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花保镳》 第一章 【第一章】 江湖上公认,万花谷是最神秘的门派,也盛传万花谷的人都很邪门。 如果你问人们,万花谷有多邪门,他们肯定能列举出一堆万花谷干过的恶事,但你若问,有谁见过万花谷的人?答案肯定是没有。 若你再问,既然没见过,如何得知那些人的事蹟,又如何对细节知道得好似亲眼所见? 人们的答案肯定只有一个——我听说的。 听说,万花谷的人亦正亦邪,我行我素,不按牌理出牌。 听说,万花谷的巫谷主妖娆绝美,而她身边的四大护法:鹰、豹、蛇、狐,亦是女的妖媚、男的邪气。总之,万花谷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好听,被视为异类,而万花谷的人也懒得去为自己解释或正名,因为他们的确亦正亦邪,我行我素,不按牌理出牌,尤以四大护法为最。 继蛇护法和狐护法受巫谷主之命,秘密出谷去执行任务后,鹰护法巫姜和豹护法巫澈也不得闲,被巫谷主委派另外的任务。 这任务说简单很简单,说重要也非常重要,便是去「收帐」。 万花谷的人再高深莫测,也离不开凡人的吃喝拉撒。历代谷主为了养活一堆长老和手下,除了辟地开垦种田、打些山野猎物、养些鸡鸭鱼肉之外,还得想办法挣银子。 有了银子,才能付薪饷,逢年过节才能打赏,派人出谷办事才能给盘缠,到江湖上混才有银子花,因此每年初春的收帐任务就极为重要。 被委以重任的巫姜和巫澈两人结伴出谷,到万花谷设立在各处的生意据点去收帐,同时打点各处,传递江湖消息。 这原本是例行任务,一代传一代,而新上任的两位年轻护法巫姜和巫澈,也胸有成竹的去执行任务,却在回程途中出了差池。 「有种你再说一次。」鹰护法巫姜沉声开口。向来以心思细腻、缜密见长,亦是四大护法中性子最为沉稳的她,此刻双眸正凝聚着雨打雷闪的风暴,阴森森地盯着巫澈。 巫澈双臂横胸,高大如山的站在她面前。他看起来神色冷酷,面对巫姜的质问也面不改色,但是若仔细瞧,会发现他的额角有一滴悬而未落的冷汗。 「不见了。」他又重复说了一次,这三个字让两人之间的紧绷气氛瞬间升高,彼此交会的目光如同虎与豹的对峙,危险彷佛一触即发。 这时巫姜却阴恻恻的笑了。 「巫澈,那可是一万两呀,是万花谷一整年的用度,没了银票,你要大家喝西北风吗?」 巫姜的声音很轻,但她眸底的黑瞳很阴,这通常是她濒临崩溃的前兆,与她一块长大的巫澈再清楚不过了。 巫澈望着她,额角的冷汗终于沉重到缓缓流下。 「事到如今……」他一脸誓死如归的开口。「你把我绑起来,带回去向谷主请罪吧,一切责任由我来扛。」 巫姜眼底的冷笑更寒了。这家伙从小就仗着自己皮粗肉厚,挨棍子不怕痛,也知道谷主心软,终究会原谅他,或是罚他戴罪立功,才敢在这儿大言不惭,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干脆我直接把你绑到青楼,让那些狎玩男妓的有钱大爷来高价竞标,肯定有人会愿意出一万两买下你的初夜。」话落的同时,她猛然出手,迅如闪电,但巫澈更快,一招幻影步避开她的鹰爪擒,同时一脸正色的反对。 「这主意不好,十一岁时师父就带我去开荤,已不是雏!」 「别担心,你屁股后面的菊花肯定没人捅过!」 巫姜出手再擒,巫澈移步再闪,一个向前,一个往后,最后成了你追我跑之势。 「巫澈你给我站住!」 「我卖肝、卖肾都行,就是不卖屁股!」 「你这蠢猪!连银票都顾不好,我砍死你!」 巫姜办事一向牢靠,当周详的计划被人耽误,功亏一篑,反倒让她忍无可忍,气得炸毛。 巫澈边逃边闪躲,还不忘安抚她。「阿姜呀,先想办法弄到银票啊,凑足了银票我随便你砍——」 两人一前一后,时高时低地在山林间飞掠跳跃,惊得林中鸟兽四散飞逃。终归,巫姜没有砍死巫澈,因为就算砍死他,银票也不会回来,还不如尽快想办法把银子凑齐。 最后,巫姜命令巫澈沿路去寻找遗失的银票,而她则另外想办法凑银票,两人分头进行,有任何消息便传信告知。 订好目标后,巫姜立即执行,暂且把巫澈这笔帐记着。 她进了城,心想,该去哪儿凑银子? 一万两是笔大数目,若是去偷、去抢,引来官兵事小,但是让谷主生气事大。出谷前,谷主再三叮嘱他们不可杀盗劫掠,凡事低调为主,想到此,巫姜打消了偷抢的念头。既然不能偷、不能抢,那只能想办法骗了。 她正在思考,是去赌场骗,还是去妓院骗?毕竟这两个地方都是销金窟,有钱的冤大头很多……… 「太没天良了!居然想骗咱们百姓,当咱们是傻子吗?」 巫姜愣住,回头见几名男子在交谈,皆是一脸愤愤不平,又听到那些人继续说道—— 「威远大将军是众所周知的英雄,他几番带兵打退蛮人,解救百姓,让蛮人不敢欺压咱们,岂会通敌叛国?这分明是栽赃!」这话引起其他几人的共鸣,纷纷抱不平,引得巫姜好奇聆听。 「威远将军是个正直之人,他治军严谨,几次领兵出生入死,深入敌营,打得蛮人落花流水,军中连一个小兵都知道,边疆苦寒,但是将军的吃穿用度全都和底下的兵一样。」 「说得是,牛家大儿子就是他营里的兵,他写信来说,亲眼见过将军每日与弟兄们一起操练、一块吃睡,底下的兵各个都服他,这样的人说他会通敌叛国,打死我也不信!」 几人纷纷附和,脸上虽然愤恨,却是敢怒不敢言。其实这些话是压低声量在说的,但巫姜耳目灵敏,才能将他们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去。 这些百姓之所以气愤,是因为前头有一队人马在押解囚犯,而这囚犯正是他们口中的威远将军。 巫姜十分好奇,她混入人群中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押解的官兵约有二十人,其中一匹马被前后左右的官兵围在中间,不准任何人靠近一步;而中间那高头大马上坐着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装武甲,神情严峻,双手被铐着铁锁,但依然直挺地坐在马背上,目不斜视,眸色黑晦如墨,沉沉地盯着前方。 在他经过时,有百姓忍不住哭了出来。 巫姜好奇的打量着,知道这男人一定就是百姓口中的威远将军。他一双剑眉浓黑,鼻梁高挺,脸部的线条似刀刻般刚冷。他身上有一股威悍漠冷的煞气,是那种长年出入腥风血雨,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慑人气势。 她不知道这男人是不是真的通敌叛国,只知道为这男人哭的女人们还真是不少哪。 「将军——」 「威远将军——」 姑娘们呼唤着,大婶、大妈哭叫着,那心碎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自家相公或儿郎去送死一般。 第二章 巫姜瞧瞧四周,不管是大婶、大妈或妇人、姑娘,各个都含着眼泪望着他,拭泪的帕儿湿了好几条。 人马走远后,巫姜转身离开。对她来说,那将军的生死还比不上把一万两搞丢的事情大。 她在城中穿街走巷了三日,进出各家茶楼、饭馆、赌坊和妓院,本想从中打探出挣钱的路子,但是听到最多的还是威远将军的事蹟。 威远将军十一岁上战场,十五岁带兵破蛮军三万,十七岁带领三千兵马潜入敌军阵营,取敌人头目首级;十九岁率五万兵马,于西北虎关一役大破蛮军十万,斩敌人首级无数,令敌军闻风丧胆,从此得了「罗煞将军」的封号。二十一岁被御史状告通敌之罪,查出他与蛮人的往来信件,卸除兵权,下昭入狱,押解回京。 以上是巫姜探听得来的消息,这还只是个大概,关于威远将军的许多传闻,随着他入狱,而更加被百姓们传颂,说他如何潜入敌营,以少敌多,奋力斩首对方头目;又说他臂力惊人,一箭射出连杀三人等等,巫姜光是去茶楼喝个茶,说书先生说的也是威远将军如何英勇杀敌的故事。 这还不算什么,最妙的是,她无意中在妓院一间房的窗外听壁脚时,还真给她探得了一条财路,但这条财路,竟然又跟威远将军有关。 「刘师爷,咱们派去潜入大牢的人都被抓了,想救将军,实在难上加难呀。」 「他们严防死守,咱们几次派人去探望都被拒,明的不行,暗的也失败,这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让将军就这么白白被押回京,那肯定是死路一条呀。」 一群男子在房中密议,身旁没有姑娘服侍,众人七嘴八舌的研议着救将军的法子。他们身着百姓的粗布衣,但各个生得高大粗壮、孔武有力,巫姜听其内容才知道,他们是威远将军的部下,而其中被称作刘师爷的男子,则是穿着一袭青袍,身形较修长,相貌也较斯文,右手持一柄玉扇的扇柄,轻轻打在左手掌上,一脸严肃地深思着。 「事到如今……」刘鸿在听完众人的意见后,终于开口。「只能想办法助将军逃狱。」 其他人一听,又纷纷摇头。 「当初咱们就劝将军莫交出兵权,但是将军不听,情愿束手就擒,现在叫将军逃,他岂会听劝?」 「是呀,若将军真想逃,那区区几个京兵哪能困住将军?」 刘鸿不急不缓地说道:「众位莫急,依我看,将军当时情愿被收押,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现在我得到消息,有人要趁这次押解将军回京的路上,对将军不利,只要把这消息送入牢中,相信将军会改变心意的。」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议论。有人想乘机对将军不利,他们这群忠心耿耿的部下绝不会坐视旁观。 他们是武人,喜欢直接干大事,众人都提议干脆去劫囚,但是刘鸿却有不同的看法。 「你们想想,押解将军的车队四周都布下严防,咱们派去的人也都被抓,可见他们早有防备,更能猜到咱们想劫囚,若咱们真这么干了,等着咱们的就是陷阱,对方可不是笨蛋,他们既然能陷害将军通敌,岂会这么容易放过将军?」 「那怎么办?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将军被押回京?」 刘鸿还是那句话。「所以说,咱们必须想办法将消息送进牢里,让将军知情,我相信将军知道后,只要他愿意,逃走不是问题。而咱们要做的,便是在外头接应。」 众人听了觉得有理,便都同意了,只不过要派谁去?之前派去的人都回不来,因此这项潜入大牢的任务可谓九死一生。 他们皆是不畏死的武夫,正当大夥儿当仁不让地抢着自愿接下这个任务时,刘鸿却摇头,一脸正色。「你们都别争了,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人去送死,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决定出一千两,另寻高人完成此事。」 话才说完,众人尚未开口表明看法,便有人先附议了。 「我赞成。」 一道幽幽的女人嗓音无端响起,让屋中的男人们全惊愕住,继而纷纷拔刀出鞘,指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各个目光凶狠。 巫姜无视众人指着自己的尖刀,她脸上蒙着布,露出的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刘鸿。 「这任务我接了。」她说。 刘鸿愣了下,继而狐疑地问:「你是谁?」 「我是高人。」她回答得很淡定,但其他人听了这大言不惭的话,却不淡定地笑了。 「你们听到没,她居然自称是高人?呵!」副将钟佐一脸不以为意的笑,语带嘲讽。他们都是征战沙场的人,在刀枪箭雨中生存,杀过的敌人和历经的战役不知凡几,而眼前这个突然冒出的娇小女人却说自己是高人,当他们没见过世面吗? 「女人,你凭什么说自己是高人?」另一名副将高无彦面色冷漠,他双臂横胸,神情傲然地质问。 巫姜淡淡地说:「凭我在一旁听了半天,而你们无人察觉。」 气氛霎时沉默下来,男人们脸上的笑意收起,无人能反驳,因为她说的是事实。若不是她自己现身,到现在他们仍未发现她的存在,不得不对她重新审视起来。 不过有人不吃她这一套。鲁魁朝前跨出一步,他身高足有七尺,是众人中长得最高大的,一张方脸上带着疤,一双单眼上吊,看人时恍若厉鬼瞪人。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口说无凭,不如动手见真章,你若是能打赢我,咱们再来考虑,否则……」鲁魁目光危险的警告。「你今日就别想活着离开。」 巫姜抬头望向他,毫不犹豫的掷下一个字。「行。」 她一答应,其他人立即有默契的往后退开一步,让出中间的场地,同时各据屋子四周,巧妙地守住所有出口,将她的活路完全堵死。 巫姜扫了下周围,将一切看在眼底,而对方正将袖子卷起,指关节压得喀喀响,手臂的肌肉贲张。可任他气势惊人,她依然不动如山,只一双眼冷冷的盯住对方。 鲁魁猛然大喝一声,一拳朝她脸上招呼而来。巫姜身形一矮,躲过对方的拳头,接着对方又一腿扫她底盘,她跃起,及时闪避,最后对方快速转身打出双拳,同时攻她上盘和下盘,她一个旋身,擦过他的腰间,来到他身后。 这一连串动作迅速而敏捷,看似只是一个简单的闪躲,但其中的手法却并不简单。一旁的高无彦和钟佐见了,都不禁一愣,刘鸿更是挑了挑眉头。 鲁魁越打越气。这女人滑不溜丢的,他怎么抓也抓不到,偏偏对方只会闪躲。他不耐烦的咒骂道:「你到底要不要打?别告诉我你最擅长的就是躲!」 巫姜不答,只是继续闪躲,她身形飘忽,路数诡魅,所有人都看出她的厉害之处,唯独与她打斗的鲁魁仍看不清自己的对手。 「够了。」最后,还是师爷刘鸿开口结束这场比武。 第三章 他一开口,两人立即停手,鲁魁哼了哼,一副「算你命大」的表情;巫姜则不理会他眼中的鄙视,看向刘鸿,等着他的答案。 「姑娘果然是高人。」刘鸿赞许道。 一旁的鲁魁错愕地睁大一双眼,指着她不屑道:「她是高人?师爷,你没搞错吧?」 钟佐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摇头叹息道:「兄弟,你刚才已经死了三次了。」 鲁魁听了更是不服气。「你胡说八道什么!」 「兄弟,你看看她手上拿着什么?」 鲁魁定睛一瞧,一根木簪、一个荷包,以及一块玉,这三样东西全是他的贴身之物。 鲁魁惊得连忙摸摸身上,果然头上少了一根木簪,脖子上少了一块玉,腰上少了一个荷包,这荷包还是媳妇做给他的。 这会儿鲁魁满脸错愕得说不出话来了,他连对方何时拿走自己的东西都没察觉,这表示在适才的对招中,对方有三次机会杀他,分别是头部、脖子以及腰腹,这便是钟佐说他已经死了三次的意思。 众人再也不敢小觑眼前的女人,同时也对这女人的身分感到好奇。 刘鸿拱手道:「请教姑娘尊姓大名?出自何派?」 巫姜道:「我无名无派,叫我姜大姊就行了。」 姜大姊?好大的口气,居然要让所有人喊她大姊,这女人看起来明明很年轻,绝没有超过二十岁。 高无彦冷哼。「你不肯报上真实姓名,又蒙着脸,分明居心不良。」 巫姜看向高无彦。「我不报上姓名是因为身分低贱,蒙着脸是因为长得太丑。」 她如此坦白无讳,反倒让众人再度愣怔,一时鸦雀无声。 这世上吹嘘自己的人很多,但能如此光明正大承认自己长得很丑的姑娘,还真是不多见,连一向被公认说话寡情无义的高无彦也被噎得一时无语。 刘鸿轻咳一声。「姜……姑娘,你的身手的确高明,但是将军之事关系重大,咱们与你互不相识,若不能坦诚相见,恕在下实在无法将此事托付予你。」 巫姜道:「若要我以真面目示人,要加银子,总共二千两。」 众人再度瞪大眼,鲁魁喝道:「你这是抢银子哪!看张脸就加一千两,你当自己是青楼花魁?」 这话着实损人,钟佐拧起眉,想说道他几句,岂料那女人一点也不在意。 「大黑熊,你错了,青楼花魁要价更高,看来你没什么机会去青楼。」 钟佐忍不住噗哧一声,高无彦则是挑了挑眉,其他人也抖着笑,因为这女人说对了一件事,鲁魁的确没什么进青楼的机会,只因为家中有个厉害的河东狮,管得严,且鲁魁长得又高又黑又粗壮,配上方脸和大胡子,的确很像一头大黑熊。 上回骂他大黑熊的人,已经被他的拳头打成残废。 鲁魁阴沉着脸。「臭女人,你叫我什么?」 巫姜道:「在我的家乡,熊是圣物,受人景仰,尤其是黑色的熊,我看你长得高大英伟,是个英雄,值得这个称呼,大黑熊。」 众人再度噤声,被这女人的话给怔住,更令他们呆愕的是,原以为会暴怒的鲁魁,此时却一反常态的笑了。 「呵……说是英雄不敢当,老子不过比别人多吃了些、长高了点。」 巫姜拧眉。「难道你觉得我家乡的黑熊不好?你看不起我家乡的黑熊?」 鲁魁忙反驳。「当然不是。」他想了想,把牙一咬。「好吧,大黑熊就大黑熊。」 真的假的?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适才还一副要找人干架的鲁魁,这会儿却有些不好意思地被人称作大黑熊,甚至抿着唇,忍住一脸的欣喜。 钟佐来到刘鸿身旁,低声道:「师爷,你觉得这女人如何?」 刘鸿沉吟了会儿,淡笑道:「姜姑娘,二千两太贵,我只能出一千两。」 巫姜立刻还价。「一千八百两。」 「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 「一千两。」 「一千三百两。」 「一千两。」 众人的目光左右移动地看着两人讨价还价,最后巫姜瞪着刘鸿,而刘鸿也直视不移地看着她,两人四目对峙许久,在几乎落针可闻的静室里,最终巫姜冷道:「成交!」 这男人很狡猾,他看出自己急需银子,是她失策,低估他了。 刘鸿笑容满面地拱手。「如此甚好,请姑娘以真面目示人。」 巫姜也不再罗嗦,爽快地摘下脸上的布,当她秀出自己的脸时,室内再度安静下来,甚至有人倒抽口气。 她的相貌不能用丑来形容,而是狰狞,因为她脸上有一大片老鼠斑,这丑斑足足占据了她脸部面积的一半以上,令她的脸容看来面目可憎。若非这些男人见过世面,恐怕也会因为她这可怕的相貌而惊叫出声。 巫姜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看向刘鸿。「如何?」 刘鸿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外,面色很快恢复如常,眼里丝毫没有任何鄙夷之色,而是从钱袋里抽出银票。 「这是五百两,事成之后,再给五百两。」 巫姜走过去将五百两不客气地收下,接着问道:「说吧,要我带什么消息进牢里给你们将军?」 刘鸿也不耽搁,立即请她坐下稍待。他让人备好文房四宝,迅速写下一封信,将信连同一个盒子交给她,叮嘱道:「进了驿站囚房,把东西交给将军就成了。」 「明白。」巫姜收好东西,转身就要走。 「且慢。」 巫姜回头看他。「还有何事?」 「姑娘打算如何混入牢里?」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人。 待她走后,高无彦一脸深思,拧着眉头问向刘鸿。「你信那个女人?」 刘鸿道:「你也看过她的身手,若成了,对咱们有利;若她失败了,咱们也没损失,更何况她需要银子,这对咱们有利无弊。」 其他人纷纷赞同,唯独高无彦依然拧眉沉思。 钟佐来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问:「怎么,有何不妥?」 高无彦看向他,提出心中的疑问。「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但一时想不起来。」 钟佐失笑道:「你见过她?不会吧,你若是真见过,那模样也很难让人忘记吧?」不是他嘴坏,而是这世上有两种女人会让男人一见难忘,一是美得过火,二是丑得太有特色,而那姓姜的女人刚好属于后者。 高无彦觉得这话有理。「这倒是,可能是我记错了。」 他们几人又继续密议营救将军之事。那姓姜的女人若能顺利潜入牢里便好,万一失败了,他们得有后备的营救计划才行。 岂料,隔日他们得到一个新消息——被各地官府通缉已久的女淫魔落网,被关进大牢,当他们瞧见那女淫魔的通缉画像时,所有人皆震惊不已。 高无彦终于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那女人了,通缉画像上那女淫魔脸上的老鼠斑,不正是和那女人脸上的老鼠斑一模一样吗? 第四章 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脸上瞧见了担忧——他们这是送人去救将军,还是把将军送入虎口啊? 【第二章】 暗夜里,驿站地牢的烛火摇晃闪烁,角落里的三名狱卒头碰着头,耳接着耳,正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那家伙是怎么办到的?几十日不吃不喝,换作他人早受不了了。」 「别忘了,人家可是威远将军,出外打仗,在那苦寒之地都能熬得下去,人称罗煞的威名不是唬人的。」 「将军有什么用?罗煞又如何?最后还不是皇上一句话成了阶下囚。」 「他不吃不喝,肯定知道咱们在饭菜里下了毒……」 三人沉默下来,谨慎地回头看向最里面那间牢房。只见威远将军盘腿坐在牢中,他长发披散,胡须满腮,就算身穿囚服,魁梧的背脊依然挺直如山,威武冷锐,丝毫没有坐牢后的狼狈萎靡,即使四肢被上了镣铐,依然威慑迫人。 即使他们隔得这么远,也能感受到地牢底端透过来的骇人之气。 能得罗煞之名,不是没有原因的。 其中一名狱卒把声音压得更低。「没办法,大人交代了,若是在回京之前没弄死他,到时死的就是咱们了。」 三人一阵沉默。这就是身为棋子的悲哀,他们是驿站守地牢的小兵,虽然与将军无仇,但是为了自保,也不得不狠下心来毒死他。 「我就不信他真能一直不吃不喝……」牢门突然打开,中断了话语,猛然吹起一阵阴风,晃得烛火明暗不一,连大伙儿儿的影子都多了几分诡谲,吓得三人一阵心惊,纷纷持刀跳起来。 马涛冷眼睨着他们斥道:「瞧你们吓的,丢不丢人?」 「马大人。」三人急忙收起刀,拱手施礼。 马涛是当地的刑府大人,受命带一队官兵负责押解囚犯。 他看了三人一眼,朝身后的官兵命令。 两名官兵将一名犯人带进来,身为牢头的章元宝急忙上前,拱手有礼地可:「大,这是?」 「新来的女犯人先关在此。」 三人听是女的,眼睛都亮了。这间驿站的地牢已经许久没有女囚犯了。他们正心喜着,却在官兵将女囚犯头上的黑罩拿下后,当场惊得往后跳。 这女犯长得太吓人,她脸上有一大片可怕的老鼠斑,形状宛若一只虫在脸上爬,十分狰狞可怕。 马涛笑。「瞧你们这点出息,不过这也难怪,这女淫魔着实吓坏了不少男人。」 章元宝惊愕道:「她就是那个奸淫男人无数、悬赏捉拿的女淫魔?」 「没错。」 章元宝让手下将通缉画像拿来比对,这女人果然跟画上的人一样,脸上的老鼠斑就是最大的特色。 章元宝将画收起,重重哼了一声。「原来是奸淫男人的女魔头,这么恶心的女人,看得我都没胃口吃饭了。」他转身正要对另外两位狱卒命令,接手把人关押起来,却忽然灵机一动。 他上前朝马大人低声建议。「大人,依小的看,不如把这女淫魔关进那人的隔壁,如何?」他指指最里画的那间牢房。 马大人眉头一动,虽未置一词,但是章元宝已看出大人饶有兴趣地听着。 「大人,与其咱们亲自动手把他弄死,不如借刀杀人……」这把刀,指的就是女淫魔。 在牢房里动点手脚,让女淫魔去沾惹那男人,两方缠斗,必有一死,而谁死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坏处,事后就说,那女淫魔趁他们不注意破坏了牢房,他们还能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马大人眼里着狡光。含笑点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哪。」他拍拍章元宝的肩,笑道:「还算有点头脑。」 章元宝讨好地陪笑。他正烦恼该用什么方法才能把将军弄死,那男人总能知道饭菜里有毒,始终不上当,现在正好有个掉下来的好机会,让女魔头为他们做这件事。 马涛眼带赞许地对章元宝吩咐。「人就交给你了。」 「是,大人放心。」章元宝知道这是得了允许,他转身示意手下们去办,将隔壁牢房打点一番后,便将女魔头关押进去。 入夜后,他对所有人命令。「今晚不管发生什么事,谁都不许去管。」 他笃定那女魔头今晚一定会有所行动,只因威远将军有罗煞之名,有一副好皮相,他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眉锋如剑,鼻挺如松,动时威武霸气,静时亦不减其锋芒,只不过在战场上杀敌久了,周身积聚的煞气容易让人忽视他的俊朗风华。 看样子,今夜要便宜了那女魔达。章元宝忽然为这位将军感到唏嘘。此人一生戎马,驰骋战场,威风凛凛,但是到头来却落得被女淫魔折辱的下场,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刀结果自己来得干脆。 可为了保命,章元宝也只能硬起心肠。家里有老婆和孩子要养,他这么做也是万不得已,他只希望这位将军能想通,早早吃下有毒的饭菜,自我了断,起码还能保住名节。 夜里,墙上的烛火晃了晃,原闭目养神的男人忽尔睁开锐利的眼,盯着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女魔头。 男人虽未出声,但他浑身散发的狠戾,恍若一只伸出利爪、准备扑杀上前的猛兽。 巫姜并未被他的气场所慑,而是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一双眼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冷道:「靳子花,有人托我把东西交给你。」 她也不啰嗦,伸手把刘鸿嘱咐的东西掏出来,不苟言笑的她将东西递上前,要交给这位更加不苟言笑的朝廷钦犯。 男人未收下,冷锐的墨眸闪着危险的刺芒,缓缓开口。「本将军不叫靳子花。」 巫姜愣住,收回手,疑惑地打量对方。「你不是靳子花?那你是谁?」 姓刘的家伙明明跟她说是这座地牢,还说里头只押一人,难不成搞错了?如果此人不是她要找的人,那她岂不是白跑一趟? 当初她看到通缉榜上的女淫魔画像时,灵机一动,决定扮成女淫魔的样子。要知道,脸上这块老鼠斑可是花了她五十两的本钱去做出来的,材质上等,做工维妙维肖,贴了不痒,持久力强。 她原本打算派一个手下把自己押进官府,挣得这笔赏金,却在实行前恰好得知刘鸿他们这群人的计划,心想,既然都要坐牢,那一千两不赚白不赚。 刘鸿等人以为见到她的真面目,其实不然,她乐得收下五百两订金,扮成女淫魔的样子混进大牢,却没想到找错人,眼前的男子根本不是靳子花。 她心中正咒骂刘鸿办事不牢靠时,便听到男人冷森森的回答。 「本将军叫花子靳。」 她再度一怔,继而狐疑地拿出字条确认,借着昏暗的灯火瞧仔细,恍悟的切了一声。原来这字是要从左边念过来啊! 是花子靳,不是靳子花,姓刘的那家伙也不说清楚,就给张纸条写着人名,不过确定没找错人就好办了。她把字条收起来,再将东西递上前,从头再来。 「花子靳,有人托我把东西交给你。」 第五章 花子靳看着她,还是没收下,浑身杀气有增无减,似是一只随时会发动攻击的野兽。 巫姜瞧他一脸阴沉,摆明了不信她。这也难怪,她现在是女淫魔嘛!于是又补了一句。「刘鸿你认识吧?是他托我来的。」 听到军师的名字,花子靳眼中浮现意外,目光却更加锐利。 「你是刘鸿的人?」被通缉的女淫魔怎会跟刘鸿扯上关系? 「他出一千两的重赏,要我把东西交到你手上,现在东西送达,我的任务也达成了。」 巫姜把东西往地上一搁,转身就走,照原路返回隔壁牢房,顺道将拆下的铁杆接回去。 这铁杆早就被狱卒动过手脚,目的是希望她这个女淫魔半夜去对付花子靳。看来刘鸿他们所言不假,有人要对花子靳不利,但背后之人怎么也想不到,她并不是真的女淫魔,不过正好便宜了她,把东西送达后,她就拍拍屁股回自个儿的牢房了。 这一千两赚得实在太容易了,加上通辑赏金八百两,总共凑了一千人八百两。 巫姜心情好,回到牢里倒头就睡。东西送到,生意达成,她盘算着接下来只要过一、两日逃出地牢,就去找刘鸿拿另一半的酬劳,然后再去找巫澈。 想来想去,只有赚赏金的法子是最快的,改日叫巫澈扮成江洋大盗,说不定很快能凑足一万两。 花子靳看着地上用布包住的东西,再瞧那女人,沉吟一会儿,伸手揭开布,就见里头是一柄木制短鞘。他将短鞘拔开,是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是他一年前带兵在西北打仗时偶然得到的宝物,刀身薄如蝉翼,削铁如泥,精细小巧,易藏于身,随着匕首还附有一封信。 虽未署名,但的确是军师刘鸿的字迹没错。信上说,有人要趁他被押解回京时刺杀他,劝他用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斩断锁住他的铁链,想办法越狱,而他相信,刘鸫此刻已经在外头部署人马准备随时接应他。 其实他早预料到了,而他等的就是这个,他还怕幕后主使者不派人来杀他呢,既然要等,他就不会逃。 他掌心一捏,字条瞬间化为细碎的粉状,至于这把匕首,他想了想,将匕首丢到隔壁牢房。 原本躺在地上闭目假寐的巫姜听到声响立即坐起身,拧眉瞧见地上的一把匕首,抬眼看向那男人,有些不明就里。 「告诉刘鸿,让他带人离开,这是军令。」 巫姜有些诧异。她知道刘鸿的目的,有人要对威远将军不利,才会派她潜入牢中把消息送到,为的是救将军离开。 她不禁拧眉看向他。「我只负责送东西进来,没空去传口信。」 「帮我带口信给他,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就是你的了。」 削铁如泥? 巫姜狐疑地捡起地上的匕首,就着烛火的光亮仔细打量。 她将刀刃朝上,拔下一根头发从上头轻轻落下,发丝触刃而断。她目光亮了亮,接着又拿匕首去锯铁杆,稍一运力,便切出一道刀痕。 还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器呢! 她心中大喜,练武之人少有人不对稀有的兵器感到迷恋,她亦不例外,同时恍然大悟。呵,姓刘的要她把匕首带进牢里,却没想到这把匕首这么稀有,而姓刘的想劝将军逃狱,不过人家将军没这个意思,还将匕首给了她,这么好的东西,她没有拒绝的道理,说不定还可以卖个好价钱呢! 她抬眼对上花子靳直视的目光,他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她没有回答他,反倒突然问:「花子靳,司徒然前辈他老人家好不好?」 花子靳原本不苟言笑的面孔因为司徒然三个字而蓦地一怔。 他沉沉开口。「你认识司徒将军?」 她没正面回答他,只是神秘一笑。「司徒将军是个英雄,谁不识他?」她把玩着匕首,话锋一转,又道:「成交,我会带口信给刘鸿。」说完便又迳自躺下,把匕首收入怀里,闭目睡觉。 花子靳也不再理会那女人,如一尊石像般,闭目养神。 在他闭上眼时,巫姜又睁开眼睛瞧他。她之所以提起司徒然这个名字,是因为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多年前曾经从上一代鹰护法口中,听到花子靳这个名字。 上一任的鹰护法名唤巫挽香,巫挽香前辈曾经告诉她,驻守边境的司徒然将军身边有个少年小兵叫做花子靳,很得司徒然看重,将来要提拔他做大将军。而说到司徒然将军,好巧不巧的,巫挽香前辈跟当年的司徒然将军,刚好有一些理不清的孽缘呢。 她突然觉得挺玩味的。这故事怎么有点熟悉哪?当年被窦皇后陷害入狱的司徒然将军也和花子靳一样是通敌叛国的罪名,而通敌是砍头的死罪,花子靳明明有机会逃,却不肯逃,明知有人要暗杀他,却依然无动于衷,何故? 巫姜抱着疑惑入睡,隔日清早,就被狱卒的喊声给吵醒。 狱卒端着牢饭来,放下两份吃食,一份给她,另一份给花子靳。 巫姜早就饿了,牢前地上放着早食,一个馒头夹着一块肉,附上一碗汤,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无所谓,能吃饱就行。 她转头看向花子靳,发现他依然闭目养神,那地上的饭菜连看都不看。 她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注意到狱卒的神色,美眸微微眯了起来。 这气氛有些微妙呀。 她把自个儿的吃食解决掉,站起身朝壁牢房走近,伸手要去拿他的食物,狱空见了急忙上前。 「住手!那不是你的,快放下!」狱卒冲上前试图阻止,只可惜他动作没巫姜快,巫姜勾了饭篮子就往里头走,坐下来翻看篮子里的食物——有肉、有菜,还有汤,呵,居然比她的那份还丰富。 狱卒显然急了,偏偏离得太远构不着,只能恶狠狠地威胁。「你若是敢吃,接下来三天都别想有饭吃,连水都不准喝。」 巫姜懒得理他,倒是这篮子里的饭菜令她勾起不屑的冷笑。 「断肠毒,吃了肠穿肚烂,七孔流血。哼,这下药的肯定是个呆蠢又小气的人,这么普通又便宜的毒药也好意思拿来。」 狱卒听了愣住,继而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哼,若是我来下毒,肯定做到不知不觉,无色无味,让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算是最厉害的仵作来验尸,也验不出毒药。」她一边慢腾腾地说,一边睨向狱卒,阴恻恻地笑。这抹邪笑牵动脸上的老鼠斑,看来邪佞吓人。 对于女淫魔的江湖事迹,狱卒颇为畏惧。既然阻止不了,他只好急急离去,赶紧将此事告诉牢头。 巫姜一脸无所谓,她看了下花子靳,那男人依然闭目养神,不理外事。她心想,难怪他不动饭菜,原来是早知饭菜里被人动了手脚。 另一头,章元宝听完狱卒的禀报,不禁大怒。 原指望利用这女淫魔帮他们对付花子靳,她倒好,居然就这么大剌剌的把下毒的事揭露出来。 为了惩罚女淫魔坏事,他决定不再送牢饭给她,打算饿她几天。 第六章 到午饭时刻,巫姜这儿没有送来食物,倒是隔壁牢房的食物继续送来,还特别放在她构不到的地方。 巫姜索性站起身,直接将那根被动过手脚的铁杆拆下、当着牢头和狱卒们的面,大剌剌地朝花子靳的饭莱走去,蹲下来开始挑三拣四。 「呿,无影毒,在江湖上也是个便宜货,只比断肠毒贵一些而已,连下个毒都要捡便宜,真没出息。」 章元宝脸都黑了,怒喝道:「说什么呢,敢造谣乱说,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巫姜丝毫没理会他,拿起水壶在鼻下嗅了嗅,哼笑道:「这下毒的家伙不只爱捡便宜,还真假不分,连无形水都买来了,这蠢笨的,买到假药都不知道。」 章元宝听了一怔,继而狠很瞪了一旁的张充一眼,张充立即心虚得低下头。 章元宝转回头,怒声命令。「这三日,谁都不准送食物给他们吃!」说完,他愤而转身走人。 等离开了视线,他一回身就是一拳。 这一拳把张充打得眼冒金星,吃痛得捂着脸。「牢、牢头?」 「吃里扒外的家伙,老子给你银两去买毒药,你敢贪老子的银两?买到次等货就算了,还买假药回来骗我?!」 张充吓得跪下求饶。「牢头饶命呀,小的再也不敢了。」 章元宝狠狠踢了他一脚。「敢贪老子的钱,把银子吐出来!」 即使他们离得远远的,还压低声音,依然传到巫姜的耳中。她冷冷一笑,回过头,不经意对上花子靳的目光——他正盯着她。 「不逃命,也不吃喝,万一被害死了,到时想伸冤也无法。」她直视他的眼,直截了当地道。 花子靳不置一词,又闭上眼。 他越是不理人,她就越好奇。因为凭她的直觉,她不相信花子靳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于是她又故意说道:「一腔热血,忠君报国,在战场上是个人人敬畏的英雄,一朝被小人陷害入狱,为了表明白己的清白,宁可在牢里吃苦,忍辱负重,只求沉冤得雪的那一天,但是人在牢里坐以待毙,又如何管得了外头的兴风作浪呢?」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反应,谁知人家依然闭着眼,丝毫不予理会。 她不免怀疑,难不成他是哀莫大于心死,所以不吃不喝,也不逃命?或者,他有什么家人或重要的人受制于敌方所以不敢妄动,只能乖乖待在牢中? 巫姜想了想,决定试他一试。 「战场上的天兵神将,终究还是一个凡夫俗子,这么容易就被小人威胁得逞,任人宰割,不但伸不了冤,还报不了仇,真是窝囊。」 她故意凉凉地讽嘲,果然引来对方睁眼怒瞪,偏她还不怕死的火上浇油。 「干脆我卖毒药给他们算了,保证药到命除,还能发个大财。」 那双阴鸷的目光,似要射出淬毒的火将她烧毁,而巫姜也直直盯着他,与他目光对峙,分毫不让。 「你胆子不小。」花子靳阴沉地开口。 「好说。被世人尊称一声女淫魔,名号虽不如罗煞来得威风,却也该表现得像样点,您说是吗?」她回予阴恻恻的冷笑,礼尚往来。 一队马车在车道上赶路,扬起的灰尘显示出车上主人的行色匆匆。 车厢内,素手轻轻掀起车帘,露出一张清润姣好的容颜,美眸里尽是忧心,她此刻的心情就跟天上积累的乌云一般沉重。 一场大雨将至,令她蹙拢的眉心上,有着化不开的担忧。 马车忽然变慢下来,她愣住,望向一旁的护卫。 「速度怎么变慢了?」 「芙蓉姑娘,要下雨了,这山路不好走,得找个地方先避避才行。」 她容色一变,厉声道:「不可,继续赶路。」 「这……」 「若是耽误行程,让少爷有闪失,你我都担当不起。」 「哼,一旦下雨,加上天冷,人若是生病了不打紧,若是马儿受了风寒,那是连走都不能走了。」 芙蓉转头看向说话的护卫首领杨嵩,他策着马儿看她一眼,继续命手下准备找个地方休整避雨。 芙蓉紧抿着唇。这个杨嵩分明是偷懒,这一路上,若不是他几番耽搁,又怎么会拖到这时,老早就过山了。 这杨嵩根本不把她和小少爷放在眼底,一出了俞家,本性就显露出来,欺小少爷年纪小,欺她只是个丫鬟。 「芙蓉。」 她怔住,在低下头的同时已收起忧心之色,取而代之是温和的笑容。「少爷醒了?」 躺在她膝上睡了一觉的小少爷正睁着眼睛看她。 「他们不想赶路,急也没用,忍着吧。」 芙蓉心中一紧。八岁的小少爷已经像个小大人,有着稳重的性子,比一般孩子还要老成。 她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安慰道:「少爷别担心,杨嵩说得对,天雨路滑,若是强行入山,恐有危险。」 小少爷似乎了然,望着她的眼。「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他们看我年纪小,俞家现在又不稳,所以不把我放在眼里。」 小少爷年纪虽小,却聪明得很,什么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罢了。 「少爷想多了,没这回事。」 小少爷沉默了下,轻道:「芙蓉,拖累你了。」 「少爷莫把芙蓉当外人,芙蓉不依的。」 小少爷没再说什么,嘴角笑了笑,闭上眼休息。 芙蓉也安静下来,不再言语,温柔地给小少爷掖了掖被子。 她是俞家的丫鬟,从十岁开始就一直服侍小少爷到现在。朝堂政局多变,自威远将军入狱后,花家风雨默摇,身为亲戚的俞家也受到牵连,一场朝堂风暴将起。 三天前,夫人秘密托付她把小少爷送到江南去避祸,真有个万一,俞家倒了,起码有后,这便是她带着小少爷一路快马赶路的原因。 她知道,若非事情已到凶险的地步,夫人也不会把唯一的儿子托付给她,因此她只能拼了这条命,护着小少爷南下。 天上突然打了个惊雷,天色因为乌云的遮蔽也顿时暗下来。 她低下头,见小少爷依然熟睡,又忙给小少加一条毯子,免得他着凉。 因为天上的闪电,原本灰暗的车厢内时明时暗,照出三道影子。 三道? 芙蓉惊愕之下快速拔剑,但她的剑尚未出鞘,几乎是闪电般的刹那,一把刀已经无声抵住她的喉。 「安静。」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第三章】 芙蓉心惊胆颤地盯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在闪电的亮光下,映照出对方粗犷凶狠的五官轮廓。 这人一头乱发垂下,未扎髻,下巴蓄胡,不修边幅,五官立体分明,如刀刻般的线条,硬得没有一丝情感。那凶狠的眼神如嗜血的豹,光是盯着,就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马车依然在缓慢行进中,还能听到护卫彼此之间的说笑声,无人发现车厢内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人。 芙蓉心跳如雷,但外表还算镇定,因为她不想吓到休息中的小少爷。 第七章 她的手离开剑鞘表示自己不会妄动,同时往下瞧了小少爷一眼,就见小少爷鼻息稳定,依然安睡着。 她盯着男人,男人也盯着她,见她把手放下,便也将刀收回。 「阁下有何指教?」她强自镇定地问。 是来抢劫,还是敌人派来杀他们的? 不管哪一种,她决定誓死保护小少爷,必要时,她也会以色相诱,然后想办法杀了对方。 「我躲雨睡个觉,睡饱就走。」 实在困得不行,为了寻找遗失的银票,他已经十天没合过眼。莫说银票,他连盘缠也丢了,身上没有一文钱,只能想办法摘些野果和猎些鸟兽来果腹,但这几日运气不好,鸟兽都躲了起来,他不到食物,野果更是吃到想吐。 他又饿又累之际,天公不作美,居然打雷下雨,临时找不到躲雨的地方,本以为要淋个落汤鸡,正巧瞧见这辆经过的马车,便决定先躲进来避雨睡个觉再说。 这车厢里有一名姑娘和一个孩子,没有威胁性。他在道出目的后,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便闭上眼,往后一靠,睡他的大觉。 芙蓉愣愣地瞪着这可怕的男人。他莫名其妙的闯入马车,就只为了躲雨睡觉? 她全神戒备,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外头的护卫?但又想到那些护卫连有人闯进来都未察觉,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就怕激怒此人,引来一场血腥之灾…… 车顶叮叮咚咚的敲着,没多久就转成磅礴大雨,不一会儿,雨声加入男人的打鼾声,芙蓉见鬼的盯着他,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睡着了。 外头雷声大作,盖住了男人的鼾声,但不包括车厢内小少爷的。他被鼾声吵醒,睁开眼坐起来,见到对面突然多出一个男人,亦是一愣。 他看向芙蓉,一脸疑惑。 芙蓉对他摇摇头,伸手在小少爷的手掌上写字,告诉他来龙去脉。她伺候小少爷多年,每当遇着不方便说话的情况时,便会在彼此的掌心上写字,多年来已培养出深厚的默契。 芙蓉和小少爷就这么盯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原本宽阔的马车因为这男人的加入而变得窄小。 芙蓉心思百转,心想,不如趁他睡着时将人制住,但又忌惮自己打不过他,毕竟此人能无声无息地潜进,必定身手不简单,而且说不定有诈。 她犹豫了许久,终究不敢贸然出手。她不怕死,只怕自己有个万一,无人护着小少爷,她把小少爷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两人就这么干瞪眼地看着对面熟睡打呼的男人,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马车突然一阵急刹,芙蓉及时护着小少爷才不至于让他滚下去,而这时外头传来刀剑交鸣之声,再度令她揪紧了心。 芙蓉掀开车帘,惊见外头正上演着一场厮打——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攻马车,护卫们正持剑抵抗。 是刺客! 芙蓉心一紧,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她冷下脸,眸中杀气凛然,将小少爷护着,同时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外面杀声震天,这男人居然还能睡得鼾声连连。这时她也管不了那么多,拔出短剑护在胸前,打算找时机护着小少爷杀出重围。 「少爷莫慌,芙蓉必护您平安。」 小少爷虽然害怕,却强自镇定的摇头,对她道:「他们摆明是冲着我来的,人太多,你护不住我的,不如先走吧。」生在尔虞我诈的家族,逼他不得不提早长大,危险来时,也必须像个男人,有家主的担当。 芙蓉看了十分欣慰。即使面对危险,小少爷还是十分沉住气,可在佩服的同时,却也更加心疼。小少爷才八岁哪,就要面对这一切。 她坚决地摇头。「若是护不住,芙蓉陪少爷去,路上也好继续伺候少爷。」不管生死,她都不会丢下小少爷的。 她正思量着该如何选时,突然车门被人打开,一名刺客见着了目标,持剑就往小少爷刺去。 芙蓉正要抵挡,横侧却猛然插来一脚,把刺客给狠狠踢出去,惊得她和小少爷呆呆地瞪着对面那男人,就见他烦躁的起身,脸色阴沉得像要杀人。 「吵死了!」 吼声震耳欲聋,让两人一时惊愕无比,说不出话来。 不过芙蓉很快回神,忙护住小少爷,躲开车外斜刺进来的刀剑。 刀穿车壁,直击小少爷,惊险之际,却被另一把大刀砍断。 芙蓉又是一阵惊呆。眼前的男人手持大刀,可那把大刀在他手中宛如成了一柄轻灵的小刀,在掌间挥动,像在砍萝卜似的,斩断从四面八方穿壁斜刺而来的剑,接着大喝一声,运力于掌,重重打在车壁上。 车壁没坏,倒是把车外的四名剑客给震得吐血,手中断剑纷纷掉落。 巫澈像是炸毛的野兽,浑身戾气四散。他大步跨出车厢,大刀在手,犹如出笼的黑豹,正伸长利瓜,凶狠地瞪着刺客们。 小少爷从车窗瞧见外头的情况,见到那些倒在地上的刺客们,一个个痛苦的抚着腹部,嘴角流出残血,吃惊得瞪大不可置信的眼。 「芙蓉,这是怎么回事?」 「少爷,这招叫‘隔山打牛’,打在车壁上,但伤的是车外的人,那些人是被气劲伤了内力。」芙蓉低声解释给小少爷听,而她亦心惊。没想到此人武功竟如此高强。 车厢内突然走出一名高大魁梧的男人,众人皆是一怔,其中一名蒙面刺客狐疑地问向旁边的人。 「怎么多了一个人?他是谁?」他们一路追来,受命刺杀俞家小公子,斩草除根,早就打探出马车里坐的,是俞家小公子和一名保护他的丫鬟,怎会突然冒出一个男人? 负责打探消息的刺容亦惊讶。他跟踪了三日,明明车厢内坐的是一名姑娘和一个孩子,完全不晓得这男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男人头发披散,眼下泛黑,霸气外露,全身透着一股慑人的邪气,磅礴大雨淋湿了他的发,却丝毫不减他浑身逼人的气焰。这男人不过只露一手,便已重伤他们四名弟兄,致使气氛当场凝结,无人敢贸然出手。 消息有误,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十分危险,他光是站在那里不动,便如一座高大险峻的山岳,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正当众刺客犹豫不前、气氛紧绷之际,却突然传来不合时宜的鼾声。 这是打雷还是打呼? 刺客们面面相觑,彼此张望,怀疑自己听错了,仔细辨认一下,发现鼾声竟然是从那男人身上传出来的。再仔细一看,众人呆愕,他居然站着睡着了? 芙蓉亦是十分错愕,有没有搞错,这厮又睡?在与人断杀的当下? 她正庆幸遇到贵人解围,才刚生出一线生机,这男人的鼾声又浇了她一头冷水。眼看着那些刺客缓缓上前,高举的剑就要把他刺成刺猬,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当机立断地拔出她的绣花针,瞄准了部位,双指运力弹出。 「喝!」巫澈猛然双目暴睁大吼,把提气举剑的刺客们吓得乱了阵脚,他自己则忙着伸手摸了摸,拔出一根针,气得大骂。「是谁用针扎我屁股!」 第八章 小少爷看向芙蓉,芙蓉则将食指放在唇上,对小少爷比出噤声的手势。 众刺客很快重拾阵脚,一不做二不休,众剑齐攻,分别朝巫澈的头、腰、脚一齐攻去。 巫澈手中大刀一扫,如猛龙翻起惊涛骇浪,不论是攻上、攻中、攻下的剑全被打开,速度快得吓人,完全让人看不出他使的是什么刀法。 「芙蓉,刚才是怎么回事?」小少爷惊诧。他只觉得一阵刀影花了眼,完全没看清那人是怎么以一挡百。 芙蓉就不同了,她眼力好、记忆力强,各门各派的武功路数她看得不少,低声在小少爷耳旁解说。 「少爷,这是‘借力使力’,将上层的攻势压下,同时阻挡了中层的攻势,中层的攻势被压下,又阻去下层的攻势。」 她亦是心惊。武林以快刀着称的门派有三家,但此人的刀法却不属于任何一家,他到底是何来路? 她瞧了小少爷一眼,发现性子一向沉稳的小少爷,此时看得双目发亮,像个孩子似的兴奋。 刺客们的阵法被破解,如骨牌似的纷纷倒下,持剑的手发麻,握不住的兵器纷纷落下。 「滚!」巫澈大喝,声如雷鸣,震得人耳嗡嗡作响。 芙蓉听了色变,急忙大喊:「不能放走,活捉审问!」 刺客们听了,哪敢耽搁,纷纷起身赶紧撤退,眨眼间,逃得一个不剩,而那男人却连追都不追,大刀往背后的刀鞘一插,转身就往马车走。 见到他怒火腾腾的返回,芙蓉立即护着小少爷,手持短剑,紧绷地盯着他。 巫澈把手一伸,两指捏着那根绣花针,冷声质问:「这根针是谁的?」 芙蓉心头大跳,面上却不露分毫,一脸纳闷地问道:「我怎么知道?」 他死死地瞪着她。这根针明明是她扎的,她居然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打死不认,那表情说有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巫澈虽然火大,却也知道,若非这根针扎得及时,他大概会是江湖上第一个因为睡着而被砍死的男人,传出去肯定丢光万花谷的脸。 加上他现在实在困倦,也懒得跟她计较,把绣花针一丢,大步进了车厢,坐下来又瞪她一会儿,接着倒头继续睡。 又睡? 芙蓉见鬼地瞪着他,开口想说些什么,但随之而来的鼾声让她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和小少爷彼此互看一眼,都有种莫名的怪异感。 外头的雨继续下着,他们的护卫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他们两位主上待在马车上,以及这个不知姓名的男人。 在沉默一会儿后,小少爷压低声音问:「现在怎么办?要叫醒他吗?」 芙蓉轻轻摇头,在小少爷耳边低语。「少爷,依我看,最好还是不要吵醒他,这人有起床气。」 她想到适才这男人被吵醒时的那股煞气,怒火一发,那些刺客全部遭殃,显示这人吵不得。 「那现在怎么办?」 「依奴婢看,他这一时半刻是醒不了的,咱们先离开再说,此地不宜久留。」 小少爷十分信任芙蓉,便点头同意。 芙蓉从箱底拿出蓑衣穿上,走时看了那男人一眼,只见他睡得鼾声作响,与适才凶狠杀敌的模样南辕北辙。 她想了想,心中有了让较,俐落地去前头驾马,尽快离开此地。 世人都说万花谷的人邪恶,但在巫姜看来,这些敢做不敢当的朝廷官兵才是真小人。 牢饭虽然不好吃,起码能白吃几顿,不过自从她点出饭菜里的毒之后,那牢饭也不送来了,看来这牢头是想饿着她,借此教训她。 巫姜哼笑。敢扣住她的饭,她不玩死对方就不姓巫! 谷主只说不能欺负老百姓,但没说不能对付小人,既然遇上小人,她怎么能不好好玩玩对方呢? 她面上不恼,也不抗议,反倒一双眼似有若无的瞧着章元宝,勾起了淫笑。瞧见女魔头盯着自己笑,章元宝心底起了一阵恶寒。 「牢头,她好像看上你了。」一名狱府在耳边低声提醒他。 章元宝瞪手下一眼,却为了这个可能性而心神紧绷。被女淫魔盯上还得了,他章元宝就算缺女人,也绝不想被这个女人碰。 另一名手下在他耳边低声道:「那女魔头看不上将军,倒是看上头儿您呢。」 章元宝原本拧紧的眉头忽尔一挑,心想,说得是呀,那女魔头没看上相貌俊伟的花将军,反而看上自己,恶心之余,却也多了几分得意,可他哪里知道,巫姜心里盘算的是各种整治他的方法。敢饿她肚子,就得承担后果! 巫姜突然上前,笑笑地靠着栏杆,一双眼眯笑地盯着章元宝,朝他勾勾手指。 章元宝冷漠地盯着她,其他人则是眼底藏着笑意。看来这个女魔头还真的对牢头有意思。 章元宝脸上板着面孔。虽然他不屑女魔头,却也按捺不住男人的得意。 他稍稍走近,对女魔头还是颇为防备。 「你们的人太不识货了,不如把银子给我,我帮你们下毒,如何?」她压低声音,轻轻地道。 章元宝恍悟。这女魔头再嚣张,如今也是阶下囚,在牢里,就数他章元宝最大,他不给她饭吃,女魔头这是示弱了,看来到他的地盘,不管是罗煞还是女魔头,都得看他的脸色。 想到此,他不禁得意万分,底气也足了,头看了花子靳一眼,就见那男人一如既往的闭着眼。 章元宝原本就想利用女魔头来杀了花子靳,所以听到她的提议,不免意动,但他也不是个笨蛋。 「你若是能下毒,还会到咱们手中?」他嗤笑。 「唉,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坐牢是因为我想进来,我若不想坐牢,再坚固的笼牢也关不住我。」说时巫姜手指一弹,趁他不注意,把一个东西弹进他嘴里,惊得章元宝赶忙掐住自己的脖子。 岂料却已太迟,东西已吞下肚。 「你给我吃了什么?」他惊颤地问。 「毒药呗。」 「你——」 「嘘……」她勾起唇角,眼神转为冷厉。「别声张,要是被人发现你已经受制于我,恐怕会杀你灭口。你该明白,作为一颗别人的棋子,当没有了利用价值,就是死。」 章元宝嘴唇抖了抖,目中有怒惧,却也闭上嘴,不敢声张。 她很满意他的识相,道:「你放心,杀你易如反掌,但我与你无冤无仇,还不屑杀你,不过你若是不送吃的来,我就让你尝尝死的滋味。」 原来是要吃的。他心下松口气。幸好不是威胁他放人,看来这女人是个笨的。 「你对我下了什么毒?」他咬牙低声问。 「穿心毒。不会马上发作,只会一点一点蔓延,毒发时,心脏爆破……」听她这么一说,章元宝立刻白了脸色,还真的感觉到心脏有些难受。 「我知道了,我马上派人送吃的给你。」他转身,强自镇定地板着面孔走开,命人立即送吃的给她,而这一举动,让其他狱卒们感到诧异。难不应牢头还真对这个女魔头有意思? 第九章 见章元宝乖乖照办,不敢声张,巫姜冷哼,同时感到一道目光射来,她转过头,对上花子靳的视线。 从他的眼神,她知道以花子靳的耳力,必定听到了她与章元宝的对话,他大概觉得奇怪,自己为何不借机出狱,反而要吃的? 很快的,章元宝果然送来一顿饭食,有鱼、有肉还有汤,附上两个热呼呼的大馒头。她一瞧,便明白这是他平日吃的,可真丰富哪。 巫姜非常满意,端着饭食,又瞧了花子靳一眼,当着他的面坐下,开始吃起来。 花子靳在接收到她得意的眼神后,一双剑眉拧紧,锐目微眯。这女人是故意的,明知他没东西吃,还敢在他面前大快朵颐。 饭菜的香味传来,他冷冷瞧着那女人吃得香,不再理会,闭目养神。 他是忠巨之后,世代忠良,长年镇守边关,斩杀入侵的蛮人无数。 收押那日,军师和手下们屡劝他逃走;狱后,还想尽各种方法派人进来与他通信,他依然不改决定。 他不是不知道有人要趁此对他不利,但他更明白,下毒之人的目的并不在毒死他,而是要激他逃狱。 一旦他进狱,便会遂了幕后主使者的意,而他相信,这幕后之人已准备了陷阱等着他进去,在他逃狱之后,便会一步步坐实他通敌叛国的罪名,再也翻不了身。 他不畏死,但一旦坐实通敌之罪,死的就不止他一个人,不但会株连九族,他的心腹手下以及与他相关的人等都将被清理,十万大军也将落入有心人之手。 因此,他必须入狱,还要活着回京,因为这是一场战争,只不过这场战争的敌人不在明处,而在暗处。能弄出一封指证他与蛮人通敌的信件,此人才是真正的通敌者,对方处心积虑设陷阱害他,他也将计就计,等着对方露出马脚。 这是一场暗战。 入夜后,守夜的狱卒打着瞌睡,有个人却依然清醒着,一点风吹草动都选不过他的耳目。 阴暗的角落里,花子靳双瞳猛然一开,犀利的眸光亮得慑人,如同锋利的刀锋,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芒,直直盯着眼前的女人。 巫姜居高临下地睨着这个男人,即使他手脚被铁链锁着,多日未食,滴水未进,散发的气场依然吓人,彷佛只要越雷池一步,就会被他撕裂击杀。 她左手拿着一个馒头——白天她吃了一个,留下一个,右手拿的是水壶,她冷盯着他,没有多余的解释,也不废话,劈头就是讨价。 「两个元宝,要不要?」 花子靳有些意外,双目炯炯地瞪着她,她则好整以暇地等待。 他瞧了眼她手中的食物和水,沉默不语,就在她以为他不打算理人时,他吐出两个字—— 「太贵。」 哟,会嫌贵?有意思。 「两个元宝是我试毒的代价,不贵。」她说。 他剑眉挑了挑。试毒?敢情她白天大块朵颐,吃得欢快,叫做试毒? 两人对峙的目光锐利而持久,在一番较劲后,他终于开了口。 「成交。」 巫姜听了,二话不说,在他面前潇洒地盘腿坐下,将馒头和水递给他。 花子靳也爽快,拿了馒头张口就啃,并且灌一大口水,巫姜则饶有兴味地盯着他瞧。这男人明明又饿又渴,却硬撑着不显露。 花子靳吃着手中的馒头,沉声问:「你就不怕我吃了不给元宝?」 巫姜挑眉,「你就不怕我在馒头里下毒?」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泛起冷笑。他继续咬一口馒头,大口嚼吃。 「如果你毒死我,我西北十万大军会找你索命。」 她冷哼。「如果你敢赖帐,我就昭告全天下,让你遗臭万年。」 「这馒头太硬,肉太少。」 「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敢嫌?」 「你不是女淫魔,你到底是谁?」 「你也不像通敌叛国的人,为何不先逃保命?」 「你怎能如此肯定我是冤枉的?说不定我拥兵自重,借着通敌来自立为王。」 「那好极了,我趁你落难时分你一口饭吃,得个人情,日后向你索取更多的财宝。」 「既然如此,你便不该收我的元宝。」 「元宝只是利息。」 「你这是小人乘机勒索。」 「你承认命贱,我就算你便宜。」 两人话刀子丢来丢去,说得像顺口滑似的。 花子靳从没想到自已有天会跟一个女人唇枪舌战,这通常只发生在他与军中弟兄之间互开玩笑。 不得不说,这女人挺有意思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大。」 姓大?「名字呢?」 「姊。」 「大姊?」 「乖,罗煞小弟。」 他一噎。堂堂的罗煞大将军一个没注意,在口头上被女人占了便宜。 他盯住她,忽尔呵了一声,什么都没说,继续吃东西。 这女人很有意思,虽然不知她是什么来路,但能肯定的是,她没有加害他的心。 「从明日起,你负责我的三餐。」他说。 巫姜愣住,接着好笑地看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不是担心我冤死在牢里吗?既然你这么有本事,能识毒,又能弄到饭食,自然得想办法不让我被人害死。」 「等等。」她咬牙低声道:「你有事,自己逃出去不就得了?」她可没打算长期待在牢中照顾他三餐,她又不是他的手下或老娘。 花子靳却在此时对她缓缓出高深莫测的贼笑。 「我既然叫你一声大姊,你称我一声罗煞小弟,大姊不是该照顾小弟吗?」 这回轮到巫姜一噎,但随即又双臂横胸地看着他笑。「你说,我就该听?我不愿,你能奈我何?」 他灌了大口水后,吐出一句话。「我付你五百两。」 她听了一呆,接着朝他张开五根手指头。「我要五千两。」 「五百两。」他说。 「四千两。」她还价。 「五百两。」他还是这个价。 「三千两。」她再还价。 「五百两。」他依然不改价码。 不论她如何讨价还价,花子靳始终不改初衷,说好五百两就是五百两。最后,巫姜终是含恨地咬牙妥协,嘴里却忍不住嘀咕。 「哼,堂堂一个大将军居然这么小气,你就不怕我不答应?」 花子靳将最后一口馒头吞进肚子里后,用老江湖的口气对她说教。 「丫头,教你第一课,和人讨价还价时,眼睛不要发亮。」 巫姜瞪大了眼,那发亮的眼神在向他控诉,而他望着她眼中的亮芒,发现了一件事——这女人虽然貌丑,却有一双很迷人的眼睛。 【第四章】 巫澈一觉醒来,惺忪的睡眼半睁着,神识尚未完全清酲,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陌生。 这是什么鬼地方?睡得他腰酸背痛,他低咒着,忽然想起什么,猛然起身,手握大刀地瞪着这个狭窄车厢。 前一刻,他还是一只酣睡的大猫,下一刻,便成了戾气横流的猎豹。 第十章 寻找银票未果,加上多日不眠不休,以及有一顿没一顿的三餐,让他整个人变得脾气暴躁。虽然睡了一觉,但是任务一日未完成,他的神经便紧绷一日,直到食物的香味传来,让他一怔。 好香! 他嗅了嗅,用刀将窗帘挑开一丝缝隙,往外瞧了一眼,只见外头有一名姑娘在生火煮饭,旁边有个小男孩在帮忙。 「少爷,莫弄脏手,我来就行了。」女子的嗓竟清甜悦耳,好似幽谷中悠扬的琴音,温雅婉转,听在耳中,似能抚平烦乱的心绪,让他多了几分冷静。 「芙蓉,我说了,莫看我幼小,我是个男人,不想当那无用的少爷。」 「是,我家少爷将来是要当那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是芙蓉多事了。」 说话的姑娘背对着他,瞧不清长相,但听那带笑的嗓音,可以惴想她的容貌必然也不差。 至于那小子,相貌倒是看得清楚,生得白皙秀气,看起来才七、八岁,说话却已老气横秋。 巫澈终于忆起自己是怎么睡在车厢内的,这一大一小的两人正是马车的主人。 他打量四周,这辆马车停在一处破旧间陋的土墙茅庐旁,此地充斥着山林鸟语,似乎是个隐密之处。那两人不知他已醒来,正忙着生火煮饭,而那食物的香味就是从那儿飘来的。 不闻还好,一闻到味道,激得他腹中馋虫大肆叫嚣。 「咕噜噜噜——」馋虫的叫声铿锵响亮。 原本在忙着生火煮饭的两人忽地停下动作,齐往马车这儿看来。 巫澈低咒一声,索性大方下了马车,手中大刀随意扛在肩上,瞥了他们一眼,便身形一转,大步离去,状似要走人。 「壮士。」 身后传来温柔有礼的清柔嗓音,是那位姑娘。 他顿住脚步,回头看去,那姑娘正对他微笑,轻轻一福后,说道:「我煮了汤,若壮士不弃,可否赏个脸,与我们一块用饭?」 巫澈维持着回头的姿势,额前发下的一双黑眸,仔细打量她睑上的微笑。对照之前在马车上时,她那惊惧戒慎的表情,此刻的她可说是平心静气,笑脸迎人,没有一点害怕或排斥的意思。 他的确很饿,但之前说过睡饱就走,这雨也停了,他便走人,可现在是人家姑娘邀他留下来吃饭,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不客气地转身大步走回去。他本就长得比一般男人高大,加上不修边幅的样子,浑身透着野蛮的霸气,人一走近,那高大魁梧的身材更加给人迫近的威胁感。 芙蓉其实有些避忌这个男人,但他救了他们,而她还需要倚仗这个男人,因此才大胆地唤住他。 她知道他很高大,但是直到他站在自己面前,才发现自己足足矮了他一个半的头。 他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立体深邃的五官将那双黑眸衬得更加犀利有神,直盯得她心头忐忑。 她面上保持镇定,微笑坦然,心下却仍时时刻刻提防着他。 巫澈望着她,心想,这女人漂亮是漂亮,不过他可不会被这温婉的笑容给骗了,他屁股上还疼着呢,提醒自己这女人当时为了叫醒他,当机立断的用针扎他,丝毫不手软。 他把手中大刀往背上的刀鞘一插,双臂横胸,丢下两个字。「我吃。」 他动作俐落,说话简洁,意思清楚分明,就跟他的人一样,直接有力。 芙蓉见他同意,心下松了口气。邀请他用饭是第一步,她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这是个用石头临时做出的小灶,下头的木柴似乎不够,所以添了干树枝代替,偶尔发出啪吱啪吱的响声。小灶上摆放着一个铁锅,里头正炖煮着汤,汤里放了许多食材。 这汤头不知加了什么,味道特别香,令人整个肠胃都在骚动。巫澈看似冷酷,其实他正极力忍着吞口水的冲动。 芙蓉用木勺搅着汤,拿起一把香料轻轻撒在汤里,不但给汤增添了颜色,更让那香味提升了三成,让巫澈一双酷眸不再平静,直盯得眼波汹涌。 「壮土请稍等,这汤就快好了。」小少爷客气有礼地对他道。他虽然小,但举手投足却有一股世家少爷的斯文贵气。 巫澈看了小男孩一眼,见他十分有耐性的等着,不疾不徐。 这两人虽然穿着普通的百姓布衣,却掩盖不了天生的贵气,身分必然不平凡,加上路上的刺客,有可能是仇家追杀,或是其中有什么隐情,若不是遇到他,这两人已经变成荒野曝尸了。 他暗自打量后,心中有了底。虽然肚子饿得很,但又觉得自己连个小男孩的耐性都比不上也太没用,只好继续忍。 芙蓉看火候差不多了,便用汤勺添好碗。 「壮士——」「请用」二字还没来得及说,手一空,那银碗已经被对方迅速接过,接着听到呼噜呼嘈噜喝下肚的声音,不过眨眼,那碗又递到她面前。 「再来一碗。」 芙蓉和小少爷全呆住了。这满满一碗汤有肉、有菜,他连咬都没咬,就直接灌进肚子里,而最令他们震惊的是,刚煮好的汤还烫着,他就不怕烫吗? 「嗯?」见她没接碗,他拧眉,一双虎目黑瞳瞪得更大了。 芙蓉连忙收敛心神,冷静地按过,又舀了满满一豌,这回她好心帮他吹了吹,才客气地递给他。 同样的速度,同样的一灌到底。 这根本不是「吃」,而是「倒」,如果她没看错,适才她舀的肉还连着骨头呢,他竟连骨头都吞了,这人是有多饿? 其实巫澈在万花谷中本就是出了名的能吃,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只要是活的、毒不死人的,他都能吃,而且食量大,消化快,人称「铜肠铁胃」,连山中蟒蛇和老虎见到很能吃的他,都知道要逃。 在连吞十几碗后,巫澈原本紧拧的眉心总算舒展开来。所以说,这胃就是不能空,胃空就感觉心里空,胃里装满了东,他一身的邪气都被净化了。 他满足地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这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呆呆地盯着他,而原本满满的一锅炖汤竟然已经见底,全部被他吃光。 现场一片诡异的静默,偏巧不巧,这时小男孩的肚子传来五脏庙高唱空城计的咕噜声,巫澈顿时有些尴尬,最后还是芙蓉打圆场,微笑道:「少爷,吃饼吧,饼也很好吃。」 小少爷也很配合地点头,「好。」 芙蓉从袋子里拿出两块饼。原本她烙这个饼是要在路上吃的,但现在也只能先充饥了,思忖到下一个城镇后再买些干粮补充吧。 她一边给小少爷准备饼,一边道:「这饼是我亲手做的,少爷尝尝。里头加了肉末,用的是猪腿肉,再用十二种香料煮成的酱汁去炖,肉充分吸收了酱汁后包入饼中,放入锅内,淋上豆油,用慢火把饼烙成黄色,锁住肉香,接着再用蒸的方式,让热气馒慢将饼烘熟,如此一来,便锁住了肉汁,只需咬一口,便肉香四溢,汁液入饼,就不会太干,味道恰到好处……」 第十一章 她在这儿服侍小少爷,另一边的巫听了,腹中的馋虫又在骚动。 小少爷对她微笑点头,接过饼,斯斯文文地吃起来,芙蓉自己也拿起一块,小口小口的吃,不经意与巫澈熊熊如火的灼目对上,令她身子一僵。 她忙垂下眼,心头大跳,不自觉地紧绷起来。这男人为何一直盯着她?他该不会见色起意吧? 她原本对这男人有些打算,在经过那场刺杀后,他们的护卫都没了,而路途遥远,若是再发生刺杀之事,她担心只凭她一人难以安全护送小少爷到江南。 因此在见识过这男人的实力后,她生出雇用对方当他们保镖的想法,而小少爷也同意,她便打算等这男人醒来,向他提出此事。可现在她却犹豫了,就怕这人也不是个好的。 这当保镖的事……还是算了,等吃饱后,就找个理由告辞,各走各的路。 「你可愿意当我的保镖?」 小少爷不防的一句问话,让芙蓉当场僵住。 巫澈转头看向这小子,见他一本正经地问自己,不禁有兴味地问,「当你的保镖?」 小少爷点头道:「我见你武艺高强,是个人才,想提拔你,你若愿意护我上路,我绝不会亏待你的。」他像个小大人似,有模有样地说着。 巫澈盯着小少爷,小少爷也坦荡荡地回望他,并不因他威逼的目光而有任何退缩。 他突然想起,当刺客袭击他们时,从未见这小子惊慌哭闹,且这小子也不畏惧他,还想提拔他,他突然觉得有点意思,倒想听听他怎么说。 「小子,你要如何才不亏待我?」 小少爷听他叫自已小子,也不生气,依然保持身为主子的风范。 「我会给你很高的酬庸。」 「老子不要酬庸,老子要银子。」 小少爷怔了下,心想,酬庸不就是银子吗?他猜想对方可能误以为他要送的是珠宝,只想要现银,遂点头。「可以。」 巫澈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即不客气的开价。「我要一万两。」 芙蓉当下听得手一抖,不小心把饼给滑落,但下一刻,那块饼被巫澈大掌敏捷的接住,他差点有股冲动要把手中的饼给吃下肚,但一接触到那女入人眼中的惧色时,还是勉强忍住了。 看来一万两还是太高了吧?瞧她吓的,他因为猜测他们身分不凡,必是大户人家出身,才敢狮子大开口。 他忍住对这饼的欲望,大掌扣住她的手腕,在她如临大敌的瞪视下,把饼塞回她手中,心里对这块饼却是万分不舍,殊不知他这贪婪的表情和逾矩的动作,差点让芙蓉当场拨剑。 她极力忍着,这男人贪婪的眼神令她心惊,若他敢再有进一步的举动,她就跟他拼了。 两人表面不动声色,但眼中的情绪皆是翻江倒海一般的波涛汹涌。 小少爷也在天人交战,面有难色地说:「一万两太贵了,我要考虑考虑。」身为未来的家主,必须肩负起重振家业的责任,银子不能乱花,所以他很犹豫。 「行,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日答覆我。」 巫澈不急,心想到时若是不同意,谈个七八千两应该行吧,再不济也有五千两吧? 他决定暂时离开,让他们主仆两人商量一下,他则进土屋里找找看有什么可吃的。 他一离去,芙蓉便大大松了口气,但心情却变得沉重。 不行,这男人太危险了,她宁可只身一人带着小少爷上路,也好过身边跟着一个贪财又贪色的野蛮人。 趁着他进土屋,她悄悄把小少爷带到一旁,确保远离他的耳目后,在小少爷的掌心上写字,提出自己的顾虑。 小少爷看了,面露诧异。他最信任的人就是芙蓉,芙蓉说这男人很危险,恐怕对她有非分之想,不能雇用,最好赶紧离开。 芙蓉是他的丫鬟,他做主子的有义务保护自己的丫鬟,立即严肃地点头。 主仆两人偷偷商议,想来想去,也只能借机偷偷遛走,看是用计把他骗走,还是趁他睡着时离去…… 「喂。」 两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这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们身后,把他们的魂都吓跑了。 「壮士何事?」芙蓉镇定地问,想着他们是在手上写字,对方应该不知道他们在商议什么。 「我有事要离开一会儿,办完事就回来找你们,在这等我,明白吗?」 两人听了一怔,接着很有默契地同时点头。 巫澈见他们同意,便转身走人,施展轻功,俐落的身影一下子没入山林中。 他这一走,芙蓉可乐了。她才在愁要找什么机会离开,没想到机会立刻送到眼前,不用多说,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瞧见了喜意。 机会难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巫澈不知自己前脚一走,那两人后就匆匆驾着马车快速速了,他这时心里还高兴着遇到了财神爷。 保镖这差事对他来说太简单了,等凑足一万两,他便能向巫善和万花谷交代,这件事就揭过去了。 登高望远,他气沉丹田,发出鸟语暗号。 鸟叫声在山间回荡,大约等了一刻,总算有鸟语回应他,没多久,一名黑衣人凌空而降,来到他面前,立即拱手躬身。 「拜见豹护法。」 巫澈对传信人命令。「去告诉鹰护法,我找到法子凑银子,必须离开几日。」 「遵命。」 送信人领了命令,纵身一跃,没入林中,消失不见。 巫澈发出消息后,只觉得一身轻松惬意,好似黑暗中瞧见一线曙光。就算银票找回无望也没关系,财神爷找上门也是一样的。 他咧开嘴邪笑,转身回去找他的财神爷,殊不知此时此刻,他的财神爷和财神丫鬟已经驾马车选之夭夭了。 看在五百两的分上,巫姜开始提供花子靳三餐饭食。 她发现进牢做生意也是条发财之路。这坐牢的人也不尽然都是万恶之徒,有些是被冤枉的,她进牢做生意,说不定很快就能凑足一万两。 话说回来,有件事她很好奇,在她进牢之前,花子靳都是怎么度过的?趁着今夜给他送饭时,她问出心中的疑感。 「听说在我进牢之前,你一直不吃不喝十几天,当真?」 他啃着肉,神色看似毫无异样,低垂的眼底却闪过异芒,淡淡回了一句。「谁说的,我一直有吃有喝!」 她更加好奇了。「吃什么?喝什么?」 他抬眼,突然咧开阴森的笑。「满室都是吃的,你没瞧见吗?」 这诡谲的气场令巫姜霎时警戒起来,她的目光瞟向四周,在空无一物的牢房里扫过一圈后,狐疑的视线又回到他脸上。 见她不解,他缓缓弯起笑,冷峻的五官在阴暗的牢房中突然变得诡异莫测,一如嗜血纹身的罗煞,戾气森森。「我吃的是蜥蜴、老鼠,还有虫子的肉,喝的是它们的血。」 他等着看她变脸或露出惊吓,哪想得到她只是怔了下,继而恍然大悟的笑了。 第十二章 「你不早说,正巧,我今日抓了一只肥老鼠,有二斤重,算你一个元宝就好,如何?」 望着她精打细算的明亮笑眼,丝毫没有惧意,他哼了一声,继续吃饭, 见他不答,她却来劲了,故意与他讨价还价, 「不想吃老鼠?还有蜥蜴和虫子呢,一个元宝,如何?」 他懒得理她,心想,还是省点力气吃饭吧。 两日后,天未亮,京城来的一队人马便悄然抵达地牢,由刑部的崔大人亲自带队,奉旨将威远将军押送回京。 马涛早先便已收到崔大人要来的消息,两人对了令牌确定没问题后,马涛便亲自领着崔大人进牢提人。当他见到花子靳依然完好时,锐利的目光射向牢头章元宝,章元宝一脸心虚,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解释。 「那女魔头挑嘴,嫌将军不洗澡太臭,所以……」在大人的瞪视下,他打住下面的话,噤声不语。 马涛重重哼了一声。「无用的废物!」低斥一句后转身,已换上一张笑脸,对崔大人客气道:「这里走。」 这位崔大人是由皇上亲自任命执行这次的押解任务,两人会合后,便要一起押送花子靳回京。 牢门打开,花子靳走出牢房在离开时,瞥了隔壁牢房一眼,那女人还在睡,连眼都未睁,似乎对他的离去毫不关心。 花子靳收回视线,背过身,沉默地跟着官兵离开,因此没看见巫姜缓缓坐起,目送他离去。 巫姜打了个慵懒的呵欠,低咒道:「这么早上路,还让不让人睡哪。」天都未亮,她只眯了一个时辰,困得要死。 她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是离开的时候了。 章元宝送走两位负责押送囚犯回京的大人,顿时松口气,正打算倒头睡个回笼觉,却惊见坐在椅上的女魔头,正把玩手上的匕首,当场吓得拔刀出鞘。 「来人——」话才出口,他便惊见其他手下纷纷倒地,看样子是被人给暗算了。 「过来坐。」巫姜一边玩着匕首,一边指指旁边的椅子,平淡的语气就像在招呼熟人似的。 章元宝哪敢去坐,却又不敢违背她的命念,想到外头传闻那些关于女淫魔对付男人的事迹,他感到下身都疼了。 巫姜瞧他一副贞操不守的恐惧样,阴恻恻地淡道:「我问你话,你若是老实招,我就先杀后奸,若是说谎骗我,我就先奸后杀。」 章元宝一听,当场吓得跪下哭求。 「姑奶奶饶命呀,我不想死,你要问什么,我一定说,要奸我也行,但就是别杀我呀——」 为了活命,他什么都豁出去了,把屁股洗干净送人都行,唯独怕死。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巫姜神情依旧淡漠,瞧不出任何情绪,继续专心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是谁要杀威远将军?」嗓音很轻,沉稳得没有一丝起伏。 「大姊饶命,只要饶我不死,我甘愿这辈子为您做牛做马——」 蓦地一块东西落了地,章元宝呆愣,望着地上沾血的耳朵,他呆呆的抬头,见到女淫魔正打量着手上的匕首,啧啧称奇。 「刀过不沾血,果然是好刀。」她的视线移向他,语气依然淡漠,却一字字说得清楚。「我再问一次,是谁要杀威远将军?」 章元宝只觉得全身泛着寒意,耳朵的血水顺着脖子流下,恐惧的颤意直达心底,盖过了左耳伤口的疼痛,却反倒让他冷静下来。 「是马大人下的命令,至于他为谁效命,我愿发毒誓,真的不知。」 巫姜仔细打量他的神情,他脸色苍白,眼底的恐惧是货真价实的。 她想了想,点头认同。「这倒是,你一个小小的牢头只适合当棋子,棋子不会知道下棋人是谁。」 她将匕首入鞘,收进腰间,站起身走人。 章元宝见她突然就这么走了,终于回过神来。「我……我的解药。」 巫姜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只丢下一句。「没有解药。」说完便抬步走人,不再理会身后跌坐在地、一脸绝望的章元宝。 她当然没有解药,因为没下毒,哪来的解药。 出狱后,她去了一处万花谷在附近的暗桩,发出特殊的鸟叫声。这是万花谷独创的鸟语,既能隐瞒他人,又能传递讯息。 「拜见鹰护法。」来人向她弯腰拱手,身上做猎户装扮,隐身于民间。 她冷沉命令。「通知豹护法,告诉他我找到凑银子的法子了,必须离开几日。」 「是。」传信人领了命后,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巫姜则转身去追押解威远将军的车队。 【第五章】 巫姜追上押解花子靳的车队后,便一路悄悄地尾随。 如她所料,刘鸿的人马也秘密跟着车队,她则跟在刘鸿那群人的后头,隐藏身形,不留痕迹。 巫姜最擅长的是追踪、侦察和隐匿之术,所以跟了许多天,刘鸿的人马始终没发现她,而她就好比一阵风收过,没有泄漏任何蛛丝马迹,融入周遭的一草一木。她身形飘忽,神出鬼没,时而跟在车队后,时而越过车队,查探周遭的动静。直到跟了第四天,她终于在前方密林处发现异状。 有另一批人在暗中跟着,这些人极其隐密,一般的探子查不到,却逃不过巫姜的眼。 这回押解花子靳的官兵足有一百多人,护着三辆囚车行进,每一辆囚车的四面全盖上黑布遮挡,两边皆有官兵防守,车顶和车底都被打死,花子靳就坐在其中一辆,这么做是为了提防有人劫车,或是有心人暗杀囚犯,务必做到严防死守,滴水不漏。 崔大人受皇上之命,亲自押送威远将军回京,同时也必须保护将军平安到达京城,因此特意让人准备了三辆马车,除了重兵把守,亦不让他人知晓威远将军究竟在哪辆囚车里? 花子靳在昏暗的囚车中闭目养神,听着外头的动静,这时车外忽起一阵骚动,就听到有人大喊「小心有蛇」。 他睁开鹰目,眼底透着犀利,车身受了点颠簸,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听到崔大人严厉的命令。 「检查每一辆车身,防止有人趁乱进入。」 花子靳聆听着外头的声响,过了一会儿,马车又开始前进,直走了一个时辰,都没有任何异样,他不禁疑惑。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蛇惊马只是偶发状况? 才这么想着,座下忽然有了可疑的动静,他眼里锋芒毕露,杀意凝聚。 座下的木板被轻轻移开,一颗头无声无息的探进来,他一掌成爪,眼看就要罩上此人的天灵盖,只需运力,便能让对方立即见阎王,这时座下的抬起脸,在看清那张面孔后,他愣住,不禁诧异。 竟是她!她追来了? 巫姜抬头,见到的就是他的手,于是她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递上去,握住他的大掌。她正好需要借力使力,好让自己从狭窄的空间里爬出来。 「谢了。」她说。接着盘腿坐下,顺道替自己整理仪容,拍拍灰尘。 第十三章 花子靳不着痕迹地收起掌心紧握成拳,那软软的触感还残留在掌心里,心中感到些许微妙,见她跟平日一样,似乎对适才的动作丝毫不以为意,完全就是个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 正要问她怎么追来了?就听她开口。「有水吗?我口渴。」 花子靳顿了下,将一旁的水壶递给她。 巫姜也不客气,接过就喝。为了追车队,她没机会找水喝,都快渴死了。 「你怎么进来的?」他很好奇,车下明明用铁板封死了。 她忙着喝水,一时没空搭话,举了举手上的匕首,算是回答。 他看着匕首,这才恍悟,差点忘了自己将那把铁如泥的匕首给了她。 巫姜连喝了好几口水后,用袖子抹了抹嘴,对他嘿嘿笑道:「这把匕首实在太好用了。」 瞧见她眼中的得意,他不禁莞尔。回京之路万分凶险,能不能保住命都不知道,她却冒着危险追随而来,这份情义令他颇感欣慰。 「你如何得知我在这车里?」马车有三辆,每一辆都有人乔装成他的样子,只要找错车,便会惊动所有人,她是如何办到的? 「味道。」她答。 味道?他一脸不解。 她只好再补充说明。「你坐牢不洗澡,是三人中最臭的,我在马车外都闻得到。」 他为之一怔,眸光转为锐利,想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居然被人嫌臭?她还真敢讲,就不怕得罪他?只可惜,他眼中的威严对这女人好像不管用,因为她一点也不怕他,还随兴得很。 喝水解了渴,她便拍拍他的脚,要他让一让,似要钻回他的座下,但是才刚要趴下,领口一紧,又被他给拎上来。 干么?她用瞪人的眼神质问他,对他像抓小鸡似的把她拎回来的动作很有意见。 「你就这么走了?」他质问。 「为何不能走?」她反问。 花子靳气笑了。「敢情你一路跟来,又耗费功夫切开车底,冒着危险混进来,就只是为了喝水?」 经他一提醒,她这才想起差点忘了重要的事,于是她赶忙把纸笔拿出来递给他。 干么?这回轮到他用眼神质问她。 「给你写借条用的。」她说。 事情是这样的,她要去找刘鸿拿银票,怕口说无凭,要花子靳证明她的确把东西带到了,还有先前他答应给她的五百两银,加起来总共是一千两。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有他写的借据,她才能有凭有据地向刘鸿要钱。 也就是说,她花这么多功夫追上他,又耗费功夫混进车里,就只是来收保护费的? 花子靳一双犀利的鹰目直直盯住她,浑身的气场笼罩在车箱内,沉声开口。 「大姊,你千里迢迢的追来,难道不是看在小弟是条英雄好汉,感召我这么多年来忠君报国,为百姓出生入死,却被人诬陷入法狱,因此觉得同仇敌忾,想要帮我一把?」 若是忠肝义胆之人多少会有此心,更何况她也认定他是冤枉的,所以他以为她多少会这么想,哪知她听了之后非但不脸红心虚,还一脸慎重地道:「罗煞小弟,大姊很同情你的处境,不过亲兄弟也要明算帐,实话跟你说,大姊确实景爷你的为人,但我真的很缺钱。」 在帮他的同时顺道凑银子,一举两得的事,她何乐而不为? 为防止外头的人听到对谈声,他们必须压低嗓声,因此两人靠得很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吹拂的鼻息。 花子靳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了,枉费他适才还很欣慰她有情有义的追来,现在却有种很想踹她出去的冲动。 罢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大手拿过纸笔,巫姜动作也俐落,立即沾水磨墨。 马车颠簸,但花子靳常年行军打仗,有时时间紧迫,直接在马上写字传信的事都做过,因此握笔沉稳,行云流水地写了一行字交给她。 巫姜看了借据,十分满意,笑笑地将墨迹吹干,小心收好,然后对他道:「我要走了。」 花子靳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便把视线转开,一副「你爱走不走,不关本将军的事」。 巫姜对他的冷漠也不恼,离去时对他挥挥手。「放心,我会一路护着你的,别怕啊!」 花子靳又气笑了。是护他还是护银子?他狠狠瞪回去,但她人已经钻进座下去了。他想了想,好奇地弯下身察看,除了空空的柜子,早已空无一人,而马车依然循序地往前行,守在外头的官兵无一人察觉。 不得不说,这女人还挺有本事的,不知她到底是何来路?他当然不会笨得相信她是被通缉的女淫魔,除了那张脸跟通缉画像上相似之外,她的性子和行为举止一点也不像传言中的女淫魔。 既然她不肯说,他便也不问,这路上多了她相伴,倒也十分有意思。 接下来几天,车队遇上埋伏,一群蒙面人袭击车队,一时刀枪交击之声与马儿的嘶鸣声不断。 两方交战时间不长,蒙面人偷袭不成,很快退兵,不到一会儿工夫,全都退入一旁的林子里,躲了进去。 崔大人命令。「莫追,以防有诈,守住车厢!」 他带领的官兵不愧训练精良,很快归整队伍,呈防守队势,紧紧护住三辆车厢,不让伏兵有任何机会接近。至于马大人这边的官兵就不一样了,队伍散乱,因受了一场惊而显得有些兵荒马乱,让崔大人见了十分不满,暗自摇头。 这次受袭来得快,结束得也快,并未有人受伤,崔大人命令继续上路,不准耽搁。 刘鸿站在山丘处目送车队离开,高无彦走上前,来到他身旁,低声开口。 「师爷。」 刘鸿目光丝毫未移,远远地盯着车队,沉声问:「查得如何?」 「咱们的人趁乱靠近三辆马车,里头都有人,也都是将军的声音,车内阴暗辨不清,实在分不出将军坐在哪一辆?」 刘鸿听了一顿,弯起一抹淡笑。「崔大人果然谨慎,为了预防劫车和偷袭,弄来三辆马车,盖以黑布,还安排人坐在里头,模仿将军的声音。依我看,那些人的体型和相貌恐怕也与将军相似,试图混淆敌人耳目。」 钟佐低声问:「咱们不确定将军坐在哪一辆车里,现在该怎么办?」 「不急,回京之路还需半个月,咱们有的是机会再探,更何况……」刘鸿露出高深莫测的笑。「车队里有咱们的内应,他会帮咱们查出将军坐在哪辆车里。」 「谁?!」高无彦突然喝道,钟佐与刘鸿也中断谈话,三人回过头,看着那突然出现的女人。 「是我。」巫姜走上前,依然用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刘鸿眼中闪过异芒,接着露出浅笑,拱手道:「姜姑娘。」 「我依约来拿银票。」她直接道出来意,也不拐弯抹角。 刘鸿笑道:「姑娘能混进大牢,还能从牢中出来,果然是高人。」 一旁的高元彦冷道:「通缉犯当然能进入牢中,她倒好,赚了咱们的银子,还顺道自己去坐牢,让人代领赏金,这算盘打得真精。」 第十四章 巫姜冷冷瞧他一眼。她知道刘鸿他们当时派人暗中监视她,想知道她拿了银子后是否会按约定潜入牢中,自然也得知她入大牢的方法。 对于高无彦的冷嘲热讽,她懒得理会,毕竟拿到银票才是最重要的。 她掏出封信,运力于指,丢出。「我带了将军的手谕。」 高无彦空手接住信封,狐疑地看她一眼,将信拿给刘鸿。 刘鸿将信打开,上头写的居然是借条。 「刘师爷,拿一千两给姜大姊,此人为我所用,不可刁难。此外,你们切莫妄动,本将军自有主意。」 刘鸿、钟佐和高无彦三人看到将军写的借据,皆是一愣。 再仔细一看,这确实是将军的字迹没错,而且上头还真是将军平日对他们说话的语气。 钟佐奇怪地问:「将军为何要给你银票?」 巫姜看向他,冷道:「他赏识我的才华,要我做他的贴身保镖。」 众人听了一愣,对她说的话半信半疑,但这字据却是将军所写,不禁感到奇怪,将军为何要收下这个女淫魔? 高无彦根本不信这个女人,听到些话,眸光转厉,忽然手朝她攻击,幸亏巫姜反应快,立即躲开,拧眉喝问:「你做什么!」 高无彦道:「将军岂会收用被官府通辑的女淫魔?真是笑话!」 巫姜怒道:「你才是大淫魔!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是故意扮成跟画像上的女淫魔一样,脸上的老鼠斑是假的。」 钟佐愣住。「假的?」 「要潜入牢中,扮成通缉犯最快了,不然如何进入那守卫严密的大牢?」 高无彦冷道:「既然如此,就把老鼠斑撕下来,证明你没说谎。」 巫姜拧眉。「我贴我的老鼠斑关你何事?到底给不给银票?」 「这……」刘鸿还在犹豫,高无彦已代他回答。「想拿银票,除非打赢我。」 巫姜沉下脸。打从一开始这家伙就刁难她,她不想跟他计较,但是他不给银票,这就惹火了她。 「警告你,别惹我,若是不履行约定,别怪我不客气。」 「这句话是我说的才对。」话说完,他的人已如离弦的箭一般,风驰电掣地朝她攻去。 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女人有问题,行为鬼祟、不报姓名、不露面目,还狮子大开口,现在又否认自己是女淫魔,说那老鼠斑是假的,也不知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将军是英雄,众人为救将军,不惜出生入死,她却乘机漫天要价,他最看不惯这种趁人之危图利的小人! 他出拳迅猛,招招狠戾,对牢她的脸,彷佛要撕下她的伪装一般,下手毫不留情。 巫姜急急闪躲。她不想跟他打,打赢了,可能彼此撕破脸就拿不到钱,但打输了也可能拿不到钱。一时之间她只守不攻,加上这男比那大黑熊的武功强多了,极难应付。 他的拳脚功夫十分诡奇,时而化拳为掌,时而掌风如刀,不过几眨眼的工夫,就变化出百种拳法,逼她不得不专心一志地对付。 高无彦亦是心惊。这女人身形飘忽,移形换位的功夫炉火纯青,他使出所有的拳法和掌招,竟是连她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他突然心生一计,抽出一张银票丢向她。 「拿走银票!」 高手过招,争的是分毫,巫姜因这须臾的愣怔,被高无彦得了先机,狠狠掐住她颈部的命脉。 「抓到了!你这贪财的女人,死到临头还想要钱!」 他下手迅猛粗重,坐在她身上,将她狠狠压制在地,不让她有机会逃脱,同时另一手扯下她脸上的布,露出那块丑陋的老鼠斑。 他手一揪,狠狠撕下那块斑,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因为在他眼中,她只是一个为财图利的小人。 他阴狠地瞪着她,却在望见她的真容后,不由得呆住了。 原本丑陋的脸没了老鼠斑的遮掩后,竟是一张容色照人、荡人心魂的美丽脸庞,差别之大,高无彦当场呆愣。 他怔怔地盯着她,眼中是不敢置信的惊艳。他无法想像这张脸怎会差别这么大?艳而不俗,娇而不媚,令他只看一眼,便一时忘了其他。 趁他发呆的当口,巫姜一拳毫不留情的回敬到他英俊的脸上,趁势反过来压制他,不客气地坐在他身上。 「老娘花了五十两做的老鼠斑就这么被你给弄坏了,你不知道银子很难赚吗!老娘正缺钱时,你偏来给我坏事,简直找死!」 她边打边骂,实在怒极了。那特制的老鼠斑是用假皮做的,再黏到她的脸上,且必须用特制的药水贴上;同样的,若要撕下,也必须用特殊的药水敷上,再慢慢撕下来,谁知遇上这个来作死的粗汉,硬生生乱撕,不但弄坏了老鼠斑,还让她的脸皮火辣辣地疼,活似被剥了一层皮似的! 老话一句,巫姜生平最恨别人坏她好事,高无彦坏了她的计划,她不把这张英俊的面孔往死里打,她誓不罢休! 芙蓉驾着马车,载着小少爷匆匆赶路。 为了甩开那个粗蛮的可怕男人,她赶了一日的路,中间不敢停留,只要过了山进入下个城镇,他们就安全了。 到时候她添置些装备,聘请镖师护他们上路,一路往南而行,用不了十日,便能抵达江南。 好死不死的,下过雨之后,路面松软,水洼处处,马车行到半路便卡在泥泞中。 小少爷在前头抓着缰绳拉马,芙蓉则在后头用力推车。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催促马儿用力往前,还是拖不动马车。 这是一项苦力活,芙蓉虽有武功,力气却不大。 「芙蓉。」小少爷一脸担心地唤着她。 「少爷,您别过来,免得沾泥。」为了推动马车,她的靴子全沾上泥巴,满身大汗。 再这样下去,恐怕来不及在天黑之前下山,可入夜后的山林很危险,不但气温骤降,万一遇上狼群或虎豹就惨了。 看来不得不弃车了,如果骑马带着小少爷,至少能赶在天黑之前进城。 「少爷,依我看,咱们——」她愣住,因为瞧见小少爷一脸惊惧地瞪着她的身后。 「哼。」一声哼气从头顶传来,带着一热意,却让芙蓉从头顶寒到脚底。 她缓缓回过头,对上一堵高大如山的结实胸膛,目光往上,是男人蓄满胡渣的下巴、紧抿不悦的唇、哼气的鼻孔,以及冷锐深黯的眼。 他追来了,带着一身的煞气,寒光流溢的黑眸如刀剑般锐利,直盯得人心打颤。 芙蓉看似平静地盯着他,其实心跳如鼓,神经如绷紧的弦,手悄悄握住刀鞘,决定拼死一搏。 「大雨过后,山路泥泞,要用木板铺地,防止车轮陷下去,连这种事都不知道,果然是个没见识的丫头。」他火大的开口,在狠狠瞪了她一眼后,便越过她。 「让开,别妨碍我干活!」 芙蓉呆愣住,看着他走向马车,一边打量车轮陷入的情况,一边活动指关节。 第十五章 她和小少爷两人站在一边,惊疑不定的看着他蹲下身,双手握住车底,往上一抬,那陷在泥泞里的车轮就离了地,被他移转个方向,然后放下。 不过眨眼的工夫,他就搞定马车,接着走到前头,跳上车夫的位置,执起缰绳,转头盯向他们。 见这一大一小的两人还在傻傻地看着他,他眉头一皱,沉声斥喝。「愣着做什么?还不上车,等着天黑喂狼吗?」 芙蓉和小少爷两人从惊呆中猛然回神,彼此看了对方一眼,便赶忙上了马车。 「坐好了,抓紧,驾!」巫澈大喝一声,策动缰绳催马上路。 接下来的山路,因为有他在,遇着泥泞也不怕,他熟练地驾着马车,闪避路上的坑洞水洼,若是避不过,他便下车来到一旁,捡起几块大石丢进泥坑里,然后跳上车,驾马而过。 补了石头的泥坑,让车轮得以安然辗过,不再陷进泥泞,偶尔遇上泥土松动而倾倒在路中的树干,他又跳下马车,徒手搬动挡路的大树。 那树干足有百斤重,他却能够搬动,力气之大,让马车上的两人看得瞠目结舌。 这一路上,因为有他在,遇石搬石,遇树移树,让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在太阳下山之前,及时赶到了城镇。 灯火逐一点亮,巫澈驾着马车,沿着城中大道行驶,没询问他们,就直接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 在门口堆着笑脸送往迎来的店小二一瞧见巫澈立即变了脸,转身就往门内跨,急急把门关上。 巫澈眉头一拧,大步上前,出掌运力将门推开,把门后的店小二推得步伐踉枪,跌个四仰八叉。 巫澈大步跨入,他的出现让原本热闹地吃肉喝酒的客官们突然安静下来,目光全部集中在他身上。 巫澈扫了客栈一圈,接着走向掌柜,沉声问:「为何关门?」 掌柜看着眼前高大魁梧的恶汉,心惊胆颤,陪着笑道:「客官,不好意思,咱们客满了……」 「客满?适才还在招呼客人,怎么一见到我,就突然客满了?」 「这……这是……那……」 「什么这的、那的,别啰嗦,我要两间房,立刻去安排。」 掌柜吓得连连退后,这时已有几位察觉不妙的客人起身躲到角落,还有几名跑江湖的把手放在刀上,警觉地盯着他,气氛霎时变得危险起来。 「掌柜的。」一句轻柔的女声中断巫澈的质问,所有人的目光改而落在进门的女子身上。 芙蓉微笑地走进来,一脸的亲切和气,来到巫澈和掌柜之间,客气有礼的询问。 「掌柜的,我们是路过此地,今夜想在客栈打尖,不知贵店可有空房?」 芙蓉态度从容,语气随和,举手投足皆有世家风范,加上她生得秀美,气质出众,立即将这紧绷的气氛化为样和之气。 掌柜一看见她,立即挂上笑容。 「有的,有的,姑娘想要几间房?」 「两间上房,一间要大的,我和我家小主子一块住,另一间单人房给这位镖师住。」 掌柜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镖师啊,适才他还以为是土匪上门打劫来的,立即堆上笑脸。 「好的,姑娘,立即给您安排。」掌柜笑道,接着转头吩咐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伙计。「快带这位姑娘上楼,别怠慢了。」 「是,小的知晓。」 「另外还得麻烦掌柜找个人,帮咱们外头的马车打理一下,这是一点小意思。」芙蓉递上银两,笑咪咪地道声谢。 掌柜不用看,光是掂掂手中银子的重量,便知是个大方的,又看这姑娘的气质,即知出自大户人家,因此不敢怠慢,招呼时也特别殷勤。 「姑娘放心,老夫立即吩咐人去办。」说时转身,让店小二带客人去上房,又命人把马车牵到马房,原本安静的客栈又恢复热闹,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说笑的说笑。 芙蓉心下松口气,一转身,便对上巫澈的目光。 她对他笑了笑,客气有礼地道:「壮士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今夜咱们宿在这儿,好好休息,吃饱了明日再上路。」 巫澈目光如炬,眼瞳墨晦如渊,直盯着她不说话,似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盯得她心头扑通扑通地跳,却还得强自镇定地堆上讨好的笑。 最后,他什么也不说,越过她迳自往楼上客房走去,而芙蓉在他身后悄悄地松了口气,也赶紧带着小少爷上楼安置歇息。 【第六章】 「少爷,今晚先在这间客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好上路。」芙蓉伺候小少爷入屋后,为他打理床铺、端盆洗手,又为他泡上一壶热茶。 少爷点头。「芙蓉,辛苦你了。」 「芙蓉不辛苦,倒是这一路奔波,让您受惊了。」 小少爷摇头。「我不怕,身为未来的家主,这点挫折不算什么。」 芙蓉露出一脸钦佩的表情。「少爷好勇敢,芙蓉好佩服呢。」 小少爷拧眉,「你别把我当孩子哄。」 明明就是个八岁的孩子啊!但芙蓉反而觉得小少爷才八岁就如此沉得住气,以后长大肯定有大将之风,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呢。 芙蓉用湿毛巾为小少爷净面,洗去这一身风尘。 「芙蓉,依我看,咱们是不是误会那位壮士了?他若真是坏人,大可在咱们的马车陷入泥沼时,乘机要胁咱们,但他没有。」 芙蓉轻轻点头。「是呀,或许是我错怪他了。」其实真不能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叫那男人长得太像土匪。 「这次多亏有他,咱们可得好好款待这位恩人,莫亏待了他。」 「少爷放心,奴婢已吩咐掌柜把香汤送去他屋里,也备了新衣给他,好让他洗去一身风尘,我还点了一桌好酒好菜,要让他尽情吃个饱呢。」 小少爷听了,一脸放心地微笑。「那就好。」 「少爷也脏了,该好好清洗,洗完了好去用膳。」说着就要去脱小少爷的裤子。 小少爷听了脸色一变,忙阻止她。「不用了,我自己洗,你出去吧。」 「这怎么行?向来都是我服侍少爷的。」 「不用了,你也累了,先去打理自己吧,我自己来就好。」 芙蓉先是一怔,瞧见小少爷尴尬的脸红,她恍悟地噗哧一笑。「少爷害羞了?」 小少爷有些羞恼,板起面孔命令道:「总之我自己洗,你回避。」 芙蓉福了福,轻笑应着。「是,奴婢遵命。」接着退出门外,带上门。 小少爷长大了呢,知道男女有别。从小到大,都是她伺候小少爷洗浴的,她不禁忆起从前,小少爷那时还小,漂亮又可爱,身上有哪一处她没看过?想到以后不能帮他洗澡,她居然有着为娘的感叹呢,唉! 她叹了口气,接着想到那个男人。现在还得想办法解决那男人的事,其实不用小少爷提醒,她也想到了,若对方真有不轨意图,他的确可以趁人之危对他们不利,但他没有,不但帮他们解决马车受困的问题,还一路护送他们进城。 第十六章 想来,或许是她误会他了,她回想他这一路的沉默,始终板着面孔,恐怕也是气他们骗了他不告而别吧。 她想了想,决定找个机会跟他示好,把这事揭过去,且他既然追来,也没对他们如何,这是不是表示他也不想计较? 她决定到时候堆起笑容,跟他好说歹说,他一个大男人,总不会跟个女人和小孩计较吧? 这时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她下意识看过去,不期然与出来的男人打个照面。 只一眼,她便立即移开目光,回避视线,但心中却挺惊艳——住在隔璧的男人生得可真是高大好看。 谁知这个高大好看的男人却突然向她走近,来到她面前站定,让她狐疑地抬起脸,发现对方正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她不禁退后一步,奇怪的回看对方。 「我饿了。」他说。 芙蓉有些见鬼地看他,心想你饿了关本姑娘什么事? 对方见她不回答,那道粗黑的剑眉拧成了川字,有些咄咄逼人的质问。 「臭丫头,听见没,我饿了,何时开饭?」 她瞪大眼。他居然骂他臭丫头?他以为他是谁……咦?这眼神、这声音……怎么那么像那个野蛮人? 芙蓉狐疑地打量他,最后惊讶的睁圆了一双眼,不敢置信地指着他。 「壮士?」 「怎么,不认得我了?」 当然不认得!原本散乱的头发经过一番洗涤,虽然尚有几分湿润,但被好好的梳理过,简单地系在脑后,不再像丛生的杂草。 他身上也换上她为他挑选的衣裳,那衣裳选用上好的布料所裁制,浅蓝色的衣裳配上深蓝色的衣领和腰带,穿在他身上,少了蛮气,却多了几分斯文儒雅。 最令她惊讶的是他的脸,下巴的胡渣子已经剃净,露出了整张脸,竟活脱脱是个俊朗英伟的男儿。 她呆呆地打量他,惊讶之余,不禁深有感触。果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兽也要…… 巫澈本就生得英伟,只不过比一般男子长得粗犷,不修边幅时看起来十分野蛮,其实他也有不为人知细腻的一面。 就拿先前的事来说,当他回来发现马车不在,门上留了字条说他们往北走,但他查过车辙足迹,就知道他们是往南走,故意跟他说相反的方向,不就是存心把他撇开吗? 他当时火大的不想理会他们,不过一想到那搞丢的一万两、想到巫姜,他的怒火就熄灭了。巫姜的性子一向沉稳,很少真正动怒,不易生气的人一旦真正发火是很可怕的,上回巫姜就气得追了他三天要砍他,最后是他发毒誓一定想办法凑到银子,巫姜才没砍死他。 若是交不了差,他可没几条命让巫姜再砍。 财神爷跑了,他总得想办法把钱追——不,是把人追回来。于是他立即施展轻功,循着车辙的痕迹而去,很快便追上他们,一路暗中跟着,果然逮着了机会。 马车陷入泥泞中,那丫头推了半天,弄得身上都沾满泥巴也推不动车子,反倒逗得他在一旁嘿嘿窃笑。 瞧那丫头苦恼的狼狈模样,让他消气了不少,他看时机到了,再不走天色也晚,到时更麻烦,因此便站出来,很自然的把驾马的活儿接过来,见他们也没反对,他便成功地赖上他们了。 他原本很火大,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撇下他逃走?直到适才在客栈发生的那一幕幕,他才猛然恍悟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吓人。 不但店小二见了他要关门,其他人看他时的神色都带着戒慎恐惧,莫怪之前那丫头和小子会驾着马车先逃。 为此,巫澈决定好好为自己平反一番。想他巫澈在万花谷也是个万人迷,虽然没有巫岚那么会逗女人,但起码也很受姑娘青睐的。 趁这个机会,他把自己从头到脚好好打理一番。拿小刀把胡子刮了,露出光清的下巴,再把全身的脏污洗去,梳理一头乱发,破例系在脑后用皮绳打个结,再上这碍事不顶用的衣裳。经过一番梳理,好让这丫头睁大眼看清楚,他巫澈可不是什么野蛮人。 果不其然,当他瞧见她眼中的呆愕和惊艳时,他感到非常满意,但脸上依然保持着酷样。 「看够了没?你还要盯着我看多久?」他道。 芙蓉被他一说,立即回神,辩称道:「我、我只是一时认不出你,所以觉得疑惑,才不是想盯着你。」她不禁感到一丝羞恼。不过就是洗过澡,人模人样了点,她才没盯着他呢,不过她心底的讶异的确是真。 剃去胡子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哼道:「那就好,你盯得太久,我还当你对我有意思呢。」 她又睁大眼瞪他,真的恼了。「是不是谁多看你一眼,你就当人家对你有意思?你也太给自己长脸了吧!」 他挑了挑眉。「原来你也知道这个道理,我不过多瞧了你一眼,你就当我对你有意思?」 芙蓉一噎,立时心虚地装傻。「我哪有?」 「你没有?」巫澈眯起锐利的眼,哼了一声,质问道:「若非如此,你怎么会不告而别,甚至还故意留字条告诉我相反的方向,不就是想撇开我吗?」他一边说,一边咄咄逼人地上前。 芙蓉因为被拆穿不由自主地退后,显得尴尬和心虚,但见他如些霸气的质问,她也禁不住反驳。 「这也要怪你啊,谁叫你之前模样太吓人,一副土匪的样子,莫说我,就连那客栈掌柜和伙计见到你,也都吓得要关门了。」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喔?原来如此,那么我现在剃了胡子,人也洗干净了,看起来如何?」 她点头道:「像个人样,好多了。」 「我倒觉得这样挺怪的,很丑。」 「才不呢,这样好看多了。」 他立即抓住她的话。「原来你也认为我这样好看哪。」 芙蓉一呆,突然发现自己上当了。「我不是——」 「行行行,你的赞美我接受了,不用不好意思,我晓得。既然误会解开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放心吧,我还是会做你们的保镖,护你们上路的。」 她一时语窒。这话听起来有问题,虽说她也有意与他合作,但到头来怎么像是被强迫的? 好歹他们才是出钱的主人,这事得由他们说了算才对,她必须把主导权抢回来,更何况价码还没谈拢呢。 「虽然误会解开了,但是请你做保镖这件事,咱们还未决定——」 「你说什么?」他猛然欺近,这烈火般的气势将她震慑得往后退,直把她逼得背后抵住了墙。 芙蓉发现无路可退,想从旁边闪过,却被他横插而来的手臂挡住,一左一右挡住她两侧,将她困在中间,而他身上彷佛猎豹般挟带着慑人的气场,声调很轻,却含着不容轻忽的威胁。 「我没听错吧?要不要请我当保镖之事,你居然说还未决定?」这一刻,他又化为那个粗蛮并带着危险气息的男人,彷佛下一刻就会吃了她。 第十七章 「我们现在就来说道说道,当初提出要我当保镖的是谁?是你们,把我哄骗来,却又把我甩开的是谁?也是你们,这件事我姑且先不跟你计较,接下来我再问,赶走刺客的是谁?是我;把马车从泥沼里捞起,一路搬石头、扛大树的苦力活是谁做的?是我。到这时候,你居然跟我说,还、未、决、定?」 芙蓉屏住呼吸,瞪着他咫尺之距的脸庞,心跳如擂鼓。他俊凛的脸庞如此有气势,在她眼中放大,而他如猎豹般的眼锁住她,令她不禁有些慌乱。 「你可不可以不要靠这么近说话?」 「不行!」 她咬了咬唇,一时无措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偏这粗蛮的男人不知男女授受不亲,靠得这么近,若不是他此刻完全就是怒火中烧的样子,她又要怀疑他是来轻薄她的。哪有人生气时还用这种暧昧的姿势,害她都无法思考了,万一被别人看见,不误会才怪。 为了让他消气、让他快点离开,她只好赶忙哄他。「你急什么?我家少爷说了,不会亏待你的………糟!有人来了,你快点让开呀!」她焦急地推他。才说怕被别人看见,偏这时候有其他住宿的客人经过,见着他们,还好奇地指指点点,令她十分心焦。 她毕竟是个姑娘,脸皮薄,但她越急,巫澈就越故意困着她,因为他丝毫不怕被人看,同时因为这样而逮着了她的弱点。 瞧她急成这样,脸又这么红,他忽尔灵机一动,突然故意大声道:「你说过不会亏待我,也说好要等我的,但结果呢,居然背着我跟你家少爷跑了,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扪心自问,对不对得起我?」 芙蓉瞪大眼,这下更是又气又急又羞赧。「你快别说了,有别人在看呀!」 「那又如何?刚好,我来问问大家。」巫澈大声对在场看热闹的人道:「各位评评理,我冒着性命之危救她,又为她做牛做马的,结果到头来她居然想不认帐,这还有没有天理?」 「太没天良了。」 「是呀,怎么能这样呢?女人就该从一而终呀。」 「姑娘,这男人长得俊,又对你好,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说话的大婶还忍不住盯着巫澈那张俊脸和挺拔结实的身材,一副可惜的模样。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有的劝说,有的数落她,真把芙蓉搞得百口莫辩,一张脸红得滴血。 什么跟什么呀,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好吗?她觉得这误会真的大了,眼看人越来越多,就怕到时一发不可收抬,她心一急,逼不得已,赶忙咬牙道:「行了行了,就雇你当保镖!」 巫澈挑眉。「当真?你可别又骗我。」 她把牙一咬。「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样行了吧?快点放我走。」 巫澈听了,原本瞪人的双眼立即有了笑意,他的手臂才收回,她立即逃也似的匆匆走人,而一旁的百姓还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巫澈咧开俊朗的笑容,对众人拱手笑道,「多谢诸位,她已经答应我了。」 众人纷纷恭喜他,终于得回美娇娘,而巫潼也懒得解释。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总算逼得那个芙蓉丫头给予承诺。 想到适才那丫头紧张的样子,他不禁感到好笑。这路上,那丫头总是客气有礼,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嘴上客套,心里却转着小心思,适才难得看到她紧张无措的模样,失了镇定,总算让他出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她脸红的样子真可爱,而她慌乱的模样还真逗趣。 这时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巫澈不由得拧眉。他摸着肚子,这么折腾一日,实在饿极了,不行,他得去找她要吃的,既然要雇用他来当保镖,总得喂饱他吧。 他正要去找芙蓉那丫头,却见店小二匆勿跑来敲他的房门,他立即走过去。 「你找这里头的人什么事?」 店小二转头瞧他,见对方生得相貌英伟,气度不凡,立即殷勤地招呼着。「回公子的话,小的是来通知里头住的镖师开饭了。」说着又要去敲门。 巫澈一听到开饭,眼睛都亮了,立即问:「在哪儿开饭?」 店小二笑着答覆。「在赏心亭,那儿被一位姑娘包下了,点了本店最贵的酒莱,要来招待这位镖师。说到那位姑娘可真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儿,不过她家那位镖师实在上不得台面,长得实在吓人。」 巫澈愣住,喔了一声,好奇地问:「真的很吓人?」 店小二碎嘴的毛病又犯了,他正想找人说说,看这位公子相貌堂堂,又一脸趣味的问他,忍不住指了指那屋子,对他低声道:「那大块头一看就是个地痞流氓,说不定还当过盗匪,真不明白那姑娘为何要好酒好莱的招待他?依我看,点个馒头配上酒肉打发他就行了。」 巫澈眼底蓄起邪气,但脸上依旧带笑。「喔,是吗?」 店小二似是聊开了,一时心血来潮,看看四下无人,便又低声对他道:「适才有位公子向咱们打听,他见那姑娘貌美,身边又只有个小公子,人丁单薄,便想自告奋勇护送美人下江南,好让那姑娘把镖师给辞了。」 「喔?是吗?」巫澈眼中积聚的邪气更浓了。竟然有人不长眼的要跟他抢银子?这可不行。「那人在哪里?」 「那位公子已经去了赏心亭,等会儿有好戏可看了。」店小二似是唯恐天下不乱地偷笑着,却不知眼前的人比他口中的地痞流氓有过之而无不及。 巫澈根本懒得与他多啰嗦,直接大掌一拍,就把店小二拍晕过去。他冷哼一声,沉着脸,转身大步朝赏心亭走去。 足足有三天的时间,巫姜没有出现。 三天没见到她,花子靳发现自己颇为挂心她的安危,他猜测她是否改变主意离开了?若是离开了还好,就怕是她遇到麻烦,被人逮住。 他正为担心她的安危而显得有些心烦时,座下突然有了动静,一人从下头钻了出来,正是巫姜。 「前方有埋伏,估计二十多人,捂住口鼻,闭气。」她长话短说,丢给他一块沾湿的怕子,便又打算走人。 花子靳想也不想地伸手就是一揪,把她从座下拎了出来。 他人高马大,力气也大,拎她就像拎小鸡似的,轻而易举。 「你这几日去哪了?」他沉声质问,没见到人就算了,见到人还不着审问一番?想他这三日可是累积了满肚子不悦,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走就没消没息的,令他十分不满。 巫姜也是满腹怨气,他不问就算了,他一问,她便朝他发火。 「这全要怪你那手下干的好事!」 花子靳怔住,立即问:「怎么回事?」 他此刻正抓着她,加上两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就为了避免惊动外头的官兵,所以两人靠得很近,他的脸几乎贴在她侧脸上。 巫姜早就习以为常,也觉得这样说话方便,便不以为意,只想将满腹不悦向他控诉。 「我去找你那个师爷收帐,却不料被你其中一名手下刁难。」她火大地道。 第十八章 花子靳好奇地问:「谁刁难你?」 「长得一副棺材睑,不说话时活似别人欠他钱,一开口嘴巴比粪坑还臭。」 花子靳愣住,想了下,对她道:「你说的是无彦?」 巫姜也想了下,记得其他好像叫那人高无彦,愤恨道:「就是他!」 花子靳手下有两位得力的副将,一个是钟佐,为人圆滑,另一人便是高无彦,他向来寡言不理人,说话确是直了些。 他又想到她对无彦的形容,觉得十分贴切,禁不住感到好笑。 「无彦虽然说话刻薄些,人却是极讲义气,他怎么刁难你了?」 巫姜将过程述说一遍。那姓高的毁了她的老鼠斑,害她足足气了三日,又在这三日想办法把老鼠斑修好,可惜已经不能用了,就算把老鼠斑硬贴回脸上,也会被人看出是假的。 花子靳早知她不是女淫魔,也始终没去在意她脸上的老鼠斑是真是假,但这回听到高无彦撕她脸上的老鼠斑,不禁好奇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你现在脸上没有老鼠斑?」她说了那么多,而他的注意力全在她这句话上。 巫姜火大的反问:「斑都坏了怎么黏回去?那可是花了我五十两特地找人做的,你得赔给我!」 他立即毫不犹豫地点。「行。不过你得让我看看,你脸上是不是真的没斑了,好证明你没诓我的银子。」 巫正在气头上,闻言更火大了。「谁诓你银子,我可是回来跟你明算帐的。」 「算帐都要看账目的,我手下做错的事,我自然会负责,但你得给我看账目,看过了,一个子儿都不会少给你,我还可以多被你五十两,凑成一百两,当成是陪罪的慰问金。」 巫姜一听,眼睛立即亮了。花子靳这人说话爽快,若不给,他就不会给,同意给了,他也绝不啰嗦。 多赚五十两不无小补,于是她答应了,把脸上的蒙布拿下来,露出「账目」给他瞧,甚至控诉自己的委屈。 「你那手下有够粗鲁,硬生生的给我扯下,当时疼得我想杀人,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花子靳直直地盯住她,看似依然平静,但那双墨眸里的星点莹光却分外璀灿,又似望不见底的汪洋深海,将她的美貌映照在亮瞳里。 他伸手轻抬着她的下巴,仔细打量。「还疼吗?」在瞧见她脸上泛红的肌肤时,低哑的嗓音多了几分心疼。 「你试试被人拔胳肢窝的毛,看看能疼多久!」 她的比喻令他忍不住失笑,偏偏她还用如此严肃的表情和语气,很认真地说给他听,看来她是真的气得不轻。 他敛下眉眼,眸底透着柔光,说话也轻柔几许。「我会写手谕给你带着,告诫手下不再刁难你。你别气了,我会让刘师爷拿药给你,涂在脸上,好好养着。」 「不必了,我自己有药,今日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他神色转为严肃,沉声叮嘱。「出去时,用布把脸掩严实点,莫让人看见了,知道吗?」 她轻哼。「这还用得着你说?」说完又把布蒙在脸上系好,接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他气骂,「被你一搅,差点忘了正事,前头有埋伏呢,你一点都不怕?」 他笑得淡然。「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是你,待在这里别出去,交给崔大人对付。」 「那可不行,有好戏看呢,待在这里,什么都瞧不见。」说完也不理他,迳自要往底下钻,又被他给抓住。 她抬头,露出的那对美眸直瞪着他,向他无声地抗议。 花子靳定定瞧着她,最后松了手,低声嘱咐。「你自己小心,顾好自己。」 「知道了。」她翻了下白眼,心想这男人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她又不是小孩子,更何况那埋伏对付的是他,又不是她。 待她走后,花子靳拿起她留下给他用来捂口鼻的帕子,盯着上头的图样。上面绣的不是一般姑娘喜欢的花鸟或松竹,而是一只老鹰猎杀飞禽的图案,他看了再度失笑。 隔了一刻,果然听见外头传来喊杀声,伏兵偷袭,并施放迷烟,他将绣帕放在鼻下,什么味道都没有留下,像她一样,来无影,去无踪,让人不自觉地记挂。 崔大人的人马不愧是精兵,对于偷袭的应变能力强,众兵迅速蒙上黑布,掩住口鼻,与伏兵对战,而马大人的兵就没这么沉稳了,震惊之下匆匆应敌,好几个官兵中了迷烟,直接倒地。 在激烈的交战后,最后终于打跑了伏兵,崔大人让官兵就地重整,检查伤亡,让手下记录下来,等着用飞鸽传书,把受袭的消息送回京城。 他来到车门前,恭敬地低声道:「刺客已打跑,将军受惊了。」 「崔大人辛苦了。」车里传来花子靳沉稳有力的声音。 崔大人本是借由说话故意试探,听到这丹田有力的声嗓,便知他未吸入迷烟,心中暗暗吃惊。这个威远将军果然不简单,看不到外头的状况,竟也能及时应变。 「哪里,保护将军是在下的职责。」崔大人客套了下,便回身命令众人整装上路。 有了这次的遇袭,崔大人的守卫更加严密,连夜里都马不停蹄的赶路,而对于将军的吃食,他更是不假手他人,亲自监查。 马大人因为先前吸了迷烟,精神有些萎靡,好几次赶路都差点落马,让崔大人看了直摇头。 花子靳虽然被关在车厢内无法看见车外的状况,却依然对外头的情形了如指掌,因为有个厉害的女探子会主动跟他汇报。 「崔大人这计策用得好,三辆马车里都坐着一位将军,不论是长相、体型和声音,都几乎一模一样,让人辨不出真假。伏兵为了一击得逞,除了施放迷烟,还企图用火攻,崔大人也早有防备,早在车厢外部涂了一层防火用料。依我看,他不像是在押解你,倒像是在保护你回京。」 厉害的女探子巫姜一边咬着肉,一边把当时的战况说予他听。 花子靳一边听着,一边为她倒水,低声淡笑道:「你倒是看得很仔细。」 巫姜心想,那是当然,她身为万花谷的鹰护法,专司万花谷附近地形的侦探,只要发现有可疑之处或他人入侵,立即回报,借此保护谷主。 她喝了一大口水后,续道:「马大人又从马上跌下来,崔大人这回憋不住气发了大火,问马大人要不要改姓‘驴’,说不定驴比较适合他,气得马大人回呛他‘催’什么‘催’,想‘吹’胡子瞪眼也请把胡子留出来再说,呵呵呵。」 她抖着肩膀憋笑,而花子靳看着她,脑子里想像着那画面,也弯起了嘴角。他喜欢听她说话,看着她叙述时的表情说得眉飞色舞、双眸发亮,只可惜她说来说去,始终不透露一丝自己的事情。 她很神秘,也很保护自己的隐私,看样子,他若是要从她身上打探出她的事,需要用点技巧。 见她肉吃完了,又盯着他的分,一副嘴馋的模样,他索性把盘子推过去给她。「吃吧。」 第十九章 她愣住,疑惑地看他。「你不吃?」 「我再跟崔大人要就是了。」 「他肯给?」 「你适才不也说了,他必须护我回京,路上必不会让我饿着,他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刁难我。」 她听了心喜,遂不气的拿过来,正要咬下去时,突然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正色道:「我帮你试试,看有没有毒?」 花子靳一脸啼笑皆非。「放心,不收你银子。」 她被瞧出了心思,嘿嘿笑着。「将军真大方。」 她一边咬着肉,一边喝着水酒,坐在花子靳对面很随兴的大快朵颐。吃完后,她要拿自己的帕子擦手,这才想到她那条绣着老鹰的帕子已经给了花子靳。 「我的帕子呢?」她向他要。 「那帕子给我吧,免得到时又遇上伏兵施放迷烟,我带着防身用。」 巫姜想想,也不跟他计较,爽快地回道:「行。」 吃饱喝足后,她打算走人,临走时又对他道:「前几日下了大雨,前面那座山的土石崩了,崔大人决定绕路,掐算时辰,会宿在小镇上。」 宿在小镇就表示不会睡在马车上,而是睡在屋子里。她要走时,他突然丢了句命令。 「今晚你到我屋里来。」 她怔住,疑惑地问:「为何?」 「既是宿在屋里,便有热水可以洗澡了。」 巫姜听到热水,双目立即发亮,是呀,她怎么没想到呢?这一路跟来,她已有好久没洗澡了,一想到可以泡在热呼呼的水里,她的心情也跟着神釆飞扬,但随即又狐疑地盯住他。 「你怎么突然那么好?」 面对她的质疑,他故意板起面孔,「你是我重要的探子,本将军对自己人向来大方得很,你若是不想洗热水,可以不必来。」 见他话语严厉,她疑心顿消,取代的是手下对上司拱手听命的讨好样。 「多谢将军好意,那我就心领了,今晚一定去。」她笑道,接着蹲下身钻回车座下,这回是真的走了。 待她走后,花子靳严肃的面孔上瞬间弯起一抹笑,伸手拿出一条帕子,上头绣着鹰,正是她想索回的那一条。 帕子是姑娘家的贴身之物,她就这么给人,一点也没有女儿家的娇羞,可见她真是个不拘小节的女子。 无妨,他就喜欢她这样不忸怩的性子。他掌指抚摸着帕子上的鹰,打量许久,唇角勾着浅笑,把帕子收回衣里放好。 如巫姜所言,今晚大队人马夜宿在小镇里,崔大人观地形后,征召了几处适合防守的屋子让手下们住进去,又清出三间房,把花子靳安排在其中一间,四周有重兵把守,而屋内也准备了一盘热水和毛巾,让他可以简单梳洗。 一入夜,天空雷声大作,没多久雨便哗啦哗啦地落下,花子靳看着外头的大雨,心中不免挂心。凭她的本事,既然能够查出自己坐在哪辆马车里,应该也能查出今晚他被安排在哪间房才对。 崔大人命人将饭食和洗澡水送进屋中,待人退出去后,花子靳看着饭菜,始终未动筷子。 他望着窗处,雨势这么大,对她十分不利,因为雨水容易泄漏足迹,增加混入的难度。他在四周窗外察看了下,皆有官兵把守,她要如何溜进来? 这时后面突然传来异响,他倏地转身,当场愣住,他心中担忧之人竟神出鬼没的站在那儿,正拍着身上的灰尘,令他一时哑然。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外面明明严加把守,连只鸟都飞不进来。 「那儿。」巫姜指了指床下。「在你进来前,我就先进屋躲在里头了。」 他恍悟,但又更疑惑了。 「你如何事先得知我会被安排在这间房里?」 崔大人做事谨慎,即使进屋也会故布疑阵,把三位蒙了面的将军各自安排在不同的屋子里,除了崔大人自己,连外头的官兵都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威远将军。因此他不得不惊奇,她是怎么办到的? 「很间单,这间屋子整理得最干净。」 他愣住,继而忍不住弯起嘴角。他差点忘了这女人心细如发,能察觉最细微的不同之处,是个人才。 「太好了,总算有热水可以洗澡。」巫姜高兴地走向水盆,除了热水,还备有皂角和毛中,她等不及想洗去一身风尘,对他摆摆手。「快转过去,别看。」 花子靳很自然的转身,任由她在屋内用他的热水洗脸、洗身,彷佛这种事再自然不过。 他眼睛看着外头,耳边响起脱下衣裳的布料窸窣声。房间不大,也没有屏风遮掩,她居然就这么信任他,直接在他背后更衣。 花子靳突然觉得心头有些浮躁,他坐在椅上,背对着她,目不斜视地盯着墙面。 外头的雨势磅礴,身后的水声却清晰可闻。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耳中听着她梳洗的声音,鼻下能闻到淡淡的皂角味。 巫姜抹了个澡,总算舒服许多,待她穿好衣物,便对他道:「我好了。」 花子靳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深幽地看着她,她此时换上一件干净衣物,与前头那件样式一样,一身的灰色布料,没有多余的坠饰,简单素净,看在他眼里,却依然美得惊人。 她正擦拭刚洗过的一头青丝,长发披肩,令她比平日多了女儿家的柔美,令人移不开眼。 他深深地望着她,嗓音比平日多了几丝湿柔低哑。「你都是这样在男人面洗澡?一点也不怕?」 她太随意、太从容,一点也不觉得羞臊,让他不禁怀疑,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出身? 「当然不是,要看对象是谁。」她正在系腰带,没注意到他脸上的异样。 「因为对象是我?」他声音低哑了几分。 她将腰带系好,又去理一头长发,回答道:「是啊,反正你又不会看。」 她说得太理所当然,让他有点哭笑不得,她这么相信他,他该高兴才对,却又因为她的太不在意,反倒让他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不要太相信男人,一般男人是无法平心静气地和一个脱光身子洗澡的女人,一起待在屋里的。」他板起面孔,严肃地训她。 她不以为意地反驳。「你不就很平心静气?」 「因为我不是一般男人。」 她挑眉。「那倒是,你是威远大将军嘛。」 花子靳没告诉她,他表面平心静气,但心底可是如猫爪在挠,惹得他有些心浮气躁。 「以后除了我,不可和其他男人如此。」 「放心,我不介意。」 「但我介意。」 她愣住,转头瞧他,见他正肃着一张脸,一双犀利的锐目正灼灼地盯着她,她这才瞧出异样,不过随即恍悟了什么。 人家是大将军,性子刚正不阿,当然会见不得像她这样不顾世俗礼教的女子。 想到此,她要反驳几句,但在他严肃的瞪视下,又想到说不定跟他辩,他听了更不悦?惹怒他也是个麻烦,好歹人家是付银子的,遂决定不跟他顶嘴了。 第二十章 「知道了。」她道。心下却在想,花子靳若是知道他们四大护法从小一起训练,玩在一块、打成一团,熟到脱裤子、更衣都不在意,同室洗澡更不大避讳的事后,肯定会骂他们伤风败俗吧? 不过说来也奇怪,她与花子靳明明相识不久,但在他面前,她说话、行事一点也不避忌,除了巫澈和巫岚两个男人外,她还是头一回对其他男人如此。 为什么会这样?她先前还没想到这回事,现在经他提醒,她才惊觉到自己对他的随意,不禁开始深思这个问题。 为何自己会毫无顾忌的在他面前冼澡,也不怕他偷看呢? 巫澈和巫岚虽是男人,但大家自幼玩在一起,比手足兄弟更亲,她也不把巫澈和巫岚当男人看,尤其是巫岚,阴柔俊美得像个女人,她都直接把他当姊妹了。 她与花子靳相识不到一个月,照道理,她不该这样毫不顾忌的在他面前更衣洗浴呀?实在太奇怪了。 这感觉对巫姜来说很陌生。难不成自己喜欢他?思及此,她不禁看向他,却赫然看见他正在自己面前脱衣。 「你干什么?」她惊问。 花子靳奇怪地看向她。「干什么?当然是脱衣洗澡。你洗完了轮到我,不是吗?」 她正想可他为何在她面前脱衣?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她都这么做了,总不能阻止人家不这么做,于是把脸转开,背对着他。 她不知道,当她背对他后,他便弯起一抹笑,眼底透着幽芒,注视着她的背影。 巫姜听着后头脱衣的声音和水声,眼角瞧见丢在地上的汗巾时,这才晓得花子靳脱得一丝不挂。 适才她虽然脱下衣裳,但还留了件肚兜,主要是怕若是遇上刺客,起码还有件衣料遮身,他倒好,全部脱光光。 她禁不住心下嘀咕,不敢转头,也不敢往旁边乱瞟。屋子就这么大,她只能一动不动地背对他,什么都不能做。 她突然觉得有些尴尬,知道他脱光身子,心头莫名有些臊意。 一刻后,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好了。」 她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转过身,瞧见他时,心头不禁一愣。 花子靳上身打着赤膊,只穿了件裤子,这让他结实壮硕的身材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她面前。 不得不说,花子靳有着十足的好身材,是巫姜见过的男人中,唯一一个可以和巫澈的身材相提并论的人。 巫澈不但长得高大,还生得俊,肌肉虽结实,但是线条优美不夸张。巫姜就喜欢壮实的男人,她觉得男人就该生得又高又壮,为此她还常常故意取笑相貌太过阴柔的巫岚,因为巫岚是偏向南方男子的斯文俊美,身子骨比一般男子纤细,扮起女子来,简直雌雄莫辨。 而花子靳的身材虽跟巫澈不相上下,却更加野性,只因他胸膛上多了好几道疤,那些疤非但不丑,反倒增添人的魅力,犹如一柄身经百战的宝刀,缓缓散发着锐利的刀芒,她甚至能在他身上嗅到血的味道。 她差点忘了,他是罗煞将军,身上的每一道疤,都代表着他在战场上的战迹。 她的目光像是黏住了,一时看得呆愣。 花子靳任她看着,甚至走向她,让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 他知道她果然不一样,其他女人看到他身上的疤,不是惊讶地躲开视线,就是尖叫出声,但她没有,而是睁大一双眼仔细盯着,甚至还好奇地伸出手,摸着左心房上那一道最深的疤。 「这道疤是剑伤,当时我领三千兵杀入敌阵,为了取敌人头目的首级,我单枪匹马接近对方,那时他的剑刺进我这里。」他指着左心房的位置。 她抬头看他。「你故意近身,在他刺你一剑时,你便砍了他的头,是吧?」 他眼中有着赞许,目光比平日灼亮,低声道:「他刺歪了,没刺中我的心脏,而我却砍下了他的头。」 巫姜几乎能想像出当时的惊险,他一人身先士卒,杀入敌阵,故意让敌人用剑刺向自己,只为了将对方斩首。这男人在战场上狠速果断,威武勇猛,因为他不怕死。 这道疤,她觉得很美。 两人都不说话,他坦露着胸膛面对她,而她摸着他的疤,这情景十分暧昧,她突然意识到这异样的氛围,拍头见到他眼底的精芒亮得吓人,让她不禁收回手,退后一步。 不等她有任何表示,花子靳突然命令道:「去吃点东西,吃完后去休息,床给你睡。」 巫姜一呆,接着拧眉道:「这怎么行?」 他回头看她,反问:「怎么不行?」 她想了想,这时潜岀去,容易惊动他人,不如留在屋里。其实她本来也有此打算,但经过适才那奇怪的暧昧后,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睡床,那你呢?」 「当然是睡椅子。」 「这……不好吧?」 见她难得露出愧疚,他弯起笑,伸手摸她的脸颊。 「乖,吃饱后去睡床,养足精神。」说完他收回手,迳自走向案桌,坐下来吃饭。 巫姜一时呆愣住。他刚才……摸了她的脸? 花子靳坐下后,见她还在发呆,催促道:「快来吃,等会儿会有人来收碗筷,快来。」 「喔……」他表现得十分自然,让她不禁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大概想多了,但是被摸的脸颊有些热热的,她好像一点也不讨厌呢。 赏心亭位在客栈的三楼,这儿和一楼的食堂不同,远离马路,靠近客栈内院,是个能清静享用酒菜的地方。 芙蓉一来就包下这里,四处张罗,务必让小少爷住得舒服,吃得惬意。 此时已是掌灯时刻,内院里点起一盏盏灯笼,从亭子望出去,能见到小桥流水,还能听到附近传来的丝竹之乐,是个极为赏心悦目的地点,也莫怪栈掌柜特地在此盖了座亭子,取名「赏心」。 芙蓉正在赏心亭里看着店小二张罗酒菜,她担心有飞虫,还嘱咐饭馆伙计挂上纱帐,将亭子四周遮起,务必打点周到。 她见差不多了,心想小少爷也该梳冼完毕,去领小少爷过来。 谁知她才转身,一名男子就掀起纱帐走进,她一愣,客气有礼地道:「这位公子,这亭子已经有人包下了。」 男子生得壮实,一身窄袖劲装,腰间配着一把刀,浓眉斜飞入鬓,挺鼻薄唇,看起来就是个练家子。他一进来,便拱手道:「在下海东青,乃是海家镖局的镖师。」 芙蓉心下奇怪,不知此人来找她是为何事?但她表面上仍客气地福身回礼,疑感地望着对方。 「请恕海某冒昧,在下听说姑娘或许需要镖师护送,因此特来自荐。」 芙蓉怔了下,接着客气一笑。「我想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我并没有要请镖师。」 海东青听了,并不以为意,而是正色道:「我见姑娘身边带着位小公子,看似是要远行,身边并无护卫。近来盗匪猖獗,前几日在路上杀人劫货,不少商旅深受其害,我等担心姑娘和小公子路上不安全,因此特来建议姑娘,最好有镖师护送,如此才能保命。」 第二十一章 芙蓉听了,这才恍悟,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多谢海公子的好意,我和我家少爷虽然身边无护卫,但已经请了一位镖师了。」 「实不相瞒,自姑娘进了客栈后,海某便注意到你身边那位镖师,这正是在下担心之处?咱们做镖师多年,行走江湖已久,见识过的人也不计其数,依在下看,姑娘请的那位镖师,并非正道人士。」 此时亭子外,一抹身影早已无声无息地靠近。巫澈隐身于暗处,把亭子里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中,他冷冷地打量那个叫做海东青的男人。 「海某行走江湖多年,一看那人便知他曾做过盗匪,身上杀气颇重,并非正道出身,海某生怕姑娘和小公子在路上遭到毒手,因此不忍见死不救,遂前来好意相告?我海家镖局在道上也是有名号的,姑娘可去打听,若姑娘不弃,海某愿意护送姑娘和小公子。」 海东青说完,心想对方听了肯定心动,加上他对自己的外表很有自信,长年走镖,外头的姑娘见了他,向他示好的也不计其数。 打从这姑娘一入客栈,她的美貌便令他一见倾心,像这样的佳人,身边就该有个称头的男子护着,又见她那镖师粗蛮凶恶,当即有了取而代之的想法。 瞧这美人外表温婉,那小公子又是个孩子,两人肯定见识不多,故找上的镖师也上不了台面,他认为自己的提议肯定会让她动心。 芙蓉听了,不疾不缓地正色道:「多谢海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您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家镖师是个正人君子,人看起来是粗重了些,但其实是个胆大心细、又重信重义的男子汉。」 此话一出,不仅海东青愣住,就连隐在暗处的巫澈也是一呆。 【第八章】 巫澈原以为芙蓉这女人听了海东青的话会改变心意,想要换个人护他们上路,却没料到芙蓉的回答竟是对他加以维护。他原本还在想,若是她敢说个好字,他便掉头就走,再不管他们的死活。 他巫澈是男子汉大丈夫,还不屑跟个女人让较,大不了这银子不赚了,另谋法子,但是她出乎意料的赞美他,反倒让他好奇的继续听下去。 海东青不死心,以为女人家见识短浅,这姑娘肯定是被骗了。 「姑娘,先不说你那位保镖一身邪气,就怕他把你们带到荒山野地,骗色骗财,再不然路途中遇上盗匪,他一人也难敌众手,到时为了保命,恐怕弃你们而去。而我海家镖局人数众多,我可领二十名镖师护送你们,万一遇上什么歹人,也能互相照应。」 芙蓉看得出来,对方见她是一介女子便小瞧了她,这并不打紧,大人将小少爷交予她,她的任务便是护卫俞家噍一的独苗,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瞧她,更何况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并非为巫澈讲好话,而是实话实说。第一眼看到巫澈,的确会被他一身的狂霸阴邪之气所震慑,但这男人在危急中解救她和小少爷是事实,在她误以为他心怀不轨、弃他而去之后,他依然不计前嫌地,将他们受困在泥泞里的马车抬出来,还一路护送他们到客栈。 到这时候,她再看不清他的为人,她就是个瞎了眼的大笨蛋。现在有人在她面前质疑巫澈,她便理所当然的为他辩白。 「海公子误会了,我这位保镖武功高强,虽只有一人,但是护卫我和我家小少爷足矣。海公子的好意我心领,先在此谢过。」说完,芙蓉微微福身,客气有礼想坚定不移地谢绝对方的好意。 她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对任何人都保持着淡淡的疏离,不得罪,但也不过分亲近。 海东青没料到自己一席话居然说服不了她,反倒被她明白拒绝,若是他再说下去,就显得有相逼之嫌。一时之间,男人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最后还是他身边的手下忍不住开口。 「姑娘,多少人抢着请我们镖局的镖师出面护镖都请不动,咱们心善,怕你们被人欺,这才好心主动护送,你别不识好歹。」 巫澈拧眉,看那家伙的眼神也变得格外锐利。 芙蓉依然不急不躁。她在俞家当丫鬟,从小到大,看人脸色的机会可多了,不管是顽固的老太婆或暴躁的老太爷,又或是京城中的纨裤子弟及骄傲的贵女,最不缺的就是这等给了脸面,便强迫他人要接受的高姿态,这种货色,她还不看在眼里,依然保持客气有礼的笑。 「就是因为知道海公子心善,我才必须老实相告,若是欺瞒,当不仗着公子心善来利用您?这种占便宜的事,我不能做,有违我主子家的家风。更何况我也不会拿我家小少爷的性命开玩笑,我那位保镖确实武功深不可测,力大无穷,再者,我若是弃他而去,颇有利用完人便甩开的意思,这样岂不是太势利了?海公子是见过世面的人,必然能明白我的意思,咱们对待下面的人总要讲信重义,如此才能服人,不是吗?」 这话说得恰到好处,情义兼顾,并晓之以理,还顺道抬了对方的面子,完美得无一丝错处。 海东青一行人一时被说得哑口无言,为了顾及面子,海东青只得笑道:「姑娘说得是,是海某误会了,原是担心姑娘的安危,既然姑娘解了海某的疑问,海某便不再担心了,告辞。」 芙蓉再度温婉地福身。「公子海涵,多谢。」 海东青转身,回头时瞪一旁的手下一眼,接着大步离开赏心亭。手下们瞧见他阴沉的脸色,知道这一回碰了软打子,回头肯定会操他们来出气, 待他们走后,芙蓉悄悄吁了口长气。她看得出来,那男人表面上不在意,其实还是放不下面子。 她心想,今夜先好好休息一宿,明日一早就赶紧上路,免得夜长梦多。 这时小少爷掀开纱帐,走进亭子。 梳洗过的小少爷已换上干爽的衣物,不过因为没有让芙蓉伺候更衣,因此那发髻梳得有些歪,腰带也系得松垮垮的。 芙蓉瞧见,禁不住想笑,她立刻走上前为小少爷整理衣襟,重新替他系腰带。 「少爷也真是的,怎么不找人唤芙蓉过去伺候,非要自己来?」 「父亲大人说过,男人在外头闯荡要学着自己来,不可像个无所事事的公子,我自己更衣便可。」小少爷像个男人一样一脸正色的说话,还训诫她不可以笑。 芙蓉知道小少爷恨自己年纪太小,希望快快长大,好能撑起整个俞家,因此心一软,也不反驳他,一脸佩服地点头。 「少爷说得是,以前听夫人说过,老爷还是六品小官时,在外地当差,凡事都是自己动手,不仰赖他人伺候,如今少爷已有老爷当年的风范,将来必有出息。」 这话小少爷爱听,脸上露出笑意。「那是,我是爹的长子,不能丢他的脸。」 说完,他四下瞧着,面露奇怪地问芙蓉。「那位巫壮士呢?怎么不见他的人?」 「回少爷的话,奴婢已经让店小二去请他,他应该也快来了。」 第二十二章 说到店小二,小少爷便拧眉。「那店小二也太偷懒,我出来时,瞧见那店小二坐在门口打呼呢,我去敲壮士的门,里头没人,我以为他已经来了呢。」 芙蓉听完,不禁诧异。「有这回事?奇怪,没瞧见他来呀。」 此时亭子的纱帐被拉起,巫澈大步跨入,他看着两人,说道:「我来了。」 他假装刚到,什么都不知道,一副就是来赴约吃饭似的。 芙蓉见过他洗浴后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小少爷却是头一回见到巫澈刮完胡子、全身上下重新打理过的齐整模样,不禁讶异得双目圆睁。 巫澈看向他,唇角勾着笑,打趣地道:「小子,认不出我了?」 「你……你是巫壮士?」 「正是。」 小少爷丝毫不拖饰脸上的惊艳,并且诚心赞美。「原来巫壮土生得这般俊朗,是小爷有眼不识泰山了。」 这小子的真实反应和坦白让巫澈听了不禁好笑,那笑意深入眼眸,少了平日的锐利,他突然觉得看这小子顺眼极了。 「小子也长得俊,再过几年,小子长高了,也不会输给我。」 小少爷摇摇头。「光是长得好看也不行,我希望像巫壮士这般,能有一身好武艺,就算不能助人,起码也能防身自保,不给人添麻烦。」 「少爷说的是什么话?少爷将来是要做大官的,身边自会有武艺高强的手下护着您。」芙蓉道。 「做官有什么好?有武艺防身,到哪儿都自在。」巫澈故意道。心想,难不成她喜欢有官位的男子? 芙蓉笑道:「人各有才,您在武学上是奇才,而我家少爷读书快,悟性强,是做大官的料,所以适合从文。」 这整句话巫澈只记得她说的前半句。她说他是武学奇才哩,原来在背后,她对他的评价是好的,面对外人的诋毁,她会为他辩驳,并不如表面上那般疏冷,他心头喜孜孜的,觉得丫头眼光好。 「小子若想学武艺,暇时我可以教你几招防身的功夫。」 「真的?」小少爷听了高兴,急忙问:「你真愿意教我?」 「教你没问题,就是不知你吃不吃得了苦?」 「男子汉大丈夫哪会怕吃苦?你教我,我一定认真学。」 芙蓉看在眼中,想着这一路走来,小少爷为了不让人担心或看轻,总是掌着装大人,直到此刻才露出八岁孩子应有的样子,这都是因为有巫澈在。 不得不说,有他在,的确让人安心不少,少爷也多了笑容。 为此她深感欣慰,不禁望向巫澈,却不料对上他的目光,他也在看她。 她赶忙敛下眼,掩饰莫名的羞意,忙催促着两人。「用膳吧,免得饭菜凉了。」她招呼两人坐下。 席间,她不时让人添茶水、换手巾,一边吃饭,一边听这一大一小说话。小少爷今夜说话的兴致特别高,而巫澈也有问必答,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气氛十分和乐。 她嘴角含笑地为两人布菜,殷勤周到;而巫澈一边大口吃着,趁人不注意时,多瞧了她好几眼。 吃饱喝足后,三人便回屋休息。只是巫澈才进屋没多久,便有人来敌门。 他走过去打开门,发现芙蓉站在外头,他目光亮了下,心下欢喜,面上却不显,酷酷地问:「有事?」 芙蓉轻轻点头,道明来意。「有事与你相商。」 她在席间不说,等吃饱回屋了才来,必是瞒着她家小少爷的。于是他道:「进来说。」他让到一旁,等她进屋。 她忙道:「不了,天色晚了不便,我在这里说就行。」 他听了一顿,盯着她,忽然大步跨出去,向她靠近。 面对他突然的逼近,芙蓉急忙退后,全神警戒地瞪着他:「做什么?」 瞧她像个刺猬似的,又出那种严阵以待的神情,令巫澈着实感到好笑。 他故意将她逼得退到栏杆边,两手放在她左右两边的横杆上,低下头,把脸凑近,慵懒地开口。 「你觉得我要是真想对你做什么,你逃得了吗?」 芙蓉杏眼圆睁地瞪着他。她明白他的意思,她这么避嫌地站在门外,实在多此一举,他既然武功高强,若想对她做什么早就做了,根本不必引诱她进屋,直接劫了她都有可能。 她只觉得脸上拂来的一阵鼻息搔得脸臊,咬牙道:「你说话就说话,一定要靠这么近吗?」 「你说话就说话,一定要像防色鬼似的防我吗?」 「我哪有像防色鬼似的防你?」 「你真没有?」 他促狭的表情提醒了她,当初是谁怀疑他意图不轨而不告而别的?是她。 芙蓉被说得无法辩驳,加上他说得对,他若是真要对她轻薄早就做了,不会等到现在。但她不甘心呀,好似这事都是她的错,说真格的,这事他要负大部分的责任。 「你也知道我打不过你,我一个姑娘家,不仅要保护小少爷,也要护着自己,你不知道你当时那模样有多吓人,任何人见了都想逃,掌柜和伙计见了你不也急着关门吗?要不是我及时打圆场,人家还不给咱们住呢。」 巫澈被说得一噎。这事确实是她站出来才搞定的,他在心里把掌柜和店小二都骂了一遍。 见他无法反驳,她趁热又道:「况且今日还有镖师来向我自荐呢,因为人家说你一身邪气,怕咱们吃亏,建议我别请镖师护卫上路。你瞧,不管谁见到你,都以为遇着恶人,又怎能怪我不告而别?」 巫澈本意是想与她拉近距离,一来是故意逗她,二来也想借此让她对自己松懈下来,别老是用疏离、客气的态度对他,却没想到这丫头嘴硬,抓着他的错处不放,还板起面孔怪罪他。 她就不能率性一点吗?非挂着一张面具跟他装客气。 他冷哼一声。「别人怎么看,不关老子的事,你不是说我是正人君子吗?既然这样,又为何处处防着我?」 芙蓉脸色一僵,怒瞪他。「你刚才偷听?」 「不是偷听,是正巧听到。」 这话分明是狡辩,他如果来了,她怎么没发现?分明是他故意隐藏气息,这表示她那时对海公子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想到此,她脸上不禁浮现臊意,气羞道:「君子可不会偷偷摸摸的,莫怪我防你,瞧你现在这样子把我困牢,任何人见了,还以为你对我有意呢!」 「丫头,你清楚,我看上的不是你,我看上的是银子。」巫澈冷傲地说,双臂横胸,挺起胸膛,一副不屑女色的模样。 芙蓉听了这话,不知怎么着,生出一股气,故意装作客气有礼,却是十足应付的语气嘲讽他。「是,我明白,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嘛,委屈您了。」 巫澈嗤笑。「傻丫头没见识,一文钱哪逼得死人,一万两还差不多!」 芙蓉抖了抖嘴角。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她忍! 「您早点休息,我不打扰您了。」她负气说完,转身就回隔壁屋子,关上门,不再理他。 第二十三章 她一进屋,小少爷便瞧见她脸上的怒火,奇怪地问:「芙蓉,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还不是那位——」她正要指着隔壁房间,猛然想起自己怎么就回来了?她去找巫澈是要谈价码的事,跟他讨价还价一番,结果被他一激就给忘了。 她用手揉着额头,这下好了,正事没谈到,倒是跟他打了一场嘴仗。 「芙蓉?」 「没事,少爷,我跟巫澈说好了,明日一早就上路。少爷好好休息吧,芙蓉就在外间守着。」 他们住的这间屋子较大,有里间和外间,小少爷睡在里间,她则在外间的榻上睡,护着小少爷。 她伺候小少爷上了床,熄了灯后,便到外间和衣躺下。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却无一丝睡意,脑中不禁又浮现巫澈适才说的话。 他说看不上她?想到就有气。哼,谁要他看上,她才看不上他这个粗汉呢! 花子靳盘腿坐在椅上,一夜打坐入眠,醒来时,巫姜已经不在了。 他扫了屋内一圈,心想,这女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功夫倒是十分了得。 他的视线不经意往下,立刻愣住。 在他面前的地上放了一碗绿豆糕,绿豆糕竟还插了一炷香,像在祭拜。 他先是一呆,接着感到啼笑皆非。好啊,这女人居然把他当神像来打趣,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虽然如此,他嘴角上的笑意却不减。 天微微亮,吃过早饭后,便整装上路。 花子靳出门前,头部被套上黑布,让人带上马车,这是为了不让人知晓真正的威远将军坐在哪辆囚车里。 进入马车后,车门落了锁,花子靳拿下头上的黑布,他沉默了会儿,接着忍不住弯下身,打开座下的柜子,瞧瞧里头有没有人? 见是空的,他缓缓直起身。这丫头走时也不打声招呼,她来去自如,不好抓住哪! 此时,外头传来两名官兵的低声谈话。 「昨儿马大人屋子遭窃了。」 「谁敢进屋偷东西?丢了什么?」 「这事说来也挺怪的,值钱的东西没丢,倒是丢了几个绿豆糕。」 「啥?那贼儿只偷绿豆糕?」 「是啊,昨儿守卫森严,肯定是他那些手下干的,不敢偷大的,偷几个绿豆糕解气,八成是故意吓人来报复,马大人为此大发脾气,听说那绿豆糕是他打算带在路上解馋的。」 「切,瞧他那副德行,这是押解,又不是出游,他连骑个马都会摔下来,更遑论他带的那些兵,都是些乌合之众。」 「难怪皇上不放心特地派崔大人来押解,咱们得警醒点,这一路上别指望他们,不拖累咱们就祖宗保佑了。」 两名官兵的低声交谈,一字不漏地传入花子靳耳里,他冷漠阴沉的面孔绷不住,嘴角又不自觉上扬,嘴里的绿豆糕味道依然在唇齿留香。 就像她,在这苦涩的日子中似一道甘甜,沁入他的心间。想到她,他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弯起。 她行为飘忽,又不透露真实姓名,实在让人不好掌控。他想,江湖这么大,她若有意消失,他到何处去寻人? 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只有这条帕子,可这对他来说还不够。 花子靳只能等她自己找来。足足等了两日之后,他终于又见到她,但这回她不是从车厢底下冒出来,而是从土里露出来,而当时他正打算解手。 「前方有异。」从土里露出来的巫姜用唇语对他道。 花子靳僵在原地,他正维持着解开裤头的姿势,而两名官兵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只相隔五步之距,严密监视四周的风吹草动。 亏得花子靳胆子大,才没被她这冒出头的状况吓到,但脸皮也禁不住直抽。 巫姜正要继续说话,突然注意到他的动作,露出两条精壮结实的长腿,身下只剩一条汗巾遮掩。 她没料到自己一冒出来会见到他这模样,一时惊呆了,立即恍悟他正要做什么。 惨了,她来的不是时候,她此时现身,就算没扮成女淫魔,也真变成女淫魔了。 眼前的景象太尴尬,她一时心虚连要说什么都忘了。 「您慢来。」丢下这三个字,她像只缩头乌龟似的缩回土里,走为上策。 花子靳再度气笑了,都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女人……他不禁捏了捏眉心。这世上有哪个女子在见到男人脱裤子解手时会说一句慢来的? 他该佩服她的沉着,还是该怀疑自己的魅力不够?在这情况下,她居然还可以面不改色地溜走。 他搞不懂她,也搞不懂自己,明明希望她离开,但是在见到她时,有些心喜,却也有些生气。 花子靳很纠结的解完手后,穿好裤子,戴上头套,让官兵押他回马车上。 车门一锁上,隔开外头的视线,他拿下罩住头的黑布,双眼直盯着座下,果然不一会儿,座下有了动静。 他想也不想,就把人从下头揪上来,铐着锁链的双手往她身上一套,将她困在怀里。 终于逮着她了。 他的脸欺近,两人鼻尖对着鼻尖、眼对着眼,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正板着面孔,强大的气场牢牢笼罩住她。 巫姜没想到自己会被他如此对待,此时的他不同以往,不再是那个淡漠中带着率性的将军,而是眼底冒火、周身气息如焰,彷佛一个蓄意已久的猎人在等待她自投罗网,令她心口没来由地大跳着。 近在咫尺的唇正对着她的耳畔,一开一合地吐着热气,说出只有两人听得到的质问—— 「你要如何给我一个交代?」 【第九章】 他突然靠这么近,让巫姜很不习惯,她想移动身子将两人的距离拉远,但他的手臂挡着,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见他虎视眈眈地怒瞪着自己,她心中立即了然,一脸正色,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解释。 「适才是个意外,我真没故意偷看,更何况你的小郎盖着头巾,遮掩得很实在。」 小郎就是那话儿,头巾就是汗巾子,她说得坦荡,一点也不避讳,花子靳却听得眼角有些抽。 他盯着她,确定在她脸上看不到任何一丝女儿家的羞涩,反倒是极为认真的反驳。 这可不是一般姑娘家会有的反应,他想看到的是她为此羞涩,为些忐忑不安,为此小鹿乱撞。 她这事后撇得一干二净的态度令他十分不悦。他都这么靠近她了,她居然连一点脸红的反应都没有,还能目光不移地与他对峙。 面对他灼灼的盯视还能不闪不躲的女人,这世上还真没几个。 「你看到我脱裤子,传了出去,教我如何解释?」 「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会知道?」 花子靳愣住,目光蕴含危险。「你是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巫姜安慰地劝道:「大丈夫行事,不要纠结小事,想开点,反正你又少不了一块肉,就算了吧。」 花子靳阴恻恻地笑了。她居然说算了?看来不给这女人一个教训,还真不知何时才能点通她。 第二十四章 他行军打仗讲求效率,如同他当初带领车队直捣黄龙,务必一击即中,取敌首级,而对她,他一旦有了志在必得之心,也是一样的。 「这事不能算了,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话落,他吻住了她,毫无预警地品尝她的芳唇。 巫姜瞪大眼,整个人定住,又像是吓懵了,眼睁睁看着他侵门踏户,火舌在唇里恣意蹂躏。 这是她的初吻,她从没想过会是被这样的男人给霸气夺去。 她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吻着,双眼始终睁得大大的。 他的吻就跟他的人一样,强硬中带了点温柔。 大概是因为她毫无反抗,只睁大眼盯着他,花子靳觉得,自己应该弄清楚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于是他隔开点距离,打量着她的表情,而他的手臂依然圈住她的腰,以占有之姿搂着她。 她的反应出奇冷静,就好像他对她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令他禁不住好笑地看着她。 「怎么,傻了?」他勾起唇角,绕有兴味地看着她。 与其说巫姜傻了,倒不如说她感到十分意外。花子靳吻了她,她发现自己居然并不讨厌,且有到些刻,她才认知到原来花子靳喜欢她,而他的喜欢是如此的直接。 她正在习惯这个事实,所以才会发怔。 花子靳很有耐性地等待,始终勾着唇角,见她不说话,不像生气,也没有挣扎,只是瞪大双眼盯着他。 他也直直盯着她,眼中染上情欲,低哑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威胁。 「你不说话,表示不反对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了?」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想再继续吻她。 巫姜终于有了反应,一手抵住他的唇,阻止他的欺近,正色道:「我不想当寡妇。」 花子靳愣住。他想过好几种反应,或是她会说什么话,唯独没想到她会吐出这么一句。 寡妇?原来她适才发呆,是已经想到这么远了。 他因为无声闷笑而胸膛起伏,大掌按住她放在自己胸瞠上的手,在她耳边低哑道,「谁说要让你当寡妇了?我命长着呢。」 「你现在是朝廷钦犯,通敌叛国是要上断头台的,你又不打算逃,回京之后,只有死路一条,我不就成了寡妇?」 想到自己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竟然是个要上断头台的将军,巫姜的眉头就拧成个死结,十分不悦。她堂堂鹰护法才刚有了男人就注定成为寡妇,不被其他护法笑死才怪。 瞧瞧她,被他吻过之后,没有惊慌失措,反倒冷静地跟他过论起守不守寡的问题,花子靳心想,她可真是一个特别的女人,不过他喜欢。 其实他从没想过将来要聚什么样的女人,只希望未来的妻子是个可以忍受寂寞,能与他同甘共苦的人,而他会尽量护她平安,万一哪天战死,便把一切都留给她。 这回被诬陷通敌之罪,他为了查出幕后主使人,不惜以身犯险,将计就计引出躲在背后之人,若是死了,便也算尽忠报国,谁想到会冒出这个女人。 他不知她的姓名、不知她来自何处,更不知她是什么身分,但这些都不重要,他只知道她生来就是适合做他的女人,他喜欢她沉稳的性子,喜欢她不惊不怵,更喜欢她说的话,常引他发笑。 「你放心,为了你,我会活下去的。你要耐心等我,有些事待时机到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他一边说,一边轻吻她的脸庞,与她耳鬓厮磨。 巫姜被亲得有些心猿意马,而她发现自己居然很喜欢他这么对她。 他说他会活下去,还要给她一个交代,听这话的意思是他不会死?但他并不打算越狱,难不成他愿意被押解回京,是因为其中有什么内情? 巫姜看向他,认真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面对她认真的神情,花子靳也肃起神色,真诚地道:「我答应你,这件事结束后一定娶你入门,绝不让你当寡妇。」 巫姜望着他炯亮有神的黑眸,突然感到十分欣喜。鼎鼎大名的罗煞将军向她许下承诺,而她相信他。 她主动圈住他的颈子,把唇贴上他的耳,低声回答。 「我允许你当我的男人。」 花子靳眼眸燃着星火,手臂一收,将她抱紧,寻到她的唇,立刻狠狠吻下去。马车辘辘,由于车厢被黑布盖住,外头的人瞧不见里头的人在做什么,正好给了两人机会。 花子靳平日将精力都花在练兵上,白天操练兵马,晚上看兵书、研究战术,再不然就是策马巡兵,或召集几名心腹大将到操练场上比武切磋。 他旺盛的精力全都宣泄在兵马上,就算遇到女人也能坐怀不乱,但是现在不同,自从被押解入狱后,他不是在牢中就是在囚车上度过。 他日夜打坐,已许久不曾发泄旺盛的精力,如今怀中又抱着自己看上的女子,那娇软的身躯贴在身上,柔软的唇任他恣意品尝,耳里听着她轻喘的气息,这一切都成了最好的春药,不断刺激着男人的欲望。 花子靳感觉到身下几欲不受控制,他强抑下欲望,停止吻她,只是将她搂抱,什么都不做,待缓过一口气后,低声道:「告近我你的真名是什么?」 巫姜也被吻得有些气息不稳,「你可以叫我阿姜。」 「阿姜?」 「嗯。」 「可有姓?」 「师父都是这样叫我的。」 「阿姜……」他低低唤着,轻轻抚着她的背,继续轻问:「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是个隐世高人,长年隐居在山谷中,我是她收养的。」 「你是孤儿?」 「是啊,师父把我养大,教我武功,我还有许多师兄姊弟,我们都是被师父捡回来的孩子。」 「原来如此……」他疼惜地抚着她的背,低低道:「我很庆幸她老人家把你养大,改日该好好谢谢她。」 巫姜低低笑着,声音很轻,只有他听得到,而她的笑声好似一抹微风轻轻撩拨着他的心弦,让他心儿痒痒的。 「那么……」他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嗓音带着低哑的磁性。「你凑银子是为了什么?」 巫姜顿了下,接着平心静气地回:「我哪有凑银子?我是在挣银子。」 「你不惜潜入牢中,是为了一千两;递饭菜给我,也要收元宝,怕拿不到银子,还要我写借据。」他的目光在昏暗的车厢内,显得特别深幽清亮。「你不是个爱财的人,却急着凑银子,在驿站牢里时,你连睡前都在算银子。」 巫姜的眼皮跳了下,她抬眼对上他含笑的目光,眸底闪现审视的精明。 看来威远将军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他也是个细心之人。 「我是孤儿嘛,得想办法自己凑嫁妆。」她随口编来一个谎话,说得很溜。 花子靳挑眉。「喔?那么我向你师父提亲时,要去哪儿找她?」 这是拐个弯问她地方呢!「别急,咱们八字还没一撇,你坐牢这件事要如何解决?」 「我自有办法。」 第二十五章 按下来两人一阵沉默。她对他有所保留,他也有事瞒着她,在如此情意绵绵的气氛下,她居然还保有理性,反过来问他? 花子靳先是叹口气。「唉,我找了个十分精明的女人做妻子,不知是不是自寻麻烦?」 她哼道:「精明有什么不好?我若不精明,如何潜入牢中?这一路上又如何帮你?」 「这倒是。」他十分认同,这亦是他欣赏她的原因,但接着又板起面孔低斥道:「还有,什么叫八字还没一撇?我都吻过你了,你已算是我的女人,明白吗?」 巫姜笑道:「既然我是你的女人,那为何还要瞒着我?你宁可含冤坐牢,又冒着被刺杀、下毒的风险也不肯逃,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所谓的办法,又是指什么?」 巫姜不是个躲在男人背后的女人,她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她句句直切问题的重点,一点也不含糊。 既然她决心让他当自己的男人,那么她重视的便是他的安危,以及他即将面对的难题与敌人,她必须知道,如此才能随机应变。 花子靳发现,对这个小女人还真不能太敷衍,他已经可以想见,未来要征服她,还得多花些心思才行,不过这反而更激起身为男人的征服欲。 「想套我的话,这样直接问是没用的,你得擅用女人的长处,学着迷惑我才行哪,阿姜……」他吮吻着她的耳,对她展开诱惑的攻势。 巫姜只觉得一阵酥麻的感觉窜过全身,他的逗弄带来的刺激,她舒服得起了鸡皮疙瘩。 她虽是处子,但是早看过小书上的图画知道男女之间那回事,加上巫澈和巫岚这两个男人自幼嘴上荤段子不断,与他们混在一块,她和巫离也百无禁忌,连青楼都去逛过。 「你的意思是要我用美人计?」她问。 「你可以试试,若我中了你的美人计,说不定就告诉你了。」这话花子靳也只是随意说说,并不认为她能迷惑自己什么,但事实证明,他再次低估了他的女人。 巫姜点头。「好,我试试。」二话不说,伸手直接朝他下头摸去,抓住他的欲望源头。 「唔!」花子靳猛地倒抽一口气,刹那间,只觉得全身的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都热血沸腾。 马车外传来马蹄接近的声音,很快的,车窗帘布被人掀起,一双眼朝车内看去。 「将军,可有事?」 花子靳正闭目打坐,闻言睁开眼睛,冷冷地看向外头的官兵。「本将军会有什么事?」 「没事便好,下官失礼了。」布帘放下,盖住了外头的视线,一切又恢复正常。 然而,花子靳的面色却不太正常。他脸色泛红,额角冒汗,幸好偏麦色的肌肤看不出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身下胀得难受,那女人刚才一抓,把他原本偃旗息鼓的欲火又唤醒了。 在官兵来察看时,她已经火速从座下溜走了,她倒好,一走了之,独留他一人在此憋着难受。 该死!实在太上火了!花子靳低咒着,发誓下回非逮住这个顽皮的女人,好好「整治」一番不可。 芙蓉在启程上路前,让店小二准备了丰富的早膳送到屋里。 喂饱一大一小两个,接着她又去张罗路上的干粮和水,然后回到屋里,打算伺候小少爷洗脸、更衣,却发现他自己已经打理好了。 她发现小少爷又长高了点,性子更成熟了些,他说出门在外一切从简,要芙蓉不用事必躬亲,像更衣、洗脸、洗脚这些小事,他自己可以做。 小少爷说这些话时,口气完全就是个小大人,逗得芙蓉哭笑不得,却又欣慰不已。 芙蓉与小少爷下楼后,店小二前来招呼道:「姑娘、小公子,东西都给您送上马车了。」 芙蓉正要说话,小少爷先她之前开口。「烦劳店小二了,咱们的马可喂饱了?」 「小公子放心,已经喂饱了,昨日还帮它刷了个澡呢!」 小少爷点头,回头对芙蓉吩咐。「小二哥做事麻溜,多给他一两银子买酒吃。」 店小二一听有打赏,立即高兴地躬身哈腰。「多谢小公子,您还需要什么吩咐,小的立刻为您张罗。」 「没了,倒是想问您,可瞧见咱们的护卫?」 店小二知道他指的是那位高大的男人。昨晚他才知道那剃了胡子、洗了澡,摇身从粗汉一变为潇洒大侠的男人,便是他们的保镖,当下立刻咋舌,怪自己多嘴,莫怪人家把他打晕,到现在他后颈还在痛呢,再也不敢小瞧那人。 店小二忙恭敬回覆。「那位大侠去马房牵马了,还嘱咐了小的,若是见到二位,便转告二位先到门口等他。」 小少爷点头,回头对芙蓉道:「你先把银子付了,我去马房找巫大哥。」说着便跑步而去。 芙蓉拦他不及,赶忙掏出钱袋把帐付清,又依少少爷吩咐多给店小二一两银子。等不及店小二再度哈腰道谢,她便急急追去。 才一个晚上,那男人就让人刮目相看,先是店小二改口称他一声大侠,小少爷也改口喊他巫大哥。 芙蓉在心里嘀咕,想到昨日两人的斗嘴,她心中仍有气。那男人虽然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但骨子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粗汉,真不明白小少爷怎么会看上那人,还叮嘱她要对那家伙好一点? 哼,她还是会客客气气地对他,不过只在表面上罢了。 她匆匆往马房走去,到了那儿,远远便瞧见那男人高大的身影,他今日换穿上的是她之前为他备好的新衣。 因为他生得实在高大,所以那裤子稍短了点,上衣也紧了点,她不禁拧眉,心想这衣裤还是得量身订做才行,买现成的就是不够合身,再瞧瞧他的鞋子,已有几处磨损,她在心里又加了一句,鞋子也得做一双。 她走近时,小少爷朝她高兴地道:「芙蓉你瞧,这车杆修好了。」 芙蓉顺着小少爷指的地方看去,原本被刺客砍断的车杆已经打上一条新的,将旧的牢牢稳固,不只如此,那被刺穿的车壁也打上了新的木板,甚至连马蹄都换了。 做这些事要费不少工大,难不成他一早起来就在忙这些?芙蓉抬眼望向他,他额角有些汗水,袖子卷起,露出结实的手臂,阳光将他的侧脸照得立体分明,这样的他充满了阳刚美,还有北方男儿的英气豪迈,散发着让人依靠的魅力。 芙蓉赶忙将目光移开,试图平复胸口微乱的心跳。她对小少爷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该上路了。」 小少爷听了,转头问巫澈。「巫大哥,可以出发了吗?」 「行了,这马车先这样吧,虽然外观丑了点,不过能坐就行,先将就点吧。」巫澈笑道。 小少爷开心地点头。在巫澈面前,他很自然地流露出孩子心性。 芙蓉一如往常要服侍小少爷上马车,当她正要拿凳子让小少爷踩着上去时,不料巫澈一把将小少爷举起,俐落地将他放进马车。 她愣住,而趁她愣怔的当口,他的人已经欺近,接着拦腰一抱,将她也抱上马车。 第二十六章 芙蓉反应不及,只能瞪大眼看着他。 「坐稳。」他命令,接着很自然地关上车门,转身跳上前头的座位,拿起缰绳,策马启程。 【第十章】 他居然抱她上马车?他这是什么意思? 芙蓉禁不住脸颊发热,他这暧昧的举止令她陷入迷惑。她适才反应不及,竟然连阻止他的话都说不出口,随后又想到他这人粗野惯了,不拘小节,或许对他来说只是送她上马车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且他昨日还亲口说他没看上她,也许是她想多了,他或许只当是在尽心做保镖,瞧他不是一大早就起来修马车吗? 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这么告诉自己,却阻止不了脸蛋臊热。 她察觉到旁边的目光,移转视线,发现一旁的小少爷正对着她笑得暧昧。 她忙放下抚着脸蛋的手,故意纳闷地问:「少爷笑什么?」 「你喜欢他?」 「少爷别胡猜。」她忙低声道,生怕被前头的人听见。 「你脸红了。」小少爷顽皮地提醒她。 芙蓉忙为自己辩驳。「我是嫌热,而且我才看不上他呢。」 「是吗?」小少爷一脸惋惜。「但我觉得巫大哥很好呢,不但长得高大好看,武功又好。」 「却是个粗蛮的汉子。」她补了一句。 「巫大哥不粗蛮呀,他不但抱我上马车,也顺道抱你上来,很温柔。」 「少爷,别打趣我了,这话传出去,奴婢的清白都没了,千万别乱说,奴婢不喜。」 小少爷见她板起面孔,便不再开口,却又笑得顽皮,一副心里有数的模样,看得她都不知该说什么好?说多了,有越描越黑之嫌,心下却在想,小少爷不但活泼许多,也学坏了,都会打趣她了。 在岀城之前,芙蓉要巫澈策马绕去东市的商行,说要打点行李上路,因为昨日是傍晚入城,吃饱饭后,天都黑了,也没来得及补充些物资,趁出城前赶紧去补货。 她不得不承认,有巫澈在,确实方便许多。这男人力气大,她买完东西,他轻轻一捞,全部拿在手上,像是没重量般。 巫澈跟着她,将她买的东西全部搬上马车后头,待置办妥当后,出城时,已经接近午时。 今日的午饭直接在路上吃,馒头里夹了腌好的菜和肥肉,芙蓉用油纸把馒头包好递给小少爷,接着又包了另一个,打开车门,朝座驾挪去。 「喏,这是午饭,在到下一个村子前,先将就着吃吧。」她把馒头递上前。 巫澈看了馒头一眼,立即伸手去拿,握住油纸包的同时,也将手中的缰绳递到她手上。 「你先替我驾着吧。」把缰绳交到她手上后,他就自行往一旁挪出空位,拆开油纸包,咬着馒头,大口嚼着。 芙蓉本意是他一边驾马、一边吃午食,谁知他突然把缰绳交给她就不管了,她只好赶忙拉着缰绳,控制马儿,待回过神时,发现自己不得不坐到前面,与他并肩而席。 见他豪爽地咬着馒头,悠闲地往后靠着,十分惬意,她觉得自己也该放轻松,心想,趁着这当口,是不是该跟他好好谈一谈价码?那「一万两」实在高得吓人,他们身上根本没带那么多银票。 「巫壮士——」 「什么壮士不壮士的,听了真别扭,叫我巫澈就行了,再不然,你跟着小子一块喊我巫大哥也行。」 芙蓉心想,叫她喊他大哥?想得美呢!但随即想到,何不乘机拉近交情,如此讨价还价也有个借口。 她心思一转,轻轻喊了声。「巫大哥。」 她这么配合,让巫澈不由得一怔,咀嚼的动作停下,意外地瞧着她。 这声巫大哥喊得他心猿意马,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丫头心思重,肯定有所求。 果不其然,她声音变得清甜,连笑容也娇美几分,从嘴里吐出口的却是跟他讨价还价的实在话。 「巫大哥,那一万两的价码委实太高,老实说,咱们身边没带那么多银票,可不可以减少一点?」 巫澈继续嚼着馒头,心想原来丫头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能出多少?」 「一百两。」 「噗!」 巫澈嘴里的馒头差点喷出来,锐目瞪着她。从一万两砍到一百两,这可不是减少一点,而是直接砍到见血!看不出这丫头斯斯文文的,在杀价上却是个狠角色。「太少!」他抗议。 「不少了,平常百姓一大家子的花用,一年也不过才三十两,一百两可以用三年呢。」 「我可是拿命来干活的。」 「这一路上,咱们包吃包住,吃好住好,都要花银子的。」 「不行,钱太少,老子不干!」 她抿了抿嘴,低下脸。「咱们真的没这么多钱……」她一脸为难,状似一副媳妇受委屈的样子。 巫澈也抿紧唇。他一心想凑足一万两,弥补自己的疏失,原以为遇上有钱人家的少爷,少说也能捞个几千两,却没想到对方连一千两都出不起。 他又想到先前遇上他们时,被一群刺客追杀,难不成是落魄家族,匆促出逃,没来得及带太多银票? 他后知后觉,突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气氛突然变得沉驮,巫澈想到那一万两没有着落,突然没了食欲,有些难以下咽。 芙蓉则默默地驾着马车,时不时的觑眼偷瞄。 正尴尬之余,小少爷突然从车厢爬了过来。他见两人在前头闲聊,忍不住想加入他们。 「哎,少爷,小心哪。」马车颠簸,芙蓉怕小少爷失足掉下去,忙伸手抓牢他。 小少爷不知两人之间正僵持着,孩子心性让他显得有些兴奋。 「你放心,我没事的。」 巫澈看向他,哼道:「小子不好好待在后头享福,跑过来做啥?」 「巫大哥,教我驾马车好不好?」 他挑眉:「你没驾过马车?」他生长在万花谷,五岁就开始骑马,莫说马,他跟着大伙到山里逮着了山猪,就已经会爬到山猪的背上骑着玩了。 「家规严,父亲和母亲不让我学,说要再长大点。」 他呿了一声。「八岁还不够大?小子,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骑过狼了。」 小少爷听了咋舌,连一旁的芙蓉亦是一脸惊讶。 「来吧,我教你。」巫澈豪爽地答应,伸手一抓,轻松就把他拎过来,放到自己胸前,他则往后揶,腾出前头一点空位,让他坐在自己双腿中间。 他把缰绳拿过来,交到小少爷手中,大掌握住他的小手。 「驾马没什么诀窍,重要的是放轻松,让马儿舒服,别拉得太紧,马儿若不舒服,它脾气一来,也会使性子的。」 巫澈手把手地教,小少爷兴致勃勃地专心学,适才僵滞的气氛已经消失,取代的是轻松愉悦。 看着这一大一小相处融治,以及小少爷脸上的笑,芙蓉也弯起嘴角,禁不住偷偷瞧他,心头有说不出的意动。 「芙儿,拿水给我。」 芙蓉呆住,他在叫她? 第二十七章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巫澈转头看她。「芙儿,你巫大哥渴了,拿水来。」芙儿二字叫得多顺口、多么理所当然。 芙蓉杏眼圆瞪,想不到下一刻小少爷也道:「我也渴了。」 她忍了忍,堆起笑脸。「是,少爷、巫大哥。」最后三个字咬得有些重。回头进了车厢,她心想,算了,让他口头上点点便宜也好,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这样价码才有机会压下来。 想通后,她拿了水壶,又堆起清甜娇美的笑来到前头,倒了一大碗水奉上前。「少爷、巫大哥。」她甜甜地笑着。 小少爷手拿缰绳不便,因此由巫澈来接,他大掌伸来,却是连她端碗的手一起包在掌心里,就着碗的杯缘喝水。 他一边喝,一边盯着她瞧,漆黑的墨瞳闪着猎豹的精芒,直盯得芙蓉又羞又臊。 她不敢乱动,因为若是打翻了水,会淋到小少爷的头上,只能气羞地瞪着他,却瞧见他眼中的坏笑。 巫澈喝完水,松开手,接过小少爷手中的缰绳。「小子,水。」 小少爷丝毫没发现另外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此时正午,太阳高挂,他一张白皙的小脸被晒得红通通的,他接过芙蓉的碗,把剩下的水全喝进肚子里。 「少爷,太阳大,回车厢里休息吧。」 小少爷显然意犹未尽,但他从小养尊处优,有些受不了日头的曝晒,正犹豫时,巫澈突然开口命令。 「带他进去。」 感觉到他语气变了,芙蓉疑惑地抬头看他,尚未反应过来,她的人已经被他伸手一搂。 她撞入他怀里,耳边传来他的低声咒骂。「啧,太迟了!」 她正想质问,下一刻她的身子已经腾空,是巫澈抱着她和小少爷一同跃起,下头的马车猛地坠落,原来土地崩塌,底下竟出现一洼大坑,马车就这么落下,还传来马儿惊恐的嘶鸣声。 芙蓉心惊,不由自主地抱紧他。不用问也知晓,他们中了埋伏,而她完全没察觉到异状。 巫澈一左一右抱着一大一小的两人,施展轻功,高高跃起,安然落在平地上。 小少爷已经懵了,两手还紧紧抱着巫澈,像只小猴子挂在他身上,芙蓉毕竟会武,在开始的惊吓后,人已经回神,拔剑出鞘,严阵以待。 显然这是有人事先挖好的陷阱,就不知对方是抢劫越货的盗匪,还是来追杀他们的刺客? 马车掉落坑里,扬起一片尘土,当尘土逐渐沉落,是一阵诡谲的静谧。接着周围的大树和草丛后,缓缓冒出人头,呈包围之势将他们前后路都堵住。 在看清这些人后,芙蓉吃了一惊,设下陷阱的竟是海东青等人。错愕过后,她也恍然大悟,难怪对方昨日坚持要做她的保镖,原来是有计谋的。 她望着四周众多的人,心中沉了下去,但随即想到巫澈就在身边,她的心又静定下来,不禁望向身旁的他。 此刻他的神情已经变了,就像她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浑身散发着慑人的阴邪之气,好似他才是那个狩猎者,其他人只是他的猎物。 不同于第一次的心情,此刻她非常庆幸他有如此强大骇人的气场,她见识过他的能耐,知道这男人能以一挡百,望着这样的他,她竟感到怦然心动。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他突然转头问她。 「我再问你一次,你要出价多少?」 芙蓉呆住,见鬼地瞪着他。她没听错吧?他意然挑这个时候来跟她讨价还价? 「一百两太少了,一千两如何?」 她禁不住抖了抖嘴角,委屈地瞪他。「难道你就没有恻隐之心,没银子就不救我们了?」 「话不是这么说,我就是有恻隐之心,所以主动把一万两减成一千两。」 她抿着唇,把脸转开,冷道:「我们没那么多银子,请不了你这位高手,是死是活,我们自己负责,你走吧。」 巫澈探头下来瞧她,发现她眼眶已经红了。 「哭了?」 「不关你的事。」她不看他,死死盯着前方,一副把命豁出去,准备慷慨就义的模样。 「行了行了,我吃亏点,要不然你亲我一下,我就帮你把坏人打跑。」巫澈叹气道。其实跟她讨价还价也只是逗逗她,别看他一副痞子模样,其实他心很软,尤其见不得姑娘掉眼泪。 当然,叫她亲一下也只是开个玩笑,他并不认为她会肯,而他时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准备随时大开杀戒。 然而,这回他料错了,芙蓉实然伸手拉下他的脸,在他脸庞上亲了一记,在他惊讶的瞪视下,她脸红道:「我亲了,你可要说话算话喔。」 巫澈眼瞳一缩,盯着她,眸底隐有流光闪动,某种野性的本能被激发出来。 今夜,崔大人和马大人的兵马在野外扎营,在此休整一夜后,明日傍晚就能入关。 一入关,城镇就多,人多就热闹,这表示离京城也不远了。 花子靳被安置在一处营帐里,外头营火不熄,整夜都有人严密巡守。 刚过子时,一抹身影潜入营账内,人才刚进入,就被另一双手臂圈住,狠狠拉入怀里。 巫姜还来不及出声,就被熟悉的霸道给封住了。 花子靳等的就是她。 白昼时他想了一日,被挑起的欲望无处宣泄,硬生生被压抑下,一逮着她,哪还跟她客气,就是一阵火热的吻。 巫姜亦心动,瞧他吻得霸道,知晓白日惹火他,他这是在报复呢。 任由他吻了一会儿后,好不容易他的唇移到别处,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你别急,我有事要告诉你。」 「说。」他命令,动作却没停,将她压在身下,大掌探入她衣里,抚摸她的肌肤,吮咬着她的颈子。 巫姜躺在他身下,一边任由他恣意妄为,一边在他耳边,用仅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白日就要告诉你的,被你一搅,忘了正事,唔……她吸口气,因为他的大掌正罩上她的胸脯,占有地揉捏,指掌上的厚茧正摩着她细嫩的肌肤,带来一阵麻痒颤栗。 这男人一旦开荤,就不像君子,倒像是饥饿的野兽。 「继续说。」他粗哑低沉的命令。 她眯着美眸,营帐外的火把将巡兵的影子映在帐上,帐内两人相拥,却更增添刺激。 她胆子向来不小,而他胆子更大。 「我发现,除了你那位军师刘鸿带来的人马跟着,还有另一批人在暗中跟踪。」 「喔?」他撩开她的上衣,唇往下移。 她感觉身子有些热,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吟出声,唯独冷静的语调里,多了几分喘息。 「这批人的行踪十分隐密,各个都是高手,比上回那些刺客更厉害,他们无声无息,不留痕迹,不像一般江湖人士,倒像是大内高手。」 花子靳顿住,不过由于他的脸埋在她胸前,所以没让她察觉到异样。 「既然是无声无息,不留痕迹,你又如何能确定他们的存在?」 「因为我去查探时,有好几处的蜘蛛网被破坏了。」 第二十八章 他抬起脸,望着她的眼。「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唇瓣移到他耳畔,又低声解释一遍。 花子靳奇怪地问:「蜘蛛网?你怎么知道那蜘蛛网不是被风吹坏,或是被其他动物撞坏的?」 「亏你还是个将军,连这都不知道?」 「我骑马打仗,练兵行军,倒是没注意这些,都是由探子去查的,还请指教。」 「行,教你吧。」她继续覆嘴在他耳边,细声解释。「若咱们是在行动中便难察觉,但现在咱们是在此地休憩,昨日我就已经熟记附近的一景一物,每隔一刻便去探过,发现一只蜘蛛正在结新网,掐算时间,旧网是不到一刻前被破坏的;同时我还发现一只虫子正在搬运食物,拿起来细看,这是一种干粮,属于饼屑之类的食物,我嗅得出它所使用的香料。」 花子靳边听,手也没闲着,抚摸着她的身子。两人都沉浸在情欲中,却又能保持清明,仔细听对方说话。 「既然带着干粮,代表在外头已经待些时日,这些人一直跟着你们,只不过直到今早才被我发现。」这便是她探得这批人的原因。 「原来如此,能观察得如此缜密,你可真是个人才。」 「过奖。」她低笑,随后语气一转,认真提醒他。「这些人并非等闲之辈,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要当心,要是发生什么事,我怕我孤掌难鸣,护不住你。」 「我明白,放心吧,我心中自有主意,倒是你,千万别去惹那些人,躲远点,莫让我操心,知道吗?」 她轻应,两人吻了好一阵子后,他又叮嘱她一会儿,便放她离开。 待她离去后,花子靳等了一会儿,便起身走出帐外,对守在外头的官兵道:「拿酒来,本将军要喝酒。」 花将军威名仍在,皇上又特地派官兵来押解护守,因此官兵也不敢有所不敬,只说道:「这事得请示崔大人。」 花子靳命令。「快去。」 官兵依令而去,过了一会儿,来的不是崔大人,而是马大人,他手中拿着一壶酒,亲自送来。 他一入帐,神情一转,立即恭敬地拱手。 「将军。」 其实花子靳并非想喝酒,他故意要酒,是在传达暗号。马涛是他的心腹,名义上来押解他,其实暗中受他差遣。 花子靳又恢复成那个令人敬畏的罗煞,沉声问:「计划进行得如何?」 「禀将军,咱们的人暗中跟踪,果然查到了线索,暗中与外人勾的,果然是刘鸿。」 【第十一章】 马涛其实是司徒然将军暗中派来相助他的帮手,司徒然是当今皇上百里熙的心腹,当百里熙还是太子时,司徒然便跟着他一起打天下,助他坐上龙椅。 司徒将军年轻时,也曾经被陷害,以外敌勾结之罪狱,且未经三审,便直接画押定罪,要当众问斩。此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不但震撼朝堂,还牵连出一连串的江湖恩怨。 这回轮到花子靳,同样被诬陷通敌叛国,证据便是他与蛮王之间来往的信件被人挖出来,一状告上了朝堂。 那信件上的字迹是他的,落款上的印监也是他的,能够模仿他的字迹和印监,必然有奸细在他身边。 在下诏入的圣旨送达前一日,马涛便带来司徒将军的一封信,信中说皇上知晓此事是个阴谋,并暗中下令要他和司徒将军揪出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一切,彻底铲除和外敌勾结的真正奸细。 花子靳与马涛秘密商议之后,决定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花子靳下诏入狱即是明,马涛将他收押是暗。 果然没多久,有人找上了马涛,贿赂他在花子靳的饭菜里下毒,两人便将让就计。 马涛一边与敌人派来的传信人周旋,想办法查出幕后主使者是谁,而花子靳则在牢中待着,等候敌人出手,没想到竟是他的军师刘鸿。 不过刘鸿只是花子靳诱出的第一条大鱼,刘鸿的背后肯定还有人,皇上要抓的便是这个最大的主使者。 花子靳冷笑,那笑却丝毫不进眼底。「原来是他出卖本将军。」 身为他的军师,刘鸿想要弄到他的信件和印监,并找人模仿他的字迹和伪刻他的印章自然很简单。 「莫怪他一直劝本将军逃走,名义上是为了留得青山在,其实是要本将军入陷阱。本将军若真的逃亡,便坐实了这叛国通敌的罪名。」 马涛一改先前贪婪的模样,其实那是故意伪装的,真正的他是个胆大心细、懂得因时因地制宜之人,而这也是司徒将军派他来的原因。 「将军料得没错,我派出的探子细查,那些刺客并非真想刺杀,只不过是借此来逼将军叛逃,幸亏将军没上当。」 当花子靳怀疑身边有奸细时,便命马涛见机行事。敌人既然派了奸细埋伏在他身边,那他也安插自己人来掩敌人耳耳,马涛看似对他不利,不过是演给别人看的,目的便是要引出幕后主使者,同时马涛也秘密将消息送到京中给司徒将军。 当今皇上英明、机智,有手段,表面上派崔大人负责押他回京,暗里则又另外派大内高手一路护着他。 「将军,那刘鸿心计不小,他躲在暗处不出面,派人与我连络,一方面要我在将军饭菜中下毒,逼将军逃狱;另一方面又怂恿其他将领来救将军,甚至还派了女魔头潜入牢里给您送匕首,可真是奸诈。」 花子靳缓缓道:「莫小看了那女人,皇上派来的大内侍卫已被她查知。」 马涛惊讶。「这……怎么会?那些人皆是皇上和司徒将军亲自挑选出来的人,个个身手不凡,连刘鸿和崔大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她怎会查到?」 花子靳一想到她,嘴角便不自觉地弯起。「江湖上多奇人,一山比一山高,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 「将军,既然被她知道了,是否要将她……」马涛在脖子上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大内高手出手围攻,谅是十个女魔头也难逃一死。 花子靳拧眉,警告道:「切莫动她。她的事,我自有主张。」 马涛收到将军锐利的目光,心下暗惊,面上不敢有异议,连忙拱手。「遵命。」 在他离去前,身后又传来花子靳的声音?「慢。」 他转回身,恭敬地候着。「将军还有何吩咐?」 「你去告诉那些大内侍卫,别碰蜘蛛网。」 马涛怔住,心想,怎么突然提到蜘蛛网了?一时迷惑不解。 「还有,要他们吃东西时,就算是一粒芝麻,也别给我掉,明白吗?」 马涛听了一脸莫名,见将军依然峻色严厉,不像是开玩笑,也不敢多问,忙应是,匆匆领命而去。 巫姜离开花子靳的营帐后,便独自在树上沉思着。 虽然花子靳要她别管那些秘密潜伏在附近的人,但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妥。 他们身上有一种久经磨练的气味,不像一般照规矩行事的官兵,而是更加狠戾之人,各个都能独当一面。 第二十九章 光靠她一人,恐怕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她必须找帮手来。 深思之后,她有了决定。她将自己查到之事分别写在四封密信上,接着施展轻功,跃往高处,发出万花谷的鸟鸣暗语。 大约过了一刻,终于得到回应,一抹黑影由远而近,来到她面前。 「拜见鹰护法。」传信人拱手道。 「将这三封信送去给其他三位护法,第四封则送回万花谷,交给谷主。」 花子靳这件事她是管定了,虽然万花谷不问世事,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戍守边境的一员大将就这么冤死。若到时蛮人攻入中原,战事再起,万花谷也无法置身事外。 「谨慎行事,不得耽误,明白吗?」她叮嘱。 「属下明白。」 传信人收好四封密信,迅速离去。 巫姜看着传信人消失于密林中,漂亮的嘴角勾起邪魅的笑。一如前任鹰护法巫挽香前辈当年去救司徒然将军,她这个现任鹰护法也要管管这档事。既然让她嗅到了阴谋,她就要把这个阴谋破坏掉。 海东青是知晓有巫澈这号厉害的人物在,绝不会接下追杀俞家小少爷这笔生意。 当初对方找上他,拿俞家八岁独子及贴身丫头的画像给他,要他找到人并劫回京城,好用来对付俞大人。 朝堂上的纷争关他海东青什么事?天高皇帝远,他是一时财迷心窍,贪了这高额的赏银,才会答应接下这门生意,若他当初拒绝,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此时他跪在地上,脖子上抵着一把大刀,刀的主人立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当初见到这个保镖,他便感觉到对方不是普通人,原以为自己仗着人多,足够把对方拿下,便没将这男人放在眼底,却没想到这家伙竟是如此可怕。 他带来的一众手下足有三十多人,晕的晕、伤的伤,全被眼前的男人打倒。他从没见过这么快的刀法,刀过不沾血,加上对方蛮力惊人,遍地尽是断剑残枪,悉数被他惊人的内力击碎。 海东青向来自恃武功高强,「海家镖局」在道上也闯出名号,加上手下众多,形成他眼高于顶、自信狂妄的性格,却不料今日遇上高手,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命在人家手上,让他悔不当初。 「成王败寇,我海某输得心甘情愿,你要杀就杀吧,只不过这件事全是我一人的主意,弟兄们只是听命行事,他们家中都有父母妻小,还望大侠饶过他们,取我一人性命即可。」 巫澈挑眉。倒没想到这姓海的家伙临死还一心护着手下,甘心赔上自己的命,竟是条汉子。 他正要开口审问,芙蓉已来到他身旁,先他一步开口。 「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派你来杀我们,我们便可以答应你,饶你手下不死。」 海东青抬眼看她,又瞧了巫澈一眼,问道:「姑娘可以作主?」 「我当然可以作主,他是我的保镖,只听我的话,如果你说实话,我可以保证不杀他们。」 巫澈挑了挑眉,眼带兴味地瞧她,没反驳她的话,算是默认了。 海东青与他们原本就没有深仇大恨,不过是拿钱办事罢了,于是一口答应。 「行,我说。」 他将事情如实道来——对方派人找上他,利用他「海家镖局」在道上的行情,开出五千两的高价,要他把俞大人的独子绑回来,交给他们。 俞大人乃长安太守,四品官,为官清廉,亦无与人结怨。 「我查过,俞大人的妻子是威远将军的堂妹,威远将军出事后,俞大人便将独子送走避祸。」 海东青原是跪着的,他歪了个姿势,盘腿而坐,接着道:「那人给我银子后,我便暗中跟踪他。他左闪右躲,以为能甩开跟踪,却小瞧了我,我‘海家镖局’的眼线多,一直尾随在那人身后,最后发现他进了庆亲王府。」 听到庆亲王府,芙蓉脸色微变,沉声道:「此话当真?」 海东青正色道:「我所言句句属实,若不是看上庆亲王府的后台硬,我也不会一时财迷心窍,铤而走险。」 接着他叹了口气,视死如归地道:「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该说的都说了,还请姑娘信守诺言,放过我的弟兄们,我这条命就拿去吧。」说完闭上眼,似认命一般,等着赴死。 芙蓉突然道:「其实要我饶你不死也行,只要你把那人给你的银钱交出来,我就不杀你。」 两个男人同时瞪大了眼,齐齐看向她,只见她笑得温婉和气,说出的话却句句犀利。 「五千两是吧?我告诉你为何对方愿意岀这样的高价,那是因为我家太守大人无意中掌握了庆亲王府通敌的秘密,为了这个秘密,对方派人来刺杀,可惜失败了,所以又买通你来劫人。你信不信,若你真的将我们劫回去,庆亲王府为了湮灭所有人证,不只是你和所有弟兄,现怕连你们家中族人也会全数灭口。」 此话一出,不仅海东青震惊,连巫澈也感到意外。 他盯着芙蓉。原以为这丫头只是护着小子到江南,却没想到她居然身负这么大的重任。 海东青这时才察觉事态严重。通敌?这可不得了,他一人送死不打紧,但所有弟兄的身家性命加上一大家子,足有百余人,是灭族大祸呀! 他当初只当是俞大人得罪了庆亲王府,因此庆亲王府派人来劫俞家小公子,却没想到这件事并不单纯。既然打算杀人灭口,那肯定是不得了的大秘密。 「姑娘饶命,我海某当初只想赚这个银子,并不想害死那么多人,若知道这是灭门之祸,必然不会应下!」海东青这下是真的后悔了。 「念你是条汉子,又讲义气,我可以饶你这一次。这事很简单,肮脏的贿赂钱别拿,你把五千两交出来,然后带着你的弟兄躲得远远的,将来东窗事发起码你没成为帮凶,及时收手,不至于牵连到家族亲人。」 海东青什么钱都赚,唯独这种扯上通敌死罪的钱万万不能拿。他立即答应,忍痛将五千两交出去,并叫醒弟兄们,能走的背走不动的,有力气的扶着没力气的,带着一干弟兄远走他乡去避祸。 芙蓉得了五千两银票,大方地递给巫澈。 「喏,拿去吧,虽然没有一万两,不过这五千两的酬金,也足够对得起你一路的冒死护送吧?」 她依然是温婉的有礼笑容,不同的是,一双晶亮美眸闪着洋洋得意。 巫澈这回的确对她刮目相看,没料到这丫头反手一捞,就轻轻松松捞到了五千两,而这五千两,她却全部给予他。 芙蓉发现他不说话,只一盯着自己,不禁感到疑惑。 「怎么,难不成你还嫌少?」 他若是敢嫌少,她就不理他了,她气鼓鼓地怒瞪他,正想数落他一顿,却不料他忽然把她抱进怀里,整个人提起来,吓得她惊呼出声,而他却是高兴得哈哈大笑。 「我的好芙儿,你真聪明,解决了我大半个难题!」 第三十章 他毫不吝惜地赞扬她。几句机智的话,便让对方乖乖把银票吐出来,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用这招来捞银子。 这丫头明明可以把银票收为己用,却二话不说全给了他。平日看她谨慎小心,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却精明得很,她这豪爽大方的一面令他又爱又怜。 虽然不足一万两,但有五千两在手,他这颗心就安了一半。 「哎,放我下来呀——」芙蓉羞臊地拍他。这人是想银子想疯了吗?高兴成这模样。对她又抱又搂的,小少爷还在一旁看着呢! 小少爷看着他们两人,一张英俊小脸也乐呵呵地笑着。 巫澈没放开她,把她搂得更紧。佳人在怀,他哪里舍得放开? 「这么聪明、贤慧,又懂得伺侯人的姑娘,娶来当媳妇肯定有福气。」他笑嘻嘻地道,一双墨眸盯着她发亮。 芙蓉听了双颊发烫,又红了,心跳因他这句话而漏一拍。 「你快放我下来,咱们还得赶呢!马车没了,现在该怎么办?」 「怕啥?有我在。」 他说得理所当然,她却听得心头一荡。 巫澈放下她,转身去坑里查看马车,因此没见到她嘴角弯起的笑,眸中情意流露。 马车掉入坑里,连同马儿也跌落进去,马腿断了,不能再骑。 断了腿的马儿是活不下去的,为了提早化解她的痛苦,巫澈一刀解决了他,并将车厢里的行李清出来,除了重要的干粮和水,以及部分衣物,其他都留下,然后连同马车一起就地掩埋。 他捎着小子,领着芙蓉,施展轻功离去。芙蓉在后头紧跟着他,但她的轻功不如他,渐渐落后许多,巫澈索性返回,一手搂着她的腰提气纵飞,带着两人跃出十几丈远。 他们再度回到客栈,当掌柜和店小二见到他们,一时都懵了,不明白他们上午才走,怎么傍晚又回来了。 芙蓉笑着上前,说他们的马车坏了,跟掌柜要了两间房,还是原先他们住的那两间,打算在城里重新添购马车和行李,整顿一番后再上路。 巫澈背着睡着的小少爷上楼,进到屋里,芙蓉关上门后,进到里间替小少爷铺好床,便让巫澈将人放下。 今日折腾了一日,小少爷才八岁,体力不及他俩,此时睡得十分熟。 芙蓉心想,先让小少爷休息,醒来后再用饭也不迟。她为小少爷掖好被子,放下床帐,这才转身和巫澈悄悄走到外间。 走到外间,她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被巫澈猛地拉入怀中。巫澈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掌着她的后脑,便是重重一吻。 当时她主动亲他的脸颊时,他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亲个脸颊怎么够?他真正想尝的是她芳唇的滋味。 芙蓉料不到他如此大胆,小少爷还在里间体息,她不敢大声嚷嚷,只能无声挣扎,但他的力气那么大,哪是她挣得开的? 巫澈撬开她的唇,火舌直入,卷着她的丁香小舌,炽烈地侵占。芙蓉挣不过他的力气,亦被他的强势撩得全身燥热、四肢发软,最后只能弃械投降,瘫软在他怀里,沉沦在他无赖的索吻中。 两人缠绵了好一会儿,直到巫澈把她的唇吻得又肿又红后才放过她,且隔开一点距离盯住她。 芙蓉轻轻喘息着,她双颊绯红,美眸迷离,整个人娇美得不像话,好似一朵初绽的花蕊,散发绝艳与香气,诱人去采撷,令巫澈忍不住舔了舔唇,感到喉头十分饥渴。 他再次捏住她的唇,孟浪地品尝着。 吻到情动时,他的手摸上她胸前的浑圆,罩住整个柔软。 「唔——」芙蓉拍打他,要他停手,可惜他力气太大,她这拍打跟猫挠痒似的,丝毫撼动不了他。 她一气,狠狠一咬。 他吃痛,总算停下来,离开她的唇,拧着眉看她。 「你咬人?」 她气羞地低骂道:「谁准你乱摸的!不准摸!」 瞧她一脸横眉竖目,凶巴巴地警告他,他感到十分新鲜。原来这丫头凶起来也是只会咬伤人的小花豹。 趁他发呆时,芙蓉赶紧退出他的怀抱,整理好自己的衣襟。这家伙实在太危险,稍一不慎,差点就被他吃了。 「回你房间去。」她推着他,命令他走。 巫澈十分不愿意,他嘴里还残留着她的滋味,令他意犹未尽。 「好,我不乱摸,再让我亲一下……」说着又把脸探过去,却被她捏疼了耳朵。 「给我回房间去,否则你别想再碰我。」芙蓉狠狠地警告他。 巫澈逼不得已,只好收回那点心思,让她把自己推出门外。转身时,见她瞪了自己一眼,接着不客气地把门关上。 巫澈站在门外,回味着适才的滋味,以及手中的触感。虽然只摸了下,但他知道这丫头发育得很好。 他禁不住低笑——没关系,来日方长。他走向壁房间,舔着被咬破的舌头,尝到了血味,他非但不生气,反倒觉得很够味。 芙蓉趴在门内,听到他进屋的关门声,心下松口气的同时,嘴角不由自主地偷笑着。 她脸上的红潮未褪,反而更加艳红,到现在一颗心还扑通地跳着。 她回身走向里间,悄悄来到床边,轻轻掀起纱帐,望着小少爷熟睡的脸,感到十分欣慰。但一想到今日的凶险,那脸上的情潮渐渐转成凝重。 老爷身为长安太守,抓到一名混入长安城的蛮人,此人在反抗中毙命,无意中从他身上搜出一封信件,竟是要给庆亲王的。 这名死去的蛮人显然是来送信的,老爷得了这封信,知道大事不妙,当天又得知威远将军被收押入狱的逍息,立即匆匆回府,和夫人商议后将她找来,要她连夜带着小少爷先离开,并将此信交予她。 她将此信用羊皮裹住,藏在小少爷衣内缝制的暗袋里。虽然这封信会引来杀身之祸,却也是个保命符,只要庆亲王找不到信,就不敢动老爷和夫人,但若是小少爷被抓到,俞家便完了。因此她和小少爷绝不能被抓住,她就算死,也必须让小少爷活着去江南投靠夫人的堂弟。 她轻轻将纱帐放下,起身来到案前,吹熄烛火。 她上了小榻,和衣躺下,剑不离身,双目在黑暗中依然睁着。 幸亏有巫澈在,不然这回真的凶多吉少……一想到他,她的脸又发烫了,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但愿接下来的路能够平安顺遂,早日抵达目的地才好。 【第十二章】 隔日,巫澈接到传信人送来一封巫姜写的信。 他把信看完后,先是惊讶,继而失笑。 真是巧了,他昨日才从芙蓉口中听到威远将军的名字,今日便收到巫姜的消息——她居然在当威远将军的保镖? 为此,他让传信人去把负责蒐集江湖各大道息的人叫来,他要详细知晓威远将军和俞太守大人的事。 虽然万花谷平日不太管江湖事,却在江湖上设有暗桩,专门蒐集各方的消息,大自朝堂权贵和皇帝后宫,小到各门派里芝麻绿豆的小事。 第三十一章 在万花谷的密室里,还蒐集了武林中各方美男子和美人图,供予辨认。 不到半日传信人就带来负责蒐集情报的探子。他将威远军如何下狱、收押,以及威远将军与俞家的亲感戚系叙述得十分清楚,且有条有理,前呼后应,内容十分生动。 巫澈听完后,总算弄清楚整个脉络,同时对这个探子感到好奇。 「你是做什么的?」 万花谷分布在江湖上的探子隐藏在各处,可能是民间百姓,也可能是大户人家里的一名仆人,从茶楼、酒楼到赌坊,甚至青楼都有。 探子拱手道:「禀豹护法,属下藏身在说书楼,平且以说书为营。」 原来是个说书先生,难怪描绘得有声有色。 巫澈拍着他的肩膀。「不错,有出息。你说书多久了?」 「禀护法,三年了,其实属下的功力还不算什么,属下的兄弟才是说书高手,每回说书都高朋满座,座无虚席。」 巫澈听了,突然灵机一动。 「庆亲王这人,你可知晓?」 「禀豹护法,庆亲王乃当今皇上的叔叔,老皇帝最小的弟弟,却比皇上小十岁,今年二十有六。」 探子从庆亲王的相貌到体态,包括他的喜好以及纳的女子,全都一五一十的叙述出来。 听起来,庆亲王像个闲散的皇叔,平日不管政事,喜好诗词,偶尔遛遛鸟、招待文人雅士,不像是会通敌的人。 不过……巫澈邪邪一笑。有的人平日越是看起来不起眼,就越是深藏不露。 「有条线索给你,你即刻去通知手下们,派人在庆亲王府与俞大人府布下眼线,并去保护俞大人和俞夫人,若是发现俞府有任何异动或消息,即刻向我禀报。」 「是。」 手下转身离去后,巫澈回到客栈,径直走向芙蓉的房间,敲了敌门。 帮他开门的不是芙蓉,而是小少爷。 「巫大哥。」小少爷见到他,十分开心。 巫澈进了屋,却没见到芙蓉,奇怪地问:「小子,芙蓉呢?」 「芙蓉说出去办点事,一会儿便回来。」 巫澈朝小子看了看,说道:「呦,小子穿新衣了?」 小少爷听了,眼睛都笑眯了。 「是芙蓉为我准备的,之前的衣物因为掉到坑里,破了几处,我本不在意,但芙蓉说不吉利,因此备了这套衣物给我换上。瞧,这上头的竹子还是她亲手绣的呢。」 对芙蓉这个贴身丫头,小少爷是很自豪的,芙蓉聪明伶俐,机灵又能干,是所有伺候的丫头中,他最喜欢的一个。 「喔?我看看。」巫澈蹲下身,打量小子这身新衣裳。那青竹绣在下摆处,针法细腻,竹身和竹叶的颜色有深有浅,衬得这身衣料十分淡雅,小子原本就长得好看,加上这身搭配,更显得清俊起来。 可以想见,长大后必是美男子。 巫澈一边摸着衣料,一边目光微眯地打量,心里颇不是滋味。当时他的包袱也掉下去了,衣物也破了,怎么就没见那丫头为自己绣件新的呢? 他身上这件虽然也是芙蓉替他准备的,但也就这么一件,还稍小了点,在对付海东青那群家伙时,因为用力过猛,衣裤都绷裂,早该换了。 丫头没良心,眼里只有这小子,却忘了他,让他心里十分吃味,但他一个大男人吃八岁小孩的醋,传出去实在丢脸,便只好揉着他那俊俏的小脸来解恨。 「不错哪,小子,有新衣可穿,不像老子衣裤破了都没人理,走出去别人还当老子是乞丐呢!」 小少爷一张小脸被揉得变形,看着巫大哥的笑,他心头恍悟。 「巫大哥,你在吃醋吗?」 「我有什么醋可吃的?我是太羡慕你了。」巫澈揉着他的脸,一点也没停下来的意思。 小少爷后知后觉,愧疚地说:「对不起,巫大哥,我不该向你炫耀,让你嫉妒了。」 「笨小子,这种话就不必老实说,找揍!」巫澈牙咬得有些疼,不过他还是松了手。万一把小子好看的脸捏坏了,回头芙蓉还不给他好果子吃?于是他的手改而去摸小子身上的衣料。 「巫大哥,好痒。」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痒,忍着!」 怕痒跟男子汉大丈夫有何关系?小少爷觉得奇怪,但是听话地忍着。 巫澈本是故意逗他,但摸着摸着,还真被他摸出些诡异。 「这什么东西?」他摸着小子的胸口,发现这儿似乎鼓鼓的,从外头看不出来,摸了才知道。 小少爷忽尔有些心虚,身子不由自主地躲了躲。「没什么。」 巫澈眸中闪着精芒。说没什么,便是真有什么了,他忽然想起芙蓉当时对海东青说的话,灵机一动。 他的大掌在小少爷的颈后一按,小少爷立即身子一软,昏睡过去,巫澈顺势接住他倒下的身子。 他将小少爷放在床上,伸手扒他的衣,找了找,衣服夹层里果然藏了一个东西,这东西必然跟俞大人掌握庆亲王府的秘密有关。 他从手臂上的护套抽出小刀,挑了线,打开衣内的夹层,果然找到个用薄薄一层羔羊皮包覆的东西,这羊皮上头还涂了防火料,不怕浸水、不怕火烧,可见保护到极致,必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他割开羊皮,抽出一层纸,原来是封信。巫澈想了想,又将信拆开看看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随着信往下看,他脸上有惊异、有疑惑,最后是深思。 一把剑抵在他肩颈上,身后传来冷冷的命令。「把信放下。」 巫澈回过头,见芙蓉正持剑对着他。 他并不意外,其实在她悄悄接近时,他便已察觉身后有人,也嗅出她的气味,只不过他没躲开罢了。 「你该知道,你是打不过我的。」他好笑的提醒她,像在看着一位使性子的小女人,语气不无宠溺。 芙蓉脸上却再无以往的温婉,而是冷凝、危险。 她这趟回来,是带了一个惊喜给他,因此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悄悄地靠近,却没想到他竟然偷拿那封大人托付给她保管的信件。 这封信是俞家的希望,就算她把命丢了,都不能丢了这封信。但这封信此刻落到他手上,让她不得不怀疑,恐怕他也是庆亲王派来的人,故意接近他们取得她的信任,然后偷偷找出这封证物。 芙蓉眼中杀意尽现。就算不是他的对手,她也要拼死一搏。为了证明她的决心,她将手中的剑往前一推,刺进他的肌肤,血缓缓流了出来。 巫澈拧眉,渐渐收起笑容,目光变得锐利,沉声道:「丫头,你想杀夫吗?」 杀夫二字,令芙蓉禁不住冷笑,心中却是一痛。 「凭你也配做我的夫?我不过是利用你来保护我们,防止刺客追杀罢了。」 这话说得冷酷,不带丝毫情意,言下之意,便是说之前与他的一切都是虚与委蛇、逢场作戏罢了。 巫澈浑身顿时散发出浓浓的邪气,目中暴出怒火。「丫头,你再说一遍。」 「说几遍都一样,只要能保护少爷和这封信,就算让我出卖身子给敌人,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第三十二章 巫澈听了瞬时火大。「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她把剑狠心往前送。 巫澈及时躲开,骂了句脏话。这丫头还真的想杀夫,真该抓来好好打一顿屁股,其实他知道她误会了,以为他是敌人派来的,原本只想逗她一下,却没想到她居然说出这些话。 他视她为自己的女人,她却当着他的面说她为了达到目的,就算牺牲自己,把身子给其他男人也无所谓,令他醋劲大发,决意把这女人抓过来好好教训一番,却不料浑身一软,霎时感到头昏眼花。 他心中警铃大作,猛然惊觉自己着了道,双目暴出厉芒。 「丫头,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芙蓉冷笑,知道药性开始发作了。 「剑上淬了软骨散,一入血,只要一运气,便会立即发作。」既然打不过他,只好用计了。 巫澈原本只需几下就能轻易将她逮住,现在却因为软骨散的药效发作,四肢变得迟缓,一时制伏不了她,只能躲开她的剑招。 「行啊,臭丫头,居然对我下药,看我不把你抓来打屁股!」他这回真的栽了,忘记这丫头看似温柔婉约,其实精明得很,也骂自己一时大意,着了她的道。 他一边忙着躲开她的剑招,一边暗中运功逼毒,因此步伐紊乱,躲得踉踉跄跄,为了抵挡惊险刺来的剑尖,他抬手一挡,虽然躲过了,但是擦身而过的剑尖却刺破了手中的信件。 嘶的一声,让两人同时僵住动作,一时呆掉。 芙蓉脑筋空白,望着被自己的剑穿透而过的信件,整个人都傻了。当她回神时,只觉得寒意袭身,因为恐惧而簌簌发抖。 完了、完了,这么重要的一封证物,竟被她用剑毁了。 她对不起老爷夫人,更对不起所有俞家的人,她竟然帮敌人毁了证物。没了证物,敌人说不定不再有顾忌,俞家几十余口的性命将会因她的疏失而葬送。 她吓得脸色苍白,双腿瘫软,彷佛天崩地裂,掉入了万丈深渊。 巫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看着信件还插在剑尖上,他想把信拿下来,谁知一拉,信件破得更厉害。 哐啷一声,芙蓉手中的剑掉落,她呆呆地盯着那破碎的信,站在那儿动不了。 巫澈用手在她面前挥一挥,她也没反应,脸色苍白得吓人,好似魂魄都飞了。巫澈一脸汗颜地看着她,心想这回玩笑似乎开大了,瞧把她吓的。 「芙蓉?」他的手碰着她,想把她唤回神,不过她依然毫无反应,倒是眼眶溢出豆大的泪珠。 巫澈原本还火大着,瞧见她这失魂落魄的可怜样,气也消了。说来说去,也怪他把玩笑开大了,让丫头气得炸毛,于是他怜香惜玉地搂她入怀,拍抚她的背,温柔地道:「别哭、别哭,有我在呢。」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反倒刺激她某根神经,顿时恨意冲天,张口就咬。 「唔!」巫澈肩上吃痛。 他没推开她,反而更加抱紧她,柔声安抚。「唉,咬吧、咬吧,只要能让你消气,就尽情地咬吧。」反正他皮粗肉复,不在乎少一块肉。 别看他像个莽夫,其实他是铁骨柔情的汉子。 芙蓉恨极。就算咬下他一块肉,也救不回那封信,但她只能恨恨地咬他,很快的,他肩膀的衣料被一大片血染红。 不管她如何咬他,他依然不放手。 「算我错了,我道歉还不行吗?傻丫头,其实那封信……」接下来的话来不及说出口,他便已经撑到极限,闭上眼昏了过去,可即便失去意识,仍旧死死抱着她不肯放手。 芙蓉恨极,用力地推开他,他的身子终于重重倒下。芙蓉趁此捡起地上的剑,双手握住剑柄,高高举起,剑尖朝下。只要这一剑插入他的心口,他就一命呜呼了。 她该杀了他,也必须杀了他,若不杀了他,等他醒来,她再也没机会打败他。 为了小少爷,为了老爷、夫人的托付,她不能心软,但她只是举着剑,迟迟下不了手。 她喘着气,掉着泪,好几次作势要下手,但每每离他心口只有些许时便收住手,始终狠不下心。 她最后气得放下剑,重重踢了他一脚,跨过他,赶忙把地上的信件碎片捡起来收好,接着又赶紧去察看小少爷,把了把脉,终于松口气。幸好小少爷只是被点了穴道昏过去,没有大碍。 念在这男人没有伤害小少爷,终究她还是放过他了。 她背起少少爷,正打算尽速离去,想想不妥,又回来将小少爷放下,双眼直盯着巫澈,冷冷道:「是你自找的,莫怪我下手无情。」 她拿起手中剑,把心一狠,朝他身上划去。 巫姜一直跟着押解的车队。 这两日到了入夜,车队便扎营休整,她便宿在树上,靠着树干而眠。 守着营帐的官兵来回走动,有的巡视,有的负责给马儿喂食、喝水。 崔大人及马大人在营帐里,不知在商议着什么,巫姜没兴趣去听,因为她知道,这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没什么好探听的。 此刻她正坐在一棵大树上,咬着野果子裹腹,远远盯牢他们,悠闲地等着。忽然,附近有异动,有人来了,但没有杀气,过了一会儿,人影出现在树底下,她低头一瞧,顿时感到意外,接着便冷下脸,防备地盯着来人。 「你来做什么?」她冷冷地问。 高无彦站在树下,静静的抬头望着她。 事实上,他找她许久了,可她擅于隐藏,让他费了许多功夫,今日还是因为她没刻意隐身,他才能找着她。 她脸上依然蒙着布,只露出一双眼睛,遮住了面貌,而他英俊的面孔上,却还留着残余的瘀青,是上回被她打的。 他该生气的,因为从没有一个女人如此使劲的往他脸上打,这着实让他丢尽脸面,但奇怪的是,向来眼高于顶、不把女人放在眼中的他,竟对她气不起来,只是碍于面子,他依然摆出高傲的姿态。 他没多说什么,直接将银票拿出来。 「拿去,你的一千两!」 巫姜原本以为他是来找麻烦的,见到银票后,一脸意外,孤疑地盯着他,那眼神很明显在说:你会这么好心? 高无彦道:「我是来送银票的,难道你不想要?」 他站在那儿,伸手举着银票,等她自己来拿。 巫姜当然要银票,但有了前次不好的印象,她不相信他会这么好说话。 她踌躇着,高无彦也不催她,始终耐心等候。 巫姜想了想,起身一跃,落地无声,上前伸手把银票取过来。 在她接过之后,他才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巫姜把银要收好,目光始终没离开他,以防有诈。 高无彦知道她在防备自己,便将目光移开,看着远方的营帐,冷然问:「将军可无事?」 「暂时无事。」她道。 接下来一阵无话,他不说话,她也没什么话好说,见他直挺地站着,心想他不走,那她走好了。 第三十三章 她正要转身另寻一处视野良好的地方盯着车队,哪想才刚跨出一步,高无彦便开口了。 「你觉得那些刺杀将军的人,会是谁派来的? 巫姜顿住。既然谈的是正事,她便有兴趣了。 「不知,还在查。」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巫姜认为他大概没事,便要走人,谁知他又开口。「上回是我不对,误会了姑娘,在此向你赔不是。」 巫姜意外地看着他,料不到这脾气冷傲的男人居然会向她道歉? 不等她开口说什么,高无彦回头看着她,突然丢出一句。 「脸上蒙着布也好,别让其他男人见到,知道吗?」说完,他转身便走,丝毫没给她回覆的机会。 巫姜见鬼地目送他离去。她的脸有没有遮住,或是要给谁看,关他什么事啊?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能拿到一千两银票,她还是挺高兴的。 远处忽然传来鸟鸣的暗语,她立刻来了精神,眼神都亮起。 她运功行气,点地跃上树端,来到最高处,小心察看四周,确定附近无人,便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唇上,发出另一种特殊的鸟鸣。这暗语跟召唤传信的探子不同,只有四大护法才知晓。 距离她上次送信出去已经数日,如今第一位护法已经赶来。不一会儿,一抹青影由远而近,跃上树端,在同样的高度上与她相视而笑。 那张脸依然俊美得祸水,一双桃花眼笑得魅惑众生,修长的身形一如笔直的苍松,但是身上的衣袍却又随风摆动,长发飘扬,好似天上谪仙偷偷下凡。 俊逸的唇在轻笑中吐出迷人的嗓音。「巫姜,多日不见,有没有想我?」 瞧这话说得多暧昧,会这么跟她打情骂俏的,除了蛇护法巫岚还会有谁? 巫姜勾起唇。「总算等到你了。巫离呢?怎么没见到她?」 当时谷主派巫岚和巫离下山,去捉拿一名打着万花谷名号为非作歹的淫贼,随后没多久,谷主又派她和巫澈下山去收帐。 若不是觉得威远将军被收押事关重大,她也不会找巫岚他们来做帮手。 巫岚笑了笑。「巫离哪,她有人看守着,离开需要费些功夫,我算算……」他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指,掐指一算,叹息道:「大概需要三个月才会到。」 巫姜听了,拧起眉。「三个月?她去干什么了?为什么需要三个月?」 「她去帮人解毒呢,有人需要她,天天离不开她……」 「别听巫岚的,他全身上下都是毒,全天下的男人、女人都离不开他这一朵最毒的花。」 来人正是巫离。她笑嘻嘻地出现,一来就缠上巫姜,双手圈着她,熟门熟路的摸到了胸口,「巫姜,多日不见,哟,胖了点肉呢!」 巫姜拍掉巫离不规矩的手,笑骂道:「他说你被人看守着,是怎么回事?」 巫离妖娆地横了巫岚一眼,捂着唇笑道:「没什么,就是遇到了一个男人,管我管得紧,还说要娶我呢。」 巫姜愣住。她倒是没想到巫离已经有男人了,不过万花谷的人向来我行我素,喜欢跟谁在一起是个人的自由。 巫姜仔细瞧着巫离。出谷历练之后,巫离好似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女人味,连巫姜看了都觉得她很美。 「巫澈那家伙呢?不是跟你一块吗?怎么不见人影?」巫离问。 巫姜回过神。说到巫澈,她就沉下脸色,心中有气。 「他呀,去找银票了。」 「找银票?怎么回事?」两人同时疑感地看向巫。 巫姜邪气袭身,阴沉沉地道:「他把一万两的银票丢了。」 【第十三章】 在巫姜道出原委后,巫离和巫岚总算明白事情的原由,也了解事态的严重性。 一万两可是万花谷一年的用度呀,这件事比威远将军的冤狱还要严重,没了银子,难不成叫大家去喝西北风吗? 巫离率先跳脚,骂道:「这个臭巫澈,他要是来了,我也要将他大卸八块。」 她义愤填膺,帮着巫姜骂巫澈。 巫姜叹了口气。「我现在正想办法筹银子,算一算,目前只凑到一千五百两。」她不知道这一万两要凑到什么时候? 巫离听了,猛然想起什么,立刻转头盯向巫岚。 巫岚,对上她的视线,顿时感到不妙。 「不行。」他想都没想,立刻拒绝。巫离连问都还没问出口,他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巫岚——」巫离的嗓音转成了娇嗲,眯笑的美眸妖魅很像只狐狸精。 「什么不行?」巫姜奇怪的问。 「不行就是不行。」巫岚警告巫离不准说。 巫姜来回看着两人,「到底什么不行?」 「巫岚有一万两。」巫离简单明了地直说,一手还指着他。 什么?! 巫姜震惊,直直盯住巫岚。饶她平日沉稳冷静,此刻也被这件消息给惊得瞠目结舌。 巫岚狠狠瞪巫离一眼,见巫姜一双发亮的眼神死死盯住他,又心中叫苦,而巫离却幸灾乐祸地贼笑着。 「巫岚……」巫姜难得也嗲起嗓音唤他,虽然不及巫离的声音酥软,却也听得巫岚全身起鸡皮疙瘩。 巫岚这会儿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四人打小一起长大,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脾性,瞧巫姜盯他就像老鹰盯上小鸡鸡,依她的性子,肯定会对他软硬兼施,磨到死也不会罢休。 「巫岚,咱们是兄弟、是姊妹,对吧?」巫姜上前盯着他,那炽热的眼神带着三分请求、七分威胁。 巫岚忍不住退后一步,移开眼,逃避她太过热切的目光。 「万花谷还等着这一万两过日子呢。」巫姜眼巴巴地看着他,精芒闪烁,眨都不眨一下。 巫岚忍不住道:「不行,这是我辛苦赚来的。」 「是敲竹杠来的。」巫离补充。 「被敲竹杠的,还是他未来媳妇的大哥呢。」巫离再补充。 「巫离!」巫岚火大的瞪向她。 巫离躲在巫姜背后,一脸无辜地说:「你总不能对巫姜见死不救吧?」 巫姜抓住巫岚的手臂,就像抓住海上最后一根浮木,睁大眼,正色道:「你想想,当谷主知道一万两丢了她会有多伤心,你忍心让她伤心吗?」 巫岚语塞,只要一提到谷主,他就心软了。他们四大护法向来对谷主忠心不二,能为谷主豁出性命做任何事,他当然不会眼睁睁见谷主伤心。 也就是说,这一万两势必要给出去了。 巫岚想杀人。他好不容易骗吃骗喝,用美色赚来的一万两就这么没了。 想到此,他也愤怒地大骂。 「巫澈在哪?我也要将他大卸八块!」 而这时巫澈还在客栈房间呢,他缓缓苏醒,一醒来,就打了个大喷嚏。 他发现自己不能动,身上还凉凉的,低头一看,瞬间惊呆。 他被五花大绑,只除了一块遮羞布盖住那儿,其他部位都是赤裸的。他的衣裤掉落在地上,成了一片片的碎布,瞧那切割处平整,看来是被人用刀剑划破的。 巫澈先是惊呆,接着回忆起自己是怎么被绑的,下手之人只有一个——芙蓉。 第三十四章 她不但绑了他,还把他脱光,将他的衣物划破,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便是等他醒来后,就算挣脱了绳子,也无法光着身子出门去追他们。 想到此,他从呆愕、震惊,一直到忍不住大笑。 亏她想得出来!巫澈好气又好笑,笑够了,他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开始运功,用内力一震,将身上的绳子震成几段。 他站起身,活动四肢,关节被他弄得咔咔响,接着他推开门,步出门外走廊,一间一间敲门。 当门打开,对方瞧见他,整个人都呆了。 巫澈看了对方一眼,摇头。「太瘦。」 瘦子的衣裤他穿不下,又继续去敲下一间房门。 真到第三间房门打开后,巫澈看着对方,虽然比他矮了点,但是够壮,他穿得下。 「很好,就是你了。」巫澈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下,大方地光着身子跨进房里,关上门,过了一会儿,便穿着衣裤走出来。 这「借」来的衣裤,料子还不错,不过就是下面短了点,上面绷了些,但没办法,只能将就着穿,谁教芙蓉那丫头把他的五千两也拿走了,害他身上穷得连半毛钱也没有,又因为鞋子不合脚,所以他只能赤脚走路。 他下了楼,目光一扫,直接走向店小二,把他拎过来。 「我家姑娘和小少爷往哪个方向走了?」他笑笑地问。虽然在笑,且光却是锐利无比,颇有笑里藏刀的威胁意味。 店小二先前说错话,被他拍晕过,对他是敬畏得不得了,哪里敢惹他,连忙给他指了个方向。 「谢了。」巫澈二话不说,放开他,在其他人怪异的目光下大剌剌地走出客栈。 他估算,自己昏了两个时辰,这表示他们已经走了两个时辰,若要追上他们,得费点功夫,因为那丫头肯定会花心思来躲他。 幸亏有了上回被抛下的经验,为了以防万一,他偷偷动了点手脚,要查出他们往哪儿走不是难事。 他在城中到处走动,沿路细察果然找到了足迹。 那丫头和小子的鞋底,以及新买的马车车轮上,都被他涂上一种用树汁制的汁液,行走间,那汁液会残留在路上。由于是树汁特制的,看起来十分普通,不易被人觉,就算注意到了,也当是自己踩到了什么杂草,殊不知这汁液最大的效用就在于气味。 它的气味会吸引虫子驻足,在万花谷,这汁液常被用来涂在狐狸或狼脚上,遁着猎物留下的树汁气味一路找去,便能发现狐狸窝和狼窝。 巫澈沿路找着,地上的蚂蚁和飞虫正绕着那气味打转,他便知道芙蓉离去的方向。 那丫头没往南边,却是往东边的城门去了。他弄来一匹马,一路循迹追去。他骑着马,偶尔停下来查询地上的足迹,确认方位,再策马去追。大约奔驰一个时辰,马儿似乎累了,他便拉住缰绳停下马,在附近查探,果然发现车轮的形迹。 看这印子,似乎才刚驶过不久。他扫向四周,看见附近有山坡,立即奔去,施展轻功在山石间跳跃,最后跃至山头,登高远望。 在山头的另一边,赫然发现了马车的影子,他立刻弃马而行,横越山坡抄捷径,省去马车绕道的路。 此时驾着马车的芙蓉,已然发现山坡上疾速奔来的熟悉身影,不禁心头剧震,手中的鞭子抽着马儿,拼命加快速度,欲对方遥遥甩开。 她再转头一看,不禁一愣,适才还瞧见的身影此时竟突然不见了。 她全身紧绷,拔剑在手,左右张望,忽尔眼角掠过一道身影,她立即挥剑刺向对方,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她握剑的手腕被巫澈的大掌牢牢箝制,手筋一麻,松了手,剑往下,被他接个正着。 巫澈将剑往旁边的横木上用力一插,同时把脸一侧,躲开她打来的拳头。 他轻易将她双手制伏,以一掌牢牢锁住,另一手则拉起缰绳,让马儿放慢速度,免得翻车,而这期间,他还得应付她的挣扎。这丫头双手被俘,还不肯投降,踢他好几脚,又咬了他几口。 巫澈停下马车,没好气地将这只母老虎抱入怀里,放在自己腿上,双腿夹住她乱踢的脚,一手环过她的腰,总算制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还想跑?」他好笑地看着她怒目圆瞠,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样子。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芙蓉怒道。 「我杀你做啥?杀了你,我去哪儿找像你这么贤慧的女人当老婆?」他逗趣地道。 芙蓉一怔,望着他含笑的眼,有瞬时的怔忡。 紧接着她面色一沉,把脸转开,紧抿着唇不说话,也不看他,一副任他宰割也绝不向他投降的冷漠样。 「真的不理我了?」 她仍是不说话。 「如果我说,那封信是假的呢?」 她惊讶地转回脸,狐疑地瞪着他。 「我当时正要告诉你,你带的那封信是伪造的,但话还没说出口,你就逃了,追得我好辛苦。」 她一脸火大,横眉竖目地骂他。「你胡说,我才不会信你!」 虽是骂人,但她总算愿意跟他说话了。他喜欢听她说话,总好过不理他。 「我问你,蛮王不懂汉语,用汉文写信给蛮王,他哪会看得懂?」 芙蓉再度怔住,但即反驳。「他可以找人译给他听。」 「错了。」巫澈摇头,接着训道:「丫头听好,我告诉你什么叫做暗中勾结,这可是有方法的。两方勾结,必会派遣密使带话给对方,绝不会留下书信当证物。你当庆亲王是笨蛋吗?若是对方不肯跟他勾结,那书信不就成了把柄?况且写的还是汉文,这不是摆明了故意要将信流出去,还怕人看不懂?所以你说那汉文信是写给蛮王看的,还是写给众人看的?」 芙蓉听着巫澈的一席话,当场哑口无言,却心头震撼。 巫澈继续道:「而且蛮王此人骄傲,他国写来的书信,若不是用蛮文,他必然不会看,这是其一。再者庆亲王府中,养了一群食客,其中不乏懂蛮文的人,庆亲王大可找人写蛮文,这是其二。至于其三,这才是最关键的,这封信不是被其他人得去,却偏偏落到俞大人手里,巧的是,俞家与花家是亲戚,而俞大人与威远将军交情匪浅。」 芙蓉完全傻了,巫澈说的每一句话都令她震撼不已,他的分析条条在理,让人找不到错处,甚至比她想得更周到。 她已然没了怒气,取代的是惊讶和不可思议。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她问。 巫澈点了下她的鼻尖,数落道:「丫头,早说你没见识,你还不信?多跑跑江湖能听到的事可多了。你想听,晚上咱们关了门上了床,我再说给你听。」 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暧昧,令芙蓉瞪了他一眼,双颊却无端升起臊意。 她心里嘀咕,谁要跟他在同一间房、上同一张床了?到时候她还有说话的机会吗? 她的心结终于因他的话而解开,对他的怨恨也消除,现在她最关心的是那封信。 第三十五章 「那信真是假的?你没骗我?」 巫澈感到胸膛一暖,是她的胸脯压在上头,她正靠过来,企求着要他的保证。 「我当然没骗你,我本来就打算告诉你那信是假的,还要让你知晓,我已经着人去护卫俞家,以防有人对俞家不利,哪知你就跑了。」 芙蓉听完他的解释,心中一颗大石落了地,连日来的紧绷终于能放松下来,她瞬间红了眼,忍不住捶打他。 「你不早说,害我吓抔了,那信件被毁时,你可知我有多害怕?」 巫澈见她摔泪,心便软了,伸手为她拭泪。 「没事了,不过就是一封信嘛,大不了我找人再仿造一封给你去交差。」 哪有人这么安慰人的?她忍不住破涕为笑,都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那小子呢?怎么车里都没动静?」巫澈问。当时他点了小子的穴,照理说该醒了,不禁感到奇怪。 芙蓉这会儿才跟他招了。原来她为了甩开他,先将小少爷安置在城里,自己则驾着马车出城,打算用计先把他引开,等确定甩开他,再回头接小少爷。 巫澈听了,笑骂道:「就知道你这丫头心思重,果然是个贼机灵,你跑了就算,还暗算我,这都不打紧,但你扒光我的衣裤、丢了我的鞋,你说,这笔帐,我该怎么跟你算?」他手臂一收,将她用力压向自己,鼻尖对着鼻尖,粗声质问。 芙蓉心虚。当时她逼不得已,也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来,自己确实做得过火些,些刻瞧他身上的穿着,就知道他这一路赶来有多不易了。 知道误会他后,她既心疼又欢喜——心疼他受委匣,欢喜他原来比自己想像的更加关心她的事,思虑比她更周详。 见他还瞪着自己,口气像是兴师问罪,实则眸底欲火涌动。她贝齿轻咬着唇瓣。算帐吗?好吧,算帐就算帐。 她送上芳唇,在他唇上轻啄一记,有些赖皮地道:「一个吻值一万两,给你了,不用找。」 巫澈一愣,继而眼神转为幽深,忽尔勾起邪气的坏笑。 「一个吻就想打发我,想得美!不如我将就点,就拿你的人来抵帐吧。」说完便抱起她进了车厢,烙下唇,封住她的嘴。 芙蓉嘤咛一声,被他吻得气喘吁吁,这还不够,他竟趁她意乱情迷时,把她的衣裳给扒光,在她身上到处吮咬、亲吻,说是跟她算总帐,一个吻便是一笔帐,细目要清楚,不能马虎。 巫澈直把她吻得娇声求饶,才意犹未尽地放过她,羞得她再也不敢跟他算帐了。 巫澈将马车驶回城里,接了小少爷,三人一块回到客栈。 掌柜的抬头一见到他们,人又傻了。「客……客官……您……」 「两间上房,住一晚。」巫澈道,也不跟他啰嗦,领着芙蓉和小子熟门熟路地上楼。 芙蓉牵着小少爷,在后头红着脸低笑。 隔日一早,他们启程上。这一回,他们不去江南了,巫澈弄来两匹快马,带着一大一小,赶去与四大护法会合。 巫澈将芙蓉和小子安置在万花谷的暗桩处,让人保护他们,同时接到了巫姜的书信。 他看完信后,便回头握着芙蓉的手,好生叮嘱一番。 「这五千两你收好,这是娶你的聘金,咱们成亲后,要买什么,你自可取用。」 芙蓉听了,奇道:「你不是说缺银子吗?还说要想办法凑出一万两。」 「本来是缺的,不过老天开眼,我一位兄弟发财了,他有一万两,所以这五千两咱们就留下,你好好收着。」 芙蓉听了感动,亦十分欣喜,不疑有他,只觉得巫澈说这话时,眼神特别的亮,看来很是欢喜,她便也接受了。 「我知晓了。你放心,我会把银票收好,一分都不会丢。」 巫澈将她搂进怀里,低哑道:「交给你,我放心。此外,你记住一件事,将来见到了我那几个弟兄姊妹,别让他们知晓五千两的事,明白吗?」 「为何?」 「怕他们嫉妒。」 芙蓉听了恍悟,点点头。「明白。」 巫澈满意了,临走前又吻了她,直把她的小嘴吻得肿胀,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他一人赶起路来快多了,五日后,终于与其他三位护法会合。 一见面,巫岚气得狠狠揍他一顿。要不是巫澈,他就不会损失一万两了。 巫澈早就料到这一步,他不躲不闪,挨了巫岚几个拳头。表面上,他因为愧疚而愿意受罚,心下却乐得很。因为他皮粗肉厚不怕打,况且挨几个拳头就能赚一万两,实在太划算了。 至于巫姜,一万两有了着落,她心情好多了,也就没拿刀去砍巫澈,让巫岚去揍他几个拳头便算消了气。 她目前最关心的是花子靳的事。她派了五位手下先将那一万两送回万花谷,并将消息带回谷里,好让谷主知道。 他们四人密议后,拟定了计策,分头进行。 巫姜打算先去找花子靳,将巫澈带来关于俞大人得了密信的消息,以及巫澈的分析,一五一十地告知他。 当夜,巫姜正要潜入花子靳被关押的营帐时,却听见营帐里多了另一个声音。 「本将军去去就回,莫让人发现了。」 「是,下官知晓,将军小心。」 巫姜能听声辨人,听出这是花子靳和马涛的声音,不禁心中讶异。原来马涛是花子靳的人? 又听花子靳说道:「让你的人看紧点,莫让人潜进来,那女人很厉害,连我都无法探知她的行踪。」 「下官明白,下官会点着烛火,让外头的人知晓帐里有他人在,那女人见了,必定不敢贸然进来。」 巫姜拧眉。那女人?他们说的是她? 花子靳一身黑衣,悄悄潜出营帐,巫姜没有现身,而是偷偷跟了过去。 花子靳的手铐已解,却换上黑衣悄悄离开营帐,行迹如此可疑,必是另有计划。巫姜庆幸自己来得正是时候,她早猜到花子靳不肯逃,宁可被押回京,其中必有蹊跷,又想到他向自己保证过会解决这件事,便知他这是开始行动了。 她想知道他究竟有何打算?故而不动声色地跟踪他,因怕被他发现,所以她必须保持着距离,不能太靠近,只能远远地跟在后头。 花子靳在密林里穿梭,身手十分矫健,巫姜一边要隐藏气息,一边又要紧跟着他的脚步,最后她发现自己跟丢了。 她四处查探,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忽然心中警铃大起,她想也不想地往回跑,却已迟了一步。 杀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她被十几人围困,这些人各个都是以一挡百的高手,正是她先前察觉到的那一批神秘高人。 她双拳难敌众手,打算溜走,可惜太迟,绳子从四方射来,她无处可躲,被绳子缠住四肢,动弹不得。 她心头震惊,认出了这群人的阵法——他们使岀的是锁龙绳,绳子是钢铁炼制的,一般刀剑砍不断。而绳子纵横交错,形成一张网,叫做天网,阻去逃生之路,也缠住敌人的手,目的是让对方无法出招。 第三十六章 巫姜脸色沉重,她终于知道这些神秘人是谁了。 他们来自皇城,是大内高手。 【第十四章】 巫姜双手被缚,被带到一间屋子,身旁站着两名大内高手,他们不苟言笑,沉默寡言,像是两尊石像。 巫姜心想,他们只是抓她,没打昏她,也没杀她,估计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她闲着也是闲着,索性盯着其中一人看,而那人察觉到她的盯视,也将视线转过来与她对视。 两人就这么直直地互盯,眼也不眨一下,较劲的氛围在彼此间默默酝酿。 另一人也察觉到了,好奇地瞄过来。 不是巫姜自捧,这不眨眼对视的功夫,她从小玩到大,万花谷中还没人能赢得过她。 时间流逝,她沉稳地盯着对方,目不眨眼,倒是那男人的眼睛开始发酸,眼白有了血丝,看得出来正在死撑,他的同伴在旁看了,都不禁汗颜,好似自己的眼睛也干得难受。 大内高手在皇城受过最艰难的训练,比刀枪、比箭术、比力气、比拳脚,什么都比过,唯独没比过睁眼斗看。 男人最终受不了,忍不住眨眼睛,这代表他输了。 他把视线转开,不再看她,巫姜见他不比了,于是也眨了眨眼,然后转向另一人盯着他。 对方哪敢跟她比,且不比就没有输赢,立即移开视线不看她。 不一会儿,一名陌生男子推门而入。他仪表堂堂,身上散发着与其他人不同的气度。 他一进屋,两名看守她的男子立即恭敬起来。而随着陌生男人进来的,还有两名手下,他们神情冷硬,眉宇间透着同样的犀利。 「没想到,我的手下跟一个女人比斗眼睛居然会输。」陌生男子道。 他一开口,便让那名手下羞愧地单膝跪地。 「属下知罪,愿受责罚。」 「罢了,这没什么,免你无罪,把这当作教训,以后别看轻了女人,明白吗?」 「是。」 手下立即起身,站到一旁,又恢复成一尊不苟言笑的石像。 巫姜心中震惊不已,因为她认得这男人,万花谷的密室里有他的画像。没想到当今皇上百里熙,居然会在此。 尽管巫姜极力掩住吃惊,但她毕竟年轻,不比三十六岁的皇帝百里熙,他长年在宫中,从太子一路艰险地坐上龙椅,只需一眼,便能捕捉到最细微的异样,那双沉静而深不见底的墨眸,彷佛能看透任何人的伪装。 「你认得我?」他饶有兴味地问。 巫姜无比镇定的回答。「认得,你是这里的老大。」 百里熙听了,缓缓勾起唇瓣,打量眼前的女子。 马涛向他禀报过,子靳身边有个女人以女淫魔之名混入牢中,尽全力帮着子靳,在押送途中,一路护着他,而子靳对她也十分维护,不准其他人动她。 他百里熙派了大内高手在路上暗中保护子靳,以防有人伤了他的忠臣,同时君臣两人内外联手,等着敌人露出马脚。 当押解车队接近京城时,百里熙便悄悄从皇宫暗道出了皇城,来到此地。今夜将花子靳召来,却没想到被她察觉到跟了过来,看来这女子确实有一套。 「丫头不惊不怵,倒是十分镇定,还能与我的手下斗眼对看。」 巫姜听了,心想这间屋子肯定有密室,从她被带进屋子里,这皇帝就一直在密室里观察她,也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九五之尊,巫姜十分谨慎。当今皇上正值壮年,有手段,有心计,她不确定花子靳是否跟皇上说过她,心想对这两人的说词得一样才行。 「我叫阿姜。」 「姓呢?」 「我是孤儿,不知姓啥。」 百里熙盯着她,而巫姜则一脸无讳地回视,脸上无一丝异状。 百里熙勾起唇,回道:「阿姜,你所求为何?」 这话问得巧妙,她若是答得不好,可能会遭殃;若答得好,便能安然脱困。毕竟皇上都亲自来了,可见他也相信花子靳是冤枉的。 「我认为花将军是被冤枉的,有人要陷害他。」 「喔?继续说。」 「我不愿眼睁睁看着忠良被诬陷,小人得志,所以想帮他。」 「既然如此,你还向他讨银子?」 巫姜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在外办事总要开销,就算是英雄也要花钱过日子,你们说是吧?」最后一句,问的是那两位押她进屋的大内高手。 这两人始终挺胸收腹,站得笔直,没看她,当然更不会回她的话。 巫姜道:「瞧,他们没反对,代表他们默认了。」 百里熙低低的笑了。「这头确实有意思,子靳,莫怪你看上她。」 巫姜愣住,接着有人进屋,她回头,见到了花子靳。 花子靳没看她,而是来到她身旁,面向百里熙,单膝跪地。 「叩见皇上。」 巫姜怔住,接着做出惊讶状,原本盘腿的坐姿改成了跪地,也向百里熙叩首。 「叩见皇上。」她状似诚惶诚恐,心下却咒骂:真倒霉,继续装神秘不是很好吗?搞得她现在人在屋檐下,不跪也不行。 四大护法习惯了我行我素,在万花谷,能让他们单膝跪地的人只有谷主,现在却得跪这个皇帝。 花子靳道:「启禀皇上,阿姜身手不凡,擅长侦查,并处处帮着末将,先前她还发现皇上与众弟兄的存在,来警告末将小心。」 巫姜听在耳中,好奇地瞄了他一眼,但花子靳却没看她。自从他进屋面对皇上,便恢复成那位冷凝刚毅的威远将军。 百里熙笑道:「子靳这么急着推荐她,是怕朕对她不利吗?」 花子靳立即叩首。「皇上明监。」 「行了,朕听得出来,你对她话中多有维护,不过她能发现咱们,证明在侦察上有一套,朕正好有一事要问她。」百里熙吩咐。「元杰。」 「末将在。」百里熙身旁的一名男子出列,跪地请示。 「去把画像拿过来。」 「是。」元杰领命而去,一会儿后,将一卷轴呈上。 百里熙打开画轴,露出里头的女子画像。 「你抬头看看,这画中的女子,你可认得?」 巫姜依言抬头,只见画中女子美丽绝尘,恍若天仙,令人惊艳。 真是巧,她还真认得,这是万花谷谷主巫依雪。 她道:「回皇上,民女不认得这位宫妃娘娘。」 元杰听了,斥道:「无礼,这画中人不是宫妃。」 巫姜奇怪地问:「是吗?她这么漂亮,我还以为是宫里的娘娘呢。」 元杰还要训斥,却被百里熙举手制止。他打量她,而巫姜则是沉静如水,脸上没太多的表情,状似不关心画上之人。 百里熙笑道:「朕最近才找到这幅画,想找画中人,你既然擅于打探,便替朕找岀她。朕要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年纪多大、家中有什么人,明白吗?」 巫姜立即回覆。「民女明白,会去查出此人。」 第三十七章 百里熙让元杰将画收起,吩咐道:「你就跟着花将军吧,今日之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朕特地来此,便是等着收网。子靳。」 「末将在。」 「你带着她,这几日,朕估计幕后之人就要出手了,不能有任何闪失,朕要一网打尽。」 「末将明白。」 「你们二人去吧,小心行事,莫让敌人发现异状。」 「末将遵命。」花子靳起身,朝巫姜看了一眼。 她会悟,向皇上行礼,便也跟着起身,随花子靳一起退出屋外。 出了屋,花子靳二话不说,大掌牢牢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走,直把她拉到另一间屋子里,关上门,一回身,便厉目瞪着她。 「不是说了让你别靠近这些人,你竟不听,还跟来了,幸亏皇上没怪罪,否则你命都没了!」 巫姜对他的指责表现得很淡定,甚至老神在在地道:「三更半夜的,我的男人不好好歇息,突然跑出去,我还以为是去偷女人呢,一时吃醋,就跟来了。」 花子靳笑骂道:「贫嘴,我忙着防备别人刺杀,哪里有心情去找女人?」 「是呀,你还被关押着呢,连手铐都可以自己打开了。」 花子靳听了愣怔,突然领悟。 「你在生我的气?」 「岂敢?」她哼道,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但花子靳却瞧出来了,她在怪他瞒着她。 他叹了口气,大手一拉,将她揽入怀里,再拉了张椅子坐下,把她抱在腿上。 「别生气,这是军机,皇命在身,所以不能告诉你。」 直到此刻,巫姜才知道原来他坐牢都是假的,目的是要引出诬陷之人。既然是假的,又是与皇上共谋,他身边肯定有其他人护着,而她却傻傻地为他忙前忙后。 她生气是觉得自己被耍了,还以为自己能救他,谁知人家根本不需要她帮忙。 花子靳见她不说话,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别气,我这不是把你引荐给皇上了吗?皇上对你十分赏识,才会派任务给你,以后,你便跟着我。」 巫姜的确很气,不过她这人也很理智,换作她是花子靳,肯定也会瞒着她。就拿万花谷的事来说,她也是从头瞒到脚,说来她瞒的比他更多,除了名字,她什么都没告诉他。 「那任务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帮皇上找美人,进宫做娘娘罢了。」她说这话不过是故意向花子靳打探。皇上拿着谷主的画像要找人,她想到唯一可能的理由便是这个。 皇上毕竟是男人,瞧上了谷主的美貌,欲将谷主纳入后宫。可他们谷主岂是皇上这种俗人能拥有的?后宫佳丽那么多,不过就是笼中鸟罢了。况且,皇上又如何?哼,她只听谷主的差遣。 花子靳对皇上忠心耿耿,视为明君,因此对她训道:「莫在背后议论皇上,皇上并不好色,他找人,或许有其他用意。」 巫姜听着,也不与他争论。 些刻正值午夜,屋里又只有他们两人,难得能如此好好相处,不必担心被人发现,花子靳便低头去吻她,一解多日的相思。 巫姜美眸转柔,伸手去搂他,与他唇舌交缠,一时情意绵绵。 当他的吻来到她颈子时,她仰着脸,任他品尝,似在喂一只饥饿的野兽,安抚他的骚动。趁此,她将俞太守和关于庆亲王的那封信转告给他知晓。 这幕后主使人不只诬陷花子靳也诬陷庆亲王,而她今夜的目的,本就是要将此事告诉他,好让他衡量局势,禀报给皇上。 花子靳听了一愣,停下吻她的动作,神情转为阴沉。 「原来他不只要我花家家破人亡,也要让俞家全族跟着陪葬。」 他? 巫姜感到惊讶。「你知道是谁陷害你了?」 花子靳心想到了这时,也没必要瞒着她了,遂将马涛查到刘鸿的事告诉她。原来出卖花子靳的人是刘鸿,而那个看起来不着调的马涛大人则是花子靳的人。 巫姜瞪着他,威胁道:「将军,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干脆全告诉我吧,免得我鸡婆多事,坏了你们的大计,要不然,我就自个儿滚一边凉快去。」 花子靳低笑着,灼热的大手已探入她衣下,摸着她细滑的肌肤吮吻着她的耳垂。 「皇上这趟来是来收网的,既然查出了刘鸿,便要一网打尽,不能有漏网之鱼。至于庆亲王那封信,你的人判断得对,那封信的确有问题,王府中养了大批的食客,其中怕是混入了蛮人奸细,这事我自会禀报皇上,派人去查。至于你嘛……」花子靳掀开她的衣襟,露出光裸的肩,在上头细细吮咬着,另一掌则抓住她的手,往自己下身探去,嗓音低哑磁性。 「你最大的任务,就是先喂饱你的男人,便是大功一件了。」 此时此刻,花子靳只想把握这难得的时机,好好与她耳厮磨,除了没破她的身,她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他没碰过。 他恨不得快点把这些破事解决,等这事一结束,真相大白,皇上平反了他的冤屈,他便立即将她风光娶进门,好好地要了她。 巫姜与他缠绵厮磨,享受着他的索取,看似沉醉,心下却在计量着另一件事。 等这件事一解决,她就要赶回万花谷,向谷主禀报皇上的事。 朝廷与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既然花子靳说皇上不好女色,那皇上对万花谷就是另有阴谋,她得提醒谷主小心提防。 巫姜闭上眼,把已经卸下衣物的裸身朝男人压上,跨坐在他身上,双腿一夹,竟是主动勾引,挑逗男人最危险的欲望。 花子靳身子猛地一绷,双手撑住她的腰,克制隐忍,双眸突然变得危险,藏着野火燎原的精芒。 「阿姜……别玩火……」 巫姜却是一笑,难得展现媚骨的一面。 「谁玩火了?我的男人,我还不能吃吗?我现在就想要。」她封住他的唇,贪婪地品尝他。 她喜欢他结实的胸、粗壮的臂膀,喜欢他野性的味道。她不是那些闺阁女子,她是万花谷的鹰护法,向来只有鹰去食猎物,不是让猎物来捕食她。 花子靳只怔了瞬,便笑了。他抱起她,来到床边,如她所愿,用狂野的行动证明,他愿意立刻成为她的男人。 皇上带着一群大内高手,等着将计就计,瓮中捉鳖。 巫姜照花子靳所吩咐的,退出了战场,作壁上观。 打仗是朝廷的事,皇上亲自出马,且花子靳自己就是用兵布局的能手,用不着她这个小棋子,她只需在旁摇旗呐喊就行了。 她同时将此事告知其他三位护法,好让他们心中有个数,莫去搅了皇上的棋局。 三日后,押解车队一入关,便出现一群伏兵,打着劫狱的口号,偷袭关押花子靳的那三辆马车。 刘鸿本意是希望花子靳主动逃狱,如此便能不费吹灰之力,让他叛国成真。 如今一计不成,只能再用一计——既然劝说对花子靳不管用,刺杀和下毒又威胁不了他,便只有使出最后的计策,便是鼓动花子靳的部下去劫囚车。 第三十八章 不管花子靳肯不肯,昔日部下为他犯下劫狱之罪,为了那些人的性命着想,花子靳不走也得走。 刘鸿为什么要这么做?无人知晓,刘鸿其实是蛮人,三年前潜入中原,混入花子靳的军队,成了他的军师。 他与花子靳的心腹将领交好,培养兄弟之情,一直耐心地等待机会一报杀兄之仇的机会。 当年花子靳领三千兵马,潜入他大哥的阵营,夜袭营地,火烧粮仓和兵器,不但让他大哥的兵马损失惨重,最后还割了大哥的首级。 为此,他计划多年,忍到今日,就是为了报仇。 模仿花子靳的字迹、取得他的印监,伪造与蛮王通信的证据,得知庆亲王喜好交友、豢养府中食客,又派人进入庆亲王府,伪造庆亲王通敌叛国的信件,让俞太守得到此信,并派刺客去刺杀俞家的八岁独子。 他以为计划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刺杀会失败,俞家那个贴身丫鬟芙蓉,不知去哪里请了一个保镖?他为免走风声,又故意派了潜在庆亲王府的那位食客去买通镖局的海东青,要他把俞家小少爷带回,并嫁祸给庆亲王,做为这一连串计谋的替死鬼。 他处心积虑,精心布局,谁知那海东青事后居然没了音讯,把五千两卷走后躲了起来。 刘鸿气急,眼看花子靳就要入关,地方百姓和朝中大臣为他喊冤的呼声不断,就怕花子靳到了京城,定不了他的罪。 逼不得已,他决定用最后一计,便是让花子靳的心腹将领起义反抗,好坐实花子靳叛逃的通敌之罪。 多年卧底,能不能成功,在此一役。 可惜刘鸿机关算尽,却算不过龙椅上的那个人。 百里熙按兵不动,就是要等对方自投罗网。劫狱抢人,跟官兵作对等于是给皇上师出有名的机会,百里熙立刻派了大内高手前去镇压。 刘鸿发现是陷阱,知道大势已去,赶忙要逃,可惜已然太迟,皇上要拿人,岂会让他有任何退路?当下便将刘鸿收押,回京听审。 而这过程,四大护法只是远远地观望。 巫姜静静看着。她道花子靳已经无事,有皇上亲自坐镇,他这位大将军将凯旋回京,风光受封。 巫澈将大掌放在她肩上,引得她回头。 「那朵花没事了,你这护花保镖的任务,也该结束了。」 巫姜望着他,勾起唇角。她与花子靳之间的事,她并未告知他们。 她淡淡地回道:「是该结束了。」 「咱们现在呢?回谷去?」巫离问。 巫姜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先走,我迟些回去。」说完也不等他们同意,便施展轻功离去。 巫离奇怪地问向巫澈。「她走这么急做啥?还有什么事要办?」 巫澈耸耸肩。「我也不知。既然无事,我也该走了,还得送芙蓉和那小子回俞大人府去。」说完也一溜烟的跑了。与其说是送他们回府,不如说他心念念想去和他的女人好好温存一番,之后再回万花谷也不迟。 巫澈走后,巫离看向巫岚,数落起那家伙。 「他去护送女人,当护花保镖?哈,依我看,他是去辣手摧花的吧!」肯定是要把人家姑娘给吃了。 巫岚邪邪一笑。「既然没咱俩的事了,你现在打算如何?」 「当然是回万花谷。」 「你舍得?不怕寒倚天追来?」巫岚打趣道。那位相府大公子寒倚天对巫离可是志在必得,不肯放手。 巫离笑嘻嘻地道:「我怕啥?他要是追来了,还有你嘛。」 「当然关你的事了,咱们可是绑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蚱蜢,别忘了,他要是知道自己曾经纳过的小妾是个男人……这失节事小,名誉事大哪。」巫离古灵精圣地提醒。当初巫岚曾经扮作女子,骗了寒倚天,入相府做他的妾。 巫岚鄙视地睇向她。「我这是为了谁?」 巫离很理所当然地回答。「你当然是为了财。」 【第十五章】 巫澈赶回去接芙蓉和那小子,并护送他们回俞府。 这一回与先前逃亡的心境不同,心情无比轻松。三人坐在马车前头的车夫座上,小少爷拉着缰绳,有模有样的驾着马车,巫澈和芙蓉则坐在他的左右。 芙蓉和小少爷终于能回家了,脸上皆洋溢着兴奋的笑容,而巫澈解决了一万两的难题,更是无事一身轻,惬意无比。 马车平稳地驶着,这一路上,巫澈用说书先生的语气,将皇上领兵坐镇、威远将军如何将计就计、刘鸿如何野心勃勃,生动地叙述给他们听。 芙蓉和小少爷听得津津有味,小少爷甚至听到入神,忘了控制缰绳。 「小子,马儿走歪了。」巫澈一心二用,说书的同时,还能提醒小子把方向调整回来。 小少爷急忙将马头拉正,正襟危坐地认真驾马。巫澈看他可怜,干脆把缰绳接过来,一边熟练的驾着马车,一边继续说给他们听,并且还能空出一只手,绕过小子身后,抓住芙蓉的柔荑,摸在掌心里把玩,撩得她面若芙蓉,杏眼含羞地瞪他。 芙蓉不禁回想,小少爷出府时,还是个斯文老成的小公子,经历了这趟旅程,他的性子变得活泼,多了男孩的开朗和顽皮,这都多亏了巫澈。 她悄悄看向他,眸中情意暗通,但随着离俞府越来越近,归乡的兴奋也渐渐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沉重。 她对巫澈提过,希望他在俞府,而他告诉她,说自己其实是在西方山谷的某处山庄当保镖,这回下山本是去出任务,只不过途中不小丢了银子因此耽搁了行程。送他们到俞府后,他就要回去覆命,继续当他的保镖,要她随他走。 芙蓉听了犹豫。她想跟着巫澈,但她放不小少爷,小少爷不只是她的小主子,更像是她的亲弟弟。 小少爷还小,她若走了,有哪个丫头会像她一样,关心小少爷心中的暖冷,了解小少爷急着长大的不安?小少爷总是让自己像个大人般持重老成,其实那只是一种自我保护,他已懂得大人的烦恼,所以希望快点长大,有能力撑起整个俞家。 芙蓉越想,心情就越沉重。这几日小少爷表面上看起来轻松愉悦,脸上也挂着笑,但她看得出来,小少爷的话变少了,恐怕已经猜到她会随巫澈离去吧?但他却把心思藏起,用笑容掩饰,只因为不想让她担心。 芙蓉和小少爷两人,一个心忧难解,一个强颜欢笑,连叹口气都要偷偷的,免得让人担心。 「烤鱼和烤鸟都吃过了,今日换个野味如何?要不要尝尝地鼠肉?」巫澈兴致勃勃地搜寻着周围,看看能不能打几只地鼠来烤,丝毫不见分离的忧愁,像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没发觉一旁两道含怨的目光。 这条回程的路,终有结束的一日。 在进入长安城的前一日,星月高挂天上,马车宿在城外,等着明日一早城门打开,就能进城回到俞府。 第三十九章 马车停在城外的客栈,等着进城的人多,原本没空房,芙蓉机灵,多给些银子,请掌柜让出自己的睡房给他们,加上巫澈人高马大,往前一站,掌柜立即让出睡房,和店小二一块挤。 芙蓉松口气,有了睡房就方便打理了。 三人梳洗完后,芙蓉去铺床,伺候小少爷休憩,她则打算躺在矮榻上睡,巫澈则是去马车上窝一晚。 她拿着薄毯,出了房门去找巫澈。夜晚天寒,怕他着凉,所以她打算送毯子给他。此外,她还带着一个包袱。 客栈周遭停了各种车辆,有马车、驴车和牛车,都是等着明早进城的。 芙蓉顺着车辆走过去,在林子边的大树下找到自家马车,心想巫澈故意把马车停得远,八成是嫌吵,想躲远些。 她来到马车旁,才要举手敲门,忽然车门打开,巫澈手一伸,就把她的人给抱上来。 车门一关,他二话不说便火热地吻住她。 他远远的就瞧见她来了,正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芙蓉低吟一声,不一会儿,便也情难自禁地搂住他,配合他的索求,主动地迎合他。 巫澈挑这个地点,把马车停在这里,就是打算好好疼惜她一番。 他俐落地扒掉她的衣,舌在她身上斯磨吮吻,卯足了劲来讨好她。 平日有小子在,他要吃她还得挑时机,挑得好,她就合作些;挑得不好,就会换来她的怒瞪、咬人。 今晚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十分配合,让他一路过关斩将,看来是这位置挑得好,令他极为喜悦。 抱着怀中的软玉温香,他的吻顺着玉颈一路往下。她身上刚沐浴过,有着淡淡的皂香,胸前的饱满触感完全充满他的掌握,这一对浑圆彷佛天生就是为他而生的。 他来回地吮尝、逗弄,撩拨得她喘息不已。 她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肤都被他探巡过,只剩下双腿间的处女地尚未开发,若不是顾忌她是来自大户人家的丫鬟,在乎世俗礼教,守着最后一道防线,否则他真想直捣黄龙,一探秘境。 吻着、摸着,一路南下,估计差不多要摸到她的底限,却没想到她不但没拒绝,反而颤抖着身子,默许了他的越界。 巫澈终于察觉不对,他停下手,仔细打量她,只见她面色潮红,紧抿着唇,眉心微皱,分明是在忍耐。 「真要给我?」他有些不相信。 芙蓉犹豫了下,接着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对他点头。 巫澈心中大喜,却还有些顾忌。「你真的肯?话说在头,我若是真来,到时你哭求我,我也不会停下来,你可别后悔哪。」 原以为她会犹豫,哪知她把头埋入他颈间,抱住他,低声道:「我知道。」 巫澈见她没退缩,也没继续动作,心里总觉得有哪儿不对。 他退开一点距离,一手捧起她的下巴,就着微弱的月光打量她,就见她的眉眼含忧,眼角有泪。 他拧眉。「你哭了?怎么回事?」 芙蓉想躲开,下颔却被他禁锢住,不允许她闪躲。 「说。」他知道她不对劲,非要逼问出原因。 她躲不开,只好道出实情,她也是本来就打算今晚告诉他她的决定。 「我不跟你走了。」 巫澈一脸错愕,料不到她在愿意给他之后,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理由!」 芙蓉抿了抿唇,闪躲的眼珠终是对上他的灼灼逼视,说出她今晚始终犹豫不定的决心。 「我放不下小少爷,他还太小,我要陪着他。」 巫澈盯着她,面色严厉,目光如剑,质问:「还有呢?」 「没了。」 「没了?你要说的话就这样?啧,我还以为是多么不得了的事呢。」 芙蓉气呼呼地瞪他。什么就这样?这话她憋了好几日了,一直困扰着她,晚上都睡不好,好不容易做了决定,终于对他说出口,还等着他发火,却不料他竟是一点也不在乎。 「我话说完了,没事了,告辞。」她气得推开他,穿上衣裳就要走人。 巫澈哪肯让她走,又霸道的将她搂回来。 「瞧你,还使性子呢,你既然想留下就留下吧,大不了我勤劳一点来找你,这不就结了?!」 芙蓉一呆,惊讶地看着他。「当真?我可以留下来,你不介意?」她以为自己决定不跟他走,会让他失望,所以想在分离前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他,做个念想,此生也不打算嫁人了,等小少爷长大,能够独当一面,她就离开。 她从没想过他会答应得这么快,还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甚至愿意回来找她。 巫澈终于搞懂她在烦恼什么,难怪会一反常态要把身子给他,她这是拿自己当献祭品了。 他不禁气笑。「留下来又不是多大的事,咱们可以商量,又不是生离死别,犯得着这样吗?我花了那么多功夫保护你们,又想把我甩开,没门儿,想离我,还得看我答不答应呢。」 芙蓉听了,终于掉下泪水,偎在他怀里。 「早知你这么想,我就不必如此烦心了,我也不想离开你,但是我放不下少爷呀。」她头一回在他面前失了控,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巫澈拍抚着她的背,失笑地哄着她。他没觉得多大的事,原来在她看来,却如天塌了一般。 他安抚她,要她在俞家好好照顾那小子,他保证会前来看她,顺道教那小子防身武功,他还把联络的方法告诉她,若她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到哪一家茶楼去找哪位说书先生,报上他巫澈的名号,对方便会为她送信,而他也会派人传递消息予她。 他之所以不告诉她自己的身分,也是为她好。万花谷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太好,仇人也不少,最好暂时别让人知道芙蓉与他的关系,让她远离江湖恩怨,安稳地待在俞家,等到她愿意随他离开的那一天,他再告诉她,他相信万花谷的美,会让她深深爱上的。 芙蓉听了美眸一亮。原来他在长安城中有人可以随时帮忙递送信件,她要找他也有人可以传递消息,当下就破涕为笑。 分离在即,她将包袱打开,里头是她亲自为他缝制的新衣和新鞋。这回肯定合身,不会再发生上面绷了点、下面短了截的尴尬事。 巫澈大喜,将包袱收下,高兴得抱着她又亲又吻,如今解开心结,终于可以好好品尝她了。 两人缠绵温存,感受着彼此的温度……突然,他将她放倒,抬高她的脚,惊得芙蓉慌张失措。 「你、你要干么?」 「明日送你们回俞府后,咱们将有段日子不见,离别前夕,好歹让我多瞧一眼。」 当他说这话时,那眼神在黑暗中亮得吓人,一如虎豹在黑暗中闪着绿光,让她心惊肉跳。 她感到不妙,想逃,却敌不过他的力气。 「别——啊——不要——死巫澈——你干什么——」 「你放心,我不进去,就看看、摸摸而已。」 马车内,传来女子娇媚压抑的呻吟,夹杂着轻声咒骂和喘息…… 花子靳披上武将战袍,腰配大刀,以威远将军的身分,骑马入京。 第四十章 在这通往皇城的大道上,前有官兵开道,身后率领着百骑官兵,两旁的百姓列队围观,看着将军威风凛凛地押解囚车,而里头关押的犯人正是刘鸿,以奸细之罪,押回京送审。 在花子靳入京前,这件事就传遍了京城百姓和权贵之间。皇榜公告,皇帝为了调查奸细,命令威远将军假装入狱,引奸细上勾,并言明威远将军忠君为民,乃是良将,所通敌叛国实为奸人所诬,当即宣告威远将军无罪,并加爵一等,赐黄金千两。 百姓们互相道贺,都说皇上圣明,茶楼放鞭炮庆贺,饭馆席开百桌流水席供百姓吃喝,以示欢庆。 说书楼更是日日高朋满座,听台上说书先生口沫横飞地称颂威远将军如何忍辱机智,破了蛮人的阴谋诡计。 巫姜坐在角落喝茶,听着台上说书先生说故事,故事未完,她便悄然转身走入,走时低骂了一句。 「加油添醋!除了结局是对的,过程全是胡诌来的。」她摇摇头,心想这说书的不可信,不过是迎合众人的喜好罢了。 她走出茶楼没多久,便有人挡住她的道。 她抬头一看,竟是马涛。 「姑娘,将军有请。」马涛客气地笑道。 刚好,她正要找花子靳。巫姜点头,随着马涛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马涛亲自为她驾车,一路驶进将军府。 巫姜下了马车,被领往一处院子,院子草木扶疏,长廊沿着荷花池而建,亭台楼阁分布其间,窗棂雕花,假山小桥,景色雅致,美不胜收。 院中已有丫鬟、仆人列队而立,一见她来,立即恭敬地向她见礼。 「见过夫人。」 巫姜挑了挑眉。「夫人?」 其中一位嬷嬷是这院中的管事,显然已被嘱咐过,上前殷勤地招呼。 「禀夫人,这是将军交代的,这院子以后就是夫人的,咱们这些人都听夫人的吩咐。」 巫姜听了,点点头。「知道了,将军呢?」 「将军正在前头书房议事,等会儿便过来。」 「明白。」说完她便走向屋内。 嬷嬷心想,这位姑娘,尚未娶进门,就要他们唤姑娘为夫人。这也难怪,姑娘生得极美,不过性子似乎冷了点。 她让仆人和丫鬟各自去干活,她则进了屋内,泡了杯热茶端上。 「夫人,这是御赐的君山银针,将军特地拿来给夫人的,您尝尝。」 巫姜看了热茶一眼,抬眼对嬷嬷命令。 「放着吧,我在这里等将军,你若无事便退下吧。」这话说得轻,却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管事嬷嬷慑于她的威严,不敢有违,立即退岀屋外。到了外头,她才暗自捏了把冷汗,心想怪了,这姑娘年纪轻轻,可那气场居然一点也不输给将军。 巫姜一入府,花子靳就收到消息了,他让手下和幕僚退下,立即出了书房,朝后院走去。 一进屋,便瞧见巫姜坐在那儿。她抬眼见到他,抿出一抹笑。 花子靳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拉起她,搂入怀里,低头就是重重一吻。 巫姜低笑,闭上眼迎接他的吻。两人间已不需要太多言语,她与他一样渴望他。 花子靳将她抱进内屋,脱下两人的衣。 进京之后,他时常要进宫,除了受封,也要清査他的部下里谁是刘鸿的人、谁是被蒙蔽、鼓吹的,并请皇上网开一面,饶过这些原本对他忠心耿耿的部下。皇上每日传他进御书房商议,他常常夜宿在皇宫,直到隔日才回到将军府。 他一边忙,一边吩咐马涛寻她,直到今日一听到她来了,这心口竟像小伙子头一回碰女人似的小鹿乱撞。 在狠狠的要了她之后,他抱她去浴池,在浴池里又要了她一次,才稍微缓解多日积压的欲火。 他坐在浴池里,背靠着用白石砌成的池壁,让她的背靠着自己的胸膛,双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享受激情后的余韵。 「留在我身边,别再乱跑了,找不到你,让我伤透了脑筋。」 巫姜舒服地躺着,脸上红潮未退,听着男人的低哑嗓音,嘴角弯起娇美的弧度。 「你是我的男人,放心,我不会弃你而去的,跑得再远,也会回来找你。」 花子靳听了心喜,但随即发现这话有问题。 「慢着,你是说,你会走?你要去哪里?」 「回到我生长的地方,那儿有我的兄弟姊妹,是我必须守护的家。」 「你的家在哪?」 「我可以带你去。」 花子靳沉默了,而巫姜明白他的沉默,也不逼他,因为她知道,他一朝身为臣子,他就离不开这里,亦如她离不开万花谷。 「阿姜,你不愿报出真实姓名和身分,是因为早知如此,并不打算留下?」 巫姜缓缓转过身,见他面色沉郁,形如罗煞,沉沉地盯着她。 她失笑,趴在他身上,将胸前柔软压上他的胸膛,伸手抚摸着他新长出的短胡渣。 「我说了要带你走,是你不肯走,该我怨你才对,更何况,我说了不会弃你而去,除非是你想放手,你说呢?」 花子靳的回答很简洁。「不放。」 「是呀,我也一样,所以我会回来找你,这就是我说的意思,跑再远,也会回到你身边,你该猜得出我是混江湖的,哪可能待在府里?我只想做你一辈子的女人,你若是上战场,我必跟随,你上刀山、下油锅,有我共患难,哪一日你若遇险,别担心,黄泉路上,我必相陪,不会让你孤单。」 她淡定地说着承诺,而花子靳的脸色从冷沉一直到惊诧,双目亮得炽人。 他内心激动得无以复加。从没想过这世上会有这么一个女人,不是想着嫁给他享福,而是想陪他共患难。她不稀罕将军夫人的头衔,不贪图将军府的荣华富贵,她要的只有他。 花子靳狠狠将她搂紧,闭上眼,把脸埋在她颈窝处。他明白了,他爱上的女人,不是个会乖乖坐在家里、等着他挡风遮雨的女人,而是会与他共同面对外头的风风雨雨,他若挡不住时,还有她在后头撑着。 「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她轻笑。「一定。乖乖等我,知道吗?」 他笑了,不再多说,将千言万语化为行动,吻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进入她,与她合而为一。 三日后,巫姜离开了将军府。 四大护法完成任务,一回到万花谷,向他们的谷主巫依雪禀报。 而此时,皇城里的御书房内,皇帝百里熙召来御卫大人刑覆雨,亦是大内第一高手。 「覆雨。」 「臣在。」 「朕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禀皇上,万花谷的地点、历任谷主的名字以及画像,还有四大护法的相貌和名字,全都收集在这个盒子里,请皇上过目。」 大太监接过木盒,呈在御案上,打开木盖,里头是好几幅卷轴。 百里熙挑起其中一幅,将卷轴打开,当瞧见上头的人像与他房中画上的人一样时,缓缓地笑了。 「原来……她叫巫依雪,已经十六了哪……」百里熙淡漠的俊眸里多了道温暖的柔光。 「覆雨。」 「巨在。」 「两个月后,你带着一千精兵,去攻打万花谷,将万花谷谷主抓来。」 「臣遵旨。」 后记 【后记 莫颜】 大家好,我是莫颜。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四大护法的故事终于说完了。 说书先生在此跟众位客官解释一下,四大护法系列其实是江湖谣言系列的前传,看完这本后,大家可以接着去看《江湖谣言之双面娇姑娘》,若是看过了,没关系,再去回味一下,哈! 近来小女子开始研究料理。 长这么大,不是在外面吃,就是吃家人做的饭菜,有感爸妈年纪大了,所以小女子觉得自己应该要学做菜来孝敬两老,于是上网找了影片观摩、作笔记,试着煮简单的鱼头汤。 为何选鱼头汤? 很简单,因为我喜欢喝鱼头汤,先学这个,可以激发起我对料理的热情,于是煮好后,我找了第一个人来实验,那人便是我老姊。 我请她来试喝热呼呼的鱼头汤,兴致勃勃地等着看她惊艳的表情,谁知老姊喝了一口,便沉默了。 沉默,不是好事。 我问她味道如何?老姊面有难色地说,有鱼腥味。 怪了,我居然喝不出来? 我不死心,第二次试煮,又叫老姊来喝,她默默把汤喝完,然后以后听到我要煮鱼头汤,再也不肯喝了。 学习是条漫漫长路,一次或两次失败,并不代表以后不会成功,因此我这次再度升级,找了另一部影片研究,终于查出原因——原来现在的鱼都是养殖的,会有土味,而老姊说的腥味其实就是土味。 于是,我再接再属,经过去腥、去土味后,煮好一锅鱼汤,这次找的实验者是老爸。 我以为会像连续剧一样,老爸听到我特地煮给他喝,会对我的孝心感到感动,然后夸奖我。结果不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退后,很抱歉地跟我说,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是我煮的,他心里就有排斥感。 咳咳咳……不会吧,我要的温馨剧、孝亲剧呢?怎么都没演出来! 没关系,小女子向来禁得起打击,经过我不死心的努力和劝说,老爸终于尝试了第一口,发现不赖,接着继续喝,到了下回,他直接问我,何时还会煮汤?老天有眼,我要的温馨剧终于演了,还是老爸有福气! 接下来要写什么故事小女子还在想,可能是时装,也可能是古装,需要一段时间来酝酿。 《江湖谣言》和《四大护法》这两个系列加起来有四本,可以当作长篇看,接下来,小女子就要写别的故事,下回聊,掰!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四大护法之一《戏冤家》; 02、四大护法之二《护花保镳》。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