己脸色惨白的模样。 他花了一夜帮她铲除了最强大的敌人,更是用自己最后的内力逼出自己的身上的毒。 虽说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次的十五,却给她最干净的血。 他的血,容不得一丝杂质,也不会危害她半分。 卫澄不知道这是离别的话,只是感觉心里一揪,有些疼。 她好想开口告知他早些回来,却发现自己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用尽力气也只是他的怀里蹭了蹭。 彻底沉睡之前,她在心里默念着一句话。 迟景珩,你若是很忙的话,也可以晚些回来的。 我可以等。 后来呢? 后来卫澄苏醒已经是下午,却看到自己的身边空荡荡的。 恍惚间,感觉那只是一场梦罢了,用力去嗅了嗅身侧的枕头,闻到了他身上沉木香的味道,这才肯定不是梦。 “他是不是走了?” 待嬷嬷进来,她抬头问道。 刘嬷嬷看着卫澄认真的样子,没忍住点了点头,“陛下,王爷会回来的。” 迟景珩是晌午走的。 一直以来不喜欢他的刘嬷嬷看到他脸上惨白,甚至没有一丝血色也吓了一跳,不敢说话看着他靠近。 “本王要离开好些时日,这些日子劳烦嬷嬷照顾陛下了。” 这是迟景珩说的第一句话,刘嬷嬷当时心里不屑。 就算他不说,自己也会照顾好陛下,也一定会照顾好陛下。 而后,刘嬷嬷听到迟景珩说的第二句话。 “先恭喜嬷嬷了,如今沈谌将军回来,嬷嬷应当与将军有许多话要说吧。” 这句话,直接把刘嬷嬷的脑子都弄懵了。 那沈谌不是在八年前出征出了意外,当初还带了尸骨回来,怎么可能回来? 她如今被困在深宫,什么都不知,现在看到卫澄睡醒,更是不知如何开口。 到底迟景珩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卫澄与沈谌只见过两面,一次是卫澄的百日生辰宴,另外一次是他出征,看了一眼病弱的卫澄,并且告诉荣妃自己一定会凯旋而归。 而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甚至都未曾抱过卫澄一次,却不知如今沈谌回来,到底是福还是祸…… 而现在,卫澄就在自己的面前,刘嬷嬷却开口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得知卫澄睡醒之后,封丘立刻让人传信,只是这一次来的不是迟景珩,而是他身边的藏乐。 藏乐一袭白衣,倒是衬得他更是风流倜傥,手上的玉扇摆啊摆,完全没有任何规矩的样子。 他本就不受约束,这些年倒也把那些所谓的礼仪都忘光了。 看到卫澄面色比先前见到的好了不少,这才放心下来。 “陛下, 在下藏乐。” 他作揖也是随随便便,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又让人讨厌不起来。 卫澄是认得他的,迟景珩身边的朋友。 似乎也是唯一的朋友。 “他不回来了吗?” 她看着面前的藏乐,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第242章 不回来了 若是迟景珩要回来,也不需要藏乐过来。 如今看到藏乐,她实际上是有些不开心的。 “陛下为何这般说?陛下也觉得他回不来了?” “你不许胡说。” 卫澄听到藏乐这句调侃,忍不住反驳一番。 她不许藏乐乱说话。 他怎么可能回不来呢? 自己只是担忧,却不许旁人也这样说,更不许旁人也是这般认为的。 藏乐要做的就应当是反驳她的话,让她能够安心一些,不要因为迟景珩的事情感觉到忧心。 此刻一分一毫都感觉如此煎熬,若是没有好消息,她真的要难受死了。 藏乐摸了摸鼻子,看到卫澄这般要哭不哭的样子,发现自己根本应付不过来。 他本来就不太会哄人,更别说兄弟的女人了。 “陛下能否与在下单独谈谈?” 藏乐看了看四周,有些话说不出口。 卫澄看出他的意思,连忙让人挪到侧厅,顺便支人离开,就连嬷嬷也不许在一旁。 这会儿只有两个人,藏乐才放松了几分。 “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过倒是给陛下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陛下可还记得自己的舅舅,沈家的沈谌将军?” 卫澄点了点头,“记得的,朕母妃的哥哥,名冠京都,只是八年前一场战役……” 话到一半,她不愿意说了。 若不是自己的舅舅没了,母妃也不会伤心过度去世。 当初生她的时候难产,身子本来就调理不好,加上伤心过度,到了最后还是没有撑过去。 这件事让她一度以为自己是一个祸害,难过了许久。 卫澄看了一眼藏乐,知道他提起此事肯定有原因,吐了一口浊气,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你就直截了当与朕说罢,无论什么朕都能撑得住。” 逝者已逝,她倒不会耿耿于怀这些,只不过想到这些,多多少少有些难受的。 藏乐看到她已经准备好,也就开门见山了。 “若是沈谌还活着,陛下应当如何?” “活着?怎么可能?” 卫澄虽然不知事情经过,却是听说过的。 自己的舅舅惨死野外,被战马践踏,连带着尸骨都不全,最后是被人用拼凑起来的尸体运送回的京都。 当初母妃不信自己的哥哥就这样去了,哭得惨烈求陛下让她去看一眼。 回来之后就郁郁寡欢,一病不起。 刘嬷嬷当时就在荣妃的身侧伺候,也是看在眼里,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你直接与朕说了吧,可是找到沈谌了?” “正是,陛下也见过此人。” “谁!” “王胜!”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语序有条不紊,心也跟着此起彼伏。 卫澄听到这回答,身子绷紧,脸色凝重。 “当真?” “千真万确!” “你胡说!朕见过王胜的!” 她差点死在王胜的手里,现在与她说自己的舅舅就是王胜,又如何让人信服? 卫澄不信,藏乐说的一句话她都不信。 “这其实是摄政王让我转告陛下的,难不成陛下也怀疑他说的是假话不成?” 藏乐见到她不信,直接搬出了迟景珩。 果然,听到迟景珩,卫澄的脸色凝重,倒是改变了一些态度,可还是不信。 “你让他回来,朕要他听他亲口与朕说。” 卫澄又开始耍小性子了,看到面前的藏乐,不知为何眼眶红了几分,“你让他来跟朕说!你说的朕不信,他呢?他为何不来?” 现在的她只想看到迟景珩罢了, 为何那么重要的消息不是自己与她说,而是让藏乐代劳? 就算藏乐是他的好友又如何? 可藏乐又不是他! 卫澄等了他一晚,醒来发现他不在了,甚至离开都没有一句道别,她如何能够安心? 以前就算迟景珩要走,也会跟她说一声的。 她只要迟景珩! 面对这样的皇帝,藏乐开始头疼。 难怪迟景珩说要与她好好说话,更是让他理解一番。 理解? 藏乐可不理解。 也不知过了多久,藏乐润了润嗓子,绞尽脑汁才冒出一句话回答:“他一时半会回不来,陛下你应当知道的。” “朕不知道。” 得。 藏乐无语凝噎,总算知道迟景珩为何总是说她是小家伙了,这不就是妥妥的小孩子? 这真的不好哄。 “如今我来也只是为了保护陛下的安危,只能告知陛下,他这次离开会比往时还要长一些。” 至于多长,藏乐自己都不知道。 迟景珩重伤,伤得很重。 这是机密,更是对所有人隐瞒才是,他一时半会过不来,倒是给卫澄找了一个好帮手。 沈谌回来了,是卫澄唯一的亲人。 他若是护着这个小皇帝,就让他在这个朝廷做卫澄的支撑。 若是不能,藏乐也能把他杀了,暂且代替迟景珩护着她。 总而言之,所有人出现,也不过是为了卫澄的安危。 迟景珩就算离开,也安排好了一切。 这一次受伤,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交代好一切就消失了。 就连藏乐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如今得到的只有虎符,还有保护卫澄的命令。 这让他如何告诉这样的小孩子? 藏乐做不到。 卫澄红了眼眶,看着藏乐一脸无奈,知道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忍住没哭。 就算是咬住下唇,也努力让眼泪憋回去。 “他真的不回了吗?” 这句话就跟别离一样,卫澄没等到藏乐的回答,也没人会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她转身过去,一滴泪划过。 “王胜的事,朕会看着办的,他安排你做什么,你便去吧。” 这句话说得淡然,藏乐抬头,听不出卫澄到底是哭了没有。 语气就跟迟景珩似的……真的让人听不出感情。 而卫澄没有回答藏乐,自顾自的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不知为何,卫澄总是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迟景珩不回来了。 这些日子,迟景珩总是给自己说,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若是要当一个皇帝又应当如何。 当时她还能耍脾气,她说,没事的。 你在,定然是没事的。 可是你不在,这天下真的要我来扛吗? 卫澄眼泪糊了一脸,看着那空荡荡的龙榻,还是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你若是不回来,日后就不许回来了。” “臭狐狸,朕再也不理你了……” 第243章 身先士卒 当晚的刺杀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比刺杀闹更大的便是柏家一夜血流成河灭门的消息。 谁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却没有说出半点不字。 那迟景珩下手本就凶残,而此刻正是敏感时期,谁能保证摄政王的刀下一个挥向的不是自己呢? 一时之间,所有大臣都听话了。 柏家尚且如此,其余世家又如何能够与之对抗? 就算卫澄只是一个小皇帝,无权无势,可坐的那可是皇位,他们只手遮天,也遮不过帝王天。 也是这一次事故,让所有人明白了,如今的小皇帝背靠的便是迟景珩。 他们先前试探,如今就是证实了。 还有,卫澄因为此事病了一场。 停早朝三日,这三日人心惶惶,更是闭门不出,害怕敲开他们府邸门口的人是迟景珩。 好在,再也没有下一个柏世鸣出现。 京都如此之大,也很快有大新闻出现。 沈谌回来了。 那凌霄威风凛凛的沈谌大将军,更是号称天下第一刀的沈谌,带着他的刀回来了。 这消息传出来,不仅是整个京都,乃至整个凌霄也跟着动荡一波。 谁都知道,沈谌是当今圣上的亲舅舅。 之前群嘲卫澄无依无靠,哪里想到,如今又有了一个新的靠山。 那可是沈家啊! 当初能够与沈家平分秋毫的便是柏家,只可惜沈谌一死,沈家再也没有可用之人,举家迁都江南,本以为会成为历史…… 可将死之人,又如何能够大变活人呢? 卫澄召见了沈谌,她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自己的舅舅当初没死,母妃是不是也不会因病而终,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她孤独了八年,在江南养病,苟且偷生,如今一看,是不是都是笑话。 面前的男人依旧身形高大,与自己第一次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脸上的刀疤狰狞,倒是让人分辨不出长相。 刘嬷嬷就站在卫澄的身侧,颤抖的目光投向沈谌,想仔细端详,又忍不住颤抖。 “你可是都记起来了?” 打破这沉默场面的人是卫澄,她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亲人,第一时间不是欢聚一堂,而是试探。 当初要杀自己的人,现在变成了自己的舅舅,无论是谁都会觉得震惊的。 她大抵还是信不过的。 时间可以改变人,消失了十年,如今再回来,有些事情应该也变了吧。 她想知道。 面前的沈谌依旧低着头,应了一声:“回禀陛下,臣已经恢复了大部分记忆。” 这三日,他脑子将自己一辈子都过了一遍。 真就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你且说说,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臣在出征路上,中了埋伏……” 说到这个,沈谌握紧了双拳。 “柏家买通我身上的副将,利用他家人威胁, 让他给我下毒,又与敌国将领私通,将我引诱陷阱,最后逼迫我跳崖……” 跳崖本就是九死一生,脸上的疤就是这样来的。 树枝划破他的脸,最深的伤口已经把整张脸分成了两半,如今在如何,也恢复不回以前的容貌了。 当时自己的记忆并不清晰,后来……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黑衣人,再醒来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在一个村落里面当一个猎人,整日戴着面具,人也以打猎为生。 村里人告诉他,他叫王胜,猎户出身,家里一代单传,到他这里只剩下了独苗,无父母无妻儿,孤零零的一个人。 再后来,凌霄朝政一变,岭南天高皇帝远,想要独自称王,他被欺辱,一个不满,当夜反了。 之后就成了人人皆知的胜王。 这些事只用了简单的言语说清楚,而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酸甜苦辣, 只有沈谌自己知道。 卫澄看着他,面上淡淡的,又问:“如今,你是要继续做沈家沈谌,还是岭南王胜,可是想清楚了?” 皇位面前无兄弟。 面前的舅舅在几日前还想要称王称帝,卫澄不得不防。 在见面之前,藏乐已经把事情给她交代清楚。 “景珩的意思是,若是岭南王胜,那边……” 最后的话藏乐说不出口,而是朝着卫澄比划了一下脖子。 这是迟景珩离开之前给卫澄的课业,也是夫子教导陛下的最后一课。 她如今没有了手足,帝王之路畅通无阻,可她还有一个舅舅,同样也是威胁。 沈谌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卫澄。 如同当夜,卫澄铤而走险去找他的之时,二人对视的模样。 卫澄攥紧拳头,大抵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们都下去吧,朕要与沈谌单独谈论国事。” 一旁封丘听到这个脸色大变,摇着头想要阻止一番,“陛下……” 单独会见这样的一个危险人物,这是大忌啊! 就连刘嬷嬷也感觉危险,看着卫澄,更是担忧。 反倒是卫澄面色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淡然的看了一眼沈谌,再一次说自己的命令。 “退下吧。” 她当初都不怕王胜,今儿又何必害怕沈谌? 更别说,如今沈谌也知道了她的另外一个秘密。 当朝皇帝是女儿身,沈谌把此事昭告天下,她也不能全身而退。 迟景珩已经给了她选择,更是告诉她如何做。 沈谌还有当王之心,那就不可留。 所有人还是退下了,大殿内就剩下卫澄和沈谌,舅舅与侄女时隔多年重新团聚,却没有任何亲情可言,更多的是相互之间的试探。 沈谌这才抬头,看着面前的卫澄。 “陛下与当初的荣妃倒是相像……”这是沈谌说的第一句话,“你母亲若是看到你健康长大,定然会高兴的。” 这便是打感情牌了。 卫澄以往听到自己母妃的事情,多多少少都会感触到红眼眶,可今日到底是忍住了。 “母妃若是看到舅舅还在,也会高兴的。” 她声音很轻,脑子还回荡着母妃临死之前对她的叮嘱。 她说,要活下去,要保护沈家,要保护自己的族人。 当初卫澄不懂,为何要她这个病秧子去保护族人,如今多多少少知晓一些。 一个人的死不足为惧,最重要的是保护更多的人。 沈家是大将,身为将领,应当以身士卒。 荣妃如此,沈谌亦然。 到了她,也没能逃过。 第244章 用什么还 可他们都忘记了,卫澄她不是沈家人,更没有他们这般大义。 她只想活下去,不为了别人,只为了自己。 看到眼前的舅舅,她竟然没有那么久后重逢的快乐,却只是担心,他会不会杀了她。 真正的天下大义,也不需要一个女人当皇帝。 “陛下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所聊之事?” “当时朕问的是王胜,如今舅舅是沈家沈谌,今日若是要回答,应当以什么身份与朕谈呢?” 王胜比不得沈谌。 一个猎户,又如何比得上威风凛凛的沈大将军? 只要听到沈谌还活着的消息,那江南的沈家必然归附,而戍边的高程,只怕也蠢蠢欲动,只为了把她取而代之吧。 沈谌比王胜危险,卫澄已经给不出当初的应允了。 面前的男人看着自己弱小的侄女,想到第一次见面她瘦瘦弱弱,而如今再一次见到,又让他惊艳一番。 当初还是王胜之时,觉得小皇帝有韧性。 如今换了一个身份,更是觉得有沈家气魄。 一个人进步得如此之快,身边自然有高人指点,而这高人是谁,不用多说明,天下皆知。 “既进了这大殿,我的答案早就清晰,却不知陛下能应允什么?” “朕的应允?”卫澄笑笑,“可朕的态度,在你进来之时,也说得明白了。” 她的笑是戏谑,是讥笑,是嘲笑沈谌用这番态度与自己说话。 他进入大殿,说自己的臣,便是不愿意再起战争的意思。 而她说他是沈谌,也没有把他当做自己的亲舅舅,母妃最喜欢的哥哥。 除去自己的母妃,二人几乎可以称之为陌生人。 卫澄也可以说,她自始至终不欠沈家的。 若是没有当年的变故,她也不必当着假皇子,女扮男装当上如今的皇上! 还未出生就已经背上这沉重的枷锁,卫澄觉得自己既累又无可奈何。 可如今凌霄都快亡了,她也不必执着于此,更不想要重蹈覆辙。 如此想法,跟沈谌的三言两语也说得明白。 沈谌看着她,面色凝重,“陛下,臣只有一言。” “哦?沈将军还有什么要与朕说的?” “臣拥护皇上,拥护整个凌霄,唯独不能拥护如今的摄政王,若是陛下可以处置摄政王,微臣与沈家愿为陛下肝倒涂地。” 一句话,说出了赴死的气势。 卫澄看着面前的沈谌,面色浓重,而手捏着扶手的力道加重了一些。 “你要他死?” “摄政王手段残忍,百官更是战战兢兢,臣也是为了陛下考虑。” “若是朕不呢?” 卫澄站起来,看着面前自己所谓的舅舅,脸色多了几分愠怒。 先前也没人跟她说,要那沈谌归顺于自己,还要折损一个迟景珩。 如今这是沈谌在逼迫她呢,就是想让她来做一个抉择。 是要迟景珩,还是要沈家。 可她不是沈家人,也不是卫家人。 “朕不与你打马虎,就直接与你明说,迟景珩朕是不会动的,而沈家,也注定归顺。”她一边说这话,一边靠近他,“他救过朕,而朕救过沈家。” 那江南的沈家就没错吗? 他们试图逆谋,当初谁都知道了,还是她不愿意处置,让迟景珩换了一个说话的由头,从逆谋变成平定江南安危的自救行动。 再加上那个沈谌是王胜的时候,不也自称自己胜王吗? 这些若是真的要计较,便都是那一条条罪责,真扣在沈家的脑袋上,那便是真正的罪无可恕! 她是皇帝,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原谅沈家的怨种。 二人对视,沈谌第一次感觉到儿时那小女孩已经长大,不仅能够在他的威逼之下毫不慌张,甚至还敢与他如今近距离的对视。 果然有他沈家的血脉。 “陛下,柏家已经没了。”整个凌霄,也只有沈家得此重任。 “江山代有才人出,沈将军觉得朕只有沈家能用?” “陛下初登基,根基不稳。” “朕这不是有沈家吗?还有摄政王,断然不是一个人。” “陛下为何觉得,沈家会在这动荡局势中保全陛下呢?” 沈谌低头与她说,明明是卑恭的举动,可这语气也太狂妄了一些吧。 “因为,沈家也是侩子手之一。”卫澄的声音轻轻,看着他倒也不畏惧,“当初北赤一战,沈将军也应当参与了吧?” 提起这个,沈谌脸色一变。 “朕找不到北赤的消息,更是找不到关于北赤的书籍,只好去问了一个北赤人。” 她想起昨夜自己去找了藏乐,问了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藏乐原本不想说,她用尽了手段逼的。 如今迟景珩不在,她就是整个皇宫最有话语权的人,藏乐又不可能反抗,几招之下,与她说了一个笼统。 他们确实是北赤人,可其中的弯弯绕绕,也只有当年的人最清楚。 提到北赤,沈谌的瞳孔一缩,对于这个话题有了些许反应。 而后听到卫澄娓娓道来。 “北赤是一个小国,虽说地荒人稀,却有着矿脉,甚至凌霄稀缺的玄铁也只有北赤有,奈何北赤的地势复杂,难攻易守,好几次试探都落败。” “可先帝贪婪,迫切想要得到玄铁,想要壮大凌霄,便出兵抢夺,当时的柏家与沈家两名大将联手同去,最后大捷,却只有沈家回来了……” “够了!” 卫澄尚未说完,被沈谌一句怒吼打断,“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你想要灭了迟景珩,不过是因为你欠柏家一条命,当初是柏世鸣的祖父在那场战役上救了你,所以你要还人情……” 卫澄看着他,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可你知道,当初沈家柏家联手灭了北赤,那那些北赤的无辜百姓和皇族呢?” “迟景珩便是唯一活下来的皇族,你尚且对柏家有恩,如今要我灭了他,还柏家一个人情,那北赤整个皇族,你用什么还!” “沈谌,你与朕说说!你到底用什么还!” 最后一句,卫澄直接疯掉,大声怒吼,看着自己的亲舅舅。 他到底用什么还! 自己又要用什么还! 她的亲人杀了他的亲人,你让她怎么还! 第245章 一盘棋 之前所有设想最糟糕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她是贪婪先帝的女儿,也是那掠夺他国家将领的侄女。 许是从出生就开始逃脱不掉,她无法躲逃,又不能恳求原谅。 沈谌想要还清自己的人情,可又有谁来还清她尚未出事,被迫强压在身上的重担? 大人只听自己的,从来不管孩子愿不愿意。 如今就算是不愿,也不会给他们一个解脱。 卫澄觉得自己一直是被推着走的,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一次是自己可以选。 以前是因为病痛,现在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血脉。 一半是皇族,一半是沈家。 那她呢? 她难道就不能属于自己吗? 如此逼问,沈谌的脸色铁青,无法给出一个解释来。 二人如此僵持,原本的争吵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就这样相互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谌终于开口。 “陛下想知道当初的真相?” “当然。” 卫澄根本没有那么力气,方才的失控之下,她现在已经有些脱力。抬眼看着面前的沈谌,又补上一句。 “你无需对朕提防,如今你的实力,完全可以把朕绊倒。” 沈家如今已经听到沈谌回来到消息,藏乐说那边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若是真的回京,那高程那边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些都是乱世之中占据一方的霸王,凝聚在一起,说不定比现在迟景珩的实力还要大。 若是真的要鏖战一场,只怕受苦难的还是百姓。 沈谌是知道卫澄的,她胆小怯懦,如此优柔寡断,根本不是帝王的料子。 当初是王胜之时,卫澄就已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过王胜。 若是天下有比她更适合当皇帝,她愿意拱手相让,只为了寻求太平。 如此想法天真可笑,他当时便是极其不屑。 而如今…… 沈谌看着面前的卫澄,清了清嗓子,想起了陈年旧事。 “当初讨伐北赤并非我所愿,而是先帝有一统天下的决心,若是想要一统天下,玄铁乃重中之重,而天底下,盛产玄铁的只有北赤。”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忠义,当时情况之下,也只能出兵,天羽觊觎凌霄已久,而我们缺少矿脉,在战场上吃了不少亏,北赤向来中立,唯有如此,才能保全凌霄所有百姓。” “上面的话,是先帝告知于我们的,可事情的发展却不是这样。” 谈到这里, 沈谌的语气突然凝重起来。 “我与先前的柏将军十岁相识,虽说二人观点不合,却同样是为了整凌霄作战,这一次我们配合默契,一举进攻,不到半年时间,就已经攻打至北赤都城,当时与我们一并同行的还有太子……” “战场受苦的是百姓,我们只是为了让北赤归顺,如此想法,本就强盗,北赤皇族宁死不从,太子他年少,此刻完全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而后……” 沈谌闭上了眼睛,不是很想回忆这件事,过了许久,他吐出一口浊气,又继续说道: “而后让所有的士兵在皇城杀烧抢掠,不仅如此,还对那些皇族的贵女下手……柏将军比我勇敢,他出手劝阻,却被太子的随从抓住,原来太子想要独享军荣,已经在我们每日的饭菜中下了药,让我们四肢无力,以至于不是他的对手,我 上前劝架,柏将军比我年长,当时我还尊称他为兄长,谁知……” “谁知太子,竟然不顾情面,直接把他当众斩杀,完全不顾旧情,若不是高程及时赶到,我说不定也难逃敌手,太子觉得我们懦弱,觉得我们完全可以直接杀进皇宫,掠夺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在这里晓之以情,他把一切的罪责压在柏将军的头上,拉着我一起商讨此事。” 沈谌声音哽咽了,看着不远处的卫澄,“当初荣妃已经有了你,其实太子应当是想要杀了我的,若是你真的是个皇子,只怕沈家才是他最大的敌人,是柏将军救了我一命。” 当初的事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太子性子偏执,一把火烧了北赤皇族三天三夜,不仅烧杀抢掠,甚至说是强盗都不过分。 沈谌自觉懦弱,可他经历过此事,在得知迟景珩很有可能是北赤皇族遗孤之后,更是谨慎。 “陛下,当初凌霄对北赤如此恶劣,你觉得那迟景珩真的会放过你吗?” 十年之仇,他隐姓埋名,运筹帷幄,一步步从底层爬到高位,甚至玩弄权势在股掌之间,整个卫家除了卫澄再也没有其它直系血脉。 所作所为,众人眼睛都看得真切,沈谌这个建议,难道真的是为了自己才这样说的吗? 不!迟景珩才是他们唯一的敌人! 他与卫澄本就是一脉,可他们要是真的想要活下去,只有杀了迟景珩,才能够安心。 “陛下!三思!那迟景珩当真是留不得!” 只要迟景珩不死,他依旧会复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无论是柏家还是沈家。 “他不是这样的……”卫澄听完沈谌说的话,摇了摇头,“他不会加害于我……” “你是他的仇敌之女,你觉得他为何不杀?”沈谌看着卫澄,只觉得她天真,“陛下,你如今还是太天真了,那迟景珩只不过是看你好欺负,若是真的无情起来,你当真觉得他对你有情?” “八年前,我领命去围剿山贼,而后出了意外,更是有人拿回尸首,说我已死。” “可事实呢?” “我不但没死,还出现在了岭南,这到底是谁的手笔?” “先前我怀疑是柏家人所为,因为北赤一战归来,只有我回来了,柏将军未归,他们对我恨之入骨,但是柏世鸣确实跟南木的人勾结,让我落入了圈套,可他也只是想要我死!” “可我却还活着,换了一个身份,用王胜的身份在三年前一举称王,差点在江南跟沈家自相残杀,你当真觉得这也是意外吗?” 这发生的一切,都是迟景珩的一盘棋。 他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密谋下的一盘棋,看着他们自相残杀,看着他们背信弃义,事到如今,还觉得这一切不够可怕吗? 第246章 不想他委屈 卫澄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到底经历的不多,也不会把目光放得长远。 直到沈谌一说,她才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如此深的城府。 天底下还有这番能耐的,也只有迟景珩了。 这确实像他的手段,让众人自相残杀,若是当时在江南,王胜与沈家两败俱伤,那后果又是什么呢? 是高程直接发怒冲到京都,是柏世鸣一览当敌,与之对抗。 到时候根本不用他出手,整个凌霄直接崩塌。 当场瓦解,让南木捡一个大便宜,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一举拿下凌霄。 当初凌霄在得道北赤的玄铁之后,实力大增,重创南木,不然现在凌霄早就被瓜分了。 还能残喘活着,也不过是因为当初先帝运筹得好。 直到迟景珩出现,整个凌霄开始走下坡路,甚至用最少的兵力,内部争斗不断,削弱皇权,世家压榨百姓,以至于到现在,他站在如此高位。 能做到这种程度,迟景珩当真是个普通人吗? 亦或者,他要的真的是权势? 沈谌一番话,卫澄醍醐灌顶。 藏乐来告诉她,迟景珩走了,这是她的最后一课,要怎么处置沈谌,是她说了算。 换句话来说,这何尝不是计划中的一环。 她既是卫家人,也是沈家人,看着她左右为难,看着她不知如何下手,这不就是一种折磨? 一瞬间,她脑子疼得剧烈, 甚至都快要呼吸不上来,看着面前的沈谌,小口小口喘着气。 到底要如何做? 她到底要如何做才好? 压力大得一时之间喘不过气来,突然之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卫澄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是沈谌拉了她一把。 他的力气很大,根本没有迟景珩那般贴心,更是在稳住卫澄之后,任由她滑落在地上。 “既然陛下尚且没有想好,那想好了再召唤臣来商议此事。” 他看着卫澄脸色惨白,知道她从小就身体不好,不再强迫,说了一声告退了。 二人内讧没有任何好处,现在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迟景珩。 解决了外人,一切都好办了。 沈谌一走,大殿外的刘嬷嬷和封丘快步进来,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卫澄。 “陛下……” 二人齐声,连忙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卫澄面容呆滞,木讷的看着沈谌离开的背影,呢喃一声:“嬷嬷,朕是不是生来就是一个错误?” 一句话,刘嬷嬷吓坏了,连忙反驳道:“陛下为何这般说,陛下出生是凌霄大幸,更是百姓的福分,如今也是拯救凌霄的唯一希望……” 这样的话谁都能说,可真正被人认可的,也不过是少数。 卫澄? 不过是凌霄皇子中最弱的那个,若不是没有了其他皇子,也轮不到她坐在这个位子上。 德不配位便罢了,更别说,她还不是货真价实的皇子。 她是女儿身。 生来就是谎言,连带着,如今要做一个抉择都是这般优柔寡断的。 她难受。 可没人真正懂。 刘嬷嬷看着她悲伤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当怪沈谌,还是怪迟景珩没有回来。 思来想去只能怪自己,现在一点忙都帮不上。 卫澄不说话了,轻声与刘嬷嬷说道:“扶朕坐好吧。” “陛下不回寝宫休息吗?” “不了。”卫澄轻咳一声,用手拍了拍胸脯,缓和了呼吸才抬头对身侧的封丘说,“封丘,去找藏乐过来,朕有事情单独与他聊。” 既然迟景珩把藏乐留在她的身边,那便有他的道理。 卫澄想着。 这些恩恩怨怨,既是自己亲人犯下的罪责,也应当由她来结束。 总不能让他委屈了不是? · 迟景珩并不是消失了,而是昏迷未醒。 他最后一个去找的人是李舒然。 卫澄要取血,他若是真的消失不见,那才是最不好的事儿。 只是没有来及得安排剩下的事由,直接倒在了李舒然住的院子中。 卫澄药是不能断的,他身上不知还有没有余毒,来找李舒然也是最好的选择。 天底下,最不希望卫澄死的人,一个是迟景珩,另外一个,自然就是他了。 李舒然看着自己密室里面的男人,沉着脸配药。 他不想告诉任何人迟景珩在他这里, 却见不得他死,每日用珍贵的药材给他续命。 痴迷医术的李舒然,先前对京都的局势根本没有任何兴趣。 只不过,柏家灭门的事情人尽皆知,就算他不闻不问,却也能传到他的耳朵里。 做这样恶事的坏蛋就在自己的屋子,世人唾弃的邪魔,花费了他一天一夜得以续命。 “很奇怪,我以前最看不起的便是你这样的人。” 李舒然看着迟景珩,那么一瞬间也有些晃神,多多少少知道卫澄为何喜欢他了。 她从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东西,就连自己送过去的小玩意儿,她都要挑最好看的那一个。 就算自己从小自诩俊秀,可在迟景珩的面前,也显得庸俗了。 在容貌上,李舒然就算用别的理由说服自己,在其他方面,他到底是没有迟景珩这般用心。 以血为引,这是多大的牺牲? 李舒然很早之前开始研究古籍,妄图想要给卫澄逆天改命,他努力半生,终于找到一个可行之法,本以为已经做的足够多,现在却给迟景珩做嫁衣。 可迟景珩不说真相,让卫澄觉得是他的功劳。 他若邀功,又成了自己的不是。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迟景珩这般拿得起放得下,现在的李舒然倒是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了。 刚给他煎药结束,宫里的人传来了消息。 “李御医,陛下召你入宫。” “可是有什么大事?” “奴才也不知情,据说陛下方才好似晕倒了……” 传话的小太监是封丘手下的,一来二去倒是熟稔,偶尔也能跟李舒然聊上几句。 “待我拿一下医箱。” 李舒然听到此话脸色骤变,如今她身体才刚好,若是这个时候调理不当,只怕前功尽弃。 只是临走之前,他看了一眼密室躺着的迟景珩,沉着脸把密室关了起来。 迟景珩在自己家中这件事,李舒然还是谁都不想告诉。 第247章 满盘皆输 自从沈谌离开之后,卫澄就开始脸色凝重。 以前会担忧嬷嬷担心自己,也不会摆出这副模样,如今倒是装也不装了。 叫李舒然来的不是卫澄,是刘嬷嬷。 担心卫澄憋出病来,特地让李舒然开导开导。 至少他们一起长大,李舒然还是御医,说出来的话比她的有用。 李舒然进来,看到卫澄的脸色不好,试探问了一句:“陛下,今日为何不悦?” “没什么,只是想一些事情罢了。”卫澄还是不想说,摇头把抬手递到他的面前,“舒然,朕没事,你给朕把脉,去告诉嬷嬷罢。” 她只是心中郁结解不开,原因是什么自己知道。 迟景珩还是没有消息,只怕是他一日不出现,自己都会这般。 卫澄在亲近的人本不应该戴上这般冷淡的面具,可就算是李舒然面前,她还是这般防备。 眼神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让人总是觉得难受。 “陛下,心境若是这般,病是好不了的。” “那便不好。” 这四个字,说得很轻,也没什么感情。 那便不好罢,让他回来看一看,看她身体弱下来,是不是能够安心?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卫澄觉得讽刺。 听说沈谌那些话之后,她对迟景珩何止是愧疚,虽说是前人的错,她还是觉得难受。 一开始迟景珩想要杀了自己,那种神情,那种厌恶,大抵是能理解了。 如今她又什么立场让他对自己好呢? 想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卫澄抬眼去看门外的风景,就算外面天气尚好,好不容易出了太阳,她也觉得刺眼。 他不在,什么都不好了。 李舒然给她诊脉,跟自己预判的一样,卫澄如今心不静,这属于心病。 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也需系铃人。 这病如何治,他清楚得很。 可是就是不愿意说。 “陛下,早些休息吧,如今秋风倒是冷了一些,还是不要着凉的号。” 李舒然说完,收拾好自己的医箱,语气今日也显得没有那么热络。 卫澄这般,他亦如此。 明明二人没有吵架,可心里就是生疏了一些。 卫澄是因为不高兴,李舒然是因为有事瞒着。 不欢而散,只是李舒然离开的时候,遇到了藏乐。 “李御医好,久仰大名。” 李舒然有意疏远,点头算是回应,抬脚就走。 当初藏乐把他绑起来的时候历历在目,现在相当于仇人见面,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藏乐怎么那么轻易放他离开。 “陛下这几日的药没听。” “那是自然,如今的血莲开得极好,多亏了摄政王。” 李舒然语气带着几分疏远,很明显不愿意跟藏乐继续交谈下去。 “别装蒜了,血莲需要日日都用鲜血浇灌,你定然知道他的下落,对不对?” 藏乐再也不打诳语,而是直接开口询问。 迟景珩第一次消失那么长时间,如今还没有消息传来,十五已过,到底是生是死,藏乐必须要知道。 这是迟景珩的秘密,藏乐不方便多说,却知道,迟景珩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卫澄不管的。 而这几日卫澄日日用药,甚至没有衰减,那便是血莲如期开放,每日说不定都会给李舒然取血。 他沉不住气,看到李舒然来,这会儿忍不住拦人了。 “藏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摄政王身边的人,如今你来问我他的下落?” 李舒然还是不愿意说,一口咬定自己不清楚。 皇宫之内,不许佩刀。 就连藏乐也不例外,他手上只有一支玉箫,这会儿当做了自己手中的午憩,直接怼在李舒然的脖子上。 “当初我绑你,你就知道我的身手,你信不信,这支玉箫能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但不会要了你的命。” “那就试试,我看看这凌霄皇宫,何时变成你来做主?” 李舒然大抵是不怕的,藏乐没有官职,而自己是如今是御医,若是细细推敲,朝廷命官自然比一个拿着武器的莽夫要宝贵。 更别说,现在只有他能够救卫澄,藏乐不会对他下手。 李舒然这等气魄,若不是一个御医,定然也能成为能人。 藏乐这些话吓唬不了他。 威胁也威胁过了,现在根本没办法,藏乐沉着脸收回自己的玉箫,冷哼一声,丢下一句话。 “我会盯着你的。” 言罢,转身离开,手转玉箫,又是一个潇洒的逍遥人。 李舒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色沉沉。 迟景珩,明明你才是罪大恶极之人,为何你不在,那么多人要寻你。 卫澄甚至因为你茶饭不思,你也配吗? 在他的严重,迟景珩这等佞臣若是消失,那确实是天下之幸事,可为何,只是消失几天,却没有人高兴。 李舒然吐出一口浊气,继续往宫外的方向走。 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妒妇似的,嫉妒迟景珩在卫澄心里的地位,又觉得自己可怜。 可就是不愿意,不愿意让卫澄与他相见。 · 李舒然走后,卫澄一个人在位置上坐了许久。 她看着窗外发呆,看着秋叶落下来一片一片,直到有一阵风吹过,树枝沙沙作响,才慢慢回过神来。 迟景珩不在,可凌霄的百姓在,她既是君主,自然也不能颓废太久。 没错,她也有自己的百姓。 有些东西,这个时候突然想通了。 卫澄站起来,叫来了封丘。 “去把沈将军请过来,还有几个重臣,一一都请到御书房来吧。” “陛下,您这是……” “去吧,就说朕有要事宣布。” 卫澄这会儿才面前扯出了一丝笑容来,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若是不能给他一个北赤,那就给他一个凌霄。 她的诚意不小,也不知道迟景珩会不会喜欢。 那些大臣说话直来直去,就差直接对着卫澄说她蠢笨,平日避而不及,现在却让他们来到皇宫里面,多多少少令人有些疑惑。 这里面,唯独沈谌不一样。 他先前与卫澄说了许多话,现在有了猜测。 不过也是到了要揭晓谜底的时候,就看看卫澄到底是如何想的。 这江山可不是过家家,一步错,满盘皆输。 第248章 魂不守舍 只是沈谌不知道卫澄和迟景珩二人的关系。 他只当迟景珩日日拿捏卫澄,如此弱的侄女,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不过若是卫澄同意他的提议,那他也会出手,让迟景珩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便什么都不必担忧了。 可事实却不是如此。 要卫澄是赌徒的话,那么天底下唯一会给她放水的人,只有迟景珩。 她不会输,她只会一直赢。 几个臣子一同前来,都觉得卫澄是有要事宣布。 所有人临危受命,都正经起来,只有沈谌沉着一张脸思索,也只有他知道,卫澄之后的回答是重中之重,说不定可以改变凌霄的历史进程。 卫澄终于出现了,她特地换了衣裳,穿得正式一点,也让自己看起来不再那么吊儿郎当。 众人行礼,她轻轻抬手,把方才自己写好的东西让封丘递下去。 “朕这些日子想的许多,如今沈谌将军回来,天下安定成功了一半,而朕也有一些计划,请爱卿们过目。” 她嘴角勾着一丝浅笑,举止尽显帝王风范,完全跟自己平日看到的截然不同。 就像是一时之间,真的变成了一个君王似的。 大臣们代表各个世家,看到卫澄这样的改变,还有些不悦。 一个傀儡皇帝,最不需要的就是成长,若是卫澄真的成长,那他们的日子才不会好过。 只不过按照朝廷法规,若是皇帝需要颁布什么法令,必须让当朝三位元老大臣认可,不然什么规定都不能作数。 前面几个皇帝有迟景珩照罩着,可以无法无天,现在卫澄身边没有迟景珩在,又让他们单独来商议,看来也打算给他们几分薄面。 大臣们面面相觑,清了清嗓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腰板挺直了。 既然迟景珩不在,那整个朝廷就有了他们说话的份。 “陛下年幼,如今也让咱们几个老臣给陛下分担分担吧。” 带头的一个元老说这话,拿起面前纸张,先是细细看了一遍,觉得不妥,又重新细细看了一遍。 满脸都不惑,传递给下一个,三个元老脸色凝重,最后把纸张递给沈谌。 沈谌只是扫了一眼,脸色也跟着铁青起来。 他不说话,把手中的纸递给封丘。 这就是告诉所有人,自己看过了。 沈谌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其他大臣就要作了,直接三个人跪在卫澄的面前,异口同声: “陛下,万万不可!此乃大忌啊!” 纸张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两行字。 第一,改国号凌赤。 第二,找回先前的北赤人,好生安置。 每一条都是在挑战凌霄的底线,相当于把凌霄改成其他国家。 如此用意,简直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欺负了北赤,如今在赎罪,求得宽容。 可天底下,哪有皇帝会主动认错?哪有国家会这般让步? 输便是输了,那些战败国本就弱小,落后就要挨打,更是容不得可怜的。 如此示弱,只会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看不起凌霄。 这才是大家觉得行不通的原因。 “没错,确实不太好,不过是初拟,接下来,就有各位大臣一同商议,决定接下来如何展开。” 卫澄喝了一口茶,语气淡然,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哀嚎。 这件事她既然已经决定,就这么做下去。 若是把凌霄当成自己的国家,也不知道迟景珩会不会高兴一点。 自己的亲人毁了他的国家,那她就把自己的给他。 若是他不要,那她真的什么都给不了了。 卫澄觉得,这是她唯一能够做的。 “陛下, 国事岂能儿戏?” 一旁的沈谌终于开口,看着卫澄,也不同意她的说法。 “这不是儿戏。” 这是她给迟景珩的谢礼。 旁人不懂也不要紧,她知道就好。 看着沈谌,她依旧笑了笑,“沈将军,今天你问的答案,朕想明白了。” “朕要和平共处。” · 李舒然出宫便感觉有人跟踪他。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只是太过明显,显然是故意为之。 藏乐不欺负没有武功之人,他到底是有一些武德,现在跟着李舒然,也不过是让他知晓,自己在这京都什么都不怕。 在皇宫直接威胁他,现在在宫外,更是能够威胁他。 这对于藏乐来说,简直是不费任何吹灰之力。 等到李舒然回到家,家门一关,发现藏乐就坐在他的院子下面的石凳上,手里吃着瓜子儿,一脸笑意。 可这个笑不是真心的笑,带着满满的威胁。 李舒然冷漠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去了自己的的小小药房。 这里有最珍贵的药材,还有血莲。 因为珍贵,也同样有人在附近保护,是迟景珩安排的。 寸步不离,更是不许发生任何的意外。 他整日都要泡在这里,观察自己养的花花草草,还要开始调配制药。 李舒然没有一刻是闲着的,也没有一刻在休息。 藏乐在一旁,喝着小酒,这就成了监视他的存在了。 直到一整天过去,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李舒然这才动了一下。 “我说,你不吃东西的吗?难怪那么瘦?” 藏乐开始有些饿了,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看着面前的李舒然,突然觉得这小家伙为何如此瘦了。 感情都是饿着的。 可激将法对李舒然没用,他沉默不语,直到外面有人敲门,他才把手里的医书放下来。 “老爷,该用膳了。” “嗯,我知道了。” 李舒然看着自己的管家,点了点头,离开之前睨了一眼身侧的藏乐,一脸“你要如何都可以”的表情。 这里是他的家,他要如何便如何。 越是这样,越是觉得自己幼稚。 那迟景珩,当真能够让人做到如此地步吗? 李舒然不信,更是觉得讽刺。 若不是卫澄当夜摔跤受伤,恐怕李舒然也不会把迟景珩在自己宅院的消息传出去。 卫澄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并不多,迟景珩不在之后,她更是喜欢独自待着。 不看路的毛躁性子难改,一不小心就被绊倒。 掌心破了皮,虽说是小伤,李舒然的脸色一点儿也不好。 “陛下,是因为他才这般魂不守舍的吗?” 第249章 反噬 一字一句,委屈至极。 又像是控诉,又像是在埋怨什么。 李舒然平日也不会这般矫情,哪曾想卫澄会被他影响这般大,现在就连自己看着也是心疼的。 可她也只是轻扫一眼自己受过的伤,轻描淡写一句话。 “都不重要了。”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她还没有去做,倒是这些小伤,不至于太重要。 “陛下,当真觉得他是好人?”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呢?”卫澄抬头,看着面前的李舒然,反问他一句,“难道你觉得世间还有完人?朕自己偶尔也坏透了呢……”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迟景珩这般,也是因为有心魔。 若是你也经历他人的痛处,这句话当真还说得出口吗? 只是他的经历不能被旁人知晓,卫澄不说,看着手上渗血的伤口,感觉心更加痛。 她的国还在,可亲人不在了,她都这般难受,那迟景珩又得多难受啊? 身同感受都想哭,更别说亲身经历…… 以往那些迟景珩对卫澄说过的话,她觉得他骗人,这会儿又觉得自己太天真。 内心更是愧疚了。 “陛下不坏。”看着卫澄自责的面容,李舒然只能重复这句话,仔细给她擦拭伤口。 若卫澄是坏人,那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好人了。 “可朕愚昧,愚昧也是坏的。”她面部有些吃疼,可语气还是平得很。 归功于迟景珩,就算自己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他,却还不是他。 “陛下看来近些日子是累了。” “之前享福太多,如今累一些,也是应当的。” 李舒然第一次看到卫澄这么对怼人。 她以前从不这样,现在真的是像极了某个人。 一瞬,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醋意,只是想了想,又释怀了。 “陛下好生休养,他会回来的。” “嗯……” 卫澄目光又看向窗子,应着。 这句话听了无数遍了,她习以为常。 回不回来都行,就算他不回来,她也会准备好聘礼,就像先前他给自己准备的那些一样,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想着这些,卫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是啊,希望他看到也能高兴一些,总不能受伤的都是他呢…… 李舒然收拾自己的医箱离开,跨出门槛,看到那门侧藏乐依旧盯着他不肯放过。 先前他不屑一顾,如今倒是主动走向他。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李舒然先离开了。 两个男人对话简单,藏乐索求的不过是一个下落,现在看到李舒然已经松口,到底是悬着的心落下。 他活着。 便是如此,也就可以安心了。 在李舒然转身过去之时,藏乐对着不远处打了一个响指。 看似随意的东西,实际上也是在发送消息。 他们的暗卫不少,现在也能够正常运营,为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备战。 如今看似和平,而背地里暗波涌动,迟景珩消失得太久了,久到一些世家子弟都在蠢蠢欲动,想要破土而出。 卫澄毕竟太弱,沈谌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到底是一个隐患。 藏乐如今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隐患发生。 这是他的使命。 他听命于迟景珩。 · 秋深露重。 李舒然的宅院种着许多名贵药草,湿气比其他地方还要重一些。 他的屋子随处可见的草药,却不显得凌乱,能够看得出主人一定在用心照料。 藏乐跟在后面,看着李舒然进来放下医箱,开始摆弄自己的花花草草。 似乎并不着急的样子,是那藏乐也不着急。 找了几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面前的李舒然已经用剪刀把几棵药草剪下来,开始捣碎,把药汁滴在一碗水中。 他不紧不慢,就好似那清冷的仙人,似乎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二人从进来之后各干各的,互不干扰,只有那藏乐的神态从吊儿郎当变成了面无表情。 不知道李舒然真正的目的,他已经不能够这般轻敌了。 果不其然,突然发现自己的内力受阻。 这才反应过来,他这屋子内藏玄机。 “江湖人又如何?就算我没有武功,倒也不怕你。” 李舒然浅笑,笑得倒是真诚。 从上次被他们抓走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必须要保护自己,唯有如此,才能够抵挡迟景珩。 哪里想到,自己做足了万分的准备,可自己设计的一切都不能用在他的身上,只能用在藏乐的身上。 造化弄人大抵就是如此吧。 “你如今没了内力,倒也不足为惧,现在我便带你去见他。” 说着话,李舒然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自己被药汁弄脏的手,捧着方才弄好的药汁。 这屋子通往另外一个门,他识得一些机关术,来到京都的这些年,给自己设计了这套屋子。 一层又一层的机关,尽管不复杂,却用得很隐蔽。 卫澄说李舒然心细,如今在机关上,他倒是用的很精妙。 藏乐暗暗吃惊,没有表露出来自己对他的几分敬仰。 若是迟景珩在,他也能一眼识破。 天底下的聪明人可不止一个。 “少说废话,你如今磨蹭许久,也应当把我想要的东西告诉我了。” 藏乐咬着后槽牙,假装生气,却还是紧跟着李舒然的步伐,跟着他的身后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另一个密室。 果不其然,李舒然带他去的果然是另外一个密室,也是放血莲的地方。 迟景珩睡在寒冰堆积的冰库里面,脸色惨白。 藏乐看到这番场景,脸色自然不好,立马上前去,感觉到他还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 “他怎么了?”藏乐问。 李舒然不会对迟景珩下手,也不会下毒手。 卫澄需要血,他们都不希望卫澄死。 “中了毒,用内力逼退,如今武功尽失,他的真气在身体里面乱窜,经脉全断,我用针给他接上,现在还不能醒过来。” “何时能醒?” 李舒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自己手里的汤药递过去。 “看造化吧,他身子受损严重,我也没有十全的把握。” 说不定武功就这么废了。 试想一个没有武功的迟景珩,会不会被反噬呢? 李舒然也想知道。 第250章 他在更好 恶人自有天收。 这句话出现在李舒然的脑海中。 可他知道迟景珩不是为了自己,这毒是慢性毒,是他强制逼退,还要经历十五的反噬才变成这样的。 逼退是因为卫澄不能断药,他的血不能有任何一丝杂质。 现在落得如此下场,是他急功近利,也是他对卫澄的无条件包容。 在此之前,李舒然觉得自己为了卫澄付出很多。 可每次拿到迟景珩的面前,却总是打脸。 他确实不配。 就像当初迟景珩与他说的那句话一样。 “你护不住她,放眼整个凌霄,也只有我护得住。” 只有他护得住。 李舒然再如何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也只有迟景珩能够办得到。 “劳烦李御医救治,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救活他的命。” 藏乐,原本一直都是那般吊儿郎当,万事不如眼的人。 此刻为了求李舒然,竟然跪在他的面前,恳求他能够让迟景珩活过来。 武功尽失都没关系,只要他能活。 李舒然看着藏乐,点了点头,神情也没什么变化。 “我尽自己所有能力会救他的。” 以前是为了卫澄。 现在为了什么自己都不清楚了。 迟景珩不在,那么多人挂念,还有他最喜欢的卫澄也这般牵挂,为了不让她难受,是要救的。 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汤药递到藏乐的手里,李舒然睨了一眼迟景珩。 “他如今病的重,还是不要与旁人说这个消息好,我瞒着,也是因为这个。” 外面的仇家太多,李舒然光是对付一个藏乐都这般小心翼翼,他不可能以一敌百。 若是想要护着他的安全,那也就只能让人好好保护这宅院了。 李舒然的府邸简单,就算卫澄给了他最好的院子,也没有太多服侍的下人,还算安全。 藏乐点头,开始与李舒然商议其他事宜。 如此尽心尽力,李舒然忍不住问他:“你对迟景珩倒是忠心。”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藏乐嘴角勾勾,语气中多了几分自豪。 若是正常来说,他是迟景珩的侍卫才是,可北赤亡了,迟景珩与他说,此后他们不是上下级关系,他们当家人。 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他们仍是世间最好的家人。 藏乐是不会让他有事的。 李舒然从他这语气中看出另种感情,没有继续问下去。 二人原本并不熟稔,却没想到在这一刻,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无形之中形成了联手,李舒然本不愿意参与这些纷争,第一次踏入这朝堂的旋涡之中。 而卫澄一概不知,现在忙着处理事务。 奏折是看不完的,要处理的国事也少不了,皇帝不是人前逞能,而是在大殿不停批阅奏折,开始思索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冬季越来越近,也证明今年又要过去了。 以前只感慨日子长远,哪里知道越是长大,时间一眨眼就过去,甚至没有给她任何喘气的时间。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 卫澄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 先前姜家给的名单已经慢慢利用起来,这个朝堂上也多了几个她可以推心置腹之人。 世家发现迟景珩不在,已经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柏家没了,世家不敢轻举妄动,显然被震慑到。 而现在所有的兵权落在卫澄的手上,不是沈家,是卫澄。 谁都想要知道,沈家与卫澄到底是什么关系,在拿捏不清关系之前,也不敢轻易挑衅。 气氛开始变得凝重,就像是绷紧的弦,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愿意做那个先行的鸟。 卫澄没有任何亲沈的表态,而沈家的大队已经从江南赶到了京都。 沈谌回来了,沈家的主心骨也回来了。 天下局势就此改变,只是最后变成什么样子,谁都猜不到。 迟景珩迟迟不见,又是什么阴谋。 · 卫澄每日睡醒都会下意识摸一摸身侧。 没有。 还是没有。 他还是没有回来。 这几日她按时吃药,努力让自己的身子一日日变好,可就是见不到想见的人。 以前寒冬,她是不能出去的,只能被关在屋子里。 可今年不一样了。 能去看雪,也能出去走走,说不定还能堆雪人,看看银装素裹的京都。 可她不想一个人去。 身侧也缺了一个人相陪。 卫澄不批奏折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坐在大殿上,喝着迟景珩平日喜欢的茶,就像是他那般坐着,手里捧着一本书。 藏乐偶尔去摄政王府取书来,卫澄想看什么书都可以。 可她只说一句“朕看他之前看的,他有什么喜欢的书吗?” 迟景珩喜欢什么书呢? “他儿时喜欢木雕,为此特地寻了许多这类书籍,而后北赤灭了,这些书因为算不上什么好书,都被一把大火烧了干净。” “那他一定很伤心。” 卫澄看着手里的书,想到迟景珩,鼻子就开始发酸。 “陛下, 他从不哭的。” 藏乐看着卫澄眼眶发红,忍不住劝说了一句。 是啊,迟景珩从不哭的。 他还不许她哭,说只有弱者才会掉眼泪。 以前她从不觉得自己需要强大,可现在要努力变强了。 更改国号的那一日,是迟景珩的生辰。 他不在,卫澄就把这件大礼弄的整个国家都知道,百姓们与天同庆, 她也高兴。 “你会看到的,对吧?” 她站在高塔上眺望,看着整个京都城,想起先前他带自己看到的风景, 只要他还在这里,就一定会看到。 凌赤。 这是新的国号。 大臣们就算百般不愿,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改变。 卫澄是笑而不语,手段有了几分迟景珩的狠劲儿,不一样的是,她不喜欢杀人。 她喜欢把人的一切剥夺,最在意什么,就夺走什么,简直就是比迟景珩还要折磨。 短短时间内,那个病秧子的皇帝真的不见了。 转眼又到了冬至,卫澄手里抱着暖炉,问着刘嬷嬷今儿要不要扫疥? “自然是要的,现在陛下身体好了,说不定就是去年冬至给陛下祈福的成果。” 扫疥吗? 卫澄笑着点头,心里也是喜欢的。 若是他在就更好了。 第251章 大同 卫澄对身体真的慢慢好起来了。 今年的大殿不用遮掩严实,也能开个门窗透透气。 更让人开心的是,原本摇摇欲坠的凌霄,不,凌赤就在这个冬季慢慢稳定下来。 最能感受这个变化的是京都的百姓。 朝堂的气氛完全能够影响到大众百姓,不知道是不是眼看着快要到新的一年,周围的一切都慢慢好了起来。 赋税似乎低了一些,那些嚣张的世家也收敛了自己的本性,还有——京都来了几个新官。 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倒也是好的火。 早朝上的谏言都是对百姓造福,为了江山社稷考虑,废掉了一些旧历法,真就焕然一新了。 这些都是卫澄现在的心腹。 后来才知道,这些人的名单都是迟景珩提供的,原本是想要扼杀这些一腔热血的青年,到了最后,把他们引到卫澄的面前,让他们真正可以发光发热。 有了新的人分走权利,之前的世家还有沈家倒也没有之前那般惹眼。 世家找不到机会挑卫澄的错处,只能不断上奏,让卫澄纳妃。 “天下不可一日无后,陛下也不能断了自己的后啊!”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陛下如今坐拥江山,天下渐渐趋于太平,按照当年的约定,也应当有立后的准备了!” …… 一张嘴如何能够怼一众朝臣的嘴? 还是一群老不死的狐狸。 卫澄有心无力,原本想要找几个人来说说,哪曾想,原本跟自己一队的大臣竟然也认同世家的提议。 “陛下如今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应当身子慢慢调养回来了,听闻李御医妙手回春,自然也能治好陛下的嗯嗯……” 一个年轻白面书生上谏,到了最后也觉得自己唐突,只能用“嗯嗯”代替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 不仅仅是他们觉得不对劲儿,就连整个京都百姓也是这样觉得的。 在市井已经传开了,卫澄是一个病秧子,因为生病,已经不行了。 一个帝王,若是真的不行,那日后…… 这消息肯定是世家那边搅和传出去的,沈谌不会参与此事,因为他知道卫澄真正的身世。 可世家的能力不容小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若是真的把这件事闹一闹,说不定真的会影响她日后的举措。 这件事确实要重视起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公开自己女子身份,打一个对方措手不及。 谁强大谁说的话才算数,卫澄坐在这皇位的第二年,对这样的道理刻骨。 如今兵权在自己的手上,倒也不会畏惧些什么,反而自己更加从容自信了。 翌日早朝,她穿着女装龙袍出现。 整个大殿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还有人当众让她下位。 “很好,你们觉得朕德不配位的话,那便站出来,让朕看看,到底有几个忠义之臣。” 她笑,这个笑容跟迟景珩一样。 只是站在那边,就让人不寒而栗。 而身后,一大波禁卫军涌入而来,身侧都佩戴着御前佩刀,个个威风凛凛。 当初柏家是什么下场谁都知道,如今迟景珩不在,可面前的卫澄是他的徒儿,真就把他的心狠手辣学了一个十成十。 不,比迟景珩还要恶劣。 迟景珩好歹只是杀了便罢了,可卫澄却找借口说自己是新帝,不懂规矩,应当好好反省。 反省的不是她本人,而是说这句话的大臣。 把人关在混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面,每日只给一点点水,一点点粮食,让人被活活精神折磨到死为止。 从现在开始,没人能够撑得住三日。 之后再出现的人,已经毕恭毕敬,不敢妄言,安分老实,不知道的还以为中了邪。 但凡有人说卫澄暴政,百姓都要反驳。 去年冬日在京都爆发疟疾,也是卫澄免费送医药和粮食才撑过来的,这样的皇帝又怎么可能暴政呢?、 当初种下的种子,今儿也总算看到发芽结果了。 李舒然见到每一个病人都会说这是陛下的恩赐,免了所有医药银子,更是让大家都能吃上一顿饱饭。 他才是真正的恩人。 只是退却了所有的奖赏,只让卫澄许他之后回江南。 “当初来的时候,是因为陛下的病情,如今陛下身体康健,说不定还会长命百岁,应当是用不着臣了……” 更多的话李舒然没说,只是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早就预告了二人差距。 原本他以为,自己与卫澄只有一道鸿沟,跨过去便好了。 那迟景珩不过是过客,若是没有他在,卫澄也会为了自己心动。 如今才知道,有些事情不可强求。 迟景珩已经在她的心里扎根,根本无人能够撼动。 · 卫澄是女子的事很快就传遍整个凌赤。 很多地方都开设了免费学堂,是专门为女子设立的。 女子在这一刻真正得到是解放,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精神上的。 沈谌输了。 先前卫澄曾与他说过,若是沈谌能够做得比她好,她甘愿退位,甚至可以一辈子不出现在京都。 就算是自己的亲侄女,当时的沈谌也觉得卫澄目光短浅,根本担不得什么重任。 当真正盛世降临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仁义之心,才是最适合当皇帝的。 一个皇帝有的不仅仅只是骁勇,最重要的是为民着想。 卫澄常年病痛,足不出户,不像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孩子,根本不会去关注劳苦民众,更是无法感同身受。 她都懂。 甚至还会共情,知道如何才能让他们过得更好。 却也能够在权臣和百姓之间做好平衡,既不会影响到权臣的地位,又能让百姓们开始走向真正的大同。 卫澄的名声一时之间传遍了凌赤以外的国家。 男子到底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恶意揣测女子的,甚至好多国家的皇子知道后,纷纷说自己想要入赘凌赤。 当一个男人有了野心,就算是嫁给女人也是正常。 接到这样的帖子时,卫澄有些错愕。 “当初拒绝了女子入后宫不得已说自己是女儿身,哪里想到,如今男子要入朕后宫……” 她咬唇,轻轻叹了一口气。 迟景珩,你怎么还不回来? 第252章 凤后 迟景珩不回来,卫澄还是要选凤后。 到底是堵不住那些大臣们的嘴,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一个月内,邻国的皇子,还有世家德行兼备的未婚男子都可以入宫参与选秀。 卫澄原本可以完全隐藏自己的形象,却在这一次,什么话都不敢说,倒是暴露了一些自己先前的特征。 她其实性子有些软。 还有些不太会跟男子相处。 准确来说,只要人一多,她就有些紧张。 若都是男子,那便是紧张更紧张了,这完全是抵挡不得的事儿。 以前迟景珩在的时候,还能护着自己,如今他不在,自己一个人根本抵挡不了。 藏乐也没什么办法。 他总不能也去参加吧?那迟景珩还不得把他的皮扒了。 李舒然不说话,转身去了密室,看看那迟景珩到底什么时候才醒过来。 “本来想看到你吃瘪,如今到底是忍不得了,你若是还不醒,她就要有别的男人,按照你这醋坛子脾性,你日后可不会这般好过。” 李舒然第一次对迟景珩说那么多话。 而且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除了自己,唯一可以站在卫澄身侧的男人只有迟景珩。 除此以外,谁还配得上呢? 更别说他们身为男子,更是知道男人的劣性根,那些人哪里是为了卫澄去的? 大多数都是为了她身下的皇位,还有这泼天权势的诱惑。 一句话他醒不过来,李舒然就日日唠叨。 进宫选秀不是马上开始,而是要选上一个良辰吉日才能进行。 这日子定在恰好就定在十五。 听到是十五,卫澄有些不高兴,想要拒绝,可如今已经定下,她也没办法更改。 可每个月的十五,迟景珩都有事的。 她不愿意。 若是自己真的选了别的男子来后宫,她就觉得整个皇宫都脏了。 如今自己日日睡不着,都要抱着一件迟景珩的衣裳才能睡的。 换做旁人,她是不是会日日梦魇呢? 没人告诉他,这件事也只能自己去试试才能知道。 卫澄有些心虚。 · 选秀的那日,她故意不打扮,可如今穿上女装,身材暴露无遗,嬛嬛一袅楚宫腰,任凭谁看到都挪不开眼睛。 就算卫澄不打扮,素净的小脸更是显得楚楚动人,光是看着就心动了。 美人在骨不在脸,骨相长得好,就算不打扮,也是动人的。 看着是卫澄最朴素的打扮了…… 出席这样的场面,更需要穿着隆重,才能不失帝王威严,而她甚至丢弃了复杂的头饰。 现在看到那些人对自己依旧感兴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自古男子讲究琴棋书画,可要当上她的凤后,又不能如此简单。 自然还要加上其他筹码的。 不仅文能,也要武就。 卫澄想了一招,文的笔试最后让李舒然来,武就让藏乐来,彻底断绝其他人参加。 要想赢过这两个人的,天底下也只有一个人了。 只是卫澄不知道,迟景珩的武功…… 她坐在最高的位置上,看着黑压压的一众人,不用人提醒都觉得有些难受。 心里难受,看到那么多人,是真的不习惯。 内心开始忐忑不安,就怕真的出现一个无敌的男人。 等待总是煎熬,比武这些卫澄本就不清楚,特别是文采之上,她素来都是临时抱佛脚的多,如今听到这些长篇大论,佩服李舒然的厉害。 另一边,藏乐甚至都没有从椅子上下来,他只需要投飞镖,若是能躲过三招,那便算是通过。 先前说什么难得一见的人中龙凤,如今全部现出原形,倒是一个不错的笑料。 卫澄坐在上头,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是看着有些男子赤膊的模样,还是有些烫脸。 再过不久就是春节了,这是跟家里人团聚的好时刻,那些大臣们想要的就是后宫热热闹闹的样子。 真的是令人头疼。 手里的茶多了几分苦涩,她脑子只想到一个人的模样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想念一个人多了真的会有幻觉。 看到一个男人的模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有些被吓到,手中的茶杯怎么也拿不稳,差点落地。 “怎么还是这般冒冒失失?” 男人的声音有些暗哑,不过语气多了宠溺,把那茶杯接住。 卫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迟景珩? 自己是做梦还是做梦呢?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还想着会不会是梦一场。 看着面前的手臂,想都没想,直接一把抓住。 若是想要分辨这到底是不是梦,就要用疼痛来证明,她怕疼,可迟景珩不怕,所以她张开嘴,重重的咬了他一口。 迟景珩没想到卫澄给自己的见面礼是这个,脸色沉了几分,语气也带着愠怒。 “陛下可是厉害了。” “你不疼? ” 她快速松开,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有些想哭。 “陛下咬的,微臣不敢疼,只不过这尖牙利嘴,倒是比之前还要厉害一些。” 迟景珩扫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牙印。 快速把自己的手从她的面前挣脱出来,就差一点,他手腕上的伤口就要被发现了。 来得急,只是简单的洗漱然后换了一件衣裳,没有带上护腕,手上的伤口 比之前好了不少。 他下手狠厉,想来是这些日子李舒然轻柔了不少。 身子本就是勉强撑着的,如今被她咬了一口,感觉比任何时候都疼一些。 他与卫澄说过,就算在难受都要忍着。 现在的他就算再疼,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悲喜。 那一抹疼痛的表情也只是眨眼间消逝,反过来,迟景珩扣住了她的下巴,笑得阴恻。 “陛下这是选男宠?” 卫澄有些愣神,还是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环顾一周,发现没人朝着她的方向看,她有些害怕。 迟景珩这语气的生气的,她好慌。 “不是朕愿意的……”都是那些大臣逼的。 谁让你不在,朕独自一人被欺负得好惨。 “哦?陛下把微臣教的东西看来都忘记了,如今一个选秀都抵挡不得?” 他语气萃了几分冬日的寒,甚至比鹅毛大雪的时候还要冷上几分。 迟景珩站起来,扫了一眼台下的男人,面色更沉了。 “也不知道微臣不在之时,有没有人发现陛下根本不堪一击?” “我们的小陛下,每次尚未尽兴,就已经软瘫在微臣的怀里了呢……” 第253章 他归 无论多少次,卫澄听到这样的诨话总会红了耳根。 他是真的迟景珩。 卫澄吸了吸鼻子,想要控制自己激动的表情,却还是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怎么才回来?” 怎么那么久才回来? 她都快跟别人跑了,难道他真的不好害怕吗? 以前最多也不过三日,这一次好几个月,他留在寝宫的衣服都淡了不少。 卫澄越想越觉得委屈,整个人扑倒他的怀里。 迟景珩把她接住,嘴角的笑意压不下去。 以前的病秧子,如今倒是重了不少,就连冲过来也这般有力气,把他撞得不轻。 “陛下最近身体可好?” 思来想去许久,他唯一问出来的就只有这个。 “好的,朕身子好多了,如今都不怕吹风了……”卫澄眼泪控制不住滚落,还是觉得一切都是梦,攥着他的衣袖舍不得放手,“你以前说,朕病好了就回来,你根本就不关心朕……” 若是真的关心,也不至于一直不见她。 让她忧心,让她茶不思饭不想。 卫澄如今都很少吃糖了,每次吃糖都想到他。 想到他给自己做的糖人,又想到他为了自己去学做糖的手艺…… 连最喜欢的食物也不想吃,都是因为他。 她难受,却从未与旁人说。 谁都不喜欢这个大坏蛋,卫澄更是不敢和旁人分享自己与迟景珩的点滴,藏在心里好难受的。 迟景珩也没想到她这般失控,抬手,给她慢慢擦拭眼泪。 “是微臣的错。” 他本以为自己能撑得过去,哪里想到,居然要那么久才醒过来。 怪他。 倒是没忘记取血,如今血莲已经开完,看到她身体慢慢变好,迟景珩心里也是高兴的。 他的小家伙不用受苦,这些痛也算是值得。 付出不应当歌颂,他也不需要卫澄知道。 “以后不回了,陛下可是原谅微臣?” 他的声音难得轻柔,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单薄还虚弱,就连藏乐都不知道他的去向,说不定真的在忙自己的事吧。 卫澄咬唇,脑子已经给迟景珩找了无数借口。 再回答的时候,心里早就没有怨气了。 “下次不这样就好,朕现在可以等你很久呢……” 她倒是缓和了不少情绪,不想继续做什么哭哭啼啼的人,默默给自己擦拭眼泪。 迟景珩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拿出干净的帕子,一点点给她擦泪。 二人在台上的互动有些长,总算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先是藏乐,最后李舒然也看到了。 这什么狗屁选秀停了下来,二人都过来了,为的就是要确认这人到底是不是迟景珩。 迟景珩脸色其实还是有些惨白的,看到他们,方才脸上表露的宠溺消散,立刻变成了冷着脸的摄政王来。 卫澄也感觉到了,却不想说什么,不加掩饰的与他十指紧扣,大大方方的展示给别人看。 她不想要其他男人碰自己,更是不想跟旁人接触。 迟景珩把她的手卧得更紧了。 “无需怕。” 现在的他都把李舒然当成自己人,还有什么害怕的? 卫澄自然不清楚,生怕他们也对迟景珩发脾气,想到自己如今是皇帝了,就想着要护着自己的身侧的男人。 若是她知道,面前这两个男人早就知晓迟景珩的去向,说不定她会气死才对。 他们过来只想知道迟景珩的身体到底能不能撑得住,前阵子受的伤太严重,根本不敢相信现在还能站起来走路。 大病初愈最重要是修养,倒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起身。 如今还没有正式入春,可天气也是冷的可以。 卫澄这般护犊子的模样,在李舒然的面前更是刺眼。 他来的匆忙,手上的毛笔显得突兀寻常,只能尴尬的把手上的毛笔放在自己的身后。 先开口的人是藏乐。 “你怎么……迟景珩,你倒是让我们好找!” 一开口就差点露馅,只能堪堪掩饰过去,只想要让迟景珩休息。 李舒然倒是自然多了,看着迟景珩,先作揖,然后才说话:“王爷看起来身子似乎不大好的样子,不如给下官诊治一番,可行?” “那正正好,舒然,你帮他看看。” 比迟景珩还着急的是卫澄,听到李舒然主动,恨不得把迟景珩直接推到他的面前。 自己的病都能治好,现在治疗迟景珩应当不在话下。 卫澄自然也发现他身子单薄,感觉比之前憔悴多了,现在也是心疼。 更是不敢问他这些天去了什么地方,只怕现在说出来,真的让人难受。 便是如此,这选秀被迫中断,李舒然开始给迟景珩看病,藏乐也终于离开这一场算是闹剧的游戏。 什么选秀? 要是真的被迟景珩知道,岂不是把这天都要掀翻了? 卫澄在一旁看着仔细,后知后觉才想到今儿是选秀,尴尬的去找封丘说悄悄话。 “能不能把这些人散了?他似乎有些生气……” 他是谁都不用人说,封丘自然能够明白。 许久未见迟景珩,如今出现还是会让人胆战心惊,即使如此,封丘也不敢怠慢。 “陛下放心吧,咱家自有办法。” 得罪谁都不会得罪迟景珩,他这个大内总管想好保护这条小命,还是知道应当如何做的。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所有人都被送走,而这戏台也被迫拆除,让人带着众人回大殿了。 在熟悉的的地方,卫澄这才舒服一些。 只是她一直在迟景珩的附近,有些话李舒然说不出口。 倒是写了一个药方子,递给卫澄:“这是王爷的药方,陛下去找嬷嬷抓药吧,如今皇宫眼杂,陛下还是要慎重一些。” 迟景珩不在的这几个月,不少的大臣开始在皇宫里面安插自己的眼线,如今也不是卫澄一个人说了算了。 她抓出来几个,却不能平白无故的惩治。 李舒然这般说,她才反应过来,更是慎重点头。 “舒然,还是你考虑周全。” 迟景珩树敌不少,如今回来,必然要掀起一阵轩然大波的,她也不是那个病弱的幌子,确实要保护好他。 等到卫澄的身影消失,李舒然才开口说话。 “你的身子不适合下地走路。” 李舒然拿出了药箱里面的银针,说话之时,已经开始落针,“如今也可以好好休养了,别让她担心。” 卫澄那般心软的人,若是知道迟景珩这些日子每日都要给取血,说不定真的要哭死在这里。 他们都知道的,也都瞒着。 在迟景珩病重的时候,李舒然还特地用不少的名贵药材给他补身子,算是贴身伺候,也用了心思,现在能够活着,也全靠他的医术。 迟景珩只是笑笑,“本王知道应当如何做。” 他也觉得自己睡了太久,现在只是想要看看自己的小家伙罢了。 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担得起这个重任。 当初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身子比之前想象中的还要弱几分。 他害怕这样的反噬? 若是真的怕了,那便不叫迟景珩了。 李舒然看着他这般欠扁,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真的是要被气死才对。 怎么卫澄就喜欢这家伙呢? 场面再一次尴尬,直到卫澄回来的时候,李舒然才说自己有事告退。 “舒然,他身子如何了?” “受了很重的伤,陛下看来日后要多多监督他吃药,臣会竭尽全力的。” “啊,很重的伤吗?”卫澄的脸一整个垮下来,有些难受,“那能治好吗?” “那是自然,不过日后表要多多观察,不许他下床起身,一日三餐汤药当饭吃,要是听医嘱,微臣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朕知道,朕一定会让他好好听话吃药的。” 卫澄郑重点头,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李舒然的话术骗了。 方才迟景珩不太想听李舒然的话,敷衍了几句,可没想到小家伙根本没有给他半分面子,现在真的就跟李舒然一路人。 未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也不算太为难。 卫澄进来了。 看到迟景珩想要下床的时候,小脸垮着,快步上前。 她直接把迟景珩摁在床上,不许他起身。 “你如今身体不好,还是不要起来了,在床上好好休息。” 这会儿命令人的样子,到底是可爱,迟景珩把她抵在自己的胸口的柔夷抓住,没说话。 “你到底清楚不清楚,你如今是生病了……” 卫澄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又开口去提醒一番,甚至心里还有些埋怨他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本来就是如此,病人就要好好休息,虽说她不知道是什么病,只要李舒然说能治,那便是能治。 她最讨厌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了。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朕管太多了,如今在心里记恨朕呢?” 话语多少带了几分幽怨了。 那委屈可怜的样子,又有些让人心疼。 迟景珩没说话,只是抬眼,暗示一旁的藏乐出去。 藏乐哪里看得懂他的暗示啊?反而歪头看他,表示自己不明白迟景珩到底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最后逼得迟景珩亲自开口。 “藏乐,你如今在皇帝的寝宫倒是随意。” 都这样说了,藏乐还装傻才是真的笨,干巴巴哈哈几声,这才知道告退。 “是是是,这边就不打扰陛下与王爷叙旧,我这就出去!” 他倒是提高了几个音调,出去的时候还不忘记瞥了一眼两两相望的两个人。 怎么说呢,还没见过有情人这般腻歪的,藏乐确实想看看沉醉在爱意之中迟景珩的模样。 如今看到了,怎么说呢? 真真是有趣的很呢! 只是根本不够看,人就被赶出来了。 卫澄后知后觉才想到藏乐也在屋子里, 原本这寝宫并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方才有些情急之下,倒也没有想到这茬。 许久未见,她也忘记了在旁人面前避嫌的事儿了。 现在红着脸也不知道算不算晚,就是这般羞臊,想要从迟景珩的手里扯出自己被他握紧的双手。 “你、你好好休息……” 真的二人相处的时候,她倒是有些放不开,现在看着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想让微臣如何好好休息?”迟景珩没松开的她的手,反倒是卧得更紧了。 “休息就是,就是好好的躺在床上……” 她说得磕巴,平日在床上休息最多的也是她,如今过来劝迟景珩的时候,怎么就忘记了呢? 卫澄真的有些脑子晕乎,轻轻推了他一下。 “你若是病都养不好,回头是朕嘲笑你是个病秧子了……” 以前迟景珩用在自己身上的话,如今也可以用在她的身上,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阴险。 迟景珩没生气,只是笑着把她的手攥紧。 “以往都是微臣陪着陛下在床上休息,如今陛下倒是让微臣独自一人,这公平?” “这、这有什么不公平的!一个人休息自在!” “微臣不要这样的自在。” “你、你身子不好,就不应当说这些……” 卫澄真的要变成一个结结巴巴的笨蛋了,现在被迟景珩一两句话打败,全然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抱在怀里。 他包裹着她,鼻尖萦绕着全部都是他身上沉木香的味道。 就在这一刻想到先前他的衣裳味道都淡了,差点都快忘记这味道的时候,他才露面出现。 卫澄眼眶有些红,半推半就倚在他的身上,有些难受。 “你要好好的,不可以有事好不好?朕好不容易身体好了,最想告诉的人便是你,你若是不在了,朕与谁说呢?” 虽然关心她的人不少,可她就想跟迟景珩说这些。 当初他担心她,变着法子逗着自己高兴。 旁人说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的,迟景珩也不管不顾的带她出去玩。 如今身子好了,便是可以放肆去玩,他更不能出事了。 卫澄本来就嘴笨,现在说话也不太利索,说出这些话,已经红了几分眼眶。 她是真的担心的。 面前的他也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知道自己又把她弄哭了,伸手用指腹给她擦泪。 “微臣没事的,只是受了一些伤,李御医不是都看过了?陛下最信任的人,也不会骗陛下……” 这不提李舒然还好,提了李舒然,卫澄整个变脸。 “舒然说了,你的身子很差,要好好治呢!” 迟景珩卒。 第254章 会面 卫澄老老实实与迟景珩说李舒然的话。 什么病重,什么身子不好,还有就是不能下地走动,更是不许他劳累了。 大部分的活动范围就是这寝宫,日后想要出去一趟都难。 这不,还有一个小烦人精堵着门,确定的眼神,是不许他出去的表情。 卫澄是什么存在? 那必定是一个听御医话的好孩子,就算迟景珩在如何有心计,可在卫澄的面前也没什么作用。 那小家伙红了几分眼眶,他都觉得难受。 眼不见为净,只能这样忍着了。 可那些来选秀的人也能忍着? 这一次的选秀可不止有本国的人,还有其他过来的幌子,就连虎视眈眈的南木也来了皇子。 迟景珩出现在传闻散开,南木的皇子洛司到底是忍不住了。 “听闻迟景珩与陛下的关系不错,在此之前,陛下还与他同寝共眠,就连吃住都在一个寝宫?” “是的,那摄政王权势滔天,据说现在的皇帝也是一个空架子,后来才从摄政王的手里夺了权。” 毕竟在皇宫之中,都是迟景珩的手下,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些都是拼凑在一起才得到的消息,不过整个京都都知道的事,自然要信的。 洛司思忖一番,更是觉得自己身份在这里,卫澄总不能一眼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是皇子,怎么还比不上一个摄政王? 想到这个,已经让人给卫澄发求见请帖,想要进皇宫与卫澄谈谈两国的之后的事宜。 卫澄毕竟是皇帝,这样的情愿不好推辞。 封丘把请帖递过去的时候,还趁着卫澄出来透风的时候,没让迟景珩知道。 “这件事要不要与摄政王说一说?” 封丘试探的目光扫了一眼卫澄的表情,求她给自己一个明确答案。 现在的封丘当然也清楚,迟景珩生病,这皇宫当然是卫澄做主。 他虽说是迟景珩身边的人,却不代表这件事就要看迟景珩的意思,如今卫澄才是真正能担大任的。 “先不说了吧……”卫澄咬牙,也有些后怕,“此时先这样,让朕去会会这个三皇子。” 现在的他不清楚到底南木的局势如何,不过能够来到这里的毕竟不是什么善茬。 卫澄必须要小心提防才行。 她女儿身的身份已经暴露,自然无法躲逃,换上真正皇族才有的架势。 不仅是衣裳,还有那首饰,都是用最昂贵的戴在她的头上的。 如此打扮下来,时间需要的不少,还要找个理由离开迟景珩的身边。 “如今春节快到了,朕自然是也有许多事情要办的,皇家规矩素来如此,你要等朕回来……” 卫澄一开始说话很理直气壮,不知为何,看到迟景珩的目光就开始发怵,现在更是心虚了,后面说话都不稳当了。 可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抬手去拉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鼻尖嗅了嗅。 “陛下沐浴了呢……” “你也知道的,祈福需要沐浴净身……” 卫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突然感觉到自己真的害怕极了,心揪了几分,更是不知道如何说出话才好。 到底说什么才能表明自己不害怕? 她真的快哭了。 还想着迟景珩还会问出什么话来,谁知道他只是懒懒把卫澄的手放下,一脸随意淡然的表情。 “陛下劳累了,微臣就在这里等着陛下回来。” “嗯,朕会快些回来的。” 丢下这句话,卫澄真的慌张,直接屁颠屁颠的跑走,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让人害怕的目光。 沐浴只是一部分,现在的她要去内寝里面,还要好好装扮一番。 身上祈福的衣裳被换下,换上了更加华丽的装束。 卫澄虽说身体好了不少,可现在还是有些气短,需要慢慢养身子,还算不上真正痊愈。 现在的她说个谎,感觉这个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似的。 慌张。 刘嬷嬷看在眼里,握住了她的手,安抚一番:“陛下毕竟是皇帝,摄政王肯定会知道理解陛下的。” “希望如此吧……” 卫澄小脸有些惨白,嬷嬷这句话安慰更是与她没有任何作用。 迟景珩真的会理解吗? 那倒未必。 不过他若是真的生气起来,自己肯定要遭殃的,至于要受什么罪,倒是不知道如何说得清楚了。 卫澄自知现在有愧于他,倒是有些难受。 与其他男子单独见面,这是之前也从未有过的事情,她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些紧张的。 只是那洛司到底长什么模样来着? 她仔细想着,可是脑子什么都记不清,只记得他们入京都的时候,阵仗不小,更是让京都的上下百姓夸耀了一遍。 南木与他们斗了那么多年,自然不愿意被看扁,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显示出来的气魄,确实不容小觑。 越是如此,卫澄越是要严阵以待,绝对不可能让自己丢了国家的脸面。 终于上妆了,她很少化这样浓艳的妆容,看起来更是英气逼人,也越来越像那去世的母妃。 刘嬷嬷每一次看到都要眼眶泛红。 “像,太像了,若是荣妃看到陛下这副模样,一定会高兴的。” 卫澄有些羞窘,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有些陌生,又有些不知所措。 她当真可以是这模样吗? 总感觉装扮之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只是时间并不充裕,这装扮就用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皇宫特地给洛司准备了晚宴,虽说只有两个人,也却没有小看的意思。 一切都是用最高礼仪对待的。 卫澄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有任何差错。 她上了玉舆。 离开大殿去往前殿之前,看了一眼寝宫的位置,真的很害怕迟景珩发现自己去见令我啊一个男人。 更害怕的他生气,生气还要自己哄,说不定还不会好好吃药了。 他什么臭脾气她最清楚,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知道呢? 就是害怕他真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只是她前脚刚走,迟景珩在床上就已经起来,看着堵在门口的太监,脸上阴沉。 “封丘呢?” “总管他……” “让他马上到本王的面前来。” 第255章 斟酒 就算生病,可气势是骗不了人的。 迟景珩一开口,那没见过世面的小太监就差在他的面前跪下来了。 本就不惊吓,更别说现在见到了鼎鼎有名的迟景珩,自然是慌张的,二话不说,屁颠屁颠的直接跑走了。 去哪里? 自然那是把封丘叫回来。 卫澄这边已经到了前殿, 第一次看到了洛司的模样。 第一眼也是觉得惊艳,哪里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美艳的男子,是那种妖娆会勾人的男子模样,下意识有些失态。 很快,她整理好自己的面容,与之对视。 对方只是轻轻一笑,卫澄真的有些脸红了。 见过迟景珩这般冷面又柔情的,也见过那李舒然这般翩翩风度的,还有藏乐这样的江湖大侠随性逍遥的,如今还是第一次接触这般妖娆的男子,到底是见识少,现在真的有些拿捏不住了。 她有些慌张。 还是对方开口叫她,“陛下?陛下可是不舒服?” 卫澄遇到困难就发呆,这原本是i在上朝的时候有的习惯,现在在这里倒是忘记了入场,更是失态,轻咳一声,只能抬脚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路上还在脑子里面重复对自己说着:你是皇帝,卫澄你不许怕。 原本以为只是简简单单吃饭见面,现在突然有一种更心虚的心情。 更是不知道之后要怎么跟迟景珩解释。 怎么解释呢? 难不成说是去见了一个与你差不多好看妖娆的男子吗? 卫澄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按照迟景珩的臭脾气,说不定真的很生气呢! 本就沉默,她更是不愿意主动开口了,洛司原本是要与卫澄好好试探一番的,现在被她弄得有些尴尬。 “陛下就没有什么想要问问我的?” “问什么?” 卫澄抬头,无意识跟洛司对视,又在下一秒匆匆挪开眼睛,不敢看了。 问什么? 她如今真的问不出口,更不想知道洛司的一切。 自己本就不是一个藏得住秘密的人,要是真的被迟景珩知道,说不定真的要被发现了。 越想越是心虚,她赶忙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压压惊。 想着马山结束这个宴席,回去陪陪迟景珩的好。 也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也不知他会不会闹性子,到底会不会吃药呢? 先前都是她亲自喂药的,迟景珩就算一脸不言以,也不敢不吃。 若是旁人,他会发脾气吧? 一不小心又开始神游,那发呆的模样显得卫澄有些蠢笨,洛司看到之后,脸上露出几分厌恶。 不是说这女皇帝还是有几分聪明的吗?这模样怎么如此蠢笨? 不对,蠢笨更好了,更方便他的计划。 南木与凌赤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若是真的不花一兵一卒就能够夺走,那才是最好的。 越是蠢笨的皇帝,他越好得手。 就看看这皇帝能够坚持多久吧。 洛司直接让人去拿他从南木带来的酒,给自己斟了一杯,又送上去给卫澄。 “听闻陛下爱酒,这便是我们南木的金玉琼,价值千金,如今来到这凌赤,也希望陛下能够尝一尝。” 说完,还为了证明这酒没有下肚,把自己手上的那杯喝掉。 美男劝酒,还是如此靠近的劝。 卫澄咽了咽口水,闻到了那酒香。 确实很香,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她承认自己有些馋,看着洛司的模样,脑子想着要拒绝,却没想到,自己的手抬起来。 大抵是许久没有闻过那么香的酒了,这会儿有些情难自控。 手指碰到了金杯,卫澄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 “这酒烈吗?” 她喝不得太烈的酒,身子不允许酒量也不够,反倒是可以喝一些果酒,后劲儿小一些的。 洛司那促狭的凤眼笑笑,看着面前的卫澄,安抚一番。 “陛下,这里是您的地盘,难道你也怕这酒烈吗?” 被这样一说,卫澄的脸有些红。 没错,这里是皇宫,是她的地盘,若是这都慌张,那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去? 她如今不单单代表的是自己,代表着这个国家,若是被南木的人看不起,说出去确实有些丢面。 现在的她,还是有些看重自己的面子的。 “即使如此,那朕也不好拒绝你的心意了。” 她小小的叹了一口气,更是把手中的酒杯递到嘴边。 正当准备要饮下时,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响起:“陛下。” 这声音许是动用了内力,卫澄哪里抵挡得住,手直接当场抖了抖。 熟悉又冷漠,带了一些愠怒。 她打心底里还是对迟景珩有一丝恐惧的,如今被他这样一叫,手都开始发软,手上的酒杯彻底从手上滑落。 “哐当”一声,酒杯跌落,卫澄看向面前的男人,心虚得不能再心虚了。 在迟景珩的面前,是不需要装什么天子威严。 他一个眼神都能杀死人,卫澄哪里比得上呢? 现在也只有示弱一番,才能让他对自己温柔一些,别等会真的把她收拾了。 “陛下今日不是去祈福?” “大、大祭司后面改口了,说今日不适合……” “所以陛下一时兴起,找了南木三皇子喝酒?” 迟景珩声音阴恻恻的,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卫澄的面前。 睨了一眼面前的酒杯,更是扫了一眼身侧的洛司。 一个小人,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动手动脚,也不看看这卫澄到底是谁护着。 卫澄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架势,哼了哼,没敢说话,反倒是把头低的更低了。 “你怎么起来了……” 她问,问得心虚,还不敢说话大声。 “难道微臣打扰了陛下与三皇子喝酒的雅致?” 迟景珩看了一眼不听话的小家伙,伸手去拿洛司手上的酒,看着他说道:“素来听说金玉琼价值千金,还是南木的国酒,今日也不知是否可以向三皇子讨一杯?” 人都逼到自己的面前,洛司面露难堪的神色,很快也恢复正常,主动给迟景珩斟酒。 “听闻摄政王的英明许久了,如今一见,果然人如其名,这是本皇子敬你的。” 迟景珩颔首,接过酒杯,却没有喝。 而是绕过洛司,走到了卫澄的身侧。 “既是三皇子敬酒,本王自然也要领情,只不过三皇子是不是靠陛下太近了些?这有些不合规矩。” 第256章 一路人 迟景珩还是生气的。 若不是自己及时赶来,说不定卫澄已经被洛司灌醉了。 传闻这南木三皇子也会一种武功,会让人听话,还会神鬼不知的为自己做事。 那南木素来喜欢这些不符合常理的武功,当初送来迟景珩身边的女人,也是会一点媚术的。 生怕卫澄真的着了道,迟景珩封丘都不愿意等,直接过来。 酒杯在手,他知道洛司没有下毒,也不会下毒,大胆的喝了一下去。 同时也用眼神示意他,跟卫澄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最害怕的不是他下毒,而是他靠近。 要是真的中了媚术,小家伙自制力太差,说不定真的会中招。 迟景珩害怕的是这个罢了。 果然,洛司离了远一些,卫澄就感觉自己精神不少。 只是迟景珩还在身侧,有些委屈巴巴的低着头,示意身边的人给迟景珩加个位置。 看着两个人坐在一起,那洛司的眼神有些怪异。 “看来陛下与摄政王的关系很好,都说君臣有别,如今这番亲密倒是令人羡慕……” 这句话就跟吃醋似的,说出来酸溜溜,让人听了不自在。 特别是卫澄这些脸面薄的,本就跟迟景珩的关系还没有公之于众,现在这番亲密,也不过是习惯。 在整个京都是无人敢说的,现在在洛司的嘴里变成名不正言不顺,卫澄有些头疼。 她想不出用什么话语回答,反倒是迟景珩开口替她挡下来了。 “本王都是摄政了,怎能与陛下关系不好?既是陛下当老师,又是陛下的亲友,这般亲密也是正常。” 他一句话说的很淡,此时也拿起了筷子,开始给卫澄布菜。 话语中,他是老师,也是好友,可这样的作态,又在告诉洛司,他其实是卫澄的臣子。 甘愿俯首卫澄身下。 毕竟那洛司离得远,身边有迟景珩这样的人,卫澄也不会太紧张。 深呼吸一下,到底是缓和好自己的心情,这才拿起筷子,心安理得的他给自己夹的菜。 吃菜的时候,迟景珩让人给卫澄斟酒。 和他在的时候一样,若是遇上什么避免不了的宴席,非要喝酒的话,那就给卫澄上果酒。 那果酒是青梅酒,香甜可口,就跟平日的果汁差不多,倒也不会让她醉。 这是离开之前就已经安排好的,迟景珩看着这些吓人照顾卫澄的小细节,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若是被他发现有任何不好的,只怕也没有办法走出这个皇宫了。 洛司看着卫澄已经喝上别的酒,甚至开始吃饭,倒也不能多说一些什么。 只是有些悔恨,一开始出手就应当快一些,而不是等到迟景珩来了,现在一点机会都没有。 他确实没下毒,也不会用下毒这种被人发现那么快的手段。 而是想给卫澄下媚术。 只要意志力不坚定,跟他接触几次就一定会对他言听计从。 需要靠得近一些才行,方才就差点要得手了呢…… 既然迟景珩在,洛司不好动手,也只能遵从这宴会的规矩,喝酒聊天,看看歌舞。 原本就是一个简单的宴席,吃饱喝足之后,卫澄已经有些脸颊微红。 先离开的人也是他们。 迟景珩看着那洛司,只丢下一句“三皇子随便吃喝,陛下乏了,只能下次再聚”,说完这句话,当着洛司的面,他直接把卫澄横抱着走出去。 态度嚣张恶劣,简直就是怼着洛司的脸警告一样。 只要有迟景珩在,他洛司就不可能靠近卫澄半步。 也算是当众侮辱了。 · 卫澄喝着酒,倒是忘记了一些细节。 回大殿之后,刘嬷嬷已经做好了醒酒汤给她服下,这才脸色好一些。 与往常一样,是在迟景珩的怀里撒娇的。 “你不在,朕都不敢喝酒,今儿倒是开心,你回来了……” 之前好几次的宴席,卫澄确实不敢贪杯。 没有迟景珩在,那些大臣一个个看着她眼睛里面都充满了算计,卫澄当然害怕。 没人保护,就算藏乐在,她也不能恣意。 现在迟景珩回来了,才敢真正的做一次自己。 开心,开心的钻到他怀里,悄悄告诉他这个秘密。 他不在的时候,卫澄自己的小秘密。 “那陛下今日瞒着微臣去见别的男人,是何用意?”迟景珩捏着她的下巴,不许她在自己的怀里撒娇了。 如此,四目相对,卫澄的酒也醒了大半。 只是脸颊还有些微红,目光也有些委屈。 酒意还是在的。 “毕竟是南木的人,朕也不能直接拒绝,而且你肯定会生气的……”说完,她咽了咽口水,借着自己醉意开始与他生气起来,“哼哼,你就是生气了,你现在就在生气。” 没错,迟景珩在生气。 不仅仅是因为她背着自己去见男人,还是见那么危险的男人。 想到这个,他就生气。 若是晚到一步,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儿,他着急,甚至动用了原本不能用的武功。 如今身体有了一些疼痛,却还是撑着。 就是因为怕她受伤。 “陛下可是觉得微臣没用了?” “怎么会呢?” 迟景珩一示弱,卫澄就紧张起来,拉着他的手,开始哄他。 “朕不是这个意思的,只是舒然说你病得很重,朕担心,朕不想一个人 ……” “不想一个人什么?” “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朕只想要同你一起。” 她好委屈,这几日都好委屈。 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哭,扑到他怀里掉眼泪。 “当初你说的,朕要是病好了之后,你要带朕去玩,去好多地方玩,还要给朕吃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朕都病好了的……” “你不在,好想你,朕如今知道怎么跟老臣抗衡了,旁人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朕很厉害,可朕只想让你知道,也只想让你夸朕……” “晚上也睡不着,抱着你先前的衣裳,还要闻闻你身上的味道……” “你若是再不回来,朕真的要疯掉了。” 卫澄一下子把肚子里面憋着的气全部一口气说出来。 委屈又难受。 眼泪也啪嗒啪嗒的流。 这些委屈,这些难受,好似这个世间也只有迟景珩能读懂。 她觉得他们才是一路人。 第257章 补偿 除去微末细节,卫澄与迟景珩的经历差不多相同。 当初先帝讨伐北赤,如今迟景珩讨伐凌霄,他们都是最后剩下的人。 只不过卫澄看不到那凄惨的痛苦的画面,更是不清楚迟景珩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到这里的。 她只知道,他肯定很难受,一个人独自撑到现在,也吃了许多苦楚。 她是心疼的。 就算现在还醉着,迟景珩也知道这是卫澄的心里话。 若不是凌霄还有这么一个心软的小家伙在,只怕他早就一举歼灭,先前还下了那么环环相扣的局,为的也只是让他覆灭得比北赤还要凄惨一些。 可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小家伙,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到底是没舍得下手。 虽说卫家都杀光了,如今留下一个,倒也不是不可以。 迟景珩的手拍着她的背,觉得心里有了几分暖意,轻声哄她。 “这不是回来了?陛下的心意微臣收到了。” “你日后都不许走了!” “不走了,日后就天天陪在陛下的身边。” 迟景珩嘴角勾勾,用指腹擦拭她的泪。 哭得脸上的妆容都花掉,真真是难看死了,他好看的明珠可不能是一只小花猫的模样。 卫澄这才痴痴的笑着,拉着他的手点头。 “你知道吗?你的生辰我一直等着你回来,可看不到你,难受,给你准备的大礼你都没看到呢……” “陛下给微臣准备了什么大礼?” “朕把国号改了,凌赤,是,是朕给你的……唔,给你的礼物……” 卫澄说着这句话时,脑子有些晕沉,小脑袋抵在他的胸膛,想要把这句话说清楚。 “朕的礼物还不止这些……还有……还有……嗯……” 想不出来如何表达才好,光是如此,迟景珩的瞳孔惊讶得放大。 他从未想过卫澄会有那么一天这样做。 凌赤? 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天底下没有那个皇帝愿意把自己的江山分享给别人,可眼前的小笨蛋,居然把这大业分出来一半。 迟景珩知道卫澄的意思。 她说是礼物,绝对不是改了国号那么简单。 小家伙什么时候知道的? 迟景珩突然想要问问她,把她埋在自己的怀里的脑袋抬起来,才看到她已经睡着了。 仔细一想,也到了卫澄午憩的时间。 罢了,反正迟早会知道的。 · 这一觉卫澄睡得很安稳,手还不停攥着迟景珩的衣袖,总算是闻到了自己喜欢的味道。 就像是他能给自己安全感似的。 幸好及时喝了醒酒汤,睡醒才发现自己的脑袋也没有想象中的疼。 只能说那金玉琼倒是有些烈,洛司的嘴儿真的会骗人。 在抬头,入眼看到的是衣衫微开的胸膛,那紧实的腹肌再往上,卫澄紧张得咽了咽口水,看到的是迟景珩的脸。 脸色有些苍白,显然还是大病没有痊愈的样子。 虽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受的伤,但是能够伤害他应当是很厉害的人吧。 想到迟景珩素来有自己的想法,她想问,又不敢问。 以往自己一动,对方就醒了,可这一次迟景珩不但没有醒,反而还在沉睡中。 “许是太累了吧……” 卫澄的脸上多了几分担忧,想到自己如今身体好了,更是要照顾身体不好的迟景珩。 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顺便把一半放在自己的身上的被褥挪到他的身上。 这会儿才看到迟景珩的手有一个奇怪的疤痕。 她当初看到迟景珩的时候,还在想着他身上有没有受伤,检查了一遍身子都没有发现伤口,全然忘记了手腕…… 这会儿看到一些端倪,卫澄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 以前没有看到过伤口,她也知道轻重,轻轻掀开,看到了那狰狞已经结痂的疤痕。 伤口极深,甚至还有无数的划痕在这一道上。 卫澄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都开始心惊胆战起来。 怎么会这样? 若是真正的偷袭,谁会割伤手腕?还是反复割伤?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迟景珩自己弄伤自己的,可到底是为何呢? 难不成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痛,所以才这样的吗? 卫澄正在思索着,突然发现面前的人突然动弹了一下,她慌慌张张,直接把被褥松开,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看着面前的迟景珩。 如今身子虚弱的他,武功几乎为零,尚存的一些内力和真气并不多,更是不能够像之前一样,能够感觉到身边卫澄的一举一动。 这会儿睁开眼睛,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她。 “睡醒了?” 迟景珩抬手,揉了揉卫澄的脑袋。 只是抬手的时候,看到自己的伤痕,快速收回,轻轻掩盖这伤口。 “朕身子好多了,午憩睡得不用太长。”卫澄小声回应着。 不似以前那样病弱,倒也不需要长时间休息来恢复体力,她午憩也减缩了一半时间,更是不会觉得有什么困的。 反观迟景珩,越来越像是以前的自己,一下子就弱到这个程度。 卫澄心疼的。 “等会儿可是有什么想做的?” “要去御书房商议一些事儿,还要去批阅奏折……” 卫澄一边说,一边数着自己的手指头,突然想到什么,看着他,“你要不要一起来,朕如今真的很厉害了,一点儿也不害怕那些大臣们。” 她真的做到了,现在也努力适应这些大臣,就算他们跟自己说话,也不会胆怯。 这些都是迟景珩教的,卫澄是真的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成长。 迟景珩笑笑,与她说好。 只是起身在卫澄没发现的时候,额前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心里更是知晓,自己身子确实需要好好休养。 至少在短时间内,就不应这般动弹。 可他不想再卫澄面前示弱,要是被卫澄知道自己受伤,说不定小家伙又要哭哭啼啼的。 很快,二人来到了御书房。 其余的大臣都到了,在场的人还有沈谌。 如今的大臣听话,还有一个原因。 沈谌在场,这个舅舅绝对不会让卫澄吃亏,更是护着这个小皇帝。 就算是女子,也是他们沈家人。 迟景珩看了一眼沈谌,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当初自己算的棋子,如今倒也是算准了。 只是散场的时候,沈谌没有走,而是留下来汇报自己现在准备的一些事情。 “回禀陛下,王爷,臣已经找到北赤流浪氏族三万余人,如今已经安排好归处,还请陛下给予新指示。” 一句话,迟景珩手上的茶杯都快拿不稳。 北赤流浪氏族? 第258章 欢心 当初的北赤被灭,并不是所有的百姓和氏族都全部杀光。 针对的只有皇族而已,皇族只逃出一个迟景珩罢了。 卫澄想着要他不伤心,特地让沈谌去找那北赤还有没有存活着,就算是他的一些亲戚也好,亦或者是从小的玩伴。 总不能真的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在世上。 看到迟景珩手上的茶杯都拿不稳,卫澄抬手,去握住他的手。 “沈将军把名单拿过来吧。” 沈谌把手上的名单和地图递给封丘,由封丘递过去。 如今封丘倒也什么都清楚了,卫澄是女儿身,迟景珩是北赤遗孤皇子。 更是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些,更是知道卫澄此番是为了什么,自然是开心的。 迟景珩低眉,显然不想把现在的表情透露给旁人。 卫澄都知道,便让所有人离开这御书房,只留下她跟迟景珩两个人。 手上的地图和名单都放在案几上,她这才缓缓开口: “先前你不在,你的生辰日也没能给你送上合适的礼物,可尚未还是想要你知道,整个北赤还有剩下的活着的人,他们都是你的臣子……” 她说到这个,鼻子有些发涩,声音也跟着暗哑了。 只要代入迟景珩的身份,她就莫名的想哭,一切的消息都是从沈谌那边听说的,卫澄不知道如何安慰,而后发现自己其实比迟景珩好多了,根本无法站在他的角度和立场评判这些事。 可她还想着弥补。 弥补那些前人犯下的错,更是希望他能够看开这件事。 死去的人无法复活,先帝还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如今的凌霄也不复存在。 如今的凌霄是凌赤,是她能给的最珍贵礼物。 更是想让迟景珩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迟景珩没说话,看着那地图和名单,甚至没有动手去拿。 “你、你不喜欢?” 卫澄歪头,看着他这般,语气带着试探,也带着几分失落。 这确实是自己能给迟景珩最好的礼物了,再贵重的东西她给不出,现在看到他似乎讨厌的模样,更是觉得自己没有真正理解他。 自己还能给什么呢? 卫澄思索着,看着迟景珩抬起手,弹了一下她的脑壳。 “谁许你做这些的?”他问。 一时之间有种被人全部看穿的感觉,觉得难受,更是觉得自己与卫澄的关系,若是这样摊开来说,到底是不好的。 动作算不上轻柔,卫澄已经红了眼眶,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我只是不想你难过而已……” 她抓着迟景珩的手,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你若是不喜欢,我就不让沈谌去办了,我什么都不懂,也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不好?” 迟景珩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涸,看到她被自己吓坏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又给她擦泪。 “都与陛下说了,不许随便在别人的面前掉眼泪,多不像样。” “你又不是旁人,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卫澄的眼泪就这样“吧嗒”落下,攥着他的衣袖不舍得撒手,好似一开始他们见面的时候,她畏惧迟景珩的势力,还故意讨好的模样。 如今没有故意讨好的意思,而是放下所有的身段,不希望他真的生气。 “我们的卫澄是皇帝。”迟景珩吐了一口浊气,用手扣住她的下巴,语气有些凶说道,“皇帝不能在旁人面前低头。” “你不是旁人,你不是!”卫澄扑到他的怀里,摇头说自己不知道,“那是旁人,与你在一起,我不是皇帝,我们说过的,我们不需要这些君臣等级……” 他们一出生就注定做不了什么平凡人,可卫澄最想要的,便是和迟景珩真的做夫妻。 若是真的喜欢 ,真心相爱,她为什么会感觉到丢脸呢? 为了讨心爱人欢心,她根本不在乎什么颜面了。 更别说,自己多丑的模样在迟景珩的面前都展现过,这会儿还要摆什么架子? 她不要。 她都不要。 更是不会觉得丢脸。 在他的面前,这些都是正常的。 她喜欢,倒也不至于这些都做不了。 如此真挚热烈的感情,打得迟景珩一个措手不及,只能把她抱起来,用手轻拍她的后脊,让她缓和一下。 “传出去多丢脸啊……”他只能这样哄她,另外一只手给她擦泪。 “我喜欢你,你也觉得丢脸吗?” 卫澄抬眼看他,问了这么一句。 你觉得与我在一起,很丢脸吗? 历代第一个女皇帝,之前是一个病秧子,如今好了不少,在朝政上也是慢慢学习,倒也没有什么天资,只是比其他人勤勉一些。 这样的卫澄,是不是真的很丢脸。 迟景珩笑了,去捏了捏她的脸蛋。 “陛下那么多英年才俊不选,选一个仇家,选一个杀了自己的父皇和皇兄的仇家,甚至还有可能夺位的仇家,陛下难道就不怕?” 他问。 语气听着坦然,可是心里却是忐忑不安的。 这是自己与卫澄的差距。 二人的关系太复杂,光凭爱怎么可能抵消? 倘若有一天,自己的身世被旁人知晓,若是要细细算下来,卫澄难道不会觉得害怕吗? 就算此时不怕,未来呢? 谁又能保证? 哪里想到,原本还在哭啼啼的卫澄就这样抬起头来看他。 “不怕。”第一句语气坚定。 “反正我已经这样了,你要是想要夺权,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我送给你也可以。”第二句还多了几分委屈。 “但是你不许骗人,也不许欺负人,还要替我照顾好那些百姓,好吗?”第三句多了几分哀求,甚至还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这会儿说这些重要的话题,还能撒娇的也只有卫澄能做得到。 迟景珩把自己的怀里的小家伙揪出来,捏了捏她有些哭红的脸。 “既是不想做这个皇帝,为何又要那么努力?” “不好的,我不想大家背负骂名。” 卫澄说话不清楚,被他捏着的脸颊有些疼,用手搭在他的手上,眼神让他轻些。 等待迟景珩松开,她才继续说。 “我不希望旁人替我蒙受这样的冤屈,你被骂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说完,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你脾气不好,被骂了受不住,又要杀人,可我脾气好,旁人骂我, 你还会保护我,但是我劝着,你就不会杀人了。” “如此,天下都太平了,就没有不好的事。” “我就能天天与你一同玩耍。” “你说,这不是盛世是什么?” 第259章 温柔些 卫澄的心里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左右她现在皇族血脉也只剩下她一个独苗,虽说是女子,倒也做出了一些些小成绩。 当初听说柏世鸣找了一个卫姓的流浪在外的皇子后代,可柏家没了之后,人也不知所踪,现在只剩下一个卫澄了。 就算还有一些公主在,却不比她更加合适,登基在位差不多一年,把摇摇欲坠的凌霄扶正,如今很多地方都已经走向正轨。 还有便是,如今沈家是站在她这边的。 沈谌接受了她之前的提议,与北赤的迟景珩和好,为了黎明百姓,也为了不再发生战乱。 卫澄会给沈家一些帮助,也会按照沈谌的提议做一个明君。 至少在与南木讨伐这件事上,绝对不会手软,这是她目前能够做的最好的事儿了。 沈谌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天下谁来做皇帝不重要,贤臣择明君,卫澄若真的是一个明辨是非的君主,他自然不多说什么。 在迟景珩不在的这几个月中,她独自扛起大任,确实是一个明君的料子。 谁都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她便是这样的君主。 便是这样定下。 迟景珩听了小家伙说了好大一堆,甚至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真就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弄得他有些牙痒痒。 “陛下也要有一些自己的秘密,怎的什么都往外说?” “没有秘密,对你根本不需要撒谎。” 卫澄抱着他亲了亲,手也捧着他的脸,问道:“你给我做凤后好不好?旁人我不习惯……” 她红着脸的模样倒是可爱,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确实让人有些心动。 迟景珩呼吸有些沉,故意吊着她,哼了哼。 “陛下不是更喜欢那南木的三皇子,还单独与和他喝酒?” 哪壶不开提哪壶,卫澄被他这句话噎到,半天都不知道如何反驳,瞪了一眼迟景珩,就差直接堵住他那嘴巴了。 好好的气氛不在,现在的气氛让人尴尬打到抠脚。 她先是张嘴想要狡辩一二,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看了一眼迟景珩一脸玩味的表情,明知道他故意的,气得鼓着腮帮子,努力让自己脑子正常运转。 “你不可以这样说朕的……” 方才还自称“我”,现在就是“朕”,明显要把这件事往国事上面扯,更不想让迟景珩真的针对她。 迟景珩笑,逗她问道:“陛下是不是想要扩充后宫,让微臣做这个凤后,也是为了替你管教其余人?” 语气是笑着的,声音也带了几分笑意。 可不知为何,卫澄就觉得听着瘆人,下意识往攥住他的衣领,弱弱开口劝说一番。 “不是这样的,朕你还不知道吗?是不喜欢与旁人亲近的……” 她哼哼两声,抬手攥住迟景珩的衣领,“不能与旁人这般亲近,除了你,不能与旁人这般了……”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红晕肉眼可见,甚至还能感觉到卫澄呼吸都开始粗重起来。 她分开腿坐下,手抵在他的胸膛,努力让自己缓和下来。 “你若是与旁人这般,我也会生气的,你只能与朕这般,知道吗……” 若是做了她的凤后,就不能与别的女人亲近了,也只能有她。 卫澄平日说一句情话都要害羞半天,这一次倒是不怕了,直接在迟景珩的面前开始大胆起来。 她身子噌蹭,明显感觉到身下的物什硌得慌。 二人许久没有这般亲密过,如今想想,还是有几分情愫在作祟的。 她有些急切。 抬头看着迟景珩的脸。 那双永远深邃沉稳的双眸不知何时添了几分欲望,掐着她细腰的手也用了几分力道,把她摁在自己的怀里。 “陛下,这是御书房。” “怎么?你难道怕了?” 卫澄抬头,咬了一口他的喉结,声音多了几分暗哑。 先前她也说这是御书房,这个胆大包天的混球说什么来着? 说不怕,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御书房,又能奈陛下如何? 几个月不见,倒是没有这个胆子了? 卫澄是真的不怕,如今自己女子的身份都抖落出去,完全不在乎他们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至于迟景珩,她现在就要与他沉沦在这里。 不许他拒绝,也不许他说不行。 咬完他的喉结之后,卫澄听到一声闷哼,嘴角笑了笑,手勾着他的脖颈,送上了一个香吻。 吻落在他的唇角,用牙齿咬着,不许他躲避,更是不许他不接受这样的自己、 无意中,卫澄碰到迟景珩手腕的伤,她握住了那深深的伤痕,摊开掌心抚在上面。 这一瞬间,迟景珩的身躯愣在原地。、 难不成这个她也发现了? 他想着,完全不知道卫澄只是看见了,并没有想到这个伤痕是他为了给自己治病弄伤的,倒是与他十指紧扣,拉着他的手探入自己的衣襟里面。 卫澄心疼他的手,也心疼他这几日不在自己的身边的样子。 如此不辞而别,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人心疼,也让人揪心。 她舍不得迟景珩受伤的。 突然一下子明白当初自己身子不好的时候,他总是对自己的照顾,却从未把担忧的表情显露出来,就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真好。 这是她的迟景珩,疼爱自己,却不会让自己担心的迟景珩。 现在的她也要这样对他好,日后不许他疼了,也不许他受伤。 生病了十几年的卫澄对这个很懂,更是清楚如何照顾这个病重的男人。 “你若是疼,就告诉我好不好?”卫澄开口,趁着二人分开的间隙,与他说出这番话。 这话甚是熟悉,迟景珩的嘴角抽抽。 卫澄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以前分明是他对卫澄说的话,怎么就变成了她对自己说了? 淘气鬼。 这些日子不在,她当真淘气了不少。 迟景珩低头,咬了一口她的鼻尖,“陛下要温柔一些对微臣,嗯?” 才刚说完,他扶着她的腰肢的手突然落下。 那一瞬间,卫澄眼角的泪都滚落,想要说的话都被此刻的疼痛弄没了。 张口就只能对他忿忿抱怨道: “你就不会轻点对朕?” 第260章 以命抵命 卫澄和迟景珩在御书房待到要入寝的时间才出来。 封丘看着二人的模样,想要问出来的话憋住了,不敢说,也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看看那小皇帝的眼眶微红,说不定在里面受了多大的委屈,谁又知道呢? 原本以为迟景珩不会欺负她了,没想到二人相处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下手啊…… 只是作为奴才的,到底也是敢怒不敢言。 封丘就在后面跟着,看到迟景珩到底是知道卫澄是被自己欺负惨了,手揽着她的细腰,倒是不曾松开过。 封丘:这到底是吵架了,还是没吵架呢? 没人懂,更是没人回答。 只是次日,卫澄颁布了最新的凤后上位的消息。 没有让人太意外,是迟景珩,也只有迟景珩。 除此以外,这一次所有的参加选秀的男子都被遣送离开,而那些邻国的,更是好生招待,再给了许多赏赐回去。 只有南木的洛司非常不满意这个安排。 当日又送了请帖,想要最后一次为了自己争取一番。 卫澄接下了。 只是会见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和迟景珩一起见面的。 洛司:这不是当众挑衅是什么? 只是没人搭理他,卫澄按照礼仪,还是与上次一样,大摆宴席,邀请南木用餐,可这一次,他想要近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了。 迟景珩挡在二人之间不说,甚至没让南木的话接起来过。 卫澄满眼都是身侧的人,根本没有给洛司一点目光,完全是无视的状态了。 面前都是自己喜欢的菜,身边还是自己喜欢的人,还有什么比这些还有吸引力呢? 这宴席才刚刚开始,洛司已经被气的吃不下饭,说最后一面是跟卫澄告别,今日之后,他就要回南木了。 一晚上说的话卫澄都没咋听,倒是这句话听懂了。 “即使如此,那朕就好好给三皇子送行,这一路送到三皇子的南木边界如何?” 卫澄一脸诚恳的模样,说不好不行,说好又不甘心。 那洛司也只能丢下一句“那就多谢陛下”之后,也只能忿忿甩袖离开了。 当然,如此不给南木面子,这战肯定是要打的。 不过也打了那么久时间,当然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更别说,沈谌回来了,甚至高程心满意足,战报连连,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迟景珩做了自己的凤后,卫澄担心他的身体,特地让李舒然来一趟。 眼看着他马上就要回江南,怎么说也要在离开之前,让他给迟景珩诊治一番才行。 卫澄一开口就问:“那手腕上的伤口那么深,之后会不会留疤呢?” “陛下都知道了?” “那是自然,日日与他待在一起,这点小事儿还能瞒得过朕?” 卫澄哼哼,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 此刻还没有读懂李舒然话语里面的意思,还以为他说迟景珩身上的伤口被自己发现,明显是躲不掉的。 而李舒然还以为迟景珩已经把他用血给她治病的消息暴露,更是知道卫澄有些心软,只能在一旁劝慰一番。 “这件事也不能赖王爷,他毕竟是为了陛下好,陛下还是莫……” “什么为了朕好?” “陛下不是都……” “舒然,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为了朕好?” 卫澄真的要气炸了,后知后觉觉得这句话不对劲儿,更是不知道到底什么不对劲。 难不成,他的伤是为了自己? 李舒然突然发现自己多嘴,顿时想要离开,却被如今的皇帝拦下。 当初根本不会对自己下手的卫澄变了,如今变成一个护短的小皇帝,现在更是逼迫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抖落出来。 这本来就不算是什么秘密,只是瞒着卫澄一个人罢了。 现在真的就是弄巧成拙,只能一五一十与她说清楚。 “此时也是无心之举,也确实只有这个法子能够救你……” 李舒然没学过武功,却知道迟景珩这招相当于以命抵命,直接把自己的毕生所有的武功换了卫澄一命。 他这样的厉害的人,放弃这些,相当于放弃了自己的尊严。 换做是他,用毕生的医术去换卫澄的命,他也做不到这样坚定,而他直接献血养花,倒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 李舒然问过他值得吗? 当时迟景珩是如何回答的? 他说:“整个凌霄也只有本王能够护得住她。” 保护卫澄,就算她真的会死,他也会死死护住。 阎王要卫澄三更死,迟景珩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要让卫澄继续活下去。 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那迟景珩真的可以。 在这个漫长的冬日,看到了身体逐渐恢复的卫澄,李舒然慢慢理解,也知道自己应当退出他们的世界了。 卫澄的病好了之后,他也应当退出了。 这些事长话短说,也说了一盏茶的功夫,卫澄问,李舒然答,有来有回,倒也把这件事交代清清楚楚。 只是她不高兴,脸上都是一种难受的表情。 倒是第一次没有哭出来,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拔腿就去找迟景珩了。 迟景珩还在养伤,这些日子倒是很少下地,每次都躺在床上静养。 卫澄先前从他的王府中拿出了好多书来,这会儿都拿过来给他,让他解解闷。 这不,迟景珩又在看他的书。 半躺在贵妃椅上,身上盖着的是卫澄特地放下来的毯子,身侧也有好几个暖炉,甚至他的怀里还有一个手炉。 怕他冷,怕他难受,也怕他真的受了寒。 迟景珩没说话,给她随意折腾自己。 只是察觉到人来了,抬眸,看到卫澄有些生气的样子,他便放下了自己手里的书。 “怎的?谁又惹我们的陛下不高兴了?” “你惹朕不高兴了……” 她先前在李舒然面前也没觉得难受,现在看到迟景珩的笑,又看到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眼眶没忍住红了一圈,有些话噎在喉咙,酝酿着如何表达。 迟景珩一脸无辜看着她,“本宫今儿已经听了陛下的话,甚至没有踏出大殿一步,可不要污蔑人呢。” “你就是欺负人了,你什么都不与朕说,朕真的好担心你……” 卫澄坐在他的身侧,直接把他抱住。 “你以后不许这样了,不可以不顾自己的身体,你这样让我好担心,下次什么都要跟我说,好不好?” 第261章 换我来 卫澄没说什么事。 可从这话语之中,迟景珩已经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 他只能拿出干净的帕子,给小哭包擦眼泪,又耐心的哄着,“陛下若是整日哭哭啼啼,出去肯定是会被人笑话的。” “你怎么这般小心眼,还要把朕哭鼻子的事情说出去?” “本宫还没说呢,陛下就怪罪上了?” “若是外面的人知道,肯定是你说的。”她不哭了,眼泪也被这句话憋回去,气鼓鼓的看着他,“朕只在你的面前哭,你不许传出去!” 做皇帝的当然要在乎一下自己的颜面,卫澄知道他不会这般对自己,却还是忍不住与他说道说道。 这态度倒是正经的很,迟景珩也收回了脸上的笑,看着面前的小家伙。 “臣侍自然听陛下的话,陛下说养伤,臣侍何曾出过大殿?” 话语间都是自己示弱的口吻,本来就虚弱的样子,更是让人看着都觉得心疼。 如此一来,卫澄反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坏了。 她看着迟景珩,又情不自禁去摸到他的手腕,看到那疤痕,心还是有些疼。 “朕心疼你的。”她看到伤痕就忍不住哭,觉得他疼,自己也疼,“先前不知道你为何受这样的伤,如今知道了,也疼……” 她从不管迟景珩到底是为了什么变成这样,从看到他虚弱的时候,人就已经难受了。 现在知道是为了自己,更是难受,想到就想要哭。 卫澄第一次喜欢人,什么都不知道,却想要把自己最好的给他。 看到他难受也跟着难受,只有他快乐了,自己才会快乐。 到底是心软,还总是这般能够共情,眼眶又红了。 迟景珩哪里舍得她哭,把她挪到自己的怀里,顺带着把自己的伤口遮掩住。 “一些血罢了,能救陛下的话,倒也不值一提。” “你怎么能这样说?这可是血……” 她还没说完,迟景珩扣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用嘴巴堵住了她叭叭不休的小嘴。 看吧,还是需要一点特殊手段的,不然小家伙真的是要闹死了。 卫澄一开始还挣扎,可身子软了一半,瘫在他的怀里,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 对方的手习惯性的往她身前探,握住浑圆,听到卫澄哼哼几声,这才松开她。 “陛下,可是想了?” “朕才没有……”卫澄红着脸,倒是在他的怀里不肯起来了。 “小小年纪,怎能白日就想着这些事?”迟景珩笑笑,低头去亲她嘴角的津液,小小逗趣她一番。 这句话刚说出来,小家伙的脸腾地红起来,想要反驳他说的话,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良久,才憋出来一句:“朕没有……” “可是臣侍身子虚弱,今儿就不能帮陛下解忧了。” 迟景珩抬手,大手在她的身上揉了揉,却根本没有接下来的动静。 以往他不这样的,他总是第一个出手,还总是打卫澄一个措手不及,吻是开端,接下来的流程总能把她弄得晕乎,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可现在…… 卫澄突然感觉有些难受,看着他收回去的手,没忍住把他的手攥住。 将修长的手指摁在自己的浑圆上,她红着脸儿,低着头不敢看他。 “也不是每次都是凤后主动的,朕、朕也可以主动……” 她主动? 迟景珩抬眉,看着面前的小家伙,浅浅的笑了一声,“陛下还会主动呢?” 他只是想要逗趣一番,哪里想到小家伙倒是主动起来了。 怎么办? 一点都不舍得拒绝啊…… 他看着卫澄主动靠过来,小小的柔夷抵在他的胸膛上,然后呢? 然后伸进衣服里面,开始给他解开衣衫的裤腰。 太可爱。 迟景珩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想要把她扑倒,却还是忍耐着,看她如何继续下去。 如今可是白天,二人的动作清清楚楚,更是完全不遮掩。 虽说大殿没有其他人伺候,卫澄到底是比以前大胆了。 他为了给她方便,轻轻侧身,让她上手更快一些。 指尖颤抖,划过迟景珩有些滚烫的皮肤,她有些紧张的看着面前的春景。 之前都不敢看,现在可以正大光明看,又觉得有些羞窘,羞窘之余,还觉得有些不堪面对。 小脸已经不是那种红透了,可以说已经红得没边。 卫澄紧张得咽了咽口水,这才主动凑过去。 就像迟景珩平日对待自己的那样,她也学的有模有样,压在他的身前,低头凑近。 很快,听到耳边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卫澄这才抬头看了一眼他。 原本萃着寒意的双眸此刻都要被她的热情融化,低眉小小喘气看她。 四目相对,迟景珩再也忍不住,把原本搭在她腰肢上的手攥得更紧了。 “陛下……”他喊,就像是什么甜蜜话语似的。 卫澄脸色红通,有些紧张,“你若是不喜欢,要与朕说……” 说什么呢? 他的反应足以证明这一切都喜欢,喜欢她的主动,也喜欢她靠过来的样子。 迟景珩一生未曾踏入美人局,可就是在这生涩的卫澄手中折了。 她青涩又妖娆,完全让人驾驭不住。 这会儿,小家伙已经爬到他的身上,准备跃跃欲试。 迟景珩轻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陛下可不要逞强。” “朕、朕才没有呢……” 越是被人看不起,卫澄越是要证明自己。 只是卫澄到底力气不如,一下子就撑不住了,双眼氤氲着水雾看着他,像是求救似的。 迟景珩笑笑,问她:“陛下可是坚持不住了?” “朕才不……” 她不肯服软,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咬着牙坚持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真就感觉到是折磨,满头大汗,终于撑不住倒地。 只是倒地之前,落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又被整个人扶起来。 “陛下不能输的。” “嗯,没输……”卫澄吸了吸鼻子, 努力控制自己的气息,水洇洇的眸子看着他。 说是不求饶,可目光灼灼,总是说着别样的情意。 末了,迟景珩这才把她放下来。 “陛下,换做臣侍来吧。” 第262章 放下罢 在第一次尝试之后,后面都开始变得大胆了许多。 卫澄倒也没发现自己胆子比之前大多了。 后面才知道迟景珩原来已经没了武功,她只能握着他的手对他保证。 “日后朕护着你,只要有朕在,就没人伤你分毫。” 迟景珩只是眉眼一挑,继续装着虚弱问她:“那陛下如今也可以欺负臣侍了,后宫是不是就要扩充一下其他人?” “才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知道我只能与你亲热吗? 卫澄红着脸委屈,迟景珩这才满意的笑了。 这样的问题就是幼稚,可就是喜欢问,每天都要问一遍,就是想要从卫澄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语。 在李舒然的调理下,迟景珩的身体开始慢慢好起来,除去没有武功,其他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倒也不用次次都是卫澄来主动。 只是在某天的请平安脉上,李舒然倒是脸上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神色。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怎么了舒然?” 卫澄一头水雾,倒是没想到李舒然为什么会恭喜,直到后知后觉才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 “陛下根子不行,臣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这孩子也可以不要。” 李舒然看着她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劝说了一句。 卫澄的身子不好,若是真的怀孕生子,可谓是要在鬼门关上走上一遭,如今打掉才是明智之举。 身子不好生育的后果卫澄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母妃就是这样才生下了她。 不仅自己身弱,最后母妃也跟着去世。 只是,卫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沉默住了。 她身子是不合适生育的,先前病弱吃的药都带了一些避子的草药,如今身子好了许多,也就停了药。 哪里想到事情来的那么快…… 只是想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与李舒然说道:“舒然,若是朕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会如何?” “陛下,您的身子……” “不是身子的问题,上次朕与他说了好多话,他避而不回,便是不愿意当面拒绝朕,许是不太满意朕的安排吧,若是有一个孩子,结果或许会不一样呢……” 卫澄看着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起来。 因为自己强压着迟景珩接受这样的结果,他筹谋了那么多年,必然还是有些芥蒂。 卫澄也没有办法真正治愈他的心魔,若是有了孩子…… 她很想要赌一赌,毕竟自己的命都是迟景珩救的,原本就已经有了将死之心,这会儿倒是不害怕了。 “他一定会爱护这个小家伙,也会爱护着天下百姓。” 末了,她终于下定决心。 “朕要这个孩子。” · 迟景珩身子好了许多,这会儿已经可以起身出去走走了。 只是武功尚存一成,确实恢复不到以前那般。 福祸相依,每月十五发病也随之消失,也不知道是喜是悲。 藏乐在他身侧,也为他担忧起来。 “当初的筹划如今都要放弃,当真舍得?” 迟景珩没说话,在卫澄面前的时候,他多多少少有些不理智,现在反倒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藏乐了。 藏乐从小便跟着他,一起逃命一起长大,不单单是自己的家仇,也是他的。 现在的迟景珩说不出口。 二人在交谈之中,封丘跌跌撞撞跑过来,脚步匆忙,还喘着气,更是没有了平日总督的做派。 尚未靠近,迟景珩和藏乐都不再谈论此事。 封丘走近作揖,“恭喜凤后,刚刚传来的消息,陛下有了。” “什么?” “李御医说,陛下有了皇嗣,咱家一听到消息,迫不及待跑过来祝贺。” 迟景珩听完,错愕站起来,竟然第一次有了失态。 直到封丘退下许久,他这才缓和过来,问身侧的挚友。 “藏乐,你恨孤吗?” “那是她与孤的孩子,孤如何狠得下心?” 国破家亡的代价太惨烈,他们原本也希望看着对方这样痛苦的,可一开始因为卫澄停留,而现在突然之间有了未来。 迟景珩真的厌倦了先前那种痛苦的斗争了。 一旁的藏乐叹了一口气,直接跪在迟景珩的面前。 “奴才只听殿下吩咐。” 迟景珩,原名璟恒,北赤太子。 八岁那年,凌霄讨伐北赤,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 藏乐的哥哥藏礼,假冒太子,死在了敌人的匕首之下,而五岁的藏乐被迟景珩与身边的人一起带走,五个人开始了数年逃亡。 凌霄堵住了所有出口,身边的仆人带着迟景珩与藏乐躲在洞穴之中,那年冬天,没有粮食。 仆人割肉喂养,临死之际告诉迟景珩与藏乐,要好好活下去。 再后来,迟景珩带着藏乐拜在天下第一大师的门前,练就一身邪功。 师父眼看着自己的徒儿比自己还要强大,起了杀心,藏乐和迟景珩联手灭门,成了真正的天下无敌。 他从地狱爬起来,谋划了这一切。 复仇的重任压在自己的肩头,无数个日夜都不敢放松。 藏乐最懂的。 如今看到迟景珩能够睡上一个好觉,甚至脸上还有些许笑意,倒是觉得不如放弃好了。 仇恨斩不断,若是如此,还不如放下。 便放下罢。 一生一世一双人(完结) 三年后。 卫澄诞下龙子,取名无晦。 晦,黑暗的意思。 无晦,便是没有黑暗。 当迟景珩知道生出来的是男婴时脸色凝固,倒是丢下了一句话:“难怪如此闹腾。” 倒也不是不爱,只是爱的并不多。 他更愿意陪在卫澄身边。 这次生育遭罪,卫澄真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迟景珩看到孩子都不开心,甚至都没有去抱抱他。 直到卫澄的身体好了一些,才把孩子递给他抱抱。 “这是你的孩子。”她哼哼,不太喜欢迟景珩这般作态。 “他折磨你。” “可是朕与你的。” 卫澄看着他,心中多了几分委屈。 以前也不曾想到迟景珩这般讨厌小孩,自己九死一生入了鬼门关,却得不到他的半点喜欢。 也是这个时候开始,迟景珩勉强对这个小孩温柔一些。 只是这个温柔不多,无晦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三岁的他找到了诀窍。 若是想要得到迟景珩的关注,只需要粘着卫澄即可。 只可惜,卫澄平日公务繁忙,大多数时间都是迟景珩育儿,无晦见到她一面都难。 只有在夜晚的时候,爬到卫澄的怀里撒娇,说自己最不喜欢父后了。 “儿臣还是喜欢娘亲,父亲总是欺负儿臣,一点也不温柔。” “那你明日与朕一同批奏折?”卫澄笑着看着自己的宝宝,朝着它伸出了橄榄枝。 只是对方还没回答呢,直接被迟景珩拎着衣襟扔下床去。 “若是文不行,就带去沈家教导,也不至于变成这般天天粘着母亲的家伙。” 偌大的龙榻明明可以睡三个人,当爹的不许,无晦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卫澄。 一句“母皇”就能让人心疼。 卫澄把他抱到床上,让他睡到二人之间。 迟景珩长手一伸,从无晦的脑袋穿过,捏了捏卫澄的脸蛋。 捏了一下。 表示子夜就让这臭小子滚蛋。 能在这里睡,却不能一直在这里睡。 果然到了子夜,那小家伙连人带被都被挪到其他宫殿,迟景珩抱着卫澄蹭了蹭。 “你为何不待见无晦?” 卫澄小声询问,生怕他真的讨厌自己的孩子。 “不是不待见,只是太闹腾。”闹腾到他有些烦躁。 迟景珩这才想起来,他儿时也不喜欢自己的兄弟姐妹。 太闹腾,最小的公主养了一只兔子,看到他便被吓到,手中的兔子跳出来,竟然被自己踩死了。 而后去告状,这才是小孩子的本质。 又吵又闹。 只是想到身上还带着卫澄的一半血,倒也不至于那么讨厌罢了。 模样长得像她,不然自己肯定不会喜欢。 卫澄贴着他的脸颊亲了亲,小声的哄道:“朕平日很忙,凤后日后就多费心些。” 无晦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被自己的母皇安排。 以至于之后,他被直接被迟景珩丢到沈家,拜托沈谌教导。 “小儿顽劣,不过倒是有使不完的牛劲儿,兴许沈将军会喜欢的。” 以至于后来,无晦真真就爱上了武学。 脑子随了卫澄,看书就脑袋疼。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在自己二十而立那年,卫澄的身体开始走下坡路,一日比一日还要憔悴。 就算那鼎鼎有名的李御医来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可以无忧无虑到很长很长时间,却没想到自己的母皇居然这般脆弱。 卫澄去世的那天是冬至。 京都下了一场盛大的雪,迟景珩抱着她说要去看雪,最后在迟景珩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无晦站的好远,只听到卫澄轻轻说了一句话。 “只可惜,我的身子撑不住扫疥了……” 翌日举国哀鸣,却看不到卫澄的尸首,连带着,也看不到迟景珩的踪影。 他们消失在了整个凌赤。 · 谁都不知道,二人此刻出现在避暑山庄上。 在后山一处,迟景珩抱着卫澄的尸首慢慢走着。 那暖玉雕刻的床榻如今成了两个人的双人棺材。 他早就做好二人的棺冢,更是准备好了一切事宜。 当初卫澄就知道迟景珩是一个万事俱备的人,如今也是如此。 “你问我为何不喜欢无晦?” “为何要喜欢?若是没有他,你大可再活十年,如此我怎么喜欢得了呢?” “你是我的沈明珠,我的卫澄,怎的只想要孩子牵绊住我?” “若是你去了,我如何苟活于世?” 迟景珩把她轻柔放在棺材里,像是每日晚上一般,躺在她的身侧。 惨白的小脸,被他点上妆容,还似平常这般貌美。 最后一点内力在这一刻也有了作用。 玉棺板挪动,把他们的模样遮盖。 棺材之下,二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手腕上的红绳依旧是当年卫澄在寺庙求的。 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们在一起,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姜晓番外:选夫婿 离开皇宫之后的妃子最后都是什么下场? 姜晓不知前朝的,倒是知道自己过得不错,特别是卫澄宣布自己是女儿身之后,她再也没有旁的后顾之忧了。 只是人生在世,倒也不能事事如意,只是在这山庄中日复一日的过活,倒是有些难受。 案几前面有她给卫澄写的信,还有前些日子去杏花园折的杏花枝,花骨朵被她晒干做成花笺一并寄去京都。 如今这个身份,再回去总是不太好,闲言碎语不少。 一开始只是为了自己的哥哥,如今哥哥能够回来,姜晓思来想去,更是不知道自己人生的目标是什么。 只是今日在后山看到了哼哼。 如今也是有了一窝崽的父亲,倒是一家和睦。 这些见闻姜晓也在信中给卫澄说了,并祝福她与迟景珩如今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 写完之后她又开始看窗外发呆。 自己的归宿又在哪里呢? 若是她先前没有进宫,说不定现在已经在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父母一定会给她谋一个好夫婿,这会儿已经有了孩子,在深宅之中相夫教子了吧? 姜晓想着,脑子浮现一个人的模样。 是李舒然。 在深宫之中到底是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人,她那时候生了病,卫澄便叫来了李舒然替她诊断。 他只是隔着远远的替自己把脉,然后写下方子就离开。 她只是略懂医术,不似自己的父亲母亲那般精通,看到李舒然写的驱寒药方与自己先前吃的不一样,便是问了几句。 “姜御医的法子也好的,可在本官看来,晓妃还有心病,便多了几味安神的药。” “心病?你何以见得?” “用心。” 李舒然只给她说了两个字。 用心。 到底是用的什么心呢? 是医者仁心,还是旁的什么? 她确实是日日担忧,担忧自己永远被困在这里,担心卫澄斗不过迟景珩,更是担心自己的哥哥在戍边已经死了。 以前担心还有父母陪伴,可在这后宫之中,也只能所有的苦头自己咽下。 当时的卫澄还在病重,甚至冬日都不能出门,她更是担忧,才会这般忧心到生病。 这些谁都不知,只有李舒然知道。 就是这样,姜晓对李舒然有了印象。 后来呢? 后来听到了更多关于李舒然的消息,大多数都是从卫澄的嘴里听到的。 刘嬷嬷更是说他是陛下的救命恩人。 是啊,不远万里从江南而来,这样的人对卫澄的感情会纯粹吗? 当时还不知卫澄的女子身份就这般,知道之后,姜晓也看出了李舒然的心思。 只可惜,有这样的心思的不仅仅只有他而已。 那迟景珩是一个硬茬,只要有他在,李舒然就不会有半点机会。 姜晓都知道的。 她聪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对一个人动心,却喜欢去出宫的那条路看李舒然离开。 看他永远坚定的步伐,每一次都惊叹一句。 好一个白玉公子。 他就似那个白玉,贵重,却不属于自己。 思来想去,姜晓又抬笔,在给卫澄写信的最后补上了一句话。 “听闻江南好春景,如今天下安定,臣妾要走上一遭。” 就去看看,看看什么样的山水养出这样的人。 · 春去秋来三年载。 又是一年江南春,姜晓一个人在江堤上漫步,只是想着走走,没有带上什么丫鬟。 哪里想到一个小贼朝着她奔过来,被撞开的一瞬间,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上的银子被人拿走了。 看着小偷的背影,她也懒得去追。 哪里想到空中飞来一个少侠,当场擒获小贼,把这荷包递到她的手上。 姜晓看着他递过来的荷包,笑了笑,小小福身道:“多谢公子。” 只是轻柔的一句话,惹得那公子面红耳赤,更是说话磕磕绊绊。 “小姐似乎总是独自一人出游,这样很危险……” “怎么?公子可是想要与本姑娘一同出游?” 姜晓捂嘴掩笑,看着面前陌生男子这般搭讪反问道。 这人被这样逗趣一番,羞得直接跑了。 姜晓是知道的,这小贼是他安排的,这样的戏码也是他谋划的,目的呢——就是为了与自己相遇。 当初在京都,她倒是没有这样的待遇,可在这江南,居然有男子为了她这般做。 倒是有趣。 一回生二回熟,她总在这江堤遇到这个公子。 后来才知道,这是江南某个官员的小儿子,从小受到宠爱,明明是个纨绔子弟,在她的面前羞得话都说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故意为之。 当他问到姜晓为何来到江南时,姜晓看着远处,轻轻回答:“为了一个人。” “可、可是男子……” “嗯,是的。” “那你见到他了?” “尚未。” “哦……” 那小少爷听到这般话之后,失落得就像流浪狗似的,在姜晓的身边委屈,可委屈又不敢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我家在江南也是名门望族,若是姑娘有困难,可告知与我,我替姑娘寻。” “你替我寻?” “是的。” “你不是喜欢我?如今知道,真的要替我寻?” 姜晓莞尔一笑,更是毫不忌惮说出他的心里话。 那小少爷先是吃惊,吃惊之后又是委屈,咬着唇看着她。 “不怕,你开心就好。” “当真?” “自然是想要晓娘幸福的,无论是我还是他,可我不希望晓娘的目光都是带着忧愁的。” 先前从未有人跟姜晓说过这般话,如今听到他这样说,她心里原本执念的事情一下子就散了。 姜晓笑了笑,摇头。 “要娶我可不简单,你可知我父亲是御医?” “知道的……”小少爷看着她,有些紧张。 在知道姜晓身份之后,他什么都打听到了,却还是喜欢她。 “那你和我回一趟京都罢,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到底是要好好商讨商讨的。” 她说得轻缓,看着小少爷的表情变化了好几下。 最后又补了一句。 “当然,你也只能娶我一个娘子,若是被我发现了其他人,陛下可是会为我做主的。” 她的好卫澄,这个主一定能做。 这一次,姜晓要自己选一个好夫婿。 小圈碎碎念 写完啦,大家观看辛苦了。 这是小圈第一本正经写的古言。 写了一个晓晓的番外,因为愧疚,她是被无意中扯入这段感情中的可怜人,自然是心有愧疚的。 为何不给她与舒然一个结局? 感觉没必要。 她是聪明人,不会去喜欢上一个心中有旁人的男子。 既是那个朝代的聪明人,自然要选一个对自己上心的男子,爱着自己,宠着自己的。 她见过迟景珩疼人,更是知道若是被爱着到底多快乐。 所以她不会选择李舒然,即便喜欢。 舒然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他明明是那么优秀,却爱而不得,可惜吗? 不可惜。 本来就是不同阶层的人,就算当上御医,在卫澄的面前还有自己的傲气在的。 他会尊称自己为“臣”,很少用微臣,更是用一种只有我能救你的态度去与卫澄沟通。 许是从小就认识,他还是觉得卫澄是江南的卫澄,不愿意承认她如今已经当了皇帝,阶级差距会让一个人很难受,想要打破,却不适合官场。 可卫澄天生就是皇族的人,她无法平凡,也不可能平凡。 这也是他永远得不到卫澄的原因。 再次提醒:姐妹不要下嫁,我们不要求高攀, 却不要放弃现在本应该有的生活。 如果谈恋爱就要放弃平日很喜欢的奶茶,过冬就很喜欢的烧烤,过得拮据,难受,甚至付出很多,那为何要谈恋爱呢?(这不是结婚,是恋爱的情况之下。) 你的谈恋爱应该是快快乐乐的,和对方在一起只会加倍快乐而已。 若不行,那不如单着。 最后说我们可爱的小迟。 小迟其实是可爱且固执的,与小澄算是门当户对(出身和从小教导的礼仪都是皇族要求),再有,就算知道自己比小澄还要厉害,却还是会自称自己为“微臣”。 他知分寸,更是舍得。 小澄病了,他也去找药方子,甚至可以献出自己的鲜血。 这就是真正的大男主才有的风范。 真正的喜欢也不需要什么都说得清楚。 大家找对象的时候也要擦亮眼睛,要真的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爱不一定用嘴说,很多时候,一举一动就代表对方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只是这个世间的爱太珍贵,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得到。 也不要气馁,因为自己爱自己,才是最好的。 小迟的爱付出无声无息,却总是包裹着点点滴滴,很喜欢就是了。 小圈文中描述很多,就不再一一赘述了。 希望大家可以给这本书一个评论哦~ 下本书再见。 不出意料会写一个新题材。 男扮女装的西域“美人”和娇扈大小姐,或者是亡国公主和总督大人。 不确定,若是真的喜欢小圈可以期待一下~ 看到大家给小圈送礼物,真的很感动。 当我感觉到被喜欢的时候,人也会很勤劳,写文的时候都会很高兴,可以说大家的互动于我而言很重要。 我本人有些i,也不是借口,就是嘴笨不太会说话,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一些疑问我都会回答,也会好好的解释清楚。 故意杠的话就会生气,也会不开心。 微博就是笔名,大家感兴趣可以去微博找小圈玩~ 小圈还有其他书,也可以去微博了解最新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