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暴君侍夫后,他每天都想自裁》 第1章 侍夫! “杀啊~~~” 战场上战鼓擂擂,为首者乃是一袭白衣之人,外附铠甲,虽带着头盔,却依旧挡不住他那灼灼面容,白皙的脸色沾上了一两滴血渍,却莫名透着魅色。 战局不利,白衣之人浑身浴血却依旧阻挡不住自己身后左右兵士们的颓势。 他咬了咬牙,挥舞着一把长剑便直插敌军的中心而来...... 对方的战将们看见这一幕,却并不惧,笑了笑道:“如今天下大乱,群雄争鸣,拿下郑宋国守将头头!回去我们季武国国君必将重重有赏!” “是~哈哈哈哈~” 二百里外,季武国都城。 百里快马踏踏而来,从京都主街一路畅通无阻进了王宫。 为首者,是一个面目冷峻、却不失俊美的年青君王。 他微微抬了抬手上的手串,冷问:“打得怎么样了?郑宋国投降了吗?” 下首报子马上俯首道:“启禀陛下!百里快报,前线大捷!郑宋国守将郑受被俘!郑宋国国君为了让我们退兵,答应让守将郑受前往我季武国为质!” \\\"郑宋国.....郑受?\\\"君王眉目凝滞间动了动,殷红的唇瓣忽然勾了下,露出一丝嗜血的微笑后,道,“可!那就让.....郑受!入宫为侍!” 这话一出,下首众人纷纷抬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为质?还是为侍? 这一字之差,差之毫厘,可却谬以千里啊! 可首上君王却早已不耐,拂袖站起,大步向后庭迈去~ 留下的众人正交首接耳,马上君王后面的内侍便重新跑了回来,朗声道:“郑受,乃郑宋国质子,从今日起,即可带回荥京,入宫为侍,白昼跟从饮食起居,夜间宽衣雌伏服侍君王,日夜不可懈怠,钦此!” 众人大惊! 这,这说的够明白了吧?雌伏! 这小皇帝,是要郑受去服侍他的.....那个啊! 许多老臣都羞红了脸,抬起宽袖挡住了脸不敢直视! 仿佛再待一会儿,就让他们如何蒙羞了一样。 倒是台下几个年轻的青年臣子则面目含羞,一派悠哉看热闹之意。 其中一人道:“郑受也有今天!郑国这几年可以守住边疆,全靠这位足智多谋!” 另一人道:“足智多谋又如何?还不是如妇人一般雌伏人下,不知要忍受多少痛楚与折磨,传出去,不但是他郑受颜面全无,就连郑宋国也是丢尽了颜面!” 又一人道:“说起来也是可怜,咱们这位天子本就性情暴戾、阴晴不定,在他身侧本就如冰似火,如今还要添上日夜服侍这一样,只怕这个郑质子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哎!这个就全看命数了!指不定没几日便被君王杀了也不一定......” 百里外驿站。 当前来报信的报子念出季武国国君季越的圣旨后,周围的人同样是尴尬难堪,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唯独郑受淡淡然,抬起窄袖阔边的双臂,露出一截苍白削瘦的手臂道:“郑宋国质子、郑受!叩谢隆恩!” 而趁着郑受抬起头接旨的一瞬,这个报子也第一次亲眼这么近距离地看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细腰盈盈一掌握,身量纤细却透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风情。肤白胜雪,眉如柳叶,目若桃花,除了身子骨看起来羸弱不堪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缺点。 报子很难将此人与之前众人口中杀伐决断斩杀沙场的大将军联系到一起,直呼这世上真是无有不可! 只是.....这样的人儿,如若落到那残暴的季武国国君手里,只怕是没有好日子过! 报子心里惋惜,可也只能听之任之,将圣旨递给他,便奔赴自己的下一个驿站而去...... 待报子走后,郑受身侧的内侍余禄急忙上前道:“少主!不可呀!” 另一侧的副将郑也也擦着汗跪伏上前说:“少主,这季武国国君分明就是刻意侮辱与你!如此,即便是入宫,也是任人侮辱!不如我们连夜杀出驿站!即便是死,也是死得清清白白!” 这话刚落音,就见郑受微微偏过头,一副看白痴的模样看着他。 郑也摸不准自己这个主子的心思,哽了哽喉,一时无措。 郑受略略抿唇道:“既为郑宋国质子,便有质子的本分和职责,郑宋国与季武国连年征战,郑宋国百姓年年纳粮,早已仓中空虚,如今也是时候缓一缓了......” “少主!” “将军!” 副将和内侍同时惊呼,直惊得周边的海棠花都震落了许多。 而与此同时,皇宫后庭内,青年皇帝此刻也正站在一株海棠花前,看着漫落而下的海棠花瓣,幽幽道:“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我,我便在你最落魄的时候强辱你,你说,这样是不是就很公平了?” 第2章 脱袍! 一路车马劳顿,半月后,郑宋国质子郑受到达荥京。 荥京乃是三朝旧都,历经三朝却鼎盛不衰,大有持续向外扩展之势。 郑受经过城门楼时发现城门楼四周被拆除,而在他之前经过的地方又有了不少的砖石,想必,这是要扩城门。 果然是个野心颇大的帝王,上位不过三年,不但杀了奸臣王鼎,更是收拾了不下十几个周边小国,如今,连郑宋国也岌岌可危,亟待收入麾下! ......想起十年前他离开这里的情景,此刻的鼎盛繁华便更是令人唏嘘! 快要到达皇宫,忽然前面的马车停了。 郑受未动,只听前面的一个捏着嗓子的大监喊道:“陛下有旨,请郑宋国质子下车入城,不得坐车!” 郑受微微一顿,继而俯身要下车。 可在他刚要迈出马车之时,忽然那位大监又道:“请质子脱掉鞋袜,赤足行走!” ...... 周围人面面相觑。 郑也就在外面,一听这话,顿时气急拔剑道:“岂有此理!” 可话刚出口,便听见对面大监神情悲悯道:“郑公子身系郑宋国苍生,想必,不会因为这一点点的磨难就退缩吧?” 郑也...... 这狗太监!竟然把自家主子的道德标准拔上一个制高点,让他下不来,以此换取主子的乖乖自受! “算了,郑也,便听季武国国君之意吧!”说话间,郑受抬起纤纤玉手,拔掉自己的鞋袜,踩住下面的踏足,一跃而下! 落地时,悄然无声,果然是个练家子! 褚大监瞥了一眼郑受的足印,轻飘飘将眼神移开,然后大喊:“开宫门!” ...... 这一声开宫门唤起了郑受无数的回忆。 十三年前,他方十一岁,便跟随当时还是季越国诸侯的父亲入宫。 父亲将自己交于后庭总管大监。 大监见他眉清目秀,便让他陪伴当时的九皇子读书。 他十一岁便已熟读百家,引经据典自不必说,国策政策也是不时于口。 于是,他变成了九皇子的‘师父’。 只可惜,三年后,他父亲郑秀策反,自立一国,名曰郑宋! 彼时他才知,原来自己的父亲其实本名叫宋秀,乃是曾经的宋国太子,而他当时还没出生!当然,如果出生了的话,便是宋国公子。 后来宋国战败,被季武国收了,这宋姓乃是季武国前国后之姓氏,于是改姓为郑。 可能是父亲不甘为人臣,后来又反了,然后他便又成了公子,只不过是一个弹丸之国的郑宋国公子! 还是个不受宠的。 他轻笑了一声,摇摇头,施施然将脚踩在砂砾之间,往城门走去。 然而,刚走到城门口,便听见城门守将道:“质子不可穿郑国衣衫入内!来人呐,脱去他的外袍!” 郑受......质子待遇这么差的吗?连衣服都不让穿的吗? 可即便质疑,他还是施施然脱了,动作优雅大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位美人在当场献媚。 周围的守将们看着眩晕,但也不屑,毕竟是为人侍的货色,以色侍人,又有什么好显摆的? 可郑受真的没显摆,从娘胎里出来他就是这么优雅,能怪得了他么? 脱掉外衫的郑受看起来更加羸弱,也因为内里的长衫是白色,显得他更加无辜。 但,也更绝色! 周边看热闹的百姓不少,看见这一幕,好多茶馆说书的都拿起了笔,脑间一片涟漪...... 郑受坦坦荡荡,虽脚下略微硌脚,身上薄衫微寒,却风骨依旧,躯脊笔直,身姿风雅,略微走动几步,便让人拿不下眼。 尤其进了王宫以后,一年到头见不了几个美男子的宫女们都看红了眼,恨不得把眼睛粘在郑受身上! 往正殿走的路上,季越冷冷问跑过来的大监:“人来了?” 褚大监含笑道:“启禀陛下,郑受公子来了!脱衣、脱鞋,只一身素袍来的,素雅得很!看起来....呵呵,赏心悦目的......” 褚大监虽然为人圆滑,可素日里就想着法子想让季越高兴! 毕竟一代帝王嘛!不爱好点美色什么的也说不过去。 可偏偏,这个季越,如今已经二十有一,竟然连一丝女色也不碰! 好吧,女色不碰,碰男色也行啊! 可这帝王愣生生把自己活成了苦行僧! 只怕庙里的和尚也比他活得敞亮些! 一想及此,这褚大监便诸般长叹,心道,得亏来了一个郑受公子。 听听这名!郑受! 正受! 啧! 想想就觉得心潮澎湃,眼前一片涟漪呀! 可褚大监这边激情昂扬的,帝王这边却淡淡的,只是冷哼了一声,便继续踱步往前走。 褚大监一顿,蹙了蹙眉道:“这怎地,皇帝不急太监急呢?啧啧!关键是,我们太监急也没用啊!” 第3章 叩拜! 几步间,帝王已经坐到了大殿上,俯眼望去,眼前密密麻麻全是人。 “叩见陛下!”众人行礼,叩拜。 于是,乌压压的一片,又全是脑袋。 季越看着众人,并不急着叫大家起来,只是眼神淡淡的,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寂寞感,慢慢看向门外。 门外大殿外,一抹白影正亦步亦趋地靠近。 从宫门口走到正殿,少说也有五里,他都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还是赤足。 外面正值春暖乍寒之际,赤足难免还是冰冷的。 季越看着那抹身影,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不觉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抹邪魅。 季武国的皇宫是黑色的,沉闷又压抑,但这种压抑中又仿佛透着无限的力量,将所有进入其中的人都吞噬掉。 这种极具侵略性的感觉,郑受之前就感受到,如今只有更甚。 之前那个帝王,残暴到让人无法忍受,在他面前呼吸都怕是错的。 自然,他的侵略性也是最强的,短短二十年,收复了周边二十多个小国!五十多座城池! 而如今这个新帝显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继位三年就收了周边十几个小国,三十多座城池! 姓季的,果然都是虎狼之辈啊! 想及此,郑受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然进了大殿了。 前面就是高高在上的御座,而他,赤足、只着一件薄薄长衫,立在冰冷的石板上,周遭,是伏地不起的朝臣。 庄重、肃严。 他顺着御座看过去,是年轻君主的脸,比十年前高大不少,脸上的青涩褪去,余下的只有冷酷和不知用何种言语才能形容的阴戾。 他微微站定,还未站稳,便听头上的大监传来一声吆喝:“郑宋国质子郑受!跪!” 郑受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自古以来,师不跪徒。 他虽说与座上之人分别十载,却也依旧曾是师徒。 既为师徒.....师又岂有跪于徒之理? 他微微蹙眉,脸上的纠结显而易见。 抬起头时,又与座上的君主目触目。 那一刻,他瞬间懂了。 帝王,乃是众人之主。 他即便是为师,也要跪! 想及此,他蹙了蹙眉头,刚欲跪下,却听座上的君王冷声道:“等一等。” 郑受微讶,抬起头来,以为季越会说让他别跪了。 可谁知,他提起头的一瞬,只见年轻君主冷冷道:“孤不喜白,脱。” 郑受...... 什么?什么意思?! 他是让自己在这大殿上,当着众人的面,赤身裸体跪于他吗?! 简直岂有此理! 郑受彻底怒了,酱红着脸,怒气冲冲瞪着帝王。 可年轻帝王始终面色如一,铁色无痕,只是静静看着他,像是看着笼中之兽,无比的快意。 而之所以能看见他眼中的快意,还得益于他曾经陪伴这位帝王的三年。 别的没甚进步,察言观色倒是学了一个十成十。 也正因此,他才得以在年少就怪戾的少年那里立足,并且一呆,便是三年! 三年同吃同住,自然是对他的性情习性了如指掌,便更了解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个已经离开他十年的人,在再看见他的第一眼,还是可以这么平常地察觉到他每一个细节。 啧! 他叹了口气,感叹自己可能就是个伺候人的命。 否则怎么这么欠呀! 年轻帝王自然看见他眼神的流转,也看懂了他在想什么,只是勾了勾唇,便俯身起身,动作犀利,气场强大,惹得所有在场俯身跪拜的大臣恨不得再往下压下三分! 而郑受却只是静静看着。 然后看着年轻帝王端起王座上的宝剑,亦步亦趋地走下王座,慢慢靠近。 走了几尺,在他面前站定,用那封宝剑在他的腰间一削! 那原本就只用一根腰带系上的薄衫便松了,露出他胸前大片的肌肤出来! 而郑受还没反应过来,就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暗力,下一秒,他的膝盖一曲,重重地单膝跪在地上! 衣衫太薄,挡不住风雨。 而衣衫大敞,则无法完好遮挡身躯。 衣料本就滑,他在跪下的那一瞬,长衫落地,露出整个白皙光洁的身躯出来! 整个大殿内,除了褚大监,其余人全都额头触地,自然是不用怕君王事后挖了他们的眼,可是褚大监怕呀!他吓得直接用双手捂住双眼,哆哆嗦嗦地转过身去! 而这样一来,整个大殿内,便只剩下君王和郑受二人! 季越冷冷看着郑受跟当年一如既往削瘦的身躯! 只不过,当年他只是远远隔空看着,而现如今,他可以大大方方的,明目张胆地看! 他的剑尖直直地戳到郑受的肩上。 激得郑受打了一个冷颤。 而他并没有敢抬起头,只是低着头壮着胆子问:“陛下不知这是何意?!” 可年轻君王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剑尖慢慢下移,顺着他的脊背一点一点地移动,仿佛年轻恋人的手,在他的身上一点一点地触摸...... 直到,到了裤腰处。 那里有一根细麻绳,如果挑断了...... 郑受脸色一惊,仓皇地抬头看向年轻的君王! “阿越!”几乎脱口而出,惹得整个大殿都又寂静了三分! 而他的称呼显然真的惊扰到了年轻君主了,因为他手上的剑停下了,然后扔下剑,一个凌厉转身,冷道:“把郑国质子郑受关入内牢,严刑逼供,务必让他说出郑宋国未来三年的战略意图!” ...... 褚大监都吃惊了,看着年轻君主从自己面前走过,腿都颤了,看着郑受就那样赤裸着上身被兵士脱了下去。 这这这怎么跟他想的不太一样呢? 这陛下怎么把自己的侍夫给关进内牢了呢? 哦,也对!不是关押重犯外臣的大牢,而是宫内刑狱的内牢...... 陛下果然是陛下!这玩得有点花呀! 第4章 报复 内牢内,阵阵鞭笞声打破内牢的空乏寂寞。 郑受紧紧闭着眼,暗暗运气抵御粗马鞭鞭笞在自己身上的痛感。 那些马鞭都是用最粗最僵硬的绳索编制而成,就是为了驯服不服管教的马儿所制。 而如今,那个人竟然用它来驯服自己! 一道道紫红的印子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本来光洁无暇的肌肤多了很多腥色。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委曲求全自愿为质换来的,竟然是季越变本加厉的虐打与凌辱! 饶是内心再强大,此刻心中亦是难过。 “郑司徒,徒儿给您的见面礼,您可还满意么?” 郑受胸口蕴着腥气,幽幽抬起头,压下胸口的委屈和难过,淡淡望着他。 那个年轻的君主已然站在他面前,正用幽深的眸子仔细打量着自己。 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极为狼狈,实在难以接受以这样的面目见他。 季越仔仔细细打量着郑受的表情变化,最后发现他脸上竟然只有羞耻,不觉幽深地冷笑,慢慢上前,将手放在一道见血的伤口处,往下一压! “啊!”郑受额头青筋绷露,下意识轻呼出声! “疼吗?” 可是季越看见疼得浑身颤抖的郑受却并无怜悯,反而勾了勾唇,又挪了一个地方,看着他胸前的点点红缨,上头也被磨破了,他幽深地看了郑受一眼,然后又抬起手指,用指尖,用力地压了下去! “啊啊啊~”郑受这次是真的疼得差点跳起来,如果不是有铁链锁着,只怕他此刻会直接原地跳起! “你.....你在这绳索上抹了噬魂散?!”郑受疼得牙齿哆嗦,瘦削的身子。 “是啊。噬魂散,还是郑司徒教孤的。普通的鞭刑根本无法折磨到一个人的心性,可是如果加上噬魂散,抹在鞭上,侵入骨肉,一年之内,只需轻轻一点的压痛便可让此人生不如死。更别谈运功和真气,那便更是成了折磨他自己的好东西。每运行一次,便如挖心掏肺一样......” 郑受脸色彻底褪去。 真真是没想到,昔日他教导这个年轻君王的一切,他都牢牢记在脑里,然后反过来来对付他! “陛下......臣.....愿意说出郑宋国未来三年的战略布局!”郑受用力闭了闭眼,道。 季越一听,玩味挑眉。 其实,哪里有什么战略布局? 实际上,郑受被压来就没人来审问,直接上鞭子,打得他头晕目眩,皮开肉绽,便是这个君王来了。 而他来这里的目的......其实他知道。 为了羞辱他。 为了报复他当年的不告而别,和...... “好啊!既然郑质子愿意说出郑宋国未来的战略布局,那就到寡人的寝宫来,好好细细说与寡人听!” 说完,他冷眸一凛,转身即去! 季越走后,有内侍过来将郑受清洗干净了,换了一身衣物,将他拖到了君王的寝宫内。 他蹙了蹙眉,浑身绵软无力地瘫坐在绵软的毯子上,感叹人果然要生于强国,否则只能任人宰割,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房间内,年轻君王还在书桌后静静看奏折。 屋内的香氛味道不浓不淡,很好闻。 郑受一路长途跋涉,又一路催促快行。作为质子,饮食也是并不尽心。 如今已近黄昏, 他除了早上吃了一点白饼又喝了一点热水,如今已然是连续几个时辰滴米未进。 其实平日里行军打仗连续几个时辰不吃不喝也正常,可偏偏刚刚自己受了鞭刑...... 他跪在地上,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在这个软玉温香的房间里,便更是难熬。 可越是如此,年轻君王越是不放过他。 这一跪,便是三个时辰。 待他终于放下最后一张奏折,天色已经很晚了。 而郑受,还在屋外跪着。 季越越过漫垂的珠帘,幽幽望过去,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跪的笔直,犹如当年他教导自己那样。 真是个迂腐的人! 季越唇角泛起一抹不屑的淡笑,挑开珠帘走出去,淡淡道:“来人,上餐。” “喏!”宫女下去准备了。 而季越坐到了外屋的方桌前。 但他并没有看郑受,而是拿起一把宝剑,低头擦拭起来。 很快,刚刚下去备餐的宫女们回来了,被他上了四菜一汤,分量还都不大,只端上来了一碗米饭。 季越看了一眼菜色,都是他喜欢吃的,点点头,让宫女们下去。 这些宫女都是他亲自挑选的,非常有眼色,听见君王让她们下去,脚下不敢慢半分,直接倒退着离开了。 现在屋内只有季越和郑受二人了。 季越终于看了他一眼,然后幽幽自己拿起了筷子,然后一口一口地将菜和米饭放进自己的嘴里。 菜的味道香味很浓,郑受本就腹中饥肠辘辘,如今更是不时发出咕噜声,难堪得他赶忙按住腹部,尽量把它缩紧,不让其发出声响出来。 屋内就只有郑受和季越两个人,季越又岂能听不出郑受早已腹鸣如鼓? 可他就是要让他难受,并且自己亲眼看着他难受,他才甘心。 他要让他知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更何况,惩罚才刚刚开始,他又岂会如此轻易放手? 一个人吃了四个菜和一碗米饭,季越一脸餍足。 而反观郑受,受完鞭刑之后,整个人从上到下痛楚无比,却还要硬生生跪着,忍受肌肤的疼痛还有空腹的烦恼。 他其实已经到达忍耐的边界,很想发脾气,却知道,此刻他根本没有发脾气的筹码。 但他可以用眼神控诉季越。 仿佛就等着这一刻,季越忽然走到他面前,抽出一把宝剑,继续白天在大殿内的游戏,淡淡道:“郑司徒,我觉得你身上的衣物很碍眼,应该全给剥干净了,才好看,你说呢?” 郑受一听,周身一抖,下意识脸抬起,脸色苍白看着季越道:“季越....凡事要有度.....作为君主,在宫内做出淫秽不堪之事出来.....是有污皇家脸面的......” 底气何其的不足! 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更何况这个年轻暴戾的君主? 果然,下一秒,他身上的衣物被这个年轻的暴君轻轻一斩,便一分两半! 第5章 暖床 本就是薄如蝉翼的料子,一分开直接就从两侧滑落,他整个人就这样光秃秃地暴露在年轻君主的面前! 郑受吓得急忙用手捂住小腹,然后用乍红的脸狠狠瞪向季越! 可季越却轻蔑一笑,用剑指着床道:“去,给孤暖床!床不暖,你,没饭吃!” 郑受蹙了蹙眉头,屈辱自不必说,可更多的是想知道季越到底想做什么? 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磨磨蹭蹭上了宽大的软床,在中间的位置躺下,然后下意识地想要去拉薄被。 可他的手刚要动,却听见不远处正在脱衣的季越道:“你身上全是血,是想要弄脏孤的被子吗?” 郑受...... 他用力闭了闭眼,只得挺直了,将自己的身体彻彻底底平放在床上。 床是暖了,可是他的身..... 便就这样被人看尽了...... 可身为弱国质子,还能有什么说反抗的资格吗? 只能任由强国的君主欺凌罢了...... 季越很满意这样乖顺听话的郑受,大手一挥,将外衫扔到屏风上,自己大步上了软榻! 看见他一上来,郑受急忙将自己暖过的地方让给他。 而他自己则躺在更靠里冰冷的地方。 季越躺下来倒也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心满意足地躺在郑受暖过的地方,轻轻闭上了眼..... 郑受其实也很满足,毕竟他已经连续一月睡在冰冷的木板上了。 这帝王的软榻,即便是没有薄被,也是舒服得很~ 也因此,郑受躺下来不久,便沉沉进入梦乡,期间还不时地打起来呼。 可帝王并没有责怪什么,只是在郑受沉睡之后,慢慢侧过身,用一双俊美至极的鹰眼沉沉望着郑受的睡颜。 毋庸置疑,郑受的颜是美的。 而且还是那种至阴至柔的美。 在所有的男人里,他没见过像他这么美的。 同样的,在所有的女人里,他也没见过。 他伸出手,将他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继而用手指一点一点描绘着郑受的眉眼、鼻梁和唇瓣。 郑受并没有睡着,却也没有做声,只一味任由季越的抚摸。 但沿着胸口往下,季越却停住了。 郑受也因为他手指上的忽然停顿,整个人忽然绷紧。 下一秒,他感觉 塌上一侧空了,季越人已经离开了。 季越去了一旁的书房,拿了一本书坐下,可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眼前和手上,仿佛都是郑受的气息。 让他不可避免地响起了十几年前的旧事。 要说,他与郑受的相识,应该算是见色起意吧。 郑受长得美,长得比女子还要美,有着说不出的妖娆。 他第一眼就决定让郑受做自己的陪读。 而彼时,郑受还是季武国诸侯家的公子,文质彬彬,比现如今还正板些。 饱读诗书,还能文能武。 他喜欢长得好看又能教会他东西的人。 这便是他最初让他陪读的真正原因。 郑受是在感觉自己的身上出现一点点毛扎扎的感觉时才醒了过来。 结果没想到,竟然是一只狸猫!就睡在他身边! 而它厚重的毛贴在自己身上,让他不自觉地就有了不少暖意! 等他彻底醒过来时,终于意识到,身上已经多了一层衣物。 是他自己的衣服,给他搭在了身上。 郑受想起昨夜自己赤身裸体上了君王的床,便觉得羞臊。 而再想起被君王还明晃晃看过,甚至触碰过,便感觉整个身子不凉了。 很热。 他红着脸下了床。 两名侍女走进来,问他要不要沐浴。 他断然拒绝了,只问:“有没有吃的?” 侍女点头,带他到了侧屋。 没想到,这里还准备了一间卧房,里头床铺也都准备好,桌子上还有一碗粥和一盘软饼,和一碟小菜。 “郑公子,这是陛下吩咐的,说让您从此以后就在这里住着,吃喝用度还按照您之前的份例来。不过.....” “不过什么?”郑受饿极了,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 结果刚喝进去,就听见婢女道:“不过每夜还是要尽心尽力地服侍陛下,.....到陛下满意为止!” “噗!”完了,一口粥彻彻底底地吐到了桌子上。 好在,没吐碗里。 郑受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脸上略略红了些。 见郑受不说话,婢女互相抿唇笑着去了。 而郑受则长长地舒了口气,急忙开始进食! 如果再不吃东西,他恐怕不会被那个暴君折磨死,而是被饿死了! 不过他没敢吃多,只是吃了个七分饱便停下了,躺在床上开始思索未来。 他来这里当质子虽说也有一时意气,但到底是打了十年的仗,倦了,累了。 而实际上,郑宋国比他还要不堪,里外都败得厉害,即便是季武国不来打,估计也撑不了几年...... 这些都是他为守将时的烦心事。 可偏偏来了这里之后,好像那些烦心事也没那么烦心了。 他比较烦心的是,季越这个暴君......该怎么对付? 很明显,季越对自己依旧是感兴趣的。 可自己......自己对他呢? 很多事情,隔得年代远了,便淡了。 可淡了,并不意味着就散了。 但季越对他太狠,光是第一日的羞辱和鞭打就要了他的半条命去,如何还能继续他想要做之事? 更何况,相隔十年,他对季越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十年前,万一他不再是当初他所认识的那个季越呢? 万一对他的那些喜好的掌握,其实都变了呢? 他又该如何? 真的要曲意逢迎,靠卖弄姿色和身子去求得一线生存之机么? 重重叹了一声后,他开始试着运气,却发现一运气就吐血,让他五脏六腑都痛得翻山倒海。 他急忙停下,红着脸,匍匐在塌上,气喘吁吁。 正这时,褚大监闯了进来,一看他这姿势,顿时瞪大眼,然后返身跑了! 郑受...... 什么情况?! 自己不过是身子难受而已,他便像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跑什么跑?! 第6章 抹药 年轻君王是在临近晌午时分才回到寝殿的。 外面天气阴沉,郑受身上全是鞭伤,且涂了噬魂散,正在一点一点耗散他的功力。 因而即便是他闲散无事,躺在床上,身上还是颇为不适的。 他其实想要一点伤药来抹抹,可这宫内好像经历过一次大换血,他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了,一时竟都找不到人跟开这个口。 正恹恹歪着看书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了。 他微微抬起头,看见一长衫先从眼前掠过,下一秒,一瓶翠柏的玉瓶放在了他面前。 “陛下?”郑受昨夜刚刚经受过酷刑,此刻看见着季越下意识就浑身缩紧,身上的伤口也跟着一下又渗出血来。 季越眸底沉沉,略过他的胸前,伸出手,一拉! 他的整个前襟全都暴露了出来! 自然, 里头空无一物。 那是他根本没给他留任何内衣,只有一件长衫,和一条亵裤而已。 他眸色深深划过那满是鞭痕的身体,冷冷道:“全脱了。” 郑受喉间一哽,下意识地想要反其道而行。 可下一秒,听见君王说:“孤的话,便是圣旨。抗旨者,杀!” 郑受...... 他又乖乖脱下了所有衣物。 身后的窗户开着,向内吹着冷风,不时还有一些婢女侍监经过...... 郑受呈跪坐状,一脸窘迫地低垂着头,不知年轻君王又要做他如何? 然而下一秒,他感觉自己肩膀处的伤口被什么清凉的东西抹过,片刻后,那原本干涩干痒难忍的疼痛,便不见了! 他...... 微微抬起头,看见年轻君王一板一眼地给他每一道伤口上涂上药油。 他一时为自己对年轻君王的妄自揣测而羞愧,低声道:“臣,臣自便吧......” 可他说完,年轻君王并没有停,而是自顾自地又继续涂抹其他的伤口。 直到,到了小腹......。 那里也被打到了。 当时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此刻,他无比愧色地看着季越,咬牙看着季越意有所指的脸道:“陛,陛下,真,真的不用了......” 季越停下手,忽然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个瓷瓶出来。 他一顿,下一秒,季越将瓷瓶的粉色盖盖打开,然后直接伸出手将瓷瓶中的粉色粉末倒在了上面! !!! 郑受瞪大眼,感觉自己此刻羞愤到死都有可能! 他倒的什么啊! 之前那药油的清凉感不在,反而是热辣又激烈的疼痛感! 他用力闭着眼,痛得浑身发抖问:“陛,陛下.....您给臣涂的什么啊!” 季越却始终淡淡,将粉瓶放回怀里,淡淡道:“噬魂散啊。郑司徒不会忘了吧,这噬魂散还有另外一个作用便是与合欢花搀合在一起,做成春药。此刻,便是徒儿给郑司徒的大礼,司徒可还满意?” 郑受痛得双肩耸动 ,眼底掉出几滴痛的泪出来,结结巴巴道:“陛,陛下.....您.....绕过臣吧......” 季越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季越道:“可孤,偏不呢?” 郑受...... 郑受生生扛过了一个下午才将药物抗了过去。 因太过疼痛,他的午餐都未食,晚餐自然要出来觅食。 没想到出来后,看见季越依旧在寝殿里,正在看奏折。 晚餐已经摆好了,是他和季越双人份的。 他讨好似的看向季越。 季越眼底淡淡划过他的脸,这才慢慢放下奏折,走了过来,指着对面的椅子道:“坐吧!” 郑受抿唇,慢慢过去坐下。 其实他此刻坐下便是折磨,可为了这一口吃喝,也是拼了,只得硬着头皮坐在坚硬的椅子上。 而季越坐的,是铺着软垫的。 二人待遇,着实不同。 “你好了?”季越拿起碗,一边吃一边淡淡问。 郑受嚅了嚅喉,点点头道:“是,是好了一些......” 季越眼划过他那里,让郑受羞臊地夹了夹,结果又触碰到了伤口,惹得他眼底又湿润了许多。 季越看着他绝色面庞上惨白的样子,淡淡道:“行了,吃饭吧!” “是。”郑受红着脸拿起了筷子。 跟季越吃饭倒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毕竟是曾经坐过太子的人,一言一行必须合上位者的规矩。 因而季越吃饭几乎无声,眉眼垂下时,蒲扇般的睫毛轻轻合在眼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剪影,仿佛若干年前,他们一起看过的燕尾。 郑受当年就曾夸季越吃饭乃是季武国之少年典范也。 不知不觉,郑受竟看得有些呆了。 直到年轻帝王幽幽问:“看够了吗?” 郑受才恍然清醒,急忙低下头干饭。 季越吃的不多,轮到他看郑受吃饭。 吃了一会儿后,他忽然淡淡道:“郑司徒,你可记得,当初在冷宫里,你同寡人一同吃的饭?” 郑受一顿,喉间哽了哽,这才放下筷子,正襟危坐道:“记得。” 季越淡淡看着他,手上拿起那双布菜的筷子,慢慢用筷子指向郑受的衣领,慢慢划开...... 郑受微微蹙眉,但不敢吭声,任由季越的手胡作非为。 片刻后,他的领巾大开,再动一下,只怕本就宽松的衣衫就落下去了。 “你可知道,寡人当时多想跟郑司徒之间.....可以坦诚相见?” 郑受绷不住了,急忙将衣服拢紧,急忙起身跪到一旁道:“陛下,臣.....如今已经是陛下的人了!还望陛下垂怜!” “垂怜?”季越挑了挑眉。 郑受抿紧唇,硬着头皮道:“陛下,臣的两个随从,还在牢里!” 而这一夜,在入睡前,季越给了郑受一个时辰去牢里领人。 领谁呢? 自然是他的内侍余禄和副将郑也! 二人从宫门口郑受下车时便被人挟持而去,此刻在牢内已然呆了一日一夜了,郑受正要提这二人,结果季越于他之前便说了:去把那二人带出来吧!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仆随,哼~ 起初郑受并不知季越说这话是何意。 直到到了大牢门口,听见那震耳欲聋的诟骂声,他才知道,自己的这俩随从有多厉害! 当然, 最厉害的是季越。 他竟然能让这两人在这里骂一天一夜,也没割了他们的舌头! 第7章 为奴 “天煞的季越!你如若胆敢动我公子一根毫毛,我跟你拼了!” “季越!你关上我们两个,不就是担心我们阻止你凌辱我家主子!告诉你,你坏事做尽,小心有报应!” “季越!快放了我家主子!否则我就算是去了阴间,也要杀了你这暴君!” 郑受站在高大的内狱监外头,看着光秃秃阴暗的城墙,但是里头的谩骂声却是一清二楚。 而且,外头就站着两个狱卒,威风凛凛,各拿一把钢刀! 郑受看着都胆寒,实在不知道里头的二位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了,竟然敢如此嚣张谩骂季越?! 他们是疯了吗?! 拾起玉足,他三步并做两步便跑了进去,一进去,就听得更加真切,便也更着急,身上都发了汗了,整个人跑得气喘吁吁的。 好不容易跑到了地方,这才看见,这郑也和余禄还同昨日分别一样穿戴整齐,甚至旁边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不少上好的饮食,看起来吃了不少。 “难怪你们能骂的如此起劲!真真是急死我也!”郑受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脸虚弱地指着这两个此刻安静如鸡的属下道,“你们再喊一句,我现在就哑了你们!” 郑也..... 余禄...... 二人登时双双跪地,乖乖驯服道:“主子别气,我们不骂就是了......” 一炷香后,二人办完了领出手续,跟着郑受出来了。 因为他们是郑宋国质子带过来的人,所以此刻,他们是‘奴’。 郑受看着那领出牌上的‘奴’字,微微蹙了下眉,但什么都没说。 毕竟到的是季武国的皇宫,人家的地盘,还是要听人家的罢! 郑受一脸大义凛然之色,俨然一副为国捐躯之色。 郑也和余禄却心有戚戚,毕竟季越这暴君的名声如雷贯耳,自家主子一看就是个受气的样儿,让人怎能不忧心! 直到二人到了国君寝殿后面的一间破旧的殿宇外头,二人才终于出声:“这里是哪里?” “是啊,不会是让我们住在这破旧大木屋里吧?” 是的,就是这里。 不但是这里,而且郑受跟两个侍从住进这里以后,连衣食都是不周的。 连续几日,只有一餐不说,还吃食非常少,三个人每人一颗土豆,加上两根青菜,偶尔还会有一碗粥,也是清汤寡水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七日,郑受终于忍不住了,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郑受带着余禄和郑也一路走到后花园,打算去鸡笼里掏鸡蛋,就几步路的距离,便被十余个太监宫女用充满怜悯的目光望着他,好像他正在经历什么刀山血海的劫难似的! 余禄收回目光,看向郑受盈盈飒飒的身躯,低声问道:“他们在看什么?好生奇怪啊!” 郑也倒是知道一二,蹙眉道:“闭上你的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余禄用手捂住嘴,撇撇嘴,丝毫不知道郑也说的是什么,为什么生气。 郑也则看向四周,怒道:“都看什么看?!没看见美男子吗?” 众人散去。 郑也则闷闷走在郑受的身边。 郑受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何必这样。这是在他国的王宫,不比郑宋国,你这样容易招人记恨。” 郑也则闷声道:“公子,您这样受辱,郑也难受。” 郑受则抚了抚袖口,淡淡道:“一切都是命中的劫数,也是我的命,勿怪他人。” 听了他的话,郑也急忙抬头,刚欲说什么 ,却听见郑受一脸欣喜地指着鸡笼道:“看!鸡蛋!里头有两颗蛋!” 郑也...... 郑也忍无可忍,打算无需再忍,低喝道:“公子!现在可不是吃的时候!” 郑受一顿,回头问:“不是吃的时候,那是什么的时候?” 一时,竟无语凝噎。 郑也担心自己被气死,要不就是憋死,总是,就是不得好死。 相比来说,余禄愚钝些,却也开心些,在一旁还真的颠颠跑去拾鸡蛋去了...... 并且,余禄捡鸡蛋非常的顺手,三两下驱赶了老母鸡,抢了人家的蛋,然后一回头,一脸惊喜道:“瞧!鸡蛋!” 郑也...... 他决定不说话了,也不管了,不是有句话么,叫,傻人有傻福。 或许自己的主子就是属于那种傻人有傻福的那种类型。 然而,很快他就明白,哪里有什么傻人有傻福,不过就是无诤罢了! 郑受捡了四颗蛋,到了后花园的一处角落,又从后面司厨借了一口锅,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洗净了四颗蛋之后,便开始生火煮。 起初,火苗还不大,郑受便趴在地上用嘴吹,最后弄了一脸的灰。 后来因为要加柴,还不小心烧坏了袖口。 终于,火渐渐旺起来了。 可就在他托腮等待之时,忽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盖住了他的头顶。 郑受一顿,回头抬起。 正对上季越不冷不热的脸。 “陛、陛下?”说起来,郑受都好几天没见到季越了,乍一看还挺新鲜。 季越的眼划过那个简陋支起的铁锅,脸上有了些许的变化,问:“你们在这作何?” 郑受附身叩道:“臣饿了,所以煮了几颗蛋来吃!” 季越看了一眼他被灰扑脏的脸,以及袖口那一大块的烧泽,忍不住冷哼一声道:“你还真的会享受。只不过,为了区区四颗蛋,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还搭进去一件衣裳,值得吗?” 郑受停顿片刻后,答:“臣以为,值得!” 季越冷看他,片刻后,冷冷道:“以后,不许自称臣,要自称奴!” 郑受眉宇间划过一抹艰涩,明显是对季越让自己如此称呼的一种下意识反抗。 但片刻后,还是接旨:“奴,听旨!” 可他这样却让季越怒了,一把扯过他的衣襟,用力瞧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片刻后,用手指用力揉搓着他略显苍白的唇瓣,直到它红了,才用力低下头去用力堵住它! 第8章 既不愿,那便滚吧! !!! 郑受用力瞪大眼,整个人跪在地上笔直,且僵硬。 唇瓣上的触觉是如此清晰,可是身体和头脑已经混沌。 他不知道季越这是在干什么,又是何意! 他不认为季越会大庭广众之下,会如此对待自己! 季越宽大的袖口一束,整个人大摇大摆地往寝宫走去...... 郑受感觉无限窘迫。 因为季越的一句话引来无数人的指指点点。 这对他一个常年受人尊敬的人来说,简直无比的害羞与煎熬! “天哪,真是可怜,咱们季王竟然平日里是这样对他的。毫无尊严,连我们侍从都不如!” “当然是不如!我听说,有人亲眼看见,郑侍夫一边侍寝一边被鞭笞,每次侍寝结束都是血淋淋的,从上到下无一处是好的!” “嗯,我也听说了!据说现在咱们季王的暴虐已经传遍了天下,不单单是南安国,就连其他几个小国准备来和亲的公主,也都暂缓了日程,只怕是再也不来了!” 所有议论一字不落地落入郑受的耳中。 他这边心刚刚因为季越的突然之举惊得翻天巨浪, 忽然又闻此消息,只觉胸口如淘浪翻涌,惊心动魄,片刻后,他噗地一声,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公子!” “公子!” 郑也和余禄急忙上前。 郑受抚住胸口,稳住身子,直接从跪姿变成了坐姿,坐回了地上,抚住胸口道:“无事,就是之前中了噬魂散的毒,封住了经脉,里面有一些陈血,吐出来了而已。” 其实吐完以后,他倒是舒服了很多。 脑中一直在盘旋着季越刚刚强吻自己的情形。 季越真的是长大了,魁梧了,手上的力量惊人,连强吻都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霸主的气势...... “公子!鸡蛋煮好了!” 正想着,余禄一脸傻呵呵笑着,拿着一颗蛋摆在了郑受的面前。 郑受看了一眼没心没肺的余禄,又看了一眼旁边早就负气离得远远的郑也。 片刻后, 忽然笑了,接过那颗蛋,又从锅里拿出一颗蛋用干净的帕子裹住,揣进怀里,道:“我去把这颗蛋送给季王,你们二人各自拿着一颗蛋回去吧!” 余禄愣住。 郑也也吓了一跳,回过头来。 实在不知道,郑受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季王待他如奴,他竟然还上赶着去送蛋给季王? 怕不是被虐傻了吧?? 然而郑受就是这样的‘傻’。 他怀中揣着一颗鸡蛋,面含笑意地踏进季王的寝宫。 季王正在脱掉外衣准备沐浴一番再批阅奏折,没想到郑受就这样走了进来。 他微微一顿,眸子划过郑受因自己而红肿的唇瓣,脸色闪过一丝赧意,片刻后,便将外袍重新穿上,负手冷觑问:“有何事?” 郑受站在原地,默默看了季王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颗蛋,红着眼略显局促道:“阿越,我煮了蛋,你一颗,我一颗,我们一起吃,好么?” 曾经的季王还是个孩子,在冷宫的日子不好受,有一日,他就曾经从御花园掏了两颗蛋,煮好了,揣在怀里乐颠颠地跑回来,一脸讨好地对郑受说:“郑司徒,我煮了蛋,你一颗,我一颗,我们一起吃,好么?” 季王眼睛划过郑受手上的两颗蛋,看向郑受一脸笑意的脸,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闭了闭眼...... “郑、受!”季王的怒气隐隐勃发,此刻的他,并不喜回忆那些陈年往事。 然,郑受却一脸真诚,唇角含着笑,对着季王道:“阿越,蛋凉了就不好吃了,你一颗,我一颗,好么?” 褚大监其实就在帘子后面,隔着帘子都能感受到季王隐隐勃发的怒气。 他此刻正紧张地一身是汗,生怕季王又是一顿鞭子,搞得大家都跟着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可是片刻后,他却听见季越淡淡道:“呈上来吧!” 郑受也是明显一顿,然后弓着身缓步向前,将一颗蛋恭敬地呈在季王的面前。 季王静静看着他,片刻后,道:“你给我剥。” 郑受嚅了嚅喉,将自己的蛋放在袖口中,然后给季越剥蛋。 片刻后,一个光洁白皙的蛋呈在了季越的面前。 季越接过来,当着郑受的面,吃了。 郑受弓了弓身,见季越吃了,便打算退下。 可刚往后退了两步,忽然听见季王道:“你的还没吃。” 郑受...... 郑受默默拿起那颗蛋出来。 季王一把夺过来,三两下给剥了壳了,然后冷眸看着他命令:“张嘴!” 刚刚才吻过的嘴,此刻那殷红的唇瓣还透着一抹欲色。 季王眼底幽暗,默默咽了咽口水,然后看着郑受道:“寡人命令你,张大嘴!” 郑受默默长大嘴,然后看见季王倏地上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将一颗蛋直接塞了进来! 郑受一噎,急忙瞪大眼! 而季王则眯着眼看着他道:“不准吐,给寡人吃了!” 郑受其实嘴巴被塞满了,根本拒绝不动,眼睛也因刚刚呛着了而含着泪水。 但他还是勉强咀嚼吃了。 好不容易吃完,他刚想借点水喝,没想到季越却淡淡道:“正好寡人要沐浴,郑侍夫便留在此处伺候寡人汤泉沐浴吧!” 郑受...... 其实,沐浴不过就是净发、搓背、揉肩、捏脚等等。 郑受先是给季越净发,先是用温热水净发,然后打上皂角,轻轻揉搓,然后再用温热水给洗净。 按照往日来,这些对郑受并没什么,但郑受身子这些时日给折腾的不轻,片刻后,便感觉手足发软,身子立不住,连搓洗的力气都没有。 季越却并不恼,淡淡道:“郑司徒,你真的甘愿给人做奴,每日做些床笫枕席侍奉之事吗?” 郑受眼前发晕,手脚发软,心很慌,也没多想,提着一口气恭敬道:“臣,愿意!” 季越似是没想到郑受会如此痛快的答应,停顿片刻后,他忽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一个用力,将他整个儿拽入浴桶内! 郑受懵了。 之前季越的暴戾是如狂风暴雨一般扑面而来,他一时没有防备,接受了也正常,可如今,他却让自己与他同处一个浴桶之内! 到底是男子与男子之间,那种尴尬无形蔓延,爬满郑受的整个后脊,让他整个人绷地紧紧的。 季越与他相隔不过一拳之隔,自然是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紧张。 只见季越的目光落到他的下腹处,微微顿了下,见郑受下意识地去遮掩,这才挪到他的脸上,冷笑道:“郑司徒不是说愿意么?怎么还接受不了这个?” 郑受一顿,脸上爬上无数的尴色,低着头,喃喃道:“自古到底是.....男子与男子之间....不可取~” 浴桶内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后,透出季越的一丝爬满寒意的冷笑:“那如果寡人....非要呢?!” 郑受...... 他无比惊诧地看向季越。 本来他以为所谓侍夫就是为了故意羞辱他的! 怎么,怎么..... 他皱了下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然而,这浴桶本就那么大,他能退到哪儿去呢? 身体撞到浴桶的那一刻,他嚅了嚅喉,惊恐不定地看着季越道:“陛,陛下,莫要拿微臣开玩笑了.....” 季越眸色深深望着他,片刻后,仿若扫兴般,冷道:“既不愿,那便滚吧!” 于是郑受就不顾自己浑身上下湿成落汤鸡,急慌慌地滚了! 第9章 刺杀 郑受走后,季越继续用手拨水净身。 季越前脚刚走,后脚一个影子出现。 影子道:“陛下,这个郑受恐怕留不得。” “为何?”季越脸上身上没有任何反应,一边用手拨水一边问。 静默片刻后,影子道:“据属下观察,陛下对郑受不一般!而这,便会成为陛下的弱点,成为他人拿捏陛下的把柄......” “哦?”季越冷冷勾唇,虽然置身热水之中,却莫名给人一种置身冰潭之感。 影子顿了一下,刚欲说话,季越的手一抬。 忽然几根钢针从袖中直射而出! 那影子双腿膝盖均被扎入几根钢针,膝盖不支,径直跪在地上! ...... 从寝殿回的郑受还因刚刚在季越那里受到的惊吓而心惊不已。 虽说入宫前两天已经见识了自己昔日爱徒的‘变态’之处,可到底是没有被他如此明了的要求过! 可如同他十年前那般,实在不知如何才能接受男子的他,如今也是一片茫然,也说不上好或者不好,总之就是羞愧! 而他之前只是认为自己可以接受,如今真的走到这一步却又...... 他走出寝殿,回身望去,只觉这寝殿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实在是瘆人! 身上抖索了一番,整个人一阵腿软,这才急匆匆离开! 接下来几日,郑受每日都被传到寝殿‘服侍’。 除了伺候沐浴之外,还要帮季越 宽衣、暖塌,偶尔季越心情不爽时,便是一顿鞭子! 郑受何曾尝过如此耻辱? 可如今他身陷囹圄,加上对季越曾经的情谊支撑,只能默默隐忍。 直到有一日,季越在鞭笞完郑受后,残忍地捏住他的尖尖的下巴问:“说!你可愿意服侍本王?!” 郑受忍不住了,想要点头。 可是刚一抬头,没低下去,整个人眼皮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而这头,季越一直没有得到郑受的答案。 片刻后,他低头一看,竟然发现郑受早已晕死过去! 他急忙一个凌厉起身,下一秒用内力吸来一个长袍随身裹上,然后三两步出了偌大的浴桶,蹲到郑受的面前! 褚大监此刻也急匆匆跑了进来,抹着汗问:“陛下,郑侍夫这是怎么了呀?” 季越把了把脉,又探了探息,片刻后舒了口气道:“虚的。将他抬到寡人的塌上吧......” 落塌上,郑受的衣衫尽褪。 周身上下,鞭痕未退,斑斑驳驳,新伤迭旧伤,都是他落上去的。 季越看着郑受苍白的脸,眼中充血道:“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我,我便在你落魄时强辱你,你说,这样是不是就很公平了?” “可是......”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郑受身上的鞭痕斑驳开的白屑,惹得昏迷中郑受发痒,微微蹙了蹙眉。 季越用近乎痴癫的目色看着他道:“曾经孤无数次想要这样凌虐与你,让你也尝尝这嗜血痛心之感......可是如今做到了......为什么孤并不开心呢?” 然而这一夜,季越睡得异常踏实。 半夜醒来,郑受看见季越平躺在自己身边的,看着无甚奇怪之处,只是他的一条袖口被季越紧紧攒在手里...... 郑受眼底幽暗,抿了抿唇,未动,继续合上了眼。 四周灯光幽暗,但却常年亮着,鼻息间隐隐有油脂燃烧的味道。 郑受想起来,十年前,季越因其母族连累被贬冷宫,自己和季越在冷宫的那会儿,一入夜,四周就是黑漆漆的,又没有油灯。季越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觉,他就将他搂在怀里。 小小的一个人,缩成一团,整个人即便是睡着了也是委委屈屈的。 他便将他拢住,轻轻拍打,让他安神。 那样的日子,虽苦,却莫名透着一份宁静。 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其实也挺好! 微微偏过头,他细细打量着季越的眉眼。 很锋锐的五官,即便是睡着了,也透着一股高位者的威严。 真是天生的帝王之相啊! 郑受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而等他睡着后,季越又幽幽睁开了眼。 他其实从郑受醒过来那一刻便醒了,但一直没睁眼,想看他想作甚。 结果没想到,郑受就是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与他想象的不同。 他还以为,郑受是过来探听军机,或者是想要刺杀他的! 如今想来......或许并不是? 亦或者,他还有其他的打算? 郑受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亮,等醒过来时,外面的婢女仆从们已经开始清扫庭院了,因着窗户也没关,因而外头青草的味道,清晨御厨做饭的饭香,加上一些婢女们的说笑声,也都灌入耳中。 郑受有些恍惚。。 十年了,他守关十年,清心寡欲,淡泊明志,早已忘了人间温暖,不想,却在这季王宫内再次体会了一把! 不过很快,郑受便知道,这季王宫的日子也不是想象的那么好过的。 他‘侍寝’的日子,众人都要拥簇着,可一旦季王连续几日不招他,这些仆从们便开始对他有了脸色,衣食也开始不周。 但这都不是最要紧的。 要紧的是,他担着侍夫的名头,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进展!不论是册封,还是侍寝,都是虚的! 他倒不是非要要这些不可,就是觉得季王这作法实在有些奇怪,让他摸不着头脑! 不过很快,就有人告诉了他答案。 那是在他入宫后的第十五日,忽然就有一个婢女要对他刺杀! 当时他被召唤入寝殿,刚刚拐过一个弯,就要到达帝王的寝殿时,忽然一抹红白的身影掠过,下一秒,一把利剑已经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郑受一顿,手上已经开始暗中运气。 他的功力确实被噬魂散压制,却也并不是一点没有,当个把个虾兵蟹将还是可以的。 对面的女孩一看他竟然身负功力,明显一惊,下一秒,那把剑已经往他的脖颈处砍来! 但郑受虽然运功便五脏六腑剧痛无比,此刻也要运!毕竟是保命要紧! 于是他运送功力,直直将自己退后了半米,下一秒,从头顶拔出玉钗,直直向对面的女孩射去! 那女孩实在没见过如此麻利的身手, 从退后到把玉钗,再到看见玉钗插入自己的手臂上,不过一眨眼,不,连眼睛都未及眨,便已经受伤了! 她吃痛地闷了一声,然后拔出玉钗,愤愤道:“郑宋国竖子郑受!你身为男儿,却做出祸国妖君之事出来!我国公主已来多日,便是因你这个竖子而屡次找到季王推脱,不肯相见!你....简直可恶!” 郑受...... “你是哪国?” 那女孩咬牙,展了展衣袍道:“自然是南安国!” 南安国?那可是楚国与晋国两大国之间的要塞呀! 自古便有,要想通晋与通楚,必先南安买个薯。 因南安盛产薯类,所以便用这样的歌谣来形容南安的交国要塞之地位。 但季越为何冷着南安国公主不见,这其中关窍他确实不懂,也与他无关呀! 想及此,郑受压了压心脉,道:“这位女侠,郑受只是一介质子,身如飘萍,自身难保,更何谈祸国媚主?您高看郑某了!此事确与我无干!” 可他这话也就他自己信,说给其他人,谁会信呢? 那婢女斜眼冷哼了他一声,便扶住胸口的伤口去了。 她跑了以后,郑受原地忍住剧痛调息了片刻,这才迈着蹒跚的脚步上前,将自己的玉钗从雪地里捡了起来。 结果手刚碰到那玉钗,便看见一只鹿靴停在了他的手畔。 他知道,如果不是昨天刚刚打了他十几鞭子,此时此刻,那只脚就是踩在了他的手上! 他微微顿了顿,将玉钗捡起,这才跪在地上,俯首叩拜:“臣郑受,拜见季王陛下!” 季越居高临下,看着头发松散,身上的衣衫也是松松垮垮的郑受,眸底情绪千变万化,最后问道:“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刚刚如果郑受稍有不慎,便是直接丢了性命! 郑受却不在意地笑笑道:“郑受不想轻易取人性命。” 季越冷笑,深深审视他,最后竟只归于悲悯,道:“你, 还与当年,一般无二啊!” 第10章 孤的男人! 曾经,于他们而言,既是师徒,也是共患难依偎而生的挚友。 或者,还有点别的! 季越的眼落在郑受那令人着迷的纤细的身上,眼前划过的,是曾经年少时自己看他沐浴时的情景。 那时的自己多单纯啊! 以为自己亵渎了师长,一个人躲在暗处自责不已! 可如今,他只觉得可笑! 这个曾经他无比敬重的‘师长’,却在他最最需要他的时候,背叛了他! 不但一走了之,还自立郑宋国,与季武国为敌! 郑受...... 孤会让你为你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的。 孤会让你知道,孤想要的人,便没有一个要不到,孤想要办的事,便没有一个办不成! 你,只会成为孤的身下臣,而你曾经教诲孤的.....孤亦会一一交还与你! 如此,便公平,不是吗? 傲慢又冷笑地将眼神滑向褚大监,问: “如何才能让一个人永远不会离开孤?” 褚大监一听,马上毕恭毕敬答:“奴认为,只有把这个人充入后宫,成为王的榻畔之人,那人便这一生都离不开这皇宫…..” 郑受后脊一紧! 季越黑墨般的眸底掠过郑受的变化,唇邪魅一勾,用手上的剑轻轻划在郑受的肩上,不过并没有用力,只是带着些许的暧昧,在他的后脊处一直顺到了他的腰脊处。 郑受后脊不禁绷紧, 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看清了他窄细的腰臀。 季越嚅了嚅喉,忽然轻轻一笑,道:“郑受听旨,从今日起,正式收入后宫,着封侍夫,侍君为奴!” 郑受在听见‘奴’字时,身形一颤。。 连日来悬而未决的事情今日终于落定,虽早知会如此,可当亲耳听见季越如此来册封时,还是忍不住凄惶。 他并未抬头,只是低低应了一句:“郑受,接旨......” 季越忽略郑受脸上的仓皇,居高临下,俯瞰着郑受,冷冷道:“郑侍夫还有什么话说?” 郑受蹙了蹙眉头,唇瓣抿了片刻后,终究还是妥协道:“臣.....无话可说!” 季越冷笑轻蔑瞥了他一眼道:“知道自己的处境和身份便好!郑受,从今日起,你便是正式册封的孤的男人!望你以后尽心尽力服侍,莫再生出其他诸多异心,惹寡人不快!” 说完,袖口一摆,心情颇佳地走回寝殿。 “是,恭送季王!” 正式册封便意味着一切无可更改。 即便是他再不愿,再挣扎,也徒劳。 既如此,便只能随波逐流...... 而郑受则在原地又跪了片刻后,慢慢起身,看着寝殿外的那株海棠树,耳畔仿佛响起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郑司徒,你会永远陪在本王的身边,对吗?郑司徒,本王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如果走了,本王就真的成为孤家寡人了......郑司徒,本王,喜欢你......” 那些曾经的声音,仿佛一道道被蒙尘已久的伤疤,被慢慢扯开。 不知不觉,郑受才感觉自己的浑身有些凉。 \\\"阿越,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过你......\\\" 宫内南安国一列落塌宫内卢芳斋。 卢芳二字与南安国公主卢芳颖双字相同,陛下赐居此所,所有人都认为季武国国君此举颇有深意,至少,卢芳颖入主季武国皇宫,应该是不会差了! 可偏偏这几日他们在宫内听到了许多传言,大都是有关季武国的那个年轻国君和一个郑宋国送来的质子的艳闻。 乍听没什么,只不过是帝王年轻,花心罢了。 可自从卢芳颖来了宫里,帝王却一日都没来探望过,更别提宣召。 倒是听说,如今这帝王大半时间都跟那个郑宋国质子厮混在一起....... 如此就有点过了! 所以,卢芳颖的随身侍女清瑶便想过去会会这个郑质子,谁知,那个人竟然身负武功,并且不弱! 清瑶受伤,回来便跪在卢芳颖面前请罪。 卢芳颖倒是个清冷的性子,听见清瑶去找郑受麻烦,当下蹙了眉叱喝:“你怎地如此不知轻重!郑受乃是郑宋国的公子,且不说郑宋与我南安国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是有所龃龉,也不能在这季武国皇宫内与他挑衅!你.....你当真是气死我也!” 清瑶也感觉自己唐突了,抿了抿唇,跪地不语。 卢芳颖倒是个心善的主子,摆摆手让她下去了,便自己想办法。 为今之计,只能自己去找郑受赔礼道歉,说不定还能缓和一二。 毕竟作为南安国的公主,她太知道国与国之间微妙且脆弱的关系。 一个闹不好,两国就要开战,生灵涂炭...... 想及此,卢芳颖急忙起身,拿起披风系上,快速走出卢芳宫! 郑受从寝宫出来后,一路扶着墙慢慢往自己的破旧大木屋走。 刚走到半路,前面又被一一身粉红衣衫的女子挡住。 他微微一顿,看清来者是南安国之人。 南安国以鸟兽为神,所以衣衫上都有一些花鸟鱼虫,衬以贵族的高贵。 郑受猜测,此人便是南宋国大公主卢芳颖,顿了片刻后,缓缓上前作揖:“在下郑受。”因二人如果以国来论,一个公主,一个是公子,平起平坐,因而郑受只是轻轻作揖。 卢芳颖也同样屈膝,算是回礼。 “方颖公主不知因何事来找郑受?” 卢芳颖默了默,道:“郑公子,方颖婢女清瑶造次,还请公子见谅!” 郑受一顿,想起刚刚被自己所伤的女孩,笑了笑答:“无妨,在下也未有分毫损失,倒是你的婢女,受伤了!” 卢芳颖没想到郑受竟然是如此磊落直爽之人,沉默片刻后,笑道:“是她自己唐突,况且公子也手下留情,芳颖应该感激公子才是......” 说话间,卢芳颖又要屈膝,郑受一看公主要跟自己屈膝道歉不妥,急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卢芳颖害羞了一下,浅浅作揖。 郑受磊落道:“南安国地处峡谷,谷物茂盛,国家富庶,百姓们和善勤愍,安居乐业,乃百国之楷模啊!” 卢芳颖也仿佛忆起了家乡,眼含羞涩羞涩笑意道:“谢郑公子夸奖。我替我南安国百姓们谢过公子了!” 可谁想,此景正巧落在后头跟过来的季越眼中。 这两人,一人是他的备选皇后,一个是他的侍夫...... 呵呵,好一个勾肩搭背! 季越冷嗤,直接甩袖走了! 半日之后,季越便传来旨意,要他今夜侍寝! 郑受知道,此侍寝非彼侍寝,跟以往大不一样! 所以待褚大监走后,他便陷入深深的自我焦虑当中。 因为上次中过噬魂散和合欢散的毒,郑受是非常清楚被季王折磨的痛楚的。 他实在不知道季越接下来会怎样折磨自己。 折磨倒是其次,主要是折辱...... 自古以来,男子侍奉男子倒也不是没有,可他实在不知道, 该如何侍奉? 难道真的要...... 他想起曾经在季武国皇宫的藏书阁中看过的春宫图,里头有不少的惊世骇俗的文案图插,里头就曾有过一些男-男...... 想到那些画面,他不觉喉间干渴,灌了好几口茶,这才缓解。 而此刻,寝宫内,本应御批奏折的季王,正慢条斯理地看着手上的春宫图画,起初的略感赧意渐渐退去,渐渐变成了浓烈的欲色。 不得不说,古人的描述手法堪称细腻,每一个角度都有极为精准的教导和描绘! 他......脑中忽然幻想出那日在大殿上,被他砍了衣衫,光洁着臂膀,削瘦的身姿屹然直立跪于他身前的身影...... 第11章 侍寝 季王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异处,眼底幽暗。 郑受是在傍晚时分被请到寝宫的。 为了侍寝,还特意给他在白日里用了妙药,不过一下午的时间,那鞭笞的伤口竟然全都愈合了! 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些许瘙痒感,看起来是马上就要好全了。 两个侍女将他送到华清池。 他自己解开衣物沐浴。 其实他并不想洗,毕竟昨日刚刚洗过了,身上还带着伤。 可一想到要.....侍寝!他便不得不除去衣袍,将自己硬放进滚烫的水里,尽量让自己干净些。 泉水滚热,他的身子置于其中,很舒服,也容易昏沉。 他想起了十年前他和尚且还是九皇子的季越在宫里的情形。 因为季越的母亲被判定背叛季王,灭了母族,所以季越在宫中过得尤为艰难。 他是在颍妃受宠的时候被送给九皇子的。 其实当时他也算是质子,只不过他当时是诸侯王的儿子,进宫陪读也算是每一个诸侯世子的宿命,并没有明确说是质子不质子的话来。 但他知道,自己在宫中一天,他父亲和家族就要受一天的掣肘。 所以,他尽心尽力地陪伴着季越,直到颍妃一族被屠戮,季越从天之骄子变成人人可欺的罪妃之子! 他和季越二人有时候连顿热乎饭都没有,只能用树上的果子,或者他在其他的宫人手里用银两换取些吃食回来。 毕竟,他的身后还有郑氏一族! 宫人们都是看人下菜碟,不知不觉,他竟然成了季越唯一的依靠。 也就是那时,季越好像跟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有一日,他发现自己在沐浴之时,当时不过总角的年龄,就痴痴地在外偷看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很慌。 毕竟他自认对季越只是师徒之情,并无其他所想,所以就开始刻意与他分隔开,连睡觉也分榻而眠。 直到..... 直到有一日,他看着季越支支吾吾问自己:“郑司徒.....你可以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季越联想到他偷窥自己洗浴的神情,警铃大作,并未作答便匆匆离去。 而连他也没想到,那一去,竟就是永别! 他是在临时出宫探望家人时被强迫带走的。 因为父亲要起兵造反,他的存在对郑氏一族来说是个牵绊,所以父亲才故意说进京来探望他,让他出来,这才趁机带走了他! 而他,也是回到了郑地才知道,其实父亲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开始筹谋这场政变,并且,当他回去后,他们和季武国马上交兵,季武国也快速封锁了郑地通往季国的所有通路! 他想回季国,已经不可能了! 后来便是郑国与季国之间的连绵不断的战争。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杀,百姓居无定所,受尽屠戮,才决意拿起刚刀,守一国之城,当万夫之勇! 这一晃,便是十年! 十年后,他回来了, 却是以一种极为屈辱的身份回来。 质子.....侍夫! 他微微闭上眼,仰头,深吸一口气。 却忽然感觉头顶一道阴影垂下。 他一怔,看见褚大监一脸舔笑的脸。 一个玉器递到他的面前。 褚大监讨好笑道:“请郑公子将此物置于玉穴内,方便.....方便一会儿陛下御驾、亲临!” ...... 郑受看着面前的什物,遍体光滑,体长约一尺,足有三指粗! 他竟然让自己给塞入那里?! 郑受一脸震惊地看着褚大监,却见褚大监笑嘻嘻道:“杂家也想帮帮郑公子,可您也知道,陛下是个不喜他人沾染自己物件的人,如若是杂家帮了郑公子了.....那杂家也就活不过今晚了......” 郑受一脸拒绝,刚想反驳,又听见褚大监道:“对了您的麾下郑也侍卫今日好像鲁莽冲撞了南安国之人,陛下也在斟酌,不知道该不该杀了这个不听话的侍卫.....” 郑受一顿,用力闭了闭眼,下一秒,将那什物放进水里道:“褚大监还请回避!” “哎!好嘞!”褚大监笑眯眯出去了。 临走前,看见郑受趴在水边,一脸痛苦地将手放在身后,片刻后,发出一声凄惨地呻吟声! “啊......” 褚大监掩面走了。 郑受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冰冷又异样的感觉。 让他整个人动也无法动,还有一种强烈的耻辱感随时随地践踏着他的自尊。 他不是侍从,他是尊贵的公子。 在成为公子之前,他也是世子。 而且是文采绝然,武功也不错,是个受万人尊敬的人物! 可如今.....却被人用这样的东西来对待! 他含了含因为身体不适逼出的泪珠,咬住牙,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俯在池边的玉石上。 整个人因为难受而气喘吁吁...... 褚大监笑眯眯地到季越这处来邀功。 季越尚在批阅奏折,一旁的地上已经堆了成山的竹简,桌畔还有一堆,然而这还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尚在送来的路上。 作为年轻的帝王,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且江山社稷与他而已乃是拼尽全部心血而来,不可懈怠,更无法懈怠! 他正专心批注着,忽然看见面前褚大监自找存在感地笑了笑。 季越挑眉眯眼,冷觑问:“何事?” 褚大监掩唇一笑,答:“陛下,郑侍夫那里已然准备好了,还请陛下御驾亲自去接他......” 季越一听,面色不满道:“岂有此理,孤日理万机,他一个游手好闲的,还要孤亲自去领他?!” 褚大监一看季越如此不解风情,急了,三两步走到跟前道:“陛下!这郑侍夫这不是身子不便行走,还需陛下过去给抱回来么!” 季越是在一炷香之后到达的华清池。 而此刻,郑受已经泪流满面,身子虽然放松到极致,却也要保持着一种极为难堪的姿势,等待季越的到来。 他曾为他的司徒,算是对他有培育之恩,却被他..... 季越长身玉立于他面前时,郑受面前收起脸上的狼狈, 用干涩的声音道:“陛、陛下......” 季越看了眼他水中略拉长的腰身,眼底黯了黯,喉间不免干涩了不少,于一旁冷道:“不想,郑司徒也有今天。” 第12章 陛下,请饶过郑受吧! 郑受一顿, 随即脸红道:“陛下,请饶过郑受吧!” 季越冷唇勾起道:“那你给我一个理由。” 郑受一顿,看向季越。 那东西上有合欢散,所以郑受难受到.....想死! 可季越却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静静观察他的每一寸表情,淡淡道:“是因为郑司徒在寡人最孤苦无助的时候离开寡人?还是后来帮助郑宋国来对付季国?亦或者是.....郑司徒明明知道年幼的少年喜欢你,却故意做出一副厌恶嫌弃的模样,然后一走了之?” “不是!”郑受脱口而出,倒是惊着了帝王。 季越看向郑受,郑受也红着脸,因为难受哽咽道:“陛下!郑受离开是逼不得已!真的、啊.....不是....厌恶陛下.......” 郑受被折磨到了极致,看起来整个人已经有些恍惚。 季越冷冷看着他,片刻后,蹲下来手用力一推! “啊~”郑受哪里受得了这个,整个人顿时委顿,差点一口水呛死! 而下一秒,季越又用内力在他腹部一击! 那翠绿又瞬间跌出! 郑受眼都红了,张大无力的双唇,怔怔望着他! 不知道他接下来到底想要作何! 而季越却一只手牢牢揪住他的前襟道:“好,寡人暂时不动你,你,自己解决!” 郑受......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更是郑受此生最为屈辱,最难过的一夜! 整整一夜,明明季越并没有动他什么,却到凌晨时,整个人已经神智涣散,趴在华清池边站都站不起来。 后来还是余禄过来把他搀走的! 余禄看他身上并无新伤,也没有什么中毒的迹象,回去的路上一直问他到底哪里难受。 他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一夜没停歇,整个人是虚的! 而他走后,季越才从华清池一侧的一间暗房中缓缓走出。 余禄是他叫来的,可是又不想让郑受一个人昏迷在此,所以躲了起来。 确保他无事离开后,他才缓缓向外走去。 华清池是一座天然浴池,里头烟雾弥漫,看不真切,直到出去后,他的脸露在晨曦之下,两侧的婢女们才发现, 这帝王的脸,好红! 天方破晓,季越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华清池旁的高大巍峨的城墙上。 晨光落在他的肩上,让他整个人身上透着一丝丝的温暖。 一如他此刻的心。 好像终于不再是空荡荡的了...... 而郑受此刻已然昏迷在他所在破屋的落塌上。 身上的薄被轻轻盖住他并不健硕的身躯,只有薄薄的一层。 他整个人面色惨白,可以说是折磨得不成人形。 余禄,以为他中了什么巫术或者蛊毒,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流泪。 直到天色大亮时,郑受才幽幽转醒,第一句便是:“有什么吃的么.....我饿......” 是啊,折腾了一夜,能不饿吗? 余禄并不知此关卡,一听他说饿了,急忙就往外张望。 毕竟他们这里的吃的都是司厨送过来的,他们又做不了饭。 好在,余禄这一看,正好看见两个婢女从外头跨步进入,手上提着两个大大的饭食盒子。 拿出来摆出来一看,竟然全都是好吃的! 郑受也看见了。 原本恹恹的脸瞬间精神了许多,挣扎着下来床,也不顾自己身体的不适,三步并作两步,拿起桌上的一个鸡腿就啃了起来! 这一顿吃的郑受酣畅淋漓,后来实在是觉得再吃对身体不利,这才停下,擦了擦手,又回到塌上卧着。 而余禄见他脸色好看了许多,这才低声提醒道:“公子,郑也一夜未归,不知.....如何了?” 余禄说这个话的时候,有些怯怯地看了郑受一眼。 毕竟郑也去跟南安国侍女报仇也是他和郑也二人一同决定的事情,如今郑也被捕,他却无事,心里头也着实内疚。 倒是郑受,听见这消息也不惊奇,反而白了他一眼。 余禄这才知道郑受早就知道,急忙道:“公子,郑也被捕,会不会被.....”杀? 这个字他说不出。 毕竟是暗杀南安国公主侍从的大罪,他不敢保证季越那个暴君会如何。 可他如此着急,却只看见郑受淡淡的。 余禄正心疑着,忽然听见郑受淡淡道:“他一会儿便回来。” 以他对季越的了解,昨晚便是对他管束自己下属不利的惩罚。 而他既然已经受罚了,郑也也就无事了。 只不过...... 他压了压胸口忽然泛起的一抹腥气,然后眼神涣散地望着头顶的蓬帐,心道,阿越对自己的误解那样深,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消气,又如何才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 “郑侍夫。”郑受怅然了一日,到了傍晚时分,褚大监又来了,后面还跟着一日一夜未见的郑也。 郑也完好无损,就是看起来蔫蔫的,想必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心中有愧,自责罢了。 郑受休憩一日,身体恢复许多,慢慢从塌上坐起来,看向褚大监道:“多谢大监亲自护送郑受的侍从回来。” 褚大监则笑着摆摆手道:“不用谢杂家!杂家就是个跑腿的!真正要感谢的应该是咱们季王才对!您可不知道,为了从南安国的使臣那里要出这个人,季王跟南安国的那些人差点动起手来!” 郑受一顿,随即脸色沉了沉! 如今天下大分,佑袁天子分封百余诸侯国均已自立,其中以季武国和晋国两国为最大。 季军所向睥睨,但是也要得到周边一些得力小国的支持。 尤其是南安国,地处峡谷,地势陡峭,却正好分于季武国和晋国之间,晋国乃是如今北方富庶大国,跟季武国中间正好隔着一个南安国! 所以,南安国的存在,几乎就是等于两国之间的微妙屏障和制衡。 每十年,南安国都会往两国各输送一名公主和亲,以此来体现他们的中庸之道。 所以,季武国应该是对南安国非常重视的! 然而...... 他面色略带忧虑地看向一旁垂首的郑也。 只怕,自己的这个部下,是惹出大事来了吧! 第13章 惹出大事来了! 果然,第二日傍晚,这宫内果真就出了大事! 缘由是季越亲手杀了之前刺伤郑受的公主婢女,而南安国使者,也就是南安国公子安陆一言不满,再次跟季武国国君动起手来! 国君臂膀被刺,南安国使团虽然没有被这位新君杀害,被困宫中,季越和南安两国之间关系迅速微妙起来! “这本就是个可大可小之事。臣以为,只要交出郑受,让南安国公子安陆随便处置,即可!”季武国宰相刘堰道。 刘堰话音刚落,对面队列的武将伍子参道:“臣认为,不妥!我季武国虽将郑宋国战败,但郑宋国国力丝毫不输给南安国,且国疆面积更大!如若仅仅因为这么 一点点的事情就将郑宋国的质子郑受交出去,岂非轻易就将我们制衡郑宋国的筹码给丢了?” 伍子参话音刚落,高位上臂膀被缠住白色绷带年轻帝王便点点头道:“嗯,孤认为伍子参的话有道理。” 刘堰是老臣,知道伍子参是与陛下一起诛杀前朝余孽过来的,便不便多说什么,只当是自己不得宠罢了。 下了朝,刘堰和一些老臣们都感慨自己老了,比不过那些年轻的朝臣们说话得力有用。 但实际上,在下朝后,伍子参跟年轻帝王的对话是这样的: 伍子参:陛下为何不交出那郑受一了百了?非要让微臣说一些违心话出来,保住他? 季越不语,淡淡站在书架前,拿出一本厚重的竹简来看。 伍子参又上前一步,铁甲哗啦作响:陛下!郑宋国肯定不会因为区区一个郑受就乖乖不再与我季武为敌! 季越偏头,淡淡看向伍子参:你瞧着本王是个傻的? 伍子参一噎,马上问:您保他作甚?! 季越勾唇一笑,似是想起什么又笑了下道:他是本王的侍夫。 伍子参嘴角一抽道:“陛下还当真了?侍夫?陛下.....当真喜欢男子?” 季越面色倏地冷了下来! 伍子参知道不可打听帝王爱好,急忙端正自身,俯首道:“陛下!臣知道现在说这些话恐怕有违君臣之礼,可是臣作为陛下推翻旧朝的最得力的一把利刃,有些话,不得不说!” 季越不语,但是没有阻止就是让他说了。 伍子参上前一步道:“陛下,自古以来,阴阳调和,采阴补阳才是正途!且不说这郑受乃是我季武国叛变诸侯王之子,更是我季武国曾经的劲敌!即便是他从小养在宫中,与陛下为伴,也绝不可因此而为他摒弃朝政,与周边小国为敌!这、这不是荒唐嘛!” 伍子参这头说的慷慨激昂,季越那头却不为所动,只是道:“本君杀了那个婢女另有他由,与郑受何干?更何况,郑受乃是本王的人,轻而易举就将本王的人送出去交差,本王的脸面何来?” “这.....”这倒是。 伍子参也觉得帝王的话没错。 但是,这个郑受,他必须要去亲自见一见! 伍子参也是季武国诸侯王的儿子,曾经只是在年少时与这郑受有过一面之缘,后来他负责的是与北方晋国的对峙,并没有跟郑宋国有过面对面的兵戈。 如今他进入季武国宫内,他实在不放心,定要去亲见一见才行! 伍子参是在郑受出来遛弯的时候正面遇见他的。 二人于后花园内迎面遇上,郑受也颇为惊讶。 毕竟,他来了这宫内几日了,除了太监和婢女便是南安国使团的人, 如今一看伍子参,还是身披铠甲,不免疑惑。 而伍子参则直接手拔长剑一指,对着郑受过于显眼的容貌道:“你这个妖妃!真真带坏了我们季王!” 郑受......到底是谁带坏谁,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他还一肚子的委屈! 所以,他只是拂了拂袖,便躲开伍子参的剑指,甚至连话都不想说了,直直往一侧的宫路上走。 伍子参从未见过能从自己剑尖下如此轻而易举躲过之人,大为震惊,微怔后,急忙跟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长衫! 郑受的长衫本就是单薄的一层,又是平日里睡觉穿的,极为松散,此刻一拉,半臂身子便直接曝露了出来! 伍子参还欲再动手,结果在看见郑受肩上新伤加旧伤的鞭痕后,倏地停了! 他的脑中出现了很多乱七八糟不好的画面,瞬间面红脖子粗,轻咳了一声道:“郑公子,不好意思,冒犯了!我不知道你......” 郑受蹙眉,将衣衫披上,不知他这态度转变的这么快是为何。 伍子参脑中却在说,我实在不知道你过得如此艰难!都说伴君如伴虎,我们武将还好,你们这在宫中侍奉的.....哎!竟会如此受苦! 是我浅薄了...... 郑受直到伍子参慌乱逃跑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公子,刚刚那人怎么了?怎么一下子拿剑指着您,一下子又慌张跑了?发生什么事了呀?”后面赶来的余禄问。 郑受轻扯唇角,摇头:“可能是脑子有病吧?” 余禄却觉得不是,总感觉跟刚刚看见了他们家公子的身子有关...... 二人继续往后花园溜达。 郑受想了想,问:“陛下真的将那个南安国的侍女杀了?” 余禄点头:“没错!尸体抬出去的时候我也去看了!真的很惨,一剑穿胸!” 郑受皱了皱眉,实际上那个侍女真的没什么,只是过来在自己给她主子找公道罢了! 不想就这样丢了自己的性命。 见郑受脸色恹恹,余禄劝解道:“听说这季王宫三五天便抬出去一个,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三五日抬出去一个?”郑受表示惊奇。 但余禄却很坦然,道:“这还不正常?季王可是暴君!他的残暴不仁在整个天佑大地都是出了名的!公子,您怎么了?” 因为他看见郑受脸色变得很难看。 而郑受确实很难受,毕竟是自己亲自带出来的学生,即便是十年不见,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吧!? 残暴不仁? 滥杀无辜? 为何会如此?! 怀揣着这样的情绪,郑受打算去寝殿去找季越劝劝,结果季越不在,只有几个宫女在打扫。 见郑受进去,几个侍女都面露惶恐,好像生怕得罪了他一般。 郑受不知这些人的恐惧从何而来,皱了下眉,问道:“陛下呢?” 第14章 书房待批 然而侍女们都似乎很怕他,还未等他靠近,便纷纷退身离开。 郑受想起余禄跟他说的,季越为了他杀了南安国侍女的事,不觉更是眉头紧蹙。 他漫步往里头走着,很快到了季越的书房。 这书房他素日里从未来过,今日一见,方知这里头很大,也很满,摆满了竹简和奏章。 书桌上还有一本竹简未关,上头写的内容....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让季越杀了自己的! 郑受嚅了嚅喉,看着上面的字:郑宋国质子,媚乱宫闱,魅惑君主,导致南安与季武两国边交岌岌可危...... 最后他的眼落在最后两个字上:该死! 郑受倒抽一口冷气。 这,这,这,这与他又有何干! 果然每一个国家都有这种胡乱攀诬人的貌似中肯的奸臣! 郑受心中有气,将竹简合了,袖口拨弄间,碰到了一旁的笔筒。 结果没想到,笔筒掉落,掉出了一截卷起的白帛! 因这白帛已经泛黄,有些年头了,他便心生狐疑,展开。 一看,面色顿时由红及白,整个人刹然无色! 那是他的一截袖筒! 当时季越发烧,他在冷宫里无药无水,也无擦脸的帕子,于是就撕了自己的一截袖口沾了雪给他退烧。 烧退后,季越也将这半截袖子留下了,还在上面画了梅花。 那梅花的红,还是季越亲自用血印上去的,他亲自给画的枝干。 实在没想到,季越竟然存留至今! 郑受蹙了蹙眉,心底一阵酸楚,也有些彷徨。 实在不知道,这样的情愫,这样的处境下,自己与季越到底会走向怎样的境地? 正迟疑着,忽然外头传来褚大监的声音:“陛下,陛下!陛下莫要生几位大人的气!极为大人也是为了陛下好,为了季武国好啊!” 季越:“为了寡人好?为了季武国好?我看他们是闲得实在无事做,竟然敢跑来管孤的闲事来了!” 褚大监笑着点头。 二人正说着,忽然看见郑受从书房里出来。 季越一顿,眼睛落在书房的那排竹简上,面露狐色,冷声:“你去那里作甚?!” 郑受倒是一派坦然,拂袖躬身道:“臣只是来看看陛下在不在,看见书房,以为陛下在里面。” 季越...... 他怎么就不信呢? 郑受主动来当质子,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虽然他不担心,却也不喜有人在背后算计! 他想了一下,忽然轻笑了一声道:“也好,正巧寡人在书房里无聊,手又受了伤,不如让郑侍夫帮寡人磨磨批注.....当个伴驾的侍童怎么样?!” 郑受...... 于是,就这样,本来想来跟季王谈谈的郑受被留在了书房内。 季越手上受伤,裹着绷带。 郑受就给他磨墨,还让给他代笔。 刚刚他看的奏折,郑受再次打开,端坐着,等着季越的玉批。 季越坐在一旁,上下打量了郑受的纤纤背脊后,淡淡道:“批,寡人不舍。” 郑受的手一抖,一滴朱砂落在简上。 季越看着郑受抖动的笔尖,双手环上他的腰肢,脸凑到他的肩骨畔,低声道:“郑司徒,你后庭的伤....可好些了?” 郑受的手又是一抖,那竹简上就差点了一个梅花了。 季越勾唇,用好的那只左手覆在他手上,带着他,一笔一划地将那几个字写好。 郑受脸红脖子粗,不甚舒适地想要起来,结果却被季越又是一把抱住,将他拖到自己的腿上坐下! 郑受!!! 他顿时瞪大眼,一脸抗拒地扭捏了起来。 然,他越是扭捏,季越手上的力道越大。 最后,他轻轻一笑,喊了一声:“影卫。” 片刻后,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季越淡淡道:“告诉护廷郡,郑受身边的两个随从,杀!” 郑受...... 影卫顿了一下,低声答:“是!” 郑受:“慢着!” 影卫又是一顿,下意识抬头看向季越。 季越却看向郑受。 只见郑受脸微微红了,斟酌片刻后,缓缓抬起手臂,继而环住了季越的脖颈。 季越...... 影卫...... “陛下....奴.....都听您的......” 季越一个不稳,差点从龙座上摔下来。 影卫遁了。 这老实人耍滑头,真的挺吓人的。 不过这也成功劝退了季越。 季越没再轻薄郑受,而是正儿八经地跟他一起批阅奏折,很快就批了一大半。 临近正午时,季越被朝臣叫走了,郑受回去自己的郑云阁吃饭。 今日中午的饭食果然就比平日里好了许多。 他吃的一脸餍足,看着被自己‘保’下来的余禄和郑也,也顺眼了许多。 不过南安国的事情却好像没完。 因为他这一日出去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妖妃之名不绝于耳。 他虽然心中觉得妖就妖吧,也没什么,却总感觉,因为自己害死了一条人命,总归是不好,便主动前去南安国使团那里道歉。 不想,刚走进使团所住的卢芳斋,便看见一半大小伙子气呼呼地冲出来,也不知道看没看见自己,总之就直接撞到了自己的右肩,疼得他直往后退了三步! 而几乎与此同时,影卫出现,一把扶住了他,然后用另一只手,直直冲着南安国世子安陆而去! 安陆掀翻倒地,原本气呼呼的脸化为一脸的懵逼, 睁大眼,才看清面前一浑身上下一身黑的人,只留着两只眼睛,一看就是浑身杀气! “你!你是影卫?!”安陆指着影卫结结巴巴喊。 郑受还以为他会问你是谁,没想到还有点脑子,叹了口气,上前扶他道:“公子小心。” 安陆这才将目光从影卫身上移到他的身上,又问:“你是郑受!?” 郑受......现在看你也不傻。 郑受点点头。 安陆顿时杀意毕露,举起从袖口射出的短刃便向郑受的脖颈刺去! 第15章 犯病 自然,郑受受伤不了,影卫的一个暗器就解决了安陆,让他再次趴到了地上! 姿态颇为不雅,撅着个屁股,脸朝地。 郑受不忍直视,不过没有再次去扶他。 就在这时,卢芳颖出现了。卢芳颖与安陆是亲姐弟。 南安国国姓为‘安’,但是卢芳颖随母性,所以叫卢芳颖,乍一听,与安陆仿佛不像一母双胞的姐弟。 “郑公子。”卢芳颖娇娇附身行礼。 此刻已然衣着整齐的郑受急忙一本正经地俯身回礼:“方颖公主。” 影卫可能担心安陆再次动手,便没有退,而是恭敬地站于郑受身后。 片刻后,郑也也气喘吁吁赶来,站于郑受身后,影卫没理他,也没动。 倒是郑也,因为刚刚睡着了,此刻颇为愧疚,站得笔直。 外头正好有石桌石椅,卢芳颖指着那边的桌椅道:“郑公子,坐吧!” 郑受颔首。 二人双双往桌椅处挪动时,听见安陆气喘吁吁爬起来,然后又跟了过来。 郑受落座,卢芳颖这才眯着眼冷声对安陆说:“你滚回去!” 安陆知道自己闯祸了,咬了咬牙,梗着脖子道:“我不!” 许是卢芳颖也拿自己这个弟弟无法,只好回过头对郑受道歉:“我这个弟弟,被家里人惯坏了.....希望公子莫要计较才是......” 郑受好脾气地笑笑。 结果下一秒,听见安陆冷哼道:“他一个妖妃,满门心思都是魅惑君主,这种人的话你也能信?!” 卢芳颖气坏了,顿时大拍桌子。 郑受也顺势站了起来。 郑也站到郑受的前面,替嘴道:“这位安公子,有话好好说!你一口一个妖妃,莫不是看我们公子好欺负?!” 郑也这话一出,安陆马上又要回嘴,结果被卢芳颖瞪了回去。 安陆这样一安稳了,郑受与卢芳颖之间的谈话便也能继续了:“对不住,方颖公主,有关您的侍女的死.....” 他一时无法启齿。 卢芳颖倒是个明白人,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是过来谢罪的,马上点点头,擦了擦鼻梁道:“是她冒失了。得罪了季王,得罪了郑公子......” 郑受急忙又要起身,结果被卢芳颖按住了道:“公子也是无辜,什么都不知道,方颖是知道的......” 郑受一顿,抿了抿唇。 没错,他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从一个他国公主口中说出,总是不是那么个味儿,就搞得好像他是个白痴一样。 他又嚅了嚅唇,脸上一片尴尬。 卢芳颖是个温柔娴熟的公主,见郑受这样尴尬,便让侍女拿了茶,亲自给他斟上,在外人远远看来,就仿佛两个热情不自禁的小情侣,互明心意,热切又荡漾。 不远处,下了朝的季越看着这一幕,幽幽道:“孤这样束了郑受在宫中,是不是不对?” 身后是褚大监。 褚大监是个活套人,急忙躬身道:“陛下所做,无有不对!” 季越微微偏过头,看着褚大监,片刻后,淡淡答:“不错,郑受便是孤的,孤一人的,谁也休想染指!” 褚大监...... 幸亏他说对了! 郑受从卢芳颖处离开后,便回了郑云阁休息。 噬魂散威力巨大,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否则今日不用影卫出手,对付一个安陆也是绰绰有余。 只可惜,他现在与一介废人无疑。 废人就废人吧,还按了一个祸乱宫闱,妖媚君主的罪名。 他不知道有多冤! 自然,他的冤枉是余禄他们看不出来的。 在他们看来,郑受似乎比在边城守将那些年还要快活些,坦然些,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跟一个后宫嫔妃也无甚两样! 自然,这个妖妃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不,郑受回来吃过饭后,还未等他上床歇息, 便看见褚大监出现了。 他急不可耐地跑过来,一把握住郑受的手拖着他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急得擦汗道:“郑受公子,不好了,陛下生了好大的气,谁哄都哄不住!郑受公子快去哄哄吧!” 郑受...... 什么哄哄?这是让他去送人头去的吧??? 可就算是送人头也得去啊! 郑受一路拾襟小跑回了君主的寝殿。 果然,寝殿内乱成一片,大量的奏折被撕毁,甚至一些玉器也被砸得一个粉碎。 暴君果然是暴君! 这生气都这么的‘破财’! 郑受一向仔细惯了,看见这么多的玉器碎了,很是心疼,下意识地就要去捡,结果刚刚弯下腰,便听见季越在里头喊:“给孤滚进来!” 而随着这一声吼,外面一个炸雷响起! 青天白日,墨黑如夜,外头电闪雷鸣,还有狂风皱起。 郑受一顿,下一秒急忙拾襟进了内室。 可是刚进去,他就惊呆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季越浑身都是血,连脸上都是! 而他的剑下还滴着血滴,脚下踩着血水,每一步,看起来都惊悚无比! 好在郑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 只是一瞬,便急忙冲过去,拿下季越手上的剑,一边拿出帕子给他擦一边看向不远处的一只垂死挣扎的鸡,低声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季越眯了眯眼,一双眼又红又恐怖,在缓过神来看见郑受的脸时,忽然一把扯住他的前襟,怒道:“你还敢回来?!” 郑受...... “陛下,不是您让臣来的吗?”郑受试着跟暴君讲理。 但是下一秒,他感觉胸前就被一个巨大的力量一踹,然后整个人原地翻了滚,直接被蹬出了内室!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忽然听见内室内,季越的声音又冷又寒道:“郑国质子郑受,滚到外面,跪下!跪到孤满意为止!” 郑受原本准备张开的口动了动,小声嘀咕:“一点话也不给我留,好歹让我问一嘴你再说什么时候起来呀!” 自己小声说完,便拾襟起身,乖乖走到门外,找了一个僻静处,默默跪下。 褚大监自始至终屏住呼吸站在门外,看见郑受都被赶出来后,吓得擦了擦汗低声自语:“陛下这是连郑质子都哄不好么?这是又怎么了哟!这是,每年到这个季节就犯病!哎!”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郑受微微抬起头,看看四周的海棠花,默默了片刻,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褚大监不知,但是郑受似乎隐隐约约是知道的。 春日海棠,映日血海,少年嘶哭。 曾经已经模糊的记忆,此刻在脑海中渐渐明晰了起来...... 同样是这样的海棠花落的季节, 春风吹拂着花枝,让粉红的海棠花瓣纷纷落下...... 只可惜,在那样美的季节里,遍地都是血,到处都是死人,连脚踩在哪里都不知道。 当时也还是少年的他冲进血海里,拉出了浑身浴血的少年,并且用自己的手,用力埋住他的眼! 第16章 郑受,你可后悔? 王莽屠戮 当时的少年还是九皇子,跟随他的母妃颍妃一起迎接她的母族之人前来说降,却不想,所来的包括他母妃在内的一百一十二口人,悉数被王莽所杀! 如果不是因为季越是皇子,只怕他也要死在颍妃的别院! 当时他刚刚给九皇子当伴读不久,跟这个少年其实还不是很熟,但他还是坚定地将他拥入怀中,给他紧紧埋住眼睛,带着他,离开了那一片血海。 而那一片血海....... 他微微抬起头,一阵清风拂过,阵阵海棠花瓣纷纷降落,将他的整个身都拥入了花浪当中。 曾经的不堪过往,恐怕会成为年轻君王一生的梦魇啊! 只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的三年,这季越并没犯病,怎么现在反而犯病了呢? 这一夜,并不暖和。 春日峭冷,甚至,在夜间还飘起了雪花。 雪花渐渐落在郑受的肩上,半个夜,他便成了雪人。 不过好在,不到半夜的时候,狸猫来了,躺在他的怀里,懒洋洋的。 狸猫身上的毛很厚,给他正好当了毯子,一时,他竟不冷。 半夜时分,天微微冷,郑受逐渐迷糊,快睡着了。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跪在这里倒是享清闲。” 郑受一个激灵清醒,抬起头,正对上季越的脸。 季越一身黑色长袍,外加一道披风,剑眉皓目,刀刻俊容,站于雪中,凛凛威武。 这是郑受所不熟悉的季越,眼中闪烁了片刻,俯身叩拜:“臣,叩见季王陛下!” 季王。 是的,现在他是季王了。 季越微微偏头,冷唇勾起,看着伏在地上一本正经给自己叩拜的郑受,眸底闪过一抹戏讥后,然后懒懒道:“跟孤来!” 季越稍稍起身又叩了一下,应:“是!” 然后便跟着季越从寝宫出去了。 如郑受所料,夜晚的皇宫还是那样的沉寂、冷漠,如同一座高大豪华的坟墓,除了君主,谁都不敢弄出一丁点声音。 郑受所穿衣服不多,瑟瑟跟在季越身后。 季越大步迈进,他小跑跟上,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畏手畏脚的臣子。 然而,只有季越对他此举嗤之以鼻。 甚至,在他们二人到达目的地后,季越看着身后的郑受,冷讽:“装模作样!” 郑受抿了抿唇,红彤彤的脸上闪过一抹羞涩。 颍宫 郑受抬起头,在看见那块已经泛旧的牌匾时,一时怔然。 然而前面的君主已经大步迈了进去,他只能身后跟随。 颍宫曾经是整个皇宫最热闹最繁华之所。 十年前,他离开时,其实已经变成了冷宫,如今看,只有更冷。 但是这一院子的海棠树倒是开的正好,比寝宫那边更美。 季越站在其中一株海棠树下,眯着眼,任由无数的海棠花瓣纷纷在身上,然后幽幽道:“郑受,你可后悔?” 郑受微顿,继而附身道:“臣,不悔!” 话刚落音,便见季越凌厉转头,怒目瞪着他,手里多了一个短而窄的马鞭,眯着眼再问:“孤,问你!十年前,离孤而去,你可后悔?!” 郑受用力抿唇,片刻后,梗起脖颈,用这世上最美的容颜对他说:“臣,不悔!” “好!”话刚落音,季越的马鞭便直直落在郑受的肩上! 他身上的伤本就美好,这一鞭下去,他整个人都好像裂开了一样,微张红唇,痛苦地往后退了好几大步! 被压制了武功的他,真的好惨! 连个鞭子都受不住! 郑受惨白着脸看着面前怒目的帝王,咬了咬红唇,又道:“我,不悔!” “啪!” “啪!” “啪!” 无数的鞭子落下,承载了不知多少的怒意,还有...... 当郑受再次清醒过来时,他浑身无一物,正趴在华清池旁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体内,他动一下就仿佛抽筋拔骨,只得趴在原地不动。 直到一炷香后,才听见余禄的声音,一路小跑跑到自己身边,一脸惊诧问:“天哪!公子!公子!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呀?!” 郑受实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惨状,只得抬起头道:“没关系,你先给我想办法弄干净,这一身黏糊糊的,实在难受......” 余禄一脸无语,看着浑身浴血的郑受道:“公子,你现在还管舒不舒服.....您这伤可如何是好哇!” 郑受惨着脸笑道:“还能怎么办?慢慢好呗......”说完,人又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 他身上已经被包扎好了,不怎么疼了。 而他此刻躺在一个极其简陋的房间里,四面还透风,不过外面似乎传来饭香气。 余禄端着饭菜进来,一看见郑受醒了,急忙走过来,面带惊喜道:“公子,您醒啦?太好了!正好,帝王大喜,给我们赏了好多好吃的!还有几套新衣服呢!” 郑受微顿,问:“帝王大喜?什么喜?” 余禄道:“公子不知?今日帝王宣布开始择选佳人进宫,有可能要从中选一皇后呢!” 郑受...... 他本就是趴着,此刻头恹恹放在枕上。 耳边不时响起季越问他的话:“你,孤,问你!十年前,离孤而去,你可后悔?!” 郑受用力闭上了眼,喉间一哽,用细微的声音低低道:“臣,无悔......” 季越一日一夜都端坐在批注台上批注奏章,批完了,让大监再去搬,如此往复三次,褚大监都怕了。 到第四次之前,褚大监急忙亲自跑到寝殿后面的郑云阁来,趴在寝宫外面,低声问床上的郑受:“郑公子?郑公子?” 郑受正在趴着看书,幽幽看过去,与褚大监目光接视。 褚大监当下就红了眼,抹着泪道:“我说郑公子啊,您就哄哄陛下行不行啊?您看您,到底是怎么气着他了呀!这都一天一夜了,不吃不喝不动,就批改奏折!这铁打的身子也要糟蹋坏了呀!” 郑受微顿,蹙眉直起身。 褚大监见他终于动容,急忙加把火道:“不是,郑公子这质子不会就是为了过来把我们陛下气死的吧?这样好让郑宋国趁机来攻打我们季武国?” 郑受..... 这可真是冤枉死他了。 他可没那么大本事气死季王! 他没被打死就不错了! 可即便如此,一炷香后,他还是收拾停当,亲自去了一趟寝宫...... 第17章 陛下爱好独特 郑受过来的时候,季越还在批阅奏折。 郑受没出声,身上的疼痛也让他无法做出其他的姿势,只得静静站在帘外。 季越批阅完一本奏折后,才淡淡道:“进。” 郑受默默进入。 季越则在放好奏折后,缓缓抬头,看着郑受道:“过两日,是我母亲的忌日,我想出宫去皇陵祭拜,你同我去吧!” 郑受一顿,随即急忙点头。 季越则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恭迎的表情后,眸底黯了黯,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寡人残暴?” 郑受一顿,微微蹙眉。 季越看着他, 继续问:“血腥?” 郑受不语。 “不仁?” 郑受抿了下唇。 季越勾唇,静静道:“你很有本事,本王这三年的气,都让你一人成功挑起来了......” 郑受一顿,吓得急忙就要跪下。 季越看着他装模作样,却不阻止,真的就让他跪下了。 郑受身上全是伤口,一扯又了裂开好几个,疼得眉心直抽。 而这时,季越才缓慢从座位上站起后, 慢慢走到郑受的身畔道:“不过....即便如此,寡人还是要留你在宫中.....深宫寂寞,寡人有个玩物在身边,日子也能好过些......” 郑受慢慢抬起眼与季越对视。 季越看到了昔日的悲悯。 季越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站起,又回到座位上批阅奏折。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抬起头时,看见郑受跪在那里也睡着了。 他慢慢走过来,将他打横抱起,放到榻上,然后顺着他的肩躺下,整个人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雨夜鞭笞过后,大臣们甚至连使臣都不再提有关将郑受送出去的话, 甚至连选美人的事情都闭口不谈了。 自然,这些事郑受并不知,季越却是清清楚楚。 季越心疑,将伍子参又叫来书房问话。 季越问:“这些时日朝堂上如此清静,可是你的功劳?” 伍子参脸色微微一红,当场脚尖刨地道:“陛下,是臣下。” 季越挑眉,看向他问:“你怎么做到的?连孤都做不到的事情,你竟然就这么轻轻巧巧地做到了?” 这话一出, 伍子参倏地抬起头,一脸的欲言又止。 季越耐心不高,抿唇蹙眉道:“君前不可知之不言!” 伍子参......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那我便说罢! 想罢,伍子参一脸决然地对季越道:“请陛下善待郑侍夫!” 季越一顿。 “你有病?”季越蹙眉看着伍子参,犹如看一个傻子。 伍子参却仿佛下了某种决心,咬了咬牙,双手作揖,一本正经:“陛下,郑侍夫虽为郑宋国送来的质子,却也有为人之尊严!臣知陛下癖好独特,可也要轻一些,体恤一些!莫让郑侍夫次次煎熬,遍体鳞伤,新伤加旧伤,总是这么往复.......让郑宋国看我季武国太过暴虐才是!” 说完,他觉得自己虽然说的含蓄,但是该说的都说了,如果季越想懂,也一定能懂。 可他说完,季越却眯着眼,一副冷笑模样。 伍子参看着后脊发凉,想起郑受身上的伤,不禁咽了咽口水。 伴君如伴虎。 他之前不知道自己侍奉的帝王如此的口味独特,否则就不会如之前那样穿戴鲜亮入宫,他可不想被季王看上! “伍子参!你在说什么!?”正想着,季越冷笑向他走来。 伍子参一惊,下意识往后退去。 而季越却止住脚步,唇角冷勾,下一秒,手上的竹简直接劈头砸了过来,伴一字:“滚!” 伍子参滚了。 季越却气得笑了! 敢情这些人不说话了,是因为以为自己口味独特,怕弄死了使国的公主?! 而伍子参还在替郑受求情! 好哇!好你一个郑受!你这心眼都算计到本王的头上来了! 郑受自入宫一来,天大地大不如吃最大。 这不早上刚刚吃完不久,半晌午的时候,他又饿了。 且他想吃水煮鸡蛋。 非常想! 既然他闲着无事,其实可以自己试着做做饭来吃也未尝不可! 这样想着,他不由自主地从塌上下来,直直向门口走去。 余禄和郑也一看他要出门,急忙就要跟上。 郑受看了身后二人一眼,想了一下道:“余禄跟上吧!郑也你来守家。” 郑也原本也想跟去,一听郑受说让他在家守家,目光瞬间暗淡了不少。 主要是宫内太没意思了。 他们的这个郑云阁也是家徒四壁,实在是没甚好守的。 郑受一看他这表情,便知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道:“行吧,你跟上,但你要切记,不可再在宫内生事!你主子我能保住你一次,不见得能保住你第二次!” 关键得看帝王给不给自己那个面子。 给你脸,你才能用美色惑主。 不给你脸,你就是有天下无双的美色也无用。 这一点,郑受心知肚明,所以才敢跟季越求情放了郑也。 否则,以一国之君的一贯做法,郑也竟然敢冒犯季越国重视的使臣,是要被判车裂的! 想及此,郑受便头皮发麻,对于未来在季武国宫中的日子便更加戚哀。 此刻的他更加盼望可以出宫去皇陵的日子,这样他就可以稍微畅快些! 然而他并不知自己的名气在宫内,乃至宫外,都已传开! 尤其是一部‘郑质子雪夜浴血侍寝图’,惟妙惟肖,将郑受是如何被季武国国君鞭笞,如何又被他在塌上折磨,以及他侍寝后还要跪在雪地里一整夜等等的故事,画成图册,配以文字,简直不要太详尽! 这画册在宫外宫内人手一本,独独郑受不知。 这不,这日终于到了出宫去皇陵的日子,郑受满心欢喜地走到马车处,刚欲上车,便听见有人在马车的另一头窃窃私语,不时间,还有调笑声。 他似乎是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微微一顿,停了下来,听了一二。 “哇,这郑受,看着一板一眼的,没想到竟如此淫荡?白日宣淫也就罢了,竟然连书房这种地方都敢魅惑君王?” “呵呵,书房算什么?你没看见那雪夜冷宫赤足图,啧啧啧,虽被鞭笞,却骚得很,各种撩拨君王,生生让君王拿着鞭子教训了三个时辰,据说回来时腿都合不上了......” “啊,还有玉笔.....这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还有玉鞭呢....” “玩得挺开啊!” “看不出来.....一板一眼的....其实骨子里臊着呢!” 郑受走到二人身后,一把拿过那个图册,看完后,默默了。 到底是谁画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他知道是谁,定然让他把这画中的图样全都照着受一遍!看看他们受得住受不住! 简直岂有此理! 这不是教坏小孩子嘛! 第18章 学以致用 马车上,郑受闷闷不语。 他原本想着既然当了质子,自己的名声什么的,也就置之度外了。 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可以坏到这种程度! 这不是故意抹黑他嘛! 他再怎么放荡,也不至于在室外就....脱衣袜的地步啊!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一念头,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后,便被季越给打破了! 一模一样,全都给他实现了! 不过此刻季越还是正经的,看他不开心,问:“郑侍夫,何故生气呀?” 郑受蹙了蹙眉,想了一下,从屁股底下拿出那本《郑质子雪夜浴血侍寝图》扔到季越的腿上,然后愤愤道:“季武国虽以武治国,却也不能如此忽略文治,每日给人看的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郑受这头吐槽,季越这头看得津津有味。 片刻后,他看完了,将图册啪地合上。 郑受以为他也觉得无语,马上叹气道:“陛下也莫要怪罪这些画师侍女大监他们,宫内生活也属实太过无聊了。这样的画册也确实能增加一些小趣味......” 他实际上不想这么说,只是担心季越一怒之下又将人都杀了。 他虽然不怕杀人,却担心人因自己无辜而死,那他可就是大大的罪过了! 果然,他说完,季越面色好看了些,淡淡笑了下道:“嗯,寡人不会责怪他们。” 郑受一听自己救下一群人的性命,顿时心情也松快了些,开始忙着掀开帘子观看窗外的景色。 一路上,他们走的都是一些人烟稀少的街道,路边没几个人,而且季越用的还是微服私访时用的素轿,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坐着的,是他们季武国的君王。 所以穿着一身蓝袍私服的郑受此刻格外松快,笑着看着窗外愈来愈敞快的景色道:“陛下,这郊外的风景果真是好哇!” 季越其实一直都在看他,见他说话,立马唇角泛起一抹笑意道:“是。郑司徒高兴就好。” 一天里,季越对他的称呼能变上三四回,郑受都习惯了,所以也没觉得怎么异常,只是继续一脸激动地望着外头的蓝天群山和大片的麦田。 偶尔地头上有一两个肩扛铁锹的老叟经过,亦或者是手上牵着孩子的妇人。 一切都平静而安然,是郑受许久未见过的画面。 激动中,郑受道:“此刻正值春季,一切都焕发了新机,正是欣欣向荣、百花待放的季节呀!” 季越不知想到了什么,掩唇一笑,道:“确实如此。没错。” 皇陵在郊外三十里的正北,与皇城自北向南自成一线,是人们口中的龙脉所在地。 皇陵的前面便是行宫。 一行人先行入行宫入住,待一夜休整完毕,第二日才能正式祭祀。 季越的母亲是在他登基后便被洗清了冤屈,埋入皇陵,但却并未与先帝同穴,反倒是与另外一个母亲的好姐妹埋在了一起。 这也是郑受这几日入宫之后听说的。 可见,季越对于当年母亲被先帝所杀,依旧耿耿于怀。 行宫虽然不大,但一应用品俱全。 郑受一路上兴奋,此刻入住后才略感疲态,在温泉池中洗着便睡过去了。 直到感觉鼻梁处瘙痒无比,这才幽幽醒来。 不想,第一眼竟然看见季越衣襟大敞,笑意浓郁地望着他看。 郑受平日里很少与季越对视,但这才刚刚醒来,就直直闯入他的眼,且季越笑意实在是太邪魅,让他一看,就心生不好,脑中警铃大作! 果然,下一秒,他看见了一只玉笔竖在了他的眼前! 他一顿,脑中自然而然地联想起一些不好的画面,顿时语结问:“陛,陛下.....你这是作何?!” 季越形态恶劣,仿若疯批,一双红了的眼,恶劣地勾了勾唇道:“郑司徒,本王白日观赏司徒给的图册,深觉应当学以致用,因而便来了......郑司徒可以评判评判......本王是否学习刻苦?” ...... 郑受第二日醒来,已然躺在了床上。 但身上的不适感还是提醒他,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季越依旧未有真正让他侍寝,却也是与那日在华清池那般,做尽了羞耻之事! 一想及那些不堪的画面,郑受便想拿起匕刃自裁了事! 这世上怎地有如此无耻之人,无耻之事?! 他即便是心有准备,却也在那不堪至极之时,只差一刀杀了自己! “季越!季越!”正想着,南安国公子安陆忽然大步流星直闯了进来! 可是一进来,就看见郑受半躺在塌上,身上只盖了薄薄一层薄被,只一看,便知他身上无一物...... 震惊之余,安陆大喊:“郑受你个妖妃!大白天的, 你竟然在这里行污秽之事!简直不知廉耻!!” 却不想,他这话刚落音,不知季越从何处出来了,看着安陆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眯眼道:“你说什么?” 安陆惧怕季越,深咽了一下口水,胆怯望着他,但也已经晚了,下一秒,他的脖颈被季越愈掐愈深,最后几乎要被握断了! 而安陆也眼睛翻白,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往下坠....... “住手!”郑受眼看安陆要被掐死,急忙阻止。 这时季越才缓缓松手,面色阴沉道:“来人,将安陆世子关起来!” 安陆被拖走了。 郑受这才缓过神来,急问:“你想对他怎样?!” 此刻季越早已恢复一代帝王的冷峻模样,道:“安陆,虽贵为世子,却私闯季国皇陵,按律,当砍掉手足!” 郑受...... “不,不是.....阿越,这是不是太重了些?” 季越深深看了郑受一眼,片刻后,忽然勾唇问:“郑司徒似乎是想要为安陆世子求情?” 郑受一顿,不知怎地,看见季越的面孔,他有些猎物掉进猎人陷阱之感...... 果然,下一秒,郑受看见季越又拿起那柄狼毫,自然而然想起昨夜的许多荒唐画面。 他下意识裹住被子,瑟缩:“陛下.....” 季越却笑道:“昨夜玩得并不尽兴,不如继续?” 又是一上午。 等午后郑受起来时,人都要废了,几乎是硬扛着虚软的身体走完了祭祀的全程。其实真正的祭祀早在几日前的那一个雨夜已经完成,这次只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曾经的罪妃颖氏,如今是这天佑大地上赫赫有名季王的母亲,是尊贵的皇太后。 而之前害死母亲的那个皇后早已被挖坟掘骨,扔出野葬岗,喂狗去了! 但在祭祀结束之后,还是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原来是附近的镇上发现了一些打扮奇怪的人,有人怀疑是其他国的细作。 这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就在祭祀结束之后的路上,季越的轿子被乱箭偷袭了! 幸好季越因着要折磨郑受,带着他在后头走路,否则此刻只怕人已经没了! 看着被射成马蜂窝的轿子,季越眸底冷戾,片刻后,道:“来人,给寡人和郑司徒更衣,再备两匹好马,寡人要出宫!” 众人惊愕。 此刻正是不平的时候,季越要出宫? 郑受其实也是奇怪,不知季越这是要出宫做什么去? 但他也不敢问,只好磨磨蹭蹭地穿戴好一身简单的仆从的衣裤,还可以用灰抹了脸,这才从寝宫出去。 等他出去时,季越已经穿戴整齐,是个富家子弟的纨绔模样。 郑受一愣,看着季越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季越却忽略了郑受的这个目光,一把将他捞到马上,下一秒,带着他从侧门疾驰而去! 原本以为是一人一匹马的郑受急忙就是挣扎道:“陛下,我,我们如此不好吧?不是还有一匹马......” 季越淡淡看了身前比他矮了一截的郑受一眼,道:“那是胡侍卫的马。” 郑受往后一靠,果然他的身后,一名乔装改扮的侍卫骑在另外一匹马跟从。 郑受......他竟然连个侍卫都不如! 而等他接受了自己无马之后,很快,新的问题又来了! 郑受本就受了伤,此刻坐在马上简直就是一种酷刑,尽力往前倾着身子,可每次他这样,又会被季越拉回来。 他整个一个痛苦想死的模样,最后实在忍不住求饶:“阿越,我,我疼......别,别太快了.....” 季越又何尝不知? 他本就是刻意折腾他的,此刻听了郑受这话,不但不慢,反而加快,马儿跃起颠簸,震得郑受眼都直了整个完全就是一副神智涣散的模样,就差从马背上掀下去! 自然,他就算是想要跳马也是不能的。 毕竟,他的身子被季越死死压在马背上,连个缝隙都不给他! 这样颠簸了半个时辰,直到到了一条寂静小镇的街道上,季越才缓下速度来,只是轻轻将郑受拢在怀里。 郑受眼下的泪都被吹干了,整个人疼得都麻了,双股微微发着颤。 他虽然未被季越真的占有,却也差不多了,总之是极尽羞辱之事,让他在他面前毫无自尊可言。 即便进入这样折腾他,他都没脸跟他要求什么。 人,果然可以低贱至此! 郑受吸着鼻子,强做正常。 却不想季越却恶劣地在他耳畔道:“郑司徒一会儿可要看一场好戏?本王都等他们好久了,今日特意带你过来看戏的......至于郑司徒受的伤.....郑司徒也知道的,阿越从小便不喜人背叛,亦不喜人忤逆本王!这些便是对郑司徒的惩罚.....可好?” 相较于季越做的其他恶劣的事情,看个热闹什么的,都算是小事了。 郑受自动屏蔽了季越的后半段话,点了点头,吸着鼻子红着眼,跟着季越下马。 结果下马时腿根本站不稳,人差点跌倒,被季越一把掐住细腰扶了。 正巧小二迎面跑出来,郑受被人看见如此狼狈的一面,羞惭急了,急忙推开季越,一个人悻悻然进了酒楼。 看着郑受臊得跟个小媳妇落荒而逃的模样,季越勾了勾唇,脸上不免多了几分得意。 酒楼内人还挺多,郑受他们被迎到二楼坐下。 小二给推荐了几个他们的招牌菜,季越让郑受定,郑受轻轻点点头,小二便笑嘻嘻下去了。 而小二走后,二楼便只剩下几桌人,隔得还较远。 郑受四处看了一眼,感觉这里也没季越说的有什么特别,便准备起身去洗洗手洗洗脸,顺便如厕。 可刚欲离开,他便感觉桌下的腿被一个什么东西抵住! 他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猝然看向对面面目恶劣的季越! “陛......你.....你做什么......” 季越的足底在弹压揉团,把个郑受又折磨得醉生梦死。 而最最关键的是,郑受本就是个面皮薄的,此刻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对他,简直比上大刑还要难受! 很快,郑受就受不了了,弓着身子趴在桌上,浑身颤抖着,一双纤细的肩膀不断地颤动。 季越看折磨他折磨得差不多了, 这才停脚。 郑受也急忙红着脸去了恭厕。 酒楼的恭厕跟宫内的差不多,就是一个厢房,放了不少的恭桶。 郑受去释放了一下,然后红着眼红着脸,去洗了把脸,洗了手。 深感屈辱。 可又无计可施。 如今噬魂散深入骨髓,他经常半点力气也没,只怕是走在路上随便遇上个人都能弄死他! 可继续留在季越身边...... 郑受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已经是一个可怜兮兮标准的小媳妇儿形象了...... 可偏偏他.... 他还有其他谋划,根本走不开,又不能走...... 原地磨蹭了不知多久,郑受才重新建设好心理出了恭厕的门。 结果刚出去,一把长剑从侧面直直划过来! 郑受下意识后退,将将躲过长剑的攻击,而下一秒,他看见刚刚攻击他的黑衣人被年轻的帝王一剑刺死! 郑受本就曾经是将领,杀人倒是不怕,怕的是为何忽然出现这么的刺客! 放眼望去,空荡荡的酒楼内,慢慢的全都是黑衣人,而他们这边,则只有季越和护卫还有他三人! ...... 郑受下意识要调动内力,却被噬魂散反噬,顿时痛得一口鲜血喷出! 季越没想到郑受这么傻,竟然敢运内力,厮杀之余,单手将他再次塞入恭厕! 然后关上了门! 郑受..... 看着面前的一扇门,对面是厮杀一片,自己这里却是静悄悄安全又可靠..... 他顿时又觉得季越这人好像也不错...... 于是他又舍不得季越一个人在外面厮杀,在原地转了半天,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干净的恭桶,拿在手里,咬紧牙,盯着门,然后猛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可他这一出去,却发现外面静悄悄的! 季越就坐在正对面的桌后,四周全都是乌压压跪了一地的黑衣人,而黑衣人的周围,还站着一圈黑衣人。 郑受看了一眼,都是练家子,影卫的级别。 看来,这些人便是传说中季王豢养的月影队了。 传说中这些影卫来无影去无踪,季越在的地方,他们就在,但谁也看不出来。 他原以为都是吹牛,却不想,竟是真的! 而就在郑受感觉危机解除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发现,所有人竟然都盯着自己看!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低下头一看,在看见自己怀里紧紧抱着的‘恭桶’时,他登时把恭桶放下,然后尴尬笑了笑。 这时,所有人才将头重新转回去,看向黑衣人中的一人。 郑受也随着看过去。 只见那个黑衣人匍匐在地,接受着众人的目光,片刻后,一副受不了了的模样,一把撕下脸上的黑布,怒道:“看什么看?!季越这个暴君,我杀他一千次一万次也不为过!” 黑衣人站起来,郑受这才看清,这不是应该被关起来的安陆世子?! “安陆世子?你怎地....你怎地在此地?!还......” 而那个安陆世子也看见郑受,当下一副嫌恶模样,掩了掩鼻子道:“一个雌伏之物,有何颜面来说我?!哼!” 郑受当下蹙眉,下意识看向季越。 果然,季越脸色铁青,沉了沉脸,凉声道:“来人呐,将安陆世子送到肆月坊,接客!” 众人...... 郑受脸色都变了。 安陆更是神色巨变,怒吼:“季越!你....你不要脸!” *** 安陆被带走了,酒楼很快恢复如初,小二将桌椅板凳扶好,地上摔碎的碗筷也一并收拾走,片刻后又送上来新的碗筷酒壶。 郑受有些恍惚,好像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面前的碗被倒上酒,季越给他端起,他正好口渴心里也突突的,一把接过来一饮而尽! 只是忘了自己酒量尚浅,一碗下肚,整个人瞬间就晕晕乎乎了起来! 可能是酒壮熊人胆,喝完这碗酒后,郑受马上就晕晕乎乎说道:“不论怎样,你总要让安陆辩驳两句吧?就这么把人送走,还、还去.....接客!你....怎能如此暴戾?就,就不能对他人宽宥一二嘛!” 这话不知怎么就戳中了季越的某个点,他整个人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第19章 弄疼他! 然而未等季越发作,郑受便醉晕了过去。 这让季越本就冷冰的脸更加阴沉! 他单手托起郑受已经醉晕过去的脸,仔细端详片刻后,忽然道:“将他同样送到肆月坊!” 影卫缓步上前,躬身:“是!” 郑受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置身火海,片刻后又好像在什么冰冷的水中。 浮浮沉沉,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身上难受,仿佛千万只蚂蚁攀噬,瘙痒中,他猛地惊醒,直接坐了起来! 而这时,他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床榻中,旁边还放下了厚厚的帘子。 一个声音从厚帘外传了进来: “他怎么样了?可有服软?” 又一个声音传来:“不曾,还在嚷骂!” 季越:“那就让他尝尝苦头吧......” “是!” 声音落下,另一个人也离开了。 郑受急忙用被子裹紧,将身子缩在一角。 片刻后,帘帐被掀开,季越的面目在幔帐中露了出来。 “你,别过来!”郑受几乎就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而这话,果然成功激怒了季越,只见季越面色一沉,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二人正说着,忽然感觉身后的门被一个大力撞开,下一秒,一个人影冲撞而入,冲着季越的方向冲过来,并且手舞足蹈地想要对季越做出攻击的姿势! 而季越只是轻轻一转身,便一把掐住来人的脖子,瞪大眼,眸子猩红道:“你,找死!” 安陆这头吓得半死,也被掐得半死,脚慢慢离地,整个身躯也在剧烈挣扎。 惊恐之余,他忽然喊了一句:“我错了!” 季越一顿,忽然眼底闪过一丝奇怪之色,片刻后,松开了手。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榻上的郑受一眼,然后用力绷了绷脸颊道:“你知道错了?你知道你哪里错了?” 安陆吓得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但又想跟季越讲和,只能耐着性子道:“我, 我不应该报复你,对你行刺......我其实只是想回国,我想回去而已......那些都是我的亲卫,不会真的杀了你的.....” 不会杀了我?季越冷笑勾唇,脑中想到的是白日里那个被弓箭刺满了的轿箱。 安陆也似乎想到了,哑声道:“那不是我的人.....应该是我叔叔派来的.....” 季越认真看了安陆一眼,见他不像撒谎,脸色好了很多。 抿了抿唇,抽回手,端袖问:“就信你一回!好吧,你来这里找孤,有何事?” 安陆一听机会来了,急忙清了一下嗓,急道:“就,就还是归国的事情.....陛下打算何时才放我们离开?” 尤其是这几日,他总觉不心安,总觉得南安国宫内要发生什么大事! “离开?”季越挑了挑眉,忽然勾了勾唇道,“你们离开干什么呢?” 安陆蹙眉道:“自然是回我们南安国皇宫啊!” 季越轻笑了一声,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刃,他拿起白布慢慢擦拭:“回去找死么?” 安陆一听,面色一变,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问:“你说什么?!” 季越看安陆那惊恐不安的样子,勾了勾唇,道:“你叔父,南安国诸侯王安吉已经登基为王了!” 安陆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着季越疯狂摇头:“不可能!不可能!那我父王呢?!我父王怎么样?!” 季越冷冷将手上的匕刃放了回去,道:“死了!” “死了?!”安陆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整个人因为承受不住踉跄跌倒在地。 季越看着安陆狼狈到底的样子,冷笑道:“就这点承受力么?” 郑受此刻也穿戴整齐了,急忙走下来问:“南安国宫变?!” 季越挑眉,看向郑受,眉眼冷冽道:“不错!而且还是本王一手操控的!” 郑受大惊,看着地上晕倒的安陆,再看了看季越,瞬间明白了一切,瞪大眼道:“你!你!你竟然手段如此毒辣?!连老南安国国君都杀?!” 季越冷冽勾唇一笑,淡道:“我狠起来连我父王都杀,别提什么老南安国国君了......” “你说什么?!”郑受震惊不已,刚欲说话,却见地上的安陆疯了一般站起来再次要撕打季越! 而季越只需三两下便用手刀砍了他的后脑勺,让他彻底地晕厥了过去! 郑受瞪大眼,对季越是又失望,又惊诧,又有太多的不解,缠绕其中,最后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咬紧牙,直接背身而去! 如果不是再次听见这些宫内秘闻,亲眼看见季越的暴戾杀戮,他甚至都忘了,季越是个曾经杀父弑兄的暴徒! 据说,他只用了三日,便血洗宫闱。 连带他的父兄皇后以及一众嫔妃等,一共三百一十二人,齐齐丧于他手! 而余下的公主和其余外戚,则悉数被贬为奴,远派边疆,终身不得回! 其残酷手段,光是听来,便觉胆寒! 然,郑受最受不了的是,如果当初宫变是不得已,为何今日对一个区区南安国的下如此重手?! 还有那个南安国世子安陆,他也不过就是顶撞一二,教训教训就得了,为何要对他如此残忍折辱?! 然而,郑受没想到,这还仅仅是个开始,最残忍的还在后头。 安陆再次醒过来之时,没想到置身的竟然是一间香粉气浓郁的紫色厢房。 饶是他再单纯,这周遭的摆设,和外面调笑嬉戏之声,也让他明白了,自己此刻身在哪里! 他瞪大眼,看着面前愈来愈近的长袍黑衣男子,吓得整个人蜷缩在一块,急忙往后缩去! 可即便他再怎么退,到底只是床第的方寸之间,他很快便贴到了墙上。 片刻后,他被人拖住了脚踝,整个人跌倒在软榻上,发出凄惨的叫声! 隔壁房内 郑受的脸色苍白,怔怔看着站在两间房间中间那面墙旁的季越,手脚发抖,脸上更是透出一副不可思议之色道:“阿越,你、你这又是作何?!” 你报复我就算了,到底是我欠了你! 可是你为何要对付这样一个单纯不知深浅的男孩?! 他才不过十八岁,何以让你对他如斯侮辱! 季越却回过头,眸底一片冷意,淡淡看着郑受道:“郑受,你要清楚,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这天佑大地上,百余国中最强悍的季武国的国君!阿越.....那是一个过去式了......” 郑受不信,急忙站起来,走到季越面前,焦急道:“不!阿越!你报复我也好,打我也好,折辱我也罢,就是不要这样暴戾好不好?安陆他不过就是跟你争执了一下,伤了你一下,可你却让毫不知人事的他去接客!这.......” 对面房间内传来安陆痛苦求饶的声音,郑受听得头皮发麻,手脚都冰冷了,又急急去求季越。 却未想,他在季越眼里,也是美食。 季越稍稍用力,便将内力薄弱的他一把拉到了怀里,一只强劲的臂膀仿佛顷刻间便让他碎裂。 而抬起头,看着季越一脸阴戾的神色,郑受甚至都忘了挣扎。 直到他被扔到硬塌上,他才幡然醒悟,急忙跪坐起来! “阿越!” 季越眯了眯眼,看着他穿着整齐的样子,忽然手指一勾,将他整个人的衣衫系数用内力撕碎! 郑受用力闭紧眼! 而季越却并没有去碰他,而是用内力牵引着他的身体,让他原地倒转,最后用他的背部对住自己。 郑受瞪大眼,隐隐感觉到季越要做什么,急忙喊:“不!不要!” 第20章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是季越却冷笑一声道:“你有做选择的余地吗?” 弄疼他! 是报复他最好的方式! 季越自始至终衣冠楚楚,只有郑受醉生梦死。 他甚至想到了死。 自裁吧! 这样就不用忍受这样暴戾的行径,也不用忍受这样难忍的痛苦! 外面明明是艳阳满天,独独他和隔壁的安陆,仿佛在经历着狂风骤雨! 到最后,他甚至身子无法支撑,只得趴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忍受着季越的凌辱...... 安陆和郑受都昏迷了过去。 季越看着郑受昏迷的样子,给他撩了撩湿漉漉的碎发,又给他擦了一丝冰凉的解痛的药膏,这才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襟。 片刻后,门外有人敲门。 他冷冷说了一声‘进’。 片刻后,一个黑衣人快速进来,闻到空气中与他刚刚房间别无二致的暧昧气味,又看了看床榻上已然昏迷的郑受郑公子,这才俯首道:“陛下,安陆公子已经昏迷,属下.....属下该如何对他处置?” 季越挑了挑眉,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一边懒懒道:“每日一玩。直到他听话为止。对了,等他醒过来后, 告诉他,你的真正身份,是我的影卫。并告诉他,自古至今,无人敢对本王动手!凡是不听话者,便是自取其辱!” 影卫顿了顿,随即点头,唇角泛起一抹冷笑道:“陛下放心。我会让他乖乖顺服于陛下您的!” 季越冷冷笑了声,道:“阿蛮,你做得很好。今天晚上便让你留在这里,继续好好享受你的春风一度吧!” 阿蛮眼前一亮,急忙躬身谢礼,随后又回到了隔壁。 片刻后,隔壁又响起安陆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 *** 郑受是被噩梦吓醒的。 而他醒过来时,竟然还在郑云阁! 他还以为之前在香乐坊经历的不过是一场噩梦。 可当他动了动身子时,周身的酸痛和那撕裂般的痛楚,无处不在提醒他,那一切,都是真的! 而那样对他的,竟然是曾经跟他相依为命,他引以为傲的好徒儿——季越! 怎么会这样! 心底的失落之感无以复加,他趴在床头捶胸顿足。 以至于余禄进来时,还以为他要自戕,吓得急忙放下手中的盆,冲过来将他紧紧团住! “不要!公子!您千万不要想不开呀!一切都是浮云!命才是真的啊!” 这余禄不过就是说了句乡野村夫都经常说的话,却把郑受说服了。 他顿了顿,忽然间不哭了,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指着余禄刚刚端过来的水道:“拿水来,给我洗把脸,我擦洗一下.....” 余禄给他擦脸,然后提醒道:“公子,您回来时人是昏迷的,是季武国的陛下给您亲自抱到温泉池去清洗的身子,还亲自给您穿好了衣衫,送回来的。” 余禄说的好似多么风花雪月之事,在郑受听来却是无比惊悚。 他用力勾了勾指尖,用力闭紧眼道:“别说了!我,此刻一点不想听这个暴君的一丁点的事情!” 余禄闭紧嘴。 主子生气了,他也不便多言,只希望自家主子和季武国国君早日和好才好! 但屋外的郑也并不这样想。 他今日看见郑受回来便知发生了什么,心中已然蓄积了怒气。 而此刻看见郑受如此逆来顺受,便更加烦恼。 他在屋外停顿片刻后,便只身离去,往季越的寝宫走去! 不过让郑也没想到的是,寝宫外跪了一地的人,不远处的架子上还有人正在鞭笞。 地上落满了血,还有几个吐血而亡的,其余的也都是遍体鳞伤。 饶是见惯了刀剑血雨之人,此刻内心已经不平静! 郑也微微握紧枪,蹙了蹙眉,看向寝殿内。 寝殿内,季越正一脸阴戾地看着外面,不知因何而暴怒,目光中尽是杀气! 他微顿,倒吸一口冷气,犹疑要不要上前。 而这时,季越也看见了他,朝他勾了勾手。 郑也是粗直汉子。 既然敢走到这儿来,便不怕季越杀他! 他握紧长枪,大步走到季越面前,枪柄一托,枪尖直指季越的面门,大喊:“季越!你滥杀无辜,草菅人命,还对我主人不敬,今日就吃我郑也一枪!受死吧!” 郑也说得气势磅礴,可是刚迈出一步,他便感觉自己整个身子被一股沁寒的内力抵住,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郑也不可思议。 这世上,除了他主子之外,还无人能有如此纯粹的内力! 他思及主子之前还是季越的半个师父,忽然想起来什么,大喊:“季越!你如今这九五之尊还有这一身的内力,怎么也有我主子的功劳!你竟然如此对他!不怕天打雷劈吗!” 听了这话,季越却不恼,只是淡淡笑笑,道:“天打雷劈?我一人堕入阿罗地狱都不怕,还怕什么天打雷劈吗?郑也,你主子想成佛,可我却不想....” 郑也奇怪地看着他。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确实是他主子经常念叨的话,虽然他不是很懂, 但却觉得主子想的,肯定很对。 但这个季越却说,他不想...... 季越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笑了笑道:“因为,我早已堕入阿罗地狱十八层,经历过十万小鬼的啃噬!你说,我还怎么立地成佛呢?” ...... 郑也后来还是被放了回来。 但是回来以后,他一直神思不安。 郑受好不容易能下地之后,在门外看见了这样的郑也,便问:“你这副样子又是怎么了?” 郑也原封不动将今日晌午看见的季越和他说的话都说给郑受听。 郑受听后, 眉头紧蹙。 他不敢想象,他离开之后的季越经受过什么。 否则,以当时单纯如巅山之泉的季越来说,是决计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暴戾残暴模样的! 第21章 (改) 是寡人不好,将你弄疼了 郑受打算找季越好好谈谈。 可没想到,他还没行动,倒是南安国公主卢芳颖找上门来了! 郑受当时正趴在塌上闲来无事看书,便见余禄鬼兮兮地跑进来凑到塌前低声道:“公子,南安国公主卢芳颖来了!” 卢芳颖? 郑受一顿,继而马上猜出她此行的来意! 不用说,一定是为了安陆来的! 郑云阁朴素至极。 卢芳颖坐下,环顾四周,一床一桌一椅,极致简朴,丝毫不像外界所传那样,是一个迷惑郡主的一代妖妃。 至少,绝对没有让季越溺爱。 而再看郑受苍白狼狈从床上仓皇爬起的身影,卢芳颖心中便更是了然。 “芳颖公主,不知所来何事?”郑受艰涩爬起来,并不敢坐下,只是斜靠在床头问。 走近后,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是有关我弟弟安陆.....他从昨夜起便不见人影,听闻郑受公子一直同季王在一处,不知郑公子可知他的去处?” 郑受一顿。 果然是来问安陆的下落的。 可他没想到的是,卢芳颖这么直接! 搞得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他顿了顿,又拨弄了一下袖口,站起来,走到桌前,臀轻轻落在椅子上,其实并没有坐实,身上虚软得难受,可又不得不端着,清了清嗓子道:“是、是有关南安国公子安陆啊!他......” 他的‘他’字还没说完,便看见一个威武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进寝殿内,待走到郑受身边时,忽然用力将他压在椅子上! 郑受痛呼了一声,眼底逼出泪来! 可始作俑者季越却看向对面的卢芳颖公主,淡笑道:“安陆公子吗?他难道不是出宫游玩,一时玩得忘了形,故而延迟了回宫日期?卢芳颖公主,您要不要回宫去等着?” 卢芳颖最怕见这个暴君,每每见到便心生寒意,好像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出来。 所以她果断告辞,狐疑地看了对面一脸痛苦眼底含泪的郑受之后,这才款款起身离开。 而卢芳颖刚走,季越便用内力暗暗压下郑受的身体,逼得他整个人都在剧烈抽搐后,方才凑到他耳畔问:“郑司徒刚刚想说什么?是要将孤去让安陆公子当男妓之事,告知卢芳颖公主吗?” 郑受用力摇头。 自然不是! 他也说不出口! 季越挑眉,没想到郑受竟然不是想这么说,于是松开了手。 郑受急忙站起来,摸了摸吃痛的臀,哽咽了一声道:“我,我原本也想让她再等等的......” 季越勾唇一笑。 随即,他看向郑受扭曲的身子,眼底划过一抹隐晦的情愫,之后又冷冷讥笑道:“是寡人粗鲁了,让郑司徒如此受苦,正好,寡人今日无事,便来给郑司徒上药疗伤吧!” 说完,他便上前要除去郑受的衣袍! 郑受大惊,急忙就是躲闪! “不必!” 可内力微薄的他哪里是季越的对手,三两下,便将他点了醉穴,整个人趴在了塌上! 也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身子耗损的有些厉害,还是因为点了醉穴的缘故,衣袍还未除尽,郑受便睡了过去。 而此刻,季越才手上微缓,将手慢慢移动到郑受的脸颊,轻轻摩挲。 片刻后,他低声道:“郑司徒,是寡人不好,将你弄疼了.....” 等郑受再次新过来时,身上轻便了许多。 连那处的红肿肿胀感也消失了不少。 他估摸是季越趁他睡着时抹了药的缘故。 如此过了几日平静的日子。 这日傍晚。 余禄端着茶水凑过来,小声道:“公子,我听说了一件事。” 郑受挑眉。 余禄道:“我听说安陆安公子甘愿入乐坊为男妓!而且呀,他此次回宫,性情大变,整个人都变得木讷得很!实在是看着让人心疼呢!” 郑受当然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不变成这样又能怎样呢? 而后余禄又继续道:“而且我还听说,正好南安国皇室正在宫变,安陆安公子和卢芳颖公主的父亲被杀!他们的叔父继位,原本还想招安陆安公子回去,算是招安,一听安陆公子甘愿入贱籍,就直接说让他自生自灭,不再跟我季越国要人了呢!” 南安国宫变,郑受倒是那日听季越说过,安陆也知道了。但是有关安陆和他叔父的事情,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而既然南安国皇位已然被夺,让安陆回去无非就是两条路,一条就是被关押,永远不见天日,还有一条就是,被杀! 无论哪一条,似乎都不如现在这条路好。 如此他倒是有所原谅季越了。 唯独不能原谅的就是, 为何要将安陆折辱成男妓? 岂非太过?! 他想起那日听见安陆在隔壁凄惨的喊声,顿时头皮发麻,想着,自己或许应该去见一见他? 安陆确实回宫了,但也仅限于白日,晚上还要出去乐坊伺候的。 既然当了最卑贱之人,自然不会如当初那般清澈,连坐在宫内的衣着都从衣着整齐变成了仅着一件薄纱的长衫,墨发披肩,略显凌乱,目色迷离,仿若不知身在何处,今夕又何年。 安陆半趴在塌边,隐忍到最后一刻后,身上的人终于起身,他也仿佛无线的风筝一般落在了地上。 影卫阿蛮冷声道:“此乃季王的意思。既然你瞧不起郑受公子,那么便让你同他一样,成为这雌伏之人,成为你心中最最看不起的人!” 安陆几日油米未进,身体孱弱,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只得双腿微颤,半跪在塌边,含泪道:“你、你等如此折辱与我.....会遭报应的......” 阿蛮冷笑,道:“如今天下大分,百余国之间逐鹿争霸,何等混乱?!此等乱世之中,能活着亦属不易,何谈什么报应不报应的?安陆公子,我想你前面二十年活得可能太舒坦些,以后的日子.....你便好好受些苦吧!” 说着,他指着桌上的粥食道:“这是你今日的吃食,如若不吃,死了.....你姐姐也.....” 安陆猝然抬头,看着阿蛮冷酷的脸上无情的模样,眼底一抹清泪打转,片刻后,勉强站起来坐在桌上吃了起来。 阿蛮看着他衣衫略敞的模样,嚅了嚅喉,眼底又蕴上一抹狂热,可片刻后便被他压制了下来,掉头走了! 郑受实在安陆已经换洗完躺在床上休息了大半天之后才来的。 彼时安陆已恢复了许多,看见郑受也仅是淡淡的,并未有任何之前那般出格的言语。 这样安静的安陆,郑受还颇不适应,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才劝道:“既来之,则安之.....你,你且熬过这一段时日,等我跟季王求了情,便不让你再去那种地方......” 安陆听了这话,不仅冷笑:“你少在那里假扮菩萨装好心!我之前那样谩骂于你,你会不恨我?亦或者你是故意装成这样来羞辱我?” 郑受叹道:“世间短短几十年,何必为了一两句妄语耿耿于怀?” 安陆纳罕,没想到这世道竟然还有如此心胸宽大之人。 在他心目中,人人都是锱铢必较的,人与人之间没有绝对的信任和关爱,有的,也是利益的结合,因利而聚,因财而散。 这样的世道,还有郑受这样的人,是属实不易的。 想及此,他皱了下眉问道:“你.....你便是如此劝说自己留下给季王当肉娈的?” 肉娈? 这短短时日,附在他头上的称谓还着实不少。 侍夫、妖妃、奴、如今又是肉娈? 郑受平复了一下跌宕的心情,淡笑了下道:“无论是什么,我都是我,我来这季宫,也并非因为战败或者是他人,而是因为我,必须来这!” ...... 于是郑受就给安陆讲了一个他跟季越的故事。 安陆听后,张大嘴道:“所以说,你是因为昔日的情谊,所以回来找季王再续前缘的?” 郑受想了想,觉得是,也觉得不是。 他淡淡道:“再续前缘固然是美事一桩,可更多的,我是为了天下!诚如你说,如今天下百分,百姓同族不同国,一家却不一国的,都比比皆是!更别提货币混乱,斤市不等,互贸不通,语言亦是多如牛毛,短短几步便无法沟通和交流了,以及连年的战乱了!这局面,我们一定要治啊!” “如何来治?”安陆简直就像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虽然懵懂,却很激动,甚至带着隐隐的期望,问。 郑受答:“统一天下!” ...... 南安国皇宫稳固数十年,没想到竟在此时宫变!实在是让人出乎意料! 南安国新国君安德裕派使臣前来上贡,表示对季王的尊敬与臣服。 另外,他们想见见那个已经沦为男妓的世子——安陆。 但是安陆不想让他们看,躲在乐坊几日不回来。 季越本想用强,后来在郑受的自荐下,他来乐坊劝解。 安陆彼时正躺在乐坊的乐器房内,一个人生闷气。 其实他在乐坊这些日子里,除了阿蛮,倒也没别人近他的身。 不过阿蛮这些日子当差,也没怎么过来了,安陆一个人在这里,宫里也回不去,难免寂寞,故而情绪低落。 看见郑受进来,他眼前一亮,可随即就低下头,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低头抚琴。 “安陆,你的国人来了,你真的不打算见一见么?”郑受走到他对面,问道。 安陆呐呐道:“他们都是要我命之人,见了送命么?” 郑受知道安陆说的不是实话,又上前一步道:“可是除了你叔叔,还有很多你的同胞,他们曾经是你的同窗,也是你的玩伴,还有很多心系你安危的大臣.....你就真的不打算见一见?” 安陆皱了一下眉,显然是被说动了。 “可是我....我如今这副模样.....” 郑受看过去。 今日安陆特意穿戴整齐,跟入乐坊之前并无两样。 可眉眼间到底是多了几缕不一样的风尘感,就好比一块洁白如玉的冰,此刻上面沾染了灰尘。 郑受看着可惜,但还是以鼓励为主,淡淡道:“君子行于天,立于地,坦坦荡荡,但求问心无愧耳!你如今只是宝珠蒙尘,他人拂尘重来亦是君子一名!何须为这些小事困扰?” 安陆眉眼一动,看向郑受。 影卫和季越站在门外,季越淡淡勾唇道:“郑司徒就是郑司徒,这种沦为乐妓之事,竟然也是小事,真不知,在他心目中,何事,是大事?” 安陆后来还是依着郑受的意思,去见了使臣,但并未见到他叔叔。 据说他叔叔其实根本就没敢进城,只是在城外驻扎,后来不知为何早早就拔营而去了。 而季越竟然也半月未再进郑受的房门,也没再传召他侍寝。 这对郑受来说简直就是过年一样的好事,不用伺候人,也不用战战兢兢、两股战战,每日里读书写字,偶尔跟安陆聊聊天,还去煮煮鸡蛋吃个宵夜什么的。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忽然有一天,郑也也急匆匆地走进来道:“公子!属下听说,季武国国君发起六国合纵,一致对晋!咱们郑宋国的使臣已经到达荥京,不日便进京觐见季王了!” 郑受一惊,放下手中的鸡蛋,脸色也不同以往的严肃了起来。 “公子?您.....怎么了?”余禄看郑受的脸色不正常,急忙问。 郑受冷道:“早就隐隐感觉整个天佑大地会有巨大变数,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天佑大地会有巨大变数?”郑也看着郑受的脸色也跟着紧张起来,嚅了嚅喉问,“公子,会,会大乱吗?” 天佑大地,百年一次大乱。 郑也亲耳听过爷爷说过,天佑大地仿佛被人加了诅咒,每隔百年都会有一次暴乱,民不聊生,瘟疫横生,河灾泛滥。 如果真的算下来的话,现在距离百年大乱....也不过只有一年而已! 会不会...... 郑也脸上苍白,看着郑受。 郑受脸上也同样不平静。 他来这宫里......即便是受季越那样的对待与凌辱....不也是因为这百年大灾吗?! 第22章 当众受辱 然而,郑宋国一向与季武国不睦,即便是将自己送过来做质,也绝不会来参与这六国合纵之事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很快,郑受便知道了答案。 第二日一早,郑受刚起床,褚大监便急匆匆走进来道:“哎呦喂,郑侍夫!您怎么才起呀!陛下都要早朝了呀!” 郑受晨起有点头晕,恹恹地,一脸不甚在意道:“早朝便早朝,与我何干?吾又不早朝......” 褚大监一听,立马焦急道:“不是啊!昨晚陛下不是已经传旨说今晨郑侍夫要与陛下一同上朝的嘛!” 郑受一顿,随即整个人惊醒! “你说什么?我......”他抬起头,正看见门口偷偷往里张望的郑也。 瞬间,他明白了。 是郑也故意不告诉自己! 郑受咬了咬牙,却无暇去计较郑也的过失,只得凝神敛气对褚大监道:“大监先陪同陛下上朝去吧!就说,郑受洗漱一番,即刻便到!” 褚大监倒是不担心郑受变卦,点点头便去了。 回到寝宫门口,亦如实告诉季越。 季越听后冷冷挑了挑眉,随即大步往前面的昭德殿走去~ 昭德殿内,郑宋、百蛮、东齐、附庸、属秦五国使臣齐齐入昭德殿议事! 在看见季越之后,纷纷躬身行礼:“季王!” 季越大手一挥,邪魅笑道:“起!” 使臣们依言起身。 季越鹰眼望去,使臣们或冷淡或讨好或倨傲或鄙夷,总之,表情五花八门。 尤其是百蛮国和庸国两国的使臣,表情极其嚣张,一看就是挑事来的。 季越看得一清二楚,嘴角斜勾,却并不做声。 大监负责主持议事,上前一步道:“各国使臣,在场大臣,可畅所欲言,季王所提六国联盟合纵,一起对晋之事!” 这时,伍子参上前一步道:“陛下!六国合纵之道在于形成与晋国所结的五国联盟的对抗!最重要的,便是同心!有关此点,不知六国使臣可有何异议?” 就在这时,郑宋国使臣代表郑宋国大公子郑武上前一步,冷笑着说:“季武国国力强盛,又何须六国合纵?只一国独霸天佑大地,岂不更好?” 郑武旁边还站着一位军师,面目清冷、肃穆,听见大公子这样说,不禁低声提醒:公子慎言。 说话间,这位军师看向高座之上的季越,正巧与他对视,二人目光相接时,军师明显感觉季越眸底极冷。 军师心中微寒,却不吭声,只微微颔首,不做他表。 而季越却冷冷勾了勾唇道:“季武国自然是可以,只不过,没有了季武国的庇佑,你等弹丸小国,还能支撑多久?届时你们沦陷,你等国内百姓又该何去何从?受到多少磨难?你等可曾想过?不如跟随季武国一同抗晋,虽说不能保证五谷丰登,却可以保证你们饿不死,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几国的使臣和世子们纷纷蹙眉,看着季越不羁的面庞,有所迟疑。 正这时,殿外的褚大监呼:“郑受郑侍夫到!” 对褚大监来说,对于郑侍夫的称呼已经相当顺耳了,可听在众多使臣耳中却新鲜得很,一个个纷纷回过头来观望。 而且,郑受的到来好像瞬间缓和了气氛,整个大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郑受这个在整个天佑大地都属于‘风云’人物的身上。 并且,大多是表示同情。 毕竟是一介男子,怎可沦为附庸玩弄之物,颜面何存? 郑宋国的大公子郑武满眼鄙夷,一副丢尽了脸的模样咬牙道:“这蠢货来这朝堂作甚!真真是丢尽了我郑宋国的脸面!” 倒是军师,在看见郑受的那一刻,眼底先是一惊,继而深深打量,最后落在郑受明显苍白的脸颊上,眼底尽是悲愤。 郑受也与军师对视,微微颔首,这才缓步上前,叩首,跪拜:“陛下,郑受.....奴!叩见陛下!” 此言一出,所有使臣面色大惊,俱是互相对视使了使眼色! 连郑宋国一代权臣武将都屈跪于季武国踏下为奴! 这...... 而自从坐在高座上便一直未有言语的季越,这才款款起身,走到郑受面前,将他一把捞起,揽住他的腰亦步亦趋地往高座上走去。 待到了高座上之时,看着台下众人惊诧的目光,忽而一笑,一把将郑受揽坐在自己的怀里! “陛下!”郑受大惊! 这实在是礼崩乐坏,有失体统! 对于郑受来说,更是无法接受的屈辱! 为什么?为什么季越到了现在,自己都如此顺从了,他还是不满意?! 为何要让自己在众多使臣的面前,丢尽了脸面?! 郑受脸色全无,极尽挣扎。 而就在郑受挣扎之际,听见季越在他耳畔淡淡道:“你可以继续挣扎,看看你的好哥哥郑武还有你的好兄弟军师叔敖还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去......” 郑受微怔,片刻后,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季越怀里。 季越很满意,手上摆弄着郑受纤细的腰肢,手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他两侧的腰窝,唇角挂着笑,淡笑道:“继续......” 郑受满脸通红,耳垂红得仿若滴着血,小心翼翼地坐在季越的腿上,羞惭地低垂着头。 众人目瞪口呆,尤其是郑宋国之人! 这可是他们郑宋国的公子啊! 更是百姓们心中的英雄! 为何会沦落至此? 沦落至斯? 郑国太子郑武满眼鄙夷。 身后的军师叔敖则满眼疼惜, 看着被季越团弄在怀里的郑受。 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刀手刃了这恶贼! 然,他不能! 为了大局,他只能忍! 他的双臂拢进袖中,拳掌缩成一块,整个人紧紧绷住! 接下来大家又不咸不淡地说了很多。 但都不痛不痒,显然,大家对这六国合纵提议并未有太多的期冀。 毕竟,晋国太大,又霸主天佑大地已久,想要动其根基,谈何容易? 说到这个,季越忽然淡淡看着怀中人问:“那郑侍夫呢?你觉得,我们该不该合起伙来,揍一揍晋国这个老匹夫呢?” 郑受正因季越对他上下其手而心思全乱,尤其是看着下面自己郑国之人看自己的眼神,便更加羞愧不已。 此刻季越却忽然问他国事。 稍稍敛了敛心思之后,他淡淡道:“晋国称霸天佑大地百年,挟天子以令诸侯,尤其是自晋肆帝以来,对众诸侯,欺压周边诸侯已久,对季武国,更是在三年前季武国兵变之际挑拨诸多蛮族对楚国叛变包围,企图造成楚国兵变,且......掳走了陛下!此仇,自然是要报的!” 说及此,季越回眸,看向郑受。 郑受尽量挺直脊梁。 虽在他人看来他是陷入泥沼的一根铁杵,挺得再直也是脏了,可偏偏在郑受看来,他越是如此,便越是让他心爱。 这,才是他最初认识的那个有骨气、有脊梁、胸中有丘壑、腹内有乾坤的郑司徒啊! 叔敖马上接过话道:“不错!自古以来,以强硬手段逼人屈服者,均未有好下场!晋国如此,其他诸国.....又能有何例外呢!?”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使臣谋士,纷纷摒弃,闭住了唇。 第23章 你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要知道,这季越的暴戾程度可是很多人亲眼所见。 那季宫内每日运出去的尸体亦可作证! 这郑宋国的使臣竟然敢用一语双关之法去讥讽季王强迫他人?! 这...... 就连伍子参都对叔敖的向上人头表示担忧。 只怕他下一秒人头落地, 性命不保! 大殿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大家也都随着这寂静屏住了呼吸。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季越身上的郑受笑了。 还笑得很开心,道:“陛下,叔敖果然是我的同袍,与我心意相通,连政见都如此相似!” 季越一看郑受这么开心,他也不自觉笑了起来,手在郑受的大腿上摩挲了两下道:“好吧,寡人便赏你的这个同袍两件马甲怎么样?” 郑受一听,顺势挣脱季越的束缚跪在地上:“谢陛下!” 叔敖一看郑受为自己跪了,也只好顺势跪在地上,匍匐道:“谢陛下!” 季越冷勾唇看了叔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讥笑。 如此一个事故过去,场上的人都寂静了许多。 使臣们也不太敢说话了,纷纷垂眸待令,等着其他人开口,他们好附和。 然而,等了片刻,大家谁也没有开口的。 季越一看,大家都是这样的态度,冷笑道:“好了,都退下吧!等大家都想明白了,咱们再谈!” 五国使臣一听,急忙作揖退下。 “这场六国合纵的政谈本就是季越别有用心所聚,因而没谈多久就让五国使臣退下,暂居宫内。”齐国的使臣对着驿馆内的一个长身竖立的身影道。 而驿馆另一个房间内,秦国使臣对着另一个略矮瘦的身影道:“但因南安国使臣之事在前,五国使臣纷纷告别宫中,表示暂居宫外!公子,我们要不要提前离开?” 矮瘦身影道:“不必,且观望一段时日再说!” 而在其余四国使臣都走了之后,独独郑武国使团暂缓离开,留在昭德殿门口,等待郑受出来。 果不其然,片刻后,郑受红着脸出来。 一张老脸丢尽了,无颜见家乡父老的郑受连脸都抬不起来,只是看了叔敖和郑武一眼,便低下头去。 郑武冷哼一声道:“哼!你作为我郑宋国的公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丧德败行之事,还有颜面立于此?” 郑受不语。 叔敖则缓步上前,将手放在郑受肩上,低声道:“公子.....您.....受苦了!” 郑受缓缓抬起头,与叔敖对视。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之后又一起持剑守边关,叔敖与他是兄弟亦是挚友,其中情谊,不言自明! 当然,叔敖心中隐藏更多,只是郑受不知罢了! 正对视间,季越的声音在二人身侧响起:“好哇,郑侍夫的青梅竹马来了,寡人时不是要邀请叔敖先生留在宫中与郑侍夫一同作伴呢?” 这话一出,郑受眼前一黑,急急道:“大可不必!” 叔敖狐疑看他,郑受却一时解释不了太多,急急道:“陛下,奴谁也不见了!请郑宋国使臣,出宫吧!” 季越勾唇一笑,将他环腰揽在怀里,低笑了一声道:“好哇!既然郑侍夫不乐意,那寡人又何必强留呢?送客!” 叔敖一看郑受这么急着要让自己走,眼也红了,站在原地半天不肯走,最后还是郑武拉扯了半天,他才迈了步子,可是三步一回头,两步一摸眼,那分别场面,简直惨不忍睹! 好不容易送走了叔敖,郑受这心也累得不行,就想回去躺着。 可刚转身,便听见季越懒懒道:“正好寡人兴致来了,不如郑侍夫随寡人回寝宫一同休息!如何?” 郑受本就心情极差,一听这话,顿时睁大眼回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看着季越道:“你、你怎可沦落至此?!” 季越挑眉问:“孤怎地了?” 郑受咬牙道:“白日宣淫,昏聩无耻!” 季越冷笑:“那郑侍夫正好是那个与狼共舞的,岂不是与寡人一般无二了?” 郑受不想搭理他,转身就走,可还没迈出去两步,便被季越追上去扛在了肩上! 郑受彻底震惊! 白日宣淫还不避讳!残暴不仁还无耻! 这季越真真的掉出了他的下限! 郑受真的恼了! 挣扎之余,还跟季越动手。 尤其到了大殿里,季越将他放下的一瞬,他整个一个翻起,捏起二指便直直朝着季越的脖颈点去! 只要点中要害,至少可以让季越消停三日不止! 然而,他忘记了季越是他最得意的徒弟。 在他陪伴季越的三年里,这孩子学绩超快,不但会学,还会举一反三,点一点而通达全茂,简直堪称奇才! 而分别的这十年里,他一定又自学了不少,否则不会在他捏起二指之时,便快速用二指点中他的一穴,并且还用嘴给他的伤口,放血! 郑受用力闭上眼,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羞愧二词已经无法形容,只得躺平,任由他为所欲为! 然而,这一次的羞辱并没有到来,在郑受闭上眼的片刻后,季越便已起身,淡淡道:“好在情毒并没有太过深入,否则.....你必死无疑!” 郑受...... 他微微睁开眼,一脸的不可置信:“情毒?” 季越眼中闪动,但鼻息间却忍不住冷哼:“枉你饱读诗书!” 说完,便自顾自去洗脸漱口,不理他。 而郑受暗暗用内力试探,果然,在他体内,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蛊虫! 看大小,已经在他体内几日了,而他竟然全然不知! 他怔怔看向季越,想从他口中得知答案。 而这时,褚大监走了进来,低声道:“郑侍夫不知,那蛊虫实际上便是那日公子与南安国的侍女交手时被那侍女趁机射入公子肌肤之中的!那侍女的目的不是攻击您,其实就是种蛊!之后咱们陛下察觉公子身上有蛊,震怒,调查才发现是那南安国侍女所为, 背后主使正是南安国公子安陆!陛下一怒之下将侍女杀了,南安国公子安陆不依不饶将陛下刺伤,但这也不是陛下刺伤他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那南安国.....他根本就回不去了!而且,还很有可能会被追杀一辈子!因此,陛下才出此下策,将他送入香乐坊内,实际上也不是让他成为男妓,那恩客也是咱们陛下的一个影卫罢了.....” 郑受眉心微蹙。 真相竟然是这样? 见郑受懵了,褚大监又低声道:“至于陛下在那日同时对郑侍夫那样,实际上是被逼无奈!郑侍夫深中蛊虫情毒,如若不用交鸾缓解,即刻便可攻心而死!陛下也是被逼无奈啊!” 郑受...... 第24章 帝王的胸怀 季越净完手回来,抬眼便看见郑受戚戚哀哀的目光。 季越一顿,喉间一阵梗塞。 谁说男子不如女子娇弱? 此刻这郑受的模样哪里比女子强硬半分?! 一双皎月般皓目,薄削了的身姿和容貌,不带半分男儿的刚强,偏偏却如天池之水般甘冽,不敢让人有半分的逾越。 季越站于原地嚅了嚅喉。 讲真,他当日如若不是用多年压抑的怨恨托底,加上郑受又受了媚情蛊,他不得不即刻用交合之礼缓解其毒,只怕他绝不会那样坦然对他! 毕竟,在他心目中,郑受还是当年那个半分不敢亵渎的郑司徒啊! 郑受略带怨怼地望着季越,却未想到,在季越脸上竟然看见了多年前的羞赧之色。 真是难得! 郑受回眸一转,再看,结果季越又是一副冰冷至极且高高在上的死样子! 郑受...... 他只当是自己眼瞎看错了眼! “擦擦!”一个白净温暖的毛巾扔到了郑受的脸上。 郑受伸手接住,只轻轻擦过鬓角,然后就是用毛巾擦拭脸颊和双手。 擦净后,将毛巾递给褚大监,然后恭敬道:“多谢大监提点!” 褚大监躬身回礼算是应下,然后腆着脸冲着季越又大大附身一揖,这才离去。 然,褚大监这一去,这寝殿内便只余下郑受和季越二人。 之前便也没事。 毕竟季越犯浑,且犯得厉害,不似今日这样冷静。 冷静的让二人的独处有些难为情。 郑受自始至终没再看季越,季越也在一旁兀自忙碌着。 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总之,这褚大监忽然的挑破,让这原本喊打喊杀的二人,出现奇迹般和谐扭转。 “咳咳,那个......”季越咳嗽二声,算是开个头,缓解了一下尴尬,继而道,“孤让郑秦庸齐蛮五国前来议论合纵之事,郑司徒可有何想法?” 这话茬倒是缓解了一二尴尬,郑受也坐直了,盘腿直身道:“陛下让这五国前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议论合纵之事,实则是探其对楚国的忠心。这五国恰处楚国与晋国周边,如今虽然对楚国归顺,可到底心中如何盘算,谁也不知,所以,陛下想趁着六国合纵之事,一是让其可以知道楚国想要对抗晋国之雄心,二来,也是顺势对他们进行敲打,让他们知道,楚国可没那么好糊弄!” 话毕,郑受幽幽抬起头看向季越。 却见季越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郑受局促,耳垂略红了道:“陛下何意如此看郑受?” 他不再自称臣了。 但也没有成奴。 而是说了自己的名字。 可见他心目中还是介意自己将他贬为奴的。 知晓了这一点,季越勾了勾唇,缓慢上前,用手指轻轻勾起郑受的下巴,迫使他用力抬起头。 这样的角度看着他,还真的是又好玩又可怜。 季越的眼中多了一丝欲色,眸底下滑,看向郑受宽宽散散的领巾之处。 郑受意识到什么,急忙捂住胸口,头用力挣开季越的束缚! “陛下,还请自重!”郑受怒了。 既然是中了情蛊才动他,那如今又没犯病,为何如此轻薄自己! 郑受心中计较着,丝毫没看见身侧季越眼底的笑意。 可郑受越是如此,季越越想逗他,不但擒住他的下巴,还想俯身含住他的唇! 上次那样仓促,真的什么都没干,就当了个祛蛊的工具! 天知道这位年轻君王憋得有多难受! 可显然,眼前的这位犟色十足的郑司徒并不乐意。 那.....就算了吧! 季越松了手,又拿起一旁的毛巾扔到了水盆里,这才回过身道:“这几日你便住在寡人的塌上。” 郑受想要拒绝,便被季越抢了先,说:“拒绝无效。寡人要做个昏君,没有妖妃怎么行?!” 郑受...... 他不是妖妃!他也不想当什么妖妃! 但他很清楚,要想在这个季王宫里活下去,就必须讨季越的欢心! 否则,他和余禄、郑也,现在加上郑宋国的使臣团,都会被季越杀了! “好,好吧......”季越没想到郑受竟然应了! 这还挺出乎他的意料的,他抬手勾起郑受的下巴,深深看着他,片刻后,淡声道:“那边这么定了,你,当寡人的妖妃!我们一起迷惑外面那些人的眼......” 郑受倒是有打算自己当个妖妃的,可是忽然季越也如此提议,他倒有些不解。 但季越并未给他答案,只是用力摩挲了一下他的唇瓣,便掀襟离开! 季越走后。 余禄被叫了过来伺候。 他小心翼翼看了看左右周围问:“公子,既然季王是为了给您祛毒才那样对您,是不是就说明季王对您颇有情意,我们以后就不用提心吊胆的了啊?” 郑受靠在塌上,没好气白了一眼道:“你当季王是啥?一个傻子吗?” 郑也在一旁也没听明白,疑声问:“公子到底怕他什么?” 郑受默默了片刻后,道:“怕他发疯......” 郑也...... 郑受说的没错,进宫这么多天,郑也看到最多的便是杀人。 除却有一日帝王只是杀了一只鸡,其余的日子,每天运出去的,都是尸体! 他都不知道,到底那些人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帝王,非要杀之而后快?! 当然,郑也也不想知道,就等着有一天可以找机会杀了这个暴君不可! 郑也这头义愤填膺,郑受这头却在谋划着如何与郑武和叔敖见面。 他是直接从守城那边被俘虏的,过来路上又一个月,来了也有七八日,算下来,他与叔敖也有近三月未见。 叔敖刚刚看见自己那副被人胁迫的模样定然心急! 他必要找机会与其见一面才好! 而刚出寝宫的季越回头对两边的守卫道:“这二日守卫松些,好让郑侍夫有空钻出去与人偷情。” 侍卫还以为听错了,但看着季越一脸严肃的样子,又怔了怔,上下唇瓣分开,做惊讶状。 然后听见季越道:“偷情成功,你们每个人都有赏!” 侍卫们...... 季王果然不愧是帝王!这胸怀,这气度!果非凡人可比! 第25章 钦定的情夫 而此刻宫外,季王‘钦定’的‘情夫’叔敖正焦急地等在高耸的城墙外头。 如果郑受跟自己还有一丝的默契,就应该能看出自己当时走时给他做的手势! 一个中指抵住拇指做出一个圆,然后其余三指展开。 圆佑门外的第三棵大树那里。 大门是肯定走不了了,必定得翻墙! 他之前考察过,圆佑门是侧后门,这里周围都是林木,很是僻静,是谈话的好去处。 他打算劝郑受快些离开,莫要在这嗜血的季王宫里损耗自己。 郑宋国有郑宋国的气运,尤岂是一两个质子可以更改其运数的? 果然,在其等待了半个时辰之后,郑受的身影出现在高峨的城墙上。 叔敖急忙躲了起来,观察四周! 他本打算等郑受下来再出现,可等来等去,半天没看见人! 而等他终于耐不住性子出来时,才发现,郑受是下不来! ...... 他熟知郑受内力,别说翻这样一个城墙,就是在这城墙上翻云覆雨也不是难事! 怎地就在这季王宫里待了几日,就变得这样弱了?! 难道是季王那个暴君...... 他脑中略过很多话本上不好的画面来,最惨的是根本连走都走不了了...... 他一急,急忙飞身而上,将郑受给带了下来,然后急急道:“你跟我说,那个暴君到底怎么你了!” 郑受...... 他最近被人问了太多次这样的话,能不回答吗? 见郑受面露难色,叔敖也并未强求,只是急忙将郑受拉到林中隐蔽处,急急道:“公子,快跟微臣走吧!这鬼地方,是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 郑受蹙了蹙眉头,并不如最初那样坚定。 说实话,进宫这些日子,季越的表现超过了他的想象。 即便是心中早已有所准备,此刻心中也是微寒。 不论何种理由,那种狠辣的手段,他是切切实实感受到的! 季越,早已非当日的季越! 然—— 他抿了抿唇,涩声道:“这是我作为郑宋国公子的宿命,该我承担的,我绝不推诿......” 叔敖瞪大眼,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喊道:“公子!难道你真的甘心当一个祸国妖民的妖妃吗?!” ‘妖妃’这两个字他可以接受,可是‘祸国妖民’这四个字,他真不敢接受。 故而,当他听见叔敖这样说的时候,他立马不悦道:“岂有此理,本公子岂是那祸国妖民之人!” 叔敖一看他还有救,立马道:“公子,您还清醒就好!” 郑受重重点头:“本公子自然是清醒着!妖妃可以接受,祸国妖民这四个字,本公子可万万不敢当!” 叔敖...... 敢情还不清醒。 叔敖一看他并不想走,自己留下来也行,想了一下,艰涩道:“公子,那,那既然公子不肯走,那便让叔敖留下陪您吧!” 这郑受倒是没想过。 也不是没想过,主要是从未想过有人会跟着他吃苦。 余禄和郑也跟自己也就罢了,到底是自己的随仆和副将。 可叔敖怎么说也是高门之子,跟自己虽说是从小长到大的情谊,却也不能拖人下水不是? 郑受表现出些许为难。 叔敖一看,以为郑受不肯,面色悻悻道:“算了,是叔敖我自己一厢情愿了。” 郑受...... 郑受这人最见不得人失落眼神,一看叔敖如此失落,立马松口道:“那,那....那你便留在这儿吧!” 叔敖眼前一亮! 郑受倒是为难他该如何安置叔敖,略显为难道:“只是你也知,我如今不过就是一个侍候人的角儿,你跟着我,我也无处安置你.....” 总不能让你也住在宫中吧? 他倒是不担心叔敖分了他的宠,就是担心季王会把他如安陆那样送人! 他可知道叔敖喜欢女子的,真那样,只怕是叔敖死的心都有!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叔敖乐了,笑着牵着他的袖口道:“你说什么呢?你忘了?我们敖家富甲一方,在这荥京可也是有宅邸的!而且我们家世代经商,本就需要在此处安置一两处码头船甲,用你安置什么!” 郑受...... “对呀!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一两句话就解决掉郑受在季武国无人倾诉无人聊天的苦楚,也解决掉叔敖留下来无处安置的问题,郑受甭提多高兴了,跟叔敖一直啰啰嗦嗦唠唠叨叨聊了一下午。 要不是看天色已黑,担心季越又传他侍寝,只怕二人能聊天到天亮! 季越在书房批阅奏章道天黑。 果然,天黑时,郑受回来了,且心情大好,走进来都带进一股风。 季越眼底笑意一闪,随即冷峻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郑受一顿,随即不甚在意道:“我只是出去随便走走,陛下在宫中批阅奏折,可还顺利否?” 季越挑了挑眉,冲他勾了勾手指。 郑受不设防,洗净了手,施施然走过去。 即便腹中如鼓,但他心情好,面上也有了不少的悦色。 走到季越面前,郑受还抿唇笑问:“陛下叫郑受何事?” 季越勾了勾唇道:“寡人批阅奏折累了,不如郑侍夫来侍奉寡人一番,如何?” 郑受看着季越,一时不解。 但是待他看懂了季越的意思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虽然早与季越有了鱼水之欢,可不代表他可以在书房与他....坐到那种程度啊! 可他没得选。 作为一个侍夫,取悦帝王是基本的职责,也是活下来的基本手段。 加上还要有叔敖的事情要求他。 自然是对季越予取予求...... 坐到最后后,郑受满眼含泪,附在书桌上,声音随着身体剧烈颤抖道:“陛,陛下....您,您还是赐死郑受吧......” 事后,郑受躺在书桌上,一脸生无可恋地让季越给自己上了药,又被他抱着去了餐桌吃饭。 不能坐了,只能半靠在季越的怀里吃。 可他现在坐在季越腿上就会想起刚刚的羞耻之事,根本吃不下几口,便恹恹趴在桌上。 季越却心情大好,单手抱住郑受,笑着吃了好大一碗饭,还吃了不少菜。 待他吃完后,郑受才恹恹开口道:“陛下,奴想让奴的同袍叔敖留在季武国内不知.....” 未待他说完,季越便朗声答:“允!” 第26章 吵架,病了 可怜的郑受到最后也不知,自己中了季越的圈套,留在他身边的人越多,给季越掣肘的把柄就越多...... 其实也不是他不愿意想,就是这之后的每日,季越都召他侍寝,且每次都弄得惊天动地,让周边的太监侍女都听着脸红。 而郑受被弄傻了,根本就没精力去想其他! “陛下......轻,轻一点.....”郑受双眼迷离,半截身子站在浴池中,另一半身子匍匐在池边,整个人遍体透着暧昧的粉。 “蛊虫被养大了,慢慢就可以通过内力逼出来了......”季越哑声站于他身后,长硕的身材比郑受要魁梧很多,也健硕很多,他站在水中也不过是刚刚过了膝盖,比郑受整整高出一截。 谁能想到当初他便是那个软弱无力的世子,即便是心悦师父,也只能偷偷远观,仿佛看一眼都觉得是多大的罪过? 可如今...... 季越看着郑受粉红的后脊,邪魅地勾了勾唇,...... 这次还是没有逼出蛊虫。 郑受穿衣服时,身体已经虚弱地立不住,只能歪靠在椅子上,用毛巾遮住前面。 还是有些害羞的。 季越则深深看了郑受一眼,勾了勾唇,大剌剌地在他面前擦拭换装,不一会儿,便又是那个衣冠楚楚的冷峻君王! 季王走后,外头的侍女太监们又是聚在一起一堆调侃: “你们看,果然是个狐媚子!这都连续八日了,日日如此勾搭着季王,连待选公主和郡主都不看了!这样下去,咱们季宫也就完了!” “是呀,男子又不能生育,传宗接代。咱们季王总要有自己的子嗣才行......” “我看呀,大臣们肯定要轮番进言了!” “那倒是,尤其是苏大人父子,一定是第一个上奏的!” 郑受身子弱的仿佛一股风就能吹走似的,即便是听了这些闲言碎语也没心思理会,大半时间实在塌上养着的。 好在,叔敖的留下给了他一剂强心剂,除了身体痛苦点,精神上倒是好了不少。 他闲来无事便叫叔敖进宫陪他说话,下下棋或者郑受身子好些时两个人一起练练功。 内宫郑受不能碰,可是招式却是可以,所以两个人切磋切磋也无妨。 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就这样,半月又过去,直到一个叫苏大夫的人进宫来找他。 一见面,这位头发苍白的老人家便颤颤巍巍指着他的鼻梁大骂道:“大胆郑贼!蛊惑帝王,坏我季武国名声!简直该死!” 本来心境好不容易平和的郑受被骂傻了,直到这个苏大夫走了,他还没缓过劲来。 余禄也懵,郑也也懵。 三个人安静若鸡,一时间,周围有些安静。 好在,这时安陆出现了。 他看起来比一月前消瘦了不少,也不叽叽喳喳或者嚣张跋扈了,只是平和地走到郑受面前拍着他的肩道:“妖妃这名声,只怕你要担一辈子了.....” 郑受嚅了嚅喉,艰涩问:“为何?” 安陆一脸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道:“因为六国合纵来的使臣均为各国公子或者要臣,被季王统统扣押了!” 郑受一听, 面色一变,脸色瞬间不好。 但他还是挺着身脊道:“这,这与我何干?!” 安陆依旧一脸同情道:“还能为何?还不是季王说了,这一切,都是你,他的侍夫的主意.....他说你说了,各国之间要互助友爱,多多交流,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兼爱,非攻’!” 郑受...... 这的确是他说的! 但是他十年前说的! 也不是让他去扣押各国公子呀! .....现如今,他是有嘴说不清了! 郑受找到季越的时候,季越正在后花园赏花。 难得的休息半日,季越看起来心情很好,还对着一些别院评头论足,指手画脚。 郑受并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径直走过去,一把拉住季越的手臂,一脸薄怒道:“季越,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季越一顿,脑中不可避免地想到昨日在床笫之上对郑受做的事,最后郑受红着眼对他求饶的情形。 他抿了下唇,喉间干燥道:“寡人.....好像是的!” 郑受一看,他这是承认了,顿时气急道:“六国合纵,本是国与国之间的纵横联盟的好事,你这样将他们的世子公子扣押,岂不是再次挑起战祸来?!季越.....你太令我失望了!” 季越微顿,反应过来他是在生他别的气,眸底转瞬微寒,冷道:“本王的决定,何时需要你一个侍奴来置喙了!?” 郑受一顿,下一秒,听见季越对后面的褚大监道:“大监,看起来后宫的风纪需要好好整整了!听孤口谕,郑氏侍奴,顶撞圣驾,按律当斩,不过看在他侍君尚且用心的份上,饶他不死,改派他去浣衣局,好好洗洗他的傲气!” 褚大监一听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要劝解吧,又担心季王迁怒于他,只好不情不愿地低声说了一个‘是’,然后拉着郑受走了。 郑受心里头正愤恨季越乱抓人扣押的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什么。 直到他被关到一个癖冷的院子里,看见一院子的穿着破烂的罪奴在撅着屁股不停的洗衣,这才意识到,季越竟然让他干这个! 他好歹也曾经是他的伴读司徒! 他怎能...... 不过一想,季越都对他做出那等不知羞耻的事情来了,还能有什么不能做的? 在这里做苦力也比日日受他折辱要好! 想及此,他硬气道:“洗就洗!郑受这次宁折不屈!” 这话说的硬气,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什么是真的奴了! 在这里,都是犯了错的罪奴,一个个身上本就充满了怨气。 还要面临着大量的浆洗衣物的伙计,自然一个个脾气都不甚好。 动不动就动手打架的,也是时常有之。 郑受来了两日,就被人莫名其妙打了四五回,回回都鼻青脸肿,不但得不到救治,有时还得不到吃食。 真真有点像回到十年前跟季越那会儿在冷宫的日子了! 不过冷宫好一点,并不需要浆洗衣物,就是没吃的,冷。 三天郑受只吃了一顿饭,还是馊的,加上之前被季越这个精力旺盛的小年轻给掏空了身体,第三天夜里就开始沉沉发起了烧。 昏迷里,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冷宫,看着季越看着自己渴望又不舍的眼神,虽然没说一句话,可光是眼神就好像要将他给吃了。 他是落荒而逃的。 不,他其实原本是打算回去的! 谁知道被父亲绑了去! 但是心灵深处,他真的愿意回去吗? 一个是有可能永远出不了头的冷宫,一个是畸形的爱恋。 对当时还是少年的他来说,确实是太难接受了...... 睡梦中,他眼眶中一抹热泪缓缓淌出,低低道:“阿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为师错了.....” 不远处,正准备离开的季越听见这句话时,后脊久久绷紧未动。 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他,对自己,认错了...... 曾经的他,只以为那是不对的,郑受的逃离也是因为自己错了。 自古男子与男子并不是不可能,但大多是露水情缘,转瞬即逝。 可他要的,却是永远。 可这给谁能接受? 可随着年纪的长大,渐渐懂得情事,尤其是经历过那么多的嗜血的宫变与争斗,他的性情已经渐渐如铁。 转而便为,他季越想要的,没什么不可得到的! 即便是美若谪仙的郑受,他想要之,哪怕是毁之....又有何难!? 所以才有了让郑受入宫为质,折辱、作弄,甚至不惜给他下药,逼他就范! 然而,随着他的这一声‘错了’,季越之前所有的愤怒和怨怼好像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心疼。 他微微回转头,看着瘦了一圈,脸色苍白如纸的郑受,默默了片刻,对医者说:“治好他。” 医者点头开药。 开药的时候,季越忽然想起了什么,踌躇了片刻,问:“那个....可有什么好药可以让男子在接受龙阳之时,少些痛楚?” 这话问的够直白! 医者登时面红脖子粗,话都说出口,点点头,从医匣子里拿出一瓶一月前就准备好的油。 季越接过来,看了一眼,打开,又闻了闻,眼睛看向医者。 意思是,你准备这个干吗? 医者一看,生怕季越误会是他自己用的,急忙结结巴巴解释:“陛、陛下,当、当日下旨要招郑质子入宫为侍之时,臣便已开始准备,后来郑质子进宫后,微臣就想等着陛下来传召献药,谁知陛下一月未找臣下,直到郑质子病了.....这”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第27章 你为何软禁他们?! 季越手中团弄着这瓶名曰‘润菊膏’的油膏,忽然生出几分对医者的敬佩之意出来。 不但给他了一些奖赏,还给了他一个免死金牌,意思是,就算是以后你犯了错,我也可以因为你这次做事尽心有功免去你死罪! 医者感激涕零地走了。 但他打死也不敢拿出什么免死金牌。 当然,如果是以为自己医术不精得罪了季越,那就另当别论了...... 医者给开了药方,大多就是驱寒、补气、生血、滋补之类的药品。 大约半日之后,郑受便幽幽转醒。 身体虚弱得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但是双手的疼痛提醒自己,这三日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越是如此,他越坚定了留在这季武国后宫的信念! 他一定要将季越改造好! 他一定要让天下不再战乱四起! 而这,也是当时他战败之后,季越传召让他入宫为侍时,他乖乖顺受的真正原因! 他想把季越打造成一代霸主,可以代替天佑王朝,平定天下的那种! 想及此,他的眼底忽然无比清明,幽幽转向一侧。 正好,遇上了季越满含笑意的眼神。 “郑司徒....您醒了?”季越好好说话的时候,声音里有一股淡淡的磁性,很好听。 郑受心底深处的一根弦,崩了一声,发出淡淡的颤音。 “郑司徒,好受了些吗?”说话间,季越还将手探到他的额头上,感觉温度低了一下,这才放下心来。 而郑受则嚅了嚅干涩的喉,低声问:“阿越,你告诉为师,你为何要将那五国的世子软禁为质!你到底,所要为何?!” 季越见郑受即便是发着高热依旧心切国事,比他这个君王还要上心诸侯国之间的纷争,淡笑了一下,用手摸着郑受的脸道:“郑司徒,阿越一切都是按照司徒当日的教诲来的呀!司徒教导阿越,兼爱,方能不攻。司徒说,‘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天下之乱,起于人与人不相爱。臣与子不孝,君与父不慈,以及“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直至盗贼之害人,都是互不相爱的结果。如果天下人能“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那就天下太平了。” 说完,季越还用病态的眼神看着郑受问:“司徒.....你看阿越记得清楚吗?” 郑受...... 这是十年前他引用一游方高人墨翟先生的学说,来教诲季越,让他懂得‘博爱’之理,用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但,你为何要去软禁他们?!”郑受蹙眉问。 季越眼底幽转,低沉道:“如果不将他们绑了来,如何才能宣教于他们之心?又如何才能改之‘好斗’根本?司徒.....阿越没错......” 郑受.... 他忽然间感觉身体回血了,身体的麻木感消失了,恐惧、害怕、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庆幸、欣喜、激动!真的没想到,季越竟然是如此想的!他竟还记得他十年前的教诲! 无数的情愫汹涌涌出,让他忽然胸口涌动, 一口黑血喷出! 季越慌了,急忙上前坐下,将郑受抱在怀里,用唇堵住郑受的唇道:“郑司徒....你不可以死....你死了,阿越怎么办呀......” 郑受闭了闭眼。 忽然间,是真的认命了! 就这样吧,跟这个疯癫的小子在一处,无论他要做什么,都依着他......就算了...... 季越犯病了。 又开始杀鸡,弄得到处都是血不说,还衣衫不整,头发松散,一夜都在殿内拿着刀到处砍砍杀杀。 郑受虚弱无比,只能靠在床头看着。 褚大监吓得抱头鼠窜,最后发现郑受这边比较安全,就抱着脑袋所在郑受后面的床头,蜷缩成一团。 郑受惨白着脸,嘴唇也是灰白,一身灰袍更显得他毫无气色。 看着季越乱砍乱杀的样子,郑受用力闭了闭眼,淡声问褚大监:“陛下.....大概多久发作一次?” 褚大监抹了把汗,低声说:“许久未发作了....不过三年前,自从先帝去世之后,咱们陛下疯癫了好一阵,日日都是这般疯癫的模样....最后还是卿大夫苏大人进宫与他说了些话,陛下才好了,并且第二日还上朝理政了.....” \\\"三年前.....\\\"季越一直以为季越是因为他母妃被杀才疯了,原来最根本的根源不在那儿,而是在三年前.....季国暴乱! 当时,季国先帝忽然暴毙,伴随着的还有各个诸侯国的带兵进城,逼宫、甚至据说还血洗了宫闱...... 当时他在戍守边关,听说了之后,马上带兵五千前来救季越。 只是走到半道,听说季越登基,被奉为新君! 一场暴乱竟然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平息了! 至于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郑受蹙了蹙眉,忽然偏头看向地上蜷缩着的褚大监问:“先帝,到底是谁杀的?!” 褚大监一听这话,神色巨变! 郑受一看他这表情,瞬间了然,艰涩问:“是....陛下亲手杀的!对吗?!” 褚大监捂住脑袋疯狂 摇头,不语。 郑受却已经心知肚明。 结合那日他和季越在皇陵中发生冲突,季越脱口而出的‘我狠起来连我父皇都杀的话。’最初他只以为是季越发了狠的一句狠话而已,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难怪! 难怪! 郑受倒抽一口冷气,艰难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季越那处走去。 褚大监一看郑受竟然下地了,吓得要去阻拦,结果又担心季越一剑把他杀了,吓得又缩回去了! 季越挥舞着剑,在看见郑受过来的那一刻,忽然就不动了。 郑受跌跌撞撞冲过去, 一把将他拉入怀里,眼含热泪道:“阿越!阿越!为师来了....为师来了.....你莫要伤害自己....你跟为师说,自从你我分别,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都告诉为师,好不好?” 季越整个人顿住,像是没有灵魂的布偶,呆呆地望着他,片刻后,微微点了点头,哑声道:“郑司徒,阿越没错......” 第28章 担任司徒 这样的季越真的是让人心疼。 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开关。 很快,季越就将分别后的一切都全盘告诉了郑受。 原来郑受走后,季越就越发艰难,半大的孩子只因为先帝一时不痛快就让他去浣衣局洗衣裳。 且每日都要辰时去卯时回,冷宫对他来说,竟然还是最好的避风港。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一年,直到后来朝臣们看不过去了,先帝才将他放出来,让他重新回到学堂读书。 而当时大将军伍子胥,也就是伍子参的父亲,看见季越那样艰难,不但给他钱粮救济还偷偷教会他武功,这才摆脱了生死边缘。 后来便是诸国纷乱,先帝疲于政事,早就将这个讨厌的儿子给忘了。 直到—— 他被王鼎发现。 王鼎看季越文治武功超凡脱俗,并且伍氏一族也在帮他,心生警惕,力荐先帝杀了他! 结果没想到,彼时的季越早已在朝中培养了不少心腹,听闻先帝要对他动刀,便先一步在那两个杀手到来之前,去了先帝的寝宫,亲手果决了他! 而至于后来外界传的什么先帝病危,遗诏托孤,让伍氏辅政等等, 则算是季越放出去的烟雾弹罢了! 一刀被果决了的人,又怎么会有机会写遗诏? 而王莽也是那一日,被伍子胥和伍子参父子杀了! 要说杀王莽确实还比较困难,好在伍子胥平日里积攒的好人缘,用其他人的帖子请了王莽,然后伍子胥藏在后头,一剑刺胸,当场毙命! 要说这人的命,硬也硬,脆弱也脆弱。 两个权倾一时的大恶人,一个晚上,被从未被人重视过的一个病弱世子和一个不得宠的武将果决,然后江山更迭,世子登基,武将成为权臣,仿佛变戏法一样。 但谁又能知晓这其中的艰难? 即便是登基了,季越也并非一日之间就变成了威武凌厉的君主,而是疯癫了好一阵。 杀父之举,杀了容易,接受却难。 虽然是被逼无奈,可对当时的季越来说,简直就如同亲手敲骨取髓那么难!那么痛! 他整整疯癫了三月,终于有一日,在听到一则消息之后, 才恍然清醒过来。 郑受正听得入迷,忙问:“什么消息?” 季越忽而诡异一笑,道:“郑司徒.....五千精兵.....前来救驾......” 郑受耳根一红! “当时季武国周边两个诸侯国看见寡人登基不久,根基不稳,想借此发起兵变,推翻寡人,另立新君!呵呵,寡人不过来了一个将计就计,就把他们所有人都困在宫中,瓮中杀之......然, 就在这时,寡人听说了,郑宋国一名守将竟然悄悄率领五千精兵连夜快马加鞭,叱咤而来......” 郑受面对季越灼灼的目光,嚅了嚅喉道:“我....我只是....” 他说不下去了,然后马上抿唇硬气道:“你焉能知晓我不是率兵前来偷袭的!?季武国正好兵乱,郑宋国可以有机可乘......” 季越嗤笑一声,用手指轻佻地挑起郑受的纤细的下巴道:“郑司徒连谎话都不会编.....你如果是来偷袭的....又怎可能只带五千精兵?还走官道一路驰骋而来?呵呵.....最大的可能便是来救人....还很着急......” 郑受......什么都被看穿了,真是没意思! 他悻悻然偏过头,结果被季越又用力掰回来,然后用唇啄了一下郑受的唇道:“幸而郑司徒当日来了,否则寡人或许真的会变成人们口中的暴君,杀人如麻,心智全无,此刻....郑司徒只怕是早已连骨头.....都不剩了......” 郑受...... 心底默默流汗。 其实也不会有那个可能性。 当初,他听到消息,连发髻都没来得及扎,铠甲都没来得及穿,就冲了出来.....又如何会置他于不顾? 到底,也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啊...... 季越疯疯癫癫了一夜,待第二日清晨,便又恢复了往日里高高在上、清冷又阴戾的模样,走到哪里都跪倒一片,个个颤颤巍巍,生怕暴君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都给杀了! 不过尚在塌上养病的郑受却心里平静多了,也不纠结自己是不是走这一步错了,就安心地在宫中当他的‘妖妃’。 说到底,季越与他虽然做法不一样,却殊途同归,都是为了天下! 只不过,让郑受没想到的是,到了午后,季越竟然一旨诏书下给了他。 “郑氏郑受,本为侍夫,然,陛下体恤郑侍夫尽心尽力侍奉陛下,有功!决定从今日起,另授殿内司徒一职,为各国世子,授业解惑,钦此!” 郑受跪在塌下,直到褚大监将圣旨念完,他还有些怔忪。 不会吧? 什么意思? 这是让他.....又担当司徒了? 他..... 郑受脸上闪过一丝腼腆的笑意。 “恭喜郑侍夫,这是又有了官职,不必再被人看轻,也不必承担妖妃之名啦!”褚大监为人精似鬼,从看见季越下这个旨意之时就知道季越要做什么,此刻说出来,也是想要点醒郑受,让他未来好好侍奉君王,切莫再惹得圣驾不悦! 毕竟,圣驾喜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才能舒坦过日子不是? 褚大监这边想的明明白白。 郑受这边却有些受宠若惊。 当日他是以伴读身份伴九皇子读书,司徒也不过就是九皇子给他脸面的称呼。 可如今正式册封又是另外一码事。 毕竟,他在郑宋国也不过是个武将,竟在季武国担任司徒,实在是...... 正他踌躇之时,忽然安陆走了进来。 安陆如今已然回到宫中,但人的性情早已变了,每日如游魂一般,看着总有些瘆人。 他刚坐下,就看见后面一个影子闪过。 安陆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哑声问郑受:“郑司徒,我们何时开课?” 郑受...... 不是,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接这个司徒一职呢! 这群世子们就等不及要来问何时开课了?! 见郑受一脸语塞状,安陆不甚耐烦道:“要开课就趁早!其余五国那几个人每日吵闹,烦不胜烦,还不如凑到一起读读书,更有意义一些!” 那个影子没了。 郑受犹疑了片刻后,道:“我.....考虑一下!” 第29章 可能是他与安陆曾经在同一日,同一个乐坊,几乎同时被人那样了的缘故,郑受总是似有若无地对安陆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之感。 待褚大监走后,郑受知道影卫走了,方才开口问道:“安世子最近过得怎样?” 一听郑受问候,安陆不知怎么,就不明所以地脸红了,悻悻道:“家破人亡,还能怎样!” 郑受默默,只能是陪着他难过。 安陆则沉默片刻之后,淡淡道:“实际上,我父王对我和我姐姐也都并非慈爱,从小到大,因我母后不得宠,我与姐姐也是如履薄冰。即便如此,我和姐姐也是三五日便被父王鞭笞一番,身上没一处是好的......” 这倒是郑受没想到的。 在他心目中,其实一般的父亲对子女都是相当呵护的。 比如他的父王,虽然冷酷,却对他衣食周全,就连当初要起义造反,也是先把他救出来再发兵! 所以说.....他想象不出这南安国国君到底有多恶劣才会如此行事! 不过他又想起了季越,季越昨夜对他说的那番经历,又何尝不是先季王的暴戾无情导致的! 不过安陆并不知郑受正在想那么多,只顾回忆以往,悻悻道:“我父王有几十名嫔妃,个个年轻貌美。而我母后是同父王一起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年纪上自然是要比后来来的那些嫔妃大.....加上年年操持后宫事物,还要应对父王的那些嫔妃们日日的挑衅争斗,母后年纪轻轻便满头白发,面容也日渐衰老.....色衰则爱驰,母后日日以泪洗面。” 说到这里,安陆还抹了一把眼泪,又哽咽地说:“我与姐姐从小是母后亲自带大,自然是与母后同心......可父王却认为母后在刻意离间我们与他的关系,对我们极为苛刻,动辄打骂......” 郑受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递过去道:“如此,那你与姐姐到了季武国,或许也是一件幸事?” 说到幸事,安陆猛地一顿,面上闪过一丝隐晦的神色,嚅了嚅唇,面露尴尬道:“就,就是日日都需....那个!你,你不觉得难忍么?” 安陆说的是什么, 郑受又何尝不知! 他也是每次都想自裁了事! 但他.....又甚至季越不会在这事儿上放过他! 于是,只得做出一番并不在意的模样说:“还好!还好!” 他这样说的时候,舌头都差点闪掉了! 而就在这时,一个影子忽然由门口一闪而来,下一秒,化为人形,恭敬立在郑受面前道:“郑司徒,不好意思,安世子该服药了,属下需即刻将他带离!” 郑受知道这个影卫是季越的心腹,也不便说什么,只得点头。 然后就看见安陆畏畏缩缩地起身,下一秒被影卫几乎拖着离开! 他会经历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每每想起那一日乐坊中的撕心裂肺的喊声,他便头皮发麻! 哎! 何故要如此! 即便是要救人,也要选个好点的法子! 为何要一边救,一边辱呢? 看着身下一边喘一边哭,还略显稚嫩的身躯,阿蛮眼底微暗,嚅了嚅喉,便抽身了。 安陆还在哭,不过比刚刚被凌虐时好多了。 阿蛮整理好衣物后,淡淡道:“既中了情毒,就需要这样每日祛毒,又哭作甚?” 安陆抽抽噎噎,哽咽不止,好不容易在换气中说出一句话来:“我,我可以去找女子......为何非要你来作践我?” 听了这话阿蛮眼底一冷,随即一把又抓起他,再次将他按到了床上...... 而这一次,直接将安陆给凌晕了过去。 看安陆晕了,阿蛮才重新穿戴好,又给他端来热水,细细擦拭,一把擦一把淡声道:“因为你本来就是南安国送给季王的肉娈......季王此生只忠心一人,那你....便只能是我的!” 说着,他用力了一下,许是碰到伤处了,安陆疼得又哽咽了一声,不过还是没醒过来。 阿蛮笑了笑,将手指用力揉了揉他殷红的嘴唇,这才离开。 阿蛮离开时,在门口看见了卢芳颖。 二人面对面想见,又是阿蛮刚刚与安陆做完那档子事之后,阿蛮颇有些不太自然,淡声道:“方颖公主还是另找时间过来为妙。” 可卢芳颖却冷冷瞥了他一眼,道:“阿蛮先生还真是好兴致,这青天白日的,便已经急不可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阿蛮先生不是季王的影卫,而是季王的分身呢!” 这话就是暗讽了。 阿蛮也知道自己这个时间不合时宜,却也因有季王对他的旨意护体理直,冷声回:“方颖公主还是管管自身吧!南安国送来你们姐弟二人,均为服侍季王,如今季王却不收你,你说,你还如何自处?” 被说到痛处,卢芳颖面上潸然一红! 没错!卢芳颖名义上是送过来的和亲公主,可是南安国的先国主早就秘密打探到了季王的喜好——龙阳之好! 于是,他心生一计,将这卢芳颖明着送,安陆暗里送! 到时候,姐弟二人一同服侍季王,倒也是艳闻轶事一桩啊! 正因为有南安国先王导演的这一出姐弟同伏,才有了今日安陆和卢芳颖如此耻辱的处境! 卢芳颖从面庞到脖颈都红透了,抿了抿唇,未做他语,便挺直了脊背,慢慢走入屋内...... 而阿蛮也很快身形一转,便消失无踪。 阿蛮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季越身边。 季越正大殿上顺手批阅奏折。 大殿下空荡荡,阿蛮悄无声息地出现。 季越并不吃惊,在那道影子出现的时候,季越甚至早就勾了勾唇。 阿蛮出现后,季越也未抬头,只是淡淡问道:“滋味如何?今日又舒坦了?” 阿蛮脸上闪过一抹羞涩,急忙跪地道:“多谢季王成全!” 季越冷笑一声道:“谢孤做什么?是你自己挣下的!” 阿蛮抿唇不语。 季越这才放下手中的朱笔,慢慢站起来,理了理衣袖道:“想当年,寡人外出遇刺,若不是阿蛮你,寡人此刻只怕是早就化为黄土了......” 阿蛮一听,急忙俯首道:“这是属下之幸!” 说完之后,阿蛮又犹豫了一番,方才道:“陛下,属下想去秦国使臣落塌之处去看看......” 季越本在喝茶,听见这话,眼皮一掀,一抹凌厉从眼底射出。 阿蛮不敢隐瞒,急忙道:“陛下,属下并非想要回秦!而是此番来人乃是属下的同族!属下....想与他见一面!” 季越顿了顿,挑眉道:“你说的,可是秦国公子赢好?” 阿蛮点头! 季越勾唇笑了一下道:“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正好今日寡人也要去各国使臣的落塌处去看看,你便随行吧......” 阿蛮惊喜,急忙俯身叩拜,兴曰:“多谢陛下!” 第30章 我要的天下,是真的天下! 郑受想了一天,有关给各国质子传书讲学之事。 后来想想,自己整日待在这后宫里,平白担着一个妖妃的名头,也不行! 还是要干些正经事才行! 所以后来季越回宫问郑受是否要去见见五国公子的时候,他即刻便答应! 五国,分别是郑宋、百蛮、东齐、附庸、属秦五国。 加上南安国安陆,六个世子,六个质子。 季越分别给他们安置在东苑的梅兰竹菊及东、西两厢。 秦国乃是楚国的属国,虽然自立,但因其太小,也备受晋国欺凌,所以一直依赖于楚国的庇护。 久而久之,秦楚两国便称秦为属秦。 秦国使臣住在西厢,也是离东苑大门最近的院子。 秦国世子赢好,性格胆小懦弱,此番被秦王送来议论六国合纵之事,可见秦王早就看出此番合纵之谈纯属无稽之谈,所以送来最次的一个儿子来,将损失和掣肘降到最小。 只是没想到,赢好的同窗竟然在给季越当影卫,此番过来,正是要好好见一见! 屋内,赢好先是怯懦地给季越俯身做礼,然后被阿蛮拉住抱了好久。 季越和郑受就这样站在门外,静静看着两个久别重逢的兄弟相拥,饮泣。 季越道:“你与孤一别十年,你看见孤,也未哭过。” 郑受抽了抽眼皮,嚅了嚅喉道:“本来想哭的,被陛下吓回去了。” 季越...... 他偏头看向郑受,发现最近的郑受越来越放肆,有点欠收拾啊! 不过这也是他所期望的。 毕竟谁也不想每日睡在自己榻边的,是一颗又臭又硬的石头。 想及此,季越缓缓抬起手,拇指扣在郑受的唇瓣上,其余手指捏住他的下巴...... 郑受潜意识要挣扎一番,可刚欲动,脑中就自动响起一句“抗旨者,杀!” 于是乖乖不动了,闭着眼,硬着头皮等着季越的凌肆。 然,这次季越却没动他,静静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一把松开了他。 而此刻阿蛮也带着赢好出来了。 是个很怯懦的小世子,黑黑的,眼睛也小小的,束发紧紧地系在头顶,用一个鱼骨钗插入其中,看起来倒有些书生气。 其实赢好年纪不小了,但是人看着真的很瘦弱,好像风一吹就刮跑了一样。 不知怎么,从这个小世子身上,郑受竟然隐隐看到了曾经九皇子季越的影子。 即便没有这么瘦弱,却也是脆弱至极。 郑受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某处若隐若现的刺痛,抿了下唇,脸色淡淡,却不可自已地瞥了季越一眼。 虽然听过季越的事情已经过去一日了,他还是偶尔不可自已地想到那一幕幕惨烈。 而这个过程中,只有季越一个孩子独自承担。 而他,作为季越曾经最信赖最依恋的师父,彼时正隔着千山万水,与他的国家对峙。 不知怎样强大的内心才能度过这样的煎熬,不但可以活下来,更是将自己的国家经营的极好,用强大,将曾经背叛他的人,或杀!或囚! 不可自已地打了一个冷战。 引得季越看了他一眼。 不但季越,连赢好也看了他一眼。 郑受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笑了笑道:“赢公子不必担心,此次留你们只不过是为了六国合纵之前的磨合,等磨合好了,自然是会放你等回去的!” 这话说的,连普通的侍从都不信,但季越却笑着看了郑受一眼,然后缓慢点了点头道:“嗯,郑司徒说的没错,就是如此!” 而赢好听说了这话以后,果然就比之前放松多了,还跟阿蛮对视笑了一眼。 接着就是东齐。 齐国离楚国最远,但却因与晋国接壤,而成为楚国的盟国。 这次齐国是真的过来谈纵横之道的,派来的也是太子恒,但自从得知自己被当做质子扣押之后,太子恒便闭门不见客,大有饿死以抗君命的意思! 所以,当站在梅园门口,季越看见的是已经熄了灯的紧闭的门厅,连个侍从都不见,足见齐国的气恼程度。 不过季越却不恼,站于门口,片刻后,轻笑了一声道:“来人呐,这齐国使臣的庭远看起来太简陋了些,搬些花草树木来点缀一下吧!最好是齐国那边也有的植被,以缓齐国使臣和公子的思乡之情!” 季越说这话的时候,太子恒就站于寝屋门口的里面,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季越说这些话,不禁松了口气,然后用力握了握手,低声道:“季越,算你还有点良心!想你也不敢对我齐国之人如何!” 正在这时,他听见一道儒雅又温润的声音响起:“想必齐国濒海,与我楚国作息不等,早些休息也是有的。” 季越在门口站了片刻,太子恒忽然开了门,屋内的灯也亮了。 太子恒一如姓名,身姿若松、貌若恒星,耀亮无比,但是挺直的脊梁,都比其他人要直些。 郑受眼前一亮,感受到来自眼前对于美的冲击。 而郑受的表情自然没躲得过季越的眼,淡淡看了他一眼,挪了挪身,正好挡在他与太子恒之间。 郑受...... 太子恒见季越久久未说话,冷道:“陛下如此对待我等前来合纵之人,就不怕将来楚国无人可信,无人敢与你等合手抗晋吗?” 郑受一听这话,刚欲劝解,便听季越淡淡道:“太子殿下何必如此着急?据孤了解,太子恒最近因选妃之事与齐国君主闹得很不愉快!何不在孤这里避避风头再走?孤不会逼着你娶女子,你也不必再面对日日繁重的政事,好好读几本书,肆意洒脱一阵,岂不更好?” 太子恒一听这话,顿了顿,似有迟疑问道:“陛下当真只是扣押一阵,将来会送我们安全离开?” 季越仿佛听了什么不可自已的笑话,阴笑道:“寡人要你们的命做什么?寡人要的,可是天下!”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纷纷闭气看他。 太子恒更是眼前一黑,急道:“你要天下,可不就是要杀光我们所有其他国之人?!” 太子恒的话确实说出了大多人的心思。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百国争霸,要想要天下,便要用强力去取!用武力去杀! 输了,便是举国湮灭;赢了,便是万古垂青! 然,季越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冷笑了一声道:“用武力去征服的天下不过是一时的。用思想去征服天下才是永恒的!我要的天下,是真的天下!万民一统,久久归一!而非什么诸侯纷争,早晚会失去的弹丸之地!” !!!众人震惊! 实在没想到,年轻的季王竟然有如此恢弘的野心! 而所有人里,郑受是最震惊的,却也是最快接受的。 这也是他当年最早跟季越在看那些古籍时的所思所想。 没想到,季越不但听了,竟然还要付诸于行动! 他也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季越要让五国的使臣留下来,还要让他给他们讲课了! 第31章 绷开一张弓 郑受真的太高兴了! 因为他感觉自己的教育带来了成效,一代君主也因自己而要变成明君! 双目炯炯发亮着...... 正在这时,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掌声。 转眼望去,看见一蓝一灰两个瘦弱书生打扮的男人正立在一起,冲着这边诡异的笑。 看面相,便是南边蛮族之人。 南边蛮族与季武国曾经是同气连枝,甚至都是同一个族的。 季武国作为族长掌管百蛮多年。 如今百余蛮族分裂为两国,分名为百蛮与庸国。 庸国因为长久依附于季卫国而活,因而改名附庸国。 这两国当初也都是因六国合纵之事被叫进来的。 但是相比秦与齐,这两国对于被留下做质之事似乎并不介意,据说还经常骚扰侍女,甚至买通宦官出去给他们叫妓进宫来肆意玩乐。 关于这一点,季越竟然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今日,二人才敢在季越发表一通言论之后面露讥嘲。 实在是被季越给惯得! 而随着这两人的出现,可以显而易见地看出齐国太子恒面上的变化。 那样子,巴不得立刻搬走,也绝不与这两纨绔子弟为伍! 可偏偏季越给他们脸,淡淡一笑,风轻云淡道:“百蛮与庸国两位公子也来了?正好!过来见见你们的司徒!明日起,他便要给你们授课了!” 说的好像与这二人有多热络。 而这两个公子也是给脸不要脸的那种主,冷哼笑道:“季王!这郑受不是你身下雌伏之人么?让他给我们授课,是教我们如何伺候男人吗?哈哈哈哈” “不是说,郑宋国真是怂包啊!自己家的公子,就这么被送进来给人当男侍......真不要脸!” 二人笑得前俯后仰,场面一时尴尬。 郑受虽然面色不改,但也兴致大减,神色冷淡了下来。 就在这时,郑武从最里面的东厢房出来,正听见这话,怒目走到二人面前,揪起其中一人的脖领,怒道:“岂有此理!你再说一句,我撕烂你的嘴!” 可话未落音,就看见那人的身后忽然蹿出一条毒蛇! 遍体通绿,吐着蛇信,双目浑圆,冲着郑武便窜了过来,一口咬到了他的手背上! “哎呦!”郑武刚出场就身负重伤,其余几国公子纷纷看热闹,唯有郑受急忙走过来用发带急忙缠住他的手臂道,“别动!” 说着就要去吸! 然而,他刚附身,便被一个大力用力拉起! 郑受迷惑看向身后,结果看见季越冷着脸道:“有医官,你凑什么热闹?!” 郑受正迟疑着,果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医官,急忙将郑武抬走了! 而郑国的侍从也跟着走了。 郑受蹙了蹙眉,看向百蛮国的那个公子。 “他,叫什么?”郑受揉了揉眉心,问。 季越淡淡道:“百蛮国世子,灼心。” “灼心是吧?我记住你了!”郑受撩了撩袖口,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记住了又怎样?!”对方相当嚣横。 郑受冷笑道:“拭目以待?” 季越难得见到如此鲜活的郑受,笑着掩住口鼻低下头低笑。 季越的笑与其他人不同,别人是由内而外的笑,他却是由外及内的。 就好像是那笑意逐渐渲染了他的心, 让他的冷酷阴霾暂时停歇,暂时享受了一点欢愉那样。 那个灼心还要说什么,最后被庸国世子给拉住了。 他便是那蓝衣男子,面相上比灼心要年长许多,也阴沉许多,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货色。 但他更怕季越。 毕竟在季武国里,季越如果不给他们国家面子将他们杀了,也是有的。 所以他急忙越过灼心出来,给季越抱拳行礼道:“在下庸国世子庸禄,叩见季王!” 季越看了他一眼,眉眼和煦道:“起身吧!来者都是客,以后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跟寡人提!寡人一定会满足诸位公子的愿望的!” 说是诸位公子,可是看得却是齐国太子恒。 太子恒马上察觉季王对他的心意,这才微微低了低头,算是回应。 一圈走下来,场面虽然平淡却隐隐透着一丝紧绷,就好像有人绷开了一张弓的弦,正蓄势待发,就等一支箭,便可以随时出击! 回到寝殿后,郑受不放心郑武的伤,看着书房里正在批阅奏折的季越,斟酌了半天,蹭到书房门口。 季越正好批完一份奏折,抬起头,正遇上郑受期期然的面孔。 勾唇一笑,季越邪魅问:“郑司徒怎么了?” 郑受嬉皮笑脸地一笑,道:“我,我想去看看我哥......” 季越点点头, 道:“嗯,应该的。” 郑受也不知道这话是允许了还是没允许,在原地等半天,竟然没见季越再说话! 他一想,季越可能是太忙了,忘了说了,于是转过头就要走。 结果刚迈出一步,忽然听见季越幽幽道:“等。” 郑受...... 敢情没忘? 他回过头看向季越。 却看见季越幽幽从怀里掏出一个通体透白的小瓶子。 现在郑受身上中了噬魂散和情毒两个毒,现在一看见小瓶子就心慌,腿软! 他嚅了嚅喉,问:“陛、陛下.....这是什么?” “润菊膏。”季越毫不遮掩地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郑受品味这名字,片刻后,微微张大唇,瞪大眼看着季越的方向 。 “什、什么?” 郑受感受到自己的腿站不住了。 季越却很喜欢他这副样子,笑着冲他招手道:“以前是孤不懂得怜惜你,就那样硬邦邦地对待你,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不过以后不怕了,有了它,咱们以后可以随时随地地......” 郑受一个站不稳,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他可以说‘不’吗?! 而实际上,他并不喜欢这些,他只喜欢盖棉被,纯聊天! 这一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待第二日临近晌午郑受醒过来时,卧榻旁边早就凉透了。 盛国的王总是要忙碌一些的。 季武国位列整个天佑大地第二大国,紧随晋国之后,其无论国力还是兵力,都不是随随便便来的! 背后的艰辛与辛苦,便只有日日跟随季越的这些宦官与随从们知晓! 当然,还有那些大臣们! 侍儿娇弱扶无力。 郑受起身的时候跌倒好几次方能起来。 好不容易才穿好衣裳准备吃点东西时,结果外头有人通报,苏从苏大夫求见! 苏大夫便是之前大骂郑受是祸国妖妃的那一个。 郑受一想起苏岑的那张义正言辞的老脸就头皮发麻。 斟酌了片刻后,他还是点点头道:“好.....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一身素缟的苏大夫进来了。 甫一进来,便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第32章 救人! “郑司徒!”苏从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郑受不明所以,急忙就是上前搀扶,可谁知,刚要扶他,便听见苏从高呼:“求郑司徒救救老夫的儿子!” 郑受大惊失色,怎么就忽然出现了救儿子这一说了? 郑受对季武国这边还不甚熟悉, 对苏大夫的了解也仅限于上次指着鼻子骂自己是 妖妃。 更何况知道他还有个儿子? 于是郑受想都没想一边将苏从拉起来,还一边扶到一边安抚道:“苏大夫莫要着急,慢慢说。” 正说着,忽然这苏从一个抬眼,顺势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出来,冲着郑受的胸口便要刺去! 郑受一时不察,被匕首刺中,好在他的功力并未完全消失,而苏从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老臣,郑受用手一推便将他用力推了出去! 郑受手下留情,只是将苏从推倒,并未受伤。 然而,苏从不依不饶,见自己没死,翻起身来,拿起匕首又要扑过来行刺! 而这一次,他的手还未落下,便见一把匕刃穿刺而过! 苏大夫的手被死死地钉在一旁的柱子上! “啊!”屋内传来苏大夫撕心裂肺的呼声。 郑受惊呆了,看过去,却见一个影子从天而降,一把长剑直直地抵住了苏大夫的喉咙! “慢着!”郑受大喊。 随即, 郑也也听到动静跑了进来。 在看见郑受的手臂受伤之后,急忙冲过来将郑受拉到自己身边问:“公子!您怎么样?!” 郑受感受了一下,匕首上没毒,伤得也不深,于是摇摇头。 也就是这时,只听见苏从大吼道:“郑氏妖妃!妖惑君主!还将我儿苏觇掳到宫中为质子侍夫!简直丧尽天良!” 郑受...... 这又是什么跟什么?! 什么叫质子侍夫? 哪里又来的侍夫? 他看向影子侍卫,结果人家理也不理自己,拖着苏从出去了。 片刻后,余禄急匆匆跑了进来,抹着汗问:“公子您没事吧?” 郑受已经包扎好了,面色沉沉道:“我没事。外面怎么样?” 余禄知道他说的是苏从苏大夫,咬咬牙说:“苏大人被下了内狱了......” 郑受原以为季越会一剑杀了他! 知道没动手,他才缓了一口气,问:“苏大人的公子是怎么一回事?” 余禄和郑也一听问这个,均是脸色一变,似是 有难言之隐。 郑受一看这二人是早就知道这事,当下发了怒道:“你们是谁的人?!快说!” 余禄一听这话,急忙道:“公子,其实这事儿也有几天了。在陛下决定留下五国使臣的时候,苏大人的公子就进言说陛下不可荒淫,更不可能听从后宫妖妃的妖言惑众。于是陛下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赐给了百蛮国的世子灼心!” 郑受想起来昨日夜晚灼心放毒蛇伤害自家兄弟郑武的情形,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那个人.....一看就是鼠目寸光、淫秽不堪! 季越竟然让苏大人的公子苏觇去服侍那样一个人?! 郑受顿了片刻,倒抽一口冷气,急忙站起身道:“随我去东苑质子的居所!” 说着,他便披上一件外袍出了门! 郑也一看自家主子拦不住, 便也只能跟从。 余禄是不问不想,跟着就是了! 余禄的脚下,是那只狸猫。 之前一直躲在桌子底下,今日看见郑受受伤了第一时间跑了出来,不过不敢近前,直到苏从被拖走了才跑出来。 刚刚郑受包扎的时候一直在一旁守着,这不,郑受要出去了,它竟然也跟上了! 郑受走了两步发现了它,看见它总是往自己的腿间钻,好几次差点踩到它,于是弯下腰将它抱起,这才径直往东苑走去。 白日里的东苑与宫内其他处并无区别,甚至还更沉静些。 他刚到东苑,就看见不远处齐国太子恒正负手往这边走来。 或许是没想到会在东苑附近看见郑受,微微一愣,这才微微颔首。 郑受来不及跟他寒暄,也点了一下头,就想错过身往东苑走。 结果,刚刚走了两步,便被太子恒用一把玉扇拦住! ?? 郑受回过头看去,只见太子恒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一把拉住郑受躲到了一旁的偏僻狭道里! 郑也和余禄也想进去,结果被太子恒的属下一个大将给拦住了。 那大将长得很威武,郑也想跟他动手,结果人家直接点了郑也的穴! 郑也...... 一旁看见全过程的郑受...... “郑司徒。”太子恒拉住呆滞的郑受道,“郑司徒,我劝您此刻还是不要进去。” 郑受蹙眉:“为何?” 太子恒抿了下唇,不语,只是面露难堪。 郑受一看他这表情,就更加想去了,马上道:“我要去见苏觇!” 太子恒一听他找的人,脸上变得更难看了,一言难尽地看着郑受道:“郑司徒,说句实话,此刻见苏觇,只怕会让他很难堪......” 郑受一听这话,直接推开他便往东苑而去! 太子恒一看郑受已经决意要进去,只得硬着头皮也跟着回去。 二人一进去,还未走过圆门,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阵凌厉的鞭笞声! 鞭笞声中间还夹杂着恶劣的嬉笑声:“妈的,还不让老子碰!今天就打到你愿意为止!” 听见这话,郑受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冲了进去! 果然,这几个人就在东苑前面的院子里打人。 中间一个只穿了一件亵裤,裸露着上身的纤弱男子被捆在假山上,有一个穿着乱七八糟颜色的 蛮族人正在拿着马鞭抽他。 一旁灼心和庸碌二人正凑在一起讥笑,不时地对苏觇指指点点。 郑受一股怒气上涌,当场喝道:“住手!” 果然,郑受一吼,那鞭子便停了下来。 但所有人的恶意又齐齐聚向郑受这边! “郑.....侍夫?!”灼心从愣怔的表情生生拐成了恶劣的表情,眉眼间还多了很多猥琐的情绪。 第33章 拖出去,打! 郑受早就习惯了他人的异样目光,所以灼心这点猥琐心思,并不在他的在意范围之内。 他更在意的是苏觇到底怎样了! 只见他径直走到苏觇面前,查看了一番他白净皮肤上的各种伤害后,蹙眉道:“放开他!马上!” 毕竟郑受被授予了郑司徒的职位,又是季王的宠夫,对比这些质子的地位,到底是略高些。 灼心和庸碌虽然心中不快,到底是把人给放开了。 而苏觇被打到皮开肉绽,早已支撑不住,面色一苦,径直人软得跪了下来...... 郑受急忙伸手将他托住。 而一旁的郑也和余禄也赶紧上前来帮忙! 三人好不容易扶起这个苏觇,便急忙要往外走。 结果刚走出两步,便看见灼心伸出手挡在郑受的面前道:“哎?郑司徒,这个人可是你们季王赐予我的!怎么?郑司徒这就要带走?!” 郑受也不是个软柿子,昨天他咬伤自己的哥哥已经让郑受记住他了,此刻更是怒火中烧,语气也不甚很好道:“你随意鞭笞季国大臣,竟然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季王是赐给你了,可不是让你遭践他!你猜,如果让季王得知你如此遭践他的心意,会怎样?!” 灼心面色一变。 人,可以随便打。 可是残暴如豹的季王的心意可不能糟践! 被他知道了,恐怕是他的项上人头都不保! 灼心思前想后之后,往旁边退了一步,让出一条道出了。 而他身后的庸碌则挑了挑眉,深深打量郑受的上下,似有所想。 郑受扶着苏觇出来,路上遇上了齐国太子恒。 太子恒一上午受外头鞭笞声侵扰, 头疼不已,如今看见人被救了,也就放心了,中途还上前叮嘱好好给查查有没有内伤。 郑受心情很糟糕,只是点点头,就把人带走了。 回来找医者给苏觇治疗,果然,受了些内伤,还中了情毒。 医者说的时候, 郑受顿时脸色一变! 又是情毒?! 最近宫内怎地盛行情毒吗? 他受了,安陆受了,如今这苏觇也受了?! 到底是谁弄回来的这毒?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季王...... 虽然,之前也知道安陆遭受的种种以及对自己,季越都有救的意图在里面。 可很多做法,他到底是不认可..... 而如今,季越竟然将苏觇这样的文弱书生送给百蛮国那样的蛮族之人凌辱.... 他不得不对季越的为人产生深深的怀疑! 正想着,便见季越从大门处进来,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戾。 一进来,便看见郑受正冷着脸看着他。 他刚刚在朝堂上就被那些文臣指摘过,此刻正在气头上,看见郑受这样看自己, 当下面色更冷,揪了揪领口的领巾,松了,然后问:“怎么了?为何如此看寡人?” 平日里如若在床上或者亲热时, 季越有时候是自称我或者阿越的,可是当着其他人的面或者是如现在这样气氛不甚好的情况下,季越都是自称寡人或者孤。 郑受平日里小心应对,今日却因为苏觇的事情心里怒火中烧,因而忽略了季越面上的薄怒之意,径直走过来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对待苏大夫和他的儿子苏觇?!你可知自古名臣良将才是一国的福报,更是国君治国平天下的利刃!陛下如此对待这些忠臣,岂非让那些忠臣良将心寒?!” 听着这话,季越眼底虽然看起来平静无波,可实际上暗藏风波。 他虽然登基不久,也不过三年,却已经除了十几所城池,兼并了数个小国,手下之前的余孽叛党也都一一清灭。 这样的他,如今再来听郑受这样一通说教,说实话,他都觉得可笑! 而最关键的是,他对郑受虽然有情,也下意识地对他疼惜,却不认为可以让郑受对他这个君王来指指点点! 他,到底是君! 而郑受..... 他没再往下想,只是静静看了他片刻,然后压住脾气问道:“郑司徒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起苏觇的事情来了?怎么苏从来找你了吗?” 郑受刚欲说话,便听见塌上一阵哼唧。 季越看过去,在看见血淋淋躺在郑受塌上的苏觇后,眸色瞬冷,看向郑受道:“你竟然将人给带回你的寝殿来了?!” 郑受不明白季越这表情代表什么,也口气不甚很好道:“不错!如果我不把他救了,那他就死了!” 季越一听,忽然冷笑道:“死了?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出言不逊说你是妖妃,要寡人杀了你的时候,他就已经可以死了!现在留着他,只是让他好好享受一下他说的‘雌伏人下’的滋味!怎么?你还可怜他?” ???!!! 郑受内心无数种情绪闪过。 虽然他不知道苏觇跟季越说要杀了自己的话,可但就季越的反应,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为了臣子的一句话,他竟然就要报复如斯吗?! 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季越以为郑受被自己的话说服了,知道苏觇父子不是‘好人’,当下脸色缓和道:“行了,不知者不罪,也怪寡人之前没跟你说过。这样吧,我派人来将他拖出去,你来定,是杀是剐,亦或者还送给百蛮国世子.....都行!” 季越说完,揪了揪领口,便欲脱衣,结果还没扭开一个布扣,便听见郑受声音颤颤道:“季越.....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话一出,连着后面的褚大监都吓得站不住, 哆哆嗦嗦地两条膝盖就要跪地,而四周的寒气也嗖嗖地刮。 郑也警觉,意识到这周围大约有十几个影卫在转,他就算是拼尽全力,只怕也护不住郑受的一条胳膊! 他急忙喊了一句:“公子!” 郑受这边却已然被气恼冲昏了理智,咬牙看着季越道:“我一直以为....你之前做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却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是一个昏君!” 季越眯了眯眼,眼底仿佛射出无数的寒光,片刻后,淡声道:“来人!郑侍夫失去理智,口出妄言,拖出去,打!” 第34章 抵罪 如褚大监所料,郑受被打了。 而且还被打得很惨。 屁股一时半会坐不了了。 只能站着授课。 不过褚大监还是觉得季王对郑受是真的好。 平日里他们这些人犯错打十个板子都要送上半条命,结果郑受被打五十板子第二天还能下床...... 这件事之后,褚大监都有意无意地去接触季王身边的执掌刑罚的护卫,可无奈,人家根本不理他! 郑受授的还是‘兼爱,非攻,兼相爱,交相利’这一套学说。 不过在座的都非毫无学问的总角小儿,而是经受过自家国家和家族文化熏陶之人,所以说了一上午,能听进去的寥寥无几。 不过他看见齐国太子恒倒是用笔墨记录了一些,想必是听进去一些了。 午休,郑受忍着臀痛回到寝殿休息。 他坐不了,只能趴着,等饭食端过来。 等着的时候,叔敖进来了。 他行色匆匆,直奔郑受的床榻而来。 在看见他趴在床上艰辛的样子后,急得眼睛都红了, 急忙上前查看道:“怎地忽然弄成这样?!我今晨进宫便听见宫人们说你被季越那厮打了!到底怎么一回事?快说与我听听!” 郑受这会儿饿得前胸贴肚皮,感觉饿比痛难过,懒懒说道:“还能是什么,就是得罪季王......” 其实来的时候叔敖已经得知一二,当下暴跳道:“这个季王实在是暴戾!大臣们不过是上书谏言而已,他竟然就将人打为侍夫,送给百蛮国那样的蛮族之人!实在是......” 他说不下去了,咬了咬牙,又动起了劝郑受离开的念头,道:“公子,走吧!这样的鬼地方,没法待!” 郑受顿了下,脸色讪讪,却并未同意。 叔敖看出郑受不愿意走,当下激恼了,一把抓住他的前襟道:“我同你说,你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如今季国与晋国剑拔弩张,水火不相容,保不齐哪一天晋国就打到了楚国!到那时,只怕是你的命都没了!你.....你休要为当年的事情歉疚!要我说,这季越与他的那个暴戾父王并无两样!你当年如若留下来,只怕此刻尸骨都不知道丢到哪儿了!” 原来叔敖担心的是这个! 这一点,郑受其实还并没有想到。 如今晋国与狄陇和齐国刚刚交完战,虽说其余两国败了,却也让晋国自身损耗不少,想必一年半载不会出兵。 正好给楚国一点休养生息的时机。 想到这一点,郑受才意识到自己所思所想皆为季武国着想,看着叔敖那灼灼的目光,不觉有些汗颜。 “叔敖.....咱们郑国....其实也是苟延残喘。。。。” 郑受这话一出,叔敖即刻急道:“那又怎样?!难道就不管了吗?郑受,你别忘,你可是郑国人!是郑宋国的公子啊!” “是,是。”郑受汗颜。 他又何尝不知? 否则他如何能守卫边城十载? 可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必须想出可以一统天下的办法,停止国与国之间的攻占才行! 否则百姓们绝无一天的好日子可过! 也正因此,他才肯放下身段,主动将自己送到季越手下..... 当然,这事儿,除了他自己和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郑也,谁人也不知。 也不怪叔敖千里迢迢跑过来说服自己离开季越。 在他看来,要想一统天下,首先要的,就是一代明君! 在他心目中,年少时候的季越完全可堪重任。 可他实在没想到,如今的季越,竟然是如此暴戾冷血之人! 他也不禁迟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然,他已然无法走回头路了。 只能走一路看一路,边走边看。。。。边调整...... 见郑受迟迟未应答,叔敖急道:“来不及了!公子,您该早下绝对才是啊!” 话刚落音,便听见身后一个冷而厉的声音响起:“何事来不及了?何不与寡人说说?或许可以帮忙?” 叔敖一震,以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向身后。 他不知道这个季王呆在身后多久了,又听到多少了! 如果是都听到了...... 他闭了闭眼,满脑子都是自己血溅当场的画面,不忍直视,瞬间打了一个冷战! 而郑受这边也没想到季越这个时候过来,吓得急忙转过头,对上季越的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被打了,娇弱,竟然毫无预防地自己从嘴里迸出一个‘哼’! 季越...... 叔敖......这是什么?撒、娇的声音么??? 就连季越也惊呆了,半天没缓过神来。 目光在郑受略显绯红的脸颊上略过,不知怎么,起初心里一直积攒的满满的怨怼情绪一时间竟消失了不少。 不得不说,这自古帝王难过美人关一说.....竟是真的! 好在,季王到底是季王,冷静片刻后,季越淡淡看着郑受和叔敖道:“以你们二人刚刚的对话,便是刮鼻削耳也不为过......” 郑受一听,下面急忙忍着臀痛想要下地求饶。 不过刚爬到塌边,却听见季越冷冷道:“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来抵罪......” 郑受一顿,听见季越懒懒道:“据说叔敖先生在郑宋国曾经率领百姓修建堤坝,治水颇有成效。不防来我楚国,许你令尹之职,帮我楚国百姓拜托水患之忧,如何?”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叔敖下意识地就是要推拒。 然,他还未开口,便被郑受拉住了。 二人眼对眼看了一眼后,叔敖知道,郑受想让他答应下来! 不说别的,但就为百姓们谋福利这一点, 季越便同那些只想着争霸天下的君主不同! 郑受又燃起了希望,而叔敖则在想着,如何能继续留在郑受身边,无论他是走是留,他都不能再让郑受独自一人面对这暴戾的季王! 于是,思忖片刻后,叔敖重重点起头道:“好!我答应了!不过,季王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第35章 织网 季越倒是不怕他提条件,神色淡淡:“说。” 叔敖也不是一个鲁莽之人,提出的条件自然是季越可以答应,也愿意答应的。 叔敖道:“我要随时可以进宫,也可以随时出入郑公子寝屋!” 季越挑眉,上下打量了叔敖一眼后,忽然扯唇一笑,道:“允!” 说完,季越便负手走了。 而郑也和余禄他们一脸诧异:“为何季王会如此痛快地就答允了叔敖先生的要求?难道季王不担心叔敖先生跟我们公子之间......”余禄一脸贼兮兮地对了对中指。 叔敖笑了。 郑受则咳了一声躺回床上。 而走出殿外的季越也被褚大监问了同样的问题。 没想到季越道:“这个叔敖在郑宋国早已娶妻生子,家里甚至还有两个妻妾。他如若是喜欢郑受才过来的,还没到荥京就尸骨无存了,还能等到现在?” 褚大监一脸惊奇,原来是这样! 所以,当初季越说的让郑受出去会‘情夫’,竟是耍笑他们的? 季越冷然一笑。 耍笑又如何? 提前知道又如何?! 他季越要办的事情,便没有办不成的! 既然郑受那么喜欢逃,那他就给他织网! 他逃一点, 他织一层,一直到他再也逃不掉为止! 但是郑受这边其实也有自己的计划,不是逃,而是如何改造季越! 这季越简直太暴力了!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人可以暴戾到这种程度! 他其实也想过放弃,可当听到季越要让叔敖治理水患之时,好像。。。又有了点希望? 这不,又到了授学的日子。 郑受打算改造诸国质子。 第一件事,便是要改变他们的思想! 郑受的臀伤还未痊愈,只得站着,站姿也无法直立,只能曲着腰,看起来颇有些摆尾弄姿之态。 几个质子进来时都看见了郑受的模样,齐太子恒只是微顿,坐到右手边第一个位置。秦国赢好则只看了一眼便吓得缩回了眼,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坐到中间第一个位置上。安陆仅次坐在太子恒后,而灼心和庸碌是最后进来的,在看见郑受那副尊容后,冷嗤一声,坐到了最后面,然后将腿放到桌上,慢条斯理摇着扇。 相比前一次的授课,今日大家都好像都规矩了很多,课堂看起来也正式了很多, 见所有人都坐下后,郑受才展了展袖,轻咳一声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等虽均为他国质子,可,学,还有继续上!日子还要过!该干嘛便干嘛,切莫荒芜了光阴!所以,今日议题是,如若父母兄弟姐妹负你,你当如何?” 这在诸国皇室之中经常出现的问题。 当郑受在黑板上写下今日议题后,所有人都微微一怔。 不过很快,太子恒面色沉沉,安陆则皱起了眉,赢好依旧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至于后面的那两个刁钻之人,则满脸不屑! “负我?自然是杀之啊!”灼心轻笑傲慢道。 郑受一顿,板着脸看向太子恒,问:“太子恒,你认为呢?” 太子恒顿了下,低声道:“看情况吧......”他的兄弟子语曾经要杀他,最后被他手下的政客给出卖了。 但他没杀他,只是将子语软禁。 如今已经一年,不知子语可有悔改? 想及此,他低声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情感人,以理服人.....还是希望兄弟姐妹一团和气的......” 灼心和庸碌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冷嗤后笑个不停。 郑受则点点头,认可道:“不错!太子恒的说法正是‘兼爱非攻’之说的精髓:天下之乱,起于人与人不相爱。臣与子不孝,君与父不慈,以及“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直至盗贼之害人,都是互不相爱的结果。如果天下人能“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那就天下太平了。我们无论对待何人、何事,如若都秉持着一种‘爱人’若爱己的心态去处世为人,那边天下芸芸众生都可安然无事 了......” 正说着,忽然灼心冷道:“郑司徒这话说的好轻巧,可万一我们对他人如此,而他人对我们是志在必得杀之而后快呢?那岂非要自投罗网,将自身性命交于他人之手?” 庸碌也点点头道:“不错!郑司徒,此学说,立不通啊~如此下去,只怕是好人便被杀光了!” 就连安陆也附和道:“不错,我一心善待他人,却不想,落得个有家不能回,落入他国为质,受尽凌辱的下场。所以,郑司徒,您说的‘兼爱’之说,恕安陆确不能接受。” “就是。”灼心又嗤笑了一声,上下打量着郑受道,“我就不信了,郑司徒被季王折辱至此,也不恨?那你....还真是一个受虐狂啊!哈哈哈哈~” 郑受脸色不好了 。 但,他还是忍了,继续授课道:“今日你们所言,也是天下人之所思,我不怪你们!然,‘兼爱’说要的,就是天下人都是如斯所想,如斯所做,如此,便可以让天下长治久安,百姓们安居乐业,互相交好,社会安定。诸位,郑受身处其中,自然知晓这事有多难。然,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诸位是接触这学说的第一批人,也是第一批承载天下安定的王孙公子。大家如若可以做到从‘吾’做起,以身作则,一传十,十传百,用自身感染芸芸众生,或许,此学说,不肖十年,便可传播千里之外?” 郑受说完,看向众人。 太子恒眼神灼灼,热切看着他。 安陆比之前犹豫了许多。 赢好则眼露迷茫,看着他。 灼心和庸碌则面色冷戾,唇角嗤笑。 看起来,那两人是没有慧根。 郑受叹口气,指着太子恒、赢好和安陆道:“你三人,今日午后,同我一起下到民间,一同体察民情!” 这话一出灼心和庸碌二人急了,当下站起来,怒道:“凭什么他们可以出去?我们不可?!” 然,他们二人刚一站起,后面不知何时便多了几个护卫,人人一把钢刀架在这二人的脖子上! 灼心和庸碌惊呆了! 明明季王忌惮着他们的部族,从来不敢对他们有任何疾言厉色或者唐突之举的! 为何.....为何这样对他们?! 第36章 投石问路 灼心和庸碌震惊之余,后面的影子护卫厉声道:“季王说了,灼心世子和庸碌世子是贵客,应当以礼相待,但如若二人敢对郑受郑司徒无礼......” 因影子护卫骤停,灼心和庸碌回头望去,但见阿蛮冷道:“杀,无赦!” 灼心\\\\庸碌...... 他们就知道,什么兼相爱非攻......根本就是迷惑人心智的妖言邪说! 而再看郑受,此刻郑受满脸尴尬羞臊,恨不得直接一脑袋钻到地缝里去! 什么认可他的学说,用什么思想去统治天下,全都是给他粉饰太平的! 瞧瞧,这才刚开始就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晌午午休时,郑受亲自去找了季越。 季越正在午餐,看见郑受来了,懒懒看了他一眼,未说话。 郑受则径直走到季越跟前道:“陛下,你今日让影卫说的,是何意?” 季越仿佛算准了郑受要过来与他说这些,又吃了几口饭菜,方才冷冷问道:“郑司徒认为是何意?” 郑受根本就说不出那句话来,憋了半天,才愤愤道:“既然陛下让郑受负责授学,便应自己先行遵守!动不动便打打杀杀,如何能信服于人?” 季越冷笑道:“郑司徒不会认为单单几句教化便能教化他人吧?更何况,寡人说的,只有郑司徒!他们如若你的话都不听,又如何能听取你的教化?您说呢?” “你!”郑受蹙了蹙眉。 话虽如此..... 可他到底还是希望莫要用武力来解决为好...... 不过面对季越,郑受还是不敢说太多,待了片刻后,人便走了。 第二日,郑受照常带着诸国质子出宫研学。 所谓研学,不过就是带着他们走一走,看一看,更多的,是体察民情。 上次跟着季越出来祭祀时便看了一波民情,此刻郑受算是从善如流,很快就带着众人穿过人流如织的繁华中街,到了‘初心酒楼’。 初心酒楼的老板还记得郑受,一看见就凑上来,笑嘻嘻道:“哎呀公子,有日子没来了,今日想吃点什么呀?” 郑受还记得上一次吃的鱼羹深得他心,于是便道:“就上次的鱼羹吧!” “好嘞!酸枝鱼羹一份!” 然后太子恒叫了一份米饭和烩菜,安陆要了一些炊饼和酱菜还有粥,赢好要了一碗清汤面。 几个人吃的都很简单,坐下后,也因为周围的便衣侍卫纷纷落座,几人都未做多言。 坐了片刻后,安陆终于忍不住了,嘟囔道:“这哪里是研学,根本就是被看着的囚犯!真是一丁点的空隙都不给我们留,让人压抑。” 太子恒道:“本就是质子,被人拿来挟制制衡之物,没有自由,也是正常。” 赢好默默。 安陆则似乎很烦,一拍桌子,就要爆发! 就在这时,郑受按住了安陆的手。 安陆看向郑受,看见郑受朝他默默摇了摇头。 安陆咬牙,眼底含泪。 郑受知道安陆一直以来忍受颇多,但为了活命,只能苟且。 可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劝他隐忍。 两人眼神交流间,安陆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之后众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各自的伤心事,只是静静吃了一顿饭,然后开始在街头游走。 郑受体察民情是真的体察,看见有大叔大婶忙不过来或者需要搭把手的都上前帮忙,以至于走过之处, 大家知道了荥京来了一个面目俊秀又乐于助人的翩翩美公子。 至于他的真实身份,大家尚且不知。 如此走了一条街,就在拐弯时,忽然看见前面有几个身着破布烂衫,头上扎着无数脏辫的粗野男人正围着一个面目清秀瘦弱的女子群殴! 郑受带着众人本来是看过一路和平景象心情平静了,此刻冷不丁看见这一幕,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后面保护他们的侍卫们纷纷剑已出鞘! 但侍卫们并没上前,只是静静看着这几个暴徒围殴。 郑受最先反应过来,当下气急,上前怒道:“助手!” 那几人一听有人来管闲事了,抬起头一看,忽然一乐,笑道:“这不是郑侍夫吗?!怎么?季王放你出来了?怎么也不嫌丢人呢?” 郑受也认出,这几人竟然就是灼心那日在宫内身边的几个护卫,灼心被关,但是他的属下是可以来去自如的,没想到竟然在这荥京街头肆意打人! “简直岂有此理!”郑受秀眉一凛,怒道,“此乃季国!岂是你等可以撒野的?!” 这话一出,这几人中为首的顿时眉头一挑,极其嚣张地握紧双拳道:“你找死?!你灼六爷爷的事情你也敢管?!”说话间,他的拳头便朝着郑受的面门而来! 可还未等他的手伸过来,便看见一道剑光闪过,下一秒,就看见这个嚣张的灼六疼得蹲在了地上! 是影卫阿蛮,他一直躲在暗处,此刻出手后便亮相站到了这几人的面前,用利剑抵住这个灼六的面门道:“因同属一族一脉,季王一向对百蛮诸国宽仁,但如若尔等如此放肆,竟连季国百姓也敢欺辱,那就恕我季武国也无法以礼相待了!” 说话间,阿蛮又冲着灼六的肩膀划了一刀,灼六瞬间疼得眼前一白,直接晕死了过去! 而余下的人一看领头的灼六晕了,急忙上前将他拖着离开! “这么不经杀,竟然还敢出来作恶?”安陆在后面忍不住吐槽道。 阿蛮看了他一眼,他马上吓得又缩到了郑受的身后。 倒是太子恒,上前一步,观察分析道:“这几人如此放肆,想必百蛮在荥京已经有些时日,或者,还有据点或者其他行动也不一定。” 这话引得其他人均是一凛! 季武国称霸南方已久,尤其这三年来,整个季国国界内百姓和顺风调雨顺,加上季越为人暴戾,其余诸国不敢近前一步! 如此形势下,百蛮国竟然跑到荥京动手,是因为什么? 郑受送女子回家,也顺便了解了一下,女子就是荥京开绣房的绣娘,因这几人到绣房来订货,她来送货,不想竟然被他们强行扣留凌辱。 她苦熬几日,趁着他们不在离开,不想他们竟然胆大包天,在她回到绣房之后又追了过来殴打! 郑受看着女子的绣房,虽然不大,但也是本分经营,非常温馨,不觉随着心情沉重,几欲将那几人重重打几顿解气! 不过女子最后还是告诉了郑受他们那几人扣留她的住处,几人依照女子给的地址寻往。 不想,等他们几人寻了过去,那宅子早就空了! 旁边便是荥河,如今河水上涨,这附近的宅邸也都搬得差不多了,也难怪无人发现这里竟然住了百蛮国的人! “郑司徒,这几人按照官册上标明是跟着灼心来的,但这才短短几日,如何就能在这里置下府邸?想必是早就住在这里的!”安陆道。 “不错!”太子恒道,“这几人根本就不是使臣,甚至世子灼心,或许也早就潜伏于此!” “他们想干嘛?”安陆问。 郑受思索片刻,道:“想必,是要对付季武国,只可惜我们没有证据,只能当成是埋伏的细作来对待。” 第37章 “对付季武国?他们也敢?”安陆一脸不可思议。 季王如此年轻暴戾,加上季武国富庶,打仗并无粮草之忧,又善于水战,连晋国都不敢随便对季武国发战,更别说一个小小的百蛮国?! 仿佛看到了众人的心思,郑受道:“自然不是百蛮国一国。如若加上附庸国,或者晋国、南安国呢?” 安陆哑声,心中想到了什么,让他眼底划过一丝的异样。 第二日一早,郑受照例去授课。 今日灼心和庸碌都看起来老实了许多,不过看起来脸色都不是很好,有些凄惶。 教授半日后,郑受累了,便让大家下学散了。 他今日心情不好,便坐在位子上没动。 呆呆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他看见外面站着一个人。 偏头望去,他竟看见安陆站在外面。 “嗯?安陆?可是有事?”郑受问。 安陆迟疑片刻,走进来,忽然跪地道:“郑司徒!请放我走!” 郑受...... “我?放你走?”郑受蹙眉。 安陆则用力点头道:“是啊!如今季王出征,他又后宫无人,只有郑司徒一人!可不就是要求您!” 郑受...... 艰涩片刻后,郑受蹙眉问:“季王.....他何时走的?又是何时出征的?!” 安陆一脸诧异,问道:“这些郑司徒竟然都不知吗?” 郑受一脸无奈,问:“我.....应该知道吗?” 安陆......:“这事儿闹了几天了,自从六国合纵就开始提了!” “跟谁?” 安陆.....看起来是真的不知! 安陆一脸无语说:“自然是百蛮!” \\\"百蛮?\\\"安陆蹙眉。 如今天佑大地最初为天佑王朝一朝统治,后来天佑帝子孙繁多,又一一封疆,最后一分十,十百,最后短短五十年,便成了诸侯割据的场面。 而天佑国虽然还尚在,却也只是剩下天佑城一个城池,实在是鸡肋! 于是,诸侯百国便开始争霸。 但这些百国中,唯独季武国及其南面的蛮族并非册封,而是曾经天佑国以南的百家蛮族逐渐汇集而成。 季越国是蛮族族长自立,其余注入百蛮国、庸国,则都是季氏远亲逐渐分离而出。 说到底,也是曾经一家人。 跟天佑国所分出的百家差不多! 百年来,季越和百蛮等国相安无事,甚至这些小国还定期来朝奉。 却不知, 为何忽然就打起来了? 而打之前,还派自己的世子公子前来商议合纵? 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过,一刻钟后,郑受便什么都懂了。 “原来,这六国合纵是个幌子,抓质子才是季越的真实目的?”郑受蹙眉。 叔敖则笑着摇摇头道:“你的这个季王啊!看起来像个野蛮的暴君,实则是心思最细腻深沉,只怕是我能入这个季武国,也是他的权谋之一!” 郑受反而眉头蹙得更深。 他倒是不喜这样心思深沉之人。 叔敖却不知郑受在想什么,继续道:“当初我听说咱们太子要入季武国,本不欲过来, 却不想即将出发之时,跟随太子的肖世泽忽然病倒,我只能替上!如今看来,只怕是那个肖世泽早已与季王串通好,目的便是引我入季!为季王治理水患罢!” 郑受气息一凛。 这些倒是没什么,只是用人才而已。 就是将诸国世子圈禁,这本就是得罪人的事儿,他如此妄为,只怕是要惹下大祸! 阿蛮跟随季越出征。 短短半日,队伍已经走出几十里出去。 阿蛮见季越心不在焉,趁着队伍歇息之时,上前给季越递水囊,对季越说:“王,您既然如此记挂郑司徒,何不带上他?如今季武国朝政虽然平稳,可也保不齐哪个记恨大王的人对郑司徒下手,还不如带在身边来的稳妥!” 季越听了这话,懒懒笑道:“孤连这次出征都瞒着他,更何谈什么带上他?” 阿蛮......他还从未见过季王怕过什么! 季越喝了一口水,淡淡道:“寡人的这个司徒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理想主义,把什么都想得想当然,把人也想得太好。所以才会如此信奉那套兼爱之说!” 阿蛮:“陛下是觉得,这套学说不对吗?” 说完,他冷笑一声道:“倒也不是不对,只是不能尽信之!这治理天下的手段,自然是刚柔并济,方能手到擒来......” 说到这里,他轻笑一声,揉了揉干涩的脸,拿起腰间的一壶酒,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就在这时,后头的伍子参快速跑上前来,将一张纸条递到季越面前道:“陛下,果然,百蛮和庸两国听见我们软禁了他们的世子后,纷纷开始调集兵力,短短几日而已,已经聚集了两万兵马在鬼林四周,看起来,是要对我们用兵!” 季越听了,冷笑一声道:“我软禁他们不过才短短五六日的功夫,他们不但知道了,更能迅速调集兵马。” 伍子参也怒道:“可见他们在我宫内有细作,并且平日里一国用兵至少要调集一月方能集齐,结果他们这么迅速,可见早有异心!” 季越冷笑道:“有异心是早就有的,只是没想到这百蛮和庸国竟然敢动真格的...” 伍子参听出季越话外之音,低声问:“陛下的意思是,他们背后有晋国做靠山?” 季越冷峻的眸子淡出一丝残忍的笑意道:“不过是晋国投石问路的石子而已......伍子参,咱们也许久没有大开杀戒了吧?” 伍子参一听这话,笑了:“陛下,说实话,臣下还挺怀念前两年我们叱咤风云的日子呢!” 季越冷笑。 没错,自从进入这款游戏里以来,他一直都是过得相当舒爽呢! 一直到进来以后,他才知道自己的人设竟然是未来的天下霸主! 当然,这霸主也不是什么一统天下,而是让四分五裂的百余国,最后变成了五个强盛的国家! 他们在进入游戏的时候,都是婴儿,算是从这里土生土长长大的。 所以起初的时候,他们大都很孤独的,也很游离,只是随着游戏中的故事情景在走。 这个游戏的设定,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有时候确实是迫不得已。 比如对郑受的那一切。 对很多角色的残暴,有时候都是根本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但对他而言,如果真的有人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背叛自己,他也会选择杀了他! 连给他这种折磨的机会都不会有! 伍子参是他在郑受走后才确认的同样作为玩家进入这款游戏的游戏者。 大家如果不达成目的,是出不去的。 三年来,他和伍子参兼并了十几个国,三十多座城池,早已麻木了。 也是在近期,他才知道,伍子参竟然是他游戏公司旗下的一个市场经理,因为要来体验游戏,才进来,结果就发现出不去了。 不过大家也并没有多少慌乱,毕竟在这里,他们都是不错的角色,有吃有喝,还能体验不同的角色,多好?! 但是对郑受...... 季越一想起来自己迫于角色对他做的那一切,便不觉脸红了不少。 又喝了几口酒,缓解缓解尴尬。 他都不知道,谁做的游戏设定!怎么这么尴! 所以,借着这次出征,他也算是缓和一下他和郑受之间的这种‘畸恋’关系。 他也不知道郑受那边是怎么想的,竟然主动跑到季王宫里来被自己虐! 他不虐都不行! 揉了揉眉心,季越道:“通知所有人,今晚连夜奔骑千里,明夜,我们要给百蛮国来一个出其不意!” 伍子参在旁边听了却觉得很奇怪。 好端端的千里奔骑做什么? 难不成...... 伍子参小心翼翼地看了季越一眼。 虽然在游戏里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去把他当做自己的老板来对待,而是当成游戏里的季王。 可今日的季越不正常,他也就不自觉地上下打量审视起自己这个老板起来。 他.....难不成是孤夜难眠,所以不得不用千里奔骑来缓解心理及生理问题? 毕竟在游戏里,目标在那儿,人设在那儿,改不了,其余的其实都是自由发挥。 所以他也不由多猜测了一点。 如今啊,算是游戏的最好玩的地方才刚刚开始,他其实并不想自己老板陷入男男情爱中不能自拔。 就像前些日子,他日日宠幸那个郑受.....闹得人尽皆知的..... 哎! 他都忍不住劝了好几回,生怕季越把人家那个瘦弱的‘美人’给玩死了! 然而现在,他忽然有些怀疑,季越是真的喜欢这个‘美人’,有可能,动了真情了呢! 可在现实中,自家老板也是男人,难道.....老板本人也是喜欢男人? 有了这个念头后,伍子参忽然看自家老板带了许多的颜色。 ......哎?但愿那个美人不是某个游戏玩家啊! 否则,那可就真的太尬了。 而此刻,宫内,郑受刚刚起床,昨晚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好像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到处都是高高的楼,还有很多很奇怪的车,大家穿得也很奇怪,早上还拿着用一个叫塑料袋的东西包着包子和煎饼一边吃一边去‘上班’。 而在那个世界里,他也叫郑受,不过,职业是一个程序员。 这太不可思议了。 在那个世界里,他活了整整二十多岁,直到他好像是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醒来就又回到了这里。 他一时恍惚,到底那个才是真实的自己,还是这里才是真实的自己? 这两个世界,到底是谁包含了谁? 他揉了揉眼,正准备下床,忽然看见叔敖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说:“公子!不好了,郑宋国太宰余令发动宫变,软禁了郑王和太后!听说,要扶持您的最小的弟弟郑余安为王!公子,怎么办?余令这是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谋夺我们郑宋国的江山啊!” 郑受一顿,没想到这个余令竟然动作这样快! 他其实当初之所以几乎毫不挣扎地来到季宫,也是知道郑宋国过不久已,而天下更是混乱不堪,唯有寻得一位霸主一统天下,放能让天下长治久安。 于是,他找到了季越。 虽然季越也不尽如人意,却也比郑王要好上很多! 郑王昏聩,沉迷丹药及长生不老,且日日与道士们为伍,荒芜国事。 即便是他回国劝解,也是被郑王一顿喝斥,赶出王宫了事。 他对郑国,早已心死! 但....听说太宰谋反,他心里头还是很不舒服,坐在塌上,低低道:“父王和祖母可有性命之忧?” 叔敖顿了下,抿唇道:“倒也没有.....二人此刻被押解到郊区行宫,有吃有喝,那群道士也陪着......” 郑受顿了下,叹息道:“如此,便可以了.....” 叔敖大惊,问:“公子不打算回去?” 郑受伤感道:“即便是我在,也改变不了郑宋国易主和沦亡的命运.....与其眼睁睁看着,不如,眼不见心静!” “你!你怎地变成了如今这般!” 叔敖大失所望,愤愤然离去。 郑受却叹了口气,瘫坐在床榻上。 不过缓和了片刻后,他还是如往常一般洗漱吃饭然后去了书堂上课。 今日课堂上灼心和庸碌都没来,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昨夜里百蛮与庸国正式起兵,两位世子自然是第一时间被关进了大牢,想必鞭刑是少不了的。 郑受没想到短短数日,变数这样多,忧心之余,人也有些吃不下,郁郁寡欢。 午后郑受独自一人在后花园里发呆,不想正遇上了同在后花园内散步的齐国太子恒。 太子恒看见郑受郁郁寡欢,于是走上前来道:“郑司徒,可是因楚蛮庸此番对战忧心?” 郑受不想被人看见自己这颓废的一面,笑了笑道:“怎么会?我就是吃撑了。” 一旁的余禄看了眼自己手上还一动未动的饭匣子,举头看天,心道,这公子如今撒谎都是从善如流,竟看不出丝毫说谎的印迹来。 第38章 神猫大战 齐国太子恒坐拥太子之位多年, 察言观色已然成了习惯,自然是一眼便看出了郑受的谎言。 他立马笑了笑道:“我如今也是季国质子,郑司徒不必担心我将这季宫内的一切传递出去。” 郑受一看太子恒是误会自己了,立马拉着太子恒坐下,待他与自己比肩后,道:“太子恒莫要想歪,我就是在想,这场仗不知又要打多久,耗费多少的民脂民膏,又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罢了......” 太子恒在季宫这么多天,也看出郑受此人以仁义博爱之心俯瞰天下,大有慈悲尽善之心。 只是可惜,他即便是在郑宋国也是被派出去守城的不受宠的公子,如今也不过就是一个季宫内的侍夫罢了。 人微言轻,自然这所谓的博爱仁义之心,便仿佛一个叫花子说他要做慈善,颇具讽刺之意。 但太子恒并无对他有任何嘲讽之意,只是作为相识一场的提点,道:“郑司徒可知‘担雪塞井’的典故?” 郑受一怔,问:“这是何意?” 太子恒笑了笑道:“用易于融化的雪来填井,本就是荒谬之举,却不断重而复之,岂非愚蠢?” 郑受没想到太子恒竟然是如此想的,笑了笑道:“如果不去试,又如何能知道你填进去的是雪还是沙土?如果仅凭是白色的,那自然是不行,必要试了方可。” 太子恒一默。 郑受继续道:“太子恒的意思,郑受明白。然,宣讲和平,兼爱天下,本就是解决天下纷争的最好方法,我们为何不去一试?即便是雪,我们也要掺了白沙,或许,有一日,那口井,便真的被我们填满了呢?” 太子恒没想到郑受的志向如此深远,沉默片刻后,默默告辞。 郑受则仿佛胃口好了许多,坐下来开始吃午餐。 吃完后,他还要到荥京的学堂去讲课。 这个方法也是叔敖帮他想的,毕竟如今听他讲课的也就剩下三人,一般情况下一上午就可以结束,那么下午他便无事可干,正好出去宣讲,一来消磨时间,二来也可以将他的‘博爱’学说,发扬光大。 街市上,郑受逛着逛着走到了乐坊的门口。 他想起今日安陆并未去上课,便从善如流地进入探望,丝毫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自己日后最大的敌手。 乐坊内,一个角落里,一个长相阴戾的贵公子带着两个仆从正冷眼看着台上的就一个男妓在跳舞。 显然上面的人的舞姿并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仨人都在细细打量这里,片刻后,在看见郑受进来的那一刻,几人同时一怔,随即那个贵公子的眉眼动了一下,细细打量起一身蓝袍细腰窄臀模样清丽的郑受身上。 果然传闻不假,这郑宋国的公子,乃是比女子还要娇媚之物,只怕是在塌上...... 贵公子眉眼间闪过一丝冷笑,面上多了几分狭促。 郑受并没有看见这几人,而是径直上了二楼,找到安陆的房间。 一进去,便看见一个黑影一闪消失。 屋内还有很浓烈的紧张情事后才有的气味。 郑受皱了下眉,走到窗口打开窗户透气,这才走到帐前,说了一声,才慢慢打开。 果然,里头的安陆已经满脸通红,几近昏迷了,全身上下的红印子,诉说着自己刚刚或者更早前经历过什么。 这样印迹,郑受之前身上也不少,并不陌生,所以也算是淡定,急忙上前将他裹住,然后低声问:“要不要给你要水沐浴?” 安陆双目通红,哑声点了点头。 郑受叹气,去要了水回来,看见安陆已经裹好衣服坐在榻前。 “郑司徒,我.....我今日没去上学,您是怪罪我了吧?”安陆低下头,咬住下唇我见犹怜地说。 郑受摇头道:“没。我只是关心你,担心你出事。” 安陆听了这话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红着眼眶抬起头道:“我会出什么事?他.....把我看得那么紧,日日要来这里要我......” 安陆说的可怜,而实际上郑受看他还颇有些娇滴滴撒娇的意味。 许是经历久了,虽说还是会哭,却也比以往耐受了许多。 这不,昨夜折腾了一夜,今日还能起床。 郑受叹了口气道:“我回头与季王说说,让他不要如此对你.....” 安陆顿了一下,面红道:“我已然沦为乐妓,还有什么尊严可言?不如就此沉落,其实也比日日待在宫内当个束手束脚的质子要好......” 质子无自由,更无尊严,任人践踏。 郑受深知这一点,对安陆的话感同身受。 二人如此寒暄了片刻后,安陆洗浴了,郑受便出来。 不想,刚出来,便被三个模样怪异的男子挡住了去路! 郑受一顿,看向为首的男子问:“你....你是谁?为何挡住我的去路?” 可话刚问完,便看见为首的男人忽然轻笑了一声,错肩而过。 就好像是郑受自己在自作多情一样。 郑受皱眉,虽说没什么,可心底里到底存了疑,面色不佳地离开了。 他下午在荥京的几个学堂轮转了一番,到了夜里才往回走。 谁想,刚走到主街上,忽然闻到几声猫叫。 他听见感觉好像这个猫叫很熟悉。 刚欲寻找, 忽然看见一个庞然大物从一侧猛地窜过来! 他大叫:“阿狸!” 阿狸是季王在宫内养的那只狸猫,早晨还在他怀里醒来的呢。 果然,阿狸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但下一秒,他身周各处,马上又多出无数只眼睛里泛着蓝光的狸猫! 而那些狸猫的气势很不一样,像是被人喂了药,充满了攻击力! 酒楼二楼,目睹郑受被围攻的晋国世子赵屿,双目泛着惊喜的光,看着郑受及他身边的那只肥硕的狸猫,面目阴阳怪气地说:“没想到,他也有神猫.....就是不知道那只神猫是何人所化......” 他身边的两个仆从也阴阳怪气笑道:“这神猫乃是从神古时期就留下来的神术,可将人的一半魂魄寄存在神猫的身上,以此来代替人护佑自己心爱的人.....想必这郑受是被人爱惜着呢.....可如果我们赢了,世子将此人压在身上凌辱......您说让神猫亲眼看着,远在他乡之人.....岂非要心痛死?” 赵屿被说的也是满脸兴奋,就待这神猫大战的结果如何了! 第39章 夜袭百蛮国 阿狸挡在自己身前,郑受却并无任何安全感可言。 到底只是一只猫而已,还能指望它来保护自己吗? 更何况,对方是一群猫,而且个个眼睛里泛着绿白色的光,怎么看怎么诡异! ‘阿狸,你以一敌十,恐怕不行,快让开!’郑受担心阿狸吃亏,哑声道。 更何况,阿狸是他入宫以后不知多少次给自己温暖,让自己不至于受冻的小生物,自己怎么忍心他受伤? 想及此,他更是着急,看着黑暗中一双一双绿光,下意识调动体内的内力...... 结果,没想到,他竟然轻而易举地调动了内力,并且并无之前那种蚀骨的疼痛感了! 他一阵惊喜,急忙调动内力向着其中一只挡路的妖猫射击而去! 却不想,那妖猫更加神奇,在他内力射出的一霎,倏地一闪,竟然没了! 而下一秒,在郑受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只狸猫已经出现在了郑受的脸前! 只要郑受慢一点,脸皮肯定就被撕了吃了! 郑受大惊,下意识往后飞了半米,而这时,阿狸几乎是同时一个扭身,扭动肥硕的大身子,冲着那只偷袭郑受的猫张开了血盆大口! “嗷呜!” 妖猫没命,被阿狸咬下去半截头, 直接吞了! 郑受看得腹部涌动,差一点就吐了! 他之前守城的时候虽然也见过不少奇奇怪怪的幻物,却从未真实发生打斗,更没有出现这么真实的拼杀! 这一刻,他真的惊呆了,蠕动着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阿狸。 阿狸却是淡定,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发出声音:“看什么?自己好好保护自己!难道要孤将你背在身上不成!?” 郑受...... 难道.....他是季越?!!! 不待他思定,很快,他就发现了更加玄幻的事情! 阿狸竟然猛然长大了十倍,比人都高,甚至比人要高大几倍,站在他身前,对面的神猫也不甘示弱,纷纷长大,但不及阿狸大,瞬间与阿狸撕咬到了一起! 一时间,整个黑暗的街道上,竟然全都是电闪雷鸣般的神力较量! 郑受无处插手,只能立于旁边,想了一下,拿出自己随身的笛子,开始缓慢吹起...... 是静心大师的‘盼君归’。 郑受最爱的一首笛曲,非常的凄美、哀乐。 而在这个笛音中,阿狸将所有的神猫悉数给咬死,然后用内力给全部粉碎,一点渣渣都不留! 晋国世子赵屿惊呆了,懵逼地看着酒楼下的一切,尤其是那只神力巨大的狸猫! 就在这时,那只狸猫双眼忽然猛地瞪圆,一阵凌厉的光线射出,直逼晋国世子赵屿的眼! 随即,赵屿凄惨一叫,一只眼下,缓缓流下一抹猩红的血液出来...... 赵屿瞎了! 他忍着疼痛跟两位仆从急忙跑了! 而阿狸本就只是季越的半魂附体,他也没打算去追,只是变回了小小的狸猫身形后,直接跳到郑受的怀里,尖声吩咐:“快扶本御猫回去!累死本猫了!” 回到皇宫,阿狸径直就跳到塌上趴着去了。 而郑受则久久不能平静。 他实难想象,刚刚经历的那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还有阿狸...... 他如何能发出季越的声音出来? 季越走后,他依旧被命令每日睡在季越塌上。 今日是季越走的第三日。 而实际上,他前两日都没怎么睡好的。 虽然季越暴戾,可是他和他到底是十几年的情谊,他实则不怪他。 他走了,他有时候,尤其是晚上,还是有些思念于他的...... 坐在塌上思忖,不知过了多久,阿狸忽然又发出了季越的声音来:“都这么晚了,还不快来睡?” 郑受一听,果然是季越的声音! 他瞪大眼,哽了一下,问:“你,你是阿越?!” “废话!不是我,谁还会大晚上地跑去跟猫打架救你?”季越的声音。 郑受简直惊呆了,紧张道:“那,那你如何会跑到阿狸体内?” 狸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傲娇道:“这狸猫本就是我饲养的神猫,可以寄居我的一般魂魄在里面,平日里我坐镇朝堂,它出去给我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比如哪个国与哪个国之间私下结盟,朝臣之间都说寡人哪些坏话,外面的百姓如何......狸猫便是寡人的第二只眼......” 郑受默默。 这世间上竟然还有如此稀奇之事! 怪就怪,他竟然从不知道! 就在郑受愣怔之际,季越在狸猫体内不耐道:“寡人累了,你还不去沐浴洗漱,速速回来睡觉?!” “哦!”郑受俨然一个被指示来去的小媳妇儿,急忙去洗了脸,漱了口,又用了温水擦洗了一下身子,这才急忙回到塌上。 而回来时,看见狸猫已经睡着了...... 郑受深吸一口气,这才轻轻躺到他身边。 今日他遇到的稀奇事颇多,此刻有两件事在他心中汹涌。 一个是他内力竟然恢复了。 另一个则是,季越竟然寄身于狸猫? 这两件事实在是太惊人了,以至于他躺在塌上久久无法入眠。 而与此同时,季越率领季军正在夜袭百蛮国的千陀山! 那里险峰奇石林立,山峰陡峭,本就是易守不易攻。 可季越却要连夜杀进去,难度可见一斑! 不过在夜行的过程中,伍子参发现季越有一段走路极其恍惚,好像失了神一样。 不过过了一会儿,又好了。 前方就是百蛮国的皇宫。 此刻正值深夜,皇宫在林立的山峰之间,以奇石作掩护,如果不是有细作在牵头引路,他们只怕真的会误过这个被乔装的山峰! 就在这时,忽然四周出现十几个影行人,他们个个高身玉立,挺直身子道:“季王,百蛮国的国君不在里面,这里恐怕有陷阱,我们需要马上离开!” 季越微微迷了眼,看向前方探头探脑的细作...... 第40章 面具男 几日后,季国军队大败的消息传来。 郑受最初还不知,还在安心备课,结果就听见外面忽然出现了骚乱,而余禄急匆匆跑进来道:“公子,不好了!前线传来消息说,陛下遇伏,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什么?!”郑受大惊,站起来的一瞬,头晕眼花,差点跌倒。 而余禄一看,急忙上前搀扶道:“公子,您身上还有噬魂散的毒,切莫要再动气了!” 郑受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已经被解了毒的事情。 此刻,他的内力可以运用自如。 忽然头晕,乃是内力忽然没有压制,有些过于强劲,乱窜所致。 他坐下,理了理气,这才舒服了很多。 “公子,季王有可能会没了。那我们.....我们是不是要回郑国了?” 郑受偏头看向他。 如果季越死了,他自然是要回郑国的。 可季越,怎么会死? 郑受感觉胸口某处刺刺的,很不舒服,目光下意识落到狸猫身上。 可狸猫已经连续几日没有起了。 这确实很怪。 片刻后,他淡声答:“给我去准备出行的衣装、盘缠。我要偷偷出宫,出荥京!” “啊?公子,您可是质子呀!质子私自离开可是大罪呀!” 郑受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低声道:“可我不看看他是否活着,却是一日也无法安枕!” 所幸,郑受跟褚大监说明出宫缘由时,他竟也表示赞同,并且还帮他开了皇宫后院的一个小门,赠他一匹快马,连夜送他出城。 出城后,他便上了马,快马加鞭,往南而去! 夜色弥漫,春风微凉。 郑受一身夜行装,疾驰在宽大颠簸的官道上。 身上只是背着少量的水和干粮,他却没有一刻想要停下来吃一点喝一点的意思。 到底是曾经行军打仗的身子,即便是被噬魂散毒了,还被季越折腾了个把月,可是底子还在,他的行进速度并不慢,且因为着急,有越来越快的趋向。 终于,到了百蛮镇,前头就是连绵不绝的千陀山山峰,便是百蛮国皇宫的所在! 据说季越就是在偷袭这个百蛮国皇宫的时候出了事的。 他为了避人耳目,特意换上了百蛮国的服装,在一处客栈里住下,这才混进人群,前去打探季国军队的去向。 百蛮镇不大,并且大多做的都是过路人的买卖。 街道两侧不是民宿便是农家乐,偶尔几个药房或者茶馆,沿街也有不少叫卖。 郑受虽然穿得百蛮国的服装,可是长得实在是太出挑了,很快就引起了这些当地人的注意,有几个还专门跟在郑受的身后。 郑受已经恢复内力,倒是不怕,可就是担心会影响自己寻找季越的速度,故而在主街上就开始各种拐弯,最后趁着后面的人没跟上,急忙拐进一个巷子里。 而在进入箱子后,郑受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院门,竟然开在巷子里,而旁边便是墙,算是死巷了! 他一着急,急忙越过院墙跳了进去。 看四下无人,正好前面有一处厢房,便钻了进去! 外面这时传来人声,他看见这个厢房不大,且好像没住人,担心被人找到,便藏在了一处隐蔽的柜子里,还用被子盖在自己的头上。 连续跑了三天三夜,马儿都被跑废了。 他自己自然也是累得不行。 躺在柜子里,他竟然一闭眼就睡着了。 等他再睁开眼时,整个人一惊,甚至恍惚不知道自己所在何处。 直到他看见黑漆漆的柜子,他才想起,自己竟然躲到了人家家里,睡着了! 顿时懊恼不已,他急忙从柜子里钻出来,借着夜光,他悄悄出去,准备从院墙翻出去,接着找季越。 结果却忽然看见有几个人抬着一个剧烈挣扎的麻袋,正往后院走去! 他心里存疑,心想,又不知道是不是这户人家在造什么孽,抓了什么良家妇女吧? 他惯常的悲天悯人之心作祟,竟然就偷偷跟在了这两人的身后,去了后院, 一个略显宽大的主屋...... 主屋内,一个脸戴黄金面具的男子敞腿坐在塌上,看着面前被扔下一个大麻袋。 脸微微冷笑,随即道:“解开!” 那两个随从急忙打开麻袋,果然里头露出来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接着是纤细的身子, 还有如玉的肌肤。 卧室外面,季越看见那个女子被放出来后,匍匐在地上卑微的请求戴面具的男子放过她,说她家里还有七旬老母,还有一群弟弟妹妹,自己不能有事。 说的悲痛欲绝,看得郑受也是心酸不已,跟着都抹了两滴眼泪。 可屋内的那个面具男却似乎并不为所动,直接抬起一只脚,一脚踹在女子的肩上,将她踢翻,继而又一把扯过女子的头发,迫使她用力抬起头,一只手还用力捏住她的脸颊...... 面目极其凶恶。 郑受情不自禁握住双拳,想要去跟这个面具男评评理! 可就在这时,那面具男却忽然又把那女子放开了,凉声道:“既然她自诩美貌, 那就将她送给门外的那群乞丐,让她好好伺候伺候那些真正需要她的人......” 那两个属下笑着道:“是!” 郑受再也忍不住, 砰地一声踢开了房门,然后径直走进去,怒道:“岂有此理!她不过是一介弱女子,你等竟然如此对她,岂非太过残暴?!” 这话一出,啊不,应该是他的出现,让现场陷入了一片宁静。 对于郑受的到来,所有人都很吃惊,包括地上的那名女子。 她看着郑受的脸,甚至下意识地嚅了嚅喉,低下了头...... 郑受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盯着面具男和他的两个属下,气得眉头紧蹙,青筋毕露。 如若不是他那倾国倾城妖艳又清丽的面容,只怕真的很凶..... 而这时,面具男慢慢站起来,朝着郑受这边走来。 这一刻,郑受这样面对面看着面具男,不知怎地, 感觉这人很熟悉。 无论是轮廓,身姿,还是目光...... 片刻后,他猛然瞪大眼! 第41章 现实中的季御和郑受 是季越! 正是他辛辛苦苦赶来找的季越! 可是.....他为什么在这? 还戴着面具? 还有.....还在虐待一个弱女子? 脑子里浮想联翩,心里却是早就做出一个肯定,那就是,季越又暴虐了! 所以,停顿三秒后,他立马站起来,双臂一展,站于那女子身前道:“不可对她如此!” 季越眯了眯眼。 一丝危险的气息从他后脊渐渐腾起。 他为了他,大半夜的穿魂到那狸猫的体内,导致耗损了大半的精气,差点命丧黄泉,结果他却在看见自己的第一面,去袒护一个不认识的妖女? 他.....可真行! 虽然恨得牙痒痒,可他还是长臂一捞,直接将他带入怀里,随即冲着那二人一个眼神,那女子被强行拖了下去。 而这次,好像是女子被点了哑穴,全程只是挣扎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出来。 郑受全程挣扎,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出来。 因为他被季越捂住了嘴。 终于,女子被拖出,那两个属下也离开,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郑受也停止了挣扎,而季越的手还在他的嘴上。 二人停滞的片刻,郑受感受到来自身后季越的寒意。 “你,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季越的声音很冷,冷得郑受打了一个哆嗦。 郑受哆嗦了一下后,还是挣扎着转身,红着眼道:“到底是一条人命!你让那些乞丐侮辱她,她还能活命吗?!” 季越的眸底渐深,忽然勾唇道:“她死活与我何干?但她惹了我,便需要受到惩罚。更何况,她如果想活,即便是陷入泥沼中.....又何妨活着?” 这话仿佛在说他自己。 郑受面色一凛,眼神中多了一丝的同情。 而季越则看着郑受这模样,仿佛在看一个笑话,拍拍他的脸道:“收起你的善心,郑司徒!你的善心会毁了你自己。” 郑受面目严肃:“不会!” 季越则轻笑道:“会不会的.....看结果不就知道了?” 郑受默默。 其实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计划会不会成功。 正沉默着,忽然季越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下巴,俯下脸问:“不过,郑司徒为何会在此处?” 郑受一顿,想起自己刚刚可是为了寻找季越而来。 可是如今刚刚跟他起了争执,此刻再说他是为了寻他而来,倒有些造作了...... 于是,他抿了抿,道:“无、无他,就是出来逛逛.....” 季越勾唇。 胡说。 他来这里,定是听见自己战败的消息,担心而来! 想及此,他对准季越的唇瓣轻啄了一下,道:“郑司徒,撒谎可不是为师之道啊......” 季越耳根更加红了。 而季越这才拿下自己的黄金面具,露出额角的一道划伤道:“不过受了点皮肉之苦而已,司徒不必担心。” 郑受更加害羞,挣扎着要起来。 而这时,季越忽然一把拉住他的前襟,用力一撕,将他的整个衣衫系数给扯了下来...... 郑受刚刚在客栈换下衣衫,里头本就没着中衣,被扯了外袍,便什么都没了。 本来作为男子,光着上身并无什么,可这对面是季越,对他动手动脚的也是季越,那就不一样了..... 季越的目光太灼热,目的太强烈,因而他面红耳赤,一时竟忘了呼吸...... 郑受感觉到唇瓣上的凉意,猛地一晃,差点从工位上掉下来! 他的头上还带着进入游戏的装备,刚刚在游戏里..... 他想起里头经历的一切,顿时脸都红了,悻悻擦了擦嘴,从工位上站起来。 也不知道里头的那个季王是谁,怎么那么能操作的那么自然,连这种事都能给搞得技术那么好。 幸好刚刚他从游戏里出来了,否则真不知道又被那个季王折腾成什么样! 其实这个是他和他的团队本季度给公司开发的一款‘梦回春秋’,刚上市,游戏中要求每个开发者必须进去饰演一个角色,以便对游戏的体验感有一个更深层次的了解。 而他便是进去饰演了郑受。 实际上,他自己也叫郑受,开发这个游戏,也是他的策划,就是想普及‘博爱’这个主题。 他揉了揉眼,看了眼玻璃窗外,发现天色已经很黑了。 低头看了眼手机,竟然已经十点多了。 他赶忙收拾了工位,关了电脑,拿起包,开始往外走去。 一路走到电梯都没人。 电梯开了,里头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他部门的开发总监伍总,另一个则是他曾经远远在员工大会上见过一面的集团总裁季御。 真是好巧不巧。 他从小到大最怕看见老师,或者领导这一类的人物。 主要是见面了不知道该说些啥。 可毕竟迎面见上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冲着电梯里的二位点头:“伍总好!....季总好!” 看起来就跟小学生似的。 伍子申忍不住笑了下,用眼神给季御一个示意。 季御这才注意到,面前这个人,正是刚刚在游戏里忽然掉线离开的郑受。 现实中的郑受长相还算清秀,就是身形较瘦,看起来腰盈盈一握,整个人的气质也是程序员那一挂的,闷闷的,有些害羞。 搁在人群里,都不是很起眼。 但是...... 他的目光落在郑受的臀上。 很翘。 皮肤很白。 腿,非常直。 个头中等,但是比例非常好。 如果脱了那个松垮的牛仔裤...... 季御的目光微沉,不自觉地嚅了嚅喉...... 伍子申注意到了季御的眼神,轻咳了一声,忽然笑着问站于他们二人身前的郑受道:“小郑,刚下游戏啊?” 郑受一听领导问话了,连忙回身,点头道:“是的伍总。”看起来拘束又规矩,简直可爱死了。 伍子申忍住笑意,又问道:“你家住哪儿?” 郑受一听问私事了,马上更加脸红不好意思了,低声道:“我就在公司宿舍住......” “哦,宿舍呀......”伍子申笑了声,眼微微一转,问道,“那你没跟你女朋友住一起呀?” 郑受脸红道:“我没女朋友......” 伍子申做惊讶状:“你没女朋友?你从来没交女朋友吗?” 正问的了,电梯落到一层,郑受急忙点了下头,出去了。 而伍子申和季御则继续下到地下二层。 二人从电梯里出来后,伍子申贼笑道:“他绝对喜欢男人!” 季御没好气给了他一个白眼,但并未否定。 第42章 跟他上楼 二人上车。 伍子申还在念叨刚刚他们体验的‘梦回春秋’的游戏的情节。 “那个主角郑受的角色有点太圣母心了吧?就算是他的角色目的就是宣扬‘博爱’这个主题,却不分青红皂白地袒护人....就比如说刚刚游戏里那个妖女,明明就是她之前屡次进宫要暗杀季越,还给郑受他下了情毒,结果郑受问都不问就袒护?这种角色,不会太让人反感吗?” 季御嘴里叼着一根烟,用力吸了一口,痞笑道:“这有什么?大家玩游戏玩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这个游戏最大的看点知道是什么吗?” 伍子申一脸困惑,摇了摇头。 “笨啊!”季御用拿烟的那只手敲了敲他的脑袋,烟落了伍子申一脸。 伍子申吓得以为自己要毁容了,急忙手忙脚乱地拨拉,结果发现就是一点点烟灰,顿时无语。 季御却呵呵大笑,单手开车,一个飘逸有型的飘移就拐上了停车场之上。 “到底是什么啊!” “当然是随心所欲啊!”季御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答案都告诉他了,说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他还问! 伍子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是哦。 里头季越这个人物的设定简直不要太爽! 对郑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把男人那点子心思拿捏的死死的! 而郑受虽然险象环生,却也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什么都有人罩着! 至于伍子申,他这个人物虽然戏份不多,可是分支戏份其实也不少。 他宅子里还有两个美妾,天天晚上缠磨着他,把他缠得腿都软了...... 这游戏....真是! 实在没想到,会是刚刚那个清瘦腼腆的少年设计出来的! 正想着,忽然看见不远处出口旁的人行道上一个清瘦的背影正背着包往外走。 宿舍就在公司楼旁边的一个酒店里。 为了让研发部员工可以节省上下班的时间,也为了让他们可以有更多的休息时间,公司给他们包了旁边酒店的一整层作为宿舍,平日里还有人帮忙打扫,楼下也有现成的餐厅,福利不要太好! 栏杆掀起,车从栏杆下缓缓驶出。 季御将烟灰抖了抖,落到一旁的烟灰缸里,然后将双手放到方向盘上,拐了个弯,慢慢驶向郑受的身后。 这条路跟伍子申和季御回家的路正好相反,伍子申奇怪地前后左右摇头。 刚欲问他怎么了,忽然身体往前一晃,车停了。 前面的郑受感觉到身后有车,出于本能,身体往旁边一挪,下一秒,站定抬手挡住车灯看了过来。 没想到竟然是刚刚在电梯里遇到的季御和伍子申。 他本来没想着还能遇着他们俩,可是既然遇上了,总不好不打招呼,更何况车忽然停了。 于是他走过来问道:“季总,有什么事吗?” 季御弹了一下方向盘道:“车抛锚了。” 伍子申看着各项数值显示正常的仪表盘,微微挑了挑眉。 季御却用脚踢了他一下。 他乖乖闭嘴。 而郑受则似乎真的认为季御这辆豪车可以说抛锚就抛锚,想了一下道:“这样吧,季总,我去找保安,让他安排把这个车去检修,然后我给您叫辆车,先回家?” 季御点点头,下车。 但是刚下车,忽然看着隔壁的酒店问:“你们员工住宿条件怎么样?” 郑受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回答:“很好。” 季御却一脸不相信的模样,看了他一眼,道:“我去检查一下!” 说着,便迈着脚步往隔壁酒店走。 而伍子申这头刚下车,看见季御的背影,都惊呆了。 “不是,这个老色批到底想干嘛?在游戏里自然是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这是现实啊!哎喂大哥,你不会明天想上个头条,题目就是御龙游戏集团老板潜规则下属男员工最后狼狈收场吧?” 于是,他给季御发了个短信:“悠着点喂大哥,这里是现实。人家不喜欢男人怎么办?” 季御进了酒店门,在郑受旁边站着等登记,单手一个回复:“你自己回。” 伍子申...... 这个老畜生,老色批! 他到底想干嘛?! “你们住顶楼?”季御表现的温文尔雅,并且因为他长得太好看,说话时还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气质,让郑受有些腿软。 但他还是乖乖点头,像个小学生一样局促道:“是,是的.....” 季御看了郑受一眼,感觉他跟游戏里的那个郑司徒相差太远,一点都不淡定,也不是那种看起来很固执又有点迂腐的样子,相反,像个未经开化的小学生。 想到未经开化四个字,他自然而然就想起了游戏里的初夜。 虽然在初夜之前,他折腾郑受好多次,那一夜在乐坊里,他还是激情沸腾,把个郑受弄得颠三倒四欲罢不能。 他痛哭流涕,浑身颤抖求饶的样子,他到现在还清晰记得。 想及此,他看着电梯里比自己矮一头的郑受问道:“你在‘梦回春秋’游戏里饰演的是什么角色?” 郑受一顿,不知道老板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郑受。” “郑受?”季御故意重复问。 郑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回答:“是,开发游戏时我一时想不出名,同时就开玩笑说就叫我这个名字就挺好的......” 同事还说,‘受’这个字就意味深长。 但他其实没想太多,游戏开发师的工作就是为了养家糊口,玩游戏也是为了升级赚钱,其他的,他都没想太多。 而里面的‘兼爱非攻’的主题,其实是他一直很喜欢的一种文化理念,正好公司要求每个游戏都要宣扬正能量,他就用上了。 至于其他..... 他每天光是工作就累得筋疲力尽的,哪有心思去细想? 刚刚在游戏里呆的时间太长,他有些恍惚,看着电梯一路向上,眼前略有些幻影。 正晕着,忽然电梯剧烈一震,下一秒,电梯好像忽然倾斜了,里头的灯也灭了! 他下意识地去想要抓住什么,却被一个炙热的怀抱紧紧抓进怀里! 郑受...... 第43章 我想跟你探讨一下 电梯里很暗,也因此肢体的接触格外清晰。 季御握住他的腰略靠下一点,另一只手拥住了他的后背。 这样的姿势很暧昧,让他呼吸不畅。 他潜意识就要排斥脱离,却不想以他的力度,根本挣脱不开季御的力道。 就在这时,电梯又亮了,原本的坡度也滑回了平行。 郑受睁开眼,看见季御正灼灼望着自己。 他深咽了口唾沫,急忙脱离季御的怀抱。 但是离开后,又觉得好奇怪,他急忙解释道:“这,这个电梯总是坏.....不好意思啊,季总,刚刚我太紧张了。” 季御挑了挑眉,双手抄兜,勾唇点了下头。 电梯到了顶楼,郑受用手挡住电梯门,让季御先走。 季御在原地站了片刻后,才迈步出去。 郑受紧跟其后,然后快速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出来,走到电梯对面的房间,刷了一下,咔咔,房间门开了。 门开后,郑受又做出挡门邀请的动作来。 季御不知道郑受这一套都是跟谁学的,深深望了他一眼,站在原地没动。 而是站在原地幽幽聊起了天:“这整个楼层都是咱们员工的宿舍?” 郑受脸还是有些微红,也不敢抬头看着季御的脸,只是点了下头。 并且他也打算好了,给季御好好介绍一下这个酒店的各个设施,表明他对公司这些福利的感激和赞誉。 毕竟,要在这个城市里落脚,光是房租就太贵了。 他还要给家里寄钱,是真的负担不起。 正这样想着,忽然他听见季御问:“你知道我在梦回春秋里面是谁吗?” 郑受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这时,他看见季御忽然凑得很近,看着他说:“是季越。” 郑受...... 竟然是季越?! 怎么会...... 他的脑中闪过无数游戏里季越与自己相处的情景。 正经的时候不多,大多数都是在将要做和正在做的路上。 想到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他不觉脸变粉了。 而季御却很坦然,慢慢走向已经打开的房间道:“正好,里头有些功能和情节我想跟你探讨一下。” 说着,已经漫步走到屋里。 屋子里很整洁,也很简单,就是一张床,一个大衣柜和一对桌椅。 看起来就像一个简单的宾馆。 唯一看起来不错的是床头,做了很多的书格,上面还摆满了书,还有一些游戏手办。 正好给这个简单又无趣的房间增加了一点的情趣。 季御进门后, 郑受也走了进来。 刚刚知道季御就是季越,他很不自在,将包轻轻放到桌子上,便低声道:“这个房间比较简陋,多,多谢季总百忙之中过来关怀。” 说完后,他羞赧地撇过了头。 这样的郑受跟游戏里的很不一样,让季御有些吃惊,回过头上下审视。 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在游戏里和现实里相差这么多。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习惯了在现实中夹着尾巴做人,或者换句话说,就是当隐形人。 有意思。 季御是季氏集团的少东家,却从上大学的时候就自己建立了游戏公司,刚毕业三年,公司就已经上市,身价十几亿。 虽然跟他们季氏集团还相差甚远,却相当于跟父辈们宣告了自己的能力——没有你们,我一样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做出一番作为! 但这一切,郑受都不知。 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木匠的儿子,因为考上大学才‘出人头地’的。 家里的人都不理解他的工作,只有他的舅舅,一个国际时尚公司的设计师,当初也是他资助自己上大学的,包括这个专业,也是当时舅舅给选的。 他是一个很普通的孩子,大学毕业刚刚一年,因为技术能力强,第一次实操一个优秀,没想到会火。 所以,面对季御这样的人物,他简直就如同地上的癞蛤蟆见到了白天鹅,根本想都不敢想,又如何能去理解季御眼中的含义? 季御其实还沉浸在刚刚的游戏里。 刚刚公司忽然断电才退出游戏的。 那一刻,他差点将手插入郑受的发中,下一秒,他就想像往常那样将他剥光。 让他白净清隽的身体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下。 人生苦短,他一向秉承及时行乐的原则,从不亏待自己。 所以,他想继续刚刚在游戏里的一切。 漫步上前,他坐到了郑受一米四五的小床上,拍了拍白净的床单道:“不错,收拾的很干净。” 说完,他抬头看向郑受,目光意有所指。 郑受先是高兴自己被公司总裁夸奖了,可是下一秒,当他看见季御目光灼灼看着自己时,不禁愣住了。 怎么了? 季总这是看见优秀员工,想要夸奖又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吗? 他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了,害羞了一下道:“我,我只是喜欢收拾,喜欢干净一点的环境.....” 季御勾了勾唇,冲他伸出手。 郑受不明所以,将手里的今天刚刚做出来的郑受的胶皮玩偶手办递给了他。 季御看着手里的玩偶,嘴唇微抿。 几分钟后,季御站在酒店的楼下。 正在楼下考虑该怎么处理这辆车的伍子申看见季御一脸欲求不满地走出来,不禁噗嗤笑出声。 “哎呦我去!你季御也有今天!怎么着?秒泄?你不行啊,季总!” 季御正郁闷着,看见伍子申这副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滚蛋!” 说着,上车。 伍子申也急忙跑到副驾驶,担心自己被季御扔下。 车开后,伍子申笑问:“怎么着?人家不喜欢男人?” 季御冷勾唇:“不喜欢男人做的却是耽美人设?” \\\"说的也是.....那是怎么了?你这张脸不灵了?\\\" 季御想起最后郑受一副不开窍地卑躬屈膝的奴才样,磨了磨后牙槽道:“他是当奴才当久了。” “啊?” 而此刻,在洗手间里正在刷牙的郑受,忽然后知后觉地自问:“不是,季总要看员工福利,为什么只看我一个人的房间?难道不应该所有人都看吗?” 第44章 我来上阵! 第二天一早,郑受上班,照例进去游戏。 游戏昨晚停在郑受被季越桎梏住的那个画面,他一进去后,没想到季越竟然也在,径直将他按在塌上,不顾他的挣扎,强要了他。 动作还极其粗鲁,好像憋了很久一般。 郑受眼睛都涣散了,躺在榻上,将衣衫拢住,哑声道:“你.....你就是这么的暴虐.....” 季越则懒懒散散地靠在床头,一脸的食髓知味道:“你知道就好。以后莫要再忤逆寡人的意思。” 而这时,外头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声。 郑受听得心惊肉跳,急忙用被子蒙住脑袋道:“你个暴君!” 季越偏执笑了几声,将被子给他拉开,对着他殷红的脸颊道:“知道刚刚那个女子是谁吗?” 郑受蹙眉表示不知。 季越拍拍他的脸道:“傻!她是毒药谷毒霸天的嫡传弟子,在宫里 潜伏了多日,趁着这次寡人出宫想要行刺寡人,还给寡人下毒。如若不是寡人机智过人,此刻恐怕早已毒发身亡了!” 郑受一听,神色一凛,看向季越的身,手也摸了摸他的手腕。 季越没好气拍开他的手腕道:“你休要做出关心寡人的模样!你的心里便只有天下,虚而不实,虚伪得很!” 郑受这才知道自己错怪季越了,哄道:“是为师不好,让为师看看,你受伤了没?” 季越顺势握住郑受的手,将他拉入自己的怀中,顺便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贴住他的身子,道:“主要是你.....你可知你身上的情毒是谁下的?” 郑受怔了怔眼,猜测:“是....她?” 季越点头:“正是!而且噬魂散,也是她下的!” 郑受瞪大眼! 他一直以为那个鞭子上淬了毒,是因为季越恨他,所以想折磨他,没想到...... 季越笑道:“当然,寡人只是将计就计。想看看,郑司徒失去武功之后,到底.....有多诱人?” 毕竟,如果一只小猫一直张牙舞爪的,他玩起来总是容易受伤些。 但是如果没了爪牙.....那就不一样了...... 郑受听着这话莫名感觉有些害臊。 毕竟自己没有武功的时候是被迫,可是刚刚是因为什么? 他的内力早已恢复,刚刚只需要跟季越动一下手,他就得不了逞了。 可他什么都没做...... 就这样睡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季越一早去军营了,郑受醒来后有手下送来浴桶,郑受美美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季越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干净衣衫穿上。 因为他白、又瘦,还容貌俊丽,所以穿戴好以后,一旁伺候的都脸红了,闷声说郑受好看。 郑受笑了笑,道:“你们也美。” 门外的伍子申心道:真虚伪。 虚伪这个词,好像从这二人知道郑受现实中是个什么样的时候就开始存在了。 郑受洗了个澡出来,看见门外站着伍子参,做了做作揖,竟然径直往外走。 伍子参一看郑受不打算跟自己说话,急忙追上前去,跟着他的步伐,问道:“你为何不理我?” 郑受纳罕,回头道:“伍大人难道是来找在下的吗?” 伍子参...... 所以,他那么大个站在门外,是给你站岗的吗?! 不过伍子参今天来有要事,确实没时间跟他废话,只得道:“自然!今日陛下早早去了大营,你可知为何?” 郑受一顿,想到来时路上\\u0027听说的一些有关百蛮国的事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伍子参道:“百蛮和庸碌两国地处崖谷之中,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这也是为何季武国一直对百蛮和庸碌两国客气的原因。可如今这两国已经被晋国挑拨,不断对我季武国边界进行挑衅,害得边疆百姓流离失所,土地荒芜,守军更是损失惨重,陛下今次过来,便是想震慑震慑这两国,让他们老实些,莫要听信了晋国那厮的挑拨.....可谁知,刚刚过来,我军将领中便有人被挑唆叛变,以至于我们的夜袭变成了他国的笼中鸟,差点有去无回......” 郑受想起之前传到宫中的消息,说是季越受伤严重,生死未卜。 顿了片刻后,他问:“所以,陛下受伤危在旦夕是你们故意放出去的讯息,只等百蛮和庸碌两国来趁机围剿,你们好来个瓮中捉鳖?!” 伍子参一听,郑受竟然连这个都知道,顿时挑起大拇指冲他。 郑受不好意思地笑笑。 其实这个关卡就是他设计的,也是主人翁命运改变和主角感情进展的关卡。 这个游戏就是这样,关键部分设定是固定的,但是关卡里头的很多具体操作和走向是可以自己随意改变的。 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最后所有的走向都会归于一个结果。 这个关卡就是,百蛮和庸国两国被灭国。 不论是什么手段,总之,这两国是上了当的。 之前郑受那么着急过来,其实是担心季越受伤严重,无人照料。 加上他和季越这两个角色的感情线一直没有完全定下来,他就想千里奔骑过来,看看如何设定才是最好。 结果没想到,这人受伤根本就是假的! 而他的根本目的,就是想要引百蛮和庸国上钩,好一举灭之! 这样也好。 天下要想安定,必须要大统! 如今这么多的国,只有灭之重塑,以博爱之心宣告浸染之,方能大统! 心下落定,面上郑受也就坦然了许多。 而伍子申那边却不容乐观,道:“可陛下实际上是真的受了重伤了,如果打不过他们,或者这个时候晋国派兵来把我们全数歼灭了怎么办?” 怎么办? 能怎么办? 游戏里,你通不过了关也就意味着死亡。 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个操作的郑受和季越这两个人物彻底死亡。 至于其他人操作的经历的,却也再也不是他们两个所代表的郑受和季越了...... 想及此,郑受咬了咬牙道:“我来上阵!我乃郑宋国守将,守城十年不破,难道还打不过区区百蛮和庸国吗?!” 第45章 季越在大营里百无聊赖地看着大家在练兵。 虽然他的军队遭受重创,可是他相信,以他的领兵能力,再战百蛮和庸国一定会打胜仗! 更何况,他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敌方以为他身受重伤,所以故意引诱他们过来偷袭。 到时候,他再一举拿下! 正想着,忽然看见一个清隽纤瘦的影子出现在军营里。 他讶然看过去,正对上郑受一张略显不自在的脸。 郑受瘦,加上脸长得好看,走到哪儿都是一道风景线。 因为看见了他现实中的模样,季越在游戏中总是对他多了一份很特别的情绪。 好像想打开他的身体,从中一窥究竟的感觉。 但在游戏里,他和他还是一对欢喜冤家的存在。 郑受对他是又爱又恨,且有点放不开,不好意思。 他对郑受则是霸占欲极强,恨不得每时每刻与他拴在一起。 中午郑受留在大营里跟季越吃了一顿午饭,然后就跟着伍子参离开了。 然后当天晚上,季越的军队果然就受到了埋伏。 不过对方的军队也不是无准备而来,而是纠结了晋国的军队,内外包抄。 意思就是,百蛮和庸国的军队出其不意,直捣龙巢,而晋国军队在不远处的镇子外包围。 如果季越反应过来跑出去,那就要跟晋国军队再硬拼一次! 想法是很好,可是问题是,当百蛮和庸国的军队插进来时,如果是进了事先已经准备好的包围圈呢? 而当他们自认为的晋国军队的铁骑包围圈,实际上在他们进入季国大营的时候,已经有另外一支铁骑在更加后方对晋国军队偷袭了呢? 包围与反包围的战争,就这样开始了! 夜黑如墨,周围一丝风都没有。 百蛮国和庸国两国的军队从高黑的密林中一个个露头,仿佛黑夜中的猫头鹰,一个个探出头来。 他们擅长丛林战,悄悄探头出来以后才能看出里头有个人,否则连个痕迹都没有。 不过这一次,他们是反攻为守,所以自动现身,在丛林中快速移动。 很快,他们走到一处崖坡上,从上往下看去,可以看见有一处大营依着坡而建。 他们互相对前后左右吹了声独属于他们的滴滴声,然后很快齐齐移动,向那个大营移去! 军队进行很顺利,很快所有的人都进入到大营的周围,有人顺着篱笆爬进去,有的人在周围点起了火把。 因为百蛮族的移动很快,很快就有人潜入进大营的主帐之内! 主帐内的床上,有一个蒙着被子的身影。 一群黑衣人高高举起大刀,用力砍向被子! 然而,当刀砍下来的那一刻,被子下却坚硬无比! 他们察觉出异样,急忙拿起刀,掀开被子,在看见被子里的一根粗壮的树干后,顿时瞪大眼! “糟了!中计了!”其中一人暗叫了一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一支箭从远处嗖地一声贯穿而来,径直将这几个黑衣人的身躯射穿! 黑衣人死不瞑目。 忽然一股冷风吹来,他们倒下的那一刻,看见大营外面,燃起无数的火把,而他们的人不知何时竟然被聚集到了大营内。 原本的猎人变成了猎物,攻受颠倒,无数的火箭朝着大营内射来,偷袭的军队一时间倒下一片...... 而与此同时,晋国军队看见自己包围圈内的火光,先是阴沉着笑,想等着摘果子,最后却脸色越来越难看! 因为他们看见了里头的情形有些不对,有一些庸国的兵士逃出来,极为狼狈,消失在茫茫丛林当中。 晋国的将帅赵颇跑上前来,对同样身穿铠甲的晋国太子赵屿道:“太子殿下,前方来报,百蛮与庸两国中了埋伏,已经被季越的军队包围!恐怕.....不太行了!我们怎么办?” 赵屿眉心怒气冲冲,下一秒,冷道:“不管他们,我们撤!” 话刚落音,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喊声,他回头一看,就见到身后乍然明亮的地方,一个面容娇媚姝丽的男子,身上只穿着一个护心鳞的背心,两只袖子白玦飘飘,手持长剑,疾驰而来! 在赵屿还毫无防备之时,嗖地一声,一剑划破了他的前胸! 而下一秒,又一个回剑差点刺喉! 但赵屿下意识躲了一下,那把剑划破了他的脸颊! 他的脸上乍然流血,定睛后,看见自己的军队已经被季国军队牢牢地锁在里面...... 这一战,季国大胜! 并且,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百蛮和庸国的将领虽然死了,可是晋国的太子赵屿,竟然被郑受生擒了! 这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甚至季越都没想到郑受竟然恢复了武功,还能将晋国军队大败,而且还能生擒赵屿! 回程的路上,季越没骑马,而是同郑受坐在马车内。 队伍后头,被生擒的赵屿被铁链捆住手脚,由骑马的将士拖着走,一路上鞋子都走破了,脚下走过的地方全是血。 然而,即便如此,季越也没有让他上铁笼的意思,就想着让他吃苦。 郑受掀起帘子看了好几次,心里略有些不忍,回头道:“陛下,要不,我们让他上笼子里如何?好歹有个马车拖着,要不这样下去他的双脚就要废了......” 季越原本坐在原地眯着眼,听见郑受说这个,微微掀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冲他招了招手。 郑受起初是不肯的,后来在看见季越眼底迸发出丝丝杀机时,担心他一气之下把这个赵屿给杀了,于是不得不挪上前去。 结果刚靠近,便被季越单手给勒上腿上去! 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这样抱着,坐在腿上,四周的帘子还不时随着马车晃动,外面的人怎么也能窥见个七七八八。 郑受羞得蜷着身子,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缩在季越的怀里。 可季越却全不老实,趁着他缩身子的那一刻,已经将他的亵裤退了下来! ...... 第46章 马车颠簸,郑受整个人都虚散了,紧紧抓住季越的肩,尽量让自己不嵌得那么实。 可即便如此,也无法缓和太多,很快,他的唇角就溢出呓语,眼神涣散,眼角逼出一些泪来。 季越看着郑受浑身上下染上粉色,一副清隽的身子竟然就被自己玩弄于股掌时,不自觉地就想起了现实中的那个清瘦的影子。 他眸底微澜,想去见见那个人此刻正在干什么。 下了六楼,他顺着高大宽敞的走廊往里走,不多时,便看见了玻璃窗里面的一排排隔断。 而隔断的边上,便坐着一个清瘦的男人。 他从后门进去,缓步进入,走到他身后。 界面里,郑受的神色已经虚脱了,只能歪着身子靠在季越的身上。 而面对屏幕的人却风平浪静,手上一边用鼠标点击着反应,一边在旁边的对话框里输入代码! 他在矫正程序! 季越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手从他身侧伸出,在他的桌面上敲了两下。 郑受正在通过编程缓解尴尬的情绪,没想到忽然伸出来一只手,吓得他差点把鼠标都丢了。 好在,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并且看见是季越,急忙道:“季总。” 可是下一秒,他的余光看见游戏里的画面正在做什么时,又瞬间不淡定了,用身子遮了一下屏幕道:“季总,您,您有事吗?” 还问我有事吗? 这边激情万丈的,你这头在编程? 好嘛,看起来是我自己在自嗨是吧? 实际上不是的,郑受刚刚还在盯着屏幕看。 玩游戏的时候,人很容易陷入到游戏人物当中,尤其是这种自己喜欢的人物,稍不留意就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而这游戏这主角又是郑受自己开发的,怎么会三心二意? 只是他刚刚感觉太难堪了,觉得这个季越对郑受有点太过了,身体不甚自在,这才打开了 编程界面。 离季越到来不过三四分钟的事儿。 而郑受说完后,季御始终没回答。 停顿了片刻后,他只能抬起头去查看。 结果没想到,季御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郑受与他四目相对,竟然从他的眼中看出了跟有其中季御几乎一般无二的眸子! 都是带有强烈的侵略性,好像下一秒就会上前吸住自己的脖子! 郑受有些怕,深咽了一下唾沫,然后舔了一下干涩的唇。 就这一下,让季御迷了眼。 他看着郑受殷红的唇道:“玩游戏就玩游戏,认真些。。。否则你这样,你的对手玩家该如何自处?” 郑受被说得红了脸。 也确实,这个游戏的主观性非常强,大都都是玩家操控人物在做出反应,如果你三心二意,对方跟你对手戏的玩家根本就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反应。 郑受当然知道这一点,急忙点点头说,知道了! 可这话在季越耳里就是敷衍! 片刻后,他低声道:“以后上游戏,戴上笔记本到我办公室里来!正好,我办公室里打,做点什么也方便。” 郑受...... 做点什么啊?! 他瞪大眼,用力掐了掐手臂,深咽口水自问:我没做出什么太让人误会的举动出来吧?这.....这大boss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呢!? 郑受拿着笔记本到了季御的办公室,坐下后,正好游戏中人物走到了皇宫。 因为在马车上被季越折腾得太狠,入宫后郑受就回了郑云阁,并且还闭门谢客,表示如果不是天塌了,谁都别影响他睡觉! 这一睡,便是三天三夜。 等第四天起来,他才知道,这三天宫里简直天翻地覆。 据说晋国派来使臣说合,要让季国放了晋国太子,还说可以让晋国的一个世子代替赵屿在季国当质子,而季越竟然同意了! 这波操作简直让郑受迷惑了。 所以他吃过饭后就急急忙忙去了季越的寝殿。 结果刚到季越的寝殿门口,便看见了两个衣着飘飘的女子和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站于殿前。 郑受一顿,有所迟疑。 这时安陆不知从何处走出来道:“那男子便是晋国的三世子应心,据说是晋国国君强迫一个宫女生下的,之前一直养在宫外,如今要来季国为质了,想到这个儿子了....而那两个女子则是晋国国君送过来的公主,其中一个是皇后生的,另一个是宠妃颖氏生的,都是美人!据说啊,皇后生的那个,想要给我们季王当皇后!” 郑受倒是知道季越早晚会要娶女子绵延子嗣,只是这么快,这么突然,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 之前的卢芳颖和那刘堰之女也没这种心情。 可能是当时知道季越不会纳她们吧? 而此刻,晋国送来的女子......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考虑,季越都应该顺势接下,然后顺便就将季国和晋国目前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化解,说不定还能牵制晋国一二。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考虑的话...... 郑受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人呼:“郑受来了吗?陛下请!” 郑受急得慌忙地进去了。 当着在外面站着的三人的面。 赵瑾、赵书琦、赵书瑶三人在季王的寝宫前站了许久,结果季王只召见了一个后来的小白脸? 赵书琦很生气,冷着脸道:“真是岂有此理,让本嫡公主在这里等了许久,竟然召见一个奴才进去。季王这样待客,真的是大国所为吗?!” 前面所说的,让大监提起了一口气,生怕季王会一刀剁了她。 好在后面的一个大国二字给了季国一点颜面,估计季王不会动怒到杀人。 大监长舒了一口气。 而这时,之前那个小太监又出来传话:“陛下请晋国来的三位公主和世子进去。” 终于轮到他们了。 三人同时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端着冗长的袖子进去。 他们进去后,大监旁边的小太监问:“这三位模样身段气质皆是上上品,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因为这三位而冷落了郑侍夫?” 大监顿了下道:“应该不会。” 小太监疑声问:“为何?” 大监道:“因为陛下就喜欢郑侍夫这口,其他的长得再漂亮也没用!” 小太监......这样的理由也行吗? 第47章 郑受进去后,就看见赵屿跪在地上,而季越坐在书房里书桌的后头。 郑受进去后,赵屿抬头看他,眼睛里带着阴毒。 毕竟是郑受把他抓进来的,不怨恨才怪。 可郑受很想跟他说,他也是没法子,毕竟这两军作战,总要有伤亡,更何况他是生擒, 没让他受一丁点伤,已经很不错了。 可这个时候跟赵屿讲理显然是讲不通的。 他抿了下唇,忍下对他‘谆谆教导’的欲望,走到帘子前面,双手拱起:“陛下。” 季越隔着帘子看了他一眼,道:“你总算睡醒了。” 这话平常听了也就是君臣之间的吐槽,可是细究起来就不能了。 郑受想了很多,包括一些画面,嗓子忽然痒了一下,轻咳了一声道:“是,臣醒了。” 季越听出郑受声音的异样,看了他一眼,道:“让外头三个人进来吧。” 郑受这才让小太监宣人。 很快,晋国的两位公主和一位世子进来了。 这两位公主长得都是倾国倾城,小世子也是唇红齿白,一看就是榻上的尤物。 这晋国国君真的是用心了。 郑受淡淡想。 这三位进来后先是给季王做了一个揖,然后静立等着季王的安排。 不管怎么说,三个人,总要有一个留下来吧? 这样想着,忽然听见季越懒懒道:“郑司徒,你看看这三人,有没有可堪教的?留下当你的学生,如果可以,都留下也行.....” 三人齐齐看向郑受。 然后看见郑受也是一脸懵,瞪大眼看着季越。 什么意思?! 是让他来教这三人吗?! “不是.....”郑受简直无法相信,咽了咽口水,低声道,“陛下....这,这三位可是晋国国君送过来给陛下您的.....人,让臣教,恐怕不妥吧?” 季越冷冷看向他。 郑受抿了下唇。 季越轻笑一声,道:“所以,郑司徒是想让孤把他们全杀了?!” 郑受大惊,急忙看向季越! 而身旁的三人也同时看向郑受! 郑受急忙双手摆动:“不不不~我,我收!我收!” *** “这个季王是什么意思呀?把我们姐妹二人送到那个叫什么受的书塾里去念书?这是何意?”赵书琦出来以后一脸愤愤道。 赵书瑶是妹妹,也是颍妃的女儿,平日里在宫里经常受赵书琦的欺负,但她心气高,并不把赵书琦放在眼里,此刻却因为二人同在异国他乡,她也愿意应和了许多,低声道“许是让我们跟着他学学规矩吧!据说郑受乃是季王后宫唯一之人,季王对他非常迷恋,我们跟着他,也不会太吃亏.....” 赵书琦听了一阵蹙眉,道:好恶心,一个男宠罢了,竟然还敢教本公主? 赵书瑶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一旁的赵瑾也是就当没听见,也没应声,只是将这后宫走过的路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看过了。 路,自然也记下了。 他们三人被送到了之前侄子们住的地方。 灼心和庸碌都被关进大牢,他们三人住了他们之前的房间。 两个公主一间,赵瑾一间。 只不过,赵瑾在进屋之前,看见齐国太子恒,二人对视间,太子恒翩若君子地点了点头。 赵瑾微微一怔,随即地下了粉红的脸颊,急忙进了屋里去了。 而赵书琦进屋后,还在继续愤愤不平:“什么叫暂时住在这里听听教化?我们晋国乃是这天佑大地最强大的国家,什么礼教文化不是最好的?用得着他一个男宠教?” 赵书瑶听见她这话,担心引来杀身之祸,急忙道:“姐姐别说了,这里到底是季国,不比我们在晋国那般自在,尽量少说些吧!” 赵书琦冷哼一声,选了一个靠内里暖和的正经床榻,而让赵书瑶睡在窗边的一个罗汉床上。 赵书瑶也没计较,将自己的包袱放在上面,便去打水洗了洗脸和手。 可是她刚刚洗完回来,就被赵书琦用力打了一个巴掌! “岂有此理!我都还没洗脸洗手,你竟然自己个儿就打水给你自己洗了?你找死么?!” 正准备过来送一些细软的卢芳颖站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她蹙了蹙眉,看向身侧的婢女。 那婢女也一脸尴尬道:“真是没想到,泱泱大国的晋国公主竟然也是如此的蛮横不讲理,实在是有失斯文。” 卢芳颖抿了抿唇,低声道:“一会儿进去勿要多言,我们就多听多看,少说话就好了。” 那婢女点了点头,跟随她一起进去。 进去后,屋内很黑,卢芳颖借着光看见了站在窗前的赵书瑶,马上笑道:“哎呀姐姐,真是,我在这季国后宫内等了这许久,终于来了女眷了,否则我真真要寂寞死了!” 赵书瑶跟卢芳颖曾经在晋国有过一面之缘,一看见是卢芳颖,立马笑道:“原来是妹妹!呀,我只听说南安国有位公主在这后宫之内,不想竟然是方颖妹妹!” 赵书琦跟卢芳颖从无交集,看见赵书瑶在这季国后宫竟然遇到故人,吃味地冷哼了一声。 卢芳颖仿若没听见,从身后侍女手里拿过两本书,分别递给赵书琦和赵书瑶道:“这是我们郑司徒明日便要讲的书,郑司徒为人谦和仁义,心地善良,定会善待二位姐姐的......” 说完,她又看了赵书瑶一眼,巧笑了一声,然后便转身走了。 卢芳颖走后,赵书琦看了一眼那本非爱兼攻的书冷笑一声,道:“这都是什么劳什子的破书也要给本公主看!看我明日怎样怼他,让他颜面扫地!” 而赵书瑶却并不这样认为,她感觉,这个郑受一定是一个非比寻常的人物。 而她要想顺利回到晋国,只怕还要借助这个所谓的‘郑司徒’才行...... 此刻回到郑云阁的郑受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刚回来,便看见安陆从里头走出来,看见他后,急忙一把揪住郑受道:“郑司徒,你可回来了!我有事与你商量!” “何事?”郑受一边弹着衣襟上的灰,一边问。 安陆看了看左右,将他揪到屋内,然后低声道:“我南安国来人了!要我回国争皇位!” “嗯?”郑受挑了挑眉。 第48章 “怎么回事?”郑受问。 安陆叹了口气道:“是我的外祖父的人。他乃南安国安国公,曾经是护着先帝登基之人,也正因此,我母后才能当了皇后。无奈我父皇并不信任我外祖,总觉得他要立自己的儿子当国君,因而找了个由头褫夺了我外祖的兵权,而且连带着对我母亲也不待见。此次我叔叔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杀了他,跟他这样忘恩负义还多疑有很大关系。而我父皇死后,我叔叔同样忌惮我外祖父,想要杀了安国公府的一百多人,不想消息走漏了出去,我外祖父之前的那些属下当天夜里悉数坐在了安国公府的门口,里里外外站了百余名大将,把我叔叔都给吓坏了,只得连夜将他派出去暗杀的人悉数叫了回来!” “所以你祖父看见了你叔叔也是不容他的,就想让你回去,拥立你为国君?” 安陆点点头,但面上并不那么欣喜。 郑受蹙了下眉,问:“你莫非并不想回去?” 安陆摇摇头道:“不,我想回。可我并不想当国君。” 郑受瞪大眼,这世上还没有几个人说自己不想当一国之主的。 不过下一句话,安陆就告诉了他答案。 我这残柳之身,如何当得一国之主? 如果被人知道,岂不要笑掉大牙?! 正说着,阿蛮从外头进来,黑着一身衣服,脸上是冷冷的如同冰块一样的神色,却在进来那一刻,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里头不知道裹得什么,香喷喷的,还有些热乎,递到了安陆的手边。 安陆没好气刮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接过了那个牛皮纸,打开,看见里面包着热乎乎的糖炒栗子。 安陆喜欢吃甜食,看见这栗子也就没忍住,直接找到一个又大又圆的剥了放进了嘴里。 嚼了两下还点点头道:“嗯,甜!” 郑受没忍住扯了扯嘴角,偏头看,阿蛮似乎嘴角也划过一抹笑意。 笑够后,阿蛮道:“谁敢说什么,我杀了他!” 郑受狐疑看着阿蛮,总觉他不似普通暗卫那么简单。 不过安陆在两日后,还是打定主意要回南安国,而卢芳颖则因为是女眷,此番回去凶险过多,需要接着在季武国借住。 但是南安国过来传信的说了,安国公说了,希望卢芳颖可以跟齐国太子恒结亲。 只这一句,其实就是告诉卢芳颖,此事需要她一个人去想办法,不嫁也得嫁,嫁,则更好。 安陆走后,卢芳颖一个人在屋里待了许久,夜半时分,站在了太子恒的门前。 然,太子恒并没有开门。 一直到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卢芳颖才一个人落寞回了屋。 而这件事一下子成了宫内几名质子间的笑话,尤其是赵书琦,几乎每次见她,都要竭力嘲讽她一番! 这不,这日刚刚进了书堂,郑受未来,赵书琦就从后头走上前,看着卢芳颖一脸憔悴道:“哎呦喂,这是求欢失败,淫气无处可发,憋坏了吧?哎,要我说,这女子呀,一定要懂得自爱!还要能看清自己的斤两!你看看你,长得蠢钝如猪,模样一般,身姿呢,也是普普通通,连咱们的郑司徒都比不上.....还想勾引太子恒?!哼!想什么呢!” 而实际上,昨夜赵书琦还跟赵书瑶说了,她要嫁一定要嫁给太子恒那样的君子,如琢如磨,如朱如玉,实在是人间之绝无仅有的角色...... 正说着,太子恒进来了。 他身着的依旧是一身白色长袍,身姿清隽,面若冠玉,气质如华。 相比于季王的阴戾,太子恒简直就是一众女子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而他如若娶了谁,那便是此女子的福分...... 赵书琦正说着,见太子恒进来,急忙收起面上的刁钻,笑着跑到太子恒面前,一脸娇羞道:“恒哥哥,你今日怎地来的这样晚?” 说着,又看了那卢芳颖一眼,再回头说:“莫不是被什么妖精昨夜里扰了觉,没睡好?!” 太子恒昨夜里确实没睡好。 他对卢芳颖无意,可卢芳颖却夜半站于自己门前,无意是给自己施压,对他来说,也是左右为难,甚至都想跟季王说去宫外驿站去住了。 正这样想着,郑受来了,看见一众人还站着,咳嗽了一声道:“上课了!大家都坐好!” 赵书琦对郑受一贯是不服的,即便是这几日被郑受的言说说的倒也觉得这人没那么讨厌了,但心底里到底是瞧不起他,故而看见郑受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此刻看见他进来,马上冷哼了一声,回到座位上,重重坐下! 郑受没理这个别的刺头,而是看向台下的一众质子。 感慨季越真的是常做人所不做之事。 这抓质子也就罢了,一抓还抓一窝,还开起了学堂...... 除了他郑宋国的,还有南安国的、晋国的、百蛮国的、庸国的、齐国的、秦国的....... 这几国又都是如今百国当中最不安分的。 一上午过去,郑受滔滔不绝讲了整整一上午,将一众人都讲瞌睡了。 最后郑受给大家留了一个作业:“你们大家回去想想, 如若你是一国太子,你的父亲不待见你,你的兄弟姐妹想要取你而代之,你当如何?” 郑受话音刚落,便听见赵书琦冷哼道:“这算哪门子的问题?在座的各位,哪个不知道答案,还需郑司徒专门挑出来说么?” 郑受一听, 马上做出一副侧耳听之的姿态来,问:“哦?那书琦公主认为当如何?” 赵书琦冷笑了一声道:“自然是杀之!” 郑受脸色稍变,感觉自己这几日白说了。 但他还是不甘心,又问:“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于心何忍?” 赵书琦冷道:“可你别忘了,皇家,从无血亲或者感情可讲!” 赵书琦说的是大众甚至所有人都认的理儿。 皇家无情,说的就是这个。 可郑受偏偏不信,嚅了嚅喉道:“可吾却认为,可让之!” 郑受说这话的时候,太子恒身形晃了一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第49章 “郑司徒!”下课后,太子恒在书塾外拦住了郑受的脚步。 郑受脚步微顿,回过头,看见太子恒一脸忧心忡忡的脸。 “郑司徒,学生有问题请教。”太子恒躬身行礼道。 郑受似乎猜到了什么,面上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凉亭道:“我们去那里去细聊。” 太子恒点头,同郑受一同到了凉亭。 四周距离其他殿宇都较远,因而他可以畅所欲言。 “郑司徒,学生有一些疑惑想要请教。” 郑受点头,坐到石凳上,也示意他坐下。 “嗯,说吧。”郑受道。 太子恒先是面色艰难,最后挣扎了一会儿,才徐徐道:“其实,此次前来季武国,吾是被吾胞弟子幼陷害所致。” 郑受顿了下,其实细想一下就知,齐国同季武国虽然没有过冲突,可是到底是贸贸然到一国来谈合纵之事,还被他国要求有皇族之子坐镇,给谁都要好好掂量掂量。 如若不是万不得已,就是派出的并非自己心爱之人,不管其死活。 而据郑受了解,太子恒其实并非齐国皇后之子,而是已故皇后的儿子。 前一位皇后是国君的白月光,死后多年念念不忘,让继皇后怨愤不已,埋怨齐国国君即便是她生下子幼子林一对双胞胎,依旧不肯将太子恒的太子之位让给她的儿子。 而齐国国君据说最近一年又身体不佳,继皇后的兄陆俨代理朝政。 如此一想,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继皇后和她兄长是想让太子恒过来当送命鬼! 想及此,郑受轻咳了一声道:“你当相信人命自有天定,你这不是过来了也没事,还日日有人伺候,还有书读?” 太子恒听见这话,忍不住都笑了,看着郑受道:“司徒教导我们就是要自己开解自己,自欺欺人么?” 郑受面色稍囧,道:“其实也没有自欺欺人,只是时运和你如今也无能为力的事情。.....比如说,你如果有第二条选择,你会任由他们将你送过来涉险吗?” “自然不会!” “那便是了。”郑受道,“人人都可自保,能自保便会竭力自保。除非,你也没了招。而我只想告诉你们,莫要恨,莫要怨,如果可能,也不要报复,因为这一切都会在你做出的一瞬,折射回你自身身上,反倒伤了你。得不偿失罢了。” 太子恒忽然也听明白了一些,顿悟之余,拱手道:“司徒如此清明,不知您的那位日日在背后谩骂与您的兄长,可知您良苦用心?” 确实,郑受的那个哥哥郑武此刻也在季国皇宫,不过季越并没有让他来上学,也知道,他如果来了,只会让郑受更加难以宣扬他的学说,也容易生事罢了。 郑武住在外面,今日来宫内是见季越,想要回郑宋国。 他原本想季越可能不会让他回去,没想到,季越竟然一口答应,道:“允!你走时可以带些季武国的特产,回去送你父皇,让他好好补补身子.......” 这话说的。 其他人说都可以,唯独他说,怎么听怎么别扭! 不过郑武还是感谢了季越的提醒,躬身道谢。 不想,出来后,正巧碰到了郑受。 郑受这些日子几次求见都被郑武拒绝,今日好不容易迎面碰上,自然是急急上前,与他商议郑宋国未来之大计。 “大哥!”郑受见郑武转头就要走,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一把拉住郑武的手臂。 郑武停下,但面色不是很好,冷冷道:“你已然是季武国的司徒,怎配我等与你攀亲!” 郑受蹙眉,声音颤抖道:“大哥何出此言?您与我本就是同胞兄弟。虽然母后早已世故,可你我的血脉依旧相连啊!” 说到最后一句,郑受声自肺腑,句句泣声,引得郑武不觉回头看了他一眼,给他递了一个帕子。 郑受见郑武终于肯停下来与自己说话了,立马擦了擦眼泪道:“郑宋国太宰余令发动宫变,软禁了父王和太后!听说,要扶持咱们最小的弟弟郑余安为王!余令这是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谋夺我们郑宋国的江山!大哥,您此番回去,可有对策?” 郑武抿唇。 其实他也全无着落,可如果不回去,必定会被世人耻笑他龟缩在季武国不前,将江山拱手让人!他身为郑宋国太子,岂能成为众人嗤笑之对象?所以,他此番回去,打定主意要鱼死网破,宁肯死,也绝不成为他人口中之懦夫。 可他又不甘心。 看见自己的二弟问, 不觉又想听听他的意见,道:“二弟.....可有什么想法?” 郑受见郑武终于肯平心静气与他说话,立马再次躬身作揖,道:“大哥,吾认为,此番大哥回去,需要借兵!” “借兵?”郑武眼前一亮,但很快湮灭,冷道,“借谁的兵?你的兵?” 郑受马上摇头,道:“弟弟孑然一身,自然没有。” “那是......?”郑武迟疑。 “季国!”郑受道。 郑武蹙眉道:“你让我找季越借兵?那.....” 郑受笃定道:“季国不会趁人之危!” “呵呵。”郑武仿佛听了一个笑话。“你可知,你自己是何身份?难道教了两天书,便真的认为自己是帝王师了?郑受.....你可知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幼稚!”郑武毫不客气地讥讽。 郑受抿唇,面色绷紧。 郑武也随之转身,准备离开。 然,刚走了两步路,便听见郑受在他身后道:“但,借兵,我们还有五成的把握抱住父皇和祖母,如果不借,那便连一成的把握也没有了!” 郑武一顿,随之回头。 郑受看着他道:“吾可将自己作保,如果季越趁机侵占郑宋国土地,或者杀我郑宋国将士与百姓,吾就算是死,也要杀了他!” 这话刚落音,便听见身后有人凉凉道:“此处郑司徒却不兼爱天下了?孤难道不是天下人的一员,就算是错了,不也要包容与原谅么?” 郑受一顿, 面色一囧,回头看他。 见季越正调戏般看着他。 郑受正色道:“然,这世上还有公理二字。如若滥杀无辜,乱占土地,导致民不聊生,苍天不容,那爱,岂不也是害?季越,你休要混淆视听,将二者混为一谈!” 说完这话,郑武紧张地几乎呼吸都忘了。 因为他感觉季越可能会发货,而郑受可能会被季越杀了。 然而季越并没有发怒,也没有动杀念,反而笑着看着郑受道:“郑司徒果然是明辨是非之人。哎,寡人不过就是说笑罢了,司徒何必这么严肃呢?寡人答应借兵五千,助郑武太子回国救驾便是!” 第50章 借兵 “借兵五千?!”郑武一听这话,倏地瞪大眼,眼睛瞬间如铜铃那样大。 季越看了轻笑道“怎地?不够?” “啊不,够够够了!”郑武自知自己言行过于激动,急忙附身作揖道歉。 五千自然是够了。 连郑宋国的翎羽卫也不过才三千。 更何况,如果给多了,实在是让郑武不放心,颇有种想要接近来进犯掌控郑宋国之意。 而五千,不多不少的,刚巧能压制太宰余令的队伍却又不至于让郑宋国陷入危机。 郑武想到的,郑受也都想到了。 惊讶于季越的细心,郑受下意识地看了季越一眼,不想季越却只是冲他冷冽一笑,便径直转过身离去。 郑受站在原地,神思飘移。 而郑武则高兴不已,因为很快就可以回国好好扬眉吐气了! 这一走,便是两人,而晋国的太子赵屿还有百蛮庸国的两位世子又被关在大牢,留下的人便不多了。 不过就算是就剩下这几个人,还是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事儿。 事情还是在太子恒与赵书琦和卢芳颖这三人的三角恋上。 太子恒似乎对这卢芳颖并没有拒绝的太过决断,卢芳颖也对太子恒势在必得,可赵书琦也对 太子恒痴心一片,这样一来,太子恒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赵书琦为了让卢芳颖离开太子恒,找了她属下的几个能打的婢女在下学的路上拦住了卢芳颖,要她答应以后不再纠缠太子恒,卢芳颖不依,最后被赵书琦找人揍了一顿! 郑受作为司徒,自然是要调节学生之间的矛盾,第二日便拿着一盒点心上门,打算查看一下卢芳颖的伤势,不想,刚进门,看见卢芳颖正头悬在梁上,舌头已经出来半截了! 这是要悬梁自尽呀! 郑受急忙一跃而上将她救下,但卢芳颖也一口气剩下了半口气,赵书琦作为始作俑者,被季越罚去浣衣局洗衣服去了! 到底是晋国的公主,被罚洗衣服就太耸人听闻,不但是晋国的另外两位世子公主求情,就连季国的几个大臣也纷纷上奏,希望季王网开一面! 季王恼了,把几个大臣还有晋国的另外两位世子公主都绑起来打了一顿,扔进冷宫。 郑受听了,腿都软了,急忙来求情! 可是他在外面站了半天,季越硬生生没让他进。 他身子这些日子本就不好,站了一上午,此刻双股都微颤。 可他为了给他们求情,还是硬撑着。 直到午饭时候,他看见季越出来了。 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双眼带着浓浓的倦意。 郑受本来心里头有一肚子的火气,此刻也消失殆尽了。 “你想说什么?”季越冷声问道。 郑受嚅了嚅喉道:“自然是为我的学生们求情。” “求情?呵~”季越眸底微凉道,“你为他们求情,那谁为寡人求过情?” 这话说的郑受心肝微颤,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是为师当年做的不好.....我不应该扔下你一个人就走了......” 季越眸底微澜,神色好看了许多,继而道:“这几人都缺乏打磨,更何况,寡人要找出朝中奸细,不用些手段,怎么能行?” 郑受一顿,看向季越。 季越冲他摆摆手,让他进去。 书房内,不知何时,季越在里头用朱笔写了斗大的几个名字,挂在了珠帘后面。 他的手里拿着飞镖,对着那些名字不断地戳过去。 “朱玉德,兵部侍郎,之前是我的父王的左膀右臂,后来在宫变时,忽然转向投向与我,我认了他,他也一向表现不错。但这次,他是第一个跑出来为晋国公主求情的,并且还拿自己的侍郎之职来要挟。寡人,怀疑他!” 郑受也觉得这人一向大老粗,此刻跳出来,确实不正常。 “左杜党,京都卫首领,乃是寡人的左膀右臂,也是伍子参当时给我推荐的人。可是他却要寡人杀了卢芳颖,以平息晋国的怒火。” “晋国的怒火?他们家的女儿把人家打了,还要平息他们家的怒火?简直岂有此理!”郑受这样的性子的人都火气上来了。 季越却见怪不怪,淡笑道:“无利不起早,这样的人,寡人如何能信?” 郑受又看见了两个人:“伍子参和伍子胥?他们父子......不会吧?” 这二人的名字上面倒是没有窟窿。 但是季越看着他们的名字时,眼神中带着一股枭气。 “他们二人倒是主张对晋国公主世子严加惩罚,可,却依旧要寡人放了晋国的太子赵屿!你,觉得他们建议的对吗?” 赵屿是他好不容易抓来的,如今却又要他们放了? 如果这一放了,只怕是晋国就更加有恃无恐,不知道做出怎样的嚣张举动出来。 可如果不放,晋国势必会通过骚扰周边季越国的附属小国来敲打季国。 到时候......又是一番名不聊生! 郑受想,伍子胥父子恐怕想到的便是这一节! 可他们却踩在了季越的雷区,继而上了季越的‘奸臣榜’。 可是否奸臣,也不能单凭顺逆君意来定! 郑受思索再三,道:“郑受有一法,可进一步检测这些臣子的忠心!” 季越挑眉,深深看了郑受一眼,道:“好,说来听听!” 郑受点头,躬身先是做礼,然后道:“我们可以先对外宣称陛下被此刻刺伤,命在旦夕,然后将荥京所有街道皆放松警惕,由陛下的暗卫出动,各自跟踪一名陛下怀疑之臣子,观察他们的举动,如若与晋国之人勾连......” 说到此处,郑受略有迟疑。 季越挑眉,问:“如何?” 郑受抿唇,面色微微黯然道:“抓捕!” 季越冷哼,道:“格杀勿论!” 郑受面色一惊,但在看见季越面色坚毅的脸时,又知道,如若这些人不铲除, 只怕天下永远无法安定。 失小而博大。 虽然残忍,却也无计奈何。 第51章 漫长的黑夜中,荥京冗长的街道陷在两旁森立的屋檐之中,仿佛群山当中的沟壑,在墨黑的夜中,只觉森严。 而在这时,忽然一个黑衣人快速在街道中行进,不时回头观看,确定无人后, 最后走到街旁的房屋旁,咚咚敲了两下门后,门开了,黑衣人急速闪了进去! 而在黑衣人进去之后,后面很快出现两道影子,片刻后,那两道影子又出现在了屋顶。 从屋顶看下去,屋内出现了很多晋国打扮的商人,但腰侧却带刀,一看就是有武功在身。 屋顶的两道影子面面相觑,片刻后,消失在夜幕当中...... 珠帘后,装病多日的季越缓缓坐起,看见阿蛮和阿也两位影卫近前俯身跪地道:“王,几位大人,唯有左杜党左大人今夜出门,与一众晋国商人会面,但,那些人会武功!” 季越微微一顿,抿了下唇,看向地上二人。 阿蛮微微抬起头,看着季越,不想季越却冲他诡诈一笑,道:“暂时不用轻举妄动,只派人跟着。其他几人,将我们的人混入府中,好好查查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阿蛮先是迷茫,继而忽然明白了什么,立马点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而阿也则在阿蛮走后,快速起身,走到季越身侧。 季越道:“帮寡人好好守着卢芳颖公主,别让人杀了她,她对寡人,可是大有用处!” 阿也急忙点头:“是!” 阿也走后,郑受穿着一身浴袍从隔壁出来,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问:“陛下为何要让阿也专门守着卢芳颖公主?难不成,在宫里,也有人要杀她?” 季越抖了抖衣襟,笑道:“自然,你忘了,这宫里,可有三个晋国的公主世子呢!” 郑受一怔,问:“赵书琦难道还能杀了卢芳颖不成?她好像没有武功?” 季越笑道:“她就是个炮灰,过来鱼目混珠的,真正的高手,另有其人!” 郑受更加迷茫了...... 夜晚,赵书琦偷偷出来,跑到了隔壁赵瑾的房间。 但是片刻后,她又从赵瑾的房间里出来,一脸疑惑道:“怎么回事?这大半夜的,他不在屋里呆着,去哪里了?” 后来她又在周围看了半天,发现赵瑾也不在周围散步,于是回了屋。 而此刻两个黑衣人正在卢芳颖的房间里缠斗,打了几十个回合,其中一个更显瘦弱的黑衣人落了下风,只能负伤逃跑。 他倒是对周围的路径很熟,片刻后,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而阿也也没追出去,只是回身看着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卢芳颖道:“芳颖公主放心,在下会在屋外守着,您安心睡眠便是!” 卢芳颖只是受惊,倒是没哭,见黑衣人走了以后,急忙跑回自己的床上,盖上被子睡觉! 阿也一看卢芳颖这样子,哭笑不得,只能站在屋外,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而此刻,受伤的黑衣人此刻已经回到了质子馆,结果快走到自己的房间时,忽然看见一个人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他一惊,急忙躲到了一个隐蔽的墙后。 后来看见那个人又在四处寻找,他不得已只能掀开窗户进入。 但刚进入,下一秒, 人便被一个大力死死箍住! 那人呼吸沉重,好像中了什么药,在靠近他的那一刻,竟然一边撕开他的衣襟,将他压在了身下...... 第二天一早,阿也去季越那里汇报,说有人要杀卢芳颖公主,不过他没抓住,最后跑了。 这在季越的预料之内。 阿也却不明,季越为何没有抓到凶手反而还笑了? 季越却胸有成竹,展了展袖道:“走,陪寡人去一个地方看看!” 清晨,质子馆内一派清明,四处静悄悄的,好像并没有人。 但季越过来后,很快,四周的屋子里都有了动静,有几个已经派了侍奴出来跪迎。 不过季越是有目的而来,走到齐国太子的门前便不动了。 “齐国太子恒,接驾!”大监朗声道。 然,齐国太子恒的屋内,连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过了片刻后,依旧一点都没有。 大监看向季越。 只见季越阴冷一笑,抬起下巴怼了怼对面紧闭的大门。 几个带刀侍卫和阿也一起上去,一脚踢开了紧闭的房门! 几人 鱼贯而入,不过并没有窥探其内。 只有季越大大方方地进去,在看见床上被惊醒的两人后,懒洋洋笑道:“二位如此雅兴,倒让本王觉得不好意思了......怎么办,要不,既然本王来了,不如加入你们?” 这话一出,太子恒的面色倏地红了,垂着头,看向身侧埋着头的白净人儿。 这样的隐晦内事,一向都是不容与人道的。 但是太子恒深知自己身在季国为质,此刻无论发生何事,都容不得自己来决断。 他顿了片刻后,退了退赵瑾道:“你,出去吧......” 赵瑾没想到,自己躲在太子恒这里也能被人找到抓住,面色戚戚,只着了薄薄的一层亵裤下床,径直跪在了地上。 上身皮肤白皙薄脆,柔弱的脖颈好像轻轻一扭就会掉了。 季越淡淡望着他,以及他手臂上的倒刺伤痕。 那是阿也的独门暗器。 赵瑾也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声音暗哑道:“是我要杀了卢芳颖公主......季王,您.....杀了我吧!” 季越一听这话,当即冷笑道:“杀了你?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们晋国了?” 赵瑾一顿,抬头看向季越。 季越则缓缓坐在圆桌后,抬眸看着他道:“你们晋国质子不断地挑衅生事,无非就是想逼寡人激怒之下杀人,而晋国则可以借着这杀死质子之由,向天佑王朝告状,以王朝之威,逼迫我们放太子赵屿回去,对吗?” 赵瑾张了张口,竟无从辩驳。 他没想到,季越竟然戳穿了他们所有的目的! 第52章 赵瑾脸色惨白。 是了,目的是被揭穿了,可是里头又有多少的无奈? 他的母妃攥在了晋国国君的手里,以他母妃的命来胁迫他换回赵屿。 他过来后,季王依旧迟迟不放回赵屿,他们急了,便只能出此下策。 然而,他真的愿意以自己的命换回赵屿的命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他不愿意! 垂下头,他的双手在体侧握紧。 他的内心极其煎熬,无论是心还是身,都不是属于他的,他活着便如死了一般! 想及此,他双眸含泪,微微一用力,手中便多了一柄利刃! 阿也眼疾手快,快速就挡在了季越的面前! 可却没想到,赵瑾的刀不是冲着季越的,而是冲着自己! 他的速度很快,如同一道闪电,倏地从身前闪过,便要插入自己的胸膛! 而就在那一瞬,一旁的太子恒忽然手轻轻一挡,挡在了他的胸前! 那把利刃直直地插入了太子恒的手背上! 因为太子恒用力,利刃并没有伤及赵瑾分毫,反而是太子恒的手掌心血流如注...... 在场的人都大惊失色,尤其是赵瑾,他实在是没想到太子恒会挡在自己的胸前! “你......”赵瑾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子恒。 毕竟昨夜他突兀地进入太子恒的卧房,太子恒不但没有赶他走, 还为他包扎,容他在这屋内‘借宿’一夜。 交情仅限于此,怎地忽然就为自己挡刀了呢?! 可是太子恒却很是淡然,笑了笑,用帕子缠住手上的伤口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过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对待自己了哦!” 赵瑾眸光闪动。 季越这边却冷眸道:“他也没有机会了!来人呐,晋国三世子赵瑾意图杀害南安国公主卢芳颖,还意图行刺寡人,二罪并罚,罚他入乐坊为妓!” 众人...... 这个套路怎么这么熟? 连后面匆匆赶来的郑受也呆住了,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赵瑾被带走了,太子恒也在榻上躺着被医者治疗,季越亲自在一旁监督。 医者坐在矮凳上给太子恒倒了伤药又包扎好。 待一切弄好,医者走了,季越方才走到太子恒的榻前,目光深邃道:“真是没想到,齐国太子恒竟然也是一个痴情种子。为了赵瑾,竟然连命都可以搭上。” 太子恒面色惨白,疼痛让他身上不断地出着冷汗。 可即便如此,他还依旧硬挺着为赵瑾求情道:“陛下,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季越拉了一个凳子坐下,展了展宽大的袖口,笑道:“你说。” 太子恒皱了皱汗湿的眉头,道:“陛下,赵瑾在乐坊的每一夜,我都买下,可以吗?” 季越笑了。 眸底露出了然的笑意道:“自然是可以。不过太子恒也算是欠了寡人一个大人情吧?” 太子恒喉间干涩,只能点了点头。 季越站起来,拿了怀中的一个帕子扔到他的脸上道:“那就一言为定,他日寡人要你还人情,你可别推诿才是!” 说着,季越便转身往外走。 结果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郑受。 郑受这次并没有像当初他这样处置安陆那样大闹,反而静静看着他。 季越也淡淡看着郑受,二人目光相接,无波无澜。 片刻后,还是大监出声道:“陛下,咱们该去上朝了。” 季越点点头,路过郑受身侧时,低声道:“寡人是在救他。” 只不过方法不同而已。 郑受已经习惯了,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其实他是觉得,既然太子恒出手相救了,他也无所谓了。 毕竟,这次季越看起来绝对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真正的在筹谋着什么。 赵瑾临出宫前被送回他的质子寝屋来收拾包袱,郑受过来送行。 赵瑾因为谋杀卢芳颖已经暴露,与安陆的那场暗杀不同,他只能出宫去住。 而离开宫殿,他会遇到什么,还真的不得而知。 郑受走进他的寝屋,面色忧忧。 赵瑾听见身后有人,先是一惊,继而下意识地就要拔刀,后来想起自己已经被人搜了身,身上什么都没有,只能警备地靠在床柱上。 直到他看见了郑受。 “郑司徒?”赵瑾松弛下来,上前,犹豫了一下,才躬身行礼。 郑受急忙将他扶起,问:“你可有需要我帮忙筹措之处?” 赵瑾摇头,一脸苦笑道:“沦落至那样的烟花之地,身如飘萍,又有何特别要求?” 郑受听了,急忙道:“你放心,你绝非凡夫俗子,必定不会淹没在那样的地方!假以时日,季王必定会迎你回宫!” 因郑受说的恳切,赵瑾脸上的苦笑淡了许多,又是一礼。 这时,赵瑾忽然道:“郑司徒是应心见过最为纯净仁善之人,如若是郑司徒为这天佑大地的君,只怕整个天佑大地都会平静安乐。” 郑受一听,面上顿时尴尬,道:“吾不过是一普通人, 何以担当大任!” 赵瑾见郑受还未生成大志,轻轻叹了口气,继而淡淡道:“我是我父皇醉酒之后宠幸身为宫女的母亲偶得。但是我父皇因我母亲长相普通,家世更是世代种田的而嫌弃她,在得知她有孕之后便将她扔进了宫外的一个私宅中。而那个私宅是我父皇为了方便他寻花眠柳特意买的,我母亲住进去以后,他依旧隔三差五从宫里出来住,不过却不是陪伴我母亲,而是为了在这里招妓。母亲亲眼看见我父皇夜夜笙歌,糜烂不堪。即便是我母亲是一介村姑,一个普通的宫女, 此刻也对我父皇只有厌恶。因此,从生下我后,我母亲便自请留居宫外。不过并不是住在私宅里,而是搬去了我母亲姐姐的居所。我父皇当时已经将她忘得差不多了,并不知道那个宅子里已经少了个人,更不知道我的出生。直到我十六岁那年,因为一次机缘巧合被我父皇得知我的存在,见到我后,惊艳于我的美貌,这才将我迎进宫.....” 郑受看着赵瑾的面色从此刻开始变得深沉,甚至有些悲哀。 他抿了下唇,直觉赵瑾接下来要说的,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第53章 “但是他对我,只不过是当成一个笼络权势的工具。我被送入各大名门世家或者将军侯府中,成为那些权贵玩弄的肉娈。名义上,是君臣相环,实则是用我让他们一个个成为他更加忠心的走狗。” “那你就甘愿?”郑受感觉不可思议,简直比季越当年还惨! 赵瑾凄惨一笑,淡淡道:“我又能如何?我还能如何?我母亲被攒在他的手上,虽然是贵妃,实则生死不由自己,我如果稍微反抗一下,我母亲便会遭到他的一顿鞭笞......” 郑受无语。 “所以,我如果沦落风尘,被滞留季国,或许还是一件好事。至少,他认为我的作用已经完了,便会放我母亲出宫,不再为难他......” 郑受蹙了蹙眉,片刻后,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接你母亲出来,让你们母子在季国相逢!而且,我跟你保证,你即便是住在乐坊,也无人真的敢动你!” 赵瑾眼露迷茫。 郑受轻咳了一声道:“是太子恒,他已经用十万两刀币买了你所有的时辰,接下来,你在乐坊的所有时间,便都是他的了......” 此话一出,赵瑾面上忽然染上了一层红晕。 都是同道中人,郑受懂得,将他送到宫门口后,便急匆匆往回走,谁知刚走到后宫就看卢芳颖,正站在宫门口,小心翼翼地往这边探望。 他顿了下,直觉卢芳颖是找自己的。 可自己刚刚与要刺杀她的人相谈甚欢。 良心上略有谴责,他下意识便掉头往回走,结果刚走出几步,便听见身后卢芳颖喊:“郑司徒!” 郑受顿住,尴尬回头。 卢芳颖已经疾步走过来,冲着他急急行礼后道:“郑司徒,请问 您可以求季王放过应心吗?” 应心是赵瑾的小字,一般人都不知道,卢芳颖竟然知道。 郑受一顿,狐疑看向卢芳颖。 卢芳颖哭了两声道:“应心与我是从小长到大的玩伴,又岂会戕害我?都怪我,竟然没看出来,导致季王误会应心,是我的错!” 郑受蹙眉看向卢芳颖。 她一向智慧,又懂得筹谋,更会明哲保身,竟然会为了一介不受宠的质子求情? 而且还是要刺杀她的人? 卢芳颖见郑受还是不信她,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道:“这便是他当年所赠之物!当时我去外祖家,与他家仅有一墙之隔,我二人常常偷偷在一起玩耍,直到我十二岁回到南安国方才别离。也因为分别这么久,我们二人的容貌都有所变化,这才没看出来!” “那你如今又是如何得知?” 看着郑受一脸警惕的模样,卢芳颖又落了几滴泪出来道:“自然是赵书瑶告诉我的......她说赵瑾并非真的要杀我,而是被晋王所逼,目的其实是想让季王杀了他以此换晋国得到天佑国的支持,举兵进犯季国......” 看起来大家都知道了。 郑受抿唇,叹了口气道:“你既然知道了,那我也便告知你,一切都来不及了。赵瑾被送入乐坊,沦为乐妓,只怕.....再难与你这等身份之人平起平坐了.....” 卢芳颖听了面色一怔,继而大恸! 郑受不忍心,只能告知她事情,让她知道赵瑾并非她想像的那般难过,卢芳颖这才好一点。 而离开卢芳颖以后,郑受回到郑云阁,左思右想,感觉季越最近做的这一切,只怕是有什么‘预谋’! 斟酌再三后,他偷偷换上夜行装,潜到季越专门用来商谈 要议的密室-潜龙阁,找到一隐秘处悄悄呆起来。 片刻后,季越进来,身后跟着伍子参和阿蛮。 这二人可谓是 季越的心腹,可是那日季越明明说已经怀疑了伍子参父子。 心下刚起疑,便看见伍子参拱手道:“王,我们父子忠心耿耿,主张对晋国公主世子严加惩罚和放了晋国的太子赵屿都是为了陛下好,为了我们季国好!还望陛下,明察!” 季越冷觑了他一眼,略一抬手,伍子参站直。 “孤如果不信任你,便不会让你来了。寡人想了几日,也觉得晋国太子留在季国乃是一个大坑,给季国惹祸不说,还会让朝堂动荡不安。不过,缺不急于一时,寡人最近正在捉虫,爱卿可愿与寡人一道?” 伍子参一顿,问道:“陛下的意思是,您装病,就是为了让那些人自投罗网?” 季越冷冷笑了一下,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个细微的气息。 偏头时,又不见了! 阿蛮也感受到了。 但是主仆二人目光相接时,彼此心意也一并确定,不打扰那个想要偷听的偷听人。 季越回过头来继续:“没错,寡人正有此意,而且还是郑受郑司徒的主意,怎么样?郑司徒聪明吧?” 这话一出,本就垫着脚蹲着的郑受差点摔倒,而伍子参则一脸莫名地望着季越,心道,王这是脑子里有坑吧?怎么又开始炫耀起他的郑司徒了? 季越感受到郑受的动静,微微勾了勾唇。 伍子参自然是不知道,继续道:“陛下的天下一统大计便是从郑司徒的‘兼爱非攻’的思绪感化开始,几个被抓过来的世子们听后应该多有教化,日后回去也定会将此思想发扬光大,到时候再被季王您扶持为王,只怕这天下一统,国泰民安的大计,便成了!” 季越点点头,勾唇道:“寡人正是此意!” 郑受听了,微微一顿,心下某处开始软了,鼻翼处隐隐做酸。 真是没想到,季越的想法竟与自己如出一辙,除了方法不同,别无二致! 他.....竟然还误会他! 心下愧疚之余,他脑中更是思绪万千,以至于后面他们在讲什么,他竟然都听不进去,久而久之,竟然睡着了! 季越送走伍子参后,便返过身来走到密室后面的一个小小的凹口内。 此刻,郑受已经靠着墙睡着了。 阿蛮上前,被季越拦住了,淡淡道:“寡人来!” 说着,季越便弯下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第54章 郑受是被身上的毛茸茸的感觉扎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他感觉脸上堵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反应片刻,才意识到是阿狸的尾巴。 平日里阿狸都不怎么动,偶尔才会跑到他怀里躺着。 他动了一下,将阿狸用手臂揽入怀中。 就在这时,他看见不远处一个身影走过来,只着一层黑色薄衫,面容俊朗中透着邪气,举手投足间都是王者气息的男人走过来。 季越看着郑受抱着阿狸的慵懒模样,勾唇笑道:“把他当成了我?” 郑受一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微微红道:“你浑说什么。” 季越发现郑受越来越可爱了。 尤其是害羞时。 坐下来, 一把将他揽过来,阿狸喵地一声冲出去跑了。 而阿狸走后,郑受发现自己身前少了阻碍,季越便愈发肆无忌惮,将他搂进怀里不说,还将手伸进他的衣服内。 白皙的肉在他的掌下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而里头的触觉无时无刻不在挑动郑受的神经。 这个人真是...... 郑受不甘心变成他的掌中之物,略施内力来抵抗,谁知轻而易举就被季越压制住,反而迎来更加放肆的揉搓。 但郑受依旧是不甘心,不论怎样都要反抗。 而这成功激发了季越骨子里的暴戾心理,片刻间,他就被季越用绳索捆绑在床头,并且是手抱住脚,同时那样捆在了床头。 而那姿势...... 季越的眸底仿佛燃起了火,看着郑受被自己捆而不能自得的样子,猩红着双目压了上去...... 殿宇外,值守的除了大监,还有郑也、阿蛮。 屋内传出一声凄厉的叹声时,几个人都同时一定。 大监急忙用棉花堵住耳朵,而郑也则一脸愤愤地看向屋内。 阿蛮则面上顿了顿, 一个隐身,没了。 太子恒坐在乐坊的一个房间内,神情拘束,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才好。 而一旁床上的赵瑾倒是坦然,身上只着着一个薄薄的单衣,前襟还只是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胸前腹部大片的细肉。 太子恒偶尔间瞥他一眼,但大都是急忙转过头去,生怕赵瑾误会他要做出什么不轨之事一样。 就这样耗了几个时辰,赵瑾累了,上前,伸出手。 太子恒不明所以,看着他伸出来的手,迟疑了一下,将手放在赵瑾的手上。 赵瑾握紧,然后拉住他,上了床。 二人均是平静躺下,就像那晚他给他包扎好让他好生休息一样。 太子恒以为还会是这样,还喟叹了一声,可谁知,下一秒, 赵瑾忽然欠身探到他身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俯下身,用牙齿咬开了他的腰带...... 太子恒都没来得及阻止,身上的衣襟就散了。 而他看着赵瑾欠身而下,一脸谦卑的模样,手也慢慢伸出,抚摸到了他的脸上。 “太子殿下,请让奴服侍您吧!”赵瑾声音纤细柔弱 道。 太子恒哑声,哽了一下,而后粗哑着声音,气喘道:“赵、瑾!你知我,并非要强你辱你之意.....你我之间,永远都是平等的......” 赵瑾声音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绒声,呛红着眼,缓缓沉下道:“太子殿下,应心.....自愿!” 最后一声,他哭着声,却带着幸福的笑容,完全融入太子恒的宽厚的胸怀内...... 第二天一早,不出所料,郑受没下得了床,是余禄伺候的他洗漱,还在床上吃的东西。 吃完后,他又恹恹躺下,睡了半天,这才恢复些体力。 而这时,季越已经风尘仆仆回来了,看见他刚起床,还面色不佳的模样,过来用手摸了摸他的脸,关切道:“怎地如此虚弱?莫不是寡人昨夜对你狠了?” 郑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知道还说? 说的好像不是一样! 整整一宿他被变换着姿势颠来倒去,都快散架了,能不虚?! 可季越却 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想想真是不公啊! 凭什么,他就雌伏人下! 可如果让他在上,他......又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 郑受意识到自己在想这些,不禁脸红了,转换话题问:“你们派去南安国的细作可有消息?安陆那边可顺利入宫了?” 季越一听这个,马上正色道:“嗯,已经进了,本王的人亲自送进去的。” 有季越撑腰,安陆肯定不会太吃亏。 不过,他有点好奇,他之前帮助安陆的叔叔争夺皇位,如今又让安陆回去跟他抢,到底是何意?难不成,他就是想让南安国大乱? 可听昨夜季越 的意思,实则是希望天下大统,百姓安稳,不似那兴风作浪之人呐? 看见郑受半天没动了,季越笑着扣了扣他的小脑袋瓜子,道:“又在编排寡人什么呢?说,是暴君还是淫棍?亦或者是....” “什么?” “兴风作浪的恶棍?” 郑受叹了口气,道:“怎么会?你我之前误会乃是因为彼此并未交心,如今你我之间一切明朗,我岂会认为你是那祸及百姓天下之人?” “那你在想什么?” 郑受握住他的手问:“你为何当初要杀害老南安王,助他弟弟登基为王?” 季越勾唇,挑眉,反问:“你认为是为什么?” 郑受蹙眉:“你之前同我说的时候扯的是你的父王.....你......” 季越面色垮了下来,淡淡道:“那不过是让你心疼我。” 郑受。 眼看着郑受这头被他吊的恼了,急忙笑道:“别生气,我同你说还不行?” 郑受斜眼看他。 季越乐了乐道:“因为之前的那个南安王想要依附晋国了。” “依附晋国?他一个好好的中立国.....为何要去做附属国?”郑受一脸不可思议。 季越却笑了笑道:“这有什么?他已经老了,晋国频频施压,加上他十年前嫁给晋国的女儿此刻已经当了晋国的皇贵妃,还给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外孙......他便认为晋国是他们家的,自然是要向着那边!早就忘了当年同季国与晋国一同设立的三国条约了!” 第55章 郑受蹙了蹙眉。 难怪季越当时趁着南安国派公主过来和亲之事帮南安国老国君的弟弟谋反! 南安国乃是晋国与季国之间的要塞,其实早在五十年前曾经是季国的一个藩王的属地,结果没想到后来藩王谋反自立,而当时季国的老国君又顾念他是自己的亲弟弟,一时没忍心去征讨,自此便被季国多了一个隐患。 好在,这个藩王也是一个机灵,一边跟晋国示好,一边又跟季国修复关系,两边都不得罪,纷纷送来公主和亲。 只可惜,季国国君向来不甚好色,导致南安国送来的公主均无所处,久而久之,也就造成了今日南安国最后偏向于晋国的局面。 “可是.....如此一来,南安国岂非大乱?晋国岂非很容易就将其占据?”郑受问。 季越笑道:“所以寡人让安陆回去争夺王位,名为替父报仇,实则去夺回王位,而去的人,大部分都是我们季国的将领。” 郑受一惊! “你是说,送安陆回国的那些人?” “不错!”季越笑道,“这一招偷梁换柱,其实也是我多年琢磨的结果,与其硬打,不如让他们自乱,乱着乱着,我们便可以趁虚而入,将那棵朽木换掉,换成我们的良木。其实原本可以很简单,直接将老国君杀了,送安陆回去即可。可如此又担心名不正言不顺,安陆也会不听摆布,只得辗转,最后以老国君弟弟之手杀了他,换成老国君弟弟,然后安陆回去,再将老国君弟弟拉下马......” 听着这一切,郑受隐隐感觉心惊。 虽然,身为皇室子弟,这样的伎俩早已听了不知多少,可当亲耳听见季越如此繁复地设计皇权之间的斗争,还是忍不住心惊! 其实,这样的话,等于也是我们为了我们的一己私利,而杀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其实并无过错,只是站在了你的对立面而已。 想及此,郑受又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当中。 虽然,他知道,如果不这样做,南安国一旦大开,季国举国上下,无论是将士还是百姓,都将深陷水深火热当中, 无法自拔! 可...... 看见郑受又缄默了,季越上手摸了摸他的耳朵道:“寡人知道你心善,所以当时并没有将老国君杀害,而是关在了一个秘密之所,此刻正颐养天年呢!” 郑受怔目,一脸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季越! 而与此同时,在南安国与季国相交的一云腾雾绕的深山当中,一对白胡子老头正坐在石桌石椅上对弈。 其中一个老头怒道:“岂有此理!这棋是我故意压制你的,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破了?” 另一个老头则兴高采烈笑道:“那是因为我早就看穿你的诡计!南安老头,告诉你,寡人是最聪明的人,谁也打不倒寡人!” 南安国老国君听了,一脸不服气道:“你不就被你儿子关在此处?哼!你所谓的聪明,不过是嘴上的功夫,做不得数的!” 季国前国君季癸怒道:“老子只是一时失算,被那个狼崽子给偷袭了罢了!早晚有一天,老子会亲手将他杀了喂狼!” 跟郑受说完后,季越冷笑问:“听了这话,是不是觉得寡人很可笑?平白担着个暴虐的名头,可实际上,连个人都不敢杀?” 郑受脑中闪过刚来宫内时抬出去的尸体,咽了咽口水。 季越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道:“那都是过来刺杀我的刺客!被阿蛮暗阿也他们杀的!他们是过来自己找死,我能有什么办法?” 郑受更加不可思议! 原来,他眼中看到的一切竟都不是真的! 转头,他又想到自己之前误会季越,几次骂他,找他麻烦,心下顿时觉得对不起他,嗫嚅道: “对,对不起......阿越.....是,是为师错怪你了......” 冷不丁的,又自称师父,季越还挺稀罕,笑着将手伸进被窝里,一边团弄着他一边哑声问:“那师父该如何向徒儿谢罪呢......” 郑受脸都红透了。 可此刻如果拒绝他,又过意不去。 只得主动伸出唇,在他的脸颊上嘬了一口! 而嘬完后他还一脸正经道:“为师这是奖励,你日后再接再厉吧!” 季越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可又觉得他这样主动的样子好可爱,于是欠身上前,半截身子压住他,哑声道:“师父,既然师父觉得徒儿做的不错,那徒儿确实应该再接再厉的......” 说着,被子一掀,他人又挤了进去...... 而这一次,郑受整个人都涣散了,随着床的摇动,他甚至都在想,他不会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吧? 好在,每次身后季越都会派人送来鸡汤。 他喝了好大一碗之后,又有人来送了药,他自己摸了,不出几个时辰,便又能下地了。 主要是今日宫里有宫宴,为宫内的几个质子特设的,他这个质子加司徒不去不好。 于是他急忙收拾停当出了门。 但是在门口时,听见了郑也从外面打探来的消息,说郑武大败,被他弟弟余安赶出城外,暂时驻扎在了城外的郊区,正两相对峙着,都说对方才是乱臣贼子,怎么也说不清,好在伤亡不重,大家都想用嘴说事儿,不想动武。 郑受想想都头大,可又没法,只得先去参加宫宴再说! 结果没想到,刚到宫宴门口,竟然看见盛装出席的晋国太子赵屿! 他不是应该在牢里呆着吗? 郑受蹙眉,还未等他查问清楚,便看见赵屿大摇大摆地走近他。 郑也担心郑受吃亏,急忙上前,并且低声提醒:“一定是季王将他放了出来,要放他回晋国了!” 郑受点点头。 昨夜在密室中确实听到季越与伍子参谈论过此事。 将赵屿放在季宫,确实容易给季国引来灾祸。 但,他没想到,季御会将他放出来这样早! 这样想着,赵屿已经走到近前,冷笑看着他道:“郑受,郑世子!没想到吧?你费劲心力,用尽强兵将本太子抓住,结果我晋国略施绵力便逼得季王将本太子放了!怎么样?心里气得快怄死了吧?” 第56章 看着他这副样子,郑受却只想叹气。 怎地有如此顽劣之人? 都被绑到了他国当了俘虏了,竟然还如此嚣张,当真是不怕季越杀了他? 那季越虽然说他平日里不杀人,可是不代表他的手下人不杀啊! 这样嚣张跋扈,是不是傻? 可想也只能这样想,嘴上不能这样说。 郑受只能用深沉的眼神望着他说:“那就恭喜赵太子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结果刚走出两步,忽然听见赵屿上下打量着他说:“雌伏人下的滋味不好受吧?明明是一国的世子,万人尊崇的战神,最后却被囚于这笼中,只能当一只笼中鸟盘中雀,任人摆布......不过,如果成了我的人就不一样了,我会好好对待郑世子,将郑世子封为座上宾,甚至还会扶持郑世子登基成郑宋国的王......” 郑受回头,看着赵屿一脸阴沉的样子,勾唇冷笑:“多谢,不必!” 说完,便大步往宴鹤厅内走去。 宴鹤厅是宫内宴饮招待之所。 位于一湖边,是一个有大约十层的塔。 宴厅一楼是接待整装之处,许多婢女太监都聚集在此,对所来宾客一一登记,并提醒着装,问清宴会所吃所用的需求和不可触碰的食物及酒水。 登记后,便可以让人上去了。 郑受在宫内已经待过一阵子,加上有封号,不需要提问这些,便让他上去了。 上了二楼,他第一眼便看见偌大宴会厅最深处高座上的男人。 中午时还赖在自己被窝里死活不肯走的人,此刻却肃穆邪邃,正与几个早到的大臣说着话,不时间冷笑一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看见郑受来了,冲他点了下头,郑受也回了一下,就坐在了一个立着自己名牌的位子上。 他的身边,赵瑾竟然也回来了,就在他的下手位置。 另一边是秦国质子赢好。 对面坐着赵书琦和赵书瑶二人,赵书琦又在同赵书瑶发什么脾气,连酒杯都被推倒了,还在气呼呼骂着赵书瑶什么。 赵书瑶起先没怎么,后来抬起手腕擦了擦眼泪。 郑受盘腿坐下时,阿狸过来了,摇着厚厚的大尾巴,摆动着肉乎乎的身子,用力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一跃跳到郑受的腿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趴下,又侧头睡了起来。 郑受疼爱地摸了摸他的绒毛,他还用爪子抠了抠郑受的手心。 郑受笑了下。 正笑着,一旁的赢好冲他笑了下道:“郑司徒的狸猫真好看。” 郑受笑了下,并没有否认。 这阿狸确实是他的心头好,与其他宠物在一处,他也是只宠爱阿狸的。 他笑的时候,偏头看向赵瑾。 赵瑾也看向他。 二人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彼此的安好,笑着便也算打过招呼了。 而这时,对面的赵书琦和赵书瑶姐妹吵得更凶了。 只见赵书琦一脸怒道:“你不过是一个宫女提拔上来的淫贱之人所生的贱货,与本公主身份可谓是天差地别!你有何颜面与我平起平坐?如今还教训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瞧瞧自己什么德性?!” 赵书瑶哭得道:“姐姐,妹妹只不过提醒你莫要再纠缠太子恒,小心惹下祸事而已,又怎地得罪您了,如此辱骂我,还要辱骂我的母妃!” 赵书琦骂得嗨了,笑道:“哼!本公主乃是晋国的公主,想骂谁就骂谁,想打谁便打谁!打死你们也是活该!谁让你们都是天生低贱之人,活该被打死!打死你也是你应得的!”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对赵书琦很是恶感,至少觉得她少教无礼,不堪重任。 郑受也直觉,赵书琦这一次闹后,只怕在季越国,无人肯帮她说话了...... 不过大家也觉得这就是妇人之争,便没有再去理会,正好赵屿进来了,大家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晋国太子的身上。 赵屿脸上还有伤,可前一刻还是狱中的阶下囚,此刻已经奉为座上宾,地位转换不可谓不快,他自己也飘飘然,进入后,也没急着行礼,而是站在居中的位置停磨了片刻,方才拱手行礼道:“季王,赵国太子赵屿,多谢季王通情之恩!” 季越起先没搭理他,直到他弯腰弯的累了,这才抬起眼皮看着他道:“起身吧,坐!” 拂袖,面色阴沉。 赵屿看了嚣张的气焰散了半场,乖乖找到地方坐下。 他的位置,正是赵书琦和赵书瑶姐妹的上方。 赵书琦看见赵屿来了,急切地喊哥哥,可是赵屿置若罔闻,根本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她。 她顿时委屈地皱紧眉,可脾气可比之前收敛多了,至少不骂人了。 而这时,宴会才正式开始。 宴会的主题,便是迎接各位质子,虽然各位质子已经在这里呆了最少也半个月了,像郑受这样的,已经呆了月余。 然后就是送走赵屿。 现在的季越还是一个正在生病的季越,虽然刚刚在喝酒,但是偶尔间的咳嗽,和面色上的苍白,让所有人都相信了,他患了病,似乎还不轻。 除了臣子们,赵屿也在偷偷观察,看见季越正在用手捏住额头,才勾唇笑了下。 幸灾乐祸这件事,对于死对头来说,也是顺其自然的。 主持回忆的是伍子参。 他看见大家都凑齐了,端起酒杯幽幽站起来说:“欢迎各国太子世子公主的到来!季武国虽然不大,可物产丰富,各位到来后可尽情享受我季武国美食,也可欣赏我季武国的国之风光。另外,我季武国的文化博大精深,最近各位质子应当也领略过了,如此好的国家,各位,多呆些时日,应该不会太反对吧?” 各位质子面色不齐,但大都面色不甚好看。 毕竟,谁愿意被人软禁呢? 只有郑受,面含笑意,毫无怨言,举起杯道:“自然,甘之若饴!” 其实郑受是说季武国对他们这些质子很好的意思。 可话说完,发现季越正眉眼不似正经地瞧着他。 他一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来,顿时脸皮到耳根都红了。 第57章 “咳咳!”伍子参看出这二位的眉来眼去,简直没眼看,急忙又发言以转换所有人的注意力道,“至于晋国太子赵屿.....我们觉得,还是将他送回晋国为好!省得....省得.....” 伍子参原本想说省得晋国总是找季国麻烦的。 可是说到这里的时候又觉得这样太给晋国长脸了,再说季国又不怕晋国,于是道:“省得在我们季国吃那么多的饭!哎!我们的御膳房都快被他吃空了!” 赵屿...... 众人掩嘴偷笑。 这就是说赵屿能吃呗! 赵屿这样的人,面子上哪儿能下得来,当下面红耳赤脖子粗的,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表示自己只吃了一点牢饭而已,哪儿就吃空了他们的御膳房! 但是看见自己面前的大鱼大肉大鸡大鸭,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让人家破费了...... 这样一个转圜,倒是让所有人该留下的都留下,该走的,也都要走。 “来!让我们举杯欢庆,哦不,欢送赵太子!”伍子参一脸调笑道。 众人知道他在故意调侃赵屿,可又自知身份不敢说什么,只能愤愤举起杯。 赵屿则一脸愤愤然地端起酒杯,想着怎么报复报复这季国的蛮夷人! 想到蛮夷这两个字,赵屿忽然仿若想到什么一般,笑道:“也是,蛮夷之地,确实缺钱少粮,不似我晋国泱泱中原,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米面粮油,多不胜数......呵呵,真的是好吃好喝呀!”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盯着他。 包括季越。 季越的眼神很锋锐,就好像一个盯着猎物的猎手,随时想要发动攻击,将猎物捕获! 赵屿被看得心里发毛,结结巴巴问:“你,你们是羡慕我们吗?” 这次季越说话了,托腮看着他道:“是。” 这回答..... 他都接不上来! 郑受感觉到季越的危险情绪,急忙准备给赵屿一点提示,提醒他别再惹恼了季越,可谁知他还在作死的边缘乱窜:“我们晋国地处中原,是天佑国君亲封的诸侯国,自然是天命所归,连天道也是护佑的!” 这话成功地激怒了季越,淡淡问:“是么?” 赵屿点头。 季越随即笑了,道:“那你一定很能吃吧?” 赵屿不明所以,怔忡着道:“还,还可以。。。。。。” 季越随即勾了勾手指对着他面前的四大盘高出餐盘一个头的肉食道:“那就吃了它,一个别剩!剩下,你就走不了了.....” 赵屿...... 于是,接下来的宴会,其他人在看歌舞聊天,唯独赵屿在吃吃吃...... 而就在宴会快要吃完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哄响! 所有人均是一震,只有赵屿忽然勾了勾唇,扔下嘴边的半个鸭腿,冷笑抬起头。 只是他不知的是,他的一举一动尽落在季越安排的暗卫眼里,而外面的情形,也随时都随时在向季越汇报! 阿狸跳出来,从郑受怀里窜到了外面。 然后很快窜到了一处楼顶,俯瞰,一双眼微微泛红,很快就将外面的情形系数收入眼中,然后再传回给季越的眼里。 外面朱玉德正率领一众兵士正举枪刺向自己的同胞。 京都卫首领左杜党带领羽卫军正在奋力抵抗。 两相交战,谁输谁赢暂且不论,谁正谁邪,一目了然! “负了寡人的,原是朱玉德这厮。”季越特意做了这场宴会,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病了,还耽于享乐,侮辱质子,给了名头,也给了机会,特意让‘叛徒’可以顺顺利利进入皇城。 但是进来了,也就不一定能出去了。 所以,今日这场戏,等于是关门打狗。 季越等着的,就是这人的自动现身! 而季越说完,在场的朝臣们纷纷不信,都表示要出去看。 于是季越便率领大家一同站到了这宴鹤厅三楼,可以清晰看到外面所发生的的一切。 大家看后,惊讶不已! “真的是朱玉德!他谋反了!”其中一位大臣大喊道。 大家都在震惊,唯独季越笑而不语。 郑受就站在他身边,也感受不到他的失落。 似乎背叛这件事对他来讲,并不是那么稀奇的事情,相反,很平常。 就如同家常便饭一样。 而这样的季越,让他心疼。 他上前,用手攒住他的手,季越回头,看着他,他才看清,季越的眼底很红,带着杀戮和暴戾的红。 他在忍,并没有亲自杀了他! 而塔下面,朱玉德一抬头,看见了季越,可能看见自己的计划败露,也或者意识到自己中计了,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个弑父夺位的逆子!暴君!老子隐忍到今日,便是要夺你的狗命来的!季越,你绑架诸国世子,挑起争端,便是整个天佑大陆的罪人!你等着受死吧!即便是我杀不死你,你也会被天打雷劈,成为一世的罪人!” 正说着,左杜党在后面一剑刺穿了他! 左杜党的脸上溅上了一些血,将原本白净的脸上染上了杀气。 朱玉德没想到自己就这样死了,瞪大眼,回过头,指着左杜党,一脸的不可置信,可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出来,就这样直直地倒下...... 而死之前,朱玉德指着左杜党的脸,一脸的气急败坏。 然而,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了。 左杜党冷笑一声,踢了他一脚,又收割了他的所有手下。 而季越和所有大臣们就这样静静看着这一幕,谁也没有阻止。 一个乱党,去阻止杀了他,岂不是就是他的同党? 只有郑受,面含悲悯,双手合十,默念着什么似乎是在给朱玉德祷告。 当时季越在想,季武国的祭祀节也很厉害的,里头的天神,是不是该由郑受来饰演比较好? 而自己呢? 自己饰演杀神吧? 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的那种! 第58章 一场杀戮也将宴席提前结束了。 为了让各国质子安心,季越各自派了羽林卫在旁看护回宫。 赵屿被安置在了赵瑾之前的寝屋里,待明日天亮,便可出宫。 他跟着羽林卫往回走,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想着朱玉德最后死前的惨状,不禁暗暗咬牙,双手握拳。 他父皇好不容易安插在季国的细作,就这样折了! 他本来都要被放了,也不知这个蠢货到底为何会忽然间又谋反! 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正走着,忽然一把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赵屿吓了一跳,确切地说,是脸白如纸,腿都软了。 而对面的阿蛮将剑横在他的脖颈上之后,也不说话,也不动手, 就这样静持着,仿佛在犹豫,又好像在抉择,总之,没杀也没有放过。 就在这时,从黑暗中跑出一个人,是阿也,一把拉过他的手臂,将剑偏离赵屿的脖颈道:“阿蛮!别忘了,这里是季王宫!你杀了他,季王不会饶过我们!” 阿蛮蹙眉。 阿也又道:“别忘了,还有阿好!秦国羸弱,实在是经不起再多的波折了!” 阿蛮咬牙,眼底含泪道:“可是他们杀了我们的父皇!” 阿也点头,又用力点头道:“所以,我们要光明正大地从战场上赢回来!” 阿蛮听了用力咬了咬牙,怒吼:“滚!” 赵屿屁滚尿流地跑了。 而阿蛮也扔了那把剑,直接飞走了。 阿也在后面捡了剑,抬起头,这才看见一直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男孩。 此刻他正颤抖着身子,如同筛箩一般,瑟缩地看着他。 阿也跑过去,将他抱在怀里...... 夜晚回到季王的寝宫,郑受忍不住问季王:“为何要放了赵屿?只是因为晋国的各种示威?” 季王笑道:“与其放一个祸引在宫里,不如放出去祸害别人。晋国与我们要打,也要光明正大的打,而非我们挟持着一个人来打,说出去到底不光彩。” 郑受没想到季王还会在意这些,笑了笑。 季王回头看见郑受不置可否的样子,勾唇笑了笑,冲他招了招手。 郑受走过去,被季王揽在腿上,坐下,并圈住他细窄的腰道:“是天佑大国派人来说和了。天佑大地是天佑皇帝的天下,现在的诸家百国都其实是他分封的诸侯,虽然自立为王,可天下到底是天佑的天下。我们季越国......我想有个正式的认可,天地的认可。” 郑受想了下,点头。 “确实,这诸家百国虽然自立为国,但一直名不正言不顺。天佑国虽然如今只剩下一座城池,可天佑皇帝一直是百姓们心目中公认的天之骄子。即便.....哎!”即便那皇帝不过是个痴呆小儿,真正把握天佑朝的是宰相公孙月。 如今公孙月如果下了碟文,确实是应该给他这三分薄面的。 得知季越是这样想的,郑受便放心下来,至少不是要耍笑赵屿,放了再捉回来这样的乌龙,到时候两国就真的打起来了! 郑受放下心之后,便恹恹睡去。 昨夜折腾了一夜,此刻他是真累了,连季越什么时候起身走了都不知道。 季越走出寝宫,还轻轻合上宫门,这才漫步到海棠树下。 此刻海棠花早已褪尽,只剩下一片绿叶。 到底素净了些。 就在这时,京都卫首领左杜党出现了。 季越回转身时,左杜党俯身跪地,行礼叩拜:“臣,参见陛下!” 季越冷冷看着他,并未出声,也就意味着,他并不能起身,只能这样跪着。 左杜党虽然俯身叩拜,眼睛却一直在丢溜溜地转,似在斟酌季越的态度。 直到腿都跪麻了的时候,季越才让他起身。 季越终于看清他的脸。 而左杜党脸上还有血,铠甲上也有。 但季越并没有忙着夸,只是淡淡道:“左首领如今真的出息了,连常年征战在外的朱将军这样的人都能一剑杀了!我,是不是该好好封赏于你呀?” 左杜党听了这话,急忙又跪下道:“臣惶恐!臣,不敢!” “不敢?”季越微微挑眉,俯首看着地上的人。 左杜党诚诚恳恳点头:“不敢!” 季越勾唇,略一抬手,左杜党竟然发现自己已经站起来了! 他顿时面色变了变,随即俯首抱拳道:“陛下神武!” 季越冷冷笑了笑道:“神武不敢当,只是比你们略强些罢了!” 左杜党不知道季越的意思,只能垂首听训。 季越这才淡淡说出今日的主题:“晋国太子赵屿要离开,必须要有送行的人,将他安全送出季国。否则路上出了事,就什么也说不清了!寡人打算,让你去!你愿意吗?” 左杜党是京都卫,负责京都的安全巡维的。 季越让他出京护送晋国太子,摆明了就是不信任他,想要试探。 他抿了抿唇,道:“恕臣不能从命!” “哦?”季越挑眉看着他问,“你敢抗命?” 左杜党梗着脖子道:“臣乃是京都卫首领,首要职责便是护卫陛下的安全,其次是京都百姓的安危。如今陛下让臣下出京,便是让臣下渎职!恕臣下不能从命!” 听了这话,季越立马冷笑道:“这么说,你认识是寡人陷害你了?” 左杜党道:“不敢,只是臣下应该护卫陛下!” 季越冷笑道:“你护卫寡人,所以杀了寡人的大将,护卫寡人,所以跟晋国暗通款曲,一直秘密勾结,是吗?” 左杜党一听,面色大变, 急忙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道:“臣下没有!” 季越眯了眯眼,一抹杀意从眼底迸出,冷道:“你还敢狡辩?!” 左杜党一看,季越竟然早就知道了,急忙伏在地上道:“臣,并没有接受他们的任何条件!没有答应同他们同流合污!” “但是你犹豫了。犹豫期间,还为晋国太子说好话了。”季越勾唇道。 左杜党抿唇,咬住牙,一言不发。 没错,当时晋国在京都的细作找了他,要给他万贯家财,他犹豫了三日,这三日历,他没忍住,跟季越献计杀了南安国的公主! 只是没想到,季越根本不听他的,南安国的公主被保护的好好的,反而刺杀的晋国小世子赵瑾被贬为乐妓! 这点风向他还是懂得,急忙推拒了晋国那边的好意,转而回到季越的战营。 但就是这一去一回,实际上,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季越冷冷看着他,半响后,才道:“你自去大狱领罪吧,五十鞭。” 左杜党顿了顿,附身叩首:“是!” 第59章 现代 上次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晋国太子赵屿,如今放走了,而留下了晋国的世子赵瑾,又是被放入了乐坊,同上次的安陆一样。 郑受看着电脑屏幕,思索着季越的这些套路。 他忽然想到,是不是但凡被季越看上的想要扶持之人,他都会被扔进乐坊,成为最卑贱之人,体味这世间最低贱的痛苦..... 他这样做,难道就是为了激发这些人的斗志? 还是别的? 想着想着,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敲了敲他的桌面道:“下班了!今天公司聚会,你去不?” 郑受犹豫,而一旁的小凡低声道:“听说今天咱们集团的季总去!这可是最好的跟公司高层沟通的机会.......” 小凡刻意加重‘沟通’两个字。 不知怎地,郑受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可又找不出毛病来。 他是公司开发部的员工,而那个季总可是集团老板,两个人虽然在一家公司,可等级差别实在太大,他实在想不到哪里能够沟通? 不过他晚上还是去了。 毕竟一个人在宿舍里实在是无聊。 公司的聚会就选在公司对面的一个酒店的二楼餐厅。 平日里这个餐厅一般都是公司经理级别以上的人才能够的起消费的,他们这些普通员工大都在公司食堂或者他们宿舍底下的食堂吃饭。 郑受为人内敛害羞,即便是聚会也是坐在角落里,低着头闷头吃饭。 他饭量其实很大,可是因为公司餐厅是自己掏腰包,他每次都只是吃个半饱。 今天据说是老板请客,他也不客气,自助餐,往盘子里加了满满一盘子,坐下来慢慢吃。 伍子申不明白不过年不过节的为什么忽然间全公司要组织什么聚餐? 还在这种消费高档的场合。 公司人数虽然不多,可也有百八十了,这样一个人吃上三四百,加在一起也上万了! 可季御却并不以为然,只是勾唇邪笑着,慢慢踱进餐厅。 餐厅里人群涌动,到处都是人,声音很大,姿态也很放纵。 伍子申担心季越看着这些人不成样子,忙上前笑道:“这群人平日里闷久了,这不是好不容易可以放松嘛,就、就放纵了一点......” “放纵?”季御勾了勾唇,环胸抱臂,走进餐厅内。 伍子申在后面陪着笑脸,以备随时季御来找茬。 然而,他并没有,只是一直在环顾左右,似乎在找人。 忽然,季御一顿,停住了脚步。 伍子申也停住脚步,并且顺着季御的目光看过去,没想到,竟然在人群里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郑受! 伍子申看了一眼,便瞬间明白了什么,笑着拉着季御的衣襟道:“哎,阿御,不是吧,在游戏里耍耍流氓就行了,你还真的要发展到线下呀?你看他那瘦胳膊细腿的,经得起你折腾吗?” 季御斜睨了他一眼,一副混不吝的表情吐了一口道:“滚!” 郑受正吃着,忽然感觉头顶一片阴暗,抬起头,看见季御竟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一顿,擦了擦嘴,下意识就要端起餐盘让人,结果被季御按住手腕道:“别,坐这儿,陪我说说话!” 郑受点点头,又坐下来,但是没再动筷子。 他其实吃饱了,原本就是要走了的。 季御坐下来也没着急吃饭,而是拿起一罐饮料喝了一口问道:“最近游戏开发的怎么样了?” 这款游戏是边开发边推出的,现在郑受他们所出的情节其实只是主线的一个刚刚开始,后面还有一大部分没有出,甚至还有分线,也就是各个世子回国后的戏码,每个人领了情节以后都可以去体会自己的那部分情节。 只不过季御和郑受领的是主线,也就是主角季越和郑受的戏码。 而郑受知道季御是领的季越的戏码却并不知道就是跟自己凑一对的那个,因而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并没有再特别的情绪。 而且他自己对自己的身份非常拎得清,绝对不会以为跟季御有一次接触就可以妄想攀龙附凤了。 所以,他很乖,慢慢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菜,但并没有往嘴里塞。 季御吃了几口饭菜后,看见郑受一直在戳却不吃,挑眉问:“你不喜欢?” 郑受急忙摇头:“不,我,很喜欢,很好吃。只不过我 已经吃饱了。” 季御看了一眼他桌上的鸡骨头,挑了挑眉,点头站起道:“既然吃饱了,那我们出去走走吧!正好消消食。” 郑受腼腆笑着点头。 二人走到酒店外面的马路上。 临近初夏,外面还有点凉飕飕,二人穿得都不多。 好在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娇气的,就是抄着手走就是了。 迎着风,郑受感觉身体和心里都舒爽多了,连日来的劳累感也一扫而空,身心都随之松弛。 季御回过头,看见郑受这样坦然自若的模样,眸色深了深,上下打量。 片刻后,季御问郑受:“你开发这款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郑受一顿,总不能说为了kpi吧?于是换了一个高大上的说辞是:“为,为了宣扬中华民族的优良品德!” 季御恶劣,故意曲解问:“宣扬床上的优良品德?” 郑受一顿,随即目光接触到季御那略显侵略性的目光,不知怎地,心底漏了一拍,吞咽了一下唾沫,不甚自在道:“不,不是......” “那你为何要设定让季越对郑受那样高强的场景?” 郑受脸彻底红了,低声道:“公、公司要求必须要吸引人.....我,我其实就是设定一个可能性,每个季越和郑受之间的相处模式也未必相同......” 这倒是真的。 其实也有两个人清水盖棉被纯聊天的。 可偏偏郑受遇到的那个季越是个高强的,对他从来不客气,上来就脱衣服是常有的事儿。 他倒是没什么,毕竟是在 游戏中。 可如果拿出来专门这样说的话,那就不好意思了。 郑受面红耳赤,感觉身上很热,又有一点局促,双手不自觉地搅在一起...... 第60章 现代2 而越是这样的郑受越吸引季越的目光。 他眸光深深,带着强势的压迫感,正好二人走到了一处偏僻处,旁边就是一栋楼,他毫不犹豫地将郑受推到墙上,径直低下头,找准郑受殷红的唇瓣,直接压了上去! 郑受哪里遭遇过这些?! 他从小到大,连跟人牵手都没有! 他瞪大眼,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季御,都吓呆了! 而季御似乎还不满足于这些,手顺势从他细窄的腰间探进去,在他瘦薄的后背上上下摩挲,最后慢慢向下...... 郑受这才清醒,急忙一把推开他,然后掉头跑了! 而季御站在原地,看着落荒而逃的郑受,用力擦了擦嘴,又抬起手,看了看,眸底蕴出一抹深意。 郑受一口气跑回了宿舍,靠在宿舍的门里气喘吁吁! 他自从上一次去了季御办公室, 其实已经很久没去了! 而上一次,他和季御待了不过半天,好像季家那边出了什么事,季御便离开了,而他也随着回了自己的工位。 前后不过半天,很多人还以为他只是请了假,或者出去外面找了个地方寻清静,谁都不知道他在老板的办公室里待了半天。 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季御刚刚回来,怎么就对自己...... 他百思不得其解,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好朋友孙叔敖拨过去电话。 “喂,你在哪儿?” 孙叔敖准备考研,迷迷瞪瞪地拿着手机道:“我宿舍啊!” 郑受咽了咽口水道:“你在宿舍等我,我马上过去!” 说着,便挂了电话。 孙叔敖一脸无语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看凌乱的宿舍,抹了把眼道:“神经病!” 说着,又把棉被盖在头上,继续睡大觉! 过大约三十分钟,头顶的棉被忽然被人掀开! 孙叔敖一脸懵逼,看着呼哧呼哧,踩在下铺 ,脑袋伸上来看着自己的人,怔了片刻后,道:“你被人强奸了?” 郑受没说话,但是通红的脸和粉红的耳朵说明他现在正在经历让他不平静的事。 五分钟后,孙叔敖抱着被子坐在下铺,而郑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脸的肃穆。 孙叔敖听了以后,停顿了片刻后,问:“你老板会不会是看上你了?” 郑受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苦着脸道:“怎么可能?就我这样的?他看上我?怎么可能!” 孙叔敖看着郑受一张白白净净的脸,确实,作为男人,他看起来太瘦弱了,而且长相也太偏向女性化,这样的男人谁会喜欢啊? 他摇了摇头,叹气道:“这老板总不会是拿员工开涮吧?要不就是同性恋,玩玩而已?可为什么偏偏找上了你呢?” 郑受听了这话,才恍然,忽然一拍大腿道:“哦,我知道了!会不会是在游戏里入戏太深?所以将感情延伸到了现实?” 孙叔敖听了深感认同,忙跺跺脚点点头道:“有可能!” 说完后,两人都同时陷入了缄默。 这一沉默,就是半个钟头。 最后还是孙叔敖摸了摸肚皮问:“你吃饭了吗?” 郑受摇了摇头,后来又想起来了点了点头。 最后,郑受给孙叔敖泡了方便面。 两个人等面的功夫,孙叔敖道:“我觉得吧,你从了吧!到底是给你饭碗的人,你 又不是女孩子,有那个啥,丢了就好像少了点什么,你就算是陪他一次,又吃不了亏。” 郑受......这是好朋友该说的话吗?! 孙叔敖饿了,就饿急乱说话了, 道:“反正你不也是那个啥嘛!既然都是那个啥,那就弄一弄呗!别每天跟个苦行僧似的,是吧?” 孙叔敖说话间还给他女朋友回了个语音:宝贝宝贝,敖敖刚刚听见你的留言呢!对不起哦~来,亲一个,么~ 哎哎哎?你走什么你? 孙叔敖看见郑受一身悲愤地走了! 他留在原地,挠挠头,自问:“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没有吧?他闹什么脾气呀?” 走出孙叔敖的宿舍,其实郑受也有些后悔。 毕竟自己在这偌大的城市里,能说点真心话的也就孙叔敖一人。 要不自己将自己主角的好友也叫孙叔敖呢! 就是因此而来。 可他既然已经出来了,便没有返回去的道理。 思来想去,他决定在学校里走走,算是重新找回当年在学校时候的初心吧! 他作为一个木匠的儿子,家里条件普普通通,上学的时候连个复习资料都买不起,经常去书店里去蹭书看。 结果在书店里呆久了,竟然还遇上了一些小混混。 那个年代,家里有点钱的都看不起家里没钱的。 尤其是没钱还想往上爬的。 于是,他在某一天傍晚走到一个小巷子里的时候,被这些小混混拦住了,暴打! 他还记得那个小混混说了一句:“打你,没有任何理由,就是觉得爽!” 当时他就想,打我干什么呢?费时费力的,还不如多背几道数学公式。 他长的小还弱,手无缚鸡之力,只有被打的份儿。 最后奄奄一息之际,他看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公子哥出现,极其嚣张地将拳头砸在那些人的身上,一边打还一边说:“没有理由是吧?那你小爷今天心情不爽,正好打你来发泄!” 说着,把他身上的那个人打得鼻青脸肿,连妈估计都不认识...... 不知怎么,他忽然就想到了这一段,感觉莫名其妙。 夜色漫漫,他踱步在校园的小道上。 这些都是他大学四年每天走的地方,再次经过,总有一种回到安全区的安慰感,也有一种隐隐的再次见到老熟人的感动。 他走在小路间,慢慢走进了一片小树林,这里曾经是他一个人读书和背题的地方。 正一个人感怀着,忽然听见一阵奇异的声响。 他奇怪探头望去,结果看见两个身量不低,模样看起来也很优越的男生正一前一后站着。 前面的人扶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后面的人则扶着他...... 他眼前一黑,急忙转身藏到旁边的大树后头! 第61章 现代3 他实在没想到,在这个林子里竟然撞见这样让人不好意思的事情! 虽然说,他在游戏里这样的场景每日都有,可真人到底是难堪的。 尤其是,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性向。 他从小到大,都不太能接受女性,倒是对男性有一些特殊的情绪。 当然,好像只是对那个曾经救自己的男人。 当时他什么样他都忘了,他只记得当时他握住自己手的时候,他的手中,一串电流窜过。 不远处的声响渐渐消失,接着是窸窸窣窣整理衣物的声音。 郑受松了口气,刚欲回头往回走,忽然一头扎进一个人的怀里! 他一定,抬起头,下一秒,整个人惊呆了! 季御没想到烦躁之余回到母校溜达溜达都能遇到他。 而他刚刚还拒绝了自己的求欢。 他感觉自己这样的人被人无情推开就是被侮辱了,所以出来找个静寂的地方散散心,没想到...... 季御看了一眼不远处事后依旧还在腻歪的两人,勾唇笑了笑,看向郑受道:“没想到郑司徒还有这口爱好?真的让人刮目相看啊!” 郑司徒...... 郑受起先没注意到这话里的异样,后面忽然意识到了,瞪大了眼! 他想起了游戏里他的人物跟季御的人物之间所做出的种种,整个人都僵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跟季御竟然在游戏里是一对啊! 这......这样也太夸张了啊! 他有些无措,也有些想逃。 现实中的他可没有游戏里的那个郑受那么勇敢。 即便是知道自己有可能身陷囹圄还能一往无前! 现实中的他是个咸鱼,躺平、佛系,甚至有些,怂。 他低下头,局促不安地往左右看了看,下意识就要抬起腿往旁边跑! 谁知,就在他即将移动的一刹那,他的身子被面前这个男人紧紧箍住! 他怔住了。 因为这个怀抱太温暖,太舒服了! 而且还有一点淡淡的松柏的清冷气息, 却足以让他心神安定。 而他不知什么时候,好像闻过。 季御见郑受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推拒自己,唇角蕴出一抹笑意,随即眸底微动,垂下头,含住他的耳垂,在他的耳畔低声道:“郑司徒这样爱害羞,却做出那样的游戏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很闷骚?” 郑受身子都因为耳畔的那一抹暖气而发颤绵软。 他涨红着脸道:“我,我就是为了完成公司的kpi......” “呵~”季御爱死了郑受的这种单纯,也很享受将他拥入怀里的感觉! 游戏里的那种情愫已经达到极致了,人就容易滋生出很多其他旁的欲望来。 比如..... 他看了一眼周围,低声道:“要不我们两个也在这里......” 郑受大惊,瞪大眼看着季御,又看了看四周,急忙一把推开季御跑了! 跑出去两米远,又停下来,看着季御,不知是想做什么,而后一句话没说又跑了! 而这一次,季御却并没有生气,而是很开心地垂首笑了一声。 怪可爱的。 第二日一早,郑受刚上班就被人事部通知自己被调任到总裁新成立的特例办公室。 什么特例办公室? 他从来公司都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上了顶楼后,他马上知道什么是特例办公室了。 他的办公室就安顿在季越办公室的对面,一个原本的副总的办公室,据说里头还有休息室、茶水间和室内厕所,算是整个公司里除了副总之外,唯一一个具有如此高规格的办公室了! 可是,他只是一个程序员啊! 他要那么高的规格干啥呀哎喂! 因而,他抱着电脑站在那间办公室前,久久踟蹰不前。 而游戏里的季越一直没看见自己的郑受在动,等的不耐烦了,起身拿着咖啡杯让人给他倒咖啡,谁知道刚出来,就看见站在对过办公室门前的郑受。 他挑了挑眉,问:“你在那里干吗?” 郑受本就在经历剧烈的内心挣扎,忽然有人出声,吓了一跳,转身时,不小心把手机掉了正好砸在自己脚上! 哎呦!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叫苹果是板砖了。 这玩意儿原来砸在脚上这么痛! 他疼得脸都红了,眼睛都泛出泪来,让人一看,竟然凭空多出一份楚楚可怜的模样出来! 季御嚅了嚅喉,眸底微暗,整个人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萦绕。 就在这时,人事经理正好从电梯里出来,看见这一幕后,马上笑嘻嘻上前道:“季总,正要跟您禀报,是伍总安排郑受郑工程师来辅助您来完成接下来下半年的程序开发任务!” 郑受一顿,回过头道:“可是我的程序还没开发完。” 人事经理马上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道:“知道知道!你的继续开发嘛!季总的开发的桌游三国的游戏还有一些主要核心代码没有做完,需要你们这些大学生用最新的知识来填补,为了方便交流,这才将你掉进顶楼来,你不会不愿意吧?” 你不会不愿意吧? 说的极其的鄙夷。 意思是,给你脸,你还不要? 郑受向来逆来顺受,嚅了嚅喉,顺从地点点头道:“我,愿意!” “这不就得了!”人事经理得意地笑了,冲着季御点了点头,便回身走了。 而郑受这才慢慢上前,打开门。 里头是一件比季御办公室小一半的办公室,但绝对精致甚至奢侈,办公桌和地板都一尘不染。 而且一眼能看见里头的休息室, 一张好大的床! 郑受...... 这,这也太奢靡了点...... 他安静将自己的电脑放在办公桌上,又把一些杂物放在一旁的沙发上,刚欲回头关门,不想门从外面被人挡住了! 他掀起眼帘,看向挡住门的男人。 称得上是琅艳绝色四个字。 如白瓷般的白净面庞,轮廓却如刀刀刻骨,五官精致中带着些许犀利,可是眸子却深邃如星海。 这样的男人,很难不让人心动! 可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程序员,模样长相都是一般..... 这样的自己,又怎么配得上这样的人呢? 带着这样的情绪,他淡淡道:“季总,如果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要工作了。” 季御冷冷看着别别扭扭的郑受,冷笑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第62章 出使 进入办公室后,他很快发现郑受上线了。 而游戏里的人物都在忙碌。 左杜党被打五十鞭,伤筋动骨,几乎什么也干不成了。 伍子参接替京中警备。 那么由谁去送赵屿回晋国呢? 朝中大臣议论纷纷,大概有两个人选: 一个,是伍子参的父亲伍子胥,一个则是左杜党的弟弟左杜朋! 但这两个人其实都不尽如人意,伍子胥自从上一次战役受伤后一直在家养伤,至今未朝,而左杜朋就是个纨绔,吃喝玩乐赌,无所不能,就是功夫连个屁都不是! 其实,大家之所以让这两人上,无非就是觉得让他们两个去损失小些。 伍子胥年岁大了,即便是被晋国打了或者杀了,也不至于给晋国造成多大的伤害。 而左杜朋更是,几乎就是将废物扔出去顶一次用的心思,也不枉费朝廷多年给他的俸禄! 然,季越却与众人想法不同。 这次去晋国,他可不仅仅是让他们的人去送个人那么简单! 下朝后,赵屿的车马都在等着了,季越才幽幽走进郑云阁内。 也或许是因为现实中有了相认的戏码,游戏里的人物也有些别别扭扭的,总是背着身子对着季越。 季越笑了笑,上前,从后头环住他纤细的腰肢,头嵌在他的肩胛处,低声道:“寡人想要派你去晋国,你可愿意?” 郑受一顿。 这是第三关开启了么?! 第一关入宫,第二关,他带兵破阵,帮助季越力挽狂澜,而第三关,便是出使晋国! 从此游戏出现新的版图,整个天佑大地,开始出现了冥冥之中的缓慢变动...... \\\"你,愿意么?\\\"季越问的很诚恳,并且他如果说不,季越肯定不会为难他。 然而,郑受从守城将军变成一个困入围城的质子的目的便是为了天下大同,此刻又岂会因为一点点危险而不愿走出围城? 这不是太好笑了么? 于是,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看着郑受轻轻点下头,季越轻轻笑了,然后将手伸进他的衣襟内,肆意揉弄道:“不过就不能跟郑司徒日夜缠绵了......哎,这样一想,我竟然有些不舍得了呢......” 郑受红了脸,强忍住想要立刻逃开的冲动道:“待,待我解决掉晋国的问题,我,我还回来......” 季越倒是没想到郑受会这样说,不禁挑眉问:“真的?” 郑受红着脸点头。 季越眸色深深,一探身,将他按到了床上...... 一个时辰后,护送赵屿回晋国的队伍出发。 原本应该是骑着马的郑受变成了坐轿子。 赵屿因为昨晚吃撑了,又吐又拉了一夜,他也是坐了轿子。 两架轿子一前一后,周围是骑行队护送,一路往宫殿外走去。 走着走着,郑受感觉到外面有物体靠近,掀开帘子一看,是赵屿的轿子不知何时与他的轿子并齐了,赵屿正探着头往这边看。 “郑世子。” 赵屿看见郑受露出的头,嘴角扯开一个曲折的弧度出来,眸底带着一丝嘲讽道,“看起来季王对你也不过如此嘛!护送本太子回国这样的险事,竟然让郑世子来干......哦,也不对,郑世子乃是郑宋国之人,让郑宋国之人送晋国人,等于是送食入虎口,季王对我晋国可真好!我们合该感谢他才是......” 郑受知道赵屿在挑拨他和季王的关系,不语。 赵屿见挑拨不成,继续道:“郑受,你此番入晋,可想好了怎么做?” 这时郑受方才将目光落到赵屿的身上,冷淡道:“赵太子只需想想自己如何跟晋国臣民交代就好。本司徒的事,无需你来管。” “司徒?”赵屿挑眉看着郑受,仿佛在打量他对自称的诚意。 毕竟,在他眼中,任何人都不会拿着自己前途和命运开玩笑,更不会甘愿成为他人的掌中物,笼中鸟。 即便是现在肯,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暂时隐忍罢了! 而如今郑受肯去晋国, 必定是有什么谋划,或者打算。 里头肯定是与南安国的利益有关,而非季国的。 想及此,他嗤笑了一声,落下帘子。 而此刻,队伍已经出了皇城。 高耸灰霭的城楼被抛之脑后。 郑受没有回头。 所以他不知,在城墙之上,一个身着一身墨黑锦袍的男人正沉沉望着他。 透过轿子,好像看了里头的人,纤细而绵软的腰肢,动人心魄的面庞,还有细腻白净的肌肤...... 伍子参看了一眼季越不明喜怒的脸,清了一下嗓子问:“你真的舍得让你的心头肉出去送死?” 季越慢悠悠回过头,沉沉望着他,显然是让他重说。 伍子参轻笑了一声,掩唇道:“是出去送人......” 季越这才收起脾气,回过头,淡淡道:“我本就没想拘着他。他是人才,又旷世之才。如果一直憋屈在我这个小小的城墙里头,只会让他的才华淹没。相对于一时的我与他的欢愉,我更希望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 伍子参一定,问:“郑司徒想要什么?” 季越幽幽回过头道:“天下!” “天下?!那不是您要的......”伍子参声音越来越小。 而季越则嗤笑了一声,道:“本王本就无意权斗,当这个帝王也是仅仅为了自保而已,又岂会要什么天下!本王之前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想让他觉得,自己与本王是同路人罢了......” 伍子参张了张口,便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自古便有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的帝王,却没见过为了泡美人把自己装成跟美人是一路人的。 呵呵,真是千古奇闻! 而郑受是在出了王宫之后才慢慢回头。 其实,他对季越也有所不舍。 不同于十年前离宫的愧疚,这一次是有更加特别更细腻的情绪在胸口萦绕。 虽然他也对季越的暴戾有所忌惮,对他夜夜的纠缠也有点.....疼...... 可是一想起离开他,便还是心口涌起不舍。 这,难道便是爱? 第63章 被抓 很快走出季国,踏上了去晋国的茫茫路途。 四周起初是绿荫环绕,草木旺盛,植被繁茂,可是越往北,山脉越多,光秃秃的石头也就越多,最后就几近荒凉了。 这段地方是郑宋国的地段,但同样也靠近秦国。 而郑宋与秦国之间的接壤之地纷争不断,交界处的两国百姓其实就是两个村,一个叫娥,一个叫越,两个村落中间一条长长的官道,左边的石碑上写着郑宋,右边的石碑上刻着‘秦’。 此刻送使团就是从这条路上经过。 这条路直通南北,但是距离两侧的村落都很远。 于是使团停下来歇息,顺便跟附近的村民讨碗水喝,有余力的,也要些饭菜来吃。 郑受身子自从中了情毒之后就愈发绵软,像是底子受损,所以这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实在是熬不住了正好停下来,他也想下来走走,顺便舒展舒展筋骨。 结果没想到刚刚停下来,四周就出现了很多手拿器械的村民,正气势凶悍地冲着他们呲牙咧嘴! 郑受迟疑的功夫,一把斧头便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而郑受在被绑住手脚的同时,看见不远处的赵屿也同样被五花大绑,被人捆成了粽子! 二人被绑到了一个村落里。 被关在一柴房里的时候,赵屿气得呲牙咧嘴,而郑受则淡淡的,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 那群人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村民,但是很凶悍,将他们二人扔下后,便凶巴巴地走了。 关上门后,柴房内陷入一片沉静。 赵屿吐出嘴里的破布,怒道:“这就是你们季国的所谓护送?你这个护送使是干什么吃的?让几个村民就把我们给绑了?!” 赵屿气得眼睛直瞪。 而实际上,最让他生气的时,本来应该是晋国出一批队伍会在半路上接应他,可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只来了两个晋国的小兵,传话说,让季国的使臣护送入晋,而他们的人在晋国的境内接应即可。 如此一来,他便还要熬上半月才能脱离质子的身份! 更可恨的是,这走到这郑宋与秦国交界处,竟然还遇上了这等破事! 他实在是气急了, 又伸胳膊又蹬腿的,整个人几乎就是要发疯。 而郑受在一旁却默默闭着眼,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屿用腿瞪了郑受一脚! 郑受微微睁开眼,问:“干吗?” 赵屿蹙眉问:“这里是你们郑宋还是秦?” 郑受答:“秦。” 赵屿蹙紧眉,咬牙道:“可对面就是郑宋,你们国的人总要来救你这个世子吧?!” 郑受抿了下唇道:“也不一定。” 赵屿瞪眼。 郑受叹气道:“百姓们又岂会认识我一个世子?就算是我说了,他们也不信啊!” 赵屿气得直翻白眼! “那怎么办!” 赵屿怒道。 郑受又抿了下薄唇道:“我、我再想一想......” 赵屿彻底无语! 两个人就这样相持坐到了傍晚,天色都黑了。 郑受听到赵屿翻来覆去的声音,低声问:“你的太子之位是要被人顶替了吗?” 这话一出,赵屿不动了。 那种静寂,其实就是一种默认。 晋国虽然一直在不断地跟季国索要赵屿,可实际上早已做好了两手准备。 一旦赵屿要不回来或者出了事,晋国会马上宣布新立太子名额,而赵屿便成了一颗废子。 一颗废子,自然就是可有可无。 比如,他即便是可以回到晋国,却依旧连个接使的使臣都没有。 一阵寂静之后,赵屿幽幽道:“我父皇一定是动了废太子的心思了。” 郑受回头,问:“为何?只因为你打了一个败仗,成了质子?可他不是为了你,特意送来了你的三个弟弟妹妹们来顶替你?” 赵屿冷笑道:“那是我母后送来的。可不是我父皇。” 郑受:“这有何区别?” 赵屿嗤地笑了一声道:“我父皇早就厌弃了我母后,之所以一直没有废后,乃是因为我舅舅是举世闻名的战神!而就在几天前,我舅舅在与秦国的争斗中负伤,性命垂危!我想,也正因为此,我这次回国 ,才无人接应,也无人理会......” 郑受实在没想到连傲慢如赵屿,也有这样的境况与处境。 沉默片刻后,郑受道:“可是他依旧是你的父亲,总会有血亲感情在的,你回去与他好好促膝长谈......” “呵~”未等郑受说完,赵屿便轻笑了一声,斜眼看着郑受道,“我发现你,还怪可爱的......你说,你这样简单,你的那个季王,怎么放心让你出使晋国的?” 郑受一噎,抿了下唇,耳根和面庞全都红了。 你的那个季王。 季越,在世人眼中,已经与他是一对了么? 而他不过是他的一个侍夫..... 当然,他从未在意过自己的身份,也从未想过季越可以给他一个正经的身份。 可是,世人却认了吗? 他和他....... 赵屿说着,忽然感觉郑受那边不动, 回过头,便看见他一副美人思春的模样,当下翻了个白眼道:“你一个男人,却偏偏喜欢雌伏人下,也不嫌丢人!” 郑受并不计较他说这些,而是抿唇道:“其实,我有法子可以让你顺利回到晋国,不过,你需要拿你的一样东西来交换!” 赵屿一听,顿时蹙眉问:“什么东西?” “你的承诺!” 郑受含笑看着他。 赵屿则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柴房外,使团的人其实都被捆在了院中的柱子上。 这些柱子平日里都是村民们用力练功所用,如今却成了捆人的木桩。 有几个村民拿着镰刀在守着他们,其余人还在照常的种地生活,偶尔还有一些孩童的啼哭声,让这场绑架显得那么的可笑。 这时,柱子上的一个副将,也就是郑受的守卫郑也扬声问:“请问各位是哪国哪家的壮士?我们是季国送使团,送的还是晋国的太子赵屿!请各位壮士给个方便,我等回国之后一定会禀报季王重重送来谢礼!” 话刚落音,一个长的五大三粗的男人走到近前,盯着郑也道:“我们是秦国的子民!你们季王还绑了我的一位世子!算是得罪我们了,如今我们也帮了他的心上人,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郑也翻了个白眼道:“一报还一报不是这么用的吧?再说了,我们那是请,你们这是什么?这是绑架啊!这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呀!” 第64章 丧门星 壮汉不管这些,直接推了他一把道:“老子不管那些!总之,你们不把赢好世子放回去,我们就不放这个郑受!对了,还有那个赵屿,我们刚刚跟他们晋国打了一仗,死伤不少,正好拿那个赵屿撒撒气!你们都别管!老子撒完气之后,你们这些人都会放你们回去!” 郑也苦笑一下道:“我们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壮汉没理他,径直走了。 过了大约一刻钟后,一个头上包裹着碎花头巾的女人提着一桶水走进院子,一个一个的喂水。 大家早就渴了,几乎一人一碗水这么喝。 喝到郑也的时候,女人笑着说了一句:“你这人还怪有意思的。交个朋友吧!刚刚那汉子是我男人,叫孟熊,我叫玉女,我们两个都是这个越家村的,我们都是秦人。” 郑也大口大口地喝了一碗水之后,用力摇了摇头甩掉下巴上的水,道:“我们世子是郑宋国的世子,你们应该认识。因为我们世子之前就在附近的云中城戍守,是云中城的守将!你们放了他吧!他身子不好,那样绑着,我怕他身体吃不消!” 女人笑了,斜眼瞅着他:“一个将军,会身体吃不消?” 郑也道:“他之前中了噬魂散,到现在都没完全去除干净!” 也确实是,虽然郑受的毒不知怎么就解了,可是身体内被毒素侵蚀之后确实不如以往,并且还很有可能留有残毒,这才导致了他现在身体这么差,就连坐马车也会 因为颠簸而难受的坐不直。 当然,其他原因除外。 女人听了之后,眼中一闪而过一丝疑惑,继而道:“行吧,这云中城的守将当初还派人上我们村来送过米粮,是个好人。我回头跟我们家那口子说说,看他怎么说!” 女人走了,大约一刻钟以后又带着男人回来了,上来直接松了郑也的绑,女人道:“我们家男人说了,云中城守将是个好人,没想到竟然同季王的新宠是同一人!所以我们打算将你们二人放了!不过其余人要留下,用以要挟季王!” 郑也顿了下,看向四周看向他的季国的兵士,抿了抿唇,没说话。 而这时,那个男人又进了柴房将郑受放了出来。 郑受出来后,那个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终于认出他来,笑道:“原来是恩公啊!哎呀呀,当初你作为郑宋国之人,竟然不计前嫌,来帮我们村子收割麦子,后来还以云中城的名义送来米粮,我等可是都记着呢!真是没想到,今天竟然苍蝇叮菩萨,抓错人了!哎呀,恩公啊,您可千万不要记恨我们啊!我们真的是没认出您来!” 郑受本来就认出他们是当初他所帮助之人,也知道肯定他们会认出自己, 自然是不会记怪。 而且他还有事相求。 所以郑受看着这些村民笑意盈盈的脸,轻咳了一声道:“诸位,郑受承了各位的美意了!只不过,这送使的队伍乃是季王钦定的,送的还是晋国的太子,如若在你们这里出了事,只怕是季王就是亲率铁骑也要踏平这里的!所以,郑受还是奉劝各位,还是不要意气用事,凡事以大局为重,有关赢好世子,我可以告诉大家,他很好!且还拜我为师,如今正在季国皇宫内读书写字,修身养性,比来时还胖了好几斤呢!” “啊?原来如此!” “季王难不成还是如此善待我们秦人的?” “郑将军,您说的可是真的?” 最后那句是放他出来的村长老婆问的。 郑受笑了笑,点头:“自然是真的!我郑受说话,一言九鼎,从不夸大,也不含糊,更不会欺骗众人,大家信我的便是!” 众村民释然,纷纷解开其余将士的手足,招呼他们去各家吃饭! 村子里大约有百余户人家,每家其实做饭都不太多,但一家管一个人,便也够了。 就这样,一场风波竟然就平息了。 赵屿直到在村长家吃完饭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人坐在那里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郑受在隔壁吃完饭后,走过来,坐到他身边,伸出胳膊搭在他肩上,问:“怎么了?还在想你父皇和你的太子之位的事儿?” 赵屿没说话,只是嘟着嘴,抿唇。 郑受这才发现,赵屿很年轻,抛去那一身戾气,真的就只是一个孩子。 郑受叹了口气道:“其实有时候这些声名都是身外之物的,关键是,你想怎么活?怎么才是你最想要的活法?” “活法?”赵屿抬头,一脸迷惑地看着郑受。 郑受点点头道:“是啊!活法。我们每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为的,其实就是一个‘活’字。衣食住行,行坐卧打,每一样,其实都是活着的一种方式,就看你,想要什么?” 听了郑受这话,赵屿眼带迷惑,可渐渐的转为了沉思。 是啊,他一直在跟干什么? 其实,他一直没搞懂。 吃过午饭之后, 一行队伍就继续出发了。 但是这一次,郑受和赵屿并没有跟队伍,而是单独行动,身边只跟了一个郑也。 一行三人,换上了村民的服装,骑上马,便快马加鞭顺着官路上的一侧小路疾驰而去! 而其余人刚刚回到大路上,不想,竟然又被娥家村的人绑了...... 郑受和郑也他们也没管,径直带着赵屿跑了! 一路上, 赵屿都没怎么说话,也没见多少人,大都是走商赶路的。 直到快到晋国国界时,停在一简陋茶馆的 外面桌上喝茶,这才看见一群人进进出出,而不远处,正是晋国边上的小城-边城。 看着那个熟悉的晋国标志,赵屿倒没有多少喜悦之情,只是冷冷看了一眼,收回眸,低下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郑受拍拍他的肩道:“你今日就可以进入晋国境内了,可想好怎么回去了?” 赵屿道:“我手底下的人都没出现,想必已经将我放弃了。” 郑受倒没有那么悲观,只是觉得赵屿的人应该是被对家控制住了。 而赵屿他为人其实并没有想的那样坏,或许还有救。 这也是郑受帮他回到晋国,甚至一路护送的原因。 正这样想着,忽然一群身穿蓑笠,斗篷的男人呜呜泱泱过来,在郑受身后的位置上坐下,坐下后,咬牙道:“这赵屿太子真不是个东西!他自己成了质子也就罢了,害得我们晋国还天佑国君斥责,说他触怒了天神,要降下灾祸!这不,已经连续一个月没雨了,现在可是雨季,没有雨,庄稼就长不大,庄稼长不大,就等于明年的粮食不保啊!真是个丧门星!” 郑受一顿,看向赵屿。 他们终于知道,为何晋王这么冷漠对待赵屿了。 原来是因为被天佑国君斥责了? 还有什么触怒了天神......这又是什么鬼?! 第65章 杀人被关押 赵屿显然也听到了,此刻双手已经握拳,脸上蕴起薄怒出来! 他的脾气,是一点就着。 眼看着他就要站起来要跟那些人理论之时,忽然手被郑受扣住了。 他皱了下眉,看见郑受冲他摇了摇头。 赵屿现在最听郑受的话,默默然咬紧了牙,没有说话。 可他没有发难,郑受身后的人却似乎感觉到了赵屿这边的戾气,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蹙眉问:“你看什么看?!” 赵屿一愣,原本就即将爆发的脾气瞬间上来了,一个跃身而起,踩在桌子上,冲到那个人的面前就是一脚! 那人显然没想到赵屿会武功,硬生生接下这一脚,整个人被踢出去半米,爬起来就准备回揍,谁想,爬起来的那一刻,他忽然一口鲜血喷出,下一秒,瞪大眼,整个人一脸不可置信地往后倒去! 郑受看后,用力闭了闭眼,默念了三遍慈善无边,然后慢慢站起。 而这时, 茶馆里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喊:“有人杀人啦!” 赵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杀了人了,站在原地片刻,正愣怔着,就被死者的同伙齐齐上来扑倒在地,顺势还揍了他几拳,怒道:“你犯下杀人的罪过,等着坐牢上剐刑吧!” 晋国治国严苛,法度更是条条框框极其繁多,像这种杀人的,不但是要死刑,更要一刀一刀刮掉犯罪者的肉,直到他流血疼痛而死,仿佛这样才能解了生者的恨似的。 说话间,连带着郑受,一起被带到了边城内的大牢里头! 这才刚刚回国,就遭逢此难,赵屿都懵了,在牢里坐了半天,才忽然想得起来什么,爬起来走到大牢前面的一排铁柱前喊:“我是太子!我乃是晋国太子赵屿!你等放肆,竟敢抓本太子!小心本太子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可他喊了半天,只有一个小年轻的兵打着哈欠走上前来道:“你是太子,我还是晋王呢!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老实点,小心把我们头头叫过来,一会儿又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无人信他! 赵屿从未想到会有这一天,怔怔滑下来,一脸不可思议问道:“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郑受那边也是灰头土脸的,环膝坐在唯一一张床上说:“我也要跟着受拖累。” 赵屿捂住脸痛哭起来! 郑受这边见他哭得伤心,叹了口气道:“倒也不是没有出去的法子。” 赵屿眼微微一睁,随即瞪大眼,急匆匆跑回去,一把抓住郑受的手问:“有何方法?” 郑受看着赵屿握住自己的手腕,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季越的脸,吞咽了下口水,然后默默抽出了自己的手...... 赵屿见他这样,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把手放下来,在衣服上蹭了蹭。 两个人都嫌弃对方。 不过赵屿更在乎自己的生死,急忙搬过来一旁的小板凳,坐在郑受面前问:“郑司徒,快说!我怎么才能出去?” 郑受看他眼前发光,又品了一下他口中的‘郑司徒’这个称谓,不禁笑了笑。 好了,季越抓来的九个世子里,唯一一个漏网之鱼也叫自己司徒...... 自我得意了片刻之后,郑受笑道:“其实也不难,你只需高呼自己冤枉即可!” 赵屿蹙眉,道:“冤枉?可是刚刚明明是我踢死了那个守门将!” 郑受摇摇头道:“虽然是你踢了,可他的死,却不是因为你。” “哦?”赵屿不明所以。 郑受看了眼牢外道:“你不觉得,这守门将死的太过蹊跷了?” 赵屿细细品量, 也觉得他死的太容易了! 虽然他当时用了十成十的气力,可是踢的位置并不至于直接丧命啊! 细细想来,他也觉得奇怪了,于是问:“那他是为何死的?” 郑受抿了下唇道:“命!” “什么?!”赵屿瞪大眼,气得站起来,恨不得把郑受打一顿! 这不是故意气他嘛! “命?你是说, 我虽然杀了他,可是他死,是他的命不好?!”赵屿气得直呼气。 郑受点头道:“不错!确实是他命不好,才在他哮喘病发作时正巧遇上了与你斗殴,所以,丧命,也不独独怨你一人,而是应该责任一人一半!” “哮喘?”赵屿见郑受终于说出点有用的东西出来,蹙了蹙眉,一脸狐疑看着他,问,“你怎知他有哮喘之症?” 郑受道:“我看见他死后身旁跌落了一个哮喘的药瓶,想来,他是有哮喘之症的!” 正说着, 正好牢里的那些吃饭的牢头都回来了,郑受马上扬声道:“冤枉啊!官兵老爷们,我就是在那里吃个饭,踢人的又不是我,抓我作甚!” 那些牢头走过来,看见郑受一副清清秀秀柔弱书生的模样,招了招手,有人开门,将郑受放出来了。 那牢头上下打量郑受问:“你与他不是一伙儿的?” 赵屿下意识看他,希望郑受说是一伙儿,这样就可以在这里给他出谋划策了。 可谁知他竟摇摇头道:“不认识,我就是路过,在那里喝杯茶而已!” 牢头一看郑受如此镇定,长相也与赵屿那穷凶极恶的模样不同,当下摆摆手道:“行了,你走吧!” 郑受即刻做礼,俯身作揖道:“多谢官兵老爷!” 牢头一脸不耐烦,让他快走! 于是郑受往外走,刚走出两步,就听见赵屿也大喊:“我也冤枉!” 那牢头顿时怒了,指着赵屿的鼻子道:“你冤枉?你冤枉的话,我头扭下来给你当球踢!” 赵屿顿时蹙紧眉,道:“我不喜欢蹴鞠。再说了你头扭下来血淋淋的,我踢了不会弄脏我的衣物吗?” “你!”牢头气得差点当场去世! 不过这时,郑受转过头来说:“我也可以作证,那守门将的死,或许跟这位侠客并无关联!” “侠客?”牢头蹙了蹙头。 这世上有官,有官兵,也有百姓,百姓又分工,农,兵,学,商。 可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个‘侠’。 游侠。 牢头从小喜欢听老人讲故事,讲的也大都是游侠行侠仗义的故事。 此刻听见说赵屿是游侠,当下愣住,看着他,上下打量,似乎在品量,郑受的话是真是假。 第66章 太子被免 打量过后,可能是信了郑受的话,便大手一摆道:“行了!你也出来吧!我们过堂审讯!” 赵屿一听,嚅了嚅喉,有些紧张。 而郑受则笑了。 大堂上,仵作验过尸体后,点头道:“受害者确实是窒息而死,而非被踢死,可这窒息之症乃是因为哮喘,可哮喘的引发,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一脚踢!” 过堂的老爷是边城的县丞,听后蹙眉:“那到底是因为病发而死还是因为这一脚而死啊?” 仵作低头:“这.....小人也无法一时定论,还需要老爷明断!” 县丞蹙眉,看向堂上跪着的郑受和赵屿。 赵屿刚欲说话,郑受道:“县老爷明断,郑受认为,此人虽然因为打架而引发病症,而实际上也是因为此人本身确有疾病所致,所以,小人认为,此人之死,责任乃是一半一半!” “一半一半?”县丞老爷蹙眉。 从他断案起,都是活着的人给死着的人负责,还没听说过死者为自己的死负责的? 他刚欲说话,这头赵屿不耐烦了,怒道:“我乃晋国太子赵屿!你这县丞难不成真要杀死王储不成?!” 县丞哪里见过什么太子殿下,但是一听赵屿如此报下名来,当下整个人怔住,看了片刻后,忽觉赵屿确实有皇家之气,顿时委顿,几乎从座位上摔下来。 片刻后,伸出手来道:“退堂~” 郑受看了这县丞如此做派,摇头道:此人不贤。 赵屿翻了白眼,没好气道:“难不成郑司徒希望县丞杀了我不成?” 郑受抿了抿唇,不语。 不过片刻后,郑受与赵屿还是被请到了县衙的后堂。 刚站定,便看见县丞带着一家家眷齐齐走来,当即跪下,叩首:“臣,叩见太子殿下!” 赵屿松了口气。 还好,他的命保住了。 他挥了挥手,让县丞过来,递给他一块玉佩道:“你即刻派人去襄都派人告知我父皇,就说我回来了,让他派人来接我!越快越好!” 县丞一听, 激动万分,接过玉佩便跑了! 而赵屿则坐在椅子上,似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郑受知道,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父皇会不会来接他。 但,他只能让他父皇来。 等候的过程中,他和郑受在边城闲逛,打听到,那丧门星的称号是从他从季国出发的时候便有了,还是成鱼法师为陛下求雨时所说,说正是因为太子赵屿不贤,这才导致了这样的祸事。 当时晋国国君曾经还派出一支队伍专门去接太子赵屿,一来是为了保护赵屿的安全,二来也是为了晋国的体面,可听说成鱼法师的话之后,当下将自己的队伍召回,连原本定下来在边城这里迎接的仪仗也给撤了! 当真是将赵屿给厌弃了! 这样的情况是赵屿始料不及的。 接下来的几日,赵屿几乎在忐忑不安中度过。 直到一日,县衙外面来了一队人。 大约十几个,但是一看就是皇家人。 赵屿大喜,急忙迎出去,不想,来的竟然是他的四弟,也是晋王的爱妃颍妃的另一个儿子,赵瑾的哥哥,赵佶。 赵佶一身黑色精干暗龙长衫,领口高高竖起,下马利落,眉眼有神,一看就是素日里骑马打仗的角色。 赵屿一看赵佶来了,生生停住,看向他身后,蹙眉问:“怎么是你来了?” 赵佶扯了扯衣襟,笑道:“二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挑人?我来,都是父王给足你面子了!” 说着,一招身后的人道:“来人,除去赵王的太子服饰,宣旨吧!” 赵屿一听,吓得连连后退, 直退到郑受身边,紧紧攒住郑受的袖口道:“郑司徒!他们要除去我太子的衣袍!怎么办!” 郑受默默,片刻后,看着赵佶道:“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柘王赵佶,现在已经是正经的太子殿下了吧?” 赵佶眉眼闪过一丝得意,勾了勾唇,笑道:“正是!” 郑受点了点头,回身对赵屿道:“记住我跟你说的,‘活’!接旨吧!” 赵屿即便再不愿,也明白,此刻已经是木已成舟,只能低低垂下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接旨! 放下鼠标,郑受揉了揉眼睛,感觉真的累了,便起身去打水。 刚弯下腰,便看见自己素日里在公司交好的同事赵宇推开门,探身进来。 郑受回头,就知道他是过来探讨剧情的。 他接了水,走到窗台旁站住。 赵宇则看了看他的办公室,竖了个大拇指,然后一脸苦涩道:“不是,郑受,你为啥要把我这个这个赵国太子的角色搞得这么苦逼啊?他本来不是应该是一个骄傲傲慢随心所欲的角色吗?怎么忽然这么憋屈了呀?” 郑受喝了一口水,道:“剧情就是这么设定的。” 赵宇翻了个白眼道:“我知道。可是你为什么这么设定剧情啊?他就顺顺利利回去当个太子,然后你作为他的军师,顺便把他改邪归正,多好?” 郑受默默道:“那样就没有矛盾点,就完成不了kpi了.....” 赵宇......好现实的理由! “可现在这样,我这边的剧情是不是太多了?” 郑受看了他一眼道:“游戏里,任何人都是主角,每一条线都可以是主线。” “这倒是。”赵宇点头。 赵宇沉默片刻后,忽然问:“那我的这个太子肯定不是凭空没了的吧?肯定是被那个赵佶给陷害的吧?” 郑受一言难尽地看着赵宇,忽然觉得,他的头脑可能只适合开发,不太适合来搞剧情。 好在,他的游戏角色也是个笨蛋,那他就放心了。 郑受为了简明扼要,点点头道:“是的。” 赵宇顿时愤愤然道:“我倒要看看,后面他能怎么嘚瑟!” 郑受默了默。 后面这个赵佶还确实是很能嘚瑟,都差点登基为晋王了...... 而这一部分,其实就是郑受想要天下一统,季越成全他的,第一步! 第67章 被困晋国 后面的剧情倒是同一般的宫斗剧情一样,赵屿被接回了襄都,却因为被贬为赵王,而成了人人喊打的小丑。 而他也从金碧辉煌的太子府搬到了破败潦倒的赵王府。 据说,这个赵王府还是之前与晋王争王位的一个王爷的府邸,也就是赵屿的叔叔。 后来这个叔叔在这个府邸里郁郁过了十年,最后穷困潦倒而死。 而赵屿坐在一旁荒芜废弃的宅邸中, 手里握着一壶酒,喝得醉醺醺道:“我他妈的就是打了一场败仗!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皇室无情啊!” 郑受和郑也进来时,便看见赵屿坐在一堆草中间这样说。 他作为送行使,原本是送到晋国边城换来通关贴就能回了,却硬生生被拉来了襄都,被新太子赵佶天天拉着喝酒,还恳请他留下来过晋王的五十岁生辰。 郑受面薄,看见赵佶如此盛情邀请,便应了。 可郑也却说,他们这时变着法子让郑受留下,估计是要用郑受拿捏季王呢! 郑受却不以为然,只是笑着每天在襄都的大街上游荡,偶尔路过一些书舍还进去跟里头的说书先生切磋,偶尔还自己进去讲学,将‘兼爱非攻’的博爱之说拿出来讲,倒也吸引了不少的听众过来,后来都到了日日爆满的程度。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有一日他刚刚从书舍出来,便被太子赵佶找过去了,说晋王听说他日日在晋国讲学,可这学说与晋国的务实、严法的学说相悖,希望郑受不要说了。 郑受笑着应了,这不,也就闲下来了,提着酒壶就来找赵屿喝酒。 没想到,人家早就在家里喝上了。 “哎呦,赵兄,你这喝酒也不等我,我也带了酒来,还是上好的汾酒,来吧,我们一起喝一杯!”郑受坐到赵屿身边的石头上,笑眯眯地打开酒坛,结果被赵屿冷冷刮了一眼。 郑受无辜问:“为何刮我?” 赵屿道:“如若不是你将我打败,还掳到了季国,我又怎能落到这样的地步?我的太子之位旁落,父皇不待见我,母后日日看着我伤心,连我舅父也闭门不见我,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郑受听了叹道:“赵王,你如今如此清闲,有钱有房有时间,日子过得自在而惬意,竟然还在这里自怨自艾,不想活了?你可知你这样有多愚蠢?” 赵屿瞪大眼道:“我什么都没了!你还骂我蠢?” 郑受叹口气道:“赵王你看似什么都没了,却是比之前多了很多。” 赵屿本是郁闷的,此刻被郑受气得不轻,当下恼道:“我有什么!?” 郑受指着他道:“你有你自己。而且,你之前没有你自己, 如今有了,这难道不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赵屿......这他妈的说的什么鬼话! 我什么时候没有我自己了!? 这一待,便是半个月,郑受应召进宫,没想到,竟在宫内遇到了赵瑾。 因是远远的,赵瑾只是冲他笑了笑,并未言语。 但是到了在外厅等候觐见时,赵瑾喜滋滋地凑过来冲着郑受合手行礼:“郑司徒!” 郑受点了点头,继而问:“你怎地回来了?” 赵瑾道:“是季王放我回来的,一同回来的还有我的两个妹妹。” 郑受顿了下,感觉季越不是那么容易就放掉这三人的人。 正迟疑时,赵瑾低声道:“我父王用郑司徒的安危威胁季王的,在你们进入晋国的属地时,一封密信已经送到了季国,然后季王就送我们三人回来了。不过你们的人这次学聪明了,只送到了一半的路途便将我们三人放下,然后都跑回荥京了!” 郑受‘哦’了一声,倒没说什么。 其实,他也不知道季越为何这次非要让他来晋国,而且走之前什么都没说,连叮嘱都没有,实属奇怪。 不过赵瑾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安陆当了南安国的皇帝,卢芳颖回国,直接成了长公主!而身为尊贵的长公主,自然是用和亲的方式来寻找夫婿。 而在季国原本属意齐太子恒的卢芳颖,竟然一改常态派求亲使臣来晋,想要与晋国结亲! 这下,郑受便更奇怪了,以季越的性子,更加不可能让南安国与晋国亲上加亲啊! 这...... 看着郑受一脸懵逼的状态,赵瑾只是笑了笑,俯首作揖,便去到一旁与其他大臣寒暄了。 郑受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时,赵屿喝得醉醺醺进来了。 现在的他是谁都不待见,只有站在郑受身边才能感觉自己被人重视,所以他这本郑受这边而来, 还扶着他道:“哎,还是在郑司徒身边踏实呀!” 郑受笑了笑,还给他也用帕子擦了擦汗。 赵屿享受了郑受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后,低声道:“郑司徒,本王想明白司徒的话了,人活着,本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何须去思索那么多,强求那么多?只本本分分为人便好!所以,本王决定,今日便跟父皇请求离开晋国,出去到处游览名川大山,当个游侠便好!” 郑受听了一脸无语,不过还是又给他擦了擦汗道:“好,只要你高兴就好。” 敢情,他还是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 一个赵王,多事之秋,舍弃晋国一切出去游山玩水,本就是奢望,又何尝不是强求呢? 正巧,晋王让众人觐见,他们也停止了对话,排好队进去。 晋王虽然年近五十,但是依旧面容英俊,声音洪亮, 一看就是保养得宜且没有受过什么苦的。 只不过,郑受从他注视自己的眼神中还是看出了一丝阴戾,可见此人不能深交,或者要多做提防才是! 而晋王这边也在注视着郑受,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捋须道:“不错!不错!郑司徒果然风姿绰约,美人心魄,乃是人中凤姿之像啊!” 这话一出,朝臣们纷纷掩嘴嘲笑。 凤姿 ,不如说他像女人! 可郑受却不恼,还笑着拱手道谢:“多谢晋王夸赞,郑受愧不敢当!” 这话一出,一旁的赵屿找茬,吼道:“你没听出我父王在故意贬损你啊?你还谢他?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第68章 看出野心 这话一出,晋王顿时脸一垮,对着赵屿怒道:“你给我滚出去!” 赵屿皱了皱眉头,看向晋王身边的王后。 王后冲他努了努嘴,赵屿出去了。 赵屿本就不想待,直接一拂袖出去了! 而新太子赵佶顺着这个气氛低声道:“陛下,这郑司徒确实是龙章凤姿,不过赵王其实也不怕,这次南安国使臣前来求亲,或许我们派出赵王前去和亲,更合适......” 这话一出,王后忍不住了,凉声道:“太子殿下还真的会选,让赵王去和亲,你的太子之位便稳固了,呵~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一旁的赵书琦马上顺着王后的话噘嘴道:“就是!再说那个卢芳颖是个什么东西,配得上我哥哥?!” 这话一出,王后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小心翼翼看了晋王一眼,生怕晋王会直接答应了。 不过晋王似乎有所斟酌,摆摆手道:“此事不急~有关于南安国和亲事宜,本王还需再三斟酌一番,尔等勿需多言~” 王后似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接下来便是晋王又来问了郑受过来晋国的一应生活状况,却并未提要放他回国之事,郑受也没提。 宴席中央,他有些憋闷,出去了,不想刚出去,就被一人拉到了一边! 他回头一看,竟然之前安陆身边的那个侍从,之前在季国王宫内经常见,此刻在此处见了,竟然有种分外亲热之感! “郑司徒,是我,小颜!” 郑受点点头,笑道:“真是没想到,竟然在此处遇上了你!” 小颜则乐道:“我是特意奉我们陛下之命前来与郑司徒说几句话的!” 郑受一听,挑眉:“哦?何话?” 小颜悄悄道:“我们陛下说了,他已然登基,郑司徒如若途经南安国,可随时过去玩!他定当好酒好菜招待!” 郑受笑了,点点头道:“好啊!本司徒也听说这南安国盛产薯类,正好我过去吃两只烤红薯,岂不快哉?” 小颜笑了笑,又道:“不过,郑司徒如若能将晋国的公子瑾带过去,那就更好了!” “赵瑾?”郑受讶然。 许是见郑受如此惊讶,小颜嘿嘿笑道:“郑司徒不知,我们长公主说,晋国公子中,唯有公子瑾最得她心,所以想要让公子瑾过去与她和亲,入赘南安国呢!” 郑受...... 据他所知,赵瑾与齐太子恒是...... 而卢芳颖不是钦慕太子恒么? 怎地会选择自己的情敌为婿? 实在是想不通啊! 可无论如何,这些也不是他能想的,所以他也只是笑笑,说如若遇到赵瑾,自会转达! 小颜笑着跑了。 而与此同时,季国皇宫,没有了郑受的季宫便更加的血腥,也更加的孤寂。 六月飘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可是那雪地里,又蜿蜒着一长串的血迹。 季越擦了擦手,回身,褚大监递上来一个半湿的帕子,他接过来,才将手上的血腥彻底擦干净。 而他身边,还有两具尸体。 一个是庸国世子庸禄,一个则是百蛮国的太子灼心。 褚大监道:“陛下非要等郑司徒走后才杀人,是否.....是担心郑司徒会责怪陛下手下不留情?” 季越冷冷勾了勾唇,用毫无颜色的面孔扯了一个冷冷的勾唇道:“他太仁慈,可为帝王者,不用强,便只能让人活吞!这世上,我只有对他,才会仁慈......” 说话间,他看向远方,黑黢黢一片,可他仿佛能看到郑受恣意盎然地游走在敞亮的大街上的场景,还有在朝堂上雄辩群儒的场面。 或许,只有那样,他才能真正做自己,活得欢愉...... 而他这里,除了血腥,便是杀戮,和无休无止的黑暗。 他虽然眷恋他,却更希望他可以大展拳脚,一展抱负! 待他日归来,或许,这整个天佑大地,或许真的会如他口中所说,不分等级,不分远近,不分亲疏,人人爱他,他爱人人的大同天下! 而届时,这整个天佑大地,或许,便轻而易举地成为他和他的囊中之物! 想及此,季越勾了勾唇,眼底划过一抹邪魅的笑意。 宴席结束后,郑受特意在宫门口等候赵瑾。 晋宫灰暗朴实,不似季宫的精巧,也没有郑宋国皇宫的华丽,连宫门口也是矮矮的木柱支撑,柱子是黑色,隐隐有一种融入黑暗的感觉。 他是最早出来的一拨,本来想赶出回驿站休息,可是想起小颜的话,他决定还是跟赵瑾问问,或许他愿意呢? 在宫门口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赵瑾终于出来了,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跟之前孤零零一个人走出皇宫的赵屿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这一刻,郑受忽然对赵瑾有了新的认识。 或许,当初在季宫的那个委曲求全,一己身换太子赵屿的赵瑾,那个命运被掌握在他人手上,贬为乐妓,宁愿沦落风尘也要护母的命运悲惨的赵瑾,只是他所认知的一部分? 真是的赵瑾.....是擅长交际的,能说会道的,甚至可以在权诈之中如鱼得水,游走其中的...... 看着他面上毫不掩饰的笑颜,和四周人对他的吹捧和追随,他抿了下唇,眸色深深。 而此刻,赵瑾已经走到了郑受的面前,一脸纯粹笑意道:“郑司徒,您怎么在这儿?是......在等什么人吗?” 郑受笑了笑答:“是,我在等你。” 许是从郑受目色中看出了探究,赵瑾顿了下,抿唇道:“郑司徒既然有话要同我说,那我便带郑司徒去一个僻静处,我们好好来聊聊吧......” 话刚落音,赵瑾的手手起刀落,郑受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觉脖颈处一阵酸麻,下一秒,整个人便沉沉晕了过去...... 而他晕过去后, 赵瑾的眼底黑不见底,仿若这无尽的黑暗没有了出处,冷冷说道:“郑司徒,我本念你之前对我的关切教导之恩,却不想你竟然看出了我的野心,那我,便也不能留你了.......” 第69章 等郑受再次醒过来,人已经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头。 从自己的感觉看,应该是在一个房间的床上,四肢还被绑在了床架的四周。 毕竟是被人捆住四肢,即便是晕过去,此刻醒过来也着实不舒服,他感觉手脚都麻了,动了一下,甚至还有一些皮肤的摩擦疼痛感。 他虽然是常年征战在外,可是对于疼痛感还是很排斥的。 当然,除了在季国皇宫的时候。 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意气,季越那样对他,他竟然一点脾气都没有...... 哎,果然人的心理作用还是很强大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房间的门开了,一个人端着什么东西进来。 他一警觉,牵动了手上的筋骨,嘶了一声。 来人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向前走继续走到他的床前。 他看向来人,起先看不清,但在那人点燃了旁边的油灯之时,他还是看清了。 而看清来人的脸后,他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季、季越!?”郑受睁大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可来人却顿了片刻,麻木地从他面前放下餐盘。 上面摆着一碟小菜,一碗粥,和两个包子。 郑受看了那桌上的餐一眼,又看向来人问:“季越,是你吗?季......” 来人摇了摇头,用手比划了一下。 郑受一顿,看向来人,他张大嘴,才发现,他并没有舌头! ...... 郑受隐隐感觉后背发凉,一种好像走进一个巨大的陷阱的感觉,袭满全身! 而就在这时,赵瑾从门外出现了,笑了一声,看着郑受道:“郑司徒,这是我的私宅,请您过来,是希望您在这里做几天客,顺便,跟郑司徒请教请教一些学问.....” 郑受皱了下眉,道:“赵瑾,你本性纯良,为何要沦落至斯?” 赵瑾听了这话先是一顿,继而扯唇笑道:“郑司徒,我做什么了?我不过就是请你回来做做客......” 郑受眯了眯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四肢:“就是这样请人的?” 赵瑾面色始终不定,似乎是犹豫片刻,上前给郑受将手上脚上的绳索解了。 郑受终于恢复了自由行动,可不知怎地,身上始终使不上劲儿。 他猜测,或许这家伙给自己吃了什么毒药! 而赵瑾确实给郑受吸了一点东西,乃是软骨散! 本来郑受身上有武功,这软骨散并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可以让他软弱至斯! 郑受隐隐感觉到,那噬魂散的威力好像有发作起来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噬魂散的毒根本没有完全解开! 或者说,是余毒未清! 中不知道怎么中的,解不知道怎么解,如今连什么时候解又没有解清楚也不知道了。 他真是无语了,咬咬牙,靠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先拿起一个包子吃了一口,又喝了一口粥,方才道:“我不过是来给南安国新国君安陆当个说客,让你去南安国当南安国长公主卢芳颖的夫婿罢了!” 赵瑾一顿,随即挑眉:“卢芳颖?长公主?要我?” 郑受用力点了点头, 口里吃着包子,但世界上胸口有些恶心,根本吃不下多少。 他就是肚子饿,身子虚,不得不吃罢了! 他吃了一半,忽觉赵瑾一直没说话,这才抬起头来。 却发现,赵瑾在发呆。 郑受放下筷子,看着他一副呆呆的模样,好像又回到了在季武国当质子的时候,叹气道:“你这是何意?同意便同意,不同意便不同意,这般恍惚是为甚?!” 赵瑾这才反应过来,看向郑受道:“你觉得,我是个好人?” 这话如果在一个月之前的季武国,郑受应该会毫不犹豫说是。 可是现在,他却不确定了。 毕竟对于他一个人畜无害的游散人员,他都下得去手。 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都是令人不齿的! 他想及此,摇摇头道:“说不上好。” 赵瑾抿唇。 便听见郑受又道:“也说不上坏。” “但他说我是好人,说我.....非常好!”赵瑾语气艰涩道。 郑受眨了眨眼,想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齐太子恒。 郑受抿了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或许卢芳颖因为爱慕齐恒而不得,转而才来要赵瑾也不一定。 毕竟,爱屋及乌这件事,也有可能。 这件事反正他转达了,作为他们的朋友,他也算是尽力了。 不过眼下,他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不明,那就是旁边站着的这个跟季越的一模一样的人是谁? 为何会在此? 为何会被人拔了舌头? 而他,为何又会正好出现在被绑架的自己的面前?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郑受涌起无限的好奇。 许是看见郑受盯着自己的家仆在看,赵瑾笑了笑道:“他叫哑奴,是从小跟着我的仆从,上次我被送往季国为质,原本想要带着他的,结果走到半路看到了季王的画像,我便让他回来了。怎么样,你也觉得很惊讶是不是?跟你的季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郑受抿唇,因赵瑾说的那句‘你的季王’,而微微脸红。 而这一幕,落在哑奴的眼里,先是怔了一下,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也默默脸红了。 郑受莫名感觉这个哑奴跟季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又说不清,只得道:“赵瑾,我奉劝你,赶紧放我回去。否则无论是晋国还是季国得知我不知所踪,都不会安稳。” 可他没想到,他刚落话音,就听见赵瑾轻笑一声道:“那岂不是正好?否则,我绑架郑司徒,岂不功夫白费?” 郑受一顿,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赵瑾,用惊愕的眼神看着他道:“你!你竟然是想让季国和晋国相斗?!两国好不容易平息的战乱.....你!你怎地可以如此兴风作浪!你可知你如此,会害死多少无辜的百姓?!又会糟蹋多少的良田宝马?!为何要激起战争?!” 赵瑾眯了眯眼,一脸坦然:“那又如何?如果战争可以让我拥有无上的尊荣和财富地位,那又有何不可?” “你你你~~”郑受指着他的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虽然气,又不忍心责备,总觉得他可以变好。 这世上恐怕就只有老师对学生才会有这种即便是他做错了事,也希望他改正了然后一心向善的心。 第70章 现代-裁员 从游戏里退出来,又忙了好一会儿,郑受感觉肩颈很不舒服,起来舒展了一下腰,端起水杯出去。 他的办公室里有饮水机,却并没有咖啡,但是茶水间有。 出去后,拐了个弯,他正准备进茶水间,听见里头有人在说话。 他顿了一下,打算在外面等里头的人说完再进去。 “伍总,我们产品部在咱们公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一次一下子要切一半的人离开,还让我们归到技术部,是不是太狠了?这么多年,包括之前的《归途》都是我们设计开发的吧?现在《梦回春秋》火了,您就打算过河拆桥,把我们这些人全都裁了,伍总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他的话刚落音,就听见伍子申的声音:“不是我的意思,是根据公司的规章制度来的!kpi懂吧?你们连续三个月产品收入降幅都超过百分之五十了,这让我求情的没法求啊!” “王瑾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是,做人呢,最重要的是放宽心。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从季御科技离开以后,我想肯定还有更好更广阔的舞台等着你!” 伍子申说完就走出茶水间,不想,刚出门,正对上的,就是郑受的脸。 他顿了一下,回头看向身后的王瑾。 王瑾也看见他了,尤其是在看见郑受那一脸纯良的样子后,顿时眸色一深,双手用力握紧! 伍子申拍拍郑受的肩走了。 郑受硬着头皮走进茶水间,开始找他喜欢的速溶咖啡包。 而王瑾就在他旁边看着。 郑受撕开咖啡包,将咖啡倒进去时,王瑾说话了:“你看见我要被裁了肯定很高兴吧?” 郑受一顿,抬起头来,抿唇道:“我怎么会这么想?大家都是同事.....我、我帮不上忙已经很愧疚了,我为什么会高兴?” 王瑾听了这话,自然是不信,冷觑他道:“傍上了季御这棵大树,你可是稳若泰山了。只是季御他这个人喜怒无常,据说在国外的时候,他父亲被压到车下他都能视若无睹,只在一旁看着,这样的人,你觉得你可以勾引他多久?而等他玩腻了你,你还能如现在这样风光无限吗?” 郑受皱了下眉,看向王瑾,可王瑾已经走了。 游戏里可以随心所欲,可是现实中不能。 王瑾想办法要让自己留下来。 进了游戏后,一通怒火都发泄在游戏中,他院子里的一棵树被他砍了个七七八八,几个护院也被他打伤,正奄奄一息倒在地上。 而当郑受接到游戏中的紧急指令进去后,这才发现,自己的游戏人物正被人吊在房梁上,整个人摇摇欲坠,而下面就是炭盆,看起来极其地凄惨! 他皱紧眉,急忙点开游戏的人物! 郑受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悬在梁上,皱了下眉,急忙发动身上的内力开始让自己的双手握紧绳索,人慢慢向上,最终将腿勾到了房梁之上! 然后又缩了缩手,手上的绳索也松了! 就在这时,拿着长剑的赵瑾回来了,满面怒气,看着梁上的郑受道:“郑受!季越竟然将我在季国为乐妓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实在是该死!” 郑受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叹气道:“这件事还需你想开。你想想你当时在季武国的时候说的话,当时的你多么谦卑!” “谦卑?”赵瑾咬牙拿着剑指着他道,“我那是被逼无奈!我母亲被喂了毒药,如果我不同意便不给我母妃解药!只能听我父皇的话!可我不甘心!同样是皇族血脉,同样是我父亲的儿子,凭什么赵屿那样的人还可以享受无上的尊荣,可我却只能任人践踏?!凭什么?!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郑受看着赵瑾发怒的样子,皱了下眉。 不错,这世道的不公,确实足可以让一个心性单纯的人变成疯子。 没有人天生下贱,也没有人天生就应该承受他人所施加的痛苦。 他们反抗无可厚非。 可,如果这个前提是去以伤害另一个人为代价以满足自己的欲望,用他人的伤痕给自己疗伤,那就是错了。 “你错了。” 默默片刻后,郑受道。 而赵瑾微微一愣,用猩红的双目瞪着他,咬牙,眼底充满了仇视。 此刻,连郑受这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在他眼里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刺眼! 他曾经经历过最肮脏的低贱,将自己变成烂泥任他们践踏,目的不就是有一天可以变得更强,将他们这些人全都踩在脚下吗?! 可...... 可为什么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了他在季国成了下贱的乐妓之事,他便连争夺晋国国君的资格都没有了! 凭什么??? 想及此,他一把抽出长剑,怒目瞪着郑受,眼中凌光一闪,直直地刺过去!!! 而几乎与此同时,一直狸猫忽然从不知何处闪现,噌地一下窜过去,正好用脚踢了赵瑾的手腕一脚,他一痛,那把剑直直地坠落! 而狸猫在着地后,看了郑受一眼,道:“还不快跑?等菜呢?!” 郑受嚅了嚅喉,惊恐未定时,身体出于本能已经迈开步伐往外跑了! 而跑出去几步后,他忽然停下来看向地上正抱着手腕痛得一脸冷汗的赵瑾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早日回头是岸方是正途!”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虽说赵瑾需要教化,可他的小命也要紧,还是赶紧逃跑为好! 跑出去很远,他才发现自己是身在襄都西郊的一个极为偏僻的宅院,出去后几里地都无人烟。 有此发现后,他周身上下都发了一遍冷汗,直呼刚刚好险! 在这种地方被人杀了,只怕是他人想找到尸体都很难! 正停在一处宅院门口拍胸脯时,忽然从不远处跑来一个持剑人,同样是行色匆匆,像是找人。 郑受一眼望过去,这才辨出,来人竟然是郑也! 他当下急忙冲他挥手,郑也也看见他了,急得满面通红,蹭蹭蹭跑过来问:“世子!您跑到哪里去了!您可知这三天属下找的您好苦!” 郑受又何尝不知郑也会着急,只能苦笑道:“我也不想,这不是.....身不由己么......” 第71章 降雨 郑也最受不了就是自家主子这慢吞吞的性格,一把上前薅住他的手腕就往前走! 而他们没发现的是,在他们的身后,一只狸猫慢条斯理地从巷子里出现,看了他们一眼,便嗖地一下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 郑受也是走出去好远才想起那只狸猫的,急忙甩开郑也的手道:“不对!狸猫还在里面!” 郑也莫名其妙,问:“什么狸猫?” 郑受道:“就是季国宫内季王的那只狸猫啊!它刚刚出现了,还救了我!” 郑也一脸无语道:“怎么可能?!” “是真的!”郑受想要解释,可是郑也早就被他忽然失踪吓怕了,硬拖着他回了驿馆。 回去后沐浴净身后,他又睡了一觉,等醒来时天色已晚。 结果刚准备吃晚饭的时候,赵屿来了! 相比于之前,他这次更加臊眉耷眼,一看就是不知道在哪里受了教训,此刻正窝着气呢! 看见赵屿进来,郑也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提醒郑受道:“世子切莫再管他人闲事了!您看看,您都把自己送到晋国来回不去了,自己还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您还能管得了他?” 郑受笑了笑,没理会郑也的抱怨,上前开门将竹门打开,将赵屿让了进来。 赵屿一屁股坐下就开始喝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最终在郑也心疼自己的酒按下他的手时停了下来。 “一壶酒十钱。”郑也淡淡道。 赵屿对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堂堂一个王爷会缺你的钱吗?!” 郑也伸出手来。 赵屿掏了掏内兜,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掏出来,只能讪讪道:“等我母后气消了,我去要回来给你!” 郑也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而其实赵屿也很委屈,加上喝了几两酒,呐呐道:“我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所有人都躲着我....说我是灾星.....呵呵~曾经他们说我是天之骄子,是龙子!现在就因为那个什么法师说因为我下不来雨,我就是灾星啦?!岂有此理!” 郑也 默默喝着酒,就仿佛赵屿这个人不存在。 郑受是个热心肠,细细听了,还宽解道:“这种话其实很容易解,只需要下一场雨,这成鱼法师的谎言便不攻自破了!” 赵屿眼前一亮,问:“下雨?你会降雨?!” 郑也翻了个白眼。 郑受笑道:“我自然不能,但是老天爷能!” 他指了指天边的黑云道:“喏,看那黑云,便是下雨之象!” 可赵屿却嘟着嘴一脸哀怨道:“怎么可能?据说之前就是多次黑云聚集,可是最后却不了了之,这才引得我父皇去施法求雨的!” “不难。”郑受摆摆手道,“我有一法子,肯定能将这场雨下下来!” 站在城墙之上,赵屿看着郑受在前前后后忙碌着运着抛石机和一些不明的白色物体。 赵屿在一旁看着眼晕,靠在城墙上道:“你这是干吗?有没有战争,你推这抛石的车过来做什么?” 郑也在一旁运着白色不明的石块,没好气道:“你有那功夫过来帮帮忙!我们不知道是为了谁在忙活!” 赵屿撇了撇嘴,还是过去帮忙了。 可到底是一大箱子的白石,一个一个的运过来到底是费了些功夫。 等全都搬到城墙上后,赵屿已经累傻了,跌坐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而就在他歇息的时候,郑受将一块白色的大石块放在了抛石机上,然后跑到抛石机的一侧,用力飞身而起飞到空中! 然后重重落下! 就在他落下的瞬间,另一侧的大石块倏地飞出! 从赵屿的角度来看,大石块乘着惯性,飞速抛出,直直地冲向黑云内,而后一大片白色的物体从云彩中落下! 赵屿顿了下,看见郑受又哼哧哼哧去搬石块,急忙爬起来握住他的手腕道:“你不会吧?你说的下雨就是搞一些石头飞上天然后让他们落下来一堆土?” 郑受笑了笑,指着头顶落下的东西道:“你看看是什么?是不是土?” 赵屿仰起头,没想到一些白色的物质撒了一头顶。 他刚欲骂人,忽然感觉到唇角有一股咸意,顿时蹙眉道:“盐?” 郑受笑了笑道:“不错!赵王,您等着下雨吧!” 赵屿其实还是不懂,但看郑受的表情,似乎觉得他能行! 顿了片刻后,他还是放开郑受的手腕,乖乖蹲到一旁,看郑受的‘表演’。 很快,郑受就将所有的石块都都投上去了。 在投的过程中,赵屿发现了一个特点,那就是那个白色石块实际上并不结实,特别是经过抛石机抛上去几乎里面就变成了粉末,撒在了云层里。 而这些粉末在空中似乎又变成了湿漉漉的东西,以至于到后面,越来越像雨滴! 而就在赵屿越来越认为这就是郑受故意搞出来的一些伎俩用来哄骗晋王,以期给他解罪时,忽然几滴雨滴滴到了他的头上,紧接着更多,再到最后 ,竟然变成了倾盆大雨! 赵屿惊喜过望,一下蹦到了一旁的了望台上,仰着头,高举着手,大喊:“下雨了!” 而这一声吼,吼出了守城的兵士们,也让纷纷跑出来看雨的百姓们看到了,急匆匆地走过来,看着城墙上的赵屿。 郑受在一旁趁机举起赵屿的手喊道:“赵王圣德!祈雨成功!” 大家一听,有人说是赵屿祈雨成功,所谓人云亦云,也纷纷高喊“赵王圣德!” 如此一来,竟然引得全城人都在雨中高呼‘赵王圣德’! 赵瑾和赵佶也因为下雨而被吸引出来,出来便听见了城内此起彼伏的‘赵王圣德’的声音。 只见赵佶面色一愣,怒道:“岂有此理!那成鱼法师明明跟我说近一月内都没雨,怎么会忽然就下起这么大的雨下来?!” 赵瑾也面色阴冷,眯了眯眼,看见地面上有一些白色的痕迹,伸出手来,在雨水中接了几滴雨,顿时蹙眉道:“怎么会有咸味儿?” 赵佶也接了,也尝到了一点咸味儿。 “许是这天久旱无雨所致?”他皱眉说。 赵瑾深吸一口气道:“这样恐怕赵屿就会返身重新获得父王的宠爱了!哥,我们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机会,您也刚刚获封太子,可不能让赵屿就这样翻身了!” 赵佶冷着脸道:“放心,绝对不会!” 从他的位置,可以看见城墙上站着的人。 一个是赵屿,一个是郑受。 他的眼落在郑受身上,微微泛冷。 第72章 受人爱戴 赵屿求雨成功的消息很快传入了皇宫。 晋王让赵屿入宫见驾。 其实赵屿并不想进去。 经此一事,他对自己曾经崇敬的父王有些失望了,所以听到召见的旨意也是不情不愿,一直磨蹭了半个时辰才从城楼动身往宫里去。 郑受和郑也顺着城楼往下,到了下面有他们的马车在等候。 车夫是驿站的人,看见郑受下来道:“我就知道先生有法子,果然,这么难的雨都给求下来了!” 郑受笑了笑道:“哪有,我哪有法子,都是赵王的功劳。” 车夫切了一声,明显不信,但也没有争辩。 回到驿站,郑受让人给他烧了热水沐浴,折腾了两个时辰才结束,洗了澡以后头还有些晕,恹恹睡去。 睡着时,他感觉自己怀里从起初的冷得要命到最后热乎乎的,感觉舒服多了。 但他太累了,也就没在意,只当是怀里抱着一个毛毯。 而他不知的是,此刻一只狸猫正懒懒将自己的身子塞进他的怀里,一身的绒毛贴在他的胸前,给他护着心口,蓝宝石一般的眼睛偶尔睁开,看他一眼,然后又闭上,胖乎乎的脸颊也不时蹭蹭他的胸口,仿佛这样才离得他更近一些...... 而等第二天一早,郑受起来怀里并没有什么毛毯。 他感觉胸口的余温还在,可却找不到发热的东西,东张西望之余,郑也进来了,道:“世子,晋王召见!” 郑受一听,顿时面上一喜,道:“定是放我回去的!” 郑也却皱了下眉头,感觉自己的主子太天真了! 果然,郑受过去以后,晋王又是一顿嘘寒问暖,却绝口不提给他通关文牒之事,倒是问起了他很多有关于求雨祭祀的事情。 郑受哪里知道这个,也就胡乱应对了一番。 结果等到结束的时候,晋王却说,晋国有雨神祭祀仪式,包含一些民间庙会,他希望郑受扮演雨神,在祭祀大殿里坐在花车上供百姓们瞻仰。 郑受正欲拒绝,却不想太子赵佶忽然出现,道:“这主意甚好!如此也可以让晋国与季国以及郑宋三国结友谊之好,让天佑大地上的诸国看看,我们确实不是他们口中的穷兵黩武之辈!” 郑受一顿,接着就听晋王一拍大腿道:“不错!就是如此!郑司徒,你觉得呢?” 虽然是问他的意见,可是口吻却是活脱脱的施压,整个人眉眼肃立,盯着郑受,仿若他如果不答应,下一刻,他即刻便要将他处死一样! 郑受一噎,顿了下,只见赵屿在冲他挤眉弄眼。 郑受点点头:“好,那便如此吧!” 晋王顿时喜笑颜开,笑道:“世人都说郑司徒为人通透,如今看来,果真不假呀!” 郑受顿了一下,心道,世人如何能知道我通不通透?我如今答应,不过是迫于你的淫威罢了!实在不必要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跟你起冲突! 从大殿内出来,郑受正往外走,不想从后头走出了两人,一左一右各自裹挟着郑受的左膀右臂。 郑受一看,竟是赵屿和赵佶! “你们两个......”郑受迟疑看向左右。 左边赵屿讪笑道:“郑司徒,我来请你喝酒!” 右边赵佶则道:“郑司徒,听说您的兼爱非攻的学说如今在襄都很有名,赵佶想向您请教一下!” 说完,二人便开始争夺! 不过郑受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个上面,而是听见了赵佶的最后一句,眼前亮晶晶地看着赵佶问:“兼爱学说在襄都很有名,这是真的?!” 赵佶许是没想到郑受会关注到这个上面来,还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正是!所以郑司徒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喝酒吃肉,我们好好探讨一下?” 赵佶说完,赵屿便道:“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本王?来吧,我们不如一同跟郑司徒去他常去的学馆去看?” 赵佶脸黑,郑受却高兴了,急忙点点头,三人成伍地往外走去! 到了之前郑受宣讲的学馆,一进去,迎面就有几个人认出郑受来,笑道:“郑司徒,好久不见您啊!您今天是又来宣讲来了?” 郑受笑道:“进来看看!”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认出郑受跟郑受打招呼。 赵佶终于知道几天他父皇要说郑受为人通透了! 果然,这郑受在通透人心上确实有两把刷子! 这来襄都不过不足一月,竟然有这么多的人认识他,还喜欢他的学说! 坐下后,赵佶道:“如今天下大分,光是之前一个州县的人都可能会分成两国,百姓们除了耕地经商,胸中无一物,根本不懂得这世间的诸般道理,更不懂得通透人心,也不懂得修炼己心。郑司徒的这一学说一经出世便引来这么多人的敬仰与仰慕,实在是世人之楷模,该好好效仿才好!” 赵屿道:“楷模乃是优于人前人心之人,并不是效仿就可以取代的。太子殿下,本王觉得,你是否太警觉了些?郑司徒不过就是一个心怀天下之人,何必处处小心提防呢?” “我有吗?”赵佶一脸无辜。 赵屿却笑而不语。 郑受见二人这样,马上道:“来来来!既然来喝酒,那咱们就好好喝酒,来,小二,再来一碟牛肉!” “哎!好嘞!” 小二笑着去拿牛肉了。 这三人是坐在二楼上,从他们的位置上可以看见下面还有不少的说书先生在说书,凯凯而谈,不过都是些陈年老调,还是百年前天佑国强盛时的那些有关天佑国岁武大帝的故事。 “据说,当年天佑大地上一片狼藉,生灵涂炭!兖纣王昏庸,建立酒池肉林,生啖人肉,活剥人皮,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无一不是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就在这时,岁武大帝率领群奴建立岁武军,直奔兖宫,一剑刺死了兖纣王!正是因为岁武大帝当年的怒而勃发,这才有了天佑大地百年的太平啊!” 听着上面的说书内容,下头的人也忍不住道: “哎!这太平眼看也是要到头了!看看这几年,天佑大地上自立了多少的国家?大大小小有百余国了吧?如今晋国与秦、季、齐都有纷争,我们百姓们还不知道将来要过什么日子呢!” “放心吧,我们晋国国大,实力强,肯定能兼并周围的小国,与旁的秦和季国两国抗衡的!” “其实何必打仗?为何不统一为一国?郑司徒不是说,兼爱非攻吗?只要这世上的人人友爱,互相谦让,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便不会有那么多无用的损耗与纷争了呀!” 听见这话,赵佶和赵屿同时看向自己身侧的郑受。 郑受则眉眼笑开,默默喝了一杯酒...... 第73章 很多信徒 “郑司徒,果然高明啊!”赵佶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郑受笑了下道:“不过就是闲来无事过来与人聊聊天罢了!” 相比于赵佶的阴阳怪气,赵屿倒是真心敬佩郑受的,道:“郑司徒,您如此英明敏锐,不如就在襄都找一处风景优美之处开一家学馆如何?我来给您找地方,出钱出人!必定让您满意!” “这......”郑受有些迟疑,毕竟他还是想回季武国去的。 但是赵屿却拉住他的手腕道:“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样也要做好做尽才行啊!您忘了,您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了?”赵屿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郑受笑了。 他过来自然是来帮赵屿的! 不过.....他也有私心,也是想看看天下,问问天下,讲讲天下。 如今,却也是一个机会。 正犹豫着,忽然一个人从楼梯处幽幽上来。 郑受一看,竟然是赵瑾! 上次给他绑架回来,他隐忍未发,就是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看向赵瑾,想从他眼中看到愧疚。 不想见他看过来,赵瑾却是一副高傲冷峻又鄙夷的模样道:“哎呦,两位兄长竟然在此。郑司徒也在此?刚刚在楼下听到了郑司徒的许多信徒,真是不知道,郑司徒给他们吃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连这种荒谬之说也能听的津津有味!” “赵瑾!”赵屿当下炸了! 他之前或许是看不起过郑受,可是自从跟郑受一路风雨同舟过来以后,他早已了解了郑受的为人,可不允许他受半点委屈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季国时你还上过他的课他还教过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看本王怎么收拾你!”说话间,赵屿一个跃身而起,朝着赵瑾的脸就劈过去一拳! 赵瑾身形麻利,很快躲了,然后打算还击! 可到底赵瑾不如赵屿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很快就落了下风,被赵屿打得节节败退! 而就在赵屿一个擒拿手差点将赵瑾的脖颈掐住之时,忽然旁边一道闪风倏地闪过来,将赵屿的手拂开! 是赵佶! 他比赵瑾高大,也更擅长武力,跟赵屿交手毫不逊色,甚至身形更加敏捷! 然后很快,这场打斗变成了赵屿与赵佶的打斗! 二人你一拳我一掌地打远了,桌上只剩下郑受和赵瑾两人。 郑受笑着看他们打,也不阻拦,而是自斟自酌地在那里喝着酒。 赵瑾在一旁看着,冷冷道:“你倒是沉得住气。真不怕我父王杀了你?” 听了这话,郑受笑了笑道:“我怕死就不来了。” 赵瑾蹙眉道:“你不怕死?” 郑受摇头。 “为什么不怕?”赵瑾蹙眉问。 郑受缓缓抬头,看着他,见他真的疑惑,笑道:“因为我胸怀大义,如果为此而死,我死而无憾!” 赵瑾眯了眯眼,半响,忽然咧嘴笑了。 “胸怀大义?死而无憾?可笑至极!”说完,赵瑾又忽而变化脸色,怒叱道,“假仁假义!我最讨厌你们这种假仁假义的货色!你如果胸怀大义,当初便不该让季王来糟践我!让我成为万人践踏的乐妓!如今我便不会遭到世人的嘲笑!” 郑受脸色变了,哑声道:“抱歉,我劝不了他。” “呵~”赵瑾几乎咬牙切齿道,“世上的大仁大义都是说给那些从出生便顺风顺水畅行无阻的人说的!像我们这种从出生便意味着被人糟践的人来说,何谈大义!?只有仇恨!” 郑受蹙了蹙眉。 这一点他并没有想到。 是啊,有的人从出生便遭遇不公,以后也是从未感受过这世间的一丝美好,那他们心中如何能有大爱? 见郑受沉默了,赵瑾更加激烈,一把扯起他的前襟道:“所以,你也没有了办法是吗?所以,你承认你的那套学说全都是骗人的鬼话连篇对吗?!” 正说着,赵屿回来了,一把将他扯开,还当胸蹬了一脚,满脸厌恶道:“走开!你个臭虫!” 这话更加激起了赵瑾的怒火,他咬牙又要上前,结果被赵屿拔剑直指当胸道:“再过来一点,我杀了你!” 赵瑾...... 可这时,赵瑾却怂了! 他一把甩开椅子,愤愤然朝酒楼下跑去! 他走后,赵佶回来了,看着郑受和赵屿,冷眼打量了一番,也跟着走了。 “他们是亲兄弟?”郑受问赵屿。 “不是。”赵屿道,“赵佶和赵书瑶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而赵瑾是一个宫女所生。不过据说赵瑾在少年时得过赵佶的不少帮助,因而一直为他马首是瞻,不是亲兄弟也胜似亲兄弟了吧......” \\\"原来如此。\\\"郑受点头。 难怪他感觉赵佶和赵瑾是一伙的。 虽然打了一架,赵屿喝酒的兴致还没有被打败,揪住郑受继续喝酒道:“我感觉就是他们两个害的我,找个什么法师说我是灾星!” 郑受点点头,道:“应该是如此的。” 连揭穿人真相都是一副淡然若水的样子,赵屿都服了,一口闷了一口酒道:“你就不会为我鸣不平?” 郑受笑了笑道:“何来公平与不平?在你看来是平的,在他人那里或许便是不平。比如赵瑾,他是你的一父同胞兄弟,最后他的待遇与你的天差地别,这个,难道不就是不平吗?可,如若我们总是揪住这些不平不放,那么我们的人生便只能沉浸在这些不平里了,可能就会被淹没,永远也无法得见天日。可如果我们可以试着放下,看开, 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人生,面对人生,那么,或许有一日,那些不公,也会成为你的一项财富,帮助你度过人生中的诸多坎坷。所以这平与不平,就看你如何去想,如何去做了。” 郑受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四周想起剧烈的掌声! 郑受抬头 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的四周竟然围了一圈的观众,正一脸兴奋地给他鼓掌! 间或间,有人喊:“郑司徒圣德!” 这人声音刚落音,马上旁边就有无数人在旁边应和:“郑司徒圣德!” 电脑旁一只手在动鼠标,游戏暂停。 他揉了揉眼,抬起头,看见时间竟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第74章 现代一贫如洗处处小心的码农 兼爱非攻的学说是郑受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研读墨子的学说,这次在游戏里需要给人物定性的时候,他就自然而然选择了这个。 一个胸怀天下,大仁大义的人物,从他人看来,或许有些傻,有些蠢,却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撼动整个支零破碎的政局。 郑受看了一眼自己已经空了的咖啡杯,起身,关上电脑,拿起背包又顺手提起杯子,去里面的洗手间洗了,然后送出来,放进消毒柜里。 一切准备好后,他起身,走出办公室的门,顺便关了灯。 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对面的办公室也静悄悄的。 他看了一眼,慢慢走到电梯口 ,等上来的电梯。 叮咚,电梯上来了,电梯门打开。 而让郑受没想到的是,季御竟然在里头,跟他一起的还有伍子申! “哎?小郑?”伍子申先一步看见郑受,马上走出来,笑着搂住他的肩问,“这就下班?” 郑受还以为伍子申是觉得他下班太早了,马上面露局促道:“我,我今天的工作已经干完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不小心遇上了季御的眼,顿时整个人更加紧张了,往后还退了好几步。 毕竟上一次的相遇,季御对他的举动都比较大胆,他胆子小,根本经不起吓。 看见季御盯着自己看, 他急忙咽了咽口水,低声道:“我,我先走了!” 说着,专门转了个身,从伍子申的一侧走过,以便离季御远远的! 不过这一次季御自始至终没说话,只是在他进入电梯的时候看了一眼。 郑受触及到那个眼神便缩了回去,急急地关了电梯! 电梯里,当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跟公司大老板搞暧昧这种事,他实在没想到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他只想过平静安静的生活,所以有关季御的种种暗示,他还是要避开为好! 想及此,他仿佛坚定了信心,从公司里走出去,看了一眼周围的大堂,想着,如果季御实在逼紧了,或许自己也要从这个公司离开了吧? 第二天一早,郑受去人事部领了工资条,两万一千多。 他查了一下账户,公司一分不少地进了账户。 这么多的工资有赖于‘梦回春秋’的大火,公司给每个开发者都有业绩激励政策。 看着银行app上的钱,他毫不含糊地点开一个账户,输入两万元,将钱转入对方的账户内。 钱转出去不到一分钟,就有一个电话打进来。 “阿受啊,你怎么打这么多钱给家里呀?”电话里是妈妈的声音。 郑受一边往电梯走一边道:“妈妈,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你先给爸爸把化疗费交上。” 电话那端陷入了一阵沉默 ,片刻后换了一个人的声音传来:“咳咳,阿受啊,爸爸这病治不好的,不要花冤枉钱了!” 郑受默了默,走进电梯,淡淡道:“爸,该治还得治,钱的事情不用着急,我可以赚。” “哎,好吧!你自己的身子也要注意呀!” “嗯。” 挂了电话,郑受将手机放进兜里,然后抬起头。 电梯里好像还有一个人,他没有注意,满腹心思都在父亲的病上。 肝癌,中期。 他已经供了一年了。 所有的工资全都填进去了,可是父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好在公司提供住宿,还有免费食堂,他每天穿的也是很简单的t恤牛仔,两套换着穿,几乎没什么支出。 手机里的1000元是他所有的积蓄。 谁能知道,游戏里的那个清高博爱大仁大义的郑世子,实际上现实中是个一贫如洗处处小心的码农呢? 可如果连这个工作都没有,他该怎么办? 家里怎么办? 爸爸治病的费用怎么办? 想及此,他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家里有事?”郑受这一声叹完,便听见旁边有人出声。 郑受吓了一跳,急忙回头。 不想,竟然在他身后看见季御! 他这才发现,自己打电话中,一不小心走进了总裁专属电梯! “对,对不起,我,我好像坐错电梯了......”说话间,郑受便急忙想按下一层下车。 可谁想,他的手刚动,一只大手,一把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声音从他耳畔爬进来道:“咱们都这么熟了,怎么还这么见外?” 听见这话,郑受吓得急忙挣脱季御的手,躲到一角,瑟缩了一下道:“没,我,我就是觉得,我是普通员工,跟您乘坐一个电梯,有点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季御冷笑,上下打量着郑受,结果发现他好像又穿着前日那套衣服。 他的衣服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所以理解不了地蹙眉:“你怎么就这两套衣服吗?怎么感觉你每天都穿一样?” 被问这个,也让郑受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道:“两、两套足够了......” 可是季御却仿佛很不满,看着他洗的泛白甚至有些僵硬的t恤,想起他昨天摸到的身体的柔软,感觉这些衣服穿在他身上,简直太浪费了这么好的身材! 不过季御这次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到了顶楼,郑受在前头先一步走了。 不过说是走,还不如说是逃。 他的样子,简直就像后面遇见了老虎那么可怕! 季御看着唇角不禁勾出一抹笑。 回到办公室,郑受松了口气,开始进入游戏,并顺便调整程序。 结果刚进去,就看见电脑里出现一个通知,说所有员工提供尺码,公司要给公司所有员工配置员工服! 并且电脑上还跳出了一个需要员工输入自己尺码的表格。 这就是高科技公司的好处。 收集尺码都是直接用小程序跳出来根据里头的表格填空。 他填好后,便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进入游戏。 昨日游戏进入到郑受开始辅佐赵屿重新夺回大权的阶段。 虽然郑受没说,赵屿也因为郑受野心变小,可是故事就是这样发展的。 郑受送赵屿回国的还有一个目的,便是亲自培养一个德行配位的太子,以期待将来继任晋国国君的位置! 虽然,这很难,可郑受还是打算一试! 第75章 这个心思其实早就藏在郑受心中,从他进入季国皇宫打算改造季越就开始了。 后来不想季越也看出了他的心思,让他开课讲堂,于是就有了后面六国世子公主纷纷成为他的学生的那段经历。 其中晋国两位公主和一位世子也参与了,却不多。 短短几日,赵瑾走了,两位公主还深陷抢夺夫婿的争斗当中。 晋国作为一方大国,他其实挺想影响他们,并且让他们日后的国君可以明事理知仁义懂得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的! 当时他在宴会上看见了赵屿。 赵屿当时虽然傲慢跋扈,却让他看出了一丝的可能性。 但他并没有跟季王提出,毕竟自己也是质子身份!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季王后来竟然主动提出让他送赵屿回晋国,这倒是成全了他的一番心思! 与赵屿走在回驿站的路上,郑受勾了勾唇,抬起纤长的手臂,搭在赵屿的肩上问:“你可想拯救天下?” “拯救天下?”赵屿已经喝醉了,摇头晃脑地回头,看着郑受。 郑受也有些微醺,步履蹒跚,头脑却并不糊涂,点点头道:“是啊,如之前我同你说的,这世间,除了工农学商,还有一个侠字!而这个侠,其实便是拯救天下,惠及百姓之举!当然,如果单单只是一个小小的游侠,便解救不了多少百姓的疾苦,可如若你是身在帝位,心怀天下,乃是国侠帝侠,那岂不是可以拯救一国之百姓?” 赵屿虽然醉了,却听清了,笑了笑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什么国侠帝侠,我现在就是一个手中没有半点权柄的废物!我能救谁呀?我谁都救不了!连祈雨降雨这样的事,我被父皇赞赏了,还是你做的!我.....我又能做什么?” 街道两侧很暗,唯有中间的一截 因为赵屿身后的仆从还有郑也提着灯笼。 让他们两个至少不会因为看不清路而崴脚。 这时,他听见郑受道:“如果你能重新成为太子呢?将来可以顺利当上晋王呢?” 赵屿停住脚步,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郑受。 天真虽然美丽,可是过于天真就是蠢了。 让他重新成为太子? 只怕比登天还难吧?! 不过很快,雨神祭祀仪式开始了。 那一天,郑受穿着用乌鸦的羽毛做成的衣服,连头上都戴着羽毛做成的冠,坐在祭祀游行的车上。 据说,这个雨神前世曾经是一只乌鸦,而每次他出现的时候,天就会下雨,还会出现灾祸,以至于每次它的出现都会被人骂做灾星!直到有一年大旱,半年无雨,天下大旱,颗粒无收,所有人都要绝望之时,这只乌鸦又出现了! 而这一次,果然,他飞过之处又出现了大雨! 而且这雨连绵了十几日,最后虽然引发了一小部分的河堤决堤,但是却救了千千万万的百姓。 由此,这只乌鸦便被人奉为雨神! 前视为灾星,后又奉为神灵,转变只在一念之间,也在所出的时机。 这个雨神的形象也代代流传下来了,并且每年6月28日,在当年雨神出现降雨救了无数百姓那日封为祭祀日。 祭祀日那日,由百姓们或者君主钦定一个人来扮演雨神,供世人瞻仰朝拜。 而扮演雨神这人,必须要在百姓们心目中拥有极大威望。 今年郑受扮演这个雨神。 在扮演之前,他并不知道这么多,只当时晋王故意让自己出来,以羞辱他与季王而已。 结果没想到,当他站上那祭祀车上之时,迎来了无数人的拥簇和欢呼,他才反应过来,这雨神原来威望这么大! 那,既然雨神威望如此大,晋王为何又要这么做? 他虽然不解,还是站了上去,挥舞着手上的黑色羽扇,做出祈雨状。 而在车的不远处,一个身着蓝色薄衫,手上拿着同款蓝色羽扇头戴羽冠的男子一边摇着扇一边对身边的男人问:“你说,这郑受知不知道,这当了雨神,意味着什么?” 旁边的红衣男子掩唇笑了笑道:“估计是不知,否则他又怎么会站上去呢?他.....倒是没什么,可是季王,估计要气死了.....呵呵呵......” 红衣男子笑得阴阳怪气,蓝衣男子伸出手来拨了拨他的额发,红衣男子娇羞一笑。 本来广阔的街道上,因为挤满了人群而显得局促拥挤,祭祀之车也在缓缓前行。 赵屿和赵佶从宫内出来,赵佶笑道:“真是没想到,郑受竟然真的站到了雨神的祭祀车上。” 赵屿蹙了眉问:“那又如何?不过一个祭祀罢了!” 赵佶一听这话,顿时一笑,道:“赵王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装作不知?” “不知什么?”赵屿最讨厌赵佶的阴阳怪气了,没好气瞪他。 赵佶也是阴阳怪气一笑,笑道:“天佑朝的宰相公孙月最好美色,每年的雨神祭祀之后,大都是被送到公孙月的府上.....呵呵~赵王还真是为了权力无所不用其极,连自己的司徒都甘愿奉献出来.......” 赵屿一听,顿时脸色一变,急忙就要冲上去将郑受给拉下来! 可他刚走出一步,身前便齐刷刷有十几把刀剑横在他的胸前! 他一惊,马上大喊:“郑司徒!快下来!” 然而此刻大街上声音铺天盖地,都在欢呼郑受扮演的雨神如何俊美,哪里还能听得到他的呼唤? 而他马上又被人挟制,径直给押到了身后的宫内,被厚重的宫门关在了宫内! 赵佶没进去,站在外面继续观赏雨神祭祀仪式,而郑受的车已经驶远,无数的百姓簇拥着他。 正在这时,赵瑾走过来,面色冷峻道:“你怂恿父王让他当雨神,就是想将他送给公孙月?” 赵佶冷笑道:“公孙月喜好美色, 尤其是偏好这种纤弱男子,一旦进了公孙府,他想出来便难了!到时候,谁还会帮助赵屿夺取皇位呢?” 赵瑾面色沉了沉道:“没错,他的舅父自从战败后养伤多日依旧孱弱,被父王嫌弃,皇后年老色衰也被父王冷落,他赵屿的势已经过了!到时候,这天下必定就是哥哥您的了!” 赵佶回头看了赵瑾一眼,手划过赵瑾的脸颊,勾唇笑道:“放心,待吾登基后,你在这晋国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 赵瑾面色一缓,勾唇笑道:“谢太子殿下......” 第76章 雨神祭祀 “陛下,晋国最近举行雨神祭祀仪式,据探子飞鸽传书,这一次的祭祀雨神扮演者,乃是郑受,郑司徒!” 话刚落音,高座之上的人微微掀开了眼眸。 他的眼如冰池底的玄冰,又冷又沉,让朝堂上的不少大臣看了都不禁为之一颤。 毕竟是暴君,谁也惹不起,尤其是在此时。 而那个报告的大臣也在瑟瑟发抖。 朝堂上静默了几秒钟。 片刻后,忽然看见高座上的男人骤然起身,大步向大殿外走去...... 郑受被世人拥簇着,走过长长的主街,又拐到了另一侧的街上。 而这一侧上,也是被人群挤满了。 祭祀的车辆无法前行,只能停在三条街道的当中三角区,供百姓们瞻仰。 郑受其实此刻已经有些头晕,身子也有些乏了,看见后面有座位,便沉沉地坐了上去。 郑也为了保护郑受,一直在车旁的架子上坐着呢。 看见人越来越多,郑也有些担心郑受的安全,回身道:“世子,咱们在这里不太安全吧?我担心这些人越涌越多,最后如果上车来怎么办?” 郑受此刻却实在是困极了,恹恹看了一眼四周道:“应该不会的。官府会组织疏通。” 可郑也环顾四周,哪里有官差的半分影子! 可郑受已经闭上了眼。 郑也见郑受闭上了眼,因知道郑受自从进季宫之后便身子不大好,只当是他又累了,便没有再打扰,只是大拇指扣在剑套上随时警觉待发,如果有人胆敢上车来伤及他的世子,他即刻便让他人头落地! 然而,就在他警觉之时,他忽然看见一只狸猫跳了上来! 他一眼认出这便是季宫里的那只狸猫。 他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四周,心道,不会是季王来了吧? 但看了一圈,却并没有。 他于是回头对已经跳上郑受膝上的狸猫道:“你老实些,别吵醒了我们世子!” 可肥硕的狸猫却并不理他,只是伸出前爪用力拉伸了一下,还打了一个哈欠,便恹恹地趴在郑受的怀里,兀自闭上了眼...... 于是,这祭祀的场面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副情景:一三岔路口,一穿着黑色羽服头戴黑色羽冠的男子,坐在黑色的祭祀高车之上,单臂托着腮,静静沉睡着,而他的膝上,趴着一只棕黄色带着白色杂毛的狸猫,也懒懒睡着。 周围的百姓们不知是谁嘘了一声,周围层层静了下来。 都静静看着这一幕。 而周围有画师也抬笔,将此刻给画了下来。 赵佶一直在后头跟着,因为人太多,他从商铺门口一路穿插走过来,原本以为郑受会被人挤在中间很狼狈,不想最后竟然看见了这样一副画面,不禁皱眉。 赵瑾也在后头跟着,见赵佶顿住,于是他也举头望去,顿时也顿住了! 他蹙紧眉,脸上极其厌恶地说道:“他怎么到哪里都是如此的现眼?!” 赵佶回头,面带肃色说:“是显眼,还是现眼?你看看他,来到这襄都不过才短短一月,便可以做到让如此多的人拥戴, 你能吗?” 赵瑾抿唇不语。 自然是不能,且他已经名声臭不可闻,每每出来都生怕被人认出来,为世人所唾弃! 其实,早在去季国时,他便抱着必死的信心 ,即便是进入乐坊也觉得没什么,谁知道,有一日他竟然可以回来呢? 命运让他堕入地狱,却偏偏又将他拔到天堂,可他已经无法与天堂融为一体了...... 心中万般委屈,此刻变化为胸腔内的一片怨气! 他眼底湿润,咬紧牙,怎么看, 都觉得郑受碍眼! 郑受沉睡着,感觉自己就是一只羽类,在天上飘荡。 身子很轻,离地面很高,俯视着的时候,地面上的万事万物都那样小,又是那样的脆弱。 他心怀慈悲之心,希望将他看到的一切都告知给天下万物万生。 于是,在他看见一片黑云,几乎坠不住那水汽往下沉的时候,就飞扑而下,想要告诉他们,快要下雨了! 他想提醒下面晚归的人,快些回家,小心被雨淋湿了。 可那些人在看见他时,都是一片厌恶之色,好像他会带来什么不吉的东西。 更有甚者,还拿石块去击打它,妄图将他击落在地! 他失落离去。 而在他离开后,那些不接受他提醒的人类都被暴雨淋透,有的还被冲入了河中,最后淹没在潮水当中。 他亲眼看着这一切,心中非常难过,呜唉着离去。 然后又是一阵空茫,他再次路过一出,又看见了黑云坠落。 他想了一下,又下去了...... 这是他第一百二十二次被击打得遍体鳞伤了。 他很沮丧,很悲伤。 为什么,世人就体会不到他的好意呢? 直到第二百五十六次。 他已经很老了,飞不动了,翅膀僵硬的好像两片叶子,扇不动风,也无法平稳着身体飞行了。 他看到了地面上裂开长长的口子,无数人躺在干枯的土地上,因为没有食物也没有水而又饿又渴,甚至还有人在放血喝! 他看不下去了,到处转着找黑云。 可黑云就那么一点点,根本构不成雨。 于是他就不断地扇动着翅膀,将云彩汇集到一起,汇集了大约一月,终于这些汇集到一起的云产生了沉甸甸的黑,要下雨了。 他兴奋极了,俯冲而下,忽略了自己双翅的破损与疲弱。 而在他俯冲而下的那一瞬,雨下了,百姓们欢呼起来! 大家看见了他,甚至给他下跪,高呼雨神! 而他却最终落在一颗树上,恹恹望着天空, 临死前,他怀念地望着无数骤雨落下的天空,心想,自己再也无法飞到那么高的高空去俯视大地了。 自己,也终于成为这大地上的那么渺小的一个分子。 乌鸦闭上眼的那一刻,郑受恹恹睁开了眼。 不待他压下胸口的难过,只见一个一头白发, 却长得极为艳丽魅惑的男子瞪着亮晶晶地眸子望着他。 他嚅了下喉,问:“你是?” 那明艳男子勾唇一笑,道:“我是公孙月,你的相公~” 第77章 郑受微微一怔,随即一个拳头便砸了出去! 而那个红衣男子一时不防,直接用眼睛接住了这只拳头,瞬间,整个人嗷呜一声,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而郑受也缓和了片刻,看清了屋内的情形。 这是一间极为奢靡华丽的屋子,不但是窗户桌椅用的珍贵的金丝楠木,连地砖用的也是珍贵光洁的汉白玉。 门帘红的是上好的翡翠珠子,连下面的被褥用的也是上品桑蚕丝织就丝缎。 这里是哪里? 怎地如此奢华?! 郑受皱了皱眉,准备起身,却发现自己身子竟然略一动便有了异样,尤其是被衣料摩擦处,瞬间多了几分敏感! 他心下顿时大呼不好,自己中了蛊虫! 而之所以如此快地就确定,乃是因为他上一次在季武国便是中了这个蛊虫才被季越给...... 想及此,他脸颊变粉了些,目光重新定位在那红衣男子身上,蹙眉道:“我这到底是在哪儿?!” 那红衣男子一听,马上笑嘻嘻道:“自然是在咱们洞房里啊!哎呀,小乖乖,你可不知道,今日在祭祀大典上一见你,本相便心痒难耐啊......”说话间,他便上前来抚摸郑受的脸颊。 而郑受则蹙了下眉,麻利往后一退,正好躲过了他的咸猪手! 公孙月一看自己又一次失手了,脸上顿时不甚高兴了,蹙了下眉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相喜欢你是你的福气!” 而郑受此刻脑中已经迅速过滤,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何人,冷眸道:“你便是天佑大朝的辅宰公孙月?!” 公孙月一看被郑受认出来了,笑了笑道:“正是本相!怎么样?怕了吧?” 说着,还展了展衣袖,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可郑受却冷笑,上下打量他,做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厌恶的表情来道:“原来是你?!将天佑大朝经营成这副模样,竟然还敢自报名号洋洋得意!想来,这天佑大朝只剩下一座城池,一个空有虚名的朝廷还不是平白无故来的!全是你这等奸臣所为!” 这话一出,可把公孙月给气坏了,当下做出兰花指,指着郑受怒道:“你竟敢如此污蔑于我?!” 郑受冷觑看他:“污蔑?你觉得是污蔑,可是在我看来,你却是罪大恶极!堂堂天佑大朝,曾经何等风光,何等权柄与威望!最终,却败在了你这奸臣的手里!” 听见郑受这么一说,公孙月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半天,才忽然双手一拢,捂在脸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郑受一脸无语,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下地,忍住体内的难忍,去洗了把脸,让自己镇定片刻,然后走到了窗户旁。 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就在刚刚祭祀雨神的那架旁的一栋楼宇内。 中间不过隔了五六米的路,此刻他所在的房间,正是三岔路口一侧楼宇的二楼! 他往下看了看,发现郑也在四处寻找,但是因为百姓太多,他被挤得极其艰难! 斟酌了再三,他蹙起眉回过头,重新关上了窗户。 结果看见那公孙月还在抱头痛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欺负他了一样。 郑受感觉自己体内的蛊虫越来越放肆了,微喘了一下,道:“给我解药!” 公孙月一听,含泪站起来就要解裤带。 郑受一看,面色大变,急忙别过头,怒道:“你做什么?!” 公孙月道:“当然是做啊!还能是做什么?” 郑受..... “你简直鲜廉寡耻!” 公孙月一副委屈的模样道:“可是是你让我帮你解蛊虫的.....你们这些男人,怎么都这样啊......” 郑受一顿,随即蹙眉看回去。 这才发现,公孙月此刻已经是一副女人娇媚的模样了。 ..... 竟然还是个神经病! 郑受大叹,叹社稷不幸,怎地会将江山社稷落入这样的变态手中! 赵佶和赵瑾在街头寻了一大圈并没有找到郑受,二人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相视一笑。 “看起来,郑受已经落入那魔头手中了!”赵佶冷笑道。 赵瑾也冷笑勾唇道:“还是哥哥英明,否则我们到现在也无法拿那个郑受有何办法!” 赵佶点点头,二人手轻轻一拉,便从一旁的茶楼的廊下离开了! 而郑也还在继续寻找,都快疯了的时候,看见了一只狸猫站在不远处的角落的石墩上。 颇为悠闲,还在用抓在挠毛。 他急忙上前询问:“可看见了世子!” 狸猫不语。 他一咬牙,又道:“郑司徒!可可看见了?” 狸猫这才伸了个懒腰,指了指身后。 郑也看了看四周,这楼宇正是在刚刚郑受被黑烟袭击的一侧,如若是抓到这里来,倒是合理! 于是,他急忙一头钻进了那敞开的茶馆中! 不过,进入后,他还是懵。 这明明就是一间很普通的茶馆,里头甚至还有客人在喝茶。 他四下里转了一圈,看见一旁有楼梯,便径直要往上跑! 可刚走到楼梯口,便被店小二拦住了,笑道:“贵客,今日二楼不对外开发,就做楼下吧!” 郑也一顿,蹙眉看向楼上,粗声道:“本大爷今日就想坐在高处!” 小二一听这话,扯了扯唇角道:“别,大爷别为难小的了.....跟您说实话吧,今日这二楼被人占了!包圆了!人家给了钱,我们就要尽心尽力让人家舒服,满意了不是?” 郑也咬了咬牙,只得坐到了楼下的一张空桌上! 小二很快就给他端来了茶。 而他则一边喝一边不时瞟向二楼。 他必须尽快想办法上二楼才是! 而就在这时,那只狸猫趁着众人不注意时,嗖地一下窜上了楼。 但是在楼梯口刚刚往里走了几步后,看见了走廊上,站了十几只各型各色的狸猫! 狸猫一看,顿时站住,端着肥硕的身子,雄赳赳气昂昂地抽着那几只蠢货! 第78章 主战与主和 房内,郑受将红衣男子给捆了个结结实实后, 直接塞到床上,然后指着他道:“你老实点!” 公孙月欲哭无泪,扭动着如蛆般的身体道:“我,我难受......” 郑受翻了个白眼,从他的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上面写着解药二字,拿出来,倒出两粒来,直接吞了! 那公孙月看见郑受吃了自己唯一的解药,当场脸色都白了,瞪大眼道:“那是我的!” 郑受则根本管也不管道:“谁让你给我吃蛊虫的,你自己给自己吃蛊虫,自作孽,不可活!” 公孙月一脸惊恐道:“不要!” 但是说什么都没用了。 郑受吃了解药以后就出去了。 但是刚出去,就看见一只肥硕的猫迎面扑来! 他猝不及防,猫直接冲到了他的脸上! 猫爪子在他的脸颊上划了一道浅浅的痕。 然后郑受径直从脸上把那肥猫从脸上抓下来,脸上故意板起道:“阿狸,你怎地这样调皮?” 阿狸深深注视着郑受,身体一软,窝在他的怀里,然后懒懒伸了一个懒腰...... 而郑受也顺势将它抱在怀里。 抱住后,他听见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没让那畜生把你怎么样吧?” 郑受一顿,看向怀里的阿狸,结果阿狸依旧保持不动。 因为那个声音是季越的。 他顿了下,一边往下走,一边道:“没,没有。” 季越:“没有就好,否则我会将那畜生给炖了吃了。” 郑受:“别别......这件事说来话长.....他,好像也是精神有问题.....” 季越:......堂堂的用毒圣手公孙月,被人说是精神有问题? 从二楼下去后,郑受三两步走到了茶馆的中央,回头看了一眼,实在觉得窝火! 这公孙月竟然在这里还有这样的一个据点! 想了片刻后,他看见小二,附耳在他耳畔说了什么,小二急忙点头跑了! 而郑受则环顾了一下,正好看见正在往上看的郑也,三两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郑也一顿,随即眼睛都变大了! “世子?是你?你、你竟然没事?” 郑受坐下饮了一大口茶道:“差点就有事了!” 郑也蹙眉:“何事?” 郑受顿了下,道:“他差点被季越煮成汤。” 郑也...... “季,季王?”郑也现在一听见季越心里就发慌。 主要是在季宫里见到的场景都太过骇人,光是尸体都是一麻袋一麻袋地往外运,更别提那季王动辄打打杀杀的严厉劲儿了。 说实话,就连他这种久经沙场的人看见了都腿软! 郑受并不知道郑也在想这些,只是淡淡点了下头,又喝了一口茶道:“他在来的路上,刚刚通过阿狸告诉我了。” 郑也看向一旁篮子里躺着的阿狸。 这货确实是季王宫里的那只,据说之前还将魂魄寄存在神猫身上,还跟赵屿带来的神猫大战,场面不可谓不惊骇! 而如今,又通过神猫传音了吗? 可能是看见郑也面色实在以后,郑受解释道:“他的一半魂魄已经寄存在神猫身上了。刚刚他上去便是救我,不想,我已经自行出来了。” 终于说到正点上了。 郑也急忙问:“世子刚刚到底被何人掳走?掳您作甚?!” 问何人掳走倒是好答。 他马上答:“是天佑大朝的公孙月。” “公孙月?!”郑也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郑受点头,又喝了一杯茶。 郑也很快平复心情,再问:“他为何要绑架世子您?难不成,他要绑了您,要挟季王?” 郑受摇头:“非也。” 郑也一脸疑惑。 不是绑架要挟季王,那能是为何? 此刻只见郑受面色通红,满脸愤慨又羞惭的模样,他便更是不解了! 正这时,忽然赵屿从门口出现了,手里握着一把剑,满脸怒火吼道:“是谁绑了我师父?给我滚出来!让本王宰了他!” 话音落,他环顾四周,看见所有在此处饮茶的茶客都用一副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片刻后,整个大堂所有的茶客瞬间做鸟兽散! 而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赵屿才看见坐在角落里的二人,其中一个便是他口中的‘师父’! 他急忙走过去,一脸焦急地上下打量着郑受问:“师父!您没事吧?” “师、父?”郑受略有疑问。 这赵屿到底没有正式跟自己学过课,平日里自己跟他也不过就是闲聊时讲讲学,实在是当不起‘师父’二字。 但赵屿却仿佛笃定了什么一般,一把抓过郑受的手道:“师父!以后您就是我的师父,是我正式的老师了!日后赵屿便跟师父学学问,唯师父马首是瞻!” 这赵屿身上还是有些匪气,但也有些侠气。 郑受正式看见了这一点,才选择站在他这边,以期将他便为明君明主。 在郑受看来,晋国与季国、秦国等国之间的战争源于主不明,君不贤。 如果有了一个明君做主,停止国与国之间的无休无止的战争,那么,晋国与季国首先不会打起来。 而晋国与其他小国之间更是不会。 到时候,他再出面说和,将天佑大朝的朝廷重塑,这些国再变成郡,郡变成省...... 他的想法是很好的。 却知道,这方法虽好,却难! 而且,跟季越所说的几国合纵共同对抗晋国的法子,简直南辕北辙! 简单来说,就是他主‘和’,季越主‘战’! 二人目的相同,方法却截然相反。 不过季越却知晓他心意,由着他讲学,为的,便正式让他可以实验他心中所想的,天下大统是否可以用他的法子实现! 二人都知晓了对方的心意,却从未言明,为的,或许就是有一日,当真正天下归一之时,二人的相视一笑。 然—— 天下万事万物如若都是那般顺遂,又岂会有‘故事’二字? 郑受因着赵屿这一句‘老师’而思绪万千。 但此刻,赵屿却以为郑受被欺负傻了,怒气冲天,端着剑便气呼呼直冲那茶肆的二楼! 待郑受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上了二楼,并且打开了最最最终的两扇房门! 他进去了,然后房门很快关上了! “哎!”郑受急忙站起,冲着赵屿做出招手阻止状, 只可惜,晚了一步,人家已经进去了! “哎!糟了!”郑受一拍大腿,急匆匆又往二楼跑去! 第79章 然而,待他冲到楼上时,已然晚了! 房门已然关上,而里面则一瞬间响起来刀剑拳脚的声音! 郑受站在门前,微微闭了闭眼。 现在公孙月是个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不能贸贸然开门。 搞不好弄个春光外露什么的,也怪瘆人的。 况且,他也相信赵屿的功夫,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了什么亏!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房门开了,赵屿衣衫不整地跑出,在迎面看见郑受后,红着脸,咬着牙,好像遭受了什么侮辱了一般,愤愤然下了楼! 而房门又很快关上。 郑受顿了下,又深深看了一眼房门,这才回身下去了。 郑也就在下面,不明所以,只看见赵屿疯了一样跑出去。 他看向郑受,想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了,不想郑受只是摇摇头。 然后跟着郑受去追赵屿去了。 追寻的过程中,郑也问:“世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郑受一言难尽道:“他被人欺负了!” 郑也微顿,问:“何人欺负他?” 郑受闭了闭眼:“公孙月!” 正说着,看见不远处湖边的赵屿了。 他此刻正站在湖边的柳树下,用一根柳条不断地抽打着柳树干。 郑受走近前,静静陪了他一会儿后,道:“节哀.....顺便!” 赵屿一听这话,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然后又转过身来看着他道:“这公孙月绑了你?” 郑受点头:“是啊!是他!” “他给你吃了什么东西了吧?”赵屿又问。 郑受再次点头。 “那你.....”赵屿狐疑看向郑受。 郑受道:“我吃了解药了!” 赵屿松口气,但一想起刚刚进屋以后被公孙月抱住啃的情景,还是忍不住恶心! 他怎么会碰到这种事!真是晦气! 郑受这边却想起了一件事,道:“我在季武国也中过蛊毒。” “嗯?你的意思是......”赵屿迟疑问。 “我怀疑,就是公孙月下的!”郑受道。 赵屿!!! “他不是天佑大朝的宰相?一直住在天佑城吗?怎么,怎么出来了?” 说起这个天佑大朝,这百年来,也曾经算是风光无限。 尤其是前五十年岁武大帝在世之时,整个天佑大地都牢牢掌控在天佑大朝的手里,百姓们安居乐业,商贾们安心经商,孩子们有学上,农民们有土地,各行各业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从无战争,也无祸乱。 而自从岁武大帝死后,他的儿子甘继位,此人生性多疑敏感,竟然因为一些琐碎的小事乱杀大臣,以至于朝纲不稳,继而天下不宁,百姓们中间多了许多的怨言。 尤其是西北和西南,出了很多的乱民,最后这些乱民又集合成了起义军,四处与官府作对。 最后甘帝为了镇压地方起义军,于是派出大军镇压,可俗话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再强悍的军队也不能永远驻扎在一个地方。 于是,当大军走后,这些乱民又起,地方还是无法正常的管理和运营。 最后,还是当时公孙氏中的一位先辈们提议,分封诸侯,让诸侯治理地方。 如果治理的好,可以将地方交给他们自治! 如此一来,甘帝便再也不用为这些偏隅一方的匪寇侵扰担心,而是高高在上,当他的皇帝即可! 如此,几十年过去,甘帝早已作古,他的子孙们依次效仿。 倒也不是他们愿意,实在是万事万物有一有二就有三。 当大家看见了当诸侯的好处之后,无数个名将权臣便都想分一杯羹,当一个地方的土皇帝! 如此一来,随着天佑大朝的皇帝一代不如一代,这诸侯国也是一个又一个的分封下去。 经历约五十年,整个天佑大地被瓜分,除了季武国是自立之外,其余诸国都是打着诸侯国的名义,实则是当着自己的皇帝! 如今天佑朝便只剩下天佑城一城! 而这一代的皇帝叫勾,还是个痴傻儿,如今整个天佑朝便只剩下一个公孙氏在支撑! 所以说,公孙氏在整个天佑大地上还是极具名望的。 连晋国都不敢得罪,每年借着祭祀雨神的机会,往他的塌上赛男人! 可今年..... 今年他出师不利,先是被郑受绑了喂药,又被赵屿打了一顿,实在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显然,赵屿在冷静之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才问出这么一句蠢话出来。 郑受默默。 一旁的郑也没听出话音来,还在回答:“他是天佑大朝的宰相,按理说应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诸侯国不是对他应该都会优待?” 赵屿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郑也莫名其妙,也狠狠瞪了他一眼! 二人瞪眼时,狸猫也飞跑了过来,一下子窜到郑受的身上! 而郑受这边也在思索再三后,道:“这公孙月不知是好是坏,之前祭祀雨神的那些雨神扮演者也不知道被他弄到了哪里!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回去与他再见上一面!” 其实,这也是郑受下楼叫来赵屿的原因。 毕竟,赵屿是这晋国曾经的太子,虽说如今被贬为赵王,但曾经的根基还在,让他来调查公孙月之事,想必不会太难! 知道郑受的心思之后,赵屿也冷静了许多,抛开刚刚被公孙月一阵乱肯的芥蒂,他还是愿意帮郑受这个忙。 于是,一行三人再次回到了茶馆。 而因为刚刚赵屿的一顿惊吓,里头已经空无一人,小二正在打扫卫生。 看见赵屿来了,小二虽然俯身作揖,但脸上毫无笑意,一看就是为刚刚赵屿 给他吓走客人而生气呢! 郑受看出来了,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他,他接过来,顿时喜笑颜开,随便他们怎么样,然后一个人急忙忙去找掌柜的入账去了! 而这时,他们一行三人上了二楼。 先是在二楼站定,片刻后,郑受上前去敲门。 不过门并没有关严,很快就开了。 郑受尝试着进去,发现公孙月已然穿戴整齐,面容严肃且骄矜地站在当中,看见他进来后,眉眼一厉,冷哼道:“你还敢回来?!” 第80章 是谁让你绑我的? 郑受不理他,径直走入。 而赵屿和郑也在身后跟着。 二人进去后,房门关上,屋内不大,站了四个人就更显得拥簇。 公孙月看起来已经解了蛊虫的毒,但身体尚且虚弱,隐隐可看见他脖颈处还流着汗。 郑受见后,微微一笑道:“公孙丞相,莫要怕,在下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只管如实回答就是!” “问题?”公孙月还在强撑,但是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此刻的身体根本无法以一敌三。 “是,在下想问问你,是谁让你绑架我,又是谁允许你在晋国作恶的?” 这话一出,公孙月当下变了脸色,但是很快,他又娇媚一笑,上前,用手臂环住郑受的肩道:“死相!不是你约的人家在此与你欢爱,怎地就变成人家绑架你了?还有,什么作恶不作恶的?不是.....做.....爱么?” 郑受闭了闭眼,差点吞了。 而一旁的赵屿和郑也早就吐了。 赵屿吐到了窗外,郑也在对着盆子干呕不止。 倒不是他们矫情,实在是....这公孙月也太恶心了! 好在郑受定力足,他略一思忖,伸出手,以极快的速度将他拉到了身前,然后又猛地一转,将他的手臂由肩膀伸向身后,而身体用腿蹬住! 虽然并无疾言厉色,手段和周身的冷却让公孙月打了一个冷颤! 他气得直蹦脚,道:“郑受!我要与你恩断义绝!” 郑受难得的凌厉:“呵呵,我跟你既无恩也无义,实在是没什么可恩断义绝!” 公孙月知道自己今日是逃不过郑受的手掌心了,只得求饶道:“算了算了!我与你们说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大事,都是一些小事罢了!” 说话间,郑受已经松开了他的手。 而当他转动手腕时,看见赵屿和郑也纷纷上前,他顿时什么的动作也不敢做了。 嚅了嚅喉,他一脸沮丧道:“哎,真倒霉!我公孙月竟然有一天也会折在这事儿上!” 赵屿则眯了眯眼道:“你作恶多端,早晚会有报应!” 而郑也也道:“就是!说,你到底摧残了多少个雨神的扮演者!” 公孙月一听这话,一脸不满道:“能有几个?我不过上任才四五年,是每年晋国国君都选那美男扮演雨神与本丞欢爱,可都是你情我愿的呀......” 郑受在一旁就不信,冷道:“你绑架的本司徒就不是我情愿的!你还给我下了蛊虫!” 听郑受这么一说,公孙月咂吧了一下嘴道:“好吧,就算是我下蛊虫胁迫的,可是事后他们都爱上我了呀!好几个还问我什么时候再来一遍呢!” 赵玉听了冷哼一声:“不知羞耻!” 公孙月则冲着他没好气哼了一声。 “那那些人都去哪里了?!”郑受蹙眉问。 公孙月抿了下唇道:“自然是都回家了!” 回家了? 这郑受倒是没有考究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看公孙月的表情,是真的。 郑受顿了顿,道:“好,那第二个问题。” “是谁让你绑我的?” 按照常理,他是敌国的将领,实在是不宜来当什么晋国的雨神参加祭祀,可他们不但让他来了,还安排了公孙月这么一出! 如果说不是有人刻意安排, 他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这公孙月倒是磊落说出,道:“自然是晋王!我与晋王是旧交,他让我好好疼疼你,我自然是愿意两肋插刀的......” “呵~”赵屿直接笑出声道,“你倒是把自己说的义薄云天....” 公孙月没好气又白了赵屿一眼。 刚刚在屋里,他不过就是亲了赵屿一口,结果他挣扎的就像一只刺猬,把他的嘴唇都咬破了,他此刻嘴里还流着血! 他公孙月叱咤情场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哪个人拒绝自己拒绝得想要咬舌自尽呢! 想及此,他又哼了一声。 而赵屿则根本不愿意搭理他,直接背过身去! 而郑受这边,两个问题已经得到答案了。 是晋王安排的,要让公孙月污糟自己。 至于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表面上停止了跟季国的征战,但实际上对季越憎恶至极,将自己软禁在此还不够, 还想恶心他。 那么其余的人,估计就是晋王来结交权贵的手段了! 毕竟,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能送给大臣们玩弄,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人生茫茫几十年,想做好事不容易,可想做坏事,那机会可就太多了! 郑受眸色转黑,眼底露出丝丝决心。 这样的帝王,多留一日,便是对天下苍生的毒害! 如若无法用手段来将他赶下王位,那他甘愿冒着杀头的风险,将他,屠之! “晋王陛下,探子来报,公孙月得手了!”一白须大臣快步上前,一脸的信息状! 晋王听了却并不奇怪,笑道:“以公孙月的手段,岂有不成之理?更何况,公孙月不比季越温柔多了?” 说话间,他还冷讥一笑,仿若此刻说的,是多么得意的一件事。 “是!”那大臣俯首,继而道,“不过陛下,这郑受,陛下也给拿下了,接下来我们主要关注的,应该是南安国长公主的求亲事宜吧?不知道陛下属意哪位公子前去南安国和亲?” 这件事晋王这几日思索过,故而直接道:“就赵瑾吧!他出身低微,皇位之争,本就无望,况且他的名声还臭了, 留在我们晋国一日,便是辱我国体!故而,让他和亲,借着这个婚事,也算是给他洗白了!” 大臣顿了顿道:“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不过陛下,臣担心南安国长公主,不肯!” 晋王勾唇笑道:“据寡人所知,这长公主还独独要赵瑾一人呢!” 大臣微讶,随即笑道:“那,可谓是十全十美了!” 晋王大笑,继而道:“自然!待本王将季越那厮给剥皮抽筋,那就更加完美了!哈哈哈哈哈......” 而与此同时,大殿外,正在等候召见的赵瑾此刻面色又青又白,两侧垂下的双手也已然握成了青色。 周边清风环绕,可他的心,却如同火炽一般在激烈地炙烤! 第81章 “如今南安国位于晋国与季国的关键卡口,而百蛮与庸国,也归入我晋国的麾下!季武国妄图与秦、齐二国联手合纵,以来对付我晋国!呵呵,寡人就让他看看,得罪我泱泱大国的下场!他的小情人,宠妃,心爱之人,如今身陷囹圄,被一个他不敢得罪的人正在践踏!”晋国国君对于郑受的事情意犹未尽,所以说着说着,便又扯到了这块去了! 直到这时,赵瑾才拢袖站直,抹去脸上的悲愤,化为平静无波的模样,慢慢走进大殿...... “父王。”赵瑾上前,躬身行礼。 晋王对他的这个儿子感情寡淡,看见他进来,也是淡淡的,挥了一下手道:“起来吧!” 赵瑾则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俯身道:“父王,儿臣请求父皇将儿臣赐给南安国长公主为婿!” 晋王一听,脸上这才露出稍许满意的笑容道:“好!不错!这才是为父的好儿子!” 而赵瑾这边则在垂首的时候,敛下眉眼,遮掩住里头的一瞬杀意! 南安国。 安陆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神思却是游荡在外。 他虽然回来顺利登上了皇位,却并非他所愿。 这个帝位,意味着太多的拘束与束缚,甚至都并不是在他的手中掌握! 他,不过就是一个傀儡! 正神思游荡着,忽然一黑衣人直直走入御书房,并且径直走到他身前。 并未行礼。 安陆蹙了下眉道:“这里是南安国,你就不能稍稍注意些?” 阿蛮探身过去,用手指勾了一下他的细窄下巴道:“没人看见的,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安陆哼了一声,躲过了阿蛮的手。 但是阿蛮又岂能放过他? 他越躲,阿蛮的手越是强硬,最后甚至将他揽入怀里。 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暧昧的气息,不住的娇喘在空旷的房中划破了清冷。 最后,安陆含着泪瘫软在宽大的书桌上。 年轻的帝王不愿意求饶,却因为隐忍将娇嫩的嘴唇咬破...... 卢芳颖的府邸尚未建好,所以先住在宫里。 她也回来不久,但她知道,自己的弟弟不过就是一个傀儡 真正掌握南安国的,是那个人! 想及此,她抿了抿唇,不可抑制地蹙紧了眉。 “长公主殿下,陛下已经在里头很久了。”身边的婢女提醒。 这个婢女便是之前在季武国据说已经被杀死的那个,但她此刻还活着。 卢芳颖此刻眉心皱得更紧了,咬牙道:“清瑶,上前,求见陛下!” 清瑶一听,马上面色难看道:“可是.....” 卢芳颖却已然下定决心,声音带着薄怒:“去!” 清瑶只好上前。 门口的小太监其实也听到了卢芳颖的话,跟清瑶对视一眼后,便进去了。 不过他是隔着帘子说的:“陛下,长公主求见。” 身后的动作停止,安陆也被从湿漉的情绪中唤醒,整个人怔住。 阿蛮穿好衣物,然后步入了后面的屏风后。 等了片刻后,卢芳颖进来了。 安陆也整理好了龙袍,可领口却有些凌乱,加上空气中的糜乱的味道,仿佛在昭告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卢芳颖眸孔锁紧,蹙着眉,一脸悲悯地上前,道:“陛下,您可知您自己在做什么?可知自己此刻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季王虽然助您称帝,却无权践踏一个人的尊严!” 安陆坐在龙椅上,粉白的小脸上此刻带着未消的潮气,抿了抿唇,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但是后面并没有任何动静。 他回过头来,也皱了下眉道:“长姐,此事.....寡人自有分寸!” 卢芳颖双手握紧,面露怒色,却并不想如之前那样妥协,继续道:“但是陛下乃是南安国的王!是代表我们南安国的脸面与尊严!陛下如果继续被那奸人凌辱.....只怕会将整个南安国拖入被整个天佑大地的人嗤笑的地步!陛下,您真的就可以眼睁睁看着南安国沦落到那种地步吗?!” 安陆被卢芳颖说的双眼湿漉漉,一股泪意涌现。 就在这时,一双黑色鹿角靴出现,里面的人慢慢悠悠走出来道:“长公主殿下,是否太过忌惮在下?在下不过是陛下的一个宠臣,帮助陛下镇佑南安国的天下的,何以在长公主口中会如此不堪!?” 卢芳颖早在季国皇宫内便看着这个阿蛮不顺眼,觉得他虽然只是季王的影卫,却狂傲自大,目中无人,丝毫没把他们这些王族放在眼里! 所以,此刻她长久以来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怒目道:“你休要大放厥词粉饰太平!你就是在凌辱我南安国的陛下,凌辱我南安国!但是你可别忘了,我们虽然如今投靠季王,却也跟晋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们想要完全控制我们,还不能够!” 阿蛮眯了眯眼,一双铁钳一样的手用力握紧,发出咯嘣咯嘣的声响出来。 眼看着阿蛮露出杀机,安陆忽然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不要碰她!” 安陆如今比在季国的时候更显柔弱,声音也愈发清润,说话时不自觉便会露出一丝媚态来。 阿蛮看着这样的安陆才稍稍敛了下脾气,道:“算了,我便不与你计较!” 说完,他一个跃身,便消失无踪了。 而御书房内只剩下卢芳颖和安陆两人。 如今在南安国可以忽然依仗的,便也只有这姐弟二人了。 卢芳颖上前,未语先泣道:“都怪姐姐!姐姐当初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陷入季王的圈套将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安陆咬住下唇轻轻摇头。 “姐姐莫要再计较此事了。便是如天人之姿的郑司徒,不也成了季王的笼中鸟,禁脔之物?我们为今之计便是将南安国国体稳定,至于其他的,便......暂且搁下吧......” 卢芳颖实在想不到,短短数月,自己那个娇惯着长大的弟弟如今竟然变成了这样? 第82章 赵瑾被招为南安国长公主赘婿的消息很快便散发了出去。 郑受得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 他用了一日的时间去查了那些雨神祭祀扮演者的下落,后来发现他们确确实实是完好无损的,这才放下心来。 而下一步,他便是要逃离晋国了! 按照原本的打算,他是要帮助赵屿重新夺回太子之位。 可如今看来,晋王对他敌意颇深,且有害他之意,此地实在不可久留。 他打算借着这次赵瑾应亲去南安国,借机逃走! 正好,他也想要去看看安陆那边到底怎么样! 只不过赵屿...... 赵屿的府邸实在是破败,他跟他只能在大堂的中央吃喝,四周除了几个护从,便没有了什么下人。 “反正我也没打算一直当这个赵王,我还想回我的太子府,所以就一直没搬。”赵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 郑受却觉得夺回太子之位并非容易之事,提心道:“赵佶为人看似清朗,实则是阴狠之极,他此次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害我之事,但据说是他在晋王面前进言,让我来扮演雨神,进而通知公孙月,想借公孙月之手将我凌辱,继而引发季王与公孙月之间争端。那么,季武国与天佑大朝势必起了龃龉。” 赵屿点头道:“没错,如果季武国与天佑大朝一旦起了龃龉,那么季武国就变成名副其实的蛮夷之邦,名不正言不顺,自然引来无数人的指摘。” 天下悠悠之口,足以灭掉一国。 这也是郑受最为担心的部分。 毕竟,季越性情阴晴不定,且有暴虐倾向,如若他得知自己被晋王害了,势必会攻打晋国! 到那时...... 很多事情不可想象,想来便是直觉胆寒。 如果季武国一国来抵整个天佑大地,那就离他最初的想法相差倍远了! 他必须要尽快离开晋国,想办法跟季越见面,如若他同意自己呆在南安国帮助安陆,他便帮,如若不肯...... 那他也只好回到他身边了! 但于大计来讲,便又不利了。 胸中思索万千,他憋闷间便多喝了几杯酒,整个人开始晕晕睡去。 王瑾扔掉鼠标,便吐了一口气,非常烦躁地在众多工位中间的一间站起来。 身为产品组的组织,他到现在都没有个单独的隐蔽的工位,可是郑受却已经有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光是这样的差距就让他心中郁闷,更别提,他这个部门甚至要被整个裁员! 真是不公啊! 他走到安全门后面,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燃,然后吞云吐雾地抽着。 正抽着,忽然听见高一层的楼梯上有人在聊天: “哎,你听说了没,那个郑受是被咱们季总看上了,所以才爬上了顶楼。” “呵~爬顶楼还是爬床啊,哈哈哈......” “嘘嘘~小心隔墙有耳!我也是听见卢娜说的,说咱们公司前几天聚餐,她吃多了下来溜食儿,结果看见咱们季总把那位,呵呵,压在墙上......” “我去,这么生猛的吗?” “呵呵,为了升职,什么干不出来?听说他的游戏这个月可赚大发了,这家伙现在是名利双收啊!” “哎,这咱们就比不上了,不过就算是让我为了升职去脱,哈哈,我还真干不出来!” 接下来的话,王瑾都没听进去了。 但他却知道了郑受升职的‘原因’! 原来是搞了这样的恶心的动作,才抢了升职的机会,还借机把自己搞走!? 咬了咬牙,他将烟蒂直接给掐断了,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临近下班,郑受去了一趟人事部重新确定自己的职位还有各种调职的审核表。 结果他刚站定,就听见人事部问他:“哎?郑受,你知道咱们季总亲自发的公函让我们人事部给公司的员工订制工服吗?” “工服?”郑受微怔,摇头表示不知。 人事却八卦笑道:“我觉得吧,这季总肯定是看上什么人了!” 郑受脑中划过季御将自己抵在墙上的场景,眸底动了动,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道:“不,不知道。” 他这反应在其他人眼里应该是可以看出什么,但在人事眼里,他一直都是比较憨直的模样,所以也没看出什么,而是继续笑道:“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是季总当时说了,一定要用好的布料,用最新的款式,多做几套!对了,还说了,男装要多,最好可以从里到外定制三四套.....” “听见了没?从里到外耶!所以我们部门的小张已经去找内衣厂定制内裤去了,呵呵呵......” 郑受被说的满脸通红,出来后还余热未消,缩着肩膀急匆匆往电梯间走,想着赶紧回专属于自己的办公小屋里去。 结果,刚走到电梯间,就看见王瑾一脸阴沉地从电梯里出来、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让他先走,谁知,他挪了一下,王瑾就跟着往这边挪一下! 他往回挪,王瑾也跟着往回挪! 毕竟是从小被人欺负多了的人,郑受 马上就意识到这个人是来找事的,于是站定,顿住,蹙眉问:“王瑾,你想干嘛?” 王瑾此刻怒火中烧,双眼如同见了仇人一般,冒着肝火问:“你问我想干嘛?是应该我问你想干嘛吧?!郑受!你考卖屁股抢了我们的公平晋升的资格,还得到公司的协助来提升游戏的流量卖钱,不觉得自己太无耻吗?!你,可真恶心!” 这话一出,周围原本正在走动的人都聚到了这里。 郑受和王瑾很快被围在其中。 郑受都被骂懵了。 但他结合刚刚人事的话,还有之前季御的举动,也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抢了他人的晋升资格了。 他抿了下唇,随即蹙眉道:“这件事我并不知道,你,你如果有意见,就去人事说吧!” 他自然不能跟王瑾说,自己跟季御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因为莫名晋升,而自己又不想跟季御有那种私人关系,想过离职。 正想着,王瑾忽然疯了一般扑过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道:“不知道是吧?那老子就让你知道在公司里搞这些恶心玩意儿的下场!” 说话间,他一个抬腿,就要把腿弯重重向郑受的肚子砸去! 郑受没有防备,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看见他的腿就要踢过来了! 而一旦踢中...... 只怕他的小命没走也要去了一半! 第83章 然而,就在他腿撞出去的一瞬间,他感觉领口一紧,整个人紧接着就是失重,然后瞬间被人丢了出去! 轰地一声。 大理石地板上,王瑾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 他还有些不可置信,谁,谁敢跟他动手! 他可是跆拳道黑段! 愣怔了片刻后,他看清了来人,先是一怔,继而一个用力跳起来,指着站在不远处冷着脸看着他的季御道:“就是你!就是你这个暴君,你剥夺了我升职的机会!把我的游戏打入冷宫,支持你的姘头的!你不要脸!” 王瑾彻底疯了,瞪着眼,就像死鱼眼一样,声嘶力竭的,却感觉说不出多少音儿出来。 后来保安来了,直接把他拖走了。 大家一看王瑾都被拖走了,看着季御冷着的一张脸,也都急忙一哄而散。 而郑受看着几分钟之前被人称之为他的‘姘头’的男人,一脸的表情一言难尽。 说他害臊吧,也不是完全害臊,说他害怕吧,又很冷静,就是一张脸通红的,一看就是个雏儿。 没怎么经历过感情,忽然间让他接受自己这么先进的身份,他确实还不太适应。 所以,他嚅了嚅喉,低声道:“季总,我上去了。” 说话间,他进了电梯,季御也没阻拦。 郑受又在办公室里静心了半个小时,就拿着背包出来了。 他打算去附近的菜市场买点菜,回去煮点挂面吃。 这样一来可以省钱,二来也可以不用面对接下来有可能在食堂里遇到的指指点点。 结果等他买了菜回来,刚刚走到宿舍门口,就看见一个硕长的身影立在自己的宿舍门前。 因为太高,差点头顶到矮撮的廊顶。 而他的身形简直不要太优越,一件西装穿出了巴黎时装周男模的气度来,让他一时晃了眼。 如果不是做梦,就是他想的太多,出现幻觉了! 小时候因为常被人打,就经常产生幻觉,会有一个强壮的‘朋友’出现,帮助自己解决掉眼前的困难,打败那些欺负自己的‘小霸王’。 后来长大后,他知道了一个道理,万事万物靠不住,能靠的,只有自己。 所以,他学会用孱弱的肩膀来扛起生活的重担,用自己不甚粗壮的手臂来抵御一切的击打。 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挨打,但至少比以前少了很多。 直到,刚刚季御的出现。 颠覆了他的理智。 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在自己被命运击打的时候,‘仗义’出手,救自己一命! 走到宿舍门口,他掏出钥匙,木讷地转动门锁打开房门。 开门,进入。 然而,就在他走进去一步的时候,忽然身后一个低沉魅惑的声音响起:“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郑受...... 他瞪大眼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后的季御,实在不相信这是真的,所以还揉了一下眼。 季御见他有些发懵,上前用手指轻弹了他的鼻梁一下,道:“发什么愣呢?不请你的救命恩人进去坐了坐么?” 郑受咽了咽口水,反应过来,这是真的季御! 他急忙让了一下身,让季御先进去。 然后他才在后面跟了进去。 进去的时候,季御身形大,擦过他的鼻梁。 他有些痒,在后面用手揉了揉。 然后紧跟着关上了门。 他擦着鼻梁进去的,所以 没看到路,没想到季御进去以后是停在门口的, 所以 ,就一脑袋栽了上去! 季御的后背并没有想象的硬,也不软,很结实的感觉。 还有他身上有一种古松的气息,很厚重,也沁人心脾。 他一时有些发懵,就这样站在季御的身后,一动不动。 而季御也转过身,看着有些呆萌有些傻乎乎的郑受,勾起了唇,用双手托住他的两颊道:“怎么了?这么迫不及待就想闯入我的怀抱了?” 这样说的时候,季御还带着些公子哥的纨绔气。 郑受被他脸上恶劣的坏笑惊醒了,急忙往回退了一步,让二人之间让出一点位置道:“季总请自重。” 郑受这一句话如同一杯冷水泼下,季御也马上收回了脸上的笑意,沉了沉脸,挑眉道:“你跟我现在的名声已经臭了。” 这话说的。 郑受很是不满,皱了下眉道:“我,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们,两个清清白白.....他们满口胡言!” 郑受是真的着急了。 人活着,要么为名,要么为财。 这倒好,他财也没挣多少,名却没了! 关键是他这名没的冤啊! 他,他,他跟季御两个.....清清白白的...... 他说着说着,想起了之前跟季御接吻的场景,还有游戏里他跟季越之间的那些...... 腾地,红了脸!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还急忙补救,转过身去面对着床道:“实在不行,我,我离职吧!” 这话一出,他感觉到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用一种他从未想过的力量硬生生将他掰了回去。 而他回身的一瞬间,一个身影落下,温热的气息也随之而来,柔软的唇被面前的人深深堵住,上下撕磨,但不重,只是轻轻地揉搓。 郑受一瞬就失智了, 整个人浑浑噩噩,眼神虚无地看着某个点,直到他的唇忽地疼了一下,他的神志才回转,然后看见季御深深地望着自己。 就好像一片无边无涯的宇宙,要将他吞没。 而在那个宇宙的边缘,有一个声音问:“你跟我,现在不清白了。” 第84章 “我、我们?”郑受都懵了。 他是真的懵。 说实话,他对于同性之间的恋情,并没有特别的期待,原因不外乎就是从小被周边的异性总是欺负,从而产生的心理阴影。 但他不喜欢女孩子,他也是知道的。 比如,曾经在上初中的时候,有个女孩子给他递了一封情书,最后他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人家。 女孩子当时一脸惊愕问他,你是不喜欢我吗? 当时的郑受也有些紧张,所以脱口而出说,不,我是所有女孩子都不喜欢。 那个女孩子当时就彻底死心了,直接绝望泪奔而去。 可是如今让他接受季御? 这...... 他皱紧眉,看向季御道:“我、我没有......” “你没拒绝。”季御一双眼充满了攻击力,死死地瞪着他。 而在这种攻击力下,郑受几乎毫无接架之力,只能妥协! 但他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暂时不能有性关系! 这种要求一提出,季御的唇角就划过一抹轻笑,不过却还是点了下头道:“好!不过其他的,你可不能拒绝......” 说着,又再次倾身而下,将他刚刚品尝过的柔软再次用力含住...... 季御从酒店里出来时,已经是半夜。 走到路边,招了招手,伍子申的车便慢慢悠悠地挪过来。 季御一脸得意地上车。 伍子申回头看着季御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子道:“这么快就得手了?” 季御冷笑:“没那么快,不过也快了。” “啧!真行!”伍子申一副牙瘆的模样。 季御则拿起旁边的纸巾盒扔过去,正砸在伍子申的肩膀上。 伍子申佯装很疼的样子,还嘿嘿地笑。 不过笑过之后还是提醒季御:“不过啊,我感觉郑受这个人还是挺保守的,也没什么恋爱经验,知道你只是玩玩而已,他会不会伤心过度啊?” 季御拿出一根烟刁上,又掏出打火机点燃,眯着眼吸了一口气,用力吐出的时候说:“这世界本来就没那么美好,与其让那些乱七八糟的货色拱了,还不如跟我.....至少,我可以给他想要的。” 伍子申啧了一声道:“得,敢情我们季大总裁是想养个小情儿?” 季御嘿嘿笑了两声,但并没有再做声,但是神色已经冷淡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郑受刚进办公室,季御就挤了进来。 郑受错愕看过去,下一秒,他整个人已经被一只强壮的手臂按在了门上! 他头磕在门上,略有些晕。 然而下一秒,他更晕!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唇瓣都没什么知觉了,身上的重量才消失,他也双腿发软,垂着头靠着门撑着身子。 季御看着郑受那弱弱的样儿,眉眼唇角都是笑意道:“你怎么这么弱?” 郑受抬起头,没好气擦了一下有点犯腥的唇瓣,哑声道:“你怎么不说你不给我留一点空气?” “空间还是空气呀?”季御上前,用腿也在他的大腿上,然后轻轻摩挲。 郑受哪里受得了这个,急忙一个抽身逃了! 但是办公室面积不大,他也不能逃到哪儿去,只能是放下包坐下,然后打开电脑做出要工作的样子。 电脑的初始界面就是梦回春秋的游戏界面。 因为游戏人物是属于成长型的故事环境,不到通关就只能停止不能退出,所以他们大概离开的时候都是直接退出,而随着你的退出,故事也会暂停。 昨晚郑受退出去的那一幕还是郑受和赵屿喝酒喝醉了的那一幕。 等游戏重新进入,他正好就苏醒了。 他揉了揉眼,一脸无辜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在饭桌上,旁边赵屿倒是不见了,便叹了口气,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正伸着懒腰,郑也急匆匆地走进来,在看见他后,马上上前拉住郑受道:“世子,赵瑾今日出发,我们快走!” 郑受一怔,看了看一直未露面的赵屿,想了一下,便急忙匆匆跟着他离去! 而这时,一直躲在暗处的赵屿也看了看四周之后,急匆匆在后面跟了上去...... 郑受和郑也到宫外的时候,赵瑾的出使队伍还在装箱。 因为这件事闹得动静不小,所以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羽林卫们也没驱赶,只是忙着在各种搬运行李。 按理说,南安国那边的长公主跟晋国结亲是应该她嫁过来的,但是因为南安国那边是长公主的弟弟景帝安陆当政,不舍姐姐远嫁,故而招婿。 所以,这次赵瑾过去是意味着要长期定居南安国的。 晋帝为了不被世人诟病他弱待自己的这个庶子,给他准备了不少的聘礼。 里头还有不少的家具摆设,丝缎绸衣、玉器珠宝甚至是宝马良驹。 郑受和郑也观察了一下,最后钻进了一个运金丝楠木的柜子里。 柜子是一对,并齐放在一起, 郑受和郑也一人钻一个。 正好这个运货的车要提前出发,所以他们二人刚一进去,外面就被绳子捆住,车马也很快动了起来。 走出去大约二里地,郑也才敢低声问:“主子,您没事吧?” 郑受昨晚宿醉头晕沉沉,此刻如同在摇篮,正昏昏欲睡道:“无事,便是头疼罢了。” 郑也敲了敲柜子,发现可以打开一个缝隙,便将手伸出了,将郑受的也打开,发现,他们已经出了襄都的城门,此刻正行走在山间的马路上。 “世子,我们出来了,逃吧?” 郑受点点头。 二人从柜子里出来,便快速地躲到山林里。 待进去后,不远处便看见了两匹马。 这时郑也昨夜偷偷出城栓在这里的。 二人上了马之后,便一路驰骋,快速往南方走去! 而与此同时,一直跟踪郑受的探子急匆匆进宫道:陛下,不好了,郑受不见了! 晋帝正左拥右抱享受良辰美景,听见这话,一把推开美女,怒声问:“你说什么?!郑受?他怎么会不见了!?” 那探子看起来也是怕极了,低声道:“属下,属下昨夜看见郑受进了赵王府,二人把酒言欢,都喝醉了。属下就觉得,醉了应该也做不了什么了,于是就.....就打了一个盹.....属下......” “啪!”晋帝从高位上扔下来一个茶盅,正砸在那个探子的额头上,血瞬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第85章 “岂有此理!简直就是个废物!”晋王简直要疯了,气得咬牙切齿地指着探子的脸,半天没再说出话来。 倒是一旁的谋士提议:“陛下,郑受即便是出城,也必定走不远,估计走不出我晋国的土地,快马加鞭追赶,估计还可以赶上!” 晋王这才反应过来,大喊:“来人呐,给我追!” “务必把那个郑受给抓回来!” “是!” 而此时,郑受已经快马加鞭一路飞驰到了襄都南边的一个叫吉县的地方。 因为临近正午,酷暑难耐,他们正巧看见一路边茶馆,便停了下来去茶馆喝茶。 喝了两口茶,他们二人又各自要了一碗刀削面,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正吃着,忽然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郑受耳朵好,侧耳细听,听见那些人在议论一户人家家里卖女儿的事情。 贫苦人家卖儿卖女太正常了,可是一遍遍将女儿卖入妓院的可不多见! 所以郑受和郑也看似在吃饭,实则是在认真听着。 “哎,要我说啊,姚家那个瘸子真的是缺了大德了!这已经是第三次卖女儿了吧?哎呦喂,据说前两个闺女卖进春珂坊之后没几个月就死了,结果他还要把他家的三闺女也要送进去!他这哪是卖钱,他这是要命啊!” “可不是。真的是听者寒心闻者落泪啊!哎,姚月娥是个多好的闺女,心也善,手也巧,为啥命这样不好哇!” 郑受实在听不下去了,探身问:“既然他闺女这样好,为什么不给她找个好婆家,非要卖去妓院呢?” 那个之前议论的人道:“还能怎样?还不是她的那个老子赌钱,输光了家产,人家上门来要!他总共七个闺女,后面四个还小,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一个三岁,还有一个才一岁,只有前面三个,一个十六,一个十五,老三月娥才十三!前两年啊,老大和老二已经被卖了,换了钱还了赌债,这老三是他们家的顶梁柱啊!她们娘因为生老七死了,老七全凭这个老三在家照顾,还秀了一手的好绣品,卖了换钱养活家里,结果......结果这个姚明斌啊!丧尽天良,刚刚竟然把老三也送走了!哎,我们这些邻里邻居的看着有心相帮,可是怎么帮啊!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 郑受听了只觉遍体生寒,七窍生烟,顿时一个起猛站起来,看着那些聊天的人问道:“那人在哪儿?!春柯坊在哪儿!” 那些人都惊呆了,好在其中一人还算机灵,急忙指着不远处一个人户不多的村落道:“姚家村!春珂坊在城里,距离咱们这里还有八里地不到!” 郑受点头,快速麻利上马,然后道:“多谢各位!你们放心,我定要救出这姚月娥来!” 说着,便扯动缰绳,快速驾驭马儿向前飞去! 郑也看见郑受走了,自己也急忙上马追了上去! 而就在他们走出去不远,便有一大批官兵到达,看见茶馆无人,便又顺着官道快速向前驶去! 方向与郑受二人南辕北辙。 郑受到达姚家村的时候,村口一众百姓正围着姚明斌在骂:“你真的是丧尽天良哟!你看看你,就知道赌,把老婆气死了,现在闺女也给作害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你们家老大老二都是被人弄死了,死得有多惨,你自己去收的尸,你自己不知道吗?为了五两银子,你丧尽天良哦!” 郑受一听,这就是那个卖女还债的姚明斌了,当下下了马,上前,揪住他的前襟,怒问:“你女儿现在在哪儿?” 姚明斌看起来还喝了酒,酒气很足,不过神志还算清醒,切地笑了一声道:“与你何干?!” 说完,又看向四周,冷笑道:“与你们又有何干?!有没有卖你们家的闺女,跟你们有个屁关系!”说完,一挥手便将郑受推到一边! 郑受没想到,这个瘸子力气极大,见他竟然还能挣脱,当下发了怒,一把将他的手控制住,然后猛地一用力,将他整个人歪曲扭到了树干上! 而那个瘸子也不甘示弱,当下就要挥起拳头砸郑受的脸! 郑受双手正在挟制他,眼看就要吃亏,就在这时,忽然一只狸猫出现,猛扑过去,硬生生将向瘸子的眼睛上划下一道血痕! “啊!”那个姚明斌一声惨叫,疼痛让他疯狂,一把撩开郑受跑了! 而郑受这边也余惊未了,并没有追出去。 郑也在后面追了上来,看见郑受这边险些受伤,惊道:“真是奇了,这个姚明斌竟然还有武功?” 旁边的村民听见这话道:“哼,他之前是打仗的!据他自己说,是跟天佑大朝有点什么干系!哎呦,这谁能知道呢,就他自己说自己是个什么大将军,但是后来因为天佑大朝不断分割土地出去,自己成了个光杆司令,他这种武将,虽然有军功却不屑于与那些文臣同流合污,便沦落至斯!哎!可是他的钢骨,最后还是被赌博给折断了哇!” “哼!什么不愿意同文臣同流合污?他就是只打了一场仗,天佑就没地可分了!这才把他给涝耗下了!要我说啊,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 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郑受和郑也便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当下骑上马就要飞奔离去救那个姚月娥! 结果二人刚上马,那消失几天刚刚又出现的狸猫纵身跳起,直接扑到了郑受的身前! 郑受将它拢了拢,当下又飞驰往附近的吉县县城而去! 一路驰骋,很快就到了县城内。 春珂坊的名头不小,他们一路打听很快就到了春珂坊的门头前。 可站在此处,怎么进去却成了一大难题! 总的来说有个两个难点。 一时郑也害羞,不好意思进妓院。 二呢,则是郑受面皮薄,不知道进去会看到什么! 毕竟,这里跟季武国的那个乐坊可不一样,那里是季越完全掌控在内的处所,此处却是真正的风月之所! 于是,郑受为难地看向怀里的狸猫。 “那个.....要不,你进去看看?” 第86章 狸猫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跃身而起,三两跳便窜了进去! 进去后,果然里面是糜烂无比,单是他的眼中略过之处,就已经有三五处在做着不可告人之事! 而那些女人更是可怜,青天白日的,女人们的衣衫不过是薄薄的一层薄衫,不但没有半分遮掩之效,明明并不情愿,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狸猫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便一个猛子扎进了后院。 果然,在后院看见了姚月娥! 姚月娥被夹在后院的一个木架子上,手臂往后被绳索圈住,头向前垂下,可是一看就是刚刚经历过酷刑, 从上到下都是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衣物破损,血肉都被抽打翻在了外面。 狸猫从土墙上跳到了院子里,又窜了一下,跳到了姚月娥的近前。 看了片刻后,忽然出声:“还有气吗?” 那个姚月娥本就没有晕过去,只是疼得她只能低着头。 她听到声音后,急忙抬起头来,没想到面前竟然站着一只狸猫! 她微怔,直到看到狸猫再次开口:“有气的话就配合一下,不用这样看我,我也是不情愿的,只因为有个人心怀慈悲想要救你,我才不得不多管闲事出现在这里。” 姚月娥抽了一口气,方才能缓缓出声:“多谢神猫......” 狸猫体内的季越没好气翻了个白眼,然后窜到姚月娥的身后,用爪子一刀劈断了绳索! 而那姚月娥也重获自由,却因为失去重力顿时委顿在地! 而就在这时,忽然从正屋里走出一个黑壮的保镖,一边走还一边提着裤子,谁知一出来便看见这样一幕,顿时吓得瞪大眼! 然,还未等他出声,一阵黑影袭来,他便径直晕了眼,跌跌撞撞地坐到了地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那姚月娥,很快也是被那黑烟团住,下一秒,整个人直接没了! 郑受这边正在翘首以盼,结果就忽然感觉身后一阵黑影闪过,回过头,竟然看见一受伤女子和一狸猫站在自己身后! “呀!”郑受吓了一跳,差点从马路边的石头上摔下去。 幸而郑也这头扶了一把才避免面部着地的尴尬。 “你你你!你怎地把人已经带出来了?!”郑受惊奇地竖起了兰花指,后来发现了急忙收回去了两指。 那狸猫却抖了抖身上厚厚的毛道:“你们去目标太大,救个人而已,既然让我去了,我去看了顺便救了就行了,何必你们费力?” “你.....”郑受仔细观察,是不是季越又一半的魂穿进来了,可发现那狸猫根本不理会自己,便只能作罢,想着后面一定要能试探到! 姚月娥伤的不重,都是皮外伤,此刻已经可以站直,本来因为狸猫是一只猫而不知该如何感谢,现在看见郑受便要跪拜! 郑受哪里肯受这个,急忙将她扶起! 二人双手交叠时,一旁的狸猫一双眼由黑变红,闪了一下,郑受感觉手被什么扎了一下,急忙松了。 那个姚月娥也是如此。 但她主意已定,道:“恩人,月娥如今身如飘萍,无处可去,可否请恩人收月娥为仆?日后恩人的吃喝浆洗缝补一干事等,便都由月娥来做便可!” “这......”郑受没想到救人救出了一个奴仆出来! 正迟疑着,忽然旁边的郑也说道:“姑娘,我们二人也是在逃亡的路上,此番要去的是南安国,你跟随我们,只会颠沛流离,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狸猫打了一个哈欠,又伸了一下懒腰。 没想到那个姚月娥道:“我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想给自己一条出路!而恩人你就是我的出路!恩人不知,我如若继续呆在这晋国,总有一日会被我父亲抓回去,再次迈进妓院里的!求恩人收留!” 郑受听明白了,这是要让他救人救到底的意思。 思忖片刻后,郑受叹道:“好吧!那便跟我一同上路,等到了南安国,我们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或许能给你一条好的出路。” 姚月娥抿唇未语,郑受看过去,见她似乎对于成亲一事并不感兴趣。 不过姚月娥的到来倒是给了郑受和郑也一点帮助,那就是出晋的路更顺当了! 姚月娥会骑马,所以郑受便给她也买了一匹马骑着。 后来才知道她竟然还是走街串巷的好手。 走出镇子后,她一边骑马一边道:“一般运货的或者官府的人都走这条大道,过路的客人也是,只走大路,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路是新路,之前通完南安国的是另一条路,我们都叫它老路。而这条老路如今断了一截,不怕,我们可以从另一条小路上绕过去,等绕过去以后,走老路比新路能足足省一半的脚程便可到南安国的安城!” 郑也不解,问:“既然原来的路如此方便,为何要截断重修?” 姚月娥笑道:“还不是因为那条老路是之前天佑大朝兴盛之时修的,那路太短,安城与襄城之间也来往方便。 可如今这二城分属两国,如果那样近了,岂不随时便可兵临城下?” “所以才有人故意截断了这条路?”郑受蹙眉问。 姚月娥点头道:“不错,甚至在安城那边也是如此,十几年前还有重兵把守呢!后来南安国势弱,便撤去了这些守卫,晋国便也没有再关注此条通道。” 郑受听了连连摇头:“真是造孽!” 姚月娥从未见过如郑受这般慈悲为怀的人物,还好好看了,才掩嘴笑道:“主人真的是这世间最有趣之人了!” 郑受听了耳根子都红了。 正不好意思呢,一只猫尾巴忽然翘起来,扫在了郑受的脸上! 郑受被扎的心里头的那点子不好意思全都荡然无存。 低头看时,却发现那狸猫依旧躺得好好的,还在他的大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正睡着。 他皱了下眉,非常怀疑这个狸猫的魂早就是季越了! 第87章 几个人一路从旧路驰骋,不足三日便到了安城的边沿。 到了这里,很明显便有了守卫。 因南安国刚刚发生过政变,几人不明这些人到底是谁的人,于是特意从旧路转到了新路上,然后混入商旅的队伍里进了城。 南安国因地处峡谷,盛产薯类,其他农作物也是非常丰盛,因而到这里来的,除了商旅通关便是过来买粮的。 郑受他们跟随的商队便是秦国来南安国买粮的商队。 商队中一少年看见郑受他们跟着他们的商队进了城,刻意放慢了马速,等着他们上前,低声问道:“你们也是进来参加长公主主持的百花节的吗?” “百花节?”郑受狐疑,不知这是何节日。 那少年笑道:“是啊!就是到时候会在整个安城内摆上百花,再由无数少年看守此花,长公主骑马巡城,到时候看中哪朵花便采摘回去,陪长公主共度良宵。” “共度良宵?!”郑受瞳孔地震。 那少年笑:“这有什么?这是南安国的旧俗,所有的公主如果是招婿,之前必须要举行百花节,甄选美童,为公主揩蜜,如若公主喜欢,还可以留在房内当侍夫。小哥,你长得貌美如花,想必,长公主必定会选你入帐呢!” 郑受听了一阵羞臊,道:“我,我不行的......” 他怀里的狸猫翻了个身,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而随着这少年这话, 商队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有人甚至提议,要架着郑受一定要去参加,以他们商队的名义,或许可以拔个头魁,最后可以为他们商队铺路。 只看得郑受脸红,郑也浑身冒汗,最后他们二人带着姚月娥急忙跑了。 到了一处巷子里,三人才下马,郑受急急拍着胸脯道:“好险!” 一旁的郑也则拔剑撑在地上,抹了把汗道:“好累。” 姚月娥倒是没什么,只在一旁笑道:“公子真的太耀眼了,这样下去,就算是您不依,只怕其他人也会将您推到长公主的面前。” 结果姚月娥的话音刚落,便听见一男子低沉中带着些许阴冷的声音响起:“他敢去,她卢芳颖敢接吗?就凭她,也配?” 众人回头,竟然看见季越一身黑色长衫,墨发玉冠正站在巷口。 郑受一怔,整个人无意识地往前了一步,又停住,呐呐看着他问:“你,是季越?” 季越听了这话甚是不满,蹙眉道:“不是本王,还能是谁!?” 郑受尴尬笑笑,正不知作何是好时,忽然季越大步上前,一把将他拥在了怀里! “陛下。”郑受还不适应如此热烈的拥抱,尴尬地将头抵在季越的肩上,红着脸道。 季越却大大方方,不管旁边有何人,只霸道地将郑受拥在怀里道:“你可知,寡人担心你?” 郑受点头,随即道:“晋王昏庸,我留在那里本欲助赵屿登基,只可惜后来我被晋王视为眼中钉,不走不行了。” 季越点头道:“本王已知,你差点被公孙月那头猪拱了。” 郑受...... 只怕公孙月知道了季越骂他是猪, 会气得跳脚外加拔剑比武! “陛下是如何得知的?”郑受问。 季越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昏昏欲睡的狸猫,抿了下唇,没说话。 而郑受见季越没回答,刚欲再问,便听见季越道:“本王此番来南安国一来是为南安国新国君安陆举行亲政仪式,二来,为长公主举行婚礼。你既然作为本王的王妃,理应一应事务与本王一同完成!” 郑受听见‘王妃’二字,颇有些不适应,但还是点了点头。 郑受怎么也没想到,刚进入南安国便遇上了季越,而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已然站在了南安国皇宫的大殿上! 安陆看见郑受百感交集,也不过帝王的身份便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郑受! 郑受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回手抱住了他。 “寡人真的好想你!郑司徒!”安陆忍不住泣出声。 郑受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你辛苦了,南安国到底是平静了。” 安陆用力点头,这时看见郑受身后的季越,这才低低道:“对亏了季王,否则我回来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诸侯百国,历年争斗,但凡世子弱,都会去他国寻找支持国,助他登位后,那支持国也会成为此国的盟国。 这郑受倒是知晓的。 只是没想到季越会做。 他回过头看向季越,却见季越眼神飘向他处,似乎并不想跟他议论此事。 安陆擅长察言观色,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后,急忙笑道:“来,本王给你们准备了丰盛的佳肴,快过来畅谈饱饮吧!” 郑受笑着点头。 几人一路到了后殿,里头果然已经摆满了佳肴。 为了示尊重,安陆让季越与他同坐在高台的左右,分席而食,至于郑受和安路过的大臣们,则分别坐在台下的左右席面上。 就连郑也和姚月娥也在外间安排了席面。 郑受看了极为满意,与安陆对视间,见他目光灼灼, 也笑着举杯回应。 而高座上的季越看了这二人一来一往,冷嗤了一声,自饮了一杯。 这三人正小心思不断时,忽然听见一清丽疏冷的声音响起:“陛下,季王陛下驾到,为何不通知本宫呢?” 众人望去,但见卢芳颖一身红装缓缓而来,在大殿中央微微屈膝行礼。 过程中不卑不亢,宛若这大殿的主人。 安陆看见长公主来了,面露一丝紧张,急忙喊道:“长姐勿需行礼!” 这话一出,郑受狐疑了一下,看向长公主。 据他在季武国与这个卢芳颖曾经的交际看,这长公主还算一个明事理为人通透之人,且极为爱护自己这个弟弟,怎地看安陆对她,竟然有几分躲闪? 而卢芳颖见郑受看向自己,也看向他,下一秒,让所有人都没想到,她竟然向郑受略一施礼道:“郑司徒,方颖确没想到能如此快便见到了司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方颖感念司徒在方颖最艰难之时的谆谆教诲,日夜默读,均不敢忘。” 郑受一怔,随即即刻站起来,举杯道:“长公主言重了,不过长公主心怀慈悲,心怀天下,郑受,感激不尽!” 第88章 卢芳颖倒是知道郑受是略有些迂腐的,可没想到竟然在这大殿之上便谢起自己来了,顿时略有尴尬,俯身作揖答:“郑司徒客气了。” 行完礼,她便慢慢走到最前头,一个仕女上前给她放了一个蒲团,一个太监给她摆了一个矮桌,她方才慢条斯理地坐下。 坐下后,她才看见,对面竟然坐着的,是阿蛮! 她微怔,随即一拍矮桌怒道:“岂有此理,你乃一介侍卫统领,竟敢坐在这大殿之上与群臣宴饮,成何体统?!” 而面对卢芳颖的发怒,阿蛮却是冷嗤,理都不理! 卢芳颖一气之下拍桌离去! 这样短短的一个闹剧,卢芳颖来去前后不过片刻,大殿上的大臣们同样也是尴尬不已。 郑受看在眼里,不自觉地抬起头看向安陆探究。 安陆对上郑受的目光,面色窘迫地撇开头。 宴席的间歇,安陆被郑受叫到后殿,疑问:“阿蛮这是作何?他不是季王的暗卫,为何会堂而皇之地坐在你的大殿之上?” 此问一出,安陆倍感窘迫,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 郑受深吸一口气然后叹声问:“你,便是如此为君的?” 安陆面露凄惶,半晌后,才低声道:“我与他......已然有了情谊.....还能作何?” 郑受一滞。 他想起自己与安陆几乎相似的经历,最后的结果,似乎也有所相似。 顿时面颊一红。 而安陆也感觉到了郑受这边的情绪,低低叹了一声道:“郑司徒,你我二人,命运相似啊!都被....都被他们,拿捏得死死的!” 郑受抿唇不语。 季越在拿捏自己吗? 可是他给了自己足够的空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啊! 而与此同时,南安国皇宫后的一处密林内,季越刚刚站定,阿蛮便腾身而下,径直俯身跪下:“陛下。” 季越负手冷眸:“回。” “是!”阿蛮欠身低头道,“安陆的叔父安吉已经被诛,所属派系悉数清缴,总共一千二百五十一人!不过,安吉的女儿安元不明所踪。” 季越眯了眯眼,抿唇片刻后,道:“一个女子而已,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便让她去吧!” 阿蛮点头:“是!” 说着,季越忽然想起来什么,问:“对了,那个安陆.....还听话吧?” 阿蛮点头:“嗯,很听话。” 季越看了阿蛮一眼,笑道:“那也是你的手段好。” 阿蛮脸微微红了,道:“属下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季越嗤笑一声道:“寡人要你赴汤蹈火做什么?要你.....” 阿蛮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垂眸不语。 “好了,寡人不戏弄你了。寡人知道,你也喜欢那个安陆,你放心,届时大成之时,寡人定要将他赏赐给你,任由你随便玩弄!” 阿蛮挠了挠头道:“那属下,就真的要多谢陛下了!” “哈哈哈哈~”季越大笑。 季越跟安陆谈完后, 身子有些乏了,便想宽衣在后殿的一个寝屋内歇息。 结果刚刚宽了衣带,纤腰便被一只大手倏地攒紧,下一秒,整个人都被扔到了硬塌之上! “哎!”郑受不防,被摔得眼前冒金星。 不过到底是练家子,郑受摔倒的时候,手还是扯住了季越的手腕,下一秒,借力一拉,将季越整个人拉至自己的身前! 手快速出手,直奔季越的面门! 季越没想到郑受这样的情况下反应还如此快,竟然对自己还有反击之力,当下用手握住了他的拳头! 郑受这才看清了季越的脸,微怔,继而面红叹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便如老夫老妻,郑受有些不太爱大力季越。 季越确实腆着脸上前笑道:“为夫想你了,过来趁机亲热亲热,也不行?” 郑受看了眼外面还站着的仕女,推了他一把道:“这是在南安国的皇宫。” “那又如何?”季越眼底划过一丝冷笑,随即又划走,贴到郑受的身上道,“寡人便就喜欢这白日偷欢的感觉!” 白日偷欢...... 郑受看了一眼外头的日头,确实是艳阳高照的呢! 他下意识握紧前襟。 可谁知,下一秒,亵裤没了! “哎!”拦都来不及了,因他整个人已被季越一个反转,压在了身下...... 这一‘歇’,歇了一个时辰,等外头的人来催,郑受已经趴在床上红着眼哭了好几场。 说实话,他与季越并不融洽,可偏偏季越还以自己为荣,觉得郑受理应享受。 可郑受每每哭得声嘶力竭,他越亢奋,于是这时候便有些把控不住。 郑也在外头都不耐烦了,敲了敲门道:“陛下,歇息歇息得了,我们主子嗓子都哑了,您就发发善心放过他吧!” 季越一听,看着身下的人儿抽泣的模样,将他放过。 等再出来时,外头的大臣们已经做好,在议论三日后的百花节的事宜。 其中南安国新晋在想王安德道:“陛下,百花节乃是我们新朝建立以来的第一个大节,也是长公主即将与晋国联姻的余热,臣以为,应当越热闹越好!” 另一个黄侍郎也点头道:“不错陛下,臣也认为,可以略微办的大一些,至少那日大开城门,将安城以外的那些百姓谁愿意来都可以,长公主坐着马车挑选,一个两个或者七八个的,都无所谓,最关键的,是让咱们长公主最后这些时日过得快活才是!” “没错!我们南安国的公主理应如此!” 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最后安陆也只有批准的份儿。 三日后,城门大开,十里长安,万花齐放,长公主一袭红装,蒙面游车。 而随着那些百姓进城的人中,有一白衣仙仙公子,头上带着白色帷帽,手中握着剑,冲着人群中走去。 他的身侧跟着一个少年,手中也是握着一把剑,低声道:“公子,我们这样前来,会不会根本见不到他?” 那被称为公子的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道:“我与他情谊深重,我想他必不会负我!” 正说着,有人喊了一句:“长公主来了!” 这公子抬头望去,一驾马车缓缓驶来,后头拉着一四面垂帘的马车,居中坐一气质出众之女子。 一阵微风垂来,被称为长公主的蒙巾被风撩起。 那公子眸间一缩,握住那剑的手微一拢紧,随即低声道:“是她?!” 第89章 虽然分别不过月余,再次看见卢芳颖,太子恒还是面色忍不住变了些。 卢芳颖对他有意,他是知晓的。 在季国时也是与他多次示好。 然,他心中却只有赵瑾。 如今千里奔赴前来,亦是为了赵瑾。 然,正在他迟疑之际,忽然一阵清风吹来。 百花丛中,幔帐飞舞,拨撩了红帐,亦吹开了半边的红纱。 卢芳颖的面容清清楚楚地映在众人的面前。 路两边的民众看见自己的大公主如此美丽,一阵欢呼。 太子恒也随之眸色一紧。 他倒是不知道卢芳颖竟然打扮之后亦有绝色。 正迟疑着,忽然那车驾在前方忽然停下。 那红衣略动了一下,似是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 片刻后 ,旁边的一个侍卫忽然回身,在看见太子恒之后,小跑过来,面露喜色,一把拔起了太子恒身前的虚竹! 太子恒还未来得及反应这是什么意思,便听见身前身后一阵欢呼! “太好了!长公主万事顺意,婚姻美满,子孙昌隆!” “祝长公主殿下与此小哥洞房圆满!” 说话间,太子恒已经被两个侍卫左右夹住裹挟着往前走! 太子恒被带到了长公主的车驾后,卢芳颖甚至都没回头,便继续往前走。 而太子恒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仆从齐七。 齐七正被一群人围住唱歌。 他们二人均有些着急。 不过太子恒倒是心中盘算着这样或许能进宫,倒也好受些。 后来卢芳颖又点了三个美童,均是年纪不大,但是一看就是面容绝色,世间难得的尤物。 如此,加上太子恒便是四人,一路浩浩荡荡被卢芳颖带着进了皇宫。 长公主的宅院尚未建好,所以安陆特意在东四六殿中的西殿景园给她辟了住处。 进了景园内,四人被安置在两处偏厢房。 太子恒与一叫冥月的美童住在一起,另外两个分别叫秋风与春哲。 太子恒其实还不是很知道他被带进来的目的。 看见对铺那冥月一直在细心打扮自己后,太子恒小心翼翼上前问道:“请问这位公子,我们这是被带进来作何?” 那冥月看起来极为高傲,性情也是冷淡至极的,淡淡瞟了他一眼后,道:“自然是侍奉长公主殿下的!” “侍奉?”太子恒不解,她不是与赵瑾已然有了婚约? 那冥月见太子恒一副 懵懂的样子,正欲说话,忽然一阵爽朗的声音飘至。 其中叫秋风的美童笑着进来道:“连侍奉都不知道,看起来这位公子是真的未解人事了!长公主选了我们便是在大婚之前学会如何御夫,公子如此懵懂,难不成要让长公主反过来教你不成?” 太子恒一听这话,大吃一惊,正欲说话,忽然看见另一个叫春哲的男子进入道:“不错,南安国乃是民俗豁达之地,每一个出嫁女子在婚前皆要与陌生男子同宿一夜方可成婚。不过咱们长公主是身份尊贵之人,自然是要百般挑选多多益善才好!” 同宿一夜? 多多益善? 太子恒以为自己是梦魇,怔忡了好久,方才确认这是真的! 这不就是后宫中在各位世子成婚前选的侍寝丫头通房嘛! 只不过是如今他竟然成了那侍奉之人! 浑浑噩噩一日,到了晚上,侍寝的太监进来,让四位美童均洗漱干净的打扮好,前去见驾! “四位?一起?”春哲一脸惊愕问。 侍寝太监吊着眉眼,划过春哲在四人中不甚出众的面庞,捏着嗓子道:“是啊,一起!怎么?这位美童可是有什么异议?” 春哲扯了扯唇角道:“没,没有......” 而其余二人都感觉稀松平常,并没多言。 只有太子恒有些懵,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能到时候希望卢芳颖认出自己,或者自己表明身份,让她让自己与赵瑾再见一面罢了! 想及此,他跟随其余三人同时往卢芳颖的正殿走去。 正殿内灯火通明,不时还有一些香气袭面而来。 太子恒闻着闻着竟然觉得心神荡漾,整个人走路都轻飘了许多。 到了大殿上,他们看了一眼坐在高座之上的卢芳颖,然后齐齐下跪行礼。 而卢芳颖则目光落在太子恒俊美清雅的脸上,眼底的笑意与情愫一闪而过。 她肃严道:“都起来吧。” 四人站起。 这时,侍寝太监道:“请四位美童站好,供长公主挑选今日伺候之人!” 说话间,几个侍女上前,将四人扶起。 而卢芳颖则慢慢走了过来。 卢芳颖是从另一侧开始的,然后一个一个的仔细打量后走过。 最后停在太子恒面前。 太子恒在看见卢芳颖停下后,急忙看过去,希望她认出自己! 结果却看见卢芳颖淡淡看了他一眼后,指着他道:“就他吧,脱衣,送到本公主的塌上!” “是!”众仕女上前就要带着他进入寝殿内。 太子恒急得就要大喊,可谁知,他长了几次口,竟然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急得一头大汗,进了寝殿后,他还被脱去了外袍,紧接着是亵裤,然后是中衣...... 就在他身上什么都不剩的时候,被推到了床上! 而此刻,他已然感觉神志昏沉,眼前如梦似幻,眼前赵瑾的身影不断闪现。 他记起了与赵瑾在乐坊中荒淫的时刻,一把抓过他, 将他紧紧压在了身下! 卢芳颖疼得身子弹起,可下一刻,又被身上之人重重压下! 她看着身上之人痴迷狂乱的模样,与往日儒雅清隽的模样大相径庭,又想到他此刻以为自己是他心爱之人,顿时心下戚戚。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感觉自己很幸运,将自己的第一次,交付给了自己心悦之人。 而这一夜,太子恒如同疯癫了一般,将她翻来覆去的折腾,最后连手脚都 抬不起来,整个人瘫软在一片汪洋中。 沉沉睡去。 待第二日太子恒清醒之时,便看见身侧睡着的,是一个全身上下被捏的青紫的女子。 女子鬓发两乱,眼角还带着泪痕,一看就知道昨夜经历了什么! 他微微一怔, 随即看着同样一丝不挂的自己,顿时明白了什么! 第90章 如果非要选一个,我宁愿是你...... “你......”太子恒哑声,眸中一阵惊慌。 “昨夜的焚香中有幻药。”卢芳颖淡淡道。 太子恒蹙眉,看着她,眼底一阵哀戚:“你这又是何必?” 卢芳颖苦涩一笑,答:“如果非要选一个,我宁愿是你......” “可......”太子恒也觉得口中一阵苦涩。 可他与她是情敌,可他真正爱的,是即将与她大婚之人! 如今,竟然是他与她有了这肌肤之亲! 何其的荒唐! 太子恒目露苦涩。 卢芳颖也是神色戚戚。 怪命运吧? 怪命运的捉弄。 还有这荒诞的世界。 二人相持许久后,太子恒起身穿戴好。 又恢复了那个君子端方、温良如玉的模样。 卢芳颖缓缓起身,跪坐在榻上,身上依旧是昨夜的那身红衫,此刻极其的耀眼。 在微微相持片刻后,他道:“我本是过来找他的。” “我知道。”卢芳颖将一头墨发拨到前面,从前胸一直垂到了榻上。 太子恒在看过去的那一刻,眸中其实是有所触动的。 “那你还.....” “可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你。”卢芳颖道。 太子恒一噎,面目难堪地往后退了几步,道:“那我......” “我安排你和他见面。” 太子恒抿唇,忽而感觉自己如此,对不起卢芳颖。 让太子恒没想到的是,出了西苑之后,他竟然在御花园中见到了郑受。 郑受显然也没想到能遇见他,二人都愣怔了片刻,方才相视一笑。 “你竟然也在这?” “司徒也在?” 语毕,二人上前,互相作揖。 “你为何在此?”郑受问。 以他对太子恒的了解,此刻他应该是还继续在季国王宫内才对。 毕竟,因为夺嫡之争,除了季国,太子恒此刻还真的别无他处可栖身。 太子恒一听问这个,面露戚戚,片刻后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如实交代。 郑受听了只觉惊诧:“你......你此行竟然是为了赵瑾!?” 太子恒面露尴尬,但还是如实点头。 “你......”郑受深深看了他一眼,在斟酌是否要如实告知他赵瑾的本性及为人。 毕竟,以他在晋国所见的赵瑾,与在季国的那个赵瑾,简直相差巨大。 正欲开口时,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覆在他的腰间。 郑受回头看去,没想到竟然是季越。 “在干什么?”季越眉眼温柔,可温柔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 郑受一下子就被带的把之前想说的话给忘了。 “我,我们在聊天。”相对于之前,郑受在季越面前更多的是透着小心,好像连他身上的气息都透着一种霸道。 那种在体能上完全压倒性的倾轧,将他彻底征服,与他而已,季越就好像是一种冰锋的存在,可他却甘之如饴地靠近。 “哦?聊天?”季越勾唇,看向郑受,放在他腰间的手指略微用力捏了捏,捏到郑受耳边嗡鸣,好像又回到了昨夜...... 此二人的一言一行皆落在太子恒的眼中。 眼中不无羡慕。 不过二人的聊天是无法继续了。 太子恒起身告辞。 郑受也作揖还礼。 见太子恒走后,郑受回过头来,发现季越正深深望着太子恒的背影。 郑受也迟疑望过去。 季越目光如锁,淡淡道:“他,倒是齐王的上上人选。” 郑受一顿,问:“你想让他继任齐国国君?” 季越勾唇道:“也无不可。” 郑受迟疑片刻道:“可如今齐国已然安定,他的弟弟齐小白已然把持皇位,被封为太子只是时日上的问题。” “不错。”季越道,“可寡人却觉得齐国只有齐恒可堪大用。” 郑受听后却隐约感觉不妥,眉头深深锁住。 是否只有太子恒可堪大用倒不一定,可如果季越插手这齐国皇位之争,只怕齐国又如南安国一般,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顿了片刻后, 郑受深深担忧道:“齐国皇室庞大,齐恒的兄弟尤其众多,我们贸贸然插手,恐又将引起一场血雨腥风?” 季越勾唇,待回头时,他却恢复平日里与他之间的调笑状,答:“寡人与你开玩笑的,寡人自己的国政还忙不过来,怎地有时间去掺和齐国的国政?对了,你去晋国....可有什么收获?” 郑受一听问这个,顿时眉心舒展开答:“讲学,百姓们兴致很高,赵屿也一力支持我的学说,我欲助他重新获得晋王的信任,重获太子之位。如此,待赵屿登基后,势必与周边各国莅临友好,与百姓和善,心怀天下,与天佑大朝鼎盛之时,也就一般无二!” 见郑受说的眉飞色舞,季越将他揽在怀中,于额头亲了一口,又在耳畔低声道:“都听司徒的......” 如此,日子消停了两天,直到晋国的婚车入了城。 赵瑾一身红装坐在马车上,眉眼如画,却整个人隐隐透着疏离。 南安国的百姓们看后,对这个长公主的驸马爷也隐隐有些不满,感觉他并不亲厚。 入宫后,赵瑾第一个拜见是安陆。 二人在季国皇宫尚且还是平等之身,皆为质子与学徒,如今却已然身份悬殊,君臣有别。 赵瑾只得向安陆跪拜,并大声请求迎娶长公主! 安陆端坐高座之上,微一抬手,答:“允!” 赵瑾起身, 抬起头,正对上安陆的眼,片刻后,移向他身后之人。 那双眼又冷又阴,好像随时便可将任何人吞噬了一般! 赵瑾蹙紧眉,第一次感觉自己在南安国境内,只怕也不会好过。 赵瑾与卢芳颖的婚礼定在三日后。 这三日,他被安置在外殿的一个偏殿内。 洗漱安置好之后,他一身清爽地出来,看着不同于晋国与季国的矮墙和灌木,正沉思着,忽然看见一袭白装的太子恒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91章 你是寡人的,永远都是! “阿瑾。”在乐坊的时候,太子恒习惯这样称呼他,因为这样才能显得离他更近。 其实,早在季国的时候,他早就看出赵瑾的野心。 所谓身在囹圄,心在朝堂,说的就是他。 所以,在郑受到了晋国后,他用尽自己所有周旋让赵瑾回国。 只可惜,命运不饶人。 如今的赵瑾,再次背井离乡。 “阿瑾,你还好吗?”见赵瑾以一种极为扭曲的表情看着自己,太子恒慢慢上前。 赵瑾的双眼先是发滞,而后怔然,最后忽然睁大眼,伸出手用力指向他! 却不说话。 像个疯子。 太子恒很担心他,蹙紧眉上前。 结果却被赵瑾一把推开! 他好像很生气,又好像中了什么邪,开始原地转圈。 原地走,一直走。 最后终于说出口,指着他骂:“你贱啊?!啊?!老子说了不喜欢男人!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活着!你听不懂啊?!啊?!” 赵瑾完全就是一种疯狂的状态。 放下键盘,往前一推。 昏暗的小屋里,四周乱糟糟,原本整齐的游戏带和各种游戏机被翻的到处都是。 这些都曾经是他最心爱之物的,整整齐齐摆放在这个他耗尽所有积蓄买来的十几平米的单身公寓里。 如今还有上百万的贷款需要还。 可他已经失业了。 玩的,竟然还是自己竞争对手死对头的游戏! 多么的讽刺! 可是只有这个游戏可以赚钱。 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玩完整个游戏,就可以得到一万块钱。 而这一万块,几乎就可以让他度过三个月的求职期。 他的积蓄不多,这是唯一的法子了。 好么就是去送外卖,可他的脚不行,里面有钢钉。 额头青筋崩出来,他再次用力吸了口烟。 正这时,外面传来门铃声。 他走过去,没想到外面站着的是他的部门同事齐恒。 “怎么是你?”他跟这个齐恒关系实在寡淡,有时候见面都懒得打招呼的那种。 可齐恒却有点自来熟,径直挤着他的身体进入,看了看屋内,发现只有一张游戏桌上有地方,将自己打包来的饭菜放在了上面。 “刚刚路过这里,正好饿了,吃了点东西,给你打包了一点。”齐恒是那种老成持重的冷静的那种人,在公司里,很多女人喜欢他。 赵瑾的情绪在游戏里发泄完了,现在剩下的就只有深深的疲惫。 尤其是看见齐恒,就想起了游戏里的太子恒。 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怎么跟自己讲? 是不是又是一大套的大道理? 比如人要知天命,要学会与这个世界相处,要知道每个人都会遇到坎坷......云云。 可他却偏偏不甘心! 命运又如何? 他就要与天斗,与命斗! 斗到你死我活! 见赵瑾不说话,齐恒深深看了他一眼,开始给他收拾屋子。 他的手很大,也很宽,三两下就可以提起一台巨型的老旧游戏机,还可以将他打翻的餐桌单手提起来。 手脚很快,很快屋内就恢复了基本的秩序。 赵瑾看得眼花缭乱,最后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了,迟疑道:“你.....多谢!” 齐恒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道:“这是我朋友开的一家小型游戏公司,正缺程序员,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他很希望你可以过去帮他!” 赵瑾接过那张纸条,看见上面的名字,其实那家公司并不小,比季御的游戏公司也就小差不多一倍而已。 他的手摩挲着纸条上的字迹,忽然问:“你想要什么回报?” 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免费的付出,不求回报的那种。 他深深看向齐恒,看见齐恒眼中划过一丝窘迫。 片刻后,他明白了,双手解开睡衣的领扣,露出白皙的锁骨。 深深望着齐恒,道:“来吧,随便。” ...... 等齐恒走后。 赵瑾躺在床上根本起不来。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伺候人并不是一件多么轻松的活儿。 枉他当时还羡慕郑受。 当时的郑受第一次也应该如自己现在这般好像被人分筋拆股吧? 他看着自己大敞着的腿,试着合拢,可是最后宣告失败。 根本疼得受不了,只能缓一缓了。 他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手机亮了。 是齐恒发过来的。 “对不起,我刚刚太粗鲁了。” 赵瑾笑了一声,骂了一句粗话,硬生生将自己的腿合起来,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两条腿都在发抖。 而他起身的地方,是一滩血。 等他再次进入游戏的时候,太子恒已经走了。 这个关卡其实有些莫名其妙,总之,他如果是拒绝的态度,对方也会随之消失。 据说,太子恒回了齐国,去争夺皇位。 而他和太子恒在后宫花园里的谈话记录,也不见了。 接下来就是他和卢芳颖的大婚。 大婚当日,他跟卢芳颖只有简单的交流,并没有洞房花烛。 他不甚在意,毕竟就是一场政治婚姻。 他只记住了卢芳颖说的一句话:你我二人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的事,本公主不会管,但是本公主的事情,你也休要插手! 他记得,他只给了卢芳颖一个冷讥的笑。 他本就不喜欢卢芳颖,这样更好! 然后接下来就是他养了不少的美妾妖童,而卢芳颖则同他的三个美童日夜厮混,夫妻二人几乎一月都见不了一次面。 但他,并没有放弃会晋国争夺王位的念头,依旧与赵佶书信来往,院内还豢养了不少的杀手。 季越在皇宫呆了月余,便启程返回季国了。 而郑受则留在了安城,辅佐安陆安稳朝纲。 临别那一晚,季越差点要了郑受的小命,一直折腾了他一夜,最后郑受都真的受不住地求饶,他才放过。 季越深深将郑受压在怀里道:“记住,你是寡人的,永远都是!而寡人,会给你这世间最好的!无论什么!” 郑受迷迷糊糊的,根本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第二日,季越又是不告而别。 等郑受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旁边的卧榻早就凉了。 第92章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郑受帮助安陆整顿朝纲。 因着之前两次宫变导致大批官员被杀,所以,第一件事,便是选人任用。 国内无人,正好郑受又是一个爱才如命的,安陆便让郑受来总管这次的官员甄选! 御书房内,郑受正在查看各个世家大族选拔上来的人才,而安陆则同阿蛮坐在一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偶然二人还嬉笑一声。 郑受看得头都大了,这二人还在这里频频影响,不自觉就有些怨气,将手上的名册和各人的官牒直接扔到了桌上! 安陆这头听见了,微怔,看过去问:“郑司徒, 何故烦恼?” 郑受看过去,看见阿蛮一副嬉笑的样子,冷了冷脸。 阿蛮撇撇嘴,起身,一闪,消失了。 书房内只剩下安陆与郑受二人,这气氛也融洽些。 郑受道:“这些人推举上来的,不是为了让朝廷有人才可用,只是为了他们家族的兴盛!所以推举上来的,都是以他们自己的利益当先的人!瞧瞧,这人 连私塾都没读过两年,连天佑识字宝典都没读过,就敢谎报已经读书十年!真是岂有此理!” “还有这个,这个岁数不大也就罢了,竟然还是个痴儿!这古氏一族就算是兴族心切,这样的人,就算是摆在朝堂上又有何用?!” 安陆蹙了蹙眉头,点头道:“没错,这家族推举制度已经沿袭了百年,我南安国朝堂如此不稳,也与选拔任人有很大的关系!这样吧,郑司徒,你先开学堂,收学生,待我们后面想想,如何来选拔新的官员!” 郑受敛了敛气,道:“不必想了,我已然想好了!” “如何?”安陆目光殷切。 “开科举,考试!” “不可!”朝堂上,以老部族古氏一族的守旧派力抗科举考试制度! 古老鹤发童颜,身形佝偻却气力十足,怒道:“这举荐制乃是我们当初五大世家一同商议定下来的朝堂用人之策,当初是经过了南安侯,也就是后来的南安晏王的同意,定入国策的!我们五大世家,血脉高贵,一脉相承,与那些个卖鱼卖肉走街串巷的商贾和农佃的个低贱血统,岂可混为一谈?!让他们登上朝堂,还不如将我们五大世家全都杀了!或者赶出南安国!也省得寒了我们这五大世家当初一力推举陛下登上龙位的心!” “不错!陛下,如果陛下不满意之前我们推举的人才,尽可召见我们一一问询另选便是!何必用这什么科举制这种荒诞的手段来恶心我们?那些平民贱民个个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你们让他们进科场,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是!就是!” “陛下到底是年轻啊,别人稍微一挑拨,便要动摇国本啊!” 底下的人纷纷扬扬。 安陆也有点迟疑了。 毕竟这所谓的科举制,自古以来闻所未闻,如若现在他们要如此行事,只怕是要迎来无数的世家大族的唾骂,甚至发动府兵来攻击朝廷也未可知。 如今,国本不能摇啊! 郑受这边也想到了这一茬,冲着安陆摇了摇头。 安陆抿唇,面露严色道:“寡人的提议,自然有寡人的考量!不过众位爱卿的话,寡人也是听的。罢了,今日便议到此,寡人再好好想想,你们也好好想想,如何才能为朝廷选出更好更多的人才出来!” 回到御书房,安陆将手上的奏折径直扔到了桌上,一屁股坐到软榻上,气道:“这些老不朽!我就知道,他们没那么容易妥协。可竟然让寡人将他们全都杀了,或者他们全都牵出南安国来威胁寡人!实在是岂有此理!” 话刚落音,忽然听见内里屏风内有声音道:“他们想死,我来杀了他们就好!他们想走?门儿都没有!” 说话间,阿蛮慢慢从屏风后走出来,面露杀气。 郑受蹙眉,刚欲说话,不想,另一个身影从外头走进来,用比阿蛮丝毫不逊色的威势道:“不可!” 众人望去,果然,是长公主卢芳颖! 因着卢芳颖与晋国世子赵瑾联姻,加上卢芳颖少年时便跟随皇后参加农桑,在南安国颇有威望,如今安陆登基,她被尊称长公主,威望直逼帝王! 故而,卢芳颖不出则已,一出,势必就是要干涉一番朝政了! 阿蛮这段时间被卢芳颖压制不少,对她颇为不耐,看见她便脸色阴沉了下来。 卢芳颖眼神凌厉地白了他一眼,继而继续看着安陆和郑受道:“陛下,郑司徒,科考制度虽然可行,但是如今实施,恐怕不妥!” 郑受一听,连连摇头道:“如今不实施,日后恐怕再难实施了!” 众人不明。 郑受继而款款道:“如今南安国可谓是进行了一次大换血,新旧交接不畅,世家大族们的子弟们大多因为安吉谋逆事件被贬或杀,而他们的弟弟或者儿子们年纪又小,或者本来就是蠢钝之物,无可调教。如果我们趁机更换选拔制度,或许还可一搏,但如果再等几年......只怕再想变.....便难了!” 这一点,卢芳颖倒是没想到。 她思忖片刻后,问:“郑司徒,您可知我南安国重农擅商,大多数平民商贾子弟都是以务农经商为主,平日里.....只怕认得的字都屈指可数......” 郑受点头:“这一点,我已然想到了。不过,我们选拔人才本就是万里挑一,要的,并不是大多数,而是极少数。所以,我想,南安国虽然不大,但也有数十万民众,挑选出一二个可堪重用之才,还是没问题吧?” 卢芳颖抿唇,顿了片刻后, 答:“如此,我推荐一人!” 第93章 纸条 郑受和安陆同时看过去。 卢芳颖道:“我的侍夫春哲!” 安陆一听是这个人,顿时默然。 而郑受不明,顿了一下,问:“他可有什么擅长之处?” 卢芳颖勾唇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 这样的人,着实难得。 但是安陆不甚开心。 郑受看出安陆似乎并不认可,想了一下道:“既然是科考,那就要考!而且是届时我统一出题,统一考试,各自进入各自的屋子,互相不能打扰。” 卢芳颖信誓旦旦, 道:“这有何难?” 但这只是招到了一个愿意科考的人。 所谓万中挑一,那就势必要把这陛下的意思传达出去。 可世家大族又不允,该当如何? 最后是郑受想出一个招,那就是偷着考! *** 初夏六月,日头已经有些毒了。 可是安城的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并且还多了许多打扮素净,头戴纶巾的书生。 他们一个个背着包袱而来,看起来脚步匆匆。 街边的贩夫走卒们闲来无事便常凑趣在一块聊聊天。 其中一卖冰糖葫芦的问一卖葱蒜的:“哎!老伯,怎么回事啊?这几天安城怎么好像多了许多读书人呐?” 那卖葱蒜的老伯笑了一声道:“什么读书人,不过是穿上一身干净的衣裳 ,还真以为自己学富五车啊?那礼、乐(诗)、射、御、书、数,个个难学的很!家里不是世家大族的,有几个学得起?还不是过来凑那个郑司徒的趣儿罢了!” “郑司徒?”卖冰糖葫芦的前月出城去了,这几日刚刚回来。 那卖葱蒜的老伯笑道:“就是咱们陛下的老师,据说尊称为一声郑司徒的,他在安城的济阳茶馆后面开了一家私塾,专门接受外地的读书人前来钻研学问来的!嗨,就是一群闲来无事的游手好闲之徒罢了!” 卖冰糖葫芦的深以为然,看见自己会做的冰糖葫芦就更诱人了,今日铁定都可以卖得出去! 济阳茶馆后面,一整片的后院被改造成了一个开侧门的独门独院的私塾。 之所以选这里,乃是因着这里够大。 一个几百米宽的院落,三间正房,楼上竟然还有一层。 如此,一楼便可以用作私塾,二楼住宿,院落则用来日常生活或者骑射所用。 郑受总共在待了七日有余了,总共来这里的学生已然超过百人。 而最让郑受欣慰的是,这些虽然都是贫民子弟,却个个上进,穷尽一切力量去读书,没有书,便去抄,没有纸,就去拿粮食换,甚至还有人专门为了学习而去给世家弟子陪读。 今日来的就有三五个,均是出自世家大族的陪读侍从。 几人看见郑受后,均彬彬有礼,上前行叩拜拜师大礼。 郑受本不欲如此隆重,但既然几人尊师重道,他也就不推辞了,站在远处,待几人叩首完毕,上前亲自将几人一一扶起。 “郑司徒,日后,我们便跟着您学学问了!” “是啊,郑司徒,我们以后就跟着您了!” “好说好说!”郑受被他们说的都不好意思了。 其中一人道:“郑司徒,您日后必定声名远扬!” 郑受本就不是为了出名才建立私塾的,听见这话也不过一笑了之。 正这时,忽然一书生站出来说:“天下文生皆希望有一日可拜在名师门下,学有所成,郑司徒乃是郑宋国世子,文武双全,据说在晋国以盐引雨,缓了晋国多日无雨之苦,又在坊间建书立说,以‘兼爱非攻’之说,让晋国百姓不再尚武,而是人人自爱,我爱人人,晋国民间空前安定!而晋国的国君想要引战,也遭到百姓们的频频抗议!如此宏文大儒,我等跟了您,乃是平生一大幸事啊!” 这说话的是一个叫姬野的书生,郑受看他年纪不大,竟然知道的还不少,连他在晋国的所做也能一一娓娓道来,还有以盐引雨,这事儿他并未告诉他人,想必也是被他分析出来的。 郑受点点头,不禁,对这人也印象更深一些。 他将姬野叫到跟前,姬野又要作揖被他拦住。 郑受问道:“你叫姬野?” 姬野点头。 “姬姓,难道你是郑宋国之人?” 姬野一看被郑受认出来了,顿时不好意思道:“是啊,我父亲是郑宋国人,母亲南安国人。我只是自小在南安国同母亲生活罢了。” 原来如此。 郑受点点头,道:“那日后你便担任这私塾的教引长,负责将各个学员的课业收集起来交给我,还有他们的一应内务,也都可以检查一下记录在案,我会定期抽查!” “是!” “好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说着,郑受便要离开。 结果刚转头,忽然姬野上前道:“郑司徒,有一人让我将这字条交给您!” 郑受迟疑,但还是接了过来,缓缓打开。 “赵屿?他来了?”郑受微微睁大眼。 姬野点头。 郑受抿了下唇,急道:“快!带我去看他!” 好! 郑受跟着姬野到了一个极为杂乱破败的贫民窟时,他一时还无法相信,这是赵屿藏身之处! 无论如何,赵屿那样的人,即便是落败,也会找到妓院乐坊,而非贫民窟! 除非...... 他皱了下眉,心下有一些不好的念头闪过。 姬野走到一间破败的木门前,上头落了锁,然后急忙回身冲郑受招了招手。 郑受心下惴惴,但还是强作镇定,上前。 姬野打开门,偷偷看了看左右,便急忙将郑受拉了进来! 一进来,郑受就看见不远处一个身影,冲着他呜呜咽咽的。 郑受起初吓了一跳,因为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双腿双臂从中间没了,他是用两根木棍自腋下支撑站立。 而那人的脸更为恐怖,自鬓发到下巴被从上到下劈了一刀,刀印很深,已经露骨! 而那人的嘴..... 呜呜咽咽的。 想必已经没舌了! “赵屿!” “怎么,怎么会这样!” 郑受因冲击太大,整个人踉踉跄跄的,险些站不住。 赵屿无法言说,只能眼泪戚戚,过程中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姬野急忙上前,将他扶起,然后抱着进屋里去了。 郑受在院子里站了许久,这才慢慢进到屋内...... 第94章 清醒! 屋内很暗。 还有很多的灰尘。 进去后良久才看清人。 在最里头的内间里有一张床,很破,不过上面的铺盖挺新,竟然还有幔帐。 郑受下意识看向姬野。 果然,姬野的目光微微下垂。 郑受叹了口气,上前。 赵屿因为郑受的靠近而发出呜呜的声响。 就像漏了风的破风箱,听得郑受心里头难受。 深吸一口气,郑受还是终于问出口:“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一听这话,赵屿哭着用力摇头。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没了舌头。 郑受难受到腿软,四肢血液里也仿佛有无数条虫子在里头爬行。 姬野在一旁也很难受,默默擦了两滴泪道:“我们赵王是因为来追郑司徒你才遇害的。” “我?”郑受蹙眉。 姬野点头道:“殿下,您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赵王身边的护卫呀!” 郑受仔细辨认,这才认出,这姬野果然就是赵王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个带刀侍卫! 当时赵屿被自己抓住之时,这个人还极力反抗,但是后来赵屿被抓,他却跑了。 后来赵屿被送回国时,他又出现在队伍里。 但是在村落里的时候他们留在了越家村,赵屿和他还有郑也先走一步。 然后这个人就很久没出现,直到后来他和赵屿在赵王府喝酒,这个人好像又出现了。 然后...... 郑受意识到这个人的重要性,急忙道:“快告诉我,谁?!是谁把赵屿伤成这样的?!” 见郑受如此激动,姬野也意识到郑受果然是可堪托付之人,含泪道:“郑司徒,我如若说出来此人的姓名,您真的能信吗?” 郑受蹙眉:“为何不信?” 姬野还是迟疑,犹豫再三。 这时,赵屿已经急疯了,想要站起来却站不起,想要用手拿东西也拿不起,只能瞪大眼发出呜呜的发狂声! 姬野一看赵屿如此激动,只能急忙道:“是季越!” “什么?!”郑受蹙眉,显然是不可置信。 姬野这时也看见郑受这种反应,又迟疑了。 但是赵屿却用力点头,证实就是这个名字! 郑受看着他,手微微拢紧。 “怎么可能?他,他为何要害你?!”郑受蹙眉,一脸不可置信。 虽然,季越是暴君。 虽然,季越一直以来杀了人不眨眼。 虽然,他曾经弑父夺权! 可是, 他依旧相信,他是个好人。 他依旧心怀天下! 但—— 他看着如此凄惨的赵屿,看着面前仓皇的姬野。 咬了咬下唇,片刻后,声音颤抖问:“为何?他,为何要杀他?!” 姬野苦笑一声道:“哪里是要杀我们殿下,他是想要折磨我们殿下!就因为我们殿下是赵佶太子的有力竞争对手!而赵佶,是他的人!是他一力促成赵佶顶替我们殿下成为太子的!郑司徒,您醒醒吧!您是为了天下寻找优秀的继承人,可是季越确实为了他自己,选择最让他满意的,任听他的驱使的继位者!两者,岂可同日而语!?” 郑受往后退步,靠在一个摇晃而破败的桌上。 这确实是季越的风格! 如若说,之前他一直心存侥幸,认为只要自己做的足够好,足够多,就可以感化季越,让季越变得更好,可以如同自己一样,以良善之心去面对这个世界,用足够的包容,去感化这个世界的罪恶。 那么现在,他彻底清醒。 季越就是季越! 他根本就不可能改变! 他要的,是杀戮,是强硬,是顺从! 而非其他任何! ...... 跌坐下,臀下的椅子摇摇晃晃,随着他一坐,而四分五裂。 他,整个跌坐在了地上! “郑受?!郑受?吃饭去!”郑受正在剧烈的刺激中没有缓过来,结果办公室的门开了。 郑受抬起头,没想到竟然是小凡! 小凡看见郑受有些呆,悄悄进来,看见这一幕后,笑道:“这一幕呀!” 小凡是游戏编剧和情景开发师,如果程序员是爹,那么小凡这种就是妈。 小凡妈见郑受爹被吓得发呆,笑着用手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别傻愣着了!吃饭去!” 说着就要往外走。 但被郑受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问:“为什么让季越这样对赵屿?” 小凡顿了下,道:“这个是咱们季总定的呀!” “季总?” “是啊!”小凡点头道,“大约一个星期之前吧,你不是有一次回老家了吗?我们开会,就将郑受和季越开始分歧的矛盾点改到了这里。说实话,这个赵屿确实太弱了,好在之前一直有郑受的帮衬才走到今时今日,让他此刻被季越断手断脚拔舌其实正好让郑受醒悟。让他知道,他自己其实一直都活在季越给他编织的网和梦中,早点醒来,岂不正好绝地反击?” 郑受默默。 “你舍不得游戏里的那个郑受受到这样的打击吧?”小凡问。 郑受点了点头,有些失落地拿起钥匙,叹道:“是有些于心不忍,走吧,我们去吃饭去吧!” “好嘞!”小凡跟郑受一直都是饭搭子,但是前几天他一直不敢上来,后来被季总亲自示意之后,他又敢了。 当时季御是这么说的:“郑受一个人在顶楼有些孤单寂寞,你有空了就上去找他聊聊天,吃个饭什么的。” 当然,这一段,小凡并没有跟郑受讲。 有时候,好人好事这种东西,还是要让人感觉发自肺腑真心的比较好! 郑受跟小凡上了电梯之后,季御和伍子申才从办公室里出来。 伍子申刚刚在办公室里跟季御玩梦回春秋的游戏呢! 游戏里的季越杀疯了。 当然,这一部分,一直要等到郑受玩到一定的关卡才会在其他人的记忆里输送给他,让他看到。 “哎,你这样安排游戏,对那个郑受有点残酷吧?”无论游戏里还是游戏外。 季御点燃一根烟,一边走一边眯着眼吐云吐雾道:“他就是太单纯太理想主义了,不给他点教训,如何将来掌握天下?我们不都是这么给逼出来的吗?” 伍子申抿了下唇,竟然感觉无可反驳。 第95章 真相! 其实,无论是最初入宫时的凌辱,下毒,还是后来强行留下安陆和卢芳颖又一手促成南安国政变的残忍,亦或者是后来布局斩杀朱玉德等,季越都从未表现过丝毫手软。 这样的一个人,他到底为何会相信他会如自己这般心慈手软? 那么,他做的一切,不过就是给自己布一个空中楼阁吗? 郑受的头慢慢垂下,如同失了风的风筝,直直地垂下。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了南安国的皇宫。 直到回去了许久,安陆身边的小太监宣召几次,他才清醒过来,略略整理了衣襟去了御书房。 而御书房内,此刻已然乱了套了。 只因安陆与郑受他们私下里召集平民考生培养与考试选拔的事情暴露! “陛下,推举制乃是我世家大族与皇室之间的约定,不可轻易弃悔呀!” “是啊陛下,选人任用本就是我朝三年一度的大事!我们这五大家族为此竭尽心力培养,尚且培养不出一两个可堪重用之人,更何谈那些斗大字不识一个的平民贱民?且,如若要让他们共上朝堂,与我们并肩而立,我们这些世家贵族的颜面又何存?陛下可为我们这些人想过?”说话的是当朝宰相古老的户部侍郎古中心。 而随着古中心这话一出,其余所有人也都纷纷附和,表示坚决反对让平民子弟登上朝堂! 一时间,沸反盈天 ,鸡声鹅叫,好不热闹。 郑受本就心情郁结,此刻听见这沸乱声,更觉心烦,长袖一甩,直接将桌上的笔洗给扔到了地上! 啪! 笔洗中还有一点子未来得及倒掉的墨水,撒了一地。 因着这一声,众大臣们纷纷闭嘴,看向郑受。 郑受满面通红,也看向众大臣们。 “住口!”安陆见郑受如此表现,心下顿了顿,看向众大臣道,“寡人主意已定,且我与郑司徒所做亦是为了天下社稷!你等毋庸置疑!” “陛下!”众大臣还要反驳,被安陆冷眼看了一眼旁边的阿蛮。 阿蛮上前,几个大臣们悉数乖乖闭嘴,争先恐后地往外走走去! 片刻后,御书房内空无一人。 “他们不会罢休的。”安陆道。 “那就不用理会他们!”郑受忽然冷声说道。 而这种态度并不似郑受。 平日里的郑受都是温文尔雅的, 如同一杯不温不火的温开水,激不起半点涟漪。 怎么说呢,就是巴掌打到他的脸上,他或许还要给那个打他的人找到一点理由。 但是这一次,郑受竟然发了狂。 摔东西,怒叱。 他看向郑受问:“郑司徒,可有发生何事?” 郑受动了动,偏头看向安陆。 而实际上,他此刻心中是乱的,非常的凌乱,没有丝毫心思来处理这些政务。 直到与安陆面对面望着,他想起了赵屿,想起了之前他与赵屿在晋国的时光,想起了他对赵屿的教导与期许,忽然道:“陛下,你可愿意归顺季王?” 安陆不知道郑受为何如此言说,顿了片刻后,方才目色幽暗道:“寡人的王位都是季王给的,何谈什么归顺不归顺?” 是啊!安陆本就是季越苦心筹谋经营而出的帝王! 他怎么忘了这茬了! 他用力握了握拳头,心底戚戚,片刻后,对郑受说:“是啊,郑受忘了。” 接下来的日子,郑受便是按部就班地教学、考试,然后再教,然后再考。 因时日不多,郑受是边学边考的。 一门学习学完考试,考试成绩合格者,进入下一门学习。 但是如果这一门学完成绩不合格者,可以给机会再学一遍,然后再考,如若不行,只能有第三次考试。 三次均不合格,淘汰。 故而,在这三个月里,几乎每天都有人离开。 直到最后一门,社论,主谈天下社稷的。 整个私塾里竟然只剩下了不足十人。 姬野便是其中一个。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学习通过留在这里的,而是因为他在私塾里谋了个职,护院兼塾长,专管这私塾内的杂物和看门护院的。 这日,郑受看姬野路过讲学堂驻留脚步在听,便走出来问他:“为何你经过了三轮最后放弃了继续学习?” 姬野默了片刻后,答:“因为学生看见了朝堂的腌臜,不想同我主人一般,最后落入那样凄惨的境地。” 郑受听后默了许久,最后只淡淡叹道:“是我害了他!” 赵屿依旧住在那个房子里,但是有关于他被害的细节,其实姬野也并不是很清楚,赵屿就用嘴给一一书写下来。 用了三个月。 这日姬野将这封书信到私塾给了郑受。 郑受拿到书房,默默展开,里头详细说了他是如何变成如今这般的。 原来,他当初在郑受离开晋国的时候便一路跟了上来,并且在郑受救姚月娥的时候还在后面帮他善后阻止了姚斌对姚月娥的追捕。 后来,他甚至平安进了南安国,进了安城最好的旅店住下。 参加了百花节,还有赵瑾与长公主的婚礼,在路边,他看见了郑受。 他原本想要给郑受一个惊喜的,所以一直尾随他至皇宫门口。 可谁知,也就是那一天,他的人生就此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因为,就在他想要靠近郑受的时候,他被季越的一个暗卫给挟持了! 堵住了口鼻,绑了手脚,硬拖到了皇宫旁边的一个无人的空屋子里。 因为当日他是偷偷出来见郑受的,所以姬野都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他被关在那个空屋子里三天三夜,一直等到那个一身黑袍美得不可直视也恶得让人胆寒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狠超过他的想象。 原来,无论是放他离开,亦或者是当初在宫内抓捕朱玉德,都是他布的一个网。 朱玉德其实就是一个雨饵,其实早在很早之前季越就知道朱玉德与晋国勾连,但他还想知道更多,所以就一直留着他,一直到引出了左杜党和左杜朋一党。 虽然都是与晋国勾连,可是朱玉德一直勾连的是赵屿与他舅舅一党,而左杜党和左杜朋勾连的是赵佶!他们一党当时极力主张杀死卢芳颖,便是想要挑起季国与南安国之间的战争,而卢芳颖的母亲与晋国皇后乃是亲姐妹,而赵屿作为挑起此事的罪魁祸首,自然也会被世人诟病,如此,他们一党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这样的伎俩又如何能逃得过季越的眼? 所以,宫变那一天, 其实正是季越收网之时! 第96章 季越利用左杜党和左杜朋急于摆脱他们与晋国之间曾经有所勾连的事实,交代出他们与赵佶一党有所关联,只是不大,继而让季越有机会与赵佶一党联系上。 而赵佶此人身份不高,本来是并没有太多太大被立储的把握,可是在季越的周旋下,依旧当上了太子! 这也是为什么赵屿回去后发现自己丢了太子之位的真正原因! 而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赵屿...... 大概就是因为赵屿知道的太多了! 其实,在回到晋国后,赵屿便一直在查到底是谁在帮助赵佶对付自己。 而他的舅舅又是被谁害得摔断了腿,罢免了官职,赋闲在家! 后来他在来南安国的路上,赵佶家中放置的一个眼线飞鸽传书给他飞了一封信,里头便提及了季越是如何扶持赵佶登基为帝的。 他原本就知道季越是了控制南安国,特意撺掇安吉杀了老南安王,然后又让安陆以归国铲除叛国奸佞为由重回南安国。 而此刻的安陆已经被他驯服,且身边还布满了季越的眼线,让他完全成为掌中线偶! 如今,类似的计策又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更可恨的是,这个季越故意让郑受陪着自己回晋国,用郑受的那一套学说给自己洗脑,让自己不愿意去跟赵佶发难,手足相残! 如此险恶布局,不但骗了她,还骗了郑受! 他实则已经没了夺嫡的野心,但就是为了郑受不值,所以才尾随郑受,想要告诉他! 可谁想,他刚刚靠近,便被这个季越提前察觉,将他软禁! 拔舌!抽筋!断手!断脚! 极尽恶毒的手段,悉数用在了他的身上! 所幸姬野后来找到了这里,跟他们缠斗了一番,惊动了四邻,他们可能也觉得赵屿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这才放过他们,走了。 而赵屿被姬野辗转带到了这里,隐藏起来,过起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赵屿是真的恨,但也更多的为郑受担心,为天下人担心! 这样的君王,天下能好几时? 看着最后这几个字,郑受冰凉的手指动了动,发现他因为太紧张,已经被他的手指戳破,而那上面的歪歪扭扭的字,则如一条条嗜血的虫子一般,一点点啃噬他的心! 这几个月来,他强迫自己不要想,不要去听,也不要再去关注有关季御的一点点消息。 可当这封信投过来时,他还是崩溃了! 季越...... 再也回不去了! 他跟他,之间的美梦,再也圆不回去了...... 将信叠好,重新放到信封里,他看向一旁的蜡烛,可是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将这封信放到了褥子底下。 而这时,外面有人进来传话说,驸马爷来了! 赵瑾? 郑受眉眼动了动,疏冷的气质袭上眉头,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衫慢慢踱步出去。 在南安国,赵瑾是驸马,而他不过就是一个教书先生,所以他自然是要向赵瑾行礼。 赵瑾看着郑受俯身的样子,眉眼间闪过一丝冷嗤的模样,淡淡道:“起身吧!” 郑受依言起身,然后抬眉看向赵瑾。 比起几个月前,赵瑾看起来从容了许多,也胖了许多,身上也有了一些身居高位者的气质了。 据说,卢芳颖因着儿时的情谊对他到底还不错,不但衣食丰足,更是给了他一个兵马司的活儿,他如今掌管安城兵马,气质到底是不同。 虽然,这个兵马司上面还有季越安排的人手,与他而已,只不过是一个空头衔,可能站于人上的感觉,到底还是好的。 赵瑾见郑受情绪不佳,看了他一眼,漫步进入他的书房。 书房内摆满了书册,大都是学生的作业,也有郑受自己着的书册。 摆的连硬榻上都是,所以导致赵瑾进来没处可坐,而郑受也没有让座的意思。 这样一来,赵瑾就要站着说了。 “郑司徒,已经三个月了。这甄选人才补充官员空缺的事情,也应该定了吧?” 郑受默然。 赵瑾最近两月一直看郑受都是这副样子,眸底定了定,忽然道:“郑司徒可是遇到了什么不痛快的事儿了?” 郑受扯了扯唇,心道,不痛快吗?或许吧,不痛快。 但是痛快了又如何?不痛快又如何? 日子总要过,该干的事情也总要做。 但,从此不同路罢了。 之前他认为的他文,他武,殊途同归的想法,如今看来是如此的可笑! 情绪压抑到极致,人往往表现出来的却愈发的轻松和随意。 他抬起精致的眉眼道:“快了。再过几日吧,我便可以给驸马和长公主一个交代。” 驸马和长公主。 这是赵瑾每次从人口中听到的最频繁的辞藻。 而且从来都是一起出现的。 他,依附于卢芳颖! 这个事实,让他每每午夜梦回都直觉可笑! 可生来命贱的他又知道,如今他的日子,可是从出生以来最好的! 他舍不得,却又不甘心。 今日他来找郑受,实则不是他该管的,之所以来,也是闲来无聊,过来随便问问。 一来是摆摆驸马爷的谱儿,二来,他想看看郑受到底怎么样了。 虽然不知道郑受到底如何,但从赵佶多次从信中问及郑受,他猜测,郑受的变化只怕与赵佶和季越的勾结有关。 赵佶与季越勾结,他早就知晓。 也正因此,他才得以从季国安稳回到晋国,还得到了晋国国君的重视。 但,他也知,季越为人不但暴戾,更是狡猾。 与他合作,只怕有一日被他卖了也未可知。 但如今他的一切都得益于季越,因而他只能按照赵佶说的去做。 “郑司徒,你.....是不是好久没有与季王通信了?”赵瑾一提,郑受瞬时看向他。 二人目光相接,郑受目光阴沉,而赵瑾瞬间明白了,神色也严肃起来。 “郑司徒,这是何必呢?你说起来,有今日,还是仗着季王的势,否则,以你郑武国如今风雨飘摇的势,谁会听您的呢?” 这话刚落音,只听后面一个疏朗的声音响起,道:“仗着本王的势,如何?” 赵瑾望过去,便看见齐恒带着赢好,正从外面缓步迈了进来。 齐恒一身蓝色蛟龙袍,而赢好则一身素黑的素衣。 第97章 一别数月,齐恒更加的气宇轩昂,眉宇之间更多了一抹王者之气。 而赢好也比几月前长高了不少,身量也更壮实些,看向众人时也不再唯唯诺诺,举手抬足间,更多的是上位者的威严。 郑受见这二人竟然有如此大的变化,不禁吃惊! 当然,赵瑾也同样如此,尤其是对齐恒。 正端量着,只见齐恒上前对着郑受抬臂行礼道:“郑司徒,好久不见!” 郑受也依样行礼。 “听闻齐王已经定好下月退位,让太子恒继位,实在是可喜可贺!”郑受也说起了这样的恭维的词,只因心中痛不欲生,实在没脑子自己想,只是拿着平日里多听到的一些祝贺之词直接信手拈来。 齐恒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并不介意,反而淡淡笑道:“多谢郑司徒一直以来对恒的关心与关爱,恒,感激不尽!” 齐恒就要登基为齐王了?! 赵瑾不禁吃惊,抬眸看向齐恒,可齐恒自始至终都未看他一眼。 赵瑾懊恼地低下头来,眼中满是钻营。 而在他低下头来时,齐恒的眼划过他,正巧看见了他低头懊恼算计的模样,眸底划过一抹冷沉。 不过这也只是一眼,便很快看向了郑受。 郑受这边含笑道:“为师所做不多。” 说完,二人对视一笑。 一行人进了书房。 郑受问:“不知恒与好所来为何?” 齐恒看向赢好。 赢好面下腼腆,但还是说了:“只因我的同胞兄弟在此,他今日生日,所以我过来庆贺,顺便过来看望一下郑司徒罢了!” “哦,原来如此。”郑受点头,随即又想到,“不过今日兵马大元帅嵇蛮也是今日生辰,陛下还特意为他大摆宴席,真是好巧。” 这话一出,齐恒掩唇笑道:“郑司徒真是会说笑,这嵇蛮不就是赢好的同胞兄弟嘛!” 随即赢好也在一旁笑而不语。 而郑受却迟疑了。 阿蛮,就是嵇蛮。 他如今是南安国三司兵马大元帅! 而他,竟然是秦国人?! 那么当初,赢好被同样被留在季国当质子...... 后来秦国暴乱,秦王在暴乱中身受重伤,秦王的几个亲儿子都在暴乱中被杀!而作为秦王侄子的赢好被季越放回去,塌前侍疾...... 之后的,郑受便想也不敢想了! 季越,竟然,早已谋划的这样深! 原来,早在六国合纵,五国质子被留宫中,他与自己一起畅谈天下之时,他已经布好了棋局! 好一招偷桃换李! 季越这不是要平定天下,而是换天下了吧?! 郑受深深蹙眉。 这平天下之路千万条,他选了一条最暴力,最血腥,也最难走的! 一招不慎,便是天下大乱! 齐恒看见郑受眉眼间多了许多的疲惫,此刻又神思深深,眼底划过一抹深意。 赢好与郑受又寒暄了两句,与赵瑾一同出去游览私塾了。 齐恒陪同郑受在书房聊天。 周围很静,是郑受从未感受过的寂静。 片刻后,齐恒道:“司徒,他的人,已经被我的人赶到了二里之外了,如今,你同我的一举一动,皆无人可听闻。” 郑受一听,眸微微睁大! 一来惊讶于他原来一直在被季越监视,二来,原来齐恒竟也早就知晓这一切! 齐恒看见郑受迟迟未语,片刻后,解开身上的披风,略略扯开竖高的衣领。 让郑受没想到的是,齐恒的脖颈上竟然有一道一指多长的深深的疤痕! 从疤痕的深度还有皮肉翻出的程度看,这伤当初应该差点要了齐恒的命! “这......”郑受眸底微睁,震惊看向齐恒! “是季越派出的刺客。”齐恒淡淡道。 “啪!”郑受手边的书掉落在地上。 齐恒看向落在地上的书,弯腰捡起,然后重新放到郑受的手畔道:“郑司徒 还没醒悟吗?” “什、什么?”郑受难过地胸口想要裂开,蹙起眉。 齐恒却始终表情淡淡,道:“我说,郑司徒还没看清季越的为人吗?” 郑受自然是看清了, 只是不愿意默认罢了。 他睫毛湿湿的,抿着薄唇,如同美人泣血。 齐恒不知不觉都看得痴了,深吸一口气后,方才调整了一下呼吸道:“季越为人凶残,当初将我滞留在齐国,便是想要扶持我弟弟小白继位。但是小白继位想要滥杀曾与他为敌的大臣,不久便被我叔父所杀,叔父认定我才是齐国名正言顺的储君,因而派重兵前往季国要人,不想,季越早有准备,埋伏在悍马山,将我叔父,当场活捉!后来我从南安国出来便听到了我叔父被俘的消息,便急忙想要前往救人,不想在路上遇到了一群杀手,欲杀我而后快!幸而我手下齐七武艺高强,我这才幸而捡回一命!” 又是一个暴乱! 杀人! 取而代之! 郑受听着额头眉心直跳。 齐恒看着郑受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道:“那么,郑司徒听后,还愿意留在这里帮助季越吗?” “帮助.....季越?”郑受蹙眉。 “没错。”齐恒道,“我此番过来,乃是借着天佑大朝召集所有诸侯国的国主及储君一同去朝拜,顺路,特意过来拜访南安王的。可此番回去,再以后.....恐怕,便很难再会如此次这般顺遂!郑司徒,你知道本王此番过来找你,是为何吗?” 郑受抬眉:“为何?” 齐恒正色道:“希望郑司徒随我一同前往齐国,为,我齐国的国师!共同对抗季越的虐民暴杀!” ...... 天佑城在南安国以东不足百里之地。 曾经的安城便是天佑城附近数一数二的农耕贸易大镇,也是最后一个被分割出去的,分的也是当年天佑国皇后安氏的母族安氏大族。 所以,直到如今南安国与天佑大朝之间的关系依旧很好。 安陆同郑受一同到达天佑城时,还未进城,便见不远处一队车马在天佑城城门口前来接应。 安陆看见来人是他熟识之人,冲他们挥了挥手,然后一脸兴奋回头道:“郑司徒,那两个是我儿时在天佑城住的时候的玩伴,一个叫嵇傅,一个叫元德。他们如今都是天佑帝的左膀右臂,将这方圆百里之内治理的很好!” 郑受一听这话,顿时一噎,但还是淡淡笑了下,随着他一同望了过去。 果然,看见一蓝一白一瘦一胖二人正同安陆一般,傻呵呵地笑着冲着这边正摇手...... 第98章 季御喜欢你什么?(现代) “新的地图启动了。”看着缓缓打开的新版图,小凡揉了揉干涩的眼道。 而郑受则叹了口气,起身去外面冲咖啡喝。 这游戏里玩家暴涨,为了测试游戏的稳定性,今天彻夜通宵加班。 进了休息区,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速溶咖啡,刚撕开,感觉后面有个影子。 结果回过头就看见季御从外面的走廊拐进来,并且直接冲着自己的方向就来了! 因为刚刚在游戏里受到不小冲击,说实话很难脱离出来那种情绪,因而看见季御也不自觉地有些抵触,甚至还皱着眉头看着他。 季御却根本不管他怎样,上前径直将他抵在吧台上,用手勾起他的下巴,唇瓣吻了上去! 郑受下意识想反抗,但季御没有给他任何反抗的余地,过于瘦弱的身体在他的掌下简直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器。 但他却没有丝毫怜惜,反而更加的团揉用力。 直到郑受双眼泛红,身体颤抖,他才放开他。 看着他通红的眼尾道:“怎么躲着我?嗯?” 郑受抿了抿唇,没好意思说是被游戏影响的。 当然,还有他可能还不习惯这样的情侣之间的亲密。 “没。”且他始终不太擅长跟季御之间的交流,大多数时候的谈话,都是用‘嗯、啊’之类的单音词。 可季御却丝毫不计较这些,将他的腰环住,抵住他的一部分身体,然后慢慢上下打量着他。 片刻后,低声问:“什么时候给我?” 郑受浑身一震,眸底都慢慢放大,最后却只是慢慢握住手,面颊红了红。 季御见他还是这样放不开,悻悻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而郑受则仿佛丢了什么似的,慢慢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 他是不是感觉很失落? 郑受皱了下眉,心里头忽然很不安。 他有一种直觉,那就是季御对他的身体远比他本人更感兴趣。 但他......他其实自己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季御喜欢的地方。 赵瑾的工作找的很顺利,第二天就上班了。 但是齐恒并没有再来找他。 他认为这就是一场交易,自然也没有再去有任何的留念。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之前的同事,才知道,齐恒竟然已经辞职出国了。 那一刻,赵瑾的心里忽然涌出许多的失落来。 他现在工资待遇不低,工作又上了正轨,一切都有赖于齐恒的帮助。 可他还没跟齐恒说声谢谢。 因着这些失落,赵瑾有几天中午专程去了公司楼下转悠,好像这样就能再见到齐恒一样。 不过, 齐恒没见到,又见到了郑受。 郑受穿着的是公司统一发的工服,可看起来还是有些宽大,衬得他整个人就有些瘦弱。 赵瑾自认为自己长得不错,身材也是很好,至少比郑受强,却不知道为什么,季御看上了郑受。 正在公司楼下溜达的郑受也看见了赵瑾。 二人面对面看见的,不打招呼也不合适,郑受有些局促地抬了抬手,但很明显状态不自然。 因着这样,加上游戏里又天天在一起,赵瑾想了一下,主动上前道:“嗨,好久不见。” 郑受尴尬笑了笑,点了点头。 赵瑾知道郑受不善言辞,于是自己自顾自说道:“我去了德景,也是程序员,条件还不错。” 郑受其实不太感兴趣这些,但是依旧为赵瑾祝福,于是点了点头说:“哦,那,那恭喜你。” 说完就欲离开。 结果错身时,他忽然听见赵瑾问:“季御喜欢你什么?” 郑受周身一顿,迟疑回头。 赵瑾似乎是笑了一下,眉眼有些不清地问:“我是觉得,季御这样的天之骄子,要什么男人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要你呢?” 郑受蹙了下眉。 即便是好脾气的他,也不愿意被人窥探私生活,更何况是曾经的对头。 他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举步就要往前走。 可谁知,刚走出几步来,就听见赵瑾忽然笑了一声道:“我听说他年轻时很喜欢胡闹,男女不忌的那种。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拿你当个玩意儿,只是一时新鲜兴起呢?” 郑受浑身僵硬,用力握了握拳头,走了。 赵瑾说半天没得到什么回应,在后头看着郑受的背影摇头道:“真是个无趣的人,这季御可能还真是一时兴起。” 赵瑾的话其实是让郑受不舒服的。 多年的努力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 儿时常年被霸凌的经历让他无法对人敞开心扉,习惯一个人独自面对。 季御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 而且他对这个意外还有很大的排斥。 他觉得赵瑾有句话说对了,季御对他,很有可能只是一时兴起! 但他并不知道怎么拒绝,于是就一直躲着。 直到有一天,公司里来了一个女人。 长得眉眼浓郁,大波浪发,身材超级性感,走到哪里都自带一抹光。 女人自称是季御的未婚妻。 女人说这话的时候,是在公司大堂,许多人都听到了,包括正准备去吃饭的郑受。 他浑身脊背一僵,感觉周身上下都被一种屈辱感袭满了。 他原来有未婚妻! 却又来招惹自己! 幸好自己没有跟他...... 但公司的人的目光又如一道道电流击打在自己身上。 让他感觉无所遁形。 他感觉自己是灰头土脸离开公司的。 去了酒店楼下的餐厅吃饭。 后来想了一下,又跟公司请了几天假,回老家去看爸妈去了。 爸爸的病时好时坏,用钱也多,但他一直想要给他治好。 妈妈因为给爸爸治病,一直操劳,身体也不大好。 郑受打算这次回去让二老好好的养养,他在一旁照顾一下。 回程坐的最便宜的大巴车,辗转了几个小时,终于到家了。 他进了门,爸妈都很惊讶,却也很高兴,纷纷围着他问东问西。 他没提季御,只是说自己请了年假回来看看二老。 季御是在郑受走的第二天中午才知道他不在公司的。 并且郑受的手机关机,他联系不上。 常年身居高位,他还从未有过这种自己到处找人找不到的情况。 “让人事,把他家的地址发给我!”季御最后怒了,脸上尽是不耐烦。 连伍子申都有些不敢惹他。 待他放了电话,伍子申有些犹豫问:“不是,郑受为什么忽然请假回家呀?是不是、是不是......跟露娜有关?” 季御眉眼严肃地挑起。 第99章 看上你是你的运气 露娜确实是季御的未婚妻,还是家里定的。 两家人是世交,强强联手联姻的戏码。 季御并不认同,但也不排斥。 毕竟家族的利益还是要摆在首位。 男女男男之间的,那叫欲。 随手点了一根烟,用力吸了一口,他用修长的手指在烟头上弹了一下。 想起有一日他将郑受堵在厕所,他红得脸上像是滴出了血的样子。 不禁嘴唇一勾。 真是个诱死人的小妖精! 季御咂了下嘴,看向伍子申说:“我这两天不在公司,你关照着点。” 态度的忽然转变让伍子申好奇,探头过来问:“你干什么去?” 季御勾唇一笑,道:“捉妖去!” 伍子申一听这话,眯了眯眼,斜眼道:“你小心可别被妖精吃了!” 季御一顿,用唇转了下香烟道:“吃就吃吧,吃了我还能钻出来。” 伍子申笑着戳了他一拳。 郑受爸爸没病之前是个木匠,家里有不少做家具的工具。 周边邻居平日里想打个柜子或者做个板凳什么的,都是来找他。 所以从小郑受也会一些。 但也因此,郑受从小就被人叫做小板凳。 有人还因为这个称呼真的坐在了他身上,把他当成板凳。 但这些事,郑爸爸并不知道。 郑受这两天回来,郑爸爸就逼着他给邻居们做了四五个板凳了,因常年没拿锯子,手都被磨出了水泡。 不过郑受没说,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缠了胶带,去了附近的一个小树林里放风。 小树林里有个木屋,是之前的猎户留下的,里头有一张木床,还是实木的。 之前破了,被郑受修好了,他这几天偶尔就想在这里住,还搬过来一套被褥。 躺在这里,身心放空,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季御找到这里的时候,郑受正准备从小木屋里出来,回去吃饭。 在看见季御的那一刻,郑受都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否则怎么会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地方看见季御这样的大人物呢? 而且他的双脚还沾满了泥泞,看起来似乎很狼狈? 直到季御站在了小木屋里,闯入了他童年时期唯一的‘天堂’时,他才反应过来,这是真的。 这是真的季御。 而今天的季御有着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浑身上下充满了不一样的霸道。 “为什么忽然离开?”季御阴沉沉问。 口吻就像刚刚路过村口时被大货车挤到泥泞里一样糟糕。 郑受不是一个善于攻击的人,自然也不擅长面对这样的质问。 他有些局促,尤其是褪去了程序员的光环,站在这里,他就像一个普通的工人的儿子一样,有些自卑,有些无措。 他比在公司更加的怯懦! 季御不理会这些,他只管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可口。 是不是干净。 很显然,他比大多数的美味都要可口,都要干净。 这就够了! 伸出手,搭在郑受的肩上。 身上的白衬衫被他三两下解开了大片的扣子。 郑受有些眩晕,干净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除了退缩,没有其他的出路。 可这样小的屋子,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等一切结束之后,郑受甚至还有些恍惚。 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在梦里,他是躺在一艘小船上的,孤独地飘荡在大海上。 他试图要抓住什么,却其实什么都抓不住。 只能任由自己随波逐荡。 季御起身,像是一个食饱餍足的野兽,穿上衣服只是为了假扮成人来吃小孩。 郑受恍恍惚惚起来。 因为一地的衣服他有些手忙脚乱了起来。 而这样的他在季御看来稍显狼狈,也有些瞧不上,只是皱了皱眉,懒声道:“其实,让我看上你,是你的运气。” 郑受一顿,感觉自己身体变成了冷的。 他有点嫌脏了。 微抿了下唇,他顿了顿,点了点头。 逆来顺受而已嘛,本来就是他一贯的风格。 他有些自嘲地想。 后来季御走了。 他在这里总共呆了不过两个小时,都是在他的小屋里。 他走了以后, 郑受好久才能下地,没有任何措施的交合对他来说有些不适应,有些疼。 他扶着墙走出来,好半天才能勉强走路。 又在家呆了两天,他才去上班。 而这一次,他又搬回了自己的工位上。 原因是,季御的未婚妻要来。 他这样‘特殊’的存在,就必须要停止。 郑受感觉无所谓,只是心底某处的沉闷感让他感觉呼吸不是很通畅。 郑受觉得自己只是感冒了,所以吃了一些感冒药。 但是胸闷的感觉依旧没有消失。 而且,周边的人的嘲笑也让他很不舒服。 因为他们感觉他就是一个笑话。 活不过三晚,不知道是谁说的一个梗,竟然在公司里流传了出来。 以至于每次郑受出现在食堂或者宿舍的走廊都有人说这句话。 郑受虽然不在乎,却也不舒服。 他开始经常性地不回来住,而是去了孙叔敖的宿舍。 孙叔敖的舍友们都在外面租了房子。 只有孙叔敖留下,这个宿舍也就相当于成了他的单间。 所以郑受的到来并不会影响他什么,反而给孙叔敖做了个伴。 只不过孙叔敖有些担心,因为他总感觉郑受在憋着什么。 憋到某一天,或许要爆发,或许会自爆。 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日,郑受再次下班到了他这里。 一进来就脱了鞋上了床,整个人恹恹的。 不太像正常时的那个样子。 现在的他,更多的是萎靡不振。 孙叔敖看了他一眼,问:“哎!你跟他到底怎样了?你现在这样子,是失恋了?” 郑受将双臂枕到头下,呆呆地看着头顶的木床。 失恋了吗? 可是感觉好像都没开始,就结束了呢。 思忖片刻后,他淡淡答:“嗯,失恋了。” 或者准确说,是他把自己玩完一脚踢了。 但他没说,担心孙叔敖担心自己。 又发了一会儿怔,郑受恹恹睡去。 晚上,他发起了烧。 第100章 进天佑城 巧合的是,游戏里的郑受也病了。 自从进了天佑城就生病,发烧,连天佑国君也没见,就在驿站里躺了三天三夜。 姚月娥一直贴身照顾,郑也给她打下手,他倒是没受什么苦。 说起来这个姚月娥,郑受也想过给她找个婆家嫁了,可是姚月娥却似乎对男女之事早已看淡,一门心思就是报恩,想要用她的余生来报答郑受的解救之恩,郑受无法,正好余禄又留在了季国皇宫,便让姚月娥当了他的贴身婢子。 姚月娥感激不尽,亦是真心相待,所以郑受病了几日,姚月娥便哭了几日。 后来等郑受病好了一些了,姚月娥也倒了,不过倒是不重,就是躺了一日。 到了第五日,这主仆几人方才大好,三人在圆桌上围成一圈吃早餐。 正吃着,安陆一脸兴冲冲地进来了。 “郑司徒!郑司徒?!”安陆双眸发亮,面带喜悦。 郑受自知道季越的所做所为之后 ,便不觉何事可以让他喜悦,故而,看见安陆面色带喜,亦是淡淡,问:“陛下,何事?” 安陆其实有提醒过郑受,离开南安国,便唤他安陆便可,可是郑受就是不听,如此,他也就不再强求,随他了。 “嗯,郑司徒,你知道,我带谁来了?!”安陆说话间,后面一个略显发解的身影走来。 郑受不防,一看见这个人后,顿时泪目,快步迎了上去! “叔敖!” “殿下!” 孙叔敖抱着郑受,感受着他活生生的气息,这才感觉自己这一路的颠沛流离没白费! 二人又抱着哭了一会儿。 郑受方才抹了抹眼泪问:“你是如何从季宫中逃出来的?季王,季越......他如何肯?” 他后来想到了,季越之所以让孙叔敖入宫便是为了牵制他。 所以后来他离宫去晋国,还有留在南安国,他都不担心。 便是他将赵屿变成那样,亦不担心自己会跟他反目,便是因为他禁锢了孙叔敖和余禄他们! 如今,孙叔敖竟然从季宫出来了? 他自然是奇怪的! 面对郑受的质疑,孙叔敖也没打算隐瞒,叹道:“我是从季国逃出来的!季国洪灾,我所在的住处被洪水淹没,我趁机便找了一条小船逃出来的!” “发大水?”郑受心下一震,额头上一条青筋迸出。 孙叔敖则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倒也不是很严重。季王让我去季国治水,我便预料到有这一天。所以提前准备了泄洪池。我走的时候已经让人去掀开闸,很快洪水便会顺着泄洪池流到旻江里去了!” 一听解决了,郑受这才松了口气,手握住孙叔敖的肩道:“叔敖,让你受苦了!” 孙叔敖笑着摆摆手道:“不妨,本来我们孙氏一族便是为了郑国皇室而活,而我,与殿下您又是从小长到大的情谊,殿下勿需挂怀!” 郑受哽咽。 孙叔敖安慰道:“殿下,自此以后,叔敖便与殿下,不离不弃,共谋安稳天下的大业!” 季王宫 看守孙叔敖的侍卫在洪水中遍寻无果之后便快速进了宫来禀报:“陛下!那孙叔敖,不见了!” “不见了?”正坐在高位上看奏折的季越眉头微挑,看着殿下跪拜的侍卫,片刻后,勾唇笑道,“是逃了吧。” 那侍卫周身一震,似是恐惧,吓得瑟瑟发抖。 他担心季越一怒之下让他斩杀! 毕竟,连看个人都看不好。 可谁知,等了片刻,却迟迟未见高座之上有动静。 片刻后,那侍卫抬头,看见季越正看着大殿之外沉沉发呆。 似是在想什么人,又似在想什么事儿。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留还是该退,所以更加惶恐,身形已经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此刻,季越方才幽幽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道:“罢了,让他去吧!去帮帮他,或许比留在寡人这里好。” 最后这句话,似是对其他人说的,又似是对季王自己说的。 总之,那守卫的命保住了,惶恐地下去了。 守卫走后,伍子参方才从大殿后头走了出来,看了季越一眼道:“陛下,您便让他继续这样恨你?从未想过与他解释一二?” 季越勾唇笑道:“事情都是寡人做的,人也都是寡人杀的,有何好解释的?解释太多,只会淡薄了寡人的决心。” 伍子参叹了口气,道:“便知道臣劝不动陛下,可臣却偏还要试一试。” 季越笑了下,但是那面容下,实则半点笑意都没有。 伍子参又叹了口气,从旁坐下,道:“陛下,如今百蛮与庸国已然不成气候,南安国与秦国皆在我季国掌握之中,晋国的赵佶虽然狡猾,却也不敢擅动。如今便只有齐国齐恒看似对陛下成见很大,似要誓死抵抗。陛下可有什么法子?” 季越冷嗤道:“齐恒在我季王宫之时便是最清风明月的那一个,当时寡人便知道,他不好对付。倒也不在预料之外。” 伍子参点头:“不错,当初陛下就是想要扶持齐恒的弟弟齐小白上位,不想齐恒在齐国人气那样高,助他之人不少,竟然将我们的计划打得一败涂地!” 季越却并不以为然,道:“不过一个区区齐恒,就算是打,也要把他打下来!” 伍子参一默,他倒不是怕打仗,而是担心季越有一日要与郑受兵戎相见。 如果真的道那一天,这两人该多伤心呀? 想及此,他便不甚愉悦地叹了口气,希望这一天晚一点来。 而郑受这边在同孙叔敖短暂交流之后,便急急忙忙去见天佑大朝的国君去了。 据说,这个国君是个傻子。 即便郑受有这个心理准备,在看见高座之上口水直流,眼睛迷茫睁开,嘴巴甚至还有些歪斜的天子之时,还是忍不住震撼了一下! 自古,立储立嫡,无嫡则立庶。 然,总也摆不脱皇室自己的血脉。 而如今这高座之上的国君,便是所谓的皇室血脉! 这样的人担任一国之君,国如何不亡? 正想着,忽然感觉一个人影快速靠近,还未等郑受反应过来,那个人的手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郑受的侧面! 第101章 鸡和狗的故事 好在郑受身手并不弱,略略一躲,便躲过了那个人的攻击! 而躲过的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从怀里掏出一根锁喉绳,向外一抛! 那人的脖子瞬间就被牢牢锁在了绳索之中! 而在绳索收住的那一刻,便听见被锁住之人急得乱跳:“是我是我是我!别收!别收!” 郑受定睛一看,竟然是公孙月! 皱了下眉,手没有再收紧,但也没松开。 如若是之前,郑受早就松开了。 慈悲之心嘛! 可是自从得知季越的那些事儿之后,郑受多了一份心狠。 虽然不至于要人命,但也不容许他人来伤害自己。 大概这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吧? 公孙月见郑受这模样,抿了下唇,嘀咕了一句:“怎么白莲花不白了?转性了?改玫瑰了?这么扎手?” 听见这话,郑受方才皱了下眉,松了绳索,但是脸色依旧不好。 高座之上的帝王哼了一声。 郑受这才俯身行礼:“参见陛下!” 那帝王点点头,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平身。” 郑受直起身,就站于一侧静待帝王的问话。 然而,站了半天,顶上的人都毫无动静,害得他不得不抬头去看。 这一刻,整个儿无语了! 因为这帝王竟然已经在高座上睡着了! 睡得还挺香,甚至流了口水。 郑受用力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何其荒诞吧?”郑受心中所想,不想忽然被身边人说出。 郑受睁开眼,却见公孙月就探头直直盯着自己! 因着晋国时被他掳去的事情,他对公孙月没有好感,因而颇为不耐地白了他一眼,又转过身去。 公孙月便又追上去,他再转,公孙月又跟。 如此往复,最后郑受头有些晕。 公孙月也是,感觉眼前冒星星。 孙叔敖实在看不下去了,探头过来问:“陛下何时问话?” 公孙月面对孙叔敖的脑袋,指了指自己。 孙叔敖点头。 公孙月做出了然的模样,答:“这天佑国如今是在下理政,这不刚刚我欲与你们世子殿下问话,他不理我嘛!” 一旁听见这话的郑受...... 御书房内,公孙月坐在皇帝坐的龙桌旁边的矮桌前,一本正经地批阅着奏折。 他面前已经堆了一大堆,后面还有一大堆待奏。 “你这一个小小的天佑城,哪里来这么多的奏折。”孙叔敖问。 公孙月一听这话,当下挑了挑眉,一脸不服气道:“别看一个小小的天佑城,任何一个里长甚至菜场都可以给陛下上奏奏折!就连普通百姓也可以!所以,我和陛下可谓是日理万机呢!喏,你看,李成家的鸡被王五家的狗咬了,你说,这怎么断?” 孙叔敖一脸无语,道:“堂堂一个天佑大国的国君竟然在干着一个小小县丞断案的官司!?” 郑受也是一脸无语。 一旁跟进来的郑也也是,简直眼睛都要震惊地掉下来的那种。 公孙月却一脸怡然自得道:“别看这小小的官司,里头的门道可大着呢!你瞧啊,王五家的狗原本是拴着的,又怎么会咬到李成家的鸡?而李成家的鸡,原本应该在鸡笼里的,又怎么会进了王五家?” 众人一阵迟疑。 倒是郑受到底脑袋活络一些,道:“自然是李成家的鸡从鸡笼里跑了出来,进了王五家吧!” “对了!”公孙月用力打了一个手蹦儿。 公孙月笑着继续道:“而李成家的鸡笼我去看了,结实得很,如果不是主人家放它们出来,它们是决计不会跑出来的!” “那又如何?农家每到傍晚时分将鸡放出去觅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孙叔敖熟知乡间民情,故而笃定道。 “那倒不尽然!”公孙月道,“你们不知,这李成是个极其小气且吝啬之人,每日最担心的便是自己的鸡被人偷了,所以,他并不会将鸡放出去。除非......” “除非什么?”孙叔敖感觉公孙月总是在吊人胃口,很是烦人。 公孙月却不说了,看向郑受。 郑受倒是猜测出了一二,道:“有可能是这李成为人小气,又爱占人便宜,所以故意将自家的鸡放到王五家的门口,结果没想到王五家的狗不小心挣脱了绳索,将它给咬了!” “对了!”公孙月都没想到郑受竟然能猜的这样准,连连拍手后答,“不错,这个李成平日里倒是从不将自己家的鸡放出来,可偏偏那几日,王五家晒粮!这李成一看王五家现成的粮食摆在那里,便宜不占白不占,便将自家的鸡放出来.....却不想,王五家因为晒粮,将狗挪到了门口,而鸡并不知,偷偷去吃粮的时候竟然被埋伏已久的狗一口给咬了!” 说完,公孙月含笑看着众人。 众人也看着他。 孙叔敖看他像傻子,郑也有些不耐烦,觉得公孙月脑子少根筋。 唯有郑受,默默了片刻,忽然陡然望向他! *** 孙叔敖和郑也被匆匆御书房里赶了出来。 现下御书房内便只有郑受与公孙月二人。 郑也有些不放心,总是想冲进去,却被孙叔敖给拦住了。 “且等等,世子又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你忘了大殿上公孙月根本打不过咱们世子。” 郑也迟疑,但最后还是被说服了。 点点头,安心呆在门外。 而被留在御书房内的郑受看着公孙月问:“你刚刚讲的并不是什么鸡和狗的故事,而是在跟我讲晋国与季国?” 公孙月看着郑受眉眼灼灼的样子,勾了勾唇,笑道:“季越果然没看错你,你确实是一个极其聪慧可堪大任之人。” 别提季越,这个时候谁提季越,郑受想跟谁急。 公孙月看着他眉眼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的样子,轻轻一笑道:“别说你,我也烦他!那人手段太狠辣,一般人都受不了他。” 郑受却不想再提了,冷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公孙月也眉眼冷冽了下来道:“你不是都猜到了吗?晋国是李成,季国,是王五。” 郑受眯了眯眼,抿唇道:“所以,李成现在放出去了一只鸡?想要偷吃季国,结果却不知道季国早已放了一只狗在暗中埋伏?” 公孙月勾唇道:“果然是郑司徒,这么快,就猜到了!” 第102章 那只鸡,是谁? “所以,那只鸡,是谁?”郑受问。 自古以来,晋国与季国一南一北割据为政,晋国一直以自己是天佑大朝名正言顺分封的大诸侯国自居,名正言顺。 但是季国却是当初各个蛮族推举出来的族长自立的国家。 所以,晋国一直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对付楚国。 但是楚国却地处平原,背靠旻江,土地肥沃,作物丰富,自产自足,可以随时向东南西北任何一个方向扩张,是晋国一直以来最大的对手! 这二家想斗,那真的是可以斗上个无穷无尽! 自然,这也是当初为何郑受进入季国王宫想要感化季越,感化众国质子,以博爱良善之心看天下的原因! 但现在,郑受清醒了。 季越不可能跟随自己的思想去平定众国,而自己也不可能与季越一般,杀尽诸国! 他们二人的想法本就南辕北辙! 但,他却不能就此停滞不前,亦不能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所以,他必须知道,现如今诸国真实的情况! 所以,鸡,是谁? 公孙月看着郑受紧张到冒汗的表情,眉眼动了动,看似不羁实则认真说道:“谁,被咬了呢?” 郑受蹙眉,脑中闪过几个人。 “你是说.....百蛮.....和庸国?”郑受试探问道。 公孙月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是?” 公孙月道:“他们二国只不过是晋国抛石问路的一只石子而已。他们的存在,本就无足轻重。季国不灭了他们,是觉得他们构不成威胁,等着哪一日凑手灭了也就灭了。对晋国来说,只不过是他们手上随时可以掷出去的石子而已。” “那是.......”郑受还在纠结这只鸡是谁。 公孙月笑了,看着郑受道:“郑司徒明明知晓,为何却总是装糊涂呢?” 郑受用力握住手! “难道是.....他?!” 公孙月冷冽一笑,勾了勾唇。 郑受他们被安顿在了后宫的一个正殿。 因着天佑帝无后宫,后宫中的大多殿宇便都是空置着的。 公孙月给他们安置的这个殿宇,据说是先帝的一个叫娴皇贵妃的居所,当时深受先帝的宠爱,也因为她,先帝之后三十年未上朝理政,而这天佑国也才没落的更快。 姚月娥去给他们端饭去了。 郑也和孙叔敖安顿好了之后就去逛御花园去了。 而郑受因着刚刚与公孙月的谈话,没赏花赏景的心思,所以留在了大殿里。 公孙月的话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那赵屿确实是晋王心爱的儿子,一向视若珍宝。 只可惜,这赵屿从小被溺爱,毫无心机,一味逞强好胜。 那次,让赵屿前去季国,便是听说季国正在整治附属国百蛮、庸国,便想趁机去占些便宜,却不想,被.....你.....给抓了! 太子被抓,进了季国王宫,还被迫听过他的‘兼爱非攻’之说。 这样的赵屿,对晋王来说,就像是被其他家烹过的鸡,早就不是自己当初的那只鸡了呀! 所以,才有了太子另立,才有了后来进入晋国后,赵屿的种种落魄! 而一只已经死掉的鸡,最后被扔掉,也是理所自然。 鸡,被咬死了。 那咬他的,是谁? 那只狗,又是谁呢? 郑受看着不远处的铜镜。 里头映出的,是自己惶惶然的脸。 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被季越利用,成了那只,会咬人的狗哇! ...... “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郑受忽然笑出声,到最后大声地笑了起来! 一切的情绪在这个陌生又充满了破败感的宫殿里发现了出来,就好像一只被一直娇养的狗, 有一天,当他忽然被放逐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不过就是一条狗,一条被利用尽了之后一脚踢开的狗! 周身颤抖,浑身痉挛。 那种痛,痛彻心扉! 郑也和孙叔敖并没有走远,听见了大殿内的声音赶忙跑了回来。 便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痛哭不已的郑受。 孙叔敖急忙冲过去询问为何。 郑也则急忙拔出剑来到处张望。 最后郑也发现,这里谁也没有,实在是不知道为何郑受会痛哭至斯。 不知过了多久,郑受才慢慢停止了哭泣,坐在座位上,有些怔然。 孙叔敖似乎是看出了什么,拍拍他的后背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郑受抬起头,看了孙叔敖一眼,将头抵在他的身上。 孙叔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后来郑受便慢慢好了,同孙叔敖说了鸡和狗的故事,也说了自己就是那条狗。 孙叔敖听了以后,沉默了良久,最后也不过是一声叹息。 但是实际上,以他对季越的了解,或许并非真的如此。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郑受以后打算如何?! 其实,这也正是郑受此行来天佑城的原因。 他想让天下平定,想让分离成白余国的天佑大地重新合一。 便需要知道,这天下为何会变成如此! 自然,之前听到的已经知道了。 他想知道,天佑国这边怎么想? 经过大哭一场之后, 郑受也冷静了许多,再次找到公孙月。 公孙月当时正在陪那个傻皇帝在御花园里闲逛。 看见郑受来,那个傻皇帝还吓得躲到了公孙月的身后。 公孙月还转过身来安抚拍背,他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后来傻皇帝终于安静了下来,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画画。 公孙月这才从亭子里出来,与郑受在附近闲逛。 “你终于想通了?”公孙月抄着手问。 郑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反而抿唇片刻后,问:“公孙大人打算怎么做?” 公孙月一顿,回头挑眉。 他想过郑受会来与自己谈,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接! 郑受见他不语,面目严峻道:“公孙大人专程与吾讲了鸡和狗的故事,不就是想让郑受醒悟这一切的盘中局吗?那么,公孙大人又是如何打算的?这天佑大朝,天佑国,天佑城,将来又当如何?公孙大人,难道不需讲明吗?” 第103章 共谋大计! “讲明?如何讲明?”公孙月神色收敛,仿若变了一个人,双臂环胸,笔直站立,乍一看,竟有些侠士之气。 郑受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好像与公孙月成了同道之人。 公孙月也不想打哑谜,正色道:“郑司徒,并非公孙不想说,而是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否则,如若我早就知晓,何必等到今日?” 说话间,公孙月脸上一阵凛然。 郑受面目一震,道:“所以,公孙相是想拉郑受入伙, 与你们共谋大计了?” 话音刚落,便见一旁的花圃中传来一疏朗的声音:“还有我。” 郑受侧目望去,但见一身普通公子打扮的齐恒幽幽出现。 郑受一顿,指着他问:“你?你不是在南安国与我们分别,回了齐国了?” 齐恒笑道:“大业未成,恒如何能安心回去当一个泥皇帝?” 齐恒说这话的时候,身后亭子里的天佑帝抬起头来,看了齐恒一眼,又低下头,继续作画。 这时,姚月娥也来了, 端了一壶茶和几个杯盏,放到石桌上,给天佑帝倒了一杯茶。 担心他烫着,还拿起来吹了吹,这才放到他面前。 然后姚月娥才拿起端盘到了郑受他们这处。 但她没发现,她离开后,天佑帝忽然抬头,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又低下头看着那杯已经晾温的茶,慢慢伸出手,端起来,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继而一口喝了下去! 几人布了茶,纷纷落座坐在了外头的一石桌上。 郑受目色郁郁,并没有意气,反而多了几分沉重。 齐恒知晓了赵屿的事,自然是知他此刻内心惊涛骇浪,并并不提起,是待郑受一人慢慢消化。 他只是再次提及了齐国国师之事。 “郑司徒,如今你亦看到,天下大分,分割之程度,乃是村东之王五与村西之李四都有可能是两个国之人。村北与村南只度量衡都有所不同!岂不荒诞?!更别提语言之杂碎,文字之乱象,简直达到更古未闻之程度!郑司徒,恒要做的,便是统一之天下,合天下之力去治天下!与郑司徒的兼爱非攻乃是异曲同工!既如此,司徒为何不与恒齐头并进,共治天下?!” 齐恒说完,眸子里还是生机勃勃,宛若春枝,亟待着春雨的滋润,然后茁壮成芽。 郑受抿唇,其实内心里还有所迟疑。 他下意识看向公孙月。 因为他要的这天佑大朝的立场和想法,他始终没给。 公孙月见郑受见自己,耸了耸肩道:“你也看到了,齐恒与我,是一伙的!” 郑受讶然,瞪大眼道:“你.....你要扶持齐国?” 公孙月笑道:“并非扶持哪一国,我们只是想做对天下子民和百姓有利之事!至于谁做皇帝,都一样,不是吗?” 郑受却并不认同。 他认为,既然要合天下,治天下,一统天下,那么,这一统之后的皇帝,便尤其重要! 否则,这如若再来一个傻皇帝,江山岂非轻而易举便再次纷乱不堪? 到那时...... 他脑中思绪万千,有些杂碎,竟然不知不觉沉默了许久。 等他再反应过来之时,不知何时,那傻皇帝竟然已经坐到了他们的这个石桌之上! 公孙月正在给他讲画。 傻皇帝流着口水点头。 是傻得彻底的那种。 郑受蹙眉, 心里头有些郁结舒展不开。 公孙月以为他烦这个皇帝,便解释道:“他儿时并不傻,只是五岁上发高烧,先帝当时宠爱娴妃,并将皇后与太子贬入冷宫。太子当时年幼,身子一直不好,那日发高烧,我父亲正巧不在宫中,皇后求医无门,一时郁结最后撞死在门上,而太子因为一直发高烧无人理会,最后变成了个傻子。” 郑受...... 竟然比季越还惨! 齐恒从儿时也是娇养着长大的, 听了后面色巨变,总是感觉惊世骇俗。 “那他.....”郑受迟疑。 公孙月见郑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了笑道:“我是他儿时的伴读,从小到大的情谊。先帝本来想要罢免他太子的位子,改立他的小儿子允为帝,可允看见天佑国势弱,最后跟着他母亲跑了。” “跑了?”郑受感觉匪夷所思。 公孙月笑道:“你可能不知,那‘允’,便是当前与秦国赢好争夺太子之位的秦长公主之子——羸弱!!” !!! 众人震惊! 一堂堂天佑国国君的儿子竟然跑去秦国,还要当一个诸侯国的太子! 实在是讽刺! 这几人正说着,郑受发现那个皇帝也在认真倾听,不时间,还挠一下自己的额头,似乎有所困扰。 郑受向他的手边看过去,但见他手畔的纸上写了一个字:“杀!” ...... 而公孙月并没有察觉到郑受在观察傻皇帝,反而继续义愤填膺道:“先帝无良,在位时不过十年时间就又分封出二十多城池,导致我天佑国只变成一城之主的闹剧!而先帝暴毙后,太子继位,我父让我辅政。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天佑大朝早已无朝,亦无城,便只有天佑大朝所谓‘天子’之威名在。我与陛下,只能苦守这威名,静待时机,重复天佑大朝往日威势!” 郑受听明白了。 即便是公孙月不说,只是这一段独白,他便明白了。 公孙月是想要让这个傻皇帝继续当政,而他和他们,便帮助这傻皇帝夺回城池,一统江山,让他安心当他的傻皇帝! 荒谬吗? 荒谬至极! 郑受这盏茶都未喝完就走了。 回去后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又出来,找了齐恒。 齐恒仿若早就知他会来找自己,竟然在他的寝殿外早就备好了茶食,见他来了,便急忙热络地向他招手! 郑受坐下,敛目道:“我不愿去扶持一个德不配位之人为帝。这天下为王为皇为帝者,乃应是贤能者居之,而非只看中血统。天佑大朝血淋淋的例子在前,我想,恒应当知道吾的意思!” 齐恒颔首笑道:“自然,恒也知,郑司徒此番过来找恒,是想让恒担任这个兼并众国、理正天下之人!” “郑司徒,恒猜的对否?” 第104章 担当与付出 面对齐恒的提问,郑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齐恒则面对性情大变的郑受,静看了片刻后,笑道:“好。如若届时郑司徒依旧想让齐恒当的话,齐恒愿意担当!” 齐恒用的是‘担当’二字。 郑受静静看了他片刻,终于勾唇笑了一下。 却不深。 翌日一早,郑受刚起床,郑也便从外面进来,禀报:“世子,公孙大人求见!” 郑受怔忪了片刻,刚欲拿外袍穿上,不想公孙月竟然直接进来了! 郑受一顿,下意识将外袍挡在胸口! 公孙月看他这样,不禁嗤地一笑,道:“我们二人便是一样的屈居人下之人,做这般遮挡作甚?” 郑受起初没听明白,但后来一想,顿时面色一变,咬了咬牙,当着他的面将外袍穿上了! 而公孙月则坐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慢慢悠悠斟了茶自喝了。 郑受穿好后,一脸愤愤坐在他对面,也倒了一杯茶喝了,方才怒目问:“公孙大人不知又来找郑受为何?” 公孙月斜眼瞧了他一眼,道:“本相知道你昨夜去与太子恒会面了!” 郑受冷勾唇坐正:“那又如何?” 又倒了一杯茶,喝下,公孙月勾唇道:“在本相的地盘下,想要绕过本相去,郑司徒,认为如何?” 郑受昨夜其实早就打算好了,今日势必回去找这公孙月谈,只是没想到,这公孙月如此沉不住气,这天还未大亮竟然就找上门来了! 沉着片刻后,郑受道:“我愿与公孙大人为伍,然,君主,必须换!” 公孙月眸间微动,捏住茶杯的手指动了动。 郑受见公孙月不语,以为他不肯,只得沉气道:“皇帝无德无才,甚至连正常的一个人都算不上,如何让百姓信服?如何让天下信服?公孙大人,你莫要......” 话未落音,便看见公孙月忽然凛然道:“好!我答应你!” 郑受...... 这答应的是不是太快了点? 如此就算是定了。 但郑受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或者说,对公孙月这个人,不了解! 思忖片刻后,他猛然想起,之前在季越和晋国,季越和晋王都曾经提及过公孙月这个名字! 心下存疑,不说出来心里自然是不痛快。 于是郑受咬了咬牙,一鼓作气问:“那既如此,公孙大人是否也应当坦诚相待,告知郑受,你之前做过什么?与季国,与晋国,分别有过什么勾当?” 一听郑受问这个,公孙月当下笑道:“逢场作戏罢了,郑司徒怎地如此耿耿于怀?莫不是,郑司徒,亦心悦在下?” “你!”郑受是个正经的,自然受不了这样的调戏,当下恼了。 公孙月将他如此,笑道:“爱情果然让人盲目且愚蠢,区区一个季越罢了,看看把我们心怀天下的郑司徒折磨成什么样了?” 郑受额头迸出一根青筋,握了握手,尽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道:“本世子如何,与他季越无关!从此以后,我与他,桥归桥,路归路,你休要再将我与他一并提起!” 公孙月见郑受这真是急了,笑了笑,便不再逗他了,与他详细说起自己与晋国和季国之间微妙的关系...... “季国,这季越深陷得位不正弑父谋权之名中,是在下,为他正了名!告知天下,他乃是天佑大朝认可的君主之一。”公孙月笑着时,不自觉捋须,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叹然笑笑。 郑受定了定,想起好像三年多之前,确实天佑大朝有过一则诏天告书,为季越正名,说他并非弑父,乃是救父!而真正的乱臣贼子是王莽,王莽造反,挟持当时的季王,季越为了救父,以身犯险,不想季王还是被王莽所杀,而王莽也被季越当场斩杀! 而实际上,郑受知道,确确实实是季越杀了季国先帝! 他蹙了蹙眉,问:“那你为何,要替季越正名?” 公孙月笑了笑道:“自然,是他来求我。” “求你?求你,你便应了?” 公孙月摊手一笑,问:“为何不应?” “你......” “他给我天佑城送来了当时紧缺了一千担粮食,够城中百姓吃三年的了!也正因有了这一千担粮食,你们才能看见天佑城如今日子还算过得去!否则......”否则,这城中,早就饿殍遍野,这城,也变成鬼城了! 许是想起三年前这城中闹饥荒时的情景,公孙月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郑受倒也记得三年前整个天佑大地上干旱无雨颗粒无收,他所在的守城因屯粮足够并没有挨饿,但周围的村子却受害颇多,他还组织大家一起去给附近的村民送粮,也正因此,周边的百姓才感念他,上一次,在云中城附近的村落被俘,才得以脱身。 只是没想到,堂堂天佑大朝,竟然也到了为了一口米一口粮折腰的地步! 沉了一口气,他淡淡道:“原来如此。那晋国呢?你为何要接受那晋国国君的贿赂,折辱那些扮演雨神之人!” “怎么又问这个!”公孙月一听郑受又问这个,径直从椅子上蹦起来,指着他,又想骂又想打的,可是最后还是舍不得骂舍不得打,还得解释! 他涨红着脸道:“到底是谁折辱谁?!为了当这个‘遗臭万年’的宰相,我付出了多少!我......”他咬牙,红着脸,他真的什么都付出了! 见他如此,郑受起先还不明,后来看见他脸色那样红,又想起刚他说的与自己相同.....顿时一怔! 哎?难道他是...... 那样的话,那这公孙月可真是付出太多了! 郑受对他表示深深的同情,结果就是拉着公孙月要同他喝酒。 结果公孙月与他都酒量甚差,没喝几杯就倒了,最后还是郑也将郑受背回了大殿,而公孙月则被傻皇帝抱去了睡塌...... 第105章 这一醉,便是一天一夜,待郑受再次醒过来,已然一日又过去了! 郑受这次醒来是饥肠辘辘,直觉如果再不吃点什么,他不会被痛死,而是被饿死了! 好在姚月娥体贴,每顿餐其实都是按部就班地给他端过来,他不醒则再给他端出去。 这不,早上他刚醒来不久,姚月娥就把饭菜端进来了。 他急忙洗漱漱口,坐到饭桌前大吃特吃了起来! 憋闷了三个月,昨日忽然间如释重负,将一切看开了,又找到了新的目标,自然也就吃的多些。 吃完后,他又好好沐浴了一番,换上了姚月娥给他缝制的新袍。 一身绛紫色的暗纹袍子,穿在身上比素日里稳重沉静了许多。 直到他穿戴好,姚月娥才笑着进来道:“公子,刚刚南安国的陛下来了好几次,都被奴婢给挡了回去,直说不方便,您一会儿子出去就先去看看他吧!不知道他有什么要紧事,一大早这么跑来跑去的。” 郑受点点头,心道,想必安陆已经知晓,他要去齐国的事了。 毕竟,那日齐恒已经答应了他要当新朝的君,那么他就必须要从齐国开始,一点一点完成他的一统天下的大业! 而南安国...... 经过这三个月的新才选拔,已然选出十几个才貌不错的新秀,待入了朝廷,便可以成为安陆的左膀右臂。 南安国的天下,就此也就稳了! 作为连接南北的要地,加上如今又被季国制衡,晋国这边也不会轻举妄动,南安国一时半会儿还是安全的。 他很放心。 这样想着,他已然迈步来到安陆歇息的大殿前。 结果,郑受还未落脚,就看见安陆从里头冲出来,喊道:“郑司徒!郑司徒!不好了!阿蛮不见了!阿蛮不见了!” 郑受...... 阿蛮一直是跟着安陆的,此番进宫之前,他还见过他。 但是,进宫以后却再未见过。 嵇蛮...... 他微顿后,问:“他何时不见了的?” 安陆思忖片刻后,道:“昨夜?!应该是!你也知道,天佑国不让嵇蛮进来,但他之前是季王的暗卫,要想进来,岂不易如反掌?” “进宫后,你见到他了?”郑受斜睨问。 安陆迟钝,片刻后摇头:“不曾!......不过.....我觉得他进来了!” 深吸一口气,郑受眯了眯眼道:“恐怕,你感觉的,并不是他!” 安陆微顿,这时,只见齐恒带着一队人马进来,在看见安陆后,指挥道:“来人,将南安国陛下抓住!” 郑受蹙眉,刚欲说话,便听见安陆大喊:“岂有此理!你们抓我作甚?!” “抓你作甚?安陆,你伙同嵇蛮一起意欲刺杀天佑大朝国君!天佑大朝国君乃是天佑之天子,是诸国理应供奉之人!你们竟然意图将他杀害!简直岂有此理!” 齐恒说的言之凿凿,听得郑受额头都在跳。 当下,安陆就被捆绑起来,拖下去了! 安陆被捆下去后,郑受方才反应过来,急忙问:“到底是如何?你且与我说说!” 齐恒深望了郑受一眼道:“确实是天佑国陛下被人刺杀,此刻生命垂危,凶多吉少!我刚带人查证,证实这安陆竟然带他的兵马大元帅,曾经的季王安慰嵇蛮进了宫来!如今宫内也就这些人,算来算去,也就是他有杀害我们陛下的理由了!” 说完,他叹气道:“郑司徒,此事,你不用管了,让我和公孙月二人来就好!” 郑受抿唇。 他如今无兵无马无人,就算是想管,也管不了。 正想着,孙叔敖过来了,站到他身边,看着安陆被带走的方向,问:“世子,您是不是还希望这安陆被抓,回不去南安国?” 郑受偏头,看了孙叔敖一眼,未做声。 孙叔敖道:“其实,世子与齐恒殿下所议之事,叔敖也听到了几分,叔敖认为,世子,做得对!” 郑受看向他,片刻后,低声道:“不过,如此,日后便要对不起那些曾经真心对待郑受之人了!” 听了这话,孙叔敖却不以为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安陆陛下是否真的适合去当这个南安国的王,世子不也心知肚明吗?” 郑受默默。 不错,其实,他打心底里认为,安陆并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他优柔寡断,意气用事,甚至一直陷入阿蛮对他的控制之中无法自拔。 南安国看似在他的手中,还不如说是在季越的手中! 而如果安陆被扣留在天佑城中,或许,倒是一个不错地收回南安国权柄的机会! 既然要站到齐恒这边,那边要有一个可以着手的口子! 而安陆的事情,或许,正是一个契机! 回到大殿后,郑受对随行的孙叔敖、郑也和姚月娥讲,他即将赴任齐国,此行危险,恐会有不少杀身之祸,问他们,是否愿意随往? 如若不愿,他即刻便可以让公孙先生在这天佑城内为他寻一处生计,不说富贵,至少安稳。 然,他这话一出,孙叔敖三人竟然齐齐要求随往! 即便是姚月娥,也没半分怯懦! 郑受不想自己庸碌半生,竟然遇到了如此忠心的几位忠仆,不禁心中感慨,却也庆幸,当下便让三人收拾了行李,只等齐恒出发,他便也跟他一同回到齐国! 但,临走之前,安陆的事情,他还是要略微管一管的。 至少,不能让公孙月和齐恒太过为难他罢! 吃过午饭后,郑受便去找了公孙月,不想齐恒也在。 二人见他来了,齐齐起身行礼,倒也客气。 郑受从善如流,加入他们二人的谈话。 “郑司徒一定是来为安陆求情的吧?”公孙月笑道。 郑受道:“本他就是无辜的,何来求情一说。” 齐恒笑而不语。 公孙月道:“放心,不会为难他,只是以他为引,引来嵇蛮,再将他活捉即可!” 郑受顿了下,问:“天佑帝真的有事?” 公孙月笑道:“不曾。” 郑受一震,道:“难道,你们连这个也是骗人的?!” 公孙月道:“那嵇蛮连皇宫都不肯进,便是知道我们这里早已布了天罗地网。而要想活捉他,只能用安陆做饵,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齐恒担心郑受的慈悲之心又起,急忙也要劝慰,不想郑受手微微一抬道:“不用说了,郑受明白!” 齐恒\/公孙月...... 不想,这季越真的把郑受的心伤成这样,连性情竟然完全变了! 第106章 而与此同时,在天佑城郊外的一处驿站内,一身黑衣拂面的嵇蛮快速走到一间屋内。 而屋里,正站着一黑衣墨发男子。 男人面容俊美无两,眉眼间冷峻无情,一双眼却是桃花眼,看起来给他多了一抹柔情。 “陛下!”嵇蛮在看见季越之后,嵇蛮跪拜在地,行叩首礼。 而季越则冷冷看了他一眼,抬手,示意他起身。 嵇蛮点头,麻利起身,然后道:“陛下,郑受与齐恒和公孙月结盟了!” 季越轻轻一顿,随即眸底又恢复了一片冰冷,低声‘嗯’了一声,便再没说什么。 嵇蛮见季越反应如此平淡,有些不放心,试探着问:“陛下?这郑受......他这是要与您为敌?!” 听见这话,季越这才面部有了些神情,冷冷看了他一眼。 嵇蛮不懂得季越的意思,抿了抿唇。 他倒是看得出季越对郑受的意思,就如同自己对安陆,总也有些宠溺的意思在里面。 可即便是宠溺,涉及到国,那也要一并斩而除之! 他便是如此想着的,不知季越他...... 但随即一想,季王对人一向冷酷残暴,就连上次赵屿知晓了季国与晋国之间的密谋都被季越削手削脚拔舌待之,想必郑受如此明目张胆的背叛,季越一定会将他斩草除根! 然—— 片刻后,季越淡淡道:“无妨,你继续派人好生保护他,不论他做什么都尽力护他周全就好!” 嵇蛮...... 见嵇蛮久久未语,季越又冷觑看他道:“对了,安陆此行只怕是折进去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嵇蛮顿了下,抿唇道:“属下尽力将他救出即可!” “呵~”季越冷笑道,“救出?你可知齐恒派了多少人捉你?” 嵇蛮自然知晓。 他刚刚就是在天佑城的皇宫外回来的。 里外总共有几千兵马,都是乔装打扮,只为捉他! 他差点冲进去了,结果季越给他发了信号,他才急匆匆而来。 季越看着嵇蛮道:“寡人知道,你对他有点情谊,但是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一枚棋子而送了自己的性命,懂?” 嵇蛮抿唇,淡淡答:“是!属下明白!”但是脑子里却浮现出刚刚季越让他好好保护郑受的情形,不小心咂了一下嘴。 季越点了点,道:“安陆.....就让他留在天佑城吧!南安国那边,我们继续该改什么干什么。实在不行,就让长公主暂时理政即可。总之,要保证南安国的基本运作即可。” 嵇蛮点了下头。 再抬头,季越已然不见了。 他顿了下,环顾四周,自己也自行消失。 小小的驿馆内,两个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的人,一晃眼又消失了,没人知道来,也没人知道去。 季越下一秒,出现在皇宫内。 他的魂魄藏在狸猫的体内,已经可以做到来去自如。 并且偶尔可以魂魄出现,与人对面交谈。 比如刚刚与嵇蛮,便是他的半缕魂魄。 而如今,他幻入狸猫体内,出现在墙头。 郑受正在院内与郑受和公孙月还有天佑帝三人喝茶。 说到好笑处,还开怀大笑,好不热闹。 他的双眼透过狸猫之眼看向这一幕,眼中不时地泛出阵阵红晕。 细想想, 好像他从未在自己面前有过如此开怀。 而自己能给他的,永远都是最血腥暴戾的一面。 难得的相聚,也是让他痛不欲生。 看见这一幕,他才笃定,自己当初放他离开,或许真的是最正确的选择...... *** 齐恒在天佑城等嵇蛮等了十几天都没出现,想着他不会出现了,便带着郑受和一半的兵马离开。 留下另一半兵马用来保护天佑帝。 如今齐恒动了兵,周边各国也就明白了天佑帝与齐国齐恒如今是一靴双履,算是绑定到一块了。 而齐恒即可便要回国登基为帝。 自然,齐国与天佑大朝的关系,便更是息息相关! 这么多年,天佑国一直不依附诸侯国也不偏倚任何诸侯国,忽然与齐国绑定到一块,自然引起了众国的猜忌与联想! 而其中反应最大的莫过于之前与天佑国一直‘关系不错’的晋国! 这不,消息刚出,没过几日,赵佶便出现在天佑城。 正巧,这日是齐恒与郑受出城的日子。 两队人马,在天佑城外的一枣树林外相遇。 “哟!这不是郑受郑司徒吗?没想到咱们能在这里遇上啊?实在是有缘!有缘!”赵佶坐在马车里,也没有下车之意,只是撩开帘子拱着手冲着郑受这边作揖,面带一丝不甚像笑的笑意。 郑受这边也坐在车上,不过车旁窗口并没窗帘,他直接看过去便可以与赵佶对话。 在晋国与赵佶便交锋过几次,对他颇没好感,加上他此刻心情颇为沉重,并没有如在晋国时的洒脱,故而脸面上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阴阴沉沉道:“还好吧。” 赵佶此人擅长钻营,一贯在明面上不会给人多大难堪,走的都是阴的,不想最后竟然是在与郑受的交际上吃了钉子! 他脸面上当下阴沉,道:“郑司徒不是是季王的人么?怎地又改投齐国门下了?难不成,你被季王休了?” 郑受蹙眉不语。 赵佶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被自己气到了,更加高兴,冷笑道:“不过郑司徒也勿需难过,本就是镜花水月的事儿,季王当初对你宠爱有加,也是你的福气,你也应当知足才是......” 郑受听到‘福气’二字,当下气红了眼,看着赵佶,一双眼又红又恼。 而赵佶刚欲再说,便听见齐恒在一旁道:“赵太子此行只怕是想要与天佑大朝重修旧好的吧?不过天佑帝已经封恒为护国诸侯了呢!所以,赵太子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回到晋国该如何跟晋王交差吧吧!” 说完,齐恒冷眸一笑,示意前方的马车出发。 而马车很快就略过了晋国的队伍,向齐国的方向驶去。 赵佶意欲气郑受结果被齐恒气到,面色都涨红了,怒了半天,才咬牙道:“去天佑城!本太子便要看看,这齐恒到底给天佑国吃了什么迷魂药!” 第107章 两支队伍很快拉远。 齐恒就坐在郑受的对面,见他自从与赵佶见过面之后便郁郁不乐。 他俯身过来拉了一下郑受的手。 郑受抬眸,勾了下唇,慢慢抽出自己的手。 齐恒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道:“郑司徒,不过就是一小人之言,何须挂怀?” 郑受勾唇笑了下,但并没言语。 齐恒见他如此,顿了下,缓缓道:“其实,在数月前,我从南安国回国的路上,便也像郑司徒这边颓废,甚至更加沮丧,有一种天地万物皆黯然失色,不知恒自身活着有何意义的想法。” 听了这话,郑受缓缓将目光落在齐恒的脸上。 此刻他的脸上沉稳如石盘,让人感觉极沉极稳,就仿佛世上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的意志挪移半步的样子。 “为何?”郑受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失落。 被这声音惊醒,他略动了下手指,目光中带着闪烁。 齐恒勾唇笑了下,答:“只因被心爱之人辜负了吧!当是觉得心灰意冷。觉得,好不容易在这世上寻一知心人,与他相亲相知,何其的玄妙,如若可以永远在一起,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可无奈天意弄人,那人对我.....呵呵,可有可无!甚至觉得,我的出现,阻碍了他的前程。那我便消失了吧。当时就是这样想着的。后来就遇到了刺杀,被我叔父解救,后来阴差阳错,与公孙大人遇到,二人谈了许多,我谈及了郑司徒的兼爱非攻之说,公孙大人称您乃世间妙人,希望与您成为知己,共同成就大业!” 郑受听了这些,不知不觉动容,眉眼间动了动。 “您看!”齐恒笑道,“世间所有的不如意不痛快之事不知不觉都会过去。就如同我们的生命,每一刻都在流逝一样。” 郑受默默,原本握紧的手,缓缓松开。 *** 高低床的下铺,正在做梦的郑受缓缓松开手,下一秒,人慢慢睁开了眼。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被汗打湿了,但是身体却莫名又有了力气。 一旁正在刷题的孙叔敖听见动静,急忙转过身来,看见他醒了后,高兴地差点跳起来道:“哎呦喂!你可醒了!我天,你再不醒,我都要报警了!” 郑受听了这话,动了动身子,感觉头还是有些疼,但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他哑声道:“我是生病了,不是被人偷了,你报警有个屁用!” “嘿嘿嘿。”孙叔敖笑着挠挠头,“我这不是担心你脑子被烧坏了嘛!特意试试你脑子还好使不!” 郑受疲惫地坐起来,抬头问:“几点了?” 孙叔敖看了一眼道:“嗯,凌晨两点了。” 郑受看了孙叔敖眼下的黑眼圈道:“两点了你不睡觉?” 孙叔敖撇撇嘴道:“这不是快考试了,我怕考不上吗?” “哎!”郑受摇摇头。 孙叔敖对于学历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这都是第二次考研了,第一次没考过,第二次...... 他看了孙叔敖日渐稀少的发顶,有心想说他别考了。 去好好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不好么? 可有时候,又觉得干涉别人的梦想是个很可耻的事情。 郑受只能闭嘴。 他起来去洗了个澡。 回来闻了闻铺盖,感觉上面都湿透了,便重新拿了一床新的铺盖出来,而就铺盖就放到了外面晾晒。 往下探头的时候,不想,他竟然看到了季御和一个女人正携手走在下面的校园林荫道上! 半夜凌晨两点,季御跟女人手拉着手,逛校园。 呵~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 许是自己在半夜里晾晒被子太突兀,也或许因为自己的目光太灼热。 等他反应过来时,不想季御已经看到了自己! 孙叔敖的宿舍就在二楼,季御看过来的时候,几乎就是看得清清楚楚。 郑受下意识想躲藏,可是转念一想,说要试一试的是他,无理的是他,始乱终弃的也是他,自己凭什么要躲? 于是他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看他如何面对自己! 然而,季御却似乎根本没有面对自己的打算,只是看了看了自己一眼,便转头带着那个女孩离开了。 郑受放在门框上的手缓缓扣紧。 等他反应过来时,直接已经齐齐断了! 被人背叛的滋味,原来这么不好! 可他却只能任人欺辱,没有丝毫还击的余地! 呵~ 郑受啊郑受,原来你果然还是当年那个任人打骂的懦夫! 季御带着露娜转过身的时候,手不自觉就松开了。 露娜看见季御忽然就松开了手,立马嘟着嘴贴过去道:“季哥哥,你干什么呀?说好了陪人家一起夜游母校的嘛!这才走了这么一点路,怎么?就不耐烦啦?” 露娜是他小时候为数不多跟他还算合得来的玩伴之一。 小时候,大多时候都是露娜贴在他的身后,当他的小跟班。 所以这一次家族让他娶露娜,他也没有太多的排斥。 只是一个小妹妹而已,家族联姻,他根本没想那么多。 直到刚刚那一刻,他看见郑受一脸戚戚然看着自己的时候,莫名的,心里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他才感觉很不舒服。 不单单是因为看见郑受不舒服,而是现在整个的自己的遇见,自己的状况,都让他不舒服! 他看着露娜有些心烦。 他觉得现在自己在这里很扯淡。 当然,自己该在哪里,也很茫然。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有一种自己一直在走一条错误的路,或者说,自己一直没有好好地看清自己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让他莫名的烦躁,不想再看见露娜,也不想再跟她玩什么扯淡的夜游! 车停下,露娜家的洋楼到了,他没有下车,让露娜自己开门下车。 露娜不情不愿的,磨磨蹭蹭下了车,刚关上门,还准备跟季御说再见,不想,季御已经一脚油门,走了! 露娜恨恨跺跺脚,只好悻悻回家去了。 而季御开着车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走。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再次转到了学校。 从学校的南门可以一眼望见宿舍楼。 而他刚刚就出现在那个宿舍楼的二楼。 他忽然想到,他不是一直住在公司的宿舍里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108章 郑受回来以后就一直没睡着,后来躺着难受便索性穿好衣服下来,一个人在楼下闲逛。 逛着逛着不自觉到了南门。 他平时进出学校一般也都是走南门,他记得在学校门口有一个24小时的便利店,他晚上没吃饭,此刻饿了。 于是他走出南门准备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吃。 结果没想到,他一只脚刚刚迈出校门,迎面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学校门口的一辆车前,正靠在车上抽烟。 郑受顿了顿,下意识地往回退回去,整个人靠在墙壁的阴影处! 季御正在抽烟的功夫,感觉身边好像出现一个人,但是一扭头却一个人都没有。 “见了鬼了?”季御皱了下眉,将烟蒂扔下,准备上车,结果却在上车的一瞬,忽然猛地快速关上车门,大步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郑受正贴在墙上微微闭着眼。 那种看见季御以后胸口的剧烈起伏的痛意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紧紧攥着,很闷。 他后来才发现是因为他一直在闭气。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微微吐了口气,想着季御在外面的话,那他就返身回学校里边吧! 于是,睁开眼,就打算往回走。 可谁知,刚一睁开眼,他就仿佛触电般,整个人又紧紧闭上了眼! 是季御! 是看错了吧? 一定是看错了! 他用力皱紧眉,蹙着眉头,然后缓缓又一次睁开眼。 季御就这样静静看着郑受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瑟缩的样子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闹得他心里痒痒的。 因为受不了他这个样子,他伸出手将郑受的下巴捏住。 这样,他就不会动来动去的了。 然而,季御钳住他的时候,郑受却直接闭上了眼,再也不睁开。 “睁开眼。” ...... 郑受没有回应。 季御再次说了一句:“睁开!” 郑受依旧闭目不动。 最后,季御狠了,直接低下头,一下衔住了郑受的唇! 郑受这才猛地睁开眼! 而季御也随之抬起头,狠狠瞪着他! “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你跟谁住在一起?” 按照季御上一次的体验,他知道郑受跟他是第一次。 但是这之后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加上露露总是闹,他也就让郑受搬到楼下去办公去了。 他以为这就是一场风花雪月,过去就过去了。 却不想,自己会在再次看见他后,有想要跟他问个究竟的冲动! 他在干什么?! 他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人,牵动心神? 季御, 你疯了吧? 往后慢慢退了两步后,季御皱了下眉,看着郑受懵懂的眼神。 有点傻气,但也有一些倔强,总之比之前在郑受家的那个小木屋里看起来顺眼多了。 毕竟,谁也不喜欢一个逆来顺受的傻子。 而且,他还始终不说话。 片刻后,他用力牙,冲他不善地点了下头,然后转身走了! 而就在他走后不久,郑受这边才反应过来,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秋风吹过,他的整个人都打了一个抖。 刚刚跟季御的重逢就好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纯属太难受了。 又在原地站了片刻后,他一个人慢慢踱步进了便利店,在里面买了一个饭团,坐在临窗口的地方慢慢吃了起来。 秋雨泛冷,外面下起了雨,原本无人的街道上竟然多了几个人,可能是看见了这边有便利店,便急匆匆从外面赶了进来。 郑受原本无意去看这几个人,可那几个人的动静太大,让他不得不回头。 “哎呦喂,这雨。妈的,淋了老子一脑袋!” “呵呵,刚刚那个女的,要不是因为下雨了,高低给她拿下!” “那妞太烈,你估计搞不定。” “哈哈哈,就是,我看他刚才裤子都差点给撕了,哈哈哈~” 几个人正这样污言秽语说着,忽然动静就没了。 郑受回过头去,看见那几个人都在围着便利店的女营业员。 那个女孩刚刚还给郑受热过饭团,长得白白净净的,模样很标致,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 当时他还在想,这种夜班怎么安排这样的女孩子在这里守着,有点太放心了吧。 结果没想到,他想什么来什么,这前后不过五分钟,这女孩子就被人看上了! 那几个人其中一个伸手去摸女孩子的脸。 女孩子自然是不肯,结果就被其他几个男人左右各一个一下子就制住了,女孩子吓得直哭! “啊,救命啊!”女孩子冲着郑受这边喊救命。 郑受皱着眉头回头,正好与那几个地痞流氓来了一对视。 那几个人中有一个在看见郑受之后,噗地一声笑了:“是他!?噗哈哈哈......” “怎么了?”其余几个人问。 那个人笑着指着郑受道:“他?他是我们之前中学时的受气包!哈哈哈,天天被我们几个人打得皮青脸肿的,哈哈哈,连个手都不敢回!还让他救命?” 这个人说话的时候,郑受眉眼虽然没动,但是眼底一片冰冷。 他默默看着那个嗤笑他的人,认出,是他们之前初中时的同学,叫钱勇的。 他之前确实打过自己,而他也确实没有回过手。 见他被人嗤笑了也没说话,这几个人更加有恃无恐,有两个没心思跟他这边逗,已经开始去撕扯女孩子的衣服,女孩子吓得大叫起来! 这声音仿佛一声闷雷砸在郑受的心上。 他原本木讷的心好像由此裂开一个口子,里头有无数只手伸出来,血淋淋的,带着一道道血渣子。 他慢慢站起来, 慢慢靠近,看起来就像一个机器人,面无表情。 在这些人有恃无恐的时候,忽然猛地一伸手,将其中一个人的手用力握住! 第109章 那个人正玩着高兴呢,忽然被人束缚住,皱着眉头回头。 不想,竟然是郑受! 他顿了顿,刚欲说话,忽然,一只拳头便像石头一样劈头砸了过来! 等郑受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满脸都是青乌,连一只眼都睁不开。 他的身后,女店员哭着跑了出来,跟他说了一声谢谢后,便急忙打车去报警去了。 而身后的便利店内,几个人躺了一地,疼得吱哇乱叫,起都起不来! 外面的雨很冷,风很大,可郑受却仰面朝天,片刻后,笑出声来! 哈哈~ 真爽~ 原来反击的感觉是这样的! 第二日一早,孙叔敖醒来,在看见洗漱回来的郑受的时候,吓了一个激灵。 “哎呦我去!你.....你这是跑出去跟人打了一架?”孙叔敖含着水一脸惊奇地看着。 郑受起初没打算说,可是在看见孙叔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时,顿了下,破天荒地点了下头,说:“嗯,打了几个人。” “噗!”孙叔敖一口水喷出来。 郑受麻溜儿躲过了。 “什么?!”孙叔敖急忙擦干净脸,围着他问,“真的假的?!你打了几个人?!” “嗯。”郑受点点头,而且还去警局录笔录了,警察叔叔还夸他了,说他见义勇为,那个女孩子说会汇报公司,要给他送一个‘见义勇为’的锦旗过来,不过被郑受婉拒了。 但是据说那个女孩子还是把他公司的地址给抄了下来。 不过这不是郑受关注的事情,也就没去在意。 而孙叔敖简直惊奇坏了,整个人围着郑受转了好几圈,似乎是在鉴定这个郑受的真假! 一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郑受竟然打人了?! 这难道不是一件让人感觉稀奇的事情吗? 在宿舍里被孙叔敖惊奇完之后,郑受去了公司同样也惹来众人的侧目。 小凡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他面前,问他是不是被人打了。 后来证实是郑受跟人打架后,他惊讶地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道:“你说什么?你跟人打架了?!” 后来这个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伍子申的耳朵里。 而伍子申又是个大嘴巴。 两分钟后,季御也知道了。 季御看着伍子申发过来的几个字,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几个字的意思。 有意思了!郑受打架了。 呵呵,还真的有意思! 季御眸底沉了沉,起身,往楼下走去。 到了十楼,他径直往程序员的办公区走去。 结果还没走到办公区,刚走到茶水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纤细的身影立在吧台上,正在泡咖啡。 公司最近待遇上去了,咖啡都是现磨的,磨好的粉放在罐子里,自取自用。 非常喜欢并需要咖啡的郑受麻利地调配着咖啡的味道,片刻后,一杯闻起来味道相当不错的咖啡就做好了! 季御眯了眯眼,走上前,看见郑受正准备把一杯味道相当可口的咖啡放进嘴里,一把夺过来,放到了自己的唇边! 闻了闻味道,然后低头抿了一口,口味不错。 他点了下头,看向一脸懵逼的郑受。 “怎么了?给自己老板喝杯咖啡,委屈你了?” 郑受没错过他话里的‘老板’两个字。 顿了片刻,扭头,要走。 “站住!”季御蹙眉,为他这么没礼貌! 他在跟他说话! 他竟然不理自己?! 而且还不是昨晚那种紧张害羞,还是这种不理不睬的态度! 简直岂有此理! 听见季御的‘命令’,郑受停住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 毕竟是在公司,又不是在军队,让站住不需要喊‘稍息’吧? 他心里腹诽,梗着脖子不太想搭理身后这个男人。 他把自己给莫名其妙地干了,还莫名其妙的扔了,难道还要让自己给他好脸色? 然而,他这边的浮想联翩还没完,就听见季御的声音冷酷地响起:“回头!” 郑受皱了下眉,最后不得不心甘情愿地回头。 好吧,虽然不是在军队,可是这毕竟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他任命地回头,蹙着眉头看着季御,大有一副爷根本不想理你,但理你纯属就是看在钱的份上的意思。 而这样的郑受,让季御看起来很有意思! 一个人的转变也是常事,可是转变这么大的却不多见啊! 游戏里的郑受如此,没想到现实中的郑受竟然也是这样! 呵呵,不愧是人物随原型啊! 看着郑受这一副斗鸡似的样子,季御轻笑了一声,上前,用手指掰住他的下巴问:“怎么?打了一架,长脾气了?真的打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听到这里,郑受才眸子动了动,最后落在季御的脸上。 “是我还是你?” “嗯?”季御没听清楚郑受的话。 郑受哽了下喉,哑声道:“是我不想往来,还是你不想往来?” 这次季御听清楚了,眯了眯眼。 敢情这个小玩意儿是在跟自己秋后算账呢! 呵,还真把自己当成个正经玩意了...... 只不过他这思绪还没完,就听见郑受冷冷道:“这都不重要,关键是,我们的恋爱到此结束吧!我只当......被猪拱了!” 说完,他脖子微微一动,挣脱季御的束缚,便转身大步离开! 季御整个人愣在当场。 刚刚郑受说什么?! 恋爱?结束?猪?拱了?! 呵~ 他说自己是猪?! 还有,谁说恋爱结束这件事,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决定了?! 可是思来想去,他竟然感觉自己没法拿郑受怎样! 关键还生了一肚子气! 回到办公室后,季御气得一直翻白眼,最后一气之下进了游戏! 游戏里的季越正在打仗。 百蛮和庸国两个原本已经沉寂已久的小国忽然间反扑,直攻了季武国的三座城! 季越亲自率兵来战,结果忽然间郑宋国也加入了战争,季国被三国同时攻打,一时围困铁仙岭。 季越受伤了,被伍子参送到了一个山洞里,然后出去打了一桶水回来给他清洗伤口。 而掀开衣服之后,一道深深的刀伤赫然而出的时候,连惯于作战的伍子参都忍不住泪目了一下。 “你......你这又是何苦?”伍子参皱紧眉,小心翼翼地将水撩到伤口上。 季越皱了下眉,冷汗和着血水瞬间从他的肩膀后头流下来! 伍子参看着心疼,低声道:“你这又是何苦?想他便去找他便可,何苦在这里折磨自个儿?” 第110章 去到齐国的郑受不日便坐上了齐国太师之位。 齐国国土面积大,临海,且土地肥沃、地大物博、民风朴实,郑受来了以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与热情。 如若不是之前从齐恒口中得知他曾经遭人暗杀过,他都不敢相信,这样的国度会有那种弑兄弑弟的事情发生! 好在,齐小白已经被俘,被关押在皇陵。 而他的同党,除了在逃的管竟,其余人都统统被捕! 国内还算稳定,就是问题不少。 郑受过来后,第一个要做的,便是改革! “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国库和粮库的问题。之前齐国屡屡与他国作战,强壮的劳力被征兵入伍,导致粮食无人种植,粮食自然就收不上来,那么无人种田,自然赋税也就难以收上来。现如今军粮告急,百姓们也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粮库就更空了。还有,经商的商人们,也因为这些年齐国与秦国和晋国屡屡战争,很多对外的买卖也都终止,东西卖不出去,自然,赋税也就欠收。哎,郑太师,还望太师指点一二,如何,才能解决这两个困境!” 说话的是户部侍郎姜仟,他不过而立,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呆了十年,之前一直先帝的信任之人,先帝驾崩,他便被齐恒给笼络了过来。 不过目前齐国的赋税和粮库问题严重,他这个巧媳妇也难为无米之炊,连带着出现的诸多拿不出银子的问题,急得他嘴上长了好大一个疮,一说话就疼得脸抽。 齐恒在一旁也听着,偶尔看向正聚精会神看着走着的郑受。 他让郑受过来,便是来解决此类问题的。 以他对郑受的了解,这些问题,恐对郑受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果然,仔仔细细看过奏折,听过这个姜仟的诉苦之后,郑受缓缓道:“军队,暂时先解散吧!” 这话一出,不但是齐恒,连姜仟都顿时脸面变色,脱口而出:“什么!?” 齐恒也面色变了变,道:“这......不好吧?齐国无兵,岂不是给了他国消灭我们齐国的机会?” 郑受摇摇头道:“非也。我说的解散,是有次序的,一点一点的解散,而非一下子就将所有的兵马全都解散!” 齐恒听了这话,虽然松了口气,但也多了一个疑惑:“这.....这是为何?又如何来操作呢?” 见齐恒果真不明白,郑受用手拍了拍手上的奏折道:“只因这所有的关窍,都在这‘兵’字上!齐国地大物博,但如果没有劳力,也等同于废土,聪明的经商头脑,用不到经商之上,也是白费,齐国缺的是规划,而非真的贫瘠到无粮无钱的地步!” “至于如何来操作。我想,可以将军中兵卒中同一户的兄弟,放回去,只留一人。而其他没有人在军中的农户中,家中没有被征集上来入伍的,必须出一人入伍。年岁超过25的人可退伍回去耕田。如此,慢慢进行置换。” 郑受的话刚落音,便听见一旁的齐恒大手一拍,惊喜呼道:“妙啊!如此,即便是解散了一部分的兵士回家耕田,于军队而言,也无多大碍了呀!” 一旁的姜仟也点点头,表示赞赏。 如此,这个军队与粮荒便都同时解决了! 军队可以保持稳定,而粮食也有人种植,粮库不再空虚,以后无论是军粮还是库粮,也都不再是大问题! 当然,这并不能解决眼前的问题。 姜仟道:“可是如今军中粮食告急,即便是放出去一部分,也解决不了眼前的燃眉之急。郑太师,如今我们国内实在是无粮了,这可如何是好?” 姜仟说的也不无道理。 不过他的话音刚落,郑受便早已将心中盘算说出:“那就去周边国家去换!” “去换?”姜仟疑惑不懂。 郑受勾唇笑了笑,缓缓站起,捋了捋袖道:“不错,比如南安国,还有鲁国,还有东莱,都可以。他们与我齐国濒邻,其实周边的百姓一直有以物易物的习俗,而我齐国一直擅长做盐,我看了,国库内囤积了大约几十万担的盐,为何不拿出一部分,去周边去换取粮食?” 姜仟听懂了,迟疑道:“是让我们的兵士自己去换取?” 郑受点点头道:“不错!如果是国家与国家之间进行往来,势必牵扯过多,程序繁琐,也易遭到阻挠。但是若分到每个将士们的手上,让他们自己去换,换回来以后将粮食拿到军营中,以五人一组进行烹煮饮食,暂时度过这段饥荒,问题不久迎刃而解了?” “妙啊!”齐恒又一次拍大腿。 郑受都被他拍的不好意思了,笑了笑道:“陛下如若再拍,只怕是别人要说我拍陛下的马屁了。” 齐恒一顿,随即一乐道:“我怎地能劳驾太师来拍寡人的马屁?合该寡人来拍太师的才是呀!” 郑受又是一笑。 姜仟则重新审视了面前这个面若蒲月一般的人儿,他长得极美,身形也是比一般男子更柔弱些,却听说可以守城十年,敌军未破,最后去当了季王的男宠,又当了晋国赵王的谋士,南安国皇帝的老师,如今.....齐国的太师! 本以为他就是个假把式,跑出来骗人的,却不想,一肚子的谋略,三言两语便将齐国如今最大的两个问题给解决了! 想及此,姜仟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问:“那,那些对外的买卖那些.....与邻国之间的通商,如今也是严重被堵塞,商人们,苦不堪言呀!” 听了这些,郑受点了下头道:“不妨事,待我去周边走一走,看看实际情况,再同你们讲破解之道!” 姜仟一听这话,便对郑受更加佩服,觉得他乃是一个实打实的实干家! 于是他深深作揖道:“是!如此,就拜托郑太师了!” 第111章 郑受在齐国的府邸就位于齐国都城丘城的主街后面的秋英巷中,一个门脸不大的宅子,从外观看挺不起眼,但是里头却是水榭亭轩别有洞天。 据说,这里曾经是公子小白的私宅,后来他被捕后,这里便充了公。 当时郑受来了这里,齐恒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地方,特赐给郑受居住。 从宫内出来,外面日头已经挺高,主街上到处都是做买卖吆喝的人,四面的店铺也有条无紊地开张挂门牌,一派和祥之气。 这是在季国、晋国和南安国都从未看到过的景象。 而这一份景象,其实正是郑受心目中万世大统的理想景象。 他期待着整个天佑大地全都如这里这一刻这般的样子。 从主街走到两三个街头,便看到自家的巷子。 拐了个弯,进去,走了不足十几步,便到了自家的门口。 郑受心下和煦暖然,嘴角也不自觉挂着笑,轻叩房门。 不多时,里头便有人走出来,打开门,再看见郑受后, 笑道:“主人回来了?” 是姚月娥,穿着一身短打的上衣下面是马面裙,头发高高竖起,又用粉红的巾包住,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又俏丽。 郑受看着她这么好,自己也高兴,笑着点点头,迈步进来了。 “主人,早饭已经得了,郑也和孙叔敖二人已经在饭厅等您许久了,说是肚子早就饿了。” 郑受笑着挥挥手道:“早就同他们说,不需等我,怎么就是不听?” 这话一出,就听见正堂那垂着竹帘的屋檐下走出一人,胖乎乎,一身长袍加身,还颇有些贵公子的气质。 孙叔敖走出来,笑道:“世子,我们按理说都是您的部下,怎地主子没吃饭,我们就吃上了?实在是不合规矩。” 郑受早知道他们这些人规矩多,便也没有同他们计较,走到廊下,从那廊下往下流水的风车上洗净了手,方才走到廊下,同孙叔敖道:“那以后我便吃了早饭再去上朝吧!” 孙叔敖眼前一亮,笑:“如此甚好!” 郑受笑着同他一起进了饭厅,看见郑也已经站在饭桌前,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三人落座,姚月娥去端粥。 郑也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馒头夹菜吃。 菜就是普通的青菜和豆腐,一个青笋,一个豆腐,一个菠菜,还有一个蒿子秆。 “怎地最近都是青菜,一点肉星都没有?”郑受看见这一桌的菜,虽然窝窝头管够,但是这菜也太素了点,难怪郑也一到饭点就迫不及待,感觉有种饿死鬼投胎的感觉。 主要是郑也每日还要在周边巡视,时不时还要飞檐走壁,这体力耗费太大,不似他和孙叔敖二人这般清闲,吃上几顿青菜都不觉什么。 姚月娥见郑受终于问这个了,面色艰涩道:“咱们从南安国拿过来的盘缠不剩多少了。就连这青菜也是月娥借旁边邻居婶子的,跟她说,等我们发了月钱,就还她。不过婶子说,这些青菜都是她从院子里自己种的,不值钱,就算不给咱们,多出来的也吃不完都喂了猪了,还不如给咱们吃。” “这话说的。”郑也正吃的香,忽然被这‘猪’字说的堵住了嘴,都有些张不开了。 郑受看出郑也面色艰涩,忙笑道:“其实这倒是提醒我了,我们这院子这么大,倒是可以自己借来一些种子种下,二十几天便可以长出蔬菜出来,也省的出去买或者借了,一来可以平日里我们有些事情做,不至于庸碌,二来可以节省一些银两,给我们刚刚入府的很多开销节省下来,岂不是好?” 郑受这一提议一出,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尤其是姚月娥,脸上顿时露出笑意来道:“是啊!后院就有一块空地,原本好像是花圃, 但是花都死了,就给拔了,现在还空着呢!这不是正好种地?” 孙叔敖也看见了,点头道“不错,那处确实可以,又大又平整,关键还碍不着我们的事儿,在那个偏院附近,我们偶尔过去看看浇水施肥即可,不会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 郑也也严肃地点点头,心里已经在盘算着种些什么才好了。 吃过早饭后,一行四人就开始在这地里头忙活。 姚月娥去邻居婶子那里借来种子。 郑受选了黄瓜,孙叔敖想吃番茄,郑也只想吃肉,但是为了大家可以尽快吃上才,他要了小白菜的种子,姚月娥则又中了小油菜和茼蒿。 这样,大家就都种上了自己喜欢吃的蔬菜。 种上后,没几天就发了芽,大家又仔细打理,不想不过十来天的功夫,地里头就长了满满的一菜地的蔬菜! 米粮的话,齐恒给送来几袋子,也够了。 这样一来,他们的粮菜就都是不发愁了。 不过这件事启发了郑受。 这日上朝,郑受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道:“如今,我国屯兵数超过齐国壮年男子的一半,这才导致粮食年年供给不上,无论是军粮还是国库都甚是空虚!不如就让兵士们在边疆开垦土地,自给自足。如今虽说粮食无法一时获得,还需要以物换物的方式来获取,但是蔬菜却可以马上见得成效!不如,让兵士们在军营附近开垦菜地,我们给送上种子,或许,不足一月,将士们便可以吃到新鲜的蔬菜,如此,也可以让他们保证几本的生计问题?” 这话一出,齐恒又是一顿拍腿,眸子一亮道:“如此,甚好!” 在场的大臣们也纷纷附和,觉得这主意,确实不错! 而郑受借着去送种子的机会,也趁机去了边境,顺便看看,边贸到底如何,为何如今两国之间的通商会出现阻碍? 问题不在齐国,那,在谁那里? 姚月娥需要打理府内的菜,便留在了丘城,而郑也和孙叔敖则跟随郑受去往与鲁国的边境。 据说再次之前,他们与鲁国交集频繁,但是自从公子小白从路过回来后,两国之间便硝烟不断。 据说跟公子小白在鲁国认的一个叫管叔的商贾有关。 郑受素来不喜经商之道,但是知道这是一国经济之命脉,既然去查,便要查个通透! 在边境应城落脚之后,他先是去边境军营里去知会了一声,便开始四下游走,探听这鲁国与齐国在这边城的边贸情况。 第112章 应城的边境有一圈土市,形貌上就是在齐鲁两国的边界处挖了一圈大坑,而在大坑的里头两头分别用土又堆成一个一个的摊位,这些摊位上每日都有两国的商人到这里来摆摊,互相看对方摊位上的商品,看好后,可以以物易物,也可以进行批发购买,从中间的大坑拉上一条绳索,分别将货物给传递过去,如此便形成了一个固定的边贸市场,两国的商人从中取利,而百姓们也可以通过两国这种物品置换来满足生活上的需求。 郑受最先来看的便是这里,果不其然,这里的土坑两侧空无一人,连土堆也被人推倒许多。 看完后,郑受便在四周游走,走到一旁的小树林旁,正看见一个老头正在晾晒皮货,挂了整整一树,他便急忙上前询问:“这位大叔,请问您知道这里的边市为什么不开了吗?” 这老头一听郑受问这个,再看他的打扮,马上摇了摇头道:“哎,你有所不知啊,这边市,是鲁国那边不让开了!鲁国那边的人还对我们这边的商人非打即砸,甚至还有抢夺的情况,我们都不敢来了,这里自然也就不开了!” 孙叔敖一听这话,自然是不解,问:“为何要打砸?这两国边市,是对两国互惠互利之事,他们如此,难道不会影响他们的边陲贸易吗?” 老头摇头道:“这谁能知道啊?听说还是与我国公子小白有关,是他的师父管叔发的令!哎,当初这边市也是他主持开办的,如今又如此毁掉,实在是可惜呀!” 郑受皱了下眉。 如此,可见鲁国就是发了狠不想与齐国有任何交集了。 亦或者是那个所谓的管叔,是他不想与齐国有任何的商贸交易了! 可,为什么? 是什么让一个商人可以抛开利益也要终止交易? 为了弄清这一点,郑受又去拜访了当地的县城和当地的富商。 这才弄清了缘由。 “哎,还不是公子小白惹的祸!他当初为了避祸去了鲁国,因缘际会与那鲁国富商管叔相识,还认了他为师父!据说公子小白天赋异禀,尤其擅长经商!把个管叔哄得每天乐呵呵的,直说自己有后,衣钵后继有人了!但是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我们齐国国君病重,召唤自己的两个儿子恒和小白归国,不想太子恒被季王扣押,只有公子小白得以归来。齐王自知自己大限已至,便意欲传位给公子小白。不想,三皇叔晏王极力阻止,过程中甚至说公子小白浑身商贾之气,尤擅长算计,不堪国之重任,并且大量残杀公子小白之人,其中,便有管叔的人马!对了,通缉的管竞,便是管叔的侄子!” “所以说,这管叔与陛下也算是有血海深仇?” 县丞年纪不大, 也就二十二三左右, 但是看起来老成持重,抚了抚浓密的须,点头:“不错!这管叔算是恨极了当今齐王陛下,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郑受沉了沉气,这就难办了。 这等于就是国仇家恨凑到了一起,难怪他会舍弃利益也不愿与齐国进行商贸往来! 回到驿站后,郑受三人坐在屋内一脸苦闷。 孙叔敖道:“看起来这个管叔也不是纯生意人呐,既然连齐国的政事都要插手,想必是想要染指王位,或许还有更大的图谋也不一定?” 郑也也点头道:“不错!否则如果是纯生意人,也绝对不会混入当今陛下与公子小白的纷争当中。” 郑受与他们想的有相同也有不同。 深思熟虑后,他深沉一口气道:“待我去会会这个管叔,再做决议也不迟!” “去会会那个管叔?”郑也警觉道,“世子难道要去鲁国?” 郑受偏头道:“有何不可?” 郑也蹙眉道:“可如今齐鲁两国之间剑拔弩张,您又身为齐国太师,万一去了被人掳走或者斩杀......您的命.....可就没了!” 郑受听了这话倒是并没有多惊讶,笑了笑道:“没了便没了吧!” 这还是郑也第一次从郑受口中听到这种话,顿时急眼,但很快就听郑受笑笑道:“况且,怎么会?我乃齐国太师,但也是郑宋国的公子,鲁国与郑宋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之前他的国君还同我父王书信往来过,不会杀了我的。” 这倒是。 郑也好像也觉得郑受说的有理,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但怎么过去又成了一个大难题。 后来他们三人想了个法子,办成商贾之人从官道过去。 即便是两国之间并不通商,但是有很多商贾之家在两国皆有房屋,来回往来也是有的。 这类人大多有钱,来回走,来回给,那些把关的将士们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太多为难他们。 如此敲定后,郑受便随从之前在县衙认识的那个姓官的富贾一起往鲁国的边境而去! 边境其实就在县衙不远处的一个小过道。 两侧都是一些密林,唯独在中间的小道上做了一个关卡,两面隔四五米远都有一个看守的亭子,有十几个兵士在来回巡逻把守,看起来极其肃严。 而密林的后面就是军队军营,两面都有,所以如果打起仗来,这里几乎瞬间就会电火雷鸣。 郑受想想那个场面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因而往前走的步伐也更快了些。 富商坐的马车富丽堂皇,一看就是有亲人家侧车马,他打扮成马车的随仆步行。 原本是人为可以正常通行过去的。 不想,前头的人被把守的兵士拦住:“站住!” 车队被迫停下。 打扮成马车车夫的郑也被他们盯着,似乎在打量他的真实身份。 郑也这人也是面冷,看见他们打量,似乎不为所动,冷冷坐在马车上,也不下车。 那些看守的兵士一看,马上拔了剑缓步上前! 郑受看了这幕直着急,恨不得拿个大棍子将他捅下来! 第113章 而就在这时,对面走过来一个年轻人,在打量了郑也和他身后的郑受一众奴仆后,挥了挥手,让他们进来了! 郑受长长舒了口气。 结果他这口气还未舒完,便看见那个年轻人冲着自己这边招手道:“你,过来!” 郑受顿时一警,周身紧绷了起来! 磨磨蹭蹭走到年轻人身边。 他因着穿着一身的短打外褂和裤子,整个人完全就是一副仆从的模样,实在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就从人群中将自己挑出来的。 而那年轻人见郑受磨磨蹭蹭,有些不耐烦,一把将他拉到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郑受抿了下唇,道:“郑、寿。” “哪个寿?” “寿桃的寿。” “嘿,这个名儿不错!”年轻人又看了看他白净的脸和纤细的身段,忽然手一扬道,“这人我们觉得有问题,扣留了!你们其他人,走吧!” 这话一出,郑也下意识就要去拿腰间的软剑! 然而就在这时,郑受轻咳了一声,制止了郑也的动作,笑嘻嘻问:“这位军爷,不知小人哪里做得不够?为何要将小的扣留?” 年轻人咂了下舌,觉得也没必要隐瞒,便随口道:“咱们这边的管叔管大人明日要为其母祝寿,急需一批模样周正的男仆在当日为其母一同表演一场表演,祝贺其寿福绵长。放心,待寿宴一结束,立马送你回来!不会耽误你们大人事儿的!” 这时,那富商也露出一张脸出来,笑着道:“行吧,小寿,你去吧!待明日之后,你便去业街的范儿胡同来找本大人即可!” 郑受知道富商也是在给他接近管叔的机会,急忙低头作揖应了。 随后随从年轻人一起去了叶城近郊的一座庭院。 只是郑也和叔敖被迫跟自己分开,自己只能只身前往。 进了这庭院,看着里头的亭台楼阁,他才恍然相信,自己本就是欲来找管叔的,没想到,这刚出了齐国,便成了! 实在是天助他也。 兴奋之余,郑受急忙打量起管叔的这座宅子。 宅子分内外两大进,都是奇大无比,从前院走到后院都需要走过几个门楼,每个院子还都是四方形,有正房和左右偏房,前前后后有大约十几个院子。 郑受从前面走到后面,一共走了半个多时辰,腿都走软了,才到了看起来格外肃严的深厚庭院内。 四周都是回廊,在中间有一个院子,只有一个正屋,左右各有一间房,据说就住着管叔母亲一个人。管叔本人并不住在这里。 待走进这后院后,所有笼络来的人都被安排在后院到前院的中间的一间院子里,距离后院很近,但是晚上的时候后院是锁着门的,所以他们也进不去。 他们这些人大约二十多人,院子里有大约四五间房,每个房里住四个人。 郑受被分到了正房,里头有四张床,他选了一个靠窗户的,铺盖一应都是新的,房间内也是摆设齐全,干净整洁,竟然不像是对待仆人的待遇。 他正愣神着呢,忽然其余三人中有人低声道:“哎!我听他们说,这个管叔说是给他母亲找漂亮的男仆跳舞祝寿,实则是给他自己找小倌儿!这个管叔啊,他是个断袖!” 这人一说,其余二人顿时面色全无,皱着眉,一脸厌恶惊愕的模样。 其中一人更是怒道:“岂有此理!他把我们这些人都当成什么了?!我好好卖我的丝绸,竟然就被他们抓到此处来。本以为是帮他尽孝道,成人之美,也就算了,谁知道竟然是行此让人作呕之事!实在是岂有此理!” 这几个人这样说的时候,郑受微微蹙了下眉,眉眼一动不动地看向窗外,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但偏偏他这个样子引起了这几人的注意,看见他一动不动地看向窗外,其中一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道:“哎!你听到我们几个刚刚在说什么了吗?” 郑受一顿,继而做出一副没听懂的模样问:“嗯?什么?我刚刚正在出神,什么都没听到。” 这几人的心气也没了,互相看了其余几人一眼后,这三人都没再说话,但是自然而然就把郑受给孤立了。 不过郑受本也就没想在这里与人交际,他就想着单独见见这个管叔,与他聊聊,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也不一定。 夜晚降落,这孤冷的大院里却莫名地热闹起来。 只因这二十多个男仆个个容色殊然,且身量都差不多,聚集在一处,竟然有一种百花争艳的错觉。 而郑受混入人群中,看着不远处大家齐齐看向的方向,等着管叔的出现。 据说,他已经到了宅里,就等着他出现,然后给他们安排任务了。 他身旁的就是与他床位尾对尾之人,低声对他说:“听说这个管叔极好美色。尤其是男人!” 郑受侧目,看着身侧之人比自己矮一个头,但是容貌长得实在不错,顿了顿,点头:“嗯,知道了。” “知道了?”那人惊讶看他,“莫不是.....你也......” 郑受抿了下唇,再次点头道:“是,我也是。” 那个人眼睛瞪大成一颗珠子,半响,悄悄往离他远处挪去...... 不出一刻钟,所有人都知道了郑受也是断袖! 而此刻,管叔也来了,是个年约三十左右的男子,模样长得周正且颇有些肃严之气,一看就是常年身居高位之人,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居高临下的肃穆感。 他是坐着轿子进来的,此刻也是坐在轿子里挑选今日侍寝的‘美人’。 他的面色冷淡,但是眸子里却透着一股掠夺之意,一看就是想要好好折磨发泄一番。 这二十几人都察觉到管叔有这想法,纷纷用力低下头,生怕被他看上,忍受那雌伏人下之苦! 正这时,忽然人群中有人喊:“选郑受!他是断袖!” 这人说完就低下头,然后没入人群中,竟然一时分不清是谁说的。 但管叔也没心思去看是谁跟他举荐,他就想知道,到底是谁,竟然这么同自己一样,是....断袖? 第114章 目光划过,所有人都低着头,独独一个人微仰头,如群星中的一轮皎月,一看,便让人拿不下眼。 管叔微微眯了眯眼,目光落在郑受纤细的脖颈上,粗粝的唇勾起,粗声道:“今晚便是他了!带到东厢去!” 东厢,是管叔的寝屋。 郑受被人左右夹住,硬生生推着去了后院里,然后感觉后面管叔他们也进来,然后听见了落锁的声音。 看起来,他今晚是要宿在这后院内了。 郑受想想都有些激动,唇角不自觉勾起。 这样,他便有机会跟管叔好好谈谈了! 东厢内富丽堂皇,一应物品都是非金即玉,连幔帐的材质都薄如蝉翼,上面还镶着一颗颗的珍珠,一到夜晚,在无奈发出阵阵莹润的光芒。 郑受坐在软榻上,思索着一会儿怎样同管叔讲。 正想着,忽然一群人鱼贯而入,他们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样物什儿,待郑受看清后,一个头顿时变成两个大,后脊都出汗了! 这,这管叔玩的呀忒大! 不过郑受还是忍着没跑。 待下人们送完这些东西之后,他同这些物件坐在一起足足半个时辰,管叔才来了。 他还兴致颇高,难得面含笑意地走进来,看见郑受一身白衣坐在团坐上,如同从画中走出的美人,顿时人都醉了,笑着走过来就要搂郑受! 结果他刚碰到郑受,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只狸猫,冲着他的手臂就咬了过去! 这一咬,还忒狠,他手臂上的一块肉都被咬掉了! 管叔疼得头都晕了,跌坐在了团坐上,哀嚎不已! 郑受一看,这不行啊,便急忙从怀里掏出一颗止血止痛的药丸给他吃上,然后叫人来给他找来大夫包扎。 一圈忙活下来,天都已经快子时了,该干的事情一样没干。 当然,管叔疼得呲牙咧嘴的,也干不了了。 不过他并没有从这屋里出去,而是在稍稍好些后,开始上下打量起郑受,忽然问:“你是季武国之人?” 郑受顿住不语。 “只有季武国之人擅长巫术,善用这些魂魄寄存狸猫身上的伎俩害人!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知道藏不住了,郑受叹了口气道:“我乃郑宋国世子郑受,如今在齐国担任太师,受我国国君之托,前来与管大人说和,看能不能重开齐鲁两国边贸,让两国百姓可以继续通商,促进贸易,于两国都有助益!” “郑宋国世子?”管叔皱了下眉,但因为刚刚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顿时呲牙咧嘴。 缓和好一阵后,又才继续问:“你一个郑宋国世子,为何要去齐国担当太师?还敢跑到我这里来说和我和齐国重开边贸?呵~胆子不小!” 郑受默默片刻,答:“管叔,我之所以去齐国,乃是为了天下!为了整个天佑大地的子民,可以重新生活在同一个国度下,世世代代幸福的生活下去,没有战争,没有杀戮和无穷无尽的争斗!齐国国君齐恒,乃是有大志向之人,同我所想一致,我自然没有道理不去帮他!” “为了天下?”管叔听着感觉好笑但又莫名肃穆,就感觉好像郑受说的话确确实实就是会实现,并且也只有眼前这个人方能实现一样。 郑受不知道管叔此刻的心情,只顾说自己的:“是啊,如今整个天佑大地四分五裂,一村之地尚可分为两国,一河之地尚可百分,更别提商贸与度量衡,书籍和教育,均是七零八落,根本无法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管叔,我见您富甲一方,又擅长经商,想必,在商贸的困境比我说的这些还有更多,更苦恼吧?” 这话说完,管叔陷入了沉思,也抬起鹰眼细细打量着他。 “郑受?”管叔忽而想起一件事来,“你.....就是前几月季王纳的男宠,那个侍夫,郑受?!” 郑受...... 这事儿已经传得这么远了吗?竟然连鲁国人都知晓了此事!? 不过郑受也没打算隐瞒,管叔问了,他自然也就自然而然地回答:“是!” 管叔一滞,上上下下打量起郑受来。 片刻后,管叔似是叹了口气道:“行吧!这事儿,便看在你心系天下的份上,我便同你说一说,这齐鲁两国边贸之事!” 郑受眼前一亮。 管叔却冷笑道:“你别高兴太早,你先听我说,说完了,你便知道我为何关闭互市了!” 郑受郑重坐下,乖乖听管叔讲。 管叔此刻也收起了那点子龌龊心思,一本正经道:“一切要从齐恒与齐小白这两兄弟说起: 齐恒与齐小白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在先帝重病之前,二人一直和睦相处,并无龃龉,直到先帝重病,齐恒与齐小白二人各自身后的派系才逐渐明朗起来。齐恒被皇叔晏王支持,小白的身后则是我们鲁国!” “鲁国?”郑受疑惑。 “不错!”管叔点头道,“小白的母亲乃是我们鲁国的郡主,也是我的表姐!” “原来如此!”郑受终于懂了,“难怪您会支持齐小白登基!” “不错!”管叔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们鲁国与齐国交好,一直是因为我们的莒南郡主嫁给了齐宫,可不想,在齐王重病之时,他并未重托齐小白,也未给我们莒南郡主加封号,相反,倒是封了齐恒为太子,其母卫氏为皇后!此举简直就是向我们鲁国宣告他们要与我们鲁国割裂!” 管叔说这话的时候, 简直咬牙切齿。 郑受听了不觉皱眉,抿唇道:“或许,齐王的意思并非如此。莒南郡主虽代表鲁国,可她也是后宫的嫔妃之一,公子小白虽然背靠鲁国,可也是齐王的儿子。他的任何决定,虽然牵扯到了鲁国,却也代表他对于自己妻儿的安排!管叔如此断定,是否太过武断?” “怎么?你还要因这个为那齐王开脱!?”管叔皱眉道。 郑受摇头,思索片刻后道:“郑受虽然到齐国时日不多,但是也听到了齐恒因之前在齐国抗洪赈灾中身先士卒,亲下洪水中抢救百姓,因而在整个齐国的名望极盛。而齐恒的母亲卫氏是卫国人,而卫国濒临晋国,一向与晋国交好....两厢下来,公子小白无论是声望还是出身,到底是更弱一些。况且,他年岁不过十三,也确实太小了些。” 这些都是肺腑之言,言之凿凿说给管叔听。 即便是这之前管叔早已知晓这一切,如此听来也不禁心头之气削弱了几分。 确实,在当时的争储大战中,齐恒一直声望极盛,而且对他的兄弟小白也是向来谦让,甚至后来还远走季国...... 第115章 见管叔并没有反驳,郑受这才继续道:“君子之泽,感天动地,是可以被天下臣民所看见的。齐恒以君子之风感动了齐国的臣民,那也就别怪天下人舍弃小白而选择恒了。” 这话说的就够露骨了。 郑受说完还担心管叔因此生气。 不想管叔并没有生气,反而在沉吟。 不知过了多久,管叔一声长叹道:“好吧,边陲互市,我们这边没有问题!看,就看齐恒那边愿不愿意了!” 郑受眼眸一亮,道:“齐王自然是愿意的!” 管叔看着郑受一脸的热忱致远的样子,笑了笑,拂袖道:“好吧,那就暂且看一看吧!” 这一夜,郑受被安置在后院单独的一个厢房内。 第二日,管叔的母亲大寿,郑受被请上高座被款待,而那些被‘请’来的俊俏男仆们则拿着扇子跳起了扇子舞,管叔的母亲大乐,赏赐了很多的金银珠宝。 郑受也得了一份,是一个玉观音,玉质非常不错,被管母亲自带到了郑受的脖颈上。 郑受从小到大倒是有过不少的配饰,只是后来都留在了守城内,如今又得了一件,自然珍贵无比,打算一直贴身带着,保佑自己平安。 傍晚时分,郑受被安然无恙地送到了业街的范儿胡同,与郑也和孙叔敖重聚。 他还将管叔送给他的一堆喜饼和寿桃分给了郑也与孙叔敖。 二人一边吃一边听郑受说起他是如何说服管叔的,都感觉不可思议,直说,郑受头顶一定是有魁星罩着,否则怎地会如此顺利就说服管叔来重开互市! 而他们三人不知的是,在他们三人走后,一只狸猫出现在了管叔的房内。 管叔一看见这狸猫伤口就疼,不过也没躲,而是乖乖跪在地上,俯身行礼叩拜,呼:“季王。” 狸猫的体内穿出一缕魂魄很快又聚成了一个人形。 是一身黑色长衫的季越,墨发披肩,只在额发处束了一个箍。 这样一来,却愈发显得他俊逸出尘,仿若这世间最美的仙。 管叔一抬头便看见这一幕, 不知不觉竟然看呆了,一直到季越轻哼了一声,他才清醒过来,急慌慌地再次低下头。 季越看着管叔慌乱的样子,嘴角冷冷勾了一下,继而道:“你刚刚做的不错,本王跟你说的,你都应了。” 管叔一听这话,不觉皱了下眉。 他昨夜就知道季王一直在自己身边,是因为郑受最后跟他君子之泽那一番话的时候,这季越的而声音忽然在自己耳畔回响。 他威胁他,郑受让他办的,他都要办,否则就杀了他全家! 管叔怕死,更怕全家灭门,自然就全都应了呀! 当然,如果是郑受来说服自己,或许自己也会应,但绝对没有那么快! 难怪曾经有人同他说, 这世间最大的武器便是杀戮! 果真是不假! 脑中想着这些, 面子依旧做出笑意盈盈的样子对季越道:“季王之令,管叔自然是不敢不听。” 季越很满意,身体略略动了动,地上的狸猫竟然跟他做出同样的动作来,管叔看着简直毛骨悚然,悻悻然又垂下了头。 “陛下让在下转送的玉观音,在下也由老母手中转送给了郑......司徒!” 这管叔还算个脑子快的,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弄清了郑受在季越眼里的地位,自然这官衔也就随着季国那边的来叫了。 季越对于管叔这一点很满意,唇角衔着笑,点头道:“你做的很好,你后院寝屋内有本王送你老母的寿礼,你回去自去欣赏吧!” 说着,这季越便消失不见了。 管叔则急吼吼回到自己的寝屋内。 刚一进去,就看见满屋的红光! 他一定,急忙冲进内室,却不想,在屋内的地上摆放着一盆半人高的红珊瑚! 红光自是从它的身上发射出来的,照得满屋都是红光,影影绰绰的,让人感觉就好像进入了一片红杉林! 管叔舒了口气,也心里头兴奋极了。 放心的是,自己没把事情办砸,没得罪季王这个活阎罗,兴奋的是,这一看就是一颗千年红珊瑚,价值连城! 只这一颗就够他们管氏,吃上几代人的了! 如此好事临门,他自然就将之前齐小白和齐恒之间的龃龉抛之脑后忘得严严实实,只一心跟郑受搞好关系,好好做好边贸,以便让季越更加满意放心! 而郑受一出马就搞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自然是获得齐国上下的一致赞誉,不但其太师之位坐稳,连齐恒的帝王之位也随之稳固。 如此三个月过去,边疆边贸屡屡传来好消息,互市开通,商人们有利可图,国库自然也就有税收的银子收入。 除此之外,粮库也因为郑受的以盐换物的法子,除了齐国百姓的饥荒有所缓解,军队将士们也因为自产自足还有从边疆换粮,军粮也得到了缓解。 一片大好消息之中,自然也还有不少的困扰之事。 这不,朝上,兵部的一位大臣道:“陛下,郑太师之前的解散部分将士归家耕田,然后让每家每户都出一人入伍的法子虽好,却也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我齐国国君刚刚登基继位,各国都想趁着这新旧换代之时好好吃我齐国一口!如今不但是晋国,连鲁国、季国都对我大齐虎视眈眈!陛下,如今军粮虽然得到缓解,可是国内的土地依旧没有得到完全的种植,明年的粮食依旧收不上来,而光靠以盐换物的法子,也不是长久之计!” 齐恒点头道:“不错!这耕地乃是国之根本,如果长期荒芜,只怕国将不国!郑太师,不知有何高见?” 第116章 坐在高位之下的郑受缓缓站起道:“臣有一想法,说出来与众位同僚与陛下一同商讨。” 齐恒点头,其他臣子也纷纷点头。 郑受道:“如今来看,军中一家兄弟七八人同时入伍的极多,如果同时让他们归家耕田,恐怕也会出现军中大量空缺之情况。所以,郑受想,不如兵民合一,兵既是民,民亦是兵!如果打仗时,大家都齐齐上阵,如若无仗可打,则让大家都回家去将田地种满!秋收时,可以归家收拢粮食,装好后,再回到军队,如此,兵民不分家,耕田也不荒芜,军队也有兵可用,岂不两全其美?” “兵民合一?”姜仟微讶,但是目光中却忍不住波光闪动,对郑受的敬佩之意溢于言表,“上次郑太师说让兵士们以盐换物,还有在军营附近开垦菜地自给自足,便已经解决了军中无菜无粮的大问题,不想又提出兵民合一的法子,真真是人间奇才呀!” 之前那个军中大将也连连颔首道:“不错!不错!这法子,倒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法子!其实这些兵士们每日除了操练,平日里空闲得很,要说打仗,一年能打几次?平白养着一群人,都生了懒筋,连庄稼都不乐意种了!如此,平日里不操练不出征的时候就让他们回去耕田,实在是好法子!” 郑受见众人接受了这个法子,笑道:“这也是迫不得已的法子,待战争结束,还是希望百姓们可以过正常的普通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样才叫人家的神仙日子呀!” 众人哈哈大笑。 “此外,成立三军。”郑受在众人笑谈之余,忽然笑道。 众人吃惊,问:“何为三军?” 郑受先是冲着齐恒做了一揖,继而道:“便是由齐王与高将军、国卿大人,分别率领一支军队,而这三只军队的调令分别由三位各自保管,届时,如果真的有敌军来袭,则三军统一听陛下号令,平日里则分别由陛下和高将军及国卿大人分别统领,坐镇西北和东南两处关窍!而陛下的军队则负责护佑君都,如此,便成为三军。届时,号令三军,莫敢不从!” 此话一出,齐恒径直大拍龙椅,站起来道:“甚好!就这样,成立三军,军民合一,如此,不光是粮食的问题解决了,我们日后军队的存养方式也解决了!而这个问题是郑太师一力想出来的,寡人甚悦,特批,赏金百两,锦罗百匹,奴五人!” 秋英巷的宅子内,姚月娥看着一地的锦罗和一大箱子金光闪闪的金子,眼睛都直了,看了半天,才惊愕出声:“这,这以后都是我们的了?” 郑受笑了笑。 孙叔敖端着茶老神在在地喝着。 郑也则嗤之以鼻地冷哼了一声,似乎觉得姚月娥这样惊愕有些丢人。 姚月娥却激动坏了,摸摸锦罗又摸摸金子,然后拿起一块紫色的锦罗道:“这样,公子的秋衫、冬袄就有着落了!郑也大人和叔敖大人的外衫也可以换一换了!” 三个男人一怔,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由叔敖说出口问:“月娥小姐这样激动,竟然是因为给我们做外衫有着落了?” 姚月娥一脸莫名回头:“是啊!不然呢?你们不知道,为了这换季的衣衫的料子,我都愁死了!都想着去求求那个布料店的老板,让他们佘一点给我们!等公子发了月饷再一点点还给他们!” 郑受都不知道自己发多少钱,家用多少够,此刻正好说起,顺嘴问:“我月饷几何?家用几何?” 姚月娥一五一十答:“公子月饷一月一担黍,抛去咱们几个吃的,余下的都被用来换油盐酱醋茶和其他的家用了,真的没多少可以用来换布料做衣裳,哎,之前公子在南安国的时候,都是安陛下送来吃的用的,从未为吃的用的担忧过,到了这里,事事都要咱们亲自去操持......” “哎,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孙叔敖打断姚月娥的话笑道。 郑也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 郑受却陷入了沉思。 安陆....... 也不知道安陆怎么样了? 当天下午,他便书信一封送去了天佑城。 天佑城离这齐国都城丘城本就不远,当日晚上,驿兵便把书信交到了公孙月的手上。 届时,公孙月正与天佑帝在下棋,看完书信后,笑道:“看来,这郑司徒在齐国过得还不错,竟然还有功夫分心来关心他的好兄弟?” 说话间,他看向不远处正在愤愤练剑的安陆。 因他不让他出宫,也不让嵇蛮进来见他,安陆已经好几天不跟他和 天佑帝说话了。 公孙月思忖片刻后,道:“我们天佑城乃是天子之城,其余众诸侯国之人无诏皆不能随意进来,那他们既然不能进,却不代表我们不能出啊?” 天佑帝抬眸问:“你要去哪里?” 公孙月笑了笑,道:“自然是丘城!带着他!” 他的手指一竖,指向安陆。 天佑帝笑笑,脸上不复丝毫痴呆神色。 在书信寄出去第五日时,就在郑受以为自己的书信石沉大海时,忽然外头有人进来报:“大人,有客到访!” 郑受正在吃早饭,从嘴里拿出窝窝头,另一只手上的筷子也从青菜碗里拿出来,顿了顿,问:“可知是谁?” 那个新来的奴仆摇头。 郑受点点头,又将剩下的窝窝头并着碗里的青菜一并吃了,方才点头道:“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一旁的郑也和孙叔敖则低头继续吃,丝毫不受这即将到来的访客影响。 结果没想到,须臾后,两个人站在了郑受的面前。 郑受正在喝茶,噗地一声吐出来差点呛死! 而孙叔敖和郑也也同时呛住,并且两人同时站起来! 第117章 “是你!?”郑受整个吃了一惊,缓缓站起来。 而公孙月和安陆进来后,公孙月就将拴着安陆的绳索扔给郑受,然后自己自顾自坐下来吃了上了早餐。 一边吃还一边道:“堂堂一国太师,竟然就吃这窝窝?齐恒这对你的待遇也太差了点。” 但是一边吃,他还不忘往嘴里又塞了两口,好像生怕有人夺了他的一样。 公孙月这个样子连郑也都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公孙大人莫要着急,别噎着了。” 普通人这样说话都是体贴含蓄的,但是郑也的声音出来却是又冷又直,听了就让人感觉不舒服,像是讥讽一般。 但是这话对公孙月却是丝毫不抵,他依旧在大快朵颐地吃着,好像在吃什么美味一般。 正他吃着,后面又进了一个人,奴仆打扮,脸上还黑黢黢的,看起来像是染了什么病。 郑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公孙月这才介绍道:这是我身边的奴仆。 郑受点点头,让郑也又给那个奴仆也拿了一双筷子,让他坐下来也吃。 安陆这时候不干了,一直在一旁生闷气怄气的他忽然道:“我也饿了!给我也拿一双!” 郑受这才想起安陆来,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让郑也给他也拿了一双筷子过来。 这些筷子都是郑受亲自用竹木削出来的,手感粗细长短正好,握在手里都比一般筷子得劲些。 安陆看了一眼,便也急忙拿起一个窝窝大口地吃了起来! 姚月娥一大早蒸了一笼屉的窝窝头就这样被这三个男人吃了一个干干净净,最后还多要了一盘花生米。 姚月娥本就心疼这些吃食,一看吃了这么多,脸上当下不高兴了,撅着嘴给他们放下一壶茶,就一翻白眼,一扭腰,走了! 而那个满脸黑炭一样的男子看着姚月娥的背影,若有所思。 待他们都吃完,郑受方才合袖问道:“你们几个为何来了?” 公孙月擦了擦嘴说:“你不是担心我们苛待了安陆,这不是给你带过来了?” 郑受一阵无语。 本就是普通的书信往来,却被公孙月如此大动干戈,竟然都出了天佑城了。 别的倒不怕,就是担心安陆的安危。 毕竟安陆此刻是落在天佑国的手上,难保其他国家不动歪心思。 见郑受撇撇嘴,公孙月又笑道:“顺便来看看郑司徒你,还有齐恒,他如今已然登基,我们的大计,也该慢慢着手实施了吧?” 大计..... 是了,还有他们匡扶共治天下的大计! 那个大计是什么呢? 先是齐恒登基,然后再...... 这段时间过得太过顺遂,竟让郑受忘了,他帮齐恒度过这个危机,齐国稳固之后,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做什么呢? 尊王攘夷,九合诸侯,平定郑宋,北击山戎,南伐......楚国! 想及此,郑受似不可见地抖了抖肩膀,整个人仿佛脆弱的浮萍一般,看向公孙月。 可公孙月却只是赖皮的笑笑,还拿了一根木削剔牙。 郑受眉眼垂了下,轻轻点了点头。 不错,如今楚国势大,却过于强悍,暴虐,他们如今已经将手伸入了南安国、秦国,加上南部的百蛮和庸国,五国联合,如同北部狄戎一般,是合一天下最大的绊脚石! 要想平定中原地区,至少要联合包括天佑城在内的九国在内,一同抗击南北,这样才有可能一统中原! 待他们统一了中原之后,再慢慢收复边疆...... 吃过饭后,郑受邀请公孙月一同去了他的书房。 这宅子别的没有,就是屋子多,屋子大。 郑受在后院挑选了一个又大有宽敞的屋子,从之前公子小白之前那个书房里搬过来书桌和椅子,便在这里平日里读书写字和办公。 公孙月进来后看见郑受这屋子比御书房都大,连连点头表示羡慕。 “这之前,我曾经同季越讲过,我要做的便是一统天下。他说他也是。但他说的是,他要的是天下。当时我并不懂,如今懂了,自然也就不能与他为伍。”郑受没心思应酬,单刀直入,直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而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里头难受,只有这样说说才能让他心里头好受些,好像只有这样,将来在与季越兵戎相见的时候,他才能更理所当然一些。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这样说的时候,公孙月和安陆还有那个黑脸的奴仆都看出了他脸上的戚戚色,都不忍心揭破罢了。 眼看着其他人都不说话,知晓郑受与季越过去的安陆开口道:“既然不合适,政见不同,那就分道扬镳,也没什么不可的。” 听见他这样说, 公孙月问:“如果让你和嵇蛮分开,你也愿意?” 安陆翻了白眼道:“我本来与他就没在一处!” 一直都是他被胁迫,被强迫的那一个。 离开嵇蛮的这些日子,他过得不要太舒心!对了,还有舒身! 再也不用担心疼了! 公孙月可不信他,因为光是夜晚听见安陆哭泣的声音,他就听了多次。 本来一个好好的男儿郎被掰成了这样,他也挺心痛的。 毕竟,他的认知里,安陆可不是断袖啊! 公孙月一脸惋惜地啧啧摇头。 安陆却不知道他摇头什么,反而挺胸骄傲起来了。 郑受看着这两人这一唱一和,还颇有几分滑稽的模样,笑了笑,心里头的那点子难受好像缓解了许多了。 接下来就是要商讨正事了。 郑受、公孙月和安陆都正色了不少,孙叔敖和郑也还有那个黑面的奴仆也没离开,就在一旁站着。 公孙月道:“齐国如今也渐渐平稳,鲁国却一直在边境不是很平顺,我们需要将鲁国收入麾下,然后再联合卫、郑宋、陈、曹、许、朱等国一同联合抗击北狄和南楚!如此,方能安定天下!” 郑受点头道:“鲁国我已经与鲁国的管叔商议过,他将极力促成齐鲁两国的联盟,不足为虑,为今这九国当中,只有郑宋国一直不安稳,我皇兄一直未能入朝,朝廷被心有叵测者把持,只怕要出兵先评判才是!” 这其实也是郑受刚刚得到的消息,郑武回国以后即便是又季越的帮助,也一直未能攻破郑宋国的都城,徘徊在外近一年,而郑宋国太宰余令发动宫变,软禁了父王和太后后已经扶持郑宋国最小的世子郑余安为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玩的明明白白,几乎就是把持着郑宋国的江山! 第118章 第一步计划 后来郑受才听说,这个余令与季越过从甚密,也就是说,这一次偷天换日,很有可能就是季越一手安排的! 这,也是郑受下定决心与季越对抗的最后一根稻草! 公孙月并不知这郑受又在想着自己的那点子心思,径直点头道:“那就先平郑宋国!你放心,天佑大朝的旨意很快就回到,指明你的小弟弟余安名不正言不顺,而你们郑宋的宰相余令乃是逆天而为的逆臣,该当被天下人诛之!” 听见公孙月如此说,郑受这才感受到了天佑大朝曾经的威严,和如今的余威。 虽说,天佑大朝如今只剩下一城,却依旧是名正言顺的‘天子’。 其余众国再强大,也不过就是‘诸侯’。 两者岂能相提并论? 这一道罪杀诏降下去,余令基本上就无颜再在这个天佑大地上穷兵黩武,更没有任何脸面呆在郑宋国宰丞的位置上了! 郑受含笑点了点头,轻声答:“好,那便麻烦公孙大人了!” 公孙月却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不过派兵助攻一事,还需郑司徒自己个儿前去!对了,你也与你的哥哥、父亲还有祖母许久未见了吧?大计开始之前,你们便先回去看看吧!”谁知道大计能不能实施成功,万一大事未成身先死呢? 无论是南楚的季越,还是北狄的刹钺,都不是善茬,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们割了脑袋! 不过这话公孙月没说,就是提醒郑受回家看看,把家里安顿好而已。 几人暂时先把第一步计划敲定,想着晚上的时候去宫里将计划告诉齐恒。 不想,说着的时候,之前给郑受通报的奴仆进来了,说齐恒来了。 这个奴仆是之前齐恒送给自己的五个奴仆之一,长相非常不错,柔柔弱弱的,看起来比女子还要柔弱些。 但这个人,据说还会些武功。 因着今天频频出现在郑受面前,因而注意到他。 身量很纤细,模样白净,眉眼清丽,说话也是柔柔弱弱的,走路的姿势也很恭敬,无论哪里都挑不出错。 但郑受发现,他周身散发的,是贵气。 定了定,郑受点点头道:“好!”他是冲着公孙月说的。 说完,他才对这个奴仆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又问:“你叫什么?” 那个奴仆也顿了一下,低声道:“奴叫重耳。” 话音落,齐恒进来了,穿着一身便服的齐恒却难掩帝王之霸气,比之前那个风光霁月的太子恒要肃穆三分。 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颔首行礼。 齐恒大手一挥,笑道:“平身!” 不过他路过那个黑脸奴仆的时候,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似乎还跟那个黑脸奴仆对视了一下。 黑脸奴仆却只是微微颔首。 郑受眸间动了动,没说话。 齐恒过来后,又与齐恒说了刚刚他们的计划,齐恒也甚觉如此,当场就点头答应了,让郑受暂时回一趟郑宋国。 五日后出发。 从齐国道郑宋国其实并不远,只需要经过一个卫国。 正好齐恒的母亲,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也想要归国省亲,于是一同前往。 郑受也算是沾了太后的光,一路上坐着最舒服的马车, 摇摇晃晃,三日后,到达了卫国的国都--朝歌。 到达朝歌后,太后的人走过来,到郑受的车马前低声道:“郑太师, 太后说了,邀请您进卫国皇宫内休整几日,正好陪同太后逛逛朝歌,说有郑太师陪同,太后好放心。” 郑受正好也身子累了,看了孙叔敖一眼,孙叔敖点点头,他便应了:“行,回太后,郑受正好也休整几日。” “是!” 不过没想到,他来这里的第一日,看到的就是宫廷内的丑态。 原因是,齐国太后回来了,这如今当政的是太后的亲侄子,但是亲侄子的母亲却是当年太后的死敌,虽说在政事上不得不互相照应,但是在一些小事上,该损还是损。 首先是住的地方,太后被安排住在了宫内的一个极为偏僻的院子,连带着郑受也被送到了这里的偏院,院内荒芜一片,看起来就像是住在了废墟。 而吃饭的时候又被请到了后宫的正殿,太后住的地方,金碧辉煌,好像故意气太后似的。 太后虽然生气,但是表面上依旧是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该吃吃该喝喝,只是偶尔会说一些话呛这边的太后。 郑受无意于听这些太后们的互相贬损,欢迎宴吃了一半就跑了出来,不想,在外头看见了重耳。 他是这次他带出来的,孙叔敖和郑也都被带进了大殿里,此刻被人拉着劝酒,他被安排在外面候着。 卫国正值雨季,外面飘起了些许小雨,他走过去,问重耳:“冷吗?” 重耳羞赧一笑,摇了摇头。 郑受深深望着他,走过去,又走回来,问:“你到底是谁?” 重耳先是一怔,继而坦然道:“我是重耳。” 郑受抿唇不语,只是看着他。 而这一幕被这次也跟过来的公孙月带过来的黑脸仆人看在眼里,眸色深深。 郑受走后,那个黑脸仆人走过来,跟重耳说了一句什么,重耳跟着他走了。 他们来到一处大殿。 黑脸仆人用手一抹,脸上浮出了自己的真实容颜。 而重耳急忙跪拜在地,双手置于地上,手心向上,行叩拜大礼道:“重耳,叩见天佑陛下!” 天佑帝看着给自己行叩拜礼的重耳,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单手将他拉起。 重耳顿了顿,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天佑帝的手上。 天佑帝一拉,将重耳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重耳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最后还是屈服于天子之威,低垂着头,任由天佑帝的手在他的身上上下探索。 最后,当他的手伸进他的裤腰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按住了天佑帝的手。 “怎么?不愿意?”天佑帝挑眉。 实际上,在郑受府上的时候, 重耳就认出了天佑帝,而天佑帝也看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二人都是心照不宣。 天佑帝能等到来了卫国的都城才亮明身份,已经很给重耳面子了。 第119章 重耳 重耳红着脸,慢慢拿开了自己的手,最后任由天佑帝将他按在了硬榻上。 硬塌很硬,他微张开娇嫩的唇瓣,双目怔然,任君采撷的样子,带着一丝的悲悯。 最后,当一切终于结束的时候,他是连滚带爬地下了榻,然后穿戴好衣服,回到了大殿外面。 而这时,正好郑受他们从宴席上出来。 郑受搀扶着公孙月,郑也搀扶着孙叔敖,四个人都有些醉醺醺的,但看起来很愉悦。 郑受没有再看他,自然也不知道,他此刻双腿微颤,根本站都站不稳...... 晚上回去,公孙月忽然发了好大的脾气,从郑受这边的偏院也能听见隔壁院子里在摔东西。 郑受这边困极了,翻了个身又要睡,结果听见那话里有‘你又出去偷腥!’ 这话听了以后,郑受忽然间就醒了,睁开眼,看了看自己屋内。 自己睡的屋子里有孙叔敖,而外屋有郑也和重耳。 可是出去后,发现重耳不在。 他走出去偏殿,发现重耳正在月下净身。 就是从井里打出水来,拿帕子清洗自己的身子。 周身上下只有腰间裹着一圈白布,其余的地方都是赤裸着的。 所以郑受一下子就看见他身上的重重的印迹。 很明显就是不久前留下的。 郑受走过去,看了一圈,重耳也放下手上的帕子,站着任由他打量。 “是谁将你弄成这样?”郑受皱眉问。 重耳默默不语。 郑受又上前了一步,看着他。 他抿唇,眼眶微微红了。 “是......那个黑面仆人?”郑受忽然蹙眉问。 重耳身形一震,纤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郑受眯了眯眼,大步往外面走去。 隔壁院子就是公孙月的屋子,里头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这个院子比太后的院子好了很多,他大步进去,没有人阻止,他径直走进去,看见公孙月正拿着一个花瓶准备往地上砸。 郑受直直闯进来,正看见公孙月当着一个人的面往地上摔东西。 当看见郑受进来时,忽然停住了。 而他身后的人微微一怔,刚欲掩去自己的容貌,结果已经被郑受看到了。 “天佑陛下,你既然已经出了城,就应该跟郑受说,为何要掩去容貌呢?” 天佑帝微微一怔,面上闪过一丝窘迫。 “还有,”郑受微微眯了眯眼道,“既然喜欢郑受的仆从就直说,为何要偷偷摸摸?” 这话说完,天佑帝坐了回去,抿唇不语。 而公孙月则在狠狠看了天佑帝一眼后,回过头来,用往日惯常用的讪笑道:“都是误会。” “误会?”郑受摇了摇头,坐在门口的椅子上,道,“一个痴傻帝王?这样所有诸侯国都会留着这个傻子皇帝,不会担心天佑国会卷土重来。公孙先生,你们可真的会瞒天过海呀!” 听了这话,公孙月忽然面色冷了下来,坐到了天佑帝的旁边,冷声道:“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让天下已经被先帝给折腾出去了!我们要想自保,就必须想办法!” 郑受却蹙眉道:“那我还能相信你们吗?你们说的, 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公孙月皱了下眉道:“除此之外,都是真的!” 可郑受却怒了,站起来道:“可是这个傻子皇帝却强迫了我的仆从为他侍寝!他满身伤痕累累,有冤无处诉!” 这话说完,只听天佑帝叹了口气道:“他是晋国的公子。” 郑受一怔,随即蹙眉问:“你说什么?” 天佑帝又直直看着他说了一遍:“他是晋国的公子重耳。儿时与我玩耍过。” 郑受...... 难怪,他感觉重耳的气度不一般,竟然是晋国人! 他想起了被迫害的赵屿,用力蹙了蹙眉头,忽然感觉重耳落到自己的身边,或许是天意注定。 只是可惜,他没护住他,竟然让天佑帝如此凌辱。 天佑帝仿佛看出他的心思,淡淡道:“你护不住他的所有。但是寡人却可以。” 郑受用力咽了咽,怒问: “你还要跟我争抢他吗?!” 天佑帝微微一顿,随即摇头道:“不,郑司徒可以留他在身边,如以往一样,但是他,是寡人的人了。” 郑受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 其实他也从未在男色上有过欲望,除了季越,都是季越在上的...... 想及此,他的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但随即冷道:“希望陛下不要为难臣,也不要为难重耳。” 天佑帝顿了下,抿唇道:“如果他日后不愿,寡人不再逼他。” 正说着,已经重新穿戴好的重耳站到了门口,给里头的人行了一个礼。 郑受看着重耳问:“你是愿意跟我,还是跟着天佑帝。” 重耳垂眸,低低答:“愿意跟着大人。” 天佑帝面色无变化,公孙月则皱紧眉,面露怒气。 郑受面色好看了不少,弯腰握紧他的手道:“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重耳看着郑受如天人般的殊容,用力点了下头。 两个人手牵手离开的时候, 身形体量竟然都有些相仿,一看竟有些像双胞兄弟。 待他们离开后,公孙月又气愤地跺了跺脚道:“你干的好事!你差点坏了大事!” 天佑帝看着他,片刻后,伸出了手。 公孙月不理他,他一把捞过公孙月,迫使他坐到自己的膝上,道:“你知道,我是情蛊犯了,没办法,你当时在殿内......” 公孙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忽然间低下头,用力衔住天佑帝的唇,二人唇齿交融,竟有一些天雷勾地火的感觉。 但这一切停止的时候,二人都未着丝缕。 因着外面的人早就被他们打发出去,二人竟然就这样赤身走到了院子里,长发及膝,赤身如白缎。 二人走到院子里的合欢花下,手牵着手。 天佑帝道:“是寡人负了你。” 公孙月道:“其实我也不干净的。” “你是为了朕。” “那也不干净。” 天佑帝紧紧将他拥在怀里,二人在合欢花下抵住额头,望着彼此,就如同儿时,他们两个在冷宫里,无依无靠,但却有彼此...... 第120章 而此刻,重耳垂首站在郑受的房内,孙叔敖和郑也也站在一旁。 郑受看着他问:“你叫重耳?是晋国的公子?” 重耳点点头,乖顺的样子看起来莫名让人怜惜。 郑受深深打量他。 孙叔敖则问:“你为何会在齐国?” 重耳道:“被卖过来的。” 郑也问:“你既然是晋国的公子,为何会沦落至此?” 重耳答:“我是被我父王遗弃的。” 郑受三人不语,只是静静望着他。 重耳可能是感觉自己要想跟他们这里立足只能说出实情,便又详细说了自己的身世:“我母亲是北地狄戎首领之女,当时是父亲在北方与狄戎打仗的时候强掳过来的。起初他对我母亲还算宠爱,可是后来随着我母亲年老色衰,他宠幸了颍妃,便将我母亲抛之脑后,后来更是为了防止我谋权篡位,将我放逐,任由我被人践踏为奴,一直辗转流落各国,直到遇到了公子您。” 他看向郑受,目光温柔而认真,并不像流落民间受尽苦楚的人,但是看他的双手,却布满老茧,看起来如同一个六旬老汉的手。 郑受瞬间明白了。 重耳,当真是人间遗留之明珠,深陷淤泥而不染之典范。 即便是他被天佑帝如此凌辱,眸中依旧清澈如泉,似乎不夹杂任何的杂质。 想到这里,郑受冲重耳挥挥手。 重耳走过去,蹲下。 郑受抬手抚了抚他的额头。 重耳乖顺地将头置于郑受的膝上。 郑受道:“日后,你便是我的弟弟了。” 重耳眉眼垂下,微勾的唇角轻轻抿了一下,低声答:“嗯。” 不过,今日有一个收获,那就是,重耳竟然是北地狄戎首领的外孙, 从一定程度讲,郑受日后跟北地狄戎之间的谈判或许会有一线和谈的生机。 接下来几日,郑受都没有理会天佑帝和公孙月,到第三日,他要走了,而公孙月他们也要回天佑城了,他才去跟他们两个还有安陆告别。 安陆心情不好,也不想理会他们的事情,一早就喝醉了,回寝殿睡觉了。 只有郑受和公孙月还有天佑帝在喝酒,重耳在一旁伺候斟酒和布菜。 郑受问:“你们还打算装疯卖傻多久?” 公孙月道:“直到天下一统的时候。” “所以,到时候的皇帝还是天佑帝吗?” “看我想不想当吧!如果我不想当,就让齐恒来当,或者,你来当也可以。”天佑帝道。 这又不是小朋友之间让糖果,还让来让去的。 郑受顿了下道:“这件事不能错,也含糊不得。” 天佑帝道:“拥抱变化吧!毕竟,我们谁都不能保证未来谁能活得久一点。” 郑受默默,感觉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只好点点头,又喝了一杯。 而自始至终,天佑帝都没有再看重耳一眼。 公孙月心情很好,喝了很多,最后喝醉了,被天佑帝带回了寝殿。 而后来就只有天佑帝一个人化作黑脸奴仆的模样来送郑受他们出城。 他们离开的时候,重耳是在外面步行的,转过头时,看见天佑帝沉沉望着自己。 他感觉自己周身很不自在,就像被一个猎手盯住的猎物。 不知怎么,郑受似乎是感受到了重耳的情绪,这时忽然掀起帘子,对他道:“上车来吧!” 重耳听命,乖乖俯身爬上车。 郑也在外面骑着马,挡在了马车的后头,而孙叔敖在前面领路,加上车夫,一行五人,慢慢往漫天浓雾的泥路上行走。 车厢内,只有郑受和重耳两个人。 郑受深深看着坐在颠簸的车厢内依旧保持着贵族的优雅的重耳,片刻后问:“你恨你的父王吗?” 重耳摇头道:“没什么怪不怪的。如果要怪,就怪上天将我出生在王侯之家,却给了我薄如蒲柳的命运吧。” 其他人说这话都是带着抱怨,可是重耳却是带着叹息,仿佛已经认命了的那种。 郑受看着他道:“那你责怪上天吗?” 重耳垂首道:“也没什么好责怪的。毕竟重耳身无长处,虽然拼命努力,却也只能争一口气活着罢了。” 郑受点点头,为重耳惋惜,但也觉得,重耳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这样的人,如果就这样埋没了,很可惜。 郑受收回目光。 而这时,重耳忽然问道:“大人责怪过自己的命运吗?” 郑受看着重耳,忽然陷入了沉思。 而实际上,是现实中的郑受陷入了沉思。 他责怪过命运吗? 生在一个极其普通的木匠之家,父母还都是怯懦软弱的那种。 即便是知道自己从小到大一直被人欺负,也只会偷偷抹眼泪,告诉他,要躲着点那些人,不要去招惹他们。 可他已经被那些人打得遍体鳞伤了。 他怎么可能是躲避就能躲避的了的? 还有他跟季御之间。 他躲着他,有用吗? 他强迫自己发生关系,然后又嫌弃看不起自己,把自己甩了都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难道不是因为自己软弱无能,被人弃若敝履吗? 想及此,郑受眸底更坚硬了些,起身,拿起手写笔记本去开会。 再过几天就是公司组织的秋游的时候了,据说所有员工都需要参加,他拿着笔记录一下他们要去的地点和时间,还有一些必备的随身用品什么的。 起身出来,他正准备往会议室走,看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 为首的,就是季御。 而季御身边站着的,是伍子申和露娜,身后跟着一众副总和高层。 他这样的小喽啰,自然只有让路的份儿了。 他还是很识相的,乖乖站到一边,低垂着头,等着这群人过去。 而他等候的时候,一个年轻的男生也站到了他的身边。 郑受偏头望去,只见男生脸颊微红,低声跟他说:“郑司徒,我是重耳。” 郑受微讶,一般在公司里都不会自露游戏里的身份的,而这个男生这么肯定,想必是很确定自己的游戏身份了。 于是,他点了一下头。 那个男生看起来很年轻,也很激动,红着脸道:“我在游戏里叫重耳,现实名字叫李阳,李子的李,阳光的阳。我是咱们部门的实习生,刚刚进来的。” 难怪。 郑受点点头,心道,难怪之前没见过他。 二人正交谈时,一群人正从他们面前经过。 但是人却并没有直接走过。 在经过郑受和李阳面前的时候,季御忽然停住了脚步。 第121章 新生 季御看向郑受和李阳的时候,所有人也都看向他们俩。 而这种被一群人同时看着的感觉很不好。 郑受不是个愿意跟人面对面直视的人,下意识地,他低垂下头。 反倒是李阳,笑嘻嘻的,看着这些比自己高出好几个等级的人,丝毫不怯场。 甚至还跟伍子申打招呼:“嗨,伍总,嗨,各位老板。” 面对这样热情的李阳,季御却一直都是淡淡的,从他年轻的脸上又转到了拘谨的郑受的脸上。 从模样看,李阳略胜一筹的。 但是郑受却身姿还有气质更胜一筹。 本来露娜就听说季御在公司里看上了一个男人,而季御今天又当着自己的面这样打量两个男人,让她很挂不住面子,当场就上前打量着郑受和李阳道:“这都是哪儿来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季御,你们公司的用人标准,至少颜值也要提一提要求吧?怎么看起来就像乞丐一样?” 自然,露娜说的是郑受。 郑受穿的很普通,因为员工服洗了,他又穿了自己的便服,洗的都有些泛白了,还有一点褶皱,因而看起来非常上不得台面。 季御看着郑受这一身打扮,蹙了蹙眉头,最后没说话,只是转身走了。 而露娜则看着郑受和李阳威胁道:“小心一点,别走错了路,让自己以后的活路都没了!” 李阳感觉莫名其妙,毕竟他只是过来实个习而已,等实习结束,他还要回他爸爸的公司去接手生意呢! 怎么就忽然变成走错了路什么活路不活路的呢? 他正莫名其妙着,便听见郑受道:“是跟我说的,跟你无关。” 李阳忽然感觉,公司里的传闻,可能是真的! 这个郑受.....他竟然真的是他们公司老板的......情人? 有了这个意识后,李阳看郑受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颜色。 但是他们一起进入会议室的时候,李阳还是坐在了郑受的旁边,后来赵宇来了,也坐在了郑受的旁边。 赵宇扮演的那个赵屿的角色死了,他这两天心情不咋好,听见这个员工秋游大会也是恹恹的,偶尔叹口气。 郑受拍拍他的手背,就算是安慰了。 李阳知道赵宇的角色就是他角色的哥哥,笑着做自我介绍,可是赵宇提不起精神,只是看了他一眼,说,想着怎么搞一个复活机制,把他的角色复活。 郑受表示同意,说让他自己去想办法。 赵宇这才恢复了活力。 员工大会后,他们都回去准备去了。 员工大会说要穿着防雨防寒的冲锋衣和冲锋裤,还要有随身的手电筒和打火器之类的,总之是要在野外生活。 郑受下班以后去了一趟市场,买了一些手电筒和打火器,还有一些帐篷、折叠桶什么的。 然后又去商场买了一套衣服,有速干服也有冲锋衣,总之还算是齐备。 买回来以后他直接回到孙叔敖的宿舍,放到洗衣机里清洗。 孙叔敖难得看见他买这么多的衣服和东西,一脸稀奇问:“你怎么舍得给自己买衣服了?” 郑受淡淡答:“为了保命。” “保命?你开玩笑的吧?”孙叔敖一脸不可思议。 郑受却一本正经答:“在野外,没有救援条件的情况下,野外五度到十度的温度,白天三十多度的温度,我一点都没开玩笑。” 孙叔敖这才正色,帮助郑受收拾行李。 收拾完,看着挂在阳台上挂着的一排的衣服,道:“你这样活着,我很高兴。” 郑受顿了顿,意识到孙叔敖说的是什么,也看着外面的衣服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自己,那就自己爱自己吧。” 孙叔敖笑了笑,回过头一把搂住郑受的肩! 从上学时候开始,孙叔敖就跟郑受是好朋友,但孙叔敖比郑受好一点,就是家里条件还好,父母也都是正常的家庭,没人敢欺负他,他一直是健健康康长大。 至于为什么跟郑受成为好朋友,可能是因为郑受脾气好,学习好吧,久而久之,跟他就一直形影不离的。 郑受毕业后,他选择考研,可是郑受依旧愿意回来陪他,他也很希望可以跟郑受一直保持这样的互相支持的友谊。 感受着郑受的变化,孙叔敖又心潮澎湃道:“郑受,祝你越来越好!” 郑受用力点了一下头。 任何人都不应该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任何的爱,都不应该用付出自己的人生去面对。 他的父母如是,季御如是,亦或者,游戏里的人物也是如此。 你可以爱众生, 却不可以爱伤害自己的人;可以去原谅,但也可以拒绝原谅。 这才是一个人该有的选择。 而之前的郑受,是毫无原则的承受。 是的,承受所有的不公,欺压、凌辱和背叛,就好像他是一张具有巨大吸力的海绵,里头可以接纳无数污糟。 但是可惜,海绵也是有承受力的。 当吸得脏水太多时,也会溢出来,然后变成更加恶心的发着恶臭的黄水。 郑受现在不想让自己变得那样脏了。 他本应该是白的。 第二天一早,冲锋衣什么的都干了。 郑受把他们放进行李箱,然后自己穿上一身速干服,脚上穿着新买的登山靴出了门。 孙叔敖在窗户上跟他道别。 郑受冲他挥挥手,那一刻,他感觉到了新生。 公司的班车是有固定停车地点的。 郑受等在学校门口的班车点,没过五分钟,班车来了,他上了车。 因为他的地点比较靠后,上车时,车上已经坐满了人。 只有最前面有一个座位。 他坐上去后,才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季御! 蹙了下眉,他没有任何反应地坐下,然后将自己的背包放到腿前面的地上,又拿过一个眼罩,戴在眼睛上,合目养神。 季御原本在闭着眼,想等着郑受自己主动跟自己打招呼,或者不打招呼,叫自己的名字,然后主动攀谈也行,结果等了许久,他睁开眼,发现郑受早就戴着眼罩睡着了! 他顿时气得眉眼都立起来了。 他怎么敢把自己晾在这里,就像空气一样?! 第122章 而等到班车到达野外集合点的时候,郑受又麻利地自己解下眼罩,放到行李包里,利落地下车,自始至终,就像没见到季御一样。 反观其他人,一个个走到前面,都在谄媚地跟他打招呼。 他脸色铁青,觉得这些谄媚的脸很讨厌! 下车后,郑受跟着大部队到了一处山脚下的宿营基地。 到了这里以后,才发现,这里其实都已经设置的非常好了,有大约三十几个大帐篷,附近还有一些可以住的房车,每个帐篷和房车的门口都是一个小院子,里头放着秋千还有一些石桌石椅什么的,就像一个小家一样。 但是人事跟他们说,他们的宿营地在这附近的山脚下,是露天,自己搭帐篷的,为的就是增加员工的露天体验,方便他们收集一些创意思路。 其实这件事对郑受和赵宇他们来说确实很好,至少知道野外露宿的感受了。 赵宇没拿帐篷,跟郑受说了,他们两个住一个帐篷。 赵宇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季御从他们附近经过,郑受感受到一股似刀子一样的眼神,但他没理,就是继续往外拿帐篷搭帐篷,就跟他什么都没感受到一样。 但是他们搭建帐篷的过程中,赵宇忽然被人事给叫走了。 一直到郑受将帐篷都搭好了也没回来。 后来到了饭点了,大家一起准备生篝火做晚饭的时候,赵宇急匆匆赶回来,跟郑受说:“不跟你一个帐篷睡了。” 郑受一脸不明,问:“怎么了?” 赵宇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低声道:“上头的那位发彪了,说什么员工之间不能滥交,让我去房车上去睡!我靠,这公司,真他妈的管得严,我在哪儿睡觉都管得着!” 郑受一听上头的那位便知道了。 抬起头,看见季御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他抿了抿唇,蹙眉,没说话。 后来赵宇又被其他同事叫走了,李阳的帐篷就在他隔壁,就跑过来跟他一起升起火,用小铁锅煮了一顿方便面,里头还加了李阳拿的火腿肠还有一些从附近基地厨房里拿回来的西红柿黄瓜什么的,全都搁了进去。 等出锅时,香飘几里,连隔壁的营地里的人都闻见了这个味儿了,纷纷跑过来问是谁煮方便面。 后来过来请教了配方以后,几乎整个营地里都是这个味儿。 不过最好闻的还是郑受和李阳他们两个的。 郑受一路上没吃东西,饿了,吃了两大碗,李阳也吃了两大碗,后来锅底都被他们两个收拾的干干净净。 吃完以后郑受拿着小锅去附近的河里去清洗。 洗着洗着,忽然感觉一个黑影从身后出现,在他下意识回头的时候,一个手臂忽然将他拉到了岸上! 他手里的锅都被扔到了一边,人被一个大力用力压到了地上! 唇被一个带着烟气和酒气的气息袭满,他瞪大眼,用力挣扎...... 好在,刚吃了饭的他,力气还可以,一个翻身,竟然将季御压在了身下! 季御冷着脸,仿佛刚刚被烧糊的锅底,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甚至双眼都要冒火的样子。 郑受看着他这个样子,直感觉好笑。 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的气? 自己难道不是他自己不要的么? 自己不再纠缠他,结果他还生气了? 想及此,他按住季御的双手道:“季总,请自重,我记得,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深深看着季御的眼,目光坚毅,丝毫没有第一次时的躲闪和慌张。 这样的郑受让季御感觉很陌生,但也很新鲜。 他看起来跟以前不一样了? 但是其实,以前他是什么样子的,他似乎也记得不是那么清楚,只是记得第一次后,他有些烦,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很烦。 郑受松开手,去重新拿起锅清洗,而季御则坐起身,就坐在沙地上,看着郑受的背影,莫名的,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但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也不想被这种情绪控制,就是那种对一切失去把控的感觉,沉了沉声音道:“我没说过分手,就不算。” 郑受已经洗好了锅,起身看着他道:“这件事上,我也只是说了试一下,现在不合适,我说停止就停止,你没的否定权。” 说完,他转过身就要走,结果走到季御身边时,忽然被季御又拉了下来,两个人滚作一团! 而实际上是郑受在挣扎,季御在压制,两个人你来我往,都出了一身汗,尤其是郑受,感觉自己的胃很难受,很想吐。 终于感觉到郑受的异样的季御放开了他,郑受去一个隐蔽的树林处将刚吃的东西吐了一个干净。 而季御感觉恶心,起来恶狠狠看了他一眼后,径直走了。 郑受吐完后,回来到河边,去上游的溪水处喝了一口水漱口吐了,这才跌坐在了地上,一个人怅然若失地坐了好久。 后来他回来以后,李阳问他怎么去了那么久? 他没说话,径直进帐篷里了。 在户外第一天,蚊虫很多,好在他买了驱蚊剂,在帐篷里一个人用手电筒照着看书,还是很惬意的。 渐渐地,他就把刚刚河边的事情给忘了。 可是半夜他被惊醒时,发现自己看着书睡着了,灯也没灭,打开帐篷,听见有人哭泣的声音。 据说,一个女员工被一个男员工给强暴了,就在离他们不远的房车基地里。 后来白天醒了以后,郑受才知道,那个所谓的男员工,竟然就是赵宇! 郑受听了大为吃惊,总觉得赵宇干不出那样的事情来。 但是赵宇被抓到了警局了,他也一时联系不上,只能先跟着公司的同事一起野营,想着等回到城里再去警局问问赵宇怎么回事。 野营白天的任务就是寻找食物,是真的去丛林里去寻找果子、菌类甚至一些绿叶植物,或者如果可以捉住野鸡或者野兔就更好了。 郑受跟李阳还有一个女同事一组,到时候找到什么就吃什么,所以涉及到喂饱肚皮的事情,他们都很认真,进了丛林以后就到处寻找,没一个叫苦的。 第123章 郑受寻到了一颗果树,看起来像是杏树,他上去摘了很多,放进包里,扔下来,然后自己也从树上滑了下来。 但是下来以后,他却看不见李阳和那个女同事了。 他看了一眼脚印,估计他们去不远处的河边去打水洗脸去了,也就没着急,看周围还有一些蘑菇,而且还是可以吃的,就专心采蘑菇了。 采着采着,忽然下起了雨,而且雨滴很急,头顶还打着闪电。 这是丛林深处,如果不躲雨还是很危险的! 郑受一看,急忙往之前经过的一个悬崖壁跑去!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有一个山洞,还收拾的挺整齐的,里头甚至还有被褥什么的,像是山里猎人常年备着的一个居所,就为了不方便下山的时候住宿。 他腿长,三两步就跑到了山洞里。 结果没想到,一进去,竟然看见季御和伍子申也在! 他们两个也明显是被淋雨了,季御正在用纸巾擦头,伍子申则在脱外套。 看见郑受进了,他们两个也都明显惊了一下。 但是郑受很快就反应过来,走出去, 站到山洞口的廊下。 外面不但下雨,还刮风,山洞口也会被雨水刮进来,郑受一直在躲避,甚至紧紧靠在石壁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湿了裤脚。 他皱了皱眉,刚欲再往后靠的时候,忽然一个身影出现,他来不及回头,就被一个大力拉了进去! 他下意识就要推拒,结果被那个大力用力压在墙上! 季御的脸上依旧带着怒意,盯着他。 他则不服输一样同样皱着眉头盯着季御。 “你长本事了,学会拒绝了?”季御眯着眼问道。 郑受则嚅了嚅喉,没说话,但是态度很明显了。 伍子申看着这一幕,嘿嘿笑了一声,转过头去了山洞里头,没想到还有一个小山洞,他走进去,还体贴地拉上了帘子。 内外两进的山洞,外间宽大的给了郑受和季御,而他一个人坐在里面的小山洞里看书。 不过后来他发现,这个山洞里竟然还有wifi,于是他连上网,躺在竹椅上,用手机下棋,极其惬意。 而外间里,郑受和季御还在相互挟制着。 季御想让郑受躺到床上,但是郑受死活不肯,两个人你揪住我的袖口,我揪住你的领口,季御不知道是为什么,就不想用太大力气,所以一直跟郑受拉拉扯扯的。 最后,还是季御妥协了,松开了手,站定,走到一边打开了一瓶猎人放在这里的矿泉水,猛喝了两口,然后冷冷道:“我没想过伤害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这句话说完,郑受明显一震,其实连季御也惊了一下,想不到自己会这么说。 他这种大家族的孩子,从小就被教育冷情冷性,没必要在感情的事情上较真,喜欢的就上,不喜欢的就一脚踢开,这是他们的特权。 但季御实际上从未喜欢上谁,包括大学的时候,那么多的女孩明里暗里给他提示,他都没有动过那个念头,直到,一个月前,他看见郑受。 那种想要占有并且让他不干净的想法就愈发强烈,有时候甚至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洗手间好几趟。 直到他一周前将郑受那个了。 当时的他看着郑受慌乱胆小的样子就很烦,让他想起来上初中时期在一次逛书店的时候看见的一个被欺负的男孩,被人打得遍体鳞伤的还一直缩在角落里不还手。 以他的脾气,是别人打他一下,他会十倍奉陪! 可那个人怎么可以忍气吞声到那种地步? 男人嘛,拳头怎么可以不会用?! 所以当时他就把那几个打人的男孩揍了一顿,然后很鄙夷地看着这个被打的男孩,走了。 他当时跟自己说,自己可不是做好事,只是看不惯以多欺少,倚强凌弱罢了! 当时的他想到了那个男孩,也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他对他的强迫,和他的逆来顺受。 就那么一瞬,他忽然就感觉很厌烦,径直走了。 在这之后的几天里,他都没有再联系他。 直到那天,他在学校的宿舍楼前看见他。 他一个人默默站在宿舍楼的阳台上,看着自己,自己也看着他,那一刻,他有一种想要遮掩,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和露娜在一起的感觉。 还有一种就是,他想让他下来,或者,他上去。 然后干什么呢? 季御没想好,但是看着郑受这样排斥自己,视自己如洪水猛兽的样子,就莫名的来气! 思绪停止,他沉了沉气,掀起白眸,冷冷看着他道:“你最好听话。” 郑受听了这话,不自觉皱眉。 “你....你还是这么的霸道和无理!”郑受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而且说出来的口吻丝毫不比季御的气势弱。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样说,会让季御知难而退,告诉他,他不怕他,结果没想到,季御忽然就平静了,看着他,忽然就笑出了声。 郑受不明白他这样笑的意思,皱了下眉问:“你笑什么?” 季御看着郑受微微苍白的小脸,和身上穿得严严实实的崭新的冲锋衣,眼神划过后,唇角微微勾起道:“我笑你不自量力。” 郑受抿了下唇,认为季御这是要开除自己,挺直后背道:“你随意,但是我的合同还没到期,离职补偿你们一个子也不能少了我的!” 季御冷魅勾唇,看着他的上下道:“你放心,一个子也少不了你的!” 后面郑受是怎么被季御扔到塌上的,他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很痛。 痛到最后他都哭了,求了好几次,季御才停止。 真的一个子儿都没少的全给他了。 外面停雨 了,郑受跌跌撞撞地去了外面,竟然发现旁边就有一条河,他进去以后洗了洗身体,穿好衣服出来,看见大家都集中在了山洞门口。 他浑身上下也是湿淋淋的,大家还以为他也是刚刚没地方避雨湿透了,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是穿着衣服跑到河里去洗澡弄成这样的。 只有后来懒洋洋一脸得意洋洋从山洞里出来的季御知道。 他上下打量着挺直了后背,面带倔强却双腿打颤的郑受,发现,他对他还依旧有兴趣。 第124章 而季御没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每个表情都落在露娜的脸上。 并且以露娜常年浸染在声色场上的经验,她可以从他的面色上看出季御刚刚经历过什么。 至于那个郑受..... 一个习惯被男人压在身下的东西罢了,有什么好的? 可她仔细看,他的裤腿上还有一些痕迹,她马上就明白了什么,脸色很难看。 大家都是因为大雨才找到这里的。 可是大雨已经过去才来的,这里又没有洗澡的地方,于是大家都一窝蜂地离开了。 大家走后,伍子申才从从最里面的山洞里出来。 出来以后还伸了个懒腰,懒懒说了一句:“哎,听了一集断背山,这把我给血脉喷张的,差点失血而死。” 季御没好气冷冷看了他一眼。 郑受则略显窘迫了一下,狠狠瞪了季御一眼,然后气鼓鼓走了。 虽然他再次被季御得逞,但是他和季御都知道, 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一次,只不过是季御胜在力气大,但郑受从未绝对臣服过。 郑受摘了果子,还有蘑菇,后来回去营地以后才知道李阳和那个女同事去捉一只野鸡去了。 两个人都很狼狈,浑身上下都是泥,但好在野鸡捉住了。 三个人去基地里的公共浴池洗了澡换好衣服出来就开始收拾野鸡。 说是三个人收拾,其实就是郑受来动手。 李阳负责砍柴烧火,女同事则去清洗蘑菇和水果去了。 郑受还拔了一些野葱来做调料。 很快,鸡用热水烫了拔毛,然后去掉内脏,留下了鸡胗和鸡肝,其余的都扔掉了。 然后郑受将鸡剁成碎块,和蘑菇还有野葱一起用清水煮起来。 不到一刻钟,营地里就飘满了他们的鸡汤炖蘑菇的香气。 昨天是吃方便面,还能效仿,可是今天这野鸡和蘑菇还真的效仿不了。 很多人其实就摘了一点野果子,什么收获都没有,所以闻着这个味道简直就像上刑。 比如季御,他什么都没摘到,还剧烈运动了一场,早就饿了。 可露娜让他去基地吃东西,他不肯,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郑受的那一锅鸡汤。 鸡汤顿了一个多小时,郑受的锅灶旁也聚集了不少人。 等鸡汤好了以后,一群人一拥而上都要喝鸡汤。 差点把郑受和李阳都给挤出去。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句:“季总来了!” 众人回头一看,果然是季御来了! 其他人怕不怕的都不要紧,自己家的老板能不怕吗? 于是在看见季御一脸阴沉后,所有人都一哄而散。 季御则大刺刺坐下,看着郑受。 郑受知道,这锅鸡汤不给他一碗是不行了。 于是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用勺子舀了一碗鸡汤放到一个一次性杯子里, 递给了季御。 季御看着自己面前小小的一个一次性杯子里的一口鸡汤,黑着脸看了郑受一眼。 郑受没理他,接着给李阳的饭盒里舀了一大盒,然后又把自己的饭盒里舀满了,两个人就着之前郑受昨天上车之前在学校食堂里买的白吉馍,吃起来简直不要太香! 而季御这一小杯鸡汤,根本不够他一口,一到嘴里还没怎么尝味儿呢,就什么都没了! 喝完后,他看着郑受和李阳低着头唏哩呼噜地吃着,气得手里的杯子都捏碎了,看着郑受和李阳,像是要把这两人打死的节奏! 而这头,郑受其实是真的饿了,昨晚吃的饭都吐了,又忙了一大早上,刚刚还被......哎!反正是身子已经亏空的不行。 这一碗鸡汤下肚,整个人就暖和了不说,不光是肚子,哪儿哪儿也就舒服多了。 他吃完了一碗鸡汤和一张白吉馍,按理说已经饱了,但是看着锅里还有半锅汤,里头还有不少的鸡肉,想了一下,就又舀了一碗出来。 结果没想到,他这一碗汤刚舀出来,就忽然被隔壁伸过来的一只手给夺了去! 而且不但是鸡汤,连他膝上放着的剩下的两张白吉馍也被拿走了! 他瞪大眼,看着自己的饭盒和白馍,然后看着他们进了季御的肚子,而且季御看起来吃的很香的样子,不禁咂舌。 这..... 不就是一碗鸡汤吗? 这季御怎么感觉好像一辈子没吃饭一样? 这世家大族的公子哥,是不是吃好的吃多了?所以连这种乡间野地里随便对付的饭菜都吃的津津有味了? 而季御这里确实是蛮横地把郑受的饭碗给夺走了,还拿走了两张白吉馍,并且学着郑受的样子,把白吉馍给一撕两半,一半泡进汤里,另一半就着汤吃。 汤没有刚刚那样烫了,正好可以大口大口喝的时候。 他喝了第一口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胃被这个汤给征服了,嘴里的味道更是自己之前从未吃过的美味。 所以接下来的吃相就略显急躁些,连啃咬白吉馍的时候都表现出一丝狠意。 吃着吃着,他忽然发现李阳那边吃了一半不吃了,就看着自己。 他眉心一皱,不怎么耐烦地说:“滚一边吃去!” 李阳一听这话,马上站起来麻溜溜跑了。 其实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季御一个饭桌吃饭,尤其他用的还是郑受吃完没刷的碗。 这...... 他都不好意思看了。 而李阳这么一走,整个四周竟然只剩下郑受和季御两个人。 郑受意识到这一点,动了动腿准备起来离开。 但是动第一下的时候抽了口气,没起得来。 动第二下的时候,被季御用手按住了腿,又抽了一口气。 连带着胃部都开始抽搐,他担心又出现昨天的情况,忍了忍,额头青筋都出来了,低声咬牙道:“你别太过分!” 季御吃完最后一口汤,还剩下半张饼随手扔到了灶旁,然后一把将郑受拉过来,贴着他的脸,眯着眼道:“我过分?我还有更过分,你要不要试一下?” 郑受顿了下,忽然从季御眼眸中看出了一抹恶劣,他随即想到了什么,脸一红,一把甩开季御的手,低低道了声:“无聊!” 第125章 不过这次季御并没有再继续给他施压,而是跟他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郑受又去河边洗了锅和碗,回来以后被告知今天晚上有 篝火晚会,让他休息一会儿,等八点钟开始。 郑受一看,这个时间才下午三四点钟,于是钻到帐篷里躺着看书去了。 而此刻,季御和伍子申就在他帐篷附近的一个凉亭里坐着。 季御面前摆了一桌的菜,他夹了几口,发现味道远不如郑受做的鸡汤和那个白吉馍好吃,皱着眉头放下了。 伍子申看他这样,马上就什么都明白了,讪笑道:“人家现在不想搭理你,你过去只能自讨没趣。” 季御眯了眯眼,显然伍子申如果再说下去,只怕会死的很惨。 伍子申却是个不怕季御的,否则也不会在季御身边当狗腿子这么久了,只是扔了一颗花生米嘴里道:“其实你何必自讨苦吃呢?男人嘛,哄哄就好了。你想要他,就把他圈在身边一段时间,玩够了再踹,别这呼来喝去的,谁也不乐意。” 季御蹙了蹙眉,抿唇, 片刻后,眉眼凌厉答:“他不会愿意的。” “什么?”伍子申不懂。 季御又冷了冷神,道:“他不愿意被我圈到身边。” 伍子申一顿,似乎是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的也是。他好像不是你身边的那些女人。那......你打算怎么办?” 季御蹙了下眉,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之前他忽然的冷落和态度显然让郑受有了很大的变化。 而他不知道郑受心里在想什么,其实,连他自己在干什么,他也忽然迷茫了。 这跟曾经的他,有很大的不同。 而此刻,郑受躺在帐篷里,说是看书,脑子里其实很乱。 季御中午干的事情,他没忘,也忘不了。 尤其是他说的那句‘我没想伤害你,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那句话。 他是真的反省了吗? 还是另一种方式的欲擒故纵? 可是想了半天,他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最后索性放弃思考,想着,无论怎样,他都不要再跟季御这种人搅和在一起不就行了? 这样想了,他心反而安定了下来,看书也很快,一下午几乎一本书都看完了。 这时,他感觉天色已经黑了,他摸了摸肚子,也有点饿了,出来准备找李阳跟他一起煮方便面吃。 结果出来以后,却发现,所有的帐篷都空了! 人,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而他在帐篷里根本就没听到任何集合的声音。 他皱了下眉,刚欲说话,忽然看见不远处一个黑影缓缓而来。 天还没有黑到看不见人影,他一眼就认出是季御! 下意识的,他扭头就要走! 然而,他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后面追上来的季御一把握住了手腕,并且手上顺带用力, 将他一把拉到了他的怀里! 郑受的腰很细,季御一个手臂就圈过来了,径直带着他往前走。 郑受即便是再想挣扎,此刻被季御这样搂着也不敢乱动。 毕竟中午的教训还没忘,他担心季御发疯。 季御带着郑受到了一个很漂亮的悬崖边。 从悬崖边往下看,可以看见前面有一片很漂亮的蓝色湖泊,此刻四周都亮了灯,照得湖泊的水就像一颗湖蓝色的蓝宝石。 看到这一幕,郑受忽然间就沉静了,静静地立在悬崖上,看着面前的景色。 即便是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他依旧觉得,这种景色,值得他站在悬崖边去欣赏。 而季御却可以在悬崖边轻松地走来走去道:“这种景色我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郑受偏头看向他。 季御指着不远处的湖道:“那个湖也是我们家的,就在度假村里头,我夏天经常去那里去游泳。” 郑受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回过头淡淡看着眼前的景色。 与他而言,只是景色而已。 季御看见郑受一声不吭,走到他身后,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问:“你在想什么?” 郑受不太喜欢这样的接触,挣扎了一下,挣脱了他的手臂, 然后淡淡道:“看景色而已,没什么可想的。” 季御怔了一下,随即笑开。 很少有人在这样的景色下,听见自己说那个景色是属于自己的,还不动心的。 郑受还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顿了片刻后,季御忽然道:“跟了我,你也可以拥有这一切,虽然....我给不了你名分,但我可以保证你的余生都不会再被贫穷侵扰。” 这话说的郑受忽然笑了一下。 季御见郑受忽然笑,皱了下眉问:“你笑什么?” 郑受则又笑了下,看了他一眼,又背过身去道:“我笑,你竟然跟游戏里的季越一样,总认为自己是至高无上的,施舍者。” 季御眼底迸出一丝凌厉。 而郑受因为没有看他,所以也不知道他已经有些怒意了,继续道:“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无论怎样,都只能靠自己。 上学的时候,靠着自己学习好去换取更好的学校和师长的认可。 工作的时候,靠着自己的努力去获取工作和报酬。 现在我有自己的能力,也有谋生的本领,为什么要去给你当一个见不得人的情人?” 郑受这话很犀利,几乎颠覆了季御对郑受之前所有的印象,但很明显,这话说服他了。 他似乎小看了郑受。 见季御不说话后,郑受淡淡道:“我会把这款游戏做完,第一轮测试通过,然后提出辞职。” 季御眯了眯眼。 郑受终于回过身来,郑重看着他道:“季总,不是每个人都会因为权势和金钱折腰的。之前之所有能让你.....那样!是因为,我真的想跟您试一试。就是.....男朋友的那样。因为我从未体验过喜欢一个人。但是现在.....我们明白了。你的意思......所以,我们分手吧......” 说完,郑受大步离开。 而季御站在一片繁华背景的悬崖上,繁华很虚,危险和孤寂却极其地突出。 第126章 扬尘的泥土路,马车过后,扬起一地的灰尘。 马车内,郑受和重耳互相依靠着已经睡着。 而马车外的郑也和孙叔敖还在意气昂扬的骑着马。 车夫驱赶着马车,渐渐远离卫国的都城,往郑宋国的境内赶去。 而越往南走,雨林越多。 路上的泥泞路也就越多,也就越颠簸。 在郑受不知多少次被惊醒后,终于不耐烦地对外头的人说了一声:“停一下!” 马车停了。 郑受慢慢下了车,揉了一下酸胀的腰,对郑也道:“架锅,去找些吃的吧!” 郑也点点头,出去找食物去了。 而孙叔敖则开始拿下那些吃饭的家伙,准备架起火。 而郑受则在缓和了片刻后,也慢慢走进了雨林。 雨林内的树看起来很高,也很密,进去以后便有不少野兽一哄而散。 这里的吃食还是挺多的,就看你能不能打得过了。 郑受看了看四周,发现一个果子树,于是上前摇晃了几下, 掉下了十几个果子,他捡起来,放进自己的衣袖中。 又走了几步,看见一棵树下有不少的蘑菇。 他蹲下来,采了不少,然后用手捧着往回走。 等回到原地后,他看见郑也提着一只野鸡回来了。 郑受微微一笑,点了下头道:“嗯,起火烧水吧!” “我们吃什么?”重耳问。 郑受笑着偏头道:“吃野鸡蘑菇汤吧。” 重耳身形一顿,好半天没动,最后点点头道:“好。” 火很快烧好,郑也负责拔鸡毛清理内脏。 郑受在一旁清洗果子和蘑菇。 孙叔敖在烧火。 重耳则在一旁烤馕。 几个人分工合作,很快鸡汤就熬上了。 重耳托着腮在一旁若有所思。 郑受则在一旁加火。 郑受见他一直闷不做声,偏头问他:“在想什么?” 重耳恢复正经坐姿,垂眸道:“重耳在想,不知道我们此行会遇到些什么。” 郑受见重耳是在担忧这个,笑了笑道:“不回比之前差。” 重耳一怔,问:“为什么?” 郑受勾唇道:“因为去的地方是郑宋国。” “郑宋国有何不同?”重耳不明。 郑受似乎思索着措辞,又好像在回忆着什么,继而道:“因为郑宋国没有骨肉相杀的情况,也没有百姓吃不到粮食,或者贩卖子女这样的恶劣事件。” 重耳一顿,有了些许兴趣,问:“真的吗?可是我们此行,不就是去平息郑宋国的战乱的吗?” 郑受笑道:“此战乱非彼战乱,他们只是相持,并非厮杀,你去了就知道了。” 重耳自然不知道。 皇位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他想不出,没有厮杀的皇位之争是什么样的。 但显然,郑受似乎并不担心此行的危险。 他便暂且信了郑受,将心略略放下。 而这一夜,他们就在雨林旁边的空地上搭着帐篷过了一夜。 郑也睡在马车外面看东西,孙叔敖躺在马车里。 他和郑受两个人在帐篷里。 一觉睡醒,万籁俱寂,重耳有些恍惚,觉得此刻的宁静安逸真的难能可贵,于是对郑受又格外亲近了些。 郑受穿戴好,大家就又开始继续前行。 大约半日,他们到达了郑宋国外的郊野。 而放眼望去,密林很多,不过巡逻的兵士也不少。 重耳正欲惊喜喊叫,忽然一只狸猫从他们的车辆旁边一闪而过! 郑受微顿,整个人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其实,他在鲁国的时候似乎也见过这只狸猫,但是后来因为要与管叔谈判,加上狸猫再未出现,他便没有再去刻意注意。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竟然在此处,再次看见了它! 正想着,忽然一阵呜啾声响起,作为曾经常年作战的郑受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下意识就要躲避,但是他身边的重耳却并不知,他下意识就要将重耳拉到自己的身下! 那几乎同时,那只箭便冲着他的面门而来! 如果射中...... 他必命丧当场! 而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忽然那只刚刚一闪而过的狸猫再次出现,在箭头即将进入车厢的一瞬,忽然猛扑了过来,用爪子直接踢走了金箭! 咣! 是利刃对利刃的声音! 狸猫发出一阵凌厉的叫声,落地,郑受急忙向它看去。 只见狸猫回头用泛红的眸子盯着看他一眼,然后哇呜一声,又飞驰走了。 郑受蹙了蹙眉,感觉头有些阵痛。 而且还有些眩晕,好像被什么打了一闷棍那么痛。 “世子!你没事吧?!”听见声音的郑也和孙叔敖同时回来,查看郑受的情况。 郑受摇了摇头。 郑也从地上捡起那根金箭道:“是百蛮国的金箭。” 郑受点点头,抿唇道:“我们快些与大哥汇合吧!” 孙叔敖和郑也急忙护其左右,加快马车的速度,疾驰离开这片险恶之地。 而他们的身后,几个黑衣人陆陆续续被扔到了他们路过的小路上,每个,都七窍流血而死。 很快,郑受的马车停到了一个军营的外面。 郑武听到消息早已在军营外头等候,在看见孙叔敖和郑也后,快步上前。 郑受下车,他先是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继而一边将他拉过来抱了一下道:“你还知道回来!” 郑受笑了笑,面上浮起一抹憨笑。 进了军营内,重耳看见整齐划一的军士们正在操练,走过之处,都在跟郑武和郑受问好。 他从很久前就一直流浪各国,从未见过军营,也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整齐有序的队伍。 他目露羡钦,跟着郑受的后头的时候,始终落在这些威武的军士们身上。 而郑受则很坦然,笑着跟大家打招呼,又同郑武进了军营。 进去后,郑武第一句便是:“你是回来帮我的?” 郑受点了下头道:“嗯,郑宋国之乱,该平息了。” 郑武翻了个白眼道:“父王和外祖母都在余安手里,我不敢轻举妄动,要不早就杀进去了。” 郑受笑了一下,未语。 片刻后,郑武淡淡道:“主要是余安这孩子还小,不懂事,就是听了余令那个老家伙的蛊惑了。他到底是我们的弟弟,做错了事情,我们还是要包容一二才好。” 郑受这才点点头道:“嗯。” 第127章 重耳走进军营的时候正听见这句话,身形不禁微微一震。 或许是惊讶于郑武这样的粗直汉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或许是因为他此生从未见过王族兄弟之间竟然还有这样兄友弟恭的,不禁整个人微微发呆。 而郑受却看起来很正常,似乎早就知道郑武为什么攻不下城池的原因,淡笑道:“我们将弟弟约出来好好谈谈吧!” 重耳更加惊奇! 约出来?谈谈? 谁当王? 不远处那个坚不可摧的城池,那个已经自立为王的郑宋王,真的会走出来吗? 几日后,当重耳看见一抹明黄出现在城池一角,左右虽有护卫,可是防卫并不严谨时,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 郑受所说的‘谈谈’,竟是真的‘谈谈’! 新郑宋王余安看起来不过十五六,模样尚且清秀、瘦弱,穿着宽大的龙袍整个人也有些撑不起的感觉。 而他身后,站着一个面目苍老又阴邪的老者,正拉着郑余安要让他回去,可是郑余安执意要往外走,他拉都拉不住。 “让我出去跟他们两个谈谈!我就不相信,他们还能比我有理!”郑余安扯着脖子喊道。 余令大叹,仿佛知道自己隐瞒不住了,阴沉着脸,站到了城池里头,整个人阴冷地盯着外头的郑受看。 郑受的后头,是一身铠甲的郑武,和他的五千士兵。 当然,这里头还有季武国的士兵,不过郑受故意选择视而不见罢了。 见郑受就站在外面,余安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冲到了郑受的面前,认认真真与他对视。 片刻后,忽然扑到了郑受的怀里! 郑受 抬起手臂,轻轻抚摸他的鬓发。 余安则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捶打着郑受的胸膛道:“哥哥,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郑受面露欣慰的笑容,答:“哥哥也想你。” 余安是真的哭了,呜咽道:“你走了这么久, 都不想着回来看一下吗?我都‘作乱’了这么久,你也不着急......” 这话一出,郑受忽然明白了什么,叹气道:“余安啊,国之大事,不可儿戏呀!” 余安哽了一声,站直,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道:“郑宋国还好好的,百姓们安居乐业,臣民健康,不信你看!” 说话间,大家的目光聚集到了宽大厚重的城门内。 只见里头的主街上,摆摊卖饼的、卖菜的、冰糖葫芦的,亦或者走街串巷的,来往的行人徐徐走着,丝毫没有战乱带来的凌乱慌乱感。 而余安这个王就在眼前, 也无人好奇,就好像他每日都同他们生活在一起一样。 余安解释道:“我每日都要巡城,甚至跟他们一同吃饭,偶尔住宿在百姓家,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所以并不稀奇我出现在这里。” 郑受是真的没想到余安会做到这个份上,怔了片刻,忽然面露笑意道:“好,王位,由你来当!” 余安听了这话也并没有很高兴, 只是怯怯地看向郑受身后的郑武。 郑武也看向余安。 二人对视间,余安还小心翼翼地缩回了头。 而郑武也看到了余安身后比之前还要繁华安乐的郑都,竟然比之前父王治理时还要井井有条,百姓安乐,不禁眉眼迟疑。 他看向郑受,也听见了郑受刚刚的话,片刻后,出声答:“让我们进去,我们实际看一看,是不是真如你所说,方可作准!” 余安冷哼了一声道:“进就进!谁怕谁?!有三哥在,谅你也不敢做什么!” 郑受笑着抚摸了余安的头,回头对郑武招了下手道:“回家!” 郑受和郑武的归来,引来百姓们的热烈欢呼。 他们一直都坚信这仗打不起来! 果然,新王将他们给恭迎了回来。 “回家了!”百姓们热烈欢呼道。 而队伍里,怔忪的重耳一直如同痴傻一般行走在欢呼的人群里,一双眼,不知不觉嵌含了泪水。 他呐呐道:“真的、如此不同?真的,可以如此吗?” 一行热泪从眼眶中缓缓落下,热辣的泪淌过脸颊,化为炙热的信念。 而这时,一旁的孙叔敖察觉到重耳在哭,偏头道:“看你,高兴成这样!是不是为你哥哥郑受高兴呢?哎,在这里,就是这样,迎接久违归家的游子,都是这样热烈而郑重,仿佛是他们的一部分重新回到了他们身体上一样。” 重耳哽了一声,大声地哭泣起来! 他不是,他是游子,但是所有人,巴不得他死! 郑武亲眼看见正郑都里头百姓们安详平和,安居乐业。 他让军队出去,戍守在城外,而他自己则和郑受俩一同进宫拜见了先帝。 先帝开创了郑宋国的国体,但如今他已经老迈,又看见自己的小儿子志在做一个好皇帝,便没有说什么,就将皇位让给了他。 但太子之位一直都没废,也看着郑武一直驻扎在郊外,看似什么他是被挟持了,其实更像是他静静呆在高位,看着两个儿子谁输谁赢。 这样的博弈,对他来说,似乎是必然,又更像是他想考证自己的选择是否是对的。 但是看见郑受回来,他还是忍不住露了头,坐在大殿的高位后面,含着泪,看着自己已经离家一年之久,受尽磨难的儿子,老郑王泪如雨下,哽咽了许久,方才止住了眼泪。 郑受则跪在大殿下头,一个劲儿磕头。 过了许久,老郑王才让郑受上前去。 老郑王抚摸着自己的儿子的鬓发,问他:“你可后悔走着一条济世之路?” 郑受面容削瘦,也有些苍白,看起来比往日更加羸弱了,可是目光却前所未有的坚定道:“不!” 老郑王深深地望着他。 曾经,这个王位,他是打算传给郑受的。 毕竟,他比起他的两位兄弟,更仁爱,也更聪慧,很多问题到他那里便不成问题。 直到有一天,他跟郑受说起自己的意思,他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志不在这样一个小小的郑宋国,而是志在天下! 但这天下之路,岂是那么好走的? 所以,当郑受迈出第一步,成为季武国质子的那一刻,他便做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郑受不但活下来了,还跟天佑大朝、齐国,还有很多国的国君联合到了一起,成立了九国合纵! 而一旦这事能成,这天下,或许还真的可以合而为一! 第128章 “你,受苦了!”在自己已经退出这个历史舞台的时候,老郑王只能用悲悯之心看着自己最优秀的儿子去做自己曾经想做却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的事情。 郑受住回了自己的宫殿里,里头有自己曾经熟识的婢女和侍从。 他想起了余禄,就不知道余禄在季武国过得怎么样了? 然而,就在他回来的第三天,余禄竟然自己回来了! 并且看起来精神饱满,声音洪亮,并不像一个在他国当质子受过多少折辱的样子。 果然,余禄跟他说,季越对他很好,一直让他住在郑云阁里头,因为也不需要做事情,他就每天做做打扫,种种菜,写写字,还会早晚练功,日子过得很充实。 “那你是如何回来的?”郑也问他。 余禄笑道:“还能怎么回来?当然是季王放我回来的!” “季越放了你?”郑受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因为以他对季越的了解,自己跟齐恒勾结到一起,发起九国合纵,便是对季国发起了挑战,他不杀了余禄已经非常不错,又怎么会放他回来呢? 百思不得其解,最后郑受只好把这事放到一边,安安心心在宫内休养了一段时日。 不过祖母身体不好,他回来没有几日便病逝了,他又在宫内陪伴老郑王一些时日。 不过这些时日里,他也没闲着。 先是天佑帝发布诏令要求郑王罢免余令的相位,并且昭告天下余令的罪诏,余令被送入大狱。 然后又看着余安和郑武确实可以和睦相处了,余安继续当国君,而郑武则手握兵权,并被册封了郑王。 一切妥当,他放了心,打算三日后离开郑宋国。 临走之前,他去了一趟孙叔敖家。 孙家在郑宋国算是世家大族了,加上经商,游走各国,因而眼界和财富明显比其他臣子富裕些。 但是他们很低调,房屋也建盖到城边上,虽然大,但是外观看起来并不起眼,甚至还有些陈旧,但是进去以后,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各种花木的培植却极其精致,一看就是大富之家。 “世子!”孙叔敖出来迎接他,将他带进去。 郑受跟他说:“我三日后出发。” 孙叔敖马上道:“好!我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太后的丧事已经过了半个余月,咱们这边得赶紧赶回齐国。听说北戎那边已经起兵了,我们还是要赶紧进行九国合纵大礼,一起商讨北伐的方略才是!” 郑受听着孙叔敖讲完,却并未言语,反而迟疑看着他。 “怎么了?”孙叔敖一脸不明。 郑受抿了下唇道:“我以为你这次不会再同我一道回齐。” 孙叔敖乐了,问:“为何?我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自然是要一起走的呀!” “可是你.....”可是你一介书生,跟着我颠沛流离,这一路上不知道还有多少艰难险阻,孙家乃是经商之家,真的没必要卷入这种战争中来。 他之前在季国当质子,孙叔敖去了,他不得已才留下,但实际上,他并不想孙叔敖跟着自己受这些危险。 所以,他今日才跑这一趟,想跟孙叔敖说清楚。 “你不去也可以!”即便是内心还是渴望与孙叔敖一路同行,有这个智囊星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的,但郑受还是做不了那种自私的事情。 即便是说出这句话有些艰难,但他还是说出了口。 可他这样一说完,孙叔敖立马就笑了,拍拍他的肩道:“你说什么呢?!我千辛万苦到处追随于你,结果你就这么嫌弃我?想把我撇开?告诉你,没门!日后的日子里,我还要继续纠缠于你,让你的丰功伟业里,一定要记下我的名字!” 郑受没想到孙叔敖竟然这样说,也这样坚决,笑了笑,算是默认了他的同行了。 晚上,他在孙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才回了宫。 宫里一入夜就很冷清。 他先去跟余安告别,余安抱着他痛哭了一场。 然后,他又去了祖母的宫殿,里头还到处挂着白幡,一些祖母生前的宫女还在里头守着她的灵牌为她守夜。 他默默跪在祖母的灵牌前,久久没有起来。 跪着跪着,老郑王来了。 跟他同来的,还有郑武。 郑武激动地跑上前揪住他的前襟问:“听说你这就要走?” 郑受垂着头,默默点了下头。 一旁的重耳担心郑武下一秒会打郑受,结果却看见郑武忽然用力拥住他道:“要不我带兵去护着你吧?你这样一个人出去,在季越那里我倒放心些,可是同那些人在一处,我总是不放心!” 这话说的。 郑受心道,季越才是最大的暴君,结果你们却不担心,是什么道理。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只是红着脸笑了笑。 重耳看着这幕,又默然了。 任他怎么想象,也想不出,利益追逐如此激烈的皇家之家,也能有这样深厚的父子兄弟之情! 一切都看人。 一切都看是谁! 而这个郑宋国,藏着他太多曾经想都想不到的东西。 只是可惜,他是郑受的奴仆,他不能留在郑宋国。 否则,他真的愿意就这样简单而美好的活下去。 见郑受迟迟不发话,郑武都着急了。 这时,郑受才点了下头道:“哥哥代表郑宋国去九国合纵吧!正好可以和弟弟一起。” 郑武眼前一亮,用力点了下头! 而老郑王看着这一幕,也满意地点点头,捋须,看着前面的灵牌,上面仿佛还有一缕魂魄,正看着眼前这一幕,和蔼地笑了下。 这时,余安帝也进来了,冲过来将郑受也抱住道:“三哥,可惜我不能去!否则,我可以护着你!” 郑武道:“想得美,只有我可以护住你三哥,我三弟!你呀,只配坐在高位上受人朝拜!” 余安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但他心知肚明,作为一国之帝,他还小些,郑宋国的安危系在他一人身上,他不能出错。 最后,还是没有闹着一同前往。 第129章 第二天郑受启程的时候,除了余安,其余所有人都跟随他的车辇一起来为他送行。 老郑王送到城门的时候就没再往前走了,而郑武则跟几个孙氏的人一起将郑受和孙叔敖他们送出了城。 他们停的地方就是之前郑武带兵准备攻城的那个军营,此刻那些兵士们依旧住在那里,不过眼看着里头的人少了很多。 见郑受注意到这些,郑武解释道:“是季国的兵士们,他们见无仗可打,便走了。” 郑受听后也无甚太大的惊讶,只是点点头,然后看向郑武道:“你还需要等着天佑帝的召见,正好我们商议的突然,你这边一定还没有准备好行装,也没有安顿好国都的布防,便我先走吧,你再过个十来日再出发。” 郑武点头道:“嗯,你放心,我定带领两千队伍过去支援你们!” 跟郑武告别后,郑受一行五人,再次踏上回齐国的漫漫路途。 好在这回来的车驾是郑宋国新换的,还算舒适,郑受和重耳在里头坐着歪着都不至于太遭罪。 郑也和孙叔敖则在外头,恣意驰骋。 重耳自从进入郑宋国就很少言语,大多数时候则在默默观察,默默发呆,只有郑受让他做什么的时候,他才缓过神来,急忙去做。 郑受既然已经认他做弟弟,自然也就不会过多 苛责他,只是问他:“你怎么了?” 重耳默默顿了片刻后,道:“我只是不懂。” “不懂什么?” “我不懂,为何两个国家的差距这么大?百姓与百姓,皇家与皇家,父子与父子,兄弟与兄弟,之间的差别,为何这么大?” 郑受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问:“有何差别?” 重耳白净柔弱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答:“爱。” 郑受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笑着望着他。 而他也望着郑受,忽然道:“晋国也可以如郑宋国那边,上下一心,父子、君臣、兄弟,亲如一家,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吗?” 郑受认真点头道:“应该可以。” “应该可以?”重耳疑声问。 “嗯。”郑受点头道,“关键,是在人!” “人?” “嗯,人!”郑受拿起茶杯放在手里道,“其实,国之根本在于人,而人之根本,在于情!这情,可以是友情,也可以是亲情、爱情,甚至于爱天下众生之情,总之,正是因为这份情,人,才活得生动。而一国之气,也就有了。如今,你看到是郑宋国的气,羡钦于它的和顺,美好,和谐。但是之前,其实郑宋国也有过战乱,也曾经纷乱不堪。是我父王用了几十年的时间,让这些百姓有了爱人之心,才变成如今这番和顺的景象的。 ” “这,并不容易。”重耳道。 郑受也点头赞同:“不错,这并不容易。因为它需要的是举国之力,所有人的一起努力方可实现。否则就会变成,有的人像是傻子,人人剥夺,有的人则精明似鬼,可以随意去践踏他人的情谊。如果是那样,其实也是无法维持和顺的景象的。” 重耳听明白了,点点头, 但是神色依旧倦怠。 因为他觉得,除了郑宋国,其他国度恐怕不能变成这样。 至少,他的母国晋国,是绝对不会变成如此的。 看见重耳这样,郑受大概也明白他在思索什么,但他没有强求,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示意他累了可以睡一觉。 而车马还在前行。 一直到了半夜,才停在林子里,郑受下车走动了一下,又在四周找到河流洗了脸,漱了口,这才回到马车附近。 而马车旁,郑也和孙叔敖他们已经拿出白日里从家中带出的食物,香喷喷的肉食,略略生火烤一下便很香。 郑受也拿出临走前余安塞给他的一个包袱。 打开后,没想到是一大包的金子,而且还是便于花销的碎金,看起来金光灿灿的。 孙叔敖身上也有一包,不过没有郑受的包袱大,他看见郑受这边金光闪闪的,凑过来笑道:“陛下果然仁义,估计把自己的私房钱全都拿出来送给世子殿下了吧?” 郑受勾唇笑了笑,点头表示赞同。 余安这小子,在当皇帝之前就习惯于存储,很多赏赐,他和郑武都吃穿用了,余安却总是蹭着他们的用,然后把他的金子和银子存下来。 郑受又打开另一个包袱,果然,里头是一大包银子。 还有两包。 他一并打开,一包是各种药丸,还有一包则是吃食。 是郑受最爱吃的甜饼,可以放一个月都不坏的那种。 这饼刚刚烙出来的时候最香,此刻还有余温,郑受拿出一个来,就着茶水吃了起来。 不知不觉,眼眶下便落下几滴泪下来。 谁说游子心肠硬狠的,明明就是他们心中还有更多的爱,更高的梦想,需要他们去实现罢了! 而他们的心中,其实有着不比任何留在家乡的人少的对家乡的眷恋。 大家各自分了自己的吃食。 郑受还剩下十张饼子,仔细包好,放在怀里。 重耳手里拿着郑受给的半张饼,一直在细嚼慢咽地吃着,感觉这是天底下最好的吃食。 这一夜过去,第二天赶了半天路,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处城池。 这里是鲁国的地盘,管叔一早便说了,他会在此处宴饮招待他们。 而在城门口的时候,郑受又看见了那只狸猫,神色变了不少。 他怀疑,季越一直在秘密监视他。 管叔在这叫积步的城池里也有一所大宅子,跟在之前的路过都城的差不多。 他们一行人行车直接进入宅子里,被安置在了西偏院里。 大家一路劳顿,中午到了,先是沐浴更衣了一番,又美美睡了一个懒觉,这才起身去拜见管叔。 好在管叔自己也公务繁忙,过去的时候,他竟然还不在。 郑受和孙叔敖还有重耳三人在屋内来回徘徊,郑也则伫立到门口,给他们守门。 等了片刻后,管叔来了,同行的,竟然还有一个老熟人! 当赵瑾走进门的是谁,屋内的人都惊讶了一番,实在想不到,一个驸马爷是怎么会屈尊光临这样一个鲁国商人的屋舍的? 第130章 “赵瑾?怎么是你?”说话的是郑也,因为当时郑也跟郑受一起在南安国的时候,郑也因为赵瑾绑架郑受,曾经非常厌恶他,每次他出现,郑也都会像斗鸡一样浑身上下充满戾气。 可现在在管叔家做客,他们只能稍作收敛,郑也也只是怒目而视。 其他人则面露惊讶,显然对赵瑾出现在这里,都表示不可思议。 可赵瑾却是有备而来,看见众人也不吃惊,只是笑着进入,跟管叔说:“都是我认识的人,不必介绍,然后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主位留给了管叔和郑受。 郑受看了他一眼,在管叔的示意下,坐了上去。 孙叔敖也坐到了下位,重耳在郑受的身后站着。 郑也则回到了门外。 赵瑾身后跟着一人,郑受认识。 那个长相与季越极为相似之人,如今他看了还颇为心惊。 他也站在了赵瑾的身后。 几人同时落座后,管叔笑道:“各位都是不远千里而来,给我管叔面子,不胜感激呀!今日,我给各位准备了烤全羊,非常稚嫩,口感绵软,我们届时一边喝酒一边大口吃肉,岂不快哉?!” 郑受含笑抿唇点头。 赵瑾则也眯了眯眼,笑道:“自然是乐意的。” 接着管叔又说了几句迎接的话,就借口去准备饭食,匆匆走了。 屋内便只有赵瑾和郑受他们几个了。 而郑受也明白了,管叔之所以千里飞鸽让他们过来积步的缘由。 原来是给他和赵瑾牵线搭桥。 赵瑾也不客气,管叔刚走,便冷眸道:“拜托郑司徒让天佑帝和公孙月放了安陆!长公主为了安陆陛下,寝食难安,我见她如此,亦是不安,所以,特意过来请求郑司徒,放我们南安国一马!” 这话一出,孙叔敖马上冷笑道:“这事儿你求不着我们,我们也是为天佑帝和公孙大人做事的,在齐国也是听令于恒帝,你找我们,是否找错人了?” 孙叔敖是出于维护郑受这样说的,具体当日为何要扣留安陆,其实他并不知内情。 郑受听孙叔敖如此说,急忙制止了他,笑看赵瑾道:“整个天佑大地都乃天佑大朝所封,安陆王就算被天佑帝扣留到天佑城,也合情合理,南安国如若是有什么异议,大可以上书启奏,何以来找我?” 一听这话,赵瑾面上的笑意系数没了,眯着眼看向郑受道:“难道不是你当日拐走了我们陛下去什么天佑城?如今陛下被扣留,你反而去了齐国,其中缘由还用我分说?本就是你拿我们陛下去卖好天佑帝,让天佑帝给你谋了个好差事吧?!” 原来在世人眼中自己是如此的。 郑受眸底黯了黯,但随即又笑了,道:“在南安国还是在齐国并没有什么不同,受到的款待和重视也并无不同,我为何要弃南安国而去齐国?更何况,我与安陆本就是好友,并没有害他的打算。” “没有害他的打算?哈,郑受,好话坏话都让你说了!如今我们安陆陛下就是被你给卖了!你还我陛下来!”赵瑾说着说着便火了,站起来几乎就要冲着郑受这边冲过来。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过来的一瞬,忽然郑受身边的重耳冲上前来,用双臂挡在了郑受的前面! 重耳不会武功。 郑受看着身前羸弱的少年,勾唇笑了笑。 赵瑾这时仿佛才刚刚看见他,顿了一顿道:“重耳?是你?” 重耳看见故人,面有羞愧,但依旧挺直了腰挡在郑受的面前! “你怎么.....”赵瑾一脸不可思议。 因为他和重耳都是晋王的子女,又同样是被他遗弃的。 只不过重耳的母亲是北狄国的公主,就算是不被晋王重视,但也不至于像他的母亲那样,扔到外面的宅子里不管。 小时候,重耳的母亲还算得宠,当时他在雪地里迷路,正好遇上他们母子,被救下,以后重耳就时不时过去救济他。 一来二去,两个人还成为了好友,直到重耳被流放。 他的日子再次陷入水深火热。 好不容易,他活过来了,没想到,在这里,又遇上了旧人。 而他已经千疮百孔,重耳,沦为了奴。 两个人互相凝视,重耳羞惭地垂下头,赵瑾则泪眼滂沱。 一场质问最后变成了兄弟见面的相拥而泣。 赵瑾泣不成声,而重耳一直在默默流泪,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郑受叹了口气,看了孙叔敖一眼,孙叔敖在一旁给两个人分别递上了帕子。 这时,赵瑾才醒悟过来,急忙擦了擦眼泪,对郑受道:“我没有时间了,如果安陆陛下还不回归,国内恐怕就要大乱!” “发生了什么事?”郑受问。 赵瑾似乎犹豫了片刻,才道:“安陆陛下的叔叔,他不是之前被关进了皇陵了吗?如今他似乎又卷土重来之势。” 一国之君不见了,臣民只能另择君主,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他们没想到会这么快,甚至还没有去天佑城打探清楚情况,就贸然要将安陆的叔叔放出来,岂不是有些太快了? 思索片刻,郑受面色如晦问:“那季越怎么说?安陆是他一手推上王位的,想必他不会轻易让他退位吧?” “季越?哼!”提起季越,赵瑾似乎咬牙切齿道,“别提他!” “为什么?”郑受眯了眯眼。 赵瑾冷哼道:“之前还以为他多厉害!结果与南边的百蛮和庸国又打起来了,而且还纠缠了两月未清!据说季越还被他们下了蛊毒,生死未明!这段时间,嵇蛮一直也未出现,我想,他们是顾不得南安国这边的事情了吧!” 说着,他似乎还是有些气愤。 毕竟,他如今当了南安国的驸马,原本是依仗季越才能在南安国耀武扬威,如今季越忽然不出现了,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郑受如是想。 不过这个结果本就是天佑帝和公孙月留下安陆的目的,目的就是让安陆的叔叔继位。 毕竟,那个叔叔是公孙月的人!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季越竟然受伤了? 这又是一个幌子,还是真的? 第131章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现在坐在这里就能想出来的。 很快,郑受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他看向赵瑾。 一个充满悲壮却也满含野心的可怜人。 如果他向赵瑾抛出橄榄枝,他会接吗? 孙叔敖对郑受了解颇深,一看他看着赵瑾发呆,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立马笑道:“那既然如此,驸马何不趁机倒戈,来支持我们这一方,如何?” 孙叔敖说完,看向郑受,郑受似有若无地松了口气。 他原本还担心孙叔敖会阻止他接纳赵瑾,毕竟赵瑾是曾经表面迎合,当回到晋国又原形毕露,还曾经绑架过他的人。 这件事后来还是郑也告诉孙叔敖的,孙叔敖为此大大生气了好几天。 而让郑受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竟然是孙叔敖代替他去问了。 而赵瑾的反应很特别。 他先是一怔,继而是沉默不语,最后是目光灼灼。 这个过程中,可能他已经想到了什么了吧,忽然站起来,冲着郑受行礼道:“郑司徒!我愿意追随您!” 郑受...... 门口的郑也...... 孙叔敖和重耳则默默微笑。 其实大家都在想,赵瑾这家伙果然就是一个圆滑奸邪的小人,这么大的事,他说倒戈就倒戈了,真是墙头草啊! 不过郑受却为了谨慎,并没有把九国合纵的事情讲给他听,只是说天佑帝这边想要再次把控各国, 希望他可以出一份力。 赵瑾自然乐不得,一脸激动地同意。 然后郑受假借自己身体操劳,需要休息,让赵瑾先回房间休息,而他则跟孙叔敖一起回了房间,开始商议如何定位赵瑾的事情。 “你觉得,赵瑾投靠我们,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利,还是弊?”郑受问。 孙叔敖道:“其实,不论是利还弊,世子在他急切地想要让安陆回去时就已经想好了不是吗?” 郑受抿唇,顿了片刻后,道:“可是我还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我有时候会过于乐观,需要你的提醒。” 孙叔敖感觉郑受更加冷静更加成熟了,笑道:“我觉得,赵瑾之所以成为了一个小人,是因为这个世界给他的不够多,甚至不但不够多 ,还在不断地剥夺,让他几乎无力自保,无法可以体面甚至安全的生活。如果我们给了他足够的体面和安稳的日子,他或许也可以坐到信义二字。” “嗯。”这个想法倒是跟郑受差不多,但他们两个都知道,人心最是叵测,其实,就算是对天佑帝,他们二人也做不到绝对地信任,只能是永远一边信,一边疑。 也就只有这样,才能在推进事情的基础上,保住自己的性命。 当然,赵瑾不一样。 赵瑾是实在是太过于墙头草,这才是让他们头疼的地方。 不过郑受片刻后也想到了计策,道:“我们暂时让赵瑾和长公主代理朝政吧!只有这样,他身负一国之责,有权势的同时,也有责任,同时也可以塑造他这个人的基本人格,他也就不会频繁地更换自己的心意,去谋取最大的利益!因为对他来说,一国都在手中,何必再去谋其他?” 听了郑受的话,孙叔敖亦是眼前一亮,用力点了下头后,他竖起了大拇指道:“世子果然高明!” 郑受笑了笑,虽然心里头很高兴,却并没有得意。 主要是大计刚刚开始,一切的纷争也刚刚露出些许苗头。 这与他当年期冀的和平合并的想法并不吻合。 但也没办法了,至少比季越那样杀光了所有的贵族强吧? 想到这里,郑受心里更难受了。 好在这时管叔送来了美味的炙羊肉,说是在前院烤的,先给郑太师送一些过来,希望郑太师身体好些可以过去一起吃羊肉,对酒当歌。 郑受本来就饿了,大口吃完所有羊肉后,就马上带着孙叔敖一起去了前院。 大家果然都已经去了,还有管叔的几个好友,大家一起围着篝火在烤羊肉唱歌。 郑受听了一下,竟然是一些乡间民歌,说的是两个情意相合的少年,本来拥有共同的愿望,治理好他们的村庄,种出最繁茂的庄稼,可因为误解,两个少年最后分道扬镳,一个村庄,变成了两个村庄。 即便是相隔很近,却依旧隔得很远。 这是这首歌的前半部分: 友兮,友兮,共愿景兮; 村东的黍谷愿繁茂兮; 村西的铁铺出利器兮; 村北的马儿膘肥兮; 村南的孩童,有学上兮。 憾兮憾兮,风云起兮; 昔日之友伴, 今日之敌酋兮; 昔日之共景兮, 今日之愤郁兮; ...... 听着听着,不知不觉,郑受忽然感觉眼眶有些酸酸的,用手指一刮,发现不知何时眼眶下流下泪来。 孙叔敖给他递过来帕子,他接过,擦了擦,又还了回去,笑道:“让烟迷了眼。” 孙叔敖和管叔同时点头。 这时,管叔还笑道:“这烟确实大!对了郑太师可有什么喜爱的动物?” 这话一出,一旁的重耳笑答:“主人很喜欢猫,每次经过邻居家门口,都会去摸上一摸,邻居都笑说,他们家的猫的毛都要被我们主人给撸秃了!” 众人皆大笑。 而管叔看似定下来思索片刻后,道:“那不如这样吧, 在想有一只狸猫,原本是我的爱好之物,但我的新婚妻子受不了这猫毛之物,真不知还如何处置,不如就送给郑太师,也算是以吾之蜜糖,附太师之良药,岂不乐哉?” 重耳一听,眼前一亮,笑道:“我们主人自然是乐意的!” 孙叔敖看向重耳,重耳急忙悻悻低下头,知道自己太过无理了。 而郑受则不在意地笑笑道:“确实是不错。那就承了管叔大人的情,在下必定好生抚养,必不会让他出现任何差错!” 管叔则一边冲着身后的仆人点了下头,一边摆摆手道:“既送了你,便是你的,你如何处置,如何抚养,便与吾无关了!” 说完,还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畅饮,看起来似乎是一件什么心事终于了结了一样。 当然,本来管叔就说的是,他正发愁狸猫如何处置,如此反应倒也正常。 郑受也并未多写。 第132章 几人继续吃肉喝酒,片刻后, 仆人来了,怀里抱着一个物什儿。 郑受偏头望去,却看见一只又肥又大的狸猫趴在仆人的怀里。 郑受一顿,整个人险些叫出来! 别人可能不知道,他自然是认得的,这只狸猫不是别猫,正是他和季越养的那一只! 之前在晋国的时候还一直追着他,时隐时现,待他去了南安国便不见了。 后来再出现的时候就是郑宋国的郊区那次,如若不是它,很有可能他当时便被那只箭刺死! 只是没想到,竟然在此处又见到了,而且还是由管叔亲自赠送!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受迟疑间,仆人已将狸猫送进他的怀里。 他瞪大眼,看着狸猫,狸猫也看着他,懒懒的,伸出肥硕的爪子打了一个哈欠。 郑受缓缓伸出手,那只狸猫的肉爪子也放到了他的手掌上。 互相碰到间,郑受甚至有一种被季越狠狠抓住的那种感觉,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然后很快,熟悉的毛绒感和肉感也堆到了他的身上,那在季宫里的一切都好像清晰地回到他的脑中,让他整个人都整个冰住。 那是他曾经自认为的最好的起点,最好的开始,结果最后不过就是荒谬一场! 他......他感觉胸口一阵难过的情绪涌动,他眼睛睫毛间不禁湿了。 而这时,狸猫忽然爪子动了一下,在他的胸口上挠了一下,他感觉舒服多了。 而与此同时, 在管叔府上的一个房间内,季越坐在一个方桌前,自饮自酌间,感觉到了郑受胸口难过的情绪,顿了顿,喝了一口酒,用手拂了一下胸口,那种情绪很快便不见了。 片刻后,伍子参走进来,看他闷着头喝酒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道:“既然想他,何不亲自去看他一眼?何必借着狸猫的眼和心?你这样忍着,他又不知道,还在跟一群人密谋着杀了你,你这是何苦?” 季越冷冷抬眼,看向伍子参。 伍子参吞咽了一下口水,显然是怕季越下一秒把他杀了,急忙又换了一种语气和说辞道:“我这也是担心你。你说你放任他出去一统天下,结果却成了他最大的敌人!” 这种说法倒是挺新颖,季越忍不住勾了勾唇道:“本就是我放出去的。放出去的时候,也知道,我与他的目标虽然相同,可是方法却南辕北辙,对他而言,我便是那最大的拦路虎,如今他与我作对,也好过与其他人作对。至少,我不会真的杀了他。” 伍子参默默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无奈地叹息道:“你就惯着他吧!” 季越微微勾唇一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入夜,洗漱后的郑受坐在屋内的放桌前,看着正趴在塌上的狸猫,一筹莫展。 看猫非猫,是猫也非猫。 他此刻保不准这只狸猫现在到底有没有被季越附体,而它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目的又是什么? 而最大的问题是,他本就与季越如今变成了死对头,可他的猫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好吧? 还...... 很明显,这只猫还是想跟他睡! 迟疑间,郑受有些心烦意乱,便走出屋子,站到院子里,去看天上的一轮圆月。 相当日,他护送赵屿回国之前那日,也是这样一轮圆月,宫内发生政变,但是很快就被季越给制止了。 然后第二日,他便带着赵屿离宫。 当日的他,确也想不到会有今日这结果。 他还想着护送完赵屿就回去呢! 不论怎么样,都要同季越在一处。 很可惜,他最终没回去,季越也没变好。 想及此,他似有若无地叹了声,最终只是垂垂地放下手,到了树旁,看见有一白玉矮桌,上面摆着一壶白玉酒壶,旁边摆着两只白玉酒杯,拿起,摇了摇,发现里头是满的,想着估计是管叔怕他午后睡过晚上睡不着,特意准备的。 如今这情形,正是缺这一壶好酒,于是自顾自倒下一杯酒,倒完了,想了一下,又把另一杯也倒满,拿起一只酒杯与另一只酒杯碰了一下,这才一饮而尽! 连喝三杯,他人都晕了,垂坐在玉桌的旁,靠着大树便昏昏睡去。 而在他睡着后不久,一个黑色上身竖立,锦缎长衫的身影出现,弯下腰,将他打横抱起,然后慢慢往一旁的屋内走去...... 这一觉郑受仿若昏死了一般,等再次想来,甚至连自己几时回了屋都不晓得。 而最让他惊奇的是,他竟然一丝不挂! 他...... 他睁大眼,目光触及一旁椅子上自己的衣物,再看看身侧自己拥着的毛茸茸的狸猫,顿时吓得急忙缩起来,缩到了床尾! 而那只狸猫则喵呜一声,跑了! 郑受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皱了下眉,感觉自己那处似乎还有些疼痛,不禁看向四周。 然,什么都没有。 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 他又忽然觉得可能是自己多疑了。 也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身体只是偶然不适而已! 他自然想不到,就在一个时辰前,某人还拥着他,仿佛要将自己的所有力气,都使在他的身上! 而他身上之所以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是被某人清洗过,并且擦上了药膏罢了! 他属实是被人‘偷吃’了! 不但被偷吃,还被吃干抹净后,什么都不告诉,就让他傻乎乎地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发生! 早上,吃过早饭后,孙叔敖与郑也在院内准备今日启程的马车,看见郑受经过,还奇怪问:“咦?世子您的腿怎么了?” 郑受一脸莫名,回头问:“怎么了?” 郑也一脸疑惑道:“怎么感觉一瘸一拐的。像是.....腿被撇了似的?” 腿撇了? 郑受看了看,也感觉大腿有些酸胀。 他拍了拍,一脸浅笑道:“许是舟车劳顿颠簸所致吧!没事的!” 郑也点点头,但是后来还是在车里又加了一床被子,让郑受在上面坐着舒服点,也省得走路都跛了。 第133章 而除了褥子之外,马车内又多了一个御寒保暖的神器——狸猫! 每次当郑受摇摇晃晃睡着时,狸猫便凑过去,凑到郑受的腹间,一身的绒毛几乎就是为他搭上了一条毛茸茸的毯子。 而郑受抱住这个‘毯子’,几乎就从未受寒染上风寒过。 如此在路上一路颠簸,很快,便到了天佑城。 此番九国合纵,定的地点便是这里。 赵瑾因为打算与他们合伙,便也跟来了这里。 并且,一下车,他便看见了前来迎接他们的齐恒。 齐恒早前就收到了郑受拉拢赵瑾入伙的书信,故而此刻并不吃惊,一边拉着郑受下马车,一边还冲着他浅浅地点了下头,然后就带着郑受入了宫门,片刻没有再在他身上停留过。 他甚至自己伤了齐恒的心,但当时从未想过有一日可以同齐恒再次联盟。 也甚至可能都不会再碰面。 所以当日才会那样决绝。 而没想到的今日,自然就万般尴尬了。 待齐恒和郑受进入后,赵瑾才慢吞吞地在后头跟上。 重耳是奴仆,也是在后头的。 赵瑾正好可以同重耳一道入内。 二人一路上交流了别后的过往,又重新恢复了往日年少时的友谊,此刻重耳也看出赵瑾与齐恒之间的不同。 见赵瑾面色郁郁,一直垂首弯腰前行的重耳立马凑过去低声问:“你同齐王之间可是有什么不同?” 可以直着腰,挺胸直行的赵瑾道:“嗯,他同我确实是有些恩义在。” 重耳又问:“你同他欢喜?” 赵瑾一顿,面色染上一抹淡红,片刻后,点头道:“在季武国当质子的时候,他确实当过我的恩客,还.....还包了我的所有时间!” 重耳了然,抿笑点了点头,并未再说其他。 与重耳而已,他对欢喜的人的认定,便是自愿地去承受那撕裂之痛。 如果不是自愿,被迫承受,那便是不欢喜。 他此行跟着郑受来天佑城,便隐隐有些担心,担心又要重蹈当日在卫国那日的覆辙。 不过好在,前几天这几个巨头都在商议国事,根本没心思放在他身上。 重耳这才悠哉了几日。 直到第五日,所有人都商议完了计划,准备迎接九国的领帅到天佑城来联合抗戎。 因有一日闲暇,郑受、公孙月同齐恒还有赵瑾他们一齐去了天佑城里头去游玩,让重耳和郑也他们留守在宫内。 因着这几日重耳同宫内的一些侍者们也都熟了,所以经常同他们玩在一起,有时候是去林子里坐在一起闲聊,有时候会在无人的宫殿旁的台阶上坐着小赌一场。 这日,重耳又是重复了这几日的玩乐,赌色子,正在赌的时候,忽然所有人都不动了,齐刷刷地看向重耳的身后。 重耳本就模样长得如同女子一般柔弱,身子又是纤弱,此刻就是坐在一旁笑着看着,颇具温柔。 他见所有人都不动了,也就迟疑地看向自己的身后,谁知,竟然看见天佑帝,正满目通红地望着自己。 那样子简直再熟悉不过了,那晚的惨烈也让他刻骨铭心。 他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几下,一不小心从台阶上又滚了下去,结果重重地摔到天佑帝的脚下! 对外,天下人都当天佑帝是傻子,但是天佑城内的侍者们早就知道天佑帝的傻是装的! 因为只有这样,天佑城的人才能活下去! 而这样一个帝王,他却时常犯病。 大家都道他是食人,实则是....中了情蛊! 每到一段时间,他便会选择一人来缓解身上的蛊毒。 当然,大多数时候,那人是公孙月。 可如若公孙大人不在的时候呢,蛊毒的发作又不固定,便只有一些侍者顶上。 而这些侍者最后大多被天佑帝和公孙月一并处理掉了! 所以,如今看着重耳坠落到了天佑帝的脚下,所有人都目露同情,却一哄而散。 片刻后,整个宫殿的外面便只剩下重耳和天佑帝两人。 而此刻,天佑帝的面色忽然间就平静了,看着匍匐在自己腿下的重耳道:“你可知道,我当日为何会选择你?” 重耳一震,随即明白了什么,匍匐在地上,头及地,一声不吭。 天佑帝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如此,笑了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果然是聪明人。” 重耳低声答:“重耳德蒙圣恩,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天佑帝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顿了片刻,大笑了起来。 而重耳也随着浅笑了起来。 而这时,天佑帝则忽然弯下腰,用手指用力捏住重耳的下巴道:“如若寡人让你当寡人的耳目呢?” 重耳顿了顿,表示不解。 天佑帝则眯了眯眼道:“如今九国联盟的提议是郑受提出来的。郑受在这些人中的地位举重若轻,寡人让你当寡人的耳朵和眼睛,将你在郑受身边所看到听到的一切,都一点一滴,一字不落地告诉寡人!” ...... 郑受和公孙月他们从外面游玩回来,人都累瘫了。 让侍者们烧了水,送到各屋中,大家都开始沐浴更衣。 郑受自然是被重耳服侍的。 郑受其余各处都没甚不对,只有肩后有一块浅浅的类似于胎记的红,引起了重耳的注意。 重耳问:“主人这是天生的胎记吗?” 郑受正迷迷糊糊,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原本是疑问,但因为声音太轻, 被重耳听成了肯定的声音。 他松了口气,否则还以为是谁咬的呢! 自然,这位置刁钻,郑受都没注意到,不知不觉间,某人在他的肩后留下了一排咬痕。 重耳帮郑受擦洗间,趁着水声,忽然在他耳畔道:“天佑帝让重耳监视主人。重耳假装答应,特意告诉主人,重耳永远忠于主人。永远不会出卖主人!” 郑受心头一惊,整个人的困顿瞬间消失,人也猛然睁开了眼! 第134章 “你说什么?”郑受蹙眉,回头,看向重耳。 重耳顿了下,看了看四周,抿唇不语。 郑受此刻却已经回过神来,顿了顿,继续回过头去。 重耳一边给他清洗,一边低声道:“哥哥,我把你当哥哥,所以,会永远护着你的。” 郑受回头望他,二人相视一笑。 笑后,郑受道:“总有一天,哥哥也会让你堂堂正正回晋国,当你国度的君王!” 重耳微讶,也很吃惊,但是片刻后,也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二人又是相视一笑。 这一次九国合纵,除了齐、鲁、卫、天佑,还有郑宋、陈、曹、许、朱等国,而这些国家联合到一起,几乎就是半个天佑大地。 实际上,也算是统一了半壁了! 这样的规模,竟然能让齐恒和天佑帝联合起来,实属不简单。 洗浴过后,孙叔敖也过来了,湿着头发,身上还披着披风,一副慵懒的模样。 而郑受这边则由重耳在轻轻擦拭着湿发,随意地坐着。 齐恒也来了,却是已经束发整装,没有丝毫不妥之处。 三人坐到一处,商议着明日接待其余几国的联盟统帅之人的事情。 “明日你哥哥就来了,你应该是最开心的吧?”齐恒一边拿起茶杯喝茶一边笑道。 郑受也轻笑道:“陛下又打趣我。我同哥哥刚刚分别不到半月,还没那么想念。更何况....” “何况什么?”齐恒笑问。 郑受也不打算隐瞒,笑道:“你们可能不知,我同哥哥在一处呆着不能超过半月,否则总要吵架。” 齐恒和孙叔敖同时笑了。 重耳也见过郑受同郑武吵架,好像是因为菜里要不要放辣椒,郑武要多多的放,郑受却要一根辣椒丝没有,最后郑受妥协了,只让放了几丝辣椒,还把郑受辣到不行,而郑武又吃着不过瘾,属实难为了厨子。 想及此,重耳也不禁笑了。 齐恒看过去,重耳又急忙敛了笑容,低下了头。 齐恒看了后,笑道:“你这奴属实有意思,怎么寡人见他,他反而低下头了呢?” 郑受做出不在意的笑意来,道:“不过是见不得什么世面罢了!陛下莫要责怪就好。” 齐恒点点头,便没有再追问,而是继续道:“这九国合纵,届时需要一个统帅,郑太师认为,选谁最好?” 郑受顿了下,而后抬眸道:“这件事,我们同公孙先生早在数月前已经定了,不是吗?” 齐恒挑了挑眉头,看向郑受。 郑受点了下头道:“天佑帝痴傻,不堪重任。齐国国土面积最大, 国力如今也是日渐鼎盛,兵马粮草充足,陛下,自然是统帅的最好人选!” 齐恒起初还略有些不太确认自己是否堪当重任,听见郑受这么一说,忽然释然了,笑着点头道:“好,我愿意去争一下!” 郑受也勾唇缓缓点头。 这时,郑受的头发也略微干了,重耳用木梳给他一点一点梳顺。 齐恒再次注意到重耳,道:“你这奴委实好,本王瞧着喜爱得紧,郑太师可愿让给本王啊?哦对了,本王可以给你十金,如何?” 郑受一听,面色闪过一丝顿意,再看重耳有些惊慌之色,马上笑道:“十金都可以买来十几个成色上好的奴了,陛下何苦来要我的这个?我这个都用顺手了,再换恐怕没有能满足我心意的。” 齐恒这一听,也就没再追要,点点头,走了。 齐恒走后,郑受才重重舒了口气,拉着重耳坐到自己的榻旁。 重耳温顺而柔和地坐下, 看着郑受。 郑受笑了笑道:“放心,在你可以回到晋国之前,哥哥不会放任别人要走你的。” 而孙叔敖却在此时道:“只怕齐王要重耳不是单单因为喜欢他吧?” 聪慧如孙叔敖,此刻已然看出了什么。 郑受也明白了齐恒的用意,点点头道:“是,陛下已经感觉到重耳存在我身边的危险性, 所以才故意出口要人的。” “所以?”孙叔敖看向重耳。 重耳看向屋外。 孙叔敖道:“院子里都是我们的人,你尽管说。” 重耳这才放心道:“是天佑帝,他让我监视主人。” 孙叔敖挑眉。 郑受这时接过话说:“无妨。他是帝王,多疑多思,也是应该的。” 孙叔敖却不置可否,冷笑一声。 郑宋国的国君可从没这毛病! 但他觉得说了也没用。 毕竟是天佑帝,除了杀了他,根本改变不了他的心意。 而即便改变了他的心意又能如何? 一个只有一座城的国君罢了,想要北征还要联合九国之力。 而这九国联合,靠得还是齐国的脸面和实力。 “以后注意些他也就罢了。在成事之前,想必他不会动我。”郑受淡淡道。 但落在孙叔敖眼中,却觉得这对郑受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即便是恶劣如季越,也从未这样对过郑受。 孙叔敖隐隐含着怒气。 郑受却走过来安抚他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刻我容人,他日,他人必当容我。” 孙叔敖却担心郑受日后受伤。 自然,这又是为人处世之道,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夜晚,郑受躺在塌上久久未能入眠。 忽然一只毛茸茸的东西跳到塌上,钻进郑受的怀里。 郑受这些日子都已经习惯了狸猫的存在,没有它,还确实感觉缺少点什么。 并且,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也感觉到了,这只狸猫就是单纯的里面,里头并没有季越的魂魄。 因而,也不存在监视之说。 所以他可以坦然抱着狸猫睡觉了。 “阿狸,你说,我设的九国合纵,是对还是错?” “天佑帝并不信任我,却想要用我,如此矛盾,唯一的法子就是监视着我,还让我为他所用。我都知晓了,还当不知道,没听见,我是不是很傻?” “我曾经希冀与季越可以携手共治天下,可我却见不得他的杀戮,弃他而去,他一定很恨我吧?如若我在他身边,他会不会杀了我?” “可我不后悔.....哪怕在我这里,大事未成,好歹,我为这天下做了,也就无憾了。” “只是,不知道天下之人,是否理解我......” 第135章 乌鸦报雨 不知不觉间,郑受便睡着了。 可他担心的事情竟然在九国统帅同时莅临天佑城的时候,一个说法就在民间悄悄传说。 传说,只要郑受所在的地方,就有动乱。 之前在季武国的时候,季武国发生政变。 在晋国的时候,他护送的晋国的太子被废,变成赵王,后来被人几乎做成人彘。 在南安国的时候,他扶植贫民的孩子入朝为官,结果没有多久,连国君都没了! 而在齐国,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坏事,却发生了北狄压境,他策动九国合纵。 不知又要引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一个现实版的乌鸦报雨的故事在天佑大地上开始了。 人们不管郑受是否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只是因为他遇上了,甚至他可能还是这件事的解决者,帮助者,也不论,只是责怪他的存在,开始对他进行疯狂的攻击! 连他的学说‘兼爱非攻’都被人嘲讽是他愚弄百姓的邪门妖说! 这件事的结果是,郑受差点没办法参加九国合纵的统帅选拔大会。 好在,齐恒力排众议,公孙月也站出来说话,郑受才勉强进入会场,却也站在了最末端,根本没有作为候选的资格。 郑武也是站在最末端,气得手抖道:“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搞得鬼,非得扒了他的皮!” 公孙月回头望了他一眼,郑武依旧没有收敛,怒目瞪着。 孙叔敖则提醒道:“这看似在打压二世子,实则是在针对咱们齐王陛下。” 郑受认同地点点头。 郑武则冷哼道:“这件事的前前后后都是我弟弟想出来的,他们一个个都是跟着我弟弟才走到这一步的!现在担心我弟弟当统帅了?早干嘛去了?” 听了这话,前头的几个国的国君都纷纷冷面回头。 郑武也不惧,冷着脸看着他们。 那几个国君则冷哼一声,不理他。 九国合纵,看似合并,实则是互相制约、制衡下的暂时结盟,如若出现丝毫差错,这个合纵也就变成了一个泡影。 这个时候,谁都不想这件事半途而废。 更何况,这个消息之所以传的这么快,到底谁是始作俑者还不一定。 也或者是北狄或者是其他不想九国合纵的国家散布的消息。 不过好在,九国合纵并没有受到影响,唯一受到影响的就是齐恒的威信。 此次要选出统帅,谁当统帅意味着其他国度都要听他的,所有几个国君都是跃跃欲试,想要拔取头筹。 好在,在此之前,鲁国、卫国还有公孙月已经决定支持齐恒,加上郑宋国,这就是半票突出,最后还是齐恒以一票之差胜出,还真的是让人暗暗舒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歃血会盟大会。 现场割了牛首,用鲜血倒入碗中,让人一一蘸取划在嘴边,并且端起大碗,喝酒起誓: “我们今日,歃血为盟,起誓,愿共心协力,攻克难关!势破敌军!一统天佑!” “我们今日,歃血为盟,起誓,愿共心协力,攻克难关!势破敌军!一统天佑!” 这话大家重复了三遍,最后一起畅饮了一大碗的酒,这就算是会盟结束了。 会盟结束后,大家就开始宴饮。 在天佑城的大殿内,本就是曾经可以容纳百臣的地方,自然是宽敞的,除了大殿之上的‘痴傻帝王’外,下头的十几个人,除了公孙月,就是其余八个国家的选出的代表或者是国君,都在一起热络地畅谈此次合作后大家所面临的问题,自然也有会盟的喜悦之情。 郑受和孙叔敖坐在最末席,一直是默默吃菜喝酒。 郑武同几个人喝了酒之后,忽然道:“来!我们大家都来敬一下我弟弟,也就是齐国的太师郑受!如果没有他想出这九国合纵的法子,只怕我们大家还都在自己家被窝里睡大觉呢!哈哈哈!来吧,我们一起来敬一杯我们的智囊星!” 这话一出,整个大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在观察,到底要不要顺着郑武的意思去敬郑受的酒。 就在这时,忽然齐恒站起来道:“确实,如果没有郑受,也就没有今日的九国会盟!让我们一起来敬我们的智囊星!日后,还需要他为我们出谋划策,就像帮我齐国摆脱兵患那样,顺利北上,击退北狄!” 齐恒刚刚升任统帅,大家对他还是有几分尊敬,听见齐恒这样一说,大家都慢慢站起来,似乎是妥协,敬酒。 就在这时,忽然高座上的天佑帝忽然不知道把什么东西给撞倒了,跌跌撞撞站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也就被天佑帝给吸引。 自然,也就没有再想着给郑受敬酒的事情。 这时,公孙月又急忙上前去搀扶天佑帝。 这时有人提议给天佑帝敬酒,于是大家就痛快地给天佑帝敬酒。 “给天佑帝敬酒!” “是啊,都忘了,天佑帝才是我们天佑大地真正的真龙天子!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尊王攘夷来的吗?” “就是啊!我们可是为了扶持天佑帝而来的!” “那我们真正的统帅应该是天佑帝呀!” “就是就是!” 一群人跟风,一下子就将风头转向了天佑帝,无人再去顾及什么智囊星,也没人再去讨好齐恒。 一场宴席下来,各怀鬼胎,总之,并不圆满。 回到寝殿后,郑受脱下沉重的披风,按住吃痛的额头坐下,整个人面色有些苍白。 重耳急忙端着热水进来,给郑受擦拭了脸和手,这才低声道:“主人好生休息吧!” 郑受看了他一眼道:“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叫我哥哥就行。” 重耳颇为不好意思,红着脸点了点头。 这时,郑武和孙叔敖进来了,一进来,郑武便气得将桌子椅子踢得咣咣响,怒道:“一群过河拆桥的东西!这才刚刚九国合纵,就不认人了!他们真以为郑宋国是吃素的?看我统帅的大军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这话一出,郑受急忙站起,走到门口将大门合上,然后疾步走回来道:“哥哥莫要胡说了!这九国合纵最忌讳的就是内讧!你是我哥哥,岂能做出这等破坏团结之事来?!” 第136章 到了这里,郑武自然是听郑受的。 讪讪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九国合纵之后,很快就是出师北狄。 因是在北地,加上一路上浩浩荡荡五万大军,竟然走了整整两月才到了北地。 而此刻北地已经到了深秋,四处无比寒冷,军营根本无法御寒,只能生火。 可是生火就要木头,每天将士们不但要预防,更要砍树。 军营内,中间摆着火堆,四周还是结了冰块。 郑受身子本来就弱,加上路上一路颠簸劳累,此刻染了风寒,躺在榻上起不来。 好在有狸猫御寒,他的被窝里倒是暖融融的。 郑武砍了柴都送到了郑受的大帐内。 这不,他又抱了一大捆木柴进来,然后捂了捂冻僵的耳朵道:“真是疯了,上次在歃血盟誓的时候,你就提过,如果现在往北地走,到了这里就是冬天,到时候将士们势必受不了,还不如待到明年开春再走,结果他们非不肯,看看现在,到了这里,冰天雪地的,除了那些原本就是北地的将士们,现在南边出生的将士们都被冻病了!这还怎么打仗?!” 郑受笑了笑道:“也无妨,身体很快就会适应,风寒总比瘟疫好。等到明年开春,我们到了这里,或许还会传染瘟疫,更难办。” 郑武翻了个白眼,但也是被郑受说服了,没再说什么。 正这时,忽然郑也跑进来说:“来了来了!北狄的人来了!他们在二十里外的诡云坡驻扎,看起来是要跟咱们对上了!” 郑受刚欲说话,齐恒和公孙月也进来了。 二人的身后跟着一个黑脸奴仆。 郑受一看见他,身子不自觉略略直了些,一旁的重耳也蹙了下眉,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郑太师,快些想个主意,我们怎么才能震慑北狄那边的人一下,让他们不敢随便小瞧我们,对我们动手?”公孙月急急坐下,急急道。 齐恒也坐了下来,但因为风寒,整个人脸色有些病容。 郑受知道,公孙月说的是将士们病了,如今北狄那边如果直接出手的话,只怕他们这边会损失惨重的事情。 他想了想道:“我们到这里不过七日不到,北狄那边显然早就知道我们的行踪,如果不是奸细,便是他们在这北地各处都设置了探子。” 齐恒点点头道:“不错,我们来的时候还抓了两个。” “那就麻烦了。”郑受蹙了蹙眉道。 公孙月看见郑受都皱眉,面上立时不好。 而这时,忽然那个黑面奴仆冷声道:“郑太师这是在故作骄矜?” 郑受看向黑面奴仆。 只见他冷着脸看向他,面上显然不悦。 郑受顿了顿,低声道:“陛下莫要责怪,郑受倒是有一法子,只是有些冒险罢了!” 天佑帝冷着脸道:“说!” 郑受点了点头,抿唇道:“如今北狄这边熟识地形,但对我们军中的具体情况恐怕不知。我在想,不若趁着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派一支精兵出去,从后面偷袭他们!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误以为我们依旧兵强马壮,也就不敢随便来对我们发兵!” “偷袭?”天佑帝蹙眉。 公孙月则面上似乎觉得不错,露出一丝喜色。 齐恒也点头道:“这主意不错。可以让我们的前锋去干这件事。” “最好是北地的将士们。”郑受道。“郑受推荐齐国北部的将士前去,他们与北狄有过多次交锋,还是非常熟识北地的作战习惯的!” “好!”公孙月一听,直接拍手道,“就这么办!” 齐恒也温和点头。 倒是天佑帝,思索了半天,才勉强道:“暂时如此吧!不过一定要保证成功!” 这天佑帝一路扮作黑脸奴仆跟过来,一路上也是问题不断,先是各种干涉军中的大政,继而是跟齐恒屡次作对,显然是要跟齐恒争夺军权。 但他又不方便露面,因而就是为难了他们这几个知道内情的人。 对此,郑武颇有微词,此刻看见天佑帝又如此,不禁耳语嘲讽道:“既然这么想要胜,直接自己领兵去打便是!在一旁为难别人又有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天佑帝冷冷看向郑武,郑武则丝毫不惧地看着天佑帝。 郑武的意思是,你现在扮作的就是一个奴仆,牛什么牛? 而天佑帝是希望所有人以他为天子一般供奉,不得有半点违逆。 这件事定下来后,齐恒便去让军中大将准备了。 天佑帝也离开。 剩下的公孙月讪笑着对郑受说:“陛下多年蛰伏隐忍,故而脾气差些,郑太师莫要怪责。” 郑受正欲说不会,就听见郑武冷言冷语地说:“自己脾气大也就莫要怪别人对他不服!又不是不同事理的三岁小儿,还要别人总是哄着不成?” 公孙月被顶的也是难受,深吸一口气,说声抱歉走了。 而剩下的就是郑受、孙叔敖和郑武,郑受不禁劝诫道:“哥哥,此时我们在北地,正面临着强大的北狄的进攻,需要九国合力才能完成。这天佑帝毕竟是天下人供奉的君主,你好歹给他点面子,小心他日他用尽之后报复!” 郑武一听这话,冷嗤道:“就算是现在给他面子了,他日后就不报复啦?我看他谁都看不惯,谁都看不起!生怕别人抢了他的风头吧?” 郑受抿了下唇,知道郑武是劝不动了,只能想着找个时间跟天佑帝好好详谈一番了! 或许,解开心中芥蒂,日后也好相处些。 不过第一次偷袭倒是很快成功, 也成功让北狄之人不敢轻举妄动,竟然往后还退了二十里,守着一座荒山重新驻扎了起来。 而这一次,郑受看出,他们是想要先把他们摸透了再动手。 而过了半月后,军中士兵的伤寒也都好的差不多了,就是太冷,砍伐也是大问题,大家平日里连练操都有些不想动,就想在帐中守着。 而郑受一看这样不行,于是亲自出去寻找,终于在往南的齐国的向地之处,找到了一座有着无数山洞的大山,他建议,让所有兵士都搬到那里去过冬! 如若需要大战,再出动! 第137章 这主意得到各国将领的同意,大军于是东移了百里,齐齐搬到了燕山。 而这燕山上如同燕窝一般,有着上千个山洞, 冬暖夏凉,正好可以供将士们过冬。 并且山洞比帐篷分散的多,易守难攻,即便是北狄再能打,也不敢轻举妄动。 郑受这边因为身子弱,被分到了一个山腰处比较好的山洞,虽然小,但是很暖,跟天佑帝和齐恒还有公孙月,算是做了邻居。 郑也和孙叔敖借了郑受的光,跟他住在一个山洞里,并且在里头铺了厚厚的三个褥子, 三个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坐在被子里,一起喝着热酒,聊着军事。 郑也藏在被子里道:“这里待着果然比军营里好多了。如今正是十二月,最难熬的时候,幸亏听了我们世子的话东迁,否则在原来的那个地方,真的不被战死,也要被冻死了!” 孙叔敖笑道:“这一个军令如山,可以是解忧的良药,也可以是压垮人的稻草。” 郑受笑笑不说话。 说到这里,郑也不服气道:“结果这个主意最后还要被说成是公孙月的。” “谁说都无所谓,关键是要事情解决掉。” “可是他们是明显又想用世子的谋略,一方面又想打压,不想让齐国和世子这边冒头,到时候战功全都成了别人的。” 郑受笑了,道:“我本就不是为了战功,所以其他人说什么,同我有什么关系?” 大家都知道郑受无欲无求,之所以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天下百姓,可能做到他这样无欲无求的,也太夸张了,郑也有些憋闷,嘟着嘴不说话。 孙叔敖倒是可以理解一二,淡淡道:“人所有的烦恼都是对于外在的要求过多。而实际上,人每日需求的并不多,所忧的,不过是人的贪念罢了。如果可以抛开这么多,人也就可以活得很轻松。” “什么轻松不轻松啊?现在就只有我担心粮草的问题吗?”齐恒的声音。 从他的山洞走过来很近,看他一身皮毛加身,一身寒气,面容却发红一看就是去了下头的军中了。 每天正午时分将士们都在下头操练。 起初郑受还下去走走,这两日身子弱,就愈发不爱动了,每天只抱着狸猫在被窝里懒懒躺着。 齐恒坐下,又习惯性地看向郑受。 郑受笑道:“这件事我还真的没办法。我们当初带的粮草明明是够的,可是将士们太能吃了。” 郑也还补充了一句:“不但能吃,有些人还连吃带拿,生怕自己吃的不够多,简直就是每天饿死鬼投胎一样!” 齐恒叹气:“这边是九国合纵的弊端,九个国家,每个国家跟每个国家之间要想建立信任,互相歉然,还是需要时间。所以这段时间,大家都唯恐自己的将士们饿着,拼了命的吃,所以把三个月的粮,一个半月就给吃的七七八八了。” 郑武这时走进来说:“什么七七八八,根本就是粮仓空了!我刚刚去看了,来这里的路上吃的,加上来这里这几天吃的,其实都比之前少了很多了,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坐吃山空。” “这冰天雪地的,还不能出去种菜种庄稼。”孙叔敖叹气道。 这时,郑受看着附近的林子和,更远处的河道:“那林子里有野兽或者禽类吗?海里,有鱼虾吗?” 这话一出,郑也眼前一亮,道:“自然是有的!我前些日子还在林子里发现了一群鹿!对了,还有野鸡什么的,不少呢!河里结了冰,但是据说冰下面全是鱼!” 郑受点点头,叹气道:“实在不行,就只能就此取材了。” 大家纷纷点头。 “不过也不够,毕竟我们是五万大军,光靠捕猎可不够维持一个半月。”孙叔敖提醒。 郑受点头道:“明白,所以在我们东迁之前,我让我哥哥和其他几位将士同时启程回齐国、鲁国和卫国去调粮了,想必天佑城百姓还算富裕也可以送过去一些,拼拼凑凑,应该够了。” “太好了!”郑也拍着大腿叫好! 正好到了午饭时候,孙叔敖和郑也下去打饭了,只齐恒和郑受留在洞内。 四下里没人了,齐恒才敢说:“郑司徒,让你为难了。” 郑受坐正,束好发道:“这怎么说的,一切都是我自愿,何来为难?” 齐恒摇摇头道:“并不是。其实天佑帝是因为我才为难你。他是天佑大朝的国君,自然想要各个诸侯国听他的。可他自身又不够强大,只能依靠我们这些诸侯国,如此矛盾,心态自然也就逐日分裂,他的性情着实不够好,甚至还.....” 齐恒皱了皱眉,看向郑受。 郑受知道他在说的是重耳。 这几日他还专门将重耳调过去服侍,重耳每次回来都是一身伤,他跟公孙月说了一次,结果公孙月被气得走了好几天,至今没回来。 这样下去,只怕所有人都知道天佑帝跟过来了,到时候他的安危...... “他死倒不要紧,可关键是他是天佑帝啊!如今是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来做这件事的,他若在行军途中死了,到底是会让天下人猜测我们九国合纵的真正目的,届时,不知道又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 这一点,郑受也想到了,皱了皱眉,重重叹了口气。 关键是,重耳原本是天佑帝指使到自己身边的细作,重耳一直不给他任何消息,估计是故意做弄他,让他屈服的。 他并不知道重耳同自己已经情同兄弟,是怎么也不会当他的传信人的。 “这件事.....我们还需细谈,务必经此事好生解决才好!”郑受思忖着道。 夜半时分,重耳哭着跑了回来,衣衫不整的,身上还有一些血迹。 他这个模样回来,所有人都吓怕了。 可在看见重耳手中的刀时,所有人就更加心惊! “这.....这是怎么了?”郑受蹙眉问。 重耳哽咽不肯说,直到郑也一再逼问,他才抽抽噎噎道:“我,我杀了天佑帝!” 所有人...... 第138章 怕什么来什么。 郑受几乎是从榻上一跃而起。 而孙叔敖和郑也也急忙站起来。 洞内夜里的火烧得旺,所以里头暖融融的。 可即便如此,郑受依旧是咳嗽了一两下。 郑也急忙给他披上厚厚的皮毛,孙叔敖也急忙穿上外袍,提醒道:“我们赶紧过去看一下!” 重耳还在哭,郑受急忙安抚道:“不要哭了,如今这件事必须尽量低调,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重耳还算是见过一些世面,急忙点头。 而郑受则带着他和孙叔敖以及郑也快步去了天佑帝的山洞内! 此刻山洞内依旧是血腥一片,天佑帝是赤裸着身体被一刀刺死的,满地的血看起来极为恐怖。 而重耳再看见这一步,直接跪了下来,浑身颤抖道:“他,他逼迫我.....我真的不想,不想......他各种凌辱我.....哥哥,救我......” 郑受看着四周散落的物件,可以看见这个天佑帝真的是丧心病狂,难怪重耳会受不住而杀了他! 深吸一口气,他急忙咬牙道:“快,收拾所有的血迹,将他用毯子裹起来,暂时放在后面无人的雪地里,先冰起来!” “好!” 孙叔敖和郑也七手八脚地用一个毯子把这个天佑帝给裹了起来,然后快速抬出去。 外头正狂风骤雪,又是深夜,连守卫都回到山洞里了,因而一个人都没有。 最后他们回来以后,山洞已经被郑受和重耳收拾干净,血迹也被雪给清洗过,一点痕迹都没有。 几人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山洞,累得筋疲力尽。 稍作喘息后,郑受抿唇道:“如今知道天佑帝跟过来的人也就齐王和公孙月二人, 其余人都不知晓,我们如果不说,应该不会掀起更大的风波!” “那......”郑也皱眉道,“那天佑帝不见了,怎么办?” 郑受抬眼道:“天佑帝本来就是装扮成一个傻子,只需要找一个人去假扮他即可!” “这.....”孙叔敖皱眉道,“恐怕公孙月不会让这样干吧?” “不让这样干也得这样干。”郑受难得的强硬一次,道,“这件事还需要跟齐王商议,否则这件事闹大,我们九国合纵就将成为引发整个天佑大地豪杰的一个罪过!” “是!” 重耳吓得已经几近晕过去。 郑受让郑也好好给他灌一些热汤照看,又给他了一个自己的皮毛外褂,这才急匆匆出了门。 齐恒就在隔壁,只不过他刚刚去天佑帝走的是另一边,加上外面有风雪,齐恒竟然完全不知。 当郑受走进来的时候,齐恒还在看书,看见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或许察觉到了什么,急忙站起来,问:“何事?” 郑受蹙眉道:“天佑帝,死了!” “什么?!”齐恒瞪大眼,但随即明白了什么一样,抿唇道,“去你那里,我这里随时有人进来汇报,不安全!” 郑受用力点头。 进来后,郑也出去在山洞门口处看守。 “到底怎么回事?”齐恒与郑受坐在郑受的褥子上,低声问。 郑受看了一眼角落里瑟缩着的重耳道:“是.....是重耳他.....误杀了天佑帝!” “误杀?”齐恒面色一沉。 郑受又摇了摇头道:“此事说来,也是我们一直没有妥善解决的祸事。重耳从来不愿服侍天佑帝,看他这些日子夜夜折辱他,甚至都.....都用各种锋利的物件伤害与他!重耳一时激愤,便杀了他!” 有关这些, 齐恒也有所耳闻,只是一直没有跟郑受说,不想,今日竟然酿成祸事! 思忖再三后,齐恒忽然出口道:“如今之计,只有找一人代替天佑帝了!” 没想到齐恒竟然想的与他们一致,郑受顿了下,看向他道:“老实说,吾也是这样想的。可.....找谁呢?” “是啊,其他人都好说,看见天佑帝之人本就不多,那九国的统帅还都以为天佑帝尚在天佑城内。如今只怕只有公孙月一人不太好劝服。” “不,”齐恒冷眸道,“公孙月不会因私情而不顾天下大情!如果他因为天佑帝之人而毁了整个天下,那寡人....也不会饶他!” 齐恒说此话的时候,眼露杀机。 郑受松了口气,孙叔敖和郑也也重重地舒了口气。 这时,重耳忽然缓缓抬手道:“我,我来假扮天佑帝吧......” 所有人都向他看去。 翌日。 当温暖的阳光照在山岗上时,四周暖融融的,连皑皑白雪都仿佛多了一分温暖。 所有人都看不出昨夜曾经发生了多大的血雨腥风,甚至差点撼动了整个天佑大地。 而军营内一如既往地操练、生火、做饭。 一个黑面仆人依旧是喜欢站在半山腰的山洞前,静静看着那些操练的士兵。 好似,他就是天下之主,万民之父一般! 可,只有郑受他们知道,那是重耳。 假扮天佑帝的重耳! 真正的天佑帝,还埋在皑皑白雪当中,想必有一日,会随着雪水慢慢腐烂, 融入大地里,天下再无此人! 操练完,重耳回到天佑帝和公孙月住的山洞内,身子才开始慢慢颤抖起来,一看见那个榻,就仿佛看见了天佑帝死前怒视自己的样子。 他本就性情懦弱胆小,那一刻,他真的差点将匕首也刺入自己的胸膛,想着就此结束这一切算了! 可当他想起郑受,又觉得自己不能死。 他死了,就再也不能同哥哥在一起了! 这世间尚存一丝温暖,让他不想死,还想活! 所以,他坚持到这一刻,哪怕用天佑帝的样子活着,也依旧咬牙坚持着! 正这时,忽然一个一身白模样清丽的男子走进来,一边走还一边说:“我找到一个村庄,里头的百姓可以借给我们一些粮食。” 说着的时候,坐到了榻上。 重耳瑟缩着颤抖着回转身,看向他。 公孙月咦了一声,随即猛地站起来,问:“你是谁?!陛下呢?!” 第139章 “陛下他......死了!”重耳艰涩说完,然后快速用手抱住头,吓得瑟缩了起来。 公孙月大为震惊,瞪大眼看着他,片刻后,忽然从一旁墙壁上挂着的剑鞘中将剑抽出来,怒指重耳! 重耳吓得急忙往后退。 而就在这时,郑受快步走进来,一把抓住公孙月的手腕道:“住手!” 公孙月蹙眉看向郑受道:“他杀了陛下!” 郑受也蹙眉看着他道:“但,现在,他就是陛下!” 公孙月...... 他现在才看清楚,果然,重耳此刻的打扮跟天佑帝平日里的奴仆模样相似,只不过他的脸上没有带那个黑奴面具。 他走过去,将黑奴面具往他脸上一扣,果然,身形气质竟然跟天佑帝几乎吻合! 他顿了下,垂垂坐到一旁的石榻上问:“到底怎么回事!” 郑受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同他说了,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当最后听说天佑帝被刺死时,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后来我们将陛下埋到后山的雪堆里了。”郑受淡淡道。 公孙月红着眼,却也没有再激烈反应。 过了良久,他才低声道:“也好......” 这件事最后的结果便是不了了之,重耳当上了假的天佑帝,但也每天战战兢兢。 好在公孙月并不是一个疾言厉色之人,除了第一日那日对他拔剑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如往常一样进进出出,忙碌着军营中的各种事务。 很快,郑武他们把粮食运过来了,加上附近村民的接济,一个半月省吃俭用,竟然将这漫长的冬季熬过去了,而将士们也适应了北地的气候,一个个打扮和习惯竟也粗犷起来。 “太好了!我们的将士们今日的操练极其的不错,跟北狄那边打起来,一定不输给他们分毫!”郑也一脸兴奋地走进来,身上穿的皮袄也轻便了许多,走到火堆前还把皮袄脱了,从上面舀了一碗汤就着一块烘得热乎乎的饼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那就好!”郑受身子也好多了,自从天佑帝走后,他忧思成疾,一下瘦了好几斤,加上那段时间极寒,他得了风寒,一直咳,一直到前几日才刚刚大好,现下他依旧是在山洞里不太敢出去。 “不过,世子,据我们的人回来说,北狄的人又开始侵扰咱们北地这边的百姓了,想必是想让我们出现,我们是不是也该亮亮相了?” 郑受点头道:“不错,我们是该出去露露面,跟他们打几仗,震震他们了!” 正说着,孙叔敖同齐恒走进来说:“择日不如撞日,正好齐庄那边有一拨北狄人出现,离我们这里也就不过两三里地的距离,不如我们派兵前去会一会他们?” 郑受正欲点头,忽然一个人走进来笑问:“让谁去呀?” 郑受一看,竟然是鲁国的一个大将鲁那,不过他好像对齐国并不友善,对齐恒和他都有点深恶痛绝之意,平日里都不说话的,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还问起这个问题。 “那鲁将军认为谁合适?” 鲁那哈哈一笑,道:“我觉得齐王就很合适呀!作为我们九军的统帅,第一战,自然是齐王亲自出马.....最为合适!” 所有人俱是一默。 鲁那一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笑了一声道:“啊,我都忘了,齐王作为九军统帅,竟然.....好像是没打过仗啊?” 话刚落音,便听见一旁的郑受淡淡道:“齐王陛下乃是千金之躯,岂能以身犯险,郑受愿领军前去开这第一战!” “你?”鲁那的挑衅没有得逞,自然是怪罪郑受头上了,冷笑道,“你一个病秧子,每天咳咳咳的,看起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你去开这一战,到时候一败涂地,坏了我们的十七怎么办?!” “你才手不能提肩不能抗!”郑也不服,气得上前准备跟他动手。 郑受按了按郑也,让他稍安勿躁,然后笑着看向鲁那道:“这很简单,你我二人比试一番即可。” 比武选在了山下的操练场。 所有将士们都看着,郑受一袭白衣,前胸后背护以皮裘,而鲁那却是光着膀子。 鲁那一身的黑黄腱肉,极其壮硕,而郑受即便是穿着皮裘依旧看起来羸弱不堪,甚至偶尔还要咳嗽一声,对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虎一个兔。 将士们指指点点,不少人在嘲讽郑受不自量力。 齐恒其实也从未见过郑受打过仗,有些担心。 他看向身侧的孙叔敖问:“郑司徒真的可以吗?” 孙叔敖笑了笑道:“别问我,自己看即可。” 比武开始。 鲁那一开始便直接一个直拳冲过来! 郑受伶俐躲过了。 鲁那又一个左勾拳砸过来,郑受又躲过去了。 然后鲁那又一个右勾拳冲过来,郑受伶俐往后一退,让他落了一个空。 三拳下来,鲁那胸中恼火怒叱道:“既是比武,为何一直在躲?!” 郑受笑道:“比武之道在与进退取舍得当,并非一味进取。” 鲁那皱了皱眉,又是一拳砸过来! 郑受又躲过去了。 鲁那气得大吼了一声,狂吼一声,用双手用力抓过去! 而这一次,他竟然一把抓住了郑受的双肩! 鲁那一顿,随即大喜,双臂接着就要用力! 郑受笑了笑,眯着眼看向鲁那。 鲁那察觉到不对时已经晚了,郑受的双肩忽然左右一动,下一秒,他的双臂已经搭到了鲁那的肩上! 鲁那大惊,急忙就要用已经被脱离的手再次抓上去。 可还没碰到,他自己已经感觉双肩剧痛,下一秒,整个人惨叫了一声,直接被扔到了地上! 鲁那的双肩别卸,疼得冷汗都下来了。 郑受看向他,道:“鲁将军,你输了。” 鲁那疼得发抖,脸色从原本的红色变成了惨白,问:“你这是.....什么诡诈的伎俩?!” 郑受轻轻作揖道:“鲁将军,冒犯了。” “你!”鲁那不肯服输,还想站起来打。 这时,齐恒走出来道:“刚刚郑太师用的是脱骨术,也就是说,任何人都永远不可能牢牢抓住郑太师,抓住他的同时,也会被他反杀!” 说这话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并没有特别关注,鲁那皱了下眉,说了句‘诈术!’ 只有一只狸猫,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阴影处,眼中泛着红光,默默看着郑受。 第140章 郑受大获全胜,可以领兵出征。 点兵的时候,郑受和齐恒坐在半山腰横出来的一个崖壁上,看着下头公孙月和郑也在清点兵力。 此次头战非同小可,选的都是各个军中的武力高强的军士出征。 好在通过三个月的磨合,就算是这些军士虽然分属九军,却也可以做到互相协作,并不会因为各属各国而出现配合不利的情况。 齐恒看着郑受因为刚刚动了几下而微红的脸颊道:“郑司徒真应该每日好好的出来走走练练,身子也能强壮些!” 郑受笑了笑道:“我怕冷,加上之前身子受了蛊毒的折磨,功力受损,其实每日躺着也算是在将养。” 这话让齐恒想起在季国当质子的那段时光,虽然惊险,却也是他平生最舒适的一段时光,毕竟,除了上学和吃吃喝喝,他都不用考虑更多,完全就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状态。 他笑了笑道:“相比郑司徒,恒还是太幸福了些。” 说到这个,郑受想起来什么道:“对了,赵瑾不是说最近要来?你同他......” 齐恒听到赵瑾的名字,面色红润了些,低笑道:“也就是那样吧,他同我彼此心中尚存一丝情谊,只是情谊不表露出口。毕竟,他如今已然是长公主的驸马,而我,已然是齐国的王,我和他二人到底是异轨殊途了。” 不过,即便如此,齐恒跟赵瑾之间到底还是情谊尚存,说他的时候,眼睛里依旧会放光。 在郑受准备出征的前一晚,赵瑾来了。 漏夜星行,风尘仆仆,一来就进了齐恒的山洞。 郑受是隔了两个时辰才进去辞行,结果看见齐恒和赵瑾两个人衣衫楚楚地互相看着彼此。 “你们......”郑受怀疑他们两个这两个时辰就是这么互相望着。 齐恒听见声音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起身问:“要走了吗?” 郑受点头:“嗯,趁着夜色,好赶路!” \\\"好!祝你此战大败北狄!\\\" “嗯!” 从驻兵的千洞山到齐庄中间需要经过一片极为险恶的沼泽地,周边没有什么村落,经过之处也到处都是荒野,行军并不顺利。 好在郑受所带的兵马不多,但武功都很高强,所以即便条件恶劣,行军速度倒是一直不慢。 倒是郑受,在山洞里呆了一个冬天,总是动不动就感觉腰酸腿软,此刻行军起来还有些气喘,倒着实不像一个领军打仗的大将,反而像是后院里羸弱的妇人。 走了大约一天一夜,郑受实在累得不行了,就让在一处荒野就地扎营,先做休憩。 “休息一日后,翻过这座山就是那片沼泽地,过了沼泽地便是齐庄,北狄的人就驻扎在齐庄的西侧,我们偷偷从齐庄两侧包抄过去便可!”郑受的帐篷里,几个大将指手画脚地说得斗志昂扬,郑受则恹恹地快睡着了。 郑也在一旁站着,偶尔给他倒一杯水或者和拉一拉身上的披风。 重耳依旧是化身黑面奴仆,此刻给郑受端来热水,准备给郑受擦洗一番。 几个大将一看这架势,都纷纷摇头退了出去。 “这哪里是来打仗呀?这就是娇滴滴的小少爷出来游玩来了!” “是啊,要不是看见他昨日跟鲁那比武还有两下子,我真的不想跟着这样的将军出征。” “就是就是,我们还想商议一下下一步的行走路线和作战方略呢,他就已经不行了,还要什么洗漱才能落榻,呵呵,真是受不了。” 随着声音愈走愈远,郑受终于咳了出来。 郑也进来就看见郑受虚弱地靠在床头,急忙走过来问:“世子,您没事吧?” 郑受摇了摇头,笑道:“还是风寒没有完全好而已。” 郑也眉心打了一个结,道:“世子,您这身子不好好将养不行啊!咱们在齐国的时候,您身子还挺好的。” 重耳也点头道:“是啊,哥哥之前还是身子健朗的,去郑宋国还是神采奕奕的。” “都是这里的饮食条件太差了,世子自从病了以后也没有吃到好东西,这才病成这样的。要是这是有一颗人参,最好是千年的那种就好了!” 郑也叹气道。 他说话的时候,榻上的狸猫眼睛忽然闪了一下红光,继而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而从另一个人的眼中,这些影像都可以明明白白地映出来。 军营内,伍子参见季越走着走合忽然间不动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问:“陛下,怎么了?” 季越一身的血水,脸上和胸前最多,冷了冷脸道:“派人烧些水让我清洗一下,然后这段时间我们只防守不攻击了。” “啊?”伍子参一脸不明地问,“为何不攻击了?马上百蛮就要投降了呀!再接再厉,岂不更好?” 季越蹙了下眉,抿唇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伍子参顿了下,随即问:“何事?你的大事.....都好像是跟郑受有关的,难道他.....又出什么事了?” 季越冷眸道:“他身子不好,我穿过去给他找一颗千年人参!” 伍子参...... 惊呆了的伍子参看见季越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大营,急忙追进去道:“不是,你疯了吧?就为了一颗千年人参,你连这马上唾手可及的胜利也要舍弃了吗?!” 季越脱掉铠甲,挂到一旁的铁架上道:“他要打仗,身子不行怎么行?再说了,他风寒未愈,就是缺少营养,吃一颗千年人参,总会有所助益的。” “呵呵。”伍子参简直要笑疯了,“不是,陛下,您还记得自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吗?” 季越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伍子参还想说服,结果被季越挥挥手阻止了,看着他道:“我与他之间,不分彼此。” 伍子参...... 不是,大哥,你知道人家最终的目标是要杀了你吗?! 你还不分彼此?! 第141章 擦洗过后,季越换上一身湛蓝色的便袍,盘腿坐在榻上,然后,微闭双目,双手在胸前画了一道符咒,下一秒,他的双眼猛然睁开,然后一道红光如同穿透苍穹的琉璃瞬间炸开! 而下一秒,他整个人已经定住,一动不动,只是双眼的红慢慢散开,笼罩住他整个人。 伍子参看着他这样,坐在一旁叹道:“这魂穿也分好几种,有之前那种就穿过去看看的,只需要凝神即可,可现在这种就是要操作神猫了,而且还是战备状态,可是很耗费人精力的。我知道你喜欢郑受,当初放他出去便是成全他一统天下的愿景,可你真的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呀!你也一统天下,然后将江山送给他不就行了?” 这时,季越忽然呐呐道:“那怎么能一样?他要的,是天下臣民一心,和平解决分裂问题。而我能给他的,只有血染的河山。” 伍子参没想到季越还留了一丝魂魄在这边,悻悻道:“你安心去帮他找人参吧!我在这里帮你守着,省得被人发现你这个暴君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到时候玩死你,可就完了!” 季越此刻魂魄已经到达狸猫的体内,可以直接看见郑受,触碰到他。 他先是张大口,动了一下脸,又用爪子挠了挠瘙痒的头,这才走过去,跳到郑受的怀里。 郑受正在跟郑也和孙叔敖说话,所以也没在意狸猫有什么异常,道:“你们两个晚上轮流值守,不要只在我的帐前看守,偶尔也要在营内巡逻,以防敌人发现我们的行踪来偷袭,知道吗?” 郑也和孙叔敖同时点头:“是!” 郑受又咳了声,道:“至于营内的人说我如何,我不在意,你们也不必在意。大家都是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种族,有时候观念上有点分歧也没什么,我们就笑笑不在意就好了。” 可这话在郑也这边就觉得不对了,蹙眉道:“可是我们一路上都是走在前面,帮他们引路,甚至世子您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他们倒是昨夜还靠在林子里睡了会,您是一点都没睡,给他们驱赶猛兽!他们现下却这样说,怎能不让人气恼?!” 郑受甚知郑也这炮仗脾气,笑了笑道:“我不在意。因为我驱赶猛兽为的是我们的军队得以顺利成形,而非针对他们每一个人。而即便是针对他们某个人,那也是我自愿的,何来委屈之有?” “可!”郑也又要说什么,被郑受阻止了,让他们赶紧下去吧。 孙叔敖也劝道:“如今我们是九国合纵,非比寻常,你就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郑也也知道这些,抿了下嘴唇,点头出去了。 而重耳则急忙过来道:“哥哥,我帮你脱衣,擦身吧?” 郑受点点头,将狸猫放下,然后脱掉了衣袍和裤子,下榻,站到木桶前,伸直双臂。 重耳自上而下帮他擦拭。 不远处的狸猫双眼不住发出红光,似有怒意...... 重耳手脚麻利,很快就给郑受擦试好了。 郑受说了一句:“辛苦了。”然后拿起干毛巾擦拭身上的水渍。 而重耳则低下头准备端着水盆出去,正弯腰时,狸猫忽然窜过来,在他的手臂上蹬了一脚,‘呜嗷’一声, 蹿出去了! “哎呀!”重耳惨叫一声,差点将水盆扔掉。 好在他稳住了,但是手臂上却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郑受急忙裹住内衫,蹲下查看。 重耳的手臂上,被猫爪抓出了血痕,还挺深! 郑受急忙返身去自己随身的药盒里拿出一贯药膏给他涂上,重耳马上就不疼了。 而这时,他看向帐外,看见狸猫站在帐外的一个栏杆上,正红着眼瞅着他,哇呜一声,又跳出去了! “哎!你!你别乱跑!”郑受一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重耳急忙放下水盆搀扶他到随军的竹榻上睡下,然后给他盖好被子。 郑受看起来是疲惫极了,刚躺下便直接闭上眼睡着了。 重耳叹了口气,继续将水盆端出去倒了,又看了看四周,郑也和孙叔敖都在帐外不远处站着,这才安心回到帐内,在郑受榻下的兽皮上又找了个兽皮盖上,这才蜷缩着睡了。 这一夜,军营内鼾声连天。 郑也和孙叔敖二人轮流值班,还有十几个军士也是睡了半宿就起来值夜。 倒是风平浪静。 到了早上,所有人都进去睡了,然后其他睡了一夜的军士也渐渐起来了,军营内忙碌起来,就这样平稳地度过了一个安稳的夜晚。 而天色蒙蒙亮时,狸猫终于爬到了军营旁边的老参岭上。 老参岭地势复杂,多悬崖峭壁,一般都是身手矫健的村里人来这里挖参。 几个年轻人跟一只猫从昨夜深夜一直顺着一座陡峭的山峰爬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有一株百年的人参,被一个年轻人给挖走了。 另一个年轻人和狸猫蹲在他的旁边看着他将人参放进他身后的篓子里。 另一个年轻人跟这个年轻人相熟,笑道:“你这颗又能卖五两银子,够你们家吃一年的了!” 年轻人笑道:“我这个可不够!我娘说,媒人说了,要想娶董家小姐,得要十两银子的聘礼,我.....这这才五两怎么够?” 另一个年轻人道:“我家中倒是没事,我就是专业挖参的,挖了以后卖给大户人家,给他们滋补身体用的!我希望今年可以挖一颗千年人参,这样就可以卖一个大价钱,至少明年都不用跑这一趟了!” 两个年轻人都高兴地笑了起来。 这时,其中一个年轻人忽然指了指一旁的狸猫问:“哎?你怎么来这里了?你家主人是不是把你弄丢了?” 季越本不想跟他们说话的,可是这爬山实在是枯燥无聊,忽然开口道:“我是给我的.....我家中娘子的。” “娘子?”那想要娶亲的年轻人眼前一亮,问,“是母猫吗?还有,你怎么会说话的?” 季越傲娇地没答话。 而另一个年轻人则笑嘻嘻道:“我看这个狸猫好玩的紧!这一路上咱们可不寂寞了!” 第142章 不过他们两个却绝对没想到,这狸猫最后成了他们之间的竞争者。 随着山顶越来越近,山势也越来越陡峭,两个年轻人都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好几次腿都蹬不上崖坡,差点坠落,好在是‘狸猫’在他们身后窜来窜去的,倒是帮了他们好几次忙。 等快到崖顶的时候,狸猫忽然就窜了出去,直接爬到了山顶! 山顶上,麒麟怪石成堆,而在那怪石中间,一株千年的人参叶子静静地吐露着清晨的露丝。 季越一看这竟然真的有千年人参,急忙窜过去,用爪子刨坑,企图将千年人参给挖出来! 而就在他挖到一半的时候,两个年轻人也爬上来了。 两个人都筋疲力尽,躺在地上歇息了很久。 最后那个准备挖参卖钱的年轻人才勉强爬起来,踉踉跄跄地爬到千年人参的旁边,看着那只伴随他们一路的狸猫在用爪子用力刨坑。 不过因为是在怪石旁边,他的爪子有时候会碰到石壁,爪子没事,但是中间的肉会碰到,已经出了血。 可他还是在尽力挖参,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痛意一样! 正挖走,忽然那个年轻人伸出手,按住了他的爪子。 季越眯了眯眼,一抹危险的气息在他周身蕴起。 这时,另一个要娶亲的年轻人也过来了,不过他是跟那个年轻人说:“我们先到先得,既然狸猫想要得到这只千年人参,我们就应该让给他不是吗?” 那个要挖参卖的年轻人终于抬起手,脸上笑笑道:“是,我也是这个意思。这参既然是这狸猫先找到的,自然是该归他。” 娶亲的年轻人笑了笑,点点头,对狸猫道:“猫儿,你先让让,我们来帮你挖!” 季越顿了片刻,走到一边。 两个人都带着工具,不一会儿就清理干净了石子,将人参给挖了出来。 可挖出来以后,那人参却到了那个要挖参卖的年轻人手上。 娶亲的年轻人看着他,迟疑道:“你.....你该给狸猫才对。” 季越则在狸猫的体内静静地看着两个年轻人对视。 他唇角蕴出一抹冷笑,好像连周围的热气都消失了。 而那个要挖参卖的年轻人看着手里的人参,须又粗又长,卖相极佳,眼睛都发了光了,忽然笑道:“这.....这参给一只猫吃了,是不是太可惜了?哎,要不我们两个分了吧?这样即便是一半,你也够娶亲了,我也可以拿回去跟老板交代了!” “这.....”那要娶亲的年轻人道,“先到先得,何况狸猫其实都挖了好久了,怎么可以这样?” 那要挖参卖的年轻人则道:“一只狸猫而已!即便是会说话的狸猫也打不过我们!难道还怕他不成?” “不是,不是这个道理,你.....你怎可言而无信?!”要娶亲的年轻人急忙要争辩,不想被那个要挖参卖钱的年轻人一把推倒,然后恶狠狠道:“老子就要了,怎么了?!你已经挖到一颗百年人参了,我还什么都没有!你少给老子假慈悲!” 说话间,那个要挖参卖钱的年轻人用力一推,径直将要娶亲的年轻人给推倒,然后拿着千年人参便急匆匆地跑到了悬崖边! 悬崖不易上自然也不易下,他急忙间将绳子一端系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另一端捆在腰间,然后快速往下爬! 当然,爬之前他也担心那个要娶亲的年轻人会动歪脑筋,走过去将那个年轻人给捆住,这才放心往下爬! 悬崖上忽然起了风,而且越来越大,他也很着急,快速往下爬。 好在他年轻,身手矫捷,不一会儿就下到了半山腰,也就是娶亲的年轻人挖到百年人参的地方。 他顿了顿,忽然有些后悔没有去抢那个娶亲的年轻人的百年人参! 可是叹息之余,他又低声道:“算了,也不能把所有好事都给我一个人占了!” 话刚落音,忽然一双红红的眼睛漂浮在眼前,对他说:“你竟然还知道这个道理?” 抢参的年轻人被这忽然飘到眼前的神猫吓得尖叫出声,手差点松开,好在他最后还是握住了绳索,强作镇定地看着神猫,叱喝道:“装神做鬼做什么!?这个人参是我挖出来的,便是我的!你想要,自己去挖去!滚!” 这边说完,那边他已经快速往下滑。 而神猫还在他头顶处飘着,一点都没有动。 他暗兴,那个狸猫果然就是个假把式,故意吓唬他的,看看,这会儿就被他给吓唬住了! 然而下一秒,他抬头时,竟然看见神猫的爪子正在绳索上不断地割划! 他大吃一惊,吓得放开手任由自己往下坠落! 他想着,只要他快,趁着绳索被割断之前,他一定可以落地! 然而,就在离地面四五米的时候,绳索就断了! 他一下失重,整个人直直地跌落在地上! 腿,手臂,跌断了。 他疼得呲牙咧嘴,但还是庆幸,太好了,他还活着,人参还在! 然而,还未等他高兴完,忽然惨叫一声,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倒去...... 而他手上的千年人参,被一只猫越过时,一下子叼走了! 娶亲的男子好不容易给自己松了绑,然后顺着悬崖下来,结果刚滑到地面,就被吓得‘啊’了一声闭上了眼! 那是怎样一副惨烈的景象啊! 之前还对他欺凌的男子,此刻脸上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堆血肉, 而他的肚子上不知怎地被划开了一个大洞,里头的肠子流了一地,手也被什么东西给隔开,扔到不远处,两条腿倒是看不出什么,后来他走近看,原来腿上的肉早就没了,只剩下骨头了! 如此残暴......到底是谁干的! 但他来不及想这些了, 他哆嗦了几下,急忙背好自己的篓子,快速逃离此处! 而此刻,狸猫已经在回军营的路上,而他的爪子和脸上,全是血。 走到河边时,他跳到河里,待出来时,又是干干净净的一只猫,连带着嘴里的人参也是白白净净的...... 第143章 清晨,当山坡上的第一缕晨光射进大帐内的时候,一只棕色身影窜进了大帐。 重耳被惊醒,揉着眼,怔忪地望着眼前嘴里不知叼着什么的狸猫。 他想起昨夜狸猫的攻击,皱了下眉,拿起一旁的棍子打过去,喊了一声:“去!” 狸猫退了一下,双眼隐约闪了一下,发出微微红光。 平日里重耳从不与狸猫为难,许是因为昨夜伤了自己,今日又站在帐内一动不动,看起来又着实怪异,他一咬牙,又拿棍子过去砸,谁知,他刚抬手,整个人便不动了! 重耳瞪大眼,看着狸猫,着急地发出‘呜呜呜’声。 而下一秒,他眼前一黑,翻了个白眼,直接晕倒了过去! 许是被重耳晕倒的声音惊醒,郑受微微睁开眼,看过来。 就看见狸猫嘴里叼着一根千年人参,双目幽幽地盯着自己。 莫名地,他瑟缩了一下,感觉双腿也更软了,某处.....也好像有了痛意,抿了下唇,皱眉看着狸猫问:“你.....你从哪里叼来的人参?” 狸猫也不回答,而是径直走过来,将人参放到他的床前,继续盯着他看。 郑受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的,为了缓和这种莫名的气氛,他拿起来看了看,看向狸猫问:“千年人参?” 狸猫这才仰首略微点了下头。 郑受笑了笑,又问:“你怎么弄来的?” 狸猫顿了下,用手比划了一个攀爬的动作。 郑受大惊, 睁大眼问:“你去山上给我采的?” 狸猫又是一脸倨傲地点头。 郑受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将它抱起,发现它爪子上全是伤痕,不禁叹着道:“你怎地可以只身去山顶采参?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万一摔下来......你,你看你连爪子都快磨没了!” 说着说着,郑受的眼眶内湿漉漉了。 狸猫抬起爪子,在他的脸上摸了摸。 锋利的爪子收起,只有绵软的皮肉,摸起来不知道有多舒服。 爪子碰到郑受眼眶下的泪,很快就落到了爪子内,看不见了。 郑受感觉到狸猫对自己的疼惜之意,笑着哭着道:“你真傻!” 狸猫双目幽深地看了他一眼,脚一蹬,直接跳到榻上,然后趴到郑受刚刚躺过的地方,趴着睡去。 郑受看着它乖乖趴着睡着了,伸手在他的皮毛上摸了摸,这才注意到翻倒在地的重耳。 他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狸猫。 狸猫还在睡。 他蹙了下眉头,抿紧唇,在重耳身上点了两下穴位。 重耳幽幽转醒。 醒来后,他立马指着狸猫道:“他!妖怪!” 郑受急忙冲他摇了摇头,一只手指放在嘴边,做出噤声的动作来。 重耳乖顺,急忙闭上了嘴。 但片刻后,他还是看着正在穿戴衣服的郑受问:“哥哥,狸猫它.....是不是他?” 郑受偏头,看向重耳。 重耳急忙低下了头。 片刻后,郑受抿了下唇道:“不论是不是他,他的本意都不是伤害我。我与他......也本就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只是方法不同而已。方法不同,便是路不同。无法同路的关系罢了......” 季武国的大营内,居中的白色偌巨伞一般的帐篷内,季越缓慢地睁开眼。 伍子参正在打瞌睡,不住地点头,根本没发现他已经睁开了眼。 而季越也没有叫醒他,只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便径直躺下,然后再次闭上了眼。 他太累了,想休息,可是脑子里还一直盘旋着郑受的话:不论是不是他,他的本意都不是伤害我。我与他......也本就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只是方法不同而已。方法不同,便是路不同。无法同路的关系罢了...... “可是我,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郑受。”季越淡淡说了一句,然后人慢慢晕了过去...... 离开电脑屏幕,季御往后面一靠,整个人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然后用手揉了揉眉心。 他没想到,季越这个人设竟然是个深情设。 不过,这样的话,也确实越来越有意思了。 前期对他的所有愤懑,此刻都化作了怜惜。 他只是身不由己,他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在保护郑受而已。 而这个设定......是郑受设计的? 他...... 季御揉了揉眼,看了看四周,万籁俱寂。 天色已晚,白天里喧嚣的办公楼此刻静寂一片。 他不知道自己多少次在公司里待到这个时候了。 不想回家,和就想一个人待着的愿望强烈地支配着他,让他即便是累,也不想动。 就在这时,电话忽然响了。 他拿起电话,果然是父亲打开的。 他顿了下,接起电话。 电话里传来父亲威严的声音:“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家?” 季御冷了冷脸,抿唇道:“我在公司加班,今天不回去了。” “今天是十五!你应该回家!”季泽武的声音带着凌厉的责怪。 季御听了却只是感觉可笑,冷声道:“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就你跟我,像两个陌路者,这也叫家?” 季泽武更生气了,怒道:“岂有此理!我是你的父亲!我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这话成功地激怒了季御,他顿时怒不可遏道:“应该是我妈妈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可她死了!被你逼死了!十五?你说的是正月十五吧?那是我妈妈跳楼自杀的日子!你让我每个月十五回去干什么?缅怀过去,想象自己的童年有多可悲吗?!” 季泽武被气得踉跄,好像等了好久,才缓慢道:“你在外面玩玩可以,但是,绝对不可以跟那个什么郑受来真的!我听说,你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玩暧昧了,你是疯了吗?!我们季家这样的人家,难道要被人传独生子是个断袖吗?!” “断袖?”季御冷笑一声,纠正道,“不,是同性恋。” “你!”季泽武剧烈咳嗽起来。 季御却无动于衷,继续冷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放心,季家的脸面,我会维护。” 说完,冷冷挂了电话。 而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哎?郑受?你怎么还没下班?” 第144章 自从上次郊游之后,郑受又被调到了顶楼的那间办公室。 他也是刚刚从游戏里退出来,准备喝点麦片就离开。 因为晚上忘记了吃饭的时间,他的胃隐隐有些痛,他正在冲麦片,听见有人叫他。 是伍子申。 这个点,估计也就伍子申会在这里出现了。 他笑了一下,叫了一声‘伍总’。 伍子申走过来,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问:“怎么回事?是身体哪里有些不舒服吗?” 郑受顿了下,笑了笑道:“没事,就是晚上忘了吃饭了而已。” “忘了吃饭了?”伍子申还第一次听说有员工为了工作忘了吃饭的,不禁笑了。 正笑着,忽然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自己身侧。 他偏头看去,看见季御吊儿郎当地叼着一根烟靠在墙角,深吸了一口,然后看了伍子申一眼。 伍子申意会,点点头道:“我先走了?” 季御没说话,只是点了一下烟,烟灰荡下,仿佛在说,是,你可以滚了。 伍子申走后,郑受也泡好了麦片,看了季御一眼,坐到吧台上,低头喝了起来。 季御则继续在原地抽烟。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郑受喝了半碗麦片的时候,季御忽然问:“那玩意儿好喝吗?” 郑受微微垂眸,淡淡道:“对我来说,是好吃的。” 季御笑了笑道:“怎么今天不跟我对着干了?你不是前些日子闹得挺凶的吗?” 郑受扯唇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吃麦片。 季御道:“给我泡一碗吧。” 郑受疑惑抬头。 季御看着他道:“我也没吃饭。” 郑受想了一下,道:“我给你泡一碗方便面吧?那个顶饱。” 季御静静看着他。 郑受无法,还是给他泡了一碗麦片。 但是这个是无糖的,他吃着就像吃猪食,用力咽了一口后,翻了个白眼,道:“你还是给我泡一碗方便面吧,就用你上次煮鸡汤的技术。” 郑受笑了,去给他泡了一碗红烧牛肉面。 自然,片刻后,香气扑鼻,童叟无欺,人见人爱。 季御把一整碗面都给吃了进去。 吃完后,郑受把所有的垃圾都收了,还细心地把吧台擦拭的干干净净的。 季御看着他小心谨慎的样子,忽然道:“跟个娘们似的。” 郑受蹙眉。 结果季御已经转身走了。 郑受也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东西下班回家。 坐电梯,下楼,出大门,然后步行回隔壁宿舍。 每天两点一线简单的生活,简单的近乎枯燥,枯燥地让人厌烦,厌烦的,让人感觉生活无趣。 郑受上了楼,穿过长长地、暗黑的走廊,结果在走到尽头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宿舍的门口。 “你......”郑受蹙眉,迟疑地看向季御。 阴影处,季御单膝曲起,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听到郑受的声音,他微偏头看向他,淡笑了一声道:“我累了,无处可去,到你这来借宿一宿。” 郑受一噎,想说,你家的别墅估计是我的宿舍几十倍大,你跟我说你无处可去? 可是在看见他疲惫的表情时,他生生咽下那句话,说了声:“进来吧!” 打开锁,开门。 两个人进来。 宿舍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 郑受对季越说:“你先洗澡,我铺床。” 这话就有些歧义了,说完郑受自己都感觉窘迫,顿了下,脸瞬间红了下道:“我、我的意思是,天太晚了,我们两个分开忙,这样可以早点休息。” 季越勾唇笑了笑,径直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极其的简陋,就是一个马桶,一个淋浴头,还有一个洗脸盆。 但都非常干净,甚至还有消毒液消毒过的味道。 季御很满意这样的干净,放心地冲洗。 只是淋浴后,浴巾是个问题。 他看着墙上挂着的一个浴巾,犹豫了一下。 这时听见郑受在外头道:“我给你拿了新浴巾和睡衣、内衣,你出来拿一下吧!” 说完后,他转过身去。 季御走出来后,看见的就是局促站在窗边的身影。 他勾唇笑了下,拿起浴巾和睡衣、内衣进去。 片刻后,穿戴好出来。 郑受给他的竟然都是新的,而且尺码跟他还刚刚好。 他出来后,低头看了一眼,挑了挑眉,问:“这是你专程给我准备的?” 郑受缓缓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果然合身,抿唇低低说了一声:“是.....不过是之前,你说,说跟我交往的时候的事情。” 不过那个时候,季御从未在这里留宿过,自然是没用过,也不知道。 季御看着他,勾了勾唇,向他伸出手。 不过郑受并没有靠过来,只是看着床道:“你在这里休息,我去隔壁。” “隔壁?”季越挑眉。 郑受看出他误会了,看了他一眼道:“隔壁没人。正、正好我睡......” 季御深深看着他,忽然一伸手,将他一把拉了过来,将他拉到身前,眉眼凌厉道:“我,不许你走。” 郑受也面色难看,用双臂挡在胸前,道:“你.....你别逼我.....” “逼你?”季御眯了眯眼,看向一旁郑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忽然明白了,他是铁了心跟自己分得清清楚楚。 而这时,他脑子里又浮现出了刚刚父亲的话。 季家的面子...... 他忽然笑了声,用力点了下头道:“好啊!你走吧!你的床,归我了!” 轻佻,又带着某种不屑。 郑受把他看做是对他的讥讽,面上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急忙抱起衣物跑出了门。 待出门后,他才眼底闪过一抹湮蕴,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隔壁的房门。 隔壁是有床,但是没有床铺,光板床。 他去洗了个澡,换好睡衣,径直躺在上面。 可能是太累了,他刚躺下就睡着了。 不过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忽然感觉身前有个人影。 出于安全意识,他勉强睁开了眼。 却看见是季御站在自己的床前,正用冷而凌厉的眼神看着自己,一脸冷笑道:“你宁肯睡光板床也不跟我睡一起?!” 第145章 郑受顿了下,一个骨碌爬起来,身上的睡衣因为他的大动作而扯开了不少,露出里面皮肉相宜的肩。 季御眸色定了定,手下意识地想要按住郑受的肩,结果被郑受下意识躲过去了。 季御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他的肩,将他直接提了回去! 噗通! 郑受被扔到了床上。 头撞到床头,郑受有些头晕,翻身的时候,手碰到闹钟。 闹钟被掀翻,上面的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 郑受没想到自己竟然一闭眼就睡了四个多小时了,正愣怔间,他的双脚被一个大力用力拉住,往后一扯,他整个人再次眩晕地躺倒在床上! 床头的闹钟搭在床与床头柜之间,凌晨的寂静被打破,闹钟在不断地被冲击,不断发出咔咔声。 郑受被痛醒又被痛得晕了过去。 他气得想要跟季御打一架,可无奈以他的力气,只够在季御身边翻个身的,连个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最终,以郑受彻底晕厥过去结束。 早上七点,郑受终于再次醒过来,看见身边熟睡的人之后,皱了下眉,急忙就要起身,谁知刚动了一下,便不动了,用力闭了闭眼。 最后裹着被子,急忙去洗手间清洗了一下,这才出来,穿上衣服。 而床上凌乱一片,他知道,今天又要换床单被罩了。 他把床单被罩换下来去洗手间清洗晾晒了以后,又去下面的食堂打了饭菜回来。 季御才幽幽醒来,看着肚子上搭着的浴巾,勾了勾唇,坐起来,神清气爽,丝毫没有郑受起床时的灰头土脸的样子。 他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旁边还放着一个纸条。 拿过来,看见上面写着:“饭菜给你留的,走时关门。” 季御勾了勾唇,拿起桌上的包子,喝着粥,不时夹着几根小咸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可能是饿了,他竟然将郑受留下来的三个包子和一碗粥,一碟咸菜全都吃了。 最后还不够,又把郑受旁边放着的半袋花生也给剥了吃了,这才去洗漱穿衣,出门上班。 到了公司,所有人都能看出季御心情很好,一路上还哼着歌,抄着手,一副前所未有的畅快模样。 然而,刚走到电梯间,在看见电梯前面站着的老者,以及他身后一群前呼后拥的人群时,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脚步放缓,但依旧是往前走着的,直到老者的身旁站定:“爸。” 听见声音的季泽武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还知道叫我爸?” 季御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时正好电梯开了,季泽武走进去,但季御还在外面。 只见季泽武冷着脸看了他一眼后,便颇为气愤不耐道:“滚进来!” 听见季泽武的命令,季御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进电梯。 电梯关上,里头只季御父子二人。 季泽武冷眸道:“季氏科技虽然是你一手创立,可是启动资金是我给你的,人脉资源,也是我给你的,各种助益,用的也是季氏的,你脱不掉,甩不开!” 季御冷笑了一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甩开了?我还要整个季氏呢,我甩开做什么?” 季泽武被噎了一下,但还是继续道:“既然你想要季氏,那你就不能胡来,尽早跟露娜结婚吧!有了露娜的助益,我也会考虑尽早把季氏传给你的!” 听了这话,季御面色冷了下来,但很快,勾唇笑了一下道:“好啊!” 仿佛没想到季御这么痛快,回过头看着他问:“你真的愿意?” 季御笑了笑说:“真的愿意。我跟谁结不是结?有什么不愿意的?看您说的,就好像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愿意似的。” 季泽武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没有过,于是放心了一点,道:“那就跟那个郑受断了吧!那个人我听说了,家里家境极为不堪,没钱没势还懦弱,长得也就那样一般般,当个情人都不够格,你留在自己身边,只会拉低你的档次!” 正说着,忽然嘭了一声。 季泽武皱了下眉,发现是季御的钥匙掉了,落在了地上。 他看了一眼,没好气道:“跟你说话呢!你玩什么钥匙呢?” 季御低头捡起钥匙,静静看了一会儿,才沉着脸道:“嗯,我会考虑的。” 季泽武就当他同意了。 上了顶楼,季泽武要去他办公室看看。 路过顶楼的他给郑受的办公室时,发现里头已经人去楼空。 季泽武来的这么早,肯定是早就有所动作,郑受已经被他打发走了。 但具体去了哪里,他其实并不想知道。 他只需要知道郑受住在哪里就够了。 晚上的时候,他又回了郑受的宿舍。 果然,郑受还在。 他感觉到自己心底一根紧绷的弦松了松,整个人似有若无地松口气,自己甚至觉得有些可笑,但最后还是说了句:“我回来了!” 郑受正在收拾床铺,回过头,在看见季御时身形不觉一动,迟疑了一下,问:“你......” “你什么你??”季御上前敲了一下他的头。 然后就开始脱衣服,将外衣外裤脱了下来扔到地上,光脚进了浴室。 浴室内传来水声。 郑受看了季御的衣服一眼,走过去将衣服捡起来,然后掏了掏口袋,拿出自己房门的钥匙,然后拿起洗衣液和塑料盆去了隔壁浴室,帮他洗干净。 洗干净后又端着干净的衣服回来,进门,看见季御已经换好睡衣躺在了床上了。 郑受看了他一眼,默默去阳台把衣服晾晒好,又放好了塑料盆和洗衣液,这才回到房内。 但他并没有靠近床,而是靠在阳台的玻璃门上,问他:“你.....是不是想开掉我?” 季御一听一顿,挑眉看他。 郑受也索性不藏着掖着了,道:“我的游戏还没开发完,很多测试也没完成,我不想现在就走。但也不想踏足到你们这些豪门的纷争里头去。今天早上......人事部的人找我聊了一下,让我搬回楼下,我搬了。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季御看着郑受严肃认真的脸,道:“放心,我也不想让你再上顶楼了,来,睡吧!” 第146章 郑受一噎,感觉就像被人活活灌了一瓶子水那么难受。 因昨晚用功过度,今天他们两个人都格外的安静。 不过两个人都只是躺着,并没有睡着。 在郑受动的第n下的时候,忽然听见季御淡淡道:“昨天,是我妈的忌日。” 正在翻身的郑受一顿,停止了动作,侧耳听他的接下来的话。 “十五年前,我13岁那年,我妈在正月十五那天从我家公司的楼上跳了下来。后来在icu里面呆了十个月,死了。死的时候,也是十五。” 郑受凝神看向他。 “我爸和我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当时我爸很穷,穷到买一条裤子都买不起。是我妈嫁给了他,让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到季家,转正了他私生子的身份。呵呵。可后来他每次跟我说的时候,都说的是,他早就被季家认可了,只不过是一直想要考验他,见他结婚了,也就觉得考验成功了,跟是否娶了我妈无关。我妈每次听到他说这话,也都是附和,说确实是这样的,她从未想过自己对他带来的好处,只担心自己做得不够,会把他照顾的不够好。 可,就是这样的尽心,全心全意的爱,换来的,是他绝情绝意的背叛。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妈知道他出轨了。但即便是这样,她依旧还想着他可以后悔、回心转意,依旧每天在家给他做好饭菜,熨烫好衣服,等着他回家。可是,我妈的贤惠并没有等来一个负心人的回头,他不但日日夜夜不回家,还在每次回家以后找茬,摔东西,打她,打我......” 季御的声音极其的平淡,可是在郑受听来,却蕴含了无数的悲伤。 那种感觉就好像,平静的湖面下面,深不可测的黑暗,外面越美,下面越黑。 他微微侧转身,轻声问:“那你妈还不跟他离婚吗?” 季御也侧过身,看着他道:“不离,她说是为了我。也正是她的不离,让我爸丧心病狂地攻击我外公家,我外公家毫无防备之下,被我爸给陷害,我外公入狱。正月初一,我外公入狱。正月十五,我妈跳楼。死之前,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她撑不住了,没法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了。” 郑受听着只觉得心沉、心冷、心寒,嚅了嚅喉,道:“你妈.....真伟大!” 季御却笑了,冷笑道:“她那是蠢!” 郑受默默。 到底是爱,还是蠢呢? 在季御母亲活着之前的几十年里,肯定是幸福的,因为她给了自己心爱的人自认为最好最需要的爱,即便是她最后得到的只是背叛,或许在她看来,也无所谓了。 能够给予的人,内心一定是很多爱的,也曾经得到了他人给她的很多爱,而她的爱,是自生,也是一种转赠。 她是将自己获得的爱,转赠给了她最爱的人了而已。 至于那个人得到爱以后给不给与予自己,其实根本无所谓。 他妈妈的死,或许只是自己给不了爱,而她的爱导致了她爱的其他人受到了伤害而自责吧。 想及此,郑受顿了顿,对季御道:“别难过。你妈妈她.....其实解脱了。” 季御冷嗤了一声,说了一句‘懦弱’,然后转过身到另一边睡去了。 郑受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和他相比,其实并不是很惨。 这一夜,郑受半梦半醒地睡了一夜,清晨的时候才睡死了,等他醒过来时,已经七点多。 而季御已经走了。 郑受微微有些发怔,又在床上躺了十来分钟,起来洗漱,没吃早饭,去了公司。 到了公司已经八点。 公司里的同事陆陆续续都来了。 有人在一旁议论:“哎,听见了吗?咱们季总要结婚了!” “啪!”正在拿水杯的郑受手一松,水杯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这一声炸裂声将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了郑受的身上。 他皱了下眉,弯腰把碎片扔到了垃圾桶,而后又用湿纸巾将碎玻璃渣子给擦起来,也扔到了垃圾桶内。 做好这一切后,他默默打开电脑,登录,进入游戏。 游戏里的人物已经走到了齐家庄,准备开始第一次与北狄的战役。 军营内大家都在严阵以待,而郑受也从外面巡营以后快速回到了大帐内,齐恒他们等着他来一起商讨第一次的作战方略。 “齐家庄,三面全是森林,易于隐蔽,他们位于西侧,而我们位于东侧,据前线的探子来报,他们已经察觉到我们到了齐庄这里,正准备从背后包抄我们,如果我们可以在他们之前动手,或许胜算更大!”其中一个将军一脸兴奋道。 郑受看向他,笑着点点头,结果那个将军冷哼一声,根本不屑于让郑受评判的样子。 郑也看他这样,没好气道:“这包抄可讲究的一个出其不意。他们现在已经想出这个办法,自然也会提防我们用这个方法!到时候我包抄过去,或许正好中了他们的计!到时候,全军覆没也不一定!” 那将军一听,顿时眼睛一瞪,道:“你知道个什么?!你和你的主子顶多就守卫过一座城,我可是卫国的大将军,跟北狄打过不知道多少次仗了,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郑也一听,冷哼道:“那不也是没有打过,才有的九国合纵吗?如若不是卫国濒临这北狄,被北狄欺负,或许我们也不用走这一趟!” 郑也这就是故意气他了。 郑受听了都感觉不像话,急忙呵斥道:“住口吧!” 不过那个将军显然嫌弃郑受呵斥声音也如同慈母哄儿,又是一声冷哼。 而郑受则丝毫不介意,笑道:“我倒是有一法子,可以保证第一次我们可以出其不意,让对方措手不及,震慑对方一番。” 那将军挑了挑眉。 其他几个将军也是冷嗤加一副看不起的模样。 齐恒笑道:“郑太师,但说无妨!” 郑受温柔颔首道:“是这样,我们......” 正说着,不知哪个将军忽然冷笑一声道:“我们过去给他们讲一节课,让他们乖乖投降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齐齐笑开! 郑受面色难堪,齐恒则整个脸阴沉了下来! 第147章 那几个将军其实连齐恒都不服,但看见齐恒发怒了,还是慢吞吞起来,跪拜在地道:“统帅恕罪!” 齐恒知道,此时不是闹气的时候,沉了沉脸道:“都起来吧,集思广益,也听一下郑太师如何说的才是。” 那些将军这才一个个臊眉耷眼地起来,不过这次并没有坐下,而是一个个站着听的。 郑受知道,这些人还是对他不服,不过也并没有觉得怎样,而是面色自然地也站起来道:“吾想的法子是上树拔梯!” “上树?”之前那个为难郑受的将军瞬间提声,周围的几个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齐恒又咳了一声,这些人方才勉强收住了声音。 郑受这才得以继续:“我说的只是一个比喻。这里的树,其实就是齐家村后面的山谷。我看了,那个山谷三面环山,进出只有一条道路。我们可以假意进入,然后在外面等待,等他们进去后,我们在堵住山谷的出入口,将他们堵在里头!” 公孙月听了这主意,马上点头道:“这主意不错!比起偷袭、包抄什么,要更省力,也更容易让对方彻底被控制住!” 那将军问:“那如何引入他们呢?还有,引入他们,是让他们在里头活活饿死?还是.......” “自然是用巨石自上而下,将他们砸死!”公孙月冷了脸道。 郑受一顿,微微蹙眉。 但他也知道,战场如杀场,他们不杀敌人,敌人势必要杀他们! 抿了抿唇,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这主意好!公孙大人果然英明!”那将军逢迎道。 公孙月却冷冷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笔直的坐着。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郑受和齐恒他们都知道,公孙月是因为天佑帝被杀才变成如今这副沉默寡言的模样的,所以也就见怪不怪。 为了缓和欺负,齐恒淡淡道:“嗯,这个主意确实不错,郑太师的诱敌之计堪称计谋中的上谋,届时,我们可以用一些幻术引诱他们入谷即可!” “幻术?谁会?”其中一个将军问。 齐恒慢慢看向郑受。 郑受这才腼腆笑了一下道:“我,我会。” “你会?你会什么?”那个将军没好气瞪着他。 面对他的无礼,郑受依旧不急不恼,笑了笑,伸出手,在他们的身后用手轻轻一抹,忽然间一群士兵出现,下一秒,他们感觉自己的脖子上被一柄柄冰刀放在了脖颈之上! “啊!”其中一个将军喊了一声,吓得蹲到了地上! 但是下一秒,郑受又用手一抹,所有的士兵又消失不见了。 众人吓出一身冷汗出来。 这些将军很见不得这个郑受出风头,可如今一看,人家要谋略有谋略要本事有本事,自然也就心服口服,几个人甚至径直跪在地上,给郑受下跪! 一场谋略会议之后,所有人都退下去准备了。 齐恒这才看向郑受道:“你有这个本事,当日在郑宋国与季武国大战的时候,是怎么被俘虏的。” 郑受正在喝茶,听见这话,一下就呛了起来! 公孙月和孙叔敖也一脸好奇地看过来。 可郑受即便是红了脸,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出来。 倒是郑也,嘀咕道:“我们世子本来就是个傻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或许,郑受从未败过任何人,他打败的,唯有他的心罢了。 相思成蛊,相思成灾,才有可能被人掳到了皇宫,当了所谓的什么侍夫...... 只有他和齐恒在的时候,郑受承认:“我是故意失败,但是当时,我并不知晓自己对越的心意,我只不过是权衡再三,觉得他是主宰天下的最佳人选罢了。” 齐恒一顿,想了一下,也点点头道:“确实,季越除了性子残暴,还真的是无可挑剔。” 郑受笑而不语。 但实际齐恒看过去的时候,他的笑意未及眼底。 他并不快乐。 齐恒看过季王是如何宠爱郑受的,自然也就明白如今郑受与季越分庭抗礼的痛苦。 他上前,握住郑受的手臂道:“郑司徒,你永远都是恒心目中最好的老师,在学生面前,您可以尽显自己真实的情绪和想法,无需隐瞒。” 郑受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失落和疲惫显而易见。 他苦笑了一下道:“放心,吾无事。” 但齐恒看来,怎么可能无事呢? 不过就是在落血的伤口上面扑了一层纸,看看什么时候能渗透了罢了。 但这到底是人家二人之间的感情,他实在无权干涩,也干涉不了,只得叹息了一声,出去了。 齐恒出去时,重耳正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 他看了一眼齐恒,再转过身来,看见郑受失魂落魄的样子后,问:“哥哥,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怎么看陛下与您脸色都不好?” 说着,将参汤端到郑受面前。 郑受看着面前的参汤,又想起那日狸猫叼着人参走进大帐内的情景,不禁叹了口气,接过来,将参汤放下道:“只是偶尔有些迷惘罢了。” 重耳却担心参汤凉了,急忙提醒道:“哥哥,现下天亮,您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用参汤把身子补起来了,一定要再接再厉,把参喝完,这样您的身子一定会恢复如初的!” 万事身为本,这个道理郑受也懂,点点头,端起参汤一饮而尽,饮后,还用热水涮了涮碗底,把里头的参须也一并给吃了,这才擦嘴歇息。 翌日,战争开始。 郑受先是在山谷中布了一个阵,然后他立于山顶之处,用熟识的移魂幻影之术,在山脚处做出许多的士兵幻影出来,看起来这些士兵在山脚忙着搬运什么。 而在不远处的军营内,一个哨兵急匆匆地跑进北狄的军营内,通报道:“首领,一旁的三岭山下发现天佑的士兵!看样子,似乎是在搬运什么粮草!” 狐图一听,立马从毛皮垫子上站起,眯着眼道:“好啊!他们可算是耐不住性子了!来人呐!既然他们露面了,我们就过去会一会他们!” 第148章 但是狐图手下的将领急忙道:“首领,让我先派一队人马先去探探再说吧!万一有诈呢?!” 狐图一想,似乎也有理,便又重新坐下道:“好,裘一,你先去!看如若真的他们将自己的粮食放在了三岭山的山谷当中,我们便即刻过去将粮食抢夺了过来!到时候,即便是不打仗,也能饿死他们!哈哈哈......” 裘一俯身称是。 裘一,一身的狐裘衣裳,编发,模样二十出头,留着一圈小胡须,为人看起来很精干。 他大步走到帐外,环顾了一下四周,大声道:“找出五百精兵出来,我们一起去三岭山,一探虚实!” 而与此同时,郑受这边也有人来禀报:“郑太师,对方的人来了,不过只有五百精兵!” 郑受一听,顿了一下,点头道:“好,我自会应付,你们只需要隐藏好,待我将他们的兵士引入谷内,你们再用巨石堵住出入口即可!” “是!” 裘一带着一列骑兵顺着齐家庄的东侧山脉一路疾驰过来。 沿路还有北狄的岗兵在守护,随时可将消息传递回去。 郑受看着他们渐渐靠近自己的阵法,而与此同时,他又在怀里拿出一张纸,用火烧了,瞬间,那张纸化为灰烬,灰烬随着他的法力荡开,随即在法力下渐渐膨大,最后,慢慢下沉,在落地的那一刻,化为一队骑兵,正好挡在了过道之上! 裘一远远看见不远处一列骑兵,看起来竟然有五六千之多,当下勒住了马,骂了一句,然后转头道:“回!” 而在他们的骑兵走后,挡路的大半的骑兵消失,化为尘烟消失,只剩下几个木讷的骑兵,依旧骑着马竖在马路中央。 守在附近山上的天佑方的将军们看着这一幕,连连咂舌道:“真是神奇!这乃神兵天降啊!可其实只是一处幻影,迷惑了人的心智,让人做出错误的决定罢了!你们还别说,咱们这个郑太师,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众人连连点头。 连之前那个为难郑受的将军看向头顶上站着的纤细人儿时,面上露出的也是些许欣赏之色,。 郑受站在山顶之上,虽是初春,可这北风依旧吹得紧,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可他如今肩负重任,不可有丝毫懈怠,即便是身上的衣衫挡不住风寒,依旧需要他硬顶着。 他静静控制着阵,静等北狄人的上钩。 果然,过了不多时,便看见下面的官路上,原本已经退回的骑兵又返回,而这一次的数量是之前的几倍之众! 郑受面露喜色,手往下一指!下头传来阵阵狼烟! 是郑受为了掩人耳目所燃。 果然,对方以为我方依旧是之前那众多人马,喊了一声:“杀呀!”便一股脑地往狼烟内冲去! 北狄人想要以速度和强悍取胜。 可直到他们冲过去,也没看见任何人马,迷迷瞪瞪中,也就顾不上许多,急忙往三岭山的山谷冲去! 山谷就在狼烟百米处,他们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冲了进去! 一大批人马进了山谷内,便看见许多的天佑士兵正在搬运粮食,里头还有许多的粮仓,及兵器库。 他们大喜,急忙招呼所有人都冲进去! 然而,就在他们最后一个兵马进入的瞬间,一颗巨石瞬息而下,直直地挡住了他们的回路! “轰!” 所有北狄士兵们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看着身后的巨石发呆。 而就在这时,最前头的排头兵忽然喊道:“中计了!” 裘一回过头去,只见原本的粮仓变成了巨石,原本的士兵,变成了石子,而原本的兵器变成了树枝! 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影! 他大惊失色,冲着空荡荡的山谷喊:“岂有此理!天佑懦夫,给老子出来!看老子弄不死你!” 郑受就在山顶上,他一眼就看见了郑受,瞬间发了怒,冲着郑受举起大刀道:“你给老子下来!看老子不把你大卸八块!” 郑受静静看着他,用的是悲天悯人的慈悲目光。 可他越是这样,越激怒了裘一,他大怒了一声,忽然举起大刀冲着那块巨石用力劈下! 南部季武国 季越正在宫内休息,刚欲起床,忽然心口一阵剧痛传来,他蹙了下眉,一把抓过褚大监问:“今日伍子参可有要求求见?!” 褚大监急忙点头道:“午后就来了,但是伍将军见您一直在睡着,就没敢打扰!” 季越眉心一蹙,凌厉道:“蠢货!马上让他进来!” 须臾,伍子参快速进来。 季越并没有下床,只是外面披了一件外衣,沉目看着他。 “陛下!”伍子参不知道该如何说,但看着季越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直接说道:“陛下,郑司徒他.....他被北狄人给抓了!” “咔”一声,床头的栏杆断了, 是季越给掰断的。 伍子参看着季越手掌心渗出的血迹,蹙眉道:“陛下,请自重。” 季越则眯了眯眼,冷声道:“你毋需管寡人如何,快说!” “是!”伍子参道,“大约是在三日前,郑司徒设阵法将北狄人囚于一山谷之中,不想那裘一身负神力,不但将巨石劈开,还在混战当中将郑司徒掳走,走时据说要弄死郑司徒!” 听到这,季越双目眯起,怒问:“那九国的人呢?!” 伍子参低头道:“是郑司徒让大家毋需顾及他,让大家尽快将敌方制服。后来我军确实大获全胜,敌方死伤惨重,唯一我方最大的损失,便是失去了郑司徒!” “蠢货!”季越从塌上站起来,冷着脸走到窗前,看着北方的方向,咬牙道,“他虽然设阵法困住了对方,却低估了对方的势力,还将他自己的防卫降到最低。如果我没猜错,他身边当时应该一人都没有!这样的蠢货,还妄图匡扶社稷,一统天佑!真是......蠢死算了!” 第149章 伍子参还是第一次看见季越因为某件事而如此着急的,即便是当年先王要杀害他,他也是镇定自若的。 结合上次千里迢迢魂穿过去给他取参这么一看,伍子参才知道,季越对郑受的感情这样深,简直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 而越是如此,伍子参越是担心,他上前一步,提醒道:“陛下,我们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要不.....就让我们在晋国的人过去一趟?晋国那边离北地并不远,大约三五日便可到达!” 季越听了也觉得可行,点头道:“行,马上飞鸽传书到晋国,让赵佶领兵过去看看!记住, 告诉他,一定不可以伤到郑受,我比他也顶多晚个三五日便到!” 伍子参...... “陛下,您要亲自去?”伍子参感觉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季越却一边急匆匆脱下外袍去拿新里衣,一边道:“当然!其他人,寡人不放心!” 得了,他白筹谋了! 早知道季越不管怎么样都要去,动什么赵佶呀! 那家伙又鬼又精的,还不够给他们下绊子的呢!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收回去显然不可能,他只能急匆匆去放了信鸽,然后自己回府简单收拾了一番, 穿上了行军的衣衫,带着铠甲和路上的换洗衣物和吃食,便驾着马车回来。 不想,他刚回来,就看见季越亲自驾着马车从里头出来! 看他的身后,人马并不多,大约就五六百人。 他急忙凑上前问:“陛下,我们此行就只带这些人吗?” 季越没工夫跟他废话,冷脸道:“五百人,还有暗卫十二人,足够了。” 伍子参差点哭笑了,道:“陛下,对方可是几万大军!” 而季越也不是开玩笑的,淡淡道:“那又如何,寡人想要的人,就算是几十万大军,也要给寡人交出来!” 伍子参一噎。 这样的活灵活现的季越,他好像好久没见过了...... 好像,自从郑受离开,季越的整个人就好像失去了魂,过得如同行尸走肉。 而如若这一次救援能让季越活过来,似乎也未尝不可? 想及此,伍子参一咬牙,上前道:“陛下,子参同您一起去救郑司徒!” 季越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前方,忽而冷笑了一声道:“那就别废话,跟上来!走丢了,寡人可不负责!” 伍子参乐了,道:“陛下,咱们打了大大小小多少次的仗了,臣何时拖您后腿了?” “那可不一定!”季越笑着瞥了他一眼,然后一拍马屁股,马儿如箭一般驶出! 马车摇摇晃晃,但是前面驾驶马车人却稳若磐石。 而伍子参驾着他的马车急忙在后头跟了上来! 而与此同时,郑受正被五花大绑困在一个简陋的帐篷内。 顺着帐篷的缝隙看出去,外面一个波光粼粼的清水湖,四周全是略带青绿的青草。 他动了动手臂,发现依旧是一点都用不上力气。 就在这时,裘一带着兵士走进来,径直走到郑受的面前,用手用力捏住他的下巴,道:“就是这个小白脸害得我们损失惨重,告诉他们,从今日起,便在他的饭菜里下药,让他吃了痛不欲生,急于求死!但是我们并不让他死,就让他这话生不如死地活着!” “是!”那兵士下去了,只留下裘一站在原地,看着郑受惨白却丝毫不影响他俊美的容颜,伸出手,用力一捏,将他的脸完全捏在他的手下,然后眯着眼道,“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呵呵,小白脸,如若不是看看长得这么美,老子早就一刀剁了你!你该庆幸,自己长了一张魅惑众生的脸!” 郑受已经几天没喝水了,用力嚅了嚅喉才艰涩道:“你我不过是立场不同,并无私仇......你如若实在是气不过,大可一刀杀了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来折磨我......” 裘一眯了眯眼,看着他因为双臂展开而逐渐撑开的衣领,露出里头细腻而光洁的肌肤,眸底深了深,然后骂了句:“简直比他娘的女人还细溜儿!” 郑受知道他在说什么,苍白的脸红了红,梗着脖子,微微偏过头去。 裘一大笑了一声,用手在他的脸上肆意揉了揉,继而大笑道:“哈哈哈,待老子的伤好些,一定好好宠幸宠幸你!” 裘一出去后,营帐一旁的守卫对另一个守卫道:“从未听说裘一族长喜好男色,莫不是,裘一族长转性了?放着帐内的两个美妾不要,去要一个粗鄙的男人?” 另一个守卫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叫粗鄙的男人?是一个美貌无双的男人!你没见过那男子刚刚抓回来时,惨白着脸,紧闭着双目,身子柔弱无骨的样子,啧啧啧,比女子可诱人多了!” 那旁的守卫一听这话,也思索了片刻,忽然也觉得如若给他这样一个男子,他也似乎喜欢,也不那样排斥了! 然后想着想着,就红了脸,另一个守卫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道:“想什么好事呢?就这样的,咱们裘一族长不把他玩个八九个月的,绝对不可能扔给我们!到那时.....呵呵,估计他连路走走不了啦!” 帐篷内的郑受此刻难受得紧。 一则是几日未饮水,二来则是体内的蛊毒。 这些日子,他的身子一直不好,其实就是噬魂蛊搞得鬼。 当年以为自己恢复武功便是没事了,其实是噬魂蛊蛰伏了,但是一直藏在他的体内啃食着他的精气。 而上一次,他动用体内的真气再次唤醒了噬魂蛊,此刻已经让他浑身上下剧痛无比,好像活着每一口气都是一种折磨。 这噬魂蛊,最初他以为是季越给他下的,季越也承认了,可后来他听褚大监说,是有人趁着季越让他落狱行刑的时候,偷偷给他下的。 至于这个人是谁,谁也不知道! 而此刻,郑受真的想杀了那个人! 他此生同人无冤无仇,即便是对他不满,杀了他便是,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 让他如此难受! 第150章 可即便如此,裘一他们依旧还是不放过他。 在傍晚时分,有人拿来了一些水,给他灌下后,他便开始浑身无力,浑身上下如同有无数只虫子爬过一般,让他难受到想即刻死掉! 可这并不是终点,最难受的还是在他被扔到浴池洗浴之后。 那些虫子好像变成了无数火焰在体内燃烧,让他即便是置身水中,也浑身上下灼热无比,烧得他浑身炽热,就像是在忍受烈焰的炙烤一般! 而灼热过后,又是无尽的渴望。 他渐渐开始意志消退,浑身上下的衣衫被他揪得七零八落,看见每一个活物都想蹭过去...... 裘一看着池子里的人儿,哈哈大笑,正欲脱下衣衫下去,不想这时有侍卫跑进来道:“族长,首领来了,让您去见他!” 裘一一顿,蹙了蹙眉,看了瘫软在浴池边的郑受,挑了挑眉,拂袖离开。 而就在他离开不久,一个黑衣人忽然凭空出现。 他在看见水池中的郑受后,急忙下到水中,被他输入体内的真气,暂时克制住他体内的蛊虫和春蚕散的药性。 而在帮郑受暂缓之后,黑衣人又急匆匆地走了。 下一秒,他出现在不远处的一个田野中。 田野中站着一个年轻矜贵的男子,见他回来,懒懒问:“人还活着吗?” 黑衣人点头道:“活着,不过已经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不但噬魂散发作,而且还中了春蚕散的情毒,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看起来即便是拉去一只畜生,他也能蹭过去的样子。” “畜生?”赵佶挑了挑眉,随即想起什么,回头。 而他的身后,还有一个黑衣人。 赵佶冲他抬了抬下巴,那个黑衣人马上乖顺地拉下黑色面巾。 瞬间,一张与季越一模一样的脸展露出来。 赵佶笑了笑道:“你,去给他好好纾解纾解!” 那个与季越一模一样的黑衣人没有丝毫质疑,径直点头,然后下一秒,人已经没了! 而余下的那个黑衣人迟疑问:“陛下,您让哑巴去给郑受缓解情毒,如若让季越知道,恐怕会杀您的。” 赵佶冷笑道:“天不知道,地不知道,谁会知道?本太子就是想让季越失去他最心爱之人!郑受知道他被其他人玷污之后,势必会远离季越!到那时,季越绝对会.....痛苦郁闷!本太子一想起季越也有被人挟制的时候,就无比地痛快!哈哈哈哈......” 浴池内,黑衣人出现,拉下面巾,然后扶起郑受。 郑受迷迷糊糊中看见黑衣人的脸,目光一惊,随即一把拉住他的袖口,低低求道:“求你!帮帮我!” 黑衣人点点头,走到他身后。 水面上随着他的动作划起一片片涟漪。 而下一秒,便听见郑受闷哼了一声,然后舒服地喟叹出声,眼泪也从眼眶中缓缓落下。 他的如风中蒲柳一般的身子在水中无助摇曳,虽然死死咬住唇齿,却依旧发出呜咽声。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感觉水终于凉了的时候,才昏沉沉睡去。 而黑衣人也整理好衣服,从浴池中出来。 出来时,腿脚还一软,深吸一口气,才消失离开! 而与此同时,远在中原正在路上疾驰的马车上,季越缓缓睁开眼,下一秒,噗地一声,一口黑血涌出! 一旁的伍子参担忧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要坐马车?又为何忽然这样虚弱?” 季越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只是端了一口茶起来,一口喝掉,方才纾解了不少。 而在气息恢复不少后,季越道:“还有四五天的路程,这几日我都需在马车上,你吩咐车夫,不论换多少马,全力行进,一刻也不要耽误!” 伍子参蹙眉问:“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越冷眸道:“不是寡人发生什么,而是郑受那边......裘一垂涎郑受美色,几欲霸占,幸而被我派过去的兵马骚扰,这些日子跟着狐图到处应对,才没得逞。” 伍子参虽然知道季越修炼了不少的神力神术,却不知竟如此强大,竟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情形都一清二楚! 不过,他还是从季越的脸色上看出一点端倪,试探着问:“是否,郑司徒也有什么不对之处?” 这话一出,季越面色冷了下来,眸底迸出一丝杀意道:“那裘一竟然给他下情毒,他.....情动难耐,寡人.....只能寄他人身体为他纾解!” 一想及此,他就恨不得把裘一一刀杀了! 季越这边咬牙切齿,伍子参这头已然惊得无以复加。 “什么,什么叫借他人身体......这,这是什么意思?!” 季越最恨他人装糊涂,将手里的茶杯一把扔到伍子参的脸上道:“就是寡人刚刚魂穿了赵佶手下的一个酷似寡人的哑巴的身体里!懂了吗?!” “懂!”伍子参捂住嘴,用力瞪大眼点头。 也就是说,季越竟然远在千里之外,传到了一个人的体内,还去跟那郑受欢爱了一场呗?! 啧啧啧!这,难怪刚刚看起来一副纵欲过度的虚弱模样! 这种神力,已经超越了寄居神猫体内的那种程度,完全就是天人合一呀! 而最可怕的是,赵佶这头还什么都不知道,日日派已经完全掌控不了自己身体的哑巴过去‘凌辱’郑受,心里头还乐得不行,天天回来还询问哑巴的感受。 哑巴本就是哑巴,又如何表达? 自然是不了了之, 只有赵佶一个人心里头乐罢了! 郑受连着几日被人纾解之后,身体已经好受多了,还可以同人要吃的和喝的了。 而即便是那些人不给他,哑巴过来的时候也会给他带不少的吃喝,他们每每欢爱后都会在浴池边的一个小小的山洞边坐着,一边吃着各色美食,一边喝着美味的甜汁,如此一来,郑受体内的噬魂蛊竟然又渐渐沉睡了,而情毒也被慢慢化解。 哑巴不能说话,郑受却以为季越还在生他的气,一般不同他说话,只是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感激。 比如给他倒一杯酒,或者撕一块最大最好吃的鸡腿递给他。 哑巴每次都是红着眼看着他,然后结果鸡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如此,过了大约三四日,裘一回来了! 第151章 因为这些日子外面莫名出现各路人马的骚扰,他一直痒痒的心都未能得到纾解,此刻回来就想着可以得到郑受这个湿漉漉的小美人。 他都可以想象得到,这个比女子还美的家伙在自己身下低哀求饶的场景。 一想及此,他就来劲了,神色扬起道:“所有人,都退到外面去!我不叫你们,你们都不许进来打扰!” 主要是他不想让其他人听见这里头的动静,到时候传出去,有损他的颜面! 其他人自然是听话地都退出去了,只留下裘一一个人慢悠悠地走进汤泉玉洞。 山洞内,烟雾缭绕,进去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其实是看不清里面的情形的。 他只能摸索着往里走,然后听着里头的水声,以及在烟雾中,的一道身影。 此刻正虚弱地趴在池边上。 哑巴刚走,郑受此刻身体得到了纾解,自然是已经无法动弹,甚至感觉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如果不是需要勉强撑住不让自己淹死,此刻双腿也根本用不了力气。 裘一走到边上,看着水池中他纤弱的身姿,手慢慢伸进去,在他的背脊处摸了摸,这才衔笑道:“果然是如珠似玉般的人儿!来吧!让老子好好来享受享受!” 说话间,他便要下水去。 然后,就在他一只脚下到水里的一瞬间,忽然感觉脑门后面一阵黑影掠过,下一秒,他感觉头顶一震,然后一阵剧痛袭来,他整个人翻了个白眼,然后软绵绵地跌到了池中去。 而郑受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起伏着胸脯喘息着,双目含泪,如被胭脂染红的脸颊含羞带怯,只看得眼前人都呆了。 不知过了多久,季越缓缓伸出手,睁着通红的眼看着他道:“郑司徒,阿越来了,带你回家......” 郑受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很远的梦,梦到自己好像到了冰雪连天的北地,不但在指挥打仗,甚至还动用了自己的真气,用了阵术,打败了北狄人。 然后,他被北狄人俘虏了,经历了让人毛骨悚然的酷刑。 好在,好在有一个人出现,帮他纾解,才不至于被活活折磨死...... 但是—— 那个人是谁? 他忽然想起那个人的面容,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一瞬,他就被吓醒了! 等睁开眼,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个非常华美的房间里,四周屋子的摆设极其的讲究, 而且自己身上盖着的,还是蚕丝被,枕得也是绵软无比的丝缎的枕头。 他微微动了下,很快,外面的门开了,一个打扮华贵的婢女走进来,笑盈盈道:“郑太师醒了?我们大人看见您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多着急,这不,又让奴婢给您准备的参汤,您快趁热喝了吧?” 郑受蹙眉,看向婢女问:“我,我在哪里?” 婢女笑道:“郑太师放心,这里是距离齐庄不远的齐镇,这个是我们管叔大人在齐镇的宅子。” “管叔大人的宅子?”郑受一脸不可思议,他不是在北狄人的手上吗?他不是正在经受酷刑吗?! 婢女还以为郑受刚醒来,耳朵有些听不见,又笑了笑道:“是啊!我们大人救了您,您都不记得了吗?” 郑受蹙眉,脑中莫名响起一句:郑司徒,阿越来了,带你回家...... 那声音,那口吻,不是那个人,又是谁?! 可...... 他看了看四周,忽然苦笑了一声,心道,自己到现在还在做白日梦吗? 他明知自己已经与他分道扬镳,甚至互为仇敌,又岂能千里迢迢跑来救自己? 而与此同时,与管叔同坐在北地惯有的热炕上的季越正冷冷地靠在一个软垫上喝着热酒。 一杯接一杯,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旁边坐着的管叔也不敢多言,只是偶尔奉陪一杯,小心伺候。 毕竟,从三日前,这货从北狄人手上将郑受救出来,然后跑到自己这里以后,就变成这副样子。 说话也不应,但是喝酒就喝。 只是他身上的伤很多,看起来受伤严重,甚至似乎还有内伤,不知道这样喝酒妨不妨事? 想及此,管叔小心翼翼地探头道:“季王陛下,您......您可要带那郑太师离开?” “郑太师?”季越顿了顿,随即冷笑。 可是冷笑过后,却是周身的冰寒,手上喝酒的动作更加频繁。 管叔担心出人命,毕竟他还挺欣赏这个季王的,于是急忙按住他的手腕道:“陛下,无论怎样,只需要遵从内心即可!大可不必如此伤身啊!” 季越眯眼看向管叔。 那眼神就仿佛一条毒蛇,随时会吐出信子咬住管叔的脖子。 管叔瑟缩了一下,急忙缩回了手。 而这时,季越方才好像听到了管叔的话,低声呢喃:“遵从内心?寡人何曾有幸可以遵从内心......他的心里,只有天下!而寡人的心里,却只有他!何其的不公!” 然而,这不公,还是他一手促成的! 如若当日他将他锁在宫内,上了手镣和脚镣,不让他走,不就没有今日这事了吗?! 他正想着,伍子参急匆匆赶了进来。 在看见季越受伤还在喝酒后,一把上前拿下了他的酒杯,然后沉目道:“北狄人似乎发现了我们的行踪,正往我们齐镇来了!” 伍子参还是挺着急的,但却发现,他说完,季越并不着急,反而笑着还在自顾自嘀咕什么。 伍子参蹙眉,问:“陛下,您可听清了,臣说,北狄人来了!” 季越这才聚眸看他,冷笑了一声道:“来就来呗!寡人在此等候他们三日了,难道还怕他找上门来?” “这......”管叔在一旁饶有兴致。 伍子参则蹙眉问:“陛下,我们的人马只有五百!” “那又怎样?!”季越冷笑,忽然挥手桀骜道,“寡人就算是一个人,也能将那北狄人统统杀了!” 第152章 别人说这话,或许伍子参会不信,可是季越说这话,伍子参只会感觉.....毛骨悚然! 就在三天前,北狄人的五千精兵驻扎在齐庄西侧的铁岭庄,结果被季越带着自己的五百精卫直杀进去把郑受给救了出来! 季越虽然受伤,却只是皮肉伤,郑受更是,身上除了之前中的毒,连个头发丝都没断过! 伍子参带着周围调集的兵马赶过去时,季越已经抱着郑受出来了。 那场面,说不出的血腥,也说不出的涟漪。 就好像在血海中盟誓,他们二人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一样! 但是现在,对方可是五万大军,直逼齐镇! 而他带过来的人马不过五千,如此兵力悬殊......只怕是会有去无回呀! 想及此,伍子参忽然伏地道:“陛下!我们逃吧!带着郑司徒,我们从西侧晋国入境,路过郑宋国,秦国,然后回到季武国!这边的仗,我们让那九国来对抗!如此,便既可保住我们的兵力,又可以削弱九国的兵力,岂不更好?” 听着这话,季越掀了掀眼皮,慢条斯理地问:“伍子参,你在寡人身边多久了?” 伍子参莫名一慌,急忙匍匐道:“臣,已然在陛下身边十年之久!” “呵~十年了......”季越眯了眯眼,冷眼看着他道,“竟然都不知道寡人的脾气?我看,你这个威武大将军,是不想当了吧?!” 伍子参一噎, 不明白季越到底在坚持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只见季越冷冷看向窗外道:“寡人既然来了,就替他收拾收拾这些粗鄙之辈!也省的他每天熬心熬力地对付,风寒、咳疾不断的,看着就烦!” 伍子参...... 又是为了这个郑受! 他怎么就没看出自己的国君竟然还是个恋爱脑呢?! 郑受身子软得根本起不来,除了必要的起身,其余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的。 按照管叔的说法,他是被管叔重金赎回来的。 他心下虽然存疑,却也想不到第二个理由,只得呆在管叔这里静养,想着等他身子能动写的时候,通知齐恒他们过来一个人将他带回去即可。 然而,就在他在床上躺着的第三天,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阵阵轰鸣,不时地,还有锣鼓轰鸣响。 这分明是...... 郑受听了这锣鼓声,顿时从床上气喘着爬起来,问:“何地鸣锣?!” 一边正在伺候茶水的婢女道:“是北狄的人打过来了。” “北狄的人?是.....是要来攻打齐镇吗?”说完,他随即一想,问,“齐镇还有谁?!” 那婢女实在没想到郑受这么聪明,光是从锣鼓声就能听出对方的意图可并不仅仅是齐镇, 也并非是齐镇的他! 而是...... 不过她可是被严令禁止跟郑受说那个人的,自然也就只能三缄其口,笑道:“没啥,呵呵,就,就是那群北狄人乱打的......” 说实话,这婢女实在是不会说话,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是乱打的? 思忖再三,郑受脑中一个人影成形,于是便挣扎着起床,要去门口去看去! 不想,他刚刚走出门,便看见齐恒和公孙月一人一身铠甲,急匆匆地走进来,在看见郑受后,一脸喜极而泣道:“郑司徒!你还好好活着!太好了!” 齐恒几乎是泪流满面,一旁的公孙月虽然冷漠,但也不算是没有动容,在看见郑受虚弱苍白的脸时,眉眼间动了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而相比齐恒的激动,郑受其实还算是平静,毕竟苦都是自己受的,罪也是自己承担的,活着这件事,他早就知道。 他也早就打算好,身子好些就去找齐恒他们。 如今他们来了,也不过就是提前团聚而已。 如今他着急的是另一件事。 或者说, 是另一个人。 于是在齐恒还在缠着他的时候,他便有些心不在焉,一边想要推开一边问:“外面.....咳咳,到底是谁跟谁在打仗?” 见郑受这样问,齐恒急忙道:“郑司徒莫要担心,自然是我们的人同北狄人在打!你放心,我们就快赢了!否则我们两个也不可能如此顺利进入齐镇!” 郑受顿了顿,问:“当真?” 齐恒笑道:“这我骗你作甚?” 郑受蹙眉,但已然被齐恒推着进了屋子。 可显然,郑受心存疑虑,一直在回头望,无奈,墙太高,身子太弱,他什么都看不到。 而与此同时,在他所在的院落不远处的房顶上,一个身影正默默望着这边,仿佛是诉说着无尽的情谊,又仿佛在诀别。 最后,他眉眼间划过一抹戾气,转过身,从房顶上跳下,正正跳落一匹马上,然后驾着马,快速向齐镇大门驰去! 大门大开,他疾驰而出,然后门在他的身后轰然关上! 而门外,是早已布好阵的季国、南安国和秦国的五千兵马! 阵鼓起。 北狄的首领冲着这头望过来,又看见了杀死了他的胞弟的季越,眉眼间动了动,大喊了一声:“杀啊!” 于是间,千军万马奔跑,踏烟阵阵。 战场上,军士与战马并齐,冲着齐镇门口的五千兵马,疾驰而来! 而季越这头也不甘示弱,铁手一挥,大喊一声:“给我杀!” 所有的兵士瞬间化为一个扇形,在快速地往边缘延伸! 显然,他是在做阵! 北狄人哪里懂得这个,只知道往前冲。 而不知不觉间, 北狄人就已经进入了季越的包围圈...... *** 不知不觉,已经回到齐国一年多了。 每每想到对付北狄人的那段时光,还是感觉恍惚不可置信。 至少,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那么顺利将北狄人给打败,再也不敢进犯边疆。 郑受依旧当他的齐国太师,日子过得安逸闲适。 当然,这一切也有赖于九国合纵。 因为有了九国合纵,百国中的很多小国自动投靠,自动依附,最后慢慢变成了九国下的一个县,接受管制,也可以得到庇佑,如此,其实各自双方都喘息了一口气,觉得轻松多了。 第153章 “九国合纵成效颇丰,如今百国只剩下二十国不到,且还有十余国如今都在商议投靠的国家,想必最后只能剩下七个国不到了!”户部侍郎姜仟一脸兴奋道。 郑受与齐恒笑着颔首。 郑也与孙叔敖也一脸激动。 而一旁的公孙月则沉沉郁郁,似乎并不得志的样子,一直不肯说话。 齐恒发现了公孙月的异常,问:“公孙先生可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公孙月顿了顿,沉目问道:“如今只剩下七国,那如果日后成为了一国,该谁当天佑国君?” 齐恒一顿,默默收回了目光。 而郑受也一目了然,顿了下,随即目光坚毅道:“自然是齐王!” “齐王?”公孙月眯了眯眼道,“这便是你们杀害天佑帝的理由?” “不!”郑受慌了,急忙站起来道,“并非如此!公孙先生何以会如此认为?重耳当日不堪受辱失手杀了天佑帝,我们谁都不想看到这一幕!公孙先生也知道,如若当初不是 实在被逼得急了,以重耳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动手杀人的啊!” 这倒是。 公孙月如今同重耳朝夕相处,能看出他是个懦弱不争的性子。 但一想起死去的天佑帝,他又觉得不甘。 微抿唇后,他忽然道:“既然重耳代替天佑帝已经坐上了帝位,那便让他继续为帝好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俱是一默。 郑受看了齐恒一眼,深吸一口气,没说话。 其实,在他如今看来,也不是不可。 至少重耳不会滥杀无辜,也不会枉顾朝政,如果让他当皇帝,顶多无能些,但是有强臣帮衬,也无不可。 齐恒似乎看出了郑受的想法,忽而一笑道:“吾自然是可的。” 仿若没想到郑受与齐恒如此痛快就答应了,公孙月倒有些意兴阑珊,深吸一口气后,便起身出去了。 公孙月走后,大家继续在讨论如今的朝政局势,户部侍郎姜仟道:“如今还剩下齐、鲁、卫、晋、秦、季武国、郑宋国七个大国,周边的小国早已不为惧。只不过,如今我们齐鲁卫郑四国与晋秦季三国分庭抗礼,届时,势必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到时候势均力敌,鹿死谁手,便不一定呀!” 齐恒点头:“不错,如今九国合纵变成了两派对立,我们务必要拉拢二十国中的更多国加入我们,这样以后真的到打仗那一日,才不至于因为地少人薄而被晋秦季三国打败。” 孙叔敖也道:“如今我们已经有十三州和十五郡,而其他三国则有十五州,十四郡,双方是势均力敌的。如今就看中原的几个小国是如何选择的。” 郑受问:“是说莒国、曹和钟离三国吗?” “不错”孙叔敖道,“这三国虽然国土不大,但恰巧分布在我们两派的夹缝之间,又身居要地,貌似之前的南安国。” 郑受点头:“如今南安国已经归入季国。” “不错。”孙叔敖道,“赵瑾虽然归顺我们,可是带来的兵马不过一万,可见季国那边的对于争夺国土与士兵的重视。 如若这莒国、曹和钟离三国再丢掉,日后打仗,只怕会在地势上吃大亏!” 郑受沉默。 季越...... 他与季越之间的一战,终于要开始了么? *** 春日里到底是寒潮冷冽了些。 这让郑受想起了去年的春日,他身处北地一望无际的冰雪当中,日日咳日日喘,害得他的肺都震得疼。 但是自从有一日狸猫掉了一根人参回来,他喝了参汤,身子就日渐好了起来。 与齐恒他们碰完接下来的行动目标之后,他漫无目的地在天佑城的城池里逛着。 为了节约,这城池已经年久失修,多处已经损坏,甚至有些都倒塌了。 日后新帝登基,势必要好好修缮一番才好。 到那时,他也功成身退了。 届时,届时..... 他应该是会郑宋国吧? 继续当一方守将,或者回宫当一个闲散王爷,也或者,归隐山野,从此不问世事,了此余生。 不知不觉地走到城池的边缘,四周都是商户,不过因为正午,大家都在午觉,所以四周看起来格外的寂静。 也正是因为这份寂寞,也触动了他的很多仿若遮掩在心底深处的一幅幅画面。 他仿佛看见了季越,在浴池中将自己捞出,又仿佛看见他在战场上厮杀,血光凛冽,刀光剑影,每一处都是血, 每一下都是血与肉的拼搏。 他好像看见自己冲了出去,然后在战场上抱住了一个人,那个人回过头来,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然后将自己 拥在怀里,用力地吻了一口,然后对他说:“回去!” 然后就是一阵剧痛,后背仿佛被什么砍了一下,很痛,他当场晕了过去。 想及此,他摸了摸后背,那个刀痕还在。 但记忆却是模糊的。 甚至在之前一年,他都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去的齐镇,是否在齐镇待过,还有如何从齐镇离开的。 因为刀砍伤了他的后脊,也牵动了神经,让他遗失了一部分的记忆 他如今能记起的,十分有限。 或许,就只有在季武国后宫的那些,还记忆尚存吧...... 至于其他,都很浅,想起来的时候,就如同一场梦。 就在这时,忽然前面出现了一道人影。 他抬起头去,看见是一个头戴黑色蓑笠,蓑笠上垂着黑色面纱的男子。 男子立在道路的中间,因为失去了一条手臂,他看起来身形歪了一些,然后因为腿受伤了,走路也有些跛,但好在,他似乎并不介意别人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依旧往郑受这边走来。 郑受有些无措,因为那个男子的身形看起来太像一个人了。 不过,直到走到近前,他影影绰绰看见里头的人的面庞,脸上从上到下斜着一道极深的印痕,他这才确认,不是他。 季越那样的人,又岂会容许自己被人毁容? 一定不会是他! 想及此,郑受欣喜了一下,还冲着那个男子礼貌地点了点头,这才与他错身而去。 而他不知的是,在他往前走后,那个男子站在原地待了许久,一直在静默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第154章 季御的手在倒水的时候被开水烫了,好几天手都不能碰水,也不能打字,只能用语音控制着电脑游戏继续前进。 其实不单是故事里的郑受,连他自己都不可思议,自己在游戏里竟然会选择牺牲自己来成全郑受这样的行为。 手臂被砍掉, 腿筋被砍断,脸上被横着切了一道,面目惊悚丑陋。 即便是他每每看见也会感觉难以下目。 所以游戏里的季越选择开始远离郑受就很正常。 但是现实中的自己呢? 自己为什么选择乖乖听从家里的安排,跟露娜结婚? 真的是因为他想要继承什么家业么? 他如果想要继承家业就不会自己创立季御游戏了。 眯了眯眼,一缕缕烟从嘴唇间溢出。 左手也可以写字的他在纸上写了郑受两个字。 忽然,他很想知道郑受对于自己将要结婚的反应。 郑受坐在工位上,看似认真,实则心思根本就不在面前的代码上,脑子里全是季御要结婚的各路消息。 可季御今日早上还在自己的床上起床,起来以后还跟自己一起吃了早餐,从未跟自己提过结婚的事情。 看起来就好像自己身边的季御与众人口中的季御完全是两个人。 午饭时间到,周围的人陆陆续续离开,郑受也准备起身去食堂吃饭。 结果刚起身,忽然有两个技术部的员工走过来,痞笑着看着郑受道:“呦呵,还能坐得住呐?真看不出来呀,您老人家腚力惊人呐!连季总那样的人物都能让您给折服了,真是,这年头,果然还是看谁比谁豁得出去!哈哈哈......” 这些污言秽语郑受已经听得很多,早已免疫,之前他都是听之任之就像没听到,今日也打算如此。 可谁知,他这次的妥协并没有换来其他人的偃旗息鼓,反而是变本加厉! 他们挡住了郑受的去路,就如同儿时被那些调皮恶劣的男同学挡住去路暴揍的时候一模一样。 看着他们一个个脸上恶劣又挑衅的笑容,郑受感觉头顶充血,四肢也在渐渐麻木。 之前他在便利店打人的情形一遍遍在脑中回放,还有自己儿时被人暴打的场景,都在一遍遍交错回放。 那种刻骨铭心的屈辱,曾经的无助与彷徨,以及如今他被嘲讽讥笑的这些话语,一起冲向他的脑门,让他的眼中瞬间充血! 嘭地一声,一个员工被一只坚硬的拳头砸落在地! 而另一个员工一看郑受动手,想要上前跟他打,结果又被他一拳撩倒到了地上!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当所有人都被他打倒在地的时候,郑受噗地一声,一股血喷涌而出! 把在场的四个人都吓坏了,纷纷落荒而逃! 最后走的时候,还有人甚至在喊:“跟我们没关系!要找就找露娜,是她让我们找你麻烦的!” 郑受在笑。 世界黑暗致斯,即便是自己努力向阳光奔跑,为何还是摆脱不了? 就在郑受感觉自己已经被压得无法呼吸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微微抬起头,看见了一张俊逸的超凡脱俗的脸,以及他身上一身的吊儿郎当的痞气。 他微微一笑,冲着季御笑了下。 这样的人,自己怎么配得上啊? 郑受,你可真傻! 人家只是玩玩而已,而你,却当了真! 郑受苦笑了一声,一把拨开季御想要离开。 季御是躲开了一下,但他经过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拉住,而下一秒,他的整个人被季御拉到了怀里! 温热的呼吸吐在他的耳垂上,他听见季御声音低沉地说:“就这点斤两当初是怎么敢跟我提分手的。嗯?” 之后的一切他都听不见了,只感觉季御一直在拉着他走,最后当鼻息间多了一抹消毒水的味道时,他才听觉恢复,听见医生说:“病人是因为一时气血攻心导致的呕血,没什么太大问题,只需要平静心情,静心敛气,不要再给他太多刺激就行。” 然后就是季御拉着他出来,去领了单子,等着窗口叫号放药。 他和季御并齐坐在医院的一排座椅上。 前面的人很多,季御并不着急,一直在一旁吊儿郎当地靠在座椅上,看着前面的取号的号码在变幻。 不知过了多久,季御忽然道:“如果你让我不娶,我就不娶。或者,我也可以娶你。” 四周乱糟糟的,好多人走过来的时候还被季御的大长腿给绊脚了,可即便如此,还是不妨碍他们的谈话。 也不妨碍郑受听清楚季御说话的内容。 他一脸不可思议地回头望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在说什么? 蹙了蹙眉头,郑受强烈翻滚了一下喉咙,哑声问:“你.....你在说什么?!” 季御回过头来,忽而恶劣一笑,道:“当年,我可是在一群人的脚下救下了你,你就不打算以身相许报个恩么?” 郑受...... 他先是震惊,继而强烈地惊讶,瞪大眼,紧紧盯着季御, 仿佛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担心自己再被骗! 但是季御看起来是认真的。 他没有痞笑,也没有戏讥,更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淡淡地望着他,就好像在说,今天的工作做的怎么样了一样。 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而一直没等到答案的季御终于耐心耗尽,收回腿,说了句‘算了’,然后站起身。 结果,站起的一霎,他听见郑受道:“好,跟我结。” 这次轮到季御惊讶了。 他缓缓偏过头,死死盯着郑受的脸。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因为执着、朴素和认真而变得那样耀眼,就好像一颗天空中最耀眼的星。 季御忽而笑了,勾着唇,俯下身,用手指在他的鼻梁处勾了一下后,唇凑到他的耳畔道:“那就,一言为定!” 第155章 那就,一言为定。 直到从医院里出来,回到宿舍里,郑受耳畔还嗡嗡响,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这句话,一直萦绕在耳畔。 他不敢置信,前两天还在闹分手,今天早上还在传结婚的男人,刚刚竟然说要跟自己结婚? 他......真的是想娶自己吗? 震惊过后便是欣喜,欣喜过后便是怀疑。 这世上每个人都在期盼幸运会降临在自己的头上,但幸运真的降临时,却又不敢置信它真的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此刻郑受便是处在不可置信的这个阶段,以至于不论是站着、坐着还是躺着,嘴角虽然衔着笑,可是满脸却是不可置信。 这种复杂的情绪聚焦在一个人的身上, 便会让他坐卧不安,最后变成了大笑。 笑过后,便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宿舍内响起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双大手覆在了他的后背上。 郑受抖了抖肩,依旧是没有抬起头。 季御听见了细细密密的抽泣声,勾了勾唇,上手将他的肩膀掰了过来,看见了他的正脸。 果然,一张脸上因为憋得久了哭的狠了,变得通红。 而他的哭却不是那种悲痛的哭,还是高兴的哭,就格外让人好笑。 季御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最后一把搂过郑受,将他深深按在自己的怀里,低声道:“娶你,我也是赌。希望,你不会让我后悔。” 郑受其实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季御将来不后悔,可此刻他却只想点头,不想错过。 这一夜,他们两个人连晚餐都没吃,也没吃饭,只是静静地拥在一起,讲了很多。 大多是儿时的一些趣事。 比如季御曾经因为父亲的强势偷偷将一颗老鼠屎放进了他爸的茶叶里。 亦或者,季御为了给他妈妈报仇,后来在他爸娶后妈的婚礼上,拉了电闸,害得当天晚上很多宾客出来以后脸上都全是油点子,他爸还被人推到了蛋糕里,他的那个继母后来被人踩了礼服,重重摔倒不说,最后还差点毁了容。 郑受听着一直在笑。 不过说到后面,郑受问季御:“这都是你的报复对吗?那我呢?会不会也是你报复的一环?” 季御深深望着他,手臂托住腮支撑着脸,借着透进来的月光,郑受可以看出季御也眼底的落寞。 郑受忽然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伸出手来准备安抚他,谁知,手伸出的一瞬,被季御握在了手心里。 “不是。”季御很快很认真地回答,“在我心里,一直在寻找一个人可以得到我的关注,可以陪我一生,也可以让我停驻下来打算陪他一生。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来换取这一切。” “阿受,之前我不知道,很迷茫,很无措,你的第一次也是我的第一次,我看见了你的排斥、你的不适,这让我也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对不对。也或者,这只是我一个人的寂寞游戏,与你无关?” “后来,在大学宿舍楼前面再次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忽然间就明白了,你对我是不一样了。那一刻,我非常害怕让你看见我同其他人在一处。那种感觉就好像我是在偷腥,而被你捉奸一样。” 听了季御这话,郑受吃吃笑了起来。 季御气恼,上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头。 郑受被刮得疼了,眼眶润了下,瘪嘴不去看他,季御马上就乐了,一把将他拉进怀里,隔着睡衣团弄他。 后来弄得急了,郑受眼眶都红了,他却撤了手,两个人就这样抱着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是公司的游戏产品分析会。 季御被邀请参加,产品部和技术部的两位总监大佬主持,目的就是查漏补缺,论功行赏。 郑受的‘梦回春秋’被产品部夸了两次,技术部的总监脸就垮了,冷笑了一下道:“这游戏其实没什么意思,竞技性很差,无非就是猎奇和权谋。而权谋线上可选择性太少了,应该多一些选项增加故事可能的走向才更好一点。对了,还有那个主角攻的手臂没了,腿却了还有毁容是什么鬼?这不是好好的故事就变成了生死虐恋了吗?现在的故事都需要靠卖惨来猎取眼球了吗?” 说完这话,他笑着看向其他人,等着其他人的附和。 但等了半天,没见一个人出来说话,当场有些不高兴了,皱了下眉问:“是谁负责攻的测试的?可以站出来说说!现在当什么哑巴?” 话未落音,他便听见一直坐在主席位置的季御幽幽抬起眼,斜钩了一下唇角,眯着眼看着技术总监道:“是我,侯总监,请问,你让我说什么?” 技术总监没想到竟然会是季御,猛地咽了下口水,然后迅速变脸,笑嘻嘻道:“这,这不是巧了嘛!原来是季总啊!正好,您感觉产品有什么问题,就尽管提!我们部门都会尽量按照您的意见进行修改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技术总监平日里都不怎么来上班,所以并不知道有关季御和郑受的八卦。 即便是季御快要结婚了,可是情人到底是情人,谁知道哪一天就又复宠了呢? 更何况还有昨天郑受打人的事情,现下谁都不敢再吱声。 于是,会议现场就变成了技术总监一个人的独偶戏。 而技术总监还不自知,依旧是笑着看着季御,一副讨好的模样。 中间的时候甚至还狠狠瞪了郑受一眼,感觉好像是他做的产品不好才让自家老板如此嫌弃似的。 停顿了足足一分钟之久,季御忽然轻笑出声,眉眼挑起,含笑看了一圈,最后落在技术总监的脸上,勾唇道:“谁跟你说我有意见了?主角设定很好,我很满意。对了,郑受作为游戏的主要设计者开发者,功不可没,从今天开始,他的工资翻倍,奖金另算,梦回春秋这款游戏,作为本年度重点培养和推广对象,参加孟穗杯游戏评选大赛。” “孟穗杯游戏评选大赏?”技术总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脱口道,“那可是世界级游戏评选,如果入选,无论对主要技术开发人员还是产品人员都是一种肯定。季总,这么大的竞赛,应该用我们之前成熟‘论剑’来评选吧?”毕竟论剑是他的产品,如果选上了,他可就不仅仅是技术总监这么简单,即便是独立门户都绰绰有余! 当然,这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他不会说。 第156章 而他的话刚落音,便看见季御冷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论剑?” “是啊!”技术总监猛点头。 季御看向郑受。 郑受从季御的眼中看出对自己的特别, 尤其是还有那种拉丝感,顿时红了脸, 微微低下头。 技术总监不明白季御这个时候看郑受干什么,急忙道:“论剑产品已经很成熟了,已经经过市场的考验,是绝对一等一的产品啊!” \\\"一等一?\\\"季御冷笑了一声,用手打了一个响,然后看向秘书。 秘书将电脑端过来,打开。 季御现场打开游戏,游戏进入很快,然后很快就进入到后台。 所有人都可以看见这款游戏现在的日活还有各种收益情况。 结果—— 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论剑确实曾经红极一时,但是因为产品设计过于老旧,里头的各种设定太过雷人,女性角色过于暴露等等情况早已被很多平台杜绝宣传,甚至有人说它是毒瘤,引起不少家长的抵制。 目前日活量竟然连一万都不到! 而梦回春秋的日活打开一看,竟然已经达到百万之多! 而目前还仅仅是测试阶段! 两相对比,一目了然。 那个侯总监忽然意识到什么,怨毒地看了郑受一眼,然后双臂环胸眯着眼坐在座位上不再说话。 接下来的会议大概都是讨论梦回春秋如今的测试成果,大家一致好评,大概的意思就是,两个男主之间的虐点要开始了,如何设定才能更加吸引眼球,也更打动人心。 产品部和策划部说了自己的想法,郑受一一记录,神态很认真,让季御好几次都差点因为他而走了神。 下了会议,郑受回自己的办公室,因为都是在顶楼,同季御是同路。 但这一路上也有不少的人同行,一直到秘书进了秘书室,郑受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推开门准备进入时,忽然一只手臂侧横了过来,直直代替他推开了门,然后另一只手臂如同人猿般将他卷入了怀里! “哎!”郑受一时失重,嘴里不自觉喊了一声,结果下一秒,便被温润的唇死死贴住,唇齿间的粘腻感让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电了一样,整个都酥麻了。 温润的气息扑打在郑受的脸上,鼻息间几乎全都是季御身上带着冷冽的竹松气息。 郑受腿软,身子也随之失重,开始垂垂往下坠去。 然而刚坠下去半截便被一只大手拦腰截住,然后被用力托着一直往上,最后几乎是死死贴在季御的身上。 而且季御恶劣,手掌托的位置正好就在腰腹处,那位置贴紧了,身上发生什么变化都一清二楚。 郑受被吻到窒息间,不自觉情动,身上的变化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季御感受到了,笑了笑,在他耳畔说了句什么,郑受瞬间脸红脖子粗,用力蹙眉瞪着他。 季御却只是恶劣的笑,好像就等着看他的笑话。 于是,昨晚没发生的事情,今日在办公室里发生了。 办公室的洗手间里有洗手间。 但是有些小。 季御靠在洗手间的门口,帮郑受挡住光,也挡住了风,看着他扶着洗手间的镜子,因为太软,身子都站不住,只能贴着洗手池,整个人红成了虾子。 而季御却在一旁好整以暇地观看。 最后郑受实在受不住的时候,终于泄到了洗手池当中。 那一刻,他松了口气。 主要是不好意思。 可因为季御想看,他就只能依着他。 情侣之间的那种小秘密在他同他的关系定下来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想及此,郑受的脸颊红红的,就像煮熟的虾子。 就是这一幕,印在季御的眼眸里,就仿佛就此刻在了心里。 那种想要把他从此藏在心里的感觉愈发明显,想要从此只被他一个人占有的心思更是清楚。 他眸色深浓,一把抓起郑受的肩,将他推到了洗手间,然后用力关上了门...... 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李阳进来想要叫郑受去吃饭的时候,才看见季御竟然大刺刺地坐在郑受办公室的沙发上。 他还以为是季御过来询问工作,急忙点了下头说:“抱歉季总,打扰了!”然后就准备关上门出去。 然而,就在他准备关门的一瞬,才发现,郑受竟然就躺在季御旁边! 而他的头还枕在季御的腿上! 震惊之情无与伦比,李阳本来不大的眼睛一下子瞪成了两个大。 他用力嚅了嚅喉,又嚅了嚅喉,最后才反应过来什么,轰地一声,关上了门! 伍子参原本是准备去叫季御吃饭去,结果却看见李阳一脸被雷劈的表情从郑受的办公室里出来。 他顿了下,随即挑眉问:“哎怎么回事?郑受不在办公室里吗?” 李阳一听他叫郑受,还以为他要来郑受,急忙用身子挡住办公室的门,嘿嘿一笑,道:“不,不,没有,他不在......” 可他越是这样,伍子参越是好奇,趁着他在遮遮掩掩的时候,一个健步过来,径直打开了门! 然后两秒钟之后,门再次关上。 伍子参静默了几秒钟之后,忽然一把搂住李阳的肩道:“走,咱俩一起吃饭去!” 李阳嘿嘿一笑,点点头,随着伍子参走了。 而郑受的办公室内,郑受幽幽转醒,似乎还有些怔忪,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的感觉。 直到他看见季御的脸时,忽然所有断片的记忆都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刚刚在洗手间发生的一切,包括自己求饶后然后马上就晕了过去的整个过程,不禁脸红得发烫,小心翼翼地看了季御一眼,然后慢慢从沙发上爬起来。 他身上的衣物已经穿戴整齐,但是随着他这样一动,所有肿胀的触觉都无比清晰地随着衣物不断磨合而再次放大。 尤其是坐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周身微微一僵,随即马上站起来,快速冲进了洗手间...... 第157章 从洗手间里出来以后,郑受没好气地白了季御一眼,然后才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面。 虽然跟季御定下来了,可是工作还是要一丝不苟的。 郑受很快就进入游戏开发界面,给几个bug捉虫。 而季御则优哉游哉地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一边欣赏自己的心上人工作的场景,一边抽着事后烟。 这种日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堂,连唇角眉梢都忍不住飞了起来。 郑受修改了一些程序漏洞之后,抬起头就看见季御这副面孔,不禁笑道:“你不会把我娶回家就是为了给你支撑公司的吧?” 季御听了这句本是玩笑话的话,思索了片刻后,忽然勾唇一笑:“也未尝不可。这样我就可以天天游手好闲,当个地地道道的......纨绔,也好!” 这话就是故意气人的,郑受没好气白了季御一眼。 和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 季御原本是要结婚,但是后面便好像偃旗息鼓了一样,自然露娜也不会就此罢休。 没过几天,露娜就在楼下大堂堵住了准备‘回家’的季御。 楼下都是要下班的人,大堂内因为露娜愤愤然的话而停驻了脚步,打算留下来一探究竟。 “季御,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都订婚了,结婚的日子也在商定了,结果你只是通知一声我说要退婚?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我们简家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家!你必须我给一个说法!” 露娜今日难得穿得正式一点,看起来还真的有点贵族大小姐的意思,眉眼唇梢也尽是倨傲。 旁边的员工们看了,也都觉得,季御如果跟露娜结婚,只怕真的会强强联合,季御科技未来的发展一定不会弱。 但,季御为什么又要退婚了呢? 大家看向季御。 季御原本只是披着外套保持着向外走的姿势,然而在看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的时候,他忽然间就松弛了,放下外套,勾唇笑了笑,又用手拨了拨额头的碎发,笑道:“交代?交代什么?家族联姻而已,我不想联了,怎么了?” 露娜蹙眉,不明白季御为什么在短短几天之内态度变化这么大? 明明前几天他还听从季伯伯的建议去拜访自己家的! 她平日里跟所有人在一起都是一副刁蛮任性的样子,但今天看见季御这个表现后,忽然间就有些害怕了,整个人一下就怂了下来,慢慢挪到季御身边,软和着说:“季哥哥......你是不是生我什么气了?如果是我做出什么事来让你伤心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动容。 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长得也还不错,身份也那样高贵,被莫名退婚,竟然还能软着性子来求对方的回心转意,还要怎样? 人群中,刚刚下班下来的郑受也看见了这一幕,握住手上布包的手不自觉地就用力攒紧。 他其实想过会有这一天的,可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会在这样一个公众的场合。 季御跟露娜站在一起,的确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双的感觉。 而自己..... 郑受不想想,可是那种骨子里的自卑,在此刻如同一把刻刀一点一点地挑开他一直以来的遮羞布,让他不得不直面这种差距。 他皱了下眉,不想再忍耐这种气氛下的窒息感,打算从人群的后面快步离开。 然而,就在他走到人群的后面的时候,忽然一个慵懒性感的声音响起:“阿受,你去哪儿?怎么不等一等我?” 郑受一顿,惊恐抬头! 然而,这一抬头不要紧,便看见了所有人都直戳戳地望向自己,就好像在看见什么怪物! 而且,原本他是站在这人群的最边缘,而随着季御的这一嗓子,他忽然间就变成了站在人群的中间。 ...... 一时间,他太过惊讶了,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 直到,季御从人群中间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站定,然后牵起自己的手,对着周边的众人道:“他,才是我的爱人”时,他才醒了过来,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看向众人。 我的爱人? 郑受偏头看向季御,季御也看向他。 周边的人都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们俩。 这一刻,郑受仿若在梦中,但也清醒着。 他知道,此刻,他需要也给季御一个承诺。 于是,他笑着也牵起季御的手,看向众人,勾唇笑道:“是,他,季御,也是我的爱人。” 两人互为爱人,一切便明朗清晰了吧? 露娜终于明白季御要退婚的原因了。 她狠狠看着季御和郑受,然后咬牙跑了。 主角走了一个,剩下的人再想看热闹也不能被允许。 整个大堂一瞬间又空了,只剩下季御和郑受两个人。 季御看着面容粉白的郑受,勾唇笑了笑道:“今日倒是让我小瞧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胆子当众承认。” 郑受也不服输,自然也是仗着季御对自己的那几分爱意,大着胆子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再出格的事也不是没做过。” 郑受说的自然是昨夜他们两个在宿舍里的乱来。 季御因为太宠着他了,竟然用0,最后郑受实在没控制住,弄了季御一脸。 事后郑受吓得半死,却被季御按在床上,自己去洗了,都不用郑受下床。 因着这些细微的小事,才让郑受今日有这胆子承认,他是自己的爱人! 而这种可以将自己满心爱意宣告与众的机会,对他和季御来说,都极其难得,又岂能错过? 两个人虽然不能正式结婚,但是那个小小的宿舍便是他们的家,家虽然不大,却满含着彼此的情谊,让两个人的心紧紧地粘合在一起。 而露娜那边回去闹了半天,最后家里人还是决定让她退婚。 试问哪个家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同性恋呢? 但虽然露娜那边同意了,季御的家里却并不同意,这件事后的没几天,一个明媚的妇人找上门来。 第158章 “郑先生,请您离开。”美艳妇人看起来年纪应该有四十大几,但是因为保养得当,面容上一丝皱纹都没有,只是眼睛可能常年浸染算计,早已布满了风霜。 自然,不细看,或者是不注意的人,是看不出的。 郑受看着面前的一张银行卡,下面还有一个信封,上头写着20万的字样。 这是在提醒他,这里面有二十万。 郑受没说话,只是在盯着那个数字,感觉影视照进现实,一时有些恍惚。 “我......”但等他准备说话时,忽然听见那个美艳的妇人道,“其实,你本不值这个钱的。一个男人.....呵呵,你以为你和季御的感情可以维系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的?等你老了,难不成还让季御像现在这样宝贝似的缠着你?你自己不觉得怪么?” 郑受自己就是开发游戏的,里头也有剧情和虐点,真实性很重要。 不得不说,这个美艳妇人仿佛把握住了精髓,一下子就找到了他和季越两人之间的最关键的矛盾点。 相爱容易,相守难。 撑得过家人的劝离,却撑不过岁月的侵蚀。 但即便如此,又怎样? 他轻笑了一声,引来美艳妇人的不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郑受却毫不在意,看着桌上的银行卡道:“对不起,我不能要。” 美艳妇人果然瞬间就恼怒了,将桌上的一杯清水一把泼到郑受的脸上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钱是给你脸了,就算是一分钱不给你,以季家的势力,让你一个gay滚蛋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郑受满脸水渍,原本平静的心此刻因为对面季御后妈的出言不逊而掀起了波澜。 他从小到大受人欺负,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立身之本也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爱情,他实在不想在被人欺负了。 于是,他将桌上他面前的咖啡一把打翻! 咖啡顺着桌子很快流了出去,顺势滚落到了美艳妇人新买的连衣裙上。 美艳妇人尖叫起来,一边拨着裙子上的咖啡一边站了起来,然后狠狠瞪着郑受的脸。 郑受的脸上却始终淡淡的,只不过此刻多了一份坚定,看着美艳妇人道:“对不起,回去告诉老季总,我跟季御之间是我们两个的事,与他无关。他如若想要管,那也只能去管季御,管不了我。因为我,只要季御不放弃,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美艳妇人气得拿起银行卡便咆哮而去。 郑受则坐在座位上,轻轻勾了勾唇,感觉, 好爽! 他这辈子都好像没有这样爽过! 回去的路上,他接到季御的电话。 原来他被他父亲缠住了,此刻刚刚从家里出来。 季御问:“你拿那张银行卡了吗?” 郑受笑道,我怎么可能拿?我像是为了钱出卖自己爱人的人吗? 季御吃吃笑,“不像!” 郑受笑而不语。 然后就是相持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季御忽然道:“阿受,谢谢你。” 郑受的回复很快到来,“不,是我该谢谢你,让我有可以理直气壮拥有你的勇气。” ...... 自从那日在天佑城内看见了那张恐怖的残缺的影子,郑受便经常做噩梦。 有时候是一个残破不全的影子扑向自己,有时候又是季越忽然出现同自己说,他很想他,很想他和他在季宫的日子。 但他已经离开季宫一年多了。 世事无常,他同他之间,早已没有了当年可以维系在一处的心意,也没有了当年妄想一同一统天下的默契。 之前他并没觉得什么,可不知怎地,自从从北地回来以后,他忽然就心生了怅惘。 好像他弄丢了什么,又好像明明知道什么,心里头却被蒙了尘,什么 ,都看不见了! 在这样的怅惘当中,南北两地的对峙便到了针锋相对的境地里。 北边是九国合纵最后合并的五十国,而南地则是以季国和晋国为首的两国合并的五十国,双方互不相容,也互不相让,都想成为这天佑大地的主人,成为天佑大朝的天子! 这一点,虽然在郑受的预料之中,却也在预料之外。 主要是这虽然不是百国分裂了,变成了两个派系,战争变少了,却更激烈了! 光是入秋后的几场战役就打得极为惨烈,连齐国和卫国这样的强国兵营都损失惨重,更别提那些小国变为州县之后送出去的兵士,几乎都是有去无回。 而反观季国那边,屡战屡胜,斗志昂扬,颇有将北地收入囊中的架势! 在这样的情形下,原本其实已经退居二线的郑受忽然间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还是之前的说辞,就是说入夏时郑受说过,这南边季国和西边的晋国一定会来攻打天佑城,让大家小心。 这本就是一句好心提醒的话,却在好事者或者说是心怀歹毒的人那里变成了郑受就是一个乌鸦嘴,是个扫把星,他说什么就会变成什么,而他嘴里的话,没一个是好听的,应该将他驱逐出天佑城才对! 从入秋他就被公孙月拘在了天佑城。 不是他不想回齐国,而是实在是公孙月找了各种理由挽留,让他永远无法得以出行。 而随着流言一起,他再次想要出行的时候,已经走不出了。 因为宫外太多的人等着骂他,想要杀了他,他只能躲起来,在天佑皇宫的一个角落的院子里,每日静默地抬头看天。 而那时,他脑子里想到的是在晋国时听到的雨神乌鸦的故事。 只是没想到,扮演过雨神的自己,有一日也会变成雨神乌鸦当日的情景。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忽然有一日,齐恒忽然出现,一把抓住他的手道:“郑司徒,跟我走!” 郑受一顿,没想到此刻齐恒还能记起他,还能想着带自己走。 但他此刻却是迟疑的,看向齐恒问:“我......我走了,你怎么办?” 齐恒一顿,随即如同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道:“不管那么多了!是恒拉郑司徒入伙的,如今却被人害得连门都出不去,恒不能做这忘恩负义之徒,今日便是死,也要带郑司徒回齐国!” 第159章 然而,这话一出,后面已经有一个人领着一群侍卫前来,挡在了高耸的木门之外。 齐恒看向门外的公孙月,见他神色阴沉不善,也面露怒色道:“公孙月!还记得当初我们在这皇宫内结盟,志向相同,意气相投!我们都是在为天下,为百姓民生而奋斗!可是你现在却将自己的剑尖指向自己的同袍!外面的那些消息也是散步的,对吗?!公孙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此刻的公孙月早已非当日的公孙月! 自从天佑帝丧生,他便没有笑过。 一直以来虽然一直在处理着政务,与他们一同想办法合并众国,却从未笑过,有时候,甚至他们会觉得他就像是死了。 然而此刻,他的剑尖指向自己的时候,他才在他的眼眸中看出一丝仇恨。 此刻,他依旧是活着的。 公孙月并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齐恒和郑受。 这两人,曾经是他的盟友,是可以让他完成父亲的意愿,匡复天佑的人! 但,也是他们,杀了天佑帝,他最爱的人! 他必须报仇,否则,死后无颜去见父亲,也无颜去见天佑大朝的列祖列宗。 微微握住手上的剑,他一个剑身而起,疾步向郑受而去...... 然而,就在他的剑即将刺向郑受的时候,一个身影从一侧跃入,很快,两人胶着到一起。 公孙月明白郑也的实力,他根本打不过郑也,所以就故意引得他往门外去,这样那些侍卫才能上前将郑受给抓了! 而那些侍卫果然不负众望,很快就上前将郑受和齐恒团团围住! 意识到公孙月并不是想要杀了郑受,而只是想要绑住他后,齐恒大喊:“公孙月!你到底意欲何为?!” 公孙月这边与郑也缠斗正深,自然是顾不得跟他们废话,直接冷声道:“自然是绑了他去蛟河边上与那季越叫板谈判,劝他早早归降,或者退兵!” 齐恒听了这话,顿时蹙紧眉。 而郑受听了却只想笑,“你们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拿我去与季越叫板?他巴不得杀了我,甚至剁成八块,你把我送过去,也只会让他剁成碎块喂鱼!” 这话一出,齐恒深深地低下了头,而公孙月则一边打一边冷笑,两个人的表情都是讳莫如深,神情里好像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聪明如郑受,很快就意识到他们神情里的异样,趁着侍卫们还没动手,急忙拉扯了齐恒一下,问:“到底怎么了?你、你们可是有什么事情隐瞒于我?” 齐恒看了他一眼,虽说之前他们答应了季越不说,可如今他们与季越已然势同水火,加上公孙月如今竟然生了利用郑受的心思,他感觉,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不得不说了! 思定,他急忙反拉着郑受的手腕道:“郑司徒,这件事,我原本是答应着他不说的,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况下,我不得不说了......” 当日的事情,一句两句还真的说不太清楚,但齐恒还是利用自己的伶牙俐齿给尽量简短地说了。 大概意思就是,当日在北狄,郑受被俘以后,是季越率领五百兵士闯入军营中将他救出,然后放到齐镇养伤,季越还在身边衣不解带地照料,直到他醒来,他才没有露面,但是实际上一直就在齐镇! 所以当日北狄人忽然攻打齐镇其实并不是在攻打天佑军,而是季越的季国军队! 那一场仗,极为惨烈,季军人少,北狄军队人多势众,双方却一直僵持,死伤无数...... 后来郑受出现, 想要阻止,结果反而被射中了后颈,导致晕厥,季越为了救他,在刀剑下将他救起,不过也损失一条手臂和一条腿,脸上也全是刀伤,不堪入目...... “所以,我.....我是失忆了?”郑受一脸不可思议,心里也终于明白,为何他对如何从北地回来一点印象都没有! 齐恒看着郑受一脸无法接受的模样,叹气道:“是啊,这也是没法子,当日你确实受伤很重。为了阻止两军交战,你几乎就像疯了一样冲上战场,结果遭到北狄人的疯狂报复,差点丧生刀下!幸好季王武功高强,可即便如此,他也是受伤严重,最后手臂被砍,他依旧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扛着你回来的......” 说完,齐恒一脸愧疚地望着郑受,很担心他会就此垮掉或者疯掉。 然而,并没有。 他始终静默地站着,甚至连表情都渐渐恢复了正常。 而这还不算不正常,最最不正常的是,郑受最后束手就擒,就真的让公孙月的人将他绑了,连同后来被捆住的郑也一起,一起从宫内带了出去! 当齐恒最后气喘吁吁地跑出去追赶马车的时候,马车已经走远了。 他沉目看着渐渐远去的车驾,不知怎地,总感觉这郑受如此甘愿前去,并不是因为他打不过,而是他并不想打, 或者说, 他是想接着公孙月的这次谋划,离开天佑城,去前线! 想及此,他默默道,郑司徒,祝你此后安好,不用再担忧天下,不用在心系万民,只用余生系一人即可..... 运送郑受的车驾日夜兼程,不过半月便到了蛟河附近的燊镇。 这里地处河边,因而住的宅邸也大都是下头镂空,上头住人。 郑受被运过来之后就住在这样一处宅在上。 下头依河而建,上头则是用竹子和黏土做成了房子,脚下踩在用竹子和黏土铺就的地面上,虽然有些晃,却丝毫没有那种脆弱感,反而给人一种很安心很结实的感觉。 他来了这里三日,平日里就同郑也聊聊天,偶尔看看远处,等待着公孙月安排自己上前线,去‘要挟’季越。 郑也被喂了噬魂散,所以身上的武功都使不出来,人也非常暴躁。 反观郑受却好像什么事儿没发生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整个人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 “世子,您说孙叔敖他们能知道我们已经不在天佑城里了吗?”郑也和郑受被困在天佑城的时候,孙叔敖和重耳还有姚月娥他们一直被留在齐国帮齐恒的忙。 “齐恒知道了,他们应当也知道了。”郑受缓缓说。 第160章 “哦,可是如果知道了,孙叔敖为什么不来救我们呢?”说到这一点,郑也每每想来都是一肚子气。 当然,最让他生气的是自己的主子郑受。。 当初他明明拼尽全力让他离开,而那个机会真的就是转瞬即逝,可他却一动不动,白白费了他的一番苦心和力气! 一想到这,郑也便一脸怨怼地看着郑受,郑受则总是淡然笑着,明知道郑也在看他,他也不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外面。 外面便是蛟河,蛟河的对岸便是季越和晋国、秦国三国集结的南路军。 为了区别这两路军队,他们这边的叫天佑军,而季越那边的叫南路军。 两边的军队都是之前的百国军队集结起来的。 从百国,到了如今的七国。 季国、晋国和秦国,而他们这边则是齐国、鲁国、卫国、郑宋国。 自然,只有一城的天佑国依旧还是代表着天佑大朝的威严。 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即便是天佑军赢了,齐鲁卫郑四国也不会让天佑国再次执掌天佑大朝了。 毕竟,百年大朝,最终变成四分五裂,如若不是国君无能,还能是什么呢? 好不容易重新聚合到一起的天朝,岂能再让庸才执掌?! 郑受一如既往地想要齐恒上位,但是据说也有人推举鲁国和卫国的国君。不过,到时候到底是谁重掌天佑大朝,他确确实实已经管不着了。 毕竟,如今的他臭名远扬,还被人视为季国国君的软肋,又有谁会听他的话呢? 想及此,郑受看着外面河岸远处的天际线,潮起潮落,涨涨跌跌,毫无尽头,不禁笑了。 天朝朝代,代代更迭,迭迭不休,本就是无休止的。 他要的只是民生安定,天下太平,至于其他的,他不想管,也管不着了。 在他到了这燊镇的第五日,公孙月终于再次出现了。 他将他带到了前线的大营内。 大营内兵士来来往往,经过半年多的更迭,已经没有几个当年跟随着他和齐恒他们去北地的士兵了。 所以他来了,兵士们并无太多的关注,只以为是一个普通的被公孙月从哪个乐坊抓过来的小倌罢了。 被带进大营内之后,公孙月并没有好好对待郑受,而是将他随便扔到了地上的毛毯上,然后径直走到后头拿出来一罐酒,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而这时,郑受忽然想起了当年他在晋国当雨神祭祀的那日初次见到公孙月的情形。 那时与而今不过就是一两年的时间,却早已物是人非,公孙月不再是当年那个看起来随心荡荡的少年宰甫公子哥,而他,也不是当年那个万事较真事事认真的郑司徒了。 因为身上的噬魂散已经钻到了骨头里,此刻他已经丝毫功力都运不出来,等同于一个废人。 所以,即便是将他用普通的绳索捆绑,此刻他也站不起来,只能跌在地上,只能用肩支撑着身体。 “郑司徒,你很快就会见到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可我的心上人呢?”公孙月眯着眼,一脸阴沉地望着郑受。 郑受看着他这副阴阴沉沉不阴不阳的样子却笑出了声。 这声笑激怒了公孙月,让他瞬间蹙起眉,怒视他道:“郑受,你还敢笑!要不是你当日纵容收留那个重耳,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刺杀陛下!” 这个话题其实早在北地的时候公孙月就跟他说过,他也解释过,齐恒也解释过,重耳还为此给他下跪磕头。 当时的他并没有继续做出任何反应,想来,便是等着今天。 飞鸟尽,良弓藏的这一天。 想及此,郑受又笑了,道:“公孙先生,隐忍如此之久,真是辛苦了。” 公孙月眯了眯眼,手上握住的酒坛力道很大,甚至将陶罐给捏得裂开了几分。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捏死郑受,反而冷笑了一声,看着他道:“我也会让你尝尝失去爱人的滋味!郑司徒!这世上最苦的莫过于此,如果只我独尝,岂不是太便宜你们了?” 郑受听了,脸上瞬间忧虑起来,看着公孙月疯癫而去的模样,蹙了蹙眉。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见季越的! 但他却绝不是来作为诱饵诱杀他的! 所以,他,必须逃出去! 想及此,他慢慢伸出中指,上面的指甲已经很长了。 因为他失去了武功,绳索就是普通的麻绳。 他开始用那根尖长的麻绳用力来回割裂起来。 到了深夜,绳索终于割开,但是公孙月并没有再回到这里来。 想来他还有大事要办,亦或者是实在不想再看见自己这张脸,故而给了他一个机会。 深夜漫漫,他偷偷从大帐内出来。 四周雾气袭人,也很潮湿,很快雾水便打湿了他的脸。 而四周无人,寂静得厉害。 直到几个黑衣人的出现。 他们直奔那个大帐,结果就在进去的一瞬间,忽然从四周袭上一群人,生生将那群人给围堵在里头! 而另一头, 也有几个人拦住了郑受。 郑受一看前面的人影,虚弱得身子踉跄了两下,顿住,双臂撑着腿在喘息。 他一边喘,一边在看向左右。 前面没路了,只能往左右跑。 可是这里他人生地不熟,往哪里跑才能见到他呢? 正在他迟疑的时候,忽然听见前面有人在问:“是郑司徒吗?” 郑受一顿,抬眼望过去。 而前面的几人也在靠近。 靠近一看,竟然是之前在北地之时熟识的将领! 他们都曾经在大帐内商讨战略时质疑过他,也驳斥过他,将他看做柔弱书生。 但后来他们都敬服郑受的才华,叹服郑受的为人,敬仰他的善意,最后都将他视为人生之导师,唯他之意是从! 但是可惜的是,自从从北地回来以后,郑受便再很少来过兵营,他们也很少见到,因此今日在白日见到他被公孙月如狗一般牵到军营,一时还没敢认。 直到傍晚时分,有人进去送饭,他们在大帐外趁机细看了看,这才笃定,真的是郑受! 于是,他们几个就一同商量,一起去帐内救出郑受! 不想,他们还未成行,郑受自己就自行逃出来了! 第161章 “不愧是郑太师!” “是啊是啊!郑太师脑上乾坤,运筹帷幄之人,这样封如铁桶的守卫也能被郑太师给破了!” 听见这话,郑受一顿,警觉看向几人。 几人见郑受面色不对,忙问:“郑太守怎么了?” 郑受迟疑问:“你们说什么?密如铁桶的守卫?” “是啊,怎么了?”其中一个将军点头道。 郑受此刻脑中已经电闪雷鸣,神色一滞,回头道,“糟了,中计了!” 不过此刻再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营中所有的火把已经点燃,器械相斗的声音已经不绝于耳。 他如果此刻回去,只怕对那些前来营救自己的人会更不利! 想及此,他迟迟看向面前的十几位将领。 这十几位都是当年曾经在北地一同合作过的,对于郑受的一言一行还算是了解,一见他如此看自己,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其中一人上前道:“郑太师放心,既然已经到了此地步,我等一定会护郑太守周全,将郑太守安全送出北军大营!” 说完,十几个将领,围成一个圈,将郑受团团包围在里头,护送着他出去。 然而,就在一众人挪到了军营的边缘时,忽然一群兵士齐齐围了过来,将原本将领们围成的圈又围上了一圈! 不过这次并不是帮助郑受,而是阻止他的离去! 将领中的一个看见兵士们齐齐围过来,怒道:“大胆!看清老子是谁!我是你们的将军!你们敢围我?!” 兵士们中确实不少是这个将领的属下,一看是自家将军,顿时迟疑了。 而这时不知躲在哪里的公孙月忽然出现了,笑眯眯负着手走过来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天佑大朝之下,所有的兵士都是我天佑的兵士,而不是某个大将将领的。卫将军,你好像在挑衅我天佑大朝的威严?!” 天佑大朝......百年过去了,天佑大朝早已四崩五裂,可人们心目中还是认天佑这两个字的。 好似天佑在,这世道就在。 所以所有人都缄默了,微微垂下头。 那些将领们一看,只得气得笑了几声,然后跟兵士们动起刀来! 刀剑相向,即使是同袍,也会有损伤。 眼看所有人都厮杀到一起,且是为了他自己,郑受于心不忍了,想要出声阻止。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忽然握在他的手腕上,声音一如他曾经无数次梦中听到的那样,“又要去救他们吗?可是谁来救你,救我,救我们呢?” 郑受微微偏过头去,在看见面前一张惊悚恐怖的面孔时,整个人如同被雷劈过一道一样,瞬时间,整个后背都好像被穿透了。 他颤抖着手,紧紧握住那人的手道:“你......终于来见我了......” 那一刻,郑受甚至想就此死在季越的怀里。 但季越却一如既往的冷着脸,好像地府十八层的阎罗,冷着一张脸,倨傲地看着他道:“你都想杀了寡人,寡人为何要来见你?” 而随着他这话落音,四周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一群带着黑色面具的黑衣人,他们就好像凭空而出的冥将,一瞬间就将所有的兵士统统杀光! 待郑受反应过来时,他只看见季越面上一抹恶劣的笑意,下一秒,他眼前一黑! 最后彻底昏迷之前的感觉是他被人好像抗在了肩上,一直在疾驰...... 等再次醒过来时,他已然在一个无论摆设还是装饰都极为奢华的房间内。 周身无一物,只有毛茸茸的一团挡在他的腹部,让他有种回到了当年季宫的恍惚感。 而余禄在看见郑受醒过来后,喉间一哽,急忙扑过来,扑到他的榻畔,哽咽道:“世子!世子,您终于醒了!您可知,您当年这一走就是一年多,我们有多担心!太上皇去世了,如今的陛下也被公孙月挟制不让他出城,郑宋国上下都知道您被囚禁却无可奈何,都说您太心软,扶起了他人,却害了自己个!” 听见余禄絮絮叨叨的话,郑受还有些恍然若梦,一直等他说完了,他才终于相信他从那暗无天日的囚禁和束缚中走了出来,不禁唇角一咧,笑道,“哭什么,我又没死。” 实际上,郑宋国那边的情况他都知道。 当初他父皇去世的时候,正是他在天佑城囚禁的时候,他要回国奔丧都被公孙月拒绝,直说当时所有人都说他是丧门星,乌鸦嘴,不让他出城。 他抗争过,可他势单力薄,唯一指望的便是齐恒,可齐恒却也是自身难保...... 当初他们壮志酬筹想要做的一切,没想到即将做成时,他和齐恒却被推到了一边,变成了他人的脚下泥。 虽未想过这一天...... “虽未想过这一天,如何呀?依旧是可以坦然接受的吗?”郑受正与余禄徐徐说着,忽然听见一个明朗的声音传来。 一个面上带着金色面具、一身黑色长衫的男子徐徐走来。 他先是一怔,下意识去看他的腿脚,才发现他的腿还是有些跛,不过还能正常走路。 只是手臂少了一只,那只袖子晃着,晃得人心慌。 “季越......”近乡情怯吧,此刻郑受有种难以面对的感觉。 而季越走到他的榻前,并没有任何行动,只是静静看着他。 两个人这样对视了不知多久,最终是季越叹了口气,伸出手,在郑受的手握上试了试脉,然后点头道:“嗯,噬魂蛊已经完全解开了,你的武功应该慢慢就会恢复了。” 郑受顿了顿,蹙眉看了他一眼,抿唇低下头。 季越这才坐下,用手在他的后背上一下又一下的拍道:“倦鸟归林,为时不晚。我曾经以为爱一个人就应该给他自由,所以宁肯忍受相思之痛也要放你出去,天宽海阔任你翱翔。结果却发现,鸟果真只是鸟,永远无法与雄鹰相比。” “你!”郑受急了, 季越却吃吃笑了起来,然后翻了翻唯一一个袖子道,“怎么?寡人说的不对么?你看不得寡人的暴戾强硬和杀戮,可最后你们呢?还不是用杀戮和战争在消灭跟你们对立的人?情况可有什么不同么?” 郑受垂垂摇了下头,叹道,“是我天真了。” 第162章 季越原本只是揶揄,没想到郑受竟然顺着这话就说下来了,可见是内心真的沮丧了。 他顿了顿,慢慢蹲下来,看着郑受,对视着他的眼睛道:“听着。不一样!我刚刚那样说,只是为了激起你的斗志!可你怎么就自己就放弃了呢?” 郑受微微抬起头,看着季越。 他确实是放弃了,他想回到季越身边,无论怎样,无论他怎样暴戾,怎样杀戮,他都陪在他身边,劝解也好,阻止也罢,他再也不离开他的身边,去到别人的身边去! 如果只是一方打败另一方就可以一统天佑,那么,他此刻宁愿让季越赢! 想及此,他仿佛下了狠心般,道,“阿越,我要让你当帝王!让你当这天佑大朝的帝王!” 季越顿住了,深深地看着季越,最后忽然“嗤~”地一声,笑道:“你?你有这个本事么?” ...... 没想到季越是这样的反应,郑受都惊住了,下意识用手握紧季越的手臂,然而只是捞到了一条袖子。 他吓得急忙松开手,面上的惊悚之意极其明显。 季越深深看着他,而后忽然沉了沉目,伸出唯一的一只手掐住了郑受的脖子道:“你,敢嫌弃我?!” 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用力,郑受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几乎喘不上气来。 但他依旧不怪季越,只是红着眼望着他,如同正常的久别的恋人那样痴痴地望着自己的爱人。 最后季越仿佛被他这种目光烫着了,猛地缩回手,快步走了! 而郑受在后面剧烈咳嗽,眼眶都红了。 第二日,褚大监来了,说季越让他离开,有人会送他回郑宋国。 郑受不肯,只是赖在床榻上道:“我不走!我身子还没好,还要养伤!” 褚大监一听这话,皱了皱脸颊道:“郑司徒,陛下的命令从来无人敢忤逆,更何况您是北军那边的人了......” 郑受一顿,随即侧转身向内道:“我现在是季越的人了!是南军的人了!你们谁都休想赶我走!” 褚大监一顿,仿佛没想到郑受会这样说一样,顿了顿,转身走了。 *** “他真的这样说的?”季越冷声问。 褚大监点点头,面色讪讪道:“看起来,郑司徒应该是想明白了一些事了,所以才会这样说。陛下,奴觉得,您不如就原谅郑司徒好了.....他这两年在外头也不容易。他,也是为了天下,为了苍生.....” 季越缓缓转过身来,一张惊悚的脸在不停地变化,最后固定成毫无瑕疵的美男模样。 褚大监眼看着季越的脸上疤痕时隐时现,心下跳了几番,好不容易才稳定心神。 而季越却笑了声,伸出手,一只狸猫跳到他的怀里,片刻后,他笑道:“也好。既然他回来了,那便让他送我一程吧!” 只是......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的狸猫,神情在那一刻,有着极致的哀思。 只是,他真的能承受得住吗? 如水的夜色,南安国的行宫里却满是寂寥之色。 季越坐在房顶的瓦檐上,仰着头,看着弥漫星辰的夜空,不时喝上一口酒。 一个人的夜晚,总是寂寥的。 季越慢慢抬头,深吸一口气,才缓缓看向廊下。 那抹清隽秀气的影子从出现就一直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片刻后,他从旁边捡起一枚石子扔了下去。 郑受这才看见,原来房顶还有人。 他翻身而上,在瓦片上健步如飞,丝毫没有了前几日的病弱之像。 季越笑了笑,拍拍他身边的位置道:“来,坐吧!” 郑受走过来,坐到他身畔。 季越给了他一瓶酒,他喝了一口,问:“你也睡不着么?” 季越笑着仰头看天道:“漫漫夜色,如果就是为了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榻上睡觉,岂不是太辜负了?” 郑受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更加认真地陪着他,他喝一口,他也喝上一口。 喝了不知道多少,忽然郑受猛地握住了季越的手。 季越偏过头,脸上的面具看起来冰冷可怕。 尤其是那双眼,更是阴戾恐怖。 但郑受却丝毫不惧,反而淡淡笑了下,伸出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拿下。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那面具下面竟然并没有了可怖的疤痕,而是恢复了最初干净无瑕的模样。 他微微一顿,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伸出手指在他的眼眶下描绘,然后红了眼道:“你其实不必掩去你的疤痕,在我心里,不论你怎样,我都喜欢。” 听了这话,季越却是冷嗤,又猛喝了一口酒道:“你喜欢?你喜欢会离我而去?你喜欢会合着外人一起来对付我?郑受,你难道当我是三岁小儿,那么好骗么?” 郑受顿了顿,蹙眉,抿唇。 “我......” 实际上, 对他,他并无法做到心无愧疚。 毕竟,曾经同季越说过,他与他要一起联手匡扶天下,一统江山。 然,他在看见季越的手段后,退缩了。 他无法做到跟季越这样的‘不择手段’的人为伍。 可偏偏,这样的人却是爱他入骨,宁愿冒着被杀的风险,带着一支少量的队伍直杀北疆,只为了救出自己! 他..... 他听见这些,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而这一刻,他才知道,他的大义,他的博爱,给了所有人,给了天下,却独独没有给他! 想及此,他眉唇微泯,轻轻看着他,凑上前去,在他的眉眼间, 轻轻落下一吻。 “阿越,为师错了。从今以后, 为师只爱你一人,可好?” 季越抬眼看向郑受,喝着酒的唇忽然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阿越!”郑受大震,急忙抬起身来,正好接住了季越! 季越却脸上笑了笑,道:“无妨,我只是高兴而已。你,终于,将我放在了你的大义之前!” 说完,他垂垂地倒下。。。 第163章 绵软金黄的被褥上,躺着一个人。 一旁的褚大监一直在抹着眼泪哭。 郑受坐在榻旁的脚踏上正沉目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之人。 褚大监的声音艾艾戚戚:“这样的情形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每隔个三两日,陛下就要昏迷一次,让巫医来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说陛下是一年前的那场战役伤势太重导致的身子亏空。可这伤已经好了这好几个月了,不该还是这样动不动就吐血、昏迷啊!” 郑受听了蹙眉,沉沉望向昏迷不醒的季越。 他为什么会忽然昏迷? 他不是一贯都是强大不可击败的么? 他不是无所不能么? 为何如今脆弱如婴儿一般? 为了给季越治病,郑受去了百蛮国一趟,在那里请了最好的巫医。 巫医急匆匆跟他来了南安国行宫。 在查证后,巫医急忙匍匐到地上,浑身发抖道:“郑世子,季王、季王......” 郑受蹙眉,指着他道:“快说!” 巫医匍匐到了地上,额头及地道:“季王,早已是身死之人啊!” 郑受...... 郑受整个人跌到了地上! 季越死了? 他明明躺在榻上,还有呼吸? 这时,巫医也知道这件事必须说清楚方能离开,他抬起头道:“郑世子,是否季王可以魂穿神物?比如神猫或者是其他的活物?” 郑受蹙眉,迟疑点头。 巫医用力闭了闭眼,“这就是了。” “什么意思?”郑受蹙眉问。 巫医道:“凡是用此神术之人都是拿命在耗损啊!据老身刚刚的诊断,这陛下一定是在这两年频繁的拿自己的心神在进行神魂斗移之术,这也导致了,陛下的精力在大量耗损!然后又受了重伤,曾经心脉俱损,五脏破裂,当时凭着一口气吊住了心神,一直拿着这口气在支撑着早已死去的身体在假装活着!世子,所以,季王陛下他,早已去世了啊!” 郑受一顿, 噗地一口血喷涌而出! 下一秒,他眼睛一翻,整个人直直地晕了过去...... 余禄和褚大监冲进来的时候,郑受已经被巫医扶到了软榻上。 “世子怎么了?!”余禄急急问。 巫医叹了口气道:“郑世子是急血攻心导致的昏迷,倒是无碍,老身用人参给他熬上一碗喝上,人便可恢复。” 余禄急忙点头,“那就多谢了!” 巫医摇摇头,下去熬药了。 而这时,褚大监跟着巫医出来,皱着眉。 褚大监看着巫医问,“您讲实话告知郑世子了?” 巫医点头,“是,陛下的状况,老身已经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郑世子了。” 褚大监哀痛地点头,“那就多谢巫医大人了。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希望郑世子能知道真相,早日全身而退,莫要再付出更多的感情了。” 巫医叹了口气,下去给郑受熬药了。 ...... 等郑受再次醒来时,季越正端正地坐在他的塌前。 他心下一喜,急忙猛地坐起,一把拉住了他! 而季越随着他的拉扯,身形微晃,最后还是坐稳了,扯唇笑着看着他道:“着什么急?莫不是分别久了,又欠干了?” 郑受一听这话,脸先是一红,又是一急,直直看着他,上下打量问,“你.....你又活过来了吗?” 听见他这么一问,季越面色微微一顿,唇齿间凝着冷笑道:“如果我说我是个死人,你就要跑了吗?” 仿佛忽然间又想起了巫医的话,面色大变,郑受的脸也渐渐苍白了起来。 他的手越来越冷,最后几乎是用尽全力握住季越的手腕道:“不!你不能死!” 季越只是冷笑,并不理会他的疯狂。 可是季越越是如此,郑受越仿佛疯了一般,最后竟然直直地跨坐在了季越的身上,不管不顾地俯身含住了季越的嘴唇! 他的嘴唇很冷,还透着寒气。 可郑受丝毫不顾季越躲避的身形,用力吻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季越依旧是冷的,可郑受却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 郑受哭得声嘶力竭。 而这时,他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冷酷的声音,“自然是你不好,因为他如今这下场本就是你害得!” 郑受抬起头,回头。 看见伍子参正一身作战的铠甲进入,面色冷漠。 而他摘下头盔的那一刻,郑受竟然看见了满头的白丝! 伍子参的脸上也布满了无数的伤疤,只不过比之前季御的好一些。 伍子参道:“你可知,当年那个齐镇之战,本就是公孙月和齐恒布局引我们同北狄人同归于尽的阴谋诡计!而你,就是那个引我们入局的诱饵!因为他们,包括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们陛下此生毫无破绽,也无弱点,唯一的弱点,便是你!郑司徒!” 郑受...... 那个齐镇之战,竟然他们的布局?! 郑受顿了下,蹙紧眉,思索片刻,倒是一下子能想到他们的用意。 如果季越是有软肋弱点之人,即便是他,在那种情况下也会选择选择用这个弱点来牵制季越,甚至可以有机会让季越与北狄人打起来的话,他也会这样做。 可问题是,他从未想到,自己竟然是季越的那个软肋! 他.....他不是一直都是季越的玩物而已吗? 从他入宫想要让季越扶植天下,到后来被他安排离宫去四处游学讲学,到最后赵屿被虐,他幡然醒悟,这过程中,他一直都当是与季越的一场联手的失败。 他从未想过季越会对自己有多么深的感情,甚至或许有,也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与季越无关! 怎么..... 他怎么会对自己用情呢? 他想起来之前被告知季越去北狄人军营中去救他的事情。 他当时在想,季越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去救自己? 只是因为自己的一个玩具被别人抢走了吗? 还是因为之前的一点点情谊,于心不忍。 却怎么也没想到软肋这么重的情谊! 他微微嚅了嚅喉,抬眸看向面色冰冷的季越。 他微微颤抖着唇,问:“真的回不去了吗?阿越......你....真的死了吗?真的....你如此爱我?” 第164章 季越微微垂眸看他,清冷一笑,下一秒将他一把拉入自己的怀里,细细看着他道:“活着又怎样?死了又怎样?总归现在你我在一处,我能摸着你,你也能摸着我。如若你想干点别的,我也可以......” 郑受嚅了嚅喉,又再次在他唇上点了一下。 季越眸色微深,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大步跨入内室...... 内室中,郑受没想到季越这死人同活人之间的区别并不大,竟然只是身子冷了而已,其他都与以往并无差别。 他满头大汗,依偎在季越的怀里,妄想就此死去,同季越一样。 季越看出他的小心思,在他的鬓发处摸了摸道:“你休想死,这天下的安定,还需要你来守着,你如若死了,我这天下岂不是白打了?” 郑受一顿,看向他。 季越看着他柔弱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其实,吾在五六年前,登基之初吧,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怕冷,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身体修炼的神力和真气虽然救了我,但也耗损了我的精气,折损了我的寿命。如若不是郑司徒你进了宫,当时还给我各种暖床,让我开心,我想,我也活不到后来去齐镇救你。所以,算起来,还是寡人占了便宜呢!” “什么?”郑受一脸不可思议。 “呵呵。” 季越看着郑受这懵懂的小样子,继续勾着他的鼻梁道:“寡人是说,寡人本就是一个短命鬼,自然不会去觊觎什么江山社稷。寡人要的,从头到尾,不过一个你罢了......” *** 蛟河始于寒山,乃是寒冰所化,最初是因万物回春之时的阳光照射所化,最后形成冰流,最后、在下流汇合成冰河。 不过在南安国北部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澎湃的江河,河流湍急,浑浊,如黄土混入其中。 南北对峙三年,而曾经北军中的主将郑受也已然消失了三年。 人们渐渐忘记了他‘乌鸦嘴’的绰号,只余下了对他曾经心系天下,为了天下,一人独抵北狄的光荣事迹,以及在北齐的各种解决民生国体的智谋和晋国、南安国之时的宣讲博爱仁慈的学说。 人们也渐渐明白了,郑受的所谓乌鸦嘴其实背的是天下,关切的,也是天下。 是他用他自己的尽心竭力,才让天下从百分到七分,天佑大地,七霸称王,虽然还有割裂,南北虽然对峙却并未真的危及民生,双方并未持续作战,只是各自驻守着各自的一侧,天佑大地前所未有的和谐。 季国皇宫内,郑受坐在御书房的书桌后,认真看了奏折后,开始埋头批注。 而他的不远处的软榻上,一只狸猫懒懒地趴着,片刻后又变成了人的形状,侧卧在榻上。 郑受感觉到榻上的变化,掀眸,在触及季越那副不甚正经的面孔时,没好气问:“怎么?又在狸猫体内呆不住了?不是说让你呆上个一天一夜的吗?这才一天你就呆不住了?” 季越撇撇嘴,继而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坐起来道:“我倒是想在它体内好好修炼,可是日日对着你这样一个让人垂涎欲滴的大美人,只能看不能摸,我这定力不够啊!” 这话纯属就是调戏的话了。 郑受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可是唇角却不可自已地溢出一丝笑意出来。 他放下笔,慢慢站起来,端了一杯茶走到软塌前,递给季越道:“之前巫医同我说,让你用神魂寄存的方式试着唤醒自己的肉身和魂魄,我还有些不信。不想,这三年来,你的身体竟然真的在慢慢变软变热,竟然真的有慢慢复苏的迹象。” 说到这,郑受眸底微动,看着季越,感慨万千道:“你知道,当我知道你还能被复活的时候,心里头有多欣喜?当年我的一念之差,让你我从此成了死对头,也让你付出性命,差点让你我从此阴阳两隔。那一刻,我方才知道,原来我虽然心系天下,心系民生,却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无法隔绝爱情、痛苦和各种各样的情感。我也会害怕,怕失去你,怕失去后,从此便是一生一世,怕你怨我,怕我再也无法弥补你......阿越,谢谢你!给我补救的机会......” 看着郑受这说的情深深意切切,季越却只将重心关注在季越一身宽松长衫襟口露出的白皙肌肤上。 这三年,他禁欲禁得脚指头都酸了,刚刚好不容易在狸猫体内冲破了最后一关,身体算是彻底从死亡线上摆脱出来, 自然是要大干一场才好! 所以,未等郑受说完,他便一边将郑受撩倒,下一秒,整个人直直地俯身而下...... 这三年来,齐恒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同公孙月从盟友转变成政敌,这个过程虽然并非一日之功,却其实早在三年前就初见端倪。 那时,还有天佑帝,而他是九国合纵的首领。 这样的布局本就容易起争执,更何况,天佑帝还死了。 公孙月就更将这一切的罪过堆到了他和郑受的头上。 只不过,相比郑受,他有齐国一国支撑,公孙月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与他甚少交心,也更愿意背后搞小动作了。 而最近,公孙月却更加肆无忌惮,开始排除异己,好几个军中大将都以各种名目被处死,这才让齐恒有了担忧。 如若这军中被公孙月一家独大......那后果便真的是不堪设想! 可他又不知该当如何,只能频频书信去季国请教郑受。 只可惜,每封书信都石落大海,郑受从三年前离开,便再也没有同自己联系过! 重耳如今就是在齐恒身边伺候,见他愁眉不展,端着茶水上前问:“陛下,可是还没有哥哥的回信?” 齐恒蹙眉道:“不错。郑司徒许是生寡人的气了,从三年前离开,便再未同寡人联络过......” 听了这话,重耳似乎也早有准备,抿了下唇,低声道:“陛下,不如让重耳南下,去找找哥哥?” 第165章 重耳南下的时候走的是水路,一路上因为心思急,一直在船上疾行,都没有留意周边的风景。 不过走到一半的时候,还是没办法在岸边靠了岸。 “我看咱们公子如果不是因为船上没了粮食,他都不会靠岸。” “可不是,咱们公子对哥哥可是情深义重啊!” 重耳当年被郑受带回齐国以后认了弟弟,因而一直在齐国当成公子养着,身边还有两个仆从,说话的正是他手下的这两人。 重耳下了岸以后带着二人进入旁边的街市里去采购食物,这里是秦国,周边的人都尚黑,但是因为这里又濒临晋国,所以里头还有不少的晋国人,因而走在街头,黑黑白白的,还颇有些热闹。 他们一行三人,连着身后齐恒安排的暗卫,大约十几个人混入街市中。 走着走着,他看见前面有几个人在围着一个年轻人打架。 说是打架,其实还不如说是被打。 那个年轻人看起来很瘦弱,被打只能抱住脑袋逃跑却无还手之力。 但即便是逃避也避无可避,毕竟对方的人手太多了。 重耳这个人从小就颠沛流离,根本没有办法自保,所以从小到大他受过的欺负比吃过的饭都多。 而如今他早已不用挨打受饿了,却也见不惯其他人挨打受饿。 他看了看身后,两个暗卫化身平民,上前去阻止,很快就将对方的人给赶走,救出了年轻的男子。 年轻男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缩着身子过来道谢。 不想,竟然被重耳一眼认出,他竟然是安陆?! 想当年,安陆被天佑帝囚禁,后来赵瑾过来要人,可是为了挟制季越,不想让季越控制南安国,他们就将安陆送出去一个隐蔽之处安置。 从此以后杳无音讯,结果没想到安陆竟然被送来了秦国?! 秦国如今分属南派,而安陆是被公孙月送出来的,可他为什么会送来秦国呢? 重耳虽然无心政事,此刻也不得不犯起了嘀咕。 为了弄清楚真相,他将安陆请上了一旁的酒楼,正好他们一行人都饿了,一边吃一边问。 重耳包了一个包厢。 很快饭菜上桌,安陆显然看起来是饿疯了,上了几个饼便迫不及待地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重耳见他饿成这样,急忙给他倒了一杯水提醒:“慢点喝,别噎着。” 安陆显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三两口吃了一个饼。 正好这时小二又上了一盘鸡腿,他拿起一个鸡腿就往嘴里塞! 既然如此,重耳也就不劝他了,一群人都饿了,于是一个个都开始默默吃饭。 一直吃到第三个鸡腿的时候安陆终于吃的差不多了,方才擦了擦手,擦了擦嘴,道:“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们。” 重耳与安陆不熟,只是之前去天佑国九国合纵的时候在后花园匆匆见过一面,当时他还是奴,安陆可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只可惜,他如今已经位列公子,可是安陆却流落街头,变成了乞丐。 他满眼同情,叹道:“是啊,确实是,世事无常!” 安陆恹恹,缩在靠墙的一个角落里,最后甚至蹲了下来,好像这样才能让他感觉更安全一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为何陛下会沦落至此?”重耳柔声问。 安陆听着重耳温柔细腻的声音,不知不觉有些恍惚,好像他又回到了季宫,回到了他命运的转折点。 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郑受,也第一次见到阿蛮。 当时的阿蛮还只是一个暗卫,而他,却是高高在上的世子。 与今日,截然相反。 想及此,他眸子黯淡了许多,哑声道:“是公孙月将我送过来的。送给了天佑帝的弟弟羸弱看管。” “羸弱?就是如今的秦国太子殿下?”重耳蹙眉问。 安陆顿了顿,点了下头。 是了,而且,他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阿蛮。 谁能想到,天佑国的小世子竟然就是秦国如今的太子? 而本属于季国季王心腹的阿蛮,不知何时归顺了公孙月,甘愿为他做事? 而这一切,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所以他才会被秘密送到了秦国,又在秦国,被贬为奴,成了太子府的家奴,受尽凌辱。 他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身落为泥的滋味。 曾经他高高在上,阿蛮只是一个只配当一个影子的暗卫的时候,他从未贬低和瞧不起他。 可当他被他亲自贬下神坛,他却连一个正眼都从未给他,只任由他人对他进行肆意欺辱。 什么叫爱情? 曾经安陆以为阿蛮是真的爱自己的, 所以他即便已经出了囹圄,当了一国的帝王,也愿意折辱自己,同他厮混。 但他换来的不过就是一个负心之人的绝情决意罢了。 他将自己的遭遇简短地跟重耳说了一下。 重耳听了大为震惊,最后思忖再三,问道,“你可愿意同我一同到季宫去找我哥哥去?” “你哥哥?”安陆一时想不起重耳的哥哥是谁。 重耳看他发懵,笑道:“我哥哥自然就是郑受郑太守啊!你之前的好友啊!” 安陆顿了下,方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但他,可以去找郑受吗? 郑受还会将自己当成他的好兄弟吗? 一别经年,他早已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去找他,未免...... 安陆正迟疑间,一个黑色身影飘然而至,在看见角落里瑟缩的安陆之后,将他一把提起,然后毫不客气地走到窗前。 而重耳带的所有侍卫也都感觉到了来人功力的高强,纷纷起身准备迎战! 然而,所有人刚站起来,阿蛮已经手上一把飞刀刺出! 虽然没有真的伤人,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他想他们受伤或者死掉,刚刚在场的所有人,一个都跑不了! 于是,所有人都沉默了,看着安陆被阿蛮带走。 重耳满脸惊恐地看着安陆走时的样子。 看起来就像一个毫无生机的待宰羔羊,被落入猎人手里时,连一丝希望都没有的样子。 第166章 人如破布般扔到了榻上,床榻年代久远,一上前便咯吱咯吱响,上面的铺褥也已经被磨得露出了里头的棉絮,一看就是许久未浆洗过的,带着斑驳。 但安陆一上去就将被褥抱在怀里,整个人瑟缩在里头,丝毫不嫌弃。 羸弱看着安陆这副受惊吓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无情离去。 自从他被掳到了这里,唯有第一天,他激烈反抗时,他出现,然后把他往死里弄了一次。 之后便每次都是这样出现,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又静静地离开。 他并不限制他的行动,他可以随意出府,可如若有人跟他接触,便如今天这般,妄想让他离开或者给他求救的,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然后将他无情带走。 人死不过头点地,可这羸弱,也就是阿蛮,对他却是残忍至极,几乎就是软刀子硬磨,一直在割他的肉般,却就是不让他死。 看见羸弱又要离开,安陆忽然从榻上爬起来道:“你杀了我吧!阿蛮,你我之间的孽缘也就了了!你也省得日日看着我这样忧心,我也每日生不如死!” 听了这话,羸弱背脊挺得笔直,然后片刻后,冷嗤一声道:“想死,还没那么容易!你之前为上,我为下,带给我的屈辱,岂是这三年可以偿还的?好好等着吧!” 说完,他大步离开! 安陆怔了怔,随即大哭起来。 说起来,他哭得时候还是如当年那般孩子气,哭得稀里哗啦,可是哭完以后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虽然住的地方不是很好,但是一日三餐还是有的。 只是饭菜肯定不如他之前的吃食好吃,大都是粗茶淡饭的,他常常只能咽下去一半,故而大多数时候是饿着的。 不过刚刚在酒楼里他吃了细粮烙饼,还有鸡腿什么的,此刻仆人送过来的饭菜就更吃不下了,只留了半块细面烙饼,剩下的都让仆人拿回家给他家人吃了。 秦国积弱,加上这三年一直在打仗征粮,连王孙贵族都无法每顿吃上细粮,仆人们更是一日只能吃两餐,在仆人们眼中,安陆的饭菜已经是极好的了,所以当安陆赏给他饭食时,他高兴地直磕头,然后捧着饭菜跑了。 安陆则坐在荒凉的院子里,托着腮直叹气。 刚刚看见重耳了。 重耳提及了郑受。 想想他跟郑受也有三年未见了吧? 也不知他如何了? 当年是他领着郑受去了天佑城的,也是他介绍郑受给了天佑帝和公孙月他们。 如今天佑帝传闻早已去世,公孙月把持北军,天佑大朝的权柄看似一点一点地再次变大。 可这中间的变数还有很多。 齐国、鲁国还有卫国都不是善茬。 公孙月必定会再起杀戮。 而南军这边,季国、晋国和秦国,这三国同样不是好欺负的。 三国虽然联手,但其中的玄机也有很多。 就比如秦国这里,看似与季国在联手,而实际上,一直在跟公孙月也有勾连。 羸弱和赢好二人每个身后都有一支力量在支持,到底最后谁会登上王位,都不好说。 深吸一口气,安陆知道,自己其实已经不必想这些了,可有时候又觉得没意思,想一想这些,好像日子还好过些。 还有姐姐的书信。 姐姐自从知道自己在秦国做质子,也是每隔一段时间来一封书信,中间夹杂着银钞。 只可惜,都被中间的驿站之人给搜刮走了。 他如今身上只有一些平日里他出去打打零工赚点傍身钱。 羸弱并不管他这些,也让他多了一层希望。 希望有一天,他可以攒够钱,可以趁着某次战乱,逃出秦国! 而与此同时,重耳这边思来想去,知道自己不能在秦国这里多有逗留,便给刚刚酒肆的老板留下一些钱,让他以后如果遇上安陆没钱来他这里讨钱的时候,给他一些好菜好饭吃,并且告诉他,有事就给船家留信儿,让船家给季国的郑受传递消息,郑受一定会救他。 安顿好这些,他便再次带人上船,一路奔波驶往季国。 到了季国境内,重耳一边走一边看,看见季国境内百姓安居乐业、风物繁盛,走在街头上,两侧开店铺的、走街串巷摆小摊的、男人们衣着整齐体面,女子花红柳绿涂脂抹粉,孩童们面容粉嫩健康衣着干净整洁,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季国这里,远比公孙月他们所猜想的,还要安定、繁盛! 走着走着,他对身畔的随从道:“我想,这季国如此繁盛,定是与我哥哥脱不了干系!” 那随从之前也跟随郑受出征过,笑着点头道:“自然,也就只有太守那种心中博爱又胸中有沟壑之人方能营造这一片盈盈盛世。” 重耳勾唇点了点头,快走两步,很快几人便到了季宫的门口。 季宫两侧都有守卫,他们自报家门后,守卫说入宫通传。 不一会儿,守卫出来了,让重耳带人进去。 季宫比他想象的要朴素,但也隐隐透着肃穆。 他猜想,这份肃穆来自于这座宫殿的主人——季越。 这三年来,季越一直没出现过,街头巷尾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一个说法,说是季越驾崩了! 但季宫从未发丧过,便也就不作数,这季国的君王,依旧挂着的,是季越的名字! 而越是如此,他越想知道,这季越到底是不是活着! 如此想着,他三步并作两步,不知不觉,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一处宫殿的门口。 昭德殿。 郑受得到通传,快步走了出去。 待走到宫殿门口后,他很快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纤弱的身影。 他微微一笑,快步走了过去,然后一把将那个熟悉的身影拥进怀里! 重耳几年未见郑受,忽然看见郑受,躲在郑受怀里泣不成声,眼泪鼻涕一大把,一边哭一边呜咽。 郑受笑了笑,将他拍了拍,掏出手帕给他脸上擦了擦道:“重耳,别哭了,看你这哭得,不知道还以为我这个做哥哥的欺负你了!” 重耳破涕为笑。 而他们二人说话的间隙,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后面出现。 重耳先是一怔,继而看过去,却发现,那人竟然只是一道影子,无论怎么看,都看不真实! 重耳微微蹙眉,下一秒,郑受笑着将他拉到身边,对着身后的影子道:“阿越,这便是我同你说的我认的弟弟,重耳!” 第167章 重耳惊悚望过去,片刻后,那人化为了具体的人形,一张倾世邪魅的脸,一抹狂傲阴邪的笑,身形修长却不失霸道的气势。 他眼看着人成了人形,便更加惊惧,下意识腿软,往地上滑。 郑受回头就看见重耳矮了半截,急忙将他扶起,笑道:“季王正在修炼炼化,所以还未完全稳定,别怕。” 重耳虽然点头,但实际上心里哪里能接受,只是牵强地扯了扯唇角,脑中想的是,季王的死讯。 进入殿中,重耳见到了郑也还有孙叔敖,二人都在一堆案牍前忙碌,孙叔敖在整理,郑也在往拖车上放。 郑受介绍道:“我一人忙不过来,这些年多亏孙叔敖与郑也帮忙。” 重耳点头,“弟弟这一路上看见了季国的国富民强,百姓富足美满,想必就是哥哥的功劳。” 这倒是不假,郑受笑了笑,没有作答却也算是默认。 不过他冲着季越笑了笑, 季越也坐到了不远处的榻上,身子靠在了软榻上,恣意地拿起酒壶喝着酒。 重耳不时瞥一眼季越,感觉不可思议。 兄弟二人又寒暄了两句后,重耳才提及齐恒,以及公孙月排除异己一家独大的事情。 “齐王多次书信哥哥,哥哥都未回复,不知哥哥是否收到了信件?”重耳问。 听见重耳问这个,郑受顿了顿,方才抿唇道:“收到了。” “不过,我....不想答!”郑受道。 “为何?”重耳急了,急忙走到郑受的前面,急急问。 对面的季越看见重耳似乎是要拉扯郑受,在面前的碟子里捏起一颗花生米,然后嗖地一下扔到了郑受与重耳的面前,似乎在重耳与郑受之间划过一道无形的界限。 重耳吓了一跳,急忙退后半步,不敢再造次近前。 “哥、哥哥,对不起.......”重耳也是着急了,刚刚才急着想要劝郑受帮助齐恒,可如今看见季越就在一旁看着,忽然意识到什么,嚅嚅不敢直语。 郑受见这样下去恐话都谈不成,便上前同季越说了几句,便带着重耳去了御花园里。 此刻御花园里正是百花争艳时节,二人一边走一边聊,倒也心情舒畅。 “哥哥,你真的不打算再帮助齐王了吗?”走着走着,重耳问。 郑受顿了下,继而叹了口气道,“如今我与他南北对峙,恐怕,我真的无法帮助他了。” 重耳蹙了下眉道:“可是齐王陛下如今真的是孤掌难鸣,很快就要被公孙月给蚕食了呀!哥哥,您难道真的想要公孙月那个疯子来掌握北军政权吗?” 这话一说,郑受顿了下,思忖片刻后,道:“当时,我在北军之地,也是处处被他压制掣肘,但他并不敢对齐王怎样,全是因为齐国的国力强盛,齐军作战英武不可得罪。” 重耳顿了下,疑声道:“如今齐军依旧如此呀!为何公孙月却变了?” “是呀,齐军依旧,为何公孙月却变了?”郑受重复了一句后,缓步停下。 重耳也随之停下脚步,见郑受回身看向他。 “哥哥?”重耳不明郑受是何意思? 郑受勾了勾唇道:“停步不前,可其他人却早已飞出百里之遥,即便是依旧是维持着往日的风光,在他人眼中,却已是他的俯瞰掌下之物,不是吗?” 重耳顿了下,抿唇思索了片刻,点点头:“不错,哥哥,我知道了。齐国的问题在于自从九国合纵之后便只顾着支持和打仗,无心发展本国的势力,所以才导致被公孙月渐渐蚕食而无法自保!” “不错!”郑受点点头道,“齐恒为人虽然心怀大志,却太过执着于私情。他对公孙月有情有义,却并得不到公孙月的情义,在公孙月眼中,齐恒甚至是杀死他挚爱的凶手。但是实际上,公孙月到底是为了报复,还是从一开始他打的就是众人为他铺路,他最后完成天佑权力一统的野心,也不一定了。 ” “不错!这个公孙月一直拿当日天佑帝的死来让齐王内疚,从而对他百依百顺,当日哥哥说过,您当日加入他们的时候就曾问过,大业成了之后到底谁来当这个君王的问题,当日定的就是齐王。我想,这便是公孙月一直针对你和齐王的原因!” 郑受点了点头,“想必是了。” “只不过......这天下当日百分之时,天下一统乃是夙愿,也是一种美好的愿景。然,如今天下七分,其实国与国之间如果可以平等和谐相处,也并无什么。”郑受淡淡道。 重耳顿了下,抿唇道:“然,公孙月要的是一统!便是让齐国、晋国、季、秦这些国都重新归于天佑!为此,他说过,不惜任何代价!” 郑受听后,眯了眯眼道:“事出强力必弯弓,但反噬也重。公孙月这样的话,到时候天下还不知道是一统还是大乱!” “是啊!”重耳又着急了,一把握住郑受的手腕道,“哥哥,您还是出面来制止吧!” 郑受顿住,很快又笑了下,继续往前走去。 二人又走了一段之后,郑受幽幽道:“我之前,曾经认为,这世间最大的事情是天下,最需要我的地方,是天下,是百姓。所以,我便认为,我的所有情感也都属于他们。即便是我后来回到季王的身边,愿意成为他的男宠,也是为了天下,为了让他可以一统天下,恩泽百姓。可是......” 他红着眼看向郑受道:“可是我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世间还有一种情感更感人,更需要我去细细感受。那是一个人的命,是一个人最纯真炙热的爱情,他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回我的命,可以用自己最纯真炙热的爱情来时刻保护着我,让我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恣意之人。让我可以实现我自己的梦想,让我可以心无旁骛的做自己,甚至可以不顾及我与他之间的情谊。他让我做了最纯粹的自己,却失掉了他的宝贵性命。......重耳,或许,你说的更重要,可对我而已,此刻却只想陪伴他,帮他重新回到人世间。我,不能为了我自己,或者说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义, 而去舍弃他。这,不公平......” 重耳听着听着,看向一侧,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无面之人。 第168章 那人影慢慢上前,渐渐又有了眉目。 重耳还是接受不了这个,吓得连连后退。 郑受笑了笑,挡在重耳面前,看着季越道:“他胆子小,莫要吓他。” 季越翻了个白眼,站到一旁,环胸抱臂。 这三年,季越被郑受宠成一个孩子,也因为政务都交给郑受打理,他自己少了许多戾气,待人接物也不再如以往那般暴力了。 不过听说有人要跟他抢郑受,他却不似当年那般慷慨,让他走,而是走到他身边,一手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伸出来,挡在郑受与重耳之间道:“他是我的,谁都休想再将他从我身边夺走!回去告诉你那个齐王,当日郑司徒被囚禁的时候,被公孙月带走企图用他的命来威胁南军的时候,他干什么去了?!现在他遇到困难了,又想起郑司徒来了?哼,真当我季越是泥捏的不成?!告诉他,要是不想死,滚得远远的!” 郑受担心重耳被季越攻击,让属下人先把重耳安顿好,然后带着季越继续游览御花园。 见重耳走了,季越依旧闷不开心,郑受笑了笑,抚住他的后背道:“别担心,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季越听了,眼前一亮,整个人瞬间明亮了起来。 郑受看他高兴了,自己也就高兴了。 回到寝宫,季越重新进入休眠状态后,郑也和孙叔敖才上前问:“陛下,您真的不打算帮齐王吗?” 郑受抿唇不语。 片刻后,他抬头道:“我将计策写给他,然后让一个人过去帮他。” “一个人?”郑也讶异。 孙叔敖则瞬间懂了。 “谁呀?”郑也见孙叔敖不问了,自己却猜不出,更加好奇。 郑受笑了一声,孙叔敖笑着回答:“跟齐王关系交好的,除了赵瑾,还能有谁?” “赵瑾?” 郑受也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当年九国合纵之时,赵瑾倒是带出来一批南安国的将士前来加入,但是后来在北狄的时候,因为 天气太冷,赵瑾受不了这个苦,就担当运粮的工作,在南北之间来往。 后来齐镇之后,郑受失忆被带回齐国,赵瑾则去了天佑城。 但后来郑受去了天佑城之后,赵瑾又不知为什么又回了南安国。 后来才知道,赵瑾被公孙月排挤,加上南安国合并到了晋国,他便回了南安国,以晋国孺王和南安国驸马的双重身份经营南安国一方国土。 “可,赵瑾如今在晋国发展良好,他会放弃自己在晋国的一切,帮齐王吗?”郑也问。 郑受勾了勾唇,笑道:“这还真不一定。赵瑾这个人,有时候看似忠义,有时候又看起来极为钻营,性格飘忽不定。不过有个人或许能说服他。” “重耳?” 仿若没想到郑也一下就能猜到,郑受讶异了一下,然后勾唇笑了笑道:“不错。” 傍晚时分,郑受宴请重耳及他的仆人们。 席上,郑受说了他的提议。 重耳一听,眼前一亮道:“赵瑾哥哥?” 郑受知道重耳跟赵瑾是亲兄弟,不过看见重耳脱口而出的赵瑾哥哥,还是惊讶了一下。 毕竟,即便是知道重耳流落在外,赵瑾也从未说过帮助重耳重归晋国。 或许,对赵瑾来说,重耳的流浪正好成全了他在晋王眼中的一番特别,也或许,他是担心重耳回去之后,又给他多了一个竞争对手,总之,赵瑾在重耳在齐国后,从未表现过带重耳回去的意思。 但重耳似乎从未意识到赵瑾对他的冷酷无情,听见郑受的建议之后,面上马上还出现了狂喜之色,眼前一亮道:“是啊!我怎么忘了,还有赵瑾哥哥!赵瑾哥哥与齐王关系匪浅,他一定不会不帮齐王陛下的!” 郑受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个倒是未必,也可以说,一半一半吧,同不同意,全看赵瑾如何想。 在季国待了几日后,重耳便重新出发前往南安国属地。 不过临走前重耳告知了郑受有关安陆的近况,郑受大为吃惊,看见重耳走后,郑受便急匆匆回到御书房。 果然看见季越又‘醒’过来了,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一些奏折。 看见郑受回来了,季越笑着抬眉问:“重耳走了?” “嗯。”郑受点点头,然后走到书桌前,看着季越。 感受到郑受情绪的变化,季越抬头,眉眼邪魅一笑,问:“怎么了?是什么人又惹我们的郑司徒生气了?” 郑受不打算跟季越遮着掩着,思索着如何问话后,直视季越道:“阿越,安陆被公孙月送到了秦国,而且是被阿蛮软禁着,这件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季越也没否认,马上点点头道:“有关系啊!是我让阿蛮把他软禁起来的。” 郑受蹙眉,“为什么?” 季越见郑受这么关心安陆,颇有些吃味,放下手上的奏折,然后叹了口气,看向郑受道:“为什么?当然是他的身份不能存在了,我只能找个人安置他。你不会认为,安陆如果存在,南安国依旧愿意合并吧?” 郑受不明白,蹙眉道:“可是南安国如今是被晋国合并了,与季国又没干系!你.....你为何要帮助晋国去对付南安国?” 是啊,之前季国与晋国可是为了争夺南安国,计谋百出,安陆也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被季越骗到了季国来做质子,可后来将南安国推到晋国怀抱的也是他,这也太奇怪了点。 知道瞒不住了,季越叹气,一把将郑受拉到自己怀中坐下道:“你也知道,南安国对我季国一统的重要性?所以,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就放弃南安国。” 郑受侧耳听。 季越则犹豫了一下,才幽幽道,“还不是因为你被北狄人抓走,我需要靠近北狄的兵士来帮我!季军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我要想第一时间获得兵士,最好的办法,便是从靠近北地的晋国调兵!” 郑受顿住,整个身子都僵硬着。 第169章 他实在没想到,当初他身陷北地,在所有人放弃自己,甚至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的时候,季越却在全力营救。 为了自己,他丢了性命,甚至把季国原本手到擒来的南安国都给拱手相让! 他.....真的做到了他说的,将自己作为他唯一所求。 身心一时悸动,郑受没忍住,光天化日之下,踮起脚尖给了季越一个吻。 四周还站着侍卫,还有来来往往的侍从。 这一刻,没人敢抬头,甚至纷纷低下了头。 季越乐了,扶住郑受的肩道:“郑司徒,您不是一向讲究礼仪,不可乱来,怎地还白日......偷欢呢?” 郑受登时红了脸。 季越见郑受如此害羞,自是喜不自胜,一把捞起他的手臂就往寝宫里走。 回到寝宫内,自是又是一番缠绵。 真正将白日宣淫做到了十成十。 事毕,郑受真的是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身子也是半靠在季越的腿上,整个人软绵绵地靠着,只能动嘴。 “安陆那边,还是把他放了吧。他生性简单单纯,这样对他,不公平......”郑受口气略带喘息地说。 季越却没有丝毫异样,懒洋洋地靠着,整个人无比餍足地抚着郑受的头发,唇角微微勾起道:“被我睡了一觉还能想着别的男人,说明我的功力还不够,下次我再接再励再创新高。” 郑受听了腿都软了,又羞又急地用手捶打他的腿道:“你休要胡说!我,我本就是不成了,你,你还如此说......” 见郑受真的脸红了,季越也就不再逗他了,笑着道:“行了,我派人把他给接回来,他如若喜欢待在季国,我便让他待在季国,呆在宫里都行,陪着你!” 郑受勾唇笑了。 说实话,他虽然有郑也、孙叔敖的陪伴,偶尔哥哥也会来季宫来,但他还是有时候会感觉很无聊。 多一个人陪,总是好的。 季越的旨意传到秦国的时候,羸弱正因为皇位的事情同他的那些哥哥弟弟们斗得如火如荼,他还被刺杀受伤了,正躺在床上养伤。 赢好拿着季越的旨意进来,递到他手上。 羸弱看了以后,蹙了下眉道:“陛下旨意,让我们送安陆去季国。” 赢好点头,“我想,是郑司徒知道了安陆在秦国。” 郑受...... 羸弱听见这名字便蹙紧眉,眉眼间多了一丝戾气。 赢好见他如此,叹气道:“送走吧,你也知道,郑司徒在陛下眼中的重要性,我们只能服从。” “哼!郑司徒......他算哪门子的司徒?一个柔弱无力的书生,靠着一点小聪明就想翻动天下,他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 说完,他眯了眯眼道:“要我放了安陆是吧?好!那我便亲自送一趟!” 阿蛮出现在安陆院子里的时候,安陆正院子里看蝈蝈,阿蛮看着他一副纨绔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将他提着衣领拎起来! 安陆本来这几日就身子不爽利,吃不下饭,上次被人打的地方也一直没好利索,被阿蛮忽然这样粗蛮地提起,他原本就断了的肋骨顿时又被扯开,疼得呲牙咧嘴! 可落在阿蛮眼里,便是装腔作势。 他冷了冷脸,眯着眼看着被挂在自己手上的安陆道:“既然你这么大本事,竟然能惹得季王怜惜你,让我放你回季国,就这样放了你,岂不是可惜?” 说话间,他一把将他提着进了一旁的屋子,也不嫌弃床榻上的被褥许久未洗,径直压了上去...... 郑受的肋骨又裂开了,疼得好几次晕过去又疼得醒过来。 阿蛮却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折腾,直到他彻底晕了过去,才缓缓起身。 他胸口的伤口也裂开了,胸口湮开一大片血迹。 他起身的时候,赢好从外面走进来,看了一眼晕过去的安陆,又看向羸弱胸口的血,蹙眉道:“你这是何苦?你明明对他......” 羸弱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 赢好只好叹气,上前给安陆盖好被子,又拉着羸弱出去。 回到羸弱的屋子,赢好给他涂好药重新包扎了一番后,道:“行礼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明日就出发吧!正好,借着你去季国,也能避避风头,省得总是引得咱们的那些哥哥们看你惹眼。” 羸弱则一脸不在意地眯了眯眼。 第二日一早,安陆刚睁开眼,便有侍女搬来浴桶给他清洗。 待清洗干净后,又有医师过来给他包扎治疗,身上缠了几圈纱布,又吃了止痛药后, 身体才不那么疼了,穿上衣服,走出关了他三年多的屋子。 出了门,上了马车,看见阿蛮也坐在马车上。 他一脸惧色,小心翼翼地上来,坐到一边。 而阿蛮则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一下。 马车顺利出城,赢好站在城楼上注视着马车的离去。 而与此同时,还有三队人马也在不同的方位注视着马车的离去。 “太好了,这个羸弱终于走了。” “杀了赢好,让羸弱永远回不来,和秦国便是我们兄弟几人的天下了!” “莫要高兴的太早,羸弱的人马依旧在城内,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 风云变幻之际,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是这个时候,季王竟然让身在秦国做质子的安陆去到季国。 这在任何一个君王眼里,都是感觉在惹火的事情! 马车内,安陆离阿蛮远远的,一个人瑟缩在一个角落里,仿若再离阿蛮一寸都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阿蛮则一直在闭目养伤,似乎并没有把安陆的存在当成一回事。 两个原本曾经亲密无间,在南安国皇宫内日夜相伴的身影,最后变成这样,难免让人唏嘘。 出了秦国的境内,便是季国,距离季国的都城荥京还有些距离,安陆一路上闭着眼,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支撑不住,沉沉晕倒。 而这时,阿蛮才伸出手,示意外面的马车停下。 马车停下,他方才缓缓睁开眼,将目光落到安陆的身上,双手伸出,将他托起,拿出一旁的水囊给他灌下。 这时,外头的帘子被撩开,是阿蛮的属下,以为阿蛮有事这才过来听令,没想到正看见自己主子这样一幕。 只见他双目微垂,明明是一双杀人不眨眼的鹰眼,如今却变成了温柔似水的模样。 而他的双手更是轻轻柔柔托着那个柔弱的男人,仿若是世间瑰宝,珍而重之。 第170章 在季国境内又行驶了三天四夜,阿蛮和安陆终于到达季国的京都荥京。 一别四年,安陆还记得曾经的季国并不富裕,甚至因为暴君的统治而战战巍巍。 加上国内当时刚刚经历过兵变不久,河患不断,瘟疫不绝,整个荥京的街道上并不繁华,甚至说,还有些萧条。 但是如今,街市繁盛,物产丰裕,走到大街小巷上,所有的行人面露笑容,一切的烦恼好像都消散在这繁盛之中。 安陆看着这全新的季国若有所思。 而阿蛮则依旧一直闭着目,好似将这红尘之事完全隔绝在外一样。 如此,随着马车颠簸,马车行驶到了宫门外。 但宫门未开,只有一个角门开了,一个人影从里头出来。 安陆一眼便认出来是郑受,刚欲喊他,不想被阿蛮一把抓住了肩,沉声问:“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谁吗?!” 安陆虽然不懂为何阿蛮这样计较自己身份的暴露,但还是忍住了,看见郑受冲着自己招手,然后快步走过来,上了马车! 直到上了马车,安陆才敢叹声:“郑司徒!” 说话间,还伸出手臂紧紧拥抱着郑受。 郑受也万般感慨,伸出手臂将安陆紧紧抱在怀里。 如果说,重耳是郑受心中怜悯之人,那安陆则是他此生唯一认为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可称作好友之人。 虽然,安陆很懦弱,看起来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可他清明、纯粹、不染世俗,有着世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单纯。 这样的安陆,其实与自己心底深处最渴望的盛世之中的芸芸众生之像极为吻合。 看着他,就仿佛有了方向。 他眉眼轻染笑意,淡淡看着安陆,一只手抬起,在他的鬓发间轻轻抚摸。 抚摸间,马车继续向前行驶。 安陆这才抬起眼,向前看了一眼,问:“我们不进宫吗?我们去哪儿?” 郑受笑道:“你如若进宫,这辈子都出不来了,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能让你安乐无虞。” 安陆最信任郑受,听他这话,便也没有多问,依旧将头轻轻靠在郑受的肩上,面如依赖。 而这时,阿蛮才慢慢睁开眼,看着他,面带一丝不悦,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冲着郑受 轻轻颔首。 郑受也以同礼回之。 马车离开了繁华的街道,进了一条小巷,七拐八拐,最后没想到拐进了一个虽然偏僻,但看起来极为精致规正的院落前。 安陆看了一眼,问:“这是何处?” 郑受笑道:“这乃我的宅院,不过我一直住在宫中,这里便暂时让给你住吧。” 安陆瞪大眼,实在没想到,郑受在季国竟然有自己的宅院?! 仿若知道安陆在想什么,郑受笑道,“是季王给我的。在我离开的那几年,他亲自设计盖造的。他说,担心我不喜住在宫中,便在外头给我盖了庭远,让我有时候在宫中呆的烦了可以出来散散心。” “那你来住过吗?”安陆顺着话问。 郑受面色一赧,笑道:“还未来得及。” 安陆...... 这感觉,怎么好像郑司徒在跟自己炫耀什么一样? 进了宅院内,果然亭台楼榭错落有致,小桥流水络绎不绝,水中还养了金鱼,四下里仆从们来来往往,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里头住了贵人。 “这些仆从常年居于此,就仿若我住在这一样,所以你过来都是现成的,完全可以照顾你 。”郑受柔声道。 而听见郑受如此说,看着面前的美景美色和华丽的庭院,安陆想起自己被阿蛮软禁在那破败院落里的三年,心中更加委屈,不时掉下几滴泪,然后委屈地抽泣几声...... 听见这哭声,阿蛮顿时蹙紧眉看他,而郑受则笑着拍着他的后背道:“怎么一别经年,你还是如此爱哭?” 这样一说,安陆更加委屈了,哭得更凶了。 其实安陆倒也不是特别想哭,可能就是因为看见郑受了,才纵着自己放纵一下。 而落在郑受和阿蛮眼里便截然不同。 阿蛮脸色越来越难看,郑受则看起来哭笑不得,还有些心疼。 将安陆安顿好以后,阿蛮准备往外走入宫觐见季王季越,没想到刚走出后院,便看见郑受追了出来。 他在郑受面前不敢造次,好好行了个礼,方才问,“不知郑司徒找在下有何见教?” 郑受笑了下,指着不远处的凉亭道:“我暂时不回宫,要在外头陪陪安陆,既然羸弱世子要入宫,我们便在此处聊上两句吧!” 阿蛮再次行礼,毕恭毕敬,“单凭郑司徒吩咐。” 郑受笑道:“吩咐可不敢当,只是安陆的事情,想与羸弱世子聊聊。” 阿蛮自然是知道郑受找他是为了安陆,垂首不语。 见阿蛮如此,郑受叹了声道:“相当日,你在季王座下担当暗卫之时,我便见你与其他暗卫不同。后来才知,原来你竟然是秦国的世子。” 羸弱淡淡回,“名不正言不顺,不过是一个挂名的世子罢了!” 郑受点点头,“明白,你乃是天佑国世子,按理说,应该与当日天佑国君争夺天佑国国君之位,然而你的母亲乃是秦长公主殿下,故而将你带离天佑国,回到母国,为你求了一个世子之位,然当日你母亲与当年的亲王不睦,她担心你被刺杀,所以将你送到季国做质子,季王见你资质过人,便将你培育成了他的心腹,成为他得力暗卫之一,我说的对吗?” 羸弱低头不语,便算是默认。 不错,当年确实算是季王救了他,否则以他当年的处境,即便是在季国,也会被人暗杀死! 秦国虽然国弱,可国人狠辣,擅长斗狠,长公主在国内威望越高,便越引起其他王室的妒忌,想要置她于死地,连带着她的孩子也不想放过。 而羸弱成了暗卫之后,擅长隐藏,又有专门的杀人及躲藏训练,让他的处境也渐渐从被动挨打,变成了主动出击。 长公主和她的派系也渐渐处境变好。 这也是为何后来他的堂弟赢好可以光明正大地回秦国,如今还能在秦与其他王室一较高低的原因。 第171章 然而,他还是受伤了。 郑受看出来了,看着他道:“你的处境其实依旧危难,所以你才薄待安陆,只希望其他与你作对的王室之人可以不重视安陆,让他可以躲过那些人的暗杀和对付,对吗?” 羸弱没想到郑受看出来了,缓缓抬起头看着他道,“郑司徒,果然料事如神。” 郑受笑着摇头,“不是我料事如神,而是我深知你深爱安陆,否则也不会当初拼死从公孙月手中要回安陆放在自己身边安置。” “但我待他不好,他恨我。”羸弱深吸气沉沉道。 郑受看出来了,安陆极怕他。 “安陆就是那个性子,胆子小,喜欢人哄。” 羸弱一听这话,当下又蹙眉:“可他乃是将来的一国之君,即便不是一国之君,也当是一州之主,岂能如此软弱?!” “是啊!”郑受点点头。 季越也同他说了。 南安国老国君当年同季越做过一笔交易,如果保下自己的儿子,他愿意将南安国所有的种植秘籍都交给季王。 南安国乃是产粮大国,国内百姓世代积累了许多的有关种植方面的秘技,老南安国国君深知这些秘技的珍贵之处,特意派人秘密收集,最终由老南安国国君亲自整理试验,最终订制成册。 这中间很多的种植秘技都是经过千次试验所得,极其珍贵。 因为这本秘技,季越答应了,一定会保他的儿子安陆成为南安国的王。 但现在,南安国成了晋国的附属国,安陆自然也就不能继续呆在南安国,而应该由季国来庇佑,直到他重新登上季国王位。 羸弱自然深知这一点,因而一直以来对安陆的严苛也是希望他通过磨难变得更加坚强。 “但羸弱,你可知,人生来,人与人之间便不同。”这也是今日郑受想要挽留羸弱想要说的。 “人与人不同?您是说.....”羸弱忽然有些迟疑。 郑受道:“人与人之间,外从出身、家境、身份,内从性格、体格、健康都不相同。如你所见,安陆的性子是软,但那是天生的软,他心怀慈悲,即便是被人迫害伤害,也只是默默承受,从未想过要报复。而他的天真,也是他的另一种宽容。他是对整个世界都持有宽宥之心。而这,难道不正是一个帝国国君应有的品格吗?” 听见郑受的话,羸弱仿佛被什么灼伤了眼,双眼瞬间变得一亮,继而通红。 他听完了郑受的话,方才艰涩问:“所以,郑司徒的意思是,让我接受安陆便是如此的人,接受安陆这样的君王?” “不错!”郑受没想到羸弱还是挺有悟性的,笑了笑道,“但我坚信,他是善良的,可以为天下为百姓着想的,不就行了?” “可他......”羸弱想说他胸无大志,又无能...... 郑受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并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当君王的。 曾经的他认为贤能者居之。 然南安国如今皇室只剩下安陆一人,而南安国已然成了晋国的附属国,自然是不能另选他人做国主,或者说州主,只能是安陆。 既如此,与其另选,不如好生培养,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 接下来的日子,羸弱都没再来郑受的府邸,而是在宫内陪伴季越,而郑受则留在府邸内教导安陆。 安陆之前虽然在质子的时候跟着上了两节课,但学的并不全,也不多,后续当了君王之后,郑受的私塾他也没去过,自然也是没有学过治国方略。 如此,郑受只能重新针对他给开了课,这一上,便是三个月。 而这三个月里,羸弱也养好了骨伤,准备回秦。 临走前,他再次来郑受的司徒府。 郑受在前堂接待了他。 他比三个月前看起来温和不少,面上也多了些许和缓的笑意。 郑受也不爱绕弯子,笑问:“你可想好了,此行带不带安陆?” “不带。”赢弱道,“此行乃是一场厮杀,生死未卜,他在,我只能分心,束手缚脚。” 他说这话的时候,安陆就在郑受所坐位置的后堂,听见他说的话,面上闪过一丝的痛意。 他曾经因为他对自己的薄待而坦然相恨,但如今,他竟然从他口中听到这种话? 这是否太过讽刺? 为了你好,所以让你吃尽苦头,此生所有的痛, 都来源于他,这,真的是一种爱吗? 安陆默默。 不知过了多久, 郑受回来了,如郑受所料,赢弱走了, 并且拜托郑受继续照顾安陆。 而此刻,安陆内心五味杂陈,很多曾经的过往袭上脑海,可想过以后,竟全是痛苦。 他是否真的爱过阿蛮? 他都打了一个大大的问话。 而看见安陆情绪不太对的郑受将他搀扶到侧厅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饮下,这才看见他神情稍作缓解。 安陆又怔了片刻后, 忽然问道,“习惯被伤害,是否也是一种错误?” 郑受顿了下,手上饮茶的动作停下,看向他。 而安陆看向他道:“郑司徒,我不爱他。我甚至并不爱好男风。一切的错误都是来自于当日季王对我的惩罚。我将痛当成了爱,还抱在怀里嗅了几年。如今,我看开了,也醒悟了,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这也不是不可能。 郑受深深看着安陆,目含同情。 本来当日季越对他的惩罚就太过分,让人一时丧失了辨别能力也并不是不可能。 他默默叹息。 而安陆则忽然大笑起来,笑过以后又是大哭。 最后,他默默起身,去书房继续研读书籍去了。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又仿佛,一切早已成了过眼云烟。 然,在安陆走后不久,郑受听见房梁处出现了两声响动。 他顿了下,看向房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一场孽缘,或许也该放下。 第172章 四野茫茫,一条荒凉的官路一路向北,渐渐消失在茫茫的草野当中。 官路上,一辆马车疾驰向前。 坚硬的轱辘磕在石子上,碰撞出咚咚的响声。 而马车内,一道黑色硕长的影子正僵直地靠在马车的车壁上,随着马车的颠簸,他的身体也一下下地撞击到车壁上。 前头的车夫感觉不太对劲,看了坐在他身侧的一随从一眼,随从急忙掀开车帘往里一看! 结果没想到,掀开帘子后,他看见了让他平生最惊悚的一幕! 马车内,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主子,他平生见过最厉害的暗卫,竟然哭得如孩子一般,泪流满面。 他的身体随着马车不停乱晃,不过是因为他已经哭得不能自已,被迫碰撞。 随从急忙从马车内退出来,然后快速坐正,强逼自己忘掉刚刚那一幕! 而此刻,阿蛮已经在发泄的尾声。 他用力闭了闭眼,流出最后一行泪后,面容再次渐渐变得僵硬,眼眸渐渐变得冰冷...... 安陆,即便是你说你我之间或许就是一场错误,但我依旧忘不掉你的每一次憨傻的笑容。 因为那是我冰冷世界中,唯一的安慰。 而靠近我,只会让你感到冰冷。 所以,你的离开是对的。 离开我,忘记我,重新开始你的人生。 或许在若干年之后的某一年某一天,你忽然记起一个叫阿蛮的暗卫,曾经同你一起欢喜过,达到最极致的欢愉,便也够了...... 皇宫内,郑受坐到了御书房的书桌前,开始处理积压的奏章。 而对面的软榻上,正在拿着一瓶酒在自酌自饮的季越道:“你这个把狼崽子给养大了养肥了,看不起我的狼狗了是吧?” 郑受没抬眉没抬眼,只是轻勾唇角道:“不过就是让狼崽子看清一些事情罢了。” “事情?我看,是看清他的心吧?他可不是如我们想象的那样单纯。”季越没好气道。 郑受笑着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过了良久,郑受方才幽幽道:“谁都会有开悟的那一天,或早或晚而已......” 季越顿了下,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安置安陆?” 这也是郑受接下来准备说的,他坐到季越身侧道:“让安陆先待在季国一阵吧?过些日子以后,我们不是要去晋国会盟?到时候,我将安陆交给晋王,让他以晋王之尊,送安陆回南安,先暂时交给长公主,待时机一到,便让安陆重回南安国附国国主的身份,如何?” “附国国主?”季越勾了勾唇。 南安国已变成晋国附属国不假,但一国岂能那么容易附属他国? 如今南安国的权柄依旧有一半在长公主卢芳颖手上。 而卢芳颖为了安陆,曾经多次书信于自己,让自己放安陆回国,他都没答应。 至于为什么...... 季越看了郑受一眼,唇角蕴出一抹笑意来。 卢芳颖收到季越信的时候,正坐在御书房的矮桌前愁眉不展。 桌上的奏折堆了一堆,但她根本无心查看,一门心思都在安陆的安危上。 她看着手上的帛锦,上面写着:陛下已被赢弱带到季国。 她的手用来抓紧,眉宇间蹙成一个川字。 “季越.....” 正沉吟着,忽然外面有一个侍者急匆匆跑进来,跪拜,将手上的信帛高高举起:“长公主殿下,季王派人送来信件!” 卢芳颖一听,急忙站起来,将信帛从侍者手上夺下,展开。 信帛上密密麻麻写了一整帛锦的字,卢芳颖看后,面色说好看也不好看,说难看也不是难看,只是看起来略微松了一口气。 赵瑾进来时,正好看见卢芳颖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他深深看了卢芳颖一眼后,走过来问:“听说季越来信了?何事?” 卢芳颖看了他一眼,将信件递给他。 他看后,笑道:“季越竟然想用安陆换南安国永远归属季国?” 说完,他还笑了两声。 卢芳颖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道:“这个很难理解吗?本来我也一直被他握在手心里,只不过,因为安陆的事情,我一直对他颇有怨言,偶尔做些让他不快的事情罢了。” 赵瑾点点头,坐到卢芳颖对面道:“归属谁,我们南安国也是南安国,真正掌控这个国的人,也是我、你,最多加一个安陆。季王有郑受的助益,如今国力日新月异,我们归属他们,不吃亏。” 卢芳颖点点头表示认同。 二人默默了片刻后,她忽然想起来什么问:“对了,重耳找你了是吗?” 赵瑾点头,道:“这也是我准备跟你说的。北路军如今把持在公孙月的手中,他傲慢自大、徇私无礼,其余国敢怒不敢言齐恒孤掌难鸣,想让我帮他。” 卢芳颖顿了下,深深望着他:“你想怎么帮?” 赵瑾叹气道:“我们南安国的兵力不足,军事上肯定是不行。我打算将你父王当初培养的一众杀手派出去诛杀公孙月,到时候看情况,如果杀了更好,如果杀不了......我也算是尽力帮过他了!” 见赵瑾神情落寞,卢芳颖伸出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低声道:“我与他和你与他,都有情。最终却是我与你成了夫妻,这本就是天意弄人,造化使然。赵瑾,你我从小便相识,如今又互相扶携多年,日后,我还希望可以与你相伴到老......” 赵瑾听了,勾了勾唇,反手握住卢芳颖的手道:“你放心吧,我与你,永远都不分离......” *** 南北之战持续了三年。 从最初的九国合纵和六国合纵,到如今的南北对峙。 中间风云变幻,最大的转折点便是在当年九国合纵一致对北狄之战上。 而北狄之战,尤其激烈的,便是当年郑受的一人做阵和齐镇的以百击万之战。 这一战,不但扭转了天佑国的孱弱,更是让南北原本并不对等的格局发生了逆转。 季国、晋国这两大国联合到一起, 一致对九国,却依旧无法将这九国的格局彻底击退! 说到底,还是这九国的布局太过紧实,以至于季越都找不到任何漏洞去击垮这个联盟。 “不但是你,就算是我自己也找不到任何漏洞。” 晋国会盟的现场,郑受有些羞惭地说。 第173章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畔的季越勾了勾唇,看向对面晋国国君和秦国国君。 这二位是南军战营的主帅,也是如今南边所剩三国的国主之二。 除了季越,其余二人均年纪上了五十,头发胡须泛白,看起老态毕现。 晋国国君最近两年精力愈发不济,坐在首座之上,神情委顿,秦国国君还带病来了,一直在咳嗽,而季越一直坐在郑受的身后方,面上还一直用帷帽遮盖住,整个三方会谈上,好像还唯有郑受看起来精神些。 所以,当郑受说这些的时候,秦王与晋王并未有太多的表示,只有晋王点头道:“所以,便劳驾郑司徒还要再想想法子才是啊!如今晋国正逢旱灾,今年粮食恐怕会颗粒无收,如若再继续恋战,只怕我晋国也很快也供不上前线的粮草了。” 听见晋王如是说,秦王也点头道:“不错,秦国今年也同样没下几场雨,粮食也是欠收,如今三年战役,虽然没怎么打仗,可是前线相持损耗的粮草却实在惊人!郑司徒,你已经隐遁三年,是时候出来帮帮我们南路军了!” 这话已经说的很含蓄了。 郑受知道,秦王这是变着法子在责怪郑受当年帮助九国联盟来对付他们这些强国,最后导致他们屡屡受制,反而让曾经的孱弱小国屡占上风。 所以,含蓄一笑后,他笑道:“是,所以此番,郑受也确实带来了破解的法子。” 晋王一听,面色一凛,道:“说!” 晋王身侧的赵佶也略显急迫地看向郑受。 秦王也咳嗽了两声后道:“但凭郑司徒赐教!” “不敢。”郑受笑了下道,“其实,所谓,成也者,败也此者。既然九国合纵一切权柄全在公孙月的手上,我们也就只需要搞定公孙月一人即可!” “搞定公孙月?”晋王看了郑受一眼,眼中尽是鄙夷和讥笑,“你以为,除掉公孙月这样的法子,寡人与你身侧的诡诈季王会想不出来?” 诡诈季王这个称号一出,季越抬起眼,虽然隔着帷帽,依旧可以感受到季越周身上下的寒气。 而这气息,即便是冷酷如晋王,依旧忍不住打了一个抖。 晋王笑了笑,改口道,“哈哈,口误!口误!本王开了个玩笑罢了。” 季越这才收起周身寒气,重新恢复懒懒坐姿。 郑受这才得以继续:“是,我相信各位近些年一定用了不少法子想要除掉公孙月。但,公孙月本身武功高强,又有幻术傍身,各位杀他并不容易!” 晋王蹙了蹙眉问:“那郑司徒有何高见?” 郑受点了下头,回头。 这时,郑也领着一个人进来。 此人身上也带着一顶帷帽,但是身形高挑,不看模样也能看出此人必定气度不凡。 果然,片刻后,此人走到会议桌前,自觉主动地拿下帷帽。 结果拿下一看,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地瞪大眼! “天佑帝!”两侧人群中,不知何人惊呼,引来晋王和秦王的不满。 但晋王和秦王二人其实也同样惊讶不已。 要知道,天佑帝在北狄之战中早已身死,即便是天佑大朝从未发过讣告,可以他们的内探侦查,早在三年前便已得知。 如今竟然又这样活生生站在众人面前,给谁不惊讶?! 然而,所有人都不说话,就等着郑受,或者眼前这个天佑帝来揭破真相。 告诉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郑受本就没打算隐瞒,自然是很快就说出了真相,“此人不是天佑帝,乃是我与季王派人在民间遍寻三年找出来的替身。” 季王接着道:“此人容貌与天佑帝有九成相似,我又用幻象术略加调整,想必,就连真正的天佑帝活过来了,也与他难辨真假!” 晋王和秦王都感觉惊奇不已,纷纷站起来,靠近‘天佑帝’来一辩真假。 果然,这天佑帝与真的天佑帝极为相似,竟然连脸上的一个黑痣都长得极为相像! 秦王甚至蹙眉问:“季王,你确定,此人不是真的天佑帝复生?” 季越冷笑,“自然不是。” 他的神思回到当年他在齐镇养兵之时听说天佑帝丧生,还特意去了埋葬天佑帝之处查看,亲自看了那具腐尸,确认,天佑帝丧生无疑。 亲王摇头叹,“那可真的太像了!与本王当年如天佑朝所见那天佑帝,真的是一般无二呀!” 晋王道:“但那个天佑帝是个傻子。”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天佑帝是个傻子,所以所有人也都不防备,虽然天佑大朝早已 落败,却依旧能保持着一个城的威仪,便是如此。 几人感慨之后,秦王终于道:“行了,郑司徒,那你便说说,找到此人后,您的谋略规划吧!” “好!”郑受勾了勾唇,起身,将手放在这个替身的肩上道,“明日,我会派人将此人送到天佑城附近,公孙月的必经之地,再派几个杀手刺杀他,以此引起公孙月的注意......” 翌日,天佑城郊外的一座庙宇旁边的树林中,一个身姿风颖的男子正被一群黑衣人追杀。 公孙月坐在马车内,沉目敛眉,神色阴郁,仿佛周身上下凝结了无数的郁气,挥洒不掉。 正在这时,马车骤然停止。 公孙月阴戾问:“怎么回事?” 马车外,车夫瑟缩道:“前、前面有人在厮杀......” 公孙月此番回天佑城本就是私下里回来,没带多少人,暗卫也就三四个,在四周隐秘跟随。 他拨开帘子往外一看,没想到竟然有十几个人在追杀一个青年男子。 那男子身形实在俊硕,虽看不清面容,但光是看侧面便知那人一定是个美男子。 不知不觉,公孙月竟发现自己看得痴了,直到一个暗卫现身,他才轻咳了一声道:“去帮帮那人,击退那群人后,将那人给我带过来。” 暗卫俯身称:“是!” 片刻后,三四个暗卫出现在竹林附近,如鬼魅般,将那十几个黑衣人悉数击退。 片刻后,青年被暗卫带回公孙月的马车前。 第174章 公孙月今日心情颇有些不平静。 本来这段时间他一直是在江边盯着操练的,可是天佑城内据说多了很多可疑之人,他未免被人端了老窝,便忧心忡忡回来查看。 后来才发现只是一群流民,赶走也就了事。 处理完这件事后,他便又急冲冲往回赶,没想到路上竟然碰到了这么件事。 他原本生性就多疑,敏感,如今更是心里七上八下,总有些空落落不踏实的感觉。 直到那个青年的到来。 他怔怔望着青年的那张脸,忽然笑了,然后又哭了,哭完又笑,最后哭着笑,笑着哭。 祈琊望着公孙月,一个看起来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子,许是因为多年身居高位,整个人浑身上下充斥着倨傲与冷峻。 但他却丝毫不惧,只是歪着头,勾着唇,上下打量。 忽然笑道:“你长得比我们村子里最美的寡妇还要好看。” 公孙月一噎。 四周的护卫一听这个男人竟然如此无礼,其中一人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喝道:“这是我们公孙宰丞!岂容你如此浑说无礼!” 祈琊痞里痞气笑道:“我说实话而已,你们一个个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吃不了他!” 说完,又斜着眼上下打量道,“当然,如果他给我吃,我吃吃也无妨.....” 公孙月脸腾地红了。 三年多,他一直一人独撑天佑,日夜苦熬,思念成灾,也日日煎熬。 如今忽然出现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还对他说出如此勾引人的话,让他瞬间心底坚实的硬壳被撕开一个口子,仿佛有什么清流流淌而入。 虽然不多,却足够让他干渴的心获得一点点的滋润。 他顿了顿,片刻后,沉声道:“将此人带上马车!” 祈琊上了马车, 刚坐下,笑眯眯看向公孙月,一只大手便倏地伸过来,死死卡住他的脖子! 祈琊先是一怔,继而邪笑一声,斜着眼看着公孙月,用仅存的一丝气息发出声音:“哟,公孙大人......这是要跟我玩窒息呀?不过......我看公孙大人好像应该是在下......还是.....公孙大人也要试试上面?” 这样的祈琊与当年的天佑帝截然不同。 天佑帝也邪,却是一本正经地阴邪,甚至带着暴力,像一头恶狼。 但这个祈琊却不一样,他是邪得吊儿郎当,带着戏讥,却很温和如同狐狸。 两相对比,其实,祈琊这样的更受人喜爱。 公孙月深深望着他的脸,沉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祈琊笑了笑道:“祈琊。” “祈琊?”公孙月蹙眉。 天佑帝叫斡旋。 他果真不是他。 顿了片刻后,他又眯了眯眼问:“你.....是哪里人?” 祈琊笑了声道:“秦。” “秦国?!”公孙月一听,立马警觉了起来,手上力道加重。 而祈琊却丝毫没反抗,继续笑着看着公孙月。 眼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弱,公孙月才骤然松开手,蹙眉看他问:“你怎么不反抗?” 祈琊用力咳了几声,又继续戏讥道:“反抗有用吗?你的暗卫......随便一个飞镖就能杀了我,我反抗?那岂不是死得更快?” 这样的祈琊简直让人着迷,公孙月一时又愣住了,深深看着他。 马车颠簸,公孙月一个不小心身形晃了一下。 祈琊随手一扶,手紧紧握住公孙月的手。 其实平日里侍者和暗卫也会扶,但大都是轻轻托住手腕,还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十根手指就这样捏在自己手上的。 常年身居高位之上,公孙月甚至都忘了与人如此亲密的感受了。 却不想......竟然是如此温馨、舒适。 他的眼眸深深从二人的双手上移到祈琊的脸上。 年轻帅气的脸上,尽显张狂与邪性。 他很喜欢! 顿了片刻后,他忽然冷笑一声道:“本相想要你,你愿意陪在本相身边吗?” 祈琊笑着道:“当然愿意,为什么不呢?” 五日后,千里之外,晋都 郑受收到飞鸽传书后,笑着放走鸽子,对晋王和秦王笑道:“成了!” 秦王和晋王面上只是稍稍放松,但很快就凝眉问:“他只不过是刚刚到了公孙月身边而已。如何杀他,能不能杀他,或者他会不会有二心都不知道,郑司徒,是不是高兴的也太早了点?” 见晋王质疑,郑受刚欲说话,便听见他身后的季越幽幽道:“不相信,你也可以不信。你不高兴,管得着郑司徒高兴吗?” “你!”晋王被噎得半死,脸都涨红了。 郑受一看这场面,急忙笑道:“别别,听我说,我高兴是我们的第一步成功了。以我对公孙月的了解,他接受祈琊可不单单是为了色,更是为了补全天佑帝这个空子!” “天佑帝?空子?”晋王和秦王同时迟疑,而后二人同时恍然大悟! 不错啊!杀一个人是下下策,控制一个人才是上上策! 可公孙月以为是他控制了‘天佑帝’,却不知道,其实是这个假的天佑帝,在控制他! 高!果然是高! 晋王双眸发光看向郑受,眼中掩饰不住对他的欣赏。 秦王也是屡屡点头。 赵佶眯了眯眼,对郑受这智谋表示不可思议。 离开议事厅,赵佶眯了眯眼道:“真的没想到,这个郑受是个如此奸猾之人。是我之前小看他了。” 赵佶身边谋士道:“太子殿下,其实郑受这个人胸无大志,一辈子只想屈居人下,成人帝王塌上玩物而已,殿下何必忌惮他?” 赵佶斜睨他一眼道:“你懂什么?他胸无大志会联合九国来对付我们?他屈居人下会跑去攻打北狄?不过是当初他一时失手成了北狄人的俘虏,就此失去了在九国合纵中的威信罢了!我看他是借季王的威力再想卷土重来,又要成为晋国、秦国、季国三国领导的南路军的合纵长吧?” “殿下是担心,郑受会借此机会想要当我们三国联盟的合纵长,然后等他日事成.....他要当帝王?” 赵佶眯了眯眼,冷道,“是个人都想当皇帝,我就不信,他不想!” 那谋士顿了顿,点头:“殿下说的没错。可南北两军对峙已久,公孙月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啊!就算是他有这个心,恐怕这件事也要多年以后我们才需要面对吧?” 赵佶摇头,“不,要想成大事,必须现在就做好一切的筹划!” 第175章 天佑宫殿内。 公孙月眯着眼看着面前刚刚从浴桶内走出的男人。 一身的腱子肉,身形笔挺,长直、坚实,就如同山顶云端的健松,有着千万年云露的浇灌,劲风的吹打,终于成树。 这样的松柏是最坚实的,也是最令人着迷的。 一身白衣的公孙月静默立在原地,面色痴痴。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像他了,像到每次看见他,他的腿都在颤抖。 那种狂傲,周身上下透着的力量,无一处不像! 他蹙了蹙眉,看着祈琊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浑身上下,一丝不挂。 公孙月哽了哽,偏过头不去看他方能出声:“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住处了。最近你先不要露面,等我安排好,你再露面。” 祈琊勾了勾唇,几乎是贴着公孙月道:“好啊,听你的!” 公孙月下意识往后挪,结果忘了自己就站在床边的脚踏边,这一退,整个人一个跌撞不稳,径直往后跌去...... 晋宫的一座宫殿内,郑受从榻上起身,如墨的发披在肩上,如同丝缎一般,而他的白瓷般的面容被汗湿了,不仅没有狼狈,还多了许多的性感。不远处斜靠在塌上的季越看着刚刚从自己身侧起身去喝水的人儿道:“以公孙月的为人,祈琊一定会被他当做天佑帝培养,到时候我们只需要让祈琊表面遵从,背地里给我们通风报信,告诉我们公孙月的作战计划和军事布局、粮草所在,我们伺机将他们的布局打乱,粮草洗劫即可。” 郑受拨了拨发,去舀了水洗了把脸,又漱了漱口,擦过脸方才道:“如今只能静观其变。祈琊此人虽然我们查过底细,但到底是一个俗人,面对一国之帝地位的诱惑,也难保他不动心,最后成了公孙月的人。” 听见郑受的担忧,季越勾了勾唇,起身,一身黑色长衫略微披在身上,上半身赤裸,露出身上结实的肌肉,光是看看都让人血脉喷张。 “静观其变?”季越走到郑受的身后,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双臂用力环住他的腰肢,邪魅道,“在我季越这里,可从来没有坐以待毙这一说,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那便是你死我活!” 郑受听出这话里的意思,顿了顿,回头。 “你,你是说,你对那个祈琊做了什么手脚?他......” 季越勾了勾唇,冷笑道,“他中噬魂散,已经被散了功力和真气,如若每个月拿不到解药,便会疼痛而死,你猜,像祈琊那样的人,会舍得让自己去死吗。” 听见这噬魂散郑受就浑身上下难受得紧。 他之前就被下过,不但真气功力被封,身体更是没力气,还动不动全身疼痛,根本无法像正常人生活。 祈琊那个人吊儿郎当的, 确实不像为了某个人某件事就能豁出命来的那种人。 虽然他对这种用药物来控制某人的做法不甚赞同,可时至今日,他早已能分清楚里外轻重,再也不会用一些无用的同情心去同情敌人和恶人。 因为他们永远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问题,即便是你给再多的善意,在他们眼中,如果这些不顺从他们的心意,或者说,即便是顺从他们的心意,也只是利用,只是一种手段或者工具,而从无真心。 认知到这一点后,郑受就再也没有滥用同情心了,而是学会用更加理性的思维去考虑问题。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博爱。 甚至,他比以往更加热爱整个天佑大地的百姓。 所以,此刻当季越说出他的那些手段时,他可能会反对,但一定是在纵横考量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但是公孙月和祈琊这里,他保持了中立。 既然他没有使出控制的手段,但是季越使了,那就好好地去等候一个结果,看看,祈琊在公孙月那里,到底会如何。 果然,半个月之后,消息传来,说公孙月要带着天佑帝巡视九军,北军那边鸣锣击鼓,堪比过年。 而巡视的当夜,一个飞鸽传书来信,来信人自然是祈琊。 他信中告知,自己已然得到公孙月的信任,他此番让自己坐上帝位,便是弥补一直以来天佑大朝国君痴傻无法出现理政的荒唐,公孙月要祈琊露面,并且开始慢慢蚕食九军的将领,让九军只成为天佑国的军队。 “真是好手段。”晋帝冷笑道,“这个公孙月真当其余九国是吃素的?即便是如今国与国之间兼并,可是地方依旧自治,真正靠着天佑国吃饭的有几个?倒是齐恒那边,每年给其余几国的补贴和接济更实在些!呵呵,这么说起来,这个公孙月还真是天真呐!” 秦国国君道:“也未尽然。公孙月这些年将这些兵士束在这蛟河之滨,不许他们回去,久而久之,这些兵将们就在这蛟河的边上娶妻生子,繁衍生息,三四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娶了媳妇,然后生个娃了!如此,这些兵士们也就自然而然不想回去,更无原来的拳拳爱故国之心。如此 ,你们还觉得,公孙月是个傻子吗?” 晋帝抿唇不语,看向郑受。 郑受点点头道,“不错, 这也是公孙月聪明之处。但齐恒也没有完全纵容他如此。至少齐国卫国还有鲁国的兵士是每年一换的,这样一来,正好削弱了公孙月的屯兵制。所以,我们不必担心。” “但,如今祈琊已然过去了,也同公孙月在一起了,甚至公孙月要让他假冒天佑国国君,现身露面。然后呢?接下来我们当如何?总不至于就坐在这里,看他唱戏吧?”因为郑受从未细说他的计划,晋帝只能忐忑询问。 郑受笑了笑道,“晋王莫急,这后面的事情,还需要祈琊那边继续进行,我们便静观其变就好。” 第176章 祈琊那边确实自有打算,而他的打算,竟然是带着公孙月吃喝玩乐! 公孙月在之前确实是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富家公子哥,否则不会被晋国专门‘投其所好’地把雨神的祭祀者送给他。 可自从他打算重整天佑大朝开始,九国合纵、北上攻北狄,天佑帝被杀,然后再到南北对峙,一系列事情下来,他整个人也是性情大变,不但过往的性子没了,还多了很多的阴戾之气。 但祈琊这个人好像天生懒怠,即便是公孙月给他堆了一堆的奏折,他也能甘之如饴地跑到城里的酒楼里一边听曲一边喝酒,然后喝得酩酊大醉,最后奏折只好公孙月继续捡起来继续自己批。 如此维持了半个月,公孙月终于毛了,在琅琊再次去了酒馆,啊不,这次竟然是花楼后,他赶到了现场,及时制止了他意图‘出轨’的行为。 虽然,在天佑帝被杀之前,也是经常偷吃,但那是因为天佑帝自身中了情蛊,并且无法抑制,只要蛊虫发作,他便完全失去了理智,逮着人便要及时纾解。 即便是他尽量做到一直陪在他身边,但到底无法做到同体连婴,在他不在的时候,天佑帝便总要‘出轨’那么一两次。 久而久之,他也渐渐麻木,不再同他真的计较了。 当然,如果他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天佑帝因为凌辱重耳被杀,那他绝对宁肯捆住他,也绝对不会纵容他! 公孙月站在花楼前,面目清冷,但仔细看,还是从他眼眸中可以窥见一两分慌乱。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假冒冒牌的天佑帝竟然也有这个偷吃的毛病,并且好像还是熟门熟路! 他用力握紧拳头,额头青筋绷露,眯着眼,在进或者不进当中挣扎。 进,便好像显得他多重视他一样。 不进,他担心这个琅琊又像当年的天佑帝一样荒唐着荒唐着又被杀了! 极力挣扎再三,他最后还是缓步迈入了花楼乐坊。 里头歌舞升平,即便是外面战乱硝烟,这里面,依旧如同太平盛世的纸醉金迷销金窟一般,无处不透着奢淫二字。 他漫步而入,甫进入,便看见迎面坐着一群人中间,琅琊手里拿着骰子,一边摇着一边喊:“赢的抱走小月,输的在在场所有的女人中挑一个!” 现场有人起哄:“小月可是头牌!琅琊,你这个是骰中高手啊,你肯定赢啊!” 琅琊笑了,把骰子往桌上一扔,笑道:“你们来!我猜!猜中了,今晚可就让小月伺候本君了!” 这话一出,公孙月整个脸一个阴住,大步走过来一把扯开琅琊,怒问:“你在此处做什么?!” 公孙月的怒意堪称狼狈,简直就像一个在家中等待丈夫多时最后却不得不到妓院来找丈夫回家的妻子,而且还是妒意最强的那种。 现场先是一片寂静,而后忽然不知谁噗嗤了一声,然后在场众人发出一阵哄笑声! 更有甚者,有人喊:“琅琊君,你看你的情人都来找你来了,你再留在这里,只怕是小月没抱着,反而会被情人挠伤了脸,快快快,你快去吧!否则,我们担心我们会不会被你连累呀!” 紧接着,又是一场哄堂大笑。 琅琊满脸绛红,一脸怨怼地看了公孙月一眼,然后愤愤然离去。 而妓院内,刚刚还从琅琊手中拿到消息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快速离去。 回到军营内,一进门,公孙月就大发脾气,将桌上的文书统统拨到了地上。 这还不够,他还抽出一旁的剑,一挥,抵在了琅琊的脖颈上! 可不论他怎么大发脾气,琅琊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甚至直到公孙月用剑指着他,他也是不在意地笑笑,还用手指拨开剑锋,走到一旁的塌前倒下,一边吃着提子一边道:“军营里太闷了,我就是出去玩玩,逢场作戏罢了,别生气嘛!” 如同一记猛拳砸在棉花上,公孙月怒目道:“你可记得你自己的身份?!” 琅琊吐出提子籽道:“记得啊!我就是我们村子里的一个小混混啊!” 公孙月听了气得差点吐血,咬牙道:“你!你如今可是天佑大朝的皇帝!” 听见公孙月这样说,琅琊明显不屑地扯扯唇,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但至此后,公孙月好像感觉对他放心了不少。 至少,知道他的本人其实并不想当这个帝王,是他硬将这个头衔按在他头上的。 *** 重耳找到赵瑾的时候,赵瑾正在练兵。 虽然南安国已经投靠晋国,可说到底,一国的屈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投靠晋国的小国众多,晋国也不可能将每一国都派来军队驻守,只能用自己国的王子或者大臣过来治理。 赵瑾因为本来就是晋国的世子,所以晋国也就没有再派第二个人过来,南安国现在就是他和长公主在治理。 赵瑾与重耳的关系是兄弟,但更像是知己朋友。 看见重耳过来,他从操练的军队前跑过来一把将他搂过来道:“收到你的信便等着你来,没想到竟然这两天就到了。” 重耳是从季国回了齐国一趟才转过来的。 齐国如今被北军排斥到了边缘,齐恒为了自保,也将齐国的军队撤回大半,只为保留势力,以待后期与公孙月可能的一战。 赵瑾也得知了这件事,所以重耳此番过来与他商量的,正是此事。 “瑾,这是齐王让我带给你的信。” 重耳将从齐恒那里拿过来的心递给了赵瑾。 赵瑾接过来,细细看了起来。 自从在季国得到了郑受的指点,重耳便与赵瑾联络,几封书信往来之后,赵瑾和齐恒这边也就相当于通了气,齐恒也好,赵瑾也罢,也都知道,他们双方要想自己的国家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南安国与齐国联手。 虽然,齐国此刻属于天佑大朝领导的北军,而南安国是属于季国与晋国领导的南军。 可不论是哪一军,他们所属派系对他们而言都不友好,而他们要想活下去,或者说活得好,最好的办法,便是在与另一势力也有牵连,如此,方能增加自己在所属派系中的筹码。 第177章 齐恒信中的意思便是如此,告知赵瑾,齐国如今很难, 士兵不受重视,在军营中被欺压,加上之前几年齐国出了太多的物资粮食,导致如今国内百姓怨声载道,抱怨他的治理不当,他如今失去了郑受这个智囊星举步维艰,希望得到赵瑾的帮助。 齐恒当初被赵瑾抛弃,那段时光曾痛苦过,也想过从此再也不与赵瑾联络,即便是后来赵瑾参加了九国合纵,他们二人的交际也并不多。 但如今,他齐国深陷沼泽难以自拔,仿佛与赵瑾之间的那点私怨也就没有什么了...... 赵瑾从字里行间看出齐恒已经走出过往,心中微微怅然外,更多的,是欣慰。 他自嘲式地笑了笑,看向重耳道:“我愿意与齐国合作。当初九国合纵时,我不是也参加了么?虽然后来南安国还是投靠了晋国,但这并不妨碍我继续支持齐国。” 重耳一脸惊喜,上前用力拥住赵瑾,兄弟二人相视而笑。 不远处,卢芳颖看见这一幕,面色淡淡。 她的身侧的一名婢女问:“长公主殿下,看起来,驸马爷又要跟那个齐恒凑在一起了。奴婢听说,之前驸马爷在季国时便同齐恒在一处鬼混,还得如今民间还有许多人都在传咱们驸马爷好男风.....这,这实在是有失我们公主府的体面.....” 卢芳颖自然是知道这些,面色上也悻悻不乐。 说起来,齐恒与她之间也算是有情谊,而她同赵瑾之间这些年也渐渐多了许多夫妻之情,这两个男人,其实同她都是有所瓜葛的。 可如今,他们两个搞到一起,便显得她多余了...... 之前之所以不想,是因为她眼不见心不烦,可如今,很明显赵瑾要同齐恒联手了。 他们两个如果在一起共事,那以后...... 很多糜乱的场面在她脑海中略过。 她忽然感觉有些愤愤不平,凭什么她给他们两个撑住了体面,而她却成了一个旁观者? 想及此,她蹙着眉,用力握住手,心里头的怨恨一旦发了芽,就如同被施了魔法的树苗,攀岩直上,瞬间就变成了攀岩的枯藤。 她不会让他们两个得逞的,绝不! 女人的嫉妒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若干年之后,卢芳颖都想不通,一向冷静到冷酷的自己,当初怎么会像个失去理智的妒妇。 赵瑾帮助齐恒的办法就是用兵,将五万兵马派到了蛟河附近的一座山头,然后让公孙月的探子察觉到,他们频繁跟齐国进行通讯 ,然后齐国那边也出了五万兵马驻守在蛟河下游的一个山头。 粗看只不过是齐国出了兵马在参加北军的驻守,可是如果细看,那就是他们在东西两边夹击,一旦同时发兵,公孙月的十万兵马便岌岌可危。 公孙月的大帐内炸了,每日都有无数回来禀报的探子和一些忧心忡忡的将领。 毕竟是南北对峙,如果再加上东西两侧,那他们的大军可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啦! 拔掉他们,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日,公孙月听完一群人的禀报后 ,头痛不已,支着手臂坐在木桌后蹙眉。 而不远处琅琊躺在躺椅上,正在吃樱桃,一口一个,然后过一会儿吐出一刻籽,一派悠然自得。 他这个样子落在公孙月眼里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最后索性一拍桌子, 怒道:“你到底还想不想当这个皇帝了?!” 这话一出,琅琊才懒懒回头,问:“决定都你做了,要我做什么?我觉得,我退位算了,禅位给你,我就当你一个禁脔,晚上给你,怎么样?” 琅琊说到最后贼兮兮的,完全就是一副市井无赖的模样。 而看着琅琊这个样子,公孙月却忽然间沉默了,停顿了许久,才幽幽问:“那如若让你来做决定,这次三面围攻,我们该当如何?” 琅琊在一旁又塞了一粒樱桃嘴里,片刻后吐出籽道:“不就是他们三家结盟了嘛!哦也不是,南安国也是属于南军的,只不过如今他与齐国联手罢了。而齐国还是被你给排挤走的。既然他被你排挤走了.....你再给拉回来,不就行了?还有赵瑾.....他当初好像也参加了九国合纵吧?后来虽然归属了晋国,好像.....一直都是自治?” 说完这话,他又接着把樱桃扔进嘴里,一脸的不羁放荡,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往日里,如若琅琊说这话,公孙月一定会斟酌再斟酌,甚至都不会细听,便将他打发走了。 可是今日,他是真的听了进去,并且在细细打量。 片刻后,他幽幽道:“或许,你说得对。” 说完,他缓慢站起来,走到了帐门外,看着远方。 琅琊则在后面眯着眼看着他,唇角衔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一切可能已经都在掌控之中了。”郑受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后,看着不远处榻上靠着的人道。 季越喝了一口酒,偏头过来,笑了笑道:“还是你聪明,不费一兵一卒,便将公孙月的的铜山铁壁给挖了一个洞。” 郑受笑了笑,没说话。 季越继续喝酒。 二人还在晋宫,暂住在乾纤宫内。 郑受顿了片刻后,忽然抬眸问:“为什么?” “嗯?”季越偏头看向他,仿佛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郑受也没躲闪,继续直视着他的目问:“当初为什么要杀了赵屿?你.....你知道,他都是晋王的一颗废子了,他已经几乎退出了权力斗争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残辱他?” 季越继续喝着酒,一边喝,一边淡淡道:“他是晋王的儿子,晋国曾经的太子,他跟你结交,是有目的的。” “目的?”郑受眯了眯眼,眼神中带着探究。 季越看向他,见他目光中带着探究,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光洁的贝壳。 他将贝壳往地上一扔,忽然那个贝壳就变成了一面类似于屏风一样的物件竖在季越与郑受之间。 郑受迟疑看过去,只见屏风上忽然出现一个人。 郑受一眼就认出,那个人竟然是姬野?! “姬野?”郑受随即喊出声。 季越勾唇笑了笑,又挥了挥手,画面继续。 画面上,姬野与赵屿二人在野外的一处荒林中相遇。 姬野跳下马,快速跑到赵屿身前,俯身道:“太子殿下!陛下的密令!” “太子殿下?我父王的密令?”赵屿明显惊疑,顿了一下,才接过姬野手上的帛卷...... 第178章 t 第179章 赵佶一听这话,急忙从椅子上滑落跪拜在地,垂首道:“儿臣不敢。” 晋王轻笑了一声道:“寡人正当盛年,你这个太子之位还不知道要坐多久。” 赵佶蹙了下眉,马上答:“儿臣恨不得父王可以千秋永年, 这样儿臣才能永远在父王的庇护下生存,如同儿时那般被父王呵护。” 这话说的,周围的几个侍从还有对面的威武大将军赵渊成(赵屿的舅舅)都嗤之以鼻。 但是这招在晋王这里就很受用。 他年轻的时候荒淫无比,儿女众多,但是养在宫中且得到他重视的确实很少。 后来年纪大了以后开始注意自己的名誉,便对外声称他是择优而教,留在宫里的赵屿、赵佶,赵书琦、赵书瑶还有几个年岁较小的儿女都受到他不少的疼爱,由此民间对他的很多诟病才略少了些。 而赵佶刚刚说的话,正逢其意,很得晋王的欢心,对赵佶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后,又让他回到座位上回话。 “不错,这季国、秦国与我晋国之间,必有一战。但此刻,我们只能未雨绸缪,却不能表露太多,话,自然也不能说的太早。毕竟,琅琊此人乃是关窍,但是他却是郑受给找回来的。到时候,公孙月死后,琅琊受谁控制,将来这天下便是谁的!所以,此前,我们必须先想办法与琅琊此人通气,看看他这个人到底有什么软肋,可供我们把握!” 赵佶没想到晋王竟然早就想到这么远,不禁暗暗吐气,幸亏他刚刚没有把自己早就派人去接触琅琊的事情说出去,否则晋王一定会怀疑他想要谋权篡位! 众人议事完毕,所有人都在往外走。 赵渊成同赵佶不知不觉走到了一起。 赵渊成道:“太子殿下果然智谋过人,竟然凡事都想到了陛下的前头去了。” 赵佶一顿,知道赵渊成就是故意这么说引人注意的,随即眯了眯道:“威武大将军也想着戕害在下,大将军的军权被夺,自己的亲生外甥也被残害致死,这一切的一切还不是季王那个暴君所致?你不去找季王算账,找我做什么?再说了你就算是把我害死,你的亲外甥也活不过,还不如扶持我,等我日后登基,也可以让你安稳地做你的威武大将军,岂不是好?” 这话说给别人听恐怕早就欣喜鼓舞了,可是赵渊成是谁呀?他可是征战南北几十年的人,岂会被赵佶忽悠? 他深知赵佶城府极深,笑了笑道:“在下的官位勿需太子殿下来赠与,在下乃是行军打仗之人,凭的是真本事,而非一些投机营狗的手段。呵呵,季王是可恶,可是赵屿之死,真的只是季王一人所为吗?赵佶,在下只是没有证据,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拂袖而去。 而赵渊成走后,赵佶的谋士急忙走上前来,低声道:“这赵渊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赵佶眯了眯眼,双手握拳,冷声道:“他实在是碍眼,我想,我们应该找机会把他给杀了!” “杀了赵渊成?”谋士感觉不可思议,满脸惊恐。 赵佶冷笑道:“借刀杀人的把戏,我们也可以再用一用了!” 谋士眼前一亮,咧唇笑开。 夜晚,季越的魂魄又寄存在狸猫的体内,而他的肉身正躺在榻上,看起来似乎是在睡觉,其实已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了。 郑受在忙着批阅从季国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 伍子参说,季国那边似有内乱嫌疑,之前季越的七个兄弟之子原本是被关在郊区行宫,但是不久前忽然越宫不见了,然后这两天在原本百蛮国的地方出现了一队地方武装,看起来非常像逃跑的那些七王之后。 当年季越弑父夺位,七王马上就举兵造反,季越以一己之力将七王诛杀,但是他们的子嗣却饶过一命,将他们只是软禁。 这件事除了伍子参便没有人知道,都当是季越手段残辣,将七王的那些子孙全都诛杀。 谁想,一个暴君竟然会有仁慈之心,将他们的命都留了下来呢? 可作为帝王,你不心狠,便有他人对你心狠。 这不,这七王的后嗣,在羽翼丰满之后,便从笼子里跑了出来,打算反过来诛杀季越! 天下之大,何其复杂。 他之前没有真正接触政务时,一心想的只是天下一统,想要用仁爱之心感化众人。 然,这世上除了爱,还有恨,还有恶。 直到他帮助季越处理政事,以一国之君的视角去看待天下,看待所有的这一切,才发现,一切都并不是他所想象那么简单的。 比如季越当初一念之仁放了七王之子,迎来的却可能是季国无休止的政乱,百姓因为战火而流离失所不得安宁...... 那么何谓善,何谓恶?何谓对?何谓错? 如果世间的一切都只以善恶对错来区分,来对待,那这世上,恐怕就是大乱! 他揉了揉眉心,缓缓回过头,看着塌上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季越,他深深吸了口气,淡淡道:“阿越,或许,一直以来,你才是对的......” 他可以做臣,可以做谋士,却永远无法做一位帝王。 因为,真正的帝王,是绝对不会优柔寡断,只空谈,不切实,将百姓的福祉和平安置之不理。 略略闭了闭眼后,他深吸一口气,在帛锦上写上四个字:全力诛杀! 写完这四个字,片刻后,一只信鸽飞到桌上,他将帛锦卷成团放到它的爪上,片刻后,信鸽起来,向着远处飞去。 而信鸽飞走后,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温热的大手放到了他的肩上。 他回头,看见季越不知何时醒了,正站在他身后盈盈看着他。 “阿越。”郑受淡淡看着他,眉眼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季越却好像什么都知道,笑着看着他,片刻后,道:“你本就不是帝王,自然也不必逼着自己去从帝王的角度考虑问题。更何况,我本之前做的很多事情就杀戮过多,你不必自责。” 郑受哑声:“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季越笑道:“我不过是刚刚魂魄并没有完全休息,一直在一旁看着你罢了。阿受,你要知道,从你主动打败进入我季宫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心里,便只有你。只要你在我身边,让我饶恕任何人, 我都愿意。即便是将这江山拱手让人,只需留给你我一个栖身之所,又有何妨?” 将江山拱手让人? 郑受蹙眉。 他实在没想到,一向野心勃勃的季越,竟然有一天会生出放弃江山的想法? 第180章 “但是,如之前所说,你我能依仗的,只有季国。天下之大,你我可以安然容身的,只有季国。所以,我不能放弃争夺天下的想法。即便是日后我们不能取得整个天佑大朝,但我们一直都在斗争,季国这一席之地,便不会丢失。阿受,所以,你做得对!任何想要夺走我们两个家的人,我们都绝对不能放过!” 赵佶站在晋宫的一角,看着属下人截获了一个信鸽上的信报。 属下人将这个信报拿下来,然后快跑到赵佶面前。 赵佶接过来,展开,看见上面的字后,挑眉一顿。 “全力诛杀?” “这是郑受的字迹?”赵佶问。 一旁的谋士凑过来看了一眼,点头:“确是郑司徒的字迹。” “呵呵,”赵佶眯了眯眼,冷笑道,“果然道貌岸然,这个郑受,呵呵,平日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把什么仁爱博爱放在嘴边 ,可最后还不是心狠手辣,一出手,便是诛杀?!” 谋士在一旁点头附和:“不错,这样的人道貌岸然,将来如果打败公孙月之后,势必会诛杀我们其余几国的王室!” “不错!”赵佶眯了眯眼,道,“我们内忧外患,内有赵渊成的势力还有父王的猜忌,外有季国与秦国的道貌岸然和心狠手辣,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琅琊,想办法将他变成我们的人才好!” 蛟河之滨,琅琊坐在岩石上,神情恣然,怡然自得。 正靠坐着看河景,忽然一个容貌俊美的男子走了过来,看了他一眼,坐在了不远处的岩石上。 琅琊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未语。 那男子也未说话,就是静静坐在岩石上看着不远处的河水,滔滔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琅琊拿起身侧的一个小石块扔过去,正好打在男子身侧的岩石上。 男子这才侧目。 琅琊笑道:“既然都是看海,何不一同看?我这块石头大,你坐过来也足够了。” 男子笑了笑,竟然就真的站起来,坐了过来。 而他刚坐下,就被琅琊一把拉倒,压在身下,目色灼灼道:“既然敢勾引本君,那就应该知道本君喜好男色!怎地?这样扭扭捏捏是要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男子娇媚一笑,低声道:“陛下,彦君愿意伺候陛下......” 琅琊平日里受公孙月的管束,如今有男子主动投怀送抱还如此逢迎,自然是开心不已,径直便倾身而下,肆意而为。 公孙月得知琅琊在外面养了一个小情人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以后。 最近他为了破被三军环围之困,几次书信齐恒都无果,也有些烦躁,不想却听见琅琊在外面豢养情人的事情,气得大发雷霆,直接冲到了琅琊在外面租的宅子里大闹了一场。 不但打伤了彦君,他自己也气得差点撅过去。 好在琅琊认错态度良好,跪在地上求饶,公孙月这才心软,放过了彦君,又将琅琊带回了军营。 而回到军营后,琅琊各种好话说尽,公孙月才放过他,并让他书信一封,打算亲自去齐国去与齐恒会面,商谈合谈之事。 临走前,公孙月对琅琊道:“我不在军营的时候,你务必要日日守在军中主持军中事务,莫要再荒唐了!” 琅琊点头如捣鼓,直言自己一定会听公孙月的,绝对不会再荒唐了! 然而,就在公孙月走后第三日,琅琊便又干了一件荒唐事。 他竟然将彦君带到了军营内,与他在军营内鬼混! 公孙月虽然是人走了,可是各个亲信都在,自然,琅琊的事情又落入公孙月的耳中。 马车上,公孙月便气得吐了一口血,等到了齐国境内被一群黑衣人偷袭,他动用内力,竟然一口气上不了又吐出一口血出来! 这两口血便伤了元气,以至于他到了齐国皇宫时,整个人的脸色都是青的。 齐恒看见他这样,想起之前听到的一些传言,据说公孙月又找到了一个与天佑帝一模一样的男子的事情。 心下存了疑,但并未言明,只是示意公孙月坐下喝茶。 公孙月点了点头,先是看了看那茶水,身后的人也上前一步,片刻后,对他点了点头,他才拿起茶杯轻啄了一口。 喝完后,公孙月看向齐恒道:“恒,你我当日与郑受三人结盟而行,行到中途却散了,何其可惜?不若,你我二人重新结盟,依旧当好兄弟,共同抵御南军,如何?” 齐恒等的正是这一日,却知道,如若此刻即刻就答应了公孙月,只会让他轻蔑,日后还会轻易重蹈覆辙。 所以,他必须拖,拖到公孙月真的怕了,日后即便是想要再将他一脚踢开想想今日便会生出惧意才行。 所以,他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道:“齐国地处东部,濒临大海,国土肥沃,还能临海而生,其实遗世独立更好。我们不打算再联盟和结盟了,就安静地过我们的小日子,做一方小国便好。” 公孙月再怎么想也没想到齐恒会用这种话来搪塞自己。 他气急了,反而笑出声来,问:“所以你们国家西部的那五万精兵是在那种地吗?” 齐恒只是一笑,再没说话。 公孙月气急极了,以至于后面是怎么跟着婢女进了后院安置都忘了。 反正等他到了后院清醒过来时,身边只剩下他的两个护卫,还有前面带路的一个婢女。 公孙月深深吸了口气,用力闭了闭眼,额头青筋都崩出了,才大步走进卧房。 进了卧房后先是梳洗了一番,等坐到榻上时,一个医官来了,给他把脉。 这医官是齐恒那边派来的,就是因为听说了他路上忽然吐血,便处于地主之谊,给他找了这医官过来查证。 结果谁知道,当医官仔细检查了片刻后,医官忽然道:“公孙大人,您中毒了。” “什么?!”公孙月立马蹙眉,随即看了看所有,然后一把握住这个医官的脖子道,“你们给我下毒了?!” 第181章 那医官自然是急忙否定:“不不不,公孙大人,您身上中的是慢性毒,应该是至少两个月了,起初症状并不明显,现在已经漫入肺腑,大人,您已然病入膏肓了呀!” 说出这话的时候医官的脖子还在公孙月的手上攥着呢。 可是医官还是直言不讳地说完。 公孙月瞬间脱力,将他推开,然后焦虑地站起,脑中空白一片。 片刻后,问医官:“能解吗?” 医官摇摇头道:“毒入肺腑,只怕就算是大量解毒,身体的本质已经毁了,顶多撑上两年,便是顶天了!” 公孙月踉跄了两步,跌坐在了榻上。 医官走后,他的两个护卫便急忙走进来,问:“大人,您的饮食起居都是有专人料理,怎会中毒?” 另一个人也是跟公孙月忠心耿耿的人,也立马上前问:“是啊,大人,会是谁有这个本事?” 公孙月其实脑子也很懵,直到其中一个护卫问:“大人可知两个月前咱们军营中有什么变化或者多了人?与大人相近的?” 问出这话来的时候,公孙月脑子里马上炸开,一个身影瞬间清晰地展露在他面前。 两个月前,相亲。 除了琅琊,还能有谁?! 琅琊? 为什么?! 他本就毒入心肺,此刻又气急攻心,片刻后,又是一大口血喷涌而出! 两个侍卫都吓坏了,手忙脚乱的,也无计可施,只好派人去叫齐恒。 齐恒过来的时候看见公孙月靠坐在榻畔的脚踏上,胸前一大片血,整个人气到极致好像是疯癫了。 齐恒已经从医官那里了解了真相,此刻看着公孙月只有叹气,上前几步,问:“可有难受?我可帮你再另觅良医。” 公孙月点点头,\"多谢!\" 齐恒抿唇不语。 而公孙月则忽然抬起头问:“害我的人里头,有没有你?” 齐恒跟公孙月共事多年,岂会不知公孙月问的是什么,而公孙月又岂会不知齐恒为人? 二人默默后,齐恒道:“我只是自保,至于下毒,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会是下毒。”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琅琊是假的。” 齐恒一默,淡道:“自然。天佑帝,早就死了。” 公孙月眼中沁出泪意,哑声道:“是你们害死他的!” 齐恒无奈道:“只是误杀,况且,并不是我们所致,而是他自找的。” “可是如果不是你们带去那个什么重耳,他也绝不会变成那样!”公孙月吼道。 齐恒蹙眉,刚欲劝说,看见公孙月又吐血了,便没有再顶着说。 公孙月继续道:“他只是中了蛊,情难自已而已!重耳的身体好像是从小吃着一种药酒长大的,他只要与他交欢便会很快纾解!他只是难以自已而已!” 齐恒皱了下眉,说实话,这个内情,他还真的不知道。 估计连郑受都不知道。 那么,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阴谋? 想及此,连淡定如齐恒都生生打了一个冷颤。 好在重耳就在齐国,他要想弄清楚真相,随时都可以。 离开公孙月的住处后,齐恒便召唤重耳见驾。 “陛下。”重耳如今就侍奉在齐恒左右,所以毕恭毕敬上前行礼。 齐恒看着他,眉目间带着审视,片刻后,问:“你到底是谁?” 重耳柔柔弱弱俯身道:“陛下,奴是重耳。” “你真的只是晋帝的一个遗弃在外的儿子吗?” “是。” 重耳虽然垂着首,可他言辞恳切,光是听着他的话便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恳切与落寞。 如若他是演的,那他的演技便也太好了点。 一个人可以演一时,又如何演几年之久? 而且这些年他齐国明明已经被挤得势弱,如果不是重耳从中在筹谋寻找出路,只怕他此刻依旧是愁眉不展,说不定已经被公孙月逼入绝境了。 想及此,他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或许是寡人想太多了。” 重耳微微一顿,抬头,看着齐恒,片刻后,问:“陛下,是公孙先生跟您说了什么吗?” 齐恒看了重耳一眼,犹豫了再三,最后还是决定问了一问他:“听说,你从小吃着一种药酒长大的,是这样吗?” 重耳不明白齐恒为何忽然问他这个,但他对齐恒犹如对郑受,自然是知无不言,立马点头道:“是!” 齐恒微微挑眉。 重耳知道这件事跟谁说都会问为什么,所以不待齐恒再次询问,他便一五一十道:“是我母亲,小时候见我身体虚弱,担心我养不活,所以特意用她母族的秘方给我调配的药酒,喝了五六年,直到我身子强壮起来,才没有再喝。” “你母亲?”齐恒还是第一次从重耳的口中听到他的母亲。 重耳点头道:“是,她是北狄人,后来被晋王抓入晋宫,成为他无数女人中的一个,也就.....有了我!” 齐恒了然。 晋王好女色,天下皆知,只是不想,他竟然还抓了北狄人的女子为妃。 既然已经说了,重耳便仿佛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我母亲是北狄的公主,其实年轻时在晋宫内还算得宠,后来年岁渐长,晋王又喜新厌旧,很快喜欢上了更加年轻新鲜的女子,便将我母亲给渐渐忘了。后来我长大些,晋王听信了谗言,说我是北狄的后裔,留在宫中迟早是个祸害,便将我流放出去,以为我会流亡而死,不想,我竟然就这样活了下来,直至今日。” 齐恒没想到重耳命运如此坎坷,不禁为刚刚还怀疑他的动机和身份羞愧。 重耳却丝毫没有怨怪之意,依旧虔诚道:“陛下,既然重耳已经入齐宫为陛下驱使,自然是会一心一意对待陛下,绝对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的!” 齐恒此刻已经完全相信重耳,见重耳不但丝毫不怪自己误解他,反而还担心自己因为误解他而困扰,不觉一笑,上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本王今日知道你的身世,日后便不会再因为任何人任何言行而误解你。” 重耳微微一笑,言行表情都极尽阴柔。 齐恒看着重耳的样子,微微叹气。 待重耳走后,他低声叹道:“可惜呀,他如若是女儿身,或许便不必过得如此辛苦,更不会颠沛流离,反而会被娇养着,此刻已经被晋王许配给一方大吏了吧?” 第182章 公孙月在齐恒这里待了没几天,便开始往回赶。 齐恒虽然明着没说什么,可公孙月都这样了,对于齐恒来说,接手北军是最好也是最有利的选择。 所以,公孙月在路上的时候,就听说齐恒的大军已经后撤,然后没过一天,就收到了齐恒的亲笔书信,大概意思就是让他安心养病,他还是同意继续加入北军战队,不日便来蛟河边来与他商议大计。 可对现在的公孙月来说,一切都仿佛一场笑话,那种费尽心机钻营最后把自己赔进去的感觉,让他几乎每一日都想发疯! 他只想问为什么! 问琅琊,他到底为什么要毒害自己?! 回到军营,他第一时间就命令属下将琅琊给捆了起来,然后捆在了军营外的柱子上,而他自己,亲自持鞭走到他面前,用鞭子抵住他的脖颈,恶狠狠问:“为什么!?说!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给我下毒?!” 琅琊并不说话,只是痴痴地笑,仿佛跟公孙月说话就是一个笑话,亦或者说,公孙月拿着鞭子抵着他也是一个笑话。 公孙月怒了,一个又粗又长的牛皮鞭抽上去,琅琊的胸口裂开,衣服撕开,里头的皮肉也撕开,里头的血缓缓流了出来。 然后又是无数鞭。 这鞭子在军营中都不常拿出来,一般都是犯了死罪的罪人才拿出来,让他们慢慢死,死的过程也是一个警示的过程,让其余人不敢随便再犯错。 所以当公孙月拿出这个鞭子以后,大家就奔着琅琊要被打死去的,过程中谁也没吭声。 抽了不知道多少鞭以后,公孙月可能是累了,终于停了下来,将鞭子扔到了一边。 而琅琊的胸口已经血肉模糊,难辨红白。 但神奇的是,琅琊并没有死,甚至除了脸色差点,还吊儿郎当地嬉笑着。 在场所有人都蹙起了眉,甚至有人还感觉害怕,暗道,莫不是这个琅琊是何方妖怪?怎地这么多鞭子下去,不说死,怎么也应该晕过去了吧? 琅琊只是笑,胸口的疼根本比不过他身体里的蛊毒的疼痛感。 季越这个人手段狠,给他下了噬魂蛊,简直就是把他当成了遥控的匕刃。 只要他不听话,便没有按时的解药,届时,他便生不如死...... 而蛊毒还有一个特点便是,可以让他保持清醒,除了蛊毒发作,其他的痛意减弱,还能保住他的一线生机,所以,他才没有晕过去。 可越是如此,他才越遭罪。 因为只要他不晕死过去,就还要继续承担这些鞭笞的痛苦。 哎! 琅琊没好气吐了一口血道:“打吧!打死我,你也就解气了,也省得我这么遭罪了!” 可这时公孙月却扔了鞭子,捂住胸口,好像极其难受,最终踉踉跄跄回了营帐。 四下的人看见没热闹可看了,也都纷纷离散。 唯有公孙月的心腹属下守在他身边,看着他痛苦地靠在塌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一阵痛苦过去,他也有了思索的时间。 片刻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咬牙指着外面说:“把他给我带进来!” 琅琊被打得遍体血淋淋的,最后被拖了进来,趴在地上却还在笑。 公孙月缓慢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蹲下,用手勾住他的下巴,低声道:“琅琊,我自认待你不薄,与你虽无情谊,可是该给你的,不该给你的,都给了!我如今,只问你一句,是不是季越?!是不是他?让你来害我?!想要杀了我?!” 琅琊缓缓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的位置,依旧是吊儿郎当的笑。 而公孙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的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青筋,乍一看以为是筋,实际,是毒! “你.....中毒了?所以,是季越,用毒威胁你,让你给我下毒?”公孙月蹙眉问。 琅琊笑了笑,面上的笑意少了不少,但也是呵呵了两声便不做声了。 公孙月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找人来看了琅琊的毒。 “噬魂蛊,是一种极其霸道的毒,侵入骨肉,一年之内,只需轻轻一点的压痛便可让此人生不如死。中毒者不可运功和动真气,否则便如挖心掏肺一样......” “那你能解吗?” 医者顿了顿,道:“这毒的解药在季国,那里的巫医应该有解药!” 公孙月闭了闭眼,片刻后,睁开道:“来人,笔墨。” 属下带来了笔墨,给他展开,他在桌前坐着写了半个时辰,最后将布帛晾干递给他的一个得力属下道:“将此信秘密交给郑受,记住,任何人都不给,只有见到郑受,方可打开!” 郑受打开布帛的时候,季越就在不远处的榻上举着一个杯子练神力。 他现在发现自己的魂魄可以自由出入后,又想可以隔空控制一些死物。 于是就将杯子举起来,然后用自己的意志力控制它让它别掉。 可谁想,控制不过须臾,那杯子就掉下来跌得粉碎。 郑受看着忍不住笑出声。 季越没好气白了他一眼,然后挥了挥手,让收拾了,自己则走过来,也看着郑受面前的布帛。 “公孙月要投降了?”季越问。 郑受摇头道:“没有,他要我把噬魂蛊的解药送给他。” 季越挑眉,眨了眨眼,问:“那他拿什么跟你换?” 郑受勾了勾唇,捂住心脏的位置道:“心。” “心?”季越不明白了,立马拿起来那个布帛,看了一眼,直接一把扔了,然后冷笑道,“看起来公孙月当你是傻子?几句曾经的情意拳拳的话就想让你心软把解药送给他?他想什么呢?” 郑受笑笑道:“以前的我,确实会这样。” 季越顿了顿,抚了抚额头。 “还确实是。” “你还曾经被他和齐恒一起忽悠着来跟我作对。” 郑受被说的一脸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是我太傻了,分不清,里外,好坏。” 季越见郑受又开始自我责怪了,勾了勾手指,将他的下巴托起来道:“可当时你为的是天下,而我是一个不以天下为先的人,自然就是你的敌人啊!你做的没错啊!” “阿越......”郑受一脸无奈。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执拗也很傻的人,可如今看季越,却似乎也是一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只不过,他为的,是天下,而季越,只为他一人。 第183章 说起来,他们两人已经重逢三年半了。 不论是郑受还是季越,对他们来说,时间就好像是生命里的一条线,没有波澜,只有彼此。 他们看似在争斗,实则一直是在自保。 他们为了他们的家,为了这个可以让他们容身之处,在处处小心,步步为营,直到—— 直到他们消失的那一天。 郑受最后还是给公孙月回了信,大概意思就是不要打仗了,天下一统。 公孙月再没回信。 可他还没回,齐恒给他来信了。 前面洋洋洒洒的一大堆,大都是之前的情谊还有曾经共同的愿景。 那就是天下一统。 可是这天下是否真的可以一统,却不一定。 只不过,如今百国变成了几国,其实比之前平和多了,百姓们也安居乐业,他们愿意跟南军和平相处。 季越看着这封信,却陷入了沉思。 季越看着他表情有异,问:“怎么了?” 郑受微微抬头道:“如果南北不争了,恐怕南北里头如今的几个大国,便要争了。” 季越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微微蹙眉。 公孙月和齐恒联袂发布停战宣告书的时候是郑受收到信件之后的一个月。 郑受在此之前给他们回复了同意的态度,另外还嘱咐了他们几件事,北军才在做足了准备后,发布了这个宣告书。 此宣告书一出,晋国和秦国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至少他们原本聚集在一处的军营内,瞬息间发生了很多态度的变化。 既然南北不打仗了,那么南军中的每一个国和北军中的每一个国之间,其实都隐藏着各种利益的争端,稍有不慎,便会战火连连。 所有人都小心谨慎地等候着国君的诏令。 首先便是晋国。 赵佶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召集了军营中的所有将领,除了布局占据前方的大片之前属于南军的防线之外,还秘密毒杀了秦军的几个将领,还将这几个秦军将领的死嫁祸给季国。 而正巧,早在这个宣告书宣告之前的一天,季军已经开拔回季国,这便更加坐实了季国下毒毒害秦军将领然后远遁的罪过,季军走到秦国边界之时,便被秦国太子赢弱包围。 而届时,季军率领返回的将领,正是安陆。 安陆原本其实应该呆在季国的,但上次季越和郑受一起去晋国商讨纵横大计之时,他跟着去了,然后正好军中缺少一个将领,他便自告奋勇而去,为的,便是将之前在郑受那里学到的知识融会贯通,真正做一军之帅,甚至,一国之君。 南安国虽然不在了,可是南安那一整片地方,还缺一个治理者。 安陆跟季越请求,如若他此番可以顺利将大军带回去,希望可以将他的‘家国’,还给他,让他去治理,保护。 所以,这一战,很重要。 季军驻扎在距离秦国不远的一个村落边,但是这里四周空旷,只有后面的一座山可以做屏障。军营在村落边,村子就在山脚下。 “这里算是易守难攻之地,我刚刚问了附近的村民,也让人打听了,这里是晋国的地界,所以秦国人并没有戍守在这个山上,不过这个山上有野兽,尤其是晚上,有野狼和狐狸什么的,一般人都不敢晚上进山。”安陆的副将道。 安陆点点头,一身的铠甲显得他之前的孱弱感消无,只剩下一身的冷傲。 “但是我猜想赢弱的人肯定会趁机来夜袭,我们能走到这里已经是极致, 剩下的就是跟他们缠斗,一直到天亮。到了天亮,他们就是想要攻打我们,恐怕也要掂量掂量,如果真的跟季国开战以后,他们 能不能接得住季越的雷霆之怒了!” 副将一脸不解问:“难道他们这样夜间偷袭就不怕季越的雷霆之怒了吗?” 安陆笑道:“夜袭,夜袭,他们如若是化身盗贼,到时候即便是抓了他们几个人,也说是附近的贼寇,不会说是秦国的士兵,所以,他们根本不会表明身份,也不会给季越反攻秦国的借口。” “原来如此!安将军,你好聪明!” 听见副将这样说自己,安陆明显一顿,随即勾唇笑了笑。 如若是早半年,他听别人这样说自己,估计都会高兴坏了。 那个时候,自己就是个傻子,别人给他一点甜,他就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送给人家! 不知不觉就愣住了,连副将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他打算在天彻底黑之前小睡片刻,积蓄力量迎接晚上的战斗。 而与此同时,季越和郑受那边也收到了飞鸽传书。 郑受展开看了一眼后,叹道:“果然晋国先打破四国合纵的铁皮。” 季越笑道:“那个就是个纸糊的皮,看起来像是铁,实际上一踹就碎了。” 郑受叹气,虽然知道季越有所夸张,但他更清楚,局势比人强。 这个局势的扭转,其实会带来很多未知的改变。 具体会怎样,其实他也无法详尽算出。 不过琅琊那边的解药是给了,公孙月病入膏肓,却想要救琅琊,简直匪夷所思。 或许,他真的爱上了琅琊,也不一定吧。 自己有季越,公孙月那么爱天佑帝,而天佑帝死后,他性情大变,或许,他将他的全服心意全都寄托到了琅琊的身上? 不知不觉想得出神,忽然感觉腰间有一个细细麻麻的触觉爬过。 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季越不知什么时候喝醉了,过来搂着自己。 他勾了勾唇,刚欲让他回去睡觉,谁知他忽然一弯腰,将他打横抱起,走到了后面的榻前。 放下他,然后站在他的榻前细细望着他。 郑受知道季越一般不会醉,但是这几天他有些酗酒,一直酒不离手,这不就醉了。 可他醉了是什么样的,他还真的不知道,于是就静静躺在榻上望着他。 谁知,片刻后,季越忽然跪在地上,对着他生生磕了三个响头。 而且声音又响又亮的,听得人心里瘆得慌。 郑受急忙就要爬起来,谁知,刚爬了一半,听见地上冲他跪拜的季越道:“郑司徒,阿越不敢了,你别生气了,别离开我,阿越会很乖的,你别离开阿越好么?” 郑受...... 他整个人收紧,蹙眉看着季越,像个孩子一样跪在地上,醉眼朦胧的,却染着莫名的孩童气。 他就算是醉了,心里还在担心自己离开他啊...... 第184章 后来郑受将季越拉到了榻上躺下。 郑受在一旁低声道:“司徒不离开,司徒会永永远远守护着阿越的,阿越放心吧!” 睡梦中,季越用手攒着郑受的衣襟,低低道:“司徒,不走,阿越会娶你,会尊你、敬你、保护你,让你一生无虞的......” 郑受蹙起眉,眉眼戚戚,最后郑重将季越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上去,哑声道:“好......” 夜晚来临,寂静的村落四周寂悄无声,好像整个世界都淹没在这个黑暗当中。 而随着四周暗沉下来,原本正在浅眠的人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看向一旁桌上的煤油灯。 灯芯上一抹微弱的灯光此刻正如风中芦苇一般瑟瑟。 而原本寂静的营帐四周,开始出现些许凌乱。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什么,开始起身。 安陆也一个翻身下地,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厚厚的披风披到身上,手也顺势从一侧的桌子上拿下剑,片刻后,听见外面有人喊:“有人闯营!” 说话间,安陆感觉自己的营帐四周多了许多的护卫。 而他眯了眯眼,拨开正门的帘子走出,站到营帐门口,看见四周无数的火把靠近。 除了后面的山,其余三面全都被他们包围了! 四周的人都得到过安陆属下的命令,静待安陆的命令。 只见安陆微微眯了眯眼,大吼一声:“逃!” 四周所有人都一窝脑地往后山逃去! 而随着他们的行动一致进行,原本正在快速包围季军营帐的秦兵傻了,纷纷愣在原地道:“不是吧?还没打就跑?这是什么路数?!” 片刻后,身后的一个黑衣人,忽然低沉着声音道:“所有人,往山上追!” 所有人听令后都齐齐往山上跑去。 但是季国的兵都是漏夜星空隐身遁形,后面的秦兵虽然举着火把,却也因为天太黑并不能照得太远,以至于所有人都只能看见眼前的咫尺距离。 所以,即便是他们急速前行,最后也有可能跟季军越走越远。 山坡上布满了密林奇石。 安陆跟着他的十几个暗卫还有一队人马散布在林间和奇石中间,快速向前前进。 这些逃跑术和夜间行进术在季国时已经训练多次,所以他们非常熟悉,没有丝毫怨言,甚至还有些淡淡的窃喜,欢喜自己平日里的训练终于派上了用场! 不过相对于这些兵士们,安陆的体力还是弱不少,走到山坡中央的时候,人已经没力了,气喘吁吁,靠在一个大岩石上暂做歇息。 但是从他所在的位置往下看去,看见秦军的火把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半个山坡,且有一队已经开始往他们所在的位置逼来! 安陆看了一眼头顶的位置。 离山顶还有不少距离。 按照既定计划,他们这些人应该从山顶爬到山的那边去。 山那边更加险峻,但也更容易藏身。 无数个洞穴,只要钻进去,对方就很难再找到他们了! 可...... 看他现在已经没力气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必然会被对方的人发现! 停顿片刻后,安陆忽然抓住一直护在自己身边的副将道:“你快带你的人马离开!” 那个副将一听这话,马上明白了安陆的意思,急忙蹙眉道:“这怎么能行!?安将军,我们可是来护卫您的!怎可让您一人犯险?!” 安陆指了指四周的暗卫道:“我有他们足够了,你们在这里只会暴露更多的目标,让对方看出我们的位置!你们听话,赶紧先走!越快越好!等天亮,我们在山脚下汇合!” “这......”副将蹙眉。 可安陆已经等不及了,一把将他推到一边,然后自己向奇石的中间走去! 这边奇石密布,很难被人发现。 副将意会到安陆的意思,看了看下面的山坡,确实秦军已经快爬上来了,于是用嘴发出‘咕咕’两声,随即听见所有人开始继续往山顶爬去。 四周的人很快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十几个暗卫,若隐若现地藏在安陆身周不远处。 有一个平日里伺候他的侍卫也是暗卫中的一个,则一直守在他身边,随时搀扶着他。 安陆和他藏在一个巨石底下,静静听见一群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奇石这边...... 秦军的人群中,一个黑影一直夹在人群中间走走停停。 他们这群人其实离大部队已经很远了,是在黑影的指挥下到了这边。 可是到了这边以后才发现这里奇石密布,实在是个藏身隐匿的好去处,却也是搜捕找人最难处。 一些人找着找着就烦了,往山顶爬去,只留了少部分人在奇石这里搜寻。 而那个黑影,正是在奇石这里,慢慢游行。 黑影身形动的很特别,乍一看似乎像个人,可是动起来的时候就是一道影子。 几个暗卫都看出他跟他们几个的隐匿术同出一门,纷纷摸汗。 心中低声道,糟糕,不会是遇上他们的师门大师兄阿蛮了吧? 如若是他,那他们几个凑在一起也不够他打的呀! 正想着,忽然听见不远处出现一声闷响,下一秒,所有人急急往其中一个奇石冲去! 原来是其中一个奇石忽然发生了塌陷,不知道是什么掉进去了,奇石也跟着掉进了其中一个大洞内! 这些暗卫大概知道安陆的方位,正好就是那个奇石的位置,几个人冲过去时,不但是安陆,安陆隐身的奇石,他身边的侍卫,还有那道比他们更快一步的影子,也同时不见了...... 安陆原本靠在一块奇大的石头上,因为感觉到秦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他开始紧张,开始往里缩。 可谁想,这个石头底部竟然是圆的,就在他用力往里挤的那一瞬,石头竟然忽然间动了,下一秒,他跟石头竟然都双双跌进了一个巨大的岩洞里头! 这个岩洞是在底部的,他跌进去的那一瞬迎来的是重重的失重感和浓郁的粉尘气息。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因为气息太浓郁,他用力闭住嘴,屏住呼吸。 然后下一秒,他跌入一个深深的深潭当中...... 好在他从小会水,进入的那一瞬,他屏住呼吸,眼睛却瞪得大大的。 然后过了不知多久,另外一个身影也跌入到深深的水底中。 安陆藏在水底,静静地看着那个身影到处乱转,到处找。 而他因为藏在一个硕大的龟后头,那个人影一直到处转都找不到,最后没办法, 终于潜出水底,游了上去。 第185章 看见赢弱走了,安陆才舒了口气,慢慢从龟壳后面游了出来,然后顺着潭底慢慢往另一侧游去。 刚刚虽然惊险,但是他还是简单的辨别了一下方位。 刚刚他是从半山腰跌入岩洞下面的,而下面竟然还有潭水,说明他是跌到了山脚下。 如果他顺着这个潭水游出去,应该是之前他们行军时路过的那道瀑布下。 那瀑布下面便是深潭,与此处,必然相连。 这样想着,他便游得更快了。 游着游着,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身后有个什么东西,一回头,看见一个人影正静静地跟在自己的身后...... 那一刻,安陆感觉身体下意识猛地一紧,整个人急忙快速地向前游去! 可不论他怎么快,也快不过身后鱼儿一般迅速向前的人。 片刻后,他感觉自己的脚腕被他抓住,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起。 然后就是落地的踏地感。 那一刻,安陆忽然有些害怕,剧烈挣扎。 可是无论他怎么动,都出不了赢弱的怀。 挣扎间,忽然听见赢弱的声音:“我曾经以为你不过是我的一个玩物。” 安陆忽然不动了,如同被什么钉住了一般,静静地站在原地。 “但我错了。我,才是那个被你控制的玩物。” 安陆眯了眯眼,缓缓转过头去望着他,哑声:“你.....说什么?” 赢弱也没绕圈子,径直道:“我是你的玩物。” 而听了这本应该感觉缱绻的话,安陆却嗤笑一声,冷道:“你是我的玩物?当年我是南安国的皇帝时便不敢,现在便更不敢了。” 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在说什么? 他应该狠狠说赢弱在故意颠倒黑白,将他当年欺负自己的那些事情都拿出来驳斥他啊! 结果说什么敢不敢啊? 可能连他自己都感觉无语,说完以后他忽然闭嘴不说话了。 在秦国,跟赢弱在一起的三年可以说苦不堪言,不堪回首。 如今好不容易挣脱他的束缚,并且决心与他划清界限,再也不跟他在一起瞎玩了,结果他又...... “你如果是秦军将领,第一时间发现我就应该带我回秦营,然后用我来立功,说不定秦王会因为你的功绩帮你摆平你的那些堂兄堂弟,让他们乖乖认你为主。” 安陆没看他,幽幽道。 赢弱没说话,只是静静坐在一旁望着他。 “而我被抓进秦营后,他们必定会拿我去威胁晋国与我长姐,让他们拿各种各样的利益来换.....而我,势必又要陷入之前那种无依无靠漂泊不定,受尽威胁与掣肘的日子......赢弱,你应该这么办,这样才像你。” 说完,他偏头望过去,却看见赢弱一片缱绻地望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吸入他如墨般黑湛的眸子里。 安陆默默看了片刻,刚欲转回头去,结果下一秒,他的下巴被一个铁钳一般的手指紧紧钳住,然后他整个人就这样被他提了上去! 他原本是坐在地上的,被提到了他的一侧的石头上。 赢弱坐在另一块石头上,他坐在这块上。 两个人默默了片刻后,赢弱忽然用力吻了上来...... 安陆起初大为震惊,一来是赢弱竟然对自己还有兴趣,二来是,自己原本在季国认为自己根本不好男色,觉得自己之前一定就是被逼迫的,如今再次被赢弱吻住的时候,他的身体仿佛认主,下意识的靠近与饥渴,让他很慌。 是那种游走于深潭,原本应该恐惧害怕,却仿佛鱼儿一般反而如鱼得水的欢欣感。 而这种感觉,让他整个人的牙齿发颤,整个人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赢弱察觉到他的抖,顿了下,移开唇,看着他。 安陆则趁机站起来,快速往前走。 可刚走出两步,就被赢弱再次捞在怀里! 安陆的身子本就瘦弱纤薄,赢弱虽然看着并不强壮,可是手臂的力量奇大,一只手就可以擒住安陆,甚至直接将他抱着离地! 安陆这次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最后只得用力附在他的耳畔,一口咬了下去! “嗯哼!”赢弱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然后覆在安陆的耳畔道,“咬吧,只要你不再离开我,怎么样对我,我都甘愿......” 山坡上,偶尔有些火把一闪而过,山石间的人有些不小心撞见,开始打了起来。 季军擅长山间作战,而秦军则习惯在宽阔的山野间应敌,所以两军交战,秦军并不占优势,甚至一度被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安陆的副将在即将掉下去的时候被安陆推了一把,人跌到草丛中晕了过去。 醒来后便看见了那个大窟窿,往里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顿时急道:“快来人!” 但安陆的暗卫此刻被季越的属下正纠缠着,谁也帮不了。 他没办法,只得帮忙那些暗卫跟季越的属下缠斗,好不容易打退了一波以后,几个人才重新聚到了这个大石洞面前。 副将蹙眉道:“安将军掉下去了,你们谁能下去把他给救起来!” 几个暗卫面面相觑,因为不知道这个山洞有多深,所以一时有些踌躇。 正思索着,忽然有人道:“据说这座山叫做死火山,百年前这里曾经爆发过一次热岩浆,那么这个山洞应该是被冲击而出的热岩冲击而成。” “所以,这个山洞应该是直达地底的?” 那人点头,“即便是无法直达地底,也是到了山下。我们如果跳下去,必死无疑!” “那当如何?”副将蹙眉问。 那个暗卫道:“我们快下山吧!到了山脚下,找到可以进去的山洞或者水流,或许可以找到安将军!” 副将略略沉吟,点头,“也好!” 安陆被赢弱带出山洞的时候,天色已经极黑,外面因为没有月光,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二人在深潭内出来,浑身上下也被冲洗的极为干净。 虽然赢弱极其思念安陆,可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什么都干不了,只是将他拖到岸上,两人静静躺着歇息。 第186章 不知过了多久,赢弱忽然幽幽道:“对不起。” 安陆原本已经半懵半醒,顿了下,但并没有看他。 “在秦国时,我没有好好照料你,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安陆听了这话只觉可笑,唇角溢出一抹冷笑。 但赢弱好像丝毫不觉得奇怪,依旧低声继续道:“可是我没办法,我的那些堂兄弟虎视眈眈,但凡我表现出丝毫偏爱你的样子,他们便会盯上你,指你于万劫不复之地......” 安陆打断他的话问:“你不会觉得我现在还会对你心存憧憬吧?” 赢弱偏头看了安陆一眼,慢慢移动身体靠近他,在靠近他的身体时,慢慢停下,深情问:“所以,曾经,你对我心存憧憬过?” 安陆顿住,没说话。 憧憬过吗? 当然。 他曾经在天佑帝把自己送到秦国时无比欢喜,也曾经在得知自己要入住太子府,跟赢弱在一起时,万分开心。 他曾经憧憬过跟他在一起,永生永世,或者一生一世也行。 两个人如同在季国时那样,他等着他来,他来了以后同自己默默坐着也好,欢爱也罢,总之两个人的相伴总比一个人的发呆要好。 可...... 可他的所有憧憬,在赢弱这里,最后都变成了笑话。 整整三年的磋磨和践踏,让他的自尊碎成了碎片。 好在,后来郑受拯救了他,也塑造了一个全新的他。 可现在,赢弱却告诉他,说他爱他? 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 这是多么的可笑! “曾经,我无比希冀过,与你能够长长久久。即便是,你我的开始,本就是一场强取豪夺。你,和你的主人,用一种倾轧式的方式来毁掉了我所有,让我变成你们手中的棋子。而我,却在那场豪夺中爱上了你。多么的可笑。” 赢弱蹙紧眉,看着安陆。 他看起来真的好悲伤,破碎得好像这天地间的黑也要粉碎掉了一样。 他抽了口气,胸口痛得好像要碎掉,片刻后,低声道:“对不起。阿陆,当时.....当时我,我其实早就喜欢你,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后来陛下说要惩罚你,我担心他把你给了乐坊,让那些客人糟践你,所以,所以就毛遂自荐......” 听见这话,安陆蹙眉看向他。 没想到,当初还有这样一段小插曲。 所以,如果没有当时还是阿蛮的赢弱的自告奋勇,他甚至比现在还要不堪么? 为什么? 他其实很多时候都不懂。 人与人之间的较量,为何要用这样狠辣到无情的方式? 包括郑司徒,他那样美好的一个人,最后也是被季越那样糟践。 不过据说季越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迷惘中,头顶的黑忽然拨开,一点点星辰显露出来。 四周看清了,是一丛草地,清幽无比。 安陆道:“我要做强者,一个再也不会被任何人伤害的强者。所以,赢弱,我回不去了,也再也无法成为你曾经喜欢的那个单纯的、近乎愚蠢的安陆了......” 说话间,一抹热辣从眼眶中脱轨而出,悄悄抹过发髻,落入身下的草丛中,不见踪迹。 而赢弱再也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副将他们找到了安陆,但周围空无一人。 他们急忙问安陆:“安将军,可见其他人来过此处?!” 安陆淡淡摇头道:“不曾。” 这一场战役,安陆怎么想也想不到最后是这样一种结局。 他以为是赢弱对季军的一场伏击,结果却是他对自己的一场放逐。 他最后就以这样悄无声息的方式放手了自己。 可不知怎么,赢弱的这种悄无声息地离开让他更加难受,回去的路上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好像被掏空,整个人连路都走不了,只能恹恹地坐在马车上。 最后坐不住了,他只得趴着,然而一趴,他的眼眶中的泪便如豆珠一般滚落下来。 哭着哭着,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他也没管,就这么趴着,恹恹地,眼眶里的泪如流水般流出。 流着流着,他忽然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迷瘴。 片刻后,一个人影掠了进来。 他感觉到从外面窜进来的凉意,微微抬起头,看见赢弱就坐在自己的对面,脸上带着面具,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他立马止住了哭泣,哽着喉望着他,“你,你怎么来了?” 赢弱皱着眉望着他,问:“你怎么哭成这样了?这一路,你.....你一直哭,都不知道你想干嘛?” 这话的意思...... 安陆周身一震,望向他,问,“你....你这一路一直在跟着我?” 赢弱苦笑,“不然呢?咱们两个的话题还没完,你的属下结果就来了,我藏起来,想着,既然跟你重逢了,就不能轻易让你走,就一直跟着.......” 这话一出,安陆彻底怒了,跳起来,一把搂住赢弱的前襟,用力一拉,把他整个人差点拽倒! 好在赢弱无论是定力还是功力都很强,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姿态,下一秒,反手已经将安陆给提了起来,拥进了怀里! 也就是这一拥,安陆整个人都定了。 心定,精神定,身体也定。 他几乎是贪婪地靠在他的怀里,心里骂着自己没出息,可是身体却实诚地不想离开。 他甚至都想,自己是不是犯贱,这个男人曾经那样对自己,为什么还要犯贱地原谅他?! 可自己刚刚看见赢弱走了以后却好难过,难过得好像要死掉是怎么一回事? 在自己嘴硬地说要忘掉他,彻底与他决裂,再也不复相见之后,就因为他的忽然出现,忽然主动道歉,忽然主动说明当年的缘由,而心软? 他迟疑了下,理智恢复现实,人慢慢也坐了起来,不再靠着赢弱。 赢弱却看着他道:“我跟你回季国,秦国,我不回去了。” 安陆一惊,迟疑地望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 赢弱却坚定道:“我本来就是季王的暗卫,当暗卫的十年,我过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踏实、安稳,杀人、护卫几乎成了我生命里的一条线,后来是因为季王让我回去稳固秦国我才回去的。但是现在,秦国有赢好,我父王也有意将王位传给他,我,我想回去,继续跟随季王,跟你,一起!可以吗?” 第187章 一波三折。 安陆简直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岔了,或者说,自己现在就是在做梦。 原本是对家的人,为什么忽然就要变成了自己人? 还,还说是因为他? 安陆怔怔忪忪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应。 “你......”他话未出口,下一秒,身已经落入赢弱的怀内。 “是为了我?”不过安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赢弱紧紧拥着他,低声‘嗯’了一声。 嗯? 安陆默默看着他,他是第一次敢这么直面看着赢弱,也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着他。 曾经,在他的眼里,赢弱就好像落入海中的溺水者的一块浮木,又好像是沉浮不定的皇座旁的一块镇脚石,亦或者是他飘落不定时揪住他的一根风筝线。 如今,他只是他。 一个叫赢弱的人。 他的心在漂浮中慢慢落定,在一个合宜的位置,慢慢缝合。 清爽干净的脸上,一双剪水般的瞳眼静静地望着他。 “赢弱。” 赢弱垂下头,也正视着他。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了,你若不负我,我,愿意再跟你试一次。”安陆认真道。 赢弱勾唇笑道:“不,以后的日日年年月月,你都只能跟我试,不止一次。” 公孙月感觉自己快不行了。 胸口疼得厉害,浑身上下犹如被人敲断了一般疼痛难忍。 他时常在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其实有时候想想,又觉得自己好像早已远离了初衷,却不得不越走越远。 当然常年与权势打交道后,便早已离不开了。 他如果离开,便会有无数人想让他死! 所以,他死之前,也绝对不会放手。 至少要保持体面。 他中毒的消息并没有让多少人知道,除了琅琊,便是他手下的副将。 琅琊自从那次被他鞭笞了之后便乖了很多, 大多时候都静静坐在军营附近的河边,一个人默默坐一天。 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太疼了。”公孙月坐在军营内坐立不安,最后索性按住胸口站起来,披了个披风出来。 他其实一直想找琅琊谈谈,想知道他对自己的看法,他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对于他来说, 自己死了容易,可是天佑国该怎么办? 这天下这样下去,迟早大统,到时候,谁当皇帝? 这一点,其实从他们九国合纵的时候就讨论过了。 当时大家公认是天佑帝当这个皇帝。 可...... 可如今这个琅琊可是一个假的。 想及此,公孙月踉踉跄跄地走出军营,拐了个弯,进入到海边的弯道上,远远看见琅琊坐在一个大石头上,正斜靠在上头吹风。 风吹过他满头的青丝,丝丝袅袅,眉眼间的寂寥让他整个人平日里表现出的吊儿郎当少了许多,多了几分阴郁。 而这样的气质.....与当初的天佑帝,一模一样! 心,在那一刻好像漏跳了一拍。 公孙月感觉自己心口上被什么撕开了一个缝隙,一个真相呼之欲出。 他原地站定了一会儿,片刻后,开始踉踉跄跄地走向琅琊。 直到走到他身边,公孙月才猛地跪下来,一把揪住他问:“斡旋!是你吗?!” 琅琊回转头,静静地望着他,眼底平静若水,无悲无喜。 公孙月眼前一亮,心口的那个口子好像也彻底撕开,整个人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抓住他的手臂问:“陛下!陛下!是你?对吗?你没死!对吗?!” 琅琊蹙了蹙眉,最终只是喟叹了一句道:“这便是命吧。月,你可知我当初为了逃离,费了多大的心思?” 公孙月的手微微松开,蹙眉,“你是说,你当初....是故意诈死的?!” 此时此刻,琅琊也知道瞒不住了,淡声道:“其实,我从出生开始便从未开心过。当这个帝王,本非我本意。因为,有你,我的帝王生活才过得稍显如意些。可后来.....” 他跟公孙月都知道,后来的他已经不是他了。 因为中了情毒,他日日需要纾解,整个人也空了,垮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他同公孙月一直不肯直视这个问题罢了。 “要想解掉情毒,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想了无数的办法,如何才能让自己气息已绝,最好是血尽数流干,但人依旧死不了。后来我在那北地的一个庙宇当中求到了一个灵药,可保人即便是已死也可一息尚存,然后等到这个灵药真正发挥功效后,人也会慢慢活过来。我得到了此药,便开始筹谋。当时你很忙,我便借着这机会强辱那个重耳。我知道重耳是郑受的亲信,他们一定舍不得让他被我如此糟践,必定会愤而杀我。而我到时候便可以假死,借机逃离那里,从此天高海阔,再也不问世事。 ” 听到这,公孙月简直感觉不可思议,瞪大眼道:“你便如此想要舍弃我么?!斡旋!你怎能如此狠心?!你.....你竟然就这样仍下我,自己走掉?” 斡旋看着公孙月一脸愤慨激动的样子,面色晦暗,眉心紧蹙,片刻后道:“我舍弃一切,不能让你也舍弃你的权势,那样对你不公平.....” 公孙月气得想揍人,可他刚挥手,便感觉胸口剧痛,根本无法动弹,只得扶住胸口半跪在地上,撑着喘息。 斡旋看着他的样子,眼底落寞,继续道:“后来,我没想到,我的计划竟然顺利成功了.....躺在雪地里的时候,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出身体,那种终于摆脱的感觉,让我无比激动和欣喜。我可以终于不再受蛊虫的侵袭,不再受情毒的控制了。我也再也不用坐在那个高大冰冷的位置上,日日坐着虚伪的天佑帝,不需要日日操心着这所谓的天下之事。我只是我,一个平平凡凡,简简单单的我。 后来,血流干了,我整个人也晕了过去。直到一日后,我的心口被那个灵药喂暖,我的血有一点点地生了出来,遍满全身。而我也渐渐变成了了一个全新的我。 我不是帝王,我只是一介普通的平民。 我离开了北地,去了南疆,在那里,我找到一处美丽的村庄,遇到了一对瞎眼的父子。老汉的儿子快死了,他儿子收留了我,并且知道我无处可去,希望我可以留下来,代替他尽孝。 ” “代替他尽孝?那他呢?”公孙月问。 “他死了。患了怪病,没熬过三个月便离世了。 从此以后,我便代替他活了下来。 从此以后,我不叫斡旋,我叫琅琊。” 公孙月陷入深深的痛苦当中。 他看着斡旋无悲无喜的样子,大声道:“那我呢?!你为何便要那般狠心舍弃我!?你可知,你死后,我日日活在痛苦和自责当中!没有一日安宁!你知道,我没有你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可你还是走了!” 第188章 说到最后,公孙月可能是真的动了气了,竟然一口血喷出来,比往日还要更急,更多些! 而这时,琅琊终于慌了,急忙侧过身来,将他抱在怀里问:“怎么样?你.....你是不是毒又复发了?!” 公孙月用力推开他,气急了的他,此刻只想跟眼前这个男人同归于尽。 可琅琊却紧紧抱住他道:“对不起!对不起!可我当时真的是太痛苦了。我只想尽快摆脱那样的痛苦,你懂吗?我就想远离那里,远离任何熟悉的人和事,我想重新开始过一个不一样的,平平淡淡的生活!” 公孙月正在气头上,一把推开他。 琅琊倒在岩石上,却再次扑过来道:“我知道我害了你不对!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解药解了你的毒的!” 听他这样说,公孙月才停住手,任由他将自己裹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公孙月道:“其实,我最初又何尝是那个喜好名利之人?斡旋,你忘了,我当初是因为什么才入宫为相的吗?” 斡旋垂下眉眼,痛苦道:“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你.....是因为我才入宫,放弃自己大好的可以成为诸侯王的机会......” 公孙月叹口气,“其实,诸侯王又如何,天佑国的宰丞又如何?不过一个名头罢了。说到底,人一辈子,活得不过一个穿衣吃饭,耕田织茧一天,刀枪剑冢也是一天,到头来,不过就是虚妄一场而已。斡旋,如果解了毒,我们两个归隐山田,如何?” “归隐山田?”斡旋先是一怔,继而脸上露出欣喜状,一把抓住公孙月问,“你真的肯跟我归隐山田不问世事?” 公孙月抿唇含笑,“自然!若你在我身旁,我要不要那江山,又如何?斡旋,你应该知道,我只要你!” 斡旋眉眼间荡开...... 季国王宫内,当郑受拿到斡旋的信函时,简直不可置信,瞪大眼道:“公孙月竟然要跟琅琊归隐山田?” 这话一出,连季越都不信,挑了挑眉,“他为色所迷了?还是故弄玄虚,就为了让我们给他解药,给他一个可乘之机?” 郑受摇头,“不知道。但琅琊说的还是很中肯,表明他能证明公孙月是真的反省了,觉得名利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心爱的人在一起,过一辈子。” 说着,他看向季越。 季越也似有触动,勾了勾唇道:“既如此,那便给他解药!就算他反悔了,又如何?如今南北已经和解,他就算想要重整旗鼓,又岂会那么容易?” “也是。”郑受点头,笑道,“那便麻烦季王走一趟,亲自去给公孙月解毒了......” 季越勾了勾唇。 不错,这毒,还真得他亲自去解。 季越用巫术给他解了毒,公孙月的胸口瞬间不疼了。 他一脸不可思议问:“你们到底是给我下的毒还是蛊?” 郑受说:“是毒不是蛊。” “那还需要巫术?”公孙月蹙眉。 郑受笑道:“是啊,这个是用巫术中到琅琊的体内,你与他....便会传到你的体内。” “什么?那琅琊他?”公孙月一脸担心。 郑受笑道:“放心,他体内的毒与这个毒正好互相压制,刚刚我已经将两种毒融合以后导致的毒的解药给他吃过了,他身上的毒素很快便会解开了。” 公孙月顺着郑受的目光看过去,看见琅琊一脸吊儿郎当地坐在躺椅上,脸色从最初的发着灰青,到慢慢变成粉白。 公孙月舒了口气。 而后道:“你们不怕我忽然反悔,现在就把你们两个给抓了扣在军营里,要挟你们季国投降?” 季越仿佛听了什么笑话,道:“你大可以抓,也可以试试季国投不投降。” 郑受在一旁笑道:“是啊,更何况,我们两个被抓了,季国的其他亲贵正好上位当国君,省得他们叛变了。” 公孙月一脸无语地看着郑受,“郑司徒,你变了。” 郑受笑道:“我只是面对了现实而已。” 公孙月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而季越却笑眯眯宠溺地看着他。 不过公孙月和琅琊还是遵守承诺,离开天佑国,而天佑国的国君继续由琅琊来当,公孙月辅政,但天佑国不再参与天下争斗,也不再站天下任何一个诸侯国或势力,只是作为天佑大地的一个共主存在。 这一点也其实符合公孙月的期望。 他可以跟琅琊过着平民百姓的生活,却不能真的彻底离开权势。 毕竟他们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如果真的只剩下他们光秃秃两个人,真的会分分钟被人捏死! 所以,他们平日里就在天佑城城郊的草屋内生活,如果有事,便让宫内的内官将奏折送到草屋内,不过每个月,他们也会回去住上七天,这七天会接见一些大臣和诸侯王。 其实从公孙月放弃控制北军后,北军的诸国已经不怎么同他联络了,偶尔的上奏,也仅仅是一些不痛不痒的问安问好。 “天佑国迟早会灭,只是时间或早或晚罢了。” 公孙月一边种着地一边念叨。 琅琊在一旁施肥道:“没就没吧,其实从我父王那代开始,天佑的存在已经是一座孤城,看似尊贵,实则就是一具表面华丽的空壳。我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笑话。痴傻皇帝,愚弄众生,呵呵。” 公孙月没想到琅琊会这么想,顿了顿,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厌倦当那个皇帝的?我们九国合纵的时候,我记得你还......” “很早了。”琅琊叹道,“不过真正开始厌倦的时候确实是看见那么多人聚在一起,而实际上并没有把我这个天佑帝放在眼里,那个郑受,还直接问,谁来当将来一统后的皇帝。呵呵。” 公孙月没想到竟是那个时候让他生了厌恶之心,顿了下道:“郑受只是将你当成了傻子,就如同我们对外宣扬的一样。” 琅琊随意一笑,“不重要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说完,他转过身来,看向公孙月道,“月,有你在我身边,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或许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