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知流放后,我囤货满满穿越带崽》 第1章 预警 杜若梨猛得从床上坐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连续三天,她都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走在荒郊野外,时不时被随行的官兵喝骂抽打,看样子是在流放。 身怀六甲的妇女,靠在瘦弱单薄的女孩身上,边走边流血,血水顺着大腿流到地上,形成长长的痕迹,引来成群的蚂蚁。 女孩跪下来,磕头求遍所有人,可是并没有让队伍停下脚步。两天之后,母亲艰难的生下一个女婴,自己却油尽灯枯。 临死之前,她紧紧抓着女孩的手说:“梨梨,娘的好闺女,娘将妹妹托付给你,你要带着她好好活下去……” 女孩含泪接过妹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看着母亲安心的闭上眼睛…… 梦境如此清晰,瘦弱的女孩仿佛就是自己。伤心,难过,愤怒的情绪在心里弥漫,搅得她透不过气来。 杜若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梦里的人共情至此?为了摆脱这种情绪,她下床到厨房里找水喝。 脖子下边隐隐发烫,杜若梨伸手握住从小戴到大的玉佩,忽然感觉翻天覆地。 下一秒,她到达了一处茅草屋跟前。茅草屋一共有四间,每间五十平米左右。 茅草屋后面是一片田野,面积看着不太大,但是土地肥沃,都是上好的黑土地。 屋前是一处院子,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井水清澈,能看见人的倒影。 看到这里,杜若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祖传的玉佩里藏着一个空间呀! 她赶紧伸手捧了一口水喂进嘴里,仔细品尝了一下。 味道嘛,跟平时喝的矿泉水味道差不多。 效果嘛,除了解渴,并没有什么效果。 杜若梨不死心的又喝了一捧,结论还是一样。 看来她空间里的水,跟其他小说里写的不太一样,没有强身健体,包治百病的效果。 但是已经很好很好,她也是有房有地有家的人啦! 杜若梨兴奋的绕着房子和土地走了一圈,这才凭着感觉,念了一声“出”,寻找出去的办法。 下一刻,她出现在自己的房间。 因为害怕是幻觉,她又进进出出的试验了好几次,确实了空间是真的,并将空间习性弄得明明白白。 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早上。 起床时间到,杜若梨给闺蜜周梦锦打电话,告诉她好消息:“亲爱的,我发财啦,平白得了一个空间。有房四间,有地五亩,快羡慕我吧!” 周梦锦还在床上迷糊着,听闻此言一个激灵做起来,忧心忡忡的说:“宝贝,想想那个托孤的梦,你怕不是要穿越了吧?” 一盆凉水泼下,杜若梨从狂喜中清醒过来,赶紧挂了电话。 时间不等人,不管会不会穿越,她都要赶紧准备起来。 不穿损失不了什么,可万一真的穿了,她一无所有的,别说养活小婴儿了,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首先是盘点家产。杜若梨打开银行app,显示余额是五十万元。 工作七年,她边上班边赚外快,住在公司提供的宿舍里,不用交房租,省吃俭用也才省下这五十万元。 宿舍里添置的东西不多,除了各种厨具外,只有一台冰箱,一个冰柜,一个洗衣机,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ipad,两部手机。 怎么才能将这五十万元和这些东西用好呢? 杜若梨在脑子里规划了一下,开始行动起来。 吃饱肚子是第一位的。 家里的粮食和肉足够她吃半年的,蔬菜也有不少。为保险起见,米面再各加一百斤,这样怎么都能接上空间种植出来粮食。 闺蜜家开食品加工厂,物资集中采购,比批发市场还便宜,米面都只需要两元钱一斤,她找闺蜜买,这项开支为四百元。 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找闺蜜买东西,就不能只买米面。食盐,白糖,冰糖,奶粉,鸡蛋,黄油,奶油,奶酪,可可粉,玉米油,橄榄油,小苏打,酵母粉,食用碱等,都要买一些。 杜若梨给周梦锦开了一张清单和五万元的转账,让她帮忙把东西备齐。 梦里的服装和场景是古代。古代不让杀牛,牛肉爱好者杜若梨又下单了二万块钱的牛排和一万块钱的土黄牛肉。 空间具有保鲜功能,牛肉不放进冰箱里也没事。杜若梨又买了两千块钱的养殖鸡鸭,八千块钱的预制菜。 熟食少不了。杜若梨来到楼下的早点市场,市场的牛肉面,肠粉,小笼包,糯米饭,汤圆,油条,烧饼,锅盔都好吃,各种丸子,烧鹅,卤肉,都是她喜欢的。她边走边买,边买边朝空间里送,一共花了五千块。 既然有任务线,杜若梨来到书店,买了一套最权威的婴儿喂养书。照着书上说的,下单了两套和尚衣,二十罐一段奶粉,十二罐二段奶粉,大小奶瓶八个,水杯二个,尿不湿二十包,辅食米粉果泥等一箱子。又在二手市场上,下单了一些婴儿衣服,包被,推车,小床,被子,玩具等,总共花了一万五千元。 二手物品要求同城自提,杜若梨租了一辆小卡车,赶过去提货,对方还给她送了一大包闲置的东西。 杜若梨感谢了她,接着到农科院将市面上所有的粮食蔬菜种子买下来,并拿到相应的种植资料。 古代想吃水果太不容易,杜若梨在有限的情况下,不想让生活质量下降太多,于是大手一挥,将经典优良的果树全部买了一遍。 因为资金有限,空间里的地也不多,除了一棵冬枣树,一棵猕猴桃树,一棵脆柿树和一棵橙子树是买的大苗,其他全部买小小的牙签苗。 这些东西总共八万元。她又加了二万元,买下不少无毒或者低毒无残留的农药。 安顿之后,总要置田置地的,农药古代没有,她可不愿意辛苦一年,庄稼全部喂了虫子,所以农药是必需品。 花几趟把东西运出农科院,送进空间。杜若梨还以为要一棵一棵的种下去,没想到操作极为简单,靠意念就行。 她把果树苗全部下地,一下子占去了三亩地。还剩两亩一多半拿来种水稻和小麦,一小半拿来种白菜萝卜。 粮食必不可少。萝卜白菜生长期短,只需要六十天。空间流速比外面快三倍,二十天后就能吃了。 第2章 初到 把这一切忙完,时间已经到了中午。短短一个上午,花出去二十一万,杜若梨的手都是颤的。 可是没办法,该花还得花。 在空间里吃了一笼热腾腾的小包子,喝了一碗豆浆,杜若梨继续买买买。 本市有着名的姨妈巾生产企业,她开车过去,批发了一万块钱的姨妈巾,日用夜用加起来有两万多片,足够她和妹妹用三十年。 药品是重中之重。医保卡上有三千多块钱,杜若梨全部刷了,换成感冒药,消炎药和退烧药。全部是西药,中药古代就有,没必要现在囤。 三千块钱的药显然是不够的,杜若梨又在电商平台下单了三万块钱的药。电商平台比药店便宜一半,买下来很可观,大人和小孩的常用药都包含进去了,且都是十盒起步,让人安全感十足。 接下来是衣服鞋袜。外衣看不出朝代不敢买,纯棉背心,内衣,内裤,袜子,保暖衣,从小号到大号,各下单了五套。 梦里女孩的脚,杜若梨印象深刻,跟她现在差不多大,只用买一个码。她买了十双登山鞋,十双专业跑步鞋,十双雪地靴,五双溯溪鞋,五双洞洞鞋,三十双极便宜的解放球鞋。 又买了两套膝盖护具,两个登山杖,两张防潮垫,两床军用被,两个帐篷,两个睡袋,一箱子白线手套,一盒子橡皮筋,一桶避蚊胺。 网络上竟然有防弹背心卖,杜若梨又下单了两件。这些加起来花了三万。 古代铁器锻造技术落后,杜若梨囤了一万元铁锅刀具剪刀等。 电警棍,强光手电,高压水枪,防狼喷雾等防身用品又花了一万元。 接下来,是最大的一笔单项开支:太阳能充电板。 考虑到空间要用电的地方很多,杜若梨直接花十三万元,买了一次能充二十度电,终身能充六千次的最大号。 四十三万元眨眼出去,杜若梨只剩下七万元钱。 正要继续买买买时,闺蜜周梦锦打来电话,她采购的东西到了。杜若梨来到地下车库,看到两辆大卡车。 一辆卡车里装着她要的食品;一辆卡车里装着杂七杂八的用品,架子,家具,铁皮,电饭锅,茶具,洗菜盆,旧冰箱,旧彩电,旧铺盖衣服等。 周梦锦解释:“我妈妈有囤物癖,什么都舍不得丢,地下室都被她堆满了。爸爸趁她不在,要全部扔出去,我给要过来了。万一你用的上呢?” 杜若梨经常听闺蜜抱怨妈妈囤物,知道她不是哄人的,是真想丢出去。于是欣然接下,笑着说谢谢。 周梦锦挽住她的胳膊说:“害,那有什么,一些破烂而已。我把司机支走了,车库现在没人。你空间啥样的,能带我进去看看不?” “我也不知道,我们试试。” 杜若梨抓着周梦锦的手,在意识里默念一声“进去”,还真给带进去了。 顺带着,两车物资也跟着一起进去。 周梦锦好奇的在空间里东看西看,杜若梨没有时间陪她。她买的东西陆续到了,要回宿舍收货,还要继续买买买。 剩下的七万元,杜若梨花两万元买护肤品。贵的买不起,只能买普通的洗面奶,保湿霜和防晒霜,做最基础的保护。 又花一万五买了洗发水,沐浴露,洗衣粉,洗衣液,纸巾,湿厕纸,食品袋,洗洁精等日用品。 又到化学品一条街,批发了二万块钱的化学药品和仪器。 最后剩下一万五,杜若梨买了一些洋葱,土豆,芋头,萝卜,胡萝卜,圆白菜等便宜蔬菜,剩下的全部换成玻璃罐,淡水珍珠和红酒。 一下午的时间,杜若梨在买买买,收收收中度过。顺带的还用电子设备下载了许多实用资料,给移动电源充满电。 累到快睁不开眼睛时,才将东西全部送进空间,躺到宿舍的床上睡觉。 睡梦中,杜若梨感到鼻下人中剧痛,有人使劲按着。 耳朵边吵吵嚷嚷,有人在大声说:“闺女,你可不能倒下啊,妹妹还指着你呢,快醒醒……” 有人在哭着推搡她:“梨子,你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还有一声细细的婴儿啼哭,像是随时会断气。 杜若梨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石头上。看不出年纪的妇女使劲按着她的人中,一脸担忧。 旁边哭的真切的少女有几分男相;另有一位年轻的妇人,怀里抱着哭声细弱的孩子,边拍哄边看着她,也是无比担忧。 脑袋里传来一阵剧痛,无数信息朝脑子里轰炸,杜若梨痛苦得闭上眼睛。 她果然穿了,原身也叫杜若梨,是沧州人士。一个月前,族里的金疙瘩,唯一考中举人的族兄杜至忠,因为参与贪墨军饷一案,被判流放三千里,全族跟他一起流放到边疆。 流放路上,原身的老爹为了给怀孕的妻子和女儿找口吃的,不慎摔死;娘亲伤心过度动了胎气,早早产下一个女儿,也跟着去了。全家就只剩下原身和尚未取名字的小妹妹。 原身是个要强的,为了养活妹妹,每天从三个黑馍馍里省出两个,为妹妹换奶喝。妹妹倒是活着,她自己却饿死了。 消化完信息,杜若梨再次睁开眼睛。这次她认出来了,按住她人中的是同族三婶吴月娘,平时跟原身母亲最要好。 哭得真切的女孩是吴月娘的女儿,叫杜若英,为原身最好的姐妹。 抱着小婴儿,也就是原身妹妹的妇人是同族的大堂嫂周大丫,周大丫在哺乳期,原身每天用一个黑馍馍,换她一顿夜奶。 还有一个拿馍馍换晨奶的妇人,暂时没见到。 看到她醒来,吴月娘和周大丫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不停念佛。杜若英则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打嗝,吴月娘一把推开她,再顺手给杜若梨塞了半个发硬的黑馍馍:“快吃,吃了就会好起来了。” 说完转过身去,用单薄的身子遮住众人的视线,让杜若梨可以躲在她的背后吃东西。 杜若梨心中有暖流涌过。 第3章 若愚 婴儿的啼哭再次响起,周大丫抱着婴儿蹲到杜若梨跟前,跟她说:“哦哦,宝宝担心姐姐呀。你看,姐姐没事了呢。我们让姐姐躺一会儿好不好?” 小小的婴孩竟然真的不哭了,睁着溜圆的眼睛看向杜若梨。杜若梨被她萌的心都要化了,伸手要抱她。 周大丫不让她抱:“我帮你带一会儿,你好好歇着。还有……” 她压低声音说:“夜奶我照旧喂宝宝吃,但是从今天起,馍馍不要了,你自己留着。万一我哪天真的扛不住了,再向你开口。我们都是可怜人,要一起活着。” 杜若梨没想到,危难之际,还有这么好的族人。她发自真心的笑:“我知道了,大堂嫂。” 周大丫没有说什么,抱着婴孩回到家人身边。 她也饿,也馋馍馍,恨不得一顿吃上十个八个。可再怎么样,她都不能要人家的命呀。都在难处,就这样吧,她先忍一忍。 身边一下子空下来,杜若梨用意识查探了一下空间。 空间还在,物资满满登登,她越发踏实了。 忽然间,人群骚动起来,纷纷朝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边喊:“快快快,夜饭来了,赶紧去排队领。” 杜若梨收回意识,也想起来领饭。 该死的差役为了彰显权利,竟然不允许别人代领,必须本人亲自到场,否则就没饭吃。且越到后面馍馍越小,逼着同族人自相残杀,他们躲在后面看热闹。 “阿英,你快去吧,不用等我了。我再缓一缓,缓半柱香再去领。”杜若梨实在没力气起来,便让急的团团转的杜若英母女先走。 杜若英母女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先走了。毕竟能领两个馍馍呢,三个人分一分,都不至于饿肚子。 趁着人都走了,杜若梨进入空间。 她昨天一直忙,东西丢进空间就没管了,想着有空了再收拾。 此时进去一看,才发现井井有条,闺蜜周梦锦都帮她收拾好了。 前院搭了四间铁皮屋,囤的东西大多数堆在铁皮屋里。四间茅草屋被她分成了厨房,卫生间,客厅和卧室。房间布置的温馨浪漫,很有家的感觉。 杜若梨再次感受到满满的爱意,到厨房里找东西吃。 熟食都摆在架子上,杜若梨口水不停分泌,看什么都想吃。可担心肠胃受不了,只吃了半碗青菜瘦肉粥,一个茶叶蛋,外加一杯酸奶。 这些食物从前觉得平常,此时竟然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美味。杜若梨回味了一番,刷牙出空间。 她在空间待了十分钟,外面也就三分钟多一点。领饭的人还没回来。 她已经有了一些力气,慢慢走过去排到队尾。从一个态度凶狠的差役手里,领到一个掌心大,散发着馊臭味的,冰冷黑馍馍。 杜若梨果断放弃黑馍馍,穿越到这个破地方已经够憋屈了,不能再让自己的胃憋屈。 她悄悄将馍馍收进空间,慢吞吞的走回去。回去吴月娘母女看到她面色不再清灰,是吃饱了的样子,便将领来的馍馍自己吃了。 杜若梨走到周大丫家的落脚地。周大丫是入门刚两年的新媳妇,上有公公婆婆,下有小叔子小姑子和刚出生三个月的女儿,一家七口挤在一处。 此时一家人就着热水在吃馍馍,两个小婴儿分别躺在周大丫和大堂哥杜至孝的腿上。 杜若梨从周大丫腿上接过熟睡的小妹,小妹可真轻啊,感觉不出什么重量。但是皮肤白净,眼睛溜圆,加上原身收拾的好,身上没有奇怪的味道,只有婴儿特有的奶香气。 杜若梨将小妹抱回自己的落脚地,她的落脚地左侧是一块大石头,右侧挨着杜若英和吴月娘。 正值农历八月底,山上有一些野果子和蘑菇。晚饭过后,天光还有一丝微亮,族人们三三两两,在附近搜寻起来。杜若英和吴月娘母女也在其中,身边再次没人,正好方便杜若梨行动。 她带着小妹,闪身进入空间。空间里有她吃饭时兑好的配方奶粉,试探着喂进小妹的嘴里。 小妹头一次接触橡胶奶嘴,有些不适应,奋力用舌头朝外抵。随着奶水的流出,她尝到食物的味道,才大口吞咽起来。 人类幼崽可爱的要人命,杜若梨扶着奶瓶,看她咕嘟咕嘟的喝奶,小声的说:“你就叫若愚好不好?大智若愚的愚,姐姐希望你是个聪明姑娘,一辈子好好的。” 祖传的玉佩里带着空间,将她从现代送到这里。杜若梨相信,这是天意。天意不敢违,她要将这个妹妹好好养大。 六十毫升的奶很快吃完,小若愚开始吸空瓶。杜若梨担心她吸进空气肚子疼,开始朝外拿奶瓶。奶瓶拿出,小婴儿眉毛一红,竟然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杜若梨只好又兑了三十毫升的牛奶,喂进她嘴里。这次吃完,她乖乖的让杜若梨拿走奶瓶,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 杜若梨看着好玩,将奶瓶放进盆里泡着,竖着抱起小若愚,让她的头靠在肩膀上,闪身出了空间,边溜达边轻轻拍嗝。 天黑透时,杜若英母女回来了。他们运气好,捡到一把板栗,给杜若梨分了五颗。 杜若梨欣然收下,反手塞给杜若英一把葡萄干:“我刚在树上摘的,可甜可甜了,你跟三婶都尝一尝。” 这话当然是骗人的。葡萄干来自空间,是此时最方便拿出来,可以为他们这些极度营养不良的人补充一些糖分的东西。 杜若英不疑有他,捏起一颗葡萄干丢进嘴里。甜蜜的味道在嘴里炸开,她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这也太甜太好吃了,好吃到舍不得咽下去。 她急忙给吴月娘喂了一颗。吴月娘跟她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是从惊喜到不可置信,再到细细品味,半天不咽下去。 一颗葡萄干就让这对母女激动成这样,可见平时生活有多苦。杜若梨小声说:“吃吧,都吃了,我这还有,明天再给你们拿。” “胡说,有福不能重享,哪能一次吃一把的?你好不容易得点东西,好好攒着才是。” 吴月娘板着脸,将剩下的葡萄干还给杜若梨:“我们已经跟着你享过福了,剩下的好好收着,关键时刻拿出来救命。” 杜若梨直视着吴月娘的眼睛:“三婶跟我分的这么清楚明白,可是嫌弃我们姐妹是累赘,日后不再管我们了?” “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管你们了?我虽没用,到底是个大人!” “那就拿着!” “你这孩子!”吴月娘狠狠白了杜若梨一眼,到底没再把葡萄干还回来。 第4章 瞎说 睡觉时间到,周大丫过来给小若愚喂夜奶。 杜若梨将孩子交给她,等她背过身去,面朝石头开始喂奶时,伸手绕到她嘴边,给她嘴里塞了一小把葡萄干。 周大丫猝不及防下被喂了一满嘴,想说什么说不出,回头看着始作俑者。 微弱的月光下,刚满十五岁的少女对着她眨了一下眼,用口型说:“快吃”。 她也对着少女眨了一下眼,大口咀嚼起来。 天啦,什么果子这么好吃?简直比新割下来的蜂蜜还要甜!甜到她想流眼泪! 没想到,她这一生还能吃到这样好吃的东西,就是死了也甘心了! “大堂嫂,小妹吃够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杜若梨的声音打断周大丫的胡思乱想,她这才发现怀里的婴儿已经没吃了,闭着眼睛快要睡着。 “哦哦,那我走了,谢谢你的好果子。” 周大丫将婴儿递给杜若梨,晕乎乎的回到落脚地。 她刚才真的吃了甜到心口的好果子吗?是不是饿狠了在做梦? 用舌头搅了搅口腔,嗯,还残留着甜味,是真的吃到了,并不是做梦! 她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周大丫走后,杜若梨一手抱着小若愚,一手铺褥子和被子。褥子被子补丁连着补丁,里面絮的是干草和树叶。就这个条件,原身就算不饿死,过段时间也冻死了。 小若愚已经睡着,杜若梨将她放到被子里,自己挨着她躺下。隔壁杜若英母女也睡了,鼾声震天。 她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半人高的玩偶塞进被子里,然后抱着婴儿进了空间。 为婴儿脱下补丁连补丁,磨得皮肤发红的粗糙衣裳,穿上柔软的和尚衣和尿不湿,外面套上春秋睡袋,放到小床上睡好。杜若梨开始为自己做饭。 电饭锅煮上一锅米饭,黄牛肉切一块,做成小炒黄牛肉,再搭配一个凉拌菠菜。简单快手,碳水,蛋白和膳食纤维丰富,杜若梨炫了两大碗。 因为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忽然多一个娃,杜若梨竟然适应良好,并没有手忙脚乱。 饭后,她美美的泡了一个热水澡,换上舒服的纯棉内衣,将原身的破衣烂衫丢进洗衣机里,上床睡觉。 床是周梦锦淘汰给她的,只是样子落伍了些,并不影响使用。床上铺着磨毛床单和羽绒被,像是睡在云朵里,杜若梨一秒进入黑甜乡。 寅时,也就是凌晨四点,闹钟响起。小若愚开始哼唧,杜若梨过去一看,原来在拉臭臭。 暂时不管她,先到厨房里将昨晚发好的包子蒸上。包子皮是用白面加可可粉调的,颜色接近于差役发的黑馍馍,馅儿是买的成品红豆沙,一整个都是黑。 包子送进蒸箱,小婴儿的哭声加大,杜若梨赶紧回去将她抱到卫生间,脱光衣服准备洗澡。 洗澡之前上称一看,出生六天的婴儿,体重才三斤八两。身上瘦得皮包骨,比一只老鼠大不了多少,跟她从前在影像里看到的非洲难民似的。 小婴儿软软滑滑,杜若梨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洗干净,穿上二手卖家送的早产儿内衣和尿不湿。 洗得干干净净,再喂上二十毫升的配方奶,小若愚没怎么吃饱,但也没闹,躺在小床上拳打脚踢。 杜若梨看了她一眼,进厨房吃牛肉面。牛肉面是现成的,上面码着厚厚的牛肉片和香菜,再加一杯牛奶,一个茶叶蛋,吃起来无比满足。 吃完饭,杜若梨回房间换衣服。 这具身体已经十五岁了,还跟颗豆芽菜似的,身高一米四,体重不到五十斤,头发枯黄毛糙,皮肤干瘪失水,身体平板一片,至今还未来大姨妈。 她叹了一口气,穿上现代买的最小号保暖内衣,戴上膝盖护具,脚蹬专业登山鞋。 这个时代,女人的脚是不允许给外人看的,裤子裙子都要盖住脚面,刚好方便她换上好鞋,丢弃四处漏风,遇水就滑的破草鞋。 外面套上洗净烘干的破衣烂衫,擦上防晒霜。杜若梨给小若愚也套上破外套,擦了防晒霜,揣着一个以假乱真的黑馍馍,闪身出了空间。 外面,已经有人起来了,纷纷朝偏僻的地方跑,解决大小便。杜若梨带着再次睡过去的小妹,钻进冰冷的被子里,假意闭上眼。 没过多久,隔壁的杜若英醒过来,用手捏捏杜若梨的鼻子,小声说:“阿梨,起床了。” “好!” 杜若梨缓缓坐起,学着原身的样子,用旧衣服将妹妹绑在身前,开始收拾行李。 卯时到(凌晨五点),差役开始分饭,杜若梨领了一个黑馍馍,回到落脚地时,看到喂若愚早奶的章秀禾在等她。 章秀禾长着一副吊梢眼,举止粗暴,上来就要抓黑馍馍:“天天喂两个孩子喝奶,饿死个人的,快把馍馍拿来我垫垫肚子,吃好才有力气喂小丫头。” 章秀禾为人精明刻薄,拿了原身的馍馍,却不好好喂人家的小妹。每天早上喂两三口,就生生夺了人家的饭碗,害得小小的孩子嚎哭不已。 原身为了让小妹吃上两口奶,只好忍着。 杜若梨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也只能暂时忍着。将刚刚到手的黑馍馍递过去:“给。” 章秀禾抢过馍馍,大口朝嘴里塞,噎得连连打嗝。三口吃完一个馍馍,解开扣子给小若愚喂奶,小若愚张嘴喝奶,刚喝两口,又要被捏着鼻子强行退出来。 杜若梨按住章秀禾捏鼻子的手说:“七婶,这样不合适吧?一个馍馍怎么只换两口奶呢?我们提前是不是说好了,要喂她吃饱的?” “谁说她没吃饱了?”章秀禾提高音量:“她小肚子吃的饱饱的,现在是吸着玩儿。七婶养了四个崽子,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姑娘家,不懂不要瞎说。” 第5章 好印象 杜若梨歪着头问:“我就不明白了,小妹为什么在你这两口就饱了,在堂嫂那二十口都不饱呢?同样是人奶,你的格外稠些?” 有讥讽的笑声传来,章秀禾涨得脸通红。 稠不稠的话,她可不敢接。族里生孩子的妇人多了去了,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前敢哄小丫头,是仗着她年轻面皮薄,不敢跟她掰扯。万万没想到,小丫头竟然不顾脸皮,当众嚷嚷开来。 都是族人,章秀禾不敢做的太过分,于是讪笑着说:“是吗?她才吃两口?那是我记错了,我再喂她吃一会儿。” “那多谢了。” 杜若梨见好就收,坐在行李卷上,看着小妹一拱一拱的吃奶。 “不知羞的贱蹄子!” 章秀禾在心里骂了杜若梨一眼,想偷偷掐一把怀里的小孩泄愤。看着杜若梨虎视眈眈的样子,到底没敢下手。 杜若梨看着她眼珠乱转,心知这个人合作不得了,得想个办法解决。 一刻钟后,队伍启程。 杜若梨怀里绑着妹妹,背上背着行礼,跟杜若英母女并排前行。 自从有了妹妹,原身将少的可怜的行李再次精简。除了一套被褥,只剩下两身衣裳,一口泥锅,一个泥炉,两个木碗,一个竹筒,一把柴刀,一把剪刀,外加十五个铜板。 即便如此,也有二三十斤的重量。杜若梨早上收拾行李的时候,偷偷将零碎东西放入空间,只剩下一套被褥做做样子,一起不到十斤。 小若愚也送回空间睡觉,胸前用一个玩偶小熊代替。 她看过书了,未满月的小婴儿,不会翻身不会爬,吃饱就是呼呼大睡,睡在婴儿床上安全的很。 再说有什么动静,她在外面也感知的到,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身前身后重量去了大半,杜若梨走起来轻松多了。 杜若英小声问她:“早上没吃,你饿不饿?我这还有半块馍馍,要不……” 杜若梨从袖子里露出一点可可包来:“我有,你自己吃。” 杜若英放下心来,狼吞虎咽的吃掉半个馍馍。杜若梨捏了捏袖子里的包子,沉默赶路。 流放三千里,年前必须到达边疆。除去极端天气,他们每天要走五十里路,时间在十三个小时以上。 好在这具身体常年劳作,在吃饱喝足的情况下,能坚持走下来。不然以杜若梨前世养尊处优的身体状况,早就跪了。 她隔会儿吃一个包子,隔会儿吃一个包子,到午时休息时间,竟然已经吃下六个。 空间里的小若愚早就饿得哼哼唧唧,杜若梨放下行李卷,以方便为借口,找个偏僻的地方蹲下,闪进空间。 卧室里的哭声无比委屈,杜若梨赶紧兑好奶粉,喂进小若愚的嘴里。 小若愚喝得有些急,全身都在用力,喉咙连续吞咽。杜若梨无法想象,前几天饿一整天,小婴儿是怎么过过来的,心疼妹妹的原身又该有多着急。 九十毫升的牛奶,不多时就喝完了。杜若梨给她换下尿不湿,闪出空间。 中饭依旧是黑馍馍,族人们个个狼吞虎咽,杜若梨坐到杜若英母女身边问:“我们明明流放到西部边疆,为什么一直向东走?” 母女俩齐齐摇头:“不知道。” 也是,从来没出过村子的人,哪里懂什么方位。杜若梨估计,族里唯一知道的,是那位导致全族流放的杜至忠举人。 她要找个时间去问问。 午休时间只有一刻钟,没有机会进空间用餐,杜若梨跟包子杠上了,又炫了三个。 胃忽然变成了黑洞,怎么填都填不满。 上午走上坡上山,下午就该从另一面下山了。下山的路又陡又滑,队伍全程都在小跑。接二连三有人摔倒,有人滚下山坡。 出了再大的意外,都必须爬起来接着走。不走?差役的鞭子会让你走! 从不犯错的人,被残忍冷酷的对待,这就是连坐制度的变态性。杜若梨仗着登山鞋好走,故意加快几步,走到杜至忠跟前,看他有什么反应。 好家伙,他空着手,只顾埋头自己走,对受苦受难的族人视而不见,甚至还有几分不耐烦。 好像这一切不是他贪墨导致的,他没连累任何人似的。 自私自利,冷血狠心到可怕。 杜若梨暗暗将一个滚圆的小石头踢到他脚下,他脚下一滑,重重的摔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始作俑者绕过他,扬长而去。 杜至忠被老父亲和兄长们扶起来,痛得连声哎呦。他按着快断裂的尾椎说:“我一眼不错的看着路,走得再小心不过。不可能摔倒的,一定是有人害我。” 老父亲和兄长向来对他深信不疑,急忙回想刚才的情形,想看看到底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连全族的荣耀,举人、官老爷都敢欺负。 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所以然来。眼看差役的鞭子将至,杜至忠赶紧拽着父兄朝前跑。 父兄老心甚慰:不愧是他们家的文曲星,自小就不凡。长脸中了陆氏第一个举人,还做了官,连躲差役的鞭子,都比旁人强。 杜至忠最小的弟弟,十八岁的杜至强,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睫,默默走路。 族长一家的举动,杜若梨是不知道的,她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跟一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年轻差役套近乎:“大人,请问我们接下来要到哪个驿站?” 李见明见她眼神清明,不卑不亢,顿时有了说话的心思:“下一个驿站叫群山驿,过群山驿,再走十来天到龙泉驿。龙泉驿是京郊的驿站,我们在那里跟另外一队人汇合,再向西走。” 杜若梨听得想骂娘。 合着他们这段时间都是白走的?就为了跟另外一只队伍汇合?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腹诽归腹诽,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杜若梨向李见明道谢:“多谢大人告知,您真是个难得的好人。” 李见明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大步到前面去了。 到底是对杜若梨留下了好印象。 第6章 野鸡蛋 连续三个时辰的急行,杜若梨担心呛到气管里去,没敢吃东西。太阳落山时,又累又饿,感觉快到极限。 空间里的小若愚代谢快,中间饿醒一次,她实在没找到机会进去喂,又哭着睡了过去。 队伍终于停下来,停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地上。杜若梨再次抢到一个靠石头的落脚地,瘫在行李卷上,一动不想动。 太苦了,古代流放犯人的生活,比黄连还苦。 杜若梨允许自己瘫三分钟,起身找偏僻地方“方便”。 空间里,小若愚再次醒来,抱着大拇指啃得啧啧有声,啃着发现大拇指填不饱肚子,又委屈的哭起来。 哭声令人心疼,杜若梨进厨房给她拿牛奶。感谢空间的保鲜功能,牛奶跟早上兑出来时一模一样,直接拿就可以了。 拿牛奶的同时,也给自己拿了两个薄皮大馅儿的肉包子。一手扶着奶瓶喂若愚,一手拿着包子填肚子,完了再吃一个苹果,喝一杯酸奶,整个人才算活过来。 杜若梨将妹妹的尿不湿脱下扔进垃圾桶,睡袋换成旧衣裳,抱她出了空间。 空间的垃圾桶每天自动清理一次,不需要多管。 空间外,差役的馍馍已经分到一半。杜若梨排过去,领了一个黑馍馍。这次不敢再磨蹭,完事赶紧回落脚地,提着篮子和杜若英一起,沿着山坡找食物。 山坡上怎么可能会有食物呢? 这是一个严重吃不饱的年代,但凡能入口的,早已被搜刮的干干净净,哪里轮得到他们? 杜若梨睁大眼睛四处搜寻,终于让她找到一个隐蔽的野鸡窝。鸡窝里连根毛都没有,她奔过去,趁杜若英没注意,悄悄放了二十四枚鸡蛋进去。 野鸡一窝蛋为十二到三十枚,放二十四枚没毛病。 鸡蛋是在周梦锦家买的养殖蛋,一元钱三枚,空间里囤了三千枚,可以敞开肚皮吃。 她将鸡蛋放进篮子里,上面盖上一层枯草。跑到杜若英跟前,兴奋的说:“英子,我们晚上吃鸡蛋。” 说着掀开一点枯草,露出里面的红皮鸡蛋。杜若英看得眼睛都直了,喉咙里不停咽口水:“这……这……这……你的运气也太好了,竟然找到一大窝野鸡蛋……” 至于这个非繁殖季节,为什么会有野鸡蛋?野鸡蛋为什么看起来和家鸡蛋有些像?就不是她会思考的问题了。 杜若梨暗自感叹,有这么个心大的同伴,真是太省心了!她想做什么,不用太束手束脚。 两人朝前走了一段距离,并没有找到什么能吃的,天色暗下来之前,打道回府。 落脚地,吴月娘还没回来,杜若梨做主将鸡蛋全煮了。煮的时候,给锅里塞了些干草,将鸡蛋固定住,不发出声响,不让人发现。 肉在埋在碗底吃,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鸡蛋煮好放凉,杜若梨跟杜若英一起,躲到无人的地方各吃一个。 杜若英只吃过一次鸡蛋,家里的鸡蛋是攒着换钱的,没人敢糟蹋。她能吃上,还是病得糊涂了,娘亲才舍得给她吃一个。 当时,她觉得幸福得不得了。此时再次,她依然幸福到想哭。 她也真的哭出来了。 杜若梨又将布包里的十一个递给她:“这些都是给你的,你和三婶分着吃……不要不行,每次找到东西都平分,这次也不能例外……你如果找到好吃的,会丢下我吗?” “肯!定!不!会!” 杜若英拼命摇头,稀里糊涂的收下鸡蛋。 杜若梨嘱咐她:“两三天内吃完,不然会馊了。馊了拉肚子,在路上没办法治,会要人命的。” “我省的。” 天黑透了好一会儿,吴月娘才回来。她和几个妇人结伴,钻到树林深处去了,采到两把橡子,大概有三两左右。 蹲在地上大口喝水,闺女小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她惊得嘴巴能塞下两个鸡蛋,好半天才说:“收着吧,人情我们慢慢还,总能还得上。” “嗯,娘你吃颗鸡蛋。” “要的。” 隔壁,周大丫准点过来,用手点着婴儿的鼻子说:“若愚小宝宝,饿坏了吧?堂嫂这就喂你吃饭哦,吃饱饱的好睡觉。” 今天在路上,杜若愚的的名字正式得以宣布,族人们都知道了。 杜若梨将妹妹交给周大丫,顺手塞给她两个鸡蛋:“偶然得的,趁着没人注意,快吃掉它。” 周大丫不接:“嫂子不要,你身子弱,留着自己吃。” 杜若梨头疼不已:“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小妹的口粮。你多吃一口,她也能多吃一口。快别推辞了,让人听见不得了。” 周大丫无话反驳,默默吃鸡蛋。因为怕被人闻到味道,全程没有张过嘴。 若愚吃饱,周大丫离开,杜若梨终于能躺下了。 昨天还嫌弃无比的干草褥子,此时觉得舒适无比,躺下没过几秒,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半夜,杜若梨忽然感觉到一阵暖流,上衣下摆湿了一块。伸手一摸,褥子湿了半头,杜若愚正不舒服的小声哼哼。 好家伙,她睡前忘记给人家穿尿不湿,尿床了。 月色如钩,身边的人裹着被子呼呼大睡。杜若梨从空间里拿出手表看了眼时间,才半夜十一点半。同前晚一样,给被子里塞个玩偶,带着尿床的小婴儿进入空间。 进空间第一件事就是给小婴儿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和尿不湿,再将自己收拾干净。 小婴儿吃过今天最后一次奶,躺在小床上拳打脚踢。杜若梨将小床推进厨房,为自己做吃的。 今天实在是累坏了,她要犒劳一下自己。用电饼铛煎了一块牛排,一些西红柿和白蘑菇。外加一碗意大利面,一盘子冬枣,美美的吃下去。 可可粉做的包子还有十多个,够明天一天吃的。杜若梨将碗筷收拾好,用过的奶瓶清洗干净,兑上新的配方奶。 回头一看,小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双手举过头顶,小拳头握着,做投降状。 杜若梨看得直乐,笑着将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洗净烘干,然后回屋睡觉。 虽然天天穿干净衣服有些突兀,但她实在忍受不了自己脏兮兮,难受不说,还容易生病。 为健康着想,还是干净着吧,麻烦来了再说。 第7章 扎眼 一夜无话,杜若梨在凌晨三点被闹钟叫起。这次她学乖了,提前两个小时给小婴儿吃饱,到五点钟正好吃下一餐。 喂好奶,知道孩子很快就会睡去。杜若梨抓紧时间又补了一个半小时的眠,四点半起床。 起床之后,马不停蹄的换尿不湿,洗pp。自己则吃了一碗肠粉,一份卤猪蹄,外加一根香蕉,一瓶牛奶。 吸取昨天的教训,早上一定要吃大鱼大肉,不然半上午就会饿得头昏眼花。 吃饱抱着妹妹出空间,时间离五点还差三分钟,族人们才刚刚起床。 她将尿骚味儿冲天的被褥卷吧卷吧捆起来,早早的过去领饭。 衣裳可以每天洗,床上用品不行,带着味儿才合理。 领饭回来,章秀禾已经来了,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黑馍馍,恨不得从喉咙里伸出一个钩子,赶紧将馍馍勾走。 杜若梨看的恶寒,赶紧将馍馍递过去:“给,您吃。” 对方大口吃完,接过杜若愚喂奶。 杜若梨看她不像从前一样,随时准备捏着若愚的鼻子断口粮,以为昨天说的话起作用了。 还没等她高兴起来,若愚开始哼哼,小嘴拔得吧唧响,实在拔不出汁水来,急得哇哇大哭。 章秀禾将手一摊:“不是我不想给她吃,实在是没奶了!每天走五十里路,吃不饱睡不好,奶自然会慢慢减少,这是没办法的事!” 哼,小丫头想跟她斗,还嫩了点。她难道不知道让自己家小子把奶吸完了再来喂吗? 想吃的饱饱的,门都没有!她自己都吃不饱呢,凭什么给小丫头片子吃饱? 不高兴?不高兴别求她! 一路上统共只有两个喂奶的,周大丫奶水不好,最多只能喂一顿,离了她,小丫头片子迟早饿死。 杜若梨被她的无耻气笑了:“没奶是吗?没奶日后不用来了,我拿馍馍泡软喂妹妹。我就不相信了,粮食还养不活人。” “哈,就这拉嗓子的黑馍馍?小丫头片子吃下去保准连肠子都吐出来,到时候你可别来求我!” 求就是另外的价钱。 章秀禾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甩着屁股走人。 杜若梨看着她的背影生气,手里忽然多了两个鸡蛋。吴月娘站在身边小声说:“阿梨,你把野鸡蛋拿给大丫吃,让大丫多产奶喂小若愚。章秀禾说的对,小宝宝吃不得黑馍馍,鸡蛋也不行,最好还是奶。” “多谢三婶,我知道怎么做了。鸡蛋您留着自己吃,我有。”杜若梨没接鸡蛋,将妹妹绑在怀里,背上行李卷。 吴月娘将鸡蛋塞进袖子里,叹了一口气,回去背行李。 杜若梨用一件旧衣裳从头顶盖住妹妹,用意念从空间里拿出装着牛奶的奶瓶,喂进她的嘴里。 食物进口,妹妹的哭声终于止住。 小婴儿不会说话,饿了或者不舒服了,只能用哭声来表达。杜若梨试着去理解,两天过去,已经接受了。 五点一刻,队伍再次出发。杜若梨将妹妹送进空间,轻装上阵。 今天继续走下坡。 因为天黑看不见,摔跤的人比昨天更多。时不时就听见一阵闷响,还有无数的哎呦声,哭骂声和吼叫声。 杜若英和吴月娘也分别摔了一跤,好在杜若梨伸手拉了一把,没让他们真正落到地上受伤。 天光大亮时,他们终于下到平地。打眼一看,竟然有小半的人受伤了。 摔得最严重的是几位老人,都已经无法走路了,要后人背着。 杜若梨想想空间里的药,手伸了好几次,最终什么也没做。 师出无名她不能拿出来,她先要好好活着。 理智归理智,心情到底受影响了。 看一眼完好无损的杜至忠,特么的心情更差。 他怎么不去死! 一路沉默着走到午时一刻,队伍停下来修整。杜若梨将妹妹从空间里带出来,坐在地上吃午饭。 刚吃完,周大丫走过来,红着脸说:“早上知道小愚儿没吃饱,想给她喂来着,可是一滴都没有了。现在有一点了,先给她吃了吧,别饿坏了。” 昨晚吃了人家两个鸡蛋,奶水一点都没多起来,不能替人家分忧,她真是没脸见人。 瘦成一道闪电的妇人,无措的站在那里,杜若梨的心情忽然变好了。 绝望什么呢,才来短短两天时间,已经好几个值得深交的人了,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笑着将襁褓里的妹妹递过去:“那就多谢大堂嫂了。” “当不起妹妹的谢,只能勉强垫一口。”周大丫小心的把若愚抱过去,掀开衣服下摆,用打湿的手帕擦干净奶嘴,这才怼进她嘴里。 若愚本是睡着的状态,挨到粮袋子,下意识的用小手扶住,大口吸吮。 杜若梨被萌的一脸血,托着下巴,微笑看妹妹吃奶。 不远处,章秀禾看到这一幕,气得牙齿都咬碎了:“周大丫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明明说好只夜里喂一顿的。这会子上前讨好献殷勤,不就是为了从老娘手里抢馍馍?” “老娘的东西也敢惦记,信不信,老娘弄死你!” 她目光阴沉的看向周大丫和杜若梨的方向,脑子里飞快的打起了主意。 第8章 红果 小若愚一个小时之前刚吃过奶,此时并不十分饿,吃了一会儿继续睡。 周大丫预想中哭闹的尴尬场面没有出现,轻轻拍着婴儿的后背,等她彻底睡熟之后,交给杜若梨。 杜若梨接过妹妹,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只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不需要说什么,也不需要做什么,领情就好。 情意是无价的,只能用真心换。 下午继续走路,晚饭之后的半个时辰,是自由活动时间。 章秀禾从包袱最底下,翻出一个油纸包,纸包里放着十几颗红果。 红果不是单纯的红果,是用炒制过的麦芽煮过的。泡在水里喝一碗,妇人立马回奶。 她拿着红果,找到周大丫的小姑子,刚满八岁的杜若秋。 杜若秋拿着一块两头尖的石头,蹲在地上吭哧吭哧的挖。挖了很久,才露出一截细细的草根。把草根抠起来放在篮子里,忽然听到后面有什么响动。 难道是小动物?野鸡还是野兔? 杜若秋嘴里的口水直冒,急忙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遗憾的是,什么都没看到。 垂头丧气时,树叶下面的一点红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扑过去翻开上面的大叶子,露出不少红艳艳的干果子。 果子躺在枯黄的叶子上,显得格外诱人。 她认出这是红果,老家的山里就有,吃起来酸酸的,带一丝甜味。干了也是好东西,嫂子怀孕的时候,最喜欢拿干红果泡水喝。她跟着喝过,也觉得好。 好多天没弄到好东西了,没想到今天能遇到红果。杜若秋高兴疯了,拿起一个喂到嘴边。想了想又放回篮子里,捡起地上的红果装进篮子里,上面盖一片树叶,小跑回落脚地。 章秀禾躲在暗处,看着杜若秋拿走红果,回到落脚地交给奶孩子的周大丫,周大丫欢喜的接过去,着急忙慌的投到水壶里,架在火上煮。 妥了!明天队伍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有奶水了! 她也不多要,一个崽子给两个馍馍,她一天两顿的喂。 章秀禾哼着小曲儿,脚步轻快的回落脚地躺着。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章秀禾按时起床,远走几步找地方方便。提起裤子回来的路上,听见有人叫“七婶”。 听出是杜若梨的声音,她故意不冷不淡:“嗯,若梨丫头起的早啊。” “不早了。”杜若梨慢慢走近,右手高举着,里面托着不少东西? 是吃的吗? 章秀禾的心跳加速,猜测有什么好东西等着她,她该怎样讨价还价。 感受到对方炙热的眼神,杜若梨微微一笑,紧走两步,将右手伸到她面前。 章秀禾不受控制的看过去,当看到是什么东西时,瞳孔剧烈地震起来,楞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这不是她的红果吗?长得一模一样,数目也全都对得上。 她亲眼看着进了水壶,马上要进周大丫肚子里的东西,为什么会在杜若梨手上? 他们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会不会报告族长? 残害同族人,族里会不会要她的命? 章秀禾越想越害怕,脸色血色褪去,只剩一片雪白。膝盖一软,给杜若梨跪下:“婶……婶娘……求……求求你……饶了婶娘一次……婶娘再也不敢了……” 杜若梨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昨日中午,周大丫来给小若愚喂奶,她就知道章秀禾会生气,一直暗暗留心着她。 晚上,章秀禾果然行动了,给周大丫家“送”去回奶的药,企图断掉周大丫的奶,垄断市场。 周大丫一家中计,她上去说明情况,把药换了出来,摆到章秀禾面前。 杜若梨从昨晚一直生气到现在,这个人偷奸耍滑,心术不正。拿报酬不好好干活不说,还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排挤竞争对手。 她也不想想,周大丫的奶水没了,她三个月的闺女怎么办?活生生的饿死吗? 为了一个馍馍,竟然起了杀心!自私自利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对这种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不然下次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杜若梨将红果收起来,蹲到她面前说:“要饶你这一次也不是不行,只不过……” 章秀和紧紧抓住她的衣袖,急切的问:“只不过什么?你想要什么?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杜若梨扯回自己的袖子,语气淡淡的:“想要你的腰带,如果你下次再生出害人的心思,我就说你和人私通。让你身败名裂,落得沉塘浸猪笼的下场。” “不行,绝对不行,你这是在要我的命。”章秀禾紧紧捂住自己的腰部,生怕杜若梨上来抢她的腰带。 “哦!” 杜若梨拍拍手上不存在的脏东西,慢吞吞的说:“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给我腰带,要么跟我去见族长。”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从后面走出来两个男人,一个是周大丫的公公杜长贵,一个是她的夫君杜至孝。 两人凶神恶煞的,手里各提着一段绳子。 眼看要被捆起来,章秀禾不再犹豫,火速解下腰带,递到杜若梨跟前:“姑奶奶,我选前者,你让他们不要抓我。” “这就对了嘛!见族长能有什么好?”杜若梨接过腰带,揣进荷包里:“放心,只要你不动歪心思,腰带我一辈子都不会拿出来。” 章秀禾点头如鸡捣米:“嗯嗯,我绝对不动歪心思。” “行,你去吧。” 杜若梨挥挥手,章秀禾提着裤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等她不见了,杜若梨对杜长贵和杜至孝,以及躲在暗处的周大丫一家人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如果不是为了给我分忧,你们也不会被人暗算。” 那家人齐齐摇头,一家之主杜长贵说:“小姑娘家家的,心思别这么重。这事怪不上你,是章秀禾心术不正。咱们不要受她的影响,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我听大伯的。”杜若梨点点头,继续解释:“今天没把她按死,是因为她的所作所为,没有造成实际后果,送到族长那里,也不过是训诫几句,不疼不痒的。与其这样,不如利用她的紧张害怕,拿住她的把柄,让她不再害人。” “我们都懂。不懂也不会支持你了。”杜长贵摆摆手,带着家人领饭去了。 杜若梨笑了笑,跟上他们的脚步。 这家人,真不错。 第9章 杜若真 章秀禾回到落脚地,趁家人不注意,重新找了一条腰带系上,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好险,好险,差点被送到族长那里去了。 还好她见机快,用一条腰带换回小命。 日后只要她安安分分的,这事就算囫囵过去了。 杜若梨不再关注章秀禾,有了腰带在手,量她也不敢乱来。 吴月娘自作主张,昨日悄悄将剩下的十个鸡蛋拿给周大丫,让她多吃多产奶。周大丫吃掉两个,夜里杜若梨又给了她两个。四个鸡蛋下去,今早奶水果然丰盛了些,让小若愚吃了个饱。 哎,都是好人哪! 杜若梨绞尽脑汁的想,该怎么补贴他们一下呢? 她拥有一空间的物资,光自己一个人吃,多没有意思。人还是要有一些肝胆相照的朋友的。 吃过早饭,继续进行长途跋涉。 上午,天光大亮后,杜若梨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杜至忠右臂有些僵硬,大步行走时甩不起来,猜测他摔过跤。 越到他身后,使劲用鼻子闻了闻,闻到一点点若有若无的药味。 果然,他这种见多识广,自私自利的人,惜命的很,身上藏了药和保命的东西。 想到昨天上午摔伤的那些老人,白天无法走,夜里睡不着,半夜痛得小声哼哼,杜若梨眼珠子一转,露出袖子里藏的匕首,划向他的包袱皮。 一刀下去,粗布做的包袱皮裂开一道大口子,里面的伤药自然会露出来,舍不得也要舍得了。 杜若梨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破坏了她的计划。 族里一个与她同龄的姑娘,名叫杜若真的,忽然捂着嘴惊呼一声:“举人堂兄,你受伤了吗?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声音引来许多目光,杜至忠不自在的摆摆手:“一点小伤,堂妹不必大惊小怪。” 杜若梨吓得手一抖,慌忙收回匕首,见机行事。 前面杜若真猛得抬起杜至忠的右胳膊,无比关心的问:“读书人的右胳膊,可是金贵的很,怎么能说是小伤呢?快让堂妹帮你看看……” 杜至忠被她一抬,刺激到伤口,痛得冷汗都出来了。万万没想到,他杜氏家族竟有如此野蛮奔放的女子,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贞静贤淑不懂吗? 真是少教! 杜若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再次大声道:“哎呀,原来已经上过药了。不愧是杜氏一族最聪明最出息的人,流放还不忘带着伤药。对不起,我瞎操心了。” 杜至忠恨不得捂住她的嘴,让她不要瞎嚷嚷。 可杜若真是谁?族里最野的丫头,天天在外面跑,晒得像块黑炭,爬树捞鱼样样行,躲开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文弱书生,简直不要太容易。 杜若真的一番话,像水滴入热油里,顿时炸开了锅。 杜至忠有药,竟然不给受伤的族人用! 族人受他的牵连,远离故土,一走三千里,到战火纷飞的边疆去安家落户,路上不断有人死去。杜至忠不以死谢罪也就罢了,竟然将救命的药藏起来,还有没有天理人性了? “把药交出来!” 先是受了重伤的人和他们的家人,上前围住杜至忠。 后是受了轻伤的人和他们的家人,上前围住杜至忠。 再是没有受伤的人,统统上前围住杜至忠。 挤挤攘攘中,杜若梨钻出人群。举目一看,杜若真也出来了,正兴致勃勃的看热闹。 她可以确定,杜若真是故意的,就是要逼杜至忠交出包袱里的药。 她无比佩服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观察细致,有勇有谋,凭一己之力为摔跤的老人挣得生机。 杜若梨自认两辈子加起来,都不如这个小姑娘有胆量,不敢跟人硬碰硬。 前面,杜至忠的父兄拼命保护他,一家人被围得死死的,差役们看到也没阻止,反而停下来坐在路边休息。 杜至忠眼看形势不好,赶紧大声说:“我给药,我给药,我这就给药,都别慌,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个屁!” 有性急的伸手抢过他的包袱,打开一看全是好东西:装在瓷瓶里的药,香气扑鼻的腊肉,黄澄澄的小米,勾人食欲的白面饼,两锭白花花的银子,比皮肤还要光滑的绸缎和细棉布……样样都是他们这些泥腿子不曾拥有过的。 他们尖叫起来:“好你个杜至忠,天天到处哭穷,竟然藏了这么些好东西,拿我们大家当傻子耍呢。我不干,这些东西必须交公,让族人们一起分享。” 没摸到东西的族人们眼睛都直了,跟着大喊起来:“交公,必须交公,交到族长手里,全族一起分享。” 杜至忠眼巴巴的看着族长杜长义,希望他为自己说句公道话,只把一部分药交出去,剩下的留给他。 他身子弱,吃不得黑馍馍,穿不得粗布衣,没有这些,他会没命的。 杜长义看着这个集全族之力供出来的族侄,心中说不出的失望。 他转过脸去,默许了族人们的做法。 不默许也没有办法,但凡他出声阻止,族人们会将他活撕了。 族长没出声,族人们越发大胆起来,不仅抢了他的包裹,还将他家人的包裹抢了,又搜出两锭银子和一些粮食药品。 杜至忠全家哭的跟死了爹娘一样,站在外围的杜若梨和杜若真,看得舒心极了。 杜若梨看了一眼笑出牙花子,健康阳光的小姑娘,想上前跟她交个朋友。 可人家小脸一转,理都不理她,很是看不起她的样子。 杜若梨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不再自讨没趣。 第10章 破庙(1) 抢到东西,族人们忙活着为受伤的人上药。杜若真也挤到族长那里,看今日收获的物资去了。 杜若梨躲过众人的视线,进入空间。 空间里的婴儿握着小小的拳头,睡成一个w形状。杜若梨让她先睡着,到厨房拿了一个奶油肉松面包,边啃边出门看庄稼。 世间四天,空间已经过了十二天。果树小苗全部成活了,一棵棵长的茁壮。几棵大苗开出美丽的花朵,满空间散发香气。 水稻和麦子已经发芽,绿油油的一片。 萝卜苗和白菜苗已经有半指长,可以间来吃了。 果树小苗下面暂时可以种东西,杜若梨撒了草莓种子,西蓝花种子,黄瓜种子,西红柿种子进去。 弄完这些,回屋喝了一杯牛奶,吃了一碟子酱牛肉。看从前做的酱牛肉所剩不多,又取了三斤牛腱子,放在电压力锅里炖上。 小婴儿距离上次喝奶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她用换尿不湿的方式将她吵醒,喂她吃奶。 外面,押送杜氏一族三百多人的八个差役坐在一起说话。 满脸络腮胡子,一脸横肉的张大说:“头儿,这四十两银子,还有东西,咱们……” 差役头子是个精明强干的中年人,名叫季同。闻言摆摆手:“使不得,这帮穷鬼只有这点家底,没了会找咱们拼命。咱们划不着为四十两银子冒险。” “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兄弟我送了这么多年的犯人,头一次见到这么穷的。如果现下不拿,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头儿你甘心?” “你懂什么!有钱有有钱的做法,没钱有没钱的做法。把心放进肚子里,只要让这些人活着,季某肯定带你们发财。来回走六千里,把脑子提在裤腰带上,没有好处谁干?” 张大跟了他好些年,对他向来信服。得了保证,不再说话。 其他人,包括头一次参与押送任务的李见明,也没就这件事说什么,转而聊起了别的。 杜若梨从空间出来,队伍还没有出发的迹象。 一直停留了两刻钟,才开始跋涉。 再出发的时候,队伍的精神状态变得不一样了,不再死气沉沉的,好像有了什么希望。 脚下速度加快,竟然跟往常同一时间到达目的地。 族长说了,晚上用搜出来的东西加餐,那可不得走快点? 到达休息地,一处荒废的破庙里,族人们打水的打水,拾柴的拾柴,生火的生火。 妇人们成为绝对的主力,菜刀舞得虎虎生风,将腊肉切成薄如蝉翼的小片,在铁锅里煎出油脂来,香飘五里之外。 吴月娘刀工一般,没轮上切菜的活,被分配淘米煮饭。杜若梨将妹妹绑在身后,凑过去看热闹,悄悄往木盆里加入三斤小米。 不是她舍不得多加,是原本只有五斤小米,加多了容易穿帮。 吴月娘没发现她的小动作,提起一桶水倒进木盆里,蹲下来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馋坏了吧?等会就有的吃了。把妹妹交给若秋丫头一起带着。跟阿英姐姐和大丫嫂子一起到外面转转,看能不能再找些吃的回来。” “好勒。”杜若梨站起来,到放行李的落脚处找杜若秋。 杜若秋住在正堂隔壁的厢房里,这处厢房不大,勉强挤下杜若梨姐妹,杜若英母女和杜若秋家的女眷,带小婴儿一起,总共八个人。 杜若秋年纪小,加上昨晚被红果的事情吓到了,被安排在屋里看侄女。 此时小侄女在地铺上睡着了,她坐在一旁打草鞋。 贫苦人家的小孩,是没有资格休息的。 杜若梨进门,她站起来接过小若愚,轻轻晃悠着,用气音说:“阿梨姐姐放心去找东西吧,小愚儿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杜若梨摸摸她的头顶,转身出门,追上没有走出多远的杜若英和周大丫。 她俩的目标是后山,后山已经有很多人了。杜若梨垫起脚尖,四处看了看,指向寺庙的后院说:“我们去那里看看。” 对面两人面露不解,杜若梨解释道:“没听差役们说吗,这个庙宇从前很红火的。红火的庙宇,不可能没有藏东西的地窖。前院我找过了,没有,那就在后院。” “原来如此!” “那还等什么?” 两人脚步一转,大步向后院走。 “等等我!”杜若梨急忙跟上。 后院杂草丛生,破败无比,在黑暗的笼罩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杜若英和周大丫吓得腿软,不敢上前一步。 杜若梨在地上捡起几个石头,从不同方向扔到院子里。石头落地,没有惊动什么动物,院子里并不危险。 杜若梨举着火把朝院子中间走:“你俩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我们三个人一起。”周大丫拉起吓得发抖的杜若英,赶紧跟上来。 杜若梨扶额。都跟上来了,还怎么偷渡东西呀? 但更多的还是感动,这俩明明怕的要死,却没有将她一个人丢下的意思。 来不及找地窖了,杜若梨朝地上一蹲,迅速运出一堆食物,小声惊呼道:“你们快来,这里有吃的。” 两人小跑过来,看到地上的东西时,眼睛都直了。 香得勾人魂魄的火腿肉,一层肥膘一层红艳艳的瘦肉,肥膘有两指厚,油汪汪的恨不得添一口,四四方方的摆了三块。 金黄油亮的小米一袋子,大约有七八斤。 散发着麦香的麦面,一点麦麸都没有,也有整整一袋子。 裹满芝麻,烤到焦黄的圆饼,总共九个。 外加一小袋芝麻,一小袋核桃仁儿,一小袋红糖。 “快啊,朝篮子里捡。随随便便丢在院子里的东西,肯定是没人要了的,我们拿了没事。”杜若梨提醒他们。 周大丫将眼睛艰难的从食物里拔出来,使劲摇头:“东西是你发现的,合该是你的,我不要。” 杜若英不敢说话,怕嘴里包着的一包口水流出来,也摇头表示不要。 熟悉的剧情又来了,杜若梨不想废话,将东西一分为三,给她俩篮子里各装了一份:“我可不要坏规矩,说好一起分就一起分。” 说着一手举火把,一手提篮子,起身向外。 后面的两个呆子,楞了好大一会儿,也站起来跟上。 第11章 破庙(2) 周大丫心想,罢了,这些东西就算她跟若梨妹妹借的,等以后落脚了一定加倍还给她。他们一大家子人,总不能占一个孤女的便宜。 杜若英心想,就算不要,阿梨也会想办法送到她嘴里来,与其扭扭捏捏的,还不如收下。日后再报答,一辈子那么长,总得报答上。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同样的意思,赶紧加快脚步,追上杜若梨。 杜若梨正在厢房的窗户外,撕去已经碎掉的窗户纸,示意就着火把干活的杜若秋将篮子接过去。 后来的周大丫和杜若英如法炮制,将东西送进去。再空着手到院子里吃饭。 院里架着两口大铁锅,锅里分别煮着腊肉和小米粥。 汤多食物少,分到每个人手里,也就一片肉,数的清的米。 但是每个人都很开心,站在柴火堆边大声说笑。 杜若梨被他们感染,也对这顿饭充满了期待。 终于,族长下令开饭。 掌勺的婶子们,按照前后顺序,给每个人打一碗薄薄的小米粥,再打一碗飘着一片肉的肉汤。 打到饭的人,也不回屋,也不先吃,拿着热乎乎的碗傻笑。 杜若梨来的算早的,很快轮到。 可算能站在肉锅边了,她借着袖子的遮挡,暗暗给热气腾腾的锅里倒玉米油。 她其实更想放肉,可刀工不行,切不出纸片肉,会穿帮的。 玉米油也很好了,能为族人们补充一些脂肪。 五斤油下去一多半时,饭打好了,杜若梨收回油桶,端饭走人。 看到杜若秋身后绑着小侄女,手里抱着杜若愚,在人群里排队。杜若梨赶紧过去接过妹妹,像其他人一样,拿着碗等其他人打饭。 等人都得到饭后,众人将分得的黑馍馍撕进粥碗里,喝一口粥,再喝一口肉汤,咂吧咂吧嘴,这才是人吃的东西! 受这种强烈的情绪感染,杜若梨同样吃的香甜,前所未有的香甜。 吃完回到厢房,周大丫和杜若英分别将篮子里的收获拿给家人看,再次收获一片惊呼声。 周大丫给小若愚喂的饱饱的,杜若梨将她搂在怀里,进入梦乡。 这还是她第一次带着妹妹睡觉。小婴儿小小的,骨头没长硬,她一整晚都没睡踏实,不住担心会把小小的人儿压死。 夜里,妹妹开始小声哼唧,她立马惊醒过来,将她裹得紧紧的抱出去。 秋夜寒凉,无星无月,杜若梨从空间拿出一瓶牛奶,摸黑怼进妹妹嘴里。 妹妹吃的欢快,她靠在墙边昏昏欲睡。 忽然,破庙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本不想理会的,哭在艰难的年月里,太太太正常了,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若没有空间的存在,她一天至少哭三回。 可下一秒,她听到了杜至忠举人的声音。 杜至忠哭得情真意切,跪在族长杜长兴面前说:“族长大伯,您信我,我没有贪墨,我是被冤枉的。我自小饱读诗书,知晓廉耻,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的。” 族长喝茶的手一顿,放下手里的杯子问:“具体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杜至忠凑到族长耳边,说了一长串话。 族长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猛然一拍大腿:“这么说,我们杜氏一族,很快就能平反,重返家园了?” 杜至忠重重点头:“正是。” “老天保佑!”族长双手合十,如释重负。 杜至忠嘴巴动了几动,族长似是猜出了他的意思,将白日里收走的四十两银子还到他手里,愧疚的说:“药和粮食已经没了,只剩下这些银子。银子你拿回去,到下个驿站添些东西。至于那些吃用掉的……” “不用了,不用了,族人们再怎么说,都是因为我受苦,那些东西就当抵消了。”杜至忠接过银子:“我先回去了,族长大伯您早点休息。” 族长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诶,你也早些休息。” 听到杜至忠出门的声音,杜若梨赶紧从窗户下朝后退。没想到,身后还有一个人。 “嘘,快跑!”那人拽起她,顺着墙根下面跑。 杜若梨听出是杜若真的声音,没有犹豫的跟上去。 两人跑到隐蔽处躲着,紧紧靠在一起,听见杜至忠回屋后,开始小声的说话。 杜若真说:“你相信杜举人的话吗?” 杜若梨摇头:“话没听全,不敢下判断。但是,我不觉得他是个有底线和分寸的人,并不知道礼义廉耻。” “你跟我想的一样。”杜若真说:“他眼里谁都没有,只有自己。这样的人,做起事来会不管不顾的……没想到你平时一声不吭的,长脑子了嘛!” 杜若梨:“……” 我谢谢你啊! 杜若梨转换话题:“你白天那样做,就不怕得罪他?他一个小人,会记恨你,报复你的。” “能有什么办法?家里祖母摔得重,快熬不下去了。”杜若真看向天上的弯月亮,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记恨就记恨吧,我也不是吃素的。” “是不是哦,那我们来吃点素吧?”杜若梨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两根胡萝卜,自己咔嚓咬了一根,递给杜若真一根。 杜若真有些不可置信:“你确定要给我吃?” 现在粮食可是紧缺之物,吃一口少一口,自家都没的吃,根本没有送人的。 “确定。”杜若梨将胡萝卜放到她手里:“吃吧,甜滋滋的,好吃着呢。” 说着又咬了一口,吃的嘎嘎香。 杜若真不是扭捏的性格,确定对方真给后,大大方方的咬下一口:“嗯,好吃!比老家沙地里种出来的还好吃。要是有种子就好了,到西边落脚了种一块。冬日里,围在火边,烤得暖烘烘的,吃上一根蜜蜜甜的胡萝卜,美的很……” 杜若梨笑着听她说话,越来越喜欢这个姑娘。 她身上有这个年代女子少有的鲜活气,灿烂的让人移不开眼。 两人各自啃完一根胡萝卜,分道扬镳,各自回屋睡觉。后半夜,杜若梨不再惊醒,睡得无比安稳。 第12章 下沉 另外一间厢房里,杜至忠蹑手蹑脚的进屋。 老父亲惊醒过来,含含糊糊的问了一声:“我儿去哪里了?可是黑馍馍吃的烧心,要疏散疏散。” “唔……”杜至忠摸了摸怀里的银锭子,掀开被子躺下:“没事了,爹您快睡吧。” “我儿受委屈了。”老父亲嘟囔一句,沉沉睡去。 杜至忠也闭上眼睛。 黑暗中,杜至忠最小的弟弟杜至强,猛然睁开双眼,看向屋顶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夜无话,睡醒继续赶路。 路上,族长对杜至忠的照顾颇为明显。 族人们虽不知道原因,但他们一向信服族长,也不再疏远他了,能帮的帮一把。 杜至忠的日子好过起来。 杜若梨和杜若真遥遥的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她们既不知道杜至忠对族长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族长的想法,更无法撼动族长的权威,只能被动接受这一现实。 申时初刻(下午四点),流放队伍到达群山驿。 进入驿站,首先见到的是一溜二十个犯人。犯人被一整条铁链拴着,站在门口等待收编。 他们是从沧州府城过来的,跟杜氏一样,被判流放边疆。因为人少,由季同等人一起监押。 这些人不是被连累的,是真正的罪犯。犯下的事,也就比杀头大罪稍微轻一点。 杜若梨朝他们一一看过去。 果然是穷凶极恶之人。气质,表情里都透着愤恨与桀骜不驯。 看着看着,忽然对上一双深潭般的眼睛。那眼睛静静的看着她,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去,照见她所有的阴暗心思。 杜若梨吓得心尖一抖,转过脸去。 那人也若无其事的转过脸。 季同要留下来办交接,让李见明安顿杜氏一族。 说是安顿,也不过是住马厩和牲口棚,又臭又冷。 李见明指着杜若梨和杜若英母女说:“你们住东边小间。记住了,不可以生火,任何明火都不可以有。” “谢谢!我们记住了!” 杜若梨三人到屋子一看,顿时满意得不得了。 因为屋里没有臭气,不是用来关牲口的地方,而是用来放饲料的地方。饲料用掉一些,空出一小片地方来,勉强能挤下三个人。 杜若梨将行李放下,坐在行李卷上苦笑。 刚才,她竟然为一个四面透风,冷飕飕的茅草屋感到欢欣雀跃?她的生活质量已经下沉到这个地步吗? 别说,还真是。 偷偷流下两行宽面条泪,杜若梨抱着妹妹出门。 过了五天吃饱睡足的好日子,妹妹体重增加半斤,脸上有了一点淡淡的粉色,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族里另外的人,按照男女,分别分进四间牲口棚里。周大丫和章秀禾被分进一间屋子里,挨着饲料房。 杜若真在另外一间屋子里,挨着周大丫他们。外面两间住男人。 新来的犯人没屋子住,在牲口棚屋檐下歪着。 杜若梨不敢再看他们,径直找到李见明。 李见明备好马车,正要出门采买。 驿站会为他们备下一路上要吃的干粮,但都是普通吃食,只是饿不死。想要吃好,得自己采买。 至于银钱从哪里来,就看他们一路上的本事了。上面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杜氏一族穷得叮当响,到现在还没榨出油来。他们现在吃的,还是自己的老本。 李见明对这些不在意。他走这一趟是为了历练,积攒资本,不是为了银钱。 另外七个差役就不同了,全是冲着发财来的。也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 但愿杜若梨姑娘不要深受其害。 说曹操,曹操到。想着杜若梨,杜若梨来了。 杜若梨问李见明:“大人,我能跟着到群山县城逛逛吗?” 李见明不答反问:“你有钱?” 有钱父亲能为了一口吃的摔死?有钱母亲能流血不止?有钱自己能饿得晕死? 他敢保证,她身上绝对不超过十个铜板。 杜若梨摇头:“没钱,我就是想去看看。从来没见过县城长什么样,想去见识见识。” 李见明心软了,他对这个女孩实在太有好感,不愿意让她失望:“上车吧,到城里不要乱跑。被当成流民了,我可不会管。” 杜若梨爬上马车,拍着胸脯保证道:“肯定不会乱跑。” 她不是没想过逃出流放队伍,独自找个偏僻的地方生活。 可一是没有户籍,容易被当成流民抓起来,打死或者做苦力。 二是该死的季同,在流放队伍里实行连坐制。每十个犯人一组,组员互相监督,若其中一人逃跑,其余九人全部打死。 连累九个人的因果她不想,也不敢背。况且九个人里还有跟原身一家亲近,对她颇为照顾的杜若英母女。 她只能硬着头皮,将流放之路走完。 说话间,杜至忠来了。给李见明鞠躬到底:“烦请李大人带罪民一个,罪民需要采买一些药品,以供族人路途中的不时之需。李大人仁慈宽厚,一定不愿看到押送之人死去,对吧?” 杜若梨听着都替他脸红。 谁不知道药品的事? 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态度,冠冕堂皇的做给谁看?还想道德绑架,呸,你当你是谁! 李见明一改刚才的和气,板着脸说:“不行!想要什么可以列个单子,本官为你带回来。” 请差役带,豆腐能带出肉价来,多大家底够折腾?杜至忠指着杜若梨说:“她为什么就可以?李大人莫非……” 李见明猛然一鞭子甩过去,抽到杜至忠的肩膀上,肩膀上的衣裳顿时破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血痕:“少废话,爱买买,不买滚……” “我买,我买!”杜至忠将早就写好的单子递到李见明手里:“您看要多少钱。” “二十两银子!”李见明看了一眼单子,报价。 杜至忠哆嗦了一下,将银子奉上。 李见明收下银子,挥鞭赶马。 杜若梨全程没说一句话,只紧紧的搂着怀里的妹妹。 小小的婴儿睁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向她吐了一个泡泡。 好像在说,姐姐,无论世界多么黑暗,生活多么冰凉,我都一直陪在你身边。 第13章 巨款 群山驿站过去半里路就是县城。 县城极为繁华,主街一眼看不到头,行人络绎纷纷。 主街入口处有一个“聚香源”酒楼,李见明要进去买酒菜,让杜若梨到附近逛逛,一个时辰之后过来找他。 “好的,大人。” 杜若梨应了一声,像一只飞出铁笼的小鸟,抱着妹妹,一头扎进人群里。 李见明笑着摇摇头,一脚踏进酒楼里。 走出李见明的视线,杜若梨找个隐蔽的地方,将熟睡的妹妹送进空间。 从空间出来,直奔县城东边。 自古以来,都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一个城市的东边,往往住着这里最富裕的人群。 富裕人群,才有余力购买好东西。 杜若梨提着一个草编的篮子,篮子里放着冬枣和雪梨。 冬枣黄中带红,颗颗圆润饱满。 雪梨水灵灵的,像是流着蜜。 这些都是她从前一箱一箱到水果批发市场买的,以保证每天食用一斤水果。穿越之后,没怎么舍得吃,要换成银钱。 身上只有十五个铜板,实在没有安全感。 她扯起嗓子,沿着高墙高声叫卖:“果子勒,卖果子勒,甜蜜蜜的果子勒……” 刚喊不到几声,就见一扇小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绿衣服女孩,冲她招手:“喂,卖果子的,你过来。” 杜若梨正要上前,袖子被人扯住了。一个样子有些冰冷的女孩问:“你说甜就甜?怎么证明?” “很简单,您挑一个尝尝就知道了。”杜若梨自信的说:“其实不用挑,个个都甜,您闭着眼睛选都行。” “冷冰冰”不信她的话,果然闭着眼睛抓了一颗冬枣。 绿衣服听着好奇,也走过来,闭眼摸一颗冬枣。 两个人同时将冬枣放进嘴里,牙齿一咬,顿时就是一场甜蜜暴击。 这下他们信了,卖果子的没撒谎,随便拿一颗都甜,比从前吃的所有果子都甜,能甜到心里去。 杜若梨心说,现代农业专家选育过,优化过的果子,当然甜啦! “冷冰冰”率先反应过来,指着篮子说:“我都要了。” 绿衣服双手握住篮子不放:“不行,我先来的,归我。” “我给二两银子!” “我给三两!” “我给五两!” “我给六两!” “我给十两!!!” “我……也给十两!!!” 杜若梨看差不多了,果断叫停:“这样吧,十两银子一篮,你们二人平分。我再送你们两个甜橘子,甜的哦,别处没的卖。” 说着从袖子里,实际是从空间里拿出四个红艳艳的蜜桔,分别放到二人手里。 蜜桔颜色喜人,香气十足,看着就好吃。放到屋里做摆设也是可以的。 二人欢欢喜喜的收下,欢欢喜喜的掏钱买走冬枣和鸭梨。根本没想起比原计划多花了许多钱。 十斤水果换回十两银子,是杜若梨没想到的。她以为最多能换二三两。 看来,她低估了古代人的购买力,也低估了他们对优质水果的渴望。 她空间里的水果,大有可为哇! 有了银子,杜若梨前往成衣铺。 她需要一身好行头,去做更大的生意。 主街上有三家挨着的成衣铺,杜若梨在外面观察了一下,选择了一家门脸小些的。 她前世是做奢侈品销售的,跟掌柜算同行,能快速判断同行的业务水平。 圆脸圆眼睛,一团和气的女掌柜迎上来,好像看不见她破烂的穿着,笑眯眯的说:“姑娘里边请,看中的衣裳尽管试。” 杜若梨选了两套,一套雅致的浅紫,一套热烈的橙红,绸缎面料,上面有精致的绣花。 “姑娘好眼力,选了最受欢迎的款式。请到这边试!” 两套衣裳都合身,杜若梨从试衣间出来,花八两银子买下。 一炷香后,她穿戴一新,化妆化得爹妈都不认识,出现在县城最大的首饰铺里。 首饰铺向来先认罗裳后认人,没有好行头是进不去。 进得首饰铺,她拿出两颗直径十毫米,颜色匀净的珍珠,傲慢的问:“这两颗小珠子,掌柜的可用得上?” 这还小? 县城里就没见过这么大的珠子好吗? 掌柜的抬起头来,看向眼前一身骑装,烈焰红唇的姑娘:好吧,是他没见识。 姑娘耳朵上坠的,手腕上挂的,确实比这颗大的多。 又圆又润,熠熠生辉。 他艰难的移开眼,再次看向姑娘手里的那一颗:“姑……姑娘做何价钱?” 杜若梨无所谓的说:“我爹收的,忘记是几百两了。我拿着丢了也是丢了,你随便给一百两银子就好。” 掌柜面上淡淡,心中乐开了花。 这种大小成色的珠子,到产地收要一百二十两银子一对,还不包括路上缴费。辗转来到这里,再加工包装一下,可以卖出三四百两银子。也只有这种不识数的败家子,才会贱价卖了。 他勉为其难的说:“行吧,为免姑娘丢了,小老儿做个好事,一百两银子收下。小老儿不图别的,就图姑娘日后多来店里转转。姑娘一来,店里比平时还亮堂些。” 啧,这口才,这忽悠人的本事,窝在县城里当掌柜可惜了。完全可以去做金融,做天使投资嘛! 杜若梨岂能不知道珍珠卖便宜了,可她进价更少啊,才三百元钱。换算成古代货币,为三百个铜板。 她才不要做黑心商人,还是一百两银子好了。 接过十个银锭子,杜若梨找个机会,将之送进空间。给空间里的妹妹喂饱牛奶,带出来竖抱着,脚步轻快的回酒楼和李见明碰头。 李见明酒足饭饱,马车里装得满满当当,还给杜若梨留了一个油饼,一个鸡腿:“吃吧,吃了回驿站。” 杜若梨知道他是好意,大大方方的接过来,大快朵颐:“谢谢大人。” 酒楼出品真不错,喷喷香。尤其是鸡肉,用的家养的走地鸡,肉质紧实细腻,咬一口满嘴肉香,比空间里的养殖鸡,味道不知道好多少倍。 这次来不及了,下次她也要买鸡肉吃。 她现在可是怀揣巨款的人。 第14章 乌头 杜若梨走之前,让周大丫带着婆婆和小姑子去她房间休息。 意思不言而喻,去吃东西。 此时,她们三人和杜若英母女,正在分食月饼。 月饼是杜若梨单位发的中秋节礼物,准备放到节日当天吃的。还没到中秋节,她就穿越了。昨天被她放到破庙后面,送给这两家。 她们一家拿出一个,用刀切开自家分。 切开之前,他们从来不知道,饼子馅儿能丰富成这样:红艳艳的火腿肉里,夹着大颗的咸蛋黄,和雪白雪白的,比蜜还要甜的颗粒,咬起来咯吱响。 天啦,看起来也太好吃了。 他们拿到属于自己的那块饼,用另外一只手托着,轻轻放进嘴里,小心的咬下一口。 一口下去,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没有语言能够形容此刻的感受,他们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静静感受这份无上的美味。 杜若梨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不愿破坏此时的氛围,她转身到外面溜达。 溜达到院子西边的银杏树下,看到金黄的落叶里,有一点点隐约的蓝色。 扒开落叶,露出里面的蓝色花朵。 秋季自然界开花的植物不多,又是奇特的蓝色,花朵像个小盔甲。没有植物图鉴做对比,杜若梨也能判断出,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乌头。 有段时间,红伞伞白杆杆吃了躺板板这首歌特别流行,植物学家专门科普了有毒的植物,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这个乌头,据说三毫克就能让一个成年人当场死亡。 乌头全株有毒,长在显眼的地方特别危险。杜若梨从空间里取出橡胶手套戴上,用小铲子铲出来送进空间。 等她有空了,将乌头弄干磨成粉,涂到匕首上。只要有人碰到匕首,划出一点点血,乌头的毒就能到达心脏,让心脏停止跳动。 如果遇到危险,匕首将是她最厉害的武器。 得到好东西,杜若梨不在外面逗留。 回去经过新队友的落脚地时,忽然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灼得她手心发烫。 顺着视线,她看到下午那双深潭似的眼睛。 那双眼睛若有似无的看向她的右手,像在疑惑她是怎么挖出乌头的,放在哪里。 杜若梨心头猛跳,又赶紧否定了这个想法。 刚才她全程背着人,事后掩盖的完美无瑕,不可能被人发现的。不用自己吓自己。 杜若梨定下心来,不再胡思乱想,朝自己落脚的屋子走去。 身后的陆际洲垂下眼,恢复成死人样。 经过刚才的试探,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叫杜若梨的姑娘,挖走了那棵乌头。 看她的样子,并不是拿乌头当药材,而是当毒物的。 山野里的姑娘,竟然认识乌头,会用乌头,有点意思。 杜若梨回屋时,屋里的人已经吃完月饼,坐在一起缝缝补补。 她行李里的破被褥和衣裳鞋袜,也被翻出来补好了,整整齐齐码在地上。 一看就是吴月娘和周大丫的手笔,杜若梨不说谢谢,而是从腰间取下一个布袋。 布袋里装着两三斤碎布,是她买衣裳时问掌柜要的搭头。掌柜亲自挑选,选了一半绸缎,一半细棉,都是得用的东西。 看见东西,吴月娘先絮叨上了:“阿梨,你咋买这么多?用的完吗?花了多少铜板?是不是都花光了?” 杜若梨谎话张口就来:“没花铜板,成衣铺掌柜嫁女儿,散给路人,我捡到的。” 众人信以为真,艳羡的看着花花绿绿的布头。 杜若梨暗暗发笑,这也太好骗了,莫非她的演技如臻化境? 将碎布头划拉成三堆,给吴月娘和周大丫各分了一堆,理由很充分:“你们跟着沾沾喜气,日后遇到的,都是好事。” 这种喜气都不愿意沾呢? 这种愿望谁不希望有呢? 对面二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接下布头。顺便将杜若梨的那份也拿走了,要为她和妹妹各拼一件贴身穿的小衣裳。 杜若梨没拒绝他们的好意。 晚饭时间到了,他们收拾好东西,到外面排队领馍馍。 发馍馍的是驿站的差役,负责押送他们的差役在楼上吃李见明带回来的酒菜。 几杯黄汤下肚,桌上的人开始醉了。 有人昏昏欲睡,有人哭天喊地,有人蠢蠢欲动。 张大摇摇晃晃走出房间,扯着嗓子喊:“杜至忠,杜至忠,你给老子上来。” 杜至忠放下手里的萝卜汤和白面饼,急匆匆上楼,弓着身子问:“大人,您找我?” 张大喷出一口酒气:“把……把你……族里……最漂亮的娘们……给……老子送来……让老子快活快活……” 杜至忠膝盖一软,跪在张大面前:“大人,使不得啊……” “啪!” 张大摔碎手里的酒碗:“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让你帮忙是看的起你,你当老子不会自己去选吗?” 杜至忠一想也是,差役想要谁,没有得不到的。 既然结局是注定的,还反抗什么呢?倒不如给他卖个好,留下好印象,日后得些便宜。 杜至忠脸上堆满笑容,谄媚的说:“是,是,是,罪民一时糊涂,险些误了大人的好事。大人您稍等,罪民这就去为你物色好货,保准将您伺候的好好的,以弥补刚才的过失。” “这样才对嘛!”张大神色稍霁,缓下口气说:“还不快去?老子一刻都等不得了。” “诶,罪民这就去。您就请好吧!” 俨然将自己当成了狗腿子。 第15章 面斥 杜至忠最想送给张大的,是杜若真。 杜若真害他丢了大笔银钱物件,被玩死都解不了心头之恨。 可杜若真家人丁兴旺,父辈四兄弟,她这一辈有七个哥哥。都会打猎,有一把子力气,对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宠之入骨,要星星绝不给月亮。 要是知道他打杜若真的主意,一定会活撕了他的。 这块硬骨头,他没立稳脚跟之前,暂时不想啃。 对,有了,杜若梨! 杜若梨孤女一个,没有父母碍事。送了也就送了,脏了也就脏了,死了也就死了,安全的很。 杜至忠加快脚步,来到饲料房。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要气死了。 凭什么他住在满地粪便,臭气熏天的牲口棚里,几个女流之辈能住这样好的地方? 他明白了,是杜若梨出卖色相换来的。 他就说,为什么差役带杜若梨不带他,原来背后有勾当。 是他太单纯,没把人朝坏处想。 既如此,他还多虑什么?说不定人家正巴不得! 贱人! 他一定会要求族长,将他们一家从族里除名,省得脏了他的名声。 杜至忠招呼都不打一声,用下巴对着杜若梨说:“收拾一下,换件干净的衣裳,跟我走。” 杜若梨正在看孩子。 周大丫的女儿妞妞和杜若愚并排躺在地铺上。妞妞已经三个月大了,一逗就笑,依依哦哦的跟人聊个不停。 杜若愚的眼睛会追视,随着眼前移动的手指,眼睛滴溜溜转。像只可爱的小动物。 两个小婴儿收拾的好,白白净净的,散发奶香气。 杜若梨逗笑这个逗那个,忙得不亦乐乎。 听到杜至忠的话,杜若梨直觉没好事,抬眼看向他:“到何处去?有何事?单我一个人吗?” 杜至忠暂时按捺住脾气,温声道:“去了就知道了。赶紧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杜若梨稳稳的坐着,不动如山:“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去的。” 谁知道会不会被他卖了。 杜至忠脸色一沉:“叫你去就去,废什么话?族兄的话都不听了吗?族兄能害你?” “你害我们全族流放还不够吗?你害我爹娘死在路上,妹妹差点饿死,还不够吗?” 杜若梨站起来,直视他的眼睛:“你贪婪无德,坏事做尽,连累三百族人远离故土,千里奔波,一路人死人的死人,挨饿的挨打,是怎么好意思活着的?早早找块豆腐撞死,也不至于在这里不知悔改,指手画脚。” 早在这边发生争吵之时,就有许多族人围上来。此时听到杜若梨的话,都不由点头。 这些话他们早想说了。 在全族被抓起来的那一刻,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在被人扔脏东西的出城路上,在苦不堪言的时候,都想这么大吼一句。 只是忍着没好意思出口。 他们这些个大人,老爷们,反倒不如一个小女娃爽快。 杜若梨倒不觉得族人们有问题,只是这个时代读书人少,人们对读书人有天然的敬畏心。再加上杜至忠曾经是他们的骄傲,始终对他存在几分宽容。 她就不同了,既没有盲目的敬畏心,也没有曾经的自豪感,被他欺上门来,自然要揭掉他的脸皮。 杜至忠气得发抖,指着杜若梨说不出话来。 杜若梨手指向门外一指:“滚!” 杜至忠任务没完成,怎么可能滚?干脆扯起虎皮做大旗:“张大人看上你了,让你去陪他。我只是来传个话。” 传话用的上你? 杜若梨这下是真生气了。 合着这就是个拉皮条的,要将她当礼物送人! 族人们也都惊呆了,尤其是屋里的几个,张大嘴巴石化在原地。 这还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举人吗?何时变得如此无耻? 杜若梨冷笑道:“谁答应的谁去!反正我不去!” 杜至忠恼羞成怒:“你不去谁去?得罪了当差的,咱们一族有好果子吃?你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大家因为你受罪?” 还道德绑架上了! 杜若梨不想浪费口舌,直接给出建议:“你去呗!你造下的孽你来偿还。” 像打量货物一样打量他:“你看你,天天待在屋子里不出来,养得白白嫩嫩的。全族里属你皮相好,去伺候差役最合适不过……你那是什么眼神?别说你不知道,男人也是可以伺候男人的哦……” “若梨丫头,口下留德。”族长再也听不下去了,挤到前面来,厉声道:“都是一个祖宗的后代,何必将话说得那样难听。流放这事我了解过,你堂兄是被冤枉的。被冤枉已经很惨了,如果族人还不理解帮扶,那我杜氏一族将永无出头之日。” “哇哦,这是个大方的。” 自从知道族长不经族人同意,擅自将四十两银子巨款交到杜至忠手里,杜若梨就对这个族长失去了尊重: “您理解,您帮扶,您是个好人,您要替他去吗?会不会年纪太大了点?” “噗!哈哈哈哈哈哈……” 围观的人中,不知道谁没忍住先笑起来,所有人都捂嘴笑了,对族长各种打量。 “放肆,还有没有规矩了!” 族长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看着杜若梨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杜若梨岂会怕他,挺起胸膛高声问:“你刚才口口声声说,杜至忠是被冤枉的。意思是,圣上判错了?圣上也会弄错?” “住嘴!赶紧住嘴!”杜长兴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义正严词的反驳:“圣上是天子,说什么都是对的,绝对绝对不会出错。” “是吗?那杜至忠?” “并没有被冤枉!他罪有应得!” “那差役要人的事?” “杜氏不卖女!谁答应的谁解决!” “您说的?” “一言九鼎!” “那您善后吧!” 被人逼到这个份上,族长不得不打叠起精神,对杜至忠说:“去告诉张大人,杜氏不卖儿卖女。圣上判咱们流放边疆,可没判其他的。” 杜至忠委屈的要命:“我不去。” 完不成任务,去挨打吗? 族长点头:“不去就不去吧,回屋睡觉,都别看热闹了,回屋睡觉去。” 说着双手一背,回屋躺下。 第16章 反噬自身 被族长抛下,杜至忠的心里拔凉拔凉。 都睡觉了,张大人那里如何交代? 真不去答复的话,明天受罪的就是他了。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家族兴衰系于他一人身上,族长就不能替他分忧解难,逼杜若梨或者其他丫头片子去吗? 损失个把丫头算什么?为何要损失他?族长是不是算不过来账? 不行,他得再去分说分说,让族长不要犯糊涂。 “我爹已经睡下了,任何人不得打搅,有事明日再说!”族长的两个儿子,五大三粗的汉子,堵在门口不让杜至忠靠近。 “族长……族长……您听我说句话……很重要的话……关系族里能不能翻身的话……” 杜至忠不管不顾的大声嚷嚷起来。 族长杜长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他又何尝想逼杜至忠。 可眼下,他没有其他选择。 不逼杜至忠,就是逼自己去差役面前挨打。 至于说服其他人献上闺女?他从中邪的杜若梨丫头眼睛里看出来了,只要他敢说,她一定会大声嚷嚷到差役过来,给他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罪名他背不起,年纪大了,打也挨不动,只得委屈读书人了。 谁让他贸然答应人家呢? 也该长些教训了。 喊话始终没有回应,眼看时间不早,担心张大怪罪下来吃不消,杜至忠恨恨的看了一眼族长的方向,缓缓上楼复命。 上楼后发生了什么,族人们不知道。只知道杜至忠回来的很晚,第二天脸上带着伤,走路一瘸一拐。 杜若梨这边,外面的人都走了,屋里另外几个人才从石化中回过神来。 心比天大的杜若英星星眼:“阿梨你好厉害啊,竟然敢骂族兄和族长,把他们骂得灰溜溜的。” 周大丫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幸好阿梨妹妹机灵,没被人算计了去。” 吴月娘和周大丫的婆婆沈三枝一边恨自己没用,没能站出来护着孩子,一边后怕的直哭。 八岁的杜若秋懵懵懂懂的,看到别人哭,自己也跟着哭。 只有两个小婴儿什么都不懂,安安稳稳的睡着。 杜若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组织语言时,门被撞开了。杜若真火急火燎的冲进来:“杜若梨,你还好吧?对不起,我来迟了。” “我没事,有事的是别人。你这是……打猎去了?”看她一脚的泥,杜若梨猜测道。 “嗯,你跟我来,有东西给你。”杜若真拽起杜若梨,将她拽到银杏树下,塞给她一个油纸包:“我们在山上打到兔子,给你留了一只烤兔腿,赶快吃吧。” 兔腿还是热的,散发一阵阵的肉香,杜若梨接过来,大口啃咬,吃得满嘴油。 “唔,太好吃了,谢谢你!” “不谢!”杜若真认真的说:“下次有麻烦,去找我。我不在就找祖母。我们总会帮你的,你什么都别怕。” 杜若梨郑重点头:“嗯,我知道了。” 这个聪明勇敢的朋友,她终于交上了。 陆际洲五感绝佳,将杜若梨姐妹的对话一五一十听进耳朵里,暗嗤道:“有勇有谋,几句话解决问题,让书生成为众矢之的,拿捏住族长的姑娘,会害怕?谁害怕,她都不会害怕。杜氏一族捆起来,都不如这个姑娘。也就对面那一个,能勉强为她提鞋。” 没什么新鲜事。陆际洲用布片堵住耳朵,勉强隔住外面的声音,翻个身继续睡觉。 东西吃好,杜若梨回屋。 屋里不让点火把,其他人坐在黑夜里等她。看见她回来,周大丫把吃的饱饱的,换上干净尿戒子,已经睡熟的杜若愚交给她。 其他人不再说什么,各自安顿。 杜若梨跟妹妹贴在一起,久久不能入睡。 别看她今天打了一场胜战,其实吓得不轻。生怕族人在杜至忠和族长的煽动下,强行绑走她。 这样就势必导致她跟张大硬碰硬,她不希望暴露实力,更不希望亡命天涯,只想这么苟着,到边疆安顿下来,平平安安过日子。 好在杜至忠不是聪明的,族长脑子也不太好使,让她没费太多力气。 也是,如果这两人精明能干,杜氏一族也不至于落到抄家流放的下场。 这一天过得太累了,杜若梨将妹妹搂在怀里,沉沉睡去。 半夜,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气温下降。好多人冻醒,杜若梨将醒未醒之际,感到背后有个热源,向热源靠了靠,继续睡去。 早上醒来,才知道这个热源是杜若英。杜若英夜里冻醒,过来跟她挤一个被窝。 谢天谢地,她昨晚没进空间睡,没让人发现什么。 新的一天开始,杜若梨熟练利用方便时间,带妹妹进空间。 先用六十毫升配方奶安抚住嗷嗷待乳的妹妹,给她穿上尿不湿,让她在床上躺着。 再去厨房吃了一大份泰式咖喱饭,外加两个猕猴桃。酒足饭饱,外衣里面加一身防水的速干衣,带妹妹出空间。 妹妹饭量见涨,每顿要吃七十毫升。早上留十毫升的肚子,让周大丫喂。 既让她觉得是她在喂,又不给她太大负担。 “小愚儿早上咋吃这少,才几口就不吃了?” 周大丫用手指碰碰杜若愚的嘴角,杜若愚并不张嘴做出吸吮反射,是吃饱的样子,疑惑的问道。 杜若梨说:“说明你早上奶水多。” 沈三枝和吴月娘两个过来人摸着杜若愚鼓鼓的小肚子,赞同道:“阿梨说的对,你早上奶好,几口就饱了。” 周大丫信了,有几分清澈的愚蠢。 杜若梨强忍着不笑,跪到地上收拾行李。 排队领馍馍时,她见到一身狼狈的杜至忠。 杜至忠看向她的目光,仿佛淬了毒,带着强烈的恨意。 早在他打她的主意时,他们的仇已经结下,不死不休。杜若梨不再藏着掖着,露出大大的笑脸,用唇语问道:“爽吗?” 慷他人之慨,反噬自身,爽吗? 把女性当成可以随意玩弄的物件儿,到头来自己成了被人玩弄的物件儿,爽吗? 做了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种人,爽吗? 不爽她不介意让他更刺激一些。 第17章 菰米 杜至忠被人凌辱半夜,不知道是如何熬过来的。此时再被小贱人一顿羞辱,怒火燃起八丈高,扑过来要掐死她。 杜若梨预判到了,奋力往旁边一移,避开他的锋芒。杜至忠速度太快,来不及转弯,撞到一个人身上。 那人不等他沾身,飞起一脚,让他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然后重重落到地上,惊起一地尘土。 杜至忠闷哼一声,眼睛一闭晕死过去。 他的父兄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跑过去抱住他,哭爹喊娘。 杜若梨看向行凶者。 好家伙,竟然是眼里有旋涡,能吸人心魄的熟人。 他无事人一样,曲着一条腿,抱胸站着。眼睛看向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看杜至忠家人的哭喊引来差役,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踢人的事不是他干的。 杜若梨不由为他捏一把汗。 万一杜至忠死了或者残了,他罪上加罪,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被送上断头台也有可能。 这事因她而起……咦,差役为何来了又走了?杜至忠站起来了?他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看来这人脚下有准头,知道控制力度。 难怪人家淡定。 杜若梨不再咸吃萝卜淡操心,站好专心等早饭。 身后的陆际洲掀起眼皮,看向她的背影。 他后悔了,刚才不该踢人的。 如果不踢人,就能看一场好戏。看眼前这个女孩,如何以娇弱之躯,跟一个成年男人对抗。 她既然敢挑衅,一定留有后招。可惜了,他下意识的一脚,让好戏戛然而止。日后再想看,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很快轮到自己领馍馍,陆际洲不再胡思乱想,领回一个黑馍馍,拿回落脚处,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比石头还硬,卡嗓子眼儿的馍馍,楞是被他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跟他拴在同一条铁链上的犯人,都尽量离这个男人远一些。 早已见识过他的狠辣无情,还是不要凑上去触霉头了…… 要出发时,天空的雨由小变大。 差役们穿着蓑衣,带着斗笠,全副武装骑在马上。 随行的犯人也戴着斗笠,蓑衣是没有的。蓑衣太重太占地方,没法带在路上。 新来的二十个人什么都没有,就在大雨下面淋着。 杜若梨的头上从来没顶过重物,压着好几斤重的斗笠,颇为不习惯,不时用手调整一下方向。 “你……没事吧?”李见明打马经过身边,问道。 昨晚他醉得厉害,今天醒来才知道张大醉酒无德的事,吓出一身白毛汗。 还好杜姑娘聪明,没傻乎乎的跟着张大。张大荤素不忌,行为粗野,落到他手里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 杜若梨笑着回答:“我挺好的,没事,多谢大人关心。” “嗯。”李见明不再多说什么,打马离开。 “阿梨人缘真好,谁都喜欢你。”跟杜若梨并排走的杜若英,面露羡慕:“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了?从前闷头闷脑的,整日不说一句话,除了我,没几个人喜欢你呀!” 杜若梨逗她:“那你喜欢我什么样子?” 杜若英语气真诚:“只要是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特别愿意跟你待在一起。” 好吧,幸好原身唯一的朋友是个心大的,没看出她已经换了芯子。杜若梨笑着说:“我也喜欢你,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姐妹。” “嗯嗯,一定!” 接下来要沿着官道一直走,走到下一个驿站龙泉驿。 官道平坦,整洁,比小路好走,下雨也没遭到太大的罪。晚上,队伍进入一个小乡村。 小乡村后面有个天然溶洞,溶洞宽阔,有一条暗河流过,可以同时容纳五六百人,安顿流放队伍绰绰有余。 杜若梨和吴月娘母女一起,再次抢到一个靠边的位置。 放下行李卷,杜若梨请杜若秋帮忙看着妹妹,跟杜若英,杜若真,周大丫一起出门找吃的。 刚下过雨路滑,她们没有朝后山走。顺着暗河一直向前,期待有鱼虾蹦到岸边,顺手捡回来。 走到农田处,一个中年妇人向她们招手:“闺女,快过来,婶子这里有好事。” 杜若梨看向她身后种的菰米,就知道这是个懒人。 菰米稀稀拉拉的,上面长满黑色的霉菌,看着瘆人。杂草更比菰米多,根本无法下脚。 相邻的地里已经没有东西,收拾的整整齐齐。只有她家,像个荒草堆。 妇人说话间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杜若梨有些期待,上前一步,大声问道:“有何好事,婶子说来听听!” 妇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显示她的难过和不舍: “婶子病了,做不得活计。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粮食,眼看要烂在地里,怪可惜的。婶子看你们瘦巴巴的可怜,都给你们吧,就当是积德了。也不用你们做什么,把地收拾好就行。” 整片菰米感染病毒,还有个毛线球的粮食! 骗人免费干活,被她说的像施恩一样,真是醉了。 杜若梨内心吐槽,面上无比震惊:“真的吗?真的有这种好事?婶子要将粮食都给我们?” 见鱼儿上钩,妇人拍着胸脯保证:“娇滴滴的小娘子,婶子心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骗人?婶子说话算数,地里的东西都是你们的,婶子一丁点都不要!若有反悔,天打雷劈!” 眼看杜若梨像占到天大便宜似的,要答应下来。后面的杜若真拉拉她的袖子,小声说:“地里没有粮食,一颗都没有,她骗人,别上当。” 杜若梨回头给好朋友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她相信她。 杜若真收回手,示意她继续。 合伙办事,最忌互相拆台,她不要做这个拆台的人。 周大丫和杜若英就没想过反对,她们相信杜若梨不会乱来。 得到伙伴的支持,杜若梨谄媚的看向对面:“那就多谢婶子了,婶子是世上第一好人,菩萨会保佑您的。” “借你吉言!”妇人说:“天不早了,你们忙吧,婶子回家歇着。” 第18章 魔鬼笑 妇人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你们是住在溶洞里吧?” 若是丫头片子发现地里没有粮食,撂挑子不干了。老娘非找到溶洞,骂到她们住不下去,连夜滚出村子不可。 答应了她的事,必须好好做完,差一分都不行。 一群流放犯,竟然想白住,想的美! 杜若梨听懂了她的意思,笑容不变:“是的。您慢走!” 妇人一步三扭,终于走了。 杜若真恨恨的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问:“杜若梨,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快说出来,不要让我们猜。” 周大丫和杜若英也看向杜若梨,表达了同样一个意思。 “因为地里有好吃的。” 杜若梨弓下腰,用随身带的小锄头从地里挖出一个绿色的东西来,一层层剥去外皮,露出里面白色的芯子。 芯子下粗上细,呈圆锥形,在后世名为茭白。是菰米感染真菌之后,产生的膨大根。 这个根可了不得,生生将菰米这种主食农作物取代,变成一种广泛种植的蔬菜。 到她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人们几乎只知道茭白,不知道菰米了。 她能知道,还是从一个科普博主兼段子手那里看到的。当时看着有意思,动手查了查,没想到今天给用上了。 刚才她一眼看出菰米感染真菌,判断下面有茭白,才跟田主人周旋的。 伙伴们没见过这种东西,围上来问道:“这是何物?真的能吃!” 杜若梨肯定的说:“能吃。我从前吃过,脆生生的,清甜。炒着吃,煮着吃,拌着吃,都很不错。” 杜若真接过茭白左看右看:“听你这么一说,还真不错。还等什么呢,开挖吧!” 周大丫和杜若英也期待的看向杜若梨。 “开挖!” 杜若梨一声令下,四个小娘子顿时挥舞小锄头。刨出一个茭白, 爱不释手的看了一会儿,剥皮放进篮子里,继续刨下一个。 因为地太薄,没有肥料,茭白长的小,一大块地只刨出二十多斤。分到每个人头上,五斤多一点。 大家眼里闪烁着灼热的光芒,将茭白仔细包好。确认地里没有剩下的之后,尽心尽力帮妇人把田地收拾好。 妇人卡着点来验收,没有挑出毛病,满意的点了点头,放她们离开。 距离刚来时,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天还没有彻底黑透,四个女孩借着微弱的天光,回到溶洞。 溶洞的暗河边,已经生起了一大一小两个火堆。 大火堆是杜氏一族的。族长在这些事情上,向来不糊涂,族里的事情各家轮流做。各家按照规矩来,极少出乱子。 今天轮到生火的,是杜若真家。她家人口多,上山捡了好些湿柴,用两捆湿柴跟村里人换一捆干柴,一共换了五捆,将火烧的旺旺的。 族人们围着火堆坐成一圈,一边取暖,一边烤衣裳,小声的交谈着。 小火堆属于新来的二十个犯人。这些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争吵起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火药味十足。 只有那个叫陆际洲的,置身事外。长腿交叠坐在石头上,头微微上扬,神游天外,仿佛不属于这里。 真是个怪人。杜若梨在心里说。 大火堆边,杜若真的祖母看到孙女进来,递给她一个烧着的炭盆和一口小锅四个木碗,锅里煮了热水。 “这边太挤坐不下,你们几个拿着炭盆到里面烤火,喝一碗热汤,将身上的衣裳都烤干了才能睡。” “是,祖母。” 想什么来什么!杜若真欢喜的接过炭盆,找到一个远离火堆的下风口,将炭盆放好,锅坐上。 热水咕嘟咕嘟在锅里翻腾,四个小伙伴心有灵犀,分别切了一根最大最胖的茭白放进去煮。 煮到断生,盛进木碗里,清清白白的,好不好吃不知道,眼睛先喜欢上了。 杜若梨先动筷,放到嘴里慢慢的嚼。 还不错,鲜甜。要是敢放油盐就好了,或者放些白糖,做成糖水…… 另外几人不像她见多识广,石头上感觉到一丁点甜,就觉得是无与伦比的美味。 果然,人类对甜食的热爱是刻在基因里的。 小伙伴吃的开心,杜若梨跟着开心,嘴里的水煮茭白变得越发甜了。 一碗食物吃完,问题来了。 “若梨妹妹,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 “你在哪吃过的,村子里没见过呢?” “你咋知道走症的菰米下面有吃的?” 杜若梨放下碗骄傲作答:“我不是有个远嫁府城的姑母?姑母去年回来省亲带了一些,教过我怎么认,不过名字忘记了。她在府城见识了好些东西,都说给我啦。” 事实上,姑母是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回来省亲也不过是想打秋风。 可对于从未出过村子的人来说,府城代表了未知的远方和无穷尽的新鲜东西。 日后,但凡有她不能说的理由,就推给府城和姑母。一走千万里,谁又能去求证呢? 果然,杜若梨的话,说服了小伙伴们。 他们除了艳羡,并没有别的。 杜若梨放心了。 休息时间到,不用挤在狭窄的房间里,一点小动作可能能被人发现。终于又能回空间睡了,杜若梨格外兴奋,抱着妹妹在空间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 空间里的时间过去十八天,萝卜苗和白菜苗长到一指长,正是最嫩最好吃的时候。 扯一把回去,煮到螺丝粉里,吃一个重口的宵夜。 扯过的地方不能浪费,补上韭菜和大葱。 吃螺丝粉的时候,妹妹就在腿上躺着,乌黑的眼珠跟着她的筷子转,嘴角流出亮晶晶的液体。 杜若梨乐了,用手轻轻戳着她的小奶膘:“小馋猫,你咋这么馋啊?连螺丝粉都想吃?我告诉你哈,等你长大了才能吃呢。现在还是乖乖的喝奶粉吧。” 小婴儿好像听懂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哭得伤心欲绝,似乎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无良的怪姐姐看着她哭,反而笑得越发开心。整个空间都回荡着她魔鬼般的笑声。 第19章 好好的姑娘,竟然是个聋子 从群山驿到龙泉驿,一直是连绵的秋雨。流放队伍走得异常艰难,十天之后的九月初七上午,终于到达目的地。 龙泉驿位于京郊,是进入京城的必经之地。驿站占地上百亩地,建着几百间房。前院住着贩夫商贾,后院住着达官显贵。 砖石砌成的一道高墙,将前院后院分割开来,阶级壁垒分明。 这里人满为患,牲口众多,不可能有多余的牲口棚给流放队伍住。流放队被分配到北边的空地上。 空地是专门是流放者用的。四面临山,外围有专人把守。地面上泥土颜色深黑,有不容忽视的血腥味道,不晓得死过多少人。 许多被判流放的达官贵人,选择死在这里,是对前途的绝望,也是对故土家乡最后的眷念。 杜若梨等人无暇想太多,找到一个好位置比什么都重要。 天气湿冷,人们更愿意睡在中间,挤一挤更暖和。 趁着都朝中间涌的机会,杜若梨眼疾手快抢到树林边一块干燥平整的地方,右边紧挨着树,左边挨着大咧咧的杜若英,安全的很。 将行礼卷放到地上,杜若梨看向旁边的树林。 秋雨过后,正是蘑菇疯长的时候,树林里没有人来采摘,蘑菇满地都是。尤其是阴湿的地方,一簇簇的十分拥挤。 这个时代有吃蘑菇的习惯,但能辨认的品种不多。只有最常见的香菇,平菇,牛肝菌,重阳菌等。羊肚菌和鸡枞菌遇到的少,偶尔能吃上。 族人们一拥而上,拼命朝篮子里扒拉。 杜若梨将熟睡的妹妹绑在身后,跟杜若英,杜若真和周大丫结伴上山,也扒拉了半篮子牛肝菌。 山里牛肝菌最多,一眼看过去几乎全都是,几分钟就扒拉够了。 她蹲下来,悄悄给地上倒了一些糖水,洒一些饼干屑,以引出蚂蚁。 确切的说,是引出白蚁。 因为白蚁和鸡枞菌共生,引出了白蚁,找到它们的巢穴,也就找到了鸡枞菌。 鸡枞菌价值不菲,如果能找到,能卖不少银子。 糖水下地,嗅觉灵敏的蚂蚁昆虫迅速感知到,成群结队朝这边赶来。 其中不乏白蚁。 杜若梨招呼伙伴们:“你们跟着这些白蚂蚁,一人跟一路,跟到它们的老巢,翻翻有没有鸡枞菌,有就采下来。” 经历茭白一事,伙伴们对她深信不疑,各自追着白蚁而去,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呼。 杜若梨自己也翻到一处鸡枞菌,才刚刚露出头来,圆乎乎的小伞紧紧包着,正是最鲜嫩的时候。 一个不留的全部摘下来,如法炮制又找到几处鸡枞菌,将篮子填满。 她的篮子最小,也是最先采满,跟小伙伴们打声招呼,提前送回去。 伙伴们头都没抬,胡乱应下来,继续忙碌。 杜若梨笑了笑,独自回去。 空地上,蘑菇堆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山。族人们一路上饿坏了,遇到食物恨不得全部揽下来,吃它个地老天荒。 就连后来加入的二十个流放犯,也各自采摘了一些,在地上放着。 回去的路上,杜若梨捡了一捆干柴。其实不是捡的,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平时天气好的时候,遇到干柴她会捡起来放入空间,天阴潮湿再拿出来用。 到达目的地,她将火生起来,烧一壶热水,坐在火边烤火。 可惜不敢拿个烤架出来,烤肉吃,或者围炉煮茶。 温度一降再降,降到五六度,平时活动还好,一停下来骨头缝里都透冷,队伍早已离不开火堆。 杜若梨穿着登山鞋,厚袜子,全棉的秋衣秋裤,抓绒衣裤,外面再套上原身的外套,烤几分钟火暖和了,起身清洗牛肝菌,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丢一点盐和没有味道的玉米油,放到锅子里炖煮。等杜若真他们回来,就可以直接喝了暖和暖和。 正忙着呢。忽然,一只剥好皮的野鸡出现在面前,用死不瞑目的眼睛盯着她看。杜若梨吓得弹跳起来,捂着砰砰跳的心脏看向始作俑者。 那人手里提着两只血淋淋的兔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收拾过自己,头发半遮面,胡子拉碴,看不出本来面目。只知道他很高,眼睛黑沉沉的,像一汪有旋涡的深潭,让人不敢直视。 这人不是怪人陆际洲又是谁? 同行十多日,杜若梨尽量不朝他身边凑。虽然他一路上不言不语不闹事,看起来比另外十九个犯人都温顺好说话,但她就是觉得,这个人危险。 觉得他心底暗藏着一处火山,随时能爆发出来,将周围烧得一干二净。 此时被无端惊吓,她忍不了了,跳起来大吼:“喂,你干嘛?想吓死人吗?我哪里开罪你了?” “我想借柴火一用。”陆际洲指着野鸡说:“这是报酬!” 我去,这是求人该有的姿态? 杜若梨的火气比刚才更甚,瞪着他骂:“你会打野鸡了不起啊?你非等价交换了不起啊?悄无声息朝前一站,丢个死物过来,是想吓死人呢还是想吓死人?” 悄无声息? 难道刚才刻意加重的脚步声和咳嗽声没听见? 好好的姑娘,竟然是个聋子! 陆际洲向后退了一步,用比平时高一些的音量说:“对不起,我下次声音再大一些!” 被人当成聋子对待,杜若梨气乐了。捡起地上的野鸡,洗干净放在案板上,用砍刀噼里啪啦的剁。剁得肉块上下弹跳,砍刀干出火星子。 叫你吓人,叫你阴阳怪气的怼人,就要占你便宜,白白吃你一只鸡。 陆际洲尽量离她远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将瓷瓶里的粉末均匀抹到兔子上,架在火堆上烤。 随着时间的过去,烤野兔发出一阵阵香气。杜若梨鼻子抽了抽,好家伙,这人竟然有孜然和胡椒。 要知道这个时代,香料是很贵很贵的,有的堪比黄金。他还是个有钱的主,就是不知道干不干净了。 烤兔子的香味实在霸道,一阵阵朝人鼻子里钻,抓心挠肺。杜若梨肚子里不缺油水,还是被馋到了,口水不断分泌。 陆际洲撕下一个兔腿,似笑非笑的递给她:“吃吧,等下火该熄了!” 杜若梨恨不得一脚踹翻他,你才馋,你的口水才会将火浇灭! 不吃白不吃,她抢过兔腿,狠狠一口咬下去。 第20章 吃播 天啦,这是什么神仙烤肉,也太好吃了吧!外酥里嫩,油脂丰富,调味适中,骨头都是香的。 杜若梨一口入魂,沉迷兔肉不可自拔。忘了之前暗暗放下的狠话,仔细品尝。 嗯,看在兔肉这么好吃的份上,她愿意跟这操蛋的世界和解几分钟。 陆际洲再次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提着兔子回自己的落脚地。 他的落脚地位于杜若梨正相反的方向,也在最边上,靠着小树林。 他撩起破烂的袍子,大马金刀坐下,拿出包袱里的烈酒,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暂时忘却一切人间烦劳。 杜若梨没有看他,一只兔腿吃完,翻出隔壁杜若英家的锅子,将野鸡炖上。 秋日里野鸡要养膘,吃得膘肥体壮,目测有四斤多。再加一些在路上陆陆续续捡到的板栗,装了满满一锅。 等到鸡肉飘香的时候,杜若英母女回来了,接着周大丫一家和杜若真一家也回来了,都提着大筐小筐的牛肝菌和鸡枞菌,收获满满。 “哇,阿梨,你抓到野鸡了?”杜若英放下篮子,跑过来蹲在锅子边上,深深吸气:“好香好香。” “梨姐姐,我也闻闻!”杜若秋第二个跑过来。 没过多久,锅子边围了一圈孩子。杜若梨笑着给三家各打了半碗板栗鸡肉,肉下面垫着牛肝菌,再加两勺汤:“回去让长辈们分着吃吧,我就不管你们了。” 孩子们接过木碗,七嘴八舌的道谢。 “多谢梨姐姐!” “多谢梨姑姑!” “梨姐姐最好了,世上第一好……” “梨姑姑最好看了,世上第一好看……” 好听话不要钱的朝外说,杜若梨笑得东倒西歪。 大人们不来虚的,纷纷送来今日得到的好东西。他们常年跟山林打交道,自有一套自己的生存哲学。 杜若真的祖母送来的是一包在松鼠洞里发现的粮食坚果,有核桃,板栗,松子和小米,分量不轻。 周大丫送来的是六个难得一见的鲜百合,水灵灵的。 吴月娘送来的是两个甜滋滋的八月炸和四个羊肚菌。 杜若梨欢欢喜喜的接过来,放到包袱里收好,打一碗鸡肉慢慢吃。 另外几家将鸡肉端回去,倒进锅里,注入大半锅水,用来煮牛肝菌吃,吃得肚皮溜圆。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煮蘑菇吃,一片欢腾景象。 唯一不欢腾的是杜至忠,刚才张大送信过来,让夜里去他住的房间一趟,做什么不言而喻。 想起上次在群山驿站受到的侮辱和折磨,他死的心都有了。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饱读诗书,官至七品,岂能做那以色侍人之人? 暗暗朝杜若梨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是由她来替下他吧。上次是他大意了,这次仔细谋划一番,没有不如愿的。 杜若梨并不知道别人如何想,吃完鸡肉,继续上山,后面跟着三个小伙伴和他们的家人。用同样的方法,继续搜寻鸡枞菌。 鸡枞菌并不是高产的菌菇,寻了没有多久就寻完了。回去摆在一起,也就二十来斤。 去掉开伞的和品相不好的,不过十斤。 午饭时间,李见明来分馍馍。并宣布了一个消息,流放犯人可以派三个人出去采买。 马上要入冬,向西北走越走越冷,没有御冬的衣物和食品,这些人将全部冻死在路上。 熬了一上午,都没见这些人来求情带东西。头儿到底熬不住了,让他们自行出去采买,不刮这一层地皮。 主要是后加入者的地皮,杜氏那点银子,也就洒洒水。 三个名额,一个属于新来的。陆际洲眼神一扫,没人敢反对,自然而然当选。 另外两个属于人多的杜氏一族,族长占了一个。剩下的一个,他选了杜若梨。 杜若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看得他心慌,不得不选。 他说:“你们谁也别不服,小丫头丧父丧母,独自带着一未满月的小妹妹。我们不能帮到她,给她一个散散心的机会难道也不行吗?” 说的想反对的族人低下头去,面红耳赤。 就这样,杜若梨得到一个外出的名额,将刚采到的鸡枞菌搬上李见明的马车,随他们一起出行。 到达龙泉县城,几个人分道扬镳。 陆际洲去粮食铺,族长去杂货铺,李见明去酒楼,杜若梨朝菜市场的方向走。 虽已过了午时,菜市场里依旧人来人往。杜若梨走向一个卖干菜的老头,指着他面前的梅干菜,萝卜干,茄子干和黄花菜说:“大爷,这些我都要了,您给算算要多少钱?” 李大爷刚来尚未开张,就遇到有人包圆,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姑娘,这些要卖220文,给你算便宜点,要200文吧。” 200文也就是2钱银子,杜若梨将钱递过去:“给您。菜干我能不能先不拿,您帮忙看半刻钟。我借您的推车用用,推些东西进来卖。” 这有何不能的?李大爷将菜干提下来放好,爽快的说:“没关系,你去吧。” 杜若梨接过板车,没过多时,推了满满一车货物进来。 李大爷看得眼都直了:“姑娘,你……你这……” “大爷,请您吃萝卜,又脆又甜的萝卜。”杜若梨选出一个绿皮红心的心里美萝卜,和一个红皮白心的伏红一号,削掉皮递到大爷手里:“您再等我一小会儿,我把东西卸下来。” 水灵灵的萝卜递到眼前,一看就好吃。李大爷不由自主的接过来,左看看,右看看,不晓得先吃哪个好。干脆左边来一口,右边来一口,咬得咔咔响。 杜若梨在地上铺了一块干净的布,将萝卜码好。 空间地里的萝卜成熟,她拔下来放到称上一称,竟然有两千多斤。 一分地,六十几个平方,产出两千多斤萝卜,只能说地牛逼,种子牛逼。 萝卜边上摆着奶油小白菜,小白菜种的不多,只有二十个平方,陆续产生近百斤。留了一些自己吃,其余全卖了。 萝卜前面的显耀位子,则是摆上代卖的鸡枞菌和茭白。 担心茭白没人认识,杜若梨摆了一盘腊肉炒茭白,一盘凉拌茭白在边上。 萝卜也切吧切吧,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上面插上牙签。 正忙着,感到眼前一暗,有人蹲到面前问:“姑娘,这真的是萝卜?” “是萝卜,也不是萝卜。”李大爷帮忙答话:“有萝卜味儿,但是比秋梨子还好吃,甜滋滋的,一丝辣味儿也无。” 说着咬下一大口,咔嚓咔嚓的嚼。 第21章 买卖 李大爷将平平无奇的萝卜,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看得杜若梨都馋了,想炫上一大个。 其他没吃过,没见过的人,更是馋得口水横流,眼看要从嘴角流出来。 好家伙,杜若梨大呼好家伙,竟误打误撞遇到一个吃播。 这要放到现代,还不是个日入斗金的大v啊? 她笑着回答:“大爷吃的就是萝卜,新品种的萝卜。绿皮红心的叫心里美,也叫满堂红。红皮白心的叫大红袍,也叫状元红。生吃熟吃都好吃。价钱也不贵,1文钱1个。” 市面上的萝卜是1文钱4斤,高的时候卖到1文钱3斤。她的萝卜一个一斤多,定价稍微贵一点,以做出区别。 萝卜是寻常物,卖给普通人吃,没必要,也不可能定高价。 众人一听名字吉利,价钱还算合理,原本观望的人也渐渐围过来。 杜若梨适时端出木碗,脆生生的招呼:“都尝尝,随便尝,免费尝,先尝后买,不买也行。” 众人接过木碗,你一块我一块的吃起来,边吃边点头。有性急的掏出铜板:“姑娘,给我来一个大红袍状元红,家里有小子读书,讨个好彩头。” “好勒,祝您的孩子学业有成,前程似锦。”杜若梨递出萝卜,大声祝福。 “姑娘,我家没有读书人,只盼着和和美美,来个满堂红!” “姑娘,我也想要满堂红!” …… 买的人越来越多,杜若梨笑眯眯的一一应对,好听话不要钱的说。一炷香之后,萝卜卖掉大半,其余东西一动不动。 正要开口宣传时,有人说话了:“姑娘,这个白色的吃食叫甚,忒鲜甜。” 抬眼看过去,只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端着装腊肉茭白的木碗,吃得喷香。 这才是个真吃货,懂得找最贵最好的东西吃。 杜若梨笑着说:“这是水里长的东西,我只知道好吃,并不知道名字。要不您给赐个名?” 中年人——福满楼采买张管事哈哈大笑:“承蒙姑娘看的起,赐名就算了,某不配。” 但是可以让老饕取啊,到时候酒楼里的那帮老饕还不得疯了,使劲砸银子? 不错不错,主意不错,姑娘售卖的食材也不错。 他说:“姑娘说个实在价钱,某将你的东西全买了。” “鸡枞菌200文一斤,一起10斤。白色这个1两银子一斤,总共五斤。萝卜还剩一百多个,算您一百个。小白菜嫩滑滑的,2文钱一斤,总共50斤。您给7两又200文。” 都是实在价,张管事爽快的说:“成交!” 张管事带着小厮,不多时就把东西搬完了。杜若梨收起地上的布,塞给李大爷一个小布袋。布袋里装100粒粒萝卜种子,两个品种各50粒:“大爷,今日太感谢您了。这些萝卜种子您拿回去种,方法和一般的萝卜一样。” “姑娘真的要给我吗?”李大爷欣喜的接过萝卜种子,一叠声的道谢:“谢谢好姑娘,姑娘真是个好人。” 此时的李大爷,压根不会想到,顺便给小姑娘打了会儿下手,就得到亩产5000斤的好萝卜种子。不过两年时间,他家就彻底翻身了,成为远近闻名的萝卜大户。 他天天等在市场里,想表达自己的感谢,可再也没见过这个姑娘。只好到寺庙里,为她立了长生牌位,让子子孙孙记住她。 杜若梨要是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出,一定会告诉老人家:您可千万别乱来,长生牌位什么的,怪渗人的,咱们相忘于江湖,不好吗? 可惜她什么都不知道,提起几大包干菜,笑嘻嘻的跟老人家打招呼:“我走了哦,您也早些回家。” 李老头挥手:“再见,姑娘。” 跟李老头分开,杜若梨到肉铺买了不少肉,看着加工好的扣肉和肉丸子也买了不少。 “姑娘,姑娘,刚才忘了问,你家住哪里?可还有好东西卖?某记下来,改日上你家拉去。省的你多跑一趟!” 张管事去而复返,追到杜若梨面前问。 生意自动找上门来,岂有不做的道理? 杜若梨结了账,将食物放好,笑着说:“只剩下一桶西域来的葡萄酒了,您需要吗?” 姑娘衣着……实在太过简朴,家里能有葡萄酒?张管事狐疑的看向杜若梨。 杜若梨气乐了:“您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哈哈哈,是某着相了。”张管事抚须大笑:“姑娘谈吐不凡,定出自积蕴之家。” 一般人家,也种不出那么多那么好的新菜。姑娘做朴素打扮,不过是方便卖菜。 “您等我一小会儿,我去去就来。” 杜若梨提着两个篮子,匆匆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进空间拿出木桶装的红葡萄酒。 一桶2500毫升,购买价钱为888元,在她这里算中端酒。 空间里的东西,出来就会自动消除掉上面的logo记号等,不怕穿帮。 杜若梨抱着木桶过来,张管事站在菜市场大门边向她招手:“某借了一个地方,还算清净,姑娘进来谈吧!” 这个地方是卖豆腐的,已经收摊了。杜若梨走进去,将酒放到桌子上,掀开盖子说:“您瞧一眼,看得上咱们再谈。” 张管事早就迫不及待了。 近些年,朝廷一直和达子打仗。边疆不稳,少有商人敢过去。导致西域的葡萄酒从原本的20两银子一斤,炒到100两银子一斤,还难得一见。 眼前的姑娘一次性拿出5斤,他赚大了。 深呼吸一口,酒香甘醇,带着丝丝的甜味。 拿筷子点一下,滴到手背上,颜色深红,无有一丝杂质。 滴一滴到嘴里,唔,神仙滋味。 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酒,比他从前见过品过的酒都要好。 他说:“市面上的葡萄酒100两银子一斤,姑娘的更好些,某给120两如何?” 店里生意兴隆,多的是酒客等着。他不担心亏本,不如在权限范围内给个高价,以图下回。 一路上,差役们聊起过葡萄酒的价格,杜若梨知道张管事并无半分虚言,出手也大方,点头:“成,就这么定,不过我不想要银票,想要金子。” “那也什么难的!”张管事唤等在门外的小厮:“狗子,回去取六十两金子过来,顺便带两只烧鸡,两个肘子过来给姑娘添菜。” 第22章 陆郎君 张掌柜大方,杜若梨也不是小气的,奉上自己的礼物:一包红黑绿三色葡萄干。 葡萄干大颗大颗的,纯甜,甜度在20以上。是闺蜜周梦锦家从新疆采购回来,放在蛋糕里增加口感的。给她分了几斤,拿来送人挺好。 “谢谢您!这也是西域来的,您留着自家吃。” 张掌柜受宠若惊。 这一包远道而来的葡萄干可不便宜,小姑娘说送就送了,可见是个大气的,值得交往。 “那某就不客气了!”张管事接过葡萄干,笑容越发真切:“某掌着酒楼的采买,有几分话语权。姑娘下次有吃食再来,某给你好价。如果某不在,你找石头和木头,某会交代。” “嗯,我知道啦!”杜若梨重重点头。 跟张管事分开,杜若梨不再耽搁,赶到杂货铺给族长帮忙。族长负担了全族的代购任务,小到针头线脑,大到铁锅刀具,事情琐碎繁杂。她不去搭把手,下次该没有机会出来了。 她到的时候,族长正在生闷气,因为忘了一半的人家该买什么了。他识字不多,勉强在树叶上面记下的知识点因为摩擦,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点小事办不好,他回去怎么向族人交代? 杜若梨赶过去说:“族长大人您歇着,我记着呢,剩下的我来买。” “当真?” “自然是真的,保证不会弄错。”有小抄,不会掉色那种。 族长长出一口气:“那就好,幸亏有你跟着。” “您客气!” 杜若梨接过族长的担子,开始忙碌。 族长也没闲着,到粮食铺子买粮。 那边,张管事抱着一桶葡萄酒,兴冲冲回酒楼。守在门口的木头向他使眼色:“东家公子来了。” “是吗?终于来了!” 张管事三步并作两步上到二楼,来到最里面的房间,敲门:“公子,属下能否进来?” 陆际洲坐在房间里,沉声道:“进来。” 张管事推开门,看到金尊玉贵的公子,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顿时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公子,您受苦了……” 陆际洲说:“张叔不必如此,我好着呢。您坐下,我有几件事要吩咐您去做。” “是,公子……陆家郎君,你说。” “附耳过来。” 说完了事,张管事想起刚才得到的好酒,献宝道:“郎君,某刚得了一桶好葡萄酒,比从前的都好,倒一杯尝尝?” “嗯,倒两杯。”陆际洲说。 “好勒。”张管事出门取出酒楼珍藏的水晶琉璃杯,给自家公子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酒水缓缓注入水晶杯,发出悦耳的声音,让透明的杯子慢慢变成深紫。 陆际洲深吸一口气,等酒在杯子里静置了一会儿,才举起杯子抿了一口,含在嘴里细品。 “确实好酒!” “带在路上喝!” “不必了,路上适合烈酒,葡萄酒别卖了,好好存着。” “是,郎君。” “我该走了。” 陆际洲从酒楼侧门出去,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比乞丐还不如的流放犯,守着一堆粮食物品,等着差役来接。 采买时间为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杜若梨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后一刻将东西买好,搬到指定位置。 李见明吃饱喝足,到楼子里听了半日小曲儿,红光满面来接人。 东西不少,车厢装不下。只有杜若梨坐在车厢里,族长和陆际洲随车步行,半刻钟后后到达驿站。 留守的人眼巴巴的看着,杜若梨帮族长把东西归置好,一家一家的分。 分到最后没出一点岔子,族长才不得不服,这个小丫头记性是真的好,比最会读书的杜至忠还要好。 哎,这要是个小子,杜氏一族何愁不出息? 杜若梨不清楚族长的心思,跑到周大丫跟前,将妹妹抱过来。 分开半日,她怪想她的。 妹妹一入手,闻着熟悉的奶香味儿,她感到无比的安宁。 果然是血浓于水吗?她对一个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哭的小婴儿,竟然产生了强烈的感情。 太神奇了! 将妹妹抱在怀里,杜若梨带三个伙伴到自己的落脚地,小声汇报情况:“吃食一共卖了七两银子,鸡枞菌占二两,另外一种占五两。想着再难得有机会出去,我擅自做主花掉三两。给每人添了一些药品,十斤棉花,一匹粗布,二斤细盐,二斤麦芽糖,一块猪肉和一些熟食。还有三十个鸡蛋和一包菜干。剩下的四两银子,咱们每人一两。” 除了鸡蛋是空间里的,剩下都是杜若梨买的,可着三两银子花,花得一干二净。若不是担心太招摇,刺了其他族人的眼,她会都花掉的。以保证这几家的营养和暖和。 看着大包的东西和银两,伙伴们都傻眼了。 这也太多了吧?原本想着能卖五百文就谢天谢地了,没想到竟然有七两,买了一大堆东西之后,还剩一两。 天啦,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那些好吃食也没见过,阿梨可真下的去手,买的都是她们平时想都不敢想的。 油汪汪的是肘子?油纸包里的是烧鸡?天,丸子是用肉炸的?炸物本来就好吃得要命,用肉炸岂不是要上天?哎呀,扣肉碗里的肉和底子,绝了…… 还有药,还有棉花,还有麦芽糖……天啦,太好了,跟着阿梨太好了,在路上还能挣钱。 瞧她们那没出息的样儿,这才哪到哪? 杜若梨没好气的说:“你们确定要一直杵在这?不回去把东西放好?” 伙伴们这才如梦初醒,拎起自己的东西回家。 “大堂嫂,你等等。”杜若梨将属于自己那一份的鸡蛋,猪肉,麦芽糖和一碗扣肉放进她的篮子里:“这些是小若愚单独给你的,你吃好点,两个孩子指着你呢。” 周大丫不再扭捏,大大方方的接过去,提着篮子回到家人身边。 一直观察这边动静的章秀禾,看得直冒酸水。 这几家平时看不出来,原来颇有家底。东西一篮一篮的买,买的尽是好东西,她隔老远都闻到了。 都是土里刨食的,他们凭什么呢? 尤其是杜若梨,明明饿得快死了,为何忽然变出钱来?难道之前是装的? 她上这个死丫头的当了。 如果……那现在这些个东西,岂不是要分她一半? “七婶,您有空吗?” 第23章 巧儿 章秀禾转过头来,看见是杜至忠。 前举人跟她说话,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有些紧张的问:“有空啊,你找婶子有事?” 杜至忠彬彬有礼:“家里的泥锅煮穿孔了,想借七婶的一用,不知可否方便?” “方便,有啥不方便的,一个锅而已,你拿去用吧!”章秀禾找出自家的泥锅,递过去。 “多谢七婶。” 杜至忠双手接过泥锅,回去后并没有使用,只是放着。 等自家的晚饭做好了,打了一碗倒进泥锅里,给章秀禾送回去:“七婶,多谢您的锅。锅里有一碗粗陋的饭食,您别嫌弃。” “你这是干啥……”章秀禾揭开锅盖,看到一碗白面疙瘩。疙瘩里混着蘑菇,还有两三片肥肉,能把人馋死。 艰难的想退回去,可人家已经走了。章秀和抓起一块肥肉放进嘴里,不无感慨的想: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何那么大呢?同样是求人帮忙,杜至忠送白面和大肉,杜若梨却连个黑面馍馍都舍不得。 还是杜至忠人品贵重些。上次听族长的意思,他是被冤枉的。平反之后,还是当官的。她一定要跟他交好。 转头看到睡得呼噜震天响的夫君和小子们,她嫌弃的撇过脸去:谁都指望不上,还是她自己来吧。 好吃的也是自己的。 章秀禾毫无心理负担的吃完一碗面疙瘩。 一直观察着她的杜至忠暗暗点了点头:妥了,帮手有了。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家家户户都或多或少买了食材回来,在火边忙碌加餐。 杜若梨用原身家唯一的泥锅,煮了一锅荞麦面。 荞麦面本地杂货铺有售,她单独买了一些,好在路上光明正大的吃。 面里放上品相不太好的鸡枞菌和肉丸子,是很丰盛的一餐。 隔壁的杜若英母女,悄悄商量了很久,决定先吃一碗肥肥的扣肉解馋。扣肉热好,将杜若梨的木碗拿过去,夹了半碗。 周大丫家也是吃扣肉,发了荞麦粗面二合面的馒头,将扣肉夹在里面吃。馒头刚下锅,就给杜若梨送来两个,里面的肉多得快掉出来。 杜若真家人多,烧鸡肘子和扣肉都吃。老祖母想的通透:“在路上熬了一个月,再不补补,熬不到边疆去的。”她家给杜若梨送来半只烧鸡。 杜若梨哭笑不得:“干嘛都给我送啊?我又不是没有。按人头算下来,我比你们多多了,你们自己留着吃。” 伙伴们不答应,杜若真说:“这是心意,你必须收着。不收就是瞧不起人。” “行,我收着,你们快回去吧。”杜若梨一一收下,并没有送回礼。 “好嘞!你慢慢吃!” 她的态度,让伙伴们舒服,心理负担小了一些。嘻嘻哈哈离开,回自己家吃大餐。 杜若梨将收到的礼物放好,抱着妹妹吃荞麦面。 妹妹骨碌着眼睛,不停咽口水。 没过多久,休息地来了新人。 老长的一条队伍,加起来五六百人。没有成年男丁,只有老人,妇女和小孩。 小孩,也全是女孩。看来是一次斩草除根的抄家。 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六七十岁左右的样子。虽形容憔悴,衣衫破烂,但始终高昂着头,腰背挺直,一副打不垮的样子。 跟在身后的其他人,也不是萎靡的样子。 这就是他们特意绕了一个月的远路,来汇合的赵氏一族。赵氏当家人原是当朝丞相,因为提倡新法,在朝廷上跟天子作对,激怒天子,被判了斩立决。全族男丁全部下狱,秋后问斩,仅剩下眼前这些老弱病残。 当朝天子自两年前坐稳位子起,就大开杀戒,将好些贵族连根拔起,导致牢房爆满,押送流放犯的差役远远不够,尤其是带队的头领。 将赵氏一族拿下后,刑部已无人可派,只好叫回刚领了差事的季同,两队合成一队,一同进入边疆。 杜若梨等人白白多走了一个月的冤枉路,没地说理去。 赵家人安安静静的,找空地安置行李,把褥子棉被铺上,坐在地铺上小声说话。 但孩子是闲不住的,尤其是两三岁的小孩,围着休息地四处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好奇的不得了。 “姐姐,巧儿能和小妹妹一起玩吗?她好可爱啊,巧儿喜欢她!巧儿给她吃糖。” 一个梳着包包头,皮肤白皙的小团子晃了大半圈,晃到杜若梨身边,挨着她的肩膀看杜若愚,给杜若愚塞糖吃。 杜若梨笑着推开她的糖:“妹妹还不能吃哦,等她长大了再吃好不好?” 小姑娘扑闪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十分不解:“为什么不能吃呢?糖这么好吃,巧儿最喜欢吃了。” “因为妹妹没长牙齿呀,不像巧儿有一口漂亮的白牙。” “她为什么不长牙齿呢?” “因为她小呀!” “谁规定小就不能长牙齿了?” “……” “巧儿,又胡闹了!快到娘这里来,别打搅姐姐妹妹休息!”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走过来,歉意的对杜若梨说:“巧儿不懂事,吵了姑娘了吧,我代她向姑娘道歉。” “夫人哪里的话,巧儿乖巧可爱,我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她吵呢。”杜若梨站起来,避开她的礼。 “不是什么夫人了,妹妹若是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薛……” 薛什么呢?女儿已经叫人家姐姐了,她不能再做人姐姐。阿姨婶娘吧,又托大…… 杜若梨忍俊不禁:“叫薛姐姐好了,巧儿叫我姐姐,咱们各论各的。” “还是杜妹妹通透。”薛锦心笑着说:“就这样定了,各论各的。时候不早了,杜妹妹休息。巧儿,我们回去找祖母。” 巧儿不走,非要将手里的糖送给杜若梨:“姐姐给小妹妹收着,等小妹妹能吃了再吃哦。姐姐要告诉小妹妹,是巧儿姐姐送的见面礼哦。” 杜若梨蹲下来接过糖,摸着她的包包头说:“谢谢小巧儿,姐姐记下了哈。” 巧儿这才跟着薛锦心朝自家走,一步三回头。 第24章 想家 黑夜来临,上千人的流放队伍,除了被人带走的杜至忠,集体进入梦乡。 杜若梨等隔壁的杜若英睡熟之后,进入空间。 白日里挣到的六十两黄金放在客厅桌子上,亮晶晶的闪瞎人的狗眼。 杜若梨从未没见过这么多的黄金,爱不释手的抱在怀里,立下雄心壮志: 未来,她要挣下无数的黄金,成为天下第一富豪。整日躺在金子上面睡觉! 妈耶,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做梦都能笑醒! “哇……哇……哇……” 小婴儿放声大哭,杜若梨这才发现自己太激动,将金子搂得太紧了,挤压到人家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姐姐对不起你。”杜若梨放下金子,轻轻哄拍着妹妹:“快睡觉觉哦,睡觉觉,长高高,长成一个绝世大美女,让姐姐抱大腿。” 妹妹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小手乱抓,小腿乱弹,险些从姐姐怀里掉下去。 孩子从来没这么死命的哭过,杜若梨吓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一会儿去试她额头的温度,一会儿去看她的喉咙。 只到胸口被尿浇湿,给她取尿戒子时,才看到她起了许多红疹子。 红疹子在尿戒子接触的地方有,其他地方没有,不就是尿布疹吗? 艾玛,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自从她来了,大多数时间给孩子用干爽的尿不湿。实在不得己抱到外面,也是用干净棉布做的尿戒子,打湿立马换。今天出门不方便带她,将她交给周大丫,周大丫来不及洗尿戒子,烤干循环用了几次,就成这样了。 倒也不能怪周大丫,谁家都是这样做的,从前原身同样如此。 看来日后不能轻易丢下妹妹外出了,要外出也留下足够多的尿戒子。 杜若梨将妹妹带到卫生间,放进装满温水的澡盆里。 小婴儿一入水,立马止住哭声。小手小脚欢腾的拍打着水面,溅起一阵阵水花。 杜若梨单手托着她,另一只手挤出婴儿沐浴乳,将她洗得干干净净。 抱出来放在浴巾上,擦干净水,涂上治疗尿布疹的药膏,穿上尿不湿。小小的孩子终于舒服了,闭着眼睛沉沉睡去。 杜若梨站着看了一会儿她起起伏伏的小肚子,出门干活。 菜地里,萝卜白菜收下来,空了一小块,补种一些蔬菜和甘蔗。 从前没经验,以为自己需要吃一分多地的蔬菜,导致超量很多。没卖几个钱,白白浪费了土地资源。现在她知道了,十平方的地足够吃的,剩下的地方种植性价比高的作物,比如甘蔗。 现代化以前,蔗糖一直是奢侈品,到哪都能卖出高价,种甘蔗永远是划算的买卖。 忙完回屋喝了一杯拌着蛋白粉的牛奶,洗澡睡觉。 前天收拾闺蜜周梦锦帮她买的东西时,才发现有几包蛋白粉,刚好用来补充蛋白。 她在这边安逸享受,杜至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张大成日好吃好喝,力气比牛还大,掐得他噼里啪啦掉眼泪,准备好的话一句都没说出来。 完事之后再想说,人家已经呼呼大睡,只留给他一个敦实的后背。 杜至忠是没有资格留下过夜的,回到休息地,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队伍继续出发。 犯人增加二倍,变成上千人的队伍。差役由最初的8人变为100人。 单从差役数量看,赵家人值钱许多。 季同当总领队,跟之前一样,将每二十犯人编成一个小队。小队中但凡有人逃跑犯事的,另外的人一起受罚。 差役也做了分配,大部分看管赵家,少部分看管杜家和陆际洲等人。 杜家走在最前面,中间是赵家,陆际洲等二十人走在最后。 除了最后那二十人戴镣铐,其他人不戴。 没走多久,赵家有七十岁的老人受不了了,摔倒在地。六七岁的孩子也不行了,边走边哭。 赵老夫人亲自出面找季同商量:“为了不拖慢行程,能否租用二辆马车给老弱用?” “五十两银子。”季同面无表情的说:“一天。” 赵老夫人倒抽一口凉气。 想过差役黑,没想过这么黑!五十两银子都够买一辆好马车了! 可若是不租,他们这些老弱病残,一个也别想走到边疆去。 形势比人强,赵老夫人咬牙点头:“成,老身租。” 临出发前,亲友来相送,送了一些银钱,她还能撑一撑,撑不过去的时候再说,总要先活着。 季同见她识相,好心出主意:“行李也可以交由我等背着,只需要二十两银子。” 这是可以拒绝的吗?不可以!赵老夫人看得明白:“成,老身给您拿银子。” 交易达成,赵老夫人将撑不住的老弱安排到马车上坐着,行李卸下来交给季同。 季同转身安排杜长兴族长:“你们男丁多,身强力壮的,就帮忙背东西吧。都是一路人,应该互帮互助。” 杜长兴的心里比黄连还苦,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成,我们背。请您给我们一点点时间准备。” “准了!”季同傲慢点头。 不远处的张大悄悄向季同竖起大拇指,还是大哥高明,知道如何从犯人身上刮出更多的银钱。 杜家身上那四十两银子算啥,背东西两天就赚回来了。这一趟可是半年多,能挣三千多两呢。 再加上租马车的钱,帮忙买东西找好房间的差价,妥妥二万两。 发了!他们发了!回头买房子买地,啥都有了! 赵家行李多,族长杜长兴苦着脸进行分配,杜若梨也分到一包东西背着,大约二十斤。 没办法,光男丁背不了,老人和半大的孩子也要承担一些。 杜氏一族个个压弯了腰,苦不堪言。杜若梨有心帮忙也只是想想,将自己的东西放进空间,背着这包显而易见的行李,躬身前行。 这个世界太操蛋了,压迫剥削的赤裸裸。 她昨日因为赚到金子的喜悦,在此时消失殆尽。怨恨玉坠为什么将她送到这该死的时代,过苦逼的日子。 她想家了。 第25章 你行啊你 小时候的家,杜若梨已经快十年没回去过。自从父母车祸双双去世,她被福利结构接走,就一直不敢回去。 不敢触碰从前的快乐和悲伤。 此时,她很想很想回去住上几天,跟爸爸妈妈说说话。 可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们的家,将永远尘封起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东西太重受不了?我帮你分担一些吧!”杜若真从后面赶上来,挽住杜若梨的胳膊,眼含关切。 杜若梨抽了抽鼻子:“背得起,我只是想爹娘了。” “伯父伯母一直在天上看着你。”杜若真说:“你日子过得好,把妹妹养得白白胖胖,带着我们挣了好多银子,他们会高兴的。” 是吗? 原身的父母在天上看着高兴? 她好好过日子,爸爸妈妈也会高兴的吧? 杜若梨重重点头:“嗯,我不难过了,好好将日子过好。平平安安走到边疆落户,把日子过起来。” “这就对了。”杜若真拍拍她的手:“有事别一个人闷着,我们可是好姐妹,好朋友。” “我知道了。” 杜若梨打起精神,继续走路。 若是不绕道京城长安,他们此时已经到达北边的蒙古大草原,横穿草原一直向西走,路过一段沙漠第,走到流放的目的地边疆。 绕道以后,改变了线路。从京郊直接西行,翻过秦岭,路过金城,湟中,横穿大沙漠,再到边疆。 前一条路苦寒,容易遇到零散的达子骑兵;后一条路在沙漠中的时间长,劫匪多。 都是九死一生的凶险,必须全力以赴。 走至天明,脚下的土地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右边山林尘烟骤起,快速向队伍靠近。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七八头长着白森森獠牙的黑野猪现出原形,冲向最前面的豪华马车。 “啊……啊……啊……” 马车里顿时响起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接着才是冰刃撞击的声音。 穿插在队伍中的差役拼命奔去帮忙,边奔边大喊:“野猪来了,还愣着做什么,快抄家伙上前帮忙。” 杜家的汉子反应过来,纷纷解下背上的行李,寻找趁手的工具上前帮忙。 其他老弱病残和被铁链绑住的犯人迅速后退,踩到脚的,摔跤的,哭的,喊的,乱成一片。 杜若梨被人推搡着,来到一处稍高的斜坡上。大部分人都在这里,手里紧握着石头。 万一有哪头不长眼的野猪冲过来,乱石伺候,打不死也能打个半残。 石头的攻击力到底弱,杜若梨捏紧手中的匕首,随时打算扔出去。匕首用乌头浸泡过,见血封喉,将给野猪致命打击。 不过,她多虑了。野猪一向团结,没有分散作战的意思,互相保护着,一波一波的向马车里的人发出攻击。 赶车的两个年轻差役当场毙命;张大被咬断半条腿,倒在血泊里不知死活;领队季同胳膊上受了伤,举着砍刀艰难应对。 后面的差役赶到,从身后奋力砍向野猪。野猪顾头不顾腚,伤了几只。 这下反而越发激怒了野猪,野猪怒吼着转过身体,向差役发起攻击。 差役奋力作战,加上杜家汉子的帮忙,靠着人多的优势,勉强赢下人猪之战。 八头野猪无一生还。 相对应的,差役死了三个,重伤两个,轻伤十多个,损失惨重。 首领季同抱着血淋淋的胳膊,吩咐队伍暂停修整。亲自带人用马车载着患者,前往龙泉驿医治。 李见明与另外四个差役,驾着另外一辆马车去卖野猪。问也没问杜家人的意见,仿佛他们的帮忙是理所应当的。 剩下的差役,留在原地掩埋尸体,处理血迹。 杜若梨找了个远离现场的地方坐下来,用拳头捶腿。刚才因为过于紧张,身体紧紧崩着,松懈下来浑身酸痛,尤其是小腿部分,酸到站不住。 “快起来,别一个人待着。小心还有野猪,或者其他凶猛动物。”杜若真远远的跑过来,向她伸出一只手。 杜若梨悚然一惊,就着她的手站起来,朝人多的地方跑。 还没跑到地方,地面再次震动起来。山林尘烟阵阵,野猪又来了,还是八头。 他们是进了野猪林了吗?这么多成年野猪,死了八头又来八头,到底有多少个八头? 杜若梨和杜若真一起加速,朝人群飞奔。 “砰!” 猛然撞到一堵人墙上,坚硬的胸膛撞得她鼻子一酸,眼泪鼻涕同时下来。 杜若梨眼泪汪汪的抬头,对上陆际洲深潭似的眼。 陆际洲侧身让了让,给她让出一个位置。她捂着鼻子站过去,发现自己被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保护的姿势,都让她的心中生出暖意。 野猪来势汹汹,攻击的对象依然是差役。 差役刚才已经战过一轮,战后伤心了一轮,此时在没有首领的情况下,不免有些心虚。 心里一虚,战斗力自然弱了。无人指挥,协同性也差了。半刻钟不到,已经有两个人受伤倒下。 杜若梨垫起脚尖,透过陆际洲的肩膀朝外看,无比绝望。 这真的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而不是乌合之众? 为何打成一锅粥,各忙各的,没有一点章法? 前路凶险,靠着这些乌合之众,能有一战之力? 还流放什么呀,直接判死刑不就得了?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眼看屁股上有白花纹的野猪,对准一个差役后背咬去。差役要一命呜呼时,前面的陆际洲出声了:“我说,你们能不能两两一组,背靠背的进攻?” 差役们如梦初醒,迅速组队,将最薄弱的后背交给队友,不再担心腹背受敌。 队形调整造成的变化是惊人的,差役的战斗力大大增强,两边打成平手。 陆际洲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坤位敌人力量薄弱,当先攻之。” “乾位敌人想窜逃,堵住它的去路。” “坎位肠子掉出来了,抓住机会。” “离位敌人装死,再补一刀……” 陆际洲的声音沉稳有穿透力,透过满场的喧嚣,准确无误的传入差役的耳朵里。差役鬼使神差的一一照办,终于砍死最后一头野猪,结束战斗。 战后一清点,除了最初二人受伤,后面再无人伤亡,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人群沸腾了。 杜若梨捅捅陆际洲的后腰:“你行啊你!” 陆际洲后背一僵,瞬间恢复过来,头也不回的走人。 杜若梨:“……” 你是大佬,你了不起! 第26章 银杏 差役给陆际洲抬来两头野猪,为首的,双手各长了六根指头的人说:“这是你该得的,想卖了还是?” 陆际洲坐在石头上没站起来,口吻淡淡的:“不卖。” “那行,你自己看着处理。”六指人郑重请求:“战友重伤,我们要再进一趟城。留下的差役和犯人,请多多关照。” “哦!” 陆际洲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吐出一个哦字。 六指人就当他答应了,驾驶马车离开。 马车走远,陆际洲问围观众人:“谁会杀猪?” “我们!”人群中,杜若真的叔伯和哥哥们举手。他们是村里的猎户,常年和猎物打交道,自然是会杀猪的。 陆际洲点点头:“请帮忙杀了,一会儿可以多吃一碗肉。” 还带报酬的?! 报酬竟然有一碗肉! 不要太划算了吧! 汉子们脱下外衫,抄起找差役借的杀猪刀,将野猪抬到稍远的地方,开膛破肚,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 其他人羡慕哭了,眼巴巴的看着陆际洲,盼着有别的活儿干,能分到一碗肉汤也好。 陆际洲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将人分成五组。 一组打水,一组拾柴生火,一组掌勺下厨,一组收拾打扫战场,一组巡逻。 犯人加差役一起,人人有活干,个个有肉吃。 赵老太太提议:“不如让赵家出些粮食和盐巴,杜家出些蘑菇,丰丰盛盛大吃一餐?” 她的提议很周全,既照顾了贫穷的杜家,又不让陆际洲一个人吃亏。 陆际洲颔首:“您看着安排。” “成!那就这样定了。” 赵老太太回去称粮食,足足称了100斤面粉,外加半斤细盐,交到掌管灶台的周大丫婆婆沈三枝手里。 杜氏一族不用族长动员,纷纷拿出自家的蘑菇,你一篮我一篮的送过来,堆得比山还高。 沈三枝为代表的掌厨婶子乐得合不拢嘴,小半人留下来揉面发面,为贴饼子做准备。大半人将蘑菇提到河边,洗得干干净净。 婶子们边干活边大声说笑,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杜若梨被分配在拾柴生火小组,组长为周大丫的公公杜长贵。杜至贵让她不要进山,留下来生火。 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杜若梨留下来,和另外三个七十岁的老人一起管火。 之所以要四个人,还是因为没有干柴。需要用差役送来的一捆干柴,将八捆湿柴熏干,才够做饭用的。 三个老人很有经验,熟练的用石头搭起四个简易灶台。下面生火,上面熏柴。 四人各管一个灶台两捆湿柴,看着火候,随时翻动湿柴。 这活不难,暖暖和和的,算是最轻的工种了。 杜若梨过意不去,从包袱里抓出两把坚果埋在炭灰下面。 坚果有路上零零碎碎捡了攒的,也有空间里偷渡出来的。包括栗子,松子,橡子和银杏。 炙热的烘烤下,坚果哔哔啵啵的爆炸,发出浓烈的甜香味。 灶台边顿时热闹起来。 七八个两三岁的小豆丁摇摇晃晃的围过来,有杜家的,也有赵家的,包括刚认识的巧儿,咬着手指头,眼巴巴的看着灶台,口水流下三尺长。 等的就是这群小豆丁。他们正是好奇心强,好动且不爱听人话的时候。满场子乱窜,耽误大人干活不说,还危险。 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忙看看孩子。 没有什么古代熊孩子是一颗栗子搞不定的,不行,那就两颗。 杜若梨让小豆丁站在离灶台半米远的地方:“乖乖的哦,谁最乖谁先吃。” 小豆丁果然不动了,挺起小胸膛,小手背到身后。 “嗯,不错不错,都很好,都可以吃到一颗香喷喷的栗子。但是呢,巧儿站得最直,巧儿先吃,你们后面吃。” 眼看一个小男孩张口准备嚎哭,杜若梨指着他说:“哭就没的吃哦……” 话音未落,小男孩已经闭紧嘴巴,眼泪憋回去。 杜若梨忍住笑,将热灰里的坚果扒出来,待栗子稍冷之后剥去外皮,放到巧儿的小手里:“放凉了再吃哦。” 巧儿重重点头:“巧儿乖,巧儿听姐姐话,放凉了再吃。” 杜若梨对她竖起大拇指,接着剥下一颗。 孩子们安静等着,乖得不得了。 栗子吃完,还有银杏。银杏吃完,还有松子。松子吃完,还有橡子。杜若梨靠着这些食物,哄了他们一个时辰。好几个因为太困,靠着她睡着了。 她哭笑不得的打上地铺,将小猪放到铺上睡着,盖好被子。 湿柴熏干,炉灶里燃起熊熊大火,管差役借的四口大锅架上来,烧水煮野猪肉。 两头野猪总重四百斤,猪肉连同头蹄,已经洗净剁好,堆了几大盆。 野猪肉下锅,一口锅里放半只,四口锅一起煮。先大火烧开,撇去血沫后退去大部分火,小火慢炖。 婶子们一刻也不闲着,掏出灶灰洗内脏。 谁说古人不会洗内脏吃内脏的?这个时代的人很会嘛! 大约是因为物资匮乏到极致,凡是无毒的东西都被好好利用起来了? 小火不用随时看着,杜若梨起身,松开绑在身后的妹妹,抱着她四处转悠,跟她说话。 书上说了,要注意跟小婴儿交流。不要因为她什么都不懂就不说话,耽误她的智力和语言发育。 到底该说些什么,书上没讲。杜若梨觉得讲见闻总不会错,指着山林说:“小若愚你看,山上的颜色是黄的,路边的颜色也是黄的,树上没有叶子,地上叶子乱飞,这是秋天的景象。你出生在秋天,是秋天的孩子,要认识秋天哦……” “哇,小若愚,那边有棵银杏树哎,树干那么粗,三个人围着都抱不过来吧?咦,附近独独只有一棵吗?好可惜呀,银杏树要一公一母种一起才会结果的,独一棵不行。我们人也是这样,阴阳结合才会生孩子……” 躲在银杏树上放哨的陆际洲:“……” 什么乱七八糟的,有这样教育妹妹的吗? 据他了解,这棵银杏树确实没结过果,难道真的是阴阳不调的原因?要不找人试试? 第27章 牢饭难吃 “阿梨,阿梨丫头,快回来加火咯!” 沈三枝在那边欢快的呼唤着,杜若梨知道肉已煮熟,要贴饼子炒菜了。 再次将妹妹绑到身后,头上盖一块厚布。妹妹玩累了,贴在她背后睡觉。 回到灶台前,沈三枝用筷子戳向猪腿杆,筷子穿肉而过,证明离脱骨不远了。火已烧旺,她飞快抓起一块面团,拍成圆形贴到锅边。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愧是杜氏最能干的媳妇。 饼子贴好,蘑菇进锅,锅盖盖上,锅子里咕嘟咕嘟的,发出致命的香气。 杜若梨想收回之前的话,烧火不是最轻松的工作,是最要命的工作。 好想打一碗上来,狼吞虎咽! 终于,开饭时间到了。 众人排起长队,婶子挥动大勺,给每个人勺了一勺猪肉蘑菇,猪肉蘑菇各一半,加一勺汤,发一个白面饼,再发一个份例黑馍馍。 看着手上的食物,大家险些落下泪来。 杜氏家族绝大多数没吃过这样豪横的饭食;赵家从前吃得比这好的多,但是经过一个多月的牢狱生活,也很久没见过荤腥了;二十个重型犯人,牢狱日子更长,吃得更差;即便是差役,都是最下层的苦力,有几个时候能这样吃呢?最主要的是,他们还能在这里好好的吃饭,而不是被野猪弄死,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食物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有人终于忍不住了,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唔,好吃,真好吃。” 其他人也不再发呆,或先吃肉,或先喝汤,或者用饼子蘸肉汤吃。偌大的场地上,一片唏哩呼噜声。 陆际洲满场看了一眼,埋头吃肉。 杜若梨跟三个伙伴面对面蹲在一起,围成一个小圈。 因为杜若英爱吃肥肉,周大丫爱吃内脏,杜若真爱啃骨头,杜若梨爱吃瘦肉。几个人做了交换,捧着自己最爱的,吃得津津有味。 今天这顿集体加餐,因为陆际洲和赵家出手大方,大家吃的格外尽兴。 一顿饭下来,陆际洲和赵老太太俨然成了队伍里的主心骨。陆长兴族长与陆至忠心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 杜若梨心情比较复杂。 对赵老太太她没有意见,只有佩服的。一门老弱病残,却精气神不倒,老太太居功甚伟。自家粮食并不富足,能一下子拿出一百斤粮食给素不相识的人吃,可见其大方辽阔。 但是陆际洲这个人,她不知道该如何判断了。说他可靠吧,他犯了只比死刑低一等的大罪,差不多十恶不赦了。说他不可靠吧,又在关键时刻救了许多人的命,事后表现的无比大方。对,他一直大方,用一下她的火,给了一只野鸡,一条兔腿作报酬。 这个人到底是真心为队伍,还是有其他目的,她说不好。 且再看看吧! 不行她不介意了结了他,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头上再来一座大山。 下午申时,季同等人终于回来了,带去的伤员又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再也站不起来了,留下来不再跟随。 八头野猪,让他损失五个手下,一百多两银子。 反观后面的人猪之战,季同来到陆际洲跟前,亲自为他解下铁链和枷锁:“季某相信你不会跑,不会再犯事,不再将你当重型犯对待。但你也得答应季某,日后差役有难,要出手相帮。” “哦!” 陆际洲揉着麻木的脚腕关节,头也不抬的说。 季同也不恼,笑着离开。 此地不宜过夜,离天黑不到两个时辰。队伍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15里外的一个村庄。 一小时走四公里听着不算多,但是负重加崎岖加泥泞,就很要命了。 到达目的地,一个叫小王村的地方,杜若梨感觉腿和腰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将大部分行李送进空间,妹妹也送进空间,只背了几斤重的东西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必说了。 一到地方,齐齐躺下,哼哼声一片。 原本预计的落脚地是下一个大村庄,小王村并没有能力接纳上千人的流放队伍。季同将犯人分成两拨,一拨是男人,住在村头的打谷场。一拨是女人,分散到各家各户。给露天也好,给牲口棚也好,给屋子也好,随主人家的意愿。 杜若梨被分到一个老婆婆家,跟她一起的是杜若英母女,周大丫婆媳小姑,杜若真和其祖母。 老婆婆没有儿女,老伴前些年死了,被族里收走田产,赶到村尾的茅草屋住着。茅草屋共有两间,四面灌风,里面除了几块破石头垒成的灶,一口泥锅和一床破被子,几件烂衣服外,几乎空无一物。 老婆婆推开大门,对新来的客人说:“不嫌弃的话,就住屋里来吧,好歹不淋雨。” 三堂祖母,也就是杜若真的祖母说:“老姐姐说哪里话,我们落难到此处,有人收留就不错了,咋会嫌弃呢?要嫌弃也该是您嫌弃我们才是。” 老婆婆苦成核桃的脸上,露出一点浅淡的笑容。已经很久很久没笑过了,快忘记该怎么笑: “不嫌弃,不嫌弃,喜欢还来不及。快进来,老婆子给你们烧热水喝。” “多谢老姐姐!” “多谢婶子!” “多谢婆婆!” 杜若梨等人纷纷道谢,随即踏进茅草屋,在地上铺设行李。 听见隔壁屋有脚步声,杜若梨赶紧过去,接过老婆婆手里的泥锅:“婆婆,我来。” “好闺女!”老婆婆将泥锅递到杜若梨手里,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又缩回去了。 杜若梨佯装看不到的,跟她一起来到睡觉的房间,给每人倒一碗水。 水送过来,老婆婆就出去了,听脚步声是去村里。杜若梨等人拿出差役发的黑馍馍,用热水泡软了吃。 来了二十多天,杜若梨还没吃过这种黑馍馍。一口咬下去,险些吐出来。用陈年野菜和麸皮做的,尼玛牢饭真难吃。 正犹豫如何摆脱这碗牢饭时,听见外人有人叫她:“杜妹妹,杜若梨妹妹,你在吗?” 第28章 自尊心 来人是薛锦心,巧儿的亲娘。 杜若梨迎上去:“薛姐姐,你怎么来了?” “说了不怕妹妹笑话,姐姐是来借东西的。” 薛锦心有几分羞涩,咬着唇说:“巧儿白日吃了你的栗子,刚才闹着要吃栗子饼,怎么哄都哄不好。家里常吃的栗子饼是用栗子和松仁做的,姐姐想问问妹妹还有吗?给我借一些。” 说着拿出一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银戒指放到杜若梨手里:“我用这个还。” 杜若梨将戒指推回去:“几粒果子而已,我请巧儿吃。姐姐别这么客气。” 薛锦心不接:“那不成,姐姐成什么人了。妹妹就当成全成全姐姐这可怜的自尊心吧,好不好?” 她是要脸的体面人,虽家道中落,但也还未到乞食的地步,不想随意占人便宜。 话说到这个地步,杜若梨只好收下戒指:“姐姐等一下,我回屋拿。” 薛锦心颔首:“不急,你慢点,别摔倒。” “我知道了。” 杜若梨回到老婆婆烧水的房间,听隔壁几人已经吃完馍馍,在逗杜若愚和妞妞两个小婴儿。知道他们暂时不会过来,用意念从空间里拿出一包东西,提着出去。 她已经熟练掌握用意念从空间往外拿小件东西了,不需要动不动进出空间,暴露自己。 这包东西除了栗子和松子,还有两个脆柿,两个秋月梨,四个徐香猕猴桃,一把冬枣,200克蜂蜜。 都是不太离谱的东西,这个季节山里确实有,只是品相差的老远,总价值跟银戒指接近。 杜若梨交到薛锦心手里:“都是些山里常见的野果子,姐姐别嫌弃。” “怎么会?”薛锦心没有想太多,提着包袱回村子中间的落脚地。 她们住在一户人家的露天院子里。老太太没花钱买特殊,说是日子还长,必须慢慢适应吃苦,就这么住着了。 “如何,换到了吗?”快要到的时候,老太太迎上来,关切的问。 薛锦心向上提提手里的包袱:“换到了,还送了一些野果子,一会儿削给祖母吃。” “那就好!”老太太笑着说:“快回去吧,巧儿刚刚才睡,睡不安稳,一直找娘。” “这孩子!”薛锦心加快了脚步。 回到地方,薛锦心坐到巧儿身边。巧儿嗅到娘亲的气息,放心睡去。 等巧儿睡熟,打开包袱,给祖母削了一个她最爱吃的柿子,切成小块,放到木碗里:“祖母,你尝尝,看泡柿子的手艺赶不赶的上厨娘。” “好,祖母尝尝。”赵老太太用筷子夹起一片,放进嘴里,细细的嚼,细细的品。 多久没吃过甜蜜蜜的好果子了? 自从老爷出事,家里儿郎尽损,她带着一大家子老弱病残入狱,已经两个月了吧? 两个月的时间,泡在黄连汁子里,说不出的苦和痛。别说吃到好果子,连想都没想过。 所以,这个果子才格外好吃吗?竟然比从前的都好吃? 赵老太太招呼薛锦心:“你也吃,让大家都吃,甜甜嘴儿,明天走路更有力气。” “诶,孙媳妇听您的。”薛锦心知道祖母说一不二的脾气,不做推辞,站起来分发柿子。 柿子切得很薄,院里的人将将分够,最后一块轮到薛锦心。她放进嘴里,顿时甜弯了眼睛。 祖母说杜若梨这个小娘子值得深交,她觉得也是。 村尾,杜若梨目送薛锦心离开,慢慢回屋。 三堂祖母关切的问:“赵家人找你做甚?” 其他人都看着她,表达了同一个意思。 在她们眼里,赵家人依旧是贵人,是高攀不起的人,是权力无边的人。被他们找上,不一定是好事。 杜若梨笑着解释:“白日里,赵家小孩吃了我的东西,专程来感谢的。” “哦,他们还挺讲究。”三堂祖母打了一个呵欠:“主人家咋还不回来?要不要出去找一找?” “黑灯瞎火的,对村子不熟悉,上哪里找?”杜若梨撒谎了不自在,巴不得早点转移话题。 “不用找,老婆子回来了。”老太太从外面进来,用石板堵住摇摇欲坠的门:“天不早了,赶紧睡觉吧!” 她没有什么事,就是到村子里转了转。 给客人送水,看见客人准备吃饭。担心自己馋出笑话,到外面躲一躲。估摸着客人吃完了才回来。 客人们不再说什么,躺下睡觉。 年纪小的看不出老太太经历了什么,睡得安稳。年纪大的看出来也无能为力,不如不去想,好好睡觉。 在狭小的屋子里,杜若梨是不会进空间睡的。搂着妹妹,靠着杜如英,倒也暖和。 半夜,妹妹打了一个冷噤,有尿尿的迹象。杜若梨惊醒,爬起来抱她到外面把尿,看到坐在院子里的主人家老太太。 忍了又忍,没忍住开口问:“婆婆,您娘家没有亲人了么?” 老太太迟疑了一会儿才说:“还有。” “是交恶了,没有来往了吗?”但凡有娘家撑腰,老太太也不会被欺负成这样。没儿没女的老人,死后财产固然要归族里,但没说活着就要剥夺啊,王氏宗族太无耻了。 老太太摇头:“未有交恶。老婆子生不出孩子,为不祥之人。没脸回娘家,已经三十年没走动了。” 杜若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您还记得娘家住哪里吗?” “记得,咋可能不记得?死了化成灰也不能忘了。” 老太太仰头看向天空,天空没有星子,也没有月亮,黑漆漆的看不到光亮: “爹娘死了许多年,埋在门口的枣树下。每年都有人祭拜上香,墓碑擦得光光亮; 小侄儿天生爱闯荡。在外面做生意发了财。带着亲人一起,举家搬迁至青云县城,住四进的大宅子; 孙子辈长得清秀,有三个读书人,其中一个上年中了秀才,在青云书院读书; 他们都过的很好……很好很好……爹娘该安心了……我……也安心了……”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话,也不是说给她听,杜若梨再次叹了一口气,进屋睡觉。 第29章 烧火丫头 村头打谷场,等人都睡着了,陆际洲于黑暗中坐起来,无声无息掠出去,掠到村外一棵槐树上。 树上有人等着他:“主子,您来了。” “姚三。”陆际洲穿着深色衣裳,停在粗壮的树枝上,跟黑夜融为一体:“边疆一行,收获如何?” 姚三说:“如主子所料,边疆早已换主。西北王投靠达子,听达子命令行事。仅今年下半年,就向达子输送一百万两白银,和好几万的人口兵士……陆续到达的流放队伍,也送过去了。青壮年充军,老人喂牲口,女人和小孩进入军帐伺候……边疆,已不是从前的边疆了……” 虽然早已料到,陆际洲还是忍不住握紧拳头,脸上现出阴狠之色:“好!很好!我姚家五代,拼死护下的边疆,竟然落入乱臣贼子之手,为达子做嫁衣裳!达子如此嚣张,让我列祖列宗情何以堪?!让死去的家人将士情何以堪?!” 此番话说完,陆际洲胸膛剧烈起伏两下,又迅速平静下来。 大仇未来,大事未了。再愤怒,再难过有何用?能伤敌人一分一毫?有这个时间伤怀,还不如一步一个脚印,将路趟出来。 他沉声吩咐:“西北王马上要迎娶江南白家的大小姐做侧妃。把咱们准备的厚礼献上!” 姚三拱手:“是,属下这就去办!” “慢着!”陆际洲说:“还有一件小事,你吩咐人去办。查明银杏树是否分公树与母树,若是,将京郊一号基地的银杏树重新挪一挪,公母配对。” 姚三不可置信的看向陆际洲。 他的主子何时关心这等小事了? 陆际洲正色道:“基地二人抱的银杏树有一百多棵,多数是不结果的。挪一挪,让一半的树结果,每年至少多产五六万斤粮食!” 姚三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主子的意思。 合着银杏结果,跟人生孩子似的,讲究阴阳和谐? 他不懂就问:“主子,您从何而知?” 陆际洲:“听一个烧火丫头说的!” 姚三:“……” 就离谱! 主子的话不得不听,姚三再次拱手:“属下听令。” “去吧。转告张掌柜,今日之事办得不错。” 陆际洲脚尖一点,消失在黑暗中。 “是!” 姚三随即也消失,大槐树静悄悄的,仿佛从来无人来过。 一夜无话,第二日凌晨继续出发。 临走之前,三堂祖母将省着没舍得吃的两个黑馍馍留下。沈三枝留了一个,吴月娘留了半个。杜若梨不好搞特殊,也留了一个。 王氏族人虎视眈眈,王老太太并不一定能守住这些东西,她们也就图个心安。 秋雨渐歇,接着是连续的晴天,杜若梨等人一路跋山涉水,于4天后的9月12这天,到达青云驿站。 青云驿站是个中等驿站,没有龙泉驿那样大的空地给流放队伍住,只能住牲口棚。 赵老太太花重金要了四间下人房,让家人们轮流进去洗澡换衣裳。全家五六百人,直从早上洗到半夜。 杜氏一族没有这个银子,爱干净的去河边洗洗,不爱干净的将就着过。 杜若梨的朋友们爱干净,平时勤擦身体,勤换内衣。连同他们的家人,都是如此做的,身上没有什么异味儿。不像其他人,人还没到,味儿先到,直冲天灵盖。 即便如此,这些人也许久没痛痛快快洗过澡了。听说有小河,都急着朝小河跑。 杜若英跟杜若真等人一起,找到一个僻静的深潭,在旁边生火烧水。互相用粗布拉起帘子,端着自己的小木盆进去洗。之后再互相绞头发,捶打搓洗衣裳,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 杜若梨没跟他们一起,再次求了李见明,让他带自己一起逛街。 不好总麻烦人家,早在野猪侵袭的第二天,了解到他卖野猪时,不小心扭到胳膊,给了他一瓶空间里的跌打损伤药中成药,声称是祖传的。 李见明用下去,当即止痛。第二天,伤口好了许多。第三天已经完全没事。从此对杜若梨更加高看一眼,能帮的尽量帮。 此时,他出门买东西,正想着这丫头要不要去,就见她找过来了,笑着说:“上车,出发。” “谢谢大人!”杜若梨小心的抱好妹妹,爬上马车。 自从上次将妹妹交给周大丫,让妹妹得了尿布疹之后,杜若梨轻易不再让别人照顾妹妹了。总是自己带在身边,尽量给她最好的。 马车行驶,小若愚靠在姐姐的怀里,兴奋的左看右看,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杜若梨惊奇的发现,妹妹的身子骨硬了,脖子直立了,能自己支撑起头部,不需要人扶着了! 哇,好棒好棒,孩子在正常发育,她尽到当姐姐的责任了! 杜若梨捏了捏妹妹明显胖起来的小奶膘,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婴儿似是感受到姐姐的喜悦,向她吐了一个泡泡,逗得姐姐越发像个傻子。 这一次,杜若梨到青云城的目的不是做生意,而是帮小王村的孤寡老人找亲戚。 若劝老太太自己来找,光说服她改变根深蒂固的观念就够难的。就算说通了,万一娘家人拒绝帮忙,将她扫地出门呢?她岂不是连唯一的念想都没有了? 所以,杜若梨当时什么都没说,选择自己来找。 若是娘家人还认老太太,皆大欢喜。若是不认,也不过保持原样。 按照老太太所说,她的侄子邱满堂,在城西开了一家名叫邱记的绸缎铺。在城东下车后,杜若梨将妹妹送回空间睡觉,自己一路走过去。 一刻钟之后,杜若梨来到邱记绸缎铺门口。 铺子门脸之阔气,装潢之精致,绸缎样数之多,花色之齐全,人流之多,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人生意做的不是一般的大,难怪有本事买大房子,将家人全都接进城。 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了,愿不愿意搭救一把孤苦无依的姑母? 杜若梨走到柜台跟前,看着一个高大健朗,面色古铜的中年男人问道:“请问贵东家姓邱吗?我从小王村过来,想替村里的邱老太太带个信。” 第30章 精准 “原来是与姑母相识之人!” 柜台里坐着的,正是东家邱满堂本人,闻言站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娘子,这边请。” 提及穷姑母没有嫌弃之色,杜若梨在心里点了点头,随他来到二楼的接待室。 进门,邱满堂迫不及待的问:“姑母老人家可还好?” 杜若梨抿了一口丫鬟奉上的茶水,摇了摇头:“不太好。确切的说,很不好,骨头渣子都要被人啃了。” “啥?”邱满堂猛得站起来,脸色变得铁青:“是不是养了几十年的嗣子干的?姑丈是个老好人,做不出那样的事。一定是嗣子干的!” “嗣子?”杜若梨再次摇摇头:“她一个人住着,未见嗣子。我只是路过,看她过的凄凉,自作主张来送个信。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邱满堂点点头:“谢谢小娘子,我知道了,会亲自去看。小娘子远道而来辛苦了,到家喝一杯薄酒吧。” “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我还要赶路,就不叨扰了。告辞!” 杜若梨笑着摇摇头,起身下楼。 一楼的绸缎实在太过华美,看得人眼花缭乱,忍不住选了好几个花色,各剪三米。 邱满堂装了两包点心追下来,看见女孩正要付账,举手制止:“算多了,小娘子是贵客,按贵客价来。” 贵客价比普通价低一成半,也就是八五折,很大方很有诚意了。 “真的吗?太好了!”杜若梨笑弯了眼睛:“看在您大方的份上,我再买一些。” 邱满堂呵呵笑:“那敢情好!” 并不多嘴多舌的问,明明有大笔银钱,为何穿得如此破烂?也不问一次性买如此多的绫罗绸缎,想要做甚? 他一贯的原则是,买卖场上只谈买卖。其他的事不多说一句,也不关心不好奇。 知道的多向来死的快,他惜命。 杜若梨很喜欢跟这样知情识趣的人合作,又选了几块高价绸缎。 刚才在选绸缎的时候,她想起来,草原游牧民族,向来喜爱江南的丝绸,茶叶和瓷器。 丝绸在边疆能卖的起高价,价钱甚至比内地翻上好几番,她何不做个二道贩子,攒一些去贩卖? 有囤货的空间宝物在手,不用多浪费。 可绸缎是真贵啊!尤其是十样锦和蜀锦这些技术强的,简直贵到离谱。四百两银子花完,也只得到两布袋货物。 肉疼的交了钱,一个肩膀上挂一个布袋,蹒跚而出。走出一段距离,杜若梨将绸缎送进空间,继续逛街。 杜若真家人口多,食物消耗快。五天前在龙泉驿买的肉菜快吃完,请她帮忙代购两碗扣肉。扣肉油大,隔三差五热一碗,夹在馍馍里面吃,能吃的又饱又好。 周大丫家的食物剩下不少,不需要买。但是做针线的顶针坏了,请她代购一个。 杜若英本来没啥需要买的。看见别人买心痒痒,求带一根针两条线。 苦逼不挣钱的人肉代购,分别跑了一趟肉铺和杂货铺,将东西买齐。顺便给自己添补一些食物,肉丸子,豆腐,走地鸡等。 剩下的时间还够,杜若梨来到茶叶铺,跟掌柜的狠狠杀价之后,买下三百两银子的好茶。 茶叶与绸缎同理,都是为了赚草原贵族的大钱钱。 这一通买下来,她的兜比脸还干净,一个铜板都木有了。 前面有几个乞丐,面前摆个破碗,靠在墙根下晒太阳。杜若梨低头看看自己,嗯,很好,跟乞丐唯一的区别是面前的碗。 都不用扮的,捡个破碗就能开业了。 杜若梨边想边乐,听见空间里的小婴儿有动静,进去给她喂饱奶,取下尿不湿,换上尿戒子,抱出来朝集合地赶。 集合的酒楼门口,李见明正在朝马车里塞东西。 自从赵家加入,差役的收入猛涨。相对应的,购买的食物越来越多,越来越精贵,肥鸡大鸭子装了大半车,十两银子一斤的好酒也买了好几坛,够他们舒舒服服到下一城了。 这些东西,甚至不需要他们花自己的银子。花给赵家买东西赚的差价就够了。 所以说,带队还是要带权贵的队。 即便权贵被抄家了,烂船也还有三千丁,能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要是队伍里都是杜家那样的穷光蛋,哎,不敢想。 当然,若杜家都是杜若梨那种好看懂事知礼的小娘子,他还是愿意带一带的。 心头想着杜若梨,杜若梨来了。李见明跟从前一般,给她一个白面饼和一个大鸡腿:“快吃,吃了回驿站。” 杜若梨接过来,欢欢喜喜的吃。 李见明这个初入职场的菜鸟,她算是看明白了。 本来挺单纯可爱一小伙子,在大环境的影响之下,在季同张大这些老油条的同化之下,渐渐变了,变得吃相难看起来。 但是,善良的底色还在,不会主动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偶尔还会对老弱病残提供一些帮助。 这也是她还愿意跟他交往的原因 她只盼着他不要越陷越深,变成一个吃肉不吐骨头的魔鬼。若有可能,别再做差役,早早离开这些人,到光明的地方工作,也让自己变得光明。 吃饱喝足,杜若梨跟在李见明的马车上回驿站。 赵老太太和陆际洲等在驿站门口领东西。赵老太太的东西多,大包小包五六包;陆际洲的东西少,只得一个小包。 陆际洲领到东西,眼神一扫,精准扫到杜若梨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匕首上抹着剧毒乌头粉,这要是被他告诉李见明,会没收不说,日后也别想出去了。 杜若梨在心中将陆际洲骂个半死。 有事没事盯着别人干啥?吃饱了撑的?也没见他吃多少啊,还不就是几个黑馍馍,咋比拿工资的差役还操心? 就不担心头秃? 骂归骂,面上还是要当作无事发生,将匕首送回空间,紧紧搂住怀里的小妹妹,跳下马车,扬长而去。 看着故作镇静的少女,陆际洲的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笑意。 第31章 好心吓唬 他就是想吓唬一下这个违和感强烈的少女,看她有没有长进,是否像上次一样慌乱。 嗯,强一些了,包括差役在内的一般人能应付。 还有进步的空间,他要不要再吓唬,不是,再好心锻炼她几次?将她锻炼成七情不上面的高手? 想必有些意思! 杜若梨不知道有人惦记着吓唬她,回到落脚的牲口棚。 刚才那事她已经不怕了,陆际洲当时没举报,之后不会再有机会举报,她死不认账,安全的很。 臭烘烘的牲口棚里,舍友还是从前那些人,此时都不在。 秋日衣裳鞋袜干的慢,她们在小河边生了火,守在火边烤干。 没人在正好,五天没有巡视空间了,正好进去巡视一下,该种的种,该收的收。 杜若梨抱着妹妹闪进空间,到田边溜达。 空间流速是外面的3倍,她获得空间刚好20天,换算成空间时间为60天。 60天过去,水稻已经成熟,沉甸甸的坠到地上。甘蔗发芽,小麦抽穗灌浆,草莓开出白白的小花。番茄,贝贝南瓜刚现花蕾,黄瓜爬藤,四季豆挂果,茄子长到半尺长。 水果牙签苗长高一节,猕猴桃脆柿冬枣橙子等水果挂在树上,不用多久就可以采摘。 杜若梨将一亩地的水稻收回来,共计1800斤。脱壳之后,有1600斤,跟农科院种子站的官方数据一致。 没有更高产,也没有更低产,跟陆际洲的眼神一样精准。啊呸,跟度量衡一般精准。 水稻收下来接着种,茄子能吃了摘一个回去做成凉拌菜,再加一盘肉丸,一碗米饭,吃的喷香。 打着饱嗝出空间,室友们还没回来,她到小河边寻找。 远远的,闻到一股烤鱼的香气,快走几步,果然看到杜若真等人面前的火堆上,烤着一串串寸把长的小鱼。 小鱼是杜若真的哥哥们从河里捞上来的,洗净剖好慢慢烤,烤到焦黄放起来,慢慢吃,能吃很久。 眼看装鱼的盆里夹杂着两只肥美的螃蟹,杜若梨激动的扑过去问道:“河里还有吗?” “有啊,还不少。”杜若真的三哥回答她:“不过这家伙肉少,烤干了只剩一包骨头,不如小鱼实惠,我们没抓。” 杜若梨兴奋到声音劈叉:“我要,我要,越多越好。” 杜若真二话不说冲过来,指挥兄长:“去给阿梨抓螃蟹,抓不完不许吃饭。” 好家伙,果然是家里的女王,威武霸气。哥哥们竟然不反对,卷起裤管纷纷下水,不多时就抓了一盆。 “不是给我抓,是给我们抓!” 杜若梨将盆端到火边,教女士们拆蟹,蟹黄装一盆,蟹腿放另外一盆。 几家的青壮男丁陆续来帮忙抓蟹,老人帮忙拆蟹,小孩子组成运输队,一趟趟的将河边的螃蟹运到火堆边,空了的盆送回河边。 等河里再也抓不出一只螃蟹,汉子们拖住滴水的裤腿,瑟瑟发抖上岸烤火时,杜若梨回牲口棚拿泥锅,猪油,盐巴和干菜,让沈三枝为大家煮蟹腿汤喝。 蟹腿拆出两盆,足够吃了。 她则抱着一盆蟹黄回牲口棚,进空间用猪油,盐巴和胡椒一起,小火炒制秃黄油。 秃黄油的香气过于霸道鲜美,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敢在外面炒。好在大家充分信任她,随便找个需要问差役借铁锅炒的理由就拿走了。 秃黄油在锅里咕嘟着,香得要人老命。 好不容易炒好,杜若梨赶紧勺半碗,逃出空间。 杜若真一家二十七口,周大丫一家七口,杜若英母女两个都围在火堆前,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的蟹腿汤。 蟹腿汤里放了面疙瘩,有主食有肉有菜,令人食欲大振。 等她一到,沈三枝立即宣布开饭,给每人打了满满一木碗。 杜若梨将装着秃黄油的碗递过去:“都尝尝这个,这个能放,看是留着自己吃,还是卖了换钱。” “换钱!”大家异口同声,包括三岁大的小孩! 杜若梨点点头:“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卖掉的。这半碗每人挑一点尝尝,辛苦大半天,总该知道是啥味道。” “别介。”三堂祖母说:“都缺钱缺得厉害,还是留着换钱吧,多半个铜板也好。” 其他人表示赞同。 好吧! 杜若梨默默将木碗放下,专心吃蟹腿汤。 沈三枝厨艺好,煮得鲜甜无比,杜若梨忘掉不能吃秃黄油的烦劳,大口干饭。 吃饱喝足回牲口棚。杜若梨指着自己的包袱显摆:“就说我运气好不好吧?遇到甩卖碎布头的,都是大块的细棉布,五十文得了一大包。你们快分一些走,做几件小衣裳穿。” 这话当然是骗人的,没有什么甩卖碎布。细棉布是结账时邱满堂送的,一共两个颜色。她回来几剪刀下去,给剪成小块了,为的就是分给大家伙。 在上个驿站停歇时,她帮忙给大家买了一些细布,让她们做成小三角穿,方便路上换洗。 她们倒是能接受小三角,但是不舍得布,抠抠索索做两条,夜里无论多不方便都要洗烤。她看着心累,小小的帮助一下。 完整的布他们不会要,但是便宜的碎布就没有负担了。 果然,在场的女士们都产生了兴趣,拿起布片看了又看,三堂祖母问:“这么老些,真的才花五十文。” “当然。”杜若梨笑:“银钱问题上,我是不会弄错的。” 三堂祖母认为有理:“那我就拿了哦,不过不白要你的,该多少给多少。” “成!您尽管拿,我不缺布,专门帮你们买的。” 杜若梨看着跃跃欲试的沈三枝和吴月娘说:“婶子们快分,趁着天亮,赶一些出来。” “好勒。”那二人凑上来,挑出十块最好的留给杜若梨,其他的几人分了。边分边商量自家到底做几条小三角。 很好,颠覆从前内衣风格的小三角,在小规模范围内推广开了。 成人开裆裤什么的,她再也不想看见了! 真的,穿起来太难受了,谁穿谁知道! 杜若梨边默默吐槽,边毫不客气的将自己的布拿给杜若英,请她帮忙给小若愚做几件贴身衣裳。 别看杜若英大大咧咧的,心胸比太平洋还宽广,可人家手巧,针线活好,做的小衣裳不膈人。 杜若英收下布,用手指量孩子的长度,忽然惊呼一声:“小若愚长了一寸长哎,这太快了吧!脸上身上也有肉了,摸起来滑嫩嫩的,像豆腐脑。” 杜若梨在心里冷哼,她可是科学育儿。每天给小家伙喂五六顿,二十天消耗掉两罐多奶粉,吃完放到安静舒适的环境下酣睡,不冻着不颠着,能不长吗? 再不长她自杀! 第32章 好菜 杜若梨走后,邱满堂叫来考中秀才的大小子,带着几个护院,装了几大车东西,浩浩荡荡前往小王村。 多年行商经历让他明白,许多人只是纸老虎。在有身份的人面前,跪的比谁都快。 他虽只是个下九流的商户,儿子尚未中举做官,算不得多大身份,可拿来吓唬一个小破村长,足够了。 万一吓唬不住,他再见招拆招。 事实上,他预计的没错。当他们出现在村口,村长兼族长慌慌张张的跑来,请他们去他家喝茶。 他佯装不知村长心里有鬼,想借这个时间,将之前做的丑事遮住。 大大方方过去,用一匹最不值钱的布,换一肚子茶水。 他来的目的是要姑母余生好过,不是和谁翻脸的。族长能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再欺负姑母,让她好好过日子就行。 当然,他也会经常来,不像从前一样不闻不问。 两刻钟后,有人来给族长使眼色,族长这才站起来说:“走,我带你们去看二婶她老人家。知道娘家人来,二婶怕是高兴坏了。” 邱老太太已故的夫君行二,是族长的叔伯辈,是以族长要叫她一声二婶。 邱满堂继续装傻充楞:“辛苦族长大哥了。大哥下次到青云县城,一定来家里坐坐,我好生接待。” 族长开怀大笑:“好,好,有你这样的亲戚,是王家的幸运。” 一路互相吹捧着,来到村子中间的青砖大瓦房。姑母瘦的像一根柴火棍,站在院子里,翘首看着他们过来的方向。 多年不见,清秀可人的姑母竟然变成这样。邱满堂忍住内心的悲伤与内疚,并不上前,而是继续听族长吹他在姑丈与嗣子同时去世后,是如何善待姑母的。 族长一直杵在这里,不给亲人们单独说话的机会。邱满堂不强求,坐了半个时辰,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儿子邱远问道:“这么简单?我们走一趟,族里就愿意将田产还给姑祖母,让她老人家好好过日子?” 邱满堂语重心长:“换个既没有功名又没有银钱的,就不简单了。” 邱远点点头,若有所思。 邱老太太在他们走后,坐在失而复得的房子里,结结实实大哭一场。 哭完想事情,满堂为何忽然来了? 不应该啊,两家已经二十年不曾行走,秀才甚至没见过她……秀才这次跟过来,难道是专门为她撑腰的?他们从何得知……她知道了,是那个叫杜若梨的小丫头帮忙送信了。 真是个好心肠的姑娘,菩萨保佑她长命百岁,喜乐安康。 青云驿站。 将碎布分出去,女士们开始做针线。不拈针拿线的杜若梨,负责照顾两个小婴儿。 小婴儿不在地铺上躺,吵吵着要起来。她背着小的,抱着大的,满屋子乱窜。 晃动只对背后的小若愚有用,没过多久就趴在她背后睡去,口水流了她一背。 小妞妞越晃越精神,笑得咯咯的,小手小脚胡乱挥舞,扇了她好几耳光,肚子也被踢了好几下。 杜若梨发大招,趁人不注意时,从空间里拿一瓶牛奶塞进妞妞嘴里。周大丫的奶水不好,妞妞平时吃不饱,见到牛奶咋可能拒绝?抱起奶瓶大口咕嘟。 咕嘟咕嘟中,彻底将自己奶晕了,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睛上,漂亮极了。 庄户人家的孩子,是不允许抱着睡的。抱睡习惯了,会耽误大人做事。杜若梨将妞妞放到地铺上,小若愚也抱下来,跟妞妞挨在一起,盖上小被子。 两个孩子一时半刻不会醒,杜若梨担心长辈们劝她做针线,借口出去有事,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人来人往,还有人从窗户里看着,不是好去处,脚下一拐,朝河边走。 先头的螃蟹全部拆了,没有吃上。万一河里还有呢,是不是可以摸两个回来蒸着吃? 还没走到,章秀禾提着一串山药蛋从对面过来。站在面前,大方的分给她一个山药蛋:“刚得的,尝尝。” 山药蛋是煮过的,粉粉面面。杜若梨哄孩子哄饿了,接过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唔,真好吃,谢谢七……” 话未说完,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朝前栽去。 “嘿,果然好药,见效就是快,吃下去就倒了。” 章秀禾从前面接住杜若梨,兜头给她披上一块破布,抱起来朝驿站正房走。 半个时辰前,杜至忠举人给她介绍了一门生意,只要骗杜若梨吃下蒙汗药,抱到张大人房间,便能给她一两银子和五个白馍馍的好处费。 一两银子和五个白馍馍呀,这是多大的一笔好处! 一个人吃,能吃很久! 举人想着她,她自然要好好办的。一直偷偷留意着杜若梨的动静,看到她独自一人,朝河边来了,赶紧超近道来到她对面,跟她来一个对头碰,送出早已泡过药的山药蛋。 哈哈,小丫头是个嘴馋的,不用她费口舌就上钩了。 这笔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 只盼着举人能多给她介绍几桩生意,她好好干,何愁以后无钱无粮饿肚子? 小丫头没有多重,章秀禾抱着她,一路东躲西藏,一刻钟后来到张大人的门口。 张大人住在一楼,单独一间房,想必是个有钱的。 哎,要是她再年轻些,没嫁过人就好了。不用人逼着,自己就来了。 有了,既然张大人好这一口,那她多哄几个丫头片子送过来,岂不是能挣更多的银子? 听到声音,杜至忠来开门。将她们迎接进去,讨好的对坐在床边,伤腿放床上,衣襟大开的男人说:“大人,货给您弄来了,您瞧瞧满不满意?” 说着示意章秀禾将人放到床上去,揭开破布。章秀禾依言照做,露出少女的真面目。 张大自然是认识这个少女的,印象中一直灰扑扑的,没有几分颜色。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了药的缘故,小脸红扑扑的,竟然有点好看,能下的去嘴。 盯着少女看了一会儿,张大转头对杜至忠说:“尚可,留下吧。” 杜至忠头垂得低低的,急步朝门口退,顺手还拉了章秀禾一把:“大人欢度良宵,我等告退。” 章秀禾反应过来,跟他一起出门。出门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女,面露艳羡。 张大短促的笑了一声,回头看向今夜的“好菜”。 第33章 天罚 “好菜”杜若梨已经醒来,气到想原地爆炸。 特么章秀禾自从下药被抓到现行之后,悔改之心不要太明显,成天对她和周大丫一家笑眉笑眼的。渐渐的,他们放下心结,跟她走动起来,时而聊几句闲话,分一口吃的。原来终极目的竟然是骗取她的信任,将她卖了换钱? 特么杜至忠害了全族,害死原身一家。就因为她无依无靠,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她给他脸了! 特么张大手握半点权势,就敢随意玩弄别人,践踏别人,真当自己能一手遮天了? 贱不死他们。 杜若梨从空间里拿出电警棍,紧紧握在手里。 幸好山药蛋一入口,她立即感觉到不对,没吃下去,只牙齿上沾了一点,昏睡时间不长。不然还不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他m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当场诛之。 张大一回头,就看到女孩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烈火,要将他燃烧殆尽。 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 谁给她的狗胆,竟然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看他弄不死她! 胳膊抡圆,蒲扇般的大手直朝女孩脸上招呼:“敢瞪老子?一介罪女,老子睡你是看得起你。给脸不要脸的贱货,老子打不死你。” 见过心狠手辣的,没见过这么心狠手辣的。 杜若梨在被打飞出去之前,猛然挥出电警棍,一棍怼到他手心。 电流声响起,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在他尚未出声之前,接着一棍子怼到他心脏,按住最大的按钮不放。 张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手心发麻,这麻感顿时传遍全身,引起一阵阵的颤栗。被野猪咬伤的地方,发出尖锐的疼痛,痛得他满头大汗。 眼前的女子凶神恶煞,像个索命的罗刹。他吓得魂飞魄散,本能的想要尖叫。 叫声刚到嗓子眼儿,又生生退回去了。 因为女孩不晓得从哪找来的棍子,再一次抵到他身上。不偏不倚,正是心口的位置。 他发不出声音,做不出反击,甚至连躲避都不能。耳边听着一阵阵滋滋啦啦的声音,声音每发出一次,就有什么东西在他全身游走一次,让他生不如死,身体摆得像筛糠,在床上坐不住。 杜若梨看着面前惊惧交加的男人,面上露出祈求的神色。仿佛在说:姑奶奶,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她就不信从前没人求过他,他有放过人家吗?远的不说,就说杜至忠,是自愿的吗?可想他之前做的罪孽不少! 板子挨到自己身上,终于知道疼了? 晚了! 魔鬼终究是魔鬼,改不好的! 她才不要再做一次放虎归山之事,到头来倒霉的还是自己。 电流持续不断的输出着,张大的脸变得苍白,苍白到几近透明。杜若梨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收好电警棍,一脚将他踢到地上,跳下床开门出去。 外面忽然扯起闪电,雷声隆隆。深秋季节,竟然来了一场雷雨。驿站没有避雷针,张大窗户洞开,挂在窗边的铁制长剑不就是引雷利器吗? 雷电引来,屋子着火,他难逃一死。 既然有天罚,她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杜若梨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正房,跑向牲口棚。 刚跑到屋檐下,大雨倾盆而至,闪电与雷声一阵接着一阵。 她靠在柱子上,眼睛看向正房的方向,心中默默数数:“1,2,3,4,5,6……” 数到39时,张大的房间忽然亮起一道白光。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房子里的东西被点燃,并迅速向外蔓延。 顿时,正房乱成一团。哭喊声,呼救声,向外跑动的脚步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淹没了张大凄厉的尖叫声。 人们自顾不暇,不可能去管他。他将在窒息中,在皮肉灼烧中,痛苦的死去,化成一滩灰烬。 鼻尖传来一阵阵焦肉的味道,杜若梨知道张大完了。不再停留,转身回落脚地。 “雷是你引来的!” 有人忽然说话,吓人一大跳。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到不远处的陆际洲。 陆际洲用的是肯定句,杜若梨气乐了:“阁下可曾听说过哪个凡人能引雷的?有那等本事,我还窝在这里受苦受累?” 她又不是雷神娘娘,能掌管天象。不过是没提醒一个人渣罢了。 陆际洲走过来,直视她的眼睛:“张大刚要对你犯事,紧接着就出事了,别告诉我,两者之前没有联系!” “你站起柱子前面,看向张大的房间。白光一闪,你俏皮眨眼。别告诉你,你提前没有预判!” 哈,竟然审问起她来了,他是谁啊他?有这资格吗? 杜若梨毫不心虚的直视回去,嘴里缓缓吐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转身扬长而去。 怎么会有这种人?一天到晚吃饱了没事干,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她,将她扒了个底朝天。 她招他惹他了?吃他家大米了? 简直神经病! 陆际洲被骂了一脸,愣怔在原地。 杜若梨与火灾之间肯定有文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若是……咳,他一个丧家之犬,操的哪门子家国心! 有这心思,睡觉养精神不好吗?想想如何报仇不好吗? 怪不得被人指着鼻子骂! 他多管闲事,活该被骂! 陆际洲不再关注正房情况,靠在刚才杜若梨靠过的柱子上,一动不动。 正房已经乱了,牲口棚也跟着乱了,到处闹哄哄的,像是被抄过的家,被攻占了的城。里面的人如无头苍蝇,四处乱转。 死去的记忆忽然攻击他,让他仿佛回到那个清晨:父亲兄长被人抬回来,血肉模糊成一片。紧接着,抄家的圣旨到,家里乱成一片。他被死士护着,从地道逃走。 可是,外面城已破,到处都是达子的士兵,到处都是逃难的人。他东躲西藏的,仿佛身处人间地狱…… 眼前出现一片一片的血红,耳朵嗡嗡的,身体摇摇欲坠。陆际洲靠在柱子上,背部紧贴柱子,才没让自己滑倒。 时不时来这么一次,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他恨不得一头撞向柱子,随姚家223口而去。 第34章 定海神针 杜若梨没进屋,屋里的人朝外涌。急急惶惶的,不晓得该如何办才好。 小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她听到小妹的哭声,挤过去从杜若英手里接过来自己抱着。 小小的婴孩一接触到长姐,立马止住哭声,朝长姐身上贴。杜若梨动荡了半晚上的心,终于被这个小不点治愈了。紧紧抱住怀里的小不点,就像抱住了全世界。 杜若梨被人群推着向外走。当跑在最前面的人,发现正房的火被大雨阻隔,蔓延不到牲口棚来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停下脚步。 前面停,她也不得不停,恰好站到之前靠过的柱子跟前。 柱子跟前还站着一个人,正是爱多管闲事的陆际洲。 陆际洲双目无神的盯着虚荣,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杜若梨尽量离他远一些,不让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吓到妹妹。 也就远离了一秒钟,人群再次动荡起来。她不知道被谁冲了一下,冲向陆际洲的方向,额头砸向他的胸口。 他的胸口又冷又硬,砸得她眼冒金星,眼泪哗啦啦向下流。 陆际洲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胸前抱着小婴儿的少女,侧身挡住身后的人流。 这样下去不行,会出大事的。陆际洲几乎是本能的,用丹田音指挥现场:“都站在原地不要动!” 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现场诡异的安静下来。陆际洲说:“正房引雷起火,乱成一团,不要再去添乱了。从后面开始,三个人一组,有序回屋。前面一组进屋了,后面的才可以动。” 说话间,天空再次扯起闪电,天地有一瞬间亮如白昼。人们看着沉声说话的陆际洲,感觉像一个巨人。 陆际洲短短的一番话,既讲明了事情的真相,消除人们的恐慌。又安排了妥善的解决方案,不可谓不完美。没有人反对他的话,按照他的要求渐次回屋。 乱哄哄的场面一下子控制下来,该说不说,这个人是有些大本事在身上的,如果没有爱管闲事的臭毛病,杜若梨愿意称他为yyds! 退场速度很快,人群开始松动。杜若梨退出陆际洲的怀抱,想了想,还是向他竖起大拇指:“今日多亏你了!你就是咱们这些人的定海神针。” “哦!” 陆际洲尚未彻底缓过神来,没听清杜若梨到底说了什么,大概知道是在夸他。随意的应付了一句,转身回屋。 杜若梨不在意这些,也抱着妹妹回屋了。 流放犯人恢复平静,由于事关押送差役,不敢大声谈论引雷着火之事,只得随时看着门外,小声唏嘘。 唯二不平静的是杜至忠和章秀禾。 刚才闪电骤起,他们看到了陆际洲跟前的杜若梨。既想不明白她为何提前醒了,也想不明白她为何出现在外面,而张大人却被烧死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被神灵护佑了,所以才能安然无恙。 既然张大人已经被雷劈死,那他们这些参与作恶的呢?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不敢深想! 杜若梨不跟他们住一个房间,看不到他们的样子,但能想象到他们的恐惧。 恐惧去吧,余生都将在恐惧中度过。 敢伸手作恶,就要有被剁手的自觉。 她不会动手了结他们,那样太便宜他们了。让他们在无穷无尽的深渊中苟延残喘,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坐到地铺上,杜若梨深感疲累。从空间拿出一瓶牛奶,借着袖子的掩护喂妹妹吃饱,然后抱着她沉沉睡去。 正房的火终于控制下去,跑出去的人纷纷回房查看自己的损失。发现微乎其微后,才把注意力集中到张大的房间。 房间里连同床铺家具,被烧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把差役专用的长剑,孤零零的躺在窗户边。 床边的张大,被烧成一具黑炭,早已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如果不是人肉的焦糊味儿弥漫在空气里,甚至会错觉那不是一个人。 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住个官驿都能被雷劈,看来平时作恶不少。” 这话马上引起无数附和:“是的,是的,护送流放队伍的差役,没几个好东西,又是抢钱,又是糟蹋妇女。跟那土匪,也就差了一身皮。” “单单这个人被劈,可见是恶人中的恶人,恶到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降下一道雷来为民除害,并警醒世人。” “您说的对,老夫也是如此想的!” …… 官驿正房住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个个都比差役身份高。季同本来想哭两声,为兄弟收尸的,见此也不敢上前了,生怕被人指着鼻子骂。 还是住偏房大通铺的李见明赶过来,为张大收了尸。驿站管事不允许尸体停在房间里,他只好在外面搭了一个棚子,把尸体放到棚子里,在外面守了一夜。 次日一早,其他兄弟过来,一起挖坑将他埋了。 自此,这世界上再无张大。流放队护卫组长的位置,也被六指人李正接下。 差役们要埋葬张大,这日的出发时间延后半个时辰。由于不好表现得太无动于衷,流放队伍集体坐在屋里,做悲痛的哀思状。 杜若梨样子都不想做,找机会进入空间,切一块冰鲜三文鱼,拌进米饭里,上面撒上葱花和芝麻,淋一点山葵和酱油,美美的吃下去。 三文鱼平时不舍得吃,今天为了庆祝张大入土,破例吃一回。 唔,只能说,金钱真好!金钱筛选出来的味道真好! 她感到幸福! 闭眼沉醉了一会儿,杜若梨来到外面的铁皮房。铁皮房是闺蜜周梦锦帮忙布置的,一间装着从周家购买的食品,一间装着周妈妈不舍得丢的旧物。她成天忙忙叨叨的,还从没来看过,这是第一次来。 没想到的是,食品房里,装的不仅有她买的东西,还有周梦锦悄悄送的礼物:十箱水果,十箱她家生产的食品,以及一个装着口红,香水,胸针等物品的小箱子。 哇!她发财了! 改天就拿这些东西去换钱,换大笔的钱!再也不要当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第35章 代购业务 本来说埋了张大以后离开青云驿站的,最终也没走成。 雨越下越大,天像穿了孔似的,一桶桶雨水朝下漏。地上黄水奔涌,根本无法下脚。别说人了,马都不愿意趟。 再加上雷声隆隆,季同等人心生惧怕,便决定歇一天。 忽然闲下来,众人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打发这漫长的一天。杜若梨坐在门口,看着泼天的雨,也是满心发愁。 如何才能出去一趟啊? 身无分文的感觉太难受了,她要出去找钱。 “杜妹妹,发呆呢!”薛锦心找上门来,手里端着半碗桃脯杏脯:“姐姐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姐姐太客气了!”杜若梨接过碗,笑着说:“怪贵的,姐姐下次别给我送了,留给巧儿吃。” 薛锦心赞同的点头:“是挺贵,差役太狠了,一斤果脯赚五两银子差价,跟抢钱差不多。可孩子们闹着要吃,祖母不想太亏待她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痛购买。” 说着放低声音:“难怪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要劈死他们。” 杜若梨附和道:“是呀,人在做,天在看,还是不要起坏心的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薛锦心站起来要走:“巧儿该睡醒了,姐姐先回去,有空再聊。” “姐姐等会,我把碗腾给你。”杜若梨回去自己的行李边,倒出果脯,装一碗新鲜冬枣回去。 她之前囤的冬枣已经没有了,这是周梦锦送的。 冬枣不能大张旗鼓的送,杜若梨给上面盖了一个黑馍馍,拿到门口给薛锦心:“多谢姐姐的果脯,姐姐慢走!” 薛锦心不好当众打开,笑着接过木碗,回自己的居住地。 她的地铺跟赵老太太挨着,回去当着老太太的面将黑馍馍揭开:“祖母您看,又是甜掉牙的枣子。杜妹妹真有本事,总是能弄到好东西。” 赵老太太看着枣子若有所思,随即小声跟薛锦心说:“你拿两张银票给杜姑娘,让她下次出去时,不拘遇到任何好吃的东西,只要带的走,都给赵家带一份回来,赵家出双份的价钱。” 薛锦心一点就透,等巧儿睡醒后,抱起她到杜若梨房间串门。 找到个机会,将祖母的意思说了。 杜若梨有什么不愿意的呢?这本来就是她争取来的呀! 上次给薛锦心东西她没多想,毕竟不熟,不好做暗示。今天听说差役敢十倍百倍的赚,她就起了心思。 差役挣得,她也挣得。 差役主要代购米面油和药品,她不跟差役争,就倒腾空间里的水果零食。价钱公道,不做那丧良心的买卖。 “姐姐放心,我知道如何做!”杜若梨接过银票,小心收好。 薛锦心笑:“姐姐自然是放心的。” 得到二百两银票,杜若梨下午趁雨小一些了,穿斗笠蓑衣出门,前往青云镇。 因为昨晚雷劈张大的事,差役们集体自闭,不再时刻盯着犯人,有胆大的犯人偷偷上街。杜若梨混在偷跑的人群中,并不显眼。 由于路上实在难走,杜若梨放弃了去县城再捞一笔的计划,在路上找个地方闪进空间,在空间里美美的睡了一觉。等时候差不多的时候,才背着一个背篓,提着两个篮子出来。 背篓里装着冬枣,雪梨,脆柿,蜜桔等几样水果,以及五斤红糖,五斤白芝麻,两斤松仁,二十个咸鸭蛋,两块火腿肉,一包葡萄干,一包干桂园。 左手篮子里装着口罩期间没吃完的囤货。有海带苗,长海带,裙带菜,海米,扇贝等海货。外加两斤干木耳,两斤干香菇,十斤绵密的红豆沙。 右手篮子里装着周梦锦家生产的中式点心,一共装了半篮子。自家熬的秃黄油,也给装了一罐子。点心下面垫着五六根空间出产的茄子。 高品质水果与深秋的新鲜蔬菜,市场价为一两银子每斤,她放了四十斤。南方来的桂圆干也要一两银子一斤,边疆来的葡萄干二两银子一斤。其他的她见过,没详细问价钱,总归不会便宜就是。 所以,这么有诚意的东西,收一百两银子不过分吧? 赵老太太与薛锦心拿到东西,快要哭出来了。不仅不觉得贵,反而觉得便宜的过分! 她们有多久没见过这些好东西了?不,有些东西,她们从来没见过,更无从吃起。 这些个东西价值不菲,可见小姑娘并没有赚多少,是个实诚的好孩子。 人家实诚,她们也不能欺负人,于是好说歹说,要她收下150两银子。 杜若梨: 这还没完,赵老太太又拿出200两银子给她:“下次有机会,继续买!千万记得加一倍的差价,别吃亏了。” 杜若梨:“……” 赵家家底可以啊! 是早早留了后路?还是有阔亲戚接济? 收钱回去,杜若梨继续给相好的族人交账。 他们眼巴巴盼着秃黄油能卖出去,好买米下锅。 秃黄油熬得太好了,拌饭吃,拌面吃,都无敌鲜美。剩下的杜若梨不舍得卖,要留下来自己吃,便胡乱报了一个比较高的价:“一起卖了四两银子。平分下来,每家一两。” 这一次,吴月娘不干了:“不能这么分,我家就两个女流之辈,做不得重活,想不出主意,回回跟着占便宜,已经没脸见人了。从这次起,我坚决不要平分。要不然,以后我家就不参与了。” 周大丫的公公杜长贵也说:“我家也觉得不合适。三伯父家人口多,壮劳力多,出的力气最多,不能跟我们一样拿,要有所区别。” 三堂祖母正要说话,杜若梨抬手制止她,问杜长贵:“那伯父以为,如何分配最合理?” 杜长贵说出早已有的想法:“按出力大小分。比如阿梨想出熬秃黄油好点子,那就分一两。剩下的,在河里捞螃蟹的小伙子最辛苦,拿最多;拆蟹的次之;运东西的小孩子力气小,也不能不给。最后合上四两银子的总数。不让出大力的人吃亏,也不让出小力的占便宜。有公平,才会有长长久久的和睦。” 杜若梨早就知道这是头脑清醒的明白人,比族长还要强一些。此时听他一番话,更确定了从前的想法。 于是开口说:“我觉得伯父说的有道理,公平才能长久。伯父,这事就交给您来安排。” 杜长贵郑重点头:“成。我好好合算一下,算明白跟大家伙说。” 第36章 一竿子买卖 杜长贵用数手指头和关节的方式算数,最后算出来,下河的10个重劳动力,每人150文。拆蟹的18个轻劳动力,每人80人。6个参与劳动的小孩,每人10文。总共3000文,也就是3两银子。 四家加起来38口人,除了小若愚,小妞妞和杜若真的小侄儿没有工资外,剩下的人都有。 杜若梨问另外两家的当家人:“你们觉得呢?” 吴月娘说:“再合适不过了,我们拿着不亏心。” 三堂伯母点头:“可以,就这么办。” 杜若梨拍板:“那行,就这么办。下次也按照这个规矩来,伯父做总管。” “要得!” 众人异口同声。 因为是第一次分钱,杜长贵专门找人换了铜板,摆在篮子里。 先给杜若梨发:“阿梨带我们大家伙挣银子,功劳最大,这些是你的。” 杜若梨笑眯眯的接过来:“谢谢伯父,我会继续努力的。”带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那敢情好!” 杜长贵接着给三堂祖母家发:“您家付出劳动力最多,有8人抓蟹,14人拆蟹,4人运输,总共得2360文。您点一点。” 又给吴月娘发:“你家两个人参与拆蟹,得160文。” 最后才轮到他自己家:“两人抓蟹,二人拆蟹,二人运输,得480文。” 众人领到银钱,都眉开眼笑,放在地铺上,一个一个的数,数一个给木匣子里放一个,铜板在匣子里,跳出美妙的音符。 杜若梨从未有像现在一样,喜欢铜板的声音。 那是一般的声音吗? 不,那是喜悦,是踏实,也是希望。 铜板入匣,一个二个抱着匣子傻笑,杜若梨也跟着傻笑。笑了一会儿才说:“今日我在城里,看到有人卖香椿苗,要一两银子一斤。仔细琢磨了一下,是用香椿籽发出来的,只比发豆芽菜多一个步骤。天晴之后,我们四处找香椿籽吧!” 众人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纷纷点头:“成,香椿种子掉在树底下,一般没人捡,因为不知道拿来做什么。我们多多的捡,捡下来搓成籽,交给你来安排。” 杜若梨颔首:“可!” 她以为总要等到雨停,没想到这些人蓑衣一穿,斗笠一戴,竟然冒雨出去找香椿籽了,可见其挣钱的决心。 大人走后,屋里只剩下三堂祖母与几个小孩。杜若秋小朋友也在,边做针线边看孩子。 杜若梨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绕过牲口棚向北走。 离牲口棚五米的地方,是驿站的偏院,供南来北往的生意人住,里面藏着无数商机。 一路人没有行人,等到了地方,站在屋檐下将斗笠摘下来,蓑衣连同粗布衣衫脱下来,露出里面的体面打扮。 还没收拾明白呢,从楼上下来一个妖妖招招的女子,身上香得五里外都能闻到,走路一步三摇,步步生莲。看到楼下有人,抿唇一笑,抬手抚着头上的红宝石头面,问道:“姑娘是来陪客人喝酒的?” 啧啧,下雨天还上门接客,可见是个不红的。也对,清汤寡水,哪个男人提得起兴趣来? 好家伙,杜若梨直接一个好家伙,一来就被当成上门服务的小姐了,看来这里很是活色生香呀! 顿时有了主意,冲对方笑了笑,伸手从荷包里,其实是空间里拿化妆品出来补妆。 作为前奢侈品柜台的柜姐,化妆补妆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包里随时装着无数的化妆品,自己买一部分,多数是专柜的小样。 此时用的就是瓷瓶装的小样口红,浓烈的正红色,谁涂谁美的那种。 烈焰红唇一涂上,整张脸都艳丽鲜活起来,比刚才好看一倍不止。 从杜若梨开始涂口红的那一刻起,对面的杨媚儿就已经呆了。作为风月场的老手,她太知道这个颜色对男人的诱惑力了。 几步来到杜若梨跟前,问道:“妹妹的唇脂从何购来?” 她要买上十支,不,一百支,天天涂给死鬼男人看,看他还回不回家,找不找正头娘子。 杜若梨抿了抿嘴唇,让颜色均匀之后回答她:“自己调的!姐姐也觉得好看?” 杨媚儿点头如鸡捣米:“好看,太好看了,不知妹妹可否割爱,将这支口红让给姐姐?姐姐付你银子!” “让是可以让。”杜若梨收起手心大的小圆镜和口红,不让她看到镜子的正面,偏着头说:“只是用料颇为复杂,不会便宜!” 钱算个屁,死男人有的是,她不帮着花,难道留给家里的黄脸婆?杨媚儿笑,笑起来风情万种:“妹妹尽管说,姐姐买的起。” 杜若梨狮子大开口:“100两银子!” 杨媚儿捂嘴轻笑:“害,姐姐以为多贵,原来也就100两银子!” 死男人随手给她的零花钱就是1000两,伺候高兴了,两也不是没给过。 100两而已,洒洒水啦! 杜若梨:“……” 有钱人的世界,咱不懂,咱大受震撼! 再次打开荷包,拿出口红递过去:“那便让给姐姐吧,妹妹回去再调配一支。” 荷包大敞,露出里面的琳琅满目,杨媚儿果然被吸引:“妹妹还有何好东西,一并拿出来,让姐姐开开眼界。” 说到这个,杜若梨可就不困了,先后推销出去一盒散粉,一盒遮瑕,一盒腮红,一盒眼影,以及一支姨妈色口红,收入1000两银子。 分量小,包装简陋的化妆品,竟然卖出如此天价! 果然有钱人的钱好赚!有钱没脑子女人的钱最好赚! 早知道如此,她该多囤一些专柜小样的,正品也可以,回来分装一下,能卖好多好多钱……害,没有早知道,这种一竿子买卖要靠运气的,还是老老实实倒腾些食物吧!踏实! 得到好东西,杨媚儿欢欢喜喜的回屋打扮显摆去了。算计着从死男人身上扒出多少银子,要不要让他干脆纳了自己,不再跟着东奔西跑,做个不受主母管束的逍遥外室。 杜若梨笑着摇摇头,取下首饰,穿好雨具,打道回府。 一千多两银子在手,安全感足足。这个地方鱼龙混杂,她还是不要去了。 第37章 挑衅 远远的,听见杜若愚小朋友“呜哇,呜哇”的嚎哭声,杜若梨心下一紧,小跑起来。 在门口扔下斗笠与蓑衣,冲过去从三堂祖母怀里接过她:“怎么了,小乖乖,有哪里不舒服吗?” 三堂祖母笑着解释:“刚才撅着小屁股睡好好的,忽然小手一伸,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给自己一耳光。大概下手重了,疼哭的。” “这……” 当姐姐的该说点什么好呢?说什么也不合适呀! 眼看睡着的妞妞要被吵醒,杜若梨赶紧抱着她出门,在屋檐下走来走去,憋着笑拍哄她:“哦,哦,小手手不听使唤,将咱脸打了呀!下次再这样,咱们就揍小手手好不好,将小手手揍红,看它还敢不敢打你!” 从外面回来的陆际洲,远远听到这番话,一阵大无语。 这个爱欺负人,成天胡言乱语的姐姐可不可以扔了? 杜若梨也看到了行走在雨中的陆际洲,因为被斗笠遮住脸和胡子拉碴,只看得到肩膀以下的部分。宽阔的直角肩,长身玉立,腿长两米,比之前顺眼多了。 走路的样子苏断腿,漫不经心中带着沉稳。既不过分正经,又不过分痞气。二者之间,结合得恰到好处。 也不知道被胡子遮盖的那张脸,配不配得上这副身材? 若是配得上,哇哦,这一路上有眼福了!顶级模特天天在跟前表演,还要什么自行车? 配……不上的话,也没关系呀,咱就看背影,看身材。男人性感的地方多了,不用局限于脸上。腰臀,大长腿,胸腹肌什么的……哪里好看看哪里! 陆际洲不知道对面的女孩在打量什么,直觉到不怀好意,目光锐利的打量回去,从上到下检阅她,最后目光恶意的停留在她的胸前。 杜若梨被他恶心到了,气得破口大骂:“你有大病!” 陆际洲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你没大病,你盯着男人看?” “看看你怎么了,能少块肉?” “我看看你又怎么了,能少块肉?” 能一样吗?一个带欣赏,一个带恶意;一个将人当人,当美好的艺术品,一个将人当工具,当无聊的消遣。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杜若梨只有两个字送他:“你瞎!” 陆际洲觉得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瞎打量的是她,生气的是她,骂人的还是她! 咋?太阳的光亮全都照在她一个人身上呗,别人都是暗的! 不想再搭理这个难缠的女人,陆际洲提脚走人。 眼不见为净! 呵呵,吵不赢就跑,出息!杜若梨鄙夷的转过脸去。 陆际洲:“……” 脚下走得更快了,大长腿一迈,三步进屋。 将人气跑,杜若梨心情舒畅,双手插入杜若愚的腋下,猛然用力将她高高举起。 忽然悬空,小若愚不仅不害怕,反而格格的笑了,欢腾的手舞足蹈。 妹妹在一个月差一天的时候,竟然学会笑了。杜若梨越发兴奋,抱回来狠狠亲了一下,又高高举起。 妹妹再次在空中欢腾,笑声传得所有人都能听见。 五感灵敏的陆际洲自然也听见了。 他怀疑杜若梨在挑衅,可是没有证据。 好气! 此时的陆际洲不会知道,在不远的将来,这个女孩挖走他的心肝,跟他反目成仇的时候,想被打量一眼,希望被挑衅一下,都是不可能的。 她冰冷的将他隔绝在世界之外,不给他任何回应。就像他是一个死人,一团死物,值不得一个眼神。 他日复一日的受煎熬,受折磨,差点疯了过去。 当然这是后话,他没长后眼睛,不会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更谈不上改变。 天擦黑的时候,杜若真等人才从外面回来,一个二个的,狼狈无比。 蓑衣外面滚满泥浆,沿路走,沿路朝下滴。站一小会儿,地上积一滩。斗笠上沾着树叶,草鞋下面的泥土有二指厚,沉重得抬不起脚来。 狼狈的要命,也兴奋的要命。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眼里亮晶晶的,献宝似的把香椿籽拿给杜若梨:“阿梨,我们回来了。” 杜若梨伸出手,碰到好朋友冰凉的手指,心里很不是滋味:“快进屋暖和暖和。” “诶!”杜若真等人在门口脱下雨具草鞋,还好除了袜子湿了,衣裳没湿。 牲口棚里放着大量的被子衣裳,生不得火,没的火烤。杜若秋小朋友听见他们回来,已经将地铺铺好,被子打开,他们进来直接朝被子里钻,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杜若梨示意小秋将其余的被子也盖到她们身上,自己出去外面打姜汤。 屋檐的宽阔处,她生了一个炉子,炉子上放着一口大泥锅,煮着姜汤。 倒一盆姜汤回屋,路过杜长顺等人的屋子,碰到从里面收拾出来的三堂祖母,问道:“叔伯兄弟们的衣裳,有没有打湿?” “没有,放心吧,都不是傻的,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三堂祖母丝毫不担心他们的身体,长年累月跟山林打交道,下个雨的事,不值一提。 人最怕的是暗无天日,看不到希望。有希望在,一切都不是事。 杜若梨稍微放心了:“那就好!剩下的姜汤你都拿过去吧,这边够了。” “要的!”三堂祖母自去提姜汤。 杜若梨端着姜汤回屋,分到木碗里,再放一勺红糖,晾到能入口时,给她们一一端过去:“快喝了,喝了发发汗。” 她们趴在床上,爬起小半个身体,端起姜汤一饮而尽,接着躺下。躺在被窝里,仔细回味甜蜜的红糖滋味,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杜若梨让她们休息一会儿,出去跟三堂祖母和小秋一起,架锅煮面。 三堂祖母提前揉的面,只用切一下,切好下锅煮熟,加半个煮鸡蛋,两勺鸡枞油,就是美美的一餐。 躺在被子里的人已经缓过来了,爬起来蹲在地上,抱起木碗大口嗦面。 几碗热腾腾,油乎乎的汤面下肚,只觉浑身舒坦,有用不完的力气。 第38章 见猎心喜 隔壁屋子的赵家人也在用餐。晚餐是两种口味的包子,一种甜口的豆沙包,一种咸口的茄子鲜肉包。 豆沙与茄子是杜若梨帮忙买回来的。豆沙绵密香甜,且分量足够,做五六百个包子足够了,每人都吃上一个。 鲜茄子数量少,只能调个味道,那也很好了。加上请差役高价买来的猪肉和干菜,鲜甜无比。 豆沙包人手一个,肉包子不限量,加上熬的金黄浓稠的小米粥,虽跟从前无法比,在这流放路上已经算是难得的饭食了。 众人吃得欢喜,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赵老太太看着这一切,沉重了许久的心情才终于舒缓了一些。 她真怕这些家人们心如死灰,不对任何事务提起兴趣,那跟活死人有什么区别? 还好!他们还有口腹之欲,还愿意笑。 她赵家,还有生机。 薛锦心从看到杜若梨拿来的东西开始,心里一直猫抓似的,有许多问题想问,端碗挨到赵老太太身边,轻轻唤了一声“祖母。” 赵老太太转过头,看着她满脸的求知欲,知道她想问什么。 无非就是杜若梨为何能在短短时间内,搜罗到如此多的好东西?好果子与鲜蔬可不容易买,通常只在权贵家通行。她一介小小的农女,如何能弄到,且一买一背篓的? 她弄不明白,她也不想去弄明白。看着这个聪明伶俐的孙媳妇问:“是东西不好吃吗?还是觉得价钱贵?” 豆沙的香甜味还在嘴里环绕,薛锦心摇头:“东西好吃,价钱很公道。孙媳妇只是不明白……” “既然东西好吃,价钱公道,那就闭嘴,不该问的不要问。” 赵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说:“这世上有神通的人多了去了,且不说从前见到的,光这只队伍就有两个,一个杜若梨,一个陆际洲。咱们普通人知道就好,不要刨根问底。稀里糊涂的,才会继续有好东西吃,有安稳日子过。” 薛锦心明白了,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问的不要问,方是保命之策,于是笑着说:“那孙媳妇还是吃点好吃的吧,毕竟嘴馋。” 赵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她,专心吃饭。 她是个笨人,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太多,想得头都要炸了。后来干脆懒得去想,反而能获得片刻安宁。 她也希望这些仅剩的亲人们,不要想太多,不要有旺盛的好奇心,平平淡淡的过。 她们的时日还长,内心不安宁,没法过完这漫长苦闷的一生。 漫长……苦闷……哎……活着好难! 驿站北院,二楼天字套房。 杨媚儿用今日新得的化妆品,为自己精心化了一个淡妆。 说是淡妆,其实一点也不淡。 只不过脂粉细腻,颜色自然,跟肌肤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既遮住了粗大的毛孔与斑斑点点,又看不出来曾经画过。 不像市面上能买到的粉,白白的,一眼能看出来。时间久了,还会直接掉粉末下来,难看死了。 将脂粉抹匀,再用遮瑕膏将两颗小痘痘盖住,腮上抹一小点腮红,真真是完美无瑕的一张脸。 杨媚儿将口红涂上,轻轻抿了一下,看着镜子中娇艳欲滴的自己,深感死男人真是好福气,竟摘下她这一朵绝世牡丹。 不能白白便宜他了。 听到脚步声,她将屋里的灯全部点上,肩上搭着一块纯白无杂色的貂毛披肩,开门迎接:“三爷,还知道回来呐!” “家有小美人儿,哪里舍得不回来!就是在外面,也总想着家里这个娇滴滴的人儿。” 白三爷白元境满身的酒气,整个人朝杨媚儿身上倒。杨媚儿搂着他,一路厮缠到大床。 大床四周点着灯,映得杨媚儿比平时越发美艳几分。白三爷爱极了这张脸,盯着仔仔细细的看。 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小媚儿,你颧骨上可爱的小痣去哪里了?昨儿冒出的痘,今儿就好了?” 杨媚儿插在男人头发里的手一僵,随即格格笑起来:“三爷这都看出来了,可见细心如发。活该得老祖宗看重,掌管白家大权。” 这话白三爷爱听,点着媚儿小巧的鼻子说:“还不是因为关心媚儿,喜欢媚儿,才记得媚儿的一切一切,包括一颗痣,一个痘。” 杨媚儿被感动到了,不免说出实话:“媚儿今儿得了一套好东西,画在脸上连三爷都没看出来。花了一万两银子零花钱呢,就是为了讨三爷欢心,三爷喜不喜欢?” “画出来的?” 白三爷用手在媚儿脸上使劲一摸,果然摸出一些白色与粉色的东西。再看唇上的口脂,也比平时娇艳。 “还得了些甚,给三爷瞧瞧?”白三爷拉着杨媚儿一起下床,朝梳妆台走。 杨媚儿身体柔软无骨,挂在白三爷身上,由他带到化妆台前坐下,拿出新宝贝,一样一样的显摆:“这是粉,不是米粉做的,不含铅,天天抹都没事;这是遮瑕点痘痘的,点了跟没长一样;这是胭脂,颜色太漂亮了;这是两个颜色的口脂,媚儿最最最喜欢的东西。” 白三爷的大侄女即将出嫁,要嫁的人是西北王。他们整个白家,都在为这个侄女搜罗好东西,光脂粉就有好几箱子。 但是,从未听说有这等神物。大侄女脸上的雀斑,该遮不住依然遮不住。一家人整日里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白三爷猛然变得激动起来,抓着杨媚儿的胳膊问:“这些东西,媚儿购于何处?能否带三爷去看看?” 杨媚儿心里有些不高兴,辛辛苦苦忙活大半天,就这? 这不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么?她难道不比那些个死物美? 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不可以任性,要顺着男人的毛捋,不然没有好果子吃。 她笑着说:“今儿下半晌,在楼下遇到一个姐妹,姐妹会调配这些,媚儿找她买的。” 姐妹?会调配脂粉的姐妹? 是个难得的人才啊! 若是能弄到自己手里,让她不断调制脂粉,大侄女的难题迎刃而解不说,岂不是还能赚尽天下女人的银钱? 第39章 指责 被惦记上的杜若梨,丝毫未有被惦记上的直觉。吃完饭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咚咚咚向外跑,跑到走廊尽头。 陆际洲果然在这里,曲着一条腿,半靠在柱子上,眼睛看着正房的方向,眼神明明灭灭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走上去问:“那谁,我昨晚被送到张大房间,你是知道的,对吧?” “嗯。” 陆际洲在想为了抢功,血洗了姚家的西北王。 西北王盘踞西北多年,宫里还有皇后娘娘撑腰,位高权重,天子都不敢轻易动他。 他身为姚家儿郎,身上流着姚家人的血,无论这块铁板有多硬,也一定要一脚踢开,手刃仇人,为家族讨回公道。 如今他已经成功混进前往西北王地盘的流放队伍,那么下一步, 该如何当好一只蚍蜉,撼动西北王这棵大树? 想到关键处,被杜若梨打断,没好气的回答了一个“嗯”字。 杜若梨被他的态度顶了一下,冷笑道:“还好意思承认,你不觉得自己跟刽子手一样面目可憎么?亏我还当你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原来是做给别人看的,私下里比谁都冷漠无情。” 刽子手? 曾经一刀刀砍下姚家男儿的头,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跟这种人相提并论,陆际洲忍不住乐了,吊儿郎当的说:“可惜了,在下没赶到热闹,倒是瞧了另外一场好戏。过去的时候,杜姑娘正不知道用了何种法术,让张大抖如筛糠,头发一根根竖起来,直戳戳的指向天空。 恕在下才疏学浅,不识得杜姑娘的法术,能否请姑娘帮忙解个惑?” 他倒是想搭把手,她用得着他搭手么她? 用不着搭手也就算了,还在这里指责他,是哪门子道理? “这个嘛!”杜若梨神秘的一笑:“实话告诉你吧,你猜的对,姑娘我是掌管雷电的上仙。尔等凡人,还不赶紧跪下磕头?” 最后一句话提高了音量,颇有些神婆气势,陆际洲懒得理她,提脚走人。 走出两步,听见杜若梨在身后说:“对不起啊,刚才错怪你了。你丑归丑,心肠还是满好的,是顶顶好的好人!” 陆际洲:“……” 这到底是夸人,还是损人? 好好的姑娘,竟然长了一张嘴! 再次成功气到陆际洲,杜若梨哼着小曲,回自己的住处。 听到她的脚步声,屋里亮起了灯。灯油是三堂祖母攒的,轻易不会拿出来用。 杜若梨走进去,看到一张张期盼的脸,笑着说:“好了,好了,我们现在开始发香椿苗。” 说着拿出洗干净的陶罐,抓入几把在雨水里泡发胀的香椿籽,冲洗干净,滚动罐身,让小小的种子均匀的附着在罐身上,罐子用透气的棉布封好: “这样就可以了,每天淘一遍水,让种子挂到罐子上。五六天后,就能得到一把香椿苗。” 沈三枝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容易?” 杜若梨笑:“可不是么,会者不难,难者不会。想通了也就那么回事。剩下的交给你们,都上手试一试,以后就会了。” 众人各自拿了一个陶罐,上手发香椿芽,一溜放在墙根下。明早走之前换一次水,背着上路。 一想到五六天后能收获一笔银子,都乐得合不拢嘴。若不是附近的香椿籽都被他们薅走了,恨不得连夜上山干活。 夜里,等人都睡了,杜若梨将小若愚放在空间里,悄悄起身,在外面转了一圈。 看到没人后,来到隔壁房间外,拿出从前买来玩儿的激光笔,透过茅草屋的空隙,笔直射到章秀禾的脸上,让深红的灯光在她脸上游走。 章秀禾被雷劈吓得,一整天魂不守舍,夜里睡得并不踏实。灯光一刺到脸上就惊醒过来了。 睁开眼睛,看见一线红色的幽光,正不晓得从何处向她射来! 屋里睡了一百多个人,却单单向她一个人射来! 难道是老天爷…… 章秀禾吓得一屁股坐起来,跪在床上不住磕头:“我改,我改,我再也不做坏事了,我一定改。” “大半夜的,闹啥啊,还让不让人睡觉?” 有人大声嘟囔,章秀禾减小音量,继续磕头认错。 杜若梨懒得看她的丑态,冷笑一声,收起激光笔回屋。 杜至忠与陆际洲住同一个房间,陆际洲太警觉了,用激光笔暗算杜至忠难免会惊动陆际洲,今天就算了。暂时饶过他,明天再做打算。 其实陆际洲已经被惊动了,听出是杜若梨的脚步声,过一会儿又听见女人的求饶声,猜出她在报复。 报复的对!不报复他还瞧不起她! 被人甩了一耳光,就该狠狠的甩回去,顺便将整只胳膊剁了。 至于手段?算了,谁还没点秘密呢?他不好奇了! 陆际洲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 北院,白三爷听杨媚儿说起购买东西的经过,迅速派人到各房间问,看那个自称静娘的女人是哪家的。 问了一圈,自然是没有这个人。 白三爷不死心,追到驿站大门口问门房老大爷,今日可进来过一个年轻的女人。 说着递上去一锭银子,门房老头熟练的将银子收起来,慢慢摇头:“今儿驿站人毛都没进来一根,更别提什么女人了。” 白三爷明白了,这个静娘就在驿站内住着。 驿站里住着三类人,除去他们这些下九流的商人,还有官家与流放犯。落魄的官家小姐与穷得喝风的女流放犯人都有可能偷偷拿东西去北院卖,在北院遇到财大气粗的笨蛋杨媚儿,一桩生意也就成了。 不过也幸好有杨媚儿这个笨蛋,不然他哪里会发现驿站里藏着镶了金的能人呢? 镶了金的人啊!他白三爷难得看中一个人,既然看中了,管你是落魄的官家小姐,还是流放犯人,是一定要弄到手的。 弄到手之后,他白家将会更上一层楼。侄女的侧妃之位,也将更稳固。再生下几个儿子,那白家的地位就真的稳了,不再是任人践踏的下九流。 第40章 呕吐 夜里,杜若梨在空间里睡得正好,忽然感知到外面一阵骚动。急忙从空间里闪出来,听见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声音在外面喊:“牲口棚里的,都出来,出来,站到外边来。不守规矩的,格杀勿论!” 众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匆匆系上衣衫鞋袜朝外面走。杜若梨抱着吓醒之后,小声哭泣的妹妹也跟着出门。 屋里的人一走空,就有驿站的差役上前,将里面翻了个底朝天,老鼠洞都没放过。 犯人们被分成男女两队,分别搜身。队伍跟前有无数的差役走来走去,但凡有一丁点动静,就一鞭子甩过来,打得人皮开肉绽。 他们这些流放犯人们,就这样毫无尊严的,半夜被人喊起来搜查,不给任何理由。 这吃人的社会! 杜若梨木着脸站在人群里,轻轻的拍哄着妹妹。 妹妹被吓得不轻,没有奶瓶安抚,不停寻找安全感,不停朝她胸前拱。 杜若梨没有办法,只好将手指塞进她嘴里,给她充当奶嘴。杜若愚倒是也不挑,抱着姐姐的小指头,吸吮得无比用力,人也渐渐安静下来。 前面搜身搜得很慢,好一会儿才搜完一个。杜若愚吸手指吸累了,已经睡了很久很久之后,才轮到杜若梨。 杜若梨往前一站,才发现搜身的人竟然是住在北院的杨媚儿。 杨媚儿先是仔细打量她的脸,接着将她的衣裳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捏了一遍,小若愚也没放过,全身搜了一遍,似乎是在寻找银票。 杜若梨忽然明白了,这一切是冲她来的。 杨媚儿大张旗鼓的买通差役,对他们进行地毯式的搜查,不过是想搜出白日里花出去的银票。 银子花出去之后想反悔,这是哪门子道理……不对,她折腾这么一场,要打点驿站的不少,搞不好还不止1000两银子。 所以,她想找的不是银票,而是她杜若梨这个人? 她一介商人身边的瘦马玩意儿,所有的心思都在吃喝玩乐,讨好男人身上,要找她做什么? 哦,商人! 杜若梨明白了,是她的主人看上她的化妆品了,要找她去打工。 啧啧,这请人的阵仗,可真令人叹为观止! 杜若梨抬眼看向脑回路清奇的男人,站在杨媚儿身边,被差役们叫做白三爷的人。 妈呀,这人咋这么矮,又矮又胖,快成正方形了。跟杨媚儿站在一起,妥妥包子配油条。 “喂,你几岁了?”杨媚儿看了脸,搜了身,没发现什么,开始听声音。 杜若梨不慌不忙,用本来的声音说:“罪女十五岁!” 想用这点小把戏套路她,浅了点。 出去卖超于时代的东西,能不做好伪装吗? 她可以负责任的说,当时的样子,从头到脚跟现在没有一处像的,银票也早进了空间,杨媚儿抓不住她。 果然,盘问一番后,杨媚儿对着白三爷摇了摇头,将杜若梨放走。 杜若梨回到牲口棚,排在她前面的杜若英母女已经将屋子收拾好,正抱着陶罐笑得欢喜:“陶罐被人翻过,香椿籽损失了一些,但不严重,只补了一小把。” 好吧! 果然越单纯的人越幸福,在这种屈辱的时候,这对母女只关心他们的香椿籽,看到种子没有什么损失,乐得什么似的。 到底是被欺负惯了,还是本性如此?杜若梨不得而知,躺下来继续睡觉。 陆际洲也在被搜查之列。 与杜若梨不同的是,他很早就知道白三的目的。 他的人一直跟着白三,听见了白三和瘦马的对话,也知道白三如何买通驿站的差役。 他一直没有行动,就是想来个黄雀在后。 因为白三要找的那个女人,他也很感兴趣。将女人争取过来,赚钱倒是其次,他还有更重要的作用。 可惜了,白三没找到这个人。官驿那边没找到,流放队伍这边也没找到。 看来是个极为狡猾的。 陆际洲下意识想起杜若梨的名字,觉得不可能,将念头甩去,让手下盯紧白三。 白三此人,控制欲强,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千方百计的要到。他不会善罢甘休,要一直找下去的,直到找到为止。他跟在后面,抢果子就好。 被算计得明明白白的白三爷,因为一无所获,怒气冲冲的回去,本想将气撒到杨媚儿身上,想到她是唯一认识那个女人的人,生生将气憋回去,吩咐身边得力的管事:“派人盯着,两边都给我派人盯着,不计一切代价!” 杨媚儿一晚上累得够呛,回屋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翌日。 大雨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流放队伍不能继续在驿站停留,冒雨出发。 雨中行进得非常慢,杜若梨绕到薛锦心身边,向她打听:“白三爷是何许人?” 薛锦心冷笑:“江南首富白家的嫡出三爷,常年代表白家在外行走,精明狠辣,是个要钱不要命的玩意儿。” “原来是首富!”杜若梨懂了:“手眼通天啊!” “可不是么?”薛锦心嘲讽的撇撇嘴,昨晚被人一通羞辱,饶是再好脾气的她也忍不住开启毒舌模式: “白家下一辈的嫡长女,也就是他的大侄女,马上要当西北王的侧妃了呢!江南白家,可是皇家姻亲,了不得了!只是不知道,西北王是真看上了他侄女,还是看上了白家的银子!我看八成是后者。”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难怪差役会买他们的面子! 可见权势确实好,能让人无所不能! 杜若梨想到白三的样子,八卦问道:“侄女肖叔否?” “噗!” 薛锦心也乐了,小声说:“听人说起过,相貌很一般,竖着不长横着长。” 那不就是女版的白三爷么? 虽然不厚道,不该因为白三爷迁怒他的家人,杜若梨还是忍不住笑了。 薛锦心跟着笑,趴在杜若梨肩膀上,笑得东倒西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笑太狠的原因,薛锦心竟然“哇”的一口吐了,蹲在地上吐得眼泪汪汪。 顿时,无数双眼睛向这边看来,尤其是季同与众差役,眼里冒着狂热的,兴奋的光。 赵家众人则脸色煞白,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第41章 无声反抗 杜若梨忽然反应过来,伸手在喉咙里抠了一下,蹲下来,跟薛锦心一起哇哇吐。 边吐边说:“薛姐姐,一定是刚才那块饼的问题,吃起来有霉味,进肚皮就翻腾。” 杜若真机灵,隔着几个人的距离大叫一声:“哎呀,我也分吃了那块饼,我不行了……呕……呕……” 周大丫紧随其后,也跟着哇哇的吐。 伙伴们都吐了,杜若英也蹲下来开始呕,呕着呕着,竟然呕出来了。 差役们一看是吃坏了东西,顿时没了兴趣,纷纷转过脸去,有多远跑多远。 想想也是,赵家被抄已经两个多月了,女眷们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吃不好,睡不好。出来之后又成天的走,没有轻松的时候。 若是怀了孕,别说娇滴滴的贵女了,就算是整日操劳的农妇,都保不住,早已经化为一滩血水了。 所以,赵家小媳妇真的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吃坏了肚子。 他们不用盯着,也不用报上去领功了。 差役们一走,赵家人才集体回过神来,担忧的看向薛锦心。赵老太太一眼看过去,众人回神,不再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自顾自走路。 老太太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拿出一瓶药丸子,给五个呕吐的人一人一颗:“来,止吐的,吃下去。吃了到马车上坐着休息一下,往后可不要随便吃馊的东西了。” 杜若梨等人做虚弱状,互相搀扶着来到赵家的专属马车边,换下几个老年人,自己坐上去。 做戏做全套,她们现在可是病人。 坐在拥挤的马车里,杜若梨看着脸色煞白的薛锦心,心想若真是怀孕了可咋整? 圣上可是判了赵家七十岁以下男丁斩立决的,得知她怀孕,会不会立即让她去死都难说。 即便让她活着,孩子也不会让她生下来。这不还是要她的命吗? tmd,这什么变态丧人伦的制度! 相比于杜若梨的愤怒焦急,薛锦心的表现反而平静一些。 无论是怀孕,还是一般的呕吐,她都坦然接受。 这是她的命,逃不掉的命。 将头靠在杜若梨肩膀上,她想歇一会儿。 杜若梨看到她的样子,也渐渐平静下来,闭眼休息。 杜若真,杜若英和周大丫三个人没坐过马车,有些兴奋,一会儿看里面,一会儿看外面,倒是没有睡。 赵老太太心里跟油煎似的,面上还要无事发生,跟着队伍走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才跟马车里的人换。 杜若梨拉着杜若真等人下车:“多谢您的药丸子,我们好点了,这就下车吧。” 说着虚弱的扶着车门,慢慢下车。 好朋友们跟她一样,慢慢下车,慢慢跟着队伍一起走。 等她们离开视线,赵老太太一把按住薛锦心的手腕,开始诊脉。 她闲着无聊时,学了一点医理,简单的脉象会看。 按了左手按右手,反反复复按了几遍后,赵老太太的眼泪夺眶而出。 从前盼重孙子,盼着最疼爱的孙子睿哥儿有后。 如今真盼来了,却是在这种时候。 老天爷,她该如何是好! 薛锦心从祖母的神情里读出怀孕的信息,将手放到小腹的位置,笑得无限温柔。 是哪次怀上的呢? 是睿哥下值后,专门绕过半个城区,给她买蜜枣的那次? 还是睿哥看她苦夏,陪她去庄子上小住的那次? 或者是跟她回娘家,在她在从前的闺房里? 成亲五年,巧儿已经虚三岁了,他们夫妻还是跟刚成亲时那样,好的蜜里调油,以至于她真的不知道是哪次怀上的。 哪次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又怀了睿哥的骨肉。 这是他为她留下的念想,她要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养大。无论男女,都好好教育着,成为跟睿哥一样好的人。 赵老太太很快做出决定,冲薛锦心摇摇头:这个孩子不能要,悄悄拿掉。 她想要重孙子,想要为赵家留下一条根,想得快要疯了。 可她更希望孙媳妇活着,所有人都好好活着。 赵家列祖列宗若要怪罪,就怪罪她吧,是她背叛了祖宗,断了赵家唯一的念想。 薛锦心祈求的看着老祖母,轻轻摇头:不,这是睿哥的骨肉,我拼死也要将他生下来,求祖母成全。 老太太不为所动,神情无比坚定:不成,这事没的商量。 薛锦心罕见的忤逆:孩子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除非我死。 赵老太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罢了,慢慢来吧。这事换了谁,都不会立刻答应的。 她也是个母亲,明白做母亲的心。 杜若梨等人离开马车,继续负重蹚水步行。她小声叮嘱好朋友,今天就是吃坏了肚子,对谁都这样说。其他无论猜到什么,都烂在心里,不能说出去,更不能多管闲事。 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甚至超额完成。剩下的,再无能为力,就当不知道的吧。 天上下雨,地上灌水,从卯时走到辰时,整整三个时辰,队伍只前进了五里路,比原计划慢了十里。 人人精疲力尽,赵家有个73岁的老人,一头栽进水里,之后再没起来。 赵家人集体停下来,挖坑,刨土,为老人穿上最好的衣裳,要将他体体面面的埋了。 季同大发雷霆,催促队伍快走,不要耽误时间。赵家人集体耳聋,依旧我行我素。被抽了鞭子,身上血淋淋的,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 季同气得要命,又不能真拿他们如何。到时候交不了差不说,大笔挣银子的机会也没了啊! 他扔下鞭子,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既然你们倔,就不要怪我心狠,今日赵家午餐没了,晚餐也没了,饿着吧。其余人等,原地休息。” 一听说休息,剩下的人赶紧找地方放行李,放好行礼上前给赵家人帮忙,挖坑的挖坑,刨土的刨土,还砍树给他定了个最简单的棺材。 过程中,杜若梨一直看着族长杜长兴。 赵家一帮老弱病残,尚能反抗差役,给死去的亲人一个体面。杜家为何不行呢? 原身父母去世,母亲在路上临产,都未得到一丝停留照顾,是不是族长无有血性,无有号召力呢? 第42章 狗咬狗 感受到杜若梨的目光,杜长兴心说我也想啊。 可谁叫杜家穷,不如赵家有钱呢?没有银钱开路,他能如何? 他能打上去么?他一具肉身背得住几下捅? 跟差役对抗,不过就是送死。 他死了,整个家族不就完了? 窝囊老头倒委屈上了,杜若梨没眼看,跟在杜若真等人身后寻找香椿树。 安埋老人用不着太多人,尤其用不着力气小的女人,没她们什么事。好朋友们干劲十足,她也不好闲着,跟在后面一起找。 她们顺着羊肠小道一直向上爬,爬了近两里路,才看到一棵香椿树。果实落的满地都是,一串串的,像是展翅的小鸟。 上前捡起果实,将果实掰开,取出里面黑色的细小种子,装进荷包里。 地上的果实捡完,杜若真看见树上还有一些没掉下来的果子。取下斗笠,给头上包一层油纸,蹬蹬蹬朝树上爬,上树摘果子。 她被家人宠着惯着,自小跟着哥哥到处跑,爬树,下河,打弹弓样样精通。是杜家,也可能是这个时代,最不像女孩子的女孩子。 杜若梨被她吸引,也是因为这种独特的生命气质。 她可太喜欢她了,第一喜欢。 树叶上都是水,杜若真每爬一步,都会摇落无数水珠,洒到树下的人身上。 树下的人先行离开,到附近寻找新的香椿树或者鸡枞菌。 鸡枞菌是好东西,没开伞的可以卖钱,开伞的可以留着自己吃。随便弄都好吃,炸成鸡枞油美味的跟肉一样,让人恨不得连舌头吞下。只可惜,她们采过一次,后来再也没采到过了。 即便如此,她们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下意识的寻找鸡枞菌。 杜若梨不对已经过了季节的鸡枞菌抱希望,站在开阔处,举目四望。 落脚处,杜家的十几个壮汉在给赵家帮忙挖坑,将坑挖的尽量深。只有这样,埋在土里的人才不会被野兽刨出来,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赵家人力气小,干活一般,站在坑外面,朝外接土,接过来泼在一旁堆着。等人下葬,再将土填回去,垒一个坟包。坟包上插上木牌,证明里面埋的谁。若日后家人寻来,也不会错了地方。 伐木订棺材的也是杜家的汉子为主,赵家老头为辅。在杜长贵的领导下,井井有条。 赵家妇孺守在去世的老人身边,陪他最后一程。 就连两三岁的小孩,都没有乱跑的,乖乖待在大人身边,不吵不闹,可见赵家家风之好。 赵家的前当家人真是能人,无论因为什么杀头,都不能否认他是个治家的能手。 现当家人赵老太太与他旗鼓相当,或者更胜一筹。这样的赵家,令人心生好感。 在他们一里地之外的灌木丛旁边,藏着一对说话的男女。这对男女是杜至忠与章秀禾。 章秀禾边说边抹眼泪,身体不住颤抖:“至忠侄儿,咋办?我被老天爷找上了,老天爷夜里用一束红光照我,会不会被照死?” “啊?真的?几时的事?您详细说说!”杜至忠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道。 章秀禾想起昨晚诡异的红点,哭得声音更大了,鼻涕眼泪糊在一起,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昨……昨晚……一个……灼热的……红点……在……我脸上……跑来跑去……” 她指着脸上被烫伤的几个地方说:“你看,这些地方就是。” 杜至忠忍着恶心,盯着她脸上的伤疤看。 这些伤疤的样子,火燎不出,水烫不出,确实诡异。 他喃喃的说:“还真是老天爷找来了!” 说这话时,杜至忠已然将读书人勿言怪力乱神忘于脑后,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既然已经找了章秀禾,找他这个始作俑者还会远吗? 咋办?咋办?他该咋办? 杜至忠急的团团转,章秀禾看着他那没种的怂样,忍不住抱怨:“都怪你,起了不该起的歪心思,要算计自己的族妹。还将长辈拉下水,给你当跑腿的。这下倒好,老天爷降罪下来,不惩罚你这个大恶人,反倒惩罚我这个跑腿的,到哪说理去!” 杜至忠反唇相讥:“拉下水?跑腿?七婶没起歪心思,七婶会给侄女下药?七婶没起歪心思,七婶会将昏迷的侄女送进男人房间里?明明是自己想得好处,偏偏怪人家拉拢,七婶不要太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男人家家的,跑去给男人睡,被人弄到走路撅着,当谁不知道呢?” 章秀禾也不是好惹的,指着杜至忠的鼻子骂:“为了讨好张大,自己凑上去不说,还要算计族妹。也没见他给你啥好处啊,难道是塌上功夫好!啧啧,读书人就是会玩!” 女人豪放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章秀禾一句句朝杜至忠心窝子捅,杜至忠气得要厥过去,跳起来回嘴:“我再如何,还能上得了塌。不像有些人,故意在张大面前搔首弄姿,一步三回头,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可惜啊,人家不稀得看你一眼。也是,长得像根柴火棍,粗眉大脸的,是个男人都不稀罕看。” “啊啊啊啊!” 被人说的如此不堪,章秀禾忍无可忍,扑上去一巴掌扇在杜至忠脸上:“你个没有嘴德的畜生,老娘今日杀了你!” 杜至忠生生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捂着脸呆愣一瞬,随即抓住章秀禾的头发,跟她厮打起来。 狗咬狗,一嘴毛。她还没怎么着呢,这两人就打起来了。杜若梨摇摇头,不再围观两条疯狗打架,将目光转移到香椿树上。 香椿树上,杜若真像只灵活的猴子,不停的攀爬行走。甚至敢单手握住树枝,身体悬空,去采集最难采的果实,以保证片甲不留。 妈呀,太帅了! 比体操运动员还要帅! 这是杜若梨两辈子都想成为的人,也是她两辈子都成不了的人。她不禁看呆了,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出来。 始终盯着一个女孩子看也不合适,感觉像是一个死变态。杜若梨转过头,看向将要走的方向。 一眼过去,杜若梨的瞳孔剧烈地震。 第43章 洪水 因为在前面不远处,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河水猛涨,涨到淹了路,中间形成一片巨大的泽国。 涨多高不知道,反正那一片的树林,只能看见部分树冠,大部分的树连树冠一起淹没了。 浑浊的河水上面,飘着几个扑腾的人,几只濒死的动物,以及无数的鱼。 看样子,河水是猛然涨起来的,不然不会将人与动物淹了。 谁能想到,赵家人的坚持,竟然救了他们这些人一命。 若他们这些,或背着重物,或戴着枷锁,或老弱,或病残的人忽遇洪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洪水继续朝上涨,张着狰狞的獠牙,以吞没一切的气势,一路向四周奔流。 也许不用多久,就会漫到他们的落脚地。 杜若梨拼命朝山下跑,边跑边大声喊:“快跑,洪水来了,赶紧跑啊……” 她的喊声惊动了众人。 除了安葬老人的赵家人,其余的呆愣一瞬间后,纷纷从山上,从路边,从各个角落奔向行李,手忙脚乱的背起行李。不管有没有路,抓着一切可抓的东西向上爬。 山坡上散落着呼哧带喘的人,杜若梨一口气冲到杜若秋跟前,从她手里接过妹妹杜若愚。 要从周大丫的夫君杜至孝手里接行李时,对方拒绝了:“快走吧,没有多重,我背的动。别换来换去耽误时间了。” “那多谢了!” 杜若梨不跟他拉扯,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抓着林子里的树或者草,艰难的向上爬。 陆际洲自山上下来,从她身旁飞快掠过,快得只看得见一道残影,几步掠到山下新坟的位置,沉声吩咐:“洪水要来,赶紧走,不然来不及了!” 赵家人看着刚把棺材放进去,尚未来得及填土的新坟,齐齐摇了摇头。 一小会儿,他们只需要一小会儿,就能让逝去的老人入土为安。他们在祖宗面前发过誓,要让每个人都体体面面的,生也体面,死也体面。 葬礼已经简陋到不能再简陋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陆际洲目光笔直的看着赵老太太问:“洪水说来就来,逃跑时间只有短短一瞬,您希望这些活人都为逝者陪葬?” “不要!” 赵老太太立即醒悟过来,不再犹豫纠结,大手一挥:“走,赵家人都跟我走。尚未入土为安的老祖宗在天有灵,是不会怪我们的。他老人家在这个时候去世,就是为了让我们避开洪水,我们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愿。” 老太太一呼百应,赵家人齐齐放下手上的活,集结到她身后。 她提起自己的小包袱,沿着杜若梨刚跑下来的路,也是唯一能称的上路的路,大步向上爬,一步也不回头。 家人们井然有序的跟在后面,学着她的样子,不回头看,不留恋逝去的人。 山路难走,泥土被雨水泡得松软黏糊,糊得满鞋子都是,每一步都重若千斤。遇到路滑处,怎么都爬不上去,需要后面的人推一把……就这样艰难的爬了半个时辰,才爬到半山腰上,勉强安全。 “轰……轰……轰……” 在半山腰站了没有多久,远处的洪水像一头狰狞的巨兽,以吞没一切的气势,奔涌而来。 所过之地,一片汪洋。 他们之前堆放行李的灌木丛,坐着休息的大石头,以及刚挖出来的新坟,全部被水淹没,沉入水底。 因为厮打在一起,错过最佳逃跑时间的杜至忠与章秀禾,爬到一小半时,也被卷入水里。 章秀禾是旱鸭子,在水里拼命扑腾,大喊救命。每喊一次,就灌一大口泥水。每扑腾一次,人就越往下沉一些。 杜至忠会一点狗刨,没有那么怕水,不过也只是飘在水面上,无法游出去,要等人来救。 章秀禾的夫君六神无主,孩子们吓得直哭,跪在地上给族长杜长兴磕头:“族长大伯,求您救救我娘,求族人救救我娘。” 杜至忠的父兄也跪过来,哭着求情:“族长,救救我们吧!这会儿开天不下雨了,洪水不会过来,下去救人不会有危险的。” 族长一个头两个大,看着差役已经找到一个背风的地方,用炉子生火煮肉吃,暂时没有要走的意思。咬牙道:“有男丁的家庭,各出一个男丁,下去凫水救人!无有男丁的家庭,为救人者准备一口吃的。” 有男丁的家庭不搭理他。 杜至忠家人完全是胡说八道,谁规定雨停就不涨水了?随时会涨好吧,去了就别想回来,没人愿意送死。 更不愿意为杜至忠和章秀禾这等人送死。 没有男丁的家庭也不搭理他。 都说了没有男丁,从哪来的粮食给别人吃?难道不应该是求情的两家出吗?族长不要太偏心。 场面一时间冷下来,族长不可置信的看着族人:“你们不听老夫的安排了,是吧?老夫的话就像一个屁,是吧?老夫为家族忙活大半辈子,无有功劳也有苦劳,竟然落得这个下场!好,很好,好得很,这个族长老夫不当也罢,你们谁爱当谁当。日后有事不要找老夫!” 杜氏众人面面相觑,族长撂挑子,他们岂不是无有主心骨了? 可跟自己的命和粮食比起来,无有主心骨就无有吧。自流放以来,他们似乎从无有过,也好好的过来了。 人就怕比较,赵老太太那种才称的上主心骨。杜长兴算个屁,不要也罢。 杜长兴等了许久,也未等到族人的道歉求情;未等到族人在他的带领下,拧成一股绳,将落难的亲人救起来。 杜氏族人,已经不是从前的杜氏族人了,变得奸猾,自私,不听使唤。 这样的族人,真的还有必要照应吗? 杜长兴颓然的靠在树上,有些心灰意懒。 那两家人眼看族人不搭手,自家亲人越来越危险,只好独自朝下面跑。 杜长贵四周看了一眼,叫上几个相熟的汉子:“这样,我们也去搭把手。不靠近水边,在近处找一个牢固的地方,将自己绑起来,身边留个人照顾。送一根竹子到水里,让水里的人抓着上来。” 这个建议靠谱,既能救人,不让自己背良心债。又不用时刻处于危险中,搞不好就丢了性命。 “听你的,就这么办!” 被他点到的汉子纷纷附和,没有点到的也不甘示弱,要求跟着一起。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杜长贵集结了三十人的队伍,下去救人。 第44章 绳 杜若梨跟好朋友站在一起,全程未说话。 既不说应该救人,也不说不应该救。 应该救她说不出口,甚至恨不得直接淹死他们得了。 不应该救她也说不出口,族人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拿在这个时候说显得小气。 她相信,只要她说出来,杜长贵父子和杜若真家的男丁是不会下去帮忙的,少了主心骨与小半人手,这支队伍组建不起来。 但这样做的后果很严重,遇到危机时,幸存者一次逃避,就有可能次次逃避,为数不多的团魂就这么散了。 没有团魂,不抱团取暖,他们谁也别想走到边疆去,在边疆安稳立足。 包括她自己。 所以,在这种时候,有人愿意站出来,并提出聪明的解决方法,她还是很高兴的。 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人。 她愿意将这次救人看成一次试练,人心善良的试练,团魂的试练,作战配合的试练。 至于被救起来的是谁,那太不重要了。 杜若梨看向身旁的杜若真,杜若真眼睛贼亮,一脸的跃跃欲试。两人对视一眼,跟在救援队伍后面。 三堂祖母上来给她们一人一个爆栗子:“哪有热闹,哪有你们。小姑娘家家的,注意安全,不要朝水边凑,遇到不对赶紧跑。” 随即大声吩咐自己生的:“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看着点两个丫头。丫头少了一根汗毛,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四个中年汉子唯唯诺诺:“记住了,娘!” 杜若梨可算是知道杜若真为何胆大包天了,祖母惯的呗! 正要出发,陆际洲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扔给杜长贵一卷拇指粗的绳子:“用这个。” 绳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坚韧无比。除非用火烧,用刀砍,拉是拉不断的。比他们准备的棕绳子可好太多了,棕绳子承受能力有限,随时有崩断的风险。 杜长贵拱手:“多谢陆郎君!” 陆际洲点点头,没有说话。 救援队出发,杜长贵走在最前面,杜若梨和杜若真姐妹走在最后面。一路下坡滑行,来到水边一处小平台,既离水位线高,又跟水里的人直线距离最短。 好在没有新的洪水漫过来,杜至忠与章秀禾还在原地打转。杜至忠漂在水上;章秀禾不知何时抓到了一块浮木,也在水上漂着。 两家的家人已经到了一会儿,站在水边不知所措。不时拿脚试探着下水,最终又收回来了。 看到救援队伍到来,大家同时露出狂喜。章秀禾张嘴大叫,又灌了一口泥水。 杜长贵怒斥:“闭嘴!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玩儿命似的跑了一路,又饿又累,谁不想坐下来歇一歇,喝口热水?竟然还要下来救人!这两人身强力壮的,眼不花,耳不聋,居然落在老弱病残身后一大截,叫洪水卷了去。 但凡不是亲人,他吃多了也不会管。 不仅不管,还站在一边看笑话,就着笑话下饭,还能省下一碗菜。 所以,看到章秀禾逼逼赖赖,增加救援难度,忍不住发火。 章秀禾果然不做声了,眼巴巴的看着他,希望立马被救。 杜长贵不再看她一眼,回头找到一块大石头。跟几个汉子一起使劲推了几下,石头纹丝不动,确认石头是稳固的,这才让儿子杜至孝站到石头前。 因为即将溺死之人,会爆发出巨大的力气,将拉他的人一并拉入水里淹死。只有借助巨石的力量,才能避免这一切。 用陆际洲的绳子将杜至孝牢牢的固定在石头上,左右各两个人保护着他,前后左右再派四个人盯着绳子。确保万无一失后,杜至孝将一丈多长的竹竿缓缓伸出去,伸进水里。 漂在水里的杜至忠,瞅准竹竿来的方向,眼疾手快的游过去,一把抓住竹竿,就像抓住救命稻草。 章秀禾不会游泳,到底晚了一步,恨得牙痒痒。 眼看杜至忠抓稳竹竿,总指挥杜长贵一声令下:“收!” 杜至孝开始一点一点向后收竹竿,竹竿那头的杜至忠重若千钧,每收起一点都要耗费十分力气,因此收得很慢很慢。 其余人配合着他,要么用肩膀顶着他的肩膀,不让他的身体前倾,被绳子勒住皮肉;要么靠在石头后面,把着收上来的竹竿,给他借一点力;要么紧紧盯着石头,盯着绳子,一旦出现危险,立马示警,该扔掉竹竿自保就扔掉竹竿自保,该调整策略就调整策略。 危急关头,大家真的拧成了一股绳,杜若梨和杜若真在旁边看得热泪盈眶。 杜若真将自己的大堂哥杜至全叫到一边,给他拿了一包食物,里面有两个大白馒头,几块猪肉干和一小罐鸡枞油:“这是阿梨带来的,快吃,待会儿该你上了,吃饱才有力气。” “多谢阿梨妹妹!妹妹想的周到!” 杜至全还真饿了,前胸贴着后背,想着一会儿要做杜至孝一样的重活,接过食物,将馒头分开,给里面夹一勺鸡枞油,随后一口馒头,一口肉干,吃得喷香。 杜若梨再次回到石头边,此时,杜至忠已经离开水面,悬在半空中了。因为脚下忽然失去支撑,变得格外紧张,手脚在空中胡乱扑腾。 他这一扑腾,杜至孝扛不住了,胳膊不停颤抖,险些将竹竿甩出去。 杜长贵气得破口大骂:“动什么动!摆什么摆!要死赶紧去死,别在这里害人!” 杜至忠果然老实了,抓着竹竿一动不动。 杜至孝靠在石头上缓了一会儿,才又用力将人向上拉。上山雨停之后换下来的干衣裳,再次被汗水湿透。 好在身后的竹竿越来越长,能帮忙借力的人越来越多,他要用的力气越来越小,还能支撑的住。 终于,杜至忠的头露出平台。众人大吼一声,手下猛然发力,将他挑起来,扔到平台上。 杜若梨姐妹赶紧跑到石头边解开绳子,扶住摇摇欲坠的杜至孝:“大哥,过来坐着歇息一下。” 第45章 人选 紧挨杜至孝的一个汉子,转身背起他,将他放到先前杜至全吃东西的地方。 杜长贵紧随其后,拿出一床棉被,将他紧紧裹住。 杜若梨想着空间里的热水热食取暖设备,最终还是没有采取行动。拿出跟杜至全一样的食物,喂他吃下去。 人们要么在照顾杜至孝,要么在准备救下一个人,倒把杜至忠忘了,任他湿哒哒的躺在地上,僵硬的像是一个死人。 直到他的父兄从水边跑上来,给他裹上厚衣裳,喂他吃了几口东西,人才有了一丝活气。 杜若梨无暇关注他们,看两个大馒头还不够杜至孝塞牙缝的,又给他拿了两个,抹上厚厚的鸡枞油。 一共拿了四次,吃下八个馒头,杜至孝终于舒服的打了一个饱嗝:“嗝,满足!只盼着天天有这样的好事!” 他爹杜长贵看他没事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胡说八道,赶去救章秀禾了。 救人程序跟刚才一样,也是绑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在石头上,让他借着竹竿去救人。 被绑着的杜至全大声嚷嚷:“孝哥吃八个馒头,我一会儿也要吃八个馒头,少一口都不行。” 杜长贵举起自己砂锅大的拳头问:“我这个馒头你吃不吃?不限量的,想吃多少吃多少!” “伯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杜至全哭丧着脸哀嚎。 其他人哄笑:“你刚才不是已经吃了两个吗?再加八个,岂不是比忠叔亲儿子吃的还多?忠叔不揍你才怪!” 说说笑笑中,一切准备就绪,杜至全一秒恢复正经,将竹竿送到章秀禾跟前。 章秀禾已经快坚持不住了,脑袋里过电般闪过这一生的事情,闪过幼年,闪过出嫁,闪过生崽,最后闪过如何陷害杜若梨的,流下几滴悔恨的泪水。 看到竹竿送到跟前,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把抓上去,紧紧抱住不放。 若这次有机会得救,她一定好好做人,做一个踏踏实实的好人,向老天爷赎罪。 杜至全一点一点的将她朝上拉,为避免重蹈杜至忠胡乱扑腾的覆辙,杜若梨给杜若真使个眼色,让她帮忙安抚。 她倒是想自己安抚,就怕将人吓出个好歹来。 杜若真听从她的建议,对着下方高声说:“七婶,你不要害怕,放轻松一点,我们是来救你的。千万千万别自己用力哈,你一用力,我们就拉不动了呀,再掉下去,可不一定拉的到哦。” 章秀禾认真听着,在少女温柔悦耳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僵硬的身体打开,只上半身用力抓住竹竿,其他地方都不用力。 她的配合让救援难度大大降低,加上救援队伍经验更足一些,只用之前三分之二的时间,就将人救上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救援队伍是不管的,章秀禾的家人在,他们这些大老爷们或者小丫头管不了,收拾好东西,背起虚弱到必须吃下八个馒头才能好的杜至全,打道回府。 半山腰的落脚地,陆际洲看着杜家救援队伍下山之后,大摇大摆的向上爬。 差役巴不得有人去探探路,对此毫无意见,甚至好心的借给他一个弹弓:“拿着防身用。” “多谢!” 陆际洲接过弹弓,转身走进山林里,几个跳跃间,人已经没了踪影。 姚三在一棵苍天古木上等他:“主子,你来了。” 陆际洲点点头,直接说明来意:“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白三正在四处寻找一个叫静娘的会做脂粉的小娘子,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可以做静娘,你想个办法,让白三上钩,咱们插入一个眼线进白家。” 这事姚三也想过,正苦于无有合适的人选,没想到主子这边竟然给解决了。不由得眉飞色舞起来:“主子快说说这个人,属下我有好几套完美的方案,看合适哪一套。” 陆际洲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用唇形说出一个名字。 姚三眼睛一亮:“这个好,这个稳妥,属下这就去办。” 说着脚尖一点,已经飞了出去。片刻后又回来:“忘了汇报一件事,银杏树果然分公母,基地已经配对好,移栽完成了。” “知道了。” 陆际洲看见远处一道黑影闪过,抄起弹弓射过去,只听见一声惨叫,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地。 右手在脑后挥了挥,向姚三告别。随即几个纵身,跃到弹弓打到的位置,看到一只成年麂子。 麂子被他打中太阳穴的位置,已是奄奄一息。 陆际洲提起五六十斤的麂子,大步下山。路上还随手收割了两只野鸡,一窝野兔。 赵老太太看见他回来,远远的迎上去:“陆郎君,这些东西你吃不完吧,不如卖给赵家。赵家今日承大家伙的情,想请大家吃口便饭,正愁无有好菜。” 陆际洲点头:“可,要放到哪里?” “就放到地上吧,我找人来收拾。”赵老太太问:“该给郎君多少银钱?” 陆际洲想了想说:“三两银子。” “成!郎君厚道!” 赵老太太爽快的付了钱,又拿着一袋粮食,几包干货请沈三枝帮忙下厨:“赵家人疏于厨下,做不来大菜,还请您受累一下,给大家伙煮一锅热汤,整一些饭食。” 有好吃的,沈三枝哪有不乐意的,笑着接过东西:“您就放心吧,我一定给您办得体体面面的。” 跟沈三枝配合惯了的妇人们上前来,杀牲口的杀牲口,洗菜的洗菜,揉面的揉面,忙得不亦乐乎。 其他人也不闲着,或帮忙垒灶,或四处捡柴回来熏干,或上山找蘑菇。 这些事情并没有人特意去安排,各人自发的做了,做得还挺有章程。族长杜长兴在一边看着,看直了眼睛。 他……他们……做事之前问都不问他一声! 不当族长的话,他只是说出来吓吓人,竟然真的被当了真? 不过短短一瞬,族人们就真的不认他这个族长,把他这个劳苦功高的族长忘了? 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无力的闭了闭眼睛。 第46章 好朋友,手拉手 杜若梨等人想不到,他们人还没回去,饭食已经准备好了,回去就有热乎的现成饭吃。 嘴馋的杜至全最先闻到味儿,吸了吸鼻子说:“何处来的肉味儿?闻起来是我伯母的手艺。孝哥,你觉得呢?” “不确定,要看看再说!” 杜至孝闻了闻,也觉得是自己娘亲的手艺,拔腿就朝上面跑。大有回去抢饭的意思。 “个不要脸的,竟然抢先跑回去吃独食了。这能忍?” 杜至全从二弟身上滚下来,站稳脚跟一溜烟追上去。让背着他的二弟气够呛:“我大哥真行,刚还要死不活不愿走,这下跑得比谁都快……” 杜若梨和杜若真走在人群中间,看个几个兄长耍宝,乐得不行。 杜若梨心说,总有一天,她要让他们都吃饱吃好,过上小康生活。 落脚地的饭食已经做好,陆际洲打来的野物全部入锅了,加上两斤干木耳,一大包干菜,煮出满满四大锅。 另一口锅里烧着滚烫的热水,沈三枝拿起一块醒好的面团,飞快的削成均匀的薄片,落进热水里,在热水里打了一个旋儿,沉入水底,等煮到一定程度时,又飘到水面上来。 另外一个婶子迅速将煮好的面捞起来,分入碗中,再给碗里加入一勺肉菜,一碗热腾腾暖呼呼的刀削面就好了。 赵老太太站在放面的台子边说:“家里老人仙去,得享极乐世界。为庆祝这一喜事,略备简餐,请各位赏脸端碗。” “请节哀!” 三堂祖母作为杜家代表,对着洪水中坟包的方向,双手合十。 其余人也学着她的样子,对死者进行了哀悼。 哀悼仪式结束,从年长者开始,一个端走一碗刀削面,各自找地儿蹲着吃。 杜若梨回来时,正好赶上最后一锅面,进行简单的哀悼后,捧碗吃面。 沈三枝的手艺没的说,面条劲道,肉汤浓稠,拌在一起不比从前爱吃的那家差。 杜若梨大口嗦面,小秋担心她惦记妹妹,将小若愚抱过来,坐在旁边看着她吃。 小若愚睁着圆滚滚的眼睛,不停的咽口水,喉咙里咕嘟咕嘟的。 小秋说:“梨姐姐,小鱼儿好可怜啊,你喂她吃一口呗,就添一下,尝个味儿。” 熟读育儿知识的杜若梨摇头:“小孩在一岁之前,都不能吃带盐,带糖,带味儿的东西,咱们不能给她尝。对了,四个月之前,除了奶水,什么都不要给。满四个月之后,可以吃一点没味儿的东西。你家妞妞也要这样做,知道了吗?” 杜若秋不理解:“为啥呀?梨姐姐咋知道的?” “巧儿知道,巧儿知道。” 巧儿跑过来,一本正经的说:“因为小宝宝有娘亲的奶奶吃,就不能抢别人的饭了。好孩子不可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她说的好有道理,杜若梨竟然无言以对。 杜若梨笑着搂住巧儿,对小秋说:“巧儿说的对呀,多大年纪吃多大的饭,多大脑袋端多大的碗。不然,为何要有奶水这种东西呢?直接吃饭不就得了吗?你说是不是?” 杜若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梨姐姐说的是,我听梨姐姐的。” “这就对了。” 杜若梨喝完最后一口面汤,站起来将碗洗了放好,从小秋怀里接过妹妹,抱着她一阵猛亲,亲得她格格笑。 “梨姐姐,我也要亲妹妹。”巧儿学着她的样子,噘嘴吧唧小婴儿。 杜若梨不敢让她亲,担心她掌控不好力道,将妹妹弄疼了。夸张的问:“巧儿身上咋这么香?这么甜?” “巧儿吃糕点了呀,桂花糕哦。” 巧儿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嘚瑟:“香喷喷,甜滋滋的,超好吃。” 杜若梨知道她说的是周梦锦家生产的中式点心,故意吸溜了一下口水:“说的姐姐也好想吃啊,巧儿下次给姐姐留一口好不好?” “好!”巧儿响亮的回答。 “那小秋姐姐呢?有没有糕点吃?”杜若秋也在一旁逗她。 巧儿小手一挥:“都有,等巧儿长大了,做多多的糕点,让姐姐们吃个够。” “那敢情好,小秋姐姐可就等着了哦!”杜若秋乐得不行。 巧儿小胸脯拍得山响:“小秋姐姐放心吧,巧儿一定办到!” “巧儿,我就知道你在梨姐姐这儿。” 薛锦心慢慢走过来,坐到杜若梨身边,用细长的手指在杜若愚脸上轻点:“小愚儿,你会笑了呀,笑一个给姐姐看看。” 杜若愚不笑,眼睛跟着她四处捣乱的指尖转,滴溜溜的透着灵气。 薛锦心笑着说:“你看她机灵的,长大肯定不得了!” “那巧儿机灵不机灵?长大了会不会很厉害?” 听见娘亲夸别人,巧儿不高兴了,凑上来问。 薛锦心将巧儿搂在怀里,大夸特夸:“巧儿世上第一聪明,长大以后第一厉害,好不好?” 巧儿这才满意,翘着小下巴对小若愚说:“我第一,你只是第二哦,你赶不上我的。” 担心小宝宝不高兴,巧儿又安慰她:“是第二也木有关系呀,姐姐一辈子罩着你。有姐姐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只管当个乖乖的小跟班,帮我敲敲背,捶捶腿就行!” 小不点想的还挺多,大家听得都笑了。 杜若秋是个闲不住的,说几句话回去继续打草鞋。 薛锦心握住杜若梨的手,无声的对上午呕吐的事表达谢意。 若不是她机灵,若不是她的姐妹们看她眼色行事,将差役蒙混过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份情,她会记在心里,用一辈子去还。 杜若梨反握回去,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薛锦心将头靠在杜若梨肩膀上,小声说:“真好啊,流放路上还能遇到你这样的好朋友,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好呀!”杜若梨说:“我一直拿你当好朋友的。好朋友,手拉手,一生一世一起走哦。” 薛锦心笑得温柔:“嗯,好朋友,手拉手,一生一世一起走!” 第47章 人仰马翻 队伍在这一处停留了许久,远远超过午休该有的半个时辰。季同想着若不是赵家坚持,他们早已经泡到水里头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折腾。 反正这种天气走也走不了几里路,不如卖个人情,日后好说(勒)话(索)。 一直到大家把面吃完,杜至忠与章秀禾两家人才从下面回来。 二人在水里泡的时间不短,身上快要冷透了,家人花了很长时间,又是搓,又是揉,又是捂的,才让他们缓和过来,所以上来的时间晚了。 沈三枝再次将锅架起来,为他们做刀削面吃。吃完季同大手一挥:“出发!” 陆际洲之前又出去了一趟,探得十里之外有一个山洞,能容下他们这些人,今晚要在山洞里过夜。 杜若梨再次背起行李,不过这次只有她自己的,属于赵家的被杜至全堂哥拿走了。 今日一顿宴请,赵家用掉的三百多斤粮食,从前在杜至全兄弟背上。一轻松下来,赶紧帮家人背行李——杜若梨被算在家人之内。 本来连她自己的也要背走的,杜若梨没让,对方没有强求。 就,很松弛,很舒服的一种状态。 杜若真一家27口人,四世同堂,团结一致,无有糟心事,就是因为这份体贴与松弛。 杜若真空着手,给杜若梨显摆她今日的收获:“阿梨你看,满满一荷包香椿籽,少说也有一斤了。按照你的说法,能发出六斤香椿苗苗,那岂不就是六两银子?” 杜若梨对她竖起大拇指:“阿真你好棒哦,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如你一个人的多。” 杜若真傲娇的抬起下巴:“那是,不然爬树小天才的名字随便叫的么?不过还是你和你姑母有本事,懂的东西多,会想点子,否则我们再能折腾,也只会守着金山讨饭吃。” 香椿籽老家没有么? 多的是! 只是不晓得咋变成钱,甚至不晓得可以吃,任其烂在山里无人捡。 这么一想,真的,光靠吃苦耐劳致不了富,要靠脑子,靠见识才行。 可笑她从前还瞧不上阿梨,觉得她老实得过了头,从来不爱搭理她。可见自己才是那个蠢的。 杜若梨纠正她:“跟我没关系,是旁人的智慧,我只是智慧的搬用工。” 杜若真撇嘴:“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你年纪小,我让着你!” 一言不合就占便宜,杜若梨呸她一脸:“你可要点脸吧,你就比我早两个时辰!” 杜若真气焰嚣张,两指并拢对着杜若梨的腋下:“早两个时辰咋了?那也是姐姐,快叫姐姐,不然姐姐整你!” 杜若梨怕痒,看到这个动作腋下一紧,屈辱的叫了一声:“姐姐!” 杜若真满意了:“这才对嘛,我的好妹妹!。” 杜若梨:“……” 爬山半个时辰,天上再次下起大雨,人们只好穿上笨重的雨具,抓住一切可以抓的东西,匍匐前进。 原身的手是一双劳动的手,上面布满老茧与裂口。杜若梨穿过来之后,有好好养护过。现在裂口已经没有了,干燥的状况得以改善,老茧也比从前小了一些,不会碰一下细腻的丝绸就拉丝,更不会睡到半夜被痒醒。 舒服好看的代价是徒手抓粗糙尖锐的物品时,会非常疼。不得不从空间里拿出手套戴上。 白色的劳动手套,即便上面沾满泥水和树叶,在众人中也过于显眼了。幸运的是,并没有人关注这些。注意脚下的路,保证自己不要摔跤这件事情,已经让他们用尽全力了,根本无暇注意别人穿着什么,戴着什么。 雨水太急太猛,地上太湿太滑,整整两个时辰过去,天已经彻底黑透,队伍才堪堪爬过一半的路程。 前面黑洞洞的,不清楚一脚下去会遭遇什么,大家心生恐惧。可是他们没的歇,四周无有躲避之处,无法取暖,歇一晚必冻死无疑。 陆际洲走在后面,明显感觉队伍慢下来了,不时有惊吓声传来,不由得提高声音问:“季大人,您带的火油,还不打算用吗?” 对,是火油!杜若梨知道差役必带着雨天照明的东西,只是一时间卡壳,没问出来。 不过,陆际洲问比她问效果好多了,毕竟差役高看他。而她只是个小透明。 季同的本意是不拿出来,逼着赵家人出钱买。一个淋了火油的火把十两银子,赵家买二十把,就是二百两银子进账。 听见陆际洲问话,有些不高兴:“总共才那么一点火油,辛辛苦苦带上来,现在用了日后咋办?先坚持着吧,这不是还未死人么?” 话音刚落,他相依为命的爱马忽然前腿一软。随着一声尖利的长啸,身体重重跌落在地,顺着旁边的山坡朝下滚,转眼就滚出两三丈远的距离,卡在一棵爬满荆棘的树上,鬼哭狼嚎。 季同心疼死了,连滚带爬的追上去:“小红,你咋了?小红,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随即对着队伍破口大骂:“都是死人啊!不晓得过来帮忙抬一下?老子不好过了,谁也别想好过!” 差役们拴好各自的马,纷纷上前帮忙。杜家汉子们各自放好背上的行李,也前去帮忙。 季同蹲到马头前,轻轻抚摸它的额头和耳朵:“小红,你忍一忍,很快就得救了,好不好?等……啊……啊……啊……滚……赶紧滚……压死老子了……” 前来搭手的人,不晓得是谁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的时候一脚铲在前面人的腿上,将前面人铲倒。 前面的人同款姿势铲倒再前面的人,形成连环套,一直套到季同跟前,将他和马死死压住。 后面的人因为前面太滑的原因,也纷纷摔倒在地。两三丈高的山坡上,竟然一下子躺了两三百人,哀嚎声,怒骂声迭起。 看着隔壁人仰马翻的场面,陆际洲无声冷笑,默默收回右手,仿佛刚才不是他用铁珠攻击马匹的。 杜若梨将下巴搁在杜若真肩膀上,看热闹看得起劲。仿佛这一场摔跤事件,不是她设计的。 第48章 诀别 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在反抗权威这件事情上,竟然达成了某种默契,各自加一把柴,将火拱到最高。 队伍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便是救人。 不曾下去的男人,伸手拉起最上面的人。 最上面的人,再拉起前排的人。一边拉扯,还一边有人再次摔倒,场面乱成一团。 季同深受其害,忍住身上的剧痛大喊一声:“陆际洲,立刻,马上,将火把点上。” “哦!” 陆际洲答应一声,不慌不忙的来到队伍前面的马匹跟前,挨个从褡裢里翻火油。 队伍被迫改走狭窄陡峭的山路,马车上不去。早在逃离山洪时就已经弃了,东西也扔了不少,剩下的装在褡裢里。 都啥时候了,还不着急!季同气得肺都要炸了,又担心骂人会让人干脆撂挑子不干了。剩下的人他可不信,只好一直忍着不发作。 陆际洲并不是诚心磨蹭,只是不想太惯着季同而已,让他长点教训,别死抠死抠的钻在钱眼里,误了大事。 半刻钟后,火油和火把找到,陆际洲将火油淋在火把上点起来,并豪奢的点了二十个。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终于有了亮光。众人心底恐惧消散的同时,连摔跤也变得少了。 汉子们一个个爬起来,严重者退到外面,轻微者继续下去帮忙。 遗憾的是,那匹健壮的红马最终还是死了,季同也受了重伤。 被抬起之前,季同拼命伸出右手,全身抚摸渐渐冷却的宝马,跟它做最后的道别。 “拜托将小红好好的埋了吧,让它来世投个好胎,再做一匹好马,得主人信众爱护,过得比人还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含着深切的悲痛之意,不舍之情。若不是知道他平素为人,莫不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手下的差役不得不按照上司的要求,挖个坑将宝马埋了。 要他们说,不如直接炖了吃掉。宝马才三四岁,正是最好吃的时候,既不会太嫩没嚼劲,也不会太老咬不动,热乎乎一碗吃下去,也更有力气不是? 可季同向来说一不二,他们也只是想想,不敢说出来,更不敢不听话。 杜若梨趁人不注意时,躲进空间里。等人都走了,悄悄将马运进空间里。 以后找机会卖了,也是一笔银子,白白扔掉多可惜。 卖不出去自己吃也好呀,她还没吃过马肉呢,听说很好吃。尤其是常年运动的肌肉马,肉质紧实细腻,比牛羊肉味道都好,她正好尝一尝。 随意踢了几脚土进坟包,杜若梨连滚带爬的赶上队伍,缀到队伍最后。 点燃的火把,季同没有,也不敢要求收回。隔一段路举一个,照在半空中,勉强照亮前行的路。 原本走在最后的陆际洲,举起犯人手里唯一的一个火把,回头用深潭般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她沾着些许泥土的手指,若有所思。 看什么看,没见过绝世大美女吗? 杜若梨早已对这双眼睛免疫,毫不客气的看回去,绕过他朝前赶。 陆际洲什么也没说,默默停下来,侧过身体,给她让路。 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哭嚎声,尖利得能刺穿人的耳膜:“小兰,娘的闺女,你摔到何处去了?快答应一声,娘去找你。” 紧接着是赵老太太的声音:“小兰,好小兰,你快说话,告诉我们你在哪里,我们一家人去找你……” 赵老太太的声音未落,另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啊……祖母也不见了,刚才还在我面前的……祖母,祖母,你在哪里?你千万不要丢下我们啊……” 马车被弃,赵家人没了代步工具,全靠双脚走路,早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在前面最陡峭的那一段,竟然连着踩空两个,掉下悬崖。 掉得无声无息。 赵家人集体停下来,要四处寻找。 季同伤得很重,只做过简单的处理,急于找到山洞安顿下来。受伤的差役有二十多个,其中重伤者五个,伤口未做任何处理,也是急于安顿下来。 在季同的示意下,第二负责人六指站出来厉声说:“赶紧走,一步也不许停,早点走到山洞过夜。不然老子的鞭子可不长眼睛,打死打残拉倒。” 说着一鞭子抽到小兰母亲的背上,抽得她尖叫的声音戛然而止,当即晕死过去,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赵老太太脸上雪白一片,心知犟不过差役,找两个相对强壮的妇人轮流背小兰母亲张韵如,自己亲自拉着失去祖母的女孩赵明月的手,对族人们说:“走吧,先走到住的地方再说。” 走到住的地方再回来,少说也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这两个人岂能有命在? 不说有没有受伤,会不会遇到野兽,就是冻也能将人冻死了! 可那有如何呢? 他们早已不是从前,说的话没人听。身不由己,若想活着,只能朝前走。 赵家人眼含热泪,默默朝着悬崖下看一眼,跟亲人做最后的告别,然后继续赶路。 杜若梨在后面看得很不是滋味,有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不时伸头看向悬崖的方向,希望能出现奇迹,看到那两个人活生生的回来,说只是摔了一跤,没事的,继续走。 奇迹没有盼到,她自己倒是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向前扑去。 眼看就要扑到尖锐的石头上,给脸上扎出一个血洞,身后有人拉住了她……的后衣领。 摔跤的姿势倒是止住了,人也险些被勒断气。 杜若梨一时间不晓得是该说谢谢,还是该将人狠狠骂一顿。 说谢谢吧,他放着别处不拉,偏要拉着后衣领勒她。别说他不是故意的,以他的本事,还真是故意的。 骂人吧,人家毕竟帮了她。算上野猪来袭那次和火灾时被人冲撞那次,他已经帮她三次了。被人帮了,还口吐恶言,她做不到。 纠结来纠结去,杜若梨狠狠瞪了陆际洲一眼,说:“谢谢!” 陆际洲假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不客气!” 第49章 谜团 杜若梨不想搭理他,转头继续赶路。 陆际洲看着她愤愤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就愿意看她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子时初刻(晚上11点),队伍终于到达山洞。连人带马,没有一个不是一身泥水,没有一个不受伤。 山洞是猎人的落脚地,猎人不在,里面囤着不少柴火与一些食物。这些东西过路的人可以暂时取用,走之前还回去就成。 流放队伍没有取用食物,将柴火点燃了,在洞口生起两个大火堆。火堆的热量源源不断的传入洞里,被冻透的人慢慢缓过来。 杜若梨穿着保暖内衣与防水的冲锋衣,冷倒是不冷,就是饿,又饿又累。 远离心大的杜若英,处在心细如发的陆际洲眼皮子底下,既不敢偷偷从空间拿东西出来吃,又不敢将妹妹送进空间,一路上挂在胸前,累死她了。 进入山洞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愿意动弹。 周大丫走过来抱走小若愚,吴月娘,杜若英和杜若真用布围起一个帘子,让她将湿衣裳换下来。 杜若梨看她们都还没换,反而先惦记着她。拼着老命站起来,将外面的衣衫换了。顺便从空间里偷渡几块桂花糕出来,给她们一人分了一块。 剩下一块自己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另外几人跟她一样,也是狼吞虎咽,还未尝出味儿来,就已经下肚了。 吃了桂花糕,另外几位也分别将衣衫换了。 外面,杜长贵指挥众人将火生起来,沈三枝烧了两锅热水,让大家打了喝,去除身上的寒气。 一碗热水下肚,洞里再次忙碌起来。换衣衫的换衣衫,打地铺的打地铺,做饭的做饭。 份例的黑馍馍完全不能满足此时大声唱空城计的胃,还需要一些别的安抚。没有人小气,都拿出了最好的食物,犒劳自己。 朋友们各自忙去了,杜若秋过来找杜若梨取粮食:“梨姐姐,娘说煮疙瘩汤吃,做起来快,吃得又饱又好。每个人出三两麦面,刚好这么一平碗,你拿给我。” 被人照顾到这个地步,不仅不需要帮忙做饭,甚至连跑腿的事都让小朋友帮忙干了。杜若梨老脸一红,接过小秋手里的东西,给她一块桂花糕:“你先吃着,我这就舀面。” 小秋小口小口的品尝桂花糕,杜若梨背过身去,给面盆里磕了十个鸡蛋,加好几斤面粉,直接装了大半盆。 饿到这个地步,三两粮食是绝对不够的。尤其是饭量大的男人,不过是塞个牙缝。她不能帮忙干活,就出点粮食吧。 杜若梨没让小秋送,让她帮忙抱着妹妹,自己端出去给沈三枝。沈三枝在吴月娘的帮助下,已经将汤烧热,汤里放了一勺猪油,香得让人直吞口水。 “伯母,面粉送过来了。”杜若梨将面盆递给沈三枝。 沈三枝看到多出来的面和面下面隐隐约约的鸡蛋液,知道是怎么回事,伸手一巴掌拍在杜若梨的额头上:“小丫头片子不会过日子,拿来这么老些东西。夜里不用干活,不用走路,吃饱了多不划算。下次不许这样了啊,信不信我打你!” “我听伯母的,下次省着吃。”杜若梨积极认错,软着声音说:“饿死了,您接过去和面吧,早点吃完好睡觉。” 沈三枝以为她听进去了,接过面盆开始搅拌,当发现下面藏着十个鸡蛋时,手又痒痒了。 可再回头,哪里还有臭丫头的踪影,不由得摇了摇头,愁得不行。 吴月娘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盆里的面粉和鸡蛋,也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即笑着说:“我都快要习惯梨丫头的做派了。嫂子不用愁,她本事大,心里比谁都明白,会把日子过好的。比咱们过的都好。” “也是!爹娘死了之后,她反而开窍了。会赚银子,会跟差役和贵人打交道,妹妹也带的好。还带着我们这些人一起发财。好像就没有她不会的。”沈三枝再次摇摇头:“我想差了,总当她是从前那个老实孩子,需要长辈操心念叨着。” “从前老实吗?”吴月娘凝神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杜若梨从前的样子:“别说,变化还真挺大,简直像换了一个人。本事大了,性格也变了,爱说爱笑爱撒娇,体贴得不得了,不晓得有多招人疼爱。” “确实。她越变越好,爹娘也该安心了。” 沈三枝手上一直没停,面粉搅好,示意吴月娘揭开锅盖,将面粉疙瘩倒进锅里:“托梨丫头的福,今夜能吃十分饱。吃饱了睡觉的感觉真好呀,踏踏实实的,一夜睡到大天亮。这种日子从前没有过,没想到流放一场,竟然还享福了。” 疙瘩汤沸腾三次,沈三枝分别盛进木碗里,吴月娘在旁边接着,继续说话:“谁说不是呢!说出来不怕大嫂笑话,我近些日子吃到的好东西,竟然比前半辈子吃的还要多,还要好。常常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对,对,我也总感觉在做梦。”沈三枝担心唾沫喷到食物里,侧着脸说:“掐了自己好几回,大腿到现在都是青的。” 两人在这边小声的聊着,以为有雨声,火苗燃烧声和食物沸腾声的遮掩,别人听不见。 殊不知有人五感灵敏,将她们的对话,全部听进耳朵里。 忽然开窍? 像是变了一个人? 陆际洲偏过头,若无其事的朝杜若梨的方向看了一眼。 少女正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揽着巧儿,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逗得两个小笨蛋格格的笑。 那灿烂自信的笑容,跟贫苦的绝户农家女身份,委实不符。 有意思! 他最初的感觉没错,这个女孩身上有巨大的谜团。 杜若梨想不到自己正被人琢磨着,等到饭快熟的时候,将妹妹交给薛锦心看着,到外面火堆边喝了一碗扎实的疙瘩汤,让空虚的胃被食物填满。 将将放下碗,赵老太太出来了,对着杜长贵行礼:“杜家伯父,老身想请您帮忙,将丢失在路上的亲人寻回。” 第50章 小兰失踪 杜长贵已经很困了,上下眼皮打架,只等吃饱就倒头大睡的。闻言立即想拒绝。 但是赵老太太的下一句话,让他将到嘴边的拒绝咽了下去。 老太太说的是:“老身愿意出三百两白银,不白要你们帮忙。若是亲人能活着回来,另有奖赏。” 杜长贵想到白日跟他一起下山救人的族人,这些人加他一共三十人。若走一趟,每个人能得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尤其对他们这些穷得叮当响的人来说。眼看天气越来越冷了,路上还有许多东西要买,一个二个的都愁死了。 眼下别人将银钱送到手里来,无非是出些力气的事,有啥不乐意的? 杜长贵顿时精神了,挺直腰杆说:“我们去。您给我一炷香的功夫,一炷香后准时出发。” 赵老太太将三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放到杜长贵手里:“如此,就麻烦您了。” 杜长贵一辈子未接触过这么大笔银钱,颤抖着手有些不敢接。妻子沈三枝在一旁看着,也有些傻了。 杜若梨不得不出言提醒:“伯父,一炷香很快就到了哦。” “那我安排去了!” 杜长贵反应过来,将银票接下来交给沈三枝,拽走呆若木鸡的儿子,摇人去了。 杜若梨迅速回洞里,收拾出一个包袱送出去:“伯父,大肚子白瓷瓶里装的是清洗伤口的药。谁受伤了,取一坨出来仔细清洗,清得干干净净,再抹上细高瓶子里伤药。” 竟然有药!真是解了他的后顾之忧!杜长贵激动了,眼睛钉在药瓶上拔不出来:“这个好,这个好,多谢阿梨想得周到。赶明儿阿梨也替伯父置办一份,伯父还给你。” “行,没问题!”杜若梨指着一个竹筒说:“这里面是盐和红糖,走累了停下来,用炉子烧一锅热水,兑盐糖水喝,能迅速补充体力。盐糖装的多,千万别省。木炭不多,您再找别家筹一些。” 杜长贵回过神来,摆手拒绝:“盐糖我们有,木炭也不要你的,你留着自己用。” 杜若梨迅速将包袱系好,整个塞进他手里:“时间来不及了,快走吧,早走一分,失踪的人多一分生还的希望不是?包袱里还有些饼子和肉干,路上记得吃哦。” “行,伯父领你的情,这就救人去了。”杜长贵不再墨迹,接过包袱,带人出发。 赵家为他们准备了十个火把,跟随的人是一个没有。男人都老了,没力气跟着去。年轻的是妇人和姑娘,不方便一起去,只能全权委托给这些汉子。 杜长贵郑重的说:“赵老太太,您放心。我等会尽心尽力!” 赵老太太回礼:“老身万般感谢。” 该说的话说完,汉子们各自背上家人准备的食物与木炭,轻装上阵,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救援队伍一走,杜若梨不管他们的家人如何担心,族长等人如何心酸,赵家如何焦虑,抱去请周大丫给妹妹喂了奶,在心宽如海的杜若英身边,倒头大睡。 睡着的杜若梨不知道,吴月娘夜里洗衣裳鞋袜,连她的一起洗了。烤在火堆边,一夜之间烤干,第二天早上又给拿回来。 早在穿来的第二天,杜若梨就发现走山路的时候,登山鞋有暴露的风险,之后再也没穿过,改穿草鞋。是以敢随意的将鞋袜脱在外面。 第二天早上起来,面对干净的衣裳鞋袜,杜若梨满心感动。 这里的人太好太好了,点点滴滴的温暖你,照顾你。 这些温暖与照顾,让她渐渐的有了归属感,不总当自己是个外人,是个旁观者。 杜长贵等人在她醒来之前,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坐在火堆边打盹,呼噜声山响,形成一首壮观的清晨奏鸣曲。鸣得一般人不敢靠近。 夜里奔走一趟,他们到底没有找到小兰,只找到那位失足的老太太。 老太太摔到悬崖底下,身体摔成几块,早已经硬了。他们不方便带回来,就地挖了个坑,将人好好埋下。在坟包上插了一块无字木牌,等亲人有机会再来书写。 赵家集体哭了一场,小兰的母亲再次晕厥过去,到现在还未醒来。 杜若梨收拾好,李见明走过来,小声问:“杜姑娘,上次你给我的那种药,还有没有?我还想要一些。不白要,给银子的。” 杜若梨的眼神有些冷:“李大人替谁要的?” 千万别说是为季同或者其他差役要的,这些人昨晚没得到很好的治疗,发炎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不是圣母,不会给害死原身一家,一路上不停迫害犯人的人治病。没上去踩一脚,已经是她最后的温柔,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只要李见明敢开这个口,他就永久的被她拉入黑名单,不再产生关联。 李见明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赶紧摆手:“不是替别人要的,是替我自己要的。昨夜腿上拉了一个半寸深的口子,我趁人不注意,用了你给的药。今早一看,竟然不像其他人似的,肿成一个大馒头,不痛也不痒。遗憾的是,昨晚药已经用完,今天没的用了。就想问问看,你还有没有?若有,匀我一些。若没有,也没关系。今日会有人专门下山买药。” 杜若梨看他右腿单腿站立,身上有淡淡的云南白药味道和血腥味,知道他没撒谎,打开包袱,露出两个小瓷瓶:“最后两瓶,一瓶给大人,另外一瓶无论如何要留给自己。” “那是当然,多谢你割爱。”李见明递过来一张20两面额的银票:“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加点。” 市面上跌打损伤药的价钱在200文到2两银之间,杜姑娘祖传药效果更好,自然也更值钱。 “我也不晓得价钱几何。李大人说了算。”杜若梨接过银票,将药瓶递过去。 李见明接过药瓶,藏进袖子里,欢欢喜喜的走了。 杜若梨同样欢喜,以后想出去逛街做买卖,不需要想新的办法,跟着李见明就行。 第51章 五灵脂 9月15这一天,又是不能走的一天。 季同半夜起了高热,伤口溃烂浮肿,无法移动。差役重伤好几个,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 随行郎中水平有限,忙了一整夜也没解决问题。 不能再这么耽误下去,六指派几个差役绕远路回青云县城,请经验丰富的郎中前来治疗。一去一回少说要花半天时间,队伍被迫停下来。 六指刚一宣布命令,杜若梨就对朋友们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们跟她走。 昨天夜里,今天早上,她都听见了一种鸟叫声。 这种鸟叫寒号鸟。 小学时候学过关于寒号鸟的课文,“多罗罗,多罗罗,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让她记忆深刻,长大后特意去查过。 查到寒号鸟不是鸟,而是一种鼯鼠。查到它独特的叫声。更重要的是,查到它产的粪便,干燥以后是一种值钱的药材,名字叫五灵脂,用做活血止痛。 杜若真,周大丫,杜若英知道好事来了,急忙跟上。杜若秋照旧留下照顾两个小婴儿。 寒号鸟的叫声是从山洞的另一边传来的,也就是靠近悬崖峭壁的狭窄入口。 杜若梨跟好友们沿着山洞朝里走,里面石头越来越多,越来越狭窄,仅容一个人匍匐通过。 她停下来说:“发现有呼吸困难,心慌气短的情况赶紧停下。谁稍微粗了,爬不过去也赶紧停下,别卡在里面拔不出来。” 杜若真说:“你们不如我灵活,也不如我细。要不在这里等着吧,我一个人进去,看到粪便带出来,卖了平分。” 杜若梨不答应:“我要进去确认一下是不是,她俩应该也想进去看看情况,还是一起吧。” 她们是一个集体,不能让一个人冒险,大家一起照应着。 周大丫和杜若英异口同声:“我们也要去。” “行,那走吧!”杜若真继续朝前爬,杜若梨,杜若英和周大丫依次跟上。 走出一段距离,杜若梨忽然开始害怕:“万一遇到蛇等冬眠的动物咋办?哎呀,我最怕蛇了,冷冰冰的,光看着就后脊柱发凉。若是真遭遇上,怕是要吓晕死过去。” 杜若真在前面噗噗笑:“说你笨吧,这里面数你聪明。说你聪明吧,又懒得想事情。哪个动物会选择跟寒号鸟一起冬眠呀,一天到晚的叫,吵都吵死了,咋睡的着?” 她说得好有道理,杜若梨竟然无言以对。攥紧手里的匕首,扶正手腕上的手弩,再次前进。 正如杜若真所说,洞里真的没有藏着没有大中型动物。除了松鼠老鼠蜥蜴等小动物外,最大的可能就是寒号鸟了。 长着一双萌萌大眼睛的寒号鸟看见两脚兽过来,惊得剧烈扇动翅膀冲天而起,眨眼间一只不剩。 但那颜色,那身上的飞膜,那飞翔的姿势,跟视频里一模一样,杜若梨确认这就是寒号鸟无疑。 接下来,就是捡屎,啊呸,采药了。 寒号鸟不随地大小便,有专门的厕所。找到厕所就可以了。 洞口稍宽,容得下两个人。杜若梨爬到前面,跟杜若真并排探出头,看到隔壁的小洞正是寒号鸟的厕所。 厕所在杜若梨这一边,味道冲天,熏得人脑袋痛。 她没的嫌弃,戴上手套,一把一把朝布袋里面装,边装边做心理建设:这不是粑粑,这是药材,活血止痛的灵丹妙药;这不是粪土,这是金钱,可以买任何东西的金钱。 呕,还是好臭啊,快速捡完一袋,杜若梨迅速爬走,换杜若真过来捡。 杜若真什么事也没有,甚至使劲闻了一下,发表感言:“药材么,当然奇奇怪怪的。不奇怪不值钱,咱这个值钱!” 杜若梨:“……” 杜若英和周大丫也各自上前采集了一袋子,将人家的厕所打扫的干干净净,才舍得回去。 回去依然是杜若真打头阵,周大丫在最后面压阵,杜若梨与杜若英走中间。背上绑着一个布袋,艰难爬行。 三堂祖母,吴月娘,沈三枝,以及杜若真的亲娘王桂花守在半道上,一人接应一个。 三堂祖母接过杜若梨的布袋,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搂着她走,边走边数落:“这样辛苦的事,为何不叫叔叔伯伯兄弟侄子去做?他们吃的多,皮子厚,就该干重活。咱们姑娘家家的,跟着看热闹可以,别真上啊。万一弄伤了,弄疼了,苦的还是自己。” 王桂花给婆婆帮腔:“就是的,下次遇到不明情况,先让汉子上。确定无有危险时,再朝前凑不迟。” 说着从背后拍了杜若真一巴掌:“她们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么?娘平时怎么教你的,忘了耳朵后面去了?” 杜若真哭丧着脸,不敢回嘴。 杜若梨忍着笑,偷偷看向沈三枝和吴月娘,这俩一个是婆婆,一个家里没有男人,会是何等表情? 好吧,没有表情,大概平时听多了这家子的言论,已经麻木了。 杜若梨不是很认同这些观点,不觉得什么事都该躲在男人身后。但是无比无比的欣赏喜欢这家人对女性的保护态度,被保护的女性包括闺女,孙女,也包括嫁进来的媳妇。 这种家风品质,即便在几千年后的现代,都是不多见的。可见这家人意识超前。 杜若梨尊敬堂祖母,不愿反驳她的话,靠在她的肩膀上说:“您说的是,下次我知道如何做了。” 老人家笑着摸摸她的头:“乖,这还差不多。” 五灵脂采回来,就没她们事了。长辈们接过去,问明白处理方式后,将其摊在火边的簸箕上,用小火慢慢烤干。 簸箕放在背风口,远离洞口的位置,以保证冲鼻的味道不要传到洞里面去。 杜若真的爷爷,三堂祖父,专门守在簸箕边,随时翻动药材,以免烤过了,或者干不透。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收获了整整一布袋干燥好的五灵脂,十来斤的样子。 杜若梨之前在药铺买药的时候,关注过五灵脂的价钱,一斤为400文,这一袋就是4两银子,老值钱了。 第52章 秋日景象 五灵脂烤干装起,昨晚忙了一夜,回来一直补眠的汉子睡醒,讲了许多寻人的细节: “老人家一脚踩空,直接掉到悬崖下面去了。在她丢失的地方,绑个人下去看,一眼就看到了。我们绕了不少弯路,绕到悬崖下面,将人收敛安埋。” “小兰姑娘摔的地方是一个斜坡,坡下面有树和石头拦着,明明应该就在附近,可就是找不到人。我们把整个山翻遍了,到处都没有。可能……被野兽叼走了。” 杜若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不发出声音。忽然间遭遇巨大危险,难道不应该失声尖叫么? 这是人的本能,是不受控制的。尤其是小兰,年纪轻轻的,不可能修炼出绝顶的养气功夫,她不呼救可太蹊跷了……算了,人都已经不在了,别瞎琢磨了。 杜若梨收回思绪,继续听杜长贵说话:“得亏梨丫头有先见之明,给我们带了盐糖和好药。半路上,大家伙累得走不动,停下来烧一锅盐糖水灌下去,立马有劲了。下山找老人家的时候,好几个小伙子被蒺藜刮到,脸上,手背上,腿上血糊血海,梨丫头给的药用下去,啥事没有。梨丫头,伯父在这里代表三十个叔伯兄弟谢谢你。” 杜若梨摆手:“不用客气,那啥,外面的雨不大,要不要进山一趟?寻些蘑菇回来吃也是好的。” 三堂祖母帮腔:“我看行。大男人家家的,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懂事。青天白日窝在屋里睡觉,把活计留给女人。睡醒也不晓得干活,闲在这里吹牛。吹牛能当吃还是当喝呀?赶紧的上山去吧!中饭可指着你们了。” 杜长贵等人:“……” 大笔银子拿回来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个态度!刚才说起昨晚的经历时,您可是听得最认真,问问题问得最多的那一个!咋说翻脸就翻脸呢? 没办法,人家是长辈,做晚辈的只有听从的份儿。 汉子们准备进山事宜,三堂祖母和沈三枝拉着杜若梨,要给她分银子。 昨晚一趟,她俩一家出动11口人,一家出动2口人,分别得了110两银子和20两银子,算是一夜暴富。 得了银子,想到出物资药品的杜若梨,要分一些给她。 杜若梨说:“我不要。半夜出去找人,是辛苦危险活,我不付出劳动,凭什么要?二位长辈赶紧收起来吧,叫人看见不好。” “不行,我是长辈,你听我的!”三堂祖母将脸一板,企图以辈分压人。 杜若梨甩出杀手锏:“如果您二位坚持要给,那咱们以后散伙,各管各的。” 一句话让二人同时闭嘴,默默收回手里的银子。 看到杜若真在洞口招手,杜若梨将妹妹塞给三堂祖母:“我们要进山了。您帮忙看着她,尿了随时换干净的尿戒子,我回来洗哈。” 三堂祖母不再废话,搂住小若愚:“去吧,都去吧,妹妹交给我,你放心。” 杜若梨刚给妹妹喂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出去跟众人汇合,一起进山。洞里只留三堂祖母和几个五岁以下的小不点。 此地山高人稀,山上大概率能找到珍贵的食物,因此全体出动。 果然,向上爬了没有多远,就看到一棵香椿树。因为气候比山下寒冷,香椿果实尚未掉落,还挂在树上。 杜若真的七个哥哥,加上一个杜至孝,像猴子一样,嗖嗖爬到树上,将种子撸下来,装进自己的荷包里,根本不用其他人动手。 杜若梨等人继续前进,沈三枝忽然惊叫一声:“蕨根,有蕨根,此处有一片蕨根,快来挖呀!” 她站的位置,有不少枯萎的蕨叶,地上还有一些鼓起,下面埋着蕨根无疑了。 众人激动了。 这可是蕨根呀!可以当饭吃的蕨根呀! 他们有多久没见过到了? 从家乡走的时候,蕨根不曾成熟。一路上走人口密集的大路,蕨根早已被人挖得精光,崽崽都没给他们留。如今忽然见到这么一大块,不激动才怪。 扛着木棍的汉子们奋力的挖下去,拿着坚硬石头的妇人们也不甘示弱,用刀尖去刨。 杜若梨被他们感染,也蹲下来用石头刨。 蕨根可不是好刨的,根部吸附力强,钻得深。要先将板结的地面挖开,再使劲向下挖,挖十厘米以上,才能见到它。 同样是根茎类淀粉食物,它比土豆,红薯,山药,芋头等,难挖多了。也正因为此,才未被人类驯化,变成大规模种植的粮食。 难挖归难挖,可难不倒杜长贵等老庄稼人。没过多久,蕨根就在地面堆成小山。 杜若梨挖了很久,才挖出一个巴掌大的。连小小的杜若秋都比不上,人家篮子里已经有四个了呢! 这活不适合她干!杜若梨果断放弃,朝前走了100米,来到一个视野好的开阔地带,从空间里拿出望远镜四处看。 深秋景象尽收眼底,杜若梨的嘴角越咧越大。 东边向阳处,有一棵锥栗树,树上硕果累累。锥栗虽不如板栗大,不如板栗甜,但拿来果腹足够了。遇到好的品种,烤出来跟板栗一个味道。 南边有几株野生猕猴桃树,长了一层楼那么高。毛茸茸的猕猴桃,挨挨挤挤的挂满枝头,看着无比喜人。 西边的野山楂尤为瞩目,红通通的颜色,将整片树林点亮。 北边更不得了,竟然是一片松树林,结满松子的松树林。 这才是秋天大山该有的景象哇!有数不尽的美味,数不尽的财富。 “啊啊啊啊啊……” 杜若梨欢喜得又蹦又跳:“我要采松子,我要采山楂,我要采猕猴桃,我要采锥栗,谁跟我一起去?” “在哪里,在哪里?”杜若真,杜若英和周大丫冲上来问。 “在哪里,在哪里?”刚采完香椿籽的八条汉子冲上来问。 “那里……那里……那里……那里……”杜若梨一一指给他们:“怎么办?好东西太多,选择困难了,不晓得先采哪一个!” 第53章 计划好的 随着杜若梨的指点,其他人也双眼放光,恨不得立刻将这些东西纳入囊中。 杜若梨冷静下来,觉得还是应该先朝最贵的动手:“咱们去打松子。” 众人也是这么想的,举双手赞成:“同意!” 杜至全说:“我们几个大的脚程快,先赶去把地方占了。你们背着背篓,在后面慢慢来。” 话音刚落,人已经拽着杜至孝和两个亲弟弟跑了,背篓篮子一样没带。 剩下的四,五,六,七哥,加上杜若梨,杜若真,和杜若英三人,各自背了一个背篓,提着一个篮子,大步追上去。 周大丫则被她们劝回去照顾妞妞和小若愚了,采摘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别把两个孩子饿坏了。 吃的好了,周大丫的奶水比从前充足,加上妞妞白天会吃一个蛋黄或者小半碗糊糊补贴,杜若梨是放心的。 蕨根还在挖掘过程中,三堂祖父直起腰嘱咐道:“路上注意安全,小子们保护好妇人,我们弄完再过来。” “知道啦!”他们回答一声,脚步不停。 望山跑死马,松子树看似不远,实际上快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 他们到的时候,四位年长的大哥已经掰了不少松果下来。各自敲下一荷包松子,边干活边磕,松子壳吐得到处都是。 四位新来的兄长迫不及待的加入,爬到树上一阵猛掰。杜若梨等三个女生,自觉的做了敲松子的人。 松子依附在松果上面,用重物一敲,就能掉出来。再投入水里,将浮起来的松子舍弃,沉在下面的就是饱满的好松子。 她们敲的快,上面掰松果的更快。眨眼间一坐小山堆在面前,遮住了对面的人。 好在四个年长的不再逞能,将掰松子的任务交给弟弟,下来帮忙敲。 好家伙,不愧是吃得多,皮子厚的老爷们。他们一来,小山迅速变小,篮子里的松子迅速变多。 等到篮子篓子装满的时候,沈三枝跟三堂祖母的四个儿媳妇,三个孙媳妇来了,耐心的用小石头将松子捶开,取松子仁儿。 杜若梨等人忙完手上的活,也加入取仁儿队伍,一取就是两个时辰,累得脖子快伸不直。 但是成果也是显着的,他们得了半篮子松仁儿,五斤的样子。回去炒干水分,能得四斤松仁儿成品。拿到市场上,又会有几两银子的入账。 蕨根地里,杜长贵等人将挖出来的蕨根清洗干净,只留下一篮子晚上吃的。剩下的全部剁碎,放入水里淘洗。洗干净淀粉之后,扔掉残渣,只留淀粉水。让淀粉水沉淀一段时间,倒去上面的清水,取最下面一层淀粉糊回去晾干,制成蕨粉,以方便携带。 等松仁儿捶完,长辈们回山洞炒制松仁儿和干燥蕨粉的功夫,平辈的八男六女再次出发,按照顺时针方向采集锥栗,猕猴桃和山楂。 锥栗跟板栗相似,脱去外壳后没有多少,每人才分到小半篮。 猕猴桃多得有些过分,但考虑到运力问题,只浅浅摘了一背篓,当天吃完不带走。 杜若梨借故走在最后,试着默念一声“收”,猕猴桃竟然全部消失不见,转入她的空间了。 等到山楂树前,大家被山楂酸倒了牙,懒得采摘的时候,她如法炮制,将山楂收入空间。 深秋时节,天色黑的早。酉时初刻,已经快看不见了,一行人终于满载而归。 周大丫抱着小若愚,等在洞口不停转圈:“姐姐回来了,姐姐马上就回来了,好不好?我们不哭,我们等姐姐回来,好不好?天黑了,想姐姐了对不对,大嫂知道,大嫂都知道,我们小若愚是好孩子,跟姐姐亲,担心姐姐天黑害怕……” “呜哇……呜哇……”小若愚哭得越发伤心,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远远听见妹妹的哭声,杜若梨心下一紧,拔腿就向她们狂奔,边跑边喊:“小若愚,姐姐回来了,姐姐来抱你了。” 若愚的哭声瞬间停住,开始咯咯咯的笑,变脸功夫堪称一绝。杜若梨心里软软的,冲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在她小奶膘上吧唧一下:“小愚儿想姐姐了呀!姐姐也好想你!” “可不是么!”周大丫在一旁解释道:“天刚一暗就开始哼唧,谁哄都不行,喂奶也不行,塞嘴里给顶出来。天色越来越暗,哭得声音越来越大,我只好抱到洞口守着。再不回来,我就要找到林子里去了。” “给大嫂添麻烦了!”杜若梨歉意的说:“下次我尽量赶在天黑之前回来。” “给我添什么麻烦!只是孩子哭得可怜,不晓得怎么办才好。”周大丫摸摸小婴儿的额头:“哭出一脑门子的汗,快抱她进去吧,换身衣裳,你自己也是。” “那行,我先进去。” 杜若梨双手抱紧妹妹,让她跟自己脸贴着脸,走进山洞行李跟前,放下背篓,一屁股坐下来,替她用温水擦了全身,换下汗湿的衣裳。 再从空间导出一瓶牛奶,借着袖子的遮掩,喂进妹妹嘴里。妹妹大口咕咚,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时不时抬眼看她一眼。 小小的小孩吃得欢快,全身心的依赖着她。杜若梨内心酸软一片,漫山遍野在林子里转的疲累全消,感觉还能再跑五公里。 歇息的日子,官方只供应一顿晚饭。杜若梨抱着昏昏欲睡的妹妹,领了一个黑馍馍。 黑馍馍先收起来,沈三枝为大家准备了蒸蕨根。蕨根洗净蒸熟,吃起来面面的,带着一丝丝甜味。再加一捧猕猴桃,算是丰盛的晚餐了。 他们围在火堆前,热热闹闹的吃饭。陆际洲趁着夜色,来到离山洞一里路之外的古树上,跟姚三见面。 姚三说:“主子,我们的人,已经送到白三跟前,先借养伤观察情况。都是计划好的,您就放心吧。” 陆际洲颔首:“知道了,派人盯着,务必不要出差错。万一有危险,带着人赶紧撤。” “属下遵命!” 姚三郑重应下,见主子似乎想独自待着,飞身下树:“属下告退。” 第54章 果酱 晚餐吃饱,各人都有事情要忙。借着火堆的光,男人打草鞋,搓绳子;女人缝补衣裳,准备干粮。 杜若梨在火里埋了一个锥栗,等了半刻钟掏出来,剥开外皮放进嘴里,吃出一嘴香甜。是极好的品种了,无限接近板栗。 食材优秀,可以做一些美食了。杜若梨吩咐沈三枝:“伯母,您将锥栗蒸熟,捣成细沙。给细沙里加入炒熟的松仁儿和麦芽糖,切成方方正正的板栗糕。拿去卖给赵老太太,一两银子一斤。” 赵家女人居多,过惯好日子,日常惦记一口甜食,对甜食来者不拒。 “原来板栗糕是这么做的!”沈三枝急忙起身找家伙事:“伯母这就去准备,先少做些,你帮忙尝尝味道。” 杜若梨笑得讨好:“稍微多做一点吧,大家伙都帮忙尝尝,您看,大家辛苦一天,也该……” “没门儿!窗户都给你堵死!等吃饱穿暖之后,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吧!” 沈三枝白了杜若梨一眼,抠抠索索数出十个锥栗和一小撮松仁儿,开始忙活。 杜若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着沈三枝将一切准备就绪,用筷子点了一滴麦芽糖进去,捏成漂漂亮亮的板栗糕。 沈三枝于做饭一道上确实有天赋,不用尝就能做出甜而不腻,满口生香的板栗糕。 杜若梨掰一小块放进嘴里,剩下的一分为二,给沈三枝和周大丫各喂了一块:“成了,就是这个味道,您多做一些吧。做好喊我,我去卖给赵家。现在先进去一会儿。” “行,你去。”一想到马上有银子入账,沈三枝跟周大丫一口咽下嘴里的板栗糕,甚至没尝出味道来,就欢欢喜喜忙碌起来。 杜若梨抱着妹妹回山洞。山洞靠里最好的位置,灯火通明,大夫在为季同等人做治疗,哀嚎声一片。 没有人愿意在山洞里待着,要么聚集在火堆边烤火,要么在附近溜达,要么跟杜至全兄弟似的,摸黑上山捕猎。 洞里竟然只有自己和妹妹两个犯人,并且跟差役之间隔着一块巨大的钟乳石,杜若梨简单伪装一下,进入空间。 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小若愚,进入空间立马精神了,高兴得手舞足蹈,嘴里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小不点竟然分得出好赖,杜若梨笑着给她换上尿不湿,将她放在婴儿床上。 婴儿床上面吊着几个小铃铛,手碰上去,或者脚蹬上去,会发出叮铃铃的声音。自从学会之后,小若愚每次进来都要玩一会儿。 杜若梨看她自己玩的高兴,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小若愚玩着玩着睡过去,杜若梨出来看见,给她绑上防惊跳睡袋,放心进厨房找吃的。 厨房里有提前做好的小鸡炖蘑菇和凉拌茄子,就着米饭吃了两碗。吃饱将今日采到的山楂洗净切丁,拌入大量的白糖,几滴柠檬汁,倒进面包机里。用面包机的果酱功能做山楂酱。 山楂酱酸甜可口,用来抹馒头抹面包好吃极了。杜若梨很喜欢,相信薛锦心孕妇也会喜欢。 面包机在一旁忙碌着,杜若梨将厨房收拾干净,用养乐多和猕猴桃为自己兑了一杯果汁,坐在水井边上喝,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 面包机停,山楂酱做好,她起身回到厨房,给自己留了两勺果酱明早吃,剩下的全部装起来,装进木碗里,有大半碗。 一看时间还早,就又做了大半碗猕猴桃果酱,一起带出空间。 山洞外,板栗糕已经在进行最后的定型工序。沈三枝捏了几朵梅花,竟然像模像样。 看见杜若梨,沈三枝有些不安:“阿梨,你帮伯母看看,这样要不要得。伯母想着方块太简单了些,试着捏成花朵,不晓得行不行?” 杜若梨向她伸出大拇指:“太行了,比点心铺子卖的还好看。我给赵家拿去了哈,您等我的好消息。” 被狠狠夸奖,沈三枝笑得见牙不见眼:“快去吧,伯母等着你。” 赵家人在山洞另一侧的火堆前烤火,薛锦心紧挨着赵老太太,在小声说着什么,巧儿趴在她腿上,已经睡着了。 看到杜若梨,薛锦心欢喜的招手:“杜妹妹,快过来坐,陪姐姐说说话儿。” “老太太好!”杜若梨跟赵老太太打声招呼,坐到薛锦心右手边,开门见山:“今儿在山里得了一些东西,自己加工了一下,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东西多了不好拿,她用细绳子编了几个网兜,将木碗放进网兜里,提过来的。 薛锦心接过东西,首先打开的是颜色艳丽,酸香扑鼻的山楂酱,只闻味道就爱上了。迫不及待挖出巧儿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蘸一下放进嘴里,五脏六腑都妥帖了。 正想吃这一口时,有人送上门来,薛锦心简直要喜极而泣。 接着打开猕猴桃酱,味道比山楂酱温和,甜度更高,不适合她现在的口味,但是更适合其他人,也是极好的东西。 最后是一匣子漂漂亮亮的板栗糕,薛锦心捏一块放进赵老太太嘴里:“祖母尝尝。” 赵老太太小口小口咽下去:“真好吃啊,甜香可口,吃了能忘记忧愁。多谢姑娘惦记着我们,有好东西给我们送来。” 尤其是那山楂酱,一看孙媳妇就馋的慌,这下好了,不愁她吃不下饭,生生熬坏身子了。 杜若梨笑:“您喜欢就好!” 虽然是做买卖,她尽心了,也希望对方态度好一些,不要横挑鼻子竖挑眼,将自己当成施舍的一方。 赵家很好,她愿意多费几番心思,将他们方方面面都照应到,站着把银子挣了。 赵老太太说:“喜欢,无比无比的喜欢。再有好东西,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做。赵家照单全收。”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杜若梨接过老太太给的5两银子,其中板栗糕3两,山楂酱和猕猴桃酱各1两。 果酱她没提是用昂贵的白糖熬的,提出来容易露馅儿,毕竟她一介农女,不该随身带着白糖。所以果酱价钱不高,一斤才得500个大钱。 杜若梨没觉得亏,拿着银子欢欢喜喜的回去。 第55章 陷阱 山洞里,差役绕远路从青云县城请的大夫于申时初刻到来。是一个留着山羊须的中年人,姓宋,带着两个徒弟。 季同伤得太重,另外几个也不轻,师徒三人一来就开始忙,忙到此时才将将忙完。 洞口火堆边熬了好几罐药,药味飘散在整个山洞里。宋大夫坐下来喝一口水,让徒弟煮些东西来吃,杜至忠摇摇晃晃的走出来:“宋大夫,求你帮鄙人看看。鄙人昨日在水里泡久了,一条腿失去知觉,请您救救鄙人。” 宋大夫尚未开口,守着药的差役说话了:“大夫是我等请来的,要看病可以,先交五十两银子,大夫的银钱另算。” “我交,我交。” 杜至忠急切的从贴身口袋里往外掏银票,生怕别人不给他治。 靠一条腿走路,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边疆的。不计任何代价都要治好。 杜若梨从赵家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这个人居然还有银子!除了四个银锭子,居然还藏着大额银票! 一无背景,二无靠山的人,做了两年小官,被抄家一番之后,手里居然有超过一百两的银子。 呵呵,说贪墨是被冤枉的,也就杜长兴那个怂包族长才信! 是时候让族长交出属于全族的四十两银子了。 宋大夫眼神闪了闪,狮子大开口:“诊费二十两银子,药费三十两银子。总共五十两银子,老夫累了,要治便治,不治拉倒。” 就你那贪生怕死的样儿,老子不信你不治! 看腿价钱高到离谱,堪比京城太医。给杜至忠气得双目通红,全身颤抖。 宋大夫毫不在意,指点徒弟:“猪蹄再炖半刻钟,炖到骨头将脱未脱,啃起来才有味。配上一杯小酒,喝了一觉睡到大天亮,最安逸不过了。” 见对方铁了心的要高价,杜至忠将心一横,咬牙道:“我治,五十两银,我治。” 宋大夫笑眯眯的接过银票:“这样就对了嘛!身体是自己的,要好好爱惜!” 杜若梨懒得看几个流氓做交易,回去找沈三枝。 沈三枝正眼巴巴的等着她,看到她手里的空匣子,顿时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真的卖出去了,没有烂在自己手里。若是将好东西糟蹋了,我会寝食难安的。” 杜若梨将空匣子和三两银子交给她:“伯母说的什么话!您难道不信我吗?我说行肯定行呀!” 不行可以自己消化嘛!她反正要吃东西的。 “不是不信你。就是……就是……”沈三枝急得汗都出来了,就是表达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杜若梨赶紧说:“我开玩笑的,您别当真。我懂您的心情,就是太想把事情办好了,让大家都满意。” 沈三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不怪伯母就好,伯母下次再不急躁了。” 杜若梨笑:“急躁也没事,习惯就好了。” 沈三枝笑着摸摸她的脸:“好闺女,伯母听你的。” “伯父呢?该分钱了!” 杜若梨四周看一圈,没看到杜长贵的身影。不仅他不在,好多汉子都不在。火堆边空了一大半。 沈三枝说:“听说山上有一窝野猪,跟着凑热闹去了。” 杜若梨惊了:“啥?夜里狩猎?没听说谁会夜里狩猎呀!他们出去不危险?” 杜至全一家算是族里狩猎最厉害的了,也只是在白日里狩,从不在夜里行动。 夜里狩猎的难度系数是白日的十倍,危险系数也是白日的十倍,一般人是不会去冒险的。 沈三枝笑着说:“没事,他们不是瞎胡闹,有陆公子带队呢。陆公子多厉害,一个人能空手对付一群野猪,一窝更不在话下。你叔伯兄长跟着去,也就是帮忙跑个腿,捡个漏,无有危险!” 神特么空手对付一群野猪! 那是技战术好吗?不代表他自己能打! 好吧,懂技战术的才是真牛啤。有他跟着,亲人们确实没有多少危险。 杜若梨很好奇,陆际洲那个孤僻的怪人,为何忽然愿意带杜家人玩儿了。 陆际洲不是一时兴起的,从进入流放队伍开始,一直在观察杜氏一族。 奈何族长实在差劲,族人对杜至忠过于宽容,让他瞧不上。 也就是最近,族人脑子里的水,终于挤出来不少。敢于跟族长对着干,将杜至忠当成跟自己一样的普通人。 敢想,敢干,又不失仁慈的队伍,正是他需要的。好好锤炼一番,养出忠心,他这一趟,就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夜里,姚三走后,他坐在树上发呆,看见杜至全等人,点着杉皮火把,在山洞附近找兔子洞。 看样子是不敢在夜里进山的,他飞身下树,活捉两只肥硕的野兔,一手一只,大摇大摆从他们面前经过。 寻找兔子洞的八兄弟眼睛都直了,杜至全口水咽得山响,舔着脸问:“陆公子,请问您的野兔从何处抓来?” 陆际洲停下脚步,轻描淡写的说:“在林子深处抓的,里面遍地都是,笨得很,你们去试试。” 试试不就是逝世吗?杜至全哀嚎:“我们学艺不精,不敢夜里进深林,额,白天人少了也不敢进。能吃猎户饭,纯粹是仗着家里人多。” 所以,能指个附近的位置吗?他是真的很想吃肉啊! 这也忒实诚了,一句话将自家老底揭得干干净净。陆际洲忍着笑意说:“山里有一窝野猪,我准备去端了,缺几个打围的,你们有无兴趣?抓到野猪,分你们一条大腿,外加一副肠子。” 好事当前,八兄弟心动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一击掌:“干了!” 担心人少,还将昨晚下山找人的另外22个人叫上,凑成30人,浩浩荡荡的跟在陆际洲身后,上山打野猪。 杜若梨万万没想到,出去卖个货的功夫,单纯的,从未出过村子,未跟外人有过多接触,不知道外面世界险恶的族人,竟然掉进陆际洲的圈套。 这不能怪他们,要怪就怪姓陆的处心积虑,放长线钓大鱼。 第56章 该如何破局 处心积虑,放长线钓大鱼的陆际洲,带着一帮青铜,走了五里路,摸到野猪巢穴附近。 巢穴位于一处活水边,上面有岩石作为掩体,四周食物充足,可谓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毕竟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队伍,行动间难免发出声音。有人不小心崴到脚,发出一声惊呼,惊醒了睡眠中的野猪。 野猪集体出洞,在岩石上站成一排,背上的毛发直立,向着他们发出怒吼。怒吼声在整个山林里回荡,小动物四处逃窜。 来自森林霸主的施压,让杜氏三十人吓得心惊胆战。尤其是从未参与过捕猎的人,更是手脚冰凉,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野猪性情暴虐,张开锋利的獠牙,四脚腾空而起,径直朝人群扑来。 一旦扑到人身上,不死也会伤一片。 陆际洲同样腾空而起,拉紧手里的弹弓,连续三发铁珠,咻咻咻发出去。 天空中一道冷厉的银光划过,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嚎叫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振得山林抖三抖。 三只野猪同时被刺穿眼睛,痛得在地上打滚。 陆际洲不给它们反应的机会,接着又是三枚铁珠弹出。本来以他的本事,只需要一把弓,三支箭,就能让野猪当场毙命。流放人员不允许携带利器,只好改用弹弓与私藏的铁珠。 威力弱了点,勉强够用。 三枚铁珠直中野猪眉心,野猪轰然倒地,进气少,出气多,战斗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杜氏三十人被这一幕惊呆了,这出神入化的武艺,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陆公子是吃何物长大的,为何这么强?他们可不可以跟着学一鳞半爪? 若是能学成,他们这一辈子都不愁了! 这些人思想跑偏,陆际洲不得不提醒:“在确定野猪彻底断气之前,不可掉以轻心。若让它们缓过来,又是一场战斗。” “陆公子说的是,野猪要打就打死,但凡给它留一口气在,都会反扑上来。” 杜至全兄弟最先反应过来,举起木棍冲过去,狠狠击打在野猪身上。 其余的人紧随其后,也一棍一棍抽打下去,将野猪打得皮开肉绽,内脏流出来。 “行了,彻底死了。” 听到陆际洲的声音,杜家人才停止手上的动作,将棍子扔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陆际洲不给他们休息的机会,沉声下命令:“来六个人捆猪,六个人挑猪,六个人打扫战场。剩下十二人做警戒,谨防被别的动物攻击。” 青铜从地上一跃而起,眼睛不由自主看着杜长贵的方向,等待他做人员分配。 杜长贵也不推辞,挑了六个体弱的捆猪,六个力气大的挑猪,六个细心的打扫战场,十二个机灵的做警戒。 陆际洲看着这一切,暗暗点头。队伍有主心骨,不是一盘散沙,能省许多力气。 山洞口,差役和犯人陆陆续续进洞睡去。宋大夫师徒三人,继续喝酒吃肉。 等人都走光了,三人对视一眼,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差役过于有钱,犯人也是不差钱的,他们向附近的黑风寨递了消息,商定夜里行动。事成之后,黑风寨分他们一成收入。 一成收入啊,上万两白银呢!这一票干了,他们富贵返乡,再不用四处奔命,低三下四给人看病。 黑风寨的兄弟马上要来,他们还是在前面等着好了。别银子没挣到,在动乱中丢了性命。 他们很快离开山洞,半炷香功夫之后,黑风寨的二十几人到来,将洞口团团围住。 为首的三当家猛得一刀砍向洞口的石头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泥土混着碎石,纷纷朝地上掉落。 三当家大声咆哮:“特娘的,不打招呼就住进老子的山洞,当老子是吃素的么?给银子,给十万两银子的住宿费,不然老子放火憋死你们这群王八蛋。” 山洞里,杜若梨还没睡。 紧挨着的杜若英忽然有心思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翻得她没法睡,更不敢进空间去睡。搂着扮演妹妹的玩偶,默默数羊。 数到1299只羊时,土匪来了,在洞口飞沙走石,闹出大动静。 杜若梨吓得一个机灵,赶紧坐起来,手忙脚乱穿上外套。其他人跟她一样,惊惶坐起。 差役点起火把,洞里雪亮。季同躺在床上,厉声喝道:“放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里是官差。领皇命,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 说着,举起代表身份的铁牌:“铁牌为证,还不快滚!” 三当家有些不耐烦了,再次一刀砍向洞口,洞口尘烟滚滚,呛得洞内人接连咳嗽:“少废话,老子管你是个啥,到了老子的地盘,就得给老子钱,天王老子也不例外。” 季同被他气出一口老血。 从京城到边疆这条道,他走了多年。从未在非沙漠和非草原地区遇到土匪。这伙人打哪里冒出来的来的?如何知晓他们住这里?还张口就要十万两银子,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可以说,他就没见过这样疯的汉人。汉人见到官差,不说退避三舍,那也是要绕道走的。 现在这群人,完全是异数。 因为完全在意料之外,外面巡逻的人不多,如今生死不明,他们落得个瓮中捉鳖的局面。 该如何破局? 不出钱硬杠?土匪会善罢甘休? 让赵家出钱?出钱了土匪会放过他们? 杜若梨也在想同样一个问题,该如何破局? 土匪来势汹汹,她有没有可能,带着好朋友及家人,从发现寒号鸟的洞口逃出去? 答案是否定的,他们人数太多,老的老,小的小,不可能从土匪眼皮子底下逃走。 她空间里倒是有高压水枪。高压水枪一按,形成超强的冲击水雾,没有人能顶得住。若再给水里加点调料,分分钟取人性命。可是空间不就暴露了么? 难道除了暴露空间,或者舍弃朋友,她无第三条路可走? 不行,先摸出去看看再说,不能坐以待毙。 杜若梨仗着洞口混乱,在钟乳石的掩护下,悄悄向洞口靠近。 第57章 招供 杜若梨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 洞中人要么吓傻了,看不到她的动作;要么觉得她傻,不要命了,竟敢直接朝土匪跟前凑;要么就是自己人,又担忧又满怀期翼。 杜若真要跟着一起来,杜若梨一个眼神制止了她。她只好退回去,待在原地坐立难安。 洞里迟迟不见回应,三当家不耐烦了,再次一刀砍向洞口大石,大声叫嚣着:“老子从一数到十,若再无人送银子,老子不客气了。” 几次重击之下,石头四分五裂,扑簌簌的朝下掉,好像下了一场石头雨。 在石头的撞击声中,在三当家“一……二……三……四……五……六……七……”的数数声中,杜若梨飞速前进,来到离洞口最近的一块钟乳石后面。 藏好身形,从空间里拿出袖箭,将染了乌头汁液的箭头对准为首的,像铁塔一样高壮的男人。 袖箭是从黑市上买来的,因为用了最先进的机扩,精密度高,误差在毫米以内,操作简单,傻瓜都能用。 加上剧毒的乌头汁液,可谓万无一失。 不过就是事后差役那边麻烦一些,会没收她的武器。 事急从权,这会子顾不上了,对付土匪要紧。 擒贼先擒王,将首领一枪崩了,剩下的喽啰保准乱,她再趁乱一一收拾。 再说,还有训练有素的差役呢,他们已经集结起来了,正慢慢向洞口靠近。 土匪到来时,陆际洲等人已经收拾停当,在返回的路上。 汉子们头一次参与夜间狩猎,大胜而归,兴奋得不行,不停讨论猪腿和猪肠如何做好吃,说得一片吸溜口水的声音。 “嘘!” 陆际洲听见洞口的金石撞击声,提神运气,脚步一点,飞速朝前奔袭:“情况异常,山洞危险。扔下野猪,抄起木棍,上!” 说话间,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道残影。三十汉子愣怔一瞬,赶紧扔下野猪,撒丫子朝山洞跑。 陆际洲几个腾挪闪回间,到达山洞附近,看清洞口的情况,一颗铁弹弹出,正中为首之人的心脏。 心脏吃下一颗铁子,为首之人身形晃了两下,轰然倒地。到死也不明白发生过什么。 剩下的土匪呆住了,下意识向后看。陆际洲再次射出三枚铁弹,射中三个人的太阳穴。 大量的鲜血喷出来,喷得左右满头满脸。三十汉子冲上来,对着土匪就是一顿棍棒输出。 押送差役终于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在六指的带领下,冲出去跟差役一起包饺子,将土匪一网打尽。 眨眼间,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杜若梨看着自己的袖箭,有些反应不过来。 已经……没她什么事了吗?不需要她出手了?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了? 哦,太好了! 她还真是无比发憷,不晓得凭她一个没有武力值,没有作战经验的弱女子,能不能应付得过来。之前冲到前面,不过是赶鸭子上架,凭借一腔孤勇,并没有任何胜算。 能有更强大的人,将问题完美解决,是再好不过了。 她谢谢陆际洲,刚才她虽然没看见他,不晓得他藏身何处。但感觉他像一个天神,身高2米8。 事情尚未结束,杜若梨趁乱冲进战斗中,抓起一个土匪带入空间。 土匪忽然来到陌生场地,换成白日,面对一个笑意吟吟的女孩,吓死双眼一翻,要晕死过去。 杜若梨靠在茅草屋的门上,嘴里啃着一个苹果,含含糊糊的说:“别急着晕,我有话问你。好好回答,可饶你不死。” 这个声音,这个气息……无非就是一个普通人么……此处无有外人……那还等什么? 土匪忽然面露凶光,身体腾空而起,向杜若梨扑过去,右手抓向她的颈部,想要一击致命。 呵呵呵,敬酒不吃吃罚酒。杜若梨猛然一抬手,送出袖子里藏的电警棍,电量开到最大,直击对方手背。 对方手背一麻,浑身过电,在半空中抽搐几下,重重落到地上。 杜若梨收回电警棍,继续啃苹果。 在山洞紧张死她了,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唯有甜脆的水果才能治愈。 一个苹果啃完,杜若梨扔掉果核,边拍手边蹲到土匪跟前,笑着问:“还需要再来几次吗?姑奶奶愿意奉陪!” 话音刚落,不等土匪回话,提起警棍直接怼向他的胸口。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给他酸爽一击,击得他浑身颤栗。 土匪感觉神魂分离,大声求饶:“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 杜若梨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老巢在何处?有多少人?叫何名字?” 土匪不敢再造次,乖乖回答:“在……在山顶上,顺……顺着大路朝上爬十里路的地方,便是。叫黑风寨,有,有三百多个兄弟……” 难怪此处林间食物众多,小动物乱窜,原来是有凶残的土匪镇守,一般人不敢来!亏她还以为是山大人稀的关系。 神特么山大人稀,到处都是吃不饱饭的人,要是没有危险,早被薅干净了。 杜若梨暗暗鄙视一番自己,继续问道:“为何将主意打到我们这支队伍身上?” 土匪是个小头目,知道的还挺多,继续老实回答:“宋大夫给大当家送信了,说……说……说你们富得流油,防备心不强,是个绝好的机会。爷……小……小的们就来了。” “宋大夫?”杜若梨眼眶一缩,声音提高了几度:“在山洞帮人治病的宋大夫?” 土匪点点头:“是他。他与大当家关系好,看诊时遇到有钱的主,会通知大当家去办。事情办成,大当家会给他一笔银子,具体多少不清楚。” 杜若梨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什么大夫啊,分明是要命的活阎王。 她该如何找到他,要了他的狗命,为民除害? 杜若梨取出绳子和胶带,将土匪五花大绑,扔进装杂物的铁皮屋子里,从外面锁上门。 确定土匪跑不出来,睡在屋里的小若愚没有危险后,杜若梨出了空间。 特么的,不做点什么,难消心中这口恶气。 第58章 味道 空间外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土匪死了几个,重伤几个,被差役远远的丢出去,便宜食肉的大型野兽。 轻伤者被五花大绑起来,在洞口跪成一排,接受盘问。 众人围着看热闹,指指点点。杜若梨趁机离开山洞,找到一个地势开阔的地方,四处张望。 通往黑风寨的路上,没有火把的亮光。通往山下的路上,依然没有亮光。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没有火把照亮,是绝壁不可能走的。别说神出鬼没的野兽了,就是一路上的坡坡坎坎,稀泥烂糊都能摔死人。 所以,宋大夫一行还在附近。 对了,陆际洲呢? 几枝冷枪放过来之后,就再也不见他的人影了。是不是也在找宋大夫一行? 她试探的喊道:“陆大哥~~陆大哥~~” 杜若梨猜得不错,陆际洲确实跟宋大夫师徒三人在一起。只不过他站着,另外几个躺着。 躺着的人被揍得半死,嘴里不停有血流出,睁着惊恐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将土匪头子和另外三个小喽啰拿下后,他担心土匪后面还有援手,会扑上来将他们再次包抄,将战场交给剩下的人,出来侦查。 土匪的援兵没查到,倒是查到灌木丛中的宋大夫师徒。 彼时,三人缩在灌木丛里,兴奋得谈论多久能结束战斗,他们能分到多少钱,各自拿着钱有何打算。 他马上明白了,是这几个畜生将土匪引过来的。 畜生就该有畜生的待遇,他飞身过去,一脚踹翻姓宋的,紧接着连出两脚,将两个徒弟踹翻在地。 这几人不经打,一脚下去,直接爬不起来,躺在地上大声求饶:“别打了,别打了,好汉,在下是大夫,救死扶伤的大夫,大半夜出门看病,怪艰难的。求您看在药王祖师爷的份上,饶在下师徒一命。” 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陆际洲懒得废话,一脚踩向大徒弟的胸口,使劲碾了几下。大徒弟一口鲜血喷出来,直接晕了过去。 同样的方式多没意思,陆际洲走到二徒弟跟前,一个滑铲,将其抛向高空。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弧度,重重落回原地,人事不知。 不等他进行第三套动作,宋大夫爬起来,跪在地上将身上所有的银票摸出来,双手奉到陆际洲面前:“好汉,这是在下的全部身家,总计五万两银票,求您饶过在下。” 陆际洲冷笑着接过银票,居高临下的问:“说说吧,土匪是怎么一回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许错一个字。” 宋大夫见识过他的凶狠,哪里敢撒谎的,将事情原原本本道出。 跟他原本想的差不多,陆际洲还想多问一些什么的时候,听见杜若梨叫他。 少女甜美的声音,一声一声钻入耳朵,想忽略都难。 陆际洲朝声音的来源看了一眼,飞身过去。 宋大夫被晾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杜若梨感受到一阵疾风,带着属于陆际洲独有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应该很爱干净,经常换洗。身上没有汗味,脏味,只有一种淡淡的木香味。 木香味无限接近她从前常用的乌木与佛手柑香水,让人心旷神怡。 一闻到这种熟悉的味道,她就知道陆际洲来了。 陆际洲在她面前停住:“唤在下何事?” 杜若梨开门见山:“陆大哥,你有见到宋大夫师徒么?” “你找他们?”陆际洲不答反问。 “是!” “何事?” 杜若梨仰起头,看向他眼睛的方向,肯定的说:“你与他们在一起。” 陆际洲回视过来,同样肯定的说:“你已经知道他们跟土匪勾结的事了,在差役撬开土匪的口之前。” 杜若梨不甘示弱:“一般石子可不是银色的,你偷藏铁制武器。” 陆际洲反唇相讥:“敢到洞口孤身迎敌的人,难道不是身怀利器?说是匕首的话,你猜我信不信?” 擦!这个人躲在山洞外,是如何看到她的?连咫尺外的土匪都没发现好伐! 陆际洲心说五感,五感,又不是只有视觉和听觉,还包括触觉,嗅觉和味觉。 她身上的味道,跟别人不太一样。属于表面臭,内里不臭的类型。衣裳和包头巾脏到看不出颜色,人却清爽干净,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所以,他知道她藏身于洞口。至于孤身迎敌的话,是他猜的,看来猜得不错,她确实有此打算。 她的胆识,再次令他刮目相看。 这个不寻常的女孩,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 杜若梨不再跟陆际洲纠缠宋大夫的问题。 人是他抓到的,理应由他负责到底,别人无权过问。 她向他请教:“陆大哥,问你个问题。你觉得队伍迟迟未回去,黑风寨会再派人过来吗?若再派人过来,咱们这些差役能不能应付?” 陆际洲耳朵动了动,快速的说:“黑风寨新派出来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听脚步声,有二百来人,为首的是个练家子,大约就是传说中的大当家。以二百对八十差役,再加一群毫无章法的游兵散勇,胜算在九成以上。” 边说边朝山洞走,杜若梨小跑着跟上,急切问道:“现在该怎么办?你有办法的对吧?你能保护我们大家的对吧?” “不敢,在下一介凡人,保护不了杜姑娘!” 陆际洲扔下一句话,转眼消失在黑暗中。 不阴阳怪气会死! 杜若梨气了个倒仰,狠狠瞪了陆际洲消失的方向一眼,开始朝山洞口跑。 第59章 备战 杜若梨人矮腿跑,跑到山洞口的时候,陆际洲已经找季同要到了指挥权。 季同大小是个首领,带领一百个兵和一千多个犯人。不说位高权重,那也相对尊贵。竟然乖乖交出指挥权,也不晓得陆际洲给他下了什么蛊? 陆际洲的办法其实非常简单,就是给季同找到了万无一失的藏身之处:一座中空的坟墓。 坟墓并不是真的坟墓,里面没有埋人。建造者大约是为后人逃难做准备的,建了东南西北四个地宫。 除了北宫里摆着一具棺材,棺材里躺着一个石人外。剩下三间地宫都是空的,能容纳百余人。 陆际洲懂机关之术,白日里看出墓碑上的机关。打开一看,发现了里面的秘密。 当时没有想太多的秘密,此时派上用场。 季同听说有地方躲藏,当即就有几分意动。随陆际洲到坟墓里一看,直接就不走了,将指挥旗交给他,让他全权指挥。 季同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以少对多,以弱对强,以外来者对本地佬,这是一场打不赢的战斗,不存在任何坚持的意义。 他正愁拖着残躯,如何逃过一命之际。老天爷帮了他,让陆际洲送上门来,告诉他地宫的所在。 地宫留了向外面的通气口,待在里面不受憋,没有性命之忧。从里面将机关一按,外面的人别想进来,是绝对的安全。 在里面待两三天,等外面都平息了,他的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再悄悄出去,逃回青云县。向上面报告队伍遭遇土匪袭击,上面查实了不会罚他,他继续做他的押送领头人,享受荣华富贵,娇妻美妾,多么完美。 陆际洲不管他的算盘拨得多响,接过指挥旗,迅速返回山洞。 时不我待,大事要紧。 山洞口的众差役,在陆际洲带着季头领离开时,就已经有了几分猜想。此时看到他手里的指挥旗,并不感到吃惊,反而生出几分期盼。 盼着他像上次对付野猪一般,带领他们打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不要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 剩下的犯人,同差役一样,目光灼灼的看向陆际洲,期盼他带他们创造一场奇迹。 陆际洲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刷刷几下,用树枝在地上画下附近地图,对着地图,对差役和犯人分别下达指令。 接到指令的人,迅速有序的行动起来。 杜家青壮妇女的任务是捡石头,捡起来送到占据高处,充当投石机的汉子跟前,源源不断朝土匪的必经之路上扔。 杜若梨正要跟她们一起走,被陆际洲叫住:“杜若梨姑娘,请留步,在下有事相求。” 杜若梨以为是单独给她派任务,退回去站到地图跟前,眼睛看向他充当指挥棒的树枝:“有何任务,你请说!” “非任务。”陆际洲说:“想借姑娘的乌头粉一用,不知可否方便?” “给,已经兑好了,拿去直接用。”杜若光棍的取出一个瓷瓶递过去。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他知道她好几个秘密,不多乌头这一个。 “多谢!” 陆际洲接过瓷瓶,转身走人。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说:“好生捡石头。” 言下之意是不要冒险出头,保护好自己。杜若梨心里涌起一丝暖意,轻轻点头:“嗯,记住了。” 陆际洲不再停留,大步离去。 杜若梨回到队伍里,与大家一起捡石头。 这场战役,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所有小分队,都不可以点火把,照明靠的是区区几粒燃烧的炭火。 微弱的炭火光,丝毫不影响娘子军捡石头的速度。一双双劳动的手,拼命在地上抓着。抓到一块石头迅速放进篮子里,接着抓下一块。 仿佛多抓一块石头,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杜若梨的任务是运送石头。眼看谁的篮子满了,赶紧上去接过来,一路小跑,送到上面的汉子跟前。 一篮子一篮子的送,效率太低了。她到处乱窜,东收一篮子,西收一篮子,装进空间里,到一定数量后才送一趟。 送的时候也不负重,给篮子下面塞上填充物,只在最上面放几块石头做做样子。 几番操作之下,运送效率大大提高了。 人人自顾不暇,没人发现作弊现象,反而感觉运力过剩。原本有八人担负运输任务,其中四人迅速改行,加入捡石头队伍。 石头越来越多,杜若梨再次集齐一堆石头,给叔伯兄弟送去。 叔伯兄弟所处的位置,在一片石林中。石林只有人把高的大石头,没有小石头。地势比周围都高,无论土匪从哪个方向来,都攻击得到。 还有石林做掩护,可谓得天独厚,易守难攻。 陆际洲将这个好地方给杜姓人,其中的信任不言而喻。 杜若梨到达石林,看到肩负重任的汉子们,老老实实趴在石头后面,集中注意力盯着前面的一举一动,有些心安。默默将空间里的石头各处分一些,摆到他们顺手的位置。 他们全族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陆际洲也是。 找重伤差役拿走弓箭和佩刀,给佩刀与箭簇上涂上乌头汁。 杜若梨比他想象的大方,给了巴掌大一瓶乌头汁,让他涂了二十支箭簇和整个刀刃之后,还剩下半瓶。 剩下半瓶暂时收起来,陆际洲背着武器,各处查看一眼之后,独自抄小路上山。 走了半炷香功夫,就近跃到一棵树上,眼看着土匪队伍从自己面前经过。 与他之前估计的差不多,土匪队伍总计202人,其中20个弓箭手,2个旗手。剩下180人,人人有武器。刀枪剑戟,五花八门。 为首之人身强体壮,腰缠铁链,是个功夫不弱的练家子。 队伍实力雄厚,看来是势在必得! 陆际洲不想打草惊蛇,让土匪知道他们有所准备,屏住呼吸,等他们一一通过。 “等等!” 大头领像是忽然感觉到什么,挥手停下队伍,眼睛看向陆际洲所在的方向:“上去看看。” 第60章 埋伏 忽然,一只麻雀惨叫着从树上飞出,身后跟着一条脖子鼓包的大蛇。 原来是大蛇偷吃麻雀窝,那没事了。 大当家大手一挥:“继续赶路。” 陆际洲站在树干上,静静看着土匪队伍相继离去,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 刚才,他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同为习武之人,他能判断出大当家比他弱几分,全队人加在一起也不足为惧,因此并不十分紧张。 只是有些遗憾,因为一条蛇的关系,布置好的作战计划要搁浅,队伍得不到实际操练了。 要知道,面对穷凶极恶的土匪,真刀实枪的战斗一次,比训练一百次,狩猎一百次都管用。 意料之外的是,土匪头子竟然是个傲慢不谨慎的,未选择上来看一眼,重新给他了他操练队伍的机会。 陆际洲没有轻举妄动,一直等土匪全部走入包围圈,才点燃信号弹扔向天空,随即飞身回去指挥作战。 红色焰火在天空骤然亮起,下面的人接到信号,迅速点燃火把。 守在第一道防线的差役搭弓射箭,四十支铁箭集体扎向土匪,土匪顿时躺倒一片,惨叫声迭起。 大当家想不到区区几十个弱鸡差役,在首领身负重伤的情况下,竟然设下埋伏,尚有一战之力。 那么说,三当家迟迟未传递胜利信号回黑风寨,是惨遭毒手了? 草特娘的! 大当家怒吼一声,抽下铁鞭开始狂甩。铁箭在他的大力甩动之下,失去攻击力,要么掉落在地,要么原路返回。 陆际洲提前预设过这种情况,以六指为首的差役不慌不忙,第一批弓箭手的铁箭刚刚射出去,第二批弓箭手已经就位,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如此反复,不给土匪一丝喘息的机会。 只要他们射出的铁箭够多,坚持的时间够久,就能拖住这位难缠的大当家。 对,他们的任务就是拖住大当家,给别的小分队争取机会。 大当家对手下兄弟颇为爱护,没想过自己先走。拼命护着他们,让他们赶紧走。 差役大多数集中在此处,只要拖住他们,兄弟们就有机会前去干翻流放犯和伤者,拿到金银。 那时候,差役的铁箭也该用完了,他再跟兄弟们一起,捅死这群狗官,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手下跟着大当家身经百战,顿时明白他的用意,撒丫子朝前跑。刚跑没有多远,从天而降一阵石头雨。 大大小小的石头,铺天盖地落下来,落到人的头上,身上,手上,划下一个个伤口,鲜血淋漓。 令人抓狂的是,石头雨一直下,连个缝隙都没有。他们明明知道对手不强,手里没有像样的武器,可就是找不到还击的机会。 弓箭手没有办法拉弓射箭,其他人的武器不知该挥向何方。一身本事使不出去,只能被动挨打,憋屈的想要原地爆炸。 杜家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汉子铆足了劲儿向下扔石头,妇女铆足了劲儿捡石头,运石头。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不砸死这些强盗不会罢休。 杜若梨在两拨人之间飞快穿梭,不停将妇女捡到的石头运到汉子跟前,助他们打赢这场战役。 形势比较明朗的情况下,她空间里的杀伤性武器就不拿出来用了。用一点少一点,不如留到关键时刻救命。 听着下面的惨叫声,咒骂声,汉子们越扔越兴奋,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根本停不下来。 妇女们越捡越激动,手烂了,出血了,都感觉不出来,不知疲倦的干活。 石头攻击下,土匪再次倒下一大片,只有部分人侥幸逃脱。 逃脱之人拼命向前跑,向前跑,跑着跑着,一脚踏进陷阱里。 也对,对手能设一重障碍,二重障碍,为何就不能设置三重,四重障碍呢? 他们轻敌,不代表对手也轻敌! 第一个土匪垂直掉入陷阱,被下面厚厚的荆棘扎出一身伤痕,尚未来得及喊叫出声,上面接二连三有人砸下来,砸到他身上,他一口鲜血喷出来,彻底闭气。 赵家人守在陷阱边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们成功了,不曾拖队伍的后腿。 因为体力不行,他们一家人被陆际洲安排了最简单的布置陷阱工作。陷阱甚至不需要挖坑,有现成的天坑可以用。只需要堵住原本的路,做好伪装,将惊慌失措的土匪引进来就可以。 虽然活计简单,他们还是用了全部心思,让陷阱和通往陷阱的路看起来毫无异样。 别说惊慌失措的土匪,就连他们自己,都有些恍惚,一时分辨不出来哪里是真的,哪里是假的。 等到土匪顺利上钩,接二连三掉入陷阱中时,他们心中的喜悦,达到顶点。 说实话,今日土匪进犯,张口要大笔银钱时,他们看出了季同想要赵家出钱的心思。 这笔钱,他们确实拿得出来,但也是全部家底了。 拿出来,一家人将面临路上没的吃,没的喝,没有马车坐,没有人帮忙背行李的局面。 可不拿出来,季同和土匪不会答应。 拿是不可能拿的,钝刀子割肉比直接死了痛,还便宜了流氓。他们已经做好拼命反抗,玉石俱焚的打算。 所以,当陆际洲凭一己之力击退洞口的土匪,拿到指挥权,给他们分配任务的时候,他们只想好好完成,不给别人拖后腿。 他们做到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有用武之地的喜悦,交织在一起,让他们又哭又笑,仿佛重生。 手下兄弟的惨叫,接二连三传入大当家耳朵里。大当家这才发现上当了。 原来作战的不止狗官,还有该死的流放犯。 原来埋伏不止这里一处,还有至少两处。 原来弓箭手的目的并不是弄死他和他的手下,而是将他困在这里,让他无法对前面的处境做出判断,无法出手对付强敌。 该死的!该死的! 大当家一声暴喝,身体竟然像一只旋转的陀螺,螺旋上升。带着一股强劲的风力,来到差役跟前。 第61章 摘桃子 离他最近的李见明,被这股风力刮得身体后仰,直挺挺倒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剩下差役从未见过如此神计,一时间惊呆住了,楞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当家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再次腾空而起,狠狠抽打手里的铁鞭。 铁鞭在空中炸出一串串噼里啪啦的火花,意图将这些差役尽数吞没。 差役手脚发软,绝望的闭上眼睛。 可是,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伴随着一声闷哼,有重物落在地上,将地面砸得狠狠一颤。 他们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威风凛凛的大当家竟然胸口中箭,正捂着胸口坐在地上,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一个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们看到手提弓箭的陆际洲,正阔步向这边走来。 陆际洲逆着火把的光,身上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宛如一尊天神。 天神走到大当家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刚才因为不放心全无经验的杜赵两家,下去巡视了一番。回来时,正好看到大当家发怒,用皮鞭横扫差役。 他当即拉弓射箭,箭簇即将脱手时,想起上面涂着乌头汁液,故意射偏一寸,不在致命位置上。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验证乌头液的威力。看她调配得合不合理,杀伤力大不大,需不需要重新调配一番。 随着身体能量急剧流失,人变得越来越虚弱,越来越麻木,大当家很清楚,这箭上有剧毒。 他有一万句脏话想骂,可是已经骂不出来了。眼皮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沉重到再也不想睁开…… 一代枭雄,身体素质过硬的大当家,从中箭到死去,仅仅熬过了五个呼吸。 这瓶乌头液,没有问题的。杜姑娘是个中高手。 眼看大当家断气,差役终于回过神来,眼眶一热,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陆际洲不好马上使唤他们,吩咐一句“原地修整”后,赶往下一个地方。 等他一走,差役里面的一个人,名字叫陈帮明的,悄悄离开队伍,跑向季同藏身的坟墓,在外面拍了三声。 季同听出是自己心腹,打开机关问:“咋说?” 陈帮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的说:“老……老大……战打……打赢了……您……赶紧……回去……” 季同激动到声音劈叉:“太好了,竟然打赢了,功劳不能被别人抢了去,快,快来背我上去……” 陈帮明一扫平时的懦弱无能样儿,跳下地宫,背起季同,旋风般朝前飞奔。 陆际洲万万没想到,战斗尚未结束,就已经有人想要摘桃子了。 从差役藏身的地方出来,他直接来到石林中。 守卫石林的汉子,还在不知疲倦的向下砸石头。杜若梨姑娘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穿梭在他们中间,源源不断为他们提供石头。 场面紧张有序,竟有几分正经兵士的样子。 “停,不用再打了。”他下达指令,命他们停止战斗。 杜若梨当即跳起三尺高,扔掉手里的篮子,飞快向下面跑去,边跑边喊:“伯母,婶婶,姐姐,妹妹,不用捡石头啦,我们打赢啦……” 杜家汉子则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停下手上的动作,靠在藏身的石头上,茫然问道:“真的打赢了?” 陆际洲摇头:“战斗尚未真正结束,不敢说谁输谁赢,不过扔石头的工作可以停了,你们……” 话未说完,差役所在之地,忽然响起集合声。 原本惜命躲藏的季同高声训话:“各位今晚表现神勇,以一百人之力,全歼黑风寨土匪二百多人,当场击毙穷凶恶极的大当家与三当家,可谓立了大功。本首领将于明日一早向上递折子,为各位请功。圣上向来赏罚分明,一定会对各位论功行赏。在下先行祝贺各位了。” 季同此话一出,陈帮明当即不干了,大声反驳道:“季首领说哪里话?陆际洲戴罪之身,能有机会上蹿下跳,还不是因为您目光毒辣,看出他有几把刷子。没有您的英明指导和慧眼识人,何来这场战役的胜利?要我说,还是您的功劳最大。折子里也应该这么写,兄弟们说是不是?” 差役不傻,上折子的权限在季同手里,怎么写由他说了算。要想自己立功,就必须承认他立功。立功便立功吧,耽误不了他们什么,动动嘴的事。 “陈兄说的是,季首领当立首功。” 众差役异口同声,只有李见明垂着头未说话。 他说不说话,都影响不了事情走向。 季同谦虚了几句,假装推辞不过:“兄弟们如此坚持,在下再推辞下去,便是不知好歹了。行,听兄弟们的,上折子的时候,将在下的大名加上,在下与众兄弟同甘共苦。” 底下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等掌声渐歇,季同继续说:“今夜,还需要兄弟们配合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将大当家与三当家的首级砍下来,清点死亡人数,明日随折子一起递到上面。第二件事,是彻底荡平黑风寨……兄弟们无论进行哪项工作,期间有何收获,本首领一律不过问。” 这不就是说,抢到的东西都归自己吗?差役们彻底沸腾了,争先恐后朝自己的任务目标跑。 杜若梨回到石林,亲眼目睹这么一番骚操作,气得鼻子都歪了。 正面迎敌没有季同,最大功劳倒成季同的了,这是哪门子道理? 差役一个二个的,谁不是两次得陆际洲相救?这会子为何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他欠你们的么? 还有他们这些拼命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上折子时说上一句,换来赦免不敢想,换个好些的边疆待遇总可以吧? 明明是集体作战,为何偏偏只有少部分人享受待遇? 杜若梨气得发疯,转头看见陆际洲不咸不淡的样子,感觉更生气了。 恨不得一掌劈开他的脑袋,看看他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水,才在被人欺负到家的时候,还无所谓。 第62章 合作 听着朝他们跑过来的急促脚步声,陆际洲似笑非笑的看向杜若梨,更可气的事情来了,你要不要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生气生得过来么? 有那生气的时间,不如琢磨一下,如何干翻这个世界。 干不翻世界,干掉几个碍眼的畜生也行。 总比生气伤身体强! 杜若梨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忽然间福至心灵,难道接下来的脏活是他们的? 陈帮明差役的到来印证了她的猜想。 接下来,杜家要跟赵家一起,清点土匪的死伤情况,将他们抬入布置成陷阱的天坑里,再将战场打扫干净。 最后,陈帮明还好心解释了一句:“这不是为别人做的,是为你们自己做的。你们也不希望血腥味引来大型猛兽,对吧?” 被这么无耻的话一激,杜若梨反而冷静了。 差役安排下来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不仅要做,还要好好做,不得有任何失误。不然就是将把柄递到差役手里,任由他们发落。 但也不能白忙活一场,任何好处都得不到。 要拿到好处,就得上黑风寨。 出来打仗的士兵,不可能给身上揣多少金银财富。没看到差役搜完大当家与三当家,已经忙不迭的上山了吗? 杜若梨打算亲自去一趟。 这时候,族长杜长兴出来给各家分派任务,她与杜若真家分到一组,搬运十具尸体进天坑。 三堂祖父说:“这活阴气重,女人不得参与,未满十五的男子也不得参与,都歇着吧,我们大老爷们来。” 杜至全赶紧附和:“祖父说的是,我们大老爷们来就好……不过祖母,能做点好吃的不?要饿死了!” 三堂祖母知道大家都饿了,她虽然没捡石头,只在旁边帮忙看孩子,也紧张到饿了,点头道:“成,祖母答应你,今晚大吃一顿,管饱管好!” 大家都满意了,各自分头行动。 杜若梨去小秋那里接妹妹,之前接到捡石头任务时,族里专门派三堂祖母和几个小女孩专门看孩子,她只好将妹妹从空间里带出来,交到小秋手里。 因为之前动静大,小朋友受到了惊吓,一直在小声的抽泣,抽得小身子一抖一抖。 动荡之时出生的孩子啊,还差一天满月,就吃了无数多的苦,受了无数多的难。杜若梨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拍着她小小的后背,轻轻摇晃着。 杜若愚反而哭得越发高声,越发委屈,小嘴巴不停朝她胸前拱,将姐姐当成了妈妈。 杜若梨走到暗处,拿出奶瓶塞进她嘴里,喂她吃奶。她终于止住哭声,双手抱住奶瓶咕嘟,不时抬头看姐姐一眼。 被孩子无限信任和依赖着,杜若梨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轻轻将她汗湿的头毛理顺,塞进帽子里。 小婴儿哭得太累了,一瓶奶没吃完,人已经睡过去。 杜若梨取下奶瓶,将妹妹背在胸前,走过去跟等着的杜若真说:“你先回山洞,我等下再回,不用管我。” “嗯,你注意安全,” 杜若真很有分寸感,不该问的绝对不会多问,嘱咐一句,转身去追家人。 各家各户都散了,杜若梨将妹妹送回空间睡着,踏上了上山的路。 黑风寨易守难攻。差役上去,没那么轻易得手。所以即使落在后面,她也不急。反正她的目的不在于杀人,而在于搜刮东西。 在杜若梨离开之后不久,陆际洲也走上了前往黑风寨之路。 差役没有给他布置打扫战场的任务,什么任务都不曾布置。这是他今晚忙活一场的奖赏。 既然得了奖赏,就得好好利用起来。 先是回去找到宋大夫师徒,将他们藏进中空的坟墓里,并从外面改了机关,除非他来,谁也别想打开。 再是到赵家和杜家面前露个面,让他们认真干活,不要惦记其他的。 两件事办好,这才独自踏上上山的路。 走出没有多远,看见前面瘦弱的身影,陆际洲先是一楞,随即忍不住笑了。 笑容如同冰雪乍破,暖阳初升,是介于月色与雪色之间的人间绝色。 他几步追到杜若梨身边,由衷的赞了一句:“杜姑娘好胆!” 杜若梨侧过脸假笑:“过奖过奖,彼此彼此。” 嘿,阴阳怪气谁不会? 陆际洲被怼得哑口无言,提起脚步向上迈,几步就将她远远的甩在身后。 杜若梨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懊恼不已。 刚才光顾着嘴巴快活,竟然忘了陆际洲也是当黄雀去的。陆黄雀飞得又高又快,能有她这个笨黄雀什么事? 杜若梨赶紧转换语调,甜甜的喊一声:“陆大哥,你等等,我有事跟你商量。” 女孩的声音发腻,陆际洲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你说。” 杜若梨呼哧呼哧跑到他跟前,双手叉腰,气喘吁吁的说:“我是求财的,你带我上去,得到财产分你一半。” “杜姑娘真乃神人也!” 陆际洲歪歪斜斜的站着,朝杜若梨竖起大拇指:“在下本来可以得到全部的,姑娘张口就砍掉一半,还以合作的名义。你这样的,不去朝堂当个专门动嘴皮子的文官,可惜了。” 杜若梨气得直翻白眼,恨不得拿大头针将他的嘴缝上,忍了又忍才说道:“我知道进山的小路,知道整个寨子的分布,还知道秘密藏钱的地方,这些够不够?” 陆际洲摇头:“有一定的价值,但是不足以打动在下。在下要冒的风险,失去的东西,价值远远超过这些。” 杜若梨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加条件:“陆大哥应该发现了,我的乌头汁液比一般的稀。稀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同样一棵草,别人能用两三次,我能用几百次,效果还是一样的。我完完全全教会你,你看行不行?” “成交!” 杜若梨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陆际洲的答复。 两句话之间,甚至没有一丝缝隙。 哼,不用怀疑,他等的就是这个。 第63章 背我 被人算计,必须不能忍。杜若梨一屁股坐到地上,揉着小腿说:“走不动了,陆大哥背我上去。” 本想看笑话的陆际洲,被她整不会了。揉着眉心说:“姑娘,你可记得自己是个姑娘?” 杜若梨向他投去鄙夷的一瞥:“迂腐!背一下而已,又不会怀孕,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挨得近一些,我们挨近的时候少吗?我一个女孩子都不纠结,你纠结个铲铲。再说了,咱们一千多人的队伍,男男女女的,经常在同一个地方过夜,要这么讲究的话,女的不都得去死?” 陆际洲:“……行,你说了算!” 横竖吃亏的不是他! 陆际洲矮身下来,杜若梨爬到他的背上,双手绕到她喉结下方,调整为最舒服的姿势,真诚建议:“你把我想象成一袋米,一袋面,不要想象成异性,就不会不自在了。” 陆际洲很想问,她将他想象成何物了?估计不会有什么好话,还是闭上了嘴巴。 柔软的女性身体紧紧贴在背上,若有若无的香气直朝鼻子里钻,陆际洲气息有些紊乱。 为了调整这种不正常的状态,他在心中大声说:“这是一袋米,这是一袋面,这不是人,是拿来饱腹的东西……不对……不可以入口……还是不对,米面为何不可以入口呢……” 越想越绕,越绕内心越不平静,心口如擂鼓一般的跳,陆际洲猛得甩一下头,提步狂奔。 猝不及防的加速,将杜若梨吓得心提到嗓子眼儿。 她惊呼一声,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跟他贴得严丝合缝。 这种感觉太要命了! 陆际洲的脑子里一边叫嚣着扔掉她,扔掉这个乱人心神的祸害。一边不由自主的收缩双臂,跟她贴得更紧一些。 耳旁是呼呼的风声,风将头发和衣衫卷起来,路边树木石头渐次后退,杜若梨体验到自由飞翔的感觉。 她抬起上身,张开双臂,让风穿透她的身体。 陆际洲感受到她简单的快乐,心中莫名期盼这条路长一些,再长一些。快乐维持的久一些,更久一些。 从山洞到黑风寨,总共十里路。好像就在眨眼间,他们就到了。 黑风寨位于这座不知名山的顶端,核心成员从前游走于各地,四处抢劫偷盗,实力壮大之后,于今年夏天招兵买马,建立窝点。 窝点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四周都有无数浓密的苍天古木,一般人发现不了。 站在古木上,能将整个山脉尽收眼底,山下有什么动静,寨里能第一时间知道。 若遇外敌,只要躲在树屋里向外放箭,就能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可谓易守难攻的风水宝地。 此时,差役应该是躲过了弓箭手的攻击,进到寨子里面。 整个寨子灯火通明,充斥着各种兵刃相接声和喊打喊杀声,战斗进入白热化。 根据杜若梨提供的路径,陆际洲将二人带到寨子防守相对薄弱的后门。 后门只留一个人看守,陆际洲抽出一只手来,一个手刀劈上去,将守门人直接劈晕,软软的倒在地上。 越过守门人,开门进入后院。杜若梨从陆际洲背上滑下来,用气声在他耳边说:“我们分头行动,半刻钟后回来碰头。” 女孩的鼻息喷在颈侧,有些麻,有些痒,陆际洲稍微离得远一些,否定道:“不妥。要一个人放哨,一个人行动。” 杜若梨从善如流:“成!陆大哥放哨,我行动。” 既然是团队作战,就要商量着来,陆际洲点点头:“可以。记住暗号,动静不要闹得太大。” 杜若梨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比到中途改为双手抱拳,轻手轻脚来到位于东边的第一间房。 后院总共十间房,其中东边五间是存放贵重物品的仓库,仓库里面有重兵把守。西边五间是供应日常生活的,管理比较宽松。 她依次在东边五间房门口点上来自现代的,无色无味的迷香,只需几分钟的时间,里面的人就会人事不省。 等迷香起效果的时间,杜若梨来到西边的厨房。 厨房里没有人,工作人员到前院帮忙去了。一排十个大铁锅,里面分别装着红烧肉,小鸡炖蘑菇,八宝鸭,红焖猪手,酱牛肉,黄焖羊肉,干豆角烧肥肉,炸鲤鱼,炸丸子和红烧豆腐。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味直朝人鼻子里钻。 铁锅旁边有两个大蒸笼,里面蒸着白花花的肉包子和馒头,案板上还包了无数饺子,切了一大堆面条。 土匪这宵夜也太豪横了,杜若梨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出来。她默念一声“收”,将厨房里的东西全部收入空间。 这个功能是她之前运石头的时候偶然发现的,马上就给利用上了。 隔壁几个房间里,满满当当的存放着粮食,酒类,肉类,干货,布匹等日常用品,她没来得及看,先收为敬。 离迷药发挥,还有一段时间。杜若梨来到陆际洲藏身之处,塞给他两个肉包子:“快吃,羊肉大葱馅儿的,好吃着呢。” 说着咬了一口自己的,看陆际洲楞着不吃,又拍拍腰上的荷包:“赶紧趁热吃,吃完再来一口小酒,艾玛,一不小心过上了土匪日子。” 陆际洲被她说得忍俊不禁,不再顾虑这顾虑那,左右开弓啃羊肉包子。 杜若梨乐得笑弯了眼睛:“这样才对嘛!跟美食过意不去的人,都是大傻子!” 陆际洲几口吃完包子,右手朝杜若梨面前一送:“拿酒来!” 杜若梨取下小酒壶给他:“别都喝完了,给我留一……” 话未说完,酒壶已经竖起来了,陆际洲连最后一滴都不放过,等它慢慢流入嘴里。 末了将酒壶还给杜若梨:“你说的对,跟美食过不去的人是傻子,美酒也属于美食。” 杜若梨真的,若不是嫌他肉厚磕牙,一定会狠狠咬他一口解恨! 最好的酒就这么一小壶,被人珍而重之的放着。她大方给他喝,他竟然喝得一滴不剩,不给她留哪怕一小口。 有这样做人的么? 第64章 两只黄雀 陆际洲并不是馋酒。 虽然平时苦闷时,会喝两口。但有任务在身时,从来都是滴酒不沾。 刚才只不过看杜若梨将区区梨花白当成宝贝,想惹她炸毛而已。 她炸毛的样子太好玩了,一炸起来,他的心情就像大热天喝到冰水一般舒爽。 杜若梨想不到男人的心思如此阴暗,以为他只是缺乏同理心,不会好好说话,甚至有心想跟他谈一谈,教他一些做人的基本道理。 奈何时间不允许,该干活了。 杜若梨再次来到东边第一间屋子,用同样来自现代的万能钥匙打开厚重的仓库门。 仓库里堆着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闪瞎杜若梨的36k钛合金狗眼。 迷药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两个土匪倒在地上,睡得人事不知。杜若梨越过他们,默念一声“收”,将金银珠宝收入空间。 第二间屋子里除了金银珠宝,还有满满一匣子银票,面额50两,100两,500两,1000两不等,杜若梨照样收入空间。 第三间屋子里放着贵重药材,人参,灵芝,鹿茸,穿山甲,虎骨,熊胆等,应有尽有。杜若梨毫不客气,照单全收。 第四间屋子里摆满丝绸,茶叶和瓷器,正是杜若梨一路上想收集的东西,有什么理由不收呢? 第五间屋子里,则是各种动物皮毛,白的,黑的,花的,各种颜色,天知道祸害了多少动物。这可是边疆用得着的好东西,杜若梨收得片甲不留。 整个后院被搜刮得一干二净,空间也快堆得没有下脚的地方。杜若梨想了想,又重新来到厨房,将季同的爱马拿出来,马脑袋朝着门口,瘫在地上。 季同汲汲营营忙活一场,总该吃顿热饭不是。 就是不知道,当他看到自己死了几天,已经入土为安的马,忽然出现在这里时,会不会感觉到一丝惊(jing)喜(xia)?能不能吃得下去? 最主要的是,舍不舍得让颗粒无收的部下吃? 虽然将马白白送出,少卖几两银子,但是能给季同添堵,杜若梨觉得值了,值大了。 忙完这一切,杜若梨给荷包里塞满金珠,挂到腰上。抱着一匣子银票,一匣子红蓝宝石,一匣子珍珠和一匣子药材出来。 金珠是实心的黄金,每粒半钱重,一个荷包里能装三斤,装了七八个荷包。 银票匣子她没打开过,原封不动,估计数量不会少了。 红蓝宝石挑了最闪耀,光泽度最好的。 珍珠挑了最大颗,最匀净的。 药材挑了最昂贵,最能卖钱的。包括两株手腕粗的人参,一把虎骨和一瓶熊胆酒。 若是没有空间帮忙,这些东西是她最大限度能带出来的东西。 陆际洲亲自进来挑选,也不过如此。 杜若梨既然选择跟他合作,就做好了讲规矩的打算,不能让他吃亏。更不能坏了自己的口碑,断了自己的后路。 听见身后的动静,正在放哨的陆际洲回过头来,看见满载而归的杜若梨,险些崩不住笑。 她也太贪心了,给身上挂满东西,匣子堆得比她人还高,慢慢走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匣子成了精。 陆际洲扔给杜若梨几个布袋,示意她弃掉匣子,将东西装进布袋里,自己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留意四周的动静。 杜若梨接过布袋装东西,不由感叹人家准备充分。 也不晓得经历过多少次同样的事情,才变得如此熟稔。 正想得起劲,忽然听见陆际洲的声音:“少胡思乱想,在下跟杜姑娘一样,都是头一次。” 他悠悠的声音,在这时候尤为瘆人,杜若梨吓得坐到地上,捂着嘴问:“我刚才不小心说出来了?” 陆际洲在心里笑疯了,姑娘可真不经诈,轻轻一诈就诈出来了。 面上却是毫无表情,反问道:“你说呢?” 杜若梨嘿嘿一笑:“陆际洲先生,你不老实,你在诈我!” “何以见得?” 陆际洲脱口而问,问完当即后悔。这不是跟她刚才一样,犯了同一个错误吗? 看到他懊恼的样子,杜若梨愉快的继续装东西。 装完将笨重的分给他挂着,自己挂轻巧的银票和药材,顿时觉得全身都轻松了。 前面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季同在升官和发财的双重刺激下,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趴在陈帮明的背上,不仅指挥差役通过了黑风寨的封锁线,还将黑风寨的土匪打得不剩下几个活口。目前只有二当家和其左右手在负隅顽抗,看样子也坚持不久了。 再不去前院就来不及了,陆际洲与杜若梨对视一眼,得到她的允许后,将她夹在胳膊下面,七弯八绕绕到前院。 这一次,因为知道杜若梨有迷药能够自保,陆际洲建议分头行动,他管东边,她管西边。 “没问题。” 杜若梨飞快跑进西边,先给每间屋里点了一份迷香。 屋子里除了她没别人,点迷药的目的,是为了对付可能忽然进来的人。 西边是三大当家住的地方,外加一个会客厅,其豪华程度自不用说,杜若梨再次照单全收,不给狗差役留一根针,一条线。 东边是练武场,兵器库和马厩,情况跟西边不同,里面有人,且人数不少。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姚三。 早在季同从墓地出来抢功劳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上山了。等到季同上来,跟土匪交手时,他带人端走了位于后山的秘密仓库,赶走了上百匹好马,运走了大量兵器铁石。甚至找到了地下监牢的入口,接收几百被关押之人。 还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主子陆际洲来了。 陆际洲点头过后,下达指令:“第一,赶紧撤,撤的干干净净,不得让差役抓到把柄。第二,等一切平息之后,将此处盘下来,变成秘密训练基地……” “什么人?” 杜若梨手脚麻利的收完东西,站在院子里观察形势时,感觉西边隐隐有说话声,以为陆际洲童鞋出了什么问题。握紧袖箭,一个跟头翻进去…… 第65章 老天爷的亲闺女 滚进去发现,屋里空荡荡的,只有陆际洲一个人,背手站在一大片架子跟前,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难道自己幻听了? 杜若梨刚要问些什么,外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和大声喧哗声。 不用猜,是差役赢下战斗,带着抢钱的目的,正疯狂朝院子里涌来。 怎么办? 这间屋子空阔,一眼能望到头,找不到藏身之处。点迷香已经来不及了,差役会不会忽然进来?进来之后会不会要他们的东西?甚至要了他们的命? 杜若梨看向陆际洲,下意识的将他当成了主心骨。 陆际洲对这种依赖和信任很是受用,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他心中有数。 意思传达出去,陆际洲一步跨到杜若梨面前,将她从地上捞起,飞速扑到门边。脚尖在门边的墙上踢了几下,一道通往地下的暗门在他们面前打开。 原来这间屋子里藏着一条暗道。 被刚才一系列动作颠到头晕脑胀的杜若梨终于放心了,他说的有数是真的有数,不是13数。 在陆际洲的引领下,杜若梨一脚跨进暗门。看着他找到门后的机关,轻轻拨弄几下,让门从他们面前合上。 机关之术实在高深莫测,杜若梨仔细看了下,什么也没看明白,便放弃了。 随着暗门的闭合,空间渐渐暗下来,变成漆黑一片。 这种地方是不可以点灯点火把的,物品燃烧会消耗本就稀薄的氧气,造成人体缺氧。杜若梨空间里的照明设备不敢拿出来,他们只能摸黑前进。 身处一无所知的黑暗环境下,杜若梨有些紧张,没话找话的说:“陆大哥,你记得我说过大当家屋里有条暗道吧?那条暗道直通山后悬崖峭壁处,逃跑完全够了,为何还要再修一条?” 陆际洲边走边解释:“黑风寨野心不小,想要做大做强,雄踞一方。所以基础打得十分牢固,地下弄得跟迷宫似的,有好几条通道,通往大山各处。现在这条的尽头是前面半山腰,也就是我们之前上来的地方,尚未开始使用。” 地牢里的人,就是土匪从各处抓来的壮丁,专门从事修地道工作的。听姚三说,由于长期生活在地底下,受到非人的折磨,这些壮丁被救起来时,个个面无人色,像是死了一大半没埋的。 这些土匪的造孽程度,堪比西北王!只是尚未真正成长起来,达不到为祸天下的程度。 他们今日将寨子连锅端掉,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陆际洲的声音响在耳边,像大提琴一样醇厚动人,杜若梨慌乱的心,逐渐平息下来。紧紧跟在他身后,快速向外移动。 陆际洲一改平时的吊儿郎当,唯我独尊样儿,将袖子交到她手里。对她说:“你牵着我走。” “谢谢!” 杜若梨彻底安心了,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亦步亦趋,走出山洞。 黑风寨里,季同此时的心情像是日了狗。 费劲心思攻进山寨,折损七个兄弟,重伤十几个,好不容易打赢吧,寨子里雪洞一样,竟然被搬空了。 听说后院厨房里还剩下一些马肉,想着带兄弟们先吃上一顿,一去看吧,竟然是他的小红。小红诡异的出现在此处,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 为了不让小红被吃掉,他拖着病种的身体,在陈帮明背上拼命寻找寨子的秘密仓库,终于找到,尚未来得及破译机关吧,寨子走水了。 前院东西两间屋子同时燃烧,火苗冲天而起,顿时席卷一切,吞并一切。他们不得不两手空空,屁滚尿流的离开山寨。 汲汲营营忙活一场,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 杜若梨与陆际洲走出暗道不久,天空出现一道红光,红光急剧膨胀,几个瞬息间,就照亮了半片天空。 杜若梨回头看着熊熊燃烧的黑风寨,彻底安心了。 寨子留着,她开过的锁,点过的迷药,洗劫过的仓库,都有可能暴露她的信息,对她来说始终是个隐患。还不如一把火烧了,谁也别想发现蛛丝马迹。 看这火势,看这寨子建筑物的燃烧速度,以及各种惨叫声,重物倾塌的声音,她彻底安全了。 陆际洲站在杜若梨身旁,跟她同款姿势看着冲天的火舌,眼底有些疑惑。 因为既不想带不走的巨额财富便宜差役,更不希望所作所为被有心人发现,他在兵器库的置物架上留了火种。火种遇到木架子,会慢慢燃烧,烧到他淋火油的位置,将会冲天而起,吞噬整个房间,进而吞噬整个山寨。 火确实烧起来了,时间分毫不差。 令人费解的是,火舌窜得再高,烧得再猛,也只是烧到寨子里的建筑物,不向外面蔓延,包围着寨子的古木未被波及。 按照常理来讲,火势不是应该延伸到河边么才停下吗? 还有,起火点不止东边兵器库一处,西边大当家的房间跟兵器库几乎同时燃烧起来。 是杜若梨! 她手上的好东西还真不少,光他见过的就有乌头汁,迷药,引雷之物和放火之物。 每一种都好得超过他的想象,她一定有奇遇,是老天爷护着的亲闺女。 老天爷的亲闺女杜若梨,此时也已经知道另外一把火是陆际洲放的。 放得好!放得妙!放得呱呱叫! 被季同一帮人百般利用,百般算计,再不反击一下,她还看不起他! 上山一趟,任务圆满完成,眼看差役就要下来了,杜若梨扯着陆际洲的袖子说:“别看了,赶紧走吧。” 陆际洲不再琢磨能放火,还能控制火势的神奇之物,单手一捞,将杜若梨捞到背上背着,脚下生风,急速向山洞冲。 杜若梨:“……” 大兄弟,咱有腿,会走,会跑,没有要你背着的意思吧? 你怕不是背人背上瘾了? 既然如此,人美心善的小仙女满足你,让你背着好了。 正在运气飞奔的陆际洲,听见身后嘀嘀咕咕的话,膝盖一软,险些一个趔趄。 第66章 分钱 到达离洞口500米的地方,陆际洲放下杜若梨。 两人各自盘踞一块石头,面对面的坐着。在蜡烛的照耀下,开始数钱。 首先是银票,杜若梨一张一张拿出来加了一遍,报出一个数字。陆际洲一张一张送回去,又加了一遍,跟她报出同样的数字:47万5千420两白银。分到每个人头上为23万7710两。 光银票这一项,就让杜若梨一夜暴富,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接着是药材,药材数量不多,胜在质量杠杠的。陆际洲说,人参年头在百年以上,虎骨熊胆也是极品,大约是抢自某个世家权贵。杜若梨要了一根人参,一半的虎骨。熊胆酒没要,让陆际洲换算成钱给她,得到1000两银子。 再是金珠,金珠好分,总共八袋,每袋里面的数目大小是一样的,每人拿走四袋就行。 最不好分的是珍珠和宝石,因为每颗都不一样,代表的价值也不一样,陆际洲让杜若梨先挑,挑剩的留给他。杜若梨没这样干,将这些东西混在一起装成均匀的两袋,随手挑了一袋,剩下的拿给陆际洲。 陆际洲接过去,戏谑道:“钱分完了。米袋子,面袋子,接下来请自己滚回去吧。” 杜若梨向他抛去一个飞吻:“辛苦啦,小毛驴!” 小……小……毛驴?陆际洲的拳头硬了。 杜若梨笑弯了眼睛,站起身来,小跑着回去。 发财啦,发财啦,好幸福,幸福得想上天,跟太阳肩并肩…… 陆际洲看着她欢快的背影,也慢慢绽放出一个笑容。 至于是因为女孩笑的,还是因为意外的大收获笑的,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楚。 天空露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已经来临,杜若梨跑回山洞,看到洞口烤火的一群人。有年迈的三堂祖母夫妻,有肩膀受伤的杜长贵伯父,还有年幼的小秋。平常跟她一起搭伙的三家人,除了几个不懂事的小豆丁,剩下的都在这坐着。 杜若梨惊讶道:“你们咋起这么早……不对,应该是一夜未睡,不会是在等我吧?” 肯定是在等她呀,小小一个孤女,他们大家的宝贝,带着丁点大的妹妹,黑灯瞎火的,一去半夜不回,快让人担心死了。 四处找遍都没找到人,他们只好坐在这里干等着,顺便将不问清楚的杜若真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是这些话不能说给她听,听了会有压力。她好好的回来,他们已经放心了。 辈分最高的女长辈,三堂祖母代表全体人员说话:“不是等你,昨晚又是打杀人,又是抬死人的,吓得不敢合眼,干脆起来坐着说说话,说着说着就到了这时候。” 杜若梨眨眨眼,祖母您编谎话也编的像一点呗,在座的人,有几个是吓到的样子? 担忧有,疲倦有,困意有,就是没几分惊吓。 他们就是在等她。 他们既然选择不说穿,她也装做不知道的好了。将这份珍贵的情意放在心里。 她凑到堂祖母跟前,小声说:“闲着也是闲着,快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发现了好东西。” 众人一听,哪有不响应的,连老祖母都要参与。争来争去,将周大丫留在洞里奶孩子,看孩子,其他人都跟着杜若梨走。 杜若梨将尚未睡醒的妹妹交到周大丫手里,带领大家来到离主战场不远的一处地方,指着一人多高的灌木丛说:“里面有几车东西,是土匪藏的,我们悄悄分了吧?” 东西虽然不是土匪藏的,是她刚刚放进去的。但是出处是土匪厨房和储存室,这话也不算骗人。 众人一听土匪留下了东西,急急忙忙跑过去,将板车从灌木丛里推出来。 盖布一揭开,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土匪的生活未免太好了吧? 一袋袋雪花一样白的细面,一袋袋晶莹剔透的精米,一整车香甜的点心,一整车肥鸡大鸭子,半车木耳黄花香菇,一整头羊,两整只猪,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还有整整齐齐一大车兔皮,皮上连着寸吧长的毛,缝件背心,缝双鞋子,不晓得多暖和。 杜若梨说:“东西挺多,光我们几家拿回去太打眼了,容易遭人记恨。要不给昨晚打扫战场的都分分?” 众人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懂道理的,点头道:“你说的是,要跟族人和赵家一起分。” 杜长贵站出来,主动要求接过担子:“梨丫头若是放心的话,就交给伯父吧。伯父来给杜,赵两族,以及陆郎君分。挣了大功的差役和歇在洞里没干活的其他重型犯就算了。” “伯父说哪里话,我咋会不放心您呢?”杜若梨巴不得有人来管,立即将担子甩出去:“如此,就辛苦伯父了。” 杜长贵哈哈大笑:“你都不说辛苦,伯父辛苦个啥,不辛苦……伯父这就去寻赵老太太和族长,商量着给大家分东西。” “成,您快去!” 杜若梨看准杜若真的方向,准确倒在她的肩膀上,呵欠连天的说:“困死了,给我靠靠,分东西的时候你叫我。” 杜若真昨天晚上因为她受的气,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了。被她这么一靠,又窜起来了,骂道:“滚,别靠着姐,姐比你更困!” 杜若梨呵呵笑:“别这样嘛,等会儿东西到手,我请你好好吃一顿。” “谁稀罕!又不是只有你能分到东西!” 杜若真翻了个大白眼,不过到底没将杜若梨推开。杜若梨整整忙了一宿,实在太累太困了,竟然真的在杜若真肩膀上睡了过去,一声声的打着小呼噜。 “我真是欠了你的!” 杜若真骂骂咧咧,伸手揽住杜若梨,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别一不小心摔到地上,将脸摔烂了。 杜若梨一觉醒来,东西已经分完了,她分到半条腰柳,巴掌大一块羊肉,两块点心,一把干菜,二斤米,三斤面粉,以及一张兔皮。 八板车东西,分到每个人头上,也就这么一点。肚量大的,甚至吃不够两天。可她不敢做的太过分,只能下次再想办法了。 第67章 买卖 杜长贵亲自给陆际洲送提篮:“郎君,族人发现几车土匪留下的东西,给夜里参与打土匪,给土匪收尸的人都分了一份,这份是您的,您请收好。” 靠在石壁上养神的陆际洲当即清醒过来,指着提篮里的物品问:“何处发现的?带我去看看!” “成!”杜长贵将提篮放下,带着陆际洲朝灌木丛走。 灌木丛位于昨日差役镇守地不远处,说是灌木丛,其实人把高的茅草居多,茅草厚实浓密,确实是藏矮小板车的好地方。 昨晚他四处看过,这里没有东西,是后来才有的。寨子里的漏网之鱼要带也是带贵重物品,不可能带笨重的东西逃命。 难道是外出采买的土匪?走到此处发现情况不对,藏起东西跑了? 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陆际洲听见一阵杂乱拖沓的脚步声,知道是大胜而归,颗粒无收的差役,便带着杜长贵走了。 差役回来,他的买卖也来了,先忙买卖。在姚三的视野范围内,几个土匪喽啰跑不到哪里去。 季同活到四十多岁,前后做了二十多年差役。十几岁从最底层的跑腿小兵做起,凭着机灵果敢,一直做到正八品的狱臣。从未有哪一刻,像今天这样狼狈。 自己伤痕累累,要靠人背着。身上旧伤崩开,逃跑时被掉下的房梁砸到,背后还添新伤。从头到脚,哪哪都疼。 手下之人哭丧着脸,表面是在为死去的战友默哀,实际上是在对他这个首领表达不满。即便他最终松口,让他们将小红烤来吃了,他们依然不满意,甚至怀疑他提前知道寨子是空的,是忽悠他们的。更离谱的是,有人怀疑他提前找人将东西搬走了。他快要冤枉死了! 重伤者怪喊怪叫,鬼哭狼嚎,不住求他找大夫。好像受伤都是为了他似的,他必须负起责任来。 最操蛋的是,他颗粒无收!忙活大半夜,去掉半条命,损失几个兄弟,得罪无数人,结果却是颗粒无收!早知道如此,他说几句冠冕堂皇的好听话,让陆际洲带着流放犯去拼命不就好了吗?何苦来哉? 看一眼身前的陈帮明,若不是……算了,他也是一番好心,若是指责他,跟他关系闹僵,他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季同趴在陈帮明背上,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颠簸,在接近洞口时,意外看见三个衣着体面的人,正背着药箱,慢慢朝山下走。 宋大夫师徒三人竟然还在! 他们的医术可是一等一的好,昨日给他治伤正骨,夜里就已经不疼了,在墓地舒舒服服睡了一会儿。 此时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上天给他的补偿? “宋大夫,宋大夫,您别走,您回来……”季同用上吃奶的力气,大声叫喊,生怕人家听不见。 宋大夫岂有听不见的道理,转身过来,惊讶问道:“呀,这是咋了?又跟土匪干上了?可怜见的,这得多疼啊!为民除害,你们辛苦啦!” 季同被他说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吸着鼻子道:“可不是么,还好您没走,快帮我们这些半死的人治治吧。” 宋大夫笑得慈祥:“医者父母心,看见病人岂有不治之理。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大夫也是要吃饭的,你们的伤不轻,诊费不会便宜了。想好得再快一些,用在下的独家伤药,价钱更贵。” 季同眼都不眨的答应下来:“那是自然!您尽管治,银钱不会耽误您的。” “前边有个好地方,请随我来。” 宋大夫扶着徒弟的胳膊,将人带到空墓地,打开墓地的机关说:“这个地方治伤不错,干净,清净,你们商量一下谁先治。” 季同想说自己先来,看到众人不善的眼神,最终指向了胸口不住流血,已经昏迷的手下:“他先来。” 宋大夫的徒弟之一走上去打量他一番,报价三千两银子:“诊费一千两,药费二千两,先付钱,后治病。” 姓陆的忒狠了,居然让他报出天价。他师父在富贵人家都不敢这么报,这些差役又不是傻子,会答应才怪! 差役确实不是傻子,季同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生劈了这几个王八蛋。 狗屁医者仁心,不过是见钱眼开,趁人之危的坏东西。 可他能怎么办呢?身上的伤口在叫嚣着要医要药,手下的士兵在骚动着要医要药。 如果不找姓宋的治,绕远路到青云县请大夫要大半天时间,他们熬得过去吗?请来的大夫医术又如何呢? 季同咬牙掏出银票:“治吧!都治,银子我出了,这些你拿着,多退少补,别拖延时间。” 徒弟接过厚厚一沓银票,在心中大骂一声傻子,回去帮师父打下手。 杜若梨领了东西,回去抱过妹妹,跟周大丫,杜若英,杜若真聚到一起,分吃点心。 点心每个人都有,只是种类不同。她们将手里的枣泥酥,桂花糕,绿豆饼和驴打滚一分为四,每个人分一块儿,亲亲热热的吃,吃得满嘴香甜。 吃完糕点,添干净手指,听人说起了差役花高价钱治病的事。 杜若真几人听得倒抽凉气,不停感叹差役有钱,简直太有钱了,若换成他们,别说三千两银子,便是三两银子,都已经直接放弃,回家躺着等死了。 杜若梨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宋大夫是陆际洲的俘虏,正正好出现在最需要大夫的差役眼前,要的价钱又是差役承受范围之内的,若说这不是陆际洲的买卖,她将脑袋割下来给他当球踢。 哎,同样是沿途做生意的,她和陆际洲的差距咋那么大呢? 她几文,几两的慢慢攒,人家一出手就是几万两; 他藏在背后,锅由宋大夫背着,没有风险。她卖个破口红,竟然被人给盯上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对了,前几天隐隐约约跟着流放队伍,似乎在找她的人咋不见了?是他们自己放弃了,还是被洪水冲走,被土匪捅死了? 第68章 婶子求你了 想不明白的事,杜若梨不会多想,主打一个随遇而安。 浅浅吃了一口糕点,想着五灵脂是活血止痛的,也许宋大夫需要,让性格开朗的至全大哥提着袋子去问问。 没过多久,大哥提着空袋子回来,说是卖出去了,按照药铺里的价格给的,11斤药材,卖了4两银子,加400个大钱。 昨晚打的三头野猪没及时弄回来,后来再去找的时候,已经被别的动物拖走了,毛都没剩下一根。为安慰沮丧的众人,陆际洲表示愿意带他们进深山一次。杜至全急着进山,将银子铜板扔给杜若梨就跑了。 杜若梨推给沈三枝,等长贵伯父回来分配。自己开始为小若愚的满月宴做准备。 她刚来的时候,小若愚才出生6天,24天时间过去,今天满月。 原身没条件帮她办洗三礼,满月宴无论如何都不能省了。只是路上条件简陋,敢拿出来的东西不多,有些委屈她了。 打来一盆热水,快速将孩子洗干净,给她换上新做的细棉布里衣和软乎乎的棉袄棉裤棉帽。棉袄棉裤棉帽是大红的颜色,衬得小孩儿越发像个白净的糯米团子。 杜若梨点着她的鼻子问:“哎呀,谁的小妹这么漂亮呢?哦,是我的呀!那没事了!” “噗!” 三堂祖母带着杜若真,沈三枝带着周大丫,吴月娘带着杜若真,六人联袂而来,远远听着她的话,忍不住乐了。 她们是来给小若愚送满月礼的。 三堂祖母作为族里福寿双全的全福人,送出了自己婴儿时期用过的,年龄超过六十岁的花椒木咬棒。老人家一直舍不得送人,今儿送给小若愚,祝福孩子跟她一样有福有寿,平平安安。 沈三枝和周大丫婆媳送的是做工精致的虎头鞋,穿上去可可爱爱。妹妹有,姐姐也有,给杜若梨送了一双草鞋,一双棉鞋。 吴月娘和杜若英母女送的是一套针脚细密的衣裳,衣裳上锈了鱼儿戏水的图案,暗合小若愚的名字。 这些礼物说不上贵重,但都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杜若梨一一收下,请她们坐在她的地铺上,喝茶吃点心。 点心是她之前在空间里做的面果子。给面粉里面加上玉米油,白糖,酵母和泡打粉,发起来之后搓成小丸子,裹上芝麻,放到油锅里面炸,炸成圆圆的面果子。果子香甜可口,正适合他们这些没油水的人吃。 担心面果子吃多了会腻,她用山楂酱兑了七竹筒酸酸甜甜的山楂水,给自己留下一筒,剩下的连同果子一起递到她们手里:“难得有时间坐下歇歇,咱们边吃边聊。” “排场!”三堂祖母看着递到面前的东西,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梨丫头是个有本事的!” 说着,接过山楂水,捏起两颗面果子:“那我老人家就不客气咯。大家也别客气,尽管吃,不吃梨丫头还不高兴!” 杜若梨笑:“您说的是,不吃我会不高兴的。” 其他人也笑着接过东西,吃两颗面果子,喝一口山楂水,好不惬意。 沈三枝本想问一下两种东西的做法,估摸着耗费不少,是她吃不起的,也就闭嘴没问,只说一些闲话。 面果子一吃就停不下来,不知不觉一盘子下去了,三堂祖母拍拍手说:“好了,东西也吃完了,我们该走了。看这天色今日不会下雨,正好进山寻些吃的。梨丫头就别跟着去了,搁家歇着陪妹妹。” 杜若梨领了老人家的情:“行,我听您的,今儿哪都不去。” 她们走后,薛锦心拉着巧儿,慢慢的走过来,走到她们面前坐下,给小若愚挂了一个金子做的长命锁:“小愚儿,姐姐祝你长命百岁哦。” 小若愚看到亮闪闪的东西,欢喜得手舞足蹈。若不是小手还不灵便,不会抓取东西,早抓过去送嘴里了。 礼物贵重,杜若梨未做推辞。人家好心上门,推辞不合适,她日后想办法还礼就是。 将长命锁给小孩塞进衣服里,抱起她在薛锦心和巧儿脸上各亲了一下:“礼物小愚儿很喜欢,谢谢薛姐姐,也谢谢巧儿姐姐。” 巧儿不像从前一样叽叽喳喳,有些蔫蔫的,可能是被昨晚的场面吓到了。杜若梨想了想,拿出哄娃神器——跟杜若真他们一起做针线时,随手缝的小布偶玩具。 拿着小兔子在巧儿眼前晃:“巧儿你看,这是什么呀?” 巧儿眼睛亮了,大声说:“是小兔兔!白白胖胖的小兔兔。” “巧儿真棒!”杜若梨将兔子放到巧儿手里:“巧儿这么棒,兔兔就送给你了哦!” 巧儿宝贝的抱着兔子,杜若梨又拿出一个猴子哄她:“这是什么呀?” “猴子!”于是巧儿得到猴子。 兔子,猴子,小鸡,小鸭送完,巧儿彻底恢复了精神。抱着新得的玩偶,回曾祖母和祖母身边显摆去了。 “姐姐也走了!” 薛锦心跟杜若梨打声招呼,笑着跟上巧儿。 她就说杜妹妹是个有手段的,能治好巧儿的心病,这不果然治好了么? 宝藏姑娘呀,有何难题找她准没错! 薛锦心走后不久,远远过来一位不速之客:章秀禾。 章秀禾前日掉进水里,出来后灌了两碗热汤,睡了一觉,硬是缓过来了。比在她前面出水,又得到医治的杜至忠精神百倍。 她拿着一双小鞋子,讨好的说:“梨丫头,婶子是来给小若愚送满月礼的。婶子知错了,你原谅婶子好不好?” 杜若梨摇头:“不好,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回去吧,别在我跟前站着,我恶心。” 章秀禾不生气,舔着脸笑:“你看,你不是没事吗?婶子已经遭报应了,你就原谅婶子吧?同为杜家人,你一定不希望婶子死吧?” 想来想去,老天爷之所以折腾她,让她受那么多的难,是在为杜若梨打抱不平。那她求得杜若梨的原谅,老天爷岂不是能放过她,让她安安稳稳过日子? 说着,跪在杜若梨面前,砰砰砰的磕头:“你就原谅婶子吧,婶子求你了!” 第69章 严肃的一课 杜若梨站起来,居高临下的问章秀禾:“我若不原谅,你待如何?” “砰!” 章秀禾狠狠磕了一下,磕得额头红肿一片,大声说:“你若不原谅婶子,婶子就磕死在这里。” 杜若梨点点头:“那就死吧,本姑娘给你腾地方。” 说罢将妹妹背到身后,弯腰麻利的收拾地铺,提着铺盖卷向外走。 章秀禾木呆呆的看着她的动作,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人家这是真的不管她的死活了。 想到未知的报应,抓住她的裙角崩溃大哭:“梨丫头,你好狠的心呐!七婶都给你跪下了,你还要咋的?难道真的不顾亲情,要逼长辈去死吗?七婶死了,你的几个堂弟咋办?他们还那么小,离不得娘啊……” 哭声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有几个好热闹的已经在向她们走来。薛锦心和赵老太太也来了,满含担忧。 杜若梨快烦死了,这种人就像他妈的癞蛤蟆落脚背,它咬不死人,它恶心死人。 她刺啦一下撕掉裙角,将铺盖卷朝地上一放,坐在上面好声好气的问:“我打过你?骂过你?还是对你做了过分的事?” 章秀禾没意识到话题已经偏了,摇头否认:“不曾打骂,也不曾做过分的事。” 话音刚落,对面的杜若梨猛然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大声质问道:“既如此,七婶为何口口声声说侄女逼死你?晚辈逼死长辈的名声传出去,侄女还要不要做人了?咱杜氏一族,本已落到流放的地步,若再有个弑婶的名声,都还要不要活了?七婶到底是何居心,要跟全族人过不去?” 杜若梨一激动,背后的小婴儿感觉到害怕,开始撕心裂肺的哭起来,哭声在山洞里环绕,好不委屈。 围观众人对着章秀禾指指点点,赵老太太两婆孙看她的目光像看一坨狗屎。 章秀禾脑子嗡嗡的,彻底懵逼了。 不是,她诚心来求个原谅而已,咋成了跟全族人过不去? 她生是杜家的人,死是杜家的鬼,为何要跟杜家人过不去? 她想大声反驳,可是不知道从哪里反驳起。 绞尽脑汁时,洞口传来丈夫的怒吼声:“杜章氏闭嘴,再胡说八道,老子休了你。!” 杜老七阴沉着脸,大步走进来,对杜若梨说了一声“抱歉”,接着粗暴的拎起章秀禾的后衣领,将她拎到山洞外面去了。 杜若梨不再关注后面的事,急急将妹妹抱到身前来,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歉:“对不起啊,小愚儿,姐姐是第一次带小孩儿,不知道轻重,刚才吓到你了。” “别哭了好不好?姐姐错了,姐姐不该高声发脾气,让你受到惊吓。姐姐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你原谅姐姐一次,给姐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嘛?” 在姐姐的温柔安抚下,小婴儿渐渐止住哭声。用水洗过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姐姐,慢慢露出一个微笑,接着格格的笑起来,小手去触姐姐的脸。 杜若梨心都要化了,恨不得将所有的美好都给她。 赵老太太和薛锦心没走,一直看着姐妹俩互动。等杜若梨将妹妹哄睡着,赵老太太开口道:“丫头,老婆子我倚老卖老说句话,你姑且听一听。” “您说!”杜若梨抱着熟睡的妹妹,坐到她们面前。 赵老太太看着自己枯瘦的手说:“打蛇不死,反受其乱。该狠下心来的时候,一定要狠下心来,不然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杜若梨沉默点头。 可不是么? 章秀禾两次三番的算计她,她没有狠狠的反击回去,将她摁死在原地,才会有今日之事。 之前,她口口声声说不想亲自了结章秀禾和杜至忠,不想一刀捅死张大,是希望他们生不如死,或者受到天罚。其实是不敢,也不想动手杀人。 因为,她受过现代教育,深植于脑海里的法制观念并没有及时清除,做不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情来。 今日,章秀禾给她上了严肃的一课。 这一课里,道德绑架其实不是最恶心的,她有一千种方法应对回去。 最恶心的是,章秀禾敢上门来逼她,是拿准她不敢掰扯事情的真相。一旦掰扯开来,没有人会关注是非曲直,只会关注她曾经被送到张大床上这一点。 虽然她是受害者,虽然什么都不曾发生,但不妨碍流言蜚语杀死她和她的妹妹,甚至连累其他堂姐妹。 跟连坐一样,这是古代最操蛋的地方。 章秀禾的这一课彻底点醒了她,这里不是文明社会,遇到事情不要想着找警察,没有警察会帮你,只能自己帮自己。 为了不再被拿捏,杜老七,对不起,你将失去妻子,你的儿子将失去母亲了。 赵老太太看杜若梨明白了,扶着薛锦心的肩膀,慢慢朝自己的落脚地走。 老太太人老成精,听章秀禾哭诉几句,就知道这个人留不得了。本想悄无声息的帮忙解决掉,以还她对锦心的搭救之恩。后来看她聪慧,几句话扭转了局势,便改为点醒。万一点不醒,她老太太再出手不迟。 人都走了,杜若梨坐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出门找李见明借大铁锅。 不管怎么样,今儿是妹妹满月的日子,收了那么多礼物,她得准备一顿像样的饭菜出来,高高兴兴的把这一天过完。 不能让章秀禾这颗臭老鼠屎,坏了一整锅汤。 李见明受伤不算重,偷偷用了从杜若梨手里买的伤药,身上没有什么大碍。正在布置成陷阱的天坑旁边,配合青云县官员调查昨晚抗击土匪的情况。 听杜若梨说了要求,赶紧回山洞帮她取出来,并附赠了一块五斤左右的腊肉和一篮子芋头:“拿去添个菜吧。” 杜若梨知道他是觉得买药占便宜了,特意补偿她的,欢喜的接过来:“谢谢大人!大人过会儿也来坐坐!” 李见明摆手:“我忙着呢,你们自己吃吧。” 说完,马不停蹄的走了。 等他走远,杜若梨欢喜的蹦起来,她想好吃啥了。 第70章 满月宴 杜若梨从空间里拿出一袋米,米提前砸碎了,跟粮铺里的精白米大同小异,洗净泡上。 将芋头削皮切丁,跟同样切成丁的腊肉在锅里翻炒,炒出香味之后,倒入米和水,盖上锅盖用小火焖煮。 米饭在锅里咕嘟着,杜若梨将早上分到的猪肉和羊肉切成细丝。长贵大伯知道她爱吃瘦肉,特意为她挑的最嫩的里脊肉,切出来漂漂亮亮的。 肉丝太少,不够一个人夹一筷子的。她泡了一把干豆角,跟肉放在一起,加入一大勺猪油,在泥锅里慢慢熬,将油都熬进豆角里面去。 早上的面果子大家都爱吃,杜若梨又在空间里拿了两盆面果子出来。 还想折腾几个菜时,打猎队伍回来了,浩浩荡荡的抬着一只黑熊,一只麂子,还有无数的野鸡和野兔。 除了走在最后的陆际洲,每个人脸上的笑,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脚下踩得山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凯旋了。 所以说呢,男人至死是少年! 杜至全走在最前面,隔老远就咋咋呼呼的叫唤:“堂妹,小堂妹,锅里煮的是啥?咋这么香?有肉哇?快给哥来一碗,哥在林子里忙得,快饿死了,就等着你这一碗饭接气。” 杜若梨被他逗得直乐,招呼道:“叔伯兄弟们,还有陆大哥,你们把东西放下,洗洗手都来吃一碗,尝尝我的手艺。” 杜至全只闻见香味,不晓得锅里的实际内容,想着堂妹是个大方的,也帮忙招呼:“都来,都来,自家人不用客气,吃饱了好收拾猎物。” 盛情难却,另外三十人只好坐到火边。 杜若梨给他们每人打了满满一碗腊肉芋头饭,再把焖豆角和面果子放到他们前面。 端起饭碗,所有人面面相觑:这么豪横的么? 杜至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多大的脸啊,敢给人家做如此大的主? 杜若梨笑着说:“吃吧,吃了锅里还有。专门给你们准备的,放心大胆的吃。” 杜至全把心一横,碗都端了,还能还回去不成?于是喂了一大口带着肉菜的米饭到嘴巴里。 老天爷,咋这么香?香掉魂了要! 再尝尝焖豆角,天,要了亲命了! 众人看杜至全夹菜夹得飞快,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嘴角还在冒油,也没法再矜持下去,加入抢菜干饭的队伍。 陆际洲不跟他们抢,慢条斯理的吃着碗里的饭。 嗯,小丫头手艺还不错,火候正好,调味合适,跟他从前在某处吃的味道很像。 具体是哪处呢?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杜长贵将菜盘子递到面前来:“陆郎君,别光吃饭,吃口菜!” 陆际洲的思绪被打乱,干脆不想了,夹了一筷子豆角,几个面果子慢慢吃起来。 家常风味的饭食,倒也吃得舒服落胃,小丫头是个会过日子的。 杜若梨准备的食物被造得干干净净,三十族人再次面面相觑,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 特娘的占便宜占到一个小孤女身上了,他们还是人吗? 纷纷琢磨拿什么补偿时,陆际洲发话了:“杜姑娘,今儿既然吃了你的饭食,麂子便留给你吧。” 杜若梨其实挺想尝尝麂子肉的,但还是摇了摇头:“给我点兔子和野鸡就好,麂子不好吃。” 陆际洲是大土豪不缺钱,族人们缺呀,拿去卖了,多分到一文也是好的。 陆际洲大概知道她的想法,点头道:“随你喜欢。自己去挑吧,挑剩下的再拿去卖!” “好勒!”杜若梨奔到猎物堆里,挑了两只肥兔子,两只肥野鸡。 兔子和野鸡还是活的,杜至全主动留下来,帮她杀洗干净。 杜若梨笑着说:“大哥,晚上才是满月宴正餐哦,你不会不来了吧?有了这些野味,晚餐大概更丰盛一些吧……” 杜至全想说不来了,中午吃过的都不来了,好给妹子省些粮食,话到嘴边变成了:“来!咋可能不来!满月宴办起来,亲人不捧场还叫啥亲人?一定得来!” 杜若梨笑得肚子疼,之前被章秀禾破坏的心情,终于重新晴朗起来。 这家人太有意思了,杜若真有趣,杜至全也有趣,跟他们相处起来无比舒服。 杜若全说归说,一会儿提了一大刀五花肉出来给杜若梨:“早上分的,你拿来跟干豆角一起炖,比瘦肉还好吃。” 话刚说完,后面又出来几个人,要么是刚才在这吃过饭的汉子,要么是他们的家人,各自提着一些东西,要给杜若梨回礼。 东西还不差,都是早上刚分下来没舍得吃的肉,点心和细粮,还有刚刚在山上捡到的重阳菌。 一个二个,穷归穷,但是要脸,不占别人的便宜。 杜若梨向来喜欢有来有往的情感,对这些礼物来者不拒。通通接下来,准备晚上一并做了,与大家一起吃。 经常一起吃饭,一起挣钱,时不时的互送礼物,感情不就出来了么?她想要的抱团不就达成了么? 接下来,杜若梨再一次陷入烟熏火燎中。 野兔肥硕,做成干锅正好;野鸡肉质紧实,跟锥栗一起炖汤喝;豆角炖肉中午才吃过,换成红烧肉;羊肉没有大葱来爆,做成粉蒸好了;重阳菌鲜嫩,清炒好了;再凉拌一个黑木耳,凑齐六个菜。 新加了不少人,担心一锅米饭不够吃,杜若梨又做了一些山楂馅儿的烧饼,外加一盆面果子,好歹拿得出手了。 天擦黑时,外出采集山货的人陆陆续续回来,杜若梨正式请他们吃饭。 原本的三十五个大人和三个小宝宝就已经够多了,这又加上新来的叔伯兄弟和他们的家人,正正好好一百人,把火堆挤得满满当当。 薛锦心本来也要带着巧儿来的,看着乌央乌央的人,又退回去了。杜若梨给她拿了两个烧饼,装了一些米饭和清淡的菜,让她拿回去吃。 接下来,杜若梨把大盆的菜摆到火堆边,抱着妹妹,笑着招呼道:“感谢各位亲人朋友的捧场,都吃好喝好哈!” 第71章 天麻 满月宴准备的饭菜足够多,也足够硬。 客人集体失语,用快如闪电的筷子,和快速光盘的行动,表达了对这餐饭的满意程度。 汤足饭饱,众人没有散去,坐在一起显摆今日在山里的收获。 这个季节山上重阳菌多,每个人都或多或少采了一些,装在布袋里,挂在腰间。 杜若真狗屎运不错,竟然采到一丛黄澄澄的,形似鸡冠的鸡冠菌。在一大堆颜色清淡的重阳菌里,显得格外惹眼。 鸡冠菌杜若梨前世只闻其名,未见其形。因为产量稀少,极难保存运输,市场上几乎没有,只听说鲜美异常。 杜若真看出杜若梨喜欢,大方的说:“阿梨,看在你今日辛苦的份上,鸡冠菌都给你了。” “哇,太好了!” 杜若梨接过漂亮得不像话的鸡冠菌,深深的吸了一口。 额,好吧,没有什么味道,蘑菇的鲜美靠闻是闻不出来的,得品尝。 明天一早她就给煮了,尝尝味道,看是不是如传言所说,鲜掉眉毛。 杜若梨抱着装鸡冠菌的小篮子,继续看其他的收获。 收获最多的还是要数蕨根,毕竟蕨根里面饱含淀粉,可以当主食填饱肚子。 收获第二多的是锥栗。从昨日他们采到锥栗的地方,再往上走半里路的地方,有一片锥栗林。锥栗落得满地都是,弯腰就能捡回来吃。若不是带不走,他们恨不得全给薅回来,大吃特吃。 收获第三多的是五灵脂,杜若真家和周大丫家的男人,昨晚一直张着耳朵听寒号鸟的叫声,判断它们所处的方位。今日打猎回来,吃过午饭就集体上山了。 三堂祖父跟在他们身后,随地生火,随地干燥,得到干药材二十几斤,又是小十两银子的收获。 再剩下的就是一些零碎,松子,山核桃,猕猴桃,山楂什么的。杜若梨眼尖的在吴月娘手里看见一样东西,顿时激动起来:“婶子,你手里不是天麻吗?在何处采到的,是不是只有一个?” “啥,天麻?” 吴月娘愣愣的看着手里丑不拉几的土疙瘩:“这是天麻?药铺里卖得死贵的天麻?我也是无意间看到的,想着回来煮了尝尝,万一是口吃的呢!没想到竟然是贵重药材那!我竟然也有撞大运的一天!” 这下不用杜若梨追问了,其他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天麻是在哪个位置寻到的?” “天麻上面长啥样儿?” “天麻一窝里面有几个?” “天麻难不难找?” “别问了,都别问了,问得我脑袋大!”吴月娘捂住耳朵说:“容我想想,想清楚了再告诉你们。” 其他人暂时放过吴月娘,让她慢慢想。 杜若梨说:“这个地方真好啊,若不是戴罪之身,要安置到边疆去,我真想就在这里安家。” 三堂祖母持相同意见:“确实,这里地广人稀,山大物丰。光靠着进山采药和打猎就能过的很好很好了。若再勤快一点,开垦几亩荒地,种上粮食,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三堂祖父觉得们在胡扯:“这种高山,一年当中,土地有四五个月是冻着的。要到四月份之后才能下种子,还没长老就打霜了,根本没法种庄稼,只能靠山吃山。靠山吃山风险太大,搞不好就没命了,还是咱老家好!” 三堂祖母不甘示弱,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才好,将希望寄托在杜若梨身上:“梨丫头,咱俩可不能输给老东西,不然老东西该抖起来了。” 杜若梨忍俊不禁,笑着反驳三堂祖父:“无论高山低山,只要选对了合适的粮食种类,都会有收获的。咱们老家可以种小麦,种小米,南方可以种水稻,种油菜,高山可以种红小豆,种药材呀!红小豆最喜欢这种气候了,产量很高。药材也是,独活,天麻,七叶一枝花什么的,也都喜欢这种冷凉气候。所以,您说错了!” “这么听起来,确实还不错。”三堂祖父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再好的地方我们都留不得,要到鸟不拉屎的边疆去。” “不,不,不,” 杜若梨今晚第二次反对三堂祖父:“边疆有边疆的好,那里日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种出来的粮食格外面格外甜,种出来的棉花绒格外长。水草丰茂,还能养牛养羊,我们一定可以把日子过得很好很好的。” 三堂祖母忽然激动了,抓着杜若梨的胳膊问:“梨丫头,你说的是真的么?边疆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种得出来粮食,不会饿肚子?” 其他人也有目光灼灼的看向杜若梨,意识跟三堂祖母一样,这是真的么? 杜若梨重重的点头:“自然是真的!我干嘛要骗你们?” 也是,骗人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她没有必要骗。 所以,边疆能活人,且能活得好好的,是真的咯! 众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压在心底的长久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整个身体都轻松了。 似乎是为了呼应这种轻松的氛围,吴月娘忽然松开双手大声说:“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在哪采到天麻的啦!那处应该还有不少,谁跟我一起去采回来?” 在座的所有人都想去。 贵重药材哎,谁不想认识一下?万一哪天在山上遇到了,不就可以采到手卖钱么? 早抱团的几户人家当即站起来,拿起杉皮做的火把,要跟吴月娘走。 新加入的坐着不敢动,垂着眼睛,时不时偷看杜若梨一眼。 杜若梨笑着说:“想去就去,这有什么的嘛!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诶,那我们就去见识见识!” 他们忙颠颠的站起来,跟在大部队后面进山。 杜若梨再次将妹妹交给小秋,跟几个好朋友一起,走在队伍中间。 队伍行进的那叫一个快,前所未有的快,仿佛去晚一步,天麻就会飞了似的。 杜若梨累得快喘不过来气时,终于听到吴月娘天籁般的叫声:“这里,我就是在这里发现天麻的!” 第72章 支招 “啊?咋没有了?” 吴月娘用火把照着记忆中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顿时急的快哭了:“我明明是在这个地方找到的,一窝里面有七八个,挖走一个,剩下的放着没动,咋没有了呢?是不是被别人挖走了?我这个笨脑子,干啥啥不行,干嘛不全部挖走啊,我……呜呜呜……呜呜呜……” 吴月娘哭得泣不成声,三堂祖母出声安慰道:“别急,别急,夜里没人进山,咱再想想看,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我再想想!” 吴月娘也不太确定了,就着火把的光四处观看。 杜若梨蹲在一棵橡树下,忽然对大家招手:“快过来看,这里有一窝!” 众人争先恐后的跑过去,看到两根淡黄色的,像锤子一样的东西。 杜若梨指着它说:“天麻生长在土里,外面就长这样,很好认是不是?” 众人点头,确实好认。 杜若梨将手置于锤子底端,轻轻一拔,拔出一窝大大小小的天麻来。 最大的有半个手心大,最小的也有小拇指那么大,加起来大约七八两重,干燥之后能得二三两药材,能卖不少钱了。 众人看得眼馋,杜若梨说:“这片地方阴暗潮湿,落叶厚,是天麻喜欢的地方,应该还好,大家再仔细找找。找到之后挖走大的,留下小的,让它继续长成……” 话音未落,人已经四散开来,奋力寻找去了。 半个时辰的时间,这片地被他们翻了不下十遍,最终翻出两斤多天麻,跟杜若梨的加在一起,刚好三斤。 杜若梨说:“今儿晚了,怕有野兽出没,先回去吧。明日应该还是不能走,再出来寻就是。” “你说的是,怕有野兽,回吧!” 众人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树林。 回到山洞口,杜若梨看到土豪陆际洲正在给一条麂腿上刷蜂蜜,似乎要做蜜炙肉吃,顿时饿得走不动道了。 蹭到他身边说:“这么大一条腿,你肯定吃不完吧?我帮你分担一点呗!” 陆际洲一阵无语。 就没见过脸皮这样厚的姑娘!西北防御达子的城墙也不过如此了! 好半晌之后,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谁说在下吃不完了?还来一条都吃得完!” 杜若梨在心中大骂蠢直男,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这样啊,你吃呗,尽情的吃。我就坐在这里,不打搅你!” 看你好不好意思吃下去! 陆际洲用骨节分明的大手,娴熟的将最后一点蜂蜜水刷到麂腿上去,双手举起麂腿放于铁架上,让它慢慢烤。 忙完这一切,才转头过来说:“要吃可以,不能白吃。杜姑娘给在下出一份详细的本地作物种植计划,在下将整个麂腿都给你……” 杜若梨气笑了:“陆际洲先生,偷听他人说话恐怕不是君子所为吧?还有,你是不是无本买卖做上瘾了,见谁都想占便宜?还详细计划,我详你一脸好不好?” 一条破麂腿而已,她又不是没钱,多少买不到?跟他闹着玩而已,他竟然蹬鼻子上脸了!没劲! 陆际洲看着她,脸上神色无比认真:“在下不曾偷听,是你们说话声音太大,在下听见了。不止在下,洞口的其他人也听见了。” 行,这一条算过了,那下一条呢? 杜若梨看着他,想听他的解释。 陆际洲说:“你不妨听在下把话说完?” “你说!” “在下想说的是,只要杜姑娘愿意出计划,在下愿意将一整条麂腿给你,还需要什么,姑娘尽管开口!” 好吧,生气生早了,是她的不对,杜若梨道歉:“对不起,是我冒失了,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无妨!”陆际洲并不在意,只关注在此处建立基地的事:“那计划可愿意做?” 老天爷的亲闺女,做出来的种植计划必然是不同凡响的,他愿意冒险一试。 杜若梨想了想,竖起一根指头:“我要这个数。不止种植计划,还有几斤亩产千斤以上的,优质红小豆种子。种子耐贫瘠,方便管理,除了收获时候稍微繁琐一点,基本没毛病。” 陆际洲看着她细白的手指,用口型问:“一万两白银?” 杜若梨点头:“正是!” 陆际洲似是早有准备,从荷包里拿出一张万两银票,交到杜若梨手里:“成交!” “爽快!”杜若梨笑眯眯的收下银票,拍着胸脯保证道:“姑娘我一定好好做计划的,包君满意……但是,我没有纸笔,不会写字,能不能用嘴说,陆大哥自己记?” 陆际洲:“……成,你说,在下记!” “那麂子腿?” “在下帮你烤!” 杜若梨这才满意了,坐在石板上说:“除了种优质红小豆,我最想干的事,是将山里那片锥栗树砍了,变成砧木,给上面嫁接板栗。” “砧木?嫁接?”陆际洲没听过这两个词,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杜若梨自己也不会,但是会出主意:“本朝不是盛行牡丹么?好些个名贵牡丹是嫁接的,你找能种出异色牡丹的种花匠人来帮你弄。将山林最大化的利用起来!” 陆际洲点点头:“记下了,你继续说。” 杜若梨说:“咱们举一反三一下,山里长得壮实,但不咋好吃的果树,比如山楂,野桃树,是不是都可以在外面找一些好吃品种的枝条,采取嫁接的方式来变废为宝?” “你说的是!”陆际洲继续点头。 杜若梨接着说:“第二想干的事,是种植天麻!明日我上山采集一些种子和菌丝,回来教你种法。只不过周期会比较长,需要两年时间才能见到收获。” “无碍!能种成已是很了不起,周期长不怕!”陆际洲说。 “嗯,毕竟收益巨大。” 杜若梨说:“第三想干的事,是养兔子。我观察到你们白日抓到的兔子,都是毛很长的品种。这种兔子其实不适合吃,适合剪毛纺线,做成衣裳或者毯子……” 第73章 酒肉朋友 第73章酒肉朋友 架子上的麂子肉,在经过最初的水分蒸发之后,开始发生美拉德反应。 霸道的香气四散开来,直朝洞里洞外人的鼻子里面钻。杜若梨说不下去了,双手托着下巴等肉吃。 山洞里面冲出来一群小孩,为首的是章秀禾家的儿子,黑漆漆的手指放在嘴巴里,对着烤肉流口水。 陆际洲扔给他们几个肉饼,让他们回山洞里吃,不要再出来了。小孩欢欢喜喜接过肉饼,狼吞虎咽的跑回山洞。 再没有人出来,偌大的两个火堆前,只剩下杜若梨和陆际洲两个人。 陆际洲卷起袖子,露出结实紧致的小臂,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将肉片成薄如蝉翼的小片,装在白色盘子里,递到杜若梨手里:“吃吧!” 杜若梨用指尖捏了一片蜂蜜烤肉放进嘴里,幸福得闭上眼睛。 糖,脂肪,蛋白质,都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食物,单单一种就够美味了。三种完美的混合在一起,简直就是核爆级别的。 她一片一片的,吃到停不下来。一盘吃完,眼睛不由自由的看向陆际洲的腰间。 陆际洲被她看得脊背一寒,不动声色的问:“何事?” “吃烤肉怎能少了酒呢,看酒鬼可曾带了!” 杜若梨指着一个巴掌大的牛皮囊说:“看看,看看,果然酒鬼,随身带酒,快拿出来分享!” 陆际洲槽多无口,干脆闭嘴不说话了,默默解下酒囊递过去。 杜若梨接过酒囊,顺手将盘子递回去,示意陆际洲再片一盘。 陆际洲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被人当丫鬟使。 使唤之人一脸的理所当然,仿佛本该如此! 这种做派太超出他的认知了! 大家小姐不当如此,没有在外男面前放肆的。 小家碧玉不会有她的见识和机敏。 她不属于这个时代。 她甚至可能不属于这个人间。 行吧,为仙女服务是凡人之荣幸,陆际洲接过餐盘继续片肉。 他的双手很大,手指修长,小刀在他手里自由翻飞,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杜若梨兴致勃勃的看着,时不时偷偷瞄一眼他的正脸,猜测大胡子下面到底是怎样一副尊容。 陆际洲手上一紧,随即慢慢放松下来,若无其事继续片肉。 算了,人家是仙女,不懂人间规矩,不必与她一般计较。 肉即将上来,杜若梨拧开酒囊的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酒味至醇至烈,比土匪高高供起来的梨花白还要香浓一些,这家伙是个会享受的。 陆际洲看着她仰起脖子,似乎想要对嘴吹时,眼皮不由得一跳。 杜若梨哈哈大笑,举高酒囊,朝嘴里滴了几滴,并不接触壶口。 陆际洲松了一口气。 杜若梨说:“陆大哥,你太好玩儿了,不经逗。” 陆际洲:“……是在下输了!” 谁能想到一个姑娘家,会用暧昧的方式逗外男呢?失敬失敬! 十六的月亮爬上来,圆圆的挂在天上。 杜若梨和陆际洲两个人,对着一壶酒,一块肉,一直聊到深夜。 杜若梨不问陆际洲,为何明明是戴罪之身,还能在此置办产业。且所图非小,大有整片盘下的意思? 陆际洲不问杜若梨,为何明明是一介农女,却偏偏懂得比谁都多,手里的好东西层出不穷? 他们都知道对方藏着不愿意为别人知晓的天大秘密,所以心照不宣的不去触及。 他们也知道对方愿意主动透漏一小部分给自己,算是信任的基础,所以合作愉快。 跟外面的和风细雨,言笑晏晏不同,山洞里面是一片愁云惨淡。 三堂祖母,杜长贵,吴月娘等人新学会认天麻的本事,心里喜滋滋的。却在回去之后不久,听说了早上章秀禾逼迫杜若梨,跟杜若梨吵起来的事。 这还了得? 他们一大帮人,靠着杜若梨过上了有盼头的好日子,岂能容易她被人欺负了去? 吴月娘当即就炸了,抓起一块石头要去跟人拼命。 杜若英紧随其后,周大丫当仁不让加入其中。 “慢着!” 三堂祖母厉喝一声:“都给我坐下!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一大群人堵上去,有理的也变成无理了。” 三名冒失鬼被她吼得一楞,疑惑的问:“那该如何?反正我们是不会忍的,死也不会忍!” “谁让你们忍了?遇事动点脑子行不行?”三堂祖母恨铁不成钢:“好好看着,看我们如何行事。” 三人乖乖坐下来,三堂祖母给自己的三儿媳妇,也就是杜若真的亲娘王桂花使个眼色。 王桂花心领神会,一把抱起家里的小豆丁问:“石头,三婶问你,你刚才为啥哭?” 石头大声说:“刚才陆叔叔给咱们分肉饼,一个人分一块。狗子哥吃完了,又来抢石头的。石头已经喂到嘴里了,狗子哥拼命挖出来自己吃了。” 石头嘴里的狗子哥,正是章秀禾的大儿子,已经七岁了。 王桂花气得直嚷嚷:“婆母,大嫂,二嫂,四弟妹,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咱家的孩子要被人欺负死了。四弟妹,你当亲娘的咋说?” “老娘去找章秀禾那个当娘的,问她到底是咋教育孩子的?” 老四媳妇炮仗一样冲出去,边冲边大喊:“章秀禾,让你儿子把石头的肉饼吐出来。” 章秀禾白日里被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男人甩了两耳光,气得不吃不喝,在被子里睡了一整天。此时听见叫骂,脑子嗡嗡的,从地铺上一跃而起,指着老四媳妇骂:“小孩子打架,你一个当大人的跟着上蹿下跳,有本事让石头找狗子算账去。” “算你娘的算,石头才三岁,能是狗子的对手么?”老四媳妇扑过去,伸手就朝章秀禾脸上刨:“老娘就要跟你算!” 章秀禾也不是吃素的,一把抓住老四媳妇的头发,在手上绕了一圈,狠狠向后一拽。 王桂花等人岂能看着自家妯娌吃亏,急忙扑过去按住章秀禾,形成一对四的群殴局面。 章秀禾扯起嗓子喊:“族长,季大人,差役大人,打死人啦,她们要打死人啦……” “老七,杜老七,你个窝囊废,你婆娘要被人打死了,还不赶紧上来帮忙……” 第74章 向往 在村子里住着时,妇人吵架打架跟吃饭睡觉一般平常,平均每天发生四五起,真管起来将自己劈成八瓣都不够,族长从来不管。 流放路上倒是消停了一些,偶尔吵闹几句,少有打得如此凶的时候。族长消极怠工,依然不想管。只让自己儿子前去看着,别闹出人命来。 季同如果在,是绝对不会允许吵吵闹闹的。可他还在坟墓里躺着,轮了大半天,终于轮到治疗了,断无半途而废的可能。 老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其他差役,除了躺着爬不动的,要么在外面巡逻,要么在埋葬死去的兄弟。 昨晚牺牲七个,今日治着治着,又牺牲了一个。总共八个人,在经过县衙来人的验看之后,总算可以埋了。他们无论如何是要去挖几铲土,送兄弟一程的。 所以,山洞里竟然没有一个差役。 章秀禾喊破喉咙,也不曾喊来一个劝架的。 杜老七不忍看着自己婆娘挨打,扎扎着手上前帮忙。 杜长贵适时赶到,拉着他问:“老七,前日你不是说,想跟哥一起去打猎吗?哥正好跟你说道说道。” 杜老七为难的指着打成一锅粥的妇女同志:“哥,改日可以么?你看……” “害,妇人打架,有啥的嘛!从前在村子里,哪日不见她们打几场?在外面憋气憋久了,出出来也好!还能打坏不成?” 杜长贵不以为意的说:“你若实在想去掺和,哥也不拦你。哥找老八问问他明早去不去打猎,正好缺一个人。” 杜长贵转身要走,杜老七想到白日看见的大批猎物,听说猎物卖给赵家之后,同去的三十个族人都分到了半两银子。 那可是半两银子啊!去了一早上就得半两银子!这要天天去,岂不是一个月就发达了? 他现在全身上下找不出十个铜板,肚子饿得咕咕叫,成日只想睡觉。三个大崽子饿得跟剩下一把骨头,吃奶的小崽子哭声跟猫一样,眼看就要断气了。要给他们买口吃食,冬衣冬被也要添置一些,家里哪哪都需要钱。他迫切需要寻个挣钱的营生。 杜老七一把扯住杜长贵,哀求的说:“哥,你等我一下,就一下,好吗?我去拉开她们就来!” “不成!”杜长贵摇头:“都是同族兄弟,好些人眼巴巴望着,想跟着一起去。哥从大到小问,没道理一直在你这里耗着,让其他人干等!” 杜老七把心一横,急切的说道:“我去,我跟你们一起去!哥你现在就跟我说说打猎的事!我好好听着,不掺和妇人之事。” 杜长贵目光闪了闪,坐在杜老七面前,仔细给他讲打猎的规矩,有的没的讲了半个时辰,讲得口干舌燥。 杜若真早在老娘发威之前,就已经来到章秀禾的几个大孩子身边,用差役发的黑馍馍跟他们做游戏:“面朝石壁站着,不许说话不许动,谁坚持得最久,谁就得一整个馍馍。坚持第二久,能得半个。第三名就没有馍馍了。” 三兄弟一个七岁,一个六岁,一个五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因为从来不曾吃饱过,见到黑馍馍顿时双眼放光,哪有不听话的道理,站在石壁前一动不动。 就算听见老娘疯狂大哭,疯狂叫他们,也不曾动摇半分。 杜若真一边为章秀禾彻底陷入孤立无援而高兴,一边又有些寒心。 这家人,都没有什么心肝。 大人是,五六岁的孩子也是。 章秀禾扯着嗓子喊了半天,竟然一个帮忙的都没喊到,只能打叠起精神应战。 可那四妯娌最近也不晓得吃了何物,力气大得要命,她一个都奈何不了,何况四个?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头皮生疼,喉咙和脸上火辣辣的,胳膊上,手上有血液流出。 不知道是哪个断子绝孙的,猛然一脚踹向她的后腿窝。她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行了个大礼。 四妯娌这才拍拍手,收鼓鸣金。 走之前不忘放狠话:“再也下次,老娘照样揍!” 章秀禾狼狈的趴在地上,想到一直不现身的夫君和儿子,心头涌起一阵阵的绝望。 三堂祖母看着凯旋的儿媳妇,转头问暴躁三人组:“看明白了吗?咱家找个显而易见的错处,派平辈出手,是不是让人无可指摘?咱家把人打个半死,替梨丫头报了仇,是不是还攀扯不到她身上来?她在都不在,谁敢说她半句不是?” 吴月娘老实点头:“您说的是,晚辈一时冲动了。日后遇到事情多想想。” 周大丫和杜若英也连连点头,表示学到了。 杜若梨在外面喝酒吃肉,听见山洞里闹起来的时候,隐隐猜测是为自己出气的。 到章秀禾被打得撕心裂肺,却无人相帮时,彻底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配合战。 他们确实是在帮自己。 她从未指望过他们什么,几次被欺负之后也不曾对他们说起。没想到,他们竟然能为她做到这一步。 她之前的所有付出,都值了! 她还可以付出的更多一些,让他们早日吃上饱饭。 山洞里面人脑子打成狗脑子,杜若梨坐在山洞外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进去看一眼的意思。 有三堂祖母和杜长贵两个人精在,用不着她进去看,安心享受他们的照顾就好。 人情不就是流动的么,你照顾我,我照顾你,长长久久的好下去。 陆际洲看着眼睛里水光点点的杜若梨,浑身上下像是被一种名字叫安宁的氛围笼罩着,让他产生几分向往。 向往加入她的圈子里,跟其他人一样照顾她,同时享受她的照顾,过平静无忧的生活。 可他配么?他不配的! 他背负着血海深仇,他有他的路要走。他的一生注定是不平静的,无力去照顾一个外人,也就无权去要求被照顾。 正如杜若梨所说,他们两个是酒搭子,饭搭子,适合做酒肉朋友。那便做酒肉朋友吧,不能想太多。 陆际洲一瞬间恢复神志,抛去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继续慢慢喝酒。 第75章 小鹿斑比 山洞里再次平静下来,杜若梨对陆际洲说:“谢谢陆大哥今晚的好酒好肉,我先进去了,明日准备好东西给你。” 陆际洲轻轻点头:“去吧!” 杜若梨敏锐的感觉到他的心境起了变化,有一种萧瑟的意味在里面。但是交情尚浅,不宜言深,挥手进洞。 刚刚大闹了一场,洞中无人就寝,或兴奋的回味刚才的好戏,或继续围观陆老七哄章秀禾, 陆老七将章秀禾抱到地铺上,仔细检查她秃了一大块的头顶,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脸,以及无数道抓痕的胳膊和手。 还好,还好,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要害之处,养养就好了。 他说:“贵哥同意让咱跟着打猎了,明儿开始,咱家就要有收入了。你先挨着小四躺会儿,我去把早上分到的东西给你煮一海碗,补补身子。” 章秀禾全程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陆老七好脾气的替她掖好被子,还顺手为被子里躺着哼唧的小四换了尿布,这才解开包袱,切了食指大一条肉,舀了半碗白面,想到几个崽子,又加了半碗面,端着一碗面到洞口煮面疙瘩汤。 章秀禾躺在地铺上,浑身火辣辣的疼。偏偏小崽子还拼命朝她身上爬,爬上来拱开她胸前的衣裳,一嘴叼起粮袋子,拼命吸吮。 她饿了一天,粮袋子早空了,哪里有奶给他吃?小崽子委屈的哼哼几声之后,竟然使出了大力,一口给她拔出血来。 章秀禾痛得头皮发麻,一爪捏住他的脸颊,逼他吐出奶嘴,再顺手一推,将他推出去老远。 小崽子气得哇哇大哭,周围有人看不下去了,有心去抱起小崽子,可看到他满嘴的血,又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还是躲在附近不敢回来的狗子兄弟,一个健步窜上来抱走弟弟,替他收拾一下,抱起来慢慢哄。 章秀禾再次躺回去,两滴泪水从眼角流出。 今日这一架,她心里明镜似的,四妯娌在为杜若梨出气。 也不知道杜若梨小贱人走了哪门子狗屎运,竟然有钱有粮了。另外三家像苍蝇一样,立马扑上去,跟她打得火热。 今日她不过跟小贱人吵吵几句,他们就要死要活的打上来,可见屎粑粑好吃,吃得他们还想再吃。 看来,小贱人沾不得了。 闻见面疙瘩的香气,章秀禾猛然坐起来,接过陆老七递过来的碗,狼吞虎咽。 几口吃完,把碗一放,继续躺下睡觉,任凭小崽子哭破喉咙,也不再管了。 陆老七只好将锅底的一点面糊糊刮下来,喂到小儿子嘴里,勉强糊住他的嘴。 杜若梨一直留意着章秀禾家的动静,等他们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才将头转到身旁:“英子,你刚刚说啥?” 杜若英低着头,双手不停搅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我想跟你学……学做布偶……可……可以么?” 走得近的几家,要么有大本事,要么有顶门立户的男人,只有她和娘亲啥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家大把挣银子。 娘亲愁得吃不好睡不好,她看着心疼,便想学着做几个布偶拿到市场上去卖,万一卖得出去,岂不是多了一个长久的收入? 当然,她不要让阿梨吃亏的,卖到的钱,阿梨占大头,她占小头。 这事她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天,刚才好不容易问出来,又被章秀禾小儿子的哭声给岔过去了,此时说起来就有些结巴。 她这几天心事重重的,原来是为这个。杜若梨摇头:“不成……” “那好吧!”杜若英眼里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垂下头看着自己脚面。 杜若梨笑着捧住她的脸:“哎呦喂,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杜若英的脸被挤压到变形,嘴巴咧成鸭子嘴,艰难的挤出两个字:“快说!” 杜若梨说:“在路上做布偶不方便,一是布料花色少,做不出几个花样来;二是做好的布偶占地方,咱不好带。三是布偶容易仿制,要一次性上很多才划算。还有最关键的第四点……我替你想到了其他的营生,要不要听?” 杜若英头点的像鸡啄米:“要听,要听,你快说。” 杜若梨说:“你的绣活好,绣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的,我想到了几幅有意思的图案,你给绣出来,到时候一定能卖出好价钱!” “啥图案,快说快说!” 杜若英一把扯开杜若梨按在脸上的手,给她手里塞了个木棍,揭开地铺的一角说:“憋说了,你画给我看!” “成,我先简单给你画几笔。” 杜若梨接过木棍,在地上画了一只大眼睛的小鹿,小鹿面前坐着一只挺着肚皮的小白兔。小白兔的旁边,有一只挥舞着翅膀的小鸟。正是她小时候最爱看的图书——《小鹿斑比》的封面图。 杜若英的绣活,虽然在他们这些人中算是最好的,但是跟专业的绣娘比起来,就不够看了,绣出来的东西不一定有人收。那她干脆剑走偏锋,让她绣来自未来的经典图案。 经典图案萌萌哒,能俘获未来大多数人的心,就一定能俘获这时候的人心。 毕竟,这时候的人,见识要少的多。 杜若梨不仅要让杜若英绣小鹿斑比的封面图,还打算让她将整个故事绣出来。 做成连载的形式,让喜欢这个故事的人跟着追,跟着买。 绣完这一本,还有下一本,她最不缺的,就是漫画故事。 如此,一直尽心照顾原身一家,同时也照顾她这个替代者的杜若英吴月娘母女,就再也不愁生计了。 不仅不愁生计,甚至还能过得非常非常好。 她这也算是替原身还情了。 杜若英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一生,已经被杜若梨安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此时看见地上的可爱图案,欣喜的要尖叫出来。 太好看啦,太喜欢啦,简直长在她的心巴上啦! 她一定要好好绣出来,填上好看的颜色,争取一炮而红。 为自己争气,也为阿梨争气。 第76章 看透 看着好朋友欣喜的表情,杜若梨也心情舒畅,笑着说:“这下夜里睡得着了吧?不会翻来覆去的烙大饼了吧?” 杜若英不好意思的笑:“心里踏实了,再不会了,明儿一早就开始绣。对了,我只有细棉布,绣在棉布上好不好,要不要等买到绸布再说?我想给小鹿绣成淡黄色,兔子眼睛绣成红色好不好?底子用绿色,像是在草地上,森林里,你觉得如何?还有……” “憋还有了!”杜若梨笑着打断她:“图案不完整,还有好多无法画出来。你确定要我半夜三更,点灯熬油的帮你画?” 杜若英看着山洞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火把,只是勉强看得见而已,确实不适合画详细的图案,便摇了摇头:“算了,不急在这一时,咱们歇着吧,明日再说!” 说着,将地铺整理好,躺上去,一秒入睡。 杜若梨摇摇头,也打开自己的铺盖,挨着妹妹睡了。 妹妹今晚一直跟着小秋,洞里快打起来的时候,小秋将她和妞妞带到洞外,在附近溜达,因此不曾受到惊吓。此时,在周大丫那里饱餐一顿之后,已经睡着了。 为了让她晚上睡得更好一些,杜若梨还是将她带进了空间。在空间换上尿不湿,睡在舒适的小床上。 刚才喝了一点酒,酒劲上来,困意无边。杜若梨强忍着睡意,出门来到农田。 好几日不曾过来,农田里的蔬菜成熟了一大批,需要收下来,重新种上新的种类。 仅有的几棵大果树上,果实压果实,果实之间拼命争夺养分,需要梳理掉一部分去,让营养集中供应到剩下的果实身上。 小果树疯狂生长,向上窜高了一大截。最搞笑的是,才一岁的无花果,长果桑和柠檬树,竟然迫不及待的挂了果,且果实不少,已经成熟到朝地上掉。需要采摘下来,并给果树陪陪土。 杜若梨撑着眼皮忙活着,忽然,铁皮房那边传来巨大的撞击声,似是有人进空间了。 她吓得心脏骤停。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铁皮屋子里还关了一个人。 她冲过去,狠狠一脚踹向铁皮屋子外面,恶狠狠的说:“给本姑娘老实点,不然本姑娘要了你的狗命!” 铁皮屋子不停晃动,似乎随时要倒下来,土匪吓得不再动弹,一遍一遍祈求姑奶奶开恩,将他放出去。 一想到狗日的土匪会在空间里大小便,弄脏她的地盘,杜若梨感到一阵恶心,急忙出了空间。 绕过熟睡的众人,出了山洞,直奔不远处的天坑,将人从空间里弄出来丢进去。 天坑之所以叫天坑,就是深不见底,扔一块石头下去,要过好几秒钟才能听见回声。掉进去的万事万物,都有去无回。 正是处理人渣垃圾的好去处! 随着一声闷响,杜若梨拍拍手。 好了,这位多活了一日的小头目,可以去和你的老同事,老朋友在那边团聚了。 但愿你们来世做个好人! 杜若梨走后,陆际洲独自在洞口坐了一会儿,喝光酒囊里最后一滴烈酒。接着给姚三发出信号,让他来见自己。 一是让他去寻会种异色牡丹的花匠,花高价买回来,做那嫁接果木之事。 本朝会嫁接的人不少,各牡丹园都有异色牡丹可见一斑。但是这些人的心思都花在今上喜爱的牡丹花上,无人朝吃食方面想。 杜姑娘想在众人之前,他采纳过来,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原理都是相通的,牡丹能成,板栗树也能成,其他果树同样如此。 他相信杜姑娘,也相信他自己。 二是让他妥善安置宋大夫。今儿他观察了一整日,宋大夫虽然人品堪忧,但医术是高超的。尤其擅长跌打损伤之事,技艺甚至不比宫里的太医差多少。 两个徒弟也不是棒槌,已经快要出师了。 他的营地里就缺这么几个人,要好好利用起来。既不给他们作妖的机会,又让他们安心当一个好大夫,这事只能由姚三亲自回去办。 第三,是将这两日收获的银票,金银珠宝和药材拿给他。之前,宋大夫给他五万两银票,昨晚从杜姑娘手里拿走几十万,今日,靠宋大夫治病卖药,又收获二万两。加上姚三运走的马匹,兵器和人口,算得上是他此生来得最快的一笔收入了,在此处建个新营地绰绰有余。 姚三接过装贵重物品的包袱,半开玩笑的说:“主子,道理属下都懂,可您啥时候爱钻研种地之事了?难道又是上次那个烧火丫头告诉您的?” 陆际洲嘴角浮起一个笑容:“还真是她!她有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想法,初听离谱,仔细一琢磨,又很有道理。” 姚三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主子。 主子虽然看起来随和,从不摆架子,其实并非好相处之人。从不跟人深交,跟女人交往,夸赞一个女人,更是前所未有之事。 主子别是春心萌动了吧? 老天爷,虽然他无比希望主子找一个伴儿,好好成一个家。不再孤零零的,清明上坟是一个人,中秋赏月是一个人,过年摆一大桌宴席还是一个人。 可是,跟个烧火丫头,这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忽然,天坑方向传到一声响动,像是有人掉了进去。姚三被惊得回过神来,脚尖一点就要过去探查。 陆际洲早在杜若梨走出山洞时,就已经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当即就判断出跟昨晚之事有关。 她在上山之前,能知道山寨的布局,大当家屋里的暗道等许多消息,很显然是跟他一样,抓到了知情者,从知情者嘴里套出的消息。 过去一整日,来调查的县令等人也已经归去,确实是处理知情者的好机会。 换做是他,若宋大夫师徒是几个草包,他同样会如此处理。 紧接着的闷响声证实了他的想法,陆际洲对姚三说:“回来!区区小事,用不着去。” 去了反而会让杜姑娘反感,从而影响他们的合作! 大可不必! 第77章 你真的是陆际洲吗 杜若梨回到山洞,安稳睡去。 翌日醒来,本想先跟杜若英商量刺绣的,伸手一摸,哪里还有人? 不仅她不在,族人这边空了大半。 留守儿童小秋说,他们已于半个时辰之前,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进山找天麻了。 周大丫给小若愚挤了小半碗奶,放着等她醒来热了吃,自己也跟着进山了。 这一大群人,大有将大山翻遍,天麻挖尽的架势。 趁着妹妹没醒,杜若梨来到洞口,为自己和小秋做吃的,吃完也要上山,为陆际洲寻找种植天麻的蜜环菌。 蜜环菌空间里就有,是昨晚临睡之前,根据电脑里存的资料说明,用土豆,玉米粉,葡萄糖,琼脂和水培养出来的,菌索洁白,粗壮而浓密。 但是不能直接拿出来不是,需要做做样子。 陶锅架起,白水煮了一把黑麦面,正要给两个碗里加猪肉和调料时,薛锦心端着一个木碗出来了,碗里装着炖麂腿肉:“杜妹妹,这是昨日炖的肉,本来当时就要拿给你的,你一直忙,就等到了这时候,你热来尝尝。” “哇,大清早就有肉吃,好幸福!” 杜若梨接过麂子肉,等面煮好之后,放进陶锅里热透,给两个面碗各浇了一勺,做成香喷喷的麂肉面。 人家送了东西,没有拿着空碗回去的道理,杜若梨给她装了几个空间里产的青柠檬。 青柠檬的样子跟野外的橘子有七八分相似,不一定能混过常年在山里讨生活人的眼,但一定能混过薛锦心这种大家闺秀的眼。 “这是我昨儿在山里得的青橘,切一片放在水里,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若有有蜂蜜,一层青橘片一层蜂蜜的码在陶罐里,隔日再喝,那味道简直绝了。薛姐姐拿回去试试!” 薛锦心一看到这种酸不拉几的东西,顿时口水分泌旺盛。恨不得直接啃上一口,哪有拒绝的道理?接过木碗捧在怀里,来不及说谢谢,只点了一下头,就匆匆回山洞去了。 杜若梨端着两海碗面条进山洞,让小秋把妞妞抱过来和若愚一起睡着,跟她一人嗦了一海碗面条,嗦得浑身暖呼呼。 吃完将碗拿出去洗了,回来对小秋说:“小秋,梨姐姐在附近转转,你帮梨姐姐看着小愚儿好不好,她醒了给她喂点奶。” 小秋永远有打不完的草鞋,端起碗才放下,放下碗又开始了,抬头说:“梨姐姐去吧,小秋知道的。” 杜若梨背起背篓,走出山洞,来到昨晚发现天麻的地方。放下背篓,蹲下来收集少得可怜的蜜环菌丝。 边收集边给背篓里塞空间产物,塞够一背篓时,打道回府。 杜若梨背着背篓进山洞找陆际洲,陆际洲人不在,李见明示意有事找她,让她跟着出山洞。 杜若梨将背篓放回自己的落脚地,跟着李见明一起出门,来到离洞口一里外的地方。 李见明朝四周看一看,看到没人听见他们说话,这才问道:“杜姑娘啥时候跟陆际洲走得近了?” “嗯?”杜若梨有些不解:“就最近吧,有什么问题吗?” 李见明说:“陆际洲看起来是个有本事,靠得住的。但是杜姑娘别忘了,他可是重型犯。重型犯啥意思?就是干了天大的坏事,离杀人越货也不远了。季首领去了他的枷锁,是希望他为流放队出力,并不是说他就不就是重型犯了,他还是重型犯。杜姑娘一定要离他远一些。” 杜若梨知道李见明是一番好心,诚挚道谢:“多谢李大人提醒,李大人的恩情,小女子永生难忘。” 李见明摆摆手:“不值当什么,不必如此客气。” 杜若梨好奇的问:“李大人可知道,陆际洲先生到底因为啥入狱的?” 以他的本事,不应该被抓住才对! 李际明说:“自然是知道的。陆家是村里的猎户之家,曾经猎到过老虎,颇有几分家财。可是今年春上,一家四父子进山后,只回来一个浑身是血的陆际洲。她的老娘早已经不在了,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半夜来了三个毛贼。他不报官不喊人,自己爬起来,用扁担将人打得半身不遂扔到大路上,县衙判了他打人致残罪。在衙门的地牢关了几个月,这才流放到边疆充军。” 杜若梨总觉得这件事情,凶猛有余,计谋不足,不像是有指挥作战能力,功夫不错的陆际洲做出来的。 嘴上却不会提出质疑,而是再次向李见明道谢:“多谢李大人告知,罪……我一定多提防着这个人。” “知道就好!在下先行一步!”李见明不再停留,转身往躺着伤员的墓地走,去看看他们到底如何了,能不能早日出发,在路上耽误了太多功夫,在规定时间内该赶不到边疆了。 杜若梨回到山洞时,陆际洲已经回来了,正在洞口等她:“听说杜姑娘刚才找在下?” 杜若梨想到刚才李见明的话,强忍住去看他的冲动,点头道:“是的,培养天麻的菌丝找回来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出来,教你如何操作!” 陆际洲说:“成,在下在这里等杜姑娘,姑娘不用着急。” 杜若梨进山洞拿出装着蜜环菌丝的背篓,交到陆际洲手里:“这是为天麻提供营养的菌丝,你找一个容器,密封保存,等到冬日快过年时拿出来种。拿来当种子的小天麻我无法提供,你可以请杜氏族人出去给你找,也可以自行想办法。” 陆际洲很上道:“在下会跟长贵叔说的,让他替在下找,价钱亏待不了他。” 杜若梨满意的点点头,给他一个布包,布包里包着五斤红小豆种子:“这是答应你的种子,你可千万做好记号,别一不小心煮了吃了,到时候没地哭去。” 陆际洲忍俊不禁,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多谢姑娘关心,在下记住了!” 杜若梨看着无有半分戾气的陆际洲,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真的是陆际洲么?” 第78章 哄 陆际洲不慌不忙:“杜姑娘是因为听说在下打残几个毛贼的事,才有此一问吧?” 杜若梨点头:“正是,太不像你的作风。” “人有时候会冲动到不顾一切的。”陆际洲说:“当你刚失去亲人,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时,听见有人骂你十八辈祖宗,你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没把他们活活打死,已经是我最后的温柔。” 陆际洲的神情忽然染上忧伤,浓重到化不开来。深潭似的眼睛黑沉沉的,好像正在经历一场暴雨。 “那确实不能忍!”杜若梨看着他说:“对不起,我没有想那么多,陆大哥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说着拿出两粒南瓜种子:“当当当当,再免费赠送你两粒南瓜种子。将种子种到自家院子里,给到足够的空间,七八口人的家庭,一年有吃不完的瓜。不对,从长出藤蔓起,就可以掐来吃瓜尖。开了花之后,不挂果的雄花完成授粉任务后,也可以摘下来吃。嫩南瓜是一种风味,老了又是另外一种风味。一瓜四吃,开不开心?” 陆际洲的难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此时看着拼命哄他的女孩,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情绪,伸手接过南瓜子,低声说:“开心!” “开心就好!”杜若梨忽然凑到陆际洲耳朵边,小声说:“陆大哥,要不咱们上青云县城一趟吧?前晚挣了大笔银钱,不花一些出去难受!” 陆际洲半边身子都麻了,鬼使神差的点头道:“成,在下也有一些东西需要添置,这便走吧!” “走!” 杜若梨难掩兴奋。妹妹有小秋照看着,周大丫到时间也会回来喂奶,她可以放心的去赚钱。 杜若梨先走,走了大约一里路的样子,陆际洲跟上来,熟门熟路的背起她,脚下生风朝前跑。 杜若梨再次体会了一把飞翔的感觉。 这一次,不用害怕被人看见,杜若梨在他背后连连惊叫,好不快乐。 陆际洲被她的快乐感染,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 快到城门口时,陆际洲把杜若梨放下来,跟她约好一个时辰之后在此等待,然后跟她分道扬镳,去办自己的大事。 杜若梨手里有了大把的银子,还想再囤一些丝绸,瓷器和茶叶。在边疆地区,这三样硬通货,比金银还好使,囤得越多越好。 这次买丝绸,杜若梨避开了邱记,来到一家叫王记的绸缎铺。 “掌柜的,请将那匹蓝色缠枝莲花拿来我瞧……”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惊呼:“阿梨?杜家阿梨?” 杜若梨转过头,看向疾步走来的青年男人。 男人身量颇高,皮肤白皙,眉目俊朗。身后跟着一个有些老相的妇人。 二人打扮体面,不像是原身认识的人。 更不可能是她认识的! 男人瞬间来到跟前,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真的是阿梨?你咋到这里来了?一个人吗?你爹娘呢?” 杜若梨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是原身的族兄,杜若英一母同胞的兄长杜至章。 要说这杜至章,也是个奇人。两年前在外面看上一个二婚寡妇,非要给人家做上门女婿。 吴月娘和族里不同意,他竟然偷偷跑了,将生米煮成熟饭,带着婚书回来说:“事已至此,你们即便打死我,也没有用了。” 气得他娘吐血三升,族长不允许族人与他有任何来往。 不仅如此,他的寡母和妹妹成了族里鄙视链的底端,跟原身那个绝户家庭是同一地位。 因此,两家的关系尤其好,抱团取暖嘛。 此时,面对这个一个不顾家人死活的兄长,杜若梨有些没好气:“不仅我出现在这里,你娘,你妹妹,整个杜氏家族都出现在这里。我们被流放了,要去往边疆呢!” 杜至章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流放?全族?” 他身边的妇人给他使眼色:“夫君,族妹远道而来,带族妹到楼上喝茶,边喝边聊。” “啊,对对,阿梨妹妹,跟族兄上楼!”杜至章说。 好家伙,原来这王记是他家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杜若梨不介意跟他上楼一趟,告诉他亲娘和妹妹过的什么日子,看他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万万没想到的是,杜至章进门第一句话说的是:“我杜氏一族,是因为杜至忠那个狗杂碎流放的吧!我早劝说族长,不要纵容他,不要给他登云梯,不然会祸及全族。族长不听,谁都不听,特娘的,全都是瞎子!” “所以,你就干脆入赘别家,不跟杜氏产生瓜葛了么?”杜若梨问道。 杜至章,现在随妻王莹姓,改名王至章了,点点头说:“正是,不然我是家里的独子,为何要入赘呢?小莹又不在乎是嫁还是娶,是我自己想嫁,想跟杜氏撇清关系,同时保存实力。” 王莹为杜若梨拿来一大盘子茶水和点心,也跟着点点头:“正是,我都行的,一切随夫君的意思。堂妹,我家婆和小姑子还好么?她们现在住哪里,我和你哥方便去看她们么?” 杜若梨想不到,家族里竟然还藏着这样杜至章这么一个有远见,有魄力的聪明人,态度缓和下来,笑着说:“婶娘和英子过的吧,不如你们好,但是比大多数流放犯人好了,今晚会歇在前面山洞里……” 他们在这里闲聊,山洞里却炸了锅。 三堂祖母正大声问族长:“族长大人,能不能拿出一些钱来,给每家每户买几斤棉花,再买几斤粮食?” 她的提议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对啊,买些东西吧,我们又饿又冷,要活不下去了。” “都花了吧……” “都花了吧……” 族长耳朵嗡嗡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哪里有什么钱?族田产出全拿来供杜至忠读书,为他打点官途了。搜出来的四十两银子给了杜至忠,怕是已经花干净了。 他能拿出来的,也就三两碎银子,远远不够买棉花和粮食。 第79章 遇宝 为今之计,唯有拖字。 族长站直身子,板着面孔说:“胡闹,总共就那么些银子,现在花出去了,日后怎么办?一路上处处要钱,到边疆之后安家落户更是要钱……” 杜长贵站出来,打断他的话:“那都是以后的事,先把眼前的难关过过去再说。总要先活下去,活不下去其他都是扯淡。” 昨夜出去认天麻时,听见阿梨和阿真两个丫头聊天,他才知道族里好不容易从杜至忠手里挖来的银子,族长转手又还给他了。 族长想继续在杜至忠身上赌一把的心思他理解,毕竟寄托了多年的希望,付出了无数心血,说丢就丢会舍不得。但是涉及到大笔银钱,不跟族人商量,擅自做主就是不行!想当好人拿自家银子去啊,慷全族之慨算咋回事? 这事他不能忍,一定得把银子要回来。 杜长贵的话,得到大多数人的共鸣,大家不住嚷嚷:“对对,长贵哥(叔)说的有理,先要活下去……” 族长还要再说些什么,杜长贵不给他叨逼叨的机会。忙得要死,没空听他废话。 杜长贵提高音量问:“族长,族里不会没银钱了吧?我记得有四十三两呀,花到何处去了?您给大家说道说道!” 族人顿时变了脸色,不住朝族长身边挤,将他团团围住,大声质问:“银子呢?族里的银子呢?拿出来看看!” 族长被挤得透不过气来,脑袋都要炸了,只好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指着杜至忠说:“小忠说他区区一个小官,根本不可能接触那么大笔的军饷,更谈不上贪墨。真正贪墨的另有其人,他只不过是个背锅的。老夫想着他细皮嫩肉的,吃不得苦,便将银子还给他了。身为同族人,得知他被冤枉,任谁都会心软的吧?大家说是不是?” 眼看部分族人要被族长的歪理拐走,杜长贵冷笑连连: “族长啊族长,您可真是我们的好族长啊!您不信天子门下的大理寺,反而信杜至忠的一面之词,是为不忠; 族人饥寒交迫,您反而将救命银子拿给杜至忠,您看看他日日吃得何物?请大夫又花的是多大代价?合着就他一个人是人呗,其他族人都是草!视族人为草芥,族长您是为不义! 老族长临死之前拉着您的手,让您将家族管好,世代延续下去,您倒好,将好好一个家族管到流放路上来了,是为不孝! 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就不要在这里混淆是非,试图蒙混过关了吧!为今之计,赶紧还钱,将属于族里的钱还上。 钱从你手里出去的,就该从你手里拿回来!” 杜长贵说得有理有据,字字铿锵。 族人听得连连点头,群情越来越激愤,就差直接上手从族长身上搜钱了。 族长焦头烂额,他的儿孙一看情况不对,立马冲到卧床养伤的杜至忠处,挤走他的家人,将他提溜出来,浑身上下搜了一遍。 可怜杜至忠一家,弱鸡似的,哪里是人家的对手。只能任由人宰割,家里银子尽数被搜出来,总共41两零二十个铜板。 离得最近的族人一个健步冲上去,抢过银子跑回来交给杜长贵:“贵叔,您收着。” 杜长贵不伸手:“这不合适!” “合适,再合适不过了!若不是您今日多问几句,钱都要被败干净了,咱一文都得不到!大家说是不是?” “是!” “把不忠不义不孝的杜长兴留在族长位置上,始终是个祸害,我建议,咱杜氏家族换个族长,大家说好不好?” “好!” “族长就由杜长贵,贵哥来担任,大家同意不同意?” “同意!” …… 杜若梨跟王至章夫妇叙了几句旧,不顾他们的殷勤挽留,出门扫货。 刚走出十来步,经过一家当铺时,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一个处于变声期,声音像公鸭的少年说:“200两?掌柜的您有没有搞错?这块蓝釉花瓶当初可是1000两银子收上来的,如今死当给您,您竟然只出200两?是看本公子年纪小好欺负么?”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回他:“当铺有当铺的规矩,并不管你花多少银钱购置,只管它本身值多少银子。在本店看来,它就值200两。郎君觉得不合适,大可以找别家,很没必要在次吵闹。” “成,小爷不当了!” 穿着洗得发白锦袍的少年摔门而出,气得满面通红。 他的小厮抱着一个色彩浓烈,釉面光滑的蓝色花瓶,紧随其后:“公子,咱已经把这县城的当铺找遍了,差不多都是这个价钱。老爷病在床上急需用银子,要不……” “闭嘴,不要再说了!本少爷咽不下这口气!” 华服公子捂住耳朵,闭紧嘴巴拼命向前跑。跑出一段距离之后,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泪,转身回到小厮跟前:“小狐,你说的对,爹爹躺在床上等着银子救命,还是先换到银子要紧。其他都是小事,我不该意气用事。” 说着,正正衣冠,深吸一口气,再次迈向当铺大门。 “慢着!” 杜若梨走上前问道:“这位公子,能否让我看看这个花瓶。我可以出比当铺更高的价钱,前提是东西值得。” 小公子眼前一亮,示意小厮将花瓶展示给杜若梨看: “姐姐请看,花瓶上色均匀,釉面光洁,上面一丝杂质也无。是家父请相熟的商队,特意从波斯带回来的,费了许多的功夫和人情。若不是家逢变故,是万万舍不得拿出来当的。” 杜若梨并不上手,随着主人的指点,一点一点仔细的观看,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要。 她曾经在博物馆里,隔着玻璃见过这种珍贵的蓝釉瓷器,当时就非常喜欢,做梦梦见过好几次。 没想到竟然给她碰上了,岂有不拿下之理。 杜若梨说:“既然花瓶价值1000两银子,姐姐不占公子便宜,也花1000两银子从公子手里买下吧。这便给公子银票,公子拿好!” 第80章 饭桶 小公子曹文轩有些不可置信,自从父亲被罢官,家道中落,曹家就一直处于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各路亲戚朋友就差明抢了,何曾有人愿意出一份合理的价钱,买下这些个好东西? 头一次不落井下石的,反而是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姐姐! 他颤巍巍的接下银票,嗫喏的说:“多谢姐姐!姐姐心好,定能长命百岁!” 杜若梨抱着刚到手的花瓶,心情美得要飞起来。 这触感,这颜色,这每一处的细节,不愧是国宝级别的,哪哪都令人舒服,愉悦。 这个时代远行难,穿过战乱的边疆到西域难上加难。从西域回来的瓷器物品,都进了王公贵族家里,普通人等闲接触不到。 花瓶主人定是曾经富贵加身的,说不定哪日又复起了。她出原价买下来,一是不愿意欺负一个小孩子,二是不愿意因为几百两银子,得罪了权贵,给自己招来祸害。 听见小朋友的感谢,杜若梨摆摆手:“物有所值,不用客气我走了!” 小朋友追上来,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递到杜若梨面前:“玉佩不值几个银子,送给姐姐玩儿,姐姐千万要收下!” “多谢!” 杜若梨接过玉佩,挥手走人。 被两件事情耽误,时间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再扫货已经来不及了,杜若梨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进空间将蓝釉瓷器花瓶放到客厅玻璃柜子里。 咱也是有国宝的人了,必须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进门就能看见。 换上平时穿的粗布衣裳,杜若梨来到市场上。用100斤谷子粜70斤大米的方式,粜了140斤大米。买了一些空间里没有的羊肉和豆腐,到点心铺称了三斤点心,到包子铺买了十个热气腾腾的肉烧饼,去城门口跟陆际洲会和。 过去的时候,杜若梨手里只有一个小包袱,装着从土匪处薅来的一块素绸缎,外加一包碎米,一包点心和几个肉烧饼。 快要接近城门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个巴掌大的圆滚滚的小奶狗,一头撞在她的小腿上。 “乖乖,咋那么不小心那,撞坏了不曾?”杜若梨蹲下来,抱起歪头躺在地上的小奶狗,小心的替它检查身体。 还好,还好,小狗狗只是有些懵,并没有伤到哪里。 杜若梨将它放到地上站好,摸着它的小狗头:“回家找你娘去吧,下次别乱跑哦。” “汪汪!” 小狗跳起来咬住她的裙角,睁着湿漉漉的眸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杜若梨只好再次将它抱起来,摸着它的狗头问:“你是不知道家的方向了,要姐姐带你去找吗?” 小狗冲着杜若梨肩膀上挂着的包袱,奶凶奶凶的汪汪叫唤,似乎在说,愚蠢的人类,你猜错了,本大王只是想找口吃的。 杜若梨:“……” 你一个小奶狗,牙都没长齐,吃什么成年人类的食物! 空间里只有牛奶,不适合小奶狗吃。杜若梨抱着它,回市场买羊奶。 刚刚买羊肉的地方,还有母山羊等着,谁想要羊奶当场给挤。杜若梨花一个铜板,要了一碗羊奶,倒一小半到浅口盘子里,放到地上让小奶狗喝。 小奶狗又馋又怕杜若梨跑了,趁她尚未起身的功夫,后脚踩在她的裙子上,伸直前腿拼命去够羊奶。 杜若梨哭笑不得,干脆抱起它,端着盆子喂它吃。 小奶狗这才伸出舌头,放心大胆的添羊奶。将盘子添得干干净净后,嘴里咬着杜若梨的衣裳,闭眼假寐。 小狗精这是赖上了。 杜若梨只好回去,又买了一桶羊奶放入空间,抱着它去城门。 城门口,陆际洲靠着城墙站着,脚下放着一个小包袱,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陆大哥,对不起!遇到一个碰瓷的,耽误了时间,来晚了!”杜若梨气喘吁吁的跑上去道歉。 女孩抱着一个毛茸茸的黑团子,因为跑动大口喘气,脸颊微红,胸口上下起伏着,陆际洲感觉喉咙有些干,垂下眼帘不敢看她,低声说:“无事,这便走吧!” “陆大哥吃过东西了吗?我买了肉烧饼,烤得二面透油,上面裹满芝麻,可馋人了,你要不要来一点!” 杜若梨将小奶狗放到脚面上趴着,擦干净手后动手解包袱,拿出一个肉烧饼,递到陆际洲面前。 她的手不算细,不算白,不算秀美,甚至有些粗糙,但是意外的顺眼,有一种脚踏实地的充实感。陆际洲从这双朴实的手上接过肉烧饼,开口说谢谢。 “不用客气!” 杜若梨拿起另外一只肉烧饼,咔嚓咬下去。舌尖接触到美味,顿时笑弯了眼睛。 但凡遇到好吃的东西,她都是这副表情。陆际洲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极为明朗,也将烧饼朝嘴里喂。 烧饼外酥里软,羊肉馅儿调味合适,有丰富的汁水,果然美味! 陆际洲大口大口吃。进城一趟,光顾着去驿站看白家的动向,布置下一步的动作,没来得及吃东西。此时接触到食物,才感觉到是真饿了。 杜若梨见他一个不够,又给他拿了两个。 两个不够,再拿两个,好家伙,总共吃了七个。吃得杜若梨想尊称他一声“饭桶”! 看着她想翻白眼,又拼命忍住的样子,陆际洲右手一伸:“有好酒么?酒鬼顿顿离不得酒!” 杜若梨看着骨节分明,修长劲瘦的大手,内心有个小人在疯狂呐喊,啊啊啊啊啊,能不能摸一个这双能做手模的手啊,就一下,就一下下。 拼命镇压住嚣张的小人,杜若梨错牙:“美得你!” 陆际洲似是有些遗憾,翻开自己的包袱。杜若梨以为他在找酒,没想到眼前出现一个比他拳头小不了多少的,又圆又红的石榴。 这个品相的石榴,在农业技术落后的古代可不易得,一定价钱不菲,远远超过七个烧饼的价值。杜若梨心里舒坦了,欢欢喜喜接过石榴,放进包袱里,回去跟小姐妹一起分享了吃。 第81章 荷尔蒙 小奶狗跟小婴儿差不多,一天有22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在睡觉。脚面上的小奶狗吃饱喝足之后,已经睡着了。 杜若梨捞起它,放到一块旧棉布上,像打包袱一样打起来,留下一条缝隙呼吸,做成一个简易的狗包,背到另外一边肩膀上。 陆际洲喝了半竹筒水,把竹筒放回包袱里,问杜若梨:“走?” “走!” 杜若梨走到他身后,借助一块五十公分高的石头,爬到他背上,小心趴好:“又要劳驾陆大哥了。” “无事,一袋米,一袋面粉而已。” 陆际洲的声音有些怪异,似乎有些阴阳怪气。杜若梨恨不得掐他一把,最后生生忍住了。 万一小毛驴,不是,陆际洲使性子不背她了,她走到天黑也走不回山洞,还是不要招惹人的好。 杜若梨好脾气的说:“陆大哥英明,说什么都是对的。” 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在陆际洲的颈边。他的颈边开始发烫,继而全身发烫,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大脑里有两个小人疯狂打架,一个说要扔掉背上那个坏人心神的祸害,一个说不是祸害是宝贝,千万不可以扔。陆际洲被打得心烦意乱,甩开大步向山洞飞奔。 杜若梨头一次感受到这种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吓得尖叫一声,用力抱住他的脖子,身体紧紧贴上他的后背。 女孩柔软的身体严丝合缝的贴于背上,陆际洲一阵一阵的恍惚,只能用越来越快的奔跑速度,来让暂停的大脑重新摆动。 陆际洲的速度越来越快,杜若梨趴在他的背上,鼻尖充斥着他身上汗水的味道,耳边回响着他微微的喘息声。 高浓度的荷尔蒙飘散在空气里,性感得无与伦比。 杜若梨心头小鹿乱撞,想跟这个不算熟悉的男人,谈一场疯狂的恋爱。 陆际洲的一通极限奔跑,两人很快就到达山洞附近。 在距离山洞半里路的位置,陆际洲放下杜若梨,扬长而去,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若梨一句谢谢含在嘴里,是咽下去也不对,吐出来也不对。一屁股坐在地上,等飞翔带来的眩晕感退去。 “嗷嗷!” 狗包里的小奶狗挣扎着要出来,杜若梨将它抱出来,喂它喝了一小盘羊奶。 吃饱喝足送入空间,在果林边专门圈出三平方的一块地方,放上鞋盒和旧棉袄做的狗窝,饭碗,水碗等东西,让它吃喝拉撒都在这里,等到了边疆在移到外面撒欢。 可她一出来,狗圈里的小狗就开始闹腾,前脚拼命在地上刨,嘴里发出类似于哭声的呜呜声,不停用头去撞击墙面。 杜若梨没办法,只好再次进入空间,把它带出来,轻轻弹一下它的狗头:“乖啊,姐姐一下子抱不过来两个宝宝,只能委屈一个自己玩呢。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小若愚先跟着姐姐的,姐姐不可以丢下她,你自己在空间待着好不好?空间多好啊,是姐姐的私有地盘,姐姐每天都会去看你,帮你喂水喂饭铲屎。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小奶狗吼得更凶了,表现出强烈的抗议:汪汪!不干!你不可以丢下本大王!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杜若梨忍不住又弹了它一脑瓜崩:“若你实在不愿意,姐姐只好在下个驿站,将你送人哦。” 从未养过宠物,不知道如何判断奶狗身上有无寄生虫之类的危险东西,不敢冒险让它和小若愚待在一起。 虽然她真的很喜欢这只成了精的粘人黑狗,这时候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小奶狗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看到她一直没有软下来的意思,这才知道撒泼打滚骂人无效,委屈的呜咽了一下,张开嘴轻轻添她的手指,表示愿意回空间。 “这就对了嘛,小小的孩子,咋那么倔呢!” 杜若梨再次摸了摸小狗头,将它送回空间狗圈里,让它到狗窝里躺好。 终于将小祖宗安顿好,杜若梨的眩晕感也过去了,抱着陆际洲给的石榴,走回山洞。 山洞里,许多族人围在杜长贵身边,族长长族长短叫得好不热闹。杜长贵一家人喜笑颜开,颇有几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劲头。 杜长贵不愧是聪明人,她昨晚稍微一点拨,他就抓住机会,把族长的位置抢了过来,自己当家做主掌管族里的大小事务。 之前的族长杜长兴太软弱太爱投机了,换上他正好。由他这种有能力有野心的人掌舵,杜氏家族才有活下去,在边疆立足的希望。 杜若梨到处看了一眼,没看到小若愚和杜若真的身影,立即出了山洞,到外面寻找。 杜若真在高一些的位置向她挥手:“阿梨,这里!” “小愚儿,姐姐来啦!” 杜若梨欢喜的朝上跑,小若愚看到姐姐的身影,格格笑着朝前扑腾,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跟她扑个满怀! “小愚儿想姐姐了是不是?姐姐也好想你!”杜若梨吧唧一下亲在小孩的额头上,亲得她狂笑不已。 姐妹俩亲热了一会儿,杜若真问:“你今儿死哪去了,错过了好几场大戏!” “好几场大戏?除了改选族长,还有啥大戏?”杜若梨将手里的石榴递给杜若真,示意她掰开吃:“快说来听听,满足我旺盛的好奇心。” “呀!好大好红的石榴,从哪来的?样子怪好看的,舍不得吃呢!”杜若真拿着石榴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杜若梨:“……快说大戏吧你!” 杜若真清清嗓子:“这第一件嘛,就是我们一大早进山找天麻,大大小小的,找了有二十多斤。宋大夫竟然连土一起称,出价一两银子一斤,比药铺收得还贵。” 杜若梨心知是陆际洲借宋大夫的名义收的,还是表现出惊喜来:“哇!真不错啊!又收入一大笔银子!” 杜若真也满心欢喜:“可不是么?一个早上的时间,两个时辰不到,竟然能挣到二十几两银子,这在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阿梨姑娘,你是我们的大福星!” 第82章 活活撑死 杜若梨翘起嘴角:“大福星请你快点说第二件事情。” 杜若真到底没忍住馋意,用指甲在石榴屁股上划了两下,掰开一小块,露出里面红艳艳的石榴籽。挖一颗籽放进嘴里,仔细品尝一番之后才说:“第二件事情就是长贵叔忽然发难,把原族长拉下马,自己做了族长。放在原族长手里的祖宗灵位,族谱,以及仅剩的43两银子,都已经移交到长贵叔手里。从今往后,咱们要叫长贵叔族长叔了。” 杜若梨也伸手挖了几颗石榴籽,趁小馋猫若愚不注意,眼疾手快放进嘴里。 唔,好甜!汁水充足! 她在市场就没见到这么好的石榴。 不止没见到好品相的石榴,连稍微齐整一点的鲜果子都没见到。可见不是常人能吃到的,要到特定地方找。 陆际洲能找到,可见有两下子。 杜若梨吐掉一嘴石榴籽,接着问:“那原族长呢?乖乖交权了?不曾大闹一场?” 族长这个位置,掌管全族五百多人,在家族内拥有绝对的话事权,甚至可以生杀予夺,可谓权势滔天了。 权势对男人来说,是最好的春药,一般没有人会轻易放弃,原族长也不会例外。 杜若真说:“当然不是,他想装病晕倒来着。只不过族人不买他的账,加上长贵叔让他当族老,日后大小事还会找他拿主意。另外,长贵叔还承诺,日后打猎会带上他的家人,他才勉强答应下来的。把权利一交,人好像掉了魂似的,老了至少二十岁,像个老头子了。” 杜若梨忍不住乐了,长贵叔可真行,昨晚说服杜老七不去管章秀禾,用的是带他打猎的条件。今儿说服原族长交权,用的还是同一套办法。 屡试屡爽了属于是。 也对,只要进入打猎队伍,就有可能跟着陆际洲进山,能收获一些猎物换银子不说,关键是学会打猎的技能,有个谋生的手段。 这对穷困潦倒的杜家人来说,诱惑无疑是巨大的,甚至大过族长的权势。 小若愚开始犯困,两只小手不停得朝眼睛方向努力,想上去揉一把。奈何手和胳膊被捆在披风里,伸不出来,急得哭了起来。 杜若梨竖着抱起她,让她的下巴搁在自己肩膀上,站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原地转圈圈。 “又困了呀!一天到晚的困呀!困了睡觉觉哈,睡了长肉肉,长高高……长出一只,两只,三只,四只肥美的大鸡腿好不好……” 轻轻的摇晃中,小家伙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搭下来,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杜若梨坐回去,将她横过来抱在怀里,掖紧披风。继续问杜若真:“咋没看见杜至忠一家子?因为被搜走四十两银子,躲到外面哭去了?” “错!” 杜若真捂着嘴笑个不停,笑够了才说:“他们一家的银钱被搜走,担心粮食也不保。于是下了狠心,将攒的粮食和肉都煮了吃了。吃不进就死命朝嘴里塞,硬是不给别人留一口。吃啊,吃啊……你猜后来怎么着?” 能怎么着? 暴饮暴食之后,得胰腺炎呗,肚子疼得死去活来。然后因为没有抗生素,没有先进的治疗手段,只能活活疼死。 杜若梨佯装不懂,摇摇头说:“我猜不到,你憋卖关子了,快说。” 杜若真伸出七根手指,在杜若梨面前摇晃了几下:“有七个吃吐了,吐得昏天暗地。不仅糟蹋了刚才的粮食,还连从前吃的一并吐了出来,亏死了。” 又伸出两根手指:“有两个运气好的,吃下去的东西没有吐出来,只是感觉腹痛,痛得满屋子打滚。可惜了,杜至忠就属于运气好的,只是痛一痛,并不曾损失粮食……” 正说着,宋大夫所在的墓地方向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声: “忠儿,爹的忠儿,你这是咋了?你不要吓爹啊!快睁开眼看看爹……忠儿,好忠儿……” “三弟,大哥的好三弟,你别吓大哥,大哥求你了,求你快醒过来吧……” “三哥,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们一家咋办?爹和哥哥们好不容易把你供出来,成了当官的,还等着跟你享福呢,你不能死,不能丢下我们一家子……” 杜若真吓得手里的石榴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她慌慌张张的捡起石榴,拍掉上面的脏污,结结巴巴的问:“杜……杜至忠……死了?” 熟睡中的杜若愚,被外面歇斯底里这么一哭,吓得小身子不停颤动,眼睛半睁不睁的,似乎有醒来的迹象。杜若梨解开外面的衣裳,将她裹进去,让她跟自己贴得更近一些,用均匀的心跳声和身上温热的体温安抚她。 小若愚感到安心了,咂咂小嘴,继续睡去。 等她睡安稳了,杜若梨才说:“应该是的。杜至忠死了!” 杜至忠终于死了! 杜家最大的祸害马上要化为尘土,变为花肥,再也伤害不到她了。 杜若真只是呆愣了一瞬,马上变幻成愤愤的表情:“娘的!活该!我只恨他晚死了半年,害得咱们抛家舍业,背井离乡。还让你和小若愚失去父母,变成孤儿。” 杜若梨心说,若不是杜至忠那个杂碎,她根本不用来这个苦逼的古代,看看这一天过的啥日子! 再加上他之后几次三番的算计,她比谁都恨他。 如今他死了,她可不得去他坟头酣畅蹦迪! 看了一眼怀里安稳的妹妹,杜若梨说:“读书人被活活撑死的事情可不常见,阿真,你先去抢个好位子看戏,我把妹妹放下就来。” “好勒!我先去占位置,你在后面别急,慢慢来。” 杜若真早有此意,立马脚下生风,朝墓地飞去。 杜若梨躲到石头后面,等周围没有人了,暗暗将妹妹送回空间的小床上睡着,出了空间直奔墓地。 奔到一半时,被一个面色阴郁的少年拦住了:“杜若梨,我答应你的事情办到了。现在该你兑现自己的誓言,帮我办事了!” 第83章 结盟 这个少年名叫杜至强,是杜至忠最小的弟弟。在他们家几乎没有存在感,从来不说话,也不跟族里其他人交往。 同在一个村子里生活了十几年,族人说起他,竟然是只知道其名字,不知道其性格脾气。 在杜至忠算计着给杜若梨下蒙汗药的次日,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少女特意找到杜若梨,跟她说:“我三哥杜至忠昨晚说了半宿的梦话,其中有几句是关于梨妹妹你的。说他是迫不得已的,读书人不能被人如此糟蹋,只能想出如此下策云云,让你不要怪他。 我猜,他对你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对我也是,我本不姓杜,我姓夏,单名一个峻字。因为夏家落难,跟随奶娘,也就是他嫡亲的姑母回到杜家村,冒充他夭折的弟弟生活下来。 到了他家,才七八岁的他以要告发我为由,逼死了奶娘,讹走我所有钱财。让我没有机会读书识字,没有机会寻回亲人,甚至还要跟着一起流放。” 为了表明自己所言非虚,杜至强拿出一块银锁片,锁片上刻着他的生辰八字:“梨妹妹请看,这是夏家子弟才会有的银锁片。锁片上面的夏字,为先祖夏大家的笔迹,外人仿不来的。杜至忠也是因为担心败露,才给我留了这么一个念想。” 银锁片花纹繁复,做工精致,看得出有些年代了,但是保存完好,不仔细看跟新的一样,应该是日日擦拭的结果。 杜若梨接过来,从原身的记忆里仔细翻寻了一下,想起杜至忠确实有一个在府城给人当奶娘的姑母。后来不知因何原因,竟然离开夫家和主家,回到娘家住着。在娘家住了两年之后,病死了。 姑母刚回来,最小的弟弟就病了,成天汤药不断,在家里养了两三年才出门。背后很多人都说,嫁出去的姑娘归家,是会给娘家带了噩运的,他们家不就应验了吗? 综合这些信息,她基本可以确定杜至强,不,夏峻说的都是真的。 加上此时的人们,宗族观念强盛,不会随随便便的背叛祖宗,乱认祖宗,所以,这事确切无疑。 杜若梨疑惑道:“杜至忠从你手里,讹走银钱几何?” 每年从族里拿走近十两银子,把族里搜刮得一干二净,难道是落魄公子带来的银钱不够花? 夏峻冷笑:“七七八八加起来,上万两银子是有的。他从读书起就在外面花天酒地,花银子如流水。考中举人之后,又各种打点,争取到一个肥差,这才有机会贪墨。 呵呵,你别看他每次回来一副穷酸样,老大年纪不成亲,其实都是做给族长和族人看的。人间阔着呢,养了几房外室,还包了一个戏子。” 杜若梨也冷笑:“原来是天生坏种,不是后天学坏的。” 可怜族人还眼巴巴的等着他出人头地了,跟着享福呢。谁承想人家从头到尾都只想着吸他们的血,回报什么的,不存在的。 夏峻说:“我跟杜至忠不共戴天,想必梨妹妹也是,不如我们结盟吧,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的力量大。” 杜若梨盯着夏峻问:“你凭什么跟我结盟?你在杜家十多年,都没能耐他何,我凭什么找你?” 夏峻不闪不避:“凭我对他足够了解,凭我在他眼中没有威胁,凭我愿意脏了这双手,不让你沾上因果;凭我要求很低,只需要你帮我请人给家人写一封信,再寄出去。” 杜若梨有些动心了:“说说他的弱点。” “贪婪,无比贪婪!”夏峻说:“见到万事万物,都想收入自己囊中。占便宜永远没够,从不给别人好处,包括拿他当命根子的亲爹娘。” “那也贪吃咯?” “自然!但凡有好吃的,都恨不得将自己撑死。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是不停的吃,从早吃到晚。” 杜若梨说:“成,咱们结盟!你也不用做别的,就是鼓励杜至忠吃,吃得越多越好。对贪婪的人来说,撑死是他最好的归宿。” 夏峻不确定的问:“万一撑不死呢……” 看到杜若梨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反应过来:“哦,那就是撑得还不够多。我懂了,再见!” 说完这句话,夏峻就走了,一直到六天后的今天,才跟她见面。 杜若梨说:“听说你也吃多吃吐了,无事吧?” 夏峻摇头:“有人抢着吃,才会激发出贪婪者的最大能量。我必须做这个抢饭之人,不过心里是有数的,并没有全部咽下去,吐出来就无事了!” 杜若梨点点头:“无事就好!现在该我兑现承诺了,说吧!” 夏峻说:“写11个字的信,请清远镖局带到岭南府荔枝巷入口文家,这11个字是:峻随杜家流放边疆,请解救。” 杜若梨跟着重复了一遍:“记下了,你放心!快回去接着哭三哥吧,别让其他人起疑,到时候横生波折。” 夏峻深深看了杜若梨一眼,小跑着回到山洞。在山洞的包袱里翻到一件干净体面的外衫,再次跑回墓地,盖在已经闭气的杜至忠身上,跪地痛哭。 一大家子,除了同样腹痛难忍,但是已经抢救过来的二哥以外,全都跪在地上痛哭出声。 杜长贵新官上任,还没来得及庆祝,就听说杜至忠死了。只好强忍着大骂晦气的冲动,带着几个年长辈分高的人赶过去,在他彻底冷透变硬之前,为他穿戴整齐,放在地铺上,从头到脚盖上被子。 杜若梨过来的时候,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水泄不通。杜若真在视野最好的一棵大树上在她招手:“这里!这里!” 在杜若真的帮助下,杜若梨也爬到树上,跟她并排坐在树枝上,晃动着脚丫,津津有味的看着下方的动静。 嗯,老父亲和大哥是真哭,哭得肝肠寸断;嫂子和侄儿男女形色各异,悲伤有,但不多;夏峻同学跪得最远,一直默默抹眼泪,就是不晓得手背上涂的是大蒜水还是花椒水,能让眼泪持续不断的流。 第84章 一举两得 看到中途,杜若真拿出两个八月炸,给杜若梨分一个:“刚来的路上,大哥给的,吃吧,边吃边看。” 八月炸也叫八月瓜,杜若梨本来还挺遗憾,吃瓜现场缺了最重要的道具,这下彻底补齐了。 笑眯眯的接过八月瓜,掰开啃了一口。 嗯,戏更好看了。 外面嚎哭不止,在空墓里躺着养伤的季同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照顾他的陈帮明当即跑出去,对着哭作一团的犯人暴喝一声:“闭嘴!再哭哭啼啼的,给老子滚到天坑里去。” 杜至忠的家人像是忽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哭声戛然而止,委顿在地上,默默的抹眼泪。 杜若梨和杜若真姐妹因为视野好,提前看到陈帮明跑出来,预判到他会骂人,倒是没受到惊吓,继续吃瓜看戏。 按照沧州老家的规矩,人死之后是要停灵三日的,跟家人朋友做最后的告别,再才入土为安。 流放路上不可能按老规矩来,能进到土里,不被野兽吃了,已经是天大的运气。 杜至忠的家人指望不上。新鲜出炉的族长杜长贵将族里的男丁分成三组。 一组为见惯生死的年长者,为死者梳洗穿戴整齐后,陪在他的家人身边,开解他们。 一组为年轻气壮的小伙子,人手一个木制工具,在附近寻到一块疏松好挖的地,刨土挖坑。 一组为中年手巧者,捡来不少树枝木头,钉成一口简易的薄棺。 赵家男丁也都过来了,加入中年人队伍,帮忙订棺材。 杜家妇女本应该主持后勤工作,安排饭食茶水的。因为主家没有这个意思,族里一穷二白又拿不出粮食来接济,便只好作罢了。看了一会子热闹,该干嘛干嘛。 杜若梨一直有关注章秀禾。 章秀禾昨晚虽说被围殴得惨,但都伤在脸上,手上,胳膊上等非要害部位,不影响走动。听到杜至忠死了的消息,第一时间跑出来,站在前排看了全程。 她脸上的神色不停变幻,先是不敢相信杜至忠竟然活活撑死了,感到惊讶,不可置信; 再是因为坑害她的仇人死了,感到无比的激动和解气; 最后联想到自身遭遇,担心终有一日也会遭此报应,开始慌张,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要扶着树才能站住。 亲眼目睹她慢慢崩溃,杜若梨啃了一口八月瓜,噗噗朝外吐籽。 甜,真好吃。 一个八月瓜吃完,杜若梨没有继续看热闹的兴趣。和杜若真一起从树上下来,到山上找英子,交给她一盒从土匪那里薅来的擦脸油: “想要正儿八经的刺绣,没有一双光滑细嫩的手可不行。从现在起,英子你不要管外面的事了,每天晚上厚厚的擦一层油,再用棉布包上。白日里也随时擦,好好养手。养个三四天,手变得光滑,不再勾丝绸的丝了,再动手刺绣。” “还是你想的周到!” 杜若英接过擦脸油,用手帕擦干净手,挖了一大坨雪白的擦脸油在手上抹开。擦脸油迅速被吸收彻底,想了想又挖了一坨抹上去,恨不得粗糙僵硬的手立马变得细腻柔软起来。 关于她哥王至章的事,杜若梨一字没提。 还是让他准备好了,追上来自己说吧。 到底是他们家的家事。 杜若梨同样给了杜若真一盒擦脸油:“也养养吧,养好帮我用兔皮做双手套,马上要用了。” 杜若真冷嗤:“想送东西便送东西,偏偏找一些不太高明的借口。你送,我能拒绝不成?好好的东西不要,我又不是傻子!” 想要兔皮手套,多的是人想给她做,倒贴兔皮的做,哪里还需要一盒擦脸油交换了?简直莫名其妙,生怕别人念她的好! 好吧,这是个绝顶聪明的姑娘,糊弄不了。杜若梨将擦脸油塞到杜若真手里:“给你你就拿着,废什么话!显得你了!” 杜若真拿着擦脸油,有好些话想问,最终一个字没问出来,紧紧得闭上嘴巴。 姐妹之间,要长长久久的好下去,就不能刨根问底,给对方留出巨大的空间。 真有需要了,她相信阿梨会找她的。 她不急。 杜若梨十分喜欢杜若真的聪明松弛劲儿,明明看出她外出了,还是跟着有本事的人出去的,就是能忍住一个字不问。 不给人压迫感,也不让人觉得危险。这也是她将她当成这里最好的朋友的原因。 虽然不可能像对前世的周梦锦那样信任,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半个时辰之后,为杜至忠准备的薄棺做好,坑也挖得差不多了。新族长带着族人,将穿戴一新的杜至忠抬进棺材,沉入土坑,盖上黄土。 用了一刻钟时间不到,世界上多了一座新坟,少了一个活人。 恶人终于得到应有的下场,杜若梨放下一段心事,回到山洞。 山洞里,新族长杜长贵正等着她: “梨丫头,今儿一直没见到你,有件事想跟你说明白。” 杜若梨到他跟前坐下:“伯父您说!” 杜长贵说:“你也看到了,族里困难,无银无米,想要不饿死人,必须想尽办法挣银子。但是你放心,你想到的那些法子,除非你自己愿意,伯父不会交给族人,让他们拿来赚钱。伯父会带着他们打一些小动物,或者帮陆郎君狩猎大动物来贴补,绝对不会占你的便宜哈。” 杜若梨知道他是个拎得清的,不然也不会暗示他去取代前族长,笑着说:“我知道了,伯父。天麻和五灵脂稀少,朝前走不一定能遇到,遇到也不一定有机会去采,所以不教给其他族人了。芽苗菜我想留着四家人挣银子,也不教给族人了。但是您可以让族里手巧的人编巴掌大的篮子,编得越细致越好,我到时候帮忙卖。” 帮忙卖是骗人的,没有那个宇宙时间,蹲在市场上一个一个的叫卖。但她可以自己收啊,收上来到时候包装精品水果用。 也算是给族人一条生财之道,一举两得。 第85章 忙啊忙 杜长贵眼睛一亮:“丫头,你仔细跟伯父说说,哪种样子的?” “就藤编的手提篮子,直径为成年男人手掌长。所有的接口都要塞里面去,摸不出刺刺啦啦的感觉,光滑平整。”杜若梨说。 到时候她再修饰一下,就是火遍全世界的ins田园风,铁定迷倒一群人。 “这个容易。无非就是耐心一些,多花一些功夫。”杜长贵咧着合不拢的嘴,站起来向外走:“伯父这就召集人手编篮子去!编好给你过目。好丫头,你真是伯父的福星,咱全族的福星。一下子就帮族人想到了谋生之道。” 编篮子谁不会啊!他就是个中高手,只不过想不到,也没有办法变成银子而已。 杜若梨笑着挥手:“您且去忙吧!” 长江以北的山上,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黄荆。杜长贵带着族人,漫山遍野寻找品相好,大小均匀的黄荆。粗的不行,嫩的也不行,只选那又细又韧的,编出来好看结实。 族人集体在山洞火堆前忙活,忙到月朗星稀之时,杜长贵给杜若梨送来三个篮子。 三个篮子都是她所要求的手提篮,不同的是一个肚皮鼓鼓,一个像一朵莲花,还有一个在腰部位置加入一圈红色的绞花。 造型漂亮,做工精致,手感细腻,是百分百的用心之作。超出了她预期的好! 创造力果然需要用金钱来刺激,杜若梨惊喜的接过篮子,挨个欣赏,爱不释手:“都可以,都可以,就按照这几个款式来编。若有新想法,也拿给我看看,我帮忙把关。” 杜长贵听说可以,立即转身朝洞外走:“好勒!伯父接着去忙了哈!还有几捆荆条,还能再编三个出来,编完早些歇息!” 杜若梨目送他离开,接着跟杜若真说话。 因为藤编篮子的事情,她想到另外一种手工艺品:蕾丝边。 蕾丝边起源于国外,很晚才传入国内,这时候还没有人会。曾听闺蜜周梦锦的妈妈说过,只要有钩针,做起来其实不算难。她女儿小时候,裙子上的花边全是她自己钩的。 空间里有周妈妈藏了几十年的老物件,杜若梨进去一通翻找,果然找到一把大小十二根钩针和几本钩针图样的书,以及几大捆头发丝一样细的线。 杜若梨对着入门书籍研究了两个小时,终于研究出最简单的图案,出来教杜若真,让她掌握一项技能。 没道理别人有看家本领,她最好的朋友却没有。 “我新学了一门手艺,你看好了!”杜若梨拿出最粗的钩针和一捆粗棉线,钩出一个小方块:“看会了吗?你试试!” “会了!” 杜若真以为她跟赵家人学的,没有多问,接过钩针和棉线,适应了一两针之后,开始手指翻飞,用不到三分之一的时间,钩出和杜若梨同等大小的方块儿:“不太难,比绣花容易多了。” “是吗?你再试试这个!” 杜若梨在地上画了一朵从入门书上看来的花。书上将步骤写得明明白白,她就是没钩成功,教不了好朋友,只能靠她自己悟。 杜若真蹲在地上仔细看了一会儿,听她讲了步骤,动手试了几次,大功告成。 果然手巧,可以上任了。 杜若梨给她一根最细的钩针和一小团黑色的丝线,让她钩成一个宽一指,长15厘米的花边,并在上面镶上白色的小米珠: “钩这么一条,工钱是一两银子,要在十日之内完成,可以吗?” 杜若真接过钩针和丝线,白了杜若梨一眼:“你净说些废话,挣银子的事,有啥不可以的?我没日没夜的干,争取五日之内完工。” “别介。”杜若梨说:“这活太费眼睛,太费脖子,还是十日吧。十日之后,再给你新活计,提前完结没有。” “成,听你的!”杜若真嘴里说着,手上已经开始钩了。不过针和线实在太细太细,钩了很久很久,也才钩出一丁点。 不过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不着急,一点一点的朝前钩。 若是容易,别人凭啥给她一两银子? 想要挣银子,可不得付出辛苦和耐心么? 好朋友在身边忙碌,杜若梨不好意思闲着,接着用刚才的粗钩针,在小方块儿上续针,看能不能给小若愚钩一件棉背心。 杜家汉子在找黄荆编篮子,妇女要么在锅台前忙碌,为即将开始的远行准备食物,要么在做针线,打草鞋,各有各的忙碌。 陆际洲也没闲着。 姚三找来一株还在开花的乌头,他按照杜若梨教的方法,稀释出一大罐毒液。抹在箭头上,对准一头在急速奔跑的成年野猪射上去。 箭尖刻意偏离了一些方向,射在野猪的屁股上。 野猪勃然大怒,怒吼一声,鼓起铜铃大的眼睛,转身向他所在的树上扑来,用头狠狠撞击大树,企图将他撞下树来。 想法总是好的,可惜没有那个命来玩儿。野猪转身才刚刚转到一半,忽然前腿一软,整个的跪在地上,接着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只哼哼了两声,就闭上了双眼,溘然长逝。 姚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这……这……也太毒了……几百斤的野猪都没扛过一瞬……跟用了一整个乌头一个毒……” “是我们从前弄错了!错得太离谱!竟然给一支箭头上涂了一整个乌头的汁水!”陆际洲看着手里的毒液罐子说:“乌头本就珍贵难寻,还被我们大量浪费。这事不能想,想了心口疼。” 姚三猛点头:“就是的,从前涂了乌头的箭,只能留给最强的对手。哎,要是早知道可以稀释出这么多,得少牺牲多少兄弟呀……话说,主子,您是如何琢磨出来的?” “不是我琢磨出来的。”陆际洲说:“是别人教我的。在这些方面,我差她差得太远了!” 姚三眼珠子转了转,八卦问道:“又是那个烧火丫头?” 陆际洲不自在的转过脸去:“正是!她是天才,再别叫烧火丫头了!” “哦!”姚三说。 第86章 打脸 杜若梨钩线衣钩了一会儿,睡在地铺上的小若愚醒了。小胳膊一挥,被子掀开一半。双腿再一蹬,被子全开,整个人露在外面,瘪着小嘴想要哭。 这是嫌弃外面厚重的棉花被不如空间里柔软的安抚毯好睡呢,杜若梨放下活计,笑着抱起她:“咱们的小愚儿醒了呀,告诉姐姐,小肚肚饿了么?哦,饿了呀,姐姐带你出去找粮食哈。” 周大丫在洞口帮忙沈三枝烧火准备干粮,杜若梨抱着小愚儿出去,将她交到周大丫手里:“大嫂,我来替你烧火,你抱着若愚进去喂奶吧!” “成!”周大丫拿布巾将手擦干净,接过小婴儿:“走咯,我们进去吃饭饭咯,吃饭饭长高高咯!” 沈三枝要做的是饭团,将大米,小米,大黄米,杂豆等混合到一起蒸出来,给里面包上提前炒制过的干菜和蘑菇,捏成拳头大的饭团。最后给外面包上一层干箬叶,用绳子捆起来。 又干净又方便。 “梨丫头,快尝尝。”沈三枝将包好的第一个饭团给了杜若梨:“看调味如何?” 杜若梨单手接过包着箬叶的饭团,大大的咬了一口,满口称赞:“好吃,太好吃了,要是再有点肉就完美了。没有大块的肉,油渣也行啊!” “噗!”沈三枝忍不住的乐:“能偶尔吃这么一顿干的,就已经很满足了。啥条件啊,还想吃肉。” “肉这不就来了吗?” 三堂祖母端来一碗干菜腊肉丁给杜若梨,她家准备的干粮扎实多了,为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和干菜腊肉丁。 因为最近收入颇丰,光帮赵家出去找人一项,就收入七十两银子。不再担心后面会饿肚子,干脆将一直没舍得吃的粮食全部做了,到下个县城再添置。 “多谢!” 杜若梨接过木碗,一口饭团一口肉丁吃得欢快无比。 吴月娘在另外一边烙饼,大声说:“梨丫头,婶子也给你准备了好吃了,今晚就不拿给你了哈,明儿晌午吃。” “好勒!我就指着你们过日子了!” 杜若梨的回应,惹得大家都笑了。 今儿注定是个丰收的日子,杜若梨刚回到自己的地铺边,薛锦心来了,端着一个带盖的木碗,小心翼翼的。 杜若梨站起来接过来,盖子刚打开,就闻到一股酸香。 好家伙,这不是柠檬鸡吗? 淡黄色的鸡肉块泡在柠檬汁水里,上面撒上白芝麻和几片柠檬片,看着就洗眼睛,味道定然错不了。 看来薛锦心也是吃货一枚,不仅会吃,还会折腾。 薛锦心说:“妹妹给的那青橘,实在是太合姐姐的胃口了。姐姐这几日正好吃不下饭,便用这青橘汁调理了一碗野鸡肉,没成想意外的好吃,送来给妹妹尝尝。” 杜若梨拿起筷子,挑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天啦,也太好吃了吧,竟然还有一点辣味。 这个妞怕不是厨神转世。 一块不过瘾,再来一块,杜若梨吃得停不下来:“嗝,我今晚要撑死了!” 薛锦心捂着嘴笑:“姐姐也是,晚饭就着鸡肉,吃了三大碗饭。把婆母和祖母吓坏了,赶紧将碗收走,不然姐姐还能吃。” “姐姐有愿意吃的东西太好了!”杜若梨借口翻包袱的动作,又从空间里渡出一碗青柠檬来。 一年生的柠檬树产量不高,总共大概有两斤的果子,这些送出去,就只剩四五个了。 “妹妹这里还有一些青橘,再送姐姐一碗吧。姐姐拿回去慢慢吃。别冻着,别放在火边烤,能保管十来天。” “太好了,那姐姐就厚颜收下了!” 薛锦心欣喜的接过装着青柠檬的木碗,凑在鼻尖狠狠嗅了一口,幸福得要飞起来:“就喜欢这个味儿!” 杜若梨想起前几日晚上失踪的小兰和另外一个老太太,问道:“失去亲人的那几家人,还好吧?” 薛锦心把木碗盖子盖好,省的继续在这里馋人:“不好又能如何?还不是蒙头朝前过呗。过一日算一日,不念过往,不盼将来,等老天爷哪天想收割你的性命了,安心去就是。” “谁不是呢!” 杜若梨点点头:“快回去吧,一会儿火把该熄了,黑灯瞎火的不好走。” 薛锦心没有身孕还好,有身孕了反而要表现的跟正常人一样。不能送来送去,不能有被人保护照顾着的迹象,所以只能自己走回去。 “成,姐姐回去了,妹妹早些歇着!”薛锦心端着木碗朝自家走。 等她走到地方,朝这边挥挥手,杜若梨才转过身来,整理地铺。 没过多久,杜若英从外面烤火回来,带着一身的温暖气。给手上涂了厚厚一层擦脸油,用棉布包着,躺下睡觉:“阿梨,你也早些歇着。” “知道了!” 杜若梨熄灭火把,在她隔壁躺下。等她睡到人事不知的时候,带着妹妹回空间美美的睡了一觉。 睡得正香时,听见外面一阵骚动,似乎有人在催着起床,赶紧爬起来冲出空间。 临走之前看了一眼时钟,才堪堪凌晨三点半。 空间外面的山洞里,陈帮明将鞭子抽得山响,声音也是极为高昂。 “起来!该死的流放犯人,赶紧给老子起来!收拾准备,半刻钟之后准时出发。谁要敢磨磨蹭蹭,耽误老子的事,老子鞭子伺候!” 只给半刻钟的时间,也就是七分半钟,够干什么的?山洞里的犯人们立即从地铺上弹起来,将衣裳一拢,火速收拾东西,快得跟打仗一样。 杜若梨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也坐起来给胸前绑个玩偶,将铺盖送一半进空间,剩下的卷起来背着。 杜若英已经背起行李,在一旁等着了。等杜若梨刚一收拾好,就伸手拉起她朝外跑:“赶紧的!” 杜若梨跟着她一起朝山洞外面冲,可因为大家都在朝外面冲,造成洞口塞车局面,哪里冲得出去。 她们到底还是迟了一两分钟,陈帮明站在洞口凶神恶煞,手腕猛得向上一抬,鞭子直直对着杜若梨的脸上而来。 第87章 羊癫疯 鞭子带起一股强烈的劲风,直扑面门而来。杜若梨吓得大脑停顿,下意识的抱住头猛然朝下蹲。 陈帮明见犯人竟然敢躲,而不是乖乖站着挨打,顿时怒上加怒。手腕一翻,鞭子狠狠抽向贱丫头的背部,势必将她抽得皮开肉绽,杀鸡给猴看。 最近几日,犯人不服管教,我行我素的多,不将差役看在眼里。他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他们的天。 听着紧跟而来的鞭子声,杜若梨的意识忽然清醒过来,抱住头就地一滚,滚进山洞里的石壁边,暂时躲开了陈帮明的攻击。 生死关头,其他都顾不得了,先保住小命要紧。杜若梨迅速召唤出手弩,并用练习了千百遍的速度,瞬间按住按钮,向外发射。 手弩是连环弩,弩上涂着乌头汁,一阵发射出去,陈帮明势必成为筛子,当场断气。 可是,她最终也没发射出去。从天而降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她按按钮的手,用气声说:“东西收起来,跟我出去,已经无事了。” 杜若梨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陆际洲,陆际洲向她点头:“无事了。陈差役忽发羊癫疯,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已经派人去叫队医了。” 刚才他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听见声音赶回来时,正好看见陈帮明的鞭子高高举起,要抽向杜若梨的背部。吓得眼眶一缩,当即从后面偷袭上去,触发了陈帮明的羊癫疯,让他抽搐倒地。这才进来阻止杜若梨,让她不要暴露了自己的本事。 还好,都赶上了,未有发生意外。她既不曾受伤,也不曾暴露武器和本事。 但凡晚一些……流放路上危难重重,下次就不一定有如此好的运气了。 他还是离她近一些好了,别好不容易发现一个不世之才,白白损失了。 “羊癫疯?”杜若梨还处于刚才的恐惧中,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何发生的那么巧?是你做的吗?” 她被吓得不轻,手到现在还在微微颤抖,入手一片冰凉,陆际洲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大手里的小手,想给她一些温暖:“是在下,也不是在下。陈帮明本来就有羊癫疯的毛病,在下只不过让他适时发病而已。” 所以,并不是因为她速度快,才安然无恙的逃到山洞石壁后面来的。而是因为有陆际洲的帮忙,让陈帮明失去了战斗力,她才侥幸逃生的。 若没有他,她此时已经是一个血人了,再多的手段都使不出来。 “谢谢你,陆大哥,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杜若梨看着陆际洲的眼睛,郑重道谢。 “出去吧!要赶路了。” 陆际洲放开杜若梨的手,再次叮嘱一遍:“东西收好了。” “嗯。”杜若梨将手弩收进袖子里,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外走。 陆际洲等她走出去,跟小姐妹碰上头之后,才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的行李卷边,装作无事发生。 杜若梨走到杜若英跟前,杜若英还处于一脸呆滞的状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盯着杜若梨看着很久,杜若英终于哭出来,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阿梨,你没事啊!太好了!刚才吓死我了,我想帮忙来着的,想扑到你背后替你挨打的,可我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丁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鞭子朝你身上抽。” 本来已经跟着家人走出去很远的杜若真和周大丫也哭着跑回来,抱着杜若梨哭:“听说差役要抽你,我们吓得魂都没有了啊!快给我们看看,你有事无事?” 这些小伙伴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吓傻吓哭是正常反应,做不出来救她的惊人之举。杜若梨没有怪她们的想法,反而笑着安抚她们:“无事。我运气好,一下子就躲开了。陈差役又刚好发病,不能再舞鞭子。我一根汗毛都不曾少,走吧,别又惹了别的差役不高兴。” 三个小伙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停抽搐吐白沫的陈帮明,在心中将他的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并祈求佛祖保佑他永远如此之后,将杜若梨护在中间,开始下山。 新族长杜长贵和三堂祖母等人等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眼含关切,杜若梨冲他们笑了笑,他们也回以微笑,这才继续赶路。 只不过再也没分头走了,有意无意的将杜若梨姐妹围在最中间。 更神奇的是,从前行进途中几乎遇不见的陆际洲,也一直在视线范围之内。 被众人偏爱着,杜若梨心中的恐惧和郁闷渐渐退散,变得平和起来,又有余力安排事情了: “三堂祖母,还有各位婶子,各位嫂子,我昨晚看了,咱们的芽苗菜长得很好,高度已经够了。等到天亮之后,你们将盖子揭开,让它见一整日的光,到今晚就能见到奇迹。” 众妇女同志一听,立马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将盖子揭开,看到奇迹发生。 男人们因为能打猎,能编篮子,感觉有了本事,抖得不行,人都要飘上天了。她们必须靠这个芽苗菜,来压压他们的威风,让他们知道,娘子军照样行。 在梨丫头的带领下,她们才不是从前那种成天只知道围绕灶台转的,离了男人就不能活的,目光短浅的妇人了。 看着她们双眼放光,走路脚步带风,斗志昂扬的样子。再回想刚穿过来时,一个二个无精打采,要死不活的样子。杜若梨的心情彻底恢复了。 最绝望的时候,也是最有生机的时候,不是吗? 她至少不是一个人了。 她甚至改变了无数人。 不止是经济上的,还有思想上的。 她不是没有能量,反而能量不小。 因为耽误的时间太久,跟原计划的路程相距甚远,怕是不能按时到达边疆,接下来就要拼命赶路了。 往后的日子里,要早一个时辰出发,晚一个时辰歇脚,午休时间也取消了。 也就是从早上三点半,走到晚上八点,总共十六个半小时。中途能休息的时间,也就是吃饭上厕所的时间,加起来为二十分钟。 是要搞死人的节奏。 第88章 众生皆苦 队伍行进了整整一个半时辰,行到一个能站得住的小缓坡,天光才正式大亮。 差役开始分发早餐黑馍馍。 李见明守着一筐黑馍馍,站在路边,经过一个犯人,就给人发一份。 犯人接过馍馍,并没有休息的时间,要立即朝前走,边走边吃,噎得直打嗝。 若有人想方便,必须快去快回,小跑着跟上队伍。 生动诠释了什么叫疲于奔命。 杜若梨是不会吃黑馍馍的,接过来放进腰带上的荷包里,拿出沈三枝给的饭团吃,里面裹上三堂祖母给的腊肉。 后来她们又给她分了一些,足够她吃三天的。 身边的人同她一样,也收起冷硬发臭的黑馍馍,取自家准备的干粮吃。 有更好吃的东西,谁愿意吃令人作呕的黑馍馍啊?他们现在各有本事,又不是挣不来粮食! 果然人的底气都是来自于银子和挣银子的本事!杜若梨也不光白吃人家的,拿出一些细盐和红糖,给每人兑了一竹筒盐糖吃,路上随时补充电解质。 杜若梨从未在一天之内,连续用脚走过十六个半小时的路。走到下午时,灵魂已经飘走了,只剩下两条腿在机械的移动。 好不容易熬到天擦黑,可以坐下来休息半刻钟,吃口干粮喝口水,再起来的时候简直跟要了命似的,全身骨头散架,哪哪都疼。 再疼也要继续走,杜若梨吞下一大把巧克力豆,撑着一根捡来的竹棍,强迫自己站起来,跟上队伍的节奏。不要像凌晨一样,因为慢了一小会儿,被人抡起鞭子打。 走啊,走啊,机械的走,终于走到了落脚地:一个名叫小杨庄的晒谷场。 晒谷场意外的干净整洁,像是有人提前收拾过。 小杨庄的村民这么好心? 杜若梨四处看一眼,果然看到混进流放队伍里,横冲直撞,四处找人的王至章和王莹夫妇。 杜若梨碰碰杜若英的胳膊:“快看看前面那人是谁!” “谁啊?” 杜若英已经累得魂不守舍了,勉强用手撑起头部,看向杜若梨指的方向。当看到前面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瞌睡全跑了,带着哭腔大喊一声:“大哥!” 听见妹妹的哭声,王至章疯了一样,扒开人群朝这边挤:“娘,不孝的儿子来了。小妹,大哥来迟了。” “混账东西,你回来作甚!” 吴月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忽然抄起一根木棍,从斜刺里杀过来,狠狠捶向王至章的小腿:“老娘打断你的腿!” “嘭,嘭,嘭……” 木棍捶在王至章的腿上,杜若梨听着就疼。跟在王至章后面的王莹心疼的直掉眼泪,但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三声过后,族长杜长贵站出来了,阻止道:“章儿他娘,出过气就算了,别再打了,该把人打坏了。” 吴月娘顿时停下手里的动作,用木棍指着儿子说:“看在族长的面子上,老娘给你一个面子,滚,立马从老娘面前滚出去。” 王至章扑通一声给亲娘跪下,王莹也赶紧跪在他身边,喊了一声:“娘,您和妹妹受苦了。从今儿起,我和夫君跟在娘和妹妹身边,一直跟到边疆安家落户,再不让你们吃苦了。” 吴月娘这下是真气了:“胡说八道!流放路是那么好走的吗?九死一生的。边疆是那么好安家落户的吗,动不动有达子来骚扰。好不容易挣出去了,就别再回来,好歹给你爹,给祖上留个根……” 一家子团聚叙话,杜若梨没有多听。照样找了一个靠着树的地方,打好地铺,将在空间里的小若愚接出来,喂奶换尿不湿。 这样长途奔命,她可怜,小若愚也可怜。白日里两次饿得直哭,哭了得有半个小时,她因为找不到合适的隐蔽之处,都没办法进去喂她,只能任由她哭到嗓子发哑。 当然,可怜的不止她一个。妞妞在娘亲周大丫的背上,一天没怎么下来过。尿了没法收拾,只能任由尿布和棉裤湿着,不停的哭,不停的扭动,还挨了两巴掌。 章秀禾家因为大人少,小孩多,更惨。老大老二也才五六岁,要跟大人一样自己走路,老三挂在父亲身上,一整天几乎没吃上东西,饿得翻了几次白眼。 赵家即便有马车坐,但那也是下山之后的事情,一个个脸色惨白惨白的,尤其是怀着身影的薛锦心,感觉下一刻就要香消玉殒了。 众生皆苦! 杜若梨摸着小若愚的小耳朵,等她把一瓶配方奶喝完,背着众人给她换上尿不湿后,胡乱塞了几口饭团,倒头便睡。 小若愚其实不困,在旁边拳头脚踢,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已经忘记了白日里饿肚子的悲伤,乐乐呵呵的。 听着她的声音,杜若梨一秒沉入梦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有人在推她的胳膊:“阿梨,快醒醒,起来吃些东西再睡,不然夜里会饿醒。” “不了。”杜若梨嘟哝道:“我浑身像被车碾过似的,只想睡觉,你别吵我。” 杜若英继续推她:“你闻闻,大哥请村里人帮忙煮的面,跟咱从前吃的面大不一样,煮好之后放了醋泼了油的,闻起来可香了,你一定要尝尝。” 哇,这个醋够劲! 不是一般人能酿出来的! 放在油泼面里一定超绝。 杜若梨顿时不困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接过碗深深嗅了一口:“天啦,好香啊,香迷糊了都!” “开吃吧!”杜若英坐到杜若梨对面,跟她脚对着脚,大口大口朝嘴里喂:“我快饿死了,感觉能吃下十碗。” 杜若梨说:“我也是,恨不得端起碗直接朝喉咙里倒,咀嚼影响我的干饭速度。” 一海碗面嗦完,杜若梨问道:“你娘原谅你大哥大嫂了吗?” “早就原谅了。”杜若英还在舔碗:“咱们全族被抓进大牢,要流放的那一刻,我娘就原谅他了,说幸亏他出门做赘婿了,不然要跟着咱们一起受苦。今儿打他,也是怪他不该回来。万一他们没拿婚书,被当做杜家人抓起来咋办?” 第89章 好样儿的 抓起来是不可能抓起来的。 因为这个时代的惩罚政策是罪不及出嫁女。 出门入赘的男丁等同于出嫁女。 吴月娘爱子心切,一时间没想明白而已。 杜若梨从杜若英嘴里问明白其亲哥将来的打算。 王至章入赘的王家,只有王莹一个独生女。为了延续香火,父母留她在家招婿。 十年前,家里为她招了一个书生女婿。当时说好的,生下儿子就和离,王家给他一笔钱,供他继续学业。若迟迟生不出孩子,五年后也给他一笔钱离开。 说白了,就是借他的种子。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成亲不久,王莹怀孕,并于十个月后,顺利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 书生任务完成,如愿离开。离开之前甚至没看王莹和儿子一眼,似乎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有了延续香火,继承家业的男孙,王家父母开始轻视王莹。 王莹跟杜至章看对眼,想结为连理,父母不过问; 杜至章想入赘,父母提前把道道画好:家产是双胞胎的,杜至章一家别想分走; 这一次,王莹夫妇想跟着流放队伍到边疆,家里仅支持了500两银子。叫他们下次回去,就当亲戚走动,不再是一家人了。 杜若梨到过王氏绸缎庄,铺面之大,里面琳琅满目的绸缎,少说也值上万两银子。才给唯一的女儿500两银子,说不过去吧? “大哥大嫂不会答应吧?”她问。 杜若英摇摇头:“答应了。大嫂说,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和娘亲受苦,自己什么都不做。至于银子,她和大哥有手有脚的,慢慢挣就是,大活人总不会饿死。” 杜若梨竖起大拇指:“大嫂好样儿的,难怪能得大哥爱重。” 杜若英骄傲脸:“可不是么,我和娘亲也很满意大嫂……哎,可惜了,差役不答应他们跟着咱一起走,我们一家人不能天天见,有时候可能要好几天才能见。” 这就开始凡尔赛了!杜若梨一脚踢开她:“滚,本姑娘暂时不想看见你!” 杜若英哈哈笑:“是我的大哥大嫂,也是你的大哥大嫂呀。有大哥大嫂跟着,咱们以后不会饿肚子了。” 杜若梨抓起她的手,摸着渐渐光滑的指尖问:“英子,我且问你,不再为金钱发愁之后,你还想刺绣卖钱吗?” 她好不容易为她想出的点子,也别浪费了呀。 杜若英横了杜若梨一眼:“说啥呢?干嘛不绣?别人是别人,别人总有照看不到的时候。前些日子天天饿肚子的事情,还不够警醒吗?要绣,必须要绣,阿梨你不能扔下我。” “成!给你绣!”杜若梨说:“你不妨将这件事情跟你哥哥嫂子说一声,尤其是嫂子,她应该能想到办法卖出高价。” 王莹生于商户之家,生下孩子之后一直在铺子帮忙,耳濡目染之下,做起生意来,肯定是她们这些人不能比的。 王至章聪明通透,在铺子里待了几年,也不会是无用之辈。 两人敢毅然决然的离开王家,白手起家,就很能说明问题。 这样的人才,何不拉来一起干呢,你赚我赚大家赚嘛! “我听你的,跟大哥大嫂说一声,让他们想办法售卖。”杜若英拿起杜若梨的碗:“我再去添一碗面吃,你要多少?” 杜若梨实在站不起来了,厚着脸皮,竖起一根手指说:“还要一碗,满满一碗。” 刚才一碗有半斤干的,再来半斤,正好一斤。 动不动骂别人饭桶,她自己也成饭桶了。 额,一千多个饭桶同时吃饭,王至章夫妇的500两银子可招架得住? 杜若英刚一走,沈三枝和王桂花喜不自胜的来了,各自抱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一寸多长的,嫩绿嫩绿的香椿苗。 嫩绿色是令人舒心,愉悦的颜色。尤其是在这个灰扑扑的,很久没有新鲜绿叶菜吃的深秋季节。 杜若梨抽出一根,深深嗅了一口独属于香椿的香味,问道:“总共有多少苗,称过了不曾?” 两人猛点头,异口同声的说:“称过了,2斤2两香椿籽,发出不多不少刚好14斤芽苗菜。” 她们照顾得确实精心,才能在东奔西跑的过程中,发出跟静置在家里不动时一样数目的苗。 杜若梨借助双手的力量,拼命爬起来:“你们等着,我去找赵老太太卖菜,他们一定会要的。” 两位婶子各自拉了她一把,把她拉了站起来,嘴里不停得说:“辛苦好闺女了!这个时候还要你去折腾。” “我们共同的事业,当不得辛苦。” 杜若梨摆摆手,双手各提一个篮子,前往赵家。 赵家住在打麦场的西边,各自端着一个木碗吃油泼面。不知道谁讲了一个笑话,笑得许多人喷饭。 看到杜若梨过来,赵老太太挥手打招呼:“杜姑娘,可是要找老婆子?” 杜若梨将篮子呈现到老太太跟前:“族人用香椿籽,发了一些香椿苗,今晚刚刚发好,您瞧瞧可瞧得上?” “哎呦,这苗嫩的能掐出水来,口感一定非常好,老婆子迫不及待想吃了,哪有瞧不上的。” 赵老太太接过篮子,用手捏起一根苗苗菜放进嘴里嚼:“味道真好,有香椿味道,又不像香椿芽那么冲。用开水过一过,拌上香油调料肯定好。你有多少,赵家全要了。” 杜若梨说:“14斤,还是按照市场上,秋冬季节新鲜蔬菜的价钱来,1两银子1斤,您觉得如何?” 赵老太太笑着点头:“使得!银钱在你那边扣,扣完跟老太婆说一声。” “好勒!” 杜若梨接过空篮子,在空间里渡出14两碎银子,回去交差:“卖出去啦,一下子就卖出去啦,人家喜欢着呢!喏,这是银子,族长婶子拿回去,让族长帮咱们分。” “成!” 沈三枝接过装银子的荷包,并不急着数钱,而是拿出一个小碗,呈现到杜若梨面前:“这是我们几妯娌闲着无聊时琢磨出来的,你帮忙过过目,看成不成,赵家会不会要?” 第90章 永恒的利益 杜若梨接过碗,里面还是芽苗菜,嫩生生的,有淡淡的芝麻香气。 沈三枝说:“香椿籽稀少,一大群人翻几座山也只能弄到一两斤。且天气凉了,越往后越难找。我们就拿你买回来的芝麻试了试,不多,就一小撮,发现也行呢。就是不晓得对不对贵人的胃口。” 赵家即便落难了,在她们眼里依然是高不可攀的贵人。从来不朝人家跟前凑,有自惭形秽之感。 对杜若梨这种自由出入赵家,跟赵家人交朋友的,无比无比的羡慕。 杜若梨竖起大拇指:“婶子们真厉害,竟然一通百通了,想出用芝麻发苗苗菜的好办法。” 合作伙伴做事愿意带脑子,不用事事都靠她想,真好! “这个芝麻苗苗我觉得赵家会喜欢,婶子们大胆发吧。发的时候错开一下时间,争取每天有苗出。” 两位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太好了,我们就愿意有事情做,事情越多越好,感觉有奔头。” 杜若梨笑而不语,想做事还不容易么,怕的是不愿意做事。 临走之前,王桂花弱弱的说:“其实,我还用萝卜种子试了下的,出苗可以,就是味道差一丢丢,有萝卜味儿。” 杜若梨想起空间前些日子种萝卜,收获了一包萝卜籽,拿出来给王桂花:“味道差一丢丢怕甚,价钱跟着低一丢丢呗。这些种子您拿去发吧,万一没人买,咱们自己也奢侈一回。” 王桂花乐呵呵的接过萝卜籽:“成,婶子听你的。” 两位婶子走人,杜若梨继续躺进被窝里睡觉。 他们所带的工具有限,不可能大规模培养芽苗菜,每天也就能产出两三斤。她相信赵家人要的完,毕竟是过惯好日子的。拿着大笔的银钱,随时面临压榨欺压,谁还愿意成天吃咸干菜? 所以,她不必为此事发愁,安心睡觉便是。 临睡之前,杜若梨从空间里渡出配方奶,试着用奶嘴触碰小若愚的嘴角,看她会不会吃。 若是吃了,可以睡得更久一些。 接触到奶嘴,小若愚咂了两下小嘴,随即轻轻一偏头,准确无误的叼过去,大口大口的吸吮。 也就两三分钟吧,就吸光了90毫升的牛奶,继续呼呼大睡。 杜若梨替她擦干净嘴角,也挨着她睡了。 白日天气晴好,夜晚有月光照耀,还是不进空间好了,就在外面睡。 杜若梨一夜好眠,依旧在次日凌晨三点半被差役叫醒。 这次来的差役不是陈帮明。陈帮明昨日发羊癫疯抽搐许久,伤了元气,需要休息一两天,换成李见明。 李见明带着一个响锣,边走边哐哐的敲。犯人再大的瞌睡也被敲醒了,从地铺上一跃而起,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小孩子则被吓得不轻,打谷场上哭声一片。 杜若愚也在哭,杜若梨记着昨日挨打的教训,顾不得先哄她,拿出安抚巾将她朝身前绑。 要等出发之后,才有功夫来安抚她了。 哎! 一口气刚叹完,杜若英也起来了,在旁边说:“阿梨,昨晚回来时,你已经睡了,有事没来得及告诉你。今日你管好愚儿就行,行李不用收拾了,放在地上,大嫂一会儿来帮咱们收拾,之后放到她马车上,夜里再给咱们,咱们松快一些。” 吴月娘也在旁边说:“对,英子说的没错,给大哥大嫂留着吧,咱松快松快。” 季同不允许王莹和王至章夫妇跟流放队伍一起走,也不允许任何一个犯人,哪怕是小若愚这样的婴孩坐他们的马车走。但是没说不允许他们帮忙收拾行李,携带行李。 他们迅速抓住机会,当起了搬运工。 “哇,太好了,真是救了我的大命!那我真的不管了,哄妹妹去。” 杜若梨收回绑到一半的安抚巾,将安抚巾搭在肩膀上,单手抱起不停挣扎哭闹的小婴儿,另一只手从空间里渡出配方奶,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喂到婴儿的小嘴里。 婴儿慢慢止住哭声,双手握着奶瓶把手,咕咚咕咚喝完90毫升牛奶。 看着她大口咕咚,杜若梨是又欢喜又发愁。 欢喜的是她胃口好,体重增长的快,已经从两三斤的瘦猴子,变成七斤重的正常人类,脸上身上有了一点小肉肉。 发愁的是奶粉消耗太快,在有周大丫的母乳帮忙的情况下,一个月还是消耗掉了整整三罐900克的奶粉。 空间里的一段奶粉只剩下十七罐,孩子越来越大,越来越能吃,恐怕是撑不到半岁去。 杜若梨很想问自己,当初买奶粉的时候,为什么不多预留一些呢?现在想补货都没地方补,愁死人的。 愁归愁,该吃还是得吃。 小孩咕咚完90毫升牛奶,霸着奶瓶不放,一看就是没吃饱,杜若梨再次渡出一个小奶瓶,给她加了30毫升的量,总共吃进去120毫升。 小孩吃饱,队伍也要出发了,杜若梨走到杜若英身边,杜若英给她拿了两个热乎乎的肉饼:“吃吧,大哥刚送来的。” 杜若梨接过肉饼,大快朵颐:“只盼着天天是这样的好日子,有人帮忙搬东西,顿顿有好吃的。” 杜若英一口咬下半个肉饼,重重点头:“我也是。只盼着大哥大嫂的银子够花,盼着他们不要早早厌烦。” 杜若梨心说,亲情友情爱情不一定是永恒的,但利益一定是。只要有利益捆绑在一起,别人就永远不会厌烦。 于是问道:“你跟大哥大嫂说绣花的事了吗?他们如何回答你?” 杜若梨几口嚼完肉饼,用帕子擦嘴:“说了,大嫂特别特别感兴趣,说要帮我们好好谋划一番,卖出好价钱。到下个集市,她就会去寻最适合的布料和绣线,说要做就做成最好的,卖进富贵之家。” 杜若梨放心了。 有王莹这句话,她不仅不需要发愁刺绣作品的销路。更主要的是,每天不需要背几十斤重的行李,还能明目张胆的填饱肚子。 跟身边人越熟,走得越近,她越不好意思吃独食,这下都解决了,心情舒畅! 第91章 白秋月 同一时间。 青云驿站。 白三爷白元境因为要抢夺一批海外来的香料,天不亮便出了门。 杨媚儿趁着他不在,来到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里,躺着一个女人,“是”曾经卖过她口脂和胭脂的人。以前叫静娘,现在因为受重伤为白三爷所救,成了他的通房丫头,改名白秋月。 秋月来之前,有个黑衣人来找过她,拿出她暗害当家主母的证据,逼她帮忙秋月遮掩。 若是不答应,黑衣人会将证据散布出去,让主母知道后治她的罪。 这个主母最是凶狠恶毒不过,嫉妒成性,后院里不知道埋了多少人的尸骨,被她知道了,她的下场可想而知的惨。 万般无奈之下,杨媚儿答应了黑衣人的条件。在白三爷把浑身是血的女人带回来,问她是不是静娘时,她仔细观察了一番,斟酌用词:“奴家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敷了厚厚的粉,妆容无比浓厚。跟现在的素面朝天有些不一样。但是骨相,脸型这些是差不多的。大约是同一个人吧?” 白三爷不疑有它,信了她的话。让人妥善安置静娘,并迅速改了名字,办了身契,让她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那天晚上,白三爷格外兴奋,一连折腾她好几次。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可见兴致之高,对秋月的期望之大。 他越是如此,她越不敢说出真相。 不仅不敢说出真相,还是帮忙秋月顺利蒙混过关。 看到她进门,秋月似乎并不意外,语气平淡的说:“姐姐,你来了!” 杨媚儿忽然有些紧张了,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的问:“你……你……你何时醒过来的?身……身体……如何?” 秋月双手支撑在床沿上,缓缓朝上坐:“刚醒,身体无大碍了。再躺个三五日,便能坐马车回江南。” 看她起床起得费劲,杨媚儿上前帮了她一把,避开身上的伤口。把她扶起来,靠坐在床头。 “多谢姐姐!” 秋月大口大口的喘气,喘匀后笑着问:“妹妹想去姐姐的梳妆台参观一番,不知姐姐可愿意?” 杨媚儿也笑,笑得千姿百媚:“妹妹既然叫奴家一声姐姐,姐姐自然是愿意的。不过妹妹身子骨不好,不方便行走,还是姐姐把那些破烂儿一股脑拿过来吧,妹妹且等等。” 秋月含笑点头:“如此,多谢姐姐了。” 杨媚儿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梳妆台上的东西装进包袱里,包好提到秋月面前。 真正的静娘卖给她的东西,在白三爷以为找到制作人之后,已经还给她了,此时也在包袱里,上面有特殊的标记。 秋月接过包袱,笑得像朵花一样:“不瞒姐姐说,妹妹自小爱这些香啊粉的。一日不见,心里就跟猫挠了似的,难受得要命。非要坐在脂粉堆里,人才算活过来。” 说着打开包袱,一样一样的看过去,摸一摸,闻一闻,沉醉其中。 拿到静娘做的口脂时,杨媚儿眼巴巴的看着她,盼着她能看出那些特殊的标记。 白三爷多疑,暗处一定有监视秋月的人。她不敢直接说出来,只盼着她自己明白。 但是,秋月比她想象的更厉害,不用看特殊标记就分辨出来了,拿在手里感叹连连:“调制出这些东西来,可太不容易了。要取雨水这日的雨水,白露这日的露水,霜降这日的寒霜,小雪这日的雪水。但凡哪次未取到,次年要全部重来。 四种水集齐,混合均匀,再加上各种时令的香花,药草,以及海外来的香料,细细研磨,放在罐子里慢慢发酵。发酵九九八十一天之后,拿出来翻晒九日,再次入坛发酵。如此反复九次方成。 所以,没有五年的时间,是调制不出来的。也不晓得老爷等不等得。” “等得,如何等不得?只要最终能成,老爷我都等得,到时候高价卖嘛。卖进皇宫里去,宫里的娘娘们怕不是会打破头?” 白元境推门而入,大笑着坐到秋月身边,摸着她的下巴问:“美人儿可大好了?” 秋月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转而恢复之前的神色,温温柔柔的笑着:“谢老爷惦记,已然无碍了。不过,老爷,调制这上好脂粉的人,必须是洁净的女儿身。奴家能不能等脂粉调制出来之后,再承老爷的欢?” 白元境一想也是,世人都调制不出来的上等脂粉,可不就是因为极端苛刻,极端琐碎么? “美人儿为何不早说?”白元境猛然放开手,弹跳到三尺开外:“老爷我日后都不碰你了,你安安心心调脂弄粉。” 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人而已,收房只不过为了让她安心,有何不能舍弃的? 秋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在床上小幅度的福了一福:“是,奴家为老爷所救,定不辱使命。” 白元境摆摆手:“美人儿先别多想,好好歇着,养好身子再谈其他……老爷我先回屋了。” 说着,揽住杨媚儿水蛇般的腰,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腻腻歪歪朝隔壁走。 “讨厌!” 杨媚儿娇嗔的骂了一句,反而更紧的贴上去。 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白秋月缓缓滑到床上躺着,拿出静娘调制的脂粉把玩。 好想见见这个静娘啊。 见见她奇思妙想的脑袋和鬼斧神工般的手。 若能拜在她门下,跟她习得一二,她这辈子就无憾了! 隔壁,杨媚儿心无杂念,全心伺候白三爷。 刚才跟秋月的一番对话,听她对调脂弄粉之事侃侃而谈,自信大方。看她在白三爷面前,沉着应对。证明她不是一般人,敢潜到白三爷身边来,便不会轻易露馅儿。 她提了好几日的心,终于放下来。不再惴惴不安,吃不好睡不香,随时担心东窗事发。 如此,她可以忘了这事,重新过回从前没心没肺的日子。 杨媚儿纵情缠绕,白三爷也是前所未有的好兴致,感觉像是回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有用不完的劲…… 第92章 猛将 重返十八岁的白元境,在挥汗如雨近一个时辰之后,翻身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身下黏糊糊的,像是泡在冰冷的泥潭里。下意识的用手一摸,放到眼前一看,登时吓得大叫一声,从床上跃起。 床上一片血红,已经被血水浸透了。鲜红的血液顺着褥子,滴滴答答往地上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大滩血迹。 白元境低下头,将自己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认并没有出血后,这才仔细看向躺在血泊中的女人。 杨媚儿紧闭双眼,面如死灰。被子下的双腿曲着,呈现出一个古怪的姿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轻轻挨上她的脸蛋,手上冰凉的触感告诉他,她已经死去多时。 “扣扣扣!” 门外响起敲门声,白福管家在外面问:“三爷,可有何处不妥?” 白三爷走出去开门,走到一半想起自己一丝不挂,又回去胡乱套了身衣裳,这才将门打开:“白福,你自己进来看,帮爷妥善处理了。爷不舒服,需要立即净身,让人抬几桶热水来。” 白福管家先去安排热水事宜,等自家主子在小厮的伺候下泡进浴桶里,舒服自在的闭上眼睛之后,这才来到卧室,处理流血死人事件。 结合主子的情况,卧室里的情形不要太熟悉。不就是小贱人为了取悦主子,用了那不干不净的媚药? 只是媚药剂量未掌握好,贪心下多了,导致主子失控,最终坑害了自己的小命。 这些年,他们祖孙三代跟在主子身边,见过的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 白福心中有了数,回自己屋里拿了牌子,出门报官。 驿站不比家里,出了此等流血死人事件,是要报告官府的,不得私下处理。 官府看到白家的牌子,当即就派人过来了。最后得出的结论,跟白福一开始的判断一致:杨媚儿媚药用得太多,导致白三爷失控,插得她血崩而亡。 至于媚药从何而来,因为杨媚儿已死,屋里不曾留下证据,就不得而知了。总不会是正经地方来的。 官府结案,白福带人收敛埋葬杨媚儿,白三爷到坟前上了一炷香。 等人都走了,隔壁的白秋月才睁开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白家唯一见过静娘的人终于死了,她彻底安全了。 静娘也彻底安全了。 原来杀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难。 只要想过好日子,不被人当牲口般呼来喝去,想保护父母亲人,就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如果不能,那就是还未逼到绝处。 目前,她已经扫清了最大的障碍,为自己争取了五年的时间。五年过后,也许用不到五年,她一定能过上从前的好日子。 一定。 心神一放下,疲惫感铺天盖地的袭来,白秋月闭上沉重的双眼,睡得人事不知。 白元境回来看到她如此模样,原本产生的一丝怀疑,反而如同风中的柳絮,轻轻飘走了。 事情结束不到半个时辰,陆际洲就收到了消息。 在他的布置中,白秋月只需要亲自见识一番静娘的脂粉,给自己争取到足够多的拖延时间就够了,剩下的由他解决。 没想到的是,秋月比他想象的更果决,更有行动力,竟然一并将杨媚儿解决了。 并做得滴水不露,未有人看出破绽来。 有她卧底在白家,他的胜算越发大了。 事情过于顺利,又得一员猛将,陆际洲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好像有人故意跟他作对,不让他高兴似的,嘴角刚刚翘起来,就听见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啊……啊……啊……鬼啊……” 伴随着惨叫声的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有人重重摔在地上,将地面砸得颤了三颤。 叫声是从差役陈帮明嘴里发出来的,他不是因为昨日才刚发了羊癫疯,还在马车里休养吗?为何又出来怪喊怪叫了? 陆际洲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看到陈帮明倒在地上,嘴里吐出大量的白沫,身体不停得扭动抽搐着,像是那泥地里钻洞的蚯蚓,看来是再一次发羊癫疯了。 站在他面前的章秀禾吓得六神无主,脸色煞白煞白的。偏偏嘴唇鲜红无比,乍一看确实像个鬼一样。 章秀禾以如此反常的样子,吓到陈帮明,让陈帮明再次发病。 这二人又恰恰是杜若梨的仇人,流放队伍里唯二的仇人。不用说,这是她的手笔。 她一定是借助了某种神奇的物品,让章秀禾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并出现在陈帮明的必经之处,给他惊吓。 嗯,不错,这招使得漂亮。 昨日刚知晓陈帮明有羊癫疯的毛病,就设计了这出天衣无缝的一石三鸟计划。 既让章秀禾吓到陈帮明,让陈帮明成功发病。两日之内,连续两次发病,陈帮明会元气大伤,日后不一定能抖得起来。成功报了昨日的鞭子之仇。 又让章秀禾惹怒季同。陈帮明是季同的忠实走狗,季同一定会为陈帮明找回场子,重罚章秀禾。章秀禾这次不一定能活得下来。即便活下来,也是九死一生。成功报了当日之仇。 还让季同再次失去一条臂膀。经过剿匪一事,差役们对季同意见颇大,唯一守在他身边的只有陈帮明。陈帮明隔三差五这么一病,当不成臂膀不说,反而成了累赘。季同孤家寡人的,为非作歹再不像从前容易。 最高明的是,她靠的是借力打力,早就将自己安全摘出来了,不会让人怀疑到她头上。 即便是他,真想无聊的去找证据,也一定是找不出来的。 他很确定这一点。 陆际洲抬眼看向围在人群之外的杜若梨,正垫起脚尖拼命朝里面看。 她跟其他人一样,一脸同情的看着抽搐不休的陈帮明,嘴里连声叹气,就差上去帮忙求医问药了。 听到季同吩咐手下拿绳子捆住章秀禾,给她二十鞭子时,吓得赶紧跑远,捂住妹妹的耳朵,背着身子不敢看。 装得像个小白兔似的。 其实是只黑了心的小白兔。 不错,这员猛将更猛! 第93章 解恨 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强烈的视线,杜若梨回过头,并不意外是陆际洲。 不闪不避的看回去,向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笑容干净无邪,陆际洲心跳猛的漏了一拍,甚至怀疑是不是弄错了,这两个人撞在一起只是意外,并不是她算计的? 杜若梨心说当然是意外,只能是意外,必须是意外。 她辛苦忙活一场,杀死无数脑细胞,可不是为了两个人渣,把自己搭进去的。 若不是要把自己摘出来,她早动手了,才不会忍到现在。 陆际洲一直盯着杜若梨看,盯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失控,狼狈的转过脸去。 杜若梨笑着回过头,将怀里的妹妹搂得紧紧的,继续朝队伍后面走,远离打人现场。 若不是怕血淋淋的场面惊吓到年幼的妹妹,她真想去第一排围观啊。 不过,就算不能亲临现场,只用耳朵听,也已经够刺激,够解恨了。 鞭子抽在皮肉上,发出嘭嘭嘭的声响,显然是用了力的,不来虚的。 章秀禾被堵住了嘴,哭喊声到了嘴边又被迫回来,在喉咙和胸腔处形成剧烈的震动,可想而知有多痛苦。 她的三个孩子还小,夫君杜老七不敢让他们守在亲娘身边,怕不小心哭出来惹差役不快,将他们带的远远的。 章秀禾被打得皮开肉绽,身边竟然连一个亲人都没有。直到行刑完毕,队伍继续开拔时,杜老七才独自前来背起她,一言不发继续赶路。 在这之前,杜老七拉着两个大的,抱着一个小的,找到族长一家,求他们帮忙照应一下。 杜长贵和沈三枝能怎么办呢?只能暂时收留啊! 周大丫一看情况不对,立即抱着妞妞找杜若梨,跟她结伴一起走。 她不要给章秀禾的儿子喂奶,章秀禾断她奶的事情,欺负阿梨妹妹的事情,她一辈子都不会忘。不打回去已经是她最后的温柔了,才不要再有来往。 看着儿媳逃跑,沈三枝夫妇并未说什么。给两个大的一人一个饭团,小的用蕨根粉冲了一碗糊糊喂下去,勉强填饱他们的肚子。 天色已经黑透,再走半个多时辰就能歇了。杜若梨闻着蕨根糊糊的味道,忽然想起一种食物,跟身边的小伙伴说:“回头将蕨根粉调匀蒸成薄片放起来,想吃的时候放到火上一烤,边烤边刷蘑菇酱,放些肉丁和酸萝卜,哎呀我的天,想吃疯了……” “娘内,死丫头说得馋死个人了……” 薛锦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还没跟杜若梨说上话又急着走:“不行,本……我晚上必须要吃上,吃不上会暴躁的。” 杜若梨追上去,挽住她的胳膊问:“薛姐姐过来可是有事?” 薛锦心无奈的说:“本来是有事的,但是已经全忘光了,等明日再说吧。现在只想吃你说的那个粉皮,找你族人买些蕨根粉去。” 杜若梨从未见她如此急切过,笑着说:“行了,薛姐姐你消停些吧,妹妹帮你去问蕨根粉,想要多少?” 薛锦心说:“我家人多,多多益……算了,买多了差役会不高兴的,毕竟没让他们赚到银子……就买个三五斤吧,尝个味儿得了。” 杜若梨点头:“成,我知道了。” 族人虽然囤了不少蕨根粉,但多半是不会舍得拿出来卖的,关键时刻,粮食比银子重要,能匀出来的也就三五斤。 送走薛锦心,杜若梨找吴月娘和沈三枝各买二斤蕨根粉,加上自己的一斤,一共五斤蕨根粉,送到薛锦心手里。 当初在黑风山上采集到的一切物品,包括药材和食物,都按照从前制定好的规矩分了。卖药材的银子杜若梨分到三两,卖板栗松子饼的银子分到一两,剩下的就是两斤蕨根粉了。 吃一半,卖一半,精打细算没毛病。 终于到达今晚的目的地:一处不知名小河的河岸边。 此时正处于枯水季节,小河里的水才刚没过人的小腿,露出大片的河床,于是成了他们这些流放犯人的临时住所。 王至章夫妇早已等在此处,砍了几大捆柴,燃起四个熊熊的火堆。 并特意把最好的位置打扫干净,边上放着火堆,火堆里烧着热水。让差役一来就有火烤,有热水喝。 季同见他们懂事,不好意思刁难人,默默坐下来,算是默许。 得到差役的默许,王至章夫妇从马车上抬下一大篓子白面馒头,外加一大盆干豆角五花肉,送到亲人跟前。 杜若梨,杜若真一家人,杜长贵一家人,在吃了昨晚的油泼面,今早的肉饼和今日中午的菜肉饭三顿白食之后,决定凑钱让王至章夫妇安排伙食。 王至章夫妇乐于操这个心,让他们按照人头,每人先交一两银子,用完再交。 只是有一条,他们安排啥吃啥,不得挑三拣四。更不得为了省钱让他们亲自做,他们只有两个人,做不出来。 众人没有不同意的,晚上起,吃的就是自己的了。 杜若梨将手里的馒头掰开,塞进满满的干豆角五花肉。五花肉的汁水浸透在馒头里,吃一口无比满足。 吃饱喝足,大家一起坐在火堆前烤火。烤得暖烘烘的,睡在十度以下的露天才不会那么冷。 王莹来到杜若梨身边,小声问:“阿梨妹妹,你跟嫂子说说刺绣的事儿,小姑子说得不太明白,让嫂子来问你。” 杜若梨吃饱了有些犯困,一时没理解她的意思:“就是有些趣味的画儿,用刺绣的方式表达出来,等绣出来嫂子就知道了。” 王莹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嫂子对这一带还算熟,有认识很多年的老客户老朋友,想提前四处走动一下,说说这幅绣品的事儿,算是造势了。等绣品横空出世的时候,造成一些轰动效应,卖个好价钱……不瞒你说,嫂子想靠这一系列绣品东山再起呢!” 原来是营销策略啊,杜若梨顿时不困了,坐直身子说:“嫂子附耳过来,我给您说说整个故事,以及接下来的画会如何布局。” 王莹眼睛亮晶晶的:“你说,嫂子听着。” 第94章 沧州火烧 正说得热闹,王至章一脸苦闷的走回来。双拳紧握,像是要打死谁。 杜若梨和王莹同时看过去。 感觉情况不对的吴月娘,杜长贵和三堂祖母几家人也过来了,紧张的看向王至章,生怕他说出不能再跟在队伍身边,为亲人带东西安排饭食了。 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王至章摇着头说:“恐怕要令各亲人失望了,季头领刚才说,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到我们。他不一定能奈何我们,但是一定会把气撒在你们身上。所以,我们不能再跟随其后了。” 众人说不出的失望。 这才刚刚吃了四顿饱饭,就不让吃了。 又没吃别人的! 果然流放犯的性命不值钱,饿死活该。 眼看气氛不对,王至章忽然眨了眨右眼,压低声音说:“没有那么糟。白日里经过集市,我和娘子买了30两银子的吃食,都在马车上,够大家吃一段时间了。吃完以后再想办法。” 30两银子,就是文铜钱。按照陈米5文,新米12文,白面12文,糙米粗面7文,猪肉25文,肥猪肉30文一斤的市价算,能买许多许多了。 至少够他们这些人吃一两个月的。 有食物就好,不会饿死人了,众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杜长贵不由得夸赞道:“幸亏至章机警,提前留了后手,不然咱们该抓瞎了。” 王至章摆摆手:“不是我,我也没想到这些,是今早阿梨提醒的。阿梨说差役幺蛾子多,要做两手准备,最好再买一些食物备着。我就买了放在马车上。” 大家感激的看向杜若梨。 杜若梨笑着说:“天不早了,你们与其看我,不如跟大哥把账算明白了,每家该领多少食物领了,早点休息?我先说好,我力气小背不动,加上还有些存货,只要十斤大米,有瘦肉再来个二斤,其他的都不要了,留给你们。” “成!你少要一些没关系,还有我们几家呢。” 杜长贵自觉接下算账的重任,拿出几个棒棒在地上摆弄着,力争每家都够吃,还背得动。 算到最后,竟然还多出200斤粗面和50斤新米,以及两斤瘦猪肉。杜长贵做主让族里买下。谁家断粮了,或者有意外情况了,能够补贴一下。 第一个享受补贴的是杜老七。 他家这几日事故不断,已经将存粮吃光了。今晚婆娘章秀禾挨了打,到现在滴水未进,哼哼着想吃一碗热粥。 三个崽子自从在族长家吃了一顿饱饭,就不想回去了,两个大的抱着族长的大腿不松手,小的一离开沈三枝的怀抱就惊天动地的哭,哭得仿佛要断气。 族长不可能一直给人家养孩子。 族里五百多人,比他们惨的比比皆是,养不过来。 他自己还想要人养呢。 吃晚饭之前,带着差役发下来的三个黑馍馍,给杜老七强行送了回去。 几个小子跟狼似的,险些没让他走掉。 此时以族里的名义买到粮食,和几个族老以及前族长商量了一下,给杜老七舀了一斤粗面,二两新米送过去的时候,族长还有些发憷,站得远远的说:“别哭丧着脸了,赶紧煮了吃吧,吃了早些睡,耽误明日赶路怕是又要挨打。” 杜老七接过粮食,给族长道了一声谢,抱着小儿子去火边做吃的。两个大儿子紧跟其后,站在一边嗦手指。 章秀禾躺在地铺上起高热,身体冷一阵热一阵,等了很久才等到一碗热粥,勉强坐起来,顾不得烫,直接倒进喉咙里…… 杜若梨冷眼看着这一切,内心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有一些幸灾乐祸。从周大丫那接回吃夜奶的妹妹,将她送进空间后,自己躺在地铺上睡觉。 今晚没抢到合适的位置,不适合进空间睡觉,只能睡外面了。 但愿晚上不被冻醒。 走累的人睡眠深,河床上的1000多人沉沉睡去,呼噜声此起彼伏,奏出一首秋日夜眠曲。 唯一没睡着的只有章秀禾,身上哪哪都疼,又疼又冷,还不敢发出声音,不敢辗转反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上的月亮,一点一点的从东边升起来,高高的挂在天上,给人一丁点慰藉。 寅时初刻,有人窸窸窣窣的爬起来,在火边又是揉面,又是炖肉的,忙得不可开交。 听动静,他们是在做白面火烧。将发面饼子烤得外酥里软,里面夹上油汪汪的大肥肉,是沧州人逢年过节必吃的好食物。 他们的日子真好过呀! 自从开始打猎,他们几家就过上了好日子。只是不晓得,下一次打猎又在何时? 上次明明说好要出去打猎的,后来又是改选族长,又是发丧杜至忠的,竟然给耽误了。 若不是因为这个,此时吃肥肉火烧的就该是她了。 章秀禾直勾勾的看着忙碌的沈三枝,王桂花等人,恨不得从眼睛里长出一双长手来,上去抢过几个火烧,吃个痛快。 沈三枝,王桂花三妯娌和吴月娘五个人,要在半个时辰之内,准备出三十多人的饭,正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不会注意到章秀禾怪异的目光。 他们分工合作,揉面的揉面,擀面的擀面,烤饼的烤饼,看火的看火,让一锅锅焦香的饼烤出来,堆满簸箕。 火烧烤好,肉也炖透了,各自回家叫醒睡觉的家人,提前半注香的功夫起床吃饼,吃完不耽误赶路。 杜若梨是被吴月娘叫醒的。吴月娘拍着她的脸说:“阿梨,快醒醒,起来吃火烧啦,老家的火烧哎,吃了一天都有力气走路。” “嗯,好,这就起来。婶子们辛苦了,今晚的饭我们年轻的来做。”杜若梨睁开眼睛回答道。 昨晚给她冻得够呛,半夜醒了好几次,不停加衣服,加得像个球。估计今儿会有许多人感冒着凉。 此时的温度也低,杜若梨叹了一口气,从空间里把小若愚抱出来,给她裹上厚厚的包被。 “阿嚏!” 冷空气的刺激下,小若愚打了一个喷嚏,随即惊醒过来,感觉到不舒服,开始大声嚎哭。 仿佛在说,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空间去。 第95章 全线崩溃 面对小妹的哭闹不休,杜若梨的内心是崩溃的。 任谁在冷风中睡了一夜,早上起得比鸡还早,睡眼惺忪时被这么一闹,都会崩溃的吧? 都会崩溃到想原地爆炸的吧? 冷风吹来,杜若梨看着天上椭圆形的月亮和几颗闪烁的星子,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再吸几口气,才慢慢平静下来。 算了,计较什么呢? 孩子是无辜的,既不懂现在的处境,更不懂如何好好表达,她不能跟一个孩子计较。 真正该计较的是穿越大神。可穿越大神不晓得身在何处,计较不着。 那她崩溃给谁看? 还不如体面一些!克制住内心的魔鬼,好好做个人。 杜若梨打起精神,给孩子抱到胸前,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和温暖。 脚下来回走动着,在她耳边温柔的说:“不哭不哭哈,小愚儿最最最乖了,乖乖贴着姐姐,姐姐不会让你冻到的,好不好?再过半个小时,姐姐带着你亮个相之后,再送你回空间,舒舒服服睡不觉好不好?” 不知道是因为姐姐的怀抱温暖,还是因为姐姐的心跳给人安全感,或者是因为温柔的耳语安慰人,小愚儿顿时不哭了,小手紧紧抓住姐姐的衣领,用黑葡萄似的眼睛,冲着姐姐笑。 杜若梨低头看着笑容甜美干净的小小孩,内心的烦躁一扫而空。 她又可以了。 抱紧孩子,哒哒哒的跑到火堆跟前,抓起一个火烧开干。 哇哦,这才太香了。 面皮酥脆的口感,内里油润的炖肉,面和油充分结合,又保留了各自的味道,简直直击人的灵魂。 杜若梨一连干了三个,感觉食物已经到嗓子眼儿了,才停下来,溜缝送进去一碗糖水。 早餐热量爆棚,她整个人都暖和起来,跟同样进餐的三堂祖母和沈三枝,吴月娘商量:“往后咱把生活开好点呗?这种天气里,不吃好容易想不开。” 那三人深以为然:“害,只要有粮食,谁不想吃好的?想吃好的不分季节,无论天冷天热都想。如果慢慢有了进项,自然不想再亏待这张嘴……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哪天走着走着累死了,或者半夜冻死了呢?甚至像章秀禾似的,不小心得罪了差役被打死了呢?还不如吃好一些,过一天算一天。” 他们并不知道章秀禾挨打的真相,以为只是一个意外,有深深的兔死狐悲之感,生怕自己哪天也撞到枪口上。 杜若梨沉默着没说话。 另外的人也沉默下来。 这一沉默,杜若梨听见了许多咳嗽声,多半是小孩和老人发出来的。 小孩的哭声也变多了,这边刚停,那边又起。哭声里掺杂了大人的喝骂声,吵得人头疼。 果然冻感冒了一群人,包括杜若真三婶家的孩子小石头。 若是普通感冒还好,要是流感…… “铛!铛!铛!” 嘹亮的锣声响起,队伍要开拔了。 杜若梨停下思考,飞快将妹妹送回空间,做好伪装,背上二十斤的行李,跟众人一起出发。 今天要走的路格外变态,季同为了赶时间,让流放队伍踩着没过小腿的溪水,朔溪而下。 亏他想的出这个主意。 十度不到的深秋天气里,腿在冰冷的水里泡一天,还能不能要了?会冻死人的好不好? 他坐在马车上走大路,其他没伤病的差役坐在马背上,都知道避开凉水,犯人就不是人了? 杜长贵和赵老太太分别代表两个家族上前交涉,季同靠在车壁上,很好说话的样子: “想不走水路,也不是不行。租马车呗,出一百两银子,让一辆马车陪你们走一整日。中途给马一些食水就行。” 从前二辆马车一天的租费是五十两银子,一辆为二十五两银子,还不用管饲料,现在成四倍多的涨。 听到这个数字,杜长贵倒抽了一口凉气后,就没有其他想法了。反正不管是二十五两,还是一百两,都跟杜家无关。杜家是穷光蛋,只能靠两条腿倒腾。 赵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看着季同。 早在差役抢劫土匪窝失败,并因为伤病损失一大笔钱财时,她就意料到他们会打赵家的主意。 果然来了。 只是没想到吃相这么难看。 赵家六百多人,没有一个人适合走水路,至少要租十辆马车,那就是一天一千两银子,十天一万两银子,一百天十万两银子。 走到边疆还需要五个月,一百五十天的时间。亲人接济赵家的十万两银子,别说无法在边疆立足,连走到边疆的车马费都不够付。 这不是逼他们去死吗? 赵老太太脸色一沉,双手插在袖子里说:“罢了,季首领这是逼赵家去死。季首领穿的是官服,代表的是官家的意思。官家有令,我们赵家死在这里便是,也好早些跟那边的亲人团聚。” 赵老太太语气里一片萧瑟,像是真的心存死志。 杜长贵在旁边缓缓的说:“杜家也是。早晚是一死,与其慢慢被折磨死了,不如自行了断,死个痛快。只是……赵老太太……您有快速死去的办法吗?我们想尽量舒服一些。” 赵老太太惨淡的一笑:“有!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赵家人净研究这个了。倒也研究出不少东西。赵家上下,除了五岁以下的孩子,人人都懂。您看着就是。” 赵老太太说完,不再管其他人,甩开脚步往回走,回走自己亲人身边。把亲人聚集到一起说着什么,亲人们纷纷点头,二话不说扔下行李,从身上翻出一个纸包来,要朝自己嘴里和孩子嘴里倒药。 他们面色平静的做着这一切。 有决绝的意味,有悲壮的意味,还有解脱的意味。或许死亡对他们来说,是渴望已久的事情,之前不过是勉强活着。 杜长贵看懵了。 他本来以为赵老太太是威胁季同的,想逼着季同改走大路,或者降低马车价钱。 他在一边帮腔,是为了跟她形成统一战线,改走大路。 谁想到她是真的想死。不仅自己死,还要带着全族人一起死。 他还不想死。更不希望,也没有本事带着全族人一起死。 现在他该怎么办? 是拦着还是不拦着? 第96章 条件 杜长贵急,有人比他更急。 季同看着赵家人集体赴死的场面,顿时顾不上身上的伤痛,从马车上一跃而起,冲手下差役咆哮:“你们都是死的吗?没看见要出大事了?赶紧上前拦住他们,一个都不能死。” 若是赵家六百多人全部死于此处,那他也不用活了,差役集体完蛋。 赵家老大人一介文官,门生故旧遍天下,到时候向天子施压,天子能轻饶了他们? 就算没有施压之事,他押送的流放犯人中途折损一半,也属于渎职,是要坐牢的。 总之,不管赵家是不是演戏,他都得拦下他们。 众差役终于反应过来,冲到赵家人跟前,拼命去抢他们手里的药包。 赵家人体力弱,不是差役的对手,大多数人的药包都被抢走了。 但也有漏网之鱼。 一个老太太在他们到来之前,连外皮一起塞进嘴里,三个呼吸间便倒在地上,嘴角冒出大量鲜血。 一个小丫头侧身躲过差役的攻击,靠在一块石头上,笑着将药倒进嘴里,任鲜血从嘴角漫出,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 一个老头子趁别人都站着,猛得蹲到地上吃了药,大笑着从地上站起来,然后直直朝前一栽,栽到差役六指身上,蹭六指一身血…… 可见药品之霸道。 以及赴死的决心之大。 季同倒吸了一口凉气,暗自庆幸刚才没赌。 要是赌了,现在该是何等恐怖的场面? 不,现在依然恐怖。 因为赵家人虽然手上的药包没有了,但是赴死的决心没变。 一个人一旦存了死志,是无论如何都能想到办法死掉的。 活着不容易,死还不容易么? 季同闭了闭眼睛,示意身边两个差役搀扶着他,走到赵老太太跟前,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问:“要如何才能打消你们赴死的念头?” 赵老太太一脸木然,把季同当空气。 季同不敢生气,降低音量又问了一遍:“赵老太太,只要您不带着全族人去死,有何要求尽管提,本官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赵老太太慢慢转过脸,看向季同的眼睛,很久很久之后才说:“那老身便不客气了……” 听到这里,杜若梨终于出了一口长气。 刚才真的吓死她了。 她相信,赵家人在不堪屈辱的情况下,是真的会去死。 和善的老人会去死,精明能干的媳妇会去死,年轻活泼的姑娘会去死,懵懂无知的孩子也会去死…… 朝夕相处二十来日,她舍不得他们。 尤其舍不得睿智的赵老太太,温柔可亲的薛锦心和鬼马精灵的巧儿。 她急忙朝他们跟前跑,想去阻止他们。大声告诉他们,活着才有希望,而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衣袖忽然被人拽住,她回过头来,看到是陆际洲。 陆际洲跟她一样急切,塞给她一包草药,快速的说:“解药,大火……” 话未说完,人已经消失在赵家的方向。 解药?解毒的药? 这药有解! 杜若梨顿时反应过来,扯起嗓子大声喊:“三堂祖母,族长婶子,桂花婶子,快加一把火,拿陶锅熬救命药了!” 听到她的喊声,沈三枝等人从呆愣中回过神来,飞奔到火堆边,扒开快要熄灭的火,拼命用扇子扇着,将小小的火星变成熊熊大火。 还有一些人从溪边打来干净的水,倒在陶锅里。 等杜若梨抱着草药跑过来,急忙上前接住,扔进锅里,架到火上,一气呵成。 不多时,陶锅开始沸腾,药香味四处飘散。 他们抬锅的抬锅,端碗的端碗,快速来到事发现场,抱起中毒的几个人,捏住他们的腮帮子,一人一碗药灌下去。 药刚下去没多久,就听见他们的腹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一声一声状似擂鼓,擂了有四五十声之后,动静平息下来。随着一声轻哼,这些人醒过来,血已经不再流,脸色也好了许多,想来是起效了。 陆际洲对杜若梨和一起帮忙的十来个人说:“多谢了。毒药霸道,若不是灌解药及时,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当不得谢。药是陆大哥拿来的,我们只是帮忙熬一熬,灌一灌,并未起到什么关键作用。” 杜若梨看着神色渐缓的几个中毒者说:“陆大哥,接下来该如何?” 陆际洲不再跟她扯谢不谢的事,他不是当事人,说起来不痛不痒,只回答问题:“暂时无事了。接下来要静养七日,每日喝三遍汤药,将毒全部排出来。” “有劳各位!老身有礼了!” 赵老太太跟季同交涉完毕,转过头来对着陆际洲,杜若梨以及各个帮助过他们的人,团团行礼。 各人避开她的礼,在差役的指示下,将几个病人抬上马车,安顿他们躺好后,才各自回去背起行礼,准备出发。 赵老太太跟季同谈了许多条件,第一条是不可以朔溪,不可以为了赶路不顾危险,要走前人走过的路。 第二条是不再夜宿荒山野岭,住的地方必须有遮有盖。 第三条是马车降价,租一天的价钱是十两银子。 第四条是允许自由采买,每到一个驿站,要允许一部分人上街买东西。 第五条是差役不得随意打人。 这一下,几乎把季同所有赚大银子的路都堵死了。也会其他流放犯谋到了福利。 老太太态度强硬,季同在她面前败下阵来,不得不全部答应下来。 所以,接下来,他们不需要顺溪而下,担心冻死冻坏了,而是继续走山道。 山道狭窄,只能容得下两个人并行。 杜若梨特意跟陆际洲走在一起,拉着他的袖子问:“你为何备了这种解药?是不是提前知道些什么?” 陆际洲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那眼黑沉黑沉的,似乎要将她吸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说:“你莫不是在夸奖在下有先见之明?” “不!” 杜若梨避开他的眼睛,看向他挺拔的鼻尖,一本正经的说:“我夸奖的是你的脸皮,可以摆到城门口,抵御外敌了。” 第97章 秦紫玉 陆际洲无比赞同:“说的极是,本人高贵!” 城墙么,可不是又高又贵? 杜若梨竟然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她问:“那谁,高贵大哥,你那有治疗或者预防风寒的药么?我观队伍里许多人受寒了,怕是需要药。” 陆际洲被高贵大哥几个字难听到了,不想说话。 看着他傲娇的样子,杜若梨忍不住笑,再次拉拉他的袖子:“陆大哥,跟你说话呢。” 陆际洲这才舒服了,回答道:“有方子和几味难找的药,其余的要到山里采。” 杜若梨竖起大拇指夸他:“果然有先见之明,了不起!要不,我们跟差役说明一下情况,单独进山采药呗?治病救人的大事,差役不会不答应的。” 陆际洲问:“你认识草药?” 杜若梨摇头:“治风寒的大约一种都不认识。” 陆际洲又问:“你会钻深山老林?” 杜若梨嬉皮笑脸:“不是有陆大哥你呢吗?你看,咱俩一直合作愉快,你就带上我呗,我绝对不给你添乱。” 陆际洲不为所动:“说出你想进山的真实目的。” 杜若梨一脸坦荡的看着他:“担心风寒蔓延,伤人伤己,想给你帮帮忙。” 陆际洲一个字都不信,懒得理她,收回视线,继续赶路。 杜若梨只好说实话:“记忆中,这一带产紫玉和黄玉,我想去逛逛,沾些贵气。” 陆际洲猛然转过头来,看着她问:“当真?” 紫玉和黄玉,那可是皇族的挚爱,价钱高到离谱。小小一个手镯,能卖上万两银子。大的雕件,更是有市无价。 杜若梨肯定的点头:“当真!就在这一带的龙脉上,只是具体位置在哪里,还需要寻找。” 前世,她有一个同事就是秦岭山区的,家住秦紫玉矿区附近。经常给他们讲秦紫玉的事情。她记住了,好奇想来看看。 开采是不可能开采的,捡漏也要偷偷进行,因为龙脉属于帝王产业,不是一般人能染指的。 陆际洲动心了,百分百的动心:“成,在下去跟差役说。你把小妹交到妥帖的人手里,收拾一个装吃喝的包袱出来,行李送到前面来,放到差役的马车上。” 杜若梨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等陆际洲走了,杜若梨离开队伍,在空间里倒腾一番后,抱着熟睡的妹妹来到周大丫跟前:“大嫂,我要上山去采一些治疗风寒的草药,妹妹就拜托给你了。” 周大丫接过小愚儿,用绑带好好的绑在身前:“你去吧,注意安全。小愚儿我给你带着,你尽管放心。” “我放心着呢。” 杜若梨拿给周大丫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着妹妹的尿戒子和裤子,还有四个芝麻泡饼和一包婴儿米粉:“泡饼是给你的,你饿了就吃,不要省着。米粉是给妞妞的,拿温水泡一泡,妞妞可喜欢了。” 本来是给小若愚囤的婴儿米粉。前天周大丫家鸡蛋告罄,别家也没有了,妞妞断了口粮,杜若梨只好拿出来,先满足妞妞。 妞妞可喜欢了,一顿吃小半碗不带停顿的。吃完乖的不得了,看见人就笑,咿咿呀呀的聊天。 杜若梨看着高兴,匀出一盒的分量,让她先吃。 到小若愚能吃辅食的时候,加些水果,肉泥,蛋黄,粥什么的,能对付过去。 周大丫笑着接过包袱:“我和闺女都跟着小愚儿享福了。” 杜若梨交代好妹妹,背着沉重的行李,挎着一个包袱,上前跟陆际洲汇合。 陆际洲迎过来,接过她的行李,放到差役的马背上,带着她一起离开大部队,顺着一条极其狭窄的小道,垂直上山。 在近乎笔直的山上爬了两个时辰,天光大亮,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杜若梨再也爬不动了,在缓坡上找了个位置,一屁股坐下来,捶着腰哀嚎:“累死我了,要歇一歇。” 本来以为陆际洲会像从前一样背着他跑,但是人家要采草药,沿路走沿路采,已经采了一麻袋。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全靠她自己走。 跟大长腿一起走路,人家走一步,她要走三步,累死个人的。 陆际洲脸不红气不喘的坐过来,解释道:“有些草药只长在温暖湿润的山谷里,别处采不到。现在不采,过后还要回来吃双倍的苦。” “我知道的。” 杜若梨从包袱里拿出一竹筒盐糖水,咕嘟咕嘟灌下去。 道理她都懂,可为什么这个人不累呢?难道是钢筋铁打的么? 羡慕! 陆际洲被她看得不自在,微微撇过脸去,也拿起竹筒喝水。 一口一口,喝得无比优雅。衬托的杜若梨像一头水牛。 杜水牛休息了一会儿,扶着木棍,艰难的站起来,指着一个方向说:“去那片乱石林看看。” 这次陆际洲没让她自己走,给她背到背后,提着一麻袋药材,健步如飞,没多时就走到乱石林处。 杜若梨从他背后下来,蹲到地上查看石头情况。 陆际洲仔细观察她是如何分辨的,观察明白后换到另外一个地方查看。 因为未被开采过,地上的石头完整的多,破碎的少。 完整的石头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必须破开,杜若梨害怕损坏无价之宝,不敢破坏。就一块一块的翻碎石头,翻到大概一百块时,发现一块淡紫色的碎石头。石头中间,甚至有一点点红。 虽然色泽不好,虽然个头很小,但百分百的,这就是一块秦紫玉。 货真价实的秦紫玉。 杜若梨又朝前翻了一段距离,找到另外一块色泽更好一些的秦紫玉,以及两块伴生的黄玉。 “陆大哥,你快看,我找到了。” “是吗?在下也找到几块疑似的。”陆际洲双手捧着几块石头过来,呈给杜若梨看:“你看是不是?” 杜若梨点点头:“特征很明显,就是的。不过质量都不高,没什么价值。” “有价值的东西,不会裸露在外面,给人随意捡到。”陆际洲蹲下来,仔细观察现有的几块石头,像是在寻找规律。 第98章 古人就是保守 陆际洲在这边研究,杜若梨向他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 确认没人看见后,从空间里渡出水和强光手电。 同事教过她,判断一块秦紫玉有没有价值,一看颜色,二看裂纹。 颜色包裹在石头里面,没有ct级别的专业设备是看不见的,只能赌。 但是裂纹可以判断。选表面没有裂纹的原石,用水泼湿,拿强光手电照进去,能看得清清楚楚。 杜若梨空间里有地方放,便把没有裂纹的石头全部收了进去,堆在铁皮屋子旁边。 由于裸露在外的石头,裂纹率实在太高太高了,高到百分之九十几,她捡了好半天,也才捡到一小堆。 这一小堆开出来,也许一块成器的都不会有。 即便如此,杜若梨还是忙得不亦乐乎,一块一块仔细翻检。但凡遇到一块没有裂纹的,都笑得像个二百斤的傻子。 另一边,陆际洲研究了两刻钟的时间,终于研究出一些道道。抬起头来四处看了一眼,没看到杜若梨的身影,明白这片区域归他了。 他会心一笑,开始寻摸原石。给看上的石头做上记号,等姚三晚些时候想办法来取了运回基地,让基地的玉石匠人开出来。 寻摸到七八块原石时,灵敏的听觉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听方向是朝乱石林来了,赶紧站起来,用两块小石头,有节奏的敲了三声。担心杜若梨反应不过来,加大力气又敲了三声。 第一次敲击时,杜若梨听见了,大脑里的第一反应是将强光手电送回空间。 第二反应才是寻找陆际洲,朝他的方向跑。 陆际洲提着一麻袋草药,向她迎面走来。 看到她的包袱还是从前的样子,并没有增加多少重量。身体也未有负重情况,估摸着跟他一样,只是做了记号,并未有直接带走原石的打算,放心了。示意她就是原地休息,喝喝水,吃吃东西。 杜若梨读懂了他的潜台词,安心坐下来,拿出包袱里的水和饭团,小口小口的吃。 饭团是她受沈三枝的启发,自己在空间里做的。内容比沈氏饭团丰富扎实的多,外皮用的是蒸熟的紫糯米,里面包的是肉松,咸蛋黄和炒熟的黑芝麻,妥妥的热量炸弹,能迅速为寒冷的人,劳累的人补充体能。 最难得的是,刚刚从空间里拿出来,是凉的,但又没凉透,没有破坏原本的口感。 饭团用干叶子包着,陆际洲走近了,杜若梨分给他两个:“尝尝看。” “多谢!” 陆际洲接过饭团,将饭团和包袱放在杜若梨旁边的石头上,拿着一竹筒水去不远处洗了手才过来挨着她坐下,拿起饭团放进嘴里,一口一口慢慢咀嚼。 出门在外十来年,下属们每次准备的都是烤饼烤肉酱菜三件套,他都已经习惯了。偶尔换一次别的美味,心里欢喜,所以吃得格外珍惜。 杜若梨捅捅他的胳膊:“下面来人了。是巡山者吗?” 来了七八个彪形大汉,背着明晃晃的大刀,用她听不懂的本地方言大声交谈着。 陆际洲咽下最后一口饭团,点了点头,把手伸给杜若梨:“还有吗?再来两个饭团!” 杜若梨打开包袱皮,再次给他取了两个饭团,递到他的手里。顺便给了他一竹筒清水,让他顺一顺。 陆际洲接过食物,自在的吃吃喝喝。待人走到近前时,才站起来,将杜若梨整个遮挡住,操着一口跟他们一样的方言,高声交谈。 杜若梨想不到他还有这一手,藏在他的身后仔细听他们说话。依稀分辨出“娘子”,“采药”和“歇脚”几个词。 说了一会儿,陆际洲将麻袋里药,以及他和杜若梨包袱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让对方检查。 对方检查无误后,又交代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等他们走远了,杜若梨问:“陆大哥,你刚刚跟他们说了什么?” 陆际洲只捡重要的说:“我说我们是附近的采药人,来山下采集一些治疗风寒的药。顺道来山上看看风景。他们看包袱里的药确实采自山下,也没有其他改动风水的东西,便走了。” 杜若梨懂了,这些巡山者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保证龙脉的风水不要遭到破坏。 也就是说,这条龙脉,是不允许遭到破坏的。一草一木,一土一石,都必须保持原样。 谁若是破坏了,就是藐视皇权的杀头重罪。 都不带过夜的,巡山者可以当即乱棍打死。 杜若梨暗暗撇了撇嘴,看把这些皇帝老儿迷信的。也没见谁千秋万代,最长的王朝也不过一百多年。 跟风水不风水的,没有一毛钱关系。 可惜了,这片埋在地下深处的秦紫玉,注定要到封建迷信彻底铲除之后,才会得以重见天日。 杜若梨感叹几句,拿起没吃完的饭团继续吃,丝毫不觉得自己犯了杀头大罪。 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一事来,转头问陆际洲:“陆大哥,我刚才为何听见‘娘子’二字?” 莫不是他打了不该打的幌子吧? 陆际洲心说该听明白的听不明白,不该听明白的却明明白白。但是他才不会说,他跟人介绍时,说的是他和新婚燕尔的娘子,一起出来采药。采着采着来了兴致,要到山上来瞧一瞧,看一看。 不然孤男寡女的,他找不到更好的说辞,也担心她被那些人看轻了。 说的时候,本想坦坦荡荡的。但是不知为何,竟然带了几分羞涩,脸红到耳根。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巡山者并未多加盘问,只取笑了几句就走了。 他明明是一番好心,但是被杜若梨这么一问,又不想说了。 打死都不能说。 于是一本正经的说:“你听错了,并没有娘子二字。要有也是小娘子,杜小娘子。” 杜若梨深深的看了陆际洲一眼,用一个字结束了对话:“哦!” 出门在外的,为了便宜行事,假扮成新婚夫妻有什么嘛! 古人就是保守! 第99章 橡子酒 杜若梨的这一眼,让陆际洲有心思被看穿的狼狈。 不过也就狼狈了一瞬间,继续若无其事的吃东西。 他就不信了,杜姑娘敢把那些话说出来。 她不说出来,就当没发生过。 对,就是不曾发生过。 吃饱喝足,陆际洲站起来说:“走了!回去!” 杜若梨跟着站起来,随他一起抄小道追赶流放队伍。 途径一片橡树林,树上结着密密麻麻的橡子,风轻轻一吹,就朝地上掉。 在许多人吃不饱的情况下,竟然任由一大片橡子浪费在泥土里,杜若梨看不下去了,跟走在前面的陆际洲说:“陆大哥,我想方便一下,你能到前面等我吗?” 陆际洲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窜得比兔子还快,几个眨眼间就不见人影了。 杜若梨暗笑一声,把手放于胸口,默念道:“橡子,进来。” 也就一分钟的时间,树上的橡子空了,堆到空间里,将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空间里的小奶狗视野被挡住,气得狂叫唤。杜若梨闪进空间,将狗狗跟前的橡子挪走,洗净之后放进水缸里,洒上酒曲,开始发酵。 橡子富含淀粉,可以泡水后直接吃,可以做凉粉,可以熬麦芽糖,也可以酿酒。 因为单宁含量高,橡子有一股涩味,无法彻底去除,这些东西都算不得美味,只是拿来果腹用。 杜若梨的目的不是果腹,而是先酿酒,再蒸馏成酒精,作为药用。 将漫山遍野的,平平无奇的橡子,价值最大化。 从黑风寨土匪处收集到的水缸一起有十口,一口能装500斤橡子。装进去后,水缸上面还有一尺多高的富裕,给发酵留足空间。 她在这边忙活着,小奶狗在属于它的地盘里上蹿下跳,叫得好不讨好。一直等不到主人去宠幸它,叫声里甚至带了一点哭腔。 “来了,来了,马上就来,别叫了吼!”杜若梨一边用铲子翻拌水缸里的橡子,让橡子跟酒曲充分接触,一边哄小奶狗。 毛孩子和人类幼崽都是小孩,需要耐心哄。 手上的活做完,杜若梨跑到狗圈前,打开门进去,蹲到它跟前,抱起它撸。 小奶狗的小名叫笨笨,其实一点都不奔。主人教它在固定地点上厕所,它照办。让它上完厕所,跟猫一样埋起来,它也学会了。每次洗澡都很配合,住的地方几乎没有臭味。 杜若梨一瞬不瞬的看着笨笨的狗脸,判断什么力度,什么部位它最舒服。最终判断出来之后,一下一下的按着。 笨笨趴在她腿上,半阖着眼睛,一脸的享受表情。 简直跟小若愚洗澡之后,趴在床上,接受她抚触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好家伙,她无痛当妈,短短时间内,竟然有了两个爱撒娇的娃。 安抚了一阵子,杜若梨将笨笨放到地上,给狗碗里倒了一些羊奶,等它吃完后离开空间。 从橡树林朝前走,走了一里路那么长,杜若梨才看见陆际洲。 陆际洲靠在一块大石头跟前,一条腿微微的曲着,眼睛看向虚空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从认识他起,他总是这个样子,像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 他的内心,应该很苦吧。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看向她,眼睛里有喜悦在跳动。 虽然转瞬即逝,杜若梨还是捕捉到了。 同行过几次,他这是将她当朋友了吗? “等急了吧?不好意思来晚了。” 杜若梨大步走过去,走到他跟前说:“我们这就走吧。” 陆际洲伸出大手,手心里躺着一个圆滚滚的石榴,跟前几天给她的一样,只是没有那个新鲜。 大概是一起买来,放久了的。 “吃个果子再走。”他说。 “嗷,多谢!” 杜若梨接过石榴,跟他一样靠在石头上,用指甲在石榴顶上按出一个圆帽子,根据指甲印揭开帽子,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石榴籽。 敲出一把石榴籽递过去:“陆大哥,你吃。” 陆际洲本想说不吃的,手却诚实的伸过去,由她将石榴籽放进手心里。 她无意间触碰了他一下,触得他心尖一颤。 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单独跟她外出。 他对自己说。 他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但是大仇未报之前,他没有资格去心悦一个姑娘,他不能有拖累,他只能是一把锋利的刀剑,毫无破绽,唯一的目标是直插敌人的心脏。 陆际洲将石榴籽一颗一颗的喂进嘴里,甜美的滋味他已经尝过了,美好的人他已经见过了,此生再也无憾。 杜若梨给自己剥一手心石榴的功夫,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感觉到气氛变了。 确切的说,是陆际洲变了。 变得跟最开始一样,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喜欢猜来猜去的,直接问道:“我有哪里做的不对么?请你告诉我!” 陆际洲不看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无!” 杜若梨继续问:“难道是因为我耽误久了?让大哥你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如果是因为此事,我向你郑重的道歉。” 陆际洲避开她的礼,抬脚大步向前走:“并不是,你不曾得罪在下,别想多了。走吧!” 最烦冷暴力的人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就知道摆臭脸。 摆臭脸谁不会啊? 杜若梨也来气了,追上去将剩下的半个石榴塞他左手里,冷着脸说:“行,走吧!” 陆际洲的心口,没来由的疼了一下。本想说些什么的,最终什么也没说,接过石榴,紧紧攥在手心里。接着朝前走。为了照应她的速度,步子倒是迈得不算大,也不算快。 杜若梨莫名其妙受了一肚子气,垂头走在后面。遇到再难下的坡,再难走的路,都没有请求过帮助,一个人咬牙完成。 陆际洲有心想搭一把手,想背她一段路,都被她无视了。 从那之后,她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做过半个表情。 他们成了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陆际洲垂头苦笑。 这正是他希望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