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凤翎》 第1章 魔宫 传说在河流的尽头住着一些很长寿的,拥有神奇的力量的妖精和巫女。 而在河流的尽头——海的深处有一座地下魔宫,住着他们至高无上的保护神,他生生世世都在深海凝望星空;传说他总是呆在那座宫殿,那座宫殿是他的心,是他怜悯众生而造的一个场,净化弥留在魔界不愿往生的怨灵。 没有人看得见巫女,但却有人说,巫女长得和人一个模样,他们在人间来去自如,像凡人一样活动着。 暗夜里的黎月躺在床上,打开姥姥的遗物:一本镶金边的复古牛皮手札,厚厚的封皮上烫金印着“水迷宫”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时光烙上的流彩,龙飞凤舞。 那上边记着姥姥写的故事,从小到大,这本手札就是她的睡前故事,姥姥慈祥和蔼的声音舒服的在她耳边轻松地诉说一个凄美的故事! 而现在姥姥不在了,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只要想到姥姥,她都要拿出来读一遍,向往着姥姥口中所说的神奇巫女的出现! “巫女是喜欢在夜晚活动的人,他们喜欢穿过森林,穿越云层,去到神的宫殿狂欢!当天亮之后他们又会回到河畔,继续自己的生活。黎儿看到飞过月亮的人,一定就是巫女。” 她翻着手札,陈旧的手札散发年代久远的味儿,在姥姥那么多手札中黎月最喜欢这本,上面写的是一个孤独的神和他的迷宫,用自己的心创造了一个迷宫的神,一千年一万年都不肯离开这个迷宫的神,黎月觉得他真可怜。 在手札的扉页有一个很特别的图形,占据扉页的主场,那花纹就像活的一样,好像随时会从纸上飞出来似的。 黎月摸摸上面的图形,是一个很奇怪的印记,燃烧的鸢尾花;说也奇怪,那个印记总是让黎月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奇,好像那就是属于她的,她每次抚摸纸上的印记,都觉得它非常的真实,好像随时会跳出来。 姥姥说,这个烈焰印记属于那个孤独的老人家心爱的人,他失去了爱人所以更加孤独,而那个印记,几乎成为了他悼念那个女人的遗物!这个手札,是姥姥为她而写下的;是为了将这个故事,永远铭记在历史的一页,永远都抹不掉。 而那,然实竟是一个古老的神之法印! 黎月总喜欢望着天,想像那个孤独的老人家失去心爱的人后一定经历了漫长的痛苦和遥遥无期的等待。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着天她就会觉得心里有一种奇怪的难受,好像天就是她的心一样,空荡荡却又满怀寂寞,似乎那是她的全部,可是她总说不上来,为什么又觉得特别的压抑,天的宽广,仿佛有一只手将她的自由束缚了。 就像海一样无边无际,深沉、忧郁,深藏万般孤寂和离殇。 深夜的屋子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黎月觉得有些奇怪,早已过了宵禁的时间,大街上也应该早就没人了;可是她听到那个脚步声停在她的屋子门前,轻轻抠响了她的门扉。 村子里的人都是早歇,自打姥姥走了之后村里人都对她很关照,但是大晚上是很少有人来打扰的,除了一些急病的人家会来找她帮忙看看小病。 叩,叩! 门突然被敲响,黎月把手札塞到枕头下。现在已经是子夜,这个时候是不该有人来打扰的。 “黎月,你睡着了吗?”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黎月躲在被窝里,探出头看着紧闭的门,这个声音她认识,是村头的王家五姑娘——关紫鸢。 她坐起来,光着脚丫下地去开门:“五姑娘?这么晚,有事吗…”她故意揉揉眼睛,垂着头睨着自己光溜溜的脚丫子,显得有些无措。 门口的人看了她这幅惺忪的样子一眼,似是无奈,说话时也有几分试探:“村口有个自称是你哥哥的人来找你,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现在见你。” 黎月愣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她的惊讶不亚于关紫鸢,她可是个孤儿啊! “黎月?” 黎月回过神,套了一双鞋子:“哦!我、我马上去,谢谢你,五姑娘!” “等等!你这孩子!”关紫鸢皱着眉头,踏进她的里屋从床边拾起一件外套,转身体贴地把袍子披在她的肩头上:“别着凉了,快去吧,看他似乎赶了很多的路才找到这里的。” 黎月也很迷惑,她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但既然人家这样指名道姓,又是半夜三更的,兴许就是认识她的!村里人都知道,她是没有哥哥的! 五姑娘看着她的神色有几分令人费解的凝重:“要我陪你过去吗?” 她摇摇头,“麻烦您了,夜深了还是不要影响您休息吧!” 关紫鸢点点头,拍拍她的头。 匆匆往村口走,黎月借着月光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她并不熟悉的身影!但她还是快步走到他面前,那个站在村口牌坊下的高大男人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一身黑色的锦缎给人一种很尊贵的气息,还有那让人觉得疏离的黑瞳孔,看向她的时候,仿若世外之人,黑色头发长到腰际,绑在脑后随意的束了一个马尾,让人望而生畏的男人。 “公子,请问是您找我吗?” 点点头,他也似乎在打量着她,但眼中有一种黎月道不明说不清的尊敬,他的打量是谦卑有礼的! 黎月被看得有些局促:“我们认识吗?” 他犹豫了一下,因为黎月个子瘦小,他还特地体贴的微微俯身和她讲话:“您就是黎月小姐?” “你说,你是我哥哥?” 第2章 其实我不是您的哥哥 “其实我不是您的哥哥,只是为了方便,才说是您的哥哥!” “那、你是谁?” “我是水迷宫的护法!” “什么?” “这么说吧,我不是一个凡人,我是您前世所侍奉的神祗身边的一位随从。” 黎月的眉心突突地跳起来,她不耐烦的摸摸眉心,难道遇上疯子? 看到黎月的动作,他笑了笑,说话时总是带着股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谦卑:“您的姥姥可是沙莎?” 黎月诧异的耸耸肩,或许这是姥姥的什么故人:“公子,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何况是在半夜三更的?” 他却忽然单膝跪下,“皇叶奉命来见小姐,未免出错才屡次试探,请小姐原谅。” 黎月左望右望就怕被人不小心瞧见了,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公子,你这是作什么,请你起来,别让人看见了!你快起来呀!”她刚刚还有些诧异,现在是更加被弄糊涂了;怎么这人一见面就又审又跪的!而且这个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对着自己下跪,她有点受不了。 皇叶却是不慌不忙,听话的起身,“小姐,皇叶深夜来访,只是想把东西交给您。”他摸出怀里的东西,那东西竟似活着般,闪闪发光,黎月看得眼睛发直,她甚至听见那个盒子里有呼唤她的声音。 难道是她的幻觉? “这是主人命我送来的,它是您回家的引路灯,是属于您的紫金盒。” 黎月皱起眉头,那小东西就像电视上看见的那些神奇的魔法一样在她眼前亮闪闪地晃:“公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回家?我回哪儿去?”她从来没听过这些东西,而且更值得深究的问题是:姥姥过世后,她就是个孤儿! “当然是回到属于您的地方——水迷宫!皇叶奉命保护这个盒子三百年,总算是等到了!” “抱歉,公子,我没听懂。” 皇叶摊开手将东西递到她手上,仿佛手中端着神圣的小龛盒,他的动作轻柔细致,举止优雅中透露出时刻的恭敬:“皇叶不会找错人的,紫金盒更不会认错主人!” 只见他奉上一个精雕细琢的紫金盒,大概有巴掌大小,复古的盒上雕花飞舞,看起来非常精致昂贵,那上面的暗纹,黎月只觉十分眼熟,盒面雕刻的鸢尾花,令黎月脑袋里想起了什么,惊讶的愣住。 她伸手捧住,手指轻轻拂摸着那精致的雕刻暗纹,手指拂过的每一个纹路,都像给了盒子生命一样,流光浮动。 雕花忽然深陷,咔一声打开了;光芒顿时照得让人睁不开眼。 黎月用手挡住光线:“啊!” “您果真是水迷宫的白银祭司!” 黎月定睛一看,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紫金盒颜色非常奇怪,她诧异地张大嘴,盒子刚刚还是通体的墨色,现在却变成了剔透的琉璃盒,盒子仿佛活过来般的自动打开了,里面坐着一个扑闪着透明的翅膀小人,只有两个手指大小,银色的毛发和尖尖的耳朵;眼睛是澄净的亮蓝色。 黎月惊讶的瞪大眼睛,太神奇了:“天啊!这、这是什么!”她猛地后退两步,不不,自己一定在做梦。 小人儿从惊蛰中苏醒,听到声音,循声朝她看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突然扑腾飞起来,向她的脸扑来,熊抱住了黎月,“找到你了!我好想你啊月月,我最爱的神官大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黎月虽然不排斥这种热情,但她依旧觉得冷汗在额头直冒。谁能解释这个晚上,这些一连串的奇异事情? “小姐,它是您的护灵——路卡菲!陪伴您成长的成年妖精,与您有心灵感应,皇叶即使认错,护灵和主人是不会认错的!” 路卡菲激动的绕着她飞来飞去,兴奋的尖叫起来:“路卡菲终于找到您了,太好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路卡菲呆在盒子里好闷!”它再次抱住黎月的脸,蹭了又蹭,“呜……路卡菲在盒子里呆了三百年年,快闷死我了!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只要我找到你,我就可以重返水迷宫的圣域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到敬爱的王身边了,月月!” “我、你们是人还是妖啊?”吞吞口水,太夸张了吧,三百年?她在做梦吗?不过她却对路卡菲一见钟情了!多可爱的妖精呀! 但是这一切依然匪夷所思,她不相信这不是做梦。 “小姐,您要是不信,怎么会看见路卡菲?凡人是看不见妖精的,您的所见所闻,就是您身体里灵力的苏醒!” “你……” 皇叶对此倒是认真的解释了一番: “小姐,简单的说,我是神的使者,携带神的旨意来到您面前!您并不是普通人,您的前世是巫女,是冥海水迷宫的大祭司,因为触犯水迷宫刑法才被打入凡间受罚!” 大祭司? 她这种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是…… 黎月当然不可能一时之间什么都相信的!“那、这只小妖精又是……” 路卡菲腻歪地紧紧抱住她的脖子,“月月,你不记得我了!” “小姐,你们相依相伴一千多年,路卡菲在祭典那天选中您,它是您的守护灵! 三百多前,您发生意外的时候,凤翎王知道您疼爱路卡菲,未免它也遭遇不测才将它封在拥有你精神气的法器中,除了凤翎王,这世上就只您才有能力打开这道封印! 这个紫金盒,必须依靠主人的气息来唤醒!” 黎月秉着呼吸小心翼翼的看着围绕着自己飞来飞去,欢腾得要上天的路卡菲,小心翼翼的确认:“我依然没有搞清楚你是谁,我是不是在梦里还没有醒过来?” 黎月越来越多的疑问了。 “小姐没有前世的记忆,但是您的灵力会一点一点恢复,您的记忆会苏醒。”皇叶毫不掩饰高兴的笑了:“小姐还记得冥海,记得凤翎王吗?” 冥海??? 黎月半梦半醒之间,模糊的点头,她记得,自己在姥姥的故事书里看过许多关于冥海的故事,可是,那个地方,不是故事里虚构的地方吗? 不知为何,黎月心里感到一丝悸动和莫名的神伤,她摇头,又点头,这些姥姥都经常给她讲。 黎月的心口很难受,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到胸闷得难受:“那个人……他是谁?是姥姥讲的故事里的人物吗?” “那些都不是您听到的虚构故事,那都是真的!” 第3章 原来姥姥是巫女 “什么!” “在河流的尽头,深海的最深渊处,确实有一座水迷宫,那片横空出世的大海,就是冥海,那片圣域,是您的家!不仅仅是凤翎王,水迷宫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一天,等待迎接小姐回来的日子,而您可能更加不敢相信,抚养您长大的姥姥其实也是巫女,她其实是您前世的姐姐,她没有死,只是现在去了很远的地方,要稍后才能回来,王命我来迎接您回家!” 黎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这一切就像一个梦,她在做梦!姥姥讲的那些故事,竟然全都是真实的,而且,姥姥还好好的活着,而她明明看见姥姥病逝火化,还立了冢。 她冷不防深吸一口气,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我是凤翎王的随侍皇叶,在您离开的这些日子,水迷宫沉寂无光,但今日我们将迎回尊敬的白银祭司,请您随我回到我们敬爱的凤翎王身边吧,他已经等了您很久很久!” “可我不认识你啊!你是不是弄错了?” “您是摩里氏的后人,皇叶是断不会弄错的!”皇叶再次恭敬地欠欠身。“您的名讳应是:摩里黎月!您从前可是摩里巫族的骄傲!” “摩里……”黎月喃喃自语着,这个名字令她觉得亲切。 路卡菲跳起来,“你已投胎为人,前世的记忆自然不记得了。但是只要见到凤翎王,你会想起来的!” 黎月愣了,前世呵!她今天是不是太想念姥姥,竟然梦见有人告诉自己姥姥是巫女! “姥姥!” 她惊叫! “对了,姥姥的名字是摩里沙莎!”姥姥曾说过她的祖先是古老的一支游族,所以这个姓氏是非常古老的,在如今的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几个人听过! 难道……?这不对!如果是的话姥姥怎么会像人一样衰老死去。 黎月瞪大眼,原来姥姥是巫女! “难道姥姥早就知道,却没有告诉我,还将我抚养成人?” 皇叶摸摸下巴,“看来这一次沙莎祭司带回来的消息是真的,她找到你,还将你平安带大了!” 路卡菲又激动了,“坏女人,坏女人,她迟迟不说找到你了,竟然还将你藏起来让我好找!我回去跟凤翎王告状,好好整治这个坏女人!” “路卡菲,不要这样,姥姥很疼我的!” 皇叶无奈地看着她,“小姐,沙莎祭司很年轻,才一千五百五十七岁,巫族一向是比凡人长寿的,这点年纪不算什么。” “什么!”她咽了咽口水,“姥姥有一千五百多岁了…?她、她还活着?” “是的,您看到的只是一个虚假形态!以人间的年龄来算,她并不老,易容术只是障眼法!” 黎月沉默:她无法相信长伴自己二十年之久的姥姥竟是个巫女,还是一千多岁的巫女!这个世界都乱了套了!她又忽然想起姥姥的那个巫女的故事。“姥姥她在哪里,她还活着?我要见我的姥姥!” 黎月感到困惑,难道她现在在海底城吗?她真的是巫女吗? “这恐怕不行。她去了非常遥远的天外,一时之间是不会回来的!” “天外?” “是以凡人目前无法计算出来的距离,小姐可以当做她去了天外游玩吧。” “是的!”路卡菲上跳下窜:“坏女人坏女人!” 黎月忽然觉得无力感倍增,“到底怎么回事?我脑袋里一片混乱!” “小姐,您前世是水迷宫的最高神官,您的家族是最伟大的巫族——摩里巫族,世代侍奉天地之子——凤翎王;您更是受万民敬仰的白银祭司!”皇叶恭敬地行礼,“冥海正等待着迎接您的回归!” “你的意思是,我是摩里黎月?我、是你们的祭司?我也是巫女?”这真令人匪夷所思!她竟然会是一个、巫女! 皇叶和路卡菲都看着她,用力点头,等待她的新问题。 “可是我无法理解,你所说的我的前世!我只是个普通人!” 皇叶指指她的头发,“您拥有摩里家族最尊贵的发色——银发,和紫色的瞳眸,不是吗?只有灵力越强大,银色就会越纯粹,而您天生的银发,更是巫族中的翘楚。您就是王座下最出挑的白银祭司! 我可能会认错,但是路卡菲和紫金盒是无法骗人的,迄今为止,妖精的指引从未受过任何错误的阻挠!” 黎月摸摸自己的一头黑发:“你说银发?可是我、我是黑色的头发啊!” “小姐,这点小伎俩是骗不了我们的眼睛的!您的头发就是银色的!”他伸手在黎月面前一个弹指,神奇的事情就出现了,黎月看到一面镜子,镜子里的自己不仅头发是银色的,连眼瞳都是绚丽的紫色,魅惑而妖异。 她惊叫起来! 皇叶又一次吓到她了! “除此之外,您拥有令人服从的能力,只要您将它说出来,就会变成真的!因为普通人是没有能力抵御您的灵力的!也正因为您有如此强大的灵力,才使您成为继前二尊之后又一位深受圣恩的祭司。” “这、不,我不信,我一定在做梦!” “小姐,我想即使是骗子也没必要深更半夜来打扰您,何况这是真的!” 黎月简直要傻了。 夜色开始深沉,月光被云层遮着,夜变得更漆黑了。 宫人甚少踏入凡间,对于人间并不熟悉,可是夜,是他的老朋友。在夜间,他们目视一切都非常的自如。 “小姐,请随我去见王吧,冥海等您归位已经太久太久,三百多年了,终于找到您!这将是水迷宫举手欢呼的日子,您的回归,必然令冥海长宁无澜!” 皓月当空,皇叶再次下跪。 黎月很难相信这一切,但又无法拒绝相信,事关她的姥姥和自己,眼前的一切都这么突然。 水迷宫深藏在海里,只有凤翎王认可的人才有资格进入,也就是与水迷宫有缘的人!但黎月还是没法子一夜之间熟悉这个咒语并且记住它。 “以吾之名,巫族之子摩里黎月请求你,开启!”她的力量,竟是来源于那个凤翎王的么? 水迷宫的高耸雄伟,里外都透着冰冷的感觉,想必这个主人也是冷漠的吧。但水迷宫却依旧透着迷人的魅力,吸引神的脚步,因那不论何时都散发着的圣光,是妖精都非常迷恋的道场,而妖精也为水迷宫带来了更多生气。 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里,藏着最隐晦的黑暗。可,那会是深渊还会是新的希望。 第4章 年轻的不像话的老人家 “小姐,皇叶只能送到这里;凤翎王在长廊尽头等您,一直走就是了。”皇叶说完就转身走了。 “哎,你别丢下我呀。”黎月深吸一口气,哪里还有人,他早就消失的无影踪了。 长廊上有淡淡的光晕,勉强还是看得清东西的;黎月也很奇怪,她一直都是不论多黑都可以看得清事物的眼睛,怎么到了水迷宫却不灵光了? “路卡菲,你在哪儿呀?我看不太清,你帮帮我好吗?路卡菲?”她敲敲紫金盒,但是精致的盒子并没有反应,仿佛那里面曾经装有的只是空荡!黎月疑惑地皱皱眉头,踱着小步诺诺向前,暂借着眼前的黑暗里那星星点点的微弱星光。 长廊突然闪现出霓虹灯一样的光,四周亮起来,和着点点星光。黎月抬起头,好漂亮!“谢谢你路卡菲!”她走下去,心里忐忑,凤翎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老态龙钟?冷漠,还是和蔼?凶残还是慈祥? 皇叶说得没错,尽头果然有一个人站着,不,看着更像一位高大的远古之神,他的周围萦绕着璀璨流光,照亮他如瀑的及地长发,背对着她看不见长相,但可以肯定的是个男人,年龄看不出来。 高大的侧影让黎月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像一座远古的神像屹立在眼前,庄严神圣。 “黎儿。”他慢慢转过身,转过身的时候身形突然变了,不再那么高大宏伟,幽蓝的眼睛直直看着黎月,看得她有些失神,凤翎王是个年轻得不像话的神人! 这样的俊美面容,凡人是无法媲美的! 惊为天人! 黎月定定神,不,他本来就是神吧! 她从没有看过这么长的头发,黑色的发丝顺如流瀑,在星光下熠熠生辉,星光穿过了他挡住眼眸的发丝,照亮了他像海一样深邃的眼瞳。她怔怔的望着那美的神鬼失色的面容,完全无措。 “我不喜欢窃听你的心声,但是,那很有趣!” 他低下头,看着她的海蓝色眼瞳似有一种魔力,让人移不开视线,紧紧摄住了她的心灵。站在她面前仿若镇住了她的灵魂,他修长的手指掠到她额前,一笔一划地,每一下都轻轻松松联结在一起,向着中心长出枝蔓绕去,他的指尖奇异的带着光芒划下了一个印记! 一个,再也没有任何神可以将他们分割的印记! 黎月觉得这个男人的手好熟悉,好像他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从身体里冒出来的久违感,一点一滴复苏,是她从未感受过的热烈。 “什么叫,年轻得不像话的老人家?嗯?” 黎月慢慢闭上眼,他的手,他的声音都好像有一种催眠作用,她的身体里有一股力量,逼迫她闭上眼沉睡。她的脑海里有好多好多跳动的画面,鲜活的,像要跳出来一样。 那些画面里有很多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只有她自己,除了她自己,她一点都想不起来那些人是谁。 可是她又觉得那不是她,她没有穿过拖地的长袍子,一身素色的衣裳随风摇摆,及腰的银色长发,紫色的神秘眼瞳,举手投足间的洒脱,都充满一股天地无惧的大无畏,她没有过那么长的头发!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比她更美,而她没有这样美,她更稚嫩,更素淡,而穿梭在她脑海中的那个笑如星辰的秀丽女子,根本是她不认识的另一个自己! 银色的长发飞舞在天亮与启明星的缝隙,她雪白的袍子飞舞在水迷宫顶的神光下,朝辉徜徉。 那不是她! 可是那个她是谁? 你是谁? 我是谁? “黎儿,水迷宫的守护神,我的黎儿,回家了!” 耳畔犹有充满忧伤的声音,悠远的轻缓的;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就像回到了她的摇篮,安心舒适,仿若回到了最原始的初生状态,她环抱住了自己和那束从心底发出来的光。 温暖如春,四周弥漫着仙泽,团团将她裹住,她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火焰蹿升,欲要从她身体里跳出来。 第5章 不以生死为转移,生生世世 黎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但光线依旧不强。 屋内总是昏昏的亮光,似乎永远笼罩在星夜下的不夜城,没有日光亲近。 “头好痛!”她拍拍额头,这个梦好长,又好真实;梦里一直有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不认识。 “黎儿,你醒了!” 黎月转过头,天,她们是谁,一个个都好娇艳动人!可是她们叫的是她的名字没错啊!“你们、是谁?” “嗯?” 女人们面面相觑,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但是黎月还是从她们的议论里得出重点:“难道凤翎王没有帮她恢复记忆?” 黎月忍不住打断一群女人,“你们到底是谁呀?这又是什么地方?这不是我的家吧!我在哪里?” “黎儿,我们是你的姐妹呀!” 黎月好晕,突然就多了这么多的姐妹来了;数一下,有八个之多!“不对,我是孤儿怎么会有姐妹!” “那只是你在人间的身份而已。现在你已恢复神官的身份了;这是碧云殿,只属于你的寝殿!” 黎月又犯晕,她做梦都梦见自己变得那么美,难道现在还在梦游? 最靠近的人掐一把她的脸颊,“黎儿,你没有在做梦!” 黎月揉揉脸,心里腹诽肯定是撞邪。 “好吧,到现在我已经听得太多了!就算我的姥姥,摩里沙莎真的是巫女,她说的都是真的,世上真的有巫女!那么,现在天已亮了,巫女不是应该回到河畔才对吗?” “当然是因为,你是水迷宫的守护神呀,不住在水迷宫的话又该住哪里?这可是神官才有的待遇!凤翎王今天格外高兴所以准许我们留下来看护你!” “凤翎王…”她摇摇头,“那个男人,他就是凤翎王吗?”她想不起来了,太多的重影压着她的记忆。 “黎儿,我们来帮你吧。” 八个女人站成了一圈围成一个六芒星的图形,开始施展巫术。“以吾之名,打开记忆之门!” 黎月闭上眼睛,可是脑海里依旧一片混乱,她什么也没想起来! “不行,怎么回事?” “是凤翎王,他用封印阻拦了我们的巫术!” “不仅我们,任何人都不行!” “原来她额上的封印,是王阻止任何人施法的手笔!” “王在想什么?” “王不许任何人对黎儿施法,除他以外!” “王好霸道!” “难怪我们的力量被反噬了,你看我的手心,都烧伤了!” 忽然有人惊呼:“不对,这可不是凤翎王的法印,这法印娇艳如火,凤翎王的印记该是银色的啊!” 众人七嘴八舌开始探究黎月额头上罕见却又力量强大的法印,甚至变出家族编写的族谱以黎月无法看清楚的速度,飞速的翻查。 黎月看得张大嘴巴,那本书,得有一米厚吧?这是巫术? “找到了,迄今为止,创造这种法印的并且能使用的,是魔珂修罗王!是…是…天呐!昆天印!” “不可能的,王怎么可能会对黎儿用这么可怕的法印!” “不,这就是昆天印,你看颜色,烙纹,娇艳如火,分字不差,这图鉴一模一样!” “可是魔珂已经不在世上,王怎么可能会……” “凤翎王是天地孕育的上古神,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昆天印,天呐!” 一众人都脸上挂着严肃和不解的疑惑申请,黎月也略有紧张的蹙眉,纤细的手指抚上自己的额头:“这个有什么特别么?” 昆天印就像禁语一样,姐妹们忽然齐刷刷看向黎月,看的她毛骨悚然;好像那个印有什么要命似的。 “不可解,不可破,不以生死为转移,生生世世!” 黎月却一句也没有听懂。 “算了,既然如此,我们千万不可强破,这法印借的是魔珂之印,用的却是凤翎王之法!” “可是这昆天印毕竟不是小事!” “如今这法印都已在她身上,以王的脾气,我们几人合力怕也是没有办法的!之前王结下的大明结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这次更凶。” “难道无法子可以解吗?” 黎月看着眼前的巫女自顾自的议论,她还不能完全听懂她们所说的封印是怎么回事,但是有一件事她听懂了,似乎这个法印有非常可怕的力量? “好吧,就照王的意思吧,这样也未必是坏事。” “虽然王不愿解开你的封印,但是等你恢复魔力,你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 “嗯,黎儿不用怕,王虽然平时有些渗人,但是他不是随意出手伤人的神!” “这个东西如果只是为了保护我,那我就当做是你们的凤翎王一片好心,我就接受了,谢谢你们!”黎月看着她们,怯怯的说:“可是我还是,不知道你们是谁?” 有人拍拍她的头:“傻七,你是我们的姐妹啊,什么你们我们,王可是我们巫族要永世侍奉的神只!” 黎月看着一张张俊俏可爱的脸,尴尬又不知所措,他们的发色都不像普通人,有几位竟然是紫色的眼眸和银色的长发,她越发的觉得自己还在梦里没有清醒过来。 几个人站成一排,排排站的像上体育课一样,嬉笑着,却又很认真的模样: “老二,心草。” “老三,师萱。” “老四,筱优。” “老五,夜纱。” “老八,七夜。” “老九,安竺。” “老十,绿绾。” “十一,君君。” 第6章 姐妹 黎月看着这些奇装异服的“姐妹们”,摸摸自己的脸,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情是真的,仿若这是个美丽而真实得虚幻,真亦假的梦! 看她惊愕的瞪圆眼珠子,嘴巴合不拢,巫女们彼此相视。 “怎么了,你是不是太高兴,乐坏了?” 黎月用力点头,然后又伸出手指,认真的数了一遍,巫女们好笑又好奇,黎月呀呀惊叹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多亲人,而且还是神奇的巫女,这是做梦,她走进了的梦境了吗? “你还没有恢复记忆,等你恢复了,你就不会觉得像做梦一样!” 黎月还是难以置信这是真的,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 “原来我有这么多这么漂亮的姐妹!那、那老大和老六、老七呢?”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晌,安竺先开口,看着她的神情有些黎月摸不着头脑的情绪:“六姐不在了。” 不在? 黎月看看她们的脸色,似乎问了不该问的事情。 “安竺,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提了。”夜纱摸摸黎月的头,“傻丫头,老七就是你!” 安竺默默的看了黎月一眼,转身走出寝殿。 “她怎么了?” “没事的,她就这个性子!” 七夜挨到她跟前:“七姐,我是七夜,排行老八的七夜,我们都好想你!”她用力抱住了阔别三百年的姐姐,心里酸涩。 黎月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能拥有这么多亲人,亲切的回抱住八妹,气氛又融洽了许多。 “为什么你排行老八,却叫七夜啊?” 七夜笑颜如花。 一室笑声:“因为母亲生产的时候,折腾了整整七夜才生下八妹,所以母亲就给她取名七夜!” 师萱也拉着她的手,“大姐就叫沙莎,我们还有个十二弟叫辰辰!君君和辰辰是双胞胎姐弟!大姐和辰辰去了很远的地方,要过些时日再回来!” “什么,姥姥真的是我的姐姐!”她太吃惊了!不过她的胞姐妹是不是太多了,加上自己竟然有十二个! “呵,大姐耍人的本事越来越有品味了!”绿绾盈盈笑道,掩嘴和身旁的姐妹说了句什么又笑得娇羞! 黎月跳起来,“不行不行,我怎么会有这么多姐妹,我不相信!太多人了,我记不住!” “没关系的,黎儿,”心草拉住她,“我们不着急,慢慢你会全记住的!而且我们身上是有标志的,只要你摸摸我们的掌心,你就会知道了。”她摊开左手,一个金色的“心”字在她的掌心闪光。“这是母亲为了方便在出生时便给我们标上的印记,只有摩里氏的人知道,绝不会乱!” 九个姐妹纷纷摊开手心,让黎月看清楚。 分别是: 老二,心! 老三,萱! 老四,筱! 老五,纱! 老八,夜! 老九,竺! 老十,绾! 十一,君! 黎月把自己的双手反复地转来转去,最后泄气地叹气,她终究是个凡人,这么重要的标记她怎么可能会有呢?她撅着嘴:“那我是不是没有啊?哎~” “当然没有,你投胎了啊。” 黎月看看自己的手,叹气,叹气! “我像个走错门的孩子,迷糊,混乱!” “别担心,这是暂时的!” “对呀对呀…” …… 第7章 护灵:路卡菲 “路卡菲会帮月月恢复记忆的!” 黎月眼睛亮起来,眼前这只只有巴掌大的妖精可爱小巧,她就像从天而降的仙子,扑扇着洁白的翅膀驱散她心中的雾霾。“路卡菲!你跑哪儿去了?”她伸出手轻巧的接住了路卡菲轻如空气的身体,她晶莹剔透的透明羽翼美得令人目眩,流光溢彩之下散发着悠悠圣光,黎月从见到她那一瞬间就喜欢到心坎里,感觉就像是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亲切自然,像另一个亲人一样。 这种奇妙的感觉令黎月一时之间有着难以置信的迷惘! 路卡菲抱紧她,“我去见我的朋友呀,我很久没见到他们,他们也很想我!我的神官大人,谢谢你让我也能够回家!” “整天只会玩,自己的主人丢了你都不知道!” 听到熟悉的嘲讽,路卡菲在黎月的肩膀上跳起来,对着某一个黎月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的地方说:“讨厌的胡神,给我出来,别躲在暗地里说风凉话!” 黎月看着路卡菲激动的表情,无奈地看着九个姐妹,他们却似乎很习惯这种场面,一笑置之。 黎月顺着声源寻找,声音是从角落里传来的,一只俊俏的小妖精扑朔着丰满的羽翼向她这边飞来。 “出来就出来,还怕你呀!”路卡菲飞过去打他,胡神在窜,就像逗它似的!“哈哈,笨蛋,打不着打不着!” “哈哈哈…”大家被逗笑了。 黎月很好奇,“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护灵呀?” “不。”君君坐下来,手摊开,一个水晶球突然出现了,里边有一个沉睡的小妖精,非常的娇小,蜷缩在水晶球里;有别于路卡菲和胡神发色的青色发色。 “一般妖精都是选择自己挑中的人,而不是我们去挑;但也因为这样,有些巫师是没有守护妖精的!我很幸运,还没有到成人礼就有妖精选中了我!这是我的妖精歌莉娅;它还没有成年,这段时间正好是它的进化期所以它还没有蜕变。等它和路卡菲一样,它就可以自由活动,也可以幻化人形陪着我!” 黎月突然很庆幸自己也拥有路卡菲,拥有这样可爱的小伙伴是多么荣幸的运气! “我的路卡菲也可以变成人吗?” 君君俏皮地眨眨眼看向路卡菲,“如果她愿意!” 路卡菲蹿起来,飞得和君君的鼻子一样高:“哼,我才不要,人家要去参加王的恩典才变成大人物!” 夜纱也召出自己的护灵五叶:“妖精是很灵气的生物,它不仅可以帮助我们修炼巫术,也可以保护我们,妖精本身是受到大自然保护的生灵;在神界中,除了能随心所欲控制自然元素的阿修罗王和凤翎王;生死关头,妖精也可以控制自然元素来保护我们!” 黎月还沉醉在一屋子的热闹里,愣愣的点点头,妖精都长得好可爱好漂亮,最可爱的是它们都小小个,像娃娃一样。 “天晚了,我们回家吧,各位。”夜纱站起身,“王给我们的时间够多了。晚上我们会来看你的!” 天晚了? 黎月纳闷,然后想起巫女都是在午夜来到神的宫殿,天亮就会离开,也就不那么惊讶了。 “才到正午吧,你们回哪儿去,我也能去吗?” “你还不行。”筱优把路卡菲捉回她怀里,“等王准许了你才可以自由行动!” 最小的君君和她潇洒的挥手告别:“月月,我们走了,我们很快会来看你的!” 第8章 官阶等级 黎月坐在房间里,看着空空的诺大的房间,忽然觉得很无聊,她也想起了她的村子。“糟糕!”她跑了出去,她失踪了,村里会着急的! 可是水迷宫这么大,她怎么出去呢? 这里虽然漂亮,但却总是感觉冷冰冰的,那高耸伟岸的拱顶,仿佛穿过海床,直达海平面,这就是一座深不见底的海底城!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她呆不下去!她要回陆上去! “小姐,您要找什么?” 忽然有个高大的身体出现在自己面前,黎月惊诧地倒退两步,“吓死我了!你你你、你是谁?你是人吗?” 来人右手放在胸口对着黎月微微欠身,个子比黎月高出个头,相貌清秀,彬彬有礼,声音沉稳:“不曾想小姐还没有恢复魔界的记忆,吓到你了!我是王的随从,羿天!” 黎月疑惑地皱起眉头:“那个……为什么,你们不是叫我大人,就是叫我小姐呢?” 羿天好笑地扬扬眉毛,弯下他高大的身躯对黎月35度作揖,在这水迷宫里,能令羿天行大礼的怕也不出三个,除了凤翎王和陵姬,大祭司受上礼! “若是您回归祭司的神职,小人也应尊称您一声大人,看您迷惑自己的身世,小人也就不提您的前世了。” “别,你们能别见我就行大礼吗?我、我受不起…” “小姐只是未能想起前世,若等您恢复记忆,也就习惯了,大祭司如果都受不起羿天的大礼,可不就是说笑嘛。” 黎月眼睛亮起来:“羿天,你的名字真好听!你可以给我讲讲水迷宫的事情吗?他们好像很害怕我的样子,可是我觉得你好像不怕我,我们以前是朋友吗?” 羿天微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让羿天给您领路吧,我们……就从你的祭司所先讲吧,小姐请随我走吧!”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黎月和他比肩而行。 “水迷宫所有官位都分8个等级。” 祭司所主要负责省时、隶书、记史、编制、占卜、编年等大小事务,水迷宫所有司所的编制、职级都由祭司所决定最终的考核,是水迷宫除了昭河殿之外的守护神。 从一级到三级都位列神官职级,四到八级属星官和司命官职级;祭司所目前有276人,其中二级神官10人,三级神官25人,四级星官30人,五级星官40人,六级星官45人,七级司命官55人,八级司命官60人。 您前世是水迷宫的守护神——白银祭司,从末等八级到一级,您在祭司的排位中属最高等,也仅有您一人是一级神官!” 黎月听得心里那个怅然,她的前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能一个人管这么多人! “整个祭司所都是我、我一个人做主吗?那我前世灵力一定非常高吧?” 羿天苦笑:“其实,您被选中的时候,还没成年;论灵力的话……可能您的姐姐沙莎祭司和笛牟祭司会更胜一筹!” “那我不是最厉害的,又怎么会……” “凤翎王选中了您,即使是十殿魔君也不会反驳!” 黎月眨巴着骨碌碌的眼珠子,忽然扯住他的广袖:“你知道我的身世对不对,你告诉我好不好?” 想到日前和凤翎王聊过这件事情,羿天轻轻摇摇头,“小姐的身世,您还是亲自问王比较妥当。” “羿天,你们的王在哪里,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羿天冥思一下,“可是王…” “羿天,让她来。” 过道里响起深远的声音,低沉而慵懒,吓了黎月一跳,“谁、谁在说话?不,不会有鬼吧?” 羿天哭笑不得,曾经神鬼见之畏惧的神官大人居然变得这么草木皆兵;昔日白衣翻飞,意气风发的少年白卿,已经在三百年前消失不见,可笑可叹,不胜唏嘘。 “小姐,这是王用千里传音;请跟我来吧,王在空谷。” “空谷?什么地方呀?” “空谷,是水迷宫最深的水域,是水迷宫最漂亮的地方;那是王的乐园,也是水迷宫的禁地!” 黎月停住脚,“禁地啊!我还是不去比较好吧?” “之所以说是禁地,是除了王特许的人之外不可以进入;而小姐您去任何地方,都是不会受到阻挠的!”羿天抬指点向她额头的火焰纹,“小姐可知,这额上的火蝴蝶,圣如凤翎王的印契!” 她的手指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额头,虽然什么也摸不到,只摸到自己微凉的额头:“摩里氏的姐妹告诉我:这是凤翎王给我的法印。” 羿天看着那缔结永生的火蝴蝶,悲悯却又敬佩,大抵这世间还能够令凤翎王罔顾天道而使用禁法的,恐怕还是摩里黎月,阿修罗的昆天印啊!阿修罗,可是至尊魔珂! “小姐有所不知,这,便是昆天印!” 黎月还是讷讷的摸摸额头上的印,不知所措得看着他,再次听到昆天印这三个字,本来并不怎么在意的黎月隐隐对这个法印又多了一层担忧。 “不可解,不可破,不以生死为转移,生生世世。” 羿天温和的声音如钟撞击的嗡嗡声,震得黎月心中激动颤抖,额头上这个可怕的印记,到底是什么!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这样可怕的话,这个王到底对自己下了什么咒,让人如此又惊又怕! 第9章 空谷也是深渊 空谷,果然是水迷宫最漂亮的地方,连空气都有醉人的香! 伟岸的凤翎王就坐在妖精王中间的位子,似乎在沉思什么,脚边围满了漂亮的妖精,但却有十几岁孩子模样的形态,其实它们是在接受凤翎王的恩典,那是一种只有妖精才能听见的声音,来自神的祝福。 羿天走到座前,在凤翎王身前恭敬的行礼:“王。” “都下去吧。”他只是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没有转头来看黎月。 黎月看着他们离开后才走到他面前。 两个人都沉默着,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他是坐着的,是居高临下的;依旧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与高傲,傲视一切。 “你想离开这里?”他拉下她,使得她必须坐下来,让他不用仰着头和她说话。“要离开我的人,我都只给他们一条路,你听说过吗?” 黎月感觉他话语中的冰冷和肃杀之气,木讷地摇摇头。 他骨骼分明的手指缠绕住她的一缕长发,还是没长出来,看来灵力一点也没有恢复:“用灵魂和我交换。” 黎月的声音有些抖:“是死么?” 他勾起唇角,阴郁的笑,冰冷的瞳眸。 黎月忽然觉得冷汗直冒,手心也全是汗。“可是我原本不属于这里,你这样是强人所难。不让我拿回记忆的是你,让我留下的也是你!你不让我想起一切,我还是我,不是你的祭司,我就不必留下!” “黎儿,”他不怒而笑,“即使在这么害怕的时候,敢对我大声嚷嚷的人还是只有你!” 他摸摸她的头发,有一种疼爱的仔细,黎月可以在他的触摸中感受到一种宠溺,可是这不能完全代替她感觉到的压抑和害怕,她感到心里对这个神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又敬又怕的情绪,有些莫名的想要疏远却又舍不得说出伤害他的话来,黎月糊涂了。 “一千年了,除了你摩里黎月,没人敢对我大小声,连谷风都悲怆的咆哮!” 黎月脸红将低下头,“我是、心急才会这么不客气的;你不会生气吧?” 她可不想死! “呵!” 黎月偷偷瞄他一眼,他笑起来真好看,干嘛老板着脸呢,多可怕吖! “少了你这样的孩子,我也会少很多乐趣的!黎儿,告诉我,你回去干什么?” “我原本是住在冥河畔的,村里人找不到我会着急的!再说我也不能一直呆在水迷宫,我有姐妹呀!”黎月虽然对那些姐妹还不熟悉,但也比在这儿好吧? “黎儿,即使你忘了,我没忘,水迷宫是你的家。” 黎月看着面前的凤翎王,那种不严自威的气魄,让人呼吸压抑,他的海蓝色眼瞳很深,像冥海不见底的蓝,蓝的忧郁深邃,蓝的深沉宁静,都是他的样子。 “我自然是要你留守水迷宫,”他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黎儿,你身负要职,我不希望你忘记这个身份;而且我也不管这些,懂吗?” 黎月点点头,“我知道祭司是该留守的,可是我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担任这一要职,可不可以,让我有足够的力量的时候再来…” “不行!” “可是我不是这儿的…” “没人能和我讨价还价。” 黎月急了,“你这么专横!我要回去,回我的村里!” “这不是人间!”他坐在她面前,可是她却感觉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具冰冷的会说话的雕像,他那样沉静的语气,仿佛不曾开过口,一直在沉思。 “空谷纵是深渊,也一样让你逃不出去!” 黎月感到鼻子吸进去的气都是冷的,他说的,是面前这个悬崖吗?这个美得让人沉醉的地方,也是个万丈深渊! “我们之间,还有未了的事情,我会慢慢和你要回来!”他看着黎月的眼神是冰冷的,那眼神让黎月浑身不自在,他在看什么,看谁?摩里黎月吗?她只是凡人黎月,不是巫女摩里黎月!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看谁,我不认识你,你们都找错人了,求求你放我走吧!” 他却勾起唇角魅惑的笑,“我不在乎!” 黎月没法理解这个神的思维,像他这种只会出现在传说中的神,她只是个渺小生物,理解不了,“那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没有你强大,也没有能力逃跑;我们就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她吞了吞口水,面对着这个人说话真的是很有压力感,“我逃不出你的掌控,我愿意无条件侍奉神明,只要你把白天的时间还我…” 沉寂。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海蓝色的眼瞳里没有明显变化的情绪,看不出他的心情。 黎月被看得很惭愧,头越垂越低,不敢看他。“嗯…那个…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里和所有的事情,我保证忘得一干二净!” “不许。” “啊?”她的条件明明很吃亏了耶,她可是做白工! 他伸出手,十指纤长,挑起她发红的脸,“一点一滴。” 黎月用力咽口水,他的每一个字都在挑拨她的神经。 “都不许忘记!” 黎月发现他很有气质,气死人的本质!“你答应了?” 放开手,他似乎又换了一种情绪,释然的望着星空,似乎在自言自语:“在人间,是凡人黎月!夜晚,你是我的!” 那句话,为什么听着像极了魔咒;在黎月脑袋里回响了很久都散不去。 当启明星升起的时候,黎月安然回到了村里自己的小木屋,谢天谢地,这个凤翎王虽然专横,起码还是能听得懂人话的。 第10章 这是只多老的凤凰啊! 她睁开眼,撩开窗帘,看看外面的天,云层带着浅灰色,似乎要变天了,“这个梦长得不像梦…” 下了床,她趴在窗口看外面,一切都还没有苏醒,一切都还在沉静中,可是她似乎感觉自己刚刚从一场暴风雨中回来一样,心里有一股叫嚣的情绪;是那场梦吗? 和神定下终身契约吗? 这不像她的作风! 长长吁了一口气,她决定,去河边散散步,将不该有的坏心情统统甩掉。 河岸上冷清得只有风声,黎月走完两圈,坐在石椅上歇息。看看天,已经大亮了,东方的启明星已然要消散在云层之后,太阳渐渐爬上枝头。 “只是个梦而已!” 黎月休息够了,沿着河道想回家,走过林荫道的时候,她抬头看看天,太阳东出日照,但还是很早。 “嗯?”黎月站住脚,睁大眼,河流中那是什么?不会吧?她惊讶地捂住嘴,那不是他们村里的那个小胖吗,他怎么掉进河里了? “主人,快念咒语把他弄上来吧,如果你不希望看着他淹死的话。” 黎月吓了一跳,“谁?” “我啊!你又不记得我了吗?主人!” 黎月倒退了一步,“你,你,你,你是谁?”她的梦里的那只妖精?怎么可能? “我是路卡菲呀!主人,快把他弄上来吧,我来教你!”路卡菲飞到她面前,伸出她比黎月还小的手,对着黎月的额头,闭上眼睛。 黎月感觉她的手有一种奇妙的力量在她身体里串行,她的心里,似有着什么声音在吟唱,天籁之音! 黎月心里窜过一段从未听过的祝祷词,可是她并没有把它念出来的能力! 这就是妖精的咒语吗? 好奇妙的感觉,就像一阵极光从心底散发出来一样的力量,但是她还没有办法驾驭! “现在,你只要看着他,在心里默念着:以吾之名,吾摩里黎月请求你,天地之子,赐吾力量!然后想着你要做的事情,用你的念力就可以让你的力量集中起来!快!” 黎月难以至信,自己是在做梦吗?但是她眼看着小胖就要被河水冲走,四下里没有人路过河畔,她即使去求救村民赶过来也肯定来不及了;小胖笨拙的想要抓住什么,却枉然的扑腾着一片水花而已。难料他就……黎月没有选择,双手合十,迟钝地在心里默念着那句咒语,祈求这是奏效的咒语!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小胖已经不在河里了。 咦? “主人,你成功了!”路卡菲抱着她的脸猛亲。“我就知道,不管过去几百年,你是我最聪明的主人!路卡菲一定能让你恢复魔力的!” 黎月还是心里打鼓:“我不是在做梦吗?” “当然,我是真的!主人,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你!你!你!你听得到我的心里想什么?” 路卡菲激动地转圈,“我可是跟着主人一千年的护灵,我们彼此早就心灵相通了!更何况妖精是有摄心能力的,我们可以听到凡人心里的声音和祈祷!” “那,那我不是什么话都藏不住了!” “不会!只有我听到哦!因为主人并不是普通凡人吖!” “呼~太可怕了!”黎月拍拍胸口。 “主人,你看!” 黎月猛然清醒,他已经站起来了,手向前捉着什么!“路卡菲,快施法让他清醒吖,他又想去哪了?” 路卡菲摇头,“主人~他会回自己家的,不必担心!他想捉住的是彩虹,他梦见小时候的彩虹了!” “他为什么会这样呢?真吓人!” “他是因为太想念家人才会沉溺梦境的!只要放松心情就没事了!” 呼,真是让人冷汗直冒!黎月左右顾盼,希望不会有人看见,不过这大清早的,谁看见了! 刚回到家,黎月就吓了一跳:“你,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明明有锁门!” “小姐,我是来接您回家的!”皇叶哭笑不得,这个转世的祭司看来还并未接受自己的身世! “老天,原来不是梦!”黎月大叫起来,“你们那个王是不是要来抓我的,他想杀我吗!” “小姐,主人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凶残呢?” 黎月白他一眼:“你不知道,昨天他…”差点杀了我! “什么?” 皇叶笑了笑,这个祭司似乎有些迷糊! “小姐,如今您在人间多停留也没有什么意义,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今天和村长说了,我是以您哥哥的身份来带您离开的。” “你这样冒冒然出现在我房里,别人才会生疑!” “小姐,没有人看到我!我只有必要时才会现身的!王说过,不给您添任何麻烦和骚动!” 黎月悠悠叹气:“算了!既然我在人间已经没有家人,我跟你走吧,怎么回去?” 皇叶微微抿着唇角:“在冥海和人间,可以通过我为您开启的妖精隧道回家!” 黎月看着他抬手一收一放之间,她的房间里竟然有一条隧道,她走过去,歪着头摸了摸她的幕墙,“这是巫术吗?” “小姐,我不是巫族,这是妖术!每个人的力量都是不同的,像您的家族是巫术,我的力量是自然元素,既不是仙术也不是巫术,是继承了自然界的元素,所以我是修习的妖精的灵法!” 黎月挠挠头,不明所以。 皇叶微微的颔首,“以后等您恢复记忆,就不会觉得这么惊讶了。” “那、那传说中的凤翎王是神,他难道也是使用的妖术吗?” 皇叶噗嗤笑了,“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皇叶在空中比划几下,一面镜子又出来了,一片混沌中,云雾拨开,突然一片火光漫天,在一团火中,竟然有一个凤凰涅盘而出,冲天飞出,鸣声震荡了天地;黎月看得嘴巴都合不拢。 “传说中的凤翎王,是借助了朱雀的先祖真身才幻化了形体,他的真身是什么也并无人知晓;但、王是天地孕育而生的最后一只火凤凰,他天生就能够使出巫术、妖术和仙术,是神是魔,并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只是王惯常用的,都是仙术!” “哇!他这么厉害的!” 皇叶眼中充满敬佩之情:“王是天地之子,这是天生的!” 黎月摸摸自己的头发,他难道不是应该有一头红色的头发?黎月咂舌,很难想象得出他居然是一只凤凰!那个高大伟岸的神,跟一只凤凰的样子,怎么也联想不到一起啊! 黎月头疼的拍拍额头,这是只多老的凤凰啊! 忍不住对自己这种感慨无奈,黎月猛地摇头,再摇头,如果让他老人家听见,会不会拔了她的皮? 想想都觉得打个哆嗦,她不想这么快死啊! 第11章 你不是人! “今晚有盛大的舞会!王说了,您玩什么都行,只要不跳舞!” “不跳舞参加舞会干嘛?凤翎王很奇怪耶!” “小姐!”皇叶急了,“此话不可再说,这是对凤翎王的不敬!” “不跳舞还开什么舞会!不去不去!”黎月边走边想着,这么有趣的! 皇叶看着黎月,心想凤翎王这一次也许会有的忙,转世为人的摩里黎月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白银祭司。 事实上,凤翎王根本半步都不许她走近舞会,皇叶无奈的看着小姐雀跃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不好意思告诉她这个有些无奈的事情。 她只是个凡人,一点也不好收拾的摊子! 难怪凤翎王说:跟她相处要放机灵些,别样样听话。 走进隧道之后,黎月发现,她并不是站在水迷宫大门,“怎么不是在大门入口?上次不是…?” “当然,从人界来往都是走水迷宫大门:但我们是通过妖精隧道进来的,这里是内宫大殿,往前走是水迷宫正殿,他们就会从正殿那里进来;后面两条通道,左走是偏殿,右走直走拐右是王的寝宫——昭河殿,左边是您的寝宫——碧云殿。” “这么近?这里的房间很少吧?” 很少?皇叶环顾一周,水迷宫不过是凤翎王的力量幻化出来的一座海底宫殿,空间的无形随意扩建,深海的无边无尽,根本就不是肉眼能够一览的,而大祭司没有前世的记忆,对此必然没有概念。 皇叶微笑:“小姐想错了,听起来是很近,但路并不近!从这儿走到王的宫殿至少两百米,到您的宫殿则一百多米;去正殿少说也是五百米距离,中间有大小不一的妖精花园,水月亭等等。” 黎月抒抒眉,她会很快就老的,这么复杂的人这么复杂的地方。“行行好,跟你的王说说我的坏话,让他赶我走吧。” “皇叶可不敢瞎编,小姐的声誉要是毁在我手上,万一惹怒王,将我打回原形,那我这几万年修行可就要废了!”皇叶嘿嘿傻笑,说她坏话,还是在凤翎王的面前说,那还不是给自己找苦头吃! “几万年?你!!!你到底多大了?” 皇叶无奈的叹息:“小姐,我是凤翎王的御驾,受到圣恩,才能以九万年的修为幻化人形随侍左右,您看见的我,其实并不是我。” 黎月惊讶的嘴巴都要合不拢,“你不是人!” 皇叶冷汗直落,重生的祭司对于灵物诸多不理解和惊奇,他根本无法和她一一解释清楚明白。 好吧,仔细追究起来,他的确,嗯哼,不是人! 皇叶汗颜的在心里说,大祭司即使重生为人,也依然语出惊四座! 千年前,黎月也曾请求羿天换掉她掌灯的值守,今世她又以同样的请求来疏远凤翎王,皇叶看不透她。 看来性格这种东西,不管轮回几次,果然是生生世世的纠缠不清! “说回刚刚小姐说的事情吧,小姐为什么要我说您坏话呢?难道小姐讨厌……?”他不敢说出那个名字,怕‘隔墙有耳’。 黎月低下头冥思,讨厌吗?对一个见过一面的神? “小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黎月回过神:“抱歉,我走神了。”她停下来,“皇叶,送到这儿就好了,我想一个人走走,熟悉一下。” 皇叶看着她:“那好吧,前面路口左转;皇叶先告辞了。” 黎月点点头:“再见。” 皇叶转身离开。 黎月揉揉眼睛,人呢?“巫术?” 黎月看看四周,这条长廊似乎是映着月光般,总是有迷离的光辉闪烁着,昏黄的光,指引着她。 “如果不想呆太久,总要想想办法的。”黎月呢喃着,开始了她的探索路程,她还没有什么灵力,对于皇叶那样的瞬间转移是不行的;更别说像路卡菲一样挥挥翅膀便可随心所欲遨翔高空;但她觉得找出水迷宫的各个出口是必须的! 那个高高在上的神,他到底想干什么? 黎月心里莫名地害怕那个神,她觉得,他既可怕又吸引着她,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怕什么。 走到第一个路口时,黎月眉头不自觉皱起来,“这就是左转和右转的区别?”她摸摸下巴,“那直走是什么?” 她宁神伫立一会儿后决定——直走! 她发现,这里的景色很华丽,不是原本那种昏暗的光,而是明亮的色彩,墙上有各异的风景画,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风景,似是天上仅有,那画功也是神之风范,鬼斧神工! 妙! 黎月伸手去摸那墙上画着的小舟,“啊!”她惊异地倒退一步,“动、动了!”那小舟竟然动了! 第12章 老朋友 嘻! 黎月如惊弓之鸟,妙龄女子的笑声? “那可是出自凤翎王的手笔,有点灵气不足为奇!吓到了吗?” 黎月猛回过头,又吓了一跳,跳开一步:“你,你是谁?” “呵!这么有趣的反应,我倒第一次见了!黎月,不认得我了?” 黎月仔细瞧瞧,这样美的女人,她怎么会认识?看看那双手就叫她羡慕了,白皙修长,指如削葱;最让她讶异的是那张倾城容颜,这女子就像画里走出来的,绝非人间所有! “还是想不起来?我们可是相识千年的旧识了!王便是这样召回你的么,什么也不知道?” “我,不认识你!很抱歉,能告诉我你是谁么?” 她扬起笑脸,娇笑道:“我是陵姬,凤翎王的妃子!” “陵、姬?”黎月咀嚼着这个名字,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怎么了?“对不起,我真想不起来!” 陵姬摸摸手上的九曲镯子,仍笑比花娇,“没关系,也许王有他的用意!黎月,欢迎回来,你还是这里的守护神,我也仍旧是王妃,我们,又是相识一场!” 黎月撅起嘴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个仙得令人无法转移目光的美人,“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 “当然,怎么说我也该出来欢迎你这个老朋友!”陵姬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我带你走走?” 黎月眨眨眼睛,用力点头! “这是我的寝宫,走过长廊就可以看到我的凤仪殿!平时没事就过来看看我吧,我在这儿也闷得慌!” 凤仪殿!黎月记住了!“这是凤翎王给它起的名字吗?” “这是我起的名字,我觉得凤仪殿比青凤殿来得好听,便改了它!”陵姬顿了顿:“黎月什么都忘记了吗?” 黎月点头,其实她觉得青凤殿也很好听啊:“至今仍觉得像做梦一样!” 陵姬指指殿外的小池塘,“这池塘里,很快便会开出美丽的花儿!到时,你可要记得来赏花!” “荷花吗?” 陵姬定定看着她,看得黎月心里毛毛的她才又别过脸去看池塘,“不!是另一种,更高贵,更漂亮,更清香的花!” “那是什么?” 陵姬掩嘴娇笑,“还记得荆花吗?此物只应天上有,百年开花结果的神物!” 黎月愣愣地看着那一池花苞,那一池含苞待放的花苞娇嫩的挺立在池中,黎月竟觉得它无比的像幻物,美得不真切,这种不真切,令她感到心尖上有一阵莫名的冷然。 “抱歉,我真没听说过!” “到时、你就知道了。” “哦。”黎月莫名其妙应和着,她说错什么了吗? 陵姬拉着她的手向殿堂走,身侧的侍女也多看了她一眼,黎月惶惶然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着这侍女的眼神里有一股隐晦的敌意。“本宫的宫殿太清静了,真难得你会来看我,黎月,我们真有缘不是吗?” “是吗?我刚刚来到这个地方,我只是随便走走…” 话未说完,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了黎月。 “你想带她去哪!” 黎月停住脚,“嗯?”转过头,这么熟悉的声音?谁呢? “王也来看臣妾吗?真是巧了,黎月今日也来看我,看来还是只有她能让你走进凤仪殿的大门!”陵姬放开握住黎月的手,盈盈向着凤翎王行了个礼! 黎月诧异地看着陵姬那曼妙的身姿,默默赞叹:世上怎会有这样像画一样的美人! 凤翎王却只是淡淡地凝视着全副精神沉浸在陵姬倾国倾城的容貌的黎月。 他瞧着黎月,看不出是喜是怒,一把就将她拉到自己跟前,居高临下的在她头顶幽幽说道:“谁许你来这里!” “我迷路了!”黎月搅弄着自己的裙摆,很委屈地翻了个白眼,水迷宫的海域深不见底,她一个凡人,根本认不得这些宫殿。 “什么?”拉了她的手,逼近她的脸,森冷的语气,盯住她委屈的脸。 黎月被他这么一斥就呆了。“嗯……没什么,我、我就想你冷静点!” “本王不冷静?”他微眯着眼睑:“你再讲一次!” 凤翎王那对海蓝色的眼瞳悠悠发出一种威胁的讯号,黎月竟然瑟瑟地感到可怕,揪着自己的衣角不敢说话。 “看您把她吓的,脸都绿了!王,臣妾不过带她走走,惹您不快了么?” “让她走一百次,她也记不住自己的寝宫是左转还是右转。”他语气冷硬,似乎有些怒了。“以后,不许你走出殿门一步,不然我就罚你!” 陵姬只是笑:“臣妾谨记!” 听见凤翎王要惩罚陵姬,黎月不知哪来的勇气,站出来替她解释道:“这位姐姐只是带我四处看看,没干什么;为何要这样对她?如果要罚,应该罚我才是,您罚我就好了!” “闭嘴!” 对上凤翎王蛮横的眼神,黎月再次乖乖闭上嘴巴。 陵姬却无所谓般微微一笑:“不用担心,只是禁足罢了。” 黎月小声嘀咕:“不要,我讨厌这样,要罚就罚我!” “没少你的份儿!” 黎月被小鸡式的拎起来就走,很无辜的看看他,好绿的脸!一步三回头,陵姬站在殿门口,依旧是美丽不可万物,笑容依旧。 第13章 俊美的老人家 一口气就把黎月带到了空谷,她觉得天还是转,地还是在动,好晕……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除了空谷和我的寝宫,老实呆在碧云殿,不许随意走动!” 黎月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竟然眨眼就被带到这里!他这是瞬间转移?障眼法? “什么嘛,人家什么也没做!而且我已经和你有了那么不人道的约定…” “不人道?”他的声音冷冷的,比这凛冽的风还冷。“黎月!” “我…我的意思是,这个契约太…太匪夷所思,您老人家别动气,伤身!” “匪夷所思?” 黎月慌张得连话也说不好,比手画脚。“负荷太多。” “负荷太多?” 这位俊美的老人家一直一直重复她的话,一句比一句冷酷的语调,让她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了,腰挺得直直,老人家应该最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是不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习惯。”黎月又开始原地打转,她心里没底,手比划着,“我觉得做梦一样,不真实!” “你要真实感?”他紧紧盯着她的紫色眼眸,那魅惑的眼眸深处,倒映着自己的模样,森冷,怒火中烧,他的海蓝色眼瞳半咪,危险的讯息真实地传达,声音也步步趋向冷酷,周围那本是喷洒的水柱竟然也停住,渐渐收住了,忽然变得越来越少,直至凝滞在空气中,剩下水滴还在继续喷洒。 “我让你真切感受,这沉寂了三百年的空谷是怎样的哀号!”他伸出纤长的手,抬起她的脸,那样子比要吃人的魔更冷漠残忍:“黎儿,你欠下的债,该还了,至少,还点利息!”说完,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将她轻易提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咳!放开…咳!咳!放开我!”黎月捉不住他的手,也捉不到他的衣服,他的手太长了!“我没…有犯错,为什么?” “你错的,已经太多,多到本王连提的心都不敢有!”他突然撒手,“本王要让你知道,这是怎样的痛!” “不!不要!”黎月控制不了自己的惊恐,他竟真将她推下空谷!她要死了吗? 啊-----! 他为什么这么愤怒?为什么要推她下万丈深渊? 摩里黎月,你到底是谁? “黎儿,王!” 一道肉眼看不清楚的影子,以掩耳迅雷之声将黎月从空谷的悬崖边缘及时拖住,用力的拉回来。 “你回来早了。”凤翎王徐徐走回他的玉座,似笑非笑。 空谷是水迷宫的禁地,除了大祭司和王的近卫,其他人未经王的允许是不许踏入的。 “大祭司归位,臣自然要回来迎接才是;但不如黎儿犯了何罪竟惹王生气要将她扔进谷底?” 他冷凝着脸,漠然走过一处水源,任由沙莎将黎月从崖边拉回来,看看,已经吓晕过去了,那惨白的小脸,是他魂牵梦萦的脸,却还不是他心爱之人。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沙莎怀中的女子竟然飘浮起来,向着玉座上的人飞去,沙莎拉住她的手腕,凤翎王皱了一下眉头,眼光定在沙莎的手腕:“放手!你擅闯禁地,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沙莎放开手,单膝点地行礼后才站起来说话:“臣一时心急才踏入了禁地,请王息怒。” 凤翎王冷哼一声。 沙莎看着他怀中的妹妹,略为担忧:“看起来黎儿做了很令人生气的事情?” 他却看着昏迷的人,没有再多加处罚的意思,面对下属的疑虑,没有一丝愧疚:“没有。” “没有王怎么会……?”她惊讶地问,没有凤翎王怎么会气得要将黎月扔进谷底再受轮回之苦?“那黎儿这是…” 沙莎再低头看看黎月,妹妹才刚刚回宫数日,可能记忆还未恢复不了解水迷宫的宫规体制,做了些什么激怒凤翎王。 “臣可否将妹妹带回家中,王?她也许并未接受自己的身份,让臣来劝劝她,可以吗?” “离开?她轮回三百年,本王怎么会放她一个人。”他眯起眼,黎月的身体从沙莎手中升了起来,漂浮在空中,黎月飘向他怀中,轻轻落在他伸出的臂弯里,吓白的小脸微微沁出汗珠,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拂过她的额头,抹去汗珠。 离开? 冷漠的凤翎王微微颤了一下肩头! 他喃喃说:“我的祭司,哪里也去不得!” 他看着黎月的眼瞳里有恨和深切的关怀,而怀里的人怎能明了?朝臣又怎能明了?一千年的陪伴啊,只是很短暂的时光,于他,不过只是沧海一粟,可是黎月在的那一千年里,他仿佛又活过了。 第14章 冥海的心脏 沙莎抬头看向与座上的人,那座神像一般的神,此刻抱着自己的胞妹,却如同一个平凡人一样眼中只有怀里这件珍宝,仿若无人。“王,臣有些事情必须对妹妹解释,这傻丫头脾气仍是倔得很,怕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能否给我一些时间…。” “不必了。你找回黎儿,记你一功,要什么赏赐?” “臣只是尽一个姐姐的责任,不敢领功。” “本王记得三百年前,是你说她该受轮回之苦以示惩戒,怎么今天却不要赏赐?”他怎会忘记这个女人当日的冷血,朝野上下无一人敢站出来为黎月说情,独独她站出来,批判她的妹妹行事无行,令她坠入人间落入轮回历经苦难! 沙莎心中了然,凤翎王非常不满当日她对妹妹的严厉和惩处,“王还记得如此清楚,是为当日我没在众臣面前为妹妹求情而恼怒吗?” “她是你的妹妹,你自有你的道理。” “王有想过将她硬留下来吧?” “你质疑本王的决定?” “臣不敢!当日众臣异口同声要将妹妹诛杀之时,臣自然是慌的,王想必是要硬留下妹妹吧,但这样又难息众怒!” “所以你狠心将她打入凡间!” “当日星君不依不饶,若让他逮了把柄,妹妹日子也难过!” “小小一个北斗星君,敢在本王面前撒野!这是本王的道场,就算是神,谁能轻易从本王手中伤她分毫?可是你!” 凤翎王的声调忽然提高,苛责地看向座下的沙莎,“她自小崇拜你,奉你为榜样,事事都是依着你仰着你;当日你提出将她打入凡间,她不仅没有反抗,更甘愿接受!” 不管自己怎么反对,黎月认命的接受了姐姐对她处决的提议,完全不顾他的挽留和不舍,在她心里,沙莎祭司的话还不如自己的旨意。 若不是朝堂那些自命不凡的星君不依不饶,事情怎么会发展到最后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知道强留下黎月会招来水迷宫与天宫的反目,或许还会招来天君的讨伐,陵姬是天君送来的妃子,他这样羞辱天君的面子,那个爱面子的老头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是天地之子,战争在他眼中是最卑劣的处理手段,所以他自然是不会轻易做这样的决定,但是、如果是为了黎儿,他怎么可能示弱! 偏偏,黎儿就是坚持要自请刑罚!那日的黎儿坚决勇敢,用尽她的柔情来说服他,他并不在乎谁是谁非,冥海毁了又如何,魔界再造冤魂十万又如何,天君讨伐他的堕魔又如何,管他们要去造多少杀孽,他想要的是这一刻她在自己身侧! 那日黎月大义凌然的音容仿佛还在昨日: “你今天保护了我,明日死的便是冥海成千上万的将士,我是水迷宫的守护神,守护冥海的一方安宁是我的职责!若是王非要留我,我只能自缢谢罪了!” 他愤得眯起了眼睛横眉怒眼:“摩里黎月,我今日就要毁了这个场,让它再也不复存在,没有人再应该为它牺牲,更不用你坠轮回换安生!” 冥海再次发生了一场浩大的海啸,淹没了出入水迷宫的七十个通往凡间的出入口,海水漫过宫殿的结界,水淹海底城,海上的城市免不了要淹水,民不聊生;而水迷宫同样是空前的惨状。 黎月看着水迷宫的遍野哀嚎,跪在昭河殿的大门口长长磕了五个响头,磕到头破血流,她只想求凤翎王收手,她知道,王怜悯魔界生灵造了这个场,如今怎能为了一个巫女就轻易毁掉,她背负不起这样的罪名。 磕到第五个响头,昭河殿的宫门终于开启,那扇大门内,凤翎王孤傲的站在殿堂的中央,睥睨着跪在宫门前的她,羿天迎出来,同情的朝她投来眼光,回头再看看王的脸色,还是退到一旁。 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中坚毅和恳切,她就是这么倔! 黎月的眼中充满坚定和决绝,“王~求求你!” 他终于拗不过她的倔,朝她伸出手:“来。” 凤翎王知道再也阻止不了她的离开,他抑制不住这场灾难的发生,冥海就是他的脾气,他终于发怒了! 但是他能控制这场灾难的结束。 黎月瘦弱的身子纳入他怀中,温暖的怀抱,他又惊又痛的搂住这个倔强的小人儿,心底眼底都是一股浓浓的抑郁情绪,她很快就要走了!他怎么舍得? “黎儿,你知道这一走,水迷宫的位置,又要空很久了!” 她摇摇头,眼睛鼻子就红了! “我伟大的王,不要空等一个小巫女的轮回,既然这是我的劫数,什么时候结束我们未可知。请你去寻找一个更适合大祭司的人选,做不做大祭司我真的不在乎,黎儿只需要,你心里的位置!” 凤翎王搂得更紧,“傻瓜,都是你的!” 傻瓜! 傻瓜! 傻瓜,都是你的! 第15章 结界重建 黎月费时三天,修补了水迷宫上下一百多道结界和出入口的阻滞,将士在前方补救出入口的崩塌,她就在后方施法设立新的结界,带领祭司所的所有神官重建结界,这件事情不仅费神,更是耗时,品阶低的祭司并不拥有重建结界的能力,如果不修好结界,等到水迷宫防线崩塌的时候,海水会倒灌,海床升上海平面,冥海不仅不会退水,反而会暴增水量,冲踏沿海的城市,水迷宫的十万子民也会因此大祸临头。 庆幸自己的天赋,她的灵力足够应付这次结界的重建。 这些结界,是凤翎王一手布施,也是他一气之下损毁,庆幸的只是这水迷宫的一墙一瓦都只是虚幻,没有受到王的波及,但是结界破坏了之后,冥水依然会淹了水迷宫。 他负气的在昭河殿看着这一切的进行,不阻拦也不支持;如果不是她,若不是她,谁敢来拦住他,早就是天问剑下的孤魂野鬼。 看着众多无辜的人被自己连累,黎月心中更加愧疚,他不能发怒,冥海是他的脾气! “求求你了,不要再发怒,不要再毁掉我重建的结界,好不好?” 凤翎王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埋头靠在她的肩头,孩子气的说:“不要去!” “你知道我不能答应你的;”她回抱这个高大的身躯,依依不舍的汲取他的味道,眸中泪光闪烁,她哑声说:“凤翎,我守护冥海一千年,你守护它,比我更久更久,你难道忍心在我走之后,毁了它,让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他的眉头深蹙,颇不以为然;一千年在他眼中不过如白马过隙,眨眼间万年千年都根本不值一提,这千万年来的沉寂,黎儿如此莽撞的闯进了他了无生趣的漫漫岁月里,陪了他这些年,全然不再是那样无趣。 他叹息道:“天君用什么来威胁我都可以,唯独你。黎儿,水迷宫只是我造出来净化怨灵的场,它在不在我根本不在乎!” “我很在乎!凤翎,求求你,哪怕为了一点点怜悯,你饶过水迷宫和沿海的群岛吧!” 凤翎王心如刀绞,他是强大的上古神,面对如此弱小的凡人,他竟然还拗不过她的倔强。 “你再叫我一次!” 她噗嗤的笑了,嘴角噙着泪花,温柔的喊出他的名讳,那个远古的真身名讳,遥远得像他们之间的云泥之别,她是不是太贪心,才惹了这样一场虚梦,徒惹生灵涂炭,她轻轻拢住他的身体,怀璧其罪,大概就是她这个意思吧:“凤翎,我的王!” 弥留在水迷宫千年的,唯有叹息。 他寻不到她的芳踪,听不见她调皮的笑声,水迷宫失去了光辉,沉寂叹息。 “一千多年了,沙莎,你是要责备我让她坐得太高么?” “黎月自小是我带在身边的,那年晋级巫族才有机会参加大祭司的竞选;但从什么时候开始,王就让她担当水迷宫的守护大任呢?王还记得这些吗?” “臣不敢责备王!只是臣以为,一个才刚晋级司命官的小小巫女就担此大任,她的压力,还有她背后的闲言闲语,她所承受的那些孤单。没有人敢和她比肩而立,并肩而行;习惯所有的讨好、谦恭,服从,忍让。她的寂寞,没有人了解,她的快乐,没有人分享!” “所以你觉得是我让她背叛了水迷宫?” 沙莎摇头:“她的心属于你,她从未敢过哪怕一天,忘记自己是水迷宫的大祭司!” 凤翎王动容的皱着眉头,手指微微曲折,隐涩的眼底有一丝黯然。 “她只是迫切想交一个朋友,她在这里太孤单!” 他的眼瞳变得愈发深邃,一股浓浓的戾气隐而未发,看着面前臣下的眼瞳越发冷酷。 “天宫与水迷宫背道而驰,难道与天宫的人有了一丝瓜葛就是叛出吗?王,从不曾想过自己也是从天宫出来的吧?您离开的父神,又岂不是您不愿入世的源头?” “摩里氏!”凤翎王瞪眼看她,“我对你信任,不代表你有资格来责问本王与父神的是非!” “臣越矩,王息怒。”沙莎跪下,“但臣希望王把过去遗忘,给黎月一个新的开始;这也是我让她转世的用心良苦,如果王一直追究下去,我不知道黎月还能承受几次,她的灵力也许会在轮回中一点一点消耗完,臣也很担心她无法承受住轮回之苦,精魂消散,从此坠入人间道,再难踏入神界回归水迷宫,甚至灰飞烟灭。” “沙莎,你可知道,黎月的前世是什么?” “什么?” “不是上一世,是成为摩里氏族的前世。” “这…臣不知。” “她的身上有某些东西与冥海契合,你可知?” “还请王明示!” “让她与水迷宫有渊源的是她的前世,而不是本王强留住她!” 沙莎压抑着困惑,“那是什么?” 他皱皱眉头,并不打算将这个他收藏了一千多年的秘密说出来:“不管是什么;轮回千百次,她都要回到这里!” “既然如此…那臣可以有个不情之请吗?一个!” “……” “臣只是想帮黎儿!” “说。” “让她回家,把她交给我们来调教,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她需要指引!” “你们?”他看看沉睡的人,沉默。 “黎儿如今只有这些年在凡间的记忆,她……” “凭你们,能改变已经发生的劫数?做梦!” “王?”沙莎疑惑地看着他,难道凤翎王还要再次禁锢她? “或者你在批判本王的冷酷?批判本王擅用了魔珂的法印迫使她与本王再不可分割?” 沙莎深深躬身俯拜,“臣不敢!” 凤翎王高高睥睨着座下的臣子,眼中凌厉和肃杀之气俨然遮盖了水迷宫里的光辉,那穹顶忽然遮天蔽月,毫无星光。 感到头顶的星光黯淡,沙莎察觉气氛的凝重,若是凤翎王发怒,必然再次引来冥海的劫难:“臣从来只为水迷宫尽本分,不敢有违王的决定。黎儿如今已不是千年前的摩里黎月,如不能让她坦然接受现实,臣恐日后黎儿与王之间的矛盾和误会增多;而且她有必要学习水迷宫的规矩和祭司的责任,更甚者,臣会尽一切努力帮助她恢复魔力。” 第16章 你会不会,还记恨我 乌云渐渐散开,一缕月光倾泻在迷雾中的空谷,万物复苏。 “本王会考虑你的建议,退下吧。”他抱起怀中的人,踏出了空谷,往寝殿的方向而去。 匍匐在地的沙莎松了一口气,却又提起了心中一块大石头,凤翎王所说的前世,是什么! 她抬头看着凤翎王的背影,心里开始为这个丫头担心,就知道这一天不应该来得太快,凤翎王会把她逼疯也不一定,说不定……哎! 老七,你可要争气点! 若不是当年你那样的脾气,又怎会惹出这样的祸端来,若不是你这轰轰烈烈的性子,我如何能不为你操了一千多年的心,就怕你哪天在凤翎王面前惹下了天怒,万劫不复! 凤翎王将黎月送回寝宫,本无星官掌灯的大殿瞬间明亮,是他真身的光华照亮了殿堂,黎月在他怀里,暗影交融的脸庞,仍是保留着她闭上眼睛时的无措和恐惧! 他帮她掖好被子,静静坐在床边,看着这张久违了三百年的脸,她仍然是这样的偏执,他却总是激进的想要磨灭她的偏执,如果今天没有沙莎的及时出现,他的惩罚,也许会对还是凡人的黎月造成伤害。 俯身在那朵娇艳的印记上烙上他的唇,凤翎王心疼得每根神经都在叫嚣:黎儿,我等你太久,你要乖。 空谷是水迷宫的禁地,除了是他的乐园之外,也是地狱之门! 空谷深渊,万劫不复! 他从来不关上地狱之门,就是提醒自己,之间,他是神是魔,只有一步之遥! 应运而生的神灵超凡入圣,轻易不能自已,他感受万万年的岁月,早已心如止水,但是十几万年前天君的屠戮魔界之战他们意见相左,引发了凤翎王对天君的不满背离天宫。 十五万年前,至尊魔珂-阿修罗为了狐族一个未继位的少帝,隐藏自身仙灵,以凡肉之躯堕入阿鼻道踏入凡世去寻那缕幽魂,魔界无主,其他魔君伺机而起作乱,引发天、魔两界大战。 凤翎王搜寻苍鹿大地,始终未能赶在天君屠戮魔界余党之前找到阿修罗,天君圣令如山,千军万马已然敲响战鼓,势要拿下忤逆的十殿魔君。 那场战役很辛苦,维持了一百多年,他没有办法阻止天君清理魔族遗子,魔族十万子民陨亡无数,血流成河;他的眼里手里都是血腥味,尸体和怨气弥漫着整个魔界,就连他的剑刃也沾了些许污气而黯淡无华,斩杀了魔罗和天界停战之后;他造了一个场净化混沌之气,也从此不再踏出这个场,背离天宫;天后屡次派人来劝说他返回天界,都被凤翎王拒之宫外;神又如何,魔又如何,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与谁为伍。 “黎儿,什么时候,我才能看见你释然地面对我,听你笑着喊我一声:我的王!”他勾起唇角的笑,他很怀念那个调皮的用他比身高还长的头发编成各种好看的样子,把他打扮成一个娇艳的女子,常常惹得妖精一阵哄笑,也常常惹得他一瞬的欣喜,因着她那手舞足蹈的欢天喜地。 她是这个水迷宫里唯一的特别存在,她有最调皮的时候,也有最乖巧的时候,但这些都不是他最欣赏的,他欣赏她勇敢的时候可以冒死谏言,当着群臣与他大小声,声讨他的冷血与无情,哪怕她计较的后果是挨板子,能够以区区巫族之子的身份大无畏与他较真,这份勇气,正是他让黎月更加稳固地位的原因,水迷宫需要正气凛然的守护神,看那拱顶的圣光,他就明白,她的宿命就是为了水迷宫而存在的存在。 “黎儿,水迷宫只要有我,任何人都别想再动你分毫。我只是要你像以前一样爱惜这里,守护它的安宁和平静!” 黎月暗暗摸着自己的胸口,她感到非常的手足无措和焦躁,他说来那样自然而然的事情,偏偏她一点都不理解。 “难道三百年的轮回,你还没有受够吗?” 他俯身抚摩她额上的封印。 如果,我解了你记忆的封印,你会不会,还记恨我? “黎儿,你最洒脱的是一裘白衣,那时站在大殿之上的你意气风发,站在本王身侧的你,多么令我欣喜!可你如今这畏缩的模样,我是真心疼,那个天地无惧的祭司,死了!” 敢在大殿众目睽睽之下,与本王较劲的神官是真的死了。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坐直了身子,摇摇头:“不,就这样吧。” 第17章 一战成名 看着黎月睡得很没有规矩的样子,他嗔笑,记忆中,最开始自己也并不是十分喜欢她的,很惊讶初出茅庐的小巫女是唯一通过守护神考核的人选,他朝中能者无数,她是一战成名! 他当时也以为,笛牟和沙莎才是最好的祭司人选!当考官报出摩里黎月的时候,不只他,所有人都怀疑她的能力和实力! 她很委屈的在大殿上哭诉她的冤屈:我又不是故意要考得比姐姐好的,是考官把我送进来的,你们都欺负我年纪小,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什么能者居之!我又不是故意要让考官知道我多学了那么一点点黑行术,是姐姐故意让给我的,我才是受害者! 王座上的他对于大殿上这样一个大哭的小毛孩;实在是,哭得让人揪心,他立时不悦地传唤混蛋的主考官! “这烦躁的小鬼,有什么资格成为祭司?” 他说的是祭司,而不是大祭司,言下之意,眼前这样的小顽童,在他眼中连祭司的资格都不够! 但主考官寥寥几句描述就把他的怒气压下了:“尊敬的凤翎王,您尚且不了解她的实力和胆识;这个孩子天生慧根,虽然没什么守护神该有的样子,但的确通过了巫术考试,且是以一敌三后仍毫发无伤的优秀成绩,三场考试中,占星问卜、巫术军防、结界组建,都一一通过!” 以一敌三,而且毫发无伤! 满场哗然! 不仅百官惊讶,凤翎王也感到诧异,即使天生仙胎的神族,也不过如此;而这个少年还只是个凡人。 凤翎王冷眼倪着地上那个少年,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仅凭一个未成年的少年一己之力,竟然能以一敌三后仍毫发无伤。 “她是什么官位?” “王,她是今年才考入神月阁的八级星官,现在是文珠祭司的省时星官!” “一个末等星官,就有这样的神力?” 又是满场哗然! 大祭司之位空悬千年,所以今年的祭司比试凤翎王为了增加竞争性,特允八级以上的星官都有资格参加考试,换句话说就是祭司所全部的人都能来参加比试。 是以凤翎王眼中也多几分玩味,他想看看,此人到底有什么来头,即使天生神力,也不可能连沙莎祭司都在其之下,若非说是遗传了什么神力,以这年纪的修为,又是如何能在他的三个考官手下毫发无伤,凤翎王冷冷清清的扫视七嘴八舌的众人一眼,脸上散发出不耐烦的样子,一旁看着的皇叶忽然扬声道,“肃静,王自有圣断!” 底下一众朝臣即时哑然,双手垂立在两旁,恭谨圣裁。 凤翎王用天眼,在黎月的头上看见的,赫然是一对透明的金色翅膀,而那圣光,却是未明的;以他的能力竟然都无法分辨出圣邪。 他心中一颤,想再看的更真切一些,就再也看不见了。 遍寻洪荒以来,他凤翎王乃是天眼下无可逃遁的上古神,今日却竟然有个这样的孩子在他面前掩饰得住自己的来历!而那孩子看起来好像也一点都没有察觉,天真烂漫的笑容实在无法让人与那古怪联合在一起,可这情况又的的确确透着古怪。 看来她的身世可能是有玄机,凤翎王暗忖,连他的天眼都无法窥探的这个少年,若非有上古之力,恐是至邪至圣。 当时心下决定,凤翎王做了一个顺应天时的决定,他要将此人留下。 黎月当日反驳的很理直气壮:不对不对!她赖在地上,是他们三个一起欺负我我才乱用巫术打回去的,绝对是失误! 毕竟是个孩子! “这样的孩子,做我水迷宫的祭司?”他是生气的,太过孩子气了!且一点也不够稳重,虽然神职空了很久,也非儿戏。 “就是,我只是个爱哭又不听话爱惹事又不懂分寸又任性的小毛孩,姐姐才是最好的人选,是我们家族最出色的巫女了!” 他看向沙莎,她倒像在看戏的表情啊! 看戏! “你叫什么?”他走过去,哭得好委屈呵。他是至高无上的神,对于一个孩子的哭泣却依然感到头痛,尤其在看见她秀气却仍然不失精致,虽然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抓但稚气得要滴出水来,他的心情好了起来,这样的孩子,做为祭司的确很有趣,就且看看吧。 她扁扁嘴:”傻七!” “傻七?”他看向考官。 “禀王,她是摩里氏排行第七的摩里黎月!擅长防御术,攻击术,副修——黑行术!” 黑行术!他笑了,在巫族的行列里,黑行术是难度极大的巫术,虽然可以快速提升神力,但它也有极大的反噬能力,一般的巫族并不敢随意修炼。 他睨她一眼,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巫女胆敢用黑行术以一敌三后竟然一点反噬都没有?想来必然是她身上的神力所吞噬了,他心里的疑惑就更重。 “摩里黎月,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姐姐比你更有能力担当重任?” “当然当然!”她高兴的跳起来,“王真是英明,我这么傻不啦叽,会误事的!” 他望着摩里沙莎表示出嗔怪的时候,她却缄默的低下头。 他狐疑的看着她,沉默半响。 沙莎走过来拦了她一把,偷偷在她耳边咬耳朵:小声道,“玩够了,小心我打你屁股。那个打赌算你赢好了,别再闹!凤翎王要生气的!” 黎月高兴地抱了她一把,“反正咱家就你本事大,我骗不过王的!” “已经骗了,你等着打屁股吧,还有君君那个死丫头!” 黎月扁嘴,“我怎么知道嘛,那个考官真是的!” 他站在一边,却全部听在耳里;走回王座,凤翎王改变主意了,大声道:“好极了,水迷宫将迎来新纪年,神月阁马上着手准备,本王明日就要知道你们挑选的时日!” “是,王!”时任神月阁的文珠祭司站出来,恭谨的接过考官写着候选人名讳的绶带。 所有人,除了考官之外,都傻了眼。 沙莎气急败坏,“我看你怎么收拾,你这个笨蛋!” “那个,王,可以再考虑看看吗?考官一时失误……” 他瞪她一眼:“退朝!” 第18章 第三位祭司 (水迷宫的纪年由承乾星官记录,编制以一万年为一星一个周期,纪年以祭司之名封号,一万年复始,直至祭司更替进入新的纪年。 摩里黎月时年十六未满,距离上一任祭司在位超过近千年,自水迷宫的煦纪,麟纪,水迷宫迎来摩纪一千年。 煦纪,煦,日光。煦河是上古宝灯,侍奉佛陀而得道,幻人形,堕凡尘,因其神力而威震神界,点之,百里通明,佛光普照,超度十方妖兽,亡魂不敢近,生魂不能近,其如长明灯普照水迷宫,洗涤魔界污秽戾气。 至煦纪五星,即煦纪五万年,煦河灯枯油尽,神力衰竭,羽化归于虚无。 时隔三星两百多年,水迷宫迎二任守护神,上古神兽——白泽。 白泽乃天地灵气而生,身似麒麟,常被误作麒麟,脾性却与麒麟相去甚远,白泽受凤翎王所用,甘弃九天之繁华自在,任他差遣。 至麟纪六星,麟纪六万年,白泽受天君请战,战昆仑,胜,却也重伤,退位。 至此,迎来第三位祭司,摩里黎月。 自那时即位开始,黎月开始和他大唱反调了,大大小小的琐事,吵得他头疼的时候,就给她两个板子! 奇怪的是大家都以为凤翎王烦了就会把这个少不更事的少年祭司踢回家,凤翎王却放任她胡闹了十几二十年都没有赶她回家,反而越来越宠信她的样子,越发放肆! 黎月似乎总是学不乖,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叫一声:王,你的头上有脏东西!然后假动作一抓再摊开手,“呀,只是苍蝇,没事!” 他常常责备她做事散漫又不负责任,事情推给下属自己就跑了,还敢大义凛然地凶下属:“我明天回来你们没有完成就别怪我下手太狠,每人都十个板子!当然,完成得好我会给予奖励——放假一天!” “你把发给边界难民的食物弄哪了?” 他气恼的是她敢用这样的口气和自己大小声,如果不是看在沙莎的面子上,他早就给她几个板子尝了:“多事!” “我有责任照顾凡人的食物!” “你属于凡人吗?” “噢耶!我是难民的偶像!” “无聊。” “你无耻!” 他脸色一阵铁青,眉眼一顺,扬起手中的朱墨在她眉心一点,疼得黎月龇牙咧嘴不敢造次:“放肆!” 黎月捂住自己的额头跪下求饶:“好吧好吧!我把放肆收回,求您把食物还回来,是我无耻。” 他颇有些不满的看着这个没大没小的祭司,“正事不管,管起凡人来,你是水迷宫的守护神,要做朝臣的榜样!” “我那么渺小,怎好跟帅到没话说,酷到冷血,美到倾城的凤翎王媲美!” “你的形容词真是史无前例,摩里黎月!” “谢王谬赞,那臣这就去领粮食!” 他放纵这个小毛孩太久了,越来越肆无忌惮:“可以!先领十个板子!” 黎月竟也乖乖到罚官那儿领了十个板子! 他事后才知道,她边挨板子的时候还诅咒那个罚官说:你个杀千刀的,小心王打你屁股,因为你把他的粮食给了我!你不得好果子吃,你该死的罚官! 罚管气得脸都绿了,打完后眼皮跳得厉害就感到有点后脊梁发冷,他突然有点后悔的给大祭司躬身行礼:“神官大人,您这是给小的难看啊!死活要领板子的可是您求着我罚的!怎么能怨起我来呢?” 黎月狠狠翻白眼:“谁让你下手这么狠,呜呜……痛痛痛!” 凤翎王的确是事后才知道,当时一股莫名的怒气将罚官狠狠打了50个板子:未通报便私自对祭司下刑,本该处之极刑,量在祭司自请刑罚,重罪轻判! 刑官记得接到命令的时候,那凉凉的目光自罚官身上,从头到脚,扫了个仔细:“这个月你就这么想躺着过?” 执行的罚官从此远远看见黎月总是低着头匆匆走掉,惹得黎月更加哭笑不得。 第19章 孤独的荣耀 “王,您怎么还打罚官呢?我罚都领了,您再打他就没意思了,我挨的打就更委屈了!” 凤翎王冷不防扔一瓶药给她,黎月的袖子胡乱在空中飞扬,险些被药瓶子砸个正着,凤翎王看着她那张稚气未脱的俏脸,冷冷说道:“本王的祭司,什么时候轮到一个罚官动手。” 黎月嘟哝着凤翎王肯定是故意整她,可是回头想想,凤翎王这也算替她报仇了吧。 凤翎王心里本意吓唬罢了,谁料黎月这么傻气的较真了! 也许就是看见她的真和淳朴,凤翎王更加放纵她。水迷宫沉寂几万年,从未有过这样的热闹,他看着也好像添了几分生机,并不讨厌。 她刁钻,但那些是出于善良;她捣蛋,但那些是出于顽皮! “王的皮肤好白好嫩,黎儿好羡慕,长得也好好看,黎儿好妒忌!”这些话常常被她念在嘴边,坐在他面前发着牢骚,抱着脸自叹不如,水灵的眼睛就对着他流口水;可是却让他不自然的脸一热,尽管黎月根本看不见他的脸已经发烫的热起来。 凤翎王生在世间上上万年,却从未如此这般感到自己被别人影响,居然是为了一个孩子的靠近! “未传召不要随便进我的寝宫!”他总是很无奈的将她丢出去后,转个身她又会懒懒坐在他的书案前,懒懒的给自己泡茶,耍赖的趴在书案前玩弄着各种各样的珍宝,那爱不释手的模样认真可爱,让他一时也忍耐住了发火的念头,就想这么看着她耍弄那些珍宝,像一个孩子在摆弄她的玩具。 “王好不温柔,对着一个孩子怎么可以怎么下得了手,人家很伤心的!” 他会将她捉在手里,恐吓的盯着她,威胁也好,训斥也好,“你知道什么人才可以走进我的寝宫!” “可是我不一样啊,我是水迷宫的守护神,我有责任保护凤翎王的安全,我自然是要留在王身边嘛!” 他做了结界将她禁锢起来的时候,她就干脆把自己的元神弄出来,跑到更远的地方去玩,有些时候甚至是水迷宫之外的地方,他不允,只好默认了她的行为,让她来去自己的寝宫也没有人阻挠! 总是这么的任性! 她却不知,这是后妃才应该有的权利! 她会趁他分神的时候接近他,蹭蹭他的衣服,脸靠得很近很近:“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头发…好软好滑啊。” “一个祭司该什么样。”他小斥一声,将她提起来,作势要将她丢出门去,黎月每每此时会摆出一张哭丧的脸来,惹得他眉头也快皱出一条痕。“本王平日里是太纵容你?你如斯无理,传出本王有龙阳癖,你可担得起罪名!” 黎月双眼发亮:“所以,你把我踢回家就好了呀!” “君无戏言,本王那样做以后还有威信?” “可是王,我这德行朝臣也是口服心不服的!” 他将她放在宫门口,手一松,黎月两只脚才轻轻落地,马上又要粘过来,他恐吓的瞪她一眼才喝住她的脚步:“滚回去,未经召唤敢再来寝宫,小心你的屁股挨板子!” 黎月扁嘴,头低得不能再低,哀怨的声音从那张叽叽喳喳的嘴里出来,变得很哀怨很凄婉,似乎他欺负了她很多似的,啪嗒啪嗒眼眶就红,眼泪就掉:“王好凶。王只欺负黎月一个人在宫里孤苦无依…呜…” 凤翎王横眼无视:“不许哭!” 见他不为所动的时候,干脆就赖在地上哭,哭得很委屈很难受,鼻子都哭红了还满不在乎的擦擦鼻涕后再继续苦情的抽泣,哭得那个闹心的程度,怕是整个水迷宫都知道,他们尊敬的神官大人被凤翎王欺负完后还被丢在宫门口,哭得那叫凄惨,哭了许久凤翎王都不为所动! 这样的把戏黎月反复玩了二十几年,玩到最后凤翎王无奈的心软了。 “好了!”他受不了她那种一哭就一天不休的状态,他是怎么忍受这个孩子几十年如一日过来的?“不哭的话我让你,嗯,摸摸我的头发!” 说完他愣了愣,自己是怎么对他面前这个小鬼投降的? 黎月最爱粘着他,整日无所事事就去烦他,有时候凤翎王头疼了她就乖巧地在一旁给他候着,可就是不肯离开,因为这水迷宫上上下下,就唯独凤翎王敢和她闹啊!偌大的水迷宫,除了凤翎王,没有一个人能有资格和她比肩而立,这是她作为大祭司被选中的荣耀,也是孤独的荣耀! 王宫上下,谁人敢和大祭司平起平坐,连凤翎王身侧最得宠的红人羿天和皇叶见了她都会见礼,谁还不懂这点权衡! 他一直后悔当日的那句可怜的投降承诺。如果没有那时的怜悯,怎会换来这一千年的思念之苦;他习惯了她的调皮与粘人之后,她却忽然堕入轮回,让他原来充满银铃笑声的水迷宫如同一潭死水,让他沉寂了万年后又再次将他唤醒。 黎月,必要让你尝尝失去和想念的痛苦,让你还敢忤逆我! “不要…不要…”黎月捉紧了被子呢喃着。 “黎儿...”他摸摸她的头,凡人的身体真是要不得,一吓也禁不起!“睡醒就好。”他轻点她的前额,为她散去梦中惊慌的梦,令她沉睡。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丢下我…”她用力地捉紧了被子,脸色并不乐观。 他握紧她的手,放到掌心揉了揉,看着黎月的眼瞳深沉如海:“不要怕。”暗念咒语,黎月渐渐变得和缓,沉沉入睡,擦去她额边的汗珠,他开始考虑,沙莎的那个建议…… 翌日清晨,黎月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屋子了。 她再次陷入了迷惑,这一次的梦更长了,长得她有些心疼,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曾经,很用心很用心去爱那个很冷很凶的神?可是她为什么看到他除了陌生的敬畏就没有爱的感觉呢? “大人,您起床了,要用膳吗?” 黎月起身,床侧站着一个小丫头模样的女孩子,她抬起头,“你是…?” “我是您的女仆玛朵。” “可是我……” 她笑了,“我是今天才来到这里的,皇叶大人说了,大人的起居饮食如果我负责不好,他要损我精元的!所以玛朵一定会好好照顾大人的。” “你你你…你不是普通人!”漂亮得比阳台的花还艳! “玛朵是水迷宫的一个小花妖而已,皇叶大人可怜我没有依靠的,给我这么一个美差!” “这还算美差呀?”花妖?难怪长得这么可人! 玛朵扶她起床,“玛朵自小是在人间长大的,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是大人给了我生命,玛朵一直感激您!” “我?我什么时候?” “大人不记得了?一千年前,您路过冥海的时候,在那儿把我捡回水迷宫的!如果不是神官大人,我不能这么快就成人形的!虽然大人一直都说是无心之劳,但我仍然牢牢记得您的恩情!” “我我…你可以不叫我大人吗?…” 玛朵奇怪的看着黎月,挠挠耳朵不知所措,深刻反省是自己哪里做错说错。 “就算我前生真的是你们那个神官大人……我适应不过来!” “是,小姐!” 迷迷糊糊吃完早饭,黎月在屋子里闷得慌,便想出去走走。 “哎小姐您去哪儿?”玛朵紧紧跟着她。 “我想出去散散步。” 黎月感觉自己都成神了,一朵快死了的花也能栽培成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妖了!她还是个人么? 事实上,当年黎月确实只是举手之劳,花精想幻化人形没有得到足够的精气和灵气是根本不可能的。 第20章 不要丢下我 黎月一整个上午,心不在焉的,对于身边的人,了解也少,没那心思! 走出寝殿大门,她抬头望向远处,今天的光暖暖的,并不扎眼,怯意地迎着星光,她缓步向前漫无目的走着。她觉得自己看着陌生的人,做陌生的梦,说陌生的话。 走累了,她在凉亭的长条椅上坐下。看着过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心里渐渐平复下来。 “黎儿,你怎么在这儿?” 黎月转头,是自己的五姐:“夜纱!” 五姐夜纱在她身边坐下,“适应得还好吧?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寝殿,会怕吗?” 黎月眨眨眼,“不太习惯,但是以后应该会习惯吧!” 夜纱莞尔,“黎儿,如果你闷的话,我们就多来陪陪你!你如今回来了,我们姐妹都会在宫内多走动的。” 黎月觉得夜纱说话的声音温柔得像水一样,真好听!她点头谢谢。 夜纱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温声说:“你是我们的姐妹,有事情不要憋在心里,虽然我们帮不了什么大忙,可是有个人陪你说说话总是好的。” 唇角微扬,黎月看着她,心里微微一暖,妹妹牵着她的手,在道上缓慢地走着,陪她一步一步的,漫无目的在小道上漫步。 夜纱投注在她身上的眼光像漫天的星光一样柔和:“黎儿,你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可是能这样回来,真好!” “嗯,真好!” 多好,她有家人,可以牵着手,一起漫步,一起说话,怯意,温暖。 … 等你长大了,我要牵着你的手在阳光下行走! 那我要快点长大!风,你要等我! …… 黎月摇摇头,脑海里有个很奇怪的画面一闪而过,这句话她说过吗?为什么此时脑海里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和那句让人期待的话!那是她的声音没错,可是那个她叫唤的名字是谁?她在期盼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句话让她心痛? “对不起夜纱,我突然想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见王,我得去找他,对不起!” 夜纱仍是可亲的微微一笑:“好!” 黎月突然站起来,她脑袋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她觉得她很在乎这个人,很在乎很在乎!可是她想不起来是谁,到底是谁?黎月如梦清醒般,她拼命地跑,用力地跑,她想见一个人,她要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 黎月匆匆跑到昭河殿,宫门却是紧闭的,只有门口与的侍卫在把守。 看见黎月,侍卫恭谨的行礼,可是并不让她进入。 “我想见王,请让我进去。” “对不起,大人,王并不在殿里。” 黎月没有听劝,她要趁脑袋里那个声音还清晰的时候,找到她的答案。 “大人,王不在殿内的时候,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 黎月焦躁的皱起眉头,这位高大的护卫大哥一只修长的胳膊挡在她眼前,让人不敢妄动。 “小姐,王不在殿内,您就不要为难守卫了。” 她转头,说话的正是凤翎王的侍从:“皇叶,凤翎王呢?” “王…”皇叶思绪片刻,“这个时候可能不太方便。” 黎月上前一步,“王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他!” “可是小姐,没有王的召见,谁都不应该去打扰的。” “我有很急的事情,请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皇叶皱眉,不会又是来找王吵架的吧?投胎后的摩里黎月真是更加没有分寸的样子! “皇叶,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拜托你!”黎月左右张望侧耳倾听,“有人在唱歌!是凤翎王在唱歌吗?我听到他的声音了!这是什么歌啊,真好听,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皇叶和守卫对视一眼,疑惑的看着她:“小姐,我们什么也没有听到!” “不!我听到了,是从水迷宫的上空飘过来的歌声!我听到了!带我去见他,求求你!” “好吧,王在空谷。他在为妖精们吟唱,今天是妖精节!如果小姐要见王,请千万别打断王的吟唱,这是妖精族十年一次的洗礼,非常重要,请小姐谨记!” 黎月慎重其事地点点头。 到路口的时候,皇叶终于没忍住心里的话,“小姐,其实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我只能感觉!” 黎月看着他,疑惑的摇头! 皇叶微微欠身,“小姐,不管您信不信,您就是那个拥有强大灵力的白银祭司,没有人能听懂或听到的颂唱,以凡人之躯的您隔着半个水迷宫竟然还能听到,这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 黎月迷茫的看着前方,心里更加没有底气,越是这样,越是有更多的现象慢慢浮出她的前世,她就越是迷惑:“我……我不知道!” 皇叶伸手为她指引,一道柔和的光束临空出现,延伸至不知处,黎月看呆了,皇叶示意她跟上,然后悄然退下。 黎月踏进空谷,和煦的风吹来,她听见温柔的歌声,轻盈,悦耳,如古老诗人吟唱神圣般的飘渺! 她轻声走进去,坐在妖精的后面,倾耳聆听凤翎王的吟唱,那是她听不懂的远古语言,可是她却感到无比的神圣和崇尚。 古老的雕刻水池座徐徐喷洒着海信子,金木水火土五星方位向中间蜿蜒曲折的喷绘出一波又一波的水柱子,中间破水而出盘立出一个巨大的环岛,要是想走进环岛,须得绕着金木水火土五条星道渐渐走近环岛。 每条星道都不一样,分别以属性区分,每一条路都各具韵味,灿烂夺目。 凤翎王坐在妖精群中间,每一句吟唱,仿若一种力量,让生命重生的能源,让生命发光! 黎月学着妖精的样子,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上眼睛用心聆听,真心接受洗礼! 黎月觉得,这样的声音让自己好像充满了力量,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和活力,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得到了一种滋润,一股力量从手指传到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细腻的触觉,温柔的吟唱,轻轻的触动了生命的奇迹,这、就是洗礼吗? 第21章 和神订立契约 不知道什么时候,吟唱停止了,黎月却仍然保持着那个姿态,好像沉迷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陶醉的没有睁开眼睛。 “你在这里做什么?” 黎月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哪里还有妖精的影子,早已无影无踪。 不知何时,他站在了她面前。 “谁准你接受洗礼?”他冷冷抬起她的脸,“这是我的妖精才拥有的资格,而你,黎儿,你连我的守护神都不愿做,有什么资格聆听圣洗?” 黎月沉默的看着他莫名的冷漠和莫名的怒气,“我只是,不敢打扰你唱歌……” 他放开她,“呵,唱歌?你把这当成是唱歌?”他一步一步走回到王座,站在他的玉座前,侧转过身子,那魁梧的身躯,犹如天人般散发着威严不可侵犯的神圣,用他居高临下的姿态睨着黎月:“你已经忘记了,妖精的吟唱!你可知,在这以前,这些全都是你的责任!” 黎月瞪大眼睛:她?她能唱出这样美妙的歌?她有能力给妖精做祷告和洗礼? 摩里黎月,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巫女? “怎么,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 “我只是、只是!” “只是质疑自己的前世,是吗?”他摸摸自己的下巴,垂眼似是在自言自语,风拂起他的发丝,摇摆风华,黎月看得心生恍惚,美!他的美不是女子的柔也不是男子的刚,那种阴郁的邪魅,是种入骨的阴柔。 “真是可笑,是吗?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摩里黎月,如今只是本王眼前连蝼蚁都不如的卑微凡人!” 黎月窘迫的低下头,她当然知道自己只是个无能的凡人。“对不起,我始终无法接受这个身份!” 他看着黎月半晌。 黎月抬起头看他,那眼瞳仿佛是深海的遗珠,孤傲而闪亮,深邃地吸引她的目光和心跳,多么熟悉陌生的感觉。这个神,哪怕只是多看一眼,黎月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连下属神官都无法颂唱的祷告你却能听懂!” 黎月摇摇头咬着唇。 “太阳还没有西沉,你来到本王面前是为了什么?为了所谓的自由,还是别的更可笑的东西?” 她抬起头,“我想知道一件事,您能告诉我吗?” 他似笑非笑的脸,让人琢磨不透,那双冰冷的眼瞳泛着冷冷的光辉,你永远看不见他眼瞳里的那种厉色到底是有多深,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情绪被隐藏在背后;只是看到他漂亮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低低的,绵绵透入你的心境:“说说看。” 黎月向前一步,吸一口气后才开口:“我能不能看看,我前世的记忆?” 不知为何,他的神色愠怒,冷冷别过脸:“看来做什么,那些记不住的过去,忘了就忘了。” 黎月悄悄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正脸色难看的盯着自己,不自觉的紧张起来,手指搅在一起,细声地说:“可是、可是我……” 黎月壮着胆子诺诺地说: “可是您有这个能力,对吗?” “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前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都那么小心翼翼的对待我,可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他们却对我非常熟悉;为什么我明明没有记忆,却总有些看不清的画面在脑海里跳动!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的前世!” 他撑着下巴,冷眸深锁住面前娇小的人,心底的一股嗔怪渐渐地扩大,将无尽个思念的日子里,所有苦涩都放大了几倍:“以前是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永远不知道自己踩在哪条线上,任性跋扈。” 黎月皱着眉头,脸颊有点因为害怕而苍白,他的气场太强大,只不过这么一句话就把她的气势压得死死的:“如果我做错过什么事情,我愿意弥补也愿意改正,请您帮帮我!” “一个卑微的凡人,有什么资格请求我?” 黎月咬咬牙,心中有一种疼痛又再复发,是那句出自自己的口中的话吗?还是那些模糊混乱的画面?“只要您愿意帮我,我……我愿意留在水迷宫!” “你为什么不请求摩里氏?她们也拥有强大的魔力,或许……” “不,谁都知道,只有您能解开我的封印和我的记忆!” 他终于拿正眼看她,盯着黎月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刮人,黎月抬起头,挺起胸膛,想起自己脑海里的断断续续的画面,就一点也不退缩:“请您帮我!” 他的手指在王座上似有若无的敲打着,似乎在斟酌她的请求。 “只要您肯帮我,我就什么都听您的!包括……成为水迷宫的守护神!” “你什么都做不了,怎么做守护神?” “只要我是巫女摩里黎月,就一定可以成为守护神,再次成为水迷宫一人之下的白银祭司!” 白银祭司! 他终于有所动容。 凤翎王勾勾嘴角,“你过来!” 黎月挨近他身侧,“请您帮我!” 他大手一捞,将她按坐在身边,“跟我订契约,即使用灵魂交换也无法赎回契约,你知道吗?” 黎月用力,鼓起勇气,点点头。 他的眼神深邃如海,一点点将她吸进去,她觉得很神秘,可是看着这对深邃的眼瞳,她发现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现在没有那么害怕。 “我们之间会有连结,神都无法切断的连结!你永远属于我!” 黎月用力呼吸,看来跟他做交易的代价,是永远! “听听,你的心跳这么快,怕了吗?”他的手贴在她的背上,似有若无的拍打,让黎月本来不害怕的心突然紧张起来,因为他靠得很近,近的好像就在怀里一样,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她。“黎月,我不是仁慈的神!” “我……” 他俯身贴着她的耳朵,蹭了一下,这个动作他只对一个女子做过,那个女子曾使他打开深沉的心,也曾令他心如刀绞,如今更令他喜怒交加,曾令他几乎要发狂:“跟本王交易,是要付出生命的,永生永世……背叛本王的人,你可知道有什么后果?” 黎月似是而非的怔住,半晌摇摇头。 “你可知,天问剑出鞘,百步血流成河!” 第22章 你教教我,黎儿,如何算是原谅 黎月咬着牙,她抑制不住的颤抖,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让她毛骨悚然! “还要求本王吗?” 黎月愣愣看着他,用另外一个问题问他:“王,为什么您从来不出去?难道您不想知道走在太阳底下和走在星光底下有什么不一样吗?” 凤翎王松开她的手,“你陪着我这个不老不死的老头子,觉得闷了?” 她摇摇头,他看上去哪里有一点老头子的样子?“我不是这么想的!只是听说王从来不曾走出水迷宫半步?” 凤翎王看着她半晌,笑了,“不是不曾,只是没有值得我挪架的事物,你不明白吗?” “为什么?” “为什么?你没有发现偷偷闯进来的,不管人、神、魔,没有我的默许,谁能来去自如!水迷宫有多深,你又怎知!” “我、我不知道!” 他紧紧盯住黎月的眼睛,好像要看穿她一样。 黎月不懂凤翎王为什么要略带责备的看着她,是不是她的问题还是哪里错了? 耳边的轻声细语,黎月觉得心里很疼,这种感觉好像要吞噬了她。 他说,水迷宫,不正是我的心吗? 黎月摸摸自己的心口,喃喃自语,“王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 他微微一笑,“为了造一个场!这个场要摒弃三界的磁场,要在纯净的深海里凝结天地灵气,这样的场,只有我的心来完成才行!摒弃所有人也不在乎的世界,天地万物不过是本王眼中的云烟! 我要一个连神都不能撼动的场! 再没有人,敢从我这里指责她一分,没有人敢多说一句她的不是,批评她的任性,这世上以后只有我,能决定她的生死去留!” 黎月用力扶着头,啊!好痛!她突然抓住他的手,突然抬起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瞳,“王,不要这样为我!” 他眯起眼,“你说什么?” 如梦初醒,黎月摇摇脑袋,“我不知道!我的头好痛!…” 她的头痛得像要裂开,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这么痛,凤翎王的声音仿佛一个魔咒,揭开了封印着她的魔咒。 凤翎王的手掌放在她头顶,手中一股力量源源传递到她身上,疼痛如潮水退去,脑袋不那么难受,慢慢平静下来,她觉得刚刚那种好像被淹进水底不能呼吸的窒息感忽然没有了。 黎月的头埋得很低很低,但是她却很坚定的握紧了拳头,因为脑袋里又有了那个声音: 风,我的风,我还没长大呢!等我长大好不好? …… “你在想什么?” 他冷冷挑起她的下巴,逼她望着自己。 “你心里的声音,是什么?”他用力的搂住她的腰逼她贴近自己,贴着她的额头,想要去听那个声音,可是那个声音太微弱,他听不清楚,他只能去感觉她的感觉,黎儿的凡身太羸弱,他不敢贸贸然再对她施法。 黎月的眼眶早已不自觉地发红,梗着嗓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我的声音吗?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帮我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求求你!” 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因为她的痛,令他也感到烦闷:“我不许你想别的!” 黎月欣慰的落泪,闭上眼睛,那个声音更加的强烈。 风,风…… “风……是风……是风吗?” 黎月喃喃着这句话,却被突如其来的深吻堵住了所有的声音,“你不需要这样的声音!我在这里!” 一副一副生活的画面在脑袋里弹跳,鲜明的记忆像泉水一样涌进大脑,黎月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那个要撕裂她的人,不是他,是她,是她自己! 风,我长大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舌尖传来挑衅的血腥味,黎月大梦初醒,他仍然粗鲁地扳着她的脑袋,像拭去自己胸口上的伤疤一样的决然,忘我的索取一个让他安心的吻! 可是他的心更加狂躁起来,他的心无法平静,他再也不会将她放逐在自己的结界之外! 他如何安心? 她的人即使紧紧的被他抱在怀里,她的心在哪里,他却不知道! 他要如何安心! 黎儿,你敢背叛我,你就要承受得起背叛我的代价! 一觉醒来,黎月发现自己依然躺在陌生熟悉的房间里,华丽,有些做梦的感觉。 脑袋里还有许许多多无法平复下来的画面,她愣愣的看着天花板,这就是她久违了的——家吗? “回家了!” 摩里黎月,你又回到了这里,这个禁锢你灵魂的桎梏! 她无奈的看看自己的双手,动动手指,灵力还未完全恢复,这幅凡人肉身,修炼灵力恐怕有些费劲,她若要修炼得和前世一样,恐怕得花好些岁月。 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火红色的袍子,那袭连遗忘前世,却一眼就令她心动的火红色衣裳,那是她见过的穿着红色最好看的人,他侧着身子似乎正出神。 只看一眼,就无法忘记的神! 她扬起嘴角,走下床去,一步步走到那袭红色面前,恭敬跪下,对着他行拜大礼,如她当初踏上水迷宫大祭司之位,伏地叩拜:“臣摩里氏黎月,拜见凤翎王!” 他低下头来,抬起黎月的下巴,深邃的眼瞳望进她水灵的眼睛里,一直深不见底。 “我的王,为什么要用这么陌生的眼神看着黎儿?” 蓦地一笑的黎月,一如凤翎王熟悉的那个孩子,看着他的时候沉静而压抑,眼眸如水中云月,总好像有话要对他说,可是却也总是不能说,她纵然再受帝宠,也不敢流露一点情意,直至凤翎王亲口说出她心中的爱慕,她才敢这样亲近他,是委屈也罢,是安慰也罢,他是黎月心中至高无上的王,她要用一生一世来供奉的主人。 “是否黎儿又惹王生气了呢?” 他俯下身来看她,欺近她的鼻尖,面无表情:“你终于知道,你惹我生气了吗?” “我的王,我回来了!”黎月伸出手捧住他的脸,抵着他的额头,眼中蒙了水雾,黎月心疼的柔声说:“黎儿以后乖乖的,好不好?” 凤翎王推开她! 他冷哼一声,站起来。 “王?” 黎月还跪在地上,他始终那么高高在上,而她即使万人之上,也不过只是这水迷宫里的神官而已,怎么敢妄想攀附高贵的天之骄子。 他侧着身子站着不看她,也不叫她起来。 他就是要她跪着! 黎月抬起头,幽幽开口:“王真的、不肯原谅黎儿了吗?” “原谅吗? 如何算是原谅? 你教教我,黎儿,如何算是原谅?” 他背过身子去不再多看她一眼,背后的女人就一直跪着,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看着那个孤傲寂寞的身影,长长的,在水迷宫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一道影子,扬长而去。 她在地上跪了许久,那个高大的身影却不再出现,不再像往日那般,拉起她的手臂训斥她的任性妄为。 他不要黎儿了吗? 第23章 他不曾怜悯世间物 一双柔嫩的手扶起她的脸颊,用丝帕擦拭她的泪痕。 “王……终究,是疼你的!” 黎月挑起眉眼,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紫衣轻纱,一个曼妙的女子,正是黎月的长姐——摩里沙莎。 黎月见着自己的长姐,一股委屈的劲儿更加上来,望着长姐的眼眸滚珠连连。 “都说凤翎王是个无情无欲的神,这世上除了怜悯魔界十万生灵那一回,他便造了这么一个场来净化怨灵,可也仅仅就这一回;这样一位天君来求他,他也未必会伸出援手的上古神,为什么偏偏是你? 你凭着什么让他放进眼里心里? 他根本不在意一只蝼蚁的偷生,还是一个朝代的繁盛。 黎儿,他于你,却是不同的;他不曾怜悯世间物,可他其实最疼惜你。” 黎月跪坐在地板上,泪珠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她好冷,心好冷。“姐姐,我该怎么办?王好像……很讨厌我!” “如果不是你当日的糊涂,如何换来今日的局面。” 黎月的眼泪仍旧无声的滑落脸颊,却在碰撞到地板的刹那发出啪啪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有力气般的,打在了心脏上,一下一下,像在惩罚她的任性和胡闹。 黎月整个人躺在地板上,整个身体都缩成了一团,就像还在妈妈的胚胎里一样,那种回归最初的自我保护,那种无助和失望,是此时此刻心里的所有感受。 “唉……” 漫漫的一声叹息,似乎带出了千百年的无奈,而那遗憾,却只是为着这千年来,她的任性! 摩里沙莎无奈的摇头叹气,站起身来,走到宫门口,回过头看她一眼:“月儿,你该是时候好好反省了。” 黎月盯着天花板满屋的星光,梗咽着开口:“我要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我自当为你唤起所有的记忆和魔力,但是,你许是未能继续像往日那般,爱着这个水迷宫,爱着你曾经迷恋的凤翎王,你曾是那样的人!”她深深看她一眼:“在那颗星辰出现之前我们很担心你,他出现之后,我们更担心你,果然还是出事了!” 黎月茫然的抬眼,所有的记忆早已在他那张冷漠的脸望向自己时,全部都跳弹进大脑,他……曾经是神一样存在着,在她的心田! “风,你们把他怎么了!” 沙莎有些茫然的看着妹妹,“我只想知道三百年前你来不及告诉我的答案。” 黎月发疯似的狂笑,“哈哈哈哈哈……重要吗?这重要吗?” 沙莎很清楚这个妹妹的性格,所以她并不怪她,“你爱他吗?” 黎月忽然盯着她,眼神坚定不移,“他那样的星辰,是为着我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告诉我要我怎么能不爱他!” “若你还记起他,就忘记吧;哪怕烂在你心里,也不要记着;上穷碧落下黄泉,你都再也找不到那颗叫做风的星辰!” 黎月像被什么东西打到,身子突然抖了一下,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匆匆走到姐姐面前,拉住她的手臂摇晃,“他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了?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沙莎默默的扯下她的手,眼中噙着泪花,咬咬唇:“星星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硬是要去挽留,才会加剧毁灭!” 风…… 风,你在哪里? 我找不到你! 我回来了,你呢?你在哪里! 不是说好会等我长大吗?你在哪里! 黎月跑遍了水迷宫所有能够去到的地方,她伏在地上,使尽浑身解数,放出了自身的灵力和路卡菲,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探寻到属于那个名字的气息。 “你在哪?”她长跪在神月阁台上,仰天凝望着那片星空,期望着能够看见一颗星辰路过这里,或者,眺望一下这个角落里的她渴望的眼神。 风…… 你在哪? 我们不是说好,等我长大了,你要陪着我的! 是我离开的那天吗?你走了吗? 为什么走得这样沉默? 为什么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不肯留下? 她伏拜在神月阁台上,风……你在哪里?在哪里? 远处一个卓然的身影,背着风,狂风怒卷至耳边却消弭得无影无踪,隐在光里,不细细看,真的看不见那个身影。那个身影远远站着,望着神月阁台上的女子,眼帘半垂,泛着蓝光的眼瞳冷漠地注视一切,伫立半晌才悄然消失,耳边还瞬息吹过狂风,突然空无一人,仿若从未出现过。 冥海茫茫,再无一个会带着黎月在宇宙里飞翔的男子,再无一颗叫做风的星辰。 默默地退下神月阁的时候,黎月跌跌撞撞,心神恍惚。 这一路走来,这一步步的回忆,都是充满着往日的欢声笑语,这里有一千多年的回忆,她的前生,她的过去! 曾拜倒在她之下的神官不计其数,她却只仰望着一尊神明,举手抬足之间似乎都是为了博他一笑,那个人高高在上的睥睨着她的喜怒哀乐,却走不进他的心。 她看不清楚自己的面前那道炙热的光,他的面容天神般的威严,可是她总是屡屡在人前人后‘戏弄’这样的凤翎王。 直到一颗不小心从天上冲进水迷宫的迷糊星星,直撞到黎月的怀里来的星星多么可爱,她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欢天喜地! 风…… 星星都死了吗? 为什么没有一颗星星来到这里? 星星? 风,你死了吗?你为什么不在这个世界上?难道因为我不在了,所以你才走了吗? 风,你说过会等我长大,难道都只是假的吗?我回来了,你去了哪里?为什么我搜遍了苍茫大地,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找不到你呢? 白天我站在风里,我想要找到你,如果我向神祷告,他会告诉我应该怎么样找到你吗?风,我真的很想你,我想看到你,温暖的笑容,想念你看着我时温柔的眼神。 风翎王是骄傲的天地之子,而我只是个平凡的巫女,我怎么敢贪恋高高在上的天地之子,哪怕只是一分他对我的宠爱,我都会觉得无比的光荣,怎么亵渎这份宠爱。 “黎月,这是怎么了?” 黎月茫然抬起头,怎么走着竟然误闯到这里来了,这个地方,是她最不该闯入的,眼前这座修葺辉煌,水晶琉璃瓦的宫墙,彰显着主人高贵品味的凤凰图腾,正是王妃的寝殿——凤仪殿。 她忙屈身对着那位身姿盈盈的王妃行礼:“臣拜见陵姬。” 陵姬巧笑嫣然,脸上依然精致的妆容衬得她气质更加艳丽:“你这模样,是想起来了?” 摩里黎月缄默着。 “也是,不然王可怎么办!他等你这样久,心里恐怕凉了!” 她的手指在袖子中不自觉的在屈起,脸上仍是一副平静:“臣为水迷宫尽心是本分。” “好个本分!” 第24章 前尘--千年迎来盛事 千年前—— 冥河畔——摩里家。 摩里沙莎一踏入家门,脸上那张脸板着,几个弟妹一看长姐这幅要训人的模样,全都乖乖自觉的静立在一处。 她的手里攥着刚刚神月阁特地遣人送来的时辰,还有凤翎王的亲笔御批,她的心里颇有些烦躁,年初七妹入宫的时候阴差阳错的换了男装去的,宫籍都是写的男子,如今闹这一出,她当真是改不动这个事。 “宫里已经派人来传旨意,大后日的亥时恰是个难得的吉时,王要在昭河殿进行绶礼。” 老二师萱和老三夜纱对视一眼,“大姐,这个事,或许我们能不能和王解释解释。” “晚了,如今,黎儿如今是没有退路,必须去!族里都传开了,连族长昨儿都来找我道贺,覆水难收。” 哇!这么快! 君君紧张的揪住七姐的袖子,顿时一阵哇哇的哭了:“哇!我不知道七姐就怎么稀里糊涂赢了嘛,都怪我都怪我,七姐这么笨,去了要是惹王不高兴怎么办!” 傻七默默的嘟哝着:“可是传说中的凤翎王无情无欲,也并不是个很可怕的老人家啊!”她记得打小族人一给她讲那位老人家的故事,都是赞许有加,她并不怕的。只是想到自己抢走姐姐一直想要的位置,她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似的。“而且大姐这么能干,等我找个机会或者就可以退位,把这个位置让出来了。大姐,我根本不想做什么大祭司,我只想在您身边做个小星官就很满足了!” 摩里沙莎翻个白眼,“什么位置让不让,那是拿来儿戏的位置吗!你知不知自己惹的是个什么麻烦,我们摩里氏一族世代侍奉神明,是魔界安宁的见证人,如果你有个行差踏错,连累的是整个支族;只要是我们摩里氏的任何一人坐上那个位置,只要他有这个才干,我们这一脉的繁衍昌盛,这个责任,才是我在意的事情!” 黎月和君君两个人可怜巴巴的跪下,“大姐,我们知错了!” 摩里沙莎紧紧皱着眉头:“黎儿,你听着,这是我们摩里一族的荣光,你不要怕,宫里都有我们的族人,何况我,老三、老五在宫中都有职务,最差劲我们还有族长能在凤翎王面前讲的上话。” 师萱拍拍她的头:“是啊黎儿,你可是我们摩里氏的骄傲!”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绿绾拉起君君:“老十一,你别哭了,我们应该高兴的,这是好事呢!” 沙莎严肃的盯住自己的七妹:“祭司所大大小小祭司神官星官几百人,你倒也不用做什么,你只要不惹怒王,也就相安无事了,只是再也不能像以往在家中一样胡闹了,王不喜的事情别做,听到吗?” 黎月用力点头:“嗯,知道了!” 初八亥时,神月阁。 摩里黎月正式成为水迷宫大祭司那天,一袭白衣胜雪,白玉冠发,青丝高高髻起,稚气未脱的脸颊清秀脱俗、俨然一副白面书生的扮相,也胜在她还未成年,也看不出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身份。 摩里黎月双手高举着一条白色的绶带,那绶带上端端正正的绣着她的名讳,官级;一步一步,从神月阁的占星台开始祭天仪式,跳祭天舞,祭司所所有二等神官轮番为她绶礼,播撒圣水,用他们的绶带为黎月献上自己的一滴心头血,汇聚在占星台祭坛上的占星罗盘,以灵力和心血浇筑;占星罗盘会旋九十九转直到打开最后一个星槽,那是属于大祭司的星槽,黎月须将她的血和灵力注入星槽以此来完成占星罗盘新主人的认主仪式。占星罗盘仪式完成即时会从中心冲出一股属于新主人的光束,这就是它的新主人力量的颜色。 所有人都秉气凝神在这一动作。 罗盘打开的一瞬间冲出来的光芒让人惊呆了,那光芒非常强烈,刺眼得令人无法睁开眼睛,祭司都困难的半眯起眼。 摩里黎月也惊呆了,诚然她确实天生有些许神力,也没想到她的力量竟然是银色圣光! 黎月从神月阁走出来,身后一众祭司、星官都有序的跟随她的步伐,水迷宫的子民纷纷沿途跪下叩拜迎接这位新晋神官,向她的身后撒出自己的一朵灵力化成的鸢尾花,以此作为对神官的祝福和供奉。 从神月阁走到祭司所中殿,这一百步的距离,黎月的心中沉重,每一步都像一份责任,她真的要成为这个祭司所的主人,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仿若做梦。 俯瞰台下的一片人海,摩里黎月深吸一口气,从中殿这里开始,她就要带着自己的绶带去朝圣,那个高高在上的远古神,向他献出自己的全部,供奉神明。 朱雀星君和白虎元君早已候在祭司所正门,他们负责为她引路,去往昭河殿中殿,叩拜凤翎王。 百官朝拜,场面宏大,令未满十六的黎月紧张得腿在袍子底下颤抖,手心里全是冷汗。 凤翎王站在中殿,一如往常的红色长袍,长发随意绑成一束松松的垂在身后,举手抬足都倾泻了一堂星光! 他高高在上的睥睨着一地的繁花,遥遥对她伸出了手:“到这里来,让本王瞧瞧你的模样。” 那句话轻轻的,没有任何情绪,淡淡的口气,就像他平日和身侧的精灵王说话那般,没有热络,也没有激动,连一点鼓舞的味道都没有。 可是黎月只一眼,深深的望定这一个神,她从未如此近的走近过凤翎王,看清他的音容,吸引你的眼光倾注,看不见其他人。 凤翎王只淡淡的打量似的感慨一句,“嗯,倒是个清秀孩子。” 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站在他面前,深深的叩拜行三叩九拜大礼。 绶带由朱雀星君交到凤翎王手中,然后便郑重的退到一旁;凤翎王的手从那四个端正的绣字上略过,白色的绶带上,原本的黑字“摩里黎月——八级星官”幻成了银色的字迹和她现下的官级。 水迷宫的主人亲手为她加冕大祭司的绶礼,水迷宫所有人都来观看这场庄重的盛礼,空置千年的神官之位的新主人登顶祭司所,是摩纪的最大盛事。 “本王宣布:即日起,水迷宫迎来摩纪!摩里黎月,本王封你为我水迷宫的大祭司,守护冥海万年长宁!” “臣摩里氏,叩谢君恩,定以死生无阻滞,誓守冥海!” 这是以一个氏族的荣辱为诺的誓约! 一片欢腾! 受到万人朝拜的黎月,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叩拜,让人肃然起敬的场面,为着即将落在自己幼小肩膀上的重任,她将要站在最高的位置睥睨魔界的所有生灵,引领一个新的纪年,不管是昙花一现还是千万年的守护,她也将会永世被撰写在摩里氏的族谱,在水迷宫、在巫族的史册中名垂千古。 她朝着凤翎王深深的叩拜,以示忠诚,朝着百官和万民跪拜,以示感恩! 就像一个承诺,她接受了绶礼,即使她未行成人礼,也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傻七,她要站在神的身边,侍奉神明,也爱护他的子民。 水迷宫千年迎来盛事,宫中亮起长明灯九年。 第25章 戏弄凤翎王,死罪! 摩里黎月衣裳雪白,儒雅翩翩,谦卑地站在凤翎王身边俯视水迷宫所有生灵,那一刻她感到自己作为摩里巫族的无上荣光和使命,但是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暂时的,她一直都认定,总有一天,她会找到一个适当的时机,将这些荣光在某一天重新授绶给她的姐姐、摩里氏最出色的巫女—摩里沙莎。 可曾想,那些不过是她自己愚蠢的以为而已。 初任大祭司的黎月什么都不懂,完全倚仗着底下这帮人的协助,她连最基本的问卜都未曾主持过,庆幸还有大姐和三姐帮着她,那几位二等神官虽然不敢违抗王令,但是好像也都是一副看戏的作态,她只能偷偷叹气,自己确实就是白捡了个大便宜,口服心不服的事,她认。 凤翎王倒是合着三天两头遣人来叫她去君前汇报事务进行的情况,起初黎月紧张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她害怕自己说错话惹了祸,平日里大姐那么强势一人到凤翎王面前都是严肃的不行,她就更没底气了。 谁知道凤翎王却屏退旁人,“你很怕我?” 黎月摇摇头,“臣只是觉得王是高高在上的神,不可以随意亵渎。” “你这几两肉,不够塞牙缝,吃了也填不饱肚子。“他一副无奈的瞅着黎月,拖着下巴,倚在玉座上:“过来。” 黎月走近,给凤翎王妥妥行了个礼:“王有何事吩咐吗?” 他看着黎月半晌,“遣人给你授课的夫子可是没个不头疼的,一下了课不是个泼猴吗,怎么到了本王跟前就变小绵羊?” 黎月偷偷地扯了个傻笑的表情:“好吧,被您发现了,我坐不住,您老能不能给安排点别的差事?” “你想做什么差事?” 她眨巴着眼睛,嗯……半晌她挠挠脑袋,好像没啥她会的。 “想不出来了?” 她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平时我不懂的都是问长姐,黎儿太笨了”。 他的手指恣意的敲打着御座的扶手,轻嗯了一声:“听你长姐的,总是没错的。” 黎月蹦跶起来:“那黎儿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夫子那里上课了?” 他点点她的小脑袋:“你以为自己那点黑行术,赢了竞选,就真的很厉害了?” 她摇摇头:“没,我座下的神官大人都很厉害,我真的是侥幸罢了。” 只是个未成年的少年,孩子心性未定,凤翎王也是摸透了几分,祭司所的人手足够,她也无须做什么差事,拿主意的大事,也是基本都在他的御批里处理完了,宫中谁都知晓这些岂非是刚入宫的她能处理的。 “既然知道自己还不是很厉害,先学个五年。” 黎月瞪大眼睛:“五年?” 凤翎王挑眉凉凉的说:十年。 黎月马上乖巧的闭嘴。 接下来的十年,黎月果然没有逃过凤翎王的安排,每天都是一堆的课要修习,王对她的课业还盯着,时不时要派人考核一番。 凤翎王是什么神,杀伐果断,王命如山。只不过近万年来四海无战事,凤翎王收起他的天问剑,隐世做个闲人,只在冥海这个小小的魔域打发自己的无趣。 他太冷漠,她又总是没忍住自己的顽劣心性,给他制造麻烦,诸多闹剧。 她常常拖着腮帮陷入思考,为什么这个老人家总是这么的面无表情,神都这么没有人味吗? “既然你是大祭司,也该活出个祭司的样子,类似和宫娥小打小闹的事情再发生,本王就罚你了!” 黎月收敛几天还是和宫娥嬉闹,凤翎王看不下去,摆布她学习占星,黎月吊儿郎当的练一个时辰玩两个时辰。 巫族对于占星并不陌生,凤翎王知道其实黎月懂这门术法的,毫无头疼之嫌。不过为了迎合凤翎王“教训”她的用心,黎月仍是装成一无所知的模样学得煞有介事,一边又屁颠屁颠地拍老先生的马屁。 授课的老先生捋着胡须夸她聪慧的时候黎月就偷笑,“谢谢先生在王面前替我多担待!” “只要你真才实学,王的面前,老夫也挣了面子,又何须言谢?” 黎月作揖鞠了一礼,“先生放心,我定然不辜负您的教导!” 花胡子老先生满意的笑点头,五指捋着他的花白胡子:“神官大人聪慧,老夫自然是不需挂心!” 学了占星又要试炼更高级的法术,身为大祭司的黎月,时不时要被凤翎王召去汇报修为进展,并且她掌管纪年星宿卜卦,汇报星象变得更像是考验,凤翎王只要善用星轨便能轻易知道她所算是否真实,明明凤翎王稍微动动手指就能知道的事,却非要让她来做这样的事务。 “你如今的灵力,只能自保。” 黎月不服气,凤翎王扬扬嘴角,伸出食指随意点一位武将出来和她对垒。 看似随意,其实凤翎王却是心里盘算过的,目的也是要让她吃点苦头,压制一下她的轻浮。 黎月吃力地迎战,好在只是切磋,武将不敢动真格。 就在她暗自窃喜的时候,凤翎王又下了一个命令给武将,“擎奇,如果你没有把黎月给我打趴下,削掉你的头衔和世袭爵位!” 黎月咯噔一下,啊? 她讪笑的看着凤翎王:“王,您看我这胳膊小腿儿,等下打折了很疼的,还是算了吧!” “男儿铮铮铁骨,折了,就让魔医给你接条莲藕臂膀,或者摘个金蔓珠的枝梗来给你造个新骨。” 啊? 黎月愕然的咽口水。 皇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凤翎王侧目看他一眼,皇叶立刻收起笑脸,恭敬的双手规矩的放在大腿侧。 武将被迫动手,幽幽看着黎月,神色颇为紧张,论官职,他只是个武将,论神力,黎月自是不如他这个武夫,可神官大人位及人臣,要是把她打坏了,摩里巫族铁定第一个会冲出来和他算账,现在下这样令他为难的命令,实在是考验他啊! 定定的走到黎月面前,武夫抱拳道:“得罪了,神官大人!” 凤翎王坐在上面,戏谑的露出狡黠的目光,悠哉的接过近侍递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开始吧。” 黎月面对武将,看他脸上的表情黎月就知道他是来真的,硬着头皮使出吃奶的劲躲躲闪闪;可怨这位乃是水迷宫威武有名的水治武将——擎奇将军,黎月打小只舞过鞭子,哪懂舞刀弄枪,更别说以她目前的术法和武将对弈,根本是以卵击石。 黎月的随侍星官在边上看着替白银祭司捏一把冷汗,大人啊,您可得保重! 当黎月鼻青脸肿的躺在寝殿养伤的时候,巴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她都不想见人了呜呜呜!可恶的王,竟然这样丢她的脸,呜呜!现在宫中谁不知道武将把她打得鼻青脸肿! 丢脸死了! 黎月愤怒又无处出气,耍赖皮在房里躺着不上朝不管事,索性称病不起。 沙莎入宫为她求情,“臣弟生性顽劣,不如遣他回家闭门思过,待他痊愈再来认错!” 凤翎王高高坐在玉座之上,居高临下,漠然的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看向座下的沙莎:“你说、臣弟?” “是的!” 他把手里的书卷翻了一页,低头继续看着,刻意忽视座下的人:“水迷宫就是他的家,他还要去哪?是碧云殿住的不舒服,要换一换住所?” 沙莎当场愣了! “臣不是这个意思。” 他也不管黎月在床上躺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手里的书卷了卷,云淡风轻和她说了句话:“喜欢躺着就随他!” “可是臣弟……” 他头也不抬,冷冷笑着,这水迷宫有谁比他更像寒冰,连气息都无端令人胆寒令人压迫,他可是杀神弑神不眨眼,自愿堕入魔界的神邸,他又何曾应有怜悯? “你怕我杀她?当日你们戏弄考官戏弄朝臣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回头是条死路!” 戏弄凤翎王,死罪! “臣从未敢有戏弄主上的想法,只是当日臣那几个不懂事的弟妹私下打赌,才有了这场闹剧,鉴于当时考官的坚持,又怕惹王生气,臣实在不好揭穿!待日后,也一直苦无机会向王禀明一切真相,所以一直拖延,请王宽恕黎月!” 凤翎王的眼瞳泛着冷光,语气仍是随意,可是气氛已然冷凝,他随意的一瞥,就将沙莎心底的颤抖扫进眼底:“做了我的神官,就要有生生世世为我所用的觉悟!” 沙莎退出去,心中不免震撼于凤翎王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黎儿这次,只怕难以脱身! 而更令她担忧的是,入宫初时的黎月一身白衣正值少年,至今也没有更正,那时黎月未至成年也看不出来是女子身,如今已经出落得更亭亭玉立,怕只怕过不了几年,她相貌身段一出落得成熟了就容易穿帮,到时真是坐实个欺君罔上的罪名就真的完蛋了,也不知道王那天眼无所遁形的法眼有没有看过黎月的真实身份,她每每想起来都是一阵子揪心。 思及此,沙莎心中更是惆怅百味,这个七妹,真不是个省心的料。 看着沙莎祭司的背影,立侍在侧的羿天忍不住好奇,“王是故意吓唬沙莎祭司的吗?” “你觉得我吓唬她?” 羿天颇为好奇,“大祭司尚且年幼,嬉闹一场,我以为王不过是故意教训罢了。” “羿天,”他侧头看羿天,用手点一下身侧的座位,举手就幻出一盘珍珑棋盘:“要不要和本王下盘棋?” 羿天微微颔首,在凤翎王的身侧屈膝盘腿座下:“既然王来了兴致,羿天恭敬不如从命!” 凤翎王先下了黑子:“你跟着本王多久?” “仔细算,应该有五千九百年。”羿天也下了个一颗白子:“王为何会同意一个,灵力,能力各方面都不如沙莎祭司或者笛牟祭司的摩里七子呢?” 他扬扬嘴角,两指撵住一颗黑子,悠悠摆上棋局:“够笨!” 羿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祭司之位悬空近千年,多少神官觊觎,本王如何不晓得? 黎月入宫十年,未曾消停,笑话闹得也不少,可是,这孩子唯独缺了害人的心眼。虽名义上是守护水迷宫,其实你应该也知道,煦河、白泽的职责更多的是洗涤这个场的混沌之气!自白泽昆仑战役之后,本王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办法镇住这股气,神官之位不过须有之职务,可有可无。 只不过、有,可以稳定朝纲,也算是好事。” 羿天突然明白,这个深沉的凤翎王,他心底盘了一本账,他看中的不是摩里黎月,是摩里氏! “所以,王虽然对于考官选出如此出乎意料的人选,却还是默认了她的胜出;仗着沙莎祭司在宫中的地位,无人敢欺神官年弱力小?” 凤翎王欣赏的点点头,“初见你时,你不弄权术却能舍荣华富贵,如今怎么会看不懂。” 羿天谦逊的起身给凤翎王行礼,“王怜我性命,我无以为报!这几千年来,跟在王身边耳濡目染,才稍稍开窍。” 凤翎王摆摆手免了他的礼,让他重新坐下:“你有治世之才,跟着我这个老不死的怪物,是屈才罢了;即使放在如今的人界,以你的才干,也必然能成就一番大事。” 羿天许久未从凤翎王口中听过这种话,忽然想起,也颇有些感慨。 看出他的心情有恙,凤翎王拍拍他的肩膀,“本王允诺你的,永远有效,任何时候你倦了,你仍可随时离开,就像这宫里的任何人,只要他们想离开水迷宫,本王不会阻拦!” 羿天开怀笑了,“万里江山一壶酒,白衣书生一世愁!我又何必惹尘埃?” 打从他见过凤翎王的那日,他便从此没有回到人间的想法,尔虞我诈,夺嫡之路的凶险,踩着手足兄弟的尸体,双手沾满鲜血,坐上那把龙椅又如何,他早已看透了! “纵然在帝家尊为九五,也不如我这个闲散人快活!何况人间现在翻天覆地,现在的人界我一点都不想了解;羿天只想长伴凤翎王,别无他想。” 凤翎王也笑了,最清明的人,能舍权利与荣华,无欲无求,天地任逍遥。 第26章 但是今天的账还是要算的 碧云殿。 沙莎和心草、安雅入宫看望她,黎月像个投入妈妈怀抱的孩子一样撒娇,嗷嗷呼叫着自己的伤疼。 “看你这个性子,肯定是哪里惹恕王,遭的报应!” 黎月委屈地扁嘴,“大姐,我用尽办法,王就是没打算放我走!还变着法子整我,你看我的脸!” “我看你就死了心别折腾了,找到机会我再把你带出去,你这个法子不仅行不通,自找苦吃!” 心草拍拍她的肩膀,“你看王这样还不肯放你,想必是定了主意要让你做大祭司的!黎儿,水迷宫不是咱家,要事事小心,万万不能和王使性子!” 沙莎蹙眉头,“王不是玩弄权势的君主,不至于害她性命,只是宫中规矩繁多,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黎月无奈的叹气,“可是我要怎么和他相处呢,这些年只是摸着石头过河,谁知道王下面会怎么办我?” 沙莎也叹气,“凤翎王就像个孤独的孩子,他总是高高端坐在大殿漠视生灵的一切,想必也是不在乎喜乐的,你就别惹他生气就好!这条大河横飞出世,其实是一片深海,你要担心王发脾气,王的脾气就是这片海,一旦他发怒,冥海两岸的村民都会因为海啸而死!” 待在水迷宫这十几年她常常惹得凤翎王不悦,可是他却从不发怒,想来不是凤翎王对她的忍耐包容,是凤翎王根本不屑和她计较! 原来背后还有这样一件天大的重要事情!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还经常惹王皱眉头!” 沙莎恨铁不成钢的揪她的耳朵,“这个事情还要我来提醒你,你还有理喊屈!你身为大祭司,区区一件小事,还要来怨我没有告诉你?你随意问问底下的侍臣,有谁不晓得?” 老六安雅本来安静的在一旁看着她们,抿嘴笑了:“黎儿,肯定是你又捣蛋惹王不悦了,往后可要安分点!” “六姐,你怎么也和她们取笑我,我都没做坏事嘛!”黎月扁嘴,噢噢噢!她又错了!呜呜呜! 躺了一个多月,黎月实在闷不住,又开始在宫里各处蹦跶。 索性凤翎王也不管,任她在宫里蹦蹦跳跳。 他就是看着,不置喙不阻止。 黎月喜欢和宫女嬉闹,寝殿里有了好玩的就拉几个小宫娥和她玩。小宫娥也喜欢平易近人的祭司,每次都乐而忘返,碧云殿热闹的很。 日子久了,偶尔有些人闲言碎语,终于传到了凤翎王耳中,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她黎月身为祭司,这种不稳重的举止,是不该的。 “原来你是这样做榜样。” 看见凤翎王突然出现,一副不悦的神色,紧紧盯住神官的眼神严厉责备,宫人纷纷跪地求饶。 没想到凤翎王竟然会突然驾到,黎月赶紧跪下认错。 他的胳膊搭在她肩头上,力气不轻不重的压了一下,一字一句戳得黎月那个心虚:“该怎么罚你好呢?” 黎月慌乱得连连认错求饶。 他摇摇头,手指收回来,遥对着众人指了指,眼尖发现这里面竟然还有某些小星官是与黎月的职务素来无牵扯,竟然也会和她玩闹。“你这些日子蹦跶的挺欢,本王不说你一句话,你是真的放肆起来。” “黎月自己去刑殿请缨,请王饶了无辜的人!” 她跪在自己面前请罪却仍为旁人担心,他扬言要把这些人拉到刑殿处罚。 黎月再三请命,“臣顽劣难改,请王治罪,所有处罚臣一人承担,放过这些无辜的人!” 他偏要给她教训。 在场的十二个宫人,包括伺候黎月的小星官全部电刑处置,男的三十女的二十! 黎月心急的挡在他们面前,她央求的跪在地上:“王,一人做事一人担,求您饶了他们,您罚臣一百个板子也行!不,两百个板子臣也愿意!” 黎月主动请罪,为了星官和宫娥,却是第一次。凤翎王看看受惊的星官和宫娥,他不是以虐待佣仆为乐的君主,但既是大祭司,更应该要以儆效尤!他可不会因为黎月是个孩子就心软,只不过是他心情罢了!这些日子他置若未闻的任她蹦跶,不过是想看看,这个泼皮什么时候适可而止,今天打正面撞见,给点苦头吃当做教训。 “两百个板子!你想偷懒赖床吧?” 黎月目光炯炯,看着凤翎王,刚直凛然:“请王放过他们吧!” “求王恕罪!” 凤翎王扬扬手,示意卫兵先别动,卫兵得到指令暂立原地。 “王,臣一个人在宫里,是这些人的陪伴让臣感受到水迷宫并不像它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冷淡,是他们照顾我的生活,我怎能让他们替我受罪?” “本王平日容你胡闹久了,你是越发放肆。”他扬手,示意卫兵动手。 “等等!” 黎月拦在卫兵面前,卫兵不敢伤了大祭司,犹豫不决的躇在原地。 凤翎王扫一眼吓得哭丧着脸的小星官,这个小星官似乎有些眼熟,“你,是哪个司所?” “王,小人、小人晡夕是、是跟在文珠祭司(时任神月阁掌事的祭司)身边的省时星官,平日摩里大人的行事、占星卜卦都由小人记录。” “黎月今天的行事也在你的记录里了吗?” 凤翎王一脚踢在晡夕肩头,晡夕一个跟头翻过去栽在花池里,压倒了花池里未来得及开过的骨朵儿,激起一片水花,他整个人头朝下栽进池里,呛得他扑腾扑腾的游上来。 脚下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吭,胆小的宫娥已经红了鼻子,微微啜泣的抽着鼻子,可又不敢大口换气。 黎月蹙眉,看晡夕只是吃了些水,并没有受伤才稍稍放心。要怎么办才能让王饶了这些人?都怪她贪玩,才会惹得凤翎王不悦。 黎月再请罪。 凤翎王扬扬眉毛,扫一眼泣不成声的宫娥,“你知道本王平日如何处置不懂事的星官么?” 黎月心头一颤,再次请罪! 晡夕好不容易从花池里爬出来,头发上滴着水珠,全身湿透:“王饶命!” 凤翎王俯身逼近那个浑身湿答答的小星官,语气森冷的说:“身为省时星官,怂恿主子贪享玩乐,该当何罪!” 晡夕磕头求饶。 “看在你是文珠祭司的省时星官,本王不杀你,但是今天的账还是要算的。” 晡夕感激涕零的千恩万谢。 不管黎月如何求情,刑殿遵照凤翎王指示,维持原罪处罚宫娥星官一共十六人。 第27章 做得了人上人,必要先尝苦难 凤翎王亲自下令处罚碧云殿的仆从,这一巴掌虽然不是打在黎月脸上,却是实实在在落在她身上。 黎月不服气的和他争辩,他平静听完后,只是递给她一杯茶,“你懂得一杯茶,从取水到沏茶,哪一个点上分寸差了,泡出来就不是好茶;一杯好茶,最大的根源是茶叶!茶叶带出后面的一系列动作,正如你给一壶劣茶怎么泡都出不了好味道!” 未见过凤翎王如此语重心长,黎月虽然愤慨,似懂非懂;可是凤翎王既然这样决定了,罚也罚了,她也只好作罢,只望以后要好好谨言慎行。 “要泡出好茶,除了茶好,水也要好,才能出得好茶!” 黎月点头领教。 “你生性不驯,我也惯着你许久,今日我要是罚你也没意思了;今后你犯了错,我就罚他们!” 黎月委屈的噘嘴,“王不如把我关到牢里反省吧,比这管事多了。” 凤翎王执壶倒茶,一笑置之。 黎月沮丧地看着他面前的茶壶,心里无限失意:“以后宫里头也没人敢和我耍闹,只怕王也不必多虑了。” “你凭什么站在本王身侧?你比他们更有能力?” 黎月愕然的摇头,以十六未成年就即任的她虽然灵力修为天赋异禀,可的确是最不懂朝政的祭司,就连她下阶的笛牟祭司,少说也是在祭司所待了3千年的老臣。 “做得了人上人,必要先尝苦难!黎儿,守护本来就是孤独恒久,你想靠近的人,除了我,再不能是别人,这就是大祭司的守护!” 黎月跪下行礼,“臣谨记王的教诲!” “起来吧。” 凤翎王当然明白,要令一个孩子接受这种孤独是多么困惑,可是黎月与水迷宫有不解之缘,这个缘才是最终将她推上祭司位置的推手。 凤翎王不喜欢和众神狂欢的舞会,夜晚降临,岸上的篝火跳跃时,欢声笑语的时刻,黎月总是纠缠在他身旁,“王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玩?这些人都是为了您才到这里来狂欢的!” 他端坐在玉座上望着星空,那些狂欢的人在他眼中反而变成为他庆祝的小丑,在为他而跳动的舞步就像表演。 而他只是认真看表演的观众。 黎月陪着他。 他会说:“把酒窖最香的酒赠给跳得最好的舞者!” 然后又是一场精彩的狂欢舞会,这场盛宴,王的恩典,宫人准备了最上等的酒,美酒佳酿,精致的美食! 黎月无法理解他。 凤翎王偶尔回过头,像凝视一个孩子一样的眼神,淡漠中带了点温和:“你也去吧,不许喝酒。” 黎月去了几次,回过头看,那个深宫里的神一定很孤单,她觉得自己还是喜欢陪着他,不让他孤单。 “千年万年,不过眨眼之间,这些,就是神。” 她没有听懂。 眼中释放些许迷茫的神色,她静静的观望着远处欢愉的篝火,仍是没有看懂所谓的千年万年,毕竟她这么年轻。 “既然如此欢迎,王为什么不参与呢?您也是快乐的缔造者啊?” “是缔造者,就要参与吗?” “臣参与其中的时候,会感受到更大的欢乐!” 他微微一笑,在她眉心一点,黎月瞬间觉得心中清明如镜,“凡心未净是大忌。” 日后想起那日他说的话,黎月才更加明白,身为天地之子的凤翎王,千年万年的孤寂,是在岁月的洗涤之下所漂净的孤独,与天地同在的旷世孤寂;天君灭世的时候,凤翎王在洛水沉睡了千万年,他苏醒的时候,凡尘早已历经万世,他厌倦了带兵平乱的日子,天问剑下的孤魂野鬼可以踏平一座山,他选择将这个位置让给天界,选择了沉睡。 而黎月不过是在乱世之后的现世来到凤翎王的身边,并未有缘得见混沌的乱世。 欢乐于他来说,根本没有那么多感受,所以他总是旁观者。看着世人的喜怒哀乐,他,却是平静。 “王,黎儿昨日看见一渔夫打渔,他撒的网捞了整日也捞不到什么好价钱的鱼,他为什么还笑呢?” 凤翎王淡淡看一眼星空,伸手可及的星云仿如就在他手中,“知足常乐。” 火焰高耸跳跃进她的眼中,那闪耀的火光,点亮黑暗,围着篝火起舞的男男女女,欢快的舞步和笑声,还有助兴的乐声。 黎月不懂凤翎王整夜只看着这些人的欢乐,却从不参与。没有凤翎王的认可,巫师是无法靠近水迷宫的,所以他们是收到凤翎王的邀请的,但是王总是远远望着他们欢乐,只是望着罢了。 平日许多琐事都有下阶祭司和下属星官忙活,黎月只需拿拿主意决策,未到星辰转移卜算之时,倒也混得自在,身为她的省时星官的晡夕,每日最头疼的一件大事大概就是记录这位“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神官大人的记事录。 就这样摩里黎月又天真的在宫里瞎混了几十年,直到她慢慢熟悉了祭司所上上下下的大小职务,分工;凤翎王当真是没成想她能挨多久,也就越加的默许她上蹿下跳的折腾。 黎月每天除了要学完羿天给她安排的课业,也就剩下修习黑行术这个事情让她觉得比较有趣。 可是日子久了,日复一日的重复一个事情让她很百无聊赖,她无聊到快要长出蘑菇了。 黎月不禁更加好奇,为什么他们的王可以忍受在这个魔域呆上个十几万年都不觉得累呢,之前那位阿修罗王,又是个什么样子的神呢? 玩累了黎月就赖在昭河殿,缠在凤翎王左右,她觉得这水迷宫里,唯有王的寝殿最是清净,没有人敢管着她,除了冰块脸的那位:“我就趴桌子上睡会儿,王别赶我!” 到底还是个孩子,带着稚气的脾性!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黎月拉了拉他的袍子盖在肩头,趴下就闭着眼。 真是个孩子! 他低头继续写字,挥洒的笔墨跃然纸上,一气呵成。 凤翎王抬眸望向榻上那个酣睡的小人儿,许是做了个好梦,竟然还眉眼弯弯的噙着笑意。 他的笔杆轻敲一下案几上那盏明亮的油灯,屋内的星光刹那暗淡些许,柔和的星光,仿佛躲在黎月的身后,小心翼翼的给她盖了一张薄薄的薄纱,助她安然入睡。 第28章 王的头发很漂亮,臣忍不住想摸摸质感 醒来时,发现凤翎王不见了,摩里黎月揉揉睡眼,伸伸腰,她惺忪揉着睡眼,睡得真踏实;走出昭河殿,皇叶还在,凤翎王呢? 见到黎月从宫殿出来,早已习以为常的皇叶,恭敬的朝她问候,凤翎王去空谷了。 黎月乐呵,“好,我也去!” 皇叶抬手拦着她,“神官大人,皇叶候在这里,正是王嘱咐臣守着您回寝殿,不能去旁的地方!” 黎月眉头跳起来,老大不高兴的看着皇叶,凤翎王干嘛不许她跟着?“为什么?” 皇叶淡淡的回答道:“皇叶不知!” 黎月嘟嘟嘴,心里嘀咕凤翎王不让她跟着。回就回! 宫灯缓缓随着时辰应时而亮起,黎月娇小的身影渐行渐远,皇叶默然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宫灯照映下的身影瘦小,他仿佛叹息般的轻轻摇了摇头,起步往反方向而去。 第二日再上朝,凤翎王似乎当她是空气,看都不看她一眼,下了朝旋身又不知所踪。 看见皇叶正从廊庭走过,黎月忽地闪电般瞬间堵到他面前。 竟然有人敢拦住凤翎王左翼护法,皇叶愕然的刹住脚步。 看清拦路的是水迷宫最爱惹祸的大祭司,皇叶无奈的眨眨眼,这个少年是不是又有什么主意呢?稍稍欠身:“神官大人这么匆匆跑到我这儿,是有事吩咐皇叶吗?” 黎月笑嘻嘻和皇叶咬耳朵,“王去哪里啦?” 皇叶也笑嘻嘻,左右扫视一圈,看见四下无人,附耳在黎月耳边:“神官大人,这宫里您任何地方都能去,只有昭河殿您就别去了,王写字的时候最喜静,您要是扰了他老人家清静,可又要挨罚难受的。” 黎月和他相视而笑,笑得贼兮兮:“这样啊,好的好的!” 皇叶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无声笑了,真是个孩子!也幸好凤翎王对这个孩子包容,没出大事!虽然位居人臣,但是毕竟只是个毛孩子,童心未泯;看黎月对待仆从的和气,想来也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打心眼里是不讨厌这位神官的,有的时候,他甚至想要偷偷地纵容这位神官的调皮! 皇叶跟随凤翎王千万年,从不谙世事到如今的看透红尘;比起那帮顽固的朝臣,这样的守护神,才是水迷宫最耀眼的星光。 黎月悄悄打开昭河殿的宫门,门外空无一人,黎月还在好奇:没有人守门? 凤翎王真的躺在床上休息,一头长发倾泄在床侧,星光冷冷洒在其上,更映得他肤色白皙如凝脂,黎月咽咽口水,真不是人啊! 黎月还好奇凤翎王今日怎么一下早朝就歇了,许是昨日又写了一宿的字累的。 黎月叹气的看着这位俊美的老人家,忍不住摸摸他一头水洗一样光滑的长发,啧啧! 凤翎王悠地睁开眼睛,反手揪住她的手臂,一双海蓝色的眼瞳紧紧锁住黎月的:“这是什么举止!” “王的头发很漂亮,臣忍不住想摸摸质感,真的真的,王的头发比女人还漂亮!” 他一脸黑线,像碰了脏东西一样的鄙夷,甩开她的手臂:“出去!” 他当然知道她在心里怨怪自己长得没有他好看,可是这种亵渎神明的话,他不允许她讲出来,否则看他怎么整治她的毛躁! 本来他屏退左右就是想歇息了,无奈这个毛孩子内心的惊叹“太大声”,就在他边上感慨,惊扰他宁神歇息。 吵醒凤翎王还不自知的傻丫头。 她嘟哝着嘴,托着下巴蹲在床边,凤翎王为什么长得如斯漂亮呢? 漂亮?漂亮? 漂亮?!他瞪眼,对于这个孩子的无礼感到微微的不悦而皱起眉头,这几十年来,他已经纵容她许多小怪诞的行为举止,可没想到越发不治她,越有更甚的趋势。凤翎王悠悠地说:“摩里黎月,你想挨板子么?” 听他这样的口气,黎月举手投降,“好吧,王好好休息哦,黎月告退!” 感到背后两道冷冷凝视她的目光,黎月跑得贼快! 黎月知道他肯定不想看见她了,正好趁机溜出去玩。 哼! 初入水迷宫觉得这座海底城大得不得了,她疯了好几年,可是慢慢她就失去了兴致。 黎月无聊的戳着结界外面一道道水墙穿梭而过的鱼群,百无聊赖,凤翎王说不许她胡闹就禁足了她离开水迷宫,却也没让她忙起来,她很有空又很无聊! 知道凤翎王渐渐对她宽心,才越发默认她的胡闹。这样日复一日的胡闹,凤翎王就是不肯松口卸下她的职务,由着她胡闹,日子也慢慢过去,他慢慢也习惯这个毛孩子的瞎闹腾,日子越久,那些三天两日告她顽劣的声音就更少了,反而被她“带坏”了不少。 凤翎王慢慢地,默许了她许多胡闹,也少了一开始那样训斥和她玩闹的宫人。 “你这个样子,怎么做好?” “王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算听话。 “不要像个孩子毛手毛脚!” “哎呀,黎儿本来就是个孩子,我还没行成人礼呢!我大姐说了,要在100岁的时候才给我行成人礼,那时我才是个大人。” 可能发现凤翎王的眼光忽然变得有些不友善,黎月就不提这茬,可是她还是很无聊啊。 “要不您给我酒窖的法令我就不烦您了。” “胡闹!” “是您不许旁人和我玩的,敢和我亲近的除了皇叶和羿天,谁都怕我和他近了您会治他们!我只能缠着您啊!我如今又没有旁的人敢靠近,姐姐们要天黑才进宫,我无聊得慌!” 凤翎王终于按耐不住忍耐已久的情绪,用食指在她的小脑袋上弹了一下:“你在埋怨本王!” “臣怎么敢!” “课都上完了?” “王,我如今可都打败老师不下五十八次,再打,他们会笑我不尊敬师长的!” 原来如此! 凤翎王别过脸和羿天示意:“换个老师,三月一轮替。” 羿天笑笑,点头应允。 凤翎王日渐高涨对大祭司的培养,其实已经很清楚的构建了摩里氏在水迷宫的脉络,由沙莎祭司为首的北约部族,更是日益壮大,如今唯一能够与北约部族相抗衡的,也只剩下索治酋长统领的西岸部族! 而年幼的摩里黎月,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将背负起的未来,是一个部族的后盾! 摩里氏又知道,凤翎王给了她这样的位置,难道只是一时兴起? 黎月嘟起嘴嗔怪地看着羿天那副取笑她的神情,那双眼睛分明是在笑,黎月好不服气的缠着凤翎王:“王总是这样整我,好过分!” “你觉得长大了,翅膀硬了?” “哎呀,我就去酒窖里玩一玩,保证不闯祸!” “身为大祭司,要以身作则。” 她死缠烂打,最后实在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得在她手心画个通行法令。 临走还是嘱咐了一句“不许喝醉”! “知道,谢谢王的恩准,臣去去就回。” 看她忽然来精神头,凤翎王头疼的摇头,有时候他也问自己,怎么能把一个这样天真的孩子困在这不见天日的魔域里,为了他的一时兴起,这样是不是太自私呢? 第29章 躲进巫族偷生的畜生 本来也已经习惯黎月的日常一小闹,五天一大祸;久而久之,凤翎王也权当看着一个孩童的嬉闹,默许了似的。 过了辰时还不见这个泼皮来昭河殿例行“请安”,他也没多大在意。 但是天亮大半还不见回,凤翎王唤来侍从,“大祭司何在?” 值守的侍从迟疑了一会儿,和身侧的侍从对了个眼色:神官大人…尚未回到碧云殿,王是要传召神官大人,小人这就去寻! “不必了!” 凤翎王一个念头,闪身去酒窖。 果然还在这里。 黎月醉醺醺的歪在酒坛子旁边,一张脸嫣红得像抹了胭脂的姑娘。 他皱眉俯身喊了她一声,没成想黎月打了个酒嗝,酒气扑了他一个撞面,心里当下就后悔给她酒令让她来这里胡闹,他动动手指,黎月就像羽毛一样飘起来。 他将黎月接到臂弯,转身便又到达黎月的碧云殿内殿,“来人,醒酒汤!” 黎月躺在床上一副不老实嚷嚷要喝酒,手舞足蹈的拉着被角和他傻笑。平日真是太孩子气,他渐渐也看惯了她的孩子气,这是水迷宫从没有过的前例,他竟然这样纵容一个孩子!换作以往,一定是被打得体无完肤! 他忍不住头疼的想:这是真拿她当成孩子在驯养么?骄傲如他,招了个什么头疼的毛孩子,既不用功又爱偷懒。 他无奈地叹气,真不该放她喝酒。 黎月啪一声从床上蹦下来,嘴里还说嚷嚷着“我的酒!” 凤翎王伸手便拦腰接住了她要往外扑腾的身体,将她扔回床榻上:“明天非得好好治治你这顽劣!” 说是这么说,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黎月蹦达一下,忽然又从床上跳起来:“不要走,我们喝酒!” 凤翎王来不及按下她,黎月已经伸出脚踩到床延,一脚踩空直接滚下来,凤翎王眼疾手快,发动念力,旋即闪身在黎月面前,他稳稳接住她,黎月顺势的跌入他怀里,吭!脑袋正中凤翎王的下巴,滑落到他臂弯里溜下来又跌进被子里。 这一下可是得劲的磕上来,他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揉揉自己的下巴,要耍酒疯就算了,呵了他一嘴酒气,熏得他身上也染了酒味:“小酒鬼!” 打从开天辟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有哪个人敢将酒气呵在他脸上,谁敢在他凤翎王身上如此放肆?无异于自杀的事情谁敢放肆! 唤来侍女给她更衣,他低头和着手里的醒酒汤,“把她扶好。” 黎月摇晃着脑袋喝了两口就不肯喝,反手就将那个侍女推开,猝不及防的侍女没有站稳,端着汤碗摔碎在地。 君前失仪,侍女无措的跪地求饶。 他并不在意,挥挥手:“罢了,收走。” 侍女慌乱的捡了碎片,快步跑出去。 黎月的侍女雨桑迎过来,恭谨的福身:“王,不如就由小人来照料大人,怎好辛苦王亲自操持。” 凤翎王的眉头蹙着,本应发脾气的他,却迟迟没有发作。 见凤翎王不为所动,婢女云栖又再次壮着胆子提醒一次:“大人醉酒后失态,若是呕吐,怕王沾到秽物,不如就让小人来……” 凤翎王头也不抬,食指和中指并拢,点在黎月的眉心施法:“不必了,你们退下!” 凤翎王发话,婢女收走沾了酒气的衣裳,从头至尾都不敢抬起头看凤翎王一眼,唯唯诺诺;本来大祭司喝醉了就已经万般不是,王竟然还亲临碧云殿,照料大祭司醒酒;这等大祭司酒醒以后,还不知王会如何惩罚,云栖的心都揪住了,平日里大祭司就爱闯祸,大祸闯了几回王没有太计较也就算了,如今还敢喝得酩酊大醉耍酒疯,看来他们这位神官大人这回是真的要挨板子了:“小的备好醒酒汤,明天大人一醒就候着。” “嗯,甚好。” 云栖和雨桑对视一眼,缓缓退出去殿外。 “越发没个样。”他皱着眉头,手掌抚到她的额头,酒气上头了熏得她满脸的通红还发热:“没点出息,喝点酒就醉成这样!” 黎月嘿嘿傻笑,啪一下打掉他的手掌:“我要喝酒,喝起来!” 收回被突袭的手掌,他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如果是平时他会把这个毛孩子拉出去打几个板子,可是黎月喝醉之后不老实地踢掉被子,衣裳不整地露出了她的亵衣,果然不是喝酒的料。 可是凤翎王突感有些奇异,黎月的脖子后边,为何有一个巴掌大小模样的类似胎记的东西,发出金色灿灿的光,仿佛要跳脱出来。 他不可置信地掀开被子,将黎月翻了个身,竟真是! 真如晴天霹雳! 他顿时站起来! “你!” 他气的一把将她提起来,黎月醉的满脸通红,呵出的酒气全都喷在他脸上,唇红齿白,怎么看都这么娃娃脸,本就是个女娃娃,还以为自己这点小伎俩能骗过他的天眼。 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一头秀发披散在一侧,她脖子上要跳脱出来的,分明就是魂气!· “摩里黎月,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来托生的!” 他说不出是气愤还是被骗的感觉。 他靠近她的脸,仔细端详这张稚气的脸,可她这会儿喝醉酒,手指再一次放到她的眉心,他感应到她体内有一股气乱了,或许是酒精让她的意志涣散,扰乱了她的魂气;她的魂气散乱外泄,估摸着是要唤醒她的元神了。 他忽然记起来,她初次面圣的那天,他天眼下的黎月有一道不明的光,一点一滴突然全都涌上心头,凤翎王忽然很莫名奇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又有多少人知情?巫族知不知情?还有她自己,是不是知情? 黎月尚小,脸还没有长开,透露着浓烈稚气,平日里看只觉清秀,大家都将她当做儒雅书生,这会儿酒气罩得她脸红耳赤,倒是像上了胭脂水粉一样水灵,那酒气微醺的眼眸迷离涣散,呵呵傻笑的笑颜,水灵灵就是承袭了明艳动人的妖族天生姣好的容貌。 凤翎王反抽一口冷气,他刚刚似乎被蛊惑了一样,竟然有一瞬的、呆滞? 愤然将她塞回被褥里,黎月不舒服的嘤咛几声又乖巧的酣睡。 一个凡尘巫女! 不,他只是太突然,一时半会难以想象自己的大祭司,竟然隐藏这样一个晦暗的秘密身世。 竟然胆敢以为他不会发现! 男扮女装也就扮了,竟然还是个躲进巫族偷生的畜生! “哼!很好,有趣极了!” 他气结的掀掉她床侧的案头,梳洗的物什砸了一地的凌乱,他气恼的瞪她一眼,愤袖离去。 摩里黎月,等你清醒,本座再和你好好算这笔账。 第30章 千年出一圣贤 想了一晚,他想过撤去她神官的神职,甚至想要好好治摩里氏族的隐瞒,转念一想,摩里氏历代巫女出色,且当时他也并未能够窥见天机,如今自己打自己耳光,有些说不过去。 只是没想到摩里黎月的元神里竟然藏了魂气! 这并不影响她做祭司所的主人,但是他仍有被欺骗的气恼,尽管当初未曾深究过她的来历的确是疏忽,但是沙莎竟然也没有提及,如果不是故意隐瞒就是还没发现;而且为了隐瞒她的男扮女装,摩里氏随后尽然引导的也都是臣弟此类的称呼。 凤翎王脸色不善的回到寝宫,侍臣还不明就里,宫外已经来报说冥海大动,海水泛滥成灾,水涨十丈有余,此刻还有大涨形势,命人来请示调度处理。 侍臣还以为是什么妖邪作怪,凤翎王随意指派个武将肯定就能平息,可是看看凤翎王这幅神情,转念一想忽然觉得不对。 大殿上已经云集百官,等候凤翎王发派指令;冥海已经平静许久,如此突然而至的大肆泛滥,近几千年来没有发生过,凤翎王在这个时候却迟迟不现身。 榈木星爷挡在殿外只报凤翎王暂时不见任何人,有榈木星爷和皇叶挡在门口,没有人敢妄加硬闯。 才不过一刻钟,海水已经发水冥海延边城市3座,弄得人界水灾不说,还有海啸的持续天象,一个晚上都被大水冲走了,牛、羊、猪,连房子都泡了水。 冥海千年未曾有过海啸,如此来势汹汹的泛滥,水迷宫上下都为之惊愕。 侍臣再次急报百官觐见,皇叶一一回绝不见。 等了一个时辰,百官仍然在大殿上议论纷纷,愣是讨论不出,这场水患到底从何而来。 羿天察觉事有蹊跷,入了大殿宣传凤翎王指令,遣散百官离去,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羿天发布王令,百官也只好恹恹作罢各自离开,羿天虽然不入朝干事,平日也会代凤翎王传达些许指令。 羿天遣散百官之后,入宫觐见凤翎王。 侍臣传达了两次,凤翎王才让他进去。羿天还在奇怪,踏进寝宫发现凤翎王脸色不悦,周身散发出逼人的怒意和肃杀气息,他跟随凤翎王上千年,这还是头一回,凤翎王极少动怒。 “不知因为何事,王竟然如此生气,以致海啸?” 凤翎王背立案桌前,侧脸线条刚强,神色不悦:“本王有一个人看错了,你来说说,是要赶走她呢,还是、杀了她?” 羿天纳闷的看着凤翎王的背影,心里已经开始陈列了几个名单,可又觉得不对,他不禁要好奇,在这水迷宫里,什么人有这个能耐,能令妖魔鬼怪面前巍然不动声色的凤翎王如此大动肝火? “哦?什么人能有能耐令王大动肝火?” 凤翎王皱起眉头,伸手变出一本刑官编制的宫规,羿天莫名其妙的愣住,好好的,王这是要做什么?居然还要亲自查宫规!“你告诉本王,宫中哪些官职,是不许女子担当的?” 女子? 羿天心中瞬间掠过几个名字,但又马上擦掉,以冥海的形势看,这是一个令凤翎王困扰且震惊又愤怒的女子!他不禁有些迷惑。 “王,宫中并无任何一条规矩,限制女子不可担任官职。” 凤翎王头也不回,伸手将册子推到他面前,义正言辞的对着羿天道:“那么,大祭司之位呢?” 羿天大大吃惊,难道那个孩子竟然不是男子?平日看来只是个刁钻的孩子,尚未成熟却也泼皮,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还有这一个更戏剧性的真相。 羿天恭敬的接过宫规的册子,仔仔细细地翻阅两遍后,郑重地答复凤翎王:“没有。” “如果女扮男装,有任何地方可要受刑?” 羿天思索片刻,想了想历任的朝堂里女子身份的人员,水迷宫与人界不同,并不指定男子才可以担任,即使是祭司所,其实也是有好几位出色的祭司是女子,分别来自妖界、神界和魔界,所以——“也没有”。 凤翎王不悦地回身一扬手,将羿天手中那本宫规扫得三米远:“摩里巫族欺上瞒下,故意隐瞒摩里七子的女子身份,该如何处置?” 羿天没想到凤翎王竟然对大祭司是女子的真相这般在意和动气,看来这次海啸,就是大祭司隐瞒身份激怒凤翎王的缘故。 “如果您是说,大祭司……臣认为这并不是治罪的理由。朝臣当中并不乏有女子,沙莎祭司更是女子中的佼佼者。若是非要追究神官大人隐瞒女子身份的罪责,恐怕……” 凤翎王眉毛轻挑,“恐怕什么?” 羿天无奈的叹息,凤翎王竟然为此大怒而导致海啸,他实在无法理解,却也不敢再火上浇油,“恐怕…刑官要改编刑法才是!改完刑法之时,碧云殿和祭司所首当其罪,审核祭司之位的考官连罪,摩里巫族连坐,司命所上下两百多人也将要受牵连!更甚者,所有女官将要受到惩处!” “就任由摩里氏如此戏弄本王?” “在羿天看来,摩里巫族的隐瞒,一是当时王并未追究性别之嫌,将错就错可省去女子麻烦;二是大祭司本就无心抢任,一心要退让沙莎祭司上位;此二点归咎起来,王也是明白的;那么真如大祭司所愿摩里沙莎上位,难道王就会嫌弃沙莎祭司是女子的身份?” 见凤翎王并无反应,他继续道: “如今摩里黎月已经是水迷宫的守护神,宫中无人再有异议,这些年她也渐渐习惯了宫中事务,也得到了大家的尊敬和认可;如果王仅以女子身份就罢去她的职位?那么其他司所的女官,又作何处置,当下宫中的女官又何以自处,是否都有连累?” 凤翎王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只因她女扮男装就能激怒本王,未免小瞧了本王的脾气。” “恕羿天愚钝。”羿天迟疑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可听说过,妖神嫡子吗?” 妖神嫡子? 羿天阅览群书,在一本古书上见过这个传说:“传说妖性成狂,被阿修罗打败之后只剩下一半元神;为了巩固他被阿修罗打散了一半的元神,采用了最阴毒的办法——以元补元、来修补自己的元神;妖的元神太弱,魔的元神太邪,可是能让他快速补元的,就是品阶上等的元神。所以他诱杀了比自己弱的神,修补自己的元神,但是没想到阿修罗又在他元神即将修好的时候出现,这一次彻底的打散了他的元神,令他飞灰湮灭;最后妖神利用自己的最后一点神识,注入自己妻子的胎中,发誓要让他的嫡子为自己报仇,杀死所有的神,以报父仇。” “摩里黎月,倘若她的元神里,偏偏有一缕幽魂……妖神嫡子的元神。”凤翎王语气森冷,仿佛在诉说一个让他很不耐烦的人。 羿天心里一阵惊粟,如果大祭司就是那个妖神嫡子,待她元神苏醒,会是个什么神,根本无人能预料;那妖神剩下一半元神尚且能屠杀品阶上等的神,他的弑神怨念如此深刻,会不会影响嫡子真的变成下个妖神,魔性成痴,为祸四海八荒,根本无法窥探天机。 难怪凤翎王发怒以至于引发海啸,这等凶险未知的隐患,却藏在一个未成年的大祭司身体里,令人费解的是她既是巫族又是妖神嫡子,虚实让人看不透。 “王,大祭司尚且元神未苏醒,且不说那妖神嫡子的元神是否真的就在她体内,即使真的是,大祭司如今未成年,脾性未定,如果有王的指引,悉心教导她善恶是非,令她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或许有一天她的元神苏醒激发了魔性,也不至于泯灭她的人性。” 凤翎王狐疑的看着他,“你是要本王亲自压制她体内的元神?” “羿天不晓得当时的妖神到底魔性如何,但是在臣这么多年与大祭司的相处,摩里氏的野心虽然也是祭司所的宝位,可那个孩子却是真心实意将自己奉献给水迷宫,以守护冥海长宁为己任!” “即便她的秉性纯良,她的元神里有个不定时的威胁?她身后的巫族?” “大祭司尚且年幼,王可以留她性命,在身边仔细的考察,发现有异动再处置也不迟。” 摩里黎月往日的天真模样还历历在目,凤翎王凉凉的目光扫过榻上的那件袍子,她昔日在昭河殿的闹腾,她似懂非懂的在他身侧团团转的模样。 留还是不留? “这件事情,你出了本王这道门,多提一个字,”凤翎王自然是清楚羿天的品行,但是此事非常严重,他还是要谨慎,“你知道本王也饶不了你!” 羿天躬身:“如果羿天没有保守这个秘密,愿生祭天问剑!” “本王信你!”凤翎王疲乏的挥手让他退下。 事实上,若是撇去摩里巫族隐瞒的黎月是女子的事情,她的元神里藏着什么比她的性别更重要;黎月非常有天赋继任神官一职,天生神力并且能够自通星术占卜,甚至能够颂唱妖精族的祷词。所谓千年出一圣贤,大抵也是摩里族的荣光必然降临在她一人身上的天意,但是偏偏,她的身体里藏着至阴至邪的未知令人头疼。 他深思一夜,心里有所决定。 第31章 这一锅祸水,就是本王搅的 百官朝会上最关心的无非就是突然来势汹汹的海啸,那浪头打了三个时辰,搅得人神共愤却束手无策,何况凤翎王不发布指令也没人敢轻易妄动。等了一宿凤翎王也不肯传见何人,眼看着那海啸白白淹没了冥海上万顷的地域,水患将住民搅得流离失所! 凤翎王端坐在玉座上,看着满朝百官,半晌没有开口。 黎月反复的卜算着星象,这场海啸来得蹊跷,完全不在她的卜算运程中,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哪个地方出错,所以又谨慎地再推翻了自己的星盘,重新演算,结果却还是出乎意料地与原来无二致。 凤翎王侧目看她一眼,眼神讳莫如深的透发一丝邪蘼: “擎奇,昨日海妖在本王的领域兴风作浪,本王命你携一支精兵去收服海妖,就地处置!” 朝臣唏嘘:海妖就能搅的冥海这么大动干戈,究竟是个什么妖物敢在凤翎王的地头作祟! 羿天面无表情的看着朝臣的反应,心知肚明这是个幌子罢了,但是当着朝臣,不过是凤翎王一个人的戏份,水治武将擎奇当即领命前去“抓妖”。 没想到凤翎王竟然放了只“海妖”为祸冥海。 退朝后,凤翎王召见沙莎祭司入内殿,他试探的问她,“若是女子在军中女扮男装,女子较弱瘦小,在男人堆里却以为永远没人发现,是不是很可笑?” 沙莎脑袋沸腾,脸上却依旧故作镇定,从容地掬礼回答道:“臣以为,隐瞒固然不对,但女子身份也诸多不便和困扰,流言蜚语又岂不是无事生非?军令如山,女子身份在军中的各种难堪也难以言状。” “哦?你认为她是对的?” “报效朝廷,做男子装扮也是权宜之计罢了。民间有诗写的妙:不操井臼操锣鼓,谁信英雄是美人!这美人虽然能当男子之任,可在世人眼中毕竟是女子,难免有轻蔑之嫌。固臣仍是觉得女扮男装之人,也是无奈之举!” 思忖半晌,凤翎王似有所悟的看着她,“黎月昨晚喝醉了。” 想及黎月的隐瞒,沙莎吓得跪下,大惊失色:“臣弟一时贪杯,王恕罪!” “臣弟…”凤翎王的嘴角似有若无那抹邪狞的笑意令沙莎毛骨悚然。“就在昨晚,本王发现过去对摩里氏过去的关心太少,以后本王会多些关注你们!” “黎儿……黎儿可曾发酒疯?” 凤翎王看着沙莎的眼神意味深长,看的沙莎后背冷汗直下,“凤族新贡献给本王的一身凤尾缕衣,生生就让她吐个酸爽,要不要让她赔一件?” 沙莎祭司的脸色铁青,单膝点地:“臣弟当真糊涂!凤族精心绣制的绣衣臣弟固然是赔不起的,不如就以巫族的水羽裳给王做赔礼可好?那件衣裳虽然比不上凤族的精细手工,但也是出自妖精的手艺,轻如鸿羽,水火不侵。” 凤翎王不置可否的抚平袖口的皱褶:“嗯,本王顺嘴说说罢了。就这样吧,你退下。” “谢王宽宏,臣明日便命人送至宫中!” 黎月刚踏进内殿,看见姐姐一脸菜色正准备离开大殿,黎月喜极,迎了上去,可是姐姐看她的眼神也充满责备,正想和她搭话,就见姐姐毫不迟疑一巴掌甩到她脸颊上,大殿之上本就静悄悄,这一巴掌脆生生的打得她头晕脑胀,打小姐姐的管教严厉,可是也不是不分是非轻易发脾气的人。 啪! 迎面又是一巴掌! 黎月莫名委屈的看着姐姐,捂着自己的脸颊,辣辣的疼,她可怜兮兮的望着长姐,她可不轻易动手的,定然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姐姐竟然二话不说就先发怒了,而且她从小就进宫侍奉神明,以此重任,姐姐也是碍于身份不会随便就责备她的! “混账,谁许你喝酒的!你身为水迷宫的大祭司竟然没有恪守宫信,却以一副醉态面圣,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摩里氏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我!”黎月捂住自己的脸颊,脸上火辣辣的痛觉让她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姐姐的责骂劈头盖脸。 “幸好没出乱子,不然你怎么对得起水迷宫和王的厚望!” 黎月揪住沙莎的袖子,诺诺地唤一声:“姐姐……” 啪! 沙莎反手就是一巴! 呜呜! 她终于忍不住委屈地红了眼眶,眼泪簌簌落下,呜咽的嗓音夹杂着委屈:“大姐~我只是喝多了几杯,没有闯祸~” 沙莎一听更怒,扬起手又要打下去! 他的手指动了动,看黎月脸颊五个清晰的手指印,确实是委屈!平日里即使她做了再大的蠢事,他也没真的动她多少皮肉,摩里沙莎虽长姐如母,对家中族亲素来管教严厉,但是真的在他眼皮底下看见了,他忽然觉得很不舒服,他忍不住出声阻止:“够了。” 沙莎及时地收住了手,看着黎月的眼光却仍然严厉苛责: “再有下次,我看你这神官也就做到头了!不知自制的家伙,还不快谢谢王的恩典!” “沙莎。” 沙莎祭司回身面向凤翎王福身:“是!” “黎儿如今司为大祭司,”他眯着眼扫一下黎月发红发胀的脸,嗓音带着明显的不悦,“是赏是罚理当由本王处置;朝臣敬你也怕你,可在本王这里,你也只是沙莎祭司。” 沙莎脸色一变,俯首拘礼:“王,臣刚才一时激动,恨不能自拔出手教训这个顽皮崽子!” 黎月委屈的撅着嘴,但是她还是跪下,“有错的是我,王只要罚我就好了!臣自知有罪,请王责罚。” 他点一点她的头,看那噘得老高的嘴,挨打还不知道疼顾着护短,小性子!“好,就罚你…替本王打扫大殿!” 她努努嘴,泪水还在打转,咬咬牙认命地道:“是,王!” 沙莎悄悄看向凤翎王,那惊为天人的轮廓看不出情绪来,仿佛站在面前,却教人摸不着他的心绪是否就在眼前,冷漠疏离,那高高在上的神只。 她猜忌凤翎王到底发现了没有,可是看在凤翎王竟然还愿意为黎儿说话的面上,她反而迷惑了。作为摩里氏的长辈,教导弟妹是她的职责,凤翎王今日以官阶来压她,警告她!日后即使在殿上,黎儿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 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造化! 沙莎想到一人之下的时候,心里咯噔跳了起来。 一人之下! 沙莎踏在鹅卵石头上的脚步一个踉跄,差一点摔跤,神思被现实拉回来。 她的手指不禁揪住自己的衣摆,黎儿,姐姐对不住你,就不该让你踏入水迷宫,从此一入宫门深似海…… 这是要与摩里氏分别的分割线吗?从此她们只能用仰视来凝视这个孩子,看着她高高在上的孤独,看她孤单的眼眸凝视水迷宫孤寂的星空吗? 沙莎停下脚步,回头凝眸望向那梦幻的世界绚丽的光辉,长长叹息:也许,这是黎月与水迷宫不解的夙缘,躲不过避不开,无论是否当日和君君玩笑打赌才踏进宫门,这些也许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也许早已注定,她终究是要在巫族的史册里留下故事。 天意啊! 昭河殿的中殿里,水治武将领着一支队伍,扛着一只铁笼子进来。 “王,臣捉获了这只雪狼,海啸已经结束了,海水已从人间退流,死伤者数有上千!” “本王的旨意是什么,你没听清?” 他明明说的是:就地处决! 擎奇忙拱手行礼:“王息怒!这匹雪狼虽然不知从何处跑到此地,臣捕捉雪狼的时候发现它神志不清,在臣的驯服之下,虽然还是见人就咬,但兽性消了不少。海啸已经平息,臣转念一想,如此神兽,若是杀之不免可惜;就想带回来交由王处置!” 凤翎王眉毛轻扬,“罢了。” 看着笼子里张牙舞爪的雪狼,凤翎王突然对着黎月勾勾手指:“黎儿,过来。” 黎月还没从长姐的教训中走出来,阴郁着一张脸,磨蹭着走到他们身边:“王?” “擎奇抓的这只雪狼,甚是可爱,你看如何?” 黎月蹲下来,笼子里的兽物通体雪白,身躯比一般的狼犬高大许多,强壮的四肢肌腱发达,血色的瞳孔发出森冷的眸光,确是匹灵兽! 雪狼歪着脖子和她对视,呜呜呜……她也对它歪脖子,雪狼竟然学起来,脑袋再歪一点,黎月和雪狼好像就比试谁的脖子能更歪一点。 脖子都要歪掉了,黎月站起来:“嗯,凶是凶了点,模样倒是讨喜的。” “它与你有缘,不如就赏给你当宠物。” “真的吗?” 身后的羿天眼神亮了,凤翎王开玩笑的吧?这可是一匹雪狼,站起来都要比人还高大的身躯,那森森白骨的獠牙要是一个不小心,咔嚓掉大祭司的一只小胳膊,都是一口咬的劲而已。 擎奇也是有些愕然的看着凤翎王:“这……”他看着笼子里那头兽物,不知道是否刚才驯服的时候打得狠手,现下的雪狼确实乖巧许多,可是当宠物……他看一眼大祭司的小胳膊小腿,再看一眼雪狼的庞然身躯!“王,雪狼的体块、兽性不比其他灵兽,若是伤了神官大人?” 凤翎王看向自己的大祭司:“怕吗?” 黎月伸手去够它的头,竟然出气的乖巧,顶着她的掌心撒娇的蹭了两下:“有什么怕的,它喜欢我!王,就把它给我作伴吧,它要是敢伤了我,您把它炖了吃呗!” 什么! 听到要炖了吃,雪狼卖劲的撒娇,嗷呜两声更加乖巧的屈起自己的爪子藏到身下压着。 “你看,它是听得懂话的!” 凤翎王点头:“嗯,赏你了!” 黎月高兴的蹦跶起来:“好啊,谢王的赏赐!” “谢我做什么,擎奇捕回来的。” 她乖巧的和擎奇做个谢礼:“谢过擎奇大人!” “不敢,这畜生搅了一锅祸水,臣只是略尽薄力,治水本就是臣的职责!” 凤翎王凉凉的看他一眼,殊不知,这一锅祸水,就是本王搅的! 一旁看着这对主仆的羿天为他捏了把汗,擎奇将军啊擎奇将军。 第32章 王借了姐姐的手来打我,偏还要提醒我姐姐是旁人 大殿上,扫帚刷刷的清扫声一下一下的响着。 黎月有些不服气的扫扫扫,偶尔抬头看一眼王座上的神,哼! 他遥遥瞥向扫地的身影,眼前浮现当日第一次觐见的黎月与如今出化的更俏丽的黎月,眉眼清秀如斯,红唇贝齿;当日难道只是自己先入为主才造就推就了她的男儿身份? 扬扬嘴角,心想自己还没有追究她的隐瞒,她还跟自己生气了,凤翎王凉凉的问:“黎儿,你在念叨什么?”看她一副委屈的可怜兮兮,凤翎王心里也有些同情,语气就软了下来,“…以后…我不会让旁人打你,嗯?” 黎月赌气背过身假装看不见他:“姐姐又不是旁人!” “你是大祭司,这点威信,还是该有的。” “王借了姐姐的手来打我,偏还要提醒我姐姐是旁人!” 他忍不住好奇的问:“沙莎常对弟妹动手么?” 黎月狠狠翻个白眼:“大姐才不是那样的人!” 看黎月这样赌气,凤翎王心里因为她隐瞒身份也正在气头,看她这点耍脾气的样子,索性就两天也不搭理她。 “重新扫完才可以吃饭,要每个角落都扫干净!” 黎月本来以为小事了了,可是没想到凤翎王竟然在她身上下咒,什么食物到她嘴里就瞬间不见了! 愤怒! 小星官在一侧候着,缩了一阵脖子,弱弱的扫一眼诺大的大殿,凤翎王不在,可是凤翎王在神官大人身上可是用了法术,他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的语气和摩里黎月说,“大人,嗯…我想您还是重新打扫一遍会比较好?” 看她脸色变幻莫测,小星官心跳也快了,手里要呈上的点心顿在半空,愣是不敢再往前进一寸!凤翎王的命令谁敢违抗,那不是拿自己小命去赌嘛!可是大祭司要是饿着发脾气,他也是小命堪忧!横竖一刀,不如先讨好神官大人,反正她是吃不了的! 黎月没好气的踢一脚簸箕,“回宫等着我!” “是,小人会准备好丰盛的晚餐等候大人!” 哼! 黎月咬咬牙,摸摸咕噜咕噜的肚皮,提起扫帚,不就是扫个地嘛,我扫! 扫了两个时辰,黎月开始念叨为什么水迷宫要有这么大的大殿! 坐在昭河殿里看书的凤翎王冷不防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子,这可是几万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摇摇头,嘴角却微微的上扬:“又皮痒了!” 掌灯时分,黎月去打扫书房,凤翎王翻着书页,不一会儿斜眼看她,“你都要把嘴噘到天上去了。” “王没道义,既然给了我法令,还和姐姐告我!” 凤翎王愣了愣,讶然失笑:“你竟是要、和本王讲道义!?” 哼! 黎月还是赌气的不看这里一眼。 书房里只有凤翎王翻书页的声音,和黎月打扫的声音。 光亮下绰绰身姿,听见她的肚子咕咕叫,他换了个坐姿想当做很专心看书的样子。 过一会儿又听见咕噜咕噜的打鼓声,黎月摸摸肚子:唉! 他掩住嘴角,若无其事的放下经书,变了一盘精致的米糕放在书桌上,轻咳一声:“要吃吗?” “王又想整我!” 黎月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她放到嘴里,那些好吃的糕点就会又一下子通通不见了,凤翎王肯定是想取笑她。 他拉住她胳膊,拿一块糕塞进她嘴里,“还怕我骗你!” 黎月舔到糯糯的甜,顿时眼睛亮起来,咬着糕点满足的又嚼了两口:“好香!” 黎月吃的津津有味,一扫刚才的怨气,瞬间就被面前做功精巧的美食打动,她饿了好久,都快没力气了! 凤翎王看得好奇,就这么一盘小点心就让他这古灵精怪的大祭司消气了?小孩子确实好哄!“不气了?” 黎月鼓着满嘴的糕点,想到长姐,仍有小委屈浮上心头:“王知道姐姐平日里严厉还和她告我!” 想到她挨耳光的事情,凤翎王觉得自己多少是有些责任的,可是这件事情她才是源头!他气的都搅了一场海啸,他这样生气,却还要替她掩盖这个身世的秘密,他才是得不偿失的主儿! 他本想好好整治这个泼皮,但是那日看着沙莎毫不迟疑地连掴她几个耳光,自己却动了恻隐之心,当下是替她委屈,也就罢了,且看在她委实是个善良孩子的份上,凤翎王就任她再隐瞒着。 且看是不是还有转圜余地,羿天分析的也不无道理,天性总也不会被泯灭,以他圣贤之心的教导,左右也翻不出这个水迷宫,凤翎王嘴角不禁扯出一个微笑,其实说起来也不过是阿修罗和妖神的旧怨,冤冤相报何时了。 一个冥海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你要便要了! 沙莎祭司的考虑是对的,黎月十六就登顶祭司所,本就是个孤冷的位置,若是再以女子身份显世,可能招致嫉妒和非议,于情于理他可以谅解;他气恼的,是摩里氏竟然从头至尾都没有向自己坦白过。 “沙莎是担心你这泼皮!” “王平日就爱想着法子整我!” “再说一次?” “好吧,臣错了!” 他高兴了,给她讲哪种更好吃。 黎月饿坏了,吃的太急呛到! “张嘴,喝水!” 看见她嘴角的屑末,伸手替她抹了去。 黎月忙躲开:“王这是干什么!臣自己来就好,不能劳驾凤翎王!” “你这会儿扭扭捏捏,装腔作势!平日怎么都不计较自己毛手毛脚!” 黎月咳咳咳,好不容易顺利咽下去:“是您老才爱计较!” 凤翎王扬扬眉毛,是这样?“吃吧,别计较了。” “这次我就不与你记在心上,但是姐姐肯定还生我气,我就不能好受了。” “敢和本王这样说话,这宫里也就你了。”他老气横秋的拍拍黎月的头,“你倒是不客气!” 黎月努嘴,咀嚼着满口食物,水灵的眸子眨了眨:“难道王想让臣怕你拘泥小节躲着你?” 他翻翻眼皮算是认同,轻嗯一声琢磨一阵,那本该冷漠的海蓝色眼瞳微微眯起,看黎月的眼瞳里莫名的滋长了另一股怜悯,手指轻轻抚触黎月的脸颊:“我替你说说?” “真的?” 见她这般单纯的心思,凤翎王竟然也笑了,真是个孩子! “本王说话算话!” 黎月明亮的眼眸里倒映着伟岸的身影,他在笑耶!“谢谢王,臣以后不会喝醉了!” “不许你喝了!准出乱子!” “啊?” “再去我就把你吊起来打,伸手出来,我要收你的通行法令!” 黎月收着不给。 凤翎王掰开她的手指。 “不要嘛,王别那么小气!” 五指交握,她的手小小的包在他的掌心里,他的眼神微恙,面若寒霜。 感到他的不悦,黎月愣愣的看着他,摇摇两人交握的手:“王?” 真是好小巧,凤翎王淡淡说道:“张开。” “我不!” “当真?” “就不!” 一把将她扯过来,黎月重心不稳跌至他怀里,吓了一跳!黎月忙站好退开一步,“干嘛!” “张开手!” “张开就是了,干嘛这么吓唬人!” 他扬扬嘴角,掰开她的手心:“这才像话。” 黎月小声嘀咕:“那酒窖里又不只我一人喝酒,怎么就我受罚?” “谁?” “不认识啦,许是哪个小神官溜进去解馋的!” 凤翎王转念一想,想着可能是最贪杯的酒神,那位是谁也别想拦,哪里有酒香,他的狗鼻子最灵,心下也不打算追究:“不可再去!” “哦。” “寝宫的司命官也换掉!” “嗯?小喜鹊他们侍候得挺好的啊!”黎月不明白的蹙着眉头回想,这寝宫的司命官都没犯错,凤翎王为啥忽然要换掉他们?碧云殿都给他们打理得很好的,王哪里不满意吗?” 他撵开她垂落在脸颊的散发,不可置否地说:“明日本王令羿天再遣人过去!” 黎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换些识得花艺的人,院里那些兰花才能开的好!” 黎月听着好像有些道理,没心没肺的也就不再多问。 凤翎王恐吓的眯了眯眼睛,皱了一下眉头,不太放心地又嘱咐了一句,“如果我发现你还喝醉,绝不是扫个大殿就了了!” 黎月瞪着大眼睛,委屈地扁扁嘴,“是,黎儿谨记教诲!” 凤翎王颇为满意这种态度,点点头!“嗯,吃完赶紧接着干活,别想偷懒。” 黎月一张苦瓜脸上线:哦! 第33章 万人阻挡,万人敌! 翌日,碧云殿。 “大人,小的拿了些文书来请您过目。”大早神月阁的省时星官晡夕就端着一堆的文书到碧云殿,听闻大祭司未起,他候在门外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仍是耐心等着,待听到侍女出来禀告大祭司已经起身才向里面汇报。 黎月昨晚回来得晚,也睡得头昏脑涨。 黎月拍着额头,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接了侍女递来的茶盏漱口擦脸,就着茶碗咕噜咕噜灌一大口醒神汤,晃晃脑袋,算是清醒大半。 抬头望一眼窗外的天色,好像是起晚了,对着门外候着的侍臣喊了一声知道了。 为卜算新月星相,黎月要准备主持占星,前日她特地嘱咐晡夕和文珠祭司借一些占星的典藏书籍来参考星象,她平时爱偷懒,若不是王和长姐总是督促她的课业,她都对这些不大上心。 黎月站起来更衣,着一身雪色的衣裳,银发端端正正扎起,束冠,整理一番后,才走出寝宫。 晡夕候在庭院中,见了黎月,福身给她行礼:“大人,这些是文珠祭司处借来的,因为这些书放了几万年没有人动过,沾了尘的地方昨日小人已擦拭了一次,您且先看看有无可用,文珠祭司说了,若是您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尽可去找她。” 说完将一摞书籍放到了茶几上,摆手作个揖告辞。 黎月点点头,脑袋还有一半不大清醒。她挠挠脖子,自昨晚回来就总是觉得痒,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她朝着庭院某一处嚷道:“哎,云栖,过来过来,给我挠一挠,好痒啊!” 唤做云栖的宫娥小跑过来,身着青衫罗裙,举步生风:“大人,怎么了?” 黎月伸长脖子给云栖看,“你给我看看脖子上是不是被虫子咬了,痒得我难受。” 云栖撩开黎月的衣裳,呀的一声,后襟掀开的那处,有一块像被灼烧了的疤,可是她早上给大祭司加衣裳时,并未有这块伤疤的。 “怎了?” 她又想拿手去抓,感觉又痒了。 云栖连忙握住她的手,愁眉紧蹙,语带关切:“别!别挠!” 嗯? 黎月纳闷的回头看她,“你干嘛这么咋咋呼呼的,是被什么咬了?”等她抓到那只臭虫,就拿来干烧了喂宫中的那条雪狼。 雪狼被擎奇将军降服,凤翎王赐给她把玩当宠物,这匹雪狼在黎月手下老实得像人间的狼犬,也是真真可爱,才驯养两天,雪狼乖巧的像只小狼狗一样,喂它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雪狼也是来者不拒,吃的不开心了也就自己去找点药草咽下去,吐个干净又颠颠跑回来。 “大人,您昨日可曾受过伤?” “不曾,为何这样问?” “糟了!您脖子上有块小疤,像被烧过一样的印子。”云栖皱着眉,握住她的手:“别抓别抓,我们先唤魔医来看看这是什么回事吧。” 黎月啊一声的表情陷入呆滞,烧过的印子?她没有碰火啊!昨日不过就是在昭河殿扫地,并未受伤。这哪来的疤? 云栖转身对着边上的宫娥叫唤:“雨桑,快来,大人不知被什么东西伤了脖子。” 雨桑以为何事,小奔过来,瞧一眼也“呀”了一声,赶紧跑出去:“大人稍候,我这就去命人召魔医来碧云殿!” “我没受伤,你们不要太小题大做,许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大人,您这疤来得奇怪,怎能掉以轻心啊!” 黎月觉得脑袋还是有点昏沉,也不知道是否自己睡的不够困觉闹的,她扶着脑袋,另一只手还是忍不住要去挠脖子。 “云栖,再给我一碗醒神汤吧,头还是昏沉沉。” 云栖连忙去给她端来一碗益气的醒神汤。 黎月拖着腮帮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最上面那本书,书页泛黄,看得出来有些年份,在宫中还能把这些星象藏书保存得这么好大概也就是神月阁,凤翎王素来喜爱阅书、作画、写字,是以宫中有典书阁,藏书之多,恐怕她这辈子都看不完。四海八荒的神仙觐见凤翎王,总也少不了投他老人家喜好,搜罗一些珍奇的古书来博他一笑。 凤翎王喜欢自己动手整理书架,典书阁有百余只书架,全是他一人排架、上架、书籍要按照出处、年份、着作者排列,藏书类别之丰富,连民间失传的绝笔孤本都被他老人家津津有味的收编上架。 除了上朝,喝茶、下棋,赏月,只要你看到凤翎王不是在写字、就是在看书! 摩里黎月觉得他的无聊已经达到巅峰造极的功力,就是因为他活的太久,太无聊了过头,才会借着这些杂事来消遣打发时日。 “云栖,等会儿魔医来看看就行,应该没什么大碍,你先别忙活我的疤;明日我要主持占星,卯时前你把我昨日拿回来的泉水送去神月阁,这个比较要紧!路上慢行小心别洒了,否则我又要重新去空谷来回再取水;虽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总也浪费了泉水。” “是,大人放心!”云栖福身领命离去。 才片刻功夫雨桑也从殿外回来,魔医背着个药箱尾随着进殿,给黎月见礼后,仔细端详着那个疤一会儿,也说不清是什么东西伤的:“大人脖子疼吗?” “不疼,就是觉得痒。” 雨桑也觉得奇怪,“哎,这个疤刚刚还没这么浅的,怎么好像消了大半。” 魔医是宫里的老人,见过各种烧伤的疤,可是这个疤有些奇怪,不像是旧疤,但是又颜色暗沉,而且这个疤的形状,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回想不起来,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在书上见过,可能太久,具体哪本医书她一时之也想不起来。 “宫濑婆婆,这个疤日后会留痕吗?” 魔医摇头:“老婆子保证不了,先给你一瓶药膏擦拭几天看看褪不褪消。” “我早上还以为是起了酒疹子,可也就这一处痒,好像有东西咬似的。” 魔医又摇了摇头:“确实不是酒疹子,可也不是烧伤的,你晨起吃了什么吗?” “也没吃啥啊,就喝了两碗醒神汤。” 宫濑眼尖看见那个疤竟然又淡了许多,心下觉得奇怪,“大人,现在还有什么感觉吗?” 黎月手指按在后脖子,“好像……没有那么痒了。” 宫濑迟疑了一下,拿出纸笔和朱砂泥:“大人且别动,我要把这个疤拓下来,翻翻医书。” 黎月乖乖的没动,让魔医把朱砂泥涂在脖子上,拓印在她的纸上。 “本王听说清早就召魔医到碧云殿来,招的什么蚊子这般厉害!” 人未见,声先到。 树影迭错的回廊,一裘深红色的凤翎王款款走来,身后跟着一个花白胡子官人,影影绰绰,自成了一道风景。 长发入墨,临风而动,剑眉星眸,唇如点朱,攘袖见素手,轻纱卷皓腕,顾盼惊鸿,龙章凤姿。 这样的凤翎王,黎月每每都不禁暗暗叹息: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雨桑见到凤翎王和榈木星爷,连忙福身行礼:“凤翎王万安!” 宫濑见到凤翎王也转身行了个礼:“是,大人脖子上这烧伤的疤倒是真的难住婆子我了!” 听闻有烧伤,凤翎王的目光瞥向黎月,狐疑的挑眉:“烧伤?” 黎月也起身给凤翎王行礼,“臣前日贪杯多喝了两壶,许是回来路上没留神碰倒了宫灯盖的印子,不碍事!” “哦?”凤翎王嘴角抽搐了一下,看起来他们的大祭司还不知晓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凤翎王又看向魔医:“怎么说?” 宫濑刚刚拓印下来的朱砂印给凤翎王过目:“这疤确实奇怪,说是烧伤又表面光滑没有伤到皮肉,可偏偏像旧疤痕,而且无疼痛感。” “不痛?”风翎王扫过她的脖根,触目的朱砂红竟然微微泛出金光,凤翎王的手抹过那一块疤。 黎月只觉得突然脑袋一个激灵,被凤翎王打了一下。 他收回手,黎月脖子上的疤居然全都不见了,光滑的颈子仿若刚刚那个疤只是幻觉:“不过是普通的火折印子,宫濑,你退步了。” 宫濑再上前仔细的看,是真的不见了。 雨桑则放心的笑了:“哎,王好厉害,真的好了!大人,现在还痒吗?” 黎月摇摇头,不痒了! “既然没有什么大碍,你们且退下吧。”不等魔医要回那张拓纸,那张纸已经在凤翎王的手里忽然升起的一团火中化成灰烬,飞灰消失不见。 “既然大人身体已然无恙,老婆子就告辞了!”魔医背起自己的药箱,在雨桑的指引下送到殿外去。 榈木星爷给凤翎王和黎月作个揖后也退到殿外等待。 黎月正想问凤翎王怎么会突然到这里,却没想到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黎月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又睡着了。 “泼皮,没点酒量还敢这样贪杯。”他稳稳接住黎月垂倒的身子,偎倒在一侧;凤翎王骨络分明的修长五指抚摩着她的脖颈,冷漠的海蓝色瞳孔里倒映出一团忽明忽暗的银光:“你若是再喝醉,惊醒魂气外散,又该是个什么痴傻模样!” 黎月的脑袋搁在他臂弯,歪着身子昏睡在他怀里,银雪般的发丝如瀑,白皙的肌肤被银发衬得更娇嫩几分。 凤翎王的手停滞在半空,垂首一瞬,复又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一下,两下,三下。他释怀的笑了,“即是我选的你,万人阻挡,万人敌!” 榈木星爷悄悄往庭院中张望一眼,昭河殿来传达刑官的觐见,他想来禀告凤翎王回宫,见到庭院中的一红一白两重影,他静静的退了出去。 正值海棠一树一树的花开,东风袅袅,香雾沁人鼻,一片春心付朦胧。 第34章 为了她,放弃神的位置又如何 神月阁是水迷宫司星之所,主司祭祀、占星、问卜、纪事,称之为小祭司所也不为过。 摩里黎月匍匐在占卜台,放出她的气息,银色圣光一圈圈扩散。 她的手掌放到占星盘上,用意念操纵星盘旋转,星盘吸了她的光热发出幽幽银光,快速的旋转,折射出一盘星轨,纵横交错的星迹,全在她紫色的眸中,她翻手掌心向上,大拇指与中指相扣,随着她的手腕移动,星轨变幻,她弹指的瞬间,星迹又瞬息幻变了一千个模样。 星盘随着她的手臂向上托举,折射出道道银光,她不断的变幻手势,那银光扩张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广,也越来越亮,照亮了神月阁的拱顶,圣光到达拱顶,整个占卜台亮如白昼,星云罗布。 摩里黎月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虔诚的向上苍祈祷,目光所及之处远远超脱了拱顶,她的紫色眼眸犹如星云般璀璨,口中念着一串古老的语言,犹如妖精传唱的古老圣歌,靡靡之音。 凤翎王站在神月阁台一侧,遥遥看着那些圣光一圈一圈向头顶而去,光晕朦胧海上的幻想,倒出整个水迷宫的繁华弥景。 他伸手在空中遥遥一点,从指间迸发出一点银色的光,腾空而起,然后突然消失不见。 一只通体雪白色,透光发亮的神兽白泽自天上腾云驾雾踏蹄而来,它光华笼罩了整个水迷宫的顶空,当它鼻尖触到凤翎王的指尖,瞬间喷发出祥光,后又转身腾云离去。 光晕渐渐散去,黎月已然得出星相,双手缓缓放入一盆泉水之中,尔后施法将泉水系数引流入一个琉光瓶,这瓶圣水会在神月阁供奉三月,直到它完全蒸发于空气中。 摩里黎月慢慢起身,目光如炬,即使在如此靠近殿堂拱顶的地方,星光璀璨的神月阁,都不及凤翎王周身仙气的光华,掩盖不住他周身缭绕的强劲仙泽。而他刚刚仅仅只凭一个意念,就能够召唤出上古神兽,力量实在是太强大太可怕了,更令她惊叹她几世修为恐怕都不如凤翎王力量的麟角之一! 黎月抱着琉光瓶从占卜台下来,向着凤翎王走来,守候在台下的祭司接过圣水,去往祭司所。 她走近凤翎王,提起袍子的前摆对着凤翎王的背影盈盈一福身。 “传闻凤翎王能召诸兽为己所用,今日所见前祭司白泽之震慑,确实让臣开了眼界!” 凤翎王回头看她一眼,对这语气里的膜拜不以为意。“靠吸收万物恩泽衍生的神兽,难道天地之子还没有权利号令它们?” 既然白泽还在,为什么却不再担当水迷宫祭司之任呢? 凤翎王看出她的心事,敛眉一笑,“自昆仑战役之后,他便退下祭司之位,你可知,为何如此灵兽说伤就伤?” 摩里黎月自然不知,她捂住嘴,“难道不是因为昆仑重伤,而是别的原因使他受伤了?” 凤翎王看向穹顶,那一圈一圈的圣光已渐渐散去,光华挥洒倾泻,像极了一场流星雨:“与其说他重伤,不如说他情殇。” “这些年来,都没有人知道真相吗?” “那个位置并不需要将他的感情记载在纪年史册上,退位去向如何,就更不需要昭告天下!” 他只需,在适当的时候,回归他的本位,尽他的职能就足够了! 心之所向,心之所倚,天地任他逍遥去! 黎月很好奇,原来前祭司还有这样的秘史:“难道,他爱上了什么人?” “他本非有七情六欲,可也难逃红鸾星动,情劫亦然是生死劫,谁又愿舍九天之繁华,换得一人心!” 黎月吃惊于水迷宫的前任祭司竟然也是性情中人。 “爱上一个女子,陪伴她一世,永远是不会足够的,他要生生世世!” “能令白泽祭司隐退的女子!他爱上了一个风华绝代,还是倾国倾城的女子了吗?” 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凤翎王摇头,深邃的海蓝色眼瞳紧紧锁住黎月,黎月的神情期待着一个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她好奇这个故事的主角是否令人振奋!他叹息道:“不,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白泽祭司为了那个女子,放弃了神的位置吗?” 他摸摸黎月的头,声音轻得仿佛在她耳畔:“对!” 摩里黎月眼眸如水,凤翎王的声音轻如微风,却好似重物落在她心上,他的手掌覆在她的脑袋上,这样亲昵的动作,除了姐妹们,没有人敢这样!在水迷宫,因为她的地位之尊,也更没有谁敢这样摸她的头像一个孩子! 凤翎王俯身凑到她面前,那一身的傲气仿佛天地都只是他眼中的一缕云烟,沧海桑田,日转星移,于他眼中不过是白马过隙:“为了她,放弃神的位置又如何?” 黎月的呼吸有些重,无辜地摸摸下巴,“这样值得吗?” 他不回答却反问:“为了守护水迷宫,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视,越高越孤独,只守着深宫里的一个人,值得吗?” 黎月抬起头,她的凤翎王像一座远古神像一样站在自己面前,威严高大。 值得吗? 其实她从未想过! “我……” “你觉得值得,他就值得,反之亦然。” “我们不一样啊!” “当然!” 黎月咦一声! “他追寻的只是个凡人,能与你的凤翎王相提并论吗!” …… 凤翎王的话如重锤打在她的心上,她仰头望进眼里的高大神明,伟岸的神只,确实没有凡人能与之相媲,那双如冥海一样深沉的眼瞳,他是天地的恩典。 黎月脸上无奈,你赢了! “本王的白银祭司,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黎儿还不知道!” “好,等你想到了,本王都给你找来!” 凤翎王这样许诺,可她并不当真。 但是凤翎王又接着说,一切是恩典还是枷锁,凭心罢了! 黎月想一想,觉得有道理! “你的意念,我都看得见,但是神给予与否,你也许一辈子都感觉不了。神不经常带领,更多的是指引!” 黎月不想跟着神的指引,她只想听从心底的声音。 凤翎王在她额头轻点一个弹指,似是默许她的豁然:“你总有需要指引的时刻。” 第35章 黎月一时蒙圈了,她是中了什么降头么? “不知大姐所犯何事,王竟要将她降为四等星官?” 沙莎祭司目前是二等神官,降为四等星官,岂非要连削两级? 凤翎王冷着脸,“你勿要多事,出去!” 黎月不肯,跪下来。 凤翎王不悦地睨着她,那眼神已经是警告她不要多事,可是黎月就是倔强的不肯动。 他的话都不听了,看来的确是欠管教! “臣跪请王的理由有二,我大姐犯错,做妹妹也应当替她分担罪责,二是,身为一司之主的大祭司都不能保她周全,黎月这大祭司也只是虚职!臣要为姐姐分担责任,臣自愿降四级与大姐同级,请王宽恕姐姐!” 四级! 好个摩里黎月!他良久才开口,看着黎月的眼神意味深长:“黎儿,你知道你这番话,将本王的栽培全都驳了吗?大祭司之位是你想丢就丢的么!” 黎月仍是执意。 玉座上的男子,她屡屡与他唱反调不给他留住面子令他时常头疼又为难,黎月自知很对不住凤翎王的宠信,可是她真的也是出于本心,不愿意违心而为。 她谦卑地匍匐在冰冷大殿上的地板,从干渴的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音,那声音却是无比地坚定:“请王成全!” 凤翎王双眼泛着冷光,神色不悦,扬扬眉毛盯住跪在她身侧的沙莎祭司。 沙莎也并非无所动容,看见妹妹这样笃定地为自己求情,她心里虽然纠结,可是她的性子,却容不得她为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动摇。 凤翎王的眼神越发冰冷,那海蓝色的眼瞳如同迷宫里那寒气刺骨的冰柱一样冷,他漠然的嗓音也在无形中自成气场,压迫着大殿上的气氛:“听见了吗?沙莎,你真叫本王拍手称赞!” 沙莎咬牙,推她一把:“黎儿,你快出去,你不要替我求情。” 黎月侧头看向姐姐,摇头,不行! 凤翎王淡漠地扫视着座下的人,等待着她们之间这场在他眼里很幼稚的角力。 “黎儿,快出去!” “不行,大姐,你是摩里氏最出色的巫女,我自小就看着你,我就觉得特别骄傲!要不是王先封我做大祭司,这个位子肯定也是你的!你是最厉害的!现在你要降级,黎儿也要陪着你!” 沙莎微微愠色地别过脸瞪她:“什么我的你的,这种话在王面前怎可胡扯八道!凤翎王封了你的,就是你的!这种胡话以后不许乱说!” 黎月受了训诫,噘着嘴莫名地委屈:“大姐~” 沙莎严厉的眼神警示她闭嘴,尔后面向凤翎王:“王,黎儿心智仍像个孩儿般,请王不必理会黎儿所请!” “姐姐!” 凤翎王忽然笑了,这小丫头,分明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摩里氏的巫女真是叫本王开眼!黎儿,你再不出去,本王就真的要罚你了!” 沙莎推她一把:“还不出去!” “我不要!” 沙莎瞪眼,伸手在她身后结了一个咒语想把她弄出殿外。 啊! 黎月四处张望,哎,姐姐呢? 感觉到额头上突然发出异样的银光,黎月蹙着眉头,白皙的手指抚摸上额头,额头忽然发烫,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黎月不由得发出惊恐的嘤咛! 坐在玉座的凤翎王扬扬眉毛,挥手幻化出一面铜镜出现在黎月面前。 一朵红色的鸢尾花诡异的在黎月的额头上若隐若现! 黎月一时蒙圈了,她是中了什么降头么? 黎月惊叫:“这、这是什么!” 难道她修习黑行术,入魔了?可是她的头发还是银色没有什么异样啊,眼瞳也还是很正常的紫色! 不不不,这不可能,她一直以来都没有出现过任何的不适,连反噬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怎么可能突然发生事故!她抚摸着自己的额头,那东西抹不掉,可是也很快就淡了,仿佛刚刚只是一瞬间的幻觉。 面前的小丫头心中的一片哇哇乱叫太响亮,已经不知不觉传到能读心的凤翎王耳中,令一向面不改色的凤翎王忍不住翻翻眼皮,声音里的嘲弄,仿若取笑她们般:“忘了告诉你,任何对黎儿的偷袭,都会反噬到偷袭者身上,这是本王给你的大明结!” 大明结! 这个鸢尾花印记,是大明结? 摩里黎月望着高高在上的凤翎王,再用力摸摸自己的额头,那朵鸢尾花却没有刚刚那样艳红了!她心中迷惑起来,既然是大明结,那就不是修习黑行术的事了。她放心地松了口气,好吧,再次被恣意任性的凤翎王打败了! 不对! 黎月忽然回过神:“啊?那姐姐去哪里了?” 他满不在乎的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托腮,斜眼睨着座下的人:“那要、问她自己。” 黎月愣愣的望着凤翎王,眼神里的哀怨,令人费解;王悠悠的回望她无辜的小脸蛋,仿佛在说:怎样! 半晌,黎月悻悻地低下头。 凤翎王从鼻孔里冷哼一声,看着黎月的眼神里有一丝鄙夷,这个丫头的把戏他是看得透透的了。 且不说凤翎王何以要给她下这样的结,下了就下了,以她如今的修为,却浑然不知自身何时被下了大明结!够笨! 若不是姐姐今日对自己施法反噬…… 她灵机一动,对,姐姐呢!犹疑片刻,黎月小心翼翼开口:“王!您真的要降她的级吗?” 凤翎王或许早猜到她会刨根问底,索性也爽快回答她:“要问她为什么要诽谤我的祭司,嗯?” “姐姐吗?” 凤翎王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你这么闲,看来不忙了。” 啊! 黎月一转刚刚发愣的情绪,调皮的咧嘴笑了:“不不不,臣很忙!” 他懒懒的嗯一声。 “可是…臣还有个疑问。” “说。” “为什么王、要在臣身上下这么复杂的联结呢?”族中有典故记载这种缔结,施法者和受法者会有断不了的连结,但仅仅是受法者受到了施法者的捆绑。 “以你的顽皮,本王只是做了预备大祭司失踪的结。”凤翎王的手再一挥,黎月面前的铜镜就消失在空气中,“平日是不会显现的,你也无须大惊小怪,但是!” “但是?” 黎月张大嘴巴,还有但是? 第36章 凤仪殿,琉璃张灯,夜不成眠 凤翎王狡黠的眼刻意弯了弯,那好看得像玻璃球的海蓝色眼瞳,妖异得要出水了的好看;黎月看得多了,竟然从来没有看腻。 “攻击你的力量越大,它显现的痕迹就会越强,越久!” “什么嘛!” “”鸢尾花的色泽红艳如火,看来你大姐刚刚出手不逊,这朵花,估摸着也要显现个把月!” “啊?”黎月的嘴巴可以放入一个鸡蛋:那那那、那岂不是全世界都要知道这个法印了?她额头上长花了,会不会被宫人笑啊? “那个、”黎月咽口水:“王,能不能,把这朵花,挪到其他地方啊,像胳膊啊,脚上啊,要不屁股上也行嘛!” 凤翎王翻翻眼皮子,薄唇微启:不行! 啊啊啊!黎月撅起嘴,好吧,你是王,你是老子,你最横,你最大,你说了算!你胖你有理,你瘦了不起! 凤翎王饶有兴趣的听着她心里反反复复的叨念,甚是好玩。 他盯着她额头上的那朵花,往常都不觉得自己的法印这般鲜艳如火的娇媚,今日看来却是特别好看! 都怪他当初慌不择路的选了朱雀的真祖借了身显了形,不然也不会选了这鸢尾花做法印,过于秀气,倒像是凤族女子相授的花式! 黎月咕哝着凤翎王的话,心里猜不出来,凤翎王好好的干嘛要和她联结,是为了让她无法躲开凤翎王的追踪吗?可是以凤翎王的修为,他只要打开天眼一看,有什么是他看不到的! 令人费解的是,谁人都知道她的主人是天地之子凤翎王!这个结肯定是王为了随时监督她才下的,哎呀,王真是苛刻!你说她如今一个男儿身,头上长了朵这么娇艳的鸢尾花,那谁见了不得笑死了,王这又闲心来了拿她打趣,还要让她被十万子民取笑! 其实这个印记如同凤翎王的权威般保护她,即便是畏惧的阿修罗王见到这朵鸢尾花,都会给三分面子。 迟钝的黎月却只是将它当做一种联结的印记,未曾起过恻隐之心。 然而风声传到了王妃陵姬耳中,莫名地令她急躁,自打她入宫以来,凤翎王虽然不好女色,也对她不温不火,说是冷落却又不是,说是恩宠却又冷淡;她总是捕捉不到他的情绪和想法,她看不见他的心,更抓不住他的目光。 唯一能令凤翎王注意的,恐怕只有白衣翩翩的一舞! 是的,舞姿曼妙,艳丽动人的九天玄女,骄傲如她竟然只能以一支舞来取悦圣心! 每到夜深独处孤帐,辗转反侧的陵姬面对着偌大的寝宫,心中都是一阵酸涩。 帐外的贴身侍婢轻声在问,夜已深深,床幔内的陵姬却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娘娘,您夜深不眠为何叹息?” 陵姬把身子完全没入被子,整个儿缩在被窝里,她的眼角悄悄湿透枕芯。 “娘娘,您别怪婉儿多嘴,您进宫多年,君上至今却从未召您侍寝,只是偶尔来探视,更加从不夜宿凤仪殿,外面都传凤翎王并不是看不上娘娘姿色容貌,是、是……” 耳畔的侍婢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感觉诡异的她终于探出脑袋,“是什么?” 婉儿俯下身子悄声在床幔外:“有传言凤翎王根本不喜好女色,迎娘娘入宫也只是看在天后的面子,其实是、凤翎王有、有龙阳之癖。” 最后面的四个字,婉儿几乎是压着嗓子说完,说的很小声,生怕让人听去了。 越说到后边几个字,婉儿的声音就更加弱,那侮辱圣名的罪名,叫谁敢在主子面前说出来? 陵姬瞪眼端坐起来,苛责地喝声:“放肆,谁敢这样大胆诽谤君上,是嫌命长吗!” 婢女立刻跪下认错:“娘娘息怒,奴婢看娘娘夜夜难眠,为王失落,奴婢不忍心您这么下去才一时大胆,将这些传闻说与您听!婉儿知错,但是这些也不是婉儿说的啊!” 陵姬看着跪在床幔前的贴身侍婢,胸口因气闷而急促起伏,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婢女,若是旁人来告诉她这样的话,她肯定会加以严惩,可婉儿是服侍她多年的贴身婢女,她自然是信得过,也不会多加责难。 婉儿跪在地上,头磕在地板上:“婉儿绝对不敢有诽谤君上的心思,只是宫中最近传闻颇多,婉儿才……” “都传了什么?” “按说娘娘是九天玄女,姿色容貌都是天界和魔界一等一的美人;可是君上至今未临幸过娘娘,除了四大护法的朱雀星君是女子,身侧随侍都是些男子,所以……所以宫人都在传,其实君上只是为了不要驳了天后的好意才迎您进宫的。而且……” “而且什么,说!” “尊贵如您的身份,竟然没有入主东宫,只是赏赐了凤仪殿,那后位至今空悬,不正是因君上没有将您正名的打算吗!” 一只莲藕白的手从床幔中伸出来,抬起婉儿的头,让她正视自己:“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婉儿的眼眶都红了:“娘娘,这水迷宫里,您就是婉儿最亲的人,婉儿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啊!” 她松开手,长叹一声:“如果这是真的,他是有属意的人么?” 婉儿屏息凝视着陵姬。 “看来真的有那么个人,比本宫更加懂得讨凤翎王欢心!”陵姬抚摸自己倾世的容颜,原来这世间,竟还是有不爱美人之人,堪堪折煞了美人! “说吧,那个人是谁!” “婉儿也不知道,有一说是御前的红人羿天,也有一说是祭司所的主子!” 陵姬的手指在床单上划出五条抓痕,眼中的妒恨交加,已是忍无可忍。 “娘娘,羿天只是这宫里无官无职的闲人,可是偏偏君上却最喜欢和他同在一处,他日夜在凤翎王左右,谁知道他借着自己俊美的容貌魅惑凤翎王,凤翎王隐世万年不近七情六欲,迷恋那孩子的新鲜也未可知;再说那祭司所的主子,从小便在凤翎王的左右,连课业都是凤翎王的一手布置,近日更是有传闻凤翎王为了护她长安,竟然赐了法印……” 陵姬合上床幔,语气里有不可抑制的颤抖:“够了!” “娘娘,您不能坐以待毙啊!那红艳娇火的鸢尾印记,可不就是凤翎王的法印吗?” 陵姬咬牙切齿的盯着她:“这些宫中传闻,以后不要再说了。” 可能想到什么,侍婢不再置喙,悄然退出寝宫。 凤仪殿,琉璃张灯,夜不成眠。 好一个闲人,好一个鸢尾花印记!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君前失了自持,魅惑君上!看看到底是本宫这九天玄女的倾国之姿艳丽,还是尔等凡夫俗子的皮相入胜! 第37章 哦?本王瞧一眼也不行? 碧云殿是水迷宫唯一一个栽植了兰花的别殿,本来在海中,只有能适应水候的奇花异草才能够存活,但是凤翎王突发的兴致,那时看见黎月在池边鼓捣兰花植株的移植,他就莫名的想取笑她的傻气! 兰花只是凡间的低等俗物,想在冥海这种充满戾气的地方生长,除非有奇迹,即使奇迹的存活了,也活不过一年。 但是看见黎月乐此不彼的种了一次又一次,失败又继续搬一盆新的来,他终于开口提点她:去取些妖·泉水来,灌土7日,用护心法打个保护罩。 一开始妖精泉水果然管点用处,一下子那兰花竟然真的活了过来一样蓬勃开枝散叶。 但是过了个半月的某天,黎月去院里看自己的兰花,一夜之间全都阉了。 她不敢置信的,一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我的兰花昨日开得好好的,怎么会死!” 她愤恨的摔碎了旁的植株,气的直跺脚。 平时负责照顾花草的豆蔻和豆丁哎呀一声,及时的抢住她抱起就要砸的鸢尾花:“大人,这花砸不得啊!” “放手!”黎月眼里心里都是火气,怒喝一声:“还不给本座放手!” 豆蔻死死抱住,不敢松手,用力摇头,使不得使不得。 豆丁拉住她的胳膊:“我的祖宗,这可是鸢尾花,鸢尾花啊!” “鸢尾花又怎么了,我的兰花死了!本座辛苦培育了整整一年才活的兰花!” “大人,您额头上的鸢尾花是什么,您可仔细想想啊!” 黎月总算消停的瞪她一样,无处出气,她跺跺脚,“说!昨日谁来过碧云殿?让本座查出谁下的毒手跟他没完,我的兰花精都打回原形了!” “大人,昨日碧云殿没什么客人,除了来送折子的挽瑶星官和送丝绸的宫娥,啊,还有!” 豆蔻忙扯了豆丁的袖子一把,“大人,这花兴许本来就是凡间俗物,不适应水迷宫的气候,我们重新再种些新的吧。” “等等!”黎月打断她,“豆丁,你继续说下去,还有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凤仪殿遣人送来两盒糕点,奴婢看过,都是些做工很精致的吃食,大人响午用膳的时候再享用吧!” 就这样,豆蔻紧张什么? 黎月瞄一眼豆蔻,看她还是死死护着那盆鸢尾,心里仍是可惜自己那辛苦栽培的兰花。“凤仪殿送个糕就送个糕,你紧张什么?” “大人……” “快说!” “这平日里王妃也遣人送些赏玩的小物件和吃食也没什么,但是昨日来的,是婉儿姑娘。” “嗯?” “她…她走的时候看见兰花长得好看,就说瞧一瞧,就过来了。” 黎月点头,“然后呢?” “就、就看了一会儿就走了,没什么奇怪的。” “你们在暗示我,王妃的侍女害死了我的兰花?还要是陵姬的贴身女官婉儿亲自动的手脚?” 豆蔻和豆丁忙跪下认错,“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哼!再笨也要笨的有点理!” “大人,那兰花可能只是受不住妖精泉水的灵气就阉了,我们再弄些回来种!” “算了,你们退下吧!以后我的兰花,没有本座同意,谁也不许碰,瞧一眼都不行!” 豆蔻和豆丁暗暗松了一口气。 “哦?本王瞧一眼也不行?” 一声低沉的男音从殿门口传过来,黎月一等人随即怔住。 身边的小侍女立刻都跪下行礼见凤翎王大礼。 黎月也是放下兰花,福身行礼:“王怎么会亲临碧云殿!” 凤翎王脚步轻松,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身侧跟着侍从——榈木星官,听说这位是服侍了凤翎王近万万年的星官,宫里人平日里都尊他一声榈木星爷,也不知是何缘故,照理说神仙都是不老的皮相,榈木星爷满头银发,花白胡子,连皮相都是老翁脸面,可是说话走路都与年轻人一般健步沉稳。 凤翎王走到她们跟前,他扶了扶手,睨眼扫过她边上的兰花,摆手让侍从都退下:“下去吧。” “是!” 院子里一下子只剩下3个人,凤翎王,榈木,黎月。 “这花,怕是回天乏力,不如重新栽植的好!” “榈木爷爷,您也没有法子吗?” 凤翎王颔首,榈木才开口道:“往日您这花用的都是妖精泉水灌溉,这宫里除了这个泉水,就是冥水,冥水不养凡物,若是泉水都养不好,就没法子了;要再换过一盆子新的根,再去空谷拨弄些润土将养个一年,长出新芽的兰花,待它根叶都吸收了泉水、适应了这冥海的气息,也就事半功倍了。” 黎月委屈的扁扁嘴,老大不高兴的,无甚惋惜的抚上自己的兰花,“黎儿好不容易才养出了兰花精的!” 榈木星官拍拍她的头:“黎儿,下次你让老头子给你灌水,放王的院子里养上个把月,老头子保管你别说兰花精,就是花妖,那都妥妥的!” 黎月的眼睛亮起来:“您说真的吗榈木星爷!”她揪住榈木星官的袖子晃了晃,“黎儿明日就去人间取了来寻你帮忙!” “嗯哼!” 凤翎王轻哼一声,看他们这么旁若无人的晾着,怪不客气的。 “当然,这还要王首肯的,小老头平日照顾王的起居,忙的呢!” “王,好不好?让星爷爷帮帮我啊,黎儿可喜欢这兰花的!” 凤翎王满意的嗯一声,深邃的眼瞳里倒映着一个活泼的脸,令人欣然。 榈木星官微微躬身:“那小老头就依着王的旨意,帮您这把了!” “谢王恩典!” 黎月喜笑颜开。 “那~以后这兰花,是许本王瞧上一瞧了?” “自是当然的!多谢王和星爷!” “小老头就是借了妖精的泉水,献献丑罢了!多得那个泉水的功劳!” 黎月终于一扫雾霾,开心的蹦跳起来,“豆蔻豆丁,快过来把这些花都拿去扔了!我明日去取些新鲜的来!” “是,大人!”应答的两个宫女赶忙进来报了死掉的花去处理。 凤翎王给自己找个舒适的位子坐下,扫一圈打理的井井有序的庭院,满院子的海棠树倒是开得不错,只不过这兰花娇气,任是用泉水养着,凡物受了魔域的气息受不了焉了也是不奇怪,可偏偏某个不安分的丫头偏偏就好这娇气的花种,屡试不爽,焉了又重新捣腾,焉了又重新捣腾! “对了,王,上次说要降级的事情,您可就答应了黎儿吧?” 凤翎王伸手接住树上飘落的一片花瓣,头也不回:“你,是要同本座谈条件?” 黎月微微倾着身子,将宫娥送来的一杯香茶递上:“王,天气干燥,您渴了吧,要不先喝口茶!” 他的手指在花瓣上轻撵,花瓣粉嫩的零碎,手一扬,也就落入了泥土中。 “王?” 他没有伸手去接那杯茶,倒是身侧的榈木星爷接上:“王晨起还未用膳,不如就先搁着。” “哦,这样啊!那好吧。” 黎月转念又起了个念头:“哎对了,刚刚豆丁说昨儿凤仪殿遣人送了糕点来,正好王也尝尝这九重天的手艺!” “凤仪殿送的?”他望着某棵树干上的枝丫,“陵姬倒是对你这泼皮有心了!” “哦,娘娘平日也偶有遣人送些精致的吃食,昨日还没来得及品尝。” 他回头,“那你,回了什么礼?” 回礼? “要回礼吗?”黎月摸摸下巴,这,王妃给宫里人送吃食,要回礼吗?“这,不算是礼物吧?” 凤翎王扬扬眉毛,手指举到眼前,拂掉手上沾了花瓣的碎片:“怎么,你们巫族拿了礼,却都不回个礼吗?” “哦,不是的,我们巫族的规矩都是按礼物大小来分,若是接了礼物,就给回个稍微大点的礼物,也算是承了礼数回报了对方的。” “榈木。” “是。” “就把前几日巫族供奉的那箱从南蛮来的腊味送给陵姬吧。” 榈木星爷怔了一下,点头称是。 “腊味?还是南蛮来的?”黎月眼睛亮起来,这可是她爱吃的一味,她咽咽口水,心想着等晚上姐姐们进宫会不会也给她带点什么南蛮的吃食,可把她馋住了。 “不就是你们巫族的贡品?” “嗯,那腊味可好吃了,娘娘一定会喜欢的!” 他嗔看她一眼:“本王看,是你这泼皮喜欢的紧!” 她傻笑的摸摸鼻子:“您老人家发现了哈!” 凤翎王回头和榈木星爷颔首:“得了,回头也给碧云殿一些吧。” “是,小人回头就打发人挪半箱子过来!” 凤翎王点头。 “啊,谢谢王,黎儿不客气了!” 凤翎王这才接过那杯茶:“本王早上也没进膳食,你刚说那个糕点,是不是要拿来同我吃?” 啊,忘了! 黎月返身去招呼手底下的人张罗吃食,再遣人去御膳司拿些平日凤翎王的吃食来。 榈木星爷呵笑,“这孩子真是心眼实诚,这就把刚刚的事给兜住了。” 凤翎王自然是知道他说的,是关于前日他要把沙莎祭司降级的事情。等过两天,他心情好了,这个级,降不降也就那么回事,他本来是气了,但是黎月进来那么一闹,他反而也就释怀,先晾着两日再说。 “没点稳重!”他嘴上是这么冷淡的一句话,可是嘴角却还是稍稍上扬:泼皮! 第38章 君心难测! 凤仪殿。 过了晌午,陵姬正在殿中做一副扇面刺绣,忽听得殿外传来脚步匆匆的声音。 “娘娘?” “进来。” 婉儿进来回禀,是凤翎王身边的侍臣来了:“娘娘,昭河殿的榈木星爷来了,您可要见他?” 昭河殿? 陵姬放下手里的绣面,稍作整理自己的衣裳,手抬起来,婉儿扶住她的手腕,搭着她起身:“我的发饰可还好?” “嗯,很好!” 婉儿扶着她往外走:“说是王给您赏了吃食,娘娘若是不见也没事的,婉儿去叩谢便是。” 陵姬没有要回避的意思,脚步往殿外去,“昭河殿遣来的人,本宫当然要去看看。” 榈木星爷和一小队人,候在偏殿中等待陵姬,地上摆了几件箱子。 “给娘娘请安!”榈木星爷老远看见一个身姿绰绰的曼妙身影,福身给她见礼,声音不高不低,让过来的一行人听得见,又不显得自己声音太洪亮。 榈木星爷同行的一行宫人都随着见礼。 “星爷许久未来本宫这凤仪殿了,婉儿怎么这般怠慢,还不上茶?” “谢过娘娘,只是小的还要赶着回去伺候王午休,耽搁不起,这杯茶还是下次再喝!” “行,那就不耽误!本宫许久未见星爷,近来可好?” 榈木是这宫里闻名的和蔼老人,说话不温不火,与谁讲话总是带着和气,所以宫里人都晓得他是个好说话的主;平日看王一副冰山性子,也不知道榈木星爷是怎么将王侍候得服服帖帖。 “老头子一如往常,多谢娘娘关心!”他的手放到那几只箱子:“这些是王让小的送来,都是些供奉的吃食和衣裳,请娘娘过目!” “君上平日赏的都是些珠玉和衣裳布料,今日怎么还有吃食?” 榈木星爷笑答道:“王听说昨日娘娘给各殿也送了些天宫赏赐的吃食,想到娘娘这么有心,便将凤族进贡的绣衣,鲛人族进贡的夜明珠、巫族进贡的南蛮腊味,赏赐给娘娘!” 陵姬点点头,眉笑眼开的给榈木星爷道谢:“还请星爷帮本宫多谢君上的赏赐,臣妾不过是和宫人分享了些吃食,不足挂齿!” “娘娘果然体恤宫人,王听到定然也会宽慰!”榈木星爷拱手作揖,“这响午已过,王该上榻歇息了,老头子我也就不耽搁了,这杯茶先谢过娘娘,留到下次再喝!” “好!”陵姬临走叫住他,“星爷请等等,本宫许多日不曾见过君上,不知……” “娘娘知道王平时便是如此,喜静喜欢独自一处,若是多扰,惹得王不悦也怕不好。” “可是本宫许久未见……若能让本宫见一见,本宫也可以不打扰君上阅经写字的在一旁伺候笔墨之类。” 榈木星爷捋着花白胡子,似乎认同了这一个提议,又像在咀嚼这句话的可行,“娘娘,此事您晓得小的也做不得主;这样吧,倘若有个好说话时机,小的在君前为您说说几句,如果王应允了,小的就遣人来告诉娘娘!” “那就多谢星爷!” “罢罢罢,娘娘可是九重天的仙女,是水迷宫的王妃,老头子我受不得这礼!” “您可是这宫里的老人,陪在君上身边都不知个几万万年,您就是君上最亲近的人,受陵姬这一拜,并无不妥的!” 榈木星爷和陵姬互相别过,领着一行人,缓缓离开凤仪殿。 陵姬望着他们一行人离开,看看地上那几个箱子,唇角带笑。 婉儿瞧着娘娘的模样,不禁好奇:“娘娘,不过是几箱吃食衣服,您为何这般高兴啊??” “你不懂,平日里凤翎王的赏赐可有什么吃食?” “嗯,并不曾!” “可是今日他却给了这许多南蛮的特产,想来是本宫前几日给各殿送的那些糕点的功劳,君上想着也给我一些赏赐,才派人来了!” “可是平时君上给娘娘的赏赐也不少啊,时不时的就会派些礼品到凤仪殿,虽说没有亲自来,可是也常常惦记着宫里的这位娘娘啊!今日不过多了些吃食,又有何不同呢?” “君上是对本宫这一举止很是赞赏,所以才赏赐了一些平时没有赏过的东西!” 婉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您又为何要亲自出来迎榈木星爷呢?” “君心难测!榈木星爷这个人是一直跟着凤翎王的随侍,他和君上相处的时日比这宫里任何一个人都要久太多,如果能得到他的提携,本宫在君上的心里才能有更好的印象,等日子久了,本宫才会有更多在君前服侍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娘娘真是聪慧过人!这次我们分送给各殿的吃食大家都很喜欢,相信再不久,娘娘一定能在君前露脸,讨得君上的欢心!到时候兴许就召您侍寝,再给这水迷宫添个小凤翎王什么的,可热闹了!” 噗嗤! 陵姬嗤笑:“你这丫头,瞎说!” “奴婢怎么是瞎说呢,你看这宫里就您这一位娘娘,虽然凤翎王是个石头一样的神,可是石头也有开花的一天不是?我们且再耐心些,相信君上一定会越来越喜欢您,等他宠幸您了,那添个小娃娃,总也是迟早的啊!” 陵姬羞涩的掩嘴甜甜的笑出了一朵花:“就你贫嘴!” “娘娘,您的心思可都要溢出来,今日整个凤仪殿都是甜蜜饯儿的味道,甜的奴婢都要溺死了!”婉儿将箱子打开,十几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有如手掌大小,用光滑绒面的布托着雪白的蚌壳,夜明珠折射出绒面的光,倒映着凤仪殿的华丽宫墙,美的令人眼前一亮。 “哇,娘娘,这些夜明珠都好大颗呢!” “拿来本宫瞧瞧!” 婉儿捧起一颗,小心翼翼的举到陵姬面前:“嗯,娘娘,您看,好漂亮啊!” “鲛人族的夜明珠确实比的其他族的珠子来得剔透!”陵姬拍拍她的肩膀:“把这些都收好,正好过些时日天后的寿辰,我们挑一些做几件首饰,再加上本宫的绣花扇,也算是一份体面的大礼!” “是,娘娘!” “啊,今儿天气真好,本宫忽然来了跳舞的兴致,把殿门都敞开,让流光都照进这凤仪殿,瞻仰本宫的舞姿!” 陵姬扬起她的霓裳,欢快的在殿中欢舞,曼妙的身姿,轻快的舞步,抬手间尽显的妩媚娇态 婉儿连连拍手称赞:“娘娘的舞姿越来越美了,果然是不负这九天玄女的美名!” “来,本宫也教你跳一曲羽衣舞,给本宫做个舞伴!” “是,娘娘!娘娘可别嫌婉儿笨手拙脚!” “来吧!” 第39章 凤翎王翻一页卷宗,哦,是忘了! 蓬莱近日出一角龙,横霸北海,搅得蓬莱无宁日,一时半会竟然无人能奈何得了这孽畜。 天君指派了以火神,水神领携的天将一千余人,缠斗七七四十几天,都无劳而返。 此龙潜伏蓬莱北海万年,吸收四方灵气,其鳞片坚硬如铁盾,兵器不破,水火不侵,更有张嘴吐火吸水的能力。 天兵神将都奈何不了角龙,蓬莱仙主为此苦恼不已。 再次派遣神将去侦探,那角龙潜行海底,狂风暴雨做浪,一个浪头就搅的不识水性的天兵神将人仰马翻,节节败退,无奈只好收兵回天上去。 天君一时半刻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蓬莱仙主眼看连天兵天将都奈何不了这头角龙,只能看着那孽畜三天两头作怪却无可奈何。 连着三个月如此,天宫里各路神仙向天君献上各自最有把握的法子,和角龙缠斗了数月,依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蓬莱岛人只得暂时封闭岛外所有出路,用结界将整个岛保护起来,隔着屏障勉强不受那海啸的吞噬,可是自此也就断了岛友的出行。 天君派人查探角龙来历,竟然无人知晓这头万年角龙是何方来历。 水神细细琢磨了三天三夜回想自己与角龙缠斗四十九天的过程,所有人都将它当成龙一样攻击要害,使尽解数其实却全然伤不了它分毫,此龙非比寻常,功力深厚,但是世间万物,无一不具有弱点。 “天君可记得,谁人能不费吹灰之力,随时随地召唤得了上古神兽为其所用?” 天君捋捋胡子,眼神悠悠地瞟向他,“你又记不记得,给本君最没好脸色的是谁?” 水神笑了,这上天入地,谁见了三界之主天君不是敬畏和膜拜呢,即使是至尊魔珂阿修罗,见着天君,不给面子,也定然不会令他下不了台面。 可是偏偏刚好就有那么一个人,不对,一个远古神祗;屡次与天君争执不下,划地割袍负气而去,十几万年来,只有在天后寿宴的时候才肯松口拜帖道喜,但是依然在水迷宫不曾踏出一步,对魔界生灵甚为护短,仿若那就是生他养他的摇篮,视如己出。 自天界与魔界的“天魔战役”之后,凤翎王便再也不愿意给天君好脸色,能不见也不会来见,自此十几万年都不曾来过天界。 “如果天君同意,臣自请和玄武司君,前往做这个说客,请求凤翎王出手相助,相信凤翎王座下异人定能有好对策。” 天君脸色严肃,可是又觉得水神这个提议值得一试,凤翎王与天地共生,万物皆在他心中有数,若是他愿意相助驯服,可能才是最好的上策。 可是这老脸,怎么下台? 水神当然看出好面子的天君是不好意思,悄悄和天后使眼色挤眉弄眼。 天后收到水神的暗示,柔声在天君身边说道:“天君可拟旨给玄武司君,他素来与水迷宫的诸位元君交情甚笃,借由司君之口,此次求助是由蓬莱仙主自请凤翎王相助,天君不过举手之劳;这样一来,请求凤翎王相助的蓬莱仙主既承了天界的人情,凤翎王也是看在蓬莱仙主的份上才出手!” 水神赞同的点头,天后聪慧过人,当真是体贴入微,顾了天君的面子,又可以替蓬莱解决危机。 天君咳嗽两声,“此事就按照水神所请,本君看在天后的面上,允了。” 一道天旨从天而降,穿过了冥海重重结界飘至水迷宫的大殿,凤翎王轻蔑的瞟一眼空中悬浮的那份天旨,手指动一动的兴趣都没有,嘴角冷冽的扯了一下,眼皮子都不带动一下,就任它那么飘着,发出灿灿的金光。 皇叶未得到凤翎王首肯,自是不敢妄然去接。 百官相视无言,静待凤翎王处置这份来自天宫的天旨,若是他执意不肯接,怕天宫又有微词。 黎月闪闪大眼睛,转身附耳在凤翎王身侧轻声问道:“王,天君老儿是不是知道你不肯接才故意没敢派人下来的啊?” 凤翎王高高睥睨着那天旨却丝毫不为黎月所激,手指动了动,侧眼横她一眼,冷冷从鼻孔里哼一声! 黎月努努嘴,和羿天悄悄使眼色,再瞅着凤翎王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阴沉沉地斜睨着她,黎月只好老实呆着。 羿天的嘴角似笑非笑,一览殿中百官无人敢噤声,嘴角的弧度更加悄然上扬,天君这意图,可是太明显了。 凤翎王接了,便是应了天君的旨;不接,也没有丢了他的面子;反正接不接,都是随了凤翎王的性子却不伤他天君的颜面。 “今日朝会就到这里,退朝吧!” 百官不仅唏嘘,凤翎王竟然也不宣导这道旨意就散了? 但是王令已下,大家只好作罢离开大殿。 只是黎月太好奇天君老儿这道天旨到底写了些什么,偏偏又碍于凤翎王的脾气,不敢妄动。 魔里黎月看着那道天旨,好奇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可她抓抓袖子,愣是把要到嘴边的话咀嚼了又反复咀嚼,看凤翎王还是不为所动,她于是偷偷地蹭到羿天边上,悄悄和他这个御用闲人咬耳朵:羿天哥哥,你说王是不是故意晾着天君老儿这道天旨的,等下那老儿肯定要编排个什么说客来我们水迷宫走个过场求着咱的主子接了这道旨意呢! 羿天好笑的点点头,天君自从因为凤翎王入了魔域为王,便气得再也不肯与他讲和,可是又有些事情需要请他老人家帮忙,碍于拉不下面子,经常要请天后来做个台阶给自己下,可见天君是个多爱面子的帝君老儿! 他看看凤翎王老神在在喝茶翻书页的样子,心里想着王在等着什么,他低声和黎月咬耳朵:大人,你猜猜看,天君这次会派哪位贵客来? 黎月掩嘴偷笑,天君老儿的说客可多了,有时候是玄武司君,有时候是青龙元君,这两位与水迷宫的朱雀星君和白虎元君交情最好,也是在凤翎王面前能有几分薄面的天族,所以天君老儿就经常遇到难以请求援助的时候请他们来当说客讨个人情。 说来凤翎王也不知是真的看在这二位的面子上,还是给了天君那个死要面子的老头子台阶下,晾着几日,说客小住两天,他就“勉强”的允了下来,也不知面子是卖给天族的哪位贵人! 黎月揪揪羿天的广袖,羿天,你说这四海又无战事,平日他老人家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事情需要下旨来请他呢?要真是重要的事情,不是也该编排个什么走场,客客气气的来请咱们的凤翎王帮忙吗? 羿天也摇摇头:这个羿天可不知了! 凤翎王头也不歪一下,斜眼瞟一眼这边,“看来你们很想知道那道神旨上写的什么内容?” 嗯哼! 黎月清嗓子,讪笑的作揖:“王是不是打算接了啊?要是,臣愿意代劳!” “着急什么,贵客未到,倒是你这泼皮心急!” 贵客? 羿天再一次和黎月对视一眼,看!王果然是心如明镜! “王,您是不是忘了、水迷宫今日可是闭馆日,任何人没有手谕不能出入宫门的!” 凤翎王翻了一页卷宗,“哦,是忘了!大概那贵客,要再等个一日了。”他的手指一行行的在卷宗上扫过,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可也不巧,这闭馆日又不是本王今日定的,对吧?” 额……黎月忽然汗颜的,木讷的点头、摇头、点头。 噗嗤! 边上的皇叶忍不住笑了,许是感觉到凤翎王凉凉的眼神,他悻悻的垂下头。 “黎儿,你的那头雪狼,可还好好的在殿中?” 雪狼?她点头:“在啊!王有何吩咐?是想看看它长得如何了吗?今日狼崽子可是食量巨大,饭量都比平时多了两倍!它现在的体型,我那个小庭院都快找不到它玩耍的地方了!” “哦?为何?” 黎月摸摸下巴,“嗯,臣查了下典籍中的狼族记载,能找到雪狼的资料并不多,正想着是不是去和妖精们问个明白,近期也没有举办洗礼,妖精们都在别处!” 凤翎王放下卷宗,“舍近求远!” “啊??”黎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皇叶抿嘴:“神官大人,您忘了,凤翎王是天地之子,四海八荒的各类生灵,还有比凤翎王更清楚晓得妖族习性的?” 黎月恍然大悟,对啊!她怎么把这个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明明身边就有最大的“生物活百科”——凤翎王,他是生于在混沌之初的天地之子,年纪比天君还要大,这世间的生灵进化历史,有哪本典籍能比这位活百科更加了解清楚呢? 何况凤翎王拥有的任何生灵都无法遁形的天眼。 “嗯,明日领来本王看看吧!”他复又拿起自己的卷宗,“本王乏了,你们也散了吧。” “是!” 临走,凤翎王又多说了一句:“明日把你的宠物捆好,吓着我们的‘贵客’,本王不替你求情的!” “是是,黎儿明日拿条捆仙索牢牢系着!” 黎月心想狼崽子不过就是身躯大了些,站起来比人头要高出个头,獠牙森森锋利了些,可也没那么吓人吧!它在碧云殿养的可老实着呢,王也真是太仔细得过头了吧! 第40章 你,可不要、丢了本王的脸! 和皇叶、羿天、榈木星爷一同踏出昭河殿的大门,摩里黎月想说就各自散了。 榈木星爷拦下她:“大人,且等等,小的有几句话想和您说说。” “何事?” 羿天拍拍她的肩膀:“星爷想必是有要紧事要叮嘱!” “刚刚在殿上,临走王特地提醒您,明日的事您可仔细记好了?” “记了,不就是捆好我的狼崽子嘛,我知道它现在是、嗯,体型有点儿吓人,可是它很乖的!” 皇叶和羿天在一旁点点头,嗯,对! “大人有所不知,雪狼生性嗜血,虽然被驯服之后狼性削弱许多,但、王是很了解妖族习性的,假若王特地这样提点,大人可要多上心!” “嗯,星爷说的对,大人还是仔细点!” “好!多谢星爷提点!” “那老头子先告辞,诸位请!” 皇叶和羿天比肩而站,眼前这位大祭司,依然是一副懵懵懂的表情。 皇叶若有所思的摇摇头,和羿天作揖告别。 羿天看着皇叶的背影,竟然觉得好笑的浮现一个笑脸。 “羿天哥哥在笑什么?” “黎儿在笑什么?” “嗯…笑……笑皇叶啊!你看他,比星爷还像个老头子呢!” “那,我便是在笑你像个孩子!” “你们总也觉得黎儿没行成人礼,都不算是个大人!哼,等再过个十八年,过了成人礼,我可就是个大人了!” 羿天点头:“对,你说的对!” “喂!”黎月不服气的踮起脚,“黎儿再长个千年的岁月,一定也能和你这般高,不对,可能要比你更高,比皇叶更高!” 噗嗤! “你要这么高干什么?”他心想,一个女子要这么高做什么? 羿天拍拍她的肩膀,“好,不说了!” 黎月才算消停:“话说回来,王真的不理睬那道天旨嘛?” “明日不就知道了,王在等贵客!” 黎月皱起眉头,明日的贵客,和她的狼崽子凑一块儿去觐见凤翎王,这是什么安排? “王总归是有他的理由,兴许他窥见了什么先机也未知,我们就耐心等着便是!” 黎月认同的点头,对! 回到碧云殿,摩里黎月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她的宠物。 “大人今日回来的真早!” “云栖,去和少物司借条捆仙索来,本座的狼崽子明日要去昭河殿显摆显摆它这个魁梧的体魄,可不能吓着人!” 云栖领命离开。 狼崽子吭哧吭哧的摸着鼻子,似乎鼻子痒得厉害,一直用爪子去挠。 黎月好笑的拍它毛绒绒的头,“我的狼崽子,你这是打哪儿惹的一鼻子尘!再挠就成猪鼻子了!” 哈哈哈! 狼崽子一口气上不来,嗯嗯半天,一个很痒的喷嚏愣是没打出来。 黎月手指在空中一收一放,变出一根羽毛,放在雪狼鼻翼挠它,“看把你难受的!” 哈秋! 一阵狂风扫落叶,黎月院中的一颗海棠树凋落了一地的落叶。 狼崽子这个喷嚏打得很痛快,吧唧吧唧的蹭到她怀里,腻歪着脑袋顶她的胳膊将爪子搭在她肩膀上,蹭的黎月左躲右闪,整个人都扑倒在雪狼身上,毛绒绒的真舒服。 “狼崽子,你如今坐着都快要比我高了,这是要长多高的个头啊!” 狼崽子脑袋歪一下,将她掩在怀里护的紧紧的! “好啦,不闹了。狼崽子,我跟你说,明日呢,本座要带你去昭河殿,让王瞧瞧你现今的模样,你可要乖乖的,不能在君前失态知道吗?” 第二日,凤翎王起早,昭河殿果然就候了客人在偏殿等着。 榈木星爷早早备下早膳伺候着,可见凤翎王慢条斯理的进食速度,他也不敢置喙一句催促。 他忽然出声:“黎儿可到了?” 榈木星爷躬身:“回禀王,今日大祭司未来报到,许是,在大殿候着!” “皇叶。” “在!” “上月本王教你的剑法,练得如何?” 皇叶不假思索:“皇叶不才,日夜勤学苦练,也只能参透王悉心传授的剑法到第九层!” “嗯,九层。”他点点头,“一个月的时间,进度不错!” “王谬赞,全是王教导有方,第十成皇叶一定会加紧练习,力求突破最后一层!” 他忽然又问:“若让你以这套剑法和黎儿的樊梨剑相比,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大祭司?”皇叶眨巴着眼睛,“这……若是只比剑术,应该有七成把握!” 没办法啊,谁让咱家的神官大人剑术是四海八荒剑术高超的师傅教的!那位师傅,还是天问剑的主人!大祭司自小就是被凤翎王绑在桩子上挑剑苦练的活靶子,他虽然也是剑术的行家,可这套剑术不过是新学了一个月的新式,着实不能百分百的铁齿! “皇叶。”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这个侍臣,“虽说黎儿的剑术,也是本王亲传;但这套剑法也是本王钻研了十九套剑法,集大家之所成得出的精华;你,可不要、丢了本王的脸!” 皇叶脑袋上多了几颗汗珠:“是!” “这套剑法的妙处在于,快中藏稳,适合你一贯的疾剑厉行,配以你的执冥剑,当是绝配!“ “臣以往研习的剑法贯通百家学,可是自从吸收这套剑法之后,臣又悟出了剑法的妙义不仅仅能以快、力道致胜,更能以刚、柔并集,以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凤翎王赞赏的看着自己的侍臣,果然是块练剑的好材料,从他跟随自己方始,在他还未修得人形时便时常在凤翎王左右看他习剑,凤翎王的天问剑,比起剑痴的虬尤剑虽然略逊一筹,可也是一把赫赫有名的神器,是父神留下的神器之一! “今日的客人,你须得和他们走一趟了。” “皇叶遵命!” 昭河殿,中殿。 殿中已有数人候在那里,以凤翎王领头的一行人缓缓步入大殿,榈木星爷,皇叶,羿天紧随其后。 殿中一青衣束发男子与一白衣素冠的男子,齐齐向凤翎王行礼。 青衣的魁梧男子拱手:“南荒水神扶风!” 白衣素冠的男子拱手:”若水司君玄武!” “见过凤翎王!” 凤翎王颔首:“两位贵客今日来,是为了那纸天旨吧。” “扶风久仰凤翎王的威名,今日和司君一同来此地,求请一个解救蓬莱的法子!” 玄武元君伸手遥遥想飘在昭河殿空中那道天旨,闪闪金光的一卷竹简落入他修长的手中,他转身对着凤翎王也拱手道:“君上这道旨意怕是还未来得及仔细详看,不如就由我二人来陈述天君的旨意可好?” “让本王来猜猜,这道旨意,是求本王施展援手,解决蓬莱今日头疼的问题?” 这件事情早已发生了半年都未曾解决,早已传遍八荒,凤翎王又缘何会猜不出来那个素来最好面子又与之不和的天君老儿拉下老脸来求他办事,不难猜测! “凤翎王果然消息灵通,正是为了此事!” “那头角龙水火不侵,你们与它缠斗数月都无果,难道就能指望本王区区一个冥海之王?” 扶风和玄武对视一眼,果然凤翎王并不给天君好脸色! 嗷呜! 一声洪亮的兽类呜声,顿时打断殿中的人。 水迷宫的昭河殿内,竟然有妖物如此嚣张? 摩里黎月牵着一头庞然巨兽踏入中殿的大门,一只通体雪白,蓝眼的雪狼紧紧跟在其后,一路的侍从无不纷纷退避三舍,避让这头凶兽! “王,臣把狼崽子带来了!您看!” 凤翎王只是淡淡的扫一眼那头与之前相差了一倍身躯的雪狼,果然长得很快!“黎儿,见过这二位,南荒水神扶风,若水司君玄武。” 摩里黎月放开手中的捆仙索交到皇叶手中,拍拍雪狼的脑袋:“乖一点哦,别动!” 雪狼呜呜一声,窝在皇叶身侧,低头老实的趴在地上,乖巧的像一只巨型大狗。黎月施法在它头上造了个昏睡决将它打得昏昏入睡,不一会儿就此起彼伏浑浑噩噩的发出鼾声。 羿天站在御座一侧,所以远远看着这一狼一人的画面,狼崽子的身躯几乎要掩盖皇叶的身影,不免显得画面有一些滑稽,他抿嘴扯出一丝笑意。 黎月走到君前行了个礼,又超那两位客人拱手:“水迷宫第三任祭司摩里黎月,见过二位神君!” “原来是第三任祭司,在下扶风!” “在下玄武!” “既然人齐了,那就开始吧。”他从手中幻出一面水晶镜子,他向空中一指,镜子被放大到一个窗户那般大小,画面瞬间清晰如临其境:“你们头疼的那头角龙,盘潜在北海万年,但是为何突然出世扰人,理由其实很简单。” 从幻镜里,众人可以看到,这是一头身躯庞大的角龙,玄色鳞甲坚如磐石,犄角尖锐,气盘区,鬓长九尺三寸,嘶鸣如雷。 扶风问:“敢问君上,这是何等妖物?” “它是滕蛇飞升的角龙,并非妖物!” “腾蛇!” “既然不是妖物,它又是因何作乱北海呢?” 凤翎王看着画面里龇牙鬣目的角龙,手指无意的在御座的扶手上敲打两下:“此时正是它飞升化劫的时候,因为应劫重生,它须要历经三万年的脱胎换骨,从头至尾层层蜕变脱掉那身角质,从脊椎重生,重新打造一副龙骨龙麟。 此时,它已无法控制自己的神智,因为痛苦,它挣扎在海底得不到解脱,所以横空出世,没想到屡屡引起海啸招来天兵天将,奈何你们一鼓作气的乱打,打得它无可奈何只好又潜回深海。” 原来如此! “而现今,你们要做的不是捉拿它,有一个法子,能帮助它飞身化龙!但是此法,也可能杀了它!” “请君上指点,我等若能不杀之而助它飞升,也不失为一次造业修行!” “嗯。”他的眼瞳瞟向皇叶的方向,然后又看了黎月一眼:“本王若没有算错,它已经化劫两万年,此时只差龙鳞脱掉便能重新生出更坚硬的新鳞甲!你们以为它水火不侵,其实不然,如果用雪狼的血洒在它身上,可以疾速冰冻角龙,它会全身被冻住,然后砍下它的龙鳞,让它得以重新长出新鳞甲,便能化身!” 什么! 摩里黎月头昂起来,望向玉座上的神,“不!王,您明明将它送给我了,怎么还可以杀我的狼崽子!” “此龙猖獗肆虐北海,还请祭司大人大局为重,雪狼不过是一只凶兽,若是大人欢喜,我们再去和天君寻一只更珍奇的兽物来!” 摩里黎月愤愤的瞪他一眼:“谁要那个老儿的兽物,他分明是自己的人打不过一条蛇了,还偏要来抢我的狼崽子!” 扶风也不甘示弱:“摩里大人此话未免放肆!” 凤翎王摆摆手:“黎儿,本王何时说过要取它性命!” “可是、可是您刚刚说要用它的血……这不是要它性命吗?” “取血也有很多种方法,你这急性子!” “是,臣一时心急,王息怒!” “嗯。”凤翎王站起来,走到雪狼跟前,端详了一会儿:“你的狼崽子,怕也是要渡劫了!” 什么! “那那、那这个时候更加不能要它放血了啊!万一、万一……”黎月说着委屈的抱住它的脑袋,雪狼的前脚浑噩的向前扑个空,还在睡梦中。 “本王既要助蓬莱仙主一臂之力,又不能取了你的雪狼性命,当如何抉择?” 黎月巴巴看着雪狼,委屈的紧紧抿着唇,“它又不欺负人,您就不能想个别的法子吗?求您了!” “不然,就要用雪狼作为赌注,你与皇叶比剑,你若输了就要答应!” 黎月看着大殿上那两位神君再看看众人的表情,知道蓬莱此次的遭遇,她一人定是不能护着雪狼周全。 可也是要一试才行! “好!” 皇叶若有所思的望着雪狼,再抬头看一眼凤翎王和摩里黎月,原来如此! “既是比剑,未免伤己及人,我们十招之内须取得对方手中的剑!” 十招! “皇叶,十招,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虽然说打架我未必能讨得便宜;但你别忘了,我也是研习剑术比你多了数万年!” 场地转移到宫中的空庭,皇叶一身玄色束身武装,黑发用带子绑得整齐,不落一丝赘发,手执佩剑——执冥剑,一身浩然正气。 摩里黎月同是一身白色素衣束身武装,银发用带子妥帖的绑在脑后扎成一束辫子;黎月伸手一收一放,幻出自己的佩剑——樊梨剑,一身洒脱的泠然。 凤翎王远远自台上望去,那个稚嫩的孩子,一派气场自成,手法凌厉,宛若游龙!他不禁眯起眼睛,自己教授皇叶的那套剑法,能否赢得过那个孩子的天资聪颖! 第41章 给王妃出出气 摩里黎月和皇叶互相行了个君子礼,拔出各自的佩剑,分立两边,神情认真严肃。 一黑一白的鲜明对比,英姿飒爽,风卷无痕的场地,只有两人的凌冽剑气。 皇叶的执冥剑微微一震,剑气萦绕,但是他没有马上出招:“你是师弟,你先出招!” 因为两人都同入了剑痴桑梓神君的门下学过剑术,而黎月比皇叶入门迟了几万年,所以在某种辈份上,皇叶算是黎月的师兄! 摩里黎月扯出一个笑容,一脱往日嬉皮的纨绔模样,神情认真而专注:“师兄,等下衣裳破了我可不会赔的!” 甚少见到大祭司这幅模样的他心里颇有些无奈,想想今日入殿前凤翎王的那番话,他心中的某一块地方放入了一块石头,脸上却只能轻松笑了:“好!” 黎月的樊梨剑横在胸前,右脚重重向后一踏,向着皇叶的正面疾速刺去。 皇叶也左脚踢踏,一个漂亮的旋身避开了正面而来的樊梨剑与她擦身而过,但是黎月的剑法变幻极快,一个眨眼之间手法已经变幻了三个姿势;因黎月是左手剑,皇叶是右手剑,所以她出剑的时候,皇叶与她的剑法刚好相悖,像一黑一白的两个正反面交缠,扭打不开。 咻咻咻! 咻!咻咻!!! 黎月第一招就占了上风,她的这套剑法虽好,可是不宜使用蛮力;她侧身又超皇叶使出第二招,这次皇叶没有闪避,而是直着身子横剑格开了她的攻击,剑柄极快的在她的剑身重重一击,吭一声震住她的攻势,令她的手腕颤了颤,险些脱了剑,剑柄上的琉璃剑佩也叮叮发出声。 她从未见过皇叶的这套剑法,又快又狠,一个晃神被执冥剑打得她有些懵了。 这次才第二招,皇叶很快就反客为主了! 看台上的一袭红色长衫,脸上隐隐略带笑意。 第三招。 黎月的左手用力握住樊梨剑,飞踏上前,再度用新的招式抵住执冥剑,左手用力向前刺,前倾上身,用了九成的气力击在他的执冥剑。 皇叶倒退两步,侧头与她的樊梨剑贴脸擦过去,好险! 不给皇叶留下歇息的空隙,黎月翻身又一招十八式的击剑。 第四招,第五招、第六招…… 场上剑气盘萦,两道对比如此强烈的身影缠斗激烈,一招比一招更加的凌厉,迅速,猛烈。 叮! 一颗琉璃珠破成两瓣,掉落在地! 黎月的剑穗被皇叶砍断了! 她输了!十招,刚刚好十招! 皇叶稳稳站定了身形,扫一眼地上碎裂的琉璃珠,望着黎月说:“抱歉了,我回头赔个新的给你吧!”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两瓣琉璃珠,剑穗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配饰,可是她却输给了皇叶这套让她措手不及的剑法。 黎月紧紧握着自己的樊梨剑,他本可以一招抢了她的剑,可是师兄只是劈了她的剑穗,已经是手下留情!虽然输的很不甘心,可是毕竟是输了,她将剑插回剑鞘,手中幻术将剑收回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 “师兄果然是师兄,黎儿,输了!” 皇叶也舒了一口气,拱手抱拳:“承让!” “我只有一个问题。” “这套剑法我从前未和师傅学过,这不是师傅的招式!” 皇叶面不改色:“你也是师承了剑痴的门下,可你也忘了,自小把你丢上剑桩上练剑的,还有谁?” 黎月不可置信的撇过头,望向看台上的那裘红衫,那玉树一般的男人,是他的剑法吗? “这是、王的剑法?” 皇叶向着凤翎王的方向,躬身一个谢礼:“王也是此中行家!” 四目相对,凤翎王和摩里黎月的眼神在空中碰触,他的脸色非常的平静,平静到仿佛刚刚只是看了一场小孩童的嬉闹,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瞳波澜不惊。 黎月眉头蹙着,既然这是王的剑法,是输给凤翎王,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看台上的人站起身,身侧一行人也随之起身。 看台上的凤翎王遥遥对着她的方向问一句:“黎儿,可服输?” 黎月咬咬牙,她点头:“服!” “好。从今日起,你每日在雪狼脚上划个口子取一碗血,和以妖精泉水装入圣水瓶中,连取三日,然后交给这二位神君。” 就这样? 摩里黎月顿时脸上轻松了许多:“是!” “敢问君上,那角龙身躯…这区区三碗血兑圣水……” 凤翎王笑了:“玄武司君不必担心,三碗血,足以应付角龙!” “好,我等就先替蓬莱仙主谢谢君上!” 黎月愤愤地剁脚,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黎儿!” 皇叶在身后唤她一声,可是黎月的脚步没有停,连头都没有回。他转身尴尬的看向众人。 凤翎王却扬扬嘴角笑了:“本王的神官少不更事,二位见笑了!” “祭司年幼尚且有些孩子心性,无妨无妨!” “只要能让大祭司相助献出这头雪狼,我等不敢计较这些小事!” “榈木。” “在。” “给二位神君安排一处住所。” “是!” “谢谢君上!” 榈木星爷领着两位神君往宫中某一处而去。 凤翎王远远瞧着早已不见黎月踪迹的方向,嘴角一抹笑意更浓。 羿天和皇叶对望一眼,皆是静待一旁不出声。 黎月一路飞奔,越想越觉得委实心里不痛快,一路奔跑,撞倒了数个宫人,她也犟着一口气,憋得脸都通红。 她的狼崽子也要渡劫啊,为何王偏心这厮,明明都是些凶兽,为何那天君老儿一道天旨下来,他分明也不想允了,看在二位神君的面上就偏偏要来欺负她的雪狼。 王还教了皇叶这样厉害的剑法,却不教她! 想来也是她活该输了这一场比试!王都算的好好的! 黎月心疼自己的宠物无可厚非,可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上她就是吃亏了。 水迷宫喷泉边,一幕主子训斥的画面令路过的凤翎王望而止步,定立一睨原来是自己的王妃陵姬和自己的大祭司摩里黎月,他纳闷的走近。 见了凤翎王御驾,旁人皆是匆匆见礼。 陵姬见驾也不慌不忙,今日她有非常合理的理由训斥这个毛躁的孩子,哪怕是凤翎王,也只有“秉公处理”! “发生何事,为何在此喧哗?” 一个女仆柔顺的福声道:“启禀君上,我们娘娘打着轿子从这儿路过正要回宫里去,没成想神官大人竟然突然冲出来,冲撞了轿子,摔得我们人仰马翻,轿子翻了娘娘还伤了胳膊!” 陵姬眉眼温顺,顺着手势不若有意的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手腕处还有擦伤,腕口渗着细密血丝:“兴许走的急了轿夫也没看见旁的,不小心挡着大祭司的路才冲撞了!” 凤翎王远远望了愣在那里的黎月一眼,自然也看到了一旁的轿子倒在地上不成样子,他眼底微有诧异,但是随即一闪而过,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伸手拍拍妃子的手背以示安抚,“毛孩子稍欠管教,就算今日陵姬不罚她,本王也不饶她!” 黎月本来心情就不好,听了凤翎王的话,心里更是郁闷,可是她冲撞了陵姬是真,所以她闷闷低着头。 “君上无须生气,臣妾只是受到惊吓,这点小伤口不碍的。” 凤翎王扫一眼摩里黎月,小丫头眼眶微漾的泪花在框里打转又稍显无措的样子。 他握住了陵姬受伤的那只胳膊,柔声说:“如此便好。本王送你回宫好好疗伤。至于这个少、不、更事的毛躁孩子,就罚她,在这儿跪一个时辰,以示惩戒;也算给王妃出出气。” 陵姬瞥一眼发呆的摩里黎月,不置喙。 黎月自知今日的惩罚必定逃不掉,她虽然不是有意,可毕竟是冲撞了王宫里的尊贵女人,平日也就算了,今日天宫里来了贵客,她却还弄伤了天族的人,难怪王要罚她! 可是、可是凤翎王竟然也不帮她说话,呜呜。 一个时辰里,过路的小星官看着水迷宫一人之上的大祭司竟然在这里罚跪,风声迅速传遍了整个水迷宫。 过了许久,人群都散去。 羿天也不知道是路过还是特地过来和她闲聊的,好好的站在她边上和跪在地上的她唠嗑了个两盏茶时间。 其实羿天心里看得很透彻,陵姬好歹也是水迷宫尊贵的妃子,仅凭她九天玄女的位分,再遇上今日天族的贵客在这宫里,凤翎王这个罚的都不算重了。 看她一脸无辜的模样甚是可爱,他忍不住逗弄:“神官大人可别睡着了,等下星官去给王打报告,半个时辰就白跪了!” “羿天公子,你笑话看够了可否给我的小星官捎个口信,我真的饿着了!” 羿天好笑的抿嘴笑了,转身离开,也不知道是听没听见她的拜托,说了没说。 一个时辰罚跪到了,凤翎王的省时星官来给她报时,“神官大人,时辰到了,请回宫歇息吧!” “谢谢星爷!” 回头起身黎月膝盖疼得连脚都伸不直,小神官金渝怯怯扶着她,就怕她发脾气又不知道要怎么样,不敢多话。 黎月本来是很不高兴,看见旁人都提着嗓子小心翼翼地,她忽地笑了:“本座今日不会责怪旁人,尔等就不用吊着胆了,不知道还以为本座要开杀戒呢!” 小神官金渝稳稳扶好她的胳膊,“大人,我们都是担心您才这样紧张!” “嘁!” 小神官马屁拍的不够严格,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要再想个更好的马屁!! 其实黎月心里哪里还有心思想着这些晦气的事情,她今日虽然莽撞受罪,可她心下担心的是那头狼崽子,凤翎王说它要渡劫,这渡劫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担心这个关头还要给它放血,会否损了它的修行! 第42章 反正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凤仪殿,深夜。 “娘娘夜深了为何还不歇息?是在想君上今日的事情吗?” 陵姬抚摸着自己的手臂上,那一处受伤的地方,想到今日凤翎王亲自在场看着魔医来给她上药包扎,虽说不是君上亲手给她包扎,但是她总也觉得很欣喜。 “这一处小伤,君上就亲自在此等候,让魔医给本宫上药包扎,着实是在意本宫受伤了的样子!” “恭喜娘娘,大祭司这一冲撞虽然莽撞,可也把君上对娘娘的在意给撞出来了。” 陵姬纤细的手指抚摩着绷带,脸上都是掩盖不掉的欣喜,“你这丫头,胡乱揣测君上可是忤逆!” 婉儿也上前:“我倒觉得棠儿说的没错啊娘娘!平日里都没有什么机会让君上多到这凤仪殿来,今日君上一来就是坐了两个时辰,可见对您的伤口很是在意的!” “对啊对啊,我们平时就算想多见见君上,都寻不到机会,这次好了!” 陵姬点头:“今天本宫看那大祭司的模样,冲撞了本宫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你们可知道,发生了何事?” 婉儿福身:“听说蓬莱岛最近因为一头凶兽扰得人仰马翻,天族苦恼无奈只好遣了南荒水神和若水司君来请君上出手相助,可是万没想到君上却说这相助的法子,正是要用大祭司座下那头凶兽——雪狼的血才能解决;可是大祭司委实心疼这头凶兽,所以君上干脆就让皇叶和她比试一场,输了就要献出这头雪狼!” “竟是这样的法子?那大祭司可是输了?我看她的模样又气又闷的,尤其见了君上的时候,那神情满是伤神,现在想来,大概是输了吧?” 棠儿点头如捣蒜:“娘娘真是聪慧,一猜就知道了!听说皇叶大人还是用了君上教授的剑法,打得大祭司落花流水,直打得她那樊梨剑的剑都碎了!” “笨丫头,哪里是剑碎了,哎!你这消息打听得不仔细!”婉儿轻轻拍一下她的肩膀,笑说:“他们比试时候可是一点都不让用法术的,只能以剑术相争!大祭司那柄樊梨剑是当年剑痴桑梓神君亲自打造的神器,怎么可能让皇叶一剑给碎了,你啊!” “啊?那、碎的是什么?” “是剑穗。” 陵姬并不在意这一场比试谁赢了,在意的只是那位。 “娘娘,明日君上指不定又会来探望您,您还是早些歇息吧,不然气色不好看可就不好!” “可是,谁知道明日君上会不会来呢。” “明日晨起,奴婢就去昭河殿传信说娘娘的伤势好了许多,这样君上就是忘了也一定会想起来赶来看望娘娘的!” 陵姬听了,心满意足的躺下:“嗯,本宫也乏了,熄灯吧!” “是,娘娘宽心睡吧!” 碧云殿。 黎月一下一下的拍打着狼崽子的脑袋,她觉得那头角龙有几万年的道行,这一头小小的雪狼就能拿得住它?思来想去,黎月脑袋里的问号一个又一个,凤翎王莫不是开她玩笑,也戏弄那天君老儿吧?“狼崽子,你说你也没做错什么,为何就便宜了天君老儿呢?” 狼崽子舔了舔她的手掌,还不知道自己明日要付出什么代价,黎月心头一热。 “咱们商量件事情,明日起,我要你的一碗血,你害怕吗?” 雪狼呜呜瑟缩了一下。 黎月蹙着眉头:“我知道,委实是欺负人,可蓬莱那头角龙闹腾得太厉害,天兵天将都奈何不了它,那岛上的人,都等着这救命的法子;我、我自然也是不肯伤你的,但是那蓬莱仙主怎么也算是我们君上的故交,咱们既然知道救命的法子,睁眼闭眼都是要帮的。” 呜呜!呜呜! 雪狼举起爪子,在黎月跟前的地上刨了一爪子泥,然后、又迟钝的,伸出自己的爪子,搭在她膝盖上。 黎月握住它的爪子,欣喜地笑了:“你是不是不怕?王说了只要取三日血,不会要了你的命的!王是这宫里的主人,君无戏言,对不对?” 一裘紫衣出现在殿门口,缓缓踏入庭院:“王贵为天地之子,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六姐?你来了!” “我本来是没想进宫,可上次听说王赏赐了些南忙的吃食给你,我就想着家里还有些吃食,你肯定嘴馋了才会缠着凤翎王连贡品都给了你这个馋猫!索性我就带了过来,没成想进宫后不小心听了些墙角,听说了今日你和皇叶大人比剑,还比输了!” 提起这件事,黎月心里还有些不高兴,抽抽鼻子:“还说呢,六姐你不知道,我回来路上还一道得罪了宫里那位娘娘,王罚我跪了两个时辰!”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特地来看看你吗?膝盖晚上用些热水泡一泡,明日就不那么受罪了!”安雅摸摸她的头,“你这又比剑又得罪人又罚跪的,今日可只能说是真的时运不好,还是乖乖呆在碧云殿里,不要出去惹事了!” “六姐,他们天族的,一个个,都不好相与!”黎月撇嘴:“反正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哼!” “好了,这位娘娘可是九重天赐给咱们宫里的夫人,且不说她的身份是天族,她更是凤翎王唯一的妃子! 凤翎王在这世上也不知活了多少万年,你可曾看到有一个女子能入得了他的法眼?情爱在他眼中或许不过就是过眼浮云,片叶不沾身;这位娘娘虽然从未得过凤翎王的宠幸,可也足足入主凤仪殿一万多年了。你虽有一人之下的尊荣,可也终究只是为人臣子,那位是王的夫人,轻易不要得罪她,知道吗?” 哦。 黎月老大不高兴的点头,冲撞陵姬被罚的事情她也没想多少委屈,罚就罚了也不是多受罪的皮肉伤,就拿羿天的话说,王对她罚的是不算重了!她不高兴的其实是凤翎王让她比剑,却肯定早就料定了她会败给皇叶,她气的是上当了! 她就是觉着自己肯定上当受骗了,心里很不舒服!还有狼崽子要渡劫的事情,王也没有明确的告知她,如何帮助狼崽子应劫就算了,还要帮着天族来取它的血。 “你可是从小在凤翎王身边伺候的神官,怎能轻易怨怪君上?” “六姐,凤翎王依然是我心中很敬爱的王,可是他这次是真的让我好难堪!我、我气不过嘛!” “气不过又如何,你要以大局为重,区区一头雪狼,又不是要它性命,你不可任性胡闹!” 黎月急了:“六姐,我的狼崽子不是区区一头雪狼,它非常通任性,灵性异常;它虽然是只畜生,可是它从入了碧云殿没有伤过我一根头发也没伤过旁人一次,还任我骑着它到处玩耍哄我开心,这样的凶兽有什么得罪人的,你不要在它面前胡说这些难听的话惹它伤心!” 安雅眉头深蹙,看向雪狼的神情也忽然变得捉摸不定:“好,我不与你争辩,莫要激动!” 雪狼的脑袋用力蹭了黎月的手几下,想安抚她不要生气,黎月才稍稍作罢。 “六姐,你难得进宫来看我一次,就不能好生讲些让我开心的话吗?我一个人住在这诺大的宫殿里,总也没有人知道,我该有多孤独,要是连这一头小小的畜生我都保不住,该多让人伤心啊!” “好好,是六姐不对,嗯?别生气了?” 黎月虽然噘着嘴,但是毕竟是自家姐妹,点点头:“嗯!我晓得六姐为了我好!” 安雅总也觉得这头凶兽就是让人心头隐隐不舒服,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好预感梗在她心头,那头凶兽明明就是一头不祥的兽物,可是黎月着实却宠爱得起劲了这个时候说多也是无用。 安雅盯着那头雪狼,狼崽子微眯起眼睛,露出森森獠牙,朝她吭哧吭哧的喘气,鼻孔扩张的呼出热气。 “黎儿,你这狼崽子,似乎也不怎么喜欢我,不会是要伤人吧!” “不会的,六姐,它身上虽然的确还有魔性未除,但是现在还是乖巧听话,你别惹它就好!” 安雅淡然一笑,“我好好的做什么就要去惹它呢!” 黎月点点头,拉住六姐的手腕,笑说:对了六姐你在这儿等着我,我正好有样东西想送你! “好。” 庭院里,一狼一人对峙着,气氛一时有些冷滞。 安雅勾勾唇角,“雪狼,我晓得你通人性,所以你给我听好,黎月身负我们巫族的厚望,如果你真的喜爱这个主子,就好生的选一条去路,不要再留在碧云殿耽误她课业!她成日这样疯疯傻傻的玩闹,何时才能真正令祭司所臣服在她之下!” 雪狼嗷嗷叫唤一声,爪子在地上抓出几道抓痕。 安雅却不惧怕,她怎么说也是个三等神官,一头被捆仙索束缚的雪狼有什么好怕。 “果真是畜生,听不进好言劝诫!” 雪狼鼻孔出气,面露出獠牙,忽然扑向安雅,无奈被捆仙索拉住,近不了安雅跟前,捆仙索受到外力收得更紧,雪狼因疼痛颤得在地上打个滚。 安雅没想到它真敢朝自己发脾气,冷哼一声:“你当真以为你可以陪她一世吗?你不过是一头凶兽,一只区区的畜生!竟敢在、本座面前如此嚣张。别说你身上现在被这捆仙索捆实了,就是你现在的道行,再长个1000年的道行,你也挣不脱,这条连神仙都无法破开的绳索!” 雪狼发出愤怒隐忍的呜嚎,爪子露出锋利的爪牙,当真是怒了! 安雅见到黎月缓步从寝宫出来的身影,斜眼睨一眼雪狼:“好了,今日就不和你计较,老实的呆在这里!” “六姐,给!”黎月将一个巴掌大小,做工精致的盒子放入安雅手中:“今年四海进宫的贡品中有很多胭脂非常的好用,用了对皮肤还很好!我特地让少物司给了我两个的!” “这一共也就两盒,你给了我一盒,那其他人呢?” “你平日最喜欢用南海矿石研磨的脂粉,这个新的胭脂品种,颜色最与你相衬!其他姐妹我再去寻些适合她们用的脂粉!” “好,谢谢七妹!” “不谢啦,咱俩是姐妹啊!” 第43章 取血 典书阁。 诺大的大殿内,四面书架环绕,层层向外围成六角环型,正中央一张鎏金六角桌置于正中正对殿门,一踏入大门便首先能看到这方鎏金六角桌,虽然桌子上不放置任何摆设物件,光那漆面雕花却已经引人入胜。 这是凤翎王的私人书阁,平日里除了来打扫大殿的宫人,偶尔有得到凤翎王许可的宫人能进来拜读一二典藏,此处不对外开放。 一位身着素白斗篷的女子,坐在一张登高长梯上,手中抱着一本厚厚的《乱述星轨》,纤长的手指在典籍上快速地扫过,然后又一页页快速的翻阅。 突然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 女子从书籍里探出头向下看,因为自己此时坐在足有三层楼高的登高梯子上,所以显得居高临下,待看清梯下是一身湛蓝色长衫,和一张熟悉的面孔,她歪着脑袋瞅着那人:“哟,夜猫呢!” “文珠,你向来是如此,阅书也要如此快!” 女子将自己的斗篷帽子拉下来,垂头看仔细下边的那个湛蓝色长衫男子:“更深至此,你竟然还有闲心来典书阁。” “怎的只说我,你不也在这里!” 素白斗篷的女子莞尔一笑,合上书籍,慢慢的往下爬。 “书给我吧,你这样等会儿又该摔下来,弄脏这身素净的袍子就可惜了!” “不过就是一件斗篷,本座府上还有十件全新的,怕什么!”她将书籍往他的方向投掷过去,那人稳稳的接住。 “如此不爱惜白净的衣裳,又偏偏爱这身素色,你这脾气不能再古怪一点了,不然我真看不懂你!” 他站在书架前,架上的长明灯映在他脸上,显得双颧线条更加硬朗。 “乱述星轨?最近也时常看见大祭司在翻阅此类典籍,你们是扎堆在竞赛谁看的多吗?” 她伸手将自己的书领回来,“大祭司主占卜之职,多看些相关书籍是自然的,而我,只不过是在查找一些旧史。” “深夜不睡觉跑来典书阁,你又在研究新的星轨吗?” 她点点头,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这些书籍你看来甚是无趣,于我却是宝贝,这水迷宫,没有一处宫殿的藏书能有王的典书阁齐全!” “在我看来,看书的乐趣应该是慢慢品味,你这样一目十行的略过,当真有趣?” “因为我需要查阅更多的资料啊!”她抬起胳膊指向刚刚坐的位置那里:“我刚刚还发现,那上面竟然还有许多手抄本,全是出自王的手笔,写的正是我急需要找的资料;我还有大概五本才能全部看完!” “哦?你为何如此着急?” 她犹疑一霎,无奈的摊手:“羿天,你不懂星象,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我现在急需要查的资料!” “难道……”他半信半疑的看着文珠祭司:“新的星轨,是和水迷宫有关系的?” 文珠祭司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羿天,这个事情你先不要声张,我、我其实还不能确定,但是我总觉得这个星轨与我以往所见到的那些相比,有些奇怪。” “是……关于谁的星象?” 她的眼神闪烁,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反正能入本座法眼的,总不会是宫外的事!你这么晚来典书阁找什么?” 羿天耸肩,“我本来就是想过来找些书籍打发打发时间的,你知道我这个御用闲人,不上朝也没关系;不过我没成想的是会在这里碰见你!” “就羡慕你这种命好的闲人!如今你也算尝到了长生不老的滋味,是不是特别怀念你作为凡人的时候那股时间匆匆几十载的感觉?” “怀念?” “嗯。” “文珠,你生来便是仙女,怎会识得人间六苦!” “正因为我不识得,才会对你这个凡人诸多好奇!” “凡人是如何?”他半晌忽而笑了:“来如飞花散似烟,醉里不知年华限。一样花开一千年,独看沧海化桑田,一笑望穿一千年,笑对繁华尘世间。” 文珠祭司的手指轻颤,她仿若听懂了羿天的心情,他心中的惆怅生平,“人生恰如三月花,倾我一生一世念!” 他定定看着眼前这个灵气的女子:“文珠,你也吸了尘烟气息,就不像你了!” “那又如何,我本来也就不像个正经仙女,天上的那些神仙一板一眼无趣极了,不然我为何偏要选了凤翎王这片山头,活的更自在些,凤翎王虽然冷漠,但他在我心中,是个、热衷解放规矩的君王!” “王该是很骄傲,你们敬他爱他护他!” “你又错了!” “错在何处?” 文珠祭司脸上浮现出敬仰的神情:“他,是可以与曾经的天君阿修罗比肩的凤翎王,我们追随的,也不是凤翎王的名号,是他天生王者的傲气凛然,是那股为神为魔无所畏惧的魄力!我入宫数万载,没有一刻觉得自己选错!若是说护,也是他放下了自己在九重天的地位,庇佑冥海十万子民!” 相视无言,默契的一笑,心领神会! 羿天赞同的点点头。 清晨,碧云殿。 黎月梳洗完毕,到庭院里用膳,雨桑平日负责张罗大祭司的吃食,今日早晨她特地准备了一些比较开胃的吃食,神官大人晨起都是没多大胃口,她今日就将前几日凤翎王赏赐的南蛮腊味,拿去做了四个菜式:酸辣炒腊肉,土豆蒸腊肉,鱼香腊肉,白果腊肉;希望能提起黎月的胃口。 黎月坐在那里,正看着那满院的海棠树发呆。 一树树海棠花开得旺盛,地上飘零了些许的花瓣,满树的粉嫩鲜艳。 “大人,这些食材都是您最喜欢的,今日就多喝两碗粥暖暖胃吧!” 黎月首肯的点点头,夹一口菜放进嘴里:“其实晨起本就没有什么胃口,你不用做这么多菜。” “今日加了一道醋味,兴许您就有胃口了。” 她咀嚼了口中的腊肉后才慢慢道:“雨桑,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雨桑自是高兴了,福身去忙别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唤住庭院里某个宫娥:“红罗,这几日有去和榈木星爷讨教兰花的种植,学的如何,有没有不清楚的地方?” “甚好,我将原本的植株都按着星爷的指示全部照做一遍,等一年之后,大概就能成了!” 黎月嗯一声,一年虽久了点,可是这兰花就是娇气,受不了冥水,更受不了冥海的气息。这两年她前前后后换了好几十盆兰花,都焉了! 希望这次星爷的法子管用! 云栖从殿外进来,手里抱着个装水的瓶子,小心翼翼的碎步前行。 到了黎月跟前,福身道:“主子,这个是王遣人送来的圣水,您看,放何处?” 黎月嘟囔着瞥一眼那个瓶子,大清早王还特地来提醒她要完成任务。 “放里屋吧。” 她昨日跪了两个时辰,膝盖都跪的发紫了,这会儿还隐隐作痛,王还要时刻来刺激一下她,真是! “对了,狼崽子睡得好吗?那捆仙索一定把它弄得很不自在。它、有没有闹腾?” “没有,这会儿睡得还很沉,刚刚我进来的时候还听见它打呼噜。” “那就好!” 黎月嘴上是放心了,但是筷子在盘子里捣蒜两下,还是出神的想着和渡劫有关的事情。 云栖看在眼里,却不免疑惑。 黎月心一狠,闭闭眼。 她霍的站起来。 “大、大人?” “不用进去了,圣水给我。” 黎月不等云栖反应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水瓶径直走了出去。 云栖在后头小跑跟上。 原来黎月是要去找那头雪狼,云栖跟在一旁,只见黎月将圣水置于一边,靠近了雪狼,喃喃念叨着什么。雪狼本来见到黎月还很亢奋,可是不知为何又突然倒下睡着了。 黎月摸摸它毛茸茸的耳朵,心疼的揉了揉:“乖乖的,睡醒就没事,本座给你抹些止痛的伤药,过几日就好了!” 黎月变出一把小刀,握住它的前腿,在腿上划了一道口子,血液顿时就流到她手中的碗里。 云栖看得一愣一愣,雪狼的血是靛蓝色的? 只见黎月用绷带将伤口上药撒粉绑好,她用了许多绷带将伤口重复包了两层,依然没有松开它的捆仙索。 昭河殿。 当黎月抱着圣水缓缓步入大殿的时候,殿中的人一一向她投来了注目礼。 凤翎王依旧高高在上的睥睨着一切人事物,纹风不动。 黎月走到玉座前,微微躬身:“王,这是第一瓶圣水,还请交给二位神君!” 凤翎王颔首,榈木星爷便上前和黎月接过水瓶。 皇叶在一旁悄声问:“黎儿,膝盖还疼吗?” 黎月木讷地摇摇头:“没事。”她朝着玉座上的人拱手说道:“王,如果没有其他事宜需要吩咐,臣先告退。” 凤翎王幽幽的眼光扫过来,嗯一声,黎月便退出大殿径自离开。 “王,大祭司今日似乎心情不佳。” 凤翎王淡然一笑:“小孩子,玩具弄坏了就会哭鼻子。” 皇叶嘿嘿傻笑一声,没有接话。 第44章 不要大意、失荆州 凤翎王挥挥手屏退了其他人,昭河殿里独独留下了羿天。 “今日也无甚大事,交给其他司君处理便是;羿天,过来与本王下两局吧。” 这第一局,两人的对弈已经下了整整两个时辰,可见难分高下。 能有这样的棋艺之人在凤翎王身侧,才是他所乐道的事情。 “这宫中,能与本王下个平手的,也就你了!” 羿天笑答:“其实羿天只是胆子肥了,便不让着王,其他人仰仗王的英武,怎敢让你拜了下风!” 他的剑眉一挑,一颗黑子自两指间落下:“就是如此,无趣的紧!” 羿天手中的白子悠悠放回棋碗之中:“可,也亦然是斗不过,王的精湛棋艺!我又输了!” 凤翎王的手指在黑子上轻轻一拨:“哦,承让!” 蓦地他又挥一下广袖,那棋盘上刚刚激进的一盘龙虎斗的棋局,一下子全都收拾干净清空了:“再来。” 这次羿天先手,他落下一子。 “每次都是本王先手,赢得多了,无、趣。” “那这一盘,兴许羿天能赢一次!” 凤翎王抬眼看他:“你若能赢本王一局,本王许你一个愿望,想好要跟本王讨什么好东西!” 羿天拱拱手:“那羿天一定要费心,赢了王这一局才行!” 凤翎王左手揽过来一壶茶碗,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听说你近日常与大祭司走动,是否也觉得碧云殿的闹心事不少?” 羿天点点头:“不知何故,大祭司似乎最近颇为沉闷;兴许是课业繁重,待过两日解决了两位神君的取血,我还是再给她编排些新的课业,王意下如何?” 他似乎在思索些什么,手中的黑子始终没有落下。 “以大祭司如今的修为,在宫中也足以抵挡住武将,再修炼个千年的道行,或许就实实在在够得上大祭司之位这个名号了!” 凤翎王手中的黑子置于棋盘上,挡了羿天的半片围路,一个愣神间吃了他55个子,堵住了羿天的两气。 “王,你这杀得,也快了些!” 他扬扬嘴角:“难道你就以为,凤翎王的便宜这么好占?” 羿天也乐:“对,理应这么个道理!” “黎儿的课业再多,她那个泼皮性子始终也是没有改几分,你平时也没少头疼。” “为凤翎王做这点点小事情,羿天心里却很高兴,没有头疼之嫌;何况大祭司这般年纪的孩子,任性了些,也不过是未定性,无妨。” “如此,你看着安排吧。” “是!” 第二盘棋,直到落幕,两人的“厮杀”依然没有结束,此时已是到了收宫阶段。 黎月闷闷的窝在殿中一整日,也没有去祭司所同下属探讨些什么事宜,上一次她问卜的星轨已经交给文珠祭司去仔细研究个透,这次的星象并没有交给祭司所其他人,是因她认为在这宫中,文珠祭司是神月阁的主子,她对星象的掌握和参透其实更甚于笛牟祭司和长姐沙莎祭司之上。那星象上有一处奇怪的星轨是她非常诱惑的地方,是以引起了她的在意。 对着满院子的海棠树,她唉声叹息自己的狼崽子是否天命已到,是否自己修为不够,才无法参透这些生灵的未日之时。 她掰着手指,掐指算了又算,仍然是参不透这些个门道。 手指都快要掐断了,愣是没有个鬼东西出来。 “唉!凤翎王果然就是王,若自己能有他那一半的修为,我又怎会如此失败。” 翌日,昭河殿。 黎月依旧抱着一瓶圣水来向凤翎王报到。 “今日看起来倒是精神比昨日好。” 黎月讪笑:“昨日是臣的孩子脾气没控制好,惹王不悦,黎儿昨儿个已经回去深刻的反省,今儿早早便来报到!” 凤翎王盯着她的眼睛,盯得黎月怪里怪气的低下头。 “皇叶,过了明日凑齐三瓶圣水,二位神君届时会携带雪狼同去,你便和二位神君走一趟,待到解决了蓬莱困境,再回来复命!” 皇叶躬身:“是!” “黎儿。” “王?” 凤翎王好整以暇的盯着她:“雪狼好斗,如今也只听你一人号令,这一趟你也同去。” 黎月眼睛一亮,王竟然让她出门耶?这可是第一次王自己开口放她出宫呢! 黎月高兴的连声音都藏不住雀跃起来:“是,臣定会好生看好狼崽子,不让它伤了旁人!” 玉座上的男子上下打量着因为有外勤任务而雀跃的摩里黎月,言语里颇有些警告的味道:“捆仙索虽然能绑住神仙,但是万事总也没有什么绝对,不要大意、失荆州!” “黎儿谨遵教诲!” 皇叶望着玉座上的人,想着自己这几日的过往,心中不免有些什么疑惑困扰了自己,可是也说不出个什么具体的原因来。 他跟随凤翎王十多万年,王是个什么神仙,他可能没有榈木星爷清楚,但是跟随他如此长的时间了,王有几分脾气是真,几分脾气是假,他其实是能知晓的;大祭司整日一副孩子心性,以往若是旁人敢在王面前这幅样子,怕是早已被赶出宫了;可是这几十年来如一日的闹腾,他却仿佛可以感觉到,王比以往更加的像个有人味的老人家。 不是那个疾言厉色,也不是严肃的老头子训斥底下无礼又轻浮的属下,连耐心,都比旧往好得实在令人啧啧称道。 他猜想的可能,大概就是这位天生神力的神官大人,能得凤翎王青眼有加,才任她自由的在这个沉闷不见天日的水迷宫活的像个顽劣的孩童。 后日他们一行的任务其实并不简单,王向来对大祭司的管束很严格,从不让她轻易踏出水迷宫半步,哪怕是偶尔几次让她出宫返家,也是会有一名武将随侍,这几十年便再也没让她出宫去过旁的地方。他心里琢磨着这头角龙到底是何方凶兽,王竟然连大祭司都肯放出宫,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盘算。 不得而知! 皇叶心里琢磨不出来,凤翎王这样的远古神,心思之通透,怕也不是他这个半仙一时半会儿能参透! 皇叶慢慢踱步在回廊中,出了昭河殿,打算去往碧云殿瞧一瞧那头雪狼。 他烦着后日的行程,可也觉得如果真的很难应付,王至少是该派一些武将去执行这个任务,而非他与大祭司这几人,想着也就心里没多大不放心的。 “皇叶。” 他站定身形,转身。 “不知玄武司君唤我何事?” 玄武司君朝他作揖:“本来也是无事在此处逛逛。” “司君若是在夏苑闷了,可以去东苑找找朱雀星君,她这几日反正也是闲来无事。” “我昨日已经去过了,今日就不去了。倒是你似乎有什么心事,我见你步伐沉缓,这才叫住你。” “还劳你费心!”皇叶淡然一笑:“只是皇叶心中有些未解开的疑惑,其实也无甚紧要,待到后日,应该也就能解开了。” “哦?难道…是和角龙有关的事情?” “正是。王刚刚在昭河殿已经命我与二位神君亲自走一趟,并且会同与雪狼前去,还有、大祭司。” “王让雪狼也同去我也猜到几分,可是这种动辙受伤的危险任务,为何会让大祭司……?” 皇叶摇摇头。 “凤翎王此举我也糊涂了。”他突然想到什么:“难道这位,是有制服凶兽的神力?” “确实不知,所以我方才在纳闷的正是这桩事。” “如此,看来是凤翎王先窥探了什么天机罢。”他颔首:“既如此,那就还是待到那日再揭开真相如何了。” “嗯,目前是这样;我现在是想去碧云殿看看雪狼的,司君是否有兴趣同往?” “也好,那就劳你带路!” “你我相识也有十几万年,司君不必客气。” 玄武司君依然是风度翩翩对着他回了个礼。 第45章 灵应山出了神仙 碧云殿,内殿。 黎月端着一瓶药膏,正在给雪狼涂抹伤处,身后站着一个身着青衫罗裙的宫娥,手中端着一个盘子,恭候一侧。 见到有人入内来,青衫罗裙的宫娥忙提醒道:“大人,皇叶大人来了。”黎月手中正忙活,仿若没有听到,头也没有抬一下。 宫娥迎上去:“给二位大人请安!” “嗯,大祭司正在做什么?” “回大人,雪狼这两日取血,伤处虽然不大,但是我家大人每日都要给它换伤药三次,让狼崽子少吃些苦头。” 想起昨日王说的“小孩子玩具弄坏了就会哭”这句话,皇叶微微一笑:“黎儿果真是心疼这头宠物!” “二位突然跑到我这里,不会就是为了看我在做什么吧?”黎月站起身,将手中的药膏放到云栖端着的盘子里,才抬头看向这边。 “摩里大人,听说皇叶要过来看看这头兽物,我便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黎月对玄武司君回以一礼,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二位请上座,云栖,上茶。” 云栖福身:“是,大人。” 三人在庭院中的朗庭入座,云栖上茶后,摆上两道茶点供他们就着吃。 “这糕点,很像天宫里的手艺。” 皇叶指了指其中一块:“大人不妨尝尝,不仅模样像,可能味道更像!“ ”好。”玄武司君拿了一块放入嘴里尝味道。 黎月则是端起一杯茶,放到鼻尖闻茶香,点点头,抿了一口。 玄武司君惊讶道:“还真是很像!想不到水迷宫竟然也有如此了得的厨师!” 皇叶偷笑的低头喝一口茶。 “皇叶逗你的,这就是天宫的糕点,是前些日子王妃送给各殿的吃食!”黎月瞧着自己这个师兄,平日明明是个脾气随了凤翎王的“不苟言笑”的大男人,可是也就是在私下的时候才知道,他内心有个顽皮的小孩! 玄武司君发觉自己被皇叶骗了,好整以暇的放下糕点:“嗯,原来如此。” 皇叶噗嗤的忍不住笑了。 “我这位师兄,也只有见到你们兄弟几人,才会时时脱掉‘不苟言笑’这层皮!” “我这位师妹,倒是活的洒脱,时时都不端第一神官的架子!” 摩里黎月眼珠子溜了溜:“本座从来不需架子,大家,面子都是看的凤翎王的!” 皇叶和玄武司君相视而笑,倒是有如明镜般的心! “玄武有一事想同摩里大人请教。” 黎月爽快地点头:“请说。” “我在天宫听说过凤翎王宫中的大祭司是位少年祭司,此次来求助,凤翎王还特地安排了大祭司与我们同行。”玄武祭司瞧一眼边上的皇叶,见他脸上神色如常;他又接着说:“魔里大人,是有超乎其他人的神力吗?” 嗯? 黎月缓缓放下手中的杯盏,停了半晌才道:“玄武司君似乎对我有些误解。” “误解?” “其实说起来这个巧合可能也是缘份,那年我不过是个小星官,那一年又碰上凤翎王开放,我只不过是误打误撞赢了比试,才有幸得以登顶祭司所,至于外界传了些什么传言,好的、坏的,王从来不让我听这些,他老人家是说:你只需听从自己的本意!” 玄武司君点头。 “而这次的任务,”黎月扯扯嘴角无奈的摊手:“兴许是这次我因为雪狼被欺负了,兴许王见我别扭闹得有些过分,让我亲自去看一看。” 玄武司君哭笑都觉得不是,只好端起杯盏,抿了一口。 “黎儿,与你说一件高兴的事情。” 黎月好奇的看着他。 皇叶将一块糕点拿起来,放到眼前。 黎月看着他:“嗯,你倒是说,不要卖关子。” “急性子!”他将糕点给黎月,“这糕点做得着实不错,你尝尝!” 黎月好气的接过,咬了一口,“嗯,确实做得不错,甜而不糯,入口即化,很是适合我的口味!下次让雨桑也学着做一些,也让我们宫里的伙食改善改善!” 玄武司君却笑了:“摩里大人真爱说笑,这天宫的厨子都是最好的,若是一个宫娥说学着做一些就能做出如此美味,倒是损了天宫的厨子巧手的名誉。” 黎月点点头,赞同的说:“司君分析的很对!”她百无聊赖的托起腮帮:“我说师兄,你该给我解解闷了,关子都要卖破了。” 摩里黎月纤细的手指在杯盏的边沿上来回的厮磨,好奇的水灵灵眼珠子溜溜在皇叶脸上已经打转好久,等着他的下文。 “凤族前些日子入宫来觐见的时候,我和女君聊了几句,听说了个事情。”皇叶和凤族虽然不同种族,但是追根溯源,又是有些相似,经常会被误会是同一族;故此凤族又和皇叶相处亲近。 黎月眨巴着眼睛好笑道:“什么事情竟然还要亲劳女君告知你?” “是和桑梓师傅有关。” “哦?” “师傅出关了!” 剑痴出关了! “师傅这次在灵应山闭关,缘何会突然提前出关了呢?” “本来还想着师傅至少还要再有五十年才会出关,没想到他竟然提前了!凤族女君与我说起了一桩事情,我想大约就是那个缘故。” “是什么?” “灵应山出了神仙!” 灵应山?这是个,什么情况??? 两个人都一脸茫然看着皇叶。 “听说是,灵应山那日忽然仙泽大盛又消失得极快,并且凤族的梧桐树又一日间全部凋零,合族上下一时慌了神,去请元宝天尊求解,元宝天尊说是因为有什么东西惊扰了沉睡在灵应山的山腹里的一位远古神,苏醒了,便走了;故师傅肯定也感应到,所以便提前出关了。” 玄武司君也被提起兴趣:“这,能惊动灵应山的远古神,想必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突然又发现了不对,玄武司君哎一声,“不对,此等仙山里,竟然伏有远古神!皇叶,你莫不是开玩笑?我活了这么久,都不曾听说过灵应山里睡了什么神仙啊!” 其实皇叶也是有些惊诧,那日凤族女君与他讲述时也是玄武司君这般难以置信,凤族世代居住在灵应山,并不曾听说过哪位神只沉睡在其中。 “司君也是位老神仙了,可曾听说过有哪位神仙沉睡在灵应山呢?” 玄武司君沉思一会儿,摇头:“我自太阴而生,从未听过这等人物;何况这灵应山不是我等会常去走动的地界,所以也有可能是我不曾留意,错过了什么。” 黎月也点头:“嗯,那凤族世代居住在灵应山下,这山腹内的远古神是哪位人物,他们可知晓?” 皇叶也是颇有些感慨:“正是,元宝天尊都说不清这位神只的来历,可是女君未来得及和我详说,只告诉我,桑梓师傅在灵应山停留数十日后便突然离开,也不知去向。这件事情,灵应山的山神特地去了趟天宫向天君禀告,但不知为何天君也暂时压下来没有向外张扬过。” 可是不巧的是,皇叶遗憾的摇头:“不知。女君说她十万岁的时候,不巧父君便随了阿修罗征战南荒,也因此而殉身于那一次战役,此后凤族一族才决定收兵息鼓,更不再参与红尘俗世,他们世代在灵应山这座仙山;却对于这座山腹沉睡的远古神是何方神圣,他们不知晓,合族上下,更是无人知道这位神只的来历,而天族的史籍里也从未写过这么一段,许是在阿修罗执掌天下之前的事情吧。” “既然如此久,那这样说来,这位神只必然是位世人不知的远古神!能逃过天族史籍的神仙,那都是在洪荒时代的人物了。想来能让世代居住在灵应山的凤族都无从知晓的远古神,必然是个行事比较低调的神,在洪荒时代之后,到底还有多少远古神,可能连摩珂阿修罗都不大能说得清。” 黎月听得雨里雾里,她想着可能是自己的年纪太小,如今她才82岁,在人间只有一个小娃娃般大的年纪,这些个远古神,上古神兽,她都只在书中看过,却不曾在现世中见过,阅历真真是非常的浅薄;若说连玄武司君这般神仙都没有见过,那就更别提皇叶、黎月了;皇叶虽有几十万年的年纪,可是在玄武司君面前总归也不过是个少年的年纪,设想这位司君能说出远古神,啧啧,黎月真要佩服。 “女君还提过一件事,但也不过仅是猜测。” “那,凤族女君说了什么?” “女君说,他们族中有一位老君,年纪还长了她父君足足十万岁;她说这位老君感受到一股很妖异的气息自山腹突然消失了,但是也仅仅只有那一日,他感觉到灵应山有什么东西突然消失不见了,那一日,灵应山的梧桐树全部一日内都凋零了,树干上光秃秃全是枯枝;老君猜想,许是这些个万年来,扎根在灵应山的梧桐全部都是受了这位神只的仙泽而得以生机勃勃,方庇护他们合族绵延后代至今,说来那日他也能感到一股很奇异的悲戚,仿若一位亲人的离开。” 玄武司君陷入神思,半晌也没有出声。 皇叶和黎月四目相对:“黎儿,师傅既然提前出关,想必也是察觉到了这股气息突然消失不见。” “可是,师傅又去了哪里呢?” 皇叶摇摇头:“师傅一生潇洒,天下为家,他老人家此次会去到哪里,恐怕也要待到他落定之后才会有消息。” 他们二人能有幸师承剑痴,说来还是与他们的主人——凤翎王脱不了关系,凤翎王的剑术在四海八荒虽不是第一,但也是颇得剑痴的欣赏,所以也是应了凤翎王的人情才收了他们做徒弟,但是剑痴的徒弟也并不是仅有他二人。 “算了,等再过些时日,我们大概就知道了!” 第46章 我这额头还有她杰作呢,你说气不气人 摩纪八十二年,春末。 卯时起,碧云殿内殿的宫娥就开始忙碌奔走。 云栖指挥着品阶低等的小宫娥准备大祭司的衣食住行,忙的来来回回的踱步,一路小声催促一路小跑进内殿的寝宫。 “大人,卯时已过了三刻,您昨夜吩咐今日要催您早些晨起的,现在也到时辰了。” 黎月在被窝里懒懒的伸出一只藕白的胳膊,无力的挥一下,起床气的嗯嗯嗯。 云栖从架上取了一套雪白的长衫,“早膳就快备好了,您梳洗完就可以用膳。” “哎!明日才要出发,我今日也不知要折腾这么早干什么。”黎月掀了被子,接了云栖手上的衣裳,“好了,我自个儿梳洗,你下去吧。” 云栖福身,她知道大祭司不习惯旁人伺候更衣,总是要自己梳洗也不许旁人在边上看着:“是。” 每每想到大祭司说过的一番话,她都忍不住掩嘴笑:这男女授受不亲,虽说我是个少年,可也不能让你们白白瞧了去,你们一个个的未出阁女子侍候个年轻男子,总归也不好意思,梳洗更衣,我自己来! 这位大祭司不过也就是个少年,竟然还想到这些,也真是难为大祭司心思这么细腻。 虽说近侍的宫娥也就她与雨桑、云娣、雨桐;但是大祭司还是不愿意在她们面前更衣、洗浴。 摩里黎月伸长胳膊去够长衫的袖子,抬起广袖一看,呀,这是什么时候划的口子。 她嘟起嘴,思忖着自己不通缝补之术,这个裂缝该怎么缝比较好呢? “哎,算了,交给云栖好了。”她起身将长衫脱下,打算自己去衣柜里换一件惯常穿着的袍子。 “你们家大人真是磨蹭,这都辰时竟然还没起……” 黎月此时还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没成想竟然有人没有通报就闯进来,她猝不及防的与来人撞个正着。 “啊!” 摩里黎月伸手幻出了一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在来人的脑袋上。她没来得及多想便跳回床上,躲进被子里! 她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被吓得惨白的小脸:“你你你!你怎么能没有通报就踏入本座的寝宫,进来也不先打个招呼!” 被砸得脑袋生疼的人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歪着脑袋欺近床边:“我说你个小男人,扭扭捏捏,我做什么还通报,你家的婢女都知道我进来了,我还通传什么啊!你大清早的鬼叫鬼叫,吵得人头疼!” 他没好气的摸着自己头上那个肿包,神色哀怨:“我说黎儿,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这一脑袋砸下来,是想要我的命吗!” “我,我就是被你吓的!”黎月好笑的给他赔笑:“对不住了皇叶,我没心的。” “没心还能给我砸出个肿包,这要是成心的,我不得一命呜呼在你这碧云殿!” “谁让你突然闯进来!” “我!”皇叶瞪眼,“哎你又不是女人,您有什么好怕的!你下来,我就看看你这个小子这么扭扭捏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说完皇叶要伸手去揪她的被子。 摩里黎月的神经都跳起来了,忽然大叫:“住手!我、我我、我……我生病了,我长痱子了身上可难看了,会、会传染的,你千万不要过来!” 皇叶更加不信,昨日还活蹦乱跳的,谁信这个捣蛋鬼的扯淡!长手一伸已经要够着她的被子了,作势就要和她抢被子,“你个臭小子还不给我下来!” “我不!” “下来!”皇叶用力揪住被角。 摩里黎月心里着急了,怎么办怎么办,她还没有穿好衣服,如果让皇叶看见自己的亵衣,这个女子身份肯定就穿帮了,以后怎么面对他! “求你了,别闹了!” “嘿,你这……” “皇叶!这大清早的,你怎么还闯进人家寝宫想来个霸王硬上弓吗?” 摩里黎月和皇叶同时看向寝室门口。 呼!摩里黎月心里更加着急:“对,你、你们大胆!还不给我出去!” “嘿,你看这个小子,明明都是男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越是这么惺惺作态,我更要让她下来!” “皇叶!”羿天用力握住他的胳膊,“我这在殿门口就能听见黎儿大早的鬼叫了,你俩再闹,等会儿惊扰了把王给招来,我看你们俩就该倒霉了!” 皇叶还是很不服气的样子:“我这额头还有她杰作呢,你说气不气人!” 黎月赔笑:“我的好师兄,弟弟我给你赔不是了,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弄伤您的!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哈!” “好了皇叶,她还是个孩子,你都是个老人家了,怎么也跟个孩子计较,显得你也太为老不尊了!” “我!” “都是黎儿不对,黎儿不对!” 皇叶愤慨的撒了手:“哼!算了,饶了你一回!” 羿天架住他的胳膊:“好了,我们先出去外边喝口茶,吃些点心候着吧;你看你把她吓的,这孩子脸皮薄,更衣洗漱的时候见不得人!” 皇叶拿眼横她,“跟个娘们似的,丢不丢人!” 黎月心里一万个委屈,可是嘴上又说不得,当真是无奈:“哎呀,求你了皇叶大爷!回头我给你赔一万个不是!” “走吧!” 黎月感激的看着羿天,幸好羿天出现,不然今天这个事都不知道怎么和皇叶扯,这个家伙死心眼,若是发现她吃了熊心豹子胆欺骗凤翎王,指不定就直接架住她绑到昭河殿去谢罪! 摩里黎月一边赶紧在衣柜里翻出一套新的衣服,一边心里暗暗在想以后自个儿寝宫还是设个结界,谨防这种突发的状况最好,省的她日后还会招惹更多麻烦,今天是羿天误打误撞救了她一回,下次若是其他人,这可不好忽悠过去。 梳洗完后黎月才定定心神,缓缓的走到庭院里去。 云栖早已为两位大人备好茶点和香茗,连同她的早膳也已经准备好;云栖心细,还知道摆多两幅碗筷,省的怠慢了两位大人。 远远瞧见一身雪白素衣长衫的摩里黎月,皇叶瞧着她这一身精神气爽的打扮,虽说甚是清秀的书生气,可怎么也不该性格扭捏到像个姑娘,他心里不免嫌弃了一下:“神官大人大早就给皇叶一个闷棍,倒是真的好招呼!” 走近了,摩里黎月伸手先给他作揖,赔个不是。 “行了行了,谁叫你是我的师弟,谁叫你是这水迷宫的大祭司,谁叫我白白长了你十几万岁!我若是再和你计较,还显得我为老不尊!” 黎月孩子气的赔笑,就知道皇叶大人有大量!她掏出一个陶瓷小精瓶,推到皇叶面前,那精瓶里装的都是她去魔医那处讨来的治伤药水。 “这个是我这几日给雪狼取血备着的伤药,你擦一些在头上,明日应该就消肿了。” 羿天看着他额头上的肿包,忍不住就想笑。皇叶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羿天,你这闷声不响,倒是看了一出好戏!” “皇叶,你自己大早的这么闯入人家大祭司的‘深闺’被打了,又不是我推你进去的对不对?” 皇叶瞪他一眼:“嘿你!” 摩里黎月将一盘精致的点心往他面前一推:“哎哟好了,全是黎儿的错!来,这个是雨桑新学的样式,请你尝个新!” 雨桑的手艺在宫中还算是很不错的,皇叶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还行!对了,你今日几时要取血,我是特地过来察看雪狼的状态的;明日便要出发,这头凶兽,我要自己看看才能安心!” “嗯,它平日这个时候可还没起的,要过了辰时,等会儿我们用完早膳,时辰也就差不多。” 皇叶点点头。 “哎,羿天你今天怎么也会过来呢?” 羿天微微一笑,也学着皇叶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点点头:“这个手艺不错,比得上昭河殿宫里的那些!” 黎月也笑,各宫各处所都会有自己的小灶,自然也会配有小厨子,她宫里这些婢女,当然比不上王宫里的大厨师,但是平日尝尝鲜还是很不错的。因为她平时吃的少,雨桑平时就好研究一些新鲜的菜式和食材,变着法子给她弄好吃的。 “你们明天要出宫,黎儿心里是不是很兴奋?以往求着说要出宫都是一副活蹦乱跳。” 黎月嘟哝着:又不是谴我返家了,这可是要去打架! 她心里腹诽,而且是要和一头凶猛异常的凶兽打架!打赢了还好,打输了多没面子!尤其是,输给天君老儿,更没面子! “王要是平日别管我那么严,我偶尔也想去凡间逛逛呢!听说凡人的说书先生,讲的段子比咱们的史籍,还要生动几分,我老早就想着去的,可惜王都不让我出门,让我出门了也不许我偷偷去别的地方!” “黎儿,你可是一司之主,要是不小心在外面受了伤碰了哪里,王能饶过那些人?你的三脚猫功夫在宫里尚且是不错,可是去了外头没人护着,那可说不定就被人一顿胖揍!你这个闯祸的体质,还是好好留在宫里最好。” “是是,王就没想让我去外边玩个痛快;别说我回趟家了,我就是去跟桑梓师傅学艺那五年,王也是的,竟然将我困在灵应山五年,还派你盯着我!桑梓师傅还笑话我是个泥做的娃娃,凤翎王让我去学艺其实是意欲让我修炼成金身娃娃,百炼成钢。” 皇叶偷笑:“要不是你太调皮,王能这么把你围个密不透风的管束吗?你虽然不是神族之后,可你身后好歹也是世代侍奉神明的摩里巫族,王对你这个大祭司多几分看护,你怎么都不高兴呢?换了旁人,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黎月嘟嘟嘴,哭笑不得;要戴水迷宫大祭司这顶高帽,这点牺牲,其实倒是真的不算什么。 羿天瞧着她的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无奈的笑了,说:“我昨夜查了些典藏的书籍,在一本记载着麟纪的史籍中有提过一小段蓬莱仙岛的趣事,你们想听吗?” 麟纪?那不是第二任大祭司的时代? 黎月好奇的放下筷子,拿起茶盏猛喝一口灌下去,咀嚼咽下嘴里的菜:“快给我们讲讲,我之前就听说白泽祭司是位万民敬仰的大祭司,可是不知为何这样一位祭司却竟然在昆仑战纪重伤退役了。” 羿天拿扇子在她肩膀上敲一下:“你就是偷懒,那水迷宫的史籍里分明也有记载白泽祭司的事情,你要是好奇大可去翻阅翻阅便知!” 黎月嘿嘿傻笑,她可不就是爱偷懒嘛!平时若不是凤翎王偏要逼着她练功交功课,她怕是连夫子长得歪鼻子圆脑袋都不知道! “记载上是写,在麟纪八星的时候,蓬莱仙岛上有一条修炼了万年的小腾蛇,因为沾了这座仙岛的仙泽,白日飞升,飞升之日曾向蓬莱仙主叩谢恩泽,更是为了还报这个恩情,献出自己的眼睛作为答谢;记载写着那双眼化作两汪泉眼,注入了蓬莱岛上化作两道灵泉,泉水源源不断的灌溉着岛上的树木生长。” “然后呢?” 羿天摇头:“没有了,因为那只是麟纪一段小插曲,所以没有很详细的记载,能有这些也不过是当时的小史官觉得新鲜便多加了两笔在史籍中的润色。” 黎月又拿起筷子,给自己碗里夹一片菜叶子,“要我说,这头角龙很有可能就是当时那条腾蛇变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它横空出世,来历不明,偏偏却也是在北海的水域作乱。” 羿天一搭一搭的敲打着手中的扇子:“嗯,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正是觉得这一段写的,和这头角龙的来历不谋而合。” 皇叶疑惑的问:“这样说来,这条腾蛇应是祥瑞之兽,为何却在飞升渡劫之时反而又惹得这一场祸事恩将仇报呢?” “你们记得那日水神扶风和玄武司君觐见的时候,王说过,这头龙此时有些神志不清,它可能都不知晓自己正在做什么。” 羿天和皇叶都赞同的点头,对! 可是摩里黎月又有了个新的疑问:“可是,这头龙,我们收服之后,到底要拿它如何呢?是杀还是捉回来?还是放了?” 皇叶的脸色微变:“不过是无心之失,蓬莱仙主难道就要因此赶尽杀绝吗?” “那日水神说过若能度了它飞升,也是造业修行;想来不至于要它性命,可能会将它收服了绑回天宫受刑罢了。” 黎月不禁唏嘘:“此番它如此作乱北海,罪行不轻啊!那天宫里的雷霆之刑,荒火之刑,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第47章 竟是个长得贼俊俏的少年郎 第四日,昭河殿大殿。 百官有序的排列在大殿上。今日有所不同的是,大殿上还有来自天族的两位神君——水神扶风,若水司君;以及一头用捆仙索牢牢系着的雪狼。 摩里黎月身为水迷宫大祭司,本应站在玉座一侧随侍凤翎王左右,但是今日为了看管住雪狼以防不慎轻易伤了旁人;大殿上人这么多,她怕人群密集会勾起雪狼的躁动,淡了她训练了一段时日的镇定,还是自己牢牢的看着最好。 再瞧皇叶今日与平常很不同的一身戎装。 摩里黎月好奇的目光在他身上那套戎装打转,平日里皇叶总是一身玄色的衣着,显得特别的沉稳老道,不知道骗了多少人以为他当真是个非常沉稳的男子。虽然她总是调侃皇叶像个老头子,但是皇叶除了爱装沉稳和年纪确实比较大,其实也不像个老头子。 不过今日这一身戎装,虽然依旧是玄色的装束,但却增添几分英武的气概;站在凤翎王一侧,那身板挺得直直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抽出执冥剑,披荆斩棘,高歌猛进。 黎月忍住想笑的冲动,用力抿住嘴唇。皇叶被她溜溜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别过头不看她。 榈木星爷匆匆从殿外进来,身后还领了一位武将,走至大殿玉座前,躬身对着凤翎王作揖,然后又转身面向水神扶风和玄武司君作揖。 “二位神君,今日与你们一同出发的,除了皇叶和大祭司,还有一位将军与你们同行。” “嗯?”黎月手里牵着雪狼的捆仙索,一边好奇的看着榈木星爷带来的人。她定定的看着这个男子,竟是个长得贼俊俏的少年郎! “这位是我们冥界的副统领苍释,此行他负责协助你二位的任务!” 苍释,摩里黎月听过这个名字,他是魔焰军统领——苍迦的弟弟。因为魔焰军是冥界的重兵,与平日里宫中驻守的魔兵不同,这支军队其实不是魔界的佣兵,魔焰军直辖于凤翎王,他的大哥苍迦是昔日跟随凤翎王南征北战的武将,深得凤翎王重用。 连魔焰军副统领都调出来!黎月心里犯嘀咕:瞧瞧那身玄色戎装,与皇叶的那身玄色戎装一对比,当真是有很大的差别,一个是铮铮铁甲,一个只是护甲;难不成她和皇叶,注定是要去打酱油的不成?这武将擅长的不就是打架,他去了,皇叶和自己,只有乖乖隔岸观火的份儿! 皇叶看着座下那个男子,眼神中对着黎月透露出一许无奈,还以为凤翎王这次轻易就让大祭司出宫,果然还是要派一名武将随侍左右才肯放心。 苍释先对着凤翎王恭敬的拜了一拜,再朝向扶风和玄武作揖:“苍释见过二位神君!” 扶风和玄武也互相回以一个礼,其实说起来以苍释在水迷宫的官职,他与这二位神君的位分倒是不分秋色的,不过天族与冥界向来因天君和凤翎王不和,便也分庭抗礼,除了见驾,皆是揖揖手见礼;很少要行叩拜大礼。 魔焰军平日甚少在宫内走动,所以百官并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气势卓然,不愧是水迷宫的重兵之首。听闻他大哥就是凤翎王座下赫赫有名的武将苍迦,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摩里黎月从未去过兵部,那种鼓噪的地方她也没多大兴趣,但是她突然真的好奇,天兵与魔焰军,谁更厉害一些?她听说过凤翎王昔日的征战事迹,更加听闻过阿修罗兵不刃血的能耐,不知这两部大军,谁的兵练得更好一些呢?话说回来冥界如今还存活的几个旧将也是昔日受过阿修罗训练的旧将,不然也不敢在阿修罗遁世之后敢掀兵造反。 “黎儿。” 摩里黎月收回在苍释身上打量的目光,“是。” “此行就由苍释带领你和皇叶,可有问题?” “不敢。”摩里黎月乖巧的摇头。她哪能说不呢? 凤翎王满意的点头,挥挥手,“出发吧。” 即将起行,苍释对着凤翎王作揖。 一行人也和凤翎王作揖告辞。 雪狼身躯庞大,一路都引起很多宫娥的慌乱回避。黎月无奈的拍拍它的脑袋,狼崽子对于这些小宫娥的确有些吓人,所以她平常也不大让它跑远出去惊到宫人。 雪狼体贴的蹭着她的手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没事。” “黎儿,你不会驾云,就让雪狼驮着你。” 皇叶幻出自己的执冥剑,他是要以御剑飞行。 黎月却不服输,也幻出自己的樊梨剑:“哼!我也会御剑的!” 皇叶好笑又无奈,倔脾气也不知道是从哪学的。 他们飞行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抵达北海水域,此时他们正徘徊在距离蓬莱岛有半片海域的边界。 水神扶风幻出一艘仙舟:“蓬莱岛已经下了重重结界,我们暂时无法进入仙岛,只能从这片水域穿过,角龙就在这片水域的后面,我们乘坐仙舟过去。” 一行人都落在仙舟上,船帆已经满舷,海风呼啸着从耳边穿过。 皇叶望着一片茫茫大海:“司君,我们从这里过去,会不会也被结界挡在外面。” 玄武司君望着四周的水域,目前来看海风确实有些大,他们的仙舟还算行驶得较平稳,他之前也亲临过现场看过天兵与角龙打斗的情况,这股海风,还不到当日他所目睹的风浪十分之一。 他似有所悟的说:“仙岛我们上不去是想当然的。” “有二位司水之神在此,难道也无法掌控这风浪?” 水神扶风回头看他一眼:“皇叶大人,我二人虽然是司水之神,可是这股妖风却是来自那头角龙,并非我等的御水术就能抗力!” 这样。 皇叶不禁担忧的望着那一片汪洋:“那我们……” 玄武司君按住皇叶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在蓬莱岛的周边有很多的小荒岛,只要仙舟先抵达其中之一,待到角龙出没,我们便可伺机而起。” 玄武司君说罢,站在甲板中央,双脚并立,右手向前推出。 摩里黎月忙用手遮挡,忽然一道强劲的海风围住了他们周边的气息,紧接着,无数水柱自海中升起,团团翻飞,最后汇聚成一个很大的保护罩,牢牢的正是将他们的仙舟罩住。 原来是玄武司君施法为这艘仙舟加护保护罩。 “如此一来,即便有风浪,我们也能安稳的抵达荒岛!” “哇!这御水术这么漂亮!” 摩里黎月自小修习的星术、黑行术等种种巫术,还未见过御水术。刚刚看见玄武司君施展的御水之术,令她突感新鲜,这些可比平日里课堂上的老头子有趣多了,更加与她用结界造的保护罩不同,她平时也在结界里戳水里的游鱼,可玄武司君却是将水掌控在手中造了一个保护罩。 真有趣! 他们仿若在水中游行的一条大鱼,飞速的前进却浪涛无阻。 玄武司君与皇叶对视一眼:“敢问大人,未曾见过、御水术?” “对啊,我们宫中大多都是妖术和巫术,虽然也有一些如二位的神君,可是在宫中要用术法的地方也着实不多!”摩里黎月伸出手想够着那层水罩。 忽然有一只强有力的手牢牢抓住她的胳膊,“大人。” 摩里黎月回过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嗯?” “大人,”苍释放开她,“这层保护罩只是一个幻术,摸不到水的。” 皇叶笑了,“黎儿,不要调皮,你要是将它戳破,风浪会淋我们一身湿透。” 摩里黎月悻悻收回手,“我又没有施法,有这么脆弱吗?” 苍释对她点头:“恕臣无礼。” 摩里黎月仰起头看他,这个大块头,长得和皇叶一样高,可是气魄却比皇叶还要压人,虽然还不及凤翎王那般的冷冽,可也是很碜人的膈应,庆幸自己已经很习惯凤翎王的冷气压,否则面对这位魔焰军副统领,大概要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皇叶、皇叶!” “怎么了?” “他、不会是你失散的兄弟吧?” 皇叶和苍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黎儿,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难道就不觉得,他这个性子,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噗嗤! 玄武司君忍俊不禁:“皇叶,你们这位少年祭司,经常这般逗趣吗?” “可不是嘛!司君你不知道我们宫里的这位,那可是……”他小声在司君耳边咬耳朵:“连王都被她气的没辙!” “哦?” “嗯,她有一次偶然见到我的真身,居然对着我大叫:原来皇叶你不是人啊!还问我、一年要换几次毛!” 玄武司君想起自己的真身来,脸上的笑容顿时全无。 “你们家这位少年祭司,果真是,与众不同!” “你别可看她乖巧的左一句师兄右一句皇叶大人,平时顽皮起来都是唤我老头子,还想拿火折子试试我的羽毛能不能点着!” 玄武司君不禁好奇问道:“就这样,你们家那位不好讲话的君上怎么留得住她啊?” 皇叶头疼的扶扶额头:“谁让她中选了大祭司!惹不起惹不起!” “哎你们家君上看起来不像这等害怕一个少年祭司的主啊。” “你有所不知,王的脾气是这般,说一不二,既然给了她,便就是她的!” 第48章 仙舟泛蓬莱 仙舟在海上航行了半个时辰,他们终于看到了天边的海岸线冒出一个尖尖的小山头。 水神扶风站在船舷上,迎风眺望:“近了,我们距离蓬莱岛越来越近了。” 皇叶也走到船舷边上向四周张望,这一片水域他以前其实来过,那个时候不像现在,那时候北海还没有这么大的一片水域,可能就只有蓬莱岛那么大的两倍,如今北海都已经可以容得下四个蓬莱岛的区域了,果然世间万物瞬息万变,过去的一切,现在的一切,都不是亘古不变的。 皇叶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这片海域,有一股很混乱的气息扰乱了他的感觉,是他既熟悉又觉得陌生的气息。 “司君,你有试过,去了别处,遇到熟悉又陌生,会打乱自己气息的那种混乱气息吗?” 玄武司君侧过头看向皇叶:“有。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后主颛顼,就如同神力被一股妖异的力量牵绊住,我甚至因此而暂时失去了法力。”他见皇叶的神色不对,问道:“皇叶,你怎么了?” “不知道,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我们。” “我不知道你感觉到的是不是角龙的气息,但是你与这头龙,应该也无甚渊源才是。” 皇叶的眉心深皱,摇摇头。 仙舟忽然摇摇晃晃起来,摩里黎月一个不稳仿佛被一股力向前狠狠一推然后又被反弹回来,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雪狼眼尖的想扑过来抱住她,可是黎月已经被甩了出去,雪狼扑了个空。黎月感觉到自己的腰部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用力一带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大人,前方的风浪越来越大,扶稳了。” 摩里黎月稳稳的靠在苍释的怀里,他强壮的胳膊紧紧的将她瘦弱的身子护在胸前。 皇叶扶稳了船舷,伸出一只手来抓住她的胳膊:“黎儿,没事吧!” 摩里黎月抬头望见一个冷峻的面孔,她侧过身从他臂弯里自然的推开:“谢谢!” 那张脸没有丝毫变化:“不客气,这是王命。” 换句话说,救她只是顺便,是王的命令。摩里黎月感觉这笔感激的账,是不是也算在凤翎王头上比较好? 水神扶风稳稳站立在甲板上,双手并拢施法,力将仙舟稳住:“看来我们快要接近蓬莱岛,才会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妖风。”他头也不回,手上又变幻了一个手势:“坐稳了,我要加速前进!” 玄武司君眉头紧蹙:“这股风,难道都是角龙搞出来的吗?” 苍释也看着海岸线越来越近的荒岛,抬起手指向某一处:“司君可否打出一条水龙,试试看那里,是否有阻力?” 玄武司君望向苍释指的方向,“我试试看。” 玄武司君双手向前推出,海浪翻涌的海面,突然一片水墙冲天而出,然后又迅速的凝聚成一条通体晶莹的水龙,那龙迎风狂啸,钻入水中又忽然不见,然后一跃向上跃起片片水花。 摩里黎月睁大眼睛盯着:这是一条水龙,片片鳞甲惟妙惟肖! 那条水龙随着玄武司君的操纵,飞身向着苍释刚刚所指出来的地方而去,越来越快,越来越远。 嘭! 那条水龙突然像撞到一堵无形的墙,一击即碎,散成片片水花,水龙随即消失不见。 玄武司君收回手:“果然如副统领所见,那个方向有结界!” “嗯,南面看来无法前行,那你再试试东面、西面,各放出一条水龙试试!” “好!” 玄武司君双足并立,闭上眼睛,手臂高举过头顶,四面的海水瞬间被激荡出水面,滚滚的海浪在空中汇聚过头顶,拧成了三条水龙,盘旋在他们头顶,龙吟声隆隆在耳。 “去!”他打了一个扣指,三条水龙分别想着东面、西面、北面。 嘭!嘭!但是东面和西面的水龙一下子就被击碎了。 只有北面的那条水龙,毫无阻滞,一路飞驰,腾着水浪,翻滚在那一片水域。 玄武司君收回手,水龙也随即消散在水中。 苍释和玄武司君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点点头:“就是这个方向了。” “扶风,往北面!” 扶风手腕打个转,在空中划出了一个肉眼看不见的符号:“好!” 仙舟在海面上打了个旋,往着北面的方向调转了航线,向着北面的荒岛航行。 皇叶稳稳的抓住黎月的胳膊:“黎儿,你抓住船舷,等会儿可能有更大的海浪翻过来,我们现在离蓬莱岛太近了。” 摩里黎月听话的抓住船舷,雪狼蹭到她边上,稳稳的站在她身侧以防她又一次被甩出去。雪狼伸出红色的大舌头,在她手背上舔两下,表示慰藉。 黎月会心一笑,在狼崽子的头上用力揉了一下它的脑袋:“乖,我没事!” 仙舟航行了大约一盏茶时间,终于抵达一座小荒岛的海岸,一行人上了岸。雪狼在水里扑腾扑腾,好像来了兴致,黎月拉扯了两次捆仙索才把雪狼拉上岸:“捣蛋,原来你喜欢水啊!” 皇叶在前头唤她:“黎儿,快点上来,你看这潮水突然涨的有些急,看来有一场风暴!” “好!”黎月扑通一声踩在水里,“哎呀,狼崽子,不要跑,我跟不!”她险些被狼崽子的捆仙索绊倒。 一只手又险险的将她牢牢拉住,顺手就接过她手中的捆仙索:“雪狼似乎有些亢奋,这只‘宠物’,还是让我来拉吧。” 雪狼回头呜呜地抗议似的对着他龇牙咧嘴。 黎月也略显担心的看着他:“狼崽子认生,要不还是……” 苍释却没有听这句劝,捆仙索奋力一震,牢牢的牵制住绑在雪狼脖子上的捆仙索:“我跟随凤翎王南征北战的时候也曾宰过不少畜生,不知道狼崽子能挨我几个拳头?” 雪狼对着他嗷嗷呜咽了一声,老实的在原地打了个转,不敢乱动。 皇叶望着他们的眼睛瞪得浑圆,嘴巴微张:“黎儿……你们后面……” 看见皇叶惊讶的表情,微微眯起眼睛的苍释头也不回的抬高手臂,“大人,快上岸!” “快拉住我!”皇叶跑过来,一只手将黎月拉上岸。 黎月伸手去够皇叶的手,可是她觉得脚下不稳,一个水浪将她整个身子摇起来,啊! 一个浪头自海岸突然打过来,浪高七尺有余,一瞬间就要将他们吞噬。 玄武司君和水神扶风回头的时候还来不及施法,只见那浪头已经要将黎月和苍释、雪狼包裹在水浪里。 “黎儿!” 皇叶呼叫出声,心里大叫惨了惨了,黎月虽然生活在冥界,可是她是只实在的旱鸭子,一点都不会枭水! “摩里大人,副统领!” “糟了,这个气息,恐怕是角龙做的怪!” 玄武司君和水神扶风抬手在胸前,掐指作势就要施法解救他们二人! 可是下一秒他们忽然就都怔住了,眼前刚刚那一片七尺高的海浪,一眨眼竟然变成了一堵冰墙。 第49章 雀,是皇叶的真身 嘭!只见那堵冰墙突然又分崩碎裂,一块块的碎冰掉落入水中。 摩里黎月和苍释妥妥飘在水平面上,毫发无损。雪狼扑哧扑哧的挥舞着爪子在空气里挠,也不知道在挠个什么劲头。 皇叶等三人见到此情况,忽然松一口气,这位要是有些损伤,只怕天君与凤翎王的梁子又结大了。 “黎儿!” 原来是苍释刚刚在海浪将他们席卷之际,造了一个保护罩挡住了水浪。但是令人苍释没想到的是,雪狼张嘴就喷出了一个冰焰球,就把这一个七尺余高的浪头一瞬间速冻成冰墙。 他刚刚做的那个保护罩,倒是显得多余,然后他又打破了这堵冰墙。 “皇叶,接住她!” 苍释向着皇叶的方向推了一把,黎月被他推向皇叶,背对着他。雪狼被他牵着,也跟不上黎月的步伐。 皇叶妥妥接住了黎月,“小心后面!” 原来雪狼的嗅觉非常敏锐,它是发现了一些猛烈袭来的气息,所以非常躁动。 水神扶风和玄武司君已经感觉到了,并且已经有所动作。 苍释左手牵着雪狼的捆仙索,奋臂一震;右手幻出自己的佩剑——乾坤剑,足尖在水面一点,身子如同借力在平地,向上腾云而起:“二位,请拿出三瓶圣水,我负责引开角龙的注意力,等它全心攻击我和雪狼的时候,就是你们动手的时候!” “好!我主东面,扶风守住西面;我们会用御水术打出一个结界,你只需将角龙赶入这个结界,我们便可用圣水净化结界,届时所有圣水都会凝聚到它身上,冻住角龙!” 皇叶也已经执冥剑在手,“好!苍释在正面迎击,我在南面突袭!黎儿,雪狼交给你了,但愿角龙的皮够糙,否则被雪狼咬下几块肉来,也是够受!” 摩里黎月早已握了一物在手中,她微微一笑,扬起手中的物件:“好,诸位小心!” 海平面狂风大作,海浪翻涌,浪潮已经涨到膝盖。 水神扶风将自己的踏云靴吹了一下,那靴子便忽然跑到摩里黎月的脚上:“摩里大人,有了这双靴子,你就可以在水上行走,不会掉入水中了!” 这样他们就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对付角龙:“司君,开始吧!” 他们两人各自分立一个方位,然后开始捏了口诀幻化出一个结界,缓缓将它向上托举,那个结界渐渐放大,大到已经遮挡住他们的视线,再被他们托高。 而正面的苍释执剑而立,那气势仿佛比海浪更加磅礴。 摩里黎月不禁唏嘘,果然是见过大场面的将军,这架势,才是铮铮铁血的汉子!她暗暗的对自己说,不能松懈,她也要完美的配合才行! 将手中的物件放至唇边,黎月对着它吹气,一声声有节奏的哨声便从物件里响起。 这是她用来训练雪狼的短笛,雪狼生性嗜血好战,如果要完全消除它的攻击性是几乎不可能的。虽然狼不主动攻击人,但是本性便是如此,所以她想了个法子,就是将它训练成一只能够听号施令的狼,只有她发出攻击的信号,雪狼才能够张开它的獠牙撕扯它的猎物,它敏锐的观察力,令人寻味的耐性,还有它一旦咬住就不松口的韧劲,都是黎月欣赏它的特点! 一声长两声短,雪狼朝着空中嗷叫,利爪在空中划扑。这只是它要伺机而动的热身。 苍释以前见过被驯养的狼犬,自己也驯养过捕猎的大鹏鸟,可是没想到这么大的一只凶兽,居然被一个柔弱书生的少年这样驯服了,他不禁多看一眼雪狼的动静,只见雪狼稳稳的站在水平面上,身上竟然一滴水珠都不沾湿。 哟!不简单! 这只宠物,是头好猎犬! 空中有一股很强烈的气息迎面而来,苍释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乾坤剑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剑气凌厉。 一声长长的龙吟突然划破长空,刚刚还海浪汹涌的海平面忽然平静了。 皇叶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那条龙的踪迹,他握紧执冥剑,心里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觉在扰乱他,可是他无法确定,这股气到底是来自于角龙,还是其他的什么。 雪狼却忽然向上奔跑,并且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即使是傻瓜都能知道雪狼为何如此——它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猎物。 众人惊惧:这条角龙,竟能够隐于无形。 但是嗅觉敏锐的雪狼发现了它,所以角龙躲藏不了它的眼睛,于是便干脆现身了。 一声更长的龙吟响彻天际,和着雪狼的嚎叫,交织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云雾散开,一头玄色黑龙渐渐暴露出它的面目。 鳞甲坚如磐石,犄角尖锐,鬓长九尺三寸,嘶鸣如雷!就是它!就是他们在幻镜见过的那头角龙! 来了! 摩里黎月捉准这个时机,短笛又响起了两声长。雪狼收到了指示,扑身向前,前足五爪飞扑过去。 但是角龙的身形更快,论腾云化雨,陆上的野兽雪狼自然没有这头龙更快,它一跃便轻松的躲过了雪狼的飞扑。 角龙盘旋在空中,苍释的乾坤剑向前一个冲刺,剑气盘盈,他竟然从正面直直的冲向这头与他身形相差二十倍的角龙。 黎月的短笛又放至唇边,缓缓的吹出一声短笛。 角龙的龙爪在苍释的乾坤剑一搭,牢牢的牵制住他的乾坤剑。 苍释冷笑:“这样就想牵制我?可笑!”他心念一动,乾坤剑突然幻化出十个模样,一下子就逃出了角龙的牵制,十柄乾坤剑齐齐对着角龙,十剑齐发! 苍释的右手一收一放,乾坤剑就攸的飞回来他手中,他持剑向着角龙猛烈攻击,一剑比一剑犀利,一剑比一剑更快。 好剑法!摩里黎月看得怔住,这位副统领的剑法精湛,虽及不上皇叶的剑术,但也算是凌厉! 于此同时,雪狼又飞扑过来,这一次雪狼的攻击更加凶狠,它的爪子抓到了角龙的尾巴。 角龙呼啸的龙尾一甩,竟然将雪狼这只大块头甩出去老远,非常有力的尾巴! 皇叶从后面攻击,与苍释一前一后的双剑合鸣,两人剑法各异,但都是快而犀利。 角龙成功的躲开了两人的夹击。 空中又响起两胜长的笛声,雪狼飞扑过来,森森獠牙,张嘴就咬住了角龙的尾巴,角龙发出嘶吼的龙啸。 “快将它打入结界!” 角龙似乎发现了在地上的摩里黎月,它甩开皇叶和苍释的纠缠,仰天长啸,忽然调转了龙头,以掩耳不及之势俯冲向黎月。 “不好!”皇叶用手替剑,想飞剑拦住角龙,但是角龙的龙麟坚硬如石,丝毫不畏惧他的攻击,以身挡剑,吭吭将他的执冥剑打了回去,俯冲向摩里黎月的速度丝毫没有受到阻碍。 苍释也来不及拦住它的俯冲卷起的风暴,海平面突然卷起了千层浪,一个漩涡将他和雪狼团团困住。他只能朝着角龙扔出了他的乾坤剑,挡在了黎月面前,抵挡住它的强势猛击。 但是角龙卷动的风气太厉害,黎月幻出的结界也被它击碎了。 啊! 摩里黎月跌倒在地,手中的短笛掉入水里,坠入海底。 回头,那头身躯庞大的角龙愤愤然地朝她呼啸而来,摩里黎月的额头发烫,她的额头闪现了一朵红艳的鸢尾花,银光让角龙的动作一滞,它在距离摩里黎月一丈远的地方生生的刹住脚! 摩里黎月条件反射的用胳膊挡住自己,她知道,这朵鸢尾花印记又出来了,是因为它感受到了自己受到了威胁,是王的力量在保护她。 一只七彩的孔雀从南面飞啸而来,引开了角龙的注意,角龙不再顾及黎月,翻身与那只孔雀斗得翻天云涌。 “那是什么?”水神扶风惊讶的看着这一龙一雀的缠斗,虽然那只孔雀的身法也是迅猛,但是依然招架不住角龙的凶猛。 玄武司君看着这一副画面,心中却不免有些担忧,“大明孔雀王。” “此处为何会有……” “雀,是皇叶的真身!” 玄武司君眼见苍释还被困在漩涡之中,双指自空中划出一道口诀,遥遥指向了他和雪狼的位置。 苍释和雪狼这才得以摆脱掉漩涡,缓缓的降落到地面上。 摩里黎月抚摩着额头,刚刚那一个刹那,她明明感觉到强劲的杀气,可是不知为何那头角龙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住了它的进攻,难道又是这个法印的反噬?可那头角龙却并无损伤,又是为何? 雪狼竟然受了伤,前足被角龙锋利的龙爪撕到皮肉翻开,伤口已经可以见到白骨,可怜雪狼还在坚持;角龙凶狠,龙爪又锋利异常,它腹背有四道龙爪抓出的爪痕,犬齿与裂齿歪咧,那蓝色的血液已经染了它身前一片,它却还坚持战斗。 摩里黎月心疼的抱住它的脑袋。 雪狼气喘吁吁,虚弱的颓然倒在地上喘息,脑袋搁在地上,呜咽望着黎月,仿佛呆在主人身边才能将它此刻的身心俱疲减轻几分,身上的疼痛才能轻缓。 苍释站在摩里黎月身侧,正在犹豫要怎么帮助与角龙缠斗的孔雀王,此时他们缠斗得太厉害,贸然出击可能伤不了角龙反而误伤皇叶,所以他不能轻举妄动。 第50章 本君是你的真祖——雎羽 孔雀和角龙非势均力敌,渐渐足可见到孔雀王败了下风。 云涌翻滚的空中,孔雀被龙尾连抽两次,脊骨有力的打在孔雀身上,一声哀鸣,孔雀终于不敌角龙,颓然倾倒,直线往下跌落。 而那头游龙甩了个摆尾,竟然还要再追逐孔雀的方向。 “孽畜,休得无礼!” 空中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翅翮金色的大鹏金翅鸟,两翼张开巨大,竟然能遮住半边天,那身躯庞大的角龙此刻在它的阴影之下居然也只是二分之一的大小。 摩里黎月看呆了,这是什么! 没想到反而是身侧的苍释低低的唤出一个她很陌生的名字:“大鹏金翅鸟!” 皇叶被一股不知名的保护罩托住,缓缓的坠至水面,被一层层的仙泽罩住。 “皇叶!”摩里黎月想施法将他拉回来,可是那股仙泽太强,她的巫术无法与之抗衡。 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按住她的肩膀,不用回头看黎月也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 “大人,那层仙泽,护着他的心脉,他暂时不会有事。” 摩里黎月不懂医术,但是听到苍释这么说,她才稍微松一口气,刚刚角龙将他伤的那么重,若是、若是……她不敢往下想,只盼能快点收复这头角龙,带他回宫。 大鹏金翅鸟的翅膀一扇,云雾随即被拨开,天光透过头顶大鹏鸟的翅翮,金灿灿的照射在海面。角龙狂啸,但是大鹏鸟却丝毫不受它的影响,展翅一鸣,重重的光影之中,只看见刚刚那头凶猛无敌的角龙一下子被击败,直接甩到了海上。 角龙翻涌入水,然后又飞跃出海,但是大鹏鸟一个打挺就将他打回水中:“不自量力!” 那只大鹏金翅鸟忽然幻出人形,凌风而立,仙泽强盛的围绕在周围,他的身形定在角龙的面前,望着角龙的龙身却丝毫不畏惧,冷声道:“看在你万年修行不易,本君今日饶你不死,还不速速显出原形!” 众人目瞪口呆。 这个仙人是谁?居然有如此摄震角龙的仙泽! 角龙哀鸣一声,居然也乖乖的身量变成了一条普通的小黑蛇一样大小。 水神扶风大声呼唤:“快,苍释,将那条龙打入我们的结界中!” 苍释手中的乾坤剑顿时幻出十柄剑,直击向角龙,那头角龙此刻只有小黑蛇般的大小,被大鹏金翅鸟和乾坤剑胁迫,也只好乖乖就范的跃入神君的结界。 玄武司君和水神扶风缓缓收拢结界,将角龙收入元宝天尊借给他们的净瓶,待到角龙净化飞升,也就大功告成,但是他们相信,等待着角龙的,还有天条的惩戒。 角龙已经被收服,大鹏金翅鸟的那位也落到他们面前,他伸出手,遥遥的伸向皇叶的方向,那层层罩住皇叶的仙泽便将他带到他们的面前,缓缓落到地上。 依然是一只七彩的孔雀。 摩里黎月急的眼眶里打着泪水,她急切的问:“皇叶!你没事吧?” 它此刻已经身受重伤,幸而刚才得到这片仙泽的呵护,否则他恐怕已经气绝,它对着黎月的方向摇摇头。 然后孔雀望向那个救了他的人,“你是……” 男子一身鲜红色的长袍,墨色长发,虽然长相如斯俊朗,却难掩他的仙泽:“你这一身伤,能活下来,却也要再折腾个百年才能修回人形了。” “无妨,这种情况,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知足。” “倒是个看得开的孩子,本君还担心你会因此而伤心。” 摩里黎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憋了许久的泪珠,抽噎几声又勉强忍住,她只是心疼皇叶竟然被打回原形了! 它朝着摩里黎月,“黎儿,我还活着,别怕!” 听到他这么说,黎月才松一口气:“嗯!” “我原本还在想,是因为角龙的气息扰乱了我,才导致我的真身都无法唤出元神。但是刚刚掉下来的那一刻,是你的力量托住了我,我才发现!”孔雀的眼睛紧紧锁在他脸上:“原来!扰乱我气息的,不是角龙,是你!” 在场众人又是一阵惊呆,居然是他影响了皇叶的气息。 那人却只是莞尔,可是看着皇叶的眸中却无一丝攻击的味道,反而有些,亲切。 “你到底是谁!为何、为何我一靠近北海,就浑身都被你的气息震慑?” 这四海八荒,能摄住大明孔雀王的气息,没有几个神仙! “我是谁?皇叶,见到了本君,居然这样无礼!” “你、你是谁!” “皇叶,你可还记得,十九万年前你尚未化为人形的时候,自己凤尾上掉落的三色羽是谁帮你接上的?” “你、你是那时候的那个人!” “你的气息被我摄住,但是你应该也发现了,你的气息与我的,非常的相容!” “你怎么会知道……” “本君是你的真祖——雎羽!” 皇叶热泪盈眶,他心底涌出无法控制的情绪,说不出是太高兴还是太难受,总之,是胸腔里抑制不住要涌出来的一股热泪! 他扑通一声跪下,“皇叶有眼无珠,请真祖责罚!” “你长大了,长得真好,这都是凤翎的功劳吗?” 摩里黎月看呆了,这个像画里走出来一样的男人,是、皇叶的真祖? 玄武司君、扶风、苍释都目瞪口呆,他们竟然见到了一个活生生的真祖,皇叶的真身是大明孔雀王,那这个,一定就是他的血脉之源! 更何况,这四海八荒,有多少神仙敢这样面不改色的直呼凤翎王的名讳? “受凤翎王的照拂,皇叶不但长大了,还可以随侍在凤翎王左右!” “嗯,凤翎对我一族倒是颇为照拂。” “南荒水神扶风见过上神。” “若水司君玄武见过上神。” 雎羽点头,瞧着他们两人身上的仙泽也能猜到是天族。 “凤翎王座下大祭司摩里黎月见过上神。” “苍释,见过上神。” 摩里黎月抬头看一眼苍释,他为何不自报家门? “嗯,你们二位是凤翎的手下。”雎羽侧头看向他们,不看还好,看见黎月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突然发现了什么,端倪着摩里黎月额头上的印记,唇角不禁上扬,看得摩里黎月起了鸡皮疙瘩,他才开口说:“好啊好啊,凤翎竟然真舍得这朵花,舍得是舍得,可怎么,就给了个白面书生,嗯?”他突然凑近黎月:“哎,小娃娃,你今年多大了?” “啊?” “本君问你,今年多大了?” “我、八十有二。” “嗯?才八十就这般模样了?”雎羽上神再上下打量她一下,“你是个凡人!” 黎月点头,她知道,以天族的年纪算,八十岁也不过是个幼童的年纪,不会长得她这般快是个少年模样:“我是摩里氏的族人。” “哦,你年纪如此小,怎么会成为凤翎座下的大祭司了呢?难道是我睡太久,记错了他最是不近人情的脾性?” 黎月嘟囔:可不就是烦着我嘛! “小娃娃,你可曾婚配?” 苍释翻个白眼,“雎羽上神,大祭司并非天族人,她是摩里巫族第七子。” “巫族!嗯,巫族好,总也比得上凡人血脉更长寿些!” 黎月被他自说自话的模样说得一头雾水,不知该回答是,还是不是,索性就任他讲,没有接话。 雎羽好笑的看着苍释:“苍释,你这翻白眼的功力,倒是越来越像你那个不苟言笑的哥哥了!” 众人的眼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打转,原来是旧相识,难怪刚刚苍释没有自保家门,雎羽上神也不多置一词。 “苍释怎敢对上神不敬,望上神看在大祭司年少,不要为、老、不、尊。”后面四个字,苍释说的铿锵有力,唯恐他老人家听、不、见! “啧!无趣!”雎羽上神朝着扶风和玄武挥挥手:“顾着聊天,把二位给忘了;二位神君想必还要回去和天君复命,莫要耽误了时辰,就赶紧离去吧。” “谢过上神,那,我二人先告辞!” 见他二人已经走远,苍释也对着他作揖:“我们也要回去复命,就不和上神叨扰了。” “哎!苍释,你这就不够仗义了,皇叶好歹是我族人,他身受重伤我岂能坐视不理?这小娃娃我也看着实在欢喜,而且你这一个重伤,一头站都站不稳的雪狼,如何御剑飞行?即使你能腾云,这等下一个不慎从云头摔下去不也是吃亏!” 雎羽玩味的看着黎月,又看看皇叶:“不如还是由本君的白龙腾云送你们一程!你这么急着和我分道,是怕我做什么?我难道就不能亲自去和凤翎讨杯茶喝?” 果然! 苍释认命的抿唇:“自然是可以的,数万年不见,王应该也很欢喜。” 摩里黎月眨巴着无辜的小眼神:“上神与我家君上,是旧相识?” 雎羽上神巧笑生姿:“相识,何止是相识,我与你家君上,可是一起共浴的缘份!” 啊? 黎月的嘴巴可以装下一个鸡蛋。 苍释头疼的摇摇头,等回到宫中,凤翎王见到雎羽上神,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他想起数十万年前的某些场景,心里还有些无奈;可是这位上神,这四海八荒的远古神,他还是少招惹为妙。“摩里大人,我们该返程了。” “哦,哦!好!” 一行人,乘着雎羽上神的坐骑白龙自北海返程,角龙已经收服,蓬莱便再无水患,亦无他们逗留之必须,还是早早回去复命。 第51章 上神对我家君上怎可如此无礼 水迷宫,昭河殿。 凤翎王坐在玉座上,遥遥的望着从大殿踏进来的一干人等,看着这一群人里,一个久违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他和身侧的榈木星爷互视一眼,“苍释这一路应该挺头疼,还带回来本王的老朋友。”。 “王也数万年没有见过这位贵客了,真是稀客!我这就先去安排个住所。” 凤翎王颔首:“嗯,甚好。” 榈木星爷作个揖后,自他身后的偏殿退下。 昭河殿是水迷宫的主殿,除了凤翎王的主寝宫,百官朝圣的大殿,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偏殿,此处更有属于东宫的南珠台,也不知会不会有人能有幸得到这个后位。 “榈木爷爷!榈木爷爷!” 榈木星爷回头望见一个青衣罗衫的小丫头匆匆朝着他本来,“大胆,此处是昭河殿,岂能在此大声喧哗,若是惊扰了君上,我看你是想挨板子!” 来人匆匆小跑到他跟前,忙福身给他请安:“小奴失态,请星爷恕罪!” “嗯,起来吧。” “是,谢谢星爷!” “说罢,你这小丫头怎么能跑到这里来呢?是有什么急事?” “小奴是听说了大人一行人已经回宫来,就想着赶紧过来给大人送些药,小奴听说此行凶险,心里非常焦急才会匆匆来找星爷的。” 榈木星爷瞅着她红扑扑的脸蛋,额头还冒着汗珠,许是跑得急了,连气息都没有调稳就急着将怀里的东西掏出来递到他面前:“这是什么!你是哪个司所的宫娥?” “小奴是皇叶大人处所——栖梧殿的宫娥,我听宫里守卫的魔兵说大人受了很重的伤,想着他也许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住所,就着急过来了!” 榈木星爷眉头深蹙,“此举不妥,纵然是担忧你家主子;此时他们正在殿内觐见,你把药留下,速速离开昭河殿,不要让旁人瞧见你!” 青衫罗衣的宫娥咬咬唇:“是,就有劳星爷了!” “嗯,这药回头我会交给皇叶大人。你一个无官无职的宫娥,随意闯入昭河殿本应受到惩戒,此次老头子就看在你初犯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下不为例,不然你家主子来了老头子我还是要罚你的!你以后没有允准不得随意来昭河殿;知道了吗?” “是,小奴莽撞了,谢谢星爷教诲!” “去吧。” 小奴福身后匆匆离开。 榈木星爷看着那个小瓷瓶,不知道思索着什么,将小瓷瓶受到广袖中,回头匆匆的往偏殿的方向走。 大殿。 苍释跪在大殿上,“是臣没用,没有将大祭司和皇叶保护好,令皇叶受了重伤,苍释,愿意自领刑罚!” 刑罚,不是责罚! 摩里黎月手里牢牢握着捆仙索,她叹口气,也朝着凤翎王的方向单膝跪下,“王,此行苍释大人保护臣和皇叶尽心尽责,并无失职之处,相反,黎儿修为不足,反而是受了副统领的诸多照顾。” 凤翎王没有开口,静待她的下文。 “皇叶、皇叶受此重伤……”她红了眼眶,一眨眼泪珠便如滚珠落下:“都是因为臣修为不够,才害的皇叶舍命相护,那角龙见我操纵了雪狼与他争斗甚是生气,才会改了方向冲我而来;适时苍释和雪狼都被角龙的妖法困得无法脱身。 那角龙来势汹汹,我被它的龙气震慑住跌落进水中,许是因为我这额上的大明结才震慑了他一次没有取我性命;皇叶他,为了引开角龙对我的攻击,才化了真身与角龙缠斗许久!本来以皇叶的修为,与那角龙也该是不分秋色;可曾想、可曾想……”黎月抬头看向一旁唇角微扬的俊美男人,后面的话愣是没有接上。 凤翎王眯起眼睛,“可曾想?” “可曾想,”本来在一旁的人终于开口:“可曾想!本君越是靠近蓬莱,皇叶的气息被本君扰乱了,连元神都被本君的气息摄住,一时无法使出元神,只能生生的徒手与角龙打个头破血流。” 凤翎王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从玉座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雎羽,你这回,可是真的做了回好事!” 摩里黎月不服气的看向那个男人:“王,正是因着他的气息影响了皇叶,不然、皇叶怎么会被伤的化不出人形……” 一只修长的手将她的脸抬起来:“黎儿。” 那双海蓝色的眼瞳依然冷淡如冰,可是她却觉得他离自己这样近的时候,这样亲近的王令人欢喜。 “你可知道,若不是这只大鹏鸟‘多管闲事’,别说皇叶被打回原形,您恐怕此刻连皇叶都见不着了。” “什、什么!” 将黎月拉起来,她额头上的鸢尾花红艳如火,美的令人忍不住想要去抚摩;可是他的手指只是轻轻拭去黎月脸上的泪珠,轻声道:“角龙,皇叶,雪狼!这是他们三人的劫!如果雎羽不摄住他的元神,皇叶的元神极有可能被角龙吞噬,这只多管闲事的大鹏鸟其实是为了留住皇叶的性命!所以黎儿,你无需再难过了。” 摩里黎月一愣一愣的,看看皇叶再看看那个笑意自然的男人,怔住在原地。 凤翎王放开黎月,伸手将苍释从地上扶起来,“本王的命令你没有任何失职,不需领罚。” “是,王!” “辛苦你跑一趟,退下吧!” 苍释低头作揖:“臣不敢。”说完他便退出了大殿。 雎羽好笑的拍拍自己的袖子,好整以暇的说:“哎呀,老凤凰!本君这是多管闲事,你放任我的族人去伺龙又怎么算!” 凤翎王却不怒:“怎么算?天君老儿反正此次欠了我个人情,不如就把那头龙要回来,给你家的孩子做个座驾如何?” 老凤凰!摩里黎月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新鲜的称呼,这雎羽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敢直呼王的名讳,到他面前连名字也不叫就算了,还敢这么无礼的唤他老凤凰! “上神对我家君上怎可如此无礼!” “哟,小娃娃,这么一句话就护犊子了!”雎羽上神勾勾嘴角,看好戏一样的看着凤翎王,“你这小娃娃我看着,真真有趣!” “王是我们水迷宫的神,您虽是四海八荒的上神,可也应该客气一些,好让我们这些小辈有一个好榜样!” 凤翎王拍一下她的肩膀:“他这个人要是能有什么好榜样,也就不是雎羽了!” “哎,你这个小娃娃还未曾婚配,我看与我凤族倒是挺相衬,你要不要考虑……” “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凤翎王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这个泼皮,就不劳你受罪了。” “啧啧啧!”雎羽上神的眼神暧昧不清,笑意越来越深:“老凤凰啊老凤凰,我当你是舍不得这朵娇滴滴的鸢尾花,还有能让我看见它出世的一天,着实不容易!” 黎月也朝他努努嘴:“哼!” 凤翎王走到雪狼面前,伸出手掌放到雪狼的头顶,一圈光晕在他手中打转。 “王,我的狼崽子怎么样?” 他收回手,凝神看着雪狼半晌,才道:“它的五脏受到了很重的外力震伤。” 黎月抿唇,蹙着眉头:“它此次对付角龙,也是用尽了全力,可终究不是它的对手!”她咬牙,告诫自己不要杞人忧天! 凤翎王回头看她一眼,语气仍是一派的平静:“黎儿,雪狼也受了重伤,你先让魔医给它医治吧,宫濑已经在入宫的路上,你先回碧云殿候着!” “好。那皇叶……”她担忧的看向那只七彩孔雀,眸中尽是自责。“都是因为我修行不足,才连累了师兄!” “黎儿,我没事,你莫要再像个姑娘家一样哭鼻子,就不怕让人瞧了笑话你!” “呜呜!”她抽抽鼻子:“师兄,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我平时不偷懒练功,才会害得你替我拦住那头角龙!如果我再努力一点,多练好术法,就能帮上你们了!” “事已至此,你不要自责了;我只是打回原形,等我再修养百年,我就又可以化身人形了。”七彩凤凰在她的身前挪了挪脚步:”反正也不过就是恢复了我的真身,虽然有些不便,可你看,我是不是也挺好看的!“ 摩里黎月终于破涕为笑:“皇叶,明明你受了重伤,还反过来安慰我!” “哎,谁叫你是我们这里最小的神官,我的小师弟,你再哭下去,我都觉得没脸见王和师傅了!” “小娃娃,不用难过,有本君在此,你的师兄还不至于化羽归于混沌!” “好,那黎儿就放心了!”摩里黎月对着他和雎羽上神作揖:“谢谢王,臣告退。” “嗯,你快去吧。” 凤翎王,皇叶,雎羽上神三人看着雪狼一瘸一拐的跟在黎月身后。 “老凤凰,你这个小娃娃,真有意思!”雎羽上神回头看着他:“我就不信,以你那天眼下无可遁形的修为,你当真瞧不出,她是个什么?” 凤翎王的脸色忽然变得肃杀:“雎羽,有些事情,我看透,你看透,也并不就是我们看透了的样子!” 良久,雎羽上神哈哈大笑:“哈哈哈!好!凤翎,我就你一次!” 他看了皇叶一眼:“你还是好好操心你这孩子吧,我看他伤的不轻!” “谢谢王担心,皇叶,愧对王的期望!” “本来你们一族的生死也并非我能左右,你跟随我十几万年,我没有阻止你的劫数,你大概也能明白。” 皇叶点头:“皇叶知道,王虽然窥得天机,却不能随意篡改天命,否则会扰乱天命秩序,引来洪荒大祸!” “你能明白最好。”他从怀中摸出一颗珠子,递给雎羽:“这是用我的心血凝的,或许对他的伤有用。” “金蔓珠,老凤凰,多谢!” “何须言谢,皇叶终归是跟了我许久,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不能改他的劫,助他治伤,也不算是违了天命吧。” “皇叶谢过王!” “你先回去修养修养,我与凤翎说个事,回头我去寻你。” 看他忽然脸色变得正经,皇叶缓缓退出去:“好。” 第52章 用你这张脸,这个身份,这个也就不俗套了! “久别重逢,是否要陪我喝两壶?” 凤翎王悠然起身,喝酒嘛,自然是不会怕的,“好。” “听闻冥海有会酿酒的妖精,能酿最香的酒!” 凤翎王扬扬广袖,雎羽,他还是这样老样子:“好!” “今日我可要把你酒窖里最宝贵的藏酒抱出来了!” 最宝贵的藏酒?凤翎王与他并肩而走,缓步向着昭河殿外面走:“就怕酒烈,醉了你要睡个三天。” 雎羽上神走过回廊,笑语轻快:“能与凤翎醉三天,也不枉费一坛子好酒!足矣足矣!” 青石路上,雎羽上神一路走,一路左顾右盼,看到某些地方还不禁点点头:“洞天宫殿对清晖!旧往的修罗宫虽然也是诸岛环伺,华殿楼台,杂出其中,而你这昭河殿,与昔日的修罗殿确实不可同日而语,月轮高,天穹万灵锁入画!” “谬赞!不过是在这不见天日的魔域的十几万年,闲来无事,便一点点的多画几分点缀!” “若是昔日的修罗宫也恢复个一二,想必与这昭河殿也是两相不分伯仲!”他摇摇头,不甚惋惜的说:“可惜啊可惜,昔日十殿魔君这一出叛变,倒是真真毁了阿修罗精妙的手笔,可惜啊!” 凤翎王回头望一眼那直耸入大海中央的昭河大殿,心中也是不胜唏嘘,往日的修罗宫,若不是在那场战役被踏平,又何来如今的水迷宫,水迷千嶂,每一处都不过是他眼中的云烟,若是他要尽毁,也不过是一拂袖如此易如反掌之事。 凤翎王在心中捏了个决,自手掌上幻出了一盏长明灯。 “哎,你我视物清晰如白昼,你这是?” 他不置可否,走在前面引路:“酒窖昏暗,长明灯映照之明,三里外可见光辉,若是宫人见了,也好先行回避。” 天威难犯,众生回避。 宫人远远瞧见两道火红色的长衫如见天人,且不说那长明灯的光辉,且看那强盛的仙泽,大老远就能瞧见仙泽缭绕的红色身影漫步朗庭,便也无人敢轻易惊扰君驾。 凤翎王和雎羽上神在宫中穿过了很长的一段路,酒窖果然昏暗,守门的宫人远远迎了凤翎王大礼后便敞开大门,悄然退下。凤翎王将长明灯缓缓举高,那盏琉璃宫灯便高悬在酒窖的牌匾上,照明了大门的前路。 酒窖,其实也不过就是从水迷宫辟出来的一个洞窟,将藏酒收入洞窟,这里的温度恒温,最适合藏酒的发酵与保存。 雎羽上神随意的在酒窖里走动,他在一堆酒架上寻找最合心意的藏酒。 从洞顶细密的裂缝中,有非常非常小的胡根从缝隙里冒出来,盘缠在墙壁的裂缝,透出了微弱的点点星光,反倒给昏暗的酒窖徒增几分绚丽的迷幻。 凤翎王随手从一个置物架子上取了两个杯盏,在酒架旁的品酒桌先入座:“挑几坛老酒就行了,你是想要醉个七八天我也无妨,只是你那个重伤的孩子还等着你,回头别埋怨本王没拉住你!” “哎,你这儿,酒香熏得我都要神魂颠倒了,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喝上妖精泉水酿的佳酿,怎能随便抱了几坛老酒就了了!” “你这么喜欢,明年等窖中的沉香酒启封,我吩咐少物司给你留几坛便是了!” “甚好甚好!”雎羽上神撕开一坛酒封,迫不及待想尝尝琼浆玉液! 凤翎王从容端起杯盏,清酒香洌他不要,偏生挑了这坛子两次蒸馏的烈酒。 “嗯,香!”雎羽摇摇杯盏中的液体,汤色洁净无结晶,果香浓烈,他抿一口酒,“啊!”然后他一饮而尽,“啧!这等佳酿,明年你给我多留几坛,我要醉个把月方休!” 入口香气醇和温雅,经过蒸煮、糖化、发酵,蒸馏而成的果酒,的确是酒窖中的上品! 许是喝的高兴,见到雎羽上神又恣意的倒了一杯,凤翎王扬起嘴角:“夸张!” “对了,方才人多我没问,你家小娃娃额头上的鸢尾花,是你的没错吧?” “嗯哼。” “你晓得,你这朵鸢尾花,在四海八荒的神仙眼中,是个什么存在吧?” 他抬眼,不以为然的端起酒杯,“不过是个印记,你是不是反应太过了?” “我反应太过?凤翎,你给她的鸢尾花,是什么意思?” “给了便是给了,有什么意思?” “你这只千年不开花的老凤凰,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有多傲娇那朵鸢尾花,若不是因为那上面凝着你的护身咒,你能给了她?” “她只是个孩子,你是睡多了还是想多了。” “我还不知道你?” 凤翎王的手指在杯盏的杯沿摩砂,“雎羽,你我这一生这样漫长,难道还堪不破这些身外物吗?” “身外物?那是你凤翎王的印记!” “她是本王的大祭司,拥有本王的印记,不是很应该吗?” “那你就看不出,她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娇娥?” 凤翎王挑眉,看着雎羽上神的眼神里玩味的令人捉摸不透:“大祭司之位,不过是个稳固朝纲的向标,是男是女又有何妨?本王要将她培养成一代卿相,若是女儿身,反而不便,如此将错就错,倒也不错。” “哎呀呀!我没有听错吧,曾经惊天地泣鬼神的天地之子凤翎王,眼睛里什么时候容得下沙子了?” “嗯,偶尔让风沙迷了眼,也不算太难应对。” “我猜这女娃娃会不会也爱上你了?你想想啊,这天上地下,俊美如我这般的容貌,你家小娃娃见着本尊,不但没有被我勾的神魂颠倒,还非常的执迷于你,想必也是看惯了你这个俊俏模样,看到我都没有什么触动了。”说完雎羽上神还不忘动情的抚摸着自己那张天生俊美的俏脸蛋,感叹世上少有! 凤翎王挑眉,对于他说的这番分析,颇不以为然:“你是不是睡多了脑子不好使,我要重调几次?说的本王要给黎儿什么大恩大德,那泼皮心性未定,三脚猫的功夫又爱闯祸,我也不过就是将她捆起来,省的连个金蝉脱壳的机会都没有。你倒好,当成了恩宠!” “这不是恩宠?若是也有人这样捆住我,牢牢刻上烙印,保我一世长安,我也会感恩戴德,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这种人间的戏本,你也好意思拿来我面前显摆?俗套!” “俗套!你就是只千年万年不开花的老凤凰,我再俗套的戏本放到你这里,用你这张脸,这个身份,这个也就不俗套了!” 凤翎王端起杯盏,一饮而尽:“果然,够俗!” 雎羽上神不服气的把脸凑近他:“那你也给我画一个,让我以后出了门,哪哪都对我屈膝哈腰,能得凤翎王一个大明结,可谓之三生有幸!” “呵!”他笑了:“你是个上神,谁见了不屈膝哈腰?” “哎!这可不同,虽说本君是上神,可是若是再有了凤翎王的鸢尾花印记,本君就是在三牲六道里横着走,天君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拿他没辙的凤翎王轻轻吐出两个字:“多余!” 他翻个眼皮,雎羽是上古神,是灵应山佛前的大鹏金翅鸟,虽然在天界没有一席半官半职,可却是实实在在的上神,谁敢轻易地对他无礼?要了这个印记,不就是多余! 放下杯盏,凤翎王撕开最靠近手边的那坛酒,拎起来灌到嘴里,这样喝酒,还是比杯子来得畅快! “你瞧瞧!分明就是偏宠那小娃娃,还不是因为她得了你几分欢心!哎我这个老朋友,也快要被比下去了!” “那你也学学她,想些让我开开眼界的法子,让我打发打发,这漫长的岁月。” “要不我去人间学几个戏本,回来与你共度余生?来一场梦乐水迷宫的虐恋情深!” “雎羽,睡了这么多年,沧海桑田,你果然还是雎羽!” “哎,这四海八荒,我也就觉得除了洛神和阿修罗,就是你!没有哪个配得上本君的天姿国色,要不我屈就一下,委身从了你!” 凤翎王扶额假装头疼,“雎羽,我是这么觉得,除了阿修罗,四海八荒,哪怕是第一美人洛神,也配不上你!” 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你你,数万年不见,嘴巴还是这么毒!” 凤翎王点点头,对啊,一眨眼,数十万年就过去!这一生到什么时候,会是尽头呢?他所认识的那些远古神,到底还有多少存在这世上? “你说起阿修罗,我倒是想看看,他去了哪里!” “可我听说,阿修罗为了寻那青丘未继位的少君,甘愿堕入阿鼻地狱去寻她!” 凤翎王又撕开一瓶酒,一坛已经空了:“正是,否则如何会让十殿魔君突然觉得机会难得,起兵造反!” “青丘的狐族天生娇媚,姿色倾城,魅术果然天下第一,就连我们的阿修罗,也无法抗拒!”雎羽上神也往后边随手扔了个酒坛子,撕开另一坛新酒,咕咚咕咚灌了满口。 “不,传闻狐族少君适时遇到阿修罗的时候也不过是只刚出生的小狐狸,一只襁褓中的小狐狸也不会使什么魅术,只是见她天生仙胎,觉得有趣罢了;小狐狸在第二次遇到他时,心智不全还咬了他一口,误伤了阿修罗,阴差阳错被阿修罗封印了一半的修为,在修罗宫修炼千年才历天劫飞升,幻出人形! 那时才真正开始阿修罗的情劫,不过这些,怎么如今看来,都不过是阿修罗心甘情愿的,狐族少君小小年纪便承帝位,大抵是不愿意入宫为后,才闹得阿修罗封了气息去寻她千百年!” 雎羽上神放下酒坛,打个饱嗝:“嗯!阿修罗真不愧是先任天君,隐了气息,就连你都找不到他!” 可不就是! 凤翎王淡然一笑,撕开一坛新酒,对雎羽上神做了个敬酒的手势,便又接着畅饮:“他知道怎么躲过神界的搜寻,料到了。” “那你可曾去过青丘找狐帝讨个说法?” “说法?青丘狐帝一心只有那位离世的夫人,也就不管少君小小年纪的闹腾,他只愿她能平安归来便是上苍的眷顾,其他的,都无所谓。” “那天君又有什么说法呢?” “人家追着自己的心上人去了,他有什么说法又如何?难不成还派天兵去凡间捉小狐狸回来问罪?” 雎羽上神点头:“对,那不就得罪了阿修罗!” 凤翎王点头,“阿修罗的脾气,惹怒他,本王也没办法。” “不过这只小狐狸,有缘本君倒真想会一会,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令阿修罗都自愿堕入阿鼻地狱去寻!” “美,我想,也没有比阿修罗更美的女人!” “那他到底看上小狐狸什么?” “不知。” 雎羽上神忽然一拍桌子:“那你到底看上黎月什么?哈哈哈,你快些告诉我啊,不然我真的很好奇!” 凤翎王剑眉高挑:“你还真是不错过任何诓人的机会!” 雎羽上神朝他丢个调皮的媚眼:可不,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那你就继续好奇下去吧!哪天我想到,再告诉你!” “你你你!” 凤翎王指了指桌子上摆满的酒坛子:“酒喝完了,该散了,你先去看看皇叶吧!改日我再让你大醉三天,将最好的藏酒都端来你面前,不怕醉不倒你!” 雎羽上神放下最后一个酒坛子,大呼过瘾,可是凤翎王这个答案,却令他好奇得心痒,等着!哼! 第53章 他蹭到凤翎王的耳边,突然张嘴咬了一口 出了酒窖的大门,凤翎王适才摘下那盏琉璃宫灯,一转头,雎羽上神踉跄两步,歪着身子一倾斜,颓然倒在他肩膀:“凤翎……扶我一下……” “喂!”不等凤翎王举手接住他,雎羽上神就跌倒在地上,凤翎王有些无奈的摇头,摔这么个跟头,他竟然也没有醒,看来是没把自己摔疼。 凤翎王眼瞧四下无人,此时已是寅时,水迷宫的例行宴会也大概散了;若是让人瞧见他这个样子,真是要闹出笑话说雎羽上神在水迷宫醉成了睡神,醉卧酒窖门口,黄粱一梦! 他方才提着这盏长明灯,雎羽上神又是从他提灯的左手边倒下来,他一瞬腾不出空来接住他,也不能全怪他没心没眼吧! “叫你大言不惭喝三天醉!”他无奈的蹲下来,手指探到他的鼻息下,呼吸平缓,或许是已经醉得沉了就睡着了,方才他不喊停,让雎羽上神再喝上几坛,估计他纵然再有多醒神的醒酒汤,也架不住他浅薄的酒量! 统共也就才对饮了十多坛酒。凤翎王低忖着摇头,“算了,让旁人瞧见你躺在我水迷宫如此颓然的模样,传出去让四海八荒嘲笑,着实丢脸;我就让你一回。” 他的左手一挥,那盏琉璃宫灯忽然熄灭,顿时四周一下子全息了烛火,忽然令酒窖四周的暗沉不见五指。 凤翎王将他打横抱起来,雎羽上神靠在他身上,脸颊潮红,勾住他的脖子,“凤翎……你,你今夜怎么长得这么好看!”他摇摇脑袋,“啊不是,你、你平日就是长得这般俊俏,难怪那些个什么巫女、玄女,通通都爱慕着你!”说完还很没德行的打个酒嗝,又又又熏了凤翎王一个正面。 凤翎王的眼睛微微半眯起,斜眼睨他:“你醉了。” 谁想雎羽上神呵呵傻笑起来,“没醉,我千杯不醉呢!”他的手指挑起凤翎王的削骨般硬朗的下巴,凑近了,柔声唤他名讳:“凤翎……好香!”他蹭到凤翎王的耳边,突然张嘴咬了一口。 凤翎王刷的脸红了!“你这醉鬼!”他嗔怒的将雎羽上神往地上用力一甩,雎羽上神整个人趴在地上,磕了头,痛呼一声,总算有点意识,支起身子,回头委屈的看一眼站在面前的人:“疼啊!” “清醒没有?” 雎羽上神眼神涣散,抱住他的广袖蹭了又蹭,歪着脑袋一耷一耷的傻笑,见到凤翎王不为所动,可怜巴巴的嘟嘴喃喃道:“别凶我嘛,我不皮就是了。” 凤翎王又好气又好笑的狠狠翻个白眼,蹲下来和他对视,可是雎羽上神还是歪着脑袋搅弄着他的广袖,乐不可支的对他傻笑,面颊翻红的雎羽上神醉酒的样子我见尤怜:“你这娇憨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是个女子!”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拨开他遮住眼睑的散发,在他的额头上揉了下,雎羽上神还躲了一下,他就知道明日这里肯定要青一块。凤翎王拍拍他:“不闹了。” 雎羽上神握住他的手,又腻歪到他臂弯:“嗯。” 凤翎王厉色低语:“好了,不要说话,睡一会,我们回去。” “嗯!”雎羽上神竟然乖巧的贴着他的脖子,闭上眼睛靠着他。 月色朦胧,凤翎王抱着他信步往自己的昭河殿方向走去,也亏得凤翎王的身量高大,否则抱起雎羽上神这个同是八尺身量的男儿,不容易。 只见凤翎王一个旋身,施个法术便安然的将雎羽上神抱了回昭河内殿自己的寝宫。 两个当值的宫仆从未见过凤翎王怀抱任何东西这样招摇过巷,一时怔了,以为天黑了眼花。 凤翎王定定的站立在他们面前,不悦的冷声道:“还不给本王引路,愣着干什么!” 宫仆忙迎上前给他开殿门,又急急地去唤了榈木星爷来伺候。 凤翎王将雎羽上神放到自己寝宫的卧榻,掀了被子将他安置好:“去取三碗醒酒汤来!” “来了!”榈木星爷正好赶着趟恰逢好处的端来醒酒汤,方才去唤他的宫仆都知会了他,他就知道王要醒酒汤了。 “嗯,榈木,你来喂。” “是,王!”榈木星爷将醒酒汤搁到矮桌上,倾身探着脑袋掂勺子一点点喂到雎羽上神的口中。 凤翎王在一旁看了半晌,见榈木星爷的醒酒汤喂了半碗,雎羽上神都没有全咽下去,漏了一些,沾染了他的枕头一沓水渍,凤翎王眉峰微耸:“他许是醉得沉,你可以慢些。” “是!” 好不容易喂了两碗醒酒汤,说是两碗,有大半都没吞下去侧漏出来;可雎羽上神一个翻身,将刚刚喂进去的那两碗汤水如数吐到床下。 凤翎王起身后退两步:“你这比那泼皮还要蛮缠!”他心念一动就施一个小法术将雎羽上神的身体牢牢固定在床上,将他扶坐起来,“那碗汤,给我!再端两碗过来,本王就不信没法子让你喝下去!” 榈木星爷也没多想顺手就给了他,其实他也不敢多想也无法多想,这碗汤凤翎王要如何喂他都得给出去不是? 只是他没想到,凤翎王丢了勺子,用手捏住雎羽上神的鼻子,一只手就着他微启的唇畔,生生灌下去,吐出来半碗再给他灌了半碗。 宫仆又送来三碗醒神汤,榈木星爷支肘恭敬的递到凤翎王面前:“王,我看您的衣裳也沾了醒酒汤的水渍,要不我唤人先给您备汤池泡浴?” “嗯。”他专注着手上的灌汤动作,一只手捏住雎羽上神的力道一点都没有松懈。 榈木星爷缓缓退出寝宫。 喂了三大碗醒酒汤,雎羽上神也没见醒过神,凤翎王将他放平躺好,眼下思忖还要不要给他多灌两碗。 雎羽上神低吟一声:“凤翎……热。” “你是醒了还没醒?”凤翎王俯身凑近,然后又别过脸,因为他不耐的是又被雎羽上神呵得一脸的酒气:“我这水迷宫是不是专治酒鬼才酿的酒!”他脑袋里谋划着要不明日起就把酒窖给封了,明年再开封,那晚上的欢歌舞会也不再提供藏酒了,只给他们一些清酒佳酿,也省的他还时不时捡回来一个两个酒鬼,折腾自己没得安睡还要惹一身酒气;他上回的凤尾缕衣让沙莎换了水羽裳,这次雎羽……想也知道,他总不会拔了自己尾巴上的毛来赔给他一身衣裳! 雎羽上神不耐烦的翻个身子,半晌又转回身来,嘴里喃喃还念叨着凤翎王的名讳。 想了想,凤翎王还是动手扯开他的腰带,给他脱掉外衣,里衣,露出了雎羽魁梧的胸膛。凤翎王的手顿了一下,脑海中想到一个很相似的场景,那一夜,那个丫头也似他这样,面色绯红,痴傻痴傻的望着他傻笑。 他站起来,眉头皱的死紧,抖一下被子铺平给雎羽上神掩上,掖好被子才转身离开。 凤翎王踏出殿门,随手掩上寝宫的大门:“吩咐下去,今夜就不要来伺候了,让宫人都下去。” “是,王,那您今夜……” “本王今夜,在南珠台就寝吧。” 这昭河内殿本应是凤翎王的寝宫,这样让雎羽上神占了,他却迁尊去南珠台,榈木星爷稍有迟疑,“好,老头子马上命人收拾!王的衣裳也弄湿了,您先泡个浴换身干净衣裳!” “嗯。”凤翎王若有所思的走往昭河殿的另一处。 榈木星爷招呼十几个宫仆赶紧去南珠台收拾,一边又紧紧跟上凤翎王的步伐。眼见凤翎王的步伐越走越快,他愣神的一阵发现了,王这不是要出宫去吧?去往何处?那明明不是去汤池的方向。 “王……” 凤翎王头也不回,挥挥手:“去准备汤池,谁也不用跟来。” “是。”榈木星爷站住脚,在他身后作个揖。 凤翎王踱步在宫中,星辉一路相送追随他的仙泽,他的心中有一处地方想去,可走到了那个十字路口,他便停步不前。 往左拐走五百米的地方,是王妃的寝宫——凤仪殿。他的目光游离在那条石基路,可是却没有举步的念头,原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去看望自己的妃子了,自从那日她胳膊受了伤,他一共也就去了两回。 想起这万年来,她入宫这样久了,自己从未召她侍寝,竟然也这样乖巧淑惠,不哭不闹,确实是善解人意。 往右拐,是那个孩子的碧云殿。可此时更深露重,他带着这一身的酒气,去那处做什么? 凤翎王的眉头皱得更紧。 举步,他向前直直行去,没有往左,或者往右。 水迷宫,神机营。 此处是水迷宫的军机重地,戒备森严,守卫每次四个时辰一轮替,五人一小队。 当值的守卫甚少见到凤翎王亲临兵部颇有些紧张,以为凤翎王亲自来此地是有什么紧急的军务。 “没事,不要紧张。”凤翎王抬手让他起身,“本王来看看苍迦统领罢了,不需惊动许多人。” “是!统领正在靶场,臣给您引路!” “不必通传了,本王自己进去,你们继续值守,没什么事情也别来打扰我和苍迦统领。”他走出两步又回头和领头的将士说:“对了,你派个人去我宫中和榈木知会一声,本王今晚就在这里。” “是,王,臣这就遣人去!” 靶场。 凤翎王踏进靶场,远远瞧见了一个魁岸的男子,张弓引箭,连射三箭,全中靶心。他扬扬嘴角,兴致一下子就被他这三发好箭引出来。 苍迦从箭筒中取出三支箭,举起一把大弓,上满弦又欲要射出箭。 咻咻咻!箭无虚发! 啪!啪!啪! 有鼓掌声和轻笑声在身后响起。 闻声,苍迦回过头,眼中似有惊色,放下弓,单膝点地:“君上深夜至此,苍迦有失远迎!” 凤翎王放下手垂在双侧,走近了他面前,扶他一下:“这三箭射的极好!你这么晚还在校场,依然十年如一日的习性!” 苍迦起身后,仍是恭敬的作揖:“不知王有何吩咐?” 他挥挥手:“苍迦,你弟弟见了我尚且不用行此大礼;你跟随我这么久,早已是熟悉本王的脾气;即使入了魔宫,你仍是统领,更不要见外!” “是!”他起身后恭敬的依然低着头。 “来!”凤翎王伸手,“让本王见识见识,你的箭法练到什么境界了!” 苍迦伸直双臂递上大弓,然后自己又从架上取了另一副弓箭,走过来又递上一套箭筒给凤翎王:“臣箭法练得再好,自然是比不过君上一箭逐鹿十里的本领!” “不过就是借了一些术法的修为,你才是实打实的骑射能手!” “君上谬赞!” 凤翎王两腿分立挺直腰杆,左手持弓右手引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举起大弓,搭上三支羽箭,满弓弦,发射!三支箭全都中了同一个靶心,第三只箭削掉了第二支箭的箭羽,击穿了靶心! “君上这三支箭,比起刚刚苍迦的那三支,只怕已经见了分晓!” 凤翎王却笑了:“身为魔焰军统领,这三支箭就能赢了你吗?我们就以十箭为一局,看谁将场上的靶心射落的多!” 苍迦点头:“是!” 两人比射箭法,竟然练到天蒙蒙亮,直至卯时破晓,凤翎王意犹未尽的收弓:“痛快!” 苍迦也射出了最后一支箭,正穿靶心! 凤翎王将手中的大弓卸下,眼中毫不吝啬的赞赏之意:“苍迦,你这把大弓本王用着颇顺手,是你亲手做的吧?” 苍迦淡然点头:“臣不才。” “确实做了一把好弓,比起魔兵的那些重几分,但拉力大了许多,用你这把弓打猎,想必更得心应手!” “比了这一夜,苍迦也没有赢君上半分,实在丢脸!” “我也没有赢了你,算是平了!” “改日,我们再比一次!下次苍迦会献上更适合君上臂力的弓箭!” 凤翎王点头,“你做的弓箭,总是最合我心意!今晚没有取我的弓箭来,也是很尽兴!” “以后苍迦会常备一套君上常用的弓箭在校场,任何时候君上都能用!” “嗯,不错!” “天已启明,君上不回宫歇息?” 凤翎王微微挑起剑眉。 苍迦的眼神在他染了酒渍的红衣上停留一会,虽然酒气早已消散,沾湿的酒渍也被火红色的衣裳掩盖,可是昨夜见到凤翎王的时候,他早已闻到也看到:“王昨夜是喝了酒吧?” “嗯。” “虽然不知君上为何突然饮酒后来神机营,想必也不是想练箭了才来,苍迦就没有多问。” “苍迦,你还是这么机敏!” 苍迦沉默的看着他,那眼神平静如水,不带一丝的质疑和疑惑,只是平静。 凤翎王忽而轻松的笑了:“你也回去吧,这一夜比试,你也累了!” 苍迦点头:“这点强度,不累。” 抬头遥遥看着拱顶的漫漫天光,拂晓的光辉已经将靶场照得大亮。 他还是说了句:“好,还是注意休息!” 苍迦对着他作个揖送别:“谢谢君上!” 第54章 他是、亲了凤翎一口,还是咬了他一口? 拂晓的星光影影绰绰的照进昭河内殿的主寝宫,一扫夜晚的昏暗,琉璃灯盏里摇曳着百年不灭的烛火,照应出寝殿里的雅淡砖砌,壁上灵动的墨画在映照中栩栩如生。 “啊。”雎羽上神睡眼惺忪的坐起身,看看自己和四周的环境,这是哪里? 他掀开被子下地,感觉头的某一处疼痛得紧,也不知是不是宿醉的原因,他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想到昨夜的烈酒,他倒回来坐在床榻,扶着脑袋揉太阳穴:“凤翎……” 记忆中昨夜的某个画面好似做的梦,却又很真实。 “不是吧。” 他是、亲了凤翎一口,还是咬了他一口? 雎羽上神不禁打个哆嗦,那种混账的人间戏本怎么可能在他堂堂的雎羽上神身上上演,太离谱!虽说凤翎王俊得销魂蚀骨,可是他也是活脱脱的美男,怎么可能小酌两杯就贪图美色,放浪形骸。 用力摇头,自己昨夜这个梦有些戏谑!他翻翻眼皮,想想不可能。“果然是酒劲很大的烈酒,我竟想不起来怎么醉的了。” 他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他低头看看自己裸露的上身,尽然褪去的衣服去哪里了,他仅穿着一件裤子。 “还能是什么地方,一个醉鬼,本应和酒窖的泥石地板最相衬。” 雎羽上神悠悠的抬头望过去,一个红色长衫的男子,站在屏风前,长身玉立,模样就像戏本里颠倒众生的俏郎君一样俊俏,可惜俏郎君脸色太阴沉,眸光太清冷,一点都勾不起人的兴致调戏。思及此,雎羽上神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那一定是他喝多了做的梦! “你!”雎羽上神拉起被子挡住自己裸露的上半身,“本君未着寸缕,你你你!你怎能看了我的身子!” “哦?可是怎么办?昨夜我帮你掖被子时,明明是你哀着求着,让我扒掉你的衣裳一个劲喊热!”凤翎王不慌不忙的走近,“雎羽,你现在才来说我不能看了你的身子,这又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害羞吗?” “你!”被堵的目瞪口呆的雎羽上神假装嗔怒的瞪眼:“本君昨夜喝多了,你竟然乘人之危,你堂堂的凤翎王怎能如此无耻!” 无耻! “哦?” 凤翎王剑眉轻挑,一把握住他的皓腕,声音里满满的惋惜:“那,非要凑到我身上来咬我一口的,是不是更无耻?” 雎羽上神脑袋一轰,想起刚刚醒来脑袋里的某个片段,他都喝断片了,怎么晓得是不是凤翎王在骗他。 “怎、怎、怎么可能!本君这样玉树临风的俊男,即使要、要非礼,也肯定是被别人占了便宜!” 呵! 凤翎王赞同的,点头:“可不是!” 见到他点头的雎羽上神似得到鼓励,义正言辞的给自己剖白:“嗯,没错,你昨夜是不是趁着本君喝多了,就、就……”他脸色尴尬的涨红,却觉得自己有些心虚。 “就怎么?” 雎羽上神用力甩开他的钳掣,脸埋进被子里,捂在被子里说:“本君顶天立地的八尺男儿,就这么被你占了便宜!” 凤翎王盯着他,神色里看不出喜怒。 只见埋在被子里的脸忽然抬起来和凤翎王四目相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负责的!” 凤翎王长叹一口气,唉。 他将一套衣衫丢到雎羽上神面前:“你的衣裳都拿去洗了,穿这套吧。哎对了,你昨夜弄脏了我的衣裳,要怎么赔我?” 雎羽上神讪笑:“嘿嘿,凤翎,你昨晚也喝多了,我就不同你计较,你看,我昨夜被你占了便宜今日又被你看了身子,然后我弄脏了你的衣裳霸占了你的床,咱俩扯平了。” 听起来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凤翎王看着他的无辜脸,手指凑到他面前,停了一下:“雎羽啊。” “嗯?” 他的手指突然在雎羽上神昨夜磕到的地方,用力,戳下去! 啊啊啊啊!雎羽上神发出有碍圣听的鬼叫声。 “你要吵死我!”凤翎王审视自己修长的五指,老神在在。 “换了衣裳就起来吧,这一醉,睡到太阳下山了;你家的孩子等你救命只怕要进入休眠才能等到你,还是在我手底下能多活几年。”说完凤翎王还故作老态的摇摇头惋惜:“皇叶这孩子,真心是不容易。” 雎羽上神捂着自己的额头,拿眼死命的瞪他高大的背影,“老凤凰!!” “你和大祭司同道回来的时候,”凤翎王忽然回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盯得雎羽上神心里发毛:“你是同她说的,我与你,是一、起、共、浴的缘份?” 雎羽上神被他看得眼皮突然躁动的跳了两下:“她同你说的?” “不。” “那你怎么会知道……”雎羽上神眼神迷离:“这、本君说的也是实话,想当年咱俩一起掉进忘川河……” 凤翎王嘴角一抹邪佞的笑意:“我清晨在神机营时遇着苍释,与苍释聊起你昨夜非要爬上来亲近我,他忆起你也同黎儿讲了这么一件事。” 啊啊啊啊!“老凤凰,你怎么能这么丢我的脸!”雎羽上神跳起来,狠狠对着凤翎王的背影哀怨的说:“苍释这个大嘴巴,等他娶媳妇儿,本君也要跟他好好讨这笔债!” “恐怕,难。你就记着吧!” 雎羽上神愣神,这是说,苍释这块冰山臭石头的红鸾星,不,连姻缘都没有的意思? 凤翎王不理会他在床上的鬼叫,得逞的挥挥广袖向外走:这才叫——扯平! 走出寝宫,凤翎王和候在殿外的榈木星爷点个头:“传唤宫濑进宫来吧,黎儿估计也该着急了。” “是!” 昭河殿,寝殿书房, 雎羽上神,摩里黎月,宫濑一起进殿觐见。 因为没有外人,四人分立两边席地坐在梨木茶几边。茶几上摆放了一套考究的陶壶和白瓷上釉茶杯,小陶壶在红泥小火炉上焰火慢煮,茶水取的是晨早采的露水,活水火烹。 榈木星爷熟练的在茶几一侧,挑拣了半发酵的茶叶,茶叶芽头满披白毫,如银似雪;然后洗茶,洗盘、煎茶;用晨露煎出来的茶汤,蜜色油润,回味甘甜。 雎羽上神滋滋有味的品着榈木星爷这一壶高冲低斟的香茗,回味无穷,“星爷这手艺,甚好甚好!” 他端起茶杯嗅着茶香,笑意盎然;可想也知道,凤翎这只鸡蛋里挑骨头的老凤凰,喝口茶也这么多讲究,也是不奇怪的。 榈木星爷微微笑点头,算是谢了他的称赞,手上忙活功夫一刻没有停下。 “王,婆子昨日已经翻查过许多医书典籍,皇叶大人伤及肺腑,恐怕以我的医术,只能勉强保得他续命无虞,但他那身伤……” “嗯,他还在睡着?” “昨日回来的时候精神还是不错的,但是今晨起后婆子用追魂术探了他的脉象,他已是陷入沉睡,估计没有睡个十天半个月,醒不了,幸好元神没有受损。” 凤翎王看向雎羽上神,这就得幸于,他的真祖了;若不是雎羽上神摄住他的元神出窍,估计皇叶这十几万年的修为都要散尽! 雎羽上神对他了然一笑,那笑容仿佛就是在说:我晓得是我救了我们家崽子! 凤翎王端起茶杯,回以他一个‘少嘚瑟’的眼神。 皇叶这位真祖别的没啥特长,偏偏护短是最不正经的一位! “本王昨日已将金蔓珠交与雎羽,你们回头可以用它给皇叶试试。” 宫濑闻言点头:“好!好!” 其实昨日他们一行人回来的时候,见到了雎羽上神那一恍惚,凤翎王就知道,皇叶这个孩子不会有大碍,虽然复原需要时间,毕竟也是历劫大殿大事,是应分;他给雎羽上神的金蔓珠,也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灵药,他就更不担心了。 “雪狼呢?” 宫濑看一眼大祭司的脸色,“这……” “但说无妨。” “恐怕……” 摩里黎月的脸色更加不好看,握着茶杯的手放到膝盖上,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一直下意识的揉搓。 凤翎王垂眼给自己面前也放了一杯茶,黎儿的脾气喜形于色,这种思虑的小动作在他眼底,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雪狼,本就应该在上回引发海啸的时候被处死,”凤翎王的语气平缓,“此次若是它药石罔救,也是应了劫。” “王,您是早已窥得这次的劫数吗?” 凤翎王看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那依王的意思,雪狼的伤势,婆子我是否还要再……” “你问黎儿。” 宫濑自然是望向了摩里黎月:“大人的意思?” 摩里黎月咬咬牙,心中某处纠紧,她端着茶杯的手微微的颤了下,不小心将茶汤洒到腿上。 “哎!”榈木星爷从怀中摸出一条绢子递过,“大人,惊着了?先擦擦,回头再换一身衣裳。” 黎月放下茶杯接过绢子,苦笑,“谢谢星爷。” “你家这头狼崽子,”雎羽上神接过话茬:“我看它,也是知道自己大难将近,昨日那一战,回来的路上我便觉得它连气息都变弱,且连呼吸之间都是极其折磨,它的伤深入肺腑,抽搐之间呼吸微弱,气息不稳。” 黎月的五指握成小拳头,手背筋脉指骨凸显,“你是说……” “本君许多年没有给谁人看过诊,你若不信也可问问魔医,是否如本君所言。” 宫濑点头,“上神所言,正是雪狼如今的情况!” “小娃娃,你也别太难过,你那头狼崽子本就是只不定性的凶兽,狼性如同本性,本性难移,你即使能将它驯化,也难保他日雪狼不会再反噬,再造杀业。如此让它安然的离去,也算是功德一件,说不定还反而解脱。” 摩里黎月望向凤翎王:“王……” 他点头:“嗯。” 知道这么恶劣的消息,摩里黎月再也坐不住了。 “小娃娃,你还小,这世间,万物生灵讲求缘份,你与它主仆缘份了了,便要放开它,让它解脱,困住它苟延残喘,那身伤却是折磨它,吸气闭气牵动它的肺腑,都是如万蚁啃咬。” 凤翎王看着黎月的眼睛,平静的拍一拍她的肩膀:“雎羽所说的,也是本王要同你说的。” 摩里黎月站起来,对着他们作个揖,默然的退出去。 “哎,你家小娃娃莫不是要躲回去哭鼻子了吧?” “她是在怪本王没有早告诉她!” “神官大人还小,未经历过这些生死的大事。”榈木星爷看着她伤心的背影,说道:“王纵然先告诉了她,也不能逆天给雪狼改运,否则反噬的,就不单单是雪狼了。若是她知道这些,也就不会怨怪了。” “多一笔少一笔,随她吧。” “哟!舍得呢!”雎羽上神端起茶杯,恣意的凑到鼻尖,抿一口,集有红茶的浓香,又有青茶的清芬,回甘齿颊留香:“好茶好茶!” “既然二位已然对皇叶大人的伤势有所决断,婆子就先告辞了。” 凤翎王颔首:“嗯。” 雎羽上神也朝她揖手:“辛苦辛苦!” 宫濑便起身告退。 “哎凤翎,你家小娃娃这么疼惜狼崽子,若是它没了,那小娃娃不得哭个三天方休?” “小孩子,爱哭鼻子也是常事。” “那头角龙如今握在天君手中也是没有用,还不如就去讨来给小娃娃做个新宠,让她玩个一年半载,也许就换个坐骑;那头龙我看过,确是头好坐骑;与本君的白龙比虽然逊色,但是给一个凡人,”他看一眼榈木星爷,差点脱口将黎月是女子的话头说出来:“给小娃娃出门当个坐骑,比御剑来得更自在些,也不必总是耗着自己的精神!” 凤翎王自然知道天君老儿现在将角龙捉走了,犯了重罪想必也要让它吃些苦头以示惩戒,等它化龙之时,受天刑都不在话下,那时他们再去要回这头角龙,才是个好时机。 “昨日不是才说给皇叶当坐骑,你回头就给了黎儿,未免有些偏颇?” “哎,我们家那孩子自己都会腾云御剑,翅膀长开就能飞了,现在化不了人形,要一头龙当坐骑着实浪费了些!” “你是说,你张开翅膀就能飞,又能腾云御剑,还偏生占着一头白龙给自己奴役,也是浪费?” 雎羽上神眨巴眼睛:“嘿,我是在给你家小娃娃找个伴,你就不能少损我两句?” 凤翎王面露微笑,远远的望着殿外的某一处,目光幽远,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穿越到更远更远的地方,看到一树一树的海棠花盛开:“嗯,我家孩子,有我就够了。” “嘚瑟吧,心疼着呢,嘴硬!” 第55章 你要尝尝我这上古味的老腊肉吗? 凤翎王施施然站起身,挪步走到书案前:“前些日子凤族女君觐见时向本王提起,灵应山有位沉睡的远古神突然离开了,你可知是哪位?” 雎羽上神托着腮帮子,一口一口的品着茶杯里的香茗,榈木星爷也不慌不忙的一杯一杯给他续上。 “听说那日,灵应山数万年承了那位远古神仙泽的梧桐,一日间全都凋零成枯,漫山遍野的枯叶纷飞如天降落雪。” “哦?” 见他不为所动的悠哉品茗,凤翎王手中的器物拿起来在眼前细细的端倪,头也不抬的问:“你准备在本王这里住多久?” 雎羽上神头转过去看着他,笑的魅惑人心:“多久啊?凤翎,你我的缘,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你想在我这里躲到什么时候?凤族几千族人等着你回去参拜伺候,你偏要赖在我这昭河殿。” “咦?你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是怕你那小娃娃迷恋上我这张美人见了都自愧不如的脸蛋?” “脸皮要不要?” “脸皮?那是什么?好吃吗?”雎羽上神撸起袖子伸出自己白皙油亮的胳膊,修长手指呈兰花指掠过自己的胳膊:“你要尝尝我这上古味的老腊肉吗?” 什么是风情?雎羽上神这张双瞳剪水,靡颜腻理的俊脸,风情起来令粉黛花前失色,就似画里走出来的美人,眉目含情,眼送秋波。 “鸡鸭鱼鹅什么的,本王最近吃腻了。” “啧啧啧!挑食难肥!” “对,你不挑,张嘴就咬!” “嘶!”雎羽上神被踩到尾巴,嗔怪的瞪他一眼。“你!” 榈木星爷在一旁听着两位你一语我一语的拌嘴,脸上也是止不住笑意满溢,这种久违的画面,竟让人心里有几分,怀念,对,是怀念的感觉。 “凤族现任的女君,应该也未曾见过你吧?” 呼!雎羽上神在茶杯上吹一口气,何止是没有见过! 他的个性本来就散漫,心无挂碍,不爱理会红尘俗事的纷纷扰扰;凤族现今的女君,那时候根本还未出世,她父君在位时,自己早已沉睡了很久;那位女君承袭帝位前,凤族那些个随着阿修罗征战而殉身的族人也只听过他梵天大鹏金翅鸟的名号,想是连他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晓;更妄论凤族如今的几千族人,年纪最大的,可能都不到他一半的岁数。 雎羽上神心中叹息:唉!这么细细一想,本君到底是多大了? “昔日最受阿修罗恩典的除了四大神兽、四大护法、凤族、灵狐族,如今还存在世上的,除了你我二人,也真没几个人能叫我念得出名字; 对于凤族来说,本君大概也就是留了个名号在世上而已,我数万年里醒来一回,也不过就是在三界里走个过场,无趣了又是回去睡个好觉,那才叫清净!哪像你,还能盘了阿修罗这个摊子,他们都说凤翎王是无情无欲的神仙,啧啧,凤翎,你明明是最有情的神仙!他们都是,蒙了心眼,闭塞五感的生灵罢了。” 凤翎王在书案前摊开一柄折扇,描绘着一幅画,手执朱笔,笔走龙蛇,颜料浸染的每一划笔触都流畅熟稔,他正在描绘的是一只涅盘重生的凤凰。 画境的灵感取自:凤栖梧桐。 这柄扇子没什么特别,只是他闲来无事自己做来把玩的,他花了一个月时间才雕琢好十二股扇骨,挑了南海的沉楠木,经过他的打磨,柄扇润滑如玉,扇尾做燕尾形状。 他举起扇子,“雎羽,你看,如何?” 雎羽上神放下杯盏,站起身踱到凤翎王身边,拿过来,恣意的扇两下,喜笑颜开:“此引风之物,夏令必备,与本君的气质更是相得益彰,就送予我了吧!”雎羽上神上手就觉手感、重量、那扇面,都是做工精致,他一看就很喜欢! 这般的“野蛮”,凤翎王竟也不怒,对于雎羽上神这幅‘极不沉稳’的脾性早已习惯,他搁下朱笔,“你倒是很顺手!” “本君天姿国色,怀袖雅物也是应该的!” “你抢了我的,不如就留下你三根尾羽给我做把新的?” 雎羽上神持着折扇手摇生风,对于凤翎王这个建议不胜感冒:“你这么想要我的三色羽,是想重现‘兮光’的往日光彩吗?” “你知道‘兮光’的下落?” 那把扇子才叫真的扇中美人,传闻兮光羽扇是用幽都之山的玄鸟尾羽制作,传闻此扇能招风唤雨,最特别是六月能飞雪,水火不噬,可作女子随身的饰物,也是一柄雅致的法器。 “我记得,最后一次见过,是一个叫……白蔻的地仙,那山头叫什么名头我忘了,不过也只有一面之缘,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还真让你见过。” 雎羽上神扇几下折扇,“隔了这么许多年,恐怕也难寻芳踪了。你该不会,想要那柄羽扇吧?” “只是觉得有趣。” “这柄扇子做得真不错,凤翎,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凤翎王低着头,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了。 “哎,算了,你别想了,想坏脑袋就不可爱了!”雎羽上神朝他得意的摇摇扇子:“茶也喝了,我去瞧瞧我们家孩子挂了没有。” “你想好带他去哪处吗?” “我刚刚坐在你这殿中,突然灵台一个激灵,想起来还真有一个地方特别适合养伤。” “哪处?” 雎羽上神露出洁白皓齿:“扶桑仙境!” 凤翎王顿了一下,“你认真的?” “这,还能有假?” “随你。” “你说你万年如一日的在这不见天日的冥海,外面的阳光有多暖,你恐怕已经忘了吧?” 凤翎王在凳子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忘了便忘了,本王入世之时,只怕,你会更希望我没有走出这一步!” 雎羽上神的嘴角抽搐一下,“罢罢罢,我先去瞧瞧皇叶。” 翌日,昭河殿。 彼时凤翎王刚刚更完衣在内殿用膳,斜眼见到榈木星爷偷眼看了他两次,且面露难色,他抬头唤榈木星爷道:“榈木,你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本王说吗?还是殿外有人要觐见?” 榈木星爷毕恭毕敬的给他作个揖:“这……王,大祭司已经在大殿上跪了一个时辰。” 黎儿大清早在昭河殿跪着?他放下筷子:“你说,她跪在大殿一个时辰?为何?”他知道这两日黎月因为皇叶和雪狼受伤的事情安分得很,怎么又大清早来昭河殿自罚?他这一下真没想起有什么事情要责备黎月的。 “不知为何,大人不愿起身,只说要跪到王愿意答应她的请求为止。” “请求?” “想必知道王未晨起,就将将跪着,以示诚意。” 凤翎王蹙眉,声音清冷,海蓝色的眼瞳微有愠色:“她这个把月,五劳七伤,是真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一个时辰前为何没有唤我!” “大祭司吩咐,不想扰了王的睡眠,王本就睡得不沉,让榈木不可惊醒您!” 凤翎王微微眯起眼睛:“她是个孩子,你也是个孩子?” “这……” “罢了,且去看看这个泼皮想干什么大事!” 第56章 王或许不知,这是狼崽子的血 昭河殿,大殿。 凤翎王缓步走进大殿,摩里黎月板着腰杆跪在大殿上,神色稍显凝重;他走至玉座徐徐坐下,屏退了其他人,大殿上的殿门也已经闭上,只余下他们二人。 摩里黎月对着他一拜:“黎儿给王请安!” “黎儿,今日并未朝会,你却来得这么勤快?” “是!黎儿有非常要紧的事情想求王成全!” 他的眸光转到她的膝盖上,那日她冲撞了陵姬的轿子跪了一日,这几日又出去打架,再前些日子,他才封了她的魂气,这三番折腾下来…… “倒是新鲜,起来说话吧。” 摩里黎月还是跪着:“索性就让黎儿说完,王若答应了,再批准黎儿起身吧。” 凤翎王思忖着,是不是近日让羿天给她改了课业,让她有压力了,要耍赖求饶? “你平日里没规矩的样子,本王已经惯了,起吧。” “黎儿不为别的,不情之请有三!” 倔劲又上来了。他拖着腮帮,这个孩子是自己身侧服侍的人中最小最小的祭司,虽位高却心性如幼童,持着童言无忌的心在看她长大,所以他是平日也不大将她的戏言放在眼中计较过,“说吧。” 摩里黎月神色里有一种令人困惑的严肃,凤翎王见惯了黎月爱哭爱笑的样子,也见惯她没有城府没有小心思的朴质,今日她这种脸色,让人感觉很不同。 “凤翎王在上,臣摩里黎月跪求三件事,请王赐予黎月这个恩典!” 海蓝色的眼瞳难得的露出惊讶的眸光,瞳眸里倒映着那裘如雪的翩翩白衣,“说说看。” “一,黎儿过去总是偷懒,所学不精,过去虽然拜了剑痴为师,可是桑梓师傅云游四海为家,黎儿又不能时时跟在他身侧学剑,希望能重新跟着王学剑术、愿以樊梨,侍奉君上直至寿终。 二,身为祭司所一司之主,大祭司之职重任加身,黎儿愿以终生为代价,全心全意学习大祭司的各种分工调度,请王让黎儿亲力亲为,以承担守护水迷宫安宁为己任! 三,请求王教导我站在万人之上,执天问,掌冥海,何安冥海四方平!” 凤翎王幽幽的眸光,睥睨着座下的小丫头,仿佛一夜,黎月忽然就开窍了,长大了许多。 若如她所请有三:第一是追随自己,一世为徒为仆;二是亲政躬政;三是言传身教学会他治理四方的政经。每一条,都是要以终生为代价的请求,黎儿,你果然长大了! “你凭什么觉得,本王能答应你三个请求?光第一条,本王现在就可以赶你出去!” 黎月恭谨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过去黎儿总是贪玩又不用功,连剑痴师傅都笑黎儿亏了天资不用功,此次蓬莱的教训,黎儿永生不忘,再也不愿意让身边人为了救我这个懒惰的笨蛋而付出惨痛代价!” 他却突然笑了。 “王……” “可不就是、笨!” 黎月眼中阴郁,氤氲微弱的泪花,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王。” “知道你选的路要面对什么吗?” “知道!” 凤翎王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宫闱深深,不害怕?” “自然是怕的,可是如果这是能让黎儿长大的路,只要前面引路的是王,黎儿就不怕!您说过,我总有需要神指引的时候,”她抬手,对着凤翎王深深作揖:“黎儿认为,此时便是我最需要神的指引之时,求王成全!” “嗯,神的指引!”凤翎王低身挑起她的下巴,“黎儿,你倒是稍稍开窍了!” 黎月紧张的看着他,面对这样居高临下的凤翎王,他强大的气场压得人心里发慌,她柔声问:“王答应了吗?” 放开他,凤翎王凝视她良久。 黎月就这样与他对峙着,她猜测着凤翎王在审视着她的决心和醒悟,也许他会想着更严厉的措辞来拒绝她,也许会答应她? “你过去不是一心想要逃离大祭司之位?你忘了自己曾多次的告知本王,你的长姐是比你更合适大祭司之位的人;你担当不了如此大任,却要求本王教导你。” “过去黎儿不懂事,随意的将王命当作儿戏,岂知,军令如山,王命亦是如此。” “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摩里黎月小心的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恭谨递到凤翎王面前。 那方手帕不过是平日里常用的擦汗帕子,料子也无甚特别之处,只不过,原本素净的白帕子,染了许多血渍;蓝色的血,染污了大片帕子。 “你将这种秽物带在身上?” 摩里黎月咬咬牙:“王或许不知,这是狼崽子的血,它昨夜咳血咳的厉害,我昨夜半夜听见庭院里的动静起身去查看,狼崽子抽搐的样子,黎儿……黎儿自小没有养过什么宠物,也见不得这些伤痛折磨得它不成形;”她紧紧攥着帕子,“我,舍不得它再这样折磨下去。” 凤翎王心中一拎,他知道雪狼的状况已经撑不住多久。 “昨夜,我给它饲了些安眠的汤药,便将它毙了,埋在了庭院中。” “你说,你杀了雪狼?” 摩里黎月闭上眼,“是!” 凤翎王不禁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一件事情,黎儿心性顽劣,但是心地很柔软,见不得宫人为自己受罚便收敛了顽劣不与他们亲近,见不得子民忍受天灾饥饿,时常要与他讨些赏悄悄地救济河岸两边。真不敢相信这样的黎月,却敢对自己心爱的宠物下杀手。 “即使如此;那你来告诉我,”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个调:“本王若是要收徒的话,这四海八荒要来一一参拜本王的人,难道就没有比你更具天资异禀的人选?” 黎月用力揪着自己的袖子。 “你凡人肉体那几千年的寿命,连空谷随便一只妖精,都比你们巫族更长寿!这,不就是让本王在浪费力气?” “王所言极是,黎月的确肉体凡胎,不过借着巫族一点血脉在人世里偷生,但是黎月发誓从今日起,一定会用功的修行,修得仙身,不会辜负王的教导和族人的期望!” 凤翎王眼睛危险的眯着,在魔域最强大的两支巫族,一个是摩里巫族,一是北约巫族,但是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平衡冥海河畔的两股势力罢了:“你真的觉得本王在意区区两支巫族的血脉吗?” “黎儿……不敢随意揣测君心。” “我即使要挑一个聪明的,羿天也会更具资格!” 说到羿天,摩里黎月更加没有底气,因为那是宫中的御用闲人,君前的红人,她怎么会不知道,以羿天的能耐,无论从对政权的衡量,朝中各势的部署,无一不比黎月强! 摩里黎月再次行叩拜大礼:“黎儿愚笨,但是黎儿已决心要将终身奉献,求王成全黎儿的一片赤诚之心!” “赤诚!”凤翎王嘴角浮现邪佞的笑意。 一只修长的手放在摩里黎月的头顶,“好!这,可是你求着我给你的,你敢倒退一步,知道本王会如何!” 摩里黎月坚定的抬起头,义正言辞:“臣,摩里黎月,死而不悔!” 头顶的手掌用力的拍一下她的脑袋:“摩里黎月,大祭司,你的皮要绷紧点,本王有的是治人的手段!这不见天日的魔宫,有个这样的孩子陪我这个不老不死的怪物打发日子,倒也有趣!” “臣,跪谢凤翎王成全!” 第57章 像惹恼本王这件事,确实没人比你做得更好 已是丑时,摩里黎月悄声推开殿门,随手提了盏小宫灯,慢慢的徘徊在宫中。 夜深了,宫里今日没有宴会,她也不去前殿扰醒伺候的小星官,提了灯自己悄悄的出了碧云殿,再施施然掩上,动作极为小心,怕吵醒他人。她知道因为狼崽子的事情,今昨两日云栖和雨桑都敏感极了,伺候的是小心再小心,生怕说了惹她难过的话,就是看她的时候都是抬头看一眼就立刻避开了低垂着头应和,怕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让她知道。 也真是为难了羿天送来的这两个体贴的宫女,平日里对她照顾的很细致。 她走过长长的回廊,走过静悄无人的朗庭,星光微弱的为她照亮了一段路,她摸不到月光,只有一盏微弱的小宫灯,替她安抚着这寂寞的夜里,蹒跚的碎步在昏暗的石青小路上漫漫无际的游走。 摩里黎月在池塘边坐下,小宫灯在两步远的地方搁下,她走了这一段路,每一步都漫无目的,她只是想在没有雪狼的地方,收拾一下这一切不好的情绪,可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压抑得慌,也就越想越难过。 池塘中的云桑花开得正盛,一簇一簇,目光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有几处生长得茂盛了穿出了池畔,延伸出来几支潮湿的花枝。 她的手指轻轻掠过几朵云桑花,花叶上晶莹的凝露顺着她的手指沾湿了她的肌肤,空气里带甜味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这个宫里大的让人迷路,也容易让人迷了心迷了眼,她知道摩里巫族对她的期待和厚望,更明白长姐这些年来谨小慎微的扶持她的每一分认真和严肃;她却总是想着有一天能够还给她这个位子,然后两袖清风的离开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做一个末等的小星官便很知足,因为她真的喜欢这里,喜欢那位高高在上,看似冷漠无情的王,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管教和指引,她只是还小,不懂朝臣那些乱七八糟的权斗之争。 所以她是真的多么想要拥有自己的小伙伴啊! 狼崽子这一去,她的心沉入了海底一样的,向着某个黑洞往下掉。 想像凤翎王,他是如何坐在深沉不见天日的冥海的深渊处,俯视着这十万子民的喜怒哀乐,而从不觉得烦腻? 摩里黎月自怀中摸出一方帕子,那上面靛蓝色的血渍,狼崽子乖巧的伏在她腿上时候,铜铃大的眼睛却温柔的看着自己,那一幕幕,都涌上心头。 泪,滴落在帕子上。 她愿意去求,去做那个众望所期的神官,做那个高高在上、孤独的睥睨众人的大祭司。她从前害怕在众人面前露出自己的孤独,可是谁不是生来孤独,这深海里的每个生灵,又有哪一个不是仰仗着天地之子的恩典。如果这是她的天命,她可及的地方如果只能是那个神只,她就去求! “如此深夜,你还不回宫就寝,这帕子竟比身子还重要。” 摩里黎月愕然的抬头,一袭火红色的衣衫,随风轻扬的广袖映着星辉,夺目的红,还有那凝望着自己的海蓝色的眼瞳。 “王!”她起身给凤翎王行礼。 “为何还不回去歇息。” “……” “黎儿。” 摩里黎月伏在地上,手中紧紧的握住那方帕子,为这一刻的自己,她的心底非常的懊悔,如果她能早些懂事,为何要这样愚笨,她自问从未做出过什么丰功伟绩,更不像长姐那样能干,未曾为族人做过什么,但是这一天她才明白,上天给了她与水迷宫的缘份,她就有这一份责任,更应该的是拥有担得起这份责任的能力! 摩里黎月的额头贴在自己的手背上,眼泪汹涌夺眶而出,泪水从手背上滑落浸湿了帕子大片,靛蓝色的血渍,浸染到她手指上。 见她这个大礼未起身,凤翎王微微叹气,这个小孩子,以后是个大孩子了,未来之的成人礼,许是以着吃痛的教训,以血的教训,教你脱离了稚嫩和无知。 在合适的平行世界里,会不会才是你坚强的真正开始。 “别哭,黎儿,各人有个人的造作,”他蹲下身,将黎月拢在臂弯里,用袖子擦掉她的大花脸,语气里不知觉带了一些怜悯:“你有你的,它也有它的。” 黎月抽抽噎噎,揪住他的袖子哭得更加委屈,边哭边抽噎着鼻涕:“王,呜……” 看着摩里黎月像个孩子一样哭泣,凤翎王难得的软声细语:“真的这么喜欢的紧,把欺负它的那头龙讨回来给你出气便是了,嗯?”他的手掌在黎月的背上拍两下,自己也没有做过这种哄孩子的事情,动作稍显笨拙,他不悦的蹙眉,也不知是对自己的哄孩子技巧不满意还是对黎月满面泪水的不悦。 “黎儿总是这么痴傻才会让人笑话,难怪长姐总说我没头没脑的胡混日子,王,我是不是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呜……” “说到有用,有一点,倒是真的有用,”凤翎王抬起她的大花脸,此刻稚嫩的脸上满脸满眼都是委屈的泪痕和迷惘:“像惹恼本王这件事,确实没人比你做得更好!” “啊?” 摩里黎月抽噎的鼻子更不得了,这下哭得更加如雨下似的收不住:“连王都这样嫌弃黎儿,呜呜呜呜呜呜!” 凤翎王将她的脸放在掌心,贴着自己的手掌,“好了,我说的虽然是实话,可是都出自肺腑!” 摩里黎月的脸皱得更难看。 手心里沾了她的泪水,温热的滑至他的掌心,他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觉得柔软,“黎儿,你再哭就更像个姑娘,顶天立地的男子不会随便哭鼻子,你这样会更加让人笑话!” 对哦!她只顾着伤心,全然忘了自己此刻女扮男装的大事! 摩里黎月推开他的胳膊,拉起自己的袖子胡乱擦一把脸,鼻头眼睛皆是红肿,脸颊也因为激动憋得通红:“黎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该说她缺心眼还是真傻!凤翎王无奈的,点头,拍拍她的脑袋:“这就对了!” 凤翎王将她披散的长发拢到脑后,“你平日里,若是散着这头银发,远远看你一眼,真真会以为你就是个女子!” 糟糕! 黎月从碧云殿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云桑伺候她就寝的时候给她解了束冠和发髻,所以她没多想只是随意的在脑后别了条束带就出来,此时没有戴束冠盘起长发,这样让人看见,当真是不好。 “黎儿知错!”她低着头,不敢看凤翎王的眼睛,怕自己眼底的慌乱叫人起疑心。 “算了,”他叹气的拍一下她的肩膀,“转过身去。” “嗯?” “转过身去!” 黎月只好听话的转过身去。 “坐下。” 她就坐下。 凤翎王站在她身后,手中变出一根比她头上那条长一些的红色束带,将她的长发扎起,银丝白发,民间常说,白了少年头,他忽然笑意在脸上,黎儿是巫族的血脉,天生银发;银发越长,修为渐长,巫族的后人,几乎都是银发紫瞳,只有少数人是混了凡人的血脉,银发黑瞳,或者黑发黑瞳,越是纯粹的血脉,银发紫瞳越加的纯碎,紫瞳也便成了他们的一种特征。 “王,您要干什么?”她想回头。 凤翎王按住她的肩,“别动。” 修长的五指,穿过她的银发,那长发丝丝缕缕的在他手中穿过,顺溜滑落,星光下的银发折射出溢彩的流光,“平日里头发都束着,原来这么长。”他扬扬嘴角,似有感慨:“入宫那年,大概才到肩膀吧。” “王,您不会是要……这怎么可以!” “本王叫你不许动,你敢动一下,明日去刑殿领板子!” 摩里黎月扁扁嘴,乖巧的一动不动。 他就像民间的老父亲给自己闺女扎辫子一样,笨拙而认真的,以手指代梳给她梳头,然后扎扎实实的系好在脑后。 “好了,转过来。” 摩里黎月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凤翎王,眨巴着红肿的眼睛,迷雾般朦胧的泪眼婆娑。 凤翎王满意的点点头,这样一看也精神多了。 “黎儿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问。” “此刻已经过了丑时,王怎么会在这里?” “典书阁的必经之路,不就这一处吗?” 黎月了然的点点头,这样啊,王许是又在典书阁埋头藏书至深夜。 …… “黎儿……有没有人与你说过,你这双眼睛,映着星光,流光溢彩,美的叫人摄了魂!” 摩里黎月犹疑的看着他,他们一族本就是如此的眸色,可她也从未觉得自己的眼睛与别人不同,虽说许多人眸子都是黑褐色,她也觉得没甚可在意。 “可、可我们巫族,本就都是银发紫眸,黎儿自然,也是如此啊。” 他的手指在她的眼睑停留:“你的眼睛更亮,更干净!” “王,你从前也看着黎儿的眼睛,怎么今天才觉得不同呢?” “可能是从未在星夜里看过,觉得新鲜!” “若说眼睛,黎儿觉得王的眼睛最好看!”黎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瞳,那双海蓝色的眼瞳深邃如海,“有一种令黎儿心安的力量!” 心安吗? 凤翎王拍拍她的脑袋,“你是过于依赖着本王!” “不,是信仰!” 看她坚定的语气和崇敬的神色,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远处一位尊贵的夫人,与她的婢女远远观望着这里,气氛却冷凝得空气要凝滞。 陵姬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只觉心里发颤,她的夫君,无情无欲的凤翎王,为何会温声细语的哄着那个哭泣的孩子;他竟然,亲自给她束发,这一幕竟然还和谐的像恩爱的夫妻!难道她的夫君,竟然真有龙阳之癖!和水迷宫至高的大祭司? 她气得牙齿都在打颤,偏偏是这样近的身份,这样惹眼的神职! “回宫!” 婢女小声的问道:“娘娘,那云桑花的露珠此时不采的话,可就错过最好的时辰……” 陵姬回头一把将她的肩膀用力抓住,低着声音在她面前厉色道:“你看不见,那两位是谁吗?此时过去了,要以何缘由解释我们偷听墙角吗?” “对不起娘娘,奴婢考虑不周,奴婢知错!” 再瞧一眼那边你我相对的两道一红一白的身影,陵姬眉眼里渐渐生了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暗涌,她不是个善妒的女子,可,那是她心尖上日夜思慕的男子啊! 而更令她心痛的是,凤翎王竟然宁愿属意一个孩子,都不肯宠幸她这个九天玄女,她才是他从九重天明媒正娶,十二只金乌迎入水迷宫的王妃,他后宫中的第一个妃子! 陵姬与婢女悄然离开,然而脑里却对刚刚所见,心痛如绞! 回到凤仪殿,陵姬便大发脾气,摔碎了手边看到的东西,碎了一地的瓷器,茶杯,铜镜。 “娘娘,这神官大人怎说只是个半大孩子,应不至于吧。” “就是还是个孩子,连分寸都忘了!本宫这个仙女在君上眼中,竟然还不如一个稚嫩的少年!即使那孩子是长得俏了些,可与本宫的容貌相比,那个孩子根本不过尔尔!” “若是……真的如传闻那样,君上果真对……” “还不住嘴,君上也是你能随便评价的吗!他不过是对一个孩子多了几分宽厚和怜惜,你们就敢胡说,若传出去你们是不要命了吗!” 陵姬狠狠瞪她一眼,婢女识趣的闭上嘴。 “是,奴婢多嘴!” “你们都下去,本宫要静一静!” 婢女退出殿外,阖上寝宫的门。 烛影下的美人,潸然泪下,眸中暗自神伤。 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幕,陵姬咬紧了下唇,凤翎王对待黎月的每一个动作都令她难以抑制的酸涩。 她酸涩的啜泣起来,君上他,他根本不是无情,他从来没有用过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哪怕他是见着自己受伤的样子,也是平静如水;可是他,却用那样的眼神看着那个半大的孩子,为她擦掉泪水,安慰她,还抱着她!他竟然亲手为她束发,这等下人才做的事情,他怎么敢! 陵姬抹掉眼角的泪珠,“可是这些,这些他从来都没有为我做过,哪怕是温柔的唤过我的名讳,都不曾!堂堂的凤翎王屈尊降贵为一个凡人亲自梳头束发,这等有辱他清誉的事情,他竟然却好似得了宝贝一样!” 她凭什么!为什么王就偏偏选中了她!我哪一点比她差? 如果婉儿说的传闻都是真的,她可不能让这件事再继续下去! 天地之子,高高在上的凤翎王怎么能与区区一个巫族之子、一个连一滴神的血液都没有的巫族祭司!不,不行!她不允许自己的夫君有任何不好的传闻,更加不能让这种污了圣名的事情成真! 第58章 大人,是你的光指引了我飞到了这里 根据水迷宫以往的惯例,每十年,宫中会准备祭祀大典,为迎接宫中所有妖精的新生举办洗礼;而同时这个重要的祭祀大典还包括一个妖精择选。 这是祭祀最有意思的一部分——择选。成年的妖精会在大典上选择自己命定的宿主,跟随护主一起修炼并一世相随,守护他们。 妖精是拥有控制各种自然元素的生灵,他们虽然没有神族强大,但是能够在任何危险的境地里,操纵自然界的元素为己所用保护自己的主人。 但是择选只有凤翎王或者历任的大祭司才能主持,自从第二任大祭司退位之后,便只有凤翎王亲自操持,他会开放禁地——空谷,让所有的成年妖精自由的去选择自己的宿主,拥有妖精守护的人也就拥有了护灵,但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自己的护灵,有部分妖精没有选中自己适合的宿主便不会择选成功。 司命官五更来鸣早,见她未起,不敢催她起床,待到卯时才来请示祭祀大典的筹备名单。 摩里黎月半点心思都看不下去,手中的朱笔点了半天没点下去。她昨夜本来就是很晚才回到宫中,睡不了一会儿,便天色蒙蒙亮,她起床气正闹得厉害,可是偏生司命官这个时候又非要来请示自己。 司命官疑惑地伸了伸脖子以为自己哪里没做好。 摩里黎月半晌没下笔,只是头疼的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最终还是放下朱笔,深深地叹了口气。 司命官瞧瞧看着她的脸色,紧张的抽气,欠欠身再请示,“大人还有其他要添加或……” 啪! 摩里黎月随手把名单甩到他眼前,司命官也是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这身手,平时没有少练! 她声音比平时高了两个调,拿眼瞪他,她本来是想将他直接轰出去的,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个司命官也是有些无辜,不能凭着自己的心情就亏待没有做错事的他,她压抑着自己的烦躁,说:“重做!再仔细盘一次,盘漏小心你的皮!” “是,大人!” 司命官连连点头,双手承接名单,恭敬的手臂举得高高,头更是低着:“属下改完马上就拿来您审阅!!” 还来! 摩里黎月面无表情的凉凉看他一眼,这司命官也真是执着得起劲。 “不必了,仔细做好,明日再来。” 司命官一个激灵的哆嗦,赶紧退出去。 用了早膳回到祭司所,一群人蜂拥进大殿等候着她的模样,摩里黎月再次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一大早的,还真是不让人好过!果然,一司之主,比想象中更难吧!她心里默默的为自己捏一把汗。 摩里黎月一个早上都是批阅祭祀的事宜,因为大典事关妖精的洗礼与择选,再加上由凤翎王亲自主持,下属各司都急于请示,搞得黎月这个早上被围在主殿忙得不可开交,起身喝杯水都觉得对不住下边跪了半日的星官。 昨夜出去不知是否有些着凉,她抽抽鼻子总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舒服像是要风寒,额头也发热的难受,但是看着那一桌子的公文,咬咬牙她还是忍住了;身体里发作起来的发热揪心得冷汗直冒,黎月觉得身子疼的难受,不断来请示的星官又一个劲儿没完的递上各自的公函。 批阅的越多黎月越发的没了耐心,她摇晃一下脑袋,脑袋昏涨得令人发冷汗。 她不耐烦的将做得稍差的小神官训了几句就赶出去,实在没心情;为什么越是这个时候,偏偏是最忙,她已经压抑了半日满腹的烦躁。 摩里黎月看着后边那一堆没完没了的公函,终于再也忍不住发脾气,指着官职仅次于自己的神官:“够了!把各司最紧急的留下,下面那些事情你们请示笛牟大人便是了,统统滚出去!” 笛牟祭司早已察觉大祭司抱恙,可是未免僭越他才没有阻拦;既然大祭司发话,他自然要接令:“是!我等就不要再打扰摩里大人了!” 一行人泱泱退出去,手里几卷册子愣是不敢再向着摩里黎月递上,诺诺地退出主殿。 摩里黎月靠着椅背,大大松了一口气,啊,终于走光了! 她站起来,想出去透透气,脑袋实在晕的难受,许是久坐闷的,等晚上回去应该先让雨桑给她泡些姜茶去去寒气,昨夜肯定是受凉了。 摩里黎月走出了主殿,走出祭司所,她心念一想,不如就去神月阁。 她在占星台的角落里发现一只未成年的小妖精,躲在一个壁炉边,探着脑袋好奇的看着自己。 黎月突发好心情,轻易就揪住了它。 “小家伙,我抓住你了!” 真是好小,只有大拇指那么大。 “大人饶命,我不是故意要偷看您打扰您的!” 她故意摆出严肃的脸孔,“胆敢打扰本座,本座要好好罚你!” 小妖精瑟缩了一下,大人饶命! 她伸出手轻巧的接住了眼前这只轻如空气的身体,它透明羽翼扑闪之间有美得令人目眩的流光萦绕着它的周身,散发着悠悠圣光。 “为什么偷偷的躲在那里?”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这是神月阁吗?你是要找什么吗?” 它摇摇头,大眼睛好奇的张望着,紧紧的盯着黎月的眼睛:“我看见了月亮的光,所以我飞过神月阁拱顶的时候,便停下来看了一眼,然后,然后我就看见了你!”它眨巴着眼睛:“大人,虽然你不是月亮,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看看你的光,是你吸引了我的注意!大人,是你的光指引了我飞到了这里!” 月亮的光? 黎月忽然笑了,轻巧的将它放在手掌起起落落的跳跃。掌心微不足道的重量令黎月欣喜,那一瞬间有一种软到心坎里的温暖,感觉就像是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亲切自然。 这种奇妙的感觉令黎月一时之间有着难以置信的迷惘! “你为什么还这么小呢?小家伙!” 小妖精双手交十在胸前,以此表示对黎月的敬仰,“大人,因为我还没有成年!” 她的食指正点在小妖精的眉心,探出这只妖精的属性和生历,原是紫金妖精。 “你很快便会成年了,待到择选大典,你就可以接受洗礼进化了!”她摸摸它的小翅膀,奇异的流光炫彩叫人着迷,真漂亮!“等到那日,你们会得到天地之子的祝福!” “谢谢您,我的大人!”小妖精在她的眉心轻轻的吻一下:“我也祝福您!” 黎月突然觉得灵台一个激灵,清明的迸发出一种很奇怪的语言,那语言她从来没有听过,可是她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听得懂。 黎月轻轻将脑中的那种语言唱出来,她忽然感受到脑里有一股很奇怪的力量在灵台穿梭,迸发出来,那个声音就像是她自己的记忆,恒久动听;她试着更大声的将它唱出来,她的歌声越来越高扬高亢,她竟然可以发自内心的将那种语言毫不费力的唱诵。 “啊,大人!这是我们的生命之歌,您拥有这种力量,请您大声的将它说出来,请您为我祝福吧!” 吟唱妖精圣诗,以此给予妖精祝福! 大祭司的吟唱祝福会给予妖精添精气,妖精是灵气的生物,非常娇气也非常纯真。 …… 聆听这种预言的人已经没有,而凤翎王是天地间最后一只火凤凰! 这样的能力只有水迷宫历任的守护神——才有幸传承,下属神官并无此能力。 妖精的每一次进化都是非常神圣的成长,这也影响到它们的寿命和力量,等级越高的妖精,不仅力量强大,寿命也会更长。 换句话说,除了凤翎王,摩里黎月是水迷宫当世唯一能够为妖精加持的大祭司。 她遥唱出古老的语言,手心里的小妖精虔诚的将双手交叉在胸口接受神的祝福,圣光从四面八方凝聚,把她们包围起来,祷文如同诗歌般悦耳动听。 轻轻扑朔着透明羽翼的小妖精周身环绕着圣光,水迷宫是妖精的乐园,围绕在圣德光环之中的妖精能够更茁壮成长,促进它们的进化。 “谢谢您,大人,我将为您祷告,愿您安好!” 黎月微微一笑,手掌微微收拢,得到妖精的祝福也是凡人的福气,尽管身为大祭司的她并无所谓! “小家伙,你可愿意为我歌唱?” “当然,我是如此幸运能得到大人的祝福和眷顾!为了感谢大人,请您听我唱首歌吧!” 妖精的歌声传播在水迷宫的每个角落,曼妙的歌声,欢乐的声音。那圣光的光晕一圈一圈的飞上水迷宫的宫顶,给水迷宫的结界加固了许多灵气,这会儿连成年妖精都跑出来与她的气息争相辉映,歌声嘹亮得震动了冥海的海床,海水急速奔腾,河流奔腾。 宫人纷纷跑出来,低声细语,奔走相告,许久未听到这种声音了,靡靡之音,真是美妙的声音! 昭河殿。 凤翎王放下手里的笔墨,侧耳倾听,听到了久违的歌声,这宫里,许久未有这样放声歌唱的妖精之声了,稚嫩的小妖精,是什么让它这样高兴? 羿天也察觉到外面突如其来的歌声,高兴地回禀:“凤翎王,这似乎是妖精的生命之歌呢!许多年未听过的歌声啊!” 声音传来的位置他心里有数,那个位置,那一股气息,除了他座下的大祭司还会是谁?“若是高兴,就到占星台去听吧,声音在那里过来。” 祭祀大典还没有开,竟然却已经有妖精诵唱生命之歌!凤翎王唇角微扬,眼中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 羿天愕然,王说的位置是占卜星象的祭塔。 他再度拿起笔,龙飞凤舞的写着什么,嘴角微微上扬,越来越有张力,竟然打动了妖精群,很好! 真是很美妙的颂歌! 羿天忍不住去了占星台,神月阁的四周,占星台的底下围满了人群,都是被歌声吸引过来的! 见到羿天,宫娥和司命官纷纷行礼。 羿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仰头看着占星台的那个瘦弱的身影,风吹过她的头顶,盘旋在祭塔。 那闪烁的微光,那,就是未成年妖精的雏形吧。 啊!看那祭塔上闪耀的圣光,大祭司竟又令水迷宫闪烁出这样美妙的光华了! 他仰视着水迷宫的上空,这是水迷宫沉寂百年迎来的欢乐之声,真是不容易,难怪凤翎王如此青眼有加于祭司,慧眼识人。 他踏入水迷宫千年,摩里氏这个巫族早已是水迷宫从不缺席的家族,长久以来,子承父业,代代相传,世袭圣职,仿佛只要水迷宫存在,巫族就会存在一样。 一袭白衣胜雪的女子轻盈的旋个身,悠悠扬扬从占星台飘落下来,水迷宫顶的天光映着蔚蓝的海水,衬得那袭白衣更加灵气逼人,她的纤手绕着一只未成年的小妖精,灵光闪烁,相互辉映,照亮了占星台的琉璃窗廊! 看见围观的人群,她有些意外,想不到妖精的歌声居然吸引了这么多人来观望。 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青衫的羿天,她点点头,羿天也点点头以示回应。 摩里黎月位居王座之下,底下的人无不谦恭地跪下来迎接,也为这一位拥有妖精祝福的尊贵的神官而伏拜:“恭迎神官大人!” 黎月已经见惯这种场面,轻描淡写抬手说了句“起吧,都散了吧!”转身向着幽谷的栈道离去! 其他人只是再三流连的望着神官大人的背影绰绰,无人敢追逐,除了羿天尾随而至! 黎月瞄一眼肩头的小妖精,“小家伙,我要走了,谢谢你的祝福!” 小妖精双手合十回应,一眨眼又不见了。 跟在后面的羿天眨眼,十分关心小妖精对祭司竟然如此言听计从! “恭喜大人得到妖精祝福,虽然您并不在意,这在水迷宫可是极少的!” 黎月愕然,“是吗?” “虽然它还未成年,可能能力稍弱,但是它刚刚已经煽动了水迷宫的妖精,你看看!”羿天指着拱顶的圣光,那一层层的圣光,是比起之前更加明亮的光晕。“妖精的生命之歌为水迷宫增加了许多的灵气!” “我刚刚、好像也会唱那种歌。” “怎么可能!那,那是只有凤翎王才懂的语言啊!” 黎月也无奈的耸肩:“谁知道呢!说不定只是妖精在我脑海中投递的一个假象,我把它唱出来了而已!” “嗯,也许吧,平日里,王诵唱的洗礼,其实,我们是听不见的!”羿天脸上有些惋惜,那种古老的语言,他是听不见的! 摩里黎月拍拍他的肩膀,好整以暇的笑说:“那种语言,别说你,就是皇叶那样的神兽,他也是听不见的!何况你我这种普通的凡人之身!” “所以能听见妖精的诵唱,真的令人心悦神会!”他笑得欢喜,“黎儿,你果然才是这水迷宫的月光!” 第59章 信了你的邪 栖梧殿。 凤翎王与雎羽上神站在大殿之中,正认真的说着什么。 摩里黎月在殿外张望了一下,看见一处处的宫墙不知为何,在凤翎王施法下,竟然轰轰的倒了三面墙。 榈木星爷迎上前,“黎儿,您要进殿面君还吗?” “嗯,星爷爷,王好好的为何将这栖梧殿的宫墙给拆了啊?” “现如今的皇叶只能以真身现身,雎羽上神这样出入颇有些阻滞,便请了王过来整改整改这里的装潢。这水迷宫本就是凤翎王的灵力所筑,也就只有王可以凭借灵力随时幻变它们的形体,若是等了宫人来改建,怕也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搞不定!” “哦,这样啊!王真厉害!” “本就是灵力所筑之地,你只是不知情罢了!” 摩里黎月肃然起敬的用崇拜眼神对着凤翎王那个方向艳羡的说:“王的力量真厉害!什么时候我也能拥有这么随心所欲的力量啊!” 榈木星爷呵呵笑了:“不是每个人神仙都能如王这般操纵自然元素的!” 噢哟! 摩里黎月对凤翎王更加的佩服了。 “那,您来这儿是……” 摩里黎月张望了一下大殿上的一对人,“我是来瞧瞧皇叶的,他受伤这几日我都没有来看看他,祭司所这几日要忙着筹备祭典所以比较忙,正好这会儿闲了我就来看看他的伤势!” “嗯,皇叶正在睡着,估计不会那么快醒来。” “那我也还是去看看吧!”摩里黎月对着榈木星爷微微点个头:“啊,王和上神那头正在忙就不要打扰他们了,黎儿自个儿去寝宫找吧。” “是!” 黎月打开那道绯色殿门,两个小侍女迎上来:“见过摩里大人!” “嗯,你们家主子是不是正睡着?” 青衣的小婢女福福身:“是,主子今日早晨醒了一会儿,可是精神还是很差,服用了魔医的汤药之后又接着睡着了。” “我去瞧瞧!” “大人,雎羽上神吩咐不可扰了他睡眠,所以我们俩就在这儿守着。” 黎月看着这个挡在殿门口的侍女:“你意思是,不让我进吗?” “奴婢不敢阻拦大人,只是上神吩咐不要扰了主子睡眠,请摩里大人谅解!” “哎,晓言,你不认识本座吗?” “当然不是,奴婢怎么敢!”婢女一脸的无奈:“奴婢只是怕影响了主子歇息……”她跪下来:“请大人恕罪!” 摩里黎月看一眼她身侧另一个婢女:“你呢?你也要拦我?” 另一婢女也急切切跪下:“大人,请恕罪!” “你们这里面的,可是本座的师兄,是本座的兄弟,你们竟然以为我会来害他不成吗?” “奴婢当然不敢这么想!” “不与你们说了,你们宫里的掌事姑姑呢,小奴去了哪儿?平日不是小奴负责皇叶的起居嘛!” 晓言挡在她面前:“大人!大人,辛奴姑姑她……” “叫她出来见我!” “姑姑她……去给大人准备膳食了。” 摩里黎月俯身欺近她:“晓言,你这个慌,扯得太不上道了点!刚刚你与我说,皇叶正在殿内睡了,不让人进去打扰。”她笑了,抬起晓言的头正视自己:“晓言,本座平日虽是说有些散漫也不经事,常常让人打着个哈哈忽悠也就信了;可你这是以为本座当真愚蠢到分不出你撒谎吗?” “大人说、说什么,奴婢没听明白!” “没听明白?”她微微眯起眼睛:“晓言!” 青衣婢女身子猛地一抖:“大人?” “你说他睡着了,那小奴会不知道?既然知道如今皇叶在睡着,为何要在此时给他准备膳食?是给谁准备的膳食?” “大人饶命!大人,我,我不敢欺骗您啊!” 摩里黎月一把揪住她的胳膊:“里面有人在是不是?到底是谁!是谁在里面,让你们连本座都敢拦?起开!” “大人,大人!” 两个婢女拦不住摩里黎月,声调高了几声:“大人,皇叶大人正在休息,请您别这样!” 摩里黎月踹开殿门,直直的往皇叶的卧室走,两个婢女在后面追逐她的脚步。 “你在做什么!” 皇叶在殿中依然沉沉睡着,黎月却见辛奴不知为何站在皇叶身侧,不知为何给他放了许多血,皇叶周身,地上全是腥红的一片。 “混账!还不给本座住手!”摩里黎月抬手施法将辛奴一把揪住,推倒在一旁! 身后两个婢女追上来拦住她,“大人,请饶了奴婢吧!” “还不统统给我滚开!” 摩里黎月抬手在心里默念了一个咒术,将两个婢女也是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周围瞬间如死灰一样安静。 咳嗽的声音从皇叶那边传来,摩里黎月快步走近皇叶,见到他满身是血,那七彩的翎毛上也染了很多的血,他虚弱的闭着眼睛,却还在咳嗽。 已经弱智至斯,辛奴竟然还敢害他! 摩里黎月怒不可遏的瞪向辛奴:“好你个忘恩负义的婢女,你竟然敢害皇叶,你到底存了什么居心!” 不等辛奴回答,听见皇叶咳嗽的更加厉害,摩里黎月蹲下身去抱住他的脖子,“皇叶,皇叶!你怎么样?” 辛奴在地上爬起来:“大人,大人!”她爬过来,伸手想要去探皇叶的鼻息。 啪! 辛奴的手被摩里黎月狠狠的甩开,“不许你碰我师兄!你这个混账,等王来了,我定要让他处死你,你竟然敢害我师兄!” “大人……”辛奴着急的急红了眼睛:“大人,求求您,让我看看大人吧!我、我没有要害我们家主子啊,我只是为了救他才私自做了这件事情!我真的不是要害他!” “闭嘴!他已经打回原形,他如今连飞行都做不到,你竟然还放了他这么多血,还说你要救他!”摩里黎月狠狠的翻个白眼,疾言厉色:“若不是我亲眼所见,肯定都信了你的邪!平日都见你对主子忠心至诚,还道你是这栖梧殿最体贴的掌事姑姑!没想到你狼子野心,趁人之危!” “不是的大人,我……”辛奴还是伸出手想要靠近皇叶。 摩里黎月着急的抱紧了皇叶,反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若不是今日本座来得及时,皇叶就要死在你手里了!他如今身体这般虚弱,怎么能受得了你这个放血的迫害!你即使要救,也定然不该选这样凶险的法子来害他!” “大人,小奴自从跟随主子,从未有过害人的心思,哪怕不是对主子的报答,即使是旁人,小奴也从未有过害人的心思啊!何况大人救过小奴的命,救命之恩还没有报答,怎敢害他呢!” “你住嘴,我不信你!你给我滚开!” “大人!我真的是要救我家主子……” 摩里黎月施法将皇叶的气息稳住,探探他的气息,他此时呼吸甚弱,也不知能撑得住否。黎月心中又急又气! 不能再让辛奴靠近皇叶一步,摩里黎月向着宫外呐喊:“来人,快来人!” 三两个婢女和两个宫仆一拥而进,进门看见满地的血都是一脸的惊恐。 “凤翎王和雎羽上神此时正在大殿上,你们两个马上去大殿请他们速速赶来,快!” “是、是!” “等等,你们再派人马上出宫去请宫濑,快去!” “是是!” 两个宫女匆忙往外奔跑。 “你们两个,将她给我捉住,不许她再靠近皇叶一步!” 两个宫仆听令将辛奴的胳膊架住。 “大人,求求您给小奴一个解释的机会,我怎么会害我家主子,他可是小奴的救命恩人啊!” “辛奴,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你看看他,他本来就已经受了重伤,如今这气息更弱,你还说你是要救他!” “辛奴的救人法子,就是、就是要用血祭的……这个法子凶险,小奴没有用过,所以……所以只能冒险一试!” “连魔医都没有办法了,你会有什么法子能救得了他这一身的伤!即便是有法子,你也应该同魔医、同雎羽上神一起协商可否能用得上,谁给了你这个胆子私自动手!”摩里黎月心疼的摸摸皇叶的脑袋,皇叶仍是剧烈的咳嗽。 辛奴也是一脸的无奈和心痛,看见皇叶一直咳嗽的样子甚是着急。 摩里黎月皱着眉头盯着她,看她着急的样子却是真的着急和心痛,却不知道是着急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刑罚还是真的心疼着皇叶的伤势。她现在只盼魔医快些赶到为皇叶诊治,若是……若是…… 她不敢往下想,只能紧紧抱住皇叶,给他渡着气,想让他舒服些。她知道自己不是神仙,身上也没有一滴神族的血液,她的气息和皇叶不想合,所以她不能渡仙气给他续命,只能用术法护主他的气息,他失血这么多,若是等不及就这么去了该怎么办好! 黎月都急哭了,心里暗暗懊悔自己没有修习一些医术的术法,不然也不至于都无法探查他的元神。 雎羽上神和那摊血和殿内的一群人,脸色铁青。 “上神,快救救皇叶,他咳得好厉害!” 摩里黎月红着眼,抱紧皇叶的手不敢松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手也不敢离开他身上,一只用着自己的真气给他护着心脉。 “血祭,好大的胆子!”雎羽上神走近了,伸手用他的折扇挑开黎月的手:“打住吧,你不是神仙,用你的凡人气息给他护也是护不住的,还白白的损了你自己的修为!” 摩里黎月被他这一用力,竟弹开了一步远,她往旁边一个倾倒,落入了一只有力的胳膊手中。 皇叶稳稳的落入了雎羽上神的怀中,他伸出手放在皇叶的灵台,闭上眼放出自己的追魂术探查他的元神。 “好了,起来吧。” 黎月抬头,扶住自己的是凤翎王,她皱着眉头:“王……” “黎儿,你这傻事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他将黎月从地上扶起来,黎月那一身雪白的衣裳,沾了皇叶的血,血红色的尤其刺目。 “皇叶乃是座前神兽,你竟以为,以你这区区凡人肉身的气就能护主他吗?真是不要命了!”他伸手握住了黎月的手腕,“你一介凡人肉身,这百年不到的修为,光这半月,还要折多少进去?嗯?” 见凤翎王的脸色微有不悦的样子,黎月耷拉着脑袋低低的说:“可、可是皇叶他,他咳得好厉害,你看地上这么多血,我好怕他撑不住!” 凤翎王安抚的按住她的胳膊,“有雎羽在,别急!”他定定的望进黎月的眼中,眼神平静:“又要哭鼻子了?” 黎月摇摇头揉一下泪眼:“对不起!黎儿就是着急了!” “呵!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你不想活了,丢的是自己的命!”他松开了黎月的手腕,望向地上的雎羽上神和皇叶,望见雎羽上神与他对了个神色,表情颇为凝重,凤翎王不禁也皱起了眉头,他点头回以一个了然的眼神。 雎羽上神站起来,“你们都出去吧,巳时之前所有人都不许进来。” 宫仆将两个宫仆和辛奴抬出殿外等候发落,榈木星爷搀住摩里黎月往外走,凤翎王在最后退出寝殿;他站在大门前,抬手自正门中间向上、向下,划了个结界将寝殿牢牢的罩住,他这是要将寝殿护住,不许任何人靠近。 “巳时之前任何人不许进入寝殿!” “是!” 摩里黎月紧紧的握住小拳头,“王,雎羽上神能救得了皇叶吗?” 凤翎王皱着眉头,却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盯着她的苍白脸色:“你方才用自己的气护住他的心脉,此时难道不觉头晕……” “黎儿!”一旁的榈木星爷轻唤一声。 凤翎王话还未说完,黎月已经倒向他,歪了个身要跌倒在地;凤翎王及时的搀住她的胳膊:“小心!” 榈木星爷回身对着一旁的宫女询问一声:“魔医今日不在宫中吗?” “回大人,方才神官大人一发现了情况便已经遣人去请,想是在路上!” 第60章 他到底活了多久 凤翎王看一眼地上那几个婢女,他对为首的那个宫女有些印象,像是皇叶的贴身婢女,叫什么一时没想起来,不过今日这摊事不管她是什么目的,也是逃不掉刑殿的处罚了! 凤翎王索性将黎月打横抱起来,回头对榈木说道:“这些宫女都送至刑殿等候发落,稍后让刑殿审完,叫刑官亲自来与本王汇报!”他凌厉的看一眼那个唤做辛奴的婢女,“我要知道,是谁给了她这个胆量,敢动本王座下的人!本王就不信,以她一个小宫女的阅历,会识得这等大荒时代的险恶妖法!” “是!榈木一定吩咐刑殿好生审查!”他抬头担忧的看一眼黎月,“不知黎儿也……” “只是耗了些真气,本王来处理便是,魔医入宫后先看护皇叶的伤势要紧!” “是,王!” “还有,宫医来了之后,给她在栖梧殿辟出一处偏殿,这段时间就让她住在殿中,也不必去往宫外了,来回折腾确实麻烦。” 榈木星爷朝着他作个揖称是。 昭河殿。 凤翎王怀中抱着黎月,老远的守门侍卫便迎上前给他作揖,大开殿门。 “昭河殿闭门不见客,除了榈木和羿天,谁人都不许进殿来,否则一律宫规处罚!” 水迷宫除了各处重要的出入口有魔兵把守,重要的几处司所有步兵,昭河殿也是常年有魔兵守卫的处所之一,因偶有发生过硬闯觐见的朝臣,凤翎王不胜其烦,遂在昭和殿门口设了一些守门的侍卫,也省的旁人扰了他清净。 守门的侍卫单膝点地,“是!” 羿天本在昭河殿的书房中等待凤翎王,瞧见了动静便也入寝殿来:“王,黎儿怎么会全身是血……” “不是她的血,是皇叶出事了!这泼皮又是死心眼的乱来一通!”他疾步想着自己的床榻走去,羿天二话不再多言,在后头紧紧跟上。 凤翎王将摩里黎月小心放到床榻上,将她侧翻身背对自己,伸手按在她的脖子上,凤翎王的手上发出银色的圣光。 羿天看得疑惑,但是也因为自己只是个凡人,不大能懂这些神仙的术法门道,也不敢打扰凤翎王施法。 “你去碧云殿,给她领两身换洗的衣裳来,她这身沾了血的衣裳,本王看着很是碍眼。”凤翎王回头看向羿天,“碧云殿那几个丫头是本王的人,你亲自去,不要声张,若是问起来,只说是大祭司戏水弄湿了衣裳。” 羿天虽然不太明白凤翎王此言为何,但是他心中也明白王自然有他的道理,点头领命就去了。 神月阁,占星台。 一袭白色斗篷的女子,站在祭塔上,斗篷下的她眉眼清秀,全神贯注,凝神望着星云出神,心中默念着术法,手放在星盘上更是变幻着多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手势。 在一旁随侍的小星官端端正正的端着一册文书和一支笔,静悄的看着这一切的运作,连呼吸声都调整到很慢的节奏,生怕打扰了祭司。 “变了!”白色斗篷下的女子忽然说了一句,袍子下那张清秀的脸,变得有些迷惘和、严肃。 小星官端举着文册不敢出声,只疑惑的同时望向了那以他的修为尚且参透不了的星轨,那繁复的星轨和星运里藏着许多秘密,也只有时时关注着这一切的文珠祭司最清楚了。 只见白色斗篷的女子突然跪下来,双手放在胸前恭谨的闭上双眼,开口喃喃的说了一串他没有听清楚的话。 他也随之跪下来。 直到白色斗篷的女子睁开眼睛站起来,小星官才小心翼翼紧随其后下了祭塔。 “大人,可有什么要紧的要记下?” 她站住脚,回头再看一眼那已经消散的星云,斗篷下的脸不知为何,显得忧心忡忡:“变了!星轨变了!” “啊?是什么变了?” 文珠祭司抬头看向更高的地方,直到看见那散开的星云,再往上,碧蓝色的拱顶,水光映着的星辉。 她忽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大人?可有什么需要小人记下?” “嗯……有一句,你记下来。” 小星官马上抬手执笔竖着耳朵。 “摩纪百年,红星将现,双星汇聚,千机变!” 晡夕听完这句,手在册上犹疑了一下:“红星?敢问大人,红星是指……?” 白袍女子看着他,抬指在他的文册上点一下:“此刻星轨变幻,本座也无法窥得先机,如若是……”她心里隐隐有些奇异的感觉可是又说不出来。 她心中有一句话不敢说出来,只怕这句话不该记在她的行事录上。 “晡夕,你可曾听说过,人间的帝王星?” 晡夕星官点头,“晡夕昔日曾在幽冥司担过文史官,自然是知道一些关于人间帝王星的事迹,传闻人间若出一圣贤之帝,主这位未来君王的紫宸星便会与他同日星现,人间便称作是——帝王星!” “那你又可曾听说过,神仙也会有帝王星的星运?” 晡夕星官思忖半晌,摇头:“不曾!帝王星主人间君王的命程,神仙虽然也有自己的星宿,却是不会有这等帝王星的昭示,最具帝王之运的天君他老人家的星宿,也都只是团团围绕了三层紫气,仅此罢了!” 文珠祭司蹙着眉头,摸一下自己的左手腕,似乎咀嚼着他的这番话:“若是携了紫晨星出世的孩童,一生命程会如何?” “这,传闻司帝王星的人一生命运多桀!因他是命定九五之人,自然就会多些灾难,以此来考验他的能耐和能力,以报天命!” “可有……为登上九五,便不幸毙了的倒霉鬼?” 晡夕星官笑了:“当然也有,夺嫡之路的凶险,除了天命所赋,更是考验他的能干,能登九五之人没有过人之能也必定不会得到帝王星的照拂!若是不幸毙了,自然也就紫宸星陨落!” “那,会否有过两颗帝王星同时出现在天空的境况?” 晡夕还是摇头:“自打晡夕登记过的史册,还未有幸见过这等奇像!” 文珠祭司再次在他的文册上点一下:“就依着本座刚刚所说的,将它记录清楚!” “是,大人!” 她抬头仰望着天,“晡夕,你知道我刚刚看见了什么吗?” “难道、大人看到了两颗帝王星?” 白色斗篷下的脸稍微变了变,收起了笑容:“天空,将迎来最深藏天机的两颗紫宸星!”她的手放到了胸口的位置:“我倒是希望,这一次真的是我勘错了星轨的轨迹!” 她摇摇头,扶正自己的斗篷帽子,声音清冽:“你且回宫去吧,不必跟着我,我要去典书阁查阅一些典籍;兴许,纵观古今的凤翎王所书的典籍,能为本座解答一二!” “大人又要去典书阁了?” “嗯,你将本座今日这份记录给到摩里大人,其他人处……就先不用声张!” “能否容小人多问一句,为何只向大祭司……?” 白色斗篷的主人只是虚弱一笑:“有些事情,也许是命定的星轨;而,有些星星,或许是被某些宿命所吸引罢了!他们最终会不会如我所看到的,在茫茫的时空里交汇,都未可知!” 晡夕星官看着这位祭司的背影渐行渐远,却一时还是被她的话弄得云里雾里,抬笔在手中的文册落下一行端正的行书,记录下今日文珠祭司的行事录。 他写完,看着册子上的那一行字,心中又反复将刚刚和文珠祭司的谈话内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眉头也是微微一蹙。 他明明也是记得,文珠祭司主神月阁的占卜事宜,一般只关注着水迷宫的事情,甚少会去关注凡人的气运,平日即便是天宫里的事情她都不甚挂心,更何况是那一眼万年的红尘俗世。 栖梧殿。 雎羽上神打开寝殿的大门,一扬手打开了凤翎王布的保护结界,那层罩在栖梧殿的银色圣光忽然消散。 “上神,皇叶大人如今怎样了?” 雎羽上神摇摇头:“不妙!” “这,是因为血祭?” 雎羽上神凉凉的看一眼殿外的天色,“宫濑,你了解洪荒时代的血祭这种以命换命的术法吗?” 宫濑点头:“但是此法凶险,施法的人和受法的人都是需要极大的配合,一不小心就会双双毙命!”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刚刚我为皇叶诊治,本想他失血过多,我若是渡了气,应该会让他醒过来。”他的眉头皱着,眼神飘忽的望着明亮的天色:“方才我在施法的时候想起一件事情,恐怕是那个!”他低头看向宫濑:“血祭此法至邪,是早在洪荒时代便被阿修罗封禁的术法,那辛奴一个小小的宫女会识得这个术法,必定是有高人指点,可是此人却漏算了一样重要的东西,如今扰乱了我们给皇叶用的金蔓珠药效不说,还损了他的元神,只怕七日内,皇叶……” “难道是,她没有用幽冥泉水作为药引就与皇叶互换了血液?” 雎羽上神无奈的叹气,点点头。 “啊!那该如何是好!” 榈木星爷也是颇为惋惜:“本来方法若是有效也是好事,可是这小奴,哎呀!” “本君如今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雎羽上神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宫濑一同入内进入寝殿,“他现下更是睡得完全没有了意识,我刚刚探查他的元神,有两魄已经要从他体内打散;不过说来也奇怪,本君先前以为大祭司一介凡人不俱有仙气,不知为何,她一时心急为皇叶渡的修为,却恰恰是护住了他那两魄要打散的元神,所幸如今他元神还完整的在体内!” 宫濑的手搭在皇叶的灵台之上,手掌发散出一股赤红色的光:“这确实倒是误打误撞的救了皇叶大人!” “只是,七日内我们一定要找到稳住皇叶气息的办法!” 雎羽上神的面色凝重,他身为皇叶的真祖,更是洪荒以来的妙手神医,此刻却也忽然束手无策!本来以皇叶的伤势,即便打了原形,只要他元神不受损,自己给他服用了金蔓珠做药引的汤药助他治疗自己的内伤,再带他去往扶桑仙境修养个百年,就算短期内化不出人形也可以让他痊愈! 可是偏偏辛奴这个宫女不知听了什么人的教唆,竟然使用如此凶险的术法,这下他当真是蒙了! 这种血祭的术法,因为太过凶险且有悖天道,在洪荒时代便被当时的至尊摩珂阿修罗封禁,不允许任何人再以这种术法来给任何神仙续命,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交换的性命最后会带来多少的反噬,这样的妖法实在不该被拿来救命,阿修罗便下了禁令! 施展这个术法除了要奉献出自己的性命为代价,还有一样很重要的媒介,是需要去往幽冥司取到幽冥泉水,净化自己身上血液的所有污浊的气息,才能通过法术将这些血液渡到另一个人身上,否则就是给了另一个人续命,也会适得其反,不能融合的两股气息会折磨伤者,反噬在他身上,反而是适得其反! “或者,凤翎王通晓这世间万灵的进化历史,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法子可以保住皇叶大人?” 雎羽上神眉心紧蹙,思索着自己的记忆,他打从记事起便和凤翎在一处,虽说他后来不再理会红尘俗世更加是沉睡数万年,可是他却相信,这些救人治病的术法,他知道的很全面了! 榈木星爷对着雎羽上神作揖:“榈木从前跟着王也听说过好一些禁术的用处,或许雎羽上神还是可以试试看与王探讨一二,可能会有收获。” “你是说,凤翎可能会知道?”雎羽上神挑眉:“可我自记事以来就与凤翎相对,怎么还会有他知道而我却不……” 榈木星爷看一眼魔医,仍是恭谨的答道:“上神可能忘了,凤翎王,是天地之子,虽然他借了朱雀真祖的真身化了火凤凰的形!可是有一件事,谁人也不知——凤翎王在这世上,到底活了多久!” 雎羽上神和宫濑魔医四目相对,愕然无语。 第61章 吻 昭河殿,内殿。 紫檀木床榻上,一头长长的银发垂落在一侧,床上安睡的人儿呼吸均匀,紧紧闭着的双眼,樱红的薄唇抿了抿。 一双修长的手拿了一勺汤药凑到她唇瓣,想张开她的嘴喂些汤药。 凤翎王的眉头蹙着,手里那勺汤药洒了大半,却没有撬开她的嘴喂进去。 费劲不讨好! 锵! 他把汤勺往食盘上一丢,腮帮鼓了一下。 羿天站在一旁,想说出个主意:“王,不如让羿天扶她起身?这汤药洒了等下又弄湿了您这一床被褥也是碍事!” “不必,”他指了指晾衣服的架子:“你把衣服放在那儿!” “黎儿……” “有本王在,她要死还不到时辰!”他的手搭在黎月的眉心,眼神中有些愠怒:“这泼皮就是没个分寸!” “皇叶与黎儿自小就玩在一起,虽说不是正经的兄妹,可黎儿也是将他当做兄弟,皇叶又待她亲和,这一次他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黎儿不着急才是奇怪的!” “不自量力的救了别人,也不知道自己给本王找了多少麻烦!”他似是苦恼的看一眼那碗费心思的汤药:“凡人这种脆弱的身体就是虚不受补,又不得不补,多一分少一分,都怕要了她的命!” 摩里黎月额头上的那朵鸢尾花发出妖异的艳红色光芒,这朵艳丽的鸢尾花印记仿若就是她身上与生俱来的胎记一样自然,陡然给她原本清秀的脸蛋增加了几分魅惑。 这样的印记,羿天却看呆了:“这朵鸢尾花,很美!” 凤翎王收回手,回头看他一眼:“你退下吧;今明两天本王都会封禁昭河殿,就不用来了。” “是!”羿天面不改色的躬身,然后将两套素色的衣裳挂到衣架上,退了出去。 尽管两人的谈话声如此之近,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床榻上沉睡的人儿。 她的眼睫毛动了动,不安的蠕动了下脑袋,发出嘤咛的呓语:“皇叶……师兄……” 凤翎王挑眉,腮帮子又鼓了一下,削骨般俊挺的下巴因为用力的咬合,脸上的苹果肌鼓胀。 修长的手指抚过那樱红的薄唇,凤翎王忽然用力的朝着她的人中掐下去。 “嗯……”摩里黎月睡梦中发出烦躁的嘤咛,“……” “本王照料你一日一夜不眠不休,呵!你却在本王的床上,喊着男人的名讳,”海蓝色的眼瞳中透发出冷冷的讯息:“若是不治你,这口气很不顺怎么好!” 凤翎王端起刚刚那碗汤药,大口的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他欺近黎月的脸,掐住她的下巴,紧紧的贴合到她唇瓣,将自己口中的汤药灌进她的嘴里。 摩里黎月条件反射的扭动,但是无奈脑袋被凤翎王用力的钳制了,她只觉一股苦涩的汤药被蛮横的送入自己口中,躲闪不掉。 直到她乖乖的将汤药咽下喉咙,凤翎王都没有放开她的下巴。 摩里黎月虚弱的半睁着眼睛,口中的苦涩提醒她刚刚咽下去那口汤药不是做梦,可是她觉得眼皮好重,颤动的眼睫毛和眼前浓黑的睫毛碰触到,一扫而过;她始终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看清楚,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是谁的脸。 忽然又被封住了嘴,又是一口苦涩的药味灌得她蒙圈,嗯嗯嗯…… 她扑腾了一下,发现自己被压得更死,这个人好重! 摩里黎月想念个诀都被一股苦涩的药味搅的自己神智无法集中,难以施法。 她不安的扭动脑袋躲闪,钳制住自己的那双手力道就更重了几分,她疼得下巴发麻,嗯!她感觉苦涩过后是一条灵动的,湿濡的舌头;霸道地探寻着她的舌头,她碰触到滚烫的舌尖,可能太突然的碰触也吓到了对方,她感到了忽然松开自己的力道轻了,然后仅仅只是一瞬间,更加浓烈的气息又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交缠的阳刚气息侵占了她的理智! “喂!盖了我的印,以后不许梦见别人了!” 摩里黎月受到了惊讶的用力张开眼睛,可是她的睡意浓重,看不清楚那浓黑的睫毛主人是谁啊。 室内的气氛忽然变得暧昧不明,壁上的烛火早已燃烧到尽头,殿内只有微弱的星光还能清晰的映出隐约的人影,床榻上的人受了惊吓,眉头皱着,却仍然昏睡着没有清醒。 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那张清秀的脸颊,怜惜的在她的眉心抚平那道皱痕,脸上也染了些晕红,似乎舍不得这样欺负她了,他终于移开自己粘滞在她樱唇上的眼光。 凤翎王的眸底有阴暗不明的气息游荡,他刚刚,轻薄了这个丫头吗? 他将被子掖到她的脖子,在她俏丽的鼻梁上刮一下;他忽然挑起剑眉,觉得心上数十万万年的空洞,有一股油然而生的欢喜,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微妙的心情,比悟出一道佛语,一套剑法,更猛烈的,又像狂风暴雨,又像春风抚柳一样的温柔,在他心底漾出一道柔和的光,属于这个白衣少年的光! 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生之年,能有打动自己的人吧。神仙都活得太冷淡,轻欢寡欲,想他凤翎王傲视一切,更加不会相信自己能有红鸾星动的时刻!因为他相信不会有那样特别的存在,即便是有,也应该是一个,风华绝代,天上有地上无的九天玄女!他拥有这样的女人,可是他从前看着玄女也是只觉得她很美,除此之外竟然没有半分动心。 这丫头,大概,才是动情的感觉吧! 海蓝色的眼瞳里散发出一抹难得的温柔:等你长大,要不然就嫁给本王吧!反正以后没有人敢娶你的! 可是,他又重新审视着那张稚嫩的脸蛋,这个孩子始终是站在他身侧最惹眼的神官,若是他开口,她会不会害怕的逃走? 他托起腮帮,头疼的想,算了,还是等她再大一些,等个几百年一千年,让她发现自己是不是也如自己这般的欢喜。这世上有那么多天仙美人,他怎么会,就偏偏看中这样一个小丫头呢? 凤翎王倪着她的眉眼,这样沉睡的丫头,看来倒也是赏心悦目,安安静静的,眉目温顺,那头垂在一侧的银发更是衬托出她的肤如凝脂!他不禁想着,黎月寿命虽比不上神族的千万年,但是却有一张好皮相! 打理好摩里黎月的状况,凤翎王也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这一次皇叶被成为血祭的献祭,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辛奴心急救主的心意那么简单。 凤翎王站起来,轻步走离床榻,他走近书案前,抬手在书桌上,打开一张纸,铺平,研磨墨水,执笔醮墨,然后凝神的看着那张白纸。 思忖半晌,他在纸上终于落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皇叶,辛奴,血祭,黎月,巫族。 这个关系并不复杂。 他从前没有留意过这个小奴的身份,不是他不知道,只不过是他并不在意,宫中的宫娥宫仆数千人,若是连一个小小的宫娥都要他亲自过问,确实太繁琐也太过仔细,事必躬亲这种事情对他这个闲散神仙来说是万万做不到的。那时皇叶在宫外意外救下这个被同族驱赶落难的小妖精,可怜她无家可归才将她带回了水迷宫,做了栖梧殿的一个末等宫娥,不过是伺候得比较上心,后来才提了做栖梧殿的掌事姑姑,也更加的靠近了皇叶。 没想到! 越是不起眼的人,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才能更加容易接近目标。 凤翎王嘴角一抹神秘的笑意,黑色的墨水在“辛奴”的名字上划了一笔,将她的名字去掉。 完成了这件事情,辛奴的价值也就等于零了,那么她的活路,会有多悲惨的下场,又有谁会关心,不过是区区一个宫娥。 那么皇叶和黎月,到底辛奴要害的是谁呢? 凤翎王的手腕顺着这三个名字的顺序,停在了巫族上面,却没有像辛奴那样,划去它。 以摩里沙莎为首的摩里巫族,长久以来都和北约部族一样,世代侍奉冥海的神明,不管是过去的阿修罗,还是如今的凤翎王,他们都是河畔两端,血脉源远流长的两支力量最强的巫族! 那么这个巫族的背后,到底是谁操纵了这一场事情的演变以及完成,还有这一场血祭的最终,祭品到底是皇叶,还是黎月呢? 因为辛奴给皇叶身上用的不是幽冥泉水,是妖精泉水!这点在给黎月治疗的时候,凤翎王就清楚了,所以血祭的法子,辛奴用错了,才连累了这两个人同样伤上加伤! 妖精泉水虽然是好水,但是混着这种妖术的泉水经了神仙和妖精的污气过一遍,全然成了毒药! 若是他能想到是巫族,也不过是摩里黎月如今万人之上的那个大祭司之位,可是若说要猜测是巫族要谋变他却不会想到这方向去,因着他们不是神族,即使废了自己这个“昏庸”的君王,他们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不过是数千年的帝位,还不如他给予巫族世代的荣耀!所以更多的是直指向他座下的这个小丫头! 凤翎王的御笔一滞,海蓝色的眼瞳遥遥望向床榻上那张熟睡的脸,忽然眼瞳里散发一种危险的眸色,脸色微恙,他的笔,力透纸背的,在上面划去了“巫族”的名字。 笨丫头,该拿你怎么是好! “如果你们敢,就拿命来挑衅本王吧!”他忽而冷笑,这种冷凝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惹怒神的下场,到底是什么! 放下笔,那张写着四个名字的纸,忽然被一团蓝色的烈焰燃烧成灰烬,消失殆尽。 凤翎王再看一眼那熟睡的人儿,然后头也不回的踏出殿外。 栖梧殿。 雎羽上神正端坐在床榻一侧,凝神的施法给床上的皇叶疗伤。 宫濑魔医见了凤翎王,躬身给他行了礼,“王,请您稍候片刻。” 凤翎王颔首,示意她免礼。 榈木星爷也匆匆的进屋里来,悄声在凤翎王的耳边说道:“王,那小奴……在牢里,认罪后就自缢了。”他将一卷册子给到凤翎王,然后又轻手轻脚的退出殿外去。 听到辛奴自缢,凤翎王脸上仍然不懂声色,只是惋惜的看了皇叶的方向一眼,皇叶平日里对这个小奴也是颇有几分怜悯,想来一觉醒来发现身边亲近的人这样伤害自己,又一夜就离去,应该也是不好受的。 凤翎王慢慢打开册子,却是刑官的笔迹,他之前是吩咐了让刑殿审查仔细,让他亲自来回禀,如今用这个册子,也不知何意。他还是打开,仔细的看着。 第62章 醒来就只知想着其他人吗 打开的册子原是刑殿的负责人刑官,给凤翎王剖白的一件关于辛奴使用了血祭的缘头以及辛奴从何处得到此法的来处,但是详细的内幕会在明日的觐见,由刑官亲自上殿为凤翎王解疑禀报。水迷宫之内,妄用妖法者,视情节严重,要受到刑殿的审判处罚,像辛奴这样谋害御驾的贱奴,自然不会轻饶,但是没想到刑殿还没有将她惩处,她就先以死谢罪了。 凤翎王看完那上面几句言简意赅的禀报,将册子收入自己的袖子中,与宫濑魔医一同等待雎羽上神的救治。 等了大约三盏茶时间,雎羽上神才施完法起身。 凤翎王率先拿出了一方帕子递过,能让雎羽上神因为施法而让他额头上蓄了细密的汗水,这数万年来,他是真的头回见过,心下想当然的也就猜测到几分皇叶的病情。 雎羽上神擦一把汗珠,脸上难得的一改平日不正经的样子,神色颇为严肃的看着他们二人,“进入他身体里那些污浊的毒血,我已经将之排出来!初时我以为辛奴并未取得幽冥泉水所以就少了这个媒介,直接给皇叶换了血;后面我探查到他体内才知道,辛奴是用了另一种水,混着这种妖术的水经了神仙和妖精的污气过一遍,全然成了毒药!、” “嗯,黎儿也是受了这种毒的侵蚀,我已经知晓了。” “但是皇叶身体里的妖气正在侵蚀他的元神,稍有不待就会令他入魔!”雎羽上神面露惊讶说道:“也不知道为何,辛奴一介小妖精,不知得了何人指点,妖法如此诡异,他体内两道力量不断的互相噬咬,几欲要将他的本尊压了一头。” “哦?一个小妖精,能有如此大的作为?” “我从未亲眼见过这种术法的施展,所以也不大晓得它有这么大的反噬力!” “那你要如何将他的元神稳住?” “我已经用我的元神将他牢牢的困在身体里,这几日内他暂时不会元神消散!” 凤翎王忽然伸出手施法,一股银色的光自他的掌心飞向了皇叶的灵台,那束光亮蹿跳进他的脑中;皇叶的双眼禁闭,呼吸微弱,丝毫对床榻边这三人的交谈和探查完全感觉不到半分,没有反应,沉沉睡着。 “可,即便你用自己的元神摄住他,也就这几日的事情!” 雎羽上神头疼的脸色不善:“令我所为难的是不知道辛奴究竟做了什么,皇叶身体里被一股妖异的魂气侵蚀,他现在神识完全不自控,沉沉陷入了昏睡!” 凤翎王的眼光停留在皇叶的面容上,因失血过多,此刻的皇叶脸色惨白无血色;凤翎王收复了自己的气息;他在皇叶的体内可以感觉到一股魂气,那魂气,是他很熟悉的气息。 “凤翎,你喝了什么?”雎羽上神突然伸手在他唇上碰了一下,“这是什么味?” 脑中想到某一幕情景,凤翎王脸一热,别过脸避开他的手指:“没什么,刚刚碰倒了碗汤药,沾了些汤水。” “是吗?” 见凤翎王没有解答的欲望,雎羽上神不再多问,转头望向魔医:“我听闻宫中素有一种泉水很多效用,是否就是辛奴给皇叶用的泉水?” 宫濑魔医点头:“正是妖精泉水!但是此水应是圣水,从未发生过变成毒药的前例,所以毒性到底多大,婆子也是心里没底!” “凤翎,你也不晓得?” 凤翎王却心里有些感触的皱着眉头:“嗯,容我想想,或许能想起阿修罗以前一些救治的术法!” “好,你一定要快!” 凤翎王瞟他一眼,在他肩膀上拍一下,修长的五指搭在雎羽上神的肩头:“你又忘了,皇叶他,也是本王的人!” 雎羽上神忽然又浮现一抹调皮的笑容:“我是信你的!” 昭河殿,内殿。 凤翎王花了个把时辰亲自到空谷采了一些补元的伤药,用金针刺了三滴自己的血,和着药引熬制一碗汤药。做这件事的时候,榈木星爷都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凤翎王不让他过手,“不妨事,我正好拿她试试药性!” 榈木星爷苦笑着,也不多问一词。 回到宫里的时候,床榻上的人尚未清醒,他在床边放下汤药,信手变了个红泥炉,再放上一个小锅炉,煮着半开的热水,放上那碗汤药,隔水温着,远远看着,红泥炉上飘着水雾,汤药在碗中小小冒几个泡泡,药味在空气中弥漫,殿内一阵阵药香。 凤翎王见黎月未醒,也不着急,起身走到一边的地毯,席地而坐,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起一卷非常老旧的竹简,认真的阅起来。 右手边的一只莲花架香座点燃一盘线香,袅袅飘散出怡神的香味。 这卷长二尺四寸大小的竹简,是他从典书阁那几万旧典籍中抽出来的,竹简已经有了年代感,那上面的竹叶都已经稍稍变形。 他想从这些老到已经堆尘的典籍里找些能够帮助皇叶的法子,但愿还来得及吧!他的记忆里,应该是有个法子,可是太久了,他想确认一遍那个法子的副作用是什么,当时只记得阿修罗封禁了,他闲来无事也好写两个字才写了几行字记下,但是太久有些不大确定,还是再看看比较好。 大概月亮爬上山头的时候,摩里黎月才终于清醒了。 “这是哪儿……” 凤翎王头也没有抬,只是回了一句:“本王的寝宫。” “王?”她左看看右看看,“臣何以会在此处醒来,我……”她揉揉睡眼,忽然忆起昨日的事情了,惊跳起来:“皇叶怎么样了!” 凤翎王还是视线没有从竹简上挪开,“醒来就只知想着其他人吗?他这几日暂时没事。” 听见皇叶暂时没事,摩里黎月才安心的哦一声,张望了一下,找到自己的鞋子穿好,“我的衣裳……” “本王嫌麻烦,就施法帮你换了,”他终于抬起头看着摩里黎月,“怎么,难道还要本王给你换洗衣裳不成?” “黎儿怎么敢劳驾王!”她摸摸鼻子。 他挑眉道:“你过来,本王熬了碗汤药,你趁热喝下。” “……是。” 那红泥炉就从黎月的眼前,飞到了凤翎王那处,稳稳的落在茶几上。 摩里黎月乖巧的穿上自己的外袍,三两步走到凤翎王面前,施施然给他行个礼,然后在他一旁挨着他的手边坐下。 凤翎王撤掉红泥炉,将汤药端出来,放到她面前,“喝。” 黎月凑到碗前嗅,一股苦味让她脸上冒了三条黑线。 继续埋首在竹简上的凤翎王凉凉的说了句:“本王亲手调制的汤药,你浪费一滴就是违抗王命。” “这!王,不是黎儿不想喝嘛,这药好苦!” “违抗王命者,你知道以宫规论处该如何吧?” 黎月苦恼的扁嘴,嘟囔着自己又没事了,不痒不疼的,周身舒畅,真的没病啊! “怕苦?”凤翎王挑挑眉,放下竹简。 “黎儿没有生病,何以要喝药呢?” 凤翎王在她头上不轻不重的拍一下脑袋:“泼皮!渡了多少气给皇叶,敢说你没事?” 没事能睡这么久? 凤翎王威胁性的眯起眼睛。 摩里黎月认怂的摸摸鼻尖,木讷的点头;但是她再看看眼前这碗汤药,看起来虽然颜色不难看,但、闻起来味道不好嘛! “你把它喝了,本王给你一样东西。”他随手变了一样东西在黎月面前晃了一下。 “咦?这是什么!”黎月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眨巴着无辜又惹人怜爱的小眼神巴巴的想抢凤翎王手中的物件,“哎呀!” 可惜自己不够八尺身量的凤翎王高,他一个举手,自己就算蹦跶都够不到那只高高举起的胳膊。 “这是妖精酿的百年蜜,听说因为太甜了,便只单独拿去做腌制蜜饯用的发酵物,想来也是可惜啊。”他还故意打开了一个小口,蜜色的浓浆,暗沉在底部的结晶也随之晃荡出一层薄雾朦胧了上层的浓浆,空气里霎时飘出来一味黄桃味道的甜香。 “啊,是黄桃蜜吗?”她以前生病了不肯吃药,二姐就会拿民间买回来的黄桃蜜给她当拌嘴零食,那滋味她至今还记得,甜甜的果香和蜂蜜混在一起的美味,比那些普通的蜂蜜可好吃多了! “想吃吗?” 摩里黎月用力点头。 “喝药吗?” “喝喝喝,黎儿一滴都不敢剩,白白浪费了王的一番辛苦!” 凤翎王斜眼倪着桌子上的那碗汤药。 摩里黎月扁嘴,捏住自己的鼻子,端起碗,凑到鼻尖,啊!好苦! “你知道本王不喜甜食,宫中是不产这等甜物的,这百年蜜,或者应该赏给陵姬宫中的小厨,许是能做出不同滋味的糕点!” 摩里黎月嘿嘿傻笑:“啊,黎儿正要喝呢!王记得给我留着,不许反悔的!” 凤翎王好笑的看着她那皱巴巴的哭脸,叹了一口气,还是打开那罐子:“得了,先给你尝一口,省的回头不好吃了又埋怨本王骗你!” 啊呀! 摩里黎月惊喜的先放下那碗药,拿了勺子在罐子里捞一小勺往嘴里送,她还喜滋滋的吧唧两下嘴皮:“嗯嗯嗯嗯!王,这个真的很甜!好吃!跟我二姐在凡间给我买回来的那些蜜糖可差远了!” “嗯,凡间那些小家子技法,能比上妖精的百年精品?” 摩里黎月乐呵的笑出声:“自然比不得了!哎呀,回头我也想在院子里自己埋两坛蜜糖!” “就你这泼皮性子,回头不过五十年就被你铲了!再说,那妖精的技艺,是你随便鼓捣两坛蜂蜜藏地下就能成的?” 好像也蛮有道理!摩里黎月赞同的点点头,“可是这么好吃的蜜糖,黎儿也想吃呢!吃完了这一罐,下次不就没得吃了!” “其实这些,是朱雀元君与玄武元君讨的,你若想吃,去她那处多走动走动,不就有了?” “原来是玄武元君那儿的!” “嗯,玄武长居若水,他府上的妖精做这些,都是常有的!” “可,玄武元君一介男子,居然也喜甜食?” 凤翎王莞尔一笑,在她头上轻轻一个弹指:“不是玄武喜甜食,是朱雀喜欢拿来当零嘴,他便变着法子给她种些民间的果子,季节到了,满山的野果子,也够做几百坛蜜饯!” “玄武元君待我们朱雀元君可真好!” “他们四人,长伴相守,也不是一日的事情!” “真羡慕她啊!” 凤翎王翻翻眼皮,这声羡慕,恐怕羡慕的不是他们四人的感情甚笃,而是羡慕朱雀的口福吧! “东苑最多的就是这些甜食,你要是喜欢,有空便去和她多说些好话讨个零嘴吃!”他将那碗汤药端过来,放到黎月的手上:“朱雀也不是小气的神仙,不会不给你这个大祭司的面子的!” “朱雀姐姐真是好福气!有待她这般好的兄长!” 凤翎王却会心的笑了,“喝,冷了药效就没了!” 摩里黎月咕噜噜的捏着鼻子将那碗药灌进嘴里。 啊! 她一喝完就赶紧又挖一勺蜜糖送到嘴里,嗯嗯嗯,就是这个味儿! “真好吃!”她满足的两眼冒出桃花,“妖精怎能如此巧手,真羡慕!” 一旁看着她如此稚气的凤翎王却是看得赏心悦目,嘴角带笑,剑眉微微一挑,“这东西本王赏给你,你怎么却不谢我?” “是,黎儿谢过王的恩典!”摩里黎月起身给他行个礼,将那罐蜜糖捧到手中,如获至宝:“回头黎儿也想让二姐尝一尝这个味儿!” “你这泼皮,说起你的姐妹,也是得劲!”他忽然似有感悟的又说:“若是你的姊妹做了伤你的事情,你也信他们?” “姐姐弟弟们都很疼爱黎儿,他们不会伤害我的!所以他们待黎儿好,黎儿有了好东西是自然也要与他们分享啊!” “好东西都能分享吗?” 摩里黎月弯弯嘴角:“为什么不能呢?” 他的神色莫测:“若是喜欢的心上人,也能分享吗?” “这……心上人,自然不同的!” 凤翎王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嘴角都往上提了一个弧度:“嗯,这两日你都在昭河殿不许出去,过两日再告诉你缘由,只要乖乖呆在殿中等候就好!” “……” 摩里黎月只是眨巴着水灵的眼睛,手中捧着那罐蜜糖,乖巧的点个头,托起晒帮看着凤翎王美得不像话的侧脸发呆。 反正你是王,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第63章 借你张床,算得上什么大事吗 凤翎王看着那册竹简整整一夜,摩里黎月又被禁足在昭河殿,掌灯时分殿外也没有个宫娥敢进来,她便百无聊赖的担当一下掌灯的职责,不时的把玩着手中的一些玩物,时不时觉得光线弱了便走近琉璃灯前挑一下灯芯让室内的灯亮些,不妨碍凤翎王阅书即好。 感觉到黎月的莫名躁动,他冷淡的信手又变出一面玄镜,那幻出来的水镜里人声涌动,上演的正是凡间的某一处,是此时此刻凡间的真实世界,只不过是给黎月解解闷,也并无什么摸得着的东西。 黎月看得闷了,就再伸手摸一下那玄镜,换一个小国再看看不同的地方,凡间的夜生活与他们水迷宫其实也是大同小异无甚新鲜,还不如水迷宫夜夜欢歌的盛大舞会来得热闹。 不过……她拖着腮帮看着玄镜里热闹的凡间,灯影绰绰的大街小巷,一屋一瓦都比不得水迷宫的繁华十分之一,她侧头看一眼认真阅书的凤翎王,心里嘀咕着为什么王始终不肯让她去参加舞会呢?难道是怕她又贪杯喝醉了?还是不喜欢她这个大祭司不端正的样子,不可以和大家一起跳舞欢歌太没个守护神的架子? 凤翎王抬手在茶几上给自己倒了杯水解渴,手上的册子往边上乙放,正好对上摩里黎月探究又出神的眼眸。 摩里黎月一震,慌忙转回去。 海蓝色的眼瞳转到玄镜上的画面,画面上是某一个小国的上元节,大地回春的夜晚,家家户户高高挂起彩灯,凡人会在这个节日里大肆庆祝,高楼挂彩,高树挂红,放眼一片全是灯树,热闹的很,星落月悬,还伴随着猜灯谜,带着自己家中糊的彩灯,结伴走灯赏灯赏月。 他的目光停在黎月认真的小脸上,她打小就在这深宫里常住,对于这些凡间的习俗大概是不太晓得。 “王,你说我们下次的舞会改成彩灯会好不好?让我们水迷宫的子民都带着自己的彩灯来参加,那场面一定比凡间更盛大更美!”黎月忽然觉得那张灯结彩的大街小巷如果搬到水迷宫,一定也是一番别有风味的景色。 彩灯会? “你知道彩灯会?” “嗯……羿天给我讲过,他说从前在人间时,这是个热闹的日子;黎儿没参加过,但是看这玄镜里的灯会也很有趣!” 凤翎王放到唇边的茶杯顿一顿,竟然也是当真的点头:“就在祭典后定一个日子吧,”他沉吟道:“你回头空了,便和笛牟祭司参谋参谋,宫中也挑个好日子定一个月彩灯会,以后你就可以去参加了!” 摩里黎月欣喜过望,不是一天哦,是一个月哦!最最棒的是她不再只是远远观望着,还可以去参加! 她点头如捣蒜,“谢谢王!” 果然还是很孩子气!凤翎王复又拿起那卷竹简,埋首认真阅读。 要解血祭的妖术,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排出了所有从体外带来的邪气和毒血,静养一些时日待到体内完全消除了血祭的邪气,如同生肌换血,身体重新活络出自己的气息,造出新血,也就相安无事;只不过皇叶败在本来已经重伤,才如今脆弱的如同婴孩,时时都要雎羽在一侧用真气和元神镇住他的病情。 他悄然的抬眼望向那边专注看着玄镜的丫头,心里不免有些恻隐,若是雎羽发现了皇叶身体里那窜动的魂气不属于妖精,而是……他不知雎羽会作何感想和反应,以他风风火火的脾性,也不知会整出什么事来;平日里总是一副闲散的嬉皮相瞒骗无知的人,其实他是清楚雎羽并不是那种脾性的! 放下竹简,凤翎王的眸光幽幽倪着摩里黎月的侧脸,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正值豆蔻,何以要承受这些沉重的祸事,他能够找到镇压血祭的法子,必定也能够如摩珂阿修罗一样,找到镇压妖神并彻底铲除妖神的法子! 他从未惧怕过什么,也没有尝过失去什么,凤翎王端视着自己座下这个小丫头,就当做是神的恩典,黎儿,我就当做试炼吧!试试看,我凤翎,也会不会有害怕失去的东西! 在某些和黎月交汇的眼神里,凤翎王更加的看清了她眸中的自己,温柔的眼光,是温的,热的,有生命的,他在这世上,也终于找到一些能令自己动容的东西;那个时候,他忽然领悟,他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神只,只是来得太慢,他也不晓得这一天能够到来! 黎儿,你就放在我空寂的心上吧,让我护你一世! 待到寅时,摩里黎月有些乏了,手掌支着脑袋一搭一搭的打瞌睡,浑浑噩噩间竟也将掌灯的事情给抛在脑后,那琉璃灯里的灯芯快要淹没,殿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凤翎王手上的竹简往下卷到新的内容:“黎儿。” 摩里黎月脑袋不小心磕到茶几上:“啊!啊?王唤我了吗?” 凤翎王的竹简在她头上敲一下:“乏了就去榻上歇息。” 摩里黎月摇摇脑袋,“那怎么可以,黎儿在这儿趴一下就成,怎好意思占了您的床榻!” “大家都是男子,你往里挤一挤,那张床也够睡三个你!” “王的床真大哈!” 他邪佞的勾勾嘴角:“你是,在嘲讽谁占地面积大吗?” “哪儿的话!”摩里黎月忽然就觉灵台清明,强打起精神:“嘿嘿!黎儿是觉得亏心,不敢和王抢地盘!” “本王现下要去典书阁,今夜也用不着那张床,你乏了就去歇着,不必客套。” “昭河殿的地方这么大,臣还是去别处找个偏殿……” “哦?你是忘了本王叮嘱过你什么吗?” “可、这、不合适吧……如此越矩,有违宫规……若是、若是让人知道了,臣……”她的声音越发的小,小到后面的尾声都梗在喉咙里。 凤翎王站起身,手中还是握着那册老旧的竹简,缓缓走到殿门回头看她:“你想撑着就随你,反正这门,你就别想跨出半步。” “黎儿是做错了什么…吗?” “这是个好问题!”他好整以暇的翻个眼皮子,广袖一甩,本来已经要出去的人眨眼间又已经到了摩里黎月面前:“算算你头上欠着本王的账,打几百个板子,可能还抵不了!借你张床,算得上什么大事吗?” 摩里黎月捂住嘴:“黎儿突然觉得好困啊,王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叮嘱,黎儿就去歇着了,我们下次再计较哈!” 说完黎月就马上走向凤翎王那张紫檀木床,“王好好去典书阁阅书,黎儿就不缠着您了!” 凤翎王打开殿门阔步离开。 翌日,昭河殿,大殿。 刑官踏进大殿,直走到座前,给凤翎王见礼,然后端正的奉上两册文书,“此状书是臣彻夜拟出的内情,以及此次的各司牵涉名单,请王过目;另外,臣也一并带来了这状书上的人员,今日臣将一一为您禀明真相!” “甚好!”他接过榈木星爷呈上来的文书,打开。 “辛奴已死,你这些内情又是从何处得知?” 刑官恭敬作揖:“臣本是以为此次血祭的牵头人是辛奴,但是没成想她死前吐露了一些真相,臣顺藤摸瓜发现了更多的线索,才理清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他扬扬手中的文书,声音清冷:“这名单上的人员,你知道若是追究起来……” “臣只是还您一个真相,至于真相揭开之后,这些人要如何处置,臣、不敢擅专!” 凤翎王欣赏的看着这位不卑不亢的刑官,很有几分他平日处置下属的气魄! “好,那就不要耽误时辰,你说吧!后面的事情,自有本王定夺!” 言下之意也就是如何处罚按照刑官所说,他仅仅只是奉公职守,还给自己一个真相! “是!”刑官请他打开文书,“就从第一个受害者——辛奴说起,她原本只是心急于想走捷径救皇叶的性命,可是她在去和文珠祭司求取法子的路上,遇到了改变她想法和命运的人,这个人无意中向她透露了一个非常罕见的术法,此人名讳正是文书上所写的第一人。” 凤翎王扫一眼手中的文书,点一下头。 只听刑官又接着说:“辛奴一心扑在救命的法子上,所以也没仔细的思量清楚,这个术法会带来的后果和它要付出的惨痛代价!还有糟糕的是第一人对此法也只是一知半解,所以仅仅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一半术法讲给辛奴听;而辛奴就较真地信了,就去哀求另一位更加位高的第二人来协助自己!而这个第二人和第一人不同,这位能够接触到更多她需要的东西。” 凤翎王的微微眯起眼睛,这个第二人,是凤翎王之前未纳入任何猜测中的,固他扫过名单的眸光也带了几分诧异:“是什么?” “血祭的另一半施展方法。并且那位给她提供了施法用的——妖精泉水!” “为何是、妖精泉水?若如你文书上所言,这位更应该给辛奴的,是——幽冥泉水!” 刑官郑重地点头:“这第一人只是与她闲聊了一半术法,没有给她任何东西!给她泉水的,恰是第二人。臣连夜亲自审问过第一人身边的省时星官,的确那日她未向辛奴提供过任何东西;第二人身边的随侍,却承认了她的主子,给过辛奴一瓶圣水!然而,究竟谁是谁非,此处也是臣所纳闷的疑点;所以臣斗胆,请这两位亲自上殿,亲口为王解开这些答案!” “允!”凤翎王和榈木星爷颔首,榈木星爷便去殿外指引二位进殿。 进殿的第一人,紫衣罗裙,亭亭玉立,秀丽端庄。 凤翎王将文书垂放在腿上,看着她信步走到座前,对自己盈盈一拜:“臣摩里安雅,见过凤翎王!” “我想你知道本王召你何事。” “是!”摩里安雅跪在地,“臣昨日已去了刑殿做了口供,没有半点虚假!” “你在宫中司职也有些年份,此次的事情,你是打算推脱自己的罪责?” “臣不敢推卸!但是臣确实只是借了黎儿的典书一阅,那日辛奴急急切切的说她愿意舍命相救,臣并无心害的小奴借用了此法,而这个术法更不是臣教授的!臣只是一时心软可怜她护主的忠心,才想起了那册子上的血祭,可是臣也没细想辛奴竟然真的就去做了,害了皇叶至此更非臣之初心!臣实在冤枉!” 凤翎王的眸色渐冷,不仅害了皇叶,是差一点点就杀了皇叶! 摩里安雅低垂着头,“况且使用这个血祭的法子还需要幽冥司的泉水,试问臣一介凡人,如何去偷得这等神水助她,臣即便与那十殿魔君有小小交情,魔君也是不会随便给予臣这等物品的!” 凤翎王与刑官互视一眼,这泉水她明明说的是幽冥泉水,何以最后却是妖精泉水呢? “你在书上所阅,确实是幽冥泉水?” “臣当日对辛奴说的,的确是幽冥泉水,但她为何后来却用了妖精泉水,臣,的确不知!” “嗯。你刚才又说,你是借了黎儿的典书,才看到血祭的术法?” “是。” “哪本典籍,叫什么名字?” 摩里安雅像是早已知道了凤翎王会有此一问,从怀中摸出一卷书简,恭敬的举过头顶:“臣不敢欺瞒,此书是黎儿闲来无事从典书阁翻的闲书,我见有趣,才借来一阅,没想到会促就了祸事!” 榈木星爷俯身接过,递到凤翎王面前。 凤翎王瞥一眼,正是自己以前所着的《杂叙》! “本王以前将它写下来,不过是无聊时写的一本随记,你们倒真是懂得物尽其用的害人!” 摩里安雅躬身再作揖:“王息怒!臣实在没有要害皇叶之意,试问皇叶大人平日与黎儿交情甚好又对黎儿颇为照顾,作为姐姐,臣怎能有害他的心思,臣感激他还来不及啊!” “好,就当你是无意而为;那你再告诉本王,平日里,大祭司都将这些‘闲书’带出典书阁,信手借给旁人?” 摩里安雅忙解释道:“臣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偶尔黎儿在典书阁会拿一些闲书回去翻阅,我常和妹妹在一处,便借了她的书,黎儿虽然糊涂,典书阁毕竟是王的私人书房,黎儿也只是偶尔为之,不敢放肆。” 哼!他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好个偶尔为之! 摩里安雅蹙着眉头,不敢抬头看座上的男子。 凤翎王将那卷竹简捏在手中,面上不为所动:“摩里黎月,虽说你自觉无心做了坏事,但依然是你牵了头,本王就将你的二等神官降为三等,你有异议吗?” “谢谢王,臣不敢有异议!” “好,没你的事了,你退下。” 摩里安雅再一拜:“是!” 第64章 陵姬这样的美人,只可欣赏不可亵渎 大殿上的审问继续进行,凤翎王看着刑官,朝他颔首:“下一个。” 这一位,刑官亲自去请入殿。 寂静的大殿上,凤翎王端坐在玉座上,看着那纤纤细步入内的女子,凤眼藏媚,含情脉脉,朱红点唇,妆容端庄,珠璎点缀,雪纱罗衣随着她的步伐而摆动,扑面而来一股华贵的气质。 跟随陵姬入殿的,还有一个服侍王妃的近身侍女,杏色罗裙,眉目清秀。 凤翎王盯着陵姬与平日不同的妆容,心想这样的仙女,确实配得上凤翎王妃的头衔,但,也仅仅是配得上这个头衔。他当时也不过就是多瞧了一眼,没想天后非要成就一桩“美事”,他若是当众推拒陵姬,只怕她以后也无甚大的造化,谁人敢再与她成亲?但更多的是不想拂了天后的意罢了,他只是觉着后宫之中,多一人少一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凤翎王想想之后得出的结论:大概就是,陵姬这样的美人,只可欣赏不可亵渎。 陵姬款款下拜,雪纱及地,水云长袖交叠在身前,红唇微启:“陵姬给君上请安!” 这张脸很美,比他宫中的女子都美,即使是自己放进心头的那丫头,也没有她这样的雍容之姿,但他不知为何,始终未觉心动。他忽然想起雎羽上神来,若是用他的话来讲:凤翎,你将将把这四海八荒的美人都比下去,即便九天玄女再美,到你面前也是逊色三分,你这长相,比得本君,还要妖孽几分! 想起雎羽上神同样美得如画中走出来一样的音容,凤翎王想到这里也就打住了,扬手做了个手势:“起。” 陵姬便起身,身后的刑官和婢女也先退至一旁。 “陵姬,以你十万岁的年纪,在神仙的岁数中并不算大,你、从何处识得这血祭的术法?” “君上,“陵姬轻声慢语,连声音都如风铃般的清脆婉转:”臣妾从小长在九重天,虽然年纪不大,但天上的神仙大多清闲,平日聊些趣事也是常事,臣妾对这个术法听说过一二并不奇怪。” “嗯,那你就好好解释,这血祭如何教给了辛奴。” “当日臣妾与婉儿,棠儿、在朗庭中小憩闲话家常,辛奴去了神月阁回来的路上正好被婉儿看见,因着辛奴素来与棠儿交好,见到辛奴神色急切才出声叫住她,一问方知她正在苦恼的事情臣妾也碰巧听说过。” “你教了她血祭的法子?” 陵姬却是摇头。 凤翎王定定看着她。 “臣妾以前在天上的时候,和婉儿、棠儿在闲聊中聊起过这么一桩大洪荒的事情来;没成想让棠儿这丫头就轻易将法子告诉了辛奴,何况我们从前仅是说起了有这么个以命换命的术法,并未提起过施展此术的方法,臣妾根本不知棠儿从何处得知了这个术法的使用方法啊。” 凤翎王忽然笑了,换了一个轻松的坐姿睨着座下的人:“你不知道自己的近身婢女将术法告知辛奴,那她将妖精泉水送给辛奴,没有你的首肯,她如何得到泉水?” “君上英明!” “妖精泉水的泉眼在禁地,只有宫中二等神官以上的人员可以取用,她一介侍女,如何取得?” 陵姬面露难色,眼眶霎时蒙了一层薄雾,白皙的手指掩嘴垂首:“臣妾当日只是见辛奴救主心切,她苦苦哀求臣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臣妾被她所感动才将泉水赠予。” “所以你还是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求取泉水?” 陵姬抬起头,“可是那泉水却不是臣妾去禁地取得,想那禁地,是君上的乐园,臣妾从未踏入过禁地更不知泉眼在何处,又怎会有泉水?” 绕来绕去!!!凤翎王的剑眉一挑,“哦?” “泉水,是白银祭司所赠,并非臣妾所有。” “黎儿何以赠你泉水?” “是棠儿。”陵姬缓缓说道:“棠儿去找了白银祭司,求她赐予的。往日臣妾偶尔会送些吃食给碧云殿,白银祭司想是以为这泉水是臣妾用来做什么吃食,没有多问也就给了,回来之后臣妾又赠予了辛奴,才……” 身后一直未动的杏色罗裙侍女忽然向着凤翎王跪下叩首:“君上,这件事情全是奴婢一人的主意,娘娘只是可怜辛奴才纵容了棠儿的哀求,娘娘成全的是棠儿,并不是有意要谋害栖梧殿的那位主子,请君上不要错怪了娘娘!千不该万不该,是棠儿的错!” “你告诉本王,是谁人告诉你,血祭要用妖精泉水?” 棠儿惶恐的瞪大眼珠子:“奴婢……奴婢……” 凤翎王提高一个声调:“到本王面前,还想欺瞒吗!”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棠儿的声音颤抖,身子也不自主的一阵哆嗦:“奴婢是从前在天上听说的,日子太久了,奴婢记不起那位上神的名讳。” “你记不起那位的名讳,却记得,是用妖、精、泉、水!” 棠儿慌忙连连磕头认错:“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 陵姬也跪下,声泪俱下:“臣妾知道棠儿犯了大错,但臣妾也是可怜辛奴的忠心,造成这等祸事实在是无心的!若是知道会弄巧成拙,臣妾就算有祸心,也断然不敢谋害君前之人啊!!” 哼! “一句无心,就能换皇叶的命吗?” 棠儿连磕三个响头:“奴婢万死难辞其咎,请君上处罚奴婢一人就好!此事与娘娘无关!” “君上,请您相信臣妾,凤仪殿与栖梧殿过往无怨近日无仇,实在没有谋害他的理由啊!” “你知道,辛奴是先从何处听说了血祭的术法吗?” 陵姬抬头望着他。 “是摩里安雅,是本王的祭司!”他扬起手中的那册竹简,“这竹简中记载的,正是本王从前无聊打发时间写的《杂叙》,而她看到这一册书的记载,只有一半,但是本王清清楚楚,”他将竹简掷到陵姬面前,“本王所书,是幽冥泉水!你自己翻到第四言看,是不是幽冥泉水!” 陵姬捡起竹简,翻到凤翎王口中的第四言,上面确实只写了一半血祭的法子,也确实是写的幽冥泉水。陵姬无奈的看向棠儿,心里暗暗自觉不妙。 “就是因为此法有悖天道,前任天君阿修罗早在大洪荒世代就将它封禁,为的就是避免生出祸事,所以本王即便将它写下,也只是写了这一半!” “臣妾的确不知,这术法必须是要用幽冥泉水……” 第65章 没有剜干净她身上的肉,不许她死 “君上,这术法是摩里祭司先提起的,您为何只降罪于凤仪殿?那泉水,更是白银祭司提供给奴婢,若说凤仪殿难逃追责,那祭司所又是何等用心!奴婢自认有罪,可是这件事一开始也并非奴婢牵的头啊!难道只因那二位都是朝中的重臣,君上就偏颇一边吗?” 榈木星爷偷偷的瞧一眼凤翎王的神色。 刑官反倒先开口喝止:“放肆!君前竟敢出言不逊!” 陵姬也是对着她厉色道:“你这丫头,不可无礼!” “是棠儿放肆了!”棠儿自己用力自打两个耳光:“棠儿说错话,请君上息怒!” 凤翎王冷冷一笑,却只是看着陵姬:“你身侧有这样伶俐的丫头,也亏得你,入宫万年都没有动静!” 陵姬眉头深锁,却不敢接他这句揶揄的话! “棠儿是你的人,该如何处置呢?” 凤翎王只是没想她这个婢女竟有胆量,敢在自己面前挑衅君威,公然直言他的偏袒。 “臣妾……”陵姬叩首:“棠儿与成妾虽然亲如姊妹,她做错事,臣妾也不敢姑息!且听王处置!” “按照本王的规矩,是吗?” “……是。” “你们天上的神仙不是最护短?” 陵姬温声细语:“臣妾既已入了水迷宫,是君上的妃,自然就要随了君上的规矩!” 他看一眼刑官:“嗯,就以宫规论处!” 刑官作揖:“启禀王,若以宫规论处,这个侍女犯了三条大罪:杀人之罪,谋害之罪,以及违乱宫纪之罪,每一条,都是抽筋剥骨的死罪!” 凤翎王戏谑地看着陵姬的神色。 “什么!”陵姬吃惊的张大嘴:“君上!棠儿服侍臣妾数万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君上可否看在臣妾的面子上……让她……” “你方才不是说不能姑息?这下又心软了?” “臣妾与她多年主仆情谊……” 他修长的五指在玉座的扶手上,起起落落的敲打着:“陵姬,你方才说什么,随了本王的规矩,都是说好听话而已吗?” “可,君上!她毕竟跟随臣妾多年了,臣妾实在,不忍心看她受皮肉之苦!”陵姬伤神的拭去脸上的泪珠:“棠儿虽有大错,但向来也是个体贴的丫头,还请君上从轻发落!” “着请天宫差个人来治你这小婢女,本王嫌麻烦!但既然不想随了本王的规矩,那我们,也探讨一下天上的规矩?”凤翎王再次把目光瞟向刑官。 刑官立即心领神会,“这天上的规矩也是有的,第一,伙同他人谋害君上座前中军之臣,应受:元神受烈火五日之刑,削去仙籍,打入诛仙台!第二,皇叶乃凤族之灵兽,残害他族,应受:合族连坐之罪,流放蛮荒!” 陵姬和棠儿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 他翻个不屑的白眼:“如何?是要随了本王的规矩,还是照着你们天上的来?” 哪一边,都不会有活路!只是哪边牵连的更多人而已! 棠儿哪里还敢造次!没有上报天宫,已经是凤翎王对她这个婢女的恩典了! “娘娘,您别哭,奴婢犯了大错,受死也是应该的!如有来生,棠儿……”她凄然一笑:“我真是傻,我们这些神仙,一世便是了结,哪里还有来生!请娘娘不要难过,棠儿能服侍您数万年,已经不枉这一世!” “好个主仆情深!” “君上,君上!请您发发慈悲!” “慈悲?”他发出森冷的笑声:“陵姬,你听说过,本王以前怎么杀人的吗?” “臣妾不知。” “我不懂慈悲!” “君上……” 海蓝色的眼瞳冷漠的扫过那个脸色惨白,梨花带雨的杏衣婢女:“这个贱婢,要受千刀万剐之刑,才能令本王消气。” “什么!臣妾以为您只是将她赐死就罢了!君上,臣妾知道您宠信皇叶,知道他是您的心腹,可棠儿只是一个小婢女,修为不过也只是末等仙女,如此极刑,非常人所能忍受……” “那,你、是要替她受过吗?” “臣妾……高高在上的凤翎王,何必迁尊降贵与一个婢女计较……” “陵姬,本王只有消气了,”他冷眼看着座下那对主仆:“凤仪殿的所有人,才能活!” 陵姬颓然倒坐在地。 “即日起,凤仪殿所有人等,禁闭三月,不得踏出一步,违者杖打五十!” 陵姬惊惧的瑟缩了一下:“王何以对臣妾狠得下心……” “呵!狠心吗?你应该谢谢自己是本王的妃,否则以凤仪殿今日的罪过,本王让你以眼还眼,都是便宜你们!”他站起身,整理一下自己的服装:“刑官。” “王。” “将这个贱婢打入冰窟,没有剜干净她身上的肉,不许她死!” 刑官面不改色道:“臣谨遵王命!” 棠儿早已惨白的脸哭得岔气,抽抽噎噎。 厌恶的瞥一眼地上的主仆,凤翎王阔步走出大殿:“聒噪!” 陵姬在身后扬声唤他:“君上!君上!” 凤翎王头也不回,连背影都懒得施舍,一旋身便不见了踪影。 榈木星爷俯身向陵姬要那本《杂叙》:“对不起娘娘,此书是典书阁之物,老头须将它归位才行,请您见谅!” “有劳星爷。”她颓然的伸出手,眼中更多的却是惊惧。 “娘娘……棠儿……棠儿害怕!娘娘,您救救我吧……娘娘!” “棠儿,如今本宫也救不了你了,为了凤仪殿的所有人,你且先去吧!” “娘娘,您杀了奴婢吧,奴婢愿意去死,可是那千刀万剐之刑,奴婢受不了啊!娘娘!”棠儿揪住陵姬的衣袖,“此事娘娘也是、也是……”她泣不成声。 “棠儿,是本宫对不住你,本宫定会好好待你的家人的!” 棠儿给她磕头:“娘娘念在主仆情分,杀了我吧!那刑罚太可怕了,棠儿受不了啊!” 陵姬抽出自己的衣袖,别过脸:“不,若是本宫先杀了你……君上一定会大发雷霆,如今只用你一人换了我们所有人,凤仪殿所有人,不会忘了你的恩情的!” “不,娘娘!” 刑官看着地上这两个泪人儿,缓缓提醒道:“棠儿,若是娘娘先杀了你,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易放过凤仪殿,他一向敢说敢做!本官也奉劝娘娘一句,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棠儿嚎啕大哭。 刑官只当做看了一场戏本,面不改色,吩咐了宫人过来将棠儿押回刑殿受罚!他跟随凤翎王的时日不短,清楚这位冷漠君王的决定,经了他的金口敲定的事情,他就没见过有变卦的前例! 或者,一转念,便会失去一切!这就是身陷宫闱的宿命吧! 第66章 有、有野兽吗 摩里黎月已经被禁足了两日,可是第三日,凤翎王还是不肯松了她的禁足。 “出去作甚?” “臣在昭河殿呆了两日,雨桑和云栖也该着急……” 他凝视着黎月,仿佛在用眼神鄙夷她这个很逊的借口。 “嗯……黎儿很担心皇叶的伤势,我想去看看他!” “碧云殿,本王早已下了禁足令,你在哪里都一样禁足;至于皇叶,你且说说,你懂医术吗?” “虽然臣不懂医术,可亲眼去看看自己的师兄,也是一种心意啊!” 凤翎王手中原本握在手中的竹简重重一放。 摩里黎月立时消了音。 看她突然如受惊的小鹿般瑟缩,凤翎王揉揉自己的眉心,“你,本王今日心情不佳,再关你两日!” “啊?”黎月扁扁嘴,“王,黎儿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啊?您禁足黎儿,是否也有什么缘由呢?” 凤翎王本来要脱口而出的‘没有’,愣神了一会儿,又梗在喉咙。 摩里黎月却还在等着他的下文,眨眨眼,紫色的眼眸如星辰般明亮。 凤翎王望进那双紫眸里,这样近的距离,那双无辜的紫眸璀璨的瞳色,灼热了他的心中某一处,他说:“本王要考验你的定性,你将架上的佛经拿下来,抄写十遍!一个字也不许错,错了,就从头抄过!” 抄书啊! 摩里黎月苦着脸,小声问:“能、换些别的吗?” “抄经书不喜欢,那就换本王手上这卷《杂叙》?” 摩里黎月瞅一眼那卷比经书更厚的竹简,“嘿嘿嘿嘿嘿!还是算了,黎儿突然觉得自己更适合那些个磨炼耐性的佛经!” “那些个!如果三个时辰后你没抄完,再抄一本,抄完为止!” 摩里黎月这下更委屈了,可是又不能和生气的凤翎王较真,谁知道他下边又要说什么更过分的话。 看见黎月乖巧的去架子上摸了一本《毗奈耶经》,凤翎王的眼瞳却透发着一味古怪的底色:“黎儿。” “嗯?” “本王这卷杂叙还有半册找不到,你在典书阁可曾见过?” 摩里黎月在书架前回头快速扫一眼他手中的书简,看起来略有些眼熟:“见过啊!啊是了,我记得前些日子还觉得有趣便从典书阁带回碧云殿了。”她挠挠下巴:“不巧,王怎么也突然想阅这卷书了,前些时候我六姐觉得有趣便也借回去了。” “嗯,日子久了有些内容忘了想看看旧记录,那上册既然你阅过了,那你来给本王讲一讲。” 摩里黎月将《毗奈耶经》揣进怀中,踱步到凤翎王跟前,再仔细的探究他手中的竹简,“对不住啊王,那册子我就翻了一下,还没阅完呢!” “哦?看到哪了?你喜欢看杂书?” “嗯,就是觉得上边写了一些黎儿从前没看过的事,觉得新鲜……不过黎儿第二言还没看完,六姐打巧看见了也想看看便借走了。”她认真说道:“王着急想知道的话,要不我这就去和六姐讨回来?反正她阅书也是很快的。” 凤翎王恐吓的盯着她:“泼皮,本王的藏书你也敢带出来!” “王是不高兴黎儿将藏书借给六姐吗?”她耐心的解释道:“我六姐阅书也是很仔细,不会弄坏藏书的!阅完之后黎儿会将藏书完好送回典书阁的!” “典书阁本就不对外开放,忘了规矩吗?” “黎儿知错了!”她讨好的笑着:“平时我和文珠祭司探讨星象,就偶尔带几本没阅完的书出来了!” 凤翎王眯起眼:“偶尔?” “好、好啦!是经常啦!”她乖巧的摊开手,手心向上,伸到凤翎王面前:“黎儿知错了,王轻点打!” 啪!“泼皮!”凤翎王也不客气,用手中的竹简打一下她的掌心。 其实也不疼;不过就是他想提醒黎月以后不许这么做而已。 “典书阁,以后不许带东西出来!” 黎月无奈的应一声:“哦。”她忍不住偷偷想,那文珠祭司呢?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有点难过? “午膳榈木会帮你备着,不必等我了。” 黎月对着他作个揖:“是!” 到了典书阁的门前,凤翎王站在大门前,定神想了一会儿。 手中的那卷老旧的竹简又一次的提醒他,这典书阁的藏书,本就不应该再让人随便带出去。 他抬手在空中比划着什么,随着他的手势,一道银光自他修长的指尖发出来,迅速的飞向了典书阁的牌匾上。 他再走近了,摸一摸那玄色的大门,表面如旧,看不出什么不一样。 凤翎王转头唤住路过的一个小宫娥,“你,过来!” 宫娥本来无意打扰凤翎王,正打算要悄声的离开,没想到被他发现了,忙低着头走到他面前行礼:“奴婢给王请安!” “嗯。”他指着那扇玄色大门,“这门有些沉,你帮本王打开。” 宫娥领了命,将自己手中的琉璃宫灯往地上轻轻的一放,小步走到玄色大门前,伸手去推。 门开了一条缝,一股阴森森的冷风从里面扑面而出,吹得小宫娥的刘海都飞到一边,忽然从大门里传来一声呼啸。 啊——!小宫娥吓得尖叫起来,脸色都吓白了。 “王、王,这里面有、有野兽吗?” “是吗,让本王自己进去瞧瞧!”凤翎王抿抿唇:“你退下吧。” 小宫娥还在惊吓中未回神:“是、是!” 看着小宫娥吓得连宫灯都忘记带走就匆匆的吓跑了,凤翎王忽然邪佞一笑。哪里有什么野兽,只不过是他在门上加了一道咒术,以后,若是没有得到他的法令者擅闯典书阁,这咒术不仅会吓人,还会‘吃人’! 凤翎王轻易就将典书阁的大门推开,抬步跨进大门,门上本来玄色的牌匾忽然变了一种颜色,发出薄弱的银光,牌匾上的三个大字也从黑色变成了银色。他向里处走,大门在他身后缓缓的合上,随着一声咯吱的关门声禁闭大门。 他走进书阁内,诺大的大殿忽然亮起了明亮的烛火,本来昏暗的书阁被烛火映照出殿内的一切。凤翎王走至殿中的第六排书架,将自己这几日看的几册书简有序归架。 然后他在书架来回的踱步,扫一眼书架上的书,伸手抽了几本出来,尔后又在后边的书架中,来回的踱着步。只见他抽出的那些竹简都不约而同的自动飞向了一处——鎏金六角桌。 不一会儿,典书阁正中央的鎏金六角桌便堆了三四十卷竹简,随着凤翎王继续在书架中翻来覆去的抽取,鎏金六角桌上的书简又多了大概二十余册书简。 感觉差不多了,凤翎王走回来六角桌前。 这六十五卷书简,皆是出自凤翎王的亲笔御书,他所记的,也大多都是以前的一些典故、记史、纪事;上至天界、神族、凤族、狐族、魔族、妖精、巫族,下至三生六道;但凡他觉得比较有趣的,就会信手写上几笔当做打发时间。 他的左手手心向上,右手幻出一只朱笔,在掌心里,以掌为媒介,严谨的画了一个咒术,是个封禁的术法。 然后凤翎王掌心向下,向着桌上那六十五卷书简用力一震,每一卷书上都烙上了一个火红色的封印。 这六十五卷书都被凤翎王收进典书阁内比较隐蔽的一排书架,设了三重机关作为掩护。 他要将这些书都封印起来,任往后谁拿了也都不得再随意翻阅这些书了!阿修罗所创的封印术,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妥当的第一人,这天地间,能解他封印的,也没几个神仙。 若不是此次摩里氏透露了血祭的法子,皇叶也不会领受这份罪过,辛奴虽是好心,但终究这术法险恶,后果已经有目共睹。尽管栖梧殿上下的宫娥、宫仆,服侍寝殿的二十一人都被刑殿处死,可是仍然挽回不了发生过的事情。 昨日昭河殿那两人的自白,他所听到的每一句解释。 他心里非常清明,不管是摩里安雅,还是陵姬、棠儿,每个人说的话,都有假话! 所有的证据隐隐约约指向了一个人,凤翎王心中一直在思索的问题,几乎已经要脱口而出:黎月!所有的线索整合在一起,都指向了黎月! 黎月没有识得《杂叙》里的血祭,安雅却识得,但《杂叙》的来处也是黎月;辛奴求助陵姬,棠儿错把幽冥泉水误导成妖精泉水,但是辛奴更信任自己与棠儿的交情,棠儿去碧云殿求取泉水,黎月也是没有仔细过问地给了。 如果这是一个局,是谁设的这个局? 可如果不是一个局,他心里盘点过的关于黎月、皇叶身后的人,又是为着什么而来?图什么? 凤翎王又动手将典书阁内的几千册藏书重新做了盘点,一册一册都亲自过目,排序,整合了库区的排列,归架。 做完这些,凤翎王心有挂碍的走出典书阁,玄色大门缓缓关闭,那牌匾上银色的光也突然暗沉,又恢复了原来的玄色模样。 第67章 低首含羞的媚态 没想到典书阁整理书架就够凤翎王忙活一日,他出来时天色已经过了晚膳时辰,信步往回走。 穿过一片池塘地,凤翎王望见那一塘白茫茫的云桑花,依然是开得茂盛,满塘的繁花尽数散着沁人心脾的甜香,花瓣上还有些小露珠。 他走近了,俯身在最边上的几簇繁花伸手摘了一把,仔细的拢进怀里,放到鼻尖再嗅一下,香气弥漫了满怀。 “没想到王竟然也是爱花的神仙!” 凤翎王闻声,微微不悦。 他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一片冷色:“你为何在此?” “臣只是恰巧路过,没想到碰巧见到王在此处。”摩里安雅恭谨的给他行礼:“想不到王竟会喜欢这种普通的云桑花!” 凤翎王只是低头摆弄着花蕊,轻嗯一声。 “臣还以为,王喜欢的应是更高贵的鸢尾花呢!毕竟鸢尾花可是凤翎王的法印!” 他抬眼看摩里安雅,他知道她的意思,相比只能在这冥海才能成活的云桑花,是观赏花,没什么药用价值,虽然普通,但是胜在好看!但是鸢尾花,说穿了不过就是他当时选了朱雀真祖的真身化形火凤凰,因着受了自己的仙泽,漫山开遍了鸢尾花,他觉着遍野的鸢尾花着实开得很不错,信手就循着那个模样做了法印而已,其实也真的称不上喜欢。 那鸢尾花,在凡间再普通不过!就如这云桑花,种在别处会无法活,非要这冥海的气息和冥水交融之地,它就能成活! 他说:“你喜欢,也可带些回去。”他淡漠的说着,但是其实心里却想着,反正她带回了巫族,没了这冥水之地的气息养着,云桑花也成活不了几日。 这样想着,凤翎王心里嘀咕了一下:怎么觉得今日自己这么小气了! 摩里安雅朱唇微微上扬:“王是要将这花送予臣吗?” “还是自己摘吧,本王、没有送花的习惯。”凤翎王说完便越过她,径直往另一处去了。 看着凤翎王远去的魁梧身影,摩里安雅的笑容尴尬的僵在脸上。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的,四海八荒高高在上的神只,水迷宫的主人,总是隔着远远的,戏谑的看着座下的人,有些冷漠、有些古怪又没有同情心的漂亮男人。 昭河殿。 大门前,守卫拦住了雎羽上神,不让他入内。 这一身火红色的雎羽上神,此时怒火激心,脾气就如那身衣服一样,慢慢都被挑起火气来。 他手中那柄折扇一个游龙摆尾,就轻易将守门的魔兵扇了个人仰马翻。 可是他正要踏进昭河殿的步伐却一滞,这层层罩住昭河殿的结界,连他都排外了? 雎羽上神漂亮的脸上多了两条黑线,挥一下手,那结界却竟然还完好。 地上摔得七倒八歪的魔兵爬起来又挡住他:“小的是打不过上神,可是也不能任您这样硬闯进去!” 试了三次未果,雎羽上神只好作罢,问那个为首的魔兵:“凤翎呢?” “回上神,王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殿!” “他在里面是吧?叫他出来见我!明知道本君最不爱研究这些道道的结界,居然还用结界挡我!”他没好气的顺带再瞪他一眼:“凭你这点薄弱的修行也敢拦着本君,当真是不要你这条小命了!” 魔兵仿若没有听见他的“恐吓”,漠然的重复了一次:“回上神,王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 “你!你这块木头,本君也懒得和你计较!杀了你还嫌晦气!罢了,你给我叫榈木出来!” “这……” “还不去!不认得本君是谁吗?” “是!上神且稍候!” 雎羽上神看着那层层银光罩住的昭河殿大门,心里眼里都是一股暗暗升起的狐疑。 他在干什么! “这几日,都有谁进了昭河殿?” 另一个魔兵作揖:“回上神,王封闭昭河殿,不许任何人觐见和进出!” “里边有谁在?” “小的不知!” 雎羽上神的脸色更加不悦,收紧了手中的折扇,这是他在忍耐的意思:“你是守门的,你不知?” “回上神,正如上神所言,小的只是守门的!” 过了一盏茶时间,守卫也不见出来,雎羽上神急了。 “为何去了这么久?怎么回事!” “小的不知。” “你们就不会再去问问嘛!” “首领已经去了,小的无法进入这殿门一步!” “你们这帮人,是觉得本君没本事闯这结界吗?” “上神息怒,小的不敢;只是此结界乃是王亲手所布,以我等微薄的修为,也是无可奈何!” “嘿!奇了怪了,好好的你们的凤翎王布这道结界做什么,榈木这般磨蹭又是为何?” “小的确实不知,请上神再耐心稍候片刻!” 凤翎王信步走到宫门前,看见雎羽上神的背影,抓毛的摇着他从自己这里“打劫”去的折扇,煽的风恐怕点的却是心头火吧,他漠然的走近了,叫他:“雎羽,你找我何事?” “王回来了!王,上神吵着要进殿,可小的……” “退下吧。” “是!” “原来你不在殿中?” 凤翎王微微一笑,“谁说我在殿内?” “凤翎,你这昭河殿藏了宝贝不成?” 凤翎王只是淡然的颔首:“可不就是吵得本王头疼吗?” “你是在骂我吗?” 他扬扬唇角:“你觉得呢?” 雎羽上神扇子一收:“你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 凤翎王却不在意的举步向前,踏进殿中,抬手再回身拉他一把,雎羽上神便被他一扯,撞到了他后背上,“你!” 正想说他不够温柔,有损他上神的颜面,发现自己已经进来了。“咦?我可以进来了!” “你到底找我何事?” “凤翎,你拿着花干什么?” 凤翎王将花举高到他面前:“要吃吗?” 雎羽上神嘴角抽搐一下,“谢了,你还是自用吧。” 虽说也有些神仙是以花草的香气作为食物,闻一闻花香就可以提供养分,不过他还是觉得这饭就是要实实在在做出来享用才能正经称得上是吃饭。 凤翎王就不与他废话,朝着昭河殿的偏殿走。 “凤翎,你找到了血祭的解法吗?” “算是找到了,但是、也不算什么法子。”他回头看一眼与自己比肩而行的雎羽上神,“你用过晚膳了吗?” “忙活一天,还没。” “那正好,本王也未用晚膳,你同我一道吧。”他信步向偏殿走去,“今日应该备了些你爱吃的素菜,你且尝尝鲜!” “我刚刚让你守门的侍卫进来唤榈木,他这半天都是在殿中,为何却不出来见我!”雎羽上神气怒了,哼! “他忙活着本王的晚膳,为何要出去见你?昭河殿三日前就禁闭了;禁闭是什么,就是不许踏出殿门。” 榈木星爷在偏殿中备好膳食,即便凤翎王不在,他这一日不在,星爷也是会提前为他备好吃食。 “对,我正纳闷你这是作甚!你莫名将昭河殿禁闭是为何啊?” “清静!” “你这宫里本来就够清静了还来这套,打个喷嚏都能搅出海浪的神仙,谁敢打扰你这只老凤凰……”雎羽上神看呆了,没说完的话也忘记在嘴边。 凤翎王低头闻一下手里的云桑花,白嫩的花蕊上滑落一颗露珠,湿濡了他的指尖。 “啧啧啧!你这低首含羞的媚态,不对劲啊老凤凰!”他突然勾起嘴角肆意的取笑:“这花莫不是,要送给那小娃娃的?” “本王宫中仅有一位王妃,你怎的总是捉着黎儿挑话。” “那位还不是天后塞给你的,本君入宫虽不多时,可也是知道的很多!你就休想用那位从未宠幸过的妃子来打马虎眼了!” “这话也就你敢当着本王的面讲!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无力宠幸后宫!” “这个嘛,有本君这个圣手神医在,即便你有什么隐疾,也保证你药到病除!” 凤翎王懒得与他争长短,“你还是多关心皇叶的病情,不劳你费心!” 雎羽上神眼波流转:“你堂堂的凤翎王手持云桑花,这画面想来有些违和感,如今看来竟然蛮顺眼的!”他不禁笑得掐媚:“凤翎,你往美人里站,也还是颠倒众生之相!” “男有阿修罗,女有洛神,本王这皮相不算得什么颠倒众生!” “阿修罗如今都遁世去了,这四海八荒还不是就你这个上古神,与洛神不分伯仲!” 凤翎王却莞尔一笑:“此言差矣,阿修罗是何许人也,天地未老,他即便遁世,也不会轻易归于混沌!” “哎我说你若是送给那小娃娃,这花摘下来不是要赶紧送到她那处,你还带回来,折腾这两下等会儿又不好看了!” 指尖的云桑花漫着甜香,凤翎王似笑非笑的回他:“还珠若无依,采撷伴清明。” 凤翎王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他:“你在凡间的时候,送花是要说什么情话吗?” 雎羽上神吃惊的嘴巴要装下一颗鸡蛋:“老凤凰,你今天真的,真的很不对劲!” 受不了他一惊一乍,凤翎王走得更快几步:“你也是,聒噪!” 第68章 煌煌凌霄花,缠绕复何为 凤仪殿。 庭院里,手边一壶养颜的花茶在红泥炉上温着小火,壶里飘出一股幽幽的花香味道。 看着满院子的凌霄花爬满墙头,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可面对着这满院的凌霄花,陵姬的指尖在茶盏的杯沿绕圈圈的转着,一圈两圈,三圈四圈。 煌煌凌霄花,缠绕复何为。 她从前都是天上最轻易得到赞美的仙女,那些神仙都是用着讨好的赞美之词来恭维她因为她是天后的侄女,是令人艳羡的九天玄女,敬仰她的姿色的神仙有多少才俊都入不了她的眼,偏偏只见过凤翎王一面便误了终身。 她甚至偷偷的想,如果那时候没有跟随天后来到这水迷宫献舞,没有见到那天人之姿,如何会造就今日的自己!不过都是因为她的骄傲,她自恃没有哪位能征服这样一位无情无欲的远古神,她倔强的以为自己是他后宫之中的第一人,一定也会是最后一人!直到她入主南珠台的那日,傲视群芳!这样挣面子的事情,除了她这个九天玄女,也轮不到那些下阶仙女! 可是为何这样的自己,到了凤翎王面前,却总是觉得自己非常低落,看不到他的情绪,抓不住他的目光,连他的注意都没有抓住一丝一毫。 再想起这个月来的种种,陵姬心头一阵一阵的酸涩。 本来她以为试探了一次,凤翎王大庭广众的责备了白银祭司是真的心疼她受惊,还亲自送她回宫;可是如今看来的种种,她的侍女当日在大殿上言之昭昭的指出摩里黎月和摩里安雅的错处,他都不置一词。 如今更是禁足了自己在这寂寥的宫中,也不来看望自己,他存的是什么心思?是要装作听不见听不懂吗? 这万年来的平静,都不及这个月凤翎王带给她的震撼,每多一分的眷恋,他都仿若无动于衷,可是他待自己却没有什么不好的,也会遣人来给她送东西,嘘寒问暖什么,有时候他亲自来看望自己,她都能高兴好几天;可是这万年,她这么懂事的扮演一个淑静端庄的王妃,难道都不过是他眼中懂事的女子而已吗? 她想到那日他对那个孩子的种种温柔的安抚,甚至连最厌弃别人弄脏自己衣着的此种亲近举动,他都全然不在意的样子;想到这些,陵姬的眉眼低垂,汤水里倒映出自己的样子是这样美丽的一张脸,可是此刻她却觉得这样美丽不可方物的自己竟然连一个凡人都比不上吗? 更无法让她接受的是,凤翎王怎么能是,龙阳癖呢? 想到这些,都像一根刺一样扎进她的心里,他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啊。 陵姬将茶送到唇边,抿一口香气沁鼻的花茶,她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娘娘,您为何在叹气呢?”婉儿奉上一盘精致的糕点,恭敬的给她递了一块。 “唉……。” “娘娘是为了棠儿的事情吗?” 陵姬看着那块精致的糕点,美**致,样式做得好看诱人,却完全提不起她的食欲,她无奈的摇摇头。 “娘娘,您自从昭河殿回来之后都未曾用过膳,奴婢知道您不饿,但您还是吃些糕点垫付肚子吧,免得伤了身子。” “本宫真的没有食欲。” “好吧,那您过一阵子再吃好了。”婉儿便只好将糕点放至盘中,给她又倒了一杯花茶。 温热的香气漫开,热水的雾气从壶口漂浮出来,漫到茶盏里。 “棠儿的事情,本宫心里虽然难过,可也是无可奈何!” 婉儿想到自己的昔日姐妹也是一股酸涩的愤愤不平,想起昔日同伴在身侧的姐妹,她不禁眼眶又再度伤感地红了,用力的跺跺脚:“君上也真是偏袒祭司所的那两位祭司,竟然就给了一个禁足和一个降职,这事情就居然过了。” “也不怪你会这么想,虽然本宫也是觉得君上此次的处罚只是重罚了棠儿一人委实是对棠儿太过于严惩,想那抽筋剥骨的酷刑,别说是棠儿那样薄弱的修为,即便是品阶上等的上神,都不是能够忍受的极性!可她不过是个婢女,本宫再如何求情,始终都无法令君上给她降刑;这件事,是本宫欠缺了思量才导致了祸事,君上宠信皇叶,那皇叶据说是昔日陪伴君上征战四海的御驾,他如此大动干戈,最后只是杀了本宫一个婢女,其实已经是看在我们的情分上,本宫知道,此事,着实是我们自己理亏了。 而那白银祭司本就是宫中最高的神官,除了禁足,君上也无法让她降级。” “可是娘娘您想啊,君上竟然同时禁足凤仪殿和碧云殿,这后妃和朝臣,怎么会一样呢?如此处置,”婉儿福身:“恕婉儿多嘴,君上这心思,婉儿实在觉得对娘娘有失偏颇。” “本宫从不曾盼望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只能够给予我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本宫既然敢倾心于他,就认命了,也知道这辈子他也许就是不温不火的相敬如宾。可是我如何能臆测那一位,竟然倾心一位……一位……”她咬咬牙,觉得真的无法启齿。 她无法接受,他倾心于一位少年啊!为何能这样!虽说神仙的情爱已经超脱了世俗的眼光,可是听说与实在的发生在自己眼前,她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娘娘,这日子还长着呢,那位也就是不过几千年的寿命,娘娘才是与君上长长久久的王妃,日后过了新鲜劲头,兴许不用娘娘操心一二,提点提点,那位都自觉的离开了!加上娘娘姿色容貌都是那位无法企及的,君上又不是不识得您的美貌才情,如今可能就是一时迷了眼!” “你不懂,我从未、看过他那样的神色,那语气、举止、和眼神,真的就是一个最平凡的举措,可是本宫却真的看出了他的心疼,他的呵护;你说,一个无情无欲的远古神,他怎么会有这么烟火气的时候?那是不曾有的事情!” “娘娘……可是白银祭司是男子,君上即便看上了,也不过是对他特别一些,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将一个男子送入后宫的,于礼不合,更不符宫规体制!” 陵姬手里的茶盏慢慢收紧在手指中,“就是这样!” 婉儿伸长脖子竖着耳朵:“什么!” “就是因着她那惹眼的神职,片刻都能在君上的身侧,这让人瞩目的神职,但凡有点差错,都要传成什么样子!四海八荒的神仙,又会怎样看待本宫的夫君!这事情传出去,本宫又该如何自处!本宫,就会成为四海八荒嘲笑的话柄!” “可是娘娘,白银祭司借着自己的职务便利勾引了君上,我们现下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偏生是这么近的神官!” “不!” 手中的茶盏被狠狠丢出去,砸在地上,碎裂成一地的渣滓,贱出一小片水花,茶渍溅出一片湿。 “本宫绝对不会让任何事情影响凤翎王的清誉,即使是和摩里巫族作对,我也要清、君、侧!” 听到摩里巫族,身侧的侍女紧张地四下里张望,拉住她的衣袖摇一下,小声说道:“娘娘,此事扯上摩里巫族可就非同寻常,您要想得仔仔细细!那巫族虽说不是神族血脉,可好歹也是一支血脉庞大的部族,自魔尊阿修罗遁世以来,冥海的河畔尽头,几支最不容小觑的巫族,他们就是其中之一啊!一旦激怒他们,挑起巫族与神族的抗衡,这个罪名……不怎么好吧?摩里巫族虽不是神族,但又岂是你我想动就能动的?” “区区巫族之子,凭借了巫法修为才得以荣登水迷宫朝堂,如此不懂感恩图报的巫族,若是清理一二,也是为冥海,为昭河殿的权衡利弊做出了!” “可是十几万年来,王都留着这几支部族日益强壮,难道不是正因为他需要这些部族的平衡吗?” “这个本宫自然是知道,否则以凤翎王的脾气,他的天问剑出鞘,都可以杀个一干二净!他留着这几支大部族不动,不过就是为了制衡冥海与人界的平衡。但是!”陵姬皱着眉头,“可如果本宫毁掉两支大部族,不是还有其他散落在各处的小部族吗?” “嗯,娘娘说的也是,这白银祭司如此有违体制的勾引凤翎王,传出去也确实是非常的令人唏嘘!” “他是本宫的夫君,本宫一定要维护他才是!” 婉儿点头:“是啊,若是传到天君耳中,想必天君看在您是天后的侄女这个情面上,也一定也会,愤然讨伐!” 陵姬受到启发,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若是最后凤翎王仍要袒护大祭司,天君就将是她最后的依靠,毕竟也是天后一手扶持她入主凤仪殿,天宫就是她的娘家,天君再怎么与也应当不会撒手不管! 可是现在还没有到请求天君出手的时候,此事还有待查证。 陵姬早已有整治黎月的法子,她生性不受拘束性子直率,若想抓她的小辫子,并不难。 第69章 本君且再问你,你要不要后位! “你是何人?此处乃是凤仪殿,你一个男子,竟敢擅闯到这里,让王捉到定会严惩!” 婉儿惊觉惶恐,上前质问。 陵姬叫住她,:“婉儿,且慢。” “是,娘娘。” “不知尊驾是何人?” 来者一身红艳的长衫随风而立,仿若刚刚就已经站在那里良久,可是她并未眼花,刚刚那里确实并没有与人,他是如何出现,怎么不惊动宫内所有人站在自己眼前,浑然无声无息;那人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性的垂束在脑后,桃眼杏目,气质清奇入画,一时令人迷了眼,看不出是男是女。 “即便,不识得本君,难道你的修为也看不出,本君这周身的仙泽么?”他站定在陵姬面前,嘴角含笑,凝视陵姬的眼神桀骜不羁,一派的儒雅天成。 若是他不说话,陵姬当真是会以为如此美人,是位女子。 “我家娘娘是水迷宫的王妃,你见了不跪还这般高傲,到底是何人!” “连一个婢女都如此放肆,也难怪你这般不讨得凤翎的欢心!” 来者轻轻摇着手中的一把折扇,那扇子陵姬似有些眼熟,见到扇面上的字画,她忽然想起某一个人来,赶忙将自己不懂事的婢女喝住:“婉儿,退下。” “娘娘?” “不得无礼,退下!” “是。”婉儿只好悻悻退下。 陵姬看着这位不怒自威的来者,这气息,这口气和这神态,来头倒是不小。她起身对着对方一个福身,“不知是何方尊驾,小婢无礼还请恕罪;但是妾身自小在天宫长大,也见过几位仙泽如尊驾这般,却未有缘得见您这样的神仙!还请不吝赐报名讳!” “本君,乃是皇叶的真祖。” 陵姬见他周身仙泽缭绕,气宇轩昂,不怒自威;他衣袖上那鸾鹭的云纹,再看他身上的绣袍,雀鸟起舞;七彩绣线,针法精细,栩栩如生,红衫如火,足以彰显了他的身份;细数在这宫中,能与凤翎王同着凤族羽裳的神仙,想必,也就是只有那位贵客了。 她猜想,面前这位,就是不日前与苍释副统领一同入宫的那位传闻中,一睡便是数万年,凤翎王的莫逆之交——雎羽上神。 “妾身,见过雎羽上神!” “你不过是个十几万岁的小儿,不识得本君,也不怪你!” “有失远迎,请上神入座。” “不必,本君有一件事,说完就走。” “妾身洗耳恭听。” 他忽然轻松的笑了,“本君此番前来,只不过为了帮你。” “帮我?” “对。”他手中的折扇依然是轻松的摇着,“本君上一次来这冥海时,你还未入宫;可是这几日本君在宫中,才知道了凤翎居然也给自己的后宫置了一位妃子,听说竟是天后的掌上明珠,本君就想着来瞧上一眼,毕竟本君从前也受恩过天后,来看望一下小辈,也是应该的。” “妾身惶恐,谢过上神关怀!” “既然不是外人,本君就直说来意吧!” “请讲!” “说起来,你入宫万年,为何至今没有宿过昭河殿?” “妾身……”陵姬眼波低转,似有伤感:“许是妾身哪里不够如君上的意,至今也从未宿过昭河殿,君上、也不曾夜访凤仪殿;这万年来,妾身与君上,止乎于礼,相敬如宾,就连见面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 雎羽上神收了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本君问你,你可曾想过,像凡间女子那样,为凤翎生个一儿半女?” “妾身爱慕君上,昭昭之心,日月可鉴,可是、可是君上想必却不喜男女之情,对妾身,也从未有过亲昵。” “本君与凤翎在四海的传闻,想必你也听说过几句流言吧?” 陵姬只是虚弱的扬扬嘴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与凤翎的确关系亲密,却不是外界传闻那般,与他有断袖之癖!凤翎即便非与我,和其他男子,和身边亲近之人,我也知道,杜撰他亲近男色的流言也不在话下!”雎羽上神捋着眉毛,“想我们家盛世美颜的凤翎,美色艳压四海八荒,能不有几个多口小辈杜撰些民间的戏本,才叫本君好笑!” “妾身……的确耳闻过几句是非;但是君上英气凌然,气盖云天,妾身是君上的妃子,定不会再令人流出这等有辱君上清誉的诽谤之言!” “很好!本君且再问你,你要不要后位!” 陵姬震惊:“什么!” 雎羽上神一字一句:“南珠台,东宫之首!” 陵姬眉头一蹙,“上神、莫要拿妾身开玩笑,君上心中想必有他中意的人选,妾身能入凤仪殿已是恩典,不敢妄想!” “我只问你,你要不要后、位!” 陵姬紧紧咬着牙。 “日后你的子嗣,便是四海八荒人人称谓的冥海储君,是未来的王!你当真不想要?”雎羽上神那天生自带魅气的桃花眼,笑出了一条深长的笑纹,他是真的在笑。 “妾身想要!”陵姬突然跪下来,“这凤仪殿,大的令人心颤,就怕这样下去,君上连妾身长什么样子都不大记得了吧。请上神为妾身明示一二,只要能入主东宫,日日与君上同寝,夜夜相对,陵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君上能将妾身放在心上!” “你果然没让本君失望!” “妾身有一事不明白。” “你想问为何本君要帮你。” 陵姬看着他的眼睛。 “其一本君刚刚已经说过;其二,本君最见不得,旁人得了上风,青天白日,悠悠众口,怎能比得上天后这位掌上明珠,本君端看你的容色也是上等天姿,虽说在你的夫君面前略为逊色,可如何就做不得这东宫之首?” “承蒙上神照拂,妾身定当没齿难忘!” “凤翎这颗高悬的心,你是别想拿到;但是南珠台,又不是什么宝贝,即便要给,也应当给冥海最尊贵的女人!他既然亏待了你,本君替你煽风几句耳边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听闻上神从不理会红尘俗事,如今这般照顾妾身,待日后见了舅母,也定然会向她老人家聊表今日谢意。” “谢不谢都无妨。”雎羽上神笑意更深:“本君是不理会旁人的那些陈年芝麻,可凤翎,他是本君在这天地间唯一的牵挂!” 第70章 不管你以何手段去夺,不可杀人 “你先起来吧。” 陵姬再对他一个福身后,方才起身。 “本来,凤翎的姻缘天命里是空的,可不知为何,本君近日夜观星象,却发现红星忽现,大有撞上紫鸾星的趋势;为了不让凤翎受苦,本君才只得再管一管这闲事!” “恕妾身不才,妾身并不识得星象,不知上神所说的红星是指?” “凤翎,他是大洪荒的远古神,于我们这些远古神来说,别说动情,红星更是本不该出现的一个星象!是以本君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儿,才会入宫来;本君要做的,就是要让那红星扼杀在摇篮里,也就不会让凤翎动情!就连那莫名的紫鸾星,也应是凡间的天命之子,为何纠缠在冥海的星象之中,本君一定会想办法参透这个乱象!” 听到凤翎王要动情,陵姬更是心有戚戚然,她知道,影响了凤翎王的人,并不是自己,光是想到这个,就已经令她非常的痛心疾首,自己入主凤仪殿万年,却竟然被另一个人捷足先登了! “妾身愿做那阻挡之盾!” “甚好!” “想来心远天外如凤翎王,怎会有红鸾星现,妾身斗胆猜测,那人,那人、是否是……“陵姬咬咬唇,还是将那个名字说出来:”请上神予妾身个明白,那人,是否正是君前的少年!” 雎羽上神握紧折扇的手捏的更紧了两分,脸色微变:“这个以后你我便会知晓,当下谁又能臆测凤翎心中属意的是谁!” “好,即便如此,妾身还是谢谢上神能选中我做这个后位之人!” “你也别急着谢我,我也不是会轻易许你承诺的,你须得答应我三个条件。本来这篡改天命星象,都是折煞之事,本君擅自动了他的星轨,日后也必然会遭到反噬,所以这件事并不是轻易就让你占了便宜的!” “妾身莫敢不从!” “一,你我今日所说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个自然。” “二,你日后所作,不得伤了凤翎一根头发,否则,即便凤翎不伤你,本君也会对你不客气!本君这暴脾气,你最好也端着些,谨慎些;莫要让本君找着机会反戈,我是不会容忍任何人,伤他一分的!” 陵姬瞧着雎羽上神眉眼带笑的脸上狡黠的神色里透露三分杀气,心觉生畏,赶忙回道:“是!妾身爱慕君上,怎么会舍得伤他分毫,还请上神宽心!” “嗯。三,在夺得后位之前,不管你以何手段去夺,不可杀人!你要时刻记得,造了杀孽,结了恶果,日后这些报应也都是报在你身上,你的子嗣身上!你若想安稳的享受这份尊贵,就要凭借你的美色、聪慧与灵巧!最重要的是,凤翎必然也不会将后位交予心肠歹毒的女子,哪怕是天后的侄女!” “妾身受教,定当将上神的嘱咐牢牢记在心上!” “此刻本君也不知这样帮你是对是错,结善果还是恶果,陵姬,且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是!妾身明白!” “嗯,告辞!” 陵姬对着他一拜,起身抬头那人便已经消失匿迹,仿若从未来过一般,又是无声无息。 陵姬心中大喜,若是得了凤翎王身侧最亲近的雎羽上神相助,自己要登上东宫之位,怕再也不是痴心妄想了!君上平日待人宽厚可其实面热心冷,唯有他亲近之人,能在他身侧说上几句逆耳之话。 陵姬颓然的坐回石凳上,泪水便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这世上最容易的是情,最难的,也还是情!她的夫君,那位心比天高的凤翎王,竟然要动情了,偏生却不是对她这位后宫娘娘,而是朝堂上的少年! 婉儿从外边回来,带来另一个侍女,走到陵姬跟前跪下:“娘娘,婉儿在侍奉的宫娥中挑选了一人替了棠儿的补缺,还请您过目!” 陵姬用衣角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令人欣然的笑容来,转过身看她们:“嗯,这些事情你总是安排的妥帖,有你在身边,本宫也是很宽心!” 婉儿低着头谢道:“谢娘娘的信任!” “奴婢绾绾给娘娘请安,今后奴婢定会随着婉儿姑娘尽心尽力的伺候好娘娘!” 陵姬审视她半晌,点点头:“嗯,长得灵巧,是个伶俐丫头!” 婉儿福身,也拉起绾绾:“好了,娘娘答应收下你了!起来吧!” “谢谢娘娘,谢谢婉儿姑娘!” “不必谢我,咱家娘娘对下人本就亲和,你无须如此拘谨!” 只见陵姬也是认同的朝她点头一笑,绾绾再次跪下谢过。 “好了,见过娘娘之后去掌事姑姑那儿领一身新的衣裳再入寝殿来,以后就唤我婉儿即可,咱俩以后就是姐妹了!” 绾绾喜逐颜开:“是,奴婢这就去!” 陵姬望着那小丫头一路脚步欢快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却渐渐淡了。 瞧见自家娘娘的神情萧索,婉儿走近了一步问道:“娘娘,您为何又这幅伤神的模样,是否是刚刚来过的那位神仙?” 陵姬点点头:“婉儿,那位可是水迷宫的贵客——雎羽上神,日后你见了他,可不能像今日这般无礼!” “奴婢知错!只是今日他忽然出现在这深宫,何况这还是您寝殿,奴婢也是担心若是传出去有辱您的清誉。奴婢才会呵斥他如此莽撞擅闯凤仪殿!” “嗯,本宫知道你有心了!” “那位上神,可是传说中,与君上有莫逆之交的上神?” “正是!他还是皇叶的真祖。” “竟然还有这层关系!恕婉儿多嘴,不知上神突然驾到,是为了何事?” 陵姬摇摇头,“这件事情你就不用多问了,总归来去也不过就是棠儿伤了皇叶的那件令本宫伤心的事情!” “奴婢多嘴,惹娘娘不高兴了!” “本宫知道你是关心我,无妨!只是今日见过雎羽上神的事情,婉儿,你切莫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否则这位脾气古怪的上神是不会轻易作罢的!” 婉儿用力点头:“是,娘娘!” 第71章 摩里黎月有捶胸口的痛心啊凤翎王! “婉儿,当年君上迎娶本宫之时的聘礼中有一颗珍贵的珠子,你去将它取来。” 婉儿回忆了一下:“娘娘说的,可是当年君上派朱雀星君亲自送上天宫的聘礼——金蔓珠?” 陵姬微微一笑:“嗯,本宫还记得,应是收在了那只鎏金紫匣中。” “是,想当年那么多的珠玉首饰,娘娘最喜欢这颗珠子,君上为了讨娘娘欢喜还特地命人一起送了鎏金紫匣供娘娘收着这颗珠子” “嘴甜的丫头,你就知道用君上的名来讨本宫的欢喜!” “奴婢说的也都是实话啊!娘娘先吃着糕点,奴婢这就去取!” 不出一会儿,婉儿便从寝宫中找出了收藏在陵姬众多珠宝之中的一只鎏金紫匣,端出来,用绢子仔细的擦一擦边边角角,匣子立马比原来更锃亮了几分! 婉儿仔细的再摸了边角的火镀鎏金,这盒子里的宝物是长在冥水之地的特有的一种花——金蔓珠,此珠珍贵异常,要得到此珠,须要用神仙的心头血所凝而成;它看来只是一颗通透、流光溢彩的宝珠,但它也是很珍贵的养元回血药引,此珠更可生死人肉白骨! 这只匣子娘娘自打入宫后便小心收起来,平日也不会拿出来,不知今日为何突然想起它来。 婉儿小心的捧在手里,出了殿门到庭院里,那一身白衣羽裳的九天玄女连一个背影都美得叫人艳羡,可是这背影却寂寥神伤,面对着那满墙红红绿绿的凌霄花顾盼自怜。婉儿定了定神,心中打定了主意,缓步走至廊亭中,将鎏金紫匣呈上。 “娘娘。” 陵姬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匣子上的鎏金装饰,感叹道:“这盒子不论什么时候看,这手艺都是极好的,妖精的手艺果然是巧夺天工!” “嗯,这镀金的手艺,也是妖族几千万的手艺,听说在凡间,已经有凡人能做出比这更精致的细活来!” “竟然还有比妖族更精细的手艺?” 婉儿只是轻笑出声:“是啊,听说妖族这个手艺不知在什么年代里传到了人间,后来自己却玩腻了,而凡人见了却像捡了宝贝,把鎏金手艺折腾出名堂来了!” “倒也是趣事!”她打开盒子,一颗通透如水晶的珠子仅有鹅卵石大小,通体透明的珠子,内核却是血红色,白里透红的颜色煞是好看,她将珠子撵在拇指与食指之间,对着星辉眯起眼睛看,星光透过金蔓珠折射出奇异的血丝红光,手腕处都是一片红色的流光。 “这珠子可真漂亮!” 陵姬盯着手中这个珍贵的珠子,嘴角慢慢上扬,笑意也越发深:“金、蔓、珠!” 昭河殿,寝殿。 凤翎王推开大门,阔步走进自己的寝殿。 摩里黎月趴在书案前,手中握着他平日少用的小狼毫,笔头还湿着金色墨汁,手上压着一本佛经,小狼毫压着的地方,是她抄经书的纸张,但是,黎儿的脑袋整个压在那胳膊上,胳膊下正是他的经书。 这泼皮就是这样,早料到让她抄经书这么困乏的事情,肯定会睡着!亏得他将自己这个神官看得如此通透,抄经书,真真不是让她安神定性的好法子!还不如丢她到剑桩上练剑,或许还能多练两个时辰! 嗯哼! 摩里黎月揉揉眼睛,一股脑的坐直:“王回来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还仅仅握着小狼毫,手一拐弯在自己鼻子上涂了一划,金色的鼻子就出来了! 哧!凤翎王被她逗笑了,走近书案前,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放下,“还不放下笔,泼皮!” “哦。”摩里黎月乖巧的放下笔,伸手触摸自己的鼻尖。 凤翎王捉住她的手,“别动。” “王这么早就回来了,黎儿还没抄完……”她鼓起腮帮,无辜的小眼神想博取同情。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刮一下她的鼻子,金色的墨汁沾了自己的指尖:“小花猫!想用装可怜蒙混本王吗?”他拿开自己的手指再看一下,嗯,算是干净了,但是金粉沾在了她白嫩的皮肤上竟然像涂了胭脂一样的好看,闪着金色的点点星芒。 “黎儿才、抄了一半,王可别再罚我,不然真的、要抄多两天了!” 他看一眼她面前的手抄本,点点头:“且先放过你。” “嘻嘻,谢谢王大人大量!” “嗯。”凤翎王遂又将桌子上的东西捧到她面前:“闻闻。” “好香!”黎月凑近了闻,一股甜香沁人心脾:“王居然带了花!” “你不就是喜欢云桑花吗?” 摩里黎月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 “上一次,你不就是半夜偷偷溜到外边去赏花吗?” 摩里黎月想到上一次,她那哪里是去赏花啊,她明明就是伤心得无处可去了……王真是、不懂女儿家的心思!算了,怎好意思说自己只是无意到处游荡! 她只好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是、是吧。” “那就不用谢了,送给你,刚刚开的。” 怀里突然被塞了一捧雪白的云桑花,甜香满怀沁鼻,摩里黎月愕然的看着眼前这捧花,一脸的茫然。 “啊对了,你若是喜欢,可以遣雨桑去多采一些回去做了糕点,应该味道也是不错。” 还做成糕点! 摩里黎月脑袋上的疑云又多了一团,王今天是不是因为一夜未眠导致了神智糊涂,从今日早上罚她抄经,到现下的云桑花,每句话都让她云里雾里的。 “王……” “嗯。” “黎儿,不爱吃糕点的。” “哦,是吗?” 摩里黎月木讷的点头、点头! “从前看你一有糕点吃,都是很兴奋又是为何?” “那是因为,您每次都看到了我很饿的时候啊!”摩里黎月好笑的嘿嘿干笑两声,也不想想他三天两头饿其体肤劳其筋骨的丢她上剑桩,扎马步、比剑、比武、抄经写字,等等等等一系列能折腾她的事情,凤翎王干得可不少,试问一个饿了十几个时辰的人,当然见着什么都很高兴狼吞虎咽的好不好! 这居然成了她爱吃糕点的误会啊!!!难怪宫中各处想讨好她的司所,总是莫名的送一堆的糕点吃食!这位才是发掘误会的正主了! 摩里黎月有捶胸口的痛心啊凤翎王! 第72章 你不是期盼着,本王对你好些吗? “你这泼皮,”凤翎王翻检着摩里黎月的抄写本,越往前,却眉头皱出一条痕来。 “那个、王,黎儿困了,能否放黎儿回去碧云殿歇息,这都三四天没有回宫,云栖她们真该着急的。” 凤翎王斜眼睨着她,“好,也不是不可以,”他抬起头,将佛经合上,“这么想回宫,你去昭河殿大门口跪着,跪两个时辰,跪完本王就当你这事儿过去了。” 摩里黎月哑然无言,王至于这么生气么,自己确实不会写字的嘛,抄的是有点不好看的歪歪扭扭,可是她真的认真了。 凤翎王一个本子敲在她头上:“皇叶受到血祭的残害,别说本王禁闭了凤仪殿所有人、处死了皇叶内殿伺候的贴身宫娥十余人,还有你的六姐摩里安雅,本王也就将她降了个三等祭司!可是黎儿,这件事情,首当其冲就是你这个不长心的泼皮惹的祸!” 怎么回事呢?摩里黎月惊讶的望着凤翎王,原来这三日来,王将自己禁足在这里,是要查明谋害皇叶的凶手,可是、为何,为何会是自己呢? “黎儿不明白,怎么会是、我呢?我与皇叶无冤无仇,我怎能去害了他而不自知?” “跪下!” 摩里黎月不明所以,但还是恭谨的跪下。 “你还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事!”他板起脸,“就是你将本王的《杂叙》带出了典书阁,你六姐恰好将书中提到的血祭告知了辛奴,那凤仪殿又偏生知道这么个法子,凑合在一块得到了血祭的术法施展方法,你这倒好,凤仪殿讨要什么便给什么!你知不知道辛奴施法用的妖精泉水,全是你这水迷宫的大祭司的手笔!” 摩里黎月颓然的倒坐在地上,明白了自己做错什么,眼眶忽的就湿润了:“原来……原来那日棠儿来与我讨要泉水,不是为了做吃食,是、是……”黎月的眼泪夺眶而出! 凤翎王长叹一口气,“你身为一司之主,失职、失察、更是失心,本王必须要罚你!也给各司一个警醒,动了本王的人,就该付出代价!” 摩里黎月给他磕个头,“是,黎儿知错!黎儿这就去昭河殿外跪着,谢王的恩典!” “黎儿,本王纵然愿意原谅你的无心之失,可是悠悠众口,你若是真想稳坐大祭司之位,日后要更加谨慎小心,本王不是挑拨你的姐妹陷害你,只是:即便是你的亲人,你也该知道,什么是权衡利弊!” 听到这些,摩里黎月本心的不想去想,她怎么可能因为忌惮自己的姐妹有心无心的害了自己,就疏远他们呢! “黎儿,本王为什么要送你云桑花,因为,你像它,像这宫中雪白无暇的云桑花,随处可长,随风飘香,只要以点点冥水滋养,就可野蛮生长。” 凤翎王抬起她的下巴面对着自己,用袖子抹掉她眼角的泪珠,温声道:“你,白银祭司,要像这水迷宫无限生长的云桑花一样,野蛮生长!在石缝里,在池塘里,在汪洋大海里,在水迷宫的深渊里!” 摩里黎月望进海蓝色的眼睛,那眼瞳澄澈如深海,深邃如深渊,让她移不开目光,被深深的吸引着。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底,有一种无比的暖意,她感受到的不是凤翎王惩罚自己的狠心,是一种懵懂的关切,且将这种关切同样对比着长姐对自己的训诫,又来得不太一样,她感受到一种不同于长姐的炽热,那海蓝色的眼瞳里有吸引着她想要依赖、相信的安心,呆在他的身边,在他的眼里茁壮的成长,长成这水迷宫,这无底深海的一株坚韧的云桑花! 她揪住凤翎王的衣袖,闷声问道:“王,为什么对黎儿,这般好!” 凤翎王的海蓝色眼瞳倒映着她的紫色眼眸,那白里透红的脸颊,近在眼前的唇畔,他的心咯噔一下,放开了钳制她的手,只是拂开她额前的碎发:“黎儿,你到这个时候来问我为什么。” “嗯,为什么!” “难道不是和你心里想的一样吗?你不是期盼着,本王对你好些吗?” 摩里黎月瑟缩了一下,低垂下头:“臣愚钝,问了不该问的话!” “我现在去外边跪着,王就先歇息吧,臣不打扰您了。” 不等凤翎王回答,她就起身向殿外走去。 凤翎王站直身子,看着她萧索的娇小背影,再缓缓移开目光,停留在书案上的那捧雪白的云桑花! 黎儿,你日后,必定会亲口来与我要这个答案!我也愿意再等你长大些,更郑重些! 昭河殿大门外,大祭司摩里黎月跪在地上,挺直腰板,面朝着昭河大殿的方向,郑重的拜了三拜,然后也不起身,就老实的跪在那里,巍然不动。 门外的魔兵初时不敢妄动,这位可是昭河殿来去自如,“拦也拦不住”的常客,这大门都敞开着,也没人拦着,她这尊贵的膝盖要跪也该是去到凤翎王君前跪着去才是,怎么却在殿外行此大礼还长跪不起呢? 守门的魔兵头领和自己的兄弟对了个眼色,偷偷咬着耳朵:“大祭司今日怎么了,也没人拦着她啊!怎么不起来呢?” “是啊,大哥,你看要不要上前问问?” “你去?” 那男子听闻要和大祭司打交道,想来头疼,还是瑟缩了一下,摇头。 “要不,咱遣个人去请星爷给个指示吧?这、王刚刚回宫,她这又是从里头出来跪着,着实摸不着头脑,还是别瞎猜,请了星爷问一问自然便知道了!” “嗯,大哥,你这主意好!那我赶紧去一趟殿里!” 魔兵头领推推他:“快去快起!回头这又是像上次那样自己跪着的,又要挨星爷一顿训斥!” 穿着软甲的男子便匆匆去昭河殿里求见榈木星爷,偏偏外殿的事情这殿里也没其他人敢做主,也就只好每次有个什么想要觐见凤翎王的大臣,他们都只得来请示这位宫里的老人,毕竟这位才是君前的贴身侍臣! 榈木星爷听了魔兵的请示,无奈的拍拍他肩膀,好笑地说道:安了心的守着昭河殿的大门便是了,那位谁也惹不得,现下她惹了王生气呢,王要她跪,你们都把担心放回肚子里! 魔兵这才安心的回去跟头领咬耳朵,这样就成! 第73章 你这护犊子的心眼这么小,可别把你家小娃娃给吓着! 祭司所出了新的榜文,通告的御批还是由昭河殿亲自传出,整个祭司所都为之一时唏嘘,这摩里氏向来在水迷宫是有根底的巫族,平日也得了恩宠,上下都对摩里氏很是敬畏,不提那世代承袭神官之位的子嗣,如今更是出了一位继任大祭司的摩里黎月。 没想到这才不过百年,便出了岔子。 二等神官降职到三等,在祭司所来说不是什么常见,但也是有过的事情,但是这次的御批榜文是来自凤翎王的亲批,降职了摩里氏第六子——摩里安雅。 且摩里安雅这两日未到祭司所,人没有出现,榜文却出来了,连记录文书的省时星官在收到昭河殿的榜文之前,也是浑然不知的。 消息很快传遍了宫中各处司所,所有记录摩里安雅官衔的司所都即刻更新了王的新榜做出的惩处,将二等神官改成了三等,明以示下。 神月阁更是在下一个时辰便遣了星官送来祭司所,给摩里安雅新的绶带,这是祭司所在编的每个人都独有的绶带,上有姓氏、官职。 而摩里安雅原本的朱色绶带,自然也就换成了三等神官的靛色绶带。 因其不在,星官只好将绶带直接给了摩里沙莎:“摩里大人,请代为转交。” 摩里沙莎牢牢握在手中,一时纳闷的蹙着眉心,前几日就见到六妹神色不太寻常,也抱病不进宫来,她本来以为是六妹身子不舒服,没想到原来是出事了,王这一次做得也很是隐秘,以至于她先前都没有收到风声,不过也的确就是这几日间的事情。 “有劳星官!” “另外文珠祭司想请大祭司明夜子时过神月阁一趟,说是要共议择选一事,烦请大人转告!当然,明夜,小人会在亥时再请大祭司!” “碧云殿已经被王封禁,文珠祭司此时来请,她难道不知道此事吗?” 晡夕星官会心一笑作个揖:“这一司之所被禁足这样紧要的事情,文珠祭司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大人还是说了,白银祭司今日酉时在昭河殿外跪几个时辰,如此肆意的示人已是大惩;但,毕竟宫中还有许多事情要等白银祭司操持,这祭典是宫中的大事,固、王今日也已经给了碧云殿解禁。” “哦?我入宫之时好像没有听闻碧云殿解禁了,此时便不再禁闭了?” “小人只管传达文珠祭司的意思,其他的,这几日,大祭司不在祭司所亦不在神月阁,她的行事自然不由小人记录。请恕晡夕不知之罪!” “与你无尤,你先退下吧。” 晡夕星官作揖告辞。 摩里沙莎心里又是多了一层纳闷,黎儿和安雅同时受到惩处,但是榜文上却只是写了安雅之事,只字未提及碧云殿的错处,她心中疑虑这又是为何,她晓得宫中此次出的事情,但是自己再如何与黎月亲和也不过是长姐与神官之职,碧云殿隶属内廷之所,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一介朝臣,明里是不得干预! 摩里沙莎索性去昭河殿觐见凤翎王,但是被守门的魔兵挡在外头,连个可以回话的奴才都没有见着! 此时距离凤翎王罚跪黎月已然过了五个时辰,她前来时殿门前早已不见了黎月的踪影。 昭河殿内。 凤翎王与雎羽上神坐在庭院中小饮了两壶,桌上榈木星爷布了一桌子的好菜,星月辉映,换盏推杯。 雎羽上神的酒量,凤翎王自然是不敢在皇叶重伤这种时候让他醉酒,也亏得榈木星爷很是机敏,只上了两壶清酒解解闷子。 “本君听闻你们家小娃娃今日在外头跪着,你怎的还这么怡然陪着本君谈天说地畅饮茶聊?”雎羽上神故意酸他两句:“莫不是那云桑花太没新意,惹得你家小娃娃不乐意了,还惹恼你了?” 凤翎王夹一口素菜到碗里,又端起酒杯与他的轻轻磕碰一下,小酌一口:“这酒虽然清冽,也有余味!” “哎你这打从出世,没做过献花这种事情,第一次做的不好,可以再试一次。” 凤翎王虚虚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本王何时说过,有什么事情没做好了?” 他的目光灼灼,却不是看着眼前的一桌子菜,不是看着手中的清冽香酒,更不是看着雎羽上神,海蓝色的眼瞳仿佛穿过了殿内那满是栩栩如生的壁画幕墙,穿过了重重宫墙,穿过星云辉映的冥水之海,他究竟看到了何处,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你这又是唱的哪出戏本哈!既然给了糖,怎么又反手给了一巴掌?想来你这古怪的脾气,明明就是你家小娃娃怎么还十年如一日的尊你,敬你,又……” 最后那个词还没有说出来,凤翎王的眼神犀利的在他脸上狠狠刮了刮,愣神间雎羽上神就止住了。 “得,你这护犊子的心眼这么小,可别把你家小娃娃给吓着!” 他的眉眼有一瞬间的温润,看的雎羽上神心中一凛,“她还小。” “嗯,论百岁不到的年纪,她这个年纪应该还在穿开裆裤……”雎羽上神的眼神凉凉扫过来。 凤翎王的脸色不善,妄论摩里黎月连个孩童的心性都未定,再瞧瞧凤翎王这个年纪,当真是悬殊不可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神仙来说,年纪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想那天后还不是大了天君十万岁,人家也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连天界的未来储君都是怀抱一个比他小了八万岁的美人!你再看青丘狐帝,与那青丘的第一美人成亲的时候,也是长了白狐娘子堪堪十五万岁! 所以啊,你这小娃娃再长个两三百岁,估计更是出脱的标致,且她宏愿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去往他处,那时她长大也肯定还是如今日这般,心里眼里只有你这位神!” 凤翎王翻了个白眼,他教导黎月习字阅书也教导她修道练剑,今后更是要教导她为政亲政,莫不是,这情爱,也要他这个上古神来教导? 想及此,凤翎王忽然有些吃味的拧着眉头,又饮了一杯酒。 “你这么啰嗦,赶紧带了皇叶去扶桑仙境!” 雎羽上神却是坦然一笑:“有你在,有我在,去不去这扶桑仙境,如今也不是非去不可的法子!” “本王听你一席话,聒噪得很!” 第74章 不是说,想听听神的心声吗? 第二天黎月起床后才觉得膝盖好些,“最近太背了,姑且要离开水迷宫几天去去晦气才行!” 小神官槲栎抱着她的大腿打死不肯放手:“大人,您要是走了,我们担待不起凤翎王的质问呐!” “我不管,我就要出去!” “大人,您就饶了我们吧!” 结果黎月偷偷出宫还是被发现了,凤翎王和雎羽上神抓住现行,雎羽上神点一下那个假人,轻笑:“你们家这小娃娃都如此的顽皮,也难怪你觉得新鲜呢!不过,她是怎么骗过你的魔兵溜出宫去的呢?” 凤翎王立时就拉下脸,愤袖离去。怎么出去的,这个,自然是拜了她自己是大祭司的缘由;水迷宫里里外外一百七十二道结界,有一半是她亲手结的,她想要假扮一下宫人偷偷溜出去,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他要是想抓住她,她能跑多远? 一个悬镜就能清楚看见她身在何处! 哈哈!哈哈!哈…… 凤翎王的脸色更加不悦,挥一下袖子关掉悬镜,悬镜里脱了外衣在水里嬉戏的女人,不正是黎月还能是谁。 她竟跑到山村野外嬉水! 对此他感到不悦,可是那样的笑声和快乐的模样却深刻地印在脑里。 “你这毛小子……坏丫头!” 他不禁莞尔,就让她玩个够吧,玩够了,回来才有精神受罚!受罚的话,那张委屈的沮丧脸就更加好玩了! 这么想的时候,他心里舒服多了。 不过!他揉揉眉心,陵姬,似乎最近黎月总是冲撞她,诸多是非。 这样下去,总会闯祸! “王,今夜由我来侍候掌灯!” 天黑还知道回来,凤翎王脸上不动声色的颔首。 本想训斥她的不是,看见灿烂的笑脸,凤翎王起了恻隐之心,想着本就是个孩子,不必太苛责,反倒不想对她发火,“你,膝盖还疼吗?” “哦,还能跳!” 黎月说完还跳了两下怕他不信。 “不许跳!你就这般孩子气,才会鲁莽惹祸!罚你写字背书,你这泼皮性子,得磨磨!” “啊?” “你有异议?” “臣不敢,可是臣写字极为不从心,识字不多,怕有违君令!” “过来!” 他写一个大字,让她临摹。 “临一百遍。” 黎月委屈的不还嘴抄了十几遍。 她伸长舌头做鬼脸,“我临摹得不好!” “字如其人,你这是貌若罗刹?凶神恶煞还是惊世骇俗?” 黎月扁嘴叹气耷拉着脑袋:“可叹臣实在不会舞文弄墨。” 他无奈的握住她的手,笔走龙蛇,果然漂亮一气呵成! “哇!我写字从来没这么好看!” “算了,本王教你!” “谢谢王!” 悯,这是他教黎月的第一个字,黎月临摹了上百遍的字。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会有一天,这个字会成为他与她的故事。 黎月学着他的走笔,笔锋凌厉划过纸面,力透纸背,心里戚戚然。 他眨了眨眼皮,摇摇头,径自去写自己的。 那天起掌灯侍候都是黎月,凤翎王一天天教她写字临摹! “王好厉害,写的真好!” “你用心琢磨,不能悟十分八分也该有三四分!” 黎月静不下来,心都飞到外面,想像翱翔在蓝天白云之下多么畅快! 凤翎王伸手在她头上敲一下。 “啊!疼!” 黎月瞪眼,“王干嘛打我!” “不专心!” “哪有!” 凤翎王低低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嗯哼!” “乱讲!” 他收收瞳孔,威胁性的看着她,嘴角似有若无一抹邪笑:“蓝天白云很怀念吧!” 啊呀! 黎月跳起来,“王怎么可以偷听臣的心声!” 他的声音轻快起来,“有趣!” 黎月噘嘴,什么啊真是!“王,不然你也让臣听听你的心声啊,这样才公平!” 凤翎王的手指在桌子上自在的敲打着,五根修长的手指白皙无暇,指骨分明,美得让人想要啃一口。只听他小小的嗤笑,一会儿后眼神定定看着黎月问道:“你想听?” 黎月笑眯眯的讪笑,神的心声耶! 凤翎王危险的眯了眯眼,一把将黎月揽到胸前,“让你听听又何妨!” “王!这、这!” “不是说,想听听神的心声吗?你怕本王什么?” 他的胸膛很温暖,她贴着他的心,屏气凝神。 黎儿,你是女子多好! 黎月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猛地一震,吓一跳地推开他,后退一步! 他却淡然的睨着她这惊蛰的模样,嘴角微微抿起:“怎么了!” 黎月忙挥手,“真是!什么都听不到!” 凤翎王灼灼的眸光紧紧盯着黎月的紫色银眸,“哦?真的吗?” 那双眸子太好看,像银河的星星一样深邃又明亮,像水迷宫圣顶的圣光一样耀眼。 蓝色的眸光让黎月胸口一滞,手指忍不住颤抖,她怕自己的手指颤抖被发觉,手握成拳头,掩饰的咳嗽了一下,用力点头。 黎月惶恐,点头,点头,点头点头,“对啊!” “那让你重新听一次!” “不!不要了!” “怎么!” 黎月摆摆手,“臣怎能如此冒犯王呢,臣越礼了!” 凤翎王心里窃笑,面上仍是一片淡然,拂拂手,“那你可就别说不公平了。” 星星点点的光柔和的透进大殿,黎月伸手承接住一点光,柔柔的跳跃在掌心,“我摸到星星和月亮了!” 大殿里柔和的闪烁着微光,水迷宫的上空仿佛镀上一层灿灿的银。 她站在光里雀跃,伸出手臂去承接星光,长袍飘荡灌了风胀起来,银色的长发也被风吹乱,吹掉了她的束发带子。 凤翎王遥遥伸出手,那根束发带随风飘过,他轻而易举的接住束发带,一端随风飘逸一端拂过他的脸颊,似乎还带着她的发香,凤翎王心中一动,如一阵风拂过他的心底,荡漾起一阵涟漪:“黎儿,你的头发散了。” 黎月旋过身冲他一笑,那笑容淘气得令整个大殿都灵气勃勃,她高兴极了:“散就散了,我有月亮!嘿嘿!” 黎月踩着小碎步走出大殿,向着南珠台的空地走去:“我要去见见月亮!王,你也要去见见月亮吗?” 似是受到感染,那雀跃的陶醉模样瞬间牢牢吸引了他的目光,不再移开视线半分。 凤翎王的眼瞳亮起来,她仿佛飞舞的妖精,周身散发出美丽的光彩,衣裾纷飞,盈盈身姿轻快,春风化雨;他不自觉的跟着她轻快的步伐,一路走来,圣驾出迎,众生回避,水迷宫的人都纷纷避退,黎月欢快的步伐更快了,他唤了一声:“黎儿,走慢些。” 第75章 但他宁要这一生一世,只要此一人 摩里黎月在月光下伏拜,虔诚而认真,感谢月神赐我们以光明,感谢您的照拂,水迷宫因您的照拂而明亮! 凤翎王抬头望着漫漫星河,看着南珠台栽满金蔓珠的院子里,看着尽头的人儿如此虔诚的膜拜,看着黎月的眼神也柔软了。 黎儿,我想过,我想我是对的!你是对的! 你才是这水迷宫的月亮! 如果真的要选一个人来陪伴我,渡过这千年万年的孤独,是你也不错! 他迎风而立,风声缭绕,盘旋在水迷宫顶的圣光越来越清明,他在想,黎月是否承受得起,水迷宫这个净化场的一切,以及,他这个天地之子的一切;还有她自己隐晦的身世带来的一切,非生非死的星轨里有他无法窥探的天机,才是他至此都在迷惑的事情,可是这些,他也无法对一个少女说出来,徒增她的烦恼。 空中充满稚气的嬉笑声,那里悄悄的滋长出一朵朵鲜艳的沙陀金蔓珠,是水迷宫最妖冶最娇艳的神花,花期短暂,百年仅开一次,花开四十九天,日日不同一色,花香十里长扬,花谢一瞬间灰飞湮灭,繁花如烟。 想要采摘沙陀金蔓珠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必须在花谢之前用心头血灌溉之,待金蔓珠吸收凝汇入核心,才能够将其采摘! 凤翎王伸手抚过一支金蔓珠,花香四溢,正是花期,他长叹一声,绚丽的生命,如此便是一世。 他享有永生的寿命,漫漫的长久岁月,但他宁要这一生一世,只要此一人。 “王!”黎月征住,她看见凤翎王居然用自己的血滴在了金蔓珠上,他竟要采摘那朵花。 凤翎王将她的手腕握住,温厚的声音在说:“别动,乖乖呆着!” 凤翎王的每一根指骨仿佛都是跳动的温柔,从指尖到手腕的情绪,慢慢的流溢出一股清泉般的温柔力量。 摩里黎月侧头看着他修长的身影,心脏跳动得好快,那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自己的,就像她在他的怀里一样,她觉得这样靠他很近很近,世界如果一直停在这一秒该有多么安静。 那珠子剔透晶莹,血红色的核心折射出夺目的流光。 摩里黎月惊诧的发出“啊”的感叹声,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了沙坨金蔓珠的采摘过程! 南珠台是东宫的寝殿,因宫中尚未迎娶王后,平日鲜少有人会在此玩耍,只有她这个“顽劣”的大祭司才偶尔到处乱闯,这金蔓珠的花苞她是瞧着几十年的,今年终于到了花期、开了花;因为很好奇这神花到底有何精妙,她就偷偷的来瞧过几回;若不是得了凤翎王的默许,她区区的凡尘巫女又如何能轻巧近得了这神花之地,更别说看着他亲手采摘了一颗金蔓珠。 沙坨金蔓珠这等神花最是娇气,非要神仙的心头血不受!王之所以敢这样放心让她随意进出此殿,也不过是因着她的凡人气血,无法凝心头血采摘了金蔓珠罢了。 不过也好,她可以如入无人之境,随心所欲的来去。 第76章 天就是我的君父,地、就是我的母亲 凤翎王忽然将金蔓珠插入她的发端,一变成了花饰。 “好看。”他看了又看,黎儿长大了,五官慢慢长开,越发出落得女子的娇态,虽然人前束着男子的发冠,或以男子简单的束发示人,但是她终究难以掩盖女子的俊俏面貌。 “金蔓珠这样珍贵的神花怎能不好看,王可真随意!” 他无所谓的掠起她散落的发梢,“金蔓珠与本王的大祭司相比,还是逊色了些!” 她暗暗一惊,凤翎王随手就将如此珍贵的金蔓珠随手赠与,果然是随心所欲的凤翎王! “黎儿,你不喜欢?” 她摇摇头,“自然是喜欢的!”她摘下那珠子:“只是黎月男儿之身,戴着簪子可就要惹人笑话了!” 他却笑了:“你闹的笑话,还少吗?” “那就谢过王,既然送了黎儿,就当做臣将来媳妇儿的聘礼吧!如此珍贵的神花,黎儿定会好好保管着!” 看她信口胡掐,凤翎王也不闷气,颔首,他扬扬嘴角,拍拍她的头:“我的黎儿长大了,知道要讨媳妇儿了!” 黎月不知如何接话,温顺的弯起眉眼咧嘴笑了:“王,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下好不好?” 凤翎王翻手脱下身披的红色袍子,给她披上,系好了领子上的带子:“就在这南珠台里呆着,不许乱跑了。” “啊?”黎月扯一下袍子,这袍子的绣工真好,质感也极舒服,与他们巫族的手工就是差远了,真是天上仅有地上无。 “你想去哪里溜达?” “没有了啦。” “黎儿,你是我座下的首席,要时刻谨记,你的一举一动受到万千瞩目!” “王,受人膜拜是件辛苦的事,我真心佩服您!”当她站在大殿上,俯视着满朝文武百官,那感觉真的很微妙也震撼。 凤翎王将手中的金蔓珠折掉梗,只剩下一朵花蕾,他侧头认真看向她:“本王天地孕育而生,是天也是地,不管愿不愿做,都是洪荒大地神人敬畏的凤翎王!”他低眸,在她的肩膀上拍一下:“所谓天生王者,大概就是指我们这些天生神力的上古神,必须担当的责任吧。黎儿,你认为能力越强的人,是保护者,还是破坏者?” 他修长的手指,映在月光下,显得更加修长,根根分明的指骨修长就像宫殿外的那些雕塑一样棱角分明,是神的杰作。 他用黎月的束带将她的长发束起,手指插进她的发间以指尖代梳子,梳理着她的银色长发,月光下的银发,就像透明的丝线一样柔美,丝丝闪烁,就像妖精的银发、肤泽。 “我喜欢站在王身边的感觉,有空荡荡的孤傲和宁静的咆哮,很特别!所以,应该是保护者!” 凤翎王似乎不太喜欢她形容的感觉,皱起眉头问,“没有归属感吗?” “归属感……家,才会有那种感觉吧?” “那什么是家?” “凡人书上写:温暖,体贴,照顾,呵护,保护和关心!臣很以为然!” 凤翎王突然拉近她,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用力收紧臂弯让黎月贴近他的胸膛,他低头贴着黎月的耳朵,柔声问她:“像家人的怀抱吗?” 黎月被他吓了一跳,想要挣脱开去,“王,您吓到臣了。” 他还是坚定地抱住她,闻到她发间的馨香,令他心悸:“告诉我,这样的温暖是不是家人!” 她用手推拒着他的胳膊,心想他的家人不是遥远的创造天地的父神,就是掌管圣地的远古神只,他对家人的感觉无法和她比较,他的家人与天地共生,天长地久,却惟独这陪伴,是没有谁能够做到的;于这些上古神而言,七情六欲根本都是些虚妄之物。 “别动。” 黎月轻轻嗅着他的味道,她的心砰砰砰跳得好厉害,凤翎王是天地之子,她心上尊贵的神祗,可是她竟然能如此的贴近他,听着他的呼吸:“你的味道和他们不一样,可是、我觉得很温暖!” 可是终究君臣有别,她不该僭越。 她推开自己和凤翎王的距离,凤翎王也就不再勉强,放开她,“王,家人是亲情骨肉的血缘,不只是拥抱的温暖。” “血缘……”他的手指轻轻弹开指尖的一只小妖精,跃入花丛中消失不见。 黎月说到血缘,令凤翎王若有所思的沉吟,但是他随即又回过神:“还有什么?” 黎月嘟嘟嘴,手里把玩着凤翎王刚刚插入她发端又被她取下的金蔓珠,虽然只是凤翎王随意的赠与,可是用凤翎王心血灌溉而采摘的金蔓珠,此花若是用以药引,是能够养元养气的回魂丹,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灵珠;黎月紧紧将金蔓珠攥在手心里:虽然王只是信手拈花,但她却觉得这是一份珍贵的礼物。 而身着男装的她,其实不适合在发间别一支如此美丽的发簪。 “王已经很照顾我,我很满足了,黎儿未成年就入宫为官,王不但没有怪罪我不懂事常常惹祸,还事事包容,摩里氏一族都以我为荣。”她抿抿唇,“王知道,以这样的年纪成为大祭司,我的族人不仅以我为荣,他们都非常拥戴我!我知道,这一切荣誉,都是王的恩典!” 静静听她说完,他挽起她额前的散发捏到脑后,笑了,这些却不是她要的:“可是,我,要怎么办才是你的家人?” 黎月微微一笑,“是啊,干什么要做我的家人呢,王有家人,每一个,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上古神!” 他忽然凝住笑意,轻声说道:“黎儿……那些都不过只是传说,本王由天地孕育而生,是没有什么家不家,亲不亲人之说的!” “什、什么意思?” “若非要说家,天就是我的君父,地、就是我的母亲!” “可是自古以来,都是传说他们与您是……” “不过是些虚妄的传说,后人杜撰了的一些戏本,无聊打发了一些空白,本王只是懒理这些俗事!”他抬头看着她:“不过是,聚在了一处,便是缘分的开始而已,亦师亦友,都无妨。” “原来是这样……” “所以黎儿,本王不晓得,什么是家人,我感受不到所谓血脉的牵绊。你懂我意思吧?” 她心疼的伸出手握住他的皓腕,恭谨的放到自己额前,闭上眼睛恭谨的说道:“王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是恒久的孤独!” 他的手背贴着她的额头,那朵鸢尾花妖艳赤红,那是属于自己的印记:“心中无挂碍,也不失为幸事。”他眉眼低垂:“只不过,有,也不坏!” 她放开那只修长的手,微笑说:“水迷宫的子民都拥戴您,您是他们的家人!” “那我呢,是你的家人吗?” “王为什么要做我的家人呢?” 他扬扬嘴角,“我不是要做你的家人!” 摩里黎月的紫色银眸闪烁,静候他的下文。 第77章 你若是女儿身,本王就做你的男人! 凤翎王的眼神悠悠扫过她的眉眼,那张稚嫩的脸,清秀可人,秀丽的长发及腰,一根白色丝带规矩的将那头秀发束在脑后,虽然极力的掩饰着她生为女相的秀气,但是依旧难掩她眉宇间那股清丽,她举手投足的那种属于女子的气韵!虽然平日掩饰得极好,可其实与她亲近的人若是心细,也能够捕捉到蛛丝马迹! 凤翎王的手指穿过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托在手掌里,面向自己。 “王?”黎月诧异的瞪大眼睛,凤翎王突然将自己和她靠得这么近,她有些别扭。 凤翎王俯身,居高临下,海蓝色的眼瞳深邃的摄住她的心神,连呼出的气都喷在她脸上,黎月的心又再一次狂跳,他们靠得太近太近,她不敢妄动。 “这南珠台空悬十几万年,本王都想不到能给谁!”他的声音低沉,磁性邪佞:“你要不要,送给你啊?” “呵,王太会开玩笑了,这、这是东宫的寝殿,黎月一介凡人,怎能要这尊贵的住所,实在于理不合!” 他的声音却仍是低沉,充满了魅惑:“黎儿,你若是女儿身,本王就做你的男人!” 啪! 黎月慌得金蔓珠都从手中掉落在地;她慌张的蹲到地上去捡那支簪子,定定神深吸一口气,才缓缓的起身,可是她害怕去看凤翎王此时的眼睛!她假意镇定的看着那片绚丽的神花池塘:“这、黎儿区区一个凡人,若是女儿身,也是高攀不起凤翎王如此高贵的身份的!王就别取笑黎儿了!” “高攀!”他咀嚼着这两个字,论地位,在四海之内,只有巫族血脉的确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地位;论身法,黎月百岁不到的修为虽有天生神力,顶多也只是祭司所之翘楚;与他想比,单是他这冥海之主的头衔,就足以压了她一个云泥之别。 她干咳两声,“天色不早了,不如王也回去歇息吧,明日该上朝会了。” “嗯。”他的眼神在黎月泛红的脸上停留片刻,终究,还是移开了。 “臣恭送王回宫。” “不必,你也回去歇息吧,“他看着黎月握住金蔓珠的手掌,眼神更加深沉:”妖精的祭典十年一度,马虎不得。”他抬头看一眼穹顶的光,散落在冥水之上的星辉倒映着银河星轨,星轨错综盘绕。 禁足了三日,祭典的事宜还等候着她继续批示,不过幸好有文珠祭司在操持着大典,否则她这几日的空缺也就耽误了。 黎月躬身作揖:“是,王!臣和文珠祭司定会加紧准备妥当。” “好,回去吧。” “是!” 目送凤翎王离开,摩里黎月呆呆的望着手中的金蔓珠,那珠子透如晶体,流光溢彩,折射出血红色的妖异光彩,真的是颗很美的珠子,可是…… 一颗泪珠,悄悄的从她的紫色银眸滑落,滴落在手背上。 可是王,黎儿害怕这样的好,是一个泡影。 再过些个十年,她就成年了,可是如今,她是男子的身份,只怕要永世不得解开了吧。 对不起,王,您待黎儿这般好,黎儿却还欺骗您!就让我用忠诚为奴为仆回报您吧! 第78章 十年一度的妖精祭典 十年一度的妖精祭典终于到了,神月阁和祭司所、少物司共同筹备了一月余,水迷宫的禁地空谷也正式打开了大门,迎接驻在水迷宫的妖精;凤翎王,将在这里为他们洗礼,并给新生的妖精和未成年的妖精举行择选,让它们可以在这一天挑选自己的灵主,守护终生,共同灵修。 因是妖精祭典,宫中只有神月阁,祭司所,各司星君能够参加祭典观礼;以摩里黎月为首的,祭司所四等以上所有神官、星官都列位;而神月阁则是以文珠祭司为首,隶下省时星官、天枢星官列位;各司则有东苑的白虎元君,夏苑的朱雀星君、西苑的玳瑁星君、春苑的六淳星君;上座位列有雎羽上神,王妃陵姬,以及凤族女君,若水司君等天上几位常在冥海走动的上神。 成群成队的妖精扑朔着薄如蝉翼的翅膀,落在空谷之内,或盘旋在空中,或矗立在灵台上静候,或在灵台下聚集。 十年才开一次的妖精祭典,让一些刚从下阶晋升才有幸观瞻的神官和星官都兴奋不已,因为不仅可以近距离的瞻仰凤翎王的天人之姿,还可以名正言顺踏入空谷,一览空谷的胜景,此处是宫中一处神奇风景地,因有四季风景同时盛放而得名,三十二条分支小道,分别是二十四节气与八卦而合。 空谷的幽兰正是开得繁茂之时,伏在深渊峭壁上,冥水自地泉蜿蜒而出,从二十四条分支小道一直流淌而过,汇入天位、地位、雷位、风位、水位、火位、山位、泽位,流过八个方位汇聚到以喷泉水塔为中心的灵台上;灵台之上,正是凤翎王的玉座之处。 而诸位上神以及祭司、星官也列位在其上。 水雾在水道上弥漫,雾气笼罩了整个灵台,再加上此时灵台上各位上神的仙泽,仙雾缭绕。 各种说话的议论声,翅膀扑朔的风声,交织在一处,场面热闹,纷繁盛大。 乾位方,雎羽上神与凤族女君同坐一列,此刻他老人家手边一杯香茗,老神在在的手摇着凤翎亲手制作的折扇,笑意怏然的看着四周围满的各色妖精,这景象倒是颇热闹,一扫了他入宫以来这些天的阴霾,心情也不禁的活跃起来,与身侧的女君,也就多说两句体己话。 因着这位凤族女君年纪尚小,承袭帝位时他这位真祖又适时沉睡在某座仙山,固凤族合族上下都无缘拜见。 前些日听闻了真祖醒世,并且还救下了凤族的灵兽皇叶,女君自然是要趁此机会来拜一拜这位真祖,顺便参加十年一度的祭典,说起来能得妖精洗礼的座上宾,还是顶了这女君的位分,顺便再带上族中几个小辈一同来观礼,也让他们长了见识! 坤位方,是王妃陵姬的坐席。日前她因受了凤翎王的责罚被禁足在凤仪殿,颇有些烦闷;此次妖精祭典,她得了凤翎王允许来参加盛会,也算是给了她一个重新得以在君前露脸的机会。 想来还是自己的母族身份地位让君上多给几分薄面,否则依着君上那捉摸不定的脾气,动了他的人,怎会短短月余就原谅凤仪殿了。她总是跟自己反复的劝慰道,一定要耐心,一定要忍住,受这点点委屈,并不算得了什么。 第79章 荣耀是你给的,雨雪风霜,也都是你给的! 震位方,坐在最前列的是文珠祭司和摩里黎月,也是此次祭典的主办司,她们二位身后的几桌人则是两司隶下的神官和星官。 再看巽位方,是今次特地从西天梵境为了来会一会雎羽上神的佛陀,许是未料到这位苏悉地佛陀的莅临,彼时佛光灿然,耀得灵台都闪闪发光;苏悉地佛陀见自己的头轮耀得几乎要抢了凤翎王的风头,便隐了自己的头轮,将佛光隐了。 即便身处如此喧闹之境,他的双腿盘坐,座下圣莲盘生盛开,双手交叠在腿上,慈颜微笑。 而坎位方,是与若水司君感情甚笃的朱雀星君,今日朱雀星君仍是一身红衣飘飘,脖子上的芙蓉石项链更是令她素淡的妆容,肤泽色润,自成了一道风景;连并她席上的若水司君——玄武元君是一身靛青色皮弁,与朱雀星君一红一青,两种撞色,甚是相衬;而同席坐在右侧的白虎元君一身素白,却是显得儒雅翩翩,倒是有些像是神游了太虚似的一座玉雕像! 离位方,六淳星君与玳瑁星君同座,这二位平日深居简出,在水迷宫内也是甚少在人前现身的二位神君,据说是贪这水迷宫的清净,才自请了来此处避世;这二位避世的神仙即便在宫中,因借着凤翎王的威名震慑四海,也是鲜少见客,更否论参与宫中的众多宴会,也就是这种难得凤翎王主持的宴会偶尔来凑个热闹,沾沾人气。 艮位方,兑位方,则是他族几位神仙的坐席。 天色渐渐蒙亮,正是启明星与阴阳交汇之际,所谓阳气始上,故万物生;此时,正是时候了。 只见灵台上的凤翎王,迎风而立,风带起他的一头及地的乌亮黑色长发,时不时还有逆风垂下几缕发丝掩住了他的眉眼,好不温柔又掩盖不住他那张魅惑众生的俊脸,只看侧脸,都是一抹自骨血里透发出来的冷然深邃。 他遥遥看了看灵台上的各位神尊神君,便也不说什么,只是闭眼,单手覆住自己的面向,刚好是中指正点自己的眉心,唇畔触碰到自己的掌心。 摩里黎月望着正中位置上的那个神只,她晓得,祭典正式开始了,王要放出他的灵识,只属于他凤翎王的气息,吸引着一众妖精的膜拜。 忽然,一朵闪烁着银色圣光的鸢尾花从凤翎王的额头显性,印记就像胎记一般长在他的眉心,是世间只属于凤翎王的印记,与摩里黎月不同的是,她的鸢尾花,是妖艳的红! 她抬手,手指触碰到自己的额头,她忽然脑袋有些疼,封印在自己眉心的鸢尾花印记好似要跳出来似的,感应着凤翎王的那朵鸢尾花,她忍不住用手背抵住自己的额头。 好吵! 周围忽然变得好吵! 有人在唱歌! 不,是说话声! 她晦涩的抬眼向着凤翎王望去,他却好像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样,依然在施法放出自己的灵识。 摩里黎月用力握紧了拳头忍耐着这种不适,艰涩的瞧瞧用心法给自己施法,让自己好过一些。 可是她听见了很多声音,耳边很多奇怪的声音,那些声音好像突然从各处向她的耳膜撞过来,冲击着她的听觉,她知道这种声音。 她听过这样的声音! 是妖精的声音!她循声望向台中的那些妖精,每一句琐碎的话语,她都能找到那个声音的主人,成年的,未成年的,成型的,未进化的;她竟然,在凤翎王的灵识里,可以听懂这些语言并且准确无误的将他们的主人一一对应。 她震惊的看着这些妖精,再看向凤翎王,他还是闭着眼,只是原本放在面前的手掌向前高高举起,仿若无形中托起了一个什么,如果自己没有感应错,那应是一朵来自于他灵识的鸢尾花! 那灼灼的银色圣光,即便不识得鸢尾花的小神仙,也依稀能瞧出是朵花型。 文珠祭司察觉了她的不适,看向她关切问了一句:“你怎了?” 调节好气息,摩里黎月回以一个微笑:“无妨!可能昨夜没有休息好,这会儿有些头疼。” 陵姬望着凤翎王长身玉立的样子,这样心中不禁又钦慕几分,君上就是不讲话的站在那儿,也是令她心生爱慕,且这万年来,未退减半分,钦慕他的心意反而愈发的浓烈!凤翎王啊,她发誓要追随他一世的夫君,她怎能不爱这样的男子,他的举手投足,一举一动,就是一低垂的眸光,一抬手间的洒脱都勾住了她的心神。 情不知所起,风起是你,叶落,亦然是你。 朝朝暮暮,期期艾艾,只想千万年、万万年、都是你;都是你! 她再侧目看一眼摩里黎月的神情,她看着那张稚气的脸,虽然没有自己的美貌,可是她的的确确也是能看出摩里黎月的好皮相较于凡人,是称得上俊秀的容貌,少年卿相,放在凡世,也定然是个迷倒一片少女的耀目少年;但比起自己,还是逊色多了。 不知为什么,她总是忍不住要拿那个少年祭司与自己相比,许是猜忌了凤翎王属意的是他这件事,让陵姬心里很不舒服,便时时刻刻都想要胜过黎月一些,方能抚慰自己:宫中那些谣言不要尽信!当做是凤翎王只是养着个孩子一样的心意待她好一些罢了。 可是、那日雎羽上神欲言又止的那个答案,她心里便没有了底气,若不是摩里黎月,难道,真的是羿天?那个男子,也的确是清隽,更何况他的才情更是君上这么多年来很宠信他的一个缘由,君上欣赏他的卓见与远见,更是让他这样一个无官无职的闲人垂帘听政,时常当众询问他的见解,如此的宠信,数十万年来是第一人。 还有此次为了皇叶而严惩了三个司所的一众宫人,陵姬每想到一个人选,都觉得自己为何面对的,都是些无与同比的男子。凤翎王,要么就不动声色,一动便给了她这样的难题。 跟女子争,或许姿色就已经有压倒性的碾压;可偏偏,她要逼自己与那些个才貌兼备的男子争,想来也是很怄气,气极了!明明自己,才是那个陪伴在他身边万年的妃子,可是为何,却输给了旁人!先来后到,她占了先机,为何如今落得这样被动,她暗暗的咬牙,爱慕君上的自己,荣耀是你给的,雨雪风霜,也都是你给的! 论起这些亲近凤翎王的各色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她的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迷惘和神伤。不期然被坤位方的雎羽上神一眼瞧见,她微微点头含笑,算是见了礼,雎羽上神也只是看了她一眼,面上没有任何变化,然后又似不经意的移开了目光。 她的幽幽目光又转向妖精围绕着的那个伟岸的男子;陵姬不禁揉揉眉心,摇摇头,还是不要想了,越想越是烦心。 第80章 妖精祭典的洗礼 灵台上散发出银色的圣光,直向拱顶,一圈一圈的圣光自水塔中央扩散,妖精忽然全都向着正中的凤翎王齐齐跪下,收起翅膀虔诚的将双手交叉在胸前,闭上眼睛低头聆听圣言。 只见凤翎王的口中念念有词,可是四周万籁俱寂,他的手指上那朵鸢尾花不见了,在圣光中消散了。 每一个进行洗礼的妖精都飞到了凤翎王身前,掌心向上鞠躬,虔诚的对他行礼,接受凤翎王给予的祝福。 凤翎王会将手覆盖在妖精的头顶,每个妖精都不一样,光顶的光都是不同颜色,每一种颜色,都代表了妖精所具备的元素力量,如:金之元素——金色,木之元素——黄色,水之元素——蓝色,火之元素——绯色,土之元素——紫色。 凤翎王的另一只手中,是从地泉引来的妖精泉水,妖精会伸出右手承接凤翎王施礼的泉水,那泉水就像活了一般,在妖精的手掌中幻出百种样子,跳跃着、冲进了他的体内,他的掌心忽然串出一串蓝色的火焰,是属于水之元素;这也意味着,这是一只成年妖精。 然而这火焰,也并不是每只妖精都会有的;只有成年妖精在接受洗礼的时候会显现他们的力量元素,未进化的妖精力量都是未知的银色,只有在进化之后,才能知道这只妖精的力量是什么元素,也因此妖精的力量都不同,各自的能力就不一样。 接受绶洗之后,得到了祝福和灵力,成长期的妖精会进化,未成年的妖精则只是得到了灵力。 千百只妖精,虽有千岁、万岁之龄,模样却都是孩童般的容颜,许是妖精天生便得到神的偏爱,每只妖精都长得十分的精致可爱,但也许是因此,他们平日里都不轻易显性,身体只有手掌大小,只有在接受绶洗时,才幻出了似7岁稚童大小的身量显形于人前。 远远看去,就像凤翎王的周围都未满了一群孩子,它们活泼可爱,又伶俐娇媚。 第一次看见这种盛况的小星官都看得痴了,这样的场面既美好又神圣,让人都忍不住感叹世间有如此的神奇生物,他们就像孩子一样可爱,但其实却都寿如南山。 做这件事,果然很适合凤翎王的身份和气场,每一只妖精都要从他手中接过泉水,得到他的祝福,也为他歌唱。 那歌声传响绝顶,不仅仅加持了水迷宫的结界力量,更是增添了水迷宫的光辉,映得灵台之上大放光辉,炫丽夺目,那光芒穿透了宫墙,穿透水迷宫的拱顶,穿透了冥水,穿透水迷宫的每一个角落,冥海像一个发光体散发出灼灼的光华。 妖精手拉成圈,扑朔着翅膀飞到他们头上,眨眼之间从坤位方就能飞到巽位方,空间于他们来说仿若无物,他们天生便有移形换影,穿梭物理空间的幻术,可以不受空间物体的束缚。 歌声吟诵着古老的语言,传唱他们听不懂的语言,那声音如空谷的铃兰之声,清脆悠扬,悦耳悦心。 接受完洗礼,便到了下一个很重要的仪式——择选。 此项重要的仪式仍是凤翎王来主持,但是灵主的择选是人为无法操纵的,在这一仪式中,妖精会放出自己的灵识去寻找他们的灵主,寻找气场与自己相合的灵主,当他们有选中的灵主出现,自然的幻出一颗水球来,那人的模样便会在他们的水球中显现,而同时,这位灵主的手中就会出现征兆,是与妖精心灵相通的联结。 一般来说,只有未成年和新生的妖精会择选自己的灵主,成年妖精大多已有自己的灵主,或不选择灵主。 第81章 那冰魄珠幽幽的缕缕冰气溢出,果然是散热的好物 令摩里黎月感到震惊的是,她听得懂妖精的言语,听得懂他们吟诵的古老歌谣里的词义,她将手覆在额头上那朵鸢尾花,她觉得自己灵台清明,可是那个印记再次莫名的显形,还像发烧一样的发烫,惹得她感到不舒服却又意识清醒,就像妖精在召唤着她一般,她听得懂那种语言。 摩里黎月偷偷的变出一点碎冰,包在帕子里,假意擦拭汗珠,在额头上来回擦拭了几次,舒缓一下自己的不适应。 一旁的文珠祭司看在眼里,悄声对她说道:“摩里大人,若是不适,是否需要回避下?要是有人问起,我可帮你打个照应。” 感谢的回以目光,摩里黎月晦涩的苦笑一下:“不了,现下择选祭典都要开始了,若是此时走动,很难不引起注意。我擦擦汗就好了,不是大毛病,就是觉得头有些疼。” 文珠祭司向她伸出手来,掌心躺着一颗淡蓝色的珠子,圆润透蓝,她悄声道:“我这颗是冰魄珠,你且捂在帕子中贴着额头擦一擦,然后再捂在掌心握着,方能褪热。” 摩里黎月接过,那冰魄珠幽幽的缕缕冰气溢出,果然是散热的好物!她放到自己的帕子中,再擦一下自己的额头,果然感觉好很多!“谢谢你!” 文珠祭司只是淡然的点一下头。 待到半盏茶功夫后,感到自己已经无大碍,摩里黎月将冰魄珠还给文珠祭司:“这么巧,幸好你随身带着这小东西,不然我可要一直捂着额头了!” 她却也是无奈的微微扯了一个笑,将珠子放回自己贴身的小香囊里,收进怀中贴着:“我生来体热,我宫中的人就知道,一般未到三伏天我宫中便要常常备着冰窖挖出来的冰块;幸得赤水天尊赐了我一颗冰魄珠,我便时常带着!” 再看台上的凤翎王,风吹过,带起了一阵新的旋风,中央的水塔冒出了一股更高的喷泉,那水灵动的幻出了一只水妖,她盘旋在灵台上空,飞身迅速直冲拱顶,碰见了冥水,忽然就散作雾气,嘭!变成了雾气洒下。另一只泉水妖又从水塔幻出,围绕着妖精群穿梭,飞翔,引得妖精也团团飞舞,直至她飞到了凤翎王面前,带出的一条常常的水痕在空中雾化出一片雾气。 “啊!水妖好美!” 后座有小星官发出感叹的赞美声,落在前座的人耳中只觉得,不大新鲜,因为这场面他们却是见惯了,也就没那么惊奇。 “快看快看!那水妖飞得好高!” “啊!那水妖是泉水幻出来的吗?妖精泉水果然不是凡物可比,连幻出的水妖都如此的漂亮!” “那是不是王的术法啊?” “不知呢!听说王能操纵这世上的所有自然元素,而妖精一人只得一种元素,真真是厉害!” “那是自然的!” 只听这声音清新雀跃,声音中满是对凤翎王的崇拜之意。 “我们的王是天地之子,要幻出区区一只水妖,肯定是不费吹灰之力!” “好羡慕啊!” “等我们修了更高的术法,虽然不能百分百像往那般轻易操纵各种元素,但是也可以利用巫术幻出这些幻象来的!” “嗯,对!我们也要加紧修炼才行!” 摩里黎月头疼的想,莫不是自己修了个黑行术,才惹了王在自己身上加了个法印,莫不是怕她修炼的时候走火入魔吧? 天哦,她这能听见妖精语言的能力,不会是因为和凤翎王有了联结的缘故吧? “文珠祭司,你可知道,法印的受者与施法者的联结,是怎样的?” 文珠祭司好奇的瞟向她,“自然知道一些,高阶的神仙都是会懂这门高深术法的,但是轻易也不会与旁人做联结,太麻烦了。” 摩里黎月眉头深蹙,她想着等择选祭典结束,要好好的和文珠祭司探讨一番,以消除自己的疑虑。 第82章 鸾儿长大以后也会像他们一样好看吗 妖精自发的围成了几个圈子,以凤翎王为中心的圈子,一层层的向外。 凤翎王伟岸的身影被妖精未满,几乎都要挡住了坐席上的视线,妖精群周围都慢慢的安静下来,一层一层的银光从灵台水塔扩散,风里的歌声忽大忽小,呼声时而激昂,时而低沉,时而悠扬。 本来在里层的成年妖精,不约而同的长开了薄如蝉翼的翅膀,循着涌动的圈子,盘旋着,飞到了外围,而新生的,未成年的妖精,则顺着人流慢慢的收紧圈子,想着中心飞近,越来越接近凤翎王。 直到所有的位子,都留给了成年妖精以外的其他妖精,歌声此起彼伏,成年妖精带动着小妖精,他们的身上发散出一层层属于自己元素的光芒,灵台上绚丽的五彩色交织成了璀璨的风景,神秘又缥缈,不断的变换着阵容,颜色、光芒。 他们的法相,原来也不过是个孩童模样! 见此如此场景,众人不免又是一阵唏嘘,不知此次宫中又会有多少人能成为妖精的灵主,该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情。 祭司所的众多小星官都悄声的议论着,想要求得一只妖精与自己修炼,要讲求一个机缘,这种生灵太过超然,生死并不列在他们的三界之内,与妖族又是不同的一个种类,妖精甚至比灵主更加长寿,所以宁不选灵主的妖精,也是不在少数,因看着自己的灵主死去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件非常伤心的事情。 已有灵主的妖精自觉地落在最外围的几个圈子,跪到在凤翎王面前,双手交叉在胸前,虔诚的低垂着脑袋,吟唱属于他们的歌谣,为水迷宫加持。 不过半盏茶功夫,已经有一些未成年的妖精手中就出现了一些异样。 哇! 有几个看得痴了的小神仙发出了惊讶的感叹! 震位方的后列,摩里安雅循声望去,声音是来自乾位方——凤族的小殿下。她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位小殿下从前女君来水迷宫觐见时未来过,像是第一次来,看他此时各处张望得好奇模样,可能是平日甚少出门,但是年纪多大倒是从他脸上瞧不出来,神仙大多是按着阶品列班,年龄于他们来说反倒是个虚的。 听闻凤族的小殿下时下已是三万岁的年龄,可是看上去却只有十岁孩子的模样,那小殿下长得白白嫩嫩的甚是可爱,清灵的眸子瞧着台上的妖精群,乐得嘻嘻笑。 凤族自从让这位女君承了地位之后,一向都比较低调的长居在灵应山,此座仙山是座灵山,是西天佛陀与各位天尊喜爱的清净地,住着这些个喜爱清净的大人物,山中必然是诸多无趣,小殿下许是被闷坏了,难得可以和长辈出次门也算趣事。 “娘亲娘亲!” 小殿下还没过变声期,奶声奶气的喊着凤族女君,还着急的扯了她的衣袖:“他们为何如此漂亮啊?他们是妖吗?” “他们与凤翎王一样,是天地孕育之灵,不是妖族。” “哦,那鸾儿是凤族,鸾儿长大以后也会像他们一样好看吗?” “这皮相的事情呢,还是随缘就好。” 小殿下似懂非懂:哦。 凤族女君只是淡然一笑:“嗯,比起咱们族中的凤凰,妖精的祭典是不是更好看些?你平日看腻了族里的祭典,今天可高兴了吧?” “嗯!”小殿下满足的点头:“娘亲,如果爹爹也一起来就好了,这么漂亮的场景,多可惜啊!” “下次吧,你父君近日太忙了。” “嗯!” 第83章 福报 “娘亲娘亲,你说鸾儿长大会是个什么模样?”小殿下吸吮着自己的小指头,嗲着嗓子好奇的望着自己的娘亲,清灵的眼珠溜溜的转,眨巴两下又自己抱着自己肉肉的小脸蛋,傻笑起来:“鸾儿一定也会长成个这四海八荒的英俊少年对不对!” “鸾儿,所谓万生相,皮相的东西美丑并不能涵盖一个神仙的品德,所以随缘即可,你要修心,相由心生;你以后做有高品德的神仙,上天或许就会赐你个好皮相!” 小殿下疑惑的长长哦了一声,“原来是如此,那鸾儿就做个品德高尚的好神仙,谢谢娘亲指点!” 在旁的雎羽上神瞅着她身边的小殿下,再看着女君,果然是自己的后人,这般“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坑自己的小娃娃,颇有自己年轻时候几分风范! 刚才落座时只一心把注意力放在了凤翎的身上,小殿下也是乖巧的在一侧并未闹腾,是以他并未留神这个小殿下,现下才稍微的多看了几眼,也不知是什么眼缘所致,他瞧着这小娃娃还觉得亲切,许是血脉的关系吧,他从前瞧着自己的后人,也没多大的特别感觉,只是打心眼里知道那就是自己的血脉族亲,也并不大在意这件事情,看这个小娃娃时,这份感觉却尤其的亲切:“你这小娃娃,骨骼清奇,倒是很不错的。” “承蒙真祖夸奖,让您见笑了。” “日后,凤族由这位小殿下继承,你与夫君也省心。”雎羽上神瞧着小殿下的眉眼,竟也是笑了:“既然,是凤族未来的储君,自然也应该寻个四海八荒有阶品的师傅;本君座下从不收弟子,既然有缘,不如就入我门下学个艺吧。” 雎羽上神素日最不爱管的就是红尘俗事,若能有雎羽上神的保荐,她这个孩子的储君之位未来在四海八荒的地位只会高,不会低。何况还是他老人家亲自点名要自荐,这可是一件大喜事! “有真祖的指引,鸾儿日后的造化也必定是不一般!”凤族女君刮一下小殿下的鼻子:“鸾儿,还不快过来拜谢真祖,拜见你的师尊!” 小殿下奶声奶气的起身给雎羽上神实实在在的磕个头:“鸾儿拜见师尊!” “不急,你且在五万岁的时候再来寻我。” “是,鸾儿记下了!” “嗯。” “谢过真祖!” “不必谢我。你这小娃娃以后也是人中龙凤,是命里带来的福缘,也并非是我给的!” “这……” “你父君为四海做的,算是他子嗣的福报吧。” 想到自己的父君,凤族女君似有所悟:“能为修罗天君略尽绵力,也是父君的心愿!” 雎羽上神点点头,他其实并不想见凤族参与这些纷扰的战事,况且凤族的战斗力并没有其他族类一样天生武力强悍,体魄魁梧,大多也是以自身修为去争斗,小辈的凤族其实并没能占得几分便宜。那场战役他从头至尾都不曾经历过,也就不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闲散惯了,各人也有各人的天命,也就随他们去,他并不想追究这些旧事的是是非非。 第84章 若是要给凤翎再讨个媳妇儿,可真真是难事 “说出来真祖莫要见怪,前些日子,听闻灵应山有位上古神突然苏醒后离开了,不知……” 雎羽上神手中的折扇老神在在的摇了摇,掩嘴轻笑,“女君是想问,这位神仙,是否就是本君,是吗?” “正是,不知是否如族人所传,正是真祖?” 他的扇子又摇了几下,眸光却是瞟向了灵台正中的那个男子。 见他似有些出神,女君轻唤了他一声:“真祖?” “是、或不是,又有什么所谓呢?” “只是,想不通透这位神只的离去为何,所以……” “你听说过本君的真身吗?常闻听世人传本君的真身乃是大鹏金翅鸟,本君还想,凤族是否也是这样传的呢?” 凤族女君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您的真身是凤凰!并不是世人传闻那般,只不过彼时在西天佛陀处听佛修道时,得了这么个名号,世人不知内情,便一直以您的名号:梵天大鹏金翅鸟,是以都误解了您的真身,但是那其实也不过是您幻的法相罢了!” “可是,”雎羽上神微微一笑:“凤族如今对这位沉睡的上古神所有的传闻,是否与本君这个传闻,不谋而合了些?你们,便也信了。” “这……” “本君也是可以理解的,大抵不过就是因为本君从降生之后,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沉睡,对不对?” 凤族女君不置可否的望着他的侧脸,却觉得这个说法也没什么不对,一时语塞。 雎羽上神眸光一转,定在了女君身上,他的扇子还是悠哉的摇几下:“本君生来便是这天地间的第一只凤凰,而凤翎,是这天地间的最后一只火凤凰!你说,我们是不是,很般配?” “啊?” “虽说四海八荒的第一美人是洛神,本君却觉得,洛神也是不够配得上我们凤翎这天人之姿的,若是要给凤翎再讨个媳妇儿,可真真是难事!” 这话锋一转,太快了,凤族女君有些反应不及,木讷地顺着雎羽上神的目光,看向台上的那位神只,被妖精围绕着的那个伟岸男子,容色冷凝,连侧脸都这般的冷漠。 从前听说凤翎王是不近女色,后来迎了九天玄女这位王妃之后,就更加不曾听说过他有什么桃色绯闻。 也不知这位真祖与凤翎王到底是什么缘,何以就是非常的喜爱与这位神只同在一处,若说他生来一半的时间都在沉睡,那么他醒来的另一半时间,就又分了一半陪伴在凤翎王身边。 台上的仪式已经进行到一大半,层层的五彩色光芒飘忽变幻着,透染了整个空谷,乃至水迷宫。 过了半个时辰,那些五彩的光芒终于汇集在一处,凝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罩,笼罩住空谷。 是以像极了天地初分之时的气象,阴阳分化和合,阳气盛泽散作雨露,阴气盛泽凝作霜雪。 仪式进行到这里,未成年及新生的妖精已经释放出了自己的灵识,他们的呼吸之间,能感受到天地同生的灵气,在天地之内的所有与自己气场相近的神人,都可以成为他们的终身灵主,很少有妖精在第一代灵主死后,选择第二代灵主。 文珠祭司从自己的席位站起来,她的手中有个灵盒,她打开了那个盒子,放出了一样东西来。 正是神月阁的灵物——圣灵珠! 竟然是由文珠祭司来保管这个灵物,此物是妖精的产物,也是天地孕育之物,相传此物只有妖精才能够从中窥得天机,而神仙或是妖族,凡人,都是无法使用这个灵物来施展术法的;而之所以成为神月阁灵物,也正是因为,妖精是依附在天地之间生存的生灵,神月阁也正是凤翎王的左膀右臂,亦然是保管妖精灵物的“灵盒”。 圣灵珠吸收妖精的灵识,一下子就发出了强烈的五彩色光芒,灵台突然大放异彩。 第85章 被选中的人 吸收了妖精灵识的圣灵珠,幻出了许多的人像,全是水迷宫的各色人物,十万的幻境在瞬息万变中没有定格,一眨眼便可幻过十多个人像。 那耀目的光忽然却散了,灵识似找到了它们的主人一般,飞向了各处,天上,地上,空气里,星云里。 摩里黎月在文珠祭司的身旁看着,这个任务最精彩的地方在于,它就像个容器一样的吸收了妖精的灵识,然后又像打破了规则一样,大放异彩的圣灵珠并不是一个禁锢灵识的容器,它只是在帮助妖精筛选他们的灵主,最适合他们的灵主!而最后做出的选择,是妖精自己的决定,最后在妖精的水球中出现的,就是妖精选择的真正灵主! 虽然看起来是个很简单的任务,但是这颗圣灵珠,在一月前,便由摩里黎月和文珠祭司反复的供用圣水不断的圣洗,以达到它的纯净无污气的污染;为了今日这一刻的择选,她们费了很多心力,因为洗礼是十年一度,而择选却不是,择选是千年才有一次。 等到圣灵珠的光芒尽数退散,文珠祭司才小心翼翼的将圣灵珠收回灵盒,对凤翎王施施然行礼:“禀王,已将灵识尽数放出,仪式已完成!” 众人的眼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的转悠,仪式这就算完成了? 凤翎王似笑非笑的嘴微微一动,众人却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 成年的妖精停止了吟唱,那本来五彩的颜色忽然暗了些,只剩下了里面几圈小妖精的颜色还散发着五彩的光。 但是他们的手上却已然有了些眉目,有的水泽模糊,有的已经浮现出了一些人像,更有的,已经可以识别出了他的灵主。 啊! 人群中有人突然惊叫了起来。 再然后又有了几个。 摩里黎月循声向后望去,竟然是自己祭司所的几个小祭司和小星官被选中了,他们的手上也忽然出现了自己护灵的水球,那水球里的模样与水塔正中的某个妖精的身形不谋而合。 他们身上出现了各不一致的几个自然元素的颜色。 文珠祭司淡然的扯了个笑:“你司所的这几个星官,倒是与妖精有缘,看来他们这一月都要不得空了!” “嗯?为啥?” 如此的盛况在文珠祭司看来可能也不算太惊讶,她从前跟着凤翎王也主持了几回,早已经不那么惊讶,是以摩里黎月初次参加,她便耐心的解答一番。 文珠祭司也回头望着他们:“被择选上的灵主,要与自己的护灵磨合一阵子才能达到人妖合一的状态,初时他们都不太能适应自己突然多了个与自己心灵相通的小妖精,可能还会制造一些麻烦!你想啊,这世上突然多了一个能听得懂你心声的妖精时时刻刻与你在一处,被选中的人,你觉得任谁能不慌乱个一阵子?” 摩里黎月点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妖精进化期也是很长的,若要等到他们进化,有些人还未必能够等到……” 哎呀! 这回反倒是文珠祭司惊讶的发出了叫声。 摩里黎月回头看她,“怎了?” “你!”文珠祭司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你也有!” 第86章 这也……太诡异了些的默契了吧! 摩里黎月惊呆了,她的手上竟然也有了一个水球,可是颜色变幻,而且景象有些模糊,尚未能看清那只妖精是谁。 文珠祭司将她的手腕抬高:“抬高些。” 摩里沙莎在后座也忽然惊呼了一声:“黎儿!”她没想到黎儿竟然也会成为灵主,黎儿尚未成年,那小妖精也尚未成年;未行过成年礼便被选上,在族中这种情况可还不曾发生过!一般巫女都是要在行过成年礼后,才有机会让妖精选中成为灵主,因为那时的巫女随着年纪的增长,灵力、术法各方面才能有机会吸引到妖精的气息。这次的择选,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中。别说黎儿还没有成年,即便是族中许多成年的族人,也未必就每个人都能吸引到妖精的择选。 摩里黎月没有听见长姐的叫唤,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个突然出现的水球上,她还沉浸在震惊中,她还未成年啊! 那水球的颜色并不是任何一种元素的颜色,五彩的颜色交织变换着,可是她依稀从那水球里渐渐的看见了一个人形,尖尖的小耳朵,小巧可爱的身形,一看就令人喜欢的小妖精。 “好可爱啊!这是、这是我的护灵吗?” 文珠祭司松开她的手,笑道:“你可走运了!以后有了自己的护灵,灵力就更加见长了!”她不禁感叹,这下,水迷宫就更热闹了,大祭司未成年便被择选上,这也不失为是一种力量的象征! 这一骚动,也引来坐在巽位方的苏悉地佛陀的注目礼,看见了摩里黎月手上的水球,慈祥的面容上,笑意更浓,手还撵动手中的念珠,说了句佛语:“善哉善哉!” “娘亲娘亲,那位漂亮姐姐是不是也被选中了?” “是选中了!”凤族女君和雎羽上神顺着的手势望过去,“不过,那位是水迷宫的大祭司,不是女子!你下次见着了可别喊错了,惹得人家不快。” 小殿下嘟嘟粉嫩的嘴唇:“哦,可是她长得好生漂亮,我适才从她身后经过还以为看见了她的法身灿灿的金光,就以为那是位姐姐呢!” “你许是被这灵台上的灵光迷了眼,瞧错了;那位大祭司是个巫族后裔,没有法身的。” 雎羽上神却摇着扇子,笑说:“小殿下说的也不全错,这么借着妖精的光一看,确实好看!” “嗯!师尊也这么觉得对不对!” 雎羽上神用扇子在小殿下的肩头敲一下:“你说的对!” 这还没有做师徒,便好像很熟悉的老朋友一样的一唱一和场面,让凤族女君着实吃了个瘪,这也……太诡异了些的默契了吧! 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她觉得自家这个孩子和上神这步伐走得是稍快了些,比起自己这个女君,还没有个娃娃来得对上神的脾胃。 惭愧惭愧! 但是她也感觉到,真祖对自家的这位小殿下是有几分喜爱的,如此,她便可放心了,日后从师学艺,对孩子自然也不会差的! 第87章 这小妖精像狗一样 深夜,碧云殿里,摩里黎月看着选中自己的小精灵在殿里扑腾着翅膀到处的左看看右看看,就像一只宠物到了它的新家,要到处探究个仔细。 摩里黎月坐在比自己的榻上,托着脑袋看她的护灵到处飞啊飞啊飞,不忍心打断她这小妖精像“狗”一样留点味道做标记的举止。 今日举办了妖精祭典,大家都累了一天,她本来还想着总算完成了一件大事,就轻松了几天,可没曾想头疼的事情解决了,又来了一件大事。 这小妖精打从在祭典上选中了自己,在灵台上朝自己飞扑过来那一瞬间,真的令她怔住了。 连灵台上那被妖精团团包围的凤翎王都对自己侧目,凉凉的瞟她一眼;远远的一眼,却令摩里黎月心头一抖,似笑非笑的神情像在取笑她笨拙,摩里黎月一瞬未来得及反应,又被小妖精兜头抱住,热情洋溢的喊着:主人主人! 被妖精兜头扑抱的摩里黎月抓却没法抓住她的小胳膊小腿,“你、你!你要闷死我吗?” 那小妖精扑朔翅膀,哎呀一声,飞离她一丈远,鼓着水灵的大眼睛瞅着她,半晌忽然尖叫起来,黎月被她突然的叫声吓得震一下,可是妖精又扑上来抱住她的脖子:我抓到月亮了! 摩里黎月冷汗直下,这是什么妖精,吃人的吗?其他人的护灵可没见过这么“热情过盛”! 她小小只的,可是那力道真的不小,狠狠的将她撞面扑倒在地上,后脑勺还磕了个包,惹得同席的文珠祭司一脸的愕然又好笑:“摩里大人这只护灵,真是可爱有趣!” 席上发现了她们动静的一众神仙也皆是一笑置之,这个大祭司的脸,算是被她丢了一回。 星光透过冥水的光,碧云殿的琉璃宫墙,与她身上那闪着银光的翅膀,这三种光源交织的漫射光,倒是蛮好看的。 “难道我们的气息相近,才吸引了这只新生的小妖精?”她托着腮帮,眸光跟随者殿内小妖精那扑腾的翅膀转悠,脑袋里思绪转来转去,自己这个体质为何能吸引妖精呢?难道是跟着王久了,沾了他的仙泽?可是自己尚且对控制自然元素这个事情是万万做不到的,到底是靠着什么吸引了她呢? 以后自己要跟这只妖精一起修炼了,应承了凤翎王要修得仙身这件事她也是认真的,可是她会活多久自己心里也没有个底;听说妖精是天地孕育之灵,到时候要是丢下这只小妖精无父无母的,也是怪可怜。 哎,想远了。 摩里黎月摇摇头,不对,不对!现在要想的应该是怎么和她磨合这个问题! “大人,今日累了吧,天都快要亮了,您要不要歇息?” 被自己的侍女云栖这一生“大人”喊回神来,摩里黎月摸摸自己的额头上那朵今日颜色红艳,特别显形的鸢尾花印记,她明明记得王说过这个法印只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跑出来,不知今日祭典进行到一半,为何它就忽然显形了。 可是……是从哪个地方开始的呢?她又陷入了一个新的问题中。 当然是无果。以她百岁不到的阅历,这天上地下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她当然还没有摸透个三四,能先搞清楚个一二,已经很勤奋了。 摩里黎月无奈的接过自己的侍女递来的安神茶,抿了一口,再递回去给她:“嗯,虽然今日够累了,但还不是很困,且让我和这个小妖精再相处个时辰吧,你们累了就自去歇息,不必来理会我。” 云栖接过茶杯,福身准备退下。 忽然却传来叩门声。 “大人,您睡下了吗?” 听出来是雨桑的声音,云栖对着门外回了一声:“夜深了还有什么事?” 雨桑打开门,进来先给摩里黎月先拘礼,“大人,您族中的几位姐妹来访,是否要请他们入殿来?” 摩里黎月本来盯着小妖精的脑袋转向雨桑:“我的姐妹过来了?夜深了他们还未出宫吗?” “可能是今夜宫里热闹,王就放宽了宵禁,听说昭河殿今夜也是准备宴客到天明,光是酒窖都启封了两次。”雨桑微笑道:“那大人还要见见他们吗?” 摩里黎月把脚放到地上去找鞋子:“自然是要的,我有好多问题想问呢!让他们去院子里吧,我穿件衣裳就出去。” “是!” 云栖放下茶盏,从架子上取来一件中意和一件长衫外套,“大人莫着急,您的姐妹要是着急走就不在这个时候来了。今夜翻风了,您今日身子不大康健,多穿件外衫裹着也好。” “嗯,你最是细心!”摩里黎月胡乱穿着鞋子,指着在殿内乱飞的那只小妖精:“云栖,我且去一趟,这只小妖精你就帮我看着,我怕她等会儿找不找我了瞎跑!” “是!”云栖撑着长衫到她胳膊:“大人您明日还要去祭司所,今夜也就别太晚了,等您过几日时间宽裕,再请您几位姐妹到宫中不是更好。” 摩里黎月却摇摇头:“不行,按照宫中的规矩,过了祭典,后宫要闭门谢客数月才许外人探访,我要是想见各位姐姐还得白天去祭司所或者晚上去宴会上才能找着她们。”摩里黎月胡乱从梳妆台抓一条束带,给自己头发随意打了个结就算了事:“可这两样,偏生我又只能去祭司所这一处,你也知道没神职在身的族人是入不得祭司所的。” 云栖知道她着急,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别松开,“好,您快去吧。” “嗯,好!” 第88章 像凤翎王一样俯瞰众生! 摩里黎月脚步匆匆的去到庭院,虽然已经夜深,雨桑还是很有心的布设了几道茶点,给几位姐妹奉了花茶。 “黎儿,我们都听大姐和六姐说了,你在祭典上被护灵选中了!” 摩里黎月方坐下,和老八点个头:“是啊。”她望向自己的姐妹,今夜来的一共有:老二心草,老三师萱,老五夜纱,老八七夜,老十绿绾。 “大姐他们没来?” “嗯,大姐和六姐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着。”老八七夜给她面前也放了一个杯子,“辰辰和安竺本来还想一起来的,但是他们,明天要出门去南蛮学艺,长姐就不让他们进宫了。” “去南蛮学艺?那岂不是要有个一年见不着了?” “不全然就见不着,”心草笑道:“等你们举办成人礼那时还是要回来一趟的!” 摩里黎月若有所思的听着,点个头算是会意。 老八七夜说:“对了,黎儿,你知不知道,此次被择选上的,除了你,还有君君!” 竟然同时有两人同时在成人礼前被妖精选上了! 摩里黎月一时没有回过神,想起自己那日在择选大典上的经过,还有些回味不过来。 师萱看着她走神的样子,拍拍她的手说道:“看来在我们这一辈,与妖精是颇有些缘份!” 七夜张望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黎儿,你的护灵叫什么?” 想起此时在殿中可能还在到处飞跳的小妖精,摩里黎月开心的笑了:“我的护灵是新生的小妖精,她叫路卡菲!” “哦,君君的护灵叫歌莉娅,也是新生的妖精!你们两连择选的妖精都这样相似!” 摩里黎月再笑道:“名字真好听!” 心草点点头:“你们两个,日后修炼还有伴了,的确是好事!” 七夜又说:“哎呀,自从你当选了大祭司之位定居在宫中,我们都没有什么长聚的机会,这下好了,你去和王说一说,让君君也有机会可以入宫来!” 摩里黎月却想到一件事情,摇头说:“嗯,可是宫中当下是不对外开放的了,妖精祭典之后,后宫中便要禁闭个数月的,等到秋分了才能再迎新的生灵,虽然我的碧云殿可以让几位有神职的姐姐来,可也不知王能不能同意这个事情的。” 夜纱说:“好吧,那我们便晚上的时候带君君参加宴会,让她带着歌莉娅来会一会你!” “嗯!” 七夜也忽然想起来个事情,顺嘴提道:“黎儿,再过段时间,你我的成人礼便要到了,届时,你能出宫吗?” 对啊!这么快都要到成人礼了! 心草说:“幸好我们族里男女的成人礼都是一样的,否则要是按着人界的仪式,以你如今的男子装扮,参加成人礼就全都曝光了!” 摩里黎月也是十分感慨,是啊,以人界的仪式,她早就不是个孩子了!即便在巫族,五十也是个懂事的年纪的,可是她从小在这宫中长大,外面是什么样的,她都只能从玄镜中窥得一二,并未能有亲身经历过的机会。 想来就是王教导过她的,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要对等才显得公平;这种利弊,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吧。 “再有半年族中就要举办成人礼了,你是不是,提前和凤翎王打个招呼,询问一下他的意思?” 摩里黎月好奇道:“不是还有一年吗?”难不成自己记错了自己的年纪?还是日子过得太快了? 七夜回她:“不是啊,还有半年就到了。” 摩里黎月皱着眉头,是吗?那可能真的是自己记错了。“你们知道,王很不喜欢我出宫,我也不晓得为何。” 七夜笑说:“看你这个样子,可能是担心你出去闯祸吧。” “可是成人礼的话,我也只是回到族里走动,不去别处。” “嗯,以你这近百年在宫中的表现,我觉得凤翎王此举非常的贴近他对你的判断:不是你惹事,是事惹你的!” “哎呀,二姐!” “嘻!我说中了吧!” 摩里黎月沮丧的蹙眉:“要真的参加不了,那就罢了,反正我也不是以女子身份参加的,去不去,也是一样的。” “哎呀,我们的黎儿莫不是思春了吧?” 夜纱也想到了:“对啊,成人礼之后,你就可以给自己谋一纸婚约了!” “嗯,我们家中如今未成婚的,阿娘或许会想着给我们几个成年的姐妹先谋个婚事也说不定。” 七夜又说出一件让黎月更揪心的事情来:“不对啊三姐,黎儿如今都这等神职,莫说是婚约,她连宫门都不能踏出一步,婚事肯定要黄了!她这个位置,谁敢给她说媒,别说没人敢,难不成让她娶个媳妇?” 师萱无奈的看一眼这个八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安慰道:“黎儿,你且忍耐着吧,你这个身份,我们会想办法让你脱身的。” 摩里黎月却摇头,“这个头衔,脱不掉了。” “至少,让你恢复女儿身也好。” 摩里黎月心里却在想,恢复女儿身又如何,她如今只怕也只剩下老死宫中这条不归路,这是自己选的不是么! “没关系的,不嫁人,也没什么关系。” 师萱握着她的手,柔声道:“黎儿,你还小有些事情还没想到那儿去,以后你就未必会这么想……” “不。我已经在凤翎王面前赌誓,永生都要追随王,直至生命终结!” “黎儿!” 七夜一改不正经的笑脸:“这件事情我们巫族都是共同的使命,不需你一人独自承担的。” “不一样的,我们巫族世代侍奉神明,可是我这次不同,为了、为了让自己更配得上这个位置,我想要拥有力量,那个力量,就是凤翎王!只有变得很强大很强大,我才能够保护我想保护好的一切!” 七夜摸摸她的耳朵,这是她自小的习惯,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像个妹妹,可以揪着她的小耳朵这样亲昵的撒娇:“黎儿……” 摩里黎月抿嘴笑了,正色道:“我的弱小,根本撑不起巫族的未来,我的怯弱,更配不上这个头衔,我的天赋,连羿天都不及十分之一!我已经和凤翎王有约定,只要他愿意教导我,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拥有与这个位置匹配的能力!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即便老死在宫中,我也不能违背和神的约定!因为,我会以大祭司的姿态,俯瞰着水迷宫的十万子民,像王一样守护一方安宁!” 几个姐妹看她这般坚决口气般的义正言辞,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是好,这件事情举足若轻,说轻巧也是不轻巧的,这是与神约定的奉献终身为承诺。 第89章 凤翎王座前的‘小心肝\’ 绿绾走到她身侧,轻轻拥住她,在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拍两下。 摩里黎月忽然有些触动,老十绿绾天生有哑疾不能言语,她此举是在用肢体语言安抚自己。她回抱一个更紧的拥抱。 几个姐妹围在她身边,一起给她一个拥抱。 “辛苦你了,黎儿,我们一定会陪着你的!” 绿绾在她额头上轻点一下,再放到自己的鼻子前碰一下。 “绾儿,我没事,能侍奉神明,是我们巫族的荣光,不辛苦!” 她看着自己这个妹妹,心中也是颇为心疼,若是有办法能使得老十开口讲话,不知道能求哪位神仙帮帮忙,若是能让老十开口说句话该多好,她眼中的寂寥,她能明白那种无法诉说的寂寞。 “好了大家,我们入宫来是为了妖精的事情,不要为这件事情再难过,如果是黎儿自己的选择,我们就尊重她便是!” 摩里黎月感激的看着自己的二姐心草,点个头:“谢谢你们!” 肩膀被重重一拍,摩里黎月侧头看那只爪子的主人——七夜。 只见七夜很不客气的揽住她的肩头:“我们是姐妹,谢什么谢!” 师萱也是摸摸她的脑袋:“傻丫头,真傻!怎能自己默默做了这样的事情,让长姐知道了,又要说你自作主张!” “不知道啦,可能就是一头闹热的觉得应该长大了,要做件大事!” 哈哈哈! 惹得姐妹众人都乐了。 看见绿绾也露出甜甜的笑容,摩里黎月的眼中难得的露出心疼的晦涩,仍是拍拍她的手背! “黎儿,”夜纱从袖中摸出一卷竹简递到她面前:“这卷宗是长姐让我们亲自给你的,虽说你有凤翎王这位“生物活百科”在身边,但这卷宗上写的东西实实在在都是先人亲历的记录,你肯定还是用得上!” “你们进宫是为了给我这个的?” “嗯,这是巫族历代族人记载的一些妖精的史籍,你有空就看看,你现下有了路卡菲,要对妖精多了解些比较好!” 七夜捅捅她的腰窝:“哎黎儿,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引来了妖精诵唱生命之歌,是真的吗?” 摩里黎月手中转着卷宗,回想起那日的事情,点个头:“嗯,是真的,那日我正在神月阁占卜,偶然撞见小妖精偷偷躲在台上某一处偷看我,被我抓到了!” “偷看你?小妖精为什么偷看你啊?” “不知道……”她回想着那天的事情,“好像说,是被月亮的光指引,可能是我在占星台上卜卦,她被星轨的光吸引了。” “可是,你为什么也会唱那首歌啊?” “不晓得,当时……”她揉揉太阳穴,“就是当时她……”她摇摇头,“记不太清楚了,”她又蹙眉:“我最近记性不大好,不知是不是受伤的缘故。” “上次你和皇叶大人、苍释副统领一起去擒龙,是不是特别好玩?” “好玩什么啊,我都受伤了。” “六妹上次受伤可能还没有康复,现在没大碍了吧?” “嗯,王给我喝了很多苦药,我感觉好了大半,就是上次渡气给皇叶,可能丢了些修为,所以脑子最近不太灵光,有些事情会想不起来!”她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应该过阵子就会好吧,所幸也不是些特别要紧的事情,若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做,星官都会提醒我!” 七夜没好气的戳一下她,“活该啊,自身难保了还敢给皇叶大人渡气,你可知道你这等凡身肉体,渡气给神仙是折寿!” 摩里黎月耸耸肩:“你知道我比较急性子的,那个情况我若是不先吊着他的命,师兄也不知是不是就这么去了,我急眼了就没顾虑那么多!” “人家有个那么厉害的真祖,他还是凤翎王座前的‘小心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雎羽上神可是四海八荒的圣手神医,哪要你这样不要命的救法!让你逞英雄!” “那不同的,彼时皇叶身受重伤打回原形,他那时倒在血泊里,连眼睛都睁不开,我情急下才用了下策!” 七夜狠狠翻了个白眼:“人家是凤族大名鼎鼎的灵兽,光年纪都大了你十万八千里,你以为他是泥捏的不成!” 第90章 语不惊人不罢休,说不赢 “我看她啊,不是受伤了脑子坏了,是着急皇叶大人才干的傻事,是也不是!” 心草严肃起来,犹疑地看向黎月:“黎儿,你莫不是……莫不是……” 师萱和其他几个姐妹也忽然紧紧盯着自己。摩里黎月摆手辩解:“没有没有!你们不要误会,我和皇叶大人同门一场,他与我只是兄弟情谊,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哎呀,真的不是!”摩里黎月好笑的摊手:“你们想啊,皇叶都十几、二十万岁了,我如今才近百岁,年纪相差这么多,皇叶大人的年纪都可以当我爷爷了,我们怎么会有私情!” 好像听着有些道理,这个年纪差得是有些远! “可是,皇叶大人是神仙啊,年纪这个东西于神仙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 “七夜,你这个语不惊人不罢休的嘴,我可说不赢你!” 心草拉住七夜:“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你就别念叨黎儿了。” 摩里黎月好气又好笑,但是知道七夜也是关心自己,也就一笑置之。 “我听说,灵应山此前有位上古神突然离开了,凤族才突然震惊自己山中睡了位这样厉害的神仙,可惜发现得太晚,并无缘得知是哪位神仙!” “嗯,此事我也听说了,你们猜,是不是就是此时宫中那位?” “应该是吧,我料猜他每次醒了都是跑来找咱们的王,这次这么凑巧他醒了,凤族那位上古神就不见了,指不定就是他!” 摩里黎月瞧着各位姐妹的猜测,心中咕哝着这件事情,听皇叶提起过,不过即便是皇叶,也是不晓得,自己就更加不晓得了。 “还有今天的祭典,王居然请到了苏悉地佛陀来观礼,真真是蓬荜生辉啊,我远远的进宫就看见了那久违的佛光,都觉得灵台清明了不少!” “是啊是啊,真想看看这位佛陀长得是什么模样,是否如画像里那般慈眉善目,头发鬓白的老人家!” 摩里黎月噗嗤笑了:“七夜,你是不是在凡间待久了,看多了和尚猜想的!” “你都不知道我好奇死了!快给我们讲讲!” “嗯,慈眉善目是没错,可……他是没有头发的啊!” 七夜愕然的眨巴着眼睛。 “再者,苏悉地这位佛陀并非宫中宴请的贵宾,他是闻听雎羽上神入世了,且在水迷宫;他便来了,只是赶巧妖精祭典在这两日举办而已。” 众人恍然大悟! 直到四更天,几位姐妹才依依不舍的和黎月告别,“待宴会的时候,你再悄悄的过来见我们,我们会请长姐帮忙给你传信的!” “嗯,好!” “别忘了问成人礼出宫的事情!” “好!你们回家吧!” “最近天凉了,你要快点养好伤,别落病根!” “云栖和雨桑天天拿着汤药盯着我呢,放心!” 云栖踏着小碎步过来相迎,“让奴婢送各位出去吧,大人您且去歇息就好!” “嗯,好。” 摩里黎月就在庭院中和各位姐妹分别,看着她们的背影,站定在小道上,树上的海棠花随风飘落了的花瓣,纷纷扬扬的洒了她一身的花香。 她抬眸望向那一朵朵的海棠花,粉嫩的花瓣飘洒在风里,沁人的清香,这些树,并不是人界的海棠树,凡物是受不得冥海的气息的,种活了也活不长,这些是凤翎王命人在宫中栽的,也不知他是从哪找来的这些植类,开得比她自己亲自悉心照料的兰花还要灿烂! 照料这些花花草草的事情,还是豆蔻和红罗一手包办的,她们两个小小年纪,但却极为悉心。 第91章 与刑官论宫规新法 第二日黎月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大亮,她揉揉眼睛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昨夜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但是睁开眼睛,却总是想不仔细梦到了什么。 她扶着额头坐起来,“云栖,云栖……” 云栖打开门进来,“大人,醒了?” “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云栖给她拿来梳洗的东西摆到跟前,“哦对了,早些时刻昭河殿来了帖子,命您晨起去觐见,祭司所那儿好像也打过招呼了今日不去也成。” “王的意思吗?” “是的,榈木星爷亲自来的。” “什么要紧事情还要星爷亲自来传的?” “不晓得,看星爷的神色也不算严肃,还乐呵的夸了豆蔻几句仔细才笑着走的呢!” “哦,好吧,可能是王又想了什么打趣的事情要招人去吧。” “那您也赶紧洗洗吧。” 摩里黎月走到昭河大殿,凤翎王正和刑官说话,她本想着还是不过去,凤翎王早一眼发现她,自然也是一眼就看穿了她躲闪的鬼祟,微微挑起眉毛,“黎儿,你过来,刑官正好提了个好问题,本王想听你说说。” 见到黎月,刑官起身施施然作了个揖,刑官是水迷宫的刑殿主事,摩里黎月很敬重他的为人,虽然私下素无往来,刑官也不苟言笑性情更是冷漠不讨喜,但是她依然每次见到都会客气不失礼节;她谦卑地扶手回礼后方才坐下。 “今日本王与刑官探讨了些体制的新法,你一起听听。” “摩里大人,臣近日思索的刑罚条例,与过去千年来一直引用的相比,臣以为,凡事以惩为辅,以教为主,轻罚重诫,加之生灵万物皆有他们的定数,若修行靠着罚与赏,也不尽然是修行;不知大人对下官这样的想法以为如何?” 看一眼凤翎王,凤翎王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刑官等着她的回答。 “臣觉得刑官这个想法甚好,重判轻罚。王乃是天地之子,引领众生之灵,渡他们向极乐世界!刑官此举更显示王对众生的怜悯之心!臣以为,刑官怜悯众生,可贵可敬!轻罚重诫,更多看在个人修为这种方式,臣很认同!” “若是只罚不授,您以为该如何执行有更好的方式吗?” “人心不古,若是本性纯良,无心之失也怕他造了杀孽是不可逆天的罪;而本性恶劣者,一而再,再而三,罚了又能如何。所以,且看这惩罚是施多于受,还是罚为主心。” 刑官没想到平日里从未有过私交的祭司竟然在凤翎王面前对他大加赞誉,本来她区区一介凡人,不过沾了一些巫族的修为,竟然能跻身成为水迷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祭司所主人,颇令人不服,刑官与她又素无来往,平日见这位祭司的谣言满天飞,他对这位祭司的印象不咸不淡。 不过百年来凤翎王对她的信任和重用,也奠定了她大祭司的位置更加不能撼动! “大祭司所言也是本王的想法,难得刑官这样有心,本王深感安慰!就按你的想法去做!” 刑官道:“更改宫规兹事体大,臣会将细则整理好再来请王过目!” “不必,你素来严谨,只需呈上给本王最后的新法,本王批阅即可。” “是,王!” 刑官对他们施礼告退。 “黎儿心中有些疑问,王容许黎儿胡说八道,还支持黎儿的胡说八道?您真认为这样一来,众臣无异议?” 他抬眼望向远处,“黎儿,你若是胡说八道还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日后殿上本王更要请你胡说八道,舌战群儒!” 黎月心里一震,“王?” 他勾起唇角的一抹邪佞笑意:“你害怕输了吗?” 黎月愣了,当然不是。她不畏惧这些人,虽然巫族在神界血统低微,但是她是摩里家族的女儿,最骄傲的巫族! “这群匹夫,该有人给他们洗洗脑袋了!” “宫规这样大的事情,您……”她的眼中也是略带惊讶,“王这话,黎儿是否可以想像为,君意有他?” 他低头看着黎月的眼睛,那对眼睛明如星辰,熠熠生辉,干净得好像一潭湖泊。“黎儿,你说呢?” “臣……” 第92章 见祭司如见本王 黎月起身对着他身后的方向作揖,“黎月向陵姬请安!” 陵姬悠悠走到凤翎王身边,小鸟依人地依偎到他身侧,“君上!”似乎没有看见向她行礼的黎月,眼光始终没有离开凤翎王之外一点距离,有意无意间忽略了她。 黎月愣住,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他微微一笑,伸手扶起仍是行礼姿态的黎月,语气中带有一股震慑的威严,“这里是本王的后花园,她是本王的妃嫔,不是王朝的大殿,你无须多礼,日后也不必见外!” 黎月再次愣住,快速瞟一眼陵姬的神情。 陵姬脸色稍微不自然,别过脸不看她,凤翎王如今对黎月已然不是好,是宠! 黎月觉得陵姬似笑非笑的脸色显然不太高兴,她深深作揖,“君上礼遇臣下,臣心中感激,但臣就是臣,规矩还是要守,这里是后花园,臣也还是臣。” 他起身,手臂搭在陵姬的肩膀,看似在和陵姬说话,海蓝色的眼瞳却是瞥向摩里黎月:“你说,本王如今是不是连句话都没人听了?” 陵姬只是勾勾唇角,却听不出是喜恶:“君上这样宽待下臣,难道还有人不乐意吗?” 黎月皱着眉头,听着心里不舒服。 “王且见得臣驳了您的指令,却不见得臣反驳的道理!” “哦?说来听听。” “臣身为大祭司,若不以身作则,怎能引领诸神将;如果连身为神官之首的我都可以越矩,如何令诸神将臣服呢?” 陵姬听她这一说确实在理,“君上,既然大祭司言语至此,不如就随她吧?” 凤翎王的右手背在身后,脸上瞧不出是喜是怒。“榈木。” 榈木星爷匆匆从宫外进来:“王有何吩咐?” “传令,大祭司摩里氏系我水迷宫人人敬仰的守护神,见祭司如见本王,轻慢者杖罚,冲撞者鞭罚,侮辱者刑罚!” 榈木星爷听得震撼,神官大人受此殊荣,正是一人之下!看来摩里氏的老七是要承袭世代的荣光了。“是,榈木定会将王的口谕广布冥海!” 黎月拦住他,且慢。 “臣以凡人之躯登足水迷宫之顶已是超凡入圣,王礼遇臣下,实乃摩里氏的荣光,但是恳请王收回成命!此举令臣深感不安,臣自认不足以担当此殊荣。” 榈木星爷却依然作揖领命。 黎月拉住他,试图让榈木星爷停下脚步。 “榈木,你还在干什么!” 凤翎王的一声催促,令人惊叹。 榈木星爷看着她又看看凤翎王,想着君命既出,断然是不会收回的。 所以榈木星爷便松开她的阻碍,“神官大人,请别为难我了!” “王,您真的不能听臣谏言吗?” 凤翎王揽着陵姬,“我们走吧,天族送了些赏玩的宝物,本王带你看看。” 陵姬自然是乐意之至。 “王!” 他的侧颜冷然:“你能不能受得起是你的事情,给不给、是本王的权利!” 摩里黎月远远看着那双双成对的背影:“王!” 每每这样看着陵姬站在他身边的时候,黎月总是觉得酸酸的,她只能站在他回头的地方,而不是他的身边,与他比肩并进! 可是凤翎王又总是给她无上的恩宠,她既酸涩又惆怅。黎月站在风里,任风灌满她的袍子,心里戚戚然。 自己终归只是一个臣下,即便得了他的恩典,依然是臣! 她竟然无言以对凤翎王给她这样毫无头绪的恩宠,更加令她明白,她是臣子,就永远不能成为,站在他身侧的人! 如果……如果他知道,自己是个女子,会不会……会不会也同自己一般,爱慕他,全心全意的爱慕…… 摩里黎月微微抬起头,一片星光倾泻。 想到那一双眷侣的背影,她只是苦涩的笑了,不,她只是一个凡人巫女,不可能的! 第93章 全是死心眼 摩里黎月蹙着眉心,从昭河殿走出来,四下里,除了守门的魔兵和宫人,也并未有人阻拦她的脚步,她缓步踏出了这诺大的宫殿,漫无目的的在宫中游荡。 “小娃娃,见着本君,也不打个招呼吗?” 摩里黎月一晃神,抬起头,正见了一身红衣长袍的雎羽上神,老神在在的摇着手中的折扇,笑意怏然的看着自己。 摩里黎月扶手作揖:“见过雎羽上神!” “你这满脸的忧郁之色,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她摸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 “小娃娃,脸蛋长得贼俊,不用再摸了,脸上一个字也没写。” “那上神这是从哪看出来啊?” 雎羽上神用扇子给她摇了两下,“小娃娃,我这老人家对四海八荒的疑难杂症,瞧一瞧便能对症,你这愁眉紧蹙,樱唇赤红,面如菜色;若不是身体抱恙,就是有心事,本君瞧你一身虽有内伤却已然体征正常,那就是心事了。” “上神精通医术,黎儿佩服!” “让本君来猜猜,能让大祭司烦忧的,是何事呢?” 雎羽上神的桃花眼在她身上不断打转,一张薄唇抿嘴而笑:“心有挂碍,灵台不清。” “上神?” “心系天下之灵,风起星陨。” 黎儿半晌也没有悟出雎羽上神这句话的意思,只得作罢:“黎儿愚笨,请上神恕罪。” “没关系,本君随口说说罢了。”雎羽上神的扇子收起,放在手中一上一下的敲打着,“我今日有些无聊,皇叶又睡着,凤翎陪着他媳妇儿,”雎羽上神的声音在“媳妇儿”三个字还顿了一顿,“正好你在这儿,你陪我走走吧,这宫中大的很,本君一迷路就头疼!” 雎羽上神不等黎月答应就自己拉了她的手臂,“走!” 哎! 摩里黎月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拖着走了。 这位上神毫不客气,都未经她点头就自顾自的拉着她就兜圈子去了,这宫里这么大,她要是都陪他走一遍,那得走个多少天才能走完呢! “上神,我司所还有些公事要回去处理,这宫中熟悉地形的人比比皆是,我请几个熟门熟路的老人来陪您走走吧!” “你拒绝本君,是非要我去和凤翎请道旨意,你才能陪我这老人家走两步吗?” 摩里黎月脸上茫然,这位上神当真不好惹,还是算了,从了他。可这走两步说的真轻巧,一天的功夫能把水泉走完就是很不错的了,何况还有酒泉、湖泉、地泉,宫中各司各所四通八达的地形随着凤翎王的喜好施建,诺大非常。 “自然不敢,黎儿只是怕扫了上神雅兴,黎儿虽然在宫中住了几十年,但也只是常在那几处走动,说起迷路,黎儿也是经常闯错了地方惹得王不高兴,要是给上神带错路惹了笑话……” 雎羽上神轻松一笑,摇摇折扇道:“那就从你最熟悉的几处走走吧!” “这……那好吧,上神请!” “嗯,这才是个好娃娃!”雎羽上神火红色的长衫一甩,迎风而动,“本君就是看你这小娃娃生趣,偏生凤翎看得紧,否则本君就携你出去溜溜,这四海如今是个什么景象,你肯定不曾见过!” “王不许黎儿出宫,自有他的道理!” “他自己不愿出去,还困了别人也不许出去,真真霸道!” 摩里黎月眨巴着眼睛,“嗯,他是王啊,他有资本霸道啊!” 雎羽上神的折扇“嗒”一声,敲在黎月的脑袋上:“死心眼!” 虽然那一下不重,黎月仍是无辜的扁嘴:“上神……” “唉!全是死心眼!”他失望的摇摇头,继续向前走着。 第94章 王妃丢失金蔓珠 王妃自称丢失一颗珍贵的金蔓珠,此珠乃是凤翎王恩赐,金蔓珠通体荧蓝色,珠光流气,耀日夺目,王妃日前还在赏玩,可是去了一趟花园回头便不见了。 王妃的婢女便在宫内四处寻找,遍寻不着,只得请了少物司帮助搜寻。 可找了三日,少物司几乎要将凤仪殿翻过来,一无所获。 凤翎王听闻凤仪殿失窃,莫名地感到新鲜,召来了少物司的屠司君,凤翎王听了他这几日的搜寻。 他倒是想看看,是哪个肖小鼠辈,敢在他这个掌管十殿魔君的冥海之王头上动歪脑子,大概是真的嫌命长! 他的海蓝色眼瞳微微眯起,声音里透发着古怪:“传本王的旨意,全力搜查水迷宫,寻回金蔓珠,活捉窃贼来见本王。” “王,若是要全力搜查,适逢新历年的更替,这么大的动静,恐怕要打断神月阁与祭司所,恐怕……” “不过就是打扰了问卜,你速战速决不就是?” “可……时值星轨幻变,臣恐扰了两位主事心情……” 凤翎王凉凉的目光投向那个人,他自然晓得他说的意思,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官微言轻,不敢擅自闯入祭司所和神月阁,得罪了凤翎王最宠信的司所!可这句话也是很明白告诉旁人,如果凤翎王当真要铁面无私无巨细的搜查,自然也不该落了这两个司所! 凤翎王轻声言道:“无妨,若是真的阻碍了司务,尽可免责!给本王仔仔细细地翻!” 少物司的司君屠鲁叨是个一板一眼的武将,既然凤翎王旨意如此,他自然是不会再碍于任何理由而放过每一个角落,即便是忙碌得不可开交的神月阁和阴森的刑殿,屠鲁叨也都是有板有眼的做了很仔细的搜查。 搜查刑殿的时候,屠鲁叨明显地感觉到刑官冷冷地扫视着自己的眼神,不由得背脊发冷,这刑殿阴森冷酷,站多一会儿都会觉得空气里那森冷的寒气扑面迎来,浑身难受得毛骨悚然。 屠鲁叨总觉得刑官那张千年棺材脸就是刑殿的一张碑,谁要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肯定是自寻烦恼。 “这等小事都要亲自劳烦屠司君大驾了吗?” 刑官凉凉的开口随意问一句,其实只是觉得凤翎王未免小题大做,那蔓珠虽说珍贵无比,说穿了也不过是陵姬的一件玩物罢了,此时正是宫中忙碌新年事宜的时候,凤翎王却偏还要惯着她这等琐事叨扰,让人如此叨扰各司所,对于这样的事情,令他颇有些不以为意。 屠鲁叨讪笑:“王妃的蔓珠如此珍贵,怎能算是小事,下官身为少物司主事,自然是要亲力亲为!” 刑官板着脸,再没多说一句。 待人来回禀搜查完毕,屠鲁叨抱歉地拱手:“既然没有,下官就不打扰了,我们走!” 刑官一张棺材脸,眉头都懒得皱一下的翻个眼皮示意小刑官快点闭门谢客,小刑官跟着主子几千年,最是知道大人脸上的微表情,立马将这些人快步送出去,立马关上刑殿的大门。 屠鲁叨踏出刑殿大门,那背后冷冷的视线依然令他感到背脊发汗。 屠鲁叨摸摸自己的额头,水迷宫是何等阴凉的地方,他竟然会出汗! “大人,接下来我们要去的是祭司所呢,刚刚小人和祭司所的小星官都打听了,今日祭司所忙得神官大人都直不起腰了,这个时候撞上去……这神官大人可是出名古怪,要是把刑殿和祭司所都得罪了,以后我们可不就是两面都为难了!” 屠鲁叨虽然心里也是有些忌惮凤翎王面前的红人,但先前陵姬底下的一个小宫娥明明偷偷来告知他,蔓珠珍贵无比,肯定是被宫中位高权重的人窃走!言下之意非常清楚的意有所指,这宫中位高权重的人,哪个是他得罪得起的? 他也无可奈何:“王旨意已下,没什么可为难的,出发!” 走到半路,竟然遇到了凤翎王的圣驾,屠鲁叨心里更是无奈,这还没有搜查完,他还不知道如何去交差,竟然又遇到凤翎王,还偕同王妃等人! 陵姬一身湛蓝色华服,精工刺绣的锦绣图腾,衬得她雍容华贵的气质更加艳丽,举手抬足都美得令人动容,与同样身着红色衣裳,高大魁梧的凤翎王站在一处,真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璧人! 未等他们一干人行礼,凤翎王已经开口先问:“搜查如何了?” 屠鲁叨隐隐觉得不妙,可是又不敢怠慢:“禀王,臣暂时还未有发现!” “未有…”凤翎王的嗓音低沉,仿佛正在考量这句话。 站在凤翎王身侧的王妃笑盈盈挽上凤翎王的胳膊,柔声说:“君上,蔓珠是灵性之物,若是这么容易找到可就不是凡物了,臣妾都还没急,君上不会比臣妾还急吧?” 凤翎王低头瞧一眼自己貌美天仙的王妃,修长的睫毛闪了一下:“本王、想见见与蔓珠有缘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凤翎王也要看看,这个胆大包天,敢在水迷宫行窃的人到底是何方大神! 陵姬掩嘴一笑,手腕上的九曲镯子铛铛作响,玄色流光苏樱摇曳:“君上,臣妾也是那有缘人呐!” 凤翎王微微扬起嘴角,“屠司君,你如今要去何处?” 屠鲁叨:“禀王,臣遍寻水迷宫都还没有找到蔓珠,眼下臣还剩一处所未搜查!”屠鲁叨迟疑了一下,诺诺地道:“是、祭司所!” 凤翎王的眼睛微微眯着,“祭司所。” 祭司所,他的心中浮现了一个调皮的影子。 “是!” 陵姬低低吃笑:“君上,既然只剩这一个地方,我们也去看看如何?” 可凤翎王却沉默着。 陵姬轻唤他一声,凤翎王的深邃眼眸越过屠鲁叨,望向更远的地方。 凤翎王回头对她淡然舒眉,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陵姬一瞬间被这个笑容摄住了魂魄,一时之间征在原地。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移到陵姬面前,缓缓举起了她的手腕,白皙的皓腕上当当作响的九曲镯子发出异样的流光,他修长的指尖在陵姬的手腕上轻点一下,一道光突然从她手腕上跳出来,在她的手腕上一跳一跳的。 那光有些微弱,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陵姬惊异地发现,这像是蔓珠的颜色! 天啊! 屠鲁叨等人还在疑惑的时候,陵姬身侧的贴身侍女已经惊呼出声:“这难道是蔓珠的颜色吗?” 陵姬侧眼警告地扫一眼自己的侍女,侍女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所有人都等待着凤翎王的解释,那道光游弋在他的手指上,弹跳欲出。 第95章 人赃并获 那束光在凤翎王指尖跳动几下,才出去:“跟着这个光,我们可以找到蔓珠!” 那道光蹦跶着围在陵姬身边半晌,又蹦跶去她身侧的侍女身侧,阴影笼罩在她面前,陵姬的脸色变幻不定,皱了一下眉头,可正要开口的时候,那道光却又蹦蹦跳朝着前方跳去。 陵姬到了嘴边的话半个字都没有挤出来。 一行人,悠悠前行,那道微弱的光就在前面指引着。 陵姬看看凤翎王的脸色,从他硬朗的侧脸看不出任何情绪,每每站在他身边,她都感觉他那冰封的心,是化不开的寒冰,可是她却在第一眼,就深深迷恋上他! 九天之上,一遇凤翎王误终身! 陵姬忍不住将挽住凤翎王的手腕挽得更近些! 当那道光渐渐指向了一个地方,凤翎王和陵姬的脚步缓缓的前进。 水迷宫的天顶圣光倒映着冥海的宫殿宇落,看似繁华的宫宇其实却冷冰冰。 当一等人站在祭司所大殿门前的时候,屠鲁叨那表情就像便秘了三天一样,进不是,退更不是! 那光都正正经经定在祭司所大门的位置,还在闪闪发亮,这指引是凤翎王引的,肯定也没人敢质疑。 陵姬定定看着那扇大门,没有人动,凤翎王在这儿,她身为王妃,自然是更加不会妄动。 祭司所的三个大字悠悠浮在大殿的牌匾上,那扇碧色大门敞开着,从东门到西门,奔走的星官无不像只蜜蜂忙碌。 半晌,凤翎王看向屠鲁叨,低沉的嗓音也听不出是喜是怒:“屠司君,不是搜查么?” 屠鲁叨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一帮人跨进祭司所。 本来凤翎王圣驾,所有人都应当出来恭迎。 凤翎王抽出陵姬还挽着着自己胳膊的手臂,上前一步拦住了屠鲁叨:“不用通传,进去吧,也让本王看看他们忙碌的样子。” 怀里空落落的失落感压得陵姬心头一滞,那个神,放开了她的手! 屠鲁叨带队进行地毯式搜查,从外间到里间,本来星官要阻拦,但是瞧见圣驾,都跪了一地,不仅无人敢喧哗,反倒安静跪了一地。 一点一点,从大门口到主殿,屠鲁叨一等人的搜查越来越逼近主殿,可是那道光的跳跃不定,令人摸不着头脑。 陵姬扫视着一眼的祭司和星官,轻笑道:“竟在这祭司所呢!是哪个这样胆大包天!!” 可是凤翎王却一句都没有搭理,他环视着四周那些可能怀揣宝物的人,心里琢磨着。 当那道微弱的光在主殿门前消失,众人皆是唏嘘讶异;祭司是冥海的守护神,断然是最不可能觊觎自家宝物的才是,如今这指引的珠气却领着他们到这里,着实令人迷茫。 “我说怎么搜遍水迷宫都找不到,原来神官大人你也钟意这蔓珠!” 凤翎王的脸色依然看不出喜怒,“黎儿,王妃丢失的蔓珠,怎会在这里?”嘴边欲言又止,别说黎儿偷盗,就算是罪证确凿,他也是不信的;在他这里,黎儿要什么他怎会不给?此事分明蹊跷! “蔓珠的确稀奇,臣妾也不相信大祭司是那种人,可是现在人赃并获,君上,您说可怎么办好?” 第96章 来者不善 凤翎王的脸色阴郁,眼神冷漠,扫视着那还翻开着的记事册子,看来她一整日都在此处批阅,可是金蔓珠在这里被发现,身为主事,摩里黎月难辞其咎! 摩里黎月莫名其妙地扫视一眼跪了一地的祭司、星官,她终于忍不住愤愤然地丢下手中握了一天的笔,舒张了一下酸疼的手,她太忙,忙到没空抬头看一眼忽然就安静了的祭司所,更没有发觉凤翎王和陵姬的大驾,等她发觉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她的面前,而本来在她身侧研磨的小星官挽瑶挨到她书案边支吾了半天,还是躲回了笛牟祭司身后去了!这个小跟屁虫! 她没空训这个小跟屁虫,眼前的这些一副兴师问罪表情的人,分明来者不善。 金蔓珠是神族之物,是水迷宫中的珍品,或者是凤翎王赏赐给有功绩的功臣;近几日她也听闻王妃丢失了珍稀的宝物,但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戏码;是她大意了,怪她自己没有多打听打听王妃丢的是何物。 不过她要质问的对象当然不是高高在上的凤翎王或者尊贵的王妃,而是——“敢问屠司君,您是说,这支簪子上镶嵌的,就是王妃丢失的金蔓珠?” 陵姬往前走近一步:“摩里大人这一问,是认为本宫指鹿为马吗?” 面对王妃的质问,摩里黎月当然知道自己此刻若反驳这颗光明正大躺在她案几上的储物盒里、百口莫辩的当场捉赃,都是枉、然! “黎月不敢说王妃错言,此物既然陵姬说是金蔓珠,它自然就是金蔓珠。”她睨着主殿一直到外殿的那跪了一地的神官、星官、司命官,心中隐隐有一股怒意和不安,平日里虽然王总是笑她愚笨,以她百岁之龄,在神的眼中自然是个愚笨的孩童,但是此事蹊跷难道她会笨到看不出来吗? 只是这件事的失主是王妃,直接牵扯到王室的失物,只怕不是想要泼脏水这么便宜她。 可是若要怀疑主谋是王妃,她至于直接将自己摆出来直指自己让凤翎王怀疑她居心不良么?那岂不是要让她多年的端庄贤良的美名在凤翎王心中尽毁,应是不可能。 “黎月还有几个问题想问王妃,王妃明明称是弄丢了自己的宝物,为何却说是他人盗窃了您的宝物?” 陵姬自然是不会惧怕她的疑问:“本宫当日在游园的时候本以为是不慎掉落,可是后来想得仔细了,便觉是被谁窃走了,定是有人眼红这蔓珠是神物,想占为己有!” 摩里黎月只是定定的看着她:“那么黎月再敢问,明明您丢的只有蔓珠,难道这簪子也是您的吗?” 只听陵姬巧笑倩兮:“虽然本宫的金蔓珠未曾镶嵌这样精致的簪子,但是上面的宝珠,确实是君上送给本宫的蔓珠!” 黎月扫一眼跪在她身后的笛牟祭司,与他默契地相视一眼,心里便清明了一些。 这些人的用心……黎月暂时不敢定论。 凤翎王冷凝着脸,像一个旁观者,观望着现场的一切。 那支镶嵌着金蔓珠的簪子,就轻捻在他的两指间,刚刚那道微弱的光早已消散,而在他指间的蔓珠却发出了蓝色的莹光。 第97章 大祭司停职待罪 白衣银发的黎月,还不到凤翎王肩头的小身板,瘦弱得不堪一击,可是她小小的身板,却已然隐隐有一股强大的气场,不管是站在朝堂上舌战群儒,亦或祭司所那个震慑群官的大祭司,她都在凤翎王的教导下越来越做得很出色。 凤翎王凝望她的眼瞳中,隐约有了一股赞赏,却未表露,尤其此刻之际,是查明真相。 虽然心中有疑,但是身为祭司所的最高领导者,她也会挺身力保祭司所的周全。 黎月后退一步,朝着凤翎王恭谨徐徐跪下,“王,您也认为这就是王妃丢失的那颗珠子吗?” 凤翎王淡然抬眸:“东西是屠司君搜的,问本王做什么,你问他!” 摩里黎月跪在他身侧,幽怨的望着凤翎王,手揪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委屈地道:“王,偌大的水迷宫,陵姬的宝物为何就偏生在黎儿的锦盒中,您当真信黎儿是会做这种傻事的人吗?您是看着黎儿长大的,黎儿虽然顽劣,可王妃的东西黎儿又不稀罕,为什么要去偷她的!金蔓珠又不是全世界只有一颗,怎就能断定这颗便是她的呢!” “除了本宫,难道其他人还听说过,这后宫中谁也有此神物吗?” 陵姬紧紧睨着她的脸,想看看这倔强的小身板,人赃并获,她到底还有什么应变。 祭司所的天顶透着冥海的海光,一室幽静,静的连跪在地上颤抖的小星官秉着气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王……您信不信我?……”可是摩里黎月定定看着凤翎王的目光,此时此刻,她不敢仰仗君王的恩宠、官位的尊贵;她能仰仗的,只是君王的信任! 凤翎王半晌都没有应答,只是垂着眼皮静静望着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摩里黎月的手慢慢的、松开,她的眼中似有眸光,可是她咬咬牙忍住了。 “好!若真的是黎儿窃了陵姬的宝珠,为何敢光明正大放在这里,让少物司有机会人赃并获?王!” “大祭司!“陵姬站出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君上也在这里,难道我们会青口白牙的诬陷你吗?” 凤翎王沉默着,空气中冷凝着的压抑气息,无人敢催促,更无人敢置喙多言。 “既然!王也认定黎儿是这种偷鸡狗盗之人,那黎儿无话可说,任凭王处置!” 素衣玉带,面如桃花,明眸皓齿,如玉般的小人儿。 他的海蓝色眼瞳里,有一股隐而不发的怒意,更深的,是戾气。 可这些,全神关注着摩里黎月一举一动的陵姬,却并未察觉留意。 “羿天,”他终于开口,望着身前恭谨跪地的大祭司,还有这殿中的一干人等:“七日之内,宫中的魔兵,少物司、刑殿的人员任你调遣,本王要你查出真相!” 少物司的屠鲁叨看向羿天,羿天也正好看向自己,他也只得二话不说的朝着凤翎王的作揖领命。 虽然凤翎王的口吻如同往日般的平和,但是羿天长伴君座,却是能闻到一股凝重的气息,他俯身领命,回头瞟一眼跪在地上的白衣祭司,他的心中隐隐有一种难以说清的不好预感! “君上,祭司所身为冥海的守护神,竟然监守自盗,若是您不惩处她……” 未等陵姬说完,凤翎王微微眯起眼睛,云淡风轻的瞟她一眼,只一眼,陵姬就瑟缩地觉得周身一个激灵,凤翎王冷漠的厌恶仿佛一桶冷水,当头淋下。 她诺诺地低下头:“臣妾多言,只是金蔓珠乃是君上恩赐之物,臣妾珍视无比。” “来人!”只听他又开口说道,一字一句犹如重锤,重重落在众人耳中:“大祭司摩里氏,停职待罪,即日起禁足于碧云殿,由魔焰军看守,除了羿天,任何人不许出入探视!” 魔焰军! 凤翎王竟然出动魔焰军看守摩里黎月,若是定罪,也不需出动如此重兵队。 魔焰军一出,所有人都闻风色变,这宫里最可怕的莫过于:凤翎王,刑殿,魔焰军! 羿天负责主张这次所有事宜,召来魔焰军,将黎月押回碧云殿软禁;从头至尾,这一路走来,摩里黎月都没有反抗半分,更是不再与任何人有半句交谈也不再为自己辩护,只是走时,和笛牟祭司说了句:不知何时脱困,本座未尽事宜,就烦请笛牟祭司代劳了。 羿天送她回宫的路上,也是在前方引路,不敢耽搁半分,待送到碧云殿,殿门落户,窗户紧闭,黎月傲然的走入殿中的背影,他仿佛觉得她朝夕之间变得更坚韧了。 绯色大门紧闭的碧云殿,被围得铁桶般坚固,一只苍蝇都否想闯进去。 碧云殿门前,所有人望着那扇绯色大门紧闭;可是陵姬却觉得不甘心,明明应该是要受到处罚的人,却只是软禁,魔焰军看守着的碧云殿,看着更像是保护她的军队,铁桶般的严守! 她咬咬牙,不甘心的手指攥着袖子拧成拳头,终于还是沉不住气:“君上,既然人赃并获,大祭司又担下全部罪责,若您还不定罪,何以服众?” 他似是从未听到这样的质问,幽幽回答了一句:“这是本王的水迷宫,本王为何要服众!” 凤翎王拧着眉头,那森冷的眼神深深的盯住她的眼睛,令陵姬趔趄了一步,他的眼神冰冷无情,甩袖就将那扇大门重重加上两道封印,亲自镇守在碧云殿大门前的苍释副统领面无表情,那漠然的神情如雕塑,漠视着在宫门前围观的所有人。 “可您是凤翎王,水迷宫的王,怎能包庇神官监守自盗?” “包庇?”他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忽然笑起来,笑的令人觉得背脊发寒,那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暖意,反而是透彻的冷酷,“你也说她担下所有追责,她是一司之主,这就是她身负神职的责任,不管今日是她手底下哪一个人犯了错,她都有管理不当之责!一个孩子都懂的道理,还要本王来给你解释?” 第98章 要不要,一起管管本王 “君上……君上,大祭司依仗着君上的恩宠,若君上这样做是为了护着她身后的巫族,想必其他臣子不会信服!” 凤翎王脸上似笑非笑,语气淡漠:“陵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指责本王吗?” “臣妾不是责怪君上,臣妾怎敢呢?”陵姬福身行礼:“臣妾只是觉得,君上是个赏罚分明的君主,一定不会因为对大祭司的宠信就让人落了话柄;这件事已经人赃并获,可君上还要让羿天再查明真相,请恕臣妾愚钝,理解不了君山此举的意义!” “哼!既然你想要解释,本王解释给你听!”凤翎王的声音森冷如冥海冰冷的海水,从天上落入陵姬的心里:“本王眼中最揉不得沙子,有不长眼的东西在我的地盘,动了我的人;我是不是该——剁掉他的手,砍下他的脑袋,来祭天问剑!” 他的语气森冷,语气里都是带了一味的危险气息,陵姬吓得趔趄的倒退两步,身后的侍女急忙搀扶住她的身子才没有摔倒。 凤翎王凉凉扫过她一眼:“你暂且回宫吧,七日后等羿天的回禀,本王自有定夺,本王还不至于昏庸无能,需要后妃来教导我做事。” 陵姬眼里含着委屈酸涩的泪珠,咬着牙,“是,臣妾失言,臣妾告退!” 说完凤翎王便不再理会,大步流星的朝着昭河殿的方向走。 回到昭河殿,大殿里已经有几位臣子等候已久。 “启禀王,祭祀大典马上就要到了,此刻大祭司被软禁于碧云殿;那这祭典是否要让笛牟祭司或沙莎祭司代为主持大典?” 凤翎王淡淡扫了指间撵住的金蔓珠一眼,外人怎么看待这颗珠子何以会在祭司所,其实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不过是,黎月受到了连累,背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黎月问他,是不是也认为是她偷了金蔓珠,可笑众人都以为他也信了,那簪子实实在在就是自己亲手采摘幻变之物,何来的偷窃!所以黎儿问他,他当场没有说穿,可是伤了黎儿的心! “王?” 凤翎王抬眸看向自己的臣子,“就按你说的。” “那,您属意是由哪位祭司主持?” 凤翎王的手放到了扶手上,海蓝色的眼瞳灼灼目光盯着下属:“本王记得,摩里氏排行老六的神官,是大祭司的六姐?” “是!但、上次王将摩里安雅降职三等神官了,若是由她主持,恐怕不合规矩……” “嗯,那你们定就是了。” “是!” “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就退下。” “王,臣有一事,是关乎大祭司……” 凤翎王瞥一眼说话的臣子:“内廷之事,也须得朝臣非议吗?” “内廷之事,蔓珠失窃之事自然不是我等应该插手之事;但大祭司系水迷宫要职,这……” “本王都未下定论的事情,未分内廷,还是外臣之事;尔等就这么着急给她定罪么?” “臣等不敢!只是水迷宫的大祭司都做出此等玷污名声的事……” “看来你们有证据,在哪?” “这……” “内廷之事是本王的家务事,失窃的是王妃,你们在这里喋喋不休,是想一起帮本王管理家事?”凤翎王不耐烦的站起来:“要不要,一起管管本王?” 几位臣子都扑通跪下:“王息怒,臣等不敢,请王恕罪!” 凤翎王一脚将刚刚为首的臣子踹翻,“明日起,你,摘下你的冠宇,去神武司报到!” 几位臣子闻言色变,将一个文官贬到武将的司所去任职,这臣子的前程,以后大概就毁了! “臣、领旨谢恩!” “滚出去!” 可是王盛怒之下,未有人敢多置一词,纷纷都灰头土脸的退下。若是真的惹怒了凤翎王震怒,这冥海的狂风暴雨,他们是无法抵挡海啸的爆发的,天威难犯,谁人敢再造次。 第99章 她当宝,你当草 栖梧殿中,花前月下,庭院里,两位一身红衫长袍的翩翩男子,对月斟酌。 凤翎王举杯遥遥望着星河,星云透过的水光,折射出迷雾般的炫彩。 “老凤凰,你这两日都泡在栖梧殿,是觉得自己太闷,还是觉得我太闷?” “本王请你喝酒,你还不高兴?” 雎羽上神小饮一口,笑靥如花:“昨日听说你的小娃娃被你关起来了,生这么大的气呢?连苍释都放出来守着她!想来,若是不了解你的,还以为你要放把火到碧云殿呢。” 凤翎王闻言,冷哼一声。 “还有你这,宫中的魔兵都够呛了,你放魔焰军出来吓人干什么?怎么,你不信她干的?” 凤翎王的眼神仍是看着遥远的地方,“都说旁观者清,你是局外人,你说呢?” “我说?我当然是不信的!以我之见,就凭你家小娃娃如今在宫中的位置,她真想要个珠子至于去偷么?到你跟前撒个娇,找个由头求个赏赐不就是了。”雎羽上神手中的折扇一甩,张开了扇骨,随意的摇摆两下,“你宫中这些老伙计,大概都是瞎了眼!” 民间有一个古老的传言:魔君看中的新娘,等到了子时,阴兵就会浩浩荡荡的打开冥界大门去迎接,为了以防生变,还用幽冥司的业火红莲铺就,一路开满了红莲华;业火红莲是什么,那是能焚毁这世间万物的无情火,断魂不留痕,纵观四海有几个神仙敢去与红莲业火较量斗法,试上一试,都是不要命的;遂,自然无人敢阻挡。 可是魔焰军敢!他们的统领,苍迦,就是业火红莲也拦不住他!他的真身,乃是火麒麟!业火红莲的确能焚毁世间万物,但火麒麟吞吐的火球,也正是净妖莲华!净妖莲华至阴至阳,阴阳相融,自然没有苍迦害怕的业火,只有他要不要去管! 这只能与红莲业火相抗衡的火麒麟,谁是他的主子,不正是天地之子凤翎王! 此事雎羽上神说得清淡轻巧,但是他却闻到一股味道,是老凤凰出动魔焰军的愠怒,从前他是不管事情动辄睡个万年十几万年避开那些纷争,可是不代表他就不晓得魔焰军是干些什么行当的队伍,那一个个都是以一敌十,以十敌百的武将,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打架的好手,若是软禁一个“贼”,为何要出动这等比魔兵还凶煞的武将。 “可不就是瞎了眼!不应该下放到神武司,应该让他们去刑殿洗洗眼!” “啧啧啧!别闷气啊,我这把老骨头坐你边上都要被你冻坏了!等下给倒腾个海床摇晃什么的祸事,天君还不得派个人来讨伐我这不长心的嘴!” 凤翎王终于回头瞥他一眼,“呵,天君老儿那些口口声声慈悲为怀的神仙,能把你怎么着!要真是来了,也是你皮痒了自己故意招来给你挠痒的吧!” 雎羽上神拱手摆道:“得得得!我佩服你的定力,甘拜下风!天族那些个神神叨叨的神仙,本君还是少招惹!” 凤翎王笑了,嘴角不禁为这个人扬起一个弧度。 “可我没想通啊,如果小娃娃不是冤枉的;那这、小娃娃那颗金蔓珠,若不是陵姬的,会是谁的,难道是她本来就有?” “金蔓珠,要用心头血凝成才能采摘,每个神仙都有自己的气息各不同;大概没几个人晓得为何本王一眼就知道黎儿没有盗窃,因为本王很清楚,陵姬丢失的金蔓珠,核心,是红色的。” “那陵姬又怎么会不晓得自己的珠子是什么颜色呢?那不是她的聘礼吗?”雎羽上神惊讶的看向他。 “当日的情形下,金蔓珠并未在她手中仔细的瞧仔细,本王便拿走了,她大概以为那是本王仙泽的缘故,并未详看。” 凤翎王从袖中掏出一支簪子递到雎羽上神面前:“你仔细看看,这上面的核心,是什么颜色?” 雎羽上神拿到眼前,对着头顶透着的星光仔细的瞧,那颗金蔓珠的核心,是蓝色的荧光! “本王当年,请朱雀星君去迎她入宫,是用的朱雀星君的心头血,知道此事的人不多,陵姬不晓得,误以为是本王亲自采摘,也不奇怪。” “所以…陵姬的金蔓珠,应是朱雀的气息;那这么说来,陵姬那颗珠子的颜色,应是!” 凤翎王点头:“应是红色!” 雎羽上神恍然大悟:“所以,这支簪子其实不是陵姬的,又是谁的?是小娃娃的?” 凤翎王从他手中拿回了那支簪子,那一夜的一幕记忆又浮上心头,他的嘴角轻扬:“不过就是信手拈花,你道、是谁?” “凤翎,你别想和我打岔,你家小娃娃不过就是个凡人肉体,即便天生神力,有了修为,但是凡人就是凡人!凡人的心头血根本采摘不了这等神物,金蔓珠多么娇气你当我是小辈的神仙见识短吗?” “这颗金蔓珠,是本王的心头血凝的!” “凤翎,你!”雎羽上神脸色微变,这支簪子不是陵姬的,极有可能是小娃娃的,更有可能,是凤翎送的。 “你莫不是,将金蔓珠送予小娃娃了吧?” 凤翎王轻松答道:“不过就是一颗珠子,是又何妨!” “小娃娃如今是男儿身,你是用什么名目送的?” “就一时兴起,随便送的。” “一时兴起!”雎羽上神摇摇头叹息:“凤翎啊凤翎,你可知,此事若是摊开来讲,你当年用金蔓珠给陵姬做了聘礼,今日你却随便将金蔓珠随手就送人,传出去,陵姬的颜面就让你扫了!” “本王当年送聘的箱子里,珍奇宝物无数,她要是偏将一颗不起眼的珠子当做唯一的聘礼,失礼的是本王吗?” 雎羽上神无奈的抽搐一下嘴角,笑不出来。 凤翎王将簪子放回袖子中,拿起酒杯抿一口,“你要是喜欢,本王明日也可以再给你采摘一颗,反正南珠台的蔓珠正是花期,这种珠子,要几颗,本王都可以赠予你!” “你啊你,金蔓珠于你们,她当宝,你当草!” “身外物,非要计较这些名目,又有什么说的。” 第100章 有我在,她不会死 “对了,上回,妖精祭典的时候,苏悉地佛陀,专程来找你,是出了什么事吗?” 雎羽上神的眼色忽然不明所以的变了一下,然后又快速的恢复了原来的笑脸:“无甚大事!就是觉得许久未见我入世,想着来跟我会个面。” “苏悉地的佛陀,数十万年来都不出门,佛陀轻易不出门,你一醒来,他便寻来了。此次特地前来……”凤翎王凝视着雎羽上神的神情:“也不是来喝杯茶这么简单吧?雎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瞧你说的,人家冲着我很多年未入世,想起来了就特地来瞧瞧,你这说的好像我藏了什么不让你看!你当我是你家小娃娃呢,跟个孩子较劲的模样!没有的!”他摇摇折扇,这扇子就是使用着很舒心,嗯!“哎,老凤凰,你是不是吃醋了?” 凤翎王翻翻眼皮,面不改色,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个不正经的上神时不时的调戏。 “嗯,是不是突然也觉得,我若是跟着苏悉地佛陀走了,你心中吃味儿啊!” “本王宫中已经养了宠物,再养个没脸没皮张嘴就咬的,不大分得出空,你要走,本王就不送了!” “我知道你就是喜欢我这样没脸没皮的,要不然你这块冰山,谁敢随意靠近?你心中舍不得我,我也知道了。” 凤翎王甩了一个白眼给他,酒杯搁在指尖,转了一下,这张嬉皮笑脸要不是长得俏,魅惑天成,真的很欠揍! “宫中谣传,应是从你这儿开始、才传出的本王有‘龙阳癖’,不是大祭司或者羿天吧!不过是几万年不折腾我了,就把你给忘了,又代入了些新的肖想对象!总之,一定是传本王:偏好男子随侍,身边尽是些姿容姣美的英俊男子,这么多年未立王后也不临幸王妃,其实都是因为本王,不近女色而好男色。” “嘿哟!” “怎么,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么?”每次一想到他喝醉了就往自己身上粘,凤翎王再想到那夜他张嘴就非要贴上来咬他一口的事情,庆幸当时没有旁人,不然非得把他‘龙阳癖’的谣言坐实了不可! 雎羽上神讪笑:“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何不给自己辩解辩解啊!” “别忘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本王造的场!只不过是,我要不要去听!本王闭塞五感,不过是因着那些聒噪的声音不入流,懒得去理会罢了!”凤翎王抬手将酒杯放到唇边,“修行,靠着本王又算什么修行!” “你这样说,那你家小娃娃靠着你,算什么修行呢?” 他坦然一笑,傲气泠然:“本王高兴,就惯着!” 那柄画了凤凰的折扇摇得叠叠生风,发丝都飞了几缕在脑后,雎羽上神的笑容僵了一下:“老凤凰,你这不是高兴,叫偏心!” “吃你家米了?” “喝你家琼浆了?” 雎羽上神的扇子继续摇晃,笑的略牵强! “还是沾你家仙泽了?” “哎老凤凰,你这平时不声不响的,不知道的都以为你有多正经!” 凤翎王的海蓝色眼瞳幽幽的凝视着他,放下了杯子,又拿起来。 “凤翎,你心里、到底将她放到了什么位置?” “不成说,可能是觉得……有这么个天真的孩子在身侧,没有过去寂寞吧!”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活了多少念头,时间在他面前,仿佛不存在,万物在他眼中,也没多大的不同。 为神为魔,都终究是逃不过永生的寂寞。 雎羽上神和他碰一下酒杯,“还在撒谎,凤翎,你是不是也喜欢她!你不要觉得敷衍了别人,可是你障不了我的眼,我太了解你了!” 凤翎王微微一笑,“就当是多养只讨我欢心的宠物,你也不至于这样紧张吧!” “所以你是欢喜的!对不对!” 雎羽上神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远方,凤翎总是这样,坐在这里,却总是不知道在看什么,他降了一个声调,声色里听不出喜悲:“凤翎,我是怕你,爱而不自知,恨而不自已! 我们这些上古神,若是能有个眷侣,也是件功德圆满的大事!你却从不知我把七情六欲看的很小心,就是不想成疯成魔,阿修罗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不就摆在我们眼前吗?” 凤翎王却不以为然:“你今日怎么这么多感慨!当年听说我迎娶了王妃的时候,你可是连声恭喜都没有,连一点惊讶都没有!现在怎么了,我不过多瞧了那孩子两眼,你就上心了!” 雎羽上神摇头:“不一样!”他摇摇头,“我知道不一样!你连鸢尾花都给了她,不一样!” “即便给了本王法印,的确有了些偏颇,保她个周全,只是本王动的一个心念,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件小事!” 心念起,欲何为。 雎羽上神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那你说,她死了,你会怎么样?” “死?”凤翎王的海蓝色眼瞳危险的半眯:“有我在,她不会死!” “她只是个凡人,若真的有那一天……” “她许诺要修得仙身,可这仙身也不是神仙,不过是延长了她的寿命。”凤翎王回忆着那日大殿上的人儿,那坚毅的眼神还历历在目,他晓得那时雪狼的死,皇叶打回原形,她受了伤;无助、迷茫和怯弱将她击打到心碎,再拜倒在自己面前时的那股韧劲,虽然路走得磕磕碰碰,却是越来越配得上神官这个头衔。 “若真的有一天,她成了神仙,岂非更好?免了生老病死的苦痛,本王也省了渡她修为。” 雎羽上神虽然未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玩味儿,可他是知道凤翎的,要么不闻不问的当个旁观者,一旦他想伸出手,他就会用自己的方法牢牢的抓住! “凤翎,你别忘了,凡人成仙与我们天生仙胎的神仙不同,他们若是有七情六欲,都是违背天条,要受到天条天规的管束,那时她便不能再随便与你一起共享天伦,再长伴你左右!她要渡劫,要飞升,要上天去拜过东皇大帝,要奉天君天后为父为母,而不再单纯的只是你水迷宫的守护神!那时你又该如何是好?” “好啊。”凤翎王眼睛斜睨他一眼,“天君老儿如果想和我较量一下兵法,本王随时奉陪!” 这是要与天宫为敌! 雎羽上神手中的杯子一磕,叮一声! 凤翎王用魔焰军软禁大祭司,这个用意,外人猜不到的心思,雎羽上神心底却隐隐的担忧,天地之子手拥重兵本就震慑四海,他为神为魔都不过是一念之间。雎羽上神担心自己发现的事情,越来越往着他猜想的方向去。 第101章 本王眼拙,瞧不出你不喜欢我的‘宠物\’ “凤翎!!!” “怎么,你以为我不敢吗?昔日,十殿魔君敢做的事情,本王一样敢做!我的魔焰军也歇了太久没锻炼身子,不自在的很!” “你怎么能视天条如无物!若那三生六道都如你这样,要天条天规何用!” “天条,也是阿修罗定的,生死,也不过是幽冥司账本上写的一个名字!本王贵为天地之子,难道还改不了区区一个小仙的命簿?” “你实在是太胡闹了!” “你也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我没想到你为了一个凡人敢做到这样的打算!你还敢说只是多养了只宠物!” “雎羽。她是块璞玉,难得我心头好,又不是毁天灭地的大事,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显得你很无聊。” 雎羽上神手中捏着的酒杯,半晌忽而轻松的笑了:“老凤凰,要是我也找一个这般让我无聊的小娃娃,大概我就不会无聊了!” “哦?堂堂的雎羽上神,不是一向自诩红尘如烟片叶不沾身;活了这么久,终于红鸾星动了?” 嗒! 雎羽上神手中的那柄出自凤翎王御笔亲绘的折扇,扇骨长开,摇曳生风。 “自古多情空余恨,本君觉然,心无挂碍是最为喜!” 凤翎王与他对视,嘴角微扬,“自古多情空余恨……爱之恨恨之切……本王要什么,什么、也别想逃过!” 红鸾星,不是天命,不是宿命,只有与意志相悖的缘,是缘还是孽,天机不可泄。 “老凤凰,我这几日还想着,你这后宫未免冷清,不如再纳一个媳妇儿,给你解解闷,也是好的!” 凤翎王脸上笑意仍在,海蓝色的眼瞳却不经意染了一分阴霾:“你心里是有看好的人选?” “摩里氏的巫女!” 凤翎王脸上言笑,手指在酒杯的边沿轻触,“天上地下仙女无数,你琢磨着给本王纳个凡人?巫族又何止摩里氏一族,你挑来挑去,挑摩里氏?” “那可不!你不就是喜欢灵巧可爱的巫女?摩里氏世代侍奉神明,许是承了巫族的血脉,虽说不能与九天玄女相提并论,却各个都容貌娇美,性情独特,与你这块冰山在一处,也是雅事!” “雎羽,不是每个巫女,都能承袭一宫之位!正因摩里氏世代侍奉神明,本王才从前没动过这种心思,北约部族与摩里巫族世代明争暗斗,偏颇了一方,都是在给本王找麻烦。”凤翎王知道雎羽上神此举为何,只不过以他们的默契,看穿,也不想戳破罢了。 “那你家的小娃娃难道就不是摩里氏的族人,你意在那个小娃娃,全然就推翻了这番说辞。” “她入住碧云殿以后,就是水迷宫的人,他族要待她如何,本王都可护她一世久安。” 雎羽上神翻个白眼,这不就是偏颇得过分,还强词夺理! “好。即便当不得后位,入个南宫或者北苑之主,总是可以的!” “哦?能幸得雎羽上神青眼有加的,是哪位巫女?” 雎羽上神老神在在的摇着折扇:“你倒是耐心极佳,居然也不问问是不是敲中你家小娃娃?” “本王眼拙,瞧不出你不喜欢我的‘宠物’。” “嘿哟,这数万年里的空档你身旁有别的人能给你解闷,本君爱屋及乌还来不及,怎的会不喜欢!” “装!” 雎羽上神的折扇捏在手中,削葱素手转个弯,折扇搭在他的手腕上:“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应夸我容人大量!” “呵!水迷宫传的谣言,没让本王把你的腰扭断就算对你够意思了!” “真真是不可爱!” 第102章 老凤凰,我说的是,摩里七夜 雎羽上神继续摇着扇子,给自己倒了杯满酒,“本君前几日在宫中偶遇了几个摩里氏的孩子,瞧着也长得标致,你改日也见见,本君觉着活泼可爱,是个好玩的性子!” “这样的孩子,纳入宫中,是陪着本王,还是陪着黎儿?” 雎羽上神点点头:“自然是,两相得益!” “那,陵姬呢?” “不过就是多了一个小姐妹罢了,又有何妨!” “女人多了,闲事多。”凤翎王伸手接住了风里纷扬的飘花,一瓣粉色的花瓣躺在他的掌心,凝着水雾,沾了一点露珠。 榈木星爷从殿外缓步进来,对着二尊躬身一拜:“王,殿外来了位王妃的婢女,魔医诊断王妃抱恙,想请您去凤仪殿看望王妃。” 凤翎王望一眼雎羽上神,眼神交汇。 雎羽上神眼光流转,凤翎刚刚才说什么来着,女人多了,闲事多。 “王……” 半晌,凤翎王才轻声问:“什么病?” 榈木星爷回道:“热病,听说前夜受了风,昨夜开始发热。” “嗯。” “那是否要给凤仪殿回话……?” “既然生病了,就好好养着吧。” “王是否要亲自去看看?” 凤翎王的眼神却没有在榈木星爷身上停留,眸光又飘向了不知何处。 “王……” “你就替本王去瞧瞧吧,王妃问起来,就说本王在栖梧殿便是了。” “是。” 榈木星爷和雎羽上神互视一眼,这人就是找到了栖梧殿来,凤翎王偏说自己就在栖梧殿,言下之意就是不想理会,再问便是不识趣了。 榈木星爷跟随凤翎王时间最长,他老人家不想理会的事情,你就省省事不要劝了,劝了也是多费唇舌,省的惹怒凤翎王;他想着这几日王妃许是因着祭司所的事情惹了凤翎王不愿意再和她在一处。 那日王妃出言不逊,凤翎王虽然没有严厉训斥,但是毕竟也是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任是宽容的君王都不会多高兴,何况陵姬三次不依不饶的当众跟凤翎王拌了几句嘴,确实有些不敬。 大祭司当众获罪可不是小事,即便是罪证确凿,凤翎王要查明真相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处罚大祭司的话,怎么说都是要给祭司所和摩里巫族有个清清楚楚的真相;陵姬倚仗着天族这个大靠山,心急过切,再多责问反倒有‘干预朝政’的嫌疑;后宫与前朝的臣子在事情未明之前就纷纷向凤翎王进言要即刻处置大祭司,叫凤翎王怎能不动气。 一来二去,凤翎王对凤仪殿冷淡些许,并不为过。 雎羽上神的手中的酒杯摇了摇,凑到唇边,欲言又止。 “是。”榈木星爷领命退出去。 待到榈木星爷走远了,雎羽上神才问道:“陵姬这个孩子你若是瞧着不喜欢,那本君方才说的,可是好事情,一来又有人陪着你打发无趣的日子,二来陵姬也有伴,不至于深宫寂寞。” 深远锁清秋,却下眉头上心头,君恩难承,长夜长相思。 许是被雎羽上神说动了,凤翎王回头望着他:“你方才说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雎羽上神嘴角轻扬,声音轻快:“摩里七夜。” 海蓝色的眼瞳微眯,“呵!” 雎羽上神回望着凤翎王,将酒杯放到唇边,说:“你不说反对的话,我便当你是默许了。” 半晌,凤翎王也没有说话。 “老凤凰,我说的是,摩里七夜。” 凤翎王看着他,笑意也越来越深,却没有说话。 第103章 纳妃封赏,都随你 雎羽上神放下酒杯,“你家的小娃娃,你就好好收着吧,反正她现下根本就入不了你的后宫,你的算盘打得好,你有的是耐心!” 凤翎王意味深长的笑了:“摩里七夜在宫中无官职,身无婚约,刚好百岁的年纪,正是成年,清白的一张白纸,你的功夫做得也很足。” “她这种无官职的人,你都知道的这样详细,你果然很了解摩里氏!” “无关紧要的人了解不必多,刚好够本王平衡政局,再多,就是管闲事了。” 雎羽上神挑起眉毛:“啧啧,本君就知道,像陵姬那样背靠大树,出身望族的王妃,你若是喜欢早就给她册封宝册,封后南珠台了;可是她的凤仪殿你都不怎么去,时年过节还知道遣人给她送些慰问关怀的礼物,你还偏偏万年都未宠幸过她;既不能说你置之不理,宠,却又不是!凤翎,你不就是把天君老儿那笔账算到了她头上吗?” “哼!” “你这对她也是有些偏心啊!” “迄今为止,水迷宫上下尊她为贵,本王也没有亏待她。” “得,你们这笔感情债怕是神女有梦,帝君无心了!本君还是与你说说再讨个媳妇儿这个新鲜事好了。” 凤翎王却站起来:“不必再说了,不过就是后宫多了个妃子,你觉得好,那便是好的。” “这你自己的媳妇儿,你真是不操心。” 他回头看一眼雎羽上神:“本王信你,不好吗?” “喂喂喂,你去哪儿?” “这件事,你安排就成了,你觉得哪个最好,要纳妃封赏,本王都随你。” “你这不是急死太监!我问你去哪儿呢?” “碧云殿。” 雎羽上神还未再多问几句,凤翎王已经越走越远。 眼看着那一袭火红色的长袍渐渐走远,雎羽上神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即便在这个时候,他默许了自己的建议,默许了他滑稽的主意,可是凤翎转身便又要去碧云殿看望那个小娃娃,还说他只是多养了只宠物,自欺欺人吧! 碧云殿。 凤翎王隐了自己的气息和身形,从后院中穿墙而过,天眼下,殿门外的魔焰军仍是守得如铁桶般严密。 苍迦副统领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碧云殿,再看一眼四周,安静无声;这碧云殿自从前日起凤翎王让他们看守,除了奉命查找真相的羿天来过两次,便再无人进出过,他刚刚好像感觉到一些什么,可是四下看看又悄无声息,是他的错觉么? “副统领,怎么了?”身侧与他比肩而立的士兵见他有异样问道。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没有。” “我感觉好像有人进去了。” “副统领,你在开玩笑吧?现在碧云殿里外都是咱们的兵,不可能有人在咱们眼皮底下进去的!” “可是我好像感觉到什么……” “副统领,您许是累了吧?我们都没有感觉到。” 这碧云殿的结界还是凤翎王亲手布置的,应是不会有什么人可以瞒天过海的走过去。苍释如猎鹰般的眼瞳闪了闪,摇头:“可能真的是我的错觉吧。” “这儿除了您,谁还能不惊动任何人的走进去!” 苍释回头再看一眼大殿的牌匾,似乎认同了他的话,又好像思索着其他的事情。 而殿内的凤翎王早已穿过了层层宫墙,走到了摩里黎月的寝宫。 火红色的长袍隐去了身形,变得透明不可见,他瞧见殿内还有两个小侍女未就寝,随手捏了一个睡诀将她们击昏,耳朵动一动,四下里已经没有人迹走动的动静,才打开了黎月的殿门。 床榻上,他的小丫头已经睡着了。 第104章 我若和其他女子好,你会不会吃味 似乎闻到了他的气息,摩里黎月的护灵——路卡菲竟然从她的紫金盒中飞出来,嗅着空气里隐隐的味道围到他的跟前。 可是凤翎王隐去了自己的身形,纵然路卡菲是闻到,可是她没有看见。 既然已经被发现,凤翎王干脆也就现身了,“本王隐了气息,你竟然还有所察觉!” 看清楚显形的是凤翎王,路卡菲扑朔着翅膀,对着他恭敬的行礼:“啊!我尊敬的王,路卡菲不知道是您!请饶恕路卡菲无礼!” 凤翎王伸手,在她面前一点,笑道:“以你的修为,不容易!” “路卡菲刚刚还以为自己做梦了竟然闻到气息!” 路卡菲当日妖精祭典选中摩里黎月的时候,是颇让他惊讶的事情;他没有料到大祭司竟然也有被选中的机缘,他本以为自己封住了黎月元神里的魂气,以她凡人的体质应是不会这么早吸引到妖精,可是路卡菲还是选中了她,且是只未进化的妖精! “这两日,你都陪着黎儿吗?” “是的,王,主人很不开心,路卡菲当然要陪着主人!” 凤翎王瞥一眼床榻上沉睡的人儿,“她……哭了吗?” 路卡菲摇摇头:“主人只是很不开心,醒了就在院子里种花,然后就坐在院子里发呆一天。云栖唤她许多次她都未曾回应,只是问过了几天。” 过了几天……困在碧云殿里寸步难行的黎儿,内心应该很迷惑,可能她还没想通,自己为何遭遇这样的事情。 凤翎王的眸光流转,海蓝色的眼瞳眸光暗沉。 妖精与主人是心意相通的生灵,凤翎王自然是明白黎月的心情瞒不过护灵路卡菲的,发生了这件事情,他没有为她辩护一句还将她软禁起来,小丫头当然会不开心,可是这次却出乎了他的意料,她竟然不哭不闹。 “她吃饭了吗?” “是。” “几时睡下?” “主人半个时辰前才睡着,请您别唤醒她。” “本王之前就有个问题想问你,正好。” “是,我的王!” “为何十万人中,你偏偏挑中了黎月?”凤翎王看着路卡菲,天眼下的这只小妖精尚未进化,连灵力都只不过是比新生的妖精多长了一些罢了,只是一只五百岁的小妖精。 路卡菲双手放在胸前,答道:“路卡菲只是在一片迷雾中,循着一缕幽幽的月光,是那耀眼的光吸引了我!” “月光?”凤翎王瞥一眼床榻上的人,如果妖精的择选是因为黎月体内的魂气,那么,其他妖精会不会也…… “是的,主人身上有月光,像月亮一样明亮的银色圣光,就像尊敬的王一样!” 凤翎王微微蹙着眉头:“嗯,是她的灵力吗?” “不晓得,路卡菲只是在那时看见了一道月光,指引我找到了她!” “其他妖精,也看得见这种光吗?” 路卡菲疑惑的,摇头:“并没有,指引路卡菲的是主人与我相近的磁场。” 如此,便好。 凤翎王心中放心了一些,“好,你退下吧。” 路卡菲再对他遥遥一拜:“是,我的王!” 凤翎王走到她的床边,看她的眉心蹙着,他坐下来,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眉心,眉骨,停留在她的脸颊上。 他抚摸黎月的脸颊,眉毛;长大了,受了莫名的委屈,不哭不闹;是知道眼泪没有任何用处了吗? 修长的指顺着她的长发,比起过去几年,她的银发更长了;他晓得,是她的灵力见长了!巫族的女子,紫眸银发都是血统纯正的象征,银发越纯粹,灵力滋养了身体,头发就越来越长越发的透着银色。 俯身凝视着这张稚气未脱的俏脸,凤翎王的海蓝色眼瞳倒映着那禁闭的双眸,她沉静的睡颜:倔丫头,如果我召了你的姐妹入宫,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寂寞?我若和其他女子好,你会不会吃味? 他轻轻刮一下她的鼻尖:“黎儿,你什么时候才长大。” 什么时候才长大,什么时候才敢像其他爱慕本王的女子一样,堂堂正正走到本王面前告诉本王你是个女子,以女子的姿态站在本王身侧! 若是陵姬没有弄丢金蔓珠,本王也不会发觉,你与从前不同了。 黎儿,你当真以为本王是石头做的心,无情无欲的神仙吗? 第105章 空对星夜空对廊,还痴痴盼着 凤仪殿。 已过了巳时,殿内依然灯火通明。 陵姬躺在芙蓉榻上,青丝长披,发上简单别着一支翠色的青云簪,流云白衫垂坠到床榻。远远望去一眼,虽然在病中,但是依然不减退她的容色半分。 侍女见她正在闭幕养神,便轻手轻脚的解开帐子上的绳扣,拉开纱幔的帷幕遮着芙蓉榻后,才轻手轻脚的退到殿外值守。 绾绾悄悄拉住婉儿的衣袖,悄声与她说道:“为何夜深了,娘娘还不就寝,竟然在芙蓉榻上就睡着了?” 婉儿小声答道:“你懂什么,娘娘这是在盼着君上呢!” 绾绾嘟哝着,盼着君上?这是何意啊? “为何娘娘要盼着君上就不去歇息了呢?” “你还小,不懂娘娘的心思。早些时辰我不是遣人去请了君上吗,可是榈木星爷回话也没个准,我成想啊,就是想着差不多时候,君上也该来看看生病的娘娘了!” 绾绾还是懵懂的张望四下,再抬头看看夜色:“可这……夜色都这么深了,再过个时辰都子时了,君上,这么晚还会来吗?” “哎,谁知道呢!”婉儿叹息道:“以前啊,娘娘也是像这样,常常独坐到深夜,可不也是没有盼来君上,空坐了多少个夜,空对了多少盏琉璃灯,空对星夜空对廊,却还是痴痴盼着。君上能抽空想起娘娘的一点好,能多来殿里走动;可每次娘娘花了心思打扮的时候,盼来的却是榈木星爷!” “君上日理朝务,可能是没闲暇时间罢,不然又怎会忘了咱们娘娘呢!” 婉儿苦笑一下:“当真连一点点闲暇的时间都没有吗?朝中百官,协助君上的又何止是百人,是不是真的没空,还不是在君上的运筹帷幄,君上若是能够分身一二在娘娘身上,该多好啊!” 绾绾狐疑的问道:“难道……是君上不喜欢咱们娘娘吗?” “嘘!瞎说什么,等下惹娘娘伤心,你是要去领罚吗?” “不然……君上为何迟迟不来呢?娘娘这两日热病都瘦脱了一圈了,委实是令人心疼!” 婉儿回头瞧一眼,担心两人的说话声惊动了殿内的陵姬,听见殿内没有动静,才安心下来。 婉儿小声在绾绾耳边说:“娘娘既然都遣人去请,自然就是下了功夫的,所以夜深了还不肯歇着就想等君上能来看看她;娘娘前两日太心急,在君上面前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惹怒他,听说那日在昭河殿说了同样的话的文官都被贬官削了官衔;可见君上是真的怒了,他那样云淡风轻的神尊,若不是真的怒,是不拿朝臣撒气的!” 绾绾啊一声的捂住嘴:“难怪娘娘这般花心思候着了,想来是怕君上不高兴了以后都不来吧?” “嗯,可能是吧。” “想不到咱们娘娘贵为九天玄女,竟然这般的在意一个凤翎王啊!” 婉儿小心的点点头,“可不是嘛!我跟着娘娘很多年,都没见她这样在意一个谁,昔日四海多少才子俏郎君给她献殷勤,娘娘都不曾放在心上;可是偏偏就是遇到凤翎王之后便一见倾心,去和天后求了这份姻缘的!娘娘是天君天后的亲侄女,她打小啊,便是万人宠爱集一身,天后宠爱娘娘,能得她倾心,凤翎王身份尊荣,娘娘出身望族与之相衬,天后自然乐见允了她的心愿的!” 绾绾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不知的还以为是君上看上了咱们娘娘的倾城之姿呢!” “可是。”婉儿叹息的摇摇头:“本以为娘娘得偿所愿的嫁入了水迷宫,也仅仅就是得了个名分,空空守了万年的寂寞!” “莫不是因为,宫中的那个谣言?” 绾绾张望四下确实无人,凑到婉儿耳边说:“我听说宫人都传,君上有龙阳癖!” 婉儿脸色一变,绾绾竟然也听说了! “你在何处听说了?” “是前些日子我去花园里采花露的时候,听到几个宫娥在偷偷咬耳朵,无意听到的。” 第106章 你年纪轻,自然没有听过上古神的秘辛 “她们,说了些什么?” “绾绾只是无意听到,也不知她们是何处听来的,但是说的很是有模有样,我便多听了两句。” 绾绾的手搭在她的耳朵旁,悄声说:“她们说,君上他新近喜欢上了一个非常俊俏的神仙,那神仙魅惑天成,儒雅俊秀;比之君上身前的皇叶大人,羿天,都要俊朗许多,且行事作风更是比前二人潇洒放荡! 宫娥都说那位神仙长得很是迷人,小宫娥都悄悄芳心暗许,听说宫娥纷纷都抢着要去他暂住的栖梧殿里当差,想着引那位神仙注意!更奇怪的是,君上还日日与那位神仙同出同进,毫不避讳,更是被那位神仙肆意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君上搭肩搭背,举止甚是亲昵,言笑晏晏!” “宫中虽说平日也有些俊朗的侍从一直跟随着君上,可是举止还算相宜得体,如此的毫无避忌……你莫不是在说,凤族的那位真祖——雎羽上神?” 绾绾一个拍掌,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正是那位!姐姐也听说了是吗?” 婉儿的眉峰拧着,柳眉下的杏眼灼灼有神:“哼!你们都被骗了!” “啊?此话怎讲啊?” “你年纪轻,自然没有听过上古神的秘辛。” 绾绾扯住她的袖子,着急的道:“哎呀求求姐姐快说与我听!” “这些我也是在天上的时候听那些老神仙说的!” 绾绾赔笑的扯住她的衣袖,巴掌小脸,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好奇的不得了! “凤翎王之所以被尊为是天地之子,传说是因他乃是天地孕育的仙胎,彼时他降生,混沌天地初分,茫茫无处可依,才借了雎羽上神的真身,得到了一个凤凰真身!而说来也巧,此后千万年,竟也再无一只火凤凰,凤翎王便成了这天地最后的一只火凤凰! 更有传说,至今都无人知晓其真身是神是魔,是何等模样,有说他属性火,有说他属性水;更妄论他到底活了多少年头!” 绾绾捧着脸,好奇的问道:“可绾绾还是不明白,天上的神仙经常都说四海八荒之大,千万生灵,世有众生相!既然苍灵万象,君上又为何偏偏挑了凤凰呢?” “所以众神才说此二位神尊有亲缘!而自从凤翎王入世,雎羽上神更是待凤翎王亲如手足,只要他是醒着时,时时都是陪在左右。雎羽上神生性洒脱不羁,不惧世俗眼光;世上有千千万万人,可他最是喜欢与凤翎王同在一处;凤翎王性情冷淡,却对上神诸多包容忍让,才会被传出了这些流言。” 绾绾捂住自己的嘴:“啊!如此说来,原来不是我们君上有龙阳癖,是雎羽上神有龙阳癖,还恋上了我们君上啊!” 她说了那么多话,绾绾竟然全都听岔了,一个字也没有听到点上!果真是年纪轻,脑子不开窍!罢了罢了,不要太与她计较,省的她再多说是非,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你这脑袋,是什么构造的!” 婉儿看着她面前这个少不更事的小婢女,无可奈何的摇头,若是平时棠儿在这,经她这一解说肯定就开窍了,她忽然有些感怀,心中惆怅几许,奈何又无法与她这个新人诉说。 “罢了,你且听听就算了,莫要再向他人散播这些不实谣言,若是让君上发现凤仪殿中人口不择言,都是辱没了我们娘娘,辱没了天族的颜面!知道了吗?” 绾绾乖巧的点头,“是,绾绾记住了,出去绝不再提一个字!” “这冥界非比我们天族,大家虽然都是看在天族和凤翎王的面子尊我们娘娘为贵,可是作为娘娘的侍女,我们也不能妄言,多言!” “是,谢谢姐姐警醒!” 婉儿看看天色,已经快要临近子时与丑时的交替之时,可殿里的主子为了盼着一位杳无音信的君上,仍是犟着病体不得歇,她心中也不免焦躁多添了几分。 “娘娘许是睡沉了,今夜就不要惊扰她;等过了卯时,你去请魔医来给娘娘请脉,记得届时要再去榈木星爷那处再走一趟!” “可……星爷看起来不是好说话的主,绾绾怕他不理睬我的请托。”绾绾想起上一次去了昭河殿求见榈木星爷,大殿门口的侍卫差点就将她拿下,想起就觉得后怕,后来还是一位好心的星官提点她,君上与星爷皆不在殿内,她才巴巴的跑去栖梧殿求见。想起那日,绾绾才觉得这位侍奉着陵姬的婉儿姑娘实在是了不得,竟然能应付这样多了不得的人物还习以为常,反应机敏。 “若是榈木星爷还是没有回个准话,你就说王妃请他来喝个茶!” 绾绾点头称是。 “嗯!” 第107章 想来恐怕是日理公务,挑灯夜读 神月阁。 彼时距离白银祭司出事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天来,神月阁的主子——文珠祭司没少帮衬着祭司所那位主子因软禁而“遗留”的公务,不过她需要帮忙的也只是些关于新历年需要占卜的事宜,其余的事务,自然还是要交由笛牟祭司和其他神官主导处理。若不是看在凤翎王的面子,她素来并不爱插手其它司所的事情,各自为政,才是她一向秉持的为官之道,为仙之道。 省时星官晡夕从殿外进来,怀中还揣着一卷竹简,恭敬的朝着在书案前奋笔疾书的文珠祭司一拜:“大人,这本《素经》,是笛牟大人遣人送回来的。” 文珠祭司忙于疾书,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果然神速,这才不过半月,这卷难懂的《素经》他就阅完了!” “那小的这就帮您归架了?” “嗯!”文珠祭司左手空闲出来,指了一处地方:“就放那排架子!” “是!” “这《素经》本座看也要个七天十天,他阅书的速度已经快要赶上本座!”文珠祭司放下笔,面露微笑:“笛牟祭司是要抢了本座这‘书痴’的名号不成!” 晡夕星官也笑言:“宫中谁人不晓得您阅书是极快的,笛牟祭司也不过就是闲来翻阅几卷书经,平时可都是不看这些占星问卜之术。” 文珠祭司看着自己的省时星官将书简放入那列自己刚刚指点的书架,摇摇头,这几日祭司所哪来的空闲,只怕忙都要忙到没日没夜了,新历年的各项事务,光那各司所的汇报折子,估计都要忙他们个七天七夜再一一给予批复,挑出最紧急的,需要御笔朱批的,以及需要再三司会审的,那都是一等一的公务大事! 晡夕竟然还说他闲,让笛牟祭司听见怕是要让他呕血!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忙碌的时节,笛牟祭司还能够如此重诺的有借有还,归期半月就是半月,不多一日的奉还《素经》,着实不容易!想来恐怕是日理公务,挑灯夜读。 “对了,有一事要你做一下。” “是。” “你去,到祭司所把摩里氏的族谱复本找出来,在里面给我拓一份摩里八子的册籍;别找旁的人去,你亲自去,要找些好的拓纸,拓仔细点。” 晡夕星官疑惑不明的看着文珠祭司,这摩里氏的族谱是因摩里巫族在宫中任职,按照宫规,每位任职的神官都必须呈报家族族谱,固宫中自然是有他们的族谱复本。但是文珠祭司为何要他去拓印一个不在宫中任职的巫女的册籍呢?听这个语气好像还是受人请托的,难道这宫中还有谁人要用上摩里氏的册籍不成? “愣什么,没听清吗?” “不,小的记下了,只是…小的不明白大人为何要拓摩里八子的册籍,那位姑娘似乎不在宫中何处任职?” 文珠祭司从一堆文书里抬起头来,深深看他一眼:“晡夕,这事本就不是本座的公务,你觉得奇怪也对,不过此事你不要声张。若是祭司所问起,你就说,是大祭司前些日子请本座为摩里氏帮忙成年礼的问卜。” 这巫族的成年礼,一向都有族中各位长老自己张罗占星仪式,可从未有过进宫请神月阁辅助问卜的前例,这大祭司好生奇怪啊!难道是摩里八子的成年礼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不成?即便是有,也应当请巫族长老出面代理,为何要请宫中的祭司插手。 但是身为下臣,过多问询大祭司与文珠祭司之间的私事未免逾越,晡夕星官不敢再多嘴,忙躬身点头。 “今日午时就给本座送回来,不要耽误时辰。” “是,小的做完手上的活就立马去祭司所!” “嗯。”文珠祭司又继续埋头在自己的一堆文书上。 晡夕星官在书案上抱了一扎文珠祭司已经批阅好的文书,悄声退出殿中。 第108章 此事我等无法批复,恐要恭请圣裁 祭司所。 殿中日辉清明,殿堂明亮,一身蓝色水杉的男子站立在书案前,与左侧一个绛紫色云杉的女子,右侧一个鹅黄色锦服男子一起商议着这两日各司奏请的公务细则。 而这三位分正是祭司所的二等神官,蓝色水杉的笛牟祭司,绛紫色云杉的摩里沙莎,鹅黄色锦服的洛离,主司祭司所的决策事务。虽然祭司所的二等神官有十人,但是基本都以三个流派为首,正是他们三人——北约部族的笛牟祭司,摩里巫族的摩里沙莎,东屏部族的洛离。 笛牟祭司手执一卷文书,墨笔在手,时而将文书递到身侧两人眼前仔细询问意见,神色严谨。 鹅黄色锦服的男子看着手中的文书道:“这折子……屠司君请命要在新历年之后再立一个职位,提报阶下一个六等星官做副手;我们宫中素来都是一人主司大局,屠司君这是要给自己找个二把手,且还是个六等星官!这是何意啊?” 摩里沙莎闻听此意,随即问:“一司二主?” 洛离看向笛牟祭司,笛牟祭司却未发一语,只是沉默的回望他一眼。洛离与他同事千载有余,自然是有一些默契,于是道:“此事我等无法批复,恐要恭请圣裁,二位以为如何?” “嗯。”笛牟祭司点头:“洛离说的对,我们司所,也尚无将六等星官直接提拔至二等的职权,此时大祭司又不在,还是须得呈报,让王做决策。” “是这么个道理。”摩里沙莎提笔在自己的一个小本子上划了一个备注的小记,“这封折子就归到一等事项里,容我再遣人仔细查清屠司君提请的这个星官的册籍、资历后一起呈报上去。” 笛牟祭司和洛离都同意的点个头,洛离更是将自己手中的文书递上:“那就有劳沙莎祭司!” 摩里沙莎接过,回以一个微笑。 三人忙于公务,不晓得已过了几个时辰。 殿外的小星官端了些茶点和汤水进入殿中,将吃食摆到一方桌子上,对三位神官拜道:“三位大人,已过了晌午,想必三位都累了,小人备了茶点,请享用!” 摩里沙莎对着她点个头,“好,有劳,退下吧。” “是!”小星官诺诺地退出去。 鹅黄色锦服的男子抻胳膊抻脖子,这都已经过了晌午,难怪他觉得自己脖子都僵住了。 摩里沙莎看着他那个样子,轻笑道:“洛离,你要是饿了就过去吃些茶点吧。” “怎的只知道叫我去!” 摩里沙莎手中的文书突然被抽走,双手一空,眼前一晃,只见洛离站在她身侧,正端着她本在批阅的文书,扬扬手得意地对着她‘示威’!摩里沙莎好不无奈的望着他这个嬉皮相,“洛离,莫要玩闹,快给我!” “不给,你也和我一起去吃!”他将文书好好的放到书案上,“笛牟也是!”他说罢也抢了笛牟祭司的折子,放到书案前,“我们都批阅了几个时辰了,休息一下,用些茶点,才能更好的处理这一桌子的文书啊!” 笛牟祭司和沙莎祭司相视一笑,这位洛离祭司平时总是这般,随心所欲的样子很是洒脱,他们对他的这个‘蛮横霸道’的举止也已经见怪不怪,习惯都是被他养出来的! 笛牟祭司一副无奈,放下手中的墨笔,一脸‘认输’的表情,“好吧,那就歇一下。” “这就对了嘛!”洛离祭司和摩里沙莎抛个媚眼:“沙莎,你也不要这么严肃嘛!” “宫中事务这么多,我们批到后日都不一定能处理完……” 洛离祭司可不管这些,索性将她和笛牟祭司一起挽过胳膊,拉到那方摆满了茶点的桌子前,“沙莎你这千年不变的先生脾气,不要老是和学堂上的夫子似的一本正经了,每次你严肃的表情都把咱们司所那些小司命吓得腿脚打哆嗦!身子要紧,忙活了大半天我们连饭都吃不上,用些茶点才有力气再为十万子民效劳!” “洛离~” “沙莎祭司还是听他的吧,不然我看你也别想安心的批阅折子了!” “你看,还是笛牟最是识时务!听我的,快坐下!” 摩里沙莎只好作罢的与他二人一起坐下。 第109章 可怜你们俩个,天生宿敌 洛离给笛牟祭司和摩里沙莎杯中添了茶水,拿了块点心咬了一口,抿嘴一笑,宫中的吃食总也比起家中的粗食好吃许多,果然宫中的厨子手艺甚是精湛。 笛牟祭司咬一口外酥里嫩的煎果,酥脆不油腻,他素来不喜素食里的咸口味,可能在他人眼中是个很奇怪的人,一个男子竟然喜欢吃甜食,不过这个事情也只有近旁服侍他饮食的人才晓得。 “哎,沙莎,王可有传唤你到昭河殿去审问大祭司之事啊?这都四天了,我们祭司所上上下下可都是走了一遍刑殿,到底是如何啊?” 沙莎祭司咬一口煎果,摇头:“既然王让羿天审查,又怎会在事情未明了前再召我去,在他人眼中我与黎儿同是摩里氏,脱不了什么干系!既然投不了干系,召我去也无甚帮助!” 洛离点点头,赞同她的说法。 “黎儿那日的事情,我回去也想过,但我没想到,是什么人会把金蔓珠放在如此显眼的位置栽赃来陷害黎儿。究竟是谁,敢这样嚣张在祭司所下手!” 洛离回忆着那日的情形,他可记得那日大祭司被人赃并获的时候,神色并不慌张,只是愤慨的问凤翎王是不是不信她!:“你当日不在,我瞧着大祭司的神色,似是识得那支簪子的,也并不承认那是王妃之物;可王妃又一口咬定那便是她的!两相争执,王却没表明态度。” 摩里沙莎皱着眉头,啖一口浓茶,“大祭司偷窃非同小事,王自然是不会轻易表明态度。” 洛离又说:“我当日所见,大祭司似有隐情,只是具体为何,你身为长姐都不晓得,我等就更加无从知晓!” 摩里沙莎心里更是疑惑,金蔓珠是神物,我等凡人要来又有何用,即便黎儿认得,也不应是她的。 洛离见她愁眉不展,想是为大祭司担忧,他真是挑了个不好的话题! 洛离笑说:“你这个妹妹可真是天命所赐的福分,才能入了这冥海,成了一人之下的白银祭司!十六岁入宫为官,换了我,还未必能有她这般恩宠!” “天命!什么是天命,是福分的话,又怎会连这种事情都处理不好!” 笛牟祭司端起茶杯:“莎祭司且稍安,羿天与大祭司平日也算亲和,应当是了解大祭司为人;此事由他去查明也好,还有几日时间,我们也相信大祭司不是那种偷鸡狗盗之人,想必是个误会!” “王此次出动了魔焰军,证明已经非同小可。”摩里沙莎在宫中的时间虽然不及一个小仙,魔焰军是什么东西,她一个二等神官难道还不晓得吗?如果到最后羿天也查不出真相,王妃一口咬定黎儿的错处,大祭司不做便算了,到时候若是王妃要她性命…… “所以啊,我说白银祭司其实也是晓得事情严重的,所以更是一力承担罪责!” “不过就是个小娃娃,她就是让我这个长姐操心的主!我的主人都巴巴仰仗着她,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她一人担当,我可是长姐,是摩里氏的家主!” 洛离讪笑道:“对对对,摩里氏有你在,什么大风大浪过不去呢!来来来,多吃点,这糕点入口即化,甚是好吃!” 摩里沙莎挥挥手:“你多吃些吧。” “哎,沙莎,你父亲不是给你谋了一门亲事?哎!成亲以后,你这家主还当吗?” 洛离这一问,笛牟祭司惊讶的看向她,“你,说媒了?” “对啊!我可是听说对方可是摩里氏族中小有名气的小长老呢,与你这家主的身份,倒是也般配!” “当!发生什么变故都好,只要我活着,我都会当摩里氏的家主!” 笛牟祭司喝了一口茶,“家主这个位置这么重要吗?” “我身为一族之首,自然重要!若不是、黎儿先竞选上大祭司之位,我想我们三人,也是会有一人坐上这个位置,也是一番争斗!其实现在更好,我们三人,还可以如今日这般,喝茶共饮!” “可不是!那个位置有什么好的,天天都伴在王身侧,想想都要闷死我,我可不要!做个二等神官也很威风,还自由自在,即便不是大祭司,谁对我不也是毕恭毕敬的!” “你这是看得开,否管你的族人给了你多少压力和期望!我们不同,我肩负着守护摩里氏的责任,自然要更加费心!” “你看笛牟,他也不轻松啊,说句难听话,你们两支部族世代相争,可怜你们俩个,天生宿敌!可是你看我们现在,三人行!多好啊!” 笛牟祭司摇晃着杯中的茶汤,似有感悟:“若能不变,自然是好。” “各有各的追求吧。我父亲走得早,家中只有母亲一位长辈,要说联姻,自然只能是我这个未婚的长女为大!身为摩里氏的家主,谈一门门当户对的人家,更是我的责任!” “哎!你不会是,连那个小长老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吧?” 摩里沙莎脸上涨红,因为被说中了! 洛离更乐不可支了,取笑的声音又俏皮两分:“沙莎,你这么听之任之,可不像你堂堂二等神官的作风!” 摩里沙莎拿起桌子上一块糕点,忽然塞入了他那叽叽喳喳的嘴里:“多吃点!” 洛离被她噎住想要吐掉,摩里沙莎横他一眼:“不许吐!” 被她的眼神震慑住,洛离竟然很‘认命’的咀嚼,默默的端起茶水就着糕点吞下去了。 笛牟祭司看他这二人的打趣,也不加以宽解,平时洛离祭司就是这般爱和同僚打趣,他天性便是如此,可是偏偏知道沙莎最是不爱玩笑的人,却还是每次都要去和她打闹,也还是屡试不爽! 他又再问一句:“你刚才说那个什么小长老,是摩里氏的谁?我们都认识吗?可在宫中任职?” 洛离灌了一杯水,摇头:“不曾!我们沙莎祭司这位未来夫婿啊,是他们族中的散仙人物,你我都不识得!” “不要看我,他虽与我说媒了,可我也不认得!” 第110章 到时候可会请我们去喝杯喜酒 笛牟祭司抿嘴一笑,咬一口煎果,说道:“沙莎祭司,婚期已定了吗?到时候可会请我们去喝杯喜酒?” “我们的沙莎祭司心里眼里都是那书案上的一堆折子,她哪有空定婚期啊!” “洛离,你怎么总是揭我的底,这件事情可是我们族中的人才知道!”摩里沙莎脸上尴尬,“只是说了媒,婚期未定。洛离这两只耳朵太长了,你是从何处听得!” “因为,我有顺风耳啊!哈哈哈!” 摩里沙莎嗔怪的瞪他一眼:“还不从实招来,不然我改日就去你府上叨扰你母亲,让她也给你说门婚事,找个人管管你这两只顺风耳!” 听到她要给自己母亲说项,洛离最怕母亲大人的念叨,赶紧投降:“啊?饶命啊我的祭司大人!好吧,我说我说!” 一旁将煎果吃掉的笛牟祭司却发出一声轻笑:“呵!沙莎祭司,你上门请她母亲说媒,这是要毛遂自荐不成?” “对啊,沙莎,你要是烦腻你那个油腻的小长老夫君,可与我说,我娶你也成吧!本座虽然纨绔,但凭我们东屏的势力,还有我这少主的位分,还是可以助你保住家主之位的!” 摩里沙莎气的要去打洛离的脑袋,手腕在半空中却被本来在一旁隔岸观火的笛牟祭司一把握住:“沙莎祭司,你这般动气,真不像你平日的沉稳!” 摩里沙莎怔住,回眸一瞬间,四目相对,眼神交汇。 笛牟祭司漆黑如墨的眼瞳闪了一下,定定的望着她,他不自觉的,松了力道。 摩里沙莎斜眼倪了罪魁祸首一眼,作罢的抽回自己的手腕,“笛牟,你也跟他学坏,拿我打趣!” 笛牟祭司却是低下头,不知又想着什么:“在下只是跟着你们二人的说法略作分析,莫怪!” 在一旁眯起桃花眼的洛离笑得狡黠,偷偷和他抛个媚眼。 “笛牟此言深得我精髓,甚好!” “你们两人,是来气我吗?” 笛牟祭司眼底笑意更深,夹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慢慢的咀嚼,香甜入口,软糯可口! 谁也不知,后来的三人到底会有如何变故,只因各自的部族相争,此时此刻的挚友,能有多一日,也是很好的事情,只盼那些尔虞我诈的纷争,能来得再晚一点,迟一些,让他们还能够这般心无旁骛的打趣笑闹,将氏族的部落之争、党权之争,全部抛诸脑后。 刑殿。 殿中,堂上坐了两个男子,堂下站着一个罚官四个侍卫,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宫仆。 羿天与刑官对峙着堂下之人,神色都是严肃且淡漠。 刑官向来不苟言笑是众所周知,而羿天此刻脸上的神情与刑官就如同是一个模子刻的。 刑官轻喝一声:“还不速速招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罚官在一旁使个眼色,近旁两个宫人便将他架住,按在地上。 “说,你为何偷王妃的东西!” “大人饶命!小人真的没有要偷东西,是王妃的婢女!王妃的婢女那日将盒子不小心掉落在水塘里,小人只是负责清理水塘的时候在水中捞到了。” 刑官厉声问道:“知道是王妃之物,为何没有及时上缴还偷偷藏起来!” “小人、小人就是觉得甚是新鲜,一时起了贪念才……才……”他说不下去又连连磕头认错。 羿天凉凉的看着他,语气平和:“从失物到今日已近一月,你为何不还?” “小人只是想以后找到机会再、再偷偷地还回去。可是小人不知道王妃竟然会发了疯似的在宫中大肆的翻找,小人、小人很害怕,才偷偷地藏起来的!“ 刑官瞧一眼与自己同坐一席的男子,身侧的翩翩公子,凤翎王让他随侍在侧,这六千年来,在宫中虽无一官半职,却是十分的得到赏识;能得喜怒不喜形于色的凤翎王宠信的男子,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这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即便随意坐于自己身侧,坐在这森冷的刑殿,却一丝畏惧都不曾,举止中还隐隐透露几分锐利的风范。 羿天淡漠如水的眼光定在他身上,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巧的物件,物件,色如琥珀却又不是琥珀,比琥珀更加透明。 第111章 真是叫人看了一出好戏 “少物司那日搜到浣濯司的时候,你躲在何处?” “小人、小人那日不在当值,听说了屠司君正带着人满世界的翻查,我害怕被抓住,所以……所以我就悄悄地去将宝物藏起来了!” 刑官再用力一顿那块玄色的惊堂木,喝声问:“所以你就又把金蔓珠藏到了水塘里,若不是宫人打捞拂莲草,怕是过了七日之期,你就要害死大祭司是吗!” 跪在地上的人大惊失色,连连磕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啊,就算给小人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故意陷害祭司所的主子啊!” “哼!金蔓珠乃是凤翎王赐予王妃的聘礼,宫中无人不知,你又怎会不知!” “小人、小人听过,可是那神物小人从未亲眼见过,只是觉得好看……大、大大人饶命……” 羿天冷眼瞅着堂下瑟瑟打哆嗦的宫仆,一点听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他站起身,走到那个宫仆面前,定定的盯着他哆嗦的身体,看他害怕得手都止不住的颤抖。 刑官疑惑的看着他此举,他为何要如此靠近那个宫仆? “大人饶命!求求您扰了我!小人不过一个宫仆,怎敢谋害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宫仆抱住他的广袖,不停求饶,连磕几个响头。 羿天对他的求饶亦无动容。半晌,他的手,握住了那宫仆扯住自己广袖的手,那双手已经被罚官折磨得皮开肉绽,满手的血污,“你,弄脏了我的衣服不打紧,可是你怎敢求饶呢?” “什、什么?” “不过,有件事情你做得很好!”羿天却只是深深的望着这个人,嘴角却似有若无的一抹笑意,这回应该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还不晓得,王妃对黎儿竟然有不名所以的怨怼之意,真是叫人看了一出好戏! 那宫仆惊惧迭生,望着羿天深邃的眼睛更加恐惧的低头认错,他不明白为何这位大人的眼中充满了玩味的令人恐惧感觉。 刑官与罚官对视一眼,一时也没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抬起双手对着刑官作揖:“既然此事已查出真相,余下之事就有劳刑官大人!羿天想起还有一事需立刻去处理,请大人明日与我辰时在昭河殿一同禀报此事真相,可否?” 刑官朝他点头示意,“公子请便。” “谢谢刑官大人,明日就劳驾您带上这位了!”羿天说完,神色如常的微微颔首示意,便出去。 罚官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己的主子:“大人,他、他走了,还审吗?” 刑官对着他翻个白眼:“不审,你拿什么去跟祭司所的主子剖白?” “小人愚钝!” “不审,明日你带这个宫仆去觐见,说是他无心之过,就完事了?” “自然不是,大人说的是!说的是!” 刑官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袖子,悠悠的眼神在堂下的宫仆身上留连一刻。 罚官汗颜,给他深深的一拜:“小人实在愚钝,大人?” 刑官冷眼扫过他:“你从前,得罪这位白银祭司,可不只一次吧?此次你再审不好……只怕凤翎王要打的,就不是你的屁股吧!” 刑官这是往他心口上的阴影洒盐巴吗!罚官想起过往挨过的板子,每次见着那位主子,他都觉得自己的屁股上的伤没好全,阴影啊阴影! “这、这回小人可没得罪白银祭司啊大人!” “那,你就好好审吧!” 罚官眼巴巴看着刑官站起身,“大人?” “既然已经查明真相,明日要与羿天去觐见,你将详细的呈文写清楚!本官还有许多卷宗急着要审阅,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罚官躬身领命,“是,大人!” 第112章 你是何等聪明的人,羿天 碧云殿。 梨花树下,一裘白长袍席地,一根墨色的长带子将一头银白的长发束在脑后,长发垂坠在肩上,映着霞光,透如飞丝。 羿天在雨桑的带领下,徐徐步入后庭,待见到梨树下的摩里黎月,他驻足凝望一眼,这样看去,梨树下的小女子,女扮男相,俊秀又英气,倒是与她高高在上的头衔——白银祭司,颇有八分相衬! 他捏住了袖中的一个物件,嘴角又不禁微微扯了一个弧度。 雨桑先过去通传:“大人,羿天大人来了。” 摩里黎月本来趴在石桌上的脑袋,请嗯一声,回头望向她身后。“七日之期未到,你怎么又来了?该不是刑殿要来给我判死刑吧。” 摩里黎月的语气里略带几分反讽,听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羿天微微扬起嘴角,信步走过去。 雨桑对着二位盈盈一拜,便小步退了出去。 “看你不高兴见到我的样子,那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也不想听吗?” “羿天大人是来拿我寻开心的就来错了,本座今日可不怎么好心情!”摩里黎月扶着脑袋,“你不要站着了,我昨夜落枕,梗得脖子疼。” 羿天遂在她身边坐下。 摩里黎月又把脑袋搁到了石桌上,颓然无神。 “黎儿,你这不是落枕,是在殿中闷得无趣了,白日里睡得太多晚上就失眠了吧!” 摩里黎月侧头狠狠翻他个白眼!她这幅样子谁看了不晓得她精神头差劲得很,这位御用闲人还有心拿她寻开心,分明就是三分故意三分取笑!她从前傻乎傻乎,可是她慢慢长大啦,脑子就慢慢的变得灵光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自从经过擒龙那一战之后,她觉得灵台清明以前许多,想事情变得更通透。 “黎儿,我找到真正的窃贼可以证明你的清白,过了明日你就自由了。” 黎月呆望着那一树树的繁花,似无听觉之人般的无所动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伸出手在空中随意的一晃,那如雪般的梨花飞花摇落,一幕花雨便在眼前,如花如雪的花雨。 “听见这个好消息,你为何却好像早已心知肚明一样,一点都不惊讶呢?” “所谓清者自清,身正,亦不怕影子斜!只要不是有人存心要害我,自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摩里黎月接住两瓣梨花,别说那簪子不是她陵姬之物,那上面的神物,也不是她的那颗金蔓珠! “若是真的有人要害你呢?若是过了七日之期,还未水落石出呢?”羿天会心一笑,“你这个当事人,倒是悠哉!” “她要她的金蔓珠,我活我的大祭司,本就进水不犯河水。” 羿天瞧着她的神色,一副无精打采,叹气道:“黎儿,你可是伤心,王那日没有为你辩护?” “伤心又有何用,他爱信就信,他不信,我也不过就是受点罪,再不信,就是摘去我项上翎羽,还能如何?” 羿天看着一瓣一瓣的落在幕帘里的梨花,被她撵在指间的花瓣,他幽幽说道:“看来……你是真的怨他!” 半晌,摩里黎月手一挥,将花瓣洒落在地上;回头望着羿天,说道:“你错了,我没有。” “那你……” “你是何等聪明的人,羿天!” 羿天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我想听听你的。” “他在保护我!从他说魔焰军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他在保护我!” 不错不错。羿天的眼神中的笑意更深了,这个小丫头竟然开窍了,她终于晓得,凤翎王对她的宠爱,是不喜言表的。 “看来,你还不笨!” 黎月的手不自觉的揪住自己的袖子,搅着。 “那你为何还是不高兴?” “可是他一次都没有看过我,令我、有些懊恼!” 羿天望着她苍白的侧脸,在唇边的话却没有说出口,你是不是想他了?是不是很想念那个不顾一切的保护你的神! “啊!” 脑袋上被一只宽厚的大手掌覆住,用力的拍了一下:“怎的还像个小孩子,你如今可都成年了!” 摩里黎月抬起头看这个比自己整整高出一个头的男子。 “仗着自己个儿高,又欺负我手短是吗!” 羿天噗嗤笑,手掌再用力的拍一下:“那、你就快点长高了,来欺负回去啊!” 被他这么一闹,摩里黎月来了精神,站起来:“好你个羿天,看我不把你的的头发拔下来做毛刷子!” 羿天揪住她的头上的小尾巴,力道不轻不重,算是稳稳的按住了她的脑袋,“还不知道是谁拔谁的头发呢!” “哎呀,你这个人,仗高欺人!” “可不!别动别动,等下头发散了,可就有失你大祭司的颜面了!” “好你个白面书生,竟敢对本座不敬!”摩里黎月挥舞着胳膊想揪住他的头发,可是羿天确实高了她一个个头,愣是没有抓住。 “明明刚刚是你先要打我的!” “你!”摩里黎月作势要施法将他甩开。 羿天一把先将她推开:“君子虽不坐梁上,但是也不吃堂下亏是不是!神官大人,可不要欺负在下不懂术法哦!” 摩里黎月眯起眼睛,指着他的鼻子,你你你个半晌,愣是消气的拿他没辙。 “好好好,我给你赔不是!” 摩里黎月别过头:“哼!” 云栖和雨桑躲在院墙后,悄悄的往里偷偷瞄了几次,还偷偷咬耳朵:“幸好羿天大人又来了,大人这几日总是打不起精神,总算有个人能陪她闹一闹!” “外面那些凶煞的魔焰军可吓人了,咱们大人被锁了这么几天,都焉了!” 雨桑也探出个脑袋,用爬满墙垣的树藤遮挡住自己的脸,悄悄地看着院中的主子和羿天大人,想来还是要有客人来叨扰,不然主子都恹恹的无精打采,既不睡觉又不吃东西,整日就坐在庭院里看着那一树树的梨花发呆,也不知道到底想着什么,叫她都没有半点反应,即便应了,也还是在走神,总也提不起精神。想来凤翎王这次让魔焰军软禁了主子,主子是真难受又不肯与她们说,省的也招她们担心。 “还有两日,王便要审判主子的盗窃罪了,看样子羿天大人是给咱们大人带好消息来了!” “这羿天大人总算来了,也不晓得到底是哪个没心没眼的胡乱诬陷我们主子!” 云栖点点头也觉得是,不晓得这少物司是怎么办的差事,竟然还冤枉主子。 “对!反正咱们主子肯定会没事的,有王在,一定会护着主子的!” “嗯,我们去做些好吃的吧,等晚些时候大人饿了就端过来!” “好!” 第113章 看一帮猴子唱戏的慈笑 第五日早晨,王妃陵姬,大祭司摩里黎月,羿天与刑官,同少物司屠鲁叨等,涉事的十余人,入昭河大殿审慎最后的真相落案,这件事情也算是给了祭司所和凤仪殿一个交代。 面对座下那些哆哆嗦嗦跪着哭求饶命的宫仆和刑殿呈上的呈文,凤翎王难得的耐心听完了他们的剖白和详细的过程,小到连宫仆换班换岗这种细如针的琐事,他都未曾出言打断过。 羿天跟随他几千年,自然晓得把握他皱眉头,还是拖着腮帮的意思,他想听,没有人敢打断;他腻烦,也自然有羿天,刑官,或者榈木星爷出来说话。 他只是想知道,这个狗胆肥大的宫仆,是得了什么机缘,才能如此三生有幸的挨上他请出魔焰军这样的决策。 在过去十几万年来,从他平定魔族叛变之乱到驻扎魔界,魔焰军最初就是守护门庭的忠仆,只不过这些凶煞的将士是他用来杀掉那些固执持续作乱的余孽,是用来威慑那些狼心狗肺的魔族,不是用来镇压子民或是宫廷。 区区一支魔焰军的小分队算什么大事,他若是动了真怒,就直接请出天问剑来,才是真的动杀念,没有流血的话,才是笑话! 这些人,安宁日子过久了,舒坦日子过习惯了,就大惊小怪。 凤翎王手中转着一支精致的簪子,上面镶嵌了一颗漂亮的珠子,正是在祭司所缴获的那支,但是这支簪子,凤翎王自然没有给出去过,哪怕是负责搜寻的屠鲁叨和负责审查的羿天,都没有碰过这支簪子,即便是刑殿,也不过是来昭河殿跟他这里临了一张花样稿子去做参详;虽然刑官也不甚明白王为何不愿将簪子交给刑殿,但是有个图稿就算有比照了。 他当然知道王妃看见他手中的簪子便是眼睛都看直了,刑殿找回了她的金蔓珠,两相对比,一颗是血红色的核心,一颗是海蓝色的核心;此中的不解和惊讶,困惑着她那双秋水明眸。 别说是陵姬,就连当时找到了王妃的失物时,很多人都是一脸的愕然,因为他们不知晓,确然祭司所的那颗金蔓珠,并不是王妃丢失之物,那么他们就是:冤枉了祭司所的主子! 想到这种污蔑大祭司之罪过,当真是叫人由惊生怖! 堂下众人一串一串的说辞,娓娓道来,掷地有声。 雎羽上神倒是在一旁,摇着手中那柄折扇,嘴角带着“看一帮猴子唱戏”的慈笑。凤翎王听到某些啰嗦的陈述时不时拿眼睨他几眼,仿佛有一种要把他尾巴上的那几根三色羽拔下来做把羽扇的戏谑。 这种事情,雎羽上神是最能辨戏本一样的猜故事情节了,这在凡间,戏本看多了,听戏听多了,都不觉新鲜。只不过是将凡间的戏本套在这些个巫族,神族,魔族之间穿插,也有几分神话色彩,就当做新鲜的听一回。 瞧他们那你来我往的戏谑眼神,肯定又是悄悄的用腹语在和对方腹诽编排着哪个段子讲得不仔细。 响午。 魔焰军整装,准备从碧云殿撤走。 苍释副统领瞧着宫门上的牌匾上书“碧云殿”三个大字,最后还是觉得应该进殿向白银祭司告辞,方不显得失礼。 摩里黎月彼时正端着一卷卷宗,打着小盹儿在滕摇椅上歪着脑袋,小憩正酣甜。未见苍释副统领的一身轻装入殿求见,近身侍女见她好不容易打个盹,不忍心唤醒,便想着悄声地回绝了苍释副统领。 可这副统领身居高位,不是好打发的主;明知道主子在殿中却不让见,何况此次他是看守碧云殿的领队,断没有对守门的副统领拒之门外的道理,不然传扬出去对主子又是一通诽谤可不好。 “我要见你家主子,你一个宫娥竟也敢越俎代庖吗?” “云栖给副统领请安,请副统领息怒。” 苍释是个直性子的人,决定要与她道声别就是要见到人,区区一个婢女的说辞确实无法令他打退堂鼓。 “我知道,你是白银祭司的近身侍女。” “云栖得罪了,副统领莫要生气!既然您不信云栖,请您随我来。” 云栖遂将他引至殿内,路上还是再与他道个不是,让他亲眼瞧瞧才让他回去。 “副统领,因为失窃之事,我家主子近几日夜里总是睡得不踏实,白日里才起了个大早去昭河殿觐见,回来后也没歇息过。这不,过了响午她看着书便睡着了,所以此刻也不是主子不想见您,只是好不容易睡着了,我等不忍心唤醒她。还容您谅解!” “她平日都喜欢白天睡觉?” 云栖好笑的对他盈身一拜,说:“当然不是。副统领见谅,昨夜昭河殿命人送来了一摞的卷宗,说是过一月要考主子的功课,主子还以为是王要给她打发时间;今日没成想这禁闭就解除了,真相也大白,那金蔓珠物归原主,主子自然是高兴。但是一回来忙碌了许久,都是在看这些卷宗,主子看累了才瞌睡了。方才我与您说不必入殿辞别也正是如此,您看……” 苍释凝神遥遥看着摇椅上的她一眼,再看她握着卷宗的手背,还搭在书脊上,脑袋歪在一侧,睡容宁和,许是睡得沉了,连发束都歪得散落了几缕发丝垂坠在扶手。 苍释站得远,此刻却觉得这画面恰到好处的朦胧又清晰。 那一树树的雪白飞花,一张木色摇椅,一卷书,一裘白衣银发的白银祭司,秀色入画。 他垂下眼睑,与身侧引路的云栖点个头,示意她带路出去。 “既然神官大人勤学,我就不打扰了。待她醒来,请替我转告这几日的叨扰。” “这是自然的,待晚些时候主子起了,我定当一一转告!也谢过大人这几日的辛苦!主子知道您们这几日辛苦,特命我们做好了些吃食慰劳您和弟兄们,云霓已经将吃食送给门外的将士,请副统领不要拒绝我们的谢意!” 苍释回头望一眼那一树树的梨树,满院的飞花。 “这院子都快积满落花了,为何不扫?” 云栖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主子喜欢在院子里,嘱咐等再过几日花都落了,一起清理便可!” “好兴致。”苍释的眼中倒映着一片梨树,满地的落花,幕墙上爬满树藤的地方也沾了梨花,倒是一幅好看的景致。 第114章 宫中纳新妃 池塘边的云桑花已经凋零了一季,原本白茫茫的一塘雪白玉洁的云桑花都落成了墨绿色的秃枝。 塘边一位天姿容色的女子,一身藕粉色的霓裳拂过小路上的板砖,掠起了一阵和风。 而一侧站着一位紫色云杉的女子,虽没有身侧女子的天姿,却也是相貌艳丽。 “娘娘此次未能如愿的事情,在下也是意料之外,没想到羿天如此神速就找到了窃贼。” “哼,你不是说宫中除了本宫,没有人受过此等殊荣吗?她害得我与君上生了嫌隙,本宫可都给她记着!” “大祭司不过只是瞎猫碰耗子,这件事情我也始料未及,不曾想,她竟有此珠。” 陵姬冷眼扫过那一塘秃枝,冷声道:“你如此不牢靠,日后我如何再信你!” “娘娘,难道你真的不想听一听,这深夜萧索,我约您至此,是为何吗?” “给了我错误的情报,难道不是谢罪来了?” 紫衣云杉的女子恭谨的朝她做一个揖:”我此次,带了一个更有用的消息给娘娘,这个消息,若是娘娘用得好,相信为您夺得后位,会更加有利!” “哦?”她侧过头,看着身侧的这个女子,娇笑道:“那你说说看。” “本来这件事情只有宫中几个人知道,可是不巧,那日我正好碰见了神月阁的省时星官,晡夕。” 陵姬的纤纤玉指轻点一下自己衣襟上的云纹,这件藕粉色的霓裳服还是比昨日的云锦服贴服些,穿在身上都觉得身轻如燕。 “那晡夕星官本是服侍神月阁的主子,可他同时也是大祭司的省时星官,平日里就负责神月阁的各类辅助事务;那日我在祭司所当值,却见他悄悄的进了祭司所的书阁里,找出了摩里巫族的族谱册籍,偷偷的拓了一份。” 陵姬犹疑地看她一眼:“你是说,晡夕星官,拓印了一份摩里族人的册籍?” “准确的说,他是在翻找一个摩里氏的弟子。” “嗯,接着说。” “娘娘可知,这册籍上是记载了个人的册籍,这些册籍文书本就是个人的私隐,若是族人,自是不需到宫中来查找这些册籍;所以在下推断这份资料是神月阁的主子吩咐他做的。” 陵姬咀嚼着她这些话里的意思,可也不知她到底指什么:“他查了何人的册籍?” “摩里七夜。” 陵姬对此人不甚熟悉,因为她知道宫中在任的几位神官皆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此人是……?” “娘娘,七夜,是摩里氏排行老八的八妹,她在宫中并无任何职务。” “可是,文珠祭司为何要一个女子的册籍,此女与宫中又无甚关系。” “这就是我今天特地过来相告的事情,娘娘,您可能不晓得,雎羽上神,已经在安排,宫中纳新妃的事宜!” 陵姬心中一惊,但是她仍是别过头,“此事你怎会知道,雎羽上神虽是君上的至交,可纳新妃,却如何会是一个外人来操办?而且四海八荒如此之多的美色,何独又是挑中一个凡尘巫女!” “娘娘可能不知,此事雎羽上神已经约见了摩里氏的长老,为了纳新妃一事,他心中已有了人选。此次通过神月阁要了这份册籍,正是因为不想声张此事,怕是宫中没几个人知道。” “什么!”陵姬咬住下唇,此刻胸口的闷气憋得她气短疼痛,凤翎王冷落她万年,如今她不过是小小的犯了一次糊涂,他就要再纳一个凡人为妃,偏还是摩里氏,她这个王妃,到底颜面放在了哪里! “娘娘,七夜不过是个恰到成年的女子,心性淳朴,也不懂得如何讨得君王欢心,于您来说,却是个好机会!” “哼!雎羽上神都要帮君上纳新妃,你却说这是好事!” “自然是好事!近日您……与王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想必王也不想多见您,但是新人就不同,新人笑新人哭,王都应不会疏远的。” 陵姬沉吟半晌,“你是说,让本宫也向雎羽上神举荐一个新妃的人选?” “当然,既然上神已经有人选,您再换掉他的人选自然不妥,在下听说娘娘的舅母天后娘娘,与雎羽上神是旧识,既有了这层关系,娘娘您于雎羽上神面前美言美言,举荐一个自己的心腹进宫侍奉,想来雎羽上神应该是不会断然拒绝!而您举荐的这位新妃若是得了王的恩宠,等过了这个气头,让王对您更加的释怀;王,许还是会顾念着您长伴他的这万年情义!到时候言归于好,不就是一桩美事。” 可是这样一来,她日后岂不是要与其他妃子平起平坐,还要时刻的与她们抢夺君上的恩宠。 陵姬脑海里闪过一些念头,想到那些人要与自己瓜分丈夫的怜爱,她心中却有些吃味。但是若不要这个举荐的机会,她与君上之间越来越冷淡,岂不是更加得不偿失,独守空闺!她已经守了他万年,难道还要为了赌这一口气,自毁长城! “好,甚好!” “那这人选,还请娘娘好好的琢磨琢磨,此人若是用得好,娘娘所谋之事,也就更近了一步。” “嗯,好!等我登上后位那天,定不会辜负你的鼎力相助!” “在下,等着娘娘的好消息!” “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是,娘娘!” 第115章 夜已深,你身为王妃,不该来此 栖梧殿。 “妾身给上神请安。” 雎羽上神凉凉的看她两眼,深更半夜,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自然晓得,有些事情,是瞒她不住了。 “凤翎时不时就会来栖梧殿看望羿天,或与我小饮两杯,若是让他碰见你深夜私会别的男人,你是不要颜面了?” “听闻上神深居简出,妾身无以请见,只好冒昧地深夜造访!” “夜已深,你身为王妃,不该来此。” 陵姬上前一步,对着他轻轻一个福身:“妾身听说上神要给君上纳妃,不知上神此意,是否是觉得妾身不够资格封后,才要再帮君上另娶他人!” “既然是纳妃,又不是立后,你这般上门质问,又是什么仪态!” 陵姬未见过雎羽上神一本正经的说话模样,想是自己深夜造访惊扰了上神,有失体统,惹得上神不悦了:“妾身失礼!但是还请上神为妾身解惑!” “的确,本君意给凤翎再娶一个媳妇儿,也欲把一名巫女召入宫中侍奉凤翎;此事凤翎也默许了,你在宫中寂寥,清冷的后宫,日后你多一个姐妹,总是热闹些!” 陵姬隐忍的吸气:“竟然劳烦上神费心,妾身真是无能!妾身听闻巫族皆是貌美女子,不知上神属意哪一位为妃?” “好说,白银祭司的胞妹——摩里七夜!” 说到“白银祭司”时候,不知是否故意,雎羽上神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陵姬暗暗的在袖中握住了小拳头,可是面上依然要如沐春风的笑脸示人:“好,既如此,本宫身为后妃,也想为君上择选一位女子入宫,如此一来,岂不是更热闹!” 雎羽上神勾勾嘴角:“陵姬,凤翎准了摩里氏入宫,可不是给了本君乱点鸳鸯的特权。” “上神曾许过妾身的后位,难道不做数吗?” “那你再找一位女子来和你自己较劲,有意思吗?” “雨露均沾,本宫一定不会让旁的人抢了我的名分!” “这,可是你自己要求本君给你牵线的!” “本宫的亲表妹明凰是洞庭水君的长公主,身份地位都不差,姿色容貌更是冠绝洞庭,请上神也将她列在入宫名榜上!” “妾身自然知道,妾身替明凰谢过上神!” “明凰!光听名字也知道是洞庭水君的掌上明珠,洞庭水君乃是天族太子的胞弟,明凰公主何等地位,嫁到冥水之地来为妃为嫔,岂不是委屈了她!” “怎么会呢!能够承恩于君上,是她的福分!何况洞庭公主的身份,才配得上天地之子的恩泽!” “你真的这么想,本君就成全你!不过,回头我要和凤翎商量,可不是现在就应了你的!” “好!妾身明白,妾身谢过上神!” “嗯,速速离去吧,等会儿我那屋里的小崽子醒了,见着你这身宫娥装扮,不免要误会你深夜寻我私会!我可担不起惑乱后妃的罪名!” 若是传扬出去,那只老凤凰还不得狠心拔了他尾巴上的那几根三色尾羽! 想到老凤凰的那张四海八荒寻不着第二的俊脸,雎羽上神忽然来了兴致:“哎,你等等,有一事本君想问问你这当事人!” “是,上神!请说。” 第116章 干脆就将此事闹得再大些 “前些日子那颗在祭司所找回的金蔓珠,你是知道白银祭司也有一颗,还是不知?” 陵姬抬头与他四目相对,雎羽上神意味深长的那抹笑,令人很不舒服,可是她觉得此事自己虽然做得不够好,却也觉得自己吃了哑亏,着实是自己不够稳重。 “妾身不知,摩里黎月竟然还有一颗金蔓珠。” “你原本丢失金蔓珠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到,不如就干脆顺水推舟嫁祸给祭司所?” “此事既然是失窃,妾身不知上神为何执意认为本宫嫁祸祭司所,若是真的要嫁祸,为何不干脆将自己那颗珠子放到白银祭司的碧云殿,不是更容易些吗?为何大费周章去丢到花园里,让人诟病!” “本君不知,你是无意还是有意,那不如,就让本君来猜一猜,看看是否猜错了! 你首次知道自己丢失金蔓珠的时候,是没想要嫁祸于谁。可是机缘巧合,你不知从何处得知,白银祭司竟然也有一颗金蔓珠;金蔓珠是你的聘礼,而她白银祭司不过就是一介凡人,无功业却得此隆恩,这叫你这个堂堂的王妃颜面搁不下,你怎能服气! 于是你便顺水推舟,干脆就将此事闹得再大些,让凤翎也关注到这件事;以凤翎的脾气,若知道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造次,他自然就会多了几分管事的闲心。这一来,这件‘金蔓珠失窃’的事情就闹得更加人尽皆知,水迷宫上上下下还因此以为凤翎王其实很在意你,你又增加了几分威望,而你要减弱白银祭司的盛宠的目标也就更近了。” 陵姬站立在那里,袖中的拳头捏得再紧,脸上仍是一脸的平静,安静的,听着这位上神的一字一句,就像他亲历了这一切一样。 雎羽上神“嗒”一声,手中的折扇张开,他随意地扇几下,“再来,公堂对簿那一出,你也早就收到消息已经抓到窃贼,那个小宫仆若是没有抓到还好,抓到了,冤枉水迷宫的守护神,等于是在凤翎王的面前撒野啊!那怎么办?你只能继续喊冤啊,不然怎么抹掉自己冤枉了大祭司的罪责呢!” “若真如上神所说,这些事情,是否都太巧合了?为何妾身要这样愚钝的做得这么明显告诉全天下,本宫就是与那大祭司过不去呢?还落了个自讨没趣又惹得君上讨厌本宫?” “你不仅要让碧云殿失去威望,更要让祭司所,再没有白银祭司的立足之地!” 他分析得太仔细,几乎还原了这件事情的全部,一番话将陵姬堵得心口发闷又不能发作,眼前这位虽然总是谈笑风生的一副笑脸相迎,实则却不是个好惹的主!如果他这个局外人都知道了,那么,君上那里……她的眉头轻皱,怕是君上、也是知道了吧,君上那样清明的慧眼,她这点小动作,倒是显得自己无事生非! 见她脸上挂不住的“平静”,雎羽上神手中的折扇又晃两下,“罢了,是真是假,你心中最是清楚!此次你虽然不惜以身做饵还失败了,但是本君也就是猜一猜,你也不必与本君争执个输赢!只是……” “只是什么?” 雎羽上神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桃花脸上的笑纹更深了:“只是如此一来,陵姬啊陵姬,你这王妃在凤翎的心中,你觉得,会扣几分?” 陵姬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好了,多说了这些个闲话,天都要亮了,本君乏了,你退下吧!” 心有不甘的陵姬咬牙用力的揪住自己的袖子,勉强的一拜,转身离开。 第117章 你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少 “陵姬走远了,出来吧。” 幕帘后,一裘火红色长袍的伟岸男子,步伐轻缓的走到他眼前,盘腿坐到他身边的蒲团上。 雎羽上神早就察觉到他的气息,只不过刚刚他和陵姬正说着话,察觉得有些晚了,但是也干脆就着话头继续说下去,让凤翎自己听听,他想要的答案也罢,当做他自己好奇也罢,他雎羽上神想做想说的,就自然会做出来,何况自己所说的皆是事实! 陵姬忽然深夜来访,让凤翎撞见本来已经显得不太自然,索性他就诱使陵姬说了些让今夜这一幕更合理的话头。他也就自然不必跟凤翎解释为何陵姬先来找自己这个闲人,而不是直接去找他这个夫君。过了今夜,他须得再找个时间跟陵姬好好的说一说,这种突然上门造访的事情,下不为例。真是个不稳重的丫头,之前还觉得她是个持重稳妥的丫头,没想到心急成这样,一听到风声就坐不住了! “老凤凰!堂堂凤翎王,听壁角的滋味如何?” 他却只是抢过雎羽上神手中的折扇,放在手中随意的把玩。 “你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少?” 凤翎王抬眼:“不多,够你与本王喝一壶!” “今日你家小娃娃好不容易洗了冤屈,你不去安慰,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探望皇叶。” “老凤凰,你……莫不是不敢去见你家小娃娃,怕她正在气头上不好哄吧?” “她是臣,我是王,为何本王要去哄一个不识好歹的泼皮!” “啧啧啧,好酸啊!” 凤翎那日不说为她辩解一句便出动魔焰军将白银祭司软禁在碧云殿五日,想来的确是有些委屈了,若说小娃娃懂他的心思却不主动来谢恩,凤翎这只老凤凰这般傲娇,定然也是与她对峙着看谁先咽下这口气。可是小娃娃不知,凤翎已然知晓了她的女子身份,都是护着她的!真真是你瞒我瞒的捉迷藏游戏! 雎羽上神忽而笑了。 凤翎王低头把玩着折扇,仿若眼中只有眼前这一物。 “陵姬被天君天后娇宠惯了,要说脾性也是很傲!也就你,竟只给了王妃的位分,她还巴巴嫁过来守着你万年都不哭不闹的!” “本王这里,又不是兜售妃位的小贩。四海八荒能配得上她九天玄女的,多的去。” “你这张脸,可比本君还要妖孽!她们对你一见倾心,又能怪谁?” “当然~是怪她们自己没拣一张好皮相降世!” “哎,从前怎的没觉得你这么自恋!” 凤翎王翻翻眼皮,不理会他这句调侃,给自己倒了杯茶,兀自喝得自在。 雎羽上神摇摇头:“天后这个侄女,没少让你费心啊。” “你不是已经替本王找了两个人来与她作伴,日后,就不劳本王费心。” “你不会是,早料到了陵姬也会顺水推舟,要举荐一个女子入宫吧?” 凤翎王的眼睛危险的半眯着:“可是怎么办,本王默许你的,却只有一个妃位啊!” 雎羽上神的笑意越来越深,好你个老凤凰,本来以为替他挑个新媳妇是给他找点乐子,结果是他算计了自己! 第118章 你对本王的误会,太深了 星光辉映的小道上,摩里黎月本打算下了朝,回她自个儿的碧云殿去打个小盹儿,过了响午后再去祭司所处理公务。 没成想,半路让雎羽上神这位老人家截了道儿,“小娃娃,本君无聊得紧,你再带我四处走走个,本君上次才瞧了那花园的地儿,今日想瞧瞧别处。” 本想说遣个小神官来给这位上神指路也是很失礼的事情,雎羽上神又同上回一样,拉了她就不肯放了,偏又不能驳了他的兴致,否则他还真就去找王说个劲,可她近两日就是不想私下去面圣的心情。 雎羽上神一路随意的兜着路,虽说是让摩里黎月走几处熟悉的路,可是雎羽上神自己老大主义的走着自个儿的路,黎月纯属是小跟班的模样,一路上遇着的宫仆宫娥都远远见了他这位的仙泽,躲得可远了。摩里黎月好笑的望着他的背影,能这样得宫人的敬畏,可真不是位简单人物。 “上神,您可是有什么心仪的去处?” “随意走走,随意走走!”雎羽上神回头,“你可是想到了何处好玩?” 摩里黎月不出意外的,木讷地摇头。 “若不是你被拘着,本君真想带你去人间耍耍,这会儿人间正是热闹,那白日的光可不像水迷宫这般昏暗!” 出宫可是要凤翎王特批的,何况此时宫门是紧闭的,不是出宫的好时候。她还是老实的呆着,近日才刚刚发生的“金蔓珠失窃案“虽然平息了,可是她身为大祭司,最好最近行事不要太招摇,安守本分妥当些。 “哎,无趣无趣!不如让本君给你说说人间的趣事。” 此刻他们在听香水榭中歇脚,雎羽上神这身火红色的云杉映衬着丰台的秀水,倒是显得温文儒雅,与他那张魅惑天然的俊脸,往那儿瞧一眼都是极为赏心悦目。 摩里黎月自然是乐意听他说书的,招人奉上一壶清茶和几盘轻食的糕点,“黎儿洗耳恭听!” ”小娃娃,你听说过人间的君王,喜欢女子扮男装的吗?” “哦?为何呢?” 雎羽上神原地兜一个走法,手中的折扇在手上幻变了三次手法,像极了尘世那扮相唱戏的旦角,摩里黎月被他这身法逗得乐了。 只听雎羽上神的声音慵懒,却清凉如一杯清茶,温润留香,徐徐的漫开一室的茶香。 “那君王,在某日看见自己的小夫人穿了自己的外衣,突然觉得十分新鲜又惊艳,从此对这位小夫人宠爱非常,如痴如醉,为了讨得君王欢心,连后宫中的其他妃嫔都纷纷效仿,以至于让国人一时都时兴起女扮男装的风气。” 可是,不知为何,摩里黎月心里忽然一紧,手指不禁用力的握紧了茶杯,道:“竟有如此的风气?那位君王,是图新鲜吗?” “那小夫人入宫的时候还是个小娃娃,因为遇了这一个有趣的小夫人,让他喜欢的不得了!” 摩里黎月原本握着茶杯的左手无意识的搭在自己的右手上,“这君主难道是有异装癖否?” 雎羽上神魅惑的脸上微微一笑,微启的薄唇勾起一个弧度,将黎月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嗯,如此来说,小娃娃你说,那位君王是喜欢女人多一些,还是喜欢男人多一些?” “这个……黎儿怎么会知道呢?” “所以让你猜猜嘛!”雎羽上神的扇子摇了摇,煽的风将他的黑发扬起几缕,“小娃娃你也同是个男人,你觉得呢?” 摩里黎月抬起头,洒脱一笑:“如此的偏好,黎儿怎会猜得出来,若是男人,应该都是喜欢女子的吧!” “要是某些男子肖似女子般的秀色可餐,指不定就中了他的蛊,也是不一定的!” “雎羽上神戏文怕是听多了,都与别人的视野不同,自古民间也不乏有帝王喜好男色。” “嗯,本君倒是喜欢听到的这段,异装癖,哈哈哈!” 摩里黎月给他满上一杯茶,“上神可还有其他更有趣的戏文说与黎儿听吗?” 雎羽上神摇着扇子,“当然有,莫急!” 三日前,昭河殿。 凤翎王高高在上的端坐在正中央的玉座上,连身侧平常伺候的榈木星爷都不在。百官退朝后的大殿上,悄然无声,唯有座下跪着的一位女子,妆容端庄,却带了几分愁,楚楚动人却又有些我见尤怜的怜色。 “知道为何本王要你跪在这儿吗?” 头顶上传来的冷冷的声音,陵姬平淡的回以这带着谴责的质问:“君上责怪臣妾冤枉了大祭司,所以令臣妾跪在这儿反思己过。” 他幽幽看着座下的人:“不算太笨,还有呢?” “君上全了臣妾的面子,屏退了旁人;若是您让臣妾去外头跪着,臣妾就彻底失了颜面。所以君上,对臣妾还是宽容的。” “陵姬,你是本王的王妃,行事作风最好,要有后妃的体统。” “是,臣妾受教!可是,臣妾有一疑问,希望能请君上帮忙解惑。” “说。” “当日我们在祭司所找到这颗金蔓珠的时候,为何君上明知此珠不是臣妾那颗,却没有当场揭穿,还要派魔焰军软禁大祭司,派羿天彻查,让刑殿审问祭司所上下两百余人?” 凤翎王只是端起一杯清茶,品一口,放到鼻子下嗅着。 “还有黎月为何也没有当下解释清楚,反而任凭处置,听候发落?难道你们是、是故意要演了一出戏给臣妾看的吗?” 他又喝了一口茶。 陵姬的声音带着嘶哑,她哽着泪水:“君上,您竟是这样不信任臣妾吗?” 他缓缓放下茶杯,手指划过茶盏的编演,溜了一圈,“你是说,我们,演戏?” “对!为什么您要演这样一出戏来戏弄臣妾?” “陵姬,你在质问本王?” 陵姬自知逾礼,福身低头说:“臣妾自知没有资格质问君上的任何决定,只是想弄清楚,为何君上要戏弄臣妾?” “戏弄?呵!你这样的态度,当真是在反思?” “臣妾失言。” “你说你丢了贵重东西,本王身为一方之主,派少物司助你找寻失物,反倒是本王不对?” 陵姬脸色微变:“臣妾不敢有指责君上的意思,只是那日在祭司所,君上既然已经发现却为何不告知那珠子其实不是臣妾原本那颗金蔓珠呢?” 又绕回来了。 凤翎王看她一眼,陵姬怯怯的又低下头。 “一颗金蔓珠罢了,在本王眼中与这茶杯,这草木,根本无甚区别!此事何以本王如此兴师动众,是你,引起了本王要找出背后真相的兴致——在本王的宫中,还有敢偷鸡盗狗的鼠辈?陵姬,你丢失本王的聘礼金蔓珠在先,反咬祭司所盗窃在后。本王本来想息事宁人,你若非要追究,怕也讨不着三分好处,知道为什么吗?” 她恨恨地咬着牙,抬手抹掉不争气的泪珠:“臣妾恭听圣训。” “你出身九重天,天上那个老头的那套教坏了你的脑子,可是这里用不着你们那套‘强者’的道道儿!身为水迷宫至今唯一的后妃,你若执意要与前朝祭司为难,你要为难的是黎儿,还是摩里巫族,是整个祭司所,还是本王?” “君上误会臣妾的用心有他,可是臣妾的委屈您却不明白。” “在我宫中的一切生灵,都有他们自己的造业修行,我勘破天机却不会出手去干预。” 凤翎王剑眉一挑,“早在阿修罗遁入阿鼻道的时候,本王不忍魔域生灵涂炭,才决定与天宫背道而驰,选择入魔域,换得一场平息数十万年的平静。但是,”他看向陵姬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谁要是再来伸手挑拨,你觉得,本王,该不该,砍掉那人的——手?” 陵姬摇摇头:“君上真的误会臣妾的用心了,臣妾怎么会想要挑拨离间呢,臣妾是万万不会做那样有损水迷宫的事情的!臣妾这样做、这样都是为了您啊!想臣妾下嫁水迷宫一万年,君上都不曾正眼将臣妾放入眼里,您可知,臣妾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让您能多看臣妾一眼,多关心关心臣妾罢了,臣妾虽然用错了方法,可、也没有伤了谁的性命,对不对!” 他微微一笑:“陵姬,你是个聪明的女子,自然也听说过:本王是个什么神仙,何以又在这里哀怨的控诉本王不懂怜香惜玉?” “臣妾知道,傲如天地之子凤翎王,无情无欲,不惧天地之毁灭更不惧万物的凋谢;可是君上不也为了魔域这些妖物的苟延残喘,甘弃九天之繁华,踏入冥海,以己身之力保得一方安宁!所以臣妾想着,当日是您于百人中偏偏挑中了臣妾,是为这,臣妾也想要融化冰山,化为绕指柔!” 他复又将自己的茶杯端了起来,摇摇头:“恐怕是你误会了本王,对于情情爱爱,本王没有这等想法,自然也给不了你想要的柔情。陵姬,你对本王的误会,太深了;日后你还是及早的抽身较好。” 第119章 本王,劝你善良 “可是、可是君上不是……不是也对那样的孩子,特别的照拂!” 凤翎王幽幽的睨向座下的陵姬,重重的放下茶杯,震得她惊颤了下身子,惶惶的怔住。 “你说本王特别照拂的那个孩子,是水迷宫的大祭司,更是本王一手栽培的,祭司所的统领!其实你说的特别照拂,也无甚错误,他是本王朝中年纪最小的神官,本王寄予厚望无可厚非,你生生将这份对待扭曲成什么本王也同样不在意!” 陵姬跪在地上嘤嘤哭泣:“君上,您怎能将臣妾与一个外人相提并论,黎月只是朝臣,臣妾可是您的王妃啊,臣妾哪点比不得那个凡人,不过是个凡人!明明是您挑中了臣妾啊!” 看见自己的妃子哭的这般梨花带雨,凤翎王也依旧不为所动,“本王当日,即使不是挑中你,也会是其他女子,你若要为此后悔,也可与我将说,本王修书一封给天后,助你觅得其他良缘,不需困在这不见天日的魔域陪我这个老人家虚度年岁。” “不,臣妾、臣妾没有这个意思,君上不可以赶我走!臣妾!臣妾生是水迷宫的王妃,死也是水迷宫的鬼!” 鬼? 不知为何君上突然笑了,陵姬的话头戛然而止,惊惧地望着玉座上的凤翎王。 他好笑的点明她:“我本以为,你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神仙,该知道这天地万物都不过是虚妄,不管能活多长岁月,最终也不过是要尘归尘。你,是个神女,神仙死了,七魂六魄消散,便也没了,没什么鬼不鬼的了!” 陵姬终于没再忍住泪水,耸着肩啜泣连连,呜咽哽着泪喉:“臣妾若是得了君上的指点,定然也不会比大祭司做得差,更甚臣妾还有比她更强大的背景,地位,臣妾可以助您把这冥海的十万子民管得更服帖!” 他拔高了两个声调,陵姬被他突然高涨的音调轰得一颤抖,怔住在原地,只痴痴的看着她日夜思慕的凤翎王:“陵姬!身为臣子,要为本王鞠躬尽瘁,而你是后妃,就要安守本分!你若是要插手朝务,就不如摘了王妃的头衔,去和天君请道旨做了差使。” “君上息怒,臣妾不是有干涉前朝的意思,臣妾一介女流,实是不如男子英明!” “你若是平时闲了,做做绣花,弄弄花草,多陶冶一下自己的耐心,也可助你排解消磨时光。” “臣妾只是不明白,君上何以对待一个孩子尚且如此用心,处处都护着她,却、却连看都不肯看多臣妾一眼,是臣妾不够美丽,还是不够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吗?“ “呵!在本王面前说美,有趣!陵姬,你好好看看本王,还觉得自己美吗?” 陵姬泪眼婆娑的看他一眼,凝噎成泪:“君上,论相貌,臣妾自然不及您的天姿相貌;可是,臣妾是女子,与您又有何比照?” “美,或不美,于本王眼中无甚大的区别,你想歪了。” 凤翎王颔首望着梨花带雨的女子,长相这东西在他面前,生的再俏丽,对比自己的那张绝美的皮相,真的入不了他的法眼,皮相再讨喜,可是久了也容易看腻。他度过这无趣的千万年岁月,当然不仅仅一张皮相能引起他的兴致。在他面前说美,至少也该瞧瞧,自己的姿色!虽说他不是四海八荒最美的男子,可也堪堪是个天姿音容少有的神仙,上天太宠爱他,给了他一张好皮相! 即使上了美色如云的九重天,也找不出几个能与他并驾齐驱的容色绝美的神仙! 相传阿修罗王长得容色惊人,天生媚相颠倒众生,若是女相,就将将要把四海八荒的第一绝色洛神比下去了,而凤翎王却只在阿修罗之下,可想能找出几个与他一样的神仙也不出五个手指头! “可是君上,您待大祭司却像自家人一样,任她胡闹,巧言令色;反而臣妾像个外人,相敬如宾。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君上是…是……”她的声音渐渐弱小,最后的那句话也没敢将它说完。 他不悦的甩一下广袖,“即便不说那个孩子与本王,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逾越,即便是有,这也算是本王的家务事,是本王的私事;旁人有什么资格可置喙一词?” 陵姬的脸上泪珠滚滚,泣不成声:“旁人?难道,难道、连臣妾也是……?” “你刚刚说的这个孩子,若是真如你所说,你是否以后还要问问本王,羿天,皇叶,雎羽,这些本王亲近的人中,哪个更讨得本王欢心?” “不,臣妾只是听到宫中的谣言……” “既然是谣言,听来作甚?” “君上的身边没有一个体己的枕边人,总归也是会让更多人猜忌,您待臣妾虽好,却总是疏离得叫人手足无措……” “如今南珠台的后位仍然空悬,本王从未想过会有一人,是与我携手共赴一生相守的枕边人。” “难道臣妾,也算不得您的枕边人吗?我可是、可是您名正言顺、十二只金乌从九重天迎入水迷宫的王妃,是您亲手挑选的女子!” “陵姬,有一句你说对了,本王从未临幸过你,还不算得你的枕边人!再者,十二只金乌算什么?若是本王有幸觅得后位之人,本王愿以四只麒麟兽,三十二只金乌抬她入宫,朝野同贺!” 心知百尺底,已结千岁奇。 “原来!君上心中不是不在乎那个位子,只是您心中,不愿臣妾是那个位子的主人!” 凤翎王的海蓝色眼瞳灼灼目光流转:“陵姬,本王,劝你善良!” “呵!都说女人善妒,这一万年来,臣妾安分守己守着您,盼着您,日日夜夜!若是臣妾不够善良,只怕您早已看见臣妾满手的血腥了吧!”陵姬伸出自己的双手,“臣妾这双手,是弹琴,舞袖、弄丹青的手!您不要冤枉臣妾,这双手,干干净净!” “本王再提醒你一句,神仙造业,有因必有果,你若是够聪慧,就自己掂量吧!” “做好你的王妃,本王保你千年万年的安乐,也不动你一分一毫的尊荣。” “还有,未免有失你九天玄女的尊贵身份,以后碧云殿的人,一草一木,你就都不要靠近了!” “那顶凤冠有什么好看,你已经有很漂亮的鹤冠,做神仙,不要太多俗念!” 陵姬咬咬牙,泪眼婆娑,伏地叩首:“是,臣妾,定当会谨记今日君上的圣谕!” 第120章 死魂入阴间,生人回避 明阳楼。 摩里黎月远远就瞧见了高楼上的那个黑压压的大黑袍,阴森得叫人觉得气氛都变得可怖,这宫中可不能有这种生物,那分明就不是水迷宫的生物! 那是、那是幽冥使者! 摩里黎月本来与羿天相约今晚在此楼上一起研学,可是她只不过晚来了这半会儿功夫。 摩里黎月一个旋身,施法飞上了三楼。挡在了黑袍子和羿天的中间! “你这幽冥使者,不去人间收你的魂,来此地作甚!” 要知道,幽冥使者天生阴气极盛,别说死人,即便是神仙也是不喜欢与他靠近,近了就总是觉得周身一股阴森森的冷气,难受得紧。此刻摩里黎月和他的距离紧紧两丈之远,实在是让人望而生怖。 “本座布了一百多道结界,你竟然能进得来内庭!” 黑袍子下的脸看不清楚,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寒棺里发出来的嘶吼声,想必是震慑着阳间的死魂久了,到了冥界也还是这般的习惯,“死魂入阴间,生人回避!” 摩里黎月愕然,回头看着羿天那苍白无血色的脸颊,诚然他已是个得到凤翎王照拂的凡人,但他活了几千年,怎会是个死魂呢! “黎儿,我……我……”羿天的身体难受得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上,抬头望着他们。 “羿天,他早已是个半仙,你们,收不了他的魂,速速离去,本座会向十殿魔君陈情,此人不会入生死道,过忘川河!” “区区一个凡人,敢阻拦我收人!你以为自己是谁,魔君就会听你一个凡人陈情!” 她双手挡在胸前,幻出了自己的银色星轨,“这就是白银祭司的星轨,本座是水迷宫的大祭司——摩里黎月,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但是今天,人,你不能带走!” “小丫头片子,敢与幽冥司抢灵魂,当心我连你的命也收了!” “本座阳寿未尽,你收不得!”摩里黎月大喝一声:“你再上前,我就不客气了!” “巫女的术法,是阻挡不了我们的!”他的铡刀亮闪闪的举到摩里黎月面前,嘶哑的声音让人发寒:“给我滚开!” 摩里黎月左手已经幻出了自己的樊梨剑,格挡在胸前,“那你就试试,试试本座手中这柄樊梨剑,能不能收了你这专吃恶鬼的幽冥使者,能否也吃了本座这百余年修为!” “樊梨剑?哼!什么名堂!” “收不着,我要打下你的獠牙!王教过我,谁人敢随便、辱没了我,就是辱没了水迷宫的脸面!”摩里黎月的手向前一划,对着面前这个身高远高于自己两倍的阴森森的黑袍子,沉色道:“你侮辱水迷宫的守护神,本座,不能不给回礼!” “莫说你是水迷宫的大祭司,天君也不能妄自更写我们幽冥司的生死簿,速速给我躲开,否则我这铡刀先要你的小命!” “黎儿!别,他会伤了你!若我真的命该如此,就随他吧。这几千年的光阴,已是王对我的恩典,我没什么遗憾!” 摩里黎月却摇头:“不!王很喜欢你,我若是死了,总得给他留个解解闷的棋手!” “别闹了,黎儿,你不是神仙,幽冥使者不受巫族之力,你不要硬撑!” “什么狗屁使者,这是我的地盘,我是守护神,任何人都别想在我面前带走你!” “我这个半仙都不能挡住他,你!你不要做傻事!” “没关系,只要他敢伤我,他也杀不死我!”摩里黎月一点也不畏惧,她知道,王会庇护她!只要她有危险,王一定能够感知到! 只要挺住,撑到凤翎王来了,她就一定能保住羿天。 摩里黎月自知自己是个凡人,虽然天生神力,她的灵力修为比其他巫族同伴精进得很快,她从小就知道,她修炼一年,可当其他人十年,可是她毕竟也只是个凡人!幽冥使者是不受天族,魔族管控的族类,他们甚至都没有灵魂,无形无影,即便是自己能够抵挡得住他的那柄收魂的铡刀,却根本挡不住他的阴寒之气。 幽冥使者招招狠厉,很快便毫不费力地将摩里黎月打得节节败退。 千钧一发之际,摩里黎月用巫术幻出了保护罩,罩住自己和羿天,那铡刀一下一下的猛砸下来,黎月咬着牙忍住。路卡菲感知到摩里黎月的危险,忽然从天而降,召唤了来自各方的自然元素,团团的围住了他们的保护罩,与黎月的灵力相融在一起,明阳楼的周围都被照亮了。 “主人……主人,我支撑不住了。” “路卡菲,退下,你还未进化,应付不了幽冥使者的阴寒之气!” “主人,我要保护主人!”路卡菲将自己抱住,散发出自己的精灵魂,魂气一层层的将摩里黎月罩住,周围那些因为幽冥使者而变冷的空气忽然都散开,她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如沐春风的舒适。 路卡菲是要用自己的魂气来守护主人! “路卡菲!路卡菲!” “对不起,主人,我要先睡一会儿,不要伤心,我不会死的,我只是困了!” 摩里黎月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护灵,然而大敌在前,她一点也不敢分心,她额头上的鸢尾花火一样的烧起来,烫的她头痛欲裂,好疼好疼! “雕虫小技,我要吃了你!” 摩里黎月额头上的鸢尾印记忽然发出了炽热的金光,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睛,那黑袍子也忽然被光刺得蒙了眼睛:“这是什么东西!” 黑袍子连连倒退了两步! 摩里黎月应声倒地:“羿天……对不住,我、可能……撑不住了!” 羿天捂着自己的胸口,嘴角溢出了血,艰涩的望着倒地的摩里黎月,他爬到她身边去:“黎儿!” 啊——! 眼看着黑袍子的铡刀就要看下来,羿天扑到黎月的身上挡住:“你杀我便是了!” “畜生,本王的人,你也敢动!本王就赐尔无间地狱烈火,受死吧!” 啊—— 羿天眼睁睁看着那黑袍子被烈火焚烧,痛苦地嗷叫,消失于无形。 “王!”羿天抱住黎儿,“王来了,黎儿,你撑住!” 摩里黎月没有任何回应,眼睛紧紧闭着,脸色苍白。 “给我!” 未等羿天回过神,凤翎王已经蹲下身,将黎月抱起,“跟上!” 羿天紧紧跟随在他身后,只见凤翎王一个旋身,三人便到了昭河内殿,“你去唤榈木来,通知守卫,昭河殿禁闭门户!” “是!”羿天匆匆便往殿外出去,他知道,王一定会护住黎月的性命,他不通这些术法,留在这里阻碍他反而不好。 第121章 跳脱生死也不见得是件痛快事 半月后,碧云殿。 庭院中,凤翎王与羿天,摩里黎月同坐在石桌旁,适逢梨树的凋落季节,那本来皑皑白雪般的一片,现在只剩下了秃秃的枝丫,入目四围皆是寂寥的空枝。 摩里黎月不免幽幽的叹一声:“我不过睡了这几天,花就都败了。” 羿天看着这一对主仆,嘴角偷偷的扯了一下,立即又若无其事的别过脸,望着那一片秃枝。 “梨花都落尽了,又是过了一年,从前觉得时间慢,后来惊叹时间太狠,如今又觉光阴确实不过是白马过隙。” 凤翎王也望向了那满庭院的梨树,这个时节,即便是常年不败的云桑花,也是要换新枝长新叶。他抬起手,向前一推,一股妖异的红光席卷向那一片梨树。 庭院里的梨树一瞬间全部都长出了新的花苞,齐齐绽放。 “王,这是什么术法?”摩里黎月睁着大眼睛惊讶地长大嘴:“是仙术吗?” “妖术!” “那这些……是真花吗?” 凤翎王点头。 四季时节开什么花,是由花神统领的四个主春、夏、秋、冬的花主管理,当下是人间的隆冬,此时梨花早已过了花期,只不过庭院里的这些梨树是他遣人从北荒挖回来的常青树,比那人间普通的梨树花期更久一些,受用冥水,花期才会拖到隆冬;如今更是冬季,所以他是用了自然元素来催动梨树的盛开。 “上天果然都好偏爱王,为何黎儿就不能掌控自然元素呢!”摩里黎月嘟囔着。 凤翎王回头,看着她头上还包扎着厚厚的绷带,画面有些滑稽,堂堂的水迷宫守护神,竟然败在一个小小幽冥使者手里! 他抬手拂过摩里黎月的脖颈,用力一按,一缕银色的光灌进了摩里黎月的身体里。 “啊!”摩里黎月没来得及回头,感觉脖子上的那一下让她脑袋一抖,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哎呀,王,我大病初愈,您怎么又打我,打得我这五感都模糊了眼冒金星呢!” “该打。” 羿天好笑的抿嘴,被摩里黎月回头一个狠瞪,他便收起了笑脸,举手作个揖求饶。 凤翎王对她这老虎胡须揪不得,撒气到旁人身上的小性子,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黎儿,你真是不爱惜自己。只怕以后,你额上的印记时时都看得见,隐不掉了。这一次,你可是拼了命的抵着,那印记遇到的杀气越重,越是显形,就像被火烧过一样,火越大,便会更加留痕。” 摩里黎月摸摸自己的额头,此刻已被包上了一层层的纱布,她是摸不到什么的:“没关系,这样以后旁人见着了,就更怕我了对不对!” 凤翎王勾起嘴角,看着她的时候却是温柔的神色:“当真,不在乎?” 摩里黎月揪住自己的银发,感觉自己好像头发长了呢?是错觉吗? 羿天虽然不是时时关注着摩里黎月的动静,可是她头发这半月忽然长了一大截,任是再粗心的人也是会觉察出不同。王,自然也是晓得的,可是说来也奇怪,本来黎儿与幽冥使者抵命相争,这灵力不但未减弱反倒增长了不少,他猜想,可能是王渡了修为给黎儿;巫女无法渡气给神仙,反过来,神仙渡气渡修为给凡人,是可以的。 “那王不高兴,以后时时旁人都见着了您给黎儿的这个印记吗?” 凤翎王握住她揪着头发的手,“本王的东西贴着我的印记,如何不高兴!” 嗯?摩里黎月好奇地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腕,忽而笑了:“这就行啦!王高兴,黎儿也高兴!以后,哪怕就是四海八荒的劳什子神仙,他们都要恭恭敬敬地尊黎儿一声白银祭司!” 羿天瞧着她这幅心情,却有些出神:“又皮了!你不是故意的吧?” 黎月自得意的笑:“谁知道呢!” 待到暮色渐渐昏沉,凤翎王和羿天走出碧云殿,羿天想着一些场景,“黎儿这次可算是渡过一劫,日后必有福气!此次黎儿太过猛进,全然不顾安危的抵死抵抗幽冥使者,真的是凶险!” “她不就想要这样无所畏惧的样子吗?泼皮!” “王?” 凤翎王甩甩袖子,阔步走在前面:“没法子,不就是本王惯坏的。” 羿天也相随在后:“您真的,不生气了?” “随她去,哪天不想要了,本王拿把刀子给她剜下层皮下来。” 羿天寒毛直竖,拿把刀子给她剥皮?“那依我看,神官大人可喜欢得紧!” “你也无大碍,与本王去昭河殿下一盘吧。” “是!” 昭河内殿。 一人一神,盘坐在殿内矮桌前的蒲团上,桌上一盘玲珑局又开始一场新的厮杀。 羿天摇头叹息:“想不到幽冥司的阴簿竟然会出现我的名字,我本以为我已经超脱生死了。” “此次幽冥司确实是走眼了,竟敢将使者遣到我的水迷宫;十殿魔君,看来是闲的慌,要闻些血的味道清醒清醒!” “王意欲要怎么办?” “生死簿以后,不会有你的名字!” “您是说……” 凤翎王落了一颗黑子,轻挑眉峰,此时,想必十殿魔君也要好好休整休整,他那“不懂事”的幽冥司了!既然动了水迷宫一人之下的祭司,总归,是要还点什么来做赔罪的。 “生死簿,只管生人的阳寿!阳簿管活人,阴簿管死人,你的阳寿早已尽了,所以你此刻身上虽然有血有肉,但你不是生魂,是死魂,不过是当年本王用着仙气吊着你一口气到如今,你修得了半仙。阴簿上之所以出现你的名字,是因着你身上的魂气散尽。 阳寿已尽,阴气散尽,你如今还需继续修炼,修得真正的仙身,凝聚你的元神,才可以像一个真正的神仙一样。我已着人送了你的名帖去东皇大帝那处,且等着你的仙簿回来,你就可以上九重天去拜天君天后。” “这……”羿天起身,对着凤翎王伏地跪拜,施以大礼:“羿天,拜谢凤翎王!” “以后跳脱了生死,可也不见得是件痛快事,天君老儿,可又得了一个与我抢人的筹码!” “羿天会时时都像旧往那般,长伴您左右,王放心,羿天无心其他仙使差事!” “没关系,反正都是打发时间,也许以后你勘破了俗世,还怨怪自己的永生不如百年一世痛快!” “您给了羿天第三条命,羿天只愿能时常长伴凤翎王,别无他想。” “不是本王给你的,是黎儿给你的。” “是,羿天,明日就去碧云殿叩谢恩典!” 凤翎王放下一颗黑子,“你再不起来,谁陪我下完这盘棋?” “是!” 第122章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昭河殿。 “黎儿,过来。” 摩里黎月走近他身边,“王。” 凤翎王将一个折子给她,“本王从前怎么教你的,要是无知的人得罪你,该如何?” 摩里黎月看过折子上的批文,这折子不知二等神官为何拖了几日竟然才到凤翎王跟前,不过像这种奏请,祭司所为防有误,调查清楚再请示也是时有的,她瞥一眼座下的三个人,“不知者无罪。” “那宁做小人又如何?” “知礼而不为,训诫;无道,可诛之!” 座下三人一颤! “神官大人!神官大人,小仙下属不长脑子,竟然一时糊涂得罪了您,伤害了您最喜欢的侍婢,是小仙糊涂没有带领好下属,小仙这里给您赔罪了!请您看在一场同僚,莫与小仙计较,这个让您生气的小兔崽子明日我就遣他去牢房蹲着,蹲个半年一年,以消弭您的怒气!” 摩里黎月撅嘴,合上折子,不肯理他,也不应声。 “看我作甚,他向你致歉,又不是向本王致歉!” 摩里黎月更不想理会这个屠司君了,明明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他非要和自己置气,苦了她的云栖,这笔账即便不是他屠鲁叨亲自下的令,可是少物司分明就是欺负她碧云殿了,他少物司自以为碧云殿的主子丢了颜面,王没有训斥凤仪殿,还将这件事轻轻揭了过去,想着她这个大祭司失宠于君前,欺负一下也没什么。 如今为了他自己座下的小星官升为副手,就惨兮兮来求饶,哼! 王既然要在昭河殿召见他们,君上是给她建立威望的机会,干嘛要浪费,她就要小肚鸡肠一次,怎么样!等她额头上的绷带拆开以后,定要让他们这些仗势欺人的好好看看,什么是失宠! 屠鲁叨身边的小星官连连磕头:“神官大人,是小人糊涂,小人当时脑热没有深虑,请您饶命!” “王,从前我都太好欺负了,打个喷嚏都怕怠慢了司命星官的照顾,可我维善为德换来什么! 连个小星官都可以欺负本座最亲近的侍婢,这个星官,不说云栖是言辞过激了,即便她有错,也应当本座来罚对不对!他僭越本座,私自下刑,打得云栖脸肿三日不说,耳蜗流血不止,连宫医都说她保不准就会失聪!若是这样都可以称作糊涂,下次他不犯糊涂时,说不定我的云栖就没命了!” 摩里黎月故作无奈的悲痛状,垂首望着他们:“本来为一个下阶小宫娥小题大做确实过分了,可我又不能昧着良心原谅他,心里咽不下这口闷气!每每想到本座的侍婢为我这庸人无辜受罪,这心口就难受,贵为水迷宫大祭司有何用,深受君恩却如此被一人欺,人人可欺!王!臣,有愧于心啊!” 凤翎王看着她这幅欲哭无泪,欲语还休的“悲痛”模样,一阵“哭诉”是掷地有声的字字谴责! 想给她鼓掌! “神官大人,求求您大人大量,原谅小的一次吧,小的回去以后定当痛定思痛,绝对不敢再犯了!” “也不是不可以,你当日怎么欺负她,今日就还我的云栖一个公道,自己动手,这笔账我就当作你们屠司君一时迷了眼看错人!” “怎、怎么还!” “宫规写得清楚,任何宫仆宫娥犯错,须禀明一司之主亲自惩戒,动用私刑者受同刑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或去刑殿请罚官亲自审判定罪!如今这事我也无需请罚官走一趟,本座免你受牢狱苦刑,就在王面前赎你的罪过吧!” 小星官颓然倒下,这不是要他的命嘛! 黎月瞪眼盯着他们三人,没错,除了以死谢罪,不论他如何补偿,都难消她的心头火! “王,王!” “听不见大祭司的话吗?” 摩里黎月不知从何处弄了一把刀,丢到那个小星官面前:“你自己看着办吧,做得漂亮点,别丢你家主子的脸面!” 那小星官嘴唇都在发抖,揪住他家的主子衣服求饶;屠鲁叨看向玉座上的凤翎王,凤翎王纹风不动的老神在在,完全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欲望。 “你也可以问问你家主子,要不要留着你这条命,他待你受罚!” 屠鲁叨脸色突变,用力推一把小星官,“听不见大祭司的话嘛!” 一个小小的星官换他所请托的副手,也是划算的! 第123章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好看的神仙吗 昭河内殿里,悠悠的奏乐声缓缓流转,摩里黎月跪坐在蒲团上,托着腮帮,歪着脑袋,看着坐在琴桌前的凤翎王弹奏一曲高山流水。 摩里黎月呆呆地望着那如画一般的天姿,硬朗如削骨的下颚线,吹弹可破的肌肤,冰肌玉骨,一头飘逸长发墨色如漆夜,惊为天人,真真是好看得叫人神往的一尊神只啊! 摩里黎月时常感叹,上天真的是太宠爱凤翎王,真的不愧是天地孕育出来的生灵,他的丰神俊貌,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好看的神仙吗? 一曲终了,凤翎王收回抚琴的双手,拾起桌子边上叠放得规整的一方帕子,仔细的净手;骨络分明的五指,在琉璃灯下,显得更加的纤细修长。 蓦地,他忽然侧头看向摩里黎月这边,朗声道:“前几日不还是跟本王拗着小性子,今天却肯主动来昭河殿认错了,不气本王了?” 摩里黎月被他的目光盯得一愣,感觉心脏都跳快了几拍子,忙低着头,拿起一个杯子凑到嘴边:“王都替臣扳回了威望,臣委屈是委屈了,可王也是实意的保护黎儿,黎儿即便再不懂事,也该见好就收的了!” 还算懂点事了。 凤翎王欣慰一笑,起身走到她旁边的蒲团坐下,瞧一眼她手中的杯盏,那杯子里分明就是空的,她这杯水,喝的空气不成? 凤翎王握住她的手腕。 摩里黎月一怔,“王?” 凤翎王提起红泥炉上的小茶壶,往她手里的杯盏慢慢的倒了水。 摩里黎月脸上一热,原来适才自己慌忙下就胡乱地抓了一个空杯子,假意要喝水,可没想被凤翎王发现那是个空杯子。 她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默默地等凤翎王倒完,才放开自己的手腕。 殿中还焚着香气四溢的盘香,她以前来的时候没有注意这些,现在再看,王在书房中,确实常常都是围炉夜画,弄香弹乐。 “每次来这殿中掌灯,都见王燃着这盘香;云栖也在殿中给我燃香,可是她燃的都是熏衣服的龙涎香!” 摩里黎月阖眼细细地嗅着,这味道,好像比前些日子的檀香更好闻! “王喜好的盘香,是檀香的味道吗?” 凤翎王离她坐得近,她微微仰着头,闭着眼,只要他低下头,俯身就能亲到她唇畔,凤翎王心中一热,喉骨动了一下。 她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海蓝色的眼瞳,温柔如碧波深潭,令她不禁心悸。她揪住凤翎王的袖子,忍不住又挨近了一分,“王长得真是好看!黎儿若是女子,定也会像王妃那般,会爱上王这样的神……” 凤翎王扶住她的后脑勺,离得越发的亲近,她睁大眼睛,这、这…… “王…王,我…” 她惊得眼睛紧紧的闭上。 凤翎王没有亲她,他站起来,走到刚刚黎月说的那盘香前,一脚就将它狠狠地踹翻,怒斥一声:“来人!“ 摩里黎月被他这一脚踹翻的脾气惊了,不知他忽然发火是为何,只是望着他的背影,有股说不出的寒气迫人。 榈木星爷闻声从殿外进来,“王,有何吩咐?” 凤翎王冷冷的睨一眼那翻倒在地的盘香灰沫,脸色难看极了,他沉声道:“夜深了,送大祭司回碧云殿歇息,不许你去别处!” “不必了,臣自己有脚!”要赶她走就说一声不就是,突然发脾气吓她就是很喜怒无常嘛,还好她早已习惯了王说变就变的脸色! 摩里黎月赌气的站起来,噘着嘴不高兴的对着他变脸翻书一样快的背影作揖:“臣告退!” “这刚才不还好好的,神官大人招您生气吗?” “她中了迷情香!” 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榈木星爷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想是否要开口询问一下。 未等榈木星爷开口,凤翎王凌厉的看他一眼,榈木星爷一个意会,立马就追上去招了两个魔兵跟着摩里黎月,要跟到碧云殿才能回来。 待榈木星爷返回内殿来,凤翎王已经坐在蒲团上,手中端了个杯子,摇着杯子里的茶水,神色严肃,但也正是等着他。 榈木星爷对于刚刚他所说的迷情香还是颇为惊讶,这殿中的事务巨细一向是他在操办安排,但是下人的手不干净却是真的十几万年来头一回,试问谁敢将手伸到凤翎王的殿内,那不就是挑衅凤翎王! 凤翎王伸手指着地上那些残灰,冷声道:“你去检查检查,这盘香里,到底加了什么东西,专门用来对付本王这种不近的神仙!” “老奴失职!” 这些东西平日里都是经他的调配安排,他也确有失职之处;但是凤翎王当然知道此事与他无尤,也没有想要责罚他,只不过是要告诫他,这宫中最近多纷扰,也该提高警惕才是。 “今夜,可有人入殿觐见?” 榈木星爷答道:“并不曾。” “王妃呢,遣人来请过吗?” “也不曾。” 凤翎王将手中杯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一甩手,杯子摔了个粉碎。 “今夜昭河殿不需守夜,该查的就去查吧。”他站起身,走到大门前,“告诉那些蠢笨的下人,若是连一盘香也看不好,就不要踏入我昭河殿的门槛!” 榈木星爷对着他背影俯身作揖:“是,老奴定会细细盘查仔细,揪出幕后的这只手!” 踏出大殿的门槛,凤翎王仰头望着漫漫海光辉映的星星,阔步朝外走。 他幽幽的长叹一口气:若是你也这样算计我,本王要蒙住眼睛,还是蒙住心,你要我拿你如何是好! 凤翎王又一次的,走到了那条分叉口,这条分叉口,左转是凤仪殿,右转是碧云殿。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落寞,心脏在左手边。凤仪殿,有凤来仪!这个名字是王妃自己改的,难道他能不晓得王妃灵巧的心思吗,可是美人如斯,却偏偏不得他的青眼,想来,可叹矣! 那碧云殿里不解风情的泼皮丫头,却在这百年来,时时都要闹些笑话来惹得他烦心,或者说些很欠修理的歪理出来,却偏偏着了她一个小没良心的道!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若是今夜这样放着你不管,不等旁人发觉,又要自毁前程了!他还是没忍心撒手不管,向着右边的方向直直走去。 第124章 每一瓢冷水浇下来都冻得她一个惊蛰 碧云殿的门扉禁闭,凤翎王便用了术法穿墙而过。 待入到内殿,本来端着食盒的云霓,见到圣驾忽然而至,匆匆的跪下请安,声音里带了慌乱,连声音都拔高了几个调:“给王请安!” 凤翎王见她神色慌张,觉得可能是自己不请自来吓到了旁人,“嗯,大祭司回了吗?在何处?” “大人、回了;可是……”云霓的声音里有些抖,她紧张的看一眼内殿的方向:“可是大人身体抱恙,此刻面圣恐……” “恐什么?”凤翎王垂眼盯着她,“说!” “王,大人似……醉酒…此刻恐不适合见……” “无妨。” “王!安雅祭司已经在殿内照料……” “下去!让其他人也通通下去。” 云霓瑟缩了一下,“是。” 凤翎王向着内殿走进去,推开寝殿大门。 门突然被推开,摩里安雅应声回头,忙迎出来:“王怎会来……” 凤翎王扫视着殿内,“黎儿呢?本王听说她喝醉了。” “回禀王,臣正命人给她泡冷水澡醒酒。” 现在隆冬将际,黎月大病初愈,安雅却令她泡冷水?何况黎月中的是对付自己的迷情香,冷水澡若能让她清醒,少说也要泡个把时辰才有效果。且不说她泡了冷水有没有效果,明日肯定又是要得风寒,再熬个头疼发烧的受罪。 凤翎王眉头不禁皱着,“夜深了,你为何未出宫?” “臣今日在祭司所值守,处理一些公务耽搁晚了本想回家;碧云殿的侍女见黎儿有恙,遣人去找我过来帮忙看顾。” “嗯,宵禁快要到了,这里有宫人侍候,你出宫吧。” 摩里安雅仍是挡在他面前,“臣弟身体有恙,作为姐姐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还请王准臣在宫中照料。” “泡冷水澡只能多得一场风寒,本王有解救的药物,无需担心。” “这……黎儿此时未醒酒,臣不太放心……” “本王命你速速离宫。”凤翎王的眼神幽冷,口气淡漠:“不要让本王,再说第二遍!” 摩里安雅只好作罢,恭谨地扶手作揖,“臣,告退。” 凤翎王目视着她退出内殿,抬手施法将寝殿牢牢的封了一个结界,里外两处便是两重天,外头听不见里面的声响,里边自然也是隔绝了外面的声响。 穿过屏风,凤翎王走入里屋,屋里云栖和雨桑正给浴桶里的黎月,一瓢一瓢的浇着冷水。 摩里黎月泡在浴桶中,瑟缩着身子,每一瓢水浇下来都冻得她一个惊蛰。 见到凤翎王,云栖和雨桑跪下来:“王、王!” 凤翎王走近了,探探黎月的额头,昏昏沉沉的黎月贴着他的掌心,眼睛仍是紧闭。他俯身伸手将她从浴桶中捞出来,转过身狠狠瞪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侍女:“醉酒的人身上为何一点酒气全无,你们是不用脑子做事吗?” 云栖低着头:“王息怒!大人回来的时候着了床便说困了要睡,可是过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又直喊着热让我们给她搬些冰块来,这大冷天的她非说很热,小人瞧着她神智也不清楚,像是喝醉了胡言乱语,这都夜深了,小人拿不定主意,才去请了安雅祭司过来。” “对!”雨桑忙回道:“小人见大人神志不清,安雅祭司说是巫族饮酒后醉酒便是这般,命我们给她泡些冷水便可醒酒!否则小人怎敢在这隆冬季节给大人泡冷水呢!” 凤翎王心口一下子蹿了一把火苗,他看一眼怀里被冻得唇色发紫的黎月,脱下自己的长袍给她披上,湿漉漉的黎月凭着一股本能,贴到他身上取暖:冷…… “哪怕她是黎儿的亲姐姐!这里是内廷,大祭司出岔子,你们是本王的人,不知道应该先找谁吗!” “小人知错!” 凤翎王将黎月抱回了床上,脱掉她的外衣,只剩下湿漉漉的一套里衣,他再探察黎月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真是胡闹!”他扯了一条抹布擦掉她脸上的水珠,“就不知道召个魔医来瞧瞧!” “以后给本王牢牢记住,不管什么事,你们的主子只有两个!” “是,小人谨记,以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到昭河殿请示!” 他冷声道:“这里不用你们了,滚出去,今晚不必守夜;本王会安置好大祭司!” 云栖和雨桑对视一眼,“是。” 他想到也许是摩里安雅担心黎月的女子身份怕被揭穿,宁愿让她冻着也不敢去召个魔医入殿来诊治,可能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这个迷情药的分量下在他惯常使用的盘香里,正是因为下药的人晓得若是用得过多一下子就会让他察觉,黎月今日在自己殿中呆了一个时辰,那迷情药一点点吸入她的体内。若不是他察觉到黎月有异常,他可能还没有这么快发现今日那盘香有问题。 他将黎月的上身枕在自己的腿上,仔细擦拭她湿漉漉的头发,一头银发披散在自己的膝盖上,映着屋内的烛光,衬得头发丝丝的银光闪亮。 他轻轻拂过她的睡脸,“泼皮,本王少看你一会儿,你就又要生病,又可以偷懒了!” 摩里黎月嘤咛一声,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感觉他的体温,便更加的往他怀里靠近,喃喃的说着冷,抱住他的胳膊贴着不肯撒手。 冷…… 第125章 只是不知,这情劫是你的,还是我的 摩里黎月揪住凤翎王的一缕头发,用力一扯,凤翎王不着意,被外力一扯撞上了摩里黎月,两人双双跌入了被褥中。 凤翎王一个闷哼,撑着身体起来,怀中的小人儿睡得舒适,却还紧紧的揪住了他的头发:“泼皮,还不松开!”他掰开黎月的手指,扯出自己的发丝,手里空落落抓不住东西,还发出了不情愿的嘤咛。 凤翎王幻出一个手炉,塞到她的被窝里暖着,给她掖好被窝,嗔怪道:“本来这迷药应该让你热火焚身得难受,徒劳还浪费本王去和文珠祭司借了冰魄珠才来;没想到你泡了这桶冷水反而冻成傻子,可莫要学雎羽扑过来就咬!” 摩里黎月不安的扭动了一阵,“水…云栖,水…” 凤翎王扶着她的脑袋,将杯子凑到她唇边:“张嘴。” “为了羿天这个凡人,你倒是上心得连命都不要!屡教不改的榆木脑袋,遭难时总是不顾命,若是真的伤了自己,还不是烦着本王操心。你的修为可是有待提升了!” 他将黎月嘴角的水珠拭去,渐渐恢复了血色的黎月突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凤翎王一惊,心念一动。 凤翎王俯身,贴近了她的唇畔,入鼻一阵馨香,还是他殿中盘香的味道,他扶正黎月的脑袋,“你不咬我,那不如我咬你吧!” 这回黎月终于被激起反应,无奈被凤翎王拦腰压制住,别说反抗,此时脖子以下都是困束在被子里,根本无力反抗。 她微弱的睁开眼睛:“谁人、如此无礼!竟敢、竟敢咬本、座!”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摩里黎月不安地别过脸:“嗯……热,你、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身上的压力忽然轻了,黎月又迷迷糊糊地翻了被子,连同刚刚被塞进被窝里的手炉,都被她翻了个彻底。 凤翎王凉凉的瞥她这幅丑态睡相:没个规矩! 冷…… 凤翎王将手炉重新捡起来,给她重新掖好被子:“再喊一声冷,我便幻朵红莲火把你的碧云殿烧个窟窿,看你还冷不冷!” “云栖,打开窗户……云栖……” 凤翎王疑似有它的目光在黎月身上转悠,这不太对劲,她忽冷忽热的体征,刚刚那桶冷水,难道把她真的冻傻了? 他把黎月的手拉出来,食指与中指并指搭在她的脉搏,闭目凝神。 “迷情药……与南海檀香混合冰热之症……是失魂症!” 他的眉峰一蹙,掀开了她的被子,“看来冰魄珠还是借的很是时候!”他将袖中一物掏出来,在锦囊中倒出一颗剔透的珠子,散发出缕缕的冰气。他将冰魄珠放入黎月的口中,又一一地褪去了她身上原本的湿衣服,待解到她的亵衣,凤翎王的手顿住,这……似有些不妥。 若是明日她醒来发现自己的女子身份被他知晓还被脱得干净,要是闹个以死明志,岂不是很可笑?或者,取走她的记忆,再给她造点假的梦境呢? 凤翎王犹豫了一小会儿;可是没等他想好这件衣服是扯还是不扯,摩里黎月忽然坐起身,凤翎王惊得睁大眼盯着她:“你!” “云栖,本座热死了,你快去开窗啊!”说完还不忘掀了被子,踢到床脚,又躺下了,觉得热的难受,自己亲手解开了凤翎王犹疑了半会儿的那件亵衣,这下整个儿后背都是光滑的露着,背对着凤翎王又睡得浑浑噩噩,完全看不见他这个“活生生“的神。 凤翎王倒吸一口气,摩里黎月,你这是有多瞎! 朦胧的紫眸看着他,喊着却是她的侍女云栖的名字。 “睁眼瞎”这也就罢了,摩里黎月偏还裸着后背对着他,这凝脂般的肌肤赤裸裸地对着自己;他这个“老不死”的老凤凰,他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神,竟然还是有一瞬间的脸红心跳,就像被黎月蛊惑了一般。 他摸摸自己的心口位置,莫不是自己也受了迷情药的蛊惑,才会看见这才刚成年的小丫头就心驰神往?说美色,这个嫩齿的小丫头,有什么美色?乳臭未干的丫头罢了! 可凤翎王的海蓝色眼瞳还是像黏住了一样,盯着她皎洁的后背,银发披散的脖颈光滑得反光。 摇摇头,凤翎王抑制住自己的心神,他堂堂的凤翎王,怎能乘人之危,趁着她神智错乱就染指了冥海的守护神!自然是不妥,不可不可!即便要了她,以自己的傲气,也定然是要同她清清楚楚的道明了心意,他要她也同自己一般,认定了才会占有。 “黎儿。”他将被子拉过来盖住她光滑的后背,“试问谁敢对着本王这般引诱,你个未出阁的姑娘对着本王赤身裸体,虽不是你故意而为之,但这下可是连天上的月老都不敢给你派姻缘了!你身上下了本王的印记,本王也不信还能有他人敢对你钦慕。” 他似是认栽的笑了,低下身躺倒在她身侧,团团的将她连着被子裹住,手臂搁在她的脑袋侧,将她的脑袋转过来面对自己,想来,那颗冲向本王天命的红鸾星,便是你了吧!只是黎儿,我未想到的是你的天命里,竟然暗藏了紫宸星!少看你一会儿,你就不要命的护着别人;你说,本王怎能轻易的让你离开水迷宫,离开本王的眼睛! 他的手指轻轻在黎月的额头上抚摸,那朵艳丽的鸢尾花此刻多么的艳丽,将她这张俊俏的小脸蛋衬托得又妩媚了几分,明明是个脸蛋都还没有长开的小丫头,却偏生得了巫族好皮相的遗传,瞧着也是个秀色可餐的丫头,这么近距离的瞧着,越发赏心悦目! 他压低着声音,在她的头顶说:“天现双星是万万年都难得一见的奇景,这种命格,或许才是你与水迷宫的不解之缘!” 他再次低头,贴着她的脸颊,她体内的冰魄珠压制了她的体热,现下身子体温又降了,自己便是火凤凰,他自然是那最好的“暖炉”了。 若是现了真身,她可会欢喜? 他忽而低头看着她的脸色,手指在她的唇畔划过,他俯身亲了一下,黎儿,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快些长大!只要你的情劫是我,陪你渡个情劫也损不了我多少修为! 雎羽总是担心本王受你连累,连这一身的修为都愿意舍了,折进去给你这个凡人。 本王根本不在意那乱象里诡异的星象,这十丈红尘里走一遭,了不起就再涅盘一次吧,我也愿意带你一同沉睡个千年万年。 只是不知,这情劫是你的,还是我的。 第126章 女人的心思,才是深宫中最可怕的 翌日清晨。 碧云殿外的侍女在门外敲了两次门扉,但是始终未听到里边有动静,云栖便心下猜疑是否凤翎王在殿中,若是还在……她拦住了雨桑,也不敢再打扰。 “云栖,大人怎的还没有动静?我们真的,不喊她起来?” 云栖忙活着手边的物什,一边笑说:“你用灵力瞧瞧,那上面一层一层的银光,看见了吗?” 雨桑走到殿门前,伸手在上面触碰,果然有云栖说的银光淡淡的裹着一层。 云栖端坐在廊亭下,手中一线一线的穿引,“你就别傻站在那儿了,过来瞧瞧我这新做的花样好不好看!” 雨桑走到云栖坐在她身侧。 云栖低头认真的做着女红,耐心的说道:”若是我没有猜错,殿中的结界八成是王昨夜设的屏障,若是大人不出来,这结界恐怕不会散,所以你不用做无用功。” “可,这都快到巳时了。往常过了这个时辰,省时星官都要来请命的。” 云栖摇头:“来了就来了,来了照常请他放下折子过了响午再来就好!大人不出来,我们就不要吵闹,若是王还在里边,指不定会气恼的!我们昨夜已经冒失过,再犯,王真的怒了拿我们撒气,我们人微言轻,讨不着好!” 雨桑瞅着那禁闭的门扉,咕哝着说:“怎么可能呢,除了昭河殿,王从来不会宿在他处的,哪一次王深夜过来,第二日不是也从不见影踪。” 云栖想着昨夜神官大人的样子,和凤翎王发火的语气,分明是很气恼她们没有及时去禀报大人的异常,更是气恼她们请了外廷的朝臣入殿来,本来就是一时想岔了的主意,白白挨了一顿训斥!也罢,这次的确是她的失误才连累了雨桑也一并挨骂。 “云栖,你说,咱们这样,以后到底是时时都去和王禀告,还是有事了才去?” 云栖四下扫一眼,手指放到唇畔:“嘘嘘嘘!你这丫头,不可说!这世上除了你我,此事若让其他人听去了,你我性命堪忧!”她悄悄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凤翎王的天眼,可是能够知晓宫中任何一个角落的声音!你要牢牢记着,即便做梦,都不可提此事!” 雨桑诡异的看着她,“真的?你怎会晓得?” 云栖皱着眉头:“是大人说的!那日她与羿天大人聊起了些闲事,我正好在书房内伺候。” “可是云栖,大人的这几位姐姐,每一个都千叮咛万嘱咐,若是大人有异常就立即去知会,”雨桑咬咬唇,“你看昨日王的那个脸色,我怕极了!” 云栖搂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别怕,我和你一起担着呢!这偌大的水迷宫,难不成还有谁比凤翎王更厉害!日后不管是大人族中的哪位姊妹,只说是王先察觉到便是,她们也拿不了凤翎王质问是不是!” “云栖,我觉得这殿里,还是你最聪明!” “我们受了凤翎王的大恩,便要生生世世为他所用报答君恩;王说得也没错,我们的主子只能是他们二位!若不是因为大人,王也不会将我们送来。” “起初我也不懂,为何明明是王救了我们,却偏要再让大人救我们一回,命我们随她回来!后来我就晓得,王是为了让主子更信任我们!” “他是神,他的心思灵巧,否则又怎会是这冥海十万子民人人敬仰的神!” “嗯,你说得对!我以后一定什么事情都同你商量了再做!” 云栖放心的点个头,拍拍她的肩膀,她晓得雨桑心思单纯,除了和厨房打交道这件事情上特别聪慧,平日里其他事情也不会多想多虑,可是昨夜被凤翎王训斥几句,吓到了胆怯的雨桑。 “既然这样,我……云栖…有个事情,我觉得还是应当同你说说,要是不说的话,我怕今晚睡不着。” 云栖点点头:“你说。” “你跟我来。”雨桑将她拉到庭院里,现下里宫人,宫娥都在外头忙碌,四下无人。 云栖见她这般紧张兮兮的小心翼翼,问:“你怎么了?” 雨桑踌躇地揪着自己的袖子:“你不晓得,我今早从殿里出去领食材,安雅祭司也不知为何这么早就入宫了,看见我便拉住我到一旁,细细地问了好多大人的事情。” “安雅祭司是大人的六姐,过问大人的事情也是在情理中的。” 雨桑抬起头:“可她还问了……王的事情。” “嗯?问了什么事?” “她本来问昨夜主子半夜还有没有闹腾,或者发烧伤寒的,我没多想,就答说是王照料的,我们不晓得。她就问了,那王又是几时回宫的。王昨夜不让我们守夜,我自然答不上来,就说不知道。安雅祭司一听就不高兴,训斥我说我们是贴身侍女竟然劳驾凤翎王迁尊降贵,更何况还是深更半夜的丢下大人在病中不闻不问,连大人到底情况如何如何都不晓得!” 云栖思忖一下,这件事情安雅祭司训斥得在理,不知道雨桑为什么要这么大惊小怪。“嗯,我觉得她是大人的亲人,这些话都是说得,在理啊。” “是,安雅祭司训斥的这些我听着也觉得很是个道理! 可她昨夜亲眼见着了凤翎王深更半夜不请自来的闯入了碧云殿啊,她平常都不会问得这样彻底,了不起就是多问一句凤翎王会否在殿中用膳。她还问了王平时都是什么时候来碧云殿,几时会走,每次来多久;问凤翎王在殿中与大人说了些什么,会做什么!凤翎王是否与大人、与大人举止亲密,贴耳交谈。” 云栖眉头深皱:安雅祭司对这件事情过问的太过逾越,她听着觉得心里怪怪的,这不是臣子要关心的事情。 “云栖,你也觉得,怪怪的对不对?我之前见安雅祭司很是上心大人的起居饮食,还时常问我那些吃食是不是和哪个司所的厨子学的,做得很是美味可口。 现在想想,好像她总是会有意无意的问我:凤翎王在碧云殿的事情啊。我还忆起,有几次是王在碧云殿时,她便来了,有两次她还借着我的糕点去君前敬献!现在想想,这都不是巧合对不对!” 雨桑揉揉眼睛,眼眶都红了:“我从来都没有多想过,她这般的找着机会在君前露脸,她、她莫不是看上了咱们的君上吧!她过去问我的,我还傻乎乎地全说了!怎么办……要是让王知道,他在碧云殿的事情都让我一个小宫娥透露给祭司,我、我是不是会被拉去刑殿受刑啊!云栖,我不要去刑殿!” 云栖也深以为然的惊觉这件事情不太妙,若是雨桑这样心思单纯的孩子都觉察苗头不对,那她的这位六姐可真是不简单,既套了雨桑的话还套了她们这位主子和君上的动向。大人虽说是个百岁之人,可是从小在凤翎王身侧长伴,宫中神人俱以礼相待,她并未真正受过旁人的诡诈多变,自然也更加不会想到比朝堂上更坏的事情;女人的心思,才是深宫中最可怕的。 过去她一直觉得,安雅祭司虽然常常像沙莎祭司一样处处对主子颇多干预,但也只是出自长辈的关心,毕竟同是神官的二位在宫中处事日久,对于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比主子懂得更多,内廷之中,主子又像个孩子般,闲了就种种花,或者四处去找些玩意杂耍哄着自己,再不济就去昭河殿叨扰凤翎王,但是自从皇叶大人受伤后,近一年主子分明是越发的聪慧开窍,下了值回到碧云殿都是勤学苦练的加紧课业,一日也没有落下,凤翎王因此对她还褒奖过几次。 那些尔虞我诈,与殿中这位主子,并不相衬,她倒是希望主子永远不要有遇到的那一日,她活得像个孩子开心自在才好。 安雅祭司究竟想干什么,她以后一定会更加留神。 云栖安抚的拍打她的手背,“别急,你就当做她是关心神官大人与谁人来往,想必是她过度关心了,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不!我记得,宫规规定,宫人私下对外廷言传内廷之事,是要受杖刑的!”雨桑揪住她的胳膊:“云栖,安雅祭司她是大人的姐姐,我以为她作为长辈最是关切自家人,才会毫不忌讳的告诉她,没想她是这样的人!” “雨桑,有一件事情,或许是安雅祭司在担心的。” “什么?” “她可能在想,王是不是知晓了大人的身份?才对大人与王之间的交往过于敏感,多虑就自然要多问。” “你是说,安雅祭司担心王知晓了大人其实是……”雨桑捂住嘴。“可是王本来就是知晓了啊!” 云栖定定的看着她:“但是旁人不知道,其实我们早就知晓了,尤其摩里氏的族人都觉得外人是不知晓的。” “怎么可能瞒得住嘛,大人的日常起居,哪一件不是我们亲力亲为,从不过别人的手,大人再怎么隐瞒也无法躲过贴身伺候的我们啊。” 云栖无奈地叹气:“在这件事情上,我觉得咱们主子才是真糊涂!我们来之前,伺候她的多是男子,王若是不晓得,何以指派我们俩个小花妖来给她做伴!连同之前殿内里里外外的宫娥、宫仆全给换了个遍的!就死了几盆大人中意的兰花,至于这么大动静?王早就发现了,亏得王还替她掩饰了过错,大人真是不懂我们君上的良苦用心。” 雨桑擦擦眼泪,没错没错,的确是摩里氏把别人当成了傻子。 “嗯,这件事可能是安雅祭司担心露馅,毕竟这也是欺君之罪!论罪,摩里氏合族上下都要连罪。沙莎祭司和安雅祭司时刻小心翼翼的叮嘱大人不要忘了身份,自有她们的道理。今日的事,你就不要再同旁人提起了。 还有,安雅祭司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我们再偷偷观察观察,毕竟她是大人的亲姐姐,即便她是真的想要入宫,也不至于要害我们大人,你切不要让她瞧出端倪!” 雨桑点头:“好!” 第127章 你猜,王是不是喜欢上咱们主子了 云栖递了一块帕子给雨桑给她擦脸,“好了,别担心。以后外人再问你什么,你就说你在后院干活,不清楚这些琐事!你要是还害怕,你就同旁人说,说大人嫌你聒噪,命你出了厨房闭上嘴巴,不准与旁人讲话!” 雨桑终于笑了:“云栖,你这招好使,我记下了!” 云桑也释怀地笑了:“其实你不必战战兢兢,我们是碧云殿的人,在外有大祭司这棵大树,旁人轻易也不敢欺负你的。欺负了我们,不就是不给大祭司面子嘛!” “还说呢,上次你去少物司,不就被那小星官欺辱了……”雨桑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自己打了自己一下:“你看我这张笨嘴!” “没关系,你说的是事实。上次不同,上次是宫中都以为咱们主子被王厌弃没有威望了,才仗势欺人踩我们的!咱们主子在大殿上不就也狠狠地回击了他们吗?我不过受点皮肉伤,不妨事。” “怎么是皮肉伤,你那几日,连我的话都听不清了你知不知道!” 其实云栖还是庆幸那次去少物司的是自己,若是换了耿直单纯的雨桑去了,怕不只是受点皮肉伤回来,她那脾气,指不定要被修理成什么样!少物司与碧云殿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好了,这些小事比起咱们主子给我们出气,你看那小星官都以死谢罪了,厉害不厉害!” “嗯!我们大人可是水迷宫的守护神,谁也欺辱不得!” “所以啊,以后出去,别给咱主子丢脸!现下宫里是非多,你要多留神旁人,别给人留了机会!” 云栖和雨桑重新回到朗庭下,云栖继续拿起她的女红穿针引线。 “你说,咱们主子,到底是为啥不以真实身份示人啊?” 云栖摇摇头,这个事情发生在百年前,她和雨桑都还未入宫,并无从晓得这等秘密。 “你说王为何对咱们主子这般的好呢?” “大人年纪尚小,王是个与众不同的君主,虽然摸不着脾性,但是待人却也是有亲疏的;大人是水迷宫的大祭司,理应和君上更加亲近些,所以这也是自然吧。” “那……你说王知晓了他们,毕竟、身份有别……”雨桑挠挠后脑勺,“王也从来不忌讳这男女之别,要来便来,要走便走……” 云栖抬头看一眼寝殿的门扉,那上面的结界还是好的,想来主子仍是未出来。 “你可知,王活了多少念头?他眼中,我们不过都是一只像蚂蚁一样的生灵,沧海一粟在他眼中不若就是一颗尘埃,主子如今才百岁,与王的年纪相比,如同三岁小儿!” “虽然是这样说,可是他是神仙嘛,神仙对于年纪这回事,也不大在意的吧。”雨桑掰着手指,“我记得他们说,王是比这世上我们知道的每一个神仙都要活得更长久,他是上古神中的上古神。可是神仙活得久了,他好不容易看见了一件自己欣喜的物件,也还是免不了要高兴一下,碰倒自己喜欢的人,也还是可以心动的啊!神仙不必忌惮年纪不年纪的嘛!你看王妃娘娘不也才五万岁的年纪就嫁到了咱们宫里,可见这神仙都是不讲究年纪的!” 云栖听着笑了,这个丫头啊,平时单纯得像张白纸,可是于这件事情上,见解倒是很有几分神仙的作风,还能分析出这么一番道理来,委实难得! “对对对,算你说的都对!你啊,若是有太爷爷,王的年纪,就是你太爷爷的太爷爷那般大都不止!” “没错的啊,这年纪在王看来,在我看来,肯定都是一样的!”雨桑偷偷地贴近她,贴耳说道:“你猜,王是不是喜欢上咱们主子了,不然怎么会次次主子一受伤他都衣不解带的自己守着!” 云栖脸色微变:“雨桑,不要胡说!这种大不敬的话怎可乱讲!” 雨桑扁扁嘴:“我又不是瞎子,你天天也跟着主子,你肯定比我还清楚的!” “咱们主子是大祭司,是这宫里一人之下的守护神,她与君上亲近是自然的事情!” “反正你心里肯定比我还清明着呢!” 云栖用力在她脑袋上打一下:“小丫头,大人等会儿起了就得用膳,还不赶紧去厨房做好吃食!再胡说八道,当心我叫主子罚你抄书!” 雨桑投降到:“哎呀哎呀,好啦好啦,我去了。” 云栖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些忧心。 第128章 满天神佛,他都是只愿追随您 是日清晨,昭河殿,朝会散后。 “王息怒!臣今日就加派人手亲自去往河畔,再重新营建新的河道和防水工事,臣必定准备得仔仔细细,才来恭请圣裁!” “再错一次,本王把你们挫骨扬灰!” 凤翎王端坐在玉座上,睥睨着脚下的卑微朝臣,用犀利的言辞威吓座下之人,扬手便将一份折子远远地丢到他盯着的那人头上,例无虚发的砸中他的脑袋! “滚出去!” 羿天侍立在君座的身侧,今日朝臣例会结束后,神机营送来了一份奏报宫外事务的折子,是禀告水域上游临遭了山洪滑石流,堵住了水域的东面两条河涌,坍塌的河道还乱了水域的布水支流,打乱了原本冥海布水环山的六支河源,这下只成了五支。 凤翎王自然是怒! 河涌通着陆地的良田引流出口,事关河畔民生;这种山体滑坡灾难,若是工行司早一些采取了预防措施,防范了山洪的爆发,就不会等到今日被凤翎王苛责。 “王息怒,天灾未有伤亡,也算是幸事。” “本王以前闲散惯了,这些老东西就以为本王真的只是信了这冥海的四季安平!蠢东西!” 羿天见他余怒未消,便不再接他的话茬,山体积水,必定是天降大暴雨在前,此等小事也要等到被弹劾才来亡羊补牢,工行司明显有怠职之责! 只听凤翎王忽然悠悠的望着殿外的远处,惋惜道:“若是从前,不必等到这山洪爆发,皇叶就会早早地去工行司催促返修水防了,他过去帮这些蠢东西省了多少心!” “皇叶是灵兽,五感清明,天降暴雨他自是会料想到其他地方的安全措施得宜,可惜他如今还昏迷不醒!可惜羿天区区一介凡人,未能替您分忧!” 凤翎王叹息:“皇叶是帮本王省了不少心,这冥海一草一木,不能说没有他的功劳!” 羿天作揖:“皇叶为子为民,也全是因着他心中信仰仗您,这四海之内,满天神佛,他都是只愿追随您!” “或许,本王应该再想些办法,让皇叶早日醒来,早日恢复伤势!” “若是能有办法做到,有他作伴,王也多了一个说话的人!” 凤翎王挑眉道:“能说话的人还少吗?雎羽回头听见你这话,可要笑死了!等正午他过来用膳的时候,你同他辨道,本王倒是想看看,雎羽是不是没有对手!” “羿天怎敢与雎羽上神相提并论,王,莫要寻我开心。” 凤翎王托着腮,悠哉地望着远处,也不知道究竟望着何处,在看什么:“你如今也算堂堂正正入了仙籍,虽说他是上神,也无妨,讨得本王一笑,他还打你不成!尽管与他好好辩辩,他那张嘴巧得很,赢了,本王再赐你一个心愿!” “谢过王,可,羿天并无所求。” 榈木星爷在一旁听着,捋着白胡子笑道:“羿天,王、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就别推辞了王的好意!” “你上次对弈输了,心愿没有许成。你还年轻,只要活着,日后就一定会有求取心愿的机会!” “是!”羿天想着凤翎王勘破天机,说话自然有他的玄机,不如就应着,反正也并无损失。 凤翎王说得也是不无道理,这余生,自个儿便是修身修业的神仙了,以后要是遇到什么机缘,还可以求凤翎王赏赐他一个心愿,怎么算都是他得了恩典;叩谢都还来不及,他却还推辞。千金易得,君上之诺,死生难求! “没有人要来觐见本王,走,去瞧瞧那个泼皮!” 没等羿天回话,凤翎王已经起身,步伐轻健地走在前头,火红色的长袍翻飞,带着一股迅驰飞过的风。 羿天加快脚程,跟榈木星爷一起追上凤翎王。 “昨夜我在典书阁遇见文珠祭司,闲来阅书就聊了几句,她偶然提起了您与她借冰魄珠。” 凤翎王点头:“嗯,昨夜黎儿偶发体热之症,用冰魄珠可以快速降温,效果不错。” “文珠祭司说这冰魄珠是一位天尊赠予,她平日看起来并无异常,为何却需要这冰魄珠来褪热?” 凤翎王回想着某些记忆,“与她的体质有关。” 羿天用询问的眼光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未待得凤翎王解释一番,凤翎王看了他一眼,榈木星爷犹似得到了首肯,缓缓与他道来一段故事: 文珠祭司,本是天界守护三水的仙女。在一次值守布水的星夜,遇到从天牢逃出的赤焰兽;那灵兽本属火系,被关了几十万年逃出来,兽性大发,吞吐火舌将三水烧个干净,滴水不剩!文珠祭司以命相抗,没想到中了赤焰兽的火毒,元神几乎要被烧灭之际,是赤水天尊及时出现将其救下。 但是她被赤焰兽烧的已三魂七魄,仅余下二魂四魄;本来司水的文珠祭司,此后却再也无法布水,体内火毒也常常令她寝食难安,体热发作的时候,常常要躲进冰窖里才能减轻疼痛! 赤水天尊怜她誓死护卫天界安危,才将这颗冰魄珠送予她护体褪热;她也是花了万年时间恢复,才将体内的火毒清理得只剩三分。 羿天没想到,水迷宫这位整日埋头疾书的文珠祭司,原来竟然还有这样悲壮的一面,这世上还有如此壮烈的仙女! “那,后来,缘何她又会来到水迷宫呢?” “文珠祭司,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那时她听说凤翎王统治的冥海,不弃,海纳百川,便弃了天界的头衔;在煦河祭司的引见下才入了冥海,那时的她入宫来,还只是一个小星官。” 煦河祭司?羿天忽然明白过来,就是煦纪的那位大祭司!原来文珠祭司早在第一任大祭司在任时,就已入冥海,难怪每每提起凤翎王,他总是感到文珠祭司脸上那股毫不掩饰的敬仰、臣服;原来她跟随了凤翎王如此之久! “文珠祭司总说自己天资有限,能得凤翎王照拂才得了如今这个神月阁主子的位置,其实都是王的恩典!” 榈木星爷和凤翎王相视一笑:“那孩子是心眼实诚,若不是她诚心修习星术,勤学专研,王又怎会将神月阁交到她手中!” “冥水于她的体质有益处,本王不过是行了方便,不算什么恩典。后来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羿天回以敬佩的微笑,“星爷刚刚说得对,海纳百川!文珠祭司说得也对,她今日所得,的确是赤水天尊的救命之恩,凤翎王的再造之恩!” 第129章 王不会是将冰魄珠给黎月吃了吧? 碧云殿。 羿天老远就看见庭院里忙碌的宫仆、宫娥抱着一堆薪柴,来来往往出入内殿。 待他们走近了,发现黎月和两个贴身侍女,围着小火堆,竟然在碧云殿内围起了篝火,烤一只全羊羔! “黎儿……你们这是烤火取暖还是烤羊开荤啊?” 凤翎王似笑非笑,身边的榈木星爷与他相识一笑,小娃娃又是摆着新法子取乐!这样的取暖方式,也是新鲜!这冥水之地生寒,隆冬腊月各殿各司人人都是躲在屋内烤着炭火,抱着手炉取暖,还未有过哪个司所会想到用篝火取暖! “黎儿给王请安!”她站起身,将厚厚的一件大袄子扔给身边的云栖,“你们怎么来了,正好我这儿的烤全羊快好了,星爷,羿天,响午你们就一起在这儿用膳吧!” “老奴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吧。” 榈木星爷想起凤翎王早前已经吩咐了要请雎羽上神一起用膳,所以他早早就嘱咐了御膳司那边备了好些雎羽上神和凤翎王爱吃的小菜和酒水,这会儿大祭司临时请膳,怕是要与雎羽上神的请膳冲撞。他看向了凤翎王,等他定夺。 凤翎王却不急着回答一般,给自己找了个好位置,到篝火边率先坐下,其他人也依次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云栖和雨桑自然就退到他们身后两丈远的地方候着。 “你会烤羊?能吃的吗?” 摩里黎月两只手都捂着自己的脸,乖巧地眨巴着水灵的紫眸,“啊您说我吗?我当然不会啦!”她伸出食指,指向了身后的雨桑:“王,您忘了,我们雨桑可是厨房一把好手,烤羊这种技术活怎么能我来!要是我来,等下烤羊就变黑炭了!” 众人都是露出笑脸! “那,就请雎羽也过来试试碧云殿的烤全羊吧!” 榈木星爷点头称是。 阿嚏!~黎月冷不防打了个大喷嚏,她瑟缩一下。 阿嚏!又是打了一个! 云栖上前将大袄子赶紧给她披着:“主子,别冻着了,快披上!” 羿天眉眼都是笑意,“神官大人这朝会都不去躲在这儿烤火,烤着火竟还是病秧秧!你不是修为长进了,怎的还风寒?” 摩里黎月难受的揉揉自己的红鼻头,刚刚打了两个喷嚏,鼻腔里还有些不舒服,连说话都带着鼻音:“唉!不晓得,我本来也以为我经历又一场生死搏斗后灵力一月见长,我这头发是长了,灵力是多了,可是我今日晨起就觉周身冷得难受,手脚冰凉不说,我抱着手炉都不觉得暖和;感觉整个人是泡在了水里一样!” 羿天嗯一声?这不会是冰魄珠的事儿吧?他看一眼凤翎王的神色,王不会是将冰魄珠给黎月吃了吧? “本王近日得了一瓶好吃的果酱,不过听说热气,给了旁人也消受不了;你这个样子,正好合适。”凤翎王从手上变出了一个小陶罐:“又便宜你这个泼皮!” “啊!”摩里黎月听说又好吃的,眼睛都亮了,朝着凤翎王伸出讨东西的双手,平摊向上:“谢谢王,黎儿正好吃了去去寒!” 榈木星爷眉尾的笑纹更深了,伸出手在篝火边暖着,篝火里的火苗嘎吱嘎吱地脆响,想必等会儿这只羊羔的味道也很不错。 雨桑隔三儿还会过来再摆弄摆弄柴火,翻一下羊架。 羿天嗅着空气里烤羊肉的味道:“好香啊!” 摩里黎月欣喜的抱着小陶罐,得意地夸奖道:“我们雨桑做的吃食,你可是尝过的!比不得御膳司的厨子,但在宫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第130章 什么好处都给你,哪有这么便宜 凤翎王瞧着她对那瓶果酱欣喜的模样,可爱得像个孩童得到了新玩意一般,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腾个勺子吃,要是污了一身白衣裳,还要连累宫娥给你洗!” 云栖最是体贴,回头就去和后院的宫娥吩咐拿个小勺子来。 “云栖真懂我!”接过小勺子,黎月捂了捂歪下去的大袄子,云栖眼尖的扶住她的大袄子,给她重新系好带子,“主子,小心点!”黎月朝她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露出了一个憨憨的大笑脸! “好吃好吃!王,您那儿以后还有好吃的果酱就都赏给黎儿吧,您又不吃甜,天上地下的神仙怎么还总给您送甜食呢!” “这果酱甜甜的、辣辣的,”摩里黎月扬扬手上的小陶罐,还拿手比划着自己的喉咙,胸口、到胃的位置:“放进嘴里觉得从喉咙到胃里都热乎乎,真是好吃!云栖你们要不要也尝尝?” 云栖掩嘴轻笑:“主子,您这会儿就不喊冷了,刚刚王没到的时候,您还是说要去暖泉泡着才行!现在有了好吃的,就全忘了!” “主子您还是自个儿吃吧,王赏赐的东西,我们怎能同您抢!” 羿天看着这两个体贴的丫头,一个伺候吃食,一个伺候起居,还三冬暖六月寒的呵护着,实在是体贴的不行,着实把黎月照顾的无微不至,也是亏得凤翎王这样有意无意的护着,这百岁小儿才真的天真得像个孩子,聪慧不失去淳朴,贤良不失去棱角! 若说他活了几千年,羡慕过谁,可能应就是,自由洒脱,无官一身轻,随侍在凤翎王左右,宫中无不对他尊称一声公子或是大人。可,于凤翎王,黎月是不同的,高高在上的凤翎王,他的目光,总是不经意流露出对她的温柔。 “暖泉?”羿天看一眼云栖:“可是说的上年刚刚开采的地泉?” 黎月点点头:“哎,羿天,你去过了?” “没有。”羿天悄悄看一眼凤翎王,那个暖泉,连王都还没有享用过,黎月倒好,还想抢先不成! “硫磺水多泡一泡也精神,榈木。” “是。” “明日派些魔兵把暖泉围起来,本王还未去过,明日去试一试。以后没有本王手谕,不给人进!” 黎月努努嘴:“哎,我不说去王就放着都不理,我说要去王就要围起来!” “也不是不能给你去,暖泉这么好的地泉,什么好处都给你,哪有这么便宜?”凤翎王在她头上轻拍一记,“你给本王写个折子!要是写得好,以后这眼泉水就赏给你,只给你用!以后本王要用,还要跟你借,如何?” 这个好! “当真吗?”摩里黎月雀跃地龇牙咧嘴。“您可是天地之子,反悔可是有损颜面的!” “自然!” “那,王想要黎儿写什么?” 凤翎王的手指在轻松地敲打着:“就以,这两日的河道坍塌事故,你拟一份改建河道水利工程的建议给我!” 黎月抬眸望着他,疑惑不解:“就这样?” “嗯。” 榈木星爷扔一根柴丢进篝火堆里,笑意怏然的看着火苗。 “好!黎儿今晚便去写!” “你可要挖点墨水了!”凤翎王瞥向她身旁的羿天,“或者问问你的军师,这次能帮你把折子写得多漂亮,你得好好思量思量!” 羿天“惭愧”的作揖:“王,羿天怎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她如今聪慧渐进,我都快要赶不上她的修为了!” “嗯,黎儿是得好好琢磨琢磨~这大冷的天儿要是有个暖泉,才是幸事呢!” 身后的两个侍女一脸的不可置信,王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带过,那个有硫磺暖石的地泉,是宫中去年修葺宫闱的时候偶然开采出来的一个泉眼。本来在这广阔无际的冥海,是断然挖不出这等暖泉的,可是去年竟然惊现了这眼暖泉,确实很神奇,但是因为凤翎王也不爱泡泉,宫中自然也没有其他人敢肖想,慢慢就给忘了。 第131章 我便是弃了性命,也不要你死在我前头 栖梧殿。 栖梧殿内殿的雎羽上神与凤翎王,自打相识以来,从未红过脸,发生过争执,可是此一夜,殿内连番传出了几次摔碎东西的声音,殿外的榈木星爷站在殿门不远远的地方,摒退了所有伺候的下人,静立在庭院中。 那两位是千万年的挚友,从未跟对方说过一句狠话,哪怕哪一次雎羽上神对凤翎王总是不敬的喊句:老凤凰!心宽的凤翎王也是从未与他计较过一次,雎羽上神性格不羁又散漫,礼数自是不计较,凤翎王待他也总是比旁人多出几分的宽容,今夜不知为何却竟然能听到两人时有几句高声的争执。 但是身为堂下伺候的星官,即便是他贴身伺候的星爷,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去触霉头。 “你以为你替本王着想,就是让那个孩子永远离开本王吗?” 站在他面前的雎羽上神看上去却比他更加的恼怒:“她不能留下!” “可是,她要走要留,只能由本王说了算!” “老凤凰,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本王的事情,由不得别人说了算!雎羽,你也一样!你从前可不管这些俗事的!” “那是因为,这不是别人的事,这是你的事!” “所以你不惜利用了皇叶、辛奴、安雅、陵姬,甚至连黎月都被你一头按进水中也浑然不觉,她视你如我的兄弟,才这般的信任,对你言听计从,被你戏弄也不悔!” 雎羽上神自然知道,那个傻丫头全是看在凤翎王的面子上,不与自己计较,更加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用心险恶。 凤翎王怒目而视,语气淡漠:“雎羽,你这心思,可真谓深沉如海!本王身边这些人,哪一个斗得过你?你随便就能轻易将他们拉下水,都是利用了他们的私心和欲望,真是叫人心寒!” “如果他们一开始没有存了私心,怎么会轻易中计?且不说本君要将她们拉下水不需要大费周章,光是一个后位,已经可以令凤仪殿和摩里氏鬼迷心窍!你根本不知自己身边都包藏着多少祸心,他们什么时候反过来害了你,你都还不知!” “那你这样搅乱内廷,挑拨教唆她们,就是在帮我吗?” “总之那个孩子,我一定会将她赶出去,即便我答应你不会杀她,也不能将她留下!你执意要留也成,我就再也不顾忌着你,我会用我的方式!” “雎羽!!!” “怎样,你要杀了我不成!” “你是要拿自己威胁我?” “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会为了那个妖神嫡子,杀了我!” “你!”凤翎王惊讶的愕然:“你竟然知道了!” “呵,你以为她每次受伤,你总是在她毫无察觉,在旁人毫无察觉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偷偷压制着她体内的魂气!可是凤翎啊凤翎,本君是四海难见的医圣,你以为你瞒得住我一次,忽悠了我一、两回!就能永远瞒得住我这双手,这双眼睛吗?本君是神,而她只是个凡人,凡人是什么体质,即便她天生神力,修为精进速度再了得,总也不过就是个巫女!可是一个巫女,竟然能够渡修为救了本君的后代!” “所以,你就悄悄的假装不知道,然后引诱了本王身边其他的人去对付她!” 雎羽上神笑了,他的笑容里,是供认不讳,是认而不悔:“既然已经知道这个答案,好,那你动手!” 凤翎王狠狠翻了个白眼,怒斥道:“雎羽,你这个疯子!她好心救了皇叶,你却反而恩将仇报!” “我是疯了,从前我懒懒散散的睡了几十万年,不管这世上变迁多少版图,天地于我不过白马过隙,我根本不在乎!可是凤翎,你不同,你我同生,我便是弃了性命,也不要你死在我前头!” 第132章 你是有重生的力量,可是本君也害怕那个万一 他无奈的望着面前这个躁动的上神,心中不免有些气恼,但是知道他过于在意自己惹的,与他计较也无甚意思。神仙能够在意的事情本也没有几件,就当做还了他一点义气吧。 “雎羽,我没有这么容易死!” “我知道你不老不死,可是……总归也会有个万一!” “你看,明明固执的是你!” “凤翎,独自在世上,太孤独了!你不要留我一人在世上!从前我在父神创世时生下来,只我一人是凤凰;我没有雄心伟略,眼见曾经的兄弟姊妹,一个个都离开了我,为了所谓的责任,为了成就父神创世的大业,他们帮着父神掌四海,肃八荒,他们以身殉世! 而我不若只是一只凤凰,我的弟兄都去了别处,我形单影只,其他族类见我浴火临风却不灭,敬畏我又怕我,只待到后来他们晓得我不会伤人,才与我不失了情分,可那又如何,他们终究非我同类!” 雎羽上神的口吻忽然变得悲戚,令人有些触动。 凤翎王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温声道:“我说了,我不会那么容易死!” “总之,这次我不会让你为所欲为!” “你怎么尽抢我的台词!” 雎羽上神也搭上他的肩膀,“你认输吧!” 凤翎王瞥一眼他的手,甩开他:“扯什么鬼!本王乃是天地之子,即使身归混沌,也依然能以其他形式重生,你怎么不明白呢?” “可我要去何处寻你?你会化成风?化成雨?化成飞鸟?还是化成游鱼?那我呢?凤翎……” “雎羽!凤凰九死不灭,即便是本王死了,也可再涅盘重生,你何以会这样悲伤?你可是朱雀的真祖,涅盘重生的力量,你比任何人都更加的清楚!” “因为我无法接受那件死生的事情在你身上发生!”雎羽上神眼中皆是惧色,他是个多么放荡不羁的上神,天地变色尚且不畏惧,可是唯有眼前这位,是他的软肋。 “凤凰涅盘,五百年一轮,本君是上古神,五万年才涅盘一次!可是你不是真正的凤凰,你只是借了本君的真身幻了一个形,你不要想再蒙我,本君是凤凰始祖,涅盘之时都是如何的谨小慎微;而你,千万年来,你自己摸着心告诉我,你涅盘几回?” 凤翎王被他拆穿了这个心照不宣的真相,心里也是戚戚然。但是这件事情,也并非他的本意,凤凰涅盘犹如脱胎重生,他如今灵力四海之内可以说是无可畏惧,根本不需要再借涅盘修得更上乘的法身,受涅盘这份罪,多此一举。 “你这般的固执,比我更甚!我无法与你说!你让开!” “不让!” “雎羽!” “老凤凰!” “雎羽,你也不小,不要闹了!” “我偏要闹了!你是有重生的力量,可是本君也害怕那个万一!万一你弃了自己,成全她,本君要如何自处!” “你是哪里看她不顺眼,这么见不得本王对她好!” 雎羽上神的灼灼眼神紧紧盯着凤翎王那海蓝色的眼瞳,她占了你身上那空寂恒久的心,就是不对!她让你如此卑微到尘埃里,她就该死! 第133章 你是只凤凰,跟火麒麟打架,有意思吗 “雎羽,你活了这么久,会看不破这些生死的事情?” “你是凤翎王,不是普通的神仙!四海八荒的神仙,哪个不敬重你?你要想找个像她那样的丫头,多的是趣致娇媚的仙女,唯独不能为了一个凡人,作践自己!” “这是我的事情!” “也是我的事情!” 凤翎王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知道你在意我,可是我没有存着要抱着她同归于尽的心思!” “你已经承认了!” 凤翎王叹气:雎羽啊雎羽,你怎的就是这么固执呢! 雎羽上神也毫不示弱的瞪回去:老凤凰,明明是你固执! “那你告诉我,你想和我纠缠到几时?你已经缠了我半日,满朝的百官都在殿上候着本王!” “就等着呗!”他别过脸,一副不依不饶! “真是!” “哼!本君今日就是偏不让!” “好!”凤翎王伸手在空中放了一个飞花,四处忽然变得非常非常的明亮,那飞花闪烁着火花直冲向拱顶,然后消散不见。 “你不要想搬救兵,这冥海哪个魔兵能拦得住我!”雎羽上神撇过脸,“除非你要叫苍释来,但是你让他来,本君也不怕他!” “你是只凤凰,跟火麒麟打架,有意思吗?” “你也是只凤凰,讨了本君的便宜幻了个火凤,你以为你就是风火轮天下无敌是不是!你以为你要派苍迦对付我本君就怕你是不是!本君才不吃你这套,你让他来啊!” 凤翎王真是拿他这个倔脾气没办法,他晓得自己若是真的召唤魔焰军来,雎羽的红莲业火与苍迦的净妖莲华相生相克,他确实不怕,可是也必然落得个两败俱伤。论武力,雎羽和苍迦,还不知道谁更狠一些,他拍拍雎羽上神傲娇的脑袋,若是动起真格来,雎羽上神可并没有苍迦这个同自己征战四海的武神狠辣!到时候还不是白白伤了自己,真是傻得有些令人无奈!非要与他置气! “我知道你身法不会比苍迦差,可你错了,斗狠,你就比他差远了。” “那你会拿我怎样!” “不怎么样!”凤翎王返身走到殿内,走到一张卧榻上,找个舒服的垫子靠着,斜靠在其上。 雎羽上神不解地看着他这个姿态,怡然自得的旁若无人,闭上眼睛小憩的舒坦,“你、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本王是遂了你的愿,朝不上也没什么了不起,本王今日就陪你耗着。什么时候你想让我出去,我再起来。” 他刚刚放出的那片飞花,是信号,就是为了告诉在殿外守候的榈木星爷,这些事也就榈木星爷安排得妥帖,他不担心。 “你起来,本君还没与你好好理论妖神嫡子的事儿!” “起来!” 雎羽上神走近了,推他一下。 凤翎王被他推一下,两下,就是不睁开眼睛,让他爱怎么折腾都不肯再理会,就是闭着眼假寐。 “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本君晓得你爱惜自己的羽毛,那小丫头以后身上哪条毛少了,你都拿她与本君斤斤计较是不是!” 第134章 天弃我尤可怜,你不能弃我 榻上的凤翎王随意地翻了个身,躺的更舒服:“嗯,觉悟不错。” “你明知道黎月不简单,还将她留在身侧日日相对,你以为你能瞒得住水迷宫上下,就能够保她一世久安吗?终有一日,待她体内的魂气苏醒,任凭你用什么法印再压制,也一样瞒不住天界!” 雎羽上神蹙着眉,愤懑地用扇子在他肩头用力打两下,凤翎王跟挠痒一样,耸一下肩头,又不做反应。 “我晓得你爱惜她,你护着她也护不了几时,昔年妖神被阿修罗杀得那样凄惨的下场,却还能够残余一缕神识就将自己的一腔怨恨注入到他的娘子腹中,害了他娘子堕入往生海,可想他是有多不甘心,他连死都不让人安生!” 妖神是什么神,他是邪神,他怨恨天族、残杀同泽胞友,他一旦再出世,必定搅得风云四起,四海无宁日! 雎羽上神摇晃他的胳膊,推搡着他,不给他睡:“你起来!” 凤翎王撇开他的手,又不说话。 一个人唱独角戏自然是很无趣,雎羽上神看他老神在在的依靠在卧榻上,倒显得自己这般无聊,自说自话又得不到回应。 雎羽上神便耍赖的坐到他的卧榻上,与他挤在一起,背对着他,喃喃忆起一些往事,也诉说了自己为何要与他作对的心声:“凤翎,我为什么要想办法让她离开你,你以为我真的就这么坏心眼吗?本君也曾怜悯苍生涂炭,不忍所见皆是血腥,才选择蒙住眼睛沉睡万年复万年,也不愿意睁开眼,听见,看见!那小娃娃长得灵巧可爱,性子活泼可爱,是惹人极了!可是与你想比,本君如何喜欢她,就有多讨厌她!她障了你的眼,蒙住你的理智,叫本君如何不气!” 雎羽上神眼神中略带着不忍,可是那又如何,天弃我尤可怜,你不能弃我! “你说你没有抱着与她同归于尽的想法,你骗我对不对?以你的臭脾气,宁死不折!你说我多想,其实你根本瞒不住我,才想偷偷稳住我的担心!” 凤翎王听他这一番的控诉,要说他无理取闹又不是,说他多管闲事又伤人,雎羽上神待自己如手足,他一向纵容雎羽的放肆,可是以前他是没有在意的东西,他平静地说:“黎儿如今只是个凡人,在本王的羽翼下活得快活,也只是一个凡人的模样,人畜无害!” 人畜无害!雎羽上神才不听这句解释。 “你若是能稳得住她的魂气,又怎会时时刻刻要将她困在这不见天日的水迷宫;她这几年,得了机缘,灵力渐长,且势头越来越猛! 我第一次见她时,我就晓得这印记烙在一个凡人身上不简单:你担心她的苏醒发生在你无法控制的情况,才巴巴将你最怜惜的印记都给她了。那个印记,只要她催动了灵气,体内的魂气便会被压制住,一旦魂气外泄你便会立刻知晓!那朵花没有多珍贵,珍贵的是你这只老凤凰的心意,我全瞧了明白! 陵姬这样难得的美人都不入你的法眼,我自然晓得你不是看上那小娃娃的皮相;可你喜欢她就喜欢她,为何要将她放到心里这样重要的位置!我们这些老东西,活在世上都是自有天命,你与她纠缠,必然有冲撞你天命的地方;她命里带着的那紫微星,你以为本君不晓得吗?你瞒得了天下人,却绝对瞒不住我!” 第135章 这个世上,我只怕你一人 凤翎王头疼的想着,若不是那颗红鸾星在他的星轨里熠熠生辉,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快被雎羽发现?可若是连雎羽这种散仙都能发现冥海的星轨异常,难保天上的某位天尊不会察觉到异常的星象,怕是也瞒不住天界多久。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说的是他呢?还是他的她呢?他略有些苍凉地想:如此诡异的星象,恐怕只有黎月那个笨蛋才会不将这样重要的信息放在心上。红鸾星现,千机变!这是文珠祭司的占星纪录,她没有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也算是懂事! 栖梧殿内一时安静得静若寒蝉,凤翎王半晌也没有给他回应,雎羽上神回头看他的睡颜,不禁眉头紧紧深皱,魅惑天成的脸上,是言于表的担忧,是压抑的愁闷,是关切的神色。可是榻上的神尊,却不为所动,仿若已经入睡般的平和,连面色都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凤翎,我想念以前我们无忧无虑的在陶迦山的日子,与世隔绝,每日只与靡靡之音作伴,与飞鸟鱼虫作伴,无人打扰,自在又平静。” “若不是妖神!若不是他,阿修罗也不会亲自到陶迦山来寻你,若不是妖神,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不管世事!你入世后的那一万年,我一个人在陶迦山,多么的无趣,无聊到觉得天地之大,竟然连一个可与我掏心窝说话的人都没有!” 凤翎王慢慢睁开眼睛,他说的这些,自己怎会不晓得,雎羽,活了一把岁数,可是内心,其实跟一个老小孩一样。他只想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想参与任何的纷争,不管红尘,也不顾三生六道轮回,他是一个孤独的神,他的心里其实比谁都怕,怕独留他一人的孤独,便谁也不理不顾,如此,才能守住自己的心! “我的黎儿,天真纯良,爱民护民,以冥海安宁为己任,即便你伤她骗她,她又可曾怨恨你报复你?那样的孩子,你却舍得忍心伤她一次再一次,她如今知晓了自己的至亲是个什么模样,痛苦至斯,你满意了吗!” 雎羽上神回头凝视他:“凤翎,我说过,这个世上,我只怕你一人!” 凤翎王不再装睡,索性坐起来和他好好理论这件事情,此事雎羽上神一再地冒进,一再触碰他的底线,他屡屡退让,最终还是酿成这件祸事:趁着他在朝会的时候,黎月被雎羽上神偷偷带出水迷宫,将她骗到了往生海,还趁机将她推下海。幸得那处的地仙认得她额上的法印是凤翎王的信物,未待黎月沉入海底便将她救起。 “可你明知道我在意你逼我在她与你之间做抉择。你也知道,我待你如何,你更知晓,我得了这样一个宝贝,是不会轻易撒手!不管你与我争执几次,我的答案不会变;你,或她,我都不会坐视不理!你若是真心为我好,就不要阻拦我,你伤她一次,我救她一次!你伤了她,就不是在伤我吗? 雎羽,你是真的不想要她活命了,才敢推她下往生海吧!你知道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你要她的命,那我呢?你是不是也想要我的命!” 雎羽上神慌乱的瞪着眼,他用力摇头:“不,凤翎,我当然不想让你死,我怎么会让你有事!可是,如果她活着会让你,有危险,不管是任何的万分之一的机会,或者千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你就当做我最后一次的警告:不要,再动她一根头发!否则我无法继续包容你!雎羽,你既然视若无睹我对她的庇护而屡屡触碰我的底线,我也再三地饶了你的糊涂;但是雎羽,本王是什么脾气,你比旁人应更是清楚,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出水迷宫!” 雎羽上神狂笑三声:“哈哈哈!你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巫女就要驱逐我,我是你的兄弟,你却要她不要我?”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你全是为了我,换做旁人这样惹我,早就是我天问剑下的祭品了!” “凤翎!你竟然,真的要为了她,手刃弟兄!” “你们催动黎儿的愤懑,设谋令她的族人对她误解,让她伤心欲绝,大义当前,她是祭司所的主子,她有什么选择?你激化她体内的封印,我要花更多的心力去修补封印,同样就不是在伤我?” 这几年来,摩里安雅在内廷搅弄风云,与雎羽上神联手要将陵姬推上东宫的凤位,可是,偏偏拉了碧云殿和少物司作为垫脚石,只因雎羽上神,陵姬都迫不及待要将她推入死地!说穿了,全是自己对她的过度关注,惹了别人的猜忌、嫉恨,阴谋诡诈,全让了无辜的黎月承受!若是不伤人性命,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是雎羽上神最后还是要逼得他下了手去杀人,以儆效尤,雷霆之怒,只有万劫不复才能平息! 他没有发动冥海的海啸淹没巫族部落,已经是对摩里氏的宽容! 雎羽上神从未见过凤翎王对自己发怒,此时他脸上似是没有情绪,其实都不过是他的容忍,他的语气里,都是寒冰一样的森冷。 雎羽上神怒火中烧:“你只顾着她!我呢?我呢!” “如果你要我的命,我也可以还你!可是雎羽,这是你要的吗?“ 雎羽上神狠狠用力推他一把,直把坐直了身子与自己说话的凤翎王推到了榻上:“你就知道拿自己来要挟我,知道我在意什么,你就偏要激我!” “你若是与我一同护着她,就没有你这几年的荒唐,如今摩里氏在宫中的地位摇摇欲坠,全是你们一手操的烂尾棋!黎儿心思单纯,你不招她害她伤她,她也会像对我这般的敬你护你,尊重你!雎羽,你偏偏就想歪了这一步。” “哼!随我的话,就应该给我立刻滚,我不要见到她成日围在你身边,蛊惑你,引诱你,令你为她改变了你原来的做派;睥睨四海八荒,骄傲如你的凤翎!” 第136章 与他的心上人争,争不过 “你以为她苏醒以后第一件事会做什么?你是不是忘记了,妖神是被阿修罗撕碎的,阿修罗收服妖神,你可是帮他磨刀子的神!” 凤翎王看着他,抿着唇。 “你是不是忘了,妖神毁天灭地的元灵之力,是因为你的血才被抑制住,让阿修罗得以收复这修罗场般的魔界!”雎羽上神愤愤不平地说出这些,凤翎是被情之一字迷了心窍,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拉住他,不过是因为害怕那不定性的因素,若是妖神嫡子苏醒,昔日的杀父仇人阿修罗已经遁世,那么共犯的凤翎王,必然也会成为妖神嫡子复仇的目标! 昔日妖神将魔界变成修罗场,一向不臣服任何神明的十殿魔君,都心甘情愿,自愿匍匐在他脚下,以他为尊,翻云覆雨;妖神出世,遇神弑神,令三界动荡,惶惶惑惑。 弑神之罪,连当时的天君都拿他无可奈何,手下天兵天将无数,却也不敢轻易迎战;待到先天君阿修罗点兵齐将,才到魔界与妖神决战。 那场天魔大战,平定三界动乱,也令天界、魔界重创;阿修罗为此还甘愿再掌十万神将,入魔界为尊,废魔典,平内乱,抚四海。 可是连阿修罗王那样的至尊摩珂,最终也还是败在一个情字,为了一只小狐狸,遁世去寻他的红颜,十五万年,音信全无! 有阿修罗王这样的前车之鉴,雎羽上神如何不忧心,他这样护着黎月,却明明是在赌,赌她的秉性,赌她的情义! “这些,我都知道!我更加清楚,妖神将修为全给了他娘子,黎儿若苏醒,会比妖神,更棘手。” 非人非神的堕魔者,会变成什么,没有人能未卜先知。 “雎羽,如果真的有那天,我死了。你怕一个人寂寞的话,便继续睡吧;等你醒来,也许我就回来了。” 真真是太疯狂!他明明做好了最糟糕的谋划,全部一个人担着,从来都不可怜他这个害怕寂寞的人,是怕抵不过漫长岁月,才选择沉睡入梦,醒来天地都变了,沧海一粟,眨眼间覆灭。就这样,还想要用这种谎话来安慰自己,他这只不死鸟都不敢发誓自己涅盘就能长长久久地复生,年年岁岁,天知道他的大限,是在何时,是在哪一次涅盘! 雎羽上神握住他的肩膀,“凤翎,你听我一次劝吧,她会吞噬你,她……” 凤翎王打断他:“你离开吧,雎羽,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看着身侧这位与自己一样喜欢着红衣的上神,方才本想再忍耐他一次,可是雎羽这般的“糊涂”,为了以后相安无事,也唯有这样,他才不会再犯糊涂,他真的不想再看雎羽做任何伤害黎月的事情,令自己厌烦他,离间了彼此的交情。 “怎么一样!早就不一样了!你从前说过,不论我招惹了谁,你都会护着我站在我这边!她呢?她才陪了你百年,你就忘了给你凤凰真身的我!” “我现在证明不了给你看,但我诚不欺你!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从未食言!不管过去多久,我依然会做那个给你收拾麻烦的后盾!但是黎儿不同,她现在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舍弃;在这苍莽八荒里,她,我愿以己相授!” 真的是疯了! 雎羽上神咬牙,双手蓦地握成了拳头! 见他忽然不顶嘴了,凤翎王娓娓道来了另一件,这几年来隐藏在他心底的事情:“你与陵姬约定不许伤我一分一毫,可是你自己却伤我,是何道理?旁人伤不得,你却伤得?” 雎羽上神震惊地抬头,望进那双海蓝色的眼瞳,如同跌入深不见底的深海,他的眼瞳依然如寒潭般深邃,望着自己的那种平静,是他看见了自己的慌乱,震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此事明明只有我和陵姬密商,难道是她……” “水迷宫任何一个角落,都是我的心,我的气。雎羽,你大意了。” 这里,是凤翎王用自己的心,造的一个净化魔界十方戾气的场,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任他所及,只不过他闭塞五感,就是为了不要去听那些聒噪的声音,污眼的事情。但是他是这里的王,这里有什么肮脏的阴谋,他又何以会视若无睹,听而不闻? 原来,他全部都知道,可是他从来不拆穿自己,不揭发自己在他眼皮底下所作所为,他默默地解开了自己所埋下的所有地雷,却闷声不响的化解他对黎月的全部刁难,和陵姬的结盟!这几年来,和他的一场较劲,全是自己可笑的自以为是! 可笑!可笑之极!与他的心上人争,争不过…… 那才是他心尖上最在意的可人儿。自己陪伴他的千万年,又是什么? 雎羽上神眼瞳剧疼,双目腥红,“凤翎,我认输,好不好?”他的声音里略带了悲凉,站起身,“你说,即便是神,又怎能拗得过自己的肋骨呢?” 凤翎王睫毛轻闪,默然的听着他平静的,没有起伏的声音;就像并不是说给他听,是说给他自己的一样。 “皇叶该醒了,我去看看那个傻孩子。”他走到殿门前,打开大殿的门,“想来,这水迷宫,也无我容身之处,我便携了皇叶,去扶桑仙境替他疗伤吧。你其实早就想让我离开吧,只是你还包容我,不忍让我这样带着失落离开,谢谢你,凤翎。” “若是有一日,皇叶还恢复人形,他想回来,就回来;他是本王的御驾,这里永远有他的位置。” 雎羽上神淡笑一声,手中的折扇牢牢握紧,头也不回地走了。 凤翎王站起身,望着他倔强苍凉的背影,他这份担心和心痛,自己又怎么会毫无触动。可是,黎月于自己,早已不是百年前那个小少年,而是他要迎入南珠台的王后!即便哪天她体内的魂气苏醒,她变得和妖神一样,若她恨自己也罢,她厌恨天下,变得恶毒都也罢;他定要,护她一世! 第137章 这个水迷宫里的神,一个比一个糊涂 时间回溯到四年前,雎羽上神按着和凤翎王协定好的择了巫女摩里氏,迎入宫中为凤翎王的新妃,此事毕竟只是一个位分较于王妃的妾侍,所以宫中并无张灯结彩,没有十里红妆的铺垫,更无敲锣打鼓的大张旗鼓,只一顶红轿子便悄声地从巫族,子时迎入水迷宫。 水迷宫安静地叫人以为这只是迎了一位贵人,并无其他圣恩的昭示,想来是凡尘巫女并无与王妃一样显赫的神族,虽有大祭司与两位长姐在宫中官职权重,但毕竟入的是内廷,为免失了王妃的颜面,少物司也不敢大肆宣扬这件喜事。 宫中连一处寝殿都未曾来得及给她安置,送轿子的轿夫便将人送到了雎羽上神所在的栖梧殿,去拜见雎羽上神。 雎羽上神与摩里氏要了摩里七夜这个人入宫,可是入宫之际,雎羽上神未发现摩里氏已被掉包,进宫之后,轿子里坐的是将要成为水迷宫侧妃的女子,抬轿的还是栖梧殿的宫仆,自然无人敢随意阻拦检查。 待到入了内廷,雎羽上神迁尊降贵,亲自去迎,待入到殿中,揭开轿子的一刹那,雎羽上神震怒,来人根本不是他原先派与摩里氏长老协定的摩里七夜,而是——摩里安雅! “安雅给上神请安!” 雎羽上神一脸的寒冰,紧紧盯着她,这个女人胆大妄为至斯,竟敢做出这等欺君大胆行径,此时只要他喊了刑殿来,要她合族的性命都不为过,但是想到凤翎王对河畔各方的权衡,他自然不会冲动行事,还是先弄弄清楚这个女人要干什么! “你的八妹呢?” “七夜昨夜就已经急病卧床,我是力挽狂澜,迫不得已才入了轿子进宫解我摩里氏燃眉之急。” “你以为你坐着这顶轿子入宫就是王妃了吗?王妃,要经过三司见礼,拜凤翎王,封了册宝,得到祭司所的占星封礼,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新妃,你如今也不过是个顶包的‘准王妃’,与一个歌姬、一个官女子相比,连头衔都没有!” “我既然敢坐着这顶轿子来,自然晓得!” “安雅祭司,竟然抢了自个儿妹妹的婚约,倒是个好手段!一朝得宠,便是水迷宫、摩里氏尊贵的女人!你,莫不是想要将家主之位从你长姐手中抢过来吧?” “家主之位,当然没有王妃尊贵,孰轻孰重,安雅岂会不知。” “哦?你的胃口,只是妃位?” 安雅展颜一笑:“木已成舟,不如请上神与安雅做个交易如何?你要的是什么,想来我那憨傻又冲动的八妹还未必能够如您所愿!但是我不同,我即是祭司,对宫中了如指掌,在族中又有说话的分量,谁是最好的人选,上神定有所抉择!” 雎羽上神斟酌几分,觉得她的确很适合自己的计划。 “呵!摩里巫族的女子,真是让本君长见识。” “宫中能人无数,巫族贤才辈出;若说安雅没有一点手段,又如何能以五百岁之龄,守得住这一个二等神官之位。我长姐是何等的谨慎之人,想要让她不怀疑,我费了多少心力和时间!上神,您厌恶之人,也是挡了我之人,我们的目标一致,有什么理由要把我视为敌人呢?” 祭司之位,本就是考验巫族天赋的一大神职;没有天赋的族人,根本连司命官都做不了。从一个小星官到二等神官,她能有今日的一切,除了天赋,当然还是靠自己的努力和聪敏! 雎羽上神琢磨着她话里的话,眉峰轻挑:“凤翎最不喜朝臣弄权,内廷干政;你身负神官之位,还想要入宫为妃,两重冲突,留在内廷,岂不是自讨没趣?” “二等神官,人前人后,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祭司,我要的,是比祭司更加尊贵的荣宠!” “你就不怕,陵姬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 “呵!” “你笑什么?” “上一次金蔓珠的事情,王到现在都没有原谅她,可见她这个九天玄女,在王的心中,根本毫无分量!她自顾不暇,哪里分得开神来怀疑我呢?她与我合作,全无诚意,总是仗着自己背靠大山,处处压着别人一头,如此做派,我不能得罪她但也不想臣服于她! 其实我于王妃也无竞争之嫌,她有天族做靠山,即便我能翻出个天,也终究还是要在她之下,对于陵姬,我只会是她的助力!只要我不是她的敌人,是我或者七夜,于王妃来说都是一样。” “看来你不仅瞒过了摩里氏合族上下,还瞒过了凤仪殿,让陵姬,亲手给你做了嫁衣裳!让她到最后连洞庭公主都放弃了,将赌注压在了你身上!” 雎羽上神微眯起凤眼,此女心思缜密,算计得一清二楚,看来野心不小:“即便如此,凤翎就会看上你吗?” “王当然不会喜欢上我!王喜欢的是谁,我想上神与我一样,心照不宣!” 雎羽上神脸色不悦:“你都知道什么!” “这个水迷宫里的神,一个比一个糊涂,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又不知,是假糊涂,还是装糊涂!” “放肆!你敢诋毁神明!” “上神莫动气!我瞧着上神颇费心神对付我的七妹,还不如,借了我这把刀,完成上神心中所想如何呢?这样一来,您与王不伤了和气,又能解决您心中的忧虑,那个傻孩子是我的至亲,又怎会怀疑到我身上,我要做什么,不是比上神您更方便吗?” “哼!凡人多诡,这回本君不仅仅长了见识,更是坐等一出好戏!” “上神若是不愿意,现在也可以去向我的族人告发我,或者跟王说一句我的偷天换日,让他把我赶出去!只是安雅此举,不仅能帮了上神,又帮了王妃,当然也帮了自己。您,还是斟酌斟酌为上!” 雎羽上神看着面前这个魅惑的巫女,论起娇艳,她比黎月更具风情,比七夜,更艳丽几分! “好。我这就去找凤翎!” “安雅就在栖梧殿中守候,要杀要留,安雅都等着您!” 第138章 这个冥王,要不让你来做! 只是雎羽上神并未向凤翎王申诉摩里安雅的诡诈之心,他帮了摩里安雅这一次,反正他根本不在意,是谁入了宫,是谁将要成为他的新妃,从头至尾,他甚至连摩里七夜长什么样子都完全不好奇,甚至连多问一句摩里氏的安排都没有。 雎羽上神知道,他在意的,不过是祭司所那个整天给他添麻烦的小娃娃! “事急从权,既然摩里七夜未能入宫,摩里安雅又已经送到了,我们若是此时将人遣回去,只怕以后她也无法再另嫁他人,放眼冥海和巫族,又有谁敢娶她?” 凤翎王本来在书房内与自己对弈,手执一册棋谱在琢磨一个棋局,听着雎羽上神给他软磨硬泡的换个妃子人选,随手将自己的一册卷轴朝他丢过去:“你倒是会给本王找麻烦。” 那摩里六子,是祭司所的二等神官,说换便换了,若是换个普通的巫女,他也就当做雎羽上神胡闹罢了,“你如今是要安雅进退维谷,若是为妃,她这个神官,便做到头了;若是不能成为新妃,她也无路可退!” 雎羽上神顺从的捡起那册卷轴,放到他面前:“老凤凰~摩里安雅既然心甘情愿替了她的八妹,自然是想好了舍弃神官之职,你何不就成全她对你的心意。” 凤翎王没有伸手接,雎羽上神只能作罢的搁在一边。 “况且,成为新妃之前,这三司六礼还什么都没有的,她还有许多的行头要走着,吉日也是要等祭司所择定,你就且先看看如何?” “心意?”凤翎王手中的一枚黑子在棋盘上落下,头也没有抬,海蓝色的眼瞳却眸色一转:”你到底要折我几个祭司才闲的住?” “嗯哼!你这后宫清冷,多个人热闹闹的,小娃娃又正好多个体己的姐妹在宫中!有什么不好?” 凤翎王又放了一枚白子,“骑射剑术,占星问卜,灵力修习,政务值守,是她闲不住,还是你这个上神闲不住?” “你家小娃娃若是不乐意,你就当做给她多招个伴,不宠幸不就是?” 作伴?凤翎王凉凉开口:“她有我还不够?” “那,要是她忽然发现自己很不喜欢你与旁人亲近,吃你的醋了,这样一来小娃娃才知道你多么重要,岂不是更合你意?” 凤翎王换了一个坐姿,嘴角微微的动了动,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允了?”雎羽上神揪住他的袖子:“就先看看嘛?嗯?” 凤翎王抽回自己的袖子,从后头用力拍他一下:“每次都拿这招挡我!这个冥王,要不让你来做!” 雎羽上神得意地笑了:“罢罢罢,本君可要不起这么大的担子!” “出去出去,碍着本王下棋!”凤翎王嫌弃的倪他一眼,“榈木,唤羿天来。” 这下棋,还是羿天最是合他心意,既不聒噪,也不会像雎羽这般,竟然还抢了他的棋子,自己都是只几十万的老凤凰,还成天喊他老凤凰,也不知羞不羞。这老东西,脾气就跟个孩子似的,要是多说他两句,肯定还不高兴。罢了罢了,跟个老东西计较,真真的是显得自己小气! “是。”榈木星爷在书房门口给他做个揖,转身便去传唤宫仆发口谕。 雎羽上神还是喋喋不休的缠着凤翎王,趁机抢走了他手中的一枚黑子:“那,你意欲分个殿所给她安置安置?” 凤翎王狡黠地看着他:“人,是你招的,栖梧殿空着那么多间别院,你自己看着办!” “记仇!”雎羽上神将黑子丢回他的棋兜里,摇摇扇子,大摇大摆的走出昭河殿。 凤翎王待他走远,放下手中的棋谱,心里思忖着别的更重要的事情——黎儿可知道了此事?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在意吗? “来人。” 榈木又从外头进来:“王?” “取两瓶果酱来,本王记得玄武司君上月送了一个新的口味。”凤翎王又想起什么,“还有,让羿天酉时再来好了。” 榈木星爷一听,嘴角带笑,躬身作揖,回头便去取来。 第139章 不必说了,这是本王的命令 午后的祭司所,幽静平和,殿中的伦夜星官打着小盹儿,扶着脑袋瞌睡得连凤翎王自他眼前走过都不晓得,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自廊上跌下,扶着腰爬起来,摸摸自己的鼻尖,晃神想着刚刚那股强盛的仙泽是不是自己做梦的幻觉?这不见天日的水迷宫岂会时时都有上神大驾光临。 他复又坐到回廊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好。想着自己这个看夜的伦夜星官,白天的水迷宫,风和气爽,水光微弱,真是适合周公之梦,还是接着再打个小盹儿好了。 榈木星爷远远回头望了一眼伦夜星官,嘴角含笑:“这夜猫子,连王的大驾都不晓得!” 凤翎王拂手:“罢,值夜辛苦,让他睡吧。” 众人见到凤翎王,立时迎上前向着他作揖一拜:“拜见凤翎王。” “嗯,起吧。” 摩里黎月迎上去:“王怎会来祭司所?” 凤翎王走到她刚刚起身的位置坐下,正是司所的主位:“本王不能来?” “当然不是……挽瑶,还不上茶!” 被点名的星官慌得一怔:“是、是!” 凤翎王扫一眼座下的一群人:“你们都去忙吧,本王只是顺道过来瞧瞧。” “是!” 凤翎王走到她的书案前,“你在忙什么?” “回禀王,臣与笛牟祭司正在筛选花灯会的日子。” “是、那一次说的元宵花灯会?” 黎月点头:“正是!” 笛牟祭司俯身指出了几个册子:“因大祭司不了解人间的礼俗,在下收集了一些民间各地的习俗,想与大祭司取其精华,再定好日子,在宫中筹备灯会。” “嗯,选得如何?” “日子还没定好,我昨日与文珠祭司卜卦时,觉得下月是个极好的月时,宫中又恰好已经办完了新历年的事务,此时我们开始筹备花灯会,再好不过!只是这个月时,还需要参照历年的各项事务有无冲突再定论。” “好,那灯会的节目呢?” “除了民俗的走灯,猜谜,结彩,笛牟祭司刚刚还提到一个很有趣的面具篝火舞会!” 凤翎王睨她一眼:“不行。” “嗯?” “宫中已有舞会,多余。” 笛牟祭司不解地和大祭司对视一眼。 “没听见吗?” “可是……臣觉得这个活动甚是有趣……” “本王说过,你做什么都可以,不许跳舞!” “可、这个面具灯会是重头戏……” 笛牟祭司知道凤翎王一向不允许大祭司参加宫中宴会,没想到是严苛到连舞会都不许参加。“王,摩里大人平日鲜少参加宫中的舞会,想必也是好奇。” “不必说了,这是本王的命令!”凤翎王不悦的看向笛牟祭司。 笛牟祭司作揖:“臣多言!” “王,您为何总是不许臣参加舞会?若是大祭司不被允许跳舞,那祭天仪式上的祈祷舞,为何我就跳得?” “不同!” “有何不同?” “你在忤逆本王?” 黎月作揖:“臣不敢。臣只是不解,请王明示。” “不为什么,世事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王,为何宫中人人可去,可臣却去不得?” “此事既然是笛牟祭司提议,放到灯会也不是可以;你,身为大祭司要沉稳持重,舞会你就不用参加了。” 摩里黎月不高兴的撅起嘴,低着头不出声。 见她又耍小性子,凤翎王起身:“此事,交给笛牟参谋参谋。你,跟我来!” 笛牟祭司躬身行礼:“是,恭送君上!” 摩里黎月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距离,“王要带我去哪里?” “空谷。” “嗯?” “今日,有妖精降世,你不是嚷嚷着想看吗?” “啊!是!” “那还不跟上,去晚了看不到,别怨怪本王说晚了。” 摩里黎月高兴的步伐都快了许多:“王用个移形幻影可好?” 凤翎王立定身形,黎月没刹住脚咚一下撞到他坚实的后背:“好!” 他回过神,握住她的手腕一扯,黎月整个人都重心不稳的跌入他怀中,啊!一眨眼,两人又都到了空谷之地。 摩里黎月摸摸自己的鼻子,她还没有回过神,王每每都是没有给她回过神的时间就行动了,果然是雷厉风行的凤翎王。 第140章 老七,你作女子装扮也很好看 筹备了半月余的花灯会,终于在祭司所和少物司的安排下得以顺利的举办,宫中为此辟出了一处,专门用作举办花灯会的场地,张灯挂彩,红树如火;宫中许久未这样花费许多人力、物力筹办这么大的喜庆灯会,宫里忽然变得热闹非常,子民也自然是欢喜共襄盛举。 碧云殿。 摩里安雅早早下了值,便带着她的面具来到碧云殿见黎月,可惜家中的弟妹去南蛮学艺未到归期,长姐、二姐又不爱热闹,她便只好来了七妹这里。今天是花灯会的第一天,宫里热闹得紧,待到晚些时辰宫中还会燃放炮竹、烟火,必定更加的热闹。 “黎儿,你的面具真好看,六姐与你的换一下可好?” 摩里黎月看着六姐这一身的装扮,不由得羡慕:“嗯,反正王也不许我去参加面具舞会,”摩里黎月笑着,毫不犹豫地地给她:“六姐喜欢,便送给你吧!” 摩里安雅摸着她递过来的阎罗面具,看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出神,低头看着手中的面具,说:“黎儿,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法子,可以让你去舞会又不让人发现!” 黎月戴上六姐的萨巫面具,透过两个眼洞看着面前装扮艳丽的人儿,六姐打扮起来可真美:“真的?六姐快说!” “嘘!”安雅的食指放到唇畔:“这个法子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可就不好玩了!”她悄悄和黎月说:“云栖可机灵着呢,这一回啊,我们要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黎月被她勾起了好玩的心性,笑嘻嘻的也学着她的声调:“六姐快说快说!” “我们悄悄地换对方的装扮和面具,换好出去之后你不要说话,云栖肯定将你当成了我!王不准你偷偷出去玩,可是如果你扮成我的样子,云栖和雨桑自然就不会拦着你了,王不去舞会,他肯定也不会发现的!然后等你溜出去之后,我再自己偷偷出去就好!” 黎月淘气地想这个法子好玩,可是转念一想,六姐是女子装扮,若是自己被发现的话怎么办?“可,若是等下去了灯会被人发现我是女子,怎么办?” 安雅拍拍她的肩膀:“怕什么,只要你不让面具摘下就不怕了!再说,即便面具摘掉,宫中从未有人见过你的女子装扮,就是看见了也认不出你就是大祭司!”摩里安雅见她不放心,又说了句:“你若是害怕,就用幻形术变了我的样子不就好!” “嗯,甚妙!那我幻作你的样子就好了!” “她们快回来了!”安雅瞧一眼外头:“快,趁现在没人我们赶紧换!” 安雅和黎月两人快快地将衣裳、发髻、面具全都照着对方的装扮换过,从屏风后出来两人都相视一笑。 “六姐,你今天可真俊俏!” “老七,你作女子装扮也很好看!” 扑哧! 摩里黎月忍俊不禁,口中默念了一个术法,倏地将自己幻成了安雅的模样,她原地转一圈给安雅瞧,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神各不同,一个娴雅,一个灵气:“要是夜纱和七夜在的话,肯定笑我们淘气!” “灯会这么好玩的事情,王拘着你,当真是无趣!”摩里安雅听见有脚步声,赶紧将她拉到身边:“等下有人来了,云栖肯定要见着你歇下,才会放心的回去。你就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我假装去榻上歇着!” 黎月扶了一下自己的萨巫面具,默然点头。 “哎,你可别玩得过头,忘记幻形术只能变两个时辰的!” 黎月拍拍胸脯:“我知道我知道!两个时辰够我逛的啦!” 云栖和雨桑果然如摩里安雅说的那般,进来后看他们身上的男、女装扮,再看他们的面具,朝着戴了“阎罗”面具的摩里安雅福身:“主子,您二位这装扮可真好看!” 安雅和黎月相视一笑,默然点头。 安雅欲要往外走。 云栖此时将她当成了摩里黎月,便拦住她:“主子,王吩咐了不让您去篝火舞会的,您可就别为难我们了!” “萨巫”面具侧头看看“阎罗”面具,似是赞同的点头。 “阎罗”面具假意生气地跺跺脚,将她们都推出去。 “哎,主子,您别生气啊,您等白天了再去灯会,王是允的!” “阎罗”面具直将她们都轰到门槛边上,然后自己又走回床榻,脱了鞋子,躺倒在床榻上。 云栖和雨桑想过去看她,被“萨巫”面具拦住,她抬手在她们面前摇晃,示意她们莫要再去打扰她了。 雨桑远远再看一眼床榻上闷气的“阎罗”面具,“主子是真生气了呢。” “阎罗”面具的人躺在床上,对她们挥手,赶她们出去。 “萨巫”面具拍拍云栖的肩膀,然后自顾自的阔步走出寝殿,扬长而去。 云栖瞧一眼那个离去女子的背影,“安雅祭司既然也走了,雨桑,主子该歇息了,那我们出去吧。” 雨桑抻脖子再看一眼“阎罗”面具:“主子气得够劲,连面具都不摘就躺下呢。” 云栖将殿门轻轻陇上:“主子压根儿就没睡着呢,她是气闷。” “嗯,王也是的,为何屡次都不许主子参加舞会呢?这么热闹的花灯会,宫中人人皆可去参加,唯独咱们主子,什么都能参加,就是不许去篝火舞会,这也太奇怪了吧。” 云栖摇头,这些她们怎么知道呢?“嘘!别让主子听见了。” “走吧,咱们也去瞧瞧!”雨桑摸出自己的面具:“我给你准备了的!” 云栖没有接,“不了,我不去。” 雨桑也不勉强她,戴上了自己的面具:“你看我的‘狐仙’面具,好看吗?” 云栖笑了,她这个面具做得有些诙谐,许是雨桑这个傻丫头自己照着书上的画像,再用自己粗劣的画工涂的“狐仙”:“倒是有几分喜气!” “你真的不去,那我去啦!” 云栖摇摇头:“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我守着主子,万一她起夜了我好给她准备些夜宵!” “好吧好吧!那我就去逛一逛,回来我给你带些好吃的,我要是赢了什么奖品,就分你一半!” 云栖笑了,这孩子就是孩子,宫中热闹的花灯节,人人都高兴,据说王为了助兴,还给灯会增设了许多彩头,想必吸引了很多人!“嗯,你放心去吧,今夜宫中无甚事情,你闲着也是闲着!” 雨桑便和她道了声“回见”,戴着她的“狐仙”面具欢天喜地的去了。 第141章 星如雨,一夜鱼龙舞 摩里黎月感叹地站在花树下,望着花树下影影绰绰的灯树,果真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星如雨,一夜鱼龙舞。 真美啊! “这个面具,好看!” 闻声,摩里黎月侧头一看,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玄衣男子,面上带“武神”的面具,身躯魁梧,看得出是个练武之人,就是不知是人、是仙、是神,还是妖。 她偷偷的想,这个“萨巫”面具是民间的巫师面具,对于她六姐的身份,正是合适,也算不得很特别啊。他这个“武神”面具,严肃又有几分煞气,倒是给人一种肃然之气,不是比自己的更特别? 她本想开口说点什么,想起六姐嘱咐的话,只好作罢,此刻自己身份尴尬,不能被人认出是女子,她一身女子装扮被人搭讪,倒是也不奇怪。 摩里黎月只好调皮的脑袋歪在一边,眨巴着水灵的眼睛望着他。 他却伸出手,仿佛要触碰她的眼眸,柔声道:“这双眸子,和这个面具,真特别……” 她回望着他的眼瞳,漆黑如夜,炯炯有神,不能言语,她只得静立无声的回望着。 砰!砰砰!砰砰砰!!! 空地忽然传来阵阵的爆竹声,原来是篝火舞会开始了。 摩里黎月回头望去,那爆竹声有些吓人,可是红彤彤的爆竹纸片漫天飞舞映着星光和篝火,却好看得让人欣喜,她举步就要跑去。 手腕忽然被那个玄衣男子“武神”面具给握住,黎月一怔,忽的回头看着他,这个男子为何抓住她的手,他的声音低沉,却不轻不缓:“你要去跳舞?” 摩里黎月高兴坏了,这大好的花灯会,她偷偷跑出来一趟可不容易的,平日里王都不许她参加宫中的宴会去跳舞,她只能远远观望着水迷宫的生灵欢歌载舞,这次机会难得,她当然想要去玩个痛快! 她欲要挣脱那只强有力的胳膊,眼洞里望出去的那张面具,映着远处篝火老高的火光,竟然觉得这张有些可怖的面具忽然可爱起来,她笑出声。 那只手臂却更用力的握住她,问她:“笑什么?” 她摇摇头,拍拍他比自己搞出一个个头的肩膀,黎月疑惑地凝视他的面具,想从那眼洞里透露出来的眼瞳看出点什么,却一无所获,只是她对这只手臂的主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想想自己身侧的男子中,好像没有这号魁梧的人,可能是带着面具,才让自己有的错觉。 “你是,要我同去?” 她挣不脱他,也不想与他争辩,若是强势地推开他又引人注目,这个人瞧着没有什么恶意,许是对自己的“萨巫”面具充满了好奇才会与她搭讪,干脆就与他一起也没什么不可,他看起来很强壮,等下去了篝火堆其他人见到应该也就不敢随意地欺近她身边,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尽情地跑起来,跑向那弥漫到天顶的篝火堆! 大家都非常的欢快,伴着乐师打鼓、敲击的节奏,带着各种面具,奇装异服的宫人在篝火旁围成了圈,一圈圈的进退微步,踢踏起舞,放声歌唱,高亢的嗓子传唱着悠扬、欢快的歌曲。 玄衣男子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小心护着她,将她带离篝火远一点的距离:“当心火苗!” 摩里黎月学着他们的样子,笨拙的举起双手向天、向地,旋转舞步。 玄衣男子不知为何有些发愣,在火光旁唤她:“你要跳舞吗?” 黎月拉住他的胳膊,让他跟着大伙儿的步伐一起欢舞。 那双眼瞳亮如星辰,摩里黎月仿若真的在何处见过,她愣神的一刹那,烟火砰砰砰的升空,迸发出绚丽的烟火,照亮了他们的双眸、那双眸子里的自己是个‘萨巫’面具,不知他是将自己错认成了谁。 这人许是将自己认错了自己的心上人了吧,黎月想要松开他。 那只强有力的胳膊反握住她,在她面前说道:“你竟会喜爱这种舞会,我便陪你!” 欢歌载舞的人群里,接踵摩肩,人声鼎沸,将黎月淹没在其中。 “哎,你!” 周围太吵闹喧嚣,他根本听不见黎月的声音。 火光漫过了水迷宫的穹顶,折射着这漫天的星光,一派霓光之境。 第142章 你可记得,我说过:你什么都可以做,不许跳舞 人声鼎沸中,一只修长的手,将摩里黎月从人群中揪出来,一身火红色的长袍,帽檐盖住了他的面孔,叫人看不清他是谁。 摩里黎月左手臂被那只修长的大手扯出去,右胳膊又被“武神”面具的玄衣男子及时的握住。 黎月猛地回头:“啊!你们干什么,疼!” “武神”面具的玄衣男子却紧紧的握住了摩里黎月的手腕,凌冽的目光盯向那裘火红色的长袍,火光之下,帽檐遮盖了他的面貌,只能见得他周身那隐隐的仙泽和凌人的寒气。 “疼,你们!还不给我松手!” 人群汹涌,火红色的长袍挥起左臂向空中发出了绚烂的术法,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那绚烂的圣光吸引,抬头遥望向了夜空。 火红色的长袍一扯就将他们两人都扯出了人群。 四周一下子没有了那欢歌载舞的人群。 这样的移行幻影,摩里黎月一下子蒙了,这、这是王常用的身法。 可她此时是六姐的模样,即便是掀去了自己的面具,她也还是“摩里安雅”,不可能轻易便被认出来才是。可这人一下子就将自己从人群中揪出来,是何缘由啊? 摩里黎月挣脱不开那只修长的胳膊,“你、你是谁?松开,疼!” 那力道松了一松,却仍然没有放开她。 “休得无礼,你们都给本座松手!”摩里黎月用力甩开他们,奈何这两个魁梧的男子,皆是用着蛮力紧紧的握住她的双手,互不退让。 玄衣男子先开口:“不放!” 摩里黎月愕然的看着他们二人,不知所措。 “你们两人都放肆,还不快给我松手!” 见他不松开黎月,“萨巫”面具的玄衣男子上前一步:“今夜宫中人流混杂,你是何人,混入宫中?” 可是那身火红色长袍下的声音却轻冷一笑:“你问我是何人?” 玄衣男子狐疑地盯着他,但是那帽檐盖住了他的脸,偏偏此处又暗不见天,只有微弱的水光遥遥地映出了他刚硬的侧脸。 “我是这水迷宫的天,你头顶的天!” 他冷冷的睨着那只牢牢握住她手腕的大手,“过来!” 看清了那袍子下的脸后,玄衣男子倒退了一步,随即一怔,手不禁慢慢松开。 摩里黎月看向玄衣男子:“你……” “你可记得,我说过:你什么都可以做,不许跳舞。” 这个声音,如此的熟悉,熟悉到骨髓里,摩里黎月心里一阵发憷,她张大了嘴,却不敢发出声,紫色的银眸里倒映着那魁梧的身躯,却有一刻想逃跑的念头。 “想跑?” 那帽檐下的声音清冷如霜,此刻隐忍的愠怒,是摩里黎月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她趔趄一步,望向那玄衣男子:“救我救我!” 哼! “他,救不了你!” 一阵狂啸而过的风,将黎月脸上的“萨巫”面具吹落,露出了一张脸,摩里安雅的脸。 玄衣男子有一瞬间的愣怔,自己脸上的“武神”面具,也应声落下。 摩里黎月惊诧的发现,这个人她确实认识,不仅认识,还颇有些吃惊,原来竟然是他! “是你!” 玄衣男子眯起眼盯着黎月望着自己的表情:“你……不!你不是安雅!” 黎月反问:“原来你知道我是谁!你以为我是谁?” “可看清了,他还敢救你?” 抓住自己的是凤翎王,即便再厉害,哪位敢造次?摩里黎月自知他必然是知道了自己用了幻形术,否则,那句“提醒”又是说给谁听的。 那玄衣男子却恍然大悟的摇头:“你不是她!” “即日起,本王命你守在神机营,没有本王诏令,半步也不许离开!” 那男子徐徐跪下,“是,臣谨遵神旨!” “今夜之见,若有半句与旁人提及,本王就拿这张脸的主人,祭忘川,渡亡人!” 摩里黎月吓得瑟缩了一下,王忽然变得这么可怕,肯定是气极了她不听话偷偷溜出来参加舞会! 玄衣男子眉头一蹙,伏地贴额:“君上之命,莫敢不从!” 第143章 雕虫小技也敢献丑 眼见那个玄衣男子背身悄然地离开这喧闹之境,声色渐入夜色,王也将她随即带离了花灯会,回到了他的昭河殿。 这一刻的默然里,摩里黎月脑袋里的想法略过几个说法,却最后还是败给自己的慌乱。 凤翎王欺近她,头顶的声音寒气迫人,黎月脑袋都快要缩进脖子里了。 摩里黎月想抽手后退,怎奈那只修长的手力度再加了一倍,将她的手腕握得生疼,她咬牙忍耐,诺诺地唤了一声:“王!” “巫族的幻形术果然了得,黎儿,换了张脸,瞒得住旁人,也想瞒住本王的天眼吗?” “我……” 头顶的声音忽然怒斥一句“站直了说话”! 摩里黎月吓得立正挺胸,正对上那双海蓝色的眼瞳,黎月吓得愣怔,又低下头去。 “还不现形!” 这张脸,娇媚柔美,美目盼兮,的确是如花似玉的美人。 可是这张脸真正的主人,却不要她的脸皮,趁黎月今夜用了她的身份去花灯会,就用黎月的脸,意图来迷惑自己;想用黎月这张娇憨秀气的脸,引诱他动妄念。 若不是“假黎月”太反常,他差点就信以为真了。可惜摩里安雅不了解他这个天地之子,他的天眼之下,无所遁形;只有黎月是那个例外,可是若是这个例外有一天突然变了,才让人生疑! 摩里黎月苦笑,这幻形术至多只能维持两个时辰,即便王不逼她现出原形,自己再过半个时辰,也便会解除了这巫术! “王是如何发现黎儿去了灯会的?黎儿明明,都瞒过了宫娥……” 他抬起黎月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雕虫小技,也敢在本王面前献丑!本王的天眼连天机都能窥探究竟,凭你们这点修为,也敢妄想能将本王玩弄于鼓掌!你们姐妹二人,竟还以为能瞒天过海!” 原来是六姐暴露了身份,只是不知六姐究竟是如何暴露了的! 凤翎王想起了摩里安雅今夜所做的一切,怒气便涌上来,手上的力道忍不住就压得更用力,黎月被他掐得下巴疼,眼眶都红了一圈,凤翎王仍是没有松手:“说,你们姐妹二人,意欲谋何事?” 摩里黎月握住他的手腕,恳切地道:“王……我与六姐并无戏弄王的恶意,六姐只是见我拘在宫中甚是无趣,才悄悄的与我换了装扮,让我溜出去的。” “既然要掩饰你的行迹,那你六姐为何不在碧云殿好好假扮你,却要用你的脸,入昭河殿,觐见本王?” “这、想必臣姐觉得黎儿去了花灯会,担心您突然移驾碧云殿,才有这等以防万一的举止;臣只是一时贪玩,请王明鉴!” “还在撒谎!” “六姐与我并无图谋,黎儿只是、只是想出去玩,王息怒!” “并无图谋?”凤翎王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你这身女子装扮,出现在舞会,你弃下自己隐藏百年的女子身,堂而皇之的现身于众人之中,若是揭下面具,幻形术破,你堂堂大祭司的威仪何在?本王护你百年的威信,颜面又将何存!” “王怎知道、怎知道黎儿竟是女儿身!” 第144章 杀一人与杀一千人 “摩里黎月,你是不是以为本王眼瞎,心也盲?才能被你戏耍一百多年,你还想全身而退?” 摩里黎月跪到在地,磕头认错:“臣知错,臣妄图蒙蔽神明,一切都是臣的错!臣该死!” 殿中的空气凝滞着寒气,凤翎王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脚下的臣子,光凭她欺君这一条,他要她合族的性命都不为过!可是他护着她这么久,明里暗里都许她一个万人之上的恩典,赐她荣华富贵,赏她功名利禄,她还要时时来侵略自己的底线,敲打他的容忍度,实在是可恶! 可恶! 可恶至极! “本王许你的,可曾未兑现?” 摩里黎月磕头:“从未!” “你的族人,因何以你为荣?” 摩里黎月再磕头,鼻音浓重:“凤翎王的恩典!” “那又是谁曾以永世为约,对谁起誓?” 摩里黎月握紧了小拳头,喉咙沙哑地说道:“摩里,黎月!曾指天对月起誓,永生都要追随凤翎王,直至生命终结!” 凤翎王一把将她从地上揪起来,“黎儿,你当真以为本王不会杀了你是吗?要试试看,这欺君之罪的后果吗?” “王,黎儿发誓,我隐瞒女子身份入宫,只是一个巧合,是个误会:入宫会试那日我本无意隐瞒,怎知考官见我还是个少年,着男装,便将我误认是男儿记载在册!”摩里黎月回忆着当年的情形,个中的无奈,她隐藏在心里多年,如今能够和盘托出,也算是打开心头一个结;王既然早已经知晓,她此时再不解释,才是真正的欺君之罪! “黎儿自小听族中的老人讲过凤翎王的事迹,黎儿心中充满钦佩,便想像长姐那般有幸,侍奉神明,守护族人;黎儿也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巫女!后来,我承了小星官之职,本想进了宫再与祭司所坦诚仔细更正我的册籍。 恰逢当年王礼遇臣下,广开言路,能者皆可参与大祭司的殿试。我与家中的几个顽劣弟妹赌约若是我能通过比试,她们就将自己的绝学都授予我。 本来只是打趣的事情,只怪我年少无知,初生之犊,没想到我的黑行术大败三司考官,可未曾想一路以男儿身通过了殿试,一举拔得头筹! 之后的事情,王也都知道,黎儿退无可退,又能如何?” 摩里黎月说完这些,早已泪珠连连,泣不成声:“身为大祭司,黎儿自小便告诫自己,要与近旁之人亲疏有度,不能与党异结交,更不能为族人谋私利,我是王的近臣,便是一人之下的孤臣! 王是水迷宫的天,我,便要做这天之下的地,承接雨露和风暴,都要咬牙,锻炼一副铮铮铁骨,当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一个守护冥海长宁的守护神!” “本王从未说过女子不能为大祭司,你有很多的机会坦白,可是你都沉默了。” 凤翎王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只是眼神深邃的要将人吸入深渊一样。 “是,我未满十六岁便入宫,在王的心里,我一定是个大骗子,可恶至极!”摩里黎月擦擦泪眼,“可是我也尝试过,初入宫之时,每每面君都提心吊胆,夜不能寐;每每与王提起罢免我之事,王都淡然的不了了之,之后您培养我纵容我,更加的稳固了我的大祭司之位! 若是我向王说出我的身份,王可会发怒?王可会降罪?可会连累我的族人?朝臣又将如何谴责我摩里氏一族的欺君之罪?试问我敢后退一步,我身后的族人,是否便会因我,置于死地!我怎敢后退!” 摩里黎月跪下来:“王,您一生峥嵘,岂能栽在我一介凡尘巫女之手?污了您的圣名!黎月有罪,请王杀我一人便可,此事与我的族人无关,请王看在黎儿长伴您百年,饶恕他们!” “杀一人,是杀。”凤翎王冷笑,手指戳中了她的脑袋,口气森冷:“杀千人,是杀。你欺瞒本王,是欺;你合族欺君,是欺!” 摩里黎月惊诧,这意思即是说:杀一人与杀一千人,在凤翎王眼中,并无异;如同他们合族欺瞒凤翎王,与她一人欺瞒凤翎王,都同样是她摩里氏的欺君之罪!是连坐之罪过,摩里氏合族上下,都该死! 摩里黎月揪住他的衣袖,像往日那般,似一个幼童在凤翎王的座下天真的仰望着他,恳切地看着他那淡漠的容颜,看着他海蓝色的眼瞳,深邃如海的瞳孔,依然这般的吸引着自己生死追随:“王,真的会杀黎儿吗?” 凤翎王幽幽的眼神盯着她,手掌覆在她头顶上,这个笨丫头,每每适逢自己犯了错,最是知道用讨好的嘴脸来求饶,这宫里头,也就是她敢这样痴傻的将他当成了一个口硬心慈的老人家,卖乖求饶。 “臣恳请王看在摩里氏世代侍奉神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恳求凤翎王大发慈悲,饶恕无辜的族人,臣愿受千刀万剐,抽筋剥骨之刑!” “愚蠢!”凤翎王气极了,一巴掌将她重重的打得嘴唇裂开,溢出血珠,殷红的唇畔,更是艳丽!“遇祸独死,枉费本王对你这些年的栽培!” 他气得一巴掌提起来又将将要打下去,可是瞧见黎月嘴角那一丝血迹,手掌终是没有再落下,他霍然放开了黎月,她当自己是什么,想来便来,想死就让自己戴罪去死吗? “你戏弄本王,杀了你,谁来平息本王的怒火!摩里黎月,与本王约定永世的人,没有资格想死便死!” 摩里黎月有一刻的愣怔,这是第一次,凤翎王气极了对摩里黎月第一次动手!他老人家的耐心有多好,十年修整一副被火损毁的旧画,十年篆刻一块玲珑如手指大小的玉石,越是需要花时间去做的事情,他的耐心就越好!可他竟然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动手给了她这一个耳光! 王,必然是真怒了! “是臣愚钝!岂不知求死更加难消您心头怒火!王若发怒,冥海必起波澜,臣万死难辞其咎!”她跪在地上,挺直了身板:“只要能让王消气,要打要骂,王要怎样罚,黎儿都受着,只求能平息君怒!” “罚你?” 凤翎王饶有兴趣的拍拍自己的衣袖,走到茶几前盘腿坐下:“好啊,怎么罚都行是吗?” 黎月跪在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认命的说:“王高兴就好,黎儿都受着,但请王放过臣的族人!” 族人族人!她的眼中,竟无一丝他的存在,如此甚好,好一个生死守护! 第145章 罚你,卸下翎冠,入——昭河殿 “好,很好!那本王、便罚你……” “王?” 凤翎王斜眼看她一下,修长的手指敲击着茶几:“过来。” 黎月未敢起身,膝行到他面前:“臣在。” 凤翎王眼中的深意更深,海蓝色的眸光锁住在黎月身上,道:“近前说话。” 黎月又膝行了两步。 凤翎王此刻坐在蒲团上,而自己跪在他身侧,距离近在咫尺,黎月甚至清晰的看见他的睫毛,他海蓝色的眼瞳里倒影的自己,银发长披,黛眉秀目,亭亭静逸。 “你可知,安雅祭司今夜用你这张脸,觐见本王,都做了什么?” 摩里黎月自然是不知道的。 凤翎王轻抚着她的唇上那尚未干透的血迹,“疼吗?” 黎月摇摇头。 凤翎王的手指轻撵,手中的血迹被他抹去,“果然是本王的黎儿,挨了打,心里委屈,却不哭,也不闹。” “只要能够平息王的怒火,黎儿不委屈。” “是不是不管本王怎么罚你,你都受着?” 黎月点点头。 凤翎王的气息近在鼻翼,摩里黎月被他的这股刚强气息压迫得脑袋都一片空白,他这样的神尊,不怒自威,这样近的审视着自己,令黎月有些喘不过气,压迫感压抑得她心脏都漏跳几个拍子。 “安雅祭司,变成你的模样,虽是男子装扮,却如女子妩媚。” 摩里黎月恍然大悟,此时自己还是女子装扮,一身的行头全是胭脂水粉的香粉味! “你说说,安雅祭司,想对本王做什么?” “不知、不知六姐可是冒犯了王?臣替她向您赔礼道歉!” 凤翎王压低了嗓音,与她贴面对视,声音里,却全是蛊惑,又似是调戏,黎月被他捏住下巴,偏过头不得法门,凤翎王牢牢的将她钳制住:“安雅祭司,入殿觐见,言说:深夜难以安眠,需得伴在本王侧卧,方能安眠。” 摩里黎月惊讶地睁大了双眸,这、这六姐到底对凤翎王干了什么糊涂事! “这……王,六姐许是一时忘记换回自己的容貌,她替了七夜入宫,便是怀着对您的爱慕之心,才会说出这等情话,王莫要怪罪六姐莽撞。” 情话?凤翎王的手指在她头上一敲,你怕是对情话二字有什么误解吧! “既然是她对本王的心意,缘何,要假扮黎儿?” “这!” “她扮成你的样子,你说,这是她的心意,还是你的心意?” “臣惶恐!黎儿是臣子,万万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凤翎王贴着她的鼻尖蹭了一下,笑了!问:“黎儿,你摸着自己的心回答:是不敢有,还是不敢承认?” 黎月的心颤得发癫,手心里全是汗水。 “瞧你吓的。”凤翎王另一只手划过她的额头,抹去一颗豆大的汗珠。 “王莫要拿臣取笑,臣怎敢对王怀揣不敬之心!” 不敬? 他凝视着眼前这一身女子装扮的黎月,原来她穿回女装,比男儿装扮好看得很,他今日很是生气,被摩里安雅的一顿戏弄,令他恼羞成怒;在花灯会见到了黎月与别的男子在人潮里跳舞,他嫉妒又气恼,若不是知道苍释副统领错认了黎月当成安雅,他必然就不只罚了苍释禁足。摩里安雅今日这偷龙转凤的戏码,来日他定会再查个仔细!他更气恼的是,黎月今日的英勇就义,全然枉顾了自己对她多年的照拂和悉心的栽培! 凤翎王突然扯过她靠近眼前,在她唇上重重一压。 黎月惊吓得一把将他推开:“王!您、您!” “怕了吗?你不是想知道,安雅祭司想对本王做什么?”凤翎王犹自笑得轻松,摸着自己的唇畔:“本王这不就告诉你了!” 六姐糊涂! 一个未封妃的巫族女子,既未得册宝又未见过三司大礼,怎能如此糊涂的入殿勾引凤翎王!这是失仪! 可是她为何扮成自己的模样来诱惑凤翎王,黎月实在理解不透六姐到底在想什么,若是觉得扮成自己混入昭河殿觐见容易些,为何不请自己带她入殿求见更好呢! “可,可您怎能……”黎月的手指按在唇畔,说不下去。 凤翎王的眼光灼灼,邪魅佞笑:“怎么?” “你我君臣有别,更男女有、有别。”黎月的声音越说越小。 凤翎王却蛮不在意的将她拉入臂弯,黎月被他看得有些瑟缩,低着头:“本王,罚你,卸下翎冠,入——昭河殿!” “王,要黎儿卸任?重入内廷?是要黎儿为仆之意?” 凤翎王闻言,又好笑又好气,这个笨丫头,果真是笨到家!平日的心思也不知道是放在了何处,女子入宫,是何意,她竟然还没有领悟过来。 “嗯,这样理解,倒是也不错的,不过……” “王不须说,黎儿,也是您的仆!” “你可听清楚!” 摩里黎月疑惑地睁眼看他。 凤翎王再次重申一遍:“恢复女子之身,重入内廷,入——昭河殿!” 待黎月领悟过来凤翎王这句话的含义,黎月重重的一个磕头跪在地上:“请王莫要开黎月的玩笑,臣不敢肖想这份荣宠,我六姐已入宫待以封妃,六姐天性聪慧,生相艳丽,爱慕君上日久,黎儿岂能与六姐相争!!!” “若是本王说,你那六姐不入法眼,本王已有属意呢?” “黎月身为大祭司,只求此生能够为水迷宫奉献一份力量,侍奉神明,守护冥海,其他的,臣实在不敢肖想!” 凤翎王将一支簪子递到她面前:“抬起头。”黎月抬头看着他,也看着他手中的物什。“你还记不记得,本王当日赠予你的金蔓珠!” 黎月认得,这是黎月被冤枉偷窃的金蔓珠,那金蔓珠便成为了最大的罪证,后来那颗送给她的金蔓珠,其实一直在凤翎王手上,她也从未再过问,那件事情,最后也是以误会不了了之翻篇,宫中又有谁会再提起。“王这是何意?” “怎么,本王恩赐之物,你不要了?” 黎月接过金蔓珠,却觉得这一次从凤翎王手中接过这支簪子,别有一番滋味。 第146章 对,疯了的想要占有你 “你还记不记得,本王说过,你若是女儿身,本王就做你的男人!” 那一夜,在南珠台的池塘边,摩里黎月亲眼目睹了凤翎王用自己的心头血,凝筑在沙坨金蔓珠的花蕊之中,采摘了一颗金蔓珠,亲手戴在她的发端,说,黎儿,你若是女儿身,本王就做你的男人! 黎月手里的金蔓珠啪一声掉在地上,尴尬地干笑两声,手臂挡在他的心口上,想要挡开自己与他的距离,可是凤翎王魁梧的身子根本分毫不动,依旧保持着这暧昧的动作:“王真爱开玩笑,这么取笑黎月,可真是吓倒我,王真厉害!” “你以为,那不过是一句戏言?” 他霸道的一字一句说在她耳朵里,铿锵有力:“本王要做你的男人!” 他用力搂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都是掷地有声:“君无戏言,你会是我的!” 黎月慌了:凤翎王、凤翎王疯了吗? “对,疯了的想要占有你,就像你心里的秘密,全心全意的爱慕!” 她怎么又忘了,凤翎王是有读心能力的神! 黎月无言以对,如果这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她可以将这份非分之想埋葬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可是凤翎王竟然对自己说出这样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她慌了,她怕了! 扑通一声,黎月跪在地上求饶。 凤翎王瞬间不悦的眯起眼:“起来!” 黎月长跪在地上,她认错,她求凤翎王惩罚她,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而可能牵连到族人的灭顶之灾,黎月就害怕得背脊发凉:“臣该死,臣罪该万死,竟然这样大逆不道!臣再也不敢了,请王饶恕黎月少不更事,不事体制,违背伦常!” 他的声音里,能闻到愠怒的味:“黎儿,抬起头来。” 黎月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可又迅速的低下去。 她不敢。 凤翎王一把将她提起来,用力握紧她的手腕不许她后退,“我说过的话,是不会收回来的!正如刚刚说的,你也要和我一样,如果你想用任何借口拒绝我,那么后果也一样会牵连你的族人,我可以轻而易举的迁怒你的族人,你是知道的! 而你的职责,是协助我保护这冥海的十万子民,而不是惹怒我,引发冥海的海啸和海底火山喷发!” 黎月惊慌失措,瞪着眼,他的手指用力的握住了自己的手,皮肤上的温热触感是那样的清晰,她根本甩不掉凤翎王的手臂,她也知道,他是君,他才是那个掌握摩里氏荣辱的神,如果他要用任何手段强迫她任何事情,他完全可以不顾一切的玩弄她,而她又能如何反抗? 可是她也明明爱上了凤翎王,她甚至都不敢否认自己没有爱上他,她根本逃不过王的法眼! 凤翎王轻轻把她拥入怀中,宠溺的抚摸着她的秀发,馨香入鼻,他觉得自己的心底有一股很奇怪的渴望,想要将这个孩子紧紧的融入自己的身体,想要呵护她,想要亲近她,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黎儿,我…不懂人世间的情爱,可能我也不懂得温柔,但是我会慢慢卸掉你的防线,你只要接受就好。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是水迷宫的王,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黎月热泪盈眶,她的心在颤抖,她害怕的无法抑制身体的颤抖:“我怕,我是摩里族的罪人!” 事已至此,黎月也无法否认,她依恋着他的怀抱,他是她懂事以来唯一最了解的男人,她是这座迷宫里唯一一个,可以肆无忌惮靠近他对他没大没小的人,她崇拜的神尊! 黎月既开心又害怕,她不敢相信凤翎王会和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王怎么可以偷听黎月的心声,太过分了!” 修长的手指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珠,她的一颦一笑如此的可人。他很早以前,就想要她快点长大,希望她能像自己这般,也喜欢他,爱慕他,他等到了这一天,他也在等待她不再胆怯于承认被自己吸引的这天,他等了这许久,他已经非常的足够耐心了,等她长大,教导她,指引她。所以他更加的欣喜,忍不住想要去听,听她心里的声音:“我想要知道!” 凤翎王捡起黎月因为惊慌而掉落地上的金蔓珠,递到她手里握着她的手插入她的发端真配上黎月今晚这一身的女子装扮,真好看! “可是、可是黎儿是水迷宫的大祭司,这要是传出去,算是、龙阳恋吗?” 他好笑的抵着她的额头,为这句龙阳感到汗颜,竟然到这个份上了还是不敢卸下一身的伪装,也罢,就让她瞒着所有人吧!“你说是、就算是吧,你不想卸下这身伪装,继续站在朝堂之上,本王也可允你,但你,不许再躲。” “王,我、我觉得这不妥当!黎儿简直做梦都不敢想像那些蜚短流长!您是、是凤翎王!您有王妃,她那么美!” 海蓝色的眼瞳里,宠溺的柔情,温声细语:“本王许了她妃位,应了天后的美意,你可曾听闻,本王宠幸过她?” 黎月咬牙,想了想,“可是,还有六姐,六姐心系您……我……” “黎儿,你当真是痴傻!你那个六姐,若是真的心系本王,就不会与苍释副统领相约去逛灯会;副统领更不会,一下子便认出了你不是安雅。本王估计,他们相识已经很久,久到你揭下了面具,他便能认出你不是安雅,更甚者,他们早已是一对,又或者是,关系匪浅的知己!” “可是如此怎能说他们之间有私情!” 凤翎王却继续说道:“她是你的姊妹,当局者迷,本王平日如何教你的?” “我六姐她,虽然平日是有些想法,可这种与副统领私交的事情,难道就不能只是交情?那黎儿与皇叶同门之谊,与羿天的交情,不也是诟病吗?可实际上黎儿与他们不过也是君子之交!” “不同。” “在黎儿看来,这都是一样的情谊,我六姐、我六姐……”她的声音渐弱。黎月觉得若是连王这样清明的人都看穿了她,她这个百岁小儿,难道会比勘破天机的凤翎王更懂得人心么? 第147章 值得琢磨的事情 凤翎王摇摇头:“有所图,必有所谋,你当真是不晓得,雎羽原本是定了你八妹入宫,安雅替了七夜入宫,本王知道,她利用你的族人捧她入宫,功名利禄早已不能满足她,她要的不过是一份恩宠,她想要的更多!” “不,王,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苍释贵为副统领,与我六姐这等凡尘巫女又怎会有什么私情,她明明是心系于你,才会选择替代我八妹入宫服侍您的!她明明说,她倾慕君上已久,才会甘愿舍了一身朝服,舍了那报效冥海的鸿志!” 竟然是这样,竟然是八妹!她一直以为雎羽上神选中的是六姐,可是此事长姐为何从未与她提及,连六姐、八妹都未与自己提及!这当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安雅祭司我也许不够了解,那苍释呢?他跟着我一起征战过四海的功臣!他的脾性,难道你会比本王更清楚?” 摩里黎月出神的望着面前这个心如明镜的凤翎王,为何从前,她觉得自己的六姐是个心无旁骛之人,并不像凤翎王所说的这般狡诈,难道连心爱之人,都可以因为荣华富贵,一朝抛弃吗?她从前更加不知道,她从心眼里尊重的六姐,会是这种与副统领私相授受的女子! “安雅祭司心系的,是不是本王,来日方长,黎儿大可自己瞧个明白。” 凤翎王心中却是不免惋惜:可惜,苍释错付了! “那王是不是知道与我同游花灯会的人,就是苍释副统领,才故意令他发现我不是安雅,也让我知道他是谁?” “你说呢?” “可是他戴着面具……” 凤翎王定定的望着她,“气息。”神仙身上的气息都是不同的,苍释没有特地的隐藏自身的气息,他也没有那样做的必要,自己是神,难道连座下将领的气息都会不认得? “那王怎会知晓我就在那处,人群之中,黎儿幻形又换了装扮,您是如何得知呢?” 凤翎王一个轻弹在她的眉心:“你身上有着本王的联结,忘了?” 摩里黎月抚摸着自己的眉心,的确!“安雅是否对王说错了什么,才令王生气的去寻我?” 凤翎王看着她半晌,骨肉亲情,于凡人来说,大抵都是这般难以舍弃的,他也无须再多说些不入耳的话与她争执,总有见天明的那一日,只怕她不愿面对的真相,已经种下了疑惑,只是她不肯承认罢了。 “行了,今夜之事就算过去了。” “我与苍释副统领并无任何逾越的举止,他只是握住了黎儿的手不放,是他认错了人才会……六姐与他关系匪浅,王是否迁怒于我们二人……” 凤翎王一把搂住她的腰贴近自己:“你若不想让本王逼你侍寝,最好不要继续说你与别的男人如何如何。” 黎月撅着嘴不高兴的别过脸:“王好霸道,只许你高兴,不许我提问,黎儿也是担心你误会啊。” 凤翎王松开她,好笑的低下头望进她的眼里,“你就是个孩子!你只管记得,本王非常认真的告诉你的话,半句都不是玩笑话!” 摩里黎月抿抿嘴:“王不要讲出来,求求你,不要讲出来,我怕自己醒不来!” 贴着他的温度,黎月的心跳加速,这么近看的时候,他更加的好看! 凤翎王是听得见她的心声的,听见她的心声他心里偷笑,却仍是敲敲她的头,“我听见了!” 王是堂堂的冥海之主,怎么能偷听人家的心声! 真是的! 黎月心里七上八下,这算什么? 算什么!算是冥凤翎王对臣下的告白吗?还是昭告他的主权吗? “告白?你说是便是吧,黎儿,”他低头将她的头抬起来看着自己,“盖了我的章就是我的人,以后不许别的男人碰你一根头发,可明白?” 黎月嗔怪的皱着眉,“王好霸道,黎儿怎么会盖了您的章,不过是嘴对嘴的撞了一下!” “嗯?你再说一次!”凤翎王眯起眼瞳,“你的意思是,要本王再盖一次章才算?” “啊不知道啦!”黎月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啊羞死人了! 凤翎王却欣喜若狂,黎儿爱慕自己这件心事,令他灵台清明,心潮澎湃,圣心大悦! “本王从前打了胜战斗不曾这样欣喜,原来情爱于我们这些老不死的神来说,也是件值得琢磨的事情!”凤翎王将她搂得更紧,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可是他的声音是轻缓的,温柔,如沐春风的滑进黎月的耳畔:“黎儿,本王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可是黎儿真的很害怕,这种天大的恩典,黎儿很怕!” “本王的宠爱,就这么令人畏惧吗?” “嗯,就像天上掉下的馅饼,黎儿怕,是老天爷给我挖的一个深渊,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她抬起头摸摸他的下巴,听说凡间的男子成年后都会长胡子,拉渣的胡子,可是她从未在王的脸上见过。不仅没有见过他长胡子,这吹弹可破的肌肤,连女子见着都会神魂颠倒;这相貌,实在是,连女子都自愧不如。 凤翎王握住她的手:“笨丫头,有我在,我会护着你!” “不好不好。若是让朝臣知道,黎儿魅惑君上,搅乱朝纲,大祭司德行有亏,定然会掀起一场风浪!到时候讨伐黎儿的,会不会还有天君老儿呢?我抢了他侄女的心上人,是不是要遭天谴啊?” “想得真多!即便是先天君阿修罗,也会给本王三分薄面,天君老儿敢办你,尽管来试试!” 贵为天地之子的他,还没有怕过谁。 “王,您是几时开始知道,黎儿是、是女子的?” 耳边是一声嗤笑,摩里黎月被他的笑声惹得面红耳赤,自己这么傻,这些年,都是他在维护自己吗? “王为何知道了,也没有责怪黎儿,还袒护黎儿?” “你除了隐瞒女子身份,还有更大的错处吗?” 摩里黎月抬起头与他对望,海蓝色的眼瞳里倒影着她的紫色银眸,发现原来自己的女子装扮也有几分姿色! “难道……” 她的眼中,伟岸的男子,顾盼媚眼生波,望着她笑如星辰,宠溺的眼神,是从未在人前显露的。 “王,莫不是很久以前就喜欢黎儿,才维护我的?” 他不语。 “王是不是知道了,才换掉碧云殿里内殿里的宫仆,全是女子?” 他还是笑而不答。 第148章 爱上神,或是魔 碧云殿。 摩里黎月昨夜从昭河殿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蒙的,她想不出自己是怎么结束和凤翎王的坦诚相对,他所说的每一件事情,无一不让她难以消化。 为了躲开所有人的视线,她穿上了王给自己的大袍子,趁着夜色,避开了宫人,戴着帽子火速地离开了昭河殿回来。 夜色里,只有青石路上的一片水光星影,她裹住自己的脸,低着头快步的没入夜色。 此时此刻,她的脑袋里乱成了一片,他,她……这些她亲近的人,为何一个个都给了自己许多的难题,为什么总是要把最坏的选择放在自己手里,她心乱如麻,欣喜又害怕,受惊又难过。 欣喜的是,她爱慕着的那个神尊,心里竟然也将她放在心上,他许自己南珠台,许自己一世的承诺;难过的是六姐今夜欺骗了自己,利用她的感情,欺骗自己与她互换了身份,去接近她喜欢的人,还将自己推给她的心上人,她不明白即便是想要得到荣华富贵,为何还要再伤害别人和自己,那不是她的心上人吗?她为何这样作践苍释的情义? “大人?” “云栖。”摩里黎月摘下帽子,露出了自己的脸,仍是一身的女装,可是她今夜已经无力再与云栖解释了。 “大人!你、你怎会在外头回来?这身女子装扮……啊,今夜出去的难道是你……” “我累了,你去歇息吧,不要来扰我。”她推开自己的寝宫大门,跨步走进去后随手掩上。 云栖站在她的寝殿外面,思忖半晌,最后悄声的离开了。 主子刚刚的那副神情,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昭河殿那处并没有传来任何旨意,她今夜究竟去了哪里,云栖看她刚刚的神色,此刻并不是询问的好时候。 摩里黎月卸了装扮,换回自己的裘衣,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被单在床尾被丢弃在一旁,她睡不着。 在床上滚了许久,还是没有一丝毫的睡意。 黎月一闭上眼,就想到了那双海蓝色的眼瞳,翻个身,脑袋里又都是苍释副统领那惊讶的脸色,睁开眼镜,又想起了六姐对自己做的事情。她翻覆了一夜,直到启明星升起,宫中的夜色渐褪,她还是没有睡得着。 一夜无眠。 她抚摸着额头上那不会再隐去的法印,这朵艳丽的鸢尾花,难道,就是凤翎王发现自己女子身份的封印之由吗? 她想不透彻,凤翎王天眼窥得天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命中的劫难,都被他化解了去,也不知道,这百余年来自己闹了许多许多的笑话,折腾了一出又一出的戏码,在他眼中,可能都只是孩子嬉戏的把戏而已。可笑她竟然还以为自己扮得很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份荣耀,恣意妄为的纠缠他。 全是笑话。 “王,这么多年,你究竟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态,在看我长大的?” 她将脸埋入被窝中,盖住自己的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还有长姐那边,是否要告诉她,可是如若告诉她,要如何与长姐解释,凤翎王不但没有追究自己的欺君之罪,还欲要许她南珠台为聘;若是让长姐知道,自己竟然糊涂的爱上了那位神尊,她会有多生气。 她从被子中探出脑袋,伸手在空中幻出了一个紫金盒。 一只扑闪着翅膀的小妖精从盒中苏醒,睁开眼睛后看见她的主人,飞扑过来:“主人!” “路卡菲,我有件事情,无人可说,我只能与你说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路卡菲扑闪着闪亮的翅膀,绕着她飞了一圈,舒张筋骨;然后在她的被子上停下来,“嗯,您说吧?” 她轻点她的小巧脑袋,真漂亮,妖精长得可真好看,可惜她们只有一只巴掌大小! “主人,您又忘了,妖精成年进化以后,是可以幻形的,待我进化了,就是大人了。” “可你即便再进化,也只是一个七岁小儿的模样,与你现在又有何差别呢?” “主人,我们妖精,可比你们人类大了几千岁几万岁都有的,你们觉得我们是小儿模样,那都只是虚幻的法相!” “好了,不要争这个,我与你说些,我现在很闹心的事情。” “主人可是想说,您欺骗了凤翎王之事?” 摩里黎月挫败地叹气:果然,护灵与自己心灵相通,黎月不用说,她都知道了。 “主人,爱上我们伟大的凤翎王并不可耻,您如此内疚惭愧,是害怕受到族人的谴责吗?” 摩里黎月耷拉着脑袋:“路卡菲,我……我是大祭司,是祭司所的主人,我的职责是守护冥海。可是现在,我糊涂了!” “第一次听见你的心声时,我觉得很开心,我第一次与另一个人,拥有着同样的场,就像嵌入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当我发现,主人伤心、难过、开心、快乐,我都可以听见,我真的觉得自己无比的幸福,因为你不用说,我都能知道,就像我是你,你是我。” 这是她心底的答案,路卡菲与自己,越来越有默契。 “主人,路卡菲是妖精,我们一生很漫长,与神一样拥有非常长的寿命;我出生以来,只懂善恶是非,只懂机杼织造,但是我不懂情爱;可是路卡菲明白,您爱上了神,与您想要守护冥海,都没有错,你没有做错什么。” “真的吗?那如果我告诉长姐,她会不、会不会很生气?” 路卡菲盘腿坐在她的被子上,小小的个头,可爱灵巧,眨巴着大眼睛。 “你说,要是六姐知道,王发现了我的身份,会不会、也生我的气?” “嗯。沙莎祭司会怎么想,我不知道;可是安雅祭司,在我看来,即便她成了新妃,她也不该生气的,王是冥海之主,他心系谁,想宠爱谁,都是王的权利,就好像他想要将你留在身边一样,宫中又有谁敢谴责他!选择你的是凤翎王,不是安雅祭司。你心中那支部族,在我们妖精眼中可能只是沧海一粟,他们或许今日谴责你,可是来年日久,又有什么是能够恒久不变呢?主人,活在别人的心中,这个担子太累太沉重了。所以就算你爱上了伟大的王,一时有些令人难以接受这个转变,可他在你心中从来都是那个王,不是吗?” 摩里黎月扶着脑袋,这么分析,有点道理。 路卡菲飞过来,抱住她的脸蹭一下:第一次听见你心里的秘密时,我觉得我的主人真的很棒,你爱上了一个很了不起的神,是我们妖精,最崇拜的神! 主人,不要害怕,所有阻碍你跟随自己心愿的人,都不需要在意,他们又不能体会你的心你的感受,没有资格责备你爱一个神或是一个魔。 摩里黎月眼眶湿润,用力的点头。 第149章 孽镜台吞噬死魂 时间在摩里黎月的恍恍惚惚中过去了半月,那夜过后,她起初再见凤翎王总有几分扭捏,凤翎王也看在眼中,并不强迫她立刻回应自己,总归还是孩子心性,凤翎王的耐心是极好的,漫长的岁月,他最不怕的,就是时间的蹉跎。 只是下了朝,摩里黎月就退避三舍地飞奔回祭司所或别处,一刻也不敢多停留,像有什么追着她的小命似的。 身后是凤翎王平静,而专注的眼神,随着她渐行渐远渐快的背影,那背影就像一只狂奔的兔子,急躁不安,假装着镇定,伪装着坚强,粉饰太平。 羿天看看凤翎王的脸色,说:“神官大人近来醉心公务,倒是迫不及待啊,每日下了朝,健步如飞。” “是吗?我可听沙莎祭司说,近日她却很不专心。”凤翎王唇角微抿,上扬一个弧度:“想来” 榈木星爷从后头端来一壶茶汤,递给凤翎王一杯茶,汤色青翠,茶香怡人:“王,这是刚摘的千叶茶,您尝尝。” 凤翎王接过,抿了一口,点个头。 榈木星爷走上前也递给了羿天一杯,“公子,也尝尝?” “羿天谢过星爷!”他接过,也尝了一口。 “榈木,今夜起,准备些夜宵的吃食,近日本王得了两副墨宝,想练练手。” “老奴记下了。”榈木星爷俯身走个礼。 他又喝了一口茶,“茶不错,这个秋季,就它吧。” “是。”榈木星爷又再给凤翎王续上一杯。 说完榈木星爷就端着茶壶,退回内殿去忙活。 “羿天,过了望日之后,遣陵姬入昭河殿侍候掌灯。” 羿天恭谨的答道:“是,羿天也记下了。” 凤翎王摇晃着手中的茶汤,低吟一句:“加上黎月。两日一轮替。” “是!” 丑时,昭河殿。 “报,一殿秦广王求见!” “秦广王?难道、幽冥司出了什么事情。” 榈木星爷一个惊神,这十殿魔君平日从不轻易入宫,若是有事皆会拟个文牒折子遣人送来;此时已是丑时,再过两个时辰凤翎王就该起身了,秦广王竟然在这个时辰来觐见,是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 “先请秦广王至偏殿稍候,我去请示。” “是,星爷!” 半刻钟后,凤翎王一身月牙白的长衫,黑色的长发整齐的披散在脑后。 秦广王见到凤翎王,俯身作揖:“星夜觐见,实属紧急,请凤翎王宽恕则个!” “无妨,本王向来浅眠,正值昼夜更替,你星夜觐见,本王自然不能避而不见,坐吧。”凤翎王走到凭几坐下,伸手请他也入席。 “谢凤翎王体恤!”秦广王应声落座西座。 “不知凤翎王这几日可曾觉察到,十殿出了异样!” 凤翎王见他神色里隐隐的慌乱,问:“何事令十殿惊慌?” ”事关地幽。” “地幽?”凤翎王摆弄着手中的一个小物件,是一枚透明的小珠子,丝丝缕缕的寒气自珠子中溢出,甚是剔透。 秦广王一脸的忧思,为他那本来就绷着的脸多添了五分的严气。 “昨夜小王正在审理业者死魂,怎料那孽镜台忽然灵光大作,照得神鬼睁不开眼也就罢,那本应照镜凡世善恶的死魂,竟然生生被吸入了孽镜台;更蹊跷的是,同与小王有如此诡异之事的,还有二殿,三殿,十殿!” 孽镜台前无好人! 孽镜台,又称业镜台。死者入幽冥司,凡照孽镜台,皆是照凡人多行恶事者生平,入台照过之后,批解第二殿,用刑发狱受苦!而善业者,无须照镜,功过越大,灵性光明,则可越向十殿发放,或投生转世,或指引飞升成仙入天界。 只听那秦广王又娓娓道来:“待到今日子时,五殿阎罗才发现是地幽出事了!一番的比对之后,十殿查出那被吸入孽镜台的、本该堕入修罗道的、判入诛心小狱的,名字皆从小王的生死簿上消失。这天地间,这个人的生平、过往,功过业报,竟然一下子全都通通消失了,甚是蹊跷!遂,小王与几位魔君商量后,决定来请示凤翎王,是否窥得先机。” 凤翎王看着他,孽镜台吞噬死魂,且是恶魂!魔界,必然是有一场孽债要偿清,只是不知是何因缘扰动了地幽,给了这十恶之灵机会。 凤翎王掐指在手中沉思一会儿,心中大抵通透了几分,说道:“此事,你等上报天界已否?” “想来凤翎王接掌魔界,十殿自然先以凤翎王为先;承蒙王的宽厚,幽冥司向来自辖自治;此次事情蹊跷,况且您是天地之子,这地幽之中的恶灵,想必也唯有您,才能够想出一个最妥当的法子来解决!” 凤翎王半晌才放下手中的珠子,幽幽地轻启唇角:“昆天印!” “昆天印?”秦广王惊诧的道:“您是说,遁世已久的至尊摩珂的法印!” “本王记得,千万年前,阿修罗执掌六界后,为镇压天地的万鬼怨气,想出了一个法子。那地幽之中的十恶之灵,是他,封以他的昆天印,集中在一处镇压!” 昔日阿修罗为了制服这些万鬼,统四海的神仙,收集了整一个万年,才将这四海清理了个干净。 可收集了之后,这鬼东西它消化不了,还会继续吸食各种天地怨气、怨灵、恶鬼,壮大它的力量;阿修罗本欲再找出一个仙境来净化它,但是思来想去,四海八荒能承受这样一团乌烟瘴气的载体,的确不好找。 后来,是一位天尊献策,言道幽冥司的地幽乃是上清三明慧境,若将它置入这处幽幽之地,再封以阿修罗的昆天印,恰是最好的处置方法。 秦广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彼时阿修罗王执掌六界时,自己还未承幽冥司一殿魔君之位,所以对于先天君阿修罗这等久远的事迹并无听说。 “你们幽冥司奉守十殿,但日久弥新,想必也仅有几位魔君听说过阿修罗的战纪,不晓得地幽里的那只恶鬼,也是情有可原。” “的确是小王孤陋寡闻了!” 第150章 烫手的山芋 “此事想来,可能与阿修罗遁世有关。” “难道是地幽之中的封印,松了?” “嗯,阿修罗遁世已十五万年,那十恶之灵,本就集天地的万鬼怨气,匍匐在幽冥司的这些年头,终于趁着昆天印变弱了喘口气,想必更是猖獗的吸收了幽冥司的恶魂,吸收了更多的怨气,意欲冲破封印而出!” “既然凤翎王知道镇压此妖物的是何手印,那就太好了!” 凤翎王目光淡然,摇头:“摩珂之印,一旦施法,不可解,不可破,不可转移!” 秦广王听完,更加忧心忡忡:“难道贵重如天地之子的凤翎王也不晓得,昆天印的解法?” “昆天印乃是阿修罗自创的法印,要解,须得阿修罗亲自来施法。” “那,凤翎王可有法子不动原来裂开的封印,再加施一个法印,封住那十恶之灵?” 凤翎王淡然的抬起眼眸,接下来说出的话令秦广王都为之一颤:“秦广王果真是不了解阿修罗,他是天下霸主,他的东西,即便是本王,也不能轻举妄动!” 秦广王眉头深蹙,心头沉甸甸的投了一块巨石,那十恶之灵汇聚了太多的怨气,现下还吞噬了恶灵,吸收了力量;当下昆天印有所松动,也不知道何时就镇压不住。“那……这!这可怎么办?” “你们幽冥司掌凡尘生死,阿修罗遁世十五万年,难道你们竟从不曾发现他的踪迹?” 十五万年,哪怕是转世为一个凡人,至少也该活过了百世了吧。这样多的机会,怎会连一丝气息都遍寻不到? 秦广王无奈的摇头叹息:“凤翎王也知道,至尊摩珂乃是执掌三界,再统治魔界为尊的神尊;我等小小的幽冥司,又如何能掌控得了他这无上大乘的神只踪迹!他从前执掌魔界之时,这生死簿的规矩还是他定的,他太清楚如何能避开十殿追踪了,要想找到他,如同大海捞针啊!” 现下摩珂阿修罗存心要隐了自己的行踪,当真是揪心。 “如此,本王再琢磨琢磨吧。” 昆天印是阿修罗的法印,若连凤翎王也为难,确然不是件容易事。秦广王无奈,也只好如此了。 凤翎王忽然正色道:“传本王口谕,座下听令。” 闻言,秦广王起身,单膝点地作揖。 “两件事:即日起,本王命你十殿发出幽冥阴兵,于四海搜寻阿修罗仙踪,十日呈报一次。二,着人如实上报天界,但不可妄动昆天印,否则六界恐会生灵涂炭。” 秦广王心知这是件难事,可是凤翎王亲下旨意,不得不从,他垂首领命:“是,谨遵凤翎王神旨,今日起十殿必倾尽全力搜寻凡间!” 凤翎王挥挥手:“退下吧。” “是,小王告退!” 待一殿秦广王离开,榈木星爷才悄声端着一盒吃食进殿:“王,想必您既已起身便不上榻了,老奴已备好早膳,您是在此处用膳,还是去往寝宫?” 凤翎王摆手:“就这儿吧。” “是。”榈木一边短处食盒中的吃食一边说:“主子今日起得早,怕是身子也不舒畅,老奴准备了这几味清淡的凉糕,素卷,银羹汤。” 他不知何时又将那颗剔透的珠子放在手中把玩,咋看是在把弄珠子,却不知道是在琢磨什么。 “召苍释觐见。” 见凤翎王神色颇有几分严肃,他摆开一应的碗筷,碟头,回禀道:“是,老奴这就去。” 他抬眼望一眼殿外的天色,与秦广王说话竟然已近一个时辰了,但此时未过寅时,天色依然暗沉,宫人四下皆在歇息,他又加了句:“莫惊扰旁人。” “是!” 未等榈木星爷走出门槛,凤翎王又唤住他:“榈木,碧云殿昨夜如何?” 榈木星爷返身,“一切尚好。” “嗯,你去吧。” 榈木星爷作个揖便离去。 凤翎王把玩着手中的物件,这颗珠子,若是送给文珠祭司,不知有无替代她那颗冰魄珠的功效。 其实阿修罗的昆天印固然霸道,可是也并非无法可解,他从前没事最喜欢的就是琢磨一些很难搞的东西;可不就让他这个万年大闲人琢磨出了个新东西。 若是他用自己的大明结,将那昆天印的裂痕补上自己的法印,融合大明结与昆天印,地幽之中的妖物,一时半会儿是肯定出不来的。只是,这个法子他从未用在妖物身上,不知道会有什么副作用,若是反噬,他不知会如何。 昆天印霸道,他的大明结无独有偶,正是与之相睥睨的法印! 但是,他先前与黎月已有了大明结之联结,若是他用大明结将地幽封住,如若一天,那十恶之灵再冲破封印,黎月的封印,也必会裂开。届时,他,黎月,十恶之灵,三者同命;如若陷入魔怔,恐陷入万劫不复! 远古的神只应运而生,又皆应劫羽化,为的都是护四海八荒的安宁。 若是这一个劫,是他的,那么,他当如何? 阿修罗封下的这十恶之灵,本该是由他亲手来了结,如今阿修罗遁世不复见,便就是他的劫数了吧。 有机会的话,凤翎王也想要见识见识,那位令绝情忍性的修罗王为之动容的狐族少帝。听说这位小娘子,一心修佛修缘,造善业,渡劫入凡时便是精修岐黄之术,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更是发了宏愿,此生不为仙,也势要成佛,渡化众生化七苦。 历劫飞升后的小狐狸却没有忘却在凡间的宏愿,为了修得大乘佛法,能得道成佛;竟然将阿修罗气得毁了苏悉地三殿的佛坛,此举惹怒了众神众佛,诸神却碍于拿摩珂无可奈何,只能怒!也是千古第一神,才敢如此大胆行径,不若是徒惹了那只小狐狸的修业,更是无可奈何,小狐狸一气之下,再跳入了轮回而去都不愿意见他。 如此看来,还是个烈女子,不屈不挠! 这阿修罗怎么说都是四海八荒的第一美男子,竟然还入不了一只心高气傲的小狐狸的眼? 阿修罗啊阿修罗,你追你的小娘子去了,却给我留了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甩手掌柜当得真真是爽快。 第151章 离开地面更远 深夜,羿天从清水泉路过,准备去典书阁翻阅几册古籍,聊以慰藉这无聊的卯夜。一裘青色的锦服贴身和衣,黑发齐腰,用一条青色丝带松松地系住,慵懒华贵,再侧看那张俊脸,宛若人间的美人,公子如墨玉,当世无双。 摩里黎月本来坐在泉水旁,嘴里叼着一根无根草,拖着腮帮,老远望见这个翩翩公子,眼前一亮: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他长得如斯好看? “翩翩贵公子,不入地狱不成仙!” 羿天听见有人在说话,且声音熟悉,他站住了脚步,回头看一眼,这清水泉旁边,水篙已有半人高,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否藏在了水篙后? 他站定了,唤了一声:“何人?” 彼时摩里黎月抱着膝盖,蹲坐在半人高的水篙后边,羿天自前方自然是瞧不见她。 “黎儿,是你对不对?” 摩里黎月伸出手,举过头顶,摇晃两下。 羿天会心一笑,走近了,看见水篙后面蹲坐着的摩里黎月,白衣素衫,冠发贴脑,露出她光洁的脖子,夜色下,这个丫头,出落得越来越清丽可人了。 “我就知道是你!神官大人怎地又半夜出来溜达,还不歇息?” 摩里黎月吐掉嘴里叼着的那根无根草,两眼呆滞的目光,视线慢慢越过水篙,越过青衫,越过领口,越过削骨般的下巴,鼻子,黑瞳。 “我近几日和伦夜星官打赌,输了他三坛花酿,还要替他值夜。” 羿天闻言,“哦?朝堂上言辞犀利的白银祭司,竟然输给了区区一个伦夜星君!” “他与我打赌,你卯夜必然会路过此径。”摩里黎月歪着脑袋,伸出食指,指向羿天:“你看,我输了。” 羿天一时语塞,这两个人,已经无聊到这种消遣自己来消磨时间的田地了。 摩里黎月忽而又垂下脑袋,拖着自己的腮帮,“本座统御祭司所,引领子民,却输给了一个伦夜星官,委实是憋屈。” 羿天越过那半人高的,绿嗷嗷的水篙,走到她面前。 一双滚银边的靴子闯入她的眼睑,小腿健硕,声音从她头顶传来:“黎儿,夜深了,回去歇息吧。输了便输了,伦夜星官不过是找到了我定期来典书阁的规律,以此讹了你一回。” 摩里黎月半晌,终于坐直身子,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我,睡,不,着。” 羿天的大手掌覆在她的脑袋上,轻拍两下:“你是不是有心事。” 摩里黎月伸手撇开他的手掌,别过脸:“哪有什么心事,本座好的很。” “可是因为上月,王拘着你不许去舞会的事情,还在怄气?”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多少日了,摩里黎月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她心里烦闷的,是那夜,凤翎王与她言说的一切一切,那些她不愿意相信和不想相信的真相。 羿天问道:“黎儿,你喜欢水迷宫吗?” “黎儿,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不是喜欢这里。你渴望自由,渴望如风如雨的漂泊,而不是拘谨在一处,时时刻刻戴着一张白银祭司的面具,睥睨众生,傲视群臣。” “不!黎儿是水迷宫的守护神,当然是喜欢这里。” 羿天拍拍她的后脑勺:“你喜欢的……是那个神!” 黎月攸的站起来,“你在说什么啊!”她轻松的耸肩,“怎、怎么回事嘛!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开玩笑!” 羿天只是不做声的看着她,看着她不说话了。 黎月干笑三声:“呵呵呵,我就先回去了,回头等我空闲再和你聊天!” 羿天看着她急促的步伐匆匆的背影,眼神幽幽的飘忽不定,黎儿,你就这么自欺欺人吧,再欺骗自己再久一点也没关系,这样也好!他忽然笑了,这样就好! 如果你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只心上的人,就会离开地面更远了。那么辛苦的人生啊! 我前生的那些尔虞我诈,都没有为我身后留下一朵花,我以为入了土,便是入定的永恒,可是现在我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不人不鬼,不知道怎么写我的后半生,我就只是在这世上逆流,冷眼旁观所有的一切,陪伴那位,直到我无法呼吸! 第152章 摆官腔 入夜的昭河殿,更加的深沉,这座水迷宫全是凤翎王的手笔,韵调也正如凤翎王的气息,深沉静默。 摩里黎月提着琉璃宫灯,踏着碎步,缓缓在榈木星爷的牵引下,步入了内殿的书房。 走到了凤翎王的书案前,她举手作揖:“王,今夜是臣给您掌灯。” 凤翎王站在书案前,执笔挥墨的手没有一刻的停滞,嗯了一声。 榈木星爷就此退出去。 摩里黎月挂起琉璃灯,拨弄一盏烛灯,方才走到凤翎王的书案前。 案上摊着一副墨宝,已然完成了,正在风干;而凤翎王正在做一副新的。 “黎儿给您研墨吧。” 凤翎王没有回话。 摩里黎月便径自拿起了墨条在砚台上打圈。 打了一会儿不见墨,摩里黎月嗯一声,这墨着实干透了,竟然无墨汁。 她幻出一碗清水,正欲要往砚台里倒。 “你干……”凤翎王话未说完。 摩里黎月一碗清水已经半数倾倒在砚台中,被凤翎王一问,注意力都被他吸走,碗中那剩下的半碗全然倾倒进去了,水花哗啦,从砚台里满出来,流到了书案上。 后面两个“什么”字没说完,凤翎王凉凉的看着她这一碗水将自己刚刚临完的一副墨宝全给毁了。 “啊!” 摩里黎月惊叫,“对不起对不起,王,我、我不是故意的!” 摩里黎月脸色骤变,直勾勾地偷瞄凤翎王的脸色:“我、我刚刚只是想,加一点点水!” 凤翎王也不怒,只是眼神从她脸上扫过:“这千年的宝墨,要以灯油为辅,方能研磨出好墨,你堪堪一碗清水,倒是毁得起劲,连带本王的新作,都成祭品了!” 摩里黎月讨好地讪笑道:“要不、要不,嗯,黎儿再给您换一方新的砚台?”王不是很喜欢收藏这类文房四宝嘛,他手上肯定有很多好存货,换一方新的不就好! “是不是要收一下你什么本利?毁了本王的墨砚,岂不白白便宜你?” “要不,黎儿给您捶背?” 可能觉得这个建议毫无建树,见凤翎王不为所动,摩里黎月赶紧撤了那碗水,乖巧的一旁呆站着不敢再动了。 凤翎王将东西撤换了一些新的,物件全整理了一回新的,再上新的灯油,自己动手研墨,这回,摩里黎月全然都是不敢再多事干了坏事。 这段插曲,为今夜的掌灯服伺平添许多静默,凤翎王依然在写字,一旁默默的黎月也不敢有其他动作,安静的侍立在旁。 凤翎王心里思忖着,听见黎月的心声,也知道她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原来少女家的心思,都是这样混乱么? 他忽然说: “今晚留在昭河殿,嗯?” 黎月惊讶地瞪大眼睛,猛地直摇头,“不行不行不行,虽然不是作为女人留在您身边,传出去陵姬也会杀了我的!我不能!” 凤翎王非常想要告诉她:那你就作为女人留在我身边吧! 可是他知道,这样只会将她吓跑! 他放下笔,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哦?那你试试能不能走出大殿!” 她在凤翎王身边,心神混乱,怎么也无法阻止自己的心乱如麻,心里七上八下。“王,您怎么能陷我于不义呢?一旦传出去,摩里氏的荣光尽毁于我!求您放过我吧!” “黎儿,本王不过留你掌灯写字,你这般推脱是什么意思!” “王心里若真是想着写字,臣请宫娥来吧,臣疲乏至极,还请容许臣回去歇息。” 他的手指拂过纸面,案桌上立刻又换上了一卷全新的皮纸,笔墨也已经翻洗过,连砚台里都沁出油墨。 他以眼神警示地看着她:“你跟我摆管腔?你在谁的面前摆管腔!” 黎月皱起眉头,“王息怒!” 他抬起黎月的下巴和自己对视,“你知道这片海是我的脾气,不想我泛大水,你就别招我生气!” 这个神! 黎月无可奈何,诺诺地道:“臣知错!” 掌灯只是个简单的事情,这一夜黎月觉得特别难过,凤翎王时不时抬头看她,那双眼睛像鬼魅一样幽冷,又像寻常男子看见自己欣喜的女子般隐忍,深邃乌蓝的眼瞳时而温和时而深沉,她总觉得不自在。 以前从不觉得站在他跟前觉得不自在,如今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压根站不住了! “你乏了就在榻上躺下,我还要写一阵子。” “不必了,臣不困。” “黎儿,我若要强迫你什么,你能躲得了?” 想想也是,黎月给自己找个舒服的位子,做她的大梦去。 “臣遵命。” “嗯,去吧。” 第153章 卿相威仪 摩纪一百一十四年,祭司所将摩里氏第六子——摩里安雅,二等神官撤职,祭司所除名。 摩里巫族举荐:摩里安雅,时年两千八十六岁,惠善聪敏,秀美端庄,择入甄选后妃,召为侍仪。 摩里黎月端坐在祭司所的主殿内,下属星官呈上的一份封礼文书,等着她的批示,这是自己的六姐要经过三司的见礼文书,她的神官之职已经撤下,如今是一个无官位无职权的巫女;等待着这份封礼文书批示之后,三司会审通过,获册宝后,便是后宫的侍仪,正式成为了凤翎王的后妃。 摩里黎月一字一字的盯着上书的:慧善聪敏,秀美端庄,心中苦涩和犹豫,无法言说。 她心中,难道没有苍释副统领的位置否? 若是无意,又何为相邀逛花灯会,又何为苍释副统领那夜又震又讶的受伤神色,为何凤翎王握住自己的手腕之时,他一股不罢休的气势,非要争个你输我赢,若不是那夜,他看清了帽檐下是何人,只怕要动手打一场! 如果她爱慕君上,自己定当没有阻挠的理由,可是一来她心中已有意中人,二来君上对她并无意。 摩里黎月的手指在文书上来回的抚摩,心中烦闷又气闷,六姐啊六姐,你我同为姐妹又是官僚一场,叫她拦,还是不拦,难道荣华富贵,一世垂名,都不如你得到一个人的倾心以待可贵吗? 她越是想得透彻,越是心中气恼。愤得将书案上的一堆文书全数扫落地上,吓得座下侍立的小星官瑟瑟发抖的跪下。 “大人,可有不妥?” 她烦闷的喝令:“出去!” 小星官颤颤巍巍的作个揖,静默不敢言,匆忙退出去。 旁座的笛牟祭司其时已在旁看了她一刻在发呆的样子,自然更是将这个过程尽收眼底。这位白银祭司自成年礼后,总觉得是一夜长大的性子,有时是孩童般的可亲,有时,却真是有几分凤翎王的威严与脾气,倒是真的像是凤翎王一手调教出来的卿相威仪,随了凤翎王。 可于殿中这样莫名地发飙,却是不多见。 笛牟祭司在旁思忖半晌,埋头疾书的手略顿了一下。 正在犹疑是否开口与白银祭司询问个仔细时,摩里黎月已经先他一步,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他放下笔,起身:“大祭司。” 摩里黎月将她刚刚一直在看的封礼文书放到他面前,“本座审阅这封礼有不妥,笛牟祭司心细,可与我参谋参谋?” 那封礼文书,其实早已是过了他、摩里沙莎、洛离祭司三人审阅过,没有异议,才将它通过的。可,不知出于何缘由,昨日撤职安雅祭司的布告,她批的时候,也是今日这般的烦躁神色。今日文书呈上去,她又是这般的烦闷神色,没想到她会为此发火。 都说摩里氏的族人世代奉忠,更是和睦和爱,这位安雅祭司平日也与大祭司感情甚笃,不知道她是在烦闷什么。 笛牟祭司视线落在那封礼文书上,这明明是一份没有错处的文书,如今她是希望自己能挑出一个错处来? “这封礼的流程繁琐冗长,大祭司觉得不妥,不如我与洛离、沙莎再斟酌斟酌后,再呈给大祭司。” 摩里黎月微微抿唇:“嗯,笛牟祭司是个聪明人,有你办事,本座甚是宽慰!” 笛牟祭司心头发疑,可是这文书就是要打回来,沙莎是摩里氏的长姐,必然也是要问个明白;平白无故再将他们三人通过的文书退回找个错处,沙莎并不好糊弄。 族人入宫为妃,怎么看都是件大喜事,不知道大祭司拦截这份文书,她们姐妹二人,意见相左,究竟是何意呢? 笛牟还是收起文书,“是。” 摩里黎月满意的点个头:“我有事要入昭河殿禀告,我长姐那处,就劳烦笛牟祭司多多斟酌了!” “大人可否示下,这文书,何时,方为妥帖?” 摩里黎月眉头深蹙:“就、望月过后吧。” 便是一月为期。 笛牟祭司作揖领命。 看着摩里黎月远走的身影,笛牟祭司头疼的握着文书的手,压在了书案上。自古男强女弱,可偏偏摩里氏的女子,当真是有令人头疼,胸闷气短的本事!族中女子的脾性,多是秉性刚毅,确然,巾帼不让须眉。 摩里沙莎作为摩里氏的家主,事关族人,封礼文书若是拖沓个一月两月,她不来找自己才令人发汗。 这个“错处”,可是要好好地、斟酌!只是,先得罪沙莎呢,还是先得罪安雅,就是后话了。 第154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神机营。 “报,统领,外头来了位贵客。” 在炉火前搅弄铁水的苍迦统领光着膀子,露出精壮的肌肉,大冷的天,他却光着膀子,身上还有汗水。 他放下铁铲子,拿起一条毛巾擦汗:“何人。” “白银祭司。” 苍迦扔掉手上的汗巾,祭司所与神机营向来各司其职,这位来作甚? “请到偏厅。” “是!” 摩里黎月在一个护卫的引领下,走到了偏厅位置,护卫是个只懂舞刀弄枪的糙汉子,自是也不多话,只是客气的请她稍坐,便退出去外头守着。 摩里黎月坐在一张木椅上,目光所及都是些有年头的东西,这偏厅,弓藏刀器,无一不显出主人的喜好和品味。 苍迦换了一身玄色的长衫,裹衣束脚,行路如风,走进偏厅,入眼是个小公子的模样,坐在一张木椅上,正认真的凝视着墙上的一幅图腾。 他故意走出了一点声音,走到了与她两丈远的地方,让她能发现自己的存在。 摩里黎月看见他,站起来,抬手做个揖:“想必这位是苍迦统领,在下摩里黎月,不请自来,叨扰了!” 苍迦越过她,径自走到她对面的木椅上坐下。 摩里黎月也坐下。 “客套就不必了,不知神官至此,有何指教。” 神机营直辖凤翎王,别说访客,平日里宫人连路过都不愿意多留一步,这位白银祭司反倒不请自来。 “在下也不绕弯子,我想帮自家姐妹,与令弟讨一门婚约。” 苍迦统领寒若冰霜的脸,没有一丝的变化,只是默然听她的下文。 见他纹丝不动的盯着自己,摩里黎月感到这股强悍的压迫感,真是与凤翎王有得一比,还好自己平日在凤翎王跟前磨练出了一副非常好的心态,不然此时肯定被这块寒冰给吓退了。 “令弟相貌德才皆是上品,此次在下厚着脸皮来讨这门婚事,确实有些唐突……” 苍迦统领忽然开口打断了她:“既知唐突,就不必来。” “但据我所知,令弟与我的姐妹,知己好友;若是能促就一段姻缘,也不失是一桩美事。” 苍迦统领脸上依旧是毫无动容,回的非常果断:“若你说的,是那位已入宫等待三司见礼的女子,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是谁选择了更荣华的前程,弃了谁。” 口气虽然平静,但是言辞里尽是反讥。 “令弟是堂堂魔焰军的副统领,也是前程无限,并不比作为一个侍仪差,若是令弟愿意与我族联姻,两情相悦,也是一段佳话!我们巫族女子向来豁达,敢爱敢恨;此次我六姐只是一时蒙了眼,若是令弟能够及时拉她一把,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弟弟的姻缘,上有凤翎王为他赐婚,下有本座为长兄!神官何以觉得,一介凡人,就配得上我弟弟?” “身份、地位,不过都是身后名;能与一人倾心相待,和合恩爱,才是难得!” 苍迦统领眯起眼睛,看来她是为了阻止这个女子成为后妃,才到这里来找他。 苍迦统领半晌没有回话。 摩里黎月又接着说:“你必然也知晓令弟与安雅的情分,若是成全了他们,在下会记得您的大恩!” “我没猜错的话,令姐对你今日之举并不知情。此非她所愿,即便我成全你,也成全不了一个一心向荣的女人!”苍释统领起身,“恐怕你是白来了,请回吧。” “我是祭司所的主子,我可以拦住封礼文书,当然也有能力可以拦下后面的三司见礼,封仪的册宝!若非他们二人彼此有请,我也断不会来这里的!” 苍迦统领回以一个冷眼,听罢就要走。 “大人,难道你就不想让令弟得偿所愿吗?” 他回过神,看着摩里黎月的眼神满是不屑:“我弟弟是我一手带大,没有任何人可以随意糟蹋他!尤其是,利欲熏心的人!” 摩里黎月晓得与他无法再说下去,便说:“那我想见见苍释副统领。” “巫族女子这般了得,连魔焰军副统领都玩弄于鼓掌,何惧无大好的前程,大祭司今日所说的种种,皆是你一人的妄为。我弟弟,无需理会这些俗事,你走吧!” “我不走!我今日一定要见到苍释!”摩里黎月紧随其后,“他要不要安雅,应该让他自己决定!你这样拒人千里之外,是不是害怕令弟有了情人,就忘了你这个兄长!” 苍迦统领回身便是一个手刀,直直地劈到她眼前。 摩里黎月一个愣怔,眼看那手刀便要落到自己眼前,措手不及。 苍迦是武将,更是领兵打战的神将,摩里黎月即便修为甚笃,也不及一个神将这个攻击迅猛。 摩里黎月额上的发出了烈焰般的圣光,鸢尾花又显形了。苍迦一惊,凤翎王的法印!他的手刀在她鼻子一寸的地方刹住! “哼!仗着君上的荣宠,才这般恣意妄为么!” 摩里黎月倒退一步,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她这几日才想了办法令它消退了几分,又用一些脂粉盖住了它,没想到苍迦竟然会对自己动手。 着实是出乎她的预料。 他收回手,睨眼看向她眉心的那朵鸢尾花,“前朝的大祭司,却与权谋私为自家族人谋私利,你是要以大祭司的身份来压我?” 摩里黎月眉头深蹙,“苍迦统领,你我皆不过是王的臣下,在下更没有以权谋私之意!” 见他又要走,摩里黎月冲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路:“苍迦统领,在家敬重你的为人,并无冒犯之意!但是事关我六姐与令弟的姻缘,您执意的拒绝,难道就不怕令弟因此而痛失所爱吗?” “你这个……” “兄长,”苍释忽然走进来,叫住了苍迦统领。“既然她找的是我,就让我听听看吧。” 摩里黎月转过身,苍释站在门口,脸上的神色平静,漆黑如墨的眼瞳,望着黎月。 苍迦统领眉头轻挑:“不必,你给我回去!” 苍释却说:“哥哥平日里,泰山崩于前都巍然不动,今日为了苍释,连累您动怒。” 摩里黎月:“苍迦统领,有些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 苍迦统领看向自己的弟弟,苍释副统领向他点头。 第155章 趁现在来得及 苍释请她入座。 “不知,大祭司从何处得知我与安雅相识?” 摩里黎月定定的看着他,这双眼睛,令人印象太深刻了,安雅喜欢这个人,她可以想见,她心中喜欢的是个怎样的男子,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姐姐,宁愿将自己推到这个人面前,要与自己过不去。 见他对自己毫无猜忌,摩里黎月心中舒了一口气,他没有认出自己就是那一夜假扮安雅的人。 “安雅是我的姐姐,有些事情,自家人总归瞒不住。虽然以前我确实不知道,那人就是久隐在宫中的魔焰军副统领!”摩里黎月正色道:“我今天来,只问你,你可愿娶安雅?” 苍释露出惊讶的神色,但是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我想你可能搞错了,我与安雅的确是相识了很久的朋友,但我们不是你想象中的关系。” “苍释大人,不会是觉得安雅如今连一个神官都不是,一个凡尘巫女,配不上您副统领的身份吧?” 苍释摇摇头,身份,地位于他这种武将来说,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安雅,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我看着她从一个小星官蜕变成二等神官,她说她要做一个了不起的巫女,要像族人一样侍奉神明,她做到了。” 摩里黎月反倒吃惊。他们相识相交两千多年,而家中,却无一人知晓此事!安雅将他藏得这么好! “她小时与我巧遇,入宫后我们又重遇,至此两千多年。若说关系深浅,大概就是彼此信任,得一知己千杯少的交情。但我未曾想过,要将她占为己有。” 摩里黎月眉头皱得更深,令她不安但是我未曾想过的是,安雅从未与我们提起过,可见她是将你保护得小心翼翼,就像她心上的珍宝一样,不让任何人知道,保护得妥妥当当!这样的知己,她怎会说弃就弃,她心中,定然有他的位置! “你们心中互相喜欢,为何,却不肯踏出一步,只这一步,你知不知道,这一步,或许就可以让你留住她!” 苍释的眼神莫测,“如果她想要的那些我给不了她,又何必给她期望,最后让她更加怨恨而与我分裂。摩里大人,你自小在君上身边侍奉,你最是明白,一个后妃,比起一个神官,两者地位如何。你说,安雅如今,是不是更近了她的目标了。” 黎月心中当然明白他话中意思。 纵然拥有很多的恩宠又如何呢?凤翎王给了陵姬许多的恩宠,可是她终究深闺寂寞,清宫萧肃,只是徒有恩宠,并没有得到爱啊。 黎月希望六姐能够得到幸福,而不是一个名号和无尽的荣宠,然后在冷清的深宫里,碟影重重,了此残生。 这个人就在眼前,只要她将文书拦住,安雅现在就来得及回头。 若是入宫的真是七夜,她反而还不会这样难过,毕竟七夜还只是个孩子,心中无挂碍,毕竟心境不同,结果也会不同。 “除非你要将大祭司之位,让给她。” 黎月无奈的叹气,“凤翎王的钦点,难道想让,就能随意让出去的吗!” 苍释点头:“所以,我们无法阻止她成为后妃,不是你我想阻止或不阻止,就能成事。” “大人,趁现在一切还能来得及!” 第156章 心意难平 苍释无奈的摇头,漆黑如墨的眼瞳,却定在了摩里黎月眉心的那朵鸢尾花印记,此印记,甚是别致,甚是特别。 摩里黎月急了:“大人!” “来不及了。若是在之前,我也许会觉得,安雅与我,像你说的或许还是可能的。” “为何啊!男未婚女未嫁!” 苍释还是摇头:“有些事情,或许是天意,只是不知道,成全的是她,还是我。”他的眼中似有犹豫:“安雅做出了她的选择,我、也一样做出了我的选择。” 摩里黎月并不理解他话中的选择是何缘由,可是她还是觉得苍释对于六姐,并非无情。若是无情,那夜为何那副样子,震惊,难以置信,受伤。 若注定有一点苦楚,不如就自己默默的承受,如此,也是一份自在的安然。 苍释做个揖,“告辞。” 摩里黎月盯着他魁梧的背影,这个男子,还是不为所动。 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摩里大人,听说你们巫族,有一种幻形术,可化作他人的模样,声音?” 摩里黎月木讷地点头。 “那,”他抿唇一笑:“可会有男子可幻形成女子?” 摩里黎月心中一滞,“这…副统领为何会好奇此事呢?” “本座前些日子遇到一个使用幻形术戏耍了我的人,若是找不到此人,心意难平!” 不管她说的是“有”,还是“没有”,苍释都是为了找出那一夜的“真相”,但是那夜不过是个意外,他要揪出这个人干什么? 她在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找到此人,大人意欲如何?” 苍释副统领上前一步。 摩里黎月瞪大眼看着他忽然一把将自己的手腕牢牢握在手心,“本座,觉得此人甚是可恶。本座绝地三尺,也要将她揪、出、来!” 她慌得一怔,“当真有这样的蛮子,竟敢连大人都戏耍!” 她又再问:“可、这与我有何关系?” 苍释忽然又张开五指,松开对她的钳制:“若是摩里大人知道此人的身份,还请记得知会于我!” 她讪笑笑:“一定!一定!” “嗯。”苍释朝她再做个揖,“摩里大人,恕不远送。” “客气客气。” 摩里黎月匆匆的步伐踏出神机营,心口竟然有一种被捉住小把柄的紧张。那一夜凤翎王并未把她的幻形术破掉,所以苍释副统领应是认不出自己的。 刚刚踏出神机营,远处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星官像发现了宝藏一样地冲过来,揪住她的广袖:“大人,大人!可找着你了!我打听了好几位神官才知晓你来了此处!我还去了昭河殿和您寝殿的呢!” 摩里黎月揪住自己的月白广袖,“哎哎哎,出了什么事情,慌张成这样!挽瑶,你这毛躁的性格与本座年轻的时候真是像双生的一样!” 挽瑶忍不住的偷偷摆出个“你是大人你说什么都对”的嫌弃眼神,“别说了,大人,笛牟祭司、笛牟祭司与沙莎祭司吵起来了,我头一回见二位祭司吵得如此厉害!沙莎祭司气得说要拟折子,上殿去弹劾笛牟祭司啊,此刻她正拟折子!你快些回去主持吧!” 摩里黎月凝眸神思,此事,怕是她为难了笛牟祭司招的祸,“嗯,别扯了别扯了,这就回去!” 神机营围墙上的两道玄色身影,登高远眺,神色各异。 “兄长无需忧心,我并未应承她任何事情。” 那双如雄鹰一样的锐利眼瞳,却只是望着那两道淹没在泥石小路尽头,冷漠的不说话。 第157章 施法多用,侵蚀己身 啊——! 当摩里黎月和挽瑶前脚踏进祭司所的时候,内殿传出一声女子的尖叫声。 摩里黎月心下警觉不妙,飞也似的飞奔进内殿。 可见到地上却有一个紫衣的女子,一边脸被火炽得血肉模糊,血水浓浓的浸湿了她半边的领口,触目惊心,疼得她在地上呜嚎哀叫。 “沙莎!” 笛牟祭司抱住了地上的紫衣少女,脸色惨白:“沙莎!” 摩里黎月回头推一把紧随其后的小星官:“魔医,快召魔医!” 本来,笛牟祭司与沙莎祭司两人面红耳赤的对峙在场,谁也不肯退让的架势;没想到笛牟祭司甩开沙莎祭司的时候,沙莎祭司撞倒了壁上的琉璃灯,那火上的灯油直直地倒向了她,火辣的灯油淋到她的左脸,只一眨眼功夫就红肿了,起了大小不等的水泡。那本来也是姣美的一张脸,此刻让人看得甚是唏嘘。 洛离在一旁也是急的急促不安。 “笛牟,发生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的……” 笛牟祭司抱住他怀中的紫衣女子抬起头瞪向那个说话的人,“我明明叫你等我回来,为什么不等我!” 洛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反驳。 啊…… 沙莎祭司痛得捂住自己,脸上的皮肉之痛让她痛到快要窒息。 笛牟祭司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抓到伤口。摩里黎月也蹲在她身侧,按住了长姐的胳膊:“大姐,魔医很快就来了!” 笛牟祭司忽然心中跃然一念头:“大祭司,烦请借你的冰魄珠一用!” 摩里黎月抬头,“冰魄珠?” “是,冰魄珠乃是至寒之物,可镇压她脸上的灼热疼痛!” 摩里黎月自然二话不说的将珠子从自己的香囊中摸出来,递给笛牟祭司。 只见笛牟祭司将冰魄珠放在掌心,伸到沙莎祭司的眼前,“按住她。” 洛离祭司在一旁,既着急又帮不上忙,心中焦躁的走来走去,走到殿外又嚷嚷了一个小星官快去请魔医。 感觉到长姐紧紧抓住她的力道在发抖,摩里黎月安慰的拢住她的胳膊,用力圈住她,“大姐!”她朝笛牟祭司点个头。 笛牟祭司立刻施法将冰魄珠的寒气渡到她脸上,冰魄珠上透出的丝丝寒气便滚成了一团雾气,全部都涌向沙莎祭司,她脸上被烫伤的地方,红肿虽然没有消退,但是比之刚刚,却真的有了一点效果,烫伤的水泡小了一点点。 笛牟祭司持续为她施法,直到看见沙莎祭司不再像方才那样疼痛难忍的呜咽,脸上的水泡也被寒气压制了,红肿消了四五分。 “魔医来了,魔医来了!” 洛离祭司拉扯着一位背着药箱的行者,脚步匆匆的从殿外入内来,脸上喜出望外。可这一路进来,除了匆匆的脚步声,还听见了一句抱怨:“哎哟,我的神官大人,老朽如今可不是您这般健步如飞的年轻人,别扯我!” 摩里黎月和笛牟祭司同时望向殿外进来的人。 走近了,洛离祭司才松开魔医的牵绊。 这位魔医是个老人家,放下了身上的药箱,喘着气,才勉强的恢复了气息:“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是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扯散了!” 洛离祭司赶忙朝他做个揖,“抱歉抱歉,烦您快给瞧瞧吧!” 等他蹲下来,笛牟祭司也收回了对冰魄珠的施法,“我方才用冰魄珠镇压了她脸上烫伤的地方。” 老魔医瞧一眼那颗珠子,点点头称赞道:“嗯,这是好东西!”他从药箱里拿出了物件,清洗伤口的药水、药粉、纱布。 摩里黎月抱住长姐,发现她虽然皱着眉头,但是此刻不知是痛晕过去,还是昏睡过去。 “你们把她扶到那张辇榻上,我先给她清洗好伤口上的油污,清理死皮。” 笛牟祭司将她抱到辇榻上安放,摩里黎月帮忙扶着她的身子,让魔医给她清洗。 沙莎祭司双眸紧闭,唇色发白,双手紧紧的揪住了自己的袖子,攥成小拳头。笛牟祭司掰开她的拳头,将冰魄珠捂在她的掌心,让冰魄珠的寒气,透过她的掌心,他将自己的掌心也对着她的掌心,十指相对,令冰魄珠能够压住她发热发汗的身躯。 摩里黎月哎呀一声,“笛牟祭司,这冰魄珠,一般人不受用,你此举,会连累你自己也受到寒气侵蚀的。” 笛牟祭司摇摇头,“无妨。” 老魔医清理好之后,将她的脸包着层层纱布,裹住她的脸,指着笛牟祭司捂在沙莎祭司掌心的冰魄珠:“你们每隔两个时辰,给她用冰魄珠镇着,可保她少受些皮肉之苦。” 笛牟祭司看着辇榻上的紫衣女子,郑重的点头。 “魔医。” 老魔医看向摩里黎月:“是,大人?” “这伤口,若是好了之后……”摩里黎月迟疑了一会儿,“会否,留下伤疤?会不会很严重?” 老魔医巡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 “老朽不是医圣,无法向您保证,这种烫伤的伤口,若是处理得当,痊愈之后可能会有几个水泡的疤痕,但也不至于全然毁容。” 摩里黎月心中松一口气。笛牟祭司的眸光中,也似乎有一种安心。洛离祭司抿着唇,不知是何情绪。 “可是。” 大家的心又被提上去。 “毕竟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如此招眼的伤疤在脸上,也还是不雅观。”老魔医摇摇头:“你们也真是太不小心了,如此芳华的年纪,可惜了可惜了。” “难道,没有去疤痕的办法吗?” 老魔医寻思着,这脸上的伤疤能消去一半已经是万幸,见到殿内一干人的神色,不免叹息:“先让她好好将养着,等她伤好之后,这些都是可以从长计议的”。 “好,我替我长姐谢谢您!” 老魔医又瞥向笛牟祭司与沙莎祭司捂在一起的手掌:“神官大人此物是好东西,也的确在现下帮了大忙。”他胡乱捋着自己的一把大胡子:“但是老朽我也要提醒你一句,此物乃是天物,你们凡人不受此物的寒气,你若是施法多用,也会令寒气侵蚀己身肺腑。” 摩里祭司:“这……” “老朽建议,你们可找位修习火术的仙官帮忙施法,或者找几位修为较好的族人为她镇痛。” 笛牟祭司捂住沙莎祭司的手却没有松开分毫的意思,“谢过老先生,在下自有分寸,此事就毋需再劳烦旁人了。” 摩里黎月凝重地说:“笛牟祭司,此事还是让本座来吧,毕竟这冰魄珠于我,还没有对你的伤害大,它对我没有侵蚀之害。” 洛离祭司也是赞同地点头:“对啊,笛牟,这珠子既然如此厉害,你就……” “挽瑶,还愣着干什么,好生送魔医出宫。” “是,大人!” “笛牟祭司,你此举……” 笛牟用力握紧她的掌心,那寒气,确然是令他也有些难挡,可是他的脾性一向如此,决定了什么,就是什么。 “大祭司无需觉得为难,虽然她是你的长姐,在下此举,只是为了弥补今日之错,一点寒气,与她这点痛楚相比,算不得什么!” 第158章 让我住进你心里 梦里不知身是客。 高高的红烛昏罗帐,漫纱刺绣长裙添红妆。 摩里沙莎身穿红罗嫁衣裳,一头珠钗翠玉,碎步莲足,叮当作响,摇曳生风。 在一条红色的喜缎带牵引下,跨进了人声鼎沸的礼堂,隆重开幕的欢呼和喜庆的奏乐,四周喧闹的各种声音。 她渐渐的走近了,彩绫罗交到了另一个人手上,用力抖一抖,“新人行礼!” 她从喜帕盖头下面看见一双靴子,再往上,是一身大红的华服,再往上,就看不见了。 她听见他说:“过了今日,过了此时此刻,你就是我的小娘子了。从此以后,让我来做你的后盾!你不再是一个人,倔强顽强,让我,让我永远、永远、保护你,爱护你,白头偕老!” 她心里温暖,这一刻,听见这样含情脉脉的承诺,如春风拂面,在心里化开了一湖汪洋。纤纤玉手拉着的红菱一端,尽管看不见对自己说话的男子的样貌,可摩里沙莎心里知道,这个温柔的声音,她是认识的,她认得这个说要保护自己的男子,是熟悉的那个人,那个沉稳、寡言,却时常令她摸不透,看不穿的男子。 她的心忐忑的跳动,一旁有喜娘扶着她转身,叩拜;转身,叩拜;转身,对拜。 “礼成——” 洞房花烛夜。 喜红帕子被揭开的那一瞬间,眼前的男子,温润如玉,目光爱怜,望着她的时候,更是依恋。 摩里沙莎将手心伸到他面前:“夫君!” 那上面是一个“莎”字,是她的闺名,此后她就是北约部族舒家的新媳妇,是笛牟少主的小娘子。 他握住她的手,抚摩着她手心的那个字,“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沙莎!等到这一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为你挡风遮雨!” 原来他一直在自己身边,原来是他! 原来,是我一直都忽略了身边的人。 “以后我要什么,夫君都会给我拿来吗?” 他笑了,眉眼清隽:“以后你不做摩里氏的家主的话,我就给你占着舒家的那个位置,让你来我这儿,做舒家的家主!我给你掌风!” 他将沙莎拥入怀中,如获至宝的闭上眼,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安心的吻。 “往后有我,无惧寒冬,无惧疾风,有我爱你,看你一世,不厌不腻烦!” 这个人,平时总是闷闷的,像个不会讲话的闷葫芦,可谁知道,这个人,讲起绵绵的情话来,却让人羞得脸红。 她的眼里心里,都是他。 “嗯!” 摩里沙莎回抱他的拥吻,心头甜蜜蜜。 这段情意绵绵的时光里,两人的缱绻缠绵,萦绕指尖的琉光星辉,都融入成一室的旖旎。 原来是你,在原地等我,给我一把伞,撑住铺天盖地的孤独,为我往后余生,挡风遮雨;等我忽然回头,你就在那里,哪儿也没去,让我住进你心里,让我笑容里的雨滴,全都化成了飞舞的蝴蝶,蜕变成你眼中最美最好的自己。 天大地大,人间如果真的值得,也是因为有你,变得更宽广! 第159章 事与愿违 摩里沙莎睁开眼睛,一阵一阵的痛楚,将她唤回了现实,清晰的痛楚令她很快的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的美梦。 原来,只是梦罢了。 自己竟然为了这个虚假的梦,她心中竟然有些失落。 偏头一看,她的床榻前,有一个人,趴在床边,枕着脖子,睡着了。他的手掌,还贴着自己的掌心,十指相对。她微微一颤,这人怎么会在自己床榻呢?还一副倦容的模样。 她歪着头,看四周的陈列摆设,自己好像身处的是黎儿的碧云殿。她小心的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她觉得掌心传来一股寒凉的气息,掌心有异物感。 她将掌心抽出来一分,好像是颗珠子,冰冰凉凉的。 她试着唤一声:“喂……” 还是没有反应。 她又唤了一声:“喂……” 趴在她床榻的人纹丝不动,她只好放弃。 她将手掌从他掌心抽出来。一颗珠子从他们的掌心滑出来,掉落在被褥上。 许是累的,他没有察觉到床上的异动,睡得踏实。 她伸手去够那颗珠子,此物好像似曾见过,但是身体上的疼痛,让她忽然又觉得自己对不上记忆。 这个男子,在她昏迷前,还在和自己吵得面红耳赤,据理力争的与她雄辩滔滔。刚刚的那个梦,美丽得令人惊叹,更多的是让她以为,那就是真实,那不可能的梦,不可能的人,不可能的爱情。 她是摩里氏的家主,他是北约部族的少主,两个部族世代不相容,明里暗里的较劲,更有历史悠久的世纪积怨!紫色的银眸里倒映着一张清隽的睡脸。 事与愿违、事与愿违!说的,是不是就是他们这样的身世,从出生到,生命的终结,不管遇到的是心酸,还是幸福,都注定会选择站在家族的那一边,没有更多的想法,不会去触碰界限;对错、都不会错乱的脚步,用一百个谎话,掩盖自己内心想要把一切抛诸脑后的真相。 他若是会喜欢自己,也必不是如梦境里那般,温柔得掐出水来的柔情蜜意。可,现实里,他是个寡淡清透的人。 他们,注定是两条平行线。 她也从来不曾想过这种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受伤,魔怔了,胡乱的梦到这些奇怪的幻境。 这个甜甜的梦,醒来发现却都是惆怅和感叹,游离在现实与虚幻,没有任何的先兆,也消失在一瞬间,回味苦甜参半。 只有摔到狼狈,跌到粉身碎骨,姿态卑微,才会发觉自己想要的,原来只是一个最平凡的人生,简单的渡过一世。 不想受伤,不想选择,只要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怎么算计,答案都不对。 她将那颗剔透的珠子拿到眼前,此物她认得,是冰魄珠! 想到自己脸上的痛楚,她眼中酸涩了几分,往后这张脸,还能有什么可期待怜爱呢。又有谁,愿意爱一个丑姑娘,没有半分嫌弃。 她睁着眼睛,目光凝滞,呆望着穹顶,透过穹顶漫折在宫殿中的星光,星星点点闪烁的层层叠嶂。 第160章 达通之期,万年归一 昭河大殿上,琉璃灯火通明,玉座上一裘火红色的神尊,黑发长披,随意的倚靠在扶手上,垂眼侧目,望着座下一个男子。 座下站立一个深蓝色锦服的男子,神色静逸,黑发束冠,立身恭谨。 座上的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下立的男子,半天才恍然回神一样的忽然开口道,声音慵懒,慢声细语:“笛牟,你舒家,想要什么?” “既然王愿意见臣,臣也不想说违心话。王问的,是臣,还是臣父?” “哦?“他饶有兴致地换了一边扶手:”有区别吗?” 只听下立的人恭谨再问道:“君是君,父是父,君,亦然是父!君父非同,臣,又该如何抉择?” “本王免你罪罚,你,说你心中所求。” 深蓝色锦服的男子面不改色,正声道:“承蒙君上不弃,笛牟愿以身饲神,拂水迷宫数千年清朗,统六司之主!” 凤翎王嘴角微微上扬,果然与他想得不差,这几支巫族里,他面前的这个二等神官,不争不夺的笛牟祭司,才是最后的赢家!六司之主,便是他的目的,他想要大祭司之位,一人之下! “你们巫族,野心倒是不小。” “君主之位固然不是我等凡人可期,小人也更加不敢妄图永生,仅仅想要以余生之力,统率六司,为凤翎王效犬马之劳。” “你那个部族之首的老父亲,可不是这么想的吧?光这六司之主,就能喂饱他的野心吗?本王可记得,他百年前还曾偷偷的想要领着部族吞并其他周边的小分支,是以摩里氏力挽狂澜,坏了他的好事,才让他偃旗息鼓!” “父亲一时糊涂,臣,不敢苟同!但是身为人子,父子同体,臣也无话可说!” “好个无话可说!” 他的父亲,有野心,可是他的野心不够,不够大!他只是想要吞并其他更弱小的分支,将他们收服,收编旗下。他舒笛牟不是,他要做,就做更大! 大统巫族,是世代各个巫族部落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他舒笛牟,要么不做,要么就做最极致的那个,他可以什么也不要,要,就不只是抢下一司之主这么简单! 虽然如今各个部落人心不齐,六司之主也更是有摩里氏七子——摩里黎月;可是他心中所想即便不说,也逃不过凤翎王的天眼,既然如此,又何必遮遮掩掩,欲盖弥彰,反倒显得自身不正,更无男子气概!凤翎王也并不忌惮他们的野心勃勃。 “臣,愿意献出己身绵薄之力,做这个千古之人,统河畔巫族各分支,以盼达通之期,万年归一!” “你们北约的舒家,养了个好儿子,你的胃口,也不小!” 笛牟祭司躬身作揖:“臣不想要功名利禄也罢,只盼曾经积怨的各部族,不再起纷扰,不再各自为政,分崩离析。” 虽然他说要抢黎儿的位置,让玉座上的人微微的挑起了眉毛,可是他心中的一番宏图大志,倒是令凤翎王的嘴角扬起了一个赞赏的弧度。 “你在外跪求了一夜,是为了求本王另一件事情吧。”他明知顾问的盯着笛牟祭司:“说吧。” 笛牟祭司双膝跪地,恭谨地行了一个叩首礼:“臣,想向凤翎王求一道恩旨!” 玉座上的人静静地盯着他。 头顶上那个不怒自威的神尊令空气里充满了压迫感,但是笛牟祭司依然一副从容,也是难得。 “臣,想求雎羽上神出诊。” 凤翎王百无聊赖的打个呵欠,自己的大祭司来求他请雎羽上神,自己的二等神官也来求他请雎羽上神;看来这只凤凰最近人气很旺,他心中嗔怪一声,想到黎儿昨夜也是一副心如刀绞的急切切,他就更加用力的掸一下衣服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第161章 是要抢亲不成? “想让本王请雎羽,想必,你已想好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来说服我,嗯?” “臣听闻:雎羽上神,是四海八荒盛赞的医圣,臣三日前与沙莎祭司发生了口舌之争,导致沙莎祭司不慎受了伤,臣、有罪!” “接着说。” 笛牟祭司继续道:“臣身为二等神官,有监督之责,有劝解之责;可此次处理公务,臣与其他二位祭司意见相左,互不相让,才导致了此次的祸事虽不是臣有心之失,却也与臣脱不了干系。若是沙莎祭司的脸留下不可痊愈的创伤,臣心中难安。” 凤翎王眉毛轻挑:“有什么公务,值得本王的祭司,面红耳赤,不争不休。” 笛牟祭司的眼神一闪,眉头微微蹙着。 虽然看似是慵懒的倚靠在扶手,凤翎王依然是将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此事,是大祭司……” “呵!怎么?说不得?” 他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徐徐道来:“容臣禀告,此事,大祭司交予臣的任务,是将封礼文书压下,但是臣没想到此事引起了沙莎祭司的情绪,她……她觉得文书没有任何理由需要再重新审阅,我们争执不下。固,她觉得是臣故意挑衅摩里氏的封礼,才导致了此次本来应该已经上报大祭司的文书,竟又从头再来一次审阅。那日她不小心撞到琉璃灯,灯油烫伤她的脸;幸得大祭司有冰魄珠镇压了她的疼痛,缓解疼痛,实属万幸;但是魔医诊治之后,仍是无法保证她日后脸上不会留疤!容貌于女子是大事!若连魔医都无法诊治,臣心中隐隐不安。” “这些本王都知道的就不必絮叨,说些本王不知道的。” 笛牟祭司眼神中透露着凝重,定定的凝滞半晌。 他心想,王想是听过了同样的说辞,已觉不新鲜,许是从大祭司处,已经了解事情始末;凤翎王兴趣怏然的垂目睨眼,“若是无话说,就退下。” 笛牟心中一急,他在昭河殿外跪守了一夜,才求得凤翎王的私下觐见,若是此刻不说,被赶出去,凤翎王就更不会再在没有公务需要禀告的时候召见自己。祭司所的事务自有大祭司操持禀报,他素来并不喜欢随意入殿打扰他清净的臣下。 笛牟祭司心中一番掂量,若想要说服凤翎王开尊口求请上神的诊治,他必须给凤翎王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臣斗胆,为了冥海河畔各部族的一统归心,请王为臣赐婚!臣以北约部族的少主身份,求娶摩里巫族的长女——摩里沙莎,求请凤翎王赏赐这个恩典!” 凤翎王眼中出现一抹惊色,嘴角轻扬,这、才是他的笛牟祭司,有谋略的二等神官,是不会甘于屈居臣下,有胆识的巫族,就引领更令人震惊的飙风! 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可是他却没有阻止,引导他继续往下说下去,他要亲耳听一听,这个老练沉稳的少年,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哦?你竟然甘愿为巫族,放下两族积怨?” 笛牟祭司郑重地点头:“一来臣与沙莎祭司联姻,有助于联合两大分支的结盟,打破世代积怨的怨怒,结成更大的力量;二来,沙莎祭司是摩里氏的家主,我是北约部族的少主,不若来日父亲退位之后,北约定也还是尊我为家主,我与沙莎祭司联姻,是最大的结盟力量;届时其他小分支见风使舵,定然也会打压到其他固执的保守派分支!” 凤翎王又揭了一个更顽疾的问题:“你的想法虽好,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且不说两族交恶,众口难调;沙莎祭司心中,又是否有余你联姻的意愿?” “此事我会与沙莎祭司分析利弊,我相信,以沙莎祭司对家族的使命感,定会选择一条最好的路,与我一起携手,为巫族谋更大的福祉!” “本王听说,摩里氏已为沙莎谋了婚事,你此举,是要抢亲不成?” 他戏谑的看着笛牟祭司,眼中的玩味甚浓,用一种看好戏的心情,望着座下站立的少年,就像看着一个玩偶。 第162章 宁输天下,争朝夕 “那人不过也是为了成就沙莎祭司的家主之谋,于我看来,比起与北约部族的联姻,沙莎祭司若是与我联姻,才更有助益她稳固家主之位!所以,我会是她联姻,更好的人选,恳请王为臣赐婚!” “一个小长老,与家主联姻,也算是有力的支持;沙莎的选择总是家族为先。” 笛牟祭司只是惊讶于,凤翎王竟然会对臣下的这种事情都了若指掌;想必他们各部族的动向,凤翎王都是心中非常清楚,只是他从不会主动出击去撩拨任何一支分支,这么多年来,都是放任自流,任他们几支部族相互平衡各方势力,以此达到了他要的平衡。君,始终是君,他只需要谋局,连动手都懒,各部族就会自己按奈不住。 “你是知道,本王谕令下,河畔无人敢抗旨不尊,才来求请这道恩典。” 凤翎王的旨意,巫族再是不愿,当然也要遵旨,可是如此一来,这道恩典便是给了各部族一个讯号:凤翎王为舒家定的姻亲,日后,以北约部族为大!若敢不从,摩里氏这个长女若是不嫁去舒家,是与冥海之主为敌! “王圣明,臣不敢有任何假借君威之意!” “你没有此意,是何意?是本王误会了你?” 笛牟祭司高举双手,诚心的再叩首:“过去我只以为,终有一日,我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替我舒家,替北约,娶一位能够稳固我少主地位的女子!臣以舒家少主的身份起誓,臣心系沙莎祭司已久,既有求谋大业之心,更有、私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是碍于两族背景身份,臣、从不敢妄想有一日,能将这份心事放到人前,能够用一己私心,为我个人的喜好,求娶一人,求得一心!臣深知沙莎祭司心系家族,心系冥海,是位非常可贵的祭司,臣又怎敢阻挠她一分!” “既然坚忍了许多年,如今又反悔,岂不是自打嘴巴?” “我忍耐了这么久,不是为了将她送给一个纨绔子弟,更不是,为了等着她,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 凤翎王看着他,却笑了:“联姻是沙莎的选择,你想做她的守护神,她可愿,你是她的守护神?” 笛牟祭司知道凡人一世,在寿与天齐的凤翎王眼中,不若于与地上的两只蝼蚁的一生一样短暂,渺小,甚至是卑微到尘土中的一粒尘埃,他所说的宏图,版图就像是他过往收服的十殿魔君,冥海,魔界!这样的对比更是云泥之别,可于他一个凡人来说,这,或许就是他此生能够图的最大版图。 “笛牟此生,我无所求。若有所求,一是巫族大统,二,是心上之人!” 他抬头仰望着玉座上那位神尊,他不羡慕他的永生,也不羡慕他的高贵,他的尊宋,他的神秘;他唯一羡慕的,只有他的自由,他的自在!“王,您可曾,也有过一人,想要真心以待,爱,却不得;想要用自己手中的尊荣权利,去换她一笑!若是您心中有她,是否您也会像曾经的白泽祭司,为一人,舍一世繁华富贵!臣没有永生,唯有苦心经营,费尽心机,无法永恒,只为争取一朝一夕!宁愿输了全部,宁愿舍弃尊荣富贵,只为一人在身侧,有相守,有远志可期!” 凤翎王微微眯起眼睛,白泽遁世的那一年,他曾跪在自己面前,哀戚地说:君上,您心系的四海,不是我要的四海,我的海,是我的心里的那一缕芳魂,我只想要她,粉身碎骨浑不怕! 那一年,他动容的不过是那只本该无情无欲的上古神兽,竟然动了七情,更为此,而放弃了一身的修为,求他一次放过,求他改了他的天命,遁世为人! 宁愿输一个天下,也要争一个朝夕! 是啊,若是有那样一人,他呢?他会不会甘愿舍弃所有? “王,恳请您看在臣兢兢业业,一心为祭司所,忠诚无二的份上,更为了冥海河畔的各方势力归一,让臣来为您分忧!求您,成全臣的一片丹心与情义!” 他幽幽长叹一口气:你们这些人,哪一个,又逃得过天命!是天注定,是命中的缘! 也罢,他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你舒家,想要这个恩典不是不可。本王要什么,你能给得到吗?” “王请说!” “不论是什么,你敢吗?” “敢!” 海蓝色的眼瞳透发着深不可测的深意迷离,一种危险而邪佞的气息,席卷而来。 笛牟祭司微微一怔,他自凤翎王眼中,看见了一些很奇怪的讯息,可是他不太明白,此时此刻,他也未必能看得明白。 “且就先记着,你大婚之日,本王,自会告诉你,你要付出什么!” 笛牟祭司喜出望外,深深地伏地叩首:“臣,叩谢君恩!” “你要知道,本王的恩典,没那么便宜!” “是,臣定然不敢自毁与神的契约!” 若是与神的契约相悖,是诛心灭魂的罪业,试问又有几个凡人敢这样做! “退下吧。” “是,臣告退!” 笛牟祭司叩谢后,虔敬地退出殿外,悄声离去,风吹过他的深蓝色锦服,从耳边猎猎作响而过。 殿内,琉璃灯火下,一裘火红色的长衫,挺身起立,遥遥望向殿外的长天碧海,嘴角噙着一抹邪佞的微笑:“冥海河畔,再有不久,就要翻天了!我的神官,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他扬起广袖,抬步,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殿外。 抬眼望去,仰望漫天星辰。 他们的天命是什么,他都窥探得十之八九,可是他这双天眼,却堪不破自己的天命。堪不破,那疾风般闯入了他天命的红星,未来事,未来人,到底是不是他的罪业,还是他的造劫。 笛牟祭司问的对,他所期望的那些人与事,不过只是一世,没有永恒,争个朝夕,也是值得! 笛牟为此而求取的,其实也正是他未来要做的事情,这件事由谁来做都可以,可是如果有人先走了这一步棋,于自己来说是好事,于冥海来讲,是一件功德;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不仅没有,他更该是要支持。 第163章 闯入水迷宫的星星 风! 摩里黎月睁大眼,不是她眼花。 真是一颗星星以超光速之势俯冲向她而来,摩里黎月大惊,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反应,怎么会有星星冲进水迷宫? 水迷宫有一百多道结界,更何况上边附有她的警戒线,只要稍微靠近十里之内,结界会自身反射,将所有东西驱赶,灵力弱的小妖,别说穿过,根本连结界都不敢靠近,若是强硬闯过,那结界会将他们撕碎。 这颗星星竟然可以冲破所有结界,如入无人之境,横冲直撞! 只怕拱顶都被冲破了,摩里黎月还没来得及退开,那耀眼的光芒几乎令她睁不开眼睛,黎月条件反射的抬手挡在眼前! 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水迷宫的结界,冲撞到黎月怀里。 哎呀! 黎月被撞得头晕眼花,身子也晃得摔倒在地。 “啊!这是什么地方!” “放肆!”黎月坐在地上,看着压在自己头上的这个,什么东西来的?少年? “哪里来的精怪,竟然敢压在我身上,还不给本座起来!看我不整治你!” “对不起对不起!”少年爬起来,扶起倒在地上的黎月,“哇,银色的长发,好美,你是妖精吗?” 黎月看着他那张和自己一样稚气的脸蛋,明明是个比自己还要高大的少年,可是里里外外却都是一副小孩子的性格。 但是,作为水迷宫的守护神,黎月首先想到的不是这个少年俊秀的容貌,而是——“你是谁?你竟然冲破了水迷宫的结界,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些结界,即使是自己,要在一瞬间冲破也几乎不可能!可是面前这个少年却是一口气冲进来,而且是在没有触动任何结界的情况下,这怎么可能呢? “啊!我是风!你呢?”少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伸出手指在黎月的银色长发上轻轻一点,黎月的头上就出现了很多的星星! 黎月看着头顶的星星,璀璨的星光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你到底是什么人!” 风俏皮地笑容仿佛又带来一波流的星辉,炫目璀璨! “我是星星啊!” 面前的少年笑容璀璨,就像星星一样璀璨,他的脸上都是黎月很久没有见到的笑容,这清冷的水迷宫! 少年拉住她的手腕放到自己的鼻子前,指了指自己:“我是星星,我叫风!” “胡扯,你怎么会是星星!” 他随手往空中一挥手,空中竟然多了一条银河,美得令人窒息。 “这就是我的故乡!” 黎月虽说有飞天之力,可从来不曾见到如此美丽的星河,即使这只是这个少年的幻术,她也接纳! 黎月莫名其妙地审视他良久:“好吧,我相信你,你为什么会闯进冥海?如果让刑官发现有人偷偷越过结界,你会有危险的!” 他满不在乎地说:“那你把我藏起来就好啦!我和我的父兄走散了,我要等待一个时机才能重回故乡!” 黎月审视着他脸上的那些谜一样的图腾,他左半边的脸上,全是一些颜色艳丽的图腾,不,更像是银河就画在了他俊美的脸上,璀璨的星光就像在他脸上活了一样,那古老的传说中的银河。 黎月抽回自己的手,施法在他的脸上,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查探他的来历,可是风的身体,被璀璨的星光包围着,没有其他的反应。 她不禁怀疑,这个少年,真的是星星?这样迷糊的星星,竟然敢闯进冷冰冰的冥海?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 黎月木讷地回答:“摩里黎月。” “哦?原来小妖精是月亮!”他好笑地露出苹果肌,颧骨上的图腾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地鲜明,黎月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搓了一下,不是染料? 风再次握住她瘦弱的手腕,“小妖精,这可不是染料!这是我的生命旅程,你看到的,都是我去过的地方!” 黎月惊讶地瞪眼,啊? “我身上还有更多的图腾,你要看吗?”他掀开自己的胳膊给黎月看,那上面果然都是璀璨的星空。 “哇!”她忍不住发出惊叹。 “这都是我的生命轨迹哟,你知道太空里有多少星星吗?” 黎月汗颜得看着他胳膊上那些引人注目的图腾,这要是让刑官抓到了,不扒皮查他个三生三世才怪呢! 不行!黎月突然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生怕有什么人路过或者哪个不小心发现了他们。 黎月忽然抓住他的手,“虽然这里是我的地盘,可是你不能这么站在这里!” 风很兴奋,他走过的每个脚步都可以踏出星星,黎月拉住了他,他们的身边都围着璀璨的星光:“月亮要带我去哪里!” 黎月紧紧抓住他的手,她很紧张,如果这个时候突然有什么人发现了他,她很难解释得清楚这个天外来客,若是一般人也就算了,他浑身上下都是那些耀目的图腾,老远就能发现他的异常了。 “风,我们玩捉迷藏吧!” “好啊!” 黎月将他带到酒窖,那里几乎不会有人去,之前凤翎王收回了她的酒令,她哀求许久凤翎王都不肯给她酒令了,但是黎月又从笛牟祭司那里偷了他的酒令,这个酒令正好派上用场! 酒窖比较僻静,四处也无人,把风带到那里,黎月安心了一些。 风托着腮帮围着黎月蹦蹦跳,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像个刚刚出世的孩子一样单纯! “月亮在找什么?” “你身上的星星太好看了,我怕被人发现了,我要把你藏起来!” 黎月伸手在他的脸上施法,还找来了一些很珍贵的药物涂在了他身上,想要借此掩盖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些星光和图腾,可是黎月发现,他就像个太阳,自带发光体,无论她涂了几遍,都是无法掩盖掉他身上的图腾。 “月亮为什么要把星星藏起来?” 黎月掐掐他细嫩的脸蛋,真是比他们家辰辰还要俊的少年! “如果不能把星星藏起来,坏人就要吃了星星,你怕不怕?” 风摸不着头脑的摇头、点头,然后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又摇头。 “那你怕不怕月亮不见了?” 风用力的点头! 黎月心满意足地笑了: “那以后你都住在我的碧云殿,哪里也不要去好不好?坏人会吃掉星星,就见不到月亮的!碧云殿很大很好玩的,我们可以在那里捉迷藏!” 风拍拍她的小脑袋,雕刻般的下巴,笔挺的鼻梁,深陷的人中和薄薄的嘴唇。 黎月摸摸他就像雕刻作品的脸,“风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虽然没有凤翎王好看,可是你长得也好看!你也是神的孩子吗?” 他好笑地扬扬眉毛,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可人儿:“不,我是星星的孩子!” “星星的孩子,也是星星啊!” “对啊,我就是星星啊!” “那星星快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擦掉这些图腾?” 风好笑地看着她半天,没有回答。 “快告诉我啊!” 黎月急躁地摇晃他的胳膊。 他悠悠地开口,仿佛在说一个很久远的故事,那个故事很短,只有一句话。 “星星殒灭了,就会消失。” 他皮肤上的星空熠熠生辉,仿佛游动的星云;黎月看得怔住。 “什么?” 风突然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逗你的啦!” 看黎月紧张的神情,风终于收起玩笑的口吻,一本正经地抬起她的手腕放在自己头上,像母亲抚摸孩子那样温柔。 “小妖精,你不是妖精吗?只要在我身上撒上妖精泉水就可以掩盖掉我的星光了!” 原来这么简单! 黎月怎么没有想到! “好,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黎月将他按坐在酒窖的大酒桶上,给了他一个好看的陶罐,“这是妖精酿制的蜜糖,给你吃!” “月亮要快点回来哦!”风摇晃着手里的陶罐,对着她遥遥一笑。 这个少年,是神的孩子吗! 黎月远远看着他,那个周身都散发着璀璨星光的少年是那么耀眼,她真的觉得他一定是神的孩子,笑容清澈得像妖精泉水一样的孩子! 妖精泉水必须要到空谷禁地去取,幸好黎月是水迷宫的守护神,这宫里的每一寸土地,她都可以踏足。 真是万幸!黎月心里高兴的想。 空谷流淌着清澈的海水,围绕着大大小小的分流,一直绕到了中心的喷泉,而凤翎王的玉座,便是在喷泉的水塔中央之上。 此刻空谷并无什么人,只有几只在嬉戏和歇息的妖精。 黎月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凤翎王不在禁地,她便不怕了! 看见大祭司,打闹的妖精停止嬉戏,纷纷朝着黎月的方向行礼! “不必理会本座,你们去玩耍吧!” 妖精遥遥飞向天空,扑朔的羽翼近乎透明,折射着荧光。 若是平常,黎月倒是很喜欢欣赏这些美丽的妖精,但是她今天可没心情。 黎月匆匆灌了一酒袋子的泉水,泉水中的雾气缭绕,她想到了风那清澈的眼睛! 抱着酒袋子,黎月匆忙赶回酒窖,生怕去得晚了风就不见了! 第164章 我只是一颗星辰 她抱着酒袋,用袍子拢住自己,裹了个严实,那酒袋里的泉水流动的声音,还没有她紧张得心脏砰砰的声音令她更清醒。 “黎儿!” 摩里黎月一诧异,站住了匆匆的脚步,回头,“六姐!” “黎儿,急匆匆的,上赶着去何处啊?” “六姐为何也在此处?” “我先问你的……” 黎月形色匆匆,引起了路过的安雅的注意。 “你怎么这样一幅急躁的模样!” “六姐!你怎么在这里?” “大白天的,怎么又偷偷去喝酒,让王发现又该惹他不悦!”安雅对她怀中抱着的酒袋子颇为敏感,“明明晓得酒精误事,你怎的还这么不懂事!” “我、我不是去偷酒喝!” “这袋子里都装满了,还想瞒住我!” 黎月不敢喧哗风的存在,可是又害怕六姐发现她去取泉水了! 前方忽然人流涌动,仙泽大盛。 黎月心中隐隐有些忧心,安雅拉她一把,“凤翎王将要路过此地,还不快回避!” “不,我……”还有事……她是大祭司,见到圣驾并无需回避,只需避让。六姐是新妃择选的人选,若无召见不得见驾,她才需要回避。 黎月没敢往下说。 安雅伸手就要夺走她的酒袋子! 黎月急了,手指紧紧揪住,大声疾呼:“不,六姐,这不是酒,真的,只是泉水而已!” 安雅自然没想到妹妹的反应竟然这么大,平日里老七虽说急躁起来也偶尔放肆,可这般为了一袋子水可是不曾有过。 “我、我的兰花要死了,我得给它浇上妖精泉水才行!” “妖精泉水平时都是要用水壶装,为何今日要用酒袋子装,你打开给我闻闻!” “六姐~” “王要是发现你这般偷喝酒,必然会不满!” 黎月无奈地看着六姐,长姐平日里对弟妹管教严谨,六姐也是与她脾性相近;黎月想着都编出这个理由,六姐竟然还是不信!她无奈的扁嘴,“开就开,真不是酒!” 摩里安雅犀利的目光在酒袋子上检查了又检查,放在鼻尖闻了一下,真的不是酒! “这下可信了?” 安雅翻个白眼,“这次就算我冤枉你了,但是让我发现……” “知道了六姐,我保证不会连累族人的!” “你身系摩里一族的荣光,自然要以身作则!” 黎月耷拉着脑袋,满脸无辜的哦一下! “好了,不要冲撞了圣驾,你也快走吧!” 黎月只好快步离开,远远避开凤翎王的圣驾,躲在角落等他们走远了才出来。 摩里黎月怀揣着酒袋子,匆匆地向着酒窖的方向,摸黑前行。幸得他们巫族子女,夜视如昼。 风蜷着腿,坐在酒桶上,看见一道月白色的袍子匆匆进来,他跳下酒桶,喜上眉梢,迎上去:“月亮带了什么回来?” 摩里黎月摘下帽子:“妖精泉水!” 风站在她面前,端详着她手中的袋子,凑上去嗅嗅,“果然是小妖精,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泉水!” 黎月郁闷的捏捏他的脸,“我可是水迷宫的守护神,不是妖精,你见过这么人气的妖精么,我连翅膀都没有!” 风无辜地揉揉自己被捏疼的脸颊,嘟囔着“月亮明明是妖精,我没有看错嘛!” “真是!我是巫师,不是妖精啦!” 风伸出手指在她身上一点,“可是你身上有吸引星星的光啊,迷路的时候,我总是看到你的光!” 黎月无奈地笑了,真是个孩子! 黎月突然想起自己的妖精——路卡菲! 会不会是因为我的护灵? 黎月掏出自己随身的紫金盒,那盒子通体都是透明的,而且里面沉睡的妖精正是路卡菲! “可能是因为路卡菲吧!不过她最近又进入进化期,不能吵醒她的!” 黎月心里就在想,刚刚那么大的撞击路卡菲都没有惊动,是因为没有感到任何威胁的气息吗?难道风真的只是一颗迷路的星辰? 她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情,一时拿不定主意,可是他那么单纯,她不忍心将他交给可怕的刑殿,一瞬间穿过水迷宫一百多道结界,光来路不明这个理由,刑殿一定会审他个皮开肉绽!想想都觉得好可怕,黎月怎么敢将他交出去! “这个小东西也会变成和你一样这么大吗?” 黎月想了想,摇头:“她还不是妖精王,能力不够哦!不过等级高的妖精可以幻化人形!” 风惊喜地捧住紫金盒,双眼放出闪亮的光,“妖精!” 路卡菲沉睡在紫金盒中,如果她此刻见到满身星云的风,会有什么表情呢? “月亮明明是妖精,我不会看错,是你指引了迷路时的我!” 她迷惑的看着风,他身上的迷彩让人眩晕,多么美丽的一颗流星! 她一定会保护好风的,不会让他受到伤害,不能让这么美丽的星星陨落! “妖精泉水在我身上发生的作用只有十二个时辰,可是我的气息只有月亮能掩盖!” “妖精与星星都是相互吸引的!” “即使是神,也不会有我们星星能探索妖精之光一样明亮的眼睛!” “我只是一颗星辰,在无边无际的九天之外漫无目的地翱翔!” 黎月心里在盘算着怎么将风带出王宫,毕竟这里并不是游戏的乐园,万一哪天被发现,她不知道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黎月将他藏匿在无人的酒窖里,暂时是安全的,酒窖平日没有王的法令是不会打开大门,偶尔只有几只妖精进来搬出几个酒坛子,较好躲人。 “风乖乖在这里睡一下,等散了这个舞会,我趁着天亮大家出宫的时机带你出去!” 流星一下子在酒窖里串来串去,一闪而过的光像一条尾巴晃眼穿梭在空气里。 黎月拉不住他,他的身形太快,就连她的移形换影都不够流星迅速,他天生就是以速度生存,的确与自己这种小伎俩不能同日而语。 “舞会啊!” 她点点头,水迷宫经常会有很多舞会,海宴,大家都会热情的跳舞唱歌,一直热情高涨的玩到天亮才散场出宫。 “月亮也会跳舞对不对?我们来跳舞吧!” 她啊了一声,“王不许我跳舞。” “为什么不许,每个人都会跳舞的,跟着我!” “不知道,我不会跳舞。” “你们的王好奇怪!” 黎月无奈的笑了:“其实我会一种舞,不过、那种舞是为了祭祀!” 流星拉着她手舞足蹈,“哈哈,我们来跳月亮舞!” 第165章 穿梭时间的术法 风握着她的手,在酒窖中飞速地旋转,黎月从未跳过这样快的节奏,她觉得自己被星河围绕在圈里,满眼都是璀璨的星光,还有眼前这个炫丽得让人眼花的。 “风……”她摇晃一下自己的胳膊,“风,停一下停一下,我要被你晃晕了。” 流星将她放开,周围的星云也渐渐散去。 “风,你会喝酒吗?” 他看着黎月手中的酒壶,“你这壶酒很淡,没什么味道。” 黎月点头,听起来,风就是会喝酒了?王不许她喝醉,所以她馋酒的时候都是只挑那些清酒,小酌一两壶,浅尝即止。 流星再凑近了闻一闻,鼻尖闻到一种清甜,他咧嘴一笑:“月亮喜欢哪一种?” “妖精酿的果酒酸甜,但是酒神的酿的清酒最是甘冽,我喝不得烈酒,就喝果酒和清酒。” 酒窖中有万千桶藏酒,有上万年的老坛,也有百年甘酿。其实黎月只是不知,凤翎王为了阻挠她喝酒,特地命令妖精酿制了最不醉人的果酒,还有各种清酒,竹叶酒、桂花酒、樱花酒、菊花酒、米酒……酒窖中但凡黎月启封过两坛的品类,凤翎王都是遣人多酿个十坛,四季常备。 宫中的舞会已经许多年不启封烈酒。凤翎王就是不许她碰那些烈酒,清酒也是让她偷偷的过个小瘾,睁只眼闭只眼就让她瞒着。 酒神去年偷偷挑了一批黎月喜欢的酒单子呈给榈木星爷的时候,不知多乐呵,好生的换了窖里珍藏上万年的十坛贡酒,高兴得在自己的小屋里醉个十天半月才打着酒嗝,再梦个十天;欢喜得很。 不过这些,黎月自然是不晓得。 “清酒不醉人,我喜欢那种!”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向空中一挑,一壶酒自酒架上滚落下来,灵巧的一个轱辘,像是自己有脚一样,在落地的时候还抖了一抖昏沉,再轱辘滚到他们脚边。 摩里黎月看得出神,这……“风,你是妖精吗?为何会妖术?” “我不是妖精啊,我是星星!而且、我不仅仅会这个哦!” “嗯?” 流星神秘一笑,抓起地上的酒壶,放到手中轻轻一摇,“这个酒喝着才够香,你酒袋子里的清酒是给小孩子喝的!” “你喜欢烈酒?” 流星伸出手,“将你刚刚用剩的妖精泉水给我,我让你尝尝,我们星星的酒。一定会让你欣喜,比你那壶清酒更香!” 摩里黎月手中一个变幻,将刚刚收起的妖精泉水变出来,带给他:“可是,酿酒不是要发酵许久才可饮用?” 流星将妖精泉水倒入酒壶中。 这不就是兑酒而已,摩里黎月觉得并不新鲜,因为平日里酒神也是会偶尔兴起,就混个酒,调一些酒窖里没有的新品类,给她这个不许喝酒的小馋猫尝鲜。 “我们流族除了以速度见长,还有一种其他神仙望而不可及的术法!”他认真的对比着酒壶中的酒液体,斟酌了泉水的量差不多了,又将酒袋子还给黎月。 “是什么?” “神仙有时光倒流的术法,而我们流族,有穿梭时间的术法!” 摩里黎月羡慕得不行,这种术法,只有神仙会耶!“这术法不是只有神仙才会,你刚刚说,你是什么族?难道你是神族?” “流族!”他摇晃着手中的酒壶,运气在眼前幻出了一个光轮。 “我们流星一族,来无踪,去无痕,所以天上的神仙,也奈何我们不得,偏生我们不想成为神仙。做神仙有什么好,天规戒律,神仙哪有我们流星自在。” 流星施法消耗能量,将手中的酒壶放在了时间轮里。他们流族的术法,其实就是一种偷梁换柱的禁术。穿梭时间也分两种,一种只是偷天换日,一种,是吸食人的时间。 第166章 你背我回去 从酒窖出来的时候,黎月手中还抱着一个酒壶,跌跌撞撞的走在青石路上。 这酒她从晚上喝了个透,直喝到天蒙蒙亮,流星早已喝醉了在酒窖里躺着。黎月抱着酒壶,想着自己还能清醒的撑住,自己走回碧云殿。她从酒窖出来,一到外边,夜风凉,吹得她身上一个哆嗦,没有瞧仔细那青石路上的小台阶,一个囫囵,就被自己绊倒在地上,酒壶里本来只剩下四分之一的酒水,湿了她身上一片,酒渍也是弄花了一片衣裳。 “我当是谁,神官大人,好兴致!” 摩里黎月实在有些醉了,勉强的撑开眼皮子,仰着头,看清楚那一身玄色的男子,星眸如墨,她扶着自己的脑袋,看不大真切,可是却觉得熟悉,想来与自己熟识的男子也就那几位,她拉住他的袖子:“羿天……羿天哥哥……你要喝酒吗?星星的酒……额!”她突然打了个酒嗝,“好喝!” 头顶传来很低沉的声音:“你喝醉了。” “我乏了,你、你扶我一下。” “我去遣人来,你在这里别动。” “嗯,不要!”她揪住他的袖子用力的摇晃:“背我。” “神官大人醉得不轻,我怎能背你。” 摩里黎月耍赖的揪住他另一只袖子,“我就要你背我!你背我回去!” 那双袖子被她揪得死紧,也不知道她这醉醺醺的状态,还哪来的力气这样耍赖。可是那娇憨可爱的模样,却让人不忍拒绝。 似是无奈,那身玄色的男子终于还是心软的蹲下来,将背露给她:“碧云殿离的不远,速去速回,也不大碍事。上来吧。”他心里琢磨着,最好是不要让旁的人见着了她这幅样子,否则明日宫中可能又要传出一些不好听的话来,可就糟糕了。 摩里黎月开心的像个得逞的孩子,圈住他的脖子,爬到他背上:“我就知道你说话算话,你可不许骗我!” 他纳闷的回道:“我又没允过你何事。”知道她将自己认错成御前那位闲人公子,他心里竟然还有几分失落:“也不知道你运气不好,还是我运气不好。” 背上的人喃喃的念叨着“星星”、“好喝”之类的胡言,玄衣男子背着她,步伐轻缓,也不知道是该接她的胡话,还是不接好,干脆就任她自己呓语,过不了一会儿,就可以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 真是放心。他无奈的轻笑,都不知道神官大人喝醉了,像个孩子似的。 一阵风扫过,他一个晃神,倒退了一步;这股强盛的仙泽,他非常熟悉。 前方原本漆黑的青石路上,忽然闪现了一道暗红色的高大身影,他睁大眼睛,一时有些发愣。 凤翎王一身红衫玉立,静默地站在他面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雕刻出来的线条硬朗,但是海蓝色的眼瞳,却微微半眯着,紧紧的盯着他,和他背上歪着脑袋的黎月。 “君上……”只一眼,他便晓得凤翎王脸上那平静的神色里隐忍的怒意,他跟随凤翎王有些年头,虽然还没有摸清他心中想什么,但是几分脾气,总还是能知道的。 “本王记得,已经对你下过禁足令。” “今夜是下弦日,我去河畔采些幽草。” 见他并无任何听从解释的不耐烦眼神,他止住了嘴。 这个神官大人,他知道她的身份;虽然她身上被一股强大灵力掩饰了一些形态,可是掩不了他这种神兽的眼。如果他一个外人都能知道摩里黎月的身份,法力强大如凤翎王,又怎会不知道她的女子身份。她此刻喝醉酒,脸上呵着酒气,更令凤翎王意外的或许还有她竟然与自己如此的亲昵,挨着他,趴在他背上睡得像个孩子一样毫无警惕,是完全信任的姿态。试问若是自己瞧见她与另一人如此亲密,他会不会没有想法? 再者,凤翎王从未掩饰过,他对黎月的特别;莫说他到底对黎月揣着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即便是自己的宠物,也不会高兴它转头对另一人的亲昵。凤翎王什么也没有说,可是他感觉到那股冰冷,他见过这位神尊的杀伐果断,更见识过,他隐而不发的嗔怒,那绝对不是他能承受的君怒! “大祭司喝醉了,我送她回宫……” 未等他说完,凤翎王便开口打断他:“我没有问你。” 凤翎王与他对立而站,可是他从未感受过对方站在自己面前这样强盛的压迫感,那张邪佞俊美的脸上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可是他的海蓝色眼瞳,有一股令人畏怯的冰冷,像刀刮过的冷冽。他一瞬间有一种如临大敌的寒刺在背,惊惧的深吸了一口气。 只见凤翎王上前一步,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给我。” 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他侧身将黎月放下来,扶着她的胳膊,可是黎月喝醉了,她刚刚已经睡着,此刻当然也是浑噩的不知所措,连半睁的眼眸都是空洞的,轻轻唤了一声:星星…… 听见她喃喃的念叨着星星,他心中更是一紧,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凤翎王的眼色,此刻若是抬头,想必也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他安抚地说道:君上送你回去,在下就告退了。 凤翎王一言不发,将黎月打横抱起,头也不回的往内廷深处走去,一个眨眼,便再也看不见那一红一白的两道影子。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风过无痕的影影绰绰的青石路,看得出神。半晌,他才释放的笑了:“看起来,是我运气不好啊!” 昭河殿。 踏进寝殿,走到他的床榻前,凤翎王果断的将怀中的人,从自己怀里毫不客气的扔到床榻上的被褥上。 白衣的女子烦闷的嘤咛一声。 头顶传来一阵萧索的衣服摩擦声,凤翎王怒而未发的怨气,终于要爆发。“泼皮,明里暗里地禁令你不许喝醉,你这般的任意妄为,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是不是!” 床榻上的人醉得迷糊,听见耳畔有人,手无意识的在空中抓了一下,抓到一个领口,用力一揪住,“好吵,安静!” 第167章 喝醉了就放肆 “星星…星星好漂亮…”黎月揪住了他的领口,迷糊的半睁着眼睛:“嗯?没有星星了!你是谁……呵呵……你是、妖精吗?” 他伸手刮弄一下她晕红的脸颊,什么星星,喝多了胡话又多了!他握住她的手,想将它撤离自己的衣领,黎月却较劲的揪得死紧:“嗯……不要走!”她用力扯住他的衣领,喃喃地问:“你好漂亮,你是不是妖精!!” 她摇一下脑袋,“不对不对,你不是星星……你是、是……”她忽然用力撞过去,凤翎王被她突然撞过来的唇,撞得莫名其妙,四目相对,忽然心悸。她居然还试探性地咬一下他的唇瓣,冰冰凉凉的,好好吃的样子,黎月放肆的咬住他的唇瓣,凤翎王被她撩拨的心跳加速,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海蓝色的眼瞳微微眯着,透发着深邃的邪佞。 他盯着黎月,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明明心中又气又怒,却口气温和:“喝醉了,倒是敢对我放肆了!” 黎月呵呵傻笑着:“你真好看!我刚刚、亲了你哦!你要不要亲回来?” 凤翎王脸上吃瘪的表情令人颇为汗颜:“你再说一次!” “你是假的对不对……你是假的…我从前要是亲近你,你都不高兴的!”她忽然又红了眼,嘤嘤啜泣的哭了两行泪。“我也觉得你不可能这么温柔看着我…我做梦了…” 凤翎王被她这一亲一哭,弄得很不是滋味,又有些心烦。 “黎儿乖乖的,你不要赶我走,黎儿乖乖的……” 他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你喝醉了。” 穹顶的星光漫进了窗幔,浸透整个宫殿,水光折射出的光映得室内影影绰绰。 黎月哭得委屈,鼻子一抽一抽,像个伤心的孩子失去了她的玩偶,声惧泪下;他用袖子擦掉她脸上的泪花,低沉着嗓音压抑着怒意:“不许哭,丑!” 听见他这样的话,黎月更委屈了,抬起头反驳回去:“你不要凶我!”她又揪住他的领口:“你不要凶我!”她还动手打一下他的肩膀,“你是我的梦,我才是你的主人!” 她更用力的挥出自己的小拳头,打在他肩头;凤翎王纹风不动的任她打着,心中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对她很凶的某些画面,然后觉得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个地方不对劲,黎月此刻到底是在对着谁将出这些话,她可知? 黎月扑上去,在他脖子上用力咬一口。 凤翎王闷哼一生,按住她的头,“松开!” “干什么!”黎月被他用力推开,摔在一侧,脸上还擒着泪花,有些狼狈。他眉头紧紧蹙着,想伸手抚摸她脸上的泪痕。 黎月执拗的又抓住他的袖口。 “泼皮!还不松手,又想赔我一件衣服?” “不放,我要牢牢抓着你!”她更用力的往前扯一下,凤翎王被她这一用力,两个人又跌到了床铺的角落,他的手环在黎月腰上,竟然有种被霸王硬上弓的错觉。“我要抓着你……抓着你……”她的困意越来越重,眼皮子都抬不起来,抱着他,不肯松手。 他勾起嘴角:“那你可要抓牢了!” 第168章 臭脸 黎月贴着他的胸口,眼睛闭着。 “以后不许你再喝酒!”他忽然想到什么,眼神交替了几个变幻,面上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你!你是不是喝醉了,也扯其他人的衣服?” 她嘤咛的动一下脖子,揪着他的领口就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松开,执拗的脾性喝醉了更甚。她的脑袋昏胀难受,连语气都变得轻了,贴着凤翎王身上的温度,他天生体质含凉,是以黎月此刻喝醉酒体温又燥热,像八爪鱼一样贴着不肯放手,其实只是她醉迷糊了想要抱着点什么:“不要吵,我好困。” 凤翎王气结的不是衣服要被她扯烂了,是她这一副疯癫的模样,哭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愤懑地直起身子,起身站起来,垂眼望着床上的小人儿。 凤翎王将黎月拖起来,打横抱走,一个旋身,眨眼之间,昭河内殿哪里还有那两道踪影。 下一个回身,他们又现身到了南珠台。 怀中不安的小人儿动了一下,胳膊圈着他的脖子,竟然不识相的打了个酒嗝;凤翎王脸上的寒冰又冷了几分,脸部的肌肉绷得像踩了粪一样的臭脸。 凤翎王扯开她的手,毫不客气的将摩里黎月一把扔进了南珠台的池子里,大冷的冬夜,冻得她一个激灵,一下子都清醒了几分,水没过她的头顶,耳朵,鼻子,眼睛,嘴巴;她呛得猛烈胡乱扑腾。黎月近身的人都晓得,她虽然自小在海底长大,可是她不会枭水啊。 救命…… 黎月心里恐慌,她隐隐约约看到岸上有一个影子,可是她太慌张,看不真切。她想让那个人救自己,可是她不知道那个是不是幻觉。 救命……她想喊,可是一开口,水从她的口中猛烈的灌进口中,她更加喊不出来,感觉快要窒息了。 黎月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她快要支撑不住,手也无力再扑腾。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修长的手,穿过水面,将她从水中捞出来。 黎月剧烈的咳嗽,一口水被她喷出来,得到呼吸的感觉真好! 头顶有一个低沉的声音问:“清醒了吗?如果没有,继续泡着!” 黎月剧烈咳嗽,有一股气上不来,她用力的喘气,可是她又害怕又觉得自己呼吸不了了。 他将她揪住自己领口的手腕用力的攥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喉咙里挤出来:“本王今天不治你,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无情无欲,是块石头?” “你说什么……嗯!” 一个吻忽然临空压下来,那人帮她顺了一口气,然后才松开她,用力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吐出一口水。 “你、你!你!”黎月瞪着红彤彤的眼,挣扎不开:“你!” “早知道你这么野,我就不该听你一番胡扯,做什么君子!” 喝了那么多水,黎月的酒醒了一半,可是眼神仍是空洞呆滞,望着凤翎王的眼神也是飘乎:“你、你……”你字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凤翎王又气又好笑的掐住她的下巴,端详着她的神智是几分清醒。 第169章 喝醉了,还让旁的男子背你 在南珠台折腾了一时,凤翎王将黎月带回昭河内殿的时候,黎月虽然醒了一半酒,可嘴里还是懵懵懂懂说着胡话,一直念叨着妖精、星星;凤翎王全程冷着一张脸,将她一把扔到床榻,返身去架子上翻一条毛巾;榈木星爷晓得他的挑剔,用过的汗巾从来不给他留着,所以架子上备着的一定是干干净净的。 他走近床榻啊,见到黎月瑟缩在床角,他脱了靴子,一只光洁的脚刚踏上去,角落里的女子又往后挪了一下,直缩到了床尾。 凤翎王的脸色已经没有方才那般严肃,坐在一角,用汗巾擦一把自己脸上的水渍,刚刚抱着黎月时,她整个身子都是湿透,自己把她抱回来自然也是无法幸免,又是毁了好好的一套衣衫。 他斜眼睨她,口气里听不出是喜是怒:“过来。” 黎月看着他手里的汗巾,犹豫地缩缩脖子,然后、摇头。 他转过头:“不过来也可以,去殿外跪着,跪到明日午时。” 想想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黎月像只螃蟹一样,横着方向挪了两寸但是仍然没到他跟前:“那个、我…我自己擦就好!” 凤翎王看看手中的汗巾,嘴角噙着邪佞的微笑:“谁说我要帮你擦?我的本意是:你过来帮我擦!” 额!黎月尴尬的脸一热,这让她怎么接话? “好了,”他一只大手就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抓过来,按到自己腿上躺着,“解释解释,你今夜怎么回事!说不清楚,哪里也别想去!” 黎月浑身都是湿透的,他这么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湿哒哒的银发,虽然动作很慢,有几分温柔的感觉,此刻也没有了刚才的杀气,可是她身上不舒服啊! “王,我身上还是湿的,我能不能……回宫?” “不行。” “可是黎儿这样,明日会得风寒的。” 他仿若未闻。 “你今日一整日都不在寝宫,也不在祭司所,去了何处?” 黎月心虚的咽口水,有颗流星冲进水迷宫的事情,难道王没有察觉到?当时宫里还引起了一阵小小骚动,在旁的几个小宫娥以为是流火还吓得大叫着吓跑了。 难道她们真的以为是流火,竟然无人上报异象? 黎月转念一想不对啊,王能听见她的心声,她不该在这个时候想一些王不知道的事情!否则就完全暴露了! 她陷入了沉思。 头上的力道重了一分,她的头发被用力扯了一下。哎呀! 黎月走神的空档,没有察觉到头顶上的那张冰块脸已经悄悄的散发着寒气:“还不说!” 摩里黎月被他的盛怒吓得躲进被褥中。 “出来。” 她躲在被褥中:“不要!” “不要?你跟谁喝的酒?在哪儿喝的酒?” 她半晌偷偷探出头,求饶的看着那个神尊:“我、我自己喝的。” “那苍释呢?为何又与他在一处!你不知道他能看破你的身份,你喝醉了,还让旁的男子背你!” “我、我不知道。我喝醉了,我怎么会知道!”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心虚地躲进被子里。 一只大手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面对他冰冷的俊脸:“啊!王别打我!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他会背着你,跨过内廷半里路?” 这么远?可是她当时迷迷糊糊,只知道自己好像捉住了一个很熟悉的人,她好像……好像将他当成了谁? 第170章 缠绵缱绻,凤凰涅盘 “说不说!”他用力的在她屁股上重重打了一记。 黎月委屈的像受伤的小兽,挨着他的胳膊,小脸讨巧的顺势蹭着他的袖子衣角,扁嘴讨好地说:“我,记不大清楚了,王不要生气了嘛。” 凤翎王眉梢眼角松了两分严肃,但是仍然故意装作生气,眸光闪烁不定。 她悄悄地抬眸瞥他一眼,见到他脸上的寒气,又唯唯诺诺地撒娇说:“王不要生黎儿的气,黎儿下次见了苍释副统领就远远躲着,可好?” 他或许对这个答案有几分满意,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她抬头看他:“王为何每次看到黎儿喝酒就总是很不高兴呢?” 一个吻,猝不及防的压倒黎月,将她憋得满脸通红,两人双双跌入被褥中。 黎月有些害怕,推搡着他的肩膀,可是发现这个男人根本纹风不动,还有更加肆意索吻的时候,她有些着急:“王……你、你不要生气了,黎儿以后都乖乖的,好不好?” 凤翎王脸上的线条都是绷着的,凝视着她的眼神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凝重,她想躲,可是躲不掉。 “将你的话再说一遍,你要怎么?” “王不生气,黎儿、黎儿以后都乖乖的……” “嗯!”他俯身亲昵的嗅着她的发香:“那你乖乖的,本王就不生气,抱着我!” 她笨拙地听从,两只莲藕白的小手圈着他的脖子勾住他的脖子。 “今晚留在昭河殿!”他伸手扯掉她身上湿透的衣裳,拉过被子将她裹住,然后解开自己的长衫,掀开被子躺过去。 黎月很乖巧的竟然还给他让了一个空位。凤翎王大概没有想到这个笨丫头脑袋不清醒的时候,还有如此了不起的觉悟,甚是满意的扬起嘴角笑了。 “为何王总是不许黎儿喝酒,黎儿已经、已经一百多岁,是个大人了……”她难受的仰着脖子,王为何一直亲她,好痒。她不安的扭动几下,发现只要一挪开,凤翎王就会马上又将她圈住,贴得更近,她还是放弃吧;王这么生气,再惹他生气,似乎不好。 “你喝醉了,”他沿着她的脖子,吻一个个落在她的肌肤上,炽热得要将她融入骨血,身下膨胀的欲望,越来越炽热,他感觉到黎月被冻水浸泡后的身子很凉,她毫无防备的躲进自己怀里,沁取他的温度,令他更加的宽心;可是这也无法消除她今夜令他大动肝火的盛怒:“喝醉了以后,更掩不住你的娇媚,本王不许别人瞧见你这幅样子!” “王……你干什么扯我衣裳!”摩里黎月瑟缩的往床侧躲,可是她才挪了两分,凤翎王狠狠的钳制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将她又纳入怀中。 “衣服湿了,穿着会得风寒。” “可是、你为何也脱了?” “热!” “那、那为何你还、压我?还抱我?” 凤翎王忍不住翻个白眼,这姑娘傻到这份上,如果今天被坏心的人收了去,他杀人的心都有了:“我要罚你……我要你!” “王、你不要这个样子,黎儿害怕……”黎月不安地动了动,可是也无法逃脱他的钳制:“不能、不能有别的惩罚吗?” “太生气,暂时想不到别的法子!” 他抵着她的额头,那朵艳丽的鸢尾花印记,红如娇火,与她此刻脸上魅惑的醉态,都令人移不开眼,他忍耐了这么久,总想着等她长大,再堂堂正正削去她的神官之职,十里红妆三十二只金乌迎她入主南珠台,可是他等到什么,她肆无忌惮的跟别人去喝酒,毫无防备的靠在别人背上睡着,叫他怎么不生气,他看到她那副醉态,都要气出内伤了! 他凝视着黎月那双紫色的银眸,这双眼眸,一定是有魔力,才会让人看了又想看,看见了,就移不开视线,他再也不想忍耐,俯身亲吻她的唇瓣,拉住她的手穿过他的胳膊,赤膊相对,他的嗓音沙哑,像是极力在隐忍:“会有些疼。忍一忍,难受就喊出来!黎儿,我们再也不要玩捉迷藏了。” 他低头渴求着更亲密的融合,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温柔,耐心的引导着少不更事的女子,一声一声的唤着她的闺名,想霸占她内心最深的位置,占据她所有的理智,放下桎梏,像他一样,爱就爱了,爱有什么可怕! 夜无风雨的子夜,整个昭河殿突然圣光大作,曜似星辰重生,流光异彩,殿外忽然盘寰十二只金乌,破啼鸣飞,破水而出,直上云霄。 本来打算在别院布置些新的休整工事的榈木星爷匆匆穿过重重宫殿,紧赶慢赶的过来昭河寝宫,天现异象,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再见过这个景象了!而此前,竟然还无一点先兆,实在是很离奇。 他心中忽然又慌又乱,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一点也没有记错,这是凤凰涅磐之兆!这个景象,水迷宫此刻只有那两位能有如此景象,雎羽上神或凤翎王!圣光从昭河寝宫而出,必然是凤翎王! 他恭谨地匍匐在地,对着东荒大泽的方向,叩拜万象之兆! 金乌鸣啼,吉祥瑞贤,凤凰涅磐! 天大亮的时候,昭河殿的大门难得的没有燃起琉璃灯,过了辰时,也依然是没有开启大门。榈木星爷早早就吩咐了侍卫,不许放一人进殿,若是有违圣令,宫刑伺候! 这可是许久未有的事情了。 朝臣被挡在殿外不得见,过了辰时依然未得到召见,纷纷也都散去。 殿内,地上凌乱的散着外衣,袜子,发带。 凤翎王好整以暇的单手撑着下巴,欣赏着怀里这个被他折腾得沉沉入睡的小女人,看到她身上那些斑驳的吻痕,心中有欣喜也有暖意,这个傻丫头,是他的!尽管昨夜一人盛怒之下,一人半醉半醒,可是他没有一点后悔,将她融入了自己的生命,水乳交融,缠绵缱绻。而他自己,更是因此,而突然涅盘重生,可谓是最意料之外的事情! 黎儿!我说过,你一定会是我的!若你是我的天命,就让我们一起面对天命,那些未卜的结果,留给时间! 昨夜有一颗红星以飞火流光的速度冲进了水迷宫,他感受到结界被冲撞后的震动,可是他搜寻不到那股掩耳不及的能量,他搜寻了许久,未果。如今想来,那颗红星,却是黎儿与自己天命的交汇,已经开始了。天命里的缘,是逃不了的;既来之,则安之。若是黎儿,又有何不可! 这幅温顺却魅惑的眉眼,只他一人看见,就够了! 她的一颦一笑,不需要再有多余的旁人发现,更不需要,任何无意的怜爱;只要有他在,万千宠爱,她都会有! 他低头在她唇上印上自己的唇,心中欢喜,修长的手指抚摩过她的后背,摩砂着她的肌肤,凤翎王将她往怀中搂得更近一些。 黎儿,我的黎儿。 被折腾得疲乏了,黎月睡过了响午,才昏沉的自梦中苏醒,这一夜的梦,好长。 第171章 霸王硬上弓 摩里黎月在床榻上睁开惺忪睡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时刻。 凤翎王焚香盘坐在蒲团上,一身月白色的手中执一书简,看得很是入神。 殿中焚的是凤翎王平日喜爱的南海楠香,那熟悉的香味绕过鼻尖,有安神舒缓的效果。可是她闻到香味,觉得与平日似乎多了一味不同的味道,可是一时又说不上来。 摩里黎月偷眼瞧凤翎王,他就那么坐在那里,随意的支着脑袋斜躺着,这样慵懒又不显风雅的样子,俨然一幅画像里走出来的天姿。 她贪婪的又多看了几眼。 凤翎王却忽然开口,“想不到你能睡得这么沉。醒了就起来,本王命人备了你喜欢的糕点。” 摩里黎月低头看一眼自己,浑身酸痛,更要命的是,她寸缕未着,裹在被子里的身子还有些地方淤青斑驳。 她慌得掀开被角,再瞧眼自己的身子,真的是寸缕未着! 老天爷,她昨晚做梦梦见的,难道不是梦!全都是真的!她拉住了凤翎王就不肯松手,还、还轻薄了他!还有后面那一连串的……她混乱的脑袋里全是浆糊,她不会、不会真的把凤翎王给、办了吧??? 耳边传来凤翎王平静的声音,摩里黎月脑袋里像炸了一样的脸色刷白。 他将手中的书简又转了一下,“今日身上不舒服,你且去泡个暖泉也好。” “我…我、我昨夜,那个……王,我昨夜有没有对你……对你做什么坏事吧?我没有轻薄你吧?” 凤翎王闻言,终于抬头看过来,视线与她胶着,却不慌不忙;与她的慌乱不同,他的眼神坚定温柔:“嗯?做了!……黎儿,你不会,想耍赖吧?”他的手拂过自己的发丝,撩开几缕披散的发丝。 黎月没有留意到,凤翎王随意披散的黑发,一夜长了三寸许。 “什么!我昨夜喝多了,应不至于糊涂到、轻薄您的吧、而且您未醉酒,怎会、怎会就任我胡作非为……”那人间的戏本子她看过一些,可是这种事情,偏偏惹上天大的大麻烦,她敢认账嘛! “昨夜本王的确未醉酒,是你又哭又亲的控诉我待你不够温柔,哭得天怨人怒;”他忽然笑了,说:“许是我被你感动了,就任你、胡作非为了!” 摩里黎月抓狂的揪住被子,啊啊啊啊啊!怎么可能!堂堂凤翎王,怎么可能任由她一个凡人胡作非为,霸王硬上弓! 蒲团上的白衣男子唇角微扬,神色愉悦,手中的书简又转了一个页。 摩里黎月的视线在屋内扫视,最后定定的定在衣架上的一套白色的套装,可是她昨日,明明还穿了长袍,亵衣;那架子上,却只有一套外衣长衫,她的衣服呢?“王。” “嗯。” 她觉得脸上肯定像猴屁股一样,羞愧得无地自容:“我的衣服、呢?” “不就在架子上?要我唤人来替你更衣?” 黎月立刻拒绝:“不不不!不要!” 第172章 唇齿相依 她磨蹭了半晌,光溜溜的身子,那衣架子少说也是两步远的地方,她真的拉不下脸从被子里起身去拿。 她小声的唤了一声:“王。” “黎儿,”他头也不抬的看着手中的书简,语气平和得像是平日里与自己叙话时的平静:“昨夜我俩已然肌肤相亲,此刻你想耍赖,也否认不了,你昨夜轻薄我的事实!” “我、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是否有待……” “如何?难道需要本王再与你清醒的、重复一遍昨夜你我发生的一幕幕?”他抬眼望进一双紫色的眼眸里,似笑非笑,明亮如海的眼瞳深邃迷离:“你诱我再心乱一回,我倒是不介意的;修行造业,双修也不失为一条捷径!只是……本王宠幸你一夜,你还受得住吗!” 双修!宠幸! 摩里黎月惊得嘴巴都张得可以装下一个鸡蛋,脸上挂不住,煞白煞白的怔住。即使再笨,凤翎王这么露骨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还能有什么辩驳之词;昨夜自己醉酒,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此刻翻账,也是讨不着好处,何况自己轻薄了整个冥海最最尊贵的男人,这、算起来,也不算是自己吃亏啊! 可,面前这个笑容可亲,说话的时候眼神,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的男人,真的是那个无情无欲,脾气臭吭吭的凤翎王吗? 难以置信! 恍然初醒,一夜大梦! “你不想起来,是想再多睡一会儿?若是想睡,也该起来,吃些东西再歇下。”他与黎月的距离并不远,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不轻不重的落在她的心上,如敲击在她心上般的力量,一下一下,都令她心跳节拍乱了! 她涨红了脸,可是觉得自己这脸丢大了,也挽不回来啊,昨夜的一夜风流账,怎能与他算得清。摩里黎月,你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天上地下,你去惹谁不好,偏生要去招惹这只“很难搞”的老凤凰! 黎月懊恼地用力打着自己的脑袋,果然酒精误事,这下可好,闯祸了! 她悄悄咪咪的从被窝里偷眼瞟着那边的神尊,心中忏悔又懊恼,想来昨夜真的是太放肆了! “我……”她咬咬牙:“黎儿对王不敬,是黎儿该死!” 他忽然放下手中的书简,偏过头看着她:“你昨夜,唤着本王的名讳,可是叫的很顺口。”他忽然勾起嘴角:“以后本王就特允你,唤我的名讳,嗯?” “名、讳!”她睁大眼,自己竟然这么放肆? 凤翎王悠然一笑,起身,走到他的床榻前,眼光一直都跟随着她。见他忽然走近,摩里黎月倏地躲进了被窝里。 感觉到头顶上有一只手压住被子,她秉着气,大气都不敢出了。 “黎儿。” 闷着被子确实很难受,黎月一点点拉低被子探出头,还未来得及开口。凤翎王的脸已经近在咫尺,他的眉眼这样清晰,轮廓分明,望着自己的眼瞳依旧亮如星辰:“黎儿!” 她的心脏砰!砰!砰!跳得好快! “你……” 言语都淹没在凤翎王与摩里黎月贴合的唇齿之间,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承受他的亲昵,索取。她被忽如其来的深吻吓得呆住,他的眉眼这样好看,气息这样熟悉,比起昨夜的缠绵,她的记忆如潮水般铺天盖地,他们浓烈的纠缠了一夜,她怎会毫无记忆,只是她害怕,那是不是一个梦而已,她喜欢的这个男子,有这一日,不再是痴心妄想,爱慕自己,宠爱自己,心里眼里都是她。 黎月乖巧的任他吻得更深,更重,唇齿相依,空气中发酵的情愫,凤翎王很满意她柔顺的样子;凤翎王一只手握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对着自己的唇畔,“嘘!”他好笑地用鼻子蹭一下黎月的鼻翼,脸颊,滑过她的耳畔,“黎儿,你知不知道,本王很是欣喜,所以不要解释,也不要掩盖,昨夜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可是黎儿这样、身为大祭司,竟然惑乱君主,我!我……”她想到了摩里氏一族的时候,总也忍不住害怕到心底都在发颤,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他好笑的将她拉进怀中,将自己身上的长袍脱下来,给她披上,她此刻身上光溜溜的,若是不将她“包起来”,再引一场春梦,她这个瘦弱的个子,可承受不了自己这样折腾了,他一手揽住她,一手顺着她的银发,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这一夜,黎月本来直过肩的银发,竟然已经长到了腰际,灵力长进很快。他心想,许是受了自己的灵气滋养。 凤翎王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不要怕,有我在!” 她啜泣两声,抽噎着鼻子,觉得自己不能太娇气,用力抽抽鼻子,“王,你不要惯着我!黎儿不想依赖任何人变得懦弱!” “黎儿,本王等你做南珠台的主人,等了很多年,从你懂事起,一直在等!” 他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四目相对:“黎儿,我说过,你想要的一切,本王都会给你,你可以不依赖任何人,但是本王,你可以依赖!”他修长的手掌扶着她的脸颊,“我希望你不管任何时候,都像你过去将本王放在神坛上一样尊敬的爱下去,不是将我当成高高在上不可及的神,是你可以依赖的臂弯!” 室内光线通明,摩里黎月抬起头,望进眼眸里的,是那一位她心坎上最在意的神尊,她发誓要永世追随的神,曾经相许要守护他,守护四方安宁。如今,让自己伤心的却是没有坚守的承诺! “黎儿,我知道你心中害怕什么,不要慌,在这冥海,即便是十殿魔君,也无一人,敢在本王这里,将你推入万劫不复之境!” 人果然不能与天争,不能与命运争,逃不过七情六欲的,又何止是人! “王,我害怕的,是无法守住自己!我知道,你是王,你一定会像过去一百多年一样的护着我,可我,始终害怕,我的族人,因我,而蒙受无辜的谴责,丢尽族人的颜面!” 他微微愠怒:“难道,本王的宠爱,是令你羞耻的事情吗?” “不,王,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命令道:“唤我的名讳!” 她的紫眸闪烁,轻声地唤一声:凤翎! 他欣然的嗯一声。 第173章 他们默契着呢 到黄昏落幕时分,昭河内殿的大门终于缓缓开启,凤翎王抬步走出来。 殿门一开,榈木星爷就从偏殿过来伺候。 凤翎王招手将他召过来,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唇角上翘,连说话时候的声音,也比平日里少两分冷气:“你,去祭司所和碧云殿给黎儿告个假。这两日,昭河殿不会客。” 榈木星爷候在门外,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见到凤翎王一副容光焕发的精神气,昨夜发生了什么,自然也是不言而喻。他又不是老糊涂,凤翎王也并未打算隐瞒他这个近身侍臣什么,坦荡得就像昨夜宿在昭河殿的那人,是他的妃子,是他的新宠,令他喜不自胜。 “不要让人来打扰,”凤翎王轻描淡写的瞟一眼他的方向,“本王今日不会客。” “连雎……” 不等他说完,凤翎王已经转身踏进门槛,准备关上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他一眼:“本王新近不是添置了两副尧山的碗具,晚膳就用那套!” 不等榈木星爷回禀,凤翎王已经将大门阖上。 榈木星爷站在门外,老脸一僵,嘴里硬生生被憋住的那句话,吐了一口气,散在空气里消失不见。那个目空万物的凤翎王,始终未变;变得可能是,他的脚,不再离地面很远很远,不再像一尊玉砌的神像,没有喜怒。 雎羽上神站在昭河大殿的正殿外,长身玉立,红衣在风里翻了几番,风猎猎刮过,也没有扫乱他随手绑在脑后的长发。他的脸上一改往日的笑颜,脸色凝重,狭长的狐狸眼此刻泛着“不要惹我”的危险气息。 守门的魔兵身板挺得正直,眼睛正视前方,却无一人敢主动上前与他调侃半句;看见榈木星爷老态龙钟走来的步伐迟缓,望见自己的时候,眼中那副为难的样子,雎羽上神心底就了然了。 榈木星爷低眉顺眼,踌躇的低吟道:“这……上神?” “也罢,本君为难老头子也无趣!”雎羽上神振振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昨夜,他站在栖梧殿的空廊,闻听到冲出穹顶的金乌鸣声,知道了凤翎忽然涅盘的变幻,心中又惊又喜,本想着他此番,数十万年来终于又涅盘了,实在是件大喜事,想必修为应是大有精进,可是他立身在宫殿犄角之上时,望见了那十二只金乌,还引来了另一样东西——流光;那颗冲破一切阻碍,直直地冲撞进水迷宫的红星,终于落地了! 他心中忧心忡忡的奔赴昭河殿,想要入内一探究竟,可是昭河殿门扉禁闭,守卫重重,大殿内更是有凤翎亲手布的结界,层层保护罩将所有人挡在殿外,他心中虽然着急,可是金乌鸣声全是喜庆的啼叫,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没有尝试硬闯,至少他知道,他安然无恙,就足矣宽慰。 待到榈木星爷走近,未等他开口,雎羽上神似笑非笑的盯着昭河内殿的方向:“他不见我,是怕我说些不中听的话!” 望着他背影的榈木星爷,心中有喜有愁,这千万年来,他跟随着凤翎王,也算是见惯了他雷霆雨露,雨雪风霜,并未曾有见过他像现下这般的有人气。从前总是如一片海一样,深沉,时而愠怒,却不曾有情;如今这样,虽然有许多未卜千变的幻化,可是他却欣慰。 两位神尊,明明是南辕北辙的性子,可是闹起小性子来,这脾气就根本是一个模子刻的,憋着他这个老头半句话都不给说完,自顾自暇,谁说他们不是兄弟,他们默契着呢! 第174章 窝在他怀里 “两日不回去,担心你长姐吗?” 黎月摇头,她长姐现在正歇息在碧云殿,她身侧又还有一位沉稳干练的笛牟祭司在照应着,他近日,白日在祭司所忙碌,夜幕下了值就会到碧云殿照顾沙莎。 黎月从前只觉得这位祭司下属只是与长姐交情深厚,这一次连累了他俩二人分歧,更是害得长姐受伤,她想着好好和凤翎王好好的求助,讨到雎羽上神这位医圣出手相助。 这两日她呆在这里,给他们两个分解误会的机会。 她这个时候回去,反而觉得自己多事了,还碍眼,多不值当。 “也是,有本王在,你长姐的伤,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贼笑道:“雎羽上神总要给您几分面子的!” “知道你放心不下!”他在她头上拍一下,“欠着本王这么大的恩,先让你欠着!” 摩里黎月窝在凤翎王怀里,乖巧地贴着他的胸口,他一只手转悠着手中的一块润玉,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来回在她的脊梁处轻抚,动作轻缓,像哄着孩子安睡一样的温柔。 “王。” 他轻嗯一声:“我不是说了,以后,允你唤我的名讳!” 她的眉眼弯弯,偷偷抿起嘴笑了:“黎儿还、不太习惯这样唤您的名讳!” “那你,就多练习几遍。”他的眼光驻留在另一只手的润玉上。 摩里黎月侧头看着他把弄的小物件,眼神好奇的被吸引住:“这是什么啊?” “你不用管。”他抽空又看她一眼:“练习。” 摩里黎月翻翻眼皮子,这个男人,要求别人练习唤他名讳真的是一点都不脸红,瞧瞧自己这张脸皮,是真的薄。她作势还真的拿手用力往自己脸上掐了两把,嗯,肉是扎实的,皮肤水嫩水嫩。 她这两日,躲在凤翎王的昭河殿里,半步都没有踏出昭河殿。凤翎王封禁了昭河殿,别说外人入内,一只蚊子都别想飞近凤翎王布的结界! “痛吗?”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玩味儿,见她如此的模样,调侃的兴致便被她勾引起来。 “嗯?不痛啊!”她忽然抬起手欺近他的脸颊,“你也试试不就知道。” 摩里黎月本来想他这么冷漠的神尊,怎会如此轻易就范。 可是他真的就范了;不仅纹风不动地任她“揉捏”,还很是宠溺地看着她这样放肆的动作:“嗯,不痛。” 她捏得上瘾,又掐了两下,凤翎王的皮肤好得像能掐出水来,一个大男人,长得这般的俊美,真的是上天的宠儿啊!难怪雎羽上神总是调侃他美得叫人失了心魂勾了魄,连雎羽上神那样俊美的神尊都甘拜下风! 她弱弱的唤一声:“凤翎。” “嗯。” 黎月再试探性地唤一声:“凤翎!” 他扬扬嘴角,低头望着她的紫眸,“嗯!” “凤翎!”她将脸贴到他胸口上,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砰……她觉得这样窝在他怀里的时候,心里特别的温暖,就像拥抱住了整个世界,“凤翎!” 如果能一直这样,什么也不管不顾,窝在他身边,慢慢的消磨时光,多好!陪伴另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虚度光阴! “有长进。” “凤翎!” “很好,继续。” 第175章 执天问,斩立绝 第三日。 摩里黎月从凤翎王的床榻上懒了半天才下榻。 凤翎王也不知去了何处,大殿里空空的,没有人在。她披上了自己的月白色长袍,提提领子,伸手幻出一条发带将长长的银发捆在脑后,干净又清秀。 她打个哈欠,抬头看一眼殿外的天色。 似乎已经过了晌午,她抻着脖子揉捏,昨夜凤翎又是缠着她一夜,折腾得骨架都要散了他还是很有兴致,也不知道他为何夜里总是那么清醒,自己却累得昏昏沉沉。 月白色的长袍后摆从地板上一步步蜿蜒而过,她旋了个身,看到了凤翎王石台上的两瓶泉水,每日榈木星爷会送来的妖精泉水是给凤翎王饮用的甘甜泉水。 她凝神一滞,似乎想起来什么。 摩里黎月突然想起,流星还躲在酒窖里,她匆匆地踏出了大殿的大门,飞奔离去。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会忘记了! 青石路上,一阵风从水池边一闪而过,一抹月白色的长袍匆匆而过,连不远处的一个身影,都没来得及叫唤一声,那人看着她匆匆的背影,笑意渐渐浮现在嘴角,与身侧一友人相视一笑。 “这小丫头,好像头发长了很多啊!” 边上的人一笑置之:“公子是个细心的人。” “不过是熟识的老朋友,也就多几分关注罢了!” “前几日,凤翎王忽然涅盘,这说来,可是水迷宫的喜事!” “嗯,确然是喜事!” “凤翎王涅盘之夜,殿中十二只金乌啼鸣环绕,破海而出,直上云霄!近日又封闭着昭河殿,不许任何人觐见,为何大祭司,却还能从昭河殿出入?” “想来昭河殿召见了吧,凤翎王的心思令人难以捉摸,许是又有了什么新的主意要吩咐,才会晨早就令人召大祭司入殿觐见!这也并非奇事,在下,也偶有这样的诏令!” “凤翎王的心思,的确很难捉摸!” 天地之灵初生都没有主子,但是天地孕育而生的凤翎王,却能号令他们,是生死相随也罢,是奋不顾身也罢,只要他想,万灵就会响应他的召唤,那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真祖发现了大祭司额头的印记不简单,自然也发现了她的身世。他本来不想参和红尘俗事,可是他发现这个小娃娃身世不仅一点也不简单,还很危险。 而且他发现,凤翎王对于大祭司的迷恋越来越重,这本来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宫中多添了一位娘子,可是它不一样,她是巫族的孩子,身上更有妖神的魂气,若是元神苏醒过来,怕是会引发大荒之劫,她父君的怨念太深,当日堕入深渊也不全是没有理智,可是如今小娃娃不过是个孩童心性,大智若愚,也不知日后心性会是个什么模样,若真的堕入魔障,只怕难以收拾,以她心智不全的心性,怕更难以控制妖神的执念! “凤翎,你当真不愿意做这个坏人,那让我来!这四海的平静才好了不过数十万年,当年南征北战的日子,你真的不厌倦么?” 厌倦,才会宁愿入魔域,保得一方安宁,但,若风起云涌,也无惧,执天问,斩立绝! “既然你也知道这些年的平静难得,是牺牲了多少先人的血液涤荡八荒,这个孩子,留不得。” 他冷冷的迷起眼,“你敢动她,我便不会让凤族再有往昔的善业!” “你!你居然为了一个妖神嫡子,用凤族来威胁我!” “所以你更应该珍惜,这数十万年,我将你一族的后裔都护得妥帖,你一醒来却要来找我不痛快!“ “凤翎,她不是普通的凡尘巫女!” “我知道!” “可是你明知不可为,还要恣意妄为,你常常窥得天机,难道看不到她会带来什么吗?” “如果这是我的劫数,我便领了这个宿命!” “你说什么!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舍身护她,如若有一天她真的危害四海,你是不是也要拼了命去换她!” “也不完全为她!雎羽,我都已经活了这么久,这一世这么长,活得太久,很没有意思。” “你明明知道自己对于四海八荒的重要,却竟然如此不负责任,为了一个小娃娃堕落下去!你分明就是在自找死路!蝼蚁尚且懂得偷生,你还要为了区区一个妖神嫡子,欺骗自己说你活够了!” “我再提醒你一次,不管是何方神圣,谁敢动她,我便不讲情面!” 第176章 流星不见了 摩里黎月回到酒窖的时候,流星不知所踪,酒窖里的光线昏暗,她掌了一盏琉璃灯在手上,找了他们俩之前窝的地方,可是都没有一点流星的痕迹。 黎月心里有些急,水迷宫很大,如果他自己偷偷地跑出去,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宫中的奇人异事虽然很多,神族、妖族、妖精、魔族、巫族、凡人。可是流星与这些人,没有任何同类,在他们中间若是被发现气息不同,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形。她想到流星那一身的图腾,心里就没有底,更是担心他会被魔兵发现异常,抓到刑殿大刑审候。 “谁在那里!” 摩里黎月一回头,是个身量还不及自己高的小妖精。摩里黎月将手中的琉璃灯举高,让他能看清自己的脸。 小妖精看清楚是白银祭司,恭谨地走到她面前拘个手礼:“小人见过大祭司!” “嗯。你是何人?” “小人奉命值守酒窖,不知大祭司要找什么,小人愿代劳?” 原来是守着酒窖的小妖精,她微微一皱眉。 “本座寻一个碧云殿的侍从,你可看到一个身上有很多纹身的小厮?身量与羿天公子一般高大,黑发碧眼,身上画满了图腾,可能不大会说话。” 小妖精凝神想了片刻,摇头。 “那、这两日,酒窖中可有其他陌生的人走动?” “回大人,酒窖里若没有凤翎王酒令,普通人是入不得内的,除非是仙人与妖精、酒神。小人在这儿值守,并未看见陌生人。” 摩里黎月听完,眉头皱的更深了几分,“罢了,许是自己回去了,本座再去别处瞧瞧。” 说完,黎月提着琉璃灯,阔步从原来的路返回。 “等等,神官大人!” 小妖精匆匆几步走到她面前:“您刚刚说的小厮,小人并未见过,但是黑发碧眼的人,小人前日倒是见过一个。” 摩里黎月眼睛一亮,“他在何处?” “那人小人之前的确未见过,只觉得眼生;但是他身上没有任何纹身或图腾。所以小人刚刚也不确定是否就是大人要找的人。” “他去哪里了?” “他跟着苍释大人走了。” “你说苍释!魔焰军副统领?”摩里黎月惊诧,魔焰军那两位统领,可不是好招惹的人物,他们是凤翎王的先锋,杀人无形,流星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他身上没有妖精泉水,若是、若是图腾显形,苍释将他当成了刺客或者是妖邪诛杀……她心中提起了一块石头,满是担忧! “是的!我那夜在酒窖中见到他们,他尾随苍释大人离开,我只以为他是苍释大人的随从,便远远地回避了。” 摩里黎月点点头:“如此,多谢。” 未等小妖精回话,摩里黎月提着琉璃灯就匆匆离开。 虽然不能肯定苍释带走的就是流星,摩里黎月还是不能放过任何可能,因为这宫中,黑发碧眼的妖精并不多见。苍释带走的人,很可能就是流星!只是她感到奇怪的是,妖精泉水遮盖流星身上的图腾,效果只有十二个时辰,按照那个时辰算,早已经过去了;苍释带走的那个人为何身上没有图腾,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只有找到苍释才能知道! 摩里黎月心中盘算着见到苍释副统领后,如果他否认或者拒绝交出人,她要如何应对。想到他大哥那张千年不化的寒冰脸,她就更能体会,宫人提到魔焰军这个名字就背脊发凉的感受。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匆匆从酒窖中出来,一路疾步飞快,步伐紧张,带起一阵一阵的风。 池塘边的白桑花早已光秃秃的只有秃枝,寥落地浮游在水面上,凋零寂寞。 第177章 不该来的星星不该留 日光透过水面,折射的光线柔和,微微有一丝暖意。 一裘月白色的长袍疾步在青石路上,脚下生风,穿过莫云天,穿过水廊,穿过重重宫闱,才到达水迷宫一个军机重地。 她一如上次那般地向守卫求见此处的主人,因她来过一回,守卫客气地请她到偏厅稍候。 这一次,这里的主人却没有来得及时。摩里黎月再三请侍卫去求请,三次请候,神机营的主人才终于现身。 看见摩里黎月,苍迦统领的脸上冷漠依旧,看人的时候,那冰冷的眼瞳也是渗着一股莫名的疏离,摩里黎月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得到他的拒人千里之外。 苍迦统领是个不爱客套话也不爱寒暄的性子,直直地盯着她,气势泠然,但是语气却平静的仿佛一个老者:“白银祭司两番到我神机营,莫不是还要做纠缠吧!” “苍迦统领误会了,我此次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情,请让我见见令弟,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向他请教。” “何事!” “与我族人无关,此事也不便与您详说,请见谅!” “那也,不必与我弟弟说。”苍迦统领转身就要走。 “慢着!令弟带走了我碧云殿的一个小厮,我、我来要人!” 他悠然转身,“看在君上的面子上,本座给你几分薄面;你以为,神机营是什么地方,来我这里要人!白银祭司,你未免有些逾越。” 论官职,其实魔焰军的头衔并非与祭司所是同等位分;比起祭司所,论军功、论机要,魔焰军其实远在祭司所之上,只是在水迷宫,祭司所与魔焰军都是凤翎王的下属,大家平分秋色,也就不忌惮这些个位分。 只是摩里黎月这样唐突地到神机营要人,实属逾礼的举止,更是对神机营主人的不敬;放在他人眼中,都是黎月过分了。神机营外人轻易不得入内,从入口到练兵场,更是重重的守卫,守门的侍卫没有阻挠他,看的全是苍释统领给她的这几分薄面,否则早就将她轰出去了。 摩里黎月谦恭地做个揖:“苍迦大人,方才是在下说话唐突了大人!那小厮是本座殿中的侍从,本座非常重视他,才会贸然再到神机营叨扰,我只要这个人,并无冲撞苍迦统领,或责怪令弟的意思!” 墨色的眼瞳盯着黎月,令人呼吸紧张,气氛一瞬间有些僵硬,黎月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苍迦统领却先开口了:“等着。” 说完他便走出偏厅,不知去了何处。 黎月想他可能是真的去唤苍释,便再耐着性子等候。他那样的脾气,惹不得,惹毛了更是讨不着便宜;真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兵,她头疼的想到了上头那位端坐在昭河殿,高高在上,淡漠疏离的凤翎王。 不一会儿,苍释副统领果真来了。 “不知这次又是什么风将白银祭司招来呢?” “苍释大人,在下有一个人,希望您能将他交给我!” 苍释神色如常:“哦?我这里有什么人,让你惦记,还要你亲自上门追讨?” “苍释大人在酒窖中带走的,是我的人!请您将他交给我。” “你说他是你的,为何却会跟我走呢?我带走的,明明是个来路不明的迷路孩子!” “既然你承认他跟你走了;苍释大人,不会是想将他扣留吧?” 他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眸,眉毛轻挑:“神官大人身为冥海的守护神,第一要则是什么,不用我提醒吧?” 摩里黎月的眉头皱了一下,苍释是上古灵兽,五感敏锐,流星的气息与宫人格格不入,若是他已然察觉,找个简单的由头,必然没这么好应付。 “本座身为冥海的守护神,自然会以冥海的安宁为己任!” “既如此,你该知道,那孩子是如何冲破重重的结界,闯入了他不该来的地方!他身上所有的秘密,只要我将他发落到刑殿,他没有活路!” “你抓了他!你将他怎样了!” 苍释只是看着她,没有回答,眼中的淡漠,令人猜不透。 “他没有做任何损害水迷宫的事情,风只是个迷路的孩子,你不要伤害他!” “原来,他叫风。” “果然是你带走了他!”摩里黎月上前一步,“苍释大人,请你将他交出来!” 苍释玩味的看着她:“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星,原来,遮盖他光华的月亮,竟是你,白银祭司!了不起!你可知,我活了这么久,能不费吹灰之力冲出我大哥布的结界,这样的上神,屈指可数!” “是我!可是你如何得知……” “怎么说我也是上古灵兽,我们天生五感敏锐,妖精泉水那种小小的术法,根本障不了我的眼!” 果然! “你要将他怎样!” “不该来的星星,自然,不该留。” 摩里黎月心中一惊,手指握成拳头,“即便只是一颗迷路的星星,难道就要毁灭吗?凤翎王怜悯众生,难道连一颗星星都不能放过吗?” “你说,凤翎王怜悯众生?” “难道我说错了吗?” “呵!”他像听见了什么笑话,“神官大人,怕是对君上有什么误解吧。” “你是污蔑君上宽宥四海之心的意思吗?” “你未曾见过,他杀伐果断,屠戮妖魔的样子,就将他扣上仁慈的帽子,未免太武断了!” 摩里黎月咬咬牙,倒退了一步;他们陪伴凤翎王个何止上万年,那些念头,到底有多久,恐怕回忆起来连他们自己都不记得到底已经过去多少念头。 摩里黎月生在太平盛世,并无缘得见那个在战场上将一身雪白的衣裳浸染成了血红色的可怕罗刹,那柄令妖魔封喉见血的神兵利器天问剑,更是可怕的死神镰刀,收割了无数无尽的灵魂,血染大地! 看着面前这个似是懵懂的孩子,他的眸光却没有鄙夷,只是探究和好奇:“神官大人,若是此人留在你身边,以君上对你的关注,你觉得,你的光华,能遮掩他多久?” “这些事情,不用你管!把流星还给我!” 第178章 把流星还给我 苍释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神官大人,莫不是、想要与我动手吧?”他扯扯嘴角,这位的任性他是知道一二的,平日里也没少给凤翎王惹事,顶了大祭司的头衔,宫人见着她都是毕恭毕敬,自然也是闯了祸都不了了之。君上也算是将她惯得很放任自流,像拿剑砍了司命翎冠这种事情,他听说,这位干了两回,没有一次,君上是会真怒的! 可是与自己动手,她,实在太弱了! “你知道我打不赢你,就欺负人吗?” 苍释脸上没有什么变化,看着黎月的神情总是带着探究,他面前的这个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祭司,他从第一次见到她,总觉得她既像个孩子,天真淳朴;可在朝堂上,却如凤翎王的一只手,伸手,就敢将朝臣翻手打入地狱;是凤翎王给了她这样滔天的权势,可是她也当真是对得起大祭司这个头衔,日久见深,越发的凌厉!只是内廷之中的白银祭司,却总是不经意透露着稚气,没有攻击性,没有防备的将所有情绪都让人看得清楚。 看着她的时候,苍释也还会想起她的姐妹——摩里安雅!那个从小就缠着他喊着“释哥哥”的少年祭司,出落得标致的女子,如今他们二人,早已分道扬镳。在他这样寿命永生的生灵面前,这本是无关痛痒的两个凡人,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偶尔却会出神。这样的变化,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她呢? “将他还给我!本座,欠你一个人情。” 看见她的着急紧张,苍释扬扬嘴角:“若是,我不呢?” “你!” 苍释见她已经有与自己比划的势头,语气放缓了几分;毕竟自己与白银祭司动手,别说传回君上耳朵,他大哥首先就会将他吊起来打一顿再关进水牢里禁闭个半月,他可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明明是个毫无干系的人,你为何如此紧张?” 为何?摩里黎月只是觉得,那个孩子美好得令人心疼,她不想看见他因为一次无辜的闯入,受到无辜的屠杀!他身上那些神秘的图腾虽然美丽,可是她总觉得那些就像是一个张扬的秘密,在不知情的人眼里,随时都可能成为他被诛杀的罪名!未知,未卜,才是他们所恐惧的! “摩里大人,那个孩子,你护不住。” “什么?” 苍释的眼神里有一股令人信服的诚恳:“即便你身上有掩盖住流星的光华,可是你护不住一颗随时会失控的流星!只有本座这样的上古灵兽,才能护着他,不受任何人的怀疑!” “我不、太明白,你是说,你要帮我?” “你说得对。只是一颗迷路的星星,又何辜要丧命于此!”苍释忽然握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苍释回头,“他的气息非神非魔非妖,你执意将他留下,只会害了他!” “你、你要带我出宫?” 苍释微微一笑:“不,你身上有君上的大明结,若是我带你出宫,不出半日,君上必定会察觉!” “那你?” “水迷宫这么大,又何止酒窖那一处能够将流星的光辉掩盖。” 苍释带着她,穿过了重重的宫门,走过许多隐秘的宫闱小道,终于到了水迷宫里一处僻静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落日潭。” 这个地方,僻静隐秘,可是却风景漂亮得令人流连,与水迷宫他处的昏暗不同,这里光线充盈,更是一副与如今宫中隆冬凋季的风貌大相庭径,春暖和风,那一望无边的水潭,就像是天上掉下的一面大镜子,将此处的所有风景倒映在潭水里。 “这么漂亮的地方,为何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此处是万年前废弃的落日潭,深水三千里,纵然是宫中最能枭水的湘君,也不会到这里来,风景虽好,但是君上不喜欢这里的光亮,从未重视,自然也就慢慢遗忘。” “那你说这里深水三千里……” “因为这个水潭,映射的,是天上的东君,他掌管的天河!可这里是冥海,冥水阴寒,下水越深,便会令人周身气血逆行。” 摩里黎月点点头:“所以,你是把流星藏在这里,因为这里的光,正好可以掩盖住流星身上的光华?” 苍释赏识的点头:“随我来。”他走在前头,引着她往更深的地方走。 他们沿着那个落日潭的边缘一直走。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洞穴,他们往里走的时候,黎月甚至能听见他们两人的脚步声,这个洞里,有回声。 “这个溶洞是我偶然发现的,流星躲在这里,正好不会有人来打扰;落日潭的出入口,也已经布了我的结界。” 摩里黎月看着他背影,“苍释大人,为何要帮流星……帮我?” 他没有回头,只是继续走着他的路,但是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只是摩里黎月走在他身后,并未瞧见他脸上的变化。 第179章 四处游荡 “白银祭司或许不知,凤翎王从前是个什么样的神尊,可能在你心中,他是个怜悯众生的神,但是我跟随他的时候,他眼中的冷漠,或许并不是你说的怜悯,只是觉得厌倦,就会去平息!平息战乱,平息纷争,君上,其实是位心远天外的上古神,无情无欲无所求的神,是根本不会将蝼蚁一般的生命放在眼里的!” “你的意思是、他、他会伤害流星?” “我不知道君上会不会。但这件事,与你有关,我更不知道,他、会不会!” 摩里黎月疑惑不解:“为何与我有关就会?” 苍释副统领缓慢地回头看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君上的心思很难猜吧?可是他对你,似乎有着与别人不同的态度!”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是每个字都令摩里黎月心里有些失落,她心里的神,究竟是怎样的神! 摩里黎月跟在他后面,默然地沉默了许久。 深夜。 碧云殿。 “我不在这几日,殿里可还好啊?我长姐的伤势如何了?” 雨桑奉上一杯花茶,说道:“主子,您这几日不在,笛牟祭司在偏殿守着您的长姐,可是体贴得衣不解带!” 看着摩里黎月,又看看雨桑,云栖侍立在一旁,看着摩里黎月,似乎欲言又止。 摩里黎月抿一口花茶,看起来心情不错。 “主子,昨夜安雅祭司又来殿中寻你,可是寻你不着,似乎颇有微词……”雨桑试探地看一眼,“主子,您这几日,都去、哪里了?” 云栖也看着她,眼神中不知为何,有隐隐的不安。 摩里黎月也拿着茶的手一僵,想到了自己这几日的去向,想到六姐被自己扣押的那份封礼文书,再想到苍释副统领,心里蓦地有些不舒服:“以后,我若是不在,不管是何人,就都不要放进来了。” “啊?主子是说,连沙莎祭司和安雅祭司都……” 摩里黎月抬眸看她一眼。 云栖拉一下她的袖子:“主子说话,你插什么话!”雨桑咬咬着唇,噤声不语了。 “我若是不在,就不必让她们入寝殿了,请到偏殿去。” 云栖诺诺地说道:“是!” “主子……” 云栖将她拉走:“主子刚刚回来,你不要纠缠了,昨日不是采了些新的葡滕,我们去熬点汤给主子暖暖身子!” “云栖最是细心,本座确实要休息休息了。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 黎月睡不着,索性起来,批了件袍子,四处游荡。 天,将亮未亮,水迷宫安静得太荒凉,她静静驻足在凤翎王的宫殿外,看着那紧闭的宫门,心头一重一重的思虑。 “黎儿,夜深了,为何不回宫歇息?” 黎月回过头,这个时辰竟然还有人经过此地? “说我,你不也还未歇息?” “今夜我替皇叶巡守,自从他受伤以后,他夜晚值守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难怪这个时候他还会在这里,身为水迷宫的御用闲人,羿天是不担当任何神职的! “你…怎么不在碧云殿歇息,反而跑到这里发呆?” “我…我睡不着到处走走,可能习惯,就走到这里了……” “黎儿………” 黎月回头,“嗯?” “若是不嫌弃我多事,羿天倒是很乐意为您解忧!” 黎月反常地看着他,玉树临风的羿天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飒爽和英气,她以前总是会容易忽略羿天与生俱来的王族身份,因为不管多么有王者气息的羿天,只要站在凤翎王身边,凤翎王的气场都狠狠将身侧的人碾压! 羿天对宫人都恭谨有礼,即便自己比他年小很多,见到黎月,羿天从来都是恭谨地对待她,若是在人前都会尊她一声:神官大人! “我只是……只是…睡不着…” 第180章 你背过她吗 “我来猜猜,昭河殿这几日封禁,难道是王在闭关?” 摩里黎月摇摇头,目光渐渐投向了远处,漫无目的的走在青石路上。 两人晃荡在昏暗的小道上,羿天不知道她要去何处,只是默默地,与她保持着一丈远的距离,陪着她默默地游荡。 天穹上布满了伦夜星官布的星云,水光漫折了点点的星光。 摩里黎月忽然回过头,发现他还跟着自己:“我没什么事情,你值夜累不累,要不要歇歇脚?” 羿天点个头,找了一处水榭与她歇脚。 黎月坐着坐着,屈膝抱着自己,把脑袋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看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羿天先开口:“你长姐的事情,恐怕宫里都传扬开了,你可是,为此而……” 黎月震惊之余,颇有些失落,“让你见笑了!” 羿天释出善意的笑容:“你,是在为自己搅乱了你六姐新妃封礼的事情困扰吗?” 黎月抱着自己的小腿,蜷缩成一团,下巴顶着膝盖,不置可否。 半晌,她终于开口:“羿天,如果安雅知道……” 她抬眼悄悄看他的脸色:“如果安雅知道这些,我们……还有王,若是他知道,我搅了他的新妃封礼,会不会、生气?’” 他低头看着黎月低垂的眉眼,自己,也算是看着这个丫头长大了吧,以她那样的年纪入宫为官,着实是很难得的年纪,所幸她做得很好,虽然爱闯祸却本性纯良。 “不管安雅祭司会如何,你们也毕竟是亲姐妹,不是吗?” 摩里黎月心里有些混乱。 “在民间,若是君王不喜欢一个女子,他是不是,也依然会将很多的女子纳入宫中为妃?” 羿天的眼光在她脸上停留:“你可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谣言?” “如果……” 黎月梗在喉咙的问题,半天都没有说出来。 “算了,没什么!” 她摇头,摇头,摇头! 羿天却是知道的,傻丫头! 羿天在她前面蹲下来,露出自己的背给她。 黎月看着他的背没动。 他回头,笑如星辰:“天就要亮了,我送你回宫吧!” 黎月愕然:“我、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羿天握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身上挂,“就当做哥哥好了,不要有负担!” 一路走回去,天都要亮大半了,黎月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觉得好安心。 晨曦的曙光已经漫过水迷宫的拱顶,折射在水迷宫的道路上,羿天背着娇小的黎月,踏着第一道曙光,漫步回到碧云殿。 黎月脸上还有未干透的泪痕,她趴在羿天的背上,忽然觉得他真好:“如果我有哥哥的话,他会不会也像你一样,每天背我回家?” 他莞尔一笑:“会!” “你有妹妹吗?” 他迎头看着东方的天,一抹苦涩浮现在唇角,宛如千年叹息般:“有过。” 黎月好奇的睁着大眼睛,稚气的问:“你背过她吗?” 他继续往前走着:“不曾。” “为什么?” “……我对她不好,没有背过她!” 黎月更用力地搂住他的脖子,喃喃自语:“那以后我也不要你背我。” “哦?为什么?我以为你会说以后都让我背你!” “我不能偷了别人的幸福!” 羿天的心在颤抖,幸福吗?如果这是幸福,他的小轱辘会想要一个后背吗?他当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步步艰难的时候却从没伸出手,眼睁睁看着她被当成夺嫡的工具,最后被丢弃,被杀害! 他不是小轱辘的同胞母妃所生,所以小轱辘的母妃不许旁人亲近她。 “那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我的神官大人,你的小脑袋好多奇怪的问题,像个小老头一样多愁善感!” 扑哧! 黎月被他逗笑了。 “今夜的事就当做一个梦,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羿天也不是长舌之辈,你大可放心!” 他拍拍黎月的脑袋:“快回去睡一会儿,四更天司命官要是吵醒你,可别忘了上朝!” 黎月笃定地点头:“我不会落下的!” 兴许是晨曦的光太好看,站在宫门口的羿天俊朗的面容令黎月更加的迷惑,“我从前怎么没发觉你长得这么好看!” 羿天乐了,小丫头,嘴甜! “神官大人,你这招对我可不行哦!” “好吧,本座就不拍你的马屁了,这马腿太长我还嫌弃攀得头疼!” 扑哧! “去吧!” 羿天转身离开。 黎月站在原地看着他镀了一层金的身影,“喂!” 他回头,露出招牌式的微笑:“不客气!” 黎月眼睛瞪得大大的:“哎哟?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站在晨曦中的羿天广袖飞扬,身姿俊挺:“等你长大了就知道!” 哼! 黎月和他做鬼脸:“我可不是小孩子!” 他站在晨曦中,和她挥手。 黎月莫名的觉得眼眶微热,喉咙有什么东西哽住,她努努嘴洒脱的转身跨进碧云殿。 第181章 你心里只有那个神吗 摩里黎月踏着小碎步穿过正殿,星光下的宫墙晦暗,身影在地上拉得老长,衣摆掠过草地,拖拽过小草。 “黎儿。” 摩里黎月的身影顿住,脚步停下,背脊僵直地一顿。 “深夜不归,你又去了何处呢?” 摩里黎月脸上掠过一丝慌乱,可是随即又一闪而过。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不欢迎我来?” “怎么会,你这么晚还没歇息,是过来看望长姐吗?” “你还知道长姐受伤了。” 摩里黎月走近一步,扯了个笑脸:“君君,你为何这么看着七姐?” “你又记不记得,长姐是为了什么受伤的。” 摩里黎月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长姐的事情,我会负责到底。” “七姐心中如今恐怕只有君上了,大概忘了自己是摩里氏的族人吧!” “君君,你此话,是何意?” 君君盯着她,“七姐自小在君上身边,甚得隆恩,打个喷嚏朝臣都要退避三尺,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还念着自己的族人,还记得我们巫族的期待吗?” 她的口气里,满是责备和嘲弄,听得摩里黎月心中苦涩又气愤,君君这个丫头,人小,心思重,也不知道到底是像长姐,还是脾性与她关系最亲近的安雅相似,总之,这一次摩里黎月得罪的两个姐姐,都是君君最敬重的姐妹;偏偏自己最是招惹得不甚小心,君君一向是这个脾气;摩里黎月又奈何不得她,自家姐妹,能打她怎地? “君君,你这话未免伤人!难道我在这宫中长大,在宫中长伴君上左右,是我一人之光?是我一人之荣?莫非我这顶翎冠,戴的不对,才让族人以我为耻?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指责!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吗?从小到大,你们又有何人能与我一样,做一个没有朋友、没有伙伴、孤孤单单地留在这偌大的宫殿里,青灯长明,寂寥无助的时候,又有谁能与我在一处!侍奉神明,难道不是我们巫族世代为荣的神圣使命吗?” “你心里只有那个神吗!” 摩里黎月怒了,这话谁来说都可以,可是,她们都是自己的亲人,黎月心中很是愤懑,怒斥道:“我心里难道不应该敬畏神明吗?” “那你告诉我,为何扣押安儿的封礼文书?你可知道,她顶替了七夜的位置,为了让七夜将这个位置留给她,付出了自己一半的修为跟七夜交换,你可知,她心系凤翎王!你为何偏偏要阻碍她!难道不是因为你的私心吗?你想要独占凤翎王的宠爱,你害怕安儿抢走属于你的一切对不对!” “君君,你是不是疯了!” “你才疯了!你看看长姐那张脸!” “那是个巧合!没有人想发生这种事情!” “你这样子,还是我的七姐吗!” “你为什么只看这些片面的表象,难道七姐在你心中,只是一个害怕与自家姐妹争宠的人吗?” 君君摇头:“七姐,你真的不是从前的七姐了!若是从前,你一定会很开心地第一时间就要去替六姐出头,可是你如今,竟然却反着伤害长姐和六姐,你这样,叫我怎么信你!” 第182章 为什么全都跑来指责我 摩里黎月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向后撞上了硬邦邦的壁角,闷哼一声,月白色的长袍在朗庭的柱子上剐蹭出一个裂口。 她扶住了柱子才勉强站稳,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妹妹,“君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是啊!我怎么能这样对你,你可是冥海受万人敬仰的白银祭司,是凤翎王的左膀右臂,是他的心腹祭司,你这样尊贵的神官,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此刻都要被拉去刑殿大刑伺候了吧!我是你的妹妹,才敢这样放肆,对不对?” 摩里黎月眼里刺痛,心中更是愠怒,紫色的银眸迸发出一股难得的萧索凄凉,“我今天,总算明白了,这么多年来,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君君,你的六姐是六姐,难道七姐却不是七姐吗?” “七姐?你有君上的宠爱,有万千人的膜拜,高高在上,又怎么会看得起我们这些连祭司所的大门都摸不着的巫女!与我们相称姐妹的时候,是不是也特别的委屈?”君君的字字句句里,一句一句比之更加的尖锐,刺耳;每句话都让摩里黎月心凉。 她从前将自己的胞妹胞弟视为最珍贵的人,为何如今只是一个误会,君君说的话,却如千刀万剐一般地剜肉之痛。 “我没有这么想过!君君,我们是姐妹!” “我高攀不起你这样的姐妹!你霸占着那个神,你就觉得自己赢了全世界吗?你以为,当他知道你利用摩里氏的幻术欺瞒他,隐瞒了自己的女子身份,令君上蒙羞,令水迷宫成为笑话,他还能如从前那般对你宽容庇护吗?摩里黎月,你只是踩着自己姐妹的幸福,偷了安儿的幸福,遮住君上的眼罢了!等他发现这一切都是你的谎话,他还能饶了你吗?” 摩里黎月的手弯曲成一个小拳头,手中渐渐收紧露出青筋,拳头也握得死紧。 “安雅不喜欢凤翎!她不喜欢君上,她喜欢的只是名利权势!我拦住她,只是希望她下半生,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了帮她,我也一直在努力!可是你们,为什么全都跑来指责我!安雅是这样,小悠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摩里黎月苦涩地笑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安儿想要的权力、地位、名利,不是非要舍弃自己的终身幸福才能换,我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她走上这条绝路!你们一个个,为什么这么令我失望!” 君君又推了她一下,拉住她的胳膊:“令人失望的是你!你还长姐的美貌来,你还六姐的位分来!你不要跟安儿争,你什么都有了,凤翎王没有亏待过你,你如今这样的尊荣难道还不够吗……” “我不想听了!”摩里黎月撇开她,“既然我做的一切在你们眼中竟然这样不堪,往后,你们都爱怎样就怎样,我再也不想理你们要如何如何!算我不对,算我傻,我笨,我认输好不好!” 君君咬牙盯着她:“你也害怕凤翎王知道对不对!你以为他是傻子吗?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发现!” “呵!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让出大祭司之位,帮助安儿通过三司六礼!” 第183章 我诅咒你,得不到所爱 “不可能!” 君君再次用力地握住了摩里黎月的手腕,“摩里黎月,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地想要让安儿去死才甘心,她为了得到一个小小的妃位,都宁愿舍弃了自己半生修为,你难道就想不到她下面要做的事情,会做出更离谱的事情吗?” “我没有!”摩里黎月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君君更用力得握住她,力道很大。 “她是你的姐妹啊,你如果不是为了自己想要独占凤翎王的独宠,为何这么害怕?为什么害怕六姐去到他身边,分割了你的恩宠?你敢说你就是没有私心吗?” “我没有指望过你像喜欢安儿那样亲近我,可是君君,为何同样是姐妹,你偏心安儿也就算了,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你都没有一点点对我愧疚吗?没有一点点觉得过分吗?” “过分?现在到底是谁过分?”君君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摩里黎月漠然地甩开她。 君君被她的力道甩得倒退了一步,“你!” “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封了她的拜帖,将她的欲望打回原形,撤了她的神职,令她连祭司所都无处容身!我不会内疚,知道为什么吗?” “……” “因为我要将她的欲望扼杀在摇篮里!她拥有那么多,可是她为什么还不满足,她一次次的利用我,欺骗我,甚至要用我的脸去迷惑不知情的凤翎王,迷惑魔焰军副统领!纵然我得到了很多的恩宠,可是我从没有吝啬过对族人的反哺之义,我身为大祭司以水迷宫为先没有错,错的,不过是我没有将私心放在族人的利益至上!你们可以指责我不够袒护族人的利益,却不该忘了,是你嘴里那个了不起的神,给了我们无上的尊荣!” “那又如何!难道你就可以用这些,来陷害安儿跟长姐吗?你暗地里干的勾当,还配当我们摩里族的巫女吗!” 摩里黎月见她冥顽不灵的样子,已经是不知道在何处先听了他人的挑唆。 “魔兵何在!” 君君有些晃神,“你、你要干什么!” “大人有何吩咐!” 摩里黎月手指向君君,厉声道:“把她给我抓起来!” “是!” “摩里君悦,我以水迷宫大祭司之名,撤销你的入宫资格,此后未经本座同意,不得踏入水迷宫半步!” 君君挣扎着想躲掉:“不!你敢这样对我,就不怕我把你的……” 摩里黎月甩手在她脸上狠狠挂了一耳光,“还不给本座闭嘴!你想让所有人都来看看,摩里氏是如何将颜面扫地,想让所有的族人为你的冲动陪葬吗!” 魔力君悦不安的扭动,可是却被她的警告震慑,乖乖地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噎在喉咙里! 摩里君悦被两个魔兵用铁索捆住,为首的首领领命,上前,手掌覆盖在摩里君悦的手背上,一道幽蓝的光一闪而过,她的入宫手令就被剥削了。 “你以为将我赶出去,你就可以一劳永逸吗?如果阿娘知道你干的事情,她一定会亲自入宫来教训你!” “你不要拿阿娘来压我,阿娘是个清明的人,我到底做错了没有,只怕阿娘心里比你更清楚!长姐的伤我一定会负责,不用你操心!你就给我好好的留在族中学艺!等你反省够了,再来见我!” “水迷宫有什么了不起,祭司有什么了不起,我不稀罕!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见到我在意的人,既然已经没有我在意的人,我还来干什么!”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刀一样递进黎月的心窝,一下一下,不留余地。 “呵,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果然已经背弃了我们的期待,你早已不再是我们的黎儿!” “你背弃族人,我诅咒你,得不到所爱!” “君君,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讨厌到不惜要诅咒我?” “不,从今天起,我恨你!” 她颇为失望的看着面前的姐妹,心中越发的失落,“你要恨我就恨我吧,反正,你心中也没有我这个人了!摩里安雅想要什么,我都不会在给她机会得到,她想要什么,我便打掉什么!她想要爬到祭司所的顶端,我就撕掉她的绶带!她敢妄想成为水迷宫的女主人,我便要让她永无翻身的机会!” “你!你!” 君悦不可置信的瞪着她,面前这个女子还是曾经可亲可爱的六姐吗?她刚刚的模样,跟冷漠的凤翎王简直如出一辙,那肃杀的戾气,犹如一桶冷水,从头顶灌下,冷到脚指头。 第184章 你怕挡不住那些大人 摩里黎月施法,将君君用昏睡咒击昏,让魔兵将她安静地送出宫,“传本座令,摩里君悦违反内廷宫规,深夜逗留内廷不出,连夜送回巫族,不得再入内廷!” “是!” 摩里黎月看一眼她的睡颜,眉头皱得死紧,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给本座好生送出宫,送回巫族再回宫复命!” “是,卑职领命!” “去吧,不要惊动宫人,你们从涌道出去。” “是,大人!” 看着魔兵悄声退出了碧云殿,云栖和雨桑匆匆从院子里跑出来,刚刚她们二人看见了殿内的动静,也不敢上前,待到摩里君悦被魔兵驱逐出宫,“主子,她是您的胞妹!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不好什么?”摩里黎月瞟一眼雨桑,“你们两个,深夜为何还留她,不让她回家?我昨日是不是才说过我不在,就不要留客?这才过了一日,你倒是将本座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雨桑瑟缩一下,许久未见得大人会板着脸说话,她一时有些蒙了。“君悦姑娘坚持要守着沙莎祭司,我们见她还盼着您回来,似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与您商量……” 云栖打断雨桑的话,福福身:“主子怪罪的是,都是我们愚笨,竟然夜深了还让她留下。下次我们一定会在日暮前及时办妥这些小事!” 摩里黎月看向云栖,这个云栖,每次都很懂得拿捏火候,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最是得宜,她倒是很清楚自己的脾性,雨桑总是毛毛躁躁的踩不到她的点上,云栖也不知道帮了她多少回。 “本座不在的时候,你就全权替我守着碧云殿!”摩里黎月的手搭在云栖的肩头,看着她的时候,勾唇盯着她。 看着云栖倒吸一口气的触动,摩里黎月压在她肩头的力道加重了两分:“本座给你的这个任务,太重了吗?” 云栖低下头:“当然不是,主子既然开口,云栖定当会用心做好!” 摩里黎月收回自己的手:“你怕挡不住那些大人?” “云栖自知人微言轻,可是主子既然说了,云栖自会竭尽全力守着碧云殿!” 摩里黎月眉头轻挑,“我也没有非要为难你的理由,伸手出来!” 云栖恭谨的伸出双手,掌心朝上,高举到她面前。 “这是本座的信物,”摩里黎月在她掌心放了一个小物件,“若是有人敢压你,你就用这个信物,相信在宫中,也没有几人,想要开诚布公与本座为敌!” 云栖将信物紧紧攥在手中,那小物件玲珑剔透,手感温润,握在手心却觉得沉甸甸,她低头称是。 “云栖,你平日办事可谓清明,这碧云殿里的大小事你都安排得妥帖,本座特许着晋你为碧云殿的掌事,明日本座就会向内廷司递出你的文贴,以后在碧云殿,所有宫仆都听你发号施令!” 雨桑看得呆头鹅一样。 云栖自然是跪下谢过主子:“谢主子信任,云栖日后定会更加用心地守好碧云殿!” “你收好它,日后,”摩里黎月扶她起身:“或许会有用得着它的地方。我相信,你会有用好这信物的判断力!” 云栖心中有疑,主子这几日总是心事重重,言语间也是不若往日的轻松和天真模样,她垂下头,“是!” 第185章 可我的故乡是哪一处 摩里黎月将长袍脱掉,随手给了云栖,“我今日累了,没什么事情不要来扰我睡眠,明日也帮我给祭司所告个假!” 云栖接过袍子,“是,我等会儿就去祭司所告假!” 摩里黎月突然站住脚步,“哎,对了,你跟伦夜星官再要两瓶妖精泉水,本座明日要用。” 云栖福身领命。 栖梧殿。 风里,庭院中,雎羽上神一身红衣如火,紫红色的梧桐花萼茂盛的几乎掩住了宫墙。 “真祖为何望桐失神呢?” 他头也没有回,立身在风中,修长的手指抬起,接住了自风中垂落的粉红色花冠。 “初生如雪如粉樱,熟时靛蓝夹紫,这些桐树就是斑斓多变,你说它,是不是比别的植株更得天独厚!” “真祖,是在感叹梧桐之期吗?” 雎羽上神手中的花冠已经被他撵成了花泥,嘴角扯出一个浅笑:“民间盛传‘栽桐引凤’的说法,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他的眼中有一丝的凄然:“本君已经记不大清楚,那时在陶迦山到底有多少梧桐……想起来,好像很久呢!” “真祖,若是想念故乡了,就让我陪您归去如何呢?” 一把花泥从修长的掌心掉落在泥土里,那裘红衣的主人笑的很是开心,如既往的那般灿烂,只是他的眼中却悄悄地隐忍着一股隐而不发的愠怒,是令人担忧的愁色:“故乡?本君自泽地而生,自陶迦山成长,可是我的故乡是哪一处?是孕育了我的那一处,还是哺育了我的那一处?!” “只要真祖心之所向,便是故乡;又何须在意是何处!” 哈哈哈! 雎羽上神忽然大笑。 “皇叶,你这几年修养,倒是养出了几分清明!” “虽然皇叶不知道为何真祖一定要坚持让我避而不出,我如今恢复了人形,也不能显于人前,让所有人都以为我还在重伤昏迷;可是皇叶相信真祖要求皇叶做的,自有您的道理。” 雎羽上神回头看他一眼,压着嗓音的声调听起来有些沧桑:“这世上,许多事情,本就毫无道理!事事都要求个道理,是非黑白,那得多累人!”他的手一扬起,呼啸而过的风一瞬间席卷起地上的落叶,仿若游龙般地忽然有了自己的生命,缠绕到梧桐树上,盘绕过那绰绰约约的梧桐枝干,然后忽然碰倒了什么力量,被一击而散,散落满地。 “若是有一日,凤翎想要我的性命,给他就给他吧!”雎羽上神笑得轻松,眉峰却拧在一起。 皇叶看得心中生起寒冰,一块大石头将他的心压住,令人窒息。 “真祖说的是哪里的话,君上心中是很在意您的!” “是啊,他是在意的,可是他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了,这与我这个陪伴他永生的老东西,却不是一样分量!” “虽然在君上心中多了那个孩子的存在,可对他人,君上也绝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怎会就要、就要伤你!他待您,可是兄弟一样的厚待!” “是啊,你们都说他待我如兄弟,庇佑我的族人。” 皇叶愕然的闭嘴,这句话,才是真的戳中了真祖的伤心事,他真是嘴笨! 第186章 我是你的人 “皇叶有一事不太明白。” “说。” “我前些日子一直在修养未来得及顾得上栖梧殿的大小事务,也劳烦真祖打点,本来我也是很宽心;近几日听侍候的近身下人说:殿中,是否暂住一位未册立的新妃——摩里安雅?” 雎羽上神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让皇叶心中也多了一个疑惑;但是上神的心思一向是喜怒不表露于外表,他对这位真祖的脾性也不算特别的了解。 “嗯,本君瞧着凤翎大概不大喜欢天后给他择的王妃,想着也许有个新人,或许能讨他欢笑,深宫寂寞,又可以给陵姬做个伴。” 皇叶思忖会儿,当年天君赐婚凤翎王和陵姬这个事情,其实君上心中本就不大在意,迎娶入宫后更是少有问津,那位就像不存在一般,君上更是从未对她产生过什么情意,本来凤翎王就是位四大皆空一样的天人,有没有这位王妃,本质上并无什么变化。 “君上,也欣然就答应了吗?他从前可是不大钟意纳妃这个事情?” “嗯!许是觉得本君的人选挑的不错吧。” 皇叶跟随君上数十万年,人选再好,那个小丫头入宫都千年了,比她的七妹摩里黎月还要更早,若是真的欢喜,怎会等到真祖来这一趟说媒就钟意! 但是这、也就是看破不说破。 “原来如此。” “嗯。” 皇叶忽然又想到了一些什么,“不知,真祖可听闻过宫中一些轶闻,是关于君上、与……” “你不说,本君也知道,那个长伴他座下的孩子,本君瞧着就是不喜欢!你想得也没错,本君特意挑了那么个小丫头,就是为了让老凤凰警醒着!” “其实、皇叶跟随君上数十万年,没有见过他为谁偏执过,于真祖,没有过这样的时刻。于他人,也更没有这样的机会。可,那个孩子……” 雎羽上神勾起一抹凄然的笑意,点个头,看向自己这个后人,这一眼,仿若看见了自己的子孙一样的深沉,也不知道他心中是厚望还是期待,可是却又透发了一丝的怜悯。 皇叶诧异地眨眼,怜悯?不,是不是他方才看错了?雎羽上神为何怜悯自己? “真祖,皇叶是君上的人,自然也是您的人!” 雎羽上神笑意更深,“我的人,他的人!是,从前,我的便是他的,他的,也便是我的!”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 雎羽上神忽然回过身。 皇叶到了嘴边的那句“都一样”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被他这个转身的气势汹汹给怔怔愣住,住了嘴,愕然的看着雎羽上神。脸上有一瞬是失了魂似的。 “你今日认识的君上,是我当日以真身相护的君上吗?皇叶,你可以说他一百句好,也不要用这样的话来哄骗本君!本君长你万万岁,你当真将我当成了无知少年不成!” 皇叶作揖给他赔个不是,“真祖莫动气,皇叶只是觉得君上不管如何的变了,也从未将您抛诸脑后。” 雎羽上神冷冷哼一声,“不说那只让人顶心顶肺的老凤凰,反正你这个死心眼的小儿,也被那只老凤凰教坏了,只会说些更令本君今夜难眠的废话来,不如就不要说!” “是!皇叶嘴笨,未能让真祖宽心!” “罢了罢了,谁让你跟着他这么些年,他要是真的连你都收服不了,才真真叫本君生气!”雎羽上神摆摆手:你说你是我的人!那好,本君有件事情,须得要用你这个人!” 皇叶静立在他身侧,“真祖吩咐,皇叶自不会拖托!” 雎羽上神勾勾手指,示意他欺近身来。皇叶自然是听话的凑过去,附上自己的耳朵,贴近雎羽上神。 第187章 星星太亮才让你迷惑 天色揭开了一个暗沉的幕帘,只有微弱的水光漫着一些微弱的亮。恐是今夜伦夜星官不当值,没有布星,连星辉都没有的深夜,穹顶都透着无尽无穷的昏沉和深邃。 深夜无星,寂寥无光。 藏书阁。 一裘雪白色的衣袍掩着一个妙龄女子,在一排排书架前,被水光映照的影子拉得老长,与长梯的斜影落在地上,显得萧索。 “漫漫长夜,无风无星,看来也只有此处,最是合你这个文珠祭司的胃口!” 那个妙龄女子闻声,从自己手中怀抱的一册古籍中探出头,向长梯下的那个人影点个头:“来了。” “今日你又在研究什么书目?” 雪白色的袍子微动,她又将注意力转回自己手中的古籍:“还是那些。你呢?今夜又想看什么奇闻异事怪录吗?从前君上书写的那些册子,只怕你得再看个一千年才能看完。你竟然也还乐此不彼!” “王写的东西很有趣!”他也拉过一架长梯,搭到一列距离文珠祭司五丈原的地方,搜寻自己想要的书目。 “即便有趣,”文珠祭司停了一下,仿佛在思考自己要说的这个问题:“也没有人会像你这般,一千年都在阅这些奇闻轶事的吧。” “反正,”他对着那边的文珠祭司颔首:“我是个闲人嘛!闲人能干什么,多翻几本旧事轶闻,消遣消遣,时间也就过去了!还能看到许多民间的奇闻异事,着实也是对这个漫漫长夜的一种享受!” “君上喜欢写,你喜欢看,你们倒是很契合的!” “你如此一说,好像是不错的夸奖呢!回头,我跟王说起来,他定然也觉得有趣!” 文珠祭司摇摇头:“别!这种调侃传到君上耳中有什么意思的!” 他置之一笑。 “你这个御用闲人,真是令人嫉妒得发毛!本座这儿的典籍都还看不完一半!” “神月阁的事务已经够你累了,你深夜就该去歇息了。” 文珠祭司摇头:“我总有个些东西没有想透,睡不下。回去了也是翻来覆去的到天明,没意思。” “文珠,今日、是望日。” “嗯?……嗯!” “你、怕不是忘了?” 文珠祭司半晌才从古籍中抬起头:“啊?哦哦哦!是的,望日!是了是了!哎,你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 羿天从架子上抽出一扎堆了积尘的册子,翻到他昨夜看到的地方,将昨夜系上的书标抽出来,随手放置在架子上:“碰巧就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我才见着黎儿,她那一头银发,虽说巫族多出奇人,可我听说巫族的后代灵力见长,看头发最是清楚,她的银发怎说长了就长了,都过了后背快要及腰,我就好生的奇怪。再说看见你这一身雪白的袍子,就想到了今日是个什么日子!” 文珠祭司眉头挑了一下,回头望向他这边:“难道是本座记错了?” “什么?” “我今日明明才见过白银祭司,她那头银发虽然都盘起束发,可我见着,那厚度少说也已经过了腰的啊!她的束冠绕了三圈有余呢!” 羿天眨眨眼皮,恍然大悟道:“哦!那可能是我那日没瞧仔细,看岔了!” 文珠祭司睨眼盯着他。 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羿天低头看自己手中的册子:“为何这幅神态看着我?觉得我很好看,被我迷住了?” 文珠祭司调侃道:“你是好看,可是你没有白银祭司好看!” 羿天嘴上扯出一个笑容,是啊,白银祭司,自然是比自己好看的啊! “你不要岔开话题,你方才说她灵力见长,白银祭司前些日子为了诊治她长姐,费了不少灵力,怎会如你所说,是灵力见长呢!” 羿天不动声色的翻了个页,“你方才不是自己才说三圈有余,莫不是你真的记错?” 文珠祭司疑惑地思索着自己的记忆,不应该啊。 “这个话题没什么意思,不如跟我讲讲,你最近一直在探究的星象吧!”羿天正色道:“或许以我这个拙劣的见识,能替你解开那些非常奇怪的异象!” “我正头疼着,不知从何处说起。” “那就,从最开始的地方说起吧,我确实对奇闻异事,是比较感兴趣一些!” “冲向水迷宫的星星已经不见了,此时此刻,我却心中非常不安和凌乱,羿天,我从来没有解过这样混乱的异象!就像、就像那颗星星是凭空不见了!” “会不会、那颗星星太亮了,才让你迷惑了?” “即使身处发光体中心,也应该是风和日丽对不对?是不是应该有阳光和温暖?可是我只感到混乱!” “文珠,你这个小女子,为何总是将自己逼到一个非常紧迫的角落里呢?” 看着他,文珠祭司莫名的笑了。 第188章 更稀罕的馈赠 “额?我说错了什么,你竟觉得好笑?” 她垂眸低下头,拨开挡住自己眼睛的发丝,“你不知道我很想为那位孤独的神,做点什么的心情,我不怪你!” “当真?” 羿天故意做出了一个夸张的问号表情,“我们伟大的神月阁主子,难怪你是除了白银祭司,最让王放心的神官大人!他可从未将祭司所,交给除了你们二位之外的其他人!” “见笑了!君上不是只放心我和白银祭司,只是那几位他信任的祭司,已经不在罢了!宫中能人无数,本座不过就是徒惹混了个脸熟,君上或许就记住我俩罢了!” 羿天朝她抛了一个眼神:“能让王记住,其他的下属祭司,别提有多羡慕吧!” “也不尽然吧,祭司之职本就是侍奉神明的使命,都是做一样的事,有无被君上放在心上,也都是那个为冥海出一份微薄之力!” “清明!” 文珠祭司和他相视一眼,蓦地忽然一起默契的笑了! 是,就是如此!都是在做同一件事而已!那位孤独的神,他们都是想为他奉献己身绵薄之力罢了! “我听说,你常年将冰魄珠带在身上,是以前落了病根,又得了机缘,才能逢凶化吉?” 文珠祭司愣神一会儿,点个头,嗯。 “我又听说,你将冰魄珠赠予了白银祭司,那你自身的热症?” “无妨!君上同我讨的冰魄珠虽然稀罕,难得我终于有机会回馈君上,本座怎会有推脱之礼!而且他赠予我的,比之冰魄珠,却更稀罕!” “哦?”羿天可是记得那颗冰魄珠是赤尊送予她缓解热症的,她竟然就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凤翎王还满心欢喜的!“看来王送了你非常好的东西!” 文珠祭司脸上的笑意,自刚才他提起凤翎王的时候,就一直是挂在嘴边的。 她像个得到糖的孩童一般高兴,还将随身携带的锦囊掏出来,“给你看看!本座很是喜欢呢!四海的神仙总在说君上最是寡情,他心思可细着呢!”她将东西从锦囊里倒出来,是一个精细的玉质小物件,色泽雪白通透,成色罕见。 “玉?莫不是、冻玉?” 羿天好奇的挑挑眉,凤翎王不会是用了一块冻玉就将冰魄珠给来了个借花献佛吧! “不是。” 文珠祭司摸着那枚小物件,撵在食指与拇指间,放到亮光的地方,透过光琢磨着。 “还挺好看,很适合你!” “这是玉芝。它的出产在荒无人烟的极寒之地,几万年可能也就只能找到一株,采摘也是颇为繁琐,要在阴月阴时,一个时辰都不能错,否则就会破坏它的凉性,坏了它的灵性!” “可是,王大门不出的,这块玉芝又是从何处来,谁会这么闲趣,去采摘的呢?” 文珠祭司笑得更灿烂:“你傻啊,这些个小东西,我们君上怎么会为此就轻易出趟远门,魔焰军统领大人,天生神兽,品阶低的神仙去了都是要伤筋动骨,可对苍迦大人,倒不是多难的事情!像那种地方,我们的统领大人就信手拈来!” 羿天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苍迦统领是只火麒麟,也的确,不会受到极寒之地的瘴气所累,定然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是,她方才说他什么?傻?文珠祭司,你是认真的吗! 第189章 你为何还没习惯我 耳边传来脚步声,是他熟悉的声音,即便不转身,凤翎王也能知道,这个脚步是那个小丫头。 凤翎王旋个身,正面迎上了推门进来的一裘白衣胜雪的小丫头,他眉梢一挑,星夜下的小丫头,出落得越发的秀丽灵动,自从受了他灵力的滋养,更是渐渐的长开了一样的脱下稚气,比之从前,有了两分女子的妩媚,举手抬足间,也更加俏丽。 他如今还能够一直这样容忍她冒着这个男子身份,冒着这“欺君罔上”的大不韪,站在朝堂之上,倒是考验着自己极好的耐性! 他对这个泼皮,着实是比平常事情多很多的耐性,这点,反而出乎他的意料,就像超出他本能之外的放纵。他时不时的质疑这样的行为,真的是杀伐果断、无情无欲的凤翎王? 可是他变得贪心,贪婪她陪在身边的时刻、贪婪她的味道、她的心、她的全部。哪怕只是与旁的男子亲近些,他都觉得能郁闷个几天,几天不给那个人好脸色。 原来爱,会让人变得奇怪。 “王?你怎会在这儿?”黎月转身阖上自己的殿门,还好她已经习惯了这位神尊总是神出鬼没的习性了。 凤翎王抬手将内殿布了一个罩层,加了结界,与外界隔绝开来。 “闲着,就过来了。” 黎月慢步走到他面前,她就知道,他可能又无事可做了。 “你去了何处,这么晚才回来?” “王,已经过了子夜,您该回昭河殿了,不然星爷又该操心您今夜去无踪……” “你这个泼皮,总是想着法子赶我,是不是要偷偷趁夜偷溜出去玩!” 摩里黎月眸光躲闪,她偷偷地溜出去几回都是为了去那个地方,可是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但是凤翎王已经抓住了她两回,还好她回来得及时,不然让他心里起了疑心,就不好收拾了! “哪有!黎儿只是在宫中散步……” “夜猫子,子夜在宫里散步,亏你想得一出又一出!” “王……”一声轻吟淹没在凤翎王的深吻中,她的心还是不规则的砰砰砰乱跳。 自从他们有过肌肤之亲,凤翎就像打破了禁忌一样肆无忌惮,食髓知味。心血来潮的时候就扣押她在昭河殿,一整夜的纠缠她到天明,若是她不从,凤翎也不肯轻易妥协;有时即便她逃回了碧云殿,凤翎转身就移形幻影地去了碧云殿,就算她不肯侍寝,他也是喜欢抱着她一整夜的守着她哪里也去不得,不要亲亲也要抱抱,好像她是个软绵绵的枕头,抱着她就能睡得好。 他总是这样随心所欲地突袭她,亲昵地将她抱住就给她一个措手不及的吻,这宫中果然处处是他的地盘,她哪能躲得掉凤翎王的追踪!只要他心血来潮的时候,霸道又蛮横的样子让人又气又好笑,他连耍赖这样的戏码都可以信手拈来,自己又怎能抵挡。 “黎儿,为何这么久,你还是不习惯我,嗯?” 摩里黎月与他对视,那双海蓝色的眼瞳真的很吸引人,太好看,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她为什么不习惯?她怎么能习惯,他们彼此喜欢,越来越亲近的这件事情,怎么能习惯!若是让宫人瞧出端倪,若是这件事情曝光出去,她要以何面目面对族人?她偷偷地爱慕君上,怎么能令这件事情成为习惯! 第190章 像不像血的颜色 黎月瑟缩了一下,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害怕,害怕自己对凤翎王的心意已经超过她的想象,凤翎王是神,她是巫族之后,如此悬殊的身份,即使以女子身份站在凤翎王面前,都是不自量力! 王,您不能这样,臣尚且还是与您有君臣之别…… 不要说话! 他的耳朵里根本听不见黎月的话,他只知道,此刻只想要将这个捣蛋鬼拥抱在怀里,不许她离开半步。 他本来只是想抱抱这可人又乖张的丫头,但是黎月的紧张让他充满了挫败感。 “看着我!” 黎月不敢看他,她敢保证,自己此时此刻一定每一根头发都在叫嚣着紧张。 他想出了一个戏虐她的法子,于是在她耳边说:“你是要我脱掉你的衣裳,还是你脱掉我的?” 黎月脸色变得惨白,紧紧护住自己的衣襟领子,“不要!” “不要?那就是想让我脱?”凤翎王假意要脱自己的锦袍,眼中的玩味只深不浅,看着黎月的海蓝色眼瞳毫不掩饰地透露出蛊惑。 “不!”黎月惊得捂住眼睛。 良久黎月听见耳边一声戏谑的笑声。 “好了,不闹你。”他拿开她挡住眼睛的手,放在唇边重重亲了一下,“黎儿,虽然本王的确想过要撤掉你的祭司之位,纳你入宫,但是本王没有这么做,你可明白?” 黎月惶惑的摇头。 他将黎月揽入怀中,贴着她的脸颊,柔声说:“你一旦退下祭司之位,摩里氏在水迷宫的地位即使依然不减,但是终归会落得话柄;本王更在意那所谓的宫规体制限制了你的行为举止,困住了你! 本王要的是你随心所欲,想见本王的时候便在本王身边,别像陵姬一样深宫寂寞!” 黎月静静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声音,轻声细语的说着他心中的想法,每一句话都让她感动得想哭鼻子,“王,我竟然这样误解你的用心!” “现在也不晚!”他从来都不在意她的族人会如何看待她的前程,借助她的地位献媚,只要他在,必能护她安然,她可以去做她想成为的那种人! “可是黎儿这样,感觉自己像一个偷吃蜜糖的孩子!” 他刮刮黎月的鼻梁,笑了:“只要你愿意,本王随时十里红妆迎娶你入主后宫,后位的名分虚位以待,非你不可!” 能得凤翎王这样的承诺,黎月觉得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怎敢要求再多一点? 她摇摇头,“不,比起一个名分,黎儿更喜欢,能够时刻站在凤翎王身旁,侍奉凤翎王的祭司之位,不争帝宠,不争名分!” “此时此刻本王却希望你像个寻常女子一般,贪慕多一些!”她却总是推拒着,不肯应承这份情,为了那一支部族,犹豫惶恐,可是,并不值得。 “可、我是摩里巫族的骄傲,不是寻常女子!” 他低头咬住她的唇珠:“你最骄傲的应是本王的宠爱!” 黎月害羞的推拒不去,他雄性的气息霸占了她的唇齿,他的承诺像咒语一样定在她心上,她的目光再也不能转移半分。 她的心跳快得自己都听见了,他的吻那样强悍,她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衫,被他抱得更紧! 黎儿,我的黎儿!我凤翎王算不得什么,你才是我千万年都在等待的遗珠! 黎月不懂得世间情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但是她深知在每个没有见到凤翎王的日子里,自己会想着他念着他,他的气息就像风里的兰花,幽雅冷漠却又致命诱惑着她走到悬崖去触及,只是她很害怕又矛盾,只敢远远瞻仰,不敢亵渎! 那个时候她便晓得,爱是你尝过酸甜苦辣,都不能说出来的味道! 历史拆穿了很多谎言,可是凤翎王的心,就是一个世界的历史,他创造了属于魔界的心,却不是谎言。他留下自己,其实,冥冥中成全了阿修罗王的离开! “王,为什么你喜欢穿红色的衣服?”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眉眼,柔软的衣料拂过她的脸颊,触感温润,细嫩的肌肤,令人欣喜,如珠如宝。 他却笑了:“习惯了。” 那一身的红,像火一样燃烧的红色烈火,与他冷酷的性子格格不入,她总是觉得,王的姿色,更像这片蔚蓝的深海,一位如海一样深沉的神尊,不是会更喜爱玄色亦或湛蓝衣裳么,可是他却总是穿着红色! 凤翎王抬高自己的广袖给她瞧:“像不像,血的颜色?” 黎月眨巴着眼睛,好像也是,点头。 “九千万年前的四海,并不是如今的四海,六界安平。混沌初开的时候,苍茫大地的战乱不断,天问剑出鞘,五步见血封喉,每每一场战役下来,浑身都是从血海里浸染过。” 他的声音轻缓,缓缓打开远古的回忆。 凤翎,他其实并不是父神的孩子,而是天地混沌初开所孕育的孩子,之所以是最后的一只火凤凰,不过是借了雎羽上神的真身幻成如今的样子,他的真身是什么,至今仍然是四海八荒无人知悉的谜,也并非是什么火凤凰,石头之类的。 初开天地的父神引流四海,统八荒,待得苍茫大地初定的时候,筋疲力尽的父神便沉睡于天外,至少有3千万年都不在世间,而三界混乱的魔、神、妖都混乱战争不断。 每一场争夺领地的战役,都是血流山河,死伤遍野。 争夺最凶的首领为魔和妖,而不具神力的人躲在神族背后乞求偷生,一切都混乱不止。 最终经历了一千多万年才有了如今的四海的雏形,神族养精蓄锐,一举歼灭了最勇猛的魔族,将他们驱赶到最北的冥海,妖族息鼓躲到地下去。 他曾经厌倦了打战而选择了沉睡,醒来之后发现天君已经平定八荒,若不是魔界趁机挑起叛乱,根本不会白白在十二万年前牺牲无数魔族。 “原来王带兵打战的时候,是不是也穿着红色的衣裳?” 他摇头:“本王以前更喜欢着素色的衣裳,可每每沾满了血污的时候,又觉得非常碍眼,索性也就换成了红色的衣裳,看不出是血还是衣裳的颜色,不是吗?” 黎月揪住他的袖子晃了晃:“王,您现在不带兵了,可以穿着自己喜欢的白衣裳了!” 他却无所谓了,以前常年都是在打战,沉睡万年醒来,天君平定了战乱,他从此做个闲散人挺好的。 第191章 我不是物件,随你们争抢,互相推让 摩里巫族与北约部族联姻,舒家的拜帖广发冥海河畔,各个部族分支,通通都送来了贺礼,除了:洛家。 洛离请求君上收回赐婚,他要与北约部族的少主共同竞争一场,赢的人,娶摩里氏的长女——摩里沙莎! 摩里沙莎本来不想同意,可是不知道为何,令她没想到的是,笛牟祭司主动请凤翎王答应洛离祭司这个请求。 “我不是物件,随你们争抢,互相推让!” “本座倒是觉得,这个主意很是不错!” 摩里沙莎猛一回头:“黎儿,你说什么!” “大姐,从前他们二人与你最是交情深厚,我以为他们二人不过是将你当成知己,可是人生一世,若你连这样的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洛离祭司,你对他又是何种不公平?对笛牟祭司,又显得多没有风度?” 洛离祭司站出来:“王已经答应了我的请求!沙莎,如果只是为了联姻,你也可以选我!” 沙莎祭司瞪眼,“洛离,你平时总是没正经,这次事关两族的联盟,你就不要再胡闹了!” 洛离祭司和笛牟祭司互视一眼,笑了:“胡闹?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在胡闹?说不定,我心里,是想要娶你!” 沙莎祭司脸色煞白,“洛离,你不要开玩笑!” 洛离祭司看着她,神色镇定,那副神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摩里黎月与羿天站在一旁,对了个眼色,默契的没有插话。 笛牟祭司反而率先安抚道:“沙莎,大祭司说得很对,若是这一次机会你都没有给洛离,确然显得我没有风度!” “笛牟,你怎么也这样!” 笛牟祭司深深地看她一眼:“你既然要成为我的妻子,我当然,不会害怕输!” 又是这样的眼神,沙莎祭司心里一滞,就是这样的眼神!在她烧伤初醒的那个梦里,他就是这样的眼神,令人心悸的眼神!他怎能用这样的眼神来说服自己。摩里沙莎摇头,“不,我不想看你们这样。” 笛牟祭司望着她的眼神空前的温柔,“沙莎,你是对我没信心吗?” 她只是摇摇头:“我不想看见你和洛离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 “为什么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呢?”他的脸上是和煦的笑容,这样的笑容,给了摩里沙莎一些安抚,因为他平日是个不苟言笑的祭司,总是像一个小老头一样的稳重,很少看见他会有这样灿烂的笑容。“我和洛离是好朋友,同时被两个好朋友喜欢,我觉得你应该心里很混乱,我不想让你带着一点点疑惑成为我的新娘!” “我是摩里氏的家主,怎么能为此而犹豫不定,王的旨意已经颁令了我要与北约……” 他握住摩里沙莎的手,大拇指摩砂着她的手背,安抚道:“沙莎,像你这样优秀的女子,没有人喜爱才是很奇怪的事情,只有让你自己清楚的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我们才有来日方长!你这一路走来都很辛苦,趁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吧!看看我和洛离,看看我们身上,有没有你能够倚靠的力量!嗯?” 她知道,其实在某些决策上,他们三人,总是默契得心照不宣!她只是有些担心,洛离若是因此受到伤害难过,她也会非常难过。摩里沙莎的眼神在他和洛离祭司两人身上来回,洛离祭司回望着她的眼神,也似是非常赞同笛牟祭司的提议;摩里沙莎像是被他打动了,动容的点头应允了。 “笛牟祭司说的也是本座的意思。”摩里黎月走上前,“大姐,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可不要操劳这些琐事了,待雎羽上神给你开些更好的药,养好伤,你才能做一个最美的新娘!” “好吧,就依你们。” 第192章 逃不出我的掌心 “今日天气不错,红罗,将我的兰花搬出来,让它们受些阳气,半个时辰再撤。” 红罗和豆蔻两人遵命地去了。 云霓从后园过来,“主子,今儿虽然日头好,但是这还是大隆冬的,您要不要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摩里黎月弯弯眼睛,望着她,“好啊!加点,嗯……” 她的食指曲着,顶着自己的下颚,思忖着。 “小人知道,是核仁对不对?” 摩里黎月笑的灿烂,“哎,对对!” “主子放心,云栖姐姐可都打点好的,主子爱吃的都没落下;后头雨桑姐姐还煲着一锅鸡汤,炖上三个时辰,料头汤头都很鲜美!午饭主子可要多喝一碗,改日君上过来又怪我们照顾得不够妥帖,咱们可担不起!” 许是今天天气真的不错,摩里黎月的心情也不错,平日里要是这么唠叨的侍女,她是听着厌烦的,早早就打发下去,可是今日却听得很是满不在乎。 “好,你这丫头也爱唠叨,还不快去端来,本座要在花园里修习,备一炉盘香来。” 云霓笑着答是,对着她福个身就小跑去了。一路小碎步,风曳舞动她的粉色罗衫,俏皮欢快。 摩里黎月的银色长发披散在脑后,风一扬便遮住了她的紫色银眸。 她抬手拨开自己的发丝,这头发最近怎么又长了。 她想起晨起还未梳妆,今日本就打算在殿中修行,并未有外出的计划,所以她就懒懒散散的没有梳理自己。 “来人,去给本座拿把梳子和发带来。” 一个小宫娥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对着她盈盈一拜,便去了:“是,大人!”、 不一会儿,云霓就端来一碗放了核仁的姜汤,也捎带了刚刚她要的梳子和发带,“主子,要不让小人帮您梳头吧?” 摩里黎月正要回答,听见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 “都下去吧。“ 摩里黎月猛地回头,入眼的是一身如火的红衣,眉目如画的男子,海蓝色的眼瞳与她的眸光撞上的时候,温柔如水。她的心头猛地一个跳动,起身去迎接:“王!” 宫仆都退到了殿外去,没有召唤,没有人敢入殿内来打扰。 “坐下。” 摩里黎月乖巧的在席上坐下,她知道,凤翎王想帮自己梳头,这个事情在他做来,就像是在琢磨一件宝物,一次两次,像在学习一个新的术法一样上手,他就更加的乐不思蜀。 “王,这些下人做的事情,您总要跟她们抢着,让她们都无事可做了。” “哦?”他膝坐在她身后,将发带放在她手中,自己用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理着那一头如瀑布一样好看的银发,今日的天气明媚,日光下这头银发愈发地美得耀眼,果然巫族都是些美人的胚子!、 “既然无事可做,偷偷懒,又有什么不好。本王允她们偷懒!” ”这样,让其他司所的下人都要嫉妒了!“ ”聪明的,就会闭上嘴!也就没有什么可嫉妒了。“ 摩里黎月被他逗笑了,”王治下严明,怎么到了碧云殿就总是耍赖呢!“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说:”在本王这里,你可以不讲规矩!“ 摩里黎月瑟缩一下:“王!” “嗯?叫我什么?” “凤翎……”她改口唤他的名讳,凤翎王才好似高兴的嗯一声。 “今天天气很好,你不想出去走走了?” “嗯,不去了,等过了响午,黎儿再去看看长姐。昨日魔医来回禀说她的伤势好了许多!真的亏得有上神的圣手回春!“ “那只凤凰就是这手最了得,你不用太挂心。“ ”嗯!你替我好好谢他!我长姐也是这个意思!“ ”只谢他?”海蓝色的眼瞳闪过一丝戏谑,“我呢?” 摩里黎月回头在他下巴上用力咬一下:“你是黎儿最最喜欢的凤翎啊,光谢不行的,黎儿给您研墨!” 凤翎王忽的笑了,也不知道是谁在耍赖!罢了罢了,反正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他继续梳理着那头及腰的银发,一下一下极尽温柔,“头发长了。” “嗯,最近头发长得很快呢,许是黎儿最近修习得用功吧,好像灵力见长得更快了!” 摩里黎月没有看到,背后得那双深邃的眼瞳,忽然变得阴郁,仿佛心事重重,却又忽然烟消云散,变幻莫测,一恍惚就变换了情绪。“嗯,黎儿长大了,要更加用功!” “那黎儿长大了,是不是可以自由的出入水迷宫了?” “泼皮,总是想出宫,想去哪里?” “嗯……还没想好,想回族中走动走动,去看看阿娘,去看姐妹们;想去人间走动走动,看看凡人的活法与我们有什么不同;想…” 凤翎王的梳子递给她,抽走了她手指搅弄着的那条玄色发带,给她系了一个书生气的翎冠。 “既然没有想好,就先把功课做好;等你想好了,再去吧。” 她惊讶地回过头:“你是说,我可以随时出宫吗?” 凤翎王将她的头摆正:“你长大了,要出去看看世界,也不是什么难事;等你打赢了武将,本王倒是没什么理由拦住你的。“ 摩里黎月扁扁嘴:”啊!可是他那么能打,黎儿只有剑术能有胜算!你这不是逗我开心嘛!“ 他淡然一笑:“那你就是不想出去了。” 摩里黎月回头揪住他垂下的一缕黑发,放在手中搅弄:“凤翎,从前我不晓得你是处处都护着我,处处为我着想,更处处都替我掩着,让我在宫中活得这般的赖皮都无人敢说我一句不是;这两百年我很是孤独,却又很是庆幸,庆幸能一直长伴你座下,可是黎儿真的长大了,长大的孩子应该要去外面开开眼界,好不好?” 他垂眼,将梳子放到茶几上,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眉眼,是啊,她一次一次地提醒自己,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年少无知的少女,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更是那个可以在剑桩上将武将的刀抢下的大祭司!不再是那个软弱得连幽冥使者都抵挡不住的小丫头!可是,他总是舍不得她出去,若是她出去了,留恋外面的世界,该怎么办呢? “凤翎?” 他刮弄着黎月精致的鼻子,“你每次装出这幅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不就是,”他轻笑:“吃定本王拿你没辙吗?” 摩里黎月知道自己得逞了,在他掌心亲了一下。 凤翎王温柔的抚着她的脑袋,反正,你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我的掌心! 第193章 腌臜的谣言 水池边,一位美丽娇艳的神女,手指搅弄着池子里的游鱼,唇角噙着一抹笑意,那举手投足间透发出来的优雅高贵,沉鱼落雁之姿,令人打眼一瞧就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她抚弄着手中的一瓣莲叶,这水迷宫里的浮游植株全是随了凤翎王的喜性,四时花季,连那掌控四时的花主都会送来四时常开的花种植株,让整个水迷宫不管何时,都总有一处是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 这紫色的海莲,可谓是花中的珍品,四时不同颜色,春夏秋冬,分别会有白色、橙色、紫色、黑色四种颜色,而每一种颜色,都让四季都可以看到水池中的海莲常开不败,着实是这个水池里的一幅好风景。 她的手指拂过那一瓣莲叶,黑色的莲叶,让人想起君上那头漆黑如墨的长发,莲华就更加的艳丽;果然花主对君上的一片赤诚,连这池中的海莲,都时时刻刻的尽显诚意。 也难怪,花主常年可随意在水迷宫中走动,都是得了凤翎王的默许,她们每次培育了珍贵的花种,都会挑些好的入宫来敬献给凤翎王;莫云天的大门,更是随时为她们大开! “天君传来密旨,要我将君上的言行记录,传给他老人家;你知道,君上一向与天君他老人家不和,若是抓住他的把柄,必然会引起水迷宫的骚乱!这、倒是给了本宫一个难题啊!” 摩里黎月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娘娘是聪明人,该怎么回禀,臣想您心里自有分寸。” “本来也没什么,但本宫近日听闻有君上和臣下亲密似龙阳之癖的谣言,正想着天君知道后,会作何感想?本宫想着这种腌臜谣言若是传出水迷宫,许会给水迷宫蒙尘!可…这些谣言,又如何会空穴来风的呢?”陵姬回头侧侧轻笑,“神官大人耳听八方,不知道,您可曾听说呢?” “臣身为大祭司,没想到不慎让宫中传出了这样的无稽之谈!想来谣言就是宫中宵小的碎嘴互掐的;这种无稽之谈,又怎好扰乱天君圣听!” “既然神官大人都这样认为,看来真是谣言罢了!” 摩里黎月点点头。 “君上是本宫的夫君,夫为妻纲,本宫又怎会向天宫禀告任何水迷宫未经证实的谣言呢?君上是什么神仙,他无情无欲,是四海皆知的!若是他与旁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那本宫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神官大人,你说,对吧?” 黎月昂首挺胸正色道:当然! “也不知道是哪些下作的人,妄想攀龙附凤,爬到凤翎王的脚下去献媚,才堪堪折了我们君上的清誉。” “这等肖小鼠辈,就不需让娘娘费心,臣定会去好好处理。”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若是没有大祭司这样的人尽心尽责,想来内廷的杂事都要烦死君上了!”她看着黎月的眼睛,笑得妩媚动人。 “这是应分的,职责所在!” “好个、应分!若是每个人都安守本分,本宫就不必操这个闲心,该有多好?” 摩里黎月笑得有些敷衍。 本就是两个没有什么交集的人,摩里黎月与她不过就是闲聊几句,就别过了。 只是她总觉得,陵姬望着自己的时候,那双如水一般的眸子,冷得像是在审视自己一样的漠然,那些话,说是与她商量闲扯,可是说话的口吻,眼神,却更像是一种警告和质问。 摩里黎月自知自己对她做了什么,那个神,是她的心上人,爱由不得人选择,那个神,并不爱她!而自己,爱他却不能光明正大去爱他,都是一样的可怜人罢了。 凤翎,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站在阳光下,勇敢地牵着你的手,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宣布,我们彼此爱得坦诚无所畏惧! 那一天会有多久? 还会有多远? 摩里黎月的手心撰住,会有、那么一天吗? 可是当晚黎月辗转反侧的时候,愣是没有办法将陵姬的话从脑海里抹去。 她到底凭什么这样侮辱她和凤翎王的关系,明明是彼此喜欢的情谊,为何就会这么难?到底要怎么打破这样的局面?她用力的捶打自己的脑袋,想到头痛。 第194章 又是你这只小夜猫 “我当是谁又闷在这里偷偷地摘星望月,一猜就又是你这只小夜猫!” 摩里黎月蓦然地抬起头,歪着脑袋仰视那个高个子男子,他的身量太高了,她仰得脖子疼,伸出手揪住他的广袖,将他扯一扯:“你太高了。” 羿天伸手在她头顶拍两下:“都过了子时,为何又在这儿吹风呢?” “你、坐下!” 羿天也没有与她较劲,随意地在她身边席地而坐,身上那件水洗的长袍与黎月的雪白色素服倒是相衬得像是说好了一样。 羿天感慨道:“今夜没有酒,就没有故事了。” 摩里黎月苦笑道:“上次被王抓住了,哪里还敢再喝酒!” “哦?你怎么这么差劲!喝就喝了,竟然又被抓住了!这样的话,下次我们喝酒,也不带你了!” 摩里黎月倒是不想让凤翎王抓住的啊,可是她哪里猜得到自己一路回到碧云殿,四下无人,更没有人发现大祭司醉酒夜归,那夜,明明是凤翎王忽然又闯到她的寝殿,还、还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往后的一切,也就不用多说了;她如今与凤翎王的关系,就更加扯不清了! 可是,她阻止了六姐摩里安雅,并不能阻止,他的王妃——陵姬。那个美得令人动容的九天玄女,就连自己这个女子,见到那样的神女都会为之动容,凤翎王却总是不为所动;即使王一遍遍地告诉她提醒她,他对陵姬从来没有任何一点爱意,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偷走了别人的东西一样。 她看见陵姬的那双眼睛,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她口口声声都是君上都是凤翎王都是天君、水迷宫,可是,黎月觉得陵姬的每一句话都在警告自己,那些流言传来传去,并不是空穴来风,是凤翎王身边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是有那么一个人,妄想贪图富贵,贪图凤翎王的美色,想要攀龙附凤,与她争宠! 天!原来女子有了心爱的人,思想就变得这么混乱危险,各种危言耸听各种臆想吗?好可怕,她不喜欢自己变得那样! 从前的她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大祭司,是人人敬仰的白银祭司,摩里氏的骄傲! 她不想变得可怕,处处提防着别人看穿自己的心思,装出一副深不可测,让人害怕的模样。 “女子有了自己心爱的人,是不是就会变得很可怕?” “不只是女子,男人也会!” “若是、若是我伤了王的女人,他会不会……也会变得很可怕?” 看着她随意扎起的银发,几日不见,有种头发更长的样子,羿天歪着脑袋在黎月面前和她平视,温声说道:“黎儿,王怎舍得伤你?” 她痛苦的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那是他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我、好像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摩里黎月说得有头无尾,可是她身边的这个闲人贵公子,却偏偏都听懂了。 “你可是水迷宫的守护神,你有祭司所的庇护,没有人能轻易伤你!” 黎月忽然哽咽的发出呜呜的啜泣,“你走开一下好不好,我控制不了自己。” 他忽然同情这个小丫头,背负整个巫族的期望和水迷宫的守护大任,如此瘦弱的肩膀硬是耿直腰板挺下来,真不容易。 他提起自己的素色广袖,递到她面前:“黎儿,你是不是怕他、杀你?” 半晌黎月抬起头,满脸的泪花,羿天说什么? “如果你信我,就听我一句,不管日后宫中有更多不像话的传言,都不会撼动你在王心中的位置,他只会护你宠你,不会害你!” “我…我怕…我不是怕王杀我,我怕连累无辜的族人!” 羿天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拭去泪水柔声哄着:“宫中还有你的长姐,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呢?” 她用力揪住他的袖子,用力地撸一把鼻子,羿天汗颜的扯了一个苦笑,这个小丫头,还真不客气,可惜了他这一件长袍,还是上个月新做的新衣裳,又白白地奉献给他们这位爱闯祸的神官大人了。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为什么,你却好像明明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说穿而已?” 羿天坦然的回视她:“你刚刚明明说了啊!” 嗯,他的脑子太好用了。摩里黎月幡然了悟,想想自己也斗不过他这个人精一样的脑子,算了,不能与他争辩,反正一定是不如他精明的! “黎儿,你所担心的每一个理由,其实那位心里又怎么不知道?可,你应该相信,摩里巫族万年大业,根基深埋,又怎么会是这样容易动摇的呢?” 摩里黎月终于释然地点个头,“你说得对!” 想到姐姐,黎月才止住了泪水,对啊,还有姐姐,她不是一个人!羿天的话很在理,巫族虽然不是神族,但是毕竟也在魔界有一席之地。 “其实……今日你们在水池边说的话。”羿天谨慎的盯着她的反应,“我都听见了。”他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听的,只是刚好、路过了;我觉得陵姬平日也不是个爱与朝臣搭话的人,就、听了个墙角。” “你这人,真是!” “其实你不必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陵姬无论如何不喜欢你,也终归是凤翎王的王妃,她不会为了讨厌你,就伺机拿那些腌臜谣言去向天君禀告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羿天笑了,在她脑袋上一个弹指:“傻子!她即便真的那么做了,水迷宫与天宫背道而驰,天君老儿,是管不了我们家这位主子的!” “不对不对,我又没说我在为这件事情难过!我刚刚说的明明是另一件事情!” “笨蛋,你知不知道,王已经快要被你气死了!整天就只为你的族人想,你的姐妹想,想来想去,还落一个满心满眼的蒙圈!” “羿天,你在说什么啊?” 羿天无奈地摇头,“不说了不说了!你这个脑袋啊,还有待长进!看似已经长大了,能对朝务运筹帷幄了,我看你啊,还是要多修行个百年!” “你也欺负我是不是!让你欺负我!”摩里黎月揪住他的广袖,用力地撸一把鼻涕,“哼!” “哎你!”羿天抽回自己的广袖:“我好心好意的听你诉苦,你要赔给我一件水杉了回头!” “就不!” “你耍赖么!” “就耍赖!” “好啊!那回头我跟王讨去,这反正都是记在你头上!” “你敢!” “不敢不敢!神官大人,饶了小人一命,让小人将功折罪!” “嗯……就罚你、罚你……” 摩里黎月擦擦一脸的泪痕,有些摸不着应该罚他什么。 他这一搅和,都把她的坏心情给搅没了。 “嗯?” “就罚你,背我回寝殿!” “是,小人遵命!神官大人,请吧!”他坦然地转个身在她面前蹲下,“来吧!” 摩里黎月也不跟他再客套,爬到他背上:“你背稳了,摔下去,本座可是会掐死你赔罪的!” “好!” 羿天抿唇扯出一个弧度,他不过就是说说,但是这招激将法对黎儿有时候还是管用的!这个小丫头,与昭河殿那位,他两人摆在一起,他若是去讨要一件衣裳,才是自讨没趣!让王知道他借给她肩膀还借了衣裳,想想凤翎王那寒潭一样的醋意,羿天才没那么傻! 第195章 君臣之间,乱了关系 “你在我面前是什么? 你在他眼里又是什么?” 陵姬拿起手中的花,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不过是区区一个巫族神官,竟以为想爬上御座前去承欢是如此轻巧的事!看看,你落得个什么下场!” 她默默的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臣谨记教诲。但是臣不得不在这里辩解,我从不曾和这宫里一人有任何苟合,王妃不信,臣就不多解释了。” “教诲么?解释么?”她勾勾嘴角,媚笑着和仆人打个眼色,宫仆接过她手中的花蔓。 那花蔓落到仆人手中,一瞬间竟然就幻化成了一条树藤。 “摩里大人,得罪了。”仆人冷冷别过脸,扬手就要打下来。 黎月背对着陵姬跪下来,面对着那开了一池的荆花,满池的娇艳,怎的是这般恶毒呢? 荆花本是天物,生长在天池,百年难得结一次果的神花,用这花做出来的东西,不管是灵丹还是毒药,连神也要忌惮它。 “神官大人如此这般背对我,是不满本宫对你的惩罚么?”她弯下身来挑起她的脸,幽幽的气息吞吐在她脸上,轻轻的,却吐出让人心寒的字句:“脱掉你多余的衣裳,此等神物,岂是凡物能污染的?” 用力的咬咬牙,黎月沉默着,退下了宽厚的袍子,黎月本来也没敢宽衣,只是不得已! 点个头,仆人僵硬的动作毫不手软的挥下来,一下接一下,噼里啪啦作响,似是在教训马厩里不听话的马匹一样的狠戾。 黎月咬破了牙龈,忍耐住灼灼的痛楚,背上的肌肤已经惨不忍睹,皮开肉绽,血水浸湿了衣裳,她痛到弯下了身子,却不吭一声反抗,任由陵姬鞭杖。 直到再也忍受不住咳嗽起来,背部的疼痛让她无法直起身子,趴倒在地上,地上多了一小滩血,陵姬扬扬手,仆人退到一边。 “啧,真是可惜了这身子,听说昨夜君上又留你一夜,原也没什么,只是传出去毕竟不中听!不过,”陵姬的指甲陷入水嫩的肌肉里,掐在她的裸背上一条条的红印子:“君上一定会很心痛,我可怜的神官大人,我敢说君上一定巴不得这痛是他的而非你的!” 黎月回过头冷冷看她一眼,推开她的手臂,伸手去捡地上的衣裳:“王妃真爱说笑,小人只是水迷宫区区一个神官,怎敢惊扰圣驾!” 陵姬掩嘴而笑,算是对这句回话较为满意:“果然是神官大人,我真是欣赏黎儿你的个性!” “小人不敢高攀,折了王妃美名,可是我担当不起的大罪!” 黎月撇开她再度伸过来的手,站起来,衣裳往自己身上套,可是背上的伤太疼太痛,她痛得快要无法呼吸了,这个女人却还不依不饶。 “记得当日星君也曾这么说过,黎月可是个无拘无束的孩子,怎好让这小小宫门束缚了你!你位极人臣之时,可又想过,伴君如伴虎?星君话说的极好,这大祭司的位置是困不住你的!” “当日星君不过一句玩笑话,王妃何必记挂不忘。此等不雅流言出自王妃之口恐怕有辱圣听,还是作罢了去吧。” 陵姬自知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让凤翎王听到,而且是出自她这个妃子的口!黎月切中要害的提醒她谨言慎行,心中又是一番气恼。 冷冷瞟她一眼,看见她那满身伤痕和血迹斑驳的身躯,陵姬心里倒是痛快了,她俯到黎月耳边,撩起她散乱的青丝,啧啧叹息:“君臣之间,要是乱了关系,乱了朝纲,落个万劫不复,可不是欢喜事!” 黎月眼皮突突地跳着,大感不悦。可是罪受过了,任凭陵姬如何挑衅,她也不该再与她纠缠。 陵姬微微一笑,依旧笑颜如花:好自为之! “恕臣未能远送!” 看着陵姬的倩影慢慢走过池塘,黎月虚弱得满身大汗的瘫倒在地上,一身的酸痛和皮肉伤,这伤,恐怕要让她好好的躺个把月了。 苦笑,她竟然愿意为这样一个不成借口的借口接受此等刑罚,他的心是她的,他的人却不是她的,她就一天都不该站在他身边,任何一个角落!看他为她做的,又看她为他受的! 她一直问自己,值得吗?受够了吗?还能忍耐多久?还有多少力气可以折腾多久? 他就站在那里,眼中的戾气几乎要将她的背影淹没!那个倔强独自承受委屈的女人,总是以为她可以独自承担,却徒然更令他心疼。 第196章 洗不清魅惑主上的罪名 走到她跟前,冷冷看着瘫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他的心中又痛又恨:“就这么心甘情愿,对吗?” 黎月虚弱地抬起头,“比起交给罚官,陵姬对臣已经很客气了!” 他隐忍的翻个白眼,俯身轻轻将她抱起,转个身,瞬间就走到了黎月的宫门,一脚踹开大门,“就这么心甘情愿受罚,却连一句错都不肯低头认!” 凤翎王将她放到床上,帮她垫了软垫子,目光炯炯的紧紧锁住她,伸手在空中一收一放便如探囊取物,一瞬间就拿来药物给她服下。 黎月看着面前的凤翎王,心里苦笑,却又不得不面对——这就是事实:“王,您还是回宫比较适宜,臣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他轻手轻脚揭开黎月的衣裳,看着她本该洁白无暇的衣裳,沾了满身的血污,一道道鞭痕粘着血液,湿透了她的衣裳,凤翎王不禁又多几分愤懑,冷着脸问:“就是这么照顾么?怕我么!”他看见那身洁白无瑕的衣裳上纵横交错的鞭痕,血色染上了白衣,刺眼极了! 他眉心深深地皱出一个川字,咬牙切齿。“陵姬如此劣性,真叫本王见识了女人的狠辣!” “王,此事,勿要再追究了,臣不希望看到王因此责备陵姬。” “你自认为这样为她求情是善良吗?是忍让吗?她却如何待你呢?那个妄敢在众人眼前辱打你的贱婢,本王也不会放过!” “娘娘说得对,我总像个孩子一样让您操心,实在是很任性!王随意迁怒娘娘的婢女,岂不是坐实了臣惑乱君心的罪名!以后我会事事注心,王且不要再为我迁怒别人!” 他瞪她一眼,黎月识趣的闭嘴!他轻轻解开黎月的里衣,看着一件件的血衣下,皮开肉绽的肌肤,凤翎王的眉头更加紧皱,他心疼的是那荆花带刺,每一鞭打在黎月身上,一定都是如刀子一般犀利至极,他真后悔当时就不该任由黎月任性逞强。 不对,他要立刻烧掉水迷宫所有该死的荆花!不仅荆花,那下手狠辣的贱婢,他也断然会叫她生不如死! 还有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凤翎王脸上也不掩饰,他不是个仁慈的神,虽然平日不随意惩处宫人,不过是因着有公正不可的刑殿。 黎月握住他的手腕,看起来他好像比她更疼的样子,凤翎王这幅样子,还真是新鲜,“王,你不可以生气的,你别为我而引发海啸,滥杀无辜啊!” “就知道别人!”凤翎王抽回手,冷不防给她一个白眼,她却突然笑了,她觉得没有那么疼了,只要凤翎王能为这些百姓多谋福祉,她愿意承担这一点代价。 拭掉脓血,将药膏小心涂到她背上,凤翎王的动作轻缓小心翼翼,指尖的每一下擦拭,他都知道,黎月是强忍着痛的,她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她的每一声隐忍的呼吸都令他几乎要紧张出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对女子如此紧张,更何况是一个令他常常手足无措的女子。 “荆花非凡物可比,这身伤,至少要养足半月!这个月里,你所有祭祀、占星活动,全部交给下属神官去做,本王不准你踏出宫门一步!” “王,这样一来,不就更加坐实了臣玩忽职守的罪名吗?” “好啊,那既如此,本王就再治摩里氏族一个迷惑君上的罪名,怎么样?” 黎月咬牙忍着背上的焦灼痛感,闷闷的不敢发出吭声,强忍着疼。 “王……” “承担不起就给我老实点!” “臣不碍事,请您回宫吧!” 凤翎王抬手拂了一下,碧云殿霎时亮堂起来,星光透过水晶堆砌的宫墙折射着七彩的光线,笼罩着一层层盈盈星辉。 他气恼的在黎月脑袋上拍了一下,不重不轻,却也是小的惩罚:“摩里黎月!你是怕没有底气服悠悠众口,索性就躲着!” 黎月虚弱的眯了眯眼,实在不想和他计较了。“我有今天的下场,都是我自作自受,妄想冒犯天威!我不该留在任何人身边,才是最好的!” “闭嘴。” 她说什么都好,但是逃避他的话,他一句也不想听。 “王…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你若再留在臣的寝室只怕黎月跳进冥海也洗不清魅惑主上的罪名!” “闭嘴!你再激怒我,我也不会由着你不管!你只会令我发怒引来洪灾海啸,你尽管激怒我吧!” 听见凤翎王的警告,黎月回头看他一眼,“王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乖乖闭嘴!再说些什么让本王气恼的话来,别怪本王不客气!” 黎月难得乖巧的闭嘴,眼中蓄满委屈的泪花,却咬牙倔强地不肯落泪。 他摸摸黎月的脸颊,眉峰耸起,却没有多说一句安慰的话,这个女人最痛苦的方式就是惩罚自己来折磨别人! 她不敢承欢昭河殿,不也是为了那一个区区的摩里巫族,他许诺给她的南珠台,她都不敢应允! 她的心够狠! 可是他却不能如她这般狠心的不听不看,更不能不管她!他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不能再眼睁睁看她受伤不能照顾她,她越要推开他,越令他烦躁也更加放不开。 水迷宫是他的道场,连自己都保不住一个神官,这个凤翎王也只是虚妄,不做也罢!他是天地之子,没有任何人可以审判他!唯一能审判他的父神,早已羽化混沌! “黎儿,你就算要推开我,我也仍要抓着你不放!” “放过我吧,我累了,应付不了太多人。” 他的手顿了一下,眼中有隐忍的光,良久,才点点头,“陵姬我会去处理,你安心养伤。” 黎月握住他的手腕,“王,这些都是下人做的事情,您还是交给下人来做吧。” “不必麻烦了。” 窗外洒进点点星光,若隐若显的星辰折射下一些微光。 黎月趴在床上背对着他,他的手指轻轻涂抹药膏,她却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心里气极了她的隐忍。 第197章 神也无法阻止本王宠爱你 “凤翎,求你了,你回昭河殿去,好不好?” 凤翎王嗓音低沉,隐忍着一腔的怒气:“好,今晚我会回宫。” 摩里黎月心知他还是会固执的坚持,推他一把:“好!反正杀掉一个神官无所谓,反正你不在意我的生死!你就这样,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这些传言里,让所有人都来看看,摩里黎月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儿!” “我和陵姬您只能选一个不是吗?杀了她,天宫必定追究到底!杀了我,水迷宫只需要重新甄选一个新的大祭司!权衡利弊,谁都明白!一个凡尘巫女有什么了不起,比起一个九天玄女,我有什么了不起!” 他淡漠的抽回自己的手,“我说过,我会处理!”他意味深长看她一眼,这一眼已了然了她的心思,“黎儿,敢做要敢为!你在我心上了就没有退路的道理你是该明白的!你再说这些话来气我,我也不会上你的当!” 她别过脸,咬着牙说了伤害他的话来,“可你不在我心上!” 凤翎王瞪着眼睛,毫不掩饰他的心情,手上的力道故意重了几分,让摩里黎月吃痛的发出闷哼:“你受了伤,还是好好休养,不要讲太多话!” 那天晚上,他依然守在她的床边直到天色微亮才离开。他知道她的害怕,他是不是在她的心上,他怎会不晓得,若非如此,怎么会更加心疼! 那一晚,凤翎王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凤翎王的手指拂过她的唇,凑到她的唇边吻了吻,宠溺地看她的模样,手指拂过她的眉眼,清秀的脸颊因疼痛而苍白,凤翎王心疼的贴近她的脸颊,温柔的说:“黎儿,你才是这水迷宫的星光和月亮,神也无法阻止本王宠爱你!不顾一切留在本王身边,好吗?” 好吗? 如何说好?若是敢说好,要怎么面对朝臣和摩里氏,怎么面对陵姬?她的警告黎月都收到了,这一次她不再警告,她已经是开诚布公地向她挑衅,她敢这样惩罚自己,是因为自己的确没有立场,不过是仗着凤翎王的几分宠爱,恣意妄为罢了! 大祭司和凤翎王的恋情一旦揭开,恐怕天宫诸多罪名降到摩里氏头上也是必然,凤翎王又何需这样为她,她不想让凤翎王与天宫背道更远。 听见他离开,黎月才睁开眼睛,心里隐隐的有了想法,可这法子,只为难我的王了! 她睁着眼睛看着窗外,陵姬没有错,错的,是她的爱,她不该爱高高在上的凤翎王,遥不可及的神是如何都不能和她殊途同归的! 妖精吟唱祭祀大典即将到来,意味着水迷宫又将迎来新历年,就像人界过新年一样隆重。 休息几日,伤口好一点后,黎月每日在占星台卜卦,推演新历年的历法及星象,要快点将新历年的时节和祭典定下,好让各司都登录在案准备。“啊对了,王嘱咐大人,掌灯时分不必去了。” 黎月抬头,“怎了?” “今夜陵姬在昭河殿侍候。” “哦,好的。我回宫去了。” 走了几步,她回过头看着羿天,“羿天,如果可以,这个月你会安排陵姬也留在昭河殿侍候吧?” 羿天不明所以。 黎月附到他耳边,因为黎月的个子不高,体贴的羿天配合地俯下身:“我最近超忙的,掌灯要是通宵达旦,我会更忙呢。你当作帮帮我怎么样?” 不等羿天回答,黎月大步流星离开,“我当作你应了哦!” 羿天无奈地扬眉,听见她这么调皮的笑声,怎么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呢? 要是让凤翎王发现自己帮助大祭司“胡作非为”,凤翎王会是什么表情? 第198章 你逾越了 回到昭河殿,陵姬已经围在凤翎王身边侍候,羿天站在门口,默然看着这一对帝妃,心里暗暗思忖着这祭司交代的事情,凤翎王近日醉心笔墨,闲暇就会作几幅字画,可谓是不亦乐乎,每日晚掌灯侍候的祭司也是陪着凤翎王写字到天亮,若是凤翎王写腻了也就有好的安排给陵姬,可如今凤翎王指着点名的侍者,他怎好随便替换,若是凤翎王不高兴,他两边都得罪了。 对外说是罚,其实也不是罚,凤翎王对摩里氏每次大惩小诫都是变着法子宽容,这宫里头谁不晓得黎月这个毛小子极得圣心,左右都是罚,他们怎好真罚? 羿天心里暗想,凤翎王心远天外,就连九天玄女陵姬都无法得到凤翎王的青睐,想是不喜情爱的神明,才对文人雅士更喜好。 可是他转念一想,黎月不善文也非雅士,纯粹是个爱惹祸的毛孩子,凤翎王到底是属意他什么? 陵姬没有如愿的令凤翎王放下他的笔杆,反而做了祭司的任务,陪凤翎王写了一夜的帖子。 天亮时分,陵姬已经困的在桌案上扶头睡着了。 凤翎王看着陵姬,原来过了一夜了。 他放下笔杆,手一挥,一件袍子飞过来盖在陵姬的肩膀上。 想是他的不是,凤翎王摇摇头,他轻轻拍拍她的头,睡得真好。 若她不是自天宫来的仙女,也许……他摇头,没有也许的,陵姬就是陵姬,不是来自天宫,他也仍然无法真情以待;心中已有挂碍,任她天上地下独有,也放不进他的心上。 只因他和黎月的夙缘,就算是他,也无法超脱。 她是他生命的延续,或迟或早,他们都要被各种因缘际会纠缠在一起,是注定,是缘也是劫! 尽管怨怪陵姬对黎儿时常刁难,明白女子之于她,也是个有情于他的女子罢了,若是她不招惹黎儿,他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计较;凤翎王俯身抱起陵姬,踏出殿门。 见凤翎王抱着陵姬出来,侍从赶紧迎上,“王,早膳可要移驾?” 他看一眼天色,穿过穹顶的水光柔和的像个未睡醒的孩童一样慵懒,“不必,唤黎儿过来,召我的刑官来喝个茶水,今日不早朝。” “是!” 皇叶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大清早的凤翎王就召大祭司和刑官,这可不是什么比上朝好的意思吧,他不免有些纳闷:王最近行事越来越奇怪,即使是他,也快要拿捏不准凤翎王的心思了! 黎月大早就被星官烦,加上起床气,听见凤翎王传唤,这个早辰心情不怎么好。撅着嘴老大不乐意地磨蹭,底下司命官已经急红眼,左催右催顶着被神官大人打屁股的危险催促她去面圣,黎月起床气上来对着司命官没好气狠瞪,愤恨地踢掉被子,怨气冲天的架势,碧云殿中谁不知神官大人平日什么都好说话,唯独这起床气,那就是一万个舍不得被窝的怨气! 如果说有一份爱坚贞不屈,黎月最爱的一定是被子! “不许催,不许你们说话,不许动!” 司命官捂住嘴,呜呜呜呜的想催她快些出门。 黎月一把肝火,大清早这么晦气,与会的又还是最严厉的刑官,想想就没劲!凤翎王和刑官的议会,干嘛还要召她!越想越烦,不知不觉黎月已经走到了昭河殿的宫门,黎月拍拍额头,清醒清醒! 身侧的司命官一路三步小跑,端着大祭司的绾发翎冠紧紧跟随,眼看着就要到昭河殿大门,黎月还在闹起床气不肯佩戴起来,急的司命官干瞪眼着急! “大人,君前不可失态,您还是佩戴翎冠吧!” 黎月打了个哈欠,没好气的想着:也是啦! 终于回过身:“得得得,听你了还不行吗!” 她随手一挥,翠色绾发翎冠将黎月本来随意扎起来的发髻装点得神气飞扬! 司命官一下子才放下心头大石般松了一口气。平时面圣也就算了,可今日与会的还有严苛的性格古怪的刑官,大人若是正装以待,也就不落下风。 昭河殿里,刑官正襟危坐,凤翎王浅浅抿着茶。 黎月恭恭敬敬走到凤翎王面前行礼,“王!” “坐。” 刑官起身给黎月让座。 黎月按下他,“刑官客气了,我就坐您边上,不必起了。” 刑官便不推辞。 “今日有件事想听听你们的看法。”他的眼睛深邃湛蓝,神色悠然。“水迷宫将迎来新年,本王着意嘉奖宫中的优秀官员,希望你们列一份名单与嘉奖行头。” 刑官点头,是。 黎月眨眨眼,也跟着附和点头,这个事情,刑官和她的神官会做得很漂亮,她?闲着吧! “当然,有赏也要有罚。今年本王要给功劳最高的人不同以往的赏赐,也要更严厉处置犯错的人。” 黎月背脊挺直,凤翎王说话的时候别冷冷扫视她行么,怪寒颤人的。 刑官提着纸笔记下凤翎王的想法,脑袋里开始列出一些名单来。 凤翎王侧眼,刑官一本正经的时候,她可是悠哉的很。 “早膳趁热吃吧!” 刑官吃的温文尔雅,黎月却颇为不以为然的,时而发出碗筷的叮咚声,较为随性。 经常听说陪伴凤翎王用餐都是三分脾气、三分运气一分饱。 想不到白银祭司竟然到了可以用这样随意的姿态,刑官倒是讶然。 用过早膳,黎月和刑官一同退下,走到路口的时候黎月讪笑,“在下还有些琐事缠身,王嘱咐的事情,就拜托刑官大人多费神了,稍后待您将名单确认直接给到祭司所就行。” 刑官点头,若是平时以他的脾气肯定会当场指责她,可是看见星官从她踏出宫门紧随其后报告的琐事看来,白银祭司的确是有任务缠身,想到新年的确是繁忙,刑官也否为难她这一次:“稍后本官列了名单再交与大人过目,大人请!” 黎月作揖,刑官回礼,两位就算别过。 转过身夷然回到碧云殿,看见羿天,似乎早已候在殿门口,黎月挥手屏退旁人,有些话是要私下里说才好。 “黎儿,你昨日所说之事,我回去斟酌之后,想了个法子。” “说来听听。” “一个月是肯定不行,你深得圣心又怎能座前无影,若是无端不去座前,想来和陵姬也难免受罚,羿天斗胆,不如改为一人一日轮替,王也许就不在意了。” 黎月摸摸下巴考量着羿天的提议,“陵姬贵为侧妃,位份与我祭司之位不同,怎么能与我一样只轮替一日,你且要安排多一日于陵姬。” “即使位份如此,也不可多日,王不喜!” “若是知道与她轮替的是我,恐怕陵姬……” “陵姬那处我会去商酌,黎儿,你同意吗?”看她似乎有些犹豫,可能是上次那一次让她对陵姬生出了畏惧,他拍拍黎月的肩膀:“放心吧,我会好好与陵姬说道说道,王的旨意,陵姬是不会有任何推脱的。” 黎月爽快答应。 临走前,羿天终于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黎儿,有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你、是否不喜留在昭河殿?” 黎月脸色突变,口气瞬间冷淡起来,板起脸来,“羿天,你逾越了!” 羿天作揖,“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回避那位,但是黎儿,凤翎王可是清明之人,这宫中一举一动,皆在凤翎王的法眼之下,我想提醒你,此等伎俩,怕也不是长久。” 她的脸色明显有不自然。 羿天意味深长地和她拱拱手,“冥海都是王的脾气!你要三思;羿天告辞了。” 黎月望着羿天的背影,心里有话却不能说,这是她和凤翎王的事情,旁人不该问也不许猜忌。 第199章 陪本王千万年不死 推开殿门,摩里黎月半只脚踩在门槛,半只脚踩在殿外,抬眼瞧见端坐在院子里的那位神尊时,身子忽然僵住,背脊挺直,倒抽一口气。 凤翎王大大咧咧坐在鹅卵石小路旁的华亭里,眼珠子一闪不闪的盯着她! 糟糕! 方才她与羿天在外头的对话,他也许听到了! 不对,这宫里任何一个角落的声音,他都能听见! 黎月怔住,愣得不知是要进还是出。 这不是才刚议事结束吗,凤翎王今天真的和她过不去? “怎么,不进来了吗?黎儿?”他唇角轻扬,看好戏一样的眼神,拂过她的眉眼时,那狡黠的神色更是逾越。 黎月镇定自若走到他面前,身后的殿门晃荡一声就自己关上了。黎月心里毛起来,先装傻:“昨日采了新茶,要不让人斟一壶来给王尝尝新?” 佳人献殷勤,他好笑的摇头。 “那…王来这里是?” “本来想起去年你种的兰花,念头一来就过来碧云殿。”他扬扬眉毛,神色莫测的看着黎月,悠悠眯了一下眼睛,“如果不来,怎么知道我的大祭司竟然这样不喜欢侍候掌灯!” 不妙! 黎月屈身行礼,讪笑道:“只是最近琐事缠身,黎儿绝对没有半点偷懒的想法!” 他的手臂一伸一拉,黎月整个人跌到他怀里,轻轻一嗅,一股女儿香沁入口鼻!他闭上眼睛,用力嗅了一下她身上的味道,“黎儿用什么皂角,怎么这么香?” 黎月的心咕咚一跳,倒在他怀里的姿势暧昧的令人遐想,可是凤翎王却一点也不愿意松开她,黎月嗔怪的看他:“凤翎!” “嘘!别大呼小叫!会吓到花精!” 黎月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眼睛亮起来,果然有个巴掌大的花精沉睡在花苞里,“哇,花精!” 他的眸子亮起来,不过是小小一个花精,竟然让她这样惊喜! “我的兰花会开吗?” 他笑了,捋开她的发丝,睫毛好长,好似月牙儿,他心中不禁又泛起涟漪。 他的食指掩盖在她唇上,示意她噤声,黎月捂住嘴点头。“只有长得好的兰花才能招来花精,你不要吓跑她!” 黎月高兴坏了,轻声附和:“真的吗?王好厉害,我照着王说的法子做的,果然帮了大忙!” “是吗?你要怎么感谢我?” 他的眉眼那么近,这双海蓝色的眼瞳深深印在她脑里,多么深刻! “凤翎,放开我好不好…青天白日的,我们………” 他用力抱住黎月,可是又怕弄疼她后背的伤口,手臂只环住了她的腰,“虽然不想放开,可是这会令你难受!” 黎月眨眨眼。 他有些恋恋不舍,可仍然松开黎月,手指拂过她的后背,施法为她疗伤,想要让她减轻疼痛,荆花非比凡物,即使用他的治愈术,这伤口恐怕还要折磨她十天半个月,想到这,他就更加不悦。“总会有一天,要让你,比我更不想放手!” 凤翎王的眼光灼热,他专注的看着黎月,直率的没有任何掩饰的将他的心思透露给她知道,可是佳人始终战战兢兢的躲闪他的情意,他知道她怕,可是他越来越放不开黎月,不愿放开。 黎月别扭的避开他的视线,“伶人宫中戏,王君不早朝。这会成为黎儿不想放手的撰文吗?” 凤翎王忽然脸色阴沉,冷冷盯着她的侧脸,“放肆!” 黎月跪下来,低着头。 那倔强的模样,凤翎王不忍心却又忍不住斥责她,他不想强迫她,可是她这般的讽刺,他却着实怒了。 “黎儿不敢再逾越任何规矩,冒着不韪谏言,只是想请王三思而后行。” 凤翎王注意到她近日来的刻意疏离和躲避,他越是靠近,黎儿就越躲。 “本王就不曾把天宫的棋子放在心上,陵姬做了凤仪殿的主人已经是本王最大的仁慈,想到她恃宠而骄,本王没赏她板子算宽厚了!” 黎月急急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陵姬即使再不是,她也仍是爱慕主上,您如何舍得伤她?”黎月酸涩地摇摇头,心中纵有千般委屈,可怎么也不至于让凤翎王去迁怒旁人,即使自己也不喜欢那个女人,可是一想到凤翎王要为此而为她背负骂名,她怎么能忍心:“不,别为我伤害无辜的女人!求你了,我总觉得,你越是这样,我就越害怕!” 凤翎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你忘了是她伤你在先!” “可陵姬就是天宫的人,入了凤仪殿,就是永世要陪伴凤翎王的人!而我不过沧海一粟,过客罢了!我这一生已经很知足,我也不能再贪心。” 凤翎王再度按她入怀,贴着她的额头,顶着她的鼻子,“对本王而言,你不是沧海一粟,是沧海明珠!是本王寻觅千年、忍受万世孤独才拾遗的明珠!本王寿命齐天,当然也要你陪本王千万年不死,本王要你也得永生!!” 永生! 她不过是凡人肉身,虽然借以灵力寿命增长,但是自然没有凤翎王天生仙胎永生永世。 “不,黎月很知足,如果得了永生,便是逾越了!” “你是要离开我,留下我一人孤独千万年!” 黎月明白,能听凤翎王一席心里话,已是福分,她不能再妄想更多的爱恋,最后受伤的仍是三个人,她要阻止悲剧发生! 怀中的男子是她爱慕的心上人,可是她无法如他所要的那样,勇敢承认自己的心意,害怕受伤,也害怕他受伤!他是个不受束缚的神,她不要他受到任何不好的谴责或者流言。 “我庆幸自己是神!” “嗯?” “不然怎么听见,你心里爱我的真相!黎儿,你爱我!” 黎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如果你听见我说爱你,那你也会听见,我不能爱你!” 凤翎王的脸色也变得难看,“那些话我不爱听!我不爱听的话,你就不要说太多,说得多了,本王许就当你是认真的!你知道,我若是生气,会是什么后果!” 黎月用力捧住他的脸面对自己,“凤翎,你这样真的很孩子气!” 凤翎王忽然笑了,在她唇上重重压一下,“那就孩子气!” “王不该这么任性。” 第200章 你的真身是什么 “黎儿,你恢复女儿身可好?” 黎儿,我愿为你,放下手中的尊荣权利,可是你于我,到底还有没有更大的罪业,且就看,你要不要我的心,本王,这样费尽心思,难道换不回一个你吗? 黎月心跳砰砰加速,凤翎王越来越没有顾忌的亲近她,这样可不好。 “凤翎?我们明明都说好了,你不要逼我,好不好?你看我长姐,以她的脾气若是知道了我与你、与你!”她咬着下唇,觉得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这句话。 “你长姐又如何?沙莎祭司都能够与北约部族联姻,她得到了一个如意郎君,难道却不许自己的胞妹得到幸福,难道要永远将你困在大祭司之位上,一世青灯,孤独一世吗?”可是凤翎王掠开挡在她眼角的发丝,“以巫族摩里氏第七子的身份入宫,做我水迷宫真正的王后,好不好?本王无以为诺,许你南珠台为聘礼,入主昭河殿,帝后同卧,可好?” 黎月惊得站起来。 南珠台是东宫之首的内殿,是王后的寝宫,可他将东宫作为聘礼,却还准予她住在昭河殿,换言之,凤翎王要将她迎进昭河殿,帝后同卧,这可比属于后位的南珠台更加尊贵得多! “又是吓到了?” 其实,他若是开口,他的旨意,巫族岂敢违抗;巫族不仅不敢违抗,更会举族欢舞,可偏偏她总是各种顾忌,有时候他真的想让她不顾一切的抛下巫族,身份地位,头衔,只看着他一人便好。 只是,他不想强迫黎月左右为难,她心中有她的顾虑。 “我……我不要!我不敢要!” “做了我的冥后,万事自然有我!” “不,不只是我,还有……还有……”还有陵姬啊!黎月艰涩的摇头,“对不起,凤翎。” 若是答应,凤仪殿必然掀起风浪,她承受不起,摩里氏万年家族,承受不起;更别说她的长姐更有将摩里氏扩大成为公族的大志,怎能毁在她一人的私心上,她要以何颜面面对长姐。 凤翎王看穿她的心事,不可置否的变出药物,这件事暂且就不提,他迟早都会把她所有的顾虑都打消,那时黎月也再无退路。“好了,给我看看你的伤,还疼吧?昨晚就该给你敷药,可是用完了,这些是我昨晚重新调制的新药。” 黎月摇头,“不疼!”看着那两瓶药罐子,黎月心里莫名的一阵酸涩,“王以后不要再这样费心了,这些事,司命都能做。这些药,可是要磨很久的!” 凤翎王绷着脸,看她伤势的样子,面色很不好。总算她还有点良心,知道做这些药不容易。 “傻瓜,比起她,你比恶人更恶!” “我?何解?” “低声下气的受欺凌可不是我水迷宫祭司的风范!甘心受委屈让人心疼的,还不是更恶吗?” “黎儿、无能!” “最好打得你再也不敢照镜子,看你吃苦的劲多本事!” 黎月便不再吱声,由着他生气。 是夜,漫漫的长夜,星官无限的温柔,倾泻了一地的光华。 苍释副统领坐在河边,遥望着一望无际的水光,慢慢的回忆着些什么。 “释哥哥、释哥哥……” 他仿佛还看见那个咿呀学语的小童朝着他追来,笨笨的小丫头,诺诺地唤着他的名字,待到追上他的长衫尾巴就揪住不放,愣要爬到他身上来要他抱抱耍赖的不肯下来,然后要抱她去市井买糖果,买糖饼,买糖人,一切带点甜的,她总是很喜欢,捧着一支糖人在手中,融了化了还不舍得吃。 “不是馋嘴吗,为何却只看着不吃?” 她小小的脸蛋上就洋溢着可人的笑容,“这是释哥哥给我买的,安儿舍不得吃!” “吃吧,吃完下次再买。” 她却倔强地说:“释哥哥,会一直一直给安儿买糖吃吗?” “嗯,我是王的随从,不会常在宫外走动,这个季节里宫中在修整,我出来走走。你以后长大了,未必记得我,” 她将糖人握得紧紧的,“不会的,释哥哥与我有缘!” “小丫头,你会未卜先知呢?” “嗯!”谁知道安雅竟然真的伸出她小小肉肉的小手,“看!” 他低头看一眼她伸出来的小胳膊,一个小小的字在她的掌心闪烁出光芒,“不成想,你竟是巫族后人!难怪你会长在这河畔与凡间的边境!”他好笑的看着她,“眼拙了,没瞧出来你不是个普通凡人!” “阿娘说过,等我头发长到腰的时候,我的灵力就会越来越多,那时我就可以进宫去参加巫女的考试了!” “你去考试,想做什么?” “释哥哥是王的随从,那安儿就做神官,就能与释哥哥常常在一起!” 他只当做是一句玩笑话,并未真的放在心上:“好,等你长大,我会在祭司所见到你!” 一语成谶,摩里安雅,用她的天赋和努力,一步步靠近了她的目标,一点点的走上了神官之路,她从来都是这样,倔强,坚毅,偏执。 再见时,她已然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风姿绰绰,盈盈绰绰。 她走到他面前,自信,美丽,樱唇如涂朱丹:“我等你很久了,久到我快要忘记你的样子!释哥哥!” 这个宫中,除了自己的亲哥哥苍迦,没有人会直呼他的名讳,即便是凤翎王,也总是叫他苍释。 “你是、安儿?” “凡人果然长得快,你如今,才不过百余岁吧?就这般大了!” 一切,都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他一点变化都没有,依然是那个举手抬足都令人退避三尺的冷漠男子,却只需一眼,就让她认出他!她等了很久,终于见到了他! “我没有食言,你说过,等我长大,我们会在祭司所相见!” 他终于无奈的笑了,虽然是长大了,但还是很孩子气。他揉揉她的脑袋:“长大了,像个大姑娘了,安儿!”小时候肉肉的,真是可人,如今长大却出落得俏丽,他一时没有认出来。 “为了找到你,我几乎要翻遍整个水迷宫的册籍,可每每找到一个相似的名字,却从来都不是对的!”她的眼眶因为激动蓄满了泪水,“我真是傻,为何就没有想到,这宫中还有一支令人闻风色变的魔焰军,是不在册籍之列的!” “你在找我?” “是,我在找你!我一直在找你!”她喜极而泣:“你说你是王的随从,我就信了,我以为你是个魔兵,是个宫仆,或是个朝官,我将王身侧的人都找了个遍,可我没有想过,你竟然是深宫中身藏功退的魔焰军副统领!” 他好笑的望着她,他没有撒谎,虽说说得有些模棱两可,但是他这个魔焰军的副统领,说是凤翎王的随从,并没有存心欺瞒之处,只是与一个小孩童的对话,他也没想过她竟然如此的执着,竟然将一句玩笑话放在心上,找了他这么久:“魔焰军可不招人喜欢,你要我出来晃悠,是要本座出来吓人不成?今日我能来此,也是恰逢旦日,见我闲着,兄长命我来取些泉水给新兵,出来走动走动。” “谢谢你兄长,否则我还不知道要到几时才能找到你!” 她像小时候一样,扑进他怀里,嘤嘤哭泣。 苍释尴尬的不知道手应该怎么放,她小时候喜欢赖在他身上,可那时侯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娃娃,如今已经是个大人,更是个姑娘,他是个男子,从未有女子与自己如此亲近,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比较好。手臂尴尬的举起来又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她。 她半晌才松开他,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痕:“抱歉,我失态了。” 苍释木讷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对不对?” 苍释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似乎、应该……他用力想了想,当真是不晓得她叫什么,他从未问过她的闺名,她也从来不问他的全名,两人都是一片糊涂的过了家家一样的印象,她日落时会在河畔戏水,他日落时见过,以为她不小心落水了,将她从水中捞起,没想到捡了一个粘人的小娃娃,就此与他时常在河畔相见,陪她玩耍了数月。 她对着苍释盈盈一拜:“副统领安好,小女子是摩里氏,摩里安雅,祭司所的省时星官!” 苍释也作揖回礼:“我叫苍释!苍天的苍,释放的释。” “苍……我听说过有一支古老的神族,你,莫不是东荒长生天的族人?” 苍释疑惑,但是却摇头:“我、我与兄长乃是荒泽无父无母的兽类,受凤翎王的召唤,才尊他为首。” 啊!你不是人啊! 苍释头疼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不知道应该如何与她解释自己是兽类这个事情。 “那、那你吃人吗?” “小丫头,我饮琼浆,吃灵草,不是吃人的老虎!”他顿了一下,嗯,自己好像外形也很凶残吓人,他虽然不吃人,却也是手刃精怪,斩杀妖物,吞食恶灵的风麒麟,说是吃人的老虎,好像也是有几分对。 摩里安雅上下打量他:“那、那你的真身是什么模样?” “麒麟。” “你明明是神兽,为何说得自己那么吓人!” 苍释无奈的扯扯嘴角,她许是将自己当做凡间传说的麒麟神兽作比对,可他却从不将自己当做是什么神兽。至多只是灵兽罢了,并不是凡间供奉的瑞兽;准确来说,他只是只苍麒,就是荒泽里孕育的四方灵兽,他只是其一。 “那是你没见过。我不吃人,可是我会吃其他的,恶灵、精怪、妖物!” 摩里安雅嘴巴微张,觉得自己好像问错话了。 苍释拍拍她的脑袋:“莫怕,只要你不是妖物,本座鲜少现真身的。即便是吃,你这小身板,也不够我塞牙缝。” 看见她一脸的吃瘪相,苍释眨眨眼,好像吓到她了。 “释,我可以叫你释吗?” “嗯。” “那,你还叫我安儿吧!” “嗯!” “你平日里,是否都不在宫中,为何我从未在宫中见过你?” “若无要事,魔焰军鲜少在宫中走动,兄长叫我们不要扰了宫人,怕吓着宫人,所以我常常昼伏夜出。修为浅薄的小神小仙,是不敢亲近我们的,远远见到就会避开。” “为何?你长得如斯俊俏,宫娥见了你不是很欣喜,为何害怕?” “水迷宫有三样最可怕的,你晓得是什么吗?” 安雅不解地摇头。 “一,凤翎王;二,刑殿;三,魔焰军。” “前两个我懂,为何魔焰军也让人如此害怕?” 苍释也无奈:“魔焰军是蛰伏重兵,我们只响应凤翎王的号令,上了战场我们就是鬼煞,张口吃人,闭口舔血;当年魔界陈兵十万对阵天界的时候,那场面我现在还依然记得,我们撕碎魔兵,就像撕碎一张纸片一样轻易,我兄长吞吐净妖莲华的业火,更是将魔兵烧了个万骨灰。” 摩里安雅歪着脑袋看他,明明长得这般俊俏的郎君,她想象不出来,他说的那些可怖的画面。 “你生在盛世太平年,过去魔界不太平,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喂了我们饱腹,王是不会责难的!所以见我们就像见了鬼煞一样,有何好处?” “可是即便你说的如此恐怖,安儿还是觉得你一点也不吓人!” “以后宫中多了个与我说话的人,我也觉得甚好!” “那我下次要见你的时候,要去哪里找你?” 苍释想了下,将一个物件递给她。 “这是什么?” “血玉。” “血玉?” “只要你运气焐热它,它此时是月白色,你焐热它时就会变成血色,我就知道你找我。” “这么神奇?” “你可以试试。” 安雅运气试了一下,那块月白色,质感温润的白玉竟然真的变成了血色。“这看起来,好像一只眼睛!” 苍释点头:“你要保管好,莫丢了,丢了,可就再也没有第二块了。” “嗯!我会好好保存的!” “哥哥。” 苍迦只是看着自己的兵书,头也没抬:“去哪了?” “无聊,去河畔钓鱼。我钓到几条大鱼,今晚煮些新鲜的鱼汤,我还摘了渔草和青藤。” “腥,放姜丝、蒜片、豆腐。” “好!” 苍释提着竹篮子走了。 苍迦从书里抬起头,看看他轻快的步伐,摇摇头,嘴角扯了个弧度。 宫中其实有厨子专门为神机营做膳食,但是他们平时打发时间,也会自己动手做一做。 “昨夜与你一起的女子,是何人?” “兄长在何处见到?” “河畔。” “哎!兄长为何会出宫?” 苍迦凉凉扫一眼他的脸,“你自顾去耍,忘了自己身居何位?” “我只是去河畔垂钓罢了,那女子是宫中的小星官,她住在河畔,一来二往就相识了,兄长莫不是以为我去和女子私会?” “私会也不打紧,你不要误了自己。” “兄长何出此言啊?“ ”我瞧那女子,能看见你,应不是个凡人吧。可她身无半丝仙气,确是个凡人。“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小时候一看我就知道我不是凡人,还不怕我。兄长说对了,她是凡人,但也是摩里氏的巫女,所以不是普通凡人。” 苍迦放下自己的弓箭,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茶,“既是宫中女官,你若不是有心求取,就不要与她来往亲密。” “这,又是何意啊?” “巫女都是要终身侍奉神明之人,你身司军务,不要与前朝女官亲近,是避嫌!” “兄长误会了,小时她与我有过偶遇的缘份,我只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 苍迦没有再看他,“你如是想,旁人却未必。前朝是非多,人多嘴杂;最近没什么事,你就留在军中训练新收养的幼狼,不要出去晃悠。” “知道了。” “嗯,进去吧。” 第201章 摩梭鱼 夜神人静的时候,苍释副统领独坐在河畔垂钓,一根大约两米长的鱼竿子,鱼丝抛在和河中,他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的搅弄着手中的两颗星石,石头碰撞的时候,还能发出擦擦的火苗,有点点的光。 “喂,不吃人的老虎!” 苍释副统领侧头看去,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一个穿着紫色长衫的俏丽女子,亭亭玉立,嘴角噙着一抹笑容,裙角带起了风,刮过脚边的野草;他微微仰起头看向她,对她颔首,那个俏丽的女子款款向自己走来。 一根狗尾巴草从他嘴里轻飘飘的掉下:“这么晚才回家吗?” “嗯!越到新历年总是要忙一阵的,今日司所的琐事很多。”紫衣的女子在他身侧站住脚,好奇地往他那根两米长的鱼竿子瞧:“今日又在钓什么?” “摩梭鱼。” “那是什么鱼?” 苍释副统领低头看一眼河面,刚刚鱼竿子附近还有一群游鱼,可是身边这个丫头走近的步伐,又把那群游鱼吓走了;不过看她似乎还意兴阑珊地看着河面的样子,应该没有发现自己刚刚吓走了一群围绕在他的鱼饵附近试探的游鱼,也罢,那些并不是他要的鱼。 “我的梦兽喜欢吃摩梭鱼,但是这种鱼,只有在黄昏之后才会出来活动,而且,摩梭鱼的鱼饵比较特别。” “那是什么鱼饵?” 苍释副统领指了指自己脚边的一只木桶。 紫衣女子探头过去看,一股腥味立刻冲鼻而来,腥味冲得她忍不住皱着眉头捂住了鼻子:“啊!这是什么?” “混了鱼腥草的蛇胆。” “什么?” 苍释副统领知道这个东西一般人是比较难接受的,他伸出脚将木桶挪开了几步远。 “一般人是比较讨厌这个味道。” “梦兽吃的好奇怪,为何梦兽不像你这只不吃人的老虎一样,吃灵草饮琼浆?” “梦兽本就是以梦为食,只不过它最近换季,皮毛掉得有些厉害,吃点摩梭鱼可以让它恢复得快,它食量就好了。” “那、你这只不吃人的老虎,平时也会掉毛吗?” “嗯?”他楞了一下,忽而笑了。“我是麒麟,至多就是脱落鳞片。”他摸摸自己的眉骨,掉眉毛算不算? “哎!你会笑的!你看,你笑起来很好看哦!”她蹲下来,戳一下他的两个脸颊:“释哥哥,你要多笑一笑嘛!你笑起来,星星都没有你好看!” 他木讷地看着眼前这个比星光还要耀眼的俏丽女子,她不知道自己也一样,星星也没有她好看! “你如今是个大姑娘,不能随便与男子这般亲近接触,让旁人瞧见了,会误会你是个不正经的姑娘。” “释哥哥又不是旁人!”紫衣女子无所谓地一笑置之:“我们巫族的女子,行事不拘小节,那些个小女子的作态,我才不会在意!” 苍释副统领扬扬嘴角,她这般洒脱的模样,与他回忆里那个调皮的要牵着他的袖子去市集买糖人的小毛孩重叠在一起:“安儿,是否巫族的女子都如你这般,调皮可爱吗?” 她的眸光如星辰明亮,笑容像月亮一样温柔:“释哥哥,我们巫族的女子,敢爱敢恨,洒脱不羁,是天底下最最特别的女子!我摩里安雅,当然也与普通的女子不同,不仅调皮可爱,更是摩里氏聪明伶俐的少年祭司!” 苍释副统领但笑不语。 紫衣女子在他身边席地而坐。 “地上脏,弄脏你的裙子。” “不怕!” “天晚了,你若是回去晚了……” “反正我回到家中阿娘也没有回来,我在这儿玩一会儿,陪你钓鱼!” 苍释副统领看看河面,这个摩梭鱼并不好钓,若是陪他,恐要到天明,都不知道能不能钓到多少条摩梭鱼;梦兽这个时候大概也醒了,等会儿可能就会出去觅食宫中各处的梦境;摩梭鱼只不过是他给梦兽寻的一些辅食,其实也不是非要不可。 “摩梭鱼长什么样子?” “一种透明的,身长三寸,尾鳍有血红斑点的扁形鱼,而且它目不能视,只能靠嗅觉和听觉来辨别方位,所以要用鱼腥味浓重的蛇胆吸引它最好,两种味道混在一起,会比其他鱼饵更腥。” “它们看不到,不会被大鱼吃掉吗?” “它们会伪装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变成透明色,鱼目混珠的蒙过去。” “哇!那我更要看看这么神奇的摩梭鱼!我还没有见过!” 苍释副统领看看天色:“摩梭鱼昼伏夜出,即使垂钓一夜夜不知道能钓上来多少;今天天晚了,你先回家吧,明日钓到鱼的话,我留几条给你赏玩。” 紫衣少女无趣的哦一声:“好吧。那我们说好了,你钓到摩梭鱼可要记得让我看看的!” “嗯,回家去吧,你阿娘要是回家见不着你,会担心的。” “释哥哥,你这么着急赶我回家,是不是害怕被人瞧见我俩呆在这儿!” 苍释副统领摇摇头:“我又没妻小,有什么闲言碎语可担心的;你才应该在意。” “我也不怕!”紫衣少女起身:“不过我听你的!” “我回去了!记得我们约定了哦!” “好!” 苍释副统领看着她裙摆拂过的草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慢慢的浮起一个微笑,长大了啊丫头! 他将那根两米长的鱼竿子收起,鱼丝上咬住几条尾鳍带有血斑的鱼,他振臂一伸,将鱼线收回来,几条鱼就被他甩到了另一只空桶中。 她刚刚与自己说话的缝隙,其实鱼丝有抖动的痕迹,河面荡漾微波粼粼,他眼睛微微一眯,犀利的目光扫过,就知道那水下的鱼饵已经勾住了几条透明的摩梭鱼,只是她在这里,他不想收鱼耽误了她回家的时辰。 “看来梦兽今夜有大餐可以享用!” 他从装鱼饵的木桶中又重新装好鱼饵,振臂一挥,两米长的鱼竿子挥出去,又吸引了一批鱼群。 他随手从草垛里拔了几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抿着,嘴唇蠕动,狗尾巴草就在空中一上一下比划抖动。 第202章 白衣胜雪的小丫头 “释。” 一声清冷的呼唤声打破了苍释的神游太虚,几根狗尾巴草从他嘴边掉落在地上。 两米长的鱼竿子轻微的颤了一下。 他伸手就去收鱼线,果然有一只大鱼上钩了。 不过并不是透明的带着血斑的摩梭鱼,而是一条五尺肥硕的 “兄长怎会来此?” “我见黄昏落幕你不见回,近几日梦兽贪食,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嗯?兄长,你是否有什么事情特地来寻我??” 苍迦统领走近了,看一眼他脚边的两只木桶:“嗯,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苍释收回鱼线,将豚鱼装到木桶中:“是何事?竟然还要兄长这么着急来这里!” “嗯,跟我回宫吧。” “好。” 他匆匆收拾好东西,扛着木桶,苍迦帮他也扛着一只木桶,一起回宫。 原来是君上诏令,命他亲自护送一支人去蓬莱岛收服一头角龙。 如此小事情,凤翎王竟然还要亲自请他兄长来遣人去君前,看来这次的诏令,凤翎王心里有几分在意。 当夜领命回来,苍释与兄长说了几句,兄长交代几句让他不要轻敌,也就不再说什么,继续回到练兵场去练剑。 他有些无聊,独自在宫中闲晃悠。 一个雪衣少年引起了他的好奇,那个少年身穿一身雪白素色长袍,踩着月光下的小路,悄悄地穿过重重的宫闱。 他的瞳孔微微眯起,这个身影从未在宫中见过,但是他觉得这个气息有几分熟悉,鼻子嗅着空气里残余的几分气息,竟然好似,有些像、安儿的气息? 他索性就悄悄跟上去,看看那个少年要去何处。 原来他去了空谷。 但是空谷,非君上这等神尊的灵力是破不了那上面君上亲自封的结界的。 那个少年,竟然毫发无伤的走进了空谷,还没有惊动任何守门的妖精,实在让他好奇心作祟。 于是苍释更加好奇地紧随少年身后,摸进空谷的水道,隐了气息,悄悄跟着那个人。 跟着少年绕过层层叠绕的水道跟河涌,终于抵达了空谷的中心,只见那个少年爬上了高台,从泉眼中装了两瓶妖精泉水;而更神奇的一幕是,四围的妖精、不管是成年的妖精王,还是未成年的小妖精,见到少年不仅没有阻拦,更是有对她谦恭行了手礼的,他看到的这一幕更是令人诧异。 这个少年是何人?为何妖精会对此人谦卑有礼?见她拿取妖精泉水也竟然丝毫不阻挠。 这样的身份在宫中,应该也没有几人。 他心里盘算了几个人物,联想到她身上与安儿相近的气息,心中疑惑顿生。 今夜凤翎王召他入昭河殿,诏令他明日启程与天宫来此求助的两位司君一同前往蓬莱岛,同行护送水迷宫的大祭司和皇叶去擒龙。水神扶风、玄武司君他自然是认识的,凤翎王的御驾皇叶,他更加是相识的;只有那位大祭司,听说是个少年有为的白银祭司。 十六岁承袭宫中至高的大祭司之位,封礼上就以召唤出星芒的能力,赢得了白银祭司的封号,百年间便折服了朝臣的众口一词推崇,更是凤翎王座下一人之下的宠臣。 如此少年,难道,就是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的小丫头? 莫不是他眼花瞧错了,是个少年? 可,他的眼睛又没有瞎,那个少年,额上有凤翎王的法印,身上更有障眼法,是伪装她的女子身份的障眼法。这样的绶法他是晓得的,是凤翎王! 苍释更加的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疑问,这个少年,很有可能就是宫中的那位大祭司——摩里黎月! 可是她黑灯瞎火的来取妖精泉水要做什么? 第203章 保护她的目的是什么 苍释悄悄地站在空谷的隐秘处,有机敏的妖精王发现了他,远远的,朝他的方向微微的颔首;他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几个妖精王便散开当做无意而为的飞到别处去。 背对着苍释的摩里黎月并没有发现身后的异样,怀中抱住了一个装满妖精泉水的水带,兀自离开了水泉。 摩里黎月经过水道的时候,与隐匿在隐秘处的苍释有一段距离,但是也不算很远,苍释小心地隐匿了自己的气息;他的眸光定定地跟随着她的步伐,当她从自己眼前走过的时候,她身上那股与安儿非常相似的气息,令苍释的眸光一瞬间有些变化,一个凡尘巫女,身上竟然有仙泽。 他发现摩里黎月确然只是凡人,与安儿一样,是巫族的巫女,可是,她身上却竟然有君上的仙泽,她额头上那朵鲜艳的鸢尾花,令人过目不忘;明明是女子,为何,却要伪装成男人。 保护她的凤翎王目的又是什么呢? 苍释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凤翎王为何要帮助一个巫女隐匿自己的身份入宫,她身上那层帮助她伪装身份的仙罩,令人捉摸不透。 想起了今晚入昭河殿面君的事情,苍释心中又陡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君上莫不是想要用这个女子,改变河畔部族的格局吧。摆布一个十六岁的祭司,制衡了一个部族;从小跟在座前,一手栽培成卿相;很像凤翎王的风格,越是需要花时间和耐心的事情,凤翎王越是感兴趣。 苍释悄然地穿过莫云天,妖精在他身后扑朔着透明的翅膀,交头接耳,还有妖精用古老的语言吟唱着颂歌。 空谷,果然是个令人神清气爽的仙境,连雾气都是沁人心脾。 明日,苍释要带着一行人,还有那头嗜血的雪狼;想到今夜所见的画面,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他的嘴角噙着一抹难测的笑容,好像很有趣;虽然他对于君上的心思并无兴趣,但是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君上竟然心照不宣地保护这个少年,他觉得很新鲜,跟随君上很久,君上的心思莫测,这百岁的小儿,到底有什么值得君上如此费心费神,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安儿从来不提祭司所的事情,看来这个小丫头倒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做什么事,也知道什么事不该做。 兄长告诫他不要与摩里氏走近,看来,他是早就看穿了君上在保护这个少年祭司,更不希望他掺和宫中的任何事情,魔焰军一向只听命于凤翎王的谕令,从来不归属任何司所,置身事外这个原则,兄长一直保持得非常好。 虽然第一次见到这个大祭司,可是祭司所的一些事情,他也是偶有耳闻。宫中对于这位少年祭司可是津津乐道,何况以十六岁入主大祭司之位的摩里黎月,身上有很多让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光她以黑行术打败了三位考官毫发无伤,这样千年一遇的事情,也够宫人津津乐道很多年。 凤翎王的每一个决策,当然会成为宫人讨论的话题! 他快走到神机营的时候,看见梦兽步履轻缓地从眼前走来,三两步走近梦兽,摸摸它的脑袋,“看你这圆碌碌的小肚子,是不是又吃多了!” 梦兽是一只外形非常讨喜的小龙,虽是龙身,但是身形并不吓人,周身还与摩梭鱼一般,是通体发出荧光的鳞身,犄角也是可爱的鹿角,所以外形上与一般的腾龙相比,显得非常的小巧可爱。 “看你,贪吃!是不是又跑去偷吃哪个仙人的梦境,吃撑了又打嗝!” 它发憷的发出打嗝声,连续打了几个嗝后才舒服的顺了气。 苍释微笑,伸手在它的龙背上抚摩,帮它顺气。 “本座给你抓的摩梭鱼,看样子也很对你的胃口!” 梦兽开心地蹭着他脖子两下,发出开心的嘶鸣声。 “明日我要离开水迷宫几天,你就先在兄长那儿待一阵子!” 可能是觉得严肃的苍迦气魄有些畏人,梦兽啪嗒着爪子,鼻子在他身上用力撞一下。 “君上有任务给我,怠慢不得。你最近换毛,不要再去河里嬉戏,免得又受寒气侵蚀,嗯?” 梦兽乖巧地抖动龙尾,围着他的腰身缠住。 知道它乖巧听话,苍释才放心地拍拍它的头:“兄长会定时给你喂养摩梭鱼,不会让你饿着,不要担心!” 想到兄长坐在河畔的画面,苍释嘴角不禁上扬,那个静坐在河畔垂钓的画面,与那个驰骋战场的苍迦统领对比,画面对比诙谐,他看不到,有些遗憾。 第204章 不是暧昧不清的关系 过了几日,苍释一行人回宫,同行回程也迎回了一位尊贵的上神,昭河殿闭门会客几日,热闹了几天。 “没想到,雎羽竟然苏醒了,还帮了你们。” 苍迦端坐在中堂,睨着他这位弟弟肩头的抓伤,等闲的灵兽又怎么会是麒麟的对手,他心里大概分析一番就知道弟弟必然是没有现出真身去搏斗,他对自己这个弟弟的脾气很了解,等闲的对弈是不会逼出他现真身的。 “本来皇叶受了伤坠落的时候,我正思量着是否要现真身与那条臭虫打一打,那时雎羽上神就出现了!” “回去敷点药。” 苍释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回头我去泡个泉水就行了。” “那条角龙进化了万年,爪子上虽然没有淬毒,风火不相容,你毕竟还是受伤。” “好吧。” 苍迦的声音低沉,说话的时候,面上看不出是喜是怒,“雎羽一醒来就出现在蓬莱帮你们这么大的忙,他大概,是算到了皇叶的劫数。” “君上都能算到,雎羽是皇叶的真祖,血脉一脉相传,他提前感应到了,也不奇怪。” “此行君上指名要你去协助保护他们。君上,其实还是想帮皇叶;但可惜,天劫难渡。” 苍释回想起打斗的过程中,他们四人分守四个方位,可是那头角龙却好像着了魔似的,一直冲着皇叶发起攻击,与他纠缠,若不是被他和白银祭司放散了注意力,估计也确然是与皇叶纠缠不休,见到皇叶的大明孔雀真身时,角龙更像是受到挑衅一样地发出龙啸,太凑巧了。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皇叶应劫了,那个天劫,就是角龙;角龙和皇叶,两败俱伤,非死即伤。 “雎羽入了昭河殿,君上,也算有个说话的人。” 苍迦抬眼看他,“雎羽这种话痨,怕不是说话这么简单吧。” 苍释想到了回忆里某些画面仍然记忆犹新,嗯,兄长说得对,那只凤凰,最爱折腾出各种令人头疼的事情,让凤翎王给他收拾麻烦。想到过去,苍释嘴角抽搐,凤翎王此次怕不是有个说话的人,是要头疼一段时间吧! “你离开的几日,哨兵发现,有个女子在神机营外偷偷徘徊了两回。” 苍释翻翻眼皮子,和兄长的目光触碰,不必说是谁,心照不宣。 “我提醒过你,你……” “兄长不要瞎想,我与安儿只是朋友,没有暧昧的关系。” “你是这么想,她呢?” 苍释默然地不说话。 “答不上来,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苍释还是沉默地没有答话。 苍迦见他脸色有些变了,气氛里有一些变味,他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那丫头心思不错,挑中本座最得意的弟弟,可惜你与她没有匹配的身份。” 苍释抬头看着这位冷面冷口的哥哥,眉头皱起来:“兄长,我说过我没有那样的心思。再说安儿也不是那种别有目的接近我的女子!” 苍迦面不改色,连说话的语调都没有变:“你最好时刻谨记,你我,是响应天地之子号令的魔焰军;她的身份,家族,都不是你这个副统领的最佳妻子人选,你若要娶,去找神族、妖族!” 苍释有些恼火,即便他已经解释了,兄长始终都是义正言辞地警告他这个问题,他并没有将安儿当做那样的女子看待!只是觉得安儿与自己有缘,二人说得上话,交个朋友。 第205章 好奇心作祟 “兄长,魔焰军是很了不起,可是我的妻子,为什么也要像那些品阶上乘的神仙,非要再找一个望族的神女?难道我们如今在四海八荒的地位,还需要靠一个女子来提高位分吗?” “那些虚名,要不要都无所谓!” “那你方才说的那些……” “你难道不晓得,你的婚事,最差的也会由君上给你赐婚吗?她摩里安雅不过是个巫女,她的寿命,你的寿命,对等吗?她即便与你成亲,能陪伴你多久?难不成,你还要渡她成仙?成了神仙,她又要守天规戒律,与你云泥之别。巫族后代虽天生灵性,终究也不过是个凡人。” 苍释总算明白兄长的担心,他这个人,冷面冷口,不知道的都以为他多么冷心冷血,其实就是刀子嘴,说出来的话就是扎人,对你好又嘴硬。 “再来,区区二等神官,若真的要嫁你,她至少也要成为大祭司,才配得上你!” “若是我要成亲,白银祭司那样的身份,你就觉得登对是吗?” 苍迦的脸色忽然变了。 看见哥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苍释眉头皱得更深,“兄长!不管是大祭司还是二等神官,在我心中没什么区别,我只是喜欢安儿这个朋友,其他的我没有逾越。我只是个小人物,并没有觉得自己是魔焰军副统领的身份很尊贵,尊贵到需要找一个望族的女子才与我匹配!我也从未希望安儿去与争夺更高的位置,你这话我就当做没听过!” “是啊,安雅你没有放在心上,那黎月呢?我提及大祭司,你连眼神都变了,难道我看错了?” 苍释低着头,“你又扯到哪去!那个小丫头,与我们现在说的事又有什么干系!” “你才与她相处几日,就敢动凡心!” “我没……” 苍迦冷冷横他一眼:“你以为白银祭司是凡人,就是谁都能肖想的?” 他冷哼一声:“睁大眼睛看着,那是谁手中的宠物。傻子都瞧得出,她很得君上青眼,否则又怎会以十六岁的弱龄登顶祭司所,一人之下。我猜她,就是比其他的巫族,多了一些,凤翎王没有找到答案的难题,所以她一跃成为这宫中,没有阶品就同时兼得祭司所、碧云殿的宠臣!” 其实这也是苍释对她好奇的地方,君上为何对一个凡尘巫女这般的在意,在意到竟然要召他护送他们一行人去捕捉一头角龙;那条臭虫,虽然有几分蛮力,君上大可派几支魔兵去护卫,竟然还要让他出动,实在让他好奇心作祟。 “那个毛丫头,恐怕君上即便不喜欢,也不会将她让给任何人!翻手覆雨的君上看似无情无欲,其实他,只是习惯别人什么都送给他让着他,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他就什么都不大感兴趣!那些需要花时间琢磨,既需要耐性,又需要费心思的难题,才有吸引君上目光的资本。” 他站起来,“天底下的女子众多,你就不要去喜欢,会招惹是非的女人。哪怕她明天只是个小司命,宫中都无人敢对她动歪脑筋,她额上那朵鸢尾花,我跟随君上千万年,只见过他用了三次!宫中的神仙,哪个见到那朵鸢尾花,不对她另眼相待;如果这样你还不够清醒,魔罗的下场,你总会记得吧。” 兄长的话一字一句都让苍释听着觉得震撼,可是苍释想到那个白衣胜雪的小丫头,心里竟然有些不舒服。 “你怎么总是不听我解释呢,我没有!” “没有最好,冥海河畔的巫族:舒家、洛家、摩里氏,哪一家,你最好都离远点!这些凡人,花花肠子太多。” 苍释别过脸:“知道了。” 第206章 戏弄本君,是要拔龙鳞做回礼 时过境迁,一晃眼就几年过去,苍释还是整日无聊的在各处河畔垂钓,偶尔也给梦兽捕捞一些奇特的鱼类辅食,找一些清静的地方随处晃悠,这么一消遣,日子也不算太寂寞。 “叮当,过来。” 被唤做“叮当”的小龙本来在河里凫水,听见主人的呼唤,腾的就打了个旋儿冲出水面。 水花飞溅出一个小漩涡,翻出几朵浪花,水珠喷到苍释身前就像突然打到了无形的墙上,瞬间蒸发。一滴水都没有溅到他身上脸上。 苍释勾勾嘴角,向着梦兽的方向丢了一条青鱼,梦兽反应迅速,一张嘴就扑过去咬住,长长的龙胡须还抖了三抖。 吃得带劲的梦兽舔着嘴,明亮如镜的圆碌碌的大眼睛,瞅着苍释,讨好的嘶鸣一声。 他抓起一条又丢过去,梦兽抬头就跳起来接住了,张嘴咀嚼几下下肚。 “这些都是你的。”苍释把木桶踢到他面前,梦兽一步跃过来,脑袋探到木桶里,吧唧吧唧吃得欢。 “慢些吃,我再钓些摩梭鱼;昨日捕了二十多条蛇,够分量钓摩梭鱼的。” 听见摩梭鱼,梦兽抬头喜出望外的发出欢快的嘶鸣。 苍释唇角微扬,这个摩梭鱼的鱼饵比较费功夫,为了更方便抓住鱼,他之前还改进过鱼钩的头,拉鱼线的时候,鱼线一收,钩就扭了个旋牢牢地勾住了鱼嘴,以防它们跳脱跑了。 明明是改造兵器的将才,却将这种技能使在这种闲趣消遣上,委实也是个人才,闲得有些过了。 他的自言自语,却被河畔另一人听见,传来一声嗤笑。 苍释眉头一挑,谁? “这么多年来,你学那个闷葫芦的脾气倒是学得十足十的,只是一个不爱讲话,一个呢,喜欢自言自语,殊不知,你这头畜生,是说不出人话来的!” 苍释微微颔首:“雎羽上神也对钓鱼有兴致吗?” 他扯一下自己两米长的鱼竿子,扔了一个鱼饵入水里,波光粼粼的河面荡起一圈圈的水纹,鱼饵入水缓缓下沉。 梦兽围在他身边,尾巴扫过他的大腿,还有些撒娇地用头蹭一下他的手背,听到雎羽上神说的那句说不出人话来,有些不高兴的从鼻子里喷出热气,似乎在抗议他讲了自己坏话。 一裘火红色的袍子与苍释席地而坐,眼光远眺,越过河面,往更远更远的地方望去。 梦兽撒气地用尾巴甩一下,溅出一朵小水花,水花向雎羽上神的方向溅来。 苍释眼厉地轻松掐了个口诀就将水花挡掉了。 雎羽上神又是一声嗤笑:“小畜生,敢戏弄本君,我看你是想拔两片龙鳞下来给本君做回礼!” 梦兽不服气的吭哧吭哧。 苍释安抚地摸摸它的脑袋:“叮当,不得对雎羽上神无礼。” 主人发话了,梦兽吭哧一声,趴在他一旁小憩。 雎羽上神看一眼他手掌安抚的那头小龙,“小小的梦兽,脾气倒是不小。” “它才不到千岁,未见过什么神尊,惹笑话了!” “梦兽,常生在大阿之山,为何,你却有一只?” 苍释摸摸叮当的龙脊,本来龙脊乃是龙的命脉,叮当却乖顺地任着他抚摩,“偶然所得。” “难道你常去东荒?” “生在泽地,便是故乡,回故里走动走动,也不过是偶尔罢了;说起来,上神与泽地也有不解之缘。” 雎羽上神幽幽的看向他,“的确,有缘。” 第207章 坐骑 “你是那个孩子的梦,可偏偏,我不能令她如愿!” “哦,你想做什么?” “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回到该去的地方!” “不,我还没有和月亮道别!” “马上天宫就会有星君下来。” “我知道,我不会让他们带走月亮!” “没有人可以带走我的神官,包括神!” …… 雎羽上神诧异地和苍释相视,“没想到,你的梦兽竟然吐了一个预知梦镜!” 苍释也是诧异,那幻境里的人物,他却不完全认识,幻境中那个身上充满了神秘色彩的人,会是什么人? “巧合吧,此人我并不相识。” 雎羽上神一笑而过:“梦兽每日食梦,为何你还喂它吃食鱼类?” “它近来换鳞,需要加些辅食来帮助它调养身体,恰好这些对它的进化有益;我反正闲来无事,就多给它捕些鱼食。” “如此。梦兽有个这样的好主人!” “大概是我们有相遇的缘份,梦兽性子讨喜,它出世时孤零零,我恰巧遇到,瞧着它这个模样,也是同命相怜;就带在身边,当做多了一头坐骑。” “泽地孕育了多位出色的上古神尊,也不失为是神界一大福地洞天,许多出自泽地的上古神,都是这四海八荒的造作功臣!” “说到出自泽地的功臣,先天君阿修罗,倒是位千古一帝的神尊!” 苍释赞同地点点头,“阿修罗王的造业厥功至伟,虽没有如父神开天辟地,也是位了不起的神尊。” “可惜,再厉害的神仙,都有自己的劫。” 知道雎羽上神所指何事,苍释也是惋惜的幽幽看着河面。 “阿修罗,是天生天养的神尊,他这一生,除了青丘那位小娘子,好像也没有遇到过什么障碍,可能,那、就是上天对他的偏爱和考验吧。” “说来,您也为天地缔结了一位神尊,造福四海!论功,也应当有上神一位!” “功臣……本君这种懒散的神仙,功臣可与我不搭调!” “君上借您的真身化身火凤凰,此一大业!” “不过就是借了个壳,不提也罢!” 苍释打趣道: “上神每次苏醒,都是惦记这君上,这次也会一直长住吧?” 雎羽上神笑容拂面,不置可否。 “想来君上与上神阔别数十万年,心中定然也欣喜有老朋友来探望!” 他回头看向苍释,“老凤凰给你们喝的什么迷魂汤,个个对他这般的臣服体己!” 苍释扯了一个笑容,“上神又忘了,贵为天地之子的凤翎王,天生就有召唤万物生灵为己所用的能力,只要他放出灵识召唤,万物就会响应他的召唤,这是我们的本能,除了臣服,没有第二种想法!” 雎羽上神凉凉的呵笑两声,“就是你们这些笨蛋才把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宠得更坏了!” “上神莫要嗔怪,君上的脾性,其实也不过是多了几分傲娇,其实心中仍是有大智大慧;于天地之众来说,是一件大大的幸运事。这四海太过苍凉,八荒太过荒芜,若是没有天地之子的号令,群雄又何以集中在一处,应对各种状况,四时之错替,我们需要他,比他需要我们更多!” “你们总是宠坏了老凤凰,他是越发的没有节制!” “倒是不假,可是却觉得荣幸!” “哼!” 第208章 你曾经许我的,怎能再给别人 “其实上神与我们一样,心里是如明镜一般的知晓凤翎王的脾性是与众神格格不入的神尊,若他没有骄傲的资本,则不会令人敬仰却又望而止步。” “知道你们个个听不得他的坏话,本君就是喜欢说他的坏话,你不要以为他能烧了我的尾巴不成!” 苍释轻松的一笑而过:“上神很是清楚,您尾巴上的那几根三色羽,君上倒是挺感兴趣的。” “哼哼哼!”雎羽上神摇曳着手中的扇子,“你这个小子,不要跟本君插科打诨,本君的尾羽难道是这么好窃的?” 若是要取他尾巴上的三色羽,便是要逼他化出真身,才能够拔取那几根珍贵的尾羽;凤翎王每次与他打趣,其实都是不算数的玩笑话,只是旁人听在耳中,却好像是真话一般,还拿来与他打趣。 若今日他不是个受四海八荒尊敬的上神,只怕会有许多要掐媚献礼的精怪追杀他,拔取他身上的三色羽! 想来倒是件令人爽快的事情,求而不得,傲娇如天地之子,有一件令他不痛快的事情,雎羽上神都觉得有趣。 “自然是不会。” “看!有鱼咬钩了。” 苍释瞟了一眼,却不慌不忙。 “为何,还不收线?” 苍释颔首:“这不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雎羽上神瞟向他的眼光带着疑惑,却又似懂非懂。 过了不到半盏茶功夫,苍释才将鱼竿子一提,鱼线扑通从水中带出了一串的鱼群。 难怪他不惊慌也不着急,明明有鱼上钩,他竟然还等了这一会儿的功夫才收鱼线,原来是在等鱼群里更大更多的鱼。雎羽上神拍拍手:“不错不错,本君以前看老凤凰钓鱼就觉得甚是无趣,他那个性子钓鱼就是真的钓鱼,今天钓多少鱼,明天钓什么鱼,全凭心情!他那门子的钓鱼就是干坐着发呆魂游太虚!你这个鱼钩做得是巧,再多放个一盏茶功夫,只怕还要再多捕一倍的鱼!” “上神过奖!” “你这心思巧妙,没有放在兵器的构筑上,有些可惜。”雎羽上神手中摇着扇子,感叹道:“如今四海安平,你的天赋无用武之地,也是闲得寂寞了吧” 苍释抿抿嘴角,摇摇头:“四海安平,才是天下苍生的福泽。这点点天赋,不作兵器不遣将,偶尔抓几只妖物练练手打打牙祭,日子也就过去了。” “你兄长将你教导得这般好,这点,本君佩服!” 雎羽上神老神在在地摇晃着手中的那柄扇子,心想若是自己也捡了个便宜弟弟,还指不定要被自己带成什么样子,说不定就是第二个自己;想到苍迦那张冷若寒冰的臭脸,雎羽上神的眼光再度从苍释身上打转两圈,那么个冷性子,带出这么有趣的弟弟来,苍迦、做了件不容易的事啊。 水迷宫。 “你再说一遍,他要娶谁?” “摩里安雅,你的六姐!” 摩里黎月颓然的倒退一步,一个踉跄,直直跌入了泽地,呛了水,水深无底她又不会枭水,昏昏的直往下沉,有盐水味道的藻类划过她的脸颊,唇畔,耳轮,划伤了她的脖颈,可是她却无法自救。 “黎儿!黎儿!” “快来人!快来人啊,大祭司掉入沼泽,快来人!她不会枭水!” 摩里黎月只感觉到自己呼吸不了,压抑的窒息感没过头顶,她剧烈的咳嗽都咳不出来,一张嘴就被冰凉的水灌个满鼻满嘴。 好冷! 好冷!好冷好冷! 她会不会死在这里,岸上那个惊慌疾呼大的人影越来越远,她渐渐地瞧不见那个人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六姐,凤翎王要迎娶摩里六子的喜讯已经传遍宫闱,而她,竟然在最后一个才知晓。 凤翎,原来你爱她至斯,不惜以南珠台为聘,却忘了,你曾经许我南珠台为聘,生生世世的承诺。入主东宫的是谁又有什么所谓,我痛的是,你曾经许我的,怎能再给别人! 凤翎,你莫不是要负了我吗? 迷糊中只感觉到一双手将她捞住,向上拖出水面,她被水灌得睁不开眼睛去看清那双手的主人是谁! 第209章 盗梦空间 时间就像掉进了一个漩涡,一眨眼,苍释又仿佛掉进了另一个盗梦空间,他仿若走过了一条长长的时光隧道。 一睁开眼,看见了另一个世界的幻象。 深夜,河畔两岸幽静,只有淅淅索索的鸣蝉和夏虫在草间,奏着一曲幽幽的冷月夜。 岸边有一男一女,似是在谈话,却又像在争执。 “你负了我!你为什么敢负了我?你看着我长大,陪着我这么多年,是我与你不够情深,还是你心里爱的其实不是我!你其实就是另有了所爱,负了我却不够,还要阻挡我成为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男子低垂着眼睑,漠然地看着面前这个激动得用手一直拍打他肩头的女子,却没有还手。 “苍释,我从前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的恨你,最多也就是觉得你居然爱上了我的七妹让我很难受,七妹灵巧可人,你爱上她我也只能认栽!可是如今的你,真真是让我讨厌你,恨着你!!!” 苍释只是愁眉紧蹙:“安儿,如果、恨我能让你好过些,你便恨我也罢!” ”呵!看看!看看!你为了黎儿,就什么都无所畏惧是吧?难道连凤翎王也无所畏惧吗?你现在惦记的女人,是水迷宫的大祭司,不管是谁,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苍释别过脸:“你放过她,我娶你,我真的会娶你!以后我也不见她,永远都不再见她!” “哈哈哈哈哈!苍释,我没有那么可怜,没有可怜到需要你的同情,才能换得一颗心。” 他握住摩里安雅的手腕,轻声说:“安儿,我不是同情你!你知道为何我要娶你,只要你收手!” 摩里安雅甩开他的手:“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就跟我走,好不好?我们去人间,找一处你喜欢的地方长居,我们可以过自己的日子;你不是说你喜欢跟我在一起,去哪里都高兴吗?那我们现在一起走,好不好?” “不好!她是我的妹妹,你却要牺牲自己的全部来换她的怜悯吗?你以为这样她就能多看你一眼吗?不会!她的心里眼里,只有昭河殿里那尊高高在上的远古神!你算什么,你只是那个神的一条狗,你敢同那个神抢黎儿吗?你不配!” 听着摩里安雅对自己的辱骂,苍释并不发怒,只是定定地望着她,这张脸娇媚秀丽,此刻就连发脾气也是令人讨厌不起来,只是她做的那些事情,自己是无法忍受的;从前的安儿,虽不和爱,却也不坏:“安儿,你又何以觉得,自己就配得到东宫之位?凤翎王是什么样的神尊,他的身侧,即使不是个九天玄女,也会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宠儿!那个人会是谁,还要我提醒你吗?” “对,你说的对!可是,王许了我的,便就是我的!” 苍释的眸中有更凌厉的杀气:“安儿,你太高看自己了,以君上心比天高的性子,东宫的宝座,即使再空悬万年,我也敢赌,你入不了南珠台的门;等待觊觎东宫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摩里安雅的眼睛里腾腾地升起怒火。 “你年长了黎月两千岁,为何却还不如一个小儿心境通透?” “你说,君上许了你凤位,他既不钟情你亦不偏爱你多一分,即便那尊贵如九天玄女的陵姬也不若是个侧妃。你,许是被权利迷昏了头吧。” 苍释紧紧的捉住她的手腕:“安儿!” “放开!” “你会受伤的!”苍释握得更用力:“君上不是个好脾气的神仙,你不要,再向前一步了!” 摩里安雅再次撇开他的手,“凤翎王金口玉令,那位子就是我的!我们摩里氏一族,终究会因我摩里安雅一人,再次统御这整个祭司所,所有的巫族部落,都要以我摩里氏马首是瞻!我一定、会做得比长姐更加出色!” “统御?呵!你这个小丫头,怎的这般傻,可知能统御祭司所的,只能是凤翎王,和大祭司!” “那又如何!她做得了大祭司,我也可以!不过是借了王的几分宠爱,只要我也得到王的宠爱,我也能比她更受族人爱戴!” 苍释紧紧的闭上眼睛,心疼的握紧了拳头,安儿,你这是要把自己往死路上赶啊! “你心里只有她,就不要自以为是的想要做这个好人,我从前追着你的时候,你根本就没将我放在心上,现在也没有资格来做这个说客!你不爱我,还说要娶我,苍释,你伤我一次不够,还要再侮辱我一次!” “嫁给我,我魔焰军副统领的位置,虽然没有冥海之主的声望强,但是只要你愿意,你同样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巫族,我会帮你!你喜欢我,这样两全其美。你却觉得我是在同情你!安儿,我若是不心疼你,为何要娶你?我大可以有更多手段去阻碍你,可是你误会我的用心!” “对!我就是不要你的施舍!你说再多,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七妹!七妹七妹,七妹什么都有,可是你们还是像苍蝇一样围着她!” 他松开安雅的手,失望地看着她:“你变了,你以前,不会嫉妒别人。” “变?我变过什么?是你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我想要什么!” “那些虚名,眨眼就千年,万年过去,只是一个虚名。安儿,现在还来得及,趁君上还没有对你厌恶,住手吧。” “他是凤翎王,即便他自毁承诺,我身后也还有族人!” “安儿,你还是没有明白:那个无情无欲的神,他根本不在意一只蝼蚁的偷生,还是一个朝代的兴衰。” 摩里安雅用力推开他:“对,我不信!我赌的,是我的性命,是我的族人!” “你们巫族,就像一只蝼蚁,并不起眼的蝼蚁!十殿魔君是何方人物,也要对君上俯首称臣,你们巫族、算什么人物?” 摩里安雅怨恨的别过脸。 苍释又接着说:我跟随君上数十万年,能让他在意的,只有这四海八荒的洪荒大劫,天地四时的错更,六界之外的混沌!他心远天外,这宫中唯一能令他皱一下眉头的,只有你那个、憨傻的七妹! 呵! “说了这许多,你来为黎儿说项,你的每一句话都在我心上插刀子,你可真是心疼我!苍释副统领,黎儿在你心中,好大的面子!”摩里安雅骄傲的昂起头,“我知道王不属意我,可是我,是黎儿的亲姐妹,他杀了我,黎儿就会怨恨他一辈子!他敢吗!” “为何不敢?他是神,你是人,黎月即便怨恨他,能怨恨他多久?十年、二十年?神是永生的,他有无尽的时间去弥补他的歉意,他也终将会有法子让黎月消弭所有的过去,你赌不了自己的性命,因为你不够资本,不要那么傻。”苍释上前一步,心里隐隐有不安的感觉:“安儿,你再伤她,君上是不会再放过你的。” 第210章 你信我,这一次没这么容易 摩纪两百年二十年冬末,冥海。 他幽冷的声音在大殿上洞穿一切,洪亮而冷漠,仿佛冰刻的刀子,凌迟她入肉三分:“来人,将摩里安雅打入雪窟,受冰火之刑,任何人不得探视!” 可是他没有说期限。 摩里黎月长跪在大殿上,她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这是从入宫以来,凤翎王对祭司所最严厉的一次惩罚。 当刑殿的魔兵将摩里安雅架住,摩里黎月仍然无法置信:“王,安雅纵然是错,是否应该由我这个大祭司来审判为宜?” “你?” 凤翎王冷哼一声:“你们是亲姊妹,未免朝臣参你一本裙带利弊,你也该知道本王是何用意;况且她早已不是你司所的二等神官,忘了吗黎儿?祭司所早已将她剔除神职,她只是待封礼的新妃!” 摩里黎月一时语塞,是的,安雅早已经被除名,她的神职被削掉才得以进入内廷等待封礼,当时为了阻拦她的封礼文书,她甚至还连累了自己的长姐毁容受伤。 可是如今看起来,这更像是自己一手导致的祸因,结的恶果。不管是从姊妹来说还是从族人来说,她是摩里氏的族人,黎月应该为她力争到底。 凤翎王撇开她自己审判了摩里安雅的刑罚,其实反而维护她一个大公无私。 摩里安雅被压住胳膊,跪在地上,她大声的反驳道:“我没有错!我不服!” 他的眼神透发出更加森冷的气息:“那你,就在冰窟里好好想想,到底,犯了什么错!” 魔兵捉住她:“得罪了!” 摩里黎月一个回神:“等一……” 未等摩里安雅反击,魔兵头领将一副锁骨链生生的打入她的琵琶骨,痛得摩里安雅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嗷叫。 大殿上一片哗然,凤翎王竟然对摩里安雅下这样重的刑罚,而且就在大殿上发生了这一切。从前若是宫中哪个不长眼的小厮敢犯上,凤翎王都不至于说要下这样的重型,开诚布公的在大家的眼皮底下,想必此次摩里安雅定是犯了大错才遭此大难。 羿天倒抽一口冷气,那一条锁骨链连皮带肉的翻出她的皮肉,露出森然白骨,即使见过人界残忍的各种酷刑的他,也感到残忍,何况摩里安雅还从未受过这样重的惩戒,那锁骨链是冥界刑具,对于摩里安雅这种凡人肉身,即使有法力护体,这份痛苦,也非常人能够忍受。 “王,我六姐尚且是个凡人,这样的刑罚她恐难忍受……” 凤翎王手指遥遥一指,黎月随即被两个魔兵架住:“本王的决定,谁敢质疑吗?” 连一向得君宠的白银祭司都这样当场被镇压,低下只有一片吸气声,纷纷跪下,无人敢再多言。 摩里黎月被按在地上,后背渗出汗水,她愕然地抬起头望向玉座上的人:“王!你也要将我打入冰窟吗?” “大殿上,在朝臣面前,你大祭司的威仪呢!”凤翎王横她一眼:“还不给本王闭嘴!你以为跑得了你吗?本王稍后再收拾你!” 摩里黎月咬咬牙,忍耐地别过脸,不敢看摩里安雅那后背上的鲜血淋漓。 鲜血染红了摩里安雅的素服,琵琶骨的刺痛绞得她几乎昏厥,这种痛如万只蝼蚁在噬咬她的全身,让人痛到麻木。 她却倔强的咬着牙,仿佛用尽了全身唯一的一点支撑力,她的脸颊贴着冰凉的地面,脑袋歪向凤翎王的方向:“我、没……错!我……没错!” 凤翎王不为所动,看一眼魔兵头领。 魔兵立刻将摩里安雅带走。 摩里安雅已经站不稳,后背上的鲜血顺着她的脊骨、大腿、沾染了一地的腥红;魔兵架住她瘦削的身子,几乎是要用拖的将她抬出去。 因为触怒凤翎王,而求情的黎月也被带下去看押。 羿天欲言又止,可是他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劝说凤翎王,要沉得住气,否则也会和黎月落得一样的结果。不但救不了黎月和安雅,还会触怒凤翎王,错失更多劝说君上的机会。 “刑官,把看守宫门的头领,打入阿鼻道!” 刑官躬身领命。 “碧云殿服侍大祭司的近侍,革除宫籍,赶出水迷宫!大祭司幽禁碧云殿,碧云殿即日起关门闭户,任何人只进不出!” 榈木星爷躬身领命。 “跟随大祭司的省时星官,协理祭司事务的小神官,一并在祭司所削除官级,贬为宫仆,去水云天待命!” 笛牟祭司躬身领命。 “沙莎祭司,教导无方,身负本王与众望没有起督导之责,降职两级。” 摩里沙莎脚步沉缓的出列,躬身领命。 “祭司所即日起暂由神月阁统管,大祭司所有事务暂由文珠祭司管辖,任何人如有不从听令者,受红莲业火之刑!” 一殿的哗然! 焚毁世间物的可怕业火啊! 红莲业火,是地狱十殿之火,可以毁灭万物之火! 不从神月阁,竟然还会遭受比大祭司更严重的红莲业火之刑! 文珠祭司出列叩拜领命。 百官无一人敢出来声讨制止一句,对于凤翎王的旨意无敢不从者,这是凤翎王自摩纪以来,处得最凶的一次处罚。 “退朝。” 他压抑着喉咙里要飚发的一句“快滚”,冷漠的说出那两个退朝,隐忍着。 未待百官退出大殿,羿天一眨眼的功夫,凤翎王已经不见,刚刚还端坐在玉座上的男子,忽然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榈木星爷和他摇摇头:“王在气头上,羿天,这次我奉劝你莫要多事!” “可是星爷,黎儿这一次真的惹怒了王……” “老头跟随凤翎王已经数不清多少万年,你信我,这一次,大祭司恐怕没这么容易过关了!” “那、皇叶也……” “你是个聪明人,而且也知晓王的几分脾气,他若是真的开口,天君老儿的面子,也不会给。” 羿天的心里突觉不妙,很不妙! “我还要赶紧去处理王交代的事情,告辞。” “谢过星爷,请!” 第211章 捅破了一个天的窟窿 文珠祭司埋头在一摞文书大山里,不时的抬起头歪一下僵硬的脖子,手中的笔被她写到笔头都要掉了。 这整合的三日,神月阁,祭司所上上下下所有的事务,上到二级神官,小到星官,再到神月阁待命的星君、星官,无一不是让她头痛的废寝忘食;两个统管宫中大主流的重担突然降到自己身上,她恨不得自己生出三头六臂,有通天的本领,可以分身幻影来帮自己。 本来即便代理了祭司所的事务,她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但这一次总觉得与之前不同,凤翎王忽然变天,宫中上下无不战战兢兢地小心行事,就怕再有行查踏错惹怒了君上。 君威难犯,如今白银祭司幽禁在内廷,而沙莎祭司被连降两级,已经失去了决策祭司所事务的职权;祭司所还能够顶住头顶那根柱子的,还是仰仗有笛牟祭司和洛离祭司撑住场面。 十年前北约部族与摩里巫族联盟通婚,笛牟祭司以少主身份迎娶了摩里氏家主的摩里沙莎,自此更是应和了凤翎王赐婚的提携,历经十年,舒家没有让人失望,联合了周边的小分支部族,与摩里氏联盟,达成了共识,仅剩余河畔两岸一些不愿意联盟的小分支。 “晡夕、晡!”文珠祭司习惯念叨着省时星官的名号,才想到他被君上削了官级,贬到水云天去了。想来这个倒霉蛋也是运气太差,跟在白银祭司身侧的宫人,一朝天子一朝臣,突然将他贬官发落去做宫仆,也不知道这个家伙被发落得怎么样了。 白银祭司此次私匿流族外党,天君知晓了此事,对水迷宫各种试压;摩里黎月更是受到了朝臣的各种弹劾,纷纷提出要罢免她大祭司的提议。 流族外党一向不归属任何部族、不管是神族、妖族、魔族,亦或妖精、巫族、凡人;都不是流族的朋友。 流族天生异能奇特,拥有任何一个部族都无法抵抗的天赋——时光小偷。他们不受任何束缚,可以自由穿梭时间,更有偷天换日和吸食人的时间的异能。 连神都害怕的异能,所以他们被任何人排斥,没有任何一个部族愿意接纳流族;这支源头不知从何而来的流族,早在上古时代就离乡背井,在九重天外穿梭自如,但是从来不会参与任何部族之间的纷争。 不知道白银祭司缘何会藏匿了一个流族之人,受到了来自四海八荒的谴责和施压,若不是还有凤翎王坐镇在此,恐怕水迷宫的门槛已经要让天上的那些老神仙踏破了。 天君向来与凤翎王个最不合拍,如今有这样一各刺头梗在面前,天君还能放过这样与凤翎王唱反调的时机? 而捅破这件事情的人,却是摩里黎月的六姐——摩里安雅。更有陵姬在后的禀告天宫,引来更多的压力。白银祭司这次,算是捅破了一个天的窟窿!即得罪了天君,又惹怒了凤翎王。 流族是天君心头的一个疙瘩。文珠祭司还清楚地记得,十五万年前,天君最小的小儿子,在禺山玩耍的时候,不小心被流星撞伤,灼伤了后背,到如今都是留了疤;虽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可是仍然大大的得罪了我们这位天君老儿。可是偏偏流族的踪迹,一直来无影去无踪,更不受结界的束缚,天君老儿也是气得牙痒痒。 第212章 捂不热,难道也看不透 一个小星官从殿外进来,诺诺地问到:“神官大人,有何吩咐?” 文珠祭司瞅一眼书案上的山一样高的文书,头疼的揉揉太阳穴:“你…你是?我好像记得你入宫有一段时日了,之前都没有来得及问,”她放下手,正色的问道:“你叫什么名?” “回大人,小人菥蓂从祭司所调过来已经一年了,小人现下司职省时星官,还是您前几日亲自安排点名的。” 文珠祭司哦一声,原来是顶替晡夕的人,最近忙糊涂了,人在跟前晃悠这许久她竟然都没仔细问个名字。 “你叫…菥蓂?” “是,大人。” “挺特别的名字,是味药材?” “是。”菥蓂微微一笑,点头称是:“小人的父亲是大夫。” “哦。”她点个头,“既然你是本座的省时星官,这些文书,你替我过一过,没有遗漏的就帮我送去祭司所给笛牟祭司,去了你给他带几句话。” “大人请吩咐。” “本座明日有三批文书要请他审阅,叫他明日入宫后来神月阁上值,祭司所的公文也一并遣人送到这里,本座就不两头去奔走了,也省送文书的宫人麻烦;另外安排洛离祭司出宫替本座探望告假的沙莎祭司,她若是病好了,也该到本座这儿来走动走动的,虽说降了职,可现下她还是祭司所的人,过来会一会本座,也是礼节。” “是,小人会一字不差的转述。” “嗯,你先挪走这一堆,我乏了,要去院子里趟个午觉;过了响午你再来唤我起身,下午这堆文书也要送出去的。”她揉揉眼睛,已经熬了两个通宵,她实在累了。 “是,大人放心歇息,小人会谨记时辰,不会耽误您的正事儿!” 文珠祭司满意的点点头,挥挥手让她出去。 摩里氏的这几个姐妹,倒真不是省事的主,千丝万缕,制约了河畔两岸的巫族,又牵动着宫中的势态,这种风格,很像凤翎王玩的木偶戏。 她起身,走出神月阁的楼阁,一级一级的台阶走出神月阁的主楼。 “文珠祭司。” 文珠祭司抬头,前方一位华衣女子迎风而立,面向她的方向,笑意倩倩的,望着她,眼眸如水。 文珠祭司迟疑了一下,眉梢轻挑,脚下顿了顿,自若地几步走到她面前:“不知王妃驾到,失礼了。” “无妨,本宫突然来访,想来,文珠祭司也是心里打鼓。” “不知王妃是找在下还是其他人,若是您需要在下帮忙传唤……” “文珠祭司是个聪明人,我们就不要绕弯子了。” 爽快。文珠祭司定定地看向她身后的侍女。 陵姬自然是晓得她的顾虑,面不改色的说道:“绾绾,你去殿外守着。” “是,娘娘!“ 小侍女便小碎步离开。 “不知道王妃有何事,需要亲自到我这神月阁来?“ “你我从前同是天宫的姊妹,文珠祭司又何必客套。” 文珠祭司顿顿自己的长袍衣袖,“王妃也说是从前;本座入宫少说也已有十几万个年头,你我也早已不在天宫,如今你我各为其身,又何必提起陈年往事。你唤我一声文珠祭司,我称您一声王妃,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不喜欢叙旧?”陵姬掩嘴轻笑,“也罢也罢,你这个冷性子,怎么还是一点都没变!” 文珠祭司的眸光流转,似是出神地望着殿外的某一个角落。 “我只是想与你请教一件事情。” “您是宫中尊贵的王妃,如若想要知道些什么事情,大可随便遣个人来就好。” “哦?” 文珠祭司悠悠地说道:“但,若是问的在下无法做主的事情,即便是王妃躬身必亲地探问,您可能是白跑一趟了。” 或许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说辞,陵姬不但没有生气,还是笑得温柔。 “文珠,你这个人,明明年纪小小,为何总是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呢?捂不热,难道也看不透吗?” 文珠祭司没有回头看她,只是伸手接住了一片凋零的枯叶:“看透什么?十万红尘,看不透的,似乎是你啊,陵姬。” 陵姬脸上的笑容一凝滞,气氛忽然变得安静。 空气里宁静的酝酿着一种沉默的氛围。 半晌,文珠祭司才打破了这个默然的局面。 “君上信任我才将这个摊子丢给我,他老人家是个非常不喜欢后宫插手政务的君主,你若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头上加一把火,就应该躲回凤仪殿,安静地避开这个火势!” “好,既然你拒绝我,我就自讨没趣,告辞。” 看着她盈盈的身姿,文珠祭司的眼神变得深沉,“如果我是你,我就宁愿回去种种花,赏赏月,就把殿门全给封了,管它外面是霜雪还是雷霆!” 陵姬回过头,与她相识一笑。 “你果然是,没有忘记我这个姊妹。” 文珠祭司别过头,走向与她背道而驰的另一条道路。 第213章 午觉告吹 省时星官菥蓂匆匆从殿外进来,走到文珠祭司身侧,给她行了个礼:“大人,昭河殿遣人来传话,王立刻要见您!” 文珠祭司本来欲要抬进院子的脚步收住,缓缓回过身,看着自己的新任省时星官菥蓂,小丫头长了一对乌溜溜的眼眸,眸光清亮。 “可有说是何事急召?” 菥蓂摇摇头:“不晓得,来的是昭河殿的侍卫,他正在殿外候着,您此时若是不去,他恐是不会离开,难以交差。” 文珠祭司皱起眉头,凤翎王现下心情肯定不悦,此刻召见,不见得能有什么好事。她想起了什么来,又问:“羿天在不在,昭河殿可有召见他?” 菥蓂摇头不知。 她松开眉头,“走吧,君上等着我不好。你不要跟着我,你去,帮我请羿天公子;他若是不在寝殿,就去典书阁外挂一盏灯。” 她扶着额头:“本座这个午觉,可真是够远的,告吹了。”她轻叹一口气,“去吧去吧,去把那个闲人找过来,有他君上听不见。” 菥蓂站住了脚,在她身后做个揖,朝着另一条小道匆匆离去。 没想到等待文珠祭司的昭河殿,羿天已经在殿内伺立在君上身边,看来她想到的,羿天比她更早就想到了。早知道他会在这里,她就不用遣人去他寝殿寻他;她那个新任的省时星官是个死心眼的小丫头,这会儿怕是到处在宫里翻他的人呢! 文珠祭司大大方方的越过一众宫仆,走到凤翎王面前,恭谨地行了个礼:“君上!” 凤翎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他的眸光却比平时更冷了几分,她还是感觉得到那股疏离的淡漠。 “嗯,来了。”他放下手中的一个小物件。 文珠祭司抬眼,看见他放下的那枚物件,眼神亮了,这样东西,她见过。 只是,在哪里见过,她一时间没有忆起。 “羿天,本王命你查的事情如何?” 羿天俯身回答道:“王,那个孩子一直吵着一定要见到月亮,才肯告诉我们,他到这里的目的。” 哼! 凤翎王冷哼一声,“星君呢?” 一旁的榈木星爷上前禀报:“北卯星君昨日已经携着其余的仙僚回天宫复命。” 凤翎王不屑地翻了个眼皮子,“传本王手谕,水迷宫明日起没有宫铃,都不许靠近,期限嘛,改日本王再定!” 羿天和文珠祭司眸光在空气中碰触,这时候挡住所有的来者,君上是故意而为的。 “是,老身这就颁布谕令出去!” “不急。”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等那群老东西走了,你再帮本王清理清理那些、烦人的声音!” 榈木星爷自然是应允着称是。 “好了,我们来聊点,你们关心的事情。” 文珠祭司感觉自己额头上有一颗汗珠,慢慢的,在她头皮里一点点的沿着她的头皮,滚下来。 这大冷的寒冬季节,你说说你说说,这君上还不如直接就发发脾气,整这幅不阴不阳的怪里怪气,才叫人心里头吊着梗着,心都提到嗓门上,真是不好受。 “君上,臣建议,祭司所麾下的笛牟祭司与洛离祭司堪当大任,而笛牟祭司更是沉稳老练,见识、谋略,都是个良才,臣想提名他暂时统管祭司所。” 凤翎王继续把弄着刚刚放下的小物件,听着文珠祭司的提议,慢悠悠的将目光转向了羿天。 接收到文珠祭司和凤翎王的眼神询问,他思忖一小会儿,说:“王,在下也觉得,笛牟祭司委实是个好人选。” “哦?好吗?”他摩砂着那枚小物件,仿佛在研究它的纹路,又似乎在思考着斟酌着什么别的事情,不知道他到底在琢磨眼前的小物件,还是在琢磨文珠祭司的提议。 那小物件只有大拇指大小,但是成色却非常的饱满,一看就是上等的血玉。 文珠祭司心里嘀咕着凤翎王是否要将这个小物件雕个什么摆件还是挂件。 总不会是要拿来当装饰物,别在脖子上的吧。 凤翎王忽然抬起海蓝色的眼瞳,看着她:“若是个挂饰,雕朵花来?” “什么?”羿天纳闷的问。 文珠祭司却一个晃神,瑟缩地低下头。 凤翎王睨她一眼,了然地扯了扯嘴角,笑了。 第214章 要反吗 凤翎王将血玉举到面前晃了晃,看向文珠祭司,发现她似乎也没有认出这块血玉是何物,他问道:“依你之见,这块血玉是做个摆件,还是做个挂件好?” 羿天疑惑地看看他们二人的神情,凤翎王问的认真,文珠祭司也是思索得有些过分的认真。这块血玉,或许是凤翎王的新得物件,又要琢磨些个什么东西。 “臣对器物之美不甚敏感,恐不能提出什么好主意,还是不做建议为好。” 凤翎王的手指在血玉上划过,没有再问。 殿外传来喧哗声,羿天和文珠祭司都同时默契地回过头。看见魔兵夹带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浑身的污渍,恐是受过刑罚,形容枯槁。 羿天看着从殿外进来的那些人,眉头不禁蹙着。魔兵带进来的,正是前几日被凤翎王下令关进冰窟的摩里安雅,看样子,今日凤翎王是要提审这个巫女。区区一个准妃的前祭司,他老人家竟然还要亲自提审,又传召了文珠祭司和自己,羿天眉头皱得更深两分,恐不是审问这么简单。 他知道宫中近日传出有些不好的谣言,传黎月是女儿身,也有传黎月与凤翎王有龙阳恋;更过分的还有黎月私通宫女的难听谣言。他知道这些,凤翎王也知道,可是凤翎王没有动作,他没有收到旨意自然不能动手去做事,但旁人更不会揭穿这些,或将这样难听的谣言拿到凤翎王面前,那都是会惹君怒的蠢事。 宫中近日的传言羿天听到的时候也感到诧异,是什么人敢在宫中传这种话诽谤凤翎王,他正在抽丝剥茧地探查,等事情水落石出也许就能还得大祭司清白;但眼下陵姬已经听闻此事,她竟然还找上大祭司,这是羿天没有想到的! 陵姬在摩里安雅陷害大祭司私通流族,这件事情里她到底参与了什么角色,羿天都在抽丝剥茧的查找线索,策反冥海的罪名可不是什么轻松能应付的事情。此事更关系到陵姬和凤翎王的关系他不敢贸然禀报,事情关乎天宫和水迷宫的和气,如果凤翎王任性起来,他其实也是个颇为肆无忌惮的神尊;但是往后,各族与神族的来往,许就处境为难吧。 榈木星爷从殿外匆匆进来:“王,苍释副统领在殿外求见。” 凤翎王的眼神幽幽的越过进来的魔兵,和地上跪着的那个女子。 “王,是否要宣?” “呵!你觉得,本王想见?” 榈木星爷自然是知道,凤翎王今日提审摩里安雅,苍释副统领火急火燎地赶来昭河殿觐见,大家心照不宣,就是冲着这个巫女而来的。 凤翎王是何等的清明,榈木星爷又是何等伺臣,能不晓得自己家的主子脾性?可是苍释副统领乃是凤翎王的重臣,他若是求情,于情于理,自己也还是要来问这一趟的,毕竟他若是不报,苍释副统领也是不会罢休的。 “苍释副统领跪在殿外求见,他说,今日一定要觐见,若是不见……” “不见,要怎么?”他抬起眸子,眼中尽是冷气:“要反么?” 榈木星爷低下头:“他,宁愿辞去副统领之职。” 凤翎王的眼睛眯着,冷冷的眸光盯着地上跪着的那个女子,嘴角扯了一个极为不屑的弧度:“啊,我的副统领,可是个性情中人,安雅,你说,本王该不该允他进殿呢!” 第215章 谁辜负了谁,谁说得清 地上跪着的人,四肢百骸都是疼痛如蝼蚁蚀骨,除了睁着失色的银眸不服输的盯着玉座上的人,无力反抗,更别说反驳高高在上的神。 他嗤笑一声,海蓝色的眼瞳似乎在探究着座下那个女子,这样的女子,能成为准妃人选其实也不是很出乎意料,她的底子好,休整休整打扮一下,即使不比神女的天姿国色,也的确是个美人儿,雎羽上神给他挑的,也总不会是个相貌平庸的女子。 “摩里氏的美人,都有令人粉身碎骨的魅术吗?” “君上,臣以为,摩里氏倒不是施了什么魅惑之术,不过是上天赐了好皮相,只是没成想,这成了她们的助力。” “皮相!呵!文珠祭司,你说的是。” “不!不要让他来!”地上的女子反驳地抗拒。 凤翎王与一等人有些意外,“你与黎儿缠斗,不正是为了他?” “不是他!不是他!!!”摩里安雅碎碎念着,剧烈的颤抖,“我不需要他,你叫他走!让他走!” 文珠祭司与羿天皆是诧异,凤翎王与摩里安雅说的莫非是苍释副统领?魔焰军从不参与宫中任何活动,除了军事活动,他们就像隐者一样的存在,为何宫中的祭司会与副统领有纠葛! “王,今日这个时机,若是让副统领入殿……” “我摩里安雅,不需要任何施舍!你你是高高在上的君,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一只蚂蚁一样的渺小生物,要杀便杀,我没有错!” “杀你?”凤翎王冷冷的盯着她:“你以为死这么容易吗?父神创造你们的时候,花了多少的心血,不思进取的愚蠢瑕疵品,竟然还不好好反省!” 摩里安雅咬咬牙:“不管我们是多么下等的族类,在君上心中,恐怕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你也别忘了,你放在手心里的宠物,也是与我们一样的,下等瑕疵品!” 凤翎王的眼瞳微微地眯着。 文珠祭司倒吸一口冷气,她嗅到了凤翎王要杀人的讯息,这种危险的讯号,毫不掩饰,甚至是赤裸裸的警告。 文珠祭司好心相劝:“安雅,莫要再胡说八道!君上亲自提审你,你若是再不认罚,连累的,会是更多无辜的人!你就不怕自己的亲人、你在意的人通通为你丧命吗?” 安雅不屑地讥笑反驳怒斥:“在意?我还有什么可在意!那个不爱我的男人,有什么可在意!他即便求见王,也是口口声声的,维护他心上的人,那个人是谁,是你们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凤翎王,手心里的宠物!他觊觎你的宠物,你敢说你没有记恨他!你敢说你一点也不介意!” 凤翎王丝毫不为所动,“本王之前还在纳闷这些个谣言,是谁在造次,原来!” 羿天也是忽然的串联想到很多环节没有扣上的地方,这一下,倒是全部都清楚了。 文珠祭司觉得她真的是疯了:“安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她与你可是亲人!” “亲人?”摩里安雅哈哈大笑:“文珠,你就不能好好好想想!黎儿,她是你尊敬的君上,养大的宠物,是他以外任何人都招惹不得的女人!” “羿天,这个人是不是疯了!她在说什么?” 羿天脸色铁青,沉默的望向了玉座上的人。 看见他的脸色,看见他的沉默,文珠祭司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你们!她说的是、真的吗?” “文珠,你活得太久了,恐怕也没有受过多少人间烟火的侵蚀,活得这么单纯的你,真的是让人嫉妒又羡慕!” 文珠祭司不可置信的倒退一步。 凤翎王将小物件攥在手心里,抬手:“宣吧,本王想看看,苍释又会给本王一个多么漂亮的理由,来替她脱身。” 榈木星爷自然是匆匆去殿外传凤翎王的旨意,引苍释入殿觐见。 “真是可悲。”他的手一运气,手上的血玉便发出了一股非常漂亮的绚烂光芒,“安雅,你认得,这是什么吧?” 摩里安雅看清楚他手中的物件时,嘴巴惊讶的长大:“我的、我的玉挂!” “这是麒之眼,就像龙之逆鳞;这样珍贵的东西他都送给你,你却说他不爱你!” 凤翎王将血玉攥在手心,嫌弃的给她一个白眼:摩里安雅,你辜负了本王最得力的神将,却不依不饶的怨恨他从未将你放在心上。 “谁辜负了谁,如今,你心里还能说得清楚吗?” 凤翎王叹息地睨着她,果然是个凡人!若是她不追逐这些过眼云烟的荣华富贵,他还可以施舍她一个品阶,成人之美。可惜,真真是可惜了苍释的真心。 “不,不是,不是……不是……” 第216章 为何还为她,跪这一次 苍释进殿,见到颓倒在地上,一身血污的女子,眼角都是心疼,他的眉头深蹙。 凤翎王淡漠地看着他,苍释在他面前恭谨地行礼:“君上。” 羿天瞅着这两个人,倒是觉得这一回,凤翎王整治的却不是眼前这个让人不悦的女子,却倒是像在整治——苍释副统领。 文珠祭司悄悄与他咬耳朵:“你是否早就知道了,他们?” 羿天偷眼看一下玉座上的凤翎王,对她点了个头。 文珠祭司脸色微变,嗔怒地瞪他一眼,竟然不跟自己透气,她整日忙乎着祭司所和神月阁的事情,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都不晓得,傻透了! 羿天和她对眼色:“且先看看他们要如何。” 苍释单膝点地:“君上,臣想替安儿提一个不情之请。” 凤翎王无聊地抬起眼皮:“你今天可想好了。” “是!” 凤翎王沉默了半晌,大殿上没有一人发出声响。 摩里安雅颓然的样子,看上去确实令人怜惜,可惜得罪了这个冥海最大的王!已经没有退路,已经无法反悔。 半晌,凤翎王似是决定了什么:“来人,将她打入幽冥司,削去她的宫籍,待受审后发落受刑,永不再入水迷宫!” “不!我是黎月的亲姐姐,你若是杀了我,她定然恨你无情冷酷,她以后都不会再爱你!她不会原谅你的!” 凤翎王冷冷一笑:“本王不杀你,幽冥司也不会让你活!” “你是欺骗!黎月一定会发现,她一定会发现你欺骗她的!” “宁枉勿纵,本王眼中揉不得沙子,你玩弄黎儿,祸乱内廷,搅乱朝纲,哪一条能让你多活一命?” 宫殿里只听见摩里安雅最后的惨叫哀嚎,魔兵一个手刀将她打昏扛走,一下子就清静了。 “君上!”苍释跪在地上,“君上,这几十万年来,苍释从未求过谁,今日是安儿犯了大错,罪不可赦!但是苍释从未将旁人记挂在心,虽然是她犯了糊涂,但我还是想和君上讨这个人情,就当做、就当做这些年来,苍释为君上马首是瞻的恩典,请君上饶过她的性命!” 凤翎王神色平静,“你与她,不是早已了了尘缘,为何还为她,跪这一次?” 苍释定定的望着玉座上的神尊,“我曾经以为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并不知道她于我,原来也很重要,我只是悔恨我没有来得及阻止她干出那些傻事,她本来没有嫉妒没有怨恨,只是想要一心往更高处!可是我一时蒙了眼,竟然……竟然让她误会了我与白银祭司,她错怪了白银祭司,也怨怪我没有与她同心同气,是我的错,我也,错怪了她。” “你是否太久没上战场,把本王说一不二的脾气,给忘了?”他平静的看着面前这个人,战场上威武的神将,为了一个女子,也是一样卑微到尘埃里。“本王下令,将她打入无间地狱,你想救,去地狱求十殿魔君,不要求我。” 第217章 只想还她一次 谁不知道,十殿魔君看的都是凤翎王的眼色,他要那人生,阎罗王也不敢收,他要那人死,阎罗王都不会马上献上阳卷划去那人名字。 “君上可还记得,您初时接掌魔域时,曾为十万怨灵而舍身;可安儿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她放的错,难道在曾经征战四海的君上眼中,此等小女子,需要劳驾您老人家亲自动手吗?” 苍释只是问了一句话,羿天颇为欣赏这位苍迦副统领,他老人家的确理应不会亲自动手才是,可是凤翎王这一次许是真的被天君老儿插一脚的事情惹毛了,偏偏就对这件事上心了,摩里安雅挑起了头,首当罪魁,会成为凤翎王眼中的一粒沙。 凤翎王似有所动,手指在扶手上一搭一搭地敲打着,可也没有其他的回话。 “苍释不敢期盼君上绕过她,只求您,可怜她毕竟只是一个凡人,毕竟于我们这些神仙来讲,只不过是红尘一隅,就请君上饶了她的死罪,求您下一道诏令让十殿魔君不要杀死她!苍释愿意代她受过,雷霆之怒也罢,业火加身也罢,苍释只想还她一次!” “还?她给过你什么?”凤翎王不禁好奇,她一个凡人,能够给魔焰军的副统领什么?若是又与当年白泽一样,为了区区一个凡人,甘愿舍身而去,他是真的痛心。自己的两名大将,都要栽在情之一字上。 “她能给我什么?”苍释笑的苍白:“君上,她给过我很多笑容,是爱慕的,是关怀的,是羞涩的,是嗔怪的,是……”他的眼眶不禁红了:“苍释过去没有珍惜她,才让她怨恨着我,嫉妒自己的姊妹,怨恨我的无情。可是她于我,是我太傻……”苍释作揖:“骨肉至亲,即便看在白银祭司的份上,请君上饶了她一命!”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黎月。 “你说的对,杀一个女人,确然、不需本王亲自动手。” 苍释副统领凝视着玉座上的神尊,微微送了一口气。 文珠祭司的眉头皱着,她分明从凤翎王的眼瞳中看见一股杀气,是摩里安雅口不择言激怒他时,那种眼神,她只在凤翎王想要杀人的时候见过。摩里安雅的所作所为已然激起了君上的杀心,苍释副统领想要三言两语,就平息了君怒,诚然是太轻松了些;凤翎王素来是个不爱管红尘事的神尊,可也不是好说话的主,向来都是我行我素;看似无所谓的神尊,不过是那些俗事惹不起他插手的闲心。 “安雅也曾是本王信任的祭司,她甘愿舍弃得来不易的神职而入宫,她要的荣华富贵,你又可曾知晓?” 苍释惭愧地低下头,默认了。 “好,那你再说说,你们二人的纠缠,缘何与黎儿有关?” “君上莫要听信宫中的无稽之谈,臣与大祭司只是君子之交。魔焰军一直恪守军纪隐匿在冥海,非君令不出;这数十万年来,臣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臣本就无心招惹任何女子的钦慕;只是安儿,她与我有缘份,我看着她长大,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就像君上,您看着大祭司长大,她在您身边,那个孩子的一颦一笑,就像君上收藏的一株雪莲,每一次的盛开,都是您细心灌溉的雨露。臣对安儿的心意……我只后悔对安儿的钦慕发现的太迟,否则也不会发生后面这些纠葛。” 羿天看看凤翎王的表情,苍释知道摩里安雅的罪行已经讨不到任何好处,只好在黎月身上下功夫,用凤翎王对黎月的关切求情,只是、在凤翎王眼中,旁人与黎月,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即便那个人,是她的姊妹。 “流星呢?” “君上,”苍释副统领定定地望着他:“如若您将那个孩子交给天宫,只怕天君不会轻易放过。他不过是颗不小心迷路了的流星,无意闯入水迷宫的!” 哼!凤翎王冷冷的哼出声。 第218章 忠义两难全也不背叛信仰 “本王已经给过安雅恩典,可是你身负重职却堕落至此,你不要求本王,本王这里没有余地给一个不择手段的女人。”他幽幽地盯着座下的苍释,“一个凡人,就值得你这样为她舍生忘死吗?” “君上息怒,是臣的错,请您饶恕她!” 凤翎王忽然看向文珠祭司,“文珠,你是女子,换了是你,你会如何抉择,值得吗?” 文珠祭司一愣,如何抉择? 感受到众人齐刷刷地投过来的眼神,文珠祭司竟然还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 思忖一刻,文珠祭司向着凤翎王做个揖:“君上,臣未有过心悦的人,不知道会如何取舍。” 凤翎王只是淡然的嗯一声。 “但是若有那样一日,臣……” 羿天的视线在她和凤翎王之前停滞,蓦地又望向了跪在地上的苍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忠义若是两难全,臣,也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 羿天看着地上的苍释副统领,这或许就是他会在任何时刻,祭司所一需要人主持大局之时,君上总是随手就将那个重任丢给了文珠祭司,她深深地坚定地追随着自己的信仰,是凤翎王,是君上,并不是水迷宫的主人,没有任何事情,阻碍她追随自己的信仰。 苍释副统领,与文珠祭司都是一样的,只是,他更多的,是响应着天地之子与生俱来的号召力,而不是信仰。这又是不同的。 “罢了,本王乏了,你们且都退下。” “君上、臣!”苍释还想要再进言。 可是凤翎王已经起身,走下玉座,略过他们,阔步流星的走出了大殿。 这算什么? 羿天犹豫要不要追随凤翎王离开的时候,苍释已经先他一步起身,作势就要追出去。羿天身旁的文珠祭司拦住他:“莫要追出去,君上,正在气头上。” “文珠祭司,你让开!” “不让!” 苍释副统领一向是深出简出,与宫中各司所的主事虽然交往甚少,但是这位与自己却也算是认识了很多年,她如今却阻碍自己的去路。 “你拦着我做什么!” “你想早一点取了安雅的性命,你这一追,就更加难救她性命!君上是什么脾气,你难道还不晓得吗!” “若是我现在不争取时间,入了无间地狱,安儿也会被折磨得七魂六魄都消失殆尽!那时也一样什么都晚了!” 文珠祭司一点都不肯让步:“你忘记了,她还有黎儿,黎儿是君上的心腹,黎儿一定也会为她求情,你是魔焰军副统领,你的身份太惹君上生气了知道吗!” “可是白银祭司如今身困碧云殿,若是君上十天半个月都不愿意见她,她又怎么会有机会替安儿求情?” “宫中有许多人都在盯着这件事情,难道你就以为,所有人都期望看见摩里氏的倒台吗?” “你要相信,摩里巫族,并不是只有那么几个族人,他们的根,是长埋在河畔两岸的血脉,即便没有白银祭司的支撑,也会有摩里氏的长老,族人;你这样急不可耐地去与君上争执,他只会越发的加快对安雅的惩罚,你是得不偿失!” “我!” “回去吧。” 苍释副统领愤愤不平,但是最终,还是在文珠祭司的劝解,先回神机营。 第219章 你不适合那样残忍的角色 凤翎王回到寝宫,本想回来就清静了,撇开朝堂上的是是非非,他就晾着这几日,摩里安雅即便吊着一口气,也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想留给苍释,是摩里安雅断了自己的后路,她在大殿上,堂而皇之的侮辱了他的女人,是谁给她的胆! 推开殿门,就看见了优哉游哉坐在他的覃榻上,摇着他亲手制作的那柄扇子,瞧见他从殿外进来,狐狸眼魅惑的朝他丢了个媚眼。 凤翎王已是对这样的绝色画面见惯不惯,自若地走近了自己的茶几,盘腿坐下。 “凤翎,你可让我好等啊!” 凤翎王点燃了小红泥炉子里的炭火,放了一壶茶上去,小炉子里的炭火慢慢的越烧越旺,这把火够旺盛,火星嘎吱嘎吱的串。 “我刚从星君那处过来,听说天君,这一次势要收拾了那个孩子,才肯罢手。你说你将小娃娃囚禁在碧云殿,就能挡得住朝堂那些顽固的老东西?” “挡?”凤翎王提起开水,给自己的茶壶里满上,然后又丢了几片黄叶竹青,烫水浸泡出茶香,他放到鼻翼闻,清淡的茶香,适合这个小初雪的天气。 “你做得这么光明正大,谁瞧不出你的那点心思?” “我什么心思?” “天君要捉拿流族外党,朝堂要弹劾白银祭司卸任,哪一桩,不是在跟你凤翎王叫板?你还不把宫门给锁了将他们挡着?” 凤翎王嘴角轻扬:“雎羽,你是个明白人。” “你不就担心,小娃娃受不住安雅眼睁睁死在自己面前才关押着小娃娃的吗?难道区区一个碧云殿挡住的还能是天君派来的那些个老神仙?” “受不住?你初见她时,她才是近百岁小儿,历经这么多事情,你如今再瞧她,又怎会是多年前那个脆弱只会哭鼻子的小儿?” 雎羽摇摇头。 “还是说开吧,雎羽,你特地等在这里,是陵姬请托,还是苍释的请托?” “是谁有什么关系。”雎羽收敛起笑容,正经地看着这个男子:“你可以将她流放,将她驱逐,为何一定要她的命?” 他点一下头:“你与苍释不同,你为她求情,理由呢?” “我?我有什么理由?我不过是看不过你这么冷心冷眼的对待一个小女子,就多说几句!你家的小娃娃要是记恨你,你也不痛快,是不是?” “留下这样的人,才是给我自己找不痛快!” “你废了她的灵力,削了她宫籍,难道这些,还不足以磨灭心高气傲的巫女吗?” 凤翎王返身在矮桌前坐下,手中点了一盘香,缕缕香烟袅袅萦绕在指尖、袖子、身边,室内。 “杀一人者,儆猴;恕一人者,放纵。” “说来说去,本君说什么,你连一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你这回是铁了心要杀摩里安雅,看来,苍释这个小媳妇,只能到下一世里去寻了!” 凤翎王捻着手中的那一抹灰,神色平静:“若不是苍释求着替她去死,何必再让十殿审判安雅一次?本王,已经给过她恩典。”他抬起头与雎羽上神相识:“雎羽,你没有操持过王权,你不知道平衡一个局面,每一颗棋子都是一把利刃的权衡。摩里一族绵延在河畔万年,加上本王给予黎儿许多的荣宠,人心膨胀;摩里安雅先抢沙莎祭司的家主之位,后又想借你的手,入主南珠台!” “你倒是还记得,你允诺要将南珠台给她的事情!” “本王允诺的,是她能将黎儿光明正大地恢复女身入昭河殿,成事后南珠台就送她!”他冷冷的一瞥:“她在内廷搅弄风雨的这一年来,这其中,你还真是出力不少!可惜,你们都对号入座的认为:南珠台就是王后的东宫之位,那,又如何能怨怪本王不守信?” 雎羽摇摇头:“原来,你是给她下了圈套!” “若不是笛牟祭司帮助沙莎祭司巩固了她的家主之位,本王迟早也会出手,这就是权谋!本王素来不喜搅弄风云,但是身在其中,我就要屹立在顶端,牢牢地守护这里的安平!” “再说,银货两讫,本王没有毁约,并不是本王不守信诺!她既没有令黎儿心甘情愿舍弃了神职,还让黎儿与本王生了嫌隙!这笔账,本王还没来得及谢谢你们!” “我说过,我会阻止你!” “搅弄风云的事情,不适合你这样远离红尘的神仙,不要弄脏你的手!你还是做你的散仙,再好不过!” 雎羽上神依旧笑得妖娆:“同样是权谋,你却只选择了北约舒家!” “权谋,自然要挑好用的棋子!沙莎与洛离并非不能用,只是相较之下,笛牟更有成大事者的风范与谋略!” “你将一切的路都为她铺垫好,却仍是要给别人一种,你在平衡各方的势态;凤翎,这世上,唯有我,你欺瞒不住。” “哦?是吗?”凤翎王只是微微一笑,“那你就继续装聋作哑,不就了了。” “你将摩里安雅送到幽冥司是给苍释一个台阶,也是全了摩里巫族的面子!可是入了无间地狱便是死路,老一辈的神仙哪个不晓得?”雎羽上神摇曳着手中的扇子,“你看透小娃娃心肠软,就算记恨你几个年头,也不至于记恨你一辈子,是吗?” 凤翎王眉眼低垂,声音清冷:“我的女人,我想怎么惯,都是我的事;小孩子,发发脾气就发吧,丢了个玩伴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本王,自有更好的补偿她。”他又拨弄了一点香灰,抬头看向雎羽上神:“你是不是也讨个媳妇儿,省的你总是惦记着我的宠物呢?” 雎羽上神讪笑地摇着扇子:“凤翎,本君帮你掌掌眼,这可是别人没有的待遇啊!” “谢了!”凤翎王扯一下嘴角:“你还是多操心皇叶。” 他的手指在杯盏上的杯沿划过,海蓝色的眼瞳定格在他的脸上:“不管多少万年,你爱睡就睡,睡醒了,我还是会让你在这里,随你耍闹,但是我不想看见你,为了什么,为了谁,搅弄是非!更不要让我看见,在我的场,玷污你的一双手!你不适合那样残忍的角色!” 雎羽上神的脸色微变,半晌,起身走到他对面坐下,抢过他刚刚斟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第220章 拘禁也不失为是坏事 长生天的穹顶漫过无边无尽的海水,那一束一束的星光,缭绕迷离。 陵姬踮起脚尖在地上旋转、起跳、旋转、跃起,她的舞姿曼妙,雪纺的纱裙贴着她柔嫩的肌肤,翩翩生风。 一旁的侍女绾绾忍不住惊叹道:“娘娘跳得真好看!” 没有曲乐,没有丝竹,陵姬也能踩着星光,踏着小步,每一个跳跃都像有一支曲子在空中悠扬地配合着她的舞步,那灵动的腰肢漂亮的回旋,纱裙翻飞,令人看蒙了眼,优雅如风一样的无声无息却又美得脱俗。 她旋了个身,踩到最后一个点。 “好看!娘娘跳舞真厉害!” 陵姬接过侍女递上的帕子,擦擦下巴的汗水,大冷的天,她却跳得热乎,燥热得出了汗。 侍女在一旁给她用蒲扇煽风散热:“娘娘,昨个儿采了寒露,您要不喝一杯解解渴吧?” 陵姬点个头,马上就有侍女献上一杯水,青瓷杯中的茶汤,清澈见底。 婉儿忽然长长的惋惜一声叹息。 绾绾接过陵姬的茶杯,又续上了一杯递上,才回过头看婉儿:“婉儿,你为何叹气啊?” 陵姬抿一口茶水,“她是觉着,本宫被拘在殿中,哪里也去不得,又是个爱操心的丫头!” “娘娘!”婉儿嗔怪地唤一声:“您明知道,昭河殿的那位,分明是偏宠祭司所的主子!您为何这样忍着受着,奴婢实在替您不值;她如今都被抖出了所有不堪的事实,朝臣都参了她一本,这么大的强压下,君上非但没有惩处,还将天君派来的人都赶走,这边还怨怪您多事禀告了天君,您可是天后娘娘的侄女,于情于理,他这般的对您,实在是委屈您了!” 绾绾摸摸后脑勺:“可是,咱在殿中,除了不能出去,其实也没有什么短缺的,也没什么损失的啊!” 婉儿在她脑袋上戳一下:“傻丫头,你懂什么!”她略带着愤懑说:“君上如今惩处了摩里安雅,可是这摩里氏的命都太好了,这次为她求情的居然又是雎羽上神,又是魔焰军的副统领!这些个巫族女子,看来从前都是我们小瞧了她!” 陵姬发出轻笑声。 婉儿和绾绾收敛起打闹,看向她:“娘娘?” “你说的对!从前,是本宫小瞧了她的本事。”陵姬的樱唇微启,又抿了一口茶水,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可是你们也不必如此愤愤不平,本宫不过就是禁足几个不自在的时日;而摩里安雅,却会付出性命!说起来,本宫的确没有什么损失,绾绾这个丫头,还是巧嘴!” 绾绾不好意思的笑说:“我就是、就是随口胡诌的!” 见婉儿还是噘着嘴,陵姬耐心地给她说道:“现下四面八方的试压,君上心里是不在意,可是他总归也还是会需要平衡各方的势态,他将白银祭司交出来,但是摩里安雅,要放,也要看看,是谁替她受的过!” “所以,君上就将所有追责都惩罚在摩里安雅一个人身上吗?” 陵姬摇摇头:“也不尽然,此事,安雅也有很大的失误;本宫能抽身,也是庆幸,我们只是告知了流族的事情给天君,没有掺和她,越是这种时候,君上将我们禁足,我们置身事外,也不失是件好事。” 绾绾想到了那个娇媚的紫衣女子,话里带了几分同情:“可是摩里安雅,真的会死吗……” “老一辈的神仙都知道,入了无间地狱,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那炽火的烤打,寒冰的侵袭,那是个什么地狱。”陵姬抬起头,看着穹顶那无穷无尽的海水,脸上没有情绪,“君上……我终于见识到,四海的老神仙口中,那个无情无欲的凤翎王,他是个什么样的神仙。” 婉儿偷偷扯住绾绾的衣袖,“出去吧,别打扰娘娘歇息了。” 绾绾懵懂地跟着她退出院子,看见主子的侧脸有些落寞,也不敢出声打断她出神的样子。 第221章 我想还她一世的承诺 神机营。 “兄长,放我出去!” 苍迦视若无闻地看着被自己困在结界里的弟弟,面无表情。 “已经六日了,再拖下去,安儿支撑不了多久,她一个女子,怎能忍受得了无间地狱的折磨!兄长!兄长!” 苍释捶打着一堵看不到的墙,不停地劝说哀求。 从清晨到日暮,水迷宫的日光已经渐渐散去,长生天的水光慢慢地散去,苍释依靠在那堵看不见的墙,跟苍迦说了一天的话,说了许多许多,他这些年来,没有与兄长说过的话。 苍迦只是与他对坐,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无形结界,淡漠地听着,却始终都没有,放软他的态度,既没有要放他出来的松口,也没有劝告的言语,只是像一个倾听者,一直耐心地听他自说自话。 “兄长,我从小跟随你南征北战,踏遍四海,越过泥泞和血海,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要失去一件心爱的东西,跟要失去一个心爱的人是不一样的,我觉得我的心脏有不一样的跳动,它在呼唤我清醒,呼唤我不要错过,错过了,也许就是一世!兄长,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可是、我们神兽没有前世来生,只有这一世,我想尽我的全力挽留住她!” 苍迦盯着他靠着墙的身影,地上拉长的影子,眉头拧在了一起。 “兄长,若是一定要有人付出代价,我想替她还。我知道,那个傻丫头,她想追求的东西很多,虽然在我们这些不老不死的神兽眼中都是浮云,可是她只是个凡人,没有千万年的阅历,更没有看惯了生死的离殇,洗尽铅华的平淡。兄长,她想尽了办法逗我开心,我却没有给她一个承诺,伤了她的心;我迷失的时候,其实,我自己也蒙了眼,才会将白银祭司与她混淆,那种感觉很奇妙,很、令人好奇!可是我知道,她们太像,白银祭司的气息,与安儿太像了。都是我的错,不是我,安儿与白银祭司,不会这样纠葛!兄长,我真的做错了,我想弥补安儿,哪怕只是守护她短短的一世,我想还她一世的承诺!” 苍迦眉心的皱痕更深了一分。 “你是不是,一定要救她!” “嗯!”苍释点头,回头,和兄长两两相望,“哥哥,我过去觉得白泽祭司做出了一个很幼稚的决定,竟然舍得舍弃自己的千万年来之不易的修为去追寻一个凡人,今天我也一样,我会做这个幼稚的决定,我想要救安儿!” 他站起来,手掌贴在那堵看不见的强上,“哥哥,求求你,成全我好不好!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苍释哀求地望着他。 苍迦终于半晌后站起来,但是依旧没有言语。 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然后转身离开。 “哥哥!” “哥哥!哥哥!” “你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啊!” “安儿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若是我不赶到她身边,她会死的!” “哥哥,求求你好不好!” “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我不想带着这个遗憾在世间像木偶一样活着!” “哥哥!哥哥!” 没有人回应他的嘶吼。 一片寂寥。 苍释颓然的站在那里。 第222章 不要死,活着 天上的无根水落到了地上,洋洋洒洒地蓄满池塘和湖畔。 拂晓的栖梧殿,日光倾泻了一殿堂的光亮,梧桐树上的树叶早已落尽,剩下光秃秃的秃枝,日光穿过长生天的倒影越过秃枝。 两位红衣神尊对坐在梧桐树下的朗庭,身边还有一只七彩的孔雀,睡颜安详。 “看来本王的金蔓珠没有白费,皇叶如今恢复了元气,再修养修养就差不多了。” 一旁的雎羽上神出神地望着长生天滚滚的无根水,一杯酒饮到杯底。 凤翎王也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两口。 雎羽上神回过头,眼神里有些期待:“已经第七日了,天都亮到顶了,老凤凰,你就真的这么狠心,要跟苍释较劲嘛?” 凤翎王凉凉的看他一眼:“我不就是这点脾气!” “苍释若是不来求情,若不是你家小娃娃现在还困在碧云殿寸步难行,你当真就觉得她不会闹个鸡飞狗跳?” “本王何时要跟一个武将较劲?”他掠开自己眼前的落发,“只是不想便宜了那些惹怒本王的人!” “既然君上不想放过给那些老东西好脸色,不如让苍迦来了结,也当做给君上出气!” 凤翎王脸色微变,放下酒杯,回头,远处立定的那个魁梧男子,正是魔焰军的统领——苍迦。 雎羽上神的目光斜向身侧的神尊,眼神变幻了一种情绪,然后又低下头去,置若罔闻地伸手在自己的身边那头七彩的孔雀身上抚摩,像抚摩着自己的孩子,一下一下地捋顺它的毛发,顺着羽毛生长的方向,温柔而轻缓地给它顺毛。 皇叶在睡梦中冷不防打了个喷嚏,脑袋顶一下他的膝盖又梦得沉了。 过了响午,冷清的昭河殿禁闭的大门终于缓缓开启,迎入了它今日的第一位来者。大殿上高高在上的玉座依然端坐着那位主人,只是他的一身如火的衣裳与这大殿的冷清之色显得有些突兀,却又时刻地昭示着它的主人,是多么威严的存在不可侵犯。 “臣愿以自己的修为,换得安儿一人平安,求凤翎王的成全!” “到最后,你还是要为一个凡人,舍弃性命代她受过;苍迦若是听见这些话,怕是也非常痛心。” “苍释惟愿此生能够护她这一次,就这一次!” 凤翎王起身,一步一台阶,走到他面前。 “不过是个凡人,本王可以绕她不死,但也不能,让她轻易逃过罪罚,那些都是她应该受的!” “苍释谢过君上!” “慢。” “君上?” “你可以救她,如果你,能受得住烈焰冰火的炙烤,钻心剐骨之痛,能逃过本王施在冰窟的天罡,将她带出十殿魔君的幽冥司!本王就当做看不见,听不见。” 苍释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叩谢君恩。 “这是她掉的。麟之眼,看到这个物件时,本王就知道,你一定会以死要挟。” 苍释起身,接过他手中递来的信物,是他赠予安雅的血玉,没想到竟然会在凤翎王手上。 “谢过凤翎王恩典,苍释定会好好安置她,永世不再让她出现在冥海!” “苍迦呢?” “我兄长,就拜托凤翎王照拂,我这个不尽责的弟弟,以后就当做没有我吧。” 他拍拍苍释的肩膀,示意他看向殿外。 他回头,远远瞧见一身玄色衣衫,魁梧伟岸的俊俏郎儿。 苍释眼眶一热:“哥哥。“ 相伴至今,自己好似一直让哥哥张罗着许多事情,叮咛他,管着他,他去哪自己就去哪,从未分开过。如今,自己还没有报答他的照顾,却要舍他而去。 “你们果真是兄弟,他知道留不住你,便先一步向本王求请,愿意用他的净妖莲华,保全你一命。” “兄长真是自作主张,莲华若是离身,不就失了内丹,他这是不要命!” “区区一个巫女,还不足以折了本王两名大将。放心去吧,你熬得过那些酷刑,也不会死,至多损你一半修为。” 苍释喜出望外,原来凤翎王放过了他,也放过了哥哥,更放过了安雅。他跪下,再次叩谢了凤翎王的大恩。 “他在等你,你还在等什么。” 苍释如释重负地踏出大殿,走向那个相伴多年的兄长。 可是苍迦却伸出手,将一物给了他,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要死,活着。” 他张开手,是护体的麟甲,这保护罩一直是哥哥出征时的护身符,他竟然将它给了自己。苍释的视线浑浊,雾蒙看不清兄长远去的身形,他坚毅的背影,一直是他追随的步伐,从未离开过。这一刻他才明白,不是自己追随兄长的步伐,是他在指引自己的步伐,从苍迦在荒泽里将他抱出来,哺育他长大,教他猎食,教他修行练武,从未离开过。 突然回头,你一直在看着我,从未离开过! 他要自己活着。 凤翎王站在宫殿中,遥望着殿外那两重的背影,长长的一声叹息:“此后经年,怕是更寂寞了。” 第223章 下一世,做你的娘子好不好 摩里安雅颤抖的双手,十指已经血肉模糊,那狂啸的风,那凶煞的怨灵,那躲闪不及的火舌,她被折磨得体无完肤,背后曾被琵琶锁穿骨的伤更是让她每一次的呼吸,都痛到心肺。 十殿的风阴寒刺骨,无间地狱里,充满了狂风的咆哮,森冷入骨的嘶吼,来自地狱无间的狂嚎,那万灵万恶的深重怨气,势要将人吞噬掉的来势汹汹,那时不时从不知何处飞来的火球,吞吐的火舌疯狂舔舐所到之处,烫伤破碎的灵魂。 摩里安雅颤抖的匍匐在地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苟延残喘,她唯一能睁开眼睛看见的光,是那无尽黑暗的某一处,一个虚弱的雪光,是火舌略过的时候照亮的无尽深渊。她的双眼空洞,在这无间地狱,即便是个神仙,也会慢慢地耗尽自己的神力,慢慢地、被折磨成一个疯子,连元神都会被吞噬;而她,如今只是个没有了修为的凡人,她的生命,即将要堕入无边的深渊,化作飞灰,化作怨灵,或者,连一丝魂魄,都不剩。 啊,王,你可真是狠心,竟然这样折磨我,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她无力地抽搐一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安儿! 安儿! 她倏地睁开了双眼,有一阵风迎面而来,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有一道蓝色的焰火从天而降。 一头踩踏着蓝色焰火的麒麟,行如风神,迅猛地在黑暗中找到了她的位置,准确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脸,贴着地面,她没有力气爬起来,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那一团蓝色的火焰,渐渐地幻出了一个人形,一个,令自己走到了尽头也执迷不悟的人影。 释,我的释哥哥!你,没有放弃我! 黑暗中,一双有力的胳膊轻轻将她从黑暗中抱住,握住了她血迹斑驳的手掌,轻唤了一声:“安儿!” “释……释哥哥!” 她怔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你、你不能来这里!” 他抱着她的身体,她身上都是伤痕,血水将她的紫色衣裳浸透了,全身都是血。 “你来了!” 刺目的伤痕,这十殿的酷刑将她折磨得不成人样,奄奄一息! “是,我来了,我来接你了!” 她却宽慰地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她真的好累好痛,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用痛觉撕扯着她的理智和意识。 “真好,死之前还能见你一面,安儿没有后悔这一世的轮回……” “我来救你出去!君上已经答应我,绕过你的性命!安儿,我带你走,我现在就带你走!” “不,晚了,晚了。”摩里安雅摇头,“我走不动,你不要、不要。我疼!”她知道自己撑不住了,她没有力气,离开这个黑暗的地狱,没有力气撑到离开,她知道若是再不讲出深藏在心底的话,她会死不瞑目! 苍释拨开她沾着血祭的发丝,心疼的哽咽道:“不晚!只要你愿意,我会用尽一切,换你的命!” “你不要做傻事,释,你要活着,不要死,好好活着!” 不要死,好好活着! 苍释心痛如针刺,这句话,是哥哥,是安儿,是关心他在乎他的人,一遍遍地请求,请求他好好活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如此的愚钝,一定要等到无法挽回,才深深的痛悟,这是他们唯一的请求;而他,却将最在意自己的人害得伤痕累累。 苍释,你这一生到底都做对了什么! “释……我、我有些,有些后悔,没有好好跟你一起,再回到凡间去走走……我,下一世,做你的娘子好不好?” “不用下一世,君上已经饶恕了摩里族的罪罚。安儿,我们一起去流浪吧,你不是说过,想要与我肩并肩一起流浪天涯,过没有世族桎梏,人三九等的二人世界!如此便是一世,也不错!”他的泪水,划过脸庞,滴落在摩里安雅的唇上,摩里安雅会心地一笑,却也笑得决绝。 “我只怕,来不及了;你不要倔。” “你看看我,安儿!我一定能救你的,雎羽、雎羽他是医圣,他连神仙都能救,他一定可以救你的!”他的额头抵住她的头,“求求你,别丢下我,你是摩里安雅啊,你曾是那么骄傲的女子,你怎么会甘心,丢下我,离开这个世界!” 她虚弱的想要抚摸他的脸庞,可是她太累了。 “释,你走吧,我~恐怕走不出这惩罚罪业的地狱了,我也累了,我不想继续留在这个世间,我想变成风,化成雨,每一天,都在你的身边,你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若有来世,我,不想再做巫女,如果我能有来世,我想要…百岁之后归于其室,做一个凡人,就够了。” “还有我的亲人,我、我的黎儿,我对不起黎儿,你帮我、帮我跟她说一声好不好?” 苍释哽咽地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用力的抱着她的身体:“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苍释握住她的手,紧紧抓住,哽咽在喉咙的一口血,生生被他吞咽回去,此刻他也是身受重伤,可是他不想在她面前暴露自己受过刑,受了重伤的脆弱无力,令她担忧。 “我,其实不讨厌她!她是我的七妹啊!我的七……妹。我只是嫉妒她,拥有所有人的宠爱,明明,明明是那样孤独的位置,她却总是笑得那样开心,我……好羡慕!她那么小,挨打了也不知要哭,我还总是、总是训她!” 摩里安雅缓缓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再也无法,在他身侧嬉闹,陪他去钓鱼,陪他去流浪天涯,曾经那些美好的愿望,原来都是一场大梦,这个梦的结尾,她留给了释很多的伤痛,但愿,他醒来的时候,只会是梦兽给他制造的一个小捣蛋梦境,愿他一切都能回到以前,无风起浪,随遇而安。 她很庆幸自己在最后的告别,可以洒脱地原谅自己,也能够死在心爱的人怀里,一切都结束,可是原来结束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可悲,她感受到了温暖,感受到了爱。 安儿! 安儿!!! 一声麒麟的长啸穿透十殿地狱,爆发出麒麟的咆哮。 安儿——! 苍释的头贴着她的额头,终究,还是错过了……安儿,做神仙有什么了不起,我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救不了,如果不快乐,活得太久,都是对自己的惩罚,是你对我辜负你的惩罚! 过去他不懂,现在他终于知道了,阿修罗那样的神都愿意为了一个少君遁世,是不愿意醒来发现自己全是错,全是错!能够永生,又如何?她不在,又有什么值得留恋。 扑! 那口血忍不住喷吐而出,他用袖子擦掉她脸上的血,安儿,我的安儿……我们一起去流浪吧! 第224章 爱你会有什么下场 一道闪电划破黑暗,以肉眼无法捕捉的光速,迅捷地落到了十殿的最底层,照亮了无边的黑暗。 苍迦到的时候,地上是一个一身玄衣染血,抱着一个浑身伤痕累累的女子,相拥而眠,不省人事。 所见的画面,满目的血红色,侵染衣裳的刺目鲜血,令一贯雷霆无惧的苍迦,眉头蹙成了川字;他见过许多的屠戮战场,每一场战争到最后的尸横遍野,他不曾觉得恐惧或者荒凉,可是此情此景,他心头却激荡着悲戚。 他尽是心痛疾首,伸手探到二人的鼻前,眼眶里,有难得一见的湿润,这个弟弟,从他亲手将他从泽地里抱出来的那一刻起,他从未如此的伤怀,这是他亲手带大的弟弟。 他心疼的拍一下他的脑袋,不是叫你,不要死,叫你,活着吗!我的傻弟弟,你果然是好傻! 统领,现在要怎么办? 人带回去! 是! …… 碧云殿。 殿内只要能摔碎的摆设,都被摩里黎月撒气地破坏得彻底,地上一片的狼藉昭示着它的主人的怒气。 凤翎王赏赐给她的,从东海的琉璃瓶到南蛮的凤凰灯,到北海的珍珠幕帘到东荒的两生镜;满一屋子的珍玩物件,都被摩里黎月摔个稀巴烂。 底下的仆人跪了一殿,从寝殿跪到了院子,可是没有人敢上前拦着这个主子。 也从未见过主子敢这样放肆地去破坏君上赏赐之物,这不是故意气凤翎王,跟他过不去嘛。 可是摩里黎月还是觉得不解气,偏偏她就是跨不出这个大殿,凤翎王给碧云殿下了结界,只许人进来,不许人出去,这个“人”,还就是她摩里黎月。 “怎么,以为弄碎了,本王就会心疼吗?” 那个人就这样毫无愧疚的踏进她的寝殿,面对她的一片怒气,他平静的像是看见了一个孩子的无理取闹,平静的叫人心里更气愤。 她以为至少凤翎王会留给她一个机会,以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他至少应该留给她一点念想,可是他没有。 殿内所有的人都悄悄地退出去,退避三舍。 “你杀了我六姐~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爱你,你无动于衷也就罢了,你还要杀了她!散她修为打入幽冥地府十八层地狱,不人不鬼的生生剩下一缕幽魂,不能偷生也不可苟活!受尽地狱的业火炽烧,直至飞灰湮灭,就连苍释,他曾是你多么信任的神将,是不是所有的宠臣,只要令你凤翎王不悦,最后都是这样惨淡的下场!” 凤翎王平静地看着她将一个碎瓶子朝着自己扔来,到面前的时候,化作灰烬,没有伤及他一根头发。 “你凤翎王何等了不起,你要谁死谁便要死,要谁活便活!你不爱她为什么允了她一个后位?给了她念想却又任着陵姬处处与她汹涌暗潮的斗个你死我活!可是最终,她错付了痴情,还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王,你真的无情无欲吗?是不是,即便我也这样死在你面前,你也可以眼睛不眨一下就当做死了一只宠物!只是以后寂寞的时候偶尔想起来曾经有过这么一只宠物陪伴过你,消遣寂寞的岁月,什么也不是!” 她用力地力气嘶吼,喊到后面连喉咙都沙哑,她想将一腔的怒气通通都发泄出来。 “都说完了?” 说完了?当然没有! 摩里黎月愤恨地瞪着他:“王,你为什么不能施舍别人一点温情,你要这么吝啬藏着吗?” “哦?你,是要教本王,爱?” “黎儿不懂情爱,黎儿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六姐爱而不得,生无可依,死于非命!” 凤翎王走近她跟前,看着她嘶吼过后,发泄情绪的娇喘,手指在她的脸颊慢慢的靠近,却被摩里黎月一掌挡开:“你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她可曾感激你?” “她是我的至亲!你没有亲人,你当然不会明白!” 凤翎王危险的眯起双眼:“摩里黎月!” 他没有亲人,没有家,不懂骨肉至亲,不懂至亲离丧之痛!是啊,她说家人! “王生气了!看!王怎么会无情无欲,您分明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只不过你吝啬的藏着一颗心,以为这样全天下的人就都被您骗了!” “不要试图挑战本王的底线,摩里安雅付出的代价,远不足以弥补她犯下的过错!” “她不过就是多爱了你一点,嫉妒陵姬,怨恨你的无情!如果不是因为爱你,又怎么会落得这么悲惨的下场!” “爱我?哼!她爱的是本王无上的权利!” “你好可怕!你好冷酷!是不是爱你的人,都会这么悲惨!” “你说她爱我,她是不是还告诉你,此生非我不嫁,一心一意?你可曾见过你的六姐,与她最爱的人在一起的模样。” “你撒谎!她明明很爱你,为了爱你,不惜用尽一切手段,将我这个亲妹妹推入漩涡的中心,不惜放弃了她曾经的心上人,为了博你一笑,她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你未曾听过她的心声,却被她的惺惺作态蒙蔽,为了她的欺骗可笑地指责本王,你又将我,摆在了什么位置?”他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摩里黎月,你这脑子就是不记教训,拿着天真当做你的天平,你的六姐与你想比,聪明太多!到今时今日这样的局面,本王甘愿背负四海八荒的施压也要护你无虞,你却为那可笑的人将我摆到一个无情无义的天平上,谴责我的无情!黎儿,你怎么不拨开云雾,去认真的看看,她最后能到达的位置,是不是本王允你的?若是你败了,她赢了,你会有什么下场?” 摩里黎月摇头否认,不,不是的,不是的!六姐不会将她推入那样决绝的境地的! 凤翎王放开她,“黎儿,本王体谅你丧亲之痛,免你劳务缠身,你就暂且在碧云殿静养吧!” 摩里黎月愤恨地看着他,“你说不过我,就又要将我关起来!黎儿已经两百多岁,不是小孩子!” “你也知道自己两百岁,还不及一个人间青年,徒劳本王教导你多年!”他睨着眼前这个小人儿,心头有些郁结,没想到她这样在意流星的消失,也低估了,一个凡人对至亲的在意;许是他真的不懂得,凡人的情义,在他眼中真的只是云雾,是多年以后会消失殆尽的没有意义的事物。 “王,是不是所有靠近你的女人,你都会给她们名利,权位,唯独爱情,是空想!” 陵姬爱他万年,夜夜孤枕难眠! 安雅爱他,心机算计,飞蛾扑火! 王,我也爱你,我最终,会有什么下场! 凤翎王站起来,只向前两步便将黎月用力抵在了柱子上,用力的抱住了她的腰部:“我刚刚没有警告你吗?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放开我!” “你不是振振有词地指责本王无情无欲吗?本王让你体验,什么是凤翎王之怒!” “你、你要杀我?你要像杀了六姐那样折磨我吗?” “杀你?不!除了杀你,本王有更想要的东西!” “你要干什么?” 凤翎王清冷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惊得黎月瑟缩了一下。 “你拭目以待,不就知道本王,还能做出什么事,让你恨得牙痒痒!” “你!” 第225章 宽恕,更像是无声的惩罚 “凤翎,你是不是其实根本就不爱我?你若是爱我,怎会愿意相信我还爱着别人! 你杀我六姐,不是因为她可恨,是你觉得她揭穿了我藏着的是个男人,是骄傲的凤翎王无法容忍的事情,你要掐断她的咽喉,让她后悔,她竟然敢揭开这样丑陋的事情! 你以为风是我的谁!没错,他对我非常的重要,是我有生以来,很重要的伙伴,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带着我,一起走在阳光下,等我长大的时候,就会离开你,奔向自由,跟随风,一起徜徉在你未知的地方!” 摩里黎月的声调高亢,让整个冷清的寝殿忽然变得吵闹,可是她想要激怒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只是冷着一张脸,听着她的指责和发泄,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面对这个小丫头如此的无理取闹,海蓝色的眼瞳只是愈发的深邃,紧紧地盯住那双紫色的银眸,令人害怕。 “你为什么这样担心,其实你也害怕流星那与生俱来的天赋对不对!你将他藏起来,是因为你害怕,自己也无法与流星的时间术法作对,你害怕他将我偷走而你却无能为力!” 凤翎王沉默地松开了她的手腕,踏出大殿门槛的时候,回头凄然地看看她的脸,“黎儿,你总是说自己长大了,其实你只是想要飞出去而已,不是为了长大。可是你不会明白,外面的阳光,才是灼伤你的朝阳!” 我不是为了得到你,而占有你,是因为我在意你,才时刻想要将你牢牢绑住。你可懂,这样的我,已经放低了姿态,放低了我的底线,来迁就你的天真和无知。如果你可以重新选择,我倒是很欣赏你这么天真的样子,可是你终究要长大,变成大人。会与我叫板,跟我作对,或者,让我头疼,可是我从来都不会在意,我在意,你在我眼前,在我跟前嬉笑的模样,让寂寞和漫长的岁月变得不那么孤寂和荒凉。 连续三日,凤翎王没有再踏入碧云殿。 摩里安雅随处都可去,没有任何人的阻挠,没有结界的阻挡,可是她却竟然,觉得自己忽然被抛弃了? 王给了她的宽恕,更像是惩罚,更像是无声的责备,更像是放开了她的手。 凤翎王以天地之子的尊名,下了朱碟,在天宫与水迷宫如此紧张的势态下,颁令摩里黎月将永生永世司职祭,司所大祭司之主,此后余生,不得婚娶,不得出水迷宫半步,违令:诛杀摩里氏一族三千五百人连坐之罪,北约部族五千族人联盟视为同罪,连坐诛杀。 羿天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自己的住所喂养一头小白龙,是一头浑身透明的小白龙,长相憨傻可爱,甚是讨人喜爱。 传话的近身侍从将文书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不自觉将喂养的一盘小银鱼全给洒了,弄湿了那份文书。 小白龙突突地朝他喷气以示它对自己不小心洒了它食物的不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君上刚刚颁令!文珠祭司已经将朱碟下达巫族各部族,宫外更是已经聚集了诸多位老神仙,但是君上不肯迎见,无一人能过得了冥海河畔一步!” 不妙! 羿天深感大大的不妙!王这是要向老天君宣战的火药味道!这个时候王应该要想一个法子震慑朝臣那些老顽固的弹劾,还有天宫、乃至四海八荒对于水迷宫藏匿了流族外党的不满,王这个时候还下这样的文牒,将整个巫族的命脉握在黎儿一人的生死上,根本是挑起众怒! “慕央,巫族长老都入宫了吗?” 侍从诧异地抬起头,今日公子一整日都在殿内,他又怎会晓得外头的人来人往:“公子,你怎么知道?” 羿天抢过他手中的文书,“去领些吃食来给梦兽。” 说完这句话,羿天头也不回地匆匆踏出了洗尘殿,往内廷更深的某处而去,背影匆促,脚步紧赶慢赶。 身后的侍从对着他的方向行礼:“是,公子!” 小白龙吭哧吭哧的顶了一下他的腰。 侍从回头,给小白龙一个安抚的笑容:“好了,公子着急要去办事,你等着,我去拿吃食来喂你!” 小白龙啪嗒一下,龙尾巴甩上他的腰肢,往他脸上喷了一口雾气。 侍从无奈地仰长脖子,这头小白龙自从进了洗尘殿,公子就对它很是上心,每日必定是三餐主食,两餐辅食的好吃好喝供着,把本来只有两尺身量的小白龙生生地喂养出五尺的身量,如今个头更是大了半个人身,殿内的宫人见着都怕它突然冲过来,能把人给撞飞出去:“调皮,你这满嘴的鱼腥要熏死我!” 小白龙嬉皮的松开尾巴对他的钳制,爪子落地,老实地在它面前眨巴两下鼓瞪的眼睛。 “你如今都胖到没朋友了,再吃会不会胖成茆央少君殿里头养着的那头雪狼那般壮实!” 小白龙通人性,虽然修为尚浅,但是听得懂他话里的嘲笑,一听就吭哧吭哧的抗议,用爪子在他面前张牙舞爪比划两下吓唬他。 “好了好了,还说不得,公子真真是将你宠的不行!等着我!”慕央转身去了后院给它领吃食去。 第226章 苦心经营,争得朝夕 君上,我兄长他…… 凤翎王眼神里透出怜悯的神色,轻轻叹息一声:苍释,你有一个好哥哥,可惜,没有抵过他的劫。 他将一个东西递到苍释面前,你兄长,希望你好好活着,活一个你喜欢的重生,不要惦记他。 苍释握住那块鳞片,眼瞳充血,心痛欲裂,兄长!不,他…… 他说,能将你救回来,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走吧,本王既然答应他,就没有理由再留住你。带着你心爱的姑娘,去找你的活法。 他的眼中藏不住的伤神和遗恨:臣,与兄长令君上失望了。 凤翎王的手放在他肩头重重一压,有种如释重负:也许,本王只是观望着众人的喜怒哀乐,比起失去你们,让你们活,才是本王应该要做的。 谢谢您,君上!请您珍重! 苍释郑重地跪下向这位神尊告别! 他拍拍苍释的头,他依然像是那个跟在苍迦身后的少年,不谙世事,又好像明白一切,只是,从来不晓得自己想要什么。 等他终于知道了的时候,却失去了更多,他爱的,爱他的。 凤翎王看着他走出昭河殿的背影,眼眸里有些忽明忽暗的光芒。 愿意失去所有,换你的所有。苍迦就是块冰山,也会被你整个傻弟弟融化了。 哥哥,我会活着,好好的活着! 苍家的这只风麒麟,再也没有在魔界出现过,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如今是生是死。 可能去了天涯流浪,带着他的小娘子,天涯为家。可能去了何处隐世,不再过问天地万物的沧桑变化。可能…… 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光着脚丫子坐在月光下,依靠着阑珊,支撑着下巴,抬头遥望着漫过长生天的海光。 “小夜猫,都过了子时,你这般晾着脚丫子,明日又是一场风寒!” 少年闻声回过头,“我开心,你管我要不要伤寒!” 羿天在她头顶轻轻一个手掌拍下来,“又睡不着吗?” 她只是言笑:“本座如今还有什么睡得着的事吗?” “黎儿,你和王较劲,可不是个事。” 她坦然一笑:“可是我怎能咽的下这口气呢,你说,他这次是不是特别的过分!他用巫族强压朝臣的弹劾,他对我的好我都晓得,可是这于我们摩里氏,究竟是福分还是造业太深?” 羿天在她身边坐下,将他的青色袍子解下,披在她的身上,青白相间,黎儿苍白的脸上才稍微显得有些血色:“黎儿,你还小,等你明白这一切,是昭河殿的那位给予你的恩宠,你就会相信,你的信仰从来都不需要令你怀疑动摇,哪怕他伤害了你身边所有的人,他也是舍不得杀你的!” “是吗?”黎月苦涩地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羿天,你们都相信他,都愿意追随他,可我与他之间,确实有什么不同了,我六姐不在了,苍释不在,苍迦也不在,风、也不在了。” “你心里很在意那个孩子,可是黎儿你要明白,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容忍自己心系的人,有其他的男子这般亲近的关系,即便是兄长都不行!” 戳中她的心事,黎月恹恹的垂下眉眼。 “自从你六姐……”羿天看看她的神色,欲言又止。 “他如果真的在意我的感受,至少也让我跟流星道别,对不对?他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我和六姐,也没有道别,我们的姐妹,也和六姐来不及道别;羿天,我心里有多难受!” 羿天瞧见她眼中倔强的憋着的泪花,安抚地在她头顶拍两下:“你这几日都总是深夜出来晃荡,你以为君上真的不晓得你的脾性吗?” “嘁!你怎么又成了他的说客!” 羿天摇摇头:“夜深了,我送你回宫吧,起来。” 黎月却耍赖地托着下巴,不要! “你睡不着,回宫去也成,更深露重,听话。” “好啊!你背我!” 羿天定定的看着她,再看看四下里无人:“小丫头,也不担心被人撞见?” “你说过,可以将你当做哥哥的。” 羿天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在她面前蹲下来:“来吧,看看我们的神官大人最近胖了没有。” 摩里黎月看着这个背影,紫色的眼眸里灼灼闪烁着晶莹的液体,她抽抽鼻子忍耐住,俯身爬上他的背,伏在他背上。 走了一路,黎月没有说话,羿天也不再问。 “能当你的妹妹真好。” 羿天被这句话震撼了,很久很久以后,他依然能记得,星夜下的摩里黎月,对他说:能当你妹妹真好。轻轻的一句话,却让他回味了许久,他这一生,活在争夺皇权的皇城里,没有温情没有血性,有的不过是权谋与尔虞我诈。他的妹妹离开人世时,应该也是如她这个年纪一样,天真灿烂,却孤独地殁了,殁在冰冷的迷城里;没有得到一丝的关爱,长兄弃她,长姐欺她,当他的妹妹,有什么好。 生在帝王家,生在帝、王、家!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费尽心机,苦心经营,争得朝夕。 “不用羡慕,我妹妹很早就去了,她在世时,我对她不好。” “这是偷来的幸福。”她趴在他肩头:“可我怎么总是觉得,很幸福!幸福到想偷笑!” “那就大声的笑吧,小丫头,我可是比你多活了几千年,做你这个哥哥,不吃亏!” 听到羿天的笑声,黎月趴在他肩头也轻轻的笑了。 “羿天哥哥。” “嗯?” 黎月又喊了一声:“羿天哥哥!” 羿天见她喊得上口,笑着侧过脸:“哎!” “羿天哥哥,羿天哥哥!”黎月的胳膊搂住他的脖颈,心中也是欣慰欢喜,哥哥!她摩里黎月竟然在这世上有个哥哥了,“黎儿什么也没有,你可欢喜?” 羿天抿着唇角,乐了,“欢喜!能有这样的神官妹妹,说起来还是我高攀了才对!” 她却苦涩的把头埋在臂弯里,“那些荣华富贵都是虚名,黎儿只想要在这方寸之间的手掌!” 羿天背着她,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步,这一生背弃的已经够多,人生活一世太短暂,那个为夺嫡而绝情绝爱的羿天,早已经死在了几千年前的黄土里。这个他,只是凤翎王身侧的一个御用闲人,两袖清风,自在随心。 回头却什么都捉不住,得到天下,也不如这一个闲散人快活! 第227章 君上,看起来有些落寞 冬雪之末,本应紧紧闭户的水迷宫,忽然洞开了一道侧门,一骑白龙飞跃而出,老神仙隔着冥海河畔的碧蓝水面远远瞧着那一黑一红的身影似是熟悉,一时还以为是数十万年来不喜出宫的凤翎王终于出门想见;却见那白龙忽然腾地跃上了云头,一眨眼就冲上了云霄云雾里,龙吟长啸。 定睛一看,才方觉那是雎羽上神的座驾,与他的后人大明孔雀,腾龙东去。 ——雎羽上神携同凤翎王的御驾,皇叶,一同辞别而去,为了替皇叶疗伤,雎羽上神决定带他离开,去往扶桑仙境疗养。 羿天站在城墙上,远远地漠视着长生天滚滚如潮的冥水,冬雪未退将尽,此时的水迷宫,看起来是如此的寂寥;连日来,天宫的那些老神仙,盘踞在河畔对面,为了给凤翎王施压,已经到了要撕破脸的境地,可是水迷宫依然将所有的声音阻挡在外,愣是没有让一个天宫来的人,再踏入冥海一步;凤翎王铁了心要与天宫决裂的决心一般,置之不理,依旧每日在昭河殿,悠然的独弈,写字,摆弄他的手作,不管外面的是风声还是雷声,没有一个声音能打扰他老人家的自在。 羿天晓得他为何不惧,因为没有天君的天兵神将,那些老神仙独力难支,不敢在水迷宫面前放肆撒野;可是羿天却忧心,即便凤翎王的确骁勇善战,更是征战四海的武神,可是若是天界联合各方的力量来讨伐水迷宫,怕是一场交恶在即! 只怕天君等的,就是这个蓄势待发的机会。 他能感觉到凤翎王的自在,其实是在等,等天君的耐心耗尽,他要逼天君出手,只要他先出手,凤翎王的魔焰军杀个回马枪,即使死伤遍野,也不能将这笔烂账算在凤翎王头上;这才是天君与凤翎王的对弈。 “雎羽上神也走了,君上,看起来有些落寞。” “你若是担心,何不去昭河殿与王多说说话,陪陪他老人家解解闷?” 文珠祭司侧头看向这个御用闲人:“我总是私心觉得,雎羽上神,是不是对黎儿有什么偏见,不待见黎儿啊?他走的时候,还特地叫我让黎儿离着君上远点,那神情笑盈盈的,却好像不是在对我笑,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 “小丫头,上神那是吃味儿!她与王相识不过两百年之余,他却是王的弟兄,自然是吃味的,莫要当真!” “是吗?可是君上明明也不大高兴,我看得出来,他瞧着我,也有些不大痛快!他现在瞧着谁都不痛快!可是君上什么都没有怪我,我心里,更难受!” “君上或许只是在想,要怎么考考你的术法,看看你,如今还担得起他的重托!” “胡说!君上肯定是在想,雎羽上神是被自己气走的!哎你刚叫谁小丫头,本座这把年纪你叫姑奶奶都嫌不够辈份呢!” “是~姑奶奶!” 文珠祭司被他这声姑奶奶逗笑了。 “你就别胡思乱想,你最近为了祭司所的事情,没少烦心吧;王是什么样的神仙,这点小事,他并不会放在心上,你要信他!” “我没有胡思乱想。羿天,我是不是,做得很差劲?” “是有点。” “喂!” “神官大人要听真话,羿天只是不想昧着良心欺瞒你,那样,你岂不是更难过?” “就你聪明!” “神官大人过誉!” “还跟我贫!我现在心情可不好!” “啊,那,该如何是好呢?” “陪我喝酒去!” 羿天忽然觉得头疼,这位文珠祭司的酒量太好了,他这个散仙,酒量拼不过啊!还记得以前在人间,他的酒量是几个皇子中最好的,可是来到了水迷宫之后,像文珠祭司这样千杯不醉的还真不是少数! “这……” “去不去,不去我就将司所的那篇关于河涌重建的碟文交给你写呈文,我可记得上回黎儿交差的时候,你还是她的军师呢!” 羿天倒是想起来这茬,但……还是算了,比起写呈文,喝几壶才是快意! “别!我去还不成!舍命陪君子嘛,走走,你领头!” 文珠祭司得逞地挑起眉毛:“这还差不多!” “哎!话说酒令你可有啊?我记得上回黎儿喝得酩酊大醉,王一气之下收回宫中众人的酒令,各位馋酒的元君、少君哪个不是馋嘴的很,跑去跟酒神纠缠了许久才喝的上一坛藏酒!” 文珠祭司嘿嘿傻笑:“本座可是深得君上信任的祭司,这点小事情,怎么能阻挡本座尽兴!”她伸出自己的左手,“酒令,自然是要有的!” “啧啧!王对你,果然是非一般的宠信!” 文珠祭司得意的扬起自信的笑脸,“今天不醉不归!” “你明日不上朝了啊!” “有我什么事啊,本座批示公文都不够觉睡了,君上不会跟我计较这些小事情的!” “醉酒告假,也算公事?” 文珠祭司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太羡慕。” 羿天扶扶额头的抬头纹,这又是一个被凤翎王惯出来的! 第228章 意气用事 酒窖昏暗的环境,文珠祭司幻出了一盏琉璃灯架到洞口照明。 文珠祭司将琉璃灯架好,回过头,原本昏暗的地窖忽然豁达通明,酒架上琳琅满目的小坛小瓶让人眼花缭乱,妖精酿的好酒都是藏在地底深处,架上的自然是可以开封的酒头。 她见羿天在架子前徘徊,便说:“取最里头那坛酒,你右手边那坛青酒。” 羿天照着她说的,将酒坛子搬出来,放到酒桌,两人围桌而坐。 文珠祭司取了一支酒杆子,先勺了一大口试味,酒香沁人,她咂嘴发出一声啊的感叹! 羿天瞧着这个“一把岁数”的姑奶奶,神仙没几个不好喝两壶的,时间于他们来说都是虚无的,只能给自己找些乐子;而喝酒品酒,似乎就成了一个很好的乐子。 文珠祭司给他勺了一大碗:“呐!这坛可是我特地跟酒神留的呢!上两年刚刚开封的藏酒,宫里的各路元君可都是馋嘴的猫,幸得酒神与我相熟,便许了我两坛!” 羿天知道宫中还有些藏酒,是特地供给给凤翎王赏赐朝臣的贡酒。所以每年能够供给给宫人畅饮的藏酒就成了各路神仙讨赏的香饽饽。 羿天一口酒入喉咙,有股酒劲涌上喉头。 “嗯,这坛很醇!” 一口一口的品尝,羿天想起了黎儿,想起馋酒的小夜猫。碧云殿,近日被凤翎王冷眼相对,显得冷冷清清;雎羽上神与凤翎王拌嘴,雎羽上神耍了点脾气,就带着他的御驾皇叶就像个离家出走的小孩一样,拍拍屁股就走! 想起来,他其实对这位上神的脾性是很有几分欣赏的,虽然脾气中透着古怪,但是想到他做的一切都是冲着凤翎王,围绕着凤翎王而团团转,也是让人唏嘘。这四海,膜拜君上的人很多,但是没有人像雎羽上神这样,能让凤翎王气到发抖,却依然任由他胡作非为。 “近几日,君上连朝会都不去,朝臣颇有些言辞,觉得君上是在意气用事。” 羿天喝下一碗酒,擦擦嘴边的酒渍,会心笑了:“他老人家,不就是在意气用事?” 文珠祭司的广袖抖落几滴洞壁垂坠的冥水。 “这如今河畔都聚集了多少位老神仙,其中还不乏有几位辈份有名望的神尊,你看他老人家这个态度!” 想到那些顽固的老东西,文珠祭司从前在天界都呆腻了,不然怎么会跑下来这个清净地,做她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散仙! “这一次安雅的事情,我觉得非常的遗憾,我们共同侍奉君上两千多年,却诚然没有善始善终,想来,委实也是她没有这个福分。” “君上非要了她的性命,算是给了朝臣一个交代!这是时势!”羿天看见她眼中的些许惋惜,耐心的说道:“君上既然揽了冥海这个大摊子,镇压住一方,总也是要给得了他们一个交代;摩里六子此次本来,也不至死,可惜牵制了苍释副统领和流星这些事情搅和得,纠缠不清,君上心中,许是比我们,更加的惋惜。他莫名地,就损了两名大将!” 文珠祭司点点头,惋惜地摇摇头,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昭河殿的主子,他做什么,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羿天与她碰杯:“权术这个东西,你不晓得,在我看来是件非常好的事情!” “你是君前的红人,有什么你看不懂的?” “怎么没有?君上的心思,谁看得懂!” 第229章 太着急,才会摔得粉身碎骨 文珠祭司仰头灌下一碗,用袖子拭去唇边的酒渍,眸光映衬着地窖中的暖色,水灵的眼眸温柔动人,似乎这世上的喧嚣在她眼中从未停留过,清澈的眸光平静如水。 羿天静静地凝望着这个如水一样沉静的女子,婉若水中央。 “君上的心思,大概,雎羽上神是懂的!可能就是太懂,越是懂,越是慌吧!他入世的这些年,一幕一幕,仿若流年。我从前瞧着君上,是个天外天的神,他的目光从来都是那般的清冷,淡漠;可是这一千年……有黎儿,有雎羽上神。”文珠祭司端起碗,抿了一口:“我觉得,从前那个心远于天外的神尊,好像多了几分人气,可是我却总是私心里期盼着,他能不能回到以前那个没有人味的神尊,这样不太像他的风格。” “不好吗?” 文珠祭司轻轻地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我瞧惯了他的冷淡,就不大习惯,他身上有人情世故这种味道……可能是,我自己无聊的惆怅吧!” 文珠祭司忽然抬头对他笑了。 羿天怔神一刻,眼睫毛轻闪。 只听那个温柔的声音在说:“这壶酒,本来应该还有一人要共饮的。”她的手指,白皙如削葱,骨骼纤细,搭在坛子的手指轻轻在其上磕了一下。 “哦?是哪位这般没有了口福?” 文珠祭司悠悠叹气,手指又放回到自己的酒碗上,将酒碗向天穹的方向遥遥敬了一杯,再自己喝完。 羿天想到了某个人,有所触动:“莫不是,安雅祭司?” 她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的酒碗,好像那个鲜活的人还在眼前,她们曾经也是无话不谈的忘年交,那个孩子,她毕竟也是瞧着她从一个小星官,一步步,一个脚印一个步伐的成长,爬到了祭司所的二等神官。 说起来,文珠祭司还算是她半个先生! 她犹记得,那个少女端着一卷比她身量还厚重的古书,趴在地上研读的那份认真和仔细,那份虔诚的求教她指导她星术的真诚;本来她并无意为任何人指导的心思和耐心,但是摩里安雅,她跪在神月阁的阁楼求她三天三夜,请求自己指导她的星术卜算,她的真诚,令文珠祭司动了恻隐之心,她见过许多的巫族,谋求着祭司所的一官半职,想尽了办法爬到顶端,更见识过,为了争得头破血流修习黑行术的巫师,最终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黑行术的霸道,在于它非常容易反噬,一般的巫族是受不住的。 修习黑行术的人里,白银祭司算是她见过的个中翘楚,大概那就是凤翎王选中她的其中理由之一。 但是摩里安雅就没有那么幸运,她虽然天赋过人,但却也受不住黑行术的反噬,她放弃这个非常霸道的星术,修习占卜术和星轨,也算是条非常心思独到的出路,占星术是项非常难的术法,即便是司命官以上的巫族,都鲜有两者统共出色的祭司,摩里氏的巫女一直都没有让人失望! “我以前还取笑她,笨鸟要先飞,欲速则不达!她说,那我就慢慢的飞,只要不掉下来!她确实是很有耐心的在星轨祭司的教导下,学得非常快,也学以致用发挥的很好!很快,五百年后就一路从小星官、司命官,荣升到三等神官!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她一定不会停下来。我本以为,若是没有沙莎祭司或者黎儿,安雅会是笛牟祭司最大的竞争对手,她的天赋和心思巧妙,总会给人一种吃惊的表现!” 文珠祭司的手在酒碗中沾湿,在酒桌上,一笔一划,划出了她的名讳:摩里安雅! “或许这世上,聪敏的人,都有致命的缺陷,她就是太着急,才会摔得粉身碎骨!” 羿天神思半晌,点头说:“这样聪慧的女子,确实令人不胜唏嘘!” 她过去没有让人失望,她说她想要做一个很出色的巫女,她做到了。那个骄傲自信的少女,脱落成一个娇媚的女子,全心全意去追求她想要的荣华富贵,在文珠祭司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她不赞同她的方式,她敢爱敢恨的个性,让她跑得太着急! 第230章 我一个人,很孤单 如果连妒忌都不能公开,是不是委屈,也不能张扬? 凤翎王冷落她的日子,三个月来,昭河殿连一星半字都没有传来。 凤仪殿的花依旧是常开不败,绚烂的花期四季常开常新。 殿中那位九天玄女一如既往的跳出一曲静默、令人拍案叫绝的舞蹈,一袭雪白的舞衣翻飞,美得闭月羞花,一支舞蹈,没有曲乐的配合,也能让人如痴如醉。 足尖轻点,每一次踏足都是令人目眩的旋转,旋身的每个回眸,水灵的眸子清灵动人,舞艺卓越。 绾绾端着手中的托盘,奉着一壶花茶,等待王妃倦时歇息就可以喝上一杯清甜的茶水。 婉儿手中纸扇一下一下地煽动,微微的风向着陵姬的方向,腊月寒冬,主子却总是光着脚裸在冰冷的地上练舞,看着叫人心疼,却又拗不过她的性子,她一动起身子,总也是要舞到一身的汗湿才肯罢休,她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给她扇着,虽然只是微弱的风气,但是夹着寒冬的气候,也算有几分的凉意。 “娘娘日日都这么勤快的练新舞,是要为君上献舞吗?” 婉儿轻嗯一声,望着自家主子的眼神中多几分的惆怅。绾绾侧头望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婉儿这几日总是这样凝望着王妃,她又不敢多嘴。 飞火流星! 飞火流星! 是飞火流星! 天啊! 水迷宫的宫娥星官抱头鼠窜,完全不敢想像流星掉下来是什么后果。这种事情在水迷宫数千年来都没有发生过,他们都以为那东西肯定冲不破结界,可是它来势凶猛,竟然眼睁睁的看着结界被一层层穿透而没有阻滞! 风的离开,仿佛一切早已注定,这一幕就像是梦境一般,璀璨而残忍!真实的在眼前发生了! 风的身体开始慢慢变透,变淡,摩里黎月的双手抓不住他漂浮的身体,当她强用神力将他的元神镇住,却发现反而由于反噬伤了他,吓得她手足无措,只能立马收了神力,急的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终于找到了风,他却要离开了! 风,你不要死!你不能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等了你这么久,你等了我这么久,我们才刚重逢,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不要哭,傻丫头,我迟早都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流星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能再等到你的转世,见你这一面,已经是凤翎王对我的恩典了,我很开心!” “傻丫头,别恨他,他一直那么宠爱你,有些事情,他只是不敢强迫你,别记恨他。” 摩里黎月害怕的扑空抓住他的影子,可是什么也没有抓住,她怕极了:“可是你要离开我了,我再也没有办法看见你了!” 风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纯真,那笑容干净,眼神清澈,就如初见时的美好,望着她的时候,不带一点尘埃和杂质:“没关系,你只要抬头,就可以看到这么多星星,说不定你会找到我!我不会死得干净,会随着流星群一直在宇宙里飞行的!” “风,你不能留在这里吗?我一个人,很孤单……” “怎么会一个人呢,你总是不肯回头看看,在你的背后一定有一双眼睛,时刻关注着你,你爱他,就不要害怕面对他也爱你的事实,勇敢一点!” 他用力抱紧黎月,还有,忘掉我吧,流星是不属于这世界的,若我从来没有来过,有多好! “不!我很庆幸有一颗莽撞的星星撞进水迷宫,你点亮了我的夜空!” “我真的该走了,我的父兄即将要穿越到这里,我得赶上他们。” “你再也不会回来,是吗?” “我真的不知道还会不会穿越到这里,因为我们的旅游,很长很长,可能比神的寿命还漫长,可是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下一个地点是哪里。” “风,我舍不得你!” “月亮的眼泪都像是妖精的泉水一样闪亮,你的光芒,一定也会指引我找到我的父兄!我与他们团聚,你应该替我高兴!” “风,你会忘记我吗?” “我怎么能忘记这样美丽的月亮!” “风,你真的是风吗?只是偶然来过这里,然后消失不见!” “是的啊!我是颗流星而已!” 黎月征住……我,你可不能忘了我! 月亮不要难过,我不忘!永远不忘! 第231章 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风离开的仿若从未来过这里,连一点点的气息都没有,她抓不住一颗流星的消逝。 殿中的星光渐渐散去,殿中的光线微弱,凤翎王立身在她榻前,凝视她的睡颜,黎儿,一人之下的荣耀,只属于你! 床上的一个紫衣女子一阵哆嗦,自噩梦中惊醒,惊惶的看着榻前的男子。 他俯身,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额头,声色清冷:“你那般的在意他,那我呢?黎儿,我的位置是哪里?” 黎月微微一笑,温柔的展开笑颜,眼中含着雾气:“你是——凤翎王!” 修长的手指慢慢抚上那张俊俏的笑脸,在她心底,凤翎王就像天地一样宽广而高大,是不容亵渎的天神!她,怎敢妄自亲近!她怎敢、贪恋凤翎王的依恋! 可,在她面前的男子,除去他的光华和名号,他只是那个她深深迷恋的男人! 凤翎王转身,凝视她一眼,走到殿门前,终究还是转身看向她:“本王在你心里,只是这几个字吗?” 不! 她摇摇头,光着脚丫落地,匆匆几步走到他跟前,手臂环上他的腰杆,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吻,凤翎王,是我心上至高无上的神明! 他的心潮澎湃,用力紧紧拥抱面前这个令他神魂颠倒的女人,搜遍沧海大地,再也不会有另一个女人可以令他如此执迷不悔,她就是毒药,他也要含着毒药;除非羽化,否则决不再有人能阻止他停止对黎儿的痴迷。 “你终于,敢对我说这样的话了!” “是的,在这一刻,只属于我们的,我想告诉你,再不告诉你,我一定会恨自己的!即使神摒弃了我,我也不再害怕,有你在,我都不怕!” 他欣慰的笑了,回抱住她:“是的,有我在,我是你的神!” 黎月用力的抱紧他,贴着他的胸口,柔声说:“凤翎,你知道吗?你像个孩子一样的时候,我更加喜欢你!那样子,好像我们就平等了!” “傻丫头!” “嗯!” “黎儿,不许离开我!” “不会的!即便是死了,我也要守着水迷宫,成为水迷宫顶的圣光,永远照拂水迷宫昏暗的星空。”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抬起她的头,“黎儿,你记住,不许离开我!” 黎月愣了一下,心里感动着,用力点点头,望进凤翎王深邃的眼瞳里,无尽的温柔,像水迷宫一样深沉的海蓝色眼瞳,那是他此刻所无法言语的深情。“王,凤冠太重了,臣,薄弱风摇,承受不起凤冠的重量。” “摩里黎月,本王可以许你凤冠许你东宫,自然也能保得住你摩里氏一族的安危!” “但是王,上有天族下有魔族,臣深知无一神,一仙、能阻挡您!但是他们可以随时要挟我的族人来要挟我,令我危害您!凤翎王贵为天地之子,您是四海的神,是水迷宫的神,怎能有我这样一个脆弱的弱点!” “即便让全天下知道你就是本王身上的一片逆鳞,又如何!我看四海谁敢碰你一根头发!” 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不,我不愿!!!”摩里黎月私心的想要他长长久久做一个无情无欲的神只更好,哪怕千万年的孤独,他一人无挂碍,至少没有人能伤他,负他,或是怜他,他一个人没有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可是如果为了自己付出未知的代价,实在是罪过! 第232章 会令他的谋局生变 水镜里的场面看在黎月眼里,看得黎月心都提到嗓子眼,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战场和斗争,而这个万年无硝烟的水迷宫,却因为一颗流星,拉开了战役的序幕! 不! 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她要怎么去面对千千万万的两岸百姓!那些无辜的人! 还有战场上牺牲的将士! 血腥! 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她是罪人! 此次天君竟然如此不顾凤翎王的情面,先向水迷宫下了战书,凤翎王二话不说就接收了战书,点兵点将的神速,令侍奉君侧多年的黎月都傻眼了,这样快的速度,难道凤翎王一直都在等待着战争的到来而早有预备吗? 他穿盔甲的模样虽然英武,她也知道他的勇猛善战,可是她更怕他会做出比专宠一个巫族之子还更不计后果的事情!光是看到天君这十万神兵,她就算再蠢也知道天兵团讨伐的终极目标不是凤翎王,而是窝藏流族异党的她! “大人,王嘱咐过,他不在的时候,请您呆在碧云殿!” 黎月冷冷盯着面前的下属:“你敢挡住本座!” 司命官跪下来:“请大人不要为难属下!” 门口,一众的侍卫拦住她的去路,围成了水泄不通的‘肉墙’:“神官大人,没有君上的谕令,谁也不能放你出去!” “放肆!认不出我额上的法印吗?水迷宫除了凤翎王,谁敢阻拦本座!任何人对本座不敬就是对君上的不敬,速速给我让开!” “大人可以处置我们,但是我们不能违抗凤翎王的君令!” “你们!” “水迷宫除了凤翎王,的确没有人敢拦住神官大人,可是你去了阵前,让王分心,是你所愿么?” 那个声音自门外传来,一身玄色的锦服,临风而立的男子,正是她久违了的师兄! 黎月看向他,再低头看看抱着自己大腿的司命官,他说得对,自己的确不应该让凤翎王分心,可是她不是这么容易被说服的人。 “我知道让你留在宫里,你心里很难受,但是比起让王分心,你会更难受吧!” 司命官终于松手,看着皇叶大人的双眼都充满了崇拜,心里感激的想:救兵到了啊! 黎月咬牙切齿:“还不放手!” 司命官松手。 黎月作势就要冲出殿外。 皇叶一个箭步挡在黎月拔腿就要往外的步子,朗声道:“黎儿,如果你以为去了阵前可以阻拦在外的那些将士,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他说的都对,可是,黎月并不愿意听从他的劝告,幻出自己的守灵——路卡菲,她的元素力量,可以攻破凤翎王的结界! “黎儿!你这样破坏王的计划,只会令他的谋局生变!” 黎儿! 摩里黎月急切地回过身,看他一眼,结界已经被打破,她现在要去找凤翎王,那些拦住她的侍卫,严阵以待,却又担心妄动会伤及白银祭司,甚是为难。 皇叶严肃地地挡在她面前,还好有皇叶挡在他们面前:“他是长生天的儿子,是天地之子,你只是一个凡人,黎儿,你若是真的心疼他为你至此,请你放手吧!” “让开!” “我不会让的!你去了军前,只会扰乱君上的注意力,他会为了你,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总是拦着我!为什么你们就这么不待见我和凤翎在一起,我守护冥海两百年,你们可曾真心的怜惜我?” 为什么? “你睁开眼睛看看,张开耳朵听听,听到冥海之上的那些擂鼓声吗?天君点兵十万,驻扎在河畔冀北,他为何陈兵五年竟然都没有一分的轻举妄动,连叫阵都不曾。 可是昨日飞火流星越过了雷池,他们冲破结界,带走了那个孩子!天君要清理异党,势必要踏过冀北,趟过河畔,逼我冥海交出异党!黎儿,你清醒一点,你真的以为天君这是在向我们示威吗?他等这个机会问罪君上已经等了很久,他要让君上对保护你付出代价!” 黎月怒了,推了他一把:“滚开!” 司命官抱住她的腿:“大人!” “再不让路,本座就不客气了!” “大人,求您了,别去好不好?如果让王发现我们没有拦住你,王一定会生气的!” 第233章 杀戮,本来就充满了残忍和别离 “皇叶,你能恢复人形我真的很开心,可是水迷宫发生这么多灾难,我难辞其咎,你不要阻拦我!” “我赶在大战在即的前一刻赶回来,就是为了回来帮凤翎王,我是他的御驾,君上出征,我怎能不回来!可是黎儿,若你要让他安心迎战,就应该让他无后顾之忧的应敌!” 摩里黎月的拳头紧紧的握住,她的银发飞舞,“无论如何,我很高兴你能赶回来,皇叶!可是这场战役要毁灭多少家园,要让多少人陪葬!” “杀戮,本来就充满了残忍和别离,天魔大战,已经蓄势待发,箭在弦上!”皇叶死死地抓住她的胳膊,力道更重:“摩里黎月,你身负重责,我以凤翎王近身侍卫之名……” “让她去!” 司命官和黎月回头看向来者,众人也纷纷看向来者。 羿天俊挺的身姿,矗立在碧云殿的殿门口,望向殿内的这里,神色清冷,那模样,仿若某个人,像极了那个人,王者风范,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摩里黎月笑了:“你来了!” 皇叶却不肯让,拉住摩里黎月的胳膊不放,斥责道:“你本只是一个巫女,是你与君上的缘份才有了如今的造化,可是黎儿,这一次你再扰凤翎王的话,谁能知道他会不会坠入万劫不复?遏制十恶之灵已经耗尽了君上半生修为,他救了你多少回,你可知道,若不是为你,君上剩下那一半修为都够与天君斗上一斗! 流族异党是天君的眼中刺,十恶之灵是幽冥司的雷,这两笔账,都算在了君上他老人家身上,他此次一役,分明是灭顶之劫,却还要护着你安好!可你为他做过什么?黎儿,你身负守护冥海之责,却为冥海招致大祸,你又以何颜面来面对水迷宫十万子民和你的族人!” 摩里黎月的手指紧紧握成了拳头。 摩里黎月心头酸涩,她拯救了一颗流星,藏了一颗星星,却演变成了一场空前的灾难。 “你说的对,皇叶,我的确没有颜面再面对那些为我受苦的人!”摩里黎月从他的束缚中解脱,额上的法印忽然大肆的绽放出妖异的光芒。 摩里黎月就像在火中诞生的妖精,那妖艳的鸢尾花,像活了一样,迸发出令人睁不开眼的红光。 皇叶生生被逼退了三步,“黎儿!你!” 侍卫被一股妖异的神力震慑,忽然都被震飞出去,你退我倒的跌退在地。 看到一地跌倒的侍卫,羿天愕然地睁大了眼,“你的头发……” 摩里黎月的一头银发飞舞,只这一瞬的灵力爆发,她的长发变得更长更透了,侧过头望向羿天,朝他颔首:“羿天,我知道我没有后路可退,请你在我走以后,照顾那个孤独的神!” 看到摩里黎月挣脱了束缚离去的背影,皇叶作势追出了大殿。 羿天对他使了绊子,将他拖住了。 “你给我撒手!” 羿天挡在他面前:“皇叶,生死有命,王的谋局,是劫数还是变数,你我,不到最后一刻,又如何知晓?让她去!” “你混蛋!你看不见她那额上的法印在消散吗!” “看到了!”羿天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望向黎月离去的方向:“法印的力量变弱了,黎儿,很快要苏醒了!” “这件事情,王肯定也会感应到!你竟然纵容她一再的任性,羿天,我有时候真的看不懂,你到底是站在谁那边!” 羿天松开对他的阻挠,“我是站凤翎王,可是,皇叶……你呢?” 皇叶愕然地回头狠狠瞪他:“你再说一遍!” 第234章 你没有失去过最心爱之物 “我能重生,全拜凤翎王所给,此生,羿天别无他想,只想长伴他老人家膝下。” 皇叶动容的一滞:“你的事情,我都知道,黎儿当日救你一命,君上渡你谋了仙身,他二人之恩,你会倾其所有,去报答!” “是,所以我站凤翎王,你呢?”羿天平静地一字一句问他:“你以为,你早已恢复了人形的事情,王、不知道吗?皇叶,王依然信任你,他为你永远留住一个御驾之席,只是、你如今又是谁的人?” 皇叶愣了一下,眉头忽然皱在一起:“原来王一直在提防真祖!他知道,真祖即便离开,心中仍是对此地的牵念,不会就此罢手!” “你此次回来得如此凑巧,难道王就算不出来吗?” 皇叶遥遥瞟向黎月远去的方向,愤然地推开他:“羿天,我以前果然真的小看你了!你果然也如真祖所说,随侍在他老人家身侧,寸步不离,时刻为他分忧!” “谬赞!”羿天微微扯出一个凉凉的笑意:“怕只怕,过了今日,你我,便如同白马过隙,那位是否还如从前,屹立在昭和大殿之上,睥睨芸芸众生,轻易,不踏出宫门半步!” 空谷的风声呼啸,一阵一阵的大风席卷而过。 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尊,立身在崖边,风,从他头顶盘旋、呼啸而过,扬起了他一裘火红色的广袖,英姿勃发;但是他削骨般的冷峻却令人生畏,连一向聚集在空谷游玩戏耍的精灵,都纷纷散自各处去了。 回过神,那个白衣胜雪的小女子已经走至她面前,忽然在他面前跪下,银发垂至胸前,垂至地上,连系在脑后的青丝带也松开了些许,这空谷的大风,也将她的半边发丝都吹得凌乱。 他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指点在她的额前,他心里深知,他抵制十恶之灵时散了半身修为的时候,封印在她身体的法印自然也弱了,他卷起袖子上的一片深色褶皱,隐去了沾染的血色。 “黎儿,本王责令过不许你踏出宫门半步,你是、要让守门的人全部为你受刑?” 他总是这般,用旁人来牵制自己。 可是往后,他再也牵制不了自己了。 再也,不会了。 “你知道吗?” 他将她拉起来,“嗯?” “天君三万天兵围困河畔巫族,你将我困在碧云殿寸步不出,是怕我听见了这个消息!可是凤翎,我知道睿智如你,冷漠如你,我是知晓那三千的性命,你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 似是默认了她言语中的指责,凤翎王一时默然。 “可我做不到,凤翎!他们都是我的族人,是我的亲人。” “天君老儿不过是虚张声势!” “你还想骗我!洛家以西的三个分支小部族,尽数殒了,一千巫族折兵两万抵死挣扎,可你凤翎王呢,他们是你的子民,他们需要你啊?你一步都不肯退让,对不对!” 他的海蓝色眼瞳中底色含有危险的光芒:“谁告诉你这些的!” “凤翎,是不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失去过亲人,你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失去最心爱之物,你不知道那撕心裂肺的疼?”她心寒的闭上眼,”宁要天下人负我,不让我负天下人!” 第235章 以身谢罪,可以解脱了吧 “你要干什么!” “你站住!” “过来,黎儿!” “你告诉我,风,是不是你杀了他?” “过来,我会告诉你他的秘密!” “我六姐,苍释、流星,亦或雎羽上神,陵姬,这些人,有哪一个,你曾放在心上?” 他向前伸出手,可是黎月却更加后退了三步。 “凤翎,你不要再上前一步。我知道你已经散了半生修为补了十恶之灵的封印,此刻你纵然抓住了我,也封印不住我!看到我这头及腰的银发了吗?你的法印变弱了,我的灵力滋养了我的每一滴血液,你抓不住我了。” 凤翎王倒抽一口冷气:“你果然,是醒了!” 她的身后,就是万丈深渊,美如仙境的空谷,是这水迷宫充满神秘的灵气汇聚圣地,可是,在它的深渊处,却也是令人害怕的阿鼻道地狱的入口,是链接了地狱黑洞的深渊。 她笑的有些凄婉,可是心里真的好痛,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敲打她,鞭策着她的痛觉,她觉得心脏的这个地方一念成空,她仿佛看到要死去的自己,她长开双臂,闭上眼睛的一瞬间身体向后一仰。 身体直直的往下坠落,她知道这里跳下去,她便从此和凤翎王再毫无瓜葛了,他曾经是自己心上无与伦比的神明,可是她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位神,如今她以身谢罪,可以解脱了吧? 往下的地方就是冥界的阿鼻道,不管是法力多么强大的远古神,纵然是至尊摩珂阿修罗,也是选择了这最残酷的一条堕入轮回的无间地狱,她要离开他了,凤翎,我从来不怨恨你自私的将我留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深海,可是我非常的难过,你竟然不信我只爱你一人,那个孩子多么好,他只是一颗迷路的星星,你却残忍地扼杀他的活路!再见吧,我们再也不要见,我相信,时间能够让一切都平复,四海的神仙,也不会再用那些可笑的责备,来谴责对我的宠溺! 我无法再看见,水迷宫、巫族,任何人因为你对我的宠爱,而受到伤害,死伤遍野,战争的最后,受伤的都是无辜的人!他们又会有谁,来替他们难过,为他们补偿! 多情总余空遗恨。 凤翎王,你护我的两百年,黎儿还给你了! 一期一会,我们从此永不再相会! 凤翎,我恨你,你也不喜欢我,我不欠你的了,不要来寻我。 凤翎,你有过我,不要觉得孤寂,我想带着你的宠爱离开这个世界,是我也一样的怜爱你,你曾是无情无欲的神尊,不该为我落得这样的境地。 阿鼻道地狱,神跳下去都无可奈何。 黎儿!!! 天地间瞬间安静了,那一裘白衣胜雪的俏丽影子,只剩下一双萋萋的银眸,她的浅笑,那一双绝决的眼,她说,我不欠你的了,不要来寻我! “君上!!!” 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将将拉住了一跃便要跳下万丈深渊的凤翎王,将他紧紧的抱住拖上来。 “君上,阿鼻道地狱是神都无可奈何的轮回道!” “谁准你拉住我的!” “君上,岸上擂鼓声隆隆作响,您当真听不见吗!” 第236章 天地众神无数,本王只要黎儿 凤翎王推开他的束缚,急切地奔到崖边,云雾缭绕的层层叠嶂,深不见底的深渊,哪里还寻得到那一抹倩影! 他恨得咬牙切齿:“苍—迦!谁允许你拦住我的!” “君上,魔界如今尚还需要您的坐镇,您若是也跟随白银祭司遁世,十恶之灵若是趁机逃出,后果不堪设想!” “那又如何!天地众神无数,本王只要黎儿!” 凤翎王狂怒地狠狠目瞪这个自作主张阻挠自己追随黎月而去的男人,一腔的怒火膨胀。 男子虔敬地朝着他跪下来,沉声道:“君上,她身上有您的法印护体,断然不会飞灰湮灭,何况我刚刚瞧见她周身笼罩的那层莫名的圣光,且我拉君上上来时,正是那股忽然大盛的力量护着君上与我安然返回崖边!”苍迦伸开自己的手掌向上给他看,呈上了他适才用羽翼囊住的那只小妖精:“摩里黎月的护灵使劲浑身解数保护着她,她定然,能护得了自己安然!” 凤翎王一瞬间想到了什么,才忽然领悟,苍迦说的正是,黎儿体内的魂气苏醒,她一定不会死的!路卡菲为了自己的主人而使尽了自己的灵气,已经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他若想找回黎儿,只要将路卡菲的灵元养好,待她恢复元气进化之时,她就能凭着与主人的联结,找到黎月的去处! 他只要找到她的去处,一定可以将她找回来! “好!只要她身上有我的法印,不管多少世,本王一定会找到她!且就先去收拾,那些迫不及待要血祭天问剑的蠢货!” 他转身,一件红袍被狂风撕扯成碎片,一件战神盔甲眨眼就牢牢地穿戴整齐,那是跟随他征战四海的战衣,曾经染红了大地,血洗了蛮荒之地,戾气忽然掩住了冥海的天地,方寸须臾之间,皆是黑压压的沉闷。 “黎儿以身殉职,天君老儿,我凤翎王,今日就要让你以牙还牙!” 一股强劲的灵气从海中破浪而出,破风迎立在浪头。一只火麒麟咆哮着冲出浪头,一声长啸,气盖云天,雷霆电闪。 它的身后,是一裘火红色的神尊,红衣肆意飞扬,一对深邃的海蓝色眼瞳,充满了戾气。 “魔焰军何在!” 魔焰军整装神速,以苍迦为首领的军队已经候在原地蓄势待发多时,浩浩荡荡的银盔铁骑,凌驾在浪头之上,河岸上更是神速的聚集了水迷宫的魔兵,数万魔兵戎装整齐,只待得那位神尊的一声令下:“在!” 一场天魔大战,蓄势待发! 那个怒发冲冠的神尊终于发怒了,长生天的无根水忽然向捅破了一个窟窿一样的涌入了冥海,冥水倒灌,冲毁了河畔的堤坝、涌道。 与天界的战役的号角已经吹响,传遍了整片冥海的方圆百里,鼓声大作,将士的吼声如雷,仿佛要湮灭了整个世界! “天君老儿,你敢越过河畔,杀我巫族子民,毁我河畔民居良田,今日,更以巫族要挟本王的祭司,以身殉职!这两笔账,我要让你,一个不留的还回来!” 他缓缓的举起自己的手掌,一柄神兵,赫然在手,那三步见血封喉的天问剑,已经出鞘,泛着幽幽的蓝光,似乎已经等待不及要舔舐鲜血的味道。 “众将听令,天君老儿的十万天兵,杀一百者晋三等,杀一千者晋爵,取下先锋首级,承世爵,赏金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魔兵领将的右先锋队是武将擎奇,只见他驱策自己的坐骑路虎,路虎的身躯高大,虎头虎脑,獠牙森森的对着天族的天兵咆哮一声:“魔族的将士们,今天,我们就用这些毁我子民家园,杀我族人的天兵,用他们的人头祭奠死去的亡灵,让他们跨不过幽冥司的黄泉路!杀!” 顿时群情激昂,人声鼎沸。 第237章 以何应对万变之劫,众生劫 “杀!!!” “杀!!!” “杀!!!” 由青龙护法带队的左先锋队已经向天君的天兵团挑了第一枪,将士以枪法见长的神将中,青龙护法的青冥枪法号称天上地下仅二郎神君与其不相上下,可想青冥枪法的厉害,此刻他先叫阵,自然是会将神兵团的先锋挑下马示威! 对方的先锋队并未有青龙护法这般好枪法,跌下马甲,肩头还生生挨了青龙护法一枪,血流如注,染红了他的银盔甲! 神兵团的先锋队往后撤到后方疗伤,换了另一主帅! “杀——!” 先锋告捷,将士都受到了鼓舞,呼喝声更大,战鼓擂动! 场上厮杀的双方,先锋先败,但是天兵团换了领将,又卷土重来;左、右先锋杀得正是眼红的时候;而魔焰军在等待一个讯号,等待一个,一举包围天兵团的机会,伺机而起,突袭天兵团;那个讯号,就是天问剑染上第一滴血的时候。 这场激烈大战轰轰烈烈的火拼三天三夜,两军水火交融,更是奇兵制宜,天兵神将,万物幻变。 俺吧哩叭啦哄! 一个金钟罩忽然从西边方向飞来;一声声的梵语传来,从远处而来,可是那个声音却来的很快,好像一下子就传到了耳边,而且越来越清楚。 金钟罩闪着金色的圣光,从天而降,轰隆一声就将河畔冀北与冀南的交界处罩住,哐当!威慑地将场上的天兵天将、魔兵,魔焰军震得四分五裂的乱了阵型,震得人耳鸣欲裂,一瞬间地动山摇,站都站不稳。 一朵金莲拖着一位佛陀,自西方紧随那一句句越来越近的喃喃梵语,显形了以为西地来的佛陀。 苏悉地佛陀! 佛陀轻易不出西地,数十万年来,也仅就在妖精祭典上,众人见过他的佛相,已是非常难得稀罕。 此刻两军交战,苏悉地佛陀却亲自现身。 火麒麟变回了人形,一脸的从容,侧身让出了一条路给凤翎王,“君上,这!” 天君屹立在天兵之上:“佛陀,今日是我们两军交战,你请出金钟罩阻搁战事,是何用意!” 苏悉地佛陀神色安详,不见他开口,声音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天君胸怀四海,怎会不解本座之意!” “两军交战,佛陀这是非要阻拦的意思?佛陀潜心修行,何时,却要管起之事!” “天象千变,若是今日,二位为一时之气大伤元气,天魔两界更是两败俱伤,又以何应对万变之劫,众生劫!” 天君老儿似有动容,只是碍于面子,他怎能先为退让,岂不是很没面子。 苏悉地佛陀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朝向了凤翎王的一方。 凤翎王却不买账:“呵!四海,是天君的四海!我只是冥海的王,我要替冥海的子民讨回公道,今日就用他们的人头来祭典冥海的亡灵!” 天君老儿的胡须气鼓鼓地鼓动两下。 苏悉地佛陀口中一句梵语噤声,“凤翎王,天下苍生为重,免造杀孽,或许,还能了续一段缘,修缘得仁!” 凤翎王看向对岸的那损兵折将的兵团,似乎在用挑衅的眼神质问。 “冥海安平,八荒众神朝服,四海安平,六界常宁;本座再赠你一物,就以此换得凤翎王心中所求,以抚未亡人之灵!” 凤翎王眉心皱着,却在看见苏悉地佛陀传来的一个物件,眉毛轻挑,心下立时也就定了几分:苏悉地佛陀都将金钟罩请出山了,这场天魔大战,算是画上句号,结束了。 “要本王退兵,可以!以冥海冀北分界,他天君老儿,从此不得踏过冀北半步,若是逾越半步,视若自毁今日之约,为凤翎王,必伐之!” 凤翎王先退让,天君老儿挣了面子,当然要顺着台阶下:“好!既然苏悉地佛陀亲身为四海出一分力,本座也就此罢手,从此不再踏足魔界半步!” 凤翎王小心的收起那个物件揣到袖中,冷声道:“苍迦。” “是,君上!”苍迦随即也领悟凤翎王的意思:“全军听令,鸣鼓收兵!” 又是一阵收兵的退阵鼓声,鼓声雷动,两军皆命大军后退三十丈;大军莽莽,云起云涌,是飙风席卷过后的晴空,本来充斥着戾气的天地,一个转身,好似又忽然雨过天晴。 凤翎王遥遥睨着那个凌驾在云端、高高在上的天君老儿:“今日,就算你的天兵捡回一条命了!” “老凤凰,咱俩今天没有打过瘾,等来日,本君也一定要让你服输!” “哼!本王,怕你的残兵不够填饱我们魔兵的肚子!” “下一次练兵,咱们就换个道场,换一个,没有任何人打扰的道场!” “那你就要先练练兵再来挑衅本王了!” 凤翎王和天君的视线在空中相触碰,可是两人你我互不相让的气势,都心照不宣:走着瞧! 苏悉地佛陀的法相尊严,靡靡之音传响在天地之间,口中喃喃梵语。 苏悉地佛陀施法在金钟罩上之后,便径自乘着他的莲座自西而去。 “从此以后,金钟罩便常守两界长宁,若是钟响,便是神佛之约已毁,望二位不负众生!” 苍迦幻出了真身,吞吐了熊熊的大火,一瞬间就将冀北烧出了一条分界线,火舌所到之处,立时就被净妖莲华的火焰燃烧成灰,寸草不生。 从此以后,河畔冀北就是天族与魔族的分界线,若是天君老儿踏过,便是自毁盟约,便是失信于神佛! 第238章 结束了宿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大军退回水迷宫,魔焰军息鼓隐匿回军中,其余人等皆是退回各处。 凤翎王的身影一转瞬就从战场扬长而去,天问剑的幽幽蓝光在领空中划出一道常常的弧线,随即也拖着尾巴消失不见。 苍迦遥遥的望一眼河岸两畔数不清的战争牺牲品,尸体遍野。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皆已是壮烈殉职,为这一场大战,铺就了天宫与魔界的一道分界线,这条分界线,将数万年前,凤翎王与他分道扬镳的沟壑,冷漠的无尽绵长了凤翎王与天族的距离,越来,越远。 苍迦似乎明白了一件事情,君上从容地迎接着这场大战,宁愿与天君决裂也寸步不让,是真的下了决心要让天君从此,与魔界背道而驰,自此天族、魔族互不干涉,两不相欠;天君也休想再指手画脚! 君上,你这么决绝与他撕裂牵扯,是为了成全谁? 苍迦幻出自己的真身,张嘴吞吐着一团团火焰,燃烧战场上那些英魂消散的躯体,吞食天地的怨灵,清理战场。 他的净妖莲华,是能够焚烧世间物的业火;这世间之物,在他眼中皆是虚无,死生于他,不过是归于混沌的最终归宿,就像结束了宿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化于虚无。 天地间,我只在乎过那个孩子的回眸。他这一生太荒凉,只有在从泽地抱出那个孩童时,心上唯一的触动,是他此生注定流浪的生涯画上了一个休止符,他知道,自己能成为他的依靠;那么,就做他的依靠。 只是可惜,苍释,我的傻弟弟,你应该去追逐你的人生,忘了夜多漫长,忘了这漫长的荒凉,去寻你的活法。 火麒麟的眼中,一片的火海,无数的尸体在焚烧的灰烬中,最终都消失殆尽。 君上,我想你,亦或是一样的;才会不惜一切代价,耗尽半生修为要去压制十恶之灵的凤翎王,是我心上的神尊,是四海的神尊!可我看到了你迎接这场大战的决绝,眼中那股千万年来,都不曾有过的愤怒,是活过来的神尊! 在他牢牢拉住了凤翎王往下坠的胳膊时,他看见君上眼中一瞬的绝望,那是一位远古神,不该有的!他很心疼,那种绝望,他在看见无间地狱里抱紧苍释的时候,亲身体验过! 回到昭河大殿,苍迦终是没有忍住心中的疑问,问道:“君上,两军交战厮杀,苍迦不解,您因何停战?”这是他替魔焰军,替魔兵,替死去的亡灵中问,两军交战,死伤无数。朝臣劝阻无数,冒死谏言更是不在话下;君上却被苏悉地佛陀三言两语的劝阻,就鸣鼓收兵了! 昭河殿内觐见的仅有几个凤翎王的近臣,其他列位朝臣也都非常困惑! 但是凤翎王端坐在玉座上,始终只是默然地盯着手中那个物件。 苍迦认得,是苏悉地佛陀作为交换,赠予君上之物;只是不知道为何,君上一看见此物,就同意了两军停战!但是年纪如苍迦这样的上古神兽,也不晓得,那是何物;为何君上对这个物件如此的在意,苏悉地佛陀拿出它的时候,君上就同意了。 他追随君上很久,从未见过凤翎王这样一言九诺的神尊会轻易妥协。君上是心远天外的神尊,平常事在他眼中,死生不过是归于自然,身归混沌,再自然不过的平常事,自然事!他甚少有需要求人的机会,别说他去求人,他根本都连自己需要什么,也不大有这样的机会,更别说去求人。固,得凤翎王一诺,是何等的不易之事。 苏悉地佛陀,是位很有意思的佛陀。 第239章 一叶障目 苍迦感到震惊,从未见过这样的凤翎王,天地之造劫,四时之错乱都从未惊惧的凤翎王,竟然为了一个凡尘巫女,不惜纵身跳下了阿鼻道地狱,想要追随白银祭司遁世而去! 他追随君上千万年,这样人味的凤翎王,他以为自己有生之年都不会看到! 原来英雄难抵的柔情,都是一样! 从前的白泽祭司是这样,他的苍释是这样,如今连这位被四海的神仙调侃为无情无欲的远古神都是如此,难逃情关! 那个小丫头,到底有什么好?她到底是什么,竟然引得君上甘愿坠入凡尘! 苍迦一瞬间的心头涌上了莫名的烦躁,总有种以前那位很远很远的神,忽然比以前更远更远,好像随时,就会不见。 君上,你是四海的君上,是万物的君上,不需要太多的人烟气息,这世间有什么能遮住你的眼,让你蒙了尘! 他幽幽的长叹一声,一叶障目! 白银祭司坠入阿鼻道地狱,芳魂不再!大祭司魂断幽谷的讣告从昭河殿传遍了水迷宫、整个冥海!连十殿魔君都觉得不可置信的特地派了使者入宫觐见求证消息的真实。 这个噩耗传到了碧云殿,如五雷轰顶的打击了碧云殿的一众宫娥宫仆,花园掌事的豆蔻更是激动得昏厥不省人事。 但是消息从昭河殿传出,是榈木星爷亲自传了讣告,这样震惊的消息,又怎敢是假传君令! 碧云殿冷清的只有风声吹过的呼呼声,只有海棠树的秃枝在晃动,昭示着它的主人离去的萋萋,寂寥凋零。 云霓和雨桑相拥在一起,蹲在那一树树的秃枝树下,哀戚的嚎啕大哭,哭成了泪人儿! 云栖也长开手臂和她们相拥而泣,“主子就这么去了,如今这碧云殿,更是冷清得不像话!她竟然如此的狠心!” 雨桑平日也是最喜欢粘腻着主子各种欢脱的小丫头,如今主子就这样一去不回头,从此这碧云殿就像被抛弃的孤儿一般,主人已经不在了,这个死讯来得太突然,她们要如何承受这样的消息,碧云殿没有了它的主人,要如何承受这今后的孤寂! “君上明明是很厉害的神尊,为何没有拦得住她!我不信,云栖,我不信!主子她,她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信!” 云栖用力的拥抱住她们,泪水哗啦啦断线般的滑落,心头梗塞的心痛,难受得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安抚其他人,只得无声的用更用力的拥抱住这些互相依靠的姊妹,“主子成全了这场战役的和平,我们、我们……我!”她已经不知该如何安慰别人,这样蹩脚的语言苍白无力,就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不!不会的,不会的!云栖,他们在骗人对不对!咱们主子那么活泼的一个性子,她怎么会……怎么可能会活生生的跳入阿鼻道地狱去!我们要怎么办!云栖,我们再也见不到主子吗?” 云霓止不住的哭得更凶! 云栖哽咽着泪水,默默的摸摸她的头。 第240章 就算是自欺欺人,我也愿意等 榈木星爷也是惋惜地摇头哀叹一声,招呼着宫仆将场子清退与碧云殿无关的人,“凤翎王的谕令,以后这司所就由着云栖掌事,从前的住行起居,日日常新,每日都要打扫,所有的陈列摆设不许有变,若是哪个偷懒,宫规处罚!” 雨桑愤懑地用袖子撸一把鼻涕,“人都不在了,还留着这些做什么,君上明明都晓得,主子不在了!还令我们每日打扫着这空荡荡的碧云殿,他以为这样摆出一个自欺欺人的假象,他当真心里就不难过吗?” 榈木星爷眉头一皱,“放肆!凤翎王贵为天地之子,死生不过是自然事,他给黎儿留了这样一个缅怀的场所,已经是恩典!你这小婢好不识相,是想吃板子吗?” 云栖见雨桑还要回嘴,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 雨桑吃痛的“哎呀”一声! 云栖止住了泪水,掩着红通通的鼻子,抽噎两下鼻子,软声道:“星爷恕罪!星爷千万莫要生气,这丫头平时被主子惯野了,现下估计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雨桑也是伤心过度才口不择言,回头我会好好管教她的!” 榈木星爷听了软话,才稍稍消气,摆手道:“罢了,我老头子再老糊涂,也晓得黎儿平时最疼你们这两个妮子,以后啊,就好生守着这司所,王指不定就随时过来瞧瞧解解闷,你们千万不能怠慢着,别偷懒!这活着的,活着就要好好活,也要让走了的,好好安息才是!若是让我发现你们没有好好打扫,老头子也留不得你们喽!” 云栖福身行礼:“星爷教训的是,云栖定会铭记,保证殿内如常!” “嗯!你这丫头拎得清,确是个能管事的!”榈木星爷点个头:“以后没了主子庇佑,你们日子不好过,要是有什么短缺,就来昭河殿给我传个话!” 云栖感激地对他福身拜谢:“云栖替姐妹们谢过星爷!以后就劳烦您担待了!” “嗯!黎儿自缢,王下令冥海任何人不许吊丧祭礼,所以你们可不要犯忌,惹了王不高兴,我也没得办法的!” 云栖惊讶的睁大眼,“这!君上可是最疼主子的,如今人都去了,却不让……”她未说完的话,被榈木星爷一个警告的眼神生生地噎住,“是,奴婢明白了!” “嗯,知道就好。”榈木星爷交代完事情,带着一众的无关人等离开。 雨桑呜咽呜咽的抽泣声,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云霓小心地给她擦拭泪水,“别哭了别哭了,回头传到外头去我们给主子哭丧,王真的会杀了我们!现下这宫里头,又有哪个敢为我们讲句话!雨桑,以后没有主子护着,你可不能任性了!” “不就是死吗?死就死了,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不!我们不能死!我们得好好活着!只要君上一天没有忘记碧云殿,我们主子,一定会回来的!他是凤翎王,他没有放弃!他没有放弃,我们怎么能先放弃!” 雨桑愕然地抬头看向她:“什么?” “云栖,你在说什么?” 云栖抬头仰望那一树树的秃枝,坚定不移的盯着那些已经凋零的枯枝:“君上在等待的,也是我们要等待的!他不许任何人吊唁,难道不是因为在等她的归来吗?我不信,我不信君上会轻易放弃,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在说什么啊?主子已经跳下幽谷的深渊,那是神也无可奈何的无间地狱,凤翎王又能有什么办法让主子起死回生!” 云栖咬着牙:“就算是自欺欺人,我也愿意等!君上等她一年,我就等一年,君上等她十年,我就等十年!君上若要等她百年千年,我就等!等到沧海桑田,我相信,那个全心全意守护冥海长宁的白银祭司,一定会再回到这里,再点亮长明灯,侍奉神明!” 几个姐妹围上来相拥在一起,“对!我们也要等,我们陪你一起等,陪君上一起等!” “对!” “对!!!” “对!我们都要等!” “嗯!” 第241章 神是不会哭泣的 昭和大殿的光线昏暗,日暮西沉的大殿,暗淡的水光透过穹顶,折射出微微的弱光。 那一裘红衣的主人,端坐在玉座上,出神的凝视着手中的紫金盒,指腹仔细地摩擦着上面盘绕在漆色墨盒上,繁复而华丽的纹路,咋一看是个工艺很复杂的紫金盒,三十六道繁复的纹焰围绕着中央的一块镜面盒盖,可以清晰地看见盒中的物体。 透过镜面,可以清晰地看见一只蜷缩的小妖精在盒中昏昏沉睡。本该灵动妖艳的小妖精,像个躺在妈妈怀抱里的襁褓婴儿般抱住了自己的双腿,紧闭的双眼安详而平静,肤色白皙。 一双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拂过盒子上的花纹,那上面的繁复纹样,是他亲手金液一笔一笔的画上去,赠予黎月,而如今这个盒子,却成为了她的护灵与她的气息唯一牵绊的联结:“只要有你,我一定,会找到她!” 盒子中的小妖精没有知觉,更没有任何反应,她丧失了灵主的滋养,更是用尽了元气,她需要休养很久很久,才能重新得到滋养而进化。黎月体内的魂气苏醒时,鸢尾花的法印变弱而压制不住她的灵力苏醒,路卡菲使尽了浑身解数才堪堪将她体内的魂气压制,她将所有的灵力都注入到凤翎王的法印,才压制住了黎月魂气的记忆;所以黎月只是魂气苏醒,属于她父神的神识,还没有苏醒。但是她跳下深渊之后的事情,路卡菲感应不到,她早已筋疲力尽,陷入了昏迷。 他想到了初见摩里黎月时的那一天,那日昭河殿的天色闪着星光,殿堂之上的小少年,灵气活泼,无辜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时候,是一个涉世未深的稚气少年。 那场他特允的竞赛最后落榜在一个小星官身上的时候,不仅轰动了水迷宫,他这个石头一样的心,竟然也难得的好奇起来,是一颗石头,掉进了一潭死水里的涟漪。他记得黎月那双灵动的紫眸望向自己时的懵懂,她耍赖时的调皮,她可怜兮兮的哀求自己时的楚楚动人。 两百年,两百年了啊,黎儿,你知道在我眼中,两百年就如同人间二月吗?可是如今想起来,全然却像是过去的千万年都恍然白白的活了一场虚无,到底是怎样的过去,竟然毫无重量。 潜藏在你体内的是什么?那道金色的圣光是什么!我花了整整的十年,去探索属于你的那道圣光,当我终于明了,那是什么的时候,我就再也不想放开你,将你交给任何除了我以为的人! 他的眼中刺痛,手指压在那个紫金盒上,因为用力了而晃了一下:“我是神,如果连我都没有能力保护你,放眼四海,又有谁能护你安好!” 他慢慢的闭上眼睛,那个一颦一笑都犹如在昨日的黎儿,已经跃入了阿鼻道地狱,不复见。 黎儿,要多久,我才能找到你,再听你唤我一声:我的王! 他伸出手指,将自己的食指划出一道口子,鲜血一滴滴淌进紫金盒,鲜艳的血液碰触到紫金盒时,便被迅速的吸收了;盒中的小妖精依然憨甜的沉睡,但是盒子却发出了微弱的圣光,吸收着凤翎王的灵力滋养。 他依然能记得那个少年跪在自己面前,用惶恐的眼眸望着自己,王,如果爱是原罪,所有的罪过我来背负就好,你不要为我,扑灭所有的非议和诽谤,让我来承受这些暴风雨,好不好?您庇护黎儿两百年,这一次我可以独自承受雷霆的侵袭,我也有这样的力量,不再只是依附在凤翎王羽翼下,孱弱的少年!我是水迷宫至高的神官,我要自己站在所有人面前,面对我的劫难,守护我的位置! 凤翎王摸摸自己的脸,一滴晶莹的液体竟然从他的脸颊上滑落,他震惊的望着自己之间的那滴泪:他,竟然哭了? 神是不会哭泣的,他本、是个无情无欲的神! 第242章 福所依,祸所倚 榈木星爷站在殿外不远处的树下,忧心忡忡的望着昭和大殿那扇紧紧闭上的殿门,眉头深深的皱出一个“川”字。 已经是第十日了,十日来,凤翎王屏退众人,没有踏出过殿门半步,他敲了几次门,王都没有答应半句,殿内也听不出什么动静。 当大军从前线撤回水迷宫时,他就感到了凤翎王的神色中隐忍着某种情绪,只是,他也无能为力。 他追随凤翎王数不清多少念头了,可是他并未发生过像现下这样,失去了心爱的东西,像个孩子一样受伤的隐晦情绪,就像蔓延在周遭的阴郁。 从古至今,王者居庙堂之高!凤翎王心远天外,他,如今的他,与其说是他想要独掌冥海的王权,更不如说,是为了成全阿修罗,他接住这个被摒弃的摊子!可是众望所归,众人将他推上了那个孤独的位置上,却从来都不想想,他心上要的是什么。 魅影重生的冥界,趁机作乱的十殿魔君,张牙舞爪的嚣张,搅乱了的秩序。凤翎王拨乱反正,却没有脱手的契机。 榈木星爷心中隐隐的担忧,这一切仿佛走到了命运交汇的转角,他是舍,是弃,都是迷雾。 如今十殿魔君都臣服在凤翎王的管辖之下,更是时时以凤翎王马首是瞻;若是他也学了阿修罗王,撇下不管,冥海会变得如何?榈木星爷心中的忧心可见不少。 “星爷,您守候在殿外已经多时,想必也累了,不如还是回去歇着吧。” 榈木星爷侧过头,望见正踱步朝向自己走来的锦服男子,扯了个苦涩的笑容:“谢谢公子关心!我这一把老骨头,有什么累不累的,此刻王呆在殿内不眠不休,我这老东西爱操心,歇不住。” “否说是这样的变故,即使在平日,王也是时常几日不出大门半步,你不必太过忧心。王,自有他的自在。” 他摇摇头:“我跟随凤翎王许久,他没将我关在殿外这么久过,至少也会答应一声半声,这回倒是安静的令人唏嘘。” 羿天也看向那扇紧闭的殿门,她就那样去了,在他面前,用那样决绝的方式和他诀别,他不知道凤翎王怎么忍受下来,比起发怒,大发雷霆,他这样的安静,反而令人害怕! “前朝的老臣都在殿外求见,被我挡回去了,但是十日不上殿,几位老臣子已经快要按奈不住。” 白银祭司殉职的讣告刚刚发布出去之时,祭司所幸得文珠祭司力挽狂澜,那一日昭河殿的天色晦暗得压抑,昏沉沉的暮色,未央的夜仿若星辰悉数都凋零,凉夜无星。 那是羿天在水迷宫的几千年来,唯一经历过的一场全月食,伸手不见五指的那一夜,他站在去往典书阁必经的那条青石路,路的尽头绵延向深处的黑暗,水迷宫的子民恐慌的喧闹声声萦绕在耳畔,他只觉烦躁得胸闷,在荷塘边上,静坐了一夜。 待到月食过去,已是拂晓的事情,他伸手拂过那一片荷塘上凋零的云桑花,眼中竟然有些泪湿,回首已是怅然。 回看那扇紧闭的殿门,那位独自将自己关在孤独殿堂里的神尊,他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吗?还是他在等,还是已经绝望? “王看谁都不大痛苦,这些老东西,冥顽不灵,老奴不拦住他们,怕他们是要冒死觐见,是要成为刑殿的孤魂野鬼!” “星爷向来处理得宜,有您在身侧服侍,王是宽慰的!” “他不愿意觐见任何人,怕也不是个头。” 羿天盯着那扇殿门,点点头:“王许是在琢磨着那件宝物,不想被人打扰。” “那个物件,哎……”榈木星爷竟然反常地摇头叹息:“苏悉地佛陀就不该将这样东西送给王作为交换的啊!” 羿天愕然地询问:“星爷识得那件宝物是?” “识得,可不就是件不招人喜欢的物件。” “嗯?您意思是?” “福祸相依,福所依,祸所倚,福祸未可知。” 羿天看向身侧的榈木星爷,一脸的茫然,对于那件宝物,他相信若是连苍迦统领都认不得的宝物,必然不简单,可是君上没有解释,他在琢磨那件东西。 第243章 知道你 神月阁。 一堆的文书压得像小山堆一样高的将书案前一个瘦小的白衣长袍女子淹没在文牒后,忙碌得连一口水都没有来得及喝的上,手中的墨笔更是握得手腕都抽疼。 这一堆一堆的文书,自从凤翎王闭门不出,朝臣的文牒,更是每日每夜的不间断往神月阁和祭司所堆压。 所有人都想要等待凤翎王的亲口解释,可是去昭河殿碰壁的朝臣都想着要跑向她这里来,能找到一个豁口;然而她深知以君上的脾性,他可以十年,百年、千年都不踏出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他有多么好的耐心,恐怕还没有谁比他更能忍耐得住寂寞吧!这些人,真是傻! “黎儿竟然就这样芳魂消逝,真真是令人扼腕的丫头!”文珠祭司愤慨的将一封文书重重的投掷在地上,“那个死丫头,她竟然敢!” 她奋袖用力一掌拍在桌子上,“本座这把年纪都没有勇气敢去跳崖,她凭什么就什么都要抢了风头!真是个不知深浅的死丫头!” 小星官颤颤巍巍的将文书捡起来,递到她面前,看她一副腮帮都鼓起来的模样,瑟缩的将手举过头顶:“大人!” “不看不看!就她痛快,本座在这儿给她收拾这些烂摊子!” “文珠祭司平日可是好脾气的很,想不到还能有凡人能让你气得跳脚,不应该啊!” 文珠祭司回头瞧向那个声音的来人,玄色的锦服体贴的衬托出男子高大的身姿,君生凤兰,远远瞧着还有几分王者的威仪,她怔神的愣了一下;她能想象得出,这个生在帝王家的皇子,若是在世时有机会君临天下,必然也是令人为之臣服。 “怎么?心里不痛快,又刁难你们家小星官,拿着他这个无可奈何的小星官撒气!” 小星官给他行个礼:“问公子安!” 众所周知,羿天是凤翎王身侧的御用闲人,虽无一官半职,但是宫人平时见着都是对他礼遇有加,称一声公子,做个揖,既免了大礼也算是礼数。 “嗯。” 他顺手接过小星官高举过头顶的文书,敲敲他的肩膀:“我说你们也真是不挑时机,没见你们主子都要吃人的眼神嘛!” “公子教训的是,小人没伺候好神官大人,小人有罪!” 羿天看着这些折服的小星官,遇到个这么脾性乖张的主子,摸不着她是真的高兴还是假的生气时,都是踌躇莫展吧。 “你们主子火气一时半会儿压不下来,你先下去吧,没什么大事情,就别来讨不痛快了,等明日你们主子能空出手来,你再来请示。” 文珠祭司瞪他一眼:“哎你!” 小星官赶忙对着这个“救星”扶手作揖:“是,谢过公子!小人告退!” “这可是本座的神月阁,你在我这儿说我坏话,皮痒呢!” 羿天装腔作势的给她做个揖:“是,小人知错,大人恕罪!” “你这不回嘴,这还能聊嘛!”文珠祭司被他整得又好笑又好气。 “我又不是来跟你拌嘴的!”羿天看着她的眉眼,莞尔一笑:“文珠,我只是闷得慌,四下走动走动,走到这里,就进来。” “哼!本座忙到喝口水都没有时间了,你这个无官一身轻的倒是有空发闷!”文珠祭司随手扯过他的衣袖,“你过来你过来,这儿有一堆文书快要催死我,你帮我,来!他们提了许多的刁钻问题,你帮我批阅批阅!” 羿天低眉扫一眼她的袖子盖住了自己的衣袖,白衣掩住了他的玄色,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相衬,他说:“这似乎不太合规矩,我也不是祭司。” 文珠祭司将他按坐下:“本座特允你可以代笔,快点快点!” 羿天看她一脸的焦头烂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先说好,我只是代笔!” “知道你!” “呵!” 第244章 冬雪初见,如果你还在这儿 书案上的文书在羿天这个“御用闲人”的辅助下,成效飞一般的降低了它的高度,本来慢慢的一桌子文书,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分,终于能让小星官端着点心和茶水一踏进大门就看见了他们家这位脾性脾气乖张的主子露出了难得的姑奶奶般慈爱的微笑。 两个宫仆诺莱了一方用膳的小桌,小星官端端正正的将茶点摆放到桌上,恭敬地请他们二位移步稍作歇息:“大人,天已拂晓,您二位肯定也忙累了,小人特地备了些醒神的茶水和一些吃食,请您二位用膳吧!” 羿天从文书堆里探出头来,瞥一眼小星官的身侧那张方桌,点个头:“这么快,竟然就天凉了!” 菥蓂星官微微朝着他躬身:“公子劳累了,小人与您的侍从讨教了一些您平日的膳食习惯,随您的喜好备了些粥!” 羿天嘴角微微扯了个弧度,转头看向文珠祭司:“你司所的这个星官,倒是心细之人!” “难得公子也会夸奖,”文珠祭司听惯了他爱挖苦自己的调调,一个赞赏的眼神瞥向自己的省时星官:“今天的差事办得不错,去领赏!” “谢大人,小人只是尽本分,不需要赏赐!”菥蓂星官谦卑的回完话,就识时务的退出去。 羿天忙向了殿外的天色,蒙蒙亮的天色,启明星已经升起,微亮的暮光浸透过海水折射的缕缕银色,令他忽然想起来某个天色拂晓的清晨,那一裘踩着小碎步与他拌嘴的白衣胜雪,仿若就在眼前。 他的眸光闪烁,像被这样的光亮刺伤眼睛,扎得人眼睛生涩的刺痛,竟然还有几分哽咽在喉头的难受。 那个在晨曦中调皮反驳他:我才不是小孩子! 那个调皮的丫头仿佛还在昨日与他嬉闹,可是好像只是幻觉,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她嘱咐自己:请你在我走以后,照顾那个孤独的神。 他站起来,一步步,迎着那微弱的暮光,每个缓缓而动的步伐,都像踩住了暮光的影子,走出了殿外。 文珠祭司见他神色有异样,轻声唤了一声:羿天。他却幡然未闻。文珠祭司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他径自的走到了殿外,不知忽然怎么了。文珠祭司放下墨笔,起身也尾随他走出了殿外。 羿天抬头望向拱顶,星光穿过海水,照亮了昭河殿,他却明明白白的看到了凤翎王冰冷的心。 他伸手承接星光,手中没有抓到任何的东西,他觉得有什么空落落的,好寂寞。 水迷宫没有那个孩子的笑声,冥海真的就像它的名字——像一片死海。 黎儿,今年冬雪初见,如果你在这儿,我想你一定欢呼雀跃! 羿天慢慢的举高了手掌,承接这一片折射而下的散光,多么美丽的拂晓,可是却不再有那样一个调皮的丫头,站在自己面前,连脑袋都不及自己的下巴高的身量,却总是有一股劲儿,一股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的韧劲,既像个大人,又像个孩子,眼睛里有天真的澄澈,心里,有坚毅的信仰! 第245章 一座孤城 凤翎王伤她的,不是信任,不是他想要隐瞒的黎月族人血亲被屠戮的事迹,他真的只是想要把这些风雨都挡在前头,他张开自己的羽翼护住的,始终是她一人,可惜黎月执拗的选择了用自己结束这一切。 羿天仰天感慨了一句:“傻丫头啊,你真是倔丫头!” 一只雪白的柔荑覆盖住他承接目光的手掌,啪一下,搭在他的掌心,温暖的触感,小巧的五指嫩白柔软,覆盖住他的掌心:“说人家傻,你就聪明了!” 羿天忽然怔住,手心突然侵袭的那温暖的触感,让他忽然语塞:“你……” “本座有个非常了不起的任务要郑重的命你去做!” 羿天诧异地看着她:“嗯?” “羿天听命:本座以凤翎王座下神月阁掌事之名命你,有生之年,长伴君上,天冷嘘寒,天寒问暖,不死不休!” 他听着文珠祭司郑重的口吻,却微微扯着微笑的脸,还有掌心温暖的触感,这个脾气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女子,她的想法很跳跃,上一刻可能在讲严肃的事情,下一刻就又会自言自语讲些非常令人费解的话题。文珠祭司再一次令他忽然心中起了涟漪,晨曦的亮光洒在她雪白的衣裳上,给她的黑发,她的肩头,她的侧脸,都镀上一层闪闪发光的亮色。 他的眸光微闪:“是,谨遵文珠祭司钦点!” 羿天用力的握住了那只小巧的手掌,牢牢的包住。 为这一刻,两人的心有灵犀! “只要她还有一缕芳魂,君上一定会找到她!” “找不到了,她醒了,就更加不会原谅王,即便他是为了四海众生所做的抉择,可于黎儿来说,太残酷的真相,不是寥寥几笔能带过的!” 她仰头和他对视:“羿天,黎儿的离开君上很难过,你是唯一一个在君上不愿意见任何人的时候,他愿意让你走近昭河大殿的人,我想君上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御用闲人;就像他相信,我会在任何时候去服从完成,他丢给我的摊子。” “谬赞了!”他松开文珠祭司的手掌,“唯一能够让王打开心门的人,不在了。这座海底宫殿,今后就更像一座孤城,他不愿意走出去,也不让人走进来。” 文珠祭司的眉头蹙着,长长的哀怨一声:君不见,东水天上来,君不见,伊人意决绝。 黎儿尚且只是个凡人,虽然受了君上的灵力滋养,更是有两百年的修为,可惜终究是个凡人;阿鼻道地狱是什么,是神跳下去都无可奈何的无间地狱! “羿天,我知道了凤翎王隐藏了两百年的一个秘密,也不知,是喜是忧愁;可我,又无处可说,但是我觉着,这个事情,我只能同你讲讲!你兴许,还能知道怎么安慰那个孤独的神!” 羿天心里一个咯噔,文珠祭司所说的秘密,莫不是黎儿的身世? 他不动声色的点个头:“你说,我不会同旁人提起的。“ 文珠祭司与他并肩而立,抬起胳膊,雪白的袍子下伸出一只嫩白的莲藕手,承接住那雾气里的暮光,她的眼光灼灼,眸光流转,晨曦的长生天渐渐明亮,照影在她的侧脸上,也变得柔和而绚丽。 她的声音如清泉淌过,柔和的嗓音,总是带着一股慵懒。 羿天低下头,“看来你并没有多么高兴,自己解开了一个令你辗转难眠的谜题。” 第246章 司星之职,是神的眼睛 “司星之职,是神的眼睛,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座孤城里最低调的祭司,可是王却给了这双眼睛赋予名字,信任我这双暗沉的眼睛。我以为用自己的这双眼睛,能够做一点点有用的事情!” 羿天想到了昭和大殿里,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端坐在玉座上,睥睨众生的时候,那双冷漠的眼瞳,深邃的海蓝色,却 “神月阁司星卜之职,你可还记得,我曾与你提过,我发现了星轨的异象?”她的脸上忽然释放出一些无奈,“那时我夜夜泡在典书阁,翻阅典籍,却始终未能参透的那个异象,后来我终于,参透了,也终于发现了,那是我这个祭司,不该去悟的星轨!堪堪的愁了我数年的谜题,真相解开的时候,的确不见得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是啊,知道得多,却担心得多!君上这样的神尊,他想要保护的秘密,我怎能,随意去揭开!” 羿天对此倒是很认同,文珠祭司对于凤翎王的命令,事必躬亲;他的心中对于文珠祭司受到凤翎王的信任也再次认同:王非常信任的祭司,她的睿智,担得起他的信任! “为何,你依然对那件事情如此在意呢?” 羿天正色道:“若是你觉得那个秘密不好,就忘了它吧!” 犹疑地望向身侧这个“御用闲人”,文珠祭司眯起了眼睛,“你这个意思,让我猜一下,困扰我的那个星轨,你已经知道谜底了!对不对?” 羿天的沉默,让文珠祭司对她刚刚的猜测更有了几分的肯定,他,的确早已知道了谜底,更甚者,可能已经知道了,凤翎王保护的秘密! “你长伴在他老人家膝下,应该很清楚,他保护着什么,袒护着什么!” 瞧她说的,好似有些吃味!羿天嘴角无奈的扯出一条弧线,知道凤翎王的秘密,也不算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文珠祭司却像个孩童受到偏袒一样的吃味了!这点小脾气,真不像个年纪可以当他姑奶奶的神女! “我不知道你是几时发现了星轨异象的谜底,我一直以为,你费心了几年解不开,可能就暂且搁置了!我低估了你对谜题的执着,文珠!” “摩纪百年,红星将现,双星汇聚,千机变!我曾亲口问过君上,那颗忽然消失的星星,是否已经盖住了星轨的光芒,是否已经将红鸾星也带走了。”文珠祭司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一字一句地记载这个星象时的心情,那书写在她占星录上的白纸黑字,是她参谋不透的星象,她知道那颗星星,是冲着凤翎王来的!只是,她参不透,为何他忽然不见!直到白银祭司窝藏流族的事情在宫中被发现,她才终于找到了,掩盖住凤翎王星辉的那颗突然不见的星星,原来是那个神秘的孩子,那颗笑起来如沐春风般的流星! 直到流族闯入水迷宫,他们冲破了水迷宫的一百八十道屏障,却竟然毫发无损,震惊了冥海! 试问凤翎王这样的神尊,他亲手布防的结界,竟然对一支流族毫无招架之力;这样匪夷所思的异党,在天族、魔族眼中,根本就是一个潜藏的可怕族类! “君上,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也不知!” 羿天微微的蹙眉,因为他也记得,凤翎王曾提起过,星轨中还出现了紫宸星,是双星同现的诡异星象!可是那个时候的凤翎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忧,相反的,他看向自己时的那种自在,笃定,令人心安,而不像文珠祭司这般担忧,而愁闷的蹙着眉心。 “天眼下无可逃遁的凤翎王,他总是能勘破天机,竟然也不知吗?” “许是,那星轨,也是他的星轨,勘破天机,却勘不破自己的天命,也是神仙的宿命吧!” “可,我总觉得王,不是那样的神仙!” “说吧,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摩纪十年,时值白银祭司仍是个少年,一夜醉酒,不慎被凤翎王知悉,引发百年海啸!” 原来那场海妖作怪的海啸,真相竟然是君上发怒引发的海啸!文珠祭司惊讶得瞠目结舌! 第247章 他已知天命,不惑,不困心 每一次的回首,他都仿若觉得昨日那个站在身侧与自己嬉闹的大祭司还在身边,那只流连在池塘边、草堆后摘星偷月的小夜猫,那个喜欢潜入酒窖不醉不休的少年……一晃眼,两百年的成长,一路走来,他听到凤翎王冷漠的声色中渐渐多了一些情绪,闻到一位心远天外的神尊那微妙的醋味,看到凤翎王微微蹙起的眉头,海蓝色的眼瞳胶着在一个丫头身上的注目,那潜藏的宠溺,越来越溢于言表,动作。她忽然走得匆忙,没有留下什么话来让人警醒她已不在。 他能感受到,王压抑着的心痛,但是他不需要安慰,他只需要一个人的空间;只是他担忧,昭和大殿里的每个角角落落,皆是黎月昔日的音容笑貌,她的影子;可能就连王最喜爱的那方砚台,都能令人想起黎儿把玩时的认真模样。 这样一个充斥着黎月影子的地方,凤翎王啊,他将自己关在了大殿里十日都不肯出来。 “所以!”文珠祭司的声调高了一个度,“原来你早就在白银祭司初登宝位之年,已经早早知情,她是个、女娇娥!你知道她是女子,还一直陪着君上玩了两百年的装聋作哑,眼睁睁看着白银祭司一步步,走近君上的心里,从懵懂的少年,到站稳脚跟,在祭司所,朝堂上,一人之下!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君上对她一步步的偏宠,已经达到不出其右的境地,你竟然选择成为帮凶!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那颗红星,与黎儿有关!那个困扰我数年,连君上都不愿相告的谜题,就是黎儿!” “文珠,你何必激动!王选择了沉默,或者说,王不愿相告,是因为他已知天命,不惑,不困心;我们身为侍者,又怎能去阻碍他的决定。” “阻碍!你知不知道,一位远古神,是鲜少有红鸾星这样诡异的星象;君上超脱三界之外,他的姻缘,连三生石上都没有半个字!若是有,那必然也潜藏了未卜的劫数!大祭司选择了牺牲自己来成全这场大战的休止,不正是应了君上的劫吗?他若相安无事,他星轨里的那颗冲撞的红星,便会消逝!你抬头看看头顶上的长生天,”文珠祭司言辞犀利的伸出手指,指向穹顶:“你如果知道,那颗曾以眼睛能窥见的红星,现下已经搜寻不到,你就知道,为何我这样的生气!” “他知道自己要舍弃的是什么,但他绝不会舍弃黎儿!” “你们终究还是弃了黎儿,是你,你替他陨灭了一颗星!你说的没错,我们都是侍者,又有什么资格对君上的行事多置喙半句!” 羿天抚着自己的眉心,这件事情,于君上他老人家来说,自己除了站在他那边,难道还要像摩里安雅那般,抓住了个小把柄,就处心积虑地利用吗?他已经玩腻了夺嫡斗争的把戏,他能成为一个散仙,侍奉君上,自然,是要随了他老人家的喜好,他的目光放在了哪里,哪里,便是他的队伍。 虽然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但是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唯一错的,是没有来得及赶在流星暴露之前阻止黎儿的傻气,眼睁睁看着她们姐妹一步步铸成大错,一步步,让她离去! 他当日拉住皇叶没有阻拦黎儿去见凤翎王,只是想要让黎月去阻止他休战,她是王心尖上的人,除了她,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止凤翎王迎战的决心;可是他这一次选错了,他不该放黎儿去的,那个傻丫头那么倔,他悔青了场子都想不出来她会选择跳下阿鼻道地狱! 第248章 爱吃吃,不吃就不吃 “如果你能明白那两颗双星最后的归宿,我想,王或许早在觐见那个误打误撞成为大祭司的时候,就已经勘破,他的天命里,有自己的劫;他将黎儿留在身边,这就是他的决定!” 文珠祭司戚戚然的回望这个男子,自己与他相识几千年,原来他才是那个,潜藏得最深沉的人,他的谋略和城府,果然不是自己这个不懂权术的祭司能够与之比肩的。 “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被你们骗了很久的傻瓜!雎羽上神临走嘱咐我不要让黎儿在君上面前晃悠,你们什么都知道,只有,像个傻瓜,像个白痴!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告诉我真想,若是一直让我蒙在鼓励,痴傻的只知占卜星象,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祭司就好。” 羿天用力握住她的手腕:“文珠,王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你知道的多,对你没有什么益处,知道的人越少,黎儿就越安全,你也不用为此而多生烦恼!” 文珠祭司淡淡的抽出自己的手,别过脸:“这是我的事情,凭什么你来决定!” “这个也是他老人家的希望,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像从前一样,心无旁骛;旁的事,不需让你劳神。” 文珠祭司背过身去,掩饰不住自己的鼻头抽了抽:“可笑!我跟随君上十万年,比之一个小小的性别之嫌,难道就会让我惊慌失措吗!” 羿天盯着她的后背,一身的长袍总是干净的一尘不染,就像喜欢素净的白衣胜雪的黎儿,她俩在穿衣服的这个癖好上,可以说是“臭味相投”! 他的眉头皱得死紧,她很敬重凤翎王,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拥护,听到那位神尊在两百年前就隐瞒了这样的一件真相,她都急的要气哭了。 羿天抿着唇,那关于黎儿的身世,他更是半个字都不敢提。 他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发现她的身子在轻微的颤抖,“文珠……” 文珠祭司动了一下身子,侧身甩掉了他的手,背着身,隐忍的嗓音中,还有藏不住的颤音和哽咽在喉咙的沙哑:“我神月阁的门槛太小,供不起你这位御用贵公子,剩下的公务,就不敢劳烦公子了,请回吧!” “菥蓂!” 远远的一位小星官匆匆的进入朗庭来,一丈之外的地方给二位作揖:“大人!” “天已拂晓,公子累了,送送客人!” 说完文珠祭司便转身径自进了内阁,留给两人一个生气的背影。 她瞧见自己方才准备的吃食丝毫不动的还在方桌上,不明所以,菥蓂星官低垂着头,应了声“是”。也不知道二位方才发生了什么,神官大人竟然这么急着送客,连个头都不回的下逐客令。她入殿的时间虽然只有三年多,可是却极少看见自家的主子这样的对“客人”这样的驱逐,哪怕是上次不请自来打扰了神官大人的王妃,她虽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但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请出去”,且言语上都是颇为克制的,今日这位还是神月阁的“常客”,主子竟然毫不掩饰的发脾气了! 羿天望着文珠祭司生气的背影,那微微耸动的肩膀,他的眼神灼灼,盯着她。 “公子,您还是先回去吧。”菥蓂星官朝他恭谨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主人都不欢迎他了,羿天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何况为难一个星官也没意思,便跟随她出了神月阁。 “这位星官,唤菥蓂?” 菥蓂星官笑答:“公子好记性!” “你家主子这几日恐又会废寝忘食,劳你三个时辰提醒她吃食,歇息。”羿天说得客气又认真,菥蓂星官便也恭谨地称是,应和着答应。 “公子对我家主子体贴,有心了!” 羿天似乎领悟到什么,点个头:“王如今将祭司所都交给她搭理,她如今是身兼重任,若是她也病倒了,谁能担得起两个司所这么多的事务,即便担得起,也没有王对文珠祭司这般的信任!” 他扬扬嘴角,几句话就挑开了菥蓂星官的疑虑。 走到殿外,菥蓂星官稍稍的躬身给他行个礼:“公子说的是,小人定会多提醒主子注意身子要紧!那小的就送到这里,公子好走。” “嗯。” 羿天望着她谦卑有礼的举止,倒是个很死心眼的省时星官,比上一任的省时星官晡夕,更多了几分风骨。他的眼光从她脸上扫过,是个不错的忠仆;他思忖一刻,以文珠的性情,恰好需要的也是,这样的侍者,不多话,聪敏,但是又不要聪明得过分,还能时不时的,替她打点着一些突发的小状况。 诸如忘记吃饭这种傻事,文珠祭司倒是忘得很利索:本座是神女,吃饭这种沾染烟火气息的事儿,爱吃吃,不吃就不吃! 她的爽朗,总带着几分的洒脱。 啊!羿天的心头忽然酸涩,像极了某个豪迈的少年:本座是祭司,长命百岁,少吃一餐不会挂,多吃一餐赛神仙! 第249章 若是神仙,没有前世今生 祭司所。 一位湛蓝色长袍的男子静默站立在大殿的朗庭中,仰头望着水光天色,远远望去,仿佛在望着漫天的星辰发呆。 与他一同比肩而立的,还有一位青衣男子,同样的仰着头,望着漫天星辉,忽而低声问道:“沙莎,近日可还好?” “司所的事务杂多,我无暇分身族中的事情,便让她代我掌事几日,让她先在族中待一阵子。” “嘁!你这招管用?” 他淡然的瞟向身侧的人,良久,才缓缓开口:“不管用。” “我就知道,摩里氏的女子,哪个不是比牛还倔!现如今摩里氏失去左膀右臂,一举失去两个妹妹,换做是我,恐怕要疯了!” “沙莎,不是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子一样的脆弱;我知道,她在忍。” “你知道她难受,偏偏不让她入宫,找了个这么差劲的由头,亏得你这智多星的名号。” 他的眉峰拧在一起,剑眉星眸的俊脸上都是嫌弃,身旁的这位,是个随时能把天聊死的老友,他早已习惯,但心情不爽,提不起劲跟他抬杠。 “她入宫,又能怎样?昭河殿的那位,不见任何人!即便见到了,大祭司去了便是去了,逝者已矣;沙莎身为家主,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有属于自己的情绪。她不哭也不闹,我难道还要逼她痛哭一场不成!” 洛离的眼神飘忽不定,思绪拉得老远,越过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段记忆,一只唤做“记忆”的蝴蝶,扑腾翅膀,飞过深海,飞到了某个深处,翻开了一段沉淀的记忆。 “不愧是我认识的沙莎祭司,她该有多难受,才宁愿让自己忙到没有时间难过!” “你看这天,就像人这一生,降世时的启明星,日落时的夜幕。时间是多久?一百年,还是两百年?亦或能有一千年的缘份,那一位,早已生成了水迷宫的星辉,映照在大祭司的生命里。神的指引,神的带领,到底,都将我们指引到何处去。” 洛离想到了祭司所往日里的那位“不正经神官”,眉眼里也皆是痛惜的遗憾:“若是神仙,没有前世今生;若是凡人,或许还有可期。” “洛离,我们不是神,我们,只是凡人,只是比普通人,寿命更长的凡人!”笛牟祭司想起了自己旧日在凤翎王亲笔撰写的记载中,有关于巫族的传记。 此刻想来,可悲可叹。 那个年纪尚且还只是两百岁的少年卿相,竟然,就以这种决绝的方式,殁了! 登顶祭司所,他相信,是每一位神官毕生的追求;可于他这位舒家的少主来说,若能得到,便是锦上添花,若是不能,也不过就是少了一个权谋之位;他的版图,是巫族部落的统一,是大统,不是一司之主,一人之下! 但是那位少年祭司,他私心里,有过艳羡,因为凤翎王亲手亲为的将她抚养在身侧,教导她,指引她。这样的殊荣,大概,是所有的神官毕生都没有的幸运。 第250章 时间在他面前苍白无力 能成为凤翎王身侧的神官,她是巫族千百年来,最幸运的孩子! 要攒够多少世的运气,要轮回多少次,才能走到凤翎王的面前,唤他一声:王! 要拥有多大的能力,才能让凤翎王多看一眼,不是默默的瞧一眼,是记住了这个人,他的名字,他是谁。 笛牟祭司的眉头渐渐的松开,想到了自家的那个铁娘子,在他这颗晦暗的心上,也多了几分柔软和心疼,他的娘子,是摩里氏的家主——摩里沙莎!过去的一千多年,他们三人互相护持,三人却背负着各自部落的使命,沙莎更是担着家主的重大责任,她的能力,是有目共睹!若不是借了凤翎王的力量,他根本不敢在家族面前,奢望能够拥有自己心爱的人,哪怕只是一种倾慕,都会显得自己图谋不轨,而不是纯粹的感情! 他很庆幸,庆幸沙莎没有误会他的别有用心,庆幸沙莎选择了自己,选择了相信他,而不是质疑他为了自己的部族所做的一切,别有用心。 和洛离公平竞争并不算什么阻碍,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力量与之匹敌,重要的是那个女子,也同他一样,眼里心里都有了对方! 喜欢一个与家族有世代恩怨的女子,或许是他这辈子除了想要改变巫族大统的夙愿之外,最难的一件事情,是他做梦都不敢想像,凤翎王愿意选择他! 心远天外的王,一个巫族的兴盛,从繁荣到繁衍生息的后代,不管是任何朝代的兴盛衰败,在他眼中如同白马过隙,因为时间在他面前,就像打出去的棉花,苍白无力。 “洛离,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哦?这可就新鲜了,高傲的舒少主向来可是不求人?” 笛牟郑重其事,连语调都更加沉稳:“嗯,这件事情,须得你洛家才能完成。” 洛离半眯起眼,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没有平日的闹腾嬉笑,也没有挂在脸上的扯皮笑脸。他半晌才点头:“说说看。” “洛家,与冀南的舒璐图部落同宗同族,我希望你能出面,劝说你们洛家的长老,他虽然姓舒,但追根溯源,他其实、是随了母系的姓氏,他的血脉其实是洛家的子弟,我想让你出面,劝说他归宗认祖,以你父亲为尊。” “我?你确定?” “嗯,确定。” “为何你确定我出面,他就会答应?他与我家的老头子,可是几千年的宿怨,莫说归顺,他提起我家老头子都要干一架的架势!还是以我父亲为尊,你这是痴人说笑!” “那只是对你父亲!他对你,倒是很另眼相看的!我记得他每十年,至少都会为你庆贺一次寿辰。看在你是未来洛家家主的份上,舒璐图以你父亲为尊,带领他的部落归顺洛家,以后,不也是在帮你铺路嘛!你出面,你告诉他你想要在未来继承家主的位置,我想,他会答应的。”笛牟祭司缓缓道出自己心里的策略:“舒璐图虽是洛家的长老,但是他随了母系姓舒,是唯一一个在两族中都占有很高威望的长老,若我们能先劝服他回到洛家,你父亲那里他自然,就会给多一分面子舒家,这也是为以后我们要做的开辟了一条很好的捷径!” “哎你这人,是有备而来的,还做足了功课!” 第251章 面具戴久了,就很难卸下 他点个头:“应该的,舒璐图虽然与你父亲总是吵得面红耳赤,实际上他却非常的疼爱你,他年轻时与你娘有过渊源!他归顺在舒家之后,我与沙莎,就有更大的筹码,可以和你爹谈结盟。彼时我们要更迅速下手联合三个大部落的力量,拉拢其他小分支的结盟。” “知道了,我明日就带几瓶好酒去探望他老人家!”洛离嗤笑:“尽会挑骨头给我啃!” “我考虑了几个对策,最后仍是觉得,收服这个舒璐图,非你莫属!”他拍拍洛离的肩膀:“辛苦你了。” 洛离忽然反问:“沙莎也是这个意思?” …… “坦白说,我还没和沙莎提。” “好啊你!你现在将她娶回家了,倒是很会先斩后奏!你可不要以为沙莎是个好哄骗的小娘子,回头让她削你!” “白银祭司去世对摩里氏的打击不小,这些事情我不想每件都去让沙莎劳心,她身边已经有我,不再是以前那个孤军奋战的摩里沙莎,她不敢依赖旁人,她害怕自己变脆弱,我都明白;过去的五百多年她都是这样过来,她,尚且只是个小女子,即便再能担当再成熟干练,她总归只是个五百岁的小儿,所以有些事情,只能慢慢来。” 洛离的眼神暗了暗,沙莎那个人,他是知道的,身为摩里氏家主的她除了一往直前,从来不敢后退一步,哪怕经历过一场“毁容”的重伤,她都没有偷懒过,时刻都没有自己的重任卸下。他见过她病到连东西都看不清晰,却仍要坚持主持祭司朝会的各大事务,让小星官在身侧给她用炉子循着她布的星轨,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完成她的安排。那样坚忍的女子,他这辈子见过几个,摩里氏的女子,总是让他这个大男人都自愧不如;或许这是他们的民风,或许这是他们的血脉里流传的血液! “过去她没有人可以倚靠,她已经习惯变成一个铜墙铁壁的神官,家主;面具戴久了,就很难卸下。” 笛牟祭司的手掌渐渐收紧握成一个拳头: 但是我会等到她的心变得柔软那天,一直在她身边。 现在,我会成为她的避风港,她想忙,就让她忙;她累了也会有我在! 我给你占着舒家的位置,等你在娘家累了,来我这儿,做舒家的主人! 洛离忽然想起了一件趣事,忆起当年他与笛牟祭司一同争夺沙莎祭司的时候,其实不仅仅是洛家反对他求取摩里氏的女子,连舒家,也是一样的!毕竟是世代积累的恩怨,谁是谁非,谁又说得清楚,谁又解得开。听说两位少主都要去求取摩里沙莎,可把他们的族人气得要废了两位“少主‘! 但是笛牟祭司说服了舒家的长老,更加仗着凤翎王的君威,慑服所有的族人,他的父亲,更是默认了这个像空降兵一样的媳妇儿。 “那一年你们定亲,你家的老头子估计没把你打废!” “打折几根肋骨,不算什么!”他只是苦涩的扯了个难看的表情:“两个部族,久怨成疾,我早就料到后果了,但是我知道,我赌的就是父亲不敢违逆凤翎王的旨意,只要敢坚持,我一定会赢。” 第252章 相思成病的深渊 “其实,不仅是父亲,即便是阻拦我的族人,他们也深知,舒家以后要仰仗的,是我这个少主,他们要么选择站在我身后,要么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识时务的,也应该知道利弊!” 洛离勾勾唇角,啧啧啧!果然是个与年纪很不相符的男人,他的谋略太深,人心都被他摸得偷偷的,这个男人,幸好自己不是他的敌军,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成炮灰!权术这个东西,他是最不喜欢琢磨的!用他家的老头子来说,他就是个天生的浪荡子,让他弄权,比让他娶媳妇儿还要难!他是得有多让自家的老头子失望才能这么的“恨铁不成钢”啊! 笛牟祭司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头,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的一张俊脸,这个好友,没有成为他的敌军,其实也算是一种庆幸,他知道以洛家、舒家、摩里氏鼎立三分的局势,洛离完全是有与他一较高下的资本;只是他想来不爱谋略只爱放纵自由,坐到二等神官这样的神职,完全是出自于对他家老头子的承诺,就像完成了课业一样,他也就止步了。 “我其实吧,很欣赏你这种豁达的人生!” “嘁!我家老头子现在成天捯饬给我找门可以整治我的亲家,可把我折腾的够呛!我们族中那些个没有定亲的姑娘,见着我都像香饽饽一样涌上来,我出门就没差包住头蒙着脸!真真不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能干出来的勾当啊!” 一口气吐槽完对老头子的不满,洛离真的是捶足顿胸的郁结,虽说他家在河畔是最悠哉的部族,全靠祖上积德,不争不抢也能稳稳占领三分局势,他的老爹才没有那份闲心逼迫他也一同去争个什么名头!可是这个娶媳妇儿的事情吧,他觉得自个儿过得很快活啊! 笛牟祭司好笑的再次拍拍他的胳膊:“所以本座就承担起这、四分五裂的巫族,岂不是成全了你这个少主” “都不知道谁艳羡谁!我最欣赏的,可是咱们宫里头那位闲人贵公子!闲来无事看看典籍,和几位散仙小酌小饮,话投机就与王下几盘对弈,谁比他快活?都不知道谁艳羡谁!我最欣赏的,可是咱们宫里头那位闲人贵公子!闲来无事看看典籍,和几位散仙小酌小饮,话投机就与王下几盘对弈,谁比他快活?” 笛牟祭司点点头,赞同的道:“能得凤翎王这样的礼遇,倒是个令人羡慕的人!” “要是我下辈子也能做个这样的散仙,也不失为是件幸事!” “哦?原来我在二位心中,是这样的散仙!” 二人不约而同的回过身,站在不远处的一位锦服公子,长身玉立,儒雅翩然,但是却给人一种,隐隐透发的贵气。 笛牟祭司的紫眸微微的眯着,忽而笑了,他的脑袋里忽然想到了某一个画面,那画面闪现的时候,令他心头有一种诧异,是从未有过的诧异,他大概见惯了凡人的模样,忘记了这位是长伴凤翎王身侧几千年的御用闲人,多少沾染了几分君上的习性,为何却让人有一瞬间的诧异。他压下心头的惊异,拱手作揖:“公子大驾光临,未曾相迎,倒还让你听到这么失礼的品评,真是失礼!” 洛离也是一脸的尴尬,背着人家说他的是非确实有失礼的地方,刚刚怎的却没有发现后边有人进来,这守门的小星官莫不是又偷懒打盹儿去了,回头要好好训斥一番才是!“失礼失礼!公子请进内阁品茶?” 羿天颔首回个礼:“虽然白银祭司已经不在,但是你我相识千年,也算是老朋友,就不要这么见外!”他提步缓缓走向二位神官:“我冒昧的没有通传就闯进来,希望没有惊扰二位!” 洛离先迎上去:“怎么会!这祭司所,能有公子这样的贵客,怎么能算是惊扰!”他举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公子入内!”他侧身对殿外吆喝一声:“备茶!” 不知刚刚跑去了哪里的小星官冒冒失失的匆匆进来,远远对着三位行个礼:“是,大人!小的马上就去!” 三人入内,围着一方小石桌席地而坐,院内甚是清净,它的主人素来喜欢海棠树,便是连这个内阁,也都是栽满了海棠树,只是如今正值落花时节,寒冬虽然已去,可惜枝头仍是光秃秃的一片枯枝。 笛牟祭司遥遥的凝望着那一树树的秃枝,回想起某些记忆里的画面,那些片段里,有个白衣翩然的少年,时而在树下伏笔疾书,时而在树下小憩打盹的画面。如今想来,倒像是一副极好看的画面,儒雅的白面书生,洋溢着勃勃生机的年纪,既有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古怪,又有稍显稚嫩的谋略,与奇怪的宽容,好似永远都可以原谅别人的无礼和刁难,迎难而上,脱落成一位令人渐渐信服的上位者。 羿天两指捻着茶盏,顺着笛牟祭司的眼光,望向内阁中那一树树的秃枝,“笛牟祭司,似有郁结的心事?” “现如今冥海安平,能有什么,会令人郁结;只是望着这些昔日大祭司最钟爱的海棠树,想起过往的那位白衣少年,有所感触。” 羿天的眼中有隐约发作的刺痛,他捻着茶盏的两指更加用力的握着,长须一口冷气:“是啊,黎儿,最是喜欢海棠树呢!” 他抬起头,那些落英缤纷的日子,好像只是在昨日翻篇了的时光,从来没有远去过。 可是黎月就是再也不在了,没有可以欺骗的假象,她从空谷跃下的时候,心里到底有没有对凤翎王的一丝愧疚,又有谁能来给出这个答案呢。 黎儿,你可真是狠心,这样决绝的抛下全部;那位神尊,可是到如今,半月都不肯踏出殿门,神仙不吃不喝虽然不会死,可是相思成病,难道就不会令他堕入深渊吗? 羿天很是担忧的事情,在这个可怕的寒冬里还是发生了;没有猝不及防,他知道,凤翎王早已勘破了这个天命,只是阻止不了黎儿天性里的倔强,他面对黎儿的辞别时,该有多么的心痛,才能听到她说出那么伤人的话,都没有反驳,没有发怒,没有让冥海发生翻天的海啸!而是一转身就挥斥方遒的杀上战场,去和天君老儿一决高下;要让他以牙还牙。 第253章 不要靠近我 昭河大殿里的星光晦暗,就像他的主人此刻的心一样,掉入深渊,晦暗深沉,摸不见沉甸甸的心到底坠落到何处,泡在冷水中一样的透心彻骨的寒凉。 殿门紧紧的闭着,没有人敢打扰他,谁敢打扰他这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王呢?惹怒他的下场,不是成为天问剑的剑下魂,便是引发冥海的一场海啸,谁要去造这样的孽,自找麻烦吗? 一头墨色的长发,沿着玉座的扶手,垂坠到冰凉的地上,一位昔日总是丰神俊朗的武神,竟然发丝缭乱的任意垂坠在扶手上,地上。 他的头发,其实原本没有这么长,可是现下看来,好像一夜间就长了一倍,长到了脚裸,地上。脸上那原本亮如星辰的海蓝色眼瞳,也暗淡无神,空洞没有焦点。 他的口中喃喃的低语着什么,手中紧紧的护着一个紫金盒子,好像那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不可以放开,只要放开了手,就会落入绝望的深渊。 “你叫我不要寻你,你怎么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黎儿,我的黎儿,你说你不欠我,你怎么不欠我,我给了你两百多年的宠爱,你用一条命,就以为能还清楚吗?” 他的海蓝色瞳孔变得更加的幽蓝,那亮如星辰的瞳孔此刻没有焦点,也不知道他看着的是哪里,看的是什么。 “我怎么可能不寻你!上天入地,只要有你的气息,我都不会放过你!”他更用力的护住手中的紫金盒,另一只手,是干涸了又湿润的血渍,一滴滴的淌进紫金盒,在碰触到的那瞬间就被盒中的小妖精吸收,发出淡淡的圣光。 他竟然笑了,笑得诡异,笑得令人畏怯。 “快点醒过来,你的主人在等你,我在等你!路卡菲,你要快点长大,才能不辜负本王对你的恩典!” “黎儿……你说你最喜欢的兰花就要开了,本王命人打点着你的寝宫,一棵兰花都没有死!昨夜我还去看了,那花还长得特别好!” 他微微的挑起剑眉,伸出手在腰间摸索着什么,没有摸到,好像有些气馁,手握成拳头还在扶手上锤了下:“我就知道你这个泼皮又偷了本王的酒令!” “看,你总是不听话,不然怎么又不知去了哪里偷酒喝,喝醉了也不知道要回来本王这儿!” 他的眼瞳布满血丝,极具疲乏的双瞳充斥着令人心疼的倦色,可是他却睁着眼,不肯休息。 多么想牵着你的手,等你长大! 黎儿,你看得到兰花绽放吗?我答应过你,等你的兰花长大,就会有兰花精的!本王应允你的,何曾欺骗过你这小丫头,你倒是不要躲猫猫才是! 你最喜爱的花都开了,你还不肯来看一看吗? 他命人在碧云殿栽种的全是兰花,各色种类珍稀的兰花。珍稀到连天帝的花园里几千年的彩南兰花都被他洗劫了,天后向来喜欢凤翎王,凡是他所珍视,自然而然也就想给了他! 总是期盼着,待兰花开时,那人会不会立在碧云殿门前俏皮笑着说,凤翎,我的花开了啊!你快来看! 昭和大殿的殿门忽然被一道力量洞开,榈木星爷心急如焚,走在最前头,快步的走近大殿:“开了开了!” 可怕的血腥味充斥着大殿,榈木星爷和羿天大感不妙,没想到凤翎王竟然还是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 触目惊心的一片红,在凤翎王原本的湛蓝色衣裳上,干了的血迹污了他的袖子,袍子,可是他却像一个若无其事的人,手中紧紧的护着那个紫金盒,左手上却是一道、两道划伤的血痕。 他莫不是,疯了吧? 他莫不是,疯了吧! 榈木星爷一个箭步的冲向了凤翎王面前,“君上啊君上,你这、你这是在作践自己吗?你怎能用自身的血来饲养这妖精,这样,她活了,你却要丧失自己的修为啊!” 凤翎王用力一把推开榈木星爷伸出来的双手,海蓝色的眼瞳忽然散发出一股戾气,望向榈木星爷的时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暴怒,他恶狠狠的怒斥这个总是随时侍奉在他身边的老奴,好像不认识他一样:“滚开!谁许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出去?然后放纵你,任你继续肆无忌惮地用这种下作的方法,饲养一只重伤到陷入沉睡的妖精?”雎羽上神的口吻隐忍着,几近咬牙切齿的说道:“若不是你的力量变弱了,本君又何以能轻松的破开你的结界闯进来?你凤翎王是号称除了阿修罗王以外,布道最是诡异的神尊,怎么今日就被我轻松破解了!你还想要躲起来隐瞒我们吗!老凤凰,你心里就没有点自觉吗?” 凤翎王为之一震,他没好气的瞪向那个说话的方向感:“雎羽!本王就知道又是你这个多事的闲人!不要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再不滚,本王就拔光你的羽毛!滚回你的陶迦山,本王不需要你的拯救!” 雎羽上神靠近一步,凤翎王惊觉他的靠近,竟然警觉的往后仰的躲开他的靠近:“你要干什么!” 他心疼的止住脚步,柔声唤了一声:“凤翎,是我,我回来了……” “不要过来!”凤翎王摇头,“不要靠近我!你们都给我出去!” “我是来帮你的,凤翎,听话!”雎羽上神没有再靠近,他是身负四海盛名的医圣,怎么会察觉不到,凤翎王那本该亮如星辰的眼瞳,此刻暗淡无光,连焦点都没有!他心疼这个像顽固的孩子一样的神,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自己竟然失明目不可视?他非常想要上去给他一个狠狠的暴栗,大声的苛责他的任性妄为;可是看见他那样躲避的反应,叫人怎么忍心再苛责他!他们可是、相伴十几万年的弟兄,哪怕在他荒唐得连自己都不肯让步的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一样的痛心疾首。 凤翎,你不能有事,我来了,我不会让你放纵自己! 榈木星爷看得是触目惊心,又是心疼又是气结:“王,老身追随您万万年,何时离过您身侧,今日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再放任您这样下去的!你这分明是不要命的饲养这只元灵重伤的妖精,她若是要康复,必得吸收天地灵气,滋养百年,方能恢复元灵,再进化,才能够恢复!可你心急也不能用自己的气血来饲养她啊!” 被指名道姓的雎羽也是看得双眼都是赤红,这大殿上冲鼻的血腥味,空气里被血腥充斥的气息,哪哪都是他凤翎王的气息,他就是这么不爱惜自己,总是用这种方法,来让别人着急!也就他还上赶着为他瞎操心!亏得他听闻了天魔大战,派了皇叶回来守着,他后脚赶到,凤翎王已经将自己关在昭河殿,半步都不让人靠近! 第254章 那我陪你,陪你守着冥海 雎羽上神沙哑着喉咙,硬是将要脱口而出的你这个混蛋这样的怒斥压下。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试图靠近他,可是凤翎王非常的警觉,以他的修为,即便丧失了五感,也是可以用他自身那与生俱来的能力避开试探,他那一身的修为,都是实打实的,有着他先天灵敏的警觉:“我说了,不要过来。” 雎羽上神颓然的放下手:“好,我不过去,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凤翎,她已经跳下阿鼻道地狱了。” 像触碰到他的逆鳞一样的嘶吼,凤翎王咆哮的转向他,“她没有死,雎羽,我能感觉到,她还在!你算什么,你有什么证明能否定她的存在!” 阿鼻道,是神跳下去都没有办法的地狱!在场所有人都深深的明白这件事情,凤翎王这样执着的自欺欺人,大概是已经精神失常导致的结果。 “你们都先出去吧。” 雎羽上神盯着凤翎王的脸,脸上的神色阴郁,挥挥手推开了欲要上前扶凤翎王的榈木星爷,声色严肃:“这里有本君一个人在就行了,其他人不要来打扰,星爷,守着大殿,谁敢闯进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榈木星爷再定定的看一眼自己的主子,“好,老身一定会守好大殿的门户,谁敢放肆,我绝不对让他们踏进大殿一步!” 羿天和苍迦统领后退几步:“那就,拜托上神了。” 晦暗的大殿上,一只温柔的手,慢慢的覆盖上凤翎王凌乱的散发,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头,唱起了一首歌谣,是一首很久远的歌谣,仔细听来,是远古时代的语言;在如今这个朝代,恐怕只有老神仙才听说过的歌谣。 歌声温柔的飘荡在大殿上,安抚着一颗坠入深渊的心。 良久良久,那个人终于触动的伸出手,握住了一直安抚着自己的桎梏,嗓音低沉:“你是谁?” 他停止了歌声,故作严肃的说:“放肆!见到本君,竟然还敢质问我的名讳!你这小子可是第一个!” “我、我是谁?” 另一双手覆在他的头上:“你是我的兄弟,我的同胞兄弟,凤翎王,我们一起在菏泽长大,一起在陶迦山渡过漫长的岁月,从天地初开的混沌,到山河的版图初定,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直到……” 凤翎王空洞的眼瞳里慢慢蓄出了一些泪水的痕迹,那布满血丝的眼瞳,得到一些滋润,奇异的有了几颗泪花;他忽然问:“直到什么?” “直到……”那双手从凤翎王的束缚挣脱,用力将他拥抱到怀里,“直到,你说你要帮助父神,平定四海,你就走了,我说我要在陶迦山等你回来,你叫我不想看见战争就去睡吧!我沉睡的时间太久,久到我自己都不记得睡了多久,醒来一次,你都不在一个地方,醒来一次,我又不在原来的地方!我的血脉传承一代一代,可你却已让孑然一身。凤翎,我的凤翎!你这样孤独的孩子,我怎能再丢下你一个人入睡?”他安抚的在他的后背一下、一下,轻柔和缓的拍打他健硕的后背,温柔的述说着一件往事,一件长长久久藏在他心中的往事。 “我是天地间的第一只火凤凰,怎么会不晓得,你不过是借了我的真身,躲过了轮回的浩劫!我是你的弟兄,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天地孕育的灵物,你本是虚无!可是我不甘心,我即便是偷窥了天命,也不想错过能够拉你一把的机会!你曾说过,只要有你在,不管我闯了什么祸,你都会护着我!” 雎羽上神生情泪下:“凤翎,过去我总是躲在你后面做一个顽皮的孩子,四海的那些老神仙,哪一个敢欺负我,都要被你打个落花流水,你这么护着我不让我给人瞧不起,就连天后都要对我客客气气,那时我可是骄傲的不得了!因为我是你的弟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是我最害怕的事情!你早就知道,终有一天那个孩子会苏醒,可是你总是拦着我,我放手了,你如愿了;结果还是这样,你失去了她!” “我知道,路卡菲和她的主人有心灵相通的联结,可是你无法否认,即便她没有消失,你也要耗尽不少的岁月,才能在茫茫大千世界里寻到她的芳踪。” 雎羽上神放开他:“凤翎,如果你还没有放弃她,那你就恢复成原来那个天地无畏的凤翎王,那个连天君老儿都要避让的凤翎王,只有恢复成那个四海敬仰的你,才能够有更强大的力量去保护重生的摩里黎月,等她可以回归水迷宫的那日,尽力的保护她,对不对?” 凤翎王似有所动,海蓝色的眼瞳慢慢的聚集了生机,手指在他的大腿上慢慢收紧:“你唤醒我,就不怕我再次陷入更深的深渊吗?” 雎羽上神和他面对面,虽然他已经成功唤醒了凤翎,可是他的修为散了很多,他现在身体状态很差;雎羽上神心里都是一清二楚,他的眼睛没有恢复。 “凤翎,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恢复成过去那个威风凛凛的凤翎王!” 凤翎王将手中的盒子拢到怀里:“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那些虚名。” “好!那我陪你,陪你守着冥海,直到那个臭丫头回到这里,好不好?就算做是我过去对她不太友好的赎罪,你给我找个机会,让我陪你一起等好不好?” 凤翎王站起身,一头墨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摇曳,有几缕更是遮住了他空洞的眼瞳:“你总是这样,还说我任性!反正我也赶不走你这只粘人的凤凰,随你。” 他伸出手拉住凤翎王的胳膊:“好!那你要听我的,不许再给这只小妖精喂血了!从今日起,我会用我的办法,治好你的伤,也帮这只小妖精疗伤,但你要听话!” 凤翎王紧紧的抱着那个盒子,半会儿也不肯松手:“嗯。” 第255章 连最卑微的生灵,都比他坚韧 “你这个人,就是不爱信自己!我看少一会儿,你就跟自己较劲。” 他却充耳不闻:“要多久?” “嗯?” “你需要多久?要多久才能让路卡菲的元灵苏醒?” 雎羽上神微微发愣。 凤翎王有些着急:“你刚刚说的,都算数?” “当然算数!”雎羽上神用力点头:“凤翎,路卡菲是只妖精,我需要花点时间查阅医书,你不要心急,这样对你和路卡菲都没有益处,你现在急需静养!” “我可以等你,可是你不要只想哄我!如果你骗我……” 凤翎王抿着唇,眼神空空的,可是他的脸转向了雎羽上神的方向:“如果我发现你骗我,你知道我再也不会信你!” 哪怕只是哄骗,雎羽上神都不敢拿这件事来伤害他! “你最是晓得万物生灵的生长规则,我怎么骗你呢!” 凤翎王才稍微的放松了警惕。 雎羽上神的手覆盖在他那血迹斑驳的手腕上,施法在他身上疗伤,看着伤口一点点的愈合,别提有多么的愤怒。可是他只能隐而不发,怒而不语;此刻对于凤翎王,每一句苛责的言语都是枉然,他已经痛到麻木,刺激他的话,还不知道要怎样伤害自己,那是谁也不想看见的。 当昭河大殿的大门打开,外头的暮光照进大殿时,一干人等都焦急的候在外头,眼尖的发现雎羽上神抱着昏迷的凤翎王踏出大殿,蜂拥上去。 苍迦统领身法极快,一眨眼便到了雎羽上神面前:“君上!” 榈木星爷和羿天两人都匆匆的走到他们跟前:“哎呀,这!” “传凤翎王令,即日起,水迷宫不许外人入宫,凤翎王闭关修炼,朝中一切琐事,”雎羽上神顿了一下,目光停留在苍迦统领和羿天身上,几乎是出自本能的反应,他快速的决定了:“皆由羿天代理,直至凤翎王出关!” 羿天震惊的瞪大眼:“上神,这恐怕不妥……” 苍迦统领虽然也诧异,但是他非常的赞同雎羽上神的决定:“没什么不妥!就依雎羽的意思,君上素日与你亲和,你会知道怎么应对朝臣!君上现下这样,你就不要再推脱!” “可我、我虽然长伴王身侧,可我并无代替的非分之想……若是我代理,朝臣不服反而多生端倪……” 苍迦统领义正言辞,眼中一抹威胁的戾气:“有本座在,榈木星爷亲传君上谕令,我看谁敢反你!魔焰军第一个就让他下刑殿受刑!你只管大胆的去做,只要君上一天没有恢复,魔焰军都会牢牢守着冥海的安平!” 羿天忽然对于这个看起来“棺材脸”的苍迦统领,又多几分的敬佩! 临危受命,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这样的拥戴!他知道,这是凤翎王对他的宠信,更是苍迦统领信奉凤翎王所拥护的他,叫他怎能不心头一热。 雎羽上神和榈木星爷对视一眼,默契的双双点头!“凤翎伤了元神,内耗严重,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苍迦,你随我来。” 苍迦统领自然是二话不说:“好!” 雎羽上神抱着凤翎王,和苍迦统领疾步的向昭河殿的寝宫而去;榈木星爷更是急切地去布置殿内的守卫和颁布谕令。 “此事重大,就有劳公子坐镇了!有苍迦统领的坐镇,老身相信,纵使是十殿魔君,在没有摸清情况之前,也不敢贸然造次!” 羿天虽然心里没有把握,但是王如今受了重伤,这个办法也是权宜之计,他不能错付王对他的宠信和雎羽上神的托付! 现在,正是他报答凤翎王的恩典之时!黎儿对他的恩,王对他的恩典,终于有报答的这一日,他应该感到庆幸了! 黎儿,如果你还有灵,你就应该快点回到这位神尊的身边来,看看他,都是怎么对付自己,在失去你的日子里,他一身的傲气,连最卑微的生灵,都比他坚韧! 第256章 他心上那个人,不是她 “陵姬,你最好看的,是一袭白衣胜雪,在雾光中翩翩起舞的模样,那场盛宴,我至今仍记得你是最出挑的!” 陵姬泪湿眼角,他说的,那是她在天后寿宴的献舞,裙带翻飞,罗带飘扬,发丝如瀑,白衣胜雪,肤如凝脂,妩媚生姿。 可是、可是! 陵姬黯然拭泪,可是即使如此,她仍是,无法撼动他心上半分,他心上那个人,不是她。 她有最动人的舞姿和面容,独独无法令凤翎王动心,哪怕只是一分! “所以在那么多出色的仙女之中,你独独只挑了臣妾!全然只是因着那一袭白衣胜雪!!!” 他多看了一眼的,不过是那日的她那裘白衣胜雪! 思及此,陵姬心碎至斯! 这是她无法抗拒的事实,凤翎王心中,从未有她,她知道,可是她不甘心! “天君将你赐给我,我当然明白他的深意;”他望着陵姬,修长的手指轻抚那倾世的容颜,“陵姬,你这样聪慧的女子,是本王辜负了你的柔情,怪只怪,我当时多看了你一眼。天后总是过分迁就我,才累了你一世!” 只那一眼,便定了她的终生,他们的缘分! “君上,既然我踏进这深海宫门,就没想过再重飞九天,君上也不能剥夺臣妾爱你的心!” 凤翎王惋惜的叹气,他伸出手指抚摸她的脸颊,拭掉她的泪水,语若清风,“你可真倔!” 泪花落在他的手背,冷香凝泪,他苦笑,又无可抑制地想起某个人:“比那倔丫头还倔!” 陵姬深切望着他:“君上,我有什么不好?” 嗯? 凤翎王半晌才回答这个问题,“不是你不好。” “我知道君上最喜欢的,不是我!可是我愿意等,哪怕等待的只是寂寞空闺,臣妾也愿意等!” 陵姬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站得这样近,可是她仿佛可以看见,他沉睡在深海的那颗心永远是她无法靠近的,即使再耗一万年,他仍是高冷不可亲近的凤翎王。 “我等的是千年万年的孤寂,不是陪伴。陵姬,你回天上去吧!我的心满满的,容不下旁人,更何况她在我心里?” 那袭白衣仿佛就在眼前,可是他明白,他的心如磐石不可转移,不是那人,便是十分像也不是! 他无法去多看旁人一眼,不是因为他们不好,可能是因为,他只会牵挂,那个在他眼中最特别的人!而旁人,再也没有空隙驻留在他心上! 陵姬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坚定的摇摇头,“不,我不要回天上去,我要陪着你,等你不那么想她的时候,或许你会喜欢我陪在你身边!” 凤翎王心中惋惜,“傻丫头,不可替代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君上,你疗伤的这段时间,就让陵姬常常的陪伴您,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没有什么请求,只想陪着您?哪怕知道你并不会多瞧臣妾一眼,臣妾都不想让您独自一人的等待那个孩子!好不好?” 她好不容易才求着雎羽上神松了对她的禁足,准允她偷偷入殿来看望凤翎王,这个机会如果错过,她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君上了。 “陵姬,昭河殿,有雎羽在,有榈木和皇叶,本王并非一人。你还是回去吧。” “不,求求你,君上,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好不好!为什么你对其他人总是这么宽容,却唯独、唯独对臣妾一人这样的狠心!连一点点的温柔都不肯施舍,难道臣妾就这么的卑劣,卑劣到令人讨厌,让您恨不得赶我回天宫吗?” 第257章 卑微的祈求 “本王刚刚说了,不是你不好,陵姬,你这样的美人,放眼天族没几个比得过你的……” “不!既然君上也觉得臣妾好,那您就答应我这个请求,好不好!”陵姬唯唯诺诺的托住他的手:“君上,臣妾不敢奢求您多一份的怜爱,只是想要多陪您一点,哪怕只是在那个孩子不在的时候,在君上无聊的时候,陵姬能陪伴您几日,也是心甘情愿的!过去陵姬不懂事,总是惹您不高兴,以后陵姬一定循规蹈矩,绝不逾越本分,求求君上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天宫虽好,可是那里没有臣妾的夫君啊!陵姬入了水迷宫的门,便是水迷宫的妃子,这、是您亲口说的!您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陵姬死也要死在您的身边,否则陵姬就算魂飞魄散,也死不瞑目!” 这样泪如珠玉的美人儿温声细语的祈求,凤翎王难得的温柔,大手在她头上用力一拍:“你叫本王很是为难了,陵姬。” 凤翎王抬起手放到唇边,几句轻咳也听得出身子骨不如以前健硕,咳嗽中还带有几声嗝住的痰很是难受。 听见他这几声咳嗽,陵姬泣不成声:“君上不舒服就不要再多说话,臣妾讲,您听着就好。” 默然的看着这个妃子,凤翎王接过她递上的一杯清茶,饮了一口。 他将茶盏递给陵姬。 能这样默许她递过来的茶,已经是凤翎王给出的答案。 陵姬是个聪慧的女子,自然是立马就明了了其中的含义;她举起袖子拭掉脸上的泪花,忽然又满足地笑了:“那臣妾就当做您默许了,我保证不会打扰您休息养伤,只是做些羹汤,每一道菜肴都经过星爷和上神的检查,绝对绝对,不会危害到您的伤势,我保证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羿天在屏风后,拨弄几下香炉内的南海檀香木,自从凤翎王入病,榈木星爷便将他平日惯用香味浓烈的盘香,换成了这种香气萦绕,却味道较为淡雅的南海香木,给凤翎王安神之用;这也是雎羽上神提议的,香木清心助安眠,对他疗伤有助益。 风格还是那么雎羽上神!他决定的事情,他就只做他想做的事情,也不问问,王是否欢喜! 没错!雎羽上神寸步不离的守了他三百六十多个日子,从起居到饮食,无一不是他亲力亲为的跟前跟后,连榈木星爷都觉得自己可以歇息了,有这一把手的上神在,他连端个盘子都是多余。每日只要送送君上的膳食,也是闲得可以在郎朗日头下打盹的偷懒,实在是没活儿干了。 可是现在看来,王好像也并不介意,自己的生活被打点的明明白白,几时用膳,几时下榻,他都是很难得的听从上神的安排,连反驳一句都不曾,由着他怎么开心怎么安排。 羿天的手指拿捏着一支细长的竿子,在香炉内拨弄掉一些已经燃烧成枯木的檀香,听着里头那两位的对话,面不改色,可心里头却为凤翎王有着这样一位爱到把自己放到尘埃里的妃子而感叹。 这样卑微的祈求,到底,是有多爱他,才会这样心甘情愿。 第258章 等待会否落成一场空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年头!他替凤翎王代理朝务,竟然一眨眼就过去了一年。 陵姬有这样的哀求,他也能理解。这一年凤翎王除了雎羽上神,榈木星爷、皇叶、苍迦统领,再没有见过其他的朝臣;更否说,让软磨硬泡的陵姬踏入殿内侍奉。 谁人不晓得凤翎王喜静,吵闹到他老人家,那都是准备好挨板子的!更别说雎羽上神那只炸毛的凤凰,每一刻都会将人直接丢给刑官虐个半死的架势,谁还敢不要命的觐见。 陵姬很聪明,她知道应该求谁,才能进入昭河殿;所以她去求雎羽上神,求了整整三个月,才终于让上神松了口,请示凤翎王的默许了,才敢放她来探望这一次。 虽然听墙角显得自己有些失了君子气度,可是君上也毫不介意的留他在殿内;想来,他是觉着孤男寡女在这殿内,将来那个小丫头回来了,怕是被落了话柄吧! 想想凤翎王竟然这样小心翼翼的给自己留着些“人证”,羿天莫名觉得自己怎么就成了这样的活证了呢!王可真是对他这个闲人用到得心应手,连这些个卿卿红颜,都要不落人口实! 黎儿啊黎儿,你可真是个妙人;若不是妙人,又怎会在这个石头一样的神尊心上,刻下这般铭心的印记,山盟海誓都不需要发誓,他用着他那颗小心谨慎的石头心,暖着你这个不知世上岁月的小丫头,不过是为了,护你一世无忧无虑。 想着这些种种,羿天心里万分的感慨:但愿,君上的等待,不会最终落成一场空;那时即便是医圣,也恐怕难以治心! 他也会偶尔好奇,白银祭司那样的孩子,落入凡尘,究竟,会去往何处?是转世为人,还是成为灵物,亦或,只是一草一木? 可是这样勘破三世凡尘的事情,他一个道行尚浅的散仙,并无缘得知。 只是,若是他找到了,又怎会像现在这样,整日整日的发呆,整日遥望着星海? 他转过头,看一眼屏风后的那一对貌合神离的帝妃,或许,只有凤翎王那样的远古神,才会有办法,从三生石上找到那个孩子的气息吧。 羿天经常下了朝,就会来昭河殿探望凤翎王,也常常看见王紧紧捧着一个紫金盒,仰躺在院子里的那张躺椅上发呆,每次手指放在那紫金盒上的时候,感觉他的眼神里总是有一股渴望,只是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躺椅是做了弧形设计的圆弧椅,人躺上去就会一高一低的摇摆,躺在那儿晒月光,倒是也很惬意。只是他的眼睛曾经犀利如夜魅,如今,却竟然连身在眼前的落花都看不清楚;这样落魄的凤翎王,瞧着真的让人心疼。 他见过凤翎王发呆最入神的时候,是连自己端了午膳走近内殿喊了他几次,他都浑然不觉。 过去的凤翎王多么的警觉,莫说是踏入内殿,有气息靠近昭河殿,凤翎王都是心如明镜一般的机警;而现在,他仿佛就像个扯线木偶,除了疗伤这件事情他对雎羽上神听之任之,其他的事情,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他常常觉得,若不是他的眼睛还像从前一样亮如星辰,他都要怀疑凤翎王已经灵魂出窍了。 “老凤凰的心病,本君也不能去踩他的底线,你们都给我绷着皮,敢说错话的,本君可不会像老凤凰那么宽容!” 王的失明其实早已被雎羽上神的圣手治好,可是为何一直目不能视,上神归结病症,是他的心病郁结在心所导致。 雎羽上神那日的“耳提命面”还言犹在耳。四海皆知,雎羽上神,恐怕是这世上,比榈木星爷,更紧张君上一举一动的神仙。 提起这位上神,羿天还记得第一次认识他时,凤翎王脸上总是毫无情绪的变幻,是柔和的,甚至还有几分,宠溺。 而雎羽上神,他平时的妖娆魅惑,到了凤翎王跟前,真的是入定一样的乖张,每次见到,都给人一种被吃的死死的感觉,所以总是虚张声势的装作很厉害的大无畏,偏生无论他怎么闹腾,凤翎王也不和他较真。 这大概就是惜缘吧。 第259章 你也在垂涎本君的美色吗 文珠祭司自从得知自己与凤翎王合计欺瞒星轨之事,到如今整一年也不肯与他讲和,每每终于能在朝会时看见她的身影上朝,也是不冷不热的应和,散了朝会便转身就走,一点好脸色都没有给他。 想不到平时脾气乖张的文珠祭司,生起闷气来,就是不休不止的气长。 他没有哄过女孩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还是心虚,就干脆不哄了,他实在不懂讨女孩子开心。 等她消气了,也许就会来昭河殿觐见,那时,她或许就解开这个心结,也不会再脑他吧。 羿天无奈的摇头:这冥海的女子,咋一个比一个的脾气乖张古怪,没一个是省心的嗯! 雎羽上神左手端着一壶清凉茶悄然进来,打眼正好瞧见羿天一副“无奈至极”的摇头之举,他莫名的就举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羿天被拍得莫名其妙,又不敢大声喧哗,只能捂着后脑勺,用眼神询问他是何意。 雎羽上神用口型对他龇牙咧嘴:“让你守着,你在发什么呆!” 原来是为了这个! 羿天无辜的指指屏风后的帝妃,“聊着呢!” 看见屏风后的一对人影,雎羽上神也是明白人,放下手中的茶壶,与他对坐:这一时半会儿,凤翎也不会躲开,他不着急进去棒打“鸳鸯”。 看戏嘛,总要看到最精彩的时候再喝彩才有意思! 羿天偷眼瞧着屏风后的人影,不知王对于这位上神的看戏心情作何感想。 对于这位从未被宠幸过的王妃,羿天其实说不上对她是欣赏还是讨厌,只是过往她与黎儿两人生了嫌隙故意刁难的时候,难免给自己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可回过头想一想,除了太过深爱那位神尊,她犯了些糊涂。其实,也是位可怜人,是位没有得到缘份眷顾的可怜神女罢了。这么一想,羿天对她过去的所为,也就没有之前那么在意,毕竟,他只是为旁观者,虽然心疼缕缕遭受刁难的黎儿,但这是他们三位的恩怨情仇。 雎羽上神举手在他眼前晃荡,用口语与他说:你可要在殿内一起用膳? 羿天想起自己还有些公务文书要批示,便摇摇头作罢。 雎羽上神自然也没有多置一词的纠缠,点个头。回头再瞟一眼那屏风后的两位,兀自端起茶盏,凑到鼻尖,抿了一口。 连喝口茶,都是这幅诱人的画面。宫中的小宫娥远远瞧见上神的仙容,常常痴傻得不知所措,他那双天生魅惑的狐狸眼,更是勾得少女芳心萌动。羿天忍不住打量起来,这位上神,自诩是容貌倾城的美男子,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真的不是他自卖自夸,容貌倾城,雎羽上神是当得起的;他不开口时,往人前一站,魅惑天成的气质雌雄难辨! 半晌,雎羽上神手中的茶盏故意往羿天面前的位置一放,狐狸眼狡黠的弯起一个邪佞的笑容,用口型对他说:没想到,你也在垂涎本君的美色吗? 他拖着腮帮,努努嘴:可是怎么办?奴家心里已经有主了呢! 羿天有种被噎住的感觉,脸上一热,别过脸不敢再打量他。 低下头的羿天没有发现,雎羽上神得逞的俊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能把思辨敏锐的闲人公子调戏一番,雎羽上神心里暗笑,还是蛮爽的! 第260章 听闻君上喜欢甜食 这孤城里的每一滴冥水凝聚的思念,它的主人曾澎湃的心,如今静如止水,连海平面都平静得如同死海,没有一点波澜。 孤独的海城,依旧在深海中,巍然屹立,但是仍然 陵姬自那日后,就每天都过了辰时后就入昭河殿请安,随后就跑去殿内的别殿,别殿有专门给凤翎王准备膳食的内司,陵姬就变着花样给君上做膳食。 榈木星爷平日准备君上的膳食从来不假手他人的,即便是碧云殿送来的吃食,他都是要亲口试吃过没有问题才呈上。 陵姬近日最大的兴致就是每天在厨房中琢磨新的花样吃食,每每研究出一道有助于调节凤翎王疗养的膳食,都要让凤仪殿里的宫娥尝尝新菜式的口感,味道好坏,她不要那种过得去的花样,要实实在在的好吃!伺候君上的膳食这么重要的事情,是她好不容易积攒的恩典,她不会因小失大,错失这样侍奉君上的机会。 “绾绾,去把本宫炖锅里的那盅清芙荷叶汤盛出来,本宫要试试火候。” 绾绾听话的应一声,就去开锅盖:“娘娘您这个汤炖了一个时辰,奴婢都是守着的,火候肯定是足够的!” “君上的口味比较清淡,火候虽然足够,但是若味道太过重了,恐怕君上也不喜欢。”陵姬将几样小点缀的香料摆到餐盘中,“一碗荷叶汤再配上这盘凉糕,清淡不甜腻,希望君上能喜欢这个味道!” 绾绾闻言就笑了:“娘娘,您每天都这么的用心,君上就算是块石头,也肯定是能感受到您的诚心的!今日这道汤头咱们都试了三天了,这一盅肯定是火候最好的!” 陵姬嘴角弯弯,眉眼都拂起娇笑:“你这个丫头不要光哄本宫开心!这盘凉糕也是甜味,我听闻司君经常在时节给昭河殿送许多的甜食蜜饯、糖腌制的吃食,想来这个能够让君上开心,本宫才花这么多心思去做。” “是啊,殿里谁不知道,您是不爱吃甜食的。” 试过炖汤味道很好,陵姬才终于高兴的将汤盛到一个精致的汤盅里,再将刚刚她悉心点缀的一盘凉糕放到食盒中,然后再分了一层同样的小样,这是为榈木星爷试吃准备的。 到碧云殿的时候,已经是沉暮时分,昭河殿的戒备依然森严,守卫敬业的坚守在岗位。见到是王妃的驾临,没有多加阻挠,便放行许她进入殿内。 榈木星爷候在了偏殿,见到王妃今日的新花样菜式,凉糕制作的美观,口感有糯糯的嚼劲,他首肯的点点头:“王妃今日这一道凉糕可谓是真的有心了。” 陵姬被夸了一句,笑得开心:“嗯,本宫想着,君上平日喜欢甜食,或许这一道凉糕会合他心意,这盅汤配上凉糕,刚好淡了糕里的甜腻,这样就不会太腻,而汤又清补。” 榈木星爷眉峰轻挑:君上喜欢甜食? 他望着盘中那精致的凉糕,心里琢磨了一下,这、王妃究竟是从何处听闻的呢? “王妃近日的菜式多为甜食,原来,是这个原因?” 陵姬点头称是:“臣妾听闻昭河殿总是收到四海的神仙敬献的甜食,尤其以蜜饯类、糖罐类的吃食为多,妾身没有御厨的手法,就自己琢磨着做了这个糕点。” “哦,这样啊。难怪了。王妃果然是非常用心!” 第261章 夫复何求 我都学不会,用残缺的温度来温暖这颗原本没有温度的心,要用什么,来这样渡过漫长的冬夜。 榈木星爷入殿的时候,将托着的食盒里陵姬悉心准备的吃食摆放到茶几,心想今日王妃又做了些精致的糕点,君上最近胃口好像很好,连着几日都没有说要拒绝甜食,反而还颇感兴趣的模样。 他摆好了糕点,想唤凤翎王一声,见他老人家躺在摇椅上,姿态自在的静静凝视着腿上的一个册子,册子上还有一层封印过的红漆,仔细一瞧,竟是一摞厚厚的《杂叙》。 榈木星爷对这册《杂叙》有些印象,还是在皇叶中了血咒的时候,他忆起当时摩里安雅借走了白银祭司带出来的上卷,只是今日凤翎王手中握着的,分明是下卷,那两卷旧书都是出自君上的亲手执笔,每一个典故,秘传的,罕见的,都是世上已经失传的许多秘辛。凤翎王喜欢收集这些,然后一点点的将它们写下来,当做无聊的消遣,因为他老人家的漫长时光里,并没有更多的有趣的事情了。 “王,今日陵姬送了些新鲜的菜式,您要不先尝尝鲜?” 半晌,凤翎王才反应过来,缓慢地抬起头,“嗯?”他顺着榈木星爷的身后看去,看见茶几上摆了两盘精致的糕点。 他的唇角难得的微微抿了一个浅笑:“王妃近日对甜食很有兴致,总是送些新的菜式来。” 榈木星爷也点头称是:“王妃不知从何处听闻……”他顿了一下,瞧着凤翎王似乎没有意味出什么来,感觉君上自打闭户疗伤之后,不管是什么事情,他总是一副兴致怏然的样子,对何事都有一副听而未闻的淡然,甚至可以说,进入了一种“反应迟钝”的状态,从前总是能察觉到别人未出口的敏锐,现下好像完全失了敏觉,进入冬眠的假态。 榈木星爷在心中黯然的唏嘘,凤翎王变得这样,他大概并没有认真在听。 “陵姬许是听闻,王从前很喜欢四海敬献的甜食;如今您闭户不出,少了甜食,陵姬就想给您也做些甜食,让您能解解馋吧。” 凤翎王手中的册子翻了一个卷儿,认可的点个头:“她倒是很用心,你就帮本王再试一下口味如何吧,好吃的就记着抄一下做法。”他忽然想起某件事情:“前日那道糕点,本王瞧着就很讨喜,都记下了吗?” 榈木星爷自然是记下的:“记着记着,老奴怎会忘记您的嘱咐!” “陵姬还在殿外候着?” “是。王妃想等您起身后,入殿来给您请安,老身推说您今日不见任何人,她还是等着。” 凤翎王的眼神落在那两道糕点上,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让她回去休息几日吧,本王喜静,她是知道的。” 这句话是警告陵姬,来得太频繁了,扰了凤翎王的清静。 榈木星爷擦眼观色机敏,自然是会意了君上今日对这两道糕点没有首肯的意思,就是“不合格”;也是辛苦了陵姬每日都辛苦做这些糕点来讨好他老人家,可惜她不知情的真相是:凤翎王对甜食一点兴趣全无,从前四海的神仙敬献的甜食,都是送到了碧云殿,这件事,只有内殿的几个宫仆知情,外人并不知情;王妃煞费苦心想讨好凤翎王,全然是白费功夫。榈木星爷心中不免为她心疼一下,真是个傻孩子。 “是!”榈木星爷回过身看看那些糕点:“那这……” “嗯,今日就把这个糕赏给…”他抬起手指,想了一下,“嗯,昨日是东司,今日给南司吧。这些就不要再送来了,本王没胃口。” “是!” 榈木星爷给他行个礼,将食盒又重新打开,将两盘精致的糕点妥帖的放回原位,一块都没有动过。其实陵姬不知道真相,她连着半月送来的吃食,凤翎王其实只在前面几次动过筷子,后来就没怎么尝过,每次陵姬做了新的菜式,若是做得好看了他老人家觉得新鲜,就让他记下,回头再做出同样的菜式,跟着他老人家想要的味道尝试过,觉得满意了,就将食材、做法都记下。 到今日为止,凤翎王新起草的《食记》已经记了十几道菜式。 榈木星爷每每看见他那样仔细的琢磨食材上的替代,做法;都是为之动容。 因为他做的这些功夫,全是为了已经不在的白银祭司;他就像从来没有想起来,她死了!这件事情他就像忘了那样,执着的去做那些未能够满足她的事情,偏执的在等待一个已经不在这世上的女子。若不是雎羽上神让旁人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任何白银祭司一句,只要他不提,旁人也不许提!就像一个禁语,被默默的掩藏起来。可是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却都像是她还在时那样,等着像献宝一样拿到她面前,告诉他,这是他收集到的宝贝,要炫耀给她看他多么的用心! 他病了! 凤翎王陷在对摩里黎月离开的迷雾里,不愿意走出他给自己划的保护圈,他不肯面对的事实,他宁愿一直深陷在里面。 “你们谁也不要打扰他继续做这些事情,他高兴做什么,就让他去做!谁也别去阻拦他,更不要劝说他,不要再提起那个名字;凤翎想要弥补她的,他会一一去完成!在那之前,他或许会用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这样对他疗伤也有好处;所以你们不许打断他,要帮他完成,迁就他的想法去做,懂吗?”雎羽上神说这些话的时候,榈木星爷知道,他隐忍在胸口的那股又愤又急的恨意;榈木星爷知道这位平时总是没个正经的上神,说出这些匪夷所思的话,是痛心疾首的领悟,更是无计可施的无奈。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只要他入世,他就总是陪在凤翎王身边,不管怎么赶,怎么轰都轰不走。他就是喜欢黏在凤翎王身边,逗弄他,调戏他,让他哭笑不得,又不会讨厌。 榈木星爷忽然老泪一湿: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第262章 痴人做梦一样的等待着一个泡沫 栖梧殿。 皇叶端了两坛烈酒进殿来,大老远就看见在梧桐树下坐着的真祖,那安静的侧脸真是活脱脱一幅画一样美好的画面。 只是他一个转身,那本来美得动人心魄的面容,戚戚然的眼神望过来,皇叶心里就觉得发紧。 真祖想必是在为君上的事情愁闷,他这眼神,自打从扶桑仙境归来,就没有换过。 那日他急匆匆的赶赴回来去支援,战场没有上,看到了苍迦统领幻出真身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需要跟随君上一齐赴前线迎战。但是君上在战前眼睁睁看着白银祭司跳下深渊那一幕,他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如在昨日,那个调皮爱捣蛋爱笑的小师妹,确实没了。 君上亲手培育她两百多年,自己也跟着看她长大,若说不痛心,乃是笑话! 想来自从君上入魔界数十万载,这几百年倒是过得很是铭心,终于在君上的身上稍微感到一些人气的时候,他却又死灰复燃一样的陷入了更深的深渊里不愿醒来。 再看看眼前这位曾经整日整日不正经的打趣别人,现下却冷淡得没有一物让他动容,比苍迦统领那个面无表情的家伙更加可怕。 这宫里,竟无一人、一事令他害怕过;唯有两件事:君上,与眼前这位。 皇叶将烈酒往桌子上一撂下,伸手在空中一收一放就幻变出两个琉璃酒盏:“真祖,天寒,不如喝几杯,解解寒!” 雎羽上神惶然的眼神瞟向那两坛酒,走近了率先入座:“好!来,满上!” “好!”皇叶撕开酒封,盛接了满满的一壶出来,“这是酒窖里新出的烈酒,不需醒酒就够味道,您尝尝!” 烈酒!雎羽真祖扯了个苦笑,想起那次,他醉了就醉了,还爬到凤翎身上赖着亲了他一口的糗事!虽说他醒来没有非常深刻的印象,但是凤翎这人就是这点不好,什么大实话都敢说!没羞没臊的糗事,到他嘴里说出来,还真的就是像他“非礼了”凤翎那么真。他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只是觉得自己模模糊糊的似乎就咬了他一口;当时喝蒙了没回过神都觉得凤翎是故意气他让他丢脸罢了。 这下可好了,美酒当前,那个曾言说要陪他喝个烂醉的人,却将自己关在昭河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就鼓捣些没用的,痴人做梦一样的等待着一个泡沫。 “这酒味道的确很烈,喝一杯就觉心口热乎,能醉人吗?” 皇叶又给他倒一杯:“否说是酒量好的凡人千杯不醉都只能喝一坛,宫中的老神仙都没有能喝得过酒神的!他方才给我送酒时就说了,两坛没醉倒他就再赔我两坛!” “……酒神酿的酒。” “是啊,这酒埋在地窖里五十年。本来说是须得过了百年再开封,发酵到那时最是好酒!可惜酒神忍不住馋了就提前开封了,恰好他前些日子与我玩笑说要送几坛好酒,赶上他这酒开封就兑现了两坛送予我,春苑的六淳星君都眼红到不行了!” 第263章 需要你的,是冥海的王 “六淳竟然没趁机劫走你一坛酒,不像他的风格嘛。” “没呢!他闻听这两坛酒是要拿来孝敬您老人家,他就惋惜的走了。” 雎羽上神嗤笑:“所以~你拿这烈酒,是想趁机灌醉本君吧?” “真祖,您误会我的用心了;我只是瞧着天寒地冻的,这冥海从来没有过这么样的寒冬,我瞧着是想给您解解寒,您喜欢就喝几杯,觉得有醉意不喜欢咱就尽兴为止。” 似乎喜欢皇叶这样的讨好,他便又默默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何止是寒冬,这天寒地冻的冥海,分明是已然错乱了四时的交替,春夏秋冬早已不再是这里的场景!凤翎王封住了冥海的四时,整个魔界就像被放入了寒冬,唯独那滚滚的无根水落入了冥海,还依然滚动的海水给人一种错觉,它川流不息的反流到每一条河涌,只是冬季被拉得老长老长,仿佛没有尽头,连时间也变得慢悠悠的像个耄耋老人一般动作迟缓,愣是没有退去的迹象。 雎羽上神心中清明却不言不语。他应该说什么?从前她在,他就活;如今他不在,他就故意不活;也要让那些无辜的人,活不下去。 凤翎,你是这样的凤翎。宁你负天下人,不要天下人负你。 “我不是记得,宫中若是有好酒启封,必要留送两坛送到昭河殿给凤翎?难道如今凤翎一闭关,这个旧俗就废了?” 皇叶摇头道:“君上如今谁也不肯见,酒神哪敢上赶着去惹人嫌的!” 雎羽上神又喝了一杯,“你说的对。他现在,还能有兴趣见谁!” “真祖,君上只是暂时蒙了心,再等过些时日,他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那是几时呢?”他举高手中的酒杯,抬头入目皆是梧桐树,可是这冰天雪地的一树树繁花,却依然肆意的怒放,与宫中那些早已颓败的枯枝,显得格格不入,格外的刺目,格外的刺心。 “你说这些梧桐树,宫中的花都谢了,它们还是这样常开不败,开得这样鲜艳,是不是一枝独秀?是不是、特别的放肆?” 皇叶一时语塞,梧桐树常开不败,是四时树,并无稀奇。可此时在真祖看来,大概是件糟心事;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什么都不好;其实神仙也一样,神仙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仅会捣乱秩序,更会让一切变得奇怪。 雎羽上神抿一口酒,忽然笑得有些悲凉:“皇叶,冥海的天变了;你这孩子,往后,兴许就不必再跟随你的君上了。” 皇叶忽然脸色有些难看,“真祖为何,这样说?” “你…是凤翎的御驾……”他的黑发服帖的别在脑后,长及腰身的一头乌黑长发,连这一侧脸的线条,都魅惑众生。 只听到那殷红薄唇微启,说出了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来:“需要你的,是冥海的王。” 皇叶的酒杯抖了一下,他的睫毛煽动,眼帘慢慢往下,抿着唇。 “呵!在本君看来,冥海的王,是谁又有什么所谓;你的君上是不是冥海的王,又有什么所谓!你心里的神,是谁的天,又有什么所谓!在本君这里,他只是凤翎而已。” “真祖,皇叶,从未改变过追随君上的心意。羿天若是真的能够撑住冥海的天,君上可做回个闲人,其实于他,反倒轻松了。羿天前生是个皇子,君上与他相处几千年,他能得到君上的青睐,一切皆是他的福分,他生来有王者风范,更懂得运筹帷幄,的确是个非常适合代理朝政的人选。我、听凭君上的差遣,即便君上要我守着他,皇叶就守着他。” 雎羽上神不禁流露出一种怅然:“皇叶,本君说这些不是要故意让你难受,凤翎要你守着他,你便守着他吧。” 第264章 我算是你的谁 雎羽看向身侧这个孩子,在自己面前,他虽有如此大的年纪,可与己身混沌降生的年纪相比,他的确是只能算是个孩子,这只大明孔雀,本应在凤族受族人的上礼膜拜,却偶遇了凤翎,自此便不再只甘心做一只呆在凤族受族人膜拜的灵兽,宁愿追随凤翎取征战四海,车前马卒,也无怨无悔。 “羿天这个孩子,本君瞧着有几分凤翎的影子,再历练个万年,学些术法提升修为,加上有苍迦帮他镇守冥海;让他撑起这片天,我是相信凤翎的眼光的。” 皇叶摸摸自己手背上的一道疤,在手背上浅浅的疤痕不仔细看不会发现,是一道剑痕。 他初时是只莽撞的孔雀,偶然遇见了威风凌冽的凤翎王,见过他练剑的模样,人剑合一的境界,是他有生见过的那些神仙中,剑术非常了得的神尊;彼时他已经师从剑痴桑梓神君,但是见到凤翎王的剑法之后,他忽然觉得这位神尊的剑法与自己的师傅相比,应是不相上下!见识过他召唤灵兽的时候,皇叶更是信服这位神尊,心里笃定要追随他。 “承蒙君上不弃,允了我追随他的心愿,让我成为他的御驾,皇叶无所求,富贵不重要,荣誉身外名,能求一个指引,便是个好的去处。凤翎王的去处,是皇叶的去处。” 雎羽上神手中的执扇在他头上一个猛敲:“你们这些死心眼的笨蛋!本君生生被你们气到呕血!那只老凤凰毛都没有长齐、名声未立,还跟本君一个池子里搓澡的时候,你们这些笨蛋还不知道在哪里!学了他什么不好,学他那死心眼的偏执犟脾气!” 雎羽上神横他一眼,皇叶摸摸鼻子一脸灰头土脸。 “罢罢罢!哎!”雎羽上神长长的发出一声叹气。 “本君过去吧,总是私心觉得凤翎真是爱操心,四海的神仙千万,缘何就该他这只老凤凰来接盘阿修罗甩掉的锅;可是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想做便去做了,也不问个青红皂白。本君晓得他心系魔界生灵的无辜,只是……他踏进来就踏进来,为什么将自己也关起来呢?” “真祖想念陶迦山的岁月,等君上精神头好了之后,或许他会想出去走走也说不定。” 雎羽上神却只是扯出个有点难看的苦笑:“只要凤翎还在,冥海就会像现在这样宁静,其实,他要怎样,便随他去吧。陶迦山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他的手指在那柄扇子的骨页上摩砂,我算是你的谁,我算是你的什么,你为了她,将我置于何地呢?我也不知,我还能对你如何。 那扇子上的每一笔入画精湛的技艺,都是那人一笔一划的心血,他每每瞧着就是欢喜,爱不释手到觉得,霸占了他这一样东西,就好像霸占了他一样。 雎羽上神的眼神紧紧盯着那扇面的凤凰,那只神鸟栩栩如生,像极了他的真身,画工也是很传神,连一个回眸,都是带了几分清冷与疏离,像极某人的模样。 他的手指拂过画面,心底,有一股惆怅油然而生:你怎会舍得让我,害怕,如此的害怕,脆弱的惊慌,害怕你会一去不悔,害怕你会堕入魔道。 第265章 闷骚老凤凰 一边心里抱怨一边默默的替他疗伤,大概是雎羽上神这样的别扭性子才会堵着气给他医治,换了旁人,他定是想着法子整治整治,教训一下。 偏生就是这位,让他舍不得下狠手整治。 雎羽上神悲戚的神色,令人动容。 我就知道,我不拦着你,你就任性啊!那小娃娃有什么好的,你将所有人抛诸脑后,也许是觉得自己不重要对不对,可是凤翎,她对你很重要,你对我也很重要! “皇叶,你可还记得,当日苏悉地佛陀,为了止戈,将何物赠予凤翎作为交换?” 皇叶思忖半晌,点头:“若是我没有记错,君上的典籍中曾有记载,古有南岳遗珠,能吸逝者的气息,引魂吸魄,人肉白骨。苏悉地佛陀赠予君上的,应该就是传说的:离魂珠。” 雎羽上神也认可的点头,道出了那个名字:“离魂珠,的确能造凡人骨血,令逝者凝魂聚魄再生。” “所以……君上是想要用离魂珠,造出白银祭司吗?”皇叶恍然大悟,震惊的看着他,“可是那离魂珠传说虽然能够人肉白骨,却是需要用自身的元神来养护。君上他、他如今半生修为都封印了地幽之中的十恶之灵;上次跳下空谷还受了内伤,用精血灌养路卡菲更是耗了不少修为,他若是再用了离魂珠,无异于雪山加霜!” 皇叶摇摇头:“君上可真乱来!” “呵!那是你们没机会见到,这只老凤凰,本来就是这么乱来的!” 他忽然很怀念,那只荒唐又自由的老凤凰!宁愿他自傲,宁愿他自由,也不要沾染这些俗气的烟火。 “皇叶,本君有一个法子,能让路卡菲迅速的得到滋养。” 皇叶定定望着他。 “本君这个法子是个偏门,还得瞒着凤翎来做。”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盏送至唇边:“明日本君去往幽冥司一趟,我熬好了的汤药,你帮本君送去昭河殿。” 皇叶知道雎羽上神作何打算的心沉沉一甸,低声道:“是!皇叶明白。” 皇叶凝视着雎羽上神手中的执扇,不知,那扇面的梧桐,是否就是真祖心中牵念的那陶迦山的风景;作画的君上,是否心中,也像真祖这般的念着那漫山遍野的红鸢尾,灿烂的日子里二人究竟是个如何景象,令人遐想。在天地混沌,凤翎初生之时,真祖一人的孤寂岁月,闯入了一个新的生命,可有令他心中得到宽慰,是否他也将这,当成了上天给予的恩典。 酒喝了一半,雎羽上神打开了话匣子,本来嘻嘻哈哈的上神,最近心情郁结,总是扬在脸上的魅惑笑容少了,眉间多了几分的惆怅,却依旧没有减少他的俊美;只是最近这位总是不正经的上神忽然变了个脾气,不爱捉弄人了,也不爱嬉笑。 许是凤翎王重伤失明,让雎羽上神也倍加神伤,划破宁静的心不断下坠的心寒。 “真祖可否给我讲讲,你们过去的故事?一直听你说起陶迦山,却没有真正的听君上提起过你们过去是什么样一个景象。” “故事?”雎羽上神唇角微扬:“这个故事可就很长了,那个开始,连凤族女君的曾祖父都不曾参与。” 皇叶心中莫名的憧憬:“我很是好奇,君上是个不爱言笑之人,这些过往,他鲜少提。” 雎羽上神斜眼睨他,嘴角邪佞一勾:“你家君上,不就是那种闷坏自己,还要闷坏旁人的——闷骚老凤凰!” 敢这样说凤翎王坏话的,放眼四海八荒,雎羽上神认第二,无人认第一。 第266章 睡糊涂了,连本能都忘了 “本君仍记得,彼时凤翎醒来的第一件事,摘下了一支鸢尾花作为他的印记,彩虹若斯人。他说那花是他重生后喜欢的红。可在本君看来,漫山的红,仍比不上他眉间的一抹艳红,美得令人迷了眼。” “你是在几时遇见凤翎?” 皇叶回忆了一下,他是在凤族相助阿修罗王征战蛮荒时遇见了现如今的凤翎王,他那时也才十五万岁,亲眼见过凤翎王在战场上的英姿,让他笃定要追随君上的心意,自此他便再也没有改变过自己追随的决定。“在十五万岁的时候。” “嗯,彼时,本君应是还在陶迦山沉睡着。” “缘何真祖,一入睡,醒来便在他处呢?” 雎羽上神摇摇头:“非也非也。” “嗯?” 山河曾是怎样的光景,以皇叶这样的几十万岁年纪,根本无缘亲见。 他彼时,其实从未离开过陶迦山。 缘何他入睡数十万年后醒来,却在灵应山,是星转物移,是山河变幻。并非是他睡了去,却形随神聚,去了别处。 那灵气充盈的灵应山,在一亿年前,其实灵应山本无山更无树,彼时四海皆是名副其实之海;海是海,天还是天。是父神劈开了河道,用他的血肉,铸就了山,成就了后土。陶迦山,其实是父神留下的化身,是他的身,他身体的一部分。 “我过去,灵力修为什么的,最懒得学了,初时都忘了自己是只非常厉害的凤凰,凤翎每次总是取笑我睡糊涂了,连本能都忘了。” 一次厉风趁雎羽不注意,伤了他。还咬伤了他的尾羽,凤翎从山下打猎回来正好瞧见他受了欺负,地上还有几根翅膀羽;他冷着张脸不说话就提起鱼竿,将厉风打得鼻骨断裂,呕了一地的血,大气都不敢出的跪地求饶,他自此再也不敢上山去招惹“看起来很好吃”的雎羽。 用雎羽上神的话:那日的凤翎真的是,太会撩! “他揪住我的尾羽盯着那厉风的眼神,别说厉风都背脊发寒的瑟瑟发抖,我都觉得他要杀的是我!” “以后,这三色尾羽便是我的!”他的大手放在雎羽上神的头顶,语气森冷:“若是谁敢再碰你一根毛,我就砍了他的牙齿,吃了他的肉,吞他的灵魄,让他——永不超生!” 不知是谁传出陶迦山上有可怕的野兽,会吃人更会吃兽,山边的胆小的小兽都纷纷搬家,山上本就清寂,山下更是冷清了。 皇叶忽然想起来,之前曾听闻凤族女君提及过灵应山有位远古神忽然离去,致使满山的梧桐树一日内全枯了。 “原来,灵应山的那位上古神,真是您?” “本君一睡便是千年万年,山中不知岁月。本君沉入梦,也不晓得世上变化如何。” “凤族女君曾入宫向君上禀告此事,但是君上却未解答过;原来,君上是知道,您已经醒了。” 雎羽上神忽而笑了,“是啊,他其实都知道,却总是装作不知道;可够坏的。” 皇叶听着他怪里怪气的怨怪,却闻到酸酸的味道。 喝到了天亮,两坛酒都喝得一滴不剩,可是雎羽上神这个酒量浅的,竟然难得的没有醉意。他此刻多么清醒,几分是真醒,几分是酒意,可能再来两坛酒,才能收服他。 夜色渐渐褪去,天色已经大放光彩。雎羽上神放下手中的酒盏,眼神移向身侧这个,本意想要灌醉自己,结果先被自己灌醉的皇叶,修长的手指慢慢的伸到他的鼻子,探了下他的鼻息,呼吸沉稳,看来已经睡着。 他起身,将自己身上的长袍解下,批到皇叶背上,“傻孩子,就你这点剂量,还醉不倒本君这样的上神!看来,你还需要再跟随本君,多学些岐黄术。”他怜爱的在他后背上轻怕两下:“有心了。” 栖梧殿的殿门缓缓打开,一位仙泽强盛的红衣上神,晨曦的海光折射在他脸上,清丽得看不出是男是女,一个抬眸已令人心生涟漪;只见红衣上神一个闪身,便不知去向,身后的殿门又缓慢的闭上,悄无声息,仿若刚刚那一幕只是个幻境。 第267章 冥海要册立新王 摩纪两百年五十年,白银祭司遁世已过了二十年。 那位神尊,在昭河殿内已经二十年都大门未出半步,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已经疯了吧。 羿天依然代理着朝务,每日下了朝,去往昭河殿觐见这位不愿意再露脸的凤翎王,每日挑些比较繁重的事务向凤翎王汇报,可惜他却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偶尔点个头应和敷衍,却实在没有在听他讲着什么内容。 每每问及凤翎王的意思,他总是会说:这些事情,你看着定便是;本王相信你可以处理好。 开始时羿天依然每日要去向他老人家请示,日久了,羿天能拿到他面前让他操心的事情就慢慢地少了。他将所有的职权都交给自己,坐望星辰,却不再伸手他的策略是否得宜,连反驳都不曾,总是让他去做,让他去想。 羿天初始觉得压力很重,慢慢上手以后,朝臣也默认了他的策略,他代理朝务就更加的顺手。 摩纪三百年,昭河殿发布告:冥海要册立新王! 整个水迷宫都沸腾了,好像沉寂了许久的海平面忽然狂风暴雨。 朝臣自然是百般的劝告,上书劝谏的文书摞成了一座山,向神月阁的主子那处去请托觐见凤翎王的更是踏破了门槛。 让文珠祭司不胜其烦,让星官给她告假装病躲回了她的处所去避风头:“不管是天王老子还是哪个山妖精怪,放进大殿几个人,我就打你几个板子!” 话都放得这么狠,菥蓂星官怎敢再放人入殿,虽然那些个都是朝堂上的肱股之臣,可是他家主子不欢喜,自己屁股不想受罪,当然只能赖赖脸得罪来者。 “君上竟然出此下策,这接盘的可不倒霉透了。除了那个脑子好使,连个土地神都能打得他落花流水的白面书生;君上这心思可谓是连装一装委婉的功夫都省了,啧啧啧!” 文珠祭司说完还眯起了眼,眸子亮晶晶的盯向门口的菥蓂星官,菥蓂星官作势捂住自己的耳朵:“小人什么也听不见,您当我透明就好。您继续您继续!” “也不知道你这个少年是学了谁的,成天在本座跟前装傻,去给我看好门;要是让哪个不长心的闯进来,本座这一堆的文书批得不爽,我就一把火烧个干净!” 菥蓂星官悲痛的想,这事儿他家主子别说就是真干过,她撂了的狠话,言出必行。 还不是学了昭河殿那位的脾性,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兵啊!菥蓂星官暗自苦笑,赶紧关了殿内的大门,去前殿伺候着那些个“耳朵不好使,眼睛更不好使”的老臣,这到底先得罪哪个,就看他家主子的同情心啊。 她要是高兴了,可能过个时辰受不住吵闹就出来解救解救;不高兴了,就让这些人堵得人心里慌。 再反观殿内埋头疾书的文珠祭司,一边批示一边还喃喃自语:“放眼天下,能人皆是!何以独独就是选了他?那张脸倒是有几分英气,心思这么重,若是逮着这么个大位,以后,还有本座好日子过!”想到羿天那个没事就爱奴役她多干点活的坏心眼,文珠祭司还有些不服气。 “难道我们水迷宫任何一位神君,会比他资质差吗?” 文珠祭司又吐槽一句,随手将手中一封呈文略带混乱的汇报文书一丢,不知道掉到哪个犄角疙瘩;这动作恰恰就是她不耐烦的情绪。 下立侍奉的司命官躬身捡起来,不敢重新呈上,灰溜溜的收到另一张堆放文书的桌子。 第268章 恨不得将他的脑袋掰下来 昭河殿内,雎羽上神肆意的将一碗汤药泄愤一样的倾覆在地上,溅出了一地水花污渍。 红衣的上神怒发冲冠,那肃然森冷的神色,令身边的人都不禁感到惊诧,再对上他视线所凝视的方向,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白了白了!他的头发,全都白了! 皇叶震惊的瞪大眼,木然的抬起手臂,口不择言:“君上!君上的头发,白、白……” 雎羽上神烦躁的一把将面前的男子推开:“都给我滚出去!” 那位白发沧桑的神尊,神色肃穆的背着众人,坐在那里,像一尊入定的雕塑,没有焦点的眸光,没有生气的脸上,仿若是真的神归太虚。 皇叶被榈木星爷连拉带扯的拉出去,转身老泪就哽咽的涌上喉头,凝噎无声。 皇叶被他拉得踉跄,眼睁睁看着那好不容易开启的殿门,复又紧紧的闭上,仿若刚刚那个垂垂老矣的神尊,并不在那里,那里面在的依然是曾经名扬四海的凤翎王。 变了,一切都变了,这百年来,君上一点一点的将自己枯坐成树,到如今一夜白头,他既惊又惧,他心上的神明,已悄悄的离开,而留在这里的是谁?是谁! 他愤愤的握住了拳头,却在与老泪纵横的榈木星爷四目相对时,眼眶也是一湿,蓦然回过头,用衣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殿内。雎羽上神心中一阵阵的刺痛,那本该比他更加乌黑发亮的黑发,入眼却是一头银发,如一个老朽般的了无生气。 他的双手在颤抖,遥遥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发丝:“凤翎……” 那人没有回过神,只是宁静的注视着手中的物件,唇色惨白,嘴角还有一抹刺目的艳红,是已干涸的血迹。他的眉头深蹙,一下子竟然不知要如何平静。 他忽然侧过头,对上了雎羽上神来不及掩饰的慌乱眼神,嗤笑道:“本王又惹你不快了?”他伸出手,递出了自己手中的一朵云桑花,“这花开得甚好,你看!” 一朵本该洁白无瑕的云桑花,染上红晕,染成了艳红的血色。 雎羽上神狠狠的用力将他的手腕一把握住,一手指着他腿上那个紫金盒里沉沉入睡的小妖精:“凤翎,你到底给了这只小妖精多少修为!” “嗯?”凤翎王举高他捻着云桑花的手臂:“你都探过了,还需让我再回答吗?” 他这幅无所谓的样子,真的是每一刻都让雎羽上神疯狂的想掐死他泄愤!凤翎说的没错,他握住了的手腕,一探便知,他到底伤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一夜白头,肺腑俱伤。这染血的云桑花,不就是他咳血的最大证据! 凤翎想甩开他的束缚,可是喉咙一下子涌上了一口热乎的唾液,他忍不住掩嘴轻咳,不以为意的用他鲜红色的袖子拭掉:“雎羽,你弄疼我了。” 雎羽上神的眼中团团浓烟的冒火气,恨不得将他的脑袋掰下来,用小刀将他的颅脑打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不是脑浆,这个榆木疙瘩! 第269章 本王不是要身归混沌 摩纪两百五十一年春,昭河殿传出君令,昭告冥海:立羿天为代政冥王,凤翎王隐居内廷,前朝所有政务由羿天摄政;十殿须尊崇摄政王为首,魔焰军改立军旗凰图腾为麟图腾。 距离昭河殿昭示册立新王的布告才不过半年有余,羿天就受凤翎王的钦点,成为冥海的摄政王,虽没有另立年号和纪年,但是已经昭告四海八荒,冥海自此须得敬羿天这个半路仙为王,冥海的储君。 羿天的封礼大典是由神月阁的主子——文珠祭司来主持,大典上,文珠祭司一身的雪白长袍,她的脸上涂着奇异的五彩颜料,双手高举着一条白色的缎带,上书“天奉幽明”四字,从神月阁一路叩拜,直至踏上昭河殿的主殿之内。 大殿上,百官朝拜,迎接文珠祭司入殿;羿天一身玄色长衫,长发束冠,神色凝重,目光灼灼,眉间的英气逼人,丰神俊朗。 文珠祭司端端正正将绶带高举在前,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羿天与她四目相视,只听到大殿上扬起了文珠祭司如落玉盘般的声音: “摩纪两百五十一年,臣神月氏文珠仙君,以凤翎王之名,昭告四海:冥海奉告羿天为摄政王,封奉羿君,执掌冥海。” 羿天接过绶带,恭谨地单膝点地:“谢君上钦点,羿天负重掌事,定不负君命,护我冥海长宁,待旦还君!” 这一声的承诺,既有不负君意,又不忘反哺之义。 文珠祭司扶起他,自己复又跪下:“参见羿君!” 殿堂之上,榈木星爷的一声悠扬的“拜!”,广告冥海,新王册立大典礼成! 百官纷纷跪下,叩拜新王。 百官叩拜的场面,文珠祭司已经太习惯了,习惯到麻木;只是今日这一堂的叩拜,她每一步,都觉得踩在心上,是一股沉甸甸的庄重,她的心里有喜有悲,更有惆怅。 不仅十殿魔君都亲自到场对新王恭贺,连一向只听令于凤翎王的魔焰军统领——苍迦统领,都亲自带领部下,卸甲入殿,向这位新王献上魔焰军的兵符——龙霄笛。 龙霄笛听名字似是很威武的名号,但样式却是只一截短笛,小巧收入掌中,无孔无洞,翠绿通透,灵巧精致。 之所以是龙霄笛,是由于这短笛由凤翎王亲手制作,用以对魔焰军的指令。 持有者只要吹响短笛,魔焰军便会响应号召,神兵天降。 文珠祭司遥遥的凝望海天连接的漫天星辰,这一次的奠定,或许就是羿君的时代吧。若只是代政,又何以必须要改军旗,双手奉上龙霄笛,这些举止,无一不是在昭告天下,君上从此不再过问红尘俗事,避世隐居,做起了他的逍遥仙。 可叹四海八荒慕名赶来恭贺的神仙们,一边惋惜他老人家就此再不管这冥海了,一边又悄声的议论起这位摄政王到底能否将冥海打理得如过去那般的,受四海拥护和尊崇。 她昨夜悄悄的入殿求见时,君上他老人家的那头白发,叫人心疼到无以复加,她曾以为,在她有生之年,这位无情无欲的神尊,是与情爱无缘的神仙,即便失去了那个孩子,在她有生之年,大概也看不见他老人家露出任何难堪的姿态。或许在她仙逝之时,都不会有这样可怕的事情。 可是她受召入殿去觐见时,是那样的震撼,他是凤翎王啊! 君上目不能视,只是伸出手在她头上拍了拍:“我的祭司,始终是最聪敏的!本王将这冥海交给你们,很是宽慰。” 她却抑制不住悲切的心痛,不争气的声泪俱下:“君上,君上不要我们了吗?您这一头的白发,莫不是、莫不是……”她泪如雨下的梗住泪水:“君上,臣绵薄之力,无法担起守护冥海的重责,请您不要离开,好不好?” “好孩子,本王这一头白发吓到你们是不是?本王不是要身归混沌。”他的手掌在她头上重重的一拍:“只是损了些修为,露出了本王的年纪模样来,你可别忘记,本王天地初生,孕育降世。如今这一头的白发,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事。少了些修为的遮掩,才变得这般的苍老。”他柔声道:“莫怕,羿天以后还需要你的扶持,本王相信,你和苍迦,朱雀、皇叶,擎奇,你们能够辅佐好他。这十万子民,事事都要仰仗你们了。” 虽然入殿前,雎羽上神已经跟她阐述了君上的伤情,可是亲眼所见君上沧桑如老朽的模样,文珠祭司还是心痛难当。 “君上可否告诉我,要怎么样,您才能好起来?” 他却摇头:“好不好有什么关系,本王即便身归混沌,也无甚稀罕的;活得太久了,这世上又有什么好留恋。” “不!有的!有的!” 凤翎王只是苦涩的扯了下嘴角:“她不在了,本王独守这诺大的昭河殿,觉得很是没劲呢。文珠,你说,本王素来喜清静,如今倒是清静了,为何,却闹心得坐立难安了?” “君上思念之人,也是臣心系之人!” 文珠祭司拭去脸上的泪花:“君上,白银祭司灵力超凡,即便跳入阿鼻道地狱,她也一定会转世。她的转世,臣也在幽冥司的三生石找到了!只要您等等她,臣愿意去凡间寻她!臣愿意去带她回来!” 凤翎王的手顿了一下,“不必了,既然她甘愿弃下巫女之身,转世为人;你不可随意篡改她的命数而毁了你自身修行。” 文珠祭司用力摇头:“臣不怕!君上,您那么疼爱黎儿,怎会舍得不等她回来?臣已经找到了她转世的那个地方,就在北凉,黎儿会转世的,这一世她生为北凉小公主,受尽七苦!君上忍心令她受尽磨难,却不迎回大祭司吗?只要她恢复大祭司之职,幽冥司自会更写她的命数,入了神籍,便脱离凡人的命数,臣的修行也算是功德一件!” 凤翎王收回手,脸色莫测:“不必说了。” “君上……” 第270章 放下桎梏,才能活得更自在 “文珠,本王许你特权,不是为了给你用职务之便,追寻已经遁世之人的动向。” “去幽冥司查了白银祭司的动向,是臣擅专,请君上恕罪!但是我这样做,是不忍心,我怎能再忍心看着君上日日渐渐消沉,如今虽然还能时时听见您老人家的指令,可是众人皆知,您若不在,这冥海的一砖一瓦,都没有了灵魂!文珠从踏入水迷宫那日起,追随您一世便是我的夙愿,夙愿未了,如何瞑目化羽!” “身为主司,你放肆!” “请君上息怒,我知道身为神月阁和祭司所如今的掌事,我逾越了。”文珠祭司叩首:“可是君上,文珠愿意放下所有的职务,放下权位,只想为您做这一件事情,求求您,好不好?” 凤翎王的语气带了几分森冷:“她连死都不怕,她都敢擅自离开了,寻她做什么?她要为人为仙,从来、都是她的自由;我们这些世外人,与一个凡人纠缠,终归,是违逆。” 她抬起头,白发沧桑的神尊眼中毫不掩饰的悲戚,令人动容。 “君上,求求您,就让我去寻她,好不好?她如今魂魄离散,散落在各处,若是转世,须得在三百年后的北凉,若是我能寻到她,将她带回水迷宫,她一定会再次成为君上最宠爱的大祭司,重复我冥海的光辉!她那样有责任感的孩子,莫不是,因着流族与天君的恩怨,又怎会为了掩护流星伤了您的心!” 许是不愿意再听,凤翎王别过脸,对着殿外唤了一声:“榈木。” 榈木星爷踏入殿内,见着这样的场面,也是无力的垂下头,“文珠祭司,夜深了,王该歇了,老身送送你。” 文珠祭司知道,自己这一次叩拜,将会很久很久,都见不到君上。她咬咬牙,泪水无声的溢出眼眶:“臣神月氏,告退。” “以后,无需来昭河殿请安了,辅佐好羿天,便是对本王最好的请安。” 文珠祭司郑重的挺直腰板,再深深的伏地叩拜。 榈木星爷引着她出去。 他忽然回过头,唤了一声:“文珠。” 文珠祭司与榈木星爷站定,回过身来。 “若是你心里惜缘,也不妨放下一身的桎梏,放手去寻你的缘吧。这诺大的水迷宫,来来匆匆都是个净化场罢了!本王知道你心系冥海;你!本王许你的自由,任何时候,你都有这样的权利:随你来去!” 文珠祭司的秀眉深蹙:“君上所言,文珠不明白?您不是要赶我出宫吧?” 他的嘴角微扬:“自然不是。你喜欢留在这里多久,本王都不赶你。” “那您方才说的话……” “本王从前没有想过别人,但是勘破的天命却教诲本王,每个人都应该要放下桎梏,才能活得更自在。” 文珠祭司茫然的点个头。 “妄论那人是天是地,不是你的天,你可将他变成你的天!这冥海的天,交给谁,都是一样的天。” 文珠祭司一时愣怔,不明白君上为何对她说这样的话来,难道……君上意有所指的天,还会变吗? 可是不待她再多问,君上一副倦意的又别过头,淡然说:“以后,你会懂的,去吧。” 文珠祭司俯身行礼:“是,君上保重。” 待他们踏出殿外,覃榻上的神尊才悠然直起身子,步伐极慢的,缓缓的向前,走到了书案前,在桌上的一个小龛盒中,取出了一样物件。 那物件,赫然正是离魂珠。 “原来你不愿再回到这里了,又如何能强求,你还是我的黎儿,如何再令你,忆起这孤独的一世。” 第271章 流星离开前,与本王做过交易 待到天明睁眼,所有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那个孩子的笑声,没有那个泼皮的叨扰,这诺大的殿堂再富丽堂皇,又有何用;长生不老寿与天齐又有何用,争不过一世之人,拗不过冥水淌过心弦的潺潺流水,四时的错乱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不是那人那笑颜,天地在脚下,也没有了期待和渴望。 “凤翎,你再违逆天命,要用尽自己的修为,注入这离魂珠的,便是你的命!你究竟还想要怎么毁自己,怎么折磨自己!” 听着这个俊美的男人一顿咆哮,凤翎王挠挠耳朵,却平静的像是没有听见,“你这几天火气很大,该喝贴凉茶去火。” 还有闲心跟他开起玩笑!雎羽上神气不打一处,又不能动手来硬的,比起吃软不吃硬的自己,凤翎王软硬不吃的犟脾气,才是让人无计可施。 “你将离魂珠给我,我有办法找到她。” 凤翎王手中握着的物件,没有松手。 “我已经知道她的下一世在何处,若是在幽冥司将她找到之前,收齐她的魂魄,这离魂珠人肉白骨的功效,就可以让她重新回到水迷宫,也不至于令她落入凡世,渡劫受苦。” 他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摇头:“雎羽,我晓得你要干什么。”他抬起眉眼,海蓝色的眼瞳依然没有焦点,茫然的一片模糊:“文珠前日入殿已经告知过我此事。可是,”他抿着唇:“我已经去过了。” 什么? 雎羽上神愣住,他几时离开了水迷宫? “你还记得,五十年前的天魔战役前,那个被黎儿隐藏的流星吗?” “嗯。为何突然提起他?” “流族之所以令他族驱逐,其实是害怕。他们害怕流族偷窃己身的时间,偷走他们的未来。” “你在说什么?” 凤翎王摸摸自己的胸口位置,轻咳了两声。雎羽上神摸出一方帕子,递到他手中:“你明明风寒未好,还总是喜欢坐在院子里受风!” “小毛病,本王又不是娇弱的女子,一点点风寒就要躲在闺房。” 雎羽上神愤愤的翻个白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敢说自己不似女子躲闺房! “不与你贫!说回你刚刚说的流族,你说的什么流星。” “神仙有时光倒流的术法,而流族,天生有穿梭时间的术法!他们穿梭时间,一种是偷天换日,一种,是吸食人的时间。这样可怕的术法,修为浅薄的神仙几乎没有抵挡的能力。天族出首驱逐,其实也怨不得天君老儿,若是阿修罗在,想必,也会处处拘着他们。” “这样的术法,的确让很多神仙都害怕;天君以他们伤了天族小殿下之名驱逐,这个术法,原来才是真正的原因。” “黎儿一介巫女,不晓得这些事情,犯了天界的大忌,本王也有责任。”他的手中紧紧撰住那颗离魂珠,提起那个泼皮,心里不由得一颤抖:“流星离开前,与本王做过交易。” “你!” “你近来急躁的脾性,真对不住你的一把年纪。” 雎羽上神赌气的鼓着腮帮,给自己找个位置坐下,哼! 第272章 流星到底带你去到哪里的未来 当意识到凤翎王说了什么的时候,雎羽上神的心都在颤抖,他想到了那一头苍苍白发到底是为何缘由的时候,胸口闷痛的为这样的代价感到不值,更气他这样的不爱惜自己。“你跟他,做了交换,你们换了什么?你的这一头白发,难道,是换了你们的时间吗?” 凤翎王剧烈的咳嗽。他用衣袖,拭去嘴角的污渍,“雎羽,你平常总是笑我是老凤凰?那如今,我跟他换了时间,也不过是恢复了原本该有的年纪,你又何须心疼呢。他拥有我想要的,我看到了,作为代价失去了一些修为,我觉得这很公平。 “不,什么公平!怎么可能公平!你是四海八荒敬重的神尊,四海需要你,那些个没什么声望的散仙,比不得你这个人的存在!所谓公平,是建立在对等的条件,对等的!他区区一颗小流星,怎么比得上你一根手指头!” 雎羽上神忍不住的狠瞪一样:“可是你用自己的时间,交换了什么?” 凤翎王的良久沉默,让雎羽上神急眼了。 “难道是去她的未来吗?” 看见凤翎王那双空洞的眼瞳里仍是平静,雎羽上神幽幽的长叹。 “她的未来里,有没有你呢?是不是应该没有你,才令你急不可耐,才甘愿堕落成这个样子?甘愿堕魔,甘愿放弃自己。” 凤翎王的肩膀耸动,手指撰住的物件拽的更紧,良久,苦笑道:“你说的对,她的未来里,没有我,所以我又回来了。”他的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淡淡的笑容:“如果说,我能够阻止那样的未来,就算堕魔,又有什么可怕?一想到我们的未来没有对方,我才觉得更可怕!我为何要听天由命?本王乃是天地之子,那个天命里没有的,我即便耗尽修为,也要逆天改命!” “你知不知道,火凤凰涅盘重生一次五万年,你上一次涅盘的时候才刚过了三百多年,你耗尽了精力追求的,是将自己赶尽杀绝!我不管你们做了什么交易,我不会再眼睁睁让你轻易的、把自己害死。” “你知不知道,流星为什么甘愿,放弃挣扎,明明流族就在眼前,明明大有一线生机!可是,他、就这么轻易的,把自己交给我?本王答应他,作为交换,他用自己的术法让我去到未来,在那个未来,不仅很多人会离开,连黎儿,也要离开。”凤翎王的面孔转向他:“雎羽,本王从未惧怕过未来之日,但当心中有所求的时候,那种莫名的失落感,就变成了弱点,我、也会担心我无法掌控的未来。” 雎羽上神未曾见过凤翎会有这样的担忧,更不曾从他口中听到过“惧怕”、“弱点”、“失落”这样的字眼,他一直是那个将万物看得很轻很轻,近乎无情无欲无所求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雎羽心中又是一番的震慑。 “究竟在那个未来,你看到了什么?在你跟天君大战之前,流星到底带你去到哪里的未来?” “是一个……既没有我,也没有你,没有皇叶没有榈木,没有冥海没有水迷宫,更没有凤翎王的时代。在那里,不再有皇宫,没有朝代,没有君王,人们是自由的,天空一样那么蓝,海一样还是那么宽,但是一切都让人觉得很新奇,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世界,既新奇又让人无措。” 第273章 千古一帝的命格 “你离那个位置很近,现在这样,值得吗?感觉真的是差了那么一步,就唾手可得的位置,不觉得可惜吗?” 羿天闻听此话,沉默一刻,忽而又笑了:“本就不是我的,有什么可惜呢?” 羿天的手在扶桑叶上拂过,他手中躺着一片翠绿色的玉片,精雕细刻,活灵活现;叶柄点缀一条红线拧成的绳子。他的眼神凝视着叶片上的纹路,那神态认真的旁若无人。 “君上为你铺好所有的道路,欲要将水迷宫交到你手中,想来,他对你有很大的期望。只是如今看来,你不是很想要那个位置。还是……” “还是?” “还是,美人与王位,兼得。” “在下一介闲人,何德何能,能承袭那样尊贵的储位,君上一时兴起,统领大人何以也要挖苦在下!” “挖苦?”他勾起嘴角邪佞的笑容,“君上曾说过,摩纪百年,他的星轨里闯入了红星,而好巧不巧,那闪烁在冥海上空的紫微星,更是千古一帝的命格,主宰凡人帝命的紫微星,缘何能在冥海上空的星轨出现,这一切,君上他都算得仔仔细细,虽然没有完全参透,可是考究起来,能在水迷宫成为王者的,除却那些个巫族之子,你这个闲人算是个特例。” 羿天的眉峰一挑,却没有反驳。 那人见羿天竟然没有反驳,“君上他觉着,若是不知天命如何,何不如先应了那未知的天命,顺应天命二位,岂非更好的应变!” “所以你当年扶助在下,是君上的授意,今日的一切,君上也都早已知晓了。他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不,君上不知。” 羿天诧异的看向他:“怎么会?” “古来的神仙,修为上乘者,能知过去与未来,像君上那样的上古神自然是能勘破天命,可是世事瞬变,他选择了破命,就难以去掌握后续的事情,一切,是人的选择。他只是将这个选择权,放在你的手里,权且看你如何去走每一步。” “若是,我选错了?” 他的眼瞳深邃,却只是淡然摇头:“紫微星的命定之人,非龙既凤,凤凰双生,更是千古一遇的稀罕!羿天,只要君上一天不出关,我希望,你仍要撑住这片天,守住水迷宫;等、那位变回以前的君上。” 羿天咬牙,郑重的点个头:“只要黎儿回来,他一定,会变回以前的样子的。” 身旁的人闻言,长长的感叹一声:“做一场千秋梦,大概醒来之后,会有新的期待吧。” 羿天心里咯噔一下,是啊,做一场梦,睁开眼来,大概才能忘却这痛苦的一切。 “失去第一次爱的人,是会比较难受的。” “爱?这个字眼与君上,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他的眼中难以掩饰的惋惜:“可又偏偏,就发生了。我本以为到死那天,凤翎王这三个字,会一直是‘无情无欲的神尊’的代言词!” “我也是成了神仙才明白,原来对于远古神来说,红鸾星动,非死即伤,是生死大劫。才明白,为何雎羽上神自打醒来遇到了黎儿,便紧咬不放,得罪了王,宁愿犯下有损修为的事情也在所不惜!” “不是说神仙不能动情,只是像君上那样从未动过七情的人,是不适合沾染红尘的;他的性子有多难以捉摸,连雎羽上神都没有把握。他是急红了眼,急了,便疯了!” “没成想,先疯了的,是王!” “是。比起君上,我也未曾想过,文珠,会与你有这样的牵扯。” 羿天的手指在扶桑叶上来回的抚摩,声音轻缓:“凝望千年万年,忘川的河水何时淌过冥海,何时又成枯。我,只是这沧海一粟,承蒙君上不弃,已是三生有幸,不敢别有想法。我与文珠,桥路不相逢,朝臣诟病的我俩似是而非的是是非非,诚然是在下对不住她,连累她也失了主司的威望。”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语调中带着瑟缩,讲话又断字不清楚的声音:“公子,文珠祭司请见!就、就在……” 慕央难为情的脸皱成一团,脸色略难看,用着手指向他们身后的位置试探性的指了指:就在您的身后! 羿天的脸色微变,手垂直贴着腰侧,手中抚摸着的扶桑叶藏到了袖子中,和身旁男子一同转身,面对着那一袭白衣袍子的女子。 文珠祭司站在五步之外处,眼中有惊又失望,紧紧盯住羿天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 未等羿天开口,文珠祭司脸色不善的走近了两步:“好个桥路不相逢,羿君此话算是非常中肯的界清我俩的似是而非,文珠多谢你的洗白!” 羿天张了张嘴,然而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身侧的慕央焦灼的望着自家主子,这是怎么回事,平日里主子可是雄辩之人,妄论那三寸不烂之舌是御前红人,这莫大的委屈时刻,他怎么还这样沉默,看了真是叫人着急,方才他来不及禀告神官大人就闯进来,他真的不晓得二位在殿内是谈论着这些事情,真真是自己该死! “原来苍迦统领也在此处,看来与新任羿君相处的甚好,与传闻的魔焰军欲要罢免羿君的储位之类的传闻不属实!” “文珠祭司也不是那种爱听流言蜚语的人,我是什么脾性,你还会不识?” 文珠祭司气恼的瞪眼:“哼!你这个棺材脸,我怎会识得!” 哦,不识得!苍迦统领斜眼睨向羿天,空气忽然变得不太友善,看来两人有些账要算,他心领神会的了然了。“既然羿君有‘贵客’到,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 羿天和文珠祭司四目相视,唇齿微启:“慕央,苍迦统领要回去,你送送他!” 慕央也闻到空气里凝滞的火药味,赶忙点头:“是、是!统领大人,请!” “没想到你还会来洗尘殿,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 文珠祭司狠狠的翻个白眼:“谁稀罕来你的洗尘殿,只是本座与你有些事情要说清楚,本座才不得已来这里的!” 呵! 羿天笑了,这个小女子生气也是可爱了些,总觉得这个逼自己要喊她“姑奶奶”的人,怎么看都像是个少女般的调皮可爱。 是以,他的确动过恻隐之心! 第274章 忘川河,忘情绝爱 文珠坠入忘川河那一刻,他毫不犹豫跟着下坠,他当然要救! 可是文珠却被他这一恻隐之心坏了事。她打了偷偷下凡的主意,没想到被自己不着意的相救反倒误事弄巧成拙了;还因此得了昭河殿的惩罚——失去了神月阁主司的职权。 他确实也没有料到凤翎王几十年来不问朝务,闭不出户,却还是知道了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发之后才不过一日,便出了昭告,立三司会审,取代了文珠的主司职权。 朝臣更是联名上书弹劾他与神月阁主子暗度陈仓,德行有亏! 风翎王命魔焰军、祭司所、刑殿掌事主司,以苍迦统领为首,朝务都由三司主理。 他这个御用闲人,又在一夕从储君,变回了往日的闲人贵公子,四处游荡,无官无职。 思绪拉回眼前这位女子,羿天定定的望进她的眼眸,真是清丽的一张脸,奈何,疏离的不食人间烟火。 他常常想,若是没有这一世,若是没有在忘川河见着这位神女,自己许是没有这第二世的机会,面见凤翎王,得到永生,坐地成仙,多活了这几千个年头。 究其造化,皆是缘。 “我方才说的桥路不相逢,并无要与你撇清关系的意思,只是你清誉因我受损,我……” 文珠祭司打断他的话头:“不就是个主司,这等惹人嫌又不讨好的累活,谁若是喜欢谁要去!” “文珠……” 四目相对,空气一时沉寂无声。 拱顶的星光倾洒在二人头顶,罩了一层薄薄的金纱,侧脸线条都变得柔和生动。 羿天尝试上前一步,想与她好好解释刚刚的那番话。 但文珠祭司匜后退一步,咬牙较劲的小性子一览无余。 “羿君还是与我保持得体的距离为宜,免得又连累你。” 话里有话。 “我像是,怕连累之人?” 文珠祭司默然相对,抿着唇没有回嘴。 羿天瞧她一幅老大不高兴的脸色,耐心道:“我不是有意要阻拦你下凡,我没有思虑周全就行动,抱歉。” “你确实不该管我,本座好不容易与司命讨得这一次下凡的机会,没了。” …… “以后,我的事情,你还是少管为好。” “忘川河,忘情绝爱。你为何非要挑忘川河这一个方式?” 两人沉默良久,风中只有片片飞雪飘过。 半晌,文珠祭司终于开口道:“神仙下凡历劫,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说不定本座回来重返仙班时又能修得上乘仙法,你这般生生的将我拖回来,我还要感谢你,对我的关切。” 羿天忍不住回嘴:不客气! 文珠噘嘴不高兴的瞅着他:“本座堂堂神月阁主司,难道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自己决定吗?” 羿天紧紧的盯住她,“文珠,你跳忘川,是为了转生,还是其他的什么?难道神仙要下凡,都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吗?” 片片飞雪从树梢上坠落,掉落在他们的发上,肩上,衣袍上。 一片飞雪落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融化的瞬间仿佛整个冬天都化雪了。 羿天心悸一瞬,眼神忽然转变成凝重:“文珠,若是忘情,入凡世也未必躲得过七情七苦,你想要找回黎儿,也顺势要丢掉这一世的情根,对吗?” 文珠祭司的脸色不善,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第275章 只是书友,棋友,仙友 “文珠,我不知你为何一定要下凡,但是神月阁如今还需要你的坐镇,还有底下仰赖你的祭司和星官;我、我不想让你走。” 文珠祭司的睫毛轻闪,眼神变幻了一下,低下头别过脸:“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离开一阵子,神月阁有笛牟祭司他们帮忙守着,不会有事的。如果我能找到那个人……” 找人? “谁?” “此事我现在还不能说,等我找到了,你自然就晓得。” “文珠,你从前几乎没瞒过我什么事?” 文珠祭司为难的蹙着眉:“过去我们没有这样的君臣之别,也没什么可瞒的。我要做的事情,也不是故意要瞒着谁,只是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羿天点头:“好,我等你,可是、你一定要亲自下凡吗?” “对!这件事情自己去做,我才能安心。” “那、你何时回来?” 文珠祭司摇摇头,她与司命约定的命数是人间六十年,可是历劫这件事,谁也说不准,若有变数,不好说。 “君上…知晓吗?” 文珠祭司没有应答。 羿天就明白她的默认了,君上,默许了她下凡的决定;君上必然也知晓她下凡的目的跟去处,自己或许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 “好了,我今日来这里要说的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你还是担心前朝的事情,不必太操心我这个让人心烦的祭司。” 他有些担心,文珠性格执拗,是与君上一般无二的随性又偶尔偏执得癫狂。何况虽说是神仙下凡,可是去了凡间便是个凡人,命数是如何,都是遥远的未知数。他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本座得羿君怜悯相救,他日寻到机会再报恩,本座阁中尚有琐事,就此别过!”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也这么客套了。” “保重。” “那我就守着水迷宫,等你的好消息。” 文珠祭司站定了,停了一刻,没有回头,“但愿吧。” 羿天愣神的看着她背过身离开,望着她骄傲的背影,抿着唇握紧了拳头,眼眸中难得的露出难色和愠怒。 他不想让文珠祭司离开,却深深明白,自己没有立场阻止她的步伐。她是自由的!她想去往何处,即便是凤翎王,也不会多加阻拦她半句。那么自己,又有什么立场? 不过只是君子之交,不过只是书友,棋友,仙友。 羿天忽然心头闷疼,原来,不过只是泛泛之交。 身后传来衣服摩擦的窸窣声,羿天悠然回过头。 “你何时来的?” “自古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此女子,非一般女子。羿君此番得罪了朝臣,好像……还得罪了文珠祭司。” 羿天无奈的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在下让朱雀星君见笑了!” 朱雀星君谦虚地对他作揖:“在下无意打扰二位聊‘家常’,只是奉命来送个物件,方才听了壁角,望海涵!” “青天白日,算不得什么壁角不壁角,我与文珠祭司,身正影不斜,无妨旁人侧耳。” “难得此情此景,羿君还是光明磊落。” “星君来找我是?” 朱雀星君奉上一物:“君上命我送此物来助文珠祭司下凡寻回白银祭司,只是,他指名:要你亲手交给文珠祭司。” 第276章 她在谋划什么大事 原来是为了寻回黎儿!原来文珠隐瞒她的行踪,是为了秘密行事。 可是此为何物呢?羿天不解的注视着她送来的东西,心中迷惑:“劳烦星君跑这一趟,待我处理好这些琐事,再上门告谢!” “我只是听命君命罢了,何须言谢。在下就不叨扰,先告辞。” 羿天再次谢过朱雀星君。这位星君素来是宫中的星宿守护,鲜少出面;四大星宿之一的朱雀星君、白虎元君在朝中并不担任官职,只有在某些盛大的祭典上,他们才会现身替代君上为朝臣加冕,是为水迷宫的隐者。 “星君且慢,还有一事,或许你能为我解答一二。” 朱雀星君回过身来,点头答道:“羿君想问何事?” “我听闻神仙下凡历劫乃是常事,历劫修行,若是功德圆满,阶品提升,修为精进,本应是件好事。缘何,文珠祭司下凡历劫,却要跳下忘川河呢?” 朱雀星君听他说来,沉思片刻,神色微微变了。 “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还是,文珠并非天命下凡历劫,所以要去忘川河,忘了前世今生,洗涤她的记忆?” 朱雀星君沉吟一声:“非也。” “请星君,知无不言。” “其实,像文珠这种神女,想要修得上乘修为,是不必下凡历劫也能够集天地之灵气自行修炼的;她与司命讨要下凡的机会,就是说,她的修行里,不带下凡这个劫数。” “我知道这是她自请的,会有何不同?” “文珠,即便与司命约定三生,也不一定,会完完全全的在她的历劫之路平坦的历完劫,为了增加历练的难度,有时候会突然发生出其不意的变数,司命也是时时刻刻的关注着凡间的各处情况。” 羿天:“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一切看造化。” 果然! 她方才欲言又止的模样,分明有所隐瞒。 “许是文珠不想让人担心,就没有提及此事。” “她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在谋划什么大事!” “羿君若是不安心,在下可前去天宫,与司命借一借名簿看看文珠下凡的劫数?” “听闻天宫的司命是个并不好相与之人,他那本名簿,像命根子一样;他会愿意借阅吗?” 朱雀星君轻嗯一声:“此事在下也说不好,司命向来随心行事,脾气古怪。” “我听说你与司命交情甚笃,若是你出面,或许司命会看在你的面上答应?” “文珠下凡历劫的事情,是君上默许了的;在下只能帮你看看她下凡之后的命数,但是其他,我是不能帮你的。” 羿天郑重的点头:“我只是想先知道她会去哪里。” “羿君你,不会是想要悄悄跟着她去凡间,渡她化劫吧?此事你可要三思,我们仙者有我们的规则,违反规则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我只是,想知道文珠要去何处,哪个朝代,什么身份背景,会有什么劫数,如何化解。” “司命专职掌管凡人命运劫数,可是凡人的事情,本就是天命所安排,若是随意逆天改命,对谁都没有好处,他自然是非常谨慎,以防有影响了天命之人的出现,改变了既定的命数,司命也是要受罚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 “那你可要答应我,借了名簿,你不能偷偷的跟着她下凡去。” “你帮了我,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第277章 能管神仙命数的,还有一位神尊 “在下助你之事,切莫与旁人提及。” “这个是自然!不过我还有一事想再弄清楚,文珠方才说她下凡的机会没了,那她,为何还能再次下凡?” 朱雀星君挑挑秀眉,白嫩如削葱的手指啄一下他手中之物:“羿君有所不知了吧,神仙下凡的方式可多了去了,她挑中忘川河忘情绝爱,或许是有特别的理由;可其实还有更快的方法,就是去往幽冥司,幽冥司管凡人生死,司命管人间命运,但是能管神仙命数的,还有一位神尊!” 羿天沉思片刻,恍然大悟:“东皇大帝!” 朱雀星君首肯的点个头:“正是!” “那文珠此去,是要去东岳,求得一个下凡历劫的机会?可是,东皇大帝并非想见就能见,她要如何求见?” 朱雀星君再次点点他手中之物。 羿天突然明白了,凤翎王命朱雀星君送来的这个物件,这个答案,呼之欲出。 “这个,难道是:王的信物?” 朱雀星君颔首微微一笑:“羿君果然聪慧过人,想必文珠也是聪慧之人,必定,不会白白浪费了凤翎王的这个见面礼!” “我成仙以来,听说过许多神仙提起东皇大帝时,不仅是他们,即便是我当初去拜他时,也未能见到他本尊,接引我的,是东皇大帝座下的接引仙官。而文珠,仅凭此物,就能够见到他吗?” 朱雀星君疑惑的摸摸自己的下巴,这个嘛……“其实在下也不知晓文珠能否顺利见到东皇大帝,听说那位也是极为古怪的神尊。不过呢,打从我降生以来,我就没有听说过,四海八荒有哪位神尊,即便那些与君上从无交情的神尊,也没有会拒绝君上的请托的。所以,举手之劳得了君上一个人情,想来,也是赚了啊!” 羿天一脸的无奈:朱雀星君这番推理的说辞,着实,只是推理!!! “罢了,我先去神月阁,你且尽快帮我去问问司命,在下先谢过!” 朱雀星君讪笑:“嗯,玄武前几日托了我送点东西去天枢宫,此去也是顺路,咱们就回见吧。” 羿天对着她做个揖,“谢过星君!” 两人同行出了洗尘殿大门,分道而去。 朝臣弹劾羿君身担重任却为一己之私救文珠祭司随她跳下忘川河,是以儿女情长为先,忘冥海之责于其后,实属失格失德。 十殿除了一殿秦广王,三殿宋帝王,五殿阎罗王,九殿平等王,十殿轮转王,其他五殿魔君皆是呈书附议。 弹劾上书一举经三司送入昭河殿,当夜酉时便从昭河殿传出喻令,羿君的代理政权被剥夺,暂时由三司会审主理朝务,三司,既以祭司所、刑殿、神机营的三主司三审定夺,本来神月阁也是首选主司,但因与羿君牵扯,落下话柄,重臣附议不推崇神月阁为三司之首,改推刑官为首选主司,昭河殿传出喻令同意三司会审的举荐。 文珠祭司自然也不例外,神月阁的一众事务暂由摩里沙莎代为掌事,文珠祭司直接就被架空了所有的职权,现如今,也只是个“闲人”。 第278章 你再笑试试 众所周知,谕令是由昭河殿颁布的。 可实际上,前朝的一应变故并未传入凤翎王的耳中。雎羽上神封锁了殿外的一切骚动,不让一只苍蝇飞近昭河殿,更别提那一堆弹劾文书根本不是什么好消息,他最烦这些事情来扰了凤翎的心情,影响他休养。此事他暗自请苍迦统领亲自出面,以魔焰军在宫中的威望,苍迦统领势必能压制住朝臣的种种愤懑和吵闹! 而苍迦统领更是顺应了朝臣的请求,刑官向来刚正不阿,品行有目共睹,足以令朝臣信服,苍迦统领自然也支持由刑官主司,做了一把推手。 昭河殿偏殿。 雎羽上神在厨灶前忙前忙后,大寒的冰天雪地,树梢上连一朵花骨儿都不见长的庭院里,他却忙碌到额头沁出密密的细汗。 身后一人也执着一柄羽扇,站在与他三步远的小泥炉前,认真的扇着炉火,那模样就像宫里专司膳食的宫仆,认真的叫人感叹:真乃是劈柴如挥剑的神人,扇个炉火,都这般的有模有样,仿佛那炉火里的不是清粥而是一锅铸剑的铁水,火候掌控得顺手拈来。 雎羽上神将一碟小菜仔细的摆到盘中,耐心的调整着菜式的摆放花样,头也不抬的问道:“现在可以放胡椒,在你的左手边,抖三抖,不可多。” 那人竟然听话的照做。 榈木星爷站在三丈远的地方候着,他从一个时辰前就一直站在那儿,雎羽上神照料王的吃食这几年,一应的宫仆都被他遣走,自己上阵,亲力亲为。 现在眼前的这一幕,若不是亲眼所见,可能做梦都梦不到如此和谐的画面。榈木星爷嘴角噙着一抹慈祥的笑容,恭谨的候着那儿,等待雎羽上神的发号施令;如今凤翎王大门不出,昭河殿如同空城一般的沉寂,也就雎羽上神,能够出入自如,更是包揽了照料凤翎王的所有事务,凡是要进入寝殿的吃食,哪一样都不能躲过他的手,他一定要亲手,亲自把关。 用雎羽上神的话来说:本君乃是医圣,若是有什么吃食影响了本君准备的药膳,影响了效用,不是与本君作对,为害凤翎的身体了吗?那只老凤凰如今就是只弱鸡,受不得一点的“迫害”了。 霸道还蛮横对不对? 可是榈木星爷却欣然的接受了他这股“较真”的韧劲,任他要如何如何,都会在一旁听凭他的吩咐;总觉得他蛮横得有些可爱,毕竟连凤翎王都是默许了他这般的“霸道”。 “他要怎么安排,你就顺顺他的意吧;总不会害了本王,是吧?” 榈木星爷自然是听从王令行事的侍臣。是以,才能有今日这样和谐的画面:雎羽上神在摆盘中的精美点心,而一向只懂得舞刀弄剑的魔焰军统领,竟然会站在灶前,手执羽扇,为凤翎王煮一碗可口的清粥。 一声红艳如火的神尊,连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都无暇顾及,一个箭步就上前夺走了那个木讷的男子手中的羽扇:“晚了晚了,你这火扇得不够旺啦!” 身侧那个被一把抢夺了“武器”的人愕然的歪着脑袋盯住炉火:“你扇得太大了,等下就糊了。” “嘿!还好说我,你这火是要饿死老凤凰!” “那你方才叫我抖三抖,不是要出锅的意思……” 雎羽上神侧头给他一个“你是白痴吗”的白眼:“我还说夸你把弟弟带的那般的活泼可爱,原来连个炉火都看不好!你可以再笨一点吗?下了调料当然要再翻一翻,不然怎么入味!” 苍迦语塞。 榈木星爷在身后嗤笑,因为之前,都是苍释做饭。苍迦统领钓鱼,苍释做饭,做得很好,苍迦并不进厨房。 听到偷笑声,苍迦统领冷着脸,故意瞪一眼榈木星爷:“你笑什么?” 榈木星爷耸肩:“我只是…没什么。” “他笑你笨!” 苍迦统领抿着唇:“你明知我不会做饭,还叫我过来看火。” 雎羽上神将羽扇再塞回他的手中:“本君不叫你看火,难道叫你劈柴吗?” 他不解这只脾气“刁蛮”的火凤凰,为何总是喜欢与自己较劲,明明自己是个所向披靡的武神,他却杀机用牛刀的使唤自己来干这种杂役:“星爷不在呢吗?做饭的事情,本就不算本座的专长。” “你家君上的吃食,能让别人干嘛?星爷自然有星爷的活,你给我好好看火知道不知道!你家君上喜欢你熬的粥,下饭!” 苍迦统领又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他假装生气的回过头,犀利的眼神定定的在榈木星爷身上刮一下,脸上有股“你再笑试试”的森冷气息! 榈木星爷朝他作揖,自觉地再后退两步,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啊。 雎羽上神戳一下他胳膊:“现在该放盐巴了。” 放完盐巴,“好,放一把葱花,在你右手边第一个碟子。” 苍迦统领木讷地一一照做,浑然成了他的小杂役! 一切吃食做好了之后,雎羽上神将粥盛到汤碗中,“这个粥拿到寝殿,热热的正好暖胃!” 等他装好食盒,榈木星爷就上前来领过食盒:“今天这碗粥,想必王会喜欢的!”他说着还给了苍迦统领一个笑脸:“有劳统领了!” 雎羽上神凉凉的来句:“这种比劈柴还容易的事情,他还需要再好好练习练习。” 苍迦统领除了给他一个白眼,心里腹诽他几句,也没有反驳。 待到榈木星爷提着食盒走远,两人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苍迦率先开口:“说吧,你特地找我来,不是为了煮这碗粥给君上吧?” 只见那张魅惑的脸上浮现了一抹邪佞的笑,“你多想了,我就是想让你煮碗粥。”他摊开手:“你没看我这儿忙得很嘛,本君又要煮药膳又要煎药,不找个打下手的,我心里很不自在啊。” 苍迦统领一口老血梗在喉头,想伸手掐死他这只妖娆的火凤凰的心,心里又忍不住腹诽他无聊! “呐呐呐!你不是这么小气吧?这可是为你家君上做的饭!” 看他抿着唇,雎羽上神拍拍他的肩膀:“哎好啦,本君也给你准备了一碗滋补的下火汤,给你祛火祛湿的!” “谢了,你自己慢慢享用。” 说罢苍迦统领撇开他搭在自己肩头“放肆”的手臂,就要走了。 第279章 雎羽偷盗紫金盒 “喂呀!堂堂魔焰军的统领,真这么小气的吗?” 苍迦统领斜眼没好气睨他:“你家的小孔雀,可比本座清闲得多!羿君最近也很清闲,你不妨,找找那几位。省得羿君又给本座捅几个娄子,好让我摸黑起早。” “啧啧!可不就是嘛,你闲了,他们可就忙了。” 懒得与他理论个高下,苍迦统领默然的举步就往外走。 雎羽上神巧妙的一个移形换影,一眨眼便挡在了他面前:“你这急匆匆的,往哪里赶呢!本君还有些事情要奴役你来着,你别急着走嘛!” 苍迦统领定住身形,面无表情看着雎羽上神,既然都拦下他了,想必是有要事要说了吧,“你竟然在君上的殿内使用术法拦住我的去路,有趣。” 君上向来是以一修一行为推崇,换句话说,是希望修行的宫人都要真实去体会每一个生活细节,过多的使用术法,虽然有非常好的效果,但是却失去了修行的意义,正所谓一念之间,成佛亦成魔;哪怕只是扫个落叶,都是修行。 雎羽上神微怔,是了:“啊,一时忘了。” 他勾勾嘴角,“雎羽,方才榈木星爷在,我就没有拆穿你,现下里没有旁人在,你还不肯讲的话,我就要走了,本座实在是无心与你耍嘴皮。” 雎羽上神嬉皮的笑容渐渐凝滞,他扬扬自己的袖子,火红色的衣袖在微风里带起了几片飘雪。 那魅惑天成的俊脸上渐渐浮现了沉重的神色,斜眼瞟向庭院的偏门。 “难怪老凤凰总是说,魔焰军是冥海的定海针,非必要是不需要出来走动的;苍迦,你太敏锐,本君都还未想好措辞呢。” 苍迦统领顺着他的目光,视线也转向那道偏门:“没想好,却还是要拦着我,你当真以为我嗅不到在那道门后的气息是谁的吗?” 雎羽上神的狐狸眼眯起来,浓墨的眼瞳转悠着,想要在魔焰军统领面前掩盖一个散仙,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要浪费自己的精力:“羿天,现在你可以出来了,这位,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本君葫芦里卖什么药。” 苍迦统领一脸“你很无聊”的棺材脸,“如果你是想要让我在三司会审的时候,重提他储君的职权,我觉得你就还是不要白费唇舌了;毕竟,将刑官推上主司的人,是本座,此时再将羿天推出来,不是合适的时机。” 朱红色的偏门缓缓开启,玄衣翩翩的男子缓步走到上神面前,朝他们颔首:“苍迦统领或许误会了今日我们找你的用意。” “我曾问过你,你离那个位置很近有没有错过的遗憾。” 羿天一笑置之:“在下也可以再回答一次:我今日的一切皆是承恩凤翎王的恩赐,这水迷宫的天无论如何变幻,终究都是凤翎王才是它的主子。” “既然你无心于王储,那你们非要把我叫来这一趟,想做什么?” 羿天自然的望向了雎羽上神,苍迦统领也望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三位男子各有千秋的俊朗,俨然是三种风格,却怎么看都是一幅悦目的画面。 火红色的衣袖在微风里飘动,那魅惑的唇角轻扬,声音清冽:“苍迦,本君想要借借你的手,飞龙画凤。” “什么?” 雎羽上神伸出手,默念心咒,手上随即出现了一个紫金盒子。 苍迦统领震惊的瞪眼:“你!” 明眼人都知道,这可是白银祭司的护灵——路卡菲! 他当年从空谷悬崖将君上拉回来,那护灵拼尽全力护主,他为了拉回君上也受了内伤,这只妖精更是完全陷入了昏迷。 君上将它看得比什么都要紧,仿若这只小妖精苏醒,他就能重新召回白银祭司。雎羽上神竟然将它偷出来:“君上多紧张这个盒子,你是不是想让冥海掀起海啸!” 羿天也是颇为汗颜的盯着那个紫金盒:“上神,你这…是否有些冒险?毕竟她,是与黎儿联结的媒介,王日夜都不离手的,若是他发现……” 面对二人的质问,雎羽上神却不屑地咬牙:“发现个鬼!他现如今的修为,本君抓了只小妖精给他换了个假的,没个十天半月,他察觉不了。” 苍迦统领咆哮道:“你这么天真的样子,我真是佩服君上竟然忍了你千万年!” “那是你们不晓得,凤翎为了喂养路卡菲,每日都用自己的灵血,偷偷注入这个盒子,喂养了路卡菲多少个年头,我阻止了几次,可他就是那么固执的性子!” 苍迦心中暗忖: 原来君上闭门谢客,不仅仅只是受伤,他如今估计是半生修为都给了路卡菲一半了。本来在天魔大战前,君上就亲自去往幽冥司加固了十恶之灵的封印,此事虽然没有外传,但在昭河殿里并不是秘密,他们都心照不宣,天魔大战前君上便只剩了那半生的修为却还是一往无前的迎战天君;否则以君上那有仇必报的脾气,天君老儿那场战役死伤怎能以鸣鼓收兵退守冥海边境。 那场战役的收场,完全不符合凤翎王以往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天问出鞘,斩立决的雷厉风行。 “想不到,君上竟然会做到这个程度。” “凤翎一向总是随性而为,本君回宫之时便猜到了,他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逼死了黎月的天君老儿,少说也会卸掉他几个左右臂膀泄愤。那场战役,着实收得太轻松了,不是凤翎的风格。” 苍迦点头,同意这句话。 羿天想到那场战役也是心有戚戚焉,那场天魔大战,来得凶猛,也去的快,多少旧往在宫中照面的将士,有去无回。 他也有过几个交好的将士,都成了记忆里的一幕幕回忆罢了,世事总是难料。 谁会想到,一颗流星,引发了一场天雷勾地火的天魔大战,遍野的残骸,火舌舔吻的战场,如今还一片荒凉,寸草不生,连祭奠都没有的坟场。 许是自己也见惯了生死,苍迦统领没有羿天的心有余悸,他跟随君上那些年,更艰难的战役都经历过,那并不算得什么大场面。 “你将它偷出来,到底要做什么?” 雎羽上神的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我找到令路卡菲的元灵快速得到充盈的办法,但是,这个办法,要瞒着老凤凰才能做,否则……” 苍迦统领没好气的冷哼:“否则,君上可能会先将你赶出水迷宫,是吧!” “你这火麒麟,能说点本君喜欢听的话吗?” “想听好听话,你做点不会惹怒君上的事情。雎羽,我知道上古的秘法,但是那些被阿修罗王封禁的禁术,我劝告你最好不要使用,不仅是君上会生气,我也觉得非常有损神仙的阴德,你虽然是四海八荒公认最厉害的医圣,但是我觉得你此时此刻在打一个非常冒险,并且很不稳妥的坏主意。” “你知否,白银祭司为何是白银祭司?” “宫中传闻她接任大祭司之位时,在占星台上召唤出银色的星轨,不是吗?” “不仅仅是这样。” 羿天也想知道,认真的凝听着。 “她是妖神嫡子,凤翎见到她时就知道她与水迷宫有不解之缘。在白银祭司还是个少年时,便一直用自己的法印,将她体内的魂气压制住,三百年,凤翎一直护着她。” 这件事情,羿天倒是知道。 但是苍迦统领的表情却是吃惊和难以置信,区区一个巫族之子,竟然有这样匪夷所思的身世,那她对于天宫来说,可能会比一颗流星的掩盖更加震惊!难怪君上要禁足她,不许她出宫,原来不是因为她顽劣,全然是为了保护她不被外界知悉,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可是我知道她跳下阿鼻道地狱的时候,阿鼻道地狱的戾气已经劈开了凤翎的法印,她的魂气极有可能已经苏醒!凤翎拦不住她,所以他非常着急要找到她。” 见鬼的白银祭司! 苍迦统领心中大呼警报!原来摩里黎月真的是君上的大劫!难怪雎羽从进宫以来总是处处与她过不去一样的给她找麻烦,还因此惹怒了君上几回,甚至连皇叶这个贴身侍臣都没有多做挽留,任他们去往扶桑仙境,说是疗伤去了,其实是负气离开。 “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我!雎羽!!!”他气得牙痒痒的磨出声音,“若不是君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打算一直不告诉我吗?” “这种事情,难道还要到处告诉别人吗!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苍迦统领气得狠翻眼皮。 羿天见到两位忽然弩拔的气焰腾腾的上涨,出声打住他们:“二位,此事我们还是日后再议论,今日,我们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你们莫要动气了。上神,你将此物偷出来,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我们,否则你也不必特地让我候在门外这许久,对吧?” 好一会,苍迦统领才终于冷哼一声,“说!快说!” 一副老子真的很不想与你为伍的样子。 “我已经交代皇叶,去西地佛陀处借来昆仑珠,昆仑珠可以将本君的一半修为,渡给这只小妖精。” 苍迦统领又是一震,“你疯了,一半修为,不就要了你半条命!让君上知道,他会如何恼怒你的自作主张!” “没办法,我太着急了,苍迦,所以我要你帮忙善后,在我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我还要去幽冥司,换掉凤翎的封印!” “什么!你给了路卡菲一半修为还要去换掉君上的封印,太冒险了!我不同意你这个做法,布道本就不是你的专长,你分明是做了舍生忘死的打算!即便你成全了君上,替他治好这只小妖精,君上醒来也会很懊恼,是你替了他!” 雎羽上神修长的手指在紫金盒上划过,他只要想到凤翎每每在这个紫金盒上投注自己的灵血,他的心里都是闷疼,自己再怎么欺负他都可以,可是他无法忍受他受这样的委屈,如今还没有恢复视明的老凤凰,哪里还有半点君临天下的威风! 如果一定要有个上古神能够封印住十恶之灵,为何就不能是自己!他虽然不是布道的行家,可是自己好歹也是父神的小儿子,这个弯弯绕绕的门道,他只是懒于修业,不是一窍不通。 第280章 我没有求过人,你帮我一次 苍迦统领的眉头深蹙,他从未做过违逆君上的事情,若是自己也联合了雎羽上神这样趁他受伤欺瞒他,他该有多失望。 “雎羽,君上如今失去了法力又失明,这个时候我们如此行事,岂非君子所为!” “如今凤翎的情况,你明日入殿觐见就会知道,此事已经等不及你劝诫了;我等一日,你拖一日,凤翎日渐消沉,那小娃娃也不知道如今第几世,若是去了幽冥司,要回归巫籍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苍迦统领默然,但还是觉得,要让他做出这等忤逆的事情,还不如让他去刑殿受五雷轰顶的惩罚。 “抱歉,我不能。告辞。” 雎羽上神喝住他:“苍迦,难道你忘了,苍释是如何失去了安雅,你又是如何失去苍释!这一切,难道仅仅只是你弟弟与安雅的宿命吗?不是!”雎羽上神再次闪身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路:“你不是那么愚蠢无知的人,你应该明白这一切,你们与凤翎的劫早已纠缠在一起,你们就是那星轨里的某一个链条,只要你们拉住他,他才能挺过来!如果连你都这样,你真的能接受他再堕落下去,直至堕入魔障吗?” 苍迦统领的腮帮气得鼓起:“你知道我不能背叛凤翎王!” “我是求你救他!” 雎羽上神握住他胳膊:“苍迦,你知不知道,我每一次探到他的脉搏在想什么吗?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继续这样下去,他会羽化!哪怕就是用最笨的方法,我想救他!” 雎羽上神说得声情并茂,苍迦统领与他是旧识,见惯他不正经的样子,见到他这样情真意切的恳求,心下也是万分的纠结,一边是忠义,一边是君上的伤势。 “所有的罪罚让我来承担,我只想让他变成以前那个凤翎!苍迦,我没有求过人,你帮我一次,行吗!” 羿天和苍迦统领都瞠目结舌,雎羽上神竟然是在恳求他。 …… 苍迦半晌,才终于麻木地点个头:“……好。” 羿天也松了一口气。 羿天将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联在一起整理思路,从开始的颁布自己成为储君的诏令,到前日的谕令三司会审,主推以刑官为首的三司,全都是雎羽上神一手操纵的布局。而凤翎王,只是在最初的时候,默许了自己代理朝务的诏令,他恐怕,还不晓得前朝的变乱。 那、那他和文珠祭司的流言,或许并未传入王的耳中。那她自请下凡历劫,是隐藏了一些事情…… “所以,昨日朱雀星君送去的三生石,并不是王差遣她,而是上神?我还在疑惑为何一定要我亲手转交给文珠,是上神的授意!你在试探我?” 雎羽上神苦涩地看他一眼:“嗯,你这么聪明,自然会懂本君的意思。” 羿天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上神,你可否坦诚相告,文珠祭司下凡历劫要找的,究竟是黎儿,还是其他什么人?莫不是、莫不是……” 羿天心里嘀咕着,却不想将这个疑惑说出来:莫不是……妖神的转世? 苍迦统领侧目盯住雎羽上神,眼前这位闲人公子可不好糊弄,他是君上座前的御用闲人,心思缜密,对于诡辩的迷雾,拨云望月。 “文珠要去凡世找的,自然,是小娃娃的转世。” “在何处?” 雎羽上神犹疑了。 “若是上神希望我们都全力的配合你,我觉得我也应有知道内情的筹码。” “好吧。”雎羽上神抖抖自己的衣袖:“在下一世,小娃娃会转世成为北凉的小公主,而文珠则会在三百年后转世去到她的朝代。她的魂气苏醒之后,即便转世为人,也极有可能会是个身怀异能的凡人,文珠藉由这个异能引导她重回水迷宫,倒是个好处,到时文珠找到机会就会将她带回来。” 三百年后! 可羿天明明就听到朱雀星君说过,文珠已经准备去往东岳请求东皇大帝赐她一个机会,若是要在三百年后的北凉,何以在此刻就火急火燎的送去三生石? “若是不成功呢?会怎样?” “这些,只有等她去了才能知道。何况凡人的命数,不是我们安排。” 不对,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不管是雎羽上神还是文珠祭司,他总觉得他们俩隐藏了很重要的信息没有说出来。 “那为何文珠明日就要启程出宫去……” “好了,文珠祭司的事情回头我会再告诉你的。” 羿天欲言又止,但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只好作罢。 雎羽上神举起手中的紫金盒:“我知道你会摸皮画骨的本事。” 苍迦统领脸上略显难色,天地之子的凤翎王,待他醒来,自己也无法预想,他知道这一切之后,会作何反应,若是知道自己联手雎羽和侍臣,怕不会拿了天问剑砍了自己脑袋来泄恨! 他幽幽的叹口气,命不好啊,遇到这么个损友:“说吧,你自己计划了这么凶险的事情,要我做什么?” “我走以后,凤翎不久就会发现,我换了他的盒子,还会发现,我也不在。” “所以?” “所以,我想要你,你造一个雎羽出来。” 羿天惊愕的下巴都要掉了。 造出一个雎羽上神?他今天吃药没有? 苍迦统领呵责:“让君上知道,他得多难受,我们联起手来骗他,要是东窗事发,神机营和洗尘殿的人,哪一个能跑的了!” “我就想好了,只要文珠顺利转生,我们把这只小妖精治好了,凤翎清醒了自然就明白我的苦心,他对你二位爱重有加,即便再生气,也不是会杀了你们的个性!受这点罪,他却能够振作起来,我觉得很值得!” 羿天想到王那海蓝色的森冷眼神,不禁背脊都冷汗。可是雎羽上神说的也在理,不做也要做。或许王醒来,他就有了机会,可以向凤翎王兑现那个赏赐。 “我做!” “苍迦?” 苍迦统领别过脸:“遇到你这样的老凤凰,我还能怎样?” 雎羽上神又露出了两颗虎牙! 无奈的苍迦先问:“几时动手?” “凤翎虽然病恹恹,但是他五感清明,做出一个假的我来,待他精神气好些了,估计也瞒不住。所以事不宜迟,昆仑珠我已经备好,今夜戌时,我把一半的修为渡给这只小妖精,你帮我护法。渡修为之后我去幽冥司,就看你了。” 第281章 傲娇上神爱计较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那个术法,我要回去想想。”苍迦统领的眉头蹙着,“今夜戌时,我会去栖梧殿。” 摸皮画骨,实际上就是要依着葫芦画葫芦,但是这种术法极其考验施法者的修为和耐心,品阶低的神仙即便学会,也无法将这个骨“画”好。 “皇叶也知道了?” “嗯。” “帮凶!” 羿天瞧他的棺材脸比方才看见那个紫金盒时,脸上的线条紧绷,还多了几分嫌弃,于是也劝导:“苍迦统领何须动气,在我看来,这就是上神会干得出来的事情!而皇叶,他自然是愿意成全王的!若是我们能将白银祭司带回水迷宫,君上自然会恢复起来,只是眼下我们也无更好的方法不是嘛?” 苍迦统领冷哼! “哎,火麒麟,你可是个将军,不会出尔反尔吧!” “本座追随君上数不清多少念头了,从未违逆做君上。我先声明,我只会帮这一次!”若是当年换作自己先知道了这个真相,说不定动手的就不是雎羽,而是自己。这样想来,就算扯平了。 雎羽上神的狐狸眼发出狡黠的目光:“哼哼!知道你的臭脾气,知道知道!” “上神,那您……会怎么样?我听闻十恶之灵一旦冲出封印,是非常凶险之事,若是被他冲出封印,他还有可能侵蚀那个封印之人,吞噬施法之人。” “我会如何?”他笑了,依旧笑得魅惑众生,却隐隐透着一股寂寥沧桑的悲凉:”凤凰涅盘会否浴火重生,就且看天意要不要收了本君!如果我不救他,也会有别人以身试法,若要救,本君才不会让给别人!” 羿天好笑的看着这傲娇的上神,还真是爱计较,一点机会都不肯让给旁人。 “若是君上恢复之后发现……” “那时再说吧。本君和那个傻子,总要有个人先付出代价吧。” 雎羽上神苦涩的看向身旁的人,一只手搭在苍迦统领的肩膀上,“既然不能两全,若换做那个人是我,他们就可以好好在一起!那样也许,他还能时时念着我的好,想起我来,都会觉得对不住我!”他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舍不得的,若是真要说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大概就是他那约好两万年后来学艺的小徒弟,还未来得及等他长大,唤自己一声师傅吧。 他的视线依然定格在那个精致的紫金盒上,心里惆怅却又坚定:老凤凰,这一次,你输了! 雎羽上神从袖子中摸出一柄扇子,那扇子从他得到之后从未离过身,是他心头好,如今自己这次也生死未卜,若是这样不如将它留给别人,也算是一柄既好看又神通的法器:“羿天,你帮我将这把扇子送给黎月,就当做对她的惩罚,她须得时时刻刻记得,本君,是为何而涅盘的!” 羿天郑重接过那柄扇子,他认得这是王亲手做的,雎羽上神一度爱不释手,更是从得到后便没离过手,即便在大冷的雪天里都是怡然的摇着这柄扇子,得意的不行。今日他竟然舍得将它送给黎月,想来他心里也是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才会忍痛割爱。 第282章 成全,是无声的宠爱 思及他送这扇子的含义,羿天心中竟然有些酸涩。君上与黎儿,从流星闯入水迷宫的时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劫数开始之时,如今这样的势态,着实令人怅然。 “上神对摩里巫族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让黎儿,好好的保管好这扇子,以报恩德。” 雎羽上神的目光胶着的看一眼折扇,凤翎亲手做的东西,自己当然分外的珍视,只要瞧见它,就会令他想起凤翎那认真的模样。他不置可否的扬扬嘴角:老凤凰,比心机,你还是不要与我较劲! “若是文珠能将小娃娃带回来,怕是摩里氏要感恩戴德的,是凤翎!那信物,不过是我从凤翎一堆文玩中摸出来的一块石头!我估摸着老凤凰也早已忘记了这么个东西,我平日里在他的书房里呆闷了四处搜刮他的文玩,也算是侥幸!” 羿天有些不解,他不明白为何一块三生石这样简单的石头,便能够令东皇大帝给她一个难得的机会。 “上古时,东皇大帝得了一只小灵兽,那灵兽后来得道化成了人形,侍奉了东皇大帝三万年有余,大帝也对此小灵兽颇为宠爱。可惜小灵兽却因与凡人私通而受到天规的惩处,虽东皇大帝心中不舍,但是天规严明,他只能公正严明,最终没有替他向天君求情。而那三生石上的一滴灵血,便是那小灵兽的,藉由那三生石,东皇大帝可知晓,小灵兽的踪迹!那个信物,正是投其所好。” “原来如此。” “君上平日里放纵你随意来去,你倒是很不客气。” “你应该夸我,要不是我忽然想到这么个小东西,文珠此次错失一个好机会,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得到这种机遇!那忘川河忘情绝爱,神仙往生要洗净前世记忆,可也总是会损她几分修为,本君这可是给她留了更好的后路,虽然要去凡间多历练几世,也不是什么坏事。等她重返仙班,必然也能修为精进!” “嗯,下凡历练,也不失为是好事。” 雎羽上神依依不舍的望向了主殿的方向,那倾泻星光的殿角依然威武的矗立,却依傍着夜色,多几分萧肃和冷清。 “本君还有放心不下的,是老凤凰的眼睛……他的眼疾早已恢复,可是他心智迷失,其实都不过是心病。” “上神,就让君上也为您失落一次吧,都是伤心人。” 雎羽上神回过头看向羿天,会心一笑:“老凤凰挑媳妇的眼光差到极致,挑侍臣的眼光却是独到!羿天,你给本君留下非常独特的印象,交给你,也让本君能安心的走了!” 羿天也只得无奈地对他做个回礼。 天色渐渐昏暗,夜更深沉,沉沉的夜色令人心中萧索,这清冷的夜色也如人心,萧索清凉。 雎羽上神又望向一旁一直沉默的男子:“苍迦,你说你活了这许多年头,还有没有想起过什么特别的人?” 苍迦统领的眼神平静,遥望着远处的峻岭,嘴角微扬:“我一个人,并无挂碍。” 羿天和雎羽上神都看着他。他们都没有忘记,他曾有过一个非常出色的弟弟,那只可呼风唤雨的雷麒麟。 他并不是没有牵挂的人,只是那人,早已不在这三界之内,他去了何处,苍迦从那时就从来没有去搜寻过,他成全的是那人的追求,也是成全他自己。 有的时候,陪伴是长情;而有的时候,成全,是无声的宠爱。 羿天忍不住对这位神将又多了几分的钦佩,肃然起敬。 第283章 世间有它的天理循环 夜色中,神乐阁矗立在海一方,而那端庄大气的楼宇,却只是虚影,它的真正实体,在海之城中。 如梦如幻,一曲仙乐绕城,星辰大海幻化万千。 “大人,天将会明了,您要是乏了,还是回寝殿歇息吧?” 被唤醒的白衣长袍女子自石桌上坐起身子,惺忪睡眼迷雾一般,只是涣散的焦点慢慢回过味儿来了,清亮的眸子映出了微量的星。女子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又恢复了平日里泰然自若的神态,与方才睡着时,让人生出两种人的错觉。 “什么时辰了?” 声音清冽如泉水,却总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 “回大人,还有一刻钟,子时将过。” 白衣飘飘的女子低垂着头,低吟一声:“嗯,你帮我看看,那香燃尽了么?” “还有半柱香时间。” “哦,半柱香。”她似乎在思虑着什么,低垂着的一头漆黑如瀑的长发,柔顺的别在脑后。她明亮的眸子微抬,“菥蓂,本座与星爷约好,待过了子时便要入宫觐见,你替我守着那香炉。” “是,小人定然不会令大人误了时辰。” “宫中的宴会都散了吗?我怎么还听得见仙乐奏鸣,热闹得很?” “大人忘了,今日是宫中十年一度的花灯节,这个宴会,要持续一月的。” 花灯会。 白衣女子颔首,嘴角上扬,淡然一笑:“若是她还在,大概会更热闹。” “大人说的是?” 她摇摇头,“这样热闹的场面,也就祭司所,还敢继续保持十年一度的举行,如此靡靡之音,总也令人觉得夜更长,更黑了。” 她拢一下自己的长袍:“过了子时,本座去昭河殿之后,殿门关了就不许再放人进来,你……明日会有新的主子给你任务,本座不在,你也不必留恋这个没有前程的位置了。” 菥蓂星官愣了一会儿,然后恭谨的给她做个揖:“主子吩咐,菥蓂自当听从。” “本座会离开水迷宫许久,这期间,若有人来拜访我的,你可对外称病,说本座占卜星象时散了修为,受伤待职,不便会客,所有客人皆不便入内探视;若是有人强硬闯入寻不到我,你再推说我去了扶桑仙境疗伤,归期不定,再其他的,你就不必理会了。” 菥蓂星官惶惑地作揖问道:“大人,您受伤了?可是前几日受的伤?” 女子忽地抬起头:“菥蓂,你知道本座为何重用你一介星官,而非司命星官,祭司吗?” 菥蓂星官恭敬答道:“大人不喜弄权之人,不喜多舌喧哗之人,不喜粗心大意之人,不喜……” “你这个性子,到底是随了本座呢,还是你本就如此呢?嗯?” “大人不喜狐假虎威之人,不喜鸡鸣狗盗之人,更不喜阳奉阴违之人,菥蓂一一都记着!” “傻子,为官之道,青天常在,绿水长流,青山依傍,岁月可待。非圣贤可依,非神勇可仰,用人唯贤。宫中星官无数,你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在本座这里,都是一样,执念深,对你可没什么好处,凡事放宽去想吧。” 菥蓂星官躬着身子,束发自然也垂到腰侧:“小人从不敢忘,我的主子是神月阁的主子!我若是犯事,皆会成为宫人诟病神乐阁的话柄。所以小人一言一行,都要谨言慎行,不能辱没大人的清誉。” 文珠祭司淡然的瞥一眼这个死心眼的侍臣,摇头:“错了。” “小人不解,哪里错了?” “你得混出个人样来,才不至于,令人轻易可欺。本座如今落得这样的名声,你还跟着我,往后几十年,会有看轻你的,想欺负你的,全是受本座的连累。” “菥蓂不怕,忠君不忘初心,小人不想另寻出路,只想一直侍奉大人。” “又错了。” 菥蓂星官眉头一皱,又错了?她不懈地再问道:“大人,难道是想驱策我去别处吗?可菥蓂本就一介巫子,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家族背景,更没有像摩里氏那样强大的族亲;我没有什么可仰仗的,若是大人也驱逐我……” “我说你错,是说你的君,不是本座,并非要驱策你离开的意思。”她淡然一笑,这个死心眼的,果真如羿天所言:顽固非常,随了主子。 “君,是天,而本座,不过只是神乐阁方寸之地的主。你要谨记,我们都是侍奉神明的仆,在神明尊前,仆,都是一样的,只要忠君,就平等了。” 菥蓂星官再次对她行礼:“小人谨记大人的训诫。” “菥蓂,你现在还很小,等你活过了千年,活过看尽花开花落,绵绵无尽头的白雪繁华之后,你便会明白,这世间的一切,来去都有它的规则,有它的天理循环。” “嗯。” “我一走,可能你的处境会变得艰难,若是有人欺负你,凡事多忍让,但也要避忌一而再再而三之后,就该反击了;在这里,虽然没有强大的族亲可倚,你终归也是侍奉过神月阁的星官;本座相信明日来上任的新主子,只要你不行查踏错,再差都会落个闲职。” “小人甚少与人结仇,想必也不至于落到难堪境地;小人也相信明日的新主不是个刻意为难属下之人,大人尽可放心。” 菥蓂星官低垂着头,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其实刚刚只是讲了让大人安心的话,自己这几日去其他司所走动,已经几次受到了嘲讽,昨日更糟,一位官僚唇舌之间对她推搡一把,害她撞了手臂,手肘上淤青了一片。明面里他们不敢嘲弄主子,但是自己不过是一个侍奉的省时星官,追究起来,不过就是一介文史星官,又有何惧。 “本座在宫中多年,平日里也疏于结交,但好友也算是有一二,你若是实在撑不住,就去北苑求助,那宫里头的星君,看在本座的面上,,自会拉扯你一把,也不至于让你举目四望无亲。” 菥蓂星官自然晓得住在北苑的是何方神圣,一介小星官能得到这样的照拂,已经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让他如何不感激。 菥蓂星官跪下感激的叩拜:“谢过大人!” 第284章 孤独的妄念 “起来吧,以后自己醒醒目目做事,本座看你也是个聪敏的孩子,勤加修习,晋升还是有可期。” “是!”菥蓂星官起身。 “这夜色,看似快要起风了。” “昨夜已有些化雪,所以转凉了,大人要注意天凉添衣。” “嗯。”她点个头,像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跟他攀谈:“菥蓂,你知道,天生仙胎与飞升的仙有何不同吗?” 菥蓂星官思忖一会儿:“小人闻听飞升的仙,有几世修炼的地仙,有因得到神仙点化的散仙,还有坐地飞升的游仙;而天生仙胎的仙,是真正的神。” “神,神的规则,你可知,又有何不同?” “神仙守天规戒律,是天界用来管束众仙的法则;而真正的神,是创造规则的人。” 她听着,唇角的笑容渐渐的淡去,你看,连一个小星官,都知道神仙,才是创造规则的人。如此简单易懂的道理,不知怎的听在耳中却忽的觉得讽刺。 创造规则的是神,想要修改规则的,也是神;他们改来改去,究竟是对的多,还是错的多呢? 文珠祭司仰望着海光的晦暗星辰,在深邃的夜里,只有孤独能肆无忌惮地追逐着光梦游,连一点点的期许,都觉得像是偷来的希冀。 “你知道神在创世初始,有想过,人分三六九等,六道三牲有轮回吗?你知道,若是仙,想与神结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来自证,去获得神的认可吗?” 菥蓂星官想了想,这个,应是不分的吧?她遂摇摇头。 文珠祭司又接着说:“阶级的制度,从无到有;圣贤有书无规矩不成方圆;又是否,有了规矩,才有了秩序,秩序又是否平等呢。可,究竟又有什么能够真正的平等。”她拖着腮帮,这个课题,或许在她闲暇无聊的时候,可以再考究个几百年,把它给细细琢磨出一本书来。 “佛曰前世罪今世偿,而前世孽今世罪;佛又有云,前世起的因今世结的果……好不容易得了飞升的缘,却还要再尝尽苦头,方能修成正果;走来的一路,又有多么的不易,又是否真的值得。” 菥蓂星官没有接茬,文珠祭司又喃喃着一些,深奥的辞藻,自问自答的旁若无人;菥蓂星官便默默候在原地。 过了会儿,菥蓂星官提心道:“大人,燃香还有两盏茶功夫,您该动身昭河殿了。” 她回过神来,“时间啊,总是过得这般快,眨眼就百年千年的过。” “大人……”菥蓂眼眶悄悄的湿濡,咬着牙忍住。 “小人会一直等您回归的那日,坚持到您回归那日。还有羿君,羿君也会等您的!” 文珠祭司的脸色稍变。 菥蓂星官自觉自己说错了什么,抿唇不敢再说下去。 她勾勾嘴角一笑:“你倒是安慰起我来,你提醒了本座,这宫里上上下下,还有个惦记我的人。” “小人是您的省时星官,自然是要时刻惦记着主子的。” 她幽幽站起身,凋落在她肩头的雪花飘落到地面,融化到地里,剩下一个肉眼可见的水印子,那来过的痕迹,都是它存在过的证明。 “也罢,本就是牵扯在星轨里的缘,或许有缘无份,就是最好的答案。” 怎么不想想,独留一人在世上,不管是他救她,还是她救他,不是一样心如刀割。 那一张俊俏的脸,一晃而过。 她微弱地呼出一口冷气:这一生至少会有一个,奋不顾身去捉住的人,而不是,孤独的妄念。 文珠祭司举步向殿外的方向走去,“你退下吧。” “是。” 菥蓂星官遥遥望着她的背影,疏离淡漠,却不愿意靠近身旁的人,也不愿意身旁的人亲近。 第285章 假传口谕卖人情 一袭白衣胜雪的女子信步从昭河殿的主殿跟随榈木星爷的接引,缓缓穿过宫闱的深院,慢慢的靠近寝殿。 然而,行至别殿的岔路,榈木星爷却引路向旁的道。 文珠祭司微微诧异,问他:“敢问星爷,何以引路向别殿?君上召见臣下,可不曾去过别殿,这岔路似乎不是去君上寝殿的路?” 榈木星爷未放缓脚步,边走边与她和声说:“莫惊,到了你就知道。” 文珠祭司就没再发问;无论如何,这是在凤翎王的昭河殿,引路的是凤翎王身侧最信任的侍臣,左右也不会带她去偏僻的疙瘩。 入夜的昭河殿如通过幽暗的森林,神秘深邃晦暗,那高耸的殿角巍峨入海的威严,令人产生莫名的敬意和神圣的尊崇。 翻飞的裙角摇落一路的雪花,雪白的长衫垂坠摇曳。别殿中却哪里有凤翎王的影子。 文珠祭司跟随榈木星爷在别殿觐见的,却不是昭河殿的主子,而是栖梧殿与洗尘殿的主子:皇叶,羿天,雎羽上神! 而那三人却是一副神态自然,想当然正是在等着自己。文珠祭司轻轻的挑眉,一下就明白过来:“原来不是君上召见我,是你们!上神这样做,不觉非常无礼?”她望向了一旁引路的榈木星爷:“星爷竟也随着他们这般的戏弄我吗?若是君上知道你们假传口谕……” “文珠祭司莫动气。”皇叶率先开口:“此事是我们请托星爷,要怪你就怪我们吧。” 榈木星爷人也带到了,这里就没有他什么事,便悄然的退场。 文珠祭司眉头本来只是挑眉的表情,这下可蹙起眉头,斜眼睨着他们三人,有种气无处使劲的憋闷。面前这几位,哪一位是好得失的?这不还都是“捡柿子”的资本! “本君不过是成全了一个人的心意,即便无礼,也觉得有意思!” “你这!上神竟然也同这些小辈戏弄我吗?” 雎羽上神勾勾嘴角:“非也非也。” 羿天上前一步:“文珠,是我的主意,你莫要怪罪上神,赖我。” 文珠祭司瞟他一眼,又别过脸,一声雪白的长衫飘动,群摆生姿,她没好气的说:“你这人也忒胡闹!这种时候竟然还要借他人之手来召见我,你!”她抬起头,水灵的眸子对上羿天的墨色眼瞳,怒目横对;瞧见他的瞳孔时,又稍淡了几分怒气。 羿天甚少惹怒眼前这位女子动气,她的脾性冷淡,向来也甚少能有什么令她生气,可自己这三天两头里都是件件不让她称心的举止,着实令人头疼。 “抱歉,我只是不想再让你受到奇怪的流言诽谤;这件事是我一人的主意。” 毕竟,有谁敢外传凤翎王召见臣下的流言? “你们此举,到底是所为何事呢?” 雎羽上神的狐狸眼眯起狭长的弧线,伸出修长的手指一指向羿天:“这位有事情要亲自与你商议,但是碍于你们近日闹出的动静,只好请托本君,以老凤凰的口谕召见你入殿觐见,这样既光明正大,又不会再惹出什么飞短流长,毕竟,你即便被停职,也依然是这宫里的祭司,老凤凰召见臣下,实属平常。本君觉得他这个主意虽然老套,但也管用,就当卖个人情了!” 文珠祭司本来还有些怒意,但是看在雎羽上神这样的神尊都开尊口为他这个“损招”费心解释,也只好作罢了;毕竟,上神都开口,自己也不该再咄咄逼人。 “好。”她淡然的看一眼在场的人,“我来了,要协商的是何事呢?” “本君这人情可都做足了。”雎羽上神打打哈欠,用胳膊肘捅一下自己的“小辈”,百无聊赖的说:“下半场就交给羿天,我们撤了。” 羿天感谢的对雎羽上神和皇叶投以“多谢”的眼神。收到他的‘暗示’,雎羽上神和皇叶都点个头拍拍袖子,自顾自暇的走了。 第286章 昭河殿走水 走水了!走水了! 远处传来焦急的吆喝声,细听之下呼唤声也越来越大。 羿天和文珠祭司攀谈不一会儿,听见宫内的魔兵在呼唤走水失火的呼喊声;两人闻言色变,双双循声望向那呼喊的方向,抬眼可见的方向有浓雾腾腾的冒烟,是离别殿很近的主殿,声音也是从那里传过来。 天色昏暗的穹顶之下,昭河殿竟然会火光烛天,海水如沸。 身为神月阁掌事的文珠祭司脸色铁青:大事不妙! 昭河殿乃是海城,竟然会走水,此乃不祥之兆! 文珠祭司脸色不善,心头一沉,那是君上的寝殿,她二话不说就先转身向那里飞奔:“是君上的寝殿,君上还在里面!” “文珠。” 文珠祭司恍若未闻,脚程极快,一下子就走远了。 众人皆知,昭河殿是宫中唯一一处不畅兴术法之地,但是文珠祭司此刻的身法却是令羿天一晃眼就只能望其项背,才知道原来她平日里都是与自己比肩而行,原来她有这样的身法。 羿天紧随在她其后,文珠祭司步程极快,他紧紧追赶才赶上她的脚步。 昭河殿寝殿内,魔兵首领在召唤护卫队抓紧扑火,增派的援兵从其他司所派过来也需要花时间,他必须就近利用附近的兵力。 榈木星爷晃神间匆匆的奔走到寝殿外,大声的喝住一个侍卫:“快,快去神机营召魔焰军,快,王还在殿中!” 文珠祭司扶住他:“星爷,星爷!我已经唤了人去请!” 羿天扶住他的胳膊,“星爷,星爷莫急,王不是普通人,一定会安全出来的!” 榈木星爷闻言,点头如捣蒜,好好好!好好好! “我这急啊,我这要是火神,我就冲进去了!” “星爷莫着急,你要是进去了大家岂不更乱!等魔焰军来了,自然就会安全将王带出来。” 文珠祭司看着火光冲天的大殿,那火来势汹汹,看似平常,她却蹙着眉头觉得不简单:“这火势汹涌,实在诡异,君上还在殿中,为何会起火!” “不晓得,水迷宫从未走过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文珠祭司的眉头蹙着,这场火越烧越旺,,以君上的修为,怎会走不出这宫殿;眼睁睁看着那火舌将要烧到梁上,她心中更加按奈不住。 “来不及了!火势已经穿透了寝殿,苍迦统领被雎羽上神请去护法,他即便赶回来,也赶不及这火势!” 羿天拉住了她的胳膊:“文珠!你要干什么!” “放开!你忘了,本座乃是司水之神!用我的元神,或许可以制住这场大火,君上若是能够自救,早就出来了!他必然是最近为了黎儿的事情,受了重伤无法自救,才会迟迟未能出来!” “你会死!他是凤翎王,他不会轻易死的!” 她却只是淡淡的扯出一个决绝的笑容,我的命,本就在十几万年前,该还了!“欠下的,总是要还的!” 他牢牢握住了文珠祭司的手腕:“一定还有办法的!” “放开,再晚就来不及了,这场大火,并不是普通的大火,这是红火!我不能再等,就算你能赌,我绝不会拿君上去赌!” 羿天一时没有听明白,在旁踱步慌神的榈木星爷却一下子更慌了:“你也觉得这是红火!” “那火舌绕过上神设下的结界,若是普通的走水,这也是不可能的!那殿角已然烧出了青色的烟,分明就是焚烧世间物的红火!!你放开,放开!再晚就来不及救君上了!” “文珠!” 文珠祭司狠狠甩开他的钳制,翻手一巴掌狠狠地警告他:“君上救过我,我换他一命又如何!你若再拦着我,我就先杀了你!” 文珠祭司再也顾不上说别的,默念心咒,飞上高空,凝神聚气,一股作气的发向那火光冲天的寝殿,以她的元神为媒,想要借着自己的灵力冲开一条火路,她一定要进去救君上! 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救了一位天地之子,这样的代价很划算,她绝不会犹豫。 她知道如果雎羽上神在这里,他也会跟自己一样的选择的! 羿天看着手里的抽走的一片白布,撕扯之间,竟然扯了她的袖带,掌心刚刚还紧紧拉住的女子已经一转身就跃上了东侧的屋梁上,正对着风口处,她决定要做的事情,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办法成功阻止过。看着那一个白衣翻飞的女子,他的心底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她如此倔强又偏执,确实不会听从自己的阻挠,若是阻止她,这一次,怕是她要用一生来怨恨自己吧。 他望着眼前一片火海,忽然气恼自己修为浅薄,不懂司水之术,连眼前这一场诡异的火都不晓得——它是红莲业火! “文珠,你快下来,我遣人去栖梧殿,还有朱雀星君,你再等等!” 文珠祭司遥遥望着他一眼,嘴角却肆意的浮现一抹淡然的笑容。 他是冥海的天,如果他不在了,这冥海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本座好歹曾是司水之神,我一定会将凤翎王平安带出来! 眼睁睁看着那一袭白衣飞入一道豁口,她跳进了火海。 羿天更急了,拉住星爷问:“宫中可有司水的星君!” 此时此刻,榈木星爷也是焦急得团团转,他从未见过水迷宫走水,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他眼下也没有想起来谁还能够司水。 见他也是茫然,羿天撒手,忽然又问:“那可有什么东西能克制红火?” 榈木星爷望着一片火光,眼睛里都急出血丝,“这宫里头,唯有凤凰的火与之抗衡,火麒麟的净妖莲华与之相克,其他的,老身现下里想不出来!” 凤凰,火麒麟。 羿天心下一沉,子时一过,雎羽上神就要在栖梧殿渡修为给路卡菲,苍迦统领也去帮他护法,此时两人怕是都分身乏术,唯有还剩下朱雀星君。 第287章 我一个人走多寂寞啊 众人眼见火光之中的殿堂在一团从上而下的水光中打开了一道豁口,一袭白色跳入之后,那道用术法打开的豁口竟然被火和烟雾团团的罩住,又被包围了。 轰! 一条横梁因为松动塌下来,砸倒了殿前的石像,石像轰然倒地,碎裂成了几块大石头,石像的头骨碌沿着石阶滚落到台下的空地。 那石刻的雕像仿佛昭示着它的殿堂崩塌,嘲讽的看着他们。 文珠祭司在一片雾蒙中摸索前进,她使劲的朝前方挥出水球,想要挥去眼前的雾霾,她需要快速的确定凤翎王的位置。 以她刚刚跳入的豁口来计算,自己此刻应该是在寝殿的前堂,沿着这个路穿过中庭就能走到寝殿的主殿了。 “君上!君上!”她呼喊着,入眼一切都是火光和浓烟,那些呛人的烟雾一张口便灌了她满嘴,她忍不住剧烈的咳嗽,眼眶已经被热浪熏得两眼泪水汪汪。 长袖在脸上胡乱的擦一把,她默念心咒,为自己打了一个保护罩,脚程更快的接近了主殿:“君上,你在哪!君上!” 终于找到主殿的入口,咳嗽大火团团将主殿包围住,她快速的挑了一处最能避开火头的窗棂,用身体撞开,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她终于发现了颓倒在长榻上的凤翎王,他的眼睛阖上,仿若无人的在梦中般,神色安宁,像极了入定之人。 文珠祭司心中更是不安,眼前的一幕令她着急,这么大的火,君上怎会毫无知觉的睡着呢? 她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先打开了自己的防护罩,将凤翎王妥帖的包围在自己的护罩之中,再脱下自己的长袍给他盖上,“君上,快醒醒!” 她施法在他额前想要唤醒他,出手探到他鼻翼,呼吸还是正常的,幸好! 可是她一起身,一个愣怔间,一面屏风已经应声向他们倒下来。 啊! 文珠祭司措手不及的护住凤翎王,脑袋被倒下的屏风磕到后脑勺,发出闷痛的哼声。 她试图唤醒他,可是凤翎王的眼睛始终闭着,“君上……君上……” 回过头张望着出口,文珠祭司慌不择路,大火已经彻底将这座宫殿包围了。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文珠祭司的双手环在胸前做莲花指型,口中喃喃有词,语速非常的快,但是声音却像在吟诵着古老的歌谣。 一道水光渐渐在她的眼前汇聚,天地之神,万物之灵,请求你们,奉命前来助我,水之灵,生生不息。 榻上沉睡的男子,幽幽睁开海蓝色的瞳孔,望进文珠祭司眼中的神情,淡然,平静。 “君上,我送你出去……” “蠢笨的孩子,你要来陪我吗?这偌大的宫殿,我一个人走多寂寞啊!”他端坐起来,看见团团的火光,瞳孔中倒映着一片火海,却依旧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得令人颤抖。 她闭上眼,伸手打开一个弧形,将保护罩完全的罩在了凤翎王的身上,她的脸上有决绝的泪水,更有坚毅和安慰的笑容:“我出不去了,但是,至少我可以将你送出去!” “送我出去?” 这听起来像在询问的口吻,淡漠而冷酷。 未等文珠祭司回答,她的御水术在一瞬间便破了,她承受不住那吞噬万物的邪火炙烤,手臂上已经被倒下的屏风烫下一块皮,鲜血已经渗透了她的长袖,那本来雪白的衣裳,此刻满身的血污,在火光之中显得腥红刺目。 他们已被火海围绕,周围变得非常朦胧,视目不明。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艰涩的用一只手掌撑在地上,剧烈的咳嗽。 她颓然的歪倒在地,红火几乎要吞噬了她的元神,她本是司水之神,这火,她却抵挡不住。早在数万年前,赤焰兽将她的元神烧得仅剩二魂四魄,如今这红火,不过是彻底要了自己的命罢了。 “神仙?魔?都这般脆弱,不堪一击!呵!” 声音冰冷无情,穿过耳膜,如同晴天霹雳。 文珠祭司艰涩抬头的瞬间,眼前看到的,令人觉得那不过就是来自魔界的鬼魅,是地狱的鬼煞,那妖异的赤红妖法,腥红的眼,是这吞噬万物的红火都过之不及的可怖。 “我就知道……呕!我就知道,君上这样的神,怎会,毫无知觉……是你,是你放火,烧了昭河殿!”文珠祭司呕出一大口鲜血,她已经用尽了仙力,耗尽修为,此刻她虚弱的连呼吸都艰难忍,眼前这一幕妖异的画面却令她害怕得颤抖,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二次感到死亡离自己这样迫在眉睫,而那双魔鬼般的红眼,竟然是……竟然是…… “君上,求求你醒醒吧!君上,黎儿,我找到黎儿的投生之处,你醒醒吧!”她虚弱的颓然倒地,终究没有在闭上眼睛之前,够得上那位神智迷失的神尊。 君上,我欠你的,都还给你了;这下,我可以安心的走了。 嘴角尚有一丝残余的笑容,白衣胜雪的女子慢慢的阖上疲倦的眼皮,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黎儿……” “对,你还有黎儿,醒醒吧,君上!” 耳畔还有一个茫然的声音,可惜,她听不见了。 文珠祭司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很轻,仿若漂浮在空中,可身体好像一直在下坠,又好似随着风在空气里飘荡。 雪,落雪了。 白色的雪花覆盖了世界,她抬不起手去承接住片片的飞雪,世界安静又喧闹,听不真切,就像掉入了梦境里。 微弱的意识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自己,可是她好困,好累,她睁不开眼睛。 文珠!文珠!文珠! 文珠……文珠……文珠! “君上,睁开你的眼睛吧。” “文珠!!!” “求求你,睁开你的眼睛吧!” “文珠,文珠!醒醒,你的君上已经醒来,你才是那个应该睁开眼睛的人!” 文珠…… 她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她回过头,不,那不是君上的声音,她在哪里? 第288章 你是追不上凤凰和白龙的 苍迦统领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将寝宫毁了一半,熊熊大火肆虐过的地方一片狼藉,残垣断壁的寝殿惨不忍睹。他的眉心深皱,脸上的森然冷气在一米外感觉可以冻伤人。 宫中的魔医跪在地上探看凤翎王与文珠祭司的状况,其他人仍在奔走于救火。 “君上!” 苍迦统领匆匆的一个幻影便奔到他近前查看,伸手在他鼻前探他的气息,万幸,君上只是昏迷。 魔医嫌弃的扫他“多此一举”的手势:“哎哎哎,你是大夫还是老身是大夫,还不快快去救火,这是我的领域,君上的安危,老身比你更了解,别在这担着我!” 这个老魔医向来快人快语,是宫中的驻点宫医,苍迦统领自然是认识,自然也不会因为她的态度而生气,确认君上无碍,他就该去履行他身为统领的职责了。 刹一转身,身后一张焦急的俊脸映入眼瞳,看清来人,他的眸光少了两分森然:“羿君?” 虽然羿天的代理朝政职权被取代了,但是他的身份依然还是摆在那里,自己尊称他一声“羿君”,并无不妥。 “苍迦统领,雎羽上神在何处!文珠的情况非常的紧急,雎羽上神在哪?” 苍迦统领扫一眼不远处被两个魔医围住,躺在地上的文珠祭司脸色惨白,本是素净的白衣,为了救出君上竟然沾了一声的血污,露出的半截手臂上还有一块颇大的烧伤烂肉,令他震惊的是,天眼下的文珠祭司,她的元神在消散。 “他已经走了半个时辰。” 羿天一听就要转身出殿去。 苍迦统领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替雎羽上神护法之后他早已去了幽冥司;子时早已过了半个时辰,即便自己现在去追,也来不及阻止雎羽上神了。之后他听见宫中的传报,匆匆赶过来,凤翎王和文珠祭司已经趟在这里。 他一把拉住羿天的胳膊,沉声道:“羿君不必去了,你是追不上凤凰和白龙的!” 雎羽上神虽然是个不事修炼的懒散神尊,但是无论他如何懒散,他毕竟是父神的小儿子,以羿天这点道行,又岂是火凤凰之身的雎羽上神能与之睥睨。 他追得再快,也飞不过雎羽上神那条腾云驾雾的白龙,所以去了也是浪费时间!更何况就算真的让他追上,那位已经决心要替换凤翎王的法印,封印十恶之灵如此凶险,羿天完全没有说服他折回水迷宫的胜算。 “可是文珠她!”羿天看一眼那个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的女子,心头一阵的刺痛,他此刻想不出更好的人选,四海之内,最好的大夫走了,此时此刻,他要去求助于谁! 苍迦统领的眸光紧紧盯着地上的女子,说的话令羿天心中更是焦急又慌乱:“文珠的魂魄在消散,看来为了救出君上,她是拼尽了自己的修为,真是为难她一个司水的小仙。” 羿天没有心思细想他话里的话,只能无奈的看着这一切。 第289章 是她该死吗 即便在如此手忙脚乱的情况下,昭河殿守卫依旧森严,没有放过趁乱混入宫内外的人员,魔焰军出兵神速,一接到紧急的传报立刻就出兵掌控了昭河殿的守卫主权,牢牢将整个宫殿都围得水泄不通,在外的侍臣即使再着急也不得随意入内探看,所有出入的人员均要由魔焰军一一的检查。 羿天看着文珠祭司的魂气散得四周都是点点的银光,心急如焚,“魔医,魔医!可有办法!” 安置好凤翎王去偏殿赶回来的苍迦统领听见羿天责难魔医的声音,不免也为这个英勇就义的文珠祭司心生了恻隐之心。 他提步走到他们身边,“羿君,他们只是魔医,文珠是仙,他们能力有限,你再逼他们也无可奈何!” 羿天推开他,“为什么一个小小的仙女,宫中能人无数却都无可奈何!明明她是为了救凤翎王而命悬一线,却无一人能救她于濒死之际!上天竟是这样毫无怜悯之心的吗!” 羿天激动的言辞让苍迦统领的眉头皱得更深,他低头盯着文珠祭司那已经有些透明的模样,心想已经晚了,此刻即便魔医用尽了手段将她的最后一魄留在体内,也不过是个昏睡的活死人,根本五感俱失,跟木偶有什么区别? 魔医也是纷纷向他们作揖离去。 羿天的眼中更是愤怒与失望,连魔医都束手无策了吗?“文珠还没有魂飞魄散,你们不许走!” “对不起,羿君,文珠祭司乃是神女,我等能力实在……” 苍迦统领拉住他:“羿君,始终有别,你就不必为难他们了。”他示意魔医都先行退下。 羿天愤恨的看着一众人的离开,眼中的希望慢慢地熄灭:“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放弃?你们不是故交吗?” “文珠祭司的三魂七魄散得仅剩一魄,与其让她徘徊不去……本座虽是上神,我会的,是杀人的术法,不是救人的术法。” 羿天拉住他的胳膊:“你活了这么久,你一定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可以救她的,是不是!” “若这是她的劫数……” “难道她该死吗?” 苍迦统领冰冷的眸光流转在她那张苍白的脸庞,吭气。 “不是。” “那就救救她!你们救救她!” …… 昭河殿这一夜的大火早已埋下了浮躁的种子,此刻宫中更无宁静可言,苍迦统领的墨色瞳孔倒影出一片狼藉和喧哗。半晌,他终于松口说:“有一个办法,可能会有用,但是……” “你快说!” “这个办法只能说,是试一试!” “不管什么方法,我都愿意试一试!” “梦兽在洗尘殿?” “是!” 苍迦统领的眼神瞟向那个白衣上血染的女子,倒是个懂得怜香惜玉之人,可是他这般的着急,当真是对文珠祭司很是在意,可叹英雄自古难过美人关啊。 “苍迦统领?” “我以前跟随君上之时,一次得了军功,君上将梦兽送予我作为奖赏,后来我嫌那小白龙好动,将它送给苍释。没想到后来,他又送给你。” “苍释副统领临行前提及小白龙怕它脾气乖张无人驯化,说我与它有缘,赠我作了驾骑。” 第290章 一旦入梦,无法收手 “梦兽,可以吃梦,也可以带人入梦。让梦兽带你去她的梦境,或许,你还有机会带回她散落在各处的碎片。”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梦里找回文珠的三魂六魄?那我要如何入梦?” 苍迦统领的神色很严肃,从他漠然的脸上又瞧不清晰是担忧,还是在气恼,明明是站在眼前的人,却总也给人如隔着座山的疏离,而这疏离的气息,简直与昭河殿的那位神尊如出一辙。 “借由梦兽入梦之法非普通的入梦,这种有违天道的霸道术法,乃是离魂之术,早在千万年前,先天君阿修罗王已封禁。所以我并不识得如何施法。现下能助你的雎羽去了幽冥司,你须得等到君上醒来,方能求他为你施法。” 羿天的手指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若是连阿修罗王都要封禁的术法,聪敏如他,自然知晓苍迦统领话里的意思。可是不管多么违背天道的术法,他都觉得,以自己为介换得卿卿性命,是划算的交易。 羿天喜出望外:“好,谢谢苍迦统领指引!” “但是……” “不管是折寿还是要付出性命,我都想试试,请统领知无不言!” “虽然本座知晓,以你的睿智与意志,或许毅力非比常人。但那梦境本是虚幻,尤其你是主动入梦者,梦境真假难辨,那真实,恐怕连我等上神,都会被迷惑,它会攻击你灵魂最脆弱,最害怕的弱点,引诱你永远的沉溺其中;我须得令你明白,你要入的是什么梦境!” 羿天毫不犹豫的点头:“我不怕!” “若是让梦兽吃了,你就醒不来了;即便你此刻是它的主人,在它的梦境里,它也是不会因此就罢手的,这就是这个术法被封禁最致命的地方,一旦入梦,就无法收手。” “既然讨的是命,这点心里准备,我还是有的!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文珠的魂魄!” 盯着羿天,苍迦统领的眼神,慢慢的,多了一股赞赏,冷漠的神色也稍少几分的疏离,坦言道:“羿君真如绯闻所议那样,是与文珠有暗通款曲的关系吗?否则为何如此奋不顾身?” “无关风月,无关男女之情,人生难得一知己,是幸事;如雎羽上神那般的神只,也甘愿为凤翎王,万劫不复。”羿天对于苍迦统领的疑问并未有一分不悦,他定定的望着那个躺在地上的女子,眼神更加坚毅:“虽然她可能又要怪我多管闲事,可是,若是能让她醒来,听见她亲口再骂我一回,总觉得特别值得!” 他的言语间不自觉流露出怜惜的情谊,苍迦统领心领神会,便不再问。 正沉默间,一头热汗的榈木星爷疾步向他们而来,羿天与苍迦统领默契地迎上去:“星爷。” 星爷与羿天点个头,面向苍迦统领正色道:“宫内走水之事甚为诡异,想必统领心中已经有数,就劳驾您操心。” 苍迦统领点个头会意他的意思,点头:“这是自然。” 榈木星爷瞧一眼躺在不远处地上的白衣女子,惋惜地摇摇头:“真是可惜了这个孩子,唉。” “星爷,文珠此刻身受重伤不宜移动,可否劳驾您,请人将文珠一同安置到偏殿去?” 昭河殿的寝殿已经被烧得只剩残垣断壁,现场一片狼藉,再让文珠祭司留在此地实在不适宜,他只想尽快把她也安置妥当。 榈木星爷瞧他一脸的焦躁神色,点个头;虽然文珠祭司只是一司之主无权享主君的殿所待遇,但救驾也算是大功,不过是件小事,榈木星爷自然是应允的:“老身已经辟出一间别殿,这就让人将她送去。” “好,本座也要回神机营了,殿内本座已命护卫待命,星爷尽可安心照料君上。” “有劳!还有雎羽上神,此刻他……” “皇叶同去,究竟如何,要等他们回来,但,也有可能……” “雎羽上神临走叮嘱的一应事宜,怕是他心里很清楚,此去以后,王要更寂寞了吧……” 苍迦统领眉峰蹙起:“雎羽的抉择,您也清楚,不是你我三言两语能劝得住;这宫里头,也没人能劝得住。我助他护法,只怕君上醒来以后,怕不是要掐断我的骨头来泄愤!” 羿天想到凤翎王那变幻莫测的脸色,心中也偷偷捏了把冷汗,平时看似无情无欲的王,其实对于特别在意之人的举止,反应很敏感。看似对雎羽上神若有似无的驱策,聪明人都看得出来,王对雎羽上神是包容和爱护的。光凤族那几千族人却能在四海之内地位尊荣,就知道是借了谁的威望。傲娇的凤翎王,这就是他的脾性,即便用保护的姿态,给你呵护,给你宠爱;也要这般的隐匿在冷漠的表情之下,可能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看得到他的心,他的情。 一夜之间,雎羽上神,皇叶,苍迦统领,还有他这个“御用闲人”,合谋算计君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合谋忤逆君上!如今连文珠祭司都折进去,让王洞悉他们今天都干了什么,恐怕王第一个要掐断的不是魔焰军统领的骨头,是皇叶和他的骨头吧!他们可真的是,干了件大事! 他忽然苦笑一声:“君上啊,才是最让雎羽任性妄为的纵容,偏生旁人一句都说不得!但愿这多诡的冥海,不会有海啸翻涌。” 榈木星爷脸上也是愁容,默然的点头默认了他的叹息,被最亲近的人忤逆,或许才是切肤之痛,有多深的信任,就有多大的愤怒。 第291章 司命不愿泄露天机 羿天翻阅了多个书架的典籍,都无从下手究竟有何可借鉴之法。他思来想去,若是能再有一人可相助,或许要去求朱雀星君带他去往三十九重天。他听闻司命星君是天界的八卦全书,向他请教个秘术,应是有益;可惜司命乃是大忙人,即没有这个空闲下凡来,更是从未踏足过水迷宫境地。 朱雀星君婉拒了他这个请托,“未有天君诏令的散仙,轻易入不得三十九重天,羿君虽有君上封赏的头衔,但水迷宫向来与天宫向来背道而驰,天魔大战的风头还未过去,此刻你这个羿君,着实不适宜在天宫露脸,还是不去为好。” “那你可否替我再上一趟天宫,问问司命星君,可有什么回魂凝魄的术法?我听闻他是活全书,这些个秘术,他应该也知道一两个吧?” 朱雀星君婉拒的摇摇头:“司命奉命去了岐山,短时间内,怕是见不着他。不过有一事,司命倒是跟我掏心的提过。” “何事?” “他的命簿上,已然没有了文珠祭司的记录,他更提到,连白银祭司的名字,都不见了。” 羿天诧异的瞪眼:“为什么会?” 朱雀星君嘴角浮现一抹莫测的笑意:“我猜,是昭河殿这场大火,熄了文珠祭司的长明灯,也抹去本该转世为人的白银祭司投胎的命数,一切就都进入了新的轮回。至于新的命数会如何,司命星君未提及。” “那黎儿,会去往何处?” 朱雀星君摇头:“事关凡人的命数,司君未透露只字片语。” “既然司命不愿泄露天机,我们就不勉强了。” “我昨日见过榈木星爷,他称道君上这几日有醒来的迹象,你还是且再耐心等待。” “嗯。”无他法的羿天只能再耐心等待,等凤翎王醒来。 凤翎王与文珠祭司昏迷的十日里,昭河大殿戒备森严,层层守卫,驻守侍卫比水迷宫的出入口还要多了三重,想来能让魔焰军这般严密的看守,的确是非同寻常;为免侍卫为难,他也就放弃去昭河殿走动看望的心思,沉下心思在典书阁查阅典籍。 “主子,主子!” 羿天埋头在一堆书册里,忽然听见熟悉的呼声,他将手中的册子放回架上,打开大门跨步出去,身后的大门缓缓闭上,又是一幅庄严的画面。 “你这般着急,何事?” “慕央着急给您报信!”慕央火急火燎的赶来,气喘吁吁:“昭河殿来传公子了,您快去吧!这是苍迦统领命人送来的密信,您看了便知。” 昭河殿传他去? 羿天眼睛一亮,难道是王醒了?他接过那信笺,上书:君上传唤,携执扇,速觐见。 “看来,苍迦已经揽下所有罪责。”他的眼神暗了暗,心中还是不免担忧,若是君上见到执扇之后却又不肯答应他的请求,那他该如何是好。 “公子为何还在犹豫?您不是很着急要见王吗?” “王心里清明,即便苍迦一人揽下所有罪责,我也不该独善其身,反行其道才能令王消气;我有求于他的事情,只有雎羽方能助我得到这个赏赐,现下里王必然气恼至极,我们步步都是艰难。” “可是文珠祭司好歹也是宫中主司,王平常爱重这位祭司,应会答应才是吧。” 羿天艰涩的摇头:“此一时彼一时,若是在大火之前,我完全有把握;可雎羽上神至今未归,这个节骨眼,很悬。” 慕央若有所思,“那该如何是好,公子这么聪明都这般为难,那岂不是……”岂不是,要泡汤了? “你去一趟北苑,替我请一位元君,请他半个时辰之后来昭河殿,或许,有转圜的余地。” “为何是北苑……” “那位与文珠有几分交情,平日里王也对他有三分的记念,虽然我不晓得是何渊源,但是我直觉,他出面为文珠说项,王会听一听。” “好,我这就去!” “你携上梦兽去,北苑那位欣喜小白龙,就说是洗尘殿问安他老人家,请他务必来一趟。” “是!” 第292章 不仅笨,还赌上你这条命 昭河偏殿,殿内的神尊侧卧在长榻上,披着长衫,脸上的倦态难掩他的疲倦。一旁侍立着一位玄衣的男子,正是魔焰军统领苍迦。 夜色里,羿天随着榈木p星爷的指引穿过层层的守卫,进到殿内,恭谨地行过礼后起身:“王,您伤势如何?” 欲要回答的凤翎王却一开口便被一个咳嗽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再小咳几下,没有说话,只是瞟了身侧的苍迦统领一眼。 苍迦统领提醒说道:“君上服了汤药伤势已经无大碍,你且说你的。” 羿天点点头:“王没有大碍,如此我就放心了。” 凤翎王点个头。 苍迦统领再次说道:“深夜觐见所为何事?” 羿天看一眼苍迦,他的神色如常,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羿天和声说道:“王,您还记得,许过羿天一个奖赏,我想好了。” 苍迦统领默然的望向了凤翎王,这一次,他没有再开口替代君上问询。 凤翎王眉眼低垂,海蓝色的瞳平静无波,缓缓说:“能让你用掉这个机会的,看来很重要。” 羿天躬身道:“我希望王告诉我,如何让梦兽带我入梦,如何才能找回文珠的魂魄。” 羿天坚定的看着他,那张俊俏的脸上明明是浅浅的笑意,却又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他继续说:“我知道若非魔医的及时医治,她早就魂飞魄散。但是我相信,王一定还有办法让她苏醒的。” 凤翎王和苍迦统领目光短接,却仍像是在思索着他的请求。 “王?” 凤翎王又抬眸看向了苍迦统领,意味深长:“文珠救了本王,的确应该赏赐。但,入梦之法……” “苍迦统领有向我明说此法的凶险,羿天都明白。” 凤翎王的红色大衣服帖的勾勒出布料下的体魄,他的长袍松松的搭在肩头,脸上有毫不掩饰的倦态,他盯着羿天的眼睛,却迟迟未开口。 半晌,凤翎王才像一尊忽然活过来的石像,动了一下手指,轻声说着:“羿天,你哀求本王这一个,是个很笨的法子,不仅笨,还赌上你这条命。” “王?” 他挥挥手:“你回去吧。你若是去了,她不会开心。既然文珠不喜,本王这个赏赐便是累赘。” “不是的,王!若是能让她活着,才是神的赏赐,是神的恩典,羿天崇信神的指引一定会让她活过来!而我的希望,不仅仅只是想要她开心,我想要她活着!求王成全!” 凤翎王未动,眼光在羿天身上停留许久。 “王,您也爱过黎儿,对不对?若是爱过怎会不知,那个人能活着,是自己最大的安慰和鼓励,能够将她好好的带回来,可能是我目前为止,最在意的事情!” 凤翎王掐指沉思。 羿天耐心地等待着凤翎王的答复。 他叹息道:“既是你的请求,本王,就赐你这个心愿。” “谢谢王!” “三日后是上溯夜,月满之夜,夜神布星之夜,让梦兽吞下你的梦境,本王将你与文珠联结,便可入梦。” 第293章 成全难道不是神的恩赐吗 “那头小白龙养得不错,本王瞧着也甚是欢喜,待你用完了,便送来给本王解解闷吧。” 他的声音清冷的划过耳畔,低首叩恩的羿天没有瞧见的,海蓝色的瞳孔,闪过一瞬阴翳的光芒。 “羿天谢过王的恩典!” 榻上的神尊凉凉的眼神在羿天和苍迦统领二人之间瞥过:“你入殿前,请了位贵客来说项,若本王,不允诺你这赏赐,岂非言而无信?”他拢着身上的大衣一角,丝滑的面料滑过指腹,看上去质地非常的柔顺。他修长的手指滑过,顺滑贴服。 苍迦统领心中一滞,垂手贴着大腿,默然的侍立在侧,君上卧在榻上的姿态随意轻松,虽然面上无喜怒,可是他却嗅到了君上隐而不发的怒气。 这位俊美的神尊,即便是在病中,也是丝毫不损他的骏逸威仪;明明是惨白的脸色,却在这殿堂里,姿态如一座威严神圣的神像震慑旁人,令人伏地叩拜。 他只是轻轻的一个抬眸,手指若无其事的搭在了榻上的软垫,只在红色的大衣下露出了半截皓腕,却俊美得令人倒吸一口冷气,微微上翘的嘴角都令人脊梁发寒,殊不知这如毒药一般的美,是吞噬生灵的阴森冷酷。 羿天惊诧于凤翎王话里的威吓,单膝点地:“王息怒,羿天此举并非要挟主上,只是出于救人心切,为让您首肯才想请元君先给羿天起了这个头,我才好恳求您给予这个恩赐。绝非是要要挟您的意思,即便您不答应,羿天也绝对不敢传扬您任何不利之言。您是水迷宫的王,羿天怎敢!” 凤翎王不喜欢别人的威胁,更不喜欢别人在他头上都些小心思,尤其是,拿捏了他必须兑现的承诺。不管是神,亦或是眼前昔日最宠信的红人;这一次,羿天心急反倒适得其反;君上自打病后,心绪便是更加的隐晦,心思更无人猜得通透,喜怒也比旧往更加无常,连最亲近的榈木星爷,也都时常摇头叹息天变了。 “君上,羿天一时心急才……”苍迦统领想解释的余话在碰上凤翎王冷漠的眸光之后,止于唇舌,低下头去。 羿天抬起头,抬手作揖想再进言。凤翎王率先开口:“好了,本王乏了,你退下吧。” “王,我!” 苍迦统领打断他的话:“这儿是昭河殿,君上让你退下!” 羿天自然只好作罢,苍迦统领是在提醒他:此刻凤翎王是气恼于心,他再多做诡辩已然不利,只会更令君上不悦而作罢了他刚刚应允之事。 “羿天告退,请王好好保重身子。” 凤翎王轻嗯一声,慢慢合眼,脸色虽然惨白,但却仍是气场迫人。 待到羿天退出了别殿,苍迦统领紧紧的盯着那扇紧闭的殿门。 “知道本王,为何留你吗?” 他闭目养神,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可苍迦统领追随君上多年,他怎会不知,君上从头到脚都在昭示着:你们惹了本王不悦。 “请君上训示。” 他慢慢的睁开眼,眼睫毛闪动,盯住了苍迦这张冰块脸:“你知道入梦之法凶险,故意让他等待这些个日子,却非要拖到此刻本王来否了他的请求。你在想:在本王醒来之前,或许文珠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臣口拙,未能说服他,只好将这难办之事,推诿给君上。” “你本意要本王打消他的念头,不料方才北苑的贵客来做说客却出乎你的意料,你未料到,他能请出那位。” “君上既然也知道我的想法,为何刚刚却要答应?” 他只是淡然的从他严肃的脸上掠过一眼,“他的确得过本王一个赏赐,这是本王允过他,难道不该兑现?” “可他即便入梦,也是九死一生。” “为了文珠,他敢做到这种程度,可见,他欲要求请之事,势在必得。”他戏谑地勾勾嘴角:“如果他想要的就是沉溺在美梦里,成全难道不是神的恩赐吗?” “君上。” “本王留不住想去送死之人,你我,心知肚明,他那执拗的个性,旁人如实相劝,不过是徒劳。” “君上对此事的看法可真是豁达的叫臣看不明白。”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握成拳头,放至唇边,轻咳两声:“何妨就让他去,本王倒是觉得:以他的才智,虚幻或是现实,或许能幸福。” 凤翎王淡然的看一眼殿门,心思完全不在那上边。 “臣还有一事想请君上解惑。” 他知道苍迦要问什么,说道:“冥水受火,本是奇诡。走水之事你心中自然有惑,本王也一样。” 第294章 唯独一人,自证不足 “大家都非常困惑,为何殿内只有君上一人,却会走水?这水迷宫乃是水域,冥水又怎可能会失火,这还是头一遭!” 苍迦统领的脸上看不出是困惑还是质疑,面上云淡风轻却又恭谨:“昭河殿的红火一烧,令宫中谣言四起,这场大火已经烧遍了整个水迷宫,是如翻滚滔天的海啸,是人心惶惶的业火红莲!君上,那日您殿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本王自梦中惊醒,已然身陷火海,我没有看见作法的歹人,你问我,我也无法回答。” 苍迦又问:“若这红火不是君上的;还能够使红火的……难道、是如谣言所传,是朱雀要害你?宫中除了我与那落迦,谁能够抵挡这红火全身而退悄无声息?” 凤翎王捂着闷痛的胸口轻咳一声,淡然说道:“我…不知。你身为魔焰军统领,这个答案,不应该由你来问本王,应是你来告诉我真相!” “我派人查证过当夜朱雀的行踪,宫人佐证,那夜南苑有友人来访,朱雀与司君星夜通宵达旦地对弈,并未离开过南苑。” 凤翎王轻蔑地冷哼:“说朱雀要害我的,难道他们看见过?质证朱雀的,又是从哪里刮起来的风。” 苍迦统领躬身:“制造谣言者,极有可能只是凶手‘祸水东引‘的把戏,有心人趁着雎羽离宫的时机,伺机作乱,让所有人都将注意力引向会使红火的朱雀星君。红火烧得太蹊跷,与雎羽上神离宫的时机非常地契合;我当夜又有十足的人证,众人的目光自然就落在了人证不足的朱雀身上。但是我相信,以朱雀的脾性,即便要密谋忤逆,也不会做得这样蠢,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这样昭然若揭的答案,简单得叫人不齿,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把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引火烧身。” 凤翎王颔首,他分析的也正是自己心中所想,宫中拥有红火的无非就是他和雎羽这两只火凤凰,再有就是被他囚禁在禁地的那落迦,根本不可能跑到昭河殿焚火。而苍迦使的是净妖莲华,与红火相悖。唯独一人,自证不足——朱雀! 朱雀星君,乃是凤凰真身,所以便成了最大的嫌犯。 “你还查到什么?” “昭河殿所有的布防是我亲手布置,而君上的寝殿更有雎羽布下的结界,我事后一直在寝殿四周现场查看,发现并无任何入侵迹象,火,应是在寝殿内烧起来的。” “继续说。” “当日第一个发现寝殿起火的士兵,在大火扑灭那一夜,突然暴毙死了。” “哦?这么巧。”他戏谑地轻挑眉毛。 “据守卫昭河殿的魔兵首领凌霄报告,此人平时身健体壮,突然暴毙,死得也是奇怪;护卫队中,因为他的暴毙还传出谣言,说是因他见到凶手,才遭了暗算。” “你呢?你也这么认为?” 苍迦统领摇头:“我猜他可能未看见凶手,突然暴毙,是凶手想制造大家的混乱,故意让他的死警醒宫人:凶手逃跑了,有目击证人。” “故弄玄虚。” 第295章 伽罗瞳 “昭河殿平日里卫兵重重,别说轻易混入殿内,即便是真的混进来,能够在昭河殿如入无人之境,必然也是个高手,否则绝对无法毫发无损地穿过,我设防在昭河大殿正门的霹雳网。” 凤翎王思忖一会儿:“还有一种,他潜伏在殿内,一直伺机未动,等到昨夜宫内布防减弱之际;雎羽打开本王封印十恶之灵的封印时,本王必定受到反噬,那一夜正是本王最孱弱之时,便可一举拿下,而他躲在人群中安全的逃脱罪责。” “臣也猜想此人对殿中的环境非常了解,早已有了万全的退路;还有他能令所有人都浑然不觉,又有高深的身法能躲过追捕,或者是能够轻松的在昭河殿守卫的眼皮底下,来去自如,任何人都不会质疑的面孔。” “不仅如此,他还知悉了你们当夜的行动,连动手的时辰,都算得丝毫不差。” 苍迦统领的眼中冒着戾气,他的眼睛瞪圆,那个呼之欲出的凶手,竟然剩下了一个人。 可是那人,是君上的近侍,是君上最信赖的左右手。 他真为自己这一刻猜到的人捏一把汗,他不想相信自己猜到的这个答案,这是背叛,是伤人的刺,是背弃神的信任。 “你在走水之后封禁昭河殿。如果本王猜得不错,是为了殿里的人,而不是外面的人;对吗? 侍奉本王多年,了解本王,又了解雎羽行事,你,和朱雀的脾性!能够如此巧妙的将目光引向朱雀,这个人,还真是不好找呢。” 凤翎王的声音,一字、一字的,越说下去,他的声音就冷了一分,到最后,几近森冷的语气。 “这么令人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到要用这等恶毒的业火来杀之而后快,若不是文珠,只怕如今躺在偏殿、魂魄失散的,是我吧!” 殿内一时安静得鸦雀无声。 苍迦统领痛心的闭上眼:“君上,我万万没想到,我们猜测的这个人,是同一人。我更加不明白,是为何!” “这,就要问问他!” “臣犹记得那一夜,他在殿内奔走之时心切的神态,是真切的,臣想了很多的理由,都猜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有什么理由能令一个身无牵绊的人,动手伤您?” “可,若是他,那诡异的红火,他是从而而来,又是用什么载体承接,带入本王的寝殿?” “臣想了两日,都没有想通。按说这世间能承载这般毒辣的红火的,有三物:净世瓶,昆仑珠,还有……” “还有,伽罗瞳。” 苍迦统领不可置否的点头:伽罗瞳,乃是红莲化身——那落迦的瞳,传说伽罗双眼赤红,凡人不可与她对视,否则便会受到她的蛊惑,最终引火烧身。 “禁地的结界,须得本王亲自打开,或者,携我的凰令才能够让守卫禁地的雪霓兽打开大门。”他伸出修长手指向上摊开,自己的手掌中,赫然幻变出一块通透的白玉令牌,那是他鲜少示人的凰令,宫中皆是自己的领地,这个令牌几乎没有用处,能见到的此令牌的也是少数。 “可是,他识得如何窃取这令牌,而让本王不知不觉。” 第296章 他可曾,留下什么话 昭河殿的星光依旧明亮,轻抚过横梁上的纱幔,微风飘动。 长榻上的神尊依旧半卧的姿态,只是本来平静的脸上,此刻却覆上一层阴霾。 苍迦统领心里也是微凉,或许在众人眼中看来,他们猜想的这位,星转物移,都不会改变他的心;可如今他们猜想的两个凶手,若不是朱雀,便是他。 “可若不是他,以目前收集的证据,臣也没有发现更可疑的人选。” 半刻钟头之后,凤翎王幽幽开口道:“那就继续查吧,不要打草惊蛇。” “是。” 凤翎王忽然又挪动了一下身子,坐直身子起来:“本王沉睡的这些日子,雎羽,没回来?” 他的眼睫毛轻颤,眸光慢慢的移向了苍迦统领。 苍迦统领心中一沉:昭河殿走水当夜,雎羽携同皇叶一起去往幽冥司,可是至今已经十日,凤翎王昏睡了十日;雎羽依旧未归,连同皇叶也了无音讯,他想过亲自走一趟幽冥司,可是思量这边昭河殿的情况他还是不适宜走开为好,这十日来他更是致力于查找昭河殿走水的事情,把这个事情搁置了几日。 他派去幽冥司探查的人也还未回宫,这一时半刻,他的确不知道情况如何。 地幽不是普通的禁地,雎羽想要进去须得找到十殿的轮转王替他打开通道结界,以雎羽上神的名望,他自然应是没有阻碍的进入地幽之中才是;可他派去的却不同,或许地幽之中也不得见,可眼下人还没回来,也不知如何。 “雎羽带着皇叶出宫了,若是君上着急见他,我这就出宫去找。” 凤翎王的眼神定定的锁住他。 “君上?” 他被盯得背脊挺直,但是面上却丝毫都不敢露出半分的瑟缩,君上面前,他这还是第一次怯场的,可见这等合谋同流的事情,真的是使不得! 凤翎王别过脸,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他可曾,留下什么话?” “雎羽走时说:若是君上醒来,他说……” “嗯?” “药方子虽苦,该喝还是得喝个一年半载,要是再不喝,他就不理你……不回来跟你置气了。” 凤翎王嘴角微微上扬出一个弧度,忍不住又咳嗽几声。 平日里最嫌弃雎羽爱唠叨的君上没有生气,竟然还笑了?“君上?” 凤翎王又恢复如常的表情,点个头:“没说其他?” 苍迦统领眉头蹙了下,躬身道:“君上,雎羽叮嘱臣要看紧您注意养伤,汤药一定要喝,不可、任性妄为,不可再胡乱的耗了自身仅剩的修为,否则……” 凤翎王接下他没说完的话:“否则,就算是西地的大罗金仙,也难救了对吗?” “既然君上都知道雎羽千叮万嘱之事,苍迦便不唠叨您了。雎羽说的,也正是臣的请求,请君上,好好养伤,余事勿取了吧。” “你们这一个两个,倒是越来越爱操心;本王可才是你们的主子,都管到我头上来!” “君上,水迷宫都盼着您回归昭河大殿的那一日。” 他呵笑一声:“不过是个身外名,不过、是个弄权的朝堂,换了谁又有什么不可。” “君上是水迷宫的天,他们都希望抬头的,便是这天。” “苍迦,你不是那些顽固的老东西,你是自由的。” “臣无所求,只想一直追随君上。” 第297章 骂不得你我还傲不过你 凤翎王嘴里喃喃念叨着他方才说过的“一年半载”,抬眸入室皆是璀璨的星辉,可他究竟心中在思索着什么,苍迦统领心中摸不着头脑。 “本王现今并无回到朝堂的打算;明日,你去前朝再发一道谕令。” “君上,您的意思是,依然让羿天……?” 凤翎王摇摇头:“再过三日,上溯夜之时,羿天一旦入梦,几时才能醒来,没有定数;不宜在此时,再继续让他代政了。” “既然如此,那君上是想要任命谁呢?” “三司会审,总要有个头,多个人多个嘴,就多个主张,不是个容易的事情;本王属意让你来代政。” “君上,苍迦不懂弄权更不懂得权衡各方势力和谋局,若是前朝事务由我代理,苍迦怕是承担不起这个局势,未免再生事端,还是由刑官来代政,您觉得如何?” 凤翎王沉思半晌。 “若是羿天能够醒来,苍迦还是首推由他来代政更为妥当,这段日子……” “那就由刑官先作为主司,等羿天醒来,本王颁布的摄政王依然有效。” “好,苍迦明日就会去前朝颁布谕令,由刑官代政。” 凤翎王轻声“嗯”一声,“本王乏了,你退下吧。” “是,苍迦先告退,在纵火凶手未抓到之前,魔焰军都会一直守住昭河殿。” “嗯。”他站起身,缓步走到了床前。 苍迦也慢慢退出殿外。 “等等!” 苍迦站住身,回身作揖。 “雎羽,还有留下其他吗?他那人,怎么会轻易放过这种耍耍小性子,气气本王的好机会。” 果然!苍迦统领心里不免咕咚一下,以君上和雎羽上神的默契,即便他就是跟凤翎王赌气出走了,也是“故意”留着些痕迹让他去惦记着的脾气,骂不得你我还傲不过你! “是……” 还真的有?凤翎王的嘴角又不自觉的微微的上扬了一个弧度,和声问道:“是什么。” 苍迦统领打着腹稿,这个事情君上一听肯定就知道了他必然是做好了辞行的打算,否则为何要将他的喜爱之物留给一个如今不在世上的巫女。 苍迦统领心中掂量着到底如何讲这件事情是好。 “苍迦?” “雎羽,他说,他想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去,便将折扇交给羿天,替他送给白银祭司,他言说等你找回那小娃娃,他要好好让白银祭司给他赔礼。” 凤翎王眼神幽暗不明,苍迦统领摸不着他的心思,只好不露痕迹的朝他作揖,退出殿外去:“苍迦告退。” 身后又响起了一个森冷的声音:“雎羽是什么性子,你们当真,觉得本王病糊涂了?” 听到这句话,苍迦统领的背脊一僵,返身跪到那面色不善的神尊面前:“君上!” 凤翎王在床沿和衣坐下,“苍迦,这水迷宫里,本王对你多器重,有脑子的,没长眼的也都看得到,魔焰军在水迷宫是何等的位置,难道,要我说吗?” “苍迦心中有愧,请君上责罚!” 第298章 十殿不来禀报,本王自己去 “水迷宫上下,就连、就连…”他忽然剧烈的咳嗽,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猛烈的咳嗽:“就连黎儿,都没有你这般的荣宠,你是本王最器重的统领,你竟然也敢随着雎羽的小性子,跟本王卖关子!明明那扇子就是他最爱不释手的器物,本王亲手所做,他还连本王都不肯再借用一下,你却轻轻松松的说他想留下扇子给黎儿,自个儿找个地方睡觉去,故意气气本王罢了!笑话!他那个人,要是想跟我耍小性子,必定是要年年日日的在我面前晃悠个没完,纠缠我个安宁!苍迦,你实在是!令本王失望!” 凤翎王从未对他如此的口吻严肃说过许多话,这是君上暴怒前的压抑。 苍迦统领单膝跪下,低垂下双手,俯身贴地:“君上息怒,苍迦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苍迦绝对没有违逆君上之意!” 凤翎王气得随手拿了一个枕头狠狠丢向了他头上:“还不从实招!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虚话,就去禁地里饲狼。” 那禁地里的,哪一个是好东西?全是些比豺狼虎豹还要凶横的恶兽,即使是他这个魔焰军统领,单枪匹马也要撕下一层皮下来,若是被丢进禁地囚禁,必然是要有一番恶斗。 可是他并非害怕受到惩罚,他只是心中对于欺瞒了君上,实在有愧。 “雎羽他如此行事,我帮他,都是为了君上!” “为了我?呵~!为了我,就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在我眼皮底下,偷走本王最在意的紫金盒,更与雎羽联手,欺瞒我!你们是当我真的瞎,心也盲目吗?” “在昭河殿走水那一夜,雎羽,将他一半的修为,用幽冥泉水,渡给了白银祭司的护灵。” 凤翎王的眉头蹙着,海蓝色的眼瞳深邃不见底,紧紧盯住他:“还有呢?为什么要将他最喜欢的折扇送给黎月?他要去哪里,他还带走了皇叶,要做什么!” “雎羽,携同皇叶……”苍迦统领抿抿唇,气恼又堵心。 “不要考验本王的耐性!” 凤翎王扶一下自己的额头:“一次给我说完,一个字都不许少!” “是!”苍迦统领挺直腰杆,声音洪亮:“雎羽携同皇叶,当夜子时便去了幽冥司,寻轮转王开启地幽大门,将君上封住十恶之灵的法印,取代为自己的法印!若是不能成功取代您的法印,他就以己身作为载体,将十恶之灵,吸入自己的体内,困住他,再陷入沉睡。” 凤翎王脸上的阴云密布,口气里已经透发出非常不悦的情绪:“什么!” “还有皇叶,”苍迦统领晦涩地偷偷抬眼看凤翎王一下:“他若是死了,皇叶、皇叶就给他收尸。他若是未能死去,就将他困住十恶之灵的身体,带到禁地来,封入棺内冰封,从此不再醒世,未免祸害四海。” 苍迦统领说完,低着头,不敢再抬头看一眼君上。不抬头也能知道,此刻那张脸上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凤翎王一个霍然的站起身,一脚踢在他肩头,“你们这些不省心的泼皮,没一个知道分寸,那地幽之中,是承载三界污浊秽气的十恶之灵,若是动了封印,以他那三脚猫功夫,连你都打不过!” 凤翎王一个巴掌劈头盖脸的扇下来,打得苍迦脑袋嗡嗡冒金星,他面前这位,对属下总是冷漠疏离,甚少亲自动手训斥,今日,的确是他做错,“请君上重重责罚,苍迦甘愿受任何责罚。” 他怒不可遏,咆哮道:“他冲动,你也冲动吗!他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你是魔焰军统领,是非也不分吗?” “请君上,用天问剑,赐苍迦一剑!” 天问剑出鞘,三不见血;若是用天问剑杀他,他的魂魄烟消云散,这就是最重的惩罚! 可是这样也难凤翎王消心头之气! 凤翎王听后,却笑得邪佞:“死是多么轻松的一件事情,你,应受的惩罚,不会这么轻松!” “任凭君上处置,苍迦没有任何怨言!” “不要跟我废话,现今过了十日,他们到底如何?地幽的动静这么大,十殿为何无一人来报?” 苍迦统领也觉得十分奇怪,地幽有异动,十殿魔君必然有所察觉,可是十日过去了却没有一人来禀报。 “我已经派了属下去往幽冥司,许是耽搁了……” “哼!” 他冷冷哼一声,“既然十殿不来禀报,本王自己去!” 苍迦统领拦住他:“君上,君上!” “滚开!你现在是戴罪之身,不是本王信任的那个苍迦!” “我已经派了人去幽冥司,请您好生将养,不要再去了,即便您此刻去了,雎羽也早已动手了,您去也晚了!” 第299章 他睡着了,不许吵闹 “还不给我滚开,你以为本王目不能视就会受你们所牵制吗?”他反手重重一个手刀打在苍迦肩头,那力劲带了三分凤翎王的功力。苍迦统领没有任何防备,猝不及防受外力的推诿,弹开去一丈远的地方,“本王的眼疾早已好了,不过是蒙了心智,才会蒙住了眼!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东西,还以为妄想施一点小伎俩,就能一直瞒住本王吗?” 苍迦从地上爬起来,没想到凤翎王受伤,打人力气还是不小。依然恭敬地唤一声:“君上!” “还不让开!” “苍迦不愿让您去了地幽,去了,您又会再次为了强行压制十恶之灵受伤!况且雎羽他走了十日,他为什么要偷偷瞒着您去,他就是知道,这种凶险的事情,您即便难为也一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您说过,这四海八荒任何人,只有你可以欺负他。” “对,这世上只有本王可以欺负他!所以,他不配用自己来换我!” 苍迦统领反驳道:“可是您辜负了他啊!” 他的脸色阴沉:“你再、说、一次,本王辜负雎羽?” “您明知道,将白银祭司留下是什么后果,可是您一意孤行不是吗?雎羽只是为了守住您,他舍不得你受罪,这世上让他牵挂的人,不正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君上吗!让他去换你,是他心甘情愿!” 凤翎王瞪眼:“还不给我闭嘴!” 苍迦统领跪在他面前:“苍迦已经忤逆了您,心中有愧;君上要打要罚都随您,可是君上想要踏出昭河殿的大门,苍迦就不会让开!” “你想死,不要玷污我的天问剑,去刑殿领罚!” 苍迦统领挡在他面前:“只要我今天没有死在大殿之上,我就要阻止您再去地幽,弄伤这已经五劳七伤的身体!我要守住的,是天地之子,是那位叱咤风云,雷霆万钧的凤翎王!今日就算为守护而死,苍迦,没有怨言!” 凤翎王冷冷盯着他坚毅的脸:“本王听不得威胁,你是知道的。” “苍迦怎敢威胁君上,不过是以死相谏罢了!请君上,安心在殿内修养,地幽的事情,我一定会派人去查探。” “既然你要寻死,来人!将苍迦给我打入禁地饲狼!” 魔焰军从殿外进来,齐刷刷的一支队伍踏进昭河殿,却在寝殿的殿门外扑通跪成了一片:“请君上饶恕统领!” “请君上饶恕统领!” “请君上饶恕统领!!” “请君上饶恕统领!!!” 哈哈哈! 凤翎王失声大笑:“看看!如今这水迷宫,都成了你们的天下,连一支区区的卫队,本王都使唤不动了!” “请君上饶恕统领!” 苍迦统领跪在冰凉地上,俯首帖耳:“苍迦无惧生死,我自愿去禁地受罚,可是我等不忍再眼睁睁看您去受罪!” “请君上留在殿内修养!” 又是一片整齐的呼声。 “苍迦!”凤翎王怒斥他:“这水迷宫,到底是谁的天!” 苍迦沉声答道:“物换星移,苍迦的追随,从不改变!他们只是同我一样,痛心君上受累!” “若还是本王的天,就通通给我滚开!” “请君上留在殿内秀阳光!” 他捂住自己闷痛的胸口,用力捶了一下:“你们这些……” 苍迦统领却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 “来人,给本王把这些逆臣……” “不必再责怪其他人了,王,我们回来了!” 一个声音,自殿外远远传来,声音熟悉而飘忽。 众人纷纷循声回头望去,一个玄衣男子,风行十里的脚程,横抱着一个红衣的人儿,由远至近的向内殿走来。 众人不免心中唏嘘,这不正是君上的御驾——皇叶。 总算等到了!苍迦统领起身,挥手号令卫队全部退下:“听令:通通退出殿外守卫,不许让任何人来打扰!” “是!” 又是齐刷刷的一片响应,训练有素的魔焰军,神速有序的退出了殿外把守,除了盔甲摩擦发出的声音,竟无一人走错一个队列,一个步调。 凤翎王气恼地瞪苍迦一眼,这些人,早已全都是他麾下的忠诚卫兵,是他调教出来的一支精锐军,虽然对于他这样的一支锐军表示赞赏,但是在今日亲眼目睹他们的“忤逆”,自然是气恼的。 那个被皇叶抱在怀中的人儿,红衣长袍,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脸颊,依靠在皇叶肩头的脑袋只露出了线条柔美的侧脸。 只一眼,便知道那是谁的凤翎王和苍迦统领心中皆是一沉。 皇叶将雎羽上神送到了凤翎王的面前,跪下来向他行礼:“王,我们回来了,请您饶恕其他无辜的人吧!” 他的声音苍凉,透着疲惫,一脸的风尘仆仆更是无遗地昭示他一路走来的疲倦:“王,是我无能,没有将他好好的带回来,我对不起真祖的嘱托,请您责罚皇叶。” 他还那样抱着雎羽,只是将他放到了地上,揭开那盖住他俊脸的帽子,“真祖他,制服不了十恶之灵,便以身做为载体,将他困在自己体内;原本以为,这样就解开就您与它的联结了。可那十恶之灵,却逃脱了不说,连真祖,也法力尽失。我带着的凝魄珠,封住他的元神,才令他先陷入了沉睡。” 他紧紧的抱住雎羽上神的身体,眼眶湿润,哽咽道:“王,请您责罚皇叶吧!” 苍迦统领的拳头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这家伙,平时总是爱跟自己斗嘴抬杠,这回可怜的模样,还叫人更气急败坏。 凤翎王蹲下来,手指拂过他额头的碎发,“倒是睡了个痛快,连本王要骂骂你的话都不肯听了。”他的声音极轻,好似眼前就是个睡着的人,怕说得声音大了要将人吵醒一样的小心翼翼。 皇叶看向他:“王!” “嘘!”凤翎王的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睡着了,不许吵闹,不然本王就罚你去殿外跪着!” 皇叶:“……” 第300章 君上莫不是,又入了魔怔 凤翎王将雎羽上神从皇叶怀里揽过来,动作温柔的拍打他的背部,将自己的长袍盖到他身上,打横将他抱起,走到床边,再好生的将他放到床榻上,掖好被子:“你们退下吧,雎羽累了,他要休息。” 苍迦统领愕然的望着这一幕,君上莫不是,又入了魔怔? 他和皇叶对视一眼,警惕地对他摇头,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苍迦统领作揖,小声应和道:“是,君上。”随后扯住皇叶,将他安静的带出去。 身后的殿门缓缓的闭上,殿内依旧是一室的星辉,映出了床榻边的两道红色身影,一卧一坐,却画面显得神伤而缥缈。 该是一副多么赏心悦目的画面,可是殿内静谧的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神伤,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尊,在无人可知的时刻,终于释放了他的情绪,悲怆,压抑,欲要冲破喉咙而出的嘶吼,刺痛的双眼,翻过的一幕幕岁月,都是过往的调皮笑颜。 你总说我最恣意妄为,其实最任性妄为的,是你啊! 凤翎王牢牢地握住那只白皙的胳膊,眼框忽然刺疼得难受,他的眼疾早已无碍,之前一直模糊的视线早已拨开云雾,他能够清楚看得见他脸上每一根汗毛,睫毛覆盖下的瞳却没有张开,他沉默着。 凤翎王弯下身,抵住他惨白的额头,声音依旧低沉的哽咽,但这一次却有着不同平时的温柔:“做什么都不跟我商讨,活该你吃苦头!你这回睡着了,就没人监督我好好喝药修养了。” 每一次自己因为不喜欢喝又苦又涩的药汤时,那双狡黠的狐狸眼能笑出朵话来:“来,喝药,喝了这碗药,明日就可以吃些补药。” 他总是要皱眉别过脸,找一本书籍挡住视线,不让他那邪魅的眼神盯着自己,从自己脸上看出点“傲娇”,假装认真的阅览,嘴角轻扬,念叨一声:“……苦。” “你都多大人,喝碗药总是推脱!这可不是堂堂的风铃王该有的君子风范,传扬出去,你还要不要脸面的?” “知道本王要脸面,你还好意思往外头宣扬?本王脸面都是被你丢的!” “那我把这汤药再温一温,你得喝了?” 他别扭的换个更舒服的阅书的姿势,努努嘴:“…不喜欢。” 凤翎王一副“就是不喝”的架势让雎羽上神嫣红的嘴唇嘟得老高,哼! “不喜欢就不用治疗吗?回头我给你换一个更苦的方子。” 许是觉得上过他的当,凤翎王思索一刻,凑到那碗汤色不怎么好看的药面前,嗅嗅味道就皱起眉,认命的说:“劳你操心,本王还是喝这个方子吧。” 雎羽上神翻了个白眼:“那你可要喝完,凉了没有药效。” “知道了!”他嘴上应和着,手里的书籍又抬高了一寸,挡住自己的脸,躲在了书后:“你快去做些吃食,我饿了。” 他忍不住伸出双臂,紧紧的将他抱紧,身子因为气愤而忍不住的颤抖:“你这个自作主张的混蛋!” 他仿佛还在眼前,端着一碗苦涩难喝的汤碗,逗弄他这个“不识好歹”的病人。 第301章 请您责罚我吧 三日后。 苍迦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嗓音低沉:“紫金盒已经注入了雎羽上神的一半修为,待到路卡菲完全吸收了这些力量;我们或许就能通过她与主人的联结,找到黎儿。” “王,皇叶和真祖一起欺瞒您,是皇叶逾越了,请您责罚我吧。” 皇叶跪在地上,伏首贴耳,双手掌心向上,紧紧的贴住地面,请求凤翎王的惩罚。 大殿之上空气安静得没有一点动静,高高端坐在玉尊上的人也情绪忽暗不明,看不真切他到底是在酝酿情绪,抑或是暴风雨前的阴霾。 湛蓝色的长袍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这如同神造的骨骼线条勾勒出了袍子下的健壮臂膀,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嗒!嗒!一下一下似有若无的敲打,仿佛在神游太虚的世界里,对眼前伏地叩首的人,漠然相对。 “请君上责罚皇叶!” 半晌,大殿里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偌大的殿堂,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寂,许久许久,都没有回应。 皇叶就那样跪着,玉座上的人也毫不在意。 他的喜怒哀乐,没有人知悉,此刻皇叶的请罪也如石头投入海中,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点回应。 若是君上不愿再理会自己…… 这便是无声的惩罚,比打他罚他更无情的,是没有任何情绪的鞭策。 “皇叶知道此举会引起您的反感,可是看着您日渐憔悴,皇叶实在很痛心,更何况真祖与您的交情,叫他又于心何忍?” 半晌,凤翎王忽然眸光一转:“东西呢?” “紫金盒与路卡菲都完整无缺,只要等到路卡菲完全吸收了真祖的力量,路卡菲的元灵就能修复的!皇叶会在适当的时机将紫金盒送回昭河殿!” 玉座上的人本来飘忽的眼神,忽然冷冷睨向他,唇齿轻启,那眼神仿佛要在他身上剜肉一般的凌厉:“本王再问你一次,东西呢!” 皇叶认命一般的答道:“真祖说过,这盒子的力量尚未与路卡菲融合,便不能将盒子交予王!对不起,皇叶一定要保护这个紫金盒;皇叶知道王非常在意它,请王不必担忧,那盒子,我一定不会让它受到不测,定会妥妥当当的保护好,等到路卡菲醒来的那日,双手奉还!” “哼!雎羽那点心思,不过就是怕本王拿到盒子之后,卸了个干净,他一番修为全投在盒子上就白费。”凤翎王不屑地别过脸:“你若是要将盒子藏起来,就别来觐见了。滚出去!” 苍迦也附和说道:“君上,皇叶此举,是遵守了雎羽的嘱咐,请您息怒。” 凤翎王看向苍迦的眼神也带着不悦的阴郁,他那日在偏殿的“壮举”空前的“震慑”旁人,还真是叫人对他另眼相看,平日里昼伏夜出的魔焰军统领,却在悄无声息中,将他培养的一支精锐魔军,全都训练得服服帖帖。不仅敢忤逆自己,竟还敢在他大发雷霆之时,拼死地护着他这个“臣”! 凤翎王手中的“小东西”转了个弯,从右手跌入了左手掌心,蹦蹦跳跳:“整个水迷宫都看着你们,你们真以为,这样,就能让本王消气了?” “我知道君上不想看到我,待我找到了纵火凶手,我便自请去禁地受罚,请君上莫要动怒。” 第302章 打他十顿都不够解气 苍迦统领和皇叶看得真切,那是一只非常非常小的妖精! 他为何要这样摆弄一只小妖精在身边呢?这是从几时开始的事情? “王,路卡菲已经吸收了真祖三分之一的力量,她的元灵得到充盈之后,必定能安然苏醒,到那时……” 他的话未说完,凤翎王先打断他的话头:“那你说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机?是等雎羽醒来,还是、等到本王,亲自将黎儿带回来?”他的声音很轻,慵懒的托住自己的腮帮,好像全心全意都在关注着手上逗弄的那只小妖精,可说的话却令人莫名的惶恐:“还是、等到本王先羽化才还回来?嗯?” “君上!” “王!” 若是等到雎羽上神醒来,怕不是千年万年之后都不在话下,他如今,修为散尽,陷入沉睡。凤翎王将他安置在空谷,用一个冰棺将他的身体养在冰棺中,沉入泉眼,用妖精泉水养着,让他吸收着空谷的天地灵气和泉眼中的仙泽。 而摩里黎月,她早已跳入阿鼻道地狱,区区一个凡人,魂飞魄散,去了何处,就连凤翎王都不知道,谈何带回来? 这两个都是凤翎王指责皇叶的事实,他们的归期,便是遥遥无期。 而凤翎王,他不信这些措辞,他知道雎羽为自己做了什么,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愤慨不平,那个任性的雎羽,他觉得打他十顿都不够解气。 若不是他此刻还沉睡在幽谷的泉眼中,他定会将他吊起来挂在水迷宫的城头倒吊个三日,把他尾巴上的三色羽拔下来,做成另一个听话的傀儡“雎羽”,好好的刺激刺激他这个胡作非为的老凤凰! 可是,这些都只能想一想,怎么解气! 殿内忽然空气凝滞,安静的叫人心里忐忑。 “王,殿外羿天求觐见。” 殿门外忽然响起了恭谨的声音,苍迦统领条件反射的猛地回过头去看,是榈木星爷的声音。 凤翎王瞥他一眼,手中的小妖精也被他这一声传话一个惊诧,咋呼地扑腾着翅膀冲到他怀里,翅膀扑腾的声音发出了极细的嗡嗡声,那细小的程度,小到只有近在咫尺的凤翎王才能听见,听出了它的受惊。 “何事?” “他提及,三日前与您在上溯夜有对弈之约。” 凤翎王“哦“一声,是有这么个回事,这日子倒是很快。可是,这想要送死的人,也是“急不可耐”啊。 榈木星爷依旧候在殿外:“王是否要见?” 苍迦统领挑起剑眉,这件事,他从没忘记过。 “让他候着。” “是。” 榈木星爷领命向殿外而去,老态龙钟的背影,脚步却不似一个耄耋老人般的步履蹒跚,反之,他的步伐非常的不似一个老人,灵活,轻健。 凤翎王将手中的小妖精托到眼前:“怕?” 小妖精扑朔着翅翼,小小的脑袋,水灵的眼珠子眨巴着,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惹得凤翎王本来严肃阴冷的脸色,竟然忽而笑了。 第303章 最后那道防线,崩塌了 “都退下吧,本王今日没空与你们计较。” 言语之间,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冷酷,而是平静,没有喜怒。 他站起身,湛蓝色的长袍下是一套火红色的长衫,红蓝相衬,这本是两种不相近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透出了一股慵懒的气韵,腰封上的白玉挂饰,随着他的身形摇曳,映得他更加的贵气。 皇叶和苍迦巴巴望着他一步步走出了大殿的背影,四目相对,皆是茫然。 刚刚那个怒而未发的凤翎王,忽然就平静得像是雨过天晴一样,那小妖精究竟说了什么,还惹得君上消气的笑了? 若是雎羽上神在,定会凉凉的来句:对!这只老凤凰就是这样,傲娇的凤凰,宁愿把他的笑容给了只小妖,也不屑你们的苦口婆心! 皇叶与他比肩而立,“君上这状态不是很对,你觉得呢?” 凤翎王那样在意的紫金盒,可是他却没有继续追究了。 苍迦统领也望着那个孤傲的背影,他仍是一人,他过去是一人,现今亦是一人,可是他知道,这位神尊的心,不同以往,过去只是孤独的君上,在此刻是孤寂,是长久的心痛,雎羽上神,就像是最后那道防线,崩塌了。 苍迦不免叹息,如果早知道会有今日的一切,君上,你还愿意将她留下吗? 当你的身边,一个一个亲近之人的离去,孤身一人,天地之悠悠,你有没有过后悔? 自己没有尝过人间七苦,没有度过厄难,可是他有过苍释这个弟弟,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麒麟长大,飞走了,追随着他的所爱而去,身为哥哥,他是成全的。 君上,我想成全你的一切,不是为了成全我的忠诚,是因为我懂了,这世间,什么是牵念,什么,是惋惜,更明白,失去是多么深的痛。 “嗯,既清醒,又疯魔。人站在这儿,看起来非常的理智,可是飘忽的神色却比以前,更加难以捉摸了。” 皇叶长舒一口气,“王今日没有追讨到的东西,怕是一时不计较罢了,我得好生的看住那盒子才行。” 苍迦统领赞同的点点头:“雎羽如何了?” “王将真祖的身体放入了空谷养着,我本以为,将他的身体送到扶桑仙境会不会更好,可是王不同意,他不许任何人再挪动真祖的冰棺了。如此,我便只好作罢,毕竟,他们是弟兄,能够这样呆在水迷宫,真祖,应该也是乐意的。” 苍迦统领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这样一来,岂非更加的让君上心中时时惦念着雎羽的事情,若是瞧着他的时候,隔着那层厚厚的冰棺,君上心中该有多气恼,每每看见那张沉睡的容颜,心中又该有多难受。 “其实,若说仙泽养灵,扶桑仙境,是个好去处,雎羽若是去到那边,其实比在空谷更好。” 皇叶无奈的摇头叹息:“他还真是,一点都愿意踏出冥海,我追随王数十万年,到底是为何,我至今也没有想明白。” 第304章 唯一承认的弟兄 苍迦统领的眼神已经随着那道湛蓝色的身影瞟向了远处,闻言,默然的没有回应。 这是个净化场,是一个净化十万怨灵的场,是那位被四海八荒传言“无情无欲”的天地之子的心。他不愿意走出去,不过是不想踏入十万红尘,再理会俗事,也否想让别人,再来叨扰他平静的心。 “对了,我听说昭河殿在我回来前走水了,查出来了吗?” 苍迦摇头。 “没有线索?此事可是稀奇。”皇叶那日带着真祖,一回宫便知晓了昭河殿走水的稀事,只是他忙于真祖的事情,没来得及顾暇昭河殿的事情,回来之时大殿内的一众魔兵全数幻成魔焰军就让他心中感到奇怪,果然是出了事。 第二日凤翎王命人连夜从无妄海迁来一具冰棺,他更是着急地觐见才知道,王不愿让雎羽上神离开水迷宫,他要将真祖留下,留在自己随时随地都可以探望的空谷,只有他能够决定雎羽上神的去留! 自己不过是君上御驾,又只不过是他的后人,凤翎王才是雎羽上神唯一承认的弟兄,这四海八荒唯一有资格决定他的去处之人,也唯有凤翎王一人。 唉,都是痴人,都是偏执狂。 想到他只要去了空谷便是一整日的沉思,不言不语,让人看着更是替他担忧。 走水之事,苍迦只说“还没有完全确认,再过些时日。”举步便向殿外走去,“我还有事,你也回去吧,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再过来昭河殿,省的君上瞧着你,想到了紫金盒又是一顿为难。”他言语带了几分严肃:“你这只刚刚复原的孔雀,你的小命,给我看紧点!”他不想再看见,君上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都去送死;再这样下去,君上又回到以前孑然一身的时候,他是真不愿意见到。 皇叶会意地点头,自己最好就是能够在君上跟前彻底的“消失”,不要引起他的惦记最好。 “我都明白,好。” 苍迦走着走着忽然又想起来件事情,返身跟他说:“还有宫中如今的朝局不太明朗,河畔的巫族部分小分支蠢蠢欲动,怕是会有异动。我有任务在身,不便亲自出宫去探查,你替我去走一趟,乔装打扮去。” 皇叶料想此事可能与摩里氏跟北约舒家的联姻有关,上一次羿天为了救文珠祭司也是出了岔子,此刻巫族其他部落想要趁朝局变化乱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他点点头:“好。” “你可以让笛牟祭司给你所说巫族的分布,我记得他家的小娘子现下也是呆在舒家没有回宫,你去了,先与她说道说道,宫中最近多事,先稳住巫族,莫要再生事扰了君上的心。” “好,我今夜就幻个凡人的身形动身。” “摩里氏近几年与北约部落的关系越来越近,其他不肯归依的小分支可能有将反的心思,你若是宫中待不住,去巫族待着,顺便梳理梳理这些巫族的隐患,也是可行的。” 第305章 上溯夜 倒是个好主意,皇叶赞同的点个头:“如此也好,那我先去祭司所与笛牟祭司商议此事,明日再混入巫族,掩住我的身份,更合适。” “对,就这样。” “好,那我若是有要事要与你参谋,我就让笛牟祭司给你传信。” “嗯。”苍迦统领匆匆点个头,又匆匆的走了。 皇叶抬头望着漫天的星辰,这水迷宫,如今,竟然寂寥得连自己都无处可躲了吗?他苦笑的调侃自己:“黎儿啊黎儿,你走得利落,可是你走得不清净啊。看看这都是什么情景,连我这御驾,王都厌了恼了。” 他举步向殿外走,一路魔焰军的布防,从大殿一直到大门外,里里外外,全都是苍迦统领的部下,为首的有几人虽然甚少在人前走动,但是他也是认得。没想到此次宫中走水,苍迦统领竟然如此的兴师动众,几乎要把一个营的人手都驻守在昭河殿里,他说的还没有完全确认,怕不是已经有了底,不愿意说出来吧。 上溯夜——今夜注定是昭河殿的无眠之夜。 昭河殿的别殿中,古色古香的寝殿中,躺着水迷宫受到神只宠信的女官——文珠祭司。 寝殿中,一只通体透明,活泼好动的小白龙在四处蹦跶,欢脱的模样让人捉不住它极快的身法,又调皮又可爱的模样惹人怜爱。 可是此刻站立在床榻前,看着床上沉沉入睡的女子的三人,却面上神情严肃,好似要决定她生死一样的庄严。 身批湛蓝色长袍,内衬火红色的神尊看着那条惹人怜爱的小白龙,平静地侧眼看向他右手边的锦服男子:“可想好,这个梦不管多长,堕入梦中,便是绝对无退路,你只能自救。” 他左手边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衫,凝望着床榻上的文珠祭司时,却是一脸的担忧之色,那具呼吸微弱得只剩下一魄的躯体,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唇色发白,连往日的一头乌黑秀发,此时都干燥如稻草一样,没有了生机,没有一点活着的迹象。 可是这个摄政王却非常的执着于拯救她的这个决定,不悔不动摇,坚决的上赶着要去“赴死”。 这些凡人,即便成了仙,也还是不改凡人那愚蠢的孤勇,热血上脑,就放着活路不要,一个两个,没有什么不同;真是徒劳君上白白给了他这个永生的恩典,还两番为他:一向幽冥司要了他,二向东皇大帝拜的帖。 罢了罢了,这就是跌入红尘的代价,又有什么可气恼的。 “王,羿天决定好了,请您施法吧。” “好,既然这样,你躺下吧。”凤翎王抬起修长的手指,食指与中指并指在他额头用力一点,羿天的眉心便渗出一点朱砂痣的血红。“你先入梦,我将她的梦境渡给你。” 被凤翎王戳中眉心,羿天吃痛的抿着唇,“是。” 他和衣躺在文珠祭司的身边,回头看一眼脸上毫无血色的文珠祭司,她的一身白衣依旧如雪,宫娥帮她置换了一声干净的衣服,帮她洗漱过后,脸色没有前一阵那样渗人,可也依旧是个会呼吸的躯壳而已。 第306章 羿天借梦兽入梦 他握住文珠祭司的手掌,两只白皙的手掌,十指相扣:我来了,你等我。 羿天一幅安然的神色,慢慢闭上了眼,浓墨般的眼瞳没有惧色,有的却是期待。 她侧脸都这样清秀,怎能睡得这样安详,活脱脱是个假的“姑奶奶”呢!他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文珠,我还是喜欢,喜欢你用娇嗔的语气骂我:多管闲事! 所以,你快些醒来与我耍嘴皮,无人与我抬杠,藏书阁好不热闹,看书都没有了兴致。 湛蓝色的长袍神尊,心中默念着一个古老的咒术,那从远古之神飘来的力量,那股劲风突如其来,吹乱了他的长发,吹乱一室本来静谧的窗帘摇动,连本来站在他左手边的苍迦统领都不得倒退了两步,离开了凤翎王施法的力量中心。 通体透明的梦兽本来在殿内四处蹦跶,许是闻到了好吃的味道,竟然被吸引到床榻前。 苍迦统领疑虑梦兽竟然能够毫发无损的凑近他们跟前,那股力量明明将自己推拒在凤翎王两步之外,而梦兽却如同被牵引的驯鹿,兴奋得不得了,凑近嗅了又嗅。 没有闻到好吃的东西,梦兽还耷拉脑袋,又在它的主人羿天肩头用力拱一下,脑袋在他脖子上蹭着,发出呼唤主人的嘶鸣,但没有得到回应,它就作罢了。 床榻上的人处于力量中心,一层看不见的力量将他们圈在一起,十指相扣的手掌慢慢的升高,有一股力量撕扯着羿天松开那双手;他牢牢的握住,不松手。 可是劲风忽然戛然而止。 羿天睁开眼睛,刚刚他感觉到自己正在掉入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可是那股劲突然将他扯住,拉回了现实。 苍迦统领疑惑了,忽然停止咒术,君上要干什么?这术法刚刚开始,他却停了,要是再深一分,他突然收手,必会遭到反噬的,君上可真敢做。 凤翎王暂停施法,看着床上醒来的人说:“羿天,生死有命,本王许给你的恩赐,不是送你去赴死;我将她主动联结你的梦境,所以这是文珠梦境的倒影,是你的非她的。” 羿天莫名其妙的看着居高临下的俊脸,茫然不知所措:“王?” “你只要找到散落在各处的‘她们’,唤醒她就好,只要她自愿醒来,她的魂魄就能重回她的身体,连同她过去那些被赤焰兽撕裂的一魂三魄,都能够慢慢的凝聚;你要给我醒来,不要沉溺在梦里,本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予你。” “王,我……若是我醒不来,我想至少能让文珠醒来,让她陪伴您。” 凤翎王却不为所动:“蠢话就省了。” “本王的法印,护住你的魂魄,若是梦兽要吞食你的魂魄,这法印就会刺痛你的心脏,提醒你该醒来;你要毫不犹豫地破梦醒来,否则,法印撕毁,便是本王,也无法救你!入梦之法,就是去往梦兽元灵的世界;在梦境中,在它的世界,它的权威至高无上,至今没有上神能够与之抗衡。” 第307章 令弟一直很疼惜它 苍迦再次愕然:凤翎王竟然愿意用自己的法印,给予了羿天一个保护罩。 此法如此妙用,还能找回她之前失去的魂魄,她却等了几万年才有这样微妙的机缘,可是于羿天,却总是一种莫名的遗憾,非生即死的梦境里,会有什么在等待他。 “谢谢王,我记住了,请您替我施法吧。” 小白龙通人性,虽然不明了他们话里的意思,却觉得主人看着自己的神情既神伤又惋惜,像极了当时苍释主人离开自己时的眼神,憨傻的小白龙忽然反应明白,一个激灵。 梦兽的大眼睛目光灼灼恋恋不舍,胡乱的用犄角去顶他的脖颈,发出不情愿的嘶鸣。 凤翎王见状,才惊觉这条小白龙虽未进化,却是通人性的畜生,方才他说的那番话,想必触及它的神经,竟然依依不舍地缠住了羿天和文珠祭司交叉的十指,不愿意挪开。羿天安抚地拍拍它的脑袋,“叮当,要乖。” 一声龙吟忽然咆哮在殿内。 凤翎王是见惯了各种奇珍异兽的神尊,发怒的小白龙在他眼中如同小儿哭闹,太稀松平常了。 平静的声音唤起一个名字:“苍迦。” 小白龙似有感应,敏锐地甩尾巴,用尾风扫开了苍迦统领欲要钳制它的双臂,回身便腾地飞高了三个身量,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殿内的凤翎王和苍迦统领,那警告的獠牙,发出高频的嘶鸣,张牙舞爪,示威一样的喝止要靠近自己的苍迦统领。 鸣声尖锐刺耳,苍迦统领被它这一反常的抗拒弄得不明所以,但是以他向来雷厉风行的行事习惯反射,一下子就拿捏住了梦兽的七分龙身,脑袋还没想好下一步,身体已经灵敏的反射出动作,他的法身幻出麒麟臂,一下子就将小白龙牢牢的钳制在爪子下。 这一变幻的瞬间,仅仅只是一个眨眼;而苍迦统领的应变之迅猛,让羿天膛目结舌。 在魔焰军统领面前,一条未进化的小白龙的确算不上什么难缠的角色,他屠戮过的猛兽,堪比睚眦,匹敌穷奇的,有过之而不及者居多;小小的梦兽,根本不够他塞牙缝。 羿天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小白龙在苍迦统领的麒麟爪子下压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鼻孔里喘着粗气,吭哧吭哧的表示不满,鼓瞪着它的大眼睛,龙爪子恨得乱刨乱抓,可惜在强壮的雷麒麟面前毫无用处;连同自己那骄傲的神龙摆尾都没有回旋的余地,就被他用一只手臂像抓猫一样,一头一尾的牢牢钳制。 丢人啊丢人! “莫伤了叮当!”羿天从床上忽然坐直身子,惊诧的伸出手臂呼唤:“苍迦大人,叮当平时很听话,令弟一直很疼惜它,请别伤它。” 羿天突然起身,苍迦统领回过神对他颔首:“它好像知道你要做什么,忽然发癫,我抓住它,让君上安心施法。” 看他似乎有所担心,苍迦统领又说:“我不会伤它,放心。” 第308章 通人性的小白龙 羿天这才放心地躺下来,恻隐的看一眼可怜兮兮的小白龙,心里也有不舍,他与小白龙相处时间不算久,但也算是陪伴过彼此一段时日,小白龙爱闹腾又通人性,他偶尔也会抽空亲自饲养:“叮当,你要乖!” 被钳得死紧的小白龙听见主人的安抚,哀鸣一声,本来憨傻可爱的模样此刻看起来更加我见犹怜的委屈巴巴,被麒麟爪住的龙尾剧烈地晃动。 苍迦统领也无意伤它,这条白龙是他送给苍释的宠物,苍释走了,他自是舍不得伤害白龙。 “好了,”苍迦统领送了两分力道,安抚地对它温声说:“只要你乖,我就会放了你。” 小白龙仰着脖子看他,又嘶鸣一声。 “苍释平日惯你,本座下手,就不是给你抓痒而已!你要是还闹,我就动真格了?” 收到苍迦统领“威吓”的警告,小白龙嘶嘶地耸着龙脊,缩了一下脑袋。 其实小白龙也是识得这位旧主,苍迦统领在它头上拍两下,深知力量悬殊的小白龙被驯服得老实了,然后耷拉垂下脑袋,别过脸,不看他了。 嘿!苍迦统领不禁无奈又好笑:还真是爱撒娇的小白龙! 一番折腾休止,凤翎王接着继续替他施法。 他的声音依然淡漠,却如同一种摸不着的魅惑,一点点的,将人整个都包围住,仿佛一股劲,温柔而缓慢地将思绪吸入一个洞里。 羿天感觉自己的身体变轻,变得透明,然后下坠,跌落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口,那洞口没有深度,却觉得一直在下坠,有一晃眼的瞬间听到了一个声音,一束星光从他的眼前晃过。 可是他听不清楚这个温柔的声音是谁的,只觉一股暖暖的风,拂过面颊和耳畔,吹动他的发丝,如清风,如月光,如淌过掌心的冥水,浸透的清凉,下坠的时候托住了自己。 而寝殿内,凤翎王将他的力量渡给了梦兽尊崇自己的号令。他伸出自己的手心,凑到梦兽的鼻尖,诱它能够吞下羿天的梦境,只要它先吞下羿天的梦境,他就紧接其后将文珠的梦境联结到羿天身上! 小白龙的龙身一震,从苍迦统领的钳制中逃窜。苍迦统领也适时的松开了自己的爪,随着君上的引诱随它逃窜,一跃跳到了床榻上方,龙吟声直冲拱顶。 劲风刮过床榻的纱幔,因为承受不住这股诡异的风而脱落了吊钩,掉落在地。 羿天额头的血突然化开出一小滩血,蔓延开来,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竟然透出了银色的圣光,光辉散开后,他额头被烙出一个印子,绽放出一朵花的纹路。 苍迦统领定睛一看,竟是一朵闪烁着圣光的鸢尾花,君上的法印。 他想起了昔日白银祭司额头上的印记,与今日羿天额头上这朵花,相似得几乎一致,可是却又有一小处不同。 是了,是红色的鸢尾花! 他感悟道:白银祭司眉间的那朵鸢尾花娇艳如火,而羿天额头上的印记,仅是一朵银色的鸢尾花,是不同的联结。 第309章 苍迦布防雷霆结界 梦兽张嘴吞咽了一个蓝色的水球,画面中一片的混沌不明,深渊中,一个黑发黑瞳的锦衣男子一直往下跌落,他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没有抓到,只是捉空的时候,那浓墨般的眼瞳,空洞寂寞,眸光也不知应该停留何处。 苍迦统领见过梦兽吞吐过的梦境,有红色,黄色,和蓝色。红色是现在梦,黄色是未知梦,而蓝色,是过去梦。 也就是说:羿天的梦境,是过去梦!他的过去梦转折在混沌的深渊之中,不知他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导致了他一入梦,便是深沉的深渊。 凤翎王再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掌,掌心向着文珠祭司和羿天相握的双手,口中念出几句古老的咒语,靡靡之音,犹如在耳,那是来自远古神的力量,悠远的传唱起一种神秘的语言。 天地之子,他的号召,便是集中了天地之灵气,运筹帷幄,四方相辅。 苍迦统领惊讶于,即便在如此重伤的状态,君上竟然还能够轻易地使用入梦之法,渡给羿天法印,护着他平安入梦,却一点都没有力不从心的乏力,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瞧见,根本瞧不出,他重伤未愈。 雎羽上神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才将五劳七伤的凤翎王治愈,这医术,果然是不负圣名。 “成了。” 凤翎王悠悠开口:“你去布防,不许任何人靠近别殿。” “是,君上!” 苍迦领命出去布防,更是派驻两支队的魔焰军守着别殿的出入口和后院,加上自己布防的结界,这别殿除了自己和凤翎王,没有人可以出入。 他幻出真身雷麒麟,咆哮一声,啸声如雷,一跃冲上了殿角,围着别殿方圆一圈,布下了一个雷霆结界,只要有人敢擅自闯入,便会受到结界的反噬,如被雷劈一样疼痛。 羿天进入文珠祭司梦境的这段时间里,连同梦兽,若是被打断,一损俱损。 凤翎王从殿内出来,抬眸看一眼那层看不见的结界,此刻就像一张电网一样的将别殿罩住。果然是雷麒麟,唤他布个防,他直接给这里撒了张电网,这要是小阶的仙,碰上这张网,还不得电到炸毛,鸡飞狗跳。 苍迦换回自己的人形,一个踏步从凌空跃下,回到他跟前:“君上。” 他一只脚跨在门槛,突发奇想,伸出手指,在那张只有他这种神只肉眼下便能看见的“网”上,戳了一下。 嗯?戳空了? 他挑眉,竟然摸不到?“你这个结界,布的不错。” 苍迦统领被夸赞了一句,谦恭地颔首:“布防之术,始终还是君上更为精进,我只是在结界上施加了我的术法。” 凤翎王点头,忽然想到另一件事,“这个想法不错,给了本王一个灵感。” 嗯? 他唇齿轻启,拉一下自己的湛蓝色长袍,将帽子拉上,踏出了门外,穿过方才所说那张“电网”,毫发无伤。 苍迦统领在结界上施加的雷霆,误打误撞,却给了他一个新的灵感。 第310章 梦里不知秋 梦里不知秋,白马也过隙,翻飞又一夏。 千万年前,混沌初开,父神费神初平四海,尚有八荒之乱,彼时淘迦山上的山顶洞人只有一只刚刚成年的火凤凰,因为他孤零零一人,又不会打架,时常便被山中猛禽走兽欺负,他就不再随便下山,也不是因为害怕,只是觉着甚是无趣,就安静呆着也很惬意。 可是某日忽然天荒的下了一场红色的大雨,将整个泽地都突然覆盖,受雨范围连避雨的地头都没有,连眼睛都睁不开,泽地是经常有些奇奇怪怪的乱相,他是知道的。 天生异像,怕不是又要生出一只什么老虎狐狸出来。凤凰抱着自己的稻草窝往洞里深处蹲着,这红雨下得太大,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精彩的天象,那些个从泽地降生的人,个个都是标榜大块头,他自觉自己打架太笨了,只能远远躲着,躲到洞里最好了。 大雨又下了整整三个月,连同他洞口放来接饮水的水缸都给装满了,可是他摇摇头:这也不能吃啊!红雨把他前月撒播在山野的那些果子树都淋死了,白白的浪费了他从陶迦山下一点点运来的树苗。 再过三月,红雨终于消停了几日,可是泽地中也不见出了什么妖兽,忽然又天晴了好几日,凤凰本想着终于可以再下山去找点什么果腹的吃食,他想着回头是不是圈地种点什么吃食才是。 劳作了一日,他累了又在山头歇着,目光又瞟向了泽地那处,定睛一看,本来以为红雨都将泽地染成了个大染缸才是,没想到泽地却一如既往的仙泽氤氲,连一点点红雨的迹象都没有沾染:“奇了怪了,父神明明出门前嘱咐我,若是降了红雨,恐出妖兽的,这不是场假的红雨吧。” 凤凰抬头看看越来越亮的天色,眼神飘着飘着又飘向了那仙泽缭绕的沼泽,心想要不下去探探究竟? 这山头里,泽地就像个大盆地,开天辟地倒出来的一盆子水,还是个大得惊人的盆子;而陶迦山其实也不是一座山,更像是被神遗忘的荒地,只是这开天初始,还没有比陶迦山更高的山头罢了。 他啄掉自己尾羽上的杂草,决定去泽地那处看看,长开了羽翼,一跃而起。 你到底是个什么? 他好奇的盘旋在泽地上空,俯冲而下,翅膀煽动,如同龙卷风席卷过水面。 那缠绕在水面的仙泽却迟迟都没有散去,竟然没有受到影响。 “你是谁?” 有一个声音如同在耳边,忽然响起。 他扑腾着翅膀,掉转了方向,仰天直飞;那声音也没有惊慌:“你怕我。” 不是问题,而是肯定。 凤凰降落在泽地最边的旱地,“难道是幻觉?还是泽地里真的有妖兽?” “妖?我是神!” 他恍惚的抖动自己的翅膀,又悄声地挨近泽地,水面上依旧是一片缭绕的烟雾,没有看见除了自己之位的任何生灵。 “神为什么会在沼泽里?” “因为我只是一片湖泽,没有形体。” “那、那你为何能知道我?你怎么看见我的?” 烟雾终于慢慢的散开,泽地里竟然倒映出了一只通身浴火的凤凰,身披五彩羽毛,羽冠盛水。 “我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东西,就是你飞过的样子。我知道你,是因为这里,也只有你。” 凤凰呆滞地看着平静的沼泽水面,想不出来这声音到底是怎么藏在水下,是怎么看见自己飞过的样子。 凤凰探出脑袋,啄一下湖水,水波一层层的荡开,他从来没有想过,泽地里的是什么,他是父神最小的儿子,他的父神只告诉过自己,下了红雨的泽地恐会生出妖兽,可他却说自己是神! 他收起翅膀,良久地独脚立于旱地。 从天明到日暮,他就这样站立于天地之间,与这片仙泽缭绕的沼泽,日夜相对。 他站在旱地数日,沼泽里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他仿佛站着睡着了,睁着眼睛。 某一日,凤凰忽然醒来,依然是那个独脚独立的姿态,但是他却精神饱满地开始沾就一点水,伸出头,嘴角碰一下湖面,一股透心凉的触觉传到脑里,他有些出神。 他看得有些呆,眼里所见的都是一片缭绕的烟雾,团团的氤氲仙气将这片沼泽萦绕出一股仙境的平静:“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那个声音很久才回答他:“我还没有办法出来,待我长大了,就能出来。” “你什么时候会长大?” “跟你一样,我也要吸收更多的力量,才能有你这样的形态。” 就这样过了又三年,凤凰每日更勤于飞过这片泽地,将自己最优雅的姿态,展示给这片湖泽。 凤凰总是天黑就降落在旱地,独立眺望着泽地的水面,偶尔会探出头看看,看看深不见底的水里,可是那一片白茫茫的水面就像镜子一样,什么也没有,只有广阔的天和自己的倒影。 三年负三年,他忘记了这是第几个年头,这里没有什么生灵,山上一日便会有四时变幻,一日内就经历了一轮春夏秋冬,山下的妖兽都不喜欢这昼夜温差,迁到山脚或者更远的地方,却偶尔会上山欺负一下他这只会“生火”的凤凰。 他又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没有回答。 “我的兄弟姐妹都追随父神去了别处,我不喜欢打架,我不想离开陶迦山。” “不想就不想,又如何。” 凤凰忽然来了精神头:“你不会觉得我很懦弱?” “等我可以出来,我帮你把那些欺负你的妖兽都杀了。” 凤凰听了高兴的盛开尾翼,扑朔着他的翅膀,绕着泽地翱翔整整五圈才停下来。 他高兴地跳跃,原地打转:“他们只是想要我的火来取暖,没有杀我。” 那个声音温柔的说:“你不想杀他们,我帮你打到他们以后看见你就掉头跑!” “你为什么帮我?” …… 湖面一片沉寂。 凤凰的凤头扭向左,向右,仍是没有得到答案。 第311章 凤翎,你有名字了 他又张开了自己的翅膀,绕着泽地飞了一圈,才又重新落下。 那个声音清亮如泠泠水声,凤凰听见了这世上最美的一句赞美,这句话,让他惦记了半生,让他从此,都不再愿意移开自己的分寸目光,只想要一直跟这个声音的主人,一直相伴: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只凤凰,也再没有更美的凤凰。” 他是高兴的,因为父神也没有这样夸过他,他知道自己的羽毛好看,也知道那些欺负自己的走兽妖物是嫉妒他:“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我还没有办法出来,待我长大了,就能出来。” “你总是这么说。” “因为我还需要找到一个更适合我的载体,一个、比这泽地更具有灵气的载体,我就能脱离这片泽地,而不再只是一片湖泽,没有形态,也触摸不到任何东西。” “可是,你有眼睛,你有耳朵,你还有,心。” “什么?” “我觉得你比任何有形态的生灵,更像鲜活的活物。” “我是神,当然会比任何生灵更鲜活!” “是吗?你是神,我父神也是神,你是他的孩子吗?” “不是,我是天地万物孕育的灵物,不是任何神的化身,是天地之子。” “我父神为何,却可以拥有自己的形态?” “他降生时,依附了天地的混沌之灵,便划出了如今的模样,如果我也找到可以依附的载体,我也可以拥有形态。” 凤凰似懂非懂的点个头:“所以你本来是虚无的,对吗?” “嗯。” “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怎会没有?每个人都有名字。” “你叫什么?” 凤凰骄傲地昂着自己的凤翎,“我父神给我起名:雎羽!他说我是天地间的第一只火凤凰,天地间的凤鸟,皆是我的后人,要以我为尊。” “果然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凤凰!” “我给你取名好不好?” “嗯。” 凤凰耷拉着脑袋,瞧见了水镜里自己的倒影,身上的凤翎好看极了,他转身看左翼,再转身照照自己的右翼。 凤翎? 凤翎! 他把凤头探进水中,整个凤头都泡在了水里。 “凤翎,我给你取名凤翎好不好?像我身上的凤翎一般,五彩斑斓!” “好。” “凤翎!” “我听得见。” “凤翎,你有名字了!” “是。” 就这样过了又三年,凤凰每日更勤于飞过这片泽地,将自己最优雅的姿态,展示给这片湖泽。 凤凰想破了头脑,可是他也舍不得离开泽地,他日日夜夜的守护着这片祥和的泽地,眼睁睁看着它一日日的烟雾缭绕,日日复日日,却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我要怎么办,才能把你带出泽地呢?” 那个声音沉默半晌,说了一句令凤凰非常伤心的事情:“若是我离开了这片泽地,还没有形态可以依存,我便会重新化身在天地每一个角落,到那时,我便可以化作人间的风雨,化作飞鸟鱼虫,飞花落泥,化于虚无。” “我就再也,看不见你,对吗?” “你现在也看不见我,只有我看得见你,你们!” 父神,他一定知道怎么办! 凤凰要去找他开天辟地,无所不能的父神!父神一定能够救得了这片湖泽,不让他化于虚无。 那个声音有些着急:“别去,你若是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回来可能就看不见我,我随时会消失。” “不!”凤凰惊跳起来:“我一定不会让你消失的!” “若是有你一半的真身,我或许,就能够离开这片沼泽了。” “真的吗?” 凤凰喜出望外,幻出了自己的真身,熊熊的烈火将一只五彩羽毛的凤凰团团的包裹在其中,它仰天长鸣,声音划破了天空的静谧,也划破了泽地的宁静。 烈火照亮了整片湖泽,如镜子一般程亮的水面倒影出一只庞大的火凤凰。 “就是现在了。” 凤凰从天上俯冲下来,直飞泽地。 我来了! 这里太安静了,没有人陪着我,我舍不得让你化成风雨,更舍不得,让你变成虚无。 火凤凰浑身熊熊的烈火直飞入泽地,坠入了沼泽。 一束火光,从泽地里冲天而出。 两只双生的火凤凰,孪生一般地浴火重生。 泽地的水也被烈火烧得沸腾,漫天的撒泼向旱地。 而本来干燥得寸草不生的旱地,竟然稀奇的开出了漫山遍野的鸢尾花,娇艳如火。 那两只炫彩夺目的火凤凰,以涅盘的姿态,直飞冲向九天,冲出层层的叠嶂,飞到天外。 成功了! 他将自己的凤凰真身,化成了他的载体,将他重生。 两头双生的火凤凰,盘旋环绕彼此鸣飞,慢慢的落在了陶迦山的山顶。 凤翎探着头望着水镜里的自己,这个样子,就像之前在湖底看着雎羽的一抹一样高,只是眼睛有一些不同,他的眼瞳,是海蓝色。 “我竟然,拥有形态了。” 一只欢脱的凤凰跃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两头火凤凰,身上的五彩羽毛相:“凤翎,以后就不会再消失了!” …… 君上! 君上! 君上醒醒,君上! 他睁开了眼睛,听到那个将自己从睡梦中唤醒的声音。 坐起身来,茫然的眼瞳里还沉溺在方才的那个梦境中,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何事?” 苍迦统领担忧的看着他:“君上,您已经睡了足足半月,我们想了好几个办法,才唤醒您。” 凤翎王一怔,他竟然被梦境魔怔了? “幸好榈木用金蔓珠熬制的汤药作为药引,喂你三日,我们才能将你唤醒。” “金蔓珠?”凤翎王疑惑地抬眸看向站在他身后的老人家,“榈木,你是用自己的……”心头血? 金蔓珠唯有受用神仙的心头血才能采摘下来,榈木星爷竟然去南珠台采摘了这味药引。 “老奴也只是侥幸一试,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王能清醒过来,实在太好了!” 凤翎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方才说什么来着?自己睡了多久?“本王,睡了半月?” 他站起来,那羿天岂不是也入梦了半月有余? 第312章 梦一场,仿若魔怔 “是啊,王!”宫濑从他们身后站出来:“你这半月来,除了外表与正常人一样,却怎么叫唤都没有清醒,昏睡如梦魇之人,让我们很是担心。” 凤翎王眉峰拧在一处,他竟然也会入梦魇,这可不太妙。不过他脸上淡淡的没有表现出来,“许是梦入太虚,睡沉了。本王沉睡之后,是否有发生什么?” 苍迦统领答道:“魔焰军牢牢看守着昭河殿,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却伸出手,向前空空的摸一把,不知道要干什么。 “苍迦。”他的手臂伸向自己的武将:“我想,看看他。” 榈木星爷和苍迦统领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君上?” “我觉得他来过,他来过了!”凤翎王突然揪住他的袖子:“我想去看看他,扶我过去!” 谁来过? “君上,您要去看谁?” “那只骄傲的凤凰,他怎么舍得忍心将我白白让给一个凡人!”他用力地握紧苍迦统领的胳膊:“他一定来过了!” 榈木星爷总算明白了,是梦见了雎羽上神,大梦初醒,王有些茫然若失的站起身,揪住苍迦统领的衣服,他刚刚醒来,一时体力没有恢复,脸色也不大好看,气息中掩盖着疲倦,却还是让近旁的人察觉到,“王,您要是想去,等明日再去也是可以的,现已入夜了,空谷夜凉,您方才醒来身体还没复原,若是去受风又感染风寒……” “我、我要去看看!” 榈木星爷扶着他:“王,您现在不适宜多走动,还是等过几日身体恢复再去吧,空谷乃是禁地,轻易不会有人能来去自如的,请您好生歇歇吧。” “是的,君上,空谷里的那位一直睡着,请君上先歇息吧。您不放心,我这就去空谷看看!” 凤翎王松开抓住他衣服的手:“都给我让开!本王想去哪里,轮不到你们管制。” 苍迦统领又伸出手去扶他,可是又被冷漠地甩开:“本王又不是纸做的,需要你们这般小心翼翼!” 苍迦统领的心里一沉,手上那忽然消失的力道让他有些不悦,君上虽说性情难以捉摸,可是他甚少这般的情绪不稳,还会发脾气。苍迦沉声道:“君上,雎羽在空谷没有人会去打扰,方才你做的梦中,或许只是一个梦,又何必这般动气?您身体尚未痊愈,不宜去吹风受凉。” 这也是苍迦统领以前不会做的事情,他的君上,是位骄傲的神尊,何时需要让部下来为他伤神过,这个样子的他,根本从来都不可能会在人前轻易见到,他的高傲,也不会允许他让旁人发现。 可是雎羽上神于他或许真的很重要,他只是梦了一次,便像突然魔怔了一样。 “苍迦统领说的也是老奴想说的,王。” “君上!您是不是觉得,您去了空谷,他就能马上醒过来?是的话,苍迦去将那口冰棺背过来,现在我就去!让您亲眼瞧瞧,到底是您梦里见到他,还是他真的醒过来,来到这昭河殿,扰乱君心!” 他没有回答。 凤翎王退让的坐到床榻上:雎羽,他来过了,我知道,这不只是个梦,我从来不会梦到他。 殿内三人齐刷刷看着他这忽然恢复的平静,一脸茫然。 “本王饿了。” “好,我这就准备膳食!” 苍迦统领松了一口气:“君上,请您好好休息,我们先告退。” 苍迦统领和榈木星爷一起退出殿外,魔医宫濑一同与他们退出殿外,她脸上皆是惊诧之余的疑惑:“没想到,王对雎羽上神,这般的紧张,不过做了一个梦,竟然要去空谷看望那冰棺里的人,他莫不是,还未从梦境的惊蛰中醒过来?” 苍迦统领嗯哼一声:“君上不过是最近受到雎羽昏睡的情绪影响,过一段时间就无碍。” “这、老身还是帮他开多几副安眠的汤药吧。”宫濑提着自己的药箱,匆匆地离开。 看着宫濑离开的背影,榈木星爷也从苍迦的脸上看见了一副堪忧的表情,“苍迦大人,想必是为王梦见雎羽的事情困扰。” “嗯,自从君上受伤之后,他就甚少再踏出过昭河殿大门,他如今伤势未明,宫濑的医术其实根本治不了君上的伤,雎羽又不在;我担心他将自己困兽之斗,更加难以平复。其实于我们神来说,生死,不过是天道轮回,不过是因果循环,可是他最在意的,都离开了。” 榈木星爷叹息一声:“大人尚可不必如此担忧,其实王,还是有一处地方常常会去的,只是天降拂晓,四下无人时,他一人,并无人窥见;让你们担忧了。” 苍迦统领惊讶的瞪眼:“当真?君上去了何处,竟然无人跟随?” “是。”榈木星爷点点头:“不过是王喜爱的僻静处,不容旁人跟随,便自己去了,宫人,自然也就一直误会王深居简出。不过这是王的所愿,我若不是见您担忧,也是不该提及此事。” 苍迦统领更加好奇了。 “君上去了何处?” 榈木星爷微微的对他做出一个“宽心”的笑脸:“王夜里常会独自去南珠台坐着,天亮了也就会回来,南珠台的池子里,这个季节正是花开正盛,王喜欢安静,便会偶尔去那里小坐几个时辰。” “南珠台,那处不是,还没有宫妃?” “是啊,可是也不知他为何就是喜欢,还特地命人将池子旁边的一处空地再继续辟出一个新的池子出来,等到明年这个时候,那一片也可再继续栽种许多沙坨金蔓珠,南珠台虽然没有宫妃居住,但是平日里还是有专人在洒扫打理,更是安排了专门的花艺宫仆在打点。” 原来是这样。 “君上他,似乎特别喜欢金蔓珠。” 榈木星爷会心一笑:“是啊,可惜这金蔓珠娇气,要栽种可不容易。” “嗯,既然君上并非自我封闭,我就宽心多。” 榈木星爷附和地点头:“是啊。” 第313章 往事一幕幕难忆 “好。我也还有些要务,就先走了。” “哎,还有一事!统领大人!” “星爷?” 榈木星爷问说:“纵火的凶手,可有眉目了?” 苍迦统领刚刚松开的眉峰又蹙着:“两个第一案发现场的人证都突然暴毙,这件事情里隐约透露着针对君上的古怪;但是昭河殿的布防,有一半是我亲手所设,普通的仙魔,别说靠近昭河寝殿,就是闯进来,不惊动几乎是不可能。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查证,此事可能还要再过一段时间。” “好,大人费心了。” 苍迦统领和他拱手作揖,“告辞。” 苍迦统领远走的身后,榈木星爷望着他孤傲的身姿,脚下生风的脚程,脸上那方才和蔼又宽慰的笑意,渐渐地散去,慢慢浮现一张面带愁色,忧心忡忡的脸。望着苍迦统领离去的方向,既无奈又惋惜的长叹一声;摇摇头,他掉头转向另一个去处,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一处偏殿。 栖梧殿里,夜深人静,四下无人。 一裘红衣披身的凤翎王,静默地坐在那张以前总是花前月下,与君対饮的石桌,院子里的梧桐树常开不败,在大雪之下,也依然常开不败的季节里,梧桐树也从未枯过,可如今的树上,却只有光秃的枝丫。 仰头所见的一片屋瓦,一面红墙,皆是一幕幕的回忆,是历历在目的过往。 人说狐族最懂魅惑人心,其实凤族也有这样的魅术,只是较之狐族的妖艳惑心,凤族就显得更为清新脱俗了几分的魅。 那个抬眸看见自己就笑出两个酒窝的俊美男子,仿佛依旧在眼前,用他那张魅惑众生相的脸,嬉皮地调侃自己,脸上的狐狸眼狭长的能叫人着了迷地移不开视线。 “老凤凰,本君还想借着你的皮相去人间逗弄些个小娘子,好帮你物色物色有无可心的小美人,带回来给你做个妾。你倒是什么时候也与我去人间走走,看看这天底下好看的美人儿,有无你家的小娃娃好看呐!我啊,带你去喝喝花酒,那些美人,保管你就喜欢得流连忘返。” 雎羽那不着调的调戏,他从未放在心上。 可是现如今,能这样调侃自己的人,也没有了。诺大的水迷宫,原来这么安静,这么的空荡荡。 他的手中,是一柄画工、雕刻、描绘都非常精湛的折扇,扇面的凤栖梧桐山水画,是他一笔一笔的随意挥洒,如今撵在手中,却犹如千斤重,万斤锤,一下一下地鞭挞他的自私和自以为是。 “你不是说,给了你的东西,谁也抢不得,如今这扇子主人都没有了,你倒是起来与我争辩争辩!” 他仰头看着满天的星辰,海蓝色的眼瞳空寂深邃,每一颗熠熠生辉的星辰,都像在嘲笑他的幼稚可笑。 是啊,我曾经,那样的不以为意,总以为,这世上,没什么我应付不了之事,我是天地之子,是万物生灵的主人! 可是我没有你那般的医术,不知如何救一只凤凰! 第314章 你也属于我 地幽之中的十恶之灵岂是善类,任你揉捏,想要换了便换了!阿修罗王都要借用昆仑珠净化他的戾气,才能勉强将它封印在地幽,你不过是只连打架都不会的凤凰,凭什么就让你得逞了? 他闭上眼,胸口有一股强憋着的闷痛。 若是他知道,他又怎会放他走!你这个笨蛋,明明什么都做不好,还总是想要跟我争!做得这么糟糕,最后还要让我愤愤不平的记恨你。分明就是故意想气着我,好让我惦记着,念着,气着,恨着。 修长的手指抚摩着折扇的骨页上,他曾经废寝忘食,光是这骨页的花样,他就用了七十张画稿,修改了一个月,不满意的画稿改了又改,定好了画稿;又要一刀一刀的在骨页上,慢慢地雕琢,放错一刀,一个镂刻的角度,都不算成功。他本来无意将扇面画成凤凰,可是那次雎羽站在他殿内,在他眼前晃悠,与他侃侃而谈的时候,那一日,脑袋里便浮现了这一副画面。 他就是这样偏执的性格,才有了这柄让雎羽一见倾心的折扇。 大梦初醒,仿若梦中,他做的那个梦,是关于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自己都要忘记了的雎羽,那一身五彩的羽毛,是他有记忆以来,入眼的第一个东西,漂亮得那么绚烂。 想到那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的男子,他的胸口一阵的闷疼。 老凤凰,其实我都知道,我已经挽回不了,我争不过你,所以我一定要去。哪怕这一次,让你记恨我,我也一定要做一次。 明明是那么珍惜的一个宝贝。不承认,你居然不承认!你总是想要偷偷的掩盖住自己的心意,想瞒过我的眼,你真是傻,我这么了解你,怎么会轻易被你欺瞒。 我就来帮你承认吧! 妖神那么憎厌四海的一个神,连先天君阿修罗要杀他都那般难为;谁知道黎月体内妖神的神识这次会不会一起苏醒过来?到那个时候,又岂是你我能够轻易招架得住呢? 你杀死了她的六姐,你把她这样一个隐患藏在身边,我总是很担心你,我担心你会为了她不顾一切,结果也印证了我的想法。你是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你这样的神只都不要命了! 我知道自己拗不过你,我不喜欢她;可是为了你去守住她,我帮你留住她,这样还不可以吗?但是你不能放弃你自己,否则,我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绝对不会原谅你。 我痛心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你拿命去护的小娃娃,却为了她那区区几千族人,舍弃了你。她将你放在哪里? 可我与她不同,她只是个凡人,即便要我负天下人,我都不会弃你! 这一次就算要了我这条老命,我也一定要把你留住;就算让你恨我,我也要把你留下来。 小娃娃有什么了不起?我帮你找十个百个,不就好了吗?你为何偏偏一定要小娃娃呢?我明白,其实你只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点私心,而留下了她。可是其实,你并不只属于你一个人呢,你也属于我。 第315章 多说,亏心 水迷宫的南苑,是两代冥王赐予朱雀星君作为寝殿之所,朱雀星君,素来也与三方星宿之主——玄武,白虎,青龙;三位为挚友,从上古时,便是如此,虽然各自有去处,却也常常聚在一处。 庭院中,一位身着靛青色的男子,是若水司君——玄武司君,与他正面对坐的红衣裳,正是朱雀星君;而与星君南侧同坐在一处的,是白虎元君,一身的素白,与之两位一红一青,倒是显得另类;胜在白虎元君儒雅之风,没有被这二位的风头压下去。 若水司君引着手中的一个小陶罐,逗弄着罐子里的蝈蝈,那响亮的叫声,一听就是只非常健壮的百日虫,叫声悦耳,装在他自己烧制的小陶罐,瓶身椭圆取自葫芦瓢的形态,陶罐上还做了白描的翠鸟花样,不听见罐中的叫声还以为这只是他兴起做的一只普通陶罐罢了,听到叫声才知道这小陶罐还挺新鲜。谁人能将蝈蝈装在这样的陶罐中,叫声还能透过陶瓷传出,若是普通的陶罐,必然就听不见了;普通的陶罐,管壁是浑厚的,声音透不出来。 “你这小陶罐做得不错,”朱雀星君看一眼他手上的得意之作,知道他向来闲暇时就喜欢整这些小玩意,她苑里摆了满满两个陈列架的小玩意,至少一半都是他送来给自己把玩的。 “可不!”若水司君将小陶罐举高给她近点看清,“光这个陶土,我就去凡间走了三趟,才找到了一种非常罕见的白土,白土中的酸土若是成分多了,就烧不出上等瓷器,这烧制的门道,我还是特地去凡间参谋着坊间的方法改良的。这凡人啊,有时候比我们这些神仙,还要多才多艺!” 一旁的白虎元君看着他的“得意之作”,想起了自己也曾在凡间看过凡人的白陶和精美的手艺,赞许道:“凡人没有神通,事事物物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自然,也会需要多研究些门道来。说起来,神,有时候还未必比凡人聪敏多少,全是仗着自己的术法和修为。” “可不是!”若水司君连连摇头感慨:“我家中的那个笨喽啰,连烧个饭都能把我的小灶烧成一把灰!前些日我才命人又重新起灶,弄了一番新的;得了,当做给自家添个新灶头!” 朱雀星君听着,抿着唇扬起笑脸:“你说你一个司水的神,吃什么饭!还要麻烦你家的喽啰,给你辛苦的柴米油盐姜醋茶学着凡人那套,你这不是磕碜一只王八!” 时任若水的玄武司君,治里若水一带,他口中的“小喽啰”,确然是只“王八”,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千年王八”——寿千岁的海龟! 可惜,放在太岁君玄武司君面前,说是只“王八”,也没有酸他的意思,纯属是调侃若水司君养了只海龟给自己端茶倒水,偏这“千年王八”还干得起劲,特别的高兴能够给玄武司君鞍前马后供着。 “哎,我受人间烟火,这偶尔给自己换换口味,没毛病啊!” 朱雀星君掩嘴轻笑:“得得得,你有理!” 若水司君忽而又将小陶罐放下,正经的问说:“哎,我这几次入宫来,水迷宫缘何突然戒备森严?我还从未试过,持着凤翎王的令牌,还要被前前后后的盘了三次!” 朱雀星君与白虎元君四目相对,颔首点头。 “喂,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宫内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白虎元君凉凉送他两个字:“八、卦。” “喂喂喂!”若水司君不服气地抬眼,“你这人怎么千年都不改这吭吭的脾气,我人都进来了,你们还想能瞒得过我?别忘了,在这海底的世界,我耳朵可是灵得狠!宫人的窃窃私语,我要是想听,哪能瞒得了我!” 朱雀星君眨眼:“知道了,你还要明知故问,白虎说你八卦,也没有错的!” “你怎么老是跟着他酸我!”若水司君咋呼地努嘴:“我平日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可没少了你的份,你就这么对我,白眼狼了啊!” 白虎元君又说了句:“多说,亏心。” 什么啊! 若水司君看向朱雀星君,“他说的什么?” “也不是不能让你知道的事情,只是不能让殿外的其他人知晓。”朱雀星君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四下确然无人。她压着声音低低说道:“君上前些日子,昏睡不醒,宫濑频繁地出入昭河殿,每次出来都是一副沉重的脸色。” 若水司君惊讶地张大嘴,事关昭河殿的那位神尊,他都要好奇死了,“当真?” “嗯,当真!”朱雀星君接着小声说道:“自从昭河殿走水之后,魔焰军团团将殿内、殿外层层把守,一夜之间,往日驻守大殿的魔兵,全部一口气被撤掉,派去守着神武司,至今都没有调回大殿的意思;而更稀罕的是,魔焰军不许任何人觐见也就罢了,连同榈木星爷,现在出殿走动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少。” “这么森严,还有呢?” “进出昭河殿的人,层层守卫盘查,苍迦统领日日都亲自到昭河殿巡视;昼夜轮替的护卫首领,白日里顶着苍迦统领的岗位,夜里就换他自己亲自值守,至今都没有松懈过一日。宫中对于冥海走水之事也是传得纷纷扬扬,此事魔焰军又一度压制得非常厉害,所以宫人不敢公开讨论,只有在没人的地方窃窃私语。” “纵火的凶手,还没有找到吗?” 朱雀星君笑得意味深长:“你可知,昭河殿走水那一夜,烧毁了君上寝殿的是什么?” “什么?” 若水司君看见了白虎元君脸上忽然严肃的讯号,觉得朱雀接下来要说的这个事情不简单,“你为何这个表情?” “因为。”朱雀星君苦笑,“烧毁昭河殿寝殿的,正是与本座同样所有的,业火红莲!能焚烧世间物的红莲,放眼宫中,仅仅我、那迦罗,雎羽上神,再来,就是凤翎王!” 若水司君脸上的表情僵住。 第316章 刺激到他脉搏的事情 “你也觉得很稀罕,对不对?所以我自那日后,甚少走出南苑,不过是不想走出去,听到那些猜忌的窃窃私语,更不想为这样的嫌疑狡辩些什么,我的确有红莲,这是我们凤族的独有术法,若是找嫌犯,舍我其谁!” “可是那一夜,我们的的确确在这里,对弈到天明,而且还有苑中的宫人佐证,他们凭什么怀疑你!我就知道,我少些时候来探望你,你这人,受了委屈,应当就要去找凤翎王说个清楚,道个是非黑白,怎么能自己平白受着!” 她摇摇头:“君上现今状况大概不太好,我从未见过苍迦统领,写在脸上的无奈,从眼睛里透出的痛心疾首,还有那略显疲惫的步伐,他是真的在担心什么;虽然他没有明说,可是以我对君上的了解,他百年来未曾踏出大殿,或许……”朱雀星君忽然声音压得更加的低了:“不是他要闭关修炼。” “那是什么?” 白虎元君盯着他:“君上,或许是借着白银祭司离世的由头,在殿内休养。” “怎么会!凤翎王的修为,可以说当世的四海之内,对手五个手指头数的出来了;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够伤得了素有武神的凤翎王!这也太奇怪了吧!” 朱雀星君还是摇头叹息:“雎羽上神过去总是日日亲自去昭河殿候着君上用膳,宫中还有各种的药材,皆为他所用,连魔医都是随时为他调遣,虽然去的是栖梧殿,连同皇叶也是在养伤;可是毕竟皇叶不过是御驾,并没有征用整个魔药司的尊荣;那些名贵的药材,几乎都被雎羽上神用尽了;我猜测,那些药材,有一半,是送进了昭河殿;先送到栖梧殿,是想要用皇叶的伤势,作为掩人耳目的借口,转移宫人的注意力,也避免将君上重伤的臆测传出宫外。毕竟我们与天宫大战才刚刚过去不久,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拿去天君面前挑唆,对于水迷宫来说,此时此境地,是大大的不利!”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凤翎王既没有出过昭河殿,又是如何受的伤?因何而重伤?” “这是我们的猜测,确切的,我们一无所知。君上想来深居简出,这些年,能进昭河殿觐见的,也未必是真的去见他老人家的;可是至少他们也是去了昭河殿的,不若我们这些闲人,连君上现今是什么状态,都不大晓得。” “凤翎王,他的确有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行为。” “白银祭司的离世,对君上来说,或许是个刺激到他脉搏的事情,可是雎羽上神,他忽然陷入沉睡的事情,可能真的让凤翎王,下定了决定不再过问朝政吧。” “嗯,说起雎羽上神,的确,是个非常神奇的神仙。” “他们的缘份,是命里带来的吧!” 父神身归混沌的时候,他的肉身,变成了陶迦山。 是凤翎的出现,应运而生,陪伴了他千万年的时光。 第317章 在炼狱里疯狂咆哮 凤翎王释放出他的元神,搜索着每一片她生活过的土地。 没有任何感应! 你在哪里? 没有任何回应,凤翎王的心痛得快要撕裂,可是却总有一种奇怪的温暖自心底散发出来,让他感到疼痛又感到温暖。 他摸摸自己的胸口,是因为曾有过的温暖在呵护他吗?那满溢的思念,无处不是她的笑颜她的身影,他快要窒息了。 可是他知道,苍茫大地上,没有一丝黎儿的气息,她就像羽化的神诋,连气息都不见来! 黎儿,你去了天外天吗?我怎么找不到你? 还记得她笑着说话,凤翎王,你是我的天!我抬头就能触摸的天!!! 摸索在黑暗里的迷茫,连星星也暗淡无光,一片漆色。 黎儿,我从前不知道失去一个心爱的人,这样的钻心刺骨,失去你两次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活着没有什么存在意义,没有你的天地,天空再蓝,海水再蓝,都没有你的音容笑貌令我倾心! 水迷宫沉寂了四百年,花园里满目全是兰花! 凤翎王每日都要坐在碧云殿里的小亭,看看兰花长得好不好,到了盛开的日子就更加的着急,呆坐着的时间也会更长。 沙莎每每入宫面圣,看着凤翎王的这幅模样,心里既无奈又痛心;七妹的离开将凤翎王的心再次深埋冥海,浩浩冥海,比千年前的水迷宫更冷清,更幽冷。 四百年来,沙莎探访世间的妖精先知,探访隐匿在世间的妖精王,可是她一无所获,对于触犯了妖精族禁忌的黎月,对于用禁法打破自然法则的黎月,妖精族的风不会照拂到她的灵魂上,哪怕那一点点包容的怜悯,他们依然是愤怒的,不能轻易原谅的! 羽化,是神的宿命。 黎月打破了宿命的轮回,打乱了秩序,妖精族甚至连提都觉得是血的耻辱。 从上古神创造了他们的生命,与天地之子相依相存的妖精族就担负起了世代相传的责任——奉守神的旨意,传颂神的恩典! 黎月打破了这本该进入轮回的宿命,她是要受到惩罚的! 沙莎绝望了很久,她也在每一次的失败中,一点一点,心灰意冷。 她站在神殿里,阔步挺胸,直指那高高在上,不言不语的雕像。 她的衣袍还在抖动,她咆哮着冲着神雕愤怒地指责他们的冷漠和无情! “你们眼睁睁的漠视一切,你们这些神,没有慈悲心、冷漠无情!却还自以为是的广布你们的仁慈,宣扬自己的神圣!你们连一个凡人都不肯包容,你们不配做神!” 她匍匐在地上,时哭时笑,绝望蔓延至整个空间,她的心里只有绝望,和那满腔愤愤不平的愤怒,熊熊烈火灼伤她的心! “你指责的,正是你崇尚一生的信仰!” 沙莎猛然回过头,“你们都会被他那种虚伪所蒙骗,你们也终将成为绝望的羔羊!像我一样,在炼狱里疯狂咆哮!” “你是不是在炼狱,神都不会离开!离开的,是那无法忍受的人!” 第318章 摩里黎月重生于九渊 摩纪五百年,妖精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力量,纷纷聚集到九渊的圣地,迎接这位尊荣的来者,此处长盛的圣光,是鲜少能有从此地降生的生灵,非圣非邪的一个在莲座中托生的女子,却从圣光中忽然而至,震惊了整个妖精族。 很快的,消息便传遍四海,冥海巫族的摩里氏七子——摩里黎月重生于九渊,彼时却无人知晓本该魂飞魄散的白银祭司是如何得以在九渊重生,重生时为何通神入神,一头银发及腰,灵力充盈。 “王,找到了!我们终于找到了!” 榈木星爷匆匆地入宫,那位让凤翎王搜寻苍茫大地却毫无气息的巫女,竟然,在九渊之中重生!这样诡异的事情,简直前所未有,明明只是一介凡人,缘何能够以妖精的女君重生! “找到了什么,如此慌张?” “黎儿,黎儿重生了!”榈木星爷气喘吁吁,他一听到消息便急匆匆与苍迦统领回宫来,就是想要赶在第一时间禀告凤翎王这个好消息。 “不可能,本王放出了自己的元神,却一点点的回应都得不到,她的灵魂已经消散了!” “她的灵魂没有消散,君上!”苍迦统领躬身道:“白银祭司,在九渊重生,她降生在妖精族的圣地之中,一出世,便被妖精举族奉为女君;此事已经传遍了四海,我亲自携同部下查探的消息,千真万确!” “若是她,怎会、怎会是在九渊……”凤翎王起身,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若是黎儿重生,怎会逃得过他的法眼! “九渊乃是上古圣地,自父神开辟天地以来,九渊从未有过凡人托转的先例,可是白银祭司,的的确确是重生了!她如今就在九渊,可是除了口口相传的妖精,还没有任何人见过她,许是她没有出过九渊的缘故。” 凤翎王依然惊诧:“若是本王的黎儿,她怎会不来见我!” “君上,重生的白银祭司,或许,已经没有了前世记忆……” 凤翎王睨向他,“或许?她或许,根本就不是本王的黎儿!” “王,我等已经派出使臣,去往九渊。” 凤翎王蹙着眉头,心里眼里皆是不可置信,即便是深藏的妖神魂气苏醒,又怎会是在九渊!九渊,并非是神族的领域,非神非魔的妖神,也与妖精族并无甚关系。 可是过了三日,去往九渊的人却一去不返,只有一个被打得断了肋骨,撑着一口气回到水迷宫复命的魔兵。 人,是苍迦统领麾下的得力武将,没想到竟然折在了九渊这个本该与世无争的他族。 “好你个女君,竟然弑杀我的部将!” “统领,那女君像极了昔日的白银祭司,可是,她与画像中人极其相似,那神情、性情,却全然不是宫中的那个祭司,我一等人客气求请,她遣人将我们困在峡谷两天两夜,峡谷中的瘴气几乎将我们折磨得如同万虫噬咬。她不是大祭司,她是妖,是魔!” “你确认,是与白银祭司长得一样?” “她说她再不是从前的白银祭司,是妖精族的女君,放我回来,是让我告诉君上,他们之间未了结的债,她会亲自上门来讨,不必再遣人去!” 苍迦统领的心沉甸甸的放入一块巨石,预感会有非常糟糕的事情要发生。 “扶他下去疗伤。” “是,统领!” 第319章 连你,也要杀我 “君上,摩里黎月将我派去的人……” 凤翎王看着他凌厉的表情,知晓了他止在嘴边的话,“说。” “我的左先锋部下,一共十二人,只有一人回来,其余,受瘴气折磨了两天两夜,皆死于九渊峡谷,无一幸免。” 既震惊又怒不可遏,凤翎王掀翻了桌子上的吃食。 “她要干什么!” 苍迦统领默然地低下头,他的魔焰军,是他精心训练的武将,身手和武艺都不是普通的武将能够轻易制服,可是这一趟九渊的造访,竟然出师不利,全数都被困死在峡谷,活活将他们折磨死。 “九渊应是圣境,为何,却会有这样残忍的事情?” “君上,妖精族的女君残酷无情,诛杀我的部下,手段狠辣,丝毫不手软。这与以往的白银祭司,性情完全不同,苍迦认为,她已非昔日之人,君上,或许不必再遣人去了。君上惦记之人,或许亦非那人!” 凤翎王的脸上凝聚着一股森冷的气息,“既然放了人回来,总有些什么,是留给本王的吧?” 苍迦统领抬头看一眼他的侧脸,君上总是料事如神。 “说罢,既然她用这种方式拒绝了你的人,看来重生后的黎儿,已经不是以往的黎月,她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我,她不再是以前水迷宫里天真烂漫的大祭司,她在警告我!” “她说,你们之间未了结的债,她会亲自上门来讨,不必再遣人去!” “好,本王就好好看看,她到底,变成什么嗜血的样子!看看这天下,到底还有谁,比本王更宠着她!” “君上,我的人回来之后,也没了。” “哼!” “君上,如今她既然已非我冥海大祭司,是否、要将她从祭司所除名?” “此事稍后再议,本王今日不想谈此事,”凤翎王屏退旁人:“你们都下去吧。” “……” 凤翎王瞥他一眼:“我知道她杀了你的部将,你心中有气。本王就以将军殡葬之礼,为他们封赏军功吧。” “是,苍迦替他们,谢过君上!” “嗯,退下吧。” “那妖族女君……” 凤翎王的眼瞳微微眯成了一条线,神色淡然:“她说了,她一定会来!本王,且就看看,她重新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是个什么妖孽的模样!” “君上,您与她的父君…”苍迦统领言语之间尽是担忧:“您曾助阿修罗王一臂之力除掉妖神,重生后的摩里黎月如今苏醒,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担心她或许会对您不利!” 凤翎王冷冷地抬起头,“即便是不利,她杀了我,也无法将她的父君带回来,她又能对我做什么?” “君上……” “行了,本王心里有数。” “是!苍迦告退。” 当夜,一骑毛色雪白的飞马,冲破了水迷宫的层层防守,一骑红尘冲进了昭河殿。 魔焰军的守卫队被飞马掩耳不及之势搅弄的连连倒退,更是无力招架这匹丝毫不畏惧弓箭铁骑的飞马,它周身雪白,弓箭未触及它便如同化作了无形被吞噬,连碰都没有碰到它,就都化为了灰烬,如同打出去的棉花,软绵无力。 “全都住手!”一声洪亮的喝令声音从昭河大殿传出来。 飞马上的人儿弯弯的嘴角,眉眼好看得犹如九天仙女,可是那眉眼中隐隐透露出的一股清冷和鄙夷,却从头至脚,每一个抬眸,都在警告他们不要再轻举妄动,否则无异于以卵击石,白白受死! 那个洪亮的声音由远至近,一步步地在团团围住飞马的魔焰军后方,走入了视线,守卫队自发地为他开辟出一条路:“凭你们这些弹棉花的力气,根本拦不住如今的妖族女君,退下!” 魔焰军听令退守各处,眼前的昭河殿,清晰如昨,大道畅行,马上的人儿却恍如隔世,愣怔一会儿。 “昔日的白银祭司,竟然夜闯昭河殿,是以不将凤翎王放在眼中的放肆!”苍迦统领的声音洪亮如钟,可是他知道,自己这只魔焰军今日,即便与她拼命,也是会成为她马下的无辜牺牲品,两败俱伤;她一转生便是妖精族的女君,可见她体内的魂气已然苏醒,她的力量到底如何,更无人清楚;可是光从她可以一骑飞马,便能够毫发无损的从水迷宫这一百八十八道结界一路飞奔到昭河殿前来,他若是再与她相抗,胜负难定。 何况,她深夜只身闯入水迷宫,直奔昭河殿要找的,不过就是那位神尊,自己又何必非要拦住;那位心底心心念念着,不也正是面前这个完全令人刮目相看的女君。 可是他没有看透,这个女子身上到底有什么令自己的弟弟也曾为她倾倒,如今君上入了魔怔,他更是担忧。 “君上在等着你,你下马,我可以保证,我的部下不会有一人再拦着你!” 红衣的女子稍稍减了几分方才的戾气,听见他这句话,她抿了抿嫣红的唇,点个头。 一旋身,黎月便已经跳下马,举手在它的马头拍一下,柔声说道:“飞云,你先回去吧,我要去见见那个人!” 雪白的飞马踏蹄转身,在她身后快马飞奔,竟然一跃冲上了水迷宫的拱顶,冲出了那些看不见的结界,直奔向海上。 不仅是苍迦统领,现场其他的魔焰军瞧见这一幕,都皆是感到震惊,它是如何做到轻而易举冲出结界离去的? 待到红衣的女子走过苍迦统领的身侧,他的声音清亮的在她身后响起: “你我本是君臣,我不为难你!可你若是要伤害君上,我这一腔的净妖莲华,也会与你争得魂飞魄散方休!” 一声轻笑,女子的步伐放慢了一步,然后又继续缓步向着昭河殿的内殿走去。 那位神尊,在南珠台的池子边,静静站立在那处,眼光所至,皆是一片的繁花。此时的沙坨金蔓珠,已经开满了整个水池。 或许是自己的脚步声,或许是他感觉到自己的气息,那个同样一身红衣长衫的神尊,悠然转过身,看见她的那一瞬,眼神变幻莫测。 她走到他面前,似笑非笑:“你在等我。” “黎儿,你苏醒了,怕是,什么都知道了吧?” 黎月浅浅一笑,那笑容就像个天真的少年般的,眼睛干净而纯粹,她的声音柔和:“王,我的父君,是你杀的吗?” 他默然地抬起她的下巴,两个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等了这一百年,失去了雎羽,也曾失去光明,更迷失过心智,可是如今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看似是她,却不是她!她不再是那个只爱自己的巫女,不再是朝堂上的白衣卿相,更不是,那个善良的摩里黎月! “你来向我要的答案,我说与不说,你愿意相信吗?” 她的眉眼笑得好看,可是声音中却透着无尽的悲凉,她重生之后,苏醒之后,满心满眼皆是愤恨,全是她梦里那残忍的一幕幕。 “王,你护着我两百年,是否都只为了我那窥视不见的身世?你忍心杀了风,用他的元神留住了我的来世,是否因杀了我父君,对我的愧疚?” 他的眉头拧得死紧:“本王当时助人一臂之力,也能赖我不知者之过吗?” “我的父君,是你害的吗?” “黎儿,若是知道你会来,修罗王那时的请托,本王也依旧要帮,是天下之重。” “王,若是知道我会来,你,还要杀我的父君吗?” “父神开天辟地,妖神毁天灭地,若由黎儿来择,你会如何?” “哈哈哈哈!你,凤翎王,你也曾经要杀我,是吗?” “黎儿,我教过你,凡事皆有因果,遇到任何事情:不要冲动!” 她愤愤地挥挥自己的衣袖:“凤翎,连你,也要杀我!” 他的拳头握成拳头:“黎儿,你初时登顶祭司所的时候,本王还不与你现在这般亲近,你知道我从来不曾将天地万物放入心上,当时我只以为,你是存心隐瞒了身世入宫来!” “那你在我的元神苏醒的时候,还是对我动了杀念,是也不是!!!” “黎儿,若你真的这样在意生死,大不了本王陪你遁世,万年千年,这世间不过只是一场虚幻。” “那我呢?你可曾问过我,我是否愿意与你一同赴死!” 凤翎王心疼的伸出手,“黎儿,不要怕,这一世这样漫长,你若是独自一人总归太寂寞,我不会让你这样死,也不会让自己轻易死掉的!我们众神,与天地共生,哪怕化作风雨,依旧会卷土重来,而你,是我唯一舍弃不下的执念!” “那你弃下魔界,与我归隐!” “这是我造的场,黎儿,四海八荒,又有何处,是你想去之处!去到何处,就能撇开你不是妖神嫡子之身?” “你终究是不愿意踏出这个鬼地方,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那些可怜的亡灵!而我在你心里,根本不值一提,你说的全是谎话!” “黎儿,彼顾己身,你我本质并无二致,你愿舍下,我,也能舍!” 摩里黎月用力推开那只修长的胳膊,决绝的看着他。 第320章 我要你娶我啊,凤翎 黎月信手略过金蔓珠的花蕊,一滴血红色的液体自她的之间花落进心蕊,凋落一颗金蔓珠在她手心。 她回眸对上一双海蓝色的瞳孔,唇齿轻启:“我的王,金蔓珠相聘,许我个南珠台,可好?” 信手思明明,拈花有禅心。 “你不愿意放下妖族女君的身份,就一日,不是我的黎儿!” “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不都是你的黎儿吗?我要你娶我啊,凤翎!” 他的心颤得,手指都在衣袖中极力的握紧,瞳孔收紧:“你如今是妖族之首,魔都之主!我南珠台何以要迎娶一个魔?是欺我凤翎王太卑贱吗!” “卑贱?呵!”她笑的颠倒众生,却将手里的金蔓珠握得小心翼翼,她的心口好痛,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每每看见这样的凤翎王,他冷漠的眉眼,他刺耳的话语。她是个魔,对,她的父君,是他们这些名门正道所不能容的魔,是一个堕落的远古神,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跌落的妖神!是碧海苍生又惧又怕的魔君! 黎月转身,突然自她的手掌狂风席卷过一片火焰,火舌舔吻过境,将好好的一片金蔓珠花池全部瞬息燃烧成灰。“凤翎,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许碰!” 他是能操纵自然元素的凤翎王,御水之术于他也不过就是一念之间的稀松平常术法,可是此时此刻,他看着这些被红莲业火燃烧殆尽的飞灰,却无动于衷的巍然不动,任她烧了个精光。 “碧云殿,是我大祭司的容身之所,而你不是,恕不招待!” 黎月手中的金蔓珠转动两下,嘴角轻扬,似是听了什么笑话:“哦?难道我如今成了四海八荒神人惊惧的妖族女君,就不是昔日君前活泼可爱的黎儿了吗?还是凤翎心中,另有所爱?” 他的声音清冷,话里听不出是喜怒,却透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本王的大祭司,是摩里黎月,不是妖族女君黎月!” “那好!”黎月收了那颗珠子在怀中,一转刚刚的邪魅笑意,满脸都是正经:“我如今是妖族的主子,到了你这昭河殿,你是否也该款待一番!” 凤翎王凉凉撇她一眼:“款待?不是不行,只不过本王比较鲁莽,怕伤了你!” “那我们比试比试,若是我能在你手下过的了三招,你便任我如何?” 他随即幻出了天问剑,“若是你能过我三招,你想在哪里便在哪里。” 她幻出樊梨剑,“我赢了,要什么,都给我吗?” “你喜欢水迷宫,送给你,也无妨。”他笑的浅薄:“不过就是些仙力衍生之物。” 黎月眉间的鸢尾花妖艳如火,言语笑笑如艳红的鸢尾花一般红艳:“我要你,也可以吗?” 他的眉峰一拧,冷哼一声,瞳孔锁紧了她:“就怕你,要不起!” 转手间,天问剑婉若游龙,向她眉心那朵艳丽的鸢尾花刺去,而黎月自然也不甘示弱,脚尖轻点飞速的后退,樊梨剑背在身后,她轻巧的避开了这一剑,转弯回眸的一瞬与凤翎王贴面擦过,那双幽冷的冰瞳,依然如往日那般,深深吸引着她,将她吸进了无底深渊。 第321章 你要用躲,避过我三招吗 黎月脚尖一蹬,与他的剑尖保持着一公分的距离,快速地后退。 凤翎王横剑一扫,黎月侧过身子,闪到他左侧,与他擦身而过。凤翎王的天问剑举起:“你要用躲,避过我三招吗?” 如果用躲,能避过凤翎王三招吗? 黎月只是暗自苦笑,低垂的头在手中的樊梨剑举起的一刻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瞳:“凤翎,我若是不爱你这个神,多好!我就能够在魔都永享我的永生,谁敢来惹我,都得死在我的红莲业火下!” “可惜,你能杀的都是些平庸之辈!本王是万灵之主,何惧你的红莲业火!” “若你不惧,昭河殿走水之夜,又为何需要一个小小的神女相救!” “本王梦魇之时,你并未转生,竟也知道了。” “对啊,若是我已转生,以我如今的邪神尊号,只怕,这罪名就该我来担了!” “妖族本是一支良善的游族,本王向来待它们宽宥,若是你要引领它们走上魔道,只会引火烧身。” “原来王依然耿耿于怀我的身世!我不过杀了几个无名小卒,与我父君相比,我做错了什么?” “呵!连魔焰军都不挡你,你还畏惧谁?” “凤翎,你的气息不稳,你受伤了!”她的朱唇抿成一条弧线,眉梢的粉妆让她本来清秀的脸颊添了妩媚,望着凤翎王的眼眸,既有恨意,又有爱意,爱恨纠缠,令她也难以安眠,醒来的一瞬间,脑袋里的画面曾让她几欲陷入魔怔,可是她也想起了曾经长伴凤翎王膝下的往事,他们两情相悦的那段美好日子,是在深夜里彻骨折磨她的心痛:“我离开的这一百年,你做了什么?天地之子的凤翎王,不该是这幅模样。” 凤翎王惊诧的挑眉,没想到她如今的修为竟然精进到这样的程度,仅仅只是站在自己面前,就能探查到他的气息。 凤翎王举剑向她刺来,黎月用樊梨剑格开,一个转身,一个回旋,樊梨剑向着他的胸口越来越近。 她嘴角的笑意浅钱,看着凤翎王的紫眸泛出水花:“可是我爱你啊,我能怎么办!你不喜欢我如今的模样,那我还给你原先的黎儿好不好!凤翎……” 那柄樊梨剑,须臾之间,便反转了剑势,刺向了她的胸口,鲜血如泉涌的浸染了她的衣裳,那本该胜雪的白衣,在胸口的地方长出了一朵妖艳的花,红艳如血! “黎儿!” 天问剑铿锵掉地,凤翎王奔过来,拦腰搂住她的腰身,双双颓然倒坐在地上。 她口中吐出一口一口的鲜血,心窝上的樊梨剑,是剑痴师傅送给她的,她还记得,记得那日第一次见着了那位有些疯癫的老神仙。凤翎王笑她无知顽劣,剑痴师傅却觉得与她性子投缘才赐了她这柄剑,她起誓要用这柄剑学好了就和凤翎王比试一场,定要压他一头! “凤翎,我、我当日偷偷起过誓,要用这柄樊梨剑,压你一头,好叫你、叫你对我另眼相看!”她伸出手想要抚摸凤翎王的脸颊,可是胸口的疼痛太重了,他的眼中悲伤的如此明显,“叫你、不再觉得黎儿只知顽劣!” 第322章 被妖族女君戏弄 凤翎王握住了她的手:“你如今身法、位分与我平起平坐,何必执着非要压了我一头,何必计较这剑法的输赢!”他的眼瞳血红,哽咽着喉头上的悲愤,双手颤抖地将她用力拥入怀中,将她的脸贴着自己的胸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的心跳在这一刻为她跳动。 黎月也伸出手回抱这个折磨了她许久的男子,她父君残忆的神识一直在脑袋里叫嚣,她无时无刻地受尽了父君的谴责,可是她有前世的记忆,即便如今她体内苏醒了妖神之力,可是白银祭司是良善的巫女,不是憎恨四海的妖神嫡子,她宁愿不要做这个嫡子,若不是她,该有多好,她厌恶这个力量,这个身世! 她的父君当年为了复仇,想必也以为她阿娘肚子里的应该是个儿子,没想到她阿娘惨遭众神的追捕,未能够将她平安生下来就死了。而她这个“遗孤”的魂魄兜兜转转,竟然投生在巫族。 他们的相遇,难道不是天注定的缘份? 凤翎王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嘶哑着嗓子:“黎儿,不要死!我、我原谅你的顽劣!你回到我身边了,是我欠你父君的,为何要你来偿还,你应该好好活着,活着向我讨还这笔债!” 耳畔传来一声盈盈笑声,凤翎王抬起头,黎月嘴角渗着血迹,可是她的脸上却笑意盈盈,那水灵的紫眸,嫣红的朱唇,哪里是个将死之人的气息。 “呵呵,我逗着你玩的呢!凤翎,你真傻!” 凤翎王忽然明白过来,一把将她推开,站起身:“你想戏弄我,看我笑话!” 黎月用袖子擦拭着嘴角,捂住自己的胸口,樊梨剑还是插在她的胸口,可是没有刺中要害,她不过就是,想要试探凤翎王的反应罢了。 “因为,很有趣啊!” “你想戏弄本王,不惜刺伤自己,痛又不在我身。果然,还是蠢笨!” 若非这一幕鲜血淋漓,真叫人啼笑皆非。自伤七分,还妄想要伤人三分! 她这般毫无怜惜的自残,到底要干什么!博取自己的怜悯? 凤翎王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胸口那柄货真价实的樊梨剑,若是没有刺中要害,一柄剑刺在她胸口,也是会痛到难以呼吸;看那张疼得扭曲的脸,痛了依然闷声不吭的脾性,倒是一点都没有落下。他的鼻尖发出一声冷哼,既然要变,就应该变得更机敏一些;总是这样,连蠢笨,都让人心生爱怜又是何等的卑鄙! 黎月的手指上染了自己的血,本来一身的红衣已经红颜如火,染上了自己的血,此刻虽然同样是红,却也湿濡了一片,她不置可否地说:“高高在上的凤翎王,被妖族女君戏弄!嗯,我总觉得传出去的话,一定会有很多感人的故事!” “这就是你想要的?戏弄本王?……感人的故事?还是你蠢笨自伤的故事?” 黎月脸色不善:“当然还有别的!” …… “还有什么?” 第323章 这一世不用再仰望着你 “凤翎,你们杀了我的父君,说实话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可是他留在我身体里磨灭不去的恨,是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怨念,我只能,一点、一点的在你身上,寻找我的慰藉!只有这样,才能抚平我心里的恨,解放我的灵魂!” “呵!妖神果然没有死绝,你还想做他的傀儡!即便在他已经魂飞魄散之后,你还是要做他的傀儡,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像他一样,恨尽天上地下的,报复我们!” “你说的都对!我……怎么可能放过你!”黎月捂住嘴,一口鲜血忍不住自她喉咙中吐出。“唔!” 凤翎王收回自己的天问剑,虽然眉头蹙成一个“川”字,可是看见黎月吐出的那一口血,他就知道,黎月这一件没有杀了自己,伤了自己,却是真的。 终究还是心疼她这样作践自己的凤翎王,俯身将她的下巴抬起来,凑近她:“告诉我,若是我不救你,你是不是想要死在这里?” “那你会救我吗?” 凤翎王的海蓝色眼瞳,与她相视,深邃如海的眼瞳紧紧地吸住了她,空气凝滞,仿佛听见了心跳的声音。 四目相对,可是她没有再从他脸上看见往昔的情意,没有温情;更多的,是冷漠。黎月别过脸,避过他握着自己下巴的手指,这手多么好看,她依恋他指上的每一寸温度,可是他眼中的冷漠却伤了她:“凤翎,你要与我为敌?” 他直起身子:“是你要把所有人当成假想敌,用你手上的尊荣权利,造杀孽,祸乱四海;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那就将你能想到的,通通的都使出来,看看到底是谁,能赢得最后的胜利!本王,在这儿,等着你。” 她仰起头,在他的下巴咬了一口。 疼得皱起眉头的凤翎王却闷哼一声,没有推开她,她唇畔染红的血腥味,也晕染在他的脸颊,上面竟然还有黎月的牙印。 脸上的血渍突兀而荒唐,凤翎王不悦地蹙眉,果然这一世的黎月稍显放纵,从前她可不敢这样的对他无礼。 黎月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揪住他。 凤翎王顺着她的意,让她挨着自己,贴着自己,耳畔响起她的声音,绵软无礼,可是一字一句却令人心中猛地一击,像是醒世时的箴言。 “凤翎,这一世,我终于,不用再仰望着你。” 黎月说完,闭上眼睛昏过去。 凤翎王二话不说,将她打横从地上抱起来,转身飞奔。 “来人!” 榈木星爷尾随而至:“君上!” “将魔医唤过来请平安脉。” 榈木星爷见到脸上脖子上都是血渍的摩里黎月,赶忙就去请魔医了。 两日后,黎月清醒过来,已经躺在偏殿之中,霸占了属于凤翎王的床。 “醒来就好!” “没有伤及肺腑,修养一阵子就好,但是这段时间也不可再伤筋动骨。” 映入眼帘的是个白头太婆,一脸的褶子,但是眉目慈爱,看着黎月的眼神也是担忧,见她醒来无事,就放心了的点头。 第324章 这样念着他,他会不会开心 黎月感觉到胸口传来的阵痛,眉头不禁微微的皱着,看见眼前熟识的老医师,她嘴角微微翘起:“宫医师,又见面了。” “是,神官大人能平安归来,本应是喜事;却一回来就受伤!”她嗔怪地看她一眼:“你这个娃娃,转生了还是这般的皮!” 她虚应一声,坐起身来,捂住胸口,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依然是熟悉的陈设,可是,却没有那个熟悉的伟岸身影,他去了哪里? “别找了,王不在殿内。” “您倒是知道我想找什么。” “老身也不是瞎子。” “他……这几天,可有来过?” 宫濑看着她的神色平静如昨,“除了您受伤的那夜,王整夜的坐在账内看着你,此后两日,就没再来过。” “果然是他的风格,狠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冰山做的!” “王不一向是这幅冷性子,您还没习惯?” 她把视线收回来:“那,您倒是说说,他去哪了?” “王这几日,寝殿都给你用了,他自然就在别的寝殿歇息。” 黎月不服输的反驳道:“这昭河殿,处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殿所,他想在哪里,自然就去了!我又没有逼他把床榻让出来!” “神官大人,哦不,如今该唤您女君了!”宫濑收拾着自己的医药箱,“您如今是妖族尊贵的女君,王礼待女君是自然的。” “是么!”她想到那夜,他冷漠的眉眼,浑然一副陌生的面孔,他不曾用那种脸色,冷冷地凝视自己,瞧不出他的心思,深邃的瞳孔没有炽热温柔,而是责备。 “老婆子就先告退了,你的汤药,每日三贴,星爷会送来,记得按时辰喝下。” 黎月点点头,作势要起身。 宫濑看她的动作,许是没忍住想要唠叨的心情,背起药箱又继续说:“老婆子也知道拦不住女君要起身出去‘游荡’了;你的伤势虽然不致命,但是伤口很深,你现下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以免牵动伤口,记得这一阵子不要碰水,容易感染。” 黎月知道她的言外之意,木讷地点头:“嗯。” 她循着自己放出的气息,从偏殿循着那股微弱可见的光辉,一步步的走出了寝殿。穿过一道道宫道,踏着小碎步,找到了一处僻静的偏殿。 她嘴角上扬,哼,你不来找我,就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何处吗! 黎月的步伐加快了节奏,没有粉妆玉砌的脸上比前两日那一夜的她,脱下了魅惑的装扮,脸上又恢复了往昔的清秀。她心里想着,自己受了伤,还这样念着他,他会不会开心? “女君。” 正欲踏入偏殿,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住了黎月。 她徐徐转身,其实不转身她也认得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宫中的老人——榈木星爷。 “女君,王歇息了,您还是先回吧。” 榈木星爷恭谨地“送客”。 “星爷瞧着我也不欢喜,是吗?” “您如今是妖族女君,谁人敢对您无礼呢?老身不过是以礼相待,并无任何微词。” 第325章 你是我的止痛药 “好一个,以礼相待!星爷,我们不如拭目以待,看看我与凤翎的缘份,何时休。” “老奴还要入殿伺候,就不与您叙旧了,待明日王醒来,老奴再向他老人家禀报您夜访之事。” 榈木星爷朝着她的方向作个揖,默然地走了。 黎月眼见着他慢慢地走远了,脸上浮现一层迷离的色彩,勾起嘴角悄然地笑了。 这世上,神是无所不能;也是因为这无所不能,才无所不用其极;更因此,而肆无忌惮! 她隐了自己的气息,身上的长袍抖了一下,夜风翻飞了她的帽袍,她也不甚在意,手臂在凌空中一挥,长袍端端正正地穿回了身上,比方才出来时的松散裹得还要严密。 一道艳丽如火的长袍身影无声息地掩入了夜色之中,只剩下一阵风吹过的呼声,连一个背影都没有找到。 “入夜之后,你又来这里做什么,这是本王的寝殿!” 一声呵斥从殿内传出,可惜寝殿早已被“有心人”布了一层结界,外面的人浑然不觉,当然也听不见凤翎王这声呵斥。 “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黎月拉下自己的帽子,露出白皙的脖颈,清秀的脸上粉饰不加,仿佛又是往昔那个俏皮可爱的大祭司黎月。 凤翎王狠狠瞪她一眼。 “凤翎,我受伤了,伤口疼,如果能时时见着你,就没那么疼了,你是我的止痛药!” “胡扯八道!” “真的!” 他的嘴角抿一下,又瞪她一眼。 “星爷故意拦着我不让我见你,你明明未就寝,他非说你歇下了!星爷以前可从来不拦着我的!” 凤翎王纹风不动的端坐在书案前,手中执一支朱笔,左手是一册书简,时不时在册子上圈一笔。 以前也是这样子,总是看见他在画东西,写东西,改东西;好像这些事情,比朝务更重要。 “凤翎……” “星爷拦的不错,本王不喜欢被人打扰。” “你若是不着急,为何救我!” “你如今是妖族的女君,在我水迷宫死了的话,会比较麻烦。” 换言之就是顺手解决了一个麻烦,不是为了救她! 黎月当然不信他的推脱。 “那你还守着我一夜,你若是、若是不紧张我受了伤,怎会寸步不离!” 凤翎王终于将视线从他的书简转移到黎月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拉着本王的袖子死活不放,我难道还要再废了一套锦绣才高兴?” 黎月努努嘴,不自觉露出了心虚的小女儿态,松开自己趴在他胳膊上的“爪子”:“哼!” 可是一眨眼,自己的手腕被凤翎王一翻手,牢牢握在了他的掌心,贴着他的体温。 黎月愣住了。 “我倒是想看看,妖族的女君,要用什么手段,来报复本王!”书简随意地丢在桌子上,他倾身靠近她的脸庞,海蓝色的眼瞳满是警告的戒备,他低沉的声音犹在耳畔,他用力地握住那只皓腕,力度虽然不大,可是却还是让她不禁皱起眉头:“凤翎……” 第326章 我痛,你也要跟我一样 “啊!痛!”黎月从他手里挣脱,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受伤的位置:“你扯到我的伤了!” 凤翎王漠然地看一眼她的脸色,手又伸向他刚刚丢在一边的书简,板起脸:“活该你痛!刺的时候那股视死如归的狠劲,看来都是假的!” 黎月的伤口麻醉药效差不多退散了,刚刚又被他这样一扯,她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眼前这位还要冷嘲热讽的,她自然心情不大痛快。 黎月从书案前,绕到他座前。 凤翎王对于她这忽然瞬间转移的身法有些诧异,但是面上仍是一脸沉静:“怎么?” “我痛,你也要跟我一样!” 她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抢了他手中的书简,又丢在一旁,把他手腕放到自己嘴边,张嘴就用力咬了一口。 “嘶!”他吃痛地肩头一抖。 咬牙切齿的从嘴里喊出几个字,凤翎王的眼神像要吃人的凶狠:“摩、里、黎、月!” 她松嘴,凤翎王的手腕上赫然一口牙印,还渗出了血丝,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的刺目。 “你这厮,莫不是属狗吗?” 他只是挑起眉头凝视着她这样的无礼,可是却不怒自威,那冷静到令人发指的淡然,仿佛这只受伤的手不是自己的一样,你咬得多狠多痛,我就是不在意! 她学着他刚刚握住自己手腕的样子,用力握住了他的手,举到他面前让他凑近看自己的牙印:“痛么?” “呵!要不你也让我咬一口,就知道痛不痛!” 黎月扬扬下巴:“偏不!”她愤愤甩开他那只白到反光的胳膊,明明是自己得逞,可是还是觉得气的依然是自己!这让她更加不高兴! 他的眼睛紧紧盯住她的紫眸,两人呼吸近在咫尺,殿内寂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他的言辞之间却透露着寒气逼人的冷漠。 “是用你对待魔焰军那样,折磨他们的身心至死方休;还是用你的术法,随意地伤人措手不及,以你现在的身法,本王这一身的伤,或许还真是无力招架;你要不要试试看,看能不能杀了我泄愤,也算报了你父君的仇!” 凤翎王闻到她身上的药味,熟悉的味道,更加地提醒他,那一夜的她癫狂的举止,她丝毫不怜惜自己的脾气,不管是摩里黎月,还是妖族女君黎月,这一点只有变本加厉,没有削弱。本以为转生在九渊的黎月,或许能够与妖精族一样,良善,温驯;可是她苏醒了,变得不人不妖,还变得嗜血! “我前几日才说过,我……要让你一点点,慢慢地还给我!你记性真差!”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有必要记住吗?” 又是这样的语气! 黎月的嘴角还沾着他的血,血迹未干,染红了她的唇,嫣红诱人! 他微微蹙眉,不耐烦地别过脸:“本王随时等着你!”他用手中的书简敲两下书案。咚。咚。“夜深了,女君不方便留在此处,免于流言,还是请回。” 第327章 耍赖皮的黎月女君 “凤翎,你可是承诺过,只要我赢了你三招,你就任我想怎样都行!” “最后一招,是你用剑自伤,难道这也算?难道这不算耍赖?” 黎月弯起眉眼笑着,“我都受了重伤了,如今就跟你一样,咱俩都受了伤,若是再打一次难免会两败俱伤,这样不是刚好平等吗?” 凤翎王半眯着眼睛,手上的朱笔笔锋一转,一抹金粉在黎月的鼻头沾染,像个人间的糖娃娃一样好看。他的眸光微变,垂下眼睫毛,“跟本王讲平等,你会算账吗?” 他与天地共存,而黎月却只是个不足千岁的小丫头,名号平等了,也不是真的平等。 黎月摸一下自己的鼻尖,手指上染了金粉颗粒,这一幕似曾相识,她从前在昭河殿叨扰君上的时候,他就会在她不经意之间,给她一个小小的警示。 她忽然就没那么不高兴了。 “本座如今也是女君,怎的不能算!” “天君老儿见着本王,也否提平等二字,你,还太小!” 她瞧着凤翎王好似没有生气,拉住他的袖子:“天君老儿,我帮你杀了他,如何?” “你以为你是谁?” “我早就想杀了他,他实在,太碍眼!”她又想了想:“不过………说回来我还应该感谢天君老儿!没有他,我怎会跳下阿鼻道地狱,怎么会有机会成为妖族女君!算了,放过他好了!” “你想玩捉迷藏。” “我想,给你自由。” “什么?自由?我的心从来没有受到束缚。” “这暗无天日的深海,从来就没有善待过你!凤翎,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外头的阳光有多暖,天,有多辽阔!” “本王不需要这些!” “可是你依然会欣喜,我回来了。” “不是我的黎儿,又有什么可欣喜。” 她伸出双手,用力的拥抱他,听着他的心跳声,砰。砰。砰。 他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抗拒:“干什么?” “凤翎,我爱你。” “爱我?呵!你不是我的王妃。” “我当然不是你的妃,我要做南珠台的主子!” “那些陈年往事,久了,谁还会记得。” “凤翎,你曾经许诺过,若是我为女子,你就要做我的男人,南珠台也是你给我的聘礼!” “哦?是吗?我改变主意了。”凤翎王凉凉的扯出一个鄙夷的笑容:“为了不毁了那个承诺,我可以,终身不娶。” “为了让我知难而退吗?” 他的睫毛弯弯,“你会退吗?” 黎月的脸色煞白,抿着唇,定定看着他,他如今看着自己时,冷心冷眼的样子,真是叫人心寒;可是她忍不住就要亲近他,想要挨近这个冷漠如冰山的男子,哪怕招他记恨,也不许他忘记。 凤翎王冷冷地瞥她一眼:“你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就不要来扰本王的清静。本王是最不喜别人吵闹,你应该记得。” 我记得,凤翎,你说过的一字一句,我都记得。 我记得你说的,你呢,可记得我说的! 第328章 彻骨的清凉透心 “凤翎,我不再是你座下那个痴傻的少年了,你妄想,再用疏离来赶走我!”她笑颜如花,可眉间却有一股抑制的嗔怒,望着凤翎王的眼眸闪烁着迷人的眸光。 “好啊,本王看你那个榆木脑袋,什么时候能做些让我吃惊的事情来,旧态复萌。” 她回眸一眼,水灵的紫眸似笑非笑:“若我非要做点什么才能引起你的好奇心,我倒是不介意,搅乱水迷宫这个沉闷的天,叫他不得安生,不得安宁!” 他的目光从她的一双裸足上扫过,夜里寒凉,水迷宫内因为他施法的缘故,更是四时紊乱,长年大雪盖地,她却身上裹了一件长袍就当做是御寒之物,连只鞋子都懒得穿便四处走。 凤翎王别过脸,目光又专注地在自己的书简上,金色的笔墨磕着砚台,不耐烦地说:“滚、出、去。” 昭河殿的结界被一股轻描淡写的力量豁开一个溶洞,一个曼妙的长袍女子从昭河殿穿墙而出,没有留下任何踪影。 海蓝色的眼瞳望着忽然静悄的寝殿,眉梢的落寞,忽然崩塌,随之的,是掀掉了方才书案上的所有器具,还有那被他握在手上注解的书简,此刻也泄愤的摔在地上,翻出了两个跟头,抛至那道红色的身影离去的门扉。 我就是要让你念着我,恨着我! 一个红衣长袍的女子,踏着夜色,一双裸足,轻点飘云,在青石路上一步、一步的踱着碎步,沿着绯色宫墙,手指上划过每一面浮雕,指腹略过的那一面面墙画,都仿佛点醒了壁上的画,忽然灵动,那堆积了百年的尘土,一点点的剥落。 露出了一副新的面孔,比之从前,更灵动了几分。 已是过了寅时,碧云殿的殿内悄然沉寂,庭院寂寥。 黎月女君的足尖轻点,一个旋身便轻巧地跃上了宫殿的殿角上,迎风而立,居高临下俯瞰着碧云殿内的各处。 她沿着大殿的墙头,在屋檐上,一旬一旬地走过了前殿的宫墙、跃过中庭、一直,穿到寝殿。 那些旧人,依然是旧人吗? 她一个旋身跃下,月光下的红衣鲜艳明丽,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的白皙,她的足尖轻点,便飞身穿过一道长长的回廊。 走到了庭院,她静立在大门前,门扉禁闭,殿门之上依然是一树树可见的海棠树,如今已经高过了殿墙宫闱,只是那上方,并无一朵海棠花,没有缤纷的花簇。 雪花飘零的积压在光秃的枝干上,偶尔有一声被覆雪压垮的枝干嘎吱脆响,掉落一地,纷纷扬扬。 她望着那光秃的枝干,呵出一口冷气,伸出长袍下的一只藕白胳膊,承接住凌空飘落的雪花,仰头闭上了紫色的眸,雪花落在她的鼻翼,她的睫毛,她的脸颊。 凤翎,为何明明外头是春暖的时节,水迷宫却冰天雪地的冻人,是如此彻骨的清凉透心。 你守在这深不见底的冥海,究竟是怜悯苍生,还是习惯孤独,才不愿意释放自己,不愿意踏出去,去看看沧海桑田如今的样子。 第329章 他来过,又悄然离开,无人知 云栖听到风声翻落了物件的声音,想着是否院子里又落雪,风雪将庭院里的东西打翻了,起身去拿了件披肩,将带子绑在脖颈,才开门走出去,一开门习习的风一阵一阵,冻得她哆嗦的呵了口冷气。 入夜的水迷宫近来风雪更加肆虐,也不知道这冰雪何时能够休止,虽然已经是百年未曾消融,可是她也仍是心中偶有期盼,会有覆雪消融的时刻,四时不再紊乱,海棠能再开满庭院,不是只有冻人的雪,冷到人心底。 君上自从闭户不见客之后,却仍是时有会悄然来碧云殿观望庭院中兰花的事情,她有见过他一人独坐在庭院中个把时辰都没有动过,只是夜深人静时,无人知悉,她起夜撞见,不敢打扰。 他坐在那里,望着满院子的兰花,不知道是在念想着那人,还是怨恨着那人,背影看上去依然孤傲疏离,却隐隐令人替他难受。 他来过,又悄然离开,无人知。 他颁令要碧云殿一切如常,可是宫中常年冰雪不化,唯有这庭院里,不知为何,兰花却出奇的遇雪不折,甚至有开得更好的势头。 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与凤翎王施法的缘故,她总是觉得连那稀罕的兰花精,都是他招来看守着这一院子兰花的守护。 这些年,她主持着殿内的一切事务,自从白银祭司不在了,碧云殿没有了凤翎王的恩宠,连曾经风光无两的摩里巫族都受到了前朝和巫族部落各处的抵制和刁难,一切就翻天覆地的变了。 榈木星爷虽说命人送来了一些补给,但毕竟是受尽宫中冷眼的落魄仆从,宫中各处仍时有刁难他们的地方,雨桑也为此难过,发了几回脾气,她都是受着,维护着这殿内的一切如常,她们一定要守着这里。 她下令禁闭门户,只是为了守住这一寝殿里的安生,减少与宫人的接触和摩擦,雨桑性子急躁,受不得别人说主子的难听话,更是忍不住性子要上前与人理论出个说法,她就将雨桑禁足在殿内,好好磨着她的性子。 主子不在了,这殿内还能有谁,能护得住她这一个小丫头;她身为掌事,当然要更加小心翼翼的保护好自己殿里的姊妹。 雨桑被禁足后经常闹性子要出门去,被闷坏了就总想着找个由头出去。 可是大伙好说歹说,都劝说让她别出殿去了。 “云栖姐姐,雨桑姐姐又在发脾气了,她吵闹着要去水泉打些泉水来做些新的吃食。” “你替她去便是了,叫豆蔻看紧殿门,一步都不许她出院子。” “可是云栖姐姐,我们实在拦不住了,她这劲太大了,豆蔻都拧不过她啊!” 云栖放下手中的物什,“行,你去打水吧,我去看看。” 像这样的事情,雨桑总是隔三差五的找个由头,想要出殿去,屡屡被阻挠,久了,她就像焉了的花朵儿,也没了兴致。 日子在寂静中渡过,虽然漫长,但是好像久了,这个曾经是宫中最受宠的碧云殿就被尘封一般,慢慢的被宫中遗忘,打入了冷宫一样的沉寂。 第330章 一颦一笑历历在目 每年的补给和供用,他们依然去各处司所请示,受了些冷漠眼神的嘲讽,也大都习惯了,久了就麻木。 可是今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没有睡得安稳,她昨日去少物司领用补给时,听见过路的星官在议论宫中近日的事情,听见他们说到了妖族新的女君竟然是自家主子,当时她悄悄尾随在那几位的身后,远远的跟着不敢惊动他们,可是隔得老远她也听不大清晰,隐约听见他们提起了几个重要的名字,但是确切的来龙去脉却听不清。自己位轻言微,即便上前去讨教也不过是自讨没趣,她只能作罢调转了方向走了。 可是她一路恍恍惚惚的想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却听到宫人也在私下议论纷纷说是前朝的魔焰军统领都亲自坐镇昭河殿,连朝都不上了,怕是有什么人要来。 她以为是哪位神尊下的拜帖,连魔焰军统领都要亲自相迎;然而也听不出个所以然,都是众说纷坛的各种杜撰的小道消息,其中几句是真更别说。 摩里黎月重生于九渊的消息太让人震惊,宫中已经传遍了,云栖在宫中走动,当然知道,这个消息迟早也会传入如今关门闭户的碧云殿。 只是她这位主子,重生之后是个什么性子,是否仍挂念着当年的碧云殿,又有谁晓得她的心境? 听说魔焰军的一支锐军折在九渊的峡谷,是距今为止,魔焰军驻扎在水迷宫之后,少有的全军覆没先例。魔焰军统领——苍迦,更是怒火中烧,他待手下将士极为严苛,在宫中是出了名的威严,但是平日里对将士也是颇为爱惜,此次虽然去的仅有十多人,却个个是他一手培养的,若说不惋惜,才是稀事。 云栖拢着自己的披肩,这夜里的风真是冷。 她心想着,主子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缘何会如何屠杀那只锐军,落了个“心狠手辣”的骂名,这与从前良善的主子,她无法想象是同一人。 君上惩罚她不听话时,总是变着法子惩罚她身侧的人,以此警戒她;大人怜悯下人无辜,总是替他们求情受过,往后更是为了袒护他们,越发的听从君上的旨意,变得更乖张懂事。 她不信那个敢为了河畔村民的赈灾粮食而闯入昭河殿,指着凤翎王的鼻子骂他“无耻”的人,是如今他们口中那个冷酷的妖族女君。 想到往昔那位总是在庭院里撒欢的主子,这庭院里角角落落,处处都是她的影子,一颦一笑历历在目。可是一回头又仿如隔世,云栖的眼眶就红了! 主子,你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啊! 我们的君上,念着你这许多年,你都知道吗? 她抬头望向庭院里的海棠树,兰花开得灿烂,与光秃的海棠树鲜明的对比,就像两个世界,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兰花开得真好!” 寂静的庭院,忽然一声女子的轻笑,那声音……她觉得甚是熟悉。 第331章 满院兰花开,主人何时归 云栖惊诧的回过头,望向了空荡荡的庭院,她方才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吗? 可是庭院里并无什么女子,她难道听错了?是否兰花精听见她的动静起来巡夜了? 云栖放轻脚步,蹑手蹑脚的走近了去看兰花,四下里确实没什么人,兰花精也未见踪影。 幻觉? 是不是她方才正想着主子,才有了这样的幻觉? 云栖伸手碰一下兰花的花簇,幽幽的吁一口长长的叹息声。 “主子最是喜爱这些兰花,满院子都开满了花,主子……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看看呢?”她苦涩地抿唇笑了,“他们今日说的那位妖族女君,又是不是你呢?” 风中没有任何的回应,空中又飘起了朵朵雪花,覆在光秃秃的枝干上,唯有这一处的兰花,连一片雪花都挨不着,还开得煞是好看。 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收起了方才担忧的脸色。 “云栖,你怎么不睡?” 云栖回头看,雨桑穿着单薄的里衣就跑出来了,头发散着,揉着睡眼。 “没什么,方才听见风声,我怕院子里的谷子被翻落,就起身出来收好了。” 云栖将自己的披肩除下裹到她身上:“外头冷,回去吧。” “嗯,那你也回去吧,别着凉了!” 云栖点头,“嗯。” 身后的殿角上,一双白皙俏皮的裸足,靠坐在墙头上,脚裸在风里摇晃着,自在轻松。 娇媚的眉眼似笑非笑,唇角微扬,看着这一对姊妹的神色,变幻了一个眼神。 翌日清晨。 昭河偏殿。 凤翎王端坐在书案前,手中依旧是一卷经书,右手一支墨笔,时不时在经书上注解写下自己的见解。 只是他的脸上,有几分冷气。 榈木星爷敲门进来传膳的时候,端着食盒的手停靠在殿门上,停滞了一个脚步的空档,然后他就自若地走到君前,恭谨地摆开各种膳食:“王,该用膳了。” 然后他又转向另一个方向:“未知女君清晨来访,不知是否要准备您的膳食?” 那个女子娇态憨嗔,挪了一个侧躺的姿势:“啊?不必了,我用凤翎的就成,他吃得少,那桌子上的他也吃不完,我帮他分一点!” 榈木星爷看一眼凤翎王的意思。 但是那位端坐在书案前的神尊却丝毫没有反应,连抬头都不曾,仿佛一点也不稀奇她还能说出什么更让人惊讶的话。 榈木星爷便自若地答道:“这些膳食是陵姬为王准备的,怕是不合女君的口味,不如老身再准备些……” 黎月女君勾勾嘴角:“哦?陵姬的手艺啊,那我更想尝一尝了!我听宫人称赞她这些年,与宫中的厨子学得几首拿手的厨艺,正好今日有口福呢!” 也不等榈木星爷再回话,她坐起身子,站起来,几步走到食盒面前,“嗯,这些小点心做得真好看!” 榈木星爷看出她要动筷子的意图,劝阻道:“女君,王还未动筷……” 她也不先问问凤翎王,率先拿起那对做工精巧的木筷。 第332章 这熟悉的该死的心悸 黎月看都没有看一眼凤翎王的位置,筷子已经伸向榈木星爷口中那盘“陵姬的手艺”,“凤翎不是这般小气的神尊,星爷你多虑了。” 榈木星爷为难的看向凤翎王,欲言又止。 书案前的神尊终于抬起海蓝色的眸子,给了他一个眼神。 榈木星爷意会的点头,俯身收走食盒,对他们二位躬身道:“老身告退。” 待到他闭合殿门,殿内又剩下他们两人,黎月女君放到嘴里咬一口的糕点,扑一声就吐出来:“啊,这么甜,好难吃啊!” 她又夹起另一个碟子里的凉糕,放到嘴里咬一口,“嗯…”她皱着眉头就要吐出来。 “不许吐,咽下去!”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一丈远的地方传来。 黎月女君嘴里鼓囊着糕点咬了一半,吞也不是咽下去更不是了。 一回头,撞进眸中的是一对清冷的眼瞳,黎月女君的心咯噔一下,他、他几时过来的! 一只冰凉的手从她的胳膊下穿过,捂住她的嘴:“既然要吃本王的膳食,就给我咽下去!” 黎月呜呜两声,想要挣脱他的手掌,可是他捂得实在,竟然没有让她给挣脱,后背整个还贴上他的胸膛,此刻真真是被他控制了。 “你不吃也可以,这桌子上的膳食,一个都不许再碰!” 黎月摇头,扔了筷子,那本来在她筷子的糕点咚一声也掉在地上。 “呜!” 头顶的声音带着嘲讽的轻笑,他贴着她的耳畔,轻声说:“女君方才不是欣喜这些膳食美味,怎的能糟蹋粮食,浪费本王爱姬的一片心意。” 黎月用胳膊肘格开他的钳制。 可是凤翎王太熟悉这种“招式”,另一只胳膊从她左手边穿过,将她牢牢的钳制在臂弯里:“不好吃吗?这些可都是她起早就准备了半个时辰。” 他的声音低沉,“黎儿,我的黎儿最喜欢吃甜食了,甜食是陵姬的拿手糕点,你要好好品尝!” 黎月被他强迫着把那一口糕点咽下去,又急又气。 吃得太急,她又噎住了。 剧烈的咳嗽,憋得脸都涨红了,那只钳制她的手掌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黎月不安地扭着头,咳嗽着,手去够桌子上的杯盏:水。 束缚着自己的力道忽然松开,黎月得救一样的去够那个杯盏,一口灌进喉咙,终于得救!啊! 头顶的声音冷冷的提醒她:“是不是很好吃!” 黎月转过头:“你故意害我噎住的!” 她转头太猛,凤翎王贴着她的唇瓣,一扫而过。 两个人一刹那的愣怔。 这熟悉的该死的心悸! 黎月推开他的胳膊,挪动屁股坐到一丈远的地方:“给你给你,见不得我糟蹋你的爱姬辛劳做的膳食,你就想活活闷死我!是不是!” 他看着她突然如避蛇蝎的挪开,索性就着刚刚她坐的位置坐下,“你这么容易死的话,就没意思了。” “你!” 凤翎王拿起筷子,看了桌子上的膳食,荤素俱全,口味也是照着他吩咐的做;他伸手在其中一个盘子里夹了块小巧的糕点。 第333章 你还是和陵姬吃醋 “不许你吃!” 黎月女君突然出手打掉他夹住的糕点。 凤翎王挑眉,微微眯着眼睛。 黎月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她以前最怕他这种眼神,威吓的森然,她瑟缩了一下:“你、你不许我吃,我也不许你吃!这样,才公平!” 呵! 听着很有道理。 凤翎王俯身靠近她:“你不许我吃,你也不吃,那这一桌子的食物给谁吃呢?” 黎月昂起头,义正言辞:“反正、就不许你吃!” “你……莫不是吃醋?”他的鼻尖划过她的脸颊,凉凉的,“这么多年,你还是和陵姬吃醋!” “谁吃醋了!嗯?”她惊诧地瞪大眼。 他低下头,手臂扶住她的下巴,萦绕在心口的一股香气令人心悸;他贴到她唇瓣上,用力咬了一口。 “昭河殿里,除了本王,没有人敢在我前头动一下筷子。” 黎月用力的推开他,手指摸着自己的唇瓣,有些疼:“你放肆!谁允许你非礼本座!” “放肆?”他好笑地看着二人还靠得亲近的距离,她的唇瓣上有两个牙印子,看在眼中却暧昧极了,他舔一口自己的唇:“究竟是谁放肆!你,随意的出入本王的寝殿,如入无人之境,来去随意。” “我就要放肆,别忘了你允了我的!”黎月仰起头,不服输的瞪他:“堂堂天地之子凤翎王,难道要自食其言吗?” “我允许你来去自如,允许一个女君在我殿内,像一个女主人一样?”他的声音带着戏谑,海蓝色的眼瞳眸光深邃,吸住她的视线,看得黎月心虚的气势都弱了几分。 黎月偏过头,恼羞成怒:“我想怎样就怎样!” “呵!” 凤翎王不置可否的端起一杯清茶,饮了一口,瞥一眼桌上的吃食,声音高了两个调:“榈木。” 门外的榈木星爷闻声推门入殿:“王。” “换些暖胃的粥汤来。” 榈木星爷看一眼他身侧歪着身子坐在桌子前的黎月女君,他发现桌子上方才送来的膳食,竟然只动了两个碟头,这……不是凤翎王亲自吩咐的膳食,为何却不动筷? “我不要!” 凤翎王斜睨她一眼,“你吃不吃,本王不在意。” “你!”黎月朝着榈木星爷:“给本座也准备一份!” “老身这就去准备。” 厨房的宫人见到榈木星爷满一食盒几乎不动的带回来,惊讶地问道:“王今日又没有胃口吗?这些吃食不合他老人家的口味?是味道太重还是太淡了?” 榈木星爷摇摇头:“都不是,马上再准备些粥汤。” “好嘞好嘞!”宫人接过他的食盒,“幸好我们灶上热着一锅白粥,这会儿下汤头和佐料,还来得及给王呈上。” “嗯,准备多一副碗筷。” “好嘞!有客人?” 榈木星爷怔了怔,客人? 主事瞧着他脸上的神色像在走神,“别啰嗦了!这是你能问的事嘛,多嘴!”一旁的主事催促道:“赶紧着,要是过了用膳的时辰,王又没胃口了。” 榈木星爷在门外候着,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事在手下的后脑勺拍一下:“星爷吩咐没听见么,还不快干活。” “小的也是关心主上。” 第334章 女君地位非比从前 凤仪殿。 琉璃灯火相映的寝殿,一袭白衣翩然的女子依靠着阑珊而坐,怀揣着一个小手炉,眺望着殿外的漫天星辰。 “娘娘,您为何如此伤神?是否是因为宫中女君的事情?” 陵姬眼神流转,幽幽叹息道:“本宫,守着他百年清静,想着这样子,能够时不时去君前看望他,他默许了本宫的觐见,是件好事,我想日子久了他或许就能看见我的,可……” 婉儿说道:“听说重生在九渊的女君灵力比之从前的白银祭司时,更加的厉害,连魔焰军都震慑于她的身法!” “才不是呢!”婉儿反驳道:“娘娘不知那黎月女君,昨夜私闯昭河殿,魔焰军竟然无一人阻拦,苍迦统领竟然还喝令为首的守卫让路,这可是、可是……” 陵姬闻言,苦涩地笑说:“她回来了,这个消息传遍了四海,他……想来是很高兴的。她回来了,昭河殿,待她始终是不如本宫亲和;她闯入禁军之中,苍迦都要给她让路。” 绾绾皱着眉头:“娘娘,女君如今地位非比从前,身份也更加尊贵,即便是苍迦统领,也自然要让她三分薄面,他命人放行,自然是看在她的身份。” “是吗?” “妖族非三界之内,连天君也是待妖族放任自流,妖族尊她为女君,想必是有什么机缘,她如今得了这样的名号,想来君上也是无可奈何。” “奈何?本宫,是堂堂的凤翎王妃,却连见他一面,都是想着各种各样的由头,果然,他始终待她不同于我。君上可真是偏爱一人,连装一装爱惜本宫的情分都不肯。” 婉儿听到这些,娘娘心里头酸涩,她们知道。 “娘娘,您忘了今日早晨君上还特意点名要吃您亲手做的吃食,想来,他心里还是有您的,他还让星爷过来回礼,您忘了。” “回礼,不过是些安抚;殊不知这些所谓的回礼,究竟是他安排的,还是星爷安排的,这些个安抚的举措,你我昔日在天宫,难道还看得少么?” “这……” “娘娘,奴婢响午去过昭河殿问询,那女君……” “绾绾,你有什么话,是藏不住的,说罢!如今,还有什么是本宫受不住了的?嗯?” “娘娘,听说女君昨夜、昨夜……”绾绾咬着下唇,难以启齿又为难的表情令陵姬忍不住回过头看向她:“昨夜什么?” “绾绾,娘娘今日已经乏了,不该说的话你就不要乱说。” “婉儿,你让她说。昨夜女君干了什么,不能让本宫知道?” “听说,女君今晨起就在昭河殿内……那昨夜不就是在君上殿中,与他……” 婉儿呵斥一声:“绾绾!” 陵姬的脸色有些难看。 “娘娘,绾绾只是听了些胡言乱语的谣言,您别听她胡扯。” “哪有胡扯,我明明送吃食去给星爷的时候,远远地瞧见了那殿中就有她的身影,她还与君上同处一室!晨起便在他殿中,昨夜又夜闯昭河殿,这、这还有什么胡扯的!” 第335章 绾绾说话没有分寸 婉儿在绾绾身后喝了一声:“绾绾,还不闭嘴!你瞎说什么,传出去了,按照宫规处置,你这是要挨多少板子!” “我没有瞎说,我就是看见了!”绾绾委屈的噘着嘴:“娘娘,奴婢是心疼您晨起做那些吃食,可最后便宜了旁人,君上一点都不怜惜您的辛劳,心中只有那妖女,她如今近水楼台,仗着自己女君的身份,在宫中更加是放肆,谁还拦得住她了!” 绾绾愤愤不平:“想到那些精致的糕点,咱家娘娘是如何一点点的跟着宫中的厨子学了半载的,又特地搜罗了许多的菜谱回来琢磨着改良的花样;虽说君上并不吃得了多少。可这些年来,您是为了谁才琢磨出来的一手厨艺,全是冲着能时不时的给昭河殿做些讨他喜欢的花样,即便君上不是真的喜欢,也不该这样白白的便宜旁人去才是,这要是传出去了,那咱家娘娘的脸面往哪搁啊!“ 陵姬抿着唇,绾绾说的难道她还不知道吗?丢脸倒也罢了,这宫里头也没几个人敢嚼她这个王妃的舌根,可是想到君上遣她做的,全是为了她,陵姬脸色一阵煞白。 “君上这样浪费了咱家娘娘的心意,这也太伤人心了!” 婉儿蹙着眉:“娘娘,方才……星爷又遣人来了,说明早…”她为难的迟疑了一下:“明早还是照着那几样,做着送到昭河殿。” “什么!”绾绾一听就急了:“君上还让您做,做了又便宜了旁人,不做了,做了给谁吃!” 婉儿扯一下她的袖子:“绾绾,这事情是星爷亲自遣人来请的,做不做,咱家娘娘心里有数,你别插诨了。” 绾绾不服气地说:“婉儿姐姐,娘娘准备那几道吃食,光打糕的功夫就得贪早起来备着,花个把时辰做的吃食,他老人家又巴巴给了那妖女,为何要做!这不是欺负咱家娘娘吗?” “绾绾,你这张小嘴,平日里都是抹了蜂蜜的嘴甜,怎地今夜却全是说些让本宫不高兴的事情!”陵姬重新抬起头,微微的挑眉:“君上要怎么安排殿内的事情,是他的自由,你我无权置喙。” “可娘娘,奴婢是看在眼里干着急,奴婢心疼您!您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心疼着自己点,那妖女缠着君上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奴婢真的是替您着急!” “绾绾,怎么跟娘娘说话的!” 绾绾扭过头:“好啦好啦,都是绾绾乱说话,你们对你们对,绾绾骂那妖女也是我不对!奴婢心疼娘娘也是我不对!” “反正我替娘娘打抱不平都是我不对,那、那我不管了!”绾绾扭头跑了。 婉儿无奈地叹气:“绾绾……” 婉儿看向陵姬的神色,那张容颜艳丽的脸上,多了几分神伤,可她跟随娘娘很多年,自家娘娘是个闷性子,心里即使有什么,脸上也不大愿意让旁人瞧明白;这大概,是跟她生在天宫的缘故吧,从前众星捧月,如今深宫寂寞,真真是过得憋屈,多少的深夜里,千帐灯暖,心却是凉的。 第336章 认了,本宫认了 “娘娘,绾绾虽然不会说话,说的话也不大中听,但是婉儿觉得,她是有一句说一句,娘娘……” “本宫当然知道,绾绾是真心的。” “那、明天的吃食,娘娘还要准备吗?” 陵姬回头对她一笑:“为何不做?不仅要做,本宫明日做好了,亲自去走一趟,亲手将食盒交给榈木。” 婉儿眉头这回可是蹙得更彻底,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啊娘娘?” “君上想吃啊!” “哪里是君上想吃,他!娘娘啊!” 陵姬看着婉儿,灯火将她的笑容映衬得更加妩媚动人,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婉儿,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本宫太无能,入宫许久,至今都是个挂名的王妃,连一点点的恩宠,都不过是虚假的,对不对?” 婉儿红了鼻子:“不是的,娘娘。” “婉儿,我过去不是没有尝试过,可是我最后得到的,不过是那人更深的讨厌和疏远。”陵姬将头靠在臂弯里,冷冷的呼着气:“婉儿,我很害怕,我不敢再想像,那个要从阿鼻道地狱追随白银祭司而去的凤翎王,若是讨厌我,会是怎样可怕的样子!我不怕他杀我,可是我害怕,害怕他连最后对本宫的怜惜,都毁在那些阴谋诡谲里,荡然无存;届时你我又将以何位置自居呢?” “娘娘,婉儿跟着您,不是怕凤仪殿得不到恩宠,是担心您只顾着委屈自己,委曲求全的卑微着,讨得君上一点点的怜悯;您是多骄傲的九天玄女啊!” 婉儿悲悯的望着自家的主子,陵姬嘴边依然是笑着,鬓角的忧温婉静娴,可是这样的美人为何始终痴心向着那一人。 “爱一个人,不若爱着他的一切,可是即便扫清他身侧所有的障碍,他并没有像我痴心妄想的那般,高看了我哪怕一眼!以前是这样,现在,她回来了,我知道,他更会是这样;爱情这回事不就是,爱了就是爱了,认了,本宫认了!” “君上若是万年如此,这无尽的深宫,往后您也要如此,天后娘娘若是知道您在这儿受到这样的委屈,得心疼了啊……” “舅母她知道也不能拿君上怎样,你就不要犯傻了。本宫如今是冥海的王妃,若是还要仰仗着舅母的威望,也着实太不懂事。” “娘娘,您怎么忘了,您之前还替君上向天宫敬献过,天后娘娘一向对君上是喜爱有加,若是您开口,她一定会乐意帮您说说的。” 陵姬摇摇头:“不必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再说,舅母对于君上的喜爱,那份喜爱,我这个亲侄女,都未必能讨得到偏袒。” “娘娘,您可别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啊!” “如果我要用这样的乖巧懂事,才能够让君上时不时想起我来,我觉得也无所谓,反正在这不见天日的深海,咱们能干什么呢?你看,只是百年的岁月,本宫的厨艺精进日盛,竟然还能学得这么一手厨艺,若是有机会,再做一些美味的吃食,君上想必会更喜欢。” 第337章 因缘际会的缘 婉儿点个头:“好,奴婢会找人再去民间多收集些菜谱回来。” “嗯,如此甚好。明日又要晨起,你去歇息吧。” “那娘娘,您也早点回榻上歇息,奴婢告退。” 陵姬依靠在窗边,托着腮帮,凭栏仰天遥望。 婉儿在她身后默默的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去将殿内的灯火熄了两盏,将香炉里的燃香拨弄好,才静悄的退出殿外。 婉儿踱着小碎步走出庭院,夜色下,一个青衣的小娘子蹲在雪地里,后背一搭一搭地颤抖,蹲在那儿啜泣着。 瞧着那个身形,婉儿老远就知道是谁了。 她缓缓的走过去,走到她身边,拿手在她的小脑瓜上拍了拍:“哎,谁家的小娘子啊,哭得这般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呜呜…… 婉儿无奈地也蹲下来,拍弄着她裙子上的落雪:“傻瓜,都下雪了,你要哭怎么也不挑拣个好的地头儿呢!你这一哭不要紧,等下落个伤寒,还得劳烦姐姐我再多干一份活儿,你是不是故意想偷懒的!” 她终于抬起头,抽噎着红彤彤的鼻子。 清秀的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真是惹人怜爱。婉儿掏出自己的方帕子,“好了,你这哭的又是哪一出,我方才急了才说了你几句,你就这么不堪说嘛!” 绾绾张了嘴又哇啊哭得更委屈了:“哇……” “好了好了,是姐姐不对,姐姐给你赔礼!”婉儿抹掉她脸上的泪水:“你说你,心直口快,可是咱家娘娘心里头已经够苦了,你这几句话撩拨的,她今晚还要不要睡了!我真不是想凶你的,你方才那些,就不该跟娘娘面前提起,她这人面上是云淡风轻的,可是她回头心里还是很难受的,你啊,下次不能这么跟娘娘说话!” 绾绾抽噎着鼻涕:“可、可是明明就是那妖女惹得君上对她念念不忘,好不容易咱家娘娘还能时不时入殿去伺候着,她现在一回来就霸占着君上,昭河殿如今谁都不许进,那咱家娘娘不是又要被冷落了,我心里着急啊!” “谁不着急呢!”婉儿叹息道:“可是能怎么办呢,君上冷心冷眼的脾气,谁不晓得呢?”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娘娘这么好,他偏偏要去喜欢那个妖女!” 婉儿环抱住她的肩膀,搓搓她的胳膊:“人心,又怎会是我们看得懂的东西;无情无欲的神尊,究竟为何愿意迁尊降贵去求取一个凡女,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缘份吧。咱家娘娘得了先机,却始终得不到君上的情。绾绾,你还小,等你再活个万年,或许你就知道,这世上的神仙,他们疯魔起来,比凡人,还要疯癫!” “可这跟咱娘娘跟君上又有什么关系?” 婉儿拉她起来,拍打她靴子上的积雪:“你不知道,君上心里非常不痛快,咱们在这宫里头吃好住好,不是因为君上喜欢娘娘,是天后娘娘将她赐给冥海做了王妃;娘娘身份虽然尊贵,可或许在君上心中,我们都是天宫的人,是他不愿意亲近的眼线。娘娘百般的讨好,君上看在眼里,可是她生来便是天家的宠儿,这份尊荣,在这水迷宫里,反倒妨碍了她。” 绾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婉儿姐姐,你总是最懂娘娘在想什么,我听你的总没错。” “嗯,娘娘想当个体贴的妃子,咱们不能拖她的后腿,你出去,千万别在人前乱讲些让人误会的话,伤了自家主子颜面的话;黎月女君如今既然是女君,论身份地位,娘娘打正面也是要给她行个礼都是应分的,你我切切不能先给她失了礼!” 绾绾赌气地跺一脚:“凭她也陪咱们娘娘对她行礼,不就是个女君的头衔,我们娘娘还是九天玄女,是天后娘娘的亲侄女呢!” 婉儿拉住她:“怎么不配了,你知不知道,她虽然辈份不及凤翎王那般高,也没有什么惊世的功过,可是光妖族女君这个头衔,她就配得起咱家娘娘的礼;不仅是我们娘娘,宫中的魔焰军统领、星君,司君,你也知道了。你真的以为是君上的授意吗?” “她、她她为何就?” 婉儿拉住她的手腕,引着她随从自己向里厅的方向穿过回廊:“你年小没有听过,更没有机会在天宫和那些老神仙相处过,不知道妖族于这四海八荒之中,是个什么存在。 其实妖族是三界之外的存在,他们从远古时代便与洪荒共存,是如今史籍上记载的最古老的异族!你想想这水迷宫有多少的司所,宫殿,是凤翎王专门遣人辟出来给它们栖息玩耍的庇护场所,连凤翎王的乐园——空谷,那个仙境都是专门为妖族的祭典而设的禁地!除了得到凤翎王特许的神仙,哪个能够随意进入空谷?又有谁,专门为了给妖精举办盛典,便要十年一度的为它们办一场择选,在这诺大的神人共存的魔域挑选它们的灵主?再说那洗礼,谁能为他们歌唱?是除了凤翎王之外的白银祭司,你知道吗? 你想想这些,就会明白为何黎月重生在九渊,就顶着这个头衔,她往人前一站,都是睥睨芸芸众生的尊荣,凤翎王虽说比她位高,可是也毕竟是位列仙班的女君了,于情于理水迷宫要礼遇她,着实不仅仅是凤翎王偏袒她的缘故。” 绾绾张大嘴:“我、我没想那么多。” “不怨你想不到,这些事情,你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想得这么透彻。她一转生便被尊为女君,身份如此尊贵;前世又为何会是个凡尘巫女,一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情的因缘际会,才会屡次都回到这里,与君上纠缠不清;这或许,又是他们命里注定的缘。而娘娘为何陪伴他万年却得不到宠爱,可能就是命吧。” “我们家娘娘,该多呕心!” 婉儿拍拍她的肩膀:“夜深了,去睡吧。” 绾绾木讷地点个头,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婉儿再看一眼天幕,鼻头也是忽然一个酸涩地抽了下。 第338章 重兵把守森严 风雪萧索,片片飞花的陷入一片飘渺的世界。 一个裸足的女子旋身缠绕着雪花翩然起舞,裸足踏出的舞步在雪地上燃烧出一个融雪的脚印,变成了一滩雪水。 雪花依旧飘雨般的洋洋洒洒,红衣女子抖一抖自己的袍子,满意的跃起,飞身向天幕而上。 她飞跃在宫墙殿堂之上,红衣在风中翻飞,裙带潇洒地扬起一条弧线又随即消失,雪花漫天飞扬,却连一片雪花都没有沾染到她的肌肤和衣裳。 直奔到一处戒备森严的殿堂,她一个旋身,雪夜里,火红色的袍子惹眼地落在了大门前。 毫不避讳的站在人前,她的眉眼没有温顺与乖巧,看向那一排严守着大门的魔焰军,她唇角讥讽的勾起一抹弧度,抬眸的瞬间头上的帽子也自然地向后滑下,露出一张粉黛略施的俏脸,像怒极盛放的鸢尾花,火红色的烈焰纹早已不复在存在于她的额前,替代的是一朵紫色的陀罗花,含苞欲放。 “我不想废话,本座要入殿,让开。” “女君请见谅,此刻已是深夜,过了寅时君上已经歇下了,君上向来浅眠,若是多有打扰怕是他老人家不高兴。若您有事,请您回到偏殿好生休息,明日再入殿觐见吧。” 说话的是为首的苍迦统领麾下的弓弩长,腰粗臀圆的一个胖子,可是底盘看得出来,身法极稳;黎月扫一眼众人的排阵,这个阵法按常理来说,应该只在布兵阵,上战场时,对弈时,才会用上的阵法。 黎月微微挑眉:此阵出奇制胜,是困住阵中人的耗功法列阵,一旦入阵,脱身困难,陷入不死不休的重重恶斗,筋疲力尽,耗死在阵中;即便能够脱困,也会伤及自身精元,养好一身伤都要耗个三年五载,伤筋动骨。 俗称“化神为烬”的流魂阵,好家伙!黎月不禁感叹道,魔焰军一支小小的步兵连就竟然会用这样复杂的阵法,不愧是让水迷宫最让人畏惧的神兵神将;这等奇阵,在军中都不会轻易使用,他们如今却用来镇守昭河殿。 她抬眸看着那笼罩在昭河殿之上的一层一层的结界,那上面,至少有五道结界,每一层结界的联结处,还布下了雷霆网障碍,就是让你侥幸地逃过了结界的守卫,也会触及雷霆网;普通的根本无力越过这样的障碍。 看来魔焰军的把守非常的森严,与她猜想的不差,凤翎他,的确出事了,否则怎会在昭河殿布下重兵。水迷宫谁人不知,魔焰军统领轻易不出宫门,若是需要他的地方,必有重大的军情,他是凤翎王的一把利刃,是除了天问剑,凤翎王最锋利的利刃。 但是此阵法虽然厉害,面前这些人却无人知晓,她前世跟随凤翎王学习之时,曾向他讨教过阵法的布兵排阵,解阵卸阵之法;这个阵法虽然威力奇特,可是它有个弱点,就是遇水化龙,遇龙化水。 第339章 故意扰了君上的清静 这些人,做梦也想不到,布阵恰是凤翎王拿手的戏法,他老人家研读各种典籍,像这种阵法,他根本就不放在眼中,解法也早就教授于己身,她根本不需要太花费心神,费心去破阵。 黎月笑道:“你们要是拦得住我,尽可试试看,本座今日就偏要闯闯看,这样厉害的阵法,到底能不能杀了我!” 黎月一个旋身,周身凝聚了一股强劲的灵力,仙泽在四面八方的地方涌来,从不知名处的地方向着他。 周围忽然涌起一股诡异的妖风,将守卫推搡得脚下虚浮了两指宽,然而弓弩长却喝令手下,迅速地调整了排列的位置,尽管妖风将他们推得眼睛睁不开,阵法却不乱。 “女君若是此刻收手,我等不但不会伤你,且会安排人手送您回到殿内歇息!” “倒是个不错的演练,今日就该试试,君上这手法到底有多厉害了!” 她闭气凝聚灵力,心中默默念着古老的语言,来自远古神的力量,来自天地的灵气,来自四方神的源源不绝的生气。 她摩里黎月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又单纯的少年,她生来便是妖族,天赋赐予她聆听各种生物的窸窣细语,更赋予她比精灵王更天赋异禀的灵力,她一化生便是成年妖精,这是重生的她——妖族女君! “本座能操纵金、木、水、火、土的自然元素,任你们是多么奇特的阵法,此阵法也不是无法可解,无懈可击的七杀阵,本座根本不怕你要如何变幻阵法,即使你再变出三百种列阵法,我也能够用灵力破了你的阵法!” 弓弩长稳稳的用力一跺脚,一股脚风竟然生生的震碎了他脚下那方青石台砖,裂缝整整绵延了五丈,将黎月女君方才召唤来的妖风抵挡住了! “我身为弓弩长,守卫宫门的第一道防守,就是我的天职,若是阵破了,我也会用这区区的肉身,抵挡住这道防守线,与你拼个同归于尽!” 黎月女君不屑地翻个白眼,谁要跟你拼个同归于尽,她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你们家统领养的都是些死心眼是吗?我今夜已经乏了,不想在凤翎的殿外染上血味。” “若女君愿意就此罢手,就请女君退出殿外,回偏殿休息。” “呵!你真是会听话,曲解了本座的意思呢!”黎月女君盯着他,对于他这样的“理解”,只能说,他看着三大五粗的模样,说话也是粗着嗓门,可绕弯子的思路却非常的机智,趋势利弊都在应对的时候有条不紊,完全没有被自己激怒。苍迦统领将这个“粗人”放在第一道防线,看似随意,原来是这样。 殿内忽然大门霍然打开,一个身着玄色束身锦服的男子,身上一股冷冽的气息扑面迎风而来,声音洪亮,盖过了所有人的头顶,像是一股咆哮的风,越过了他们的防卫,越过结界,传遍了整个宫廷。 “住手,扰了君上清净,通通不想要命了吗!” 所有人都停止了力挺反抗的动作,朝向那扇殿门走出来的玄衣男子,纷纷恭谨跪下:“统领!” “妄论此时已是寅时过了,再过一阵,天都要亮了,女君不知是何缘由,非要在此刻扰了君上的睡眠,不依不饶,打伤我这一个连营的将士!” “好说,是你的人死心眼,非要与我一决个高下;正好本座从前跟随君上学习的时候,跟他学了几个阵法,今日就拿出来试试看,他的破阵法,和魔焰军的阵法对阵,到底是君上更厉害些,还是苍迦统领带兵更厉害些!” “要练兵,女君可择日上我的神机营,我们百里的练兵场,随时候教!但不是在此地,此刻,此处!弓弩长受了我的军令,任何扰了君上清净的闲人,一律拿下,没有任何人,可以有特殊的权利,即使是王妃,也要得到榈木的通传,才可入殿;女君这般的横冲直撞,倒是显得妖族对水迷宫的不敬和无礼,败坏了您的君仪!” “修行嘛,自然是有好有坏,本座才不会介意那些世俗的流言蜚语,更不会在意,旁人的议论菲菲;活一世,就是一世的身后名,这一世本座可不是那个痴傻的少年了!谁要拦住我,我都、不会——再、退、让、半、步!” “好!既然女君如此坚持,我入殿去请示。” 苍迦统领眼神定定地锁住她蠢蠢欲动的身姿,“难道,连这一点点的尊重,女君都这样迫不及待吗?” 黎月女君耸肩:“好。”她放下双臂,垂立在身侧,看看四周那些对自己充满了戒备的魔焰军守卫,“你知否,本座为何只信你?” “为何?” “这些人,他们一个都不认识我,也不信我;可是你不一样,你认得我,也知道我会怎样对付那些阻拦我的人;同样的,他们只知道认你的军令!苍迦统领,你从前看轻的少年,是否如今更难为你了?我觉得这很好,非常好!本座心里很痛苦,你曾经厌恶我六姐亲近苍释副统领,他们死了;你也厌恶我,我也付出了代价。”黎月女君的眼神冰凉无情绪,樱唇微启:“真好,我还能回到这里,用这样的身份,让你不痛快!” 苍迦统领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墨色如夜的眼瞳迸发出一股阴郁的极度忍耐:“你不配提起我的弟弟!更不配,指责我的弟弟!君上有如今这样的造化,与你,更是脱不了干系!” “哦?是吗?原来你也是这样想的,我真的没有看错你呢!”黎月女君忽然笑了,高兴的笑了。 “真荣幸,本座在你心中,有这样重大的意义,苍迦统领,你今日这番说法,本座不枉此行了。” “你!” “君上还在殿内等我,再会了!” 哼! 苍迦统领冷冷的别过脸,让她过去。 黎月女君笑得很是开心,是笑得张狂而放肆的声音。 众人就看着她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大大方方地踏入了昭河的禁宫。 第340章 噩梦 沙莎无奈地道出多年来藏在心底的秘密,这个秘密一直藏在她心底已经数百年,可是今天终于能说出来的时候,她却感到悲伤。 “黎儿,你明白吗?” 她怜悯的摸摸妹妹的头,“你不过是一只妖精,一只依附在凤翎的羽翼下生存的妖精,在凤翎王还未出世的时候,是凤翎王的血液凤翎王的灵气滋养了你,不论你躲避到哪里,你终究会遇到那个给了你生命的人!你们的夙缘即使超越生死,依旧难解!” 黎月愤怒的撇开她的手,用力紧紧抱住凤翎王,“所以你们怎么能怪我太爱他呢?他是我的血液我的心脏我的命啊!我怎么能让他死去!我不!!!” 夜纱扶住姐姐沙莎,看着妹妹的眼中充满了惋惜:“黎儿,凤翎王是天地之子,历天劫渡苦难是神诋的劫数。” “可是他的力量明明可以不死,为什么他闭上眼睛不肯看我了呢?” 宣萱也为凤翎王的不幸惋惜而抹了一脸眼泪,可是她看着老七这样心里更难受。“黎儿,你乖好不好,放开他,让妖精为他送别!” “不!他没有死,他是最强大的神!他不会死的!他没有烟消云散,他还在这里!” 姐妹们都急死了,“黎儿!” “我要救他,我要凤翎睁开眼睛,我要他活着!” 她的眼里没有别人,她的心里没有别人,她用力抱着凤翎王,两行泪水泪湿了脸颊,你叫我不许离开你,你也不能离开我! 沙莎还来不及阻止,黎月将她推到结界外,“别过来,不要阻止我!” 黎月颤抖地抱住凤翎王,嘴里喃喃念着一种只有妖精能够传颂的挽歌,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她的身体发出前所未见的圣光,那种古老的语言带来了勃勃生机,悠远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他们团团围起来,一股超强的旋风将他们裹住。 沙莎大惊失色,她知道黎月要做的不仅仅是唱出挽歌这样简单,这种场面她虽从未见过,但是在族人的记载中她有看过,这是妖精的禁法,若是没有妖精先知的古法加持,使用者几乎没有任何机会获得重生,也就是以命换命的禁法:“快停下来!你会受到妖精先知的惩罚,你没有恢复妖精的力量,你会灰飞烟灭的!” 她试图要制止黎月,可是黎月的四周围起一股强大的结界,让摩里氏族的族人联手打造一个场都无法打破,而水迷宫的护法也是半步都不能靠近! 众人眼睁睁看着那股强流旋风将凤翎王和黎月包围,他们漂浮在空中,周身环绕着圣光,任由众神和巫族合力想要打开这个结界,却都无能为力! 连众神合力都无法打破的结界,多年来修习黑行术的黎月,即拥有了巫族的魔力,更拥有祭司的神力,如今再加以妖精之力,可想这个结界的力量有多强大。 “停下来!快停下来!黎儿,这是违反自然法则的,即使最强大的妖王也不能冒险用这个力量来救凤翎王!你会死的!求求你停下来!” 传颂的声音响彻森林,圣光几乎淹灭了森林,所见之处快要看不见树木,只有一对紧紧被圣光拥抱的人儿。 沙莎束手无策,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死亡和生气的交织,掠夺的凶猛和挽留的执着。 如果连凤翎王都无法阻挡的死亡,一个妖精魂能阻挡吗? 光芒包围了他们,沙莎眼睛被刺得睁不开,“黎儿!” “黎儿,就算你牺牲自己,也不一定能挽回凤翎王,不要做傻事,凤翎王不是你一个人就能留下的!” “凤翎王的羽化是天命,不要冲动!” 第341章 黎月陷入梦魇 “不要!不要!凤翎!!!” 黎月大声的呼喊,可是她的双眼禁闭,陷入了深刻的梦魇之中,她的身体漂浮在空中,完全失去了自主的知觉,只有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将她牢牢地困在梦魇之中,锁住了她的理智,疯狂的撕裂她的理智。 “不要!” 偏殿内的灯火忽然通明,本来幽暗的寝殿忽然一瞬间亮堂如白昼。一道红色的身影,眨眼间就大开了寝殿的大门闯进殿内,以迅雷掩耳之势冲到了床榻前,飞身凌空将黎月接住,牢牢地抱住她扭曲抱成一团的身体。 海蓝色的眼瞳中满是担忧之色,他呼唤着她的名字:“黎儿!” 他将黎月平放在床榻上,握住她的拳头,那魇住她的梦,究竟是什么? “黎儿!醒醒!黎儿!” “不要,不要!凤翎!”黎月的手掌握成了拳头,凤翎王怎么也挣不开她的拳头,揪住了她自己的衣裳皱褶成一团。 凤翎王心下一沉,魇住她的梦难道是跟他有关吗? 身后的玄色男子也是匆匆地追赶上他,紧随其后的踏入寝殿,隔着屏风,看着他们:“君上,发生了什么事?” 凤翎王回头朝他的方向说道:“是梦兽!梦兽看来已经进化了,黎儿完全陷入在梦兽编织的环境里,而且梦境看来是在她精元的第九层。” 苍迦统领惊诧回道:“梦兽竟然可以魇住女君这样的妖神!” “梦兽平日里无害单纯,但是它生性便是要以梦为食,黎儿这种天生神力的神最容易成为它进击的目标;虽然此时它虽然不是故意要害了黎儿,但是它进化期是控制不住自身狩猎的先天性攻击性的,若不是本王及时发现,黎儿,只怕醒不来。” 苍迦统领没想到君上赠予他的小白龙看似平凡,竟然有这样的攻击力:“那我们现在如何是好?” “本王要立刻入梦,你去别院,唤醒梦兽的主体,等它醒来,再将它击昏,我便可以带出黎儿。” “好!”苍迦统领转身便火速离去。 他抱住黎月蜷缩的身子:“不要怕,我不会让你再孤身一人去死,不要怕!” 黎月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水,汗流浃背,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嘴里还在喃喃地念叨着什么。 凤翎王将他的手掌贴在她额头,那朵紫色的陀罗花,本来含苞待放的花苞竟然好似张开了一些,仿佛下一刻就要盛开。 “黎儿……” 她的额头冰凉,浑身都在发抖,看来梦境一直在折磨她,可是她挣脱不了梦魇的束缚,沉入梦境不能自主,竟然都没有发现自己陷入了梦魇,没有及时抽身。 究竟是什么梦境,能够让她这样无法自拔地深陷其中。 “总是这样爱做梦,你如今可是个神了,竟还会梦!”他低头在她额头上的那朵紫色的陀罗花印上一个吻痕:“不要害怕,本王很快就会将你带回来。” 他将黎月放到里侧,自己在她身边躺下,再环抱住她蜷缩颤抖的身体。 第342章 凤翎王入梦 凤翎王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跌入了从未见过的深渊,一重一重的光环向着他头顶的拱顶快速地掠去,那光芒刺眼的他连眼睛都无法完全睁开;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身在自己的昭河殿。 他推开门,这地方他很熟悉,这是他的寝殿。 殿内有人在说话,声音从昭河殿的主殿传来。 他一步步走近,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的记忆陷入了模糊:这是梦,这不是真实的。 他默默地在心中警告自己,慢慢的走近那扇殿门。 可是这个地方一定是自己的寝殿,他为何觉得自己的记忆陷入了断片的模糊状态。 “是谁在那里!” 他警戒地喊了一声。 “君上。” 声音是从他身后传来。 凤翎王回过头,是自己的部下苍迦统领,他恭敬地朝着自己行礼:“你为何在这里?我不是让你、让你……”他皱起眉心,抚摩着自己的额头,他方才是让苍迦去干什么来着? “君上,苍迦已经找到谋害您的凶手。” “我方才是让你去找?”他愕然地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来了,“你。” “君上,请您随我来。” 苍迦统领走在前头:“黎月女君,也已经入殿了。” 黎儿! 对,他要找黎儿! 凤翎王跟随着他的步伐:“黎儿为何入殿?” “君上,我找到那一夜放火烧昭河殿的凶手,是榈木。” 凤翎王眉头深蹙,原来那一夜的火真的是榈木星爷放的,为何? 大殿上,一个被用捆仙索五花大绑的白头翁,跪在殿堂,后背的琵琶骨因为被锁住已经皮开肉绽,血浸透了他的后背,但是他面上却从容不迫。 “君上入殿!” 凤翎王走到自己的玉座前,端坐在玉座上。 “本王待你不薄,你竟敢,用红莲业火烧昭河殿,意欲谋害本王!” 哈哈哈哈哈! 榈木星爷狂笑,一头花白的头发垂至胸前:“凤翎王,你先杀我,却还要问我为何杀你!” 凤翎王打开天眼,冷冷的眸光紧紧盯着榈木星爷,他看着榈木的周身,有强盛的仙泽,还有诡异的红火。 “原来,是你;你竟然能够将自身的气息隐匿了这么久,看来是本王不察。” “哼!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日夜呆在你身边,四海八荒,又有哪个敢质疑凤翎王的身侧,站着一个隐世的远古神!” “既然你想杀我,为何等到今天!本王最虚弱的时候,你都没有动手,却等到了现在!” 榈木星爷瞪眼:“为什么?因为你牢牢地掐住了那迦罗的脖子,让她无法走出禁地!” 那迦罗! 众人惊惧。 苍迦统领忍不住问:“你为何要救那迦罗!你认识那迦罗?” “那迦罗,是我的发妻!为了救她出来,我想尽各种办法,你们这些不是所谓的慈悲为怀,不过都是些虚妄、虚伪的嘴脸,本君才是真正的正义!” “我记得,那迦罗在禁地关押的时候,你还未追随于我。” “对!你大概不记得,我是何时追随你的。” “记得,怎会不记得。在我与阿修罗天君订立盟约之时,你找到我的时候,那迦罗已经在禁地关押了数万年。” “阿修罗王是个倔脾气,他根本不会将那迦罗还给我!他以为他将我封印住,太可笑了!” “所以……你逃出来以后,选择了我,在我身边,我这个无欲无求的水迷宫倒成了你的庇护所!” “对!” “只有我,能够统领魔界,你留在我身边万万年,竟然从未和我提起过,你有过发妻!榈木,你的忍耐力,不是一般的好!” “为了救出我的那迦罗,不要说伺候凤翎王,就算是让我去盗天界,我也在所不惜,可是唯有魔界的主人,能够开启禁地的大门!” “你偷过本王的凰令,但是你救不出那迦罗,所以你继续潜伏了数十万年,原来是为了策划今日的一切,待到我虚弱之时,你就将我一举诛杀!” “难道,数十万年前,魔界的那场叛变,也是你一手操纵的?” “不错!魔殿十君受我的挑唆,挑起了天魔的战役,我本想让你们打得两败俱伤,趁乱混入魔界救出那迦罗,可是禁地被阿修罗的法印死死的封住,功亏一篑!那个时候我更想不到你一举拿下了魔界的统率权,更好,我便随着你入魔界,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一定能够守得云开!” “为何,等了这无数的岁月,却沉不住气了?” 榈木星爷一脸的菜色。 “我猜,是那迦罗撑不住了吧!” “禁地阴森至寒,普通的妖兽进去撑不住多少年,上等的妖兽撑得过万年,而那迦罗能撑到如今,全是因为——她的伽罗瞳!” “伽罗瞳已经在水迷宫走水那一夜,为了承载业火,毁了。” “所以你急不可耐的要救出那迦罗,因为她就快要撑不住了!” “对!我的那迦罗快要死了,我有什么办法!” “这些年来,你只字未提!” “求你吗?高傲如凤翎王,怜悯魔界十万生灵的天地之子,怎会怜悯造业恶行的那迦罗!根本没有人会放过她,等待她的重见天日,便是死刑!” “哼!你铤而走险,难道不是更蠢?” “至少,我尽力了!” “如今失去了伽罗瞳,那迦罗更加速地走向了灭亡,全是你的糊涂!” “如果不是文珠和雎羽的三色羽……你早就没命了!” “流星,也是你杀的!” “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窥见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不杀他,他就会坏了我的计划!” “原来是这样!” “可怜白银祭司带着对你的怨恨自尽,让你背负着这份罪孽百年,老身真是佩服!” “天君屠戮巫族之时,宫中曾有收到巫族的飞信,你拦截了通报的长老,故意延误军机,是为了让巫族尽数死于天君之手,挑起巫族对天界的怨恨!” “皇叶乔装隐匿在巫族这些年,看来没有白白浪费。这些,竟然也查到了!可惜,什么都晚了!巫族一千余性命,天魔战役,那些亡灵,通通都完了!这一切,都是你们关押我的那迦罗,所要付出的代价!” “你果然是妖神!” “你是我的父君!” “呵!可笑,你竟然还以为,自己是妖神嫡子么?” “你在说什么?” “本君乃是超脱三界之外的神尊,岂会轻易灭绝,更妄论,埋下一个神识,在一个婴孩的元神里!你根本不是本君的孩子!你是妖族的后人,是受到凤翎王精气孕育的妖精,你的母神与夜神偷生了你,却又想要偷偷藏匿着你,才将你藏入泽地的沼泽里!” 什么! 凤翎王的脸上,似是而非的表情,令摩里黎月一瞬间恍然明白了什么,他什么都知晓,他知道她的身世! “那为何,我转生之后,我的脑袋里总是有你的声音!” “哼!那是我故意趁你受伤时,在你魂气里做的手脚!” “你这个魔鬼,为了让我杀掉凤翎,你竟然不择手段,心机算尽!” “我的那迦罗被关押了这么多年,她早就应该偿还了所有的罪孽,可是没有一个人同情她,没有人想起她,她被遗忘,被抛弃!天地众神,谁同情过她!” “我的母神和父君呢?” “你母神生你的时候就已经衰竭而亡,至于夜神……”他看向凤翎王:“恐怕,就要问问你深爱的这个男人了。” “黎儿……” “他在哪里?” “……” “他在哪里!我的父君,在哪里!” “黎儿……” “告诉我,你告诉我!” “他因为思凡下界,偷偷与妖族女君相恋;擅离职守,误了布星的时辰,贻误了文曲星下凡历劫的星象,触怒天君,被囚禁在北斗,受万年流火酷刑。” “万年?可如今已经数十万年,他早该放出来了!” “不。是每一万年,流火酷刑满期,囚于北斗,无期释放。” 也就是说,释放遥遥无期。 “天君老儿!” “黎儿,不要冲动!” “天君老儿算什么东西,黎儿,不如我教你术法,助你一臂之力,杀了那个老头子!” “本王还未与你算账,你敢挑唆黎儿去杀人!” “就是你们这些口是心非的神,害了多少人!” “闭嘴!” “放开我!我要去找天君老儿放了我父君!” “你父君在北斗关押,想放他出来,需要东皇大帝的谕令,你根本是冲动误事!” “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做!” “他即便出来了,你母神早已不在,他难道就会快乐吗?” “那也不该任由他一直受酷刑的折磨啊!” “黎儿,本王不是菩萨,没有什么仁义天下的善心,他是你的父君,在你醒世之前,他并不是你的父君!” “那你何必怜悯这魔界的十万生灵!” “不同。” “有何不同,你只是不想去救!” “大道求同,致仁大道广义大同,你父君,是他咎由自取。” 第343章 陀罗花开一瓣 黎月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这样想夜神,她用力甩开凤翎王的束缚:“那我如今爱你,是不是也是我咎由自取!” “黎儿!”凤翎王挡在她面前,“若是你以为这样闯入天宫就能够让天君老儿妥协,你就大错特错了,他不是慈悲的神!天规戒律,夜神违反了天条人人皆知,他触犯了律法受到惩罚是合理合法之事,你这样贸然孤身去找他算账,会吃亏的!” 黎月用力甩着他抓住自己的那只胳膊,可是凤翎王同样天生神力,她愣是没有甩开他的钳制:“天君老儿要将我如何,是不是也要关我去北斗受罚?就算他要将我关去北斗受罚我也不怕!我父君忍受万年流火的酷刑,已经受够了!” 面对黎月的情绪暴走,凤翎王顿感不妙;榈木星爷是刻意挑唆她的怨念和恨意,想要借此机会挑唆妖族与天族的纷争;以目前黎月统领妖族的地位,她为自己的母神向天族复仇,只怕妖族举族都会拥戴她发起战乱,届时带给九渊的,不亦乎又将是一场空前的天灾浩劫;她如今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心中充满了嗔痴怨恨,这是妖神在她魂气中埋下的种子。她不是好斗的女子,让她与天君老儿对弈,那个死老头子也不知会如何对付她。 “他敢!我看谁敢关你!” 榈木星爷冷冷一笑:“为何不敢!这天上的神仙,哪个不是他天君老儿说了算!他要谁死,还不就是派个天兵神将攻城略地,极尽手段!看看夜神的下场,不过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竟然要受酷刑折磨千万年!黎儿,若不是天君老儿,你的母神怎么会死!” “我魔界的事情,他否管得了!” 黎月的手指慢慢收紧,望向凤翎王的眸光充满了戾气,光洁的额头上,紫色的陀罗花竟然开了一瓣:“那我父君的事情,你也否管得了!” 凤翎王震惊地盯着她额上的陀罗花,这种感觉很不秒。 “黎儿!” “我不要听你解释!放开我,松手!” “黎儿,天君老儿逼迫夜神与你的母神分离,你的母神生你之时,因被天君降罪,妖精族举族受到牵连,才惹得你母神气急攻心,早产生下了你;尔后你的父君为了保护你又将你偷偷地藏到泽地,夜神无力自救更无力救你的母神,他被关押到北斗受罚。你平白地忍受着这千万年的遗弃,全然是一人所为,你难道不该为他们复仇?” “闭嘴!”凤翎王怒斥一声:“苍迦,还等什么,把他给我关到冰窖!” “呵!你关得住我,关不住她体内苏醒的魂气,她生来就是王者,是要承袭先女君的君位,只要她还认这个君位,她就要为母神报仇,为夜神报仇!你拦不住我,更拦不住她!” “黎儿,不要听!”凤翎王握住她的双手,“不要听,黎儿,他说这些只是想要挑唆你去找天君算账,但是夜神并非在天君手上,你冷静一点。” 第344章 我怎么会再是从前的黎月 黎月冷笑:“呵!冷静?我父君如今还在天外忍受着流火酷刑,他日夜忍受着煎熬和磨难,你却要我冷静?”她咆哮道:“你要我如何冷静!” “黎儿!” “如果你要阻止我,我就不会再对你客气了!松手!” 凤翎王坚定地看着她:“不放!” “凤翎,你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吗?你看清楚我如今是谁了吗?你以为我还是你座下那个惟命是从的大祭司吗?我不是,早就不是了!从你杀了我六姐,杀了我的族人,杀了流星,我怎么会再是从前的黎月!” 凤翎王的声音沉静,望着她的眼神坚毅如冰:“你当然可以对我动手,但我还是不会放你去做蠢事!你虽然神力非比从前,甚至已经可以在天宫来去自如,但是当天兵神将围攻你之时,你也讨不着便宜!你这样的冲动,非但救不了夜神,反而误事!” “那你要我怎样!”黎月挣脱不开,怒目而视。 “苍迦,先将他带下去!” “是!走!” 榈木星爷看着他们笑得阴森诡谲,眼神里充满了嘲笑的韵味:“你拦不住她了,凤翎王,我的那迦罗快要死了,你们也给她陪葬吧!” 大殿上还回荡着榈木星爷的声音和他离去时嘲讽的笑声。 凤翎王捂住黎月的眼睛,胳膊环过她的肩头,在她头顶温声说道:“黎儿,不要看!” 他将黎月的身子揽住,将她拥在怀里,安抚的说:“黎儿,有些缘分是冥冥中的注定,你父君与先女君的缘份已经了结,不要再执着了,好吗?” 黎月的身子在颤抖,她用力的握住凤翎王的双臂,银眸里闪烁着微弱的光,半晌沉声道:“不!我要去救我的父君!” “黎儿!” 他拉不住那双手,她一转眼就推开了自己,一转身就不见了,连一片衣袖都没有来得及抓住。 凤翎王一眨眼,又陷入了另一个漩涡,海蓝色的眼瞳倒映出一片黑暗,无尽的黑夜来袭,四周寂静无声,没有声音,更无处可归依。他跌入了何处?他身在何处? “黎儿!” 他拼命地呼唤着那个名字,黎儿!黎儿!黎儿! 可是无底深渊的黑暗不见五指,他一只在漩涡的中心沉沦。 黎儿!你在哪里! …… 这是什么地方? 他眼前一片模糊。 又堕落入无尽的深渊。 黎儿? 黎儿? 黎儿! 凤翎王睁开眼睛时,四周的地头全是一片水泽围绕的民宅,倒是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而他此刻正身处在一片小沙丘上。 举目望去,一眼望不到头的,全是民宅,是一些群居的土堡民宅。他疑惑地挑眉,自己未曾来过此处,这是什么地方? 可有人在? 他试着走下山丘,脚下踩的每一片枯叶,每一块草地,都是实实在在的,他的心里又多了几分疑惑。 “你是何人?” 凤翎王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回过头。 海蓝色的眼瞳忽然变得深邃,这是、这是……他的心头咯噔一下。 第345章 不知是梦还是记忆 眼前的少女一身雪白的裙裳,她站在风里脸上写满了疑惑,是看见了生人的怯生和好奇。凤翎王怔住了,她的个头虽然只到他的腰际那般,却已然是个出落得清秀的小丫头,一双水灵的银眸盯着他,这不正是他心尖上的小丫头!她入宫初时,正是这张稚嫩未脱的脸,天真无邪的眸子,他怎么会忘。 他喃喃的自言自语道:“这是梦,对吗?” 那双水灵的眸子更加地疑惑,“阿娘说,凡人进不得摩里村,一进入便会头晕目眩失了方向,你为何却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我瞧着你眼生,你不是我们族的人!你为何来这里?” 凤翎王心想,她竟然能真切的看着自己,与自己说话,看来此刻自己便是在这处,是真实的。 凤翎王看着这张清秀的俏脸,若有所思的出神:连本王的印记,都不在了吗? 他打开天眼看着她,雪白之下的小丫头,竟然毫无异常;他分明记得,他初次面见小丫头的时候,她的身后,是一对透明的金色翅膀。 小丫头苦恼地看着他,揪住他的长袖甩了一下:“你为何不说话?你不会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吧?”还拿手在他面前晃悠了一下。 凤翎王失落的叹息一声;他伸出手,在小丫头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可惜,他的术法碰到她额头之后竟然毫无反应。 “你要对我作甚?”小丫头努着嘴,他未对自己做什么,那动作却看来自然而熟稔,竟然还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可她记得自己从未曾见过这样器宇轩昂的族人,看他的衣着打扮更不是凡间的公子,更像是……更像是……她张了张嘴,惊讶的捂住嘴。 “阿、阿娘!阿娘!”小丫头朱算你狠便撒丫子跑得贼快。 “黎儿……” 他的声音淹没在风中,小丫头没有听见这一声叹息,更不见他脸上的失落和情殇。 凤翎王头疼的抬头看向天,朗朗晴空的日头映照之下,竟然隐隐的罩着一层结界,天空有蜂鸟和飞鸟,却无一能飞过结界,碰触便会被弹棉花般地弹开。他伸出修长的五指,凝成了一个小小的弹指,向上弹去。 一点闪烁着蓝色荧光的光球向着那结界飞速地飞去,碰触到结界时,便化作了焰火烟消云散。 是了,这是巫族惯用的障眼法,是隔开了凡人与巫族的守护结界;若是凡人误入了巫族的地界,也只会迷路,顶多是迷路在阵中,普通人是走不进巫族的境内的,更何谈会遇见巫女。 凤翎王凝思着自己究竟身处在何地。 “我莫不是…走到了她的前世记忆里?” 既来之则安之。 凤翎王信步的走下小山丘,一步步的向着那村落有秩的朝向走去。 日光在他的头顶炽热的照耀着他的肌肤,他感到周身的温度都有所升高,额头上甚至还有了几颗汗珠。 …… 这暗无天日的深海,从来就没有善待过你!凤翎,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外头的阳光有多暖,天,有多辽阔? 第346章 镜花水月 黎儿指责他从不踏入凡尘,从不踏出水迷宫。 “日头这样烈,为何黎儿偏偏欣喜呢?”他忍不住蹙着眉心,日头当空,烈日之下,每一寸肌肤都如炙烤般的闷热,究竟喜欢外面的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树梢上鸟儿叽叽喳喳的欢快叫声,呼应着他的只有时不时吹过的习习凉风。 凤翎王抬头看一眼天色,此刻应是午时了,日晕晃得人眼睛不舒服,他抬起手臂在脸上挡住视线。 看来数十万年从未踏出过水迷宫的君上,不太喜欢这种炙烤的温度。 咕噜咕噜! 他摸摸自己的肚子,嗯? 这是什么声音? 他、竟然感觉到饥渴? 他是个不吃不喝不睡都安然无恙的神尊,身体怎的会发出这样的饥饿讯号? 凤翎王四下扫视了一圈,除了民宅,还是民宅,可这一路走来,四周却是静谧,大街上走动的人影几乎不见着几人,偶有几个小孩童在大路上、街角戏耍,而那些房屋的屋顶,透出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紫色烟雾。 他凝神细看了一圈,大街上稀无人烟,是因为他们全在白日里睡觉做梦? 紫色烟雾,是凡人发梦的水镜,食梦兽最喜欢的便是在人间吞噬可心的梦境,梦有许多种,大千世界,唯独梦,是这些凡人,与神平等的。 大梦三生,镜花水月。 神有过去梦,真实梦,预知梦。 而凡人,大多是幻梦,过去梦,真实梦;唯有少数灵力异常之人,偶有梦到预知梦。 巫族是比凡人更长寿的生灵,他们长寿的秘诀除了天生神力代代相传,更与他们白日休眠,行于夜间有关。巫族是神遗落在人间的后裔,但是与凡人结交的血脉,早已在传承中渐渐稀释了神力,能出几个天赋异禀的后人,已是非常稀罕。 岁月是多么凌厉的刀刃,它的刀刃砍向了谁,便是一股洪流,将人心洗涤得浩浩荡荡。 黎月,便是这支巫族的例外。 但是经过这四百年,他方知晓,黎月之所以天赋异禀,更能操纵凌驾于巫族的灵力之上的黑行术而不受反噬,与她的身世有关,那身世才是真正引领她走向大祭司之位的牵引。 如今依然生存在冥海河畔尽头的巫族,四分五裂;早已不是天魔之战的那一支见证岁月的守护者,他们变得贪婪,变得诡谲,更为了抢占地盘,而分崩离析,如今四散在河畔的几支部落,游族,本应是一脉相承的巫族。只是这些往事,早已在阿修罗遁世之后,便无人管辖,放任自流。 凤翎王接掌魔域,巫族在他眼中不过是用来平衡朝政势态的工具,他们的恩怨情仇,他一点都不在意。在冥海与神之间,成为凡人与神之间的纽带的巫族,便是顷刻间覆灭绝迹,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黎月打破了这份平静。 毕竟,她来自巫族,她的族人,她得到的荣宠与恩典,都成为了摩里氏的保护伞。 他庇佑冥海十万生灵长生,她守护四方安平。 第347章 寻一人 本应是千万年的寂静,可是一颗流星闯进了他的星轨,她便是那颗扰乱他星轨,熠熠生辉的红星。 在深海沉睡的水迷宫,沉寂数十万年,终于雷霆暴雨,风云翻涌。 回想起那个小丫头陪伴身侧的百年,他的嘴角上扬:我的黎儿,陪你做一场大梦,去你的前世寻你,醒来,你会不会变回以前的样子,再唤我一声:王。 “大人。” 凤翎王回过头,入眼是个中年妇女,虽然面上有些许岁月痕迹,却又是个眉眼温顺的妇女,柔软中自有一股韧劲,是位非常得体的妇人。 她朝着凤翎王盈盈一拜:“在下摩里氏,问大人安。”她侧身瞧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一眼,说:“我家七丫头急匆匆跑回家中,言说有贵客到,竟是位宫中来的贵客?” 凤翎王瞅着她身后那个贼头贼脑的小丫头,本来冷漠的眼瞳不禁微微的放缓了些许,神色也温和了几分:小小年纪,眼色倒是很好。 “未请教……” “我…”凤翎王看着她,脑袋里飞快闪过几个名号,斟酌一二,还是开口道:“君上座下护法——白虎元君,君上谕令,命我来此,寻一人。” 女子已过不惑之年,但是气质如兰,确实从她的样貌上比实际的年龄要年轻许多,只是凤翎王的天眼之下无所遁形,他看得到她的真实形态。而女子只是个凡人,他真身是什么,只怕连白虎神君都难以辨别。 “未及远迎贵客,还请上神恕罪。” 凤翎王摆手:“无妨,你家小丫头,已经迎过了。” 女子愣了愣,忽而笑了,伸手拍拍缠着自己腰身的小丫头:“老七,还不给上神见礼,杵着作甚?” “阿娘,他…他……” 女子解释道:“嗯,大概是未见过像上神这般的贵客,老七有些怯生,还请莫怪。” “丫头,芳龄几何?” 小丫头水灵的眸子好奇打量着他,然后转向她抱着的女子:“阿娘,他在问我吗?” “嗯,上神问你话。” 凤翎王和气地伸出手:“丫头,过来。” “去。”女子将她从身后拉过来,“去吧。” “你今年多大了?” “我、十四岁了。” 凤翎王喃喃念着:十四岁……不过是个小儿。 “你是宫中的白虎元君吗?听说白虎会吃妖兽,就是你吗?可你为何长得如斯俊俏,一点也不似传闻的那般体量惊人,面貌凶悍?” 凤翎王忍不住莞尔,原来白虎在黎儿的心中是只凶悍的神兽,他这张过分俊俏的脸,反倒惹了疑心;早知不如先幻了白虎的面貌再来。 他伸手在她脑袋上安抚地拍一下:“可会星术?” “嗯。”她随手便使唤出一个术法,幻出了一只雀鸟,那羽毛通体五彩,灵活灵现。 凤翎王诧异地眨眼,伸手在她手上的雀鸟略过,幻象看似是真,然而却没有实体;他只摸到了空气。 “黎儿如今只是修习了星术考上司命,还未真正晋级星官,所学皆为幻术,还未能变幻实体。” 小丫头咧嘴笑了:“我还不会真物的幻术。” 第348章 修为可叹 “才十四岁便能幻影,也是天赋过人;丫头,你比别人,幸运得多了。” 小丫头乐了:“阿娘,上神说完天赋过人哦!” 凤翎王颔首:“若是,有人能教导她,想来,是个好苗子。”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女子一眼:“”。 “老七,阿娘要招待上宾,你且去二叔家端些好茶好吃的来。” “是,阿娘。”小丫头蹦跶着就去了,临走还不忘对他这位“上宾”行个礼。 在她娘亲面前倒是很乖巧。凤翎王如是想着。 女子在前头引导:“上神随我这边请。” “本…”本王两字到嘴边,凤翎王顿了一下:“本座闻听巫族素来长寿,凡人寿千岁,实是神族遗落世间的后裔;今日,也算开了眼界。”他仰头瞥向那层隐约可见的结界:“布下这个结界的,不知是你们族中哪位?” 摩里氏也仰头看一眼那个结界,答道:“是我们族的两位长老合力布的,他二位乃是族中的老人,对于星术布道之术,颇有探究。” “哦?”凤翎王点个头:“攻守兼备,倒是个不错的障眼法。” 摩里氏惊讶地看向他:“上神是在夸这个结界?” “虽说比不得宫中的结界牢固,但以你们的凡人肉身能有这样的修为,在这个世外桃源,诚然是高深的造诣!” “想不到我们巫族一个小小的结界,能得上神称道,是我们的荣幸!” “嗯。水迷宫一百多道守卫结界,层层交错,层层攻守递进,每一层都交错如蛛丝网,但是这张网,仅仅凭借了巫术将攻守揉和成一股守备的力量,方才我看到飞鸟触动结界便弹开了;可是风却能穿过结界,我又感受到了真实的烈日,这些亦真亦假的幻术,用你们几千年的道行能布这个结界,修为可叹!” “原来如此。”摩里氏笑道:“那两位,一是九千岁的夜郎,一是六千八百岁的祭司,在我族中,确实是修为过人,才有如此了得的灵力!” “有机会,本座会一会他们。” “待我回到族中,请他们二位来向上神问安。” 凤翎王摆手:“不必了,本座还有谕令在身,待日后我会再找时机会面。” “是!” 见到摩里氏对他恭谨有礼的态度,他在想着的是刚刚那个说要去准备茶水的小丫头,还没回来? 他们二人穿过长长的街道,层峦叠嶂的树林将小路掩盖在迷雾里,环绕叠嶂;一般人走入这条道路,估计已经看不清楚下一个环绕的路口是该往左还是往右,那些被隐匿在幻影里的屋子,小宝楼,仔细在天眼下一看,其实影影绰绰全然不是完全的真物,有一些,的确只是幻影,是用来迷惑误闯入巫族的闯入者的障眼法而已。 “此处是我们部落的栖息地,巫族向来是昼伏夜出,此刻刚过午时,所以大街上便没什么人流活动的踪影,待到太阳下山,天灯夜市,便会非常热闹;上神不妨也在我们这里凑凑热闹,感受感受我们巫族的民风。” 听到“热闹”二字,凤翎王的眉毛微微一挑,他素来喜静,让他凑热闹? “再说吧。” 第349章 神指引她找到回家的路 “不知风翎王邀您寻回的,是何人也?” 风翎王看着她半晌,遂开口说:“君上命我寻一有缘人,一位,天赋异禀之人。” 摩里氏若有所思的思索着这个有缘人,再想到方才他对老七的态度和措辞,那个人,莫不就是自家的老七? “我猜,你是来接黎儿的吧。这孩子瞧着你虽然眼生,却竟然还是领着你归来,想来,她与你有缘。” 凤翎王不置可否,点个头:“未来之事,君上也无更多指示,只是提醒我,入巫族所遇的第一人,便是那个有缘人。” 摩里氏惊讶之余,慢慢恢复了平静。 她感叹道:“我怀黎儿之时,他的阿爹就曾为她算过,他阿爹说黎儿的星轨里除了皎洁月光竟然无一物;这在我们巫族,巫女的星轨若是无物:只有两种,一是灵力未知的孩子,一是普通无奇的孩子。可我仍记得,她出生时,栖息在我们部落的妖精全都盘桓而出,空前的盛况。因部落里同时降生的婴孩共有7人,所以便无人察觉黎儿降生的异常,也算是让她平静的渡过了一段时日。黎儿从小也比其他人开口晚,可一次意外后,就突然开了窍一样的灵力修为都在突飞猛进,连黑行术,都可以自由操纵;一开始我们非常的担心,后来……幸好她是个良善的孩子,在入宫前,并未出任何岔子。” “嗯,你又如何得知,我来接她?” “黎儿五岁时还不会说话,有一次掉入寒潭,等发现救上来以后嘴唇都冻到发紫,连族里最擅长医术的长老都让我们准备后事;本来都以为她要夭折了,结果过了两个时辰,她竟像无事人一样醒来,精神面貌都恢复如常,我们都被她吓到了,只是自那儿之后,她便经常去村里的长老那儿讲凤翎王的弹评,后来长到十岁了就一直缠着她大姐学习各种星术,说要进宫里去报考星官,她要入宫去侍奉神明。” “你们觉得,是神指引她找到回家的路。” 女子坦诚地点头:“既然是神将她送到了这里,那么她要进宫,我们都觉得这是冥冥中注定的缘,我与她阿爹都没有反对。她从小立志要入宫侍奉神明,这是打从她记事起发的宏愿,我们巫族世代侍奉神明,子承父业这也非常合理。” “摩里氏的家主,却非你夫君,而是沙莎。” “她阿爹当年为了我难产,耗尽了修为,早已不再适合当家,将家主之位交予沙莎,她没有让人失望。如今她阿爹撒手人寰,留下这十几个孩子,我不期望他们都能成为了不起的人物,能够以守护巫族、侍奉神明为业,便也是我这个为娘的没有辜负他们阿爹了!” 凤翎王首肯的没有反驳,以摩里沙莎的能力和干练,他的确,也曾动过让她坐上大祭司之位的念头;摩里沙莎处事果断,的确有超乎她年龄的老练和谋略,是摩里氏众多女子中,非常出色的一代家主;在宫中治下有方,在族中也是有威望的家主,将家族管理得井井有条,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官。 第350章 灵窍未开 “黎儿自小天赋异于常人,巫女修习的巫术,她都能比平常人修得快很多,别人三年修完的课业,她却可以三个月便修完;我记得打从她记事起,她便非常喜欢在书院研读撰写凤翎王传闻的各种典籍,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从长老那儿,听说了凤翎王座下无子嗣,她便说要入宫陪他老人家侍奉他,长长久久的守着这一方的安平。我还当她是玩笑话,没想到,你来了。”摩里氏遥遥地望着那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的小丫头,眉眼温顺的女子眉梢悄悄地染上一层淡淡的愁色。 风翎王记得,当年黎月入宫考取小星官的年纪也正是这两年的事,此时用这个入宫的借口将她接走,黎儿应该不会抗拒;梦境越沉迷,越无力;只要能成功将她带出梦境,就不会再错过了。 “夫人,她尚且才十四岁,灵窍未开,不是真正入宫的时机;本座此次突然来访,只是奉命带她前往君上跟前打个照面,君上不过是测算出一颗新星陨落在巫族,遂派我前来察看虚实;如今见到了,便也算是不虚此行,在下并无过多打扰摩里氏之意。” 再看一眼她阿娘脸上掩饰的愁色,他若是没有记错,第二年宫中举办的竞选大祭司之争,黎儿便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小星官,而是位极人臣的白银祭司,他一点点将她捧在手心长大,成为万人敬仰的白银祭司;可绝不是为了让她愚笨的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黎儿,如果这一世你想要变成不同的样子,我也可以随你怎么样变,但你不能沉沦在自我逃避的世界里,走向第二次的灭亡。 “黎儿这丫头,生来便是个乖张的孩子,虽然顽劣,但是若能得神尊指引,无需荣华富贵,赐她平安一生便已足够,如此,我已感恩戴德!” 风翎王见到那小丫头还有一段距离便要跑到跟前,低声对她阿娘小声说道:“她想要入宫,还有段时日,你无需过虑;以她的天赋,她的心愿,定能得偿所愿,侍奉神明。” 不仅能得偿所愿,她还得到了那个冷心冷眼的神尊心远天外的心,得了他的心,扰了他的心,惑了他的心! “有上神这句话,在下就放心了。” “嗯。” “阿娘!” 小丫头跑得焦急,大老远就呼唤着她阿娘,手里还提了几包东西。 跑到跟前的时候,那小脸上还渗着细密的汗珠,笑起来的时候,风翎王不禁也扬起嘴角,顺势就接过她手上提着的物件:“慢点,黎儿!” 摩里氏惊讶地偷眼瞥向他,他方才,喊着黎月什么? “上神与我家丫头识得……?” 风翎王回望她诧异的眼神,海蓝色的瞳色平静无澜,言辞坦荡:“方才,不正是你家这个七丫头,领着本座来的吗?” “是啊,阿娘,他刚刚在村口迷路了,我瞧他晒得难受又找不着路,确然不是个凡人才让他进来的。” 第351章 怎能冲撞了上神 迷路? 风翎王的嘴角不觉地又扯了个小小的弧度,抿着唇,没有辩驳。 “怎么能让上神提东西呢,让我来吧。”摩里氏作势伸出手要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凤翎王的胳膊往旁边错开了:“无妨。正好本、座饿、了。” 这或许是他入住水迷宫这数十万年来,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他有些错愕,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讽刺。他堂堂风翎王,是天地之子,四海八荒敬重的上古神,不吃不喝都不会死的神尊,什么时候,竟然要为这五斗米,说出这种话来。 摩里氏愕然地看着他:“上、上神饿了?” “哎,阿娘,神仙也要吃饭的吗?” 摩里氏反应过来,给黎月使个眼色:“你这孩子,在上神面前不可胡言。” 黎月低下头吧唧着嘴巴:“哦。”然后她偷偷地抬起头, “还请上神不要嫌弃寒舍,请进吧!” 摩里氏恭谨地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黎月在前面引路,不时地回过头看他们。 风翎王四周扫视一眼,尾随着她们:“打扰了。” “不妨事,巫族有您这样的贵客到,已经是数千年来未曾有的喜事了。”摩里氏推推黎月:“派人去宫中喊你长姐回来。” 黎月转身正要走。凤翎王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胳膊,瘦弱的小胳膊弱不禁风,一个趔趄便跌入了他怀里。 “哎呀!你这丫头,怎能冲撞了上神!”摩里氏错愕地扯一下自己家的老七,嗔怪地说:“还不快向上神请罪。” 黎月怔住:“我我…”她挣脱站直了身子,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黎儿无心,请上神莫怪。” “是我先拉住的她!”凤翎王不慌不乱,他习惯性地在她脑袋上拍两下:“莫慌。” 黎儿再看看阿娘的眼色,看她也没说什么,便乖巧地站在那里。 摩里氏欲要开口说些什么。 “那个……” 风翎王忽然想起件事情。 摩里氏:“是?” “本座奉命前来,还希望你们不要声张此事,君上行事向来低调,若是让其他人知晓本座来此,怕会引起骚乱和不必要的揣测,君上向来不喜声张之人,希望你们不要再向他人提起。” “这……在下明白了,请上神放心。”摩里氏对黎月点个头:“黎儿,去沏壶茶来,把你二叔那儿领来的吃食摆上来。” “哦,好!”黎月撒腿又接过凤翎王手中的东西走了,这回他很是爽快的就让她走了。 “来,您里边请!我这就去给您准备吃食!” 两人在屋内落座,他扫视着四周的陈列摆设,一室的装潢都较为淳朴,惯用的一系列陈设皆是木制家具及古韵风格;原来黎儿在碧云殿装扮的风格,是源自她从小家中的风格,她始终是眷恋着心中的家。 凤翎王垂下眼,长长的浓密睫毛忽闪:让她离开眷恋十六年的家,孑然一身在宫中孤独的长大;想来,是对她最大的宠爱和最大的寂寞吧!可是,要成为人上人,成为凤翎王身侧的宠臣,唯有真正的孤臣,才配得到那份荣耀,一颗赤诚的,没有杂念的心。 第352章 虚实未能判断 可事到如今,他恍然大悟:他想要那个人,在他身侧,在面前,活生生的,各种样子。 回过神,凤翎王看见她仍是一副恭谨的模样,凤翎王的声色轻快了几个调:“且对我随意些吧,这儿是巫族部落,不是水迷宫,无需过于拘谨。” “是。”摩里氏对他福个身,“不知上神要在巫族逗留几日,在下安排个落脚处,方便您在此处歇脚?” 凤翎王本来想说不必了,他这种天地为家的神尊,以天为盖以地为庐也不过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可转念一想,近水楼台。他既然是来寻黎儿,摩里氏这个提议还是可取的。 “也好,那本座就在你家中打扰一段时日,有劳夫人。” 摩里氏自然是高兴的应下了,回头便遣人准备辟出一处安静的住所恭候这位贵客。 凤翎王环顾四周,静坐在屋内,息神闭气,放出自己的神识,搜索着这一片部落的各种气息。 这屋里,总有一股很熟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有淡淡的香甜和楠木的香气。 凤翎王冥思半晌,摩里氏早已起身去安排事务,不敢打扰上神静坐。 他起身,沿着那股飘在空气里的,极淡极淡的香气,步步的游离。 可是等他跟着香气绕到了屋内的中庭,那香气就好像失去了方向,那个方向,忽然没了。 他放出去搜寻的神识,也像碰到了一度棉花,散作云烟。 这样的事情有种说不出的奇异,凤翎王站在廊下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都看起来非常的真实,若不是他时刻保持着警觉,提醒自己这个是梦境,或许他真的会陷入这个真实得令人迷惑的幻觉里。而黎儿这个记忆里的巫族,究竟是她真实的过去真实的回忆,还是她被梦魇而影响,造出来的一个场;凤翎王从未踏足过摩里氏的部落,对于这里的一切他都不熟识,这些东西的虚实他目前还未有判断。 “上神。” 身后一个落落大方的女子在他面前屈膝行礼,“夫人命落尘引导您去住处。” 凤翎王再看一眼四周静谧的环境,点个头。 “带路。” “是,请上神随我来!”落尘走在前头,脚步缓缓,不时也为他介绍了几处家中的住所是谁人在居住,院子里的各个分院。 他跟在后头,听着她的介绍,听到黎儿住在离自己仅一墙院之隔的西院时,唇角不禁得意地上翘了一个弧度,摩里氏当真是懂事,知道让自己与黎儿亲近些,如此,他便能时常见到黎儿,加紧速度将她带走。 “哦对了,夫人已命人送来冰镇的糖水,给上神先解解暑。” 住所环境同样是一派的古朴和素净,倒是很不错的僻静住所,来往院中与主屋的过道是在院子的北面,这样要进来的人便要穿过一条竹林小道,才会进的来,若非特地过来探访,就不会有别人来打扰到他歇息。 摩里氏果然很心细,连他喜静这个问题都想到了;凤翎王不禁想着,巫族的女子果然心思巧妙,看来摩里沙莎也循循学会了她阿娘这个秉性。 第353章 梦境里的事物都是美好 “行了,你退下吧。” “是,上神。”落成再朝他行个礼,替他掩上木门,悄声地离开。 凤翎王心里还在想着方才闻到的那股香味,这个味道他记得很清楚,是碧云殿常用的楠香;那种香木,是他命榈木从一百种南海进贡的香料中挑出来,给黎儿上课时焚的醒神香;这个年纪的黎儿根本无从得知此种珍贵的香料,更否提南海进贡的皆是上品,一介巫族又岂会得知这种香木的用处? 还有那消散在院中的神识,是什么力量挡了回来? 两个未解的疑问在凤翎王心中盘旋,她现今只有十四岁,应该还未真正的考入祭司所,彼时应只是个普通的小巫女,是谁带出这香木赠予巫族?难道是宫中的神仙?臣子?还是……与巫族交好的宫人? 摩里沙莎平日里觐见之时总是一件深沉的紫袍加身,身上也未有浓烈的香味,只有一些祛除异味的淡香,也并非楠香的味道,可想并非她从水迷宫带出宫外。 难道是其他的长老带来? 不管是什么人带来,其实也不过是一件细小之事,可是凤翎王不知为何就记挂在心。 他琢磨着这里的各种氛围和凡人,桌子上一碗糖水,在他一次次的搅拌中,勺子搅的碗中的银耳都软散了。 食之无味。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却没有人再来这院子里“叨扰”了;方才明明才说要弄些吃食来给他的黎儿和摩里夫人也不见来。 黎儿在哪儿呢?在做什么呢? 他想着,按奈不住就起身开门出去。 凤翎王听见有蟋蟀的窸窣叫声,那清脆的叫声,响应着这个季节,这个温度的氛围,令人久违的一种凡间的氛围,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是想到这是黎儿的家,他不禁又宽松了几分心绪。 原来黎儿在院子里玩蝈蝈,那个瘦小的身影,蹲在大树底下,拨弄着她的小竹筒里的蝈蝈。 老远看见了凤翎王,黎儿朝他笑了:“上神!” 凤翎王在她额头上一个弹指,力道并不重:“好玩么?” “嗯!你听!它的叫声是不是很好听!” 这些小玩意,自然是很吸引像她这般年纪的孩童,以前她处处都受着拘束,在宫中也更是没有什么机会找着这些飞鸟爬虫类的逗乐玩意,想来这个梦境里,都是黎儿向往的事物,一切都看起来祥和而平静。 “嗯,好听。”他忽然话锋一转:“丫头,你喜欢水迷宫吗?” 黎月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喜欢啊,当然喜欢!” 凤翎王眉梢有悦色:“那,你可欢喜,宫中的那位神尊?若是见到他,你会否害怕?” 黎月搅弄着手指,支吾半晌,没有回答。 “害怕吗?” “我听族中的长老讲过他的评弹,他是位令人崇敬的神尊,也是位孤独的老人家;黎儿想入宫,想用微薄之力,守护着冥海!” “那他呢?不喜欢吗?” “自然是喜欢的!” 诱着她说出喜欢的凤翎王,嘴角偷笑。 第354章 指尖的这双手,是他的黎儿 “上神也喜欢凤翎王,才会当他的臣子,对吗?” 凤翎王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她问到了,凤翎王木讷地点个头:“或许,吧。” “嗯!宫中的神仙一定是很喜欢我们伟大的王,才会愿意留在他身边服侍的!就像黎儿一样,等黎儿修为再长进些,我也一定要去参加祭司所的招考!” “这么喜欢?” “嗯!”黎月用力点头,坚定的眼神触动了凤翎王:“黎儿,考入祭司所,只是一个开始,往后,你只有全心全意的将自己奉献给神,不属于你自己,你当真,想得明明白白了?” 黎月摸摸后脑勺,似乎小脑袋里对于这个问题没有很深的思虑,只是执着地认定这个想法,就去做了。 “我没有想那么多,黎儿只是想像长姐那样,成为了不起的祭司,成为守护神!” 凤翎王半蹲下来,与她平视:“丫头,本座教你一个术法,你若是想看看水迷宫时,就使出这个术法!” 黎月点头如捣蒜:“嗯嗯!谢谢上神!” “伸出手来,本座给你画一道星符!” 黎月将手伸到他面前,放在他掌心。 双手合十,凤翎王握住她小巧的小手,指尖的这双手,是他的黎儿。 这种熟悉陌生的触感,令他心口一热,熟悉的感觉仿佛昨日那个纯真烂漫的少年;凤翎王的心尖都在颤抖,恍如隔世。 黎儿,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一个一闪而过的星符从她的掌心浮现,沿着凤翎王在她掌心画下的符号,一道银光闪烁在它掌心又随即消失。黎月哎呀一声,忽然在眼前浮现了一幕景象,是她从未看过的红墙绿瓦,精致得只有在画册中才能看见的巧匠天工,眼前这庄严的殿堂,令人崇敬。 “这便是昭河殿!” 黎月看呆了。 “真宏伟!”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在她掌心划一下,眼前的景致又变幻了一个模样,画面进入了一座殿堂:“这是昭和大殿,平日里,朝臣便在这里觐见。” 黎月惊讶地看着眼前切换的画面,随着凤翎王在自己掌心的比划,每一道景象,都清晰真实,仿佛整座宫殿就在她的掌心缩小了,只要手指轻轻一划,便可以将它放大,让人肃然起敬的朝堂。 这是凤翎王的寝殿。 这是王后的南珠台。 这是偏殿…… 这是庭院…… 黎月不禁感叹:“那位老人家,一定很威严。” 凤翎王闻言笑了。 “您也觉得黎儿说错了?他不是个威严的老人家,是个和蔼的老人家?” “嗯,不错,的确是个威严的老、人家!”他有些吃瘪的脸色略显尴尬,干笑一声:“若是他和本座长得一般年纪,你觉得老吗?” 老? 黎月抬头看着他。 “如何?” 黎月掩嘴笑了:“不老啊!上神英俊得叫人喜欢,不老!” “其实君上……就是、就是与我差不多样貌的年纪。” 黎月吃惊的看着他:“真的吗?怎么会?长老明明说起他时,是尊称他老人家的!” 第355章 你闻到一股香味吗 正与黎儿说话间,凤翎王又闻到了空气里那股香味,他不禁疑惑地挑眉,为何在院中又闻到了这个熟悉的味道。 他微微一笑,将黎儿的手心合上:“好了,以后你若是喜欢的时候,就看看这个倒影,看看水迷宫!” “嗯!”黎月惜若珍宝的握紧手掌,乖巧地点头,对着他福个身:“黎儿谢过上神!” 凤翎王的大手掌覆在她的小脑袋上拍了两下,满意地点个头。 “对了丫头,你闻到一股香味吗?” 黎月疑惑地抬起头,嗯? 她努着鼻子嗅着空气里的味道,忽然嘿呀一笑:“闻到啊,是隔壁院子传过来的,风喜欢这个味道,每日都会燃香!上神也欣喜这种香味的话,我去跟他要一些楠木来!” 黎月说着就要去。 “风?”凤翎王眉心一拧,拉住她:“是你的族人?” 黎月摇摇头:“不是的。” “那是?” “他是我的伴读先生,是我二叔请来给我们姐妹上课的私塾先生。” 一个私塾先生,有这种癖好倒是也不奇怪,只是他用的这个熏香,凤翎王仍是觉得有些巧合。 “哦?不是你的族人,那、他是何方人氏?” 黎月思忖了一会儿,嗯了半晌:“风……好像是说他的故乡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是叫什么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等下次我再问问!” “既然忘了,就不必特地去问了。” “风是个很友好的教书先生,如果上神见到,也会喜欢他的!” 黎月提起风的时候,嘴角带笑,看在凤翎王的眼中是个玩味的讯号,他这个人,对从小看着黎儿长大,对黎儿身边的人、事、物;哪怕是个贴身侍从,她庭院里的一草一木,任何事物都是他了如指掌的;他非常的不喜欢现在这个听在他耳中有些刺耳的名字,更何况,是与那个孩子同名的名字,他心里隐隐地有几分不悦,但是没有表现在面上。 喜欢? 凤翎王的浓眉挑了一挑:“那就要见到,才知道了!” “对了,我阿娘说,等过了晌午,日头没有那么辣,让我带你在我们土堡里转转,熟悉熟悉周边的环境。” 他抬头看一眼日头,问:“现在吗?” 黎月抬起头,嫩白的小胳膊举高到头顶,挡住强烈的光线,“现在日头还晒着,如果上神不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等太阳下山,大伙儿就都起了,街上更热闹。”她回过头看向凤翎王,笑说:“上神有去过凡间吗?” 他愣怔一下,这、倒真的不曾去过,他不喜沾染尘世的秽气,污浊的尘世俗气,会沾染一些不好的气息;他这数十万年来,更是甚少踏出冥海。 他摇摇头。 “如果上神没有去过凡间,一定没有见识过夜市街灯,热闹的节庆和篝火酒会!” 又是这些! 凤翎王头疼的想起了他特批准宫中的花灯会,黎儿与摩里安雅互换了装扮,她被苍释副统领认错,带入了舞会池林,欢歌载舞的样子,简直要让他嫉妒到发疯! 第356章 你还没有牵着我的手 这些习俗虽然是平常的凡人活动,但是他总是不喜欢黎月混在人群里,沾染这些烟火气,扰了她的修为;黎儿有半神之身,如果她能够勤加修炼,列位仙班修得大乘也是迟早的事情,他虽然不指望黎儿能有多大的造化,但是总也希望她能够超脱生死,踏出红尘,能够获得永生,解脱轮回六苦。 黎儿果然是天真烂漫的小孩童,他是位上神,这些个尘世的热闹喧嚣,他一位喜静的神仙,怎会喜爱。 但是,看见黎月脸上的满脸灿烂,凤翎王冷漠的眼瞳柔和的望着她:“好吧,如果你愿意牵着我的手带我去,我就跟你走。” 黎月望着他的眼睛,海蓝色的瞳子就像深海的眼,就像琉璃珠子一样透亮,又像海一样的深邃,她看得入了迷。 等她反应过来,忍不住低头捂住自己的脸蛋,“啊,日头好晒!” 看见她涨红的双颊,凤翎王知道自己这张脸,已经迷惑了年幼的黎儿。 不管超脱生死还是重生,他与黎儿的缘,早就捆绑在宿命里,是他们之间牵扯不清的一根红线,或许又是红鸾星带来的机缘,总之,不管她如何变化了身份,黎儿都会轻易爱上这个好看的皮囊。 “丫头,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愿意吗?”忍俊不禁的凤翎王故意又凑近了一些,在她头顶说,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挡住毒辣的太阳,阴影里的小人儿如此可人,若不是她只是个孩童,他都要忍不住抱起来亲昵地亲一下。 她这样的小孩童模样,也是可爱得叫人喜欢,萌得有些过分,还特别地爱笑;水灵的眸子灵动的像会说话,她的眼睛里仿佛有月光一样明亮又温柔;眼角弯弯一笑的时候,凤翎王就更加地喜欢。 他耐心地等待着黎月的回答。 黎月笑出了一朵花:“愿意!” “可是……” 他歪着脑袋,在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刮了一下她秀挺的鼻子:“可是?” “可是你长得太好看了,我怕你去了街市,那些没有见过你的族人忍不住就扑过来围着你了!”黎月灵机一动,“我有办法,你跟我走!” 她将手里的蝈蝈收在袖子里,“我有两个去年和君君去人间灯会玩耍带回来的面具,我们戴着面具去就好了!” 她走在前头。 “等等。” 凤翎王伸出手:“你还没有牵着我的手!” 黎月羞涩地抿嘴笑了:“那,你跟着我哦!” 他自然是再高兴不过:“好!” 他们边走,黎儿时不时抬起头偷偷看一眼他的神色。凤翎王感觉到一个“偷偷摸摸”的小眼神,脸上一派的从容。 “对了,上神。”她迟疑了一下。 “有什么想问,就问吧。” “我听阿娘说,您到族里寻一个人,找到了之后,您就要回宫。” 凤翎王不置可否地点头:“嗯。” “那、您回宫之后,是不是、就不来我们部落了?” “准确地说,我是要带走那个人。” 第357章 我许你问,也许你说,只同你说 他少一低头,与黎月闪烁不定的眸光对上,黎月迅速地避开了。 他看着还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晃了一下她的小胳膊:“为何不继续问了?” “我阿娘说,上神的事情,我们不可多问,多说,更不可以向其他人提起。” 凤翎王赞同的点头,摩里氏倒是叮嘱得很好。 但是转念一想,凤翎王觉得不妥,于是对她温声说:“别人的确不可多说,但是黎儿聪明伶俐,你还是我的‘引路人’,我许你问,也许你说,只同你说!” “真的吗?为何呢?” “因为……”凤翎王扬扬她握住自己手掌的小手:“我只愿意告诉敢牵着我手的人。” 她窘迫地瑟缩了一下:“我是不是、冒犯了上神?”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并不!相反地,我很欢喜!黎儿。” “嗯?” “以防本座被人抢了去,你要一直牵着我的手不放,知道吗?” 她开心地笑出一朵花:“嗯!”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一个小库房前,黎月在门口看着那把大锁一筹莫展:“我好像,忘记钥匙放哪儿了!”她用手背摩砂着下巴:“这是阿娘加的术法,上次开的时候好像是上一年呢!我不懂怎么解。”她琢磨着,该用哪个术法比较好。 凤翎王扫一眼那把大锁,“我来试试。” 想到他是上神,身法自然是比自己更胜几条街那么厉害,这么小的事情他出手当然更好,黎月点头:“也好!” 他只是抬起手,在那把锁上摸了一下。黎月眨巴着眼睛看着那把大锁应声咔嚓一声就松开了,他刚刚有施法吗?难道是念心法施法的? “进去吧。” 黎月打开锁带他进入,满屋子都是杂物,有些还东倒西歪的。 凤翎王微微皱着眉头,他可未曾见过,比这更乱的库房;凡间果然是秩序紊乱的地方,这一方小库房,竟然堆积了数不清的货物。 习惯了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凤翎王一时诧异。 “这是没有人用的小库房,所以有些乱。” “嗯。”他点个头,淡然地扫过屋里杂乱的物品:“你能找到面具吗?” 黎月嘿嘿一笑:“我知道!” 他松开手,“那你找吧。” 黎月拍拍自己的胸脯:“我施个术法就行了!” 凤翎王倒是知道一些寻物的术法的,只是……巫族之人与他的仙术不同,他想看看十四岁的黎月修为如何,便说:“好。” 黎月搓搓手,双手合十,交叉在胸前,平举到眼前,手背向着自己,然后默念心咒,闭上眼睛。 他注视着这个背对着自己的小丫头,她的头顶越出一点荧光,那闪烁的银光竟然像精灵一样的熠熠生辉。凤翎王赞赏地点个头,修为果然比同龄的巫族更优胜,这种寻物术法,没有百年修为是使用不出来的,毕竟是耗神的术法,她一个小儿,却不费功夫就成功了。 她松开双手,睁开眼睛:“找到了!” 黎月走向库房里的东南角,在一个角落里,搬走盖在上面的一沓草帽、蓑衣。 底下果然,压着两个面具。 第358章 怦然心动 黎月欢喜地将面具拿起来,吹一下上面的灰,用袖子在光滑的面具上擦一下才拿到凤翎王跟前,献宝一样的兴奋:“你看!” 他看着她手中丑陋的鬼面,“这是画的什么人物?” “这个、是凡人画的冥王,就是、就是宫中的那位。” “你是说,凤翎王?” 望见他停留在面具上的眼神,黎月尴尬地干笑两声:“嘿嘿。” 他的眼睛鼓瞪起来,丑陋扭曲的鬼面是自己的形象?他有些不服气,画工实在是,嗯哼,丑!“那为何,这一个比凤翎王更好看些?” “这个是巫灵!是我们巫族的守护神!”她抚摸着上面的纹样,“她是我们巫族的先祖,因为是女性,所以画得比较好看些!” “哦,这样说来,凤翎王在凡人心中是穷凶极恶的凶煞,用来驱魔辟邪;而巫灵,则是好看的化身!”他好气又好笑:“原来君上在凡人的心中,是这样的‘丑陋不堪’?” 黎月将他的面具接过,套在自己脸上:“你看,虽然他们画的很丑,但是我觉得很是好看呢!而且凡人将面具画得凶神恶煞,吓人的鬼面正是用来驱邪的用意,将凤翎王画成这样虽然是他们想象出来的,但是他们非常的尊敬神明,是称颂冥王敬献神明的用意!” “你花费唇舌替他们解释,是怕他们受到神明的惩罚吗?” 上有天公,神的指引与赏罚,都是分明的,那些做过的事情,都在司命的命簿上,一笔一划地记下。 “长老们都说凤翎王是位宽宥子民的好君主,我相信如果他能够看见这些,应该也是会欢喜的!我在凡间游玩的时候,村民代代相传,人们都称颂他:只要他庇佑河岸,这里风调雨顺,连海啸都好几代人不曾经历过,他们出海总是祈祷神尊的庇佑,祈祷他保佑这里的人民世世代代平平安安。” 凤翎王微微的诧异:“是这样吗?他,是个好君主?”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仁慈,他是个手刃妖鬼蛇神三步封喉的武神,绝不是什么好招惹的神,在他认为,自己甚至说不上仁慈。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在面具上滑过,这粗糙的画工在民间或许已经是极尽世代文化的真诚手作,可是于他这样造诣神秀的神尊来讲,的确是小儿鬼画符一般的拙计,不堪入目。 但是看在黎月替他们辩白的份上,凤翎王宽厚的对此沉默了,毕竟区区凡人,也的确无人见过凤翎王是何等神态英姿,造出一个高大的形象已是敬畏。 “当然!”黎儿将面具摘下,放到他面前:“你看,如果你戴上这个面具,你也会威风凛凛,真好看!” 他默默地透过两个空洞的眼孔看着面前的小人儿,黎儿,你也很好看! 凤翎王奇异的笑得露出了皓齿,只是,面具遮住了他的笑容;黎月只能从两个孔中看见了那对海蓝色的眼瞳,深邃迷离,那透亮的瞳,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他这般的英俊伟岸,真的是只有上天才能刻画得出来的容颜,是女子都自愧不如的皮相。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有一股心底油然而生的敬畏,又好像有些怦然心动。 第359章 尝遍人间滋味,或许更有助修行 日暮降落的时候,天幕拉出了长长的一道斜阳艳红如火,红澄澄的半边天全渡上了一层橙红色。 带着鬼面的八尺男子,一身红衣如火,站在夕阳下,与斜阳相互映衬,更是晃眼得叫人迷了眼。 他戴着鬼面,静默地跟在一个一身白衣女子,身量只有他一半的小儿身侧,紧紧的跟随着小丫头的步伐,漫步在渐渐热闹的大街上。 挨家挨户,灯火渐渐亮起,粉饰了一路的明亮,夜的灯火阑珊,路人熙熙攘攘的热闹,小摊贩的吆喝和三五成群的幼童嬉闹声,各处喧哗的碰撞交织在一起。 他本是个不喜热闹的神尊。 水迷宫上下无一不晓得,凤翎王最是喜静,最是讨厌有人随意扰了他老人家的清静;宫中可以热闹,更有夜夜欢歌在乎的舞会,也可以三不五时举办的夜宴,来来去去的各路神仙,妖精,巫族,都可以在水迷宫的宴会里热闹到天亮。 唯独他,从始至终,高高的端坐在玉座上,睥睨芸芸众生的喜怒哀乐,却从不参与其中。 就像那个时候,黎儿问过他,为何王从来不参加舞会,为何总是只远远看着? 他不喜欢热闹。 那热闹是短暂的绚烂,那喧哗是众人的狂欢;而他凤翎王,享受恒久的孤独,他习惯了孤独,天长地久的孤独,千万年岁月的孤寂,他享受着这样的寂寞。 “是不是很热闹!”黎月牵着他的手,透过两个黑洞看向他,彼此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和表情,可是凤翎王却知道,她此刻一定是笑着的,她的声音里夹着喜悦的声调,她的步调都是欢快的。“今夜人可真多!” 凤翎王闻言勾起嘴角:“今夜人很多,你要牵住我哦!我虽六感清明,但这是巫族的地界,我未必能从如此繁复的街道里寻到回你家的路。” 巫族所处的地界,因为世代隐秘的缘故,各个部落都有不同的居住风格,但是有一点却是一样的,就是非常的隐秘和错综繁复,非本地人很容易在其中失去方向,大街上的角角落落更是相似得让人迷了路,想来的确只有这村里的人,能够清晰地辨识。 虽然极度的不适应在嘈杂的人群中行走,可是凤翎王不忍破坏这份难得的喜悦,是他阔别了一百年,才重新寻到的那个小丫头,他又怎么舍得打断:“嗯,很热闹。” “上神可有喜欢的杂耍?前面有个戏班子是村里专门从凡间请来表演的,今晚有特别的节目!” 凤翎王默然地抬眸望向热闹的街道,这里任何一处的节目,他都兴趣怏然,可是他还是点头说:“黎儿觉得哪处最好看,我们就去哪里!” “那……”她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好吧!” 路过卖糖糕的小摊时,凤翎王留意到黎月的脚步放慢了几个步调,还侧头看了两次。 他不动声色地站住脚:“本座今日没怎么进食,我们买几块糕点吧。” 黎月惊喜地抬起头:“上神也喜欢甜食吗?”她不禁好奇:“可是我听说,神仙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他的另一只大手忽然在黎月的小脑瓜上拍两下:“在人间,本座也想试试同一个凡人一样,需要进食、睡觉,像一个真正的凡人一样,尝遍人间滋味,或许更有助修行。” “嗯!好像有点道理!” 凤翎王又问:“黎儿也喜欢甜食吗!如果不喜欢,我们可以去买些其他……” “不,喜欢的!” 黎月嘻嘻笑了两声:“那我们去买!”她开心的调转个方向,牵着他的手掌往小摊走去。 今夜逛街的行人很多,黎月紧紧地握住了凤翎王的手,怕他等下走丢了就糟了。 第360章 你帮我试试哪种口味好吃 “阿婆,我要这三种甜糕,麻烦你!”黎月指着摊上的三种糕点,声音里还带着稚气,但是听得到声音的清脆。 卖甜糕的是个有些年纪的婆子,瞧见了这一大一小的两个戴着面具的客人,笑脸相迎:“好的!我这就给你包上!” 凤翎王从袖子中幻变出几锭碎金子,放到她的摊位上。 黎月拉拉他的袖子:“不必给银子了,在这儿,要用这个。”黎月说罢就从怀里掏出了几个贝壳,放到摊子上。 凤翎王好奇的看了一下她放到摊子上的东西,有些疑惑:“为何买东西,不是给钱银?” 他的举止引起婆子的侧目,瞧他一眼:“客官看来不是本地人,竟然不知此地是用贝币易物。” 他默然地看向婆子:“嗯……我、是摩里氏的客人。”本来想说,自己从未在凡间买过物品,他一转念,换了一个说辞。 “我就说,要是这族里的人,哪有不识得这个规矩的!我们这村里啊,都是用贝币,珍珠、明珠,或者灵力幻化的灵珠来易物;自古人们便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在我们这儿,依山傍水的,自然就是这海里的物件最为多,且灵力高阶的巫族,是会更喜欢用灵力幻成明珠来等价交易,换取他们所需的物品。” 凤翎王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竟是这样。 “我瞧你这身装扮,莫不是哪里来的神仙?” 凤翎王木讷地看向黎月。 黎月灵巧地接口说:“阿婆,他是我们长老请来的贵客,是东边来的神仙,初来乍到。” “原来如此,既是我族的贵客,婆子送多你们几块甜糕!” 黎月对着婆子行了拘手礼:“我替上神谢谢阿婆!” “不谢不谢,慢走啊!” 凤翎王一路牵着黎月,两人慢慢的走在热闹喧哗的大街上,因为是灯节,所以不乏很多盛装打扮,和戴着各种面具的族人在大街上嬉戏游玩。 风铃王将手中的纸袋子塞到黎月手中,松开她牵着自己的小手,“吃吧。” 她瞧着自己和他分开的手掌。 “若是本座不松开你的手,你要如何吃这新鲜出炉的甜糕?” 黎月两眼发亮:“嗯!” 风铃王看着她的两眼放光:“馋猫!” “那,上神先吃!” 他看着黎月高举着的手臂,那块甜糕虽然卖相没有宫中的膳司做得精致,但是手艺还是不错,看着确实做得可口的模样,不过,他不喜欢甜食:“不必,你吃。” “哎,你方才说你想吃……” “你帮我试试哪种口味好吃。” “好吧!”黎月拿了一块糕点塞入面具下的嘴巴里,咀嚼着糕点,欣喜地对他说:“上神,都是拖了你的福,阿婆还给了我两个口味的糕呢!” “许是,她觉得你天真烂漫,就多送了我俩一些见面礼!” “是吗?”黎月又换了另一种口味的甜糕到面具下的嘴巴里,咀嚼着各种味道的口感:“阿婆做得甜糕不错哦!”五种都试过之后,黎月又将纸袋子高举到他面前:“我都试过了,甜薯和桂花的口味最好吃,上神!” 却之不恭,凤翎王只好“假装”欢喜地接过她的纸袋子,拿了一块紫色糖皮的甜糕放入嘴里,慢慢咀嚼。 第361章 甜而不腻味 入口即化,甜糯不腻味,甜的分量放得恰到好处,不爱甜食的凤翎王都有些惊讶。 倒是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惊喜,没想到巫族也有这样的手艺,果然是心思灵巧的凡人! “好吃吗?” “嗯,还行。” “虽然我们凡间的吃食比不上宫中的膳司做的山珍海味,也还是可以入口的!” 凤翎王点头,这点上,她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嗯,你说得对,宫中的美食皆是一等一的手艺,但是这乡村手艺,偶尔尝试,也不错。”他低下头,咬一口手中的甜糕,不要说这糕点甜糯在口中融化,她的一颦一笑,已经甜入了他的喉头,甜而不腻味,化了他寒冰的心。 凤翎王将一块糕点塞到她口中:“你替我,把这些都吃掉吧。” “啊?你才吃了一块而已!” “我们神仙不食人间烟火,所以胃口小。” “哦哦,好吧。”黎月就不客气的吃起来了,其实也不是特别多的分量,这些甜糕做得小巧,她完全一口一个没问题! “要是上神在族中多留些时日,可以将我们巫族的特色吃食都尝个遍!” 他不置可否的点个头,黎月看不见面具下的他面色微变的凝重,只能听见他平静的声音问:“黎儿,为何这般喜欢甜食?” 巫灵面具下的小脸盈盈一笑:“黎儿喜欢吃甜的,什么东西都喜欢甜的,这样就不会有苦!” “你才十四岁,为何会苦?” 黎月轻嗯一声:“我不知。”她忽然悠悠叹一口气:“我总是隐隐觉得,是不是我上辈子太苦了,所以这辈子就喜欢吃甜的,用来掩盖一下人间六苦。” “人间六苦。”凤翎王在她的小脑瓜上用力一拍,“你才多大点人,就知道人间六苦!” 黎月鼓囊着腮帮,又悠悠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 “我只跟你讲,你不要跟我阿娘讲。” “好。” “我总是做梦,梦见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很真实,醒来又觉得这才是真实。”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梦见我长大了,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梦境里的我在笑,可是笑得很寂寞,我觉得被吸进去了,可是那种感觉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我看见很多人都突然转身离我而去,我想拉住他们,可是他们都跟我一一道别,告诉我,快点走!快点走!” 她搅弄着自己的手指,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凤翎王皱着眉头,但是面具盖住了他的神情:“还梦见什么?” “我总是梦见、风。” “哦?”又是这个名字。 看来不管是百年前的黎月,还是百年后转生的黎月,这个名字都没有从她的记忆里抹去,她即便在梦里,也没有忘记过这个人。 “梦里的风不是风,他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像在跟我说话,又好像不是在跟我说话,我不认识那个对他说话的我,可是他叫我,月亮!他唤我的时候,我觉得内心很是欢喜,我觉得他是很温柔的人,有温柔的力量。”黎月抬起头:“上神,你是神仙,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第362章 因缘际会,修来世 “你想知道什么?” “我为何总是做同样的梦?” “大梦三生,或许是未来之梦,或许,是过去梦!” “所以我,真的有前世吗?” “不错。” “我前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佛家有云:今世的因果,皆是前世造的因;”凤翎王呵笑一声:“人为何没有前世?前世,今生,来世;既然在三界之内,便有因果因缘。因缘际会,修来世。” “上神的意思是,我所做的梦,是我前世造的因?我这一世遇到的人,是我前世的缘?” “不错。” 她听得懵懵懂懂。 “黎儿,你觉得这是真实;但偶有时候,你是不是也会觉得这真实,是梦中,是假的?” 黎月被他问得更加迷惑了。 “他们说我是巫族最小的天才,未成年变能自行修习黑行术,那种术法在我们巫族的众多术法里,是非常厉害的术法,但是难度也非常高,而且很容易遭到反噬;而我不但没有遭到反噬,反而因此灵力比一般人增长得更快!我就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有过人的天赋,才让我总是做着那些梦,以此为代价,偿还了上天给我的能力。” 凤翎王看着她:“是,也不是。” “我、不太懂。” 他伸出手,将她的面具重新戴好,遮住了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如果你想懂,不如随我进宫,去觐见君上,他参透世上的万物生灵,或许,会给你答案。” “入宫?你,要带我入宫吗?” “不错。” “可你明明是说要来寻人的?” 凤翎王的海蓝色眼瞳,注视着她:“对,寻一个,君上等待了一百年的人;水迷宫沉寂百年,为了迎接那个人,他已经失去了很重要的人。”凤翎王的眼神忽然变得忧郁:“黎儿,你可知道,” “那你不是应该先寻到那个人?” “嗯,找到了。” “你要带我入宫。你说的那个人,难道……是、我吗?” 空气里忽然寂静,街上的人声鼎沸一瞬间变成了空寂,戏耍的孩童本来奔跑的脚步忽然刹住,摊贩的叫卖声忽然消声,连远处传来的戏班杂耍的喝彩声也忽然听不见。 黎月左顾右盼,周围所有的人都定住了身形不动了,周围所有的动静都被定身术定住了,只有他们两人是听得见看得见的。 时间静止了。 “怎、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了?为何突然好像被控制住了一样?” 发生了何事? 黎月一时慌了。 “因为这句话,我只想对你说。” 黎月倒退了一步:“你要对我说什么?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别慌,本座只是停止了时间的流动。”凤翎王的眼瞳紧紧盯住她,“我要寻的,正是你,黎儿。” 黎月惶惑:“为何是我呢?” “因为,缘!你与水迷宫有不解之缘。” “可是我从来没有去过水迷宫,我只是一个还未正是通过考试的巫女!” 凤翎王蹲下来,与她平视:“你是命中注定的祭司,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第363章 蚀骨的毒药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 “是。” “可我,还没有入宫。我、我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巫女,从来没有进宫觐见过凤翎王,他怎会知晓我呢?” “黎儿,在你入宫前,君上的确不知晓你这个小丫头,可是你的星轨已经与水迷宫交织在一起!我相信你阿爹一定告诉过你,你出生时,你阿娘难产;你降生后,阿爹占不到你的星盘!” 黎月惊诧地看着他:“这些阿娘连长老都不曾提过…怎会和你……” “本座是神仙,你阿娘告诉我,自有她的道理。所以君上想要见你,要我前来,先带你入宫,只有当你见到君,一切才会有答案!我相信只要你见到他,你的疑惑也会烟消云散。” 凤翎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黎儿,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黎月踌躇的瑟缩了一下,将手抽出来。 凤翎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抽走的小手,仿佛也抽空了他的心,空荡荡,他感到失落。 他的眼瞳沉寂如海,望着她的眼神令人不忍;可是黎月害怕,她从未和那个尊敬的神尊打过照面,为何,他却专门遣人来寻她呢? “黎儿?” 上神说她会成为祭司,可是,她虽然术法了得,却还远远不是一个真正的祭司那般的修为啊! “我阿娘说,我还没有行成人礼,不该出村的……”她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他:“上神,我,我听阿娘的,我还不能出村去!” 凤翎王幽幽地说:“黎儿,你的星轨变幻,若是你阿爹都占不了,放眼整个巫族,你还能找到更好的巫灵祭司吗?” “对不起,上神,我……”黎月站住了脚,看着他,却不知所措。 忽然,周围又恢复了热闹,人流又继续像刚才那般喧哗涌动。 黎月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人来人往,她看到自己离凤翎王越来越远,她明明就只离开了几步,为何突然好像隔着五丈远了,他走开的吗? “上神……” 她弱小的声音在人群中淹没。 凤翎王蹙着眉头,在这闹市里,他竟然又闻到那股香味! “孽障!胆敢在我面前放肆,是想尝尝雷霆万钧的滋味吗?” “君上乃是宽宏的神,竟然却容不得在下的一个小小破招之法吗?既然黎儿不愿意随上神离开,何必苦苦相逼呢?” 他侧脸瞥见一个长相俊秀的少年,缓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他的瞳亮如璀璨的繁星,那扬在脸上的笑容如沐清风,灿烂,和煦。 是他! 可是凤翎王又觉得不对,是他,又不是他! “你是谁?” “你问我是谁?水迷宫的君上,不识得我是谁?” 呵!呵呵! “你笑什么?” “我叫——风!” 凤翎王不禁眼睑收紧,风! 这个名字,就像毒一样蔓延在他和黎儿中间,像蚀骨的毒药一样纠缠着他的黎儿。 如今连她的梦境里,这个男子,竟然这样毫不避忌地站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他是谁! 第364章 因执念而生的心魔 “那个孩子根本不会在这里,真正的流星,更不敢在本王面前,像你这样的姿态——放肆!” 许是未料到他会这样嗔怪自己的风诧异的脸色微变:“我生生站在这里,怎么不是?” 凤翎王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没有任何人比本王更清楚,你不是风!你没有流星的风骨,眼神也不似他那般的澄澈,若是风,本王自然识得;而你,不是那颗令黎儿牵念的流星。” 那明亮的星瞳是一样的璀璨,可是那眼神犀利冰冷,不是他! 风,不是那样的孩子。 凤翎王向前踏一步,威吓的口吻质问道,他修长的手指渐渐握成了拳头,一股萦绕在拳头的气,蠢蠢欲动:“你是谁!” 察觉到凤翎王欲要对他动手的风仰起头:“君上何必对我恼怒!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又何妨,反正在这里,天地之子的凤翎王又能奈我何呢?我相信,你绝不会在黎儿的眼前,让她眼睁睁看着你将我杀死!” 考虑到黎月还在远处看着他,凤翎王渐渐松开了手中的拳头,那股肃杀的气渐渐的消逝:“报出你的名讳!” “我,是她因执念而生的心魔!” 心魔! 凤翎王忽然一个幻影,一股妖异的狂风让人睁不开眼睛,一眨眼间凤翎王便站在了流星的眼前。 他的手狠狠地掐住了流星的脖子:“果然,我跌入了第二层梦境,本王就觉得这梦境亦真亦假,果然不是我的错觉!你造出这个场,是她记忆缺失的那一块碎片。那梦魇住她不愿离开梦境的,是你这个魅!” 呵! 流星握住他掐着自己喉咙的手腕:“咳!我打赌,你不敢现在就杀了我!” 凤翎王的力道又重了两分,几乎咬牙切齿:“你以为,我忌惮你造的场会伤了黎儿,就真的不敢杀你吗!” “你当然敢,大不了你就再赔上自己半生修为给她!你不就这么干了!我真是佩服君上,换了是我,怎么舍得那半生的修为眼睁睁丢入枯井,明知不会有回响却还是要一意孤行!” “本王要得到的东西,怎么会让给别人!” “可是怎么办呢?我不想从她身边走开的话,无论是谁,她阿娘、你,都无法赶走我!瞧,黎儿好像正朝着这儿走来呢!” 凤翎王察觉到黎月的气息越来越近,手指慢慢松开对他的钳制:“你最好知道本王的底线在哪里!” 趁着黎月还未靠近,流星笑得依旧如沐春风:“不是我要魇住她,是黎儿……自愿留下来,她的风,才是令她宁愿放弃重生的躯壳,也不愿再负了我这颗注定漂泊的流星,舍不下我,离不开我,而不是你这个,护她两百年的王!” 凤翎王的眼神冰冷,口气冷漠:“闭嘴!” “闭嘴?你以为在这里,你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凤翎王吗?不,这是我的黎儿,用心造出来的‘美梦’!在黎儿的梦境里,你这个上古神再有造化,也不敢、肆意的破坏黎儿的记忆,我说的对不对!” “今日暂且就放过你!哼!” 凤翎王旋一转身,一股屏障突然将流星推到了一股屏障之后,悄无声息的将他“送走”。 第365章 我家上神说的 黎月走近了拉住他的袖子,摇晃着问他:“上神?发生了何事?” 凤翎王伸手安抚地搭在她肩头:“没什么,我们走吧。”他率先牵住她的小手:“你刚刚说有个戏班很不错,我们去瞧瞧吧!” “嗯!”黎月拉着她的手向着人多的那个方向蹦跳着。 果真是个孩子! 凤翎王看着她活蹦乱跳的欢喜,方才因为流星的出现而郁结的心情,也得到了释放,他终于释然地笑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络绎不绝的人流里,吆喝声一声接壤一声,甚是热闹。 凤翎王看见一个摊贩在捏人偶,驻足多看了两眼。 黎月感觉到他的止步,遂停下来回身看向他:“上神?” 他仍是看着那个男子手上掐了一半的小糖偶,唇角上扬:“黎儿,你看他这个糖偶做得好看吗?” 黎月被他一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摊贩捏着只狗娃,还惟妙惟肖的样子,黎月心动了:“嗯!好看!” 凤翎王看见她的神色,笑问:“你想要否?” “要!” 糖官人手法熟练地将狗娃的身体捏成了一个胖嘟嘟的体型,再掐出尾巴,用小刀拉出四肢;他再用苇杆蘸取一点色粉,点睛,完成! 黎月看着糖官人一气呵成的手艺,赞叹:“哇,做得真好看!” 凤翎王瞧着她欢喜的模样,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伸手在袖子里幻变出一颗虎口大小的夜明珠,放到那摊贩的案板上,“劳驾,除了这只糖狗,请再捏一只比这大两倍的狼!” 夜明珠在夜里特别抢眼,明珠一搁到他的案板上,周围人都被他这个珠子的光华吸引了,一时哗然。 糖官人双手捧起那颗夜明珠,恭敬地举到他们面前:“这位爷,您给的价高了,这两只糖偶,不需这么多贝币!我这儿,找不出这么多的零头给您呐!” 凤翎王摆手:“无妨,给了你便是你的。”他握了握紧手中的小手:“一颗夜明珠罢了;只要黎儿高兴,这两只糖偶就值这个价!” “小姑娘,这两只糖偶……您看着给个小贝币即可吧,我这儿整个摊上的糖偶加在一起,都不用这个价!” 黎月知道他已经学会了巫族的“贝币”,虽然没想到他出手太阔绰吓到了糖官人,但是人家是宫里来的,这点小明珠,的确不算什么花费。她对着糖官人点头:“我家上神说的,您就收下吧!” 糖官人这才安心的收下:“那二位稍等,我给你再捏只大狼!” 锅里的糖稀飘出一股麦芽的清甜,糖官人用麦杆子一挑,再捏、转,渐渐掐出了一个圆润的身体,拉神、转,塑造出一只狼的雏形。 黎月水灵的眸专注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揉捏转动,都紧紧的跟随着他的动作。 不一会儿,那活灵活现的糖偶交到黎月手中的时候,她抿着唇笑:“谢谢糖官人,您捏得真好!” “姑娘喜欢就好!两位慢走慢走!” 第366章 神仙能有什么愿望 他们边走,黎月拿着手里的两只糖偶,“上神为何,要给我买狼呢?” 凤翎王盯着她手上那只糖偶,声音温和:“这世间的因果轮回甚是奇妙,不在这处,便会在那处;而不管在何处,是你的,终将会以各种形态,回到你的身侧!”他停下脚步,海蓝色的眼瞳透过黑洞,注视着“巫灵”面具下的那双水灵的眼眸:黎儿,这世间任何事物,只要你欢喜,本王都会想尽办法去夺来,送到你手上来。 “啊?上神说得太深奥了,黎儿听不明白。” “没什么!本座瞧他的糖偶捏得个个模样可爱,就让他捏一只狼,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没想到捏出来真的模样憨厚可爱,对吗!” 好像是这么个理,黎月似是而非的点头:“嗯!” 他们在街上游荡了一个多时辰,举目皆是各式各样的彩灯,灯火烛影辉映。 他们买了糖偶,看了杂耍;黎月牵着他的手走过彩灯桥,东顾西走,钻过灯棚,大街曲巷,满街市都是热闹。 黎月忽然问:“上神,可放过天灯?” 天灯? 他思索着脑袋里对天灯的信息,凡间所谓的“放天灯”并不是真的放一盏灯能飞到天上,待到那灯笼飞到一定的高度,烛火熄灭,便会烧成灰烬,跌落到不知何处。虽然自己从未放过这个东西,但是他也从玄镜里看过许多凡世,看到过很多这样的活动,自然是晓得“天灯”为何物。宫中筹办过的灯会,因为地理原因,无法燃放“天灯”,想来,黎儿稍有遗憾,这个梦境里,全是她以前没有来得及去亲身体验的事物。 他们穿过灯棚,走到卖灯笼的小店,挑了两只素色的灯笼。 掌柜给了他们笔墨。 凤翎王手中持着墨笔:“听说凡间放天灯时,都会许愿?黎儿,会许什么?” 黎月好奇的张望着她水灵的银眸:“上神也有愿望要写在天灯上吗?”她的“巫灵”面具揭开,半挂在后脑勺,一侧过脸,便看见她脑袋上的“巫灵”。 “凡人许愿求安平,求安康,求富足,求福禄,求长生;神仙……”他呢喃着这句话:“应求什么呢?” 黎月也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是耶,神仙,有长生不老之驱,还要求什么呢?” “黎儿呢,你想求什么?” 黎月看着素色的灯笼面,手中的墨笔,一笔一划,认真的写下:天佑冥冥之滨,万年长宁。 看到那十个大字,看着黎月认真严肃的神色,凤翎王手中的笔抖了一下。 黎儿,我的黎儿! 他仿佛看见了两百年前,那个幼小却眼神坚毅的白衣少年,那个站在大殿上,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白银祭司。 他竟然心头一热,海蓝色的眼瞳涌上了一股酸涩的水雾,蒙了他的眼。 “上神?您想到要许什么愿望了吗?” 凤翎王回过神:“嗯。” 下笔飞龙舞凤的凤翎王,写下了自己的祈愿:不以死生为转移,生生世世。 第367章 我想续上一段缘 那样简单的一句话,却忽然刺痛了某个人的眼。 黎月好奇地看着那几个大字,她摸摸胸口的位置:为何,觉得胸口闷疼! “好了。”凤翎王搁下笔,将两人的灯笼里的烛火都点燃。 他们拿着灯笼走到空地:“黎儿,我说放手,一起放!” 黎月的眼睛还是盯着那上面的几个大字,她觉得自己的胸口闷痛,可是她说不出这种痛是什么,她明明第一次看见他的字迹,却觉得似曾相识,觉得非常的熟悉,这种感觉让她感到心痛。 “来,黎儿!” 凤翎王拉一下走神的黎月。 “哦,好!”黎月扯了一个笑容! “放!” 两只灯笼摇摇晃晃,随着燃烧的烛火照亮了黑夜,晃晃荡荡地一路飘上夜空。 灯火阑珊的夜,依旧喧闹的街市,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戴着两个鬼面具,慢慢悠悠地踱步在闹市里,仿佛身边的一切人事物都没有影响到他们,他们走的那么慢,每一步都像慢动作。 “黎儿,今晚玩的开心吗?” “本来是我要带上神来体验民风习俗的,变成跟我去玩乐了!” 他听着便浮现了一抹笑意:“你带我,或者我带你,不是一样的嘛!” 黎月用力点头:“嗯嗯嗯!对的!” “好了,时辰不早,我们回家吧!回去晚了,你阿娘该担心了。” “我阿娘他们都知道我与上神出来街市,不会责备我的!” “那便好!” 黎月牵着他的手,跟着他的步伐一步步向前走,大街上依然人声鼎沸,巫族向来以昼夜为划分,白昼入梦,昼夜颠倒。 她觉得心里有一股情绪,从刚刚就一直萦绕在心里,让她觉得有些烦躁:“上神,您许的是什么愿望?” 凤翎王看着她的眼神里,温柔的眼神似是在笑:“本座在百年前因为天族的缘故,与她发生了一些误会。也因此让我失去心爱的人,眼睁睁看着她在我眼前,跳入万丈深渊却来不及拉住她,让她堕入轮回;为了等那个人,我想了很多办法,如今时机到了,我想续上一段缘,捉住这段缘!只要让我找到她,就再也不会放开!” 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次听到,可是她觉得心头酸涩,心疼他提起那个女子时的口吻里压抑着的忧伤,他压低的声音。 “上神心系的女子,是个怎样的人呢?” “怎样的人……是个泼皮!”他低头和黎月对望一眼,“我一直以为,只要让她在我身边呆着就好,可是她心中,想要的,是更广阔的的天地;所以也许是因为这样,她离开了。” “可能是因为那些误会,让她非常的难过,才暂时离开了;我相信,上神一定能等到她的!” “是!”他握紧手中那只小小的手掌:“一定会!” 黎月抬起头:“她,一定是个非常讨人喜爱的女子,否则怎会让上神这样心心念念!” “嗯,是个笨女人!”他伸手在黎月头上重重的拍一下:“太笨拙,让人少看一会儿就会做傻事的笨女人!” 第368章 趁你没长大,让我背你 一股心疼油然而生,黎月热泪盈眶,她的泪水顺着脸颊,一颗颗闪亮滴落。 凤翎王诧异的伸出修长的手指,抹去她的泪水,“黎儿,你哭了!” 黎月捂住自己的脸:“啊,明明是个美丽的故事,为何,听起来这样令人这样难过,我是怎么了!” “不只你,本座也觉得这个故事令人难过,可能你也是觉得罢了!黎儿,你心里,或许也有这样一个人,只是你还没有觉醒!”他伸出双臂忽然将她抱紧怀里。“不要难过,黎儿。” 黎月瞪大双眼,泪水滴落在他的脖颈,温热的液体沾到他的皮肤,滚烫他冰冷的心脏,似乎又活了过来:“上神?” 他的声音温柔在她耳边响起:“等你长大了,我会在万人之上,紧紧的拥抱你,不再让你孤独;我,再也不会像过去那个傻子一样,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云上俯瞰众生,我会握住你的手,推开所有的阻碍,不让你一个人仰望着天,离得那么远!” “上神,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凤翎王用力再抱紧她:“你即便忘记了全部,只记得那个孩子,可是我怎能忘!”他哽咽在喉咙的压抑,埋头在她的肩窝:黎儿,如果你忘记,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我在,我会帮你记得,一点一滴,都帮你记得!只要能够找到你,就算你忘了我是谁,我也会重新让你爱上我,以后永远只爱我! 黎月慢慢回抱住这个怀抱,觉得他是否将自己当成了某个人,是否自己与那人,长得太相似,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黎月柔声的哄着他:“乖哦乖哦,不难过了!你一定,会找到那个人的!” 等到他冷静下来,松开黎月,他惶惑看着眼前脸上泪痕未干的小丫头,苦笑道:“本想安慰你的,竟然让你反将一军,你倒是体贴!”他伸手在黎月鼻梁上宠溺地刮一下:“小丫头,你可不许对其他人这样!不然,本座可是会吃味的!” 黎月憨笑两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光傻笑。 “好。”他摇一下她的小胳膊:“走累了吗,要不要我抱你?” “嗯?” “或者,我背你。”他主动蹲下身来。 “不、不用了啦,黎儿自己能走的,我是个凡人,怎能让上神背我,传到族中,阿娘会训斥我的!” 凤翎王蹲到她面前,将自己的背露出来正对她:“是我要背你,管其他人做什么!谁敢说你不是,就让本座与她说道!来,上来。” “我、我受不起这样的礼!” “别人受不起,但你不是别人。”他说话的时候,回过头与她平视:“黎儿,我从来没有背过你,趁你还没有长大,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黎月看着他真挚的眼光,终于点头:“好。”她轻手轻脚爬上他宽厚的背,胳膊搂住他的脖子。 她贴着他的背,竟然能感觉到他的心跳,砰、砰、砰! “黎儿,如果让你现在跟我走,你愿意吗?” 又来了! 黎月趴在他的背上,沉默着。 等了一会儿,凤翎王没有听见她的回答,知道她不愿意正面这个问题,便不再问。 第369章 我做梦,都梦不到她 两人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耳边都是喧闹声,他们是混迹在人群里的两个普通人。 半晌,凤翎王忽然打破了沉默说:“巫族的夜,也能看见很多的璀璨繁星;以前没有觉得夜星多好看,偶尔看看,原来也是不错的风景。” “嗯,上神运气很好呢,其实在巫族,我们的地势隐匿,所以并不是夜夜得见这样的繁星。”她也仰起头看向天际:“除非,去巫族的圣地,有专门占星的楼阁,那处最是能看清整个夜空!”她想到了什么:“啊,我怎么忘记了,水迷宫也肯定是抬眼便能看见满天繁星,这样的风景,上神可能并不稀罕。” “稀罕!” 黎月眨巴着眼睛:“这里怎能与水迷宫相比呢?” “因为好看!” 他扯了扯嘴角,能与心系之人共赏这样的夜空,才是风景! 夜市的街灯繁华明亮,凤翎王背着小丫头,脚步轻快,但是他却不着急要带她回家,背上的小人儿在环抱着他的脖子,贴着他,让他有一种既欢喜,又焦躁的心悸,如果这一幕,不是在她梦中,而是在真实的世界里。 算了,即便是真实的世界,黎儿对自己,是她心上高高在上的神明,她不敢这样僭越,更不敢这样依靠。 凤翎王长叹一口气。 听见他的叹息声,黎儿小心地问道:“上神,是不是黎儿太重了?” “不是。” “那、上神为何叹气呢?” “嗯,想起了一些事。” “是不是,关于……”她忽然噤声,觉得是不是多话,提起上神的伤心事来,勾起他的忧思。“黎儿是不是不该问这些,方才问的太多,惹得上神心里不痛快了吗?黎儿给您道歉!” 他噗嗤笑出声。 “嗯?” “恰恰相反,你问了她,让本座觉得欣慰。太久没有听见别人念她的名号,本座觉得那座城更空荡荡,连兰花都没有了欣赏它的人,我会越发的想她;想念她在的时候,一颦一笑都是历历在目,可是一伸手,她就化成了泡影,我做梦,都梦不到她。因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敢在本座面前,提起她半个字!” “啊?为何?”她忽然又想到,自然是因为太伤心,所以怕惹他不高兴,大家才故意不提的。“许是大家都觉得提起她,上神会难过,才都刻意避开的。” “他们……”凤翎王顿了顿,他们是怕本王,陷入癫狂吧!“不怪他们不敢提,他们都怕我。” “上神很可怕吗?他们怕你什么?”她偷笑:“是不是白虎元君的名号,所以那些人才怕您的?” 凤翎王想了下,水迷宫最大的王,怎么能不怕? 然后他话到嘴边,换成了轻松的话题:“刻意避开,或许是不想触及本座的伤心事。”不过如果黎儿不提起白虎元君,他都要忘记了自己冒着白虎元君的名号了。“他们都希望我忘记,可是不管是人的心,还是神的心,都会有自己不受控制的时候,本座自认自制力一向很好,但是,于她,我不想控制自己!爱就爱了,能控制的,还是爱吗?世间的情爱都是一样的,是不受控制的!” “能得到上神的怜爱,黎儿觉得那个女子一定很与众不同!” 凤翎王嘴角上扬:可不嘛!泼皮! 第370章 未记载过的大祭司 “上神,那个女子,是怎么样的人?” 他回想着过去许多的事情,对啊,是个怎么样的女子,才让他心心念念,宁愿与自己相依相伴的兄弟,撕破脸皮、较劲,还要处处护着她;可是转念一想,她是个怎样的人,他真的从未想过。 “是个顽劣的泼皮,任性,爱感情用事的傻瓜!” “啊?听起来您心里有不满,那上神为何还会喜欢呢?” 他的脚步缓缓前行,“那是她的缺点。” 黎月被他逗乐了,她既然有缺点,肯定还有让人喜欢优点呢! “她还爱管闲事,常常为了凡间的小事情,未经召唤就闯入昭河殿和君上胡搅蛮缠,总是忘记了,她身负神职,一个大祭司应该要有稳重成熟的威仪,要关爱子民的,应是凤翎王的义务而非她的。一介卿相,却总是想要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殊不知那位的脾气,都给她磨成粉了。” “哇,原来上神心系的女子这么了不起,她竟然能随意出入昭河殿来去自如,还能跟凤翎王这样没大没小,她是不是品阶很高的神仙呢?” “要真是神仙还好,也省了轮回之苦;可惜,不过是一介凡人肉身的巫女!虽然比起创立了摩里氏的少曦她还差了很多,但总归,也是承袭了她的半神血脉,让摩里氏成为领先各部落最受君恩荣宠的巫族,她登顶祭司所之后,大祭司之位,君上心中从未再考虑过别人,就算她笨拙,爱惹事,喜欢给他添麻烦,他都没有再给她反悔的机会,这份荣宠,只属于摩里氏,只属于她!” 黎月惊讶地张大嘴巴:“她、她是巫女!” “不错!” “除了巫灵,我们摩里巫族还有这样的人物吗?” 凤翎王点头:“不错,不仅是冥海河畔的巫女,还是你们摩里氏非常出色的巫女。” 黎月迅速的从脑袋里搜索自己看过的史册,想要找出一个能够有如此品阶的巫女祭司,可是据她所知,族谱里并没有一位这样了不起的祭司,更从未听她的族人提起过。 “我从未听说过,我们族里,还有当过水迷宫大祭司的巫女,上神当真没有记错吗?” 他语气坚定:“她长伴我两百多年了她是什么人,难道我还会弄错?” 黎月更加的疑惑,她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是记忆力非常好,她记得自己翻阅过的族谱里。的的确确没有看到过这样了不起的人物;再说若真的是这样兴旺巫族的大祭司,族中必然会有很多史籍记载传颂她的功德。可是她对这样的人物却一无所知! “上神说的,是什么纪年的事迹?黎儿从未听说过这位巫女的名讳和传闻!” 凤翎王微微发怔:“纪年……” “是的,比如数十万年前的煦纪,若是连族谱都没有过的记载,可能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失传的史籍。” “煦纪,你还知道他!” “为何不晓得,煦河祭司,可是水迷宫的第一任大祭司!” 第371章 不知她执念什么 “煦河,是水迷宫的第一位祭司,直到他灯枯油尽时,都一直用他的佛光,超度魔界十万怨灵的戾气;水迷宫的史籍里,会一直有他的一席之地,歌颂他为魔界所做的一切。” “原来煦纪的大祭司是唤作煦河!”黎月甚是开心,她在史籍上未能找到的名字,白虎元君都知道,他身上有好多的故事原本,若是她想知道的话,岂不是只要问上神就好了! “煦河本是上古宝灯,侍奉佛陀而得道化出人形,下凡便是他飞升的历练,只是没想到,会遇到凤翎王。” “宝灯竟然也能因为得到而成为人,听起来好虚幻!” “煦河古灯佛光普照,超度十方妖兽,亡魂不敢近,生魂不能近,普照水迷宫,洗涤魔界污秽戾气。这样的景象,在无缘得见的小神仙和凡人听来,权且都只是将这样的事情当做一个传说,也美化了他们心中对大祭司的畅想吧。” “水迷宫的生物都是这般奇特的吗?我听闻长老说起凤翎王的御驾时,都是少有的幻物!” 凤翎王呵笑:“不过是些多了神通的生灵万物。” 夜已深,等到他们走回家时,夜色深沉,黎趴在他肩头已经睡着了。 “嘘!” 凤翎王示意其他人噤声,自己将黎月送回了房间。 少顷一踏出她的房门,凤翎王便看见了一个青年,站在一墙之隔的地方,看起来是一直在等候自己的模样。 凤翎王正面的走到他面前。 “看来夜市热闹繁华,君上与黎儿都逛得甚是开心。” “孽障,你还敢站在本王面前!” 他笑了。 “君上,才见第二面,您就又要对我起杀念吗?这样,可真不像凤翎王,您没了耐心。” “本以为不够是个幻象。”凤翎王的手指握成拳头,一股凌冽的杀气压抑在胸口:“阴差阳错,梦兽,无形中竟然成了你的帮凶,倒是本王小瞧了你这只执念凝成的妖物!” “这一切都要多谢你,是你,将梦兽送给释,再亲手将你的力量渡给了梦兽和羿天,联结了羿天寻找生魂的梦境;否则,我又如何能从梦兽的梦境里得到滋养的力量!”他唇角微扬:“说起来,我如今操纵的这一切源头,还是你凤翎王给予我的力量!你说,兜兜转转一圈回来,堂堂的天地之子,竟然受制于我这样的“妖物”,是不是很讽刺?” 凤翎王嗔怒地瞪他:“你可不要忘记,黎儿的体内,尚且有本王法印的留存,只要我催动法印的力量,随时,都可以将你扼杀在这般若梦境,毁掉你的场!黎儿可以受伤,我也自有办法治她,只要能让她从这个梦境里出去,本王不介意,先杀了你,再修改她的记忆!” “当你打破梦境的那一刻,只怕她心碎的那一刻,便是再次恨你入骨之时!你迟迟不动手,不正是担心,她会再次离开你吗!” 他笑得得意,眼角肆无忌惮的讥讽更令凤翎王更怒了几分:“你以为,我会受你的威胁?本王刚好,最不吃的就是这套!没有人可以威胁我,却安然无恙!”他的手腕一转,一团蓝色的火焰凭空从他掌心而生,团团燃烧的烈焰,是蓝色的。 “杀我?好啊,你杀了我,我就用全部的执念凝成的灵气,让她永远都怨恨你!让她永远记住,是谁,杀了好不容易回到她身边的流星!再让她,堕入魔道!”看着凤翎王手中的蓝焰,流星的瞳孔半眯着,却丝毫没有松懈地盯着他,语气也是自然轻松:“你尽管来试试杀了我,看看我会怎样让黎儿,陪我送葬!你根本不知,她的心底,究竟为何执念于我,是也不是?” 凤翎王抿着唇,海蓝色的眼瞳紧紧盯住他那张隽逸脸,分明是张年轻稚嫩的脸,可是眼神里却充满了风霜,充满阴郁,是一股化不开的与凤翎王同样深邃的忧伤:“我的黎儿,决不会,甘愿堕入魔道!即便是为了风那个孩子,也只会盼着她长大成人,张开更加丰满的羽翼,成为庇护水迷宫的大祭司,而不是这个只愿意躲在梦境里,苟且怀揣着痴梦的黎月。” “这个,可就说不定了。或许,你应该听听,看看,了解她心底的执念,到底是什么。等你看清楚之后,你再来杀掉我这个‘伴读先生’,也不迟!” 翌日。 当太阳西斜的时候,山丘上两道一红一白的人影,气氛凝重的对峙着。 “风……风!你们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 一个俏皮的身影从远处呼唤着那个名字,匆匆地跑到他们跟前,气喘吁吁。 那团火焰从他手上忽然消逝,他云淡风轻地拍拍手,抬头的一瞬便换了一种魅色的笑意:“黎儿,慢些跑,你总是这样。” 完全是宠溺的口吻,黎月仿若被他勾了心魂一般,看着他这张生得俊美异常的脸,竟然发起呆,木讷地点个头:“嗯,好。” “黎儿。”风轻声唤了一声,唤回走神的黎月:“这样着急找我什么事情?” “风,我方才在阅一册卷子,书上提及的‘梦境心生’,分三层七阵,我、不是很明白,你给我讲一讲这个注解好不好!” 凤翎王嫉恨地看着他搭在黎月肩头的“爪子”,默念心咒,幻出了一只飞虫,那小飞虫飞到风的手背上噬咬他一口,惊蛰的风忽然松开了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黎月抬起头看他:“哎,风,你怎了?” 风玩味地看着凤翎王,摇头说:“没事,可能是有什么‘不长眼’的飞虫咬了我。” “啊?你还好吗?” “不用担心,只是有些痒,回去我涂些药膏就好了。” “嗯!” 一只胳膊将黎月揽到面前,抽走她手上那卷《梦经》,看着她的紫眸说:“先生正忙着研究星象,这种术法,本座正好深有研修心得,就不要打扰先生夜观星象了!” “啊?上神也识得这种术法吗?” 第372章 拨开云雾见日月星辰 风见到神尊的脸上已是一脸寒霜,望向自己的冰冷眼神里,分明藏着几分“威吓”的酸味,他低下头对黎月说:“黎儿,白虎元君乃是七星宿之神,这种星术自然能够信手拈来!” 凤翎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自然识得。” ”哎,可是,风,现在还未完全天黑,你就看得见星星吗?不是应该再晚些时候比较好吗?” 凤翎王咕哝一句:流星都看不见流星,岂不是讽刺。 黎月听到他在喃喃自语,回过头问他:“嗯?上神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凤翎王扬扬手中的《梦经》,“风的视力异于常人,白昼于他并无妨碍,他这个‘伴读先生’可比你想象的更有能耐,现如今正是夜幕白昼交替之时,此时的星象,与夜晚的星象也会呈现交替之景,黎儿可能不晓得。” 黎月疑惑的又看向风:“风,是这样吗?太阳西斜的时候,你也能看见星象交替吗?” 风扯了个淡淡的笑脸:“嗯,上神既然如此说,又怎会骗你,他可是星宿之神,对吧?” 黎月崇拜的拉住他的袖子:“哇,要是黎儿也能像风一样拥有白昼望星的视力就好了!” 风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出来,在她手背拍一下:“等你灵力再长个一百年,你或许,就能达通神识,做到夜视如昼,白昼通明,就可以拨开云雾见日月星辰了!” “啊?还要这么久啊?那我岂不是还要再修炼个一百年!” 凤翎王鄙夷地扫一眼那个青年,什么一百年,黎月天赋异禀,巫族更有夜视的异禀,并不需要修炼一百年。 “当然啦,黎儿天生慧根,以你的能力,如果黎儿勤加修炼,少则几十年,或许就能打通经脉了!” 黎月听到这样的话,欢喜的用力点头:“黎儿一定会抓紧修炼的!” 被晾在一边的凤翎王略带几分酸味:“黎儿,你是不是忘了,这《梦经》的事情了?” “啊对!”黎月抬起头在他们两人的脸上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那,这、由谁来讲比较好呢?” “可是黎儿怎好总是事事叨扰上神呢?” 凤翎王俯身与她平视:“不叨扰,若是黎儿喜欢,除了这个‘梦境心生’的注解,本座还可以给你演义三层梦的星术!来,我们走吧!莫要打扰了先生,倒是显得我们失了礼仪!” “这……”黎月听了很是心动,她还未有试过演义梦经的体验,可是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一眼风,她本来冲着这个‘伴读先生’跑来,却要跟这位神尊离开,好像不是很合情理。 风无谓地轻笑一声,清隽的脸上一派轻松自然,一点都找不到方才与凤翎王对峙的那股阴郁的气息:“能得到‘白虎元君’的亲力教导,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你既然能够得到他的亲口言传,亲身传教,想来,比起我这个‘伴读先生’,总是更加受益的!黎儿就去吧,明日若是还有不解之处,再来找我。” “我们回屋子去,本座给你细细讲解!”说罢,不等黎月反驳,握住她的手腕,转身就走。 黎月跟着他一步走一步回头:“风,我明日再找你哦!” 风大方地朝着被“拖走”的黎月做了个“再见”的手势,露出一个宽心的笑容。 第373章 这一世都会在深海的中心,等着你 他们回到摩里氏为凤翎王准备的西院住处,在僻静的院子里,凤翎王举手在门上上了一道结界,禁足了他人的打扰。 黎月看着那道通道拱门上的一道幻影,赫然是一道结界,忍不住艳羡道:“上神懂的术法可真多!黎月真羡慕你们的无所不晓!” 黎月捧着自己的小脸,耷拉着脑袋,水灵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凤翎王那好生俊俏的皮相,在心底感叹他怎能生的如此的俊美,一举手一抬足间浸染了天地间的皓然正气,须臾之间更是洒脱的凌冽英气,这样的神人,果然不是位简单的神尊! 她忽然想到了,若是等她进了宫,见到宫中的那位神尊,他是否也如眼前这位神尊一般,真真天人呢! 凤翎王听见她的心声,抬手在她的小脑袋上一个弹指:“小丫头,你在腹诽本座什么来着?” 黎月摸摸自己的太阳穴:“没有没有,黎儿只是好生羡慕您的神通而已啦!” “丫头,虽然布道的门道深远,但是你天生慧根,只要你也勤于课业,待你灵识清明,以后这些术法,都不会难倒你的。而且只要有本座在,不仅仅星术,本座可以传授你更多,星术以外的仙法,本座可以教你更多观星,占星的术法!” “真的吗?” “自然是真,我承诺你的事情怎能有假!本座最是重诺,神、更不能轻易自毁承诺!” 你可是我水迷宫,负责布防结界的守护神!如果不教导你,这些门道,又该教授给谁! “黎儿一定会多多勤加修炼,等明年,黎儿还要入宫参加星官的考试,到那时,上神就看着好了,黎儿一定会以最好的状态应试!” 凤翎王看进她的银眸:“好,我会在水迷宫等你!”虽然知道她入宫会试还不是时候,可是能听到她这样讲,他已经非常高兴。 不管什么时候,我凤翎王,这一世都会在深海的中心,等着你! “黎儿,本座听闻你比其他族人擅长一样术法,你还曾在部落的试炼中用它,打败了族中的长老。” 黎月不假思索的回答:“嗯,我当时就是用黑行术!” “黑行术的反噬非常厉害,你没有任何不适,对吗?” “嗯!黎儿已经修到第五重了,只要再给我一些时日,我一定可以练好第六重的!” 他摇摇头:“不够。” “什么?” “若是想要赢,你还需要,将它修炼到第九重;只要你修炼好黑行术,本座可以保证,不仅星官的会试,以后但凡宫中的星官,神官会试,你都会一鸣惊人!巫族向来对黑行术又惧又爱,是因为它的反噬,可是你一点都不受它影响,可见它的确是你的幸运符,它适合你的修炼,你就更应该把它练到人神合一的境界!” “可是……虽然我用黑行术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反噬,可是我仍有些担心,用得多了,会不会以后有什么反噬或者损了我修为的地方……族中的长老曾劝说我莫要过多的依赖这种星术,若是用得多,怕日后有什么副作用!” “黑行术于普通的巫族来说,的确是损害自身的星术,不过,你不一样,你身上有让黑行术化解的气息。” 黎月还是踌躇满腹:“其实,我长姐也觉得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她曾劝诫我,非殿试不必一直使用黑行术去参加会试,即便是通过一级一级的会试升上神官,我的灵力也是族中同辈的翘楚,让我不要操之过急,有损修为!”她认真的说道:“我长姐说,凤翎王在宫中推行脚踏实地的修行,而不是一蹴而就的功法,若是我想要成为被君上认可的祭司,我觉得长姐的话是不会错的。” 凤翎王没想到自己在宫中推行的修行之道,竟然被摩里沙莎奉行更是延伸到宫外,听起来是件值得赞赏的事情;可是此时此景,他却有些埋怨自己,黎月对她长姐百依百顺的这份执拗,此刻可是不妙。 “单凭你可以越过最低的品阶司命官,直接参加星官会试这一点的推选。本座相信,黑行术是让你成为祭司的最有用的星术,你要好好修炼它。” “可是我……” “你长姐的本意是为你好,但是本座盘过你的星盘,你天生有异禀的体质,与普通的巫女不同,黑行术不仅不会反噬你的修为,还会助你修行!本座是星宿之神,难道你还不信我吗?” 黎月点个头:“好、好吧!” 凤翎王拿起《梦经》,“好,来!我们来讲讲第六辑的注解。” “这卷《梦经》上的注解好详细啊,上神将它赠与我,可是便宜了我!可是你将它送给我了,你岂不是就没有了!” 他摇摇头:“非也。” “嗯?” “这样的典籍在凤翎王的典书阁数不胜数,他平日里,闲来没事就会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编写成册,汇编归档;这些小小的册籍,你若是喜欢,等你入了宫,大可去典书阁翻阅个够!”凤翎王的手指在书简上划过:“更何况,典籍既然流传下来,若是无人阅览,那么只会放在书架上堆尘,岂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的资源?能够将它赠予更有需要的人,才是它的好归属。” “那凤翎王岂不是要用的时候,又要重新再编写一册新的?” 黎月想了想,觉得上神说的很对。传闻凤翎王是神仙里的活化石,更是无所不知的“生物活百科”,这些小小的术法,他留下撰写册籍,不过是平日打发时间的文书,可是在她这里却是非常稀罕! “这是凤翎王亲笔编写的,如果他想要用,又何须再翻阅这些册籍,他的脑子里都是信手拈来的册籍,这卷《梦经》不过就是九牛一毛的小术法,他不会在意的。” 黎月高举起《梦经》,信誓旦旦喊出话:“好!我决定了!” 凤翎王被她这个突然的决定了弄得莫名其妙:“决定什么?” 第374章 不仅像,简直就是流星的再世 黎月义正言辞的说“我要好好修炼灵力!只要能成为祭司,待我能够堂堂正正的走进昭河殿那天,我要去拜见他老人家,我要叩谢他的恩典!” 凤翎王一听,浓黑的眉毛一挑:“嘿,小丫头!”凤翎王在她鼻子上刮一下:“明明赠书的是本座,为何去叩谢他而不是谢我?” 她忽然噗嗤笑了:“谢啊!当然要谢,黎儿第一个要谢的自然就是赠书给我,还给我演义阵法和注解的上神!” “那,你要如何谢我?” 凤翎王的声音里有一丝的诱惑,低下头,在黎月的面前,嗓音低沉:“嗯?” 海蓝色的眼瞳对上黎月的紫色银眸,那深邃的眼瞳倒映出她稚气的脸蛋,他温柔的眼神几乎要吸住她不断的陷进去,黎月的脸忽然发烫。 啊! 她被自己的心悸吓了一跳,她弹跳站起来。 “黎儿,怎么了?” “我、我……”她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我……” “你什么?” “黎儿要去解手!上神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就来!” “好啊,你去吧;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嗯。”黎月说完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凤翎王好笑的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真是个傻丫头,不管是在现世,还是在梦境里,你都逃不掉,对本王心动的事实! 空气里忽然有一股香气缓缓的飘进来,凤翎王脸色眨眼变得铁青。 又是那个让人觉得碍眼的孽障! 他起身,信步踏出了院子。 走到了另一个院子,凤翎王果然见到了端坐在朗庭里的风,他正在拨弄着香薰炉里的楠香。 凤翎王暗暗想着一定要尽快将黎月带出去,否则时间久了,她越是沉溺在这梦境里不愿意走出去,她走出去的时机就更变得微妙了。 风忽然回头,对着凤翎王微微一笑,声音平静,看着他的眼中也是极为平静,仿若今日那个与他剑弩弓张的凤翎王,不是他,而是旁的人。 他笑得云淡风轻:“君上既然来了,何不一起坐下,喝杯香茶?” 凤翎王也不客气造作,径自走到他对面坐下:“说罢。你用这香味引本王来,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我知道你想带走她,可是,这是黎儿自己的梦境,你想带走她,除非她肯走。” “这件事情无需你来提醒。” “那我再提醒一下君上另一件事情。” 凤翎王目光如炬地睨着他的眉眼,那神情,动作,姿势,还有他身上的那股秀气,咋一看确实与那个孩子,十分的相像,不仅像,简直就是流星的再世;妄论他不是真的流星,即便他真的是,凤翎王也绝对不会再让他将黎儿困在这个般若梦境里,沉溺在这个幻境里。 “黎月自小便考了星官,十六岁登顶祭司所之后,便是在你座下成长为水迷宫万人之上的大祭司,你的恩宠的确让她成就了摩里巫族,也让她名留千史。可是您难道不会好奇,为何这个梦,是她未成为大祭司之前的十四岁,为何不是成年后的黎儿,不是入宫后的黎儿,偏偏,是这个时候的黎儿。” 第375章 在他身边习惯了孤独 凤翎王眉头一皱,没有说话,眼睛半眯着,盯着他手下拨弄着的香薰炉,脸上的寒冰能够冻死人。 “她从前期盼着自己能够成为宫中的祭司,可是当她真的成为了真正的一人之下,她失去的更多,得到了也失去,更是无一日,想要亲人的陪伴,想要在阳光下,光明正大的行走,而不再是那个躲在暗无天日的海底深处,俯瞰众生的大祭司,在冰冷的深海,孤零零的陪伴君上睥睨众生!”风将一杯茶盏,递到凤翎王面前的桌面,做了个“请”的手礼。 凤翎王瞟一眼那杯茶色清冽的茶盏,面上冷若冰霜,纹丝不动。 风像是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在意,继续说道:“黎儿从小就非常的仰慕她的长姐摩里沙莎,她非常的期待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像长姐那样,成为令人尊敬的祭司;可是真的到了那个位置,她可能终于明白了,那个位置是属于神的附属品,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梦想,却只得到了孤独和永生。” 坐在对面的人看着他脸色难看的样子,依然笑意轻松:“君上,你为何,却不肯好好看看,她心底真正渴望的是什么东西呢?难道你当真以为,她从梦境里回到现世,就会放下这份执念,回到你身边吗?你可别忘记,她是以什么身份转生,是拥有什么记忆,对你的爱,还剩下了哪些部分,这些,你都知道吗?” 凤翎王冷眼盯着他过分年青的脸:“你不过是她的执念,你说的这些,真的以为你很了解她吗?她究竟对本王有多少留念,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们之间的事情,本王也不需旁人来插足。” “我不了解。”他嗤笑:“那君上呢,真的了解吗?若是您还没有失忆,您定然还记得,您可曾,让她单独出宫过?当她想要出宫归家时,哪一次,您不是兴师动众的,命人护送?就说她身边伺候的宫人,为了不暴露她的女子身份,她要离弃多少人的关切,她要疏远多少体贴?那些想要与她深交的宫人,又有多少,不是害怕凤翎王的姿态而疏远了与她的亲近。” “君上,您赐予她大祭司的头衔那一日起,她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巫女,而是左拥右护,出入宫殿都需要有护卫随行左右的大祭司。她的族人拥护她,可是没有一人,能像普通人一样站在她的身侧,与她嬉闹,与她交心,与她为伍;您习惯了一个人独活,却没有想过,黎儿不是您这样享受孤独的神尊,她只是孩子,一个未经世事便入宫长伴您百年的孤独孩子,她需要得到关怀,需要朋友,需要自由;这些,是你给了她恩宠,也给不了的。 她不是神,没有您这样宽广的胸怀,海纳百川,她不过是个需要亲友呵护,兄友弟恭的那些人之常情,才是最适合她成长的温情,只不过她习惯了在君上身边太久,便适应了孤独,而不是习惯了孤独。” 第376章 他与梦魅,没有再会的缘份 凤翎王忽然想起有一次,宫人与黎月戏耍忘乐,被他捉了个现形,一众伺候的宫娥宫人,都被拉去杖打受刑;自那之后,黎月因为害怕旁人替她受罚,收敛了许多;又有一次,她喝醉了之后撒泼,暴露了她的女子身份,让他发现了她体内的魂气,本来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却连累她被长姐训斥,她也为此在昭河殿扫地三日,他下了禁食咒,她三日不能饮食,他替黎儿向她长姐说了几句话,那件事后面又不了了之。 黎月渐渐变得稳重,可是也收敛了很多孩童心性。 “你在指责本王过分宠爱黎儿,给了她荣华富贵,给了她荣耀,却束缚了她!” “虽然现在说起这个问题可能太久了,不管您是否仍旧记得那样久远的记忆,但是君上也曾是个孩子;难道君上不觉得,一个孩子真正需要的是:阳光,温暖,陪伴吗!你剥夺她自由呼吸的权利,却总是以为这样给她的是全世界最好的宠爱!” “一个人,想要无上的荣宠,想要成为人上人,就要先尝过那份苦,大祭司之位更是如此。若是一切都手到擒来,世上的事有这么便宜吗?一个人的福缘,是她前世积攒的福报,她若是平白无故就拥有了一切,天道何在?” 风又将他面前那杯冷茶收回,倒入盛水的漏碗中,慢条斯理的又倒了一杯新茶,复又递到凤翎王的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在下虽然在黎儿的记忆中知晓了她是自愿选择的你,也是她自己一步步坚定了继任大祭司的责任,是她亲口向你恳求这份恩赐!可是我仍想向君上讨教,即便为了得到这份无上的恩宠,大祭司就一定要断情绝爱,无情无欲,非神非人的做一个完美无瑕的傀儡吗?” 海蓝色的眼瞳凝聚着戾气,散发出一股威胁的气息。 “守护本就是孤独恒久,她最亲近的除了我,再不能是别人;这就是凡人向神索取的代价,她得到一切,我得到她!” “呵!果然是君上的作风呢!”风坦然地笑出声来:“只是,君上没想到后来,你不仅仅想要得到她,还想要她的心,我说的对吗,啊?!” 上神……? 忽然有一个稚嫩的声音传过来,那声音,他们二人再熟悉不过。 凤翎王和流星的脸色微变,听见了在隔壁院子里呼唤他的黎月的声音。 “黎儿在找你。看来我们今天的这杯茶,在下只能改期再另请君上一起品茗了。” “不必了。” “四海皆传君上是位无情无欲的神尊,可这短短的几次照面,君上屡次见我,屡次都是一副欲要杀我而后快的气势汹汹。在下的确是只执念衍生的梦魅,是只连实体都没有的下阶妖物,可是君上如今就在我的囊中,却还是这般的姿态,在下万分的佩服!” ”你这样的妖物,看来并不懂得:茶道也讲究一期一会。本王与你,没有再会的缘份。”他修长的手指端起那个茶盏,举到他面前,手腕缓缓向下,将茶水倒入了茶漏中,放下茶杯。 凤翎王站起身,红艳如火的长袍拂动,他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那份嗔怒,“本王授礼于天地,受四方神供奉,享无尽永生;尔等下阶妖物,出自你手的,哪怕是天上的无根水,地下的妖精泉水,本王都不屑碰!” 凤翎王睨一眼面前动都没有动过的茶盏,茶香沁人,可惜,这茶汤泡的再好,这双泡茶的手再漂亮,他凤翎王不屑与妖物为伍,出自他之手的甘琼雨夜,也只不过是妖物衍生之物。堂堂天地之子,不屑沾染这等妖物的污秽,沾惹邪气。 看向风的时候,那双海蓝色的眼瞳毫不掩饰的厌恶,冰霜、警告,还有呼之欲出的肃杀之气。 风也不怒,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既然君上不愿受在下的礼,是在下没有福份,也罢。君上说的不错,在下区区下阶妖物,的确不配与君上同堂,是我失礼了。” 凤翎王警惕的看向他:“如果不想逼本王现在就收了你,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很清楚!” 风自然会意了凤翎王话里的警告,一笑置之的拿起茶盏,放到鼻尖,嗅了嗅:“这茶香气沁人,君上竟然错过了这上好的龙潜叶。这,可是摩里氏专门送来的早茶,初尝入口只觉苦涩,但是茶汤入喉之后,却又回甘在喉头。” 凤翎王眯着海蓝色的眼瞳,眼前的青年。说他是只魅惑人心的妖魅,可这张俊秀的脸上没有一点妖的邪魅,反而总是笑脸相对,如沐春风,言谈举止更是温和而不失风度;若不是自己有一双世间物无所遁形的天眼,怕也会被这只梦魅所迷惑,中了他的道;黎月尚且是个光有修为,却见识不多的女君,被他欺瞒,也是顺理成章的伎俩。 感受到头顶那股冷漠的气息,风放下茶盏,温声说:“既然是君上的吩咐,在下,自当遵从!不过……黎儿想听的故事,在下这个‘伴读先生’若是不尽责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岂不是自打这‘伴读’的头衔!” “若不是看在黎儿依赖你这个“伴读先生”的份上,我现在就想掐断你的喉咙!” “又来了!”风好笑的噗嗤笑了:“君上,怒伤肝;您尚且还有内伤,若是再与我这只下阶小妖斗气,真的是不值当!”他笑得好无辜:“我的梦境为了她而造,在黎儿没有完全沉溺在梦境之前,我还不至于,伤了她分毫,所以君上,您不必如此提防我!” 凤翎王才不信他的鬼话! 冷冷从鼻孔里哼一声,转身面向了朗庭入口的方向;一个白衣翩翩的小丫头,正脚步匆匆的向着这儿跑来。 她总是这般,性子过分活泼,连走路都要连赶带跑的。 那个影子,和昔日的某一个影子重叠在一起。 第377章 循着香气找到他 那个白衣书生的影子,和眼前阔步跑来的小丫头,同样的一张脸,两个时代的重影,在他眼前重叠切换。 凤翎王的眼睛刺痛,心头忽然一热:黎儿,到我这儿来。 黎月老远看见了他们在朗庭里的身影,正阔步向着这里走来。 “哎,上神,你果然也在这里?”黎月看着他们二位的脸色,气氛好像不太好:“你们…在聊什么?” 看黎月又是这般的急性子,凤翎王扶住她的胳膊,“没什么,本座初来乍到,风给我讲了一些巫族忌讳的习俗。” 黎月看向风,他点头,“嗯,不错。” “黎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猜的啊!我上次与你提起那香味,我方才回到院子里闻到味了,我就猜你是不是上这儿来了;风在院子里的时候,最喜欢拨弄这香薰炉的!” 凤翎王瞥一眼她口中说的那个香薰炉,靠近风手边的那个香薰炉,飘着袅袅香烟,香气弥漫着整个院子,所以他在隔壁院子都能闻得到,他也是循着这股香气,找到他这里。 “先生喜爱这种香木,倒是雅兴!” 风打开那个香薰炉,手腕在炉子上轻扇,让香气散得更大:“这种楠木是南海的上品香木,香气清淡,但是胜在持久,绕梁三日,香气不散;若是读书时点燃,也有醒神之用。上神若是喜欢,在下屋里还有很多,不如送一些到上神住处?” 凤翎王不假思索,云淡风轻的回了句:“谢了,心领了;本王素来更喜欢用气味浓烈的香木。” “既如此,那便算了。” “原来上神也喜好用熏香!” 凤翎王点头:“嗯。” 风闻着自己杯子里的茗茶,笑说:“黎儿,你方才不是才与上神在探讨《梦经》注解之事,都结束了?” 黎月“哦”一声:“还没呢,我们正说到我修习的星术上,我正和上神探讨水迷宫的星官会试。” “上神有所不知吧,黎儿如今的灵力,尚且不够资格入宫会试,若是要通过会试成为真正的星官,还需再修炼一段时日更好!” 黎月沮丧的皱起眉头。 凤翎王转头横他一眼,警告他闭嘴,风抿嘴耸耸肩,表示他收到“警告”,乖巧的噤声。 “风不是宫廷之人,可本座很了解,星官的会试并不比你在族中的试炼难多少,你按照本座教授你的星术勤加修炼,考到星官,是没有问题的。” 黎月还是有些沮丧:“真的吗?” “嗯!”凤翎王又说:“既然要参加会试,我们还是抓紧将《梦经》讲完吧。” “嗯,风,没想到你回来得早,你要与我们一道吗?” 风看一眼凤翎王忽然变得微妙的脸色,悦上眉梢:“不用了,我方才悟出了一些星象,想要再参透参透;天色尚早,我再坐一会儿,你们去吧。” 凤翎王拉起黎月的手就走,没给风留个好脸色:“走吧。” 凤翎王花了个把时辰,将《梦经》的第六辑,第七辑、第八辑的注解都一起详细的给黎月讲解,并且还一一的给她做演习梦境的阵法。 第378章 走出你的安全区 “《梦经》的阵法虽然奇妙多变,遇到一些修为精湛的神仙或者道行高深的妖魅可能更有三层梦之外的迭生,一旦入梦会被梦中梦所迷惑;迷梦中,人在梦境只是因为自身的神识被梦魇诱惑,梦中人若是迷恋在层层叠嶂的梦境里,感到舒适和留恋不愿意醒来,沉溺在梦中越久,梦魅得逞的机会就会越高,直至完全侵占了梦主的意识,最后连肉身都可能被夺取了。” 黎月听得连连称奇:“哇!那梦主若是掉入梦魅的陷阱,又不愿意醒来,岂不是,要完全被妖物所取代了?” “不错,这完全是有可能的事情。”他关切的看着黎月:“这册籍上的注解非常的详细,你只要按照我教你的阵法,自己再多加演习几番,细细琢磨,就可以参透最后这一个‘梦溯之见’的破阵法。若是你遇到了梦魅,就按照我教你的阵法,破梦!” “这本《梦经》如此厉害,”黎月点头如捣蒜:“我一定要好好琢磨!” 凤翎王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定定的看着她:“黎儿,你在巫族,幸福吗?” 黎月抿着唇,思索了半晌:“幸福啊!这里有我的族人,还有爱我的亲人;这里不像凡间诸多规矩,我能够生活在巫族这样民风纯朴,崇尚自由的时代,简简单单,我每天都觉得很幸运,很幸福!” “那黎儿立志要入宫担任神职,你陪伴亲人的时间就更少了,怎么办呢?” “他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不论我在何处,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黎儿,让你离开亲人,一个人留在宫中,你真的愿意吗?” “若是我能够入宫侍奉神明,于我们巫族来说,是无上的荣光,他们都会非常高兴的!” 凤翎王的瞳色闪烁,不知道该说她是痴傻,还是愚笨;他三番两次的诱导,她总是说要入宫去考取星官,可是她走不出这个部落,就走不出梦境去。 “黎儿,若是你真的想要成为祭司,只要跟我走,你可以马上就如愿了,君上一直在等我带你入宫!而且如果你愿意的话,宫中有很多非常好的先生可以指导你的,譬如本座,也可以教导你的课业,教你研习星术和武艺。” “我,我阿娘说我还小……” 他拧着眉,沉声问:“你是不愿意留在宫里吗?舍不得这里的自在?” “不是这样的。”她眼神闪烁不定,垂着头,“上神,凤翎王与我毫无交集,他,怎么会想见我呢?你不要逗我开心了,像我这样的巫女,凤翎王一定是弄错了!” 凤翎王突然握住她的皓腕,让她抬起头面对自己:“你听着,眼前的一切可能是虚幻的美好,只有真正走出你的安全区,你才能够真正的拨开云雾见日月星辰!” 黎月想缩手,可是她怎么都甩不掉凤翎王的手掌,手腕上的力道还更重了,她蹙着眉:“上神,你、你怎么啦?你抓疼我了,请你放开我!” 第379章 是为了你自己,不是我 “如果你真的想要完成自己的心愿,为何总是犹豫?你说的守护,都是假的吗?” 黎月着急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上神,我是真的发过誓,要努力修炼成为一个真正的祭司!只是我……我觉得我还不够资格……” “我说你可以,你就有资格!” “为什么?为什么你说我有资格就有资格,你不是凤翎王,你没有这样的权利!”黎月义正言辞的大声说:“上神,请您放开我!” “他当然有这样的权利!” 听见这个声音,争执的两个人怔住。 凤翎王怒了,手一扬,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风!” 黎月揉着自己被捏痛的手腕。 “君上这般的为难黎儿,不觉得有失得体吗?” 黎月愕然的看着他们:“风,你叫他什么?” 凤翎王瞪着风的眼瞳像一把凌冽的刀子,刮在他那张俊逸的脸上,狠厉的警告他。 风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走得越近,凤翎王的脸色就越加的难看。 “这、这不可能!世人皆知,凤翎王从来不出宫……” “是啊,的确是呢!” 风走到她面前,唇角上扬:“高高在上的冥海神尊,从他踏入水迷宫的那日起,除非四时之错替,四海之乱,他不曾轻易踏出过昭和大殿,踏入红尘,走到太阳底下,感受外面的阳光有多暖,空气有多自由!可是他走近了巫族这个地界,要寻一个,遗落在前世的灵魂,找到她,带走她!” “风,你在说什么啊?” “傻丫头,七星宿之主的白虎元君,乃是昔日少昊帝君座下的监兵神君,虽然同是凤翎王座下的臣,但是上神非祭祀、祭典等活动,并不负责凤翎王座下的朝务;而应该来此的,更应是君上座下的御驾皇叶大人,可是他也没有来。你眼前这位,碧眼黑发的神尊,不是星宿之神,而是你发愿要入宫侍奉的——凤翎王!” 黎月的眼光不可置信的在他脸上找答案,可是他的脸色,答案呼之欲出。 “我说得对吗?君上!” “黎儿,我……” 黎月觉得自己除了震惊,还有说不出的愤怒。“风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是凤翎王吗?” “他之所以不告诉任何人,是怕泄露了身份之后,你就不愿意跟他走,你会躲开他!” “闭嘴!”凤翎王的脸色铁青,抿着唇,瞪了风一眼:“本王与黎儿的事情,不需要外人置喙!”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黎月气极了,用力推开他:“你不是白虎元君,那你为什么骗我?你一直想带我走,都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我!我不想再跟你这个骗子在一起了!” “黎儿!” 凤翎王想追,可是他忽然觉得心口闷痛。 看着黎月跑远的背影,凤翎王心火旺盛:“你竟然敢!本王明明警告过你!” 凤翎王举起手就要运气打在风的身上。可是他忽然觉得呼吸急促,一股乱窜的气息扰乱了他的心脉让他无法运气。 第380章 敢对黎儿下降头 “为何不敢?你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以后就只剩下对你的讨厌了。” “你这个!” 他为什么气息这样紊乱? 呵! 耳边的一声轻笑,风笑得自在。 “君上是否觉得,来到巫族部落之后,不管面前放了什么,都是食之无味,不食,则饥饿?” 凤翎王的眉心微蹙,顿时醒悟:看来是他的妖法在作祟。 “本来,若不是你步步紧逼着要杀了我,我也不想明白告诉你,好让你知难而退。” “这个梦境,会压制本王的灵力!起初只觉食物无味,慢慢便会发觉,这个梦境还侵扰神仙的五识五感,越是修为精进的神仙,就越难受!我昨日视物模糊,并非因我的眼疾复发,而是,受了你妖法的抑制!” 他冷哼一声,笑得人畜无害的欢乐:“果然君上就是君上,这领悟力也是非凡!不~错!” “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离去?”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等到你五感尽失的时候,即使你出去,也会因为失忆,而忘了自己来自何处,忘了为何而来,渐渐地失去自我,直到你也沦为这梦境里实实在在的一个‘存在’!若是不想死在这里,就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本王说过,最不吃的就是威胁那套!” “我这可不是危言耸听,看看你的手掌吧。” 凤翎王知道,他昨日就发现了,自己手腕上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符号,是一个从来没有过的符号,那符号更像是一颗六芒星,若隐若现,一发作,便令他全身都发烫难受,像是要夺取他意识的一个夺命符。 “只要你一天不离开这里,当星星吞噬你的时候…就是你,遗忘过去的时候!” 凤翎王狠狠一掌打在风的肩头上,怒斥道:“你利用我从前给黎儿的醒神香,一直用那个楠香的味道,蛊惑她,蛊惑人心。” 风被他的掌风打得趔趄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了一口鲜血;他却不畏惧,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液,站起来,直面他面前这个强大的神尊,语气沉着:“好眼力啊!君上你真的是太聪明了!可是怎么办呢,我用它,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你就算现在想要阻止,恐怕,也已经晚了。这种香气,一旦开始入体,便会令人在无形之中,慢慢的侵蚀肉体的灵识,直至完全,受制于我!”“黎儿!她……你在她身上下了蛊!” “不错!你可真是太聪慧了君上,这么快就能联想到了!”他的脸上溢于言表的欣喜,是胸有成竹的喜悦:“她为什么留在这个梦境里,我就告诉你好了!是愧疚!是她觉得亏欠流星的愧疚!那个她没来得及牵着手走在阳光下,没来得及等她长大的流星,她觉得愧疚!而你凤翎王,才是她不敢面对的心爱之人!她对流星有愧,对你有爱又有恨!我成全了她的逃避,你却要来破坏它,你说,你是不是很可恨?” “你给她下的是忘忧蛊!” “不,你太小瞧我了!巫族是神遗落在人间的后裔,普通的蛊根本就不能拿她们如何!” 凤翎王领悟到他说的东西后,怒不可遏:“你竟然敢!你竟然敢对我的黎儿下降头!” “呵!果然是天地之子,世间各种生灵的那些小把戏,在你面前真的是太肤浅了!不过,只要对黎儿有用,便是好的术法!” “所以她不是走不出来,是被你蛊惑了!” “是她自愿投入到我的怀抱,我成人之美,各取所需,有何不好?” “卑鄙!” “卑鄙的是你们这些大言不惭的神仙,仗着自己无所不能的修为,将所有人都赶尽杀绝,我不过是想求得一个容身的躯体,没有错!如果不是你偷偷地藏着流星的天星石,我就可以依附在他的天星石上幻化出形体,又何须要这样下作的手段,营造这个场来吞噬她的魂气!” 凤翎王不屑地翻个白眼:“天星石,是风的星陨石。即使要还,也该是黎儿的,你算什么东西!一只因执念凝成的魅,也敢觊觎本王的黎儿,企图霸占她的肉身,自不量力!” “是黎儿执念于我,这,就由不得人了吧!” “你想吞噬她的妖力,化出实体,吞噬她的魂气,助你凝成真正的形体!” “相由心生,魔由心生,既然是她造了我,将自己奉献给我,岂不是很完美的归属!” 凤翎王暗自运气,想要出手整治面前这个狂妄的人;可是一股急火攻心,他突然感觉到被体内一股乱窜的气扰乱了气息,疼得他呼吸困难。 “啧啧!就不要逞强了吧,你如今说话都中气不足了,还想要杀我?哈哈!” 凤翎王蹙着眉头,调整气息:“本王就让你知道,到底我能不能杀了你!” “——君上且慢!” 凤翎王一怔,竟然听见了苍迦统领的声音? 一头通体被红艳的火焰环绕的麒麟从天而降,踏蹄生风,被他的火焰燃烧的云雾在浩瀚长空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白烟。 这景象看起来令人动容,凤翎王和流星都一时诧异得愣在原地。 等到那头体积健硕的麒麟踏着蹄子飞奔到他们上空,凤翎王脱口而出:“苍迦?你为何会在这里?” “君上!” 一个旋身,一股剧烈的风刮过,一团火焰俯冲向下,冲破了结界,降落在他们面前。 幻出了人形的火麒麟,正是苍迦统领。 “君上!” 流星不禁被那股风逼得后退了三步,用袖子挡住了刮脸的风刀子:“啧啧,又来一个不怕死的!” 一眨眼,流星便化作了云烟,消散在视线里。 空气里却传来千里传音:“无所不能的凤翎王,我等着看,到底是你先迷失了心智,还是我先死在你手里!” “君上!苍迦来到梦境,是想带你出去!” “不行,黎儿还在这里!” “君上,你忘了这是女君的梦,她沉溺在梦境,只会一直沉睡;而你却是入梦,与她不同!我们先出去,出去以后我们一定能找到破梦的办法!” “这是风造的场!” 第381章 时光回溯 “我知道!可是这执念,也是女君的!” 凤翎王还来不及回答苍迦的问题,一声闪电忽然在白昼晴天霹雳闪现,天幕忽然风起云涌,本来晴朗的天,忽然风云变色,一下子就黑压压的乌云盖顶。 苍迦统领脸色也是一变:“不好!” 凤翎王的海蓝色眼瞳散发出一股隐而未发的戾气:“天色不对!苍迦,打开屏障,那道霹雳将要撕开这个梦境!” “这、这怎么回事?”苍迦统领迅速的默念心咒,施法变出了一个结界,将他自己和凤翎王罩住,避过了那撕裂天幕的闪电,周围的一切都忽然被莫名的力量残卷,世界忽然褪色了。 “你看那天的颜色,刚刚还是晴天,现在翻涌的日头又全都向云头倒退了!这是回溯阵法!”凤翎王捂住自己闷痛的胸口:“那妖魅竟然在偷天换日!要不是本王现在气息混乱无法运气,他休想在我眼前用妖法作祟蛊惑黎儿!” “他倒退了时光,想干什么?” 苍迦统领抬起头盯着刚刚还黑压压,妖气冲天的天幕,只是一刻钟,天上的乌云消散不见,转而又变成了晴朗的日头,阳光明媚。 苍迦统领见过很多的阵法和幻境,但是像这种将人困在梦境里,用记忆去造的场,他很少撞到;风造的这个场的确很真实,若是修为底下的神仙,必然会轻易被这梦境迷惑的。 “时光回溯!君上,你们是否发生了什么,他要将今日发生过的事情消弭掉?” 凤翎王心中也是疑云:“方才,流星揭露了我的身份,黎儿恼怒于我,便生气的跑了!”他也猜不透,刚刚流星不顾一切的揭穿他的身份,挑拨了他和黎月的关系,可是现在他又忽然用了这个回溯阵法。 他到底在谋划什么!凤翎王看不透那个总是笑如春风的妖魅,这是黎月的梦,他的灵力在这里受到最大限度的压制和抵制;他没有强行施法,最大的顾虑也是担心一旦自己在黎月的梦里施法,影响了这个梦境的磁场,若是因此影响了黎儿的气运,他到时候要花更多的功夫去修补她的运劫,更加得不偿失;所以他不到万不得已,一直在忍耐。 流星正是看中他的心思,所以肆无忌惮! 凤翎王眼前一晃,他甩一下自己的头,他竟然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 苍迦统领察觉他的异样:“君上,这回溯阵法是不是影响了你,你还好吗?” “没事,只是流星的妖法压制住本王的灵力,我一点气都使不出来!” 苍迦统领扶住凤翎王:“君上,你入梦已经超过一日,再呆下去我怕你受到妖魅的邪气侵蚀!” “不行!黎儿还在,我走了,她会继续被梦魅蛊惑,留恋梦境,呆的时间越长,她就更容易陷入万劫不复!” 苍迦统领见凤翎王仍是不为所动,又说:“君上,我先带你出去,到了外面,我们再从长计议,我已经找到了伽罗瞳的下落!或许伽罗瞳能够为我们找到白银祭司破梦的办法!” “伽罗瞳不是已经毁了?” 苍迦统领摇摇头:“君上应该比我更了解,伽罗瞳是什么;虽然红莲业火焚烧世间物,可是伽罗瞳它怎会轻易,就被一场业火毁灭呢!只要君上随我离开,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助白银祭司破梦!” 凤翎王抿着唇,不甘心的点个头:“好。” 苍迦统领一转身又幻出了自己的真身:“君上请到我的背上来,我的净妖莲华可以抵挡住梦境的幻术!” 凤翎王足下一跃,骑上火麒麟的背。 一声撕破长空的长鸣,风中一只火麒麟,脚踏瑞云,吞吐一团净妖莲华,将结界焚烧出一个破洞,冲向了天际。 天幕下一个白衣翻飞的青年,风卷起了他的束发,狂乱的飞舞,那个随意绑住他发丝的发带忽然被风气解开,散落在风中,狂乱地飘远,他的黑发也随之凌乱的散开。 “风……你在看什么?” 他忽然回过神,脸上的冷肃之气立刻烟消云散;回过身时,撞进怀里的是一个同样白衣裙裳的小丫头,跑得着急,止不住脚步,撞进他怀里时,抬头便对着他傻笑:“风!” 他忽然也笑了,看着她这调皮的模样,温柔的看着她:“黎儿,慢些跑,你这样,会受伤的!”他刚刚启用了回溯阵法,将他们今日发生的全部记忆都抹掉,所有人,都不会记得今日,时光就倒流向昨日。 黎儿,自然也不记得,他今日揭穿了凤翎王的身份,她还是哪个一心钻研星术的小丫头,开心,自在,没有怨愤,没有被欺骗的恼羞成怒,更没有被戏弄的心痛。 黎儿,你所珍惜的美好,连天都不忍再反对!否则,为何我能到你身边来,为何冥冥中会给我将你留在这美好梦境里的能力! 如果现世的记忆都是痛苦的折磨,那就留在我怀里吧,留下来,留在美梦里,留在我身边,让我看着你长大,牵着你的手,一起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 她满不在意的置之一笑:“黎儿不怕,有你在前头接住我!而且,摔一下就算受伤了,黎儿也不怕!阿娘说了,我们巫族的女子,个个是勇敢的女子,不是凡间那些唯唯诺诺的娇弱女子比得!若是连这点小挫折都受不住,以后有何能耐受得住历练的拷打!” “你阿娘说得句句都是在理!” “那是自然!我阿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 风也吹乱了她的束发,他伸手将她挡住眼眸的碎发撩到脑后,声音里带了一丝宠溺:“好,你爱怎样,都随你!我在前头接住你!黎儿想要的幸福在哪里,风都在这里!” “嘻!你真好!” 小丫头没有察觉到,头顶的那张笑脸,眼神中暗藏的压抑,潜藏在眼底的阴郁,和一丝苦笑。 他温柔的抚顺她的散发:“能这样看着你,我也觉得,真好!” 第382章 你亲手,破坏掉了 黎月稚嫩的脸上堆满笑脸:“你每天都可以看着我啊!” 他的心头一热,轻嗯一声。 黎月用力的抱住他的胳膊:“风,你的头发散了,我帮你绑好不好?” 他刚才的头发被那只“逃离”梦境的火麒麟带起的狂风吹乱,还没有来得及梳理自己。 “好。”他席地而坐,背对着黎月:“那就交给你了!” “嗯,我平时也帮君君和辰辰束发的!” 风好似一点都无所谓,任由黎月要把玩多久,就平静的坐在她面前,仍由小丫头自由发挥,随意摆弄。 他的星眸望着远方,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越看越远,看得出神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看向了哪里,在看什么。 “今天天气很好,你带我去散步吧!散完步以后,还有上次我们《梦经》还有第六辑没讲完,回去你再给我演习一次好不好?” 他记得,那一辑的梦经,是讲关于如何破梦! “好。”他的声音动听清脆,笑容依旧温暖和煦。 “可是,那册《梦经》,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我平日里给你的典籍里,可没有这些晦涩难懂的类目。” 黎月露出皓齿:“是上神给我的,他说以我的慧根,修习一些有别于巫术之外的术法,对我的灵力提升很有助益,就将《梦经》送给我!那卷《梦经》听说是宫中的那位神尊亲自编写的,所以非常的稀罕,我白白得了个赏赐呢!” 风的眸色幻变,一闪即逝:“是啊!果然是稀罕物!那黎儿,就不要辜负了上神的一片‘好心’!” “嗯!黎儿很喜欢《梦经》里的阵法,我会用心研学的!” “如此,甚好!”他牵住黎月的手,“走吧,不是说要去散步吗?今日,我带你去吃城里最好吃的油泼面,保管你三天都茶饭不思!” “我们城中有这样的面馆吗?哎,我怎么从来都不晓得!” 他在黎月的鼻子上刮一下,“新开的面馆,你这个成天只知道躲在院子里研习星术的小丫头,自然不晓得城中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说出去啊,人家还以为我才是巫族的人,而你才是请来的伴读先生呢!” 黎月笑嘻嘻:“那我们走吧走吧!” 流星勾起嘴角,他启动了回溯阵法,连同凤翎王昨日教授给黎儿的第六辑的记忆,也一并的抹去了,黎儿现在脑子里的记忆,已经没有了那破阵之法。 又过了一日。 黎月在研读《梦经》,她总觉得后面这两章节,她读起来非常的顺遂,没有前面那几章节的晦涩难懂。 室内燃着一炉幽幽的楠香,屡屡香烟笼罩着屋子,一股醒神香萦绕在她鼻尖。 黎月伸手在炉子上面扇着,这味道她很是喜欢,阅书的时候,闻着这个香味,也觉得精神好! 她默念着“三层七阵”的口诀,“如梦之梦,汝梦之梦,归来兮,归去兮,无梦似梦……”她恍惚的觉得有什么记忆被唤醒了,“我怎么了!” 她晃荡一下,不小心衣角打翻了香薰炉。 “这第七辑,我怎的好似在哪里看过。” 黎月觉得自己突然跌入了一个黑洞里,一直不断的往下掉。 啊! 她睁开眼睛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跟她记忆里不同。 自己刚刚明明还在西院,为何周遭的一切是虚无的环境,她在哪里? 我……我是不是掉入梦境了! 她的手里,竟然还紧紧的抓着那卷《梦经》! 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她仿佛踏入了混沌之境。 可是为何这卷《梦经》却仿若指引一般,没有消失,指引着她走出这个环境。 “不行,我再演义一次!” 黎月照着册籍上的第八辑口诀,在心中默念着口诀。 睁开眼睛之后,她的眼前,没有土堡村,更没有山清水秀的巫族部落。 “黎儿,为什么?” 黎月转过身,四下里只有一人,“风。”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是什么地方?我、我掉入梦境里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悲怆:“本来,你可以拥有更多的回忆,更多的幸福。我可以陪着你,陪着你长大,可是为什么,他只是引诱你一次,你竟然就破梦了?” 意识到自己跌入了什么圈套的黎月如梦初醒,她摸摸自己的脸:“我不是十四岁的黎儿,你也不是风!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只是想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可是你亲手,破坏掉了!” 她终于,清醒了! 黎儿! 黎儿! 是他! 是他!黎月的心里大叫,是他在唤醒她的声音! “什么陪伴,我不需要那些!”黎月怒斥道:“你欺骗我,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黎儿……”流星的声音淹没在风里,他的眼眶发烫,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眶滑落,掉落在草垛上,不见踪影:“你知不知道,如果回到现世,我将要离开你,我怎能,再让你孤零零一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比自由还重要吗?我用命换来给你的自由,你却不稀罕吗?” 可是他的倾诉,没有人听见。 唯一听见他的倾诉的,只有一个离去的背影,只有风听见他的呢喃,接住他的泪水。 他的身体变得渐渐透明,忽然闪烁的银光也将他整个人都罩住。 黎月伸手抱住他。 却扑空了!她只摸到了空气。 “风,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她急的又慌又乱,“风,我为什么摸不到你!你怎么了!” 他依然那样,笑得如沐春风,星眸望着黎月的时候温柔得能滴出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便是了。” “我不要你的成全,你不要离开我!”她用力的伸出手,“风!” 她嚎啕大哭起来:“风,不要走,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长大的!你不能食言,你不能走!”她疯狂地扑过去,可是只扑到了一个空,自己还趔趄地穿过他透明的身体,什么也捉不住。 她更害怕了。 第383章 弥补只是自欺欺人 这一幕就像历史重演,她忽然忆起了自己的过去,她记起了许多的事情,她不是黎儿,她是月亮,是流星的月亮,是地窖里那个与他不醉不休的月亮,是那个将他藏在秘境里的月亮! 风! 看着他渐行的消散,黎月内心已经要奔溃! 不行!她怎么能再次看着他消失,就在自己的眼前啊! “风,求求你!”她的眼眶湿润,泪 “黎儿,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如果爱那个人,要平等的去爱,不要爱得那么卑微!爱情是平等的,不管他是谁,你是谁,爱上一个人,是平等的,不要把自己放到尘埃里!” “我不要听,你给我回来!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我只要你活着!是我不好,我不好!我…”她泣不成声:“我不好!” “你看,最后唤醒你的,还是他啊!傻丫头,我是你的执念凝成的魅,如今你已经放下了,我,也该消失了啊!否则那个等了你一百年的男人要怎么办呢?你心里舍不得他,你对流星的愧疚也该到此为止了!” “不——!” “再见了,我的月亮!” 他消失了。 他又消失了! 黎月木然地杵在原地,发怔地看着眼前消散的青年,眼前已经没有那个人影,连梦境都忽然变成虚无的一片。 她跌入了一个强有力的怀抱,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又是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风!” 抱着她的男人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她的神色颇为凝重,欲言又止。 “风呢?风呢!” 他掠开挡住她眼睛的几缕发丝,在她额头重重的落下一个安心的吻;流星放她走,他成全了黎月。黎月安然无恙的清醒过来了。 “女君,您中了梦魇,是君上入梦将破梦之法交给你,才救出你的!” 黎月抬眸,清冷的目光扫过苍迦统领。 苍迦统领对上她的目光,抿着唇。 黎月又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你告诉我,风呢?” 他看着怀里的女人,却没有回答。 “女君,梦中的一切皆是虚妄,是梦兽被妖魅所牵制造出来的环境,他利用你前世记忆造出来的场,为了让你贪恋梦境而造的场,这样他就能够趁虚而入,侵占你的神识,夺走你的肉身,吸尽你的魂气之后,他就能得到一个真身化出实体!” “我不要听你说。”黎月气鼓鼓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质问道:“你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他放开了黎月,站起身来。 “女君莫要错怪了君上,他为了救你……” 凤翎王忽然扬起手:“好了,她已经醒来,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退下吧。” “可是君上,您为了她…” “君前无状,还不给本王闭嘴!”凤翎王忽然回过头,厉声道:“本王命你退下,这里没有你的事了,还不退下吗?” 被凤翎王喝住的苍迦统领看一眼紧紧盯着凤翎王的黎月女君,沉声道:“是,苍迦告退。” “哼!”黎月从床上爬起来:“凤翎王好大的架势啊,可惜,怎么只会欺负忠诚的部下呢?”她裸着脚踩到冰凉的地上,用力将他的身子转过来面向自己:“他在哪里?风在哪里!把我的风还给我!” 凤翎王走开了两步,侧着脸看了她:“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不会与你计较。” 黎月愤恨地张望了距离最近的地方,揪起一个靠枕就朝着他肩头用力甩打:“都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唤醒我,你为什么要害死风,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自以为是,高傲自大的凤翎王!你把我的流星还给我啊!” 海蓝色的眼瞳眼睫毛垂下,忍耐着她的发泄,一下一下,这个一醒来就满是责备和怨愤的女子;面对她,除了沉默,他没有其他的反应。 等她发泄够了,凤翎王才幽幽地长叹一口气:“黎儿,流星的宿命,是流浪!” “宿命!什么宿命!”黎月抓狂的咆哮:“我不信命!我只信自己!我只信流星是不会对我这么狠心的人!”她忽然哈哈大笑:“对了,我过去也很信你!凤翎王,我信你,就是因为我太相信你,才会连流星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他连一个可以让我祭奠的冢都没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信你!” 凤翎王睚眦欲裂:“他是一颗流星,只能无止境的在这世上漂流,跟着他的宿命,直至死亡!他是跟着你的光遗落到这里的星星,不管是你,是本王,都没有留住他的能力!如果他要留在这里,代价你应该最明白,就是他结束自己的宿命!” 黎月别过脸,泪水就很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她仰起头,想要将泪水憋回去,可是她太激动了,湿润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湿了她的脸庞。 凤翎王心疼的轻声唤着她的闺名:“黎儿。” “呵!他毫无防备的来了,霸占了我所有的理智之后,却全部都消失不见,突然地,迫切地离去了!凤翎王,你这个不老不死的老怪物不是”活化石”吗,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我才能弥补这样的遗憾?” 遗憾发生的时候毫无预警,遗憾发生之后,弥补只是自欺欺人,又有什么能够弥补呢? “傻丫头,你梦里的流星,不是你牵念的流星!他只是一只梦魅,一只因为你的执念而凝成的妖魅,如果你一直沉溺梦境醒不来,我呢?你要我怎么忍心,视而不见?你知否,当本王知晓,他竟然是你心中的执念时,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黎月眼眶的泪水依然止不住的滑下,紫色的阴谋像失去了灵气的扯线布偶,没有生气,失去了生机,她忍受过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她失而复得,可是她没有躲过再一次的失去。 风不是她的渴望,风,是她的寄望。 这一场大梦,为何偏偏只有童年,为何是她眷恋的幸福;凤翎王心底都有了答案,可是他心痛刀割的也正是黎儿宁愿留在自欺欺人的梦境,也想要留住那个孩子的执念! 第384章 你不想成仙,我就渡你成魔 太可笑! 这不是他凤翎王一手一脚教导出来的白银祭司,懦弱,逃避,怨恨,猜忌,记恨,迷失自我,丧失自我! “他有这么重要吗?” “对!” “重要到,让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对!” “重要到,连报复本王这件事都不在乎?” “对!” “重要到,宁愿跟着他去死?” “对!” 他抬起黎月的脸,面对自己,修长的手指从她脸颊上拭掉一颗泪珠:“重要到,失去我也不可惜?” 她咬着牙,泪水一颗颗低落在他的手背,滚烫的烙印在他心口,这个嘴硬的女人! 是不是太放纵,所以他的心空洞洞的得不到救赎,而她却总是任性的恣意妄为,从来,都是这样将他的忍耐磨到极致。 “如果你忘了曾经是谁将你推上冥海之巅,如果你忘了曾经是谁为你甘愿舍弃一世,那么我来帮你重温,那些缠绕在回忆里得不到救赎的过去!黎儿,你说过,你痛,我也不能好过!那你凭什么,只让我一个人痛?我痛,你也不能好过!”他忽然低下头,轻轻的在她的唇上印上自己的唇,唇齿相依,这一腔的心痛都以吻封缄。 “你!你不要以为我会原谅你!你这样高高在上的神,又怎么会知道,我失去的,不是流星,是我的”她想推开凤翎王,可是他这样霸道的神尊,若是他不想放手,黎月又怎么推开呢。 “我不会再让你死在我面前,我凤翎王,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你让我痛一次,我就还你一次!你敢再在我面前死一次,我就让所有你珍惜的人,全部为你送葬!你欠的越多,就会跟我纠缠得越深,我们的缘,不是用死亡,就可以分开的!更不是,用遗忘,就可以抹灭的!” “你怎么能这样欺负我!我如今可是妖族女君,我的名分可是与你一样的!你敢欺负妖族女君,传扬出去,会让我的子民统统都飞到你这大殿,讨伐你的!” “那就让他们来!”他的气息沉重,搂住黎儿的臂膀霸道的将她紧紧的束缚在怀里;这熟悉的悸动,是他魂牵梦萦了一百年,终于失而复得的心上人。“挑衅我的下场,谁也不会好过!” 黎儿,如果有的选择,我怎么会甘愿再让你恨我一次! 下令杀摩里安雅的那一天,她长跪在昭河殿不起,他没有放过安雅;是苍迦和苍释为她求请。 天君老儿的十万天兵天将降落在冥海河畔对岸那一日,她长跪在空谷不起,他没有来得及派兵保护巫族,一千多巫族子民抵抗不了天兵的神力,被无辜屠杀;她选择跳下阿鼻道地狱,引咎自尽。 良久,凤翎王放开了她,黎月呼吸急促的抬眸,被泪水蒙住的银眸充满了怨恨和不舍,爱恨交缠。 两个人的额头贴在一起,他们的呼吸如此相近,他们的情意想通,可是恨也深沉! “黎儿,我们都是一样的,如果你不想成仙,我就渡你成魔!” 第385章 我甘愿与你一起疯魔 “凤翎!!“黎月呵责一声! 她用力的捶打他的胸口:“你疯了!你真的是疯了!” 她心疼的责备听在凤翎王耳中却是开心的,她这样又急又气的样子,凤翎王不仅开心,更有种此生足矣的欣慰! 她用力的扑打,凤翎王却不管不顾的将她再度拥紧抱进怀里,抵着她的额头,让黎月感受他的温度,如果可以,这一场狂风咆哮过境的捉弄,他只想让这一刻的欣喜延长,一直保留此刻的心情:“对,疯了,因为你这个泼皮,我已经无所忌惮,如果我们注定要用伤痛来维护这份纠葛,你就肆意的恨吧! 他一字一句的说:“我凤翎王,甘愿,与你一起疯魔!” 她的泪水肆虐的汹涌,“凤翎……不要这样为我!” “有何不好?我想要的只是你,不是你的名头,不是你的地位,更不是你的修为。王权富贵,功名利禄,本王都可以把一切给你!黎儿,我要的只是你!” 怀里大梦初醒的小人儿止不住的啜泣,泪雨连绵,湿透了他的衣襟。 一双修长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她的后背,笨拙地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冷漠的眉眼,抱住她的时候,海蓝色的眼瞳却温柔得要滴出水,温顺得像一只被捋顺了毛发的大猫。 我渴求的是你在这世上,在我身边,在我眼中,摸得着,握得住。 洗尘殿。 星光隐隐闪烁着光辉,映照出殿内的人影,站立在地窗前,遥遥的望着海水倒影的漫天繁星,出神的静立在那里,地上被星光和琉璃宫灯照映的影子拉得老长。 一室静谧。 而他身边,只有一头通体透明的小白龙,趴伏在他脚边,蜷缩成一团;因为蜷缩身量看似娇小,不仔细看,会以为是只长满鳞片的小白蛇罢了。 “羿天。” 没有反应。 他仍是望着那漫天繁星出神。 他脚边本来在酣梦中的小白龙却忽然吭哧一声,抬起龙头,瞧见来者,忽然就惊蛰地一跃身,清醒了,蹦起来就飞到他眼前,吭哧吭哧的讨好。 “羿天。” 来者又唤了一声他的名讳。 他缓缓回过身来。 看见小白龙缠着来者,看清楚他的面孔之后,羿天既诧异又好像是意料之中:“苍迦统领,还劳驾您特地亲自跑到我这儿,羿天失礼了。” “既然你我已经到了这份上,就不必拘礼。” “是!不知统领大人深夜来访,是有何要紧事情?” “白银祭司,不,妖族女君已经清醒过来!” “醒了?太好了,幸好没有被梦魅缠身!” “可是醒来,便又再与君上发生了争执,若是这样……” 羿天苦涩的扯了个难看的笑容:“女君这几百年来,性子总是这么孩子气。不过统领大人也无需过虑,王对她,始终有别于旁人,我相信,他们即便再争执不下,也总比,不在眼前,不在身边,不在这世上,这三种不管是任何一种,我相信王都更愿意她就在眼前,时刻都与自己在一处!他牵挂了这么多年,我们已经无力再为他变出一个虚空的白银祭司或者雎羽上神!” “幸好你醒的及时,才阻止君上做出更多傻事来!” 第386章 那个拥有迦罗瞳的恶神 “嗯!这一次,受了王的仙泽,我不仅找到文珠的生魂,还从梦中醒来,完全是受他们给我的保护结的恩典!” “总算是因祸得福吧!” “王是位是非恩怨非常有决断的神尊,苍迦大人其实,不必担忧过甚。他心中深知黎月的恨和爱,爱甚深,恨亦深。” “你不晓得,执掌冥海之前的君上,是个多么冷酷的神!我从未见过,君上会将除了雎羽之外的第二个人这样,无所适从,无所顾忌!”苍迦统领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过去的君上,即使是雎羽上神那样近的弟兄,在他面前,雎羽都不会成为他的软肋!可是白银祭司,却是他的逆鳞!” 羿天若有所思:“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君上是天地之子,只怕如今这当世唯有一人,敢如此针对君上,触碰他的逆鳞的,也就是天上那一位吧!” “以前没有发现,原来苍迦大人心中有这般感慨!” 他点个头:“嗯。” 羿天半晌忽然问:“王是否有什么打算?” “君上要我去禁地,确认一事。” “苍迦大人,王要你去禁地替他确认的事情,是否,正是那一夜,引来业火的迦罗瞳之事?” 苍迦惊异地看向他,他竟然,能猜到! “您难道忘记,那一夜,是谁舍命救出王吗?她如今还躺在昭河殿!而黎月大梦初醒,王却急于要你去查证,我便猜是这件事。” “君上没有看错你,你很敏锐。” “羿天不过是长伴他老人家多些时日,多听了几句箴言,开了灵窍,承蒙他老人家不嫌弃。”羿天想到了禁地的一些事情,面露难色:“王这般的着急要你去禁地,想来,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其实二人心知肚明,去禁地并不是什么好事,禁地里的妖兽恶神,随时都能把人生生地扑咬成重伤。 但是苍迦毫不犹豫:“君上希望我做什么,我自然要做。” “是那迦罗,对吗?” 那个拥有迦罗瞳的恶神。 苍迦统领再次惊异于面前这个散仙,他呆在凤翎王身边虽然仅有几千年,可是他已经在这水迷宫里掌握了许多众神的讯息,有很多事情,他都了如指掌。 “我从未听说过那迦罗的事迹。但是文珠祭司重伤之后,为了找到救她的办法,我去了典书阁。” 苍迦统领一下子明白了,典书阁里的许多典籍都是君上亲手所书,他的书库里,有许多秘而不宣的传记和史记,看来羿天在典书阁的收获良多。 “君上说过,在黎儿的梦境里他看见,榈木说那迦罗快不行了,榈木用那迦罗的修罗瞳是急于放她出来,才会不顾后果的对付君上。而一开始我们误会了迦罗瞳是承载制造火灾的业火,在昭河殿走水那一夜毁了。实际上,并没有!” “若没有迦罗瞳,我们可能也没有这么快能唤醒黎儿。” 苍迦统领既好气又好笑,“那迦罗做梦也没有想到,杀人,反而救了人!” 第387章 众神驱逐,自甘堕落 “我本来只是想要查一查,那迦罗瞳到底是何物,只能说是运气;我在典书阁的一卷书籍上查到,下朔月之夜,那迦罗瞳遇无根水,便能重见光明;既然你们都说它毁了,我便只是试了一试,没想到真的能够成功再让那迦罗瞳重现!” 羿天的确只是抱着侥幸之心去找了祭司所借些无根水,没想到竟然真的让迦罗瞳死灰复燃,仿若新生。 “传闻那迦罗降世之时,天地忽然出现万年难得一见的天象,连远在陶迦山的泽地竟然也有异象;可是她一降世,双瞳便如盲人不能视物。更不知为何,传说在百鬼夜行哪一日,地狱之门突然打开,她的双瞳能像苍迦统领的净妖莲华那般,用她的业火,烧尽了逃离地狱的恶灵。更不知是哪一日,先天君阿修罗,将那迦罗收服,关押在禁地,从此不见天日。” 苍迦统领眉头微微轻挑:“传闻的,虽有后人杜撰之嫌,但,的确也有几分是本座所闻。” “同是焚烧万物的业火,可苍迦大人尚且还有自控能力,她,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苍迦统领苦笑,说:“是君上。” 羿天回头看一眼他脸上的寒霜:“什么?” “是君上,他出手,止住了我体内的魔性,还将我收在麾下。” “君上重用我,将军令大权交予我,不是我骁勇,是相信,我的忠诚。” 想到自己和那迦罗的命运如此的大相庭径,苍迦统领不免替那个一降世便受到处处威胁的恶神:“虽然已经过了不知多少个年头,可是世人早已遗忘了,她还在那充满了凶煞的禁地里关押着。” 羿天叹息道:“天生双瞳盲目,却生来便是只要一睁眼,便能够将万物焚烧的鬼瞳;一个天生便会带来灾难的神,也难怪,世人要怕她,杀她。” “若我不是先遇到了凤翎王,而是其他众神,可能我最终也会落得和那迦罗一样的下场,众神驱逐,自甘堕落,杀神弑神!” 苍迦统领想到很久远以前的某些回忆,那时的自己,究竟是只多么令人望而生畏的暴戾神兽,恐怕,没有几位当世的神尊会像他那般;他们第一想到的总是驯服;可是凤翎王是接纳,他接纳了自己的特别,接纳了他与生俱来的破坏力。 男儿的热血,要洒也该在真正的战场上! 他至今都不会忘记,那位眼神坚毅,却冷漠如冰的神尊手执天问剑,站在自己面前的那股君临天下的风范,他只是漠然地看着自己说:输了,你便是我的,从此沧海桑田,你誓死都是我的将军! 苍迦从没有认输,只是愿意输给天问的主人! “那迦罗当真是要将王杀死吗?可是她究竟如何将那迦瞳交到榈木星爷手中呢?” “我记忆中,君上曾让他去过一次禁地,只是当时为了何事,我记不得了。” 羿天点点头,这样的话迦罗瞳落入榈木星爷手中的来龙去脉就明了了。 第388章 流星逃不开宿命 苍迦统领又继续说:“按照君上所述,在梦境中,女君受到榈木的鼓动,准备上天宫找天君算账,找回她的父君;可是他们二位在争执中,君上突然跌入第三层梦。跌入梦中梦之后,君上重新看见女君时,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孩童,那一片全是她还没入宫之前的记忆,梦魅利用她的执念重塑了她的记忆,让她留恋梦境脱不开身,更利用了女君对流星愧疚,施了降头,连同主动入梦的君上,也受他的魅术所压制而不得妄动。” “可是未曾亲身见识过妖物的情,殊不知,他们不至死也不会夺取宿主之灵;抉择的时候,是风成全了黎儿的执念。”羿天回想着在昭河殿的所见,又不禁赞叹:“他们那短短的两世,在现世,却不过只是几个时辰。可是最终,这只企图用梦境困住黎儿的梦魅,却妥协了;我生时无缘见过‘魅’,只在古籍上阅览过一些传说,没想到竟然能够在水迷宫,亲眼所见,亲历‘魅’这种妖物的术法。幸而,我们还能有破解之法。” 苍迦统领颇有同感:“那迦瞳的震慑力超出了本座的预想,我竟然不知,她的眼睛,有穿透梦术之能,更有化烬妖灵的能力。” “若不是黎儿放下心中执念,怕也未必能如此轻松的破梦。” 苍迦统领对那个孩子一无所知。 他的弟弟苍释曾经帮助白银祭司隐匿了那个孩子,可是最终,也没有好的结果。 “流星的宿命,就连一只梦魅,都终究逃不开,这直至死亡的代价。” “现在,只剩下对那迦罗的最后审判。不管那迦罗是否真的是榈木的娘子,任何伤害君上的余孽,都要付出代价!但是!”苍迦统领义正言辞:“那迦瞳救了女君,本座相信君上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嗯,如今黎儿已是妖族女君,再也不会有人能阻挠他们二位在一起了吧。” “女君如今身份不同,阻拦之人,自然少数。”提起此事,苍迦心中挂念的却是另一件事情:“你记得,女君醒来时,她额上的那朵诡异的陀罗花吗?” “记得。” 黎月女君额上的本只是一朵花蕾的陀罗花,却竟然在梦中时,花开了一瓣。 “自问我跟随君上,一路走来,走过四海八荒许多地方,什么魑魅魍魉没见过,可是我没有见过比女君额上那个更诡异的印记。听闻那是她转生之后就带来的印记;此刻在梦中盛开了一瓣,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相信,不管她要成魔还是成仙,王都会渡她,修得大乘。” 苍迦统领心中却有隐约的担忧:上古有天枢记载:陀罗花开,非神非魔。女君额上的那朵陀罗花,与天枢中的记载,虽不是黑色陀罗花,却也是罕见的紫色陀罗花。他担心,以君上的脾气,若是女君入魔,他必定,舍身相护,到那时,天地众神,诸神又会是如何的应变和鞭挞。 “罢了!” 第382章 既不在局中,又偏偏在局里 羿天好笑地朝他颔首:“我们不过是局中的旁观者,不是吗?” 苍迦统领微微蹙眉,他们既不在局中,又偏偏在局里。 “虽然不知道这种心情合不合适,在下很欣慰,这一次我们异梦却殊途同归,既找回了文珠的生魂,也唤醒了黎儿。” 苍迦统领盯着他:“我今夜来找你,也正是此事。” “哦?” “君上虽然口口声声心烦黎月女君打扰了他老人家的清静,可是昭河殿上下,无不以礼待之,若是真的对她厌烦,又怎会放纵她的无礼行径,更别说连寝殿都让她占了去,换作他人,只怕早已被轰出水迷宫。” “在下闻听黎儿夜闯行宫,天地敬而远之的魔焰军却竟然让她毫发无损的踏入了王的寝宫,原来不是谣言!” 苍迦统领脸色莫测,若不是君上,魔焰军又怎会任人来去自如,即便她现下身法的确了得,魔焰军也是一支历经战场的军队。 “本来,想拦住的,可是,君上口谕:只要妖族女君不出手伤人,便任她来去。” “王始终是舍不得伤她,哪怕此刻,她令君上多么的气恼,也还是忍耐着。” “嗯。” “苍迦统领心里是否还对那一支殁在九渊的部将……” 苍迦统领的眉峰冷凝:“若是你亲手带大的狼,被咬死了,你会如何?” 羿天自然理解这种痛心的情绪,想来苍迦统领虽然不是位很有“人味”的武将,但是他手底下的部将,每一个都是跟随他上天入地的士兵。 “本座估摸着君上过不了几个时辰又会想起将昭河殿紧闭不让任何人出入殿内,所以我安排了人将文珠送回神月阁看护,如此,你想去看望,也比去昭河殿容易多;昭河殿这个时候,能不去,便不要去了。” 羿天微微一笑:“谢谢!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一个时辰以前我已经遣了慕央去神月阁打点。” 只不过,神月阁已经有一个非常体贴的省时星官菥蓂,他派去的慕央反倒是显得多余 “看来是我白跑一趟。”他释然一笑:“我竟然忘记了,你对文珠的动向自然比本座更上心。” 苍迦统领侧过头,深邃的墨瞳紧紧的盯着羿天。 半晌,羿天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苍迦大人怎的一直盯着我?我脸上,莫不是写了字?” “你这般上心,待她醒来,你敢同她表明心迹?” 呵!只怕未等他表明心迹,那个将感情视如水火的女人就会先将他轰出神月阁吧?在她心中,生死轮回是世间的循环;爱恨情仇也只是些没用的东西。她更相信,她不过是残存在这世上的一个过路人,等到她油尽灯枯的那日,这世间可能连她的一缕芳魂都没有痕迹。既如此简单,又何须去烦扰这些红尘俗事,沾染烟火。 羿天摇摇头:“神与仙之间,看似相近,其实……隔着日与月。若是缘份够深重,说,与不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心有灵犀之人,便只需要一个回眸,一个瞬间,就足够永恒。” 若不是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神中的阴郁,苍迦统领都想要为他这段说辞鼓掌了。 第383章 梦魅只是篡改了记忆 “本座今日琢磨了梦境几个地方,与我和君上所知之的情况有些不同,但是君上所言,有可能是因梦魅想要留住女君,才造了一些亦真亦假的回忆。” “是有令大人疑惑的地方吗?” 苍迦统领边回忆着凤翎王向他提起过的片段边说:“刚刚入梦时,君上被梦境中的黎月牵引,走近了第一层梦里的昭河殿,恰好是有关昭河殿走水之事,据君上的分析,他是受梦境的影响,所以一时间都没有分清那是未来梦,还是过去梦。” “听来,连君上都会受到蛊惑的梦境,看来梦兽的造梦能力的确非凡,梦魅许是看中了这点,看穿了君上心中困扰的事情,正好利用了他所困惑的心障,才能令君上看不分明。” “在梦中,妖神否认了女君的嫡子身世,更是将君上一直以来掩藏的身世也揭穿了。” 其实早在几百年前,凤翎王掩盖黎月的身世时,羿天就猜想过几种最坏的结果,只是没想过会是用这样的方式,让王费尽心机保护的秘密,却这样被突然揭开了神秘的面纱,让人猝不及防。“黎儿若是知道……” “她已经知道了。” “难道黎儿相信梦魅造的梦境?” 苍迦统领略有担忧,“嗯。” “黎儿糊涂。” “君上说,梦境里的一切,也并非全然是假,梦魅只是篡改了记忆,而非造了假的记忆。” “所以他们入梦初时的第一层梦,是预知梦?” 苍迦统领点头。 羿天诧异的张大嘴。 “所以君上将榈木收押在冰窖,已经发生过一次的梦,无需再重现了。” 羿天愕然。 “天族夜神藏匿在泽地托生的孤女,这样的身世,虽然不会比妖神嫡子的身世更痛苦,可,也好不了几分!紧接着而来的,君上或许还要更加头痛,她若是真的不管不顾就这样冲上九霄云殿去找天君算账,怕又是一场纠葛!那天君老儿又岂是好惹的。” 羿天忽然噗嗤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羿天笑说:“我只是觉得,若是黎儿真的冲上九霄云殿去找天君打架,咱们家主子,不就正好可以走出水迷宫,去帮她打架?” “你觉得此事很好笑?” “不!是觉得护短的王很可爱!” 可爱? 苍迦统领诧异地瞪眼,这个形容词和伟岸的凤翎王放在一起,着实一点都不相衬,不,是根本不配;可是,他说护短,骄傲的天地之子为了护短向天君老儿讨人情……又的确是有那么点,好吧,可爱。 “君上若是放任自流,几乎是不可能的。你说的轻松,可是他若是真的踏出水迷宫,只怕,又要搅弄出一场风云,弄个人仰马翻。” “这个…其实也是要看天君给不给王的面子,放了夜神。” 苍迦统领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天君向来好面,若是放了夜神,岂不是说他当时惩罚夜神,流放北斗的决定,是昭告天下,他做错了?” 第384章 这与不成仙,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王能够给他这个台阶下,难道天君会不愿意首肯,受了这份人情?” 羿天和苍迦统领相视而笑。 忽而羿天先开口:“听着是件很考验王自尊心的事儿!” 苍迦统领赞同的颔首,他们家这位主子,骄傲得连一点亏都不会吃,怎能轻易向他一向看不顺眼的天君妥协? “我们都忘记一事。” “嗯?” “夜神被流放受刑的场所是在北斗,而那一处管辖的神尊,可是东皇大帝!” “那,王为何不能直接向东皇大帝处讨了这个人情?若是东皇大帝,只会比天君那边更容易些吧?缘何王却一直未曾向东皇大帝那边探问过呢?” “非也。”不仅仅是羿天会这么想,苍迦统领也曾经同样思量过这个提议。“东皇大帝虽然受四海崇拜敬仰,但是他实属自由,不是天君管辖。天族有天族的规矩,天君将夜神流放到北斗受刑,人是天君委托给他,这就算是一种契约精神,若是天君没有颁布旨意,这人东皇大帝就是不该放的;有悖天族的规矩。” 羿天微微不悦的皱了下眉头,轻声说:“天族的规矩繁多,换了在下,怕不自在。” “天族的规矩都是从古至今一点点的承袭下来,慢慢的修改完善至今,自然是没有水迷宫这样的逍遥自在。君上虽然治下严谨,但这也是君上与天君的意见相左,才会选择与天宫背道而驰,入魔界的症结;君上他,不喜欢天宫的条条框框,束缚了本该自在的神、仙,他觉得,神仙本就已经摒弃了七情六欲,受尽六道轮回修成的正果,何必又再用永生来忍受束缚,无趣至极;这与不成仙,又有什么区别。” “嗯,这风格,的确是王会做的事情。王果然是很超脱的脾气!” “呵!你没有见过以前在天宫的盛况,君上长住的夜辰宫,拜帖堆满整个书阁的时候,不说天君请君上帮忙协助的事务,光是处理拜帖文书的星君,就可以三个月不告假的忙了。” 羿天甚是好奇又诧异:“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嗯,君上在天界初时因为军功,得先天君阿修罗的厚爱,封了武神的头衔,还特别命人在天宫给君上建了一处居所,全是凭着君上的喜好布置。可是四海八荒仰慕君上的神仙为了一睹他老人家的真容,也接踵而来的呈上拜帖,每天来朝拜的仙友几乎要将夜辰宫的门槛踏破了;拜帖多的时候,比那天宫的九霄云殿举行宴会的时候还要过分,君上烦不胜扰,下令三年一度,四时一轮替的接受四海各位仙友的朝拜,其余空暇时间闭户不会客,才算还了夜辰宫的清静。” 羿天逗趣的说:“可惜无奈啊无奈,入了魔界的凤翎王,递上名帖朝拜的仙友,也是依旧热情不减当年!” “许是‘武神’这个头衔配上一张天生俊美的脸,这样的组合太令人神往;就连那些刚刚飞升的,未曾闻名的,也是非常想要瞻仰君上的姿容。” 第385章 凰令指引 “光看水迷宫的威望在四海众神的口口相传,羿天也能想象得出,夜辰宫以前,是个什么模样!” 苍迦统领颔首:“只是君上,他并不喜欢热闹。” 羿天也叹息一声:“夜辰宫如今,只怕早已是座荒城。” “听说天宫一直将夜辰宫空置未赏赐给他人,想来,是天后为君上留的一处念想,想等着有朝一日,君上重返天族时,便又可以重覆当日的风光!” 羿天仰头看向那穹顶时弱时强的光,“天后娘娘对我们家主子的期待,想来只能是一场空了。” 他可以确定的是,只要黎月一日不入仙班,她的父君被关押流放一日,便会将天君视为仇敌,她的脾性比之从前更加乖张,断不会让她的生身之父,继续流放北斗。 凤翎王本就与天君不睦,如今看来更是旧账添一笔,成了王与黎月心上多生嫌隙的一根刺,随时要将他们扎得见血。 “好了,我也该动身去禁地了。” “那迦罗受尽了千万年的折磨,如今恐怕也只是风烛残年的一个废人,王,要杀她?” 苍迦统领眉眼冷凝,“是杀是留,我等无权置喙。” 知道自己多话,羿天拱手应承:“苍迦大人说的是!” “那迦罗造孽深重,虽然上古时弑神的恶神不胜数,可是先天君一统四海封疆发布天规之后,那迦罗仍恣意妄为的破坏了规矩,公然挑衅,便是与阿修罗过不去!此番阿修罗早已遁世,禁地之内的妖兽是杀是放,自然也就任由君上处置,待我将她带出禁地,事情,自有一个了结。” 羿天点头。 “我已与君上请示,他老人家已经向刑殿发了旨,刑殿明日便会上殿发出旨意,授命你恢复储君之位,继续代理朝政;届时不管是朝臣的非议还是列位星君的嗔怪,刑殿与祭司所都会有人支持你。” “这…王是否要与黎儿一起去天宫?” 苍迦统领眉心拧成了一条线:“你就在本座走后与笛牟祭司会一会,便知明日行事的细则;至于君上他为何安排你代理朝政,他心中还是顾念冥海的十万子民,十殿魔君曾为分权夺域向天族发兵;未免冥海再次重现数十万年前的祸乱,君上不想让无辜之人陷入无主之争的诡谲风云里,沦为权利争夺的牺牲品,前朝暂时就交给你。本座的魔焰军也会随时听从你的调遣,为你稳固储君之位。” 羿天心中不胜唏嘘:“原来君上果真是要与黎月一同离开!” “羿天,君上本就不属于冥海,他要去何处,都是应该的。” “那迦罗仍在禁地受控,但是她利用迦罗瞳操纵了业火,走之前,王想要处置好这些人,我明白了。”羿天后退半步朝他恭谨地奉上大礼:“羿天,定不负王的期望和苍迦统领的托付,守望一方安宁!” “好!我走了。” 禁地内禁锢的皆是四海收服的十恶不赦的妖兽,从前阿修罗王退位天宫后坐镇魔域时,这禁地便是他关押恶神妖兽的囚牢,而后来凤翎王接掌魔域后,水迷宫从不轻易开启这座牢笼的大门。 打开森森的大门,苍迦统领将凰令牢牢的护在掌中,冷凝的眉眼萧肃的气魄警惕的扫视着周围的事物。 他费劲的在一片混沌的幻境里探索着前进,禁地本是阿修罗造来关押重犯的幻境,并无实体,只是日久沉浮,这幻境几乎就在魔域拔地生根,虚虚实实,混沌之中又生出了一片幻境。 苍迦统领这样的神眼都尚且无法拨云见雾,他费神的幻出了一片火光,向前丢出了十丈业火。 一片火光烧开了一条路。 他缓缓前进,放出了自己的气息,探寻着那属于迦罗瞳主人的气息,手中的凰令此时便突然发出了一道幽蓝色的光,引领他走过藻泽地。 原来凰令不仅仅能够开启禁地大门,还是指引他找到那迦罗的指引,品阶底下的神仙连禁地都不敢靠近,他有君上的凰令,才不至于受幻境所惑而迷路,君上果然思虑周到。 那些本来在他身边想要伺机而动的妖兽,见到了凰令发出的幽蓝色光芒,竟也像受惊的小兽一般,仓皇逃窜。 凰令指引他向前走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眼前渐渐的看到了一片荒原,可是四野皆是动物的残骸,残骸的腐臭,还有早已成枯的骸体。 他找到了。 他走到那个衣衫破烂,长发缭乱的垂在胸前的女子,她的身上有被抓伤的伤痕,还有一头凌乱的长发,这头发可能从未修剪过,竟然长得像一棵柳絮那般,初看还以为是一张黑色的植被。 苍迦统领一步步的跟着指引走到她面前:“那迦罗。” 眼前的女子闻声未动。 “能在这布满血腥和腐臭的禁地找到你,果然不容易。” 她忽然抬起头,可是她的双眼禁闭,耳朵却微微动了动,她可以嗅到他身上两种气息交织的味道,她也可以感觉到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探究的眼神和充满戒备的警惕:“兽?你是谁!” “我是凤翎王的部下。” “呵!凤翎王,他还没死,果然命很硬!” “你的夫君,可是榈木?” 她微微耸动的肩膀,令苍迦统领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是你利用了榈木,还是榈木利用了你?” 那迦罗忽然睁开了禁闭的双眼,漆黑空洞。 “我太久了没有跟人说过话了,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他知道,眼前这个双目空洞,气若游丝的人,目不能视却并不聋。 “你的脸上,为何会有这样的纹焰?是谁的手笔?” “是谁?是谁用这样恶毒的咒术毁掉我?你觉得会是谁!” 她的脸上,爬满了火烧的纹焰,可是却没有伤及她的肌肤,只是像极了刺青。 苍迦统领想起了一些旧往的传闻:“是阿修罗吗?” “阿修罗满嘴仁义的止戈休息,可是夺我灵力之时,还不是一样用这样恶毒的术法毁了我的双目,将我的元神永远禁锢!” 第386章 那迦罗 苍迦统领面无表情的回道:“可是你即便如此身负重伤,灵力被夺,双目被毁,你依然有力量将他们杀死了;看来阿修罗将你关在这样可怖的囚牢,有他的顾虑。” “那又如何!这些妖兽,贪得无厌,想要吞噬我的元神,他们想要得到我的肉身来增加自己的修为,他们就该死!阿修罗杀不死我的债,我统统都要向他们索回!” 可是不管她杀死多少妖兽充盈自己的元神,一切都是徒劳。她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元神修复,更没有办法靠吸食妖兽的灵力来充盈自己恢复肉身,那些妖兽的躯体也根本不适合她;阿修罗已经算计了她,她被伤得只剩元神,不复肉身,没有载体,吃的再多,都是徒劳;相反这座牢笼,杀死其他的囚犯,反噬在她身上的每一个惩罚,都让她痛不欲生。 苍迦统领想到这些都是阿修罗一手的操持,背脊忽然发凉;想到若不是凤翎王的照拂,他便是下一个那迦罗,这样的惩罚,他自认自己斗不过阿修罗王的谋算。 “那迦罗,为了保全自己,你怂恿榈木去谋害君上;君上是何等神尊,岂会受你小小的业火所伤,你难道就不怕自己适得其反,引火自焚!” “哈哈哈哈!是啊!果然,是我太天真!榈木说只要有机会便会将我带走,可是多少年了,他守在那个男人身边多少年了,他已经失去了妖神之力,他救不了我啊!这一切,都是拜阿修罗所赐,他先弑杀我的夫君,尔后又囚禁我!” “君上待榈木如同心腹,没想到你们一起联手背叛他。” “多久了?是十万年?还是一千万年?看到我这张脸,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庆幸,你遇到了那么好的主子,而我,在这里,受尽了妖兽的欺凌!”她的双手虚空的向前伸出,可是什么也没有摸到:“凤翎王是不是派你来杀我?” “弑君之罪,抽筋剥骨,受电火雷刑,灰飞烟灭!你觉得自己不该死?” 那迦罗空洞的双目转向他的方向:“你要杀我,就动手吧!如今说这一切又如何,我那迦罗,生时便是罗刹,众叛亲离,死时,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可是半晌,面前的男子都没有动手。 “为何迟迟不动手,我如今不过是命悬一线的废人,你们想要我的命,便拿去!” “榈木呢?他,你也不顾了?他可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冒死将业火引到昭河殿,弑君之罪,就是君上瞬间的一句话!你却不管了?” 她愕然的沉默了,那双空洞的眼睛,忽然流下了两行血泪:“他就是傻!他就是傻!明明已经无可挽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啜泣一会儿,“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苍迦统领歪着头,蹲下身,在她面前细细的端详了半晌,这个女子,跟他听闻的恶神那迦罗不太一样,有些出乎意料,怎么也与那个恶名昭彰的那迦罗联想不到一起。 不知道她是如何将自己推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许是想到了自身的经历,苍迦统领竟然有几分同情。 “君上命我将你带出禁地,榈木,也在等你。” “什么?” “喝了它。”苍迦统领从身上掏出一个药瓶,说话间便将瓶子里的液体灌入了那迦罗的嘴中,掐住她的下颚勉强她全部喝下。 她抗拒的别扭着不肯喝,可是苍迦统领的力道很大,她抗拒不了,那液体已经灌入喉咙:“这是什么?” 那迦罗痛苦不安的抽搐,她觉得体内有奇异的力量在乱窜:“你到底给我喝了什么!” 苍迦统领看着她身体的变化,那迦罗痛苦的在地上抽搐两下,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生死人肉白骨的胡灵芝,果然是灵药!” 等到那迦罗睁开空洞的双眼,她恢复了意识。 “你只有元神,刚刚你喝下的,便是君上给的灵药!” 那迦罗震惊的摸摸自己的胳膊和身子,“我有身体了!” 她大喜过望,忽然警惕的朝向他:“你到底想干什么?凤翎王想要将我带出禁地干什么?” “君上要见你,随我走吧。是生是死,见到君上,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冷漠,可是没有恶意。 那迦罗没有起身,“我走不出这禁地,你要如何将我带走呢?” 苍迦统领低下头,凝视着她那布满了纹焰的脸,虽然有些吓人,却不丑陋,她若只是个普通女子,也是个俏丽的女子。 “我背你。” 她扬起嘴角,伸出手指遥遥指向远处:“你抬头看看这四周,那些虎视眈眈想要伺机而动的妖兽,他们藏在迷雾之后的森森獠牙和阴冷的眼睛,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他们无时不刻在想着要吃掉我,你带不走我!” “没关系,本座最不怕的,就是不怕死的蠢货!”他转身将自己的后背露出来,伸手一拉,将她拉起,拉到自己的后背上。“君上能派我来这里,就已经想到这些了;我有君上的凰令,尚且能抵挡住灵力低下的妖兽!若是挡不住,本座也不会惧怕这些恶兽,不想活命的,尽管上来试试我的剑,能不能空出手来多砍下几个脑袋!” “你不怕我,趁机杀了你?” “本座乃是凤翎王座下的魔焰军统领,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别说就你现在这样,你就算重新拥有了迦罗瞳,也还杀不了我!” 背上的女子忽然一滞:“原来是你。” “哦?你认得我?” “你是苍迦。” 苍迦统领的脚步停住,忽而一笑:“原来你果然知道我名讳。我方才看你的鼻子很灵,看来是先闻到了我身上的味道,猜测了七八分的吧!” “闻名四海的魔焰军统领苍迦,为何不认得!你曾经,也是只凶兽!”她幽幽开口,口吻轻缓:“我有红莲业火,你有净妖莲华,我们果然同人不同命!只可惜,我遇到的是阿修罗,不是凤翎王!我的确闻到了你身上兽的味道,可是你身上,也有神族的味道!” 第387章 若是害怕,不要听 “那迦罗,你眼盲,心却不盲,我听闻你初时杀恶灵,红莲业火烧烬百鬼,后来偏偏选了造杀孽的路,否则阿修罗又怎会下如此狠手!” 想到阿修罗,那迦罗的声音幽怨沧桑:“我没有选择,我不杀他们,他们就想杀我!” “你与妖神果然是夫妻,遇神杀神!” “不!我只是杀了那些该死之人;他比我,更憎恶众神!” 苍迦统领一直不明白,为何妖神对列位众神如此憎恶,看见那迦罗之后,他好像,明白了一点。天地不容我,我负众神! 他喃喃说着:对自己说谎,很累吧。 那迦罗没有听清楚他的喃喃自语:“凤翎王将你收为己用,还赐了你神血,让你不再受体内的魔性控制,对不对!” “原来你都知道。”苍迦将她驮在背上,却感觉背上的女子很轻,有些诧异的他动身向前一步步的行进,脚下生风,脚似踩在云上,悬浮空中,一个踢踏跳跃便能跃出十丈远:“那我救你,你会不会很嫉恨?本座遇到了一个好主子,你却受尽折磨!红莲业火没有给你任何好处,却让你从降世,便遭到了唾弃和追杀。” “嫉恨?不过都是命罢了!过去我真的很恨阿修罗,我发誓只要让我逃出这个鬼地方,我就要狠狠地报复他!可是听到他遁世已久的消息,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可笑,这么多年让我坚持活下来的,竟然是一个早已不在世上的神!我究竟恨的是我自己,还是阿修罗?” “现在呢,还恨他吗?他把你丢在这里,受尽了欺凌和孤独;换了是我,应该也是满心的怨恨吧。” “一个遁世的神仙,有什么可恨的呢!我只恨,我为什么没有将那些该死的神仙杀个干净!” 苍迦统领听着她有气无力的豪言壮志,好笑的嘲讽道:“弑神?你都快要死了,还是想想自己吧。” 那迦罗苦笑:“是啊,我就快要死了,还要救我出去干什么,不如让我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再杀几头凶兽!” 苍迦统领摇头:“君上要见你,即使只剩下一缕魂魄,我也要将你带出去。” 他们脚下卷起的沙尘打在脸上有猎猎的疼痛感,那迦罗觉得背着自己的这个人身法如此了得,她竟然悄悄的期待着,他真能如愿的将自己带离此地。 “凤翎王果然捡到一只忠心的猎犬,死而不悔。” “你说的没错,所以你最好活着跟我出去,不然我会很为难!” 后背上的女子嗤笑一声。 苍迦统领眉头深蹙,此时此刻,四周那些慢慢围拢过来的凶兽却让他的心情一点都笑不出来,他的神经绷着,墨色眼瞳犀利的盯着前方,搜寻能够庇护的地方。 放眼方圆一里的地方,他们已经被一群妖兽四方团团围困在中正位置,只要再走半盏茶功夫,他们就会越来越难走出这个圈,作困兽之斗。 苍迦统领巡视四周的一片混沌,忽然沉声问:“你怕不怕水?” 那迦罗知道前方不远处有一片湖泽,会意到他这样问的意思:“你要跳入泽地?” 苍迦统领背着她,脚下奔跑的步伐从未停止过前进的速度,这脚风将周围的风沙都卷尺绕成了一股沙暴,席卷而过:“君上说过,境中天地,乃是一个个幻境的构建,仿若一叶一花的重叠,眼前的一粒尘埃一滴水,皆是一个世界。” 可即便他带出了如此强劲的沙暴,不畏惧沙尘暴的妖兽依然追随着他们的方向没有放弃追踪。 “你的意思是,交叉的幻境可以将我们带到另一个地方,避开这些凶兽!” 苍迦统领突然止住了脚步,立定在泽地面前一段距离,他将背上的那迦罗再驮得紧一些,后退了三步:“那迦罗。” 那迦罗也知道他要干什么,心跳猛地狂跳一拍:“嗯?” “不用害怕,深吸一口气。” 那迦罗忽然叫住他:“苍迦!” 苍迦统领的动作顿了一下,言简意赅:“说。” “我、我怕水!”这也是为什么她在这里这么久,却从来没有尝试穿过水泽躲避的原因;她不会枭水,所以没有试过穿过那深不见底的泽地。 苍迦统领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察觉到有一股凶气飞扑过来。他怔了一刹随即反应过来,身体自然反应地迅速倒退了一步。 可是他顾及背上的那迦罗,那凶兽看准了苍迦为了保护那迦罗露出了自己的空门。 只见那只突然突出圈子的鬣豹朝着他胳膊扑上来,张着森森獠牙,想要撕咬他们。 那迦罗的耳朵动了一下,脱口而出:“小心左边!” 来不及躲闪,苍迦统领发出了疼痛的闷哼。 鬣豹擦着苍迦统领的手臂咬破了他的长袍,鲜血从他的左手臂上湛出,他的墨色长袍湿濡了手臂上一片,虽然看不出血的颜色,可是血腥味让四周想要扑上来的凶兽更加兴奋了,这鲜血如此的诱人,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新鲜的味道让他们饱腹。 为了护着那迦罗,被獠牙穿过的疼痛让他吃痛的一个趔趄,却仍是将那迦罗护在身后。 苍迦统领忍受着被獠牙穿透胳膊的痛,翻手将右手中的剑插入鬣豹的胸口,当胸一剑击杀!鬣豹松开了獠牙,倒地吐血抽搐,抖动几下竟然就烟消云散,连尸骨都荡然无存。 那迦罗同样也闻到了风里的诱人血腥味,还有聚集在四周的那些交杂的气味,她从未闻到过如此多不同的气味。从风里传来的气味和戾气让那迦罗不禁毛骨悚然,心里暗暗的大叫不妙:“他们想要你的血!” 没有功夫和那迦罗接话,苍迦统领快速地变幻着身法,举手击剑,翻身一个旋身侧身踢,剑出去就是致命一击。 一只、两只! 苍迦统领右手中的剑淌着血,手臂上受伤的伤口顺着他的胳膊滴着血,顺着剑柄低落入尘土里;他刚刚砍下了两只扑过来想要将他们撕成碎片的妖兽,一剑刺入眉心,当场毙命!那剑尖此刻低落的血,既有他的血,也有那两头凶兽的残血! 苍迦统领狂啸一声,发出了火麒麟的咆哮声,忽然天地雷声轰隆:“还有谁敢过来!” 见到他如此犀利狠辣的剑法,四周的妖兽止步不敢上前,都在互相等待着伺机而动的时机,可是此刻却无一敢先再冲过来送死。 “这是最近的水泽,我相信君上一定来过此地,他对这里的环境一定很熟悉。” 那迦罗什么也看不见,她可以感觉到四周那些危险的气味,只听到他说:“若是害怕,不要听,憋住!” 苍迦统领看着那片深不可测的泽地,平静无波,可是这幻境里的一切,都是虚实变化不定,他其实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他坚定地相信,君上的指引,一定不会错! “如果穿过去更多妖兽……”那迦罗迟疑的问道。 “好,跳了!”就在他凌空跃起,向前一跳时,她闭上眼睛,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们浑身都湿透了,风灌进他们的袍子和湿透的衬衣,寒冷彻骨。 在跳下水的前一刻,那迦罗在他耳边问:“你要是也死在这里,会不会有遗憾?” 苍迦统领坚定地回答:“没有。” 他们跌入泽地,果然穿到了另一个幻境里,暂时躲进了一个悬崖边的壁洞里,避开那些妖兽的追踪;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他们都心知肚明,这里躲不了多久,马上就会有更多的妖兽循着味道追踪到这里,此处同样不能久留。 那迦罗听到了外面依然轰隆的雷声响动,看来禁地里的妖兽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还有幻境因为妖兽的出没而引起的幻境发生了变幻导致的景象,天色变得暗沉,雷鸣电闪的声音回响在幽谷。 “你刚刚如果丢下我,或许就躲过了那只妖兽的攻击,也不至于受伤。” 一直凝神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的苍迦统领回过头,看一眼贴着壁洞墙壁的那迦罗,“我说过要把活的那迦罗带出去,就不会食言,这点皮肉伤,算不了什么大事。” 好像看得见,又好像看不见,那迦罗空洞的眼睛朝着他的方向,眨了一下眼睛。 他上过更残酷的战场,打过比这更艰难的战役,受过比这更重的伤,都从未让他瑟缩过!区区几头妖兽,还不能打击到他这个魔焰军的统领! 那迦罗环抱着自己的胳膊,听着外面的隆隆雷声:“只要你放下我,自己走,你手上的凰令可以护着你!可是如果你继续带着我,那些凶兽会锲而不舍的跟着我们,知道将我撕成碎片,我身上有东西,一直在吸引他们过来。” 苍迦统领也觉得甚是古怪,他进来时虽然有一些妖兽想要靠近却被凰令惊到而退避;可是他们此时才走了一会儿,四周聚集过来的妖兽却越来越多,而且灵力造诣上乘的妖兽更是前仆后继,仿佛空巢而出。 他走回那迦罗身边坐下来,脱下自己的长袍,胳膊上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苍迦统领慢慢的褪下胳膊上的袖子,抬起右手放到伤口上,施法给自己疗伤,问:“是什么?” “红莲业火的精魂!这就是阿修罗将我禁锢在此地的代价,我一日不死,红莲不灭,只要杀了我,我的元神便是一瓣红莲,拥有红莲的妖兽就可以趁机逃出去!他们嗅到了你的味道,知道你要将我带走,便都开始蠢蠢欲动。” 看他没有回答,那迦罗冷哼:“怕了?” 那迦罗看不见苍迦统领此刻脸上因为吃痛,而咬着牙的紧绷线条,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是仍然没有发出吃痛的声音,他的眼瞳漆黑如墨,沉静半晌才答道:“如此,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苍迦统领撕下自己的一块袍角,训练有素地将左臂上的伤口快速包扎好,止住了渗血的位置:“既然是凶兽要我们的命;我想试试看,谁的爪子更锋利!是我这只火麒麟的爪子更尖锐,还是淬了毒的獠牙更锋利!” 那迦罗佩服的点头:“好,我和你一起出去。他们怕火,用你的净妖莲华!” “嗯!” 他转身便心念一动,幻出了自己的真身,一头咆哮踏蹄生风的火麒麟忽然从面前出现。那迦罗惊异于她眼前的这头威风凛凛的麒麟,通体鳞片刚硬如盔甲,四肢强壮,线条优美,龙尾上的须发都如钢片一般的坚硬。 “你真美!”那迦罗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头火麒麟,伸手在它后背的鳞片拂过:“你、你到底是麒麟还是应龙?这龙尾和四肢,你若跑起来,这里没有一只妖兽能比你跑得快!” “趁着现在幻境发生裂变的时候,我们闯出去正是最好的时机!” 那迦罗点头:“好!” “上来!”火麒麟吭吭吐气,对她这句褒贬不一的夸奖不是很受用,麒麟臂一捞,将她丢上了自己的后背:“坐稳了!” 他们跟着凰令的指引,一路躲避着各种凶兽的追捕和猎杀,浴血奋战的杀出一条路,终于在启明星与黑夜交汇的时辰,顺利的找到了禁地的出口,终于离开了禁地。 昭河殿的大门是如此的熟悉,可是苍迦统领驮着那迦罗领冲入结界,抵达大殿时,化出了自己的身形,体力终于透支地倒在大殿门前。 一道闪电忽然划破宁静夜空,眼见一头熟悉的火麒麟突然闯入昭河殿,警戒线上一群魔焰军蜂拥而上,将他们的统领团团围起来:“是统领!” 苍迦统领气若游丝:“带她,去见君上!” 说完这句话,苍迦统领竟然沉沉睡去,昏迷不醒。 “是!” “快!进殿传命!” 那迦罗被两个卫兵匆忙搀扶着带进大殿,她看不见,可是她感觉到周围的很多异样的眼光;还有匆匆忙忙奔波各处的卫兵。 那迦罗听到了身后的议论声,她感觉到那探究的眼光紧紧跟随着她的脚步,风里还传来稀稀疏疏的议论声。 第388章 苍迦统领重伤 她是谁? 不知道,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她好像看不见! 身后的议论声音渐渐消失,那迦罗在卫兵的搀扶下走进昭河偏殿。 “什么人竟然还能将统领受了重伤?” “不晓得,魔医到达之前要看住统领,他的伤口在流血!” “先将统领送进内殿,他身上有多处骨折,把我们备药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还有金丹,速速给统领服下!” 这! 领首的魔焰军呵斥一声自己的部下:“愣子,还在干什么!” 被呵斥的部下面露难色,看看倒地昏迷的苍迦统领又看看领首那人:“少司领,我们哪敢动啊,您看他这胳膊都看见骨头了!这移动起来要是骨折了如何是好?” 少司领看着他那一贯干净束身的外袍上满是血迹浸透的深色,脸色暗沉:“统领竟然受了重伤还带着这个女子回昭河殿见驾,肯定是君上授意。你们先轻手轻脚的将他架单内殿,金丹且先服下,其他的等魔医来了再说。” “可是少司领,统领受了重伤,我们不知道这金丹他是否受用,万一……” 少司领一个横眼瞪他:“长风,你今日净跟我作对吗!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金丹是出自医圣雎羽上神之手,紧急时刻是用来给我们的战士们吊命的,此刻统领身受重伤昏迷,若是喂服金丹,才能护他心脉!你犹犹豫豫的,哪里有我们魔焰军英勇无畏的气概!” 被呵斥的卫兵点头哈腰,“是!小的知错!” 少司领指挥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将苍迦统领抬进去,一边满心的担忧,他跟随苍迦统领打过战,知道战场上的统领是如何威风凛然的一位将军。他从未见过谁能将苍迦统领伤成这样,化出了真身遍体鳞伤。 天将放光,长生天的光芒照耀进海里,倒映着水光,波光粼粼。 “来了来了!” “魔医来了!” 少司领赶紧将魔医领进了内殿,殿内的男子昏迷不醒。 “少司领,麻烦你们几位帮忙脱下他的外衣,帮我准备些热水来。” 马上有卫兵自告奋勇:“好!我去我去!” “另外这里不需要太多人围着,影响了统领大人休息,请你们留下两人帮忙即可,其他人请退出殿外暂时候着,待老身我细细诊治,你们家统领这一身的伤,老身可不敢妄动!若是人多手杂,让我分神,耽误你们主子的诊治,我可得失不起你们这主子!” 少司命颔首:“都给我出去,医兵留下,长风,你留下!其他人,全都退守殿外,不得进来打扰统领休息!” 殿内忽然都被清退了,顿时安静下来,魔医打开自己的医药袋子里,一排金针银针排开,看着眼前的这位统领,手上竟然不禁颤了一下,他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给这位疗伤。若是等一下出了什么岔子,只怕他以后在冥海中,就难有立足之地,还有他家族也会被他一个不慎牵连。 “魔医,你在等什么?” “这…少司领,可否也请你暂时回避片刻?” 少司领犹疑的看向自家的主子,他面色苍白,怕是等不及了,他点头:“好,我在殿外等候。” 第389章 天星石 天星石是流星的星陨石,本王承诺过他,若是有朝一日,有人想要找这块石头,只能给你!他许诺过你的东西,只要你启动这天星石,就全部都会知道。 黎月忽然眼眶湿漉,一股难以抑制的心痛油然升起,她颤抖的伸出手,接过他掌心的那颗星陨石:“为什么,你宁愿让我恨你,怨你,这么久以来你都不愿意告诉我!” “你已经回来了,这块天星石,唯有你,才有资格拥有!” “你一直都知道,我在找流星,可是你总是沉默,放任我去搜寻,却还是沉默。若不是我闯进了禁地,你,还是会一直沉默,对不对?” 凤翎王的眼瞳里倒映着一个清丽的女子倒影,却默然不语。 “哪怕我不会再记念你的好,哪怕我已经陷入痴狂,你眼睁睁的看着我一步步走到悬崖!凤翎,你这个人,狠心起来,真叫人害怕!” “黎儿。” 他柔声的唤她。 凤翎王伸出手想碰触那双灵动的银眸,她别过脸躲过修长的手指:“你大概又忘记了,黎儿已经死了。我是黎月女君,你不是我的王!” 是呵! 凤翎王的腮帮鼓鼓的咬紧压根:是的,她已经死了,消失了,苍茫大地上没有她的一丝气息。而站在面前的是妖族女君,不是他祭司所的大祭司摩里黎月。他知道,她选择了放弃了他! 黎儿,你那么小,做个小小的决定,竟然也这么的鲁莽。 凤翎王看着她生气的侧脸,心中那种又气又闷的恼怒在心中酝酿:“你想要找到流星,这块小小的石头。”他的眉眼冷凝:“是你唯一的办法!可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能让你如愿以偿。” “为何到现在,又肯告诉我?” 他抿着唇。 “说罢,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告诉我?” 他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被她打掉。 “流星已经消逝,你就算找到他,也只能捕捉到他的星云,将他带回星河,等待他的星云汇聚重生。” “就算我此生看不到他,我也不会让他孤单的死去!我的风,是属于天上的,他是天上的星星,是注定要在时间里流浪的流星!” 凤翎王的手指渐渐握成了拳头,握得死紧。 “好。” “说吧。” “你现在是妖族女君,你已经有了永生的生命;本王帮你的条件只有一个,等你从忘川河回来,以大祭司的身份,为本王守住水迷宫的长明灯一万年不灭。” 摩里黎月愕然的盯着他的海蓝色眼瞳,皓齿轻启:“就这样?” 凤翎王冷淡的看一眼她攥在手中的天星石,“是的,就这样。”他抬起她的下巴面对着自己,即使这样近的距离,为何他却觉得两人的隔阂渐渐冰冻,他看不见她曾经炽热的眼神,听不见她悸动的心声和灿烂的笑容,她的眼睛里有探究,有怀疑和猜忌。 这不是他思慕了百年的黎儿。 “你以为我会要什么?你吗?”他松开了对黎月的钳制:“你欠了我的,黎儿欠了我的,守护冥海长宁,是与神订立的契约,即便你重生,换了身份,这份契约依然是你与我的契约!” “天星石是我的,可是风,却没有住在这里面。” 凤翎王握住她的掌心,“秉气,凝神,把你的气息聚集在天星石上。” 黎月看着眼前的男子,屏气凝神,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和自己交握在一起的掌心交缠的气息,他身上的那股幽冷气息,就像他的体温一样,这熟悉的气息,凤翎啊,我的王。 她感觉到自己慢慢的被一股气息包围,她的身体变轻了,她知道凤翎王已经启动了术法。 有三件事,你必须记: 一是不能喝河里的水;二是不能用手摸河里石头,更不能带走河里的石头;三是向前走,不能回头,否则你就走不出来了! 她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条长河,盈盈水光上的萤火,就像戏水的精灵。 黎月知道,眼前这一片水泽,自己已经身处忘川河畔了。 艄公坐在河头的小舟上打盹,黎月走到他跟前,轻轻的唤一声:“船家,能渡河吗?” 艄公似乎睡得正酣,没有回应,耷拉着脑袋,一定笠帽盖在脸上,看不见他是睡着了还是醒了。 黎月再提高了声调,唤一声:“艄公,渡河吗?” 艄公终于醒了,拿开他的斗笠帽子,看看黎月,一脸的没睡醒的惺忪:“过往一切是是非非,渡了河便如过往云烟,姑娘可都想好了?” 黎月榻上小舟:“艄公,我渡河,是为了寻人。” 艄公上下打量她一番:“瞧您这周身的仙泽,莫不是位哪处来的仙者吧?既不是往生,来这忘川河找什么?此处只有不愿意往生的各种魂与魄,留恋世间。” “我要找河神。” 艄公微微诧异,用力的撑着杠:“倒是新鲜,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人到此处问津过那位了。” “您知道,如何才能找到他妈?” “小人只是撑船,其他的不知。” “您在此处多久了呢?又为何是你在这里呢?” 艄公摇头:“我在等一个人。” “谁啊?” “等一个,来接班的人。如果我等到了,将我的船交给他,我就可以下船去了。” 黎月忽然恍然大悟,“那您为何会在这里呢?” “我要将那些迷失的往生者,送到对岸,知道赎清我的罪过,或许,我就能够等到那个人来。” 黎月点点头,也许这就是他前世的造业欠下的罪孽,他在偿还;也是种惩罚。 “哎,姑娘,手不要伸到水里去,水下的东西,会被你的灵气吸引过来,将你生生的扯到河里去!” “什么?” 她没有听清楚艄公说的话,已经被一只手,拉进了河里。 黎月一个晃神,她牢牢记得凤翎王的叮嘱,打开了屏障,护住自己。 河里有一股力量将她一直扯住,一直往下沉。 等她沉到底的时候,发现自己到了另一个地方;黎月撤掉了屏障,谨慎环顾四周。 第390章 两生花开,叶落花不见 眼前有一座桥,桥的另一端没入了黑暗之中,她瞧不大清楚;她是个夜视如昼的妖精,怎会在夜中无法视物?犹疑片刻,黎月发现桥头的一块牌匾上写的:奈何桥。 在如此幽暗的地方,黎月发现河畔竟然还有鲜艳如火的繁花。 定睛一看,她被这开满了桥脚的繁花惊艳了,一簇簇,美得令人惊诧它的妖冶。 看到眼前的这一片如血一样绚烂的繁花,却没有叶子。 黎月猛然想起了一个名字,羿天曾经给她说过,冥界有一种花,亡者见之阻隔生前恶业,见花唤起往生记忆;当他走过如火如荼的“火照之路”,就像走进了自己的前生的前尘往事,往事的种种都会在眼前被唤醒。 传说在通往奈何桥的河畔两岸,有一种接引亡灵的天界之花——摩诃衍那! 就在眼前,她见到了,彼岸之花——曼珠沙华。 她喃喃念叨着:“幽冥路,两生花开,叶落花不见。” 原来竟然是这样到了这里,怪不得凤翎王让她千万不要喝河水。忘川河,在于忘情;若是喝了河水,她如今体内流的是妖精族的血液,或许她的灵力不会让她完全失忆,可是忘川河水会让她暂时失去记忆,忘了自己为何而来。 黎月试探的走上桥,一步一步的走,她有些紧张。 月亮,月亮! 黎月忽然听见了桥的对岸有人在唤她,那个熟悉的声音从对岸的风飘过来。 “是你吗?”她的眼眶顿时湿濡了,她忐忑的喊出来:“是你吗?风!” 月亮,你为谁而来,是你来寻我吗? 她听到了风的声音,她屏住了呼吸,可是那个声音呼唤着她,她捂住自己的耳朵,摇摇头,不,一定不是他,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不对! 黎月的手放到了自己怀里收藏着天星石的地方,捂住它,不,不!天星石在自己怀里,风不可能在这里的。 凤翎王提醒过她,这里游荡的都是亡灵对人间的留恋,那一个个漂浮在碧波的河面的萤火虫,全是不愿离去的亡灵,不要被他们迷惑。 丫头!你忘记我了吗? 那远远的一句话,却刺得她的心痛如绞,她愣神之际,如果不能回头,那么! 她抬起左脚,往后倒退了一步,定定神,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异象发生;她又尝试的后退了一步。 她向前走了几步,那个声音没有了。 她摇摇头,“不,一定是幻听。” 黎月定定神告诉自己必须快点找到河神,唤醒她的天星石。 “你是谁?” 黎月吓一跳,肩膀突然被一只苍白的手臂拍了一下。 “你是谁。” 她抬起头,是个模样清秀的姑娘,长衫拖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漂浮在河畔的那些灵魂。 可是黎月可以探到她的气息,“你、你是生魂?” 她淡然点个头,指了指她胸口:“你身上有东西,一直在叫。我听见了,你也听见了,对不对?” “你、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她幽幽地看着黎月,“我……我看见你快要走到底,却突然停下了,在这里,不愿意往生之人是不可回头的,不然你就走不回头了。可是你…不是人对不对?” 黎月惊异于她是如何知道的:“你又是什么?” “我、我…我只记得,我要找回我的记忆。可是…我找不到路,我入不了幽冥司。” “为何?” 她摇摇头:“我丢了魄,我在找,找了多久,我也想不起来。” 啊? 黎月被她弄得有点疑惑,“若是要找回自己失散的灵魂,你应该要在记忆消散前寻回。” “别回头。”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黎月。 “你!” 她的脑袋里忽然跃进很多的画面,一个女子在忘川河边流连了很久很久,久久不去,可是她无法离开,她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一直在徘徊。 “你、你!你放开我!” 那个女子将她一步步的往前带:“我没想到竟然有人能看见我的过往,你是神还是魔?” 黎月皱一下眉头:“我是妖精族。” 他们走了一段路,那女子步伐缓慢,仿佛在犹豫什么。 “从这里之后,你只能自己走,我过不去了。” 黎月想回头,可是她按住她的肩膀。 “记住不要回头,回头了,你或许就会像我这样,忘记要去哪里了。” 黎月只能背对着她:“谢谢你!你叫什么?” “我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可是我记得有人叫我:小轱辘。” “小轱辘,谢谢你!等我办完事,我会想办法报答你!” “不必了,或许下一刻,我就忘记了。” 她的声音渐行渐远,黎月只好继续往前走。 月亮…… 那个声音又来了。 黎月忽然倒抽一口冷气。 月亮,我在这儿。 她猛地站住了脚步。 那个声音依然温暖的呼唤她,可是那个声音在她身后传来的。 她揪住自己的衣领,这一瞬间,仿佛凤翎王所有的叮嘱都恍若无睹,她因为害怕而发抖的手指紧紧攥住自己的袍子,桥上的风不大,偶尔呼啸而过的风在耳边嗡嗡作响。 不行,绝对不能回过头,如果现在回头…… 月亮! 你不是来接我的吗? 风! 她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桥头迎风而立的少年,望着黎月的眼睛仿佛天际的流星,明亮如星! 黎月的眼睛里打转着泪花,盈满眼眶! 是了,就是他了! 她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理智,不顾一切的跑到他面前,扑到他的怀里。 风! 风,我好想你!我找了你好久,风! 她止不住自己的泪水,用力的拥抱他,他熟悉的味道和感觉,一下子将自己淹没! 她知道,这不是她第一次违反了凤翎王的意愿,凤翎王果然很了解她,知道她会冲动,可是却又无奈。 她进来忘川河底,是为了寻找能够凝聚魂魄的河神,向他求一个凝魄珠!她要用天星石汇聚流星的星云,将他送回星河让他往生,只有这个办法! 可是她找不到河神,只能在一个时辰之内离开忘川河,否则王为她打开的门就会关上,她会真正的失去记忆掉入忘川河,到时候,她会成为没有记忆,没有过去,游荡在忘川河畔,岁岁月月的像一个旅者,徘徊于虚无。 第391章 河神的凝魄珠 风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她仰起头看他,“我找到你了,对吗?这不是我的幻觉对不对?风!” 他的眉眼依然温暖,看着黎月的星眸里璀璨的星光依旧令人赞叹,可是他的脸上写满忧郁:“月亮,你真的,不应该回头的。” 他抹掉黎月的泪,笑了。 “最最明亮的月光,你知道这一路走来的繁花,都是与你无关的吗?这花多么的娇艳欲滴,你看!” “彼岸花盛开,接引往生。我都知道了。”黎月啜泣着,“风,跟我走,好不好?” “我的月亮,听听你的心,你是不是忘记了来时的路?” 黎月摇头,没关系,我没关系,能够找到你,我不怕!我不再是个凡人,我不怕! 你不怕,我却怕了。 他却突然变了,一瞬间就消失了! 风! 你别闹了,快出来! 风!!! 风不见了。 黎月找不到他的踪影,刚刚抓得住,看到着的人,一眨眼变成了幻影,她又空欢喜了一场。 是不是,她身上的天星石才导致了这样的幻觉? 黎月想起刚刚小轱辘说的话,她也听见了,是天星石一直在召唤她。 可是她如今走了回头路,奈何桥已经看不见了,她找不到方向。 河底一片茫然,她什么也看不清楚,仿佛不管自己走到哪一边,都没有方向,也没有对错;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还能走多久。 黎月蹙着眉心,这是哪里? 你是谁? 我…… “你偷偷闯入这里想干什么!” 一声怒斥的声音忽然将黎月打回了现实,她张头探望四下,没有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难懂刚刚的都是幻觉吗? “没有生魂可以走到这里,你是第一个走到我面前的人!” 那个声音的主人从迷雾里走出来,黎月渐渐看清楚了,是一个老翁。 “你是谁?” “不,你不是生魂,你也不是人……”他上下地打量着黎月,不屑的眼光从她脸上扫过:“你一个非神非魔的妖精,偷偷闯入这忘川河底要干什么!”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河神,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找到他吗!” “哼!河神已经沉睡了千年,你想让他出来,有什么居心!” “流星灰飞烟灭了,我想求他给我一颗凝魄珠,我想将流星送回天上!我想让他复生!” “河神什么也不会,他也不会你说的什么复生!” 黎月揪住他的衣袖:“是你!是你对不对!” 他甩开黎月的手,凶神恶煞般的吼她:“快走!马上离开这里!” 黎月摇头,“不,不行,我一定要找到河神,我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我不会走的!我一定要找到他!天星石只能开启能量一次,若是我错失了机会,我怕流星再也回不来了!” “死灵入幽冥,生魂回避,我忘情三途河,早已忘了尘世。你走吧,再过三刻,你便要永远的留在我这里,陪我这个不老不死的老怪物,你会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你为何在这里,直到,你再也找不到自己。” “我不会忘了自己是谁,即使我忘记了,我的元神也会带我离开这里,这里所有的妖精,也会指引我的。是这条河里的亡灵,牵引我,寻到你!” 老翁看着她的眼神变幻不定。 见他不为所动,黎月摸出自己怀里的天星石,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捧到他面前:“如果你见过他,你也一定会痛心,他是个多么好的孩子,他的眼睛里都是星星,他的声音,是泉水一般的清冽,他的笑容,是最温暖的和风!求求你,请你救他!我只要一颗凝魄珠,请你帮帮他!” 他盯着黎月手里拿的天星石,紧紧的盯着他。 “这个东西,的确是会讲故事。”他伸出手,慢慢的,凑到天星石面前:“这样的一个孩子,竟然以这样的形态死去,流星的宿命啊,短暂的一生。” “河神,请您将凝魄珠借给我吧!” 他看着天星石的光辉,思忖着。 “你想要我的凝魄珠,这个孩子对你很重要;凝魄珠,对我也很重要,它是我的爱人,是她的化身,若是给你了,我便什么也没有了。” “我不知道凝魄珠竟然是……” 老翁的眼光在她身上捉摸不定:“那你要用什么来作为交换呢?” “我没有什么可以跟您交换。” “有,你的回忆。” 黎月诧异的问道:“我的回忆?您要我的回忆做什么?” 老翁遥遥指向了河床的位置:“这条河的河水已经被千千万万的死灵所玷污,他们的记忆里都是污浊的晦气,污染了这条河。我要收集很多的回忆,来洗涤那些污浊的晦气,直至将这条河清理得澄净如初。你的前世有珍贵的回忆,那份回忆很难得,是有关于伟大的神的回忆,在这个地方,能拥有与神有关系的回忆,是非常难得的净化体。” 黎月明白了他所说的话,除了吃惊,也有忐忑,若是她忘记了,是不是,就再也记不起凤翎了? “你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害怕,就无法带走我珍贵的凝魄珠。” 黎月一时答不上话。 “既然做不到,就速速离开此地,看在你是妖族的面上,我放你安然离开。” “不!”黎月握住天星石的手指收紧,“如果换取凝魄珠的代价,是让我遗忘,我不会后悔!我想要救他,让他回到天上去,哪怕此生无缘再会,至少我能知道,他终会有回到这个世界的机会!那我便无悔!” “你的前世,将全部属于这条忘川河,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 老翁提醒她:“那位神尊的记忆,你都不要了?” “不是不要了。”她笑得苦涩,眼中默默含着泪花:“我可能会忘记凤翎,但是流星却能够复生,这个机会非常的重要;而凤翎,我可以重新,再爱他一次!” 河神一脸的难以置信,年纪小小,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想到了自己的爱人,也曾是这样天真执着的丫头,他动容了。 “好,这颗珠子,是你的了。” 第392章 我不愿意忘记你 “你真的愿意给我凝魄珠?” “对。”他的手指,慢慢的伸向自己的脖子,将挂在脖子上的串珠取下。 黎月惊喜的看着那颗晶亮的珠子,剔透澄净,这便是凝魄珠! “我本来,是绝对不会将这颗珠子送给任何人的。” “您为何同意送给我呢?我的回忆,真的珍贵到可以换取您爱人的遗物吗?” “不,没有。当然没有。”老翁咳嗽几声:“你说,你可以忘记他,然后再爱他一次!我的珠儿,也曾是这条河的河神,她没有任何回忆,没有任何关于自己的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她为何会留在这里。”老翁悠悠长叹息:“这忘川河里的,遗留在这里的,都是忘记了自己是谁的旅者,他们一直徘徊不去,都是为了那些与自己已经毫无关系的回忆,只是执着的人,终究没有走出这条河,而永远留在了这里。” “您的爱人,曾经是这条河的河神,那、就是说,您代替了她?” 老翁将凝魄珠郑重的递到她面前,“她与我,曾是一对恋人,是我的到来,唤醒了她的回忆。” “然后她走了,你却留下?” 老翁哀戚地看着那剔透的珠子,笑容犹在,脸上的冰霜如释重负:“只有那些不愿意离开的人,才会无法离开;她找到了她的回忆,便找到她的路;离开,都不是偶然,都是天意。” “她走了?那为何您又说这颗珠子是她的化身呢?” “她就是凝魄珠!” “你发现了她原来只是一颗珠子,所以……您再也不用找到自己的回忆,也不愿意再离开?对吗?” 老翁看着她,慈爱的笑了:“你是个聪慧的丫头。” “我很羡慕这个被爱的姑娘,她找到了自己的回忆也终于可以离开了,只是剩下你一人孤独寂寞。” “不要以为我给了你凝魄珠,就忘了你的代价。” 黎月点点头,“好,我愿意与你交换!” 老翁伸出手,掌心朝向她的正脸:“等你启动了天星石和凝魄珠的能量,你会如愿以偿的唤醒天星石,将流星送回天上,但是,你的回忆也属于忘川河了!” 一阵光,从他的掌心蹿出,冲向了黎月的脑袋,围绕着她的头,每一根头发丝都变得透明,她的记忆忽然被侵蚀,她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 结束了之后,黎月睁开眼睛就看不见河神,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可以走出这条河,这一次,若是你再回头,代价就不仅仅是你的回忆了!” 黎月用力点头:“不会了,这一次我不会回头的!”她的眼眶湿润,“这一次,我一定会奔跑着向前冲的!”她用衣袖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向着河神为她指引的那条路飞奔而去,那条路就在眼前,那个出口的外面,有一个非常非常爱她的神尊,在等待着她! 趁着她还记得他的时候,她想要再看看,看看凤翎的样子,用自己喜欢他的眼睛,再和他拥抱一次。 凤翎,我来了,我带着凝魄珠,回来了! 结界的门突然打开,昭河殿内忽然灵光乍现,一个红衣翻飞的女子,从结界的门里飞奔而来,与一直牢牢守护着结界的凤翎王扑了个满怀,双双跌倒在地上。 “黎儿!” 凤翎王接住她,以身体作为肉盾被她压在了身上,自己却吃痛的脑袋磕在地板上。 黎月赶忙起身,将他扶起来:“凤翎!我拿到了!” 他伸出手,将她用力了抱住:“我知道。”他抱得很用力,他当然会知道她拿到了,若是拿不到,此时此刻,他就已经见不到黎月了! “凤翎,原来凝魄珠是真的存在,原来凝魄珠,是河神爱人的化身!你没有骗我!” 凤翎王抵着她的额头,嗔怪的顶一下她的鼻梁:“本王从不妄言,怎会骗你!即使要骗你,难道本王会卑劣到,用这种以命相抵的谎言来欺骗你吗?你这样不信任我,可真叫人气恼!” “凤翎,我不是那个意思!” 凤翎王放开了黎月,“我知道。” 黎月捧起他的脸,细细的端详他的轮廓,“凤翎,我……我有话要告诉你,我怕,我若是不告诉你,以后……以后我就不会再告诉你了!” 凤翎王看着她,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她这样委屈巴巴的模样,像极了那个时候的黎儿,那样可怜又倔强的眼神,他这辈子,如何能忘记! “好,你说。我在听,不管你要说多久,我会听。” “凤翎,我醒来以后,脑袋里都只有一个念头,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当时只有满腔的怨恨和愤怒,我想要杀了所有曾经对不起我摩里黎月的人,我要报复他们,我要昭告天下,我恨你!!” 凤翎王刮一下她的鼻梁,心疼的抿着唇瓣,却又不舍得在这个时候打断她,他知道,她此刻越来越加慌乱的呼吸,是在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她在为自己争取时间,她这样努力的样子,他怎能忍心打断她。 “我的脑袋里总是有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叫我杀了你,叫我报复你!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重生的,可是我醒来,所有人都跪在我面前,他们高声热情的呼喊我的名字,他们推举我当王,我害怕,可是我不知道那到底是高兴还是亢奋!我只知道,那个声音,让我杀了你,我有了位分,我就能有睥睨众生的权利,也可以借此杀了你!可是我内心,我知道我不想伤害你!凤翎,回到你身边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高兴,我又见到你了!虽然你看起来很讨厌我,让我非常难过,但是我不想放弃你!哪怕让你一直一直的恨我,我都不愿意让你讨厌我而忘记我!” 凤翎王擦掉她脸上不经意滑落的泪水:“我知道,梨儿,我都知道!我也一样,宁愿让你恨着我,也不会让你忘记我!我们,连一点点的倔强,都这样相似!” 第393章 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他的手掌心放在她的后背,贴着她,柔声说:“黎儿,告诉我,你用什么与河神交换,才拿到这凝魄珠的?” “凤翎,他没有要我的性命,你不要担心;先听我说。” 他顺着她的发丝,一下下的捋顺她的头发:“你这样迫切的样子,我更担心!忘川河河神是位古怪的人,千年前他失去所爱,发誓此生再也不会离开忘川河,他沉睡在忘川河底;本王开启结界唤醒他,他这么容易交出凝魄珠,一定是会有代价的。本王只是没有想到,那凝魄珠,竟然会是他的挚爱。” “我们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凤翎。”黎月深有感慨,那个老翁看着凝魄珠时的神伤,她不会忘记,她也同样有一个深爱的神,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更庆幸:没有错过你,重新找到你,不愿意再离去。 黎月咬牙忍住了内心的澎湃,怕还没有开口说完那些别离的话,泪就会先留:“凤翎,我爱你!我之前、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狠话,都不是真的想让你怨恨我。”黎月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砰!砰!砰! “黎儿,我知道。”他环抱住黎月,他怎么会不知道,她说的那些狠话,他也一样,说了那些狠话刺激她,他没有留住的那个大祭司,他不会放手的! “我曾说过从此永不再相会的那些傻话,都是为了让你放手,我害怕你不顾一切的抓住我!凤翎,我再也不会那样放开你,就算、就算我忘记了你,我也要再重新爱你!”泪水已经侵湿了她的眼眸,湿了凤翎王的衣襟:“凤翎,当我知道巫族死伤三千余人,可是水迷宫却无一兵一卒前去支援的时候,我是真的非常生气和愤怒,我埋怨你的冷漠无情,可是我现在想通了,你是水迷宫的王,天君老儿用巫族来胁迫你,他想抓住你的软肋。” “黎儿,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嗯?” 凤翎王松开怀抱,和她四目相对:“百年前的那场天魔大战之前,天君老儿为了胁迫我而屠杀巫族数千人,战报并没有在第一时刻发到本王手中,那一次损伤,并非本王迟迟不肯派兵支援巫族的。” 黎月瞪大眼睛:“什么意思?你没有受到战报?怎么可能?我明明确认过,那信笺是巫族长老亲自从冥海河畔火速送至水迷宫,亲自求请支援的!” 凤翎王为难的点头:“是榈木。” “他?他做了什么?” 想到榈木星爷那慈爱的眼神,和气可亲的笑颜,黎月不可置信地摇头:“不!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这样做!我巫族何其无辜,他要连累我们巫族生生地被天兵屠戮!他为什么那样做!” “本王也曾质疑过,榈木为了引发天魔大战的导火线,让那场战役势在必行,让本王和天君决战冥海河畔,两败俱伤;他坐收渔翁之利,以此来达到他拯救那迦罗的目的!” “可是他明明已经有过接触凰令的机会,他大可以将那迦罗从禁地偷偷带走,为何一定要让那场战役势在必行!” “他已经失去妖神之力,无法应对阿修罗在禁地里布下爱的天罗地网;他想借着天魔大战之后的混乱,打开禁地大门,将所有妖兽都放出来,才能趁机放出那迦罗。” “所以西地的佛陀阻止了那场战役,星爷的计划失败了!我做的那场梦魇,都是真的,对吗?” 凤翎王握住她的手腕,“有一部分,的确是真的;你做了预知梦。” “可是,你教了我破梦阵法,又改变了我的预知梦,是吗?” 他颔首:“是。” “这巨大的阴谋里,原来,我只是一颗棋子!” 凤翎王将她牢牢抱在怀里,“你不是棋子,你是我凤翎王的女人!” 黎月再度眼红,是不是要跌倒了爬不起来,她才终于明白,这个男人的温柔,隐晦深沉,随着记忆的沉淀会越来越沉甸甸,乱成碎片的伤心也会被他的温柔化成和煦的风,在心上拂过,熨烫舔舐岁月刻下的伤疤,直到平复了所有狂乱的风暴。 她泣不成声:“凤翎,叫我如何忘了你!” “傻丫头,当然不能忘记我。” 凤翎王心里已经明了,她和河神交换了什么,不要紧,他是天地之子,这世间的一草一木,都是会成为他的“帮凶”,他会把她害怕的事情都通通抹去,只做那个专注守着他一人的黎儿。 “凤翎,你知道的,我……” 黎月暗暗的想,等她启动天星石之后,就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对吗?如果告诉凤翎,他会不会很生气,她再一次,为了流星,而选择了放开他。 “我知道!” 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黎儿,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而我,也会紧紧的握住你的手,我活着的一天,都会紧紧的握住你的手!不管你是不是会忘记,都不要紧!你忘了,我也会记得,我会让你重新再记得我!” 黎月感激的破涕为笑:“凤翎!!!” 他回以安心的笑容:“我在!” “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们是冥冥中注定的缘份,你是本王星轨里纠缠不清的红星,逃也逃不开!” “凤翎,我很害怕,我害怕给你带来不幸,更害怕,我们的缘份不够深,害怕任何一种可能!” 凤翎王捏一下她的脸,怎么看都看不够的这张容颜,是他梦不到,却梦见就会痛醒的心上人:“若是缘份不够深,又怎会和我的星轨纠缠不清!黎儿,不必害怕,本王的大明结,岂是生死就能挣脱束缚的?那可是,生死不可转移的大明结!” “凤翎,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在心上,我相信你!” 他定定的看着黎月,目光温和,唇角上扬:“泼皮,独自做了决定,是不是很担心,惹了本王不高兴,才这幅样子来讨饶?嗯?你这一招可是用了很多次,屡试不爽!” 第394章 保留住原来的样子 黎月高兴的扑进他怀里:“可是我知道,这招百试不厌的讨饶,你受用!” 他蹭蹭她的鼻子,笑说:“好你个泼皮!” “是你教了我的,打蛇打七寸,凤翎你的七寸,不正是我这个泼皮吗?” 凤翎王看着她狡黠的笑脸,不气恼也不嗔怒。 “你倒是知道怎么掐我的软肋!那是不是,本王,也是你的软肋?嗯?” 黎月娇笑的躲闪着他的亲近,“好了好了,我认输嘛!” 叩叩!叩! “什么事?” 殿外忽然来了传报:“君上,魔医命人来报,救治苍迦统领急需要赐药,请君上示下!” “苍迦所需赐药,全都无需再报,要用什么就去领,退下吧。” “是,遵命!” 凤翎王松开了怀抱,跟黎月说:“本王派苍迦去禁地,他为了救出那迦罗受了重伤,本王需要过去察看他的伤情,你先回碧云殿去吧,那一处,从未堆过灰尘,你喜欢的,本王都命人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黎月握住他的手,把脸埋到他的掌窝:“凤翎,我说过,你不用这样为我!我不喜欢,你总是为了我而受到影响,做出不好的决定,或者受到别人的非议!” “呵!有什么可非议?这是本王一手造的场,我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安心的吻,“黎儿,我不是为了向众人昭示什么,本王的喜怒哀乐,也无需向他人宣示。我想要保留的,是曾经的你为了坚守这个水迷宫的初心,也是本王的初心,我觉得,只要保留住一切原来的样子,你就会回到这里;现在也真的如我所想,你重新回到了这里,在我面前!” 黎月乖巧的点头:“嗯!快去吧,苍迦统领需要你。” 凤翎王将一颗圆润的物体塞到黎月的手中,摸摸她的眉眼:“黎儿,这是本王在百年前未来得及向你兑现的承诺,如果你还是我的黎儿,你应该记得,这是什么!” 临走出殿门,凤翎王回头又看了她一眼:“你若是等的心急,去见见羿天也成;在你启动天星石之前,本王相信你应该会想见一见,你的老朋友。不过不要走开太久,等我回来!” “好,你放心去吧,我、我暂时还不会启动天星石,我等你办完事情,等你一起,我不会偷偷地跑掉!” “乖,一定要等我回来!” 黎月无奈的点头如捣蒜,慢慢松开他的手指:“我发誓,一定会等你的!去吧去吧!” 凤翎王胶着在她脸上的目光收回来,点个头,随着前来禀告的卫兵走了。 他走出了大殿,殿内又恢复了它的肃静萧索;黎月张开自己的掌心,是一颗熟悉的金蔓珠,红色的核心,球面上还倒映出,她的模样,红唇艳妆,美得妖艳。 “凤翎,你真是个傻瓜!” 她都快要忘记它了,凤翎再一次的提醒自己,不要再躲开他的承诺,她都知道,他的用意。 可是等她启动了天星石的能量,与凝魄珠的能量相融,她和河神的契约就会兑现;到那时,她失去前世所有的记忆作为代价,便不会再记得他了。 黎月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凤翎还是愿意将金蔓珠送给她,要兑现前世许下的承诺:你若为女子,本王就做你的男人,南珠台为聘,十里红妆迎你入宫! 她将金蔓珠高举到眼前,核心隐约透出蓝色的荧光。这个核心让她忆起了一件往事,当年正是这蓝色的核心,洗清了王妃诬告她偷盗宝物的罪名。凤翎,你对我所做的每一个承诺,都没有忘记过,你是我在这水迷宫,最坚强的后盾! 黎月整理好自己的妆容,轻松踏出昭河殿,去会会久违的老朋友。 他们,曾经是那么默契的谋臣和老朋友,想来这空寂的百年,他,会是个什么样子?还是不是老样子? 在宫里走过的每一条廊桥,每一个水榭亭宇,每一块砖瓦,都像是在走过前世的每一处记忆重叠的地方,她的手指从水池边的云桑花拂过,那一簇簇的花蕊,一夜就盛放得像春分的季节,茂盛绚烂。 “凤翎真是,冥海庇荫,他还偏生要将四时错乱,只有冷冰冰的冬季,该有多冻人。现在好了,四时,又恢复了秩序!” 洗尘殿的布置依旧如初,还是羿天喜欢的素净,雅致,连庭前的那些墨莲,都没有换掉。 慕央远远瞧见了踏入殿内的女子,除了震惊的下巴差一点掉下来,连手中端着的东西都差点给打翻,他一个愣神,这可是要送给神月阁主子的药膳,要是打翻了,他家主子非要罚他不可!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黎月大大咧咧的走到他面前,这身红色的衣裳衬得黎月比从前更艳丽脱俗,他都疑神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大祭司,您、您还活着!” 黎月闻言调皮一笑,“喂,你这是什么话,本座当然活着,还是活生生的,热乎的血!不过本座已经不是水迷宫的大祭司,我现今,是妖族的女君!” “宫中盛传的重生在九渊的黎月女君?真的是你?” “怎么,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 “我回来了,还不唤你家主子出来迎接迎接,怠慢本座,叫你家主子给我呈坛好酒赔礼!” “这个…这实在是对不住,我我我家主子去神月阁了,他!他他不在殿内!” “你倒是把舌头给我捋直了,再仔细跟本座讲话!” “对不起对不起,慕央失礼!”他忙把手中的东西搁下,忙给黎月施施然的拜了个大礼:“给女君见礼!慕央失态了。” “罢了,本座知道你也不是个鲁莽的性子,久违了。”她在慕央的肩头用力一拍:“既然你家主子不在殿内,我便去神月阁寻吧。你这东西,可要端好了,回头让羿天罚跪,可有你苦头吃!” 慕央一脸的无辜还沉浸在惊吓里:“是,女君慢走!” 黎月好笑的转身便走了,背影洒脱自在,红色的裙摆摇曳,留下一个婀娜的背影。 慕央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只不过眨巴着眼睛看她一瞬便一步踏出十步的脚风,不禁感叹这身法是什么神仙步伐吗? 他以前看宫里的那些神仙,走路都是眨眼人已经从东廊走到了西廊,大祭司重生之后,也像那些神仙一样了吗? 第395章 吓唬菥蓂星官 黎月踏进了久违的神月阁,这座高耸的占星阁楼,是整个冥海,整个水迷宫,最高的楼阁,是最接近海平面倒像的一座楼宇,是神的奴仆观测天象星移的眼睛。 黎月的脚丫感受着走过的每一片土地,她依旧是没有穿着任何的鞋履,脚踝上,挂着一条细小的红绳,绳子上的永生结,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在这个静谧的阁楼中走动,打破了它的静谧。 听见铃声,阁中的人忽然惊扰,速速地出来探视是何人。 “何人?此处乃是占星台,闲杂人等不可随意进出,请速速离开。” 那人只看到了将手放在了栏杆外,感受着水光泠泠的一只藕白手臂,却看不清红袍子下覆盖的脸是谁。 可是那个动作似曾相似,她见过这样的动作,随意的拨弄着结界外的游鱼,戏耍着那些毫无抵抗力的水中浮游生物。 “神月阁乃是司星之职,是神的眼睛,专司问卜,我来寻人,缘何不可进?” “神月阁今日不对外开放占星问卜,若是有需要问卜之事,请过了望日再到阁中呈拜帖。” 黎月闻声,唇角微微上扬,她的红袍帽檐挡住了表情,菥蓂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她收回自己探出栏杆调戏鱼群的手,侧身又走到了另一个角落。 这里依然是没有任何的改变,还是这么高耸的视角,倨傲的俯瞰芸芸众生,俯视着冥海的万家灯火,用神的眼睛,俯视他的十万子民。 “呵!我,可不是来问卜的。” 黎月转身,向着那个人一步步,走过去。 “不是问卜…”她的帽檐盖住了半张脸,菥蓂星官看不真切,“既然不是问卜,还请您速速离开。” 黎月兀自叹息:“占星这种事情,你阁中,也仅有一人,能与我平分秋色!可是她如今又不能与我占上一占。不如,你告诉我,文珠祭司现在如何了?” 菥蓂星官听到她的话,越发觉得她的声音,身姿甚是熟悉,与从前的那位白银祭司的身形,声音有几分相似,可是此人是个女子,她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你、你究竟是何人?找我们阁主有何事?” 黎月揭开自己的帽子,帽檐下露出了一张艳丽清丽的脸:“听说晡夕那个傻瓜得罪了凤翎,被发落到水云天受罚,代替他的,是你这个小星官,对不对?”黎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可是你怎的这般不机灵,本座是何人,你认不出?能成为文珠祭司的省时星官,你从前,怎么说,也该是这阁中的某一职务的星官;你当真不认得我是谁吗?” 菥蓂星官倒吸一口冷气,这个人,与白银祭司长得甚是相似,不!是几乎一模一样:“你、你怎能直呼君上的名讳!” “看你身上的这条绶带,看来也已经成为祭司所的四级星官了!见到妖族女君,不知道该行什么礼吗?难道,要让凤翎来走一趟,才允我走进这神月阁不可?” 妖族女君?昭河殿的贵客? 菥蓂星官仓皇的倒退一步:“不知女君大驾光临,小人无礼!” 菥蓂星官恭谨地遥遥对着她恭敬地行了个叩拜的礼:“小人菥蓂给女君问安。” “嘁!真是经不起吓!”黎月绕过他,向前走到另一处,“晡夕从前也胆子很小,可是他啊,比你胆子大一些!起来吧,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菥蓂星官起身,给她作揖:“不知女君为何突然来此,是有何事?” “我方才说了,我来寻人;不过,我不找你家主子。” “黎儿,可是在找我?” 听到声音,菥蓂星官回过头,黎月也向着她身后的地方望过去:“呵!老朋友来了,都不出来迎接一下?” “是,接驾来迟,还望女君大人大量!” 羿天向着她这边,信步走来,别过头看一眼菥蓂:“没什么事,你下去吧。这位是妖族的女君,以后她若是要见文珠,不必阻拦。”他看一眼黎月:“他们二位也曾是挚友,你家主子醒来以后若是能见到,想必也很高兴。” 菥蓂星官又吃惊又诧异,他们家主子的挚友?他唤女君黎儿?难道是、难道是重生九渊的那位白银祭司? “黎儿,你看你把文珠的省时星官吓得脸都白了,还不给人家说道说道?文珠对这丫头可在意,你莫不要给人家一个好印象才是!” 黎月勾勾嘴角,“我刚刚只是吓唬吓唬她,又不是要吃了她!” “谁像你这样调皮,竟拿王来吓唬她!还是放过她吧!” 黎月巧笑兮:“我是白银祭司的转生,这样,你是不是就不怕我了?嗯?” “菥蓂愚钝,竟然没有认出来是大祭司!”她又施施然地给黎月作揖行了个礼:“就不不打扰二位,小人告退。” 黎月看着这星官的背影,“嗯,是位进退有度的星官,文珠祭司的就是喜欢这种闷葫芦!可比晡夕无趣多了!” “我以为过了这么久,你早就忘记了晡夕。” 黎月想到了过去总是欺负晡夕,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晡夕在宫中照顾我多年,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她知道凤翎将晡夕发落到水云天去受罚,可是她不能替晡夕开解,驳了王的旨意,才是真正的害了他。 “我知道你不是。”羿天领着她走进神月阁:“近来我事务繁多,没有来得及去昭河殿请安,你反而自己先找到这里了。” “我本来先去的洗尘殿,你们家那个慕央可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给我当见面礼!所以,我就只好过来这里堵你了!文珠祭司还在昏迷,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 “光数落我了,你刚刚回来,王竟然舍得放了你出昭河殿?” 黎月耸耸肩:“苍迦统领受了重伤,凤翎去替他疗伤了。” “哦。”羿天走进书阁,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书,确实让人一眼就看得出,他到底有多“事务繁忙”;羿天走到书桌前,继续拿起自己的墨笔,一字一划的在文书上挥墨。 第396章 天,永远都只有一个 “我还有很多公文急需审阅,你边坐着,等我先把几个文牒审完;刚刚听见你们在外头的声音,我可是放下了这些东西就往外赶了。这些公文着实耽误不起,黎儿,你且容我先处理好!” “听说你又恢复了代政王的任命,如今还要先恭喜你:羿君,黎儿这厢有礼!” “你是向我道贺吗?”羿天大笔挥毫,头也不抬的回嘴:“恭喜什么,要说恭喜,我还没正式给你这位新任的妖族女君见礼,你就先挖苦我了!什么羿君,不过是些劳心的苦差,哪有以前的闲散人快活!” 黎月站在一排书架前,书架上堆积的可不是什么典籍,而是一整个架子的文书。宫中的文牒分三种,红,白,黑;红碟文是向凤翎王呈报的紧急公务;白碟文是向祭司所呈报的决策事务;黑碟文,则是凤翎王向宫中各机要处传达君令的碟文;前两者是承上启下的碟文,后者,是只向下传递旨意的通牒。 黎月面前的书架,左边的是红文,中间的是白文,而右手边,则是黑碟文。可是从架子上排列的碟文数量来看,近日宫中的红碟文甚少,大概是由羿天接手之后减少了呈报给凤翎王的琐碎事务;黎月注意到了右手边的黑碟文,虽然不多,但数量也竟然达到了十封之多。以她对凤翎的了解,一个月内有如此之多的黑碟文,实属不多。 侧头见羿天一直在忙碌公务,手中的墨笔更是片刻不停的在拟写公文,虽然与她交流时,言语轻松自在,但是他没有发现,自己的眉心不经意间已经蹙成了一条线。 黎月随手翻阅了架子上的牒文,翻看了几册,觉得无趣;转身在殿内四处转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竟然将公务搬到这神月阁,还真有你的!明明朝臣都上书弹劾你私心与神月阁暗度陈仓,你竟然还如此张扬行事,看来,你是下了决心要与这些老顽固杠到底!” 羿天便不与她客套,都是很了解彼此的人,他无须客套生疏。 “本来不是什么苟且之事,只不过是我疏于考虑,竟然把这件事情变成了朝臣对我不满的非议,惹了口舌之祸,还连累文珠。” “文珠陷入昏迷不醒,你干脆就把这里当成了处理朝务的司所,也不怕她醒来,追着打你,赶你出去!” 黎月想到往日那个总是白天躲在典书阁,夜晚扑倒在占星的执着解读星象,那较真的个性,这家伙怎么看上她的? 还是臭味相投? “若是我越要避忌此事,就更应该正面去反击,我喜欢的是什么人,与我的身份,与文珠的身份,都不应该是件逾矩的事情;难道在世人眼中,我与文珠的相知相惜,就不能成为知己?王从未将祭司当成绝情绝爱的棋子,他们,同样有思考的自由,婚嫁的自由,更有,选择信仰的自由!” “羿天,我说过你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凤翎最信任的助手,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凤翎教导了我很多的术法,知识,但是他从来,不会奢望让我多学一星半点所谓权谋,他说我不需要那些!可是你不同,他与你高谈阔论,与你弈棋,与你探究朝务,与你分享他的部署。他知道,在未来某一日,你会是那一个,替代他执掌朝务的君。” “不过是王对我的厚爱,你知道我可从未敢有非分之想。这些话你跟我说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在王面前胡诌,他老人家虽然心底清明,但若是让旁人听了去,我可就头疼了!” “凤翎的性子我知道,我就是跟你才说两句心底话!”黎月莞尔,走到他面前:“羿天,你可知,凤翎真正将你留在身侧数千年,却从不让你有半个职务的用意?” 羿天顿了一下手中的墨笔,抬起头,看着黎月,眼中似有疑惑。 他想过很多次,可是每一次,都将自己的猜想打断,不愿意往下想,想来做什么,他是个命运不由自己掌握的人,更是个,命不由自己掌握的人。三生有幸得到君上的青睐,哪怕只是成为一颗棋子,也是他心甘情愿。 “羿天,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在第一次代理凤翎执掌朝政的时候,我觉得以你的睿智,你怎会不晓得,凤翎心里盘算了什么?” 羿天咽了一口口水:“黎儿,君意,不可随便揣测;你如今不做大祭司,就忘了忌讳不成?”这宫里的每一个角落,可都是凤翎王的心脏,任何声音,都可以传到他的耳中。 黎月眉毛轻挑:“我可是女君,我可以,你不可以!” 羿天暗自苦笑:对!你是王的心上人,你爱捣乱,你说了算! “其实凤翎早就不想管这些烦人的权谋了,在他看来,只要朝局稳重,交给一个,能够令子民安养生息的君主,世代传承,就足够了,并不需要倚靠他凤翎王的镇守。” “黎儿,我早已是个死人,承了王的恩典才做了这个散仙;走过世上那一遭,我也早已对名利权位无心;等君上的伤势恢复了,我就又会退下这个位置,这些都是暂时的,冥海的天,永远都只有一个,就是天地之子凤翎王!” 黎月随手拿起一支研磨的砚笔,百无聊赖的在他的砚池里搅弄出一波波的水鳞,“凤翎就是不在乎,要是在乎的话,又何须将政权分化给三司会审,拆成三个由苍迦带领的神机营,地官飞升的刑官,神族后裔的巫族分裂政权,各司其职,这里面又分别代表了神族,魔族,人族!羿天,我从前觉得凤翎很是给爱自己添麻烦,诺大的水迷宫,却非要分化在各司所,他想要统御三司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他却总是费心费神的引导我去完成祭司所的使命,让祭司所这个人族的位置,反而破天荒的成为了最顶端的领头羊!” “你这胡诌,真是王给你惯的,胆子越来越肥!” 第397章 一切并不是巧合 “所以呢,你不可随意揣测,而我这个女君,昭河殿的客人,我就可以胡诌!你呢,就听着玩吧!” 羿天无奈地摇头:“我还以为你重生以后能少了几分顽皮,看来我多想了!” 黎月忽然拿起砚笔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招惹他的注意:“你们希望,重生后的黎月,是个什么样子的?” 闻言,羿天莞尔:“不管希望是什么样的,无论你是什么样的,王都会喜欢!” “哎,你可是我的羿天哥哥,都不知道护着我一点呢!” “你有天地之子的庇护,我这等闲人,可不敢抢了风头啊!会-遭-雷劈!” 男人吃起醋来,那都是掉进醋坛子里泡胡椒,羿天可不敢招惹雷霆之怒。 黎月很清楚凤翎在做什么,他想要在以后找到一位可以替代自己的君主,他一直在布这个棋局! 她早就发现了,天生命带帝星的羿天,恰恰正是凤翎想要的那个人。有的时候回想起羿天区区一介凡人的身份,却能够呆在凤翎王身边那么多年的理由,说是巧合,一切都并不巧合。 她总是私心觉得,从不在意人间朝代更替的王,为何就那么凑巧救了他这个落魄皇子,又那么凑巧,让本该渡忘川,过奈何桥的生魂,得到了长生的照拂,留在身边数千年,却从来不让他掺和到朝政的风云里。羿天的双手是多么的干净,双眼是如镜一样的明亮,看遍了前朝的诡谲,内廷的核心,竟然不曾染指一星半点的血腥。 半晌没有听见黎月的反驳,羿天终于稍作歇息地抬起头:“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自然就明白我也是此意,王苦心孤诣的布局,我才更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是啊,你可不要让我们的凤翎王失望了哦!” 凤翎也该休息休息了。 黎月偷偷的思忖着。 “不敢!”羿天忙里偷闲的抬头瞥一眼她走神的神情:“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黎月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砚笔,忽然话题一转,说:“凤翎将流星的天星石给我了。” 羿天忙碌的手,停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她:“王…都告诉你了?” 她歪着脑袋,狡黠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羿天。 羿天自知理亏,左手摸摸鼻子:“嗯哼!我先说明,我并不是故意隐瞒你的,我也是,在雎羽上神沉睡之后,才知道的!可是那时,你、你不在。” 他为难的蹙着眉头,提到雎羽上神,王的心里该有多不痛快,所以他也不敢问,只是王身边也没有什么可开解他的人,自己常伴左右,看过他攥着天星石坐在碧云殿的庭院里发一整天的呆,很是替他感到扼腕。 黎月的手指在长袍中慢慢的握成小拳头,“我走了之后,凤翎他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何,我感觉到他受了很重的伤?还有雎羽上神,那只老凤凰不是一向自诩是凤翎最亲近的弟兄,死活都要和凤翎纠缠在一起,怎么会这么好的空档,他却不在?凤翎受了伤,他竟然都没有日夜盯着他?” “你当年跳下阿鼻道地狱的时候,王为了拦住你,随你跳下悬崖;虽然苍迦统领及时将他拉住了,可是阿鼻道地狱,乃是地狱之门,那个地方,神仙跳下去,也毫无办法!” 黎月的眼睑低垂,自责地别过脸:她知道,正是因为她知道,才选择了这种诀别的方式。她知道,只有这个方式,会让那位神尊毫无办法! “阿鼻道地狱里的锋芒,伤了王,和苍迦统领!雎羽上神曾经花了整整一年,日日不停的将他能想到的药,全都去取了来给王养伤;雎羽上神劳神劳心的咳嗽了三个月,都没有试过一日放下对王的饮食药膳的亲力亲为。” 黎月念叨了句:“凤翎总是说我不顾忌自己,他们这两个兄弟之间,自己又何尝就顾忌着自己。” “黎儿,你知道吗?王在初时,得过眼疾,无法视物,严重的时候,甚至都无法分辨现实虚幻,常常一发呆就是几个时辰都不动一下,完全陷入了魔怔而不自知,榈木星爷是他身侧侍候的贴身随从,都被他误伤了两次,是苍迦统领和雎羽上神一次次的将他唤醒;可是每次他看到收着路卡菲的紫金盒,又会不自觉的陷入魔怔。那段日子,他瞒着所有的人,用自己的灵气和精血,灌溉入紫金盒,饲养路卡菲的元灵,滋养她复原。直到雎羽上神发现,将紫金盒偷天换日,他才终于不再伤害自己。” “后来呢?为什么这么在意凤翎生死的雎羽,会突然离开他身边?他那个怪脾气,怎么舍得把这种机会拱手让人?” “后来……黎儿,你听说过十恶之灵吗?” 黎月点头,“知道。千万年前,先天君阿修罗执掌六界后,将天地的万鬼怨气收集在一起后,镇压在地幽之中,封以昆天印。”她狐疑地盯着羿天:“你忽然提起十恶之灵,难道雎羽上神如今沉睡在空谷,与十恶之灵有关系?” “此事,水迷宫对外没有任何声张,只说是雎羽上神为了采药引,去了荒流采药时,不慎被上古凶兽挫伤,元气受损,昏迷不醒。凤翎王顾念他孤身一人,将他的身体封在冰棺中,放在灵气充盈的空谷,吸收灵气。” “水迷宫对外,究竟还隐瞒了多少秘辛?” “不怪王要对外隐瞒,此事关乎四海的安宁,他自然会慎重处理。” “什么意思?雎羽沉睡,与四海安宁有何关系?” 羿天握着手中的笔,无奈停下忙碌的手:“黎儿,看来你确实是对十恶之灵的异动一点都没有察觉;你知道在天君的大军停驻到冥海对岸时,十恶之灵就有过两次异动吗?” “什么时候?” “第一次,是一殿魔君秦广王深夜入宫觐见之时,当时整个水迷宫,没有一人知晓此事,魔君深夜觐见,更是悄无声息的来去,无人知晓也是应该的。” 第398章 你可曾有半点的醒悟 羿天不则不徐地继续道:”但是王,翌日便瞒着宫中所有的人动身悄悄去了地幽,用他自己一半的修为,融合了大明结和阿修罗王自创的昆天印,加固阿修罗王原本施法在地幽之中的摩珂之印,才暂时压制住那股异动冲破封印;第二次,是天魔大战之前,十恶之灵又有了异动,可是当时王已经受了伤陷入魔怔,他的身体很虚弱,封印在地幽之中的东西一直在不断蚕食恶灵的力量,不断的充实自己的怨气,趁着王受伤虚弱的时候,反噬他,几度让王陷入疯魔的状态,当时连苍迦统领,都差点要与他厮杀一场才算止住他的暴走!” 黎月的手掌掐出了血,可是羿天没有发觉她火红色的长袍下,浸染了鲜血的衣角。 “雎羽上神为此甚是担忧,为了早日让他复原,雎羽上神决定用自己的修为,换掉王加固在阿修罗王之上的大明结,强硬的替换成他自己的法印。 虽然雎羽上神精通岐黄之道,不善布道,可是好歹也是父神留在世间的小儿子,他身上有父神的力量,可以压制十恶之灵。 可是在出发的那一夜,所有坏事都突然混在一起,先是雎羽上神把自己的一半修为给了路卡菲,然后即刻和皇叶出发幽冥司,封印十恶之灵;同一夜,昭河殿走水,王昏迷不醒,文珠差点灰飞烟灭!” 黎月的眼神闪烁不定,她用力的回想着过去的记忆,在她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凤翎离开水迷宫的记忆,更没有,关于任何凤翎与十恶之灵有过关联的讯息,他一直是个高高端坐在冥海心脏的神尊,从来都没有什么大事,能够让他踏出水迷宫的大门,她有记忆以来,也从未听说过,凤翎王踏出过水迷宫。 可是,原来不是那样,他不是从来没有离开过水迷宫,只是那些需要他的地方,他都只身一人前往,在无人之时,默然的去了,又在悄无声息的时候,悄悄的回到水迷宫的心脏,恒久孤独的俯瞰着芸芸众生的喜怒哀乐,旁观着发生的一切一切。 过去的她实在是太傻了。 “你说凤翎他,在天魔战役之前,就已经失去了一半修为?在他随我跳下阿鼻道地狱之前,他已经封印过十恶之灵?” 羿天点头。 “在天魔大战之前,凤翎就已经,知道自己可能会在那场战役输给天君?” 羿天艰涩的,再度点了头。 黎月神色忧伤:“所以,跳下阿鼻道之后,他会受到反噬,不是因为他受不住阿鼻道地狱的锋芒,是因为他早已在之前就失去一半灵力!而与天君的战役,不是西地佛陀现身相劝,是他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没有全胜的把握,停战止戈是最好的办法;西地佛陀的出现,恰巧成全了他的难处!他明明知道自己那一半的修为,抵挡不住阿鼻道地狱里的锋芒,却仍是死撑着上战场!” “凤翎王一向桀骜不驯,你懊恼也无用,他老人家要做的事,哪怕只剩下一点点自保的修为,他也一样,会以武神的姿态,威风凛凛的上阵杀敌!” 黎月的眉心突突地跳,可不嘛,那个男人什么时候,都不会先输了气势!哪怕没有半点灵力,只要天问剑出鞘,他都会毫不畏惧的让对方,用鲜血来祭剑方休! “凤翎没有和我提过雎羽上神半个字,原来是怕我知道了,担心他吗?” “自从雎羽上神在幽冥司被皇叶带回来之后,王几乎就陷入了失心症一样,整日整日的在殿内发呆,夜不眠昼不寝;有时候去了空谷,守着那口冰棺发呆,也不知他究竟是在想什么。偏偏旁人看着多么的着急都没有用,是苍迦统领一直在昭河殿守着他。” “雎羽如今只是个睡在冰棺里的活死人,凤翎一定很难过。”黎月咬着唇:“他默默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我都不知道!” 黎月长袍下的手指深深地陷入了肉里,渗出血珠,悄悄地染在了她的袖子。 羿天郑重的看着眼前这个脱落得越发娇媚的女子:“黎儿,你此生,可不要再辜负了王的深情!我们都不敢想像,他再失去你一次,会是个什么疯魔样!” “羿天,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比你,更害怕!可是有很多事情…凤翎知道,我不得不做出抉择。” 羿天猜忌的眼神在黎月脸上扫视,心下一抖:“黎儿,你莫不是,又要做出什么事情,让王担心吧?” “羿天,我……” “黎儿,你又要做什么!” “凤翎,把流星的天星石给我了。”黎月看一眼羿天的神色,“凤翎为我打开结界之门,我已经,去过忘川河,找到河神。” 忘川河的河神沉睡千年,没有人找得到他。黎月却找到他了! 羿天一听就知道,她能如此顺利的走入忘川河底找到河神,必然是凤翎王为她打开的结界之门,他又再一次的放纵了这个女子。 “找到河神,你找他是为何?” “我知道这样做对凤翎和很不公平,可是我不能放弃,这是唯一的一个复生流星的机会!” “王全都知道,他没有阻拦你,还助你去忘川河,他也猜到会是什么结果。” “所以,我拿到凝魄珠。只要有凝魄珠,我就能够复生流星,凝聚他的星云。” “然后呢?你用什么代价,换回了那颗珍贵的凝魄珠?是你的命?还是其他更珍贵的东西?” “河神没有要我的性命,他只是,要我的回忆。” 羿天不懂:“什么回忆?” “忘川河,被怨灵的秽气玷污了,河神需要用纯净的记忆,洗涤忘川河的秽气;而我作为大祭司的前世,是与神有关的记忆,这种记忆非常难得。” “这就是你得到凝魄珠的代价?” 黎月木讷地点头。 “那,你会忘记前世的过往?连同水迷宫的一切,都忘记?” 黎月摇头:“只是与神有关的部分。” “就是说,与凤翎王有关的一切,全都会,忘记?” 第399章 忍心抛弃他 黎月点头,作为凝魄珠的报酬,她只是失去记忆,而河神,失去了他爱人的遗物,说起来,是她得到了馈赠。 “王也知道了吗?你告诉他了?” “……嗯。” “你!黎儿,我本以为你回到这里于他是件大喜事,可是你,却又再次打击他,一次次的提醒他,他会再次失去你!黎儿,你可曾有半点的醒悟,王为你付出至此,你怎能够,一而再的!”羿天怒了,气得用力的将墨笔重重投掷在面前的桌子上:“你若还有半点,对王的怜惜,就不应该这样对他!” “羿天?” “黎儿,你可知道,当年因为你突然跳下阿鼻道地狱,王他几乎!他几乎!”羿天恨铁不成器的将手握成拳头,捶在那对文书上,桌子晃荡一声,搁在笔架山的墨笔,跌到了文牒上,墨汁污染了文书,弄出了几滴墨渍。 “他几乎什么?” “摩纪两百五十年,凤翎王病中抱恙,我暂代朝务,朝臣皆以为王只不过是闭关静修,可是实际上,他那一身的修为,尽数败在了十恶之灵,和你的护灵身上!雎羽上神几乎要将整座昆仑山的仙草拔光,才吊住了他的气!你究竟知不知道,他为了让这天下安平,做了什么?又知不知道,他为了尽早修复路卡菲的元灵,耗了多少修为!” “天下是天君老儿的,为什么偏要凤翎操心!他坐视不管,是何道理!” “谁管都一样,只是王先洞察了十恶之灵的异动,所以他就管了!” “凤翎心里牵念的人很多,他应该好好休息!” “黎儿,你是他最牵挂的人,你若是真的忘记他,那你们之间的空白,不就成了他一个人的感情,他又要一个人寂寞多久,才能够再次唤醒你?你也要像雎羽上神那般,抛弃他一个人再孤独一人吗?” 但是,他先前与黎月已有了大明结之联结,若是他用大明结将地幽封住,如若一天,那十恶之灵再冲破封印,黎月的封印,也必会裂开。届时,他,黎月,十恶之灵,三者同命;如若陷入魔怔,恐陷入万劫不复! 若是真的命运有此一遭,只能说这是她的磨难,人生七苦,她答摩里沙莎睁开眼睛,一阵一阵的痛楚,将她唤回了现实,清晰的痛楚令她很快的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的美梦。 无妨,那迦罗只怕如今已经只是个大限将至的废人,即便放出禁地,她也已经对这个天下没有什么威胁,她的迦罗瞳早已被毁了,妖神执念万万年,也该得偿所愿了。何况他对本王尚且有一丝的眷顾,冤冤相报何时了,于公于私,当年本王助阿修罗收服他,也算是还了他一次。” “……是。” “放他们去吧,如果他们还能走得出冥海,就让他们去随风漂流,天君老儿要怎么对付他,出了水迷宫,这天下,就不是本王要管的事情了。” 换言之,只要他们愿意呆在水迷宫,就有凤翎王庇护他们的一天。 雎羽上神将半生修为都给了路卡菲的,黎月已经转生,而路卡菲却一直沉睡在紫金盒。难道他半生的修为,还不足修补路卡菲受伤的元灵吗? 许是她睡着了,忘记了要醒来吗? 苍迦统领愕然地看着他,“你竟然还有心思与我开玩笑!” 皇叶的手指在那个漆色如夜的紫金盒上抚摩,指尖的每一道纹路,都是君上一刀一笔的篆刻和上漆,描绘漆金,细致的绘制手艺将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雕琢成这般的精美绝伦。 “本座晓得雎羽不在了,你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君上也何曾不落寞,皇叶,你只是认识他一段岁月,他们……可是兄弟!” 皇叶幽幽的抬起墨色的眼,平静的看向他:“苍迦统领见过,真祖为王的眼疾,衣不解带,废寝忘食翻遍典书阁的样子吗?那一年,他自己都咳了整整三月余,寒热烧身,却依旧不愿意放下一日!”他微微的扯了个笑容,“我见过,那时候我真的很羡慕王,他有一个这样真心实意念着他的兄弟,他们分开数十万年,尽管沧海桑田变迁,他们明明分离了那么久,却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他怎么闹怎么折腾,王总是包容他的任性妄为,默许着他所有的胡闹。我没有,见过王对别人真的发怒,可是真祖要杀大祭司时,王,是震怒了。我也相信,你追随王的时间比我更久,该知道,他真怒了是个什么程度!” 君上他竟然没有将厉风大卸八块泄愤,不符合他老人家爱记仇的风格啊。 上回天君招人请他去收了那条角龙伤了黎儿,他后来便差使朱雀星君把那头角龙受完要回来,给皇叶这只雀鸟当看院。可把玄武司君笑到内伤,调侃他家主子公报私仇,一条出水化龙的角龙就这么被硬生生折了翅膀。 你这话说的也是本君心里想的! 那…… 他故意让厉风出去放风的,此后,也确然其他什么山神鬼怪,都不大敢上陶迦山。 那个时候,四海的神仙就已经这么怕他吗? 也不是,那时候的凤翎,还不像现在这样人神敬畏。 他其实不喜欢别人扰他,我总是看见他一个人在山脚的溪涧垂钓,可那处其实没多少鱼可钓。 那他在干什么? 金蔓珠是当日王迎臣妾入主凤鸣殿的聘礼,臣妾自然是很珍视的,如今你将它私占了,可曾想臣妾的心里多难受! 黎月冷冷的抬起头,面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一字一句:王,金蔓珠如此贵重,臣知道王也曾以金蔓珠为聘,即使要偷,为何要去偷如此容易招人耳目的贵重之物? 这支簪子,是我的,请王明鉴! 陵姬的侍女讶然开口:神官大人一个男子怎会有女子的簪子,难道男子也需要珠钗首饰吗? 这是日前王在南珠台亲手赐给黎儿的簪子,并不是黎儿死乞白赖去求王的恩典! 第400章 小轱辘是谁 “我不会辜负凤翎的,羿天,我不愿意忘记他,所以我一定会想办法,重新爱上他,再和他重逢!” “天星石一旦启动,你和河神的约定就会实现,你凝聚流星的星云将他送回天上之后,你的记忆也属于忘川河,你要用什么来阻止自己失忆?要如何再记得王呢?” 黎月会意,:“我们妖精族,天生便是万灵之气凝成!” “嗯?” 黎月将自己在忘川河边看到的风景提起,想到那个帮了自己一把的女子,她感慨,:“忘川河边有许多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故事之人,若不是遇到一个好心提醒我,助我走过奈何桥的女子,我可能也会忘记自己去那里寻找什么,要是有机会,我也想要报答这个女子的善良!她牵引我走过奈何桥,我才能顺利走进忘川河底,找到河神。” “忘川河畔,遗落的前世今生,流连往返;黎儿,这一切都是缘分。” “嗯!” 羿天手中的笔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他的墨色瞳仁满是惊诧:“你再说一遍,她是什么?” 司命星君手中执掌着自己的运簿,“此女子乃是跌入忘川的一个死魂,因为执念太深而入不了轮回道。” “不是这句,你说她,前世叫什么名字?” “小轱辘,生前是秦朝时期的一位小公主。少说也已经三千多年了。” “既然是几千年前生,为何能在忘川徘徊不去?” “她是自缢身亡,本就失了堕入轮回的机会,再者,她因跳入忘川而失了一窍,按照幽冥司历来的规矩,魂魄不全者禁入轮回,否则转生也不过是具人偶,五感不识,多是痴傻之人,或良善或极恶;所以万年以前,君上就改了这规则,魂魄不全禁入人道,只能入畜道,以免被有心人利用,扰乱人间秩序。” “所以她在忘川河徘徊了数千年?” 司命星君握着册子,点个头:“此女子饮了忘川水,前世记忆尽数忘却,可不知为何还是执念太深,不愿意过奈何桥入幽冥司,幽冥使者曾拉过她入一殿,她看过前世镜后仍是不愿投胎,一殿魔君见她可怜,便随了她的愿,放她四千年,四千年后她找到丢失的那一窍,再入轮回。” “还有多久?” “距她与魔君的约定,还有五百二十一年。” 原来,凤翎王不是不管十殿,只是觉得放任自流,及时拨乱反正是最好的方式。 “那,如果有人助她,可否让她早去人间?” 司命星君收起手中的名簿,“小人只管生人身前事,身后事,就只得向十殿阎罗王处询问了。” 他的眼帘低垂,“好。” 羿天觉得自己的心在颤,他竟然,还能有缘见到这位至亲! 他小心的将一个盒子打开。 小轱辘,若是还了你这一窍,你是不是,就要离去了呢? 可是你这样徘徊在忘川,怎是个尽头。 “堂下何人!一个生魂,竟然敢来在此,不怕我把你捉起来!” 羿天躬身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三殿下,在下闯入宝坻,并非来捣乱!” “在下无意冒犯魔君,但是小轱辘乃是我的族妹,她既然无法入轮回,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继续徘徊在忘川河而最终无处归依地化为虚无,魂飞魄散!” 他怒目横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竟敢在此发放厥词,本君看你身上乃有水迷宫授信的印信才不与你计较,你若是再放肆,休怪本君对你不客气!” “不管如何,我今日一定要带走小轱辘,如果魔君一定要拦住我,羿天只能失礼了!”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敢冲撞本君!我看你是活腻了。”他随手便幻出了一把剑气凌厉的神剑,一剑挥向羿天。 羿天被他的剑气劈得一阵趔趄,跌跌撞撞倒退了三步。 对方却不解气,欲要再一剑刺过来! 羿天的后背突然金光咋现,气势汹汹地将那剑气挡了回去。 九龙缠身! 对方诧异得怔住了,剑也应声掉在地上。 你竟然是紫微星托世!可你怎么会是,一个生魂! “他竟然有龙光护体,看来凤翎王将他收留在宫中,并非只是偶然。” “走了!不要与他较劲!” “对啊,传到君上耳中,我等可都要吃亏!” 身侧的判官悄声在阎罗王的耳边附耳说道:“五殿下,莫要动真格的,这位就是文珠仙君当时向大殿下陈情的那个人!我听说君上他老人家之前还特地为了他,给东皇大帝写个拜帖列入仙班,现如今可还是新任的冥海储君,将来,更有奇迹成为咱们冥海的王;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难怪洛儿会说,她觉得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她可以感觉到,翊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走了很远,走了很久! 初时我以为她说的只是错觉,原来不是!是你一直跟着她,陪着她游走天下,可是你不是翊。你,只是一只因思念凝成的魅果!你根本,连人都算不上!如果你再留在她身边,你最终也还是会离开,最终还是要再伤害她一次! 你走吧,不要让她知道,如果你不走,等她发现了真相,你要她如何活下去! 如果你也爱洛儿,就当她从来没有人陪着,当做她一个人撑下去,你不要出现,这样洛儿才有盼头,她才能有活路! 第一个知道的人,是陆旭,他看着很强势,其实很傻很单纯,那样的傻子竟然还一路闯出了名堂,我也觉得很可笑。 因为他不小心发现了你的踪迹,跟随着洛儿,发现了你。 是他多管闲事! 所以你杀了他!造成了他摔落悬崖的假象!其实他掉落悬崖的时候还没有断气,是因为你封住了他的气脉,害得他活不了! 我本不想杀他,可是他咬住我就不放,不过就是以卵击石的东西!幼稚! 第二个发现的人,是厄尼,可是他比陆旭聪明多了,他假装没有发现,偷偷的观察着你。 对,所以我没有那么快对他下手,观察我的人,我也在观察他! 最后你没有对他动手,是因为他没有要揭发你的意愿,你放过他! 厄尼一族迟早都要受到天命的安排,我又何必再造一条人命,根本不需脏了我的手。 可是第三个人,你为什么还是杀了他! 因为,他该死! 姝寒没有做错什么,你却还是杀了她! 怎么能说没有呢,她嫉妒我们洛儿,嫉妒她得到所有人的爱护,嫉妒她天赋异禀,嫉妒她聪慧过人。 这都是她的罪? 这就是罪!没有她,洛儿也不必处处忍让,处处顾着她的心情,还为了她,磕着碰着都忍着,凭什么? 可是她也没有真的害了洛儿性命,不过就是些小打小闹的事! 难道因为太优秀就要为那些蠢货买单吗? 你这样的滥杀无辜,难道就不怕洛儿知道了讨厌你吗? 不怕,你尽管去说。这就是我的脾气,惹得我讨厌,我不能坐视不理! 那洛儿也惹你讨厌了,你就杀了她吗? 我不会讨厌她!我就是为她而生的! 你! 你找到了我,想要什么? 你不是他,离开她! 若是,我说不呢? 我想,你是不是会杀了我? 暂时不会。洛儿很在意你,我舍不得她哭。 如果我告诉她你的事情呢? 他笑着,不,你不会。 为何不会? 你也舍不得她哭! 无花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很了解自己对无暇的关心和爱护,才敢如此放肆! 洛儿,很喜欢乌药谷的师兄师姐们,她喜欢的人,我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你想要什么? 陪着她一起行医天下。 你这样危险的人跟着她,是去救人还是杀人?你可知,每一份造业修行,都是她的磨砺,你跟着她,只会造杀业,这一切,难道要让洛儿来偿还吗? 他眯着眼睛盯住无花,世人往往如此,清醒却宁愿醉不休!无花,你就没有锅杀业吗?是否需要我提醒一下,三年前的冬夜,你救的是什么人! 你住口! 杀的~又是什么人! 我与你不同!不会滥杀无辜! 谁人是无辜,你清白吗? 无暇的心里只有那人,你装的再像,也会有露馅的时候,我等着看,到底你能装多久,骗她多久! 人生百年,我 第401章 留恋世间的未亡人 昭河殿外,一位仙僚站在门口踱步,看起来已经等了有一阵子,时不时探着脖子往殿里探头,可是碍于守卫,不敢越矩。 羿天瞧着远远就看到他身上的仙泽,看来是天族来的仙僚,他徐徐走到昭河殿的大门口,向他做了个手礼:“不知这位仙友是何方神圣,可是在等候君上传唤?” “你是?” “在下羿天,是君上身边的侍从。” 司命星君似笑非笑的眼神略过他,看一眼他身上的锦服,微微躬身向他作拱手礼:“原来,是代政王羿君,恭喜!在下是天宫的司命星君,受命天君旨意,前来向凤翎王呈递文书。” “久闻星君大名,羿天有礼了!” “星君客气!” “我在殿外等待凤翎王传话觐见,可是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殿内也仍不见有召见的传唤;守卫不让任何人入殿觐见,在下不敢贸然闯入,不知羿君可否告知,凤翎王是否在殿内?” 羿天回道:“这,星君少在宫中走动或许不知,王许久不曾见客,您实在着急,可留下名帖,待传入殿中,王批复之后,遣人送回天宫。” 司命星君斟酌,“这……这是天君发给凤翎王的密函,若是……” 他犹豫了。 “看来星君有君命在身,急需觐见,但您应该也听说了,王并不愿意见任何人,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放宫门;许多呈了拜帖的仙友都因为求而不见打道回府。” 司命星君身为四海八荒的“八卦全书”,这件事情他当然知道,早在天君差遣他下界觐见凤翎王之时,他就已经想到这个问题了。 但是虽然知道难以进殿,奉了天君的旨意,还是要硬着头皮来走这一趟。 他心里还盘算着,若是凤翎王着实不肯会客,他就转道去求见陵姬娘娘,请她帮个忙带一带这份文书。 “您若是再等待王的召见,或许,要再等候个十天半月,或者更久,或许,都未必能让他老人家传唤觐见。恰好羿天有朝务需要向王禀告,星君若不嫌弃,可由在下代劳,带入殿内,让王批复之后,给您带回天宫复命。” 司命星君犹疑的揣着手中的文书,这…… “那就这么办吧。”司命星君将文书郑重递交给羿天:“此乃天君的密函,具体函文我不便多说;劳烦羿君将密函呈给凤翎王,此密函唯有他能打开,他看到函文后自会明白,至于天君提议的事情,请他务必,在文书上予以答复。” 羿天接过来,那文书上用了秘术封住,的确是打不开:“就请星君在此处稍后,我定会原话带到!” 司命星君看着这重重守备在昭河殿里里外外的魔焰军,对他颔首:“有劳有劳!” 羿天带着司命星君的文书和自己要呈上的文书,一起入殿。 过了两个时辰,仍然不见羿天的身影,司命星君等的有些着急,可是门口的守卫半步都不让任何人靠近大殿,更别说他伸长了脖子在殿外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羿天的身影。 再过了一个时辰,羿天终于带着文书出来,司命星君喜出望外:“谢过羿君!” 羿天举手之劳,给司命星君行了方便,倒是让他得了个人情。 “星君若是有药事,可先行一步。” 司命星君将文书妥善收好,看一眼他身后戒备森严的守卫,面上却不动声色:“在下还想到朱雀星君处再问个好,不知可否再劳烦羿君,为我带路?” 羿天心下觉得奇怪,司命星君虽然甚少在水迷宫走动,但也绝不是第一次到访,他与朱雀星君是多年挚友,怎会不识得去南苑的路?再来宫内的守卫无数,他一路走一路再随意遣个宫人领路,都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羿天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星君请!” “多谢!” 司命星君随着他的步伐,慢慢的走向了水迷宫的另一处司所的方向,小路延伸向宫内更为荫庇的回廊,他们二人慢慢的走过。 “不知道羿君在宫中侍奉凤翎王多年,可还曾有对人世间的流连?” 羿天脸上淡然一笑:“承蒙君上不弃,将我留在宫中,人世间的过眼云烟,我早已经不再涉及,更别提,还有何流连。” “说来也是凑巧了,我前几日,忽然在命簿上翻到几个遗落的名单,正巧,看见了一位女子的名字,看她的生平,还与羿君,有些渊源。” “遗落的名单,是指?” 司命星君:“就是,寿命已尽,却不入轮回的名单;也可说作,是留恋世间的未亡人。” “哦?竟然这么巧合,竟与我有什么渊源吗?” “她是自缢身亡,本就失了堕入轮回的机会,再者,她因跳入忘川而失了一窍,按照幽冥司历来的规矩,魂魄不全者禁入轮回,否则转生也不过是具人偶,五感不识,多是痴傻之人,或良善或极恶;所以万年以前,君上就改了这规则,魂魄不全禁入人道,只能入畜道,以免被有心人利用,扰乱人间秩序。” “所以她在忘川河徘徊了数千年?”“既然是几千年前生,为何能在忘川徘徊不去?” “不知羿君可记得一位唤做“小轱辘”的公主?此女子乃是跌入忘川的一个死魂,因为执念太深而入不了轮回道。” 羿天手中的文书忽然咣当掉落在地上,他的墨色瞳仁满是惊诧:“你再说一遍,她叫什么?” 见到羿天如此的震撼,司命星君便幻出一本命簿:“羿君忆起来了?” 羿天简直不敢相信,小轱辘竟然徘徊在忘川河这么多年,而他竟然毫无知觉?“你说她,前世叫小轱辘?” 司命星君握着册子,点个头:“此女子饮了忘川水,前世记忆尽数忘却,可不知为何还是执念太深,不愿意过奈何桥入幽冥司,幽冥使者曾拉过她入一殿,她看过前世镜后仍是不愿投胎,一殿魔君见她可怜,便随了她的愿,放她四千年,四千年后她找到丢失的那一窍,再入轮回。” 第402章 羿天闯阎王殿 羿天的脸色骤变,脑海中想起了几千年前,深深宫闱的那个小丫头,那个总是被人利用的族妹:“真的是她吗?小轱辘……” “小轱辘,生前是君子国的一位小公主,少说也已经三千多年了。” 司命星君手中执掌着自己视若命根的命簿,“可是过了这许多年,我见她仍是执念深重,忘了自己是谁,却不知为何而执念,也是个可怜人!我本欲要再请阎罗王收了她,但看她生平,竟然与羿君有些渊源,就想起了你或许,能渡一渡她。” “还有多久?”羿天追问:“距她与魔君的约定,还有五百二十一年。” “此女心性执着;虽然她与魔君早有约定,但是她不过是一个魂魄,流连忘川,迟早也会将她的灵魄散尽而消失,若是能渡她去转世,于公于私,都不失为是件好事。” 原来,凤翎王不是不管十殿,只是觉得放任自流,及时拨乱反正是最好的方式。 “那,如果有人助她,可否让她早去人间?” “既然羿君愿意管一管我这未亡人的名单,也算是替我了了一件事情。”司命星君收起手中的名簿,“但小人一向只管生人身前事,身后事,就只得向十殿阎罗王处询问了。她” 他的眼帘低垂,“好。” “星君为何要告诉我?” 司命星君笑道:“你解了我的难处,这个人情,在下今日不还,来日也是要还;早前你请朱雀星君去向我讨要命簿一借之事,我未应允;今日你不计前嫌向我伸出右手,且当作我还了你这个人情吧!” 羿天感激地向他做个谢礼:“多谢星君告知!” “客气,在下,就先告辞了。” 羿天觉得自己的心在颤,他竟然,还能有缘见到这位至亲! 可是阎罗王又岂是想见便能见,幽冥司,是想进便能进? 羿天琢磨一番,事急从权,他如今已是羿君的身份,十殿魔君奉守凤翎王为尊,若是他向阎罗王陈情,应该能够为小轱辘换一个人情;只可惜凤翎王眼下根本无心过问与黎儿无关之事。 想了想,羿天决定只身前往幽冥司,趁着夜色寂寥,尾随一位阴兵闯入了幽冥司,找到阎王殿。 他撑开手中的折扇,扇子在他的手中飞速旋了三个转,旋出的千道冷光射向了阴兵,击退了拦路的十个阴兵,一击就倒地不起。 地上的阴兵被他的冷光击中,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疼痛难平:“啊!他是什么人!” “这是什么武器,为何如此渗人!”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竟然敢只身偷偷潜入阎王殿,你是嫌命长吗!” “你们让开,我不想伤人。”羿天再度举起手中的折扇,“这折扇是冥海的君上亲手所作,它折扇上的光可撕碎你们的灵,以你们的灵力根本不是对手!我只想求见阎王殿下,你们明知拦不住我,又何必挡住我去路,若是再不让开,白白牺牲自己的性命,可就怪不得我。” 一个小兵偷偷跟头领咬耳朵:“头儿,他手中那折扇很厉害,我们打不过他!” “要你说!”头领不耐烦的看向羿天:“喂,你,你闯入阎王殿,究竟想干什么!” 羿天知道他们服输了,“我有要事,急需求见阎罗殿下。” “头儿,既然他要找五殿下,咱们反正怎么都拦不住他的,与其拼个你死我活,不如让殿下来收拾他!” “好!你走吧!” 羿天对他们做拱手礼:“情非得已,得罪了!谢谢!”他便不再与他们多费唇舌,径自绕过他们,走进阎罗殿的主殿。 堂上一个端坐在高堂的男子,刚正不阿的冷眼睨着这个闯入者:“堂下何人!” 羿天虽然死过一次,但是他那一次,只见到了一殿秦广王,还未来得及见到阎罗王,就被凤翎王的人“救走”了;原来传说中的魔君并非是人间的那副大胡子,凶神恶煞之相,而是一位外表俊美的男子,出乎了羿天的意料之外。 但也是天性使然,阎罗殿下横眉怒眼,居高临下睨着他的面色不善;他身侧的那位,也应是判官。 羿天走到他们面前,躬身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阎王殿下,在下闯入宝坻,并非来捣乱!” “一个生魂,竟然敢来在此,不怕本君把你捉起来!” “阎王殿下息怒!在下无意冒犯魔君,我来到宝坻,只是为了我那流连在忘川河,无法投入轮回道的亲人。” 阎罗王手中的墨笔搁置到笔架山,“生人本君不管,死人,便归我管!你说她入不了轮混流连忘川,若是好人,孽镜台前一照便知,又怎么会入不了轮回道。” “这,正是在下不请自来的缘由,请阎王殿下查明,我的族妹,前世只是一位与世无争的可怜人,至于她死后为何执念深重,还需要阎王殿下不吝赐教!” “你是何许人,轮得到你来管阴间事?” “请魔君明察秋毫,在下是凤翎王身边的羿天,我手中这把折扇,正是君上所作,我有水迷宫的宫令。” “即便如此,此事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阎王殿下!小轱辘乃是我的族妹,她既然无法入轮回,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继续徘徊在忘川河而最终无处归依地化为虚无,魂飞魄散!” 阎罗王怒目横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竟敢在此发放厥词,本君看你身上乃有水迷宫授信的印信才不与你计较,你若是再放肆,休怪本君对你不客气!” “不管如何,我今日一定要替小轱辘寻到一个生路,如果阎王殿下一定要拦住我,羿天只能失礼了!” “呵!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敢冲撞本君!我看你是活腻了。” “阎王殿下,在下只是想要替她做个了断,若是继续流连忘川,她或许会飞灰湮灭,这难道不是阎王殿该管的事情?” “真是放肆!” “阎王殿下息怒,羿天口舌之快,并无心冒犯您!事出有因,请您查明!” 第403章 九龙缠身 羿天躬身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三殿下,请您行个方便,在下定会感激在心,日后必会报答。” 阎罗王怒目横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竟敢在此发放厥词,本君看你身上乃有水迷宫授信的印信才不与你计较,你若是再放肆,休怪本君对你不客气!” “不管如何,我今日一定要带走小轱辘,如果魔君一定要拦住我,羿天只能失礼了!”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敢冲撞本君!我看你是活腻了。”他随手便幻出了一把剑气凌厉的神剑,一剑挥向羿天。 羿天被他的剑气劈得一阵趔趄,跌跌撞撞倒退了三步:“魔君,请您先听我解释!” “只要在这阎罗殿,不管是生魂还是死魂,阴间事就是本君的事,本君看你身上尚有几分修为,念在修行不易,才放过你;你却一再的一意孤行!你这般的无礼,看来是想尝一尝,本君夺魂杀魄的厉害!看剑!” 羿天被他的剑气劈得一阵趔趄,跌跌撞撞倒退了三步。 对方不解气,欲要再一剑刺过来! “你若是现在速速离开,本君看在凤翎王的面上,不与你这个小儿计较!” 羿天险峻的避开了他的当头一剑,用手中的折扇格开了他的攻击。 “哼!你以为手中折扇是柄神兵利器,可是你却没有发现,你手中的折扇是什么神物,你说创作这柄折扇的是凤翎王,你却不晓得,制作之人的匠心独运!” 羿天疑惑的看一眼手中的折扇,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使用这柄扇子的人灵力越大,它才能发挥最大的极限;换言之,灵力不足,根本无法驾驭这柄折扇。你修为不够,这折扇在你手中,不过就是件灵器而不是法器;想要拿它来挡住本君,你还是不够火候!” 原来如此。 羿天忽然领悟为何雎羽上神从凤翎王手中抢了这折扇时,王一点都不生气,他是默许了雎羽上神使用这柄折扇,作为一只不擅长打架的火凤凰来说,雎羽上神的灵力正好配上折扇发挥出强大的攻击力,于他是件非常不错的傍身法器。相反,落入旁人之手,这柄折扇就没有那么大杀伤力。 原来王的心思这般灵巧,他真是佩服! “本君再问你,你愿不愿意马上离开!” “抱歉,我已经闯入了这里,无法轻易离开。” 阎罗王举起剑,剑柄折射出逼人的寒气,剑尖直指羿天:“本君已经许久没有人可以练练手,今日,可是你自己不识抬举!” 羿天吃力的勉强接下了他砍过来的一剑,后退的闪避着他又劈过来的另一招。都怪自己平时疏于习武,虽然他有灵力和武艺自保,但是打架却不是他擅长之事。 很快就落了下风的羿天连连后退,将他逼到了死角的阎罗王更是一招紧凑着一招的劈过来。 啊! 羿天手中的折扇被他的剑柄一个击中,他的剑柄在他的手腕上用力一震,折扇从他的手中脱落,羿天无奈只好空手相搏。 阎罗王猛地一剑就要刺到他的后背。 忽然羿天的后背金光咋现,气势汹汹地将那剑气强势地挡了回去,让阎罗王都刹住脚步,用袖子挡住那刺眼的光芒。 九龙缠身! 九只真龙环绕着羿天的身躯,盘旋龙吟,发出威吓阎罗王的龙啸;但也就那么一阵金光闪过,光就消失了。 魔君诧异得怔住了,剑也应声掉在地上。 羿天也被自己吓住了,真龙护体,他难道,真是命带帝星之人? “你竟然是紫微星托世!可你怎么会是,一个生魂!” 既然阎罗王已经不再攻击他,羿天客气的说:“阎王殿下方才不愿意听在下解释,我乃是凤翎王座下的侍从,羿天。” “羿天……”阎罗王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方才顾着生气,没有来得及想起来是谁。他对着后边唤了一声:“陆判!” 远处观战的判官几步匆匆赶到他们身边,“五殿下。” “羿天是不是,就是那个……凤翎王身边的红人?” “五殿下,在下也未曾见过,但是听名字,好像与……”陆判官悄悄地放低声音说:“五殿下,他好像就是近日新的代政王羿君,而且他手中还有君上的折扇,应该没错了。” “哼!”阎罗王鼓起腮帮子:“既然你是水迷宫的代政王,理应公正严明,严守律法,执守律法!你却插手我阎罗殿的阴间事,你是想要用凤翎王来压我不成!” “阎罗殿下误会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五殿下,既然他身上有真龙护体,看来凤翎王将他收留在宫中,并非只是偶然。不如,还是作罢!” 阎罗王冷冽的目光在羿天身上来来回回的狠刮了两下。 身侧的判官悄声在阎罗王的耳边附耳说道:“五殿下,莫要动真格的,我突然想起,这位是文珠仙君当时向大殿下陈情的那个人!” “嗯?还有什么本君不知晓的事?” “五殿下,您平日忙碌,此事就没有汇报到五殿来批复,我记得旧年有个幽冥使者闯入水迷宫,想要收他的魂魄时,误伤了当时的白银祭司;听说君上他老人家一怒之下当场格杀了幽冥使者,之后还特地为了他,亲自给东皇大帝写个拜帖让这位羿君列入仙班,现如今可还是新任的冥海储君,将来,更有奇迹成为咱们冥海的王;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阎罗王气鼓鼓的翻个白眼,可是又有些气恼:“他私闯本君府邸,就这么便宜他?” 陆判好声好气地劝说道:“五殿下,这人身上有九龙护体,想必是位真君托世,被凤翎王选中,才会成为如今的代政王;他虽无礼私闯在先,但我们若是伤了他,以君上对他的厚爱,此事传到君上耳中,我等可都要吃亏!不如就放了他的族妹,他那个流连忘川不入轮回的族妹,我听闻是大殿下见她可怜,赐的恩典。” 第404章 做个顺水人情 他日他若是坐稳冥王之位,我等也算是先卖了这个人情!” “这……”阎王殿下陷入思量。 陆判官打开自己的命簿,小心地呈到阎罗王的眼前:“五殿下,您看,我这命簿上记载着,小轱辘的生平也的确是个和善之人,她过不了奈何桥是因自缢身亡,执念深重;这女子也不是个大恶人,我们要不就,做个顺水人情,也昭显我们幽冥司的仁德之心!” “阎王殿下,在下定会记得您的恩情,日后只要阎王殿下开口,在下定会报恩!” 阎罗王终于默许的唤:“陆判!” 他小心的将一个盒子打开。 小轱辘,若是还了你这一窍,你是不是,就要离去了呢? 可是你这样徘徊在忘川,怎是个尽头。 对方却不解气,欲要再一剑刺过来! 羿天的后背突然金光咋现,气势汹汹地将那剑气挡了回去。 九龙缠身! 对方诧异得怔住了,剑也应声掉在地上。 你竟然是紫微星托世!可你怎么会是,一个生魂! “他竟然有龙光护体,看来凤翎王将他收留在宫中,并非只是偶然。” “走了!不要与他较劲!” “对啊,传到君上耳中,我等可都要吃亏!” 身侧的判官悄声在阎罗王的耳边附耳说道:“五殿下,莫要动真格的,这位就是文珠仙君当时向大殿下陈情的那个人!我听说君上他老人家之前还特地为了他,给东皇大帝写个拜帖列入仙班,现如今可还是新任的冥海储君,将来,更有奇迹成为咱们冥海的王;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阴间事就是本君的事,你这般的无礼,看来是想尝一尝,本君夺魂杀魄的厉害!” 阎罗王随手便幻出了一把剑气凌厉的神剑,一剑挥向羿天。 羿天被他的剑气劈得一阵趔趄,跌跌撞撞倒退了三步。 “你若是现在速速离开,本君看在凤翎王的面上,不与你这个小儿计较!” “抱歉,我已经闯入了这里,无法轻易离开。” 对方不解气,欲要再一剑刺过来! 羿天的后背突然金光咋现,气势汹汹地将那剑气挡了回去。 九龙缠身! 对方诧异得怔住了,剑也应声掉在地上。 你竟然是紫微星托世!可你怎么会是,一个生魂! “他竟然有龙光护体,看来凤翎王将他收留在宫中,并非只是偶然。” “走了!不要与他较劲!” “对啊,传到君上耳中,我等可都要吃亏!” 身侧的判官悄声在阎罗王的耳边附耳说道:“五殿下,莫要动真格的,这位就是文珠仙君当时向大殿下陈情的那个人!我听说君上他老人家之前还特地为了他,给东皇大帝写个拜帖列入仙班,现如今可还是新任的冥海储君,将来,更有奇迹成为咱们冥海的王;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他小心的将一个盒子打开。 小轱辘,若是还了你这一窍,你是不是,就要离去了呢? 可是你这样徘徊在忘川,怎是个尽头。 “堂下何人!一个生魂,竟然敢来在此,不怕我把你捉起来!” 羿天躬身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三殿下,在下闯入宝坻,并非来捣乱!” “在下无意冒犯魔君,但是小轱辘乃是我的族妹,她既然无法入轮回,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继续徘徊在忘川河而最终无处归依地化为虚无,魂飞魄散!” 他怒目横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竟敢在此发放厥词,本君看你身上乃有水迷宫授信的印信才不与你计较,你若是再放肆,休怪本君对你不客气!” “不管如何,我今日一定要带走小轱辘,如果魔君一定要拦住我,羿天只能失礼了!”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敢冲撞本君!我看你是活腻了。”他随手便幻出了一把剑气凌厉的神剑,一剑挥向羿天。 羿天被他的剑气劈得一阵趔趄,跌跌撞撞倒退了三步。 对方却不解气,欲要再一剑刺过来! 羿天的后背突然金光咋现,气势汹汹地将那剑气挡了回去。 九龙缠身! 对方诧异得怔住了,剑也应声掉在地上。 你竟然是紫微星托世!可你怎么会是,一个生魂! “他竟然有龙光护体,看来凤翎王将他收留在宫中,并非只是偶然。” “走了!不要与他较劲!” “对啊,传到君上耳中,我等可都要吃亏!” 身侧的判官悄声在阎罗王的耳边附耳说道:“五殿下,莫要动真格的,这位就是文珠仙君当时向大殿下陈情的那个人!我听说君上他老人家之前还特地为了他,给东皇大帝写个拜帖列入仙班,现如今可还是新任的冥海储君,将来,更有奇迹成为咱们冥海的王;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在怀中的女子脸颊上轻轻的抚摩,她睡得酣甜,这样安静,真好。 他满意的抚摩着她额头的那朵开了一瓣的陀罗花,这样安静的黎儿,他很满意。 堂下的人抬起头,空洞的眼睛:“传闻凤翎王是个无情无欲的神仙,今日一见,却是个恣意纵情的神仙!” “传闻那迦罗,天生恶神,降生既是业火降临人间,焚烧万物怨灵,十里曼珠沙华,火照地狱之路。” 那迦罗冷哼:“看来传闻,都是不可信的。” 凤翎王不屑的瞥一眼堂下的女子:什么传闻,皆是世人可笑的杜撰!可怜的是总有人更愿意相信那些虚假的所谓传闻。 “本王或许不是如传闻那般冷酷无情,而你那迦罗的传闻,却是真的。” 她的脸色随即变得惨白。 “我是个将死之人,不知道凤翎王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既然你也知道,你是个将死之人;你能给本王什么?命吗?不值得本王的一瓶灵药。” “的确我什么都没有。” “本王对你的命不感兴趣,你那能够焚烧万物的红莲业火,妖魔稀罕,本王,也不稀罕。” 像是听见了一个好笑的笑话,那迦罗忽然哈哈大笑,大殿上都是她的笑声:“你当然不稀罕。在凤翎王面前,红莲业火就像是三岁孩童的玩具罢了!可是你给了我身体,让苍迦将我带出禁地,你一定有东西想要的!” 第405章 羿天拿到追魂器 羿天拿着那个追魂器,可是他既没有小轱辘生前的物品可作为媒介,也探查不到她的气息。 追魂器迟迟都没有动静。 他想起了黎月曾向自己提起过的一个引导她走过奈何桥,找到河神的女子,想来,应该是他要找的人。 可是追魂器是陆判官借给他搜寻灵魂的灵器,如果连这灵器都没有任何响应,他该如何是好? “羿天。” 羿天听见声音忽然回过头,一身火红色长袍的女子站在河边,似笑非笑的俏脸上,娇俏动人。 “黎儿?” 黎月一个默念心咒,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从河畔,出现在羿天的面前:“羿天,我知道怎么找到她。” 羿天疑惑地看着她,眼前的人是黎月,可是她为何知道自己身在此处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你来干什么?” “是司命星君告诉我的,他说你要下幽冥司找十殿魔君讨个人,我一想就知道,你要找谁。”黎月瞧一眼他手中的追魂器:“这东西是幽冥司的法器,你是仙人,想要驱动它还须得幽冥泉水才行!” “你怎么会知道我要找谁?” 黎月将手掌覆盖在他手中的那个发出幽幽冷光的追魂器上,她的手中源源不断的发出雾气,将她的灵力注入了追魂器中:“你记得我跟你提起的那个引我渡桥的女子吗?” “嗯。” “她前世,是位小公主,她握住我的手时,我不小心看见了她的前世,可是她自己却忘记了。” “就凭这个,你怎么知道我要找她?” “司命星君向我禀明了你回来幽冥司的缘由,他请我向你支援。”黎月的灵力注入完成,追魂器仿佛吸收了血液一样忽然活过来,突然启动了:“司命星君应该是知道,我如今身上每一条头发丝,都与妖精族一样,虽然我不用像他们那般,需要一次次的进化,成为妖精王,我就是妖精族的王!我可以感知到万物的灵,也可以感觉到大地,空气里的自然元素,并且像凤翎一样,操控这些元素!我触摸到她的时候,看过她的前世记忆!” “你如今的灵力,真是让人大吃一惊!能够同时自如操纵自然元素的神,四海之内,屈指可数;你得到了一种很稀罕的天赋!” “有得有失,我得到了妖精族的天赋,但我也失去了巫族的能力,无法再使用黑行术!” 羿天倒是觉得,这种得失,她得到的更多,“黑行术毕竟不是什么正道巫术,虽然你天赋异禀没有受到反噬,但是你用不了黑行术,我觉得反而不失为是件好事;万一你继续使用黑行术而受到反噬,岂不是徒增烦恼!” 黎月长长输出一口气:“好了!你试试看!” 追魂器散发出了颗粒的微光,像萤火虫一样的荧光,飞散在空中,在寻找着空气里的魂气。 黎月看着这个追魂器,饶有兴趣:“这就是幽冥司追魂索命的追魂器,我还是第一次见,也是第一次,亲手触摸它! 第406章 黎月用记忆造的气息 “我和你是一样的,而且,我第一次听说过,追魂器。” “羿天,你可知道,追魂器,不仅仅是搜寻灵魂的利器,它还能捕捉灵魂!所以这种追魂器,也是黑白幽冥使者捕捉恶灵的法器,很多因为各种原因流落在人间的恶灵,他们都是靠这种追魂器来搜捕它们的!” “原来是这样!我忽然想起,那一次幽冥使者突然闯入水迷宫,执意要捕捉我,难道也是因为这种追魂器的指引吗?它会自己捕捉魂魄?” “凤翎的手书上有小小的一些记载,我不大记得,应该是会的。”黎月将手掌放到追魂器的上方感应它的方向:“可是我不知道,它是只会捕捉,还是只会牵引。” “或许,是幽冥使者感觉到我身上没有生的气息,所以追魂器便是嗅着我身上的味道找到水迷宫,误将我当成了猎物。偏偏又遇到了你这个顽固的大祭司!” 黎月努努嘴:“那是!本座好歹是水迷宫最高等的大祭司,岂容一个小小的幽冥使者在水迷宫里大动干戈,在本座的眼前,生生的将你捕杀!传出去何止丢了本座大祭司的脸,更加丢了凤翎王的脸面,凤翎说过,若是有人敢冒犯我,便是冒犯了水迷宫,我就是输人,都不能先输了气场,否则水迷宫大祭司的威仪何存!” 羿天头疼的想:王的本意是把她教成一个真正的大祭司那般,威仪威严;可是为何从黎月这里出来的,变成了死犟呢! “这些雾气,是在找方向吗?” “跟着它走!” “好。”羿天目光的余光留意到黎月的长袍衣角拖到地上,她方才从忘川河畔走过来,裙摆都沾了水渍,弄湿了一片裙角:“你跟在我身后就行,这里的浓雾容易让人失了方向,你跟住我。” “羿天,你怎么又忘记了,我是能够操纵自然元素的妖族女君,这些河里的幽灵,是伤不了我的!” “呵,是啊,我怎么忘记了,从前你是大祭司的时候灵力就在我之上,如今你是女君的转生,灵力远在我之上,看来是我瞎操心!” 虽然嗤笑他的瞎操心,但是黎月还是将他的袖子牢牢的攥紧,顺从他的意思。 “追魂器好像还没有发现,这条路的尽头是个岔口,我们要怎么走?” “我记得小轱辘的气息,可是我也只是凭借记忆造出来的气息,不一定能成功,且先试试吧。”黎月将食指放到自己的灵台,凝聚一丝白烟,再将那丝气息通通低落到追魂器上。 过了一会儿,那追魂器竟然真的有反应了。 追魂器散发出来的雾气渐渐的指出了一个方向,他们二人就追寻着那个方向向前去。 “看来连阎罗王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够找到小轱辘的天魄。” “没关系,反正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我相信,就算我用记忆造出来的气息无法搜寻到小轱辘的魄,我们也一定可以找到她!” “嗯!” 第407章 羿天最深刻的记忆 “羿天,你要不要把你的记忆,再让我看一看,或许以我现在的能力,我可以感应到你的前世里,小轱辘最深刻的那部分记忆,然后我再用你的记忆,制造出小轱辘的气息,这样可能会更加有助于我们给追魂器增加搜寻的信息,我刚刚造出来的那些气息,看起来还不够,你看这条路,意有所指,但是这里的雾气浓重,我们无法辨别更清晰的方向,它可能也在搜寻。” “好!” 羿天伸出自己的手,递到她的手掌心。 黎月的掌心放在他的掌上,闭上眼睛,用心感应他的身体里的记忆。 有一股寒冷透彻肺腑的气息忽然串入她的身体,这种感觉很陌生。 羿天的前世究竟是什么样子? 为何这样的冷? 为何这么的让人难受? “黎儿……” 看出黎月有些异样的羿天小声的呼唤她的名字:“若是觉得难受,就不要勉强,我们还有时间,我们可以再继续走。” 黎月两只手都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掌心紧紧贴住他的掌心,“别动,我看到了,你放轻松!” 这种感应的能力,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她可以清晰的感应到他身体的每一滴血液,每一丝灵力的游走,就像是自己的身体,那种感同身受的触觉;但是也同样的,感同身受他记忆里的疼痛和喜怒哀乐。 “羿天,你最深刻的记忆里,不是你的族妹的小轱辘。” 她睁开眼睛,看着羿天的眼神略带无奈。 “那个你一直在找的人,是、你的母妃?” 羿天咬咬牙,点头。 “那小轱辘和你的母妃……”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胞妹。” “我记得你说过,她是个可怜人。” 黎月点头,作为凝魄珠的报酬,她只是失去记忆,而河神,失去了他爱人的遗物,说起来,是她得到了馈赠。 “王也知道了吗?你告诉他了?” “……嗯。” “你!黎儿,我本以为你回到这里于他是件大喜事,可是你,却又再次打击他,一次次的提醒他,他会再次失去你!黎儿,你可曾有半点的醒悟,王为你付出至此,你怎能够,一而再的!”羿天怒了,气得用力的将墨笔重重投掷在面前的桌子上:“你若还有半点,对王的怜惜,就不应该这样对他!” “羿天?” “黎儿,你可知道,当年因为你突然跳下阿鼻道地狱,王他几乎!他几乎!”羿天恨铁不成器的将手握成拳头,捶在那对文书上,桌子晃荡一声,搁在笔架山的墨笔,跌到了文牒上,墨汁污染了文书,弄出了几滴墨渍。 “他几乎什么?” “摩纪两百五十年,凤翎王病中抱恙,我暂代朝务,朝臣皆以为王只不过是闭关静修,可是实际上,他那一身的修为,尽数败在了十恶之灵,和你的护灵身上!雎羽上神几乎要将整座昆仑山的仙草拔光,才治好了王的眼疾!你究竟知不知道,他为了让这天下安平,做了什么?又知不知道,他为了尽早修复路卡菲的元灵,耗了多少修为!” “天下是天君老儿的,为什么偏要凤翎操心!他坐视不管,是何道理!” “谁管都一样,只是王先洞察了十恶之灵的异动,所以他就管了,许多事情,就像渡劫,王担心十恶之灵的封印一旦破裂,会影响他与你之间的联结,他不愿失去对你的感应!” “凤翎心里牵念的人很多,他应该好好休息!” “黎儿,你是他最牵挂的人,你若是真的忘记他,那你们之间的空白,不就成了他一个人的感情,他又要一个人寂寞多久,才能够再次唤醒你?你也要像雎羽上神那般,让他再孤独一人吗?” 黎儿不知,凤翎王先前与黎月已有了大明结之联结,后来他迫不得已又用大明结将地幽封住,如若一天,那十恶之灵再冲破封印,黎月的封印,也必会裂开。届时,他,黎月,十恶之灵,三者同命;如若陷入魔怔,恐陷入万劫不复! 若是真的命运有此一遭,只能说这是她的磨难,人生七苦,她心中,一阵一阵的痛楚。 “他是凤翎,是凤翎啊!我怎么能再次丢下他!” “既然你也同样如是的想,那你还要和河神交换?” “我和河神交换的是,只要我启动天星石将流星送回天上,契约才会成立,我的记忆才会属于忘川河!” “所以,你还没有做决定?” 黎月摇摇头。 “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在启动天星石之后,继续在凤翎身边!” “可你都要将他忘记了?如何留在他身边?” 羿天憋着气,嗔怪的看她:“算了,这毕竟是你二人的事情,我们,再急也不过是局外人!黎儿,你可以好好的想想,流星是不是比他更重要。” 黎月的手指覆盖在额头上的那朵花蕊,这是她重生之后的纹焰,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来的,她只记得,前世的自己额头上应该是一朵凤翎王的鸢尾花印记。 2. 无妨,那迦罗只怕如今已经只是个大限将至的废人,即便放出禁地,她也已经对这个天下没有什么威胁,她的迦罗瞳早已被毁了,妖神执念万万年,也该得偿所愿了。何况他对本王尚且有一丝的眷顾,冤冤相报何时了,于公于私,当年本王助阿修罗收服他,也算是还了他一次。” “……是。” “放他们去吧,如果他们还能走得出冥海,就让他们去随风漂流,天君老儿要怎么对付他,出了水迷宫,这天下,就不是本王要管的事情了。” 换言之,只要他们愿意呆在水迷宫,就有凤翎王庇护他们的一天。 雎羽上神将半生修为都给了路卡菲的,黎月已经转生,而路卡菲却一直沉睡在紫金盒。难道他半生的修为,还不足修补路卡菲受伤的元灵吗? 许是她睡着了,忘记了要醒来吗? 苍迦统领愕然地看着他,“你竟然还有心思与我开玩笑!” 第408章 小轱辘的魂魄 “羿天,把你最重要的记忆在脑海中打开,让我看一看,或许以我现在的能力,我可以感应到你的前世里,小轱辘最深刻的那部分记忆,然后我再用你的记忆,制造出小轱辘的气息,这样可能会更加有助于我们给追魂器增加搜寻的信息,我刚刚造出来的那些气息,看起来还不够,你看这条路,意有所指,但是这里的雾气浓重,我们无法辨别更清晰的方向,它可能也会被其他气息误导。” “好!” 羿天伸出自己的手,递到她的手掌心。 黎月的掌心放在他的掌上,闭上眼睛,用心感应他的身体里的记忆。 有一股寒冷透彻肺腑的气息忽然串入她的身体,这种感觉很陌生。 羿天的前世究竟是什么样子? 为何这样的冷? 为何这么的让人难受? “黎儿……” 看出黎月有些异样的羿天小声的呼唤她的名字:“若是觉得难受,就不要勉强,我们还有时间,我们可以再继续走。” 黎月两只手都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掌心紧紧贴住他的掌心,“别动,我看到了,你放轻松,将你内心的记忆之门打开!” 黎月这种感应的能力,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她可以清晰的感应到他身体的每一滴血液,每一丝灵力的游走,就像是自己的身体,那种感同身受的触觉;但是也同样的,感同身受他记忆里的疼痛和喜怒哀乐。 所以当她不小心读取到小轱辘前世的记忆时,她内心也是充满了悲凉和痛苦;小轱辘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黎月觉得她一直徘徊在忘川河连连不去,一定也是那份记忆牵绊着她,让她即使忘记了,却仍然有那种痛楚的感觉。 “羿天,你最深刻的记忆里,不是你的族妹的小轱辘。” 她睁开眼睛,看着羿天的眼神略带无奈。 “那个你一直在找的人,是、你的母妃?” 羿天咬咬牙,点头。 “那小轱辘和你的母妃……”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胞妹。” “我记得你说过,她是个可怜人。” 羿天想到那个被权利牺牲的小公主,心中既难过又气恼;但是当时的自己也是游走在别人刀俎下的皇子,并无法分身去照顾小轱辘。 “羿天?” “我的母妃,在我和小轱辘小的时候,曾经代为抚养过小轱辘一段时日。”他就是那样认识了这个可怜的小公主,在他有生以来的记忆里,他和小轱辘共同生活的记忆非常短暂,但是他深刻的记得,她沦为诡谲的阴谋牺牲品死去的记忆。 “黎儿,你再试一试,我和小轱辘的回忆不多,但是我至今仍记得她的模样,你再试试看深一点的记忆!” 黎月凝重的看着他:“好!” 羿天犹疑地看着黎月紧闭的双眸:“如何?能看见吗?” “有个一声素色衣裳的女子,抱起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她像是她的母亲,笑得非常开心。” 羿天顿悟那是谁,眼眶湿热:“那是我的母妃!” “我看见了一个皇子和她怀中的小女孩在一起戏耍,那个女子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第409章 掉进忘川河的黎月 他无声地将她抱在怀里,叹息声声:连钰,我渡了你三世;渡你三生三世,你何时才能够修得大乘!何时才能飞升! 渡你三世,你却终究是渡不过这修罗河!这是你的劫,也是我的劫! 三千年前我与你父君约定,本是要渡你得道飞天再嫁与我,没想到你终究没成功悟出痴念,哎!也罢,不如就以如今的修为嫁与我,只要嫁与我,天帝也是要令你飞升的!三世修行,你这小狐竟然这样执着,倒是令我意外! 连钰做梦都想不到,父神这一劈,竟劈出了阿修罗在连钰身上施加的无量法印!瞬间,所有记忆都闯进大脑,连钰痛得苦不堪言,她分不清楚是心疼还是身体疼! 阿修罗…阿修罗……师傅! 她猛的睁开眼睛,师傅! 她原本只是只小灵狐,出生的时候因为灵气太盛而伤了生母,自成灵胎,却羸弱的连一点自保的力气都没有,适时生母已经飞灰烟灭。 那日遭遇妖狼要吃她时,她几乎命送黄泉,阿修罗正好踏着云路过,见到她一只小灵狐遇难煞是可怜,一时怜悯出手救了她。 救了她,她竟还失了理智地咬了他一口。 “好个忘恩负义的畜生!”阿修罗的眉毛挑了挑,有种被戏弄的懊恼,这傲慢的小畜! 想教训她,却不知刚刚才可怜巴巴的小狐狸竟然不知哪来的灵力反噬他的力量! 阿修罗试图走近,越走近她反噬得厉害,遇强愈强! 阿修罗抬手一个法印要打下去,忽然听见一声疾呼! “且慢!上神手下留情!” 一个白衣秀士急急冲到阿修罗跟前拦住,“小女心智不全,无法自控,刚才惹恼上神,还请上神手下留情!” 阿修罗审视眼前的男人,天眼下一看的确也是只狐狸,竟是灵狐族的后裔,灵狐族本也是自修自成的灵物,统领妖狐一族,自是不该多加杀戮;天君更于千万年前就下了特赦,准予灵狐族位列仙班,仙狐通婚!狐族亦然有个别修得大乘追随我佛如来,得道梵天。 阿修罗再看那小狐狸一眼,仍是周身散发了强大的灵气龇牙咧嘴盯着他,“你可是灵狐族的连夜?” 看他的真身和他的光华,阿修罗随即想到了灵狐族三千八百年前继承大位的连夜帝君,此人真身九尾灵狐已是罕有,见着他的法印能不卑不亢这样淡定从容的,灵狐族怕不出左右也只连夜狐君和白兰狐姬! “小神正是!”连夜狐君也抬头看他,“敢问上神,可是修罗王?” 阿修罗轻嗯一声,“我见妖狼伤她,救她后,她竟反咬本王一口!” 连夜狐君忙赔不是,“小女确实愚钝,竟连修罗王都敢伤!” “本想小小教训,她却反噬得厉害!本王疑虑她灵气伤人,正想施个法印封住她一半灵力,狐君就来了。” 连夜狐君看一眼女儿,看着小狐狸的眼神悠悠的伤感,叹息道:“一百年了,白兰这一去,她便也傻了!” 听说白兰狐姬百年前已病逝,难道这就是他们的遗孤? 他看着小狐狸,天眼扫过小狐狸的时候,发现她的光华竟然如此明亮,甚至有盖过连夜的趋势,想必日后造化非凡,他心下更觉得奇怪,如此神力的孩子却是心智不全!“天生仙胎,怎会心智不全?” 连夜狐君无奈地叹息,“天生仙胎,灵气极盛却也是个孩子罢了,出生时未逃得过天劫,内子为护她周全已然仙去,她却是这般痴傻模样!” “一百岁的小娃,能有如此造化实属不易!平日就任她这样伤人么?” “说来奇怪,小女平素极为乖巧,非修罗王今日所见凶恶…许是被那猛虎惊吓…上神莫怪!” 阿修罗扬扬眉毛,天眼再扫了一次,小狐狸今日之异常,或许并非偶然,阿修罗伸手在小狐狸的额前轻点,发现她竟然在天眼下显了真身,一只灵气非常的十尾狐狸! “原来又是你这小东西!” “上神何出此言?难道您认得小女?” 看来以连夜的修为并未发觉自己的女儿有如此真身,才会放任小狐狸独自在外玩耍,若是今天没有碰见他打断了小狐狸的反噬,恐怕虎精也会逼出她的神力护她!如此一来,想必会引来各界的注意。 阿修罗思忖一会儿,尔后说,“她与我有缘,狐君若不嫌弃,让小狐狸跟了我去,本王渡她安然应劫!待日后心智成熟能与常人无异,便遣她归家!” 连夜狐君惊讶之外又惊喜,阿修罗王乃是魔界十殿之首,从不掺和闲事,别说请动修罗王保驾护航,就是请他小小指灯引路,怕是修罗王连睫毛都不动一下就直接扫地出门了,他向来最不好的就是求索之人,全凭心情行事。 “小神惶恐,小女能得修罗王青眼保驾,是小女的福气!”连夜狐君对着修罗王拜了拜,“大恩大德,日后连夜必定报答!” 阿修罗捏个睡诀将她击昏,小狐狸飘至他面前,蜷缩着身子,慵懒的翻个身子,落到他怀里。 小狐狸蜷缩成一团毛绒绒的肉球,阿修罗抬手在她脑袋上抚摸,真是小巧,小狐狸感到有人在抚摸它,还撒娇的蹭了蹭;他似乎已经能看见,这小东西日后的功业,必然比狐族,任何一位狐君都更有大成! “如果我没记错,百年前将本王自睡梦里唤醒的那声啼哭,就是你这小东西了!” 百年前白兰路过修罗河畔忽然胎气大动,遂在当时产下小狐狸。连夜赶到时已经太迟,三道天雷生生劈死刚生产完,气若游丝的白兰,为护得幼女周全,白兰为女儿应劫而亡! 伤心至极,连夜狐君守墓一百年! 听到阿修罗这样说,连夜狐君顿悟修罗王刚才所言,看来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天意,如此这般,也算是白兰在天之灵,保佑孤女成长! “说来,的确与上神有缘!便将她交付与上神,连夜惭愧,修为不足以护她历劫!” 阿修罗摸摸她柔软的狐狸耳朵,小狐狸动了动,挠挠耳朵,睡沉了。 “下一次天劫在几时?” “大概一千岁,那时若安然度过便也差不多修成人形了!” “好!”阿修罗扬扬嘴角,仅一千岁就可幻成人形了! 临走,阿修罗再问,“可起了名号?” 连夜狐君摇首,白兰过世以后,他悲痛欲绝,几度想要追随妻子而去,可是又恐幼女无亲,“未曾!” 阿修罗揉揉她的脑袋,“自古喜得金童玉女皆是宝,降世便失亲的小可怜!” “金童玉女!甚好!就单字一个钰吧!”连夜狐君也摸摸她的脑袋,小狐狸似有感应般蹭了蹭他的手掌,“爹爹没什么能给的你,连钰,这是我灵狐族未来少君的名字!你可喜欢?” 阿修罗拢拢她的身子,肉嘟嘟却很娇小,“小小年纪便称帝位,狐君怕是操之过急!不如任她自在的好!” 连夜苦笑,“钰儿,我等你长大,你须得快点长大啊!我老了,等不下去了!” 狐君不过三千万岁,竟然说老?他与天地共生,不是更老更老? “如此,我们便走了。” 连夜对着阿修罗拜了拜,“我灵狐族必定对修罗王的大恩永世不忘,日后有效劳之处,我族必定赴汤蹈火!” 连钰未成人形的时候是只非常好动的灵物,经常搅得修罗宫鸡犬不宁! 阿修罗脾性散漫,便不太管束,可苦了一群仆人! 也因为阿修罗对她的放纵,连钰在修罗河来去自在,无人敢挡!在魔界十殿,那就更加天不怕地不怕,十殿魔君碍于修罗王的面子,又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连钰放肆! 最喜欢逗连钰玩的黑脸大叔每次见着连钰那活蹦乱跳,都会喜欢得合不拢嘴,“来来来,小钰儿,这儿有好吃的果子!” 连钰最爱的果子,她从来不和人家客气的! “哎哟我的魔君老爷,这回头让修罗王看见你又偷偷给小钰儿塞吃的,他会烧掉你的胡子的!” “大老爷今天出门去西天讲经,他怎么会知道呢!” “这团肉球要是多了一两肉,他心里比你的三生石还清明着呢!” 听见判官喊她肉球,连钰抗议的对他抬腿蹬脚的,“你才肉球,你就是一根会走的棍子!” “嘿,你这么胖嘟嘟的,怎么不是肉球啊?” “噢?原来你们对钰儿体重这件事这么在意,却还在给她加食么!” 连钰呼噜从大叔手里滑了出去,“哎呀!” “修罗王不是去西天讲经,怎么忽然打道回府了呢?” “本王见今日的辩经无趣,便早早退场了。” “师傅!”小狐狸跳起来,冲到他怀里,用力蹭了蹭,“讲经累不累!” “如果不是我早回,恐怕还不知道你又贪吃!” “王息怒息怒,我们只是想给小钰儿长身体,怕她饿着!” 阿修罗的眼光讪讪扫他一眼,魔君背脊一冷,身边的判官也是冷汗夹背。 第410章 皇兄的愿望,就是你放过自己 “羿天,你要不要把你的记忆,让我看一看,或许以我现在的能力,我可以感应到你的前世里,小轱辘最深刻的那部分记忆,然后我再用你的记忆,制造出小轱辘的气息,这样可能会更加有助于我们给追魂器增加搜寻的信息,我刚刚造出来的那些气息,看起来还不够,你看这条路,意有所指,但是这里的雾气浓重,我们无法辨别更清晰的方向,它可能也在搜寻。” “好!” 羿天伸出自己的手,递到她的手掌心。 黎月的掌心放在他的掌上,闭上眼睛,用心感应他的身体里的记忆。 有一股寒冷透彻肺腑的气息忽然串入她的身体,这种感觉很陌生。 羿天的前世究竟是什么样子? 为何这样的冷? 为何这么的让人难受? “黎儿……” 看出黎月有些异样的羿天小声的呼唤她的名字:“若是觉得难受,就不要勉强,我们还有时间,我们可以再继续走。” 黎月两只手都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掌心紧紧贴住他的掌心,“别动,我看到了,你放轻松,将你内心的记忆之门打开!” 黎月这种感应的能力,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她可以清晰的感应到他身体的每一滴血液,每一丝灵力的游走,就像是自己的身体,那种感同身受的触觉;但是也同样的,感同身受他记忆里的疼痛和喜怒哀乐。 所以当她不小心读取到小轱辘前世的记忆时,她内心也是充满了悲凉和痛苦;小轱辘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黎月觉得她一直徘徊在忘川河连连不去,一定也是那份记忆牵绊着她,让她即使忘记了,却仍然有那种痛楚的感觉。 “羿天,你最深刻的记忆里,不是你的族妹的小轱辘。” 她睁开眼睛,看着羿天的眼神略带无奈。 “那个你一直在找的人,是、你的母妃?” 羿天咬咬牙,点头。 “那小轱辘和你的母妃……”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胞妹。” “我记得你说过,她是个可怜人。” 羿天想到那个被权利牺牲的小公主,心中既难过又气恼;但是当时的自己也是游走在别人刀俎下的皇子,并无法分身去照顾小轱辘。 “羿天?” “我的母妃,在我和小轱辘小的时候,曾经代为抚养过小轱辘一段时日。”他就是那样认识了这个可怜的小公主,在他有生以来的记忆里,他和小轱辘共同生活的记忆非常短暂,但是他深刻的记得,她沦为诡谲的阴谋牺牲品死去的记忆。 “黎儿,你再试一试,我和小轱辘的回忆不多,但是我至今仍记得她的模样,你再试试看深一点的记忆!” 黎月凝重的看着他:“好!” 羿天犹疑地看着黎月紧闭的双眸:“如何?能看见吗?” “有个一声素色衣裳的女子,抱起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她像是她的母亲,笑得非常开心。” 羿天顿悟那是谁,眼眶湿热:“那是我的母妃!” “我看见了一个皇子和她怀中的小女孩在一起戏耍,那个女子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就是她!” 长夜如昼,夜未央,繁星落满眼眶,繁花落尽了风霜。 “小轱辘!” 羿天猛地呼唤一声,一缕幽魂游荡在忘川河上,听见他的呼唤,似有所动,但是回头一刹那看见羿天,却没有动容,只是充满疑惑的眼眸平静无波澜。 “小轱辘!” 羿天御风水上穿行,淌过一片水泽,走到那一缕芳魂的面前。 那女子神色荒凉,眉目间没有任何情绪,抬头低头的瞬间,仿若被天地流放的孤寂都倾泻了一片河流,淌成了一条寂寞的菏泽。 “你……你是谁?我可曾,认识你?” “小轱辘!”羿天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可是什么也没有抓到,他的手指穿过小轱辘的身体,她蓦然地发现,自己竟然只是虚无。 “你是谁?” 羿天压抑着心中的触动,“小轱辘,我是你的皇兄,我是羿天!” 她茫然的看着眼前面如冠宇的谦谦君子,“我不记得,可是我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 “母妃说,我们没有做兄妹的缘份。你的母妃将你抱走时,我才五岁,我、我心里不是讨厌你,我只是害怕你抢走了母妃,母妃就不是我的母妃了!” “母妃?” 羿天再向前走了一步,那一缕魂魄只有透明得仿若云烟的一个影子,可是羿天却伸手极力地想要向她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握住她,想要带她离开这无尽无边的茫然。 “小轱辘,这一世已经足够痛苦了,你应该去投胎,忘记这一世。” “为什么要投胎?投胎以后,我又会成为什么?我会去到哪里呢?” “跟我走,好不好,小轱辘?跟皇兄走,皇兄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这个地方又冷又荒凉,若是你再徘徊不去,你终会成为无主的孤魂野鬼,直至烟消云散。跟皇兄走,我已经向阎罗殿下陈情,他答应只要你魂魄齐整,他会放你一马,不让你堕入畜道的。” 小轱辘呵呵笑,“你说你让阎王殿下放过我?可我只是个孤魂野鬼,不需要他的放过。” 羿天的眼变得腥红,哽咽着从喉咙破口而出:“可是皇兄的愿望,就是你放过自己!” “为什么要投胎呢?我不认识你,我没有皇兄,我也不想去投胎;为什么你们会来找我,我不认识你。” “我!对,你说的对,你没有皇兄,我不是你的皇兄,若是你的皇兄,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沦为牺牲品,却无动于衷,是皇兄的不好,没有对你伸出援手,让你孤零零一人徘徊在这忘川河却浑然不知,你乖,跟我走,好吗?” 她没有触碰他努力的向自己伸出的手。小轱辘茫然四顾,长夜如昼的幽冥司,竟然遍地开满了曼珠沙华,这盛景她应是瞧过,可是小轱辘摇摇头,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记得这种事情。 他的眼中是渴求的期待,可是小轱辘没有想起来,这个男子到底是谁?他唤出了她的名字,对啊,她的名字。可是她想不起来那被自己遗忘的前世里,他到底,是谁呢? “我不想跟你们走,你们走吧。” “小轱辘!不要走,小轱辘!” “羿天,让我来吧。她的天魄虚弱,若是将她放走,我们怕是很难再抓住她。” 羿天握住黎月欲要施法的手结,“黎儿!” 黎月不明就里他为何阻止自己,小轱辘的天魄气息微弱,若是再让她消失了,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再用记忆造出她的气息引导追魂器搜索她的位置,这忘川河,茫然四顾皆是幽灵,他们要想在这么多幽灵里面去找到她,又是谈何容易。 “你干什么?” “我只是,不想,让你将她吓到!” “我只是想将她抓住。” “我抓不到她。” “我知道,所以现在只有我可以抓到她。” “看来五殿太悠闲?” “不不不!” “我们还有一大堆公文等着批复,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阿修罗的脸色不是很好。 小狐狸爬到他脖子,“师傅,魔君很疼我的,你不要罚他噢!” “你喜欢那个老头?” “人家最喜欢师傅的,你不要不高兴嘛!他们都对我很好的!” 他凉凉抬抬眼皮子,“他们敢对你不好么?” “什么?” “你不要胡乱吃了,都快胖得抱不动你了!” “我明明就是肉多一点而已,哪有很胖!” “判官都说你这团肉球!” “师傅!” 那日她眼睁睁看着天雷劈到阿修罗身上,看着他痛苦地跪在地上抽搐,阿修罗将她封在保护罩里,替她应劫! 最后一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阿修罗虚弱的连屏障都散去了,连钰轻易地踏出他的保护罩,她冲过去蹭他,想扶起他却没有办法,她心疼得直落泪,“师傅,我什么时候能化成人形?什么时候我才能扶你起来?” 他只是笑着拍拍她的脑袋,“等你能够应劫,就差不多了!” “是不是我化成人形,师傅就不用替我受苦?” 可谁想这时候竟然雷声发作,连下三道天雷,阿修罗也措手不及,“连钰,闪开!” 来不及打开屏障,天雷打在连钰身上,阿修罗也阻止不了。 应劫新生! 连钰撤去屏障之时,竟然真的化出人形。 阿修罗被这突然的变化震动,大为吃惊:“连钰,你竟能凭自己的灵力历天劫!” 化成人形的连钰变得有些陌生,她扶起阿修罗,眉骨清秀,皎皎月容,灵眸汇水。 “师傅,千年前你若不封我一半灵力,我便化出人形了!那时被你的法印一打,什么都记不得了。” 阿修罗哑然,原来自己白白替她挨了三道天雷! “六道天雷打过,接下来的三千年,我都不必害怕天劫了。师傅,这些年来多亏您的庇护,连钰才能平安无难!” 阿修罗不得不重新对天生仙胎这个问题再琢磨琢磨! 连钰太快了,他明明封了她一半灵力,竟然还能以一千年修为化出人形,实在聪慧。 连钰跪地,阿修罗疑惑地撑着身子,“你干什么?” “师傅,如今我已化成人形,当日您答应父君待我成形便谴我回家,今日便下法令谴我回家吧?” “我还未教会你做人,怎么好这样丢你回去,狐君定会嫌疑我没尽心!” “父君断不敢的!” “如今你已成人形,学东西更快些。” 他怎么可能告诉钰儿,是害怕修罗河的吵闹消失才不允许她的离开呢? 又过了一百年,连钰想念父亲,又来到师傅面前,“父君定然很想念我,师傅,您下令遣我回家如何?” “不成,你的灵力不到出师的时候,你想令本王遭人唾骂是不尽职的师尊吗?” 连钰无奈只得又呆了几百年,经常都在想着修罗王什么时候会把她遣送回家。 可是师傅迟迟不开口下令。 “你若是想念你的父君了,你便透过那镜子看一看;不可打扰了你父君的清修,知道吗?他若是知道,定会不高兴你这样不专心的。” 于是连钰透过灵境想了父君一千年,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幻成人型了。 连夜摸摸眼皮,近日怎么左右眼老是突突轮着跳? 他心下自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是这左右眼都在跳,吉凶未定! 洞外来报有客人来访,远远瞧着那紫色祥云,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天威难犯,众生回避。 狐群感到紫光瞬间笼罩了整个洞府,怯得全都躲起来了! 连夜忙出洞去迎,灵狐族甚少有访客是此般神明,人未到祥瑞紫光便远远笼罩下来。 “原来是修罗王驾到!” 阿修罗走下祥云,看一眼灵狐洞,“这儿几千万年也没什么变化!” 连夜点头,是啊! 阿修罗定定看一眼灵狐洞的门面,突然感慨,门里不知秋,原来世上已千年。 “上神光临灵狐洞,可是我那顽劣的丫头出事了?近日总是心神不定,心系闺女,正巧上神驾到!” 修罗王巡视一周小无人,走至桌前,凝神看着连夜半刻,缓缓起说道:“连钰历劫幻化成人形,一日内两次天劫,连降六道天雷。” 什么! 连夜惊得两只狐狸耳朵竖起来,几乎要露出狐狸尾巴。 “刚化成人形就连降两次天劫,这简直是要飞天了!” 修罗王感慨的说,“本王也正是此意!” “上神的意思是?” “连钰若要得道飞仙,须得历难悟道。不过她天生仙胎,修为足矣。” 连夜平复了心中的激动,“请上神指点迷津。” “令连钰踏入轮回,历经人间磨砺,届时本王全力助她修行渡她悟道,三世之内若能悟道,就可飞升。” “如此,灵狐族感恩戴德铭记修罗王的助力!钰儿飞升,这是我灵狐族的无上荣光啊!” “本王记得,本王助她应劫无恙幻化人形,当日帝君是如何承诺?” 第411章 看开,比看透重要 魔医将金针扎入苍迦统领的各大穴位,拿出火罐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点燃,火苗蹿得殿内更加的明亮,却衬托得苍迦统领本来已经发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紧紧闭着眼,嘴唇干裂起皮,嘴角,脸颊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斑斑。 魔医从药箱摸出一柄细长的小刀,刀片在火罐上来来回回的烧。 然后将刀片贴到苍迦统领受伤的伤口上熨烫,伤口发出滋滋的烫伤声音。 长风惊叫:“啊,大人!您这样,我们统领可怎么受得了!” “安静!”魔医扭头布满地瞪他一眼:“若是不这样,这伤口的血如何止住!你再吵吵我怎么聚精会神!” 长风忙捂住自己的嘴:“对不起对不起。” 他放低了声音:“我们大人醒来会不会很疼?您赶紧给他上点药吧?” 魔医自然知道要上药,可是伤口还是需要先止血才是;他将刀片放到火罐上又来来回回地重复刚刚的动作,继而复又贴到苍迦统领的伤口处,那伤口果然不再大量的渗血。 医兵拍拍长风的肩,小声的跟他咬耳朵:“长风,你不要惊扰魔医救治大人,他这是止血;若是不先止血,大人失血过多,体内的血都流干了可就要出大事。” 长风点点头:“嗯。” 魔医花了个把时辰,才将苍迦统领身上的血窟窿给上好了药,他身上有多处骨折在肋骨、肩胛骨、以及右趾。 “统领大人身上多处伤势,从伤口看,是被兽类抓伤;还有这多处骨折,这交错的伤口和爪痕深可见骨,这如今四海安平,还有什么凶兽能伤到统领大人?换了阶品底下的神仙,光这几处窟窿怕是要去了半条命!” 身侧的两个打下手的魔焰兵听得咋呼,统领究竟去了何处,为何会受到这样多的伤势?尤其他的胳膊上那块咬伤,肉都被活生生的撕扯到看见森然白骨,他竟然就这样驮着那个女子坚持到昭河殿来。 长风看着昏睡的苍迦统领,心中是又敬又佩服,果然是魔焰军的统领,这样一身伤痕累累,他一个字都没有提,依旧顾忌着那位女子的事情。 “你们找人去给君上传个口信,这位的伤势,我这儿药不够瞧的,请人和君上准个赐药,我这儿马上就写个方子。” “好,您写着,我马上就送去!” 昭河殿。 端坐在玉座上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睨着殿中那颓倒在地上的女子,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访客,只是他的怀中,正怀抱着一个沉睡的红衣女子,长发及地,依偎着他,紧紧的闭着眼,呼吸均匀,仿佛睡沉了,一动不动。 大殿上寂静无声,那女子耐性极好,一直在等待着玉座上的他先开口。 天眼之下的那迦罗,没有什么异样;她天生仙胎,在天眼下看来与其他仙者并无什么不同。他想到了先天君阿修罗曾与自己提及一事,此时,或许也是该提出来的时候了。 冷冷的勾起嘴角,凤翎王侧头看向身侧的侍者:“苍迦如何了?” “君上,魔医已经入殿察看,正在给他疗伤。” “嗯,带榈木。” “是,君上!” 侍者随即退出了殿外,去往殿外另一个地方。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在怀中的女子脸颊上轻轻的抚摩,她睡得酣甜,这样安静,真好。 他满意的抚摩着她额头的那朵开了一瓣的陀罗花,这样安静的黎儿,他很满意。 堂下的人抬起头,空洞的眼睛:“传闻凤翎王是个无情无欲的神仙,今日一见,却是个恣意纵情的神仙!” “传闻那迦罗,天生恶神,降生既是业火降临人间,炽刹生母,焚烧万物怨灵,十里曼珠沙华,火照地狱之路。” 那迦罗冷哼:“看来传闻,都是不可信的。” 凤翎王不屑的瞥一眼堂下面容憔悴的女子:什么传闻,皆是世人可笑的杜撰!可怜的是总有人更愿意相信那些虚假的所谓传闻。 “本王或许不是如传闻那般冷酷无情,而你那迦罗的传闻,却是真的。” 她的脸色随即变得惨白。 “我是个将死之人,不知道凤翎王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既然你也知道,你是个将死之人;你能给本王什么?命吗?不值得本王的一瓶灵药。” “的确我什么都没有。” “本王对你的命不感兴趣,你那能够焚烧万物的红莲业火,本王,也不稀罕。” 像是听见了一个好笑的笑话,那迦罗忽然哈哈大笑,大殿上都是她的笑声:“你当然不稀罕。在骄傲的凤翎王面前,红莲业火就像是三岁孩童的玩具罢了!可是你给了我身体,让苍迦将我带出禁地,你一定有东西想要的!否则为何要把我从杀机四伏的幻境带出来,还为此让苍迦受了重伤。你若说没有,我不信!” “嘘!” 笑声戛然而止,那迦罗痛苦的扼住自己的喉咙,忽然发不出声音。 他的海蓝色眸子发出赞赏的光芒,低头,温柔的贴着黎月的额头,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喃喃自语:“我的黎儿,睡着了,本王不许任何人将她吵醒。梦醒时分,陀罗花开,月亮的光芒,就会照进这暗无天日的水迷宫,受到月光照拂的星星,也会睁开眼睛,重临天际。那迦罗,本王许了一个愿望,就是让冥海的夜空,繁星如昼。” 那迦罗觉得自己的喉痛突然好了,她知道凤翎王对自己施了法,“天赋异禀能够召唤万灵的凤翎王竟然也有愿望,这听起来是你的梦呓,虚假虚幻!凤翎王,你究竟要干什么?” 凤翎王嘴角上扬,“像点人样!既然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到,本王想要什么吗?” “妖神已经被阿修罗封印,他不会再重现三界;你也不要我的命……你想要,拿我和妖神换!”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拂过黎月的脸庞,她睡得安详,紧闭的双眼因为他的触摸而睫毛轻颤,但是依然睡得深沉。 第412章 你若成风 “想为你鼓掌,可惜本王的双手没空。” 那迦罗的双手在地上摸索着:“榈木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他的手掌从黎月的脸颊滑过,像对待一个玉器一样细致,轻柔,“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榈木的命,可是你怂恿榈木伤了本王,为了救本王,我最好的占星祭司受业火焚烧而丢了魄,这笔账,你还是要还的!” “如何还?” 文珠祭司吃过赤焰兽的苦头,剩下二魂四魄,万年来受尽火毒的折磨;尔后又受了那迦罗红莲业火的火毒,几乎魂飞魄散。虽有羿天为她寻回魂魄,但她依旧昏迷不醒。“不如,就将你的一瓣真身红莲,送予本王的祭司作为补偿!” 文珠祭司曾是司水之神,可是受到赤焰兽的攻击之后她一直受着火毒的折磨,尽管有冰魄珠 “自打本王入主夜辰宫,榈木便一直侍候在本王身侧,已不只千万年。”凤翎王幽怨地看向那迦罗:“用习惯了的茶杯忽然换了,还真叫人有些不习惯,可是这个茶杯它有了自己的思想,不换,便会化成利器,伤人又自伤。” “凤翎王这是告诉我,这个茶杯索然无味,弃之可惜吗?” “非也。本王是告诉你,不管我身边换了多少人,于我而言,毫无意义。” “我已经是个废人,我的夫君也没有了妖神之力,你要杀我们,不过就是翻手为云的一件轻松事,不要再绕圈子了!” 凤翎王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黎儿,眼神温柔的要滴出水,他的怒气,又如何抵得过,这方寸之间的温暖在怀。 “那迦罗,我以神的名义赐予你们自由,这不是神的宽恕,是我的饶恕!” “你释放我们,代价呢?四海皆以为你是个仁慈的神,你不是!我认识的凤翎王,是个杀伐决绝的武神,你究竟要什么!” 凤翎王勾起一抹冷笑:“让榈木,化去扰乱黎儿体内神识的魂气;从此以后,你们就自由了!这水迷宫,你们天长地久的相守,都无一人,敢为难你们!” 忘川河河神交换的东西,是他的爱人,于任何人来讲,这个交易都没有可比性,最重要的回忆,换最重要的东西。 河神其实并没有因为她心切救人而占了好处,真真是个性情中人。 黎月点头,作为凝魄珠的报酬,她只是失去记忆,而河神,失去了他爱人的遗物,说起来,是她得到了馈赠。 “王也知道了吗?你告诉他了?” “……嗯。” “你!黎儿,我本以为你回到这里于他是件大喜事,可是你,却又再次打击他,一次次的提醒他,他会再次失去你!黎儿,你可曾有半点的醒悟,王为你付出至此,你怎能够,一而再的!”羿天怒了,气得用力的将墨笔重重投掷在面前的桌子上:“你若还有半点,对王的怜惜,就不应该这样对他!” “羿天?” “黎儿,你可知道,当年因为你突然跳下阿鼻道地狱,王他几乎!他几乎!”羿天恨铁不成器的将手握成拳头,捶在那对文书上,桌子晃荡一声,搁在笔架山的墨笔,跌到了文牒上,墨汁污染了文书,弄出了几滴墨渍。 “他几乎什么?” “摩纪两百五十年,凤翎王病中抱恙,我暂代朝务,朝臣皆以为王只不过是闭关静修,可是实际上,他那一身的修为,尽数败在了十恶之灵,和你的护灵身上!雎羽上神几乎要将整座昆仑山的仙草拔光,才治好了王的眼疾!你究竟知不知道,他为了让这天下安平,做了什么?又知不知道,他为了尽早修复路卡菲的元灵,耗了多少修为!” “天下是天君老儿的,为什么偏要凤翎操心!他坐视不管,是何道理!” “谁管都一样,只是王先洞察了十恶之灵的异动,所以他就管了,许多事情,就像渡劫,王担心十恶之灵的封印一旦破裂,会影响他与你之间的联结,他不愿失去对你的感应!” “凤翎心里牵念的人很多,他应该好好休息!” “黎儿,你是他最牵挂的人,你若是真的忘记他,那你们之间的空白,不就成了他一个人的感情,他又要一个人寂寞多久,才能够再次唤醒你?你也要像雎羽上神那般,让他再孤独一人吗?” 黎儿不知,凤翎王先前与黎月已有了大明结之联结,后来他迫不得已又用大明结将地幽封住,如若一天,那十恶之灵再冲破封印,黎月的封印,也必会裂开。届时,他,黎月,十恶之灵,三者同命;如若陷入魔怔,恐陷入万劫不复! 若是真的命运有此一遭,只能说这是她的磨难,人生七苦,她心中,一阵一阵的痛楚。 “他是凤翎,是凤翎啊!我怎么能再次丢下他!” “既然你也同样如是的想,那你还要和河神交换?” “我和河神交换的是,只要我启动天星石将流星送回天上,契约才会成立,我的记忆才会属于忘川河!” “所以,你还没有做决定?” 黎月摇摇头。 “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在启动天星石之后,继续在凤翎身边!” “可你都要将他忘记了?如何留在他身边?” 羿天憋着气,嗔怪的看她:“算了,这毕竟是你二人的事情,我们,再急也不过是局外人!黎儿,你可以好好的想想,流星是不是比他更重要。” 黎月的手指覆盖在额头上的那朵花蕊,这是她重生之后的纹焰,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来的,她只记得,前世的自己额头上应该是一朵凤翎王的鸢尾花印记。 无妨,那迦罗只怕如今已经只是个大限将至的废人,即便放出禁地,她也已经对这个天下没有什么威胁,她的迦罗瞳早已被毁了,妖神执念万万年,也该得偿所愿了。何况他对本王尚且有一丝的眷顾,冤冤相报何时了,于公于私,当年本王助阿修罗收服他,也算是还了他一次。” 第413章 雎羽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苍迦统领端着一份药膳进入大殿,一入门便看见颓倒在床榻的凤翎王,探着脑袋把血吐进痰盂里,一边咳嗽还在咳血。苍迦统领匆忙将药膳搁置在床头的小茶几上,将君上扶正:“君上,您怎么样!” “没事。”凤翎王将他推开一步之外,自己支起身子,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将自己嘴角的血渍擦拭干净;拿在手上的帕子红色鲜艳刺目,他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站起身走到炉火旁边,将火炉子上的小泥红炉拿开,随手将帕子扔进了火炉里,看着那方帕子一直焚烧个干净才终于回过头:“只是前些日子压制十恶之灵,花了些灵气,莫要声张。” 苍迦统领的脸色铁青,心下大觉不妙,他的伤势之前一直由雎羽上神料理,过去的一百多年,他的伤势都是时好时坏,可是毕竟这四海之内也没有人比雎羽上神更懂得心疼君上的伤势是什么状况,他走时吩咐过自己,不管老凤凰如何排斥如何拒绝说他伤好了,这药都绝对不可停。 凤翎王扫一眼他搁置在床头的药膳:“本王不是说了,本王不喜这药的味道,不必再供上,为何连你都不听本王的话了?”他凌厉地盯着苍迦:“是不是,连你也想要忤逆本王,嗯?” 苍迦统领心里为难,面露难色:“君上,您方才咳血,若是您想要用没事敷衍过去,怕是您自己都不信吧?” “本王方才说了,只是因为前些日子为了抑制住十恶之灵的反噬,才耗了些灵力,过几日本王就会恢复,这些汤药本王喝腻了。” 苍迦统领当然是不信的,他的伤,总是好好坏坏,虽然他不懂医术,但是雎羽临走时嘱咐他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抱歉,君上,臣不懂医术,所以不能不遵医嘱。” 凤翎王眉峰一挑:“又是雎羽!你平时里不是看不惯雎羽的吊儿郎当,怎的这时却对他这些妄言这般在意,难道本王自己对自身的伤还不清楚吗?” “君上说得对,雎羽平日里太没个正经,可是说到底也终究是个四海闻名的医圣,他虽然嘴巴上不牢靠,医术,却是真材实料的!所以君上,您的伤势是如何,苍迦的确不知,正是因为不知,无法判断,我只能选择相信永远不会谋害君上的医圣,他开的药方子,在我能够找到另一个为君上医治伤势的神医之前,我都必须遵—医—嘱!” 凤翎王抿着唇,盯着他的眼瞳慢慢由刚刚的冷漠软化几分,那不折不扣的倔脾气,其实,和雎羽倒是有几分相似,看着他这样的,尽心尽力,其实他也没有做错什么:“这药里都有什么?” 苍迦统领知道自己也拗不过君上的倔脾气,所以两人都在互相抗衡,只是君上自知理亏,有时候便做做样子也要再挣扎一下。 “苍迦不知。但是这些药膳,是雎羽开的方子,每一样药材都是他亲自飞到昆仑山采的,我跟着他翻遍整个山头才找到这些稀缺的药材。他亲自配好的药包,方子我也一直留着,君上什么时候想看,苍迦随时奉上。” “你总是跟我说这些,是怕我浪费了他的一番心血。” 苍迦统领走到床头将药膳端到凤翎王面前,躬身高举过头顶:“既然君上都知道了,也明白苍迦为何言无不尽的一再提醒您,雎羽为何非要坚持让君上日日都喝这方汤药,想必他也知道,自己会离开一段日子,不管君上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雎羽的一番苦心,请您遵医嘱!苍迦不通岐黄,没有找到其他更厉害的神医,有心无力,只能相信雎羽的话,停药一日,药效减三分,停药三日,药效减五分,停药一月,药效全无;若是从头再来,过去他精心料理您的身体所付出的心血,就全都喂了狗。” 凤翎王睨着面前的这碗药膳,他的海蓝色眼瞳微微半眯着,“雎羽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苍迦统领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大不敬,但是这样复述的他的原话,才恰恰,使君上相信,这才是雎羽上神的原话!他知道,能说出那些让人不悦的话,也就是雎羽敢这样放肆! “好,放下吧,本王稍会儿再喝,给我倒杯水漱漱口。” “是。”苍迦统领领会,将药膳放到他边上,转身又去倒了一大杯清水递到凤翎王面前:“君上。” 凤翎王轻嗯一声,接过他的水杯,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漱口声音,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对上苍迦统领全心全意关注着自己一举一动的神色,他忽然觉得不大自在,吐出嘴里的血腥味,觉得清爽了不少。 “这汤药本王稍后会喝的,你退下吧。” “君上……?” “怎么,还怕本王趁你不备,倒了它?” 苍迦统领默不出声。 就是不信他的意思咯? “你越来,越跟雎羽学得逾矩了!” “君上莫怒,雎羽叮嘱过,这药膳每一日都必须亲眼盯着君上服下,方才算是完成了我应承他的托付,否则他回来发现君上重伤未愈,第一个不放过的是我神机营,他要将神机营烧个干净!” “一个小小的神机营,烧了就烧了,本王赐你个更大的!” 文珠祭司吃过赤焰兽的苦头,剩下二魂四魄,万年来受尽火毒的折磨;尔后又受了那迦罗红莲业火的火毒,几乎魂飞魄散。虽有羿天为她寻回魂魄,但她依旧昏迷不醒。“不如,就将你的一瓣真身红莲,送予本王的祭司作为补偿!” 文珠祭司曾是司水之神,可是受到赤焰兽的攻击之后她一直受着火毒的折磨,尽管有冰魄珠 “自打本王入主夜辰宫,榈木便一直侍候在本王身侧,已不只千万年。”凤翎王幽怨地看向那迦罗:“用习惯了的茶杯忽然换了,还真叫人有些不习惯,可是这个茶杯它有了自己的思想,不换,便会化成利器,伤人又自伤。” 第414章 君上莫动怒 身侧的两个打下手的魔焰兵听得咋呼,统领究竟去了何处,为何会受到这样多的伤势?尤其他的胳膊上那块咬伤,肉都被活生生的撕扯到看见森然白骨。 长风看着昏睡的苍迦统领,心中是又敬又佩服,果然是魔焰军的统领,这样一身伤痕累累。 “你们找人去给君上传个口信,这位的伤势,我这儿药不够瞧的,请人和君上准个赐药,我这儿马上就写个方子。” “好,您写着,我马上就送去!” 昭河殿。 端坐在玉座上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睨着殿中那颓倒在地上的女子,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访客,只是他的怀中,正怀抱着一个沉睡的红衣女子,长发及地,依偎着他,紧紧的闭着眼,呼吸均匀,仿佛睡沉了,一动不动。 大殿上寂静无声,那女子耐性极好,一直在等待着玉座上的他先开口。 天眼之下的那迦罗,没有什么异样;她天生仙胎,在天眼下看来与其他仙者并无什么不同。他想到了先天君阿修罗曾与自己提及一事,此时,或许也是该提出来的时候了。 冷冷的勾起嘴角,凤翎王侧头看向身侧的侍者:“苍迦如何了?” 侍者随即退出了殿外,去往殿外另一个地方。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在怀中的女子脸颊上轻轻的抚摩,她睡得酣甜,这样安静,真好。 他满意的抚摩着她额头的那朵开了一瓣的陀罗花,这样安静的黎儿,他很满意。 堂下的人抬起头,空洞的眼睛:“传闻凤翎王是个无情无欲的神仙,今日一见,却是个恣意纵情的神仙!” “传闻那迦罗,天生恶神,降生既是业火降临人间,炽刹生母,焚烧万物怨灵,十里曼珠沙华,火照地狱之路。” 那迦罗冷哼:“看来传闻,都是不可信的。” 凤翎王不屑的瞥一眼堂下面容憔悴的女子:什么传闻,皆是世人可笑的杜撰!可怜的是总有人更愿意相信那些虚假的所谓传闻。 “本王或许不是如传闻那般冷酷无情,而你那迦罗的传闻,却是真的。” 她的脸色随即变得惨白。 “我是个将死之人,不知道凤翎王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既然你也知道,你是个将死之人;你能给本王什么?命吗?不值得本王的一瓶灵药。” “的确我什么都没有。” “本王对你的命不感兴趣,你那能够焚烧万物的红莲业火,本王,也不稀罕。” 像是听见了一个好笑的笑话,那迦罗忽然哈哈大笑,大殿上都是她的笑声:“你当然不稀罕。在骄傲的凤翎王面前,红莲业火就像是三岁孩童的玩具罢了!可是你给了我身体,让苍迦将我带出禁地,你一定有东西想要的!否则为何要把我从杀机四伏的幻境带出来,还为此让苍迦受了重伤。你若说没有,我不信!” “嘘!” 笑声戛然而止,那迦罗痛苦的扼住自己的喉咙,忽然发不出声音。 他的海蓝色眸子发出赞赏的光芒,低头,温柔的贴着黎月的额头,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喃喃自语:“我的黎儿,睡着了,本王不许任何人将她吵醒。梦醒时分,陀罗花开,月亮的光芒,就会照进这暗无天日的水迷宫,受到月光照拂的星星,也会睁开眼睛,重临天际。那迦罗,本王许了一个愿望,就是让冥海的夜空,繁星如昼。” 那迦罗觉得自己的喉痛突然好了,她知道凤翎王对自己施了法,“天赋异禀能够召唤万灵的凤翎王竟然也有愿望,这听起来是你的梦呓,虚假虚幻!凤翎王,你究竟要干什么?” 凤翎王嘴角上扬,“像点人样!既然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到,本王想要什么吗?” “妖神已经被阿修罗封印,他不会再重现三界;你也不要我的命……你想要,拿我和妖神换!”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拂过黎月的脸庞,她睡得安详,紧闭的双眼因为他的触摸而睫毛轻颤,但是依然睡得深沉。 “想为你鼓掌,可惜本王的双手没空。” 那迦罗的双手在地上摸索着:“榈木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他的手掌从黎月的脸颊滑过,像对待一个玉器一样细致,轻柔,“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榈木的命,可是你怂恿榈木伤了本王,为了救本王,我最好的占星祭司受业火焚烧而丢了魄,这笔账,你还是要还的!” “如何还?” 文珠祭司吃过赤焰兽的苦头,剩下二魂四魄,万年来受尽火毒的折磨;尔后又受了那迦罗红莲业火的火毒,几乎魂飞魄散。虽有羿天为她寻回魂魄,但她依旧昏迷不醒。“不如,就将你的一瓣真身红莲,送予本王的祭司作为补偿!” 文珠祭司曾是司水之神,可是受到赤焰兽的攻击之后她一直受着火毒的折磨,尽管有冰魄珠 “自打本王入主夜辰宫,榈木便一直侍候在本王身侧,已不只千万年。”凤翎王幽怨地看向那迦罗:“用习惯了的茶杯忽然换了,还真叫人有些不习惯,可是这个茶杯它有了自己的思想,不换,便会化成利器,伤人又自伤。” “凤翎王这是告诉我,这个茶杯索然无味,弃之可惜吗?” “非也。本王是告诉你,不管我身边换了多少人,于我而言,毫无意义。” “我已经是个废人,我的夫君也没有了妖神之力,你要杀我们,不过就是翻手为云的一件轻松事,不要再绕圈子了!” 凤翎王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黎儿,眼神温柔的要滴出水,他的怒气,又如何抵得过,这方寸之间的温暖在怀。 “那迦罗,我以神的名义赐予你们自由,这不是神的宽恕,是我的饶恕!” “你释放我们,代价呢?四海皆以为你是个仁慈的神,你不是!我认识的凤翎王,是个杀伐决绝的武神,你究竟要什么!” 凤翎王勾起一抹冷笑:“让榈木,化去扰乱黎儿体内神识的魂气;从此以后,你们就自由了!这水迷宫,你们天长地久的相守,都无一人,敢为难你们!” 第415章 十恶之灵的反噬 魔医将金针扎入苍迦统领的各大穴位,拿出火罐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点燃,火苗蹿得殿内更加的明亮,却衬托得苍迦统领本来已经发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紧紧闭着眼,嘴唇干裂起皮,嘴角,脸颊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斑斑。 魔医从药箱摸出一柄细长的小刀,刀片在火罐上来来回回的烧。 然后将刀片贴到苍迦统领受伤的伤口上熨烫,伤口发出滋滋的烫伤声音。 长风惊叫:“啊,大人!您这样,我们统领可怎么受得了!” “安静!”魔医扭头布满地瞪他一眼:“若是不这样,这伤口的血如何止住!你再吵吵我怎么聚精会神!” 长风忙捂住自己的嘴:“对不起对不起。” 他放低了声音:“我们大人醒来会不会很疼?您赶紧给他上点药?” 魔医自然知道要伤药,可是伤口还是需要先止血才是;他将刀片放到火罐上又来来回回地重复刚刚的动作,继而复又贴到苍迦统领的伤口处,那伤口果然不再大量的渗血。 医兵拍拍长风的肩,小声的跟他咬耳朵:“长风,你不要惊扰魔医救治大人,他这是止血;若是不先止血,大人体内的血都流干了可就要出大事。” 长风点点头:“嗯。” 魔医花了个把时辰,才将苍迦统领身上的血窟窿给上好了药,他身上有多处骨折在肋骨、肩胛骨、以及右趾。 “大人身上多处伤势,从伤口看来,是被凶兽抓伤;还有这多处骨折,这交错的伤口和爪痕深可见骨,他是被多少野兽追杀吗?换了阶品底下的神仙,这怕是要去了半条命!” 身侧的两个打下手的魔焰兵听得咋呼,统领究竟去了何处,为何会受到这样多的伤势?尤其他的胳膊上那块咬伤,肉都被活生生的撕扯到看见骨头,他竟然就这样坚持到昭河殿来。 长风看着昏睡的苍迦统领,心中是又敬又佩服,果然是魔焰军的统领,这样一身伤痕累累,他一个字都没有提,依旧顾忌着那位女子的事情。 “你们找人去给君上传个口信,这位的伤势,我这儿药不够瞧的,请他和君上准个赐药,我这儿马上就写个方子。” “好,您写着,我马上就送去!” 昭河殿。 端坐在玉座上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睨着殿中那颓倒在地上的女子,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访客,只是他的怀中,正怀抱着一个沉睡的红衣女子,长发及地,依偎着他,紧紧的闭着眼,呼吸均匀,仿佛睡沉了,一动不动。 大殿上寂静无声,那女子耐性极好,一直在等待着他先开口。 天眼之下的那迦罗,没有什么异样;她天生仙胎,在天眼下看来与其他仙者并无什么不同。他想到了先天君阿修罗曾与自己提及一事,此时,或许也是该提出来的时候了。 冷冷的勾起嘴角,凤翎王侧头看向身侧的侍者:“苍迦如何了?” “君上,魔医已经入殿察看,正在给他疗伤。” “嗯,带榈木。” “是,君上!” 侍者随即退出了殿外,去往殿外另一个地方。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在怀中的女子脸颊上轻轻的抚摩,她睡得酣甜,这样安静,真好。 他满意的抚摩着她额头的那朵开了一瓣的陀罗花,这样安静的黎儿,他很满意。 堂下的人抬起头,空洞的眼睛:“传闻凤翎王是个无情无欲的神仙,今日一见,却是个恣意纵情的神仙!” “传闻那迦罗,天生恶神,降生既是业火降临人间,焚烧万物怨灵,十里曼珠沙华,火照地狱之路。” 那迦罗冷哼:“看来传闻,都是不可信的。” 凤翎王不屑的瞥一眼堂下的女子:什么传闻,皆是世人可笑的杜撰!可怜的是总有人更愿意相信那些虚假的所谓传闻。 “本王或许不是如传闻那般冷酷无情,而你那迦罗的传闻,却是真的。” 她的脸色随即变得惨白。 “我是个将死之人,不知道凤翎王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既然你也知道,你是个将死之人;你能给本王什么?命吗?不值得本王的一瓶灵药。” “的确我什么都没有。” “本王对你的命不感兴趣,你那能够焚烧万物的红莲业火,妖魔稀罕,本王,也不稀罕。” 像是听见了一个好笑的笑话,那迦罗忽然哈哈大笑,大殿上都是她的笑声:“你当然不稀罕。在凤翎王面前,红莲业火就像是三岁孩童的玩具罢了!可是你给了我身体,让苍迦将我带出禁地,你一定有东西想要的!否则为何要把我从那么危险的幻境带出来,还为此让苍迦受了重伤。你若说没有,我不信!” “嘘!” 笑声戛然而止,那迦罗痛苦的扼住自己的喉咙,忽然发不出声音。 他的海蓝色眸子发出赞赏的光芒,低头,温柔的贴着黎月的额头,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喃喃自语:“我的黎儿,睡着了,本王不许任何人将她吵醒。梦醒时分,陀罗花开,月亮的光芒,就会照进这暗无天日的水迷宫,受到月光照拂的星星,也会睁开眼睛,重临天际。” 那迦罗觉得自己的喉痛突然好了,她知道凤翎王对自己施了法,“凤翎王,你究竟要干什么?” 凤翎王嘴角上扬,“像点人样!既然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到,本王想要什么?” “妖神已经被阿修罗封印,他不会再重现三界;你也不要我的命……你想要,拿我和妖神换!” “想为你鼓掌,可惜本王的双手没空。” 那迦罗的双手在地上摸索着:“榈木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他的手掌从黎月的脸颊滑过,“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榈木的命,可是你怂恿榈木伤了本王,为了救本王,我最好的占星祭司受业火焚烧而丢了魄,这笔账,你还是要还的!” “如何还?” “她吃过赤焰兽的苦头,剩下二魂四魄,万年来受尽火毒的折磨。 第416章 离魂珠吸收记忆 阿修罗脾性散漫,便不太管束,可苦了一群仆人! 也因为阿修罗对她的放纵,连钰在修罗河来去自在,无人敢挡!在魔界十殿,那就更加天不怕地不怕,十殿魔君碍于修罗王的面子,又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连钰放肆! 最喜欢逗连钰玩的黑脸大叔每次见着连钰那活蹦乱跳,都会喜欢得合不拢嘴,“来来来,小钰儿,这儿有好吃的果子!” 连钰最爱的果子,她从来不和人家客气的! “哎哟我的魔君老爷,这回头让修罗王看见你又偷偷给小钰儿塞吃的,他会烧掉你的胡子的!” “大老爷今天出门去西天讲经,他怎么会知道呢!” “这团肉球要是多了一两肉,他心里比你的三生石还清明着呢!” 听见判官喊她肉球,连钰抗议的对他抬腿蹬脚的,“你才肉球,你就是一根会走的棍子!” “嘿,你这么胖嘟嘟的,怎么不是肉球啊?” “噢?原来你们对钰儿体重这件事这么在意,却还在给她加食么!” 连钰呼噜从大叔手里滑了出去,“哎呀!” “修罗王不是去西天讲经,怎么忽然打道回府了呢?” “本王见今日的辩经无趣,便早早退场了。” “师傅!”小狐狸跳起来,冲到他怀里,用力蹭了蹭,“讲经累不累!” “如果不是我早回,恐怕还不知道你又贪吃!” “王息怒息怒,我们只是想给小钰儿长身体,怕她饿着!” 阿修罗的眼光讪讪扫他一眼,魔君背脊一冷,身边的判官也是冷汗夹背。 “看来五殿太悠闲?” “不不不!” “我们还有一大堆公文等着批复,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阿修罗的脸色不是很好。 小狐狸爬到他脖子,“师傅,魔君很疼我的,你不要罚他噢!” “你喜欢那个老头?” “人家最喜欢师傅的,你不要不高兴嘛!他们都对我很好的!” 他凉凉抬抬眼皮子,“他们敢对你不好么?” “什么?” “你不要胡乱吃了,都快胖得抱不动你了!” “我明明就是肉多一点而已,哪有很胖!” “判官都说你这团肉球!” “师傅!” 那日她眼睁睁看着天雷劈到阿修罗身上,看着他痛苦地跪在地上抽搐,阿修罗将她封在保护罩里,替她应劫! 最后一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阿修罗虚弱的连屏障都散去了,连钰轻易地踏出他的保护罩,她冲过去蹭他,想扶起他却没有办法,她心疼得直落泪,“师傅,我什么时候能化成人形?什么时候我才能扶你起来?” 他只是笑着拍拍她的脑袋,“等你能够应劫,就差不多了!” “是不是我化成人形,师傅就不用替我受苦?” 可谁想这时候竟然雷声发作,连下三道天雷,阿修罗也措手不及,“连钰,闪开!” 来不及打开屏障,天雷打在连钰身上,阿修罗也阻止不了。 应劫新生! 连钰撤去屏障之时,竟然真的化出人形。 阿修罗被这突然的变化震动,大为吃惊:“连钰,你竟能凭自己的灵力历天劫!” 化成人形的连钰变得有些陌生,她扶起阿修罗,眉骨清秀,皎皎月容,灵眸汇水。 “师傅,千年前你若不封我一半灵力,我便化出人形了!那时被你的法印一打,什么都记不得了。” 阿修罗哑然,原来自己白白替她挨了三道天雷! “六道天雷打过,接下来的三千年,我都不必害怕天劫了。师傅,这些年来多亏您的庇护,连钰才能平安无难!” 阿修罗不得不重新对天生仙胎这个问题再琢磨琢磨! 连钰太快了,他明明封了她一半灵力,竟然还能以一千年修为化出人形,实在聪慧。 连钰跪地,阿修罗疑惑地撑着身子,“你干什么?” “师傅,如今我已化成人形,当日您答应父君待我成形便谴我回家,今日便下法令谴我回家吧?” “我还未教会你做人,怎么好这样丢你回去,狐君定会嫌疑我没尽心!” “父君断不敢的!” “如今你已成人形,学东西更快些。” 他怎么可能告诉钰儿,是害怕修罗河的吵闹消失才不允许她的离开呢? 又过了一百年,连钰想念父亲,又来到师傅面前,“父君定然很想念我,师傅,您下令遣我回家如何?” “不成,你的灵力不到出师的时候,你想令本王遭人唾骂是不尽职的师尊吗?” 连钰无奈只得又呆了几百年,经常都在想着修罗王什么时候会把她遣送回家。 可是师傅迟迟不开口下令。 “你若是想念你的父君了,你便透过那镜子看一看;不可打扰了你父君的清修,知道吗?他若是知道,定会不高兴你这样不专心的。” 于是连钰透过灵境想了父君一千年,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幻成人型了。 连夜摸摸眼皮,近日怎么左右眼老是突突轮着跳? 他心下自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是这左右眼都在跳,吉凶未定! 洞外来报有客人来访,远远瞧着那紫色祥云,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天威难犯,众生回避。 狐群感到紫光瞬间笼罩了整个洞府,怯得全都躲起来了! 连夜忙出洞去迎,灵狐族甚少有访客是此般神明,人未到祥瑞紫光便远远笼罩下来。 “原来是修罗王驾到!” 阿修罗走下祥云,看一眼灵狐洞,“这儿几千万年也没什么变化!” 连夜点头,是啊! 阿修罗定定看一眼灵狐洞的门面,突然感慨,门里不知秋,原来世上已千年。 “上神光临灵狐洞,可是我那顽劣的丫头出事了?近日总是心神不定,心系闺女,正巧上神驾到!” 修罗王巡视一周小无人,走至桌前,凝神看着连夜半刻,缓缓起说道:“连钰历劫幻化成人形,一日内两次天劫,连降六道天雷。” 什么! 连夜惊得两只狐狸耳朵竖起来,几乎要露出狐狸尾巴。 “刚化成人形就连降两次天劫,这简直是要飞天了!” 第417章 你一定是最懂我的第二人 “羿天,你一定要记得,一定要帮我!我相信,除了凤翎,你一定是最懂我的第二人!若是……”黎月眼眶湿润,摇摇头,她抬起手指盖住自己的眼睑,用力抽抽鼻子,告诉自己这不是永别,不要哭泣。 羿天看着她,也觉得心中酸涩。 他用力点头:“傻丫头,你决定好了,就做吧。我会记得你的嘱托,一定会,帮助你,记起来!就算我没有王那样的神通,我一定会竭尽我所能,引导你,继续从大祭司的位置,重新回到凤翎王的心上,走下去就算是条黑路,我也会成为你一路的萤火虫!你放心吧!” 黎月破涕而笑,有友如此,不枉此生! “羿天,谢谢你!我替我的任性,向你致歉!” 羿天无奈的摇头:“你不用想我致歉,你没有对不住我;是王,他需要你。” “我知道!”黎月咬住下唇,嫣红的嘴唇被咬的发白,她用力握紧了小拳头,“可是我没有办法视而不见,凤翎知道,我不可能视而不见;他宁愿我恨他这么久,终于决定要放手!我最害怕的就是让他失望,这一次,他替我决定了,我就算要忘记他,他也是认了!我不会,抛下他!” 羿天真的非常佩服凤翎王的耐性,黎月选择今夜启动天星石,他作为护法也陪同黎月来到神月阁的占星台施法,这里是距离穹顶最高最近的神台,想要汇聚天星石的星云,在这里施法,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汇聚流星的星云的最佳地点,距离长生天越近,月之光辉和星之星晖就越多,他们启动天星石的效用会更好;其实这是凤翎王的提议。羿天遥遥望着漫天星辰,王,连时辰,子夜的星辰,星星汇聚最多的日子都算好了,可谓是全心全意的为着这一个时刻的提供了帮助;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如何一边气恼,一边还为黎月盘算好这个时辰。 “他竟然选择了帮助让你完成心愿,宁愿自己守在昭河殿,也不陪着你完成这个仪式。我真的很钦佩,王这种定力;换做是我,怎么能坐得住!占星台自古便是水迷宫至高无上的星祭占卜司所,他却默许你可以私用占星台来启动天星石;黎儿,若是此事传出去,水迷宫的朝臣又该一堆一堆的弹劾公文来告你的状了!” “我知道,所以凤翎已经遣散了宫内的宫人退避,并且四周也有魔兵守卫把守,这个时辰,宫内也甚少有宫人走动,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也多亏王才能够调动这么多的人力,我们开始吧!” 黎月拿出天星石,对羿天相视会意,点头。 他知道,我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看看这个水迷宫,最明亮的繁星,看看玉座上的孤独神尊! 黎月启动了天星石的能量,她与忘川河河神的契约,便是成立的关系了;只是这星云凝聚得甚是美妙,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星辉,汇聚在一处,然后又扩散在天星石的四周,环绕着黎月和羿天。 忘川河河神交换的东西,是他的爱人,于任何人来讲,这个交易都没有可比性,最重要的回忆,换最重要的东西。 河神其实并没有因为她心切救人而占了好处,真真是个性情中人。 黎月点头,作为凝魄珠的报酬,她只是失去记忆,而河神,失去了他爱人的遗物,说起来,是她得到了馈赠。 “王也知道了吗?你告诉他了吗?” “……嗯。” “你!黎儿,我本以为你回到这里于他是件大喜事,可是你,却又再次打击他,一次次的提醒他,他会再次失去你!黎儿,你可曾有半点的醒悟,王为你付出至此,你怎能够,一而再的!”羿天怒了,气得用力的将墨笔重重投掷在面前的桌子上:“你若还有半点,对王的怜惜,就不应该这样对他!” “羿天?” “黎儿,你可知道,当年因为你突然跳下阿鼻道地狱,王他几乎!他几乎!”羿天恨铁不成器的将手握成拳头,捶在那对文书上,桌子晃荡一声,搁在笔架山的墨笔,跌到了文牒上,墨汁污染了文书,弄出了几滴墨渍。 “他几乎什么?” “摩纪两百五十年,凤翎王病中抱恙,我暂代朝务,朝臣皆以为王只不过是闭关静修,可是实际上,他那一身的修为,尽数败在了十恶之灵,和你的护灵身上!雎羽上神几乎要将整座昆仑山的仙草拔光,才治好了王的眼疾!你究竟知不知道,他为了让这天下安平,做了什么?又知不知道,他为了尽早修复路卡菲的元灵,耗了多少修为!雎羽上神离开家,好不容易等回你,你却又!” “天下是天君老儿的,为什么偏要凤翎操心!他坐视不管,是何道理!” “谁管都一样,只是王先洞察了十恶之灵的异动,所以他就管了,许多事情,就像渡劫,王担心十恶之灵的封印一旦破裂,会影响他与你之间的联结,他不愿失去对你的感应!若不是为了护住与你的联结,他那样高明的武神,切断十恶之灵的封印感应,再造一个更厉害的法印,有何不可!” “既然可以,为何之前却还要用与我有联结的大明结?” 羿天气的不行:“黎儿,亏你还是掌管祭司所的大祭司,你就不晓得大明结不以死生为转移的事吗?在当年王第一次使用大明结压制十恶之灵是事急从权。他一心想后来只要找到阿修罗王,便可以重新撕掉封印,让阿修罗王来修复昆天法印,魔珂法印是阿修罗王创造的,只有他,才能够亲手解开,加固封印。王并不是代替了他,只是在其上,星罗棋布的亡羊补牢。” “凤翎心里牵念的人很多,他应该好好休息!” “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在启动天星石之后,继续在凤翎身边!” “可你都要将他忘记了?如何留在他身边?” 第418章 你说了要等我回来 一个挺拔的身影渐渐从光影中走出来,满身的星辉,照耀着一个笑如春风的少年,一头长发批身,微微的一个回眸,便是落满了星光的星眸;他从光辉里走来,伸手在黎月的脸上抚摸一下:月亮,我的月亮,是你的光指引我回家的吗? 黎月伸出手,想握住那只白皙的手背,可是一瞬间,光便放得更多更大,连流星的影子都渐渐模糊了,只有一团星云扩散的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亮。 他依旧笑起来那样温暖,暖化了黎月心中的寒霜,仿佛之前所有的难过都值得,为了将他重新送回家乡,这一刻,是如此的郑重。 我的同伴在呼唤我! “风!” 他伸手给了黎月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的月亮,你是如此的明亮!可是我终究只是一颗流星,谢谢你,将我送回了故乡,继续我流浪的宿命!” “风,我们会不会再见!” “不要惦记一颗终将流逝的流星,你的身后都是繁星,你的身后,有明亮的晨曦,我的月亮,请你永远铭记,你曾是那个在我迷路时指引我找到方向的月亮!我祈祷,你也能看到指引你的曙光!”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风!我已经长大了!” “对啊,你长大了呢!我的月亮越来越明亮,你的光芒甚至照亮了这个夜!我自黑暗中醒来,我循着你的指引走来,你又再一次让我找到了方向!”流星放开了黎月:“只可惜,我已经没有了可以拥抱你长大的双臂,我无法陪你走在阳光下,一起漫步苍野。” 黎月知道,他在告别,他是个温柔的孩子,舍不得将离别说出来,可是却全部一字一句都是在向自己郑重的告别。 “再见,我的月亮!” 那个挺拔的身影没有停留,转身向着天际飞去。 黎月的眼光紧紧地追随着星云,直向天际而上,冲破长生天的夜空,飞上云霄。 “流星,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星云散去,明亮的长生天忽然又陷入了夜的幽暗,平静,倾泻而下的星光也忽然散作烟雾,失去了它的光辉,流星带走了这里的星星,带走了明亮的光。 黎月渐渐的失去了意识,她眼皮慢慢的阖上,身体也应声倒下。 “黎儿!” 在羿天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身迅雷掩耳不及的火红色长袍从他眼前,稳稳的接住了那个颓然昏倒的女子,拢入怀里;身法极快,让人还来不及看清楚,他的背影已经将黎月覆盖住,那拥抱住黎月,将她打横抱起来的动作温柔而有力的臂膀。 羿天震惊之余,又觉得正是这位神尊,是理所应当的,他的出现,是必然的! “王!” 凤翎王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女子,神色冷凝不定。 羿天看着他的侧脸,便知道凤翎王心情不爽。 “流星回到天上了,以后你就别无挂碍了吧。”他抬头望向长生天,苍穹的雾蒙星辉,已经没有方才的万丈星辉。 就像此刻的凤翎王,他的眼中满是阴郁,他的测量线条僵硬,他在抑制自己内心的愤怒和情绪,可是他选择了宽容和成全。 他许诺给黎月的,承诺过流星的,他都做到了。 君无戏言! 羿天看着凤翎王一言不发的侧影,心中有些忐忑。 “安静!”魔医扭头布满地瞪他一眼:“若是不这样,这伤口的血如何止住!你再吵吵我怎么聚精会神!” 长风忙捂住自己的嘴:“对不起对不起。” 他放低了声音:“我们大人醒来会不会很疼?您赶紧给他上点药吧?” 魔医自然知道要上药,可是伤口还是需要先止血才是;他将刀片放到火罐上又来来回回地重复刚刚的动作,继而复又贴到苍迦统领的伤口处,那伤口果然不再大量的渗血。 医兵拍拍长风的肩,小声的跟他咬耳朵:“长风,你不要惊扰魔医救治大人,他这是止血;若是不先止血,大人失血过多,体内的血都流干了可就要出大事。” 长风点点头:“嗯。” 魔医花了个把时辰,才将苍迦统领身上的血窟窿给上好了药,他身上有多处骨折在肋骨、肩胛骨、以及右趾。 “统领大人身上多处伤势,从伤口看,是被兽类抓伤;还有这多处骨折,这交错的伤口和爪痕深可见骨,这如今四海安平,还有什么凶兽能伤到统领大人?换了阶品底下的神仙,光这几处窟窿怕是要去了半条命!” 身侧的两个打下手的魔焰兵听得咋呼,统领究竟去了何处,为何会受到这样多的伤势?尤其他的胳膊上那块咬伤,肉都被活生生的撕扯到看见森然白骨,他竟然就这样驮着那个女子坚持到昭河殿来。 长风看着昏睡的苍迦统领,心中是又敬又佩服,果然是魔焰军的统领,这样一身伤痕累累,他一个字都没有提,依旧顾忌着那位女子的事情。 “你们找人去给君上传个口信,这位的伤势,我这儿药不够瞧的,请人和君上准个赐药,我这儿马上就写个方子。” “好,您写着,我马上就送去!” 昭河殿。 端坐在玉座上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睨着殿中那颓倒在地上的女子,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访客,只是他的怀中,正怀抱着一个沉睡的红衣女子,长发及地,依偎着他,紧紧的闭着眼,呼吸均匀,仿佛睡沉了,一动不动。 大殿上寂静无声,那女子耐性极好,一直在等待着玉座上的他先开口。 天眼之下的那迦罗,没有什么异样;她天生仙胎,在天眼下看来与其他仙者并无什么不同。他想到了先天君阿修罗曾与自己提及一事,此时,或许也是该提出来的时候了。 冷冷的勾起嘴角,凤翎王侧头看向身侧的侍者:“苍迦如何了?” “君上,魔医已经入殿察看,正在给他疗伤。” “嗯,带榈木。” “是,君上!” 侍者随即退出了殿外,去往殿外另一个地方。 第419章 你一人的独享 碧云殿的庭院里静谧得只有海棠树叶落下的嘎吱声,绵软的海棠花蕊缤纷掉落下来,打在地面上,发出了细碎的声音,有些压在落叶上,发出轻轻的笃、笃声。 云栖静默的侍立在远处,遥遥望着庭院里的那一对璧人,面上难掩的泪痕,她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忍住要从喉咙发出的呜咽,死命地咬住了帕子的衣角,忍住啜泣。 这沉寂了百年的碧云殿,终于迎回了它的主人,看那个歪倒在凤翎王怀里沉沉入睡的女子,她心里悲喜交集。 君上再也不会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坐望,在静悄无人时,望着庭院里的满树海棠花出神,看到满院子兰花盛放的时候,又再次神伤到天光启明。 云栖用袖子擦掉模糊了视线的泪水,鼻头酸涩,刚刚擦拭的眼眶忍不住又泛满泪花,主子啊,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等到你的!可等苦了我们君上这颗冰冷孤独的心。你们终于能够再次重逢,再次相伴。 她的眸光静悄悄的投注在远处庭院的双影,伫立半晌后忍住了内心的激荡,帕子都被她哭湿了,她回身悄悄地走远,才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看那在庭院里坐着的背影。 庭院里的凤翎王贴着黎月的脸颊,她沉睡入梦,唇角还微微的上扬出一个弧度,仿若做了甜蜜美梦,沉溺在其中,这一夜星辉,都在她梦中发出闪耀的星辉,让她忘记了俗世纷扰。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从她的眉眼,一点点的描摹,冰冷的心终于得到了释放,他低头贴着她的脸颊,连心都愈发的滚烫,紧紧拥抱住她,才能愈发安心。 长华落尽,你依然回到了我身侧,是多么可人的消息。 思念没有终点,每一个想念你一颦一笑的深夜,都那般灼人的痛。原来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恒久的孤独,就不会害怕任何人事物,可是你忽然闯进我的心扉,解放了这漫长的孤寂,你要对我负责,你要一直陪着我。 这碧云殿黯淡无光,常常让我觉得,你是否真的是我的那个小丫头,是否真的一点点气息都没有了,是我的错觉还是我的无能。想我天地之子的凤翎王,征战四海,踏平蛮荒都无所畏惧,我却害怕,找不到你。 他垂下眼睑,凝视着怀中的人儿,薄唇轻启:“黎儿,我的黎儿,此后,你就用这一个新的身份,留在我身边,可好?” 我许你的尊荣,我允诺你的厮守,不管你是否记得,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再种满院的兰花,等海棠树开满整个碧云殿,长相依,无绝期。 我们的心在最灿烂的时候凋落了,就让过去都翻篇,我们重新开始吧,黎儿。 让我们重新相识,重新从陌生,到熟悉,我会一点点,指引你走到我心上,握住我的手,就不愿意再放开。 我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只让你仰望的神明,我会伸出手,向你内心伸出最黑暗的深渊,抓住你! 在我的肩上,所有的依靠,我的情绪,都只让你看,你一人的独享。 一片花瓣飘落,洋洋洒洒的落在了黎月的掌心。 凤翎王笑了,冻人的冰瞳柔和得像春风抚柳,他伸手,覆盖在她的掌心,把那一瓣海棠花,与她的掌心贴合,掌心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风一拂过,他抬眸的瞬间,满院子的海棠花忽然肆意的盛开,便落了一树的繁花,掉落在他们的发上,肩膀上。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抚摩着黎月额头的那朵沙坨罗花,看着这嫣红的花蕾,他的神色透露出担忧,随即又笑了:“这朵紫色陀罗,这样妖艳,真舍不得,让它盛开!” 美丽的事物,总是带刺的,如那满身荆棘的沙坨金蔓花,浑身的刺,开出娇艳的花,却须得要用神族的心头血来浇灌才能采摘。 “榈木已经解开了你体内扰乱心智的魂气,往后你不仅不会恨本王,与本王有关的一切,也都忘了!” 他的口吻悲凉,不知是喜还是忧。 “本想说带着你亲自去天宫向天君老儿讨个人情,他倒是爽快,遣了司命来给我送密函。”他握住黎月手掌的手指摩砂着她的五指,温声在她耳边说:“黎儿,你父君的事情从前我们都插手,是碍于天族和魔族之间的纷争,本王不想直接插手天族的事情,你应是懂我的;可是你误会我至深,我又该作何解释,解释也会变成掩饰,我不愿意。” 海蓝色的眼瞳倒映出一张艳丽的脸,眼神里既是宠溺,又有几分的忧伤:“本王不喜欢承诺,承诺得越多,就变成了束缚,我不想让爱你这件事,成了束缚你的借口。” 天君老儿和凤翎王约定休战,可是妖族女君知晓她的父君关押北斗的事情也已经传到天宫,天君老儿先做了让步,将夜神流放北斗的无期徒刑改判成留守东皇大帝处;虽然一样身不由己,但是最起码,这已经是天君老儿全了他凤翎王的面子,又不至于再让黎儿的父君备受折磨,受尽酷刑的煎熬。 此事若是他再插手也就逾越了天魔两界的交界线。 天上的星辰熠熠生辉,凤翎王遥望着满布星辰的长生天,他知道,流星已经回到了属于他的故乡,那些混沌不明的星象,也渐渐的改变了它们的轨迹,逐渐的走向了不知深处的天外去。 可是他不在意那些,他只在意,怀中的这个人儿。 若不是深恶痛绝她竟然对流星有这样深的愧疚,执念成魅,他断不会,容忍她再次的舍弃了自己。 他无法等待你长大,也无法等待你牵着他的手,漫步在阳光下,感受太阳的温暖。 他是夜的眼眸,不是可以活在白昼日下的孩子。 可是凤翎王不忍心告诉她,不忍心揭穿这样残酷的事实,他的来历和归途,这世间,知之甚少。 黎儿,流星有他们的宿命,是无止境的漂流,跟着他的宿命,不断的流浪,直至死亡。 第420章 苍迦统领思虑周全 清晨的昭河殿显得格外的清静,一个戎装男子端着一碗药膳,轻轻磕门:“君上,是我。” 殿内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进。” 看清楚进殿的男子,和他手中的东西,慵懒地盘坐在矮几前的凤翎王蓦地投射出一个无奈的眼神。 苍迦统领躬身想着他行礼:“君上,药膳煮好了,请您趁热喝吧。” 凤翎王凉凉的眼神在他端着的那碗汤药扫过:“你可真尽责,尽责得让本王怀疑,你是那只蛮缠的凤凰派来的细作,监督着本王的每一个动作!” “这些都是臣的本分。”他将药膳恭谨地放到凤翎王的面前,做了个“请用餐”的手势。 “现在才五更天,你就起早煮好了药膳。” 苍迦统领颔首:“苍迦知道君上三更天才回到殿内歇下,四更天又起早了,便觉得还是先把这药膳端来,君上喝完之后,再去碧云殿,也不算很晚;女君,兴许也还未醒来。” 凤翎王放开了手中的茶炉,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动作,茶水在杯盏中灌出了一杯飘香的茶汤。 时辰都拿捏的很好,既错开了凤翎王的安寝时辰,又错开了可能会被其他人知晓他入殿送药的时辰。 “黎儿为了流星的事耗了些修为,本王昨夜已经吩咐过碧云殿,不需要惊扰她睡眠,她不会这么快苏醒的。” “不过,”凤翎王放下茶盏:“你思虑周全,面面俱到的心思,本王很喜欢。” 苍迦统领垂头领会:“君上高兴,便是我们的福分。” “嗯。” “羿天,你一定要记得,一定要帮我!我相信,除了凤翎,你一定是最懂我的第二人!若是……”黎月眼眶湿润,摇摇头,她抬起手指盖住自己的眼睑,用力抽抽鼻子,告诉自己这不是永别,不要哭泣。 羿天看着她,也觉得心中酸涩。 他用力点头:“傻丫头,你决定好了,就做吧。我会记得你的嘱托,一定会,帮助你,记起来!就算我没有王那样的神通,我一定会竭尽我所能,引导你,继续从大祭司的位置,重新回到凤翎王的心上,走下去就算是条黑路,我也会成为你一路的萤火虫!你放心吧!” 黎月破涕而笑,有友如此,不枉此生! “羿天,谢谢你!我替我的任性,向你致歉!” 羿天无奈的摇头:“你不用想我致歉,你没有对不住我;是王,他需要你。” “我知道!”黎月咬住下唇,嫣红的嘴唇被咬的发白,她用力握紧了小拳头,“可是我没有办法视而不见,凤翎知道,我不可能视而不见;他宁愿我恨他这么久,终于决定要放手!我最害怕的就是让他失望,这一次,他替我决定了,我就算要忘记他,他也是认了!我不会,抛下他!” 羿天真的非常佩服凤翎王的耐性,黎月选择今夜启动天星石,他作为护法也陪同黎月来到神月阁的占星台施法,这里是距离穹顶最高最近的神台,想要汇聚天星石的星云,在这里施法,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汇聚流星的星云的最佳地点,距离长生天越近,月之光辉和星之星晖就越多,他们启动天星石的效用会更好;其实这是凤翎王的提议。羿天遥遥望着漫天星辰,王,连时辰,子夜的星辰,星星汇聚最多的日子都算好了,可谓是全心全意的为着这一个时刻的提供了帮助;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如何一边气恼,一边还为黎月盘算好这个时辰。 “他竟然选择了帮助让你完成心愿,宁愿自己守在昭河殿,也不陪着你完成这个仪式。我真的很钦佩,王这种定力;换做是我,怎么能坐得住!占星台自古便是水迷宫至高无上的星祭占卜司所,他却默许你可以私用占星台来启动天星石;黎儿,若是此事传出去,水迷宫的朝臣又该一堆一堆的弹劾公文来告你的状了!” “我知道,所以凤翎已经遣散了宫内的宫人退避,并且四周也有魔兵守卫把守,这个时辰,宫内也甚少有宫人走动,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也多亏王才能够调动这么多的人力,我们开始吧” 黎月拿出天星石,对羿天相视会意,点头。 他知道,我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看看这个水迷宫,最明亮的繁星,看看玉座上的孤独神尊! 黎月启动了天星石的能量,她与忘川河河神的契约,便是成立的关系了;只是这星云凝聚得甚是美妙,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星辉,汇聚在一处,然后又扩散在天星石的四周,环绕着黎月和羿天。 黎月转身披在肩头的长袍脱下,匍匐在地上,放出了自己的气息和灵力,搜寻着苍茫大地上所有她能够感知的气息。 忽然从各处飞来了被黎月的气息感知的妖精,神月阁上灵光咋现,许多大大小小的妖精都飞过来了。 他们飞来飞去,盘旋着神月阁的占星台,扑朔着翅膀。 羿天定睛一看,竟然还有多只成年的妖精王,围绕着那层层向上空盘旋,一圈一圈向上环绕的灵气光晕,它们的语言羿天听不懂,但是他能感到一股温暖和舒适的力量在空气里凝聚。 这种氛围,只有在水迷宫的另一处禁地——空谷,才能够有缘得见,而他所见到的次数很有限,其中有好几次,都是凤翎王为妖精举行择选祭典的时候,才荣幸亲身感受过。 看起来更像是一场妖精为天星石授受的一场神圣的洗礼。 它们围绕着神月阁飞舞,各种形体各异,各种大小不一的妖精,如同飞凤,如同群蜂,更似聚会。 它们在窃窃私语,也在秘密交流。 羿天都听不懂,但是他看懂了,黎月在用自己的灵力和气息,吸引更多的生灵向这里聚拢;而她生为妖精女君的天赋,让水迷宫的妖精都被吸引来了。 如果妖精都聚集在这里,星云被灵气充盈变得更浓厚。 看到那些渐渐凝汇在一处的星云,羿天知道,黎儿已经成功了一半。 第421章 忘了吗 忘川河河神交换的东西,是他的爱人,于任何人来讲,这个交易都没有可比性,最重要的回忆,换最重要的东西。 河神其实并没有因为她心切救人而占了好处,真真是个性情中人。 黎月点头,作为凝魄珠的报酬,她只是失去记忆,而河神,失去了他爱人的遗物,说起来,是她得到了馈赠。 “王也知道了吗?你告诉他了吗?” “……嗯。” “你!黎儿,我本以为你回到这里于他是件大喜事,可是你,却又再次打击他,一次次的提醒他,他会再次失去你!黎儿,你可曾有半点的醒悟,王为你付出至此,你怎能够,一而再的!”羿天怒了,气得用力的将墨笔重重投掷在面前的桌子上:“你若还有半点,对王的怜惜,就不应该这样对他!” “羿天?” “黎儿,你可知道,当年因为你突然跳下阿鼻道地狱,王他几乎!他几乎!”羿天恨铁不成器的将手握成拳头,捶在那对文书上,桌子晃荡一声,搁在笔架山的墨笔,跌到了文牒上,墨汁污染了文书,弄出了几滴墨渍。 “他几乎什么?” “摩纪两百五十年,凤翎王病中抱恙,我暂代朝务,朝臣皆以为王只不过是闭关静修,可是实际上,他那一身的修为,尽数败在了十恶之灵,和你的护灵身上!雎羽上神几乎要将整座昆仑山的仙草拔光,才治好了王的眼疾!你究竟知不知道,他为了让这天下安平,做了什么?又知不知道,他为了尽早修复路卡菲的元灵,耗了多少修为!雎羽上神离开家,好不容易等回你,你却又!” “天下是天君老儿的,为什么偏要凤翎操心!他坐视不管,是何道理!” “谁管都一样,只是王先洞察了十恶之灵的异动,所以他就管了,许多事情,就像渡劫,王担心十恶之灵的封印一旦破裂,会影响他与你之间的联结,他不愿失去对你的感应!若不是为了护住与你的联结,他那样高明的武神,切断十恶之灵的封印感应,再造一个更厉害的法印,有何不可!” “既然可以,为何之前却还要用与我有联结的大明结?” 羿天气的不行:“黎儿,亏你还是掌管祭司所的大祭司,你就不晓得大明结不以死生为转移的事吗?在当年王第一次使用大明结压制十恶之灵是事急从权。他一心想后来只要找到阿修罗王,便可以重新撕掉封印,让阿修罗王来修复昆天法印,魔珂法印是阿修罗王创造的,只有他,才能够亲手解开,加固封印。王并不是代替了他,只是在其上,星罗棋布的亡羊补牢。” “凤翎心里牵念的人很多,他应该好好休息!” “十恶之灵压制了什么你一定也知道,所以王不遗余力护着这魔域的安宁。 黎儿,你是他最牵挂的人,你若是真的忘记他,那你们之间的空白,不就成了他一个人的感情,他又要一个人寂寞多久,才能够再次唤醒你?你也要像雎羽上神那般,让他再孤独一人吗?” 黎儿不知,凤翎王先前与黎月已有了大明结之联结,后来他迫不得已又用大明结将地幽封住,如若一天,那十恶之灵再冲破封印,黎月的封印,也必会裂开。届时,他,黎月,十恶之灵,三者同命;如若陷入魔怔,恐陷入万劫不复! 若是真的命运有此一遭,只能说这是她的磨难,人生七苦,她心中,一阵一阵的痛楚。 “他是凤翎,是凤翎啊!我怎么能再次丢下他!” “既然你也同样如是的想,那你还要和河神交换?” “我和河神交换的是,只要我启动天星石将流星送回天上,契约才会成立,我的记忆才会属于忘川河!” “所以,你还没有做决定?” 黎月摇摇头。 “那你的意思是?” “我会在启动天星石之后,继续在凤翎身边!” “可你都要将他忘记了?如何留在他身边?” “凤翎与我相约,天星石给我,我换得流星的复生之后,要回到水迷宫继续长守冥海万年长明灯,依然会留在他身边陪着他。” “王果然想好了最好的结果,知道他拗不过你这个固执的泼皮。” “我成为大祭司那日起,便起誓长守冥海,如今,也算是因缘际会的轮回罢了。不管我去了何处,最后都会回来。” “那么,你要如何找回那段空白的记忆呢?” 羿天憋着气,嗔怪的看她:“算了,这毕竟是你二人的事情,我们,再急也不过是局外人!黎儿,你可以好好的想想,流星是不是比他更重要。” 黎月的手指覆盖在额头上的那朵花蕊,这是她重生之后的纹焰,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来的,她只记得,前世的自己额头上应该是一朵凤翎王的鸢尾花印记。 苍迦统领悄然抬起头偷眼看一下凤翎王,君上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那迦罗和榈木都安顿好了?” “是。” 苍迦统领忽然手握成拳头压住自己的胸口,忍耐着疼痛,咳嗽两声。、 凤翎王忽然握住他的手腕:“那迦罗这种命,真是运气差到极致。”他左手握住了苍迦统领的手腕,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指,搭在苍迦统领的脉搏上,用力一压。 苍迦统领一个瑟缩,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凤翎王的手劲沉稳,并没有让自己挣脱:“君上。” “伤了肺腑,心脉稳定;本王看得不错,你的自愈力果然有别于其他的灵兽。” 他微微愣怔:“君上,臣无碍,您不要再耗费自己的灵力,我过几日,便能恢复如常。” 凤翎王幽幽的蓝色眼瞳盯住他,苍迦统领的脉搏平和有力,一点都不像是个重伤未愈的伤患。火麒麟自上古时代从泽地而生,他身上有一种别的灵兽都通通没有的强劲自愈力,不管是受了多重的伤,他体内的筋脉就会立刻自我修复,他的灵力会蚕食掉这些伤害带来的损伤。 第422章 凤翎王端着汤碗,凑到唇边,眉头微蹙,但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蒙头将汤都喝了。 “那迦罗和榈木都安顿好了?” “是。” “那迦罗时日不多了,榈木也算得偿所愿。” 苍迦统领接过他的汤碗,“榈木始终是伺候了君上千万年时光的老人了,虽然伤害过君上,可也终究还是会顾念旧情,不让女君再受魂气所折磨。” 凤翎王的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虽说他做了傻事,可也是看着白银祭司长大,想来,还是有几分旧情。” “他布了这样的局,还有什么旧情?” “君上是痛心他这个身边人,才更加气愤吗?” 凤翎王皱了一下眉心,瞪他一眼。 君意不可随意揣测,苍迦统领俯身低下头。 “榈木侍候本王何止千万年,他入夜辰宫时,本王得益于他的照料,也算渡过了很长的一段安心日子,身侧这些琐碎的事务,他打理得很妥帖。” 如今昭河殿内,连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身边人都没有。凤翎王忽然觉得昭河殿比往常更加寂寥了,他习惯了自在和孤独,也不害怕孑然一身,可是陪伴自己这么久的老人忽然反戈相向,才是真的令人扼腕。 “苍迦会另外再寻觅到一人,打点这昭河殿,不让君上劳心费神的。” “不必麻烦了,召皇叶回宫吧。”凤翎王抬起头看着他:“你们将他藏到巫族去,就以为本王不晓得,不记得这人了?” 他好歹也是本王亲自钦点的御驾,虽说他几十年都不见出宫一回,但是这个御驾仍是他的御驾,即便他当时甚是恼他与雎羽联合起来欺骗自己,可也不是真的要拿他怎样;他倒好,为了躲清静,直接躲到巫族去了,这些年来竟然也不知道回来看望看望自己的主子。 “在外面野了,就不想回宫了?”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担心君上见着了他又想起不快之事,所以这些年一直潜伏在巫族静候,观察着各部落的动向;君上若是不恼他了,苍迦马上就派人召他入宫觐见。” “去吧。” “是!” 清晨的昭河殿显得格外的清静,一个戎装男子端着一碗药膳,轻轻磕门:“君上,是我。” 殿内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进。” 看清楚进殿的男子,和他手中的东西,慵懒地盘坐在矮几前的凤翎王蓦地投射出一个无奈的眼神。 苍迦统领躬身想着他行礼:“君上,药膳煮好了,请您趁热喝吧。” 凤翎王凉凉的眼神在他端着的那碗汤药扫过:“你可真尽责,尽责得让本王怀疑,你是那只蛮缠的凤凰派来的细作,监督着本王的每一个动作!” “这些都是臣的本分。”他将药膳恭谨地放到凤翎王的面前,做了个“请用餐”的手势。 “现在才五更天,你就起早煮好了药膳。” 苍迦统领颔首:“苍迦知道君上三更天才回到殿内歇下,四更天又起早了,便觉得还是先把这药膳端来,君上喝完之后,再去碧云殿,也不算很晚;女君,兴许也还未醒来。” 凤翎王放开了手中的茶炉,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动作,茶水在杯盏中灌出了一杯飘香的茶汤。 时辰都拿捏的很好,既错开了凤翎王的安寝时辰,又错开了可能会被其他人知晓他入殿送药的时辰。 “黎儿为了流星的事耗了些修为,本王昨夜已经吩咐过碧云殿,不需要惊扰她睡眠,她不会这么快苏醒的。” “不过,”凤翎王放下茶盏:“你思虑周全,面面俱到的心思,本王很喜欢。” 苍迦统领垂头领会:“君上高兴,便是我们的福分。” “嗯。” 苍迦统领悄然抬起头偷眼看一下凤翎王,君上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那迦罗和榈木都安顿好了?” “是。” 苍迦统领忽然手握成拳头压住自己的胸口,忍耐着疼痛,咳嗽两声。、 凤翎王忽然握住他的手腕:“那迦罗这种命,真是运气差到极致。”他左手握住了苍迦统领的手腕,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指,搭在苍迦统领的脉搏上,用力一压。 苍迦统领一个瑟缩,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凤翎王的手劲沉稳,并没有让自己挣脱:“君上。” “伤了肺腑,心脉稳定;本王看得不错,你的自愈力果然有别于其他的灵兽。” 他微微愣怔:“君上,臣无碍,您不要再耗费自己的灵力,我过几日,便能恢复如常。” 凤翎王幽幽的蓝色眼瞳盯住他,苍迦统领的脉搏平和有力,一点都不像是个重伤未愈的伤患。火麒麟自上古时代从泽地而生,他身上有一种别的灵兽都通通没有的强劲自愈力,不管是受了多重的伤,他体内的筋脉就会立刻自我修复,他的灵力会蚕食掉这些伤害带来的损伤。 黎儿不知,凤翎王先前与黎月已有了大明结之联结,后来他迫不得已又用大明结将地幽封住,如若一天,那十恶之灵再冲破封印,黎月的封印,也必会裂开。届时,他,黎月,十恶之灵,三者同命;如若陷入魔怔,恐陷入万劫不复! 若是真的命运有此一遭,只能说这是她的磨难,人生七苦,她心中,一阵一阵的痛楚。 “他是凤翎,是凤翎啊!我怎么能再次丢下他!” “既然你也同样如是的想,那你还要和河神交换?” “我和河神交换的是,只要我启动天星石将流星送回天上,契约才会成立,我的记忆才会属于忘川河!” 的事吗?在当年王第一次使用大明结压制十恶之灵是事急从权。他一心想后来只要找到阿修罗王,便可以重新撕掉封印,让阿修罗王来修复昆天法印,魔珂法印是阿修罗王创造的,只有他,才能够亲手解开,加固封印。王并不是代替了他,只是在其上,星罗棋布的亡羊补牢。” “凤翎心里牵念的人很多,他应该好好休息!” “十恶之灵压制了什么你一定也知道,所以王不遗余力护着这魔域的安宁。 黎儿,你是他最牵挂的人,你若是真的忘记他,那你们之间的空白,不就成了他一个人的感情,他又要一个人寂寞多久,才能够再次唤醒你?你也要像雎羽上神那般,让他再孤独一人吗?” 第423章 谢谢你给我难得的自由 是我没有用心喜欢你;可是我无法将自己赤裸裸敞开,我也会害怕受伤,王? 阿修罗望着那对水灵的眼眸,她眼中的委屈,倔强的表情,让他着迷,他喜欢她身上的那种真实感,淡然的她,身上总有令他心悸的情绪。有时他会恨为什么她可以对他任何的情绪都无动于衷,有时他又迷惑这种样子的她,是他的动力! 他也害怕受伤,但事实上每个人都受伤了。 连钰羞涩的低下头,脸颊微微红润:“王,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他的喉咙干渴,她突然的羞涩令他忍不住想亲近,她的脸,微微发烫,抿紧的樱桃小嘴红艳,她总是如此这般,我见犹怜! 连钰慢慢闭上眼,默默接受他的亲近,他的吻,她并不排斥!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半个多月的分手,阿修罗心里装满的都是连钰,她终于回到他怀里! 翌日。 清晨的露珠打在荷叶上,光晕一圈圈散发开来。 阿修罗悦然的扯出一个弧度,连钰,你是我的!伸出手指,掠开她额前的散发,她的脸那么近;即使是这样近的距离,连钰始终是连钰,她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淡然,令他也感到宁静。 “王!”睁开眼睛,连钰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眉目清俊,笔挺的鼻梁,唇边略有笑意。可是…连钰瞟他一眼,再看看自己,糟透了。“我……” “现在才想反悔吗?”他戏虐地看着那张有些变色的脸,好笑! 连钰呆了三秒,他已是她的丈夫,不是吗?“你是王!有何不可?” 阿修罗卷着她的发丝,一圈一圈,有何不可?这个女人!“听着真令人生气!” “我是王妃,侍寝是我的职责,王何以生气?”连钰起身捡起一地散乱的衣裳,“连钰会记住,我是王妃的事实!何况发生过的事情,不过是必然!”她将一件袍子递给他,“王觉得,连钰说的可在理?” 阿修罗没有接她的袍子,转个身站起来,衣裳已经在他身上,整齐有序。 “时候不早了,王该上朝了。”连钰倒了茶,站在他面前。 “今天你别去了。”他低下头,喝一口茶,“在宫里歇息吧。” 连钰望着他:“我不觉得你有理由撇开我。” “你,”他迟疑地看一眼她的脖子,“这样子见人?”他揽过连钰的肩膀,手指轻抚她脖子上他啃咬的痕迹。“王妃不介意,本王也不在意!” 看见她突然脸红,阿修罗乐了。 为什么你的记忆里面,总是有一只小白狐跟着你? 百花坛边,一把古琴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身侧,一只小白狐睡得正香。 她摸摸他的耳朵,阿修罗,是不是我也摸过你的耳朵? 他的眼睛动了一下,眼神变得深沉,连钰,不是你摸过我的耳朵,你如何会摸得了我的耳朵? 他伸手在她耳朵上轻轻揉一下。 她瞬间明白了,这个动作,是阿修罗对小白狐做的。 阿修罗,我到底是什么? 你说呢? 我是妖? 他摸摸她的脑袋,天生仙胎,哪来的妖? 可是,我的前世是,是狐狸啊! 你纵然是狐狸,也是狐仙,怎会是妖! 阿修罗,原来我陪着你,一万多年! 所以我希望你一直陪着我。 洪荒之中应运而生的阿修罗,如何会与这些规矩低头?他是不在三界六道之内的神邸呵! …… 父神希望我放下什么?回头是岸?岸在哪里?我与天地共生,哪里是我的岸? 你指责我不该动情,却将容妃赐给我,莫不是怕我呆在魔域千百万年孤独寂寞? 既然容得我娶容妃,怎么容不得我动情? 是连钰的身份低微? 佛陀亦称颂她心善得显我的仁德,你有什么能反对的理由? 亦或是你想为容妃抱不平? 我为什么杀她……你最明白! 父神愤然离去。 阿修罗无所畏惧,他只担忧,连钰受到谴责! 他无声地将她抱在怀里,叹息声声:连钰,我渡了你三世;渡你三生三世,你何时才能够修得大乘!何时才能飞升! 渡你三世,你却终究是渡不过这修罗河!这是你的劫,也是我的劫! 三千年前我与你父君约定,本是要渡你得道飞天再嫁与我,没想到你终究没成功悟出痴念,哎!也罢,不如就以如今的修为嫁与我,只要嫁与我,天帝也是要令你飞升的!三世修行,你这小狐竟然这样执着,倒是令我意外! 连钰做梦都想不到,父神这一劈,竟劈出了阿修罗在连钰身上施加的无量法印!瞬间,所有记忆都闯进大脑,连钰痛得苦不堪言,她分不清楚是心疼还是身体疼! 阿修罗…阿修罗……师傅! 她猛的睁开眼睛,师傅! 她原本只是只小灵狐,出生的时候因为灵气太盛而伤了生母,自成灵胎,却羸弱的连一点自保的力气都没有,适时生母已经飞灰烟灭。 那日遭遇妖狼要吃她时,她几乎命送黄泉,阿修罗正好踏着云路过,见到她一只小灵狐遇难煞是可怜,一时怜悯出手救了她。 救了她,她竟还失了理智地咬了他一口。 “好个忘恩负义的畜生!”阿修罗的眉毛挑了挑,有种被戏弄的懊恼,这傲慢的小畜! 想教训她,却不知刚刚才可怜巴巴的小狐狸竟然不知哪来的灵力反噬他的力量! 阿修罗试图走近,越走近她反噬得厉害,遇强愈强! 阿修罗抬手一个法印要打下去,忽然听见一声疾呼! “且慢!上神手下留情!” 一个白衣秀士急急冲到阿修罗跟前拦住,“小女心智不全,无法自控,刚才惹恼上神,还请上神手下留情!” 阿修罗审视眼前的男人,天眼下一看的确也是只狐狸,竟是灵狐族的后裔,灵狐族本也是自修自成的灵物,统领妖狐一族,自是不该多加杀戮;天君更于千万年前就下了特赦,准予灵狐族位列仙班,仙狐通婚!狐族亦然有个别修得大乘追随我佛如来,得道梵天。 第424章 我只爱你,没有办法 阿修罗再看那小狐狸一眼,仍是周身散发了强大的灵气龇牙咧嘴盯着他,“你可是灵狐族的连夜?” 看他的真身和他的光华,阿修罗随即想到了灵狐族三千八百年前继承大位的连夜帝君,此人真身九尾灵狐已是罕有,见着他的法印能不卑不亢这样淡定从容的,灵狐族怕不出左右也只连夜狐君和白兰狐姬! 连夜狐君也抬头看他,“敢问上神,可是修罗王?” 阿修罗轻嗯一声,“我见妖狼伤她,救她后,她竟反咬本王一口!” 连夜狐君忙赔不是,“小女确实愚钝,竟连修罗王都敢伤!” “本想小小教训,她却反噬得厉害!本王疑虑她灵气伤人,正想施个法印封住她一半灵力,狐君就来了。” 连夜狐君看一眼女儿,看着小狐狸的眼神悠悠的伤感,叹息道:“一百年了,白兰这一去,她便也傻了!” 听说白兰狐姬百年前已病逝,难道这就是他们的遗孤? 他看着小狐狸,天眼扫过小狐狸的时候,发现她的光华竟然如此明亮,甚至有盖过连夜的趋势,想必日后造化非凡,他心下更觉得奇怪,如此神力的孩子却是心智不全!“天生仙胎,怎会心智不全?” 连夜狐君无奈地叹息,“天生仙胎,灵气极盛却也是个孩子罢了,出生时未逃得过天劫,内子为护她周全已然仙去,她却是这般痴傻模样!” “一百岁的小娃,能有如此造化实属不易!平日就任她这样伤人么?” “说来奇怪,小女平素极为乖巧,非修罗王今日所见凶恶…许是被那猛虎惊吓…上神莫怪!” 阿修罗扬扬眉毛,天眼再扫了一次,小狐狸今日之异常,或许并非偶然,阿修罗伸手在小狐狸的额前轻点,发现她竟然在天眼下显了真身,一只灵气非常的十尾狐狸! “原来又是你这小东西!” “上神何出此言?难道您认得小女?” 看来以连夜的修为并未发觉自己的女儿有如此真身,才会放任小狐狸独自在外玩耍,若是今天没有碰见他打断了小狐狸的反噬,恐怕虎精也会逼出她的神力护她!如此一来,想必会引来各界的注意。 阿修罗思忖一会儿,尔后说,“她与我有缘,狐君若不嫌弃,让小狐狸跟了我去,本王渡她安然应劫!待日后心智成熟能与常人无异,便遣她归家!” 连夜狐君惊讶之外又惊喜,阿修罗王乃是魔界十殿之首,从不掺和闲事,别说请动修罗王保驾护航,就是请他小小指灯引路,怕是修罗王连睫毛都不动一下就直接扫地出门了,他向来最不好的就是求索之人,全凭心情行事。 “小神惶恐,小女能得修罗王青眼保驾,是小女的福气!”连夜狐君对着修罗王拜了拜,“大恩大德,日后连夜必定报答!” 阿修罗捏个睡诀将她击昏,小狐狸飘至他面前,蜷缩着身子,慵懒的翻个身子,落到他怀里。 小狐狸蜷缩成一团毛绒绒的肉球,阿修罗抬手在她脑袋上抚摸,真是小巧,小狐狸感到有人在抚摸它,还撒娇的蹭了蹭;他似乎已经能看见,这小东西日后的功业,必然比狐族,任何一位狐君都更有大成! “羿天,你要不要把你的记忆,让我看一看,或许以我现在的能力,我可以感应到你的前世里,小轱辘最深刻的那部分记忆,然后我再用你的记忆,制造出小轱辘的气息,这样可能会更加有助于我们给追魂器增加搜寻的信息,我刚刚造出来的那些气息,看起来还不够,你看这条路,意有所指,但是这里的雾气浓重,我们无法辨别更清晰的方向,它可能也在搜寻。” “好!” 羿天伸出自己的手,递到她的手掌心。 黎月的掌心放在他的掌上,闭上眼睛,用心感应他的身体里的记忆。 有一股寒冷透彻肺腑的气息忽然串入她的身体,这种感觉很陌生。 羿天的前世究竟是什么样子? 为何这样的冷? “黎儿……” 看出黎月有些异样的羿天小声的呼唤她的名字:“若是觉得难受,就不要勉强,我们还有时间,我们可以再继续走。” 黎月两只手都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掌心紧紧贴住他的掌心,“别动,我看到了,你放轻松,将你内心的记忆之门打开!” 黎月这种感应的能力,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她可以清晰的感应到他身体的每一滴血液,每一丝灵力的游走,就像是自己的身体,那种感同身受的触觉;但是也同样的,感同身受他记忆里的疼痛和喜怒哀乐。 所以当她不小心读取到小轱辘前世的记忆时,她内心也是充满了悲凉和痛苦;小轱辘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黎月觉得她一直徘徊在忘川河连连不去,一定也是那份记忆牵绊着她,让她即使忘记了,却仍然有那种痛楚的感觉。 “羿天,你最深刻的记忆里,不是你的族妹的小轱辘。” 她睁开眼睛,看着羿天的眼神略带无奈。 “那个你一直在找的人,是、你的母妃?” 羿天咬咬牙,点头。 “那小轱辘和你的母妃……”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胞妹。” “我记得你说过,她是个可怜人。” 羿天想到那个被权利牺牲的小公主,心中既难过又气恼;但是当时的自己也是游走在别人刀俎下的皇子,并无法分身去照顾小轱辘。 “羿天?” “我的母妃,在我和小轱辘小的时候,曾经代为抚养过小轱辘一段时日。”他就是那样认识了这个可怜的小公主,在他有生以来的记忆里,他和小轱辘共同生活的记忆非常短暂,但是他深刻的记得,她沦为诡谲的阴谋牺牲品死去的记忆。 “黎儿,你再试一试,我和小轱辘的回忆不多,但是我至今仍记得她的模样,你再试试看深一点的记忆!” 黎月凝重的看着他:“好!” 羿天看着黎月紧闭的双眸。 第425章 长明灯亮魂不散 凤翎王颁布法旨:妖族女君黎月,司领妖精族,汇倾城之万灵,长守水迷宫,主司祭司所之首,一人之下,摩纪明志,长明灯亮,万年昭昭。 法旨是凤翎王亲手拟写的折子文碟,在朝上由现任的羿君亲自宣读,公证人有神机营的苍迦统领,刑殿的刑官,以及当下主持祭司所的笛牟祭司,三司作证,凤翎王法旨立刻执行。 朝臣哗然,交头接耳,这是什么意思?百年前已殁的白银祭司竟然又重回水迷宫,又重新执掌了宫中的主司之职,这是水迷宫前所未有的纪年事纪。 “敢问羿君,臣有一事不明。” “星君请说。” “方才凤翎王法旨所定这位女君,是否正是百年前的白银祭司?” 羿君将文碟恭恭敬敬地放到史官托举的盘子,转身面对各位大臣,“不错,我们的白银祭司已经转生,她是祭司所的天选之人,与水迷宫,有不解之缘!此次更是转生成为妖族女君,不是因为她侥幸得了仙道,而是她,本就是天族的夜深,与妖精族的先女君所生之遗孤,只不过之前她的元灵为了避过天族的追捕,意外入了巫族投生为人。” “既然这样,为何不在妖精族携领她的族人,却又再次回到水迷宫?听闻君上已经百年不曾踏出昭河殿,他老人家,难道是忘记了天魔战役,是谁藏匿流族,得罪天君在先,不负责任跳下阿鼻道地狱在后!” “星君所言,并非真正的实情,当年藏匿流族之事,白银祭司并非故意窝藏,她并非天宫之人,得罪天君不过无心之失。天君不过是假借流族之名,其实是与魔域早已心存恨意,故意找了个由头,借题发挥。此事凤翎王也早在百年前的战役之前,亲手了结了流星的性命,给诸位朝臣一个交代!各位是质疑我这个代政王宣读法旨虚假,还是质疑凤翎王的旨意?” “凤翎王向来律法严明,更是执法严明,公正公明,是一位难得的明君!就像今日刑殿为羿君保驾护航,力证这份法旨的虚实,可我等仍是需要凤翎王,亲自出来,给大家一个说法;他这份法旨,有悖水迷宫的律法严明准则,恕我等难以理解。” “星君此话,是故意为难本座,用律法,来驳斥这份旨意的执行?” “非也,羿君无需故意扭曲我的本意,在下不过是力求事情真相,还请羿君代为转告凤翎王,请他现身说法!” “君上他老人家百年不出,这等小事,何须君上亲自现身说法!打扰君上清修,你们谁担得起这个罪名,担得起这个惩戒?是不想要你们项上的翎羽吗?” 另一位朝臣出列,“羿君莫恼,方才星君所问不过是列位大臣之疑问。在下也有一问,请羿君不吝赐教。” “请说。” “既然凤翎王法旨赐位还复妖族女君,为何这位现任大祭司,却不入朝上堂?” “这一世她恢复真身,便是还报当年凤翎王庇护巫族与妖精族的恩情。凤翎王特赦免她免除朝堂例会一应事宜,除了祭奠,宫中大事纪,白银祭司可自由调节例行朝会的惯例。” 众人再次哗然。 “凤翎王优待大祭司,不计前嫌,各位何必揪住前尘旧事,可想知白银祭司在位时为我冥海护佑万民,操持水迷宫上下,不曾居功,不曾求索,只一心侍奉神。君上虽然百年不出,可是外面如何,他老人家也是仍然时时在惦念着,究竟谁是谁非,他老人家心如明镜。任何大事,都并非我等自作主张,擅自自专而就,诸位皆是跟随君上年代已久的臣子,在座哪一位若是质疑这份法旨;可以亲自拟一份折子,待君上予以朱笔批复,便知真假。我若是多说这些,诸位仍是不信,就只好请君上亲自来为列位解释。” “君上御笔,不过也是羿君递交的折子,君上真正的旨意,我等又如何知晓其中曲折,君上又怎会知晓,我等真正之所意。” 羿天盯着他:“此话的意思,是指本座,假借代政王之便,越俎代庖,掩饰是非。” “羿君说的,也正是本王之意。” 朝堂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久违的冷漠低沉的声音,一个面带寒霜,不怒自威的神尊,忽然从大殿外,一步步,走进殿堂。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冷漠,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事物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就像是看着一群木偶一样的淡漠眼神,虽然容颜俊美如天上日月星辰,却气息冷凝,冷冷一瞥便威严难掩,气魄逼人。 所有朝臣皆是一阵惊蛰,通通应声跪地匍匐拜见神尊:“拜见凤翎王!” 羿天和苍迦统领对视一眼,也是始料未及,皆是下跪迎接。 凤翎王一步步走到殿中,走到羿天面前。 羿天意会凤翎王的意思,起身恭敬地将凤翎王请到玉座,然后退到玉座一侧,俯视着列位朝臣,而苍迦统领,也退到左侧的朝臣前列。 苍迦统领单膝点地:“劳驾君上竟然亲自现身,是我等办事不力。” 凤翎王摆手:“本王知道你们尽心,起来吧。” 众人欲要起身,头顶上那个声音压低着嗓音,喉咙里发出一种威吓的严厉:“本王没有叫你们起来,都给我跪着听!”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的跪着,头低垂到胸前,怕凤翎王先看见哪个出头的,先拿他们开刀。 “既然列位朝臣指明要本王出来,亲自解释这份法旨,本王来了。” 朝臣匍匐在地,感受到头顶上那一位的肃杀眼神,方才朝堂上的激烈言辞,想必凤翎王已经听见。 “本王亲自挑选的代政王你们不服,本王亲自颁布的法旨你们不信,不知道,是想要反羿天,还是,反本王呢?” “臣等不敢,君上息怒!” “臣等不敢,君上息怒!” 求饶声此起彼伏,凤翎王冷眼扫视着众臣,脸上依旧是一脸寒霜。 第427章 你们胆子很肥 “卯日,你上前来,本王与你说道说道!!!” “是!”卯日星君哆嗦了几下,闭着眼睛还是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出列叩拜:“君上!” 凤翎王瞧眼看着他这幅样子,唇角轻扬:“方才你说得最大声,本王站在昭河大殿外面,远远走来就听见你强烈要求本王现身说法,这下怎么却这番安静?” 清晨的昭河殿显得格外的清静,一个戎装男子端着一碗药膳,轻轻磕门:“君上,是我。” 殿内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进。” 看清楚进殿的男子,和他手中的东西,慵懒地盘坐在矮几前的凤翎王蓦地投射出一个无奈的眼神。 苍迦统领躬身想着他行礼:“君上,药膳煮好了,请您趁热喝吧。” 凤翎王凉凉的眼神在他端着的那碗汤药扫过:“你可真尽责,尽责得让本王怀疑,你是那只蛮缠的凤凰派来的细作,监督着本王的每一个动作!” “这些都是臣的本分。”他将药膳恭谨地放到凤翎王的面前,做了个“请用餐”的手势。 “现在才五更天,你就起早煮好了药膳。” 苍迦统领颔首:“苍迦知道君上三更天才回到殿内歇下,四更天又起早了,便觉得还是先把这药膳端来,君上喝完之后,再去碧云殿,也不算很晚;女君,兴许也还未醒来。” 凤翎王放开了手中的茶炉,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动作,茶水在杯盏中灌出了一杯飘香的茶汤。 时辰都拿捏的很好,既错开了凤翎王的安寝时辰,又错开了可能会被其他人知晓他入殿送药的时辰。 “黎儿为了流星的事耗了些修为,本王昨夜已经吩咐过碧云殿,不需要惊扰她睡眠,她不会这么快苏醒的。” “不过,”凤翎王放下茶盏:“你思虑周全,面面俱到的心思,本王很喜欢。” 苍迦统领垂头领会:“君上高兴,便是我们的福分。” “嗯。” 苍迦统领悄然抬起头偷眼看一下凤翎王,“君上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他只是抬头看向殿外的天色,若有所思:“今天天气很好,本王要带黎儿出来走走,你给各处的宫令,赏赐些暖胃的吃食,体恤他们冬日辛劳。” 苍迦统领愣了愣,这女君不是还在昏迷,君上为何还带她出来呢? 凤翎王见他在出神,问他:“你在想什么?” 苍迦统领忙作揖:“是,臣替宫人谢过君上赏赐。” 苍迦统领话说完手握成拳头压住自己的胸口,忍耐着疼痛,咳嗽两声。 凤翎王忽然握住苍迦的手腕,左手握住了苍迦统领的手腕,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指,搭在苍迦统领的脉搏上,用力一压。 苍迦统领一个瑟缩,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凤翎王的手劲沉稳,并没有让自己挣脱:“君上。” “别动。” 苍迦统领便不敢动。 “伤了肺腑,心脉稳定;本王看得不错,你的自愈力果然有是比之其他神兽要好千倍。” 他微微愣怔:“君上,臣无碍,您不要再耗费自己的灵力,我过几日,便能恢复如常。” 凤翎王幽幽的蓝色眼瞳盯住他,苍迦统领的脉搏平和有力,一点都不像是个重伤未愈的伤患。火麒麟自上古时代从泽地孕育而生,他身上有一种别的灵兽都通通没有的强劲自愈力,不管是受了多重的伤,他体内就会立刻自我修复,他的身体会在遭受到创伤之后会迅速自发通过血液,灵力蚕食掉这些伤害带来的损伤;就像一种取之不尽的能量,源源不断的在他身体里滋生。 凤翎王也曾疑心他是否是个不死怪物,但是火麒麟只是自我修复的体质奇特,支撑他体内那股源源不断自愈的是他的灵力,若是他主动消耗大量修为,灵力不够支撑,也会减缓这种身体潜能。 “幸得君上赏赐了珍贵的药材,我恢复得很好,这些皮外伤,再过几天就无大碍了。” 凤翎王点头,苍迦天生自带的自愈力让他在战场上更加的勇猛英武,果然是老天爷赏赐的恩典,这样的铮铮铁骨,简直就是战场上的一柄死神镰刀。 “外伤痊愈,听你干咳,内伤仍是未愈。” 苍迦统领知道瞒不过君上,便默然的点个头。 凤翎王收回搭在他脉搏的手指:“你过去那边,打开匣子的第二个抽屉。” 苍迦统领自然是照做。 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两个小琉璃瓶。 “拿左手边的那瓶。” 苍迦统领将琉璃瓶拿出来,走回他面前,递给他:“君上。” “把它们服下。”凤翎王拧开了琉璃瓶的壶塞,倒出来的,是几颗褐色药丸:“这是治内伤的药,以前,雎羽送给我的,正好治一治你这干咳症。” 苍迦统领不想领受:“既然是雎羽留给君上的,您还是留下吧,我过几日……” “我知道你的皮外伤好得快,但你内脏受损,虽没有五脏俱损,但是你干咳无痰,是受了禁地瘴气所致;你面红唇黑,属肺热,则痛走胸膺背,不得太息。” 苍迦统领思索着,君上难道是跟随雎羽学了些医术,已经能看诊了? “你说的也没错,你这伤过几日就会无碍,可这几日,你咳嗽也会牵动心肺,抽痛难眠。” “那迦罗这种命,真是运气差到极致。” 星云散去,明亮的长生天忽然又陷入了夜的幽暗,平静,倾泻而下的星光也忽然散作烟雾,失去了它的光辉,流星带走了这里的星星,带走了明亮的光。 黎月渐渐的失去了意识,她眼皮慢慢的阖上,身体也应声倒下。 “黎儿!” 在羿天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身迅雷掩耳不及的火红色长袍从他眼前,稳稳的接住了那个颓然昏倒的女子,拢入怀里;身法极快,让人还来不及看清楚,他的背影已经将黎月覆盖住,那拥抱住黎月,将她打横抱起来的动作温柔而有力的臂膀。 羿天震惊之余,又觉得正是这位神尊,是理所应当的,他的出现,是必然的! 第428章 神的命数 清晨的昭河殿显得格外的清静,一个戎装男子端着一碗药膳,轻轻磕门:“君上,是我。” 殿内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进。” 看清楚进殿的男子,和他手中的东西,慵懒地盘坐在矮几前的凤翎王蓦地投射出一个无奈的眼神。 苍迦统领躬身想着他行礼:“君上,药膳煮好了,请您趁热喝吧。” 凤翎王凉凉的眼神在他端着的那碗汤药扫过:“你可真尽责,尽责得让本王怀疑,你是那只蛮缠的凤凰派来的细作,监督着本王的每一个动作!” “这些都是臣的本分。”他将药膳恭谨地放到凤翎王的面前,做了个“请用餐”的手势。 “现在才五更天,你就起早煮好了药膳。” 苍迦统领颔首:“苍迦知道君上三更天才回到殿内歇下,四更天又起早了,便觉得还是先把这药膳端来,君上喝完之后,再去碧云殿,也不算很晚;女君,兴许也还未醒来。” 凤翎王放开了手中的茶炉,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动作,茶水在杯盏中灌出了一杯飘香的茶汤。 时辰都拿捏的很好,既错开了凤翎王的安寝时辰,又错开了可能会被其他人知晓他入殿送药的时辰。 “黎儿为了流星的事耗了些修为,本王昨夜已经吩咐过碧云殿,不需要惊扰她睡眠,她不会这么快苏醒的。” “不过,”凤翎王放下茶盏:“你思虑周全,面面俱到的心思,本王很喜欢。” 苍迦统领垂头领会:“君上高兴,便是我们的福分。” “嗯。” 苍迦统领悄然抬起头偷眼看一下凤翎王,“君上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他只是抬头看向殿外的天色,若有所思:“今天天气很好,本王要带黎儿出来走走,你给各处的宫令,赏赐些暖胃的吃食,体恤他们冬日辛劳。” 苍迦统领愣了愣,这女君不是还在昏迷,君上为何还带她出来呢? 凤翎王见他在出神,问他:“你在想什么?” 苍迦统领忙作揖:“是,臣替宫人谢过君上赏赐。” 苍迦统领话说完手握成拳头压住自己的胸口,忍耐着疼痛,咳嗽两声。 凤翎王忽然握住苍迦的手腕,左手握住了苍迦统领的手腕,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指,搭在苍迦统领的脉搏上,用力一压。 苍迦统领一个瑟缩,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凤翎王的手劲沉稳,并没有让自己挣脱:“君上。” “别动。” 苍迦统领便不敢动。 “伤了肺腑,心脉稳定;本王看得不错,你的自愈力果然有是比之其他神兽要好千倍。” 他微微愣怔:“君上,臣无碍,您不要再耗费自己的灵力,我过几日,便能恢复如常。” 凤翎王幽幽的蓝色眼瞳盯住他,苍迦统领的脉搏平和有力,一点都不像是个重伤未愈的伤患。火麒麟自上古时代从泽地孕育而生,他身上有一种别的灵兽都通通没有的强劲自愈力,不管是受了多重的伤,他体内就会立刻自我修复,他的身体会在遭受到创伤之后会迅速自发通过血液,灵力蚕食掉这些伤害带来的损伤;就像一种取之不尽的能量,源源不断的在他身体里滋生。 凤翎王也曾疑心他是否是个不死怪物,但是火麒麟只是自我修复的体质奇特,支撑他体内那股源源不断自愈的是他的灵力,若是他主动消耗大量修为,灵力不够支撑,也会减缓这种身体潜能。 “幸得君上赏赐了珍贵的药材,我恢复得很好,这些皮外伤,再过几天就无大碍了。” 凤翎王点头,苍迦天生自带的自愈力让他在战场上更加的勇猛英武,果然是老天爷赏赐的恩典,这样的铮铮铁骨,简直就是战场上的一柄死神镰刀。 “外伤痊愈,听你干咳,内伤仍是未愈。” 苍迦统领知道瞒不过君上,便默然的点个头。 凤翎王收回搭在他脉搏的手指:“你过去那边,打开匣子的第二个抽屉。” 苍迦统领自然是照做。 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两个小琉璃瓶。 “拿左手边的那瓶。” 苍迦统领将琉璃瓶拿出来,走回他面前,递给他:“君上。” “把它们服下。”凤翎王拧开了琉璃瓶的壶塞,倒出来的,是几颗褐色药丸:“这是治内伤的药,以前,雎羽送给我的,正好治一治你这干咳症。” 苍迦统领不想领受:“既然是雎羽留给君上的,您还是自己留下吧,我不碍事的,再过几日……” “我知道你的皮外伤好得快,但你内脏受损,虽没有五脏俱损,你干咳无痰,是受了禁地瘴毒所致;你面红唇黑,属肺热,则痛走胸膺背,不得太息。” 苍迦统领思索着,君上难道是跟随雎羽学了些医术,已经能看诊了? “你说的也没错,你这伤过几日就会无碍,可这几日,你咳嗽也会牵动心肺,一咳就肺腑抽痛难眠。” “既然如此,苍迦就不推辞了,谢君上!” “借花献佛罢了!” 想到雎羽,苍迦统领默然不语。 凤翎王瞧一眼他忽然失神的模样,淡然的放下琉璃瓶:“这世间许多神仙,都是历经大洪荒的造劫,得到了高于当世所有其他人的位分,头衔,受到敬重,受到膜拜和供奉;可是真正的神,是有命数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功过,有自己的造化和劫数,历劫不是定生死,只是一场造化;渡化一场劫数,也是一个神的命数。” “君上所言,是否在告诉苍迦,白银祭司,也是您的劫?而您正在渡化自己?不关乎生死?” 苍迦统领定定看着凤翎王,他内心想要这个回答,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可是每一次话到了嘴边,他都忍住这个问题,没有说出来是因为他在等待,他在忍耐。他所认识的凤翎王,不是一个为了儿女私情而枉顾苍生的神尊,他脸上的寒霜从未卸下,但是他相信,他的本心,也一样是正直,正气。否则又怎能够,舍弃九天之荣华,而舍身入魔域,用自己觉得心,造出这一个净化魔域的场,呆在这不见天日的深海。 第429章 前所未有的不安 他就算是再无聊,再消遣度日,也不至于,舍弃自由。 苍迦统领相信自己的选择,他认定这个人,认定他眼睛所看的方向,是自己要去的方向。 “苍迦,做神仙不要太较真,真真假假,数十万年如白马过隙。” “君上一直都知道,苍迦心中有此一问,可是您迟迟都不愿意告诉我,你知道我想问,可是我不问,您就不说,对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 凤翎王看着他的海蓝色眼瞳忽然悲凉哀戚,伸手放在他的头顶,用力拍了两下,果然是只灵兽,通晓人性,可是他没有人的血性,不懂情爱也不懂人间七苦。 “是的,我不想聒噪的和你聊这个话题,可是这百年来,我知道你每每在床榻伺候我服药,见我受着病痛折磨时,你的焦灼,你越是急,越是怀疑,我都能感受到,你前所未有的不安。” 苍迦统领感觉到头顶那只手掌的重量,手指收成一个拳头,原来君上一直都感受得到,可是他只字不提;自己的情绪原来早就暴露在他眼中。 “君上…我,不愿意眼睁睁看您为了区区一介巫女,断送自己的性命,您这样的神尊,若不是受了连累,怎么会变成这样虚弱的样子,我很怀念,在战场上英姿飒爽的那位武神,不是躺在病榻上,虚弱的连做梦都会惊蛰的样子。” 凤翎王再用力拍一下他的肩头:可怜这孩子总是闷声不坑,辛苦你了。 “纵然是一位远古大神的消逝,也是情理之中的劫数,是这天地有它的规则。若是用本王的这一副皮囊,换来一场浩劫的结束,便是我的功过,是我的命数。” 苍迦统领感觉眼前这个人很陌生,他以前不会露出这样的一面,虚弱,无力感。 “我说这些给你听,是因为你不是一般的灵兽,你自泽地降生,那处出过什么样的神仙,你也是了解的,你降生便是承袭业火的神兽,通晓人性,更加能够御火御灵,这不是普通的生灵可比。换句话来说,你与我,是同样的神仙,我有我的命数,你,亦有你的命数;某一天我们在看不见的地方,归于混沌,都是命数之事罢了。” 苍迦统领喉咙里发出抑制的怒气:“我不信,以您的修为,难道一个妖族女君,就能够让您归于混沌!” “苍迦,你看看空谷里那个冰棺,你去看看雎羽的样子,他是父神的小儿子;按理说,他这样散漫又懒惰的神仙,整日里除了吃吃喝喝,闲了逛逛人间的戏园子听听书,云游四海,他的乐子,也不过就是与人打打趣,这样的神仙有什么劫数?可是你去看看他那副活死人的样子,是我啊!他的劫数,是我!若不是遇上我,他或许可以再混个万万年,千万年,都还是一副吊儿郎当,能活得很好!” “君上,一定要把雎羽的劫数谴责自己,我都明白,毕竟他是为了阻止十恶之灵的出逃变成现在那副样子,可是君上,您仍有很多的选择,只要您再慎重的考虑一下,未尝会输给命数。” 凤翎王唇角微扬:“是啊,未尝会输。可是为了她,我也甘愿。” “君上!” “君上就算是为了她,难道就一定会死吗?您说的,历劫不是定生死,那这个劫数,一定也会有化解之道,我们一起来寻找这个化解之道,不就可以吗?” 他笑了:“苍迦,执着,是你这一生,最大的缺点,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好。” “既然君上都知道,无论如何,您都无法打消我的执念,请您不要放弃这个念头,哪怕您明知道最坏的结果,难道您就忍心哪一日雎羽醒来,发现这世上早已没有了牵挂,他的心情如何?” “雎羽……” 苍迦统领躬身想着他行礼:“君上,药膳煮好了,请您趁热喝吧。” 凤翎王凉凉的眼神在他端着的那碗汤药扫过:“你可真尽责,尽责得让本王怀疑,你是那只蛮缠的凤凰派来的细作,监督着本王的每一个动作!” “这些都是臣的本分。”他将药膳恭谨地放到凤翎王的面前,做了个“请用餐”的手势。 “现在才五更天,你就起早煮好了药膳。” 苍迦统领颔首:“苍迦知道君上三更天才回到殿内歇下,四更天又起早了,便觉得还是先把这药膳端来,君上喝完之后,再去碧云殿,也不算很晚;女君,兴许也还未醒来。” 凤翎王放开了手中的茶炉,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动作,茶水在杯盏中灌出了一杯飘香的茶汤。 时辰都拿捏的很好,既错开了凤翎王的安寝时辰,又错开了可能会被其他人知晓他入殿送药的时辰。 “黎儿为了流星的事耗了些修为,本王昨夜已经吩咐过碧云殿,不需要惊扰她睡眠,她不会这么快苏醒的。” “不过,”凤翎王放下茶盏:“你思虑周全,面面俱到的心思,本王很喜欢。” 苍迦统领垂头领会:“君上高兴,便是我们的福分。” “嗯。” 苍迦统领悄然抬起头偷眼看一下凤翎王,“君上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他只是抬头看向殿外的天色,若有所思:“今天天气很好,本王要带黎儿出来走走,你给各处的宫令,赏赐些暖胃的吃食,体恤他们冬日辛劳。” 苍迦统领愣了愣,这女君不是还在昏迷,君上为何还带她出来呢? 凤翎王见他在出神,问他:“你在想什么?” 苍迦统领忙作揖:“是,臣替宫人谢过君上赏赐。” 苍迦统领话说完手握成拳头压住自己的胸口,忍耐着疼痛,咳嗽两声。 凤翎王忽然握住苍迦的手腕,左手握住了苍迦统领的手腕,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指,搭在苍迦统领的脉搏上,用力一压。 苍迦统领一个瑟缩,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凤翎王的手劲沉稳,并没有让自己挣脱:“君上。” “别动。” 苍迦统领便不敢动。 第430章 算他将功折过 “冰窖里最近也是热闹,投进去的,可都是本王身边的人!” “君上若是不喜欢,我明日就将冰窖封住,不许任何人再放进去,改去刑殿受刑!” 凤翎王听完,端着汤碗,凑到唇边,眉头微蹙,但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蒙头将汤都喝了。 放下汤碗,凤翎王好像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文珠虽然得了那迦罗的一瓣红莲真身,但是那迦罗毕竟不是普通的神;文珠要将红莲真正融合成她自身的法身,以她的修为,还需要一些年头。” 嗯? “文珠火毒发作时,时常会躲到冰窖去。” 苍迦统领随即意会君上是要给文珠祭司留一个缓解热症的庇护场所:“是,那就不封了!” “嗯,那迦罗和榈木都安顿好了?” “是。” “那迦罗时日不多了,榈木也算得偿所愿。” 苍迦统领接过他的汤碗,“榈木始终是伺候了君上千万年时光的老人了,虽然伤害过君上,可也终究还是会顾念旧情,不让女君再受魂气所折磨。想来,他心底还是觉得君上有些情分……” 情分?凤翎王的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虽说他做了傻事,可也是看着白银祭司长大,想来,还是念这份情;毕竟,那个孩子,也算是他亲眼看着长大成人,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苍迦统领亲手抚养着自己从泽地抱回来的小麒麟,给他起名苍释,是当做亲生兄弟一样的拉扯大,互相依靠,这种看着一个孩童成长为大人的心情,他亲身体会过,是切身之亲;他相信,虽然是恶贯满盈如妖神的榈木,但是当他歇下一切法身,伪装成凤翎王身侧的一个侍臣,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能够成功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没有前世今生的侍臣,必然也经过了很异于常人的蜕变和折磨,才能够成功的靠近凤翎王这种拥有天眼的神尊——万物生灵,天眼之下,无所遁形! “他布了这样的局,还有什么旧情?” “君上是痛心他这个身边人,才会更加气愤吗?” 凤翎王皱了一下眉心,瞪他一眼。 君意不可随意揣测,苍迦统领俯身低下头。 “榈木侍候本王何止千万年,他入夜辰宫时,本王得益于他的照料,也算渡过了很长的一段安心日子,身侧这些琐碎的事务,他打理得很妥帖,从来没有让本王操心过;夜辰宫几百个宫人,竟然都没有一个比他更细致体贴,现在想起来,他能够如此脱颖而出,竟然连本王都被他蒙混过去。” 如今昭河殿内,连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身边人都没有。凤翎王忽然觉得昭河殿比往常更加寂寥了,他习惯了自在和孤独,也不害怕孑然一身,可是陪伴自己这么久的老人忽然反戈相向,才是真的令人扼腕。 “君上放心,苍迦会另外再寻觅一人,打点昭河殿上下,不让君上劳心费神的。” “不必麻烦了,召皇叶回宫吧。本王虽然不出宫,但是我的御驾,在外面也该游荡够了。” 皇叶? 苍迦统领顿了一下,君上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凤翎王抬起头看着他:“你们将他藏到巫族去,就以为本王不晓得,不记得这人了?” 他好歹也是本王亲自钦点的御驾,虽说他几十年都不见入宫一回,但是这个御驾仍是他的职责,即便凤翎王当时甚是恼他与雎羽联合起来欺骗自己,可也不是真的要拿他怎样,只是气恼被身边人这样的欺瞒,气不打一处来,既要罚要打,也终究没舍得真痛下杀手。他倒好,为了躲清静,直接躲到巫族去了,这些年来竟然也不知道回来看望看望自己的主子。 “还是他在外面野惯了,就不想回宫了?” 苍迦统领喜出望外,君上不但不气恼了,还有松口让他回归昭河殿之意,“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担心君上见着了他又想起不快之事,所以这些年一直潜伏在巫族静候,观察着各部落的动向;君上若是不恼他了,苍迦马上就派人召他入宫觐见。” “嗯,召。” “是!”苍迦统领端着他方才喝完的碗,恭谨地退出殿外。 苍迦走到殿门口,忽然身后又有低沉的嗓音唤他。 “等等。” 凤翎王唤住他:“你说他观察着各部落的动向?是谁的授意?” 苍迦统领复又走回他面前:“君上,是我和笛牟祭司共同协商的对策,当时朝中各方都有暗涌的痕迹,我本想着既然君上已经默许了摩里氏和舒家联姻,想必也已经有联合两个部落的授意,恰好皇叶和雎羽又招惹您了,皇叶整日躲在栖梧殿也不是个办法;索性我就提议让他伪装成游牧的灵术师,潜伏到巫族各处,游走在各部落的隐晦处,探清他们的局势和分化。” “哦?”凤翎王心悦地松开了蹙着的眉头:“皇叶平时没个主意,这件事办得倒是很好。” “皇叶……君上,其实他很担心您的伤势,每每过了年都会遣笛牟祭司送一份信笺来问候您的近况,只是听说您一直闭户不出,他就不敢入宫,怕惹恼您又怒了。” 凤翎王轻哼一声:“既然知道错了,叫他自己来跟前认错,躲在你后边,算什么君前御驾?” 苍迦统领好笑又好气:“君上,您这口气,他见到了可是会以为您又在恼他的,他要是再躲回巫族去,我可没力气拦着。” “呵!你现在都帮着皇叶了,他还怕我恼他?” “那不也是知道您不是真的恼他,我才敢大胆放肆一回的!君上面冷心热,就饶恕他的顽劣吧。” 凤翎王作罢地挥挥手:“算了,他潜伏巫族协助三司掌控局势,算他将功折过。” “好,我这就去祭司所给笛牟祭司传个信,君上,您好生歇息。” “祭司所?她也在是吗?”凤翎王忽然来了兴致:“本王也一起同往,走吧!” “君上,您昨夜起早,还是再歇息一会儿吧?” “不必了,我现在很清醒,睡不了。” “这、好吧!” 第431章 皇叶受召重回昭河殿 “羿天,你一定要记得,一定要帮我!我相信,除了凤翎,你一定是最懂我的第二人!若是……”黎月眼眶湿润,摇摇头,她抬起手指盖住自己的眼睑,用力抽抽鼻子,告诉自己这不是永别,不要哭泣。 羿天看着她,也觉得心中酸涩。 他用力点头:“傻丫头,你决定好了,就做吧。我会记得你的嘱托,一定会,帮助你,记起来!就算我没有王那样的神通,我一定会竭尽我所能,引导你,继续从大祭司的位置,重新回到凤翎王的心上,走下去就算是条黑路,我也会成为你一路的萤火虫!你放心吧!” 黎月破涕而笑,有友如此,不枉此生! “羿天,谢谢你!我替我的任性,向你致歉!” 羿天无奈的摇头:“你不用想我致歉,你没有对不住我;是王,他需要你。” “我知道!”黎月咬住下唇,嫣红的嘴唇被咬的发白,她用力握紧了小拳头,“可是我没有办法视而不见,凤翎知道,我不可能视而不见;他宁愿我恨他这么久,终于决定要放手!我最害怕的就是让他失望,这一次,他替我决定了,我就算要忘记他,他也是认了!我不会,抛下他!” 羿天真的非常佩服凤翎王的耐性,黎月选择今夜启动天星石,他作为护法也陪同黎月来到神月阁的占星台施法,这里是距离穹顶最高最近的神台,想要汇聚天星石的星云,在这里施法,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汇聚流星的星云的最佳地点,距离长生天越近,月之光辉和星之星晖就越多,他们启动天星石的效用会更好;其实这是凤翎王的提议。羿天遥遥望着漫天星辰,王,连时辰,子夜的星辰,星星汇聚最多的日子都算好了,可谓是全心全意的为着这一个时刻的提供了帮助;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如何一边气恼,一边还为黎月盘算好这个时辰。 “他竟然选择了帮助让你完成心愿,宁愿自己守在昭河殿,也不陪着你完成这个仪式。我真的很钦佩,王这种定力;换做是我,怎么能坐得住!占星台自古便是水迷宫至高无上的星祭占卜司所,他却默许你可以私用占星台来启动天星石;黎儿,若是此事传出去,水迷宫的朝臣又该一堆一堆的弹劾公文来告你的状了!” “我知道,所以凤翎已经遣散了宫内的宫人退避,并且四周也有魔兵守卫把守,这个时辰,宫内也甚少有宫人走动,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也多亏王才能够调动这么多的人力,我们开始吧” 黎月拿出天星石,对羿天相视会意,点头。 他知道,我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看看这个水迷宫,最明亮的繁星,看看玉座上的孤独神尊! 黎月启动了天星石的能量,她与忘川河河神的契约,便是成立的关系了;只是这星云凝聚得甚是美妙,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星辉,汇聚在一处,然后又扩散在天星石的四周,环绕着黎月和羿天。 黎月转身披在肩头的长袍脱下,匍匐在地上,放出了自己的气息和灵力,搜寻着苍茫大地上所有她能够感知的气息。 忽然从各处飞来了被黎月的气息感知的妖精,神月阁上灵光咋现,许多大大小小的妖精都飞过来了。 他们飞来飞去,盘旋着神月阁的占星台,扑朔着翅膀。 羿天定睛一看,竟然还有多只成年的妖精王,围绕着那层层向上空盘旋,一圈一圈向上环绕的灵气光晕,它们的语言羿天听不懂,但是他能感到一股温暖和舒适的力量在空气里凝聚。 这种氛围,只有在水迷宫的另一处禁地——空谷,才能够有缘得见,而他所见到的次数很有限,其中有好几次,都是凤翎王为妖精举行择选祭典的时候,才荣幸亲身感受过。 看起来更像是一场妖精为天星石授受的一场神圣的洗礼。 它们围绕着神月阁飞舞,各种形体各异,各种大小不一的妖精,如同飞凤,如同群蜂,更似聚会。 它们在窃窃私语,也在秘密交流。 羿天都听不懂,但是他看懂了,黎月在用自己的灵力和气息,吸引更多的生灵向这里聚拢;而她生为妖精女君的天赋,让水迷宫的妖精都被吸引来了。 如果妖精都聚集在这里,星云被灵气充盈变得更浓厚。 看到那些渐渐凝汇在一处的星云,羿天知道,黎儿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日他若是坐稳冥王之位,我等也算是先卖了这个人情!” “这……”阎王殿下陷入思量。 陆判官打开自己的命簿,小心地呈到阎罗王的眼前:“五殿下,您看,我这命簿上记载着,小轱辘的生平也的确是个和善之人,她过不了奈何桥是因自缢身亡,执念深重;这女子也不是个大恶人,我们要不就,做个顺水人情,也昭显我们幽冥司的仁德之心!” “阎王殿下,在下定会记得您的恩情,日后只要阎王殿下开口,在下定会报恩!” 阎罗王终于默许的唤:“陆判!” 他小心的将一个盒子打开。 小轱辘,若是还了你这一窍,你是不是,就要离去了呢? 可是你这样徘徊在忘川,怎是个尽头。 对方却不解气,欲要再一剑刺过来! 羿天的后背突然金光咋现,气势汹汹地将那剑气挡了回去。 九龙缠身! 对方诧异得怔住了,剑也应声掉在地上。 你竟然是紫微星托世!可你怎么会是,一个生魂! “他竟然有龙光护体,看来凤翎王将他收留在宫中,并非只是偶然。” “走了!不要与他较劲!” “对啊,传到君上耳中,我等可都要吃亏!” 身侧的判官悄声在阎罗王的耳边附耳说道:“五殿下,莫要动真格的,这位就是文珠仙君当时向大殿下陈情的那个人!我听说君上他老人家之前还特地为了他,给东皇大帝写个拜帖列入仙班,现如今可还是新任的冥海储君,将来,更有奇迹成为咱们冥海的王;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第432章 巫族分化严重 祭司所的重重宫门一路重重开,一个素色长衫的女子一路跑过,每过一个宫门都步伐渐行渐快,差点因为跑得着急踩到裙摆时,幸好擦肩而过的神官伸手扶了她一把:“这是怎了?跑得这般着急!” “快快快!圣驾到了!” “真的?快去通知主司!”让开道等女子向前跑去,他遂催促起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干什么呢,圣驾到了,还不赶紧准备迎接!” 女子气喘吁吁的小跑进祭司所主殿,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笛牟祭司,圣驾到了!快、快去迎接主上!” 笛牟祭司惊诧的的抖了一下手中的墨笔,怎么会这么突然?“你这模样就不要出去了,省的等下君前失仪。你去后院请大祭司!” “是!”挽瑶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甩下狼毫的笛牟祭司,二话不再多说便匆匆的往殿外而去,步伐紧促;挽瑶蓦地一转身,只能见得到她家的主子的背影已经直奔中殿而去。 挽瑶不禁叹息,这脚程也太快了些吧!她究竟还要再研习多少年的巫术,才能够晋级到他这样的神官呢? 拜见君上的神官,司命官,星官在殿内一路跪到主殿,凤翎王携着苍迦统领长驱直入,身后的宫人也跪了一地,凤翎王的唇角温和,并没有多说什么。 苍迦统领从地上跪着的一片人中在搜索着,直到穿过中殿,笛牟祭司匆匆的脚步急赶慢赶,从主殿正面迎出来,单膝点地跪下,“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凤翎王点头示意,苍迦统领随即便领会,“君上都起来吧,各自去忙吧。” “是。” 笛牟祭司起身,身后那些跪着的宫人也纷纷起身,低垂着头,纷纷退到了各个殿去忙碌。 他就算是再无聊,再消遣度日,也不至于,舍弃自由。 苍迦统领相信自己的选择,他认定这个人,认定他眼睛所看的方向,是自己要去的方向。 “苍迦,做神仙不要太较真,真真假假,数十万年如白马过隙。” “君上一直都知道,苍迦心中有此一问,可是您迟迟都不愿意告诉我,你知道我想问,可是我不问,您就不说,对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 凤翎王看着他的海蓝色眼瞳忽然悲凉哀戚,伸手放在他的头顶,用力拍了两下,果然是只灵兽,通晓人性,可是他没有人的血性,不懂情爱也不懂人间七苦。 “是的,我不想聒噪的和你聊这个话题,可是这百年来,我知道你每每在床榻伺候我服药,见我受着病痛折磨时,你的焦灼,你越是急,越是怀疑,我都能感受到,你前所未有的不安。” 苍迦统领感觉到头顶那只手掌的重量,手指收成一个拳头,原来君上一直都感受得到,可是他只字不提;自己的情绪原来早就暴露在他眼中。 “君上…我,不愿意眼睁睁看您为了区区一介巫女,断送自己的性命,您这样的神尊,若不是受了连累,怎么会变成这样虚弱的样子,我很怀念,在战场上英姿飒爽的那位武神,不是躺在病榻上,虚弱的连做梦都会惊蛰的样子。” 凤翎王再用力拍一下他的肩头:可怜这孩子总是闷声不坑,辛苦你了。 “纵然是一位远古大神的消逝,也是情理之中的劫数,是这天地有它的规则。若是用本王的这一副皮囊,换来一场浩劫的结束,便是我的功过,是我的命数。” 苍迦统领感觉眼前这个人很陌生,他以前不会露出这样的一面,虚弱,无力感。 “我说这些给你听,是因为你不是一般的灵兽,你自泽地降生,那处出过什么样的神仙,你也是了解的,你降生便是承袭业火的神兽,通晓人性,更加能够御火御灵,这不是普通的生灵可比。换句话来说,你与我,是同样的神仙,我有我的命数,你,亦有你的命数;某一天我们在看不见的地方,归于混沌,都是命数之事罢了。” 苍迦统领喉咙里发出抑制的怒气:“我不信,以您的修为,难道一个妖族女君,就能够让您归于混沌!” “苍迦,你看看空谷里那个冰棺,你去看看雎羽的样子,他是父神的小儿子;按理说,他这样散漫又懒惰的神仙,整日里除了吃吃喝喝,闲了逛逛人间的戏园子听听书,云游四海,他的乐子,也不过就是与人打打趣,这样的神仙有什么劫数?可是你去看看他那副活死人的样子,是我啊!他的劫数,是我!若不是遇上我,他或许可以再混个万万年,千万年,都还是一副吊儿郎当,能活得很好!” “君上,一定要把雎羽的劫数谴责自己,我都明白,毕竟他是为了阻止十恶之灵的出逃变成现在那副样子,可是君上,您仍有很多的选择,只要您再慎重的考虑一下,未尝会输给命数。” 凤翎王唇角微扬:“是啊,未尝会输。可是为了她,我也甘愿。” “君上!” “君上就算是为了她,难道就一定会死吗?您说的,历劫不是定生死,那这个劫数,一定也会有化解之道,我们一起来寻找这个化解之道,不就可以吗?” 他笑了:“苍迦,执着,是你这一生,最大的缺点,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好。” “既然君上都知道,无论如何,您都无法打消我的执念,请您不要放弃这个念头,哪怕您明知道最坏的结果,难道您就忍心哪一日雎羽醒来,发现这世上早已没有了牵挂,他的心情如何?” “雎羽……” 苍迦统领和他平视线,“君上,我知道您觉得归于混沌是神仙的平常事,是世间的平衡,可是如果一定要有交换才能取得平衡,苍迦无挂碍,我可以做那个平衡规则的人!” 他摇摇头:“苍迦,你不是可以随便替代别人的人,你的命数,也不是这样到来。” 命中解不开的劫,是你,是你! 听你唱永恒的歌,在你甜甜的笑容中,偷偷的寻找回忆的往事。 第433章 能够实现,替君上分忧 水迷宫大门外,一身湛蓝色锦衣的皇叶驭着小白龙,水迷宫的大门就在眼前,看着那熟悉的宫门,他从小白龙背上跳下,摸摸它的脑袋,小白龙温顺的蹭一下他的手背。 “我回来了,上神;我回来了……君上。” 想到那躺在空谷的神尊,他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虽然他离开了一段时间,可是于神仙而言,时间就像没有感觉一样,他本以为,不会再感慨,他一直以为,若是自己带着紫金盒离开,久了君上便会遗忘了他。 笛牟祭司昨夜匆匆忙忙去部落给他传召,也是让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以为宫中出了大事;幸好!庆幸君上一切万安,否则他要如何向躺在冰棺里的真祖交代? 有件事情他一直没有当面向君上请罪,封印十恶之灵的时候他没有护好雎羽上神,他心里非常自责很愧疚,他离开水迷宫潜伏在巫族不是为了逃避君上的责罚,是为了赎罪。 这些年他变幻着样子在巫族潜伏,凡人瞧不出他的真身,他隐匿身份也更加容易。 巫族目前各个部落的局势,他也已经有了大致的底,他也同样希望,在笛牟祭司的有生之年,他所谓的大一统,能够实现,替君上分忧,造福一方百姓。 小白龙似是看懂了他的心情,用犄角顶了一下他的腰。 他笑了:“我没事。” 小白龙又再一次蹭一下他的手背,仿佛听懂了他的话。 如果星星从来没有变幻过,太阳一直那么暖,那么水迷宫会不会依然是那个充满平静的深海,依然如梦如幻的流淌着它的往事,在深海的中心,看飞鸟从云上飞过,看鱼儿,从海平面游过。。 一个挺拔的身影渐渐从光影中走出来,满身的星辉,照耀着一个笑如春风的少年,一头长发批身,微微的一个回眸,便是落满了星光的星眸;他从光辉里走来,伸手在黎月的脸上抚摸一下:月亮,我的月亮,是你的光指引我回家的吗? 黎月伸出手,想握住那只白皙的手背,可是一瞬间,光便放得更多更大,连流星的影子都渐渐模糊了,只有一团星云扩散的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亮。 他依旧笑起来那样温暖,暖化了黎月心中的寒霜,仿佛之前所有的难过都值得,为了将他重新送回家乡,这一刻,是如此的郑重。 我的同伴在呼唤我! “风!” 他伸手给了黎月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的月亮,你是如此的明亮!可是我终究只是一颗流星,谢谢你,将我送回了故乡,继续我流浪的宿命!” “风,我们会不会再见!” “不要惦记一颗终将流逝的流星,你的身后都是繁星,你的身后,有明亮的晨曦,我的月亮,请你永远铭记,你曾是那个在我迷路时指引我找到方向的月亮!我祈祷,你也能看到指引你的曙光!”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风!我已经长大了!” “对啊,你长大了呢!我的月亮越来越明亮,你的光芒甚至照亮了这个夜!我自黑暗中醒来,我循着你的指引走来,你又再一次让我找到了方向!”流星放开了黎月:“只可惜,我已经没有了可以拥抱你长大的双臂,我无法陪你走在阳光下,一起漫步苍野。你知道吗?你背后的晨曦,也曾是我的指引,我从未感受过,那种从心底深处传来的呼唤,是从远古时代传来的呼唤。” 黎月知道,他在告别,他是个温柔的孩子,舍不得将离别说出来,可是却全部一字一句都是在向自己郑重的告别。 “再见,我的月亮!我很感激,他遵守了我们的约定,他本可以,永远将我冰封在深海,他却没有!” 流星的目光投向了穹顶那一圈圈的银光,每一圈的光晕都好像在召唤他的归去。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最后再拥抱住这个泪流不止的小女子,流星也依依不舍,可是他生来就是一颗注定要终身流浪的星星,更加,无法陪伴她长久。 “再见,月亮!” “风,再见……”她捂住自己的嘴,喉咙发热,她吼不出来,挽留的话语。 若是挽留,也许这是他们永远的最后一次相遇,他会因为她的贪心烟消云散。只有流星回到天上,她或许这一生都无法与他再会,可是却知道,他一定会在某一天,重现天上人间。 这样就足够了,不能贪恋更多的陪伴。 那个挺拔的身影没有停留,转身向着天际飞去。 黎月的眼光紧紧地追随着星云,直向天际而上,冲破长生天的夜空,飞上云霄。 “流星,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星云散去,明亮的长生天忽然又陷入了夜的幽暗,平静,倾泻而下的星光也忽然散作烟雾,失去了它的光辉,流星带走了这里的星星,带走了明亮的光。 黎月渐渐的失去了意识,她眼皮慢慢的阖上,身体也应声倒下。 “黎儿!” 在羿天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身迅雷掩耳不及的火红色长袍从他眼前,稳稳的接住了那个颓然昏倒的女子,拢入怀里;身法极快,让人还来不及看清楚,他的背影已经将黎月覆盖住,那拥抱住黎月,将她打横抱起来的动作温柔而有力的臂膀。 羿天震惊之余,又觉得正是这位神尊,是理所应当的,他的出现,是必然的! “王!” 凤翎王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女子,神色冷凝不定。 羿天看着他的侧脸,便知道凤翎王心情不爽。 “流星回到天上了,以后你就别无挂碍了吧。”他抬头望向长生天,苍穹的雾蒙星辉,已经没有方才的万丈星辉。 就像此刻的凤翎王,他的眼中满是阴郁,他的测量线条僵硬,他在抑制自己内心的愤怒和情绪,可是他选择了宽容和成全。 他许诺给黎月的,承诺过流星的,他都做到了。 羿天看着凤翎王一言不发的侧影,心中有些忐忑。 第434章 在外面,野够了 昭河殿上,三个男子,一位端坐在玉座上的神尊,身侧的武将身姿威武挺拔,以及座下跪着的锦衣男子。 “君上,皇叶回来了!” “在外面,野够了?” “君上,您有所不知,在巫族的这几十年来,皇叶其实一直都很挂念您,很担心您的伤势。可是我又知道我犯了错,我不敢再出现在您面前,怕惹您生气!这一次您老人家居然愿意主动召唤我回来,我其实心里非常的高兴又激动,当笛牟祭司将诏令送到我手里的时候,我以为这是做梦一样,您老人家居然没有生我的气,我真的非常的开心!这一次回来我不会再随便的离开了,只要您愿意再相信我,我都会一直一直的守在水迷宫侍奉您,直到您不要我为止!” 凤翎王端坐在玉座上,居高临下,默然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神平静无澜,只是心中感叹,这孩子,好像又长大了一点;还是,他这些日子没有见到,就觉得皇叶又成熟了一些。 皇叶抬头看向他,这种感觉,恍如昨日,一晃眼,他离开了几十个年头,虽然对于神仙来说只是很短很短的时间,可是,他心头依然一热,突然觉得鼻头酸涩。 他追随君上的岁月不短,却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久,哪怕是当年随着剑痴师傅游学人间的时候,他也必然要过年的时候,就回到水迷宫奉上一杯祝贺的酒,拜过他老人家的大礼,才匆匆再次离开,周而复始,无一例外。这一次的离开,连他自己都意外,他竟然会走了这么久没有回来看过君上,许是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惭愧不已。 “你这个孩子,从小就跟着本王,怎么说也应该看得懂,本王实际上,并不真的恼怒你。只是你忤逆主上乃是大错,按理本王也该好好惩罚你,我怎么可以轻易的就原谅你;若是轻易的原谅你,下一次,你就不会吃够教训放在心上,这一次出去宫外就当做是对你的磨练。” 皇叶摇摇头:“君上即使一直不原谅皇叶,皇叶也不会后悔当初做得事情,若是重来。皇叶还是会初心不改的去做!因为君上总是那么倔脾气,怎么劝说都不肯好好修养,让旁人无可奈何!” 凤翎王眯着眼睛:“嗯哼?你这是回来认错的态度?” 皇叶附身,对着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皇叶忤逆君上,请君上恕罪!但是皇叶没有任何理由忘记,我心上伟大的神明,他要用自己的一切去唤醒一只妖精!” “呵!” 一旁的苍迦统领也奇怪他为何如此:“皇叶,你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皇叶直起身子,“我知道!请君上继续听我说完。” 苍迦统领汗颜的瞥一眼凤翎王的脸色,见他似乎没有恼怒的神色,就放心了。 “让他说,你不用拦着他。” 苍迦统领后退了一步,退到一侧。 皇叶继续道: “君上,皇叶此次回来,的确是回来向您老人家认错的!并且不只是认错,我一定会不余遗力的和笛牟祭司相互里应外合,务必归拢巫族各个部落的心,这盘盘沙,一定会以大一统,回归它本来的面目!” 凤翎王看着他,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两人对峙的眼神明镜一样的对望。 半晌,凤翎王薄唇轻启:“你有这样的心思就够了,但没有必要去做让你自己为难的事情。这种折磨心机的谋事,还是留给羿天和笛牟祭司去操心就够了。而你,是本王的御驾,你只需要待在我身边就可以了。本王对你没有权谋的期望,并不希望你参与朝政之中,阴谋诡谲的争斗,会磨灭你的棱角,本王需要的是,你可以独善其身。一只有棱有角的大明孔雀王,比一只争奇斗艳的孔雀,要可爱的多。” 皇叶知道凤翎王是为了他好,不想让他卷入朝庙堂的争斗之中,可是他心意已决,这些年来卧潜伏在巫族,所见所闻,也更加坚定了他的心志:“可是君上,我想要为水迷宫,尽一份心力。我跟在你身边已经数十万年,我知道,您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我参与朝政的职务,但我经过这几十年潜伏在巫族的一些观察,我反而觉得,像我这样的异性人,反而才能够更加理智的做出判断,不会被感情所羁绊,更加没有亲族血脉的牵绊,我还是可以为羿君和祭司所奉献一份力量。请您允许我继续把这件事情做完,我想要为我自己的过错赎罪,我知道如果我不做好这一个任务,我一定会自责很久很久的。请君上赐我一道谕令,让我协同笛牟祭司共同完成。” 皇叶其实在他回宫之前已经和苍迦统领有汇报过,巫族现在最大的症结就是各自为政,互不相让,部落中是以笛牟祭司的舒家,沙莎祭司的摩里氏,和洛离祭司的洛家,这三支大部族为主要的三足鼎立格局把控着大的风向。然后,其他还有三支中,中型的部落分支,以及其它一些小分支不足畏惧,那目前我们只需要再收服其他的三支部落,然后再合并他们的力量。我这几十年一直潜伏在各个部族中之间,用着不同的身份在部落之间游走,收集情报。每隔一段时间,若是我在巫族之中发现了什么异动,都会以秘密的信笺传回宫中给苍迦统领。 凤翎王拖着腮帮,歪着脑袋盯着他:“皇叶,你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忤逆本王?” “君上,若是我现在抽身,这些年我在巫族潜伏的努力就白白浪费了,我之前所收集的情报也对于我们接下来收服其他各个分支非常的有利,舒家和摩里氏既然已经结亲,那么有些事情他们必然就不好轻易出面,而我这些年混迹在巫族,已经笼络了两支游族,若是我用异性人的身份介入,或许会比身为巫族的三大部落头领更为合适。” 第435章 堂堂七尺男儿,扭捏什么 皇叶其实在他回宫之前已经和苍迦统领有汇报过,巫族现在最大的症结就是各自为政,互不相让,部落中是以笛牟祭司的舒家,沙莎祭司的摩里氏,和洛离祭司的洛家,这三支大部族为主要的三足鼎立格局把控着大的风向。然后,其他还有三支中,中型的部落分支,以及其它一些小分支不足畏惧,那目前我们只需要再收服其他的三支部落,然后再合并他们的力量。我这几十年一直潜伏在各个部族中之间,用着不同的身份在部落之间游走,收集情报。 凤翎王拖着腮帮,歪着脑袋盯着他:“皇叶,你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忤逆本王?” “君上,若是我现在抽身,这些年我在巫族潜伏的努力就白白浪费了,我之前所收集的情报也对于我们接下来收服其他各个分支非常的有利,舒家和摩里氏既然已经结亲,那么有些事情他们必然就不好轻易出面,而我这些年混迹在巫族,已经笼络了两支游族,若是我用异性人的身份介入,或许会比身为巫族的三大部落头领更为合适。” 苍迦统领开口替他求情:“君上,既然皇叶如此用心,您不如就放手让他去试试看,也当做他将功折罪的成果!” “苍迦统领这些年来每每到了年关都会收到我传回来的密保,只要您过目,必定也会相信我所言不虚。君上,皇叶以前都只是浑浑噩噩的当一个御驾侍从,不懂摆弄权术,此次的任务也不是为了谋权争权,皇叶不要那些虚名和俗世的名号,我只想用这一点绵薄之力,替君上分忧!” 凤翎王的脖子扭了一下,歪向另一边松松筋骨:“本王不是不想给你机会,论谋权之道,你一点都不如笛牟祭司这样的凡人,巫族各个部落,又是等闲之辈?本王只盼你安心的侍奉左右,难道,是本王亏待你了?” “君上,若是白银祭司也受益于巫族大一统的庇荫,您是否,就不会这样想呢?若是换做黎儿来哀求您,您也会这样坚决地否决她这个心愿吗?” 苍迦统领眉头一蹙,喝止他继续说道:“好了,皇叶,你刚回宫,就不要提这些让君上分神的事情,还是先回栖梧殿好好歇息吧。” 皇叶固执地看着凤翎王:“君上!” “皇叶!” 凤翎王抬起手:“好了!” 苍迦统领躬身:“是。” “既然,你这样坚持,那你就去吧。”凤翎王的食指摩砂着自己的下巴:“你想要的谕令,本王明日就会给发布给笛牟祭司,但是此事,你既说是潜伏,本王只有一个要求:不论成败,你依然要用潜伏者的身份去完成,若是让巫族发现你的真实身份,便是这份谕令失效之时,你要马上,马不停蹄地回到本王这里,安安分分做这个御驾,从巫族抽身并且不再干涉!” 也就是说,只要他暴露了身份,那么巫族接下来的全部事宜,不管巫族是要大一统,还是会分崩离析依然一盘散沙,都与他皇叶无关,他不可以再参与,更不能够再继续提供任何协助。 这是凤翎王对他的成全,也是保护,更加是限制。 皇叶虽然没有马上悟出凤翎王的用意,可是他知道,君上的安排,总会有他的用意;他相信这个用兵如神的天地之子。 “好,皇叶一定会好好的隐藏好我的身份。” “好,起来吧。” 皇叶站起身:“君上,其实……我……” 凤翎王:“为何吞吞吐吐,堂堂七尺男儿,扭捏什么?” 皇叶想了想,还是决定应该说出来告知君上:“皇叶在巫族,还发现了一件极其古怪,并且隐秘的事情。” “什么?” 皇叶偷眼看向苍迦统领,欲言又止。 “是、有关于苍释副统领。” 苍迦统领惊讶的上前一步:“释?” “是的,我……见到他了。可是,我觉得那个人又好像并不是苍释副统领,他的外形与苍释几乎一模一样,言谈举止,也非常神似。” “什么意思?你这样讲,究竟,是还不是?” 凤翎王也好奇起来:“莫不是,苍释为了隐匿自己的身份,也如你一般,扮作了普通的灵术师隐匿在巫族?” 苍迦统领大吃一惊:“不!不可能的!若是他隐匿自己,隐藏了身上的灵气和仙泽,他可以扮作普通的灵术师,但是他还有、还有摩里安雅!她最后的一刻,也怨恨着自己的身世,释怎会还将她带回巫族?” 凤翎王也点头:“苍迦说的很在理,摩里安雅,若是回到巫族,这宫中走动的巫师不计千余人,要想认出她来,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若是他们留在巫族,岂非招人耳目,极其容易自己暴露行踪,引来麻烦。” 皇叶点点头:“君上和苍迦统领说的极是,我也正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心存疑虑;那日我与苍释副统领打了个正面撞上,可是他却不认得我是谁,我也故意探查过他身上的灵气,确然只是一个凡人肉身,长得极其相似之人。” “既然你说他只是凡人肉身,什么地方古怪?” 皇叶回想着当日的情形:“我借机再深一步想要追问他的来历,他应答自如,却始终避重就轻的避开了我的疑问,而且我见那人身边并没有任何女子随同;他说自己只是一个游牧灵术师,是从遥远的西方国度游历到此处,见到宝地人杰地灵,甚是合适修炼,就留下了几个年头;而且我发现,他发现有人尾随便非常的机敏,故意将我引到闹市中,就趁着人潮,消失不见,对地形极其熟悉;等我再想寻觅他的踪迹,就发现已经找不到。尔后我又向当地的巫族多方打听过,这个人的来历,竟然无一人可知,可见他平日并不在族人的视线里活动,而且行踪极其低调隐秘,连与他相熟的街坊邻居也没有,更不知道他究竟住在何处。” 第436章 麒之眼 这种麒之眼的血玉,是麒麟身上的逆鳞,是他们的真眼,就像眼睛一样,只要催动灵力,白玉就会变成血红色,苍释就会感应到,所以应是血玉! “君上莫恼,雎羽叮嘱过,这药膳每一日都必须亲眼盯着君上服下,方才算是完成了我应承他的托付,否则他回来发现君上重伤未愈,第一个不放过的是我神机营,他要将神机营烧个干净!” “一个小小的神机营,烧了就烧了,本王赐你个更大的!把神机营扩充至现在的两倍,再让雎羽来试试,让他的凤凰火烧烧看,要用几个时辰才能把新的神机营烧成灰。让他烧,本王再赐你个更大的。” 苍迦统领知道雎羽上神的执拗这世间只有凤翎王能陪他杠到底,可是自己却只会以武力让对方折服,他是个不会弯弯绕绕的性子,遇到和自己较劲的,打得过的,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打一顿就老实了!也就雎羽遇到自己还总是对他一副吊儿郎当;苍迦统领不是不敢揍他,是觉得把雎羽打坏了,让君上看着别扭,面上又不说。 “君上……”苍迦统领无奈的唤一声,“若是您不喝药了,那我也不喝药了,反正这伤过个十天半月,臣也会恢复的。” 硬碰硬的确没什么胜算,就比比看谁比较犟好了。 凤翎王横眼一瞪,“本王最不怕威胁,你是觉得我会在乎是吗?那你就别喝药,不要浪费了本王宫里头的藏药!” 果然还是不管用。 “本来这惯常侍候您喝药的榈木已经不在,怪就怪臣嘴笨,不知道怎么劝您,但是这宫里头一定还有位女君,可以劝您好好喝药!” 凤翎王随手拿了桌子上一个笔架山朝着他前面的地上砸过去,咚一声在地上滚了一圈,掉在苍迦统领鞋履一边:“你敢!” 苍迦统领作揖:“苍迦无力劝说主上,只好冒着被惩罚的决心,另请高明。” “你这厮,确然被雎羽教坏了!” “君上,这药膳之前雎羽已经试过十多次回炉再造,他知晓君上一向最是烦喝药,这方子保证不会苦涩,您还是趁热……” 凤翎王嫌弃的狠狠拿眼光在他身上盯着:“你就说,你要不要出去?” 苍迦统领为难的看着他,近乎无奈的喊他:“君上,看在雎羽的份上,您还是喝吧。” “若是你不出去,你这碗汤药,本王就不会喝!” 苍迦统领蹙起眉头,无奈又为难:“君上,您是知道我的,我的执着,不会输给君上!” 凤翎王当然知道。 君上他竟然没有将厉风大卸八块泄愤,不符合他老人家爱记仇的风格啊。 上回天君招人请他去收了那条角龙伤了黎儿,他后来便差使朱雀星君把那头角龙受完要回来,给皇叶这只雀鸟当看院。可把玄武司君笑到内伤,调侃他家主子公报私仇,一条出水化龙的角龙就这么被硬生生折了翅膀。 你这话说的也是本君心里想的! 那…… 他故意让厉风出去放风的,此后,也确然其他什么山神鬼怪,都不大敢上陶迦山。 那个时候,四海的神仙就已经这么怕他吗? 也不是,那时候的凤翎,还不像现在这样人神敬畏。 他其实不喜欢别人扰他,我总是看见他一个人在山脚的溪涧垂钓,可那处其实没多少鱼可钓。 那他在干什么? “羿天,你一定要记得,一定要帮我!我相信,除了凤翎,你一定是最懂我的第二人!若是……”黎月眼眶湿润,摇摇头,她抬起手指盖住自己的眼睑,用力抽抽鼻子,告诉自己这不是永别,不要哭泣。 羿天看着她,也觉得心中酸涩。 他用力点头:“傻丫头,你决定好了,就做吧。我会记得你的嘱托,一定会,帮助你,记起来!就算我没有王那样的神通,我一定会竭尽我所能,引导你,继续从大祭司的位置,重新回到凤翎王的心上,走下去就算是条黑路,我也会成为你一路的萤火虫!你放心吧!” 黎月破涕而笑,有友如此,不枉此生! “羿天,谢谢你!我替我的任性,向你致歉!” 羿天无奈的摇头:“你不用想我致歉,你没有对不住我;是王,他需要你。” “我知道!”黎月咬住下唇,嫣红的嘴唇被咬的发白,她用力握紧了小拳头,“可是我没有办法视而不见,凤翎知道,我不可能视而不见;他宁愿我恨他这么久,终于决定要放手!我最害怕的就是让他失望,这一次,他替我决定了,我就算要忘记他,他也是认了!我不会,抛下他!” 羿天真的非常佩服凤翎王的耐性,黎月选择今夜启动天星石,他作为护法也陪同黎月来到神月阁的占星台施法,这里是距离穹顶最高最近的神台,想要汇聚天星石的星云,在这里施法,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汇聚流星的星云的最佳地点,距离长生天越近,月之光辉和星之星晖就越多,他们启动天星石的效用会更好;其实这是凤翎王的提议。羿天遥遥望着漫天星辰,王,连时辰,子夜的星辰,星星汇聚最多的日子都算好了,可谓是全心全意的为着这一个时刻的提供了帮助;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如何一边气恼,一边还为黎月盘算好这个时辰。 “他竟然选择了帮助让你完成心愿,宁愿自己守在昭河殿,也不陪着你完成这个仪式。我真的很钦佩,王这种定力;换做是我,怎么能坐得住!占星台自古便是水迷宫至高无上的星祭占卜司所,他却默许你可以私用占星台来启动天星石;黎儿,若是此事传出去,水迷宫的朝臣又该一堆一堆的弹劾公文来告你的状了!” “我知道,所以凤翎已经遣散了宫内的宫人退避,并且四周也有魔兵守卫把守,这个时辰,宫内也甚少有宫人走动,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也多亏王才能够调动这么多的人力,我们开始吧。” 第437章 路卡菲没有醒来 紫金盒里的路卡菲依然沉沉入睡,蜷缩着身子,像襁褓中的婴孩在母亲的胎盘里,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天性使然。 皇叶看着盒中的路卡菲,幽幽地长叹一声:“为何,还是没有醒过来,明明,已经吸收了这么多的灵力,路卡菲,你什么时候会醒来?” 雎羽上神将半生修为都给了路卡菲的,黎月已经转生,而路卡菲却一直沉睡在紫金盒。难道他半生的修为,还不足修补路卡菲受伤的元灵吗?这不可能! 苍迦统领:“许是她睡着了,忘记了要醒来吗?” 皇叶愕然地看着他,“你竟然还有心思与我开玩笑!” 皇叶的手指在那个漆色如夜的紫金盒上抚摩,指尖的每一道纹路,都是君上一刀一笔的篆刻和上漆,描绘漆金,细致的绘制手艺将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雕琢成这般的精美绝伦。 “本座晓得雎羽不在了,你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君上也何曾不落寞,皇叶,你只是认识他一段岁月,他们……可是兄弟!” 皇叶幽幽的抬起墨色的眼,平静的看向他:“苍迦统领见过,真祖为王的眼疾,衣不解带,废寝忘食翻遍典书阁的样子吗?那一年,他自己都咳了整整三月余,寒热烧身,却依旧不愿意放下一日!”他微微的扯了个笑容,“我见过,那时候我真的很羡慕王,他有一个这样真心实意念着他的兄弟,他们分开数十万年,尽管沧海桑田变迁,他们明明分离了那么久,却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他怎么闹怎么折腾,王总是包容他的任性妄为,默许着他所有的胡闹。我没有,见过王对别人真的发怒,可是真祖要杀大祭司时,王,是震怒了。我也相信,你追随王的时间比我更久,该知道,他真怒了是个什么程度!” 皇叶其实在他回宫之前已经和苍迦统领有汇报过,巫族现在最大的症结就是各自为政,互不相让,部落中是以笛牟祭司的舒家,沙莎祭司的摩里氏,和洛离祭司的洛家,这三支大部族为主要的三足鼎立格局把控着大的风向。然后,其他还有三支中,中型的部落分支,以及其它一些小分支不足畏惧,那目前我们只需要再收服其他的三支部落,然后再合并他们的力量。我这几十年一直潜伏在各个部族中之间,用着不同的身份在部落之间游走,收集情报。每隔一段时间,若是我在巫族之中发现了什么异动,都会以秘密的信笺传回宫中给苍迦统领。 君上,您有所不知,在巫族的这几十年来,我其实一直都很挂念您,很担心您的伤势。可是我又知道我犯了错,我不敢再出现在您面前,怕惹您生气!这一次您老人家居然愿意主动召唤我回来,我其实心里非常的高兴又激动,当笛牟祭司将诏令送到我手里的时候,我以为这是做梦一样,您老人家居然没有生我的气,我真的非常的开心!这一次回来我不会再随便的离开了,只要您愿意再相信我,我都会一直一直的守在水迷宫侍奉您,直到您不要我为止!” 凤翎王端坐在玉座上,居高临下。 皇叶抬头看向他,这种感觉,恍如昨日,一晃眼,他离开了几十个年头,虽然对于神仙来说只是很短很短的时间,可是,他心头依然一热,突然觉得鼻头酸涩。 他追随君上的岁月不短,却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久,哪怕是当年随着剑痴师傅游学人间的时候,他也必然要过年的时候,就回到水迷宫奉上一杯祝贺的酒,拜过他老人家的大礼,才匆匆再次离开,周而复始,无一例外。这一次的离开,连他自己都意外,他竟然会走了这么久没有回来看过君上,许是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惭愧不已。 “你这个孩子,从小就跟着本王,怎么说也应该看得懂,本王实际上,并不真的恼怒你。只是你忤逆主上乃是大错,按理本王也该好好惩罚你,我怎么可以轻易的就原谅你;若是轻易的原谅你,下一次,你就不会吃够教训放在心上,这一次出去宫外就当做是对你的磨练。” 皇叶摇摇头:“君上即使一直不原谅皇叶,皇叶也不会后悔当初做得事情,若是重来。皇叶还是会初心不改的去做!因为君上总是那么倔脾气,怎么劝说都不肯好好修养,让旁人无可奈何!” 凤翎王眯着眼睛:“嗯哼?你这是回来认错的态度?” 皇叶附身,对着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皇叶忤逆君上,请君上恕罪!但是皇叶没有任何理由忘记,我心上伟大的神明,他要用自己的一切去唤醒一只妖精!” “呵!” 一旁的苍迦统领也奇怪他为何如此:“皇叶,你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皇叶直起身子,“我知道!请君上继续听我说完。” 苍迦统领汗颜的瞥一眼凤翎王的脸色,见他似乎没有恼怒的神色,就放心了。 “让他说,你不用拦着他。” 苍迦统领后退了一步,退到一侧。 皇叶继续道: “君上,皇叶此次回来,的确是回来向您老人家认错的!并且不只是认错,我一定会不余遗力的和笛牟祭司相互里应外合,务必归拢巫族各个部落的心,这盘盘沙,一定会以大一统,回归它本来的面目!” 凤翎王看着他,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两人对峙的眼神明镜一样的对望。 半晌,凤翎王薄唇轻启:“你有这样的心思就够了,但没有必要去做让你自己为难的事情。这种折磨心机的谋事,还是留给羿天和笛牟祭司去操心就够了。而你,是本王的御驾,你只需要待在我身边就可以了。本王对你没有权谋的期望,并不希望你参与朝政之中,阴谋诡谲的争斗,会磨灭你的棱角,本王需要的是,你可以独善其身。一只有棱有角的大明孔雀王,比一只争奇斗艳的孔雀,要可爱的多。” 第438章 那迦罗这种命 “那迦罗这种命,真是运气差到极致。”“那迦罗这种命,真是运气差到极致。” “我还未教会你做人,怎么好这样丢你回去,狐君定会嫌疑我没尽心!” “父君断不敢的!” “如今你已成人形,学东西更快些。” 他怎么可能告诉钰儿,是害怕修罗河的吵闹消失才不允许她的离开呢? 又过了一百年,连钰想念父亲,又来到师傅面前,“父君定然很想念我,师傅,您下令遣我回家如何?” “不成,你的灵力不到出师的时候,你想令本王遭人唾骂是不尽职的师尊吗?” 连钰无奈只得又呆了几百年,经常都在想着修罗王什么时候会把她遣送回家。 可是师傅迟迟不开口下令。 “你若是想念你的父君了,你便透过那镜子看一看;不可打扰了你父君的清修,知道吗?他若是知道,定会不高兴你这样不专心的。” 于是连钰透过灵境想了父君一千年,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幻成人型了。 连夜摸摸眼皮,近日怎么左右眼老是突突轮着跳? 他心下自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是这左右眼都在跳,吉凶未定! 洞外来报有客人来访,远远瞧着那紫色祥云,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天威难犯,众生回避。 狐群感到紫光瞬间笼罩了整个洞府,怯得全都躲起来了! 连夜忙出洞去迎,灵狐族甚少有访客是此般神明,人未到祥瑞紫光便远远笼罩下来。 “原来是修罗王驾到!” 阿修罗走下祥云,看一眼灵狐洞,“这儿几千万年也没什么变化!” 连夜点头,是啊! 阿修罗定定看一眼灵狐洞的门面,突然感慨,门里不知秋,原来世上已千年。 “上神光临灵狐洞,可是我那顽劣的丫头出事了?近日总是心神不定,心系闺女,正巧上神驾到!” 修罗王巡视一周小无人,走至桌前,凝神看着连夜半刻,缓缓起说道:“连钰历劫幻化成人形,一日内两次天劫,连降六道天雷。” 什么! 连夜惊得两只狐狸耳朵竖起来,几乎要露出狐狸尾巴。 “刚化成人形就连降两次天劫,这简直是要飞天了!” 修罗王感慨的说,“本王也正是此意!” “上神的意思是?” “连钰若要得道飞仙,须得历难悟道。不过她天生仙胎,修为足矣。” 连夜平复了心中的激动,“请上神指点迷津。” “令连钰踏入轮回,历经人间磨砺,届时本王全力助她修行渡她悟道,三世之内若能悟道,就可飞升。” “如此,灵狐族感恩戴德铭记修罗王的助力!钰儿飞升,这是我灵狐族的无上荣光啊!” “本王记得,本王助她应劫无恙幻化人形,当日帝君是如何承诺?” 本君愿携灵狐一族为修罗王效犬马之劳,请尽管吩咐! 阿修罗嘴角微微一笑,“本王助她修得大乘之日,便是连钰嫁与本王之时!” “什、什么!小女小小狐族,怕是不敢妄想高攀,还请上神三思!” “连夜狐君是想自毁信誓?” 不!只是…… 天帝自然由本王去说,届时连夜狐君只须等待天旨赐婚即可! 如此,好吧! 嗯!连钰心系狐君,狐君亦然思念闺女,连钰入世前,你们父女见一面吧,明日本王亲自送她归家来。 本君可否请教一事? 请讲。 修罗王身份高贵,怎会属意身份卑贱的狐族为妻呢? 难道狐君眼中,是本王不具慧眼才能属意阁下闺女? 只是心中疑虑罢了。 连钰本性纯良,温婉贤淑;本王自是心喜才会开口与帝君提亲,狐君可安心! 如此,小女就拜托上神了! 此事本王尚未告知连钰。 这个,就等到小女飞升之时再告知吧! 父君,我是决心要修道,不愿嫁入修罗宫的,请父君不要为难我! 连夜的手指颤抖,钰儿,你可知道,你的恣意妄为,会引来修罗王的业火红莲,烧烬狐族每一寸土地,这可是会成为狐族的灭顶之灾的!天帝降旨不可抗拒,你本该感恩戴德,如何能做出这样忘恩负义的事情!还有修罗王,你又将他的情意置于何处? 女儿不过想要得道,难道也有错?何况天帝赐婚也没有问过女儿是否情愿,这又怎能怨我? 那就是怨我咯!是我这个父君贪慕修罗王高枝,是我该死,是我族人该死! 父君! 别叫我! 我去求修罗王! 修罗王岂是你三言两语就会听从?即使他待你颇为宠爱,你这样伤他,他岂会不懊恼? 我来求你,除了与你成亲,什么都会答应你! 他眼角凛冽的寒光怪伤人,连钰一退再退,:“你可知,你每说一次,我便想将你撕碎成一百块都不泄愤!你想悔婚自己去和天帝赔罪,我没将地狱业火引到你狐族烧你们个干净,你还敢来我跟前要求我!连钰啊连钰,你是真的恃宠而骄以为我狠不下心碰你一根头发吗?” 我…我只想护我族人平安! 好!你什么都能答应是吗? 对! 我不要你嫁入修罗宫,我要你生生世世,看守修罗宫十殿焰火不熄不灭,如此,我便去请天帝免了狐族的罪! 我!我是要追随我佛…… 连钰,我不是宽容的神,你最好不要再和我提你的修行,否则狐族的生死,便于我无挂碍! 师傅,你说过,不论我选择什么,都会护着我,如今为何处处为难我! 你不是选择我,就是我不会护着你的理由! 可是,我从来不敢问情,我不敢想,有一天会爱上师傅,爱上高高在上的十殿之首阿修罗王!我小小的灵狐族尚且连飞升都难求,怎么敢自不量力攀附您的左右! 连钰,我可曾教过你,人分贵贱? 不曾! 那么,人不分贵贱,生灵与神明之间,岂分贵贱?岂能用高攀来定义你的地位?幻化之时,你与我又有个什么不同? 我与修罗王三世孽缘,如今还未了结吗? 既然如此,你便自己选择吧,本王不会再护着你分毫! 他转身消失的无声无息。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连钰,你懂不懂? 第439章 我的座上宾 “如果我没记错,百年前将本王自睡梦里唤醒的那声啼哭,就是你这小东西了!” 百年前白兰路过修罗河畔忽然胎气大动,遂在当时产下小狐狸。连夜赶到时已经太迟,三道天雷生生劈死刚生产完,气若游丝的白兰,为护得幼女周全,白兰为女儿应劫而亡! 伤心至极,连夜狐君守墓一百年! 听到阿修罗这样说,连夜狐君顿悟修罗王刚才所言,看来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天意,如此这般,也算是白兰在天之灵,保佑孤女成长! “说来,的确与上神有缘!便将她交付与上神,连夜惭愧,修为不足以护她历劫!” 阿修罗摸摸她柔软的狐狸耳朵,小狐狸动了动,挠挠耳朵,睡沉了。 “下一次天劫在几时?” “大概一千岁,那时若安然度过便也差不多修成人形了!” “好!”阿修罗扬扬嘴角,仅一千岁就可幻成人形了! 临走,阿修罗再问,“可起了名号?” 连夜狐君摇首,白兰过世以后,他悲痛欲绝,几度想要追随妻子而去,可是又恐幼女无亲,“未曾!” 阿修罗揉揉她的脑袋,“自古喜得金童玉女皆是宝,降世便失亲的小可怜!” “金童玉女!甚好!就单字一个钰吧!”连夜狐君也摸摸她的脑袋,小狐狸似有感应般蹭了蹭他的手掌,“爹爹没什么能给的你,连钰,这是我灵狐族未来少君的名字!你可喜欢?” 阿修罗拢拢她的身子,肉嘟嘟却很娇小,“小小年纪便称帝位,狐君怕是操之过急!不如任她自在的好!” 连夜苦笑,“钰儿,我等你长大,你须得快点长大啊!我老了,等不下去了!” 狐君不过三千万岁,竟然说老?他与天地共生,不是更老更老? “如此,我们便走了。” 连夜对着阿修罗拜了拜,“我灵狐族必定对修罗王的大恩永世不忘,日后有效劳之处,我族必定赴汤蹈火!” 连钰未成人形的时候是只非常好动的灵物,经常搅得修罗宫鸡犬不宁! 阿修罗脾性散漫,便不太管束,可苦了一群仆人! 也因为阿修罗对她的放纵,连钰在修罗河来去自在,无人敢挡!在魔界十殿,那就更加天不怕地不怕,十殿魔君碍于修罗王的面子,又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连钰放肆! 最喜欢逗连钰玩的黑脸大叔每次见着连钰那活蹦乱跳,都会喜欢得合不拢嘴,“来来来,小钰儿,这儿有好吃的果子!” 连钰最爱的果子,她从来不和人家客气的! “哎哟我的魔君老爷,这回头让修罗王看见你又偷偷给小钰儿塞吃的,他会烧掉你的胡子的!” “大老爷今天出门去西天讲经,他怎么会知道呢!” “这团肉球要是多了一两肉,他心里比你的三生石还清明着呢!” 听见判官喊她肉球,连钰抗议的对他抬腿蹬脚的,“你才肉球,你就是一根会走的棍子!” “嘿,你这么胖嘟嘟的,怎么不是肉球啊?” “噢?原来你们对钰儿体重这件事这么在意,却还在给她加食么!” 连钰呼噜从大叔手里滑了出去,“哎呀!” “修罗王不是去西天讲经,怎么忽然打道回府了呢?” “本王见今日的辩经无趣,便早早退场了。” “师傅!”小狐狸跳起来,冲到他怀里,用力蹭了蹭,“讲经累不累!” “如果不是我早回,恐怕还不知道你又贪吃!” “王息怒息怒,我们只是想给小钰儿长身体,怕她饿着!” 阿修罗的眼光讪讪扫他一眼,魔君背脊一冷,身边的判官也是冷汗夹背。 “看来五殿太悠闲?” “不不不!” “我们还有一大堆公文等着批复,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阿修罗的脸色不是很好。 小狐狸爬到他脖子,“师傅,魔君很疼我的,你不要罚他噢!” “你喜欢那个老头?” “人家最喜欢师傅的,你不要不高兴嘛!他们都对我很好的!” 他凉凉抬抬眼皮子,“他们敢对你不好么?” “什么?” “你不要胡乱吃了,都快胖得抱不动你了!” “我明明就是肉多一点而已,哪有很胖!” “判官都说你这团肉球!” “师傅!” 那日她眼睁睁看着天雷劈到阿修罗身上,看着他痛苦地跪在地上抽搐,阿修罗将她封在保护罩里,替她应劫! 最后一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阿修罗虚弱的连屏障都散去了,连钰轻易地踏出他的保护罩,她冲过去蹭他,想扶起他却没有办法,她心疼得直落泪,“师傅,我什么时候能化成人形?什么时候我才能扶你起来?” 他只是笑着拍拍她的脑袋,“等你能够应劫,就差不多了!” “是不是我化成人形,师傅就不用替我受苦?” 可谁想这时候竟然雷声发作,连下三道天雷,阿修罗也措手不及,“连钰,闪开!” 来不及打开屏障,天雷打在连钰身上,阿修罗也阻止不了。 应劫新生! 连钰撤去屏障之时,竟然真的化出人形。 阿修罗被这突然的变化震动,大为吃惊:“连钰,你竟能凭自己的灵力历天劫!” 化成人形的连钰变得有些陌生,她扶起阿修罗,眉骨清秀,皎皎月容,灵眸汇水。 “师傅,千年前你若不封我一半灵力,我便化出人形了!那时被你的法印一打,什么都记不得了。” 阿修罗哑然,原来自己白白替她挨了三道天雷! “六道天雷打过,接下来的三千年,我都不必害怕天劫了。师傅,这些年来多亏您的庇护,连钰才能平安无难!” 阿修罗不得不重新对天生仙胎这个问题再琢磨琢磨! 连钰太快了,他明明封了她一半灵力,竟然还能以一千年修为化出人形,实在聪慧。 连钰跪地,阿修罗疑惑地撑着身子,“你干什么?” “师傅,如今我已化成人形,当日您答应父君待我成形便谴我回家,今日便下法令谴我回家吧?” 第440章 凰令赠给水迷宫的天选之人 偌大的昭河殿上,百官因为天宫突然谴人送来贺礼,而议论纷纷,纷纷向凤翎王进言请送礼队伍是否入殿觐见。 而凤翎王却不为所动的端坐在玉座前,仿佛没有听到般的百无聊赖托着腮帮,侧着脸,看着他们起劲的讨论。可是凤翎王的眼神却渐渐地越飘越远,飘向了殿堂之外的更远处,穿过殿堂,穿过层层的宫墙,越过重重的红砖宫闱。 已经被指定为代政王的羿天与凤翎王同侧赐座,自从昭河殿又颁布了白银祭司回归祭司所主位之后,凤翎王每隔五日会定期回到殿堂上,与羿君同堂处理政务,但是凤翎王更多的是震慑朝臣,让羿君来做最后的决策;久而久之,朝堂上反驳羿君决策的声音也日渐减少。 明眼人看在眼中都明白,凤翎王已经决心要将羿君辅佐成储君,若是再有不服者,面向凤翎王的震慑,也是无可奈何。 羿天仍记得那日,十殿魔君之中曾有五位魔君,亲自上殿与凤翎王进言,自己不过是一介坐地飞升的散仙,论资历,论修为,皆不过是个凡人相的小儿,担不起冥海十万生灵这等庇护苍生的重大责任!即便是他的仙籍,在朝堂上五位魔君随意地指出一位星君、神君,都远远比羿天更具有资历和修为,即便连辈份,仙籍,哪一个不是比他羿天更强? 凤翎王力压魔君和朝臣的辩驳和进言,力挽狂澜:“本王苦心孤诣地支撑起冥海破碎的穹顶,若是不喜欢了,我就将这个场毁掉,否论这是十万生灵他能否担得起,本王先让你们尝尝,惹怒本王的下场!” 满堂肃静,噤声不语。 凤翎王铁了心,他见惯风云变幻,也习惯了叱咤风云,这些喧哗在他眼中,算不上风浪! 羿天深深地折服凤翎王的魄力,可是他也更加的自省:我真的能够做到吗? 谁知凤翎王却站起身来,一步步,坚定的眼神盯住他的身躯,走到他面前,从怀中摸出了一块令牌,郑重的亮出来给所有人看。 众人看清楚凤翎王手中所持的白玉令牌是什么之后,惊得目瞪口呆。 “羿天,接令。从今以后,这块令牌,是你的了!” 羿天跪下来,向凤翎王郑重的行叩首大礼:“羿天,定会竭尽全力,不负凤翎王期望!” 见到羿天跪下,所有人也都纷纷下跪:“天佑冥海!” 凰令,是凤翎王入主冥海之后一直压箱底的凰令,这个令牌其实并非出凤翎王之手,但是因为用处鲜少,他很少将令牌示人,而亲眼见过此令牌的也只有宫中的几位老人有这个眼缘。 见凰令如见冥海之主,是四海不成文的规矩: 服从凰令的主人! 服从凰令的命令! 因为它真正的主人是——先天君阿修罗。青丘灵狐族先前有位小帝姬,出生时心智不全,被阿修罗救了两次,从不收徒的阿修罗竟破例,让小帝姬跟随自己学艺,学艺所成后归家;阿修罗偏宠小帝姬,担心自己的小徒儿经常偷偷溜达去了外头玩耍,又修为不足受人欺负,特赐了凰令,并扬言四海,见凰令者如见冥海之主。 可惜后来那倔强的小娘子与阿修罗分道扬镳,这凰令又回到了阿修罗手中,竟显得如此的悲凉,遂将它雪藏了。 这块令牌,在阿修罗遁世之后,传闻已经遗失,想不到竟然在凤翎王手中。 即便是现在阿修罗已经遁世,现任的天君老儿,见到凰令,也会礼让三分。 而它落入凤翎王手中,不过全是偶然,凤翎王几乎也不用这块令牌。 当下凤翎王手持令牌,面向众人,声音洪亮,掷地有声:“本王曾经在踏入冥海时对自己有一个约定,只要我找到适合冥海储君之人,不管那人是神,是魔,是妖,还是人!众生皆是虚妄相,只要那个人适合这个位置,本王会不遗余力将这个位置交给那个人,隐居幕后。” 羿天怔住,呆住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不仅仅是他,在场所有人,都被凤翎王这番话震惊了。 他做这样的打算,原来已经很久很久,原来打从一开始,凤翎王就不想要争夺这个王位,当年镇压十殿魔君叛乱之时,他那样凌厉狠绝地处决了带头的魔罗,他却并不想要这个王位! 皇叶也脱口而出:“君上……” 凤翎王将凰令递到羿天面前:“天宫与冥海于我来说没有区别,本王去哪里都一样,即使再千万年,本王依旧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羿天,是那个愿意守护冥海万灵的有缘人!如果是你来守护这个冥海,本王相信,你会做得很好。” 五位魔君面色惨白,愕然他竟然这样堂而皇之地宣示了他的储君之位:“君上!” 朝臣也有愤然辩驳:“这大殿之上,能人异士比比皆是,为何君上只属意他一人?” “因为,他是本王选的!”凤翎王定定的看着羿天:“因为,他是天定的紫微双星入命之人!只有紫微星的人千古一帝,他却有双星入命,本王知道,他是水迷宫的天选之人!” 什么!紫微双星! 堂上众人皆惊诧,竟然还有紫微双星入命的散仙! 羿天紧紧地攥住手中的凰令,白玉令牌的重量很轻,可是他觉得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久久无法释然,自己,竟然有紫微双星,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是天选之人? 堂下一位白衣女子眼神定定的注视着他们二人,羿天的眼神从她脸上划过,她的神色镇定,却没有像其他人那般的震惊,原来凤翎王早就知道,文珠祭司也早就知道,他们都知道! 原来那个让文珠祭司在典书阁研究了无数个深夜的星轨,是他!是他的到来,影响了水迷宫上空的星轨轨迹,她悟透了,这个秘密不会一直是秘密!她早就知道终有一日,这个影响水迷宫的双星之人,会被所有人挖掘出来。 第441章 天后娘娘的贺礼 堂上众人皆惊诧,竟然还有紫微双星入命的散仙! 羿天紧紧地攥住手中的凰令,白玉令牌的重量很轻,可是他觉得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久久无法释然,自己,竟然有紫微双星,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是天选之人? 堂下一位白衣女子眼神定定的注视着他们二人,羿天的眼神从她脸上划过,她的神色镇定,却没有像其他人那般的震惊,原来凤翎王早就知道,文珠祭司也早就知道,他们都知道! 原来那个让文珠祭司在典书阁研究了无数个深夜的星轨,是他!是他的到来,影响了水迷宫上空的星轨轨迹,她悟透了,这个秘密不会一直是秘密!她早就知道终有一日,这个影响水迷宫的双星之人,会被所有人挖掘出来。 得到凰令的羿天虽然得到了凤翎王大力的推崇,可是朝臣面服心不服,时不时也还是会给他出些难题,考考他的临场反应,可苦了他。 羿天的思绪回到眼前的朝堂,堂下依然在悄悄互相咬耳朵交头接耳,他看看凤翎王的神色,察觉到他老人家似在走神的心不在焉,就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多在意眼前这些人讲了什么,也根本没有在听他们究竟在讨论得多么认真。 羿天心里叹一口气,果然,凤翎王是打定主意,这是要丢摊子的姿态啊。 “君上?君上……” 凤翎王纹丝不动,好像没有听见。 羿天瞟一眼朝臣,他们依然讨论得很激烈,没有发现凤翎王走神,嗯,还好。 嗯哼!羿天把手握成小拳头假装放到唇上咳嗽一声,吸引凤翎王的注意。 羿天又悄然再唤一声:“君上?” 凤翎王的手指弹了一下,眼神又有瞟向身侧的与自己同座的羿天:“嗯……” 羿天说:“司命星君正在殿外候着,您意下如何?” “嗯……你说呢?”凤翎王抬起眼皮子,忽然提高声调:“众臣讨论出什么结论了?有何高见啊?” 听见凤翎王的问询,众人渐渐消停了讨论,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位,整齐有序。 见大家谁都不愿意先开这个口,羿天只好先说:“君上,天君他虽然素来与我们水迷宫是背道而行,但是百年前的天魔大战之后,也还算是很信守承诺,不再犯我魔界。听闻我们水迷宫的白银祭司重新回归祭司所主位,天后娘娘为了贺喜,特地亲自挑选了许多礼物,” 众人皆知天君与凤翎王不睦,更是没有给过好脸色,但是凤翎王也从不主动向天宫示好,向来也是来则安之,他老人家是沉默的姿态的。 此次竟然天后还主动送来贺礼,是有意要向凤翎王抛出善意的讯息。白银祭司虽然回归主位,但是大祭司在天族眼中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神职,天后娘娘果然是聪慧,借桥搭了这么一个台阶。 “这毕竟是天后娘娘亲自谴人送的贺喜礼物。司命星君已经在殿外恭候不如就请他入殿内来,感觉也是奔走这一趟不容易,不如就……君上觉得呢?” “羿君此言有理,不如君上就收下这份贺礼,毕竟天后娘娘与君上是故交,虽然天君我们无法左右,但是天后娘娘是真心贺喜,这礼物拒之门外,似乎有失风度。君上还是要思量这两界之间的气氛为宜。” “是啊是啊。” “天后娘娘倒是有心。” “司命星君奉命前来,也是受人之托,他与我们魔界,天界也没什么你我之分,是个清明人,倒是不要怠慢他吧?” 明眼人看在眼中都明白,凤翎王已经决心要将羿君辅佐成储君,若是再有不服者,面向凤翎王的震慑,也是无可奈何。 羿天仍记得那日,十殿魔君之中曾有五位魔君,亲自上殿与凤翎王进言,自己不过是一介坐地飞升的散仙,论资历,论修为,皆不过是个凡人相的小儿,担不起冥海十万生灵这等庇护苍生的重大责任!即便是他的仙籍,在朝堂上五位魔君随意地指出一位星君、神君,都远远比羿天更具有资历和修为,即便连辈份,仙籍,哪一个不是比他羿天更强? 凤翎王力压魔君和朝臣的辩驳和进言,力挽狂澜:“本王苦心孤诣地支撑起冥海破碎的穹顶,若是不喜欢了,我就将这个场毁掉,否论这是十万生灵他能否担得起,本王先让你们尝尝,惹怒本王的下场!” 满堂肃静,噤声不语。 凤翎王铁了心,他见惯风云变幻,也习惯了叱咤风云,这些喧哗在他眼中,算不上风浪! 羿天深深地折服凤翎王的魄力,可是他也更加的自省:我真的能够做到吗? 羿天跪下来,向凤翎王郑重的行叩首大礼:“羿天,定会竭尽全力,不负凤翎王期望!” “天后娘娘从前就礼遇我们君上,想来是真心实意的祝贺,君上还是收下吧。” 朝臣也纷纷附议。 堂下忽然一个白衣女子说道:“好了,让人把礼单先拿来瞧瞧吧!” 出声的正是此次被天宫送来贺礼的主角——白银祭司,一声素净的白色衣裳,脸上的妆容精致,肤如凝脂,红唇朱颜,令人与之前的白银祭司一点都联想不到是同一人,变化太大。 有人匆匆去殿外请礼单入殿呈上:“君上,司命星君候在殿外,恭请君上过目。” 羿天接过,礼单粗略地扫了一遍,倒是非常丰厚的厚礼。 “君上,这礼单上全是珍贵的贺礼,可见天后娘娘很是用心。天后娘娘请司命星君特地跑了一趟送来,也着实是辛苦他,不如还是先请他安歇片刻,稍后我们再请他入殿,您意下如何?” 凤翎王瞥向堂下的那个白衣女子,唇角轻扬:“既然是送给白银祭司的贺礼,这礼物,就让她来决定收不收吧。” 他忽然站起身,“本王与司命许久未见,请他进殿来吧。” 羿天一听,忙示意侍从出去迎入殿来。 “是!” 第442章 厚礼 羿天说:“司命星君正在殿外候着,您意下如何?” “嗯……你说呢?”凤翎王抬起眼皮子,忽然提高声调:“众臣讨论出什么结论了?有何高见啊?” 听见凤翎王的问询,众人渐渐消停了讨论,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位,整齐有序。 见大家谁都不愿意先开这个口,羿天只好先说:“君上,天君他虽然素来与我们水迷宫是背道而行,但是百年前的天魔大战之后,也还算是很信守承诺,不再犯我魔界。听闻我们水迷宫的白银祭司重新回归祭司所主位,天后娘娘为了贺喜,特地亲自挑选了许多礼物,” 众人皆知天君与凤翎王不睦,更是没有给过好脸色,但是凤翎王也从不主动向天宫示好,向来也是来则安之,他老人家是沉默的姿态的。 此次竟然天后还主动送来贺礼,是有意要向凤翎王抛出善意的讯息。白银祭司虽然回归主位,但是大祭司在天族眼中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神职,天后娘娘果然是聪慧,借桥搭了这么一个台阶。 “这毕竟是天后娘娘亲自谴人送的贺喜礼物。司命星君已经在殿外恭候不如就请他入殿内来,感觉也是奔走这一趟不容易,不如就……君上觉得呢?” “羿君此言有理,不如君上就收下这份贺礼,毕竟天后娘娘与君上是故交,虽然天君我们无法左右,但是天后娘娘是真心贺喜,这礼物拒之门外,似乎有失风度。君上还是要思量这两界之间的气氛为宜。” “是啊是啊。” “天后娘娘倒是有心。” “司命星君奉命前来,也是受人之托,他与我们魔界,天界也没什么你我之分,是个清明人,我们倒是不要怠慢他吧?” 羿天听着堂下的你一言我一言的,偷眼看看凤翎王,看他老神在在的一点都没有想要回应。 本来在一旁的皇叶忽然也说:“天后娘娘从前就礼遇我们君上,想来是真心实意的祝贺,君上还是收下吧。” 既然凤翎王的侍臣都开口,朝臣也纷纷附议:“是啊是啊!皇叶大人说的对。” 堂下忽然一个白衣女子说道:“好了,让人把礼单先拿来瞧瞧吧!” 出声的正是此次被天宫送来贺礼的主角——白银祭司,一声素净的白色衣裳,脸上的妆容精致,肤如凝脂,红唇朱颜,令人与之前的白银祭司一点都联想不到是同一人,变化太大。 有人匆匆去殿外请礼单入殿呈上:“君上,司命星君候在殿外,恭请君上过目。” 羿天接过,礼单粗略地扫了一遍,倒是非常丰厚的厚礼;他将礼单给身侧的侍臣,侍臣递到白银祭司手中,她低头看着那一长串的礼品名单,眉毛轻挑。 “君上,这礼单上全是珍贵的贺礼,可见天后娘娘很是用心。天后娘娘请司命星君特地跑了一趟送来,也着实是辛苦他,不如还是先请他安歇片刻,稍后我们再请他入殿,您意下如何?” 凤翎王瞥向堂下的那个白衣女子,唇角轻扬:“既然是送给白银祭司的贺礼,这礼物,就让她来决定收不收吧。” 被指名的白银祭司昂起头看向堂上的二位主君,微微一笑:“君上,天后娘娘哪是送给我的,分明是送给您的。天后娘娘送我礼物,是哄哄我说多天族几句好话而已,谁不知道,天后娘娘一向偏帮着咱水迷宫的主子。” 凤翎王本来慵懒的神态忽然正经了两分,“哦?那白银祭司的意思是,你不想要这些礼物?那就让他们带走吧。” 白衣祭司出列,“且慢,君上,既然您方才说是我来决定的,我还没说呢!” 凤翎王看着她巧笑嫣然的笑脸,海蓝色的眼底渐渐有了冷气,与她对望的时候,连一点点的钦慕,都寻不到踪迹:“本王知道了。” 羿天还未来得及开口,凤翎王忽然站起身,“本王与司命许久未见,请他进殿来吧。” 羿天一听,忙示意侍从出去迎入殿来。 “是!” 奉召入殿的司命星君领了一支二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抬着大箱子踏入昭河大殿,到凤翎王面前,拱手作揖躬身行个礼,便算行了礼数。护卫队放下箱子,又马上退出了殿外去候着,殿内是不许除了魔兵以外有其他的护卫驻留的。 “小神奉了天后娘娘的旨意,特地为回归祭司所的白银祭司送上贺礼,恭喜水迷宫失而复得守护神。” 司命星君侧身还对白衣祭司也拱拱手做个揖,以示礼数:“小神是天界掌管凡人命数的司命,我代天后娘娘祝贺白银祭司,恭喜重归祭司所。” 白衣祭司也回了个手礼:“这份贺礼,本座就不客气了!我们妖精族没什么珍稀玩意,胜在会几门手艺,正好前些日子开启了百余坛果子酒,还请司命星君代劳,带回天宫替我谢过天后娘娘!” “不敢不敢,一定带到!“君上别来无恙,上次觐见,无缘得见。小神听说您老人家大门不出已经许多年,今日赶巧,真是赶上好时候。” 凤翎王居高临下的看着众臣,看向司命星君,数十万年如一日的司命星君,依旧牙尖嘴利又不惹人厌烦,他从前就觉得,天宫里设了掌管凡人命数的这个差事,偏偏落在这个“八卦全书”身上,是否正是阿修罗故意为之的? 凤翎王戏谑地说:“你出门时掐指算过了吧?” 司命星君忙拱手:“小神这粗浅道行哪敢班门弄斧啊,您老人家的行踪,这搁谁算,那都是算不准的!” 他这个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又抬举了自己,一语道出了凤翎王的道行高深莫测,旁人无法掐算他的行踪。 “天君老儿,也算不准吗?” 众臣一副等着看戏的“让你拍马屁”的腹诽。 这问题,是话里有话:算准了,是天君道行高,得罪凤翎王;算不准了,是得罪天君老儿。 虽说司命星君不直辖天君管制,他本是先天君阿修罗在位时的省时星官,后来得到赏识,提升为星君,专职管凡人命数,再后来先天君退位后,司命便又挂在东皇大帝处待命,只是东皇大帝向来不喜欢天宫热闹,而一直在东岳做他的“东府君”,专管凡人升仙,各处地仙飞升的差事。 第443章 她的力量来自什么 “天后娘娘闻听白银祭司平日喜欢植株弄青,尤其喜欢人间的兰花,而这冥海又是极地,凡物不受冥水,天后娘娘便遣人分别从东海蓬莱岛,瀛洲仙山采了这些个珍奇花木,送给白银祭司赏玩。” 有认得箱子中的朝臣一眼就看见了箱子里的一棵枝叶繁茂的植株,惊诧道:“天后娘娘出手果然大方,你看那第二个箱子里的,不正是蓬莱岛的珍宝流花树嘛?” 身侧的朝臣也是点点头:“是啊是啊,听闻这流花树只要栽植到池子里,可以四季不败,更是一日四季的长出四种颜色的花枝,繁花盛开。” 黎月手中还拿着方才侍臣呈递上的礼单,睨一眼那两个说话的朝臣,这礼单上的,还有比打开的箱子里所放的更珍贵的礼物,她虽然不大全都识得,但也认得一二,天后娘娘这样大手笔的讨好君上,是哄她呢,还是哄君上呢? 将礼单合上,黎月随手递给侍臣收起:“有劳司命了,这后面的箱子就不需一一的介绍了,本座稍后请些花匠打理打理,不会浪费天后娘娘这份厚礼的!” “既然是贺礼,投其所好方显得诚意!” 黎月将目光转向玉座上的凤翎王,“天后娘娘果然是心细过人,竟然连本座喜爱摆弄花草这种小嗜好都打听得这么仔细。” 凤翎王不经意的目光略过她,又好像是在看她身侧的苍迦统领,只那么一瞬间,黎月觉得自己恍惚里有个错觉:她总觉得,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他是在看着自己。 “君上,您是回宫吗?” 凤翎王慢慢走出了大殿,苍迦统领和皇叶一直紧随其后:“我乏了,你们不必跟着我,退下吧。” “苍迦大人,君上想一个人待着,您还是先回宫吧,我会守着君上的。” “好,那你随时通报我。” “嗯。” “你也不要跟着。” 皇叶无奈,只好隔着老远,悄悄地跟着。 凤翎王走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空谷。 幽兰依旧盛放的空谷,灵气充盈,飞舞盘旋的妖精成群成对,看见凤翎王,俯身给他行礼。 “都散去吧,本王想静静呆一下。” 妖精群飞到各处去,没人再来打扰他围着他。 一口透明的冰棺就在眼前最显眼的位置,凤翎王走到冰棺面前,俯身贴脸趴在冰棺上,静静的闭上眼,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良久,一滴湿热的泪珠夺眶而出:雎羽,她在看着我,她看着我,可是她不识得在自己眼前的,是曾经的谁! 雎羽,若你醒来,我也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 他的手掌在冰棺上紧紧贴住,冰冷的冰面将他的体温吸走,他的掌心温热也变得冷彻入骨,可是他不愿意动,就这样紧紧的贴着冰棺:雎羽,你几时会醒来? 我怕我等不到你,雎羽,十恶之灵严重的反噬,我、我快撑不住了。 雎羽,我一直谋算她只要呆在水迷宫,我还有一万年的时间,可以和她长相厮守,可是如今看来,只有我一人的长相思,她连多一瞬的停留,都没有给我。 我知道这是我放纵她复生流星的代价,可是我心脏这里好痛好痛,比十恶之灵反噬时还痛,雎羽,是不是你的方子不管用了,你快起来,给本王开个方子,治治我这心疾! 既然凤翎王的侍臣都开口,朝臣也纷纷附议:“是啊是啊!皇叶大人说的对。” 堂下忽然一个白衣女子说道:“好了,让人把礼单先拿来瞧瞧吧!” 出声的正是此次被天宫送来贺礼的主角——白银祭司,一声素净的白色衣裳,脸上的妆容精致,肤如凝脂,红唇朱颜,令人与之前的白银祭司一点都联想不到是同一人,变化太大。 有人匆匆去殿外请礼单入殿呈上:“君上,司命星君候在殿外,恭请君上过目。” 羿天接过,礼单粗略地扫了一遍,倒是非常丰厚的厚礼;他将礼单给身侧的侍臣,侍臣递到白银祭司手中,她低头看着那一长串的礼品名单,眉毛轻挑。 “君上,这礼单上全是珍贵的贺礼,可见天后娘娘很是用心。天后娘娘请司命星君特地跑了一趟送来,也着实是辛苦他,不如还是先请他安歇片刻,稍后我们再请他入殿,您意下如何?” 凤翎王瞥向堂下的那个白衣女子,唇角轻扬:“既然是送给白银祭司的贺礼,这礼物,就让她来决定收不收吧。” 被指名的白银祭司昂起头看向堂上的二位主君,微微一笑:“君上,天后娘娘哪是送给我的,分明是送给您的。天后娘娘送我礼物,是哄哄我说多天族几句好话而已,谁不知道,天后娘娘一向偏帮着咱水迷宫的主子。” 凤翎王本来慵懒的神态忽然正经了两分,“哦?那白银祭司的意思是,你不想要这些礼物?那就让他们带走吧。” 白衣祭司出列,“且慢,君上,既然您方才说是我来决定的,我还没说呢!” 凤翎王看着她巧笑嫣然的笑脸,海蓝色的眼底渐渐有了冷气,与她对望的时候,连一点点的钦慕,都寻不到踪迹:“本王知道了。” 羿天还未来得及开口,凤翎王忽然站起身,“本王与司命许久未见,请他进殿来吧。” 羿天一听,忙示意侍从出去迎入殿来。 “是!” 奉召入殿的司命星君领了一支二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抬着大箱子踏入昭河大殿,到凤翎王面前,拱手作揖躬身行个礼,便算行了礼数。护卫队放下箱子,又马上退出了殿外去候着,殿内是不许除了魔兵以外有其他的护卫驻留的。 “小神奉了天后娘娘的旨意,特地为回归祭司所的白银祭司送上贺礼,恭喜水迷宫失而复得守护神。” 司命星君侧身还对白衣祭司也拱拱手做个揖,以示礼数:“小神是天界掌管凡人命数的司命,我代天后娘娘祝贺白银祭司,恭喜重归祭司所。” 白衣祭司也回了个手礼:“这份贺礼,本座就不客气了!我们妖精族没什么珍稀玩意,胜在会几门手艺,正好前些日子开启了百余坛果子酒,还请司命星君代劳,带回天宫替我谢过天后娘娘!” 第444章 冰棺里的雎羽 她的力量来自什么?是夜神?是妖精族的先女君? 目前来说,不得而知。 大殿上,司命星君的声音重新将凤翎王的思绪拉了回来,堂下的男子器宇轩昂,声色如钟:“君上果然是通情达理,小神会转告天后娘娘的!” 司命星君走到箱子前,打开了最前面的三个箱盖,露出箱子里的礼品,朝臣皆是投以好奇的注视眼光。 每一个箱子里的花木品相姣美,无论色泽,根目须臾,都是这水迷宫里从未有过的品种。 “天后娘娘闻听白银祭司平日喜欢植株弄青,尤其喜欢人间的兰花,可这冥海又是极地,凡物不受冥水,后来又听说凤翎王特地为养护兰花成活,赐了些甘露和妖精泉水才护养得甚好。不过我们这位天后娘娘是心细之人,特地遣人分别从东海蓬莱岛,瀛洲山,祖洲;北海玄洲,采了这些个珍奇花木,送来给白银祭司赏玩,这些花木都是灵物,比凡间的草木具有灵性。”有认得箱子中的朝臣一眼就看见了箱子里的一棵枝叶繁茂的植株,惊诧道:“天后娘娘出手果然大方,你看那第二个箱子里的,不正是蓬莱岛的珍宝流花树嘛?” 身侧的朝臣也是点点头:“是啊是啊,听闻这流花树只要栽植到池子里,可以四季不败,更是一日四季的长出四种颜色的花枝,繁花盛开。” 黎月手中还拿着方才侍臣呈递上的礼单,听见这些赞叹的声音,她睨一眼那两个说话的朝臣,这礼单上的,还有比打开的箱子里所放的更珍贵的礼物,她虽然不大全都识得,但光看名字,也知晓一二。天后娘娘这样大手笔的讨好君上,是哄她呢,还是哄君上呢? 司命星君自然也是听见了的,他落落大方的走近箱子,为白银祭司做解释:“这第一箱中的是北海玄洲本土特有的金芝玉草,第二箱的是东海蓬莱岛的珍宝流花树,第三箱的是东海祖洲的养神芝……” “司命星君!” 白银祭司忽然打断他。 司命星君顿了一下,颔首和她对望。 将礼单合上,黎月随手递给侍臣收起:“后面的箱子不必再打开,礼单我已经看了,都是稀有的珍贵花木,天后娘娘的心意,在下已经明白。此等小事劳司命不辞辛苦,这后面箱子里的就不需再一一的介绍了,本座稍后请些花匠精心打理,不会浪费天后娘娘这份厚礼的!” 司命星君自然会晤,拱手道:“既然是贺礼,投其所好方显得诚意!” “君上,”黎月将目光转向玉座上的凤翎王,“天后娘娘果然是心细过人,竟然连我喜爱摆弄花草这种小嗜好都打听得这么仔细。看来还是沾了凤翎王的光,黎儿心中喜不自胜!” 凤翎王不经意的目光略过她,又好像是在看她身侧的苍迦统领,只那么一瞬间,黎月觉得自己恍惚里有个错觉:她总觉得,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他是在看着自己;可是每每她察觉到,眼光探寻过去的时候,他都能够轻巧的避开她眼神的询问。 凤翎王慢慢走出了大殿,苍迦统领和皇叶一直紧随其后。 皇叶见他步履缓缓向着殿外的方向,可是他知道君上近来并不喜爱出门,便问:“君上,您是回宫吗?” 凤翎王站住脚,回头看他和苍迦:“我乏了,想自己走走;你们不必跟着我,退下吧。” 皇叶用手肘捅一下苍迦统领:“苍迦大人,君上想一个人待着,您还是先回宫吧,我会守着君上的。” 苍迦统领被他捅一下,马上就做出回应:“好,那你随时通报我。君上,我就先回神机营了。” 凤翎王颔首:“嗯。” “你还不走?” 皇叶讪笑:“君上,您身边总得有个人伺候着,我们才能安心……” 不理会他讨好的讪笑,凤翎王转身继续走出殿外:“本王说了要自己走走,你也不要跟着。” 皇叶无奈,只好隔着老远,悄悄地跟着。 皇叶看着凤翎王远远的隐了仙泽,悄然地沿着小道,穿过水榭,走到了一个他很熟悉的地方——空谷。 就在皇叶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上的时候,凤翎王一个移形换影,人已经穿过空谷设防的结界,进入了空谷,一眨眼就不见。 幽兰依旧盛放的空谷,灵气充盈,飞舞盘旋的妖精成群成对,看见凤翎王,俯身给他行礼。 “都散去吧,本王想静静呆一下。” 妖精群飞到各处去,没人再来打扰他围着他。 这里曾经是凤翎王的乐园,充满了清脆婉转的歌声,还有孩童嬉闹的笑声,满山谷的仙蝶飞舞,花开四季不败,美不胜收。 一口透明的冰棺就在眼前最显眼的位置,凤翎王走到冰棺面前,俯身贴脸趴在冰棺上,静静的闭上眼,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良久,一滴湿热的泪珠夺眶而出:雎羽,她在看着我,她看着我,可是她不识得在自己眼前的,是曾经的谁! 雎羽,若你醒来,我也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 他的手掌在冰棺上紧紧贴住,冰冷的冰面将他的体温吸走,他的掌心温热也变得冷彻入骨,可是他不愿意动,就这样紧紧的贴着冰棺:雎羽,你几时会醒来? 我怕我等不到你,雎羽,十恶之灵严重的反噬,我、我快撑不住了。 雎羽,我一直谋算她只要呆在水迷宫,我还有一万年的时间,可以和她长相厮守,可是如今看来,只有我一人的长相思,她连多一瞬的停留,都没有给我。 我知道这是我放纵她复生流星的代价,可是我心脏这里好痛好痛,比十恶之灵反噬时还痛,雎羽,是不是你的方子不管用了,你快起来,给本王开个方子,治治我这心疾! 雎羽啊,你这只老凤凰怎么能丢下我!明明是你说的,你绝对不会让我死在你前头! 我的脉搏,我的呼吸,会不会在你醒来之前,就停止了? 第445章 我怕我等不到你,雎羽 雎羽,你j究竟要几时才会醒来? 我怕我等不到你,雎羽,十恶之灵严重的反噬,我、我快撑不住了。 雎羽,我一直谋算她只要呆在水迷宫,我还有一万年的时间,可以和她长相厮守,可是如今看来,只有我一人的长相思,她连多一瞬的停留,都没有给我。 我知道这是我放纵她复生流星的代价,可是我心脏这里好痛好痛,比十恶之灵反噬时还痛,雎羽,是不是你的方子不管用了,你快起来,给本王开个方子,治治我这心疾! 雎羽啊,你这只老凤凰怎么能丢下我!明明是你说的,你绝对不会让我死在你前头! 我的脉搏,我的呼吸,会不会在你醒来之前,就停止了? 苍迦统领便不敢动。 “伤了肺腑,心脉稳定;本王看得不错,你的自愈力果然有是比之其他神兽要好千倍。” 他微微愣怔:“君上,臣无碍,您不要再耗费自己的灵力,我过几日,便能恢复如常。” 凤翎王幽幽的蓝色眼瞳盯住他,苍迦统领的脉搏平和有力,一点都不像是个重伤未愈的伤患。火麒麟自上古时代从泽地孕育而生,他身上有一种别的灵兽都通通没有的强劲自愈力,不管是受了多重的伤,他体内就会立刻自我修复,他的身体会在遭受到创伤之后会迅速自发通过血液,灵力蚕食掉这些伤害带来的损伤;就像一种取之不尽的能量,源源不断的在他身体里滋生。 凤翎王也曾疑心他是否是个不死怪物,但是火麒麟只是自我修复的体质奇特,支撑他体内那股源源不断自愈的是他的灵力,若是他主动消耗大量修为,灵力不够支撑,也会减缓这种身体潜能。 “幸得君上赏赐了珍贵的药材,我恢复得很好,这些皮外伤,再过几天就无大碍了。” 凤翎王点头,苍迦天生自带的自愈力让他在战场上更加的勇猛英武,果然是老天爷赏赐的恩典,这样的铮铮铁骨,简直就是战场上的一柄死神镰刀。 “外伤痊愈,听你干咳,内伤仍是未愈。” 苍迦统领知道瞒不过君上,便默然的点个头。 凤翎王收回搭在他脉搏的手指:“你过去那边,打开匣子的第二个抽屉。” 苍迦统领自然是照做。 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两个小琉璃瓶。 “拿左手边的那瓶。” 苍迦统领将琉璃瓶拿出来,走回他面前,递给他:“君上。” “把它们服下。”凤翎王拧开了琉璃瓶的壶塞,倒出来的,是几颗褐色药丸:“这是治内伤的药,以前,雎羽送给我的,正好治一治你这干咳症。” 苍迦统领不想领受:“既然是雎羽留给君上的,您还是自己留下吧,我不碍事的,再过几日……” “我知道你的皮外伤好得快,但你内脏受损,虽没有五脏俱损,你干咳无痰,是受了禁地瘴毒所致;你面红唇黑,属肺热,则痛走胸膺背,不得太息。” 苍迦统领思索着,君上难道是跟随雎羽学了些医术,已经能看诊了? “你说的也没错,你这伤过几日就会无碍,可这几日,你咳嗽也会牵动心肺,一咳就肺腑抽痛难眠。” “君上竟然也通岐黄之术,能瞧出我的病症?” 凤翎王将药放到他掌心,颔首:“不过是往日跟雎羽打过下手,他那人,总是喜欢编着法子使唤人,若是不称意,他兴起了,还要作弄人!为了避开他的‘毒手’,也跟着学了一些药理,看过几本药经。” “既然如此,苍迦就不推辞了,谢君上!” “借花献佛罢了!” 想到雎羽,苍迦统领默然不语。 凤翎王瞧一眼他忽然失神的模样,淡然的放下琉璃瓶:“这世间许多神仙,都是历经大洪荒的造劫,得到了高于当世所有其他人的位分,头衔,受到敬重,受到膜拜和供奉;可是真正的神,是有命数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功过,有自己的造化和劫数,历劫不是定生死,只是一场造化;渡化一场劫数,也是一个神的命数。” “君上所言,是否在告诉苍迦,白银祭司,也是您的劫?而您正在渡化自己?不关乎生死?” 苍迦统领定定看着凤翎王,他内心想要这个回答,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可是每一次话到了嘴边,他都忍住这个问题,没有说出来是因为他在等待,他在忍耐。他所认识的凤翎王,不是一个为了儿女私情而枉顾苍生的神尊,他脸上的寒霜从未卸下,但是他相信,他的本心,也一样是正直,正气。否则又怎能够,舍弃九天之荣华,而舍身入魔域,用自己觉得心,造出这一个净化魔域的场,呆在这不见天日的深海。 他就算是再无聊,再消遣度日,也不至于,舍弃自由。 苍迦统领相信自己的选择,他认定这个人,认定他眼睛所看的方向,是自己要去的方向。 “苍迦,做神仙不要太较真,真真假假,数十万年如白马过隙。” “君上一直都知道,苍迦心中有此一问,可是您迟迟都不愿意告诉我,你知道我想问,可是我不问,您就不说,对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 凤翎王看着他的海蓝色眼瞳忽然悲凉哀戚,伸手放在他的头顶,用力拍了两下,果然是只灵兽,通晓人性,可是他没有人的血性,不懂情爱也不懂人间七苦。 “是的,我不想聒噪的和你聊这个话题,可是这百年来,我知道你每每在床榻伺候我服药,见我受着病痛折磨时,你的焦灼,你越是急,越是怀疑,我都能感受到,你前所未有的不安。” 苍迦统领感觉到头顶那只手掌的重量,手指收成一个拳头,原来君上一直都感受得到,可是他只字不提;自己的情绪原来早就暴露在他眼中。 纵然是一位远古大神的消逝,也是情理之中的劫数,是这天地有它的规则。用一副皮囊,换来一场浩劫的结束。 第446章 路卡菲苏醒 连钰真的不知道,这一份执着还会有多久,她踏遍了每一个冬天,依旧没有任何人和物能够挽留她的脚步;一千年的孤寂,世人来了又去,茫茫人海。她寻觅每一个角落,不曾见到他的影子;连影子,都没有! 他真的这样消失了,三魂七魄,她一个都没有机会遇见,去捉住那一点星光。 他总是这样残忍,连一点都施舍都吝啬。 连钰走遍大江南北,越洋去寻找所有正在发生着的冬天!她一直记着的,那个冬天,是他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冬天;可是冬天的他就像纷纷大雪一样没有温度。冰天雪地里的寒魄,让她无处可觅的温暖,寄托在这个胸怀天下,却不曾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 我是天下人的,不是我自己的。我可以属于任何人,唯独你不行,连钰。 他一句话冷冰冰浇灭了她内心狂烈的炽热,她的心,很冷很冷,忽然失去了温度。 他一直对天下人负着艰巨的责任,却不顾自己。他每天起早贪黑地埋头政事,公案上堆积不尽的文件,让他连自己都忘记。 连钰用五年的时间考进那座深宫禁城,只为呆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守着他,只要让她能够看见他,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官又如何,他一直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啊! 为了他,她跋涉千里只为一朵万年雪莲;为了他,她三跪九叩只为求得一株龙舌草;为了他,她在书堆里扎营结庐,不分昼夜;而他,始终如一。 这些都只是过去了。 十年,她呆在这个位置十年了,他依旧不曾改变。她长大了,他却是年过四旬,这个为天下人衰老了自己的男人,是她用心挽留的情。 “连钰,你这个孩子太执着;我也很清楚自己的身子,所以你不要再花心思去研究药物了。走吧!你曾说过,冬天,才是你的季节!去外面走走,去每一个有冬天的地方!而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我有我要做的事,你不必再为我奔波!”他一席话,将她打入低谷,他如果不在意,为什么任她胡闹女扮男装在他身边伺候了十年?如果不在意,怎么会记得她说过的话?如果他真的舍得,怎么会等到今天? 十一年,他对她的关怀少了。 十二年,他对她的关怀更少了。 十三年,他只埋头于天下事,对她乏于问津。 十四年,他病瘫在床,依旧心念天下。 十五年,他走了,走得安安静静,不给她任何遗言,只要她离开:“离开这里,你不属于这里;远远的离开这座城,走!” 有人说,爱来的时候你挡不住,爱走的时候你也留不住… 如果所有的开始只是个梦……当结局降临的时候,可以给个完整的梦么? 他走了,爱却还在心里,却怎么也留不住爱。 “我爱你,你不知道吗?” 这句话那么简单,却是我费了半生时光蹉跎了多少年月才有勇气说与你听的话语! 君,我爱你,你不知道吗? 他只是淡淡一笑,随即咳了一口血染红半张锦帛,连钰手指发抖,想要再说点什么也不敢了,咬咬牙忍着,唇边渐渐溢出一点血迹。 他却是定定看着服侍在侧的连钰,大好年纪,大好青春,怎能耗在他一个药罐子身上?更何况他即使身强体壮,以自己如今的三宫六院,他怎么舍得将她纳入宫中,受尽欺凌和冷落?不,万万不行,他怎能那样自私而毁了她的一生! “钰儿…照辈份,你本该唤我一声叔叔的!” 这个二愣子! 连钰气恼地别过脸,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她从不唤他叔叔,从不! “越矩了!”再顿了一下,看她的脸色就带几分伤怀和笑意:“世间比我好的男子多的是!” 连钰端着瓷碗的手僵住,咣当碎在地上,她愣神的看着那堆碎片,仿若那摔碎的不是瓷碗,而是别的什么。 他的脸色变了,却在等她开口。 连钰回身跪下。 他伸手扶她,笑了:“钰儿,只是个羹碗,不必请罪,再换个新的便是。” 连钰不起。 “钰儿,只是一个碗…” 连钰抬头看着他,那个伟岸的男子,病得快要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却还在变着法子劝她离开:“君不待见我为妾为婢,却否想赶我离宫!” 他愣了半晌,连钰的神情坚定,这孩子的脾气有多倔,他怎么会不知道!“好!不走便不走!” 连钰的眼眶里面早已全是泪水,听到最想听到的话,终于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哭的好不委屈。 他顺着她的发髻捏捏她的小耳朵,温柔尽在眼底:“傻丫头,犟不过你啊!” 连钰哭湿了他的锦衣,这阵子的委屈,一股脑的全都爆发。 “我们都是这世上最无用的凡人,纵有大志,恐怕也无能为力,你说是不是?” “不,王是顶天立地的君王,在连钰心中,没有谁比您更有治世大才!” “钰儿最偏我!” “不,这是事实!请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钰儿很想念那个策马扬鞭,意气风发的君王!”其实她多么想说,这个什么天下,她一点也不喜欢,一点也不觉得有多重要,她很想要他什么也不管,什么也别看,他真的真的太累了!可是她知道,他是君,社稷就是他无法卸下的责任,他必须背负的一切都那么沉重,她没有理由能阻止他,但是只要能让他好起来,她会不惜一切去挽留他的性命! 她一身清秀的素雅男子装扮,束发下的脸却日益显出精致。 他从不质疑她能保护好自己的能力,只是这张脸实在太过招人耳目,她本就是西域女子,相貌出众,是很难在人堆里隐没自己的!“你原不是本地人,日后可要招来闲言碎语,可怕了?” 她淡淡的笑了,看着他的眼中满是坚定,一脸无畏的满不在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休要劝我!” “倔得太过了,得改改!” 第447章 我也该死 “放手,王不觉得武断吗?那只是你的猜测,臣、臣妾是容妃!” “容妃?你看看你这双愤怒的眼睛!她已经承认,你还想垂死挣扎吗?” “本宫就是容妃!” 阿修罗甩开她的手,抓起‘连钰’到她面前:“容妃懂得歧黄之术?会为灾民焦虑操劳,亲力亲为送汤喂药?你看看自己的病容,一百年来,本王从未见容妃着过素色衣裳扮过男子,这是连钰才有的喜好!” “当然,神仙不是无所不能吗?小小的瘟疫在神仙眼中不过尔尔!扮作男子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 阿修罗放开‘连钰’,俯身逼视她,“容妃敢在大殿之上公然驳斥本王,容妃几时敢与本王叫嚣?敢公然逃跑?她没有这个胆子!” “臣妾早已看破,王不爱臣妾,所以臣妾宁可将精力倾注在灾民身上!” “很好!那你来说说,蓝莲花是什么?” 她扬扬眉毛,偷偷瞄一眼‘连钰’,只见她伸出食指虚指向上,她立时说道:“蓝莲花乃天宫之物。” 阿修罗挡在连钰面前,冷冷看着容妃,“还有呢?” 她费神地回想自己接触过的药物,这个东西她有些陌生,毕竟神物只是道听途说!“蓝莲花可以入药。” “你跟我回旋么?” 她喳喳眼睛,“蓝莲花……有缓解头痛呕吐之效……” 底下一干人等虚叹气一声:唉! 阿修罗盯着她的脸,那张绝尘脱俗的脸和那双淡漠的眼,不是一个灵魂! “在座听清楚了吗?” 阿修罗放开她,坐回御座,姿态依旧懒散,但是却冷冷睨着脚边的女人。他看向连钰梨花带雨的脸,“你知道吗?连钰没有过这样柔弱的姿态!宁可认输也不服软的连钰!” 容妃抬起头,望进阿修罗的眼里,全是惊讶和惶恐。 “连钰都不懂得瘟疫该用何药物医治,她说她忘了;而你,九天玄女,一个深居魔域数百年的女人,你却懂得药性!是本王弄错了吗?还是本王的属下故意为了帮你邀功而欺骗我的?” “月乌!” 左护法跪下,“王,月乌……月乌回禀的确是当日所见所闻,可是容妃懂得歧黄之术,这…兴许是请教魔医……” 阿修罗睨她一眼,“容妃请教了哪个魔医,在座诸位爱卿,谁来替她澄清一下?” 当中没有人动身。 显然。 她呵呵笑起来,“不就是死吗?你想处死我,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你!”她伸出手指直指阿修罗,“我已经做到这样的地步,你还想让我和这个妖女换身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瞒过天宫,迎娶自己所好的女子是吗?昏君,你迷惑女色,草菅人命,你会得到惩罚的!” 阿修罗冷笑! “玄武,动手。” “是,王!” 阿修罗手指轻弹,一条凭空出现的细细的索命绳牢牢将容妃和连钰绑住。 “得罪了,二位娘娘!”玄武伸手运气,手掌放到两个人的天灵盖,将两人的灵魂互换。 睁开眼睛,身体已经换回来,身上的凤袍让连钰感到不自在,容妃颓败的神情让她心冷,阿修罗灼热的眼神令她更加愧疚地低下头去。 寒光而过,只听座下哗然一声,和一声尖锐的惨叫。 连钰还来不及弄清楚,容妃已经香消玉殒,修罗刀冷冷的绽放幽幽的蓝光,连钰不禁打个寒颤:“容妃!不!” 她猛地转过脸看他冷峻的面孔,“你杀了一个深爱你的女人!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用尽所有力量赌上生命换一份爱!容妃真是傻,她爱上一个冷酷残暴的男人,却还依旧飞蛾扑火!” “本王接受你的爱!不过——我不留下祸根!” “我也是祸根,我惑乱君心,惑乱后宫,扰乱朝纲;你今天不杀了我,如何服众,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阿修罗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你竟然要我杀你!”他用力抱紧连钰,面容清冷,附在她耳边轻语:“如果你死了,你就真见不到心心念念的影子了!” 连钰颤了一下。 “你真要死吗?” 阿修罗心疼的看着连钰,那眼神温柔的能将寒冰化水,而连钰,却未曾了解过,一个君王,该有何等的铭心,才能拥有这样的柔情:“如果你还想活着见到那个影子,你该留着自己的命!” 千年的寂寞,千年的等待,千年的寻觅;她一直记着他说,离开这里!你不属于这里! 10年的守候,他没有给她一点希望,一点都不允许! 我是君,你是臣,君臣之间,只有君子之交,你且自重! 当日君弥留之际,朝政天翻地覆的动荡,他以一纸罢免书将她罢官,赶她出王城,连最后匆匆一面都不许她多做停留;她心里难受,却不能负了他的用心! 是什么用心? 是怜我?还是愧于我? 君,我爱你啊! 让我留在你身边,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让我死在你面前也可以啊! 还是,你害怕在我面前闭上眼睛? 连钰回过神,茫然望着阿修罗,“君要臣死,臣当鞠躬尽瘁;王要连钰生还是死,全凭王一句金言!” 左护法见此已是有回旋之地,只是两人皆是倔脾性,好歹有个人来给个台阶下才行。 四大法王出列跪请阿修罗王绕过王妃罪责,百官见此赶忙也跪地求情。 连钰泪流满面,朝臣意在举荐她入主东宫,这让她情何以堪?当日参她一本,今日怎么都反戈了呢? “听见了吗?你是我的王妃,你不能死!” “你得到的只会是个躯壳,如此,也好吗?” 阿修罗皱起眉头,“你是我的王妃,留在我身边是理所应当!” “那容妃呢?你杀死容妃,却留了我活在这冰冷的世界!” “连钰!” “她陪伴你几百年,你却连她的生路都扼杀!修罗刀,你竟然用这么残忍的方式结束一朵娇艳的花!容不下她,至少给她一个出路啊!” “你总是这么自我,容妃是有多爱你,才会冒着危险来和我交换!” “我不爱她,几百年来,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容妃!” “你为什么不杀我!我也该死!” 第448章 编织一个念想 凤翎王打开手中的盒子,变出一把小刀,在左手的食指刮了一刀,血液流入盒子中,盒中有一个圆形碗器皿,盛住他的血液,滴满十滴之后,他便止住自己的血,将盒子中的血端出来,走到书案前。 烛光摇曳的殿室内,男子的侧脸线条冷凝,专注于手中的作物,眼神却不似脸上的冷凝,海蓝色的眼瞳紧紧的盯着手中的东西忘我的重复一遍又一遍的动作,眸光温柔如水,在烛光下的背影,看不出是喜悦还是悲凉,只有手中的这件事情,让他温柔,让他一张苍白的脸显得不那么冷漠。 殿内时不时传出咳嗽的声音,守候在殿外的皇叶也时不时担忧地抬起头看看天色算着时辰过了几更,该提醒君上歇息歇息,或是守着他一夜不眠,也不肯安心离开回宫。 他知道君上在殿内活动没有就寝,可是他轻易也不敢打扰他的清净,他知道谁劝都没用,君上向来浅眠,多睡也会无眠,可是近一个月来,他发现君上越来越晚睡,有时候甚至彻夜不眠,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干什么。偶然试探,凤翎王也会避重就轻的回一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能干什么,本王除了在这殿中写几个字看几卷书;如今连羿天这个闲人都忙到昏天暗地,你又不擅四宝,也没人来陪我弈棋,我自个儿的无聊消遣罢了。 皇叶抬头看着月色,君上今夜过了四更天还是不愿歇下,看来又是无眠之夜。 印象里,只要抬起头,这无尽的深海就会倒影出海平面人上的繁星,所有的星星都好像被装入了海中,是倒立着的镜像,把整个天空的繁星都收藏入海的穹顶。 这样的穹顶,怎么看都不厌烦,也不会觉得无趣。 殿内传出微弱的器物敲击声,皇叶伸手放在额叶,透过指缝的空隙张望从穹顶倾泻而下的星辉,在层层的光晕里,稀疏的飞过几只小妖精,扑朔的透明羽翼,连一点点痕迹都没有遗留的隐入夜色。 殿内依旧烛光摇曳,星光从顶上倾泻的影影绰绰星光。 “君上一直都知道,苍迦心中有此一问,可是您迟迟都不愿意告诉我,你知道我想问,可是我不问,您就不说,对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 凤翎王看着他的海蓝色眼瞳忽然悲凉哀戚,伸手放在他的头顶,用力拍了两下,果然是只灵兽,通晓人性,可是他没有人的血性,不懂情爱也不懂人间七苦。 “是的,我不想聒噪的和你聊这个话题,可是这百年来,我知道你每每在床榻伺候我服药,见我受着病痛折磨时,你的焦灼,你越是急,越是怀疑,我都能感受到,你前所未有的不安。” 苍迦统领感觉到头顶那只手掌的重量,手指收成一个拳头,原来君上一直都感受得到,可是他只字不提;自己的情绪原来早就暴露在他眼中。 “君上…我,不愿意眼睁睁看您为了区区一介巫女,断送自己的性命,您这样的神尊,若不是受了连累,怎么会变成这样虚弱的样子,我很怀念,在战场上英姿飒爽的那位武神,不是躺在病榻上,虚弱的连做梦都会惊蛰的样子。” 凤翎王再用力拍一下他的肩头:可怜这孩子总是闷声不坑,辛苦你了。 “纵然是一位远古大神的消逝,也是情理之中的劫数,是这天地有它的规则。若是用本王的这一副皮囊,换来一场浩劫的结束,便是我的功过,是我的命数。” 苍迦统领感觉眼前这个人很陌生,他以前不会露出这样的一面,虚弱,无力感。 “我说这些给你听,是因为你不是一般的灵兽,你自泽地降生,那处出过什么样的神仙,你也是了解的,你降生便是承袭业火的神兽,通晓人性,更加能够御火御灵,这不是普通的生灵可比。换句话来说,你与我,是同样的神仙,我有我的命数,你,亦有你的命数;某一天我们在看不见的地方,归于混沌,都是命数之事罢了。” 苍迦统领喉咙里发出抑制的怒气:“我不信,以您的修为,难道一个妖族女君,就能够让您归于混沌!” “苍迦,你看看空谷里那个冰棺,你去看看雎羽的样子,他是父神的小儿子;按理说,他这样散漫又懒惰的神仙,整日里除了吃吃喝喝,闲了逛逛人间的戏园子听听书,云游四海,他的乐子,也不过就是与人打打趣,这样的神仙有什么劫数?可是你去看看他那副活死人的样子,是我啊!他的劫数,是我!若不是遇上我,他或许可以再混个万万年,千万年,都还是一副吊儿郎当,能活得很好!” “君上,一定要把雎羽的劫数谴责自己,我都明白,毕竟他是为了阻止十恶之灵的出逃变成现在那副样子,可是君上,您仍有很多的选择,只要您再慎重的考虑一下,未尝会输给命数。” 凤翎王唇角微扬:“是啊,未尝会输。可是为了她,我也甘愿。” “君上!” “君上就算是为了她,难道就一定会死吗?您说的,历劫不是定生死,那这个劫数,一定也会有化解之道,我们一起来寻找这个化解之道,不就可以吗?” 他笑了:“苍迦,执着,是你这一生,最大的缺点,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好。” “既然君上都知道,无论如何,您都无法打消我的执念,请您不要放弃这个念头,哪怕您明知道最坏的结果,难道您就忍心哪一日雎羽醒来,发现这世上早已没有了牵挂,他的心情如何?” “雎羽……”凤翎王的眼神瞟向了某一地方。 苍迦统领知道,他的眼神,穿过重重宫墙,搜寻的,是空谷的方向。 君上心中也一样,他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心上人,可是也一样,痛心失去了一个陪伴自己长久的手足,这世间,他来时是一人,难道走的时候,也要一人吗? 第449章 手心编织的一丝一缕情意 凤翎王幽幽的蓝色眼瞳盯住他,苍迦统领的脉搏平和有力,一点都不像是个重伤未愈的伤患。火麒麟自上古时代从泽地孕育而生,他身上有一种别的灵兽都通通没有的强劲自愈力,不管是受了多重的伤,他体内就会立刻自我修复,他的身体会在遭受到创伤之后会迅速自发通过血液,灵力蚕食掉这些伤害带来的损伤;就像一种取之不尽的能量,源源不断的在他身体里滋生。 凤翎王也曾疑心他是否是个不死怪物,但是火麒麟只是自我修复的体质奇特,支撑他体内那股源源不断自愈的是他的灵力,若是他主动消耗大量修为,灵力不够支撑,也会减缓这种身体潜能。 “幸得君上赏赐了珍贵的药材,我恢复得很好,这些皮外伤,再过几天就无大碍了。” 凤翎王点头,苍迦天生自带的自愈力让他在战场上更加的勇猛英武,果然是老天爷赏赐的恩典,这样的铮铮铁骨,简直就是战场上的一柄死神镰刀。 “外伤痊愈,听你干咳,内伤仍是未愈。” 苍迦统领知道瞒不过君上,便默然的点个头。 凤翎王收回搭在他脉搏的手指:“你过去那边,打开匣子的第二个抽屉。” 苍迦统领自然是照做。 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两个小琉璃瓶。 “拿左手边的那瓶。” 苍迦统领将琉璃瓶拿出来,走回他面前,递给他:“君上。” “把它们服下。”凤翎王拧开了琉璃瓶的壶塞,倒出来的,是几颗褐色药丸:“这是治内伤的药,以前,雎羽送给我的,正好治一治你这干咳症。” 苍迦统领不想领受:“既然是雎羽留给君上的,您还是自己留下吧,我不碍事的,再过几日……” “我知道你的皮外伤好得快,但你内脏受损,虽没有五脏俱损,你干咳无痰,是受了禁地瘴毒所致;你面红唇黑,属肺热,则痛走胸膺背,不得太息。” 苍迦统领思索着,君上难道是跟随雎羽学了些医术,已经能看诊了? “你说的也没错,你这伤过几日就会无碍,可这几日,你咳嗽也会牵动心肺,一咳就肺腑抽痛难眠。” “君上竟然也通岐黄之术,能瞧出我的病症?” 凤翎王将药放到他掌心,颔首:“不过是往日跟雎羽打过下手,他那人,总是喜欢编着法子使唤人,若是不称意,他兴起了,还要作弄人!为了避开他的‘毒手’,也跟着学了一些药理,看过几本药经。” “既然如此,苍迦就不推辞了,谢君上!” “借花献佛罢了!” 想到雎羽,苍迦统领默然不语。 凤翎王瞧一眼他忽然失神的模样,淡然的放下琉璃瓶:“这世间许多神仙,都是历经大洪荒的造劫,得到了高于当世所有其他人的位分,头衔,受到敬重,受到膜拜和供奉;可是真正的神,是有命数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功过,有自己的造化和劫数,历劫不是定生死,只是一场造化;渡化一场劫数,也是一个神的命数。” “君上所言,是否在告诉苍迦,白银祭司,也是您的劫?而您正在渡化自己?不关乎生死?” 苍迦统领定定看着凤翎王,他内心想要这个回答,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可是每一次话到了嘴边,他都忍住这个问题,没有说出来是因为他在等待,他在忍耐。他所认识的凤翎王,不是一个为了儿女私情而枉顾苍生的神尊,他脸上的寒霜从未卸下,但是他相信,他的本心,也一样是正直,正气。否则又怎能够,舍弃九天之荣华,而舍身入魔域,用自己觉得心,造出这一个净化魔域的场,呆在这不见天日的深海。 他就算是再无聊,再消遣度日,也不至于,舍弃自由。 苍迦统领相信自己的选择,他认定这个人,认定他眼睛所看的方向,是自己要去的方向。 “苍迦,做神仙不要太较真,真真假假,数十万年如白马过隙。” “君上一直都知道,苍迦心中有此一问,可是您迟迟都不愿意告诉我,你知道我想问,可是我不问,您就不说,对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 凤翎王看着他的海蓝色眼瞳忽然悲凉哀戚,伸手放在他的头顶,用力拍了两下,果然是只灵兽,通晓人性,可是他没有人的血性,不懂情爱也不懂人间七苦。 “是的,我不想聒噪的和你聊这个话题,可是这百年来,我知道你每每在床榻伺候我服药,见我受着病痛折磨时,你的焦灼,你越是急,越是怀疑,我都能感受到,你前所未有的不安。” 苍迦统领感觉到头顶那只手掌的重量,手指收成一个拳头,原来君上一直都感受得到,可是他只字不提;自己的情绪原来早就暴露在他眼中。 “君上…我,不愿意眼睁睁看您为了区区一介巫女,断送自己的性命,您这样的神尊,若不是受了连累,怎么会变成这样虚弱的样子,我很怀念,在战场上英姿飒爽的那位武神,不是躺在病榻上,虚弱的连做梦都会惊蛰的样子。” 凤翎王再用力拍一下他的肩头:可怜这孩子总是闷声不坑,辛苦你了。 “纵然是一位远古大神的消逝,也是情理之中的劫数,是这天地有它的规则。若是用本王的这一副皮囊,换来一场浩劫的结束,便是我的功过,是我的命数。” 苍迦统领感觉眼前这个人很陌生,他以前不会露出这样的一面,虚弱,无力感。 “我说这些给你听,是因为你不是一般的灵兽,你自泽地降生,那处出过什么样的神仙,你也是了解的,你降生便是承袭业火的神兽,通晓人性,更加能够御火御灵,这不是普通的生灵可比。换句话来说,你与我,是同样的神仙,我有我的命数,你,亦有你的命数;某一天我们在看不见的地方,归于混沌,都是命数之事罢了。” 第450章 君上让黎儿绶洗的手串 每一个箱子里的花木品相姣美,无论色泽,根目须臾,都是这水迷宫里从未有过的品种。 “天后娘娘闻听白银祭司平日喜欢植株弄青,尤其喜欢人间的兰花,可这冥海又是极地,凡物不受冥水,后来又听说凤翎王特地为养护兰花成活,赐了些甘露和妖精泉水才护养得甚好。不过我们这位天后娘娘是心细之人,特地遣人分别从东海蓬莱岛,瀛洲山,祖洲;北海玄洲,采了这些个珍奇花木,送来给白银祭司赏玩,这些花木都是灵物,比凡间的草木具有灵性。” 有认得箱子中的朝臣一眼就看见了箱子里的一棵枝叶繁茂的植株,惊诧道:“天后娘娘出手果然大方,你看那第二个箱子里的,不正是蓬莱岛的珍宝流花树嘛?” 身侧的朝臣也是点点头:“是啊是啊,听闻这流花树只要栽植到池子里,可以四季不败,更是一日四季的长出四种颜色的花枝,繁花盛开。若是不以水植,以土养,也能够花开两季,树枝长青枝叶繁茂。” 黎月手中还拿着方才侍臣呈递上的礼单,听见这些赞叹的声音,她睨一眼那两个说话的朝臣,这礼单上的,还有比打开的箱子里所放的更珍贵的礼物,她虽然不大全都识得,但光看名字,也知晓一二,以天后娘娘的做派,她一向都是要么就不出手,要么就风风火火的搞一场。 黎月的眼角余光从司命星君的脸上扫过,又抬头看向玉座上的二位主君,他们都在等待她的决定。天后娘娘这样大手笔的讨好君上,是哄她呢,还是哄君上呢? 方才朝臣的话,司命星君自然也是听见了的,他落落大方的走近箱子,为白银祭司做解释:“这第一箱中的是北海玄洲本土特有的金芝玉草,此种玉草,待长成后采摘可入药,可做膳食,美颜生肌,若是与天池水为药引,可保凡人肉身三千年不腐烂。” 黎月点个头,这不就是女子的驻颜圣品,天后娘娘还真的是贴心。 “第二箱的是东海蓬莱岛的珍宝流花树,正如方才二位仙友所言,水植可一日开遍四时花色,土植,则一年花开两季;这棵流花树花落花开,四季长青,作为庭院景观绝对是一处胜景。” “这第三箱的是东海祖洲的养神芝……” “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讲得眉飞色舞的时候,白银祭司忽然打断他。 司命星君顿了一下,抬头对望,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司命星君以前曾经和这位白银祭司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少时的白银祭司不过还是个稚气未脱的神官,眼神清澈干净,笑意温顺;不似眼前这位白银祭司,虽然淡妆示人,却眉眼藏魅,掩盖不住她身上那种妖精族的灵秀脱俗;而脸上偶尔毫不掩饰的疏离,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 “此等小事还要劳司命不辞辛苦,”将礼单合上,黎月随手递给侍臣收起:“这样吧,后面的箱子不必再打开,礼单我已经看了,都是稀有的珍贵花木,天后娘娘的心意,在下已经明白。这后面箱子里的就不需再一一的介绍了,本座很喜欢。稍后我请些花匠精心打理,不会浪费天后娘娘这份厚礼的!” 司命星君自然会晤,拱手道:“既然是贺礼,投其所好方显得诚意!” “君上,”黎月将目光转向玉座上的凤翎王,“天后娘娘果然是心细过人,竟然连我喜爱摆弄花草这种小嗜好都打听得这么仔细。看来还是沾了凤翎王的光,黎儿心中喜不自胜!” 凤翎王不经意的目光略过她,又好像是在看她身侧的苍迦统领,只那么一瞬间,黎月觉得自己恍惚里有个错觉:她总觉得,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他是在看着自己;可是每每她察觉到,眼光探寻过去的时候,他都能够轻巧的避开她眼神的询问。 “好。”凤翎王点头:“羿天。”他看向身侧的人。 “嗯,既然白银祭司也甚是喜欢这份礼物,还请司命代为转达水迷宫的谢意。” “是!”司命星君颔首作揖:“那小人就告退,去拜会拜会王妃娘娘了!” 等司命星君退出殿外,凤翎王也随之起身:“本王乏了,就不接着听会了,尔等继续向羿君禀告即可。”说完他举步走下堂,缓缓走出了昭河大殿。 皇叶和苍迦统领也随即跟着出了昭河大殿,紧随着凤翎王的步伐。 凤翎王慢慢走穿过重重宫门,苍迦统领和皇叶一直紧随其后。 皇叶见他步履缓缓向着殿外的方向,可是他知道君上近来并不喜爱出门,便问:“君上,您是回宫吗?” 凤翎王站住脚,回头看他和苍迦:“你们跟着本王作甚?” “君上,您去哪里,皇叶不是一直都跟着您的吗?” 凤翎王随之又看向苍迦统领:“你又跟着本王作甚?” 苍迦统领语塞。 明知故问的凤翎王自然知道,他们是担心他才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我乏了,想自己走走;你们不必跟着我,退下吧。” 皇叶用手肘捅一下苍迦统领:“苍迦大人,君上想一个人待着,您还是先回宫吧,我会守着君上的。” 苍迦统领被他捅一下,马上就做出回应:“好,那你随时通报我。君上,我就先回神机营了。” 凤翎王颔首:“嗯。” “你还不走?” 皇叶讪笑:“君上,您身边总得有个人伺候着,我们才能安心……” 不理会他讨好的讪笑,凤翎王转身继续走出殿外:“本王说了要自己走走,你也不要跟着。” 皇叶无奈,只好隔着老远,悄悄地跟着。 皇叶看着凤翎王远远的隐了仙泽,悄然地沿着小道,穿过水榭,走到了一个他很熟悉的地方——空谷。 就在皇叶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上的时候,凤翎王一个移形换影,人已经穿过空谷设防的结界,进入了空谷,一眨眼就不见。 第451章 小妖精的秘密 “你说的也没错,你这伤过几日就会无碍,可这几日,你咳嗽也会牵动心肺,一咳就肺腑抽痛难眠。” “君上竟然也通岐黄之术,能瞧出我的病症?” 凤翎王将药放到他掌心,颔首:“不过是往日跟雎羽打过下手,他那人,总是喜欢编着法子使唤人,若是不称意,他兴起了,还要作弄人!为了避开他的‘毒手’,也跟着学了一些药理,看过几本药经。” “既然如此,苍迦就不推辞了,谢君上!” “借花献佛罢了!” 想到雎羽,苍迦统领默然不语。 凤翎王瞧一眼他忽然失神的模样,淡然的放下琉璃瓶:“这世间许多神仙,都是历经大洪荒的造劫,得到了高于当世所有其他人的位分,头衔,受到敬重,受到膜拜和供奉;可是真正的神,是有命数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功过,有自己的造化和劫数,历劫不是定生死,只是一场造化;渡化一场劫数,也是一个神的命数。” “君上所言,是否在告诉苍迦,白银祭司,也是您的劫?而您正在渡化自己?不关乎生死?” 苍迦统领定定看着凤翎王,他内心想要这个回答,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可是每一次话到了嘴边,他都忍住这个问题,没有说出来是因为他在等待,他在忍耐。他所认识的凤翎王,不是一个为了儿女私情而枉顾苍生的神尊,他脸上的寒霜从未卸下,但是他相信,他的本心,也一样是正直,正气。否则又怎能够,舍弃九天之荣华,而舍身入魔域,用自己觉得心,造出这一个净化魔域的场,呆在这不见天日的深海。 他就算是再无聊,再消遣度日,也不至于,舍弃自由。 苍迦统领相信自己的选择,他认定这个人,认定他眼睛所看的方向,是自己要去的方向。 “苍迦,做神仙不要太较真,真真假假,数十万年如白马过隙。” “君上一直都知道,苍迦心中有此一问,可是您迟迟都不愿意告诉我,你知道我想问,可是我不问,您就不说,对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 凤翎王看着他的海蓝色眼瞳忽然悲凉哀戚,伸手放在他的头顶,用力拍了两下,果然是只灵兽,通晓人性,可是他没有人的血性,不懂情爱也不懂人间七苦。 “是的,我不想聒噪的和你聊这个话题,可是这百年来,我知道你每每在床榻伺候我服药,见我受着病痛折磨时,你的焦灼,你越是急,越是怀疑,我都能感受到,你前所未有的不安。” 苍迦统领感觉到头顶那只手掌的重量,手指收成一个拳头,原来君上一直都感受得到,可是他只字不提;自己的情绪原来早就暴露在他眼中。 “君上…我,不愿意眼睁睁看您为了区区一介巫女,断送自己的性命,您这样的神尊,若不是受了连累,怎么会变成这样虚弱的样子,我很怀念,在战场上英姿飒爽的那位武神,不是躺在病榻上,虚弱的连做梦都会惊蛰的样子。” 凤翎王再用力拍一下他的肩头:可怜这孩子总是闷声不坑,辛苦你了。 “纵然是一位远古大神的消逝,也是情理之中的劫数,是这天地有它的规则。若是用本王的这一副皮囊,换来一场浩劫的结束,便是我的功过,是我的命数。” 苍迦统领感觉眼前这个人很陌生,他以前不会露出这样的一面,虚弱,无力感。 “我说这些给你听,是因为你不是一般的灵兽,你自泽地降生,那处出过什么样的神仙,你也是了解的,你降生便是承袭业火的神兽,通晓人性,更加能够御火御灵,这不是普通的生灵可比。换句话来说,你与我,是同样的神仙,我有我的命数,你,亦有你的命数;某一天我们在看不见的地方,归于混沌,都是命数之事罢了。” 苍迦统领喉咙里发出抑制的怒气:“我不信,以您的修为,难道一个妖族女君,就能够让您归于混沌!” “苍迦,你看看空谷里那个冰棺,你去看看雎羽的样子,他是父神的小儿子;按理说,他这样散漫又懒惰的神仙,整日里除了吃吃喝喝,闲了逛逛人间的戏园子听听书,云游四海,他的乐子,也不过就是与人打打趣,这样的神仙有什么劫数?可是你去看看他那副活死人的样子,是我啊!他的劫数,是我!若不是遇上我,他或许可以再混个万万年,千万年,都还是一副吊儿郎当,能活得很好!” “君上,一定要把雎羽的劫数谴责自己,我都明白,毕竟他是为了阻止十恶之灵的出逃变成现在那副样子,可是君上,您仍有很多的选择,只要您再慎重的考虑一下,未尝会输给命数。” 凤翎王唇角微扬:“是啊,未尝会输。可是为了她,我也甘愿。” “君上!” “君上就算是为了她,难道就一定会死吗?您说的,历劫不是定生死,那这个劫数,一定也会有化解之道,我们一起来寻找这个化解之道,不就可以吗?” 他笑了:“苍迦,执着,是你这一生,最大的缺点,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好。” “既然君上都知道,无论如何,您都无法打消我的执念,请您不要放弃这个念头,哪怕您明知道最坏的结果,难道您就忍心哪一日雎羽醒来,发现这世上早已没有了牵挂,他的心情如何?” “雎羽……”凤翎王的眼神瞟向了某一地方。 苍迦统领知道,他的眼神,穿过重重宫墙,搜寻的,是空谷的方向。 君上心中也一样,他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心上人,可是也一样,痛心失去了一个陪伴自己长久的手足,这世间,他来时是一人,难道走的时候,也要一人吗? 独归深处,固守一人,或许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夙愿,可是他同样相信,雎羽若是还在,他或许能够更加留恋这世上,还有他牵挂的事情。 第452章 你藏了什么 海蓝色的眼瞳紧紧盯住眼前的人儿,眼神阴郁,“你告诉我,你藏了什么!” “放开!这与你无关!君上与我只是万年之约,只是我的主上,没有资格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他阴郁的眼神狠狠的像刀子一样从她脸上刮过,“你以为本王不敢动你!” 黎月用力甩手,可是凤翎王的力气很大,握疼他的手也不肯松开。 “你如果还记得与本王有万年之约,就应该清楚,这宫里头,谁是决定你自由的人!是我!本王要你哪里也去不得,你真以为没人敢拦住你吗?” “那凤翎王就是要拿自己的尊位来压我这个妖族女君的意思吗?” 一个挺拔的身影渐渐从光影中走出来,满身的星辉,照耀着一个笑如春风的少年,一头长发批身,微微的一个回眸,便是落满了星光的星眸;他从光辉里走来,伸手在黎月的脸上抚摸一下:月亮,我的月亮,是你的光指引我回家的吗? 黎月伸出手,想握住那只白皙的手背,可是一瞬间,光便放得更多更大,连流星的影子都渐渐模糊了,只有一团星云扩散的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亮。 他依旧笑起来那样温暖,暖化了黎月心中的寒霜,仿佛之前所有的难过都值得,为了将他重新送回家乡,这一刻,是如此的郑重。 我的同伴在呼唤我! “风!” 他伸手给了黎月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的月亮,你是如此的明亮!可是我终究只是一颗流星,谢谢你,将我送回了故乡,继续我流浪的宿命!” “风,我们会不会再见!” “不要惦记一颗终将流逝的流星,你的身后都是繁星,你的身后,有明亮的晨曦,我的月亮,请你永远铭记,你曾是那个在我迷路时指引我找到方向的月亮!我祈祷,你也能看到指引你的曙光!”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风!我已经长大了!” “对啊,你长大了呢!我的月亮越来越明亮,你的光芒甚至照亮了这个夜!我自黑暗中醒来,我循着你的指引走来,你又再一次让我找到了方向!”流星放开了黎月:“只可惜,我已经没有了可以拥抱你长大的双臂,我无法陪你走在阳光下,一起漫步苍野。” 黎月知道,他在告别,他是个温柔的孩子,舍不得将离别说出来,可是却全部一字一句都是在向自己郑重的告别。 “再见,我的月亮!” 那个挺拔的身影没有停留,转身向着天际飞去。 黎月的眼光紧紧地追随着星云,直向天际而上,冲破长生天的夜空,飞上云霄。 “流星,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星云散去,明亮的长生天忽然又陷入了夜的幽暗,平静,倾泻而下的星光也忽然散作烟雾,失去了它的光辉,流星带走了这里的星星,带走了明亮的光。 黎月渐渐的失去了意识,她眼皮慢慢的阖上,身体也应声倒下。 “黎儿!” 在羿天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身迅雷掩耳不及的火红色长袍从他眼前,稳稳的接住了那个颓然昏倒的女子,拢入怀里,身法极快。 快到只感觉到一股飙风吹过,让人还来不及看清楚,羿天就已经看见凤翎王背影已经将黎月覆盖住,那拥抱住黎月的宽厚肩膀,将她打横抱起来的动作温柔而有力的臂膀。 羿天震惊之余,又觉得正是这位神尊,是理所应当的,他的出现,是必然的! 唤醒流星的天星石需要耗费很多灵力,此刻黎儿必然也是因为筋疲力尽而昏迷。王是天地之子,这等术法,他最是比这宫中任何一位神仙,都更加清楚,也更加是安排得妥帖,否则以他们这么大的动静,守卫森严的水迷宫怎么可能会连一个出动来巡查的魔兵或者魔焰军都没有?即使王早已先将宫人支开,但是过分的举止,也依然会引来其他族类异常的感知,这宫中千奇百怪的各种生灵层出不穷,海纳百川的凤翎王从来都不会拘谨于人三界,任他们来来回回,这里都没有人会阻滞良善的修行者。 只要愿意潜行修行,想要得到一个庇护的场所,水迷宫会为这些无依的生灵,创造最佳的保护场。 只是今晚这个神月阁,从里面看隐隐罩着的这一层保护结界,羿天这种不通晓布道之法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凤翎王的手笔,只有他,能够撑起这样大的屏障之后,还能够让流星的星云汇聚之后,他的一举一动,都能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之外。 黎儿,王身受重伤,却依然不余遗力地为你保驾护航,你该是多么的幸运,得到这位神尊的呵护,为何总是不珍惜他好不容易敞开的心。 “王!” 凤翎王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女子,神色冷凝不定。 羿天看着他的侧脸,便知道凤翎王心情不悦。 “流星回到天上了,以后你就别无挂碍了吧。”他抬头望向长生天,苍穹的雾蒙星辉,已经没有方才的万丈星辉。 就像此刻的凤翎王,他的眼中满是阴郁,他的测量线条僵硬,他在抑制自己内心的愤怒和情绪,可是他选择了宽容和成全。 他许诺给黎月的,承诺过流星的,他都做到了。 君无戏言! 羿天看着凤翎王一言不发的侧影,心中有些忐忑。 巫族目前各个部落的局势,他也已经有了大致的底,他也同样希望,在笛牟祭司的有生之年,他所谓的大一统,能够实现,替君上分忧,造福一方百姓。 小白龙似是看懂了他的心情,用犄角顶了一下他的腰。 他笑了:“我没事。” 小白龙又再一次蹭一下他的手背,仿佛听懂了他的话。 如果星星从来没有变幻过,太阳一直那么暖,那么水迷宫会不会依然是那个充满平静的深海,依然如梦如幻的流淌着它的往事,在深海的中心,看飞鸟从云上飞过,看鱼儿,从海平面游过。 第453章 君上究竟恼我什么 “君上究竟恼我什么,你嘴上不说,面上云淡风轻,甚至你每次看我时若即若离的疏远眼神,你眼底处处都是对我的冷漠,那你为何还要留我在这水迷宫,为何还要我守住这万年的长明灯,你干脆、干脆撵我出宫便是了!” 凤翎王死死盯着她,脸上将怒,可是他却半晌,没有将那抬起来的手,推开她半分:“是你,与水迷宫的牵绊,我一日不放,你便给我牢牢守着这里,守着水迷宫的天!没有人,可以占了便宜,还能跟本王讨价还价!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加没有!” “你!”黎月恨恨地在凤翎王的肩头推一下:“你可恶!” “自毁信诺,撕毁与神的约定,你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吗?是万劫不复!” 就在皇叶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上的时候,凤翎王一个移形换影,人已经穿过空谷设防的结界,进入了空谷,一眨眼就不见。 就在皇叶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上的时候,凤翎王一个移形换影,人已经穿过空谷设防的结界,进入了空谷,一眨眼就不见。 幽兰依旧盛放的空谷,灵气充盈,飞舞盘旋的妖精成群成对,看见凤翎王,俯身给他行礼。 “都散去吧,本王想静静呆一下。” 妖精群飞到各处去,没人再来打扰他围着他。 这里曾经是凤翎王的乐园,充满了清脆婉转的歌声,还有孩童嬉闹的笑声,满山谷的仙蝶飞舞,花开四季不败,美不胜收。 一口透明的冰棺就在眼前最显眼的位置,凤翎王走到冰棺面前,俯身贴脸趴在冰棺上,静静的闭上眼,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良久,一滴湿热的泪珠夺眶而出:雎羽,她在看着我,她看着我,可是她不识得在自己眼前的,是曾经的谁! 雎羽,若你醒来,我也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 他的手掌在冰棺上紧紧贴住,冰冷的冰面将他的体温吸走,他的掌心温热也变得冷彻入骨,可是他不愿意动,就这样紧紧的贴着冰棺:雎羽,你几时会醒来? 我怕我等不到你,雎羽,十恶之灵严重的反噬,我、我快撑不住了。 雎羽,我一直谋算她只要呆在水迷宫,我还有一万年的时间,可以和她长相厮守,可是如今看来,只有我一人的长相思,她连多一瞬的停留,都没有给我。 我知道这是我放纵她复生流星的代价,可是我心脏这里好痛好痛,比十恶之灵反噬时还痛,雎羽,是不是你的方子不管用了,你快起来,给本王开个方子,治治我这心疾! 雎羽啊,你这只老凤凰怎么能丢下我!明明是你说的,你绝对不会让我死在你前头! 我的脉搏,我的呼吸,会不会在你醒来之前,就停止了? 雎羽,你究竟要几时才会醒来? 我怕我等不到你,雎羽,十恶之灵严重的反噬,我、我快撑不住了。 雎羽,我一直只想着她只要呆在水迷宫,我还有一万年的时间,可以和她长相厮守,可是如今看来,只有我一人的长相思,她连多一瞬的停留,都没有给我。 我知道这是我放纵她复生流星的代价,可是我心脏这里好痛好痛,比十恶之灵反噬时还痛,雎羽,是不是你的方子不管用了,你快起来,给本王开个方子,治治我这心疾! 雎羽啊,你这只老凤凰怎么能丢下我!明明是你说的,你绝对不会让我死在你前头! 我的脉搏,我的呼吸,会不会在你醒来之前,就停止了? 以前总说你呱躁,现在这偌大的冥海却连一个能像你这般对我的,都没有了。 祭司所的重重宫门一路重重开,一个素色长衫的女子一路跑过,每过一个宫门都步伐渐行渐快,差点因为跑得着急踩到裙摆时,幸好擦肩而过的神官伸手扶了她一把:“这是怎了?跑得这般着急!” “快快快!圣驾到了!” “真的?快去通知主司!”让开道等女子向前跑去,他遂催促起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干什么呢,圣驾到了,还不赶紧准备迎接!” 女子气喘吁吁的小跑进祭司所主殿,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笛牟祭司,圣驾到了!快、快去迎接主上!” 笛牟祭司惊诧的的抖了一下手中的墨笔,怎么会这么突然?“你这模样就不要出去了,省的等下君前失仪。你去后院请大祭司!” “是!”挽瑶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甩下狼毫的笛牟祭司,二话不再多说便匆匆的往殿外而去,步伐紧促;挽瑶蓦地一转身,只能见得到她家的主子的背影已经直奔中殿而去。 挽瑶不禁叹息,这脚程也太快了些吧!她究竟还要再研习多少年的巫术,才能够晋级到他这样的神官呢? 拜见君上的神官,司命官,星官在殿内一路跪到主殿,凤翎王携着苍迦统领长驱直入,身后的宫人也跪了一地,凤翎王的唇角温和,并没有多说什么。 苍迦统领从地上跪着的一片人中在搜索着,直到穿过中殿,笛牟祭司匆匆的脚步急赶慢赶,从主殿正面迎出来,单膝点地跪下,“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凤翎王点头示意,苍迦统领随即便领会,“君上都起来吧,各自去忙吧。” “是。” 凤翎王颁布法旨:妖族女君黎月,司领妖精族,汇倾城之万灵,长守水迷宫,主司祭司所之首,一人之下,摩纪明志,长明灯亮,万年昭昭。 法旨是凤翎王亲手拟写的折子文碟,在朝上由现任的羿君亲自宣读,公证人有神机营的苍迦统领,刑殿的刑官,以及当下主持祭司所的笛牟祭司,三司作证,凤翎王法旨立刻执行。 朝臣哗然,交头接耳,这是什么意思?百年前已殁的白银祭司竟然又重回水迷宫,又重新执掌了宫中的主司之职,这是水迷宫前所未有的纪年事纪。 “敢问羿君,臣有一事不明。” “星君请说。” “方才凤翎王法旨所定这位女君,是否正是百年前的白银祭司?” 羿君将文碟恭恭敬敬地放到史官托举的盘子,转身面对各位大臣,“不错,我们的白银祭司已经转生,她是祭司所的天选之人,与水迷宫,有不解之缘!此次更是转生成为妖族女君,不是因为她侥幸得了仙道,而是她,本就是天族的夜深,与妖精族的先女君所生之遗孤,只不过之前她的元灵为了避过天族的追捕,意外入了巫族投生为人。” “既然这样,为何不在妖精族携领她的族人,却又再次回到水迷宫?听闻君上已经百年不曾踏出昭河殿,他老人家,难道是忘记了天魔战役,是谁藏匿流族,得罪天君在先,不负责任跳下阿鼻道地狱在后!” 第454章 那人在心上,不在眼前 那人在心上,不在眼前。 “黎儿……” 凤翎王喃喃喊出了一个名字,他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声音微弱的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梦呓中醒来,睁开眼睛,睫毛闪了一下。 “原来,是梦而已。” 他凝望着头顶高耸的穹顶,透过层层的结界,那一层一层荡漾的水波,遮天辟日,掩盖住了本属于天的光亮。 胸口有一股闷疼传来,凤翎王难受的猛地咳嗽一下,用手撑着床沿座坐起身子。 咳!咳! 他又难受的捂住嘴忍不住咳嗽得更厉害。 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有湿热的水渍,他眉头便是微微蹙着,眼睛也瞪得更大。喘了口气,松开自己的嘴,手心里赫然入目的,果然,是鲜红的血色。 他近日来,夜里总是反复地咳血,这也正如他自己所预料那般,他强行封印十恶之灵,正在强烈的发生着反噬,虽然之前他用自己一半的修为压制住十恶之灵,可是第二次封印十恶之灵,他为了压制黎月的体内的魂气,三人同命,他没有犹豫地选择将所有的反噬引到自己身上,几乎要了自己半条命,是雎羽用他的命,换了十恶之灵的封印,他体内的反噬才暂时被压制住。 可是黎儿重生后,她被执念梦魇纠缠的时候,他用迦罗瞳打破梦魇对黎儿的束缚,却给了十恶之灵趁虚而入的机会,曾经被雎羽压制住的十恶之灵,旧态复萌,一日比一日更加严重的反噬着他的封印。 所幸,最后榈木为了让凤翎王放过那迦罗最后一丝游魂,答应替黎月消去扰乱她神识的魂气。他知道自己若再封印黎月一次,她的记忆就会完全苏醒,不仅仅是关于她前世白银祭司的记忆,不仅仅是她重生之后的记忆,还有她与自己前世的记忆,更深刻的,还有她入世为人前的那个灵胎记忆。 可是拥有所有的记忆有什么用,那些无用的记忆,就让她一如现在的模样,即便疏离了自己,即便忘记了他曾经的样子和她的钦慕,他一人孤寂,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千千万万年,如今不过是回来了原来的样子,有何畏惧。 若你在身旁,彷徨无奈,寂寞又怎样。 假的,又怎样,我可以做你无畏的后盾,我可以用这座虚妄的城,困住你,日日看着你,便足矣。 凤翎王掀开自己的被子,去够床头的帕子,想擦掉咳出的血。 可是手指还未碰触到床头的矮桌,便被他的胳膊碰倒,掉了一整桌的东西,滚落在地上,忽然变得凌乱。 他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收了回来,悠悠地叹口气,用衣袖,将自己嘴边和手上的血渍擦掉。 “君上,您醒了?” 皇叶在殿外守夜,听见殿内传来的响动,试探性的小声询问。 殿内的凤翎王脸色苍白,面无血色,他轻轻地顺着自己的胸口那闷疼的气,平复之后,才用正常的声调说:“进来吧。” 皇叶轻声推开殿门,放轻脚步,走进寝殿。 走到殿内,看见凤翎王的床边打翻的床头矮桌,他的心里忽然又是一阵的担忧,可是脸上还是云淡风轻。 凤翎王已经起身,披着一件长衫,坐在平时饮茶的蒲团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漱口,望见他进来的步伐,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皇叶走到衣架边上取下两套湛蓝色的长袍,对着他问:“君上,您今日也醒得早,已经洗漱了吗?” 凤翎王放下杯子:“嗯,什么时辰了?” “现在五更天,您要用膳的话,我这就着人准备呈上早膳。” 凤翎王抬起头望向了殿外的天色,天色渐渐放亮。 皇叶从他迷茫的眼里看不出他喜怒,不知道在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君上一幅睡眼惺忪的模样,仿佛一夜没睡的脸色,显得愈发苍白。 他担忧的神色一闪而过,走到凤翎王身边,将两套长袍递到他面前:“君上今日想要穿哪一套呢?” 凤翎王伸手放到皇叶左手上的长袍摩砂,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衣服不称心,他问皇叶:“本王还有件水洗色的蓝袍呢?” “洗好了,昨日放回柜子里,我去取。”他将两件长袍又挂回去衣架,这两套袍子是君上平日里最常穿着,他总是要常常替他拿去洗净了再放到这里,今日君上提起的蓝袍,他倒是很久没见君上穿过了。 “君上,是这套吗?” 凤翎王抬起头,平静的神色,让皇叶心中的担忧放低了几分,君上看着蓝袍的眼神仿若有了一样。他端详着这套蓝袍上的绣纹,这是件新的凤尾缕衣,是妖精新贡的新衣,轻如鸿羽,水火不侵。 他起身将长袍穿上,自顾自的走到了书案前坐下,伸手又拿了案上的一样小物件在手上琢磨: “昨夜羿天不是要觐见,传吧。” “君上,您还未用膳,不如先吃过早膳再传唤……” 凤翎王头也不抬:“不必,他深夜觐见想来是有棘手的要事,否则又怎会在夜里求见本王?” 羿天心思缜密,处事极为小心翼翼,分寸把握得宜,若不是紧要的事务,他定不会选在深夜求见凤翎王,向他求助的。 只不过昨夜他身体不适,并不想见任何人,就没有让任何人入殿,驳了他的觐见的求请。 皇叶:“好,我这就让人去传!” 待到皇叶走出殿外,凤翎王遥遥望着他渐行渐远的匆匆步伐,平静的脸上,渐渐凝聚一层冷凝的霜。 还能够坚持多久? 他不知道这样的辅助还能坚持多久,可能连羿天都察觉不到的,他的气息变得微弱,连苍迦统领也瞒过去,可是他知道自己日渐衰弱的身子,气息已经渐渐变得衰弱。 若是雎羽在这里,他相信雎羽这个四海闻名的医圣定然就瞒不住了。 不知道该庆幸那个总是爱瞎操心的老凤凰不在,还是哀怨他在这样的时刻竟然没能长伴身侧。 是孤独还是寂寞,果然冷暖自知。 第455章 那个人在眼前,不在心上 “雎羽,你还要睡多久,才能醒来看看我?” 凤翎王的手握成拳头,放到唇边又剧烈的咳嗽几声,肺腑传来的疼痛将他折磨得深夜难眠。苍迦统领日日不曾间断地送来的一碗碗汤药,虽然是出自雎羽上神的精心配制药方,可是他如今受到的十恶之灵的强烈反噬,以雎羽上神之前的那张药方,治标不治本,而苍迦统领这个门外汉,根本一无所知。 他受到反噬,也没有声张。 他轻而易举瞒过身边所有的人,却无法可为。 雎羽啊雎羽,我果然,还是抵不过你的任性。 等你能够重新行走在这世上的任一角落时,我会不会已经不在,如今的我,竟然有些害怕,害怕你又变回孤独一人,像你曾说过的害怕,留下你一人独活在这苍茫大地上,遍寻不到的踪迹,搜寻不见的气息。让你独自的活,独自的孤独,无处安身,无处是归依,是我也这般的固执连累你难过。 祭司所的重重宫门一路重重开,一个素色长衫的女子一路跑过,每过一个宫门都步伐渐行渐快,差点因为跑得着急踩到裙摆时,幸好擦肩而过的神官伸手扶了她一把:“这是怎了?跑得这般着急!” “快快快!圣驾到了!” “真的?快去通知主司!”让开道等女子向前跑去,他遂催促起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干什么呢,圣驾到了,还不赶紧准备迎接!” 女子气喘吁吁的小跑进祭司所主殿,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笛牟祭司,圣驾到了!快、快去迎接主上!” 笛牟祭司惊诧的的抖了一下手中的墨笔,怎么会这么突然?“你这模样就不要出去了,省的等下君前失仪。你去后院请大祭司!” “是!”挽瑶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甩下狼毫的笛牟祭司,二话不再多说便匆匆的往殿外而去,步伐紧促;挽瑶蓦地一转身,只能见得到她家的主子的背影已经直奔中殿而去。 挽瑶不禁叹息,这脚程也太快了些吧!她究竟还要再研习多少年的巫术,才能够晋级到他这样的神官呢? 拜见君上的神官,司命官,星官在殿内一路跪到主殿,凤翎王携着苍迦统领长驱直入,身后的宫人也跪了一地,凤翎王的唇角温和,并没有多说什么。 苍迦统领从地上跪着的一片人中在搜索着,直到穿过中殿,笛牟祭司匆匆的脚步急赶慢赶,从主殿正面迎出来,单膝点地跪下,“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凤翎王点头示意,苍迦统领随即便领会,“君上都起来吧,各自去忙吧。” “是。” 笛牟祭司起身,身后那些跪着的宫人也纷纷起身,低垂着头,纷纷退到了各个殿去忙碌。 命中解不开的劫,是你,是你! 听你唱永恒的歌,在你甜甜的笑容中,偷偷的寻找回忆的往事。 皇叶驭着小白龙,水迷宫的大门就在眼前,看着那熟悉的宫门,他从小白龙背上跳下,摸摸它的脑袋,小白龙温顺的蹭一下他的手背。 “我回来了,上神;我回来了……君上。” 想到那躺在空谷的神尊,他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虽然他离开了一段时间,可是于神仙而言,时间就像没有感觉一样,他本以为,不会再感慨,他一直以为,若是自己带着紫金盒离开,久了君上便会遗忘了他。 笛牟祭司昨夜匆匆忙忙去部落给他传召,也是让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以为宫中出了大事;幸好!庆幸君上一切万安,否则他要如何向躺在冰棺里的真祖交代? 有件事情他一直没有当面向君上请罪,封印十恶之灵的时候他没有护好雎羽上神,他心里非常自责很愧疚,他离开水迷宫潜伏在巫族不是为了逃避君上的责罚,是为了赎罪。 这些年他变幻着样子在巫族潜伏,凡人瞧不出他的真身,他隐匿身份也更加容易。 巫族目前各个部落的局势,他也已经有了大致的底,他也同样希望,在笛牟祭司的有生之年,他所谓的大一统,能够实现,替君上分忧,造福一方百姓。 小白龙似是看懂了他的心情,用犄角顶了一下他的腰。 他笑了:“我没事。” 小白龙又再一次蹭一下他的手背,仿佛听懂了他的话。 如果星星从来没有变幻过,太阳一直那么暖,那么水迷宫会不会依然是那个充满平静的深海,依然如梦如幻的流淌着它的往事,在深海的中心,看飞鸟从云上飞过,看鱼儿,从海平面游过。 就在皇叶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上的时候,凤翎王一个移形换影,人已经穿过空谷设防的结界,进入了空谷,一眨眼就不见。 就在皇叶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上的时候,凤翎王一个移形换影,人已经穿过空谷设防的结界,进入了空谷,一眨眼就不见。 幽兰依旧盛放的空谷,灵气充盈,飞舞盘旋的妖精成群成对,看见凤翎王,俯身给他行礼。 “都散去吧,本王想静静呆一下。” 妖精群飞到各处去,没人再来打扰他围着他。 这里曾经是凤翎王的乐园,充满了清脆婉转的歌声,还有孩童嬉闹的笑声,满山谷的仙蝶飞舞,花开四季不败,美不胜收。 一口透明的冰棺就在眼前最显眼的位置,凤翎王走到冰棺面前,俯身贴脸趴在冰棺上,静静的闭上眼,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良久,一滴湿热的泪珠夺眶而出:雎羽,她在看着我,她看着我,可是她不识得在自己眼前的,是曾经的谁! 雎羽,若你醒来,我也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 他的手掌在冰棺上紧紧贴住,冰冷的冰面将他的体温吸走,他的掌心温热也变得冷彻入骨,可是他不愿意动,就这样紧紧的贴着冰棺:雎羽,你几时会醒来? 我怕我等不到你,雎羽,十恶之灵严重的反噬,我、我快撑不住了。 第456章 唯独有一个部分,找不到痕迹 处理完一堆公务琐事的黎月从祭司所走出来,暮色降临,夜色欺近。 “神官大人慢走。” 身后的小星官与她辞别,黎月侧身从小星官身边走过。 突然她止住了脚步,回过身来定定看着她。 “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黎月看一眼她腰间系的黑色绶带:“你叫什么?” “回大人,小人洛瑜。” 黎月看看面前这个女子,洛?洛瑜,美玉之意,名字倒是般配。 黎月点头,“你是洛家人?” “是。” “我瞧你也应是及笄之龄了,”黎月又继续问她:“你既然是洛家人,洛家的术法精修一向是冥海河畔巫族之翘楚,你怎会这个年纪才只是个小星官?” “大人慧眼。”小星官对着她再拜一拜:“小人是洛家的老幺,去年才从小司命晋升为星官。” “甚好甚好。”黎月愣神的反应过来:“下值就回去吧,这殿里的事也不是一日做的完。” 黎月忽然伸出手,从她的发间,取下了一片花瓣。 黎月递到她面前,小星官速速地伸出手接住。 小星官躬身点个头:“谢大人!” 黎月眼睛忽然半眯着,这一幕仿佛似曾相似,可是,她刚刚脑袋里闪过的那只修长的手臂,是谁的?是否也曾有个人,在她头顶上取下了一片落花? 曾经是谁,这么温柔的对待她? 黎月总觉得自己醒来以后,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离开自己远去,可是她想要再往深一点去回忆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只要她再用力地回想,脑袋就会疼得想要炸开,让她痛到撕心裂肺。 到底是什么?那份空空的失落感究竟是什么? 她试图问询身边的人,可是就像所有人都跟她一起失忆了一样,他们讲述的那些她的过往,她都记得,唯独有一个部分,是她想不起来,也找不到痕迹。 就像缺了一角的碎边,可是却无人能够发现,她在寻找那块碎片。 她觉得心里难过,可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一块没有姓氏的碎片,连要查要问,都不知从何问起。 黎月缓步走在青石路上,这条路,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心中有一种感觉,她曾经走过无数次,她记忆里,这条路也走过无数次,她相信那些都是真实的记忆。 可是她每每忽然回过头,去看那座巍峨矗立在水迷宫中的祭司所,总觉得它与自己有切不断的牵绊,有一种恍若隔世的熟悉和陌生,两种交织缠绕的感觉,总是让她彷徨失措。 前方的路,每一条小路,每一座亭宇,在那一侧的位置与她记忆里的位置都能够完美重合在一起,可是她总是在某个瞬间,看见某个模糊的影子,在她身侧,忽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看她,那个影子就消失了。 黎月走到了一个水榭前,眼前潺潺的水柱,汇聚到一处,从壁上汹涌直泄下落到水渠,形成水到渠成的景致。 天色渐渐西沉,水迷宫本就是在海底的迷宫,此刻太阳下山,更是显得晦暗。 四周的宫灯渐渐亮起,宫人奔走,匆匆地点上琉璃灯里的烛火,本来四下晦暗的水迷宫,此刻又在琉璃灯摇曳的照耀下灯火通明,照亮了黎月往前的青石路。 有不认得她的宫人从她身边匆匆路过,远远地看见她身上银色的绶带,知道这位是祭司所的主子,老远的就躬身对着她盈盈一拜:“神官大人!” 黎月早已习惯陌生的叩拜,也习惯一张张陌生的脸与自己的记忆对不上号的各色人物。她默然的从那些恭敬谦卑的人身边缓缓经过,没有多做停留。 黎月不经意地走向了阑珊后,这一处有个隐秘的角落,草长莺飞的高过半人高,她觉得这一处的风景很别致,便穿过草丛,走到里头。 果然是一处僻静的好去处,四下无人的静谧,水榭的水流声音潺潺,敲打在石苔上的水滴发出嗒嗒的撞击声,听着很悦耳。 她反正回宫也是闲来无事,便随意地走到一处,席地而坐。 这些从闭上流下的冥水,一直沿着水渠,又流向了不知名的深处,循环再往复,水深处也是不知名处。 就像落入了一个轮回,重重叠叠的周而复始,最后又绕回来,是一个圆。 “黎儿?” 闻声,黎月悠悠回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青色袍子,身量高大,虽然没有如凤翎王那般的伟岸,确然也是个身姿体态健硕的男子,这个人,她识得。 黎月默默起身,对着他做个拱手礼:“羿君。” 羿天既惊喜又惊诧:“我路过顺道就进来瞧瞧,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嗯。” 羿天却觉得高兴,喜悦之色言益于表:“黎儿,可是想起了从前,你常常喜欢躲在这里看此处的风景?” 黎月抬眼看看他,不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羿君会这么高兴,而自己不过是随意路过,觉得新鲜就进来瞧瞧罢了。 “我只是路过,也是顺道进来瞧瞧,这里的景色很别致。” 羿天看着黎月的时候,神色亲和,像遇到一位久违的老朋友那般,感慨在心头,喜上眉梢:“黎儿,你从前,一有心事,就喜欢偷偷躲在这里,让宫人到处找你找到要疯了,你都不管。” “听起来,以前的白银祭司很顽劣,没想到。” “可不!你不喜欢君上总是管着你,有的时候为了躲避他给你布置的课业,竟然还偷偷躲了三天,宫人找不到你,还要让君上打板子!” “白银祭司竟然是这样的人?为何像个孩童一般的玩闹,你说的真的是我吗?” “自然是!”羿天笑了。 “这么顽劣的祭司,君上应是很头疼。” 提起君上,羿天笑意更浓:“君上可不头疼,你再怎么顽劣,他都不会生气,他知道,那就是你的天性。” “原来白银祭司无依无靠,却还有这般惯着她的长辈,听着叫人匪夷所思。” 第457章 你再怎么顽劣,他都不会生气 “既然你选择了留守水迷宫的长明灯,这宫里,便也是你的家!君上他老人家,他早已习惯,你就是活泼的性子,若管制着你,也压制不住你活泼好动的天性,不如任你自在。” “白银祭司真的有那样的过去吗?为何我听起来,却觉得空空落落的,没有任何关于你说的印象。又或者,那是只属于前世的白银祭司,而不是眼前的我。” “自然都是你,不管是前世今生,不管你有没有想起来,活在这世上的,都只有一个黎月!黎儿,你可曾记得,与凤翎王曾有过约定?要生生世世,要一直侍奉神明,守护这冥海的长宁无澜?” “我记得,那也是我成为白银祭司的唯一理由,我会守护冥海,它的天,是巫族的天,也是我的天。” “不仅仅如此,你还记得其他吗?” 羿天的声音里有一种压抑的期待,可是他不知道,黎月能不能感觉到,他隐藏在心中的期待。 自从她醒来,他感觉到,黎月比她重生之后,跟身边的人更加疏离了,连与自己说话的时候,也经常很生分的对他用敬语,他也更加无从去质问她还记不记得,她曾经那样郑重地拜托自己,一定要帮她记起前世的黎月,重新再爱凤翎王一遍。 “是吗?”她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还有什么是我应该记得却忘了的吗?你们或许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其实有些,我也是记得的。但是我不知,是否是你们迫切想要我回忆的那部分。所以,羿君不要把太多希望投注在我的记忆上,或许那些都是我脑袋里的幻觉也不好说呢?” “怎么会是幻觉!不,我们都同是要守护水迷宫的人,是有共同信仰之人,以后,也会是亲人。” “亲人?”黎月的笑意愈发深沉,“羿君怕是忘记,我是妖族女君,我已经有遍布四海的亲人,有许多,我见过,未见过的亲人。难道羿君,是可怜我失了记忆,连亲情都要施舍于我吗?” “黎儿,你多想了,我怎会可怜你?” “不是可怜,是什么?让你对我这般关切?” “我们同是君上的臣,我们也是挚友,你我之间,互相扶持,是一百年的交情,虽然我比你年长几千岁,可是你也从未对我客气,以后,我也希望你不要疏远我,我会一点一点告诉你,白银祭司究竟是怎样的人!” 黎月只是微微的扬起唇角的一抹礼貌不失礼的笑,“那本座,就不客气了。” “你当然不必客气,我、我……” 羿天欲言又止,却还是咽下要说出口的话。 “你什么?” “黎儿,许多事情不能冒进,你才刚刚回归主位,等你发现更多对这里的眷恋,你就会信我。” “为何羿君对我这般的称呼,难道是我们过去有什么亲近的关系,才让羿君对我既友好,又亲昵?我们,可是有过什么特别的交集?” 羿天的眉头深蹙,眼前的黎月性情清冷淡漠,与从前那个活泼可爱的白银祭司,果然是相差千里之遥,句句都是质问,语气里的平静,让人产生距离感,是她故意的疏离。 见他不言不语,黎月昂起头望着他:“嗯?” 看他深蹙的眉心,黎月面上没有触动,她对面前这个男子没有很深刻的印象,只是脑袋里依稀有过一两个片段,是自己同他一起站在月下的背影,可是她总觉得那些碎片式的记忆,看起来并不开心,索性也就不想继续再回忆了,可是他这个人总是三天两头的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时不时看着自己的时候还露出一副很关切的神情,让她觉得烦躁。 “黎儿忘了,我们曾是长伴君上身侧的挚友,彼时我是个闲人,你是他的神官,我们以前一起为君上分忧解难,已经有百年。我们曾是至交好友,你也说过,我是这最懂你的第二人,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里是你的家,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我们!” “我们是谁?除了羿君,还有更懂我的人是谁?” 羿天为难的抿着唇,若是他说出来,黎月又会否相信呢?她如今都不信自己,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话? “你说不出来,我也不记得。羿君每每提起我过去时的表情,总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我不自知。你在谴责我什么?对一个失去了记忆之人,你的责备让我摸不着头脑。虽然我脑袋里有过一些片断,的确与你有关,可是我无从判断,那是什么情景,是真喜,还是真怒,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残存在我身边里的回忆。我只能抱歉,我记不起来。”黎月淡淡说道。 不是说不出来,只是那位太重要,若是在这样情况下就将他说出来,黎儿,你还会珍惜他吗?不会再伤他一次吗? 无奈的羿天松开眉头:“好。你忘了便忘了,以后,你若是不喜欢我唤黎儿,我就不叫。” 黎月点点头:“嗯,所以在我忆起之前,羿君还是将我当做一个新任的祭司,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彼此,而不是在迷雾里互相猜测,如何?” 羿天垂下眼,“是我太过心急,令你感到不适,抱歉,以后我会注意,不会让黎儿、让女君感到不适。” “如此甚好,我知道羿君对我没有敌意,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羿君无需对我感到歉意,我的失忆并不是什么秘密。以后要向羿君请教的事情,相信也会比现在更多,毕竟你刚刚说我们曾是挚友,我对水迷宫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我非常的困惑,究竟,还有谁,是最懂我的!”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来日方长,我,洗耳恭听!不过今日我没有听故事的心情,羿君还有什么事务要吩咐我吗?若没有,且容我先告退了。” 羿天点头:“好,无甚紧要的事务,你去吧。” 黎月朝着他做个拱手礼,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便头也不回地走出羿天的视线之外。 第458章 要试试妖精酿的绝品 走到转角,黎月忽然想起了某一处,她一直很好奇的地方,只是近日来又因为事务繁琐搁置了。 “前世的我,难道真是个顽劣的孩童吗?” “黎儿打小住在水迷宫,又有谁不是捧着你,惯着你!” “不要告诉我这也是巧合?羿君与我相遇的巧合未免太多了些!” “这回您可是真冤枉我了!” “身为代政王,竟然不事体制,饮酒作乐?” 他扬扬嘴角,黎儿忘了他的酒量,不奇怪。 “女君可以试试这一坛,出自你族人之手的万年冬青,初尝时苦涩,含在口中酸涩,入喉清冽,回味甘甜!” “好,就这坛!” “既然你选择了留守水迷宫的长明灯,这宫里,便也是你的家!君上他老人家,他早已习惯,你就是活泼的性子,管制着你,也压制不住你活泼好动的天性,不如任你自在。” “真的有那样的过去吗?为何我听起来,却觉得空空落落的,没有任何的印象。” “黎儿,你可曾记得,与凤翎王曾有过约定?要生生世世,要一直侍奉神明,守护这冥海的长宁无澜?” 羿天的声音里有一种压抑的期待,可是他不知道,黎月能不能感觉到,他隐藏在心中的期待。 自从她醒来,他感觉到,黎月比她重生之后,跟身边的人更加疏离了,连与自己说话的时候,也经常很生分的对他用敬语,他也更加无从去质问她还记不记得,她曾经那样郑重地拜托自己,一定要帮她记起前世的黎月,重新再爱凤翎王一遍。 “是吗?”她苦涩的扯了扯嘴角:“不记得。” “我们都同是要守护水迷宫的人,是有共同信仰之人,以后,也会是亲人。” “亲人?”黎月的笑意愈发深沉,“羿君怕是忘记,我是妖族女君,我已经有遍布四海的亲人,有许多,我见过,未见过的亲人。难道羿君,是可怜我失了记忆,连亲情都要施舍于我吗?” “黎儿,你多想了,我怎会可怜你?” 黎月只是微微的扬起唇角的一抹礼貌不失礼的笑,“那本座,就不客气了。” “你当然不必客气,我、我……” 羿天欲言又止,却还是咽下要说出口的话。 “你什么?” “为何羿君对我这般的称呼,难道是我们过去有什么亲近的关系,才让羿君对我既友好,又亲昵?我们,可是有过什么特别的交集?” 羿天的眉头深蹙,眼前的黎月性情清冷淡漠,与从前那个活泼可爱的白银祭司,果然是相差千里之遥,句句都是质问,语气里的平静,让人产生距离感,是她故意的疏离。 见他不言不语,黎月昂起头望着他:“嗯?” 看他深蹙的眉心,黎月面上没有触动,她对面前这个男子没有很深刻的印象,只是脑袋里依稀有过一两个片段,是自己同他一起站在月下的背影,可是她总觉得那些碎片式的记忆,看起来并不开心,索性也就不想继续再回忆了,可是他这个人总是三天两头的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时不时看着自己的时候还露出一副很关切的神情,让她觉得烦躁。 “黎儿忘了,我们曾是长伴君上身侧的挚友,彼时我是个闲人,你是他的神官,我们以前一起为君上分忧解难,已经有百年。我们曾是至交好友,你也说过,我是这最懂你的第二人,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里是你的家,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我们!” “我们是谁?除了羿君,还有更懂我的人是谁?” 羿天为难的抿着唇,若是他说出来,黎月又会否相信呢?她如今都不信自己,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话? “你说不出来,我也不记得。羿君每每提起我过去时的表情,总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我不自知。你在谴责我什么?对一个失去了记忆之人,你的责备让我摸不着头脑。虽然我脑袋里有过一些片断,的确与你有关,可是我无从判断,那是什么情景,是真喜,还是真怒,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残存在我身边里的回忆。我只能抱歉,我记不起来。”黎月淡淡说道。 无奈的羿天松开眉头:“好。你忘了便忘了,以后,你若是不喜欢我唤黎儿,我就不叫。” 黎月点点头:“嗯,所以在我忆起之前,羿君还是将我当做一个新任的祭司,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彼此,而不是在迷雾里互相猜测,如何?” 羿天垂下眼,“是我太过心急,令你感到不适,抱歉,以后我会注意,不会让黎儿、让女君感到不适。” “如此甚好,我知道羿君对我没有敌意,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羿君无需对我感到歉意,我的失忆并不是什么秘密。以后要向羿君请教的事情,相信也会比现在更多,毕竟你刚刚说我们曾是挚友,我对水迷宫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我非常的困惑,究竟,还有谁,是最懂我的!”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羿君还有什么事务要吩咐我吗?若没有,且容我先告退了。” 羿天点头:“好,无甚紧要的事务,你去吧。” 黎月朝着他做个拱手礼,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便头也不回地走出羿天的视线之外。 可是你这样徘徊在忘川,怎是个尽头。 对方却不解气,欲要再一剑刺过来! 羿天的后背突然金光咋现,气势汹汹地将那剑气挡了回去。 你竟然是紫微星托世!可你怎么会是,一个生魂! “他竟然有龙光护体,看来凤翎王将他收留在宫中,并非只是偶然。” “走了!不要与他较劲!” “对啊,传到君上耳中,我等可都要吃亏!” 身侧的判官悄声在阎罗王的耳边附耳说道:“五殿下,莫要动真格的,这位就是文珠仙君当时向大殿下陈情的那个人!我听说君上他老人家之前还特地为了他,给东皇大帝写个拜帖列入仙班,现如今可还是新任的冥海储君,将来,更有奇迹成为咱们冥海的王;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第459章 为什么醉了还更清醒 凤翎王随手拿了桌子上一个笔架山朝着他前面的地上砸过去,咚一声在地上滚了一圈,掉在苍迦统领鞋履一边:“你敢!” 苍迦统领作揖:“苍迦无力劝说主上,只好冒着被惩罚的决心,另请高明。” “你这厮,确然被雎羽教坏了!” “君上,这药膳之前雎羽已经试过十多次回炉再造,他知晓君上一向最是烦喝药,这方子保证不会苦涩,您还是趁热……” 凤翎王嫌弃的狠狠拿眼光在他身上盯着:“你就说,你要不要出去?” 苍迦统领为难的看着他,近乎无奈的喊他:“君上,看在雎羽的份上,您还是喝吧。” “若是你不出去,你这碗汤药,本王就不会喝!” 苍迦统领蹙起眉头,无奈又为难:“君上,您是知道我的,我的执着,不会输给君上!” 凤翎王当然知道。 “雎羽,你还要睡多久,才能醒来看看我?” 他总是问自己,到底会多久,雎羽到底还需要多久,才能醒过来,醒来看看自己,醒来骂骂他,跟他较劲跟他怄气。 可是他躺在冰棺里,没有一点点回应。凡人总说,念念不忘,念念不忘。 他是神呵,原来神也会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的你不顾一切,你太笨,你是错是对,你太聪敏,你来去自如,都觉得这是缘份;如今缘份变成了你的劫数,我却想像你如果只是和我开玩笑,该有多好。 凤翎王的手握成拳头,放到唇边又剧烈的咳嗽几声,肺腑传来的疼痛将他折磨得深夜难眠。苍迦统领日日不曾间断地送来的一碗碗汤药,虽然是出自雎羽上神的精心配制药方,可是他如今受到的十恶之灵的强烈反噬,以雎羽上神之前的那张药方,治标不治本,而苍迦统领这个门外汉,根本一无所知。 他受到反噬,也没有声张。 他轻而易举瞒过身边所有的人,却无法可为。 雎羽啊雎羽,我果然,还是抵不过你的任性。 等你能够重新行走在这世上的任一角落时,我会不会已经不在,如今的我,竟然有些害怕,害怕你又变回孤独一人,像你曾说过的害怕,留下你一人独活在这苍茫大地上,遍寻不到的踪迹,搜寻不见的气息。让你独自的活,独自的孤独,无处安身,无处是归依,是我也这般的固执连累你难过。 凤翎王突然剧烈的咳嗽,趴在冰棺上的身体不稳的跌坐到地上,下巴也磕到了冰棺,侧脸的下颚角砰一声磕出了擦伤。 啊! 他吃痛的跌坐在地上,眼神里有一刹那的失措一闪而过。 “君上!” 远处的皇叶匆匆地飞奔过去,扶住跌坐在地上的凤翎王,小心翼翼的问他:“君上,您没事吧?” 凤翎王脸色不悦:“你怎么在这儿?” “我…”皇叶吞吞吐吐,凤翎王一定知道,他是偷偷地跟踪着自己来到空谷,这下可好,一时心急的跑出来,露出尾巴了下次还怎么跟!“君上,您不要生气,我只是担心您平日里习惯身边有人伺候着,一时没有人跟着,我不放心。” “要你们瞎操心!”凤翎王推开他搀扶自己的手臂,“你越来越放肆,明明说了不许你们跟着本王,如今看我连灵力不济,就想着连我的话都可以不听是不是!” 他试图再次伸出手去搀扶凤翎王,却被凤翎王的一记眼神给喝止了。 皇叶急的语塞又无可奈何:“皇叶不敢。” 见凤翎王沉默不语,皇叶接着说道:“君上,今日您陪雎羽上神也说过话了,他一定知道你来过,我送你回宫歇息,可好?” “不要管我!” “好,君上不想回宫,就不回。可是空谷四面受风,地上寒凉,皇叶扶您去那边坐一坐吧?” 凤翎王默许了他,跟着他起来,走到玉座前落座。 看他深蹙的眉心,黎月面上没有触动,她对面前这个男子没有很深刻的印象,只是脑袋里依稀有过一两个片段,是自己同他一起站在月下的背影,可是她总觉得那些碎片式的记忆,看起来并不开心,索性也就不想继续再回忆了,可是他这个人总是三天两头的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时不时看着自己的时候还露出一副很关切的神情,让她觉得烦躁。 “黎儿忘了,我们曾是长伴君上身侧的挚友,彼时我是个闲人,你是他的神官,我们以前一起为君上分忧解难,已经有百年。我们曾是至交好友,你也说过,我是这最懂你的第二人,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里是你的家,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我们!” “我们是谁?除了羿君,还有更懂我的人是谁?” 羿天为难的抿着唇,若是他说出来,黎月又会否相信呢?她如今都不信自己,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话? “你说不出来,我也不记得。羿君每每提起我过去时的表情,总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我不自知。你在谴责我什么?对一个失去了记忆之人,你的责备让我摸不着头脑。虽然我脑袋里有过一些片断,的确与你有关,可是我无从判断,那是什么情景,是真喜,还是真怒,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残存在我身边里的回忆。我只能抱歉,我记不起来。”黎月淡淡说道。 无奈的羿天松开眉头:“好。你忘了便忘了,以后,你若是不喜欢我唤黎儿,我就不叫。” 黎月点点头:“嗯,所以在我忆起之前,羿君还是将我当做一个新任的祭司,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彼此,而不是在迷雾里互相猜测,如何?” 羿天垂下眼,“是我太过心急,令你感到不适,抱歉,以后我会注意,不会让黎儿、让女君感到不适。” “如此甚好,我知道羿君对我没有敌意,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羿君无需对我感到歉意,我的失忆并不是什么秘密。以后要向羿君请教的事情,相信也会比现在更多,毕竟你刚刚说我们曾是挚友,我对水迷宫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我非常的困惑,究竟,还有谁,是最懂我的!” 第460章 浣耀司的处罚 “君上,您怎会来……” “给我。” “黎儿喝醉了,我正要送她回宫。” “嗯,我知道,你回宫吧。” 羿天觉得面无表情的君上总让人心里有些怪异,解释说:“我与黎儿只是偶遇,君上别误会。” 凤翎王从他手中接过黎月,默然转身离开。 羿天看着他倔傲的背影,总觉得自己方才的解释差强人意,应该再和君上解释解释。 昭河殿。 “这份折子,是浣耀司呈递的,你拟批通过了,没错吧?” 黎月跪坐在他对面的蒲团,盘着腿与他对坐:“君上这是明知故问吗?这折子上的落款,不正是我的印契?” “你可知,本王只问,你可知批了什么?” 黎月与他对望的眼眸中除了平静没有带起涟漪:“君上想必也看过折子,既然都知道了,是我批阅落款,为何还要多此一问?我不知浣耀司向君上进言的是我的错处,还是君上也觉得我这折子拟得不尽如人意?但是浣耀司此次的事情,我认为这个处罚已经从轻,若是君上觉得不妥,黎月无话可说!” 他的手中摊开着黎月亲手拟的折子:“嗯,字写得不错。” “君上?” 他的英眉微挑:“你觉得,浣耀司的错处要重罚,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需要增减的赏罚?” 黎月微微的诧异。 紫色的银眸闪烁不定。 “浣耀司的主司利用职务之便,行谋权卖官之事,此次我不过是拔了一根毒刺,君上心疼自己培植的一棵苗子的话,此次连带的少物司和水云天的一干人等,全部下狱。”她看着凤翎王,他面上没有一丝变化,黎月接着说:“如果君上不喜欢我折子所处罚一应连坐的大小事务官,那就只罚一人,也无不可;只是此一来,就没有了我本意要对超中连根拔起的初衷。” “你此番,一举开罪了水族、凤族,还有他司所下属十余人,其中不乏有魔族、神族;就单说浣耀司主司,他的妻子花溪是凤族女君极为宠爱的亲侄女。” “君上觉得我做错了?” 他不予置评,接着说道:“花溪仗着自己是凤族女君亲侄女的身份,一向行事乖张,她深知凤族受到水迷宫的庇护,在神族中一向是得理不饶人。此次你削了浣耀司的职权将她夫君于昭打入刑殿受审,她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让她抓住你的小辫子,你又该怎么办?” 黎月义正言辞:“本座是水迷宫的白银祭司,我主掌宫中事务,向来从心,如果害怕报复就徇私舞弊,岂非辜负了我这个最高神官的天职?” “本王方才问的是,你要怎么应付那些如狼似虎的反扑?仅以祭司之位,你抵挡得住两族的压力?” 黎月摇头,“君上觉得我有什么对策?” “你没有后盾,没有强族做依靠,还敢贸然强出头折断他们的腿,是以为打算本王会帮你?” 黎月定定看着凤翎王:“你会帮我吗?” 凤翎王合上折子,将它搁到矮桌上,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小红泥炉上的茶壶,兀自好整以暇的清洗着面前的茶碗,茶盖。 修罗宫的占地面积硕大,而且空间时刻变幻,要找起来确如大海捞针。 连钰认为,禁地应该是重兵把守的;可是几乎找不到有一个地方是“重兵把守”的关口;难道是王施了术掩藏起来? “怎么样,需要我帮你吗?”怜星口气平静诚挚,“这些日子你都走遍了不是吗?只有我能帮你!” 连钰看着怜星公主,眼皮轻轻合上,她说了一句违心话,好吧,我需要你的帮助! 怜星笑颜如花,“我为你打开去往禁地之路,那儿的结界我过不去,但你可以。” 连钰还没思考完她说的话,她竟真的打开了一条路,光芒耀眼,刺得连钰眼睛难受。 “进去之后别往回看,快点!” 连钰走进那条光的隧道,仿佛看不见尽头,其实却并不长,她很快看见了一座玄色大门,没有牌匾,却自门上显着“修罗宫禁地”! 连钰伸出手去推,这道门,原来只是结界罢了! 她轻易便进去了,但眼前让她几乎以为掉入地狱,而事实这里与地狱仅差一个地层! 上千上万幽灵在空中飘浮,他们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有被绑在火炉上,受尽煎熬;有的则是被捆在冰柱上;果然冰火两重天。 看见连钰这个“脚踏实地”的人踏进禁地,万鬼嗖地飞向她这里,用可怖狰狞的表情盯着连钰,然后七嘴八舌地问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连钰吓得掩住脸,感觉他们似乎害不了自己,半晌才鼓足勇气,睁开双眼,镇定下来:“请问,这里年纪最大的是哪一位?”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个身形像小孩的人站了出来:“你找我?” 连钰努力让自己平复恐惧的心情保持冷静,现在不是怕的时候,“不,我是找年纪最大……” “我就是这里年纪最大的!” 连钰惊讶地看着他仅仅几岁孩童的身子,有些狐疑。 “我7岁就在这个禁地,没有人比我更年长!” “那请问你,知不知道一个叫xx的吗?” 他调皮地笑:“我讨厌比我高的人,所以我不告诉你!” 连钰蹲下来与他平视,“求求你,这对我很重要!” “哼,不想也知道!” “谢谢你!” “不过,我也没有义务帮你!除非……” “除非什么?” “你救我出去!我再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 “……我帮不了你,我只是一个凡人!” 这些恶鬼若放出去,她罪责难逃! “那就休想我帮你,谁都不会帮你!” 看来的确是谁都不敢帮她,个个都避开如瘟神! 连钰不得不答应,“我要怎么救你?” “王的身上有一道令牌,你把它偷来;门就会打开,我们就不再受结界束缚了!” 连钰摇头:“不!我不可以背叛王的!” 你想见的人只有我知道在哪里!你不想见他了吗? 第461章 并非无法可为 念念不忘的你不顾一切,你太笨,你是错是对,你太聪敏,你来去自如,都觉得这是缘份;如今缘份变成了你的劫数,我却想像你如果只是和我开玩笑,该有多好。 凤翎王的手握成拳头,放到唇边又剧烈的咳嗽几声,肺腑传来的疼痛将他折磨得深夜难眠。苍迦统领日日不曾间断地送来的一碗碗汤药,虽然是出自雎羽上神的精心配制药方,可是他如今受到的十恶之灵的强烈反噬,以雎羽上神之前的那张药方,治标不治本,而苍迦统领这个门外汉,根本一无所知。 他受到反噬,也没有声张。 他轻而易举瞒过身边所有的人,却无法可为。 等你能够重新行走在这世上的任一角落时,我会不会已经不在,如今的我,竟然有些害怕,害怕你又变回孤独一人,像你曾说过的害怕,留下你一人独活在这苍茫大地上,遍寻不到的踪迹,搜寻不见的气息。让你独自的活,独自的孤独,无处安身,无处是归依,是我也这般的固执连累你难过。 凤翎王突然剧烈的咳嗽,趴在冰棺上的身体不稳的跌坐到地上,下巴也磕到了冰棺,侧脸的下颚角砰一声磕出了擦伤。 啊! 他吃痛的跌坐在地上,眼神里有一刹那的失措一闪而过。 “君上!” 远处的皇叶匆匆地飞奔过去,扶住跌坐在地上的凤翎王,小心翼翼的问他:“君上,您没事吧?” 凤翎王脸色不悦:“你怎么在这儿?” “我…”皇叶吞吞吐吐,凤翎王一定知道,他是偷偷地跟踪着自己来到空谷,这下可好,一时心急的跑出来,露出尾巴了下次还怎么跟!“君上,您不要生气,我只是担心您平日里习惯身边有人伺候着,一时没有人跟着,我不放心。” “要你们瞎操心!”凤翎王推开他搀扶自己的手臂,“你越来越放肆,明明说了不许你们跟着本王,如今看我连灵力不济,就想着连我的话都可以不听是不是!” 他试图再次伸出手去搀扶凤翎王,却被凤翎王的一记眼神给喝止了。 皇叶急的语塞又无可奈何:“皇叶不敢。” 见凤翎王沉默不语,皇叶接着说道:“君上,今日您陪雎羽上神也说过话了,他一定知道你来过,我送你回宫歇息,可好?” “不要管我!” “好,君上不想回宫,就不回。可是空谷四面受风,地上寒凉,皇叶扶您去那边坐一坐吧?” 凤翎王默许了他,跟着他起来,走到玉座前落座。 为什么你的记忆里面,总是有一只小白狐跟着你? 百花坛边,一把古琴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身侧,一只小白狐睡得正香。 她摸摸他的耳朵,阿修罗,是不是我也摸过你的耳朵? 他的眼睛动了一下,眼神变得深沉,连钰,不是你摸过我的耳朵,你如何会摸得了我的耳朵? 他伸手在她耳朵上轻轻揉一下。 她瞬间明白了,这个动作,是阿修罗对小白狐做的。 阿修罗,我到底是什么? 你说呢? 我是妖? 他摸摸她的脑袋,天生仙胎,哪来的妖? 可是,我的前世是,是狐狸啊! 你纵然是狐狸,也是狐仙,怎会是妖! 阿修罗,原来我陪着你,一万多年! 所以我希望你一直陪着我。 洪荒之中应运而生的阿修罗,如何会与这些规矩低头?他是不在三界六道之内的神邸呵! …… 父神希望我放下什么?回头是岸?岸在哪里?我与天地共生,哪里是我的岸? 你指责我不该动情,却将容妃赐给我,莫不是怕我呆在魔域千百万年孤独寂寞? 既然容得我娶容妃,怎么容不得我动情? 是连钰的身份低微? 佛陀亦称颂她心善得显我的仁德,你有什么能反对的理由? 亦或是你想为容妃抱不平? 我为什么杀她……你最明白! 父神愤然离去。 阿修罗无所畏惧,他只担忧,连钰受到谴责! 他无声地将她抱在怀里,叹息声声:连钰,我渡了你三世;渡你三生三世,你何时才能够修得大乘!何时才能飞升! 渡你三世,你却终究是渡不过这修罗河!这是你的劫,也是我的劫! 三千年前我与你父君约定,本是要渡你得道飞天再嫁与我,没想到你终究没成功悟出痴念,哎!也罢,不如就以如今的修为嫁与我,只要嫁与我,天帝也是要令你飞升的!三世修行,你这小狐竟然这样执着,倒是令我意外! 连钰做梦都想不到,父神这一劈,竟劈出了阿修罗在连钰身上施加的无量法印!瞬间,所有记忆都闯进大脑,连钰痛得苦不堪言,她分不清楚是心疼还是身体疼! 阿修罗…阿修罗……师傅! 她猛的睁开眼睛,师傅! 她原本只是只小灵狐,出生的时候因为灵气太盛而伤了生母,自成灵胎,却羸弱的连一点自保的力气都没有,适时生母已经飞灰烟灭。 那日遭遇妖狼要吃她时,她几乎命送黄泉,阿修罗正好踏着云路过,见到她一只小灵狐遇难煞是可怜,一时怜悯出手救了她。 救了她,她竟还失了理智地咬了他一口。 “好个忘恩负义的畜生!”阿修罗的眉毛挑了挑,有种被戏弄的懊恼,这傲慢的小畜! 想教训她,却不知刚刚才可怜巴巴的小狐狸竟然不知哪来的灵力反噬他的力量! 阿修罗试图走近,越走近她反噬得厉害,遇强愈强! 阿修罗抬手一个法印要打下去,忽然听见一声疾呼! 一个白衣秀士急急冲到阿修罗跟前拦住,“小女心智不全,无法自控,刚才惹恼上神,还请上神手下留情!” 阿修罗审视眼前的男人,天眼下一看的确也是只狐狸,竟是灵狐族的后裔,灵狐族本也是自修自成的灵物,统领妖狐一族,自是不该多加杀戮;天君更于千万年前就下了特赦,准予灵狐族位列仙班,仙狐通婚!狐族亦然有个别修得大乘追随我佛如来,得道梵天。 第462章 君上驳了黎儿的折子 “这份折子,是浣耀司呈递的,你拟批通过了,没错吧?” 黎月跪坐在他对面的蒲团,盘着腿与他对坐:“君上这是明知故问吗?这折子上的落款,不正是我的印契?” “你可知,本王只问,你可知批了什么?” 黎月与他对望的眼眸中除了平静没有带起涟漪:“君上想必也看过折子,既然都知道了,是我批阅落款,为何还要多此一问?我不知浣耀司向君上进言的是我的错处,还是君上也觉得我这折子拟得不尽如人意?但是浣耀司此次的事情,我认为这个处罚已经从轻,若是君上觉得不妥,黎月无话可说!” 他的手中摊开着黎月亲手拟的折子:“嗯,字写得不错。” “君上?” 他的英眉微挑:“你觉得,浣耀司的错处要重罚,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需要增减的赏罚?”“我不太明白,君上为何驳斥了黎儿的折子,您曾说过,浣耀司的主司刚愎自用,又有凤族这支姻亲,若是长此以往,必然是一棵生了病的树,如今黎儿一次盘清,为何君上却反而驳回了她的决定呢?” 凤翎王埋头在眼前的手作中,听见他的一番疑问,良久才地抬起头看向羿天:“帮本王把那边的瓷罐浆液拿过来。” 羿天瞧见那边的架子上有凤翎王所说的瓷罐,走过去端来,端端正正放到凤翎王的手边:“君上。” “一棵深埋地底的参天大树,即使它的根已经从根部烂起,可它根基还在;黎儿想要一锅端掉的本意是对的,但是你们不晓得,花溪这种女子,她身后不仅仅有袒护她的凤族,她的族亲,除了鸟族还有魔族,她的父亲与魔殿十君的一位交好,错综复杂的关系,你们尚未完全摸清楚,贸然地下手,你与黎儿目前的位置尚未稳固,于你们来说,砍掉一棵大树的刀还不够锋利。” 羿天凝神秉气地看着凤翎王手中的手作,“所以君上的意思是,浣耀司的根基根深蒂固,需要逐一击破,而非一蹴而就?” “并非要逐一击破,以你的睿智,本王建议你再想想,有什么比连坐更好的法子?” 羿天思忖半晌。 凤翎王继续弄着手中的物件,给足他思考的时间。 “浣耀司与少物司想来私交甚笃,若是少物司先露出了端倪,由少物司牵头的话,浣耀司受到刺激,互相指出错处,等两个司所都互相揪出对方的把柄,我们再以此将他们一起并罪。君上以为如何?” 凤翎王的眼皮子动都没有动一下:“嗯,你是代政王,你来改这份折子吧。” 祭司所的重重宫门一路重重开,一个素色长衫的女子一路跑过,每过一个宫门都步伐渐行渐快,差点因为跑得着急踩到裙摆时,幸好擦肩而过的神官伸手扶了她一把:“这是怎了?跑得这般着急!” “快快快!圣驾到了!” “真的?快去通知主司!”让开道等女子向前跑去,他遂催促起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干什么呢,圣驾到了,还不赶紧准备迎接!” 女子气喘吁吁的小跑进祭司所主殿,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笛牟祭司,圣驾到了!快、快去迎接主上!” 笛牟祭司惊诧的的抖了一下手中的墨笔,怎么会这么突然?“你这模样就不要出去了,省的等下君前失仪。你去后院请大祭司!” “是!”挽瑶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甩下狼毫的笛牟祭司,二话不再多说便匆匆的往殿外而去,步伐紧促;挽瑶蓦地一转身,只能见得到她家的主子的背影已经直奔中殿而去。 挽瑶不禁叹息,这脚程也太快了些吧!她究竟还要再研习多少年的巫术,才能够晋级到他这样的神官呢? 拜见君上的神官,司命官,星官在殿内一路跪到主殿,凤翎王携着苍迦统领长驱直入,身后的宫人也跪了一地,凤翎王的唇角温和,并没有多说什么。 苍迦统领从地上跪着的一片人中在搜索着,直到穿过中殿,笛牟祭司匆匆的脚步急赶慢赶,从主殿正面迎出来,单膝点地跪下,“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凤翎王点头示意,苍迦统领随即便领会,“君上都起来吧,各自去忙吧。” “是。” 笛牟祭司起身,身后那些跪着的宫人也纷纷起身,低垂着头,纷纷退到了各个殿去忙碌。 命中解不开的劫,是你,是你! 听你唱永恒的歌,在你甜甜的笑容中,偷偷的寻找回忆的往事。 皇叶驭着小白龙,水迷宫的大门就在眼前,看着那熟悉的宫门,他从小白龙背上跳下,摸摸它的脑袋,小白龙温顺的蹭一下他的手背。 “我回来了,上神;我回来了……君上。” 想到那躺在空谷的神尊,他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虽然他离开了一段时间,可是于神仙而言,时间就像没有感觉一样,他本以为,不会再感慨,他一直以为,若是自己带着紫金盒离开,久了君上便会遗忘了他。 笛牟祭司昨夜匆匆忙忙去部落给他传召,也是让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以为宫中出了大事;幸好!庆幸君上一切万安,否则他要如何向躺在冰棺里的真祖交代? 有件事情他一直没有当面向君上请罪,封印十恶之灵的时候他没有护好雎羽上神,他心里非常自责很愧疚,他离开水迷宫潜伏在巫族不是为了逃避君上的责罚,是为了赎罪。 这些年他变幻着样子在巫族潜伏,凡人瞧不出他的真身,他隐匿身份也更加容易。 巫族目前各个部落的局势,他也已经有了大致的底,他也同样希望,在笛牟祭司的有生之年,他所谓的大一统,能够实现,替君上分忧,造福一方百姓。 小白龙似是看懂了他的心情,用犄角顶了一下他的腰。 第463章 他就是故意找我茬 黎月气愤地将羿天递给自己的折子狠狠地掷在地上,狠狠地翻个白眼:“他就是故意找我茬!” “黎儿?” “这件事情,明明我们已经都盘算得很仔细,并且也做过很多的调查,收集的证据每一条都足以让浣耀司用全司上下的命来抵,我如今已经重判轻罚,凤翎王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竟然还要驳斥我的折子!” “君上有他的顾虑,而且我与他老人家又详细地禀明了此事的一应事宜,他昨日亲自召见你谈过此事,我以为已经是最后通牒,没想到他是为了驳斥这份折子。但是我觉得,君上所做的决定也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更顺利将朝中的毒瘤铲除!” “哼!” 小星官对着她再拜一拜:“小人是洛家的老幺,去年才从小司命晋升为星官。” “甚好甚好。”黎月愣神的反应过来:“下值就回去吧,这殿里的事也不是一日做的完。” 黎月忽然伸出手,从她的发间,取下了一片花瓣。 黎月递到她面前,小星官速速地伸出手接住。 小星官躬身点个头:“谢大人!” 黎月眼睛忽然半眯着,这一幕仿佛似曾相似,可是,她刚刚脑袋里闪过的那只修长的手臂,是谁的?是否也曾有个人,在她头顶上取下了一片落花? 曾经是谁,这么温柔的对待她? 黎月总觉得自己醒来以后,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离开自己远去,可是她想要再往深一点去回忆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只要她再用力地回想,脑袋就会疼得想要炸开,让她痛到撕心裂肺。 到底是什么?那份空空的失落感究竟是什么? 她试图问询身边的人,可是就像所有人都跟她一起失忆了一样,他们讲述的那些她的过往,她都记得,唯独有一个部分,是她想不起来,也找不到痕迹。 就像缺了一角的碎边,可是却无人能够发现,她在寻找那块碎片。 她觉得心里难过,可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一块没有姓氏的碎片,连要查要问,都不知从何问起。 黎月缓步走在青石路上,这条路,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心中有一种感觉,她曾经走过无数次,她记忆里,这条路也走过无数次,她相信那些都是真实的记忆。 可是她每每忽然回过头,去看那座巍峨矗立在水迷宫中的祭司所,总觉得它与自己有切不断的牵绊,有一种恍若隔世的熟悉和陌生,两种交织缠绕的感觉,总是让她彷徨失措。 前方的路,每一条小路,每一座亭宇,在那一侧的位置与她记忆里的位置都能够完美重合在一起,可是她总是在某个瞬间,看见某个模糊的影子,在她身侧,忽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看她,那个影子就消失了。 黎月走到了一个水榭前,眼前潺潺的水柱,汇聚到一处,从壁上汹涌直泄下落到水渠,形成水到渠成的景致。 天色渐渐西沉,水迷宫本就是在海底的迷宫,此刻太阳下山,更是显得晦暗。 四周的宫灯渐渐亮起,宫人奔走,匆匆地点上琉璃灯里的烛火,本来四下晦暗的水迷宫,此刻又在琉璃灯摇曳的照耀下灯火通明,照亮了黎月往前的青石路。 有不认得她的宫人从她身边匆匆路过,远远地看见她身上银色的绶带,知道这位是祭司所的主子,老远的就躬身对着她盈盈一拜:“神官大人!” 黎月早已习惯陌生的叩拜,也习惯一张张陌生的脸与自己的记忆对不上号的各色人物。她默然的从那些恭敬谦卑的人身边缓缓经过,没有多做停留。 黎月不经意地走向了阑珊后,这一处有个隐秘的角落,草长莺飞的高过半人高,她觉得这一处的风景很别致,便穿过草丛,走到里头。 果然是一处僻静的好去处,四下无人的静谧,水榭的水流声音潺潺,敲打在石苔上的水滴发出嗒嗒的撞击声,听着很悦耳。 她反正回宫也是闲来无事,便随意地走到一处,席地而坐。 这些从闭上流下的冥水,一直沿着水渠,又流向了不知名的深处,循环再往复,水深处也是不知名处。 就像落入了一个轮回,重重叠叠的周而复始,最后又绕回来,是一个圆。 “黎儿?” 闻声,黎月悠悠回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青色袍子,身量高大,虽然没有如凤翎王那般的伟岸,确然也是个身姿体态健硕的男子,这个人,她识得。 黎月默默起身,对着他做个拱手礼:“羿君。” 羿天既惊喜又惊诧:“我路过顺道就进来瞧瞧,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嗯。” 羿天却觉得高兴,喜悦之色言益于表:“黎儿,可是想起了从前,你常常喜欢躲在这里看此处的风景?” 黎月抬眼看看他,不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羿君会这么高兴,而自己不过是随意路过,觉得新鲜就进来瞧瞧罢了。 “我只是路过,也是顺道进来瞧瞧,这里的景色很别致。” 羿天看着黎月的时候,神色亲和,像遇到一位久违的老朋友那般,感慨在心头,喜上眉梢:“黎儿,你从前,一有心事,就喜欢偷偷躲在这里,让宫人到处找你找到要疯了,你都不管。” “听起来,以前的白银祭司很顽劣,没想到。” “可不!你不喜欢君上总是管着你,有的时候为了躲避他给你布置的课业,竟然还偷偷躲了三天,宫人找不到你,还要让君上打板子!” “白银祭司竟然是这样的人?为何像个孩童一般的玩闹,你说的真的是我吗?” “自然是!”羿天笑了。 “这么顽劣的祭司,君上应是很头疼。” 提起君上,羿天笑意更浓:“君上可不头疼,你再怎么顽劣,他都不会生气,他知道,那就是你的天性。” “原来白银祭司无依无靠,却还有这般惯着她的长辈,听着叫人匪夷所思。” 第464章 看不透他的忽冷忽热 过了晌午,碧云殿迎入一支小卫队,搬搬抬抬了三大箱子的物件,卸下就走。 黎月在殿内走出来,抬头看看头顶的大放亮光的穹顶,这在海底的还是有些好处,她这体质就是怕热,放在陆地上那火辣的毒日头,她还不得躲回了海底,凉快凉快。 “主子,您醒了!您看,这是昭河殿遣人送来的蜜饯,这颜色看着就好吃,您尝尝?” 云栖端着一盘果脯,递到黎月面前。 黎月惺忪的紫色银眸悠悠从她手上的果脯飘过,轻嗯一声:“嗯?先放着吧。” 雨桑也拿起两个递到她面前:“君上又赏了许多好吃的!” 黎月瞥向她身后的那几个大箱子,脸上忽明忽暗的脸色变幻,都落入了云栖的眼中,云栖不经意的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好声地说道:“主子方才醒来,莫不是还没有回过神,你就不要在这里给主子添乱了,等会儿再呈上来。”她推一把雨桑:“去后院里看看那锅清凉滋补的汤头煮好没有!快去!” 雨桑点个头,拍拍胸脯胸有成竹:“做饭这事儿我能不知道嘛!” “那你还不快去!” “好吧!” “主子,您要不要先到庭院里坐会儿,今日的日头大,您先歇一歇,待会儿喝个汤,下下火气。” 黎月点头,走出殿外去。 云栖看着她的背影,恍惚地与记忆中某些场景重叠,眉头不经又蹙着。 “大人以前最喜欢这些甜甜的蜜饯了,这些可都是玄武元君新送入宫的最当季的果脯,君上知道主子爱吃,让人送了好几箱子呢!” “我最爱吃?”黎月揉揉自己的惺忪睡眼:“本座几时爱吃这些腻歪的甜食的?他老人家是不是岁数大了,记错了吧。” 雨桑诧异的手僵在半空:“主子,您方才说…君上岁数大了……” 云栖看看黎月的神色,每一年玄武元君向宫中进贡的甜食,昭河殿都会分大半送来碧云殿,无非是玄武元君见朱雀星君爱吃才特地做了许多的果脯,君上又见黎月喜欢吃,才向元君也多要了些;每年这些份例都是不会少了碧云殿的。 主子方才却说她不爱吃…… “主子,您平时可是最喜欢吃的,怎么突然不爱吃了呢?” “既然你选择了留守水迷宫的长明灯,这宫里,便也是你的家!君上他老人家,他早已习惯,你就是活泼的性子,管制着你,也压制不住你活泼好动的天性,不如任你自在。” “真的有那样的过去吗?为何我听起来,却觉得空空落落的,没有任何的印象。” “黎儿,你可曾记得,与凤翎王曾有过约定?要生生世世,要一直侍奉神明,守护这冥海的长宁无澜?” 羿天的声音里有一种压抑的期待,可是他不知道,黎月能不能感觉到,他隐藏在心中的期待。 自从她醒来,他感觉到,黎月比她重生之后,跟身边的人更加疏离了,连与自己说话的时候,也经常很生分的对他用敬语,他也更加无从去质问她还记不记得,她曾经那样郑重地拜托自己,一定要帮她记起前世的黎月,重新再爱凤翎王一遍。 “是吗?”她苦涩的扯了扯嘴角:“不记得。” “我们都同是要守护水迷宫的人,是有共同信仰之人,以后,也会是亲人。” “亲人?”黎月的笑意愈发深沉,“羿君怕是忘记,我是妖族女君,我已经有遍布四海的亲人,有许多,我见过,未见过的亲人。难道羿君,是可怜我失了记忆,连亲情都要施舍于我吗?” “黎儿,你多想了,我怎会可怜你?” 黎月只是微微的扬起唇角的一抹礼貌不失礼的笑,“那本座,就不客气了。” “你当然不必客气,我、我……” 羿天欲言又止,却还是咽下要说出口的话。 “你什么?” “为何羿君对我这般的称呼,难道是我们过去有什么亲近的关系,才让羿君对我既友好,又亲昵?我们,可是有过什么特别的交集?” 羿天的眉头深蹙,眼前的黎月性情清冷淡漠,与从前那个活泼可爱的白银祭司,果然是相差千里之遥,句句都是质问,语气里的平静,让人产生距离感,是她故意的疏离。 见他不言不语,黎月昂起头望着他:“嗯?” 看他深蹙的眉心,黎月面上没有触动,她对面前这个男子没有很深刻的印象,只是脑袋里依稀有过一两个片段,是自己同他一起站在月下的背影,可是她总觉得那些碎片式的记忆,看起来并不开心,索性也就不想继续再回忆了,可是他这个人总是三天两头的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时不时看着自己的时候还露出一副很关切的神情,让她觉得烦躁。 “黎儿忘了,我们曾是长伴君上身侧的挚友,彼时我是个闲人,你是他的神官,我们以前一起为君上分忧解难,已经有百年。我们曾是至交好友,你也说过,我是这最懂你的第二人,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里是你的家,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我们!” “我们是谁?除了羿君,还有更懂我的人是谁?” 羿天为难的抿着唇,若是他说出来,黎月又会否相信呢?她如今都不信自己,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话? “你说不出来,我也不记得。羿君每每提起我过去时的表情,总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我不自知。你在谴责我什么?对一个失去了记忆之人,你的责备让我摸不着头脑。虽然我脑袋里有过一些片断,的确与你有关,可是我无从判断,那是什么情景,是真喜,还是真怒,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残存在我身边里的回忆。我只能抱歉,我记不起来。”黎月淡淡说道。 无奈的羿天松开眉头:“好。你忘了便忘了,以后,你若是不喜欢我唤黎儿,我就不叫。” 黎月朝着他做个拱手礼,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便头也不回地走出羿天的视线之外。 第465章 他要怎样 “黎儿喝醉了,我正要送她回宫。” “嗯,我知道,你回宫吧。” 羿天觉得面无表情的君上总让人心里有些怪异,解释说:“我与黎儿只是偶遇,君上别误会。” 凤翎王从他手中接过黎月,默然转身离开。 羿天看着他倔傲的背影,总觉得自己方才的解释差强人意,应该再和君上解释解释。 昭河殿。 “这份折子,是浣耀司呈递的,你拟批通过了,没错吧?” 黎月跪坐在他对面的蒲团,盘着腿与他对坐:“君上这是明知故问吗?这折子上的落款,不正是我的印契?” “你可知,本王只问,你可知批了什么?” 黎月与他对望的眼眸中除了平静没有带起涟漪:“君上想必也看过折子,既然都知道了,是我批阅落款,为何还要多此一问?我不知浣耀司向君上进言的是我的错处,还是君上也觉得我这折子拟得不尽如人意?但是浣耀司此次的事情,我认为这个处罚已经从轻,若是君上觉得不妥,黎月无话可说!” 他的手中摊开着黎月亲手拟的折子:“嗯,字写得不错。” “君上?” 他的英眉微挑:“你觉得,浣耀司的错处要重罚,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需要增减的赏罚?” 黎月微微的诧异。 紫色的银眸闪烁不定。 “浣耀司的主司利用职务之便,行谋权卖官之事,此次我不过是拔了一根毒刺,君上心疼自己培植的一棵苗子的话,此次连带的少物司和水云天的一干人等,全部下狱。”她看着凤翎王,他面上没有一丝变化,黎月接着说:“如果君上不喜欢我折子所处罚一应连坐的大小事务官,那就只罚一人,也无不可;只是此一来,就没有了我本意要对超中连根拔起的初衷。” “你此番,一举开罪了水族、凤族,还有他司所下属十余人,其中不乏有魔族、神族;就单说浣耀司主司,他的妻子花溪是凤族女君极为宠爱的亲侄女。” “君上觉得我做错了?” 他不予置评,接着说道:“花溪仗着自己是凤族女君亲侄女的身份,一向行事乖张,她深知凤族受到水迷宫的庇护,在神族中一向是得理不饶人。此次你削了浣耀司的职权将她夫君于昭打入刑殿受审,她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让她抓住你的小辫子,你又该怎么办?” 黎月义正言辞:“本座是水迷宫的白银祭司,我主掌宫中事务,向来从心,如果害怕报复就徇私舞弊,岂非辜负了我这个最高神官的天职?” “本王方才问的是,你要怎么应付那些如狼似虎的反扑?仅以祭司之位,你抵挡得住两族的压力?” 黎月摇头,“君上觉得我有什么对策?” “你没有后盾,没有强族做依靠,还敢贸然强出头折断他们的腿,是以为打算本王会帮你?” 黎月定定看着凤翎王:“你会帮我吗?” 凤翎王合上折子,将它搁到矮桌上,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小红泥炉上的茶壶,兀自好整以暇的清洗着面前的茶碗,茶盖。 修罗宫的占地面积硕大,而且空间时刻变幻,要找起来确如大海捞针。 连钰认为,禁地应该是重兵把守的;可是几乎找不到有一个地方是“重兵把守”的关口;难道是王施了术掩藏起来? “怎么样,需要我帮你吗?”怜星口气平静诚挚,“这些日子你都走遍了不是吗?只有我能帮你!” 连钰看着怜星公主,眼皮轻轻合上,她说了一句违心话,好吧,我需要你的帮助! 怜星笑颜如花,“我为你打开去往禁地之路,那儿的结界我过不去,但你可以。” 连钰还没思考完她说的话,她竟真的打开了一条路,光芒耀眼,刺得连钰眼睛难受。 “进去之后别往回看,快点!” 连钰走进那条光的隧道,仿佛看不见尽头,其实却并不长,她很快看见了一座玄色大门,没有牌匾,却自门上显着“修罗宫禁地”! 连钰伸出手去推,这道门,原来只是结界罢了! 她轻易便进去了,但眼前让她几乎以为掉入地狱,而事实这里与地狱仅差一个地层! 上千上万幽灵在空中飘浮,他们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有被绑在火炉上,受尽煎熬;有的则是被捆在冰柱上;果然冰火两重天。 看见连钰这个“脚踏实地”的人踏进禁地,万鬼嗖地飞向她这里,用可怖狰狞的表情盯着连钰,然后七嘴八舌地问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连钰吓得掩住脸,感觉他们似乎害不了自己,半晌才鼓足勇气,睁开双眼,镇定下来:“请问,这里年纪最大的是哪一位?”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个身形像小孩的人站了出来:“你找我?” 连钰努力让自己平复恐惧的心情保持冷静,现在不是怕的时候,“不,我是找年纪最大……” “我就是这里年纪最大的!” 连钰惊讶地看着他仅仅几岁孩童的身子,有些狐疑。 “我7岁就在这个禁地,没有人比我更年长!” “那请问你,知不知道一个叫xx的吗?” 他调皮地笑:“我讨厌比我高的人,所以我不告诉你!” 连钰蹲下来与他平视,“求求你,这对我很重要!” “哼,不想也知道!” “谢谢你!” “不过,我也没有义务帮你!除非……” “除非什么?” “你救我出去!我再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 “……我帮不了你,我只是一个凡人!” 这些恶鬼若放出去,她罪责难逃! “那就休想我帮你,谁都不会帮你!” 看来的确是谁都不敢帮她,个个都避开如瘟神! 连钰不得不答应,“我要怎么救你?” “王的身上有一道令牌,你把它偷来;门就会打开,我们就不再受结界束缚了!” 连钰摇头:“不!我不可以背叛王的!” “你想见的人只有我知道在哪里!你不想见他了吗?” 第466章 羿天悄悄寻找三生石 “本是禁忌,你还不死心寻他的念想,明日我带你往三生镜处去查,一切便晓得了!” 连钰错愕,他将她抱在怀里,好一阵子才放开,“歇息吧!” 连钰愣神在那里,三生镜!原来只要这样便能晓得他的去处,她寻寻觅觅了千年,却竟然只是这样简单而已吗?连钰忽然觉得一口气上不来,她的胸口痛到要窒息。 他将连钰的大穴封住,施法引流,打通了她身上的筋脉,“你姑且再耐心一日!过了明日,你要走,我再也不拦着你。连钰,我是这洪荒里不生不死的人,生老病死,几千几万年在我眼中,的确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你不要怨念我才好。” 可三生镜未去到,天君派人来提阿修罗和他的王妃上九重天问罪去了。 一番计较下来,天君没讨着半点便宜,反而更激起阿修罗保护她的心机。 连珠是我的族妹,与我虽不是同父同母,与我也是至亲,她尚且年幼不适合继承帝位,但是她仍有继位的资格!请一定要护她安然无恙! 他们并肩走着,这一次他倒很有“良心”的“脚踏实地”陪她一步步走完那些错综复杂的路;结界于他们来说只是空气,连钰甚至连摸都摸不到,而他似乎一直在试她对结界的反应。 “修罗宫,共三百六十道结界;你今天走过一百多道,没有感觉?” 他要肯定的答案,每次她都没有意识地穿过,这很不寻常。 连钰很遗憾地摇头。 他不语,陷入沉思。 连钰当然明白他今天对自己的“摧残”,她知道王是故意的! 但无可奈何,阿修罗王也无法参透这个奇怪的凡人。 “我决定,封连钰为右护法!”他端坐于王位,声音沉着洪亮。 官员数百,无人敢吱声,对于王的决定,没有人敢反驳,悄无言。 她抬起头去看玉座上的人,那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不禁倒退一步,这……这是梦吗?她难道眼花了? “连钰?”他看出她的异样,可是他却不知道连钰的心里在想什么,他的天眼第一次对凡人束手无策! 一个凡人! 连钰愣了愣,旁边有人推她一把,是竞泽!“发什么呆,王叫你!” 连钰忙拱手谢恩! 众人向她投去的目光,有恭贺,有羡妒,有漠然……连钰全然无暇理会了,这是她第一次面见百官,但王就已经封加她为护法,这种殊荣地位,仅次于王座下四大法王的右护法,可想而知她平步青云啊! 连十殿魔君,都是一副“我就知道!”的作态,竟然丝毫的诧异都不表现一下,座下百官仿佛只是一片汪洋,任它掀起狂风大浪,他们都无所谓似的。 看见连钰的样子有些魂不守舍,眼中分明有泪光,阿修罗挥挥手,“都散了吧。” 所有人退出大殿。 “连钰留下。” 连钰停了脚步,转过身来,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人漠然看她一眼,的确,区区一个凡人,一入宫门便平步青云得到这般地位,委实难以服众,但这是王当初和她的约定。 “你不高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本王的十殿魔君,都不置一词,你以为是谁的默许?” 诺大的大殿里,只有他们主仆二人。 收拾起凌乱的心情,她扯出一个笑脸:“不,臣下十分激动,是王给了我一个栖身之所,何以不高兴?” “是吗?你把头抬起来,让本王瞧瞧你有多高兴。” 连钰慢慢抬起头,挂着一张夸张的笑脸,连自己都觉得假。 “……”他审视良久:“你笑得这么卖力,怕我不知道?” 她复又低下头,他到底想怎样?……她又怎么会看错呢? “我意将怜星公主指婚给你,你的意思呢?” 连钰惊讶地抬起头:啊? “怎么?你嫌弃本王的妹妹?” “不不!怜星公主贤惠淑德,高贵如天上的明月,艳美如花;臣怎么可能嫌弃如此佳人?只是……” “说来听听。” 连钰跪下来:“臣该死!臣只能谢过王的赏识,但是臣只能心领了!” “起来说话。” 连钰还是跪着:“臣确有难言之隐。” 阿修罗玩性地笑起来:“哦?” “臣……”连钰瞥红着脸,总不能告诉王,她是女子,娶不得这个貌美如花的公主吧? “嗯?” “臣……臣有隐疾,不能……不能……” 阿修罗笑意更深:“不能人道?” “是、是的!” “连钰,你这么年轻,宫中魔医也必定能医治你这凡人之躯,何必推辞?” “臣怕耽误怜星公主终身大事,王还是另指他人为驸马吧。” “你敢推拒本王的旨意?” “连钰自小学医,深知自己的隐疾已是药石不灵,”她伏地磕头:“请王收回成命!” 阿修罗看着她半晌,才挥挥手,“算了,你退下吧。” 连钰退出大殿,长舒一口气。 既已身兼要职,连钰当然要好好利用这个权利! 听说,在这里妖精寿命最高,呆的时间,也最长;然而他们却是最底下的奴仆,伺候主人吃喝住行,包罗万象。而妖精最拿手的,便是酿酒与食物! 连钰觉得王对它们太苛刻,竟任由武官随意鞭刑妖精,仕官亦可以随意责罚妖精,甚至是斩刑,简直难以忍受。 小妖精里瑟玛奇是厨房的总管,对连钰这个新护法颇为热情,连钰曾无意中救过它一次,这倒是个不错的事!里瑟为了感谢她,端上美酒佳酿,连钰高兴极了!但小妖精却是最卑微的生物;里瑟自认为不配和大人做朋友! 从里瑟的口中,她可以得到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或大或小,它们都很了解,但是要撬开它们的嘴却也很难,所幸里瑟喜欢连钰才肯告诉她! “王召您去!”待命管走到她面前,冷冷扫了里瑟一眼,恭恭敬敬说完就走;里瑟紧张地瑟缩着赶紧退下去。 连钰只好放下美酒去见王。 第467章 问问毫无道理的天意 “人呢?” “君上,羿天已经辰时出发了。” 凤翎王抬起头望向了殿外的夜色,这不见天日的深海,被皑皑白雪覆盖,毫无春意,是水迷宫失去白银祭司的,被摔碎的怜惜。 “君上,是否要让我派人去追回来?” 凤翎王摇摇头:“不必了,他想去,就随他吧。远古神苍昊,若是这样简单就能够召唤,才叫奇迹吧。” 苍迦统领疑惑不解地看着凤翎王:“君上是指妖精族最古老的保护神?” “那个远古神,早已作古不知多少年岁,这世上若是还有些许他的气息,可能也就只有那一处!” 苍迦统领知道苍昊是早已归于混沌的记忆之神,羿天想要去寻找的三生石,更是为了碧云殿的那位白银祭司,可是君上既然知道不成行,为何却不拦住羿天去碰壁,他也没有理解。 “三生石上忆三生,三生镜中幻梦三世。亲试金石,须臾之间,前世今生;可怜一个无今生来世的人,却要寻三生。” 苍迦统领更加的迷惑了,凤翎王说的很模糊,他究竟是在说谁?是羿天……还是……黎月女君? “君上之意,是羿天找不到三生石吗?还是说,他无法带回三生石?” 凤翎王起身慢慢地走向了大殿的门口:“就让他去看看吧,谁知道呢!或许,他能够带回一个奇迹!” “是。” 她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还有什么是我应该记得却忘了的吗?你们或许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其实有些,我也是记得的。但是我不知,是否是你们迫切想要我回忆的那部分。所以,羿君不要把太多希望投注在我的记忆上,或许那些都是我脑袋里的幻觉也不好说呢?” “怎么会是幻觉!不,我们都同是要守护水迷宫的人,是有共同信仰之人,以后,也会是亲人。” “亲人?”黎月的笑意愈发深沉,“羿君怕是忘记,我是妖族女君,我已经有遍布四海的亲人,有许多,我见过,未见过的亲人。难道羿君,是可怜我失了记忆,连亲情都要施舍于我吗?” “黎儿,你多想了,我怎会可怜你?” “不是可怜,是什么?让你对我这般关切?” “我们同是君上的臣,我们也是挚友,你我之间,互相扶持,是一百年的交情,虽然我比你年长几千岁,可是你也从未对我客气,以后,我也希望你不要疏远我,我会一点一点告诉你,白银祭司究竟是怎样的人!” 黎月只是微微的扬起唇角的一抹礼貌不失礼的笑,“那本座,就不客气了。” “你当然不必客气,我、我……” 羿天欲言又止,却还是咽下要说出口的话。 “你什么?” “黎儿,许多事情不能冒进,你才刚刚回归主位,等你发现更多对这里的眷恋,你就会信我。” “为何羿君对我这般的称呼,难道是我们过去有什么亲近的关系,才让羿君对我既友好,又亲昵?我们,可是有过什么特别的交集?” 羿天的眉头深蹙,眼前的黎月性情清冷淡漠,与从前那个活泼可爱的白银祭司,果然是相差千里之遥,句句都是质问,语气里的平静,让人产生距离感,是她故意的疏离。 见他不言不语,黎月昂起头望着他:“嗯?” 看他深蹙的眉心,黎月面上没有触动,她对面前这个男子没有很深刻的印象,只是脑袋里依稀有过一两个片段,是自己同他一起站在月下的背影,可是她总觉得那些碎片式的记忆,看起来并不开心,索性也就不想继续再回忆了,可是他这个人总是三天两头的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时不时看着自己的时候还露出一副很关切的神情,让她觉得烦躁。 “黎儿忘了,我们曾是长伴君上身侧的挚友,彼时我是个闲人,你是他的神官,我们以前一起为君上分忧解难,已经有百年。我们曾是至交好友,你也说过,我是这最懂你的第二人,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里是你的家,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我们!” “我们是谁?除了羿君,还有更懂我的人是谁?” 羿天为难的抿着唇,若是他说出来,黎月又会否相信呢?她如今都不信自己,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话? “你说不出来,我也不记得。羿君每每提起我过去时的表情,总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我不自知。你在谴责我什么?对一个失去了记忆之人,你的责备让我摸不着头脑。虽然我脑袋里有过一些片断,的确与你有关,可是我无从判断,那是什么情景,是真喜,还是真怒,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残存在我身边里的回忆。我只能抱歉,我记不起来。”黎月淡淡说道。 不是说不出来,只是那位太重要,若是在这样情况下就将他说出来,黎儿,你还会珍惜他吗?不会再伤他一次吗? 无奈的羿天松开眉头:“好。你忘了便忘了,以后,你若是不喜欢我唤黎儿,我就不叫。” 黎月点点头:“嗯,所以在我忆起之前,羿君还是将我当做一个新任的祭司,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彼此,而不是在迷雾里互相猜测,如何?” 羿天垂下眼,“是我太过心急,令你感到不适,抱歉,以后我会注意,不会让黎儿、让女君感到不适。” “如此甚好,我知道羿君对我没有敌意,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羿君无需对我感到歉意,我的失忆并不是什么秘密。以后要向羿君请教的事情,相信也会比现在更多,毕竟你刚刚说我们曾是挚友,我对水迷宫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我非常的困惑,究竟,还有谁,是最懂我的!”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来日方长,我,洗耳恭听!不过今日我没有听故事的心情,羿君还有什么事务要吩咐我吗?若没有,且容我先告退了。” 羿天点头:“好,无甚紧要的事务,你去吧。” 第468章 缺个省时星官,就你吧 “本座尚且却个人手,你……觉得谁人比较合适?” “让洛离稍后拟个折子,把殿内的星官名册给你一份,你挑个喜欢的。” “你那个妹子,我瞧着就挺好的。” “我妹子?你说的是谁?” “嗯,见过一面。” 黎月看一眼她腰间系的黑色绶带:“你叫什么?” “回大人,小人洛瑜。” 黎月看看面前这个女子,洛?洛瑜,美玉之意,名字倒是般配。 黎月点头,“你是洛家人?” “是。” “我瞧你也应是及笄之龄了,”黎月又继续问她:“你既然是洛家人,洛家的术法精修一向是冥海河畔巫族之翘楚,你怎会这个年纪才只是个小星官?” “大人慧眼。”小星官对着她再拜一拜:“小人是洛家的老幺,去年才从小司命晋升为星官。” “甚好甚好。”黎月愣神的反应过来:“下值就回去吧,这殿里的事也不是一日做的完。” 黎月忽然伸出手,从她的发间,取下了一片花瓣。 黎月递到她面前,小星官速速地伸出手接住。 小星官躬身点个头:“谢大人!” 黎月眼睛忽然半眯着,这一幕仿佛似曾相似,可是,她刚刚脑袋里闪过的那只修长的手臂,是谁的?是否也曾有个人,在她头顶上取下了一片落花? 曾经是谁,这么温柔的对待她? 黎月总觉得自己醒来以后,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离开自己远去,可是她想要再往深一点去回忆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只要她再用力地回想,脑袋就会疼得想要炸开,让她痛到撕心裂肺。 到底是什么?那份空空的失落感究竟是什么? 她试图问询身边的人,可是就像所有人都跟她一起失忆了一样,他们讲述的那些她的过往,她都记得,唯独有一个部分,是她想不起来,也找不到痕迹。 就像缺了一角的碎边,可是却无人能够发现,她在寻找那块碎片。 她觉得心里难过,可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一块没有姓氏的碎片,连要查要问,都不知从何问起。 黎月缓步走在青石路上,这条路,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心中有一种感觉,她曾经走过无数次,她记忆里,这条路也走过无数次,她相信那些都是真实的记忆。 可是她每每忽然回过头,去看那座巍峨矗立在水迷宫中的祭司所,总觉得它与自己有切不断的牵绊,有一种恍若隔世的熟悉和陌生,两种交织缠绕的感觉,总是让她彷徨失措。 前方的路,每一条小路,每一座亭宇,在那一侧的位置与她记忆里的位置都能够完美重合在一起,可是她总是在某个瞬间,看见某个模糊的影子,在她身侧,忽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看她,那个影子就消失了。 黎月走到了一个水榭前,眼前潺潺的水柱,汇聚到一处,从壁上汹涌直泄下落到水渠,形成水到渠成的景致。 天色渐渐西沉,水迷宫本就是在海底的迷宫,此刻太阳下山,更是显得晦暗。 四周的宫灯渐渐亮起,宫人奔走,匆匆地点上琉璃灯里的烛火,本来四下晦暗的水迷宫,此刻又在琉璃灯摇曳的照耀下灯火通明,照亮了黎月往前的青石路。 有不认得她的宫人从她身边匆匆路过,远远地看见她身上银色的绶带,知道这位是祭司所的主子,老远的就躬身对着她盈盈一拜:“神官大人!” 黎月早已习惯陌生的叩拜,也习惯一张张陌生的脸与自己的记忆对不上号的各色人物。她默然的从那些恭敬谦卑的人身边缓缓经过,没有多做停留。 黎月不经意地走向了阑珊后,这一处有个隐秘的角落,草长莺飞的高过半人高,她觉得这一处的风景很别致,便穿过草丛,走到里头。 果然是一处僻静的好去处,四下无人的静谧,水榭的水流声音潺潺,敲打在石苔上的水滴发出嗒嗒的撞击声,听着很悦耳。 她反正回宫也是闲来无事,便随意地走到一处,席地而坐。 这些从闭上流下的冥水,一直沿着水渠,又流向了不知名的深处,循环再往复,水深处也是不知名处。 就像落入了一个轮回,重重叠叠的周而复始,最后又绕回来,是一个圆。 “黎儿?” 闻声,黎月悠悠回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青色袍子,身量高大,虽然没有如凤翎王那般的伟岸,确然也是个身姿体态健硕的男子,这个人,她识得。 黎月默默起身,对着他做个拱手礼:“羿君。” 羿天既惊喜又惊诧:“我路过顺道就进来瞧瞧,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嗯。” 羿天却觉得高兴,喜悦之色言益于表:“黎儿,可是想起了从前,你常常喜欢躲在这里看此处的风景?” 黎月抬眼看看他,不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羿君会这么高兴,而自己不过是随意路过,觉得新鲜就进来瞧瞧罢了。 “我只是路过,也是顺道进来瞧瞧,这里的景色很别致。” 羿天看着黎月的时候,神色亲和,像遇到一位久违的老朋友那般,感慨在心头,喜上眉梢:“黎儿,你从前,一有心事,就喜欢偷偷躲在这里,让宫人到处找你找到要疯了,你都不管。” “听起来,以前的白银祭司很顽劣,没想到。” “可不!你不喜欢君上总是管着你,有的时候为了躲避他给你布置的课业,竟然还偷偷躲了三天,宫人找不到你,还要让君上打板子!” “白银祭司竟然是这样的人?为何像个孩童一般的玩闹,你说的真的是我吗?” “自然是!”羿天笑了。 “这么顽劣的祭司,君上应是很头疼。” 提起君上,羿天笑意更浓:“君上可不头疼,你再怎么顽劣,他都不会生气,他知道,那就是你的天性。” “原来白银祭司无依无靠,却还有这般惯着她的长辈,听着叫人匪夷所思。” 第469章 洛家的根深埋底下 他凝望着头顶高耸的穹顶,透过层层的结界,那一层一层荡漾的水波,遮天辟日,掩盖住了本属于天的光亮。 胸口有一股闷疼传来,凤翎王难受的猛地咳嗽一下,用手撑着床沿座坐起身子。 咳!咳! 他又难受的捂住嘴忍不住咳嗽得更厉害。 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有湿热的水渍,他眉头便是微微蹙着,眼睛也瞪得更大。喘了口气,松开自己的嘴,手心里赫然入目的,果然,是鲜红的血色。 他近日来,夜里总是反复地咳血,这也正如他自己所预料那般,他强行封印十恶之灵,正在强烈的发生着反噬,虽然之前他用自己一半的修为压制住十恶之灵,可是第二次封印十恶之灵,他为了压制黎月的体内的魂气,三人同命,他没有犹豫地选择将所有的反噬引到自己身上,几乎要了自己半条命,是雎羽用他的命,换了十恶之灵的封印,他体内的反噬才暂时被压制住。 可是黎儿重生后,她被执念梦魇纠缠的时候,他用迦罗瞳打破梦魇对黎儿的束缚,却给了十恶之灵趁虚而入的机会,曾经被雎羽压制住的十恶之灵,旧态复萌,一日比一日更加严重的反噬着他的封印。 所幸,最后榈木为了让凤翎王放过那迦罗最后一丝游魂,答应替黎月消去扰乱她神识的魂气。他知道自己若再封印黎月一次,她的记忆就会完全苏醒,不仅仅是关于她前世白银祭司的记忆,不仅仅是她重生之后的记忆,还有她与自己前世的记忆,更深刻的,还有她入世为人前的那个灵胎记忆。 可是拥有所有的记忆有什么用,那些无用的记忆,就让她一如现在的模样,即便疏离了自己,即便忘记了他曾经的样子和她的钦慕,他一人孤寂,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千千万万年,如今不过是回来了原来的样子,有何畏惧。 若你在身旁,彷徨无奈,寂寞又怎样。 假的,又怎样,我可以做你无畏的后盾,我可以用这座虚妄的城,困住你,日日看着你,便足矣。 凤翎王掀开自己的被子,去够床头的帕子,想擦掉咳出的血。 可是手指还未碰触到床头的矮桌,便被他的胳膊碰倒,掉了一整桌的东西,滚落在地上,忽然变得凌乱。 他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收了回来,悠悠地叹口气,用衣袖,将自己嘴边和手上的血渍擦掉。 “君上,您醒了?” 皇叶在殿外守夜,听见殿内传来的响动,试探性的小声询问。 殿内的凤翎王脸色苍白,面无血色,他轻轻地顺着自己的胸口那闷疼的气,平复之后,才用正常的声调说:“进来吧。” 皇叶轻声推开殿门,放轻脚步,走进寝殿。 走到殿内,看见凤翎王的床边打翻的床头矮桌,他的心里忽然又是一阵的担忧,可是脸上还是云淡风轻。 “君上,您怎会来……” “给我。” “黎儿喝醉了,我正要送她回宫。” “嗯,我知道,你回宫吧。” 羿天觉得面无表情的君上总让人心里有些怪异,解释说:“我与黎儿只是偶遇,君上别误会。” 凤翎王从他手中接过黎月,默然转身离开。 羿天看着他倔傲的背影,总觉得自己方才的解释差强人意,应该再和君上解释解释。 昭河殿。 “这份折子,是浣耀司呈递的,你拟批通过了,没错吧?” 黎月跪坐在他对面的蒲团,盘着腿与他对坐:“君上这是明知故问吗?这折子上的落款,不正是我的印契?” “你可知,本王只问,你可知批了什么?” 黎月与他对望的眼眸中除了平静没有带起涟漪:“君上想必也看过折子,既然都知道了,是我批阅落款,为何还要多此一问?我不知浣耀司向君上进言的是我的错处,还是君上也觉得我这折子拟得不尽如人意?但是浣耀司此次的事情,我认为这个处罚已经从轻,若是君上觉得不妥,黎月无话可说!” 他的手中摊开着黎月亲手拟的折子:“嗯,字写得不错。” “君上?” 他的英眉微挑:“你觉得,浣耀司的错处要重罚,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需要增减的赏罚?” 黎月微微的诧异。 紫色的银眸闪烁不定。 “浣耀司的主司利用职务之便,行谋权卖官之事,此次我不过是拔了一根毒刺,君上心疼自己培植的一棵苗子的话,此次连带的少物司和水云天的一干人等,全部下狱。”她看着凤翎王,他面上没有一丝变化,黎月接着说:“如果君上不喜欢我折子所处罚一应连坐的大小事务官,那就只罚一人,也无不可;只是此一来,就没有了我本意要对超中连根拔起的初衷。” “你此番,一举开罪了水族、凤族,还有他司所下属十余人,其中不乏有魔族、神族;就单说浣耀司主司,他的妻子花溪是凤族女君极为宠爱的亲侄女。” “君上觉得我做错了?” 他不予置评,接着说道:“花溪仗着自己是凤族女君亲侄女的身份,一向行事乖张,她深知凤族受到水迷宫的庇护,在神族中一向是得理不饶人。此次你削了浣耀司的职权将她夫君于昭打入刑殿受审,她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让她抓住你的小辫子,你又该怎么办?” 黎月义正言辞:“本座是水迷宫的白银祭司,我主掌宫中事务,向来从心,如果害怕报复就徇私舞弊,岂非辜负了我这个最高神官的天职?” “本王方才问的是,你要怎么应付那些如狼似虎的反扑?仅以祭司之位,你抵挡得住两族的压力?” 黎月摇头,“君上觉得我有什么对策?” “你没有后盾,没有强族做依靠,还敢贸然强出头折断他们的腿,是以为打算本王会帮你?” 凤翎王合上折子,将它搁到矮桌上,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小红泥炉上的茶壶,兀自好整以暇的清洗着面前的茶碗,茶盖。 第470章 这世上我只服一个主人 占星台上,两个一身雪白长袍的男子,矗立在台上,俯瞰着万家灯火。 “本来我们已经布置了一场完美的谈判,偏偏,你叔父从中作梗,横生的打断了这次的布局。” 洛离想到那一夜的事情始末,也是心里觉得烦闷:“抱歉,我不知我叔父会突然出现,更加不知,原来他对你们舒家,有这般深的怨恨。” “真是可惜,亏得我们费心了这么久!” 男子轻声笑了,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别人。 “无妨,你父亲那里我们如今是没有谈判的时机,但是倒是见识了你叔父的能耐,我很欣赏他的谋略,想想我们这些部落的旧怨,其实,也是理所应当!我并没有怪他的意思。” “我叔父平日里不爱说话,为人也是很低调,他从来都不喜欢参与族中的大小事务,除了我父亲,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为何对舒家有这么深的怨恨,如今我才总算明白,我们两个部落之间,彼此怨恨的,不只是一代人的积怨。” “嗯,我没想到,他的祖父,也就是你的太爷爷,会死于我太爷爷之手!若是我们都知道此事,我想我们也不会成为挚友……” 洛离想到这件事情,心里却觉得又恼又气:“可怜的是我们不过是君上制衡三个分支头领部落的三颗棋子,这样三足鼎立局面的我们,身为部落的家主,传人,却如同被命运玩弄一般的成为了挚友!真是又可悲又可怜,终有一日,我们又会不会,同我们的祖先那样,互相残杀,互相埋怨,然后留给下一代,更深的仇恨。” 笛牟祭司的眸光渐深,他的手臂搭在洛离祭司肩膀上,“洛离,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和沙莎失望,你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更不会,背叛我们三人的交情!” 洛离祭司举起手,一个拳头落在他肩头:“你是哪来的自信!” “因为,你是我认识的洛离,那个放荡不羁,宁愿被老子打死,也不肯与外族结盟联姻认输的洛离!” 洛离祭司的眼中闪过苦涩:“本座可是洛家的少主,若是有朝一日我们站在家族的位置上,我们站在对立面的时刻,就只会越来越多!到那个时候,你还有今天这样的自信,我才服气!” 笛牟祭司同样苦涩地笑了:“那样的时刻,我已经尝过,我也不愿意再尝!洛离,只有将巫族所有的分支都结成联盟,那样的时刻,才会永远地消失,我们的后代,我们后代的子子孙孙,才不会再像我们,我们的父亲,祖先!才不会像他们一样,让所谓的世仇,互相憎恨,随着血脉的流传,积怨日久见深!也不会再让更多无辜的族人,为此而放弃所爱,放弃所求!” “以前我就觉得很可笑,明明相爱的情人,却因为舒、洛两族不能通婚的世仇,生生拆散、伤害了无辜的眷侣,又造就了多少怨偶!” “我们一定可以改变这种局面的!洛离,我们是最幸运,也是最不容易的一代,责任落到了我们这里,同是三个少主,巫族的未来,在我们的手中,只要我们齐心协力,” 洛离祭司转过身,背对着笛牟祭司,走向了阑珊的凭栏处,依靠在阑珊,目光望向了万家的灯火。 笛牟祭司看不见,此刻俯瞰着万家灯火通明的洛离祭司,他的眸底汹涌翻涌,他的眉眼满是怨怒,只是,他习惯了嬉皮笑脸的保护色,让人在他俊朗的外表下,看不透他的心。 “我洛离,一定不会像我的祖先那样,再把这些遗憾,留给我的后辈,我的后代!” 笛牟祭司走过去,与他比肩而立,“我很庆幸,此生能够有同行的挚友!” 身侧的洛离祭司早已收起了刚刚的神伤,转过头来的时候,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潇洒笑脸:“这世上我只服一个主人,他就是凤翎王!而这个冥海,我很期待,它只有一个巫族部落的那一日!” “会的!” 夜已渐深,祭司所的占星台高耸,俯瞰着芸芸众生,与之比肩的神月阁,也同样高耸得要穿透穹顶,摘星望月。 能成为凤翎王身侧的神官,她是巫族千百年来,最幸运的孩子! 要攒够多少世的运气,要轮回多少次,才能走到凤翎王的面前,唤他一声:王! 要拥有多大的能力,才能让凤翎王多看一眼,不是默默的瞧一眼,是记住了这个人,他的名字,他是谁。 笛牟祭司的眉头渐渐的松开,想到了自家的那个铁娘子,在他这颗晦暗的心上,也多了几分柔软和心疼,他的娘子,是摩里氏的家主——摩里沙莎!过去的一千多年,他们三人互相护持,三人却背负着各自部落的使命,沙莎更是担着家主的重大责任,她的能力,是有目共睹!若不是借了凤翎王的力量,他根本不敢在家族面前,奢望能够拥有自己心爱的人,哪怕只是一种倾慕,都会显得自己图谋不轨,而不是纯粹的感情! 他很庆幸,庆幸沙莎没有误会他的别有用心,庆幸沙莎选择了自己,选择了相信他,而不是质疑他为了自己的部族所做的一切,别有用心。 和洛离公平竞争并不算什么阻碍,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力量与之匹敌,重要的是那个女子,也同他一样,眼里心里都有了对方! 喜欢一个与家族有世代恩怨的女子,或许是他这辈子除了想要改变巫族大统的夙愿之外,最难的一件事情,是他做梦都不敢想像,凤翎王愿意选择他! 心远天外的王,一个巫族的兴盛,从繁荣到繁衍生息的后代,不管是任何朝代的兴盛衰败,在他眼中如同白马过隙,因为时间在他面前,就像打出去的棉花,苍白无力。 “洛离,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哦?这可就新鲜了,高傲的舒少主向来可是不求人?” 笛牟郑重其事,连语调都更加沉稳:“嗯,这件事情,须得你洛家才能完成。” 第471章 羿天找不回三生石 “我早就知道,看看,他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君上猜的很对。” “猜?本王不是猜!” “君上?” “三生石乃是幽冥司之物,是幽冥之物,岂是想带走,就能够带走!没有那个缘份,岂非是白忙一场!” 羿天忽然怔住,手心突然侵袭的那温暖的触感,让他忽然语塞:“你……” “本座有个非常了不起的任务要郑重的命你去做!” 羿天诧异地看着她:“嗯?” “羿天听命:本座以凤翎王座下神月阁掌事之名命你,有生之年,长伴君上,天冷嘘寒,天寒问暖,不死不休!” 他听着文珠祭司郑重的口吻,却微微扯着微笑的脸,还有掌心温暖的触感,这个脾气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女子,她的想法很跳跃,上一刻可能在讲严肃的事情,下一刻就又会自言自语讲些非常令人费解的话题。文珠祭司再一次令他忽然心中起了涟漪,晨曦的亮光洒在她雪白的衣裳上,给她的黑发,她的肩头,她的侧脸,都镀上一层闪闪发光的亮色。 他的眸光微闪:“是,谨遵文珠祭司钦点!” 羿天用力的握住了那只小巧的手掌,牢牢的包住。 为这一刻,两人的心有灵犀! “只要她还有一缕芳魂,君上一定会找到她!” “找不到了,她醒了,就更加不会原谅王,即便他是为了四海众生所做的抉择,可于黎儿来说,太残酷的真相,不是寥寥几笔能带过的!” 她仰头和他对视:“羿天,黎儿的离开君上很难过,你是唯一一个在君上不愿意见任何人的时候,他愿意让你走近昭河大殿的人,我想君上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御用闲人;就像他相信,我会在任何时候去服从完成,他丢给我的摊子。” “谬赞了!”他松开文珠祭司的手掌,“唯一能够让王打开心门的人,不在了。这座海底宫殿,今后就更像一座孤城,他不愿意走出去,也不让人走进来。” 文珠祭司的眉头蹙着,长长的哀怨一声:君不见,东水天上来,君不见,伊人意决绝。 黎儿尚且只是个凡人,虽然受了君上的灵力滋养,更是有两百年的修为,可惜终究是个凡人;阿鼻道地狱是什么,是神跳下去都无可奈何的无间地狱! “羿天,我知道了凤翎王隐藏了两百年的一个秘密,也不知,是喜是忧愁;可我,又无处可说,但是我觉着,这个事情,我只能同你讲讲!你兴许,还能知道怎么安慰那个孤独的神!” 羿天心里一个咯噔,文珠祭司所说的秘密,莫不是黎儿的身世? 他不动声色的点个头:“你说,我不会同旁人提起。” 文珠祭司与他并肩而立,抬起胳膊,雪白的袍子下伸出一只嫩白的莲藕手,承接住那雾气里的暮光,她的眼光灼灼,眸光流转,晨曦的长生天渐渐明亮,照影在她的侧脸上,也变得柔和而绚丽。 她的声音如清泉淌过,柔和的嗓音,总是带着一股慵懒。 羿天低下头,“看来你并没有多么高兴,自己解开了一个令你辗转难眠的谜题。” 每一次的回首,他都仿若觉得昨日那个站在身侧与自己嬉闹的大祭司还在身边,那只流连在池塘边、草堆后摘星偷月的小夜猫,那个喜欢潜入酒窖不醉不休的少年……一晃眼,两百年的成长,一路走来,他听到凤翎王冷漠的声色中渐渐多了一些情绪,闻到一位心远天外的神尊那微妙的醋味,看到凤翎王微微蹙起的眉头,海蓝色的眼瞳胶着在一个丫头身上的注目,那潜藏的宠溺,越来越溢于言表,动作。她忽然走得匆忙,没有留下什么话来让人警醒她已不在。 他能感受到,王压抑着的心痛,但是他不需要安慰,他只需要一个人的空间;只是他担忧,昭和大殿里的每个角角落落,皆是黎月昔日的音容笑貌,她的影子;可能就连王最喜爱的那方砚台,都能令人想起黎儿把玩时的认真模样。 这样一个充斥着黎月影子的地方,凤翎王啊,他将自己关在了大殿里十日都不肯出来。 “所以!”文珠祭司的声调高了一个度,“原来你早就在白银祭司初登宝位之年,已经早早知情,她是个、女娇娥!你知道她是女子,还一直陪着君上玩了两百年的装聋作哑,眼睁睁看着白银祭司一步步,走近君上的心里,从懵懂的少年,到站稳脚跟,在祭司所,朝堂上,一人之下!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君上对她一步步的偏宠,已经达到不出其右的境地,你竟然选择成为帮凶!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那颗红星,与黎儿有关!那个困扰我数年,连君上都不愿相告的谜题,就是黎儿!” “文珠,你何必激动!王选择了沉默,或者说,王不愿相告,是因为他已知天命,不惑,不困心;我们身为侍者,又怎能去阻碍他的决定。” “阻碍!你知不知道,一位远古神,是鲜少有红鸾星这样诡异的星象;君上超脱三界之外,他的姻缘,连三生石上都没有半个字!若是有,那必然也潜藏了未卜的劫数!大祭司选择了牺牲自己来成全这场大战的休止,不正是应了君上的劫吗?他若相安无事,他星轨里的那颗冲撞的红星,便会消逝!你抬头看看头顶上的长生天,”文珠祭司言辞犀利的伸出手指,指向穹顶:“你如果知道,那颗曾以眼睛能窥见的红星,现下已经搜寻不到,你就知道,为何我这样的生气!” “他知道自己要舍弃的是什么,但他绝不会舍弃黎儿!” 这件事情,于君上他老人家来说,自己除了站在他那边,难道还要像摩里安雅那般,抓住了个小把柄,就处心积虑地利用吗?他已经玩腻了夺嫡斗争的把戏,他能成为一个散仙,侍奉君上,自然,是要随了他老人家的喜好,他的目光放在了哪里,哪里,便是他的队伍。 第472章 新年的祭司仪式 翻过了冬末,又到了水迷宫的新年。宫中自从迎回白银祭司,昭河殿的主君犹如再次苏醒,不仅愿意上朝的时间越来越多,而且还频频走出宫门,与从前的凤翎王一样,又恢复了四时之景色,水迷宫又是一番新的景象。 如此盛景,宫人自然是喜出望外的筹备着新年的到来。 祭司所的新年祭祀仪式,下阶百余人筛选出五个仪式活动,主司白银祭司挑选了三天,最终决定今年的仪式将向下游的住民展开大规模的赠送牛羊等家畜,派发大米每户一石,面粉两石;中游的住民派发牛羊每户三十头,马匹每户十匹;上游的住民派出巫医驻守冥海河畔一年,专为每家每户提供义诊,每户人家但凡有新生儿,送入水迷宫接受祭司的新生受洗,授衣、祝福;以示神的恩典。 碟文盖了白银祭司的印契,送入昭河殿的主殿,送至羿君手中。 但是当羿君宣布了祭司所的新年祭祀仪式之后,朝臣议论纷纷。 “白银祭司竟然将上,中、下游分成三等待遇?这是为何?” “我朝自从凤翎王执掌朝政,从未有过上下两套待遇,这一仪式若是举行,恐引起万民争议!还请羿君三思后行!” 祭司所的决策,还未开始,便已经招致朝臣不满,各种谏言有支持也有反对,羿君端坐在堂上,沉默地倾听着。 沙莎冲进昭河殿,羿天拦住她怒气冲冲的脚步:“摩里大人,未经传召怎可擅闯昭河殿!” 沙莎推搡着羿天:“让开!” 羿天挡在她面前:“凤翎王此刻已经非常难过,请不要再打扰了。” 沙莎越过他,冲进昭河殿的寝宫。 凤翎王站在书桌前,手执笔墨,临摹着一幅字帖。 沙莎见此极为愤慨,黎儿为了凤翎王生死未卜,他竟然在这里像没事人一样写字!沙莎感到很酸涩很痛心,难道这个无情无欲的凤翎王,真的这样铁石心肠吗?“黎儿呢?救你的女人,你却不管她死活吗?” 听见这样的指责,凤翎王缓缓放下笔,眉心深皱,他的眼睛泛了一层水雾:“沙莎,你知道她用了什么才把我换回来,你是那个最清楚的人!你今日的指责我不怪你,回去吧。” “可我不是看到结果的人!你才是!” 凤翎王终于正眼看她,沙莎脸上还有伤未褪去,神色也极为不好。 他摇头,“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身体透明如妖精,我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我看见的黎儿,身体穿过树木,乔叶,连眼睛里的泪水都抚摸不到!沙莎,你知道我有多恨这样坚决的她?我连最后的话都来不及和她说!” “可是你一定有办法让她回来!” “不,她作为凡人的灵魂太脆弱了!” “那么,如果是妖精呢?作为妖精的元神,还不行吗?” “原来你也知道了!” “对,我知道!她转世的时候我就发现她是妖精后裔!黎儿是依附在你的血液和精气之下诞生的风妖精!你们注定纠缠的缘分,就是这个原因!她存在的力量,都源自于凤翎王!” “注定!” “黎儿不是天生凡胎,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投了凡胎,掩盖了所有属于妖精的力量和气息,否则她如何能驾驭得了黑行术却相安无事!黎儿证明了这一点——最强大的巫师,也会惧怕黑行术的反噬!” “你查得很仔细,但是现在什么也没用了。” “王愿意令黎儿无处归依的精魂消逝吗?” “你以为本王等待千年,能轻易放手吗?可是她已经魂飞魄散!” 沙莎跪在地上,恳求地望着凤翎王:“请王发出您的气息,搜索苍茫大地任何有关黎儿的气息,只要依靠着您的气息,黎儿一定可以回来!” “她已经消失了,三界之内,没有她的气息!!!” 虽然觉得这不可能,但是沙莎祭司仍是愿意将这当成真的!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昭河殿的,她茫然若失地走出大殿,羿天遥遥看着她踉跄的背影,想起一个调皮的身影,他的眼中不免流露出悲悯。 那个觉得偷了自己妹妹幸福的小丫头,竟然这样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就选择了义无反顾的离去!换了自己,他也不知道,他爱上一个人,会否有这样的勇气! 羿天信手遥遥承接住神殿里似有若无的星光,叹息了一阵! 沙莎眸光忽然冷洌,不置可否的哼一声,“你区区一个凡人,得了凤翎王的照拂才得了永生,你又何以能了解,神的残酷无情!他们只会冷冷看着我们受尽折磨煎熬,却不肯施舍一点怜悯!” “即便你能求得神的恩典,可你也该明了,黎月逆天而行,受到的惩罚也必然不会小于现在。或许归于尘土,未必不会比现在痛苦!” “我不管!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她还那么小,她爱自己喜欢的神,为他付出一切,她纵然是错,也不应该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她不在,我在也无趣,我要沉睡了 “陵姬娘娘,您能对王如此尽心,实在让臣佩服!” 陵姬远远望一眼那个孤独的背影,苦涩地笑:“君不见我之情,本以为是无情之于谁,竟也是有心人,我怎能不爱他的悲愤,我也不爱他的话,他就真的太可怜了!” “娘娘……” “没关系,能这样陪在凤翎王左右,已经是福分,我认命!” 沙莎凝视着她远去的形单影只,忽然发现了一些从未想过的事情……她和老七很像!如果这是一种感觉,可能这是凤翎王愿意将她留下的原因吗? 陵姬陪伴在凤翎王看不见的地方,却仍然觉得,这就是陪伴;虽然凤翎王漠然忽视她的存在,但她却也满足。 四百年后,当沙莎面圣希望凤翎王撤去她的职务时,凤翎王却先一步拉住她的胳膊高兴的像个孩子,他说,她在我心里! 起初她并不懂,可是凤翎王喃喃说着她在我心里! 第473章 君上为仪式加持推行 “羿君,君上已经向少物司和医馆下了两道新的旨意,全是支持祭司所新年仪式的推行。” “既然君上亲自出手要为仪式加持,这下白银祭司提出来的祭祀仪式,就更加会如期举行了吧?” 羿天凝眸看着他身边的男子,“君上高兴,便什么都好。” “可是君上近来并不理朝务,为何偏偏,偏帮着祭司所似的呢?”他摸摸下巴:“我明明记得那日,凤翎王还呵斥祭司所无状,颇有责备之意。” “君上自有他的脾气,你我无需多言。” “如此,好吧。” 陵姬心如刀割,绝望蔓延开来,凤翎王第一次唤她傻丫头,但是,她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因为怜惜她的痴情,也许只是同情。她太清楚,凤翎王是那么冷漠的人,并不会因怜惜她的痴情而放下黎月,他,是又要将自己封闭起来,就像过去几百年来一样沉寂! 他从未踏出水迷宫半步,可是他放出神识,遍寻苍茫大地,他不曾有一天放下过那个孩子。 他是看不到底的海,而她却痴迷的想要追寻。 陵姬的心颤抖着,她拉住凤翎王的衣襟,恳求道:“王,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他抬头看向天,倾泻的星光璀璨,他仿佛又看见那个追逐月亮的女子,调皮可爱! “我的祭司应该不会讨厌你。可是……我也不会在这里了啊。” 陵姬的眼眸不可置信的眨了眨,凤翎王刚刚说了什么? 他轻轻从陵姬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袖子,转身走向反方向,慢慢前行的步伐,一步步,就像从前一样,可是却无法掩饰他心里的孤寂。 “你既然喜欢这水迷宫,就送你作个念想吧,从此以后,你要走也罢,爱留便留!” “王!王!王……” 陵姬瘫软在地上,声声呼唤着凤翎王,这次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她的长发在风中狂舞,风卷起了她长长的裙摆,仿佛也要卷走了她的性命。 千世万世的孤寂都只是我眼中的白马过隙,只要知道你在那里,再沉睡一万年,又有何不可。 你会陪着我! 而这个水迷宫的主人,将不复存在。 “凤翎,我想做你掌上的那只小妖精,日日都在你的掌心,贴着你的温度,让你的目光只停留在我一人身上,不再有其他的牵念。” 凤翎王勾勾嘴角,调侃说: “可是,你即便幻了身法,这个大殿之中,都容不下你这般体积。” 雎羽上神怨念的看着他掌心呵护的那只小妖精,朝它抛了一个羡慕又嫉妒的眼神:“小东西,我要吃掉你!” 小妖精瑟缩地抱住脑袋,啊! 他是天地第一只火凤凰,这等下阶的小妖精,自然是畏惧他的,那天眼下绝艳的浴火真身,她怎会不害怕。 “再吓唬它,我可要让你出去了。” “哎哎哎,你至于嘛,我就是跟它开个玩笑嘛!”狐狸眼微眯,讪笑地凑近:“本君吓唬吓唬你罢了,嗯!” 那脸上的掐媚讪笑“非常友善”的在说:本君就是要吓死你,小东西! 凤翎王握住了她的手:“你如今身法、位分与我平起平坐,何必执着非要压了我一头,何必计较这剑法的输赢!”他的眼瞳血红,哽咽着喉头上的悲愤:“黎儿,不要死!我、我原谅你的顽劣!” “这可不像你了!你不是讨厌我当着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君吗?如今我遂了你愿,你怎的还不高兴呢!” 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指,“本王只是!本王只是气急了,也气极了你不再是我座前的那个小丫头,触手可及!我厌恶你这身妖娆的装扮,我见着你如今的模样,失了纯真可爱,叫人气得心里憋得慌,黎儿,我只想你一直是那个小丫头,长伴我身侧,而不是什么女君,非要与我相衬的地位!” “你真傻,明明舍不得,偏还要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来伤我!我……即便换了身份,可也还是爱慕王的!” “好,”他轻轻在她额头上的那朵陀罗花落下一吻,一颗滚烫的泪珠滑落至下巴,低落她的额上。“为了我,不要死!” 凤翎王突然自悲愤中惊醒:雎羽!雎羽在宫中! 他心一狠,用最快的速度和力道将樊梨剑自她心窝拔出来,鲜血喷了一脸,她素色的衣裳,又开出了数朵妖艳红色的血花,刺目,惊心!他的胸口一滞,更是心疼:“别怕,雎羽在,我一定不会让你轻易死!”他俯身吻在她唇上,将自己的半身仙力渡给她,“你给我听好,你敢死,我就陪你羽化,陪你沉睡几十万载!” 得了他半身修为,黎月本来毫无血色的唇色恢复了一些红润,浑浑噩噩间,紧紧的揪住了他的一缕长发,那长发,竟然是、竟然是银色的,他的一头墨色黑发,竟然在一夕褪成了白色,触目惊心:“凤翎……” 他抱起了黎月就飞身往昭河偏殿而去。 见到凤翎王的一头白发,雎羽上神一拳头差点要打在他头上,到他身前,却还是打在了他肩头上:“你这只老凤凰!你是真的不要命了!不!是要本君的命!这个臭丫头,有什么让你这样掏心窝子的!你看看你这一头银发,未老先衰的征兆!你为她,到底还要拿自己怎样!” “快点救她!救了她,你要我的命也可以!” “你!给我滚出去!” “那好!!她救不了,我也活不了!我已经将我剩余的半身修为都渡给她,你不救她,我俩便死在这里!” 雎羽上神急的跺脚再跺脚:“你!你这只老凤凰,就是吃定了本君舍不得你这块臭吭吭的石头!” “我半身修为都可以给她,你若不想救,我再用自身元神强行留住她便是了!” 只不过,渡了仅余的半身修为给她,再不惜代价用元神救她,大概,也就是他羽化之时了吧!雎羽上神是难得的医圣,其中的险峻,他嘴上强硬,一听就着急上火! 第474章 巫族弹劾白银祭司 晌午的昭河殿,几位神官端着一堆文牒,有序地进入大殿,向端坐在书案前批阅折子的羿天呈上小山高的折子,尔后恭恭敬敬地行礼后退出大殿。 他身侧的侍从一堆堆的帮着他处理各处各司所送来的这些文牒,抬头看着他自家的主子埋头苦干的认真模样,完全不敢打扰。 他眼尖的看见了一份用标志特别挑拣出来的折子,拿出来一看,脸色忽然变了,犹豫了片刻,又反复琢磨了一盏茶功夫,最后还是忍不住打断书案前的羿君:“主子,这份折子,您还是先过过目?” 羿天疑惑不解,伸手朝向他:“看到什么了这幅表情,我看看!” 他打开折子,看清楚碟文里的文字,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还真是不依不饶,看看这振振有词的流水文,本座还要为他鼓掌!” “公子?” 羿天抬起头看他一眼,微微憋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无妨,我自有法子。” “一百岁的小娃,能有如此造化实属不易!平日就任她这样伤人么?” “说来奇怪,小女平素极为乖巧,非修罗王今日所见凶恶…许是被那猛虎惊吓…上神莫怪!” 阿修罗扬扬眉毛,天眼再扫了一次,小狐狸今日之异常,或许并非偶然,阿修罗伸手在小狐狸的额前轻点,发现她竟然在天眼下显了真身,一只灵气非常的十尾狐狸! “原来又是你这小东西!” “上神何出此言?难道您认得小女?” 看来以连夜的修为并未发觉自己的女儿有如此真身,才会放任小狐狸独自在外玩耍,若是今天没有碰见他打断了小狐狸的反噬,恐怕虎精也会逼出她的神力护她!如此一来,想必会引来各界的注意。 阿修罗思忖一会儿,尔后说,“她与我有缘,狐君若不嫌弃,让小狐狸跟了我去,本王渡她安然应劫!待日后心智成熟能与常人无异,便遣她归家!” 连夜狐君惊讶之外又惊喜,阿修罗王乃是魔界十殿之首,从不掺和闲事,别说请动修罗王保驾护航,就是请他小小指灯引路,怕是修罗王连睫毛都不动一下就直接扫地出门了,他向来最不好的就是求索之人,全凭心情行事。 “小神惶恐,小女能得修罗王青眼保驾,是小女的福气!”连夜狐君对着修罗王拜了拜,“大恩大德,日后连夜必定报答!” 阿修罗捏个睡诀将她击昏,小狐狸飘至他面前,蜷缩着身子,慵懒的翻个身子,落到他怀里。 小狐狸蜷缩成一团毛绒绒的肉球,阿修罗抬手在她脑袋上抚摸,真是小巧,小狐狸感到有人在抚摸它,还撒娇的蹭了蹭;他似乎已经能看见,这小东西日后的功业,必然比狐族,任何一位狐君都更有大成! “如果我没记错,百年前将本王自睡梦里唤醒的那声啼哭,就是你这小东西了!” 百年前白兰路过修罗河畔忽然胎气大动,遂在当时产下小狐狸。连夜赶到时已经太迟,三道天雷生生劈死刚生产完,气若游丝的白兰,为护得幼女周全,白兰为女儿应劫而亡! 伤心至极,连夜狐君守墓一百年! 听到阿修罗这样说,连夜狐君顿悟修罗王刚才所言,看来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天意,如此这般,也算是白兰在天之灵,保佑孤女成长! “说来,的确与上神有缘!便将她交付与上神,连夜惭愧,修为不足以护她历劫!” 阿修罗摸摸她柔软的狐狸耳朵,小狐狸动了动,挠挠耳朵,睡沉了。 “下一次天劫在几时?” “大概一千岁,那时若安然度过便也差不多修成人形了!” “好!”阿修罗扬扬嘴角,仅一千岁就可幻成人形了! 临走,阿修罗再问,“可起了名号?” 连夜狐君摇首,白兰过世以后,他悲痛欲绝,几度想要追随妻子而去,可是又恐幼女无亲,“未曾!” 阿修罗揉揉她的脑袋,“自古喜得金童玉女皆是宝,降世便失亲的小可怜!” “金童玉女!甚好!就单字一个钰吧!”连夜狐君也摸摸她的脑袋,小狐狸似有感应般蹭了蹭他的手掌,“爹爹没什么能给的你,连钰,这是我灵狐族未来少君的名字!你可喜欢?” 阿修罗拢拢她的身子,肉嘟嘟却很娇小,“小小年纪便称帝位,狐君怕是操之过急!不如任她自在的好!” 连夜苦笑,“钰儿,我等你长大,你须得快点长大啊!我老了,等不下去了!” 狐君不过三千万岁,竟然说老?他与天地共生,不是更老更老? “如此,我们便走了。” 连夜对着阿修罗拜了拜,“我灵狐族必定对修罗王的大恩永世不忘,日后有效劳之处,我族必定赴汤蹈火!” 连钰未成人形的时候是只非常好动的灵物,经常搅得修罗宫鸡犬不宁! 阿修罗脾性散漫,便不太管束,可苦了一群仆人! 也因为阿修罗对她的放纵,连钰在修罗河来去自在,无人敢挡!在魔界十殿,那就更加天不怕地不怕,十殿魔君碍于修罗王的面子,又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连钰放肆! 最喜欢逗连钰玩的黑脸大叔每次见着连钰那活蹦乱跳,都会喜欢得合不拢嘴,“来来来,小钰儿,这儿有好吃的果子!” 连钰最爱的果子,她从来不和人家客气的! “哎哟我的魔君老爷,这回头让修罗王看见你又偷偷给小钰儿塞吃的,他会烧掉你的胡子的!” “大老爷今天出门去西天讲经,他怎么会知道呢!” “这团肉球要是多了一两肉,他心里比你的三生石还清明着呢!” 听见判官喊她肉球,连钰抗议的对他抬腿蹬脚的,“你才肉球,你就是一根会走的棍子!” “嘿,你这么胖嘟嘟的,怎么不是肉球啊?” “噢?原来你们对钰儿体重这件事这么在意,却还在给她加食么!” 小狐狸跳起来,冲到他怀里,用力蹭了蹭。 第475章 联姻只是制衡工具 天幕坠落莹亮星光,占星台上一位白衣祭司渐渐收敛了星轨的变幻,星光璀璨的占星台忽然变得黯淡下来。 那位白衣祭司缓缓走下来,看见倚靠在阑珊角落边边的洛离祭司,背影萧索,他想起了一件事,遂缓步走到洛离祭司的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俯瞰着冥海河畔的万家灯火,这十万子民,便是他们在这世上的牵绊,穷尽一生要守护的生灵。 “平时最爱躲清净的洛少主,为何像个神伤的失意人躲在这里!现已经过了子时,你还不出宫归家?我记得你已经许久不值夜的,今日怎了?是此处的风景太美,让你流连忘返?” 洛离祭司的目光遥望着远方,难得得没有反驳他的调侃。 看他神色似乎有异,笛牟祭司又问他:“我收到消息,你父亲为你相中一门婚事,可是真的?” “噗嗤!你怎么什么都能知道,你到底安插了多少双眼睛在各个部落?该不会连我们洛家,也有你的帮手不成?” 笛牟祭司看着他嬉皮笑脸的神态却无比的认真:“所以,是真的?”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笛牟祭司看着他这幅神态,“看来,是真的了。” 洛离祭司嗔笑:“我们家老子看不惯我清闲混日子,烦的吧!恨不得马上给我找个人惯着我,他就松一口气儿了!” “你父亲是盼望着早日抱孙子吧!” “你酸我呢?”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笛牟,你知道吗?听到我父亲那么强势的要求我的时候,我其实很难过。 虽然知道联姻不过是政治惯用、并且是最快速解决问题的手段,可是每每想起来,是哪家可怜的小娘子,落得寂寞深闺的下场,常伴孤枕,总觉得,那是件很过分的事情。” 洛离想到这件事情,心里却觉得又恼又气:“可怜的是我们不过是君上制衡三个分支头领部落的三颗棋子,这样三足鼎立局面的我们,身为部落的家主,传人,却如同被命运玩弄一般的成为了挚友!真是又可悲又可怜,终有一日,我们又会不会,同我们的祖先那样,互相残杀,互相埋怨,然后留给下一代,更深的仇恨。” 笛牟祭司的眸光渐深,他的手臂搭在洛离祭司肩膀上,“洛离,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和沙莎失望,你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更不会,背叛我们三人的交情!” 洛离祭司举起手,一个拳头落在他肩头:“你是哪来的自信!” “因为,你是我认识的洛离,那个放荡不羁,宁愿被老子打死,也不肯与外族结盟联姻认输的洛离!” 洛离祭司的眼中闪过苦涩:“本座可是洛家的少主,若是有朝一日我们站在家族的位置上,我们站在对立面的时刻,就只会越来越多!到那个时候,你还有今天这样的自信,我才服气!” 笛牟祭司同样苦涩地笑了:“那样的时刻,我已经尝过,我也不愿意再尝!洛离,只有将巫族所有的分支都结成联盟,那样的时刻,才会永远地消失,我们的后代,我们后代的子子孙孙,才不会再像我们,我们的父亲,祖先!才不会像他们一样,让所谓的世仇,互相憎恨,随着血脉的流传,积怨日久见深!也不会再让更多无辜的族人,为此而放弃所爱,放弃所求!” “以前我就觉得很可笑,明明相爱的情人,却因为舒、洛两族不能通婚的世仇,生生拆散、伤害了无辜的眷侣,又造就了多少怨偶!” “我们一定可以改变这种局面的!洛离,我们是最幸运,也是最不容易的一代,责任落到了我们这里,同是三个少主,巫族的未来,在我们的手中,只要我们齐心协力,” 洛离祭司转过身,背对着笛牟祭司,走向了阑珊的凭栏处,依靠在阑珊,目光望向了万家的灯火。 笛牟祭司看不见,此刻俯瞰着万家灯火通明的洛离祭司,他的眸底汹涌翻涌,他的眉眼满是怨怒,只是,他习惯了嬉皮笑脸的保护色,让人在他俊朗的外表下,看不透他的心。 “我洛离,一定不会像我的祖先那样,再把这些遗憾,留给我的后辈,我的后代!” 笛牟祭司走过去,与他比肩而立,“我很庆幸,此生能够有同行的挚友!” 身侧的洛离祭司早已收起了刚刚的神伤,转过头来的时候,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潇洒笑脸:“这世上我只服一个主人,他就是凤翎王!而这个冥海,我很期待,它只有一个巫族部落的那一日!” 夜已渐深,祭司所的占星台高耸,俯瞰着芸芸众生,与之比肩的神月阁,也同样高耸得要穿透穹顶,摘星望月。 要拥有多大的能力,才能让凤翎王多看一眼,不是默默的瞧一眼,是记住了这个人,他的名字,他是谁。 笛牟祭司的眉头渐渐的松开,想到了自家的那个铁娘子,在他这颗晦暗的心上,也多了几分柔软和心疼,他的娘子,是摩里氏的家主——摩里沙莎!过去的一千多年,他们三人互相护持,三人却背负着各自部落的使命,沙莎更是担着家主的重大责任,她的能力,是有目共睹!若不是借了凤翎王的力量,他根本不敢在家族面前,奢望能够拥有自己心爱的人,哪怕只是一种倾慕,都会显得自己图谋不轨,而不是纯粹的感情! 他很庆幸,庆幸沙莎没有误会他的别有用心,庆幸沙莎选择了自己,选择了相信他,而不是质疑他为了自己的部族所做的一切,别有用心。 和洛离公平竞争并不算什么阻碍,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力量与之匹敌,重要的是那个女子,也同他一样,眼里心里都有了对方! 喜欢一个与家族有世代恩怨的女子,或许是他这辈子除了想要改变巫族大统的夙愿之外,最难的一件事情,是他做梦都不敢想像,凤翎王愿意选择他! 第476章 让白银祭司亲自派发 玉座上的玄衣男子居高临下,一股冷凝的气息在他的眉宇蔓延,他的墨色瞳孔睨着下列的百官。 苍迦统领站在为首的左侧,抬头看着他冷凝的眉眼,微抿的唇,还有深邃的墨色瞳孔,这一刻,他恍惚觉得,这位代政王,与凤翎王的冷色竟然有两分相像。苍迦统领倒吸一口气,恍惚之间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觉。 他不过是个凡人,不过是个得了机缘的散仙。 怎么会与君上相像。 “列位众臣对祭司所准备的新年仪式有诸多的不满,不知列位是想出了更好的法子,还是有更为妥善的改良仪式提出来呢?” “既然是为了昭示水迷宫的恩典,臣有一个提议。” 羿天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白银祭司亲自到下游河道,亲自为住民派发粮食物资,以下游的住民为仪式的主要目标,亲自去到当地,让万民,瞻仰水迷宫大祭司的风范!” 众人唏嘘,白银祭司自小在宫中,轻易不能踏出宫殿,若是要出宫,须得凤翎王的手谕,才能在魔兵护卫的护送下出宫。 虽然这个提议,白银祭司也可以在凤翎王的护送下出宫,但是这些派发粮食物资的小事情,根本不需要请出白银祭司去到下游河畔散布君恩,这有些过于礼重。 “臣认为,岐山神君这个提议甚好,既可以让万民瞻仰水迷宫的守护神真容,又有了亲力亲为的郑重,是对白银祭司民心的影响更信服。” “白银祭司百年不出,数百年来更是从未有过这种亲身实践的举止,此举若是实行,岂不是自降低我们水迷宫守护神的身份!” “此言差异,我们冥海数十万年来出过的三位大祭司,根本从未有过哪位要深入民众的神官!若是此次能够顺利举行仪式,方显得我朝的仁义仁义仁德,是件顺水推舟的好法子!” “虽然知道联姻不过是政治惯用,并且是最快速解决问题的手段,可是每每想起来,是哪家可怜的小娘子,落得寂寞深闺的下场,常伴孤枕,总觉得,那是件很过分的事情。” 洛离想到这件事情,心里却觉得又恼又气:“可怜的是我们不过是君上制衡三个分支头领部落的三颗棋子,这样三足鼎立局面的我们,身为部落的家主,传人,却如同被命运玩弄一般的成为了挚友!真是又可悲又可怜,终有一日,我们又会不会,同我们的祖先那样,互相残杀,互相埋怨,然后留给下一代,更深的仇恨。” 笛牟祭司的眸光渐深,他的手臂搭在洛离祭司肩膀上,“洛离,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和沙莎失望,你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更不会,背叛我们三人的交情!” 洛离祭司举起手,一个拳头落在他肩头:“你是哪来的自信!” “因为,你是我认识的洛离,那个放荡不羁,宁愿被老子打死,也不肯与外族结盟联姻认输的洛离!” 洛离祭司的眼中闪过苦涩:“本座可是洛家的少主,若是有朝一日我们站在家族的位置上,我们站在对立面的时刻,就只会越来越多!到那个时候,你还有今天这样的自信,我才服气!” 笛牟祭司同样苦涩地笑了:“那样的时刻,我已经尝过,我也不愿意再尝!洛离,只有将巫族所有的分支都结成联盟,那样的时刻,才会永远地消失,我们的后代,我们后代的子子孙孙,才不会再像我们,我们的父亲,祖先!才不会像他们一样,让所谓的世仇,互相憎恨,随着血脉的流传,积怨日久见深!也不会再让更多无辜的族人,为此而放弃所爱,放弃所求!” “以前我就觉得很可笑,明明相爱的情人,却因为舒、洛两族不能通婚的世仇,生生拆散、伤害了无辜的眷侣,又造就了多少怨偶!” “我们一定可以改变这种局面的!洛离,我们是最幸运,也是最不容易的一代,责任落到了我们这里,同是三个少主,巫族的未来,在我们的手中,只要我们齐心协力,” 洛离祭司转过身,背对着笛牟祭司,走向了阑珊的凭栏处,依靠在阑珊,目光望向了万家的灯火。 笛牟祭司看不见,此刻俯瞰着万家灯火通明的洛离祭司,他的眸底汹涌翻涌,他的眉眼满是怨怒,只是,他习惯了嬉皮笑脸的保护色,让人在他俊朗的外表下,看不透他的心。 “我洛离,一定不会像我的祖先那样,再把这些遗憾,留给我的后辈,我的后代!” 笛牟祭司走过去,与他比肩而立,“我很庆幸,此生能够有同行的挚友!” 身侧的洛离祭司早已收起了刚刚的神伤,转过头来的时候,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潇洒笑脸:“这世上我只服一个主人,他就是凤翎王!而这个冥海,我很期待,它只有一个巫族部落的那一日!” “会的!” 夜已渐深,祭司所的占星台高耸,俯瞰着芸芸众生,与之比肩的神月阁,也同样高耸得要穿透穹顶,摘星望月。 能成为凤翎王身侧的神官,她是巫族千百年来,最幸运的孩子! 要攒够多少世的运气,要轮回多少次,才能走到凤翎王的面前,唤他一声:王! 要拥有多大的能力,才能让凤翎王多看一眼,不是默默的瞧一眼,是记住了这个人,他的名字,他是谁。 笛牟祭司的眉头渐渐的松开,想到了自家的那个铁娘子,在他这颗晦暗的心上,也多了几分柔软和心疼,他的娘子,是摩里氏的家主——摩里沙莎!过去的一千多年,他们三人互相护持,三人却背负着各自部落的使命,沙莎更是担着家主的重大责任,她的能力,是有目共睹!若不是借了凤翎王的力量,他根本不敢在家族面前,奢望能够拥有自己心爱的人,哪怕只是一种倾慕,都会显得自己图谋不轨,而不是纯粹的感情! 第477章 这种小事以后不需回禀 苍迦统领远远站在昭河殿的主殿大门口,看见一身束身玄衣的男子,步伐坚定的朝着自己方向走来,脸上的表情也有一些严肃,他微微的感觉羿天似乎心情不太好,想着回忆今日在朝会的事情。 待到羿天走近了,苍迦统领对他作揖:“君上今日不会客,若有什么事务,就明日再来吧。” “我有一事需要先向君上报备。” “君上在殿中静养,若是总打断他老人家,是不是不应该?” “苍迦统领,我这件事,君上一定会非常想知道的。” “苍迦,让他进来。” “是!”他让开一条路:“请!” 羿天点个头:“谢谢。” 昭河殿的主殿只居住着一位身份尊贵的上古神,过去这位神尊日理万机,但是后来他将这些权利慢慢的分化给各个部落的人,还有神族,魔族。现在更是连朝务都交给了她。 “虽然知道联姻不过是政治惯用,并且是最快速解决问题的手段,可是每每想起来,是哪家可怜的小娘子,落得寂寞深闺的下场,常伴孤枕,总觉得,那是件很过分的事情。” 洛离想到这件事情,心里却觉得又恼又气:“可怜的是我们不过是君上制衡三个分支头领部落的三颗棋子,这样三足鼎立局面的我们,身为部落的家主,传人,却如同被命运玩弄一般的成为了挚友!真是又可悲又可怜,终有一日,我们又会不会,同我们的祖先那样,互相残杀,互相埋怨,然后留给下一代,更深的仇恨。” 笛牟祭司的眸光渐深,他的手臂搭在洛离祭司肩膀上,“洛离,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和沙莎失望,你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更不会,背叛我们三人的交情!” 洛离祭司举起手,一个拳头落在他肩头:“你是哪来的自信!” “因为,你是我认识的洛离,那个放荡不羁,宁愿被老子打死,也不肯与外族结盟联姻认输的洛离!” 洛离祭司的眼中闪过苦涩:“本座可是洛家的少主,若是有朝一日我们站在家族的位置上,我们站在对立面的时刻,就只会越来越多!到那个时候,你还有今天这样的自信,我才服气!” 笛牟祭司同样苦涩地笑了:“那样的时刻,我已经尝过,我也不愿意再尝!洛离,只有将巫族所有的分支都结成联盟,那样的时刻,才会永远地消失,我们的后代,我们后代的子子孙孙,才不会再像我们,我们的父亲,祖先!才不会像他们一样,让所谓的世仇,互相憎恨,随着血脉的流传,积怨日久见深!也不会再让更多无辜的族人,为此而放弃所爱,放弃所求!” “以前我就觉得很可笑,明明相爱的情人,却因为舒、洛两族不能通婚的世仇,生生拆散、伤害了无辜的眷侣,又造就了多少怨偶!” “我们一定可以改变这种局面的!洛离,我们是最幸运,也是最不容易的一代,责任落到了我们这里,同是三个少主,巫族的未来,在我们的手中,只要我们齐心协力,” 洛离祭司转过身,背对着笛牟祭司,走向了阑珊的凭栏处,依靠在阑珊,目光望向了万家的灯火。 笛牟祭司看不见,此刻俯瞰着万家灯火通明的洛离祭司,他的眸底汹涌翻涌,他的眉眼满是怨怒,只是,他习惯了嬉皮笑脸的保护色,让人在他俊朗的外表下,看不透他的心。 “我洛离,一定不会像我的祖先那样,再把这些遗憾,留给我的后辈,我的后代!” 笛牟祭司走过去,与他比肩而立,“我很庆幸,此生能够有同行的挚友!” 身侧的洛离祭司早已收起了刚刚的神伤,转过头来的时候,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潇洒笑脸:“这世上我只服一个主人,他就是凤翎王!而这个冥海,我很期待,它只有一个巫族部落的那一日!” “会的!” 夜已渐深,祭司所的占星台高耸,俯瞰着芸芸众生,与之比肩的神月阁,也同样高耸得要穿透穹顶,摘星望月。 能成为凤翎王身侧的神官,她是巫族千百年来,最幸运的孩子! 要攒够多少世的运气,要轮回多少次,才能走到凤翎王的面前,唤他一声:王! 要拥有多大的能力,才能让凤翎王多看一眼,不是默默的瞧一眼,是记住了这个人,他的名字,他是谁。 笛牟祭司的眉头渐渐的松开,想到了自家的那个铁娘子,在他这颗晦暗的心上,也多了几分柔软和心疼,他的娘子,是摩里氏的家主——摩里沙莎!过去的一千多年,他们三人互相护持,三人却背负着各自部落的使命,沙莎更是担着家主的重大责任,她的能力,是有目共睹!若不是借了凤翎王的力量,他根本不敢在家族面前,奢望能够拥有自己心爱的人,哪怕只是一种倾慕,都会显得自己图谋不轨,而不是纯粹的感情! 他很庆幸,庆幸沙莎没有误会他的别有用心,庆幸沙莎选择了自己,选择了相信他,而不是质疑他为了自己的部族所做的一切,别有用心。 和洛离公平竞争并不算什么阻碍,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力量与之匹敌,重要的是那个女子,也同他一样,眼里心里都有了对方! 喜欢一个与家族有世代恩怨的女子,或许是他这辈子除了想要改变巫族大统的夙愿之外,最难的一件事情,是他做梦都不敢想像,凤翎王愿意选择他! 心远天外的王,一个巫族的兴盛,从繁荣到繁衍生息的后代,不管是任何朝代的兴盛衰败,在他眼中如同白马过隙,因为时间在他面前,就像打出去的棉花,苍白无力。 “洛离,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哦?这可就新鲜了,高傲的舒少主向来可是不求人?” 笛牟郑重其事,连语调都更加沉稳:“嗯,这件事情,须得你洛家才能完成。” 第478章 我听说你去寻三生石 “本王听说,你前些日子,放下了一身的琐事,出宫散心?” “这……” 凤翎王看着他,唇角微扬:“外面的世界怎么样?” “羿天自知不够稳重,竟然私自离开了水迷宫。” “可,我听说你去寻找三生石?” “什么?” 羿天的手不小心打翻了茶碗,洒了自己一身的茶渍,他匆忙放下茶碗,起身给凤翎王行叩拜大礼:“羿天君前失礼,请君上责罚!” 凤翎王笑而不语。 “请君上责罚!” 良久,凤翎王薄唇微启:“起来吧,不过,就是一碗茶。” “白银祭司真的有那样的过去吗?为何我听起来,却觉得空空落落的,没有任何关于你说的印象。又或者,那是只属于前世的白银祭司,而不是眼前的我。” “自然都是你,不管是前世今生,不管你有没有想起来,活在这世上的,都只有一个黎月!黎儿,你可曾记得,与凤翎王曾有过约定?要生生世世,要一直侍奉神明,守护这冥海的长宁无澜?” “我记得,那也是我成为白银祭司的唯一理由,我会守护冥海,它的天,是巫族的天,也是我的天。” “不仅仅如此,你还记得其他吗?” 羿天的声音里有一种压抑的期待,可是他不知道,黎月能不能感觉到,他隐藏在心中的期待。 自从她醒来,他感觉到,黎月比她重生之后,跟身边的人更加疏离了,连与自己说话的时候,也经常很生分的对他用敬语,他也更加无从去质问她还记不记得,她曾经那样郑重地拜托自己,一定要帮她记起前世的黎月,重新再爱凤翎王一遍。 “是吗?”她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还有什么是我应该记得却忘了的吗?你们或许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其实有些,我也是记得的。但是我不知,是否是你们迫切想要我回忆的那部分。所以,羿君不要把太多希望投注在我的记忆上,或许那些都是我脑袋里的幻觉也不好说呢?” “怎么会是幻觉!不,我们都同是要守护水迷宫的人,是有共同信仰之人,以后,也会是亲人。” “亲人?”黎月的笑意愈发深沉,“羿君怕是忘记,我是妖族女君,我已经有遍布四海的亲人,有许多,我见过,未见过的亲人。难道羿君,是可怜我失了记忆,连亲情都要施舍于我吗?” “黎儿,你多想了,我怎会可怜你?” “不是可怜,是什么?让你对我这般关切?” “我们同是君上的臣,我们也是挚友,你我之间,互相扶持,是一百年的交情,虽然我比你年长几千岁,可是你也从未对我客气,以后,我也希望你不要疏远我,我会一点一点告诉你,白银祭司究竟是怎样的人!” 黎月只是微微的扬起唇角的一抹礼貌不失礼的笑,“那本座,就不客气了。” “你当然不必客气,我、我……” 羿天欲言又止,却还是咽下要说出口的话。 “你什么?” “黎儿,许多事情不能冒进,你才刚刚回归主位,等你发现更多对这里的眷恋,你就会信我。” “为何羿君对我这般的称呼,难道是我们过去有什么亲近的关系,才让羿君对我既友好,又亲昵?我们,可是有过什么特别的交集?” 羿天的眉头深蹙,眼前的黎月性情清冷淡漠,与从前那个活泼可爱的白银祭司,果然是相差千里之遥,句句都是质问,语气里的平静,让人产生距离感,是她故意的疏离。 见他不言不语,黎月昂起头望着他:“嗯?” 看他深蹙的眉心,黎月面上没有触动,她对面前这个男子没有很深刻的印象,只是脑袋里依稀有过一两个片段,是自己同他一起站在月下的背影,可是她总觉得那些碎片式的记忆,看起来并不开心,索性也就不想继续再回忆了,可是他这个人总是三天两头的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时不时看着自己的时候还露出一副很关切的神情,让她觉得烦躁。 “黎儿忘了,我们曾是长伴君上身侧的挚友,彼时我是个闲人,你是他的神官,我们以前一起为君上分忧解难,已经有百年。我们曾是至交好友,你也说过,我是这最懂你的第二人,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里是你的家,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我们!” “我们是谁?除了羿君,还有更懂我的人是谁?” 羿天为难的抿着唇,若是他说出来,黎月又会否相信呢?她如今都不信自己,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话? “你说不出来,我也不记得。羿君每每提起我过去时的表情,总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我不自知。你在谴责我什么?对一个失去了记忆之人,你的责备让我摸不着头脑。虽然我脑袋里有过一些片断,的确与你有关,可是我无从判断,那是什么情景,是真喜,还是真怒,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残存在我身边里的回忆。我只能抱歉,我记不起来。”黎月淡淡说道。 不是说不出来,只是那位太重要,若是在这样情况下就将他说出来,黎儿,你还会珍惜他吗?不会再伤他一次吗? 无奈的羿天松开眉头:“好。你忘了便忘了,以后,你若是不喜欢我唤黎儿,我就不叫。” 黎月点点头:“嗯,所以在我忆起之前,羿君还是将我当做一个新任的祭司,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彼此,而不是在迷雾里互相猜测,如何?” 羿天垂下眼,“是我太过心急,令你感到不适,抱歉,以后我会注意,不会让黎儿、让女君感到不适。” “如此甚好,我知道羿君对我没有敌意,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羿君无需对我感到歉意,我的失忆并不是什么秘密。以后要向羿君请教的事情,相信也会比现在更多,毕竟你刚刚说我们曾是挚友,我对水迷宫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我非常的困惑,究竟,还有谁,是最懂我的!” 第479章 背后错综复杂 凤翎王埋头在眼前的手作中,听见他的一番疑问,良久才地抬起头看向羿天:“帮本王把那边的瓷罐浆液拿过来。” 羿天瞧见那边的架子上有凤翎王所说的瓷罐,走过去端来,端端正正放到凤翎王的手边:“君上。” “一棵深埋地底的参天大树,即使它的根已经从根部烂起,可它根基还在;黎儿想要一锅端掉的本意是对的,但是你们不晓得,花溪这种女子,她身后不仅仅有袒护她的凤族,她的族亲,除了鸟族还有魔族,她的父亲与魔殿十君的一位交好,错综复杂的关系。” 占星台上,两个一身雪白长袍的男子,矗立在台上,俯瞰着万家灯火。 “本来我们已经布置了一场完美的谈判,偏偏,你叔父从中作梗,横生的打断了这次的布局。” 洛离想到那一夜的事情始末,也是心里觉得烦闷:“抱歉,我不知我叔父会突然出现,更加不知,原来他对你们舒家,有这般深的怨恨。” “又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些世仇积累的矛盾带来的影响,我早就习惯……只是可惜,亏得我们费心了这么久安排了一次会面,这种机会难得!” 男子轻声笑了,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别人。 “我叔父一直是个很低调的人。” “无妨,你父亲那里我们如今是没有谈判的时机,但是倒是见识了你叔父的能耐,我很欣赏他的谋略,想想我们这些部落的旧怨,其实,也是理所应当!我并没有怪他的意思。” “我叔父平日里不爱说话,为人处事也是很谦让,他从来都不喜欢参与族中的大小事务,除了我父亲,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为何对舒家有这么深的怨恨。直到那一夜的会面他突然出现打断,我才总算明白,我们两个部落之间,彼此怨恨的,不只是一代人的积怨这般容易解决的问题,那是几代人,几个部族之间流淌在血液里,根深蒂固的怨恨。” “嗯,我没想到,他的祖父,也就是你的太爷爷,会死于我太爷爷之手!若是我们都知道此事,我想我们也不会成为挚友……” 洛离想到这件事情,心里却觉得又恼又气:“可怜的是我们不过是君上制衡三个分支头领部落的三颗棋子,这样三足鼎立局面的我们,身为部落的家主,传人,却如同被命运玩弄一般的成为了挚友!真是又可悲又可怜,终有一日,我们又会不会,同我们的祖先那样,互相残杀,互相埋怨,然后留给下一代,更深的仇恨。” 笛牟祭司的眸光渐深,他的手臂搭在洛离祭司肩膀上,“洛离,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和沙莎失望,你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更不会,背叛我们三人的交情!” 洛离祭司举起手,一个拳头落在他肩头:“你是哪来的自信!” “因为,你是我认识的洛离,那个放荡不羁,宁愿被老子打死,也不肯与外族结盟联姻认输的洛离!” 洛离祭司的眼中闪过苦涩:“本座可是洛家的少主,若是有朝一日我们站在家族的位置上,我们站在对立面的时刻,就只会越来越多!到那个时候,你还有今天这样的自信,我才服气!” 笛牟祭司同样苦涩地笑了:“那样的时刻,我已经尝过,我也不愿意再尝!洛离,只有将巫族所有的分支都结成联盟,那样的时刻,才会永远地消失,我们的后代,我们后代的子子孙孙,才不会再像我们,我们的父亲,祖先!才不会像他们一样,让所谓的世仇,互相憎恨,随着血脉的流传,积怨日久见深!也不会再让更多无辜的族人,为此而放弃所爱,放弃所求!战争早已结束,而巫族流淌在暗夜之下的涌流,才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洛离祭司点头,明月皎皎,星光璀璨,这样的冥海河畔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可是他们这些巫族的少主却挡下了所有的责任,和其他神官相比,他们既是最幸运的,也是最最不幸的,家族所有的目光都会落在他们身上,连其他部落的目光也会越来越多的探究着他们:“以前我就觉得很可笑,明明相爱的情人,却因为舒、洛两族不能通婚的世仇,生生拆散、伤害了无辜的眷侣,又造就了多少怨偶!” “我们一定可以改变这种局面的!洛离,我们是最幸运,也是最不容易的一代,责任落到了我们这里,同是三个少主,巫族的未来,在我们的手中,只要我们齐心协力,” 洛离祭司转过身,背对着笛牟祭司,走向了阑珊的凭栏处,依靠在阑珊,目光望向了万家的灯火。 笛牟祭司看不见,此刻俯瞰着万家灯火通明的洛离祭司,他的眸底汹涌翻涌,他的眉眼满是怨怒,只是,他习惯了嬉皮笑脸的保护色,让人在他俊朗的外表下,看不透他的心。 “我洛离,一定不会像我的祖先那样,再把这些遗憾,留给我的后辈,我的后代!” 笛牟祭司走过去,与他比肩而立,“我很庆幸,此生能够有同行的挚友!” 身侧的洛离祭司早已收起了刚刚的神伤,转过头来的时候,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潇洒笑脸:“这世上我只服一个主人,他就是凤翎王!而这个冥海,我很期待,它只有一个巫族部落的那一日!” “会的!” “其实,我质疑过,虽然说出这样的话对神尊是为大不敬,但是,我心中有这样的疑惑!” “是什么?” “有的时候我也会质疑,质疑高高在上的凤翎王明明晓得巫族的各处暗涌,千百年来,为何他从不主动去阻止他们的分崩离析,若是以他的权威,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将部落统一,就算过程里会损兵折将,会有部落冲突和牺牲,这些都是在所难免。但是他从来没有主动出击去介入过,这数十万年来,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版块!” 笛牟祭司摇摇头,悠悠长叹一声:“他不能。” “为何不能?他是神。” 第480章 沙莎入宫见到黎月 “你是我的长姐?” 她双手放在胸前,朝着她微微憨熊躬身:“摩里氏长沙莎,恭喜白银祭司重归,未来得及入宫祝贺,抱歉。” “既然他们说你是我的长姐,我记忆里的,摩里沙莎不是这般的客套谦逊,对否?” 摩里沙莎后退半步:“如今黎月已不再是摩里氏的老七,而是妖精族四海皆知的女君,前尘旧事,又怎能再相比,君便是君,臣便是臣,沙莎身为摩里氏的家主,自然也要有家主的礼仪。” 黎月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地收了回来:“长姐,你变得更有趣了呢!” 她垂着的头,慢慢抬起来看向黎月:“是吗?变得有趣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子。” “山河会物转星移,星宿会斗转星移,人,也都是会变的。” “好!” 黎月微微扯出个笑容,“再会。” 黎月越过她,走向了与之相悖的方向。 “……再会。” 占星台上,两个一身雪白长袍的男子,矗立在台上,俯瞰着万家灯火。 “我们两个部落之间,彼此怨恨的,不只是一代人的积怨这般容易解决的问题,那是几代人,几个部族之间流淌在血液里,根深蒂固的怨恨。” “若是我们都知道此事,我想我们也不会成为挚友……” 洛离想到这件事情,心里却觉得又恼又气:“可怜的是我们不过是君上制衡三个分支头领部落的三颗棋子,这样三足鼎立局面的我们,身为部落的家主,传人,却如同被命运玩弄一般的成为了挚友!真是又可悲又可怜,终有一日,我们又会不会,同我们的祖先那样,互相残杀,互相埋怨,然后留给下一代,更深的仇恨。” 笛牟祭司的眸光渐深,他的手臂搭在洛离祭司肩膀上,“洛离,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和沙莎失望,你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更不会,背叛我们三人的交情!” 洛离祭司举起手,一个拳头落在他肩头:“你是哪来的自信!” “因为,你是我认识的洛离,那个放荡不羁,宁愿被老子打死,也不肯与外族结盟联姻认输的洛离!你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谁活在这世上会没有羁绊,你最在意的是,你的亲人,你有在意的人!” “嘁!我又不是石头!”洛离祭司的眼中闪过苦涩:“但本座可是洛家的少主,若是有朝一日我们各自站在部落家主的位置上,我们站在对立面的时刻,就只会越来越多!到那个时候,你还有今天这样的自信,我才服气!” 笛牟祭司同样苦涩地笑了:“那样的时刻,我已经尝过,我也不愿意再尝!洛离,只有将巫族所有的分支都结成联盟,那样的时刻,才会永远地消失,我们的后代,我们后代的子子孙孙,才不会再像我们、我们的父亲、祖先!才不会像他们一样,让所谓的世仇,互相憎恨,随着血脉的流传,积怨日久见深!也不会再让更多无辜的族人,为此而放弃所爱,放弃所求!战争早已结束,而巫族流淌在暗夜之下的涌流,才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洛离祭司点头,明月皎皎,星光璀璨,这样的冥海河畔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可是他们这些巫族的少主却挡下了所有的责任,和其他神官相比,他们既是最幸运的,也是最最不幸的,家族所有的目光都会落在他们身上,连其他部落的目光也会越来越多的探究着他们:“以前我就觉得很可笑,明明相爱的情人,却因为舒、洛两族不能通婚的世仇,生生拆散、伤害了无辜的眷侣,又造就了多少怨偶!” “我们一定可以改变这种局面的!洛离,我们是最幸运,也是最不容易的一代,责任落到了我们这里,同是三个少主,巫族的未来,在我们的手中,只要我们齐心协力,” 洛离祭司转过身,背对着笛牟祭司,走向了阑珊的凭栏处,依靠在阑珊,目光望向了万家的灯火。 笛牟祭司看不见,此刻俯瞰着万家灯火通明的洛离祭司,他的眸底汹涌翻涌,他的眉眼满是怨怒,只是,他习惯了嬉皮笑脸的保护色,让人在他俊朗的外表下,看不透他的心。 “我洛离,一定不会像我的祖先那样,再把这些遗憾,留给我的后辈,我的后代!” 笛牟祭司走过去,与他比肩而立,“我很庆幸,此生能够有同行的挚友!” 身侧的洛离祭司早已收起了刚刚的神伤,转过头来的时候,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潇洒笑脸:“这世上我只服一个主人,他就是凤翎王!而这个冥海,我很期待,它只有一个巫族部落的那一日!” “会的!” “其实,我质疑过,虽然说出这样的话对神尊是为大不敬,但是,我心中有这样的疑惑!” “是什么?” “有的时候我也会质疑,质疑高高在上的凤翎王明明晓得巫族的各处暗涌,千百年来,为何他从不主动去阻止他们的分崩离析,若是以他的权威,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将部落统一,就算过程里会损兵折将,会有部落冲突和牺牲,这些都是在所难免。但是他从来没有主动出击去介入过,这数十万年来,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版块!” 笛牟祭司摇摇头,悠悠长叹一声:“他不能。” “为何不能?他是神。” 洛离别过脸。 “你知道生而为神,他已经背负了很多,其他下阶神仙没有负担的责任!” “我知道,他身为天地之子本可以逍遥九霄的夜辰宫,但,他义不容辞的揽下魔界这个是非之地,我很钦佩他。” “正因为他就是神,才会旁观世人的红尘俗世,他若是样样要管,就不会有各司其职的神仙了!再者,人各有命,神若是过多的插手凡人命运,便是擅自改变了天命,会影响他们的气运,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一报还一报,以此恩还彼身。” 第481章 君上要见你 祭司所的偏殿大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门外传来星官的声音:“主子,昭河殿传来秘密传召,苍迦统领命人来带沙莎祭司,请她马上前往昭河殿觐见。” 笛牟祭司和摩里沙莎无言对视,君上为何突然要召见她? “好,这就来。” “是!” 黎月跪坐在他对面的蒲团,盘着腿与他对坐:“君上这是明知故问吗?这折子上的落款,不正是我的印契?” “你可知,本王只问,你可知批了什么?” 黎月与他对望的眼眸中除了平静没有带起涟漪:“君上想必也看过折子,既然都知道了,是我批阅落款,为何还要多此一问?我不知浣耀司向君上进言的是我的错处,还是君上也觉得我这折子拟得不尽如人意?但是浣耀司此次的事情,我认为这个处罚已经从轻,若是君上觉得不妥,黎月无话可说!” 他的手中摊开着黎月亲手拟的折子:“嗯,字写得不错。” “君上?” 他的英眉微挑:“你觉得,浣耀司的错处要重罚,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需要增减的赏罚?” 黎月微微的诧异。 紫色的银眸闪烁不定。 “浣耀司的主司利用职务之便,行谋权卖官之事,此次我不过是拔了一根毒刺,君上心疼自己培植的一棵苗子的话,此次连带的少物司和水云天的一干人等,全部下狱。”她看着凤翎王,他面上没有一丝变化,黎月接着说:“如果君上不喜欢我折子所处罚一应连坐的大小事务官,那就只罚一人,也无不可;只是此一来,就没有了我本意要对超中连根拔起的初衷。” “你此番,一举开罪了水族、凤族,还有他司所下属十余人,其中不乏有魔族、神族;就单说浣耀司主司,他的妻子花溪是凤族女君极为宠爱的亲侄女。” “君上觉得我做错了?” 他不予置评,接着说道:“花溪仗着自己是凤族女君亲侄女的身份,一向行事乖张,她深知凤族受到水迷宫的庇护,在神族中一向是得理不饶人。此次你削了浣耀司的职权将她夫君于昭打入刑殿受审,她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让她抓住你的小辫子,你又该怎么办?” 黎月义正言辞:“本座是水迷宫的白银祭司,我主掌宫中事务,向来从心,如果害怕报复就徇私舞弊,岂非辜负了我这个最高神官的天职?” “本王方才问的是,你要怎么应付那些如狼似虎的反扑?仅以祭司之位,你抵挡得住两族的压力?” 黎月摇头,“君上觉得我有什么对策?” “你没有后盾,没有强族做依靠,还敢贸然强出头折断他们的腿,是以为打算本王会帮你?” 黎月定定看着凤翎王:“你会帮我吗?” 凤翎王合上折子,将它搁到矮桌上,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小红泥炉上的茶壶,兀自好整以暇的清洗着面前的茶碗,茶盖。 修罗宫的占地面积硕大,而且空间时刻变幻,要找起来确如大海捞针。 连钰认为,禁地应该是重兵把守的;可是几乎找不到有一个地方是“重兵把守”的关口;难道是王施了术掩藏起来? “怎么样,需要我帮你吗?”怜星口气平静诚挚,“这些日子你都走遍了不是吗?只有我能帮你!” 连钰看着怜星公主,眼皮轻轻合上,她说了一句违心话,好吧,我需要你的帮助! 怜星笑颜如花,“我为你打开去往禁地之路,那儿的结界我过不去,但你可以。” 连钰还没思考完她说的话,她竟真的打开了一条路,光芒耀眼,刺得连钰眼睛难受。 “进去之后别往回看,快点!” 连钰走进那条光的隧道,仿佛看不见尽头,其实却并不长,她很快看见了一座玄色大门,没有牌匾,却自门上显着“修罗宫禁地”! 连钰伸出手去推,这道门,原来只是结界罢了! 她轻易便进去了,但眼前让她几乎以为掉入地狱,而事实这里与地狱仅差一个地层! 上千上万幽灵在空中飘浮,他们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有被绑在火炉上,受尽煎熬;有的则是被捆在冰柱上;果然冰火两重天。 看见连钰这个“脚踏实地”的人踏进禁地,万鬼嗖地飞向她这里,用可怖狰狞的表情盯着连钰,然后七嘴八舌地问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连钰吓得掩住脸,感觉他们似乎害不了自己,半晌才鼓足勇气,睁开双眼,镇定下来:“请问,这里年纪最大的是哪一位?”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个身形像小孩的人站了出来:“你找我?” 连钰努力让自己平复恐惧的心情保持冷静,现在不是怕的时候,“不,我是找年纪最大……” “我就是这里年纪最大的!” 连钰惊讶地看着他仅仅几岁孩童的身子,有些狐疑。 “我7岁就在这个禁地,没有人比我更年长!” “那请问你,知不知道一个叫xx的吗?” 他调皮地笑:“我讨厌比我高的人,所以我不告诉你!” 连钰蹲下来与他平视,“求求你,这对我很重要!” “哼,不想也知道!” “谢谢你!” “不过,我也没有义务帮你!除非……” “除非什么?” “你救我出去!我再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 “……我帮不了你,我只是一个凡人!” 这些恶鬼若放出去,她罪责难逃! “那就休想我帮你,谁都不会帮你!” 看来的确是谁都不敢帮她,个个都避开如瘟神! 连钰不得不答应,“我要怎么救你?” “王的身上有一道令牌,你把它偷来;门就会打开,我们就不再受结界束缚了!” 连钰摇头:“不!我不可以背叛王的!” “你想见的人只有我知道在哪里!你不想见他了吗?” “可是……” 第482章 王还是和以前一样 “王,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做任何事情,都是棋先一招,让对面站着的那些自以为是的敌人,都猝不及防,也打得一个,措手不及!” 明明是坐下的凤翎王,可是他的气魄却不言自威,“对手?”他将手里的刻刀随手往旁边一放,“对手?就这么点谋划?也配够得上做本王的对手?沙莎,你是太久没有入宫,忘了本王是什么人的吗?” 摩里沙莎慌忙的跪下,行了个躬身礼:“是臣失言,臣竟然将凤翎王与这般小人物相比拟!” “你变得迟钝了,沙莎。”凤翎王的海蓝色眼瞳半眯着,威吓的看着她:“你若是想要给本王更好的印象,想要重新回到祭司所的三司会审主位,日后,可要更努力才行了!” 摩里沙莎惊诧,意会到了凤翎王重新给她机会的旨意,恭谨地作揖:“是,臣一定会不负王的期望,从此以后,更加的努力!” 清晨的昭河殿渐渐揭开了迷雾的重重叠叠雾光。 这种麒之眼的血玉,是麒麟身上的逆鳞,是他们的真眼,就像眼睛一样,只要催动灵力,白玉就会变成血红色,苍释就会感应到,所以应是血玉! “君上……”苍迦统领无奈的唤一声,“若是您不喝药了,那我也不喝药了,反正这伤过个十天半月,臣也会恢复的。” 硬碰硬的确没什么胜算,就比比看谁比较犟好了。 凤翎王横眼一瞪,“本王最不怕威胁,你是觉得我会在乎是吗?那你就别喝药,不要浪费了本王宫里头的藏药!” 果然还是不管用。 “本来这惯常侍候您喝药的榈木已经不在,怪就怪臣嘴笨,不知道怎么劝您,但是这宫里头一定还有位女君,可以劝您好好喝药!” 凤翎王随手拿了桌子上一个笔架山朝着他前面的地上砸过去,咚一声在地上滚了一圈,掉在苍迦统领鞋履一边:“你敢!” 苍迦统领作揖:“苍迦无力劝说主上,只好冒着被惩罚的决心,另请高明。” “你这厮,确然被雎羽教坏了!” “君上,这药膳之前雎羽已经试过十多次回炉再造,他知晓君上一向最是烦喝药,这方子保证不会苦涩,您还是趁热……” 凤翎王嫌弃的狠狠拿眼光在他身上盯着:“你就说,你要不要出去?” 苍迦统领为难的看着他,近乎无奈的喊他:“君上,看在雎羽的份上,您还是喝吧。” “若是你不出去,你这碗汤药,本王就不会喝!” 苍迦统领蹙起眉头,无奈又为难:“君上,您是知道我的,我的执着,不会输给君上!” 凤翎王当然知道。 君上他竟然没有将厉风大卸八块泄愤,不符合他老人家爱记仇的风格啊。 上回天君招人请他去收了那条角龙伤了黎儿,他后来便差使朱雀星君把那头角龙受完要回来,给皇叶这只雀鸟当看院。可把玄武司君笑到内伤,调侃他家主子公报私仇,一条出水化龙的角龙就这么被硬生生折了翅膀。 你这话说的也是本君心里想的! 那…… 他故意让厉风出去放风的,此后,也确然其他什么山神鬼怪,都不大敢上陶迦山。 那个时候,四海的神仙就已经这么怕他吗? 也不是,那时候的凤翎,还不像现在这样人神敬畏。 他其实不喜欢别人扰他,我总是看见他一个人在山脚的溪涧垂钓,可那处其实没多少鱼可钓。 那他在干什么? “羿天,你一定要记得,一定要帮我!我相信,除了凤翎,你一定是最懂我的第二人!若是……”黎月眼眶湿润,摇摇头,她抬起手指盖住自己的眼睑,用力抽抽鼻子,告诉自己这不是永别,不要哭泣。 羿天看着她,也觉得心中酸涩。 他用力点头:“傻丫头,你决定好了,就做吧。我会记得你的嘱托,一定会,帮助你,记起来!就算我没有王那样的神通,我一定会竭尽我所能,引导你,继续从大祭司的位置,重新回到凤翎王的心上,走下去就算是条黑路,我也会成为你一路的萤火虫!你放心吧!” “羿天,谢谢你!我替我的任性,向你致歉!” 羿天无奈的摇头:“你不用想我致歉,你没有对不住我;是王,他需要你。” “我知道!”黎月咬住下唇,嫣红的嘴唇被咬的发白,她用力握紧了小拳头,“可是我没有办法视而不见,凤翎知道,我不可能视而不见;他宁愿我恨他这么久,终于决定要放手!我最害怕的就是让他失望,这一次,他替我决定了,我就算要忘记他,他也是认了!我不会,抛下他!” 羿天真的非常佩服凤翎王的耐性,黎月选择今夜启动天星石,他作为护法也陪同黎月来到神月阁的占星台施法,这里是距离穹顶最高最近的神台,想要汇聚天星石的星云,在这里施法,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汇聚流星的星云的最佳地点,距离长生天越近,月之光辉和星之星晖就越多,他们启动天星石的效用会更好;其实这是凤翎王的提议。羿天遥遥望着漫天星辰,王,连时辰,子夜的星辰,星星汇聚最多的日子都算好了,可谓是全心全意的为着这一个时刻的提供了帮助;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如何一边气恼,一边还为黎月盘算好这个时辰。 “他竟然选择了帮助让你完成心愿,宁愿自己守在昭河殿,也不陪着你完成这个仪式。我真的很钦佩,王这种定力;换做是我,怎么能坐得住!占星台自古便是水迷宫至高无上的星祭占卜司所,他却默许你可以私用占星台来启动天星石;黎儿,若是此事传出去,水迷宫的朝臣又该一堆一堆的弹劾公文来告你的状了!” “我知道,所以凤翎已经遣散了宫内的宫人退避,并且四周也有魔兵守卫把守,这个时辰,宫内也甚少有宫人走动,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第483章 他给我机会,不是让我愚忠 “沙莎,你觐见了王之后,为何,一直不言不语?是王,给你什么任务吗?” 摩里沙莎看着自己面前的男子,这个人是她的夫君,是她此生的伴侣,她非常的庆幸,最后她选择的是这个人,而不是答应了阿娘替她相中的族中那位小长老,他敬重她,爱护她,更支持她的每一个决定,也呵护着她的各种小情绪;就像找到了一个出口,他在身边,就会让她觉得心安。 “阿娘还在等我,我去去就回来,你先歇下吧,我明日就会直接入宫,我们宫里头见。” 笛牟祭司握住她的手腕,摇头:“不,沙莎,你不能这样走了。” “你,你这两日总是盯着我,难道是不信我吗?” “我是担心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等我回来,我会跟你好好说的,好吗?嗯?” 他恋恋不舍的松开手:“好,明日,我会在祭司所的大殿门口候着你。” “你真倔!” “无妨,你父亲那里我们如今是没有谈判的时机,但是倒是见识了你叔父的能耐,我很欣赏他的谋略,想想我们这些部落的旧怨,其实,也是理所应当!我并没有怪他的意思。” “我叔父平日里不爱说话,为人也是很低调,他从来都不喜欢参与族中的大小事务,除了我父亲,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为何对舒家有这么深的怨恨,如今我才总算明白,我们两个部落之间,彼此怨恨的,不只是一代人的积怨。” “嗯,我没想到,他的祖父,也就是你的太爷爷,会死于我太爷爷之手!若是我们都知道此事,我想我们也不会成为挚友……” 洛离想到这件事情,心里却觉得又恼又气:“可怜的是我们不过是君上制衡三个分支头领部落的三颗棋子,这样三足鼎立局面的我们,身为部落的家主,传人,却如同被命运玩弄一般的成为了挚友!真是又可悲又可怜,终有一日,我们又会不会,同我们的祖先那样,互相残杀,互相埋怨,然后留给下一代,更深的仇恨。” 笛牟祭司的眸光渐深,他的手臂搭在洛离祭司肩膀上,“洛离,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和沙莎失望,你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更不会,背叛我们三人的交情!” 洛离祭司举起手,一个拳头落在他肩头:“你是哪来的自信!” “因为,你是我认识的洛离,那个放荡不羁,宁愿被老子打死,也不肯与外族结盟联姻认输的洛离!” 洛离祭司的眼中闪过苦涩:“本座可是洛家的少主,若是有朝一日我们站在家族的位置上,我们站在对立面的时刻,就只会越来越多!到那个时候,你还有今天这样的自信,我才服气!” 笛牟祭司同样苦涩地笑了:“那样的时刻,我已经尝过,我也不愿意再尝!洛离,只有将巫族所有的分支都结成联盟,那样的时刻,才会永远地消失,我们的后代,我们后代的子子孙孙,才不会再像我们,我们的父亲,祖先!才不会像他们一样,让所谓的世仇,互相憎恨,随着血脉的流传,积怨日久见深!也不会再让更多无辜的族人,为此而放弃所爱,放弃所求!” “以前我就觉得很可笑,明明相爱的情人,却因为舒、洛两族不能通婚的世仇,生生拆散、伤害了无辜的眷侣,又造就了多少怨偶!” “我们一定可以改变这种局面的!洛离,我们是最幸运,也是最不容易的一代,责任落到了我们这里,同是三个少主,巫族的未来,在我们的手中,只要我们齐心协力,” 洛离祭司转过身,背对着笛牟祭司,走向了阑珊的凭栏处,依靠在阑珊,目光望向了万家的灯火。 笛牟祭司看不见,此刻俯瞰着万家灯火通明的洛离祭司,他的眸底汹涌翻涌,他的眉眼满是怨怒,只是,他习惯了嬉皮笑脸的保护色,让人在他俊朗的外表下,看不透他的心。 “我洛离,一定不会像我的祖先那样,再把这些遗憾,留给我的后辈,我的后代!” 笛牟祭司走过去,与他比肩而立,“我很庆幸,此生能够有同行的挚友!” 身侧的洛离祭司早已收起了刚刚的神伤,转过头来的时候,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潇洒笑脸:“这世上我只服一个主人,他就是凤翎王!而这个冥海,我很期待,它只有一个巫族部落的那一日!” “会的!” 夜已渐深,祭司所的占星台高耸,俯瞰着芸芸众生,与之比肩的神月阁,也同样高耸得要穿透穹顶,摘星望月。 昭河殿的主殿,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魁梧男子,端着一碗药膳,悄声地走入了殿内。 “君上,药煎好了,该喝药了。” 他将药膳恭谨地呈到神尊面前,送上一碗温度适中的药汤,“今日加了一味提神的药材,味道应不会有很大的差别。” 凤翎王端起药碗,看着碗里的汤色,面色平静:“换来换去,还是换汤不换药,以后这些小心思,就免了,不必再费神。” 苍迦统领抿唇:“是。” 喝完放下药碗,凤翎王又拿起了桌子上的物件,低头琢磨着。 “君上,羿天回宫了。” 凤翎王似乎早已预料到似的,头也不抬,语气里更是没有一丝的惊讶:“回宫了?这不过才几日,他就放弃了?” “他,没有带回三生石。” “我早就知道,看看!我想他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凤翎王把手中的物件举高,对着殿外投注进来的光线,仔细地观察着。 “君上猜的很对,他的确没有办法将三生石带回来。” “猜?本王可不是猜!” “难道君上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三生石乃是幽冥司之物,是幽冥之物,岂是想带走,就能够带走!没有那个缘份,岂非是白忙一场!” “既然如此,君上当时为何还让我放任他自流,去幽冥司寻找呢?” “他不去碰碰壁,难道就会甘心听任别人的劝诫放弃?” 第484章 沙莎失约 启明星刚刚升起的时候,阳光照拂大地,光线漫进水迷宫的海平面,一个匆匆的白色长袍人影,行色匆匆地入了宫,天色刚刚微凉便有外人入行宫,水迷宫的守卫看清来者身上的宫令和帽檐下的脸,一路畅通无阻的放行。 直到天赋晓大亮,已经过了卯时,入宫的人越来越多,人声也越来越涌动。 可是祭司所的主殿大门前,一个白衣翩然的祭司却不安地来频频等待着,每一个入殿的祭司经过他身旁都恭敬地向他致意行礼,但是却一直都没有在人来人往的人流里寻到他等待的人。 已经过了辰时,白袍祭司身后的一个小星官里里外外地探着头,跟着自家主子站在大门口也守望了很久,但是依然没有见到主子在等待的人影。 她试探着问道:“笛牟祭司,您已经在这儿等了近两个时辰,现下都已经快要过了辰时,您还是先入殿歇息,让挽瑶在这儿等着吧?” 白袍子帽檐下的男子神色凝重,眺望着大殿的出口方向目光炯炯,眼神中的焦急却越来越深,他的脸上线条紧绷,视线一直盯着祭司所来往主殿的必经之路。 突然发现了人流中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挽瑶星官喜出望外地冒出头来:“大人,洛离祭司来了!” 白袍子帽檐下的人,神色依然严肃,看见来者是谁,朝着他颔首。 洛离祭司走近了,摘下自己的帽袍,露出一头松散及腰的长发,神色慵懒,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惺忪:“大早的你杵在这儿,不会是为了在此处恭候本座来上值吧?” “大人,笛牟祭司一直在这儿候着沙莎祭司,可是她一直没有出现。” “哎呀,还早着呢!” 处理完一堆公务琐事的黎月从祭司所走出来,暮色降临,夜色欺近。 “神官大人慢走。” 身后的小星官与她辞别,黎月侧身从小星官身边走过。 突然她止住了脚步,回过身来定定看着她。 “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黎月看一眼她腰间系的黑色绶带:“你叫什么?” “回大人,小人洛瑜。” 黎月看看面前这个女子,洛?洛瑜,美玉之意,名字倒是般配。 黎月点头,“你是洛家人?” “是。” “我瞧你也应是及笄之龄了,”黎月又继续问她:“你既然是洛家人,洛家的术法精修一向是冥海河畔巫族之翘楚,你怎会这个年纪才只是个小星官?” “大人慧眼。”小星官对着她再拜一拜:“小人是洛家的老幺,去年才从小司命晋升为星官。” “甚好甚好。”黎月愣神的反应过来:“下值就回去吧,这殿里的事也不是一日做的完。” 黎月忽然伸出手,从她的发间,取下了一片花瓣。 黎月递到她面前,小星官速速地伸出手接住。 小星官躬身点个头:“谢大人!” 黎月眼睛忽然半眯着,这一幕仿佛似曾相似,可是,她刚刚脑袋里闪过的那只修长的手臂,是谁的?是否也曾有个人,在她头顶上取下了一片落花? 曾经是谁,这么温柔的对待她? 黎月总觉得自己醒来以后,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离开自己远去,可是她想要再往深一点去回忆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只要她再用力地回想,脑袋就会疼得想要炸开,让她痛到撕心裂肺。 到底是什么?那份空空的失落感究竟是什么? 她试图问询身边的人,可是就像所有人都跟她一起失忆了一样,他们讲述的那些她的过往,她都记得,唯独有一个部分,是她想不起来,也找不到痕迹。 就像缺了一角的碎边,可是却无人能够发现,她在寻找那块碎片。 她觉得心里难过,可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一块没有姓氏的碎片,连要查要问,都不知从何问起。 黎月缓步走在青石路上,这条路,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心中有一种感觉,她曾经走过无数次,她记忆里,这条路也走过无数次,她相信那些都是真实的记忆。 可是她每每忽然回过头,去看那座巍峨矗立在水迷宫中的祭司所,总觉得它与自己有切不断的牵绊,有一种恍若隔世的熟悉和陌生,两种交织缠绕的感觉,总是让她彷徨失措。 前方的路,每一条小路,每一座亭宇,在那一侧的位置与她记忆里的位置都能够完美重合在一起,可是她总是在某个瞬间,看见某个模糊的影子,在她身侧,忽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看她,那个影子就消失了。 黎月走到了一个水榭前,眼前潺潺的水柱,汇聚到一处,从壁上汹涌直泄下落到水渠,形成水到渠成的景致。 天色渐渐西沉,水迷宫本就是在海底的迷宫,此刻太阳下山,更是显得晦暗。 四周的宫灯渐渐亮起,宫人奔走,匆匆地点上琉璃灯里的烛火,本来四下晦暗的水迷宫,此刻又在琉璃灯摇曳的照耀下灯火通明,照亮了黎月往前的青石路。 有不认得她的宫人从她身边匆匆路过,远远地看见她身上银色的绶带,知道这位是祭司所的主子,老远的就躬身对着她盈盈一拜:“神官大人!” 黎月早已习惯陌生的叩拜,也习惯一张张陌生的脸与自己的记忆对不上号的各色人物。她默然的从那些恭敬谦卑的人身边缓缓经过,没有多做停留。 黎月不经意地走向了阑珊后,这一处有个隐秘的角落,草长莺飞的高过半人高,她觉得这一处的风景很别致,便穿过草丛,走到里头。 果然是一处僻静的好去处,四下无人的静谧,水榭的水流声音潺潺,敲打在石苔上的水滴发出嗒嗒的撞击声,听着很悦耳。 她反正回宫也是闲来无事,便随意地走到一处,席地而坐。 这些从闭上流下的冥水,一直沿着水渠,又流向了不知名的深处,循环再往复,水深处也是不知名处。 就像落入了一个轮回,重重叠叠的周而复始,最后又绕回来,是一个圆。 第485章 施与援手 “羿君,请您施与援手,派兵助我搜寻河畔!” 羿天看着他,颇为为难的迟疑的没有开口。 笛牟祭司双膝跪下:“臣以吾之神官之位,向我们伟大的神只发誓,我绝对没有半分的图谋,我此时此刻只想一心想要寻回我的小娘子,她一定在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等待着神的救赎!” “笛牟,你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你知道魔兵出师无名,是什么罪吗?” “知道!” “可是,除了向伟大的凤翎王求助,没有任何人能够帮我了!在偌大的冥海河畔搜寻一个凡尘巫女,仅凭着我一人的巫术,我恐会失去最佳的营救时机!唯有魔兵,才能在此刻,如神助我!”笛牟祭司郑重地向他磕头:“请羿君,出手相助,臣以吾之神官之职,承担所有的罪责!” 他定定的看着笛牟祭司:“笛牟祭司,你一向是行事稳重之人,此次你莽撞了,本座不会与你计较,你退下吧。” 羿天的眉峰高挑,笛牟祭司这是要以自己的二等神官之位,换取他派遣魔兵支援搜捕,冥海河畔东、南、北三个方位,地方三千里,以冥海的海床为始,东三千里,南三百里,北三百八十里,以及南六千五百里,皆是魔域的藩属。 试问他区区一介凡人,虽是个巫族,是个神族后裔,可惜,仍旧是个凡人! 他想要在这紧要的关头,用最快的方法寻到已经失踪了十二个时辰的摩里沙莎,向水迷宫求助,是他能想到的最快的办法!魔兵天性便是最好的猎者,在凡尘,他们可以穿梭各处,如无形无影的魍魉,在一个时辰之内,走遍冥海河畔的六千五百里之遥,其呼啸,能震断牲畜的经脉,七孔流血! “如此的煞神,本座,不能轻易放任他们入凡尘,若是伤了无辜性命……本座,何以向朝臣交代?何以、向君上交代?” “若是要有交代,臣以性命作人质!请羿君出兵,再晚,我怕来不及了!” “你尚且未能知道是何人带走了沙莎祭司,为何就如此断定,她一定是落入奸人之手?或许她只是在某处耽搁了…” “羿君不信我!”笛牟祭司伸出自己的手臂,高举起来,撸起袖子,“这是我们结发为夫妻之时,她与我互留的姓名星印!” 羿天瞪眼,以前听说巫族之子降生时,其母均会赐予他们名讳之一字,烙上一个星印,以此为胎记,此印会跟随他们一辈子,除非死去,否则驱动星印,它便会显现出银光。 “我可以感受到,她此刻的痛苦和挣扎,我从未在沙莎的身上感受过这种气息,她一定出事了!这星印,几乎要失去了它的光辉,我还怎能保持理智!” 羿天站起来:“好,我即刻向君上禀明此事。” “来不及了!我相信,王若是同在此处,他也绝不会眼睁睁放任白银祭司的长姐死生未卜的!请羿君做决断!”笛牟祭司再次一个响头磕在冰凉的地上,额头上磕出了一块淤血。 只迟疑了一刹,羿天腮帮鼓鼓:“来人,取本座的兵符!本座派兵三十人,皆听你调遣!” 笛牟祭司喜出望外:“谢王恩典,谢羿君,谢羿君!” “是什么人?” “是摩里氏的小长老,就是那位,曾与摩里沙莎订过婚约的东陵长老。” “既然同是摩里氏族人,摩里沙莎又是摩里氏的家主,理应不是非常敬重且护之,为何反其道而行之抓摩里沙莎?” “他因爱生妒,自从沙莎祭司与之解除婚约之后,他受到族人的冷嘲热讽,对笛牟祭司与沙莎祭司怀恨在心,便一直在谋划着报复的计策,更是在开始修习黑行术之后,性情大变,以至于最后走上不归路。那一夜摩里沙莎从舒家返回摩里氏部族,途中偶遇到东陵长老,东陵长老借口要向她禀明族中近日发生的异常,将沙莎祭司诱骗至东水的渊洞,想将她的灵力据为己有,拿她当做祭礼。” “黑行术霸道邪气,普通的巫族之子根本无法驾驭,能够修习黑行术而不入魔道的,迄今为止,也仅有少数,东陵长老如此不择手段,泯灭人性的修行此法,简直枉为灵术师!” “哦?那如此凶险的情况下,沙莎祭司竟然还能活下来,实属不易!实在是幸运!” “说来真的是沙莎祭司命不该绝,这一次多亏了一位神仙!” “什么神仙?巫族怎会有神仙?” “是前魔焰军副统领——苍释大人!” “你确定!你确定你看见他了?” “是,臣非常的确定,正是苍释副统领,是他及时发现了东陵长老布施了诡异的结界,才继而发现了在渊洞中的沙莎!他先于我们一步,在东陵长老要将沙莎杀害之前,组织了他!” 苍迦统领冷声问:“苍释呢?他现在何处?人在哪儿?” “兄长还是这般的威严,怕洛离祭司这种不会舞刀弄枪的神官,吃不消你的气魄压人!” “释!” “我只是路过,也是顺道进来瞧瞧,这里的景色很别致。” 羿天看着黎月的时候,神色亲和,像遇到一位久违的老朋友那般,感慨在心头,喜上眉梢:“黎儿,你从前,一有心事,就喜欢偷偷躲在这里,让宫人到处找你找到要疯了,你都不管。” “听起来,以前的白银祭司很顽劣,没想到。” “可不!你不喜欢君上总是管着你,有的时候为了躲避他给你布置的课业,竟然还偷偷躲了三天,宫人找不到你,还要让君上打板子!” “白银祭司竟然是这样的人?为何像个孩童一般的玩闹,你说的真的是我吗?” “自然是!”羿天笑了。 “这么顽劣的祭司,君上应是很头疼。” 提起君上,羿天笑意更浓:“君上可不头疼,你再怎么顽劣,他都不会生气,他知道,那就是你的天性。” “原来白银祭司无依无靠,却还有这般惯着她的长辈,听着叫人匪夷所思。” 第486章 洛离祭司入内廷求见 碧云殿寝殿的大门被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敲响,卧在芙蓉榻上的黎月女君忽然睁开眼睛:真是会挑时辰,扰了本座的美梦! 她其实醒得很早,寅时醒来之后就一直难以入睡,抬起头看见殿外的夜色没有外出的念头,她在殿内也无事可做,便踱步的变着幻术操纵元素给自己变了各种的幻境,可是看来看去,变来变去,始终还是觉得甚是无聊。 她知道自己在烦躁着,可是那团毛线在她心里,憋着堵着,她在忍耐。 玩腻了她便躺在芙蓉榻上眯着眼,闭目养神。 没想到这才过了巳时,竟然有人来扰她清梦,这都快到午时了,倒是少见。 黎月女君慵懒的坐起身,从衣架上拿起外衣一件件地往身上套:“什么事。” “主子,殿外来报,祭司所的洛离大人求见。” “这不过才过了巳时,本座不过一日不上值,他就来催我回司所不成?” “小人不知,若是主子不想见,我这就遣人回了他。” 黎月整理好自己一头长到腰处的银发,“不必,让他候着。” “是,主子!” 然后她披上雪白无暇的长袍拢住肩膀,打开殿门,漫步迈出殿门。 庭院里的海棠树开得正盛,纷纷扬扬的海棠花飘落了一簇簇的粉色花瓣,掉落在青石路上,铺盖了一路的海棠花路。 白衣长袍的及地袍角从花路上走过,带起了片片飞花。 “大人!” 远远的,黎月女君就能看见洛离祭司候在殿外守候着自己的侧影,清晨的晨辉洒在他身上,高挑挺拔的青年,一身祭司的长袍将他的书生气衬得异常的柔和。 黎月女君嘴角微抬,呵!侧脸眉宇毫不掩饰的焦灼,这可不是她平日所见的那个嬉皮笑脸的洛离祭司,今日瞧着有些不同。 黎月女君侧眼看见几个过路的小宫娥偷偷地躲在暗处偷看候在殿外的洛离祭司,脸上带有娇羞的绯红。 “真俊啊,这就是前朝的洛离大人吗?” “听说他还未婚配呢!” “小妮子,人家未婚配关你什么事!” “你管我开心!” 黎月女君听着不远处的窃窃私语,面上一派的平静。 再看看站在那儿浑然不觉的青年,她不禁觉得好笑,的确,是个撩动春心的翩翩公子。 眉清目朗,面如冠玉,身高八尺,用来评价此刻眼前的洛离祭司,一点都不过分。 “稀客到访,有失远迎了。”黎月女君走到他一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声调平和:“不知洛离祭司清早莅临寒舍,所为何事?” 见到她,洛离祭司恭谨地朝着她躬身作揖:“白银祭司!” “嗯。” “冒昧来访,请见谅!听闻白银祭司今日不上值,我一时情急,便贸然来碧云殿求请了。” 黎月女君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这碧云殿,许久没有客人了。洛离祭司要入殿饮杯茶否?” “就不客气了,我…”洛离祭司犹豫了片刻:“其实在下来到内廷求请,是有要事相告。” “哦?”黎月女君看他神色焦灼,想必,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否则前朝的祭司是不会随意进入内廷求见的,一来内廷直辖凤翎王的管辖,属内务司,外人进入皆是访客,多有不便;二来祭司直辖祭司所,是前朝的神官,无甚要紧事不需与内廷纠缠在一处,惹人口舌,多生是非。 “此事在下反复斟酌,仍觉得还是需要相告:沙莎祭司失踪了!” 沙莎祭司? 黎月女君朱唇微启:“你是说,本座的长姐,摩里沙莎失踪了?何人发现的?” “是笛牟祭司!他们相约今日清晨在祭司所的主殿相见,可是笛牟祭司从天微亮的寅时就已经入宫等待,可是已经等了她许久,一直到此刻过了巳时,宫里宫外都没有找到沙莎祭司的踪影,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黎月女君抬起头,穹顶的日光已经照射进水迷宫的每一片砖瓦,镀上一层金灿灿的银光,她的睫毛闪烁,若有所思的说:“巳时,这、也快到午时了吧!” “是!沙莎祭司行事谨慎,既然与笛牟祭司有了约定,就没有过突然失约的前例,我们已经在宫内各处搜寻过,也派人去了摩里氏部族询问,沙莎祭司既没有回到族中,连水迷宫守卫也回报今日没有见到她入宫。” “你们,是不是有线索?” 洛离祭司看着她:“我们有一个族人回禀,发现了一点踪迹,但是……” “是什么人?” “是摩里氏的小长老,就是那位,曾与摩里沙莎订过婚约的东陵长老。” “看来你们已经找到沙莎祭司失踪的线索。”黎月女君点头:“那你来此处找到我,是想我做点什么?总不会只是特地来告知我,沙莎祭司失踪了这么简单对吧?” 洛离祭司再次对她作揖:“请白银祭司向凤翎王请命,替沙莎祭司做主!” “要我向凤翎王请命做主,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不去向羿君请命,倒是选了我向凤翎王请命,为何?” “实不相瞒,我们已经请了,但是,羿君虽然有心相助,但他顾忌魔兵的出动恐怕引起骚乱,要再搜寻确认沙莎祭司确然失踪,才肯派兵。人命关天,我们不敢耽误一刻!在下只好前来求请!” “若羿君答应了派兵,必然会说到做到,你们何必再多此一举去打扰凤翎王的清静?难道你们以为这区区一个神官失踪这样的小事情,他老人家会在意?” 洛离祭司的脸色铁青:“小事情?区区一个神官?难道白银祭司忘记了,失踪的是谁吗?是摩里沙莎,她可是您的长姐!” “洛离祭司好生奇怪,我方才明明提过,我知晓她是谁!” 洛离祭司急了:“既然您知道失踪的是谁,难道您一点都不在意吗?难道是重生的黎月女君,已经淡忘了,前世的亲人是什么感觉,就无所谓她们的死活吗?” 第487章 翩翩公子洛离 “既然同是摩里氏族人,摩里沙莎又是摩里氏的家主,理应不是非常敬重且护之,为何反其道而行之抓摩里沙莎?” “他因爱生妒,自从沙莎祭司与之解除婚约之后,他受到族人的冷嘲热讽,对笛牟祭司与沙莎祭司怀恨在心,便一直在谋划着报复的计策,更是在开始修习黑行术之后,性情大变,以至于最后走上不归路。那一夜摩里沙莎从舒家返回摩里氏部族,途中偶遇到东陵长老,东陵长老借口要向她禀明族中近日发生的异常,将沙莎祭司诱骗至东水的渊洞,想将她的灵力据为己有,拿她当做祭礼。” “黑行术这种术法霸道邪气,普通的巫族之子根本无法驾驭,能够安然无恙地修习黑行术而不入魔道的,迄今为止,也仅有少数,东陵长老如此不择手段,泯灭人性的修行此法,简直枉为灵术师!” “哦?那如此凶险的情况下,沙莎祭司竟然还能活下来,实属不易!实在是幸运!” “说来真的是沙莎祭司命不该绝,这一次多亏了一位神仙!” “什么神仙?巫族怎会有神仙?” “是前魔焰军副统领——苍释大人!” “你确定!你确定你看见他了?” “是,臣非常的确定,正是苍释副统领,是他及时发现了东陵长老布施了诡异的结界,才继而发现了在渊洞中的沙莎!他先于我们一步,在东陵长老要将沙莎杀害之前,阻止了他!” 苍迦统领冷声问:“苍释呢?他现在何处?人在哪儿?” “兄长还是这般的威严,怕洛离祭司这种不会舞刀弄枪的神官,吃不消你的气魄压人!” “释!” “没想到东陵长老在水迷宫的森牢之中竟然还有帮手,能帮助他逃离森牢,逃离魔兵的看守和宫门守卫的察觉。” “此刻他大概已经逃离了宫外,若是要追捕他,怕不是你我几人就能够抓到他,他对巫族各部落的地形非常熟悉,如果他藏匿到其他分支不落里,我们也无法轻易搜捕!” “既然如此,我们干脆禀明苍迦大人,请他派兵出宫去追捕东陵长老。 启明星刚刚升起的时候,阳光照拂大地,光线漫进水迷宫的海平面。 庭院里的海棠树开得正盛,纷纷扬扬的海棠花飘落了一簇簇的粉色花瓣,掉落在青石路上,铺盖了一路的海棠花路。 白衣长袍的及地袍角从花路上走过,带起了片片飞花。 “大人!” 远远的,黎月女君就能看见洛离祭司候在殿外守候着自己的侧影,清晨的晨辉洒在他身上,高挑挺拔的青年,一身祭司的长袍将他的书生气衬得异常的柔和。 黎月女君嘴角微抬,呵!侧脸眉宇毫不掩饰的焦灼,这可不是她平日所见的那个嬉皮笑脸的洛离祭司,今日瞧着有些不同。 黎月女君侧眼看见几个过路的小宫娥偷偷地躲在暗处偷看候在殿外的洛离祭司,脸上带有娇羞的绯红。 “真俊啊,这就是前朝的洛离大人吗?” “听说他还未婚配呢!” “小妮子,人家未婚配关你什么事!” “你管我开心!” 黎月女君听着不远处的窃窃私语,面上一派的平静。 再看看站在那儿浑然不觉的青年,她不禁觉得好笑,的确,是个撩动芳心的翩翩公子。 眉清目朗,面如冠玉,身高八尺,用来评价此刻眼前的洛离祭司,一点都不过分。 “稀客到访,有失远迎了。”黎月女君走到他一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声调平和:“不知洛离祭司清早莅临寒舍,所为何事?” 见到她,洛离祭司恭谨地朝着她躬身作揖:“白银祭司!” “嗯。” “冒昧来访,请见谅!听闻白银祭司今日不上值,我一时情急,便贸然来碧云殿求请了。” 黎月女君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这碧云殿,许久没有客人了。洛离祭司要入殿饮杯茶否?” “就不客气了,我…”洛离祭司犹豫了片刻:“其实在下来到内廷求请,是有要事相告。” “哦?”黎月女君看他神色焦灼,想必,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否则前朝的祭司是不会随意进入内廷求见的,一来内廷直辖凤翎王的管辖,属内务司,外人进入皆是访客,多有不便;二来祭司直辖祭司所,是前朝的神官,无甚要紧事不需与内廷纠缠在一处,惹人口舌,多生是非。 “实不相瞒,此事在下反复斟酌,仍觉得还是需要相告:沙莎祭司失踪了!” 沙莎祭司? 黎月女君朱唇微启:“你是说,本座的长姐,摩里沙莎失踪了?何人发现的?” “是笛牟祭司!他们相约今日清晨在祭司所的主殿相见,可是笛牟祭司从天微亮的寅时就已经入宫等待,可是已经等了她许久,一直到此刻过了巳时,宫里宫外都没有找到沙莎祭司的踪影,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黎月女君抬起头,穹顶的日光已经照射进水迷宫的每一片砖瓦,镀上一层金灿灿的银光,她的睫毛闪烁,若有所思的说:“巳时,这、也快到午时了吧!” “是!沙莎祭司行事谨慎,既然与笛牟祭司有了约定,就没有过突然失约的前例,我们已经在宫内各处搜寻过,也派人去了摩里氏部族询问,沙莎祭司既没有回到族中,连水迷宫守卫也回报今日没有见到她入宫。” “你们,是不是有线索?” 洛离祭司看着她:“我们有一个族人回禀,发现了一点踪迹,但是……” “是什么人?” “是摩里氏的小长老,就是那位,曾与摩里沙莎订过婚约的东陵长老。” “看来你们已经找到沙莎祭司失踪的线索。”黎月女君点头:“那你来此处找到我,是想我做点什么?总不会只是特地来告知我,沙莎祭司失踪了这么简单对吧?” 洛离祭司再次对她作揖:“请白银祭司向凤翎王请命,替沙莎祭司做主!” 第488章 东陵长老逃走 “没想到东陵长老在水迷宫的森牢之中竟然还有帮手,能帮助他逃离森牢,逃离魔兵的看守和宫门守卫的察觉。” “此刻他大概已经逃离了宫外,若是要追捕他,怕不是你我几人就能够抓到他,他对巫族各部落的地形非常熟悉,如果他藏匿到其他分支不落里,我们也无法轻易搜捕!” “既然如此,我们干脆禀明苍迦大人,请他派兵出宫去追捕东陵长老。” 她知道自己在烦躁着,可是那团毛线在她心里,憋着堵着,她在忍耐。 玩腻了她便躺在芙蓉榻上眯着眼,闭目养神。 没想到这才过了巳时,竟然有人来扰她清梦,这都快到午时了,倒是少见。 黎月女君慵懒的坐起身,从衣架上拿起外衣一件件地往身上套:“什么事。” “主子,殿外来报,祭司所的洛离大人求见。” “这不过才过了巳时,本座不过一日不上值,他就来催我回司所不成?” “小人不知,若是主子不想见,我这就遣人回了他。” 黎月整理好自己一头长到腰处的银发,“不必,让他候着。” “是,主子!” 然后她披上雪白无暇的长袍拢住肩膀,打开殿门,漫步迈出殿门。 庭院里的海棠树开得正盛,纷纷扬扬的海棠花飘落了一簇簇的粉色花瓣,掉落在青石路上,铺盖了一路的海棠花路。 白衣长袍的及地袍角从花路上走过,带起了片片飞花。 “大人!” 远远的,黎月女君就能看见洛离祭司候在殿外守候着自己的侧影,清晨的晨辉洒在他身上,高挑挺拔的青年,一身祭司的长袍将他的书生气衬得异常的柔和。 黎月女君嘴角微抬,呵!侧脸眉宇毫不掩饰的焦灼,这可不是她平日所见的那个嬉皮笑脸的洛离祭司,今日瞧着有些不同。 黎月女君侧眼看见几个过路的小宫娥偷偷地躲在暗处偷看候在殿外的洛离祭司,脸上带有娇羞的绯红。 “真俊啊,这就是前朝的洛离大人吗?” “听说他还未婚配呢!” “小妮子,人家未婚配关你什么事!” “你管我开心!” 黎月女君听着不远处的窃窃私语,面上一派的平静。 再看看站在那儿浑然不觉的青年,她不禁觉得好笑,的确,是个撩动春心的翩翩公子。 眉清目朗,面如冠玉,身高八尺,用来评价此刻眼前的洛离祭司,一点都不过分。 “稀客到访,有失远迎了。”黎月女君走到他一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声调平和:“不知洛离祭司清早莅临寒舍,所为何事?” 见到她,洛离祭司恭谨地朝着她躬身作揖:“白银祭司!” “嗯。” “冒昧来访,请见谅!听闻白银祭司今日不上值,我一时情急,便贸然来碧云殿求请了。” 黎月女君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这碧云殿,许久没有客人了。洛离祭司要入殿饮杯茶否?” “就不客气了,我…”洛离祭司犹豫了片刻:“其实在下来到内廷求请,是有要事相告。” “哦?”黎月女君看他神色焦灼,想必,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否则前朝的祭司是不会随意进入内廷求见的,一来内廷直辖凤翎王的管辖,属内务司,外人进入皆是访客,多有不便;二来祭司直辖祭司所,是前朝的神官,无甚要紧事不需与内廷纠缠在一处,惹人口舌,多生是非。 “此事在下反复斟酌,仍觉得还是需要相告:沙莎祭司失踪了!” 沙莎祭司? 黎月女君朱唇微启:“你是说,本座的长姐,摩里沙莎失踪了?何人发现的?” “是笛牟祭司!他们相约今日清晨在祭司所的主殿相见,可是笛牟祭司从天微亮的寅时就已经入宫等待,可是已经等了她许久,一直到此刻过了巳时,宫里宫外都没有找到沙莎祭司的踪影,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黎月女君抬起头,穹顶的日光已经照射进水迷宫的每一片砖瓦,镀上一层金灿灿的银光,她的睫毛闪烁,若有所思的说:“巳时,这、也快到午时了吧!” “是!沙莎祭司行事谨慎,既然与笛牟祭司有了约定,就没有过突然失约的前例,我们已经在宫内各处搜寻过,也派人去了摩里氏部族询问,沙莎祭司既没有回到族中,连水迷宫守卫也回报今日没有见到她入宫。” “你们,是不是有线索?” 洛离祭司看着她:“我们有一个族人回禀,发现了一点踪迹,但是……” “是什么人?” “是摩里氏的小长老,就是那位,曾与摩里沙莎订过婚约的东陵长老。” “看来你们已经找到沙莎祭司失踪的线索。”黎月女君点头:“那你来此处找到我,是想我做点什么?总不会只是特地来告知我,沙莎祭司失踪了这么简单对吧?” 洛离祭司再次对她作揖:“请白银祭司向凤翎王请命,替沙莎祭司做主!” “要我向凤翎王请命做主,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不去向羿君请命,倒是选了我向凤翎王请命,为何?” “实不相瞒,我们已经请了,但是,羿君虽然有心相助,但他顾忌魔兵的出动恐怕引起骚乱,要再搜寻确认沙莎祭司确然失踪,才肯派兵。人命关天,我们不敢耽误一刻!在下只好前来求请!” “若羿君答应了派兵,必然会说到做到,你们何必再多此一举去打扰凤翎王的清静?难道你们以为这区区一个神官失踪这样的小事情,他老人家会在意?” 洛离祭司的脸色铁青:“小事情?区区一个神官?难道白银祭司忘记了,失踪的是谁吗?是摩里沙莎,她可是您的长姐!” “洛离祭司好生奇怪,我方才明明提过,我知晓她是谁!” 洛离祭司急了:“既然您知道失踪的是谁,难道您一点都不在意吗?难道是重生的黎月女君,已经淡忘了,前世的亲人是什么感觉,就无所谓她们的死活吗?” 第489章 苍释出现了 一个身法快到只能捕捉到影子的身影,肉眼几乎错觉的以为只是一个黑色幻影一闪即逝,一下子就消失在森林的深处,惊飞了林中栖息的鸟群,突然一阵骚动。 那影子,究竟是人还是鬼魅? 夜,是他的老朋友,他躲进黑暗里无人知悉的踪迹,悄然地潜入夜色。 一裘黑色长袍行色匆匆到达了水迷宫的隐秘入口,帽檐下的侧脸隐晦神秘,夜色极深,叫人看不清楚袍子下那个戴着面罩的人是男是女。 守卫的魔焰军侍卫上前阻拦:“你是谁!竟敢乱闯水迷宫,不想活命吗?” 另一人拦住他:“且慢,闲杂人等找不到这个入口。”侍卫转向黑色长袍,“你是谁,为何来此?” 黑色袍子下的人看着他们,目光灼灼,沉默了良久。 侍卫见他不为所动,呵斥道:“出示你的令牌,解下你的面罩,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的老朋友,我回来了!” 嗓音低沉的男音从袍子下传出,守卫的魔焰军侍卫突然一震,这声音他们很熟悉,这口气他们也非常的熟悉。 “不,不可能!” 侍卫再呵斥道:“解下你的面罩!” 黑色袍子向前一步,走到了火光照耀之下的角落,让他们看清楚自己。 “许久不见,不认得我了?” “你、你!怎么可能!” 他揭下自己的黑色帽檐:“别来无恙!” “大人!是释大人!” “怎么可能!” “我叔父平日里不爱说话,为人处事也是很谦让,他从来都不喜欢参与族中的大小事务,除了我父亲,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为何对舒家有这么深的怨恨。直到那一夜的会面他突然出现打断,我才总算明白,我们两个部落之间,彼此怨恨的,不只是一代人的积怨这般容易解决的问题,那是几代人,几个部族之间流淌在血液里,根深蒂固的怨恨。” “嗯,我没想到,他的祖父,也就是你的太爷爷,会死于我太爷爷之手!若是我们都知道此事,我想我们也不会成为挚友……” 洛离想到这件事情,心里却觉得又恼又气:“可怜的是我们不过是君上制衡三个分支头领部落的三颗棋子,这样三足鼎立局面的我们,身为部落的家主,传人,却如同被命运玩弄一般的成为了挚友!真是又可悲又可怜,终有一日,我们又会不会,同我们的祖先那样,互相残杀,互相埋怨,然后留给下一代,更深的仇恨。” 笛牟祭司的眸光渐深,他的手臂搭在洛离祭司肩膀上,“洛离,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和沙莎失望,你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更不会,背叛我们三人的交情!” 洛离祭司举起手,一个拳头落在他肩头:“你是哪来的自信!” “因为,你是我认识的洛离,那个放荡不羁,宁愿被老子打死,也不肯与外族结盟联姻认输的洛离!你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谁活在这世上会没有羁绊,你最在意的是,你的亲人,你有在意的人!” “嘁!我又不是石头!”洛离祭司的眼中闪过苦涩:“但本座可是洛家的少主,若是有朝一日我们各自站在部落家主的位置上,我们站在对立面的时刻,就只会越来越多!到那个时候,你还有今天这样的自信,我才服气!” 笛牟祭司同样苦涩地笑了:“那样的时刻,我已经尝过,我也不愿意再尝!洛离,只有将巫族所有的分支都结成联盟,那样的时刻,才会永远地消失,我们的后代,我们后代的子子孙孙,才不会再像我们、我们的父亲、祖先!才不会像他们一样,让所谓的世仇,互相憎恨,随着血脉的流传,积怨日久见深!也不会再让更多无辜的族人,为此而放弃所爱,放弃所求!战争早已结束,而巫族流淌在暗夜之下的涌流,才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洛离祭司点头,明月皎皎,星光璀璨,这样的冥海河畔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可是他们这些巫族的少主却挡下了所有的责任,和其他神官相比,他们既是最幸运的,也是最最不幸的,家族所有的目光都会落在他们身上,连其他部落的目光也会越来越多的探究着他们:“以前我就觉得很可笑,明明相爱的情人,却因为舒、洛两族不能通婚的世仇,生生拆散、伤害了无辜的眷侣,又造就了多少怨偶!” “我们一定可以改变这种局面的!洛离,我们是最幸运,也是最不容易的一代,责任落到了我们这里,同是三个少主,巫族的未来,在我们的手中,只要我们齐心协力,” 洛离祭司转过身,背对着笛牟祭司,走向了阑珊的凭栏处,依靠在阑珊,目光望向了万家的灯火。 笛牟祭司看不见,此刻俯瞰着万家灯火通明的洛离祭司,他的眸底汹涌翻涌,他的眉眼满是怨怒,只是,他习惯了嬉皮笑脸的保护色,让人在他俊朗的外表下,看不透他的心。 “我洛离,一定不会像我的祖先那样,再把这些遗憾,留给我的后辈,我的后代,让他们承受着从未见过的仇怨和伤痕,枉受委屈,而无力偿还!” 笛牟祭司走过去,与他比肩而立,“我很庆幸,此生能够有同行的挚友!” 身侧的洛离祭司早已收起了刚刚的神伤,转过头来的时候,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潇洒笑脸:“这世上我只服一个主人,他就是凤翎王!而这个冥海,我很期待,它只有一个巫族部落的那一日!” “会的!” “其实,我质疑过,虽然说出这样的话对神尊是为大不敬,但是,我心中有这样的疑惑!” “是什么?” “有的时候我也会质疑,质疑高高在上的凤翎王明明晓得巫族的各处暗涌,千百年来,为何他从不主动去阻止他们的分崩离析,若是以他的权威,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将部落统一,就算过程里会损兵折将,会有部落冲突和牺牲,这些都是在所难免。但是他从来没有主动出击去介入过,这数十万年来,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版块!” 第490章 你为何不一直消失 黑色长袍下的男子趁着夜色,穿过长长的隧道,穿过一处机密通道,脚下生风,一阵风带过,他的身影没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看着他身影消失的魔焰军侍卫和身侧的战友感慨道:“副统领大人竟然真的活着回来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简直不敢相信,他那时候受了那么重的伤,统领将他们带回来的时候几乎要断气了,我以为……”他忽然哽咽一声:“我以为,他活不成了!统领大人说过,苍释副统领已经云游四海了!” “是啊!我们都以为,他活不成了!受了无间地狱的烈火,他竟然没有死,一定是统领救了他,他才没有事!!” 走到神机营的大门外,站定了身形,入目皆是熟悉的陈设,连他走时,挂在墙上的佩剑,都至今未移动过位置,他的心头不禁一阵的酸涩。 他从大殿外站住脚步,“神机营,我的战友们,我回来了。” 他迈出沉重的脚步,踏入神机营,走到那个熟悉的地方,看到那一副图腾仍高挂在墙上,苍释的双手放在胸前,虔诚地行了个礼:“愿天佑冥海长宁!” 苍释感觉到背后炽热的目光,他悠然转过身,与那目光四目相对,他垂下头,深深地躬身作揖:“兄长,我回来了!” “我说嗅到一股味道,果然是你!” 男子冷凝的目光紧紧盯着他,“我明明说过,你要消失,就当自己死了,永远地消失!是谁允许,你重新踏上这片土地,这个地方,这个神机营!!” “兄长,可是怨我,多年都音信全无?其实我……舍不得走得太远!” “君上莫恼,雎羽叮嘱过,这药膳每一日都必须亲眼盯着君上服下,方才算是完成了我应承他的托付,否则他回来发现君上重伤未愈,第一个不放过的是我神机营,他要将神机营烧个干净!” “一个小小的神机营,烧了就烧了,本王赐你个更大的!把神机营扩充至现在的两倍,再让雎羽来试试,让他的凤凰火烧烧看,要用几个时辰才能把新的神机营烧成灰。让他烧,本王再赐你个更大的。” 苍迦统领知道雎羽上神的执拗这世间只有凤翎王能陪他杠到底,可是自己却只会以武力让对方折服,他是个不会弯弯绕绕的性子,遇到和自己较劲的,打得过的,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打一顿就老实了!也就雎羽遇到自己还总是对他一副吊儿郎当;苍迦统领不是不敢揍他,是觉得把雎羽打坏了,让君上看着别扭,面上又不说。 “君上……”苍迦统领无奈的唤一声,“若是您不喝药了,那我也不喝药了,反正这伤过个十天半月,臣也会恢复的。” 硬碰硬的确没什么胜算,就比比看谁比较犟好了。 凤翎王横眼一瞪,“本王最不怕威胁,你是觉得我会在乎是吗?那你就别喝药,不要浪费了本王宫里头的藏药!” 果然还是不管用。 “本来这惯常侍候您喝药的榈木已经不在,怪就怪臣嘴笨,不知道怎么劝您,但是这宫里头一定还有位女君,可以劝您好好喝药!” 凤翎王随手拿了桌子上一个笔架山朝着他前面的地上砸过去,咚一声在地上滚了一圈,掉在苍迦统领鞋履一边:“你敢!” 苍迦统领作揖:“苍迦无力劝说主上,只好冒着被惩罚的决心,另请高明。” “你这厮,确然被雎羽教坏了!” “君上,这药膳之前雎羽已经试过十多次回炉再造,他知晓君上一向最是烦喝药,这方子保证不会苦涩,您还是趁热……” 凤翎王嫌弃的狠狠拿眼光在他身上盯着:“你就说,你要不要出去?” 苍迦统领为难的看着他,近乎无奈的喊他:“君上,看在雎羽的份上,您还是喝吧。” “若是你不出去,你这碗汤药,本王就不会喝!” 苍迦统领蹙起眉头,无奈又为难:“君上,您是知道我的,我的执着,不会输给君上!” 凤翎王当然知道。 君上他竟然没有将厉风大卸八块泄愤,不符合他老人家爱记仇的风格啊。 上回天君招人请他去收了那条角龙伤了黎儿,他后来便差使朱雀星君把那头角龙受完要回来,给皇叶这只雀鸟当看院。可把玄武司君笑到内伤,调侃他家主子公报私仇,一条出水化龙的角龙就这么被硬生生折了翅膀。 你这话说的也是本君心里想的! 那…… 他故意让厉风出去放风的,此后,也确然其他什么山神鬼怪,都不大敢上陶迦山。 那个时候,四海的神仙就已经这么怕他吗? 也不是,那时候的凤翎,还不像现在这样人神敬畏。 他其实不喜欢别人扰他,我总是看见他一个人在山脚的溪涧垂钓,可那处其实没多少鱼可钓。 那他在干什么? “羿天,你一定要记得,一定要帮我!我相信,除了凤翎,你一定是最懂我的第二人!若是……” 黎月眼眶湿润,摇摇头,她抬起手指盖住自己的眼睑,用力抽抽鼻子,告诉自己这不是永别,不要哭泣。 羿天看着她,也觉得心中酸涩。 他用力点头:“傻丫头,你决定好了,就做吧。我会记得你的嘱托,一定会,帮助你,记起来!就算我没有王那样的神通,我一定会竭尽我所能,引导你,继续从大祭司的位置,重新回到凤翎王的心上,走下去就算是条黑路,我也会成为你一路的萤火虫!你放心吧!” 其实这是凤翎王的提议。羿天遥遥望着漫天星辰,王,连时辰,子夜的星辰,星星汇聚最多的日子都算好了,可谓是全心全意的为着这一个时刻的提供了帮助;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如何一边气恼,一边还为黎月盘算好这个时辰。 “他竟然选择了帮助让你完成心愿,宁愿自己守在昭河殿,也不陪着你完成这个仪式。我真的很钦佩,王这种定力;换做是我,怎么能坐得住!” 第491章 我奉了君上的秘令 “兄长莫恼,我从来都没有辜负过,君上的厚望,更加不敢一日忘记过,兄长的抚育之恩,救命之恩!” “哼!” 苍迦统领从鼻孔里重重地冷哼一声,走到座上自若地坐下。 兄长若是真的恼他了,此刻定然已经是唤人来将他轰出去了,可是苍释没有,他知道自己这位冷面的兄长,其实是气恼在脸上,其实他并没有真的恼他! 打从他记事起,他的一切,都是苍释教导的,他教给自己的所有东西,他都记得,更加知道他的性子,面上气恼,却是始终都没舍得真的怨他没有一番作为,为了区区一介凡尘巫女,舍弃了多年的功名! “是苍释不懂事,兄长不要气坏自己了!” “说罢,你突然回来水迷宫,不是为了来请求我的原谅吧!” 若真的是,早在百年前又干嘛去了? 何必要等到今时今日,等到这种时候! “我奉了君上的密令,他老人家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今夜,是要回宫复命的!” “我就知道,你将自己藏了这么久,突然让皇叶见到你,一定是你故意为之!皇叶,却还以为你暴露了行踪!” “以我的修为,若是连皇叶都瞒不过去,当真是失败!” “皇叶已经和君上禀告了你的行踪,你却迟迟没有现身。” 昭河殿的主殿,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魁梧男子,端着一碗药膳,悄声地走入了殿内。 “君上,药煎好了,该喝药了。” 他将药膳恭谨地呈到神尊面前,送上一碗温度适中的药汤,“今日加了一味提神的药材,味道应不会有很大的差别。” 凤翎王端起药碗,看着碗里的汤色,面色平静:“换来换去,还是换汤不换药,以后这些小心思,就免了,不必再费神。” 苍迦统领抿唇:“是。” 喝完放下药碗,凤翎王又拿起了桌子上的物件,低头琢磨着。 “君上,羿天回宫了。” 凤翎王似乎早已预料到似的,头也不抬,语气里更是没有一丝的惊讶:“回宫了?这不过才几日,他就放弃了?” “他,没有带回三生石。” “我早就知道,看看!我想他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凤翎王把手中的物件举高,对着殿外投注进来的光线,仔细地观察着。 “君上猜的很对,他的确没有办法将三生石带回来。” “猜?本王可不是猜!” “难道君上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三生石乃是幽冥司之物,是幽冥之物,岂是想带走,就能够带走!没有那个缘份,岂非是白忙一场!” “既然如此,君上当时为何还让我放任他自流,去幽冥司寻找呢?” “他不去碰碰壁,难道就会甘心听任别人的劝诫放弃?” “君上英明。” “退一步讲,他也许会拿得到三生石。” “可是您方才说幽冥之物……” 凤翎王终于抬起眼瞳看向他:“他所寻找的是谁所需要的三生石,是那人的情劫,还是羿天的情劫,其实是不同的!” 苍迦统领忽然有些领悟:“若是那人亲自去呢?” “东风不足,即使万事俱备,又如何。情人泪,雪精灵,你见过吗?” 苍迦统领摇头:“不曾!” “本王,也不曾见过。” “这……难道都是传说吗?” 凤翎王沉默着。 碧云殿寝殿的大门被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敲响,卧在芙蓉榻上的黎月女君忽然睁开眼睛:真是会挑时辰,扰了本座的美梦! 她其实醒得很早,寅时醒来之后就一直难以入睡,抬起头看见殿外的夜色没有外出的念头,她在殿内也无事可做,便踱步的变着幻术操纵元素给自己变了各种的幻境,可是看来看去,变来变去,始终还是觉得甚是无聊。 她知道自己在烦躁着,可是那团毛线在她心里,憋着堵着,她在忍耐。 玩腻了她便躺在芙蓉榻上眯着眼,闭目养神。 没想到这才过了巳时,竟然有人来扰她清梦,这都快到午时了,倒是少见。 黎月女君慵懒的坐起身,从衣架上拿起外衣一件件地往身上套:“什么事。” “主子,殿外来报,祭司所的洛离大人求见。” “这不过才过了巳时,本座不过一日不上值,他就来催我回司所不成?” “小人不知,若是主子不想见,我这就遣人回了他。” 黎月整理好自己一头长到腰处的银发,“不必,让他候着。” “是,主子!” 然后她披上雪白无暇的长袍拢住肩膀,打开殿门,漫步迈出殿门。 庭院里的海棠树开得正盛,纷纷扬扬的海棠花飘落了一簇簇的粉色花瓣,掉落在青石路上,铺盖了一路的海棠花路。 白衣长袍的及地袍角从花路上走过,带起了片片飞花。 “大人!” 远远的,黎月女君就能看见洛离祭司候在殿外守候着自己的侧影,清晨的晨辉洒在他身上,高挑挺拔的青年,一身祭司的长袍将他的书生气衬得异常的柔和。 黎月女君嘴角微抬,呵!侧脸眉宇毫不掩饰的焦灼,这可不是她平日所见的那个嬉皮笑脸的洛离祭司,今日瞧着有些不同。 黎月女君侧眼看见几个过路的小宫娥偷偷地躲在暗处偷看候在殿外的洛离祭司,脸上带有娇羞的绯红。 “真俊啊,这就是前朝的洛离大人吗?” “听说他还未婚配呢!” “小妮子,人家未婚配关你什么事!” “你管我开心!” 黎月女君听着不远处的窃窃私语,面上一派的平静。 再看看站在那儿浑然不觉的青年,她不禁觉得好笑,的确,是个撩动春心的翩翩公子。 眉清目朗,面如冠玉,身高八尺,用来评价此刻眼前的洛离祭司,一点都不过分。 “稀客到访,有失远迎了。”黎月女君走到他一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声调平和:“不知洛离祭司清早莅临寒舍,所为何事?” 见到她,洛离祭司恭谨地朝着她躬身作揖:“白银祭司!” “嗯。” “冒昧来访,请见谅!听闻白银祭司今日不上值,我一时情急,便贸然来碧云殿求请了。” 第492章 安儿一直都在我身边 深夜的星辉下,黑色长袍的男子趁着夜色,穿过长长的隐秘隧道,又穿过一处守卫森严的通道,脚下生风,一阵风带过,他的身影没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竟然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守卫的防守,对地形的熟悉程度,让人惊叹他的修为。 看着他身影消失的魔焰军侍卫嘴巴都合不拢,太震惊了,一个已经死去的神将,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而且是活生生的一个神!这跟大变活人一样的,都要以为是他们的幻觉! 身侧的侍卫感慨道:“副统领大人竟然活着回来了,我刚刚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这根本是做梦吧,副统领大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要不是你们都看见了,我也会以为自己在做梦!谁能相信他那时候受了那么重的伤,统领将他们带回来的时候几乎要断气了,我以为……”他忽然哽咽一声:“我以为,他活不成了!统领大人说过,苍释副统领已经云游四海了!原来统领大人说的云游四海并不是他已经仙逝,是统领大人故意误导众人的假象而已!” “是啊!我们都以为,他活不成了!受了无间地狱的烈火,他竟然没有死,一定是君上救了他,他才没有事!!” “可是副统领大人明明没有死,苍迦大人出于什么理由要一直隐瞒我们,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他看上去,比一百年前更加厉害,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我觉得苍释副统领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息,哎?是我闻错了吗?” “你这只狼的鼻子都不灵了,还当什么守门神!” “我这不是不确定嘛!” 众人皆是一脸茫然。 苍释走到神机营的大门外,站定了身形,入目皆是熟悉的陈设,连他走时,挂在墙上的佩剑,都至今未移动过位置,他的心头不禁一阵的酸涩。 他从大殿外站住脚步,“神机营,我的战友们,我回来了。” 他迈出沉重的脚步,踏入神机营,走到那个熟悉的地方,看到那一副图腾仍高挂在墙上,苍释的双手放在胸前,虔诚地行了个礼:“愿天佑冥海长宁!” 苍释感觉到背后炽热的目光,他悠然转过身,与那目光四目相对,他垂下头,深深地躬身作揖:“兄长,我回来了!” “我说嗅到一股味道,果然是你!” 男子冷凝的目光紧紧盯着他,“我明明说过,你要消失,就当自己死了,永远地消失!是谁允许,你重新踏上这片土地,这个地方,这个神机营!!” “兄长,可是怨我,多年都音信全无?其实我……舍不得走得太远!” 已经过了辰时,白袍祭司身后的一个小星官里里外外地探着头,跟着自家主子站在大门口也守望了很久,但是依然没有见到主子在等待的人影。 她试探着问道:“笛牟祭司,您已经在这儿等了近两个时辰,现下都已经快要过了辰时,您还是先入殿歇息,让挽瑶在这儿等着吧?” 白袍子帽檐下的男子神色凝重,眺望着大殿的出口方向目光炯炯,眼神中的焦急却越来越深,他的脸上线条紧绷,视线一直盯着祭司所来往主殿的必经之路。 突然发现了人流中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挽瑶星官喜出望外地冒出头来:“大人,洛离祭司来了!” 白袍子帽檐下的人,神色依然严肃,看见来者是谁,朝着他颔首。 洛离祭司走近了,摘下自己的帽袍,露出一头松散及腰的长发,神色慵懒,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惺忪:“大早的你杵在这儿,不会是为了在此处恭候本座来上值吧?” “大人,笛牟祭司一直在这儿候着沙莎祭司,可是她一直没有出现。” “哎呀,还早着呢!”洛离祭司摆摆手:“你这人就是固执,非要在这儿受风,这大好的清晨,还不让人多睡个把时辰!” 笛牟祭司脸色不善,他从未有过如此的不安,他隐约的感觉到自己在等待的那个人可能出事了,可是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的证据,说不出来的惧,才更令人心慌没底气:“挽瑶,本座有三件事,你马上去办!” 挽瑶星官朝着他作个揖:“是,大人请说!” 笛牟祭司转向他身后的省时星官,这个小丫头虽然个性任不够成熟稳重,但是胜在机智聪慧,常常也会让他哭笑不得,但是大是大非却非常的有准头,是以他平日里也会多将一些要事交予这个小星官去着手安排,再加以引导,他心里是对她有过期望,指望着假以时日将她培养成真正的祭司,晋级升到神官之位:“挽瑶,你立刻去偏殿找夜纱祭司,她今晨卯时入宫,想必那时她刚从族中出来,一定也见过她阿娘,你先问她见没见过沙莎!第二件事,你去碧云殿探问一下白银祭司今日的行踪,什么也不要说,只问她今日会去何处。第三件事,去洗尘殿找慕央,向他确认今日羿君在昭河殿的时辰。做完这三件事,马上一刻都不要耽搁的回来向我禀报!” “是,小人这就去!”挽瑶星官虽然也没有完全理解,为何笛牟祭司在这个时候要她去找这几位大人,其中两位还是宫中的大人物,可是她看得出来笛牟祭司脸上紧绷的线条不容她再迟疑,立刻就拔腿匆匆向殿外行走。 看着挽瑶星官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洛离祭司的视线落回笛牟祭司身上,方才的惺忪睡眼已经恢复成炯炯有神的坚定眼神:“你当真,确定她不见了?” “她与我约定清晨在殿内想见,这是她第一次失约!” “嗯,沙莎一向很守时,如今都过了辰时,若是她无法前来赴约,遣人来给你捎个口信的时间也早就过了;失约,不像是她的作风!” 笛牟祭司脸上更加不善:“你能不说我知道的事吗?” “您老大清早火气这么大,你瞧把过路的小星官都吓成什么样子!” 第493章 君上能原谅她了吗 “安儿已经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凡人,她也忘记了前尘往事,更加不会再对水迷宫,对君上,对白银祭司做出任何不利的事情。” 凤翎王的衣摆动了一下:“所以?” “苍释斗胆,想问君上一句:君上能原谅她了吗?” “原谅?为何要本王原谅她?”凤翎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本王从来就不曾将她放在眼中,她也根本没有值得本王在意的价值,只是她与黎儿是至亲,就像黎儿说的,本王生来便是天地之子,天是我的父君,地是我的母神,我不懂得什么是失去至亲之痛,可是安雅,她很好,他教会本王,什么是失去挚爱的信任之痛!所以你说,本王是恼她,还是不恼她?” “君上心明如镜,定然,有您的决断!” 羿天看着他,颇为为难的迟疑的没有开口。 笛牟祭司双膝跪下:“臣以吾之神官之位,向我们伟大的神只发誓,我绝对没有半分的图谋,我此时此刻只想一心想要寻回我的小娘子,她一定在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等待着神的救赎!” “笛牟,你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你知道魔兵出师无名,是什么罪吗?” “知道!” “可是,除了向伟大的凤翎王求助,没有任何人能够帮我了!在偌大的冥海河畔搜寻一个凡尘巫女,仅凭着我一人的巫术,我恐会失去最佳的营救时机!唯有魔兵,才能在此刻,如神助我!”笛牟祭司郑重地向他磕头:“请羿君,出手相助,臣以吾之神官之职,承担所有的罪责!” 他定定的看着笛牟祭司:“笛牟祭司,你一向是行事稳重之人,此次你莽撞了,本座不会与你计较,你退下吧。” 羿天的眉峰高挑,笛牟祭司这是要以自己的二等神官之位,换取他派遣魔兵支援搜捕,冥海河畔东、南、北三个方位,地方三千里,以冥海的海床为始,东三千里,南三百里,北三百八十里,以及南六千五百里,皆是魔域的藩属。 试问他区区一介凡人,虽是个巫族,是个神族后裔,可惜,仍旧是个凡人! 他想要在这紧要的关头,用最快的方法寻到已经失踪了十二个时辰的摩里沙莎,向水迷宫求助,是他能想到的最快的办法!魔兵天性便是最好的猎者,在凡尘,他们可以穿梭各处,如无形无影的魍魉,在一个时辰之内,走遍冥海河畔的六千五百里之遥,其呼啸,能震断牲畜的经脉,七孔流血! “如此的煞神,本座,不能轻易放任他们入凡尘,若是伤了无辜性命……本座,何以向朝臣交代?何以、向君上交代?” “若是要有交代,臣以性命作人质!请羿君出兵,再晚,我怕来不及了!” “你尚且未能知道是何人带走了沙莎祭司,为何就如此断定,她一定是落入奸人之手?或许她只是在某处耽搁了…” “羿君不信我!”笛牟祭司伸出自己的手臂,高举起来,撸起袖子,“这是我们结发为夫妻之时,她与我互留的姓名星印!” 羿天瞪眼,以前听说巫族之子降生时,其母均会赐予他们名讳之一字,烙上一个星印,以此为胎记,此印会跟随他们一辈子,除非死去,否则驱动星印,它便会显现出银光。 “我可以感受到,她此刻的痛苦和挣扎,我从未在沙莎的身上感受过这种气息,她一定出事了!这星印,几乎要失去了它的光辉,我还怎能保持理智!” 羿天站起来:“好,我即刻向君上禀明此事。” “来不及了!我相信,王若是同在此处,他也绝不会眼睁睁放任白银祭司的长姐死生未卜的!请羿君做决断!”笛牟祭司再次一个响头磕在冰凉的地上,额头上磕出了一块淤血。 只迟疑了一刹,羿天腮帮鼓鼓:“来人,取本座的兵符!本座派兵三十人,皆听你调遣!” 笛牟祭司喜出望外:“谢王恩典,谢羿君,谢羿君!” 碧云殿寝殿的大门被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敲响,卧在芙蓉榻上的黎月女君忽然睁开眼睛:真是会挑时辰,扰了本座的美梦! 她其实醒得很早,寅时醒来之后就一直难以入睡,抬起头看见殿外的夜色没有外出的念头,她在殿内也无事可做,便踱步的变着幻术操纵元素给自己变了各种的幻境,可是看来看去,变来变去,始终还是觉得甚是无聊。 她知道自己在烦躁着,可是那团毛线在她心里,憋着堵着,她在忍耐。 玩腻了她便躺在芙蓉榻上眯着眼,闭目养神。 没想到这才过了巳时,竟然有人来扰她清梦,这都快到午时了,倒是少见。 黎月女君慵懒的坐起身,从衣架上拿起外衣一件件地往身上套:“什么事。” “主子,殿外来报,祭司所的洛离大人求见。” “这不过才过了巳时,本座不过一日不上值,他就来催我回司所不成?” “小人不知,若是主子不想见,我这就遣人回了他。” 黎月整理好自己一头长到腰处的银发,“不必,让他候着。” “是,主子!” 然后她披上雪白无暇的长袍拢住肩膀,打开殿门,漫步迈出殿门。 庭院里的海棠树开得正盛,纷纷扬扬的海棠花飘落了一簇簇的粉色花瓣,掉落在青石路上,铺盖了一路的海棠花路。 白衣长袍的及地袍角从花路上走过,带起了片片飞花。 “大人!” 远远的,黎月女君就能看见洛离祭司候在殿外守候着自己的侧影,清晨的晨辉洒在他身上,高挑挺拔的青年,一身祭司的长袍将他的书生气衬得异常的柔和。 黎月女君嘴角微抬,呵!侧脸眉宇毫不掩饰的焦灼,这可不是她平日所见的那个嬉皮笑脸的洛离祭司,今日瞧着有些不同。 黎月女君侧眼看见几个过路的小宫娥偷偷地躲在暗处偷看候在殿外的洛离祭司,脸上带有娇羞的绯红。 第494章 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如何 苍释将自己身上的长袍解下,露出了一张黑瘦的脸,五官依然俊俏,但是皮肤黝黑,和以往那个苍释副统领相比,眼前这个人更多了几分“烟火气息”,他做了一百年的“凡人”,身体力行,在凡间,非必要不使用术法,他将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也正是为了做一个“真正的凡人”,他体验着人间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学做一个“凡人”! “苍释不负君上的期望,找到了雪精灵!” 玉座上的凤翎王手指触动:“呈上来!” 苍迦统领从他手中接过那个箱子,呈送到凤翎王的手中:“君上。” “嗯。” 凤翎王小心翼翼的打开箱子,箱子里躺着一只通体雪白,皮毛冗长的一团、身长仅仅两尺的小精灵。 修长的手指伸进箱子里,抚摩那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 雪精灵睡得香甜,歪着脑袋憨憨的打着小呼噜,它感觉得到有一只手在抚摩它的脑袋,顺着他的手指挪了挪脑袋,乖顺地贴着他的手指,鼻子嗅了嗅,竟然一点都不害怕的继续做着美梦,嘴角还溢出了一滴口水,沾湿了凤翎王的手指。 模样可爱得紧,若不是雪精灵,也是一团惹人怜爱的小东西! 凤翎王的海蓝色眼瞳,从探究,渐渐转变成温和,再慢慢变成了温柔的眼神,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看着凤翎王的神色,苍释心里的石头才落地,他躬身作揖:“苍释花了四十九天,寻遍了巫族的每一寸土地,终于发现雪精灵的踪迹,但是可惜的是,这只雪精灵还未进化,它还只是一只未成年的精灵,不知道是否正是君上所需。” 凤翎王将箱子轻轻地合上,点个头:“无妨,你此次能够寻到一只,已经不容易,辛苦了。” “只要君上欢喜,苍释就不辛苦,若是君上不喜欢这只未成年的雪精灵,苍释就继续去寻一只来!” 凤翎王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雪精灵的存活本就世间仅有少数,它们习性喜欢在雪域生活,冥海的北岸常年冰天雪地,正是雪精灵喜爱的地域。但也因为雪精灵的族群越来越少,它们擅长用雪地的环境伪装自己,以此来保护自己不被人发现和捕猎。 苍释能够找到这一只,凤翎王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凤翎王的手掌放在箱子上,眼神温和,声音也柔和了几分:“不必,这一只很好。” “是,君上!” 凤翎王伸出手,施法将箱子变成一个小小的掌中盒,规规矩矩的躺在他的手心。 他将装着雪精灵的盒子收入自己的袖子中,才抬起头正色问他:“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如何?” “谢君上关怀,苍释这些年都过得很平静。” 苍迦统领也问他:“当年你带着摩里安雅离开了水迷宫,去了何处?” 苍释起身,当年兄长将他和安儿从幽冥司带回水迷宫,不仅仅是他受了重伤,安儿也几乎命丧黄泉,地狱的无间烈火将她的身心折磨到几乎咽了气。他知道,是兄长求君上让他们活下来! “这些年我隐姓埋名和安儿安身立命一起生活在巫族的森林里,我收敛了气息,伪装成一个隐居世外的普通凡人,与安儿在一起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都非常的简单,过着平凡、平静的日子。” “我记得你说要带着她云游四海,四海为家,为何最后还是偏偏选择留在巫族?” 苍释笑得朴实:“兄长,我当初是这么想的,但是经历过那一场变故,感觉就像九死一生之后的豁然开朗,我带着安儿离宫之后,她站在雪地里问我:释哥哥,你要带我回家吗?我忽然觉得,她是属于巫族的女子,我若是将她带走了,她不就真的是成了这世上孤苦无依的幽魂了吗?”他回忆着过去的往事,许多记忆涌上心头,回想起来还是如昨日那样历历在目。 他将安儿带回巫族,过起凡人的生活,为的,也是让安儿从此能求得一处安身之处。 座上的凤翎王问:“你们生活在巫族这么久,竟无一人察觉?” “是的。我从未让她离开过巫族,打死你她的族人也不知,她还活着!我也从未让她接触过摩里氏的任何人,她醒来以后早已忘记前尘往事,她遗忘了前尘,又何必再让她想起那些扰人心伤的事情。” 凤翎王忽然感慨:“就像过去一样,你们相交千年,她将你藏得深沉;现在,你也将她藏得隐晦,瞒过了所有人。你们两个,性情不相似,爱得隐晦这一点,倒是颇为默契。” “安儿本性并不坏,她只是被荣华名利蒙蔽了心智,远离了红尘俗事的烦扰,我觉得现在的安儿,才是最可贵的!” 凤翎王和苍迦统领对视一眼,没有言语。 “既然苍释已经完成了君上的任务,若无其他的吩咐,苍释想要回去。” “哦?这就要走?”凤翎王斜眼看一下苍迦统领的脸色,这块冰山可比自己还要更有疏离感。 “安儿在等我,我已经出来很久,我怕她等急了,会自己跑出来寻我。” 凤翎王想到什么,又问:“你的结界,一个凡人可以闯出来?” “是。她身上佩有我的血玉,只要她动了心念,是有能力穿过我布下的三重结界的;那结界我本就是用来防范外人,并不是为了防范安儿;所以……君上,我该走了。” 凤翎王托着腮帮,好整以暇地说:“你兄长,可是等了你许久,你就走了?”说完还不忘再看看苍迦统领那一脸冷漠的疏离。 凤翎王仍是觉得,明明在意的兄弟两个人,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回去,烂在肚子里。 像极了他和黎月现在的状态。 哎!气人! 那个小丫头,现在应该是在碧云殿吧?还是又偷偷地跑到各处去溜达,或者偷偷地潜入地窖里去,品尝着四海的神仙供奉的各种藏酒。 想到那只馋嘴的小猫,他忽然来了念头。 第495章 好好学学规矩 凤翎王仍是觉得,明明在意的兄弟两个人,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回去,烂在肚子里。 像极了他和黎月现在的状态。 哎!气人! 那个小丫头,现在应该是在碧云殿吧?还是又偷偷地跑到各处去溜达,或者偷偷地潜入地窖里去,品尝着四海的神仙供奉的各种藏酒。 想到那只馋嘴的小猫,他忽然来了念头。 凤翎王忽然站起身:“你们兄弟俩许多年不见,你也该好好和他叙叙旧再走不迟。”他抬步走下玉座,走到了苍释的面前,一只手搭在他肩头:“本王没有打算原谅摩里安雅,但是你,本王还是颇欣赏你的才干。”他说着侧过头看向苍迦统领那一脸的菜色:“若是你兄长愿意留你,本王没有二话。” 说完拍拍凤翎王重重的在苍释肩头用力一拍,然后径自踏出了大殿,将空间留给他们兄弟两人。 两人对峙着,沉默了良久。 而另一头,一身火红色长袍绣锦的凤翎王,步伐轻快的走在夜色里,穿过了重重宫闱,走出了戒备森严的昭河殿,一路宫人对他行礼,他都愉悦的对宫人和颜悦色点头起身:“辛苦了。” 身后远远瞧着凤翎王的背影走出昭河殿的侍卫交头接耳: “喂,你有没有觉得君上今夜特别的高兴?” “是吧,我也觉得今天君上特别不一样,他平日里可是连句话都懒得回,今天怎么了,竟然会跟我们搭话!” “对啊对啊,刚刚他对我说话,我真的觉得受宠若惊!君上是不是记住我了?” “可能你最近在昭河殿值守,露脸多了,君上就记住你了!” 被搭话的侍卫一脸的受宠若惊,“对!对对对!君上肯定是记住我了!可是他不知道我的名字,等君上回来,我一定要上去告诉他我的名字!” “这可就不对了,让头儿知道,他指不定罚你呢!” “还算有点眼力见!”身后想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对着他们的背影呵斥道:“不好好站岗,都在干什么!” “头儿!刚刚君上和我搭话呢!他铁定是认出我来!” “你看瞧把他高兴的,君上是今夜心情好!” “都给我好好站回去,他老人家认出你什么?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吗?君上是我等可以随便亲近的神尊吗?简直就是放肆!” “头儿!” “统领方才就在殿内,你们若是想被他罚去神机营给狼崽子洗澡,就继续给我在这儿嘚瑟!” “啊,统领在呢!” 侍卫一脸的茫然:“不可能啊,我们刚刚一直在这没有走开过的,统领什么时候进去了!” 侍卫长一巴掌招呼他的脑袋:“要不我说你们为何站了这么多年岗还是个无名小将,统领几时进去你们都不知道,方才若是君上隐了气息从你们面前走过去,你们能发现吗,啊!” 两个侍卫都噤声,乖乖地站回去自己的岗位。 “我神机营可不养白吃饭的,下次再放,都给我滚回去神机营从八级守将做起!好好学学规矩!” “头儿您别生气,我们错了!” “是是是!您老别气坏身体!” 侍卫长一人一个白眼,“还贫!站好!”他抬起自己粗壮的手臂指着他们两个:“都给老子听仔细了:要想继续在君上他老人家跟前当值的,一不许多言,二不许多事!下次犯了哪一条,都给我领五十板子去!”侍卫长站在他们中间,义正言辞:“方才不是我先出来,等统领出来瞧见你们这德行,我看你们是统统都不想混了!” “是!”想到苍迦统领的那张冰山脸,两个侍卫都心有余悸的挺直了腰杆,双手紧紧贴在大腿侧。 真不是他们见到统领大人就发怵,也不是统领大人多么凶神恶煞,是他们这位统领着实是个实打实的治军严谨,若是让他瞧见纪律松散的侍卫,他来兴致了亲自出手训练他们才罢休,那才叫真的是惨! “头儿,我们方才确实没有看见统领进去了,究竟怎么回事啊?” 侍卫长刚刚才放下手抬起来又指着他,恨铁不成钢的跺脚:“你这死脑筋,平凡人看不出来,你还不知道吗?统领大人一身的本事,他想悄悄穿过结界入殿,你还能捉着他的小尾巴?” “也是。”他丧气地垂着脑袋:“什么时候咱才能像统领那般厉害,让君上也对咱们刮目相看!” “看你的头!把你这颗榆木脑袋给我好好安在你的脖子上,就你这应变能力,你及得上统领的万分之一吗?还敢妄想君上青眼于你!等你开了灵窍,我怕你也望尘莫及!” “头儿,咱们统领不是说了嘛,军中谁有能耐谁上位,难道是说说而已嘛?我们也是想着只要有机会,咱们啊,也立个大功,求君上赐个功名,那我就满足了!” 侍卫长又好气又好笑,他自己都不敢想什么功名,这小侍卫倒是人小鬼大,敢想敢说。 “我们统领大人天生就是上古神兽,想赶上他的修为造化,就算是十个你再修炼上十万年,你也只是痴人说梦!” 侍卫噘着嘴,默然的不吭声了。 “子桐。” 侍卫长一惊,慌忙转过身:“统领!” 苍迦统领站在大殿门口,黑色的束身缎衣服将他的身体严实地包裹着,却难掩盖缎衣下的健壮魁梧的身形。 他慢慢走到了几个魔兵的面前,侍卫长身后刚刚那两个小侍卫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低垂着头不敢正视苍迦统领的脸。 “方才本座听见你们对话。” 苍迦统领看着他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侍卫长心里一个咯噔:“……” “君上方才是与哪个搭话的?” “回统领,是、是小人。” 苍迦统领看向他,不过是个小侍卫。 侍卫长抬手作揖:“统领,这两个小侍卫还小,您莫要见怪,回头我就狠狠管教他们,不会再让他们胡诌。” “本座何时教过你,纵容部下!” “统领息怒!” 第496章 痴人多怨 苍迦统领嘴角微微上扬:“不过,你方才教训得很到位,本座很宽慰!” 侍卫长得了夸奖,对着他作个揖谢礼:“全是仰仗着统领平日里的训诫,子桐一日都不敢忘记自身的职责。” 不爱寒暄的苍迦统领面无表情的点个头,目光落在那个小侍卫身上。 苍迦统领越过子桐侍卫长,兀自走到小侍卫面前,盯着他看了又看,似乎想从他慌张的脸上挖掘出点什么才罢休的架势。 身后的侍卫长心里忐忑着,心里咕哝着这小侍卫多话惹了统领不高兴,怕是要吃苦头了! “君上不过是同你讲了句话就高兴成这样子。”苍迦统领忽然又说道:“你叫什么?” 小侍卫躬身作揖:“统领,小人宜苏。” “嗯。”苍迦统领上下打量着他良久。 侍卫长上前一步替他求情说:“统领,回头我就好好教训这小崽子,您就扰了他这一回吧!” 名唤宜苏的小侍卫知道自己犯了事了,低下头,不敢再看苍迦统领。 “你隶从哪个营部?” “啊?”宜苏愕然的抬起头,傻愣着没有及时反应。 “本座问你是哪位部将手下的?” 侍卫长推他一把:“统领问话,还不快快回答!” “小人是、是漆姜神君麾下的步兵!” “你是个鲛人?东海还是南海?” “其实小人是北冥的鲲人族与鲛人族的混血,所以也算得上是鲛人族!” 苍迦统领轻“嗯”一声。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也。 苍迦统领再看看眼前个小瘦削的“宜苏”,以他如今的修为,真真是与“鲲”这个生灵的庞大真身相去甚远,想来,是修为不到家。 但这个小侍卫神机营负责兵器锻造的漆姜神君的部下,苍迦统领察看他身上的气息和仙泽,应是还未有上万年的修为,不过也无妨,再好好地磨练磨练,或许也能有一番好的修为。 只是,一个鲛人,留在兵器营部能有什么作为? 见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侍卫长顺水推舟:“统领,这……您看?” “抬起头。” 宜苏抬起头:“统领。” “想立功,想换功名?” 宜苏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力点头:“想!我们族人世代皆为凤翎王效忠,小人没来得及出生在白煦纪年,没有机会上战场,可是小人也敬仰统领一身本事,小人也想来日修得更上乘的品阶!” 苍迦统领深邃的眸色渐渐眯起,是根好苗子,就是还太年轻,修为也稍显单薄,若是在自己手下过招,怕是挡不住他一招杀招。 苍迦统领转过身,突然对侍卫长说道:“子桐,明日起,把他调入水廉神君麾下学骑射吧。” 水廉神君那处可是仅次于神机营二等侍卫营部的司水、布防兵营,直辖于苍迦统领治下;如此一来,宜苏不仅仅可以跟随水廉神君学武艺,还能够时常见到苍迦统领,在统领的帐下跟随他,亲自授艺。 没有处罚竟然还升了? 侍卫长和身侧的小侍卫以为自己听错了,苍迦统领今日竟然这么宽宏大量,没有处罚这个小侍卫! 宜苏惊愕之余又惊喜,扑通一声跪下谢过统领大人。 “统领,他修为尚浅,若是去了司水神君那处,怕会给其他人添麻烦。” 不耐烦的苍迦统领丢了个白眼给侍卫长:“子桐此言之意是:本座的决定不对吗?” 侍卫长复又作揖:“不!当然不是!子桐怎敢质疑统领的调遣,宜苏能够得到统领的栽培,是他的运气!” “这些年来,你们给本座惹的麻烦还嫌少吗?” 侍卫长不敢反驳。 “我改变主意了,你现在就去!” 子桐侍卫长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小侍卫万般感激地谢过统领大人:“是!统领!” 苍迦统领忽然指着宜苏:“不过本座这里容不得沙子,以后去了水廉神君麾下,谨言慎行!若是再在大庭广众口无遮拦,本座就要了你的小命!” 这不是训诫,这是对他的警告,再犯,就是踩了他苍迦统领的尾巴,他真要下手绝对不会留情。 “是!小人以后一定会安分守己,不负统领的栽培!” 虽然子桐侍卫长一脸的难以置信,但是苍迦统领不再作多余的任何解释,径自踏出了昭河殿的宫门,扬长而去。 侍卫长和两个小侍卫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一时三人都沉默了。 “好了,既然统领点名要调你去水廉神君那处,你即刻就去报到吧,走吧,我带你走一趟。”侍卫长长吁一口气:统领今日也不知怎了,总觉得他明明一脸不高兴,却没有发怒,真有点反常! “头儿,我、我以后还会常常回守备营探望你们的!” “行了,磨叽!”侍卫长一拳头打在他肩头:“走走走!你个小崽子,刚刚还以为统领要罚你去吃板子,因祸得福,算你走大运了!去了那边,自己醒目些!” 两人边走,侍卫长一脸的语重心长,小侍卫跟在他身边,嘿嘿傻乐:刚刚才得了苍迦统领的赏! 步行在青石路上的苍迦统领面上冷凝,一扫方才的平静,他的眉头深蹙,如漆夜的墨瞳看着前方的路,嘴唇紧紧抿着,脚下漫无目的,不知道他要去往的是何处。 适才他从大点出来时,他的弟弟苍释又从昭河殿的隐秘隧道离开水迷宫了,就像没有回来过水迷宫一样,除了看守隧道的魔焰军守卫知道他来过,无人知道他又走了。 重新见到苍释,苍迦统领心里很高兴,可是他没有多作停留又走了,因为摩里安雅。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的和他叙旧,苍释心里惦记着他的小娘子,安抚几句就匆匆离开。 他喃喃地念出声:“痴人多情,痴人多怨、痴人多恨、痴人…多喜。” 苍迦统领从鼻孔里不屑地冷哼,自古红颜——多祸水! 他不喜欢巫族的女子,得了神的恩典天生一副好皮相,可是却没有再长一颗玲珑心,白白浪费了我见犹怜的相貌,拐走他单纯、死心眼的弟弟。 第497章 伊人已尽忘前尘旧事 凤翎王的火红色长袍拖拽在青石路上,他孤身站立在长长的回廊尽头,抬头遥望着那高高的直耸入云海之巅的占星台,然而,只是海城的倒影。 海蓝色的眼瞳里倒映出璀璨星光下的那座高塔,侧面的阴郁,隐没在眼底的隐晦神伤,连星光都不敢欺近。 他收敛了周身的仙泽,远处有路过的宫娥过路的衣料摩擦窸窣声,还有伴随着宫娥小打小闹的言笑晏晏,她们脸上的灿烂笑容,身上的衣裙翩然,与这边隐没在夜色里遥望着高塔的凤翎王,一明一暗,如此的鲜明对比,显得他的侧影更加的寂寥。 那些浑然不觉的宫娥没有一人望向这里,也没有一人收敛过喧闹,从一边走过。 多少事多少人已成往事,往事云云,伊人已尽忘前尘旧事。 回过头看看,曾经的爱多炽热多么甜,踏过的雪落了的花,给过的深情,萋萋一眼仿佛也就翻飞了万年。 说完拍拍凤翎王重重的在苍释肩头用力一拍,然后径自踏出了大殿,将空间留给他们兄弟两人。 两人对峙着,沉默了良久。 而另一头,一身火红色长袍绣锦的凤翎王,步伐轻快的走在夜色里,穿过了重重宫闱,走出了戒备森严的昭河殿,一路宫人对他行礼,他都愉悦的对宫人和颜悦色点头起身:“辛苦了。” 身后远远瞧着凤翎王的背影走出昭河殿的侍卫交头接耳: “喂,你有没有觉得君上今夜特别的高兴?” “是吧,我也觉得今天君上特别不一样,他平日里可是连句话都懒得回,今天怎么了,竟然会跟我们搭话!” “对啊对啊,刚刚他对我说话,我真的觉得受宠若惊!君上是不是记住我了?” “可能你最近在昭河殿值守,露脸多了,君上就记住你了!” 被搭话的侍卫一脸的受宠若惊,“对!对对对!君上肯定是记住我了!可是他不知道我的名字,等君上回来,我一定要上去告诉他我的名字!” “这可就不对了,让头儿知道,他指不定罚你呢!” “还算有点眼力见!”身后想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对着他们的背影呵斥道:“不好好站岗,都在干什么!” “头儿!刚刚君上和我搭话呢!他铁定是认出我来!” “你看瞧把他高兴的,君上是今夜心情好!” “都给我好好站回去,他老人家认出你什么?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吗?君上是我等可以随便亲近的神尊吗?简直就是放肆!” “头儿!” “统领方才就在殿内,你们若是想被他罚去神机营给狼崽子洗澡,就继续给我在这儿嘚瑟!” 侍卫一脸的茫然:“不可能啊,我们刚刚一直在这没有走开过的,统领什么时候进去了!” 侍卫长一巴掌招呼他的脑袋:“要不我说你们为何站了这么多年岗还是个无名小将,统领几时进去你们都不知道,方才若是君上隐了气息从你们面前走过去,你们能发现吗,啊!” 两个侍卫都噤声,乖乖地站回去自己的岗位。 “我神机营可不养白吃饭的,下次再放,都给我滚回去神机营从八级守将做起!好好学学规矩!” “头儿您别生气,我们错了!” “是是是!您老别气坏身体!” 侍卫长一人一个白眼,“还贫!站好!”他抬起自己粗壮的手臂指着他们两个:“都给老子听仔细了:要想继续在君上他老人家跟前当值的,一不许多言,二不许多事!下次犯了哪一条,都给我领五十板子去!”侍卫长站在他们中间,义正言辞:“方才不是我先出来,等统领出来瞧见你们这德行,我看你们是统统都不想混了!” “是!”想到苍迦统领的那张冰山脸,两个侍卫都心有余悸的挺直了腰杆,双手紧紧贴在大腿侧。 真不是他们见到统领大人就发怵,也不是统领大人多么凶神恶煞,是他们这位统领着实是个实打实的治军严谨,若是让他瞧见纪律松散的侍卫,他来兴致了亲自出手训练他们才罢休,那才叫真的是惨! “头儿,我们方才确实没有看见统领进去了,究竟怎么回事啊?” 侍卫长刚刚才放下手抬起来又指着他,恨铁不成钢的跺脚:“你这死脑筋,平凡人看不出来,你还不知道吗?统领大人一身的本事,他想悄悄穿过结界入殿,你还能捉着他的小尾巴?” “也是。”他丧气地垂着脑袋:“什么时候咱才能像统领那般厉害,让君上也对咱们刮目相看!” “看你的头!把你这颗榆木脑袋给我好好安在你的脖子上,就你这应变能力,你及得上统领的万分之一吗?还敢妄想君上青眼于你!等你开了灵窍,我怕你也望尘莫及!” “头儿,咱们统领不是说了嘛,军中谁有能耐谁上位,难道是说说而已嘛?我们也是想着只要有机会,咱们啊,也立个大功,求君上赐个功名,那我就满足了!” 侍卫长又好气又好笑,他自己都不敢想什么功名,这小侍卫倒是人小鬼大,敢想敢说。 “我们统领大人天生就是上古神兽,想赶上他的修为造化,就算是十个你再修炼上十万年,你也只是痴人说梦!” 侍卫噘着嘴,默然的不吭声了。 “子桐。” 侍卫长一惊,慌忙转过身:“统领!” 苍迦统领站在大殿门口,黑色的束身缎衣服将他的身体严实地包裹着,却难掩盖缎衣下的健壮魁梧的身形。 他慢慢走到了几个魔兵的面前,侍卫长身后刚刚那两个小侍卫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低垂着头不敢正视苍迦统领的脸。 “方才本座听见你们对话。” 苍迦统领看着他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侍卫长心里一个咯噔:“……” “君上方才是与哪个搭话的?” “回统领,是、是小人。” 苍迦统领看向他,不过是个小侍卫。 侍卫长抬手作揖:“统领,这两个小侍卫还小,您莫要见怪,回头我就狠狠管教他们,不会再让他们胡诌。” 第498章 不敬无礼之人 昭河殿。 “君上,我们已经抓住了东陵长老,摩里沙莎也已经平安归来,既然两厢无事,不知您还需要作何处置?” 一个长老谋杀家主?这等于是要举族谋反主上,是同等的罪!只是他此番修习了黑行术入了魔,被自己的心魔所害,走了歪门邪道,企图将摩里沙莎的修为渡到自己身上占为己有。 凤翎王颔首:“皇叶。” “在!” “本王犹记得,巫族有族规,意图谋杀家主,在他们族中该如何处置?” 皇叶曾经潜伏在巫族多年,对于各个部落的族规也略知一二,他思忖了一会儿对凤翎王回禀说:“摩里氏的先祖有祖训,家主身系一族繁荣与兴衰,族人凡有意图谋杀、谋害家主者,不论男女老少,举家连坐从族谱除名。不仅仅是谋逆者本人,连同他的家人,废除修为,剥夺家产,驱逐出族,永世不再入族谱!” 凤翎王看向苍迦统领:“这条祖训,本王听着觉得甚好。不仅仅是谋杀家主的罪罚,他伤的是本王座下的二等神官,两罪并罚;让刑殿把他的术法全部剥夺,发落到摩里氏去。” 苍迦统领迟疑的开口:“君上,谋杀二等神官,按宫规处置的话,他恐怕没有命回到巫族受罚?” 凤翎王点头,“那就告诉刑官,吊着他一口气,直到他受完巫族的惩罚。” 苍迦统领作揖领命离开。 见到苍迦统领已经走远,皇叶向凤翎王提起了另一件事情:“王,我收到消息,陵姬不日前与云梦泽发出了邀请,邀请明凰公主入宫游玩,若是没有意外,人现在应该已经快要到冥海了。” 凤翎王面上无风无浪:“来了就来了,陵姬在深宫里一人寂寞,若是有个人陪她,本王没有什么不满。” “是!” “你不必将心思放在本王的王妃身上,陵姬是聪慧的女子,若是惹了本王恼怒,她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是皇叶多事,君上莫怪。” 凤翎王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继续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书简。 “还有一事。” “说罢,一次说完。” “白银祭司昨夜受了凉,听说魔医大清早便入宫看诊,说是她受了寒气,需要调理个把月。” 凤翎王眉头微微蹙着,放下了手中的书简:“你不早说!” “只是受了凉,并无什么大碍,皇叶以为君上不会担心……” 凤翎王凉凉的看他一眼,“都说魔医大清早便入宫,现在过了午时你才来报,早干什么去了!” 皇叶谦顺的垂下头:“皇叶知错了!” “嗯。可好些了?” “喝了汤药,现在应该在殿内歇息了,但是听说她还是吩咐祭司所的省时星官将需要处理的紧急文书送到碧云殿,她在寝殿处理公务。” 凤翎王的海蓝色眼瞳半眯着,宫中又无大事,病了就病了,还让这些琐事藏身! 凤翎王站起来:”本王闲了,我去瞧瞧!” “是!” “你就不要跟了,忙你的去吧。” 皇叶只好对着他做个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青石路上,一辆八人抬的大轿子慢慢的穿过重重宫闱,一直穿过水迷宫的各个把守,走到了内廷。 忽然一声惊叫,轿子被两个不知从何处走来的白袍女子冲撞了,东倒西歪,所幸轿子没有翻,不然轿子中的人就遭殃了。 “哎呀!谁冲撞了本公主的步轿!” 轿子里的人揭开了布帘,一脸的不悦,瞧见冲撞了自己的是两个女子之后,气不打一处来。 “落轿。” 抬着轿子的轿夫便将她放下。 她落轿子出来,“你们是什么人,都不带眼瞧着路吗?” 两个白衣长袍的女子站在轿子前,她一时间竟然觉得这两人长得明艳动人,甚至要比自己还美。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方才是想让道的,但是轿夫与我们步伐太一致了一时没留神给冲撞上了!” 白衣女子拉住她往身后躲,用自己的身形挡住了她:“对不起什么,这事儿可不知道是谁冲撞了谁呢!”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碰,眼神里有无形的火花相溅。 “我乃是云梦泽的公主——明凰公主,尔等见过本公主居然还不行礼请安!” “行礼吗?嗯,”她摇摇头:“无礼之人,只能无礼以待之。” 她身后的白袍女子却是不敢,双手放在胸前,朝着明凰公主行了个礼。 “本座敬天敬仰地,敬仰神明,唯独,不敬无礼之人。” “哎你这人,我还想说不与你们计较,你倒是不客气!” 白衣女子冷冷地看着她,从她身上的装扮,猜想着她的身份和来历:“本来呢冲撞了这轿子,我们理亏了,但是你也冲撞了我们,你也理当,向我们致一声歉意,对否?” “巧舌如簧,你才无礼!” “我平日里也就这般,你第一次见我,让你见笑了!” “神官大人……” 明凰公主瞪她一眼:“没你的事,让开。” 白袍女子为难地看着她们俩,不再说话。 “哪里来的毛丫头!她是本座的人,你凶一个小小的星官,就是你们云梦泽的礼了?” “我还未在水迷宫碰见过如此嚣张的女人,你是谁,报上你的名讳!” “报上了,你又能如何?” “你方才叫她神官!”明凰公主看她的身法竟然如此灵巧,因为教训不了她而感到颇为气恼,她堂堂洞庭湖长公主,这四海八荒的神仙见了她,都会看在她父亲洞庭水君的面儿上,不说卑躬屈膝,也至少会让让她几分薄面;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 明凰公主跺脚,教训不了她,实在气人! “她是哪个司所的神官,本公主要跟陵姬娘娘好好讨个公道,让她好好地惩治你!” “哦?我吗?”白银祭司似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掩嘴轻笑:“原来你是王妃的客人,既然是客人,我看你不如就乖乖地请这几位宫娥送你去凤仪殿拜见娘娘吧!” 第499章 明凰公主暗生情愫 “你敢这样和我说话!” “本座也不与你计较,显得本座一把年纪了还倚老卖老,以大欺小!” “你不敢了!” “本座是祭司所的神官,你敢问,我为何不敢说!你给我听好,白银祭司黎月,就是我,你要去跟谁告我的状,都尽管去!” “好,就让我来教教你规矩!” 女子的手在虚空中一收一放,竟然幻出了自己的护身法器——一根长鞭。 啪! 她一个鞭子甩过来,劈啪作响地打在地上,落在白银祭司的脚边,但是没有伤到她一丝一毫。 “现在求饶,本公主还可以饶了你!” “不必!” 明凰公主的鞭子遂毫不犹豫地朝着她挥过来。 白银祭司轻松地侧过身子避开了她的鞭子,站定了身形,又将她自己身后的白袍女子往边上推了一把,推出了鞭子的击打范围。 “你竟然敢在这里动手,本座不会善罢甘休!”其实她是故意激怒明凰公主,正中下怀。 “打的就是你!” 她眼神不屑的睨着面前这个娇艳动人的女子,闪着身子又避开了她两鞭子:“你没有吃饱吗?力气这么小!” 白银祭司不以为意的反唇相讥:“哦?云梦泽是什么地方,本座孤陋寡闻,不甚了解是什么无名之地,更从未听说过什么明凰公主!阁下是误闯进宫来的吧?不如我遣几个小兵送你出宫归家去?” “你大胆,竟然敢出言不逊!我看你是想吃点苦头才知道我的厉害!” 明凰公主说罢手上的鞭子又要打过来,白银祭司身后的小宫娥啊的一声叫出来:“大人小心!” 白银祭司却轻轻松松地又劈开了她的鞭子,往后退了两步:“呵!敢随意在水迷宫与神官动手,我看你,才胆大妄为!” “我打死你!” 鞭子朝着白银祭司凶狠地甩过来。 白袍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大人!” “啊!”白银祭司的肩膀吃了一鞭子,吃痛的发出声。 她没想到明凰公主看着娇弱,竟然是个使用鞭子的高手,可是她修为平平,自己若是幻出樊梨剑,必定要伤了明凰公主,到时候才真叫倚老卖老欺负人! 白银祭司吃痛的捂住自己的肩膀,语气里隐忍着要发作的怒气:“住手!你再打我,我就不客气了!” “你要怎样!”明凰公主说罢又是一鞭子挥过来。 “不要!” 白袍女子紧张得捂住了嘴巴,这一鞭子可是带了狠劲,神官大人肯定完了! “定!”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将明凰公主的鞭子定在了距离白银祭司肩头一寸的地方,生生地定型了在半空中。 明凰公主怎么扯都撤不回来。 “谁!是谁在暗地里伤人?给本公主出来!” 啪!啪! 有鼓掌的声音,从长廊的尽头传来。 一位高大伟岸的神尊从那处幽暗的尽头走出来,慢步走到了亮出,显出了他的模样:“好架势!” “你……”明凰公主看得呆了,这是谁?这样丰神俊朗的神人是谁? 她胸口忽然扑通扑通地心跳声猛烈。 “你是谁?” 白银祭司身后的白袍女子忽然单膝点地,躬身行礼:“王!” “早闻云梦泽的明凰公主清丽动人,虽然品阶只是上仙,但是使的一手好鞭子,果然如此。” 白银祭司的视线凉凉落在走出来的神尊身上,也是一脸的惊讶,一时竟然连行礼都给忘记了。 “你就是凤翎王……”明凰公主惊觉他的身份之后,匆忙将自己的鞭子收回,单膝跪下,躬身对着凤翎王行了个大礼:“明凰拜见凤翎王!” 凤翎王走到她面前,伸手扶了她的胳膊一下:“起吧,远道而来,可是位可爱的贵客呢!你父君,近来可好?” 明凰公主站起来,盈盈一个福身,尽显的女子的娇态可人:“回君上的话,父君身体康健,早前还正好说起我要来水迷宫见陵姬娘娘,他特地嘱咐我带了洞庭最好的春茶来,孝敬您!” “嗯,洞庭水君有心了!” 明凰公主看着凤翎王的眼眸,暗生情愫,喜色落在眉梢,明眸动人,又娇羞含蓄。 与明凰公主的巧笑倩兮相比,站在一边的白银祭司却冷着脸,看着他们有说有笑,肩膀上刚刚被鞭子伤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她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凤翎王的目光淡淡从白银祭司身上略过,看向明凰公主:“你长大了不少,本王认不出你来,方才远远瞧见你使鞭子的模样,本王才想起你是何人。” “是,君上记性真好,十万年前凰儿还未有这般身高呢!” “本王刚刚听见你们的喧哗声,是在打架?” “君上莫怪,方才这女子好无礼,冲撞了我的轿子不说赔礼道歉,还故意羞辱我们云梦泽无礼,我才出手教训了她!” 凤翎王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白银祭司抿着唇,看向他的脸色显得疏离,等着他发话。 “这是我水迷宫的大祭司,你们初次见面,她就欺负你吗?” “君上,凰儿是陵姬娘娘请来做客的,本想高高兴兴的出门,没想到还没见到娘娘,竟然先让旁人数落了一通!” “是吗?” “不过君上也无需怪责她,我们方才不过是一时气急才动了手,凰儿安然无恙!” 水迷宫的祭司与远道而来的客人动手,凤翎王的英眉一挑:“嗯!” 凤翎王幽幽的眼神落在白银祭司和洛瑜的身上:“神官乃是神的眼睛,竟然如此的逾矩,出手伤人?” 洛瑜脑袋贴到地上:“王息怒!” 白银祭司和他对峙着,但是却倔强的不肯开口辩解。 “已经许久无人敢在本王这冷清的水迷里打架,”凤翎王定定看着她,唇角的一个弧度,似笑非笑,不知道究竟是责备她,还是问询她:“明凰公主鞭子武得极好,你与她动手,可分出胜负了?” “王容禀,小人是神官大人的省时星官——洛瑜。” 凤翎王的眼神没有移开,“说。” 第500章 公主可是不信本王 “方才我们路过此地,本来我们是要让道,可不巧还是与轿夫冲撞在一块。明凰公主与我们主子讨说法,这一来一往,竟然争执起来了,可神官大人并没有先动手,是、是明凰公主拿了鞭子先与我家主子动起手来。您看大人受伤了,却也仍是忍耐着没有伤明凰公主的!这欺负人的说法,神官大人可真真是冤枉!” 凤翎王的海蓝色眼瞳胶着在黎月的脸上,她额头上渗出的汗水都落在他眼底,可是他嘴角轻扬:“难道……你家主子不会说话,要你一个小星官,替她辩解吗?” 白银祭司声调提高:“好了洛瑜,君上面前,休要话多,本座的事,自然由本座来辩解!” 白银祭司伸出手,慢慢抬起来对着他躬身作揖:“黎月身为水迷宫的大祭司,却竟然跟远道而来的客人大打出手,是黎月无礼,请君上责罚!” 洛瑜愕然地抬起头看向自家的神官大人,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大人,王并未看见明凰公主动手在先,您……” “闭嘴,在君上面前,轮得到你一个小星官说话吗?” 洛瑜扁扁嘴,诺诺地低下头。 明凰公主站在凤翎王的身后瞥她一眼,眼神得意:“君上你看,方才你还没到场时,她气焰嚣张,我才与她争执,继而才演变成打架,可您一来她就立刻认错了,这分明还是看在您的面前,装腔作势!” 洛瑜气急了,脱口而出:“明凰公主,方才您一下了轿子也未曾等我们解释就先呛人的,若说神官大人言辞有得罪之处,您适才对神官大人也很不客气!既然来者是客,我们主子好歹也是一司之主,您对神官大人却一上来就又骂人又打人,客随主便,您这般对我们,就全对了吗!” “果然是大祭司身侧的侍臣,主子都还没有开口呢,君上,您瞧她这张嘴,可比这主子还利索!” 白银祭司走到了他们中间,又一次将洛瑜挡在了身后:“君上,我的人,斗胆在开明的主上面前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凭良心说几句公道话,这应该不是什么罪吧?” 凤翎王盯着她的紫眸,良久,嗯了一声:这小丫头,不管此生还是前世,依然是这般的护短不讲理,这一点,真真是不管重生几次,都一模一样的脾性;她想让自己放过这个多话的小星官,罢了,从了她! “刚刚洛瑜说的那几句话明凰公主想必不是很服气,君上替她做主了,那这一鞭子,黎儿也认了。” 凤翎王看向身侧的女子:“明凰公主教训过她,可解气了呢?” 在凤翎王面前,他既已开口,明凰公主再生气也不能再追究了,她娇笑柔声说:“看来神官大人清醒过来了,本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与你计较了。她是君上的神官,凰儿可是看在您的面子上!” 凤翎王扬扬嘴角。 “且慢。”白银祭司上前一步:“黎月也有一事不服气,请君上做主。” 凤翎王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的下文,似乎这才是他想要听的:“说罢。” “我堂堂云梦泽的公主都不与你计较了,你一个祭司还有什么不服气的!”明凰公主一听急了:“君上,明明是她先羞辱了我,我才动手的,您可要替凰儿做主!” “有本王在这儿。”凤翎王在她肩头拍一下:“公主可是不信本王?” “当然不是!” 他不急不躁,看着黎月:“你说吧。” 白银祭司站直身子,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我对她无礼,她打了我,如此来说,是不是就吃了教训?这错,黎儿也算是受过了惩罚,可在理?” 凤翎王看向明凰公主,她会意了君上的意思,君上是要问她认不认这个道理作不作数,她点头:“嗯。” “明凰公主是个使鞭子的高手,黎儿不才,我只会舞刀弄剑,恰好我的法器是一柄樊梨剑。我受了她一鞭,理应她也要还我,受我一剑,是不是?” “凭什么!”看见白银祭司一脸较真的模样,明凰公主瑟缩了一下,呵斥她:“你,你要干嘛!” “来而不往非礼也,明凰公主,云梦泽是名声在外的,方才我吃你一鞭子,换了您身上,您难道不讲个理了?” “我…我……”明凰公主求助的看向凤翎王,“君上,她这是强词夺理!” “嗯……本王倒是觉得,你们彼此都有理,她受你一鞭,你受她一剑,她这话也没毛病。” 看着花容失色的明凰公主脸色都刷白了,白银祭司过瘾的在心里冷笑:她没有猜错,凤翎王果然是,果然是扮猪吃老虎的笑面虎! 洛瑜的心方才还提到嗓子眼,现在可算放心了,看着明凰公主躲在凤翎王身后容颜失色的样子,她偷偷地在心里偷笑:王面上帮着明凰公主责备白银祭司,可最后还是自己的媳妇自己宠!这道理,日后明凰公主就会明白的!可惜啊可惜,这主子到底啥时候能忆起从前的事情来呢?为何偏偏就是忘了王的事情呢? “君上?” “明凰公主不用担心,本座的剑术师承剑痴——桑梓神君的亲传,我的剑术不会比你的鞭法差,所以我不会伤你要害。一剑换一鞭,也算扯平了!” 白银祭司说罢真的幻出了自己的佩剑——樊梨剑,直指向躲在凤翎王身后装腔作势的女子:“请君上避让,黎儿要还这个礼了!” 明凰公主自知自己的武艺平平,绝对不是白银祭司的对手,听见她说出剑痴:“我、我错了!君上,君上您救救我!” 白银祭司抬头看向面前挡住明凰公主的神尊,他的身躯高大,明凰公主躲在他身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时候,黎月还是心里抖了一下,总觉得这位神尊在探究着她的每一个小情绪,仿佛在透过她的眼睛,在看谁? “君上?请避让!” “君上,凰儿知错了,您救救我!” 第501章 本王这个裁判,可还公允 白银祭司抬头看向面前挡住明凰公主的神尊,他的身躯高大,明凰公主躲在他身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时候,黎月还是心里抖了一下,总觉得这位神尊在探究着她的每一个小情绪,仿佛在透过她的眼睛,在看谁? “君上?请避让!” “君上,凰儿知错了,您救救我!” “黎儿……” “她、她伤了我的话,我父君洞庭水君一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呵呵!方才本座也说了,你如此无礼,本座也不会善罢甘休!” 白银祭司换了个方向,绕到他身后去,樊梨剑直指向明凰公主的胳膊去。 锵! 凤翎王抬手,在千钧一发之际,用他手上的东西挡住了白银祭司的剑。 白银祭司还没有看清楚他用什么抵挡了自己的樊梨剑,他已经将东西重新收回了袖中。 “君上为何阻拦我,您方才不是也说我对了吗?” 凤翎王的手握住了她持剑的手腕,掌心传来的肌肤温热,他的眼神黯然:“黎儿,既然明凰认了错,看在本王面子,她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不要与她计较了。” 明凰公主躲在他身后,瑟缩着脑袋,气鼓鼓的腮帮子大气都不敢出了。 手腕被他握在掌心,稍稍用力,樊梨剑便落入了他的右手中。 “本王虽然承认你也对了,可你,”凤翎王将樊梨剑递回去给她:“在君上面前亮剑,你,是真想受罚吗?” 白银祭司瞪她一眼,只好悻悻然地收了剑:“好,那我要她赔偿我,不然传出去,我这大祭司都没面子了!” “呵,你要什么?本王宫中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通通赏赐于你!” “君上果然为了明凰公主,出手大方!不过我不要你的,我瞧见她带了很多箱子入宫,想必很多宝贝吧!” 凤翎王轻松一笑,“黎儿,你这不是为难本王去抢劫吗?” “那君上不然就让她受我一剑吧,反正我是极不讲理的人!”白银祭司别过脸:“君上是主子,您说我活该,我就忍了这口气咽下肚子里,但是日后传出什么云梦泽的长公主仗势欺人,黎儿可管不住宫人的七嘴八舌!” “明凰公主。” “是,君上?” “本王瞧见你的轿夫抬了很多箱的礼物,不然,就将你的那份礼,送给白银祭司,当做赔罪,这件事,就了了!如何?” 明凰公主不假思索:“好,好!” 凤翎王转向白银祭司:“本王这个裁判,可还公允?” “全凭君上做主!”白银祭司换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对着凤翎王和明凰公主深深做了个揖:“多谢君上,多谢明凰公主!” “嗯。”凤翎王瞧见她又捂住了自己的胳膊,转身对明凰公主说话:“明凰公主,陵姬定是在寝殿等你,没什么事情,你就去吧。” 明凰公主依依不舍:“君上是生气了吗?” “没有。” “那您是赶我吗?凰儿还想与您说说话!” “本王许久未去看陵姬,等本王空了就去凤仪殿探望你们,你去吧!” 明凰公主心下一喜,福身称是。 看见明凰公主走远的背影,白银祭司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四海八荒的女子,瞧见君上果然都是眼带桃花,没有一个逃得掉,对您一见倾心呢!寥寥几句话,明凰公主立刻乖乖就开开心地听从了!” “哦?那你呢?也曾对本王,也一见倾心?本王说几句话,你也会乖乖就范吗?” 扼腕! 这张美到妖孽的脸,白银祭司自认自己很容易受他的美色蛊惑,她方才对他也稍显无礼,他怕不是要来收拾自己了! 白银祭司和他四目相对,他的目光总是这般耐人寻味。 她蓦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洛瑜。” 洛瑜上前行礼:“是,神官大人有何吩咐?” “你,遣人把这些礼物送回祭司所,分给祭司所的人,一件不留。另外本座这里不需要你照料,你去忙吧。” 洛瑜偷眼看一下凤翎王,发现他的眼神都一直停留在白银祭司身上,根本没有把旁人放在眼里。白银祭司这刚刚才到手的礼物还没有揣到自己的口袋里,都还没有来得及上手摸一摸,她就嫌弃得像烫手山芋一样的急着要送人了? 看到凤翎王一点点反应都没有,不仅没有嗔怪也没有生气,洛瑜明白了。 洛瑜躬身对着二位行个礼之后,带走了护送礼物的侍从:“请随我来!” 一条队伍就跟随着白袍女子悠悠扬扬的离场了。 啊! 白银祭司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自己的身子一轻,整个人都在凤翎王手上了,他竟然猝不及防就把自己打横抱起来了。 “你、你这是作甚!放我下去。” 凤翎王低头瞪她一眼:“不要动!” “大庭广众,你抱我干什么,若是被人看见了,又要风言风语!你放我下去!” “好啊,放下也可以!那我就从这里,一直把你抱到昭和大殿,让所有的朝臣都看见,本王抱着你。” 白银祭司脸色刷地更白了,“君上,你到底要干什么!” “送你回宫。” “我可以自己走,你放我下去!” 凤翎王当然没有放,“你可以走是你的事,我想送你回宫,是我的决定。” “她刚刚只是打伤我的肩膀,我的脚没有受伤!” 凤翎王唇角轻扬,连说话的语调都轻松了,近在咫尺的气息令他感到开心,她就在自己手中,倒是要感谢明凰公主捣了一会乱:“受了风寒,就应该在寝殿好好休息,出来外面找罪受,真是自作自受!” 说着便真的走起来,白银祭司靠在他身上,心跳加速,脑子里都要炸了,乱透了!他究竟想干什么! “我就是自作自受,君上不喜欢我做的,我也做不到让您喜欢!请您不要理我不就行了吗!” “本王天生反骨,最喜欢征服,那些不听话的怪兽!” 言下之意就是骂她是怪兽吗? “我若是怪兽,”白银祭司不服气的瞪眼:“那君上是什么不老不死的上古神兽吗?” “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 第502章 有失体统 凤翎王唇角轻扬,连说话的语调都轻松了,近在咫尺的气息令他感到开心,她就在自己手中,倒是要感谢明凰公主捣了一会乱:“受了风寒,就应该在寝殿好好休息,出来外面找罪受,真是自作自受!” 说着便真的走起来,白银祭司靠在他身上,心跳加速,脑子里都要炸了,乱透了!他究竟想干什么! “我就是自作自受,君上不喜欢我做的,我也做不到让您喜欢!请您不要理我不就行了吗!” “本王天生反骨,最喜欢征服,那些不听话的怪兽!” 言下之意就是骂她是怪兽吗? “我若是怪兽,”白银祭司不服气的瞪眼:“那君上是什么不老不死的上古神兽吗?” “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 “我知道!我刚刚才把明凰公主得罪了,君上莫不是怪罪我欺负人家,要报复我是么?” 凤翎王心里好笑,低下头看她:“黎儿,什么样的报复,是我这般的?” 白银祭司不服气地嘟囔:“你方才骂我怪兽!” 可不就是怪兽吗,嚣张又无赖! 凤翎王气势压人:“你方才也骂我是不老不死的神兽。” “好,好!是黎月无礼,请君上放我下去,臣身为一司之主,怎能让人瞧见我们这般亲昵的举止,有失体统!” 他心里腹诽着:为了黎儿,有失体统的事情做得还少吗? 白银祭司不安地看着四周的环境,抱着自己的凤翎王却步伐悠哉,一点都无所畏惧的镇定自若,他当然镇定,他又不需要担心宫里的蜚语流言,可是她身为祭司所的大祭司,是水迷宫的守护神,她承了这个神职,无法放下世俗的桎梏:“君上,放我下去!” “我叫你不要再动!”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我下去?” “到了就会放你下去。”凤翎王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本王不过是举手之劳,未免祭司所无主执政,本王是替祭司所监督你的病情。” “我又没有耽误政务!” “病患就应该乖乖地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我没有病,只是偶感风寒,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君上不要太小题大做!” 凤翎王默然不语。 白银祭司不安地捶打他的肩头:“君上,您听不见吗?” 路过池塘边的时候,凤翎王突然站住了脚步:“这儿离碧云殿也没多少路了,你要么,我扔你进这池子里去泡个清醒,要么,你就不要乱动!” 白银祭司看一眼那一汪池塘,瑟缩了一下,这还是下雪的冬末,即便现在没有大寒天的冷,可是她若是掉下去,还真的是要好好的病一场! “君上!” 凤翎王得意地勾起唇角:“本王手劲松了,你掉进去,可别怪我害你寒疾加重!” 白银祭司捉住他的衣领:“你敢!你扔我下去,我就拉你垫底!一起……啊!” 凤翎王假意要松手,白银祭司吓得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她睁开眼睛,气呼呼地瞪眼:“你故意的!” “这是我的水迷宫,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本王所有。” 凤翎王深深地看着她的紫眸,呼之欲出的话到了嘴边,却终究没有脱口而出:黎儿,你,也是我的! “你别闹了!” 凤翎王转身远离了池塘边,早这样不就省事了。 “君上此举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我得罪了明凰公主,您不是要报复我,却还帮我抢了她要送给陵姬娘娘的礼物,君上是要我承了您的人情吗?” 白银祭司看着凤翎王不吭声的样子:“还是您想要送给陵姬娘娘更好的礼物,觉得那些粗鄙之物都配不上王妃娘娘,想要自己亲手再送些更好的送予她,才帮我抢了明凰公主的!” 良久,凤翎王才回她一句话:“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她、她伤了我的话,我父君洞庭水君一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白银祭司换了个方向,绕到他身后去,樊梨剑直指向明凰公主的胳膊去。 锵! 凤翎王抬手,在千钧一发之际,用他手上的东西挡住了白银祭司的剑。 白银祭司还没有看清楚他用什么抵挡了自己的樊梨剑,他已经将东西重新收回了袖中。 “君上为何阻拦我,您方才不是也说我对了吗?” 凤翎王的手握住了她持剑的手腕,掌心传来的肌肤温热,他的眼神黯然:“黎儿,既然明凰认了错,看在本王面子,她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不要与她计较了。” 明凰公主躲在他身后,瑟缩着脑袋,气鼓鼓的腮帮子大气都不敢出了。 手腕被他握在掌心,稍稍用力,樊梨剑便落入了他的右手中。 “本王虽然承认你也对了,可你,”凤翎王将樊梨剑递回去给她:“在君上面前亮剑,你,是真想受罚吗?” 白银祭司瞪她一眼,只好悻悻然地收了剑:“好,那我要她赔偿我,不然传出去,我这大祭司都没面子了!” “呵,你要什么?本王宫中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通通赏赐于你!” “君上果然为了明凰公主,出手大方!不过我不要你的,我瞧见她带了很多箱子入宫,想必很多宝贝吧!” 凤翎王轻松一笑,“黎儿,你这不是为难本王去抢劫吗?” “那君上不然就让她受我一剑吧,反正我是极不讲理的人!”白银祭司别过脸:“君上是主子,您说我活该,我就忍了这口气咽下肚子里,但是日后传出什么云梦泽的长公主仗势欺人,黎儿可管不住宫人的七嘴八舌!” “明凰公主。” “是,君上?” “本王瞧见你的轿夫抬了很多箱的礼物,不然,就将你的那份礼,送给白银祭司,当做赔罪,这件事,就了了!如何?” 明凰公主不假思索:“好,好!” 凤翎王转向白银祭司:“本王这个裁判,可还公允?” “全凭君上做主!”白银祭司换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对着凤翎王和明凰公主深深做了个揖:“多谢君上,多谢明凰公主!” 第503章 光顾着心疼你的妹妹 羿天诧异地在他们身后作个揖,看着凤翎王径直一路走进了碧云殿的内殿。 身后又传来细小的说话声,羿天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 君上怎么会来啊? 咱们主子是不是脚受伤了,为何君上抱着她回来啊? 主子这才出去三盏茶功夫,怎的受伤了? …… 云栖从内殿走出来,呵斥唏嘘碎嘴的宫人:“都干什么呢,主子的事情也敢多嘴,还不去干活!” 宫人都纷纷散去。 另一边,祭司所主殿。 殿内此刻正有两位二等神官和两个省时星官,正在殿内忙碌。 一紫衫女子神官和一湛蓝色长袍男子神官站在一处,男才女貌,瞧一眼就觉得他们相配得宜。 省时星官洛瑜将文书一堆堆地呈到主桌上:“笛牟祭司,这些都是白银祭司批阅好的折子,就劳烦您了!” 笛牟祭司把玩着刚刚到手的器物,点个头:“辛苦你跑这么多趟。” 洛瑜星官:“能为神官大人略尽绵力,是洛瑜的荣幸!”洛瑜朝着他们二位神官福身:“若是二位神官没有其他吩咐,小人就继续去碧云殿待命了!” “等等。”沙莎祭司对她颔首:“你刚刚带回来的那些礼物,是君上赏赐给祭司所的吗?” “不是君上赏赐的,”洛瑜星官对着她福个身:“方才跟随小人回来的那队人是云梦泽公主随行的侍卫,礼物也是明凰公主给白银祭司的赔礼,白银祭司命我将礼物带回祭司所分给宫人,一件不留。” 沙莎祭司在脑袋里搜索着有关云梦泽的一切讯息,她大概知道是谁了,洞庭水君的女儿一共有三位,分别是明凰,明华,明月。 洛瑜说的那位,便是云梦泽最受宠的长公主,她虽然不识得众多仙神,但却对这位长公主略有耳闻;这位长公主算是陵姬娘娘的半个娘家人;若说关系,她与陵姬娘娘也算是表姐妹,两人从前在天宫也交好,她偶尔会来水迷宫探望陵姬娘娘! “给我瞧瞧。”沙莎祭司从笛牟祭司的手上拿过那件价值不菲的夜光杯,这材质怎么看都不是凡间之物,想来是明凰公主从云梦泽带入宫的宝物,为何要赔给黎月呢? “赔什么礼?发生了何事?” 洛瑜星官就将刚刚和白银祭司在半路上遇到的事情叙述了一边原委。 “黎儿身体不舒服竟然还想要回来处理朝务。” “嗯,刚刚小人也是极力劝说,但是大人的脾气二位想必也知道;只是刚刚出了这么一件事,白银祭司遣我先回来,我想着君上也在,就先回来了。” “好,你去忙吧。” 看着洛瑜星官走远的背影,沙莎祭司似有感慨:“黎儿偏生要找这个女子做她的省时星官,洛离该作何感想!” 就在不日前,洛瑜还只是祭司所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星官,若是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也就是她的家族背景,她是二等神官洛离祭司的亲生妹妹,是洛家年纪最小的女儿;洛离祭司这人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一派潇洒,可是这个小妹,是他的心头宝。 就连入宫当了星官,也是她缠着洛离祭司非要来宫里磨炼自己,洛离祭司的本意是她年纪还小不必入宫来受这份罪,但是洛瑜还是坚持要考入祭司所;也算她不负自己的家声,一试通过考核,成功的当了小星官。 上次白银祭司非要她来做自己的省时星官,洛离祭司就不太情愿了,一司之主的省时星官虽然风光,前程也好,可是这活儿比底下任何一个祭司的省时星官都折磨人! 洛瑜星官倒是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就应承了。 “能成为大祭司的省时星官,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幸运,我觉得我入宫这么久,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份差事!” 洛离祭司能有什么办法,这小妹平日里给他宠得没边,能让她开心到睡不着觉的“苦差事”,他还要扼杀了她的快乐不成? 洛瑜星官第二日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踏入了主殿奉使,连笑容都比往日更灿烂了。 用洛离祭司的话来说:她对我笑一笑,再喊两声哥哥,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要瘫痪了,哪敢不从啊! 笛牟祭司笑而不语,拿起最顶上的折子看了一眼,又放下了:折子白银祭司都一一地备注仔细,也盖了属于大祭司的落款,他只需要将这些折子全都再分好类别程度,着手送入昭河殿就行。 “白银祭司身体不适,竟然还是这般的勤勉,我这当下属的,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嗯?” “挽瑶,听说白银祭司今日偶感风寒,你问问洛瑜她身子如何了?” “沙莎祭司不必担忧,洛瑜晌午前已经回来过,白银祭司只是照着医嘱要调理一段时日,最近她都会在碧云殿修养,但是她也会在寝宫处理事务;洛瑜说她服过汤药之后已无大碍了。” “嗯,身子要紧,这几日没有什么紧急事务不必去打扰了。” 笛牟祭司在一旁听着,忽而笑了,搂住她的腰转向自己:“你这人,光顾着心疼你的妹妹,你自己呢!” “她少不更事的,年纪一把了,可脾气也还是个孩子!我替阿娘多担待着她,也是我这个做长姐的责任。“ 笛牟祭司摆摆手,将两个省时星官都招呼退下。 “沙莎。” 他将沙莎祭司拉到自己面前来面对着自己:“沙莎,你如今身怀六甲,身为你的夫君我,非常的担心你的身子,你才刚刚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我很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住那些药物的滋补还有伤药的药性。” 沙莎祭司知道他在担心自己,讨好地依偎在他的怀中,“我没事的,魔医给我的安胎药我都无一不按照医嘱的喝药了,你不信我也要信魔医对不对?” 他抚摩着她的后背:“本来你有了身孕就已经非常需要谨慎小心,可你身为一家之主要操劳你的族中事务,我也不该阻挠你处理东陵长老的手尾功夫。” 第504章 我怕你吃不消 听到老丈娘对自己的评价,笛牟祭司心里可乐呵了! 笛牟祭司抚摩着她的一头秀丽黑发,心口微热:“你阿娘对我的看法还算中肯,我就松一口气了。” “你平时老道的沉稳怎么都不见了,自从你知道我有了身孕,就总是绷着神经似的;夫君,我很好,孩子现在在我肚子里也很好,你不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笛牟祭司听完就更加无奈的叹气了:“唉~沙莎,就是因为你是第一次怀孩子,我第一次当爹,我怕你吃不消!” 摩里沙莎伸出手在他的两边脸颊戳洞:“哈哈!夫君,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虽然让人很愁,但是也很可爱!” 笛牟祭司的大手掌用力拍一下她的额头:“你也看不出来,有这么皮的时候!光顾着担心你的弟妹,也不多在我身上多花半分的心思,为夫我实在是憋屈的着急!” “好啦,以后我会注意注意再注意!”沙莎祭司踮起脚尖在他的下巴上啄一口,笑如春风:“我的夫君,你是我见过生气还最最最可爱的人!” “就会哄我!” 洛瑜星官嘿笑:“能为神官大人略尽绵力,是洛瑜的荣幸!”洛瑜朝着他们二位神官福身:“若是二位神官没有其他吩咐,小人就继续去碧云殿待命了!” 沙莎祭司对她颔首:“你去吧。” 看着洛瑜星官走远的背影,沙莎祭司似有感慨:“黎儿偏生要找这个女子做她的省时星官,洛离该作何感想!” 就在不日前,洛瑜还只是祭司所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星官,若是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也就是她的家族背景,她是二等神官洛离祭司的亲生妹妹,是洛家年纪最小的女儿;洛离祭司这人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一派潇洒,可是这个小妹,是他的心头宝。 就连入宫当了星官,也是她缠着洛离祭司非要来宫里磨炼自己,洛离祭司的本意是她年纪还小不必入宫来受这份罪,但是洛瑜还是坚持要考入祭司所;也算她不负自己的家声,一试通过考核,成功的当了小星官。 上次白银祭司非要她来做自己的省时星官,洛离祭司就不太情愿了,一司之主的省时星官虽然风光,前程也好,可是这活儿比底下任何一个祭司的省时星官都折磨人! 洛瑜星官倒是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就应承了。 “能成为大祭司的省时星官,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幸运,我觉得我入宫这么久,这是我开心的一份差事!” 洛离祭司能有什么办法,这小妹平日里给他宠得没边,能让她开心到睡不着觉的“苦差事”,他还要扼杀了她的快乐不成? 洛瑜星官第二日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踏入了主殿奉使,连笑容都比往日更灿烂了。 用洛离祭司的话来说:她对我笑一笑,再喊两声哥哥,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要瘫痪了,哪敢不从啊! 笛牟祭司笑而不语,拿起最顶上的折子看了一眼,又放下了:折子白银祭司都一一地备注仔细,也盖了属于大祭司的落款,他只需要将这些折子全都再分好类别程度,着手送入昭河殿就行。 “白银祭司身体不适,竟然还是这般的勤勉,我这当下属的,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嗯?” “晚瑶,听说白银祭司今日偶感风寒,你问问洛瑜她身子如何了?” “沙莎祭司不必担忧,洛瑜晌午前已经回来过,白银祭司只是照着医嘱要调理一段时日,最近她都会在碧云殿修养,但是她也会在寝宫处理事务;洛瑜说她服过汤药之后已无大碍了。” “嗯,身子要紧,这几日没有什么紧急事务不必去打扰了。” 笛牟祭司在一旁听着,忽而笑了,搂住她的腰转向自己:“你这人,光顾着心疼你的妹妹,你自己呢!” “她少不更事的,年纪一把了,可脾气也还是个孩子!我替阿娘多担待着她,也是我这个做长姐的责任。“ 笛牟祭司摆摆手,将两个省时星官都招呼退下。 他将沙莎祭司拉到自己面前来面对着自己:“沙莎,你如今身怀六甲,身为你的夫君我,非常的担心你的身子,你才刚刚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我很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住那些药物的滋补还有伤药的药性。” 沙莎祭司知道他在担心自己,讨好地依偎在他的怀中,“我没事的,魔医给我的安胎药我都无一不按照医嘱的喝药了,你不信我也要信魔医对不对?” 他抚摩着她的后背:“本来你有了身孕就已经非常需要谨慎小心,可你身为一家之主要操劳你的族中事务,我也不该阻挠你处理东陵长老的手尾功夫;但是如今你要时时刻刻记得,你不是一个人了,你有了孩子,还有我,我们会一起陪在你的身边。 而白银祭司她重生也自有她的修行,你无需太操心。王最近日日都上朝,就足以证明,他是时时都在关注着碧云殿的风吹草动,这头你就不要瞎忙了,好吗?” “当然不行啦,我阿娘时常问起我她的情况,她问起我来,我总不至于一直回她说很好,就敷衍过去了!你知道:我阿娘是不好糊弄的人!若是她收到了什么消息,误会了我没有关照着弟妹,阿娘该多担心!”摩里沙莎地摸摸自己的肚皮,这肚子里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长大,等到它再大一些,也许就能给她回应了。 笛牟祭司抱着她,无奈地叹气:“有的时候,我就觉你这弟妹众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这长姐当得着实不易,好在你还听我的!不然我可得呕死自己。” “那是自然的啊,我们巫族女子虽然刚烈,可是既已为人妻,我也理应做好一个娘子的角色,让你这么担心我,我确实是也有做的不好之处。” 夫君,我阿娘说,我们这群孩子里,我挑了个最让她揪心,却也是她最满意的女婿! 第505章 凤翎王看望陵姬 昭河殿寝殿内,凤翎王好整以暇的卧在辇榻上,雕琢着手中的物件,忽然想起什么来,他头也不抬地说:“皇叶。” “是,君上?” “本王答应了明凰公主,这几日去探望她和陵姬,你给她们备些礼物,过了黄昏时分,跟随本王一同去凤仪殿。” 皇叶稍显诧异,君上已经许久没有去过凤仪殿了,今日明凰公主一入宫,他就竟然主动要去探望王妃?明明自家主子并不喜欢这位娘娘,偏偏又既不宠幸,又不动声色的疏远人家,让人家好好一位九天玄女干着急的苦守万年没有期待。 凤翎王没有听见他的答复,抬起头看过来:“皇叶,你又在发什么呆?” “啊?嗯!君上,我方才是在想,要送些什么礼物。”皇叶眼睛一转,躬身道:“近日南泽送了些珍贵的玉器和海产来朝奉,羿君已吩咐将礼物尽数清点入库;方才我正想着,其中就有好几颗半人高的夜明珠,送给王妃,放到她的凤仪殿,这夜里来看想必很是漂亮!还有明凰公主,她是云梦泽的长公主,平日里应是多食用陆湖产物,我们送些南泽的海产给她试试味道,正好符合她的饮食习惯又有新意,也算是我们家们略尽地主之谊,为她洗尘!君上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凤翎王手中的动作渐渐停下:“看不出来,你越来越有管事的天分了,这些琢磨送礼的事情,以前你都不会这样思考周全,就照你意思办吧,本王觉得甚好。” “是,皇叶马上就去着人准备!” 皇叶说完便退出殿外去准备礼物。 凤翎王重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下一下,左手握着一块方形木头,右手执刻刀,一点点地雕琢出他心中想要的样子。 水迷宫人尽皆知,凤翎王是个喜欢自己做手作的老人家,但凡他花时间去做的事情,都是极尽仔细地一点点完成,从不假手于人,更不会无缘无故地半途而废。 叩! 叩叩! “进来。” 听见敲门声,凤翎王依然是专心致志地雕琢着手中的物件,这个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他非常清楚,是皇叶。 入殿来的果然是皇叶,他走到凤翎王面前,放下手中的托盘:“君上,厨房做了些您爱吃的小吃,您午饭没吃多少东西,就拿这个做点心吧。” 他将托盘里的东西一样样摆到凤翎王的边上。 凤翎王的海蓝色眼瞳,从探究,渐渐转变成温和,再慢慢变成了温柔的眼神,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看着凤翎王的神色,苍释心里的石头才落地,他躬身作揖:“苍释花了四十九天,寻遍了巫族的每一寸土地,终于发现雪精灵的踪迹,但是可惜的是,这只雪精灵还未进化,它还只是一只未成年的精灵,不知道是否正是君上所需。” 凤翎王将箱子轻轻地合上,点个头:“无妨,你此次能够寻到一只,已经不容易,辛苦了。” “只要君上欢喜,苍释就不辛苦,若是君上不喜欢这只未成年的雪精灵,苍释就继续去寻一只来!” 凤翎王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雪精灵的存活本就世间仅有少数,它们习性喜欢在雪域生活,冥海的北岸常年冰天雪地,正是雪精灵喜爱的地域。但也因为雪精灵的族群越来越少,它们擅长用雪地的环境伪装自己,以此来保护自己不被人发现和捕猎。 苍释能够找到这一只,凤翎王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凤翎王的手掌放在箱子上,眼神温和,声音也柔和了几分:“不必,这一只很好。” “是,君上!” 凤翎王伸出手,施法将箱子变成一个小小的掌中盒,规规矩矩的躺在他的手心。 他将装着雪精灵的盒子收入自己的袖子中,才抬起头正色问他:“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如何?” “谢君上关怀,苍释这些年都过得很平静。” 苍迦统领也问他:“当年你带着摩里安雅离开了水迷宫,去了何处?” 苍释起身,当年兄长将他和安儿从幽冥司带回水迷宫,不仅仅是他受了重伤,安儿也几乎命丧黄泉,地狱的无间烈火将她的身心折磨到几乎咽了气。他知道,是兄长求君上让他们活下来! “这些年我隐姓埋名和安儿安身立命一起生活在巫族的森林里,我收敛了气息,伪装成一个隐居世外的普通凡人,与安儿在一起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都非常的简单,过着平凡、平静的日子。” “我记得你说要带着她云游四海,四海为家,为何最后还是偏偏选择留在巫族?” 苍释笑得朴实:“兄长,我当初是这么想的,但是经历过那一场变故,感觉就像九死一生之后的豁然开朗,我带着安儿离宫之后,她站在雪地里问我:释哥哥,你要带我回家吗?我忽然觉得,她是属于巫族的女子,我若是将她带走了,她不就真的是成了这世上孤苦无依的幽魂了吗?”他回忆着过去的往事,许多记忆涌上心头,回想起来还是如昨日那样历历在目。 他将安儿带回巫族,过起凡人的生活,为的,也是让安儿从此能求得一处安身之处。 座上的凤翎王问:“你们生活在巫族这么久,竟无一人察觉?” “是的。我从未让她离开过巫族,打死你她的族人也不知,她还活着!我也从未让她接触过摩里氏的任何人,她醒来以后早已忘记前尘往事,她遗忘了前尘,又何必再让她想起那些扰人心伤的事情。” 凤翎王忽然感慨:“就像过去一样,你们相交千年,她将你藏得深沉;现在,你也将她藏得隐晦,瞒过了所有人。你们两个,性情不相似,爱得隐晦这一点,倒是颇为默契。” “安儿本性并不坏,她只是被荣华名利蒙蔽了心智,远离了红尘俗事的烦扰,我觉得现在的安儿,才是最可贵的!” 凤翎王和苍迦统领对视一眼,没有言语。 第506章 凤翎王送礼物 新月来了~各位小可爱的月票打赏,砸晕老凤凰,么么扎! 第507章 冰窖里的东陵长老 凤仪殿依旧装扮得复古典雅,各处的装潢都可以从细节处感受到凤仪殿的主人是位心思玲珑的女主人,品味高雅,每一个角落都诠释着雅致的风格设计。 女主人携一女子匆匆的走到大殿外迎接:“君上大驾,臣妾有失远迎!” 明凰公主盈盈一拜:“凰儿给君上请安!” “都起吧,”凤翎王点头:“你们在殿内作甚?本王忽然而至,可是打扰了你们?” “自然没有!”陵姬起身,笑颜如花,依旧是美得令人赏心悦目。 明凰公主看着眼前的神尊,喜上眉梢,“君上,您果然来了,凰儿还以为,您长年在宫中静养,想必没有空闲来这凤仪殿的!” 陵姬沉静地福个身:“君上,臣妾今日晨起采了些花露水,又赶上明凰公主送来的新茶,不如您也一起,品尝品尝?” “甚好。”凤翎王走进殿内,自己找了处坐的地儿就坐下:“就依陵姬的意思吧。” 陵姬随即招呼宫娥上茶,“是!” 随后两人也在他身侧的蒲团坐下:“君上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他只是淡淡的开口:“与往日并无异。” “君上能来,凰儿也很是开心!” 凤翎王斜眼看向皇叶,皇叶随机便意会了。 “本王带了些礼物,拿进来。” “陵姬娘娘,明凰公主,这些都是君上特地嘱咐我准备的礼物。”皇叶遣人将箱子搬进来,一一打开展示给他们看:“这些都是从四海的神仙送来的各个礼物里挑出来的,尤其这夜明珠,放在娘娘殿内,夜里不需要烛火点灯照亮,这夜明珠也会大放异彩,甚是好看!” “啊,娘娘,这夜明珠果然是漂亮!” 陵姬起身对着凤翎王行礼:“臣妾谢君上的赏赐。” “嗯,可还喜欢?” “君上挑选的礼物,臣妾自然喜欢!” “好。” 他看着脸上露出笑容的明凰公主,媚眼含羞的女子,却让他忽然想起了心上的小丫头,那丫头真是不知如何说好,果然是年轻少不更事,什么人都敢得罪。明凰公主乃是云梦泽的长公主,因其是长女,自小便深得洞庭水君的喜爱,是云梦泽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洞庭水君又是天宫的太子殿下胞弟,有如此背景撑腰,明凰公主不说在水迷宫,放眼四海,也没几个会想与她过不去的去跟云梦泽作对,惹怒了洞庭水君,还会失去天族太子的支持,划不来。黎儿得罪她,不就直接得罪了洞庭水君,这样的道理她怎会不知,小丫头就是一股爱较劲的倔! 凤翎王想一想,黎儿怕是还有一层怨气,云梦泽怎么算,也算是天族之人,黎儿想必看不惯她行事作风自视甚高的优越感,忍不住要出手教训。 凤翎王心里好笑,低下头看她:“黎儿,什么样的报复,是我这般的?” 白银祭司不服气地嘟囔:“你方才骂我怪兽!” 可不就是怪兽吗,嚣张又无赖! 凤翎王气势压人:“你方才也骂我是不老不死的神兽。” “好,好!是黎月无礼,请君上放我下去,臣身为一司之主,怎能让人瞧见我们这般亲昵的举止,有失体统!” 他心里腹诽着:为了黎儿,有失体统的事情做得还少吗? 白银祭司不安地看着四周的环境,抱着自己的凤翎王却步伐悠哉,一点都无所畏惧的镇定自若,他当然镇定,他又不需要担心宫里的蜚语流言,可是她身为祭司所的大祭司,是水迷宫的守护神,她承了这个神职,无法放下世俗的桎梏:“君上,放我下去!” “我叫你不要再动!”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我下去?” “到了就会放你下去。”凤翎王没好气地瞥她一眼。 “我没有病,只是偶感风寒,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君上不要太小题大做!” 凤翎王默然不语。 白银祭司不安地捶打他的肩头:“君上,您听不见吗?” 路过池塘边的时候,凤翎王突然站住了脚步:“这儿离碧云殿也没多少路了,你要么,我扔你进这池子里去泡个清醒,要么,你就不要乱动!” 白银祭司看一眼那一汪池塘,瑟缩了一下,这还是下雪的冬末,即便现在没有大寒天的冷,可是她若是掉下去,还真的是要好好的病一场! “君上!” 凤翎王得意地勾起唇角:“本王手劲松了,你掉进去,可别怪我害你寒疾加重!” 白银祭司捉住他的衣领:“你敢!你扔我下去,我就拉你垫底!一起……啊!” 凤翎王假意要松手,白银祭司吓得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她睁开眼睛,气呼呼地瞪眼:“你故意的!” “这是我的水迷宫,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本王所有。” 凤翎王深深地看着她的紫眸,呼之欲出的话到了嘴边,却终究没有脱口而出:黎儿,你,也是我的! “你别闹了!” 凤翎王转身远离了池塘边,早这样不就省事了。 祭司所主殿。 殿内此刻正有两位二等神官和两个省时星官,正在殿内忙碌。 一紫衫女子神官和一湛蓝色长袍男子神官站在一处,男才女貌,瞧一眼就觉得他们相配得宜。 省时星官洛瑜将文书一堆堆地呈到主桌上:“笛牟祭司,这些都是白银祭司批阅好的折子,就劳烦您了!” 笛牟祭司点头:“辛苦你跑这么多躺。” 洛瑜星官嘿笑:“能为神官大人略尽绵力,是洛瑜的荣幸!”洛瑜朝着他们二位神官福身:“若是二位神官没有其他吩咐,小人就继续去碧云殿待命了!” 就在不日前,洛瑜还只是祭司所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星官,若是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也就是她的家族背景,她是二等神官洛离祭司的亲生妹妹,是洛家年纪最小的女儿;洛离祭司这人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一派潇洒,可是这个小妹,是他的心头宝。 就连入宫当了星官,也是她缠着洛离祭司非要来宫里磨炼自己,洛离祭司的本意是她年纪还小不必入宫来受这份罪,但是洛瑜还是坚持要考入祭司所;也算她不负自己的家声,一试通过考核,成功的当了小星官。 第508章 放不下,是他的偏执 一个紫衫女子穿过晦暗的宫道,一路从各个把守森严的侍卫关口通过,一路无阻地走到了禁地大门口。 “神官大人,请!” 女子默然地接过侍卫递上的大棉袄子,披在身上裹得严实才走近冰窖。 里里外外都是寒冰的冰窖里,连呼一口气都是一圈圈的雾气,还没走进去,就可以感受到周遭的寒冷冰气环绕着整个冰窖。 身上感受到的寒气,让她手都缩在了袄子外套里;这冰窖真是人进来就觉得浑身难受的鬼地方,难怪会成为凤翎王关押要犯的禁地,闲杂人等,怕也不会想来这种阴森森,冷气透心彻骨的鬼地方。 摩里沙莎拢住自己的大棉袄子,她来这里,是为了见一个人。 侍卫引她到目的地,然后离开。 一个男子被铁链锁在刑台上,六根骨刺穿透他的琵琶骨,将他的皮肉刺得鲜血淋漓,染红了他的青色长衫。 摩里沙莎慢步走近那个人。 他的身上都是受过刑留下的痕迹,刑殿看来已经对他下过很重的惩罚,祭司所直辖于凤翎王,在宫中神官受上等礼,意图谋杀二等神官是重罪。从他身上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皮开肉绽的可怕模样来看,刑殿想必也已经用了很多刑罚,要让这个人,受尽折磨而死。 只不过,他还欠着巫族一笔账,凤翎王放了话要让他吊着一口气,回到巫族受刑之后,才许他解脱。 “是不是你!”沙哑的声音从低垂的脑袋那里发出来:“我认得你身上那股香味,香山楠木的味道,沙莎,我认得你的味道!”他忽然抬起头,空洞的眼睛在空气里搜寻着方向,他在用力的嗅味道,一股越来越近的香味让他几乎要弹跳起来,她就在这里,她来了!他就知道,她一定回来! 摩里沙莎惯用熏香,用的是产自南境的一种比较常见的香山楠木香,混合一些特殊的醒神香料,是她身上经常会有的味道。 东陵长老与她相识了数千年,不说对她了如指掌,也至少对她的习性有所了解,她身上的香味很好认,这在外人看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的眼睛瞎了,鼻子还是很灵敏,是我!” 哈哈哈! 东凌长老发疯一样的狂笑。 “笑什么?” “你来这里,是想看看我有多惨对吗?你看到了!” 摩里沙莎看着他的惨状,既觉得他可恨又可怜,但这是他伤害别人所要付出的代价,这世上,因果循环;自己造的孽,最终害了自己还祸害亲人,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如今已经被折磨到双眼失去视物能力,连声音都喊到沙哑,还有他的手指,十个手指头无一不是充血红肿,一看便是受了极刑留下的创伤。 “不要以为我是来可怜你的,进了冰窖,我就没有见过几个能安然无恙出去的!上一次是你侥幸逃掉,这一次你再也休想逃走了,这个冰窖里,没有凤翎王的旨意,没有凡人能从这里将你带走!” “哼!我东陵死过一回了,还怕吗?” 啪!啪!摩里沙莎忽然为他鼓掌:“好志气!东陵,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还有两件事要问你。” 东陵长老的身子颤抖了一下,背上被刺穿的琵琶骨痛入骨髓,只要他轻轻动一下,都会痛到呼吸困难,全身如同被万只蚂蚁啃噬。 “是谁教你的黑行术?” 东凌长老唇角讥笑,却不告诉她。 “是谁告诉你,吸收其他灵术师的灵力,可以增长你的修为?这些有悖天道的邪术,已经很久没有人会使用,你究竟,是从哪里学的?” “我不告诉你,你就一直带着这种恐慌,直到我消失的那天吧!” “东陵,你我相识数千年也算是一场缘份,你差一点杀了我,我都没有憎恨你,只要你告诉我,我会帮你。” “缘份?若是真的有缘分,为何明明与你媒妁之言的是我,最后凤翎王却一纸婚书,就让束舒家少主将你抢走?谁来问问我的感受?我又为何要告诉你!” “你若能如实告知我,我或许,还能保住你的一双弟妹不会灰飞烟灭,否则以你现在的处境,你一家老少一百多个人口,将万劫不复,明日苍迦统领手上的旨意就会传到族中,你的亲人无一能幸免。” “既然凤翎王君令已下,你又有什么能力,大言不惭!” “我是摩里氏的家主,又是水迷宫的神官,也是这场祸事的受害者,君上会听我一言。” 东陵长老冷笑,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言辞。 “我只想知道这两件事情,其他我并不关心,也对你没有什么怨恨,但是你最好想清楚,我有很多的立场,治你于死地,更可以有诸多借口,让你的亲人眼睁睁地去死,这是你谋害家主应该付出的代价!” “你不爱我,我也不会让你们,逍遥快活!” 摩里沙莎惋惜地摇摇头:“我曾经以为,我们没有成为夫妻的缘份,至少还能有成为朋友的缘份,你曾是那么正直的人,否则我怎会阿娘向我提起你时,便轻巧地答应了这门婚事!你的家族是冥海河畔的望族,你们家也曾是摩里氏骄傲的一个门第,你为何堕落成这样!” “废话少说,你单方退了我们的婚约,你与舒家那个臭小子联合一起欺辱我的家族,就是让我们在巫族丢尽了脸面,你还说我们又成为朋友的缘份,我根本不在乎成为你的敌人!我得不到,舒家那个臭小子,舒笛牟,他就配吗?” 摩里沙莎很不喜欢从他嘴里听见自己夫君的名字:“那件事虽然是我摩里沙莎毁婚在先,但是我阿娘也许了你弟弟一门婚约,两两相抵,你此番害了全家的人,你家中弟妹尚且年幼,一个个皆是妇孺老幼,这下举家连坐,倒是痛快了?” 东陵长老龇牙咧嘴,那被打得嘴巴歪了的丑态,真让人心寒。 “痛快,当然痛快!摩里沙莎,你以为许了一门婚事就可以抵消吗?我的情意呢?怎么抵消!你说答应就答应,说悔婚就悔婚,你当我东陵是什么人,任你们这样羞辱!” 第509章 皇叶还是我的师兄 “你本来可以拥有更好的前程,以你在族中的长老位置,再修习个千年,大长老早已想提拔你升到掌事长老的位置,你这样沉不住气,在本座看来,可惜了你的大好年华和才干;过去你也曾为了我们摩里氏除了不少力,在族中也是颇得民心和威望。如今一步错,步步错,落得这样的接过,东陵,你的怨恨就这么重要,比你的亲人更重要吗?” “正因为我站在高处,才更不允许,白受了委屈而不反击!” 摩里沙莎惋惜地摇摇头,她已经不想继续与他争辩,此事也无须再与他争论不休。她早已嫁做人妇,已经是别人的娘子,他们当初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都是过去的事情,东陵长老放不下,是他的偏执。 “你心里既然有别人,当初为何要应了我的婚约,害我苦苦的忘情一场最终成空!你知不知道,知不知我有多恨你!我东陵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我要将这些都还给你们,让舒笛某尝一尝失去你的滋味!” 摩里沙莎眉头蹙着,等他冷静一些,才继续开口说道:“你若是不想说,我就走了,这是我们在宫里的最后一次见面,明天你若是还能够活到太阳下山,也许还能够见到你的家人最后一面;在巫族,将会有更多罪罚,在等你!” 东陵长老怨恨的看着她,他的眼角流着血泪,虽然他极力的睁开眼睛,可是他的眼睛无神,空洞的双眼看向摩里沙莎的时候,眼瞳没有聚焦,就像目空一切。 摩里沙莎知道,他看不清楚却还是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和惶恐,她知道他陷入了深渊,已经无力回天;在这水迷宫里,得罪谁,都不要去得罪那位神尊。 “我们早已缘尽,明日在巫族的众人面前,本座也会公正处理你们!” 哈哈哈哈哈! 东陵长老突然狂笑不止。 “你笑什么?” “什么是公正?什么是道理!你仰赖凤翎王,你们七妹得了盛宠,恃宠而骄,就以为永远能够经久不衰吗?花无百日红,我就算死,我的魂魄也会在地狱里,诅咒你们!” 摩里沙莎面上云淡风轻,可是心里却觉得这样陌生的东陵面目模糊,阴森诡异,他已经魔怔了! 凤仪殿依旧装扮得复古典雅,各处的装潢都可以从细节处感受到凤仪殿的主人是位心思玲珑的女主人,品味高雅,每一个角落都诠释着雅致的风格设计。 女主人携一女子匆匆的走到大殿外迎接:“君上大驾,臣妾有失远迎!” 明凰公主盈盈一拜:“凰儿给君上请安!” “都起吧,”凤翎王点头:“你们在殿内作甚?本王忽然而至,可是打扰了你们?” “自然没有!”陵姬起身,笑颜如花,依旧是美得令人赏心悦目。 明凰公主看着眼前的神尊,喜上眉梢,“君上,您果然来了,凰儿还以为,您长年在宫中静养,想必没有空闲来这凤仪殿的!” 陵姬沉静地福个身:“君上,臣妾今日晨起采了些花露水,又赶上明凰公主送来的新茶,不如您也一起,品尝品尝?” “甚好。”凤翎王走进殿内,自己找了处坐的地儿就坐下:“就依陵姬的意思吧。” 陵姬随即招呼宫娥上茶,“是!” 随后两人也在他身侧的蒲团坐下:“君上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他只是淡淡的开口:“与往日并无异。” “君上能来,凰儿也很是开心!” 凤翎王斜眼看向皇叶,皇叶随机便意会了。 “本王带了些礼物,拿进来。” “陵姬娘娘,明凰公主,这些都是君上特地嘱咐我准备的礼物。”皇叶遣人将箱子搬进来,一一打开展示给他们看:“这些都是从四海的神仙送来的各个礼物里挑出来的,尤其这夜明珠,放在娘娘殿内,夜里不需要烛火点灯照亮,这夜明珠也会大放异彩,甚是好看!” “啊,娘娘,这夜明珠果然是漂亮!” 陵姬起身对着凤翎王行礼:“臣妾谢君上的赏赐。” “嗯,可还喜欢?” “君上挑选的礼物,臣妾自然喜欢!” “好。” 苍迦统领嘴角微微上扬:“不过,你方才教训得很到位,本座很宽慰!” 侍卫长得了夸奖,对着他作个揖谢礼:“全是仰仗着统领平日里的训诫,子桐一日都不敢忘记自身的职责。” 不爱寒暄的苍迦统领面无表情的点个头,目光落在那个小侍卫身上。 苍迦统领越过子桐侍卫长,兀自走到小侍卫面前,盯着他看了又看,似乎想从他慌张的脸上挖掘出点什么才罢休的架势。 身后的侍卫长心里忐忑着,心里咕哝着这小侍卫多话惹了统领不高兴,怕是要吃苦头了! “君上不过是同你讲了句话就高兴成这样子。”苍迦统领忽然又说道:“你叫什么?” 小侍卫躬身作揖:“统领,小人宜苏。” “嗯。”苍迦统领上下打量着他良久。 侍卫长上前一步替他求情说:“统领,回头我就好好教训这小崽子,您就扰了他这一回吧!” 名唤宜苏的小侍卫知道自己犯了事了,低下头,不敢再看苍迦统领。 “你隶从哪个营部?” “啊?”宜苏愕然的抬起头,傻愣着没有及时反应。 “本座问你是哪位部将手下的?” 侍卫长推他一把:“统领问话,还不快快回答!” “小人是、是漆姜神君麾下的步兵!” “你是个鲛人?东海还是南海?” “其实小人是北冥的鲲人族与鲛人族的混血,所以也算得上是鲛人族!” 苍迦统领轻“嗯”一声。 苍迦统领再看看眼前个小瘦削的“宜苏”,以他如今的修为,真真是与“鲲”这个生灵的庞大真身相去甚远,想来,是修为不到家。 但这个小侍卫神机营负责兵器锻造的漆姜神君的部下,苍迦统领察看他身上的气息和仙泽,应是还未有上万年的修为,不过也无妨,再好好地磨练磨练,或许也能有一番好的修为。 第510章 明凰公主又遇到黎月 碧云殿内,一个绯色幻影移动极快的变幻着身法,足尖舞起,连踢三个莲步一个利落的旋身,招式犀利干净漂亮,甩出的剑招数招招威力惊人,把面前的落叶狂扫,从地上卷起了一股强劲的旋风,连带着裙摆的褶皱都被捋顺,服帖着肌肤,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皇叶目瞪口呆,看得入神,一下子怔住在原地。 “小人豆蔻,给皇叶大人请安!” 皇叶收回目光,回过神:“嗯,我找你家主子,通传一声。” “好的,主子正在练剑,请皇叶大人入偏厅稍坐片刻,小人这就去请!” 皇叶再抬眼看去,那个绯色幻影依旧在练剑,她的招式多变,皇叶从未和师傅学过这样的剑法!她是从何处学来的? 难道是君上吗?可是君上甚少在人前习剑,他也从未看过君上用过这样的招式。 凤翎王仍是觉得,明明在意的兄弟两个人,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回去,烂在肚子里。 那个小丫头,现在应该是在碧云殿吧?还是又偷偷地跑到各处去溜达,或者偷偷地潜入地窖里去,品尝着四海的神仙供奉的各种藏酒。 想到那只馋嘴的小猫,他忽然来了念头。 凤翎王忽然站起身:“你们兄弟俩许多年不见,你也该好好和他叙叙旧再走不迟。”他抬步走下玉座,走到了苍释的面前,一只手搭在他肩头:“本王没有打算原谅摩里安雅,但是你,本王还是颇欣赏你的才干。”他说着侧过头看向苍迦统领那一脸的菜色:“若是你兄长愿意留你,本王没有二话。” 说完拍拍凤翎王重重的在苍释肩头用力一拍,然后径自踏出了大殿,将空间留给他们兄弟两人。 两人对峙着,沉默了良久。 而另一头,一身火红色长袍绣锦的凤翎王,步伐轻快的走在夜色里,穿过了重重宫闱,走出了戒备森严的昭河殿,一路宫人对他行礼,他都愉悦的对宫人和颜悦色点头起身:“辛苦了。” 身后远远瞧着凤翎王的背影走出昭河殿的侍卫交头接耳: “喂,你有没有觉得君上今夜特别的高兴?” “是吧,我也觉得今天君上特别不一样,他平日里可是连句话都懒得回,今天怎么了,竟然会跟我们搭话!” “对啊对啊,刚刚他对我说话,我真的觉得受宠若惊!君上是不是记住我了?” “可能你最近在昭河殿值守,露脸多了,君上就记住你了!” 被搭话的侍卫一脸的受宠若惊,“对!对对对!君上肯定是记住我了!可是他不知道我的名字,等君上回来,我一定要上去告诉他我的名字!” “这可就不对了,让头儿知道,他指不定罚你呢!” “还算有点眼力见!”身后想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对着他们的背影呵斥道:“不好好站岗,都在干什么!” “头儿!刚刚君上和我搭话呢!他铁定是认出我来!” “你看瞧把他高兴的,君上是今夜心情好!” “都给我好好站回去,他老人家认出你什么?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吗?君上是我等可以随便亲近的神尊吗?简直就是放肆!” “头儿!” “统领方才就在殿内,你们若是想被他罚去神机营给狼崽子洗澡,就继续给我在这儿嘚瑟!” “啊,统领在呢!” 侍卫一脸的茫然:“不可能啊,我们刚刚一直在这没有走开过的,统领什么时候进去了!” 侍卫长一巴掌招呼他的脑袋:“要不我说你们为何站了这么多年岗还是个无名小将,统领几时进去你们都不知道,方才若是君上隐了气息从你们面前走过去,你们能发现吗,啊!” 两个侍卫都噤声,乖乖地站回去自己的岗位。 “我神机营可不养白吃饭的,下次再放,都给我滚回去神机营从八级守将做起!好好学学规矩!” “头儿您别生气,我们错了!” “是是是!您老别气坏身体!” 侍卫长一人一个白眼,“还贫!站好!”他抬起自己粗壮的手臂指着他们两个:“都给老子听仔细了:要想继续在君上他老人家跟前当值的,一不许多言,二不许多事!下次犯了哪一条,都给我领五十板子去!”侍卫长站在他们中间,义正言辞:“方才不是我先出来,等统领出来瞧见你们这德行,我看你们是统统都不想混了!” “是!”想到苍迦统领的那张冰山脸,两个侍卫都心有余悸的挺直了腰杆,双手紧紧贴在大腿侧。 真不是他们见到统领大人就发怵,也不是统领大人多么凶神恶煞,是他们这位统领着实是个实打实的治军严谨,若是让他瞧见纪律松散的侍卫,他来兴致了亲自出手训练他们才罢休,那才叫真的是惨! “头儿,我们方才确实没有看见统领进去了,究竟怎么回事啊?” 侍卫长刚刚才放下手抬起来又指着他,恨铁不成钢的跺脚:“你这死脑筋,平凡人看不出来,你还不知道吗?统领大人一身的本事,他想悄悄穿过结界入殿,你还能捉着他的小尾巴?” “也是。”他丧气地垂着脑袋:“什么时候咱才能像统领那般厉害,让君上也对咱们刮目相看!” “看你的头!把你这颗榆木脑袋给我好好安在你的脖子上,就你这应变能力,你及得上统领的万分之一吗?还敢妄想君上青眼于你!等你开了灵窍,我怕你也望尘莫及!” “头儿,咱们统领不是说了嘛,军中谁有能耐谁上位,难道是说说而已嘛?我们也是想着只要有机会,咱们啊,也立个大功,求君上赐个功名,那我就满足了!” 侍卫长又好气又好笑,他自己都不敢想什么功名,这小侍卫倒是人小鬼大,敢想敢说。 “我们统领大人天生就是上古神兽,想赶上他的修为造化,就算是十个你再修炼上十万年,你也只是痴人说梦!” 侍卫噘着嘴,默然的不吭声了。 第511章 不要招惹前朝祭司 “真是冤家路窄,公主,先前咱们与她打架分明是赢了,这凤翎王护短就算了,还帮她抢了您献给陵姬娘娘的礼物,这口气,咱们云梦泽可不能咽的下,今天她又遇到咱们,就该给她点颜色好好立个下马威。” “对啊公主,咱云梦泽怎么说也是受四海神仙的敬仰,一个区区的祭司都敢得罪您,传出去,还当咱们好欺负呢!” 明凰公主站在暗处,眼睛盯着黎月的方向,眼中悄悄染上一股戾气,“你们休要惹事,陵姬娘娘已经明白讲过了,她是水迷宫受万民,受百官朝拜的前朝大祭司,若是没有名正言顺的名堂,不要轻易招惹这个女人,否则我们不仅讨不到好处,还会惹凤翎王不悦。” “为何?难道这女人与凤翎王有什么关系吗?为何凤翎王如此袒护她?” 明凰公主摇摇头:“我看陵姬的眼色,她是想暗示我:这个白银祭司绝对,不简单。”她转身走向与黎月相反的方向,“走吧,趁人之危算不得什么高明,现在没必要跟她较劲!” “公主,您就这么走了?不给她点颜色瞧瞧?” 明凰公主唇角轻扬:“着什么急,来日方长,收拾一个女人又何必与她亲自动手,咱们走着瞧!” 两个侍女四目相对,看来公主已经有主意了! 走到了远处明凰公主忽然拐到一处角落里:“你们先出去,不要惊扰旁人。” “公主这是要?” “你们大约忘记了。本宫有一宝物,可以幻影幻形,变成任何我想变的人!” 侍女想起来了:“公主要做什么?” 明凰公主脸上浮现不怀好意的笑容,“自然是,整治她。又不招惹她的法子!” “可是公主假扮谁呢?” 明凰公主看一眼在远处等候的白银祭司:“这宫里头她只怕一人,可是我当然不能变成凤翎王,否则本公主顶着神尊的样子,反噬可都报应在我身上!” 明凰公主转个身,心里默念着术法,等她转过身来,两个侍女都看呆了:“皇叶大人?” “你们小声点!” “公主,刚刚您进去的时候,皇叶大人可在?” “在,不过我知道,一时半会儿他不会出来,君上正在殿里作画,他在研墨。” “皇叶向来独来独往,你们出去吧,不要跟着我!” “是,那公主我们在外头等您。” 凤翎王小心翼翼的打开箱子,箱子里躺着一只通体雪白,皮毛冗长的一团、身长仅仅两尺的小精灵。 修长的手指伸进箱子里,抚摩那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 雪精灵睡得香甜,歪着脑袋憨憨的打着小呼噜,它感觉得到有一只手在抚摩它的脑袋,顺着他的手指挪了挪脑袋,乖顺地贴着他的手指,鼻子嗅了嗅,竟然一点都不害怕的继续做着美梦,嘴角还溢出了一滴口水,沾湿了凤翎王的手指。 模样可爱得紧,若不是雪精灵,也是一团惹人怜爱的小东西! 凤翎王的海蓝色眼瞳,从探究,渐渐转变成温和,再慢慢变成了温柔的眼神,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看着凤翎王的神色,苍释心里的石头才落地,他躬身作揖:“苍释花了四十九天,寻遍了巫族的每一寸土地,终于发现雪精灵的踪迹,但是可惜的是,这只雪精灵还未进化,它还只是一只未成年的精灵,不知道是否正是君上所需。” 凤翎王将箱子轻轻地合上,点个头:“无妨,你此次能够寻到一只,已经不容易,辛苦了。” 凤翎王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雪精灵的存活本就世间仅有少数,它们习性喜欢在雪域生活,冥海的北岸常年冰天雪地,正是雪精灵喜爱的地域。但也因为雪精灵的族群越来越少,它们擅长用雪地的环境伪装自己,以此来保护自己不被人发现和捕猎。 凤翎王伸出手,施法将箱子变成一个小小的掌中盒,规规矩矩的躺在他的手心。 他将装着雪精灵的盒子收入自己的袖子中,才抬起头正色问他:“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如何?” “谢君上关怀,苍释这些年都过得很平静。” 苍迦统领也问他:“当年你带着摩里安雅离开了水迷宫,去了何处?” 苍释起身,当年兄长将他和安儿从幽冥司带回水迷宫,不仅仅是他受了重伤,安儿也几乎命丧黄泉,地狱的无间烈火将她的身心折磨到几乎咽了气。他知道,是兄长求君上让他们活下来! “这些年我隐姓埋名和安儿安身立命一起生活在巫族的森林里,我收敛了气息,伪装成一个隐居世外的普通凡人,与安儿在一起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都非常的简单,过着平凡、平静的日子。” “我记得你说要带着她云游四海,四海为家,为何最后还是偏偏选择留在巫族?” 苍释笑得朴实:“兄长,我当初是这么想的,但是经历过那一场变故,感觉就像九死一生之后的豁然开朗,我带着安儿离宫之后,她站在雪地里问我:释哥哥,你要带我回家吗?我忽然觉得,她是属于巫族的女子,我若是将她带走了,她不就真的是成了这世上孤苦无依的幽魂了吗?”他回忆着过去的往事,许多记忆涌上心头,回想起来还是如昨日那样历历在目。 他将安儿带回巫族,过起凡人的生活,为的,也是让安儿从此能求得一处安身之处。 “既然苍释已经完成了君上的任务,若无其他的吩咐,苍释想要回去。” “哦?这就要走?”凤翎王斜眼看一下苍迦统领的脸色,这块冰山可比自己还要更有疏离感。 “安儿在等我,我已经出来很久,我怕她等急了,会自己跑出来寻我。” 凤翎王想到什么,又问:“你的结界,一个凡人可以闯出来?” “她身上佩有我的血玉,只要她动了心念,是有能力穿过我布下的三重结界的;那结界我本就是用来防范外人,并不是为了防范安儿;所以……君上,我该走了。” 第512章 招惹她,君上会更眷顾她 凤仪殿寝宫的大殿门被轻轻敲响,侍女缓步走进来,走到艳丽的妃子面前福身行礼:“娘娘,明凰公主来了。” 闻言,陵姬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女红,她最近在做一方新的绣帕子,她寻思着之前的花纹都太普通,看多了也无趣,就想参照着书上所描绘的样式试着绣新帕。 起身向殿外走:“明凰公主最近住在我们凤仪殿,你们要好生伺候着,可不要怠慢了我们的公主!” 绾绾上前扶住了陵姬的手腕:“娘娘放心,奴婢哪敢怠慢您的贵客!” “嗯。” 陵姬走出殿外,迎上等待在朗庭的明凰公主,远远望去一眼就看到。 见到陵姬,明凰公主对她福个身:“陵姬娘娘。” “坐。” 两人在石登山坐下,下人随即又送来一些点心及茶水。 陵姬看她面上容光焕发,喜上眉梢:“明凰公主今日似乎心情颇佳?” “本公主今日去昭河殿给凤翎王请安,看见白银祭司也候在殿外等候传唤。” 明凰公主进宫这几日都会借着向君上请安的时间频频出入昭河殿,陵姬是知道的,她继续听着。 “我用幻形术化作皇叶的模样,命她在殿外跪半个时辰才许入殿觐见!”明凰公主沾沾自喜的捂住嘴偷笑:“她此刻想来还在昭河殿跪着!” “明凰公主,白银祭司如今修为深厚,已是上神之身,以你的修为幻形成皇叶,难道她没有识破你的幻术吗?” “这你就不知了,我有太乙天尊给的画镜,用它幻形的脸,惟妙惟肖,连本尊都难辨真假!我知道她修为了得,可是我站得离她远远的,她只要不靠近我便无法识破我的幻术!” “你这样戏弄她,若是皇叶出来殿外看见她跪着,不就全撞破了?要是君上知道了生气怎么是好?” “才不会,我方才入殿时,凤翎王正在摆弄着手作,他根本无暇理会旁人,皇叶也不会随意去打断他的;等皇叶出来发现她,早就过了很久了。他肯定也不想让凤翎王知道,是别人易容成他的样子戏弄白银祭司,在君上面前肯定讨不着好!” “你这是戏弄水迷宫的守护神,让君上知道,他虽然不会发怒,可也不大喜欢,你还是不要再靠近那个女子为好!” 明凰公主不服气地噘嘴,不明白陵姬为何屡次都对那个女人如此的避讳如深:“凤翎王就算知道了,我也不过是小小的戏弄了她一回,无伤大雅,难道君上会放在心上吗?” “这次就算了。”陵姬看着眼前这个娇媚的女子,生了一副好皮相,也是个聪慧女子,奈何心气更高,她耐心地说道:“明凰公主,本宫之前给过你的劝告,你不要当做耳旁风:不要招惹水迷宫的大祭司,这水迷宫里的女人你都可以随便得罪,包括本宫,包括任何一个神仙!白银祭司,是最不能招惹的女人! “哼,这水迷宫里,还能有比姐姐更尊贵的女人不成!” 陵姬无奈地对她摇摇头:“你果然是,越让你不能做的事情,你就非要做!” 明凰公主不耐烦的翻个白眼:“陵姬娘娘心性好,您可以忍得住凤翎王将旁的女子放在手心捧着,本公主却不是他的妃,我没有那样的好脾气!本公主从小到大,哪个不是捧着我,哄着我!区区一个白银祭司,本公主根本不放在眼里!不出了这口恶气,太小瞧了我这个云梦泽的长公主!” “可是你不晓得,她不仅是水迷宫的大祭司,是凤翎王座下最看重的守护神,同时也是妖精族奉为女君之人。前世她虽然是个凡人,此生她已经转生为神,不再是从前的凡尘巫女;光凭她现下的名头,还有她那较劲的能耐,本宫见了都会远远避着,轻易不想招惹!你倒好,我警告过你了,你偏不听!” “就算凤翎王偏袒她又如何,本公主就是不怕她!陵姬娘娘怕是忘记了,本公主的父君是天族太子的胞弟,若是她敢伤我,我父君定不会绕过她,我伯父天族太子也定不会饶过她!” “她自然是不会伤你,但是她也确然,不怕伤了你!你父君虽然是洞庭水君,地位尊贵,可是放眼这四海八荒,能入凤翎王的眼,又有几个神仙?难道你父君,就敢开罪于君上,与他较劲吗?君上又岂是,任人摆布的神尊?你可要想想这其中的厉害,莫要给你的父君惹麻烦。” “哼!等我去求我父君也跟天后娘娘要一道旨意,我要嫁到这水迷宫来,我们俩姐妹,一起联手对付那个女人,让她服服帖帖的俯首称臣!” “明凰公主,本宫并非是怕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盼望着你能得到君上的喜爱,入宫来与我作伴,伺候君上的!君上不喜内廷与前朝的任何朝臣有过多的牵扯,你要想让君上也” 陵姬自然知道她身后有天族撑腰,自己难道就没有吗?她同样是受天后娘娘宠爱的侄女,也是天上的九天玄女,身份地位并不比洞庭公主差半分,甚至她的出身更加显贵,可是这又如何?于水迷宫来说,入了宫的妃嫔,就是凤翎王的女人,只要他不喜欢,又有什么用! “明凰公主,你若是真的想嫁入水迷宫,求天后娘娘一人,是无用的。” “陵姬的娘娘的意思是?” 陵姬回忆起当年自己能够入宫,全是因为凤翎王看在天后娘娘的面上,不忍拂了她的面子,才默许了她。 “你需要的是一个契机,只有凤翎王亲自点头的女人,才能够成为这宫中的妃嫔,没有人……能够强迫他做任何事!” “我堂堂云梦泽的长公主,我不敢说要做他的后,难道还配不上水迷宫的妃子这个位分!” 明凰公主诧异的看着她,可这也应该是意料中的事情。 能配得上上古神尊凤翎王王后之位的,至少也应该是一方女帝。 第513章 刚刚好,一字不漏 “你说的对,能够在位分、背景上都与凤翎王般配的女子,这世上,的确不多;本宫虽然出身天族贵胄,可天后娘娘只帮我要了侧妃这个位分,她老人家心里清明,不是随便一个女子,都能够得到君上的欢心,更别说,是东宫的后位!我让你不要招惹黎月,因为你越是招惹她,君上就越会放在心上,对她便又多一分眷顾,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那又如何,她呆在凤翎王身边那么久了还不就是个祭司,说明她根本就没有得到凤翎王的欢心。” “她不只是个祭司,可她如今却连位分,都比本宫更胜一筹,只要她愿意,她就比本宫更有资格,配得上东宫之位。”陵姬握住明凰公主的手:“明凰,你是不知道,君上对黎月,是不同的!我从未见过君上对女子那般呵护,他虽然没有公告天下他就喜欢这个人,可是我知道,那种宠爱,是不同于一个宠臣的,他心里,定然已经不只是将她当做一个祭司!” “我虽然不是天宫的公主,可是也至少是个公主!若是她也可以,我也可以,而且我身后有我父君和天族,我也不会差!” 陵姬娘娘轻笑这个丫头还是年纪轻,少不更事:“你若是也有天宫的公主尊贵,倒是还说得过去,可是明凰,你毕竟不是太子的亲生妹妹,始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位分,到了君上他面前,顶多,也算是个孙字辈!” 明凰公主庆幸,天族公主可不喜欢凤翎王,不然就又来了个身份更尊贵的人,她才不要:“凝夕姑姑才不喜欢凤翎王,她喜欢的是青丘的红狐狸,此事在天界都传开了!” “好了,你不熟悉宫里的规矩,水迷宫的守护神受万民爱戴,你若是小打小闹在内廷也无伤大雅,但是千万别真的伤了人,否则即便是你的父君洞庭水君亲自现身说法,在君上那里也是讨不着便宜,知道吗?” 虽然明凰公主唤天族公主姑姑,但是其实这位小公主年纪其实与陵姬、明凰都相差不远,也是天君的老来子,是天族年纪最轻的小公主。 “知道了!”明凰公主嘟哝着:还不就是个妖族女君,走着瞧! 陵姬娘娘看着她,叹息地摇摇头,初生之犊不畏虎! “对了,你方才说凝夕公主喜欢青丘的人?是谁有这样的福分能得到天族公主的青睐?” 明凰公主嗤笑:“此事说来就长了,凝夕谁不喜欢,偏偏喜欢了青丘唯一的一只九尾红狐狸,可真有趣!” “青丘的九尾红狐狸……是那位以两万岁年纪飞升上仙,十万岁飞升上神的瑄戎上神?” “就是他,那个人虽然年纪小小就升了上神,如今更是青丘五荒中的南荒赤帝,可是听说他脾气极差,凝夕姑姑去青丘游玩,路过不小心摘了他果园里一颗桃子,他就小气得要凝夕姑姑赔他五百年修为作为赔礼!” 陵姬诧异:“一颗桃子,要五百年修行?” “是啊,你说他是不是特别的小气?他竟然说那桃子是他用了五百年才种出来的,树上一颗桃子就是五百年的仙果,凝夕姑姑若是不赔他,就要在果园里,给他种上五百棵的桃树抵债。” “这位上神,果然是很特别。” “不过此事也是凝夕姑姑先犯了浑,不问自取,赔个礼也是应该;只是她两万岁的年纪,能有什么修为,这不,还在瑄戎上神的桃林里给他当园艺差役呢!” “还、还真的在那儿还债呢?” “嗯…算一算,应该是十年前的事情吧,外人都还不太清楚。你不知道,天君请过仙君去跟瑄戎上神求过情,不过都被赶出来了,天君也不想莫名地得罪这位赤帝,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的小女儿了。不过我上次还在天宫见过凝夕姑姑,她说其实也不算得上什么苦差事,就是看看桃树,浇浇水,施点肥,空了就在桃林里和一群小狐狸打发时间,也是很清闲的。她还喜欢上这个抵债的苦差,觉得比在天宫好玩许多!” 陵姬娘娘苦笑:“索性后来还爱上了桃林的主人!” “这可就是后话了,这位瑄戎上神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唯一的爱好就是打理自己的桃林,哪科树上少了个果子,他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 “赤帝十万岁便飞升上神,十五万岁就承了南荒的帝位,想必巴结他的人很多,他乐得躲清闲,干脆也大门不出,闭门种树。” “不就是只红狐狸,真不知道凝夕为何就喜欢上那么无趣又小气的人!” 陵姬娘娘好笑地拍一下她的手:“说人家,你不也是,对君上一见倾心!” “那怎么能一样呢,瑄戎上神虽说修为也是非常了得,是青丘赤帝,可是凤翎王就不同了,他是天地之子,通晓世间万灵之密宗;他可是上古诸神里最神秘的武神,我在书上看过很多他的战纪,他可是位大人物!” “你这是凡间戏本挺多了吧!” 明凰公主忽然娇笑,面上嫣红:“你取笑我!” …… 昭河殿内,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缓缓从殿内走出来。 她的身后,一位黑衣侍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有些茫然。 “皇叶。” 皇叶被这声叫唤忽然像摁住了脊梁骨,一个哆嗦,僵硬的转过身:“君上,您怎么出来了?” 凤翎王一身湛蓝色的长衫,广袖拖地,眉眼冷凝。 “君上这是要出去吗?” 他站在殿门口,可是皇叶不知道他已经站在那里多久,是要出来,还是听见了他们的声音走到门口来的。皇叶方才与黎月的对话,想必君上听见了,可是他应该没有看见,黎儿跪在这里吧? “本王正打算要去幽谷走走,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皇叶心里咕哝着应该没有,凤翎王的声音又唤他:“皇叶?” “我…宫里的新年典礼差不多该散了,我正想着准备给各处司所拟份旨意。” 第514章 雪精灵做个宠物,倒也不错 “哦?”凤翎王抬脚跨出了那道让皇叶疑惑的门槛,还是要出来的。 凤翎王慢慢的踱步走到皇叶面前,看着他脸上的一脸掩饰不住的心绪:“这些事,平日里不都是羿天做了吗?接了榈木的活,你还在帮着处理朝务?” 皇叶真想打死自己这张笨嘴,“这……” “好了,本王出去走走,你去忙吧。” “好、好的。” 凤翎王走了几步,皇叶看着他的背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虚惊一场。 他却忽然回过头看着皇叶,“你说,黎儿知道自己在外头跪了半个时辰,是明凰公主骗她吗?” 皇叶皮笑肉不笑地抽搐两下脸皮,突然觉得为何什么都瞒不过君上呢? “君上,这、我刚刚和黎儿的谈话,您都听见了吧?” “听到了。” 皇叶一脸无辜:“听、听到多少?” “不多不少,刚刚好,一字不漏。” 皇叶的脸色更难看,背后都发凉了,他刚刚可是让自家主子替明凰公主的恶作剧背了个黑锅,这正主到底是几时出来的。 凤翎王的眼神毵毵落在他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方才与她说什么来着?本王在殿内睡着了,那这跪半个时辰后,你怎的又忘记,要让她起来?” 皇叶扑通一声也跪下了:“君上,我、我就是担心黎儿要是知道了是明凰公主戏弄她,连累她白白在这儿跪这么久,回头她又跑去跟明凰公主算账,那不又是一场闹剧吗?我就…顺着她的话头接下去,真没心让您背这锅……”皇叶的声音越说越小声,头低得不能再低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还不是怕她又给您惹祸,您又要操心嘛。” 凤翎王看着他半晌:“喜欢跪着?今日天气很好,那你也在这儿,跪个半盏茶吧,本王这个锅或许就背下来了。” “君上……” 皇叶抬起头,哪里还有凤翎王的影子? 他的脸上黑线直下,云梦泽不能随便得罪,大祭司也不要招惹,他这头倒是把宫里头最难缠的人给得罪了!哎,我是无辜的啊! 无奈的皇叶只能认栽地在大殿门口跪着。 一个男子被铁链锁在刑台上,六根骨刺穿透他的琵琶骨,将他的皮肉刺得鲜血淋漓,染红了他的青色长衫。 摩里沙莎慢步走近那个人。 他的身上都是受过刑留下的痕迹,刑殿看来已经对他下过很重的惩罚,祭司所直辖于凤翎王,在宫中神官受上等礼,意图谋杀二等神官是重罪。从他身上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皮开肉绽的可怕模样来看,刑殿想必也已经用了很多刑罚,要让这个人,受尽折磨而死。 只不过,他还欠着巫族一笔账,凤翎王放了话要让他吊着一口气,回到巫族受刑之后,才许他解脱。 “是不是你!”沙哑的声音从低垂的脑袋那里发出来:“我认得你身上那股香味,香山楠木的味道,沙莎,我认得你的味道!”他忽然抬起头,空洞的眼睛在空气里搜寻着方向,他在用力的嗅味道,一股越来越近的香味让他几乎要弹跳起来,她就在这里,她来了! 摩里沙莎惯用熏香,用的是产自南境的一种比较常见的香山楠木香,混合一些特殊的醒神香料,是她身上经常会有的味道。 东陵长老与她相识了数千年,不说对她了如指掌,也至少对她的习性有所了解,她身上的香味很好认,这在外人看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的眼睛瞎了,鼻子还是很灵敏,是我!” 哈哈哈! 东凌长老发疯一样的狂笑。 “笑什么?” “你来这里,是想看看我有多惨对吗?你看到了!” 摩里沙莎看着他的惨状,既觉得他可恨又可怜,但这是他伤害别人所要付出的代价,这世上,因果循环;自己造的孽,最终害了自己还祸害亲人,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 他如今已经被折磨到双眼失去视物能力,连声音都喊到沙哑,还有他的手指,十个手指头无一不是充血红肿,一看便是受了极刑留下的创伤。 “不要以为我是来可怜你的,进了冰窖,我就没有见过几个能安然无恙出去的!上一次是你侥幸逃掉,这一次你再也休想逃走了,这个冰窖里,没有凤翎王的旨意,没有凡人能从这里将你带走!” “哼!我东陵死过一回了,还怕吗?” 啪!啪!摩里沙莎忽然为他鼓掌。 东陵长老的身子颤抖了一下,背上被刺穿的琵琶骨痛入骨髓,只要他轻轻动一下,都会痛到呼吸困难,全身如同被万只蚂蚁啃噬。 “是谁教你的黑行术?” 东凌长老唇角讥笑,却不告诉她。 “是谁告诉你,吸收其他灵术师的灵力,可以增长你的修为?这些有悖天道的邪术,已经很久没有人会使用,你究竟,是从哪里学的?” “我不告诉你,你就一直带着这种恐慌,直到我消失的那天吧!” “东陵,你我相识数千年也算是一场缘份,你差一点杀了我,我都没有憎恨你,只要你告诉我,我会帮你。” “若是真的有缘分,为何明明与你媒妁之言的是我,最后凤翎王却一纸婚书,就让束舒家少主将你抢走?谁来问问我的感受?我又为何要告诉你!” “你若能如实告知我,我或许,还能保住你的一双弟妹不会灰飞烟灭,否则以你现在的处境,你一家老少一百多个人口,将万劫不复,明日苍迦统领手上的旨意就会传到族中,你的亲人无一能幸免。” “既然凤翎王君令已下,你又有什么能力,大言不惭!” “我是摩里氏的家主,又是水迷宫的神官,也是这场祸事的受害者,君上会听我一言。” 东陵长老冷笑,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言辞。 “我只想知道这两件事情,其他我并不关心,也对你没有什么怨恨,但是你最好想清楚,我有很多的立场,治你于死地,更可以有诸多借口。” 第515章 一朝不舍一生难得 羿天远远的走过弯弯绕绕的涌道,渐渐靠近站在水泉中央,冰棺旁边的凤翎王。 “君上。” 长身玉立的神尊背侧对着他,低头温柔地抚弄着怀中的一团雪白毛球,头也懒得回:“今日下了值,不忙了?” 羿天恭谨地作个揖:“君上就不要拿我开刷了,哪里还有比君上传唤更重要的事务?” 他侧过身子让羿天可以清楚地看见怀中的生物:“这是雪精灵。” “这就是黎儿提到的雪精灵吗?” 凤翎王点头。 “太好了!那我们,就只差一样了!” 凤翎王悠悠的目光却没有欣喜:“只差一样?差哪样?情人泪吗?那三生石你拿到了?” 羿天如同吃瘪一样沉默了,他找到三生石,可是、没有得手!那东西是有灵性的,认主人,算是白跑了一趟幽冥司,他拿不到! “那另一样,情人泪,我们要如何取得?”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在那团小东西身上温柔地抚摸着它的毛发,顺着它毛发的长势,一遍一遍地捋顺,动作缓慢细致,眼神也专注。 “忘川河神司记忆之力,想要从他手中拿回记忆,没有一点代价,又岂是那么容易?三生石固然拥有前世今生的记忆,却不是最难得手之物。” “都怪羿天无能,没能将三生石带回,否则我们离唤醒苍昊就更近一步了。” “万物皆有因果,万物也有灵,它不跟你走,因为你不是它的缘。”凤翎王怀中那团纯白无暇的毛茸茸忽然动了一下。 它忽然睁开了眼,琥珀色的金瞳骨碌碌地转悠。 它看到羿天,好奇地从上到下的打量着他,这是它在昭河殿看到的第四个陌生人,它有些害怕,一溜烟就钻到凤翎王的后腰处躲着,可是它又忍不住探出小脑袋来看羿天究竟是谁。 凤翎王耐心地伸出手掌,伸向它,耐心地等它平静下来。 羿天也好奇地看着它,它睡醒了。 “这团小东西畏生,本王在殿内布下结界,它没有见过其他人。” 羿天好声好气的温柔看着它,柔声说:“抱歉,我吓到你了?” 雪精灵瑟瑟发抖的揪住凤翎王的衣裳一角,不肯松手,还发出嘤嘤嘤嘤的抗议声。 “它闻到你身上的人族的味道,有些过敏反应,你后退些。” 羿天只好无奈的放弃和它对视的努力,这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对他不甚敏感,更不喜欢他的示好,他向后退了两步。 “我身上的味道刺激了它吗?可是我如今,不是已经坐地飞升……” 凤翎王点头,手指触碰到雪精灵的鼻尖,让它闻到自己的味道,雪精灵贴着他的指尖,稍稍放松了警惕,不再那么的激动。他慢慢从它的脑袋顺着后脑,背毛,慢慢的抚摸它的毛发安抚它冷静下来。 雪精灵一点点平静之后,才伸出可爱的小小爪子抱住他的胳膊,脑袋顺从地蹭着他的手掌,服帖的被凤翎王抱回怀里继续顺毛。 “雪精灵过去也是族类繁多的生灵,但是历经数亿年月的变迁,雪精灵因为人的肆意捕猎和迫害,几乎濒临灭绝,如今存活世上寥寥可数,它们对人类更有难以忘怀的惊惧。” “可我不是已经成仙了吗?” 凤翎王的手指从它头上轻点一下:“小东西!” 他看向羿天:“等你脱胎换骨,再修得上仙之时,你的骨血,才是真正仙族的味道。” 羿天明白,自己毕竟只是一个生魂坐地飞升的散仙,若不是因为得到了君上的恩典,渡了他修为,他连地仙的阶品都够不上,更妄想能够成为上仙。 “君上说的是,可以我的修为,白云苍狗,也不知是何时才能够飞升。” “嗯,你再修炼个几万年吧,你得了本王的修为,坐地飞升已是比别人超脱,等你阶品从地仙升到上仙,便会彻底脱了这一身的人肉白骨,造出仙血、仙身。” 羿天躬身谢过凤翎王。 “这只小东西还未进化,它大约,只有两万岁的年纪;不知它的同伴去了何处,它见到生人都会惊慌畏惧,尤其是你这种身上有人族味道,它的同伴,极有可能已经死了。” 羿天领悟到君上话里的意思,明白了雪精灵害怕自己的症结,它的同伴极有可能是被捕猎的人族害死了。 “既然我们找到了雪精灵,接下来我们要如何才能拿到情人泪呢?如今其他两样东西我们都有了下落,拿到手是时间问题;唯有情人泪,羿天查阅史书,也没有头绪。难道……是需要黎儿,或者君上的眼泪吗?” 凤翎王袖长的手指捋着雪精灵的毛发,许是在思考,一时没有应答。 “我也和宫中的一些老神仙请教过此事,但是我发现就连上了年纪的老神仙,有些都不晓得苍昊这号人物。” “他是精灵的先祖,精灵在这世间甚至要比神族还更久更久,当世的老神仙里,又有几个是有那般见闻?你不必白费功夫再去探问。” “是!” 毛茸茸的雪精灵依偎在凤翎王的怀中就像抓住了母亲一样的依赖,它的爪子搭在凤翎王的领口,还不忘要拿脑袋再蹭一下他的下巴,讨好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再嘤嘤叫两声。 凤翎王似乎也对这团毛茸茸的“雪球”这招撒娇很受用,声音里的柔软连羿天都觉得诧异:“不用怕,本王在,无人敢伤你。” 雪精灵偷眼瞧一眼羿天,整个脑袋都钻进凤翎王怀里。 “它可会术法?” “不知,它像个孩子,茫然失措,本王对雪精灵也没有足够的了解,还需要些时日。” 羿天忍不住问:“君上是打算要将它驯养在身侧?” 凤翎王丝毫都不掩饰自己对这团“雪球”的喜爱:“嗯,做个宠物,倒也不错。” “可它若是忽然变得戾气,伤了君上,怕是不妥,不如将它……” 凤翎王打断他:“在我们找齐召唤苍昊的三样东西之前,它也没有比本王这‘生物活百科’更好的去处。” 第516章 一颦一笑都是梦境 毛茸茸的雪精灵依偎在凤翎王的怀中就像抓住了母亲一样的依赖,它的爪子搭在凤翎王的领口,还不忘要拿脑袋再蹭一下他的下巴,讨好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再嘤嘤叫两声。 凤翎王似乎也对这团毛茸茸的“雪球”这招撒娇很受用,声音里的柔软连羿天都觉得诧异:“不用怕,本王在,无人敢伤你。” 雪精灵偷眼瞧一眼羿天,整个脑袋都钻进凤翎王怀里。 “它可会术法?” “不知,它像个孩子,茫然失措,本王对雪精灵也没有足够的了解,还需要些时日。” 羿天忍不住问:“君上是打算要将它驯养在身侧?” 凤翎王丝毫都不掩饰自己对这团“雪球”的喜爱:“嗯,做个宠物,倒也不错。” “可它若是忽然变得戾气,伤了君上,怕是不妥,不如将它……” 凤翎王打断他:“在我们找齐召唤苍昊的三样东西之前,它也没有比本王这‘生物活百科’更好的去处。” 凤翎王忍不住又爱抚地在它头上揉了揉柔软的毛发,留在本王身边,我还能观察你的习性,你也可以像其他精灵一样,接受本王的洗礼和祝福,或许还有激化你进化的潜能。 陵姬娘娘轻笑:“你若是也有天宫的公主尊贵,倒是还说得过去,可是明凰,你毕竟不是太子的亲生妹妹,始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位分,到了君上他面前,顶多,也算是个孙字辈!” 明凰公主庆幸,天族公主可不喜欢凤翎王,不然就又来了个身份更尊贵的人,她才不要:“凝夕姑姑才不喜欢凤翎王,她喜欢的是青丘的红狐狸,此事在天界都传开了!” “好了,你不熟悉宫里的规矩,水迷宫的守护神受万民爱戴,你若是小打小闹在内廷也无伤大雅,但是千万别真的伤了人,否则即便是你的父君洞庭水君亲自现身说法,在君上那里也是讨不着便宜,知道吗?” 虽然明凰公主唤天族公主姑姑,但是其实这位小公主年纪其实与陵姬、明凰都相差不远,也是天君的老来子,是天族年纪最轻的小公主。 “知道了!”明凰公主嘟哝着:还不就是个妖族女君,走着瞧! 陵姬娘娘看着她,叹息地摇摇头,初生之犊不畏虎! “对了,你方才说凝夕公主喜欢青丘的人?是谁有这样的福分能得到天族公主的青睐?” 明凰公主嗤笑:“此事说来就长了,凝夕谁不喜欢,偏偏喜欢了青丘唯一的一只九尾红狐狸,可真有趣!” “青丘的九尾红狐狸……是那位以两万岁年纪飞升上仙,十万岁飞升上神的瑄戎上神?” “就是他,那个人虽然年纪小小就升了上神,如今更是青丘五荒中的南荒赤帝,可是听说他脾气极差,凝夕姑姑去青丘游玩,路过不小心摘了他果园里一颗桃子,他就小气得要凝夕姑姑赔他五百年修为作为赔礼!” 陵姬诧异:“一颗桃子,要五百年修行?” “是啊,你说他是不是特别的小气?他竟然说那桃子是他用了五百年才种出来的,树上一颗桃子就是五百年的仙果,凝夕姑姑若是不赔他,就要在果园里,给他种上五百棵的桃树抵债。” “这位上神,果然是很特别。” “不过此事也是凝夕姑姑先犯了浑,不问自取,赔个礼也是应该;只是她两万岁的年纪,能有什么修为,这不,还在瑄戎上神的桃林里给他当园艺差役呢!” “还、还真的在那儿还债呢?” “嗯…算一算,应该是十年前的事情吧,外人都还不太清楚。你不知道,天君请过仙君去跟瑄戎上神求过情,不过都被赶出来了,天君也不想莫名地得罪这位赤帝,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的小女儿了。不过我上次还在天宫见过凝夕姑姑,她说其实也不算得上什么苦差事,就是看看桃树,浇浇水,施点肥,空了就在桃林里和一群小狐狸打发时间,也是很清闲的。她还喜欢上这个抵债的苦差,觉得比在天宫好玩许多!” 陵姬娘娘苦笑:“索性后来还爱上了桃林的主人!” “这可就是后话了,这位瑄戎上神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唯一的爱好就是打理自己的桃林,哪科树上少了个果子,他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 “赤帝十万岁便飞升上神,十五万岁就承了南荒的帝位,想必巴结他的人很多,他乐得躲清闲,干脆也大门不出,闭门种树。” “不就是只红狐狸,真不知道凝夕为何就喜欢上那么无趣又小气的人!” 陵姬娘娘好笑地拍一下她的手:“说人家,你不也是,对君上一见倾心!” “那怎么能一样呢,瑄戎上神虽说修为也是非常了得,是青丘赤帝,可是凤翎王就不同了,他是天地之子,通晓世间万灵之密宗;他可是上古诸神里最神秘的武神,我在书上看过很多他的战纪,他可是位大人物!” “你这是凡间戏本挺多了吧!” 明凰公主忽然娇笑,面上嫣红:“你取笑我!” …… 昭河殿内,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缓缓从殿内走出来。 她的身后,一位黑衣侍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有些茫然。 “皇叶。” 皇叶被这声叫唤忽然像摁住了脊梁骨,一个哆嗦,僵硬的转过身:“君上,您怎么出来了?” 凤翎王一身湛蓝色的长衫,广袖拖地,眉眼冷凝。 “君上这是要出去吗?” 他站在殿门口,可是皇叶不知道他已经站在那里多久,是要出来,还是听见了他们的声音走到门口来的。皇叶方才与黎月的对话,想必君上听见了,可是他应该没有看见,黎儿跪在这里吧? “本王正打算要去幽谷走走,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皇叶心里咕哝着应该没有,凤翎王的声音又唤他:“皇叶?” “我…宫里的新年典礼差不多该散了,我正想着准备给各处司所拟份旨意。” 第517章 爱是凡人不懂的天机 空谷的幽兰盛开,漫山的灿烂,花团锦簇,美得炫目。 其中有笑声,有精灵的歌颂,还有,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流连在花丛。 凤翎王站在水泉中央,静静的看着,海蓝色的眼瞳目光温柔,唇畔的弧度上扬,这画面如此美丽,如诗如画,此人在心中,一生难得。 “王,快过来这儿!快过来这儿!” 那个白衣少年笑颜如花,伸出一只藕白的手臂朝着他用劲的挥手:“快过来!” 他走过去,想握住那只手,他脚步匆匆地奔过去。 “黎儿!” 他握住了! 他抓住那个少年的笑容,接住了一朵灿烂的花儿。 “王,你为什么哭了?”少年懵懂的脸上蒙上一层无措,委屈巴巴地搅弄着自己的袖子:“是不是黎儿做错了什么事情,又给王惹麻烦了?” 他忽然将那个少年拉入怀中,小心地将这份小心翼翼收入掌心:“你没有做错,是本王错了!本王现在很后悔,很懊恼,我恼自己这么愚笨,放纵你。我错了,黎儿!” “不,王是伟大的神只,怎么会错!一定是黎儿做错了!” “你只有一件事做错了。” 她抬起手抚上他的脸庞,擦去他脸上的泪痕,王为什么如此难过,是否因为她而难过的? “是什么呢?” 少年孩子气的脸近在眼前,他低下头,用手拨开挡住她紫眸的细碎头发,深情而郑重地说:“如果这世界没有你,本王每一天连睁开眼睛,都没有勇气;想到醒来没有你,那会是个多么荒凉的地方。黎儿,不要再离开!” 少年用力地环抱住他:“好,不走了不走了!黎儿也舍不得离开王的身边,不走了!” 凤翎王的泪水夺眶而出,用力抱紧面前的人,心痛是这样难受的感觉,他的心动仍然在跳动,他还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是这样近。 “你离开的时候,本王没有来得及拦住你,这一次,就算我死去,也不会再让你陪我去死。” 少年抬起头看着他,秀丽的眉眼困惑重重:“王要去哪里?” 他靠着她的脑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本王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少年满心喜悦地依偎在他的怀中,“王,你是天下的守护神,可你是我一个人的王。黎儿也会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嗯,你一个人的王! 一双海蓝色的眼瞳在暗夜里忽然睁开,梦境里的一颦一笑,美得无与伦比,可是他醒了,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颊,竟然满脸泪痕,他哽喉咙的呜咽,默然的吞下去。 醒来,痛,却无法言语。 这痛楚,无人可倾诉,更无人,可安抚。 他黯然失色的坐起身,走到了窗户前,夜色依旧迷人,也让人遐想,可是他的心沉入了深海,冷得发抖,又痛得撕心裂肺。 最怕,清醒来,你还是你,却不记得我,不再是爱我的你,你站在我面前,却如同陌路之人,烫伤我的心。 第518章 逞强总是一个人 长身玉立的神尊背侧对着他,低头温柔地抚弄着怀中的一团雪白毛球,头也懒得回:“今日下了值,不忙了?” 羿天恭谨地作个揖:“君上就不要拿我开刷了,哪里还有比君上传唤更重要的事务?” 他侧过身子让羿天可以清楚地看见怀中的生物:“这是雪精灵。” “这就是黎儿提到的雪精灵吗?” 凤翎王点头。 “太好了!那我们,就只差一样了!” 凤翎王悠悠的目光却没有欣喜:“只差一样?差哪样?情人泪吗?那三生石你拿到了?” 羿天如同吃瘪一样沉默了,他找到三生石,可是、没有得手!那东西是有灵性的,认主人,算是白跑了一趟幽冥司,他拿不到! “那另一样,情人泪,我们要如何取得?”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在那团小东西身上温柔地抚摸着它的毛发,顺着它毛发的长势,一遍一遍地捋顺,动作缓慢细致,眼神也专注。 “忘川河神司记忆之力,想要从他手中拿回记忆,没有一点代价,又岂是那么容易?三生石固然拥有前世今生的记忆,却不是最难得手之物。” “都怪羿天无能,没能将三生石带回,否则我们离唤醒苍昊就更近一步了。” “万物皆有因果,万物也有灵,它不跟你走,因为你不是它的缘。”凤翎王怀中那团纯白无暇的毛茸茸忽然动了一下。 它忽然睁开了眼,琥珀色的金瞳骨碌碌地转悠。 它看到羿天,好奇地从上到下的打量着他,这是它在昭河殿看到的第四个陌生人,它有些害怕,一溜烟就钻到凤翎王的后腰处躲着,可是它又忍不住探出小脑袋来看羿天究竟是谁。 凤翎王耐心地伸出手掌,伸向它,耐心地等它平静下来。 羿天也好奇地看着它,它睡醒了。 “这团小东西畏生,本王在殿内布下结界,它没有见过其他人。” 羿天好声好气的温柔看着它,柔声说:“抱歉,我吓到你了?” 雪精灵瑟瑟发抖的揪住凤翎王的衣裳一角,不肯松手,还发出嘤嘤嘤嘤的抗议声。 “它闻到你身上的人族的味道,有些过敏反应,你后退些。” 羿天只好无奈的放弃和它对视的努力,这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对他不甚敏感,更不喜欢他的示好,他向后退了两步。 “我身上的味道刺激了它吗?可是我如今,不是已经坐地飞升……” 凤翎王点头,手指触碰到雪精灵的鼻尖,让它闻到自己的味道,雪精灵贴着他的指尖,稍稍放松了警惕,不再那么的激动。他慢慢从它的脑袋顺着后脑,背毛,慢慢的抚摸它的毛发安抚它冷静下来。 雪精灵一点点平静之后,才伸出可爱的小小爪子抱住他的胳膊,脑袋顺从地蹭着他的手掌,服帖的被凤翎王抱回怀里继续顺毛。 “雪精灵过去也是族类繁多的生灵,但是历经数亿年月的变迁,雪精灵因为人的肆意捕猎和迫害,几乎濒临灭绝,如今存活世上寥寥可数,它们对人类更有难以忘怀的惊惧。” “可我不是已经成仙了吗?” 凤翎王的手指从它头上轻点一下:“小东西!” 他看向羿天:“等你脱胎换骨,再修得上仙之时,你的骨血,才是真正仙族的味道。” 羿天明白,自己毕竟只是一个生魂坐地飞升的散仙,若不是因为得到了君上的恩典,渡了他修为,他连地仙的阶品都够不上,更妄想能够成为上仙。 “君上说的是,可以我的修为,白云苍狗,也不知是何时才能够飞升。” “嗯,你再修炼个几万年吧,你得了本王的修为,坐地飞升已是比别人超脱,等你阶品从地仙升到上仙,便会彻底脱了这一身的人肉白骨,造出仙血、仙身。” 羿天躬身谢过凤翎王。 “这只小东西还未进化,它大约,只有两万岁的年纪;不知它的同伴去了何处,它见到生人都会惊慌畏惧,尤其是你这种身上有人族味道,它的同伴,极有可能已经死了。” 羿天领悟到君上话里的意思,明白了雪精灵害怕自己的症结,它的同伴极有可能是被捕猎的人族害死了。 “既然我们找到了雪精灵,接下来我们要如何才能拿到情人泪呢?如今其他两样东西我们都有了下落,拿到手是时间问题;唯有情人泪,羿天查阅史书,也没有头绪。难道……是需要黎儿,或者君上的眼泪吗?” 凤翎王袖长的手指捋着雪精灵的毛发,许是在思考,一时没有应答。 “我也和宫中的一些老神仙请教过此事,但是我发现就连上了年纪的老神仙,有些都不晓得苍昊这号人物。” “他是精灵的先祖,精灵在这世间甚至要比神族还更久更久,当世的老神仙里,又有几个是有那般见闻?你不必白费功夫再去探问。” “是!” 毛茸茸的雪精灵依偎在凤翎王的怀中就像抓住了母亲一样的依赖,它的爪子搭在凤翎王的领口,还不忘要拿脑袋再蹭一下他的下巴,讨好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再嘤嘤叫两声。 凤翎王似乎也对这团毛茸茸的“雪球”这招撒娇很受用,声音里的柔软连羿天都觉得诧异:“不用怕,本王在,无人敢伤你。” 雪精灵偷眼瞧一眼羿天,整个脑袋都钻进凤翎王怀里。 “它可会术法?” “不知,它像个孩子,茫然失措,本王对雪精灵也没有足够的了解,还需要些时日。” 羿天忍不住问:“君上是打算要将它驯养在身侧?” 凤翎王丝毫都不掩饰自己对这团“雪球”的喜爱:“嗯,做个宠物,倒也不错。” “可它……” “在我们找齐召唤苍昊的三样东西之前,它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凤翎王忍不住又爱抚地在它头上揉了揉柔软的毛发,留在本王身边,我还能观察你的习性,你也可以像其他精灵一样,接受本王的洗礼和祝福,或许还有激化你进化的潜能。 第519章 让人摸不着头脑 四周的空气渐渐凝滞,时间也仿佛停止了流动,慢慢的倾覆在一个停顿里。 那位高大伟岸的神尊也仿佛入定成一尊神像,目光停滞在透明的冰棺上,修长的手指抚摩着冰冷的棺椁,心里该有多么的冰凉。 他没有对谁诉说过的逞强,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吞噬掉所有的孤独,冷漠的睥睨芸芸众生,这世间没有什么能留住他的目光,而能让他的目光停驻的人,一个、一个地消失在他的身边,在世上,他们其实都没有走远,只是,没有回应。 “本王多羡慕你,沉睡了,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更加、不会想念,无知无觉,恨也不会,爱也不会,五感惧失。若是做一个这样的木偶,是不是如同本王数十万年来一样,是个石头做的神只,冷心冷眼,漠视人间的生老病死,无动于衷。” “雎羽,若是我注定要用这一身修为,换得四海的安宁,又能换回你们的平安;这笔账,我其实也没有亏!”他的手指在冰棺上摩砂,指尖彻骨的冰凉,透入心扉,他却忽然莞尔一笑:雎羽,我忽然觉得她忘了我,是万幸的,至少,当我将要离开的时候,她不会再难过,更不会,伤心得不知所措。黎儿她没了对我的记忆,不会恨我太偏心,竟然最后只选了你,等你醒来,帮我照看照看她可好?她孩子气,什么都倔,我不在身边的时候,总归要有个能护着她闯祸的人。 凤翎王忽而又苦涩一笑:可是我又不甘心的想着,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忘了我,我怎么能舍得! 一个人自说自话,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在自言自语。 “我想了很久,也找了很久,雎羽,你这个父神的小儿子,真是令本王头疼呢。”他气结地说,仿佛看着的那个冰棺里的男子听得见一样,他讲得很认真,“本王有你一半的真身,虽然没有你父神的心头血,但是姑且就用一用我的元神来净化你身上十恶之灵的瘴气,或许,那东西就只能乖乖地放过你了!” 当凤翎王将自己的元神召唤出来时,天地都忽然风云变色,云涌雷鸣电闪,冥海忽然浪潮翻滚,滔天的海浪翻出了十丈高的水墙,拍打着海面,整个水迷宫都被巨大的一股冲击力震慑,幸好还有结界承受住海床震荡的波动,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冰棺在晃动,冰棺里的雎羽上神依旧安详的沉睡,但是他的身体周遭都是都渡上了一层金色,他原本苍白的面色忽然渐渐变了,仿佛活过来一样,面色红润,唇色也有了血色。 一个紫衫女子穿过晦暗的宫道,一路从各个把守森严的侍卫关口通过,一路无阻地走到了禁地大门口。 “神官大人,请!” 女子默然地接过侍卫递上的大棉袄子,披在身上裹得严实才走近冰窖。 里里外外都是寒冰的冰窖里,连呼一口气都是一圈圈的雾气,还没走进去,就可以感受到周遭的寒冷冰气环绕着整个冰窖。 身上感受到的寒气,让她手都缩在了袄子外套里;这冰窖真是人进来就觉得浑身难受的鬼地方,难怪会成为凤翎王关押要犯的禁地,闲杂人等,怕也不会想来这种阴森森,冷气透心彻骨的鬼地方。 摩里沙莎拢住自己的大棉袄子,她来这里,是为了见一个人。 侍卫引她到目的地,然后离开。 一个男子被铁链锁在刑台上,六根骨刺穿透他的琵琶骨,将他的皮肉刺得鲜血淋漓,染红了他的青色长衫。 摩里沙莎慢步走近那个人。 他的身上都是受过刑留下的痕迹,刑殿看来已经对他下过很重的惩罚,祭司所直辖于凤翎王,在宫中神官受上等礼,意图谋杀二等神官是重罪。从他身上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皮开肉绽的可怕模样来看,刑殿想必也已经用了很多刑罚,要让这个人,受尽折磨而死。 只不过,他还欠着巫族一笔账,凤翎王放了话要让他吊着一口气,回到巫族受刑之后,才许他解脱。 “是不是你!”沙哑的声音从低垂的脑袋那里发出来:“我认得你身上那股香味,香山楠木的味道,沙莎,我认得你的味道!”他忽然抬起头,空洞的眼睛在空气里搜寻着方向,他在用力的嗅味道,一股越来越近的香味让他几乎要弹跳起来,她就在这里,她来了!他就知道,她一定回来! 摩里沙莎惯用熏香,用的是产自南境的一种比较常见的香山楠木香,混合一些特殊的醒神香料,是她身上经常会有的味道。 东陵长老与她相识了数千年,不说对她了如指掌,也至少对她的习性有所了解,她身上的香味很好认,这在外人看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的眼睛瞎了,鼻子还是很灵敏,是我!” 哈哈哈! 东凌长老发疯一样的狂笑。 “笑什么?” “你来这里,是想看看我有多惨对吗?你看到了!” 摩里沙莎看着他的惨状,既觉得他可恨又可怜,但这是他伤害别人所要付出的代价,这世上,因果循环;自己造的孽,最终害了自己还祸害亲人,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如今已经被折磨到双眼失去视物能力,连声音都喊到沙哑,还有他的手指,十个手指头无一不是充血红肿,一看便是受了极刑留下的创伤。 “不要以为我是来可怜你的,进了冰窖,我就没有见过几个能安然无恙出去的!上一次是你侥幸逃掉,这一次你再也休想逃走了,这个冰窖里,没有凤翎王的旨意,没有凡人能从这里将你带走!” 啪!啪!摩里沙莎忽然为他鼓掌:“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还有两件事要问你。” 东陵长老的身子颤抖了一下,背上被刺穿的琵琶骨痛入骨髓,只要他轻轻动一下,都会痛到呼吸困难,全身如同被万只蚂蚁啃噬。 第520章 一阵风,泛起回忆汹涌 苍迦统领站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盯着昭河大殿的殿门,仿佛眼光穿透了那些墙,穿过了重重的宫门,看见了他要寻的人:“我总觉得君上比上一阵子虚弱,为何?” 皇叶也忧心忡忡地蹙着眉头:“前夜水迷宫的动静,我相信任何一位品阶上仙之上的仙友,都能感觉到那股力量!” 苍迦统领面色凝重,他的眉心更加深蹙:“我当然知道!可是没有人能说得清楚,那股力量究竟是从冥海发出来的,还是从外面穿进来的,结界被震得长鸣难平,我费了些功夫也没有搞清楚,究竟,是外面穿透进来的,还是,从我们水迷宫发出去的,就像两面镜子在反射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但是那股力量来得很快又消失得更快,只能感觉到一股冲击,其他什么都辨不出来,可能我重伤之后的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复,我没办法知晓那股力量来自什么元素。” “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就是君上!” 皇叶摇头:“不可能的,君上伤的那么重,他现在连仙法都慎用,怎么能散发出那么强的仙泽?” “凤凰每五万年涅盘,重生时会金乌鸣啼,前夜虽然我们无法分清那是谁的仙法,但是我发现宫中原本并没有金乌仙临,前夜之后却一度飞来了三十二只金乌,此事很是蹊跷,它们盘旋在水迷宫的穹顶整整十二个时辰,散之不去。” “什么!为何我不知此事?” “因为,金乌是在幽谷方向的穹顶,你没有去那处,就不会发现。” “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以君上此时的伤势,他做不出这样的场来。不瞒你说,我发现君上昨夜咳血的痰盂,但是他不愿意多说,只说是正常的痰血。” 陵姬娘娘轻笑这个丫头还是年纪轻,少不更事:“你若是也有天宫的公主尊贵,倒是还说得过去,可是明凰,你毕竟不是太子的亲生妹妹,始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位分,到了君上他面前,顶多,也算是个孙字辈!” 明凰公主庆幸,天族公主可不喜欢凤翎王,不然就又来了个身份更尊贵的人,她才不要:“凝夕姑姑才不喜欢凤翎王,她喜欢的是青丘的红狐狸,此事在天界都传开了!” “好了,你不熟悉宫里的规矩,水迷宫的守护神受万民爱戴,你若是小打小闹在内廷也无伤大雅,但是千万别真的伤了人,否则即便是你的父君洞庭水君亲自现身说法,在君上那里也是讨不着便宜,知道吗?” 虽然明凰公主唤天族公主姑姑,但是其实这位小公主年纪其实与陵姬、明凰都相差不远,也是天君的老来子,是天族年纪最轻的小公主。 “知道了!”明凰公主嘟哝着:还不就是个妖族女君,走着瞧! 陵姬娘娘看着她,叹息地摇摇头,初生之犊不畏虎! “对了,你方才说凝夕公主喜欢青丘的人?是谁有这样的福分能得到天族公主的青睐?” 明凰公主嗤笑:“此事说来就长了,凝夕谁不喜欢,偏偏喜欢了青丘唯一的一只九尾红狐狸,可真有趣!” “青丘的九尾红狐狸……是那位以两万岁年纪飞升上仙,十万岁飞升上神的瑄戎上神?” “就是他,那个人虽然年纪小小就升了上神,如今更是青丘五荒中的南荒赤帝,可是听说他脾气极差,凝夕姑姑去青丘游玩,路过不小心摘了他果园里一颗桃子,他就小气得要凝夕姑姑赔他五百年修为作为赔礼!” 陵姬诧异:“一颗桃子,要五百年修行?” “是啊,你说他是不是特别的小气?他竟然说那桃子是他用了五百年才种出来的,树上一颗桃子就是五百年的仙果,凝夕姑姑若是不赔他,就要在果园里,给他种上五百棵的桃树抵债。” “这位上神,果然是很特别。” “她两万岁的年纪,能有什么修为,这不,还在瑄戎上神的桃林里给他当园艺差役呢!” “还、还真的在那儿还债呢?” “嗯…算一算,应该是十年前的事情吧,外人都还不太清楚。你不知道,天君请过仙君去跟瑄戎上神求过情,不过都被赶出来了,天君也不想莫名地得罪这位赤帝,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的小女儿了。不过我上次还在天宫见过凝夕姑姑,她说其实也不算得上什么苦差事,就是看看桃树,浇浇水,施点肥,空了就在桃林里和一群小狐狸打发时间,也是很清闲的。她还喜欢上这个抵债的苦差,觉得比在天宫好玩许多!” 陵姬娘娘苦笑:“索性后来还爱上了桃林的主人!” “这可就是后话了,这位瑄戎上神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唯一的爱好就是打理自己的桃林,哪科树上少了个果子,他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 “赤帝十万岁便飞升上神,十五万岁就承了南荒的帝位,想必巴结他的人很多,他乐得躲清闲,干脆也大门不出,闭门种树。” “不就是只红狐狸,真不知道凝夕为何就喜欢上那么无趣又小气的人!” 陵姬娘娘好笑地拍一下她的手:“说人家,你不也是,对君上一见倾心!” “那怎么能一样呢,瑄戎上神虽说修为也是非常了得,是青丘赤帝,可是凤翎王就不同了,他是天地之子,通晓世间万灵之密宗;他可是上古诸神里最神秘的武神,我在书上看过很多他的战纪,他可是位大人物!” “你这是凡间戏本挺多了吧!” 明凰公主忽然娇笑,面上嫣红:“你取笑我!” …… 昭河殿内,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缓缓从殿内走出来。 她的身后,一位黑衣侍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有些茫然。 “皇叶。” 皇叶被这声叫唤忽然像摁住了脊梁骨,一个哆嗦,僵硬的转过身:“君上,您怎么出来了?” 凤翎王一身湛蓝色的长衫,广袖拖地,眉眼冷凝。 第521章 思念满爱人袖 这里的风很安静,这里的风很静谧,这里的风很温暖,这里的风很清新。 放开了命运扼住我喉咙的束缚,偶尔地投注在我心中的倒影,偶尔地掠过我心海的飞花,想要轻轻地唤醒你。 黎儿,你忘了我,曾是你的天,是你心上的神明。 其实如果忘了我,你能活得比从前好,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这一世,只爱过匆匆一次,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再长久地,看你快乐看你愁,竟然有些难过,不够时间来和你相守永生,便要先丢下你。 “凤翎,凤翎……” 凡人书上写:温暖,体贴,照顾,呵护,保护和关心,这样的温暖是家人! 凤翎王的唇角微微上扬:“明明已经是本王身侧的人儿,你总是想要活得像个人样,还想要什么家人的陪伴。” …… 他修长的手指,映在月光下,显得更加修长,根根分明的指骨修长就像宫殿外的那些雕塑一样棱角分明,是神的杰作。 他用黎月的束带将她的长发束起,手指插进她的发间以指尖代梳子,梳理着她的银色长发,月光下的银发,就像透明的丝线一样柔美,丝丝闪烁,就像妖精的银发、肤泽。 “我喜欢站在王身边的感觉,有空荡荡的孤傲和宁静的咆哮,很特别!所以,应该是保护者!” 凤翎王似乎不太喜欢她形容的感觉,皱起眉头问,“没有归属感吗?” “归属感……家,才会有那种感觉吧?” “那什么是家?” “凡人书上写:温暖,体贴,照顾,呵护,保护和关心!臣很以为然!” 凤翎王突然拉近她,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用力收紧臂弯让黎月贴近他的胸膛,他低头贴着黎月的耳朵,柔声问她:“像家人的怀抱吗?” 黎月被他吓了一跳,想要挣脱开去,“王,您吓到臣了。” 他还是坚定地抱住她,闻到她发间的馨香,令他心悸:“告诉我,这样的温暖是不是家人!” 她用手推拒着他的胳膊,心想他的家人不是遥远的创造天地的父神,就是掌管圣地的远古神只,他对家人的感觉无法和她比较,他的家人与天地共生,天长地久,却惟独这陪伴,是没有谁能够做到的;于这些上古神而言,七情六欲根本都是些虚妄之物。 “别动。” 黎月轻轻嗅着他的味道,她的心砰砰砰跳得好厉害,凤翎王是天地之子,她心上尊贵的神祗,可是她竟然能如此的贴近他,听着他的呼吸:“你的味道和他们不一样,可是、我觉得很温暖!” 可是终究君臣有别,她不该僭越。 她推开自己和凤翎王的距离,凤翎王也就不再勉强,放开她,“王,家人是亲情骨肉的血缘,不只是拥抱的温暖。” “血缘……”他的手指轻轻弹开指尖的一只小妖精,跃入花丛中消失不见。 黎月说到血缘,令凤翎王若有所思的沉吟,但是他随即又回过神:“还有什么?” 黎月嘟嘟嘴,手里把玩着凤翎王刚刚插入她发端又被她取下的金蔓珠,虽然只是凤翎王随意的赠与,可是用凤翎王心血灌溉而采摘的金蔓珠,此花若是用以药引,是能够养元养气的回魂丹,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灵珠;黎月紧紧将金蔓珠攥在手心里:虽然王只是信手拈花,但她却觉得这是一份珍贵的礼物。 而身着男装的她,其实不适合在发间别一支如此美丽的发簪。 “王已经很照顾我,我很满足了,黎儿未成年就入宫为官,王不但没有怪罪我不懂事常常惹祸,还事事包容,摩里氏一族都以我为荣。”她抿抿唇,“王知道,以这样的年纪成为大祭司,我的族人不仅以我为荣,他们都非常拥戴我!我知道,这一切荣誉,都是王的恩典!” 静静听她说完,他挽起她额前的散发捏到脑后,笑了,这些却不是她要的:“可是,我,要怎么办才是你的家人?” 黎月微微一笑,“是啊,干什么要做我的家人呢,王有家人,每一个,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上古神!” 他忽然凝住笑意,轻声说道:“黎儿……那些都不过只是传说,本王由天地孕育而生,是没有什么家不家,亲不亲人之说的!” “什、什么意思?” “若非要说家,天就是我的君父,地、就是我的母亲!” “可是自古以来,都是传说他们与您是……” “不过是些虚妄的传说,后人杜撰了的一些戏本,无聊打发了一些空白,本王只是懒理这些俗事!”他抬头看着她:“不过是,聚在了一处,便是缘分的开始而已,亦师亦友,都无妨。” “原来是这样……” “所以黎儿,本王不晓得,什么是家人,我感受不到所谓血脉的牵绊。你懂我意思吧?” 她心疼的伸出手握住他的皓腕,恭谨的放到自己额前,闭上眼睛恭谨的说道:“王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是恒久的孤独!” 他的手背贴着她的额头,那朵鸢尾花妖艳赤红,那是属于自己的印记:“心中无挂碍,也不失为幸事。”他眉眼低垂:“只不过,有,也不坏!” 她放开那只修长的手,微笑说:“水迷宫的子民都拥戴您,您是他们的家人!” 我不是要做你的家人! 凤翎王的眼神悠悠扫过她的眉眼,那张稚嫩的脸,清秀可人,秀丽的长发及腰,一根白色丝带规矩的将那头秀发束在脑后,虽然极力的掩饰着她生为女相的秀气,但是依旧难掩她眉宇间那股清丽,她举手投足的那种属于女子的气韵!虽然平日掩饰得极好,可其实与她亲近的人若是心细,也能够捕捉到蛛丝马迹! 凤翎王的手指穿过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托在手掌里,面向自己。 凤翎王俯身,居高临下,海蓝色的眼瞳深邃的摄住她的心神,连呼出的气都喷在她脸上,黎月的心又再一次狂跳,他们靠得太近太近,她不敢妄动。 南珠台你要不要,送给你啊? 第522章 两壶老酒两份心事 偏偏思念着那个人,偏偏,只想念着那一个人。 偏偏想念的那个人,却不记得,忘了,就是忘了! 四周的空气渐渐凝滞,时间也仿佛停止了流动,慢慢的倾覆在一个停顿里。 那位高大伟岸的神尊也仿佛入定成一尊神像,目光停滞在透明的冰棺上,修长的手指抚摩着冰冷的棺椁,心里该有多么的冰凉。 他没有对谁诉说过的逞强,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吞噬掉所有的孤独,冷漠的睥睨芸芸众生,这世间没有什么能留住他的目光,而能让他的目光停驻的人,一个、一个地消失在他的身边,在世上,他们其实都没有走远,只是,没有回应。 “本王多羡慕你,沉睡了,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更加、不会想念,无知无觉,恨也不会,爱也不会,五感惧失。若是做一个这样的木偶,是不是如同本王数十万年来一样,是个石头做的神只,冷心冷眼,漠视人间的生老病死,无动于衷。” “雎羽,若是我注定要用这一身修为,换得四海的安宁,又能换回你们的平安;这笔账,我其实也没有亏!”他的手指在冰棺上摩砂,指尖彻骨的冰凉,透入心扉,他却忽然莞尔一笑:雎羽,我忽然觉得她忘了我,是万幸的,至少,当我将要离开的时候,她不会再难过,更不会,伤心得不知所措。黎儿她没了对我的记忆,不会恨我太偏心,竟然最后只选了你,等你醒来,帮我照看照看她可好?她孩子气,什么都倔,我不在身边的时候,总归要有个能护着她闯祸的人。 凤翎王忽而又苦涩一笑:可是我又不甘心的想着,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忘了我,我怎么能舍得! 一个人自说自话,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在自言自语。 “我想了很久,也找了很久,雎羽,你这个父神的小儿子,真是令本王头疼呢。”他气结地说,仿佛看着的那个冰棺里的男子听得见一样,他讲得很认真,“本王有你一半的真身,虽然没有你父神的心头血,但是姑且就用一用我的元神来净化你身上十恶之灵的瘴气,或许,那东西就只能乖乖地放过你了!” 当凤翎王将自己的元神召唤出来时,天地都忽然风云变色,云涌雷鸣电闪,冥海忽然浪潮翻滚,滔天的海浪翻出了十丈高的水墙,拍打着海面,整个水迷宫都被巨大的一股冲击力震慑,幸好还有结界承受住海床震荡的波动,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冰棺在晃动,冰棺里的雎羽上神依旧安详的沉睡,但是他的身体周遭都是都渡上了一层金色,他原本苍白的面色忽然渐渐变了,仿佛活过来一样,面色红润,唇色也有了血色。 当海浪涛涛翻滚,海天相接的时候,那股巨大的浪潮俯冲向下,直冲向海床的心脏,冲向了空谷。 空谷的空气是停滞的,所有的飞鸟鱼虫都全部停滞在时间里,没有一声一息的动静。 那股巨大的浪潮俯冲向空谷而来,却在触碰到空谷的空气时化作了飞灰,湮灭在无声无息中,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墙,有去无回。 水迷宫的结界晃荡,没有让人恐惧的海啸,没有让人逃窜的海水倒灌,透明的结界挡住了一次倾覆性的灾难。 一切都仿佛只是时间的幻术,一眨眼,既来之汹汹,又消失于无形。 他们说我仁义,为四海的安平而弃九天之繁华,入魔域守护住一方的长宁,其实我哪有这么伟大,不过是厌倦了,找了个清净地将一切都摒弃了。 空谷的幽兰盛开,漫山的灿烂,花团锦簇,美得炫目。 其中有笑声,有精灵的歌颂,还有,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流连在花丛。 凤翎王站在水泉中央,静静的看着,海蓝色的眼瞳目光温柔,唇畔的弧度上扬,这画面如此美丽,如诗如画,此人在心中,一生难得。 “王,快过来这儿!快过来这儿!” 那个白衣少年笑颜如花,伸出一只藕白的手臂朝着他用劲的挥手:“快过来!” 他走过去,想握住那只手,他脚步匆匆地奔过去。 “黎儿!” 他握住了! 他抓住那个少年的笑容,接住了一朵灿烂的花儿。 “王,你为什么哭了?”少年懵懂的脸上蒙上一层无措,委屈巴巴地搅弄着自己的袖子:“是不是黎儿做错了什么事情,又给王惹麻烦了?” 他忽然将那个少年拉入怀中,小心地将这份小心翼翼收入掌心:“你没有做错,是本王错了!本王现在很后悔,很懊恼,我恼自己这么愚笨,放纵你。我错了,黎儿!” “不,王是伟大的神只,怎么会错!一定是黎儿做错了!” “你只有一件事做错了。” 她抬起手抚上他的脸庞,擦去他脸上的泪痕,王为什么如此难过,是否因为她而难过的? “是什么呢?” 少年孩子气的脸近在眼前,他低下头,用手拨开挡住她紫眸的细碎头发,深情而郑重地说:“如果这世界没有你,本王每一天连睁开眼睛,都没有勇气;想到醒来没有你,那会是个多么荒凉的地方。黎儿,不要再离开!” 少年用力地环抱住他:“好,不走了不走了!黎儿也舍不得离开王的身边,不走了!” 凤翎王的泪水夺眶而出,用力抱紧面前的人,心痛是这样难受的感觉,他的心动仍然在跳动,他还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是这样近。 “你离开的时候,本王没有来得及拦住你,这一次,就算我死去,也不会再让你陪我去死。” 少年抬起头看着他,秀丽的眉眼困惑重重:“王要去哪里?” 他靠着她的脑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本王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少年满心喜悦地依偎在他的怀中,“王,你是天下的守护神,可你是我一个人的王。黎儿也会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嗯,你一个人的王! 第523章 雎羽上神未能醒来 栖梧殿。 梧桐树下的一对高大身影,桌子上的两壶老酒,两只酒杯,两个寂寥的人。 “很久没有人,与我喝一壶!” “自从雎羽上神沉睡,你又有几天安心过过?” 对方嗤笑,“自从黎儿重生,你又有几天安心过过?” 两人会心地突然默契一笑而过,不过全都是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各有各的忧心忡忡,各有各的心事。 两个酒杯相碰发出抨击声,而后痛快的各自一饮而尽。 这两壶老酒,都是出自酒窖的佳酿,他记得,这酒香味道甘醇,还是雎羽上神尤其喜欢的雪松雾果酒,酒色清冽,口感清透,饮下有清香在喉头,酒中的雾果是产自昆仑山上的千年山果,果实甜肉无籽,凝聚了千年的风霜雨雪,酿出来的酒里还特地留了果肉,与其他过滤干净酒料的清酒不同,喝的时候,还能吃到这千年的雾果,口感很特别,连下酒菜都可以不要,就这一壶酒也可以果腹。 皇叶的酒杯放到鼻前,果香的味道依旧是以前的味道,“要是真祖也在的话,这两壶酒,还不够他喝!” “我怎么记得,君上提过雎羽上神的酒量其实不怎么好?” 皇叶闻言,碰碰他的被子,又一饮而尽:“其实真祖的酒量算是很好的了,只是,对比君上的酒量,就没什么酒量了。那次我们收服角龙回来,他们两位竟然把酒窖里最老的藏酒给喝了大半,那一次也算不得他酒量差,是君上酒量太好了!” “我一直好奇,是不是所有的神尊,酒量都这般厉害?” 皇叶摇头:“自然不是,同是凤凰,朱雀是一点酒量都没有,一壶就倒!” 羿天眨巴着眼睛:“一壶…当真?” 他没想到朱雀竟然酒量还不如一个地仙。 “是啊!你就没有发现,玄武司君每每入宫带给北苑的礼物,皆是果酱、果脯这些零嘴?你几时看见过玄武带过酒给她?” 羿天回想了下,似乎的确如此。 “不过你年纪小,不晓得这些神仙的习性,也是正常。” 羿天点头。 皇叶看着满庭院的梧桐树,想到某一天的星夜,他也曾与一位神尊,坐在此处共饮,梧桐树常开不败,四时开放,那时的真祖却觉得是件糟心事,还怨怪这梧桐树开得放肆! 君上心情不好,就让原本四时都春暖花开的水迷宫,变成了白茫茫的一个冷宫,常年冰天雪地,连春夏,也都失去了它原本的颜色了。 直到黎月重生,这水迷宫仿佛又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又恢复了如常。 果然真祖说的极对,神仙心情不好的时候,真的会捣乱秩序,让一切变得奇怪,也不管旁人是如何的想法,爱如何都随性随心。但是想想君上的风格也是这样,他根本不在意旁人对他的看法和评价;就如他本尊所说的,他做这些,是他想做。你骂他或者夸他,对他来说,一点损失都没有! 那一次皇叶本意想要灌醉真祖,结果没有料到君上口中那个“酒量极差”的上神,先把自己灌醉了,第二日醒来,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这些梧桐树,以前君上偶尔还会来看看,他说凤栖梧桐,我这大明孔雀王,弃下凤族的尊荣,甘愿围绕他这样一个只懂打架的人,有些可惜。这满庭院的梧桐,全是他命凤族从灵应山挖来的神树。那次真祖还嫌弃这树四时常开,有些碍眼;你看它们,如今依然开得这样放肆!” “皇叶,雎羽上神怎会嫌弃君上亲自命人种的梧桐树,他那是气话!” “可不就是气话,他老人家,无时不刻,都在围绕着一人,有时候想想,真祖吧,也真真是个奇人!” 羿天给他的酒杯满上:“听说从前凤翎王还未降生世间时,陶迦山只有他一人,遇到凤翎王,就像得到了一个新玩伴,他自然,是个重感情的人!” “我也想了很久,为何我与真祖明明相处的时日并不多,缘何对他总有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牵挂和担忧,后来我就想通了,这、就是血脉的关系吧。” “所以雎羽上神与凤翎王的牵绊:是他们两位的真身吧。这种牵绊,是一世的,永恒的!” “君上明明知道,真祖中了十恶之灵的毒瘴,若是他醒来,没有净化的神识便会沦陷,他极有可能会入魔,可是君上依然想要唤醒真祖。虽然我也很希望真祖能早日醒来,可是我没敢忘记,他当日在地幽之中警告过我:若是他醒,十恶之灵便也醒了!可是君上不听劝阻,他想用上古秘术唤醒真祖,至于用的是什么办法你我无从得知,我只知道他受了更重的伤,伤到什么程度,我们根本无法为他诊治,他也不愿意让天族的药王来瞧瞧。” “君上的倔也不是一日两日,他不愿做,你也勉强不了,他想做,我们也拦不住。其实君上应该是担心,药王若是来水迷宫给他请脉,怕是整个天宫都知道了他身受重伤,君上不想让外人知晓此事。” 皇叶苦涩的闷头又是一杯:“空谷的冰棺前几日有异动,我知道是君上;可是,真祖没有醒来,我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庆幸。” “是啊,这水迷宫虽然卧虎藏龙的老神仙很多,可是却无一人会比君上更通晓万灵密宗;但是这一次,可能连君上也遇到了难题吧。只是雎羽上神一直沉睡,可能总会刺激着君上,提醒他过去发生过什么,他想要结束这件事,才会这样焦急,不管不顾自己的修为和伤势。” 皇叶握着酒杯的手在桌子上转来转去,目光渐渐暗沉,“可是他如此不管不顾,是真的顾及过真祖醒来的感受吗?按照真祖他老人家的脾气,醒来发现君上不顾后果地使用秘术唤醒他,怕是会比君上更加疯癫发狂吧!” 羿天想起那个性情古怪的雎羽上神。 第524章 一世牵绊,一念执着 “君上,您用自己的元神唤醒真祖,为何,他还是依旧沉睡不醒?” 凤翎王正欲开口,一张口却突然剧烈咳嗽。 皇叶急了,“君上您没事吧?” “无妨。” 凤翎王边摆手边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拭掉嘴角的血渍。 皇叶看得瞪大了眼:“君上,您又咳血了!” 凤翎王的剑眉一挑,嗯?“什么叫做又?你几时看见本王咳血的?” 皇叶踌躇满腹的低下头,扭过头。 “说!” 皇叶郁闷地从鼻孔里喷气,明明就是君上偷偷地瞒着所有人,现在还跟他置气,他扭过头来看着凤翎王:“您有好几次咳血,我在痰盂发现的。” 凤翎王瞥一眼距离他床榻几步远的洗漱台下的东西,“原来如此。” “君上,您一直瞒着我,瞒过了又如何呢?您的伤势瞒得了一时,你也知道瞒不了长久!不如还是请个天族的药王来瞧瞧,好不好?魔医虽然医术精湛,可毕竟是魔族之人,他们不懂您的伤势,他们不懂治您的伤!” “不必如此麻烦了,本王知道自己的身体。” “君上……” “难道你就以为药王治得了我的伤吗?雎羽是四海八荒盛誉的医圣,你找到谁的医术比他更厉害的吗?” 皇叶语塞,“真祖若是醒来发现您伤势不仅没有减轻还又重了,他会非常震怒!” 凤翎王手中的刻刀重重拍在案几上,皇叶被他这一震,瑟缩了一下。 “你再絮叨,本王也会震怒;看在你担心的份上,我不罚你,出去吧。” 皇叶只好悻悻地退下。 空谷的幽兰盛开,漫山的灿烂,花团锦簇,美得炫目。 其中有笑声,有精灵的歌颂,还有,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流连在花丛。 凤翎王站在水泉中央,静静的看着,海蓝色的眼瞳目光温柔,唇畔的弧度上扬,这画面如此美丽,如诗如画,此人在心中,一生难得。 那个白衣少年笑颜如花,伸出一只藕白的手臂朝着他用劲的挥手:“快过来!” 他走过去,想握住那只手,他脚步匆匆地奔过去。 他抓住那个少年的笑容,接住了一朵灿烂的花儿。 “王,你为什么哭了?”少年懵懂的脸上蒙上一层无措,委屈巴巴地搅弄着自己的袖子:“是不是黎儿做错了什么事情,又给王惹麻烦了?” 他忽然将那个少年拉入怀中,小心地将这份小心翼翼收入掌心:“你没有做错,是本王错了!本王现在很后悔,很懊恼,我恼自己这么愚笨,放纵你。我错了,黎儿!” “不,王是伟大的神只,怎么会错!一定是黎儿做错了!” “你只有一件事做错了。” 她抬起手抚上他的脸庞,擦去他脸上的泪痕,王为什么如此难过,是否因为她而难过的? “是什么呢?” 少年孩子气的脸近在眼前,他低下头,用手拨开挡住她紫眸的细碎头发,深情而郑重地说:“如果这世界没有你,本王每一天连睁开眼睛,都没有勇气;想到醒来没有你,那会是个多么荒凉的地方。黎儿,不要再离开!” 少年用力地环抱住他:“好,不走了不走了!黎儿也舍不得离开王的身边,不走了!” 凤翎王的泪水夺眶而出,用力抱紧面前的人,心痛是这样难受的感觉,他的心动仍然在跳动,他还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是这样近。 “你离开的时候,本王没有来得及拦住你,这一次,就算我死去,也不会再让你陪我去死。” 少年抬起头看着他,秀丽的眉眼困惑重重:“王要去哪里?” 他靠着她的脑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本王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少年满心喜悦地依偎在他的怀中,“王,你是天下的守护神,可你是我一个人的王。黎儿也会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嗯,你一个人的王! 一双海蓝色的眼瞳在暗夜里忽然睁开,梦境里的一颦一笑,美得无与伦比,可是他醒了,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颊,竟然满脸泪痕,他哽喉咙的呜咽,默然的吞下去。 醒来,痛,却无法言语。 这痛楚,无人可倾诉,更无人,可安抚。 他黯然失色的坐起身,走到了窗户前,夜色依旧迷人,也让人遐想,可是他的心沉入了深海,冷得发抖,又痛得撕心裂肺。 最怕,清醒来,你还是你,却不记得我,不再是爱我的你,你站在我面前,却如同陌路之人,烫伤我的心。 凤翎王的背影在地上拉的老长,回过头,这一世很漫长,也活了很久,只是仿佛,现在才真正的活过了。 叽叽叽叽! 咕叽咕叽! 一团毛茸茸的雪球在地上毫无规律的打滚,打滚的路线就是卷成一团雪球的形状,在殿内四处游荡,有时又突然一下蹦得老高,把地板当成了弹簧,砰一声撞上房梁才掉下来。不过好在昭河殿的顶高是无尽延伸,即便它蹦跶得很高,也触碰不到天花板。 凤翎王的思绪终于被这团小东西打断拉回来,他好笑地回过头,看着自己脚下这团雪球:“小东西,你睡多了,就起来闹腾吗?明日可不要赖在本王身边找窝。” 雪精灵经过多次尝试失败后也认栽了,还是哪里舒服就躺哪里,最后各个角落都试遍了,还是凤翎王这个大活人最得它欢心,干脆就赖着他;他走到哪儿,雪精灵就喜欢跟到哪,跟一只凡间的狗一样喜欢粘着他,做出各种撒娇闹腾的举止,引起神尊的注意。 凤翎王伸出手抚摸它的小脑袋时,它就更加卖力的撒娇。 咕叽咕叽,雪精灵冲着他又不知道在说什么,模样娇憨可爱,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情大好。 凤翎王终是被它这一捣乱。坏心情好像也被赶走了大半,他弯下身将它从地板上捞起来。雪精灵很是机灵,顺势而为,在他怀里用脑袋蹭蹭地顶他下巴,爪子啪嗒在他的肩头,乖巧的小可爱,我见犹怜。 第525章 芳华一刹梦碎裂 一双修长的手指抚过凤栖梧桐的山水画,画中的梧桐,青翠,枝繁叶茂,画中凤凰更是栩栩如生。 用这柄折扇,能不能将前世记忆都打开,一世牵绊,一念执着。 凤翎王将扇页上的一笔一划都一一抚过,那是他亲手所绘制的风景,也是雎羽心中的牵念,那是他题写的字,也是雎羽心中的往事。他没有忘记过陶迦山的时光,他知道雎羽一直很怀念那些日子,只是,他无法,也没有力气再还给他一个陶迦山。 陶迦山早已随着岁月的变迁,化作了天地间的尘埃,化作了风雨,更是父神遗留在人间的筋骨,深埋在地底,深深地淹没在时代的洪流之下。 所以,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即便是他去开荒辟土,重新再为雎羽开出一片山头,也不及泽地那一方净土来得回忆深沉,何况雎羽惦念的不过是少时的陶迦山。 几百年前,灵应山出了位上古神,苏醒以后离开,便再连同山中深受这位上古神的仙泽所福耀的福地也一夕之间失去颜色。 雎羽之所以醒来,是因为他。 他用自己的一半修为封印了十恶之灵,雎羽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变弱,他的力量在削弱。雎羽醒来,是冲着他来的。 如今他有了喜欢的人,这一世的牵绊和执着,都给了心尖上的人儿,那个爱惹事又不会收拾烂摊子的守护神,也不知道究竟是她守着他,还是他守着她。 过去的就不用多解释,这些种种全是出自喜欢,是爱吧。 “雎羽,你若醒来以后,会怨恨我,我也无法与你计较了。且就当做是,我替父神再照顾了你这一回吧,毕竟他老人家,已经身归混沌,当今世上又有谁,能有我这半个真身能够救你呢?即便是朱雀或者是皇叶,难道要了他们性命不成?” 凤翎王将折扇捏在手中,遐想着他心里牵挂的人儿,这柄扇子雎羽让羿天送给黎儿,他知道雎羽的心思,所以他讨回来了,这折扇还是不要留给黎儿好些。 “来人。” 皇叶打开殿门走进来:“君上。” “即日起,禁闭宫门,不许任何人觐见,本王未出大殿的门,谁也不许来打扰。” “君上怎么突然……?” “去吧,无需多问。” 皇叶遵照凤翎王的指示,禁闭昭河殿的所有出入口,将所有人的觐见都阻隔在殿外,连同看守大殿的侍卫,也都驱赶到距离寝殿五丈之外守卫,撤离到距离君上最近的警戒线。 但是情况似乎不尽如人意,这些魔焰军守卫,每一个都是从神机营挑出来的兵,只要苍迦统领不下令,他们不敢撤退。 皇叶虽然是君上身侧的侍臣,可是这些人只听苍迦统领的号令;无奈之下,皇叶只好折回去禀告君上,请他老人家下旨意。 “皇叶!” 皇叶站住脚,眼睛闭了闭,该来的还是会来! 他悠悠转身,看向叫住他名字的男子,定定对上他深邃如墨的眼瞳,镇定自若。 “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要干什么?我的将士守卫昭河殿这么多年,哪怕是寝殿走水都誓死守护,你一句话,就想让他们退守防线?” “君上最近要闭关修炼,他老人家下令禁闭门户,不管是谁都不许觐见!你来得正好,你这些兵,一个都听不懂人话似的,跟木头似的杵在这,你把他们都弄走吧!” “本座的兵,没有军令,敢擅自离岗,一律以军规处置,方才你命他们退守五丈,他们看在是神尊的命令与你为难。但是你休想再让他们退守半步,否则全部军规处置!” 皇叶看看他身后那些一副面无表情的侍卫,他不说军规处置还好,一说完,边上那些人全都突然变了脸色。 “这是君上的命令,你难道要忤逆君上?” “苍迦自然不敢公然忤逆君上,但我想亲自问问他。” 皇叶闻言知道他要干什么,向前一步,挡在寝殿的大门正中央:“不可!君上有令谁都不见,就算是你,也不可以!” “君上还在病中,若是不能确认,我无法安心撤离这些侍卫。” “我已经说了君上不见任何人!” 苍迦统领可不是个容易屈服的武将,和皇叶正面对峙,气场也一点都不输阵。 皇叶的目光死死盯住他那张冰块脸:“你究竟是来护驾,还是来软禁的?” 苍迦统领脸色不善地推他一把,皇叶被他一把推得趔趄,“皇叶!这种谋逆的话,是想要污蔑我吗?” “不听君令,就已经犯上,等同谋逆。苍迦统领,请你,止步于此,不要为难我这个侍臣,否则,我只能与你打一架了!” 苍迦统铁青着脸,怒斥道:“你不要以为你师从了桑梓神君,剑术了得,就能够与我势均力敌!皇叶,你是想让我打断你几根骨头,才罢休?以你的修为跟我打,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皇叶背脊挺直:“我皇叶,今日半步都不会退让,你要进殿,必须把我打趴下。” 苍迦统领死盯着他的眼瞳,眼神犀利,两个人对峙着。 身后的将士小心翼翼地小声说:“统领,或许君上真的不想让人打扰,皇叶大人明知与您打架必输无疑还是死活不让,您消消气!” 苍迦统领回过头狠狠在自己的侍卫长脸上白一眼:“退下!” 子桐连连后退几步,离得远远的:“是,是是!” “好,你铁了心不想让任何人进殿,我也不想冒犯君上,你告诉我,他要干什么!” “我不知。” “皇叶!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揍你吗?皇叶,本座动手,绝对不会比你在格斗场吃的苦头少!” “我知道我打不赢魔焰军统领,但不管你问几次,或者揍我一顿,我都只有一个答案,我不知道!” 皇叶认命的闭上眼。来吧。 “你知不知你在隐瞒的是什么!君上他深受折磨!皇叶,你知道我们这些守在外头的人,有多难受!” “君上的决定,我只能遵从,抱歉!” 苍迦统领气的瞪眼咋舌:榆木脑袋不开窍! 第526章 遇见个美人,还要来英雄救美 放弃吧,凤翎……放弃吧! 不要再挣扎了,凤翎,傻瓜,你这个执着的傻瓜。 放弃吧! 不! 他从心底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那无声的咆哮,却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突然消失不见! 他做不到,做不到! 我不会放弃的! 羿天如同吃瘪一样沉默了,他找到三生石,可是、没有得手!那东西是有灵性的,认主人,算是白跑了一趟幽冥司,他拿不到!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在那团小东西身上温柔地抚摸着它的毛发,顺着它毛发的长势,一遍一遍地捋顺,动作缓慢细致,眼神也专注。 “三生石固然拥有前世今生的记忆,却不是最难得手之物。” “都怪羿天无能,没能将三生石带回,否则我们离唤醒苍昊就更近一步了。” “万物皆有因果,万物也有灵,它不跟你走,因为你不是它的缘。”凤翎王怀中那团纯白无暇的毛茸茸忽然动了一下。 它忽然睁开了眼,琥珀色的金瞳骨碌碌地转悠。 它看到羿天,好奇地从上到下的打量着他,这是它在昭河殿看到的第四个陌生人,它有些害怕,一溜烟就钻到凤翎王的后腰处躲着,可是它又忍不住探出小脑袋来看羿天究竟是谁。 凤翎王耐心地伸出手掌,伸向它,耐心地等它平静下来。 羿天也好奇地看着它,它睡醒了。 “这团小东西畏生,本王在殿内布下结界,它没有见过其他人。” 羿天好声好气的温柔看着它,柔声说:“抱歉,我吓到你了?” 雪精灵瑟瑟发抖的揪住凤翎王的衣裳一角,不肯松手,还发出嘤嘤嘤嘤的抗议声。 “它闻到你身上的人族的味道,有些过敏反应,你后退些。” 羿天只好无奈的放弃和它对视的努力,这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对他不甚敏感,更不喜欢他的示好,他向后退了两步。 “我身上的味道刺激了它吗?可是我如今,不是已经坐地飞升……” 凤翎王点头,手指触碰到雪精灵的鼻尖,让它闻到自己的味道,雪精灵贴着他的指尖,稍稍放松了警惕,不再那么的激动。他慢慢从它的脑袋顺着后脑,背毛,慢慢的抚摸它的毛发安抚它冷静下来。 雪精灵一点点平静之后,才伸出可爱的小小爪子抱住他的胳膊,脑袋顺从地蹭着他的手掌,服帖的被凤翎王抱回怀里继续顺毛。 “雪精灵过去也是族类繁多的生灵,但是历经数亿年月的变迁,雪精灵因为人的肆意捕猎和迫害,几乎濒临灭绝,如今存活世上寥寥可数,它们对人类更有难以忘怀的惊惧。” “可我不是已经成仙了吗?” 凤翎王的手指从它头上轻点一下:“小东西!” 他看向羿天:“等你脱胎换骨,再修得上仙之时,你的骨血,才是真正仙族的味道。” 羿天明白,自己毕竟只是一个生魂坐地飞升的散仙,若不是因为得到了君上的恩典,渡了他修为,他连地仙的阶品都够不上,更妄想能够成为上仙。 “君上说的是,可以我的修为,白云苍狗,也不知是何时才能够飞升。” “嗯,你再修炼个几万年吧,你得了本王的修为,坐地飞升已是比别人超脱,等你阶品从地仙升到上仙,便会彻底脱了这一身的人肉白骨,造出仙血、仙身。” 羿天躬身谢过凤翎王。 “这只小东西还未进化,它大约,只有两万岁的年纪;不知它的同伴去了何处,它见到生人都会惊慌畏惧,尤其是你这种身上有人族味道,它的同伴,极有可能已经死了。” 羿天领悟到君上话里的意思,明白了雪精灵害怕自己的症结,它的同伴极有可能是被捕猎的人族害死了。 “既然我们找到了雪精灵,接下来我们要如何才能拿到情人泪呢?如今其他两样东西我们都有了下落,拿到手是时间问题;唯有情人泪,羿天查阅史书,也没有头绪。难道……是需要黎儿,或者君上的眼泪吗?” 凤翎王袖长的手指捋着雪精灵的毛发,许是在思考,一时没有应答。 “我也和宫中的一些老神仙请教过此事,但是我发现就连上了年纪的老神仙,有些都不晓得苍昊这号人物。” “他是精灵的先祖,精灵在这世间甚至要比神族还更久更久,当世的老神仙里,又有几个是有那般见闻?你不必白费功夫再去探问。” “是!” 毛茸茸的雪精灵依偎在凤翎王的怀中就像抓住了母亲一样的依赖,它的爪子搭在凤翎王的领口,还不忘要拿脑袋再蹭一下他的下巴,讨好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再嘤嘤叫两声。 凤翎王似乎也对这团毛茸茸的“雪球”这招撒娇很受用,声音里的柔软连羿天都觉得诧异:“不用怕,本王在,无人敢伤你。” 雪精灵偷眼瞧一眼羿天,整个脑袋都钻进凤翎王怀里。 “它可会术法?” “不知,它像个孩子,茫然失措,本王对雪精灵也没有足够的了解,还需要些时日。” 羿天忍不住问:“君上是打算要将它驯养在身侧?” 凤翎王丝毫都不掩饰自己对这团“雪球”的喜爱:“嗯,做个宠物,倒也不错。” “可它若是忽然变得戾气,伤了君上,怕是不妥,不如将它……” 凤翎王打断他:“在我们找齐召唤苍昊的三样东西之前,它也没有比本王这‘生物活百科’更好的去处。” 空谷的幽兰盛开,漫山的灿烂,花团锦簇,美得炫目。 其中有笑声,有精灵的歌颂,还有,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流连在花丛。 凤翎王站在水泉中央,静静的看着,海蓝色的眼瞳目光温柔,唇畔的弧度上扬,这画面如此美丽,如诗如画,此人在心中,一生难得。 那个白衣少年笑颜如花,伸出一只藕白的手臂朝着他用劲的挥手:“快过来!” 他走过去,想握住那只手,他脚步匆匆地奔过去。 他抓住那个少年的笑容,接住了一朵灿烂的花儿。 第527章 飞灰湮灭,不过是在眨眼的功夫 黎月在殿中被各个守着她的侍婢絮叨念得烦闷,这几日祭司所又因为君上的命令,把她手上的事务都揽走,不让她继续在殿里处理公务。 黎月躺在卧榻上,翻过来,翻过去,和自己的护灵路卡菲百无聊赖的大眼瞪小眼。 看出她实在很无聊,路卡菲还卖力地给她变了好几个元素逗她开心,可是黎月还是很无聊。 “月月,您还有什么想玩的吗?” 黎月实在是太无聊了,托着是腮帮,伸出食指百无聊赖地在她面前的小妖精戳一下她扑腾的翅膀,这只小妖精吸收了雎羽上神的半身修为,不仅将她的元灵修补好了,当她苏醒之时,更是修为大增,一跃进化成了通晓四种自然元素的精灵王,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出来的事情,看来是雎羽上神的神力刺激了她的进化,让它们这种每只精灵王只会选中一种自然元素修炼进化的精灵忽然受到了外力的影响,它的承受力远远超负荷。 本来还一直以为它不会醒来,没想到当自己将她的护灵唤醒,路卡菲就得了神力超前地进化成当世唯一一只拥有金元素,木元素、水元素、土元素的四色精灵王,着实让人意!当然精灵的进化是无穷无尽的,以后还会不会有更多的多元素精灵王诞生,谁也说不准,但是当世之中,路卡菲算是一个得了神恩的护灵,黎月很惊讶于雎羽上神竟然给了她这么多的灵力。 黎月的手指在空中一收一放,抛出去一个水球,又收回来一个火球,再丢出去一个雪球,又收回来一个火球,如此反复,循环地变幻着各种元素把玩着,但是却一丝一毫都没有伤及己身。 这就是她重生之后的力量,可以自由操控各种自然元素,却不会因此而反噬。这具躯壳,倒是得天独厚的让她比以前的黎月,更加可以横行无忌,如今宫中许多从前瞧不起她区区一介凡尘巫女的人,都上赶着来巴结她,想让她在君上面前替自己铺铺路,好青云直上,她已经腻烦了这些人,甚是无趣。 黎月收回术法,瞥一眼自己的护灵路卡菲,小巧精致的小人儿,尖尖的小耳朵,小脸蛋精致得像是神雕刻出来的作品,偏偏身量只有巴掌大小。黎月想想,其实路卡菲已经进化成精灵王,它完全可以幻出更高大的体态,不过也只是少年模样,算了,和一个小孩子玩,没什么意思。 “这些术法我都看腻了,你可还有什么新招式?” 路卡菲绞尽脑汁,忽然耷拉着脑袋:“月月,我的神官大人,我会的你都知道了。” “要不,你给我幻个水镜,让我看看凡间,应该比你的术法更好看!” “哎呀月月,你怎么老惦记凡间的事儿呢,你现在是妖族的女君,要以我们妖族的精灵为先的嘛!再说了,那凡间的事情,君上不喜欢你知道的太多,知道的越多,就会更加影响你的修炼。” “不玩了,你进来,我要出去走走!” 路卡菲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被她收入紫金盒。 她实在闷得慌了,索性隐了身形偷偷的溜出了寝宫。 果然还是外边的空气好,她不过偶感风寒,寝宫的人都大惊小怪的束缚她活动,把她当成瓷娃娃一样的供着哄着。 黎月不想惹人注意,便挑了没有什么宫人活动的地方去。 前方忽然有尖叫声,是女子的呼喊声。在水迷宫内,宫规有制度不许宫人喧哗吵闹,更不许制造噪音扰乱宫闱。 黎月寻声走到那个方向,看来自己这个守护神的职责所在,还是驱使她无法继续低调的路过。 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黎月作为大祭司的敏觉告诉她,这是一只不属于水迷宫的妖物,宫中虽然海纳百川,偶尔也有些野性难驯,或是宫外带回的妖物魔性未消,但是这只不是,他发出危险的讯号,想要吞食他看中的猎物! 那是一只通体混黑的巨兽,头上长着犄角,嘴巴硕大足以吞下一个婴孩,此刻,正对着自己的猎物发出蠢蠢欲动的呜呜声。 黎月脸色立刻就变了!此妖物身上的气息有极强的怨气。 没想到它竟然能悄无声息地穿过结界,闯入水迷宫猎食,看来是颇有些妖力的妖兽! 黎月只好从暗处走出来暴露了自己的踪迹。 那妖物斜眼看见又来了一个人,警惕地后退了两步,露出来那个被它盯住的猎物。 黎月看见了被妖兽吓得花容失色的是明凰公主之后,心里不免有些叹息,她只是想偷偷溜出来解解闷,这下可好,遇见个美人,还要来英雄救美! 要是羿天或者苍迦统领在这儿就好了,这个英雄还能留给别人来做。 妖物对着她发出嘶吼,想吓唬她。 黎月单手背在身后,用气音震慑它,声波字字铿锵,让那妖物暂时不敢妄动。 “你是什么妖物,见了本座还不回避,我以吾神天地之子的名义命你速速放了她离去,否则我不客气了!” 那妖物警觉自己的猎物要被抢,突然一口扑过去,咬住猎物! 啊——! 明凰公主的手臂被它咬住,像极了恶狼一样,咬住就不会轻易松口的狼性。 森森獠牙,那牙齿,穿透了她的胳膊,看来这痛明凰公主能记一辈子。 黎月无奈地拍拍额头,这公主也真是够倒霉的,走在这几千年都不出妖兽的水迷宫都能这么千年一遇的碰上闯入宫的妖物! “救我,救我,快救我!” “畜牲,还不如速速松开!竟敢在水迷宫放肆,看本座今日不要了你的狗命!” 妖物毫无畏惧感,铜铃般大小的眼睛里倒影出黎月与自己巨大身躯的差别,仿佛看到一只小鸟一样弱小。 见它毫无俱色,黎月手指在面前变换,做出结印,向它用力打出去。 那妖物没有见过这么强盛的圣光,突然被光辉照得睁不开眼了,口忽然松开,口中的猎物从嘴里跌落。 第528章 我戏弄过你 黎月越身飞上去从那畜生口下接住了往下跌落的明凰公主,将她迅速带离了它伸手可触的攻击范围,足下轻点,携带着明凰公主飞身后退了三尺距离。 明凰公主哭的泪眼模糊,方寸大乱,抽噎着鼻子啜泣连连,揪住黎月的领子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黎月握住她太紧张而僵硬地揪住自己领口的手指,“公主别怕,区区妖物,我来收拾他!” 黎月扯了扯脸皮,做了个尽量“和蔼”的笑脸:“你若是再不松开我,那妖怪就要过来了!” 明凰公主领悟过来自己竟然这样失态,措不及防地松开手。 放开她之后,黎月迅速的默念心咒,施法在明凰公主的面前画下一条临界线,用这条线将她、妖物、公主隔开。 “没有援兵之前,你不要踏出这条线!等下它冲过来也伤不到你,但你若是害怕,就唤出光照着我方才那样做,它怕光!” 明凰公主已经吓坏了,脸色惨白,左肩上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流下了刺目的鲜血,看到黎月朝着自己轻松一笑,觉得有些安慰,突然感觉自己得到了照拂一样温暖,她木讷地用力点头! “你、你不要死!我、我……” “傻瓜,区区一只妖物罢了!” 那妖物闻到了血腥味,仿佛是闻到了亢奋剂,眼看着就要俯冲过来。明凰公主自小就在各种保护里长大,虽说也遇到过妖物,但是身边从来不乏保护自己的侍卫和神仙,谁敢轻易伤她这个云梦泽的长公主。谁会想到在四海敬畏的水迷宫会有妖物突然出现,让这位毫无作战经验的公主不仅措手不及,更加是手忙脚乱,它上来就一口森森獠牙扑咬住她的臂膀,她连反击的术法都还没想好! 黎月转身踏出保护线,左手在空中一收一放幻出了自己的樊梨剑,立身在它面前,举剑直指向它:“畜生,敢伤我水迷宫的客人,就拿你的头颅来赔罪吧!” 妖物扑向她,黎月一个侧身,飞身从他左侧避开,反手右手打出了一招攻击它的腰。 但是它没有受到这股力量的伤害,只是被这股力量打的往后退了两步。 黎月有些诧异,仙术没有伤到它。 那妖物身高马大,根本不是普通妖物,不知道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黎月从未见过这种不惧怕仙泽震慑力的妖物! “啊!” 她移动身形,将妖物的注意力从屏障后的明凰公主引导向自己,它攻击不了明凰公主,自然就扑向了自己这边来。 黎月继续打出两招更强劲的气招,那妖物却只是被推了几下,跌倒在地上,皮肉却无损伤。 就好像不管你对他使出了多大的力,他都会把那个仙术吃掉,不管你使出的仙气多少,他都会一一吞噬掉了。 既然仙术被它吞食,黎月只好跟它力搏! “本座的一套流花剑式,还没与人对打过,正好拿你试试看效果!” 黎月双脚踩踏,剑尖直指目标,以肉眼凡胎无法看清楚的速度移形换影,在它的腹部,肋骨,琵琶骨,脖颈分别刺中,最后,是天灵盖! “畜生,受死!” 樊梨剑刺穿它的天灵盖,它的身体就像散架的拼图,一块块碎裂的声音,黎月后退三步远,默念心咒,用自己的圣光,笼罩住妖物,净化它的魂魄:“以吾天地之子的名义,我赐你圣洗之光,洗涤晦气,化去怨恨,罪孽;你的魂魄,将消失在洪荒大地,飞灰湮灭,入天道,入无间地狱!” 妖物渐渐化成碎片,在眼前碎裂,飞灰湮灭,不过是在眨眼的功夫。 明凰公主看得痴傻,这位水迷宫的大祭司,原来真的实至名归,守护冥海昌的安平长宁,她没有恃宠而骄的仗势欺人,也没有用幸灾乐祸的态度眼睁睁任由自己去死。面对如此妖物,她毫不犹豫地保护了自己,还将自己隐入危险之中保护她。白银祭司使出的招数,不管是身法还是剑术,自己都不及她的万分之一,这种远古颂唱的语言,她知道,那是流传在上古世纪的净化咒!她已经有如此造化修为,却在第一次见面时,面对自己的刁难,毫不在意的任她放肆,不仅受了她一剑,也没有还手打她! 明凰公主懊恼地醒悟过来,黎月的修为不是在她之下,是根本没有将她这个无知少女放在心上,只是让她无礼的放肆一下,好息事宁人。 黎月看着妖物化为灰烬,才收起了自己的樊梨剑,返身走回到明凰公主面前。 她的长衫雪白无暇,一头银色长发飘飘,紫色的眼眸沉静无澜。 明凰公主看得征住,若是自己也是男子,怕也会被这样的黎月吸引,爱上她的洒脱,干净不染尘埃的气质! “明凰公主,抱歉,是在下失察,让公主受惊了!” 黎月抬手在那条线上空轻松一戳,不费吹灰之力就戳破了自己布下的防线。 “这、这不是结界?” “这是我独有的保护罩!” “我、我从未见过,这是什么结界?” “世上只有我,会这个术法,因为它是我做的!闲来无事研究的,让你见笑了!” 明凰公主看着她明媚的笑容,自行惭秽,眼泪忽然又簌簌直落。 “嗯?” 明凰公主忽然哭的梨花带雨,比方才被妖物松开时候还要厉害,黎月受不了别人哭鼻子,伸手扶她也不是,抱她也不是。 “妖怪已经给我打死了,你不用怕,它再也不会来吃你!我们回去吧,我召魔医给你疗伤!” 明凰公主捂住嘴,哭的更厉害了。 “是不是伤口疼?”黎月蹙着眉头看着她一身的血污,一个女孩子家家,许是痛极了吧,她走到她没有受伤的另一边,搀扶她:“走吧,本座闲来无事,就陪你走一趟魔药司!” 明凰公主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在她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回去。 “你平时身边左拥右护的侍卫呢?” 第529章 皇叶中了自己师妹的道 听完黎月的问话,明凰公主的眼泪又忽然如珠子断线直落。 “哎呀,我说错了?你擦擦眼泪啊,本座可没欺负你,那欺负你的妖怪我也帮你打死了,你还哭!”黎月看她这泪水跟水泉一样没完没了,声调高了一个调调,“喂,你再哭等下旁人看见我扶着你,都以为我欺负你,我可不管你了!” “人家都受伤了,我很痛啊哭一下不行吗?”明凰公主忍不住委屈地扁嘴:“你凶我!” “好好,我不凶你了!”黎月无奈地搀扶着她:“这处僻静无人,前面有个水榭,我扶你去那里先稍作歇息,然后我去唤人来接你回魔药司诊治!” 可是等走到了水榭,明凰公主又紧紧撰住她的衣摆不肯松手:“你老是抓着我不放,本座怎么去找人来接你啊?” 明凰公主呜咽的声音渐渐收止:“我、我不敢一个人,你不要丢下我!” 黎月无奈无奈无奈啊,堂堂云梦泽的长公主为何如此胆小? “明凰公主,你好歹还是个云梦泽的公主,这种妖兽就吓到你了?” “我父君总是让侍卫和婢女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时时刻刻的跟着,我烦了,便经常偷偷溜出来!这是我第一次、自己遇到妖物。” 她越说越小声。 黎月嗤笑:“以后知道你父君的苦心了?” 明凰公主点头:父君果然还是最了解我,知道我的三脚猫功夫,一点都不经打! “好了,我真得去唤人来接你回去诊治,你肩膀上的黑气是那妖物身上毒瘴所染,要是不及时清理伤口,你胳膊的肉会腐烂,烂肉若是坏死了毒气蔓延到整条胳膊,你这个胳膊就不能要了!” 明凰公主脸色刷白:“你、你不要骗我!你别想偷偷丢下我就吓唬我!” “我都救你了,还吓唬你作甚?” 明凰还是揪住她的袖子不放:“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拗不过她的泪眼汪汪,黎月只好扶着她继续向前走:“这里距离魔药司还有一段距离,带着你走不到那里你估计得痛晕了,要不然本座送你回去附近的凤仪殿,让陵姬娘娘给你找人诊治吧。” 明凰公主点头:“嗯。” 明凰公主被她搀扶着,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脸,肌肤细腻白皙,虽然不做装扮,只是擦了一些浅浅的粉黛,但仍然能看得出是个清丽佳人。 “我上次那么伤你,你的伤势还没好透,为什么还愿意救我?你没有掉头就走,反而还为我冒险!你不讨厌我吗?” “是没好,不过一点皮肉伤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本座可受过比这更重的伤!再来,不管它是要吃你还是要吃别人,我身为大祭司,都不可以坐视不理。” 听见她的解释,明凰公主眉眼低垂,竟然有几分失落感: “你不是水迷宫的大祭司吗?宫里不是应该会有很多人保护你吗?为什么你还会受伤?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伤呢?是谁敢打你!他们打你,凤翎王不管你吗?” 黎月忽然觉得她好多问题,应该先回答哪一个? 她成名之前年纪尚小,君上看她顽劣就经常将她丢上剑桩练剑,后来再大一些又拜入了剑痴师傅门下跟随他修行,那程度,只要不趴下,一点皮肉伤根本不入剑痴师傅的法眼,从天未亮训练到太阳下山,她为了习剑吃了很多苦头。君上又好像以让她吃苦头为乐,只要找到机会,总会整治她一番。 不过后来想想,不管是桑梓神君对弟子的苛刻,还是君上的态度,都是因为她少时顽劣,虽然吃了好些苦头啊。 “其实……其实上一次,在昭河殿的时候,我幻成皇叶的样子,戏弄过你!” 明凰公主咬咬牙:“我本来只是想教训教训你的无礼。” “呵!我知道啊。”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 “就是你假扮成皇叶出现的时候咯,你的婢女本来跟着你一同入殿,出来的时候却只有她们两人先走,我一猜你就还没走!然后皇叶就更奇怪了,他平时可不叫我:神官大人!他是我的师兄,这件事外人不知。不管你想戏弄我也罢了,连个由头都没说出所以然,本座真的这么好糊弄吗?” 黎月勾起唇角,还有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她没说出口:以君上的脾气,他若是要罚自己,都会当着面看着她受罚,怎会连面都没见到,就先让皇叶来下令让她罚跪,而且以她的身法,想要让她吃教训,只让她罚跪,是不是太便宜了她?那不是凤翎王的风格。若是凤翎王亲自下的君令:他会叫黎月抄经书才是! 明凰哑然,原来她都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认罚?” “就算知道是假的,碍于君上的面子,我不做做样子岂不是丢了他老人家的脸?” “我害你跪了半个时辰……” “无所谓,本来就不是我跪的。” “什么?” “那个不过是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傀儡木偶,只要皇叶不碰它,他与我说话,我都能对答如流,小丫头,你下次还想戏弄我,再像个精妙一点的布局,或许我就中了你的圈套认栽!” “可皇叶怎么会识别不出来那个是傀儡木偶?” “是幻术,障眼法之下,一个照着本座模样雕刻的木偶,就惟妙惟肖!” 两人没有发现,在远处徐徐走来的两位身躯高大的男子,发现她们的踪迹,本来想要走到他们面前里相迎,听见她们的谈话之后,静立在原处不动了。 凤翎王唇角轻扬,看一样身边脸色发绿的皇叶:“看来黎儿比你这只大明孔雀王精明许多,她就站在你面前,你却没有识破她的障眼法!” “君上,我怎么知道黎儿如今连障眼法都使用得这般出神入化!” “委屈?白跪了?中了自己师妹的道,你看来是退步了!” 皇叶当然委屈,她弄了个木偶障眼法戏弄了别人,自己却还因此被君上怨怼,可不就是白白受罚嘛! 第530章 宫里的妖物何处来 明凰哑然,原来她都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认罚?” “就算知道是假的,碍于君上的面子,我不做做样子岂不是丢了他老人家的脸?” “我害你跪了半个时辰……” “无所谓,本来就不是我跪的。” “什么?” “那个不过是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傀儡木偶,只要皇叶不碰它,他与我说话,我都能对答如流,小丫头,你下次还想戏弄我,再像个精妙一点的布局,或许我就中了你的圈套认栽!” “可皇叶怎么会识别不出来那个是傀儡木偶?” “是幻术,障眼法之下,一个照着本座模样雕刻的木偶,就惟妙惟肖!” 两人没有发现,在远处徐徐走来的两位身躯高大的男子,发现她们的踪迹,本来想要走到他们面前里相迎,听见她们的谈话之后,静立在原处不动了。 凤翎王唇角轻扬,看一样身边脸色发绿的皇叶:“看来黎儿比你这只大明孔雀王精明许多,她就站在你身前,你却没有识破她的障眼法!” “君上,我怎么知道黎儿如今连障眼法都使用得这般出神入化!” “委屈?白跪了?中了自己师妹的道,你看来是退步了!” 皇叶当然委屈,她弄了个木偶障眼法戏弄了别人,自己却还因此被君上怨怼,可不就是白白受罚嘛! 如今他有了喜欢的人,这一世的牵绊和执着,都给了心尖上的人儿,那个爱惹事又不会收拾烂摊子的守护神,也不知道究竟是她守着他,还是他守着她。 过去的就不用多解释,这些种种全是出自喜欢,是爱吧。 “雎羽,你若醒来以后,会怨恨我,我也无法与你计较了。且就当做是,我替父神再照顾了你这一回吧,毕竟他老人家,已经身归混沌,当今世上又有谁,能有我这半个真身能够救你呢?即便是朱雀或者是皇叶,难道要了他们性命不成?” 凤翎王将折扇捏在手中,遐想着他心里牵挂的人儿,这柄扇子雎羽让羿天送给黎儿,他知道雎羽的心思,所以他讨回来了,这折扇还是不要留给黎儿好些。 “来人。” 皇叶打开殿门走进来:“君上。” “即日起,禁闭宫门,不许任何人觐见,本王未出大殿的门,谁也不许来打扰。” “君上怎么突然……?” “去吧,无需多问。” 皇叶遵照凤翎王的指示,禁闭昭河殿的所有出入口,将所有人的觐见都阻隔在殿外,连同看守大殿的侍卫,也都驱赶到距离寝殿五丈之外守卫,撤离到距离君上最近的警戒线。 但是情况似乎不尽如人意,这些魔焰军守卫,每一个都是从神机营挑出来的兵,只要苍迦统领不下令,他们不敢撤退。 皇叶虽然是君上身侧的侍臣,可是这些人只听苍迦统领的号令;无奈之下,皇叶只好折回去禀告君上,请他老人家下旨意。 “皇叶!” 皇叶站住脚,眼睛闭了闭,该来的还是会来! 他悠悠转身,看向叫住他名字的男子,定定对上他深邃如墨的眼瞳,镇定自若。 “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要干什么?我的将士守卫昭河殿这么多年,哪怕是寝殿走水都誓死守护,你一句话,就想让他们退守防线?” “君上最近要闭关修炼,他老人家下令禁闭门户,不管是谁都不许觐见!你来得正好,你这些兵,一个都听不懂人话似的,跟木头似的杵在这,你把他们都弄走吧!” “本座的兵,没有军令,敢擅自离岗,一律以军规处置,方才你命他们退守五丈,他们看在是神尊的命令与你为难。但是你休想再让他们退守半步,否则全部军规处置!” 皇叶看看他身后那些一副面无表情的侍卫,他不说军规处置还好,一说完,边上那些人全都突然变了脸色。 “这是君上的命令,你难道要忤逆君上?” “苍迦自然不敢公然忤逆君上,但我想亲自问问他。” 皇叶闻言知道他要干什么,向前一步,挡在寝殿的大门正中央:“不可!君上有令谁都不见,就算是你,也不可以!” “君上还在病中,若是不能确认,我无法安心撤离这些侍卫。” “我已经说了君上不见任何人!” 苍迦统领可不是个容易屈服的武将,和皇叶正面对峙,气场也一点都不输阵。 皇叶的目光死死盯住他那张冰块脸:“你究竟是来护驾,还是来软禁的?” 苍迦统领脸色不善地推他一把,皇叶被他一把推得趔趄,“皇叶!这种谋逆的话,是想要污蔑我吗?” “不听君令,就已经犯上,等同谋逆。苍迦统领,请你,止步于此,不要为难我这个侍臣,否则,我只能与你打一架了!” 苍迦统铁青着脸,怒斥道:“你不要以为你师从了桑梓神君,剑术了得,就能够与我势均力敌!皇叶,你是想让我打断你几根骨头,才罢休?以你的修为跟我打,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皇叶背脊挺直:“我皇叶,今日半步都不会退让,你要进殿,必须把我打趴下。” 苍迦统领死盯着他的眼瞳,眼神犀利,两个人对峙着。 身后的将士小心翼翼地小声说:“统领,或许君上真的不想让人打扰,皇叶大人明知与您打架必输无疑还是死活不让,您消消气!” 苍迦统领回过头狠狠在自己的侍卫长脸上白一眼:“退下!” 子桐连连后退几步,离得远远的:“是,是是!” “好,你铁了心不想让任何人进殿,我也不想冒犯君上,你告诉我,他要干什么!” “我不知。” “皇叶!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揍你吗?皇叶,本座动手,绝对不会比你在格斗场吃的苦头少!” “我知道我打不赢魔焰军统领,但不管你问几次,或者揍我一顿,我都只有一个答案,我不知道!” 皇叶认命的闭上眼。来吧。 苍迦统领气的瞪眼咋舌:榆木脑袋不开窍! 第531章 我要这个人做我的护卫 “我们水迷宫不要算君上亲自布施的结界,也有里里外外一百八十多道结界,为何会无声无息让妖物进入呢?” 栖梧殿。 梧桐树下的一对高大身影,桌子上的两壶老酒,两只酒杯,两个寂寥的人。 两人会心地突然默契一笑而过,不过全都是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各有各的忧心忡忡,各有各的心事。 这两壶老酒,都是出自酒窖的佳酿,他记得,这酒香味道甘醇,还是雎羽上神尤其喜欢的雪松雾果酒,酒色清冽,口感清透,饮下有清香在喉头,酒中的雾果是产自昆仑山上的千年山果,果实甜肉无籽,凝聚了千年的风霜雨雪,酿出来的酒里还特地留了果肉,与其他过滤干净酒料的清酒不同,喝的时候,还能吃到这千年的雾果,口感很特别,连下酒菜都可以不要,就这一壶酒也可以果腹。 皇叶的酒杯放到鼻前,果香的味道依旧是以前的味道,“要是真祖也在的话,这两壶酒,还不够他喝!” “我怎么记得,君上提过雎羽上神的酒量其实不怎么好?” 皇叶闻言,碰碰他的被子,又一饮而尽:“其实真祖的酒量算是很好的了,只是,对比君上的酒量,就没什么酒量了。那次我们收服角龙回来,他们两位竟然把酒窖里最老的藏酒给喝了大半,那一次也算不得他酒量差,是君上酒量太好了!” “我一直好奇,是不是所有的神尊,酒量都这般厉害?” 皇叶摇头:“自然不是,同是凤凰,朱雀是一点酒量都没有,一壶就倒!” 羿天眨巴着眼睛:“一壶…当真?” 他没想到朱雀竟然酒量还不如一个地仙。 “是啊!你就没有发现,玄武司君每每入宫带给北苑的礼物,皆是果酱、果脯这些零嘴?你几时看见过玄武带过酒给她?” 羿天回想了下,似乎的确如此。 “不过你年纪小,不晓得这些神仙的习性,也是正常。” 羿天点头。 皇叶看着满庭院的梧桐树,想到某一天的星夜,他也曾与一位神尊,坐在此处共饮,梧桐树常开不败,四时开放,那时的真祖却觉得是件糟心事,还怨怪这梧桐树开得放肆! 君上心情不好,就让原本四时都春暖花开的水迷宫,变成了白茫茫的一个冷宫,常年冰天雪地,连春夏,也都失去了它原本的颜色了。 直到黎月重生,这水迷宫仿佛又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又恢复了如常。 果然真祖说的极对,神仙心情不好的时候,真的会捣乱秩序,让一切变得奇怪,也不管旁人是如何的想法,爱如何都随性随心。但是想想君上的风格也是这样,他根本不在意旁人对他的看法和评价;就如他本尊所说的,他做这些,是他想做。你骂他或者夸他,对他来说,一点损失都没有! 那一次皇叶本意想要灌醉真祖,结果没有料到君上口中那个“酒量极差”的上神,先把自己灌醉了,第二日醒来,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这些梧桐树,以前君上偶尔还会来看看,他说凤栖梧桐,我这大明孔雀王,弃下凤族的尊荣,甘愿围绕他这样一个只懂打架的人,有些可惜。这满庭院的梧桐,全是他命凤族从灵应山挖来的神树。那次真祖还嫌弃这树四时常开,有些碍眼;你看它们,如今依然开得这样放肆!” “皇叶,雎羽上神怎会嫌弃君上亲自命人种的梧桐树,他那是气话!” “可不就是气话,他老人家,无时不刻,都在围绕着一人,有时候想想,真祖吧,也真真是个奇人!” 羿天给他的酒杯满上:“听说从前凤翎王还未降生世间时,陶迦山只有他一人,遇到凤翎王,就像得到了一个新玩伴,他自然,是个重感情的人!” “我也想了很久,为何我与真祖明明相处的时日并不多,缘何对他总有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牵挂和担忧,后来我就想通了,这、就是血脉的关系吧。” “所以雎羽上神与凤翎王的牵绊:是他们两位的真身吧。这种牵绊,是一世的,永恒的!” “君上明明知道,真祖中了十恶之灵的毒瘴,若是他醒来,没有净化的神识便会沦陷,他极有可能会入魔,可是君上依然想要唤醒真祖。虽然我也很希望真祖能早日醒来,可是我没敢忘记,他当日在地幽之中警告过我:若是他醒,十恶之灵便也醒了!可是君上不听劝阻,他想用上古秘术唤醒真祖,至于用的是什么办法你我无从得知,我只知道他受了更重的伤,伤到什么程度,我们根本无法为他诊治,他也不愿意让天族的药王来瞧瞧。” “君上的倔也不是一日两日,他不愿做,你也勉强不了,他想做,我们也拦不住。其实君上应该是担心,药王若是来水迷宫给他请脉,怕是整个天宫都知道了他身受重伤,君上不想让外人知晓此事。” 皇叶苦涩的闷头又是一杯:“空谷的冰棺前几日有异动,我知道是君上;可是,真祖没有醒来,我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庆幸。” “是啊,这水迷宫虽然卧虎藏龙的老神仙很多,可是却无一人会比君上更通晓万灵密宗;但是这一次,可能连君上也遇到了难题吧。只是雎羽上神一直沉睡,可能总会刺激着君上,提醒他过去发生过什么,他想要结束这件事,才会这样焦急,不管不顾自己的修为和伤势。” 皇叶握着酒杯的手在桌子上转来转去,目光渐渐暗沉,“可是他如此不管不顾,是真的顾及过真祖醒来的感受吗?按照真祖他老人家的脾气,醒来发现君上不顾后果地使用秘术唤醒他,怕是会比君上更加疯癫发狂吧!” 就是那只号称是朱雀与皇叶真祖的雎羽上神,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嬉皮笑脸,骗过天下人,却总会对一人,较真又执着地,追着这一人,死死不放。 第532章 陵姬责罚婢女 “君上,请让这个人做我的护卫,可好?” 众人纷纷看向她所指的人——白银祭司? 开什么玩笑嘛? 白银祭司忍不住想翻个白眼:“不行!” “不行!” 羿君为何也说不行? 黎月越身飞上去从那畜生口下接住了往下跌落的明凰公主,将她迅速带离了它伸手可触的攻击范围,足下轻点,携带着明凰公主飞身后退了三尺距离。 明凰公主哭的泪眼模糊,方寸大乱,抽噎着鼻子啜泣连连,揪住黎月的领子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黎月握住她太紧张而僵硬地揪住自己领口的手指,“公主别怕,区区妖物,我来收拾他!” 黎月扯了扯脸皮,做了个尽量“和蔼”的笑脸:“你若是再不松开我,那妖怪就要过来了!” 明凰公主领悟过来自己竟然这样失态,措不及防地松开手。 放开她之后,黎月迅速的默念心咒,施法在明凰公主的面前画下一条临界线,用这条线将她、妖物、公主隔开。 “没有援兵之前,你不要踏出这条线!等下它冲过来也伤不到你,但你若是害怕,就唤出光照着我方才那样做,它怕光!” 明凰公主已经吓坏了,脸色惨白,左肩上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流下了刺目的鲜血,看到黎月朝着自己轻松一笑,觉得有些安慰,突然感觉自己得到了照拂一样温暖,她木讷地用力点头! “你、你不要死!我、我……” “傻瓜,区区一只妖物罢了!” 那妖物闻到了血腥味,仿佛是闻到了亢奋剂,眼看着就要俯冲过来。明凰公主自小就在各种保护里长大,虽说也遇到过妖物,但是身边从来不乏保护自己的侍卫和神仙,谁敢轻易伤她这个云梦泽的长公主。谁会想到在四海敬畏的水迷宫会有妖物突然出现,让这位毫无作战经验的公主不仅措手不及,更加是手忙脚乱,它上来就一口森森獠牙扑咬住她的臂膀,她连反击的术法都还没想好! 黎月转身踏出保护线,左手在空中一收一放幻出了自己的樊梨剑,立身在它面前,举剑直指向它:“畜生,敢伤我水迷宫的客人,就拿你的头颅来赔罪吧!” 妖物扑向她,黎月一个侧身,飞身从他左侧避开,反手右手打出了一招攻击它的腰。 但是它没有受到这股力量的伤害,只是被这股力量打的往后退了两步。 黎月有些诧异,仙术没有伤到它。 那妖物身高马大,根本不是普通妖物,不知道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黎月从未见过这种不惧怕仙泽震慑力的妖物! “啊!” 她移动身形,将妖物的注意力从屏障后的明凰公主引导向自己,它攻击不了明凰公主,自然就扑向了自己这边来。 黎月继续打出两招更强劲的气招,那妖物却只是被推了几下,跌倒在地上,皮肉却无损伤。 就好像不管你对他使出了多大的力,他都会把那个仙术吃掉,不管你使出的仙气多少,他都会一一吞噬掉了。 既然仙术被它吞食,黎月只好跟它力搏! “本座的一套流花剑式,还没与人对打过,正好拿你试试看效果!” 黎月双脚踩踏,剑尖直指目标,以肉眼凡胎无法看清楚的速度移形换影,在它的腹部,肋骨,琵琶骨,脖颈分别刺中,最后,是天灵盖! “畜生,受死!” 樊梨剑刺穿它的天灵盖,它的身体就像散架的拼图,一块块碎裂的声音,黎月后退三步远,默念心咒,用自己的圣光,笼罩住妖物,净化它的魂魄:“以吾天地之子的名义,我赐你圣洗之光,洗涤晦气,化去怨恨,罪孽;你的魂魄,将消失在洪荒大地,飞灰湮灭,入天道,入无间地狱!” 妖物渐渐化成碎片,在眼前碎裂,飞灰湮灭,不过是在眨眼的功夫。 明凰公主看得痴傻,这位水迷宫的大祭司,原来真的实至名归,守护冥海昌的安平长宁,她没有恃宠而骄的仗势欺人,也没有用幸灾乐祸的态度眼睁睁任由自己去死。面对如此妖物,她毫不犹豫地保护了自己,还将自己隐入危险之中保护她。白银祭司使出的招数,不管是身法还是剑术,自己都不及她的万分之一,这种远古颂唱的语言,她知道,那是流传在上古世纪的净化咒!她已经有如此造化修为,却在第一次见面时,面对自己的刁难,毫不在意的任她放肆,不仅受了她一剑,也没有还手打她! 明凰公主懊恼地醒悟过来,黎月的修为不是在她之下,是根本没有将她这个无知少女放在心上,只是让她无礼的放肆一下,好息事宁人。 黎月看着妖物化为灰烬,才收起了自己的樊梨剑,返身走回到明凰公主面前。 她的长衫雪白无暇,一头银色长发飘飘,紫色的眼眸沉静无澜。 明凰公主看得征住,若是自己也是男子,怕也会被这样的黎月吸引,爱上她的洒脱,干净不染尘埃的气质! “明凰公主,抱歉,是在下失察,让公主受惊了!” 黎月抬手在那条线上空轻松一戳,不费吹灰之力就戳破了自己布下的防线。 “世上只有我,会这个术法,因为它是我做的!” 明凰公主看着她明媚的笑容,自行惭秽,眼泪忽然又簌簌直落。 “嗯?” 明凰公主忽然哭的梨花带雨,比方才被妖物松开时候还要厉害,黎月受不了别人哭鼻子,伸手扶她也不是,抱她也不是。 “妖怪已经给我打跑了,你不用怕,它再也不会来吃你!我们回去吧,我召魔医给你疗伤!” 明凰公主捂住嘴,哭的更厉害了。 “是不是伤口疼?”黎月蹙着眉头看着她一身的血污,一个女孩子家家,许是痛极了吧,她走到她没有受伤的另一边,搀扶她:“走吧,本座闲来无事,就陪你走一趟魔药司!” 明凰公主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在她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回去。 第533章 陵姬姐姐心情不好 凤仪殿。 两个青衫女子站在殿外,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婉儿姐姐,你听说了吗?明凰公主居然要求宫中的白银祭司作为她的护卫,但是君上对此事好像并没有任何的意见。” 她身边的年纪较大的女子诧异地摇头:“哦,是吗?此事很是奇怪,君上他向来都是对白银祭司这个神官宠爱,又怎么会让她去做这种犬马之劳的事情呢?何况我们水迷宫中的护卫不计其数,若说让人给明凰公主当护卫,也轮不到白银祭司这位女君去做这种苦力活才是,她如今虽然是宫中的大祭司,可是无论如何也仍然是顶着一个妖族女君的名分,这若是给别人当护卫,这人得多大的面子?” 绾绾点头沉思:这明凰公主怎么说也是洞庭水君的掌上明珠,按说她虽然辈分矮了白银祭司几个品阶,但也还算是位望族,这应该就够了。 “你是不懂这天庭的规矩吗?你在天宫呆了那么许久,哦,不对,你可能只呆了几百年,但是呢,你不知道这魔界有魔界的规矩,规矩就是风翎王说了算。当然只要风翎王愿意点这个头,甭管他是谁,只要凤翎王开了口,那人就应该要去遵从,这就是整个水迷宫的规则。既然云梦泽的长公主是我们的贵客,她又是被白银祭司所救的,那么我们的君上如果觉得是合情合理,他请白银祭司在长公主在宫中的这段时日,作为她的护卫也无不可,只是我很好奇,君上怎么会答应呢?” 绾绾也是想不通,此事起初听了她还觉得极其胡闹,可是君上就是出人意外的同答应了。 “难道是因为她是云梦泽的长公主身份贵重,所以君上才不得不勉强答应她,以免得罪了洞庭水君的吗?” 婉儿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应该不是这样子的,我们陵姬娘娘又岂不是贵重的出身,您可见过我们君上替她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绾绾噘着嘴:“咱们家娘娘,还从来没有这种待遇,明凰公主此次只是受到那妖兽的突袭不小心受了些皮肉伤,君上竟然就亲自派人来给她诊治,还两次亲自来探望她的伤势,你说这要是发生在咱们娘娘身上,他会否也是这样子亲自登门问切呢?哎!我觉得我们娘娘真是可怜,独守空闺万年,也不知道,君上什么时候才能将她放在心上。” “嘘!你这话可别让让人听见!尤其咱们娘娘听到了,她又该伤心了,你可知她深夜不眠,其实全都是在思念君上,可是那又能如何呢?谁又知道君上心里头究竟惦念的是什么。” 绾绾想起了以前的一些往事,忽然疑惑地说:“婉儿姐姐,过去总听你们提起君上宠爱白银祭司,可是过去谁都不晓得她是个真正的女娇娃,还一直误会君上有龙阳之癖,当时总觉得不可思议,清明如凤翎王,应是位无情无欲的无情神尊。可是如今她转生为女子,为何却不见君上将她纳入后宫为妃,而是继续让她守护着冥海的长明灯不灭呢?还有那白银祭司,仿佛失忆了,又仿佛没有失忆,让人摸不着头脑。” 婉儿也想到了很多的往事。 那个明媚的女子,举手抬足之间虽然不能说倾国倾城,可是毕竟也是位出落得妩媚多姿的女君了,就好像前世那位少年忽然转身一变,变成了一位倾城佳丽让人见了都会被她吸引,那眉眼之间不自觉透发的洒脱和娇媚,是与生俱来的诱惑和俏丽。 她忽然有些心疼娘娘这样日久的消沉,怕是以后更加难以得到君上欢心,可怎么好。 “我前些日子听少物司的人说过一些,白银祭司只记得前世一部分记忆,但是究竟记得哪些,除了君上,还有与她交好之人,其他的,没人敢问。” “为何没人敢问?” 婉儿回忆着那一日与宫人聊起白银祭司时他的神情,那感觉不是特别自在:“这位重生的大祭司不得了,以前真是小看她了。还以为转生之后她就失忆了,不记得前尘往事那些旧事也就如尘土一样烟消云散。可是,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要向旁人提及我说的。” 那位宫人与她悄悄诉说:“转生的白银祭司是位戾气很重的白银祭司,真正的大祭司风范,她刚刚回归主位不久就命人彻查了宫中十几个司所,上上下下几千号人的各个分工,大到主司,小到打杂的司所杂役,通通都要由祭司所重新考核职务等级,竟然生生地砍掉了一百余人,换的换,遣散驱逐出宫的,走的走,一个月里,各个司所都无不人心惶惶!这种手段的大祭司,与从前那位真的是云泥之别,求情,威逼利诱,求饶,卖人情,都会视同连坐处理,还有品阶上等的副主司也是被直接下刑殿吃罪!太寒颤人了!” 婉儿想起连少物司的宫人都对她三缄其口,还是位令人望而生畏的神官才是,而且明凰公主一入宫就得罪了这位神官,她却还救了她!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呵斥声,两人皆是一抖,转身对着王妃匆匆行礼。 “本宫劝诫过你们多少次,不许在背后议论君上与其他人的闲话,难道你们是封闭了五识吗?居然又在背后说这些闲话,本宫今日定要惩处你们!” 绾绾和婉儿跪下求绕:“娘娘,我们刚才只是恰好提起,君上允许了白银祭司作为明凰公主的护卫,只是正好提起了,并不是有意要说这些闲话惹娘娘不高兴,请娘娘息怒啊。” 陵姬怒目圆睁:“现在本宫先听到了你们在背后议论君上的不是,如果是换了其他人听见你们这些话,又是否会觉得是我凤仪殿的管教不当!你们可否想过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会给凤仪殿造成多大的中伤以为我们恶意造谣呢?难道你们是想要让君上继续厌恶我们凤仪殿,你们才罢休吗?再者明凰公主是我们水迷宫的客人,君上想要为这位尊贵的客人指派一个护卫,又岂是旁人可以置喙的。” 第534章 这个人有点奇怪 “陵姬姐姐心情不甚好,为何如此这般动怒,这两个婢女做错了何事呢?” “你不知道,不须管了。” “可是我还是很好奇呢!” 空谷的幽兰盛开,漫山的灿烂,花团锦簇,美得炫目。 其中有笑声,有精灵的歌颂,还有,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流连在花丛。 凤翎王站在水泉中央,静静的看着,海蓝色的眼瞳目光温柔,唇畔的弧度上扬,这画面如此美丽,如诗如画,此人在心中,一生难得。 “那又如何,她呆在凤翎王身边那么久了还不就是个祭司,说明她根本就没有得到凤翎王的欢心。” “她不只是个祭司,可她如今却连位分,都比本宫更胜一筹,只要她愿意,她就比本宫更有资格,配得上东宫之位。”陵姬握住明凰公主的手:“明凰,你是不知道,君上对黎月,是不同的!我从未见过君上对女子那般呵护,他虽然没有公告天下他就喜欢这个人,可是我知道,那种宠爱,是不同于一个宠臣的,他心里,定然已经不只是将她当做一个祭司!” “我虽然不是天宫的公主,可是也至少是个公主!若是她也可以,我也可以,而且我身后有我父君和天族,我也不会差!” 陵姬娘娘轻笑这个丫头还是年纪轻,少不更事:“你若是也有天宫的公主尊贵,倒是还说得过去,可是明凰,你毕竟不是太子的亲生妹妹,始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位分,到了君上他面前,顶多,也算是个孙字辈!” 明凰公主庆幸,天族公主可不喜欢凤翎王,不然就又来了个身份更尊贵的人,她才不要:“凝夕姑姑才不喜欢凤翎王,她喜欢的是青丘的红狐狸,此事在天界都传开了!” “好了,你不熟悉宫里的规矩,水迷宫的守护神受万民爱戴,你若是小打小闹在内廷也无伤大雅,但是千万别真的伤了人,否则即便是你的父君洞庭水君亲自现身说法,在君上那里也是讨不着便宜,知道吗?” 虽然明凰公主唤天族公主姑姑,但是其实这位小公主年纪其实与陵姬、明凰都相差不远,也是天君的老来子,是天族年纪最轻的小公主。 “知道了!”明凰公主嘟哝着:还不就是个妖族女君,走着瞧! 陵姬娘娘看着她,叹息地摇摇头,初生之犊不畏虎! “对了,你方才说凝夕公主喜欢青丘的人?是谁有这样的福分能得到天族公主的青睐?” 明凰公主嗤笑:“此事说来就长了,凝夕谁不喜欢,偏偏喜欢了青丘唯一的一只九尾红狐狸,可真有趣!” “青丘的九尾红狐狸……是那位以两万岁年纪飞升上仙,十万岁飞升上神的瑄戎上神?” “就是他,那个人虽然年纪小小就升了上神,如今更是青丘五荒中的南荒赤帝,可是听说他脾气极差,凝夕姑姑去青丘游玩,路过不小心摘了他果园里一颗桃子,他就小气得要凝夕姑姑赔他五百年修为作为赔礼!” 陵姬诧异:“一颗桃子,要五百年修行?” “是啊,你说他是不是特别的小气?他竟然说那桃子是他用了五百年才种出来的,树上一颗桃子就是五百年的仙果,凝夕姑姑若是不赔他,就要在果园里,给他种上五百棵的桃树抵债。” “这位上神,果然是很特别。” “不过此事也是凝夕姑姑先犯了浑,不问自取,赔个礼也是应该;只是她两万岁的年纪,能有什么修为,这不,还在瑄戎上神的桃林里给他当园艺差役呢!” “还、还真的在那儿还债呢?” “嗯…算一算,应该是十年前的事情吧,外人都还不太清楚。你不知道,天君请过仙君去跟瑄戎上神求过情,不过都被赶出来了,天君也不想莫名地得罪这位赤帝,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的小女儿了。不过我上次还在天宫见过凝夕姑姑,她说其实也不算得上什么苦差事,就是看看桃树,浇浇水,施点肥,空了就在桃林里和一群小狐狸打发时间,也是很清闲的。她还喜欢上这个抵债的苦差,觉得比在天宫好玩许多!” 陵姬娘娘苦笑:“索性后来还爱上了桃林的主人!” “这可就是后话了,这位瑄戎上神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唯一的爱好就是打理自己的桃林,哪科树上少了个果子,他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 “赤帝十万岁便飞升上神,十五万岁就承了南荒的帝位,想必巴结他的人很多,他乐得躲清闲,干脆也大门不出,闭门种树。” “不就是只红狐狸,真不知道凝夕为何就喜欢上那么无趣又小气的人!” 陵姬娘娘好笑地拍一下她的手:“说人家,你不也是,对君上一见倾心!” “那怎么能一样呢,瑄戎上神虽说修为也是非常了得,是青丘赤帝,可是凤翎王就不同了,他是天地之子,通晓世间万灵之密宗;他可是上古诸神里最神秘的武神,我在书上看过很多他的战纪,他可是位大人物!” “你这是凡间戏本挺多了吧!” 明凰公主忽然娇笑,面上嫣红:“你取笑我!” …… 昭河殿内,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缓缓从殿内走出来。 她的身后,一位黑衣侍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有些茫然。 “皇叶。” 皇叶被这声叫唤忽然像摁住了脊梁骨,一个哆嗦,僵硬的转过身:“君上,您怎么出来了?” 凤翎王一身湛蓝色的长衫,广袖拖地,眉眼冷凝。 “君上这是要出去吗?” 他站在殿门口,可是皇叶不知道他已经站在那里多久,是要出来,还是听见了他们的声音走到门口来的。皇叶方才与黎月的对话,想必君上听见了,可是他应该没有看见,黎儿跪在这里吧? “本王正打算要去幽谷走走,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皇叶心里咕哝着应该没有,凤翎王的声音又唤他:“皇叶?” “我…宫里的新年典礼差不多该散了,我正想着准备给各处司所拟份旨意。” 第535章 修炼得道有何不可 黎月错愕地看着他,脑袋里忽然冒出个很奇怪的想法:他是不是弄错人了? 听完黎月的问话,明凰公主的眼泪又忽然如珠子断线直落。 “哎呀,我说错了?你擦擦眼泪啊,本座可没欺负你,那欺负你的妖怪我也帮你打死了,你还哭!”黎月看她这泪水跟水泉一样没完没了,声调高了一个调调,“喂,你再哭等下旁人都以为我欺负你,我可不管你了!” “人家都受伤了,我很痛啊哭一下不行吗?”明凰公主忍不住委屈地扁嘴:“你凶我!” “好好,我不凶你了!”黎月无奈地搀扶着她:“这处僻静无人,前面有个水榭,我扶你去那里先稍作歇息,然后我去唤人来接你回凤仪殿诊治!” 可是等走到了水榭,明凰公主又紧紧撰住她的衣摆不肯松手:“你老是抓着我不放,本座怎么去找人来接你啊?” 明凰公主呜咽的声音渐渐收止:“我、我不敢一个人,你不要丢下我!” 黎月 “我父君总是让他们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时时刻刻的跟着,我烦了,便经常偷偷溜出来!” 黎月嗤笑:“以后知道你父君的苦心了?” 明凰公主点头:父君果然还是最了解我,知道我的三脚猫功夫,一点都不经打! “我上次那么伤你,你的伤势还没好透,为什么还愿意救我?你不讨厌我吗?” “是没好,不过一点皮肉伤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本座可受过比这更重的伤!” “你不是水迷宫的大祭司吗?宫里不是应该会有很多人保护你吗?为什么你还会受伤?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伤呢?是谁敢打你!” 黎月忽然觉得她好多问题,应该先回答哪一个? 她成名之前年纪尚小,君上看她顽劣就经常将她丢上剑桩练剑,后来再大一些又拜入了剑痴师傅门下跟随他修行,那程度,只要不趴下,一点皮肉伤根本不入剑痴师傅的法眼,从天未亮训练到太阳下山,她为了习剑吃了很多苦头。君上又好像以让她吃苦头为乐,只要找到机会,总会整治她一番。 不过后来想想,不管是桑梓神君对弟子的苛刻,还是君上的态度,都是因为她少时顽劣。 一双修长的手指抚过凤栖梧桐的山水画,画中的梧桐,青翠,枝繁叶茂,画中凤凰更是栩栩如生。 用这柄折扇,能不能将前世记忆都打开,一世牵绊,一念执着。 凤翎王将扇页上的一笔一划都一一抚过,那是他亲手所绘制的风景,也是雎羽心中的牵念,那是他题写的字,也是雎羽心中的往事。他没有忘记过陶迦山的时光,他知道雎羽一直很怀念那些日子,只是,他无法,也没有力气再还给他一个陶迦山。 陶迦山早已随着岁月的变迁,化作了天地间的尘埃,化作了风雨,更是父神遗留在人间的筋骨,深埋在地底,深深地淹没在时代的洪流之下。 所以,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即便是他去开荒辟土,重新再为雎羽开出一片山头,也不及泽地那一方净土来得回忆深沉,何况雎羽惦念的不过是少时的陶迦山。 几百年前,灵应山出了位上古神,苏醒以后离开,便再连同山中深受这位上古神的仙泽所福耀的福地也一夕之间失去颜色。 雎羽之所以醒来,是因为他。 他用自己的一半修为封印了十恶之灵,雎羽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变弱,他的力量在削弱。雎羽醒来,是冲着他来的。 如今他有了喜欢的人,这一世的牵绊和执着,都给了心尖上的人儿,那个爱惹事又不会收拾烂摊子的守护神,也不知道究竟是她守着他,还是他守着她。 过去的就不用多解释,这些种种全是出自喜欢,是爱吧。 “雎羽,你若醒来以后,会怨恨我,我也无法与你计较了。且就当做是,我替父神再照顾了你这一回吧,毕竟他老人家,已经身归混沌,当今世上又有谁,能有我这半个真身能够救你呢?即便是朱雀或者是皇叶,难道要了他们性命不成?” 凤翎王将折扇捏在手中,遐想着他心里牵挂的人儿,这柄扇子雎羽让羿天送给黎儿,他知道雎羽的心思,所以他讨回来了,这折扇还是不要留给黎儿好些。 “来人。” 皇叶打开殿门走进来:“君上。” “即日起,禁闭宫门,不许任何人觐见,本王未出大殿的门,谁也不许来打扰。” “君上怎么突然……?” “去吧,无需多问。” 皇叶遵照凤翎王的指示,禁闭昭河殿的所有出入口,将所有人的觐见都阻隔在殿外,连同看守大殿的侍卫,也都驱赶到距离寝殿五丈之外守卫,撤离到距离君上最近的警戒线。 但是情况似乎不尽如人意,这些魔焰军守卫,每一个都是从神机营挑出来的兵,只要苍迦统领不下令,他们不敢撤退。 皇叶虽然是君上身侧的侍臣,可是这些人只听苍迦统领的号令;无奈之下,皇叶只好折回去禀告君上,请他老人家下旨意。 “皇叶!” 皇叶站住脚,眼睛闭了闭,该来的还是会来! 他悠悠转身,看向叫住他名字的男子,定定对上他深邃如墨的眼瞳,镇定自若。 “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要干什么?我的将士守卫昭河殿这么多年,哪怕是寝殿走水都誓死守护,你一句话,就想让他们退守防线?” “君上最近要闭关修炼,他老人家下令禁闭门户,不管是谁都不许觐见!你来得正好,你这些兵,一个都听不懂人话似的,跟木头似的杵在这,你把他们都弄走吧!” “本座的兵,没有军令,敢擅自离岗,一律以军规处置,方才你命他们退守五丈,他们看在是神尊的命令与你为难。但是你休想再让他们退守半步,否则全部军规处置!” 皇叶看看他身后那些一副面无表情的侍卫,他不说军规处置还好,一说完,边上那些人全都突然变了脸色。 “这是君上的命令,你难道要忤逆君上?” “苍迦自然不敢公然忤逆君上,但我想亲自问问他。” 第536章 明凰公主跌落水池 “本座修炼得道,是我自己的造化,有何不可?你这样未免让我疑心,你是有多厌恶我?” 黎月越身飞上去从那畜生口下接住了往下跌落的明凰公主,将她迅速带离了它伸手可触的攻击范围,足下轻点,携带着明凰公主飞身后退了三尺距离。 明凰公主哭的泪眼模糊,方寸大乱,抽噎着鼻子啜泣连连,揪住黎月的领子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黎月握住她太紧张而僵硬地揪住自己领口的手指。 黎月扯了扯脸皮,做了个尽量“和蔼”的笑脸:“你若是再不松开我,那妖怪就要过来了!” 明凰公主领悟过来自己竟然这样失态,措不及防地松开手。 放开她之后,黎月迅速的默念心咒,施法在明凰公主的面前画下一条临界线,用这条线将她、妖物、公主隔开。 “没有援兵之前,你不要踏出这条线!等下它冲过来也伤不到你,但你若是害怕,就唤出光照着我方才那样做,它怕光!” 明凰公主已经吓坏了,脸色惨白,左肩上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流下了刺目的鲜血,看到黎月朝着自己轻松一笑,觉得有些安慰,突然感觉自己得到了照拂一样温暖,她木讷地用力点头! “你、你不要死!我、我……” “傻瓜,区区一只妖物罢了!” 那妖物闻到了血腥味,仿佛是闻到了亢奋剂,眼看着就要俯冲过来。明凰公主自小就在各种保护里长大,虽说也遇到过妖物,但是身边从来不乏保护自己的侍卫和神仙,谁敢轻易伤她这个云梦泽的长公主。谁会想到在四海敬畏的水迷宫会有妖物突然出现,让这位毫无作战经验的公主不仅措手不及,更加是手忙脚乱,它上来就一口森森獠牙扑咬住她的臂膀,她连反击的术法都还没想好! 黎月转身踏出保护线,左手在空中一收一放幻出了自己的樊梨剑,立身在它面前,举剑直指向它:“畜生,敢伤我水迷宫的客人,就拿你的头颅来赔罪吧!” 妖物扑向她,黎月一个侧身,飞身从他左侧避开,反手右手打出了一招攻击它的腰。 但是它没有受到这股力量的伤害,只是被这股力量打的往后退了两步。 黎月有些诧异,仙术没有伤到它。 那妖物身高马大,根本不是普通妖物,不知道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黎月从未见过这种不惧怕仙泽震慑力的妖物! “啊!” 她移动身形,将妖物的注意力从屏障后的明凰公主引导向自己,它攻击不了明凰公主,自然就扑向了自己这边来。 黎月继续打出两招更强劲的气招,那妖物却只是被推了几下,跌倒在地上,皮肉却无损伤。 就好像不管你对他使出了多大的力,他都会把那个仙术吃掉,不管你使出的仙气多少,他都会一一吞噬掉了。 既然仙术被它吞食,黎月只好跟它力搏! “本座的一套流花剑式,还没与人对打过,正好拿你试试看效果!” 黎月双脚踩踏,剑尖直指目标,以肉眼凡胎无法看清楚的速度移形换影,在它的腹部,肋骨,琵琶骨,脖颈分别刺中,最后,是天灵盖! “畜生,受死!” 樊梨剑刺穿它的天灵盖,它的身体就像散架的拼图,一块块碎裂的声音,黎月后退三步远,默念心咒,用自己的圣光,笼罩住妖物,净化它的魂魄:“以吾天地之子的名义,我赐你圣洗之光,洗涤晦气,化去怨恨,罪孽;你的魂魄,将消失在洪荒大地,飞灰湮灭,入天道,入无间地狱!” 妖物渐渐化成碎片,在眼前碎裂,飞灰湮灭,不过是在眨眼的功夫。 明凰公主看得痴傻,这位水迷宫的大祭司,原来真的实至名归,守护冥海昌的安平长宁,她没有恃宠而骄的仗势欺人,也没有用幸灾乐祸的态度眼睁睁任由自己去死。面对如此妖物,她毫不犹豫地保护了自己,还将自己隐入危险之中保护她。白银祭司使出的招数,不管是身法还是剑术,自己都不及她的万分之一,这种远古颂唱的语言,她知道,那是流传在上古世纪的净化咒!她已经有如此造化修为,却在第一次见面时,面对自己的刁难,毫不在意的任她放肆,不仅受了她一剑,也没有还手打她! 明凰公主懊恼地醒悟过来,黎月的修为不是在她之下,是根本没有将她这个无知少女放在心上,只是让她无礼的放肆一下,好息事宁人。 黎月看着妖物化为灰烬,才收起了自己的樊梨剑,返身走回到明凰公主面前。 她的长衫雪白无暇,一头银色长发飘飘,紫色的眼眸沉静无澜。 明凰公主看得征住,若是自己也是男子,怕也会被这样的黎月吸引,爱上她的洒脱,干净不染尘埃的气质! “明凰公主,抱歉,是在下失察,让公主受惊了!” 黎月抬手在那条线上空轻松一戳,不费吹灰之力就戳破了自己布下的防线。 “这、这不是结界?” “这是我独有的保护罩!” “我、我从未见过,这是什么结界?” “世上只有我,会这个术法,因为它是我做的!闲来无事研究的,让你见笑了!” 明凰公主看着她明媚的笑容,自行惭秽,眼泪忽然又簌簌直落。 “嗯?” 明凰公主忽然哭的梨花带雨,比方才被妖物松开时候还要厉害,黎月受不了别人哭鼻子,伸手扶她也不是,抱她也不是。 “妖怪已经给我打跑了,你不用怕,它再也不会来吃你!我们回去吧,我召魔医给你疗伤!” 明凰公主捂住嘴,哭的更厉害了。 “是不是伤口疼?”黎月蹙着眉头看着她一身的血污,一个女孩子家家,许是痛极了吧,她走到她没有受伤的另一边,搀扶她:“走吧,本座闲来无事,就陪你走一趟魔药司!” 明凰公主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在她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回去。 第537章 我已经有了更钟意之人 “啊——” “救命!救…命!” 水池中有一女子扑腾着水面,可是她的呼喊声刚刚从喉咙发出来就被灌进嘴里的海水吞没,水漫过她的头顶,好像有一只手将她的双脚一直往下拽,让她连挣扎能力都逐渐失去。 她是云梦泽的公主,来自水域的公主怎么可能不会枭水,可是她此刻浑身都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样,不仅喊不出声,连海水都渐渐淹没了头顶,她的身体不受意志的控制,一直往下沉。 不仅身体往下沉,她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无法抗拒海水灌入口鼻的压迫感,就想死神离她越来越近。 眼睁睁看着岸上的宫仆近在咫尺,却无一人拉得住她的手臂。 当海水吞没了她的视线,炯炯的目光死死盯着岸上,她慌了,难道她要死在这里? “公主!” “来人,快来人啊!” “公主落水了,快救人!” 明凰公主看见水面荡漾的波澜,还有那些呼喊的人影,倒映在水面,可是那些刚刚就在眼前的人距离她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不成形,直至变成一个摇晃的影子。 难道她这么快要死了?她才不过是芳菲妙龄,为何如此不幸? 是谁推她?是谁想要杀她? 是谁,扼住了她的喉咙! “都让开!” 一个玄衣男子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向着明凰公主的方向奋力游去。 她已经快要沉入池底,这池子并不深,可她觉得自己会在沉入底部之前就先被淹死。 有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是她的身体,一只有力的臂膀用力摇晃了她几下,可是她睁不开眼睛了,脑袋空空如也。 难道,死神会来得如此快吗? 她完全失去了意识。 玄衣男子将她朝着水面上拖去,直至浮出水面,将她的头向上仰着,避免她再喝下过多的海水。 “上来了,上来了!” “快快快!” “大人,这边!” “抓住!” 岸上的人接力将他们从池子里拉上来。 玄衣男子将明凰公主抱到空地,两人一身水淋淋,走过的路地上都淌出一摊水湿了一片。 “不要围在这里,后退,全部后退!” “是,大人!大家后腿!” “醒醒!”玄衣男子用力拍打明凰公主的脸,但是她紧闭的双眼连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急了:“魔医,去叫魔医!” “大人,公主怎么样了?” 皇叶将手指放到她脖颈,身体有些凉,脉跳很弱。 她正在失去意识和生命! 怎么办! “大人,魔医来之前您要想办法稳住她的气息啊!” “哪个是明凰公主的侍女?” 两个小丫头抬手:“我!我!” “我若是用非常手段救了你们公主,你们就给我做证了!” 两个侍女纷纷点头:“请大人快点救我们主子,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们更加焦躁!” “好,你们全都转过身去!立刻!” 所有人都错愕! “快点!转过身去,谁敢偷偷回过头,就罚剜刑!” 皇叶大人发话,宫仆纷纷转过身去。 “事急从权,得罪了!” 皇叶看着地上这个因为淹水而休克的明凰公主,眉头蹙着,像下了决心一样,捏住她的鼻子,抬高她的下颚,弯身低头,给她渡气。 黎月无奈地搀扶着她:“这处僻静无人,前面有个水榭,我扶你去那里先稍作歇息,然后我去唤人来接你回魔药司诊治!” 可是等走到了水榭,明凰公主又紧紧撰住她的衣摆不肯松手:“你老是抓着我不放,本座怎么去找人来接你啊?” 明凰公主呜咽的声音渐渐收止:“我、我不敢一个人,你不要丢下我!” 黎月无奈无奈无奈啊,堂堂云梦泽的长公主为何如此胆小? “明凰公主,你好歹还是个云梦泽的公主,这种妖兽就吓到你了?” “我父君总是让侍卫和婢女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时时刻刻的跟着,我烦了,便经常偷偷溜出来!这是我第一次、自己遇到妖物。” 她越说越小声。 黎月嗤笑:“以后知道你父君的苦心了?” 明凰公主点头:父君果然还是最了解我,知道我的三脚猫功夫,一点都不经打! “好了,我真得去唤人来接你回去诊治,你肩膀上的黑气是那妖物身上毒瘴所染,要是不及时清理伤口,你胳膊的肉会腐烂,烂肉若是坏死了毒气蔓延到整条胳膊,你这个胳膊就不能要了!” 明凰公主脸色刷白。 拗不过她的泪眼汪汪,黎月只好扶着她继续向前走:“这里距离魔药司还有一段距离,带着你走不到那里你估计得痛晕了,要不然本座送你回去附近的凤仪殿,让陵姬娘娘给你找人诊治吧。” 明凰公主点头:“嗯。” 明凰公主被她搀扶着,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脸,肌肤细腻白皙,虽然不做装扮,只是擦了一些浅浅的粉黛,但仍然能看得出是个清丽佳人。 “我上次那么伤你,你的伤势还没好透,为什么还愿意救我?你没有掉头就走,反而还为我冒险!你不讨厌我吗?” “是没好,不过一点皮肉伤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本座可受过比这更重的伤!再来,不管它是要吃你还是要吃别人,我身为大祭司,都不可以坐视不理。” 听见她的解释,明凰公主眉眼低垂,竟然有几分失落感: “你不是水迷宫的大祭司吗?宫里不是应该会有很多人保护你吗?为什么你还会受伤?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伤呢?是谁敢打你!他们打你,凤翎王不管你吗?” 黎月忽然觉得她好多问题,应该先回答哪一个? 她成名之前年纪尚小,君上看她顽劣就经常将她丢上剑桩练剑,后来再大一些又拜入了剑痴师傅门下跟随他修行,那程度,只要不趴下,一点皮肉伤根本不入剑痴师傅的法眼,从天未亮训练到太阳下山,她为了习剑吃了很多苦头。君上又好像以让她吃苦头为乐,只要找到机会,总会整治她。 第538章 皇叶只想追随一人 “凤翎王虽然是好,可是他是位伟大的神只,是那种只能仰望的神尊,我知道,即便我能够入宫成为他的妃子,也不过是分了他的一点宠爱,甚至连宠爱都谈不上,我早就不对他抱任何幻想。我、我……我有了更钟意的人!” “嗯?” “等我回去云梦泽,我就和父君禀明一切,让他亲自来水迷宫替窝提亲!” “我没听错吧?堂堂洞庭公主竟然要让父君来水迷宫提亲?你可是个女子,应当让那位去云梦泽向你父君提亲才是。” “不!我才不想向凡间那些扭捏的女子般作态,最后说不定,就会错过一段姻缘!这一生一世,我只想要一人,成为我的夫君!” “她不只是个祭司,可她如今却连位分,都比本宫更胜一筹,只要她愿意,她就比本宫更有资格,配得上东宫之位。”陵姬握住明凰公主的手:“明凰,你是不知道,君上对黎月,是不同的!我从未见过君上对女子那般呵护,他虽然没有公告天下他就喜欢这个人,可是我知道,那种宠爱,是不同于一个宠臣的,他心里,定然已经不只是将她当做一个祭司!” “我虽然不是天宫的公主,可是也至少是个公主!若是她也可以,我也可以,而且我身后有我父君和天族,我也不会差!” 陵姬娘娘轻笑这个丫头还是年纪轻,少不更事:“你若是也有天宫的公主尊贵,倒是还说得过去,可是明凰,你毕竟不是太子的亲生妹妹,始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位分,到了君上他面前,顶多,也算是个孙字辈!” 明凰公主庆幸,天族公主可不喜欢凤翎王,不然就又来了个身份更尊贵的人,她才不要:“凝夕姑姑才不喜欢凤翎王,她喜欢的是青丘的红狐狸,此事在天界都传开了!” “你不熟悉宫里的规矩,水迷宫的守护神受万民爱戴,你若是小打小闹在内廷也无伤大雅,但是千万别真的伤了人,否则即便是你的父君洞庭水君亲自现身说法,在君上那里也是讨不着便宜,知道吗?” 虽然明凰公主唤天族公主姑姑,但是其实这位小公主年纪其实与陵姬、明凰都相差不远,也是天君的老来子,是天族年纪最轻的小公主。 “知道了!”明凰公主嘟哝着:还不就是个妖族女君,走着瞧! 陵姬娘娘看着她,叹息地摇摇头,初生之犊不畏虎! “对了,你方才说凝夕公主喜欢青丘的人?是谁有这样的福分能得到天族公主的青睐?” 明凰公主嗤笑:“此事说来就长了,凝夕谁不喜欢,偏偏喜欢了青丘唯一的一只九尾红狐狸,可真有趣!” “青丘的九尾红狐狸……是那位以两万岁年纪飞升上仙,十万岁飞升上神的瑄戎上神?” “就是他,那个人虽然年纪小小就升了上神,如今更是青丘五荒中的南荒赤帝,可是听说他脾气极差,凝夕姑姑去青丘游玩,路过不小心摘了他果园里一颗桃子,他就小气得要凝夕姑姑赔他五百年修为作为赔礼!” 陵姬诧异:“一颗桃子,要五百年修行?” “是啊,你说他是不是特别的小气?他竟然说那桃子是他用了五百年才种出来的,树上一颗桃子就是五百年的仙果,凝夕姑姑若是不赔他,就要在果园里,给他种上五百棵的桃树抵债。” “这位上神,果然是很特别。” “不过此事也是凝夕姑姑先犯了浑,不问自取,赔个礼也是应该;只是她两万岁的年纪,能有什么修为,这不,还在瑄戎上神的桃林里给他当园艺差役呢!” “还、还真的在那儿还债呢?” “嗯…算一算,应该是十年前的事情吧,外人都还不太清楚。你不知道,天君请过仙君去跟瑄戎上神求过情,不过都被赶出来了,天君也不想莫名地得罪这位赤帝,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的小女儿了。不过我上次还在天宫见过凝夕姑姑,她说其实也不算得上什么苦差事,就是看看桃树,浇浇水,施点肥,空了就在桃林里和一群小狐狸打发时间,也是很清闲的。她还喜欢上这个抵债的苦差,觉得比在天宫好玩许多!” 陵姬娘娘苦笑:“索性后来还爱上了桃林的主人!” “这可就是后话了,这位瑄戎上神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唯一的爱好就是打理自己的桃林,哪科树上少了个果子,他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 “赤帝十万岁便飞升上神,十五万岁就承了南荒的帝位,想必巴结他的人很多,他乐得躲清闲,干脆也大门不出,闭门种树。” “不就是只红狐狸,真不知道凝夕为何就喜欢上那么无趣又小气的人!” 陵姬娘娘好笑地拍一下她的手:“说人家,你不也是,对君上一见倾心!” “那怎么能一样呢,瑄戎上神虽说修为也是非常了得,是青丘赤帝,可是凤翎王就不同了,他是天地之子,通晓世间万灵之密宗;他可是上古诸神里最神秘的武神,我在书上看过很多他的战纪,他可是位大人物!” “你这是凡间戏本挺多了吧!” 明凰公主忽然娇笑,面上嫣红。 …… 昭河殿内,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缓缓从殿内走出来。 她的身后,一位黑衣侍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有些茫然。 “皇叶。” 皇叶被这声叫唤忽然像摁住了脊梁骨,一个哆嗦,僵硬的转过身:“君上,您怎么出来了?” 凤翎王一身湛蓝色的长衫,广袖拖地,眉眼冷凝。 “君上这是要出去吗?” 他站在殿门口,可是皇叶不知道他已经站在那里多久,是要出来,还是听见了他们的声音走到门口来的。皇叶方才与黎月的对话,想必君上听见了,可是他应该没有看见,黎儿跪在这里吧? “本王正打算要去幽谷走走,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皇叶心里咕哝着应该没有,凤翎王的声音又唤他。 第539章 我请你吃饭 皇叶长跪在昭河殿的寝宫大门外,挺直腰板,“君上,我皇叶对天发誓,除了君上,这一世皇叶只想追随一人!此愿,此一生——山无棱天地崩,乃敢与君绝!” 水迷宫的侍卫看着皇叶大人跪在冰冷的地上,皆是一脸的茫然若失,君上近来脾气古怪,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又发了什么脾气,让皇叶大人在殿外长跪不起,足足五个时辰,都无一人敢上前相劝。 大家都知道,皇叶大人可能会再跪三个、五个、甚至十个时辰,可是他们仍然不敢上前相劝。 殿内的凤翎王许是听得一清二楚,许是故意“听不见”,可是那扇紧闭的大门,没有半点打开的缝隙。 “皇叶在那里跪了这么久,殿内的神尊都不愿意踏出大门半步,也不叫人去喊他回去,看来是有很大的决心。” “那又如何?这殿里的神尊与殿外的皇叶,哪一位固执得过谁?是君上!” 白衣的女子看看身侧的玄衣男子,再看向跪在寝宫外的皇叶,“他当真,如此坚决吗?皇叶,又为何,一定要拒绝这个恩典?” “云梦泽是天族的亲族,若是应承了这门婚事,皇叶或许要离开水迷宫,入赘云梦泽,去到洞庭湖,与明凰公主长居在云梦泽;你说,皇叶能接受吗?且不说他能不能接受,首先,你应该问,他喜欢这位公主吗?” “呵!难道我们的凤翎王就不知道,皇叶喜不喜欢明凰公主?他故意默许了云梦泽的求亲,难道君上是瞎?是盲?” “又妄语了!怎可如此说君上!” “本来就是!” 黎月的手指在空中一收一放,抛出去一个水球,又收回来一个火球,再丢出去一个雪球,又收回来一个火球,如此反复,循环地变幻着各种元素把玩着,但是却一丝一毫都没有伤及己身。 这就是她重生之后的力量,可以自由操控各种自然元素,却不会因此而反噬。这具躯壳,倒是得天独厚的让她比以前的黎月,更加可以横行无忌,如今宫中许多从前瞧不起她区区一介凡尘巫女的人,都上赶着来巴结她,想让她在君上面前替自己铺铺路,好青云直上,她已经腻烦了这些人,甚是无趣。 黎月收回术法,瞥一眼自己的护灵路卡菲,小巧精致的小人儿,尖尖的小耳朵,小脸蛋精致得像是神雕刻出来的作品,偏偏身量只有巴掌大小。黎月想想,其实路卡菲已经进化成精灵王,它完全可以幻出更高大的体态,不过也只是少年模样,算了,和一个小孩子玩,没什么意思。 “这些术法我都看腻了,你可还有什么新招式?” 路卡菲绞尽脑汁,忽然耷拉着脑袋:“月月,我的神官大人,我会的你都知道了。” “要不,你给我幻个水镜,让我看看凡间,应该比你的术法更好看!” “哎呀月月,你怎么老惦记凡间的事儿呢,你现在是妖族的女君,要以我们妖族的精灵为先的嘛!再说了,那凡间的事情,君上不喜欢你知道的太多,知道的越多,就会更加影响你的修炼。” “不玩了,你进来,我要出去走走!” 路卡菲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被她收入紫金盒。 她实在闷得慌了,索性隐了身形偷偷的溜出了寝宫。 果然还是外边的空气好,她不过偶感风寒,寝宫的人都大惊小怪的束缚她活动,把她当成瓷娃娃一样的供着哄着。 黎月不想惹人注意,便挑了没有什么宫人活动的地方去。 前方忽然有尖叫声,是女子的呼喊声。在水迷宫内,宫规有制度不许宫人喧哗吵闹,更不许制造噪音扰乱宫闱。 黎月寻声走到那个方向,看来自己这个守护神的职责所在,还是驱使她无法继续低调的路过。 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黎月作为大祭司的敏觉告诉她,这是一只不属于水迷宫的妖物,宫中虽然海纳百川,偶尔也有些野性难驯,或是宫外带回的妖物魔性未消,但是这只不是,他发出危险的讯号,想要吞食他看中的猎物! 那是一只通体混黑的巨兽,头上长着犄角,嘴巴硕大足以吞下一个婴孩,此刻,正对着自己的猎物发出蠢蠢欲动的呜呜声。 黎月脸色立刻就变了!此妖物身上的气息有极强的怨气。 没想到它竟然能悄无声息地穿过结界,闯入水迷宫猎食,看来是颇有些妖力的妖兽! 黎月只好从暗处走出来暴露了自己的踪迹。 那妖物斜眼看见又来了一个人,警惕地后退了两步,露出来那个被它盯住的猎物。 黎月看见了被妖兽吓得花容失色的是明凰公主之后,心里不免有些叹息,她只是想偷偷溜出来解解闷,这下可好,遇见个美人,还要来英雄救美! 要是羿天或者苍迦统领在这儿就好了,这个英雄还能留给别人来做。 妖物对着她发出嘶吼,想吓唬她。 黎月单手背在身后,用气音震慑它,声波字字铿锵,让那妖物暂时不敢妄动。 “你是什么妖物,见了本座还不回避,我以吾神天地之子的名义命你速速放了她离去,否则我不客气了!” 那妖物警觉自己的猎物要被抢,突然一口扑过去,咬住猎物! 啊——! 明凰公主的手臂被它咬住,像极了恶狼一样,咬住就不会轻易松口的狼性。 森森獠牙,那牙齿,穿透了她的胳膊,看来这痛明凰公主能记一辈子。 黎月无奈地拍拍额头,这公主也真是够倒霉的,走在这几千年都不出妖兽的水迷宫都能这么千年一遇的碰上闯入宫的妖物! 妖物毫无畏惧感,铜铃般大小的眼睛里倒影出黎月与自己巨大身躯的差别,仿佛看到一只小鸟一样弱小。 见它毫无俱色,黎月手指在面前变换,做出结印,向它用力打出去。 那妖物没有见过这么强盛的圣光,突然被光辉照得睁不开眼了,口忽然松开,口中的猎物从嘴里跌落。 第540章 万年之期,是他与黎月的契约 “本座今日心情好,请你吃饭,约吗?” “嘿哟,我们的笛牟祭司今日看来是人逢喜事,竟然主动请我吃饭!在下!却之不恭,走?” 笛牟祭司唇角轻扬,把搭在他肩膀的手臂拍掉:“都是要成亲的人力,还是没个正经样!” “好好的提它干嘛,今日笛牟祭司做东,我要喝个无醉不归!” “那沙莎祭司明日可就要找你亲自算账了!酒呢,你放心喝个够,喝醉了,我再背你回巫族!” “好!就这么定!我还惦记着上次在凡间喝的那壶青竹酒,这次一定要喝个够!” 笛牟祭司好笑的边走边说:“你是想要把老板的酒窖都喝空,让他回头就没生意做了!” “你就多赏他一年的酒钱,本座今日只要尽兴,你负责结账!” 笛牟祭司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不敢请你吃饭了!” “少啰嗦,赶紧走着!” 凤仪殿。 两个青衫女子站在殿外,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婉儿姐姐,你听说了吗?明凰公主居然要求宫中的白银祭司作为她的护卫,但是君上对此事好像并没有任何的意见。” 她身边的年纪较大的女子诧异地摇头:“哦,是吗?此事很是奇怪,君上他向来都是对白银祭司这个神官宠爱,又怎么会让她去做这种犬马之劳的事情呢?何况我们水迷宫中的护卫不计其数,若说让人给明凰公主当护卫,也轮不到白银祭司这位女君去做这种苦力活才是,她如今虽然是宫中的大祭司,可是无论如何也仍然是顶着一个妖族女君的名分,这若是给别人当护卫,这人得多大的面子?” 绾绾点头沉思:这明凰公主怎么说也是洞庭水君的掌上明珠,按说她虽然辈分矮了白银祭司几个品阶,但也还算是位望族,这应该就够了。 “你在天宫呆了那么许久,哦,不对,你可能只呆了几百年,但是呢,你不知道这魔界有魔界的规矩,规矩就是风翎王说了算。当然只要风翎王愿意点这个头,甭管他是谁,只要凤翎王开了口,那人就应该要去遵从,这就是整个水迷宫的规则。既然云梦泽的长公主是我们的贵客,她又是被白银祭司所救的,那么我们的君上如果觉得是合情合理,他请白银祭司在长公主在宫中的这段时日,作为她的护卫也无不可,只是我很好奇,君上怎么会答应呢?” 绾绾也是想不通,此事起初听了她还觉得极其胡闹,可是君上就是出人意外的同答应了。 “难道是因为她是云梦泽的长公主身份贵重,所以君上才不得不勉强答应她,以免得罪了洞庭水君的吗?” 婉儿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应该不是这样子的,我们陵姬娘娘又岂不是贵重的出身,您可见过我们君上替她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绾绾噘着嘴:“咱们家娘娘,还从来没有这种待遇,明凰公主此次只是受到那妖兽的突袭不小心受了些皮肉伤,君上竟然就亲自派人来给她诊治,还两次亲自来探望她的伤势,你说这要是发生在咱们娘娘身上,他会否也是这样子亲自登门问切呢?哎!我觉得我们娘娘真是可怜,独守空闺万年,也不知道,君上什么时候才能将她放在心上。” “嘘!你这话可别让让人听见!尤其咱们娘娘听到了,她又该伤心了,你可知她深夜不眠,其实全都是在思念君上,可是那又能如何呢?谁又知道君上心里头究竟惦念的是什么。” 绾绾想起了以前的一些往事,忽然疑惑地说:“婉儿姐姐,过去总听你们提起君上宠爱白银祭司,可是过去谁都不晓得她是个真正的女娇娃,还一直误会君上有龙阳之癖,当时总觉得不可思议,清明如凤翎王,应是位无情无欲的无情神尊。可是如今她转生为女子,为何却不见君上将她纳入后宫为妃,而是继续让她守护着冥海的长明灯不灭呢?还有那白银祭司,仿佛失忆了,又仿佛没有失忆,让人摸不着头脑。” 婉儿也想到了很多的往事。 那个明媚的女子,举手抬足之间虽然不能说倾国倾城,可是毕竟也是位出落得妩媚多姿的女君了,就好像前世那位少年忽然转身一变,变成了一位倾城佳丽让人见了都会被她吸引,那眉眼之间不自觉透发的洒脱和娇媚,是与生俱来的诱惑和俏丽。 她忽然有些心疼娘娘这样日久的消沉,怕是以后更加难以得到君上欢心,可怎么好。 “我前些日子听少物司的人说过一些,白银祭司只记得前世一部分记忆,但是究竟记得哪些,除了君上,还有与她交好之人,其他的,没人敢问。” “为何没人敢问?” 婉儿回忆着那一日与宫人聊起白银祭司时他的神情,那感觉不是特别自在:“这位重生的大祭司不得了,以前真是小看她了。还以为转生之后她就失忆了,不记得前尘往事那些旧事也就如尘土一样烟消云散。可是,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要向旁人提及我说的。” 那位宫人与她悄悄诉说:“转生的白银祭司是位戾气很重的白银祭司,真正的大祭司风范,她刚刚回归主位不久就命人彻查了宫中十几个司所,上上下下几千号人的各个分工,大到主司,小到打杂的司所杂役,通通都要由祭司所重新考核职务等级,竟然生生地砍掉了一百余人,换的换,遣散驱逐出宫的,走的走,一个月里,各个司所都无不人心惶惶!这种手段的大祭司,与从前那位真的是云泥之别,求情,威逼利诱,求饶,卖人情,都会视同连坐处理,还有品阶上等的副主司也是被直接下刑殿吃罪!太寒颤人了!” 婉儿想起连少物司的宫人都对她三缄其口,还是位令人望而生畏的神官才是,而且明凰公主一入宫就得罪了这位神官,她却还救了她! 第541章 你要赔我的蚁兽 黎月今日在祭司所下了值,回到自己的碧云殿用晚膳,雨桑又招呼了一桌子的好菜,她正好肚子咕噜咕噜,入了寝宫闻见一室的香味,忍不住都舔了一下发干的唇。 今日处理的折子较多,一忙起来她连水都忘记喝上几口,洛瑜星官准备的果茶她也只在她端来时抿了一口,之后就一直忙到日暮西沉。 入殿一路相迎的宫人朝着她一一行礼。 黎月走进内殿,看见了早已备好的膳食,走到桌边坐下,“本座正好饿了。” 云栖见到主子今日竟然也难得的有胃口的样子,和雨桑欢喜地互相传递了个眼色:“主子饿了,先盛半碗汤暖暖胃。” 雨桑应声就走到摆了膳食的桌子边,打开一直用温水暖着的水盅,用勺子盛出今日炖了两个时辰的树茸汤,这是采了她自己种在后院的百年树茸菇,晒干了树茸里的水分之后能够保存几百年的干货,这种菇味平明目,还是助眠的好汤料,用它炖出来的汤色如茶,味道却如海鲜汤。主子平日食量少,但是却喜欢她煮的各种炖汤和甜食,所以雨桑总是挖空了心思搜罗着各种汤料的食材,还有许多甜食菜肴的做法。 这宫里头能够做汤的食材她都搜罗得七七八八,后院里除了主子最喜爱的花草和海棠树,所有能够用上的空地她都开了荒种上食材了,很多珍稀的食材一年四时就都不会短缺了。 “主子,这树茸汤明目温补,最适合您这几日的风寒温养了!您尝一尝!” 黎月看着满桌子的菜色,坐下后拿起筷子,想先吃口菜垫垫肚子,听见她这句话,率性地放下筷子,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汤碗,就着喝了一口,汤头够老,雨桑的厨艺一如既往的非常合她心意。 黎月太饿了,又大大喝了一口:“汤味道不错!” 雨桑得了主子的称赞,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主子就先喝半碗汤暖胃,今儿我做了三道素菜,分别有冬笋卷果,甜栗炒鸡、酱烧豆腐煲,还有甜糯的南瓜羹!” 黎月听见南瓜羹眼睛一亮,雨桑偶尔会为了给她调剂膳食就会再多做一道甜食放到主食,这样她就会忍不住多吃一点点,然后每次都是只做一点,既不过饱又让她觉得有胃口。 雨桑看她听到南瓜羹,果不其然就想要放下那碗炖了两个时辰的树茸汤,她可是费了老大劲做的汤料,虽然名字喊树茸汤,但这汤里边可是实实在在加了灵芝,茯苓、姜末、薏米、红枣、枸杞子等等食材研磨的细粉,才炖出这一碗汤底“只有树茸”的树茸汤,主子若是不多喝一点,可不就是白白浪费了! “哎,主子,这南瓜羹您吃菜的时候再吃!”雨桑忙劝说道:“这树茸汤是温补的,我瞧您这几日夜里睡得不踏实,喝完这汤能助安眠,您先喝半碗汤再吃菜配着南瓜羹,口中的味道清香,才不辜负这碗南瓜羹嘛!” 云栖在一旁静立地看着这对主仆,雨桑为了让主子多吃点,也是煞费苦心,她不禁也露出一个浅钱的笑容:“雨桑,主子用膳,莫要多阻挠!” 黎月看她极力推崇这碗树茸汤,似笑非笑地问:“这碗汤里加了什么神仙水,我才非喝不可吗?” 云栖拉一拉雨桑,知道她的小性子,也知道她是为了主子好,但是毕竟这是主子的自由:“主子喜欢吃什么自然就吃了,你不可过多地劝阻!” 雨桑咕哝着:“我也是想让主子睡得好嘛!主子,您再喝一口汤,嗯?” 云栖耐心地替她解释道:“主子,雨桑夜里守夜瞧见您殿内还亮着烛火,以为您睡不稳,才找了这些食材特地炖了两个时辰的汤,主子若是不喜欢,就不喝罢。” 黎月摆摆手:“云栖,本座不怒,你无需责备雨桑。”说罢黎月就着手中的汤碗把树茸汤都喝光了再递回空碗给雨桑:“呐!喝完了,满意了?” 雨桑接过汤碗,嘻嘻傻笑:“主子吃菜,吃菜!” 云栖好笑地看着她:“好了,主子也处理了一天的朝务,我们该退下让她好好用膳了。” “是!主子慢慢吃!如果主子喜欢,明日我再做些您喜欢的甜糕!” 黎月听见她说甜糕,嘴角也上扬了一个浅笑:“嗯,好!” 两个人心满意足地退出殿外。 黎月看着一桌子的菜,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温暖,刚刚这一碗树茸汤味道是不错的,她饥肠咕噜的胃也得到了温暖,还有眼前这碗南瓜羹,想必雨桑花了很多心思准备的,她每日的膳食都是雨桑精心准备,每每想到了什么新的菜式,都会像个得到新赏赐的孩子一样欢欢喜喜地做给她吃,做给她吃之前也是找了好几个小姐妹先尝过,再做一道出品最好的端来给她! 黎月知道,以前的白银祭司在她们心中是互相扶持的亲人,是个可亲可敬的大祭司,是她们心中牵挂了两百年的主子;端看她们费劲地讨好自己那股热情,她就知道,过去的白银祭司对她们来说很重要,连她离开了两百年这殿内的装扮摆设都不曾变更就足以令人诧异。 可是自己,是个只有前世部分记忆的妖族女君。因为她的身份,她的身边时常围绕了无数的精灵,甚至她的眼睛,也变得不像从前,清澈温暖,是位喜怒无常的女君,时常让人手足无措。 可她却选择了凤翎王,选择遵守与神的约定,万年之期,是他与黎月的契约。 虽然她并不记得为何会有这样的事,从哪里开始,可是当她醒来,当她脚下跪满奴仆,她并没有质疑那位神尊的探究。甚至觉得莫名的安心,看见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瞳,就好像找到了出口,虽然他沉默不语,可是她相信他没有欺骗自己,没有利用自己,更无须利用自己,那个约定于一位伟大的上古神无足轻重,所以她信。 第542章 我讨厌满月 而她知道自己有时甚至都不知道,哪些才是真,哪些是假。 她厌倦了那些对她新身份而带着异样探究的眼神,厌倦了那些所谓的讨好和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更不喜欢那些对她再一次成为水迷宫守护神的议论纷纷;通通都不喜欢。 听完黎月的问话,明凰公主的眼泪又忽然如珠子断线直落。 “哎呀,我说错了?你擦擦眼泪啊,本座可没欺负你,那欺负你的妖怪我也帮你打死了,你还哭!”黎月看她这泪水跟水泉一样没完没了,声调高了一个调调,“喂,你再哭等下旁人看见我扶着你,都以为我欺负你,我可不管你了!” “人家都受伤了,我很痛啊哭一下不行吗?”明凰公主忍不住委屈地扁嘴:“你凶我!” “好好,我不凶你了!”黎月无奈地搀扶着她:“这处僻静无人,前面有个水榭,我扶你去那里先稍作歇息,然后我去唤人来接你回魔药司诊治!” 可是等走到了水榭,明凰公主又紧紧撰住她的衣摆不肯松手:“你老是抓着我不放,本座怎么去找人来接你啊?” 明凰公主呜咽的声音渐渐收止:“我、我不敢一个人,你不要丢下我!” 黎月无奈无奈无奈啊,堂堂云梦泽的长公主为何如此胆小? “明凰公主,你好歹还是个云梦泽的公主,这种妖兽就吓到你了?” “我父君总是让侍卫和婢女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时时刻刻的跟着,我烦了,便经常偷偷溜出来!这是我第一次、自己遇到妖物。” 她越说越小声。 黎月嗤笑:“以后知道你父君的苦心了?” 明凰公主点头:父君果然还是最了解我,知道我的三脚猫功夫,一点都不经打! “好了,我真得去唤人来接你回去诊治,你肩膀上的黑气是那妖物身上毒瘴所染,要是不及时清理伤口,你胳膊的肉会腐烂,烂肉若是坏死了毒气蔓延到整条胳膊,你这个胳膊就不能要了!” 明凰公主脸色刷白:“你、你不要骗我!你别想偷偷丢下我就吓唬我!” “我都救你了,还吓唬你作甚?” 明凰还是揪住她的袖子不放:“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拗不过她的泪眼汪汪,黎月只好扶着她继续向前走:“这里距离魔药司还有一段距离,带着你走不到那里你估计得痛晕了,要不然本座送你回去附近的凤仪殿,让陵姬娘娘给你找人诊治吧。” 明凰公主点头:“嗯。” 明凰公主被她搀扶着,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脸,肌肤细腻白皙,虽然不做装扮,只是擦了一些浅浅的粉黛,但仍然能看得出是个清丽佳人。 “我上次那么伤你,你的伤势还没好透,为什么还愿意救我?你没有掉头就走,反而还为我冒险!你不讨厌我吗?” “是没好,不过一点皮肉伤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本座可受过比这更重的伤!再来,不管它是要吃你还是要吃别人,我身为大祭司,都不可以坐视不理。” 听见她的解释,明凰公主眉眼低垂,竟然有几分失落感: “你不是水迷宫的大祭司吗?宫里不是应该会有很多人保护你吗?为什么你还会受伤?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伤呢?是谁敢打你!他们打你,凤翎王不管你吗?” 黎月忽然觉得她好多问题,应该先回答哪一个? 她成名之前年纪尚小,君上看她顽劣就经常将她丢上剑桩练剑,后来再大一些又拜入了剑痴师傅门下跟随他修行,那程度,只要不趴下,一点皮肉伤根本不入剑痴师傅的法眼,从天未亮训练到太阳下山,她为了习剑吃了很多苦头。君上又好像以让她吃苦头为乐,只要找到机会,总会整治她一番。 不过后来想想,不管是桑梓神君对弟子的苛刻,还是君上的态度,都是因为她少时顽劣,虽然吃了好些苦头啊。 “其实……其实上一次,在昭河殿的时候,我幻成皇叶的样子,戏弄过你!” 明凰公主咬咬牙:“我本来只是想教训教训你的无礼。” “呵!我知道啊。”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 “就是你假扮成皇叶出现的时候咯,你的婢女本来跟着你一同入殿,出来的时候却只有她们两人先走,我一猜你就还没走!然后皇叶就更奇怪了,他平时可不叫我:神官大人!他是我的师兄,这件事外人不知。不管你想戏弄我也罢了,连个由头都没说出所以然,本座真的这么好糊弄吗?” 黎月勾起唇角,还有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她没说出口:以君上的脾气,他若是要罚自己,都会当着面看着她受罚,怎会连面都没见到,就先让皇叶来下令让她罚跪,而且以她的身法,想要让她吃教训,只让她罚跪,是不是太便宜了她?那不是凤翎王的风格。若是凤翎王亲自下的君令:他会叫黎月抄经书才是! 明凰哑然,原来她都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认罚?” “就算知道是假的,碍于君上的面子,我不做做样子岂不是丢了他老人家的脸?” “我害你跪了半个时辰……” “无所谓,本来就不是我跪的。” “什么?” “那个不过是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傀儡木偶,只要皇叶不碰它,他与我说话,我都能对答如流,小丫头,你下次还想戏弄我,再像个精妙一点的布局,或许我就中了你的圈套认栽!” “可皇叶怎么会识别不出来那个是傀儡木偶?” “是幻术,障眼法之下,一个照着本座模样雕刻的木偶,就惟妙惟肖!” 两人没有发现,在远处徐徐走来的两位身躯高大的男子,发现她们的踪迹,本来想要走到他们面前里相迎,听见她们的谈话之后,静立在原处不动了。 凤翎王唇角轻扬,看一样身边脸色发绿的皇叶:“看来黎儿比你这只大明孔雀王精明许多,她就站在你身前,你却没有识破她的障眼法!” 第543章 月夜,昭河殿,寝宫。 乌云笼罩着暗月,只有微弱的星辉照亮的夜宫,在夜色中朦胧模糊。 殿内的神尊,抬头遥望着月色和星辰,眸光渐渐深沉,望着那轮被团团的云朵遮去了光辉的月亮,竟然有一些压抑感。 他的眉峰轻挑:百年一度的朔月即将来临了。 明日就是朔月之夜,这魔域,将会挂起一轮姣姣明月,映月满盈,地狱之门将会大开,那些在地底咆哮的怨灵,就会穿过重重结界叠嶂突破禁忌的无间地狱,所有能够在子时之前逃出地狱的怨灵,就能爬出魔域,奔跑逃出不见天日的地狱。 一百年,等待一百年地狱之门打开的时机,他们该有多么的饥饿,像饿鬼一样前仆后继地爬出那个只有黑暗和恐怖的无间地狱。 朔月之夜,无间地狱门开,百鬼倾巢而出,怨灵出巢,轮回之路,众生回避! “明日朔月之夜,这次人间又会否再有——红莲业火以覆灭万灵!” 红莲业火? 皇叶想到了那迦罗出生的那个事纪,这种携带着如此毁天灭地的业火降生于世间的神,其实少之又少,更别说,再出一个那迦罗那样的恶神,皆是宿命星陨的替代罢了。 这几日宫中为了迎接满月的到来,祭司所的神职人员皆是忙到昏天暗地,不仅耗费大量人力地加固水迷宫的结界。 “君上可是担心…大祭司无法应付百年一度的朔月魂祭?” 皇叶恭谨地呈上一杯茶:“其实君上也不必太担忧,以前只是巫女的黎儿都能应付自如,况且是如今拥有如此造化修为的黎儿,她已是妖族女君,所有的妖精族同类,都会保护水迷宫的,您无需多虑!” 凤翎王接过茶杯,两指间撵住的茶杯里荡漾层层鳞波的茶汤色泽清澈,倒映出一双海蓝色的眼瞳,深邃迷蒙,他的眼中,不知是忧思还是忧伤:“是本王多虑?” 他喝了一口,“本王倒是想要看看她现在的能耐!” 想看看,新任的妖族女君是否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将那些随时要将人撕碎吞进肚子里的怨灵,全都赶回无间地狱! “魔界百年一度的朔月魂祭,”皇叶抬头凝望着神尊的面容,今夜的月亮被乌云蔽日遮住了光辉,殿内也明显得暗淡无光。他起身走到鎏金烛台架前,拿起架子上的一杆 “只有极少部分的怨灵能够洗清罪孽,踏上轮回之路,投胎转生;看来祭司所有的人,今夜就无法睡个好觉了!” 凤翎王喝完手中的茶水,放到他面前:“睡?呵!你觉得他们这个时辰还能睡得下?” 今夜的祭司所,怕是无一人敢松懈地回家休息,全都奋力在为朔月魂祭做好各处的布防。皇叶放才说,睡觉?他们能在东方的日出之前将所有事务都准备完毕,才敢松一口气吧! 百年一度的朔月魂祭虽然是魔界的重要鬼祭活动,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祭司所应付自如的事情。 可是上次水迷宫本来稳固的结界受到了海妖作祟的暴力冲击,还有那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妖兽,让水迷宫的结界接连出现裂痕。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重新布防设下更严谨的结界之前,又朔月魂祭到来,简直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节奏,应接不暇;本来应该在白银祭司的主持下就由几位二等神官将这些结界修补完成。可是白银祭司前些日子正是受到妖兽攻击的神官,羿君下了旨意命她回宫静养,这一来一回又连连耽误了好几日的功夫。 虽然现有的结界能够阻拦大批量的怨灵逃出魔界,可是仍有一些怨气强大的怨灵能够从裂缝中逃走。 带着满身怨气离开的怨灵逃到凡间作怪就会扰乱人间的秩序和宁静,为凡人带去厄运,若是不能阻止,他们这些神官还要专门去到凡间,为那些被怨灵纠缠的凡人施法净化心灵。比起直接在源头阻止,着实有些麻烦。 祭司所,主殿。 殿内所有人,上到大祭司,下到星官,一百余人,无一人敢歇息,匆匆忙的脚步声络绎不绝于耳。 白银祭司看着大殿内的人来人往,扶着额头:“哼!我讨厌满月!” 洛瑜星官从殿外抱着两瓶圣水进来,看见主子扶着额头叹气讨厌满月的声音,忍不住走到她面前:“主子,您可是乏了,乏了先找个地方小憩?” 黎月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她:“本座确实乏了,但是我目前为止……”她忽然欲言又止。 还不能睡! 她翻翻眼皮子,看着一个殿里的小星官,瞧见那个身量一尺七的白袍星官正站在殿里的物料柜面前,拿出了一个棕木的长方盒子,打开盒盖正要拿出盒中的樟木。 白银祭司的脸色一变:“喂,那边那个,你在干什么!” 她的纤纤玉手向着目光望向的地方遥遥一指,那人身上的绶带一眼就落在她眼中:“那个拿着熏瘴木,对,说你呢!不许动!” 听见白银祭司的声音,洛瑜星官循声也看过去,殿内忙碌的各个祭司,星官也纷纷投来不明所以的探究目光! 白袍星官转过身来,迎接众人的目光,自若地缓缓躬身对着大祭司黎月的方向行了个礼:“启禀神官大人,小人是在取熏瘴木!” 白银祭司的眸光清冷,看着他手中的物品,他手中的是融合多种樟木的香料制作的熏香,作用也如其名,就是特意做来熏走瘴气之用。 不知道他为何要取此物,她分明没有在魂祭的名册里列出此物,所有此次备用的熏香她都亲自过目所以她很清楚。 但一个小小四级星官,未经传召偷偷混入主殿已经冒犯了祭司所的主人,不请自来也罢了,竟然还敢打算趁着众人忙中失察,不问自取。 当她白银祭司是个睁眼瞎?那物料架就在离自己坐的位置十五步之距,他方才入殿时四处张望的畏手畏脚她的确没有多放在心上。 第544章 皇叶握着酒杯的手在桌子上转来转去,目光渐渐暗沉,“可是他如此不管不顾,是真的顾及过真祖醒来的感受吗?按照真祖他老人家的脾气,醒来发现君上不顾后果地使用秘术唤醒他,怕是会比君上更加疯癫发狂吧!” 羿天想起那个性情古怪的雎羽上神。 栖梧殿 梧桐树下的一对高大身影,桌子上的两壶老酒,两只酒杯,两个寂寥的人。 “很久没有人,与我喝一壶!” “自从雎羽上神沉睡,你又有几天安心过过?” 对方嗤笑,“自从黎儿重生,你又有几天安心过过?” 两人会心地突然默契一笑而过,不过全都是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各有各的忧心忡忡,各有各的心事。 两个酒杯相碰发出抨击声,而后痛快的各自一饮而尽。 这两壶老酒,都是出自酒窖的佳酿,他记得,这酒香味道甘醇,还是雎羽上神尤其喜欢的雪松雾果酒,酒色清冽,口感清透,饮下有清香在喉头,酒中的雾果是产自昆仑山上的千年山果,果实甜肉无籽,凝聚了千年的风霜雨雪,酿出来的酒里还特地留了果肉,与其他过滤干净酒料的清酒不同,喝的时候,还能吃到这千年的雾果,口感很特别,连下酒菜都可以不要,就这一壶酒也可以果腹。 皇叶的酒杯放到鼻前,果香的味道依旧是以前的味道,“要是真祖也在的话,这两壶酒,还不够他喝!” “我怎么记得,君上提过雎羽上神的酒量其实不怎么好?” 皇叶闻言,碰碰他的被子,又一饮而尽:“其实真祖的酒量算是很好的了,只是,对比君上的酒量,就没什么酒量了。那次我们收服角龙回来,他们两位竟然把酒窖里最老的藏酒给喝了大半,那一次也算不得他酒量差,是君上酒量太好了!” “我一直好奇,是不是所有的神尊,酒量都这般厉害?” 皇叶摇头:“自然不是,同是凤凰,朱雀是一点酒量都没有,一壶就倒!” 羿天眨巴着眼睛:“一壶…当真?” 他没想到朱雀竟然酒量还不如一个地仙。 “是啊!你就没有发现,玄武司君每每入宫带给北苑的礼物,皆是果酱、果脯这些零嘴?你几时看见过玄武带过酒给她?” 羿天回想了下,似乎的确如此。 “不过你年纪小,不晓得这些神仙的习性,也是正常。” 羿天点头。 皇叶看着满庭院的梧桐树,想到某一天的星夜,他也曾与一位神尊,坐在此处共饮,梧桐树常开不败,四时开放,那时的真祖却觉得是件糟心事,还怨怪这梧桐树开得放肆! 君上心情不好,就让原本四时都春暖花开的水迷宫,变成了白茫茫的一个冷宫,常年冰天雪地,连春夏,也都失去了它原本的颜色了。 直到黎月重生,这水迷宫仿佛又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又恢复了如常。 果然真祖说的极对,神仙心情不好的时候,真的会捣乱秩序,让一切变得奇怪,也不管旁人是如何的想法,爱如何都随性随心。但是想想君上的风格也是这样,他根本不在意旁人对他的看法和评价;就如他本尊所说的,他做这些,是他想做。你骂他或者夸他,对他来说,一点损失都没有! 那一次皇叶本意想要灌醉真祖,结果没有料到君上口中那个“酒量极差”的上神,先把自己灌醉了,第二日醒来,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这些梧桐树,以前君上偶尔还会来看看,他说凤栖梧桐,我这大明孔雀王,弃下凤族的尊荣,甘愿围绕他这样一个只懂打架的人,有些可惜。这满庭院的梧桐,全是他命凤族从灵应山挖来的神树。那次真祖还嫌弃这树四时常开,有些碍眼;你看它们,如今依然开得这样放肆!” “皇叶,雎羽上神怎会嫌弃君上亲自命人种的梧桐树,他那是气话!” “可不就是气话,他老人家,无时不刻,都在围绕着一人,有时候想想,真祖吧,也真真是个奇人!” 羿天给他的酒杯满上:“听说从前凤翎王还未降生世间时,陶迦山只有他一人,遇到凤翎王,就像得到了一个新玩伴,他自然,是个重感情的人!” “我也想了很久,为何我与真祖明明相处的时日并不多,缘何对他总有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牵挂和担忧,后来我就想通了,这、就是血脉的关系吧。” “所以雎羽上神与凤翎王的牵绊:是他们两位的真身吧。这种牵绊,是一世的,永恒的!” “君上明明知道,真祖中了十恶之灵的毒瘴,若是他醒来,没有净化的神识便会沦陷,他极有可能会入魔,可是君上依然想要唤醒真祖。虽然我也很希望真祖能早日醒来,可是我没敢忘记,他当日在地幽之中警告过我:若是他醒,十恶之灵便也醒了!可是君上不听劝阻,他想用上古秘术唤醒真祖,至于用的是什么办法你我无从得知,我只知道他受了更重的伤,伤到什么程度,我们根本无法为他诊治,他也不愿意让天族的药王来瞧瞧。” “君上的倔也不是一日两日,他不愿做,你也勉强不了,他想做,我们也拦不住。其实君上应该是担心,药王若是来水迷宫给他请脉,怕是整个天宫都知道了他身受重伤,君上不想让外人知晓此事。” 皇叶苦涩的闷头又是一杯:“空谷的冰棺前几日有异动,我知道是君上;可是,真祖没有醒来,我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庆幸。” “是啊,这水迷宫虽然卧虎藏龙的老神仙很多,可是却无一人会比君上更通晓万灵密宗;但是这一次,可能连君上也遇到了难题吧。只是雎羽上神一直沉睡,可能总会刺激着君上,提醒他过去发生过什么,他想要结束这件事,才会这样焦急,不管不顾自己的修为和伤势。” 第545章 哪些才是真 四级星官能够踏入主殿的机会不多,进来的也皆是被这殿内的各种琳琅满目的史籍,兵器,常用卷宗,各种图腾所吸引,初次入殿的没有几个不会被这些所震撼。 这里入眼的都是些年纪较“轻”的新玩意,还有许多“老东西”都收入库房,这里目光所至的东西,完全不及库房的万分之一,不过白银祭司一直是不喜欢将处理朝务的地方布置得金碧辉煌或者张扬的风格,让人忘了,它只是个主司侍奉神明的司所,除了处理朝务,不需要多余的布置。 这里最好的布置应该是书案,容易取用史籍的书架,便有了这一排排的比人还高了三尺的书架;要有随时可翻阅的卷宗,更要有方便取用的物料架,特别的地方可能就是这个物料架;是从煦纪,也就是第一任大祭司煦河大祭司留下的习惯。首任大祭司喜爱收集一些稀罕的物件,这架子肉眼看起来只有十行十列的格局,但是作为主司的传承人才知道,架子上有暗格,可以打开超过它外形十倍的储物架,这是煦河大祭司设计的精妙机关,所以白泽祭司也未曾弃用它,传到黎月的摩纪年代,也一直沿用至今,仿佛成了一个习惯,上面也储存着见证三位大祭司的历史。 再看眼前这个白袍星官,黎月的眼神不禁冷了一分,亵渎神明是不可饶恕的罪,那么偷窃主殿,也同样是罪! 黎月睨着他手中的东西,这种熏瘴木,是经过多道工序,将十多种来自蛮荒之地的万年树的木料烘焙出水分,一点点敲碎研磨成细粉,再根据古方融合成驱散瘴气的熏香,它的工序非常繁琐,每一种樟木都取材南荒,凡人找不到这些树木不是因为它难找,是南荒之地乃属于仙家之地,凡人去不得。 所以这些材料都是上一任大祭司,白泽大祭司的泽纪时代留下来的物品,留在宫中也不过是对前人的纪念,她其实没有想要去谴人寻找这些木料,再分配专门制作这种熏香的工匠,太花心思和人力,物力;与其花这个时间,她更愿意直接了当地花心思研究做一个结界。 想到那位传奇的白泽祭司,黎月心中对于那位守护神,毕竟也抱有一份敬重之情,他留下的纪念,这宫里头也甚少有人来请用,放在物料架上几乎也被人遗忘了。 但是今日,这个人的举止有些无礼,有些放肆! 黎月瞥一眼自己的省时星官,洛瑜意会到大祭司的意思,走过去从白袍星官手中取走樟木盒,递过来给黎月看:“大人!” 黎月伸手从盒中拿了一根熏香在鼻前嗅,一根小小的熏香,是多少工匠熬了多少浆木,研磨了多少种木料才揉和出这一根根的熏香来,每一根都费时费力,但是它的作用,的确比一般的熏瘴香好:“你拿它做什么!” “小人听说殿内的熏瘴木可以消散瘴气,所以就想着先在宫内的结界附近燃香,做一个保护罩。” “你的主子没教导你,布防结界是三等以上的众神官负责的?” “有。可是小人担心,所以才……” “担心什么?” “在水迷宫所有的出入口皆有里里外外的一百八十多道结界防护,可是有一处,许是年代已久,或许被人遗忘了…大祭司息怒,小人早前有呈上过文书向神官请示,可是大人觉得此事并无影响,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但是近日小人连连察觉有不明所以的瘴气围绕在那处,小人也是出于担心,才……”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至梗在喉咙,静默不语。 黎月咔嚓一下,掰断了手中的熏瘴木,香灰封魔随之散出一种特殊的香气,弥散在空中。 她很久很久,没有看过这种星官了。 “你叫什么?” “小人是偏殿负责文书的四级星官,颜苏。” “你的主子是哪位?” 她的声音很轻,可是在场的下等祭司却不由自主地眼神瑟缩了一下,在人群中分别探寻他的主子。 “回大祭司的话,我的主子是、是偏殿负责文书编年的褚央祭司。” 黎月轻声哦了一声,原来是负责文书的祭司,难怪,她还想着谁敢这么嚣张,把原本该送进主殿的文书给悄悄地作废了。 黎月将手中断成两截的熏香撵在指尖,这香其实很好闻,不知道白泽祭司是喜欢这个味道呢,还是喜欢它燃烧之后可维持三个时辰的作用? “人呢?自家的崽子犯了事,不来领走吗?” 不一会儿,一位从殿外匆匆赶来的白袍祭司,匆匆在众人的目光注视里跪到白银祭司面前:“下官褚央,请罪来迟,大人恕罪!” “神官大人,这兔崽子是我的星官,他贸然了大祭司,请您降罪!” “降罪?那、是降他呢,还是降你呢?” 擢升一级,罚你一年俸禄,可服气? 服!谢谢大祭司大人大量! 还有带你的那位祭司,罚没半年俸禄! 一双修长的手指抚过凤栖梧桐的山水画,画中的梧桐,青翠,枝繁叶茂,画中凤凰更是栩栩如生。 用这柄折扇,能不能将前世记忆都打开,一世牵绊,一念执着。 凤翎王将扇页上的一笔一划都一一抚过,那是他亲手所绘制的风景,也是雎羽心中的牵念,那是他题写的字,也是雎羽心中的往事。他没有忘记过陶迦山的时光,他知道雎羽一直很怀念那些日子,只是,他无法,也没有力气再还给他一个陶迦山。 陶迦山早已随着岁月的变迁,化作了天地间的尘埃,化作了风雨,更是父神遗留在人间的筋骨,深埋在地底,深深地淹没在时代的洪流之下。 所以,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即便是他去开荒辟土,重新再为雎羽开出一片山头,也不及泽地那一方净土来得回忆深沉,何况雎羽惦念的不过是少时的陶迦山。 几百年前,灵应山出了位上古神,苏醒以后离开,便再连同山中深受这位上古神的仙泽所福耀的福地也一夕之间失去颜色。 第546章 穿过结界的瘴气 “给我拿下此人!” 一队魔兵侍卫迅速地入殿,捉住跪在地上的人,按压在地上。 “神官大人如此礼遇部下吗?” 黎月冷冷睨着座下的人,看看殿内众人的表情:“你们谁有不同的提议吗?” 众人皆是静默不敢谏言,更无人敢劝谏。 扣!扣! 敲门声忽然响起,殿外传来女子的声音,话里的小心翼翼,让黎月的眼神黯了黯,许是殿外来了什么人物,让她殿内的侍女惊扰,这种氛围,她已经很清楚不过。 黎月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咽下嘴里的食物才悠然开口:“进来。” 云栖打开殿门,走到桌子边,福身道:“主子,皇叶大人来传君上的口谕,要您现在去昭河殿觐见。” 日暮西沉,祭司所侍奉神明的巫族子弟都会下值出宫,回到冥海河畔的巫族部落;只有当宫中有盛大的舞会,才会在月亮升起的时候,携带着亲朋好友到宫中欢歌宴舞直至天亮才尽兴地回家。 而黎月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一直住在这座水迷宫里,没有君令,不得擅自离开水迷宫,否则会被君上以私逃出宫惩罚,这一条,仅仅她是例外,宫中无一人受此拘束。虽说黎月也曾多次感到奇怪,为何只有她一人,失去了这个自由,但是想想她除了回妖精族部落的九渊,又有何处可去?后来才知道这是从她的前世摩里黎月开始的不成文规矩,她觉得无趣,索性也就不计较。 黎月吭一声,勺子从手中掉入那碗南瓜羹。 这一声,仿若是在鄙夷的抗议,却又像是在发脾气。 “那就去吧!”黎月有些赌气的看一眼桌上的菜肴,心里不禁翻了个白眼。 打开殿门,在回廊的远处有一个玄色锦衣男子,迎风而立,墨色的瞳孔,茫然若失的目光望着这里,若有所思。 黎月微微半眯着眼睛,是不喜欢的眼神。 可是凤翎王非常信任的御驾,但凡他到达的地方,都是为了传达神尊的旨意,执行神尊的旨意,就像一个没有思想的工具,不言不语,也从不质疑,更不会反抗。 黎月知道这种服从,是将那个神,放在心中,最最尊重的位置,他的喜怒哀乐,就是他追随的一切。 有那么一个瞬间,黎月觉得他真可怜。 “君上召我作甚?” “神官大人觐见之后,不就知道了?” 知道他不会对自己说出她想要的答案,黎月走在前头。 “哦对了,下一次,在我吃饭的时候,请君上不要唤人来召见我!” 皇叶制止她:“黎儿,你怎么能同君上这般说话!” 黎月睁圆眼睛:“我怎么了?哦对了!皇叶师兄可能不知道,因为我、饿了的时候,脾气特别不好,说话也特别难听,我怕丢了自己面子事小,还给君上的颜面也拖了后腿。” 黎月越身飞上去从那畜生口下接住了往下跌落的明凰公主,将她迅速带离了它伸手可触的攻击范围,足下轻点,携带着明凰公主飞身后退了三尺距离。 明凰公主哭的泪眼模糊,方寸大乱,抽噎着鼻子啜泣连连,揪住黎月的领子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黎月握住她太紧张而僵硬地揪住自己领口的手指,“公主别怕,区区妖物,我来收拾他!” 黎月扯了扯脸皮,做了个尽量“和蔼”的笑脸:“你若是再不松开我,那妖怪就要过来了!” 明凰公主领悟过来自己竟然这样失态,措不及防地松开手。 放开她之后,黎月迅速的默念心咒,施法在明凰公主的面前画下一条临界线,用这条线将她、妖物、公主隔开。 “没有援兵之前,你不要踏出这条线!等下它冲过来也伤不到你,但你若是害怕,就唤出光照着我方才那样做,它怕光!” 明凰公主已经吓坏了,脸色惨白,左肩上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流下了刺目的鲜血,看到黎月朝着自己轻松一笑,觉得有些安慰,突然感觉自己得到了照拂一样温暖,她木讷地用力点头! “你、你不要死!我、我……” “傻瓜,区区一只妖物罢了!” 那妖物闻到了血腥味,仿佛是闻到了亢奋剂,眼看着就要俯冲过来。明凰公主自小就在各种保护里长大,虽说也遇到过妖物,但是身边从来不乏保护自己的侍卫和神仙,谁敢轻易伤她这个云梦泽的长公主。谁会想到在四海敬畏的水迷宫会有妖物突然出现,让这位毫无作战经验的公主不仅措手不及,更加是手忙脚乱,它上来就一口森森獠牙扑咬住她的臂膀,她连反击的术法都还没想好! 黎月转身踏出保护线,左手在空中一收一放幻出了自己的樊梨剑,立身在它面前,举剑直指向它:“畜生,敢伤我水迷宫的客人,就拿你的头颅来赔罪吧!” 妖物扑向她,黎月一个侧身,飞身从他左侧避开,反手右手打出了一招攻击它的腰。 但是它没有受到这股力量的伤害,只是被这股力量打的往后退了两步。 黎月有些诧异,仙术没有伤到它。 那妖物身高马大,根本不是普通妖物,不知道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黎月从未见过这种不惧怕仙泽震慑力的妖物! “啊!” 她移动身形,将妖物的注意力从屏障后的明凰公主引导向自己,它攻击不了明凰公主,自然就扑向了自己这边来。 黎月继续打出两招更强劲的气招,那妖物却只是被推了几下,跌倒在地上,皮肉却无损伤。 就好像不管你对他使出了多大的力,他都会把那个仙术吃掉,不管你使出的仙气多少,他都会一一吞噬掉了。 既然仙术被它吞食,黎月只好跟它力搏! “本座的一套流花剑式,还没与人对打过,正好拿你试试看效果!” 黎月双脚踩踏,剑尖直指目标,以肉眼凡胎无法看清楚的速度移形换影,在它的腹部,肋骨,琵琶骨,脖颈分别刺中,最后,是天灵盖! 第547章 神官被团团瘴气围住 “啊——” 有女子呼叫声。 “救命!救…命!” 水池中有一女子扑腾着水面,可是她的呼喊声刚刚从喉咙发出来就被灌进嘴里的海水吞没,水漫过她的头顶,好像有一只手将她的双脚一直往下拽,让她连挣扎能力都逐渐失去。 她是云梦泽的公主,来自水域的公主怎么可能不会枭水,可是她此刻浑身都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样,不仅喊不出声,连海水都渐渐淹没了头顶,她的身体不受意志的控制,一直往下沉。 不仅身体往下沉,她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无法抗拒海水灌入口鼻的压迫感,就想死神离她越来越近。 眼睁睁看着岸上的宫仆近在咫尺,却无一人拉得住她的手臂。 当海水吞没了她的视线,炯炯的目光死死盯着岸上,她慌了,难道她要死在这里? “公主!” “来人,快来人啊!” “公主落水了,快救人!” 明凰公主看见水面荡漾的波澜,还有那些呼喊的人影,倒映在水面,可是那些刚刚就在眼前的人距离她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不成形,直至变成一个摇晃的影子。 难道她这么快要死了?她才不过是芳菲妙龄,为何如此不幸? 是谁推她?是谁想要杀她? 是谁,扼住了她的喉咙! “都让开!” 一个玄衣男子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向着明凰公主的方向奋力游去。 她已经快要沉入池底,这池子并不深,可她觉得自己会在沉入底部之前就先被淹死。 有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是她的身体,一只有力的臂膀用力摇晃了她几下,可是她睁不开眼睛了,脑袋空空如也。 难道,死神会来得如此快吗? 她完全失去了意识。 玄衣男子将她朝着水面上拖去,直至浮出水面,将她的头向上仰着,避免她再喝下过多的海水。 “上来了,上来了!” “快快快!” “大人,这边!” “抓住!” 岸上的人接力将他们从池子里拉上来。 玄衣男子将明凰公主抱到空地,两人一身水淋淋,走过的路地上都淌出一摊水湿了一片。 “不要围在这里,后退,全部后退!” “是,大人!大家后腿!” “醒醒!”玄衣男子用力拍打明凰公主的脸,但是她紧闭的双眼连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急了:“魔医,去叫魔医!” “大人,公主怎么样了?” 皇叶将手指放到她脖颈,身体有些凉,脉跳很弱。 她正在失去意识和生命! 怎么办! “大人,魔医来之前您要想办法稳住她的气息啊!” “哪个是明凰公主的侍女?” 两个小丫头抬手:“我!我!” “我若是用非常手段救了你们公主,你们就给我做证了!” 两个侍女纷纷点头:“请大人快点救我们主子,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们更加焦躁!” “好,你们全都转过身去!立刻!” 所有人都错愕! “快点!转过身去,谁敢偷偷回过头,就罚剜刑!” 皇叶大人发话,宫仆纷纷转过身去。 “事急从权,得罪了!” 皇叶看着地上这个因为淹水而休克的明凰公主,眉头蹙着,像下了决心一样,捏住她的鼻子,抬高她的下颚,弯身低头,给她渡气。 当明凰公主醒来时,她已经身在凤仪殿里,身边侍女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还有在床榻侍候的魔医。 “公主醒了!” 魔医的声音犹如在耳,:“你们家主子醒了,这几日注意不要再受寒,多多休息就好。老婆子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们再到魔药司来寻我!老婆子我得去趟昭河殿复命了!” “魔医慢走?” 侍女围过来扶她起身:“我怎么会在这里?” “公主您可把我们吓死了,那池子分明不深,您怎么会呛水不醒呢?” 明凰公主狐疑地思索起来:“我记得有人推了我一把,然后那池子里有一股力量,一只拽着我向下更深的地方沉,我没有办法呼叫,还有我的法力,好像被封住一样!” “啊?莫不是魔怔了?听说谢工中近期有妖物作祟,该不会是上次那只妖兽没有处理干净留下的后患,它会不会还没有死啊?” 明凰公主听完也觉得很奇怪。 昭河殿寝殿内,凤翎王好整以暇的卧在辇榻上,雕琢着手中的物件,忽然想起什么来,他头也不抬地说:“皇叶。” “是,君上?” “本王答应了明凰公主,这几日去探望她和陵姬,你给她们备些礼物,过了黄昏时分,跟随本王一同去凤仪殿。” 皇叶稍显诧异,君上已经许久没有去过凤仪殿了,今日明凰公主一入宫,他就竟然主动要去探望王妃?明明自家主子并不喜欢这位娘娘,偏偏又既不宠幸,又不动声色的疏远人家,让人家好好一位九天玄女干着急的苦守万年没有期待。 凤翎王没有听见他的答复,抬起头看过来:“皇叶,你又在发什么呆?” “啊?嗯!君上,我方才是在想,要送些什么礼物。”皇叶眼睛一转,躬身道:“近日南泽送了些珍贵的玉器和海产来朝奉,羿君已吩咐将礼物尽数清点入库;方才我正想着,其中就有好几颗半人高的夜明珠,送给王妃,放到她的凤仪殿,这夜里来看想必很是漂亮!还有明凰公主,她是云梦泽的长公主,平日里应是多食用陆湖产物,我们送些南泽的海产给她试试味道,正好符合她的饮食习惯又有新意,也算是我们家们略尽地主之谊,为她洗尘!君上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凤翎王手中的动作渐渐停下:“看不出来,你越来越有管事的天分了,这些琢磨送礼的事情,以前你都不会这样思考周全,就照你意思办吧,本王觉得甚好。” 皇叶说完便退出殿外去准备礼物。 凤翎王重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下一下,左手握着一块方形木头,右手执刻刀,一点点地雕琢出他心中想要的样子。 第548章 圣光之下,孽障无所遁形 “这份折子,是浣耀司呈递的,你拟批通过了,没错吧?” 黎月跪坐在他对面的蒲团,盘着腿与他对坐:“君上为何明知故问呢?这折子上的落款,不正是我的印契?” “本王只问,你可知自己批了什么?” 黎月与他对望的眼眸中除了平静没有带起涟漪:“君上想必也看过折子,既然都知道了,是我批阅落款,为何还要特地让我来这一趟多此一问?我不知浣耀司向君上进言的是我的错处,还是君上也觉得我这折子拟得不尽如人意?但是浣耀司此次的事情,我认为这个处罚已经从轻,若是君上觉得不妥,君上若是想让黎月再改这份折子,那黎月无话可说!” 他的手中摊开着黎月亲手拟的折子:“嗯,字写得不错。” “君上?” 他的英眉微挑:“你觉得,浣耀司的错处要重罚,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需要增减的赏罚?” 黎月微微的诧异。 紫色的银眸闪烁不定。 她的眸底变换了情绪,不动声色的沉着说道: “浣耀司的主司利用职务之便,行谋权卖官之事,此次我不过是拔了一根毒刺,君上心疼自己培植的一棵苗子的话,此次连带的少物司和水云天的一干人等,全部下狱这个惩处,我觉得已经是水迷宫对这两个司所过往效忠的仁至义尽。”她看着凤翎王,他面上没有一丝变化,黎月接着说:“如果君上……不喜欢我折子所处罚一应连坐的大小事务官,那就只罚主司一人,也无不可;只是此一来,就没有了我本意要对朝中连根拔起的初衷。” “你此番,一举开罪了水族、凤族,还有他司所下属十余人,其中不乏有魔族、神族;就单说浣耀司主司,他的妻子花溪是凤族女君极为宠爱的亲侄女。” “君上觉得我做错了?” 他不予置评,接着说道:“花溪仗着自己是凤族女君亲侄女的身份,一向行事乖张,她深知凤族受到水迷宫的庇护,在神族中一向是得理不饶人。此次你削了浣耀司的职权将她夫君于昭打入刑殿受审,她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让她抓住你的小辫子,你又该怎么办?” 黎月义正言辞:“本座是水迷宫的白银祭司,我主掌宫中事务,向来从心,如果害怕报复就徇私舞弊,岂非辜负了我这个最高神官的天职?” “本王方才问的是,你要怎么应付那些如狼似虎的反扑?仅以祭司之位,你抵挡得住两族的压力?” 黎月摇头,“君上觉得我有什么对策?” “你没有后盾,没有强族做依靠,还敢贸然强出头折断他们的腿,是以为打算本王会帮你?” 黎月定定看着凤翎王:“你会帮我吗?” 凤翎王合上折子,将它搁到矮桌上,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小红泥炉上的茶壶,兀自好整以暇的清洗着面前的茶碗,茶盖。 看他沉默不回答,黎月再次问:“你会帮我吗?” 凤翎王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茶,分很多种类,喜欢它的人,也分很多种类。黎儿,喜欢哪一种?” 黎月看着那杯茶,抿着唇不说话。 “婉儿姐姐,你听说了吗?明凰公主居然要求宫中的白银祭司作为她的护卫,但是君上对此事好像并没有任何的意见。” 她诧异地摇头:“哦,是吗?此事很是蹊跷,君上他向来都是对白银祭司这个神官宠爱,又怎么会让她去做这种犬马之劳的事情呢?何况我们水迷宫中的护卫不计其数,若说让人给她当护卫,也轮不到白银祭司这位女君去做这种苦力活才是,她如今虽然是宫中的大祭司,可是无论如何也仍然是顶着一个妖族女君的名分,这若是给别人当护卫,这得多大的面子?” 弯弯点头沉思:这明凰公主怎么说也是洞庭水君的掌上明珠,按说她虽然辈分矮了白银祭司几个品阶,但也还算是位望族,这应该就够了。 你是不懂这天庭的规矩吗?你在天宫呆了那么许久,哦,不对,你可能只呆了几百年,但是呢,你不知道这魔界有魔界的规矩,规矩就是风翎王说了算。当然只要风翎王愿意点这个头,甭管他是谁,只要凤翎王开了口,那人就应该要去遵从,这就是整个水迷宫的规则。既然云梦泽的长公主是我们的贵客,她又是被白银祭司所救的,那么我们的君上如果觉得是合情合理,他请白银祭司在长公主在宫中的这段时日,作为她的护卫也无不可,只是我很好奇,君上怎么会答应呢?” 弯弯也是想不通,“难道是因为她是云梦泽的长公主身份贵重,所以君上才不得不勉强答应她,以免得罪了洞庭水君的吗?” 婉儿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应该不是这样子的,我们陵姬娘娘又岂不是贵重的出身,您可见过我们君上替她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弯弯噘着嘴:“哎!我觉得我们娘娘真是可怜,独守空闺万年,也不知道,君上什么时候才能将她放在心上。” “嘘!你这话不许娘娘听见?要是让咱们娘俩听到了,她又该伤心了,可是那又能如何呢?谁又知道君上心里头究竟惦念的是什么。” 弯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往事,忽然疑惑地说:“婉儿姐姐,过去总听你们提起君上宠爱白银祭司,清明如凤翎王,是无情无欲的无情神尊。可是如今她转生为女子,为何却不见君上将她纳入后宫为妃,而是继续让她守护着冥海的长明灯不灭呢?” 婉儿也想到了很多的往事。 那个明媚的女子,举手抬足之间虽然不能说倾国倾城,可是毕竟也是位出落得妩媚多姿的女君了,就好像前世那位少年忽然转身一变,变成了一位倾城佳丽让人见了都会被她吸引,那眉眼之间不自觉透发的洒脱和娇媚,是与生俱来的诱惑和俏丽。 第549章 你每次都这样问我 一道银色圣光从天而降,劈开了层层围绕住白银祭司的怨灵瘴气,她仿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可是她被那道光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 “君上!” “是君上!” “统统都后退到防线之内!快!” 今日处理的折子较多,一忙起来她连水都忘记喝上几口,洛瑜星官准备的果茶她也只在她端来时抿了一口,之后就一直忙到日暮西沉。 入殿一路相迎的宫人朝着她一一行礼。 黎月走进内殿,看见了早已备好的膳食,走到桌边坐下。 云栖见到主子今日竟然也难得的有胃口的样子,和雨桑欢喜地互相传递了个眼色:“主子饿了,先盛半碗汤暖暖胃。” 雨桑应声就走到摆了膳食的桌子边,打开一直用温水暖着的水盅,用勺子盛出今日炖了两个时辰的树茸汤,这是采了她自己种在后院的百年树茸菇,晒干了树茸里的水分之后能够保存几百年的干货,这种菇味平明目,还是助眠的好汤料,用它炖出来的汤色如茶,味道却如海鲜汤。主子平日食量少,但是却喜欢她煮的各种炖汤和甜食,所以雨桑总是挖空了心思搜罗着各种汤料的食材,还有许多甜食菜肴的做法。 这宫里头能够做汤的食材她都搜罗得七七八八,后院里除了主子最喜爱的花草和海棠树,所有能够用上的空地她都开了荒种上食材了,很多珍稀的食材一年四时就都不会短缺了。 “主子,这树茸汤明目温补,最适合您这几日的风寒温养了!您尝一尝!” 黎月看着满桌子的菜色,坐下后拿起筷子,想先吃口菜垫垫肚子,听见她这句话,率性地放下筷子,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汤碗,就着喝了一口,汤头够老,雨桑的厨艺一如既往的非常合她心意。 黎月太饿了,又大大喝了一口:“汤味道不错!” 雨桑得了主子的称赞,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主子就先喝半碗汤暖胃,今儿我做了三道素菜,分别有冬笋卷果,甜栗炒鸡、酱烧豆腐煲,还有甜糯的南瓜羹!” 黎月听见南瓜羹眼睛一亮,雨桑偶尔会为了给她调剂膳食就会再多做一道甜食放到主食,这样她就会忍不住多吃一点点,然后每次都是只做一点,既不过饱又让她觉得有胃口。 雨桑看她听到南瓜羹,果不其然就想要放下那碗炖了两个时辰的树茸汤,她可是费了老大劲做的汤料,虽然名字喊树茸汤,但这汤里边可是实实在在加了灵芝,茯苓、姜末、薏米、红枣、枸杞子等等食材研磨的细粉,才炖出这一碗汤底“只有树茸”的树茸汤,主子若是不多喝一点,可不就是白白浪费了! “哎,主子,这南瓜羹您吃菜的时候再吃!”雨桑忙劝说道:“这树茸汤是温补的,我瞧您这几日夜里睡得不踏实,喝完这汤能助安眠,您先喝半碗汤再吃菜配着南瓜羹,口中的味道清香,才不辜负这碗南瓜羹嘛!” 云栖在一旁静立地看着这对主仆,雨桑为了让主子多吃点,也是煞费苦心,她不禁也露出一个浅钱的笑容:“雨桑,主子用膳,莫要多阻挠!” 黎月看她极力推崇这碗树茸汤,似笑非笑地问:“这碗汤里加了什么神仙水,我才非喝不可吗?” 云栖拉一拉雨桑,知道她的小性子,也知道她是为了主子好,但是毕竟这是主子的自由:“主子喜欢吃什么自然就吃了,你不可过多地劝阻!” 雨桑咕哝着:“我也是想让主子睡得好嘛!主子,您再喝一口汤,嗯?” 云栖耐心地替她解释道:“主子,雨桑夜里守夜瞧见您殿内还亮着烛火,以为您睡不稳,才找了这些食材特地炖了两个时辰的汤,主子若是不喜欢,就不喝罢。” 黎月摆摆手:“云栖,本座不怒,你无需责备雨桑。”说罢黎月就着手中的汤碗把树茸汤都喝光了再递回空碗给雨桑:“呐!喝完了,满意了?” 雨桑接过汤碗,嘻嘻傻笑:“主子吃菜,吃菜!” 云栖好笑地看着她:“好了,主子也处理了一天的朝务,我们该退下让她好好用膳了。” “是!主子慢慢吃!如果主子喜欢,明日我再做些您喜欢的甜糕!” 黎月听见她说甜糕,嘴角也上扬了一个浅笑:“嗯,好!” 两个人心满意足地退出殿外。 黎月看着一桌子的菜,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温暖,刚刚这一碗树茸汤味道是不错的,她饥肠咕噜的胃也得到了温暖,还有眼前这碗南瓜羹,想必雨桑花了很多心思准备的,她每日的膳食都是雨桑精心准备,每每想到了什么新的菜式,都会像个得到新赏赐的孩子一样欢欢喜喜地做给她吃,做给她吃之前也是找了好几个小姐妹先尝过,再做一道出品最好的端来给她! 黎月知道,以前的白银祭司在她们心中是互相扶持的亲人,是个可亲可敬的大祭司,是她们心中牵挂了两百年的主子;端看她们费劲地讨好自己那股热情,她就知道,过去的白银祭司对她们来说很重要,连她离开了两百年这殿内的装扮摆设都不曾变更就足以令人诧异。 可是自己,是个只有前世部分记忆的妖族女君。因为她的身份,她的身边时常围绕了无数的精灵,甚至她的眼睛,也变得不像从前,清澈温暖,是位喜怒无常的女君,时常让人手足无措。 可她却选择了凤翎王,选择遵守与神的约定,万年之期,是他与黎月的契约。 虽然她并不记得为何会有这样的事,从哪里开始,可是当她醒来,当她脚下跪满奴仆,她并没有质疑那位神尊的探究。甚至觉得莫名的安心,看见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瞳,就好像找到了出口,虽然他沉默不语,可是她相信他没有欺骗自己,没有利用自己,更无须利用自己,那个约定于一位伟大的上古神无足轻重,所以她信。 第560章 女娃子的脑瓜不太好使 什么样的独宠能换来这一身的伤势啊!这脑子真是太好了,还霸占呢,还独宠呢!她若不是有了这个妖精族女君的身法,那一夜只怕是要躺着回宫! 鉴于这个女娃子的脑瓜不太好使,黎月懒得与她纠缠,多费唇舌,只怕是越抹越黑。 “明凰公主似乎对我误解很深,那位若是由我一介神官就能掌控,若是这么简单,想必你们也不会趋之若鹜想要得到他的关注吧!” “你少得意!你以为你这样就赢了吗!我们最不怕的,就是时间!来日方长,我们有长久的日子,等他回过神,定会瞧出,只有陵姬姐姐这样的九天玄女,才是真正配得上他的女子,就算是南珠台的后位,也当之无愧!” 又是陵姬! 自从她回到这个地方,总是会有人冒出来提醒她,告诉她,这座水迷宫里有个美人,是天上尊贵的九天玄女,是他凤翎王用三十二只金乌从天宫迎娶的王妃! 她为什么要听这些污言秽语?她站在神尊的身边就是这么惹眼的位置,别人都睁着眼等待她跌落神坛的狼狈! 从前她是个女扮男装的少年,嫉恨她的只是觊觎她站得高,权利,荣耀! 这一世他们却变了,变得狰狞!她不仅唾手可得一人之下的大祭司之位,或许还可以成为他的王妃,与九天玄女争一个高下!她可是天族的美人,她就像个草根里冒出来的野花野草,又凭什么!她若还是个巫女便也罢了,可她竟然是妖精族的女君,三界之外的妖精族,全都是她的子民! 黎月站在了更高的位置睥睨脚下的群臣,他们既害怕,又兴奋! 因为他们在忌惮她这个神官,她与那位神尊的距离,近的让人艳羡!他们既羡慕她,却又嫉恨她可以站在那么近的距离,仰望着他的喜怒哀乐,还有恩宠加身! “公主说的是,我这种凡夫俗子,也看得出陵姬娘娘是个难得的美人,他朝一日,她若是登上南珠台的宝座,在下也定当亲自为她金笔册封六礼!” “我们身后有强大的母族可依,而你再努力,也不过是个神官,女君!若是不想难看,给你台阶的时候,最好就收敛一下你的妄想,那位,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的!” 黎月抬手揉一下自己的太阳穴,那个位置到底有什么魔力在吸引着陵姬或者其他女子,黎月并不关心,她也不想知道,陵姬有多么的配得上那个后位,别说她现在已经是王妃,她纵然成为南珠台的主人,她也还是不感兴趣! “有些人渴望的事情,旁人却不一定很渴望,明凰公主想必是觉得本座很在意,你错了。” “你不在意的话,又怎么会介意,我拦了你的路,占着你自由活动的时间?你心里没有点什么想法,又何须在意? “本座的确有想法,我的想法就是,你们这些愚蠢的把戏,实在太没意思了!” “你!” “无聊、至极!” 明凰公主气急败坏:“黎月!” “你们是不是觉得,把我赶走了,就可以得到他?”黎月鄙夷的扫视他们:“他不是任何人的,他属于他自己!” 凤翎王的名头太响了,四海八荒的神仙眼中,他就是个香饽饽,能得到他青睐,非一般人可得!可于她这种闲散人,根本就无心争抢,她若是也去抢,岂非是与人争饼抢食。 她黎月要的,一定是专属于自己,只钟情于她一人的!他若是心里有别人,那人就与她没有关系! “哼!你以为你拥有了君上的宠爱,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的放肆吗?” “你们想要的东西尽管拿去,只要那位不嫌你们烦,你们就尽管使出浑身解数去争吧!但是争风吃醋这种小女人的把戏,本座无心凑热闹!” 明凰公主抚摸着刚涂了新颜色的美甲,这双手白皙如葱,真是好看:“陵姬姐姐可是我们天族的美人,这样的美人,竟然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憋屈了万年的冷板凳!大祭司这张皮相确实好看,但是与陵姬姐姐相比……” 黎月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你还想听我说些更加难听的辞藻才能罢休?让开。” “君上那样的神尊,想来还是陵姬姐姐才配与他为妻为妾,本公主就不凑这个热闹。” “你自去告诉他就好,与我何干!” “大祭司,本公主就是要告诉你,我想要的不是凤翎王,但是,你一直,都在我的面前,碍着我的路!” 黎月嫌弃地拿眼斜视她,不知道她又想出什么鬼主意。 “你不要君上……那你跟我较劲?”黎月摇头:“公主,您不会是掉进水里,连脑子也掉进水里……” 等等,她不要君上,那她要什么? 落水! 黎月吃惊的张大嘴,这妮子不想要凤翎王了还嫌弃自己挡路,那不就是,皇叶,或者羿天! 她掉进水里,连脑子也洗坏了吗? 黎月还没有回过神,就听见明凰公主接着说:“如果你识趣一点,我这个人有恩也一定是会报恩的!” “明凰公主,你不会是…喜欢皇叶吧!” 明凰公主抬头挺胸:“没错!本公主就是要告诉你,以后离他远一些!” “这就承认了?你没有点什么,铺垫吗?” “本公主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光明正大的喜欢,不需要小女儿家的偷偷藏藏!”明凰公主的率真让黎月十分的吃惊,她这怎么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不是应该来一番偷偷的喜欢再让皇叶发现?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宣告,是怕她抢了不成! “我那日落水,幸得皇叶大人救了我一命!” 黎月迷惑地盯着她,这个女人,真的是走哪,都有人英雄救美!到底是什么运气!她难道是什么福星照耀,死里逃生,却带着晦气来找她发泄的吗? “我们云梦泽是知恩图报的,皇叶大人救了我,我应当还他的恩;但是大祭司,你救过我,我也记着你的恩!只是你不走运,挡在我与皇叶中间,本公主就心情非常地不舒服!” 第561章 隐晦又情深的郎情妾意 “不舒服?你想怎样?再打我几鞭吗?”黎月挽起袖子:“我可告诉你,这回就算是君上他在这里,我也不会再让着你!” 明凰公主倒退一步:“作甚!本公主可没有对你用武,你要作甚!” “嘁!胆子这么小,还敢跑来威胁我!” “本座的确是比较碍着你的路,谁让你哪个都不挑,非要挑选这座海域里,最难搞的人!” 黎月伸出尾指比划一下,一个小小的烟火在指尖,砰,向天顶冲去,炸出一个小小的礼花。“这是本座的一点敬意!” 从未有人敢如此嚣张地跟明凰公主正面挑衅,她一时愣怔在原地。 “你竟敢如此对本公主无礼!” 黎月唇瓣上扬,丝毫畏惧都没有,她这一世,只想做个随心的大祭司,别人可以欺我,但是我也会还手! “明凰公主,本座候着你,预祝你在水迷宫,玩得尽兴!” 说完黎月就洋洋洒洒的离开,完全不顾明凰公主脸色惨白的愣在原地。 黎月回到祭司所,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透发出一股不要惹我的气势,一路遇到的小星官瞧见她来势汹汹的气势,匆匆行个礼都躲得远远的。 半个时辰里,黎月这个主司坐在主殿,手中的朱笔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文牒,脸上面无表情,侧位的几个神官看出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偶尔偷眼看一下她的脸色,也没看出什么;但只要不是个傻子的也都能瞧出她心情不爽,自然就无人敢招惹她,毕竟,一年一次的会试将至,谁不想给主司留下个好点的印象呢! 半晌,黎月发现有人在偷看自己,她挑中了时机,回敬了一个抓包的眼神,怂的下属的祭司弹跳起来:“下官告退。” 其他几位神官识时务,也纷纷起身告退,溜之大吉。 殿里顿时只剩下了黎月和她的小跟班哺夕星官。 黎月眼尖的瞄到哺夕星官也想趁机脚底抹油偷偷摸摸靠近门那边的方向,她凉凉的喊了句:“哺夕,洛瑜不在,你也想躲懒吗?” 哺夕星官背脊挺直,走到她面前:“小人哪敢!” 哺夕星官看着各个神官大人案头的一堆文牒,积压得多了,后头可真是头铁,看大祭司今日情绪不高,把下属的神官吓跑了;他走过来黎月跟前:“大人,您是否伤势未愈影响了心情,瞧您大早的脸色不善,要不,回宫歇息吧?这儿的事情,祭司们都会处理妥当的!” “哺夕,帮本座散个消息出去!” 哺夕星官俯首帖耳:“大人,您想让小的传什么?” “我要这个消息散到昭河殿,凤仪殿!” 黎月眉眼带笑,这灿烂的笑容太过让哺夕星官发毛,他紧张的搓搓手:“大人,这,凤仪殿尚可,传到昭河殿,您是想让宫里头那位也……” 黎月莞尔:“不可以吗?” 哺夕星官讪笑:“只要大人开心,小的照做就是!” 黎月满意的笑的更欢:“嗯,哺夕,我果然没有白捞你!把心安回肚子里吧,要是查到你头上,只管报我名!” “大人想传什么呢?” “你字写得好,那你就给本座编排段故事,大意就是:本座心悦皇叶,皇叶也心悦我,奈何碍于身份,皇叶是御驾,本座是众神官之首,发乎情止乎礼;余下那些,你看着办吧!最重要的部分,要让君上,明凰公主也听到,尤其,是云梦泽的人!” 哺夕星官摸摸下巴:“大人可要有个时间点?比如您何时开始心悦于他,缘何心动?” “呵!就以本座重归水迷宫之后,本座这个小师妹,特别的崇拜师兄那一手龙飞凤舞的执冥剑。” “小人不解,您这样做,是为了让皇叶大人不高兴,还是让明凰公主不高兴呢?” “当然是,让本座高兴!明凰公主喜欢热闹,她不要凤翎王了,改要皇叶,呵!我这不懂事的小师妹,可不得掺和掺和嘛!这日子无聊的紧,我得让自己高兴起来,这样我才有心情处理书案上这一堆公文!” 哺夕星官迟疑了下,感觉这事有些火药味夹在里头,说不好是个好事还是坏事:“大人,小人有个不成熟的建言您想听吗?” “说。” “您确定这个故事散出去后,您案头的公文不会从小山变成大山?” 黎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在教我做事吗?” 哺夕星官忙躬身行礼:“小人怎敢!” 黎月的手指随意地拨弄了几个折子,歪了几个折子,她不置可否地说:“这不还有你吗?要是天气不好,本座心情不爽,这些烧了也可以!” “别别别!”烧了公文,使不得啊!回头下属三位主理祭司还不得把他骂死!哺夕星官忙说:“小人当然愿意代劳!” “还不去?一个时辰,够不够你活动筋骨?” “够够够!我这就去!大祭司若是乏了,就先回碧云殿歇歇,小人去去就回来!” “嗯,完事回碧云殿找我。” 哺夕星官躬身做个揖就走了。 看着哺夕星官亦步亦趋远去的身影,黎月手里的朱笔一顿,随手一丢,气恼的甩出去老远:“云、梦、泽!本座记住了!” 既然他云梦泽跟我过不去,本座就与你们争一争,你要什么,我便抢什么!哼! 哺夕星官按照黎月的要求,不出两盏茶就编排出了一段隐晦又情深的“郎情妾意”故事,掏了两大袋贝珠散给宫人和侍卫,务必买通了那些嘴碎的宫人,尤其是昭河殿和凤仪殿的宫人,但凡能够挨得近这两处宫殿的人,他都使劲地让人去鼓吹。 所谓的谣言,就像一只散粉的蝴蝶,它飞过之处,都会沾到鳞粉。 虽然昭河殿密不透风,但是里面的人要出来,膳司的人要进去!栖梧殿就更不必说,皇叶大人身边的人更是要时时地替皇叶打点着许多的事务,这一来二往走动的人必然是不少的,收到风的事情自然就不少。 然后最最关键处,是浣耀司这个专司情报收集、传讯、执行的司所。 第562章 记得绕道走 只要稍稍地买通浣耀司的几个小星官,以于昭主司与大祭司的恩怨,他必然不会放过这样的谣言! 满意的完成了自己的佳作,眼看着宫人讨论得如火如荼,哺夕星官算算时辰,是该回去复命了。 只是人在道上混,总是要还的! 哺夕星官老远就瞧着有两个行走如风的男子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他晃眼就觉得眼熟,而且背脊发汗。 哺夕星官心里直呼不妙,可是这正正遇上了,他躲避不及啊,此路是去碧云殿的必经之路,他若是此刻变道,只能去凤仪殿,凤仪殿是什么地方那是王妃的寝宫,外臣无召不得擅入内廷,他怎敢去叨扰! 这岔道直行是凤翎王的昭河殿,左右两道的尽头不过就是凤仪殿和碧云殿这两处宫殿,听着很近实际上却隔着老远,只是这分道就是这么同个岔路口,狭路相逢啊! 我滴个乖乖,往哪里逃! 正想着如何闪躲,那老远处就能够嗅到的冷气,走路自带杀气的苍迦统领,行走如风,哺夕星官晃神的时候,人都已经走到跟前了。 他深深地一鞠躬:“拜见统领大人!” 苍迦统领面无表情的睨他一眼,步伐没有停下半分。 哺夕星官心里暗暗想着他或许不认得自己了,就擦身而过了。 只听苍迦统领身侧的随从发现了他,一把提起他的领子:“又是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不是警告过你,瞧见我们大人,要绕道走!” 哺夕星官讨好地说:“大人饶命!” 苍迦统领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盯着他们,面无表情的鹰眼却眯起来:“倒是提醒本座,又是你。” “大人莫动气,小人真的无心在您眼皮底下讨没趣,这岔路是必经之路,小人也没道可变啊!” “统领,让我来给他长点教训!” “大人,您饶了我吧,我、我是奉命去碧云殿的!” 苍迦统领看一眼自己的人:“这么好张脸,怎么老招呼脸呢!” “大人说的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不该打你的脸!”随之给了哺夕星官肚子上来了一拳! 哺夕星官疼得趴在地上,痛的大口大口地喘气:“大人饶命!” “饶命可以,你三番五次地在我们统领大人面前晃,总要让你长点记性的!”说完又把他提起来,狠狠甩了出去! 哺夕星官翻了个跟头,吃了把土。 “以后记得,看到我们统领大人,不管你是刨地挖洞也好,还是躺尸装死人也好,记得绕道走!” 哺夕星官哭丧着脸,坐在地上缓了老久,才擦擦脸,大口喘着气:“这是我们家主子运气不好招了位阎罗,还是我运气不好,沾了这么重的煞气!难不成改天出门还得卜一卦啊!” 黎月没想到,哺夕星官回来见自己的时候,脸上挂彩,嘴角的伤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大人,事情都办妥了。” 黎月审视了他的伤口良久,看起来都是皮外伤,下手的人没有挑中要害打,看起来只是给一点教训;黎月问:“怎了?” 哺夕星官被她看得发毛,眼神躲闪:“走路不小心,摔了。” “摔了?”黎月好笑地看着他:“哺夕啊,你上回摔跤的时候,也是顶着个熊猫眼回来了,这回摔哪个手里了?” “大人……” 哺夕星官委屈得慌,可是实在不敢说啊,回头又挨一顿揍岂不是更倒霉了。 “嗯,不说也行,那我们去幽冥司走一趟,看看你的孽镜台能照出什么来!” “不可不可!咱们怎能随意离宫呢,这、君上会责怪小人的!” “对啊,就是你带歪的啊!”黎月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你带我出宫的,当然怪你啊!” “大人啊,您饶了我吧!我这伤疼得慌!” “还不招来?”黎月敲一下笔头:“老实说吧,跟你上回的,是撞上同一个了?” 哺夕星官躲躲闪闪的,不敢正眼看她。 “既然你不敢说,本座来帮你清理清理名单。” 哺夕星官哭笑不得。 “这宫里头,敢打本宫的人,也没几个吧,就陪你猜一猜哑谜!”她拿起桌上的东西扔出去,一片飞花应声掉下:“于昭?” 哺夕星官瑟缩了一下,闭眼摇头。 “花溪?” 哺夕星官捂住左眼不敢看。 “那、屠司君?” 哺夕星官捂住两只眼睛。 “嗯哼,有难度…皇叶?” 哺夕星官偷偷睁开一只眼,又摇头。 “接近了?”黎月又丢了一朵飞花:“君上的人?”她回头盯着哺夕星官:“羿天?” “大人?” “点头,还是,摇头?” 哺夕星官叹一口气,摇头。 黎月眼珠子转溜一圈,皇叶和羿君应是不会为难哺夕的。 “明凰?” 哺夕星官伸出手,使劲摇晃。使不得使不得。 “那是、王妃?” 哺夕星官哭丧着脸,还是摇头? “君上?” “大人,您饶了我吧,都不是。就是我自个儿摔的!” “呵!你再不招,本座提你去昭河殿!” “真不是!君上他老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能撞上我呢!都是小人不长眼惹的祸!” “男的女的?” 哺夕星官快要哭出来了,大人啊,小人真的说不得! “……” “男的?” 哺夕星官背过身捂住耳朵。 “苍—迦!” 哺夕星官背脊僵直,逃也似的跑掉了。 “大人我什么都没说过啊!” 黎月眯起眼,看着她这个省时星官畏畏缩缩逃跑的样子,看来吓得魂不附体了。 “好,很好!” 打到她的人头上来却没有半点缘由,这就是明摆着私人恩怨了。 睡到下午日暮时分,黎月才从芙蓉覃上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她坐起身来,揉揉眼睛,披着月白色长袍,打开殿门走出去。 软声软语唤了声:雨桑。 雨桑不知道跑去哪里,云栖也不见。 “外面那么吵在干什么?” 豆蔻看见她出殿了,过来给她见礼:“主子,洗尘殿来人了,云栖姐姐出去接应。” 黎月感觉睡得多了,精神头也是昏沉沉。 洗尘殿传来了一队伍的魔兵侍卫,扛着一队伍的,至少是十个箱子的礼物,浩浩荡荡进入了碧云殿。 黎月看着这一队伍的人和礼物,摸着眉心,软软地问:“干嘛呢?” “这是羿君派人送来的礼物,主子,您看?” “既然是羿君送来的,你们看我,我怎么知道?” 第563章 告诉宫里头那位,东西不甜 “那咱们是、收还是不收?” 黎月转身便要进了廊亭:“又不是本座喜爱的吃食,要不要也不打紧,你们自己看着收吧。” “这……不好吧?”云栖为难的皱着眉头,主子是要拒收的意思? “有什么不好的?” 为首的是羿君的侍臣慕央,他上前给黎月作揖,恭谨地说:“大祭司还是将这些礼物都收下吧,这前面的五个最大的箱子,皆是君上的赏赐之物,赏赐之物哪里还有原路退回的道理,您别让小的为难了!” 黎月点点脚下的落英纷飞,“他赏他的,我不要又怎的?说的是赏赐,这是赏我还是罚我?我宫里缺这几样吃食么?还是羿君也觉得我宫中的物资短缺?” “大祭司爱说笑,君上这些赏赐又怎会是罚呢!只是他老人家要羿君传话:赏了你的,你就得要!您瞧君上这话都这样说了,我们公子那是自然不敢轻慢的!” 黎月听完却嗤笑:“那我偏不要呢!” “公子也让小的带了话:君上说这是给你的,你就得要!” 黎月有些不悦地转过来,盯着他。 “你再说一遍!” 慕央不卑不亢地挺直腰板,脸上仍是一副恭谨,但是脸上却没有退让的味道。 “公子也让小的带了话:君上说这是给你的,你就得要!” 云栖反而有些紧张,主子最近不喜欢旁人的探访,这些赏赐,君上也时不时会送来,可是主子初时的喜欢却渐渐变得奇怪,甚至是生气的。 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云栖还是觉得主子气的不是羿君带来这几句话,更像是气昭河殿的神尊! “主子,可能是君上发了话,羿君不得已才……” 半晌黎月收回了目光,漫不经心地低头摆弄着脚下的落花:“你倒是不怕我!” “小人心里不是畏惧您的权位,是敬重您的威仪!” “嗤!马腿都给你拍穿了!” 慕央趁热打铁,讪笑道:“既然大祭司欢喜了,那这几个箱子,还请您先收下,小的也好回宫去复命!” 云栖抬起头看主子的脸色。 黎月知道云栖在等她发话:“看我干什么,你们看着收啊!” “是,主子!你们几个,随我来吧!” “谢过大祭司,小人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小人告退!” “等等。” “大祭司有什么吩咐?” “慕阳如何了?” “有魔医仔细照料,伤势稳定!” “嗯,甚好。你回去,也给你主子带句话:告诉宫里头那位,东西不甜!” 慕央一脸懵圈:“是!小人定会原话带回!” 宫中有无数的宫殿,和众多处所,大大小小的司所数之不尽。 当天狼星从星际发出耀眼星辉时,皇叶站在无垠的广场中央,根据朔月魂祭的瘴气残余气息搜查宫中各处司所,放出了自己的神识。 他张开了双臂,一股强劲的风围绕在他的周围,他的五感都被打开,无穷地放大,让他可以感知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比眼睛能看到,耳朵能听到的地方更远更远。 第564章 他本是不用剑的将军 他感觉到好几种不同的气息,那气息夹杂着污浊的气,邪佞,肃杀,有如厉鬼的哀嚎,有如罗刹的呼啸。 那层气息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很近,近到,就在方寸之间……皇叶豁地睁开双眼,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 啊! 皇叶被那股气劲狠狠地甩出去! 他翻了个身起来,待他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东西,他立刻右手往前打出了一个风刃。 迎面扑来的是一只通体火红色,小耳朵尖嘴长鼻,眼瞳赤红,体背都长着荆棘一样的寒刺,四肢矮短但是尾巴奇长,体型等同两个皇叶加起来都比他要小半个个头,但是它最出奇的不是尾巴和身体搞大,是它的脑袋,有九头身,九个脑袋各有不同的狰狞表情,看似在笑,又笑着哭,看似在发怒,又好像很悲伤。 很明显这场较量不宜力取,需要智取,以体力与它搏斗,双方体量太悬殊。 他施了术法,想让穹顶那个乾清菩提仙障向此处再挪几丈,好压制住妖兽。 不过这头妖物看似笨拙,却身手灵敏,它短而小的四肢弹跳力很好,一跃就避开了那个企图网住它的仙障,看起来它已经意会到皇叶的意图,也受过仙障的苦头,知道要躲开。 “妖物,还不束手就擒!”皇叶只能改用形随意动的天罡罩,来罩住了它。 妖物利用自己的身躯为盾,狂乱地冲撞天罡罩,皇叶捂住胸口忍住闷疼,此天罡罩是用仙力衍生之物,它若冲破,反噬伤的便是自己。 眼看着它就要冲破天罡罩,皇叶迅速地挥手施了一道屏障隔开了自己与妖物的距离,但是很快天罡罩破裂,屏障也没有挡住它迅猛的俯冲。 皇叶眼看它就要扑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力劲凶狠的风刃将他们分开了。 “皇叶!”苍迦统领先声夺人,下手极快,一伸手就提起了皇叶的衣领将他提回来,推到距离两丈外的地方,而他自己则挡在了皇叶与妖兽之间。 皇叶气恼的看着他的侧影,“你干什么!” 苍迦统领没好气地回过头瞪他一眼,仿佛在说:打架这种事情,有我在,什么时候轮到你!给我一边去! 皇叶看他赤手空拳,扔出了执冥剑:“接着!” 苍迦统领还没开口他已经将剑扔过来,他条件反射地接住。 执冥剑发出幽幽的冷光,苍迦统领振臂一挥:“蠢货,你的对手是我!” 妖兽刚才被他的风刃挡住,倒退了两步,此刻看起来更恼怒了,龇牙咧嘴,那九个脑袋看起来更加地滑稽又扭曲。 那只妖兽看起来不太好对付,皇叶眉头轻挑:“他有九头身,砍他的尾巴!” 苍迦统领自然也看出来端倪了,头也不回地冲上去:“啰嗦。” 他本是不用剑的将军,他更多的是近身搏斗和术法,若是真的上战场,他也是一只所向披靡的火麒麟,他最好的武器,是他的净妖莲华和敏捷凶狠的身法。 皇叶迷了眼,他没有见过苍迦用过剑,也不知道,他的剑术如何;他想,大概也没几个人能活着见到这场景。 第565章 不喜欢,却处处维护 皇叶看着他持剑的飒爽英姿,这气势,端看执冥剑发出的剑气,皇叶诧异于执冥剑这柄倔傲的剑竟然愿意臣服此刻控制它的那个人,执冥剑从未屈从于除了他,君上,剑痴师傅以外的人,就连黎月曾经想尝试御剑,执冥剑的倔傲,让黎月也只能用它舞出剑招,使不出它的剑气! 皇叶在原地,认真的看着苍迦统领如何收拾这只妖兽,他的狠厉招式,招招狠绝,先卸了它的胳膊,断他的尾巴,末了还要在他的胸口补上一刀。 皇叶摸一下自己的袖子,这衣服怕是不能要了,方才那妖兽突然闪现,他躲避不及,被他的利爪抓坏了袖子,伤了他的胳膊,血迹已经红透袖套外衣。 “竟然还有逃出仙障的妖物,果然,是小瞧了你!” 妖兽断尾又能立刻重新长出尾巴,苍迦统领砍了他八次,招招都是连根断尾。 看着苍迦统领这下手的架势,皇叶啧啧摇头,君上说过什么,魔焰军非乱不出,这么狠的男人,放他出来,那不是要压场子,是要杀生的! 皇叶立定,默念佛咒,一阵阵靡靡之音笼罩住妖物,但是仍然被它以性命为代价冲破了天罡罩,撞到执冥剑上,剑被震得鸣响,剑柄发出幽幽冷光,似有收到震慑之悲它奋力一击,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但它不是冲着苍迦统领,而是掉头冲向了念着佛咒的皇叶,苍迦统领发现它的意图后,向它的后脑勺奋力丢出了执冥剑。 那把剑穿透了妖物的脑袋,它嘶吼着发出哀嚎。 “杀了我,你们也要大难临头!” 啊!! 妖兽当头一剑穿过脑门,皇叶看着妖兽在面前烟消云散,那只火麒麟浑身都散发着杀气,他是真没想过手下留情吧! “果然是仙障净化不了的妖物,连执冥剑都在悲鸣。” 执冥剑自发地回到皇叶手上,剑被沾上了血气,他伸出食指和无名指抹去,没想到那血气忽然迅速地凝成了一滩血水,仿佛还有生命,跳起来,狠厉地冲向他! 皇叶抬起手臂遮挡,别过脸躲开,但仍是被溅到脸上,颧骨,眼睛,额头。 他用袖子抹掉脸上的血渍,“这么戾气的妖物,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苍迦统领回身疾步跑过来,他握住皇叶的胳膊,查看他的伤势,看他身上并无特别重的伤口才放心:“疼吗?” “唉!这点小伤!” 苍迦统领从怀中掏出一瓶药,倒出一颗不由分说就塞进皇叶嘴里:“小伤也是伤!” 皇叶被他噎得目瞪口呆。 苍迦统领冷着脸:“咽下去。” 他听话地咽下:“你给我吃了什么?” 苍迦统领拉住他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胳膊,大步往着内廷走去:“毒药,你信吗?”皇叶无语。 皇叶好奇地看着他:“大半夜的,你怎么会来这里?” “路过,闻到股臭味,听到这里的动静就过来了,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我们要去哪?” “内廷司,找魔医。” “不必了吧……”收到苍迦统领警告的眼神,皇叶噤声,改口说:“这些邪祟妖兽竟可以无形潜伏在宫廷,看来朔月魂祭还没过去。” “祭司所这场魂祭,办得是真好!” 皇叶讪笑:“这也怪不得人家了啊,那么多神官也招架不住妖兽横行,你也知道的,是今年的邪祟太厉害了!” “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也没胡诌!” “可是你看,连我们也没发现,何况他们呢!唉你这是怪妖兽厉害呢,还是在埋汰黎儿办事不力啊?” 苍迦统领回头睨着他:“又不是你的崽子,你这么护着她?” 皇叶露出招牌假笑:“当夜连君上也是始料未及的呢!” “失误就是失误。” “哎,冰块脸,你干嘛总是这么较劲呢!” 苍迦统领面无表情:“我较劲什么。” 皇叶唏嘘一声,这人面上没有半点表情,心里可不是这样说的吧,上回把人家的省时星官修理了一顿,还说不较劲呢!算了,不能拆穿,省得他调转方向来跟自己较劲,多不划算! “我知道你不喜欢黎儿。” “你有病吧,我为什么喜欢君上的人!” 皇叶咂舌:“喂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我说的喜欢和你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看皇叶已经语无伦次,苍迦统领的舌头顶着腮:“哦?那是什么意思?你喜欢她?” 皇叶语塞,别过脸去。 “怎么?不敢说了?”说罢往他腰上掐了一把,力道不大不小,疼得皇叶惊蛰:“喜欢君上的宠物,我看你是活腻了!” “冰块脸,我是她的师兄,师兄懂吗?同门手足情谊!再说了,我怎么可能同君上抢,我疯魔了不成!” “哼!你自己知道就行。”苍迦统领突然逼近他的脸:“君上早就发现她是女子,你会不知道?连我和释都发现君上施加在她身上的障眼法,你日日跟在君上身前身后,你会不知道!” “知道又怎样,君上不在意,我干嘛要在意,他高兴就行了!”皇叶锤他一下:“再者她、她以前就是个小师弟,我们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年纪,我怎么可能喜欢我的小师弟!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人家了?” 苍迦统领歪一下嘴表示不可置信,好像他说什么,苍迦统领都油盐不进:“是,不喜欢!却处处维护忍让。说起来,她还是个凡人的时候,也阴差阳错救了你一次,你要以身相报吗?” “什么以身相报,你从哪里学来的段子!胡说八道什么啊!那她怎说也是小师妹,是君上的……”皇叶四处张望了一下:“这不就是看在她也是大祭司的份上!” “明凰呢?你是怎么迷惑她们的?是故意,用这张脸的吗?” “我怎么故意了?” 这样莫名其妙的猜测,让皇叶气的反手也在他腰上掐一把,力道可比他刚刚的劲狠多了,不过可惜的是苍迦统领身经百战,这点力劲只是给他挠痒,不痛不痒的。 第566章 你身上哪一根羽毛是无辜的 “招蜂引蝶。” “又关明凰公主什么事了,我招什么了!越说越不像话了!” 看到皇叶又急了,苍迦统领戏谑地说:“你这只大明孔雀王看来很香,云梦泽为了给明凰定亲,可是纠缠的厉害;你和大祭司郎情妾意,也传遍宫闱了!也难怪明凰去请大祭司做贴身护卫,现在看起来,她是先防着你们,免得让你俩钻了空子似的!” “那种谣言你也信,冰块脸,你觉得我能去给云梦泽做上门赘婿?那些谣言与我何干,我可是凤族的神兽!” “你这样的神兽,不回去凤族受顶礼膜拜,倒是可以去云梦泽做女婿的,凤族与云梦泽联姻,两族一家亲。” 皇叶听了就更不高兴了,推开他:“冰块脸,你差不多得了!本座可是君前唯一的御驾,我是不会离开君上的!” “不会?” 苍迦统领轻蔑一笑,他明明长了张清秀的脸,平日里为了不失自己御驾的身份,在人前也总是做出一副沉稳的样子,可是在自己面前总归就是个雏鸟,是只羽翼丰满却总是满足于只追随一人的雀;皇叶追随君上多久,自己就认识他多久。他见证了释的成长,其实说起来,他也同样见证了皇叶的成长。 “你这么一比,方才你还救了我,那我岂不是也要以身相报!” “哦?你要报我的恩吗?那你是要入我的籍?倒插门吗?” “你一个孤家寡人,有什么门?” “倒插门!” “本座凭什么倒插门,瞧不起我们凤族的脸面吗!”皇叶指一指他再指一指自己:“我俩,男的!凑不到一个窝!” “以身相报,不就是主动贴过来的意思吗?” “你!” 皇叶被他这个回马枪的逻辑噎得一脸通红。 “嘁!”苍迦统领别过脸:“别以为仗着自己长了张好皮相就到处撩拨,喊着无辜,我倒想看看,你身上哪一根羽毛是无辜的!” 皇叶气急败坏,上手就要打他。 苍迦统领摸摸眉骨,突然笑得痞里痞气的:“你要是想开屏,君上决不会阻挠的。” 苍迦统领任他打了个趔趄,避开了他受伤的胳膊,伸手在他的另一只胳膊上反手绊住他,“要打吗?” “混蛋,你给我松开。” “松开干什么,让你占了便宜还卖乖吗?以你的修为跟我打,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怕你吗!” 两人互相推搡了几把,但是受伤的皇叶不管受伤不受伤,一跟他动手就总是输在力气上,任他使劲地捶打,苍迦统领也不谦让,反手又将他的胳膊反剪在胸前,压制得死死的,这样的博弈无疑太过悬殊,皇叶气得咬牙警告他松手。 嗯哼!嗯哼! 两声虚假的咳嗽在距离他们十步的地方传来。 苍迦统领默默松开了皇叶,眼色不善地看向声音的方向,皇叶也循声望去,正说她,她怎么就来了,气氛忽然变得极度尴尬,也不知道黎月听了多少。 “黎儿……” 一身月白色长袍,戴着帽檐的黎月从暗处走来,手里提着东西:“二位好兴致啊,打架呢!需要吆喝的看客吗?我院子里也够大,要不要过去摆个台?” “黎儿,你怎么在这里?” 黎月摘下帽檐,,望着他们的目光如水,“我当然在这里啊,我一直在这里啊!”黎月扬扬手里的东西,是两坛作为赌注要送给人的冬青酒:“今天是我值守,伦夜星官又赢了我两坛上好的冬青。” 皇叶悄悄看一眼苍迦统领,看到他沉着脸,一副莫挨老子的冷漠。 “你又同他打赌输了?” 黎月尴尬地摸摸后脑勺:“什么又啊!不就又输了他两坛酒罢了。”她发现皇叶的胳膊受伤,指一指他的袖子:“你怎么挂彩了?”她狐疑地瞟一眼苍迦统领:“哎呀!该不会是,他弄的吧?” “当然不是!”皇叶快速扫了他一眼,苍迦统领虽然个性雷厉风行,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他的兵各个都怕他见了就特别怵,看着特别冷漠特别凶,可是皇叶知道实际上他并没有那么坏,也不是爱吓唬人,只是个性如此:“他怒了都是抡起拳头揍人,这是抓伤。” “那、麒麟不也是爪子?”黎月捂住嘴,对着苍迦统领呵笑:“统领大人我不是说您的爪。” 苍迦统领翻翻眼皮子,盯着皇叶,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 皇叶解释说:“我出来探查邪祟的事情,刚才遇到一只妖兽,是它偷袭了我!” “妖兽?宫里?仙障不是还在!”其实黎月刚才已经在远处看到他们,她没有赶上他们与妖兽打斗的时刻,但是从他们打闹的话里也能听出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皇叶看起来伤的不重,所以她才安心调侃他们。 “那只妖兽还蛮厉害,逃出仙障,它来势汹汹,我都有点措手不及,幸好是统领及时赶到,将它斩杀了的。” “呵!大祭司好记性,朔月刚过,依然妖兽横行,还伤及无辜!” 皇叶听罢悄悄靠在苍迦统领的腰上,偷偷掐了他一把,悄声说:“闭嘴!” 苍迦统领低头对着皇叶龇出一口白牙,警告他松手。 皇叶才放松了在他腰上乱掐的手。 “无妨无妨,苍迦统领说的是实话,此次魂祭的确是我们祭司所办得不周全,竟然连御驾都误伤!”黎月看着皇叶,又笑了:“连累无辜,都是在下的失误,给您二位赔个不是。接下来的日子,祭司所会加紧处理宫中的邪祟,还水迷宫一个清静的。” “只是小伤,黎儿不用太内疚。” 苍迦统领不屑的发出了“嘁!”的声音。 皇叶用胳膊肘捅一下苍迦统领,用眼色暗示他差不多得了。 苍迦统领侧过身懒理皇叶,面无表情的垂着眼。 “那个…我们要去一趟内廷司找魔医。” 皇叶拽住苍迦统领的衣角往前走:“就先走了。” 黎月会心一笑,抬手做个揖:“再会!” 二愣子撞冰山,这样的组合……黎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567章 你今天说话都好酸 苍迦托着皇叶的胳膊,皇叶边走边回头偷偷看着黎月,月光下的黎月,凉月如眉,海色镜中窥,银色长发在夜里随风而动,散落在肩头的星光映出了她侧脸、脖颈的肌肤上那些零星的萤光。 她目送着他们离开,笑意盈盈,却让皇叶觉得这目光意味深长,尤其是刚刚看着苍迦统领的时候,那种带着疑惑的隐忍眼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二人似乎也无朝务的往来交集,更无私交,为何是那样的眼神呢? “看路。”苍迦统领把皇叶的头往前转:“一顾三回头,那么好看吗?” “啊?” 苍迦统领瞥他一眼,语气里带了几分不耐烦:“好看也与你无关!” “本座才救了你,现在搀着你,你在看哪?你要挂在我身上多久?” 皇叶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你今天说话都好酸!她怎么得罪你了?” “哼!” 皇叶回头,盯住苍迦统领靠近的那张冰块脸,不解地说:“你有没有觉得黎月看着你的时候,总是笑得很、耐人寻味啊?” 苍迦统领连思考的犹豫都不带的果断回答:“没有。” 皇叶不解地喃喃说:“那她就是对着我笑得很耐人寻味?” 呵!苍迦统领冷冷一笑:“可能是,笑你白痴!” 皇叶不悦地蹙眉:“你骂谁白痴?” 苍迦统领冷哼:“谁白痴谁信!” 皇叶咬牙切齿地低吼:“苍、迦!” 他轻蔑一笑:“不用那么大声,我耳朵没聋!” 皇叶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信不信我用执冥剑砍你八条尾巴!” 这气势真的是好!苍迦统领心里嗤笑:若是换个人来说,他大概也就信了,不,若是换了别人也不行!这宫里头也没几个人能够比他更有凶狠的气势,若是换个武将对他吼出这样的话来,还差不多呢! 皇叶虽然是御驾,但是实在是不够瞧的! “不信!你要是砍得到我的尾巴,我给你当牛做马!” “哼!本座因公负伤,我要让君上下令,让你给我当一月的小厮!” “随你,站好。” 苍迦统领用空闲的那只手将他掰开,好让他可以好好走路,因为他这样一只胳膊被自己搀着,另一只手来揪他的衣领子,远处的宫人看着这幅景象就很像他整个人都吊在他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身上,非常的不雅观,也稍显失了体统,传出去对他倒是无妨的,但是皇叶这种君前的御驾,还是顾忌着自己的形象的。 皇叶被他轻轻一带,整个人都站直了。 苍迦带着皇叶在魔医那里处理伤口,皇叶看着坐在边上安静的等待魔医处理伤口的苍迦统领,这人倒是难得的善解人意,竟然没有将他丢给魔医就自己跑掉,而是一直静静看着魔医的一举一动,也不出声打扰。 但是皇叶看得出来,这屋子里的气氛一点都不好。 皇叶瞧着他安静却仍然浑身散发着别惹我的酷劲,不怒自威,与宫里那位真是如出一辙,果然是什么将军带什么兵。 第568章 很魔焰军统领的范儿 苍迦统领眼角余光扫到他看着自己的考究眼神,歪头翻了一下眼皮,右眉骨的浓眉挑衅地向上一扬,一副我已经什么都不干,是他们很怕我,与我无关的无辜表情。 看着还挺逗人的! 这让皇叶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不该让魔焰军统领出现在内廷司,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也没做,就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安静得仿佛隐身一样;这么低调的统领,还是让这一屋子的人都大气不敢喘的压迫感十足,给他处理伤口的魔医,虽然见惯了血腥场面,但可能畏于苍迦统领突然驾临的怯场,生怕稍稍弄疼他,苍迦统领会突然走过来,动作都是小心翼翼,言语里透着假装镇定的颤抖。 “大人的伤口不深,这几日要忌口,尤其辛辣,油腻食物要忌,忌碰水,避风,莫着凉。” 皇叶摸摸自己包得像只粽子的胳膊,魔医这是多害怕他扯裂伤口,竟然围了这么多圈布条。 “还有吗?” 苍迦统领忽然开口,魔医的手抖了一下,明显被这个一直低调安静的魔焰军统领稍稍吓了一跳,魔医回身恭谨的说:“对,也不要做剧烈运动,以免撕裂伤口;另外,每日都要换药,清洗伤口。” 皇叶啊一声:“每日吗?” “是,这伤口上有邪气,为了避免邪气侵体,每日都要换药!不过大人放心,在下会每日到栖梧殿给您换洗伤口。” “不必,药送过去,清洗的部分,我来吧。” 不是商量的语气,完全是通知的口吻,不容辩驳,很魔焰军统领的范儿。 魔医感到诧异但是又不好直接违抗他的要求:“是,那在下就每日遣人将药品送到栖梧殿给二位大人。” 这一开口,皇叶都能感觉到,连见惯生死的魔医也怯场。 皇叶也不反驳苍迦统领这个奇怪的要求,只是笑说:“有劳!” “大人客气,那在下就每日午时,过去给您检查伤势的恢复情况,换药之事,辛苦统领大人了。” “好,多谢。” “在下分内事而已。” 苍迦统领走过来,他看到皇叶的右眼有充血的红血丝,他刚刚就在琢磨着这可能是刚刚妖兽的那滩血水带了邪气,沾到他身体:“他方才身上沾到妖血,会影响吗?” “老身也对这妖物不识,不过方才给大人把脉,脉象平稳无异常,只能稍作观察几日,老身才能再对症下药。” 皇叶摇头:“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苍迦统领只是看着他的右眼瞳仁那一圈的红血丝,不置一词。 皇叶巡视一周,刚才苍迦统领带着他进来,一路宫人都噤若寒蝉,除了行礼都不敢大声讲话,看都不敢多看苍迦统领一眼。 苍迦统领将自己身上的长袍解下,披在皇叶肩头,皇叶本想拒绝,苍迦统领用力按住,皇叶只好顺着他。 皇叶站起身,看一眼苍迦统领:“走吧,包扎了伤口,这下该放心了吧。” 苍迦统领朝着魔医的方向,颔首点个头表示谢意。 魔医怔了怔,抬手给苍迦统领回了个手礼。 第569章 戴定骨针的神君 扣!扣!扣! 今天的朝务繁多,黎月在祭司所忙活了一日,感觉是把一个月的文牒都给它批完了,之前哺夕星官提醒自己说那一堆小山很快会变成大山,她心里不屑,但是身为大祭司,黎月还是知道什么叫恪尽职守,认命的、老实的,批了一天的公文,太阳下山时,她的手臂都是酸的。 本来下了值,黎月回来寝殿吃个膳食,正吃着就被一阵又有力劲又促急的敲门声勾住吸引力,她现在身法非同以往,所以听力很好,这隔着老大远的殿门,她都听到外头那阵急促的敲门声。 随之不久,黎月的寝殿门口便有敲门声忽然响起,殿外传来女子的声音,话里的小心翼翼,让黎月的眼神黯了黯,许是殿外来了什么人物,让她殿内的侍女惊扰,这种氛围,她已经很清楚不过。 “主子,昭河殿来人了。” 黎月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咽下嘴里的食物才悠然开口:“进来。” 云栖打开殿门,走到桌子边,福身道:“主子,皇叶大人来传君上的口谕,要您现在去昭河殿觐见。” 现在? 黎月喝了一口南瓜粥,眉毛轻挑:“何事觐见?本座方才下了值,他不记得,难道君上不晓得?” 日暮西沉,祭司所侍奉神明的巫族子弟都会下值出宫,回到冥海河畔的巫族部落;只有当宫中有盛大的舞会,才会在月亮升起的时候,携带着亲朋好友到宫中欢歌宴舞直至天亮才尽兴地回家。 而黎月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一直住在这座水迷宫里,没有君令,不得擅自离开水迷宫,否则会被君上以私逃出宫惩罚,这一条,仅仅她是例外,宫中无一人受此拘束。虽说黎月也曾多次感到奇怪,为何只有她一人,失去了这个自由,但是后来才知道这是从她的前世摩里黎月开始的不成文规矩,她觉得无趣,索性也就不计较。 只不过,现在君上给她解了禁,她又懒得出宫去耍。想想她除了回妖精族部落的九渊,又有何处可去? “小人也不知,但是瞧皇叶大人的神色,主子若是不去,似乎不妥。” 她吭一声,勺子从手中掉入那碗南瓜羹。 这一声,仿若是在鄙夷的抗议,却又像是在发脾气。 云栖看她似乎不太高兴的神色,诺诺地说了句:“主子,皇叶大人还在候着……” “那就去吧!”黎月有些赌气的看一眼桌上的菜肴,心里不禁翻个白眼。 打开殿门,在回廊的远处有一个玄色锦衣男子,迎风而立,墨色的瞳孔,茫然若失的目光望着这里,若有所思。 黎月微微半眯着眼睛,眸光沉静,是不喜欢的眼神。 他是凤翎王非常信任的御驾,但凡他到达的地方,都是为了传达神尊的旨意,执行神尊的旨意,就像一个没有思想的工具,不言不语,不会反抗,也更从不质疑。 黎月知道这种服从,是将那位远古神,放在心中,最最敬重的位置! 有那么一个瞬间,黎月觉得他真可怜。那位神尊的喜怒哀乐,就是他追随的一切。 “君上召我作甚?” “黎儿觐见之后,不就知道了?” 知道他不会对自己说出她想要的答案,黎月走在前头。 “你的伤好了?苍迦统领舍得放你出来活动?” “皮肉伤罢了,不能耽误君上的事情。” 黎月想到苍迦统领那张冷得可以掉出冰渣子的脸,就觉得莫名的心情微妙。 “你似乎不太高兴。” 黎月走在前面,头也不回:“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身后跟随着她的男子忽然也陷入了沉默。 没有。 两人一路彼此没有再搭话,似是两个同路的路人,熟悉又陌生,沉默。 一路进入了昭河殿的内殿,黎月才知道,今日昭河殿还有客人。 与君上对坐在矮几边上的,还有一位长发男子,及腰的黑发随意用一条束带绑在脑后,眉清目秀,左耳的耳垂上还有一枚定骨针做的耳钉十分抢眼;与他那一身素净得纤尘不染的穿着有些格格不入,却又一丝一毫没有破坏他的清秀,仿若那枚定骨针,就是他身体上的一个印记那般自然。 黎月从未见过有这样的神仙,可以把那给人森然的定骨针戴的这么清秀,这种东西做饰物,真真是称奇。 黎月观他身上的仙泽,这应是位颇有修为的神君,可她记忆里,并未曾见过。 难道是宫外来的神仙? 又或许是,他在自己失忆的部分里? 黎月越走越近,直到走到了矮桌的前面,行过礼,凤翎王才转过头来,正色地说道:“黎儿,见过这位神君,他是北苑的主人。” 黎月诧异的望向他,北苑的主人,就是那位常年隐居在深宫的桑暮神君? 此人,不仅是位隐世的神君,更是一手创立了扶桑仙境的隐世高人! 原来这样的一位人物,竟然长居在水迷宫的深宫而无人知晓!难怪北苑从来都不与宫中任何人打交道,即便入了北苑的也皆是这位主人亲自许可的客人,他一向深居简出,众人皆是以为只是一位在宫中清修的老者。 没想到是位眉清目秀的神君,如同入世未深的书生,眼神澄净,但是看向人的时候,眼瞳里却透着坚定。 她抬手作揖:“黎月见过桑暮神君!” 他也站起来,对着黎月作个揖:“幸会了,女君。” 等黎月见过礼,凤翎王开口:“入座吧。” 黎月在他们边上的一个蒲团和衣坐下,左手是一身湛蓝色常服的凤翎王,右手是一身深色青衫的桑暮神君;黎月觉得自己今日的这身月白色长衫,竟然莫名的有违和谐。 “不知君上传唤我来,有何吩咐?” 凤翎王不则不徐地在棋局上放下一颗黑色棋子。 “桑暮神君日前在北苑豢养了一只蚁兽的幼畜,还未成型,夭折了。” 黎月望向桑暮神君,用眼神在问:与我何干? 蚁兽又是个什么东西! 第570章 冤到阎王府了 她听过很多妖兽,魔物,独独没有听过:蚁兽。 “君上特地召我来,难道此事与我有关吗?” 桑暮神君还未对答,凤翎王忽然说:“到你了。”他便只好先执棋下手,再看向黎月:“那日你路过桥泉,是否为救了明凰公主,杀了一只妖兽?” 黎月点头:“我那日的确用了净化咒,可桑暮神君许是误会了,那头妖兽身躯庞大,妖法暴戾,并不是一只幼畜,神君怕是找错人了。” “嗯,你说的不错,你的确是,既没有看到它,也没有碰到它。” 黎月更不明就里了。 “你那日用的净化咒乃是咱们这位凤翎王的作品,此净化咒的效用,能让方圆两百步的妖兽,无所遁形!连同本君豢养的幼畜,它魔性未消退,你的净化咒一起,蚁兽便也无可幸免,而那日本君恰好不在宫里,错失了护住它的机会。” 竟然是如此。 愕然的黎月有些傻眼的看看他,又看看凤翎王,这位可好,老神在在的盯着他的弈局。 本来狗熊救美反被策反摊上个脑瓜子不太好使的洞庭公主,黎月就已经颇为无奈了,这蚁兽可就真是无辜城里的冤死鬼了,冤到阎王府了! “黎月错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故,神君可是要找我索赔一只蚁兽?” 桑暮神君正欲开口。对座的凤翎王又忽然说:“到你了。” 黎月斜眼睨向凤翎王,他既知道桑暮神君是向自己索赔来的,可是却也不置一词,是意欲如何? 这盘棋看似下了有一会儿了,此刻棋盘局势还未明朗,黎月也看不出这位神君棋局中的部署是什么。 桑暮神君唇角轻扬,目光在黎月的面上停留了半刻,才执棋下手:“看来,凤翎王今日这一局是非赢不可?” 凤翎王托着腮帮:“你下得这么漫不经心的,本王可无法输给一个外行!” 似是被凤翎王这句话的撩拨刺激到面子,桑暮神君竟然突然较真的与他专注博弈。 半盏茶过去,半个时辰过去,黎月被人遗忘了一般,她的馋虫在肚子里折腾她,她又累又饿,却竟然要被留在这里当个观众,这算什么事呢?。 黎月试探性地唤了声:“君上?” 凤翎王没有回应。 “君上?” 两个人“沉迷”在局里搏斗,将黎月这个大活人晾在一边,黎月又不好出声打断他们,可是她这个饭还没吃几口就被传召过来问责的人可不乐意了。 看他还是置若罔闻,黎月又转向桑暮神君:“神君死了的那只蚂蚁,我不知是个什么模样,我遣人捉一箱送到北苑还给你便是?再帮帮它们筑个巢送给你吧!” 桑暮神君执白棋的手一顿,剑眉一挑:“哼!说得轻巧,我的蚁兽是魔域少有的魅魔,你能寻到一箱再说!” 凤翎王自顾自地拨弄着他棋兜中的黑子,仿佛两耳不闻。 桑暮神君看他纹风不动的样子就知道他又会沉默以对。 “神君既如此说,那我就去抓来。” 第571章 你家主君年轻时候的趣事 桑暮神君嗤笑一声:“你听听这个小儿口中狂妄,可不是本君以大欺小!” 黎月无奈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位神君究竟想要她做什么呢? “我去捉来,有什么不妥吗?” “行,那你先去捉来!” 黎月作势就要起身。 凤翎王忽然目光斜睨她一眼,黎月很熟悉这种眼神,这是示意她不许轻举妄动的警告眼神,黎月就识趣地乖乖不动了。 凤翎王悠悠问道:“近来北苑的梨花开得好吗?” “很好,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本王想试试梨花木做香料!” 桑暮神君一脸嫌弃的瞪眼:“走神了,该你下了!” 凤翎王回:“嗯?没有,我不是正听着!” “我们明明在说我的宠物,关我院子里梨花木何事……” “宠物,死了,换一只更稀罕的,岂非好事!神君就从迷园挑选一只最喜爱的去,那些个小蚂蚁,也不够你逗趣!” 桑暮神君正中下怀的板起脸:“那可不成,我的蚁兽可是魅魔,这我不就亏了!” “三只?” “嗯……” “五只!” “你可真舍得迷园的异兽!” “嫌多?那就算,还是三只吧!” “得,五只!少一只我可跟大祭司追要了!” 黎月的眼珠子骨碌碌转悠在他们身上,一唱一和的,什么意思? “你不要我帮你抓蚂蚁了?” 桑暮神君摆摆手,有了凤翎王迷园里的异兽,还要什么魅魔! 凤翎王敲打着棋子:“该你了!” 黎月起身对着凤翎王恭恭敬敬地深躬:“二位若是需要人观棋,恕我不能奉陪了!” 皇叶制止她:“君上刚刚才帮了你,你却这般不知好歹,桑暮神君是宫中的贵人,你且莫失礼!” 黎月直起身来,睁圆眼睛:“我怎么了?对了,我、饿了的时候,脾气特别不好,说话也特别难听,我怕丢了自己面子事小,还给君上的颜面也拖了后腿。神君也得到赔偿了,我留下也无意义。” 凤翎王的手指指向了手边的两碟方才王妃送来的糕点:“原来你饿了?本王这儿也有好吃的糕点,要不要请你?” 可黎月却只觉得莫名的烦躁,看都不看一眼那些精致的糕点:“不必了,美人做给君上的美食,臣无福消受!” 皇叶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人,却觉得有些恼人:“黎儿,你可知自己站在哪里说话!” 黎月赌气地瞥向皇叶:“师兄提醒得好,臣许是被饿坏了,一时失语,还请君上宽恕!” “皇叶,罢了。” 皇叶遂退下。 “瞧把你急的,这局还没分出胜负呢!” “神君好兴致,在下刚刚下值,实在是困倦疲乏,就不要扫了二位的兴了,改日黎月再登门赔罪。” “前辈还在这里,坐下吃几块糕点吧。” 凤翎王的声音轻柔,看着黎月的眼神,温柔了三分。 皇叶也偷眼看看黎月。 黎月觉得自己的怒火总是会被他莫名的撩拨,就算他并没有做激怒自己的事情,可是她却觉得这糕点仿佛是她食不下咽的症结,究竟,为什么如此怒气冲冲? “小丫头,你坐下,本君给你讲讲,你家主君年轻时候的趣事!” 凤翎王凝视着她的紫眸,笑而不语。 黎月看一眼桑暮神君笑意盈盈的脸色,这张清秀的脸笑起来温和亲切,一点老神仙的架子都没有,若是如此软声细语黎月还拂了他和君上的面子,着实是失态了,她只好重新坐下。 桑暮神君伸手也在碟子里拿起一块糕点:“大祭司不是饿了,这手艺虽然比不得膳食的手艺,看起来也是可口,还是可以尝尝!” 凤翎王伸出两根手指撵住一块离自己最近的糕点,白色的糕点,用讨喜的花模,做出了一朵花,纯白的模面,用食用的朱红点缀在花蕊中心,画龙点睛,这朵花仿佛就活了! 凤翎王放到嘴边咬一口:“嗯,这糕点做得不错。”他抬起头再看一眼两个对峙的一男一女,“黎儿喜欢甜食,这样的手艺,你不尝尝?” 入口即化,卖相讨喜,色香俱全,王妃别的不说,这一个做糕点的手艺倒是还能拿得出手。 “你知道这只老凤凰,以前在陶迦山的日子都是怎么打发的吗?” 黎月无奈地拗不过他们,虽然不情愿,还是拗不过自己饥肠咕噜的五脏庙,只好拿起碟子里的糕点放进嘴里。 “皇叶,奉茶。” “是,君上。” 皇叶给二位奉上新茶,顺便也给黎月呈了一碗茶。 凤翎王扬一下手,看向皇叶:“你也坐下一起吧。” “对,小崽子,来来来!” 凤翎王幽幽的望向对面的桑暮神君:“这个话痨子最喜欢讲老掉牙的故事,正好,你也爱听。” 皇叶笑了。 桑暮神君手执一棋,从容地落下,然后啖一口茶,闭眼闻上面的飘香:“小崽子的茶泡的这般好,比从前好!” “神君谬赞。” “从前你家主君还不是这片深海的主人时,连茶叶都会自己采自己炒,现在,哈!” 皇叶看一下凤翎王:“这种事怎好劳烦君上动手。” “说到茶叶,本君觉得陶迦山的那片山头真是可惜了,那一整片花海里,什么稀奇的宝树都有,可比现在蓬莱仙山的还要妙!” “神君从前也是住在陶迦山吗?” “当然不是,陶迦山是难得的仙山,但是本君开辟了扶桑仙境,怎可浪费!” “对,我一时忘了。” “不过说起从前你们主君的趣事,可就太多了,他这人不闷着自己,却总是闷着别人! 你们主君整日里在溪涧抓鱼垂钓,一钓就是一整天,大概忘记了,山上有只等他归家的痴傻凤凰。” 桑暮神君侃侃而谈,说话间,还不忘时而与凤翎王的棋局未完,放下一子。 “他不喜欢别人扰他,我总是看见他一个人在山脚的溪涧垂钓,可那处,其实没多少鱼可钓。” “那、君上在干什么?” “就是钓鱼,至于有什么鱼咬钩,全看缘分。” 第572章 这辈子逃不过凤翎王 “本君还记得有一次历风趁着他下山钓鱼的空隙,悄悄潜上山想要偷菓子,被山上的傻鸟发现了,那个时候雎羽老实得紧,看见历风长得高大就畏手畏脚的,觉得自己打不过了就跑,结果跌进沼泽里。” “真祖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以前的山头都是不太平的,那只傻鸟终日呆在山上,也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只身法了得的火凤凰,他就认个打不过就跑的道理!” “那君上发现了吗?” “自然是发现了的,泽地那么大动静,怎么逃得过一个屋檐下的人;他就把历风抓来,在雎羽的屋前吊了三天三夜,让他日晒雨淋,不给吃喝,然后放他下山。” “就这样?” “对!” 黎月愕然:“君上竟然没有将厉风大卸八块泄愤,不符合他老人家一贯的风格啊。” “你这话说的也是本君心里想的!” 上回天君招人请他去收了那条角龙,伤了黎儿,他后来便差使朱雀星君把那头角龙受完刑要回来,给皇叶这只雀鸟当看院。可把玄武司君笑到内伤,调侃他家主子公报私仇,一条出水化龙的角龙就这么被硬生生折了翅膀。 那…… “君上放过历风,是为了让他守山吗?” “他故意让厉风出去放风的,此后,也确然其他什么山神鬼怪,都不大敢上陶迦山。” 若有妖物、怪兽、魑魅魍魉敢靠近陶迦山,历风就会出去拦路赶跑;若是有拦不住的潜上山被凤翎发现,历风就要被吊在雎羽屋前三天三夜,不给吃喝日晒雨淋。历风也想过逃跑,但是逃跑的话,抓回来就加倍的罚;历风发现自己怎么也逃不掉之后,从此也就不跑了,偶尔闲来无事,还会帮忙做做农活,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心境,大概是悟了,这辈子逃不过凤翎王的爪子,不如就甘心做他的爪牙,时节一到,还可以吃上各种鲜甜的菓子,新鲜的菜。” 皇叶和黎月都有些傻眼。 “那个时候,四海的神仙就已经这么怕君上吗?” “也不是,那时候的凤翎,还不像现在这样人神敬畏,但是可能名声太凶了,日子久了,就怕的多了,然后年头再翻篇,岁月漫漫,崇拜你们主君的比怕的还更多了。” “那后来,历风去哪里了?” 桑暮神君感叹:“八荒遭劫,或许化作风雨,或许又在别处,历风也应劫了。” 竟然! 真是令人唏嘘! 皇叶也感慨:“真祖大概偶尔会想念,身边少了个帮手吧!” 黎月看看凤翎王,云淡风轻的神色,似乎完全不在意对面这位掀他的老黄历。 凤翎王保护他的弟兄,不废一兵一卒,也不让雎羽上神担心,就那么痛快地解决掉他害怕的东西,在他面前,不虚张声势也不欺瞒哄骗,让他看得见,让他心里安定。从收服到驯化,化敌为友,让雎羽上神安心又欣慰。 黎月似乎明白了为何他们两人之间明明性格南辕北辙,却总是分而不散,不管分开多久,相见始终如故。 第573章 是我讲得不够动听吗 桑暮神君又落下一子,长了清俊书生的相,说话却是一副老生常谈的模样,语调里都是一股悠悠的感慨之情:“雎羽自打出生就与他的亲人聚少离多,手足虽多当可能也没有几个能让他真的非常亲近,他们宠着这个小孩子,却也没有办法分出很多时间来给他,他自小父君不在身边,都是凤翎王与他作伴互相照应;后来为了让战纪的结束早些结束,历风走了,凤翎王也随先天君阿修罗征战四海,又留下了他一人独守着泽地!” 黎月:“一个人在山上多无聊!” 凤翎王:“跟去干什么?他又不爱打架。” 桑暮神君啧啧叹息:“想来这就是他不愿跟随阿修罗走,宁愿沉睡也不愿醒世的缘由。” “你说的,好像谁不是天生便是一人来到世上。” 桑暮神君:“啧啧!你们就是不一样啊!” 凤翎王幽幽抬起头来看一眼对面:“谁不是一人来这世上闯荡?” “你是喜欢一人自在,雎羽,他是兄弟姊妹都不在了!” 凤翎王听完嗤笑一声:“就算都在,哪个喜欢同兄弟姊妹黏在一块?” “雎羽喜欢!都说不会哭的孩子没糖吃,本君也从来都没有听他抱怨过这些。” 凤翎王好整以暇地说:“说别人,你这块木头呢,令弟现在何处?” 桑暮神君:“你这人,尽挑别人的短处扎!” 皇叶却笑了:“师傅他喜欢云游四海,神君不晓得也是自然的!” 黎月莫名地回头看向皇叶,一脸疑惑,是他们的师傅?还是哪个她不知道的师傅? “咦?小丫头看起来还不知情?”桑暮神君露出牙齿:“我这弟弟就是这么低调!” 皇叶乐呵:“神君见笑,黎儿年纪小,怎知您这些上古神的故事!”皇叶伸出手举荐:“桑暮神君与桑梓神君,也就是我们的师傅,是亲兄弟!只不过师傅向来如此,除了剑道,是不爱与人闲聊私事的,所以久了,提起的人也就少了。” 黎月一脸的茫然。 “那你就是师叔咯?” “非也非也,桑梓门生四海皆是,与我可无半点关系!我只是他的兄长,从未教授你们剑术,既无授受,算不得你们的师叔!还是别唤我师叔,担不起这个师名!” “哦。” 光从他对雎羽上神这个兄弟的态度,就知道他是将温柔放在骨子里的,不多说,袒护,都在他的行动里。 黎月眼神定定在凤翎王的脸上探寻着什么,可是无果。 他不是不懂得表达之人,可是他待她,总是忽远忽近,他究竟,是作何感想? 黎月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真正的宠物,主子高兴了逗弄一下,不高兴又弃置不理,开心了赏点好吃好喝的,不开心就连人都看不见。 想到这些,黎月心里窝火,她才不是等待主人赏赐的宠物! 黎月缓缓起身作揖:“神君得到您想要的赔偿,糕点吃了,故事也听了,君上没有其他吩咐,请恕臣下值后困倦,就先告退了!” 说完,黎月就阔步流星地朝着殿外走了。 皇叶张口想要拦住她,她已经脚下生风,眼看着就要走到了宫道上,身法极快。 “黎儿……” “不必追了。”凤翎王的目光也渐渐瞟向殿外。 皇叶无奈地蹙着眉:“君上,她这是想起来了,还是忘记了,她这是对您不敬,还跟您赌气呢?” 凤翎王随手放下手中的棋子,“小孩子脾气!” 桑暮神君调侃说道:“我瞧着你的小丫头,似乎不太待见你呢!我都把你的老历史翻出来了,她怎的一点都不上头?是我讲得不够动听?” 凤翎王动动手指,忽然甩出黑色棋子咻咻两声从桑暮神君的耳边刮过,砰砰两声钉在了距离他五丈远的门框上。 可不就是太动听了嘛,都气走了!回头不就是又要他来头疼!凤翎王攥着棋子,心里琢磨不该对这个榆木脑袋有所期待。 “呵!真是小气,年纪一把了,脾气还是这么差!罢了罢了,我本就是块木头,看不得你们这些打打闹闹卿卿我我的戏码!” 桑暮神君拍拍自己的衣摆:“这局我又输了,改日再来和你过过招!” 凤翎王勾勾嘴角:“本王能相信你那榆木脑袋,会有一日千里的决胜?” 他嘴角抽搐两下:“哎!你莫不是心疼那几只异兽?” 凤翎王无所谓的耸一下肩:“皇叶,明日再给神君多挑两只。” 桑暮神君闻言笑了:“凤翎王就是凤翎王,出手大方,豪气!是在下榆木脑袋,告辞。” 皇叶看着离开的桑暮神君,无奈地笑。 凤翎王也扔了棋子,站起身,看一眼碟中花样讨喜的糕点:“将这些赏赐给殿外的守卫吧,昭河殿今日起不必再封禁,乾清菩提仙障已经最后一重了,之后的事就交给羿天和祭司所。”凤翎王想起什么,若有所思看一眼皇叶:“你也不必再追查魂祭的事了,净世瓶没有失窃,只不过这回,是黎儿失察了。” “是!”皇叶想起黎月朔月魂祭那夜的场面,“人心否测,黎儿大概也想不到会是身边之人偷天换日。” “若连座下的人都看不住,活该她吃苦头。我出去走走,不必跟着来,你受伤了,也歇几天。” 皇叶摇头:“皮外伤。” 凤翎王抬起他的下巴正视自己,看着这眼瞳里的血丝,海蓝色的眼瞳警惕性地半眯着,皇叶这几日总是低着头,这小崽子跟随他那么多年,凤翎王当然知道他是在掩饰自己受伤的狼狈:“眼睛都红了,没有不舒服吗!” 皇叶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摸一下带着血丝的右眼。 “魔医诊过,只是受了妖血的感染,过几日便好,无妨的。” 凤翎王也不再追究:“这些琐事不用张罗,难道殿里没人了?你不在,苍迦也没少在本王面前晃,你安心养伤。” 他的手掌覆在皇叶的脑袋上用力一拍,像安抚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趁着歇息的空闲,你要问问自己,你真正想成为的是什么呢?若是没有本王,还有什么你想做的?” 皇叶只好乖乖点头称是。 第574章 那时皇叶又会在哪里 栖梧殿。 今夜的皇叶,难得的换了一身轻松的着装,黑发没有用发冠束起,而是用一根墨色带子松松地缠在一起束脑后,慵懒得像个无事的闲人公子。 苍迦统领坐在石桌一侧,一只手支着脑袋,看着皇叶一样、一样地将食盒里的食物端出来,他今天的素服,慵懒的样子,看起来格外舒心,什么时候他不当这个统领了,也应该会是一身素衫,洒脱如闲人公子。 他转念一想,宫中如今形势不清,会有那日吗? 他又转念一想,那时皇叶又会在哪里? 看皇叶忙碌的样子,苍迦统领嗔怪地说:“君上让你休沐,你是真的闲不住,哪里有半点歇息的样子。” 皇叶布摆完食物才坐下:“这就是我的歇息啊!这不是正好得空了,做些平日里想做却没来得及抽出空尝试的新样式。”他将果酿倒出,给苍迦统领的杯子也满上。 苍迦统领的视线却落在斜对角的另一个空位置,皇叶摆了三套餐具:“你还有客人?” “嗯!正好空了,请羿君一同来小叙,大家这阵子都太忙了!” 皇叶摆弄着手里的折扇,这折扇是君上交给他代为保管,他今日正好拿出来擦拭。 他抬眼,对上苍迦统领的鹰眼,好笑地说:“冰块脸,你不会是以为,我的客人是黎儿吧!” “我倒是想让你们同坐一堂,我怕你这块冰把人家冻着了!” 苍迦统领抢过皇叶手中的折扇,嗒一下子就摇开扇面。 人面桃花若是形容雎羽上神的,凛如霜雪就是形容苍迦统领的。 这翩翩公子的气质跟苍迦统领放在一起,还真是叫人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苍迦统领的嘴角上扬:“你不怕我砸你场子,你尽可请她来!” 皇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的笑容:“我发现你平日不苟言笑,笑起来也很和善嘛!” 苍迦统领立刻又恢复了严谨的面色,对着他狠狠翻了个白眼。 他悠悠转身,看向叫住他名字的男子,定定对上他深邃如墨的眼瞳,镇定自若。 “二位已经就位了,恕我姗姗来迟!” 皇叶与苍迦统领望向羿君疾步走来的方向,皇叶笑说:“是我们来早了!” “羿君今日仍是忙得这么晚,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 羿天就坐,看一眼自己的朝服,再看一眼皇叶的素衫,的确是对比太明显了。 “失礼失礼,想着早些过来,就不耽误这会儿功夫!” 皇叶给他的杯子倒果酿:“无妨!都不是外人,就不见外了!我身上有伤不便饮酒,今日选的是酒神新开的果酿,去年的冬果果肉肥硕,果肉鲜甜,发酵也才一年,但汤色已透出茶色,果肉香味清淡,一起试试!” “无妨无妨,我现下也的确不适合饮酒作乐!” “今日就试试酒神自诩能把果酿,酿出酒味的拿手佳酿!” “你即便不吹捧他,这香气里,我都闻到酒味了!” 三人同举杯:干! 第575章 你近来与大祭司走得很近 果香在唇齿漫开,酒虽清冽,却也甘甜。 “果然不管是什么酒糟,放在酒神手里,来年都是精品佳酿!才发酵一年也能出这么香的果味!” “他是怕有人同他抢那几坛子十年的新酒,这不就赶紧将这几坛果酿启封,赶走一帮酒虫!” “说起来,今年要送给六淳元君的藏酒,倒是也要去问问酒神了!” 哈哈哈! 两人皆是一声爽朗大笑! 酒神什么都不计较,最怕有人惦记他的好酒! 以前宫里是总有人偷偷去将他藏在地窖里的老酒挖出来喝,他后来气不过又找不到“真凶”,恨不得日日守在酒窖里!后来实在是守不住也守不动了,才放弃了! “今年黎儿在宫里,怕是又要偷他几坛藏酒!” “酒神大概也正在头疼,怎么防着现下不管有没有失忆,都会对他的藏酒下手的大祭司。” 皇叶想到某个爱捉弄酒神的小丫头:“的确!黎儿少时调皮,总是喜欢捉弄酒神!” “不过她近来不知道为何运气特别差,与伦夜星官打赌总是输给他,输了好酒,还要给他值夜,我瞧着伦夜星官乐得清闲,连同跟随他的小星官也是跟着偷闲!” 皇叶想起自己那一夜与妖兽搏斗,巧遇了黎月之事:“我上次与苍迦还遇到她给伦夜星官值夜?” “你才遇到一次,我光这个月就遇到三次了!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就更不知道她输了几回!输了这么多回,还是这么上赶着要与他打赌,也不知道是真倔还是赌瘾!” 苍迦统领侧目:“你近来,与大祭司走得很近。” 气氛忽然一冷,皇叶的面色也忽然萧肃。 “我们同朝为政,抬头不见低头见,怎能不近?君上允她不必上朝,朝务也可由星官代为传达,可我们总归是要一同处理朝务的,就近日来的魂祭、海妖作祟导致的洪水淹没民屋,这件件桩桩,黎儿是应该与我一同商议对策下达各司做策应的。” “羿君莫恼,”皇叶清清嗓子,抬手给他满杯:“他没什么意思,只是我们近来……也常见你们同在一处,就顺口提了一嘴。” 羿天眸光不定,半晌抬起头的瞬间目光又坚定三分:“君上是不喜欢旁人与黎儿亲近的,我怎会傻到去撩拨逆鳞。” 苍迦统领淡然说道:“你们总是在一处,有没有什么逾矩,你们知道,旁人又怎么会知道!” 羿天的手指放在杯壁磨砂:“旁人不知道我心里装了谁,统领也会不知道吗?” 苍迦统领:“羿君说的不错,只不过,本座非旁人,却也是旁人。” 夜色萧索,天幕下的三个人自成一道风景,风吹过,惊醒了七在梧桐树上的花妖,掠起了它的碎发,酣睡的样子,安宁舒心,仿若树下这些言语晏晏都不会惊扰它的睡眠,一阵轻风却绕了它的梦。 羿天看着苍迦统领的眼神,平静,却透着一股坚定的果敢:“统领可记得我为了文珠,做什么都愿意!黎儿不同,我视她为友为知交,我们也有清晰的界限,旁人如何误会我都无妨,我做什么,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皇叶在桌底踢一下苍迦统领的腿,对他使个眼色:“羿君是什么人,我们自然是知道的。” 苍迦统领吃痛地将脚挪开,眼睛若无其事地瞟一眼皇叶,面上不动声色。 “文珠一世都不醒来,你要如何?” 羿天不晓得他们底下的动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的目光灼灼:“就算此生之守着一具躯壳,也是相守。” 苍迦统领看着他的鹰眼讳莫如深:“若一人深情算相守,跟镜中月有何区别?” “她在我眼前,就是最大的幸事!” 皇叶搭一下苍迦统领的肩头,递给他一块菓子让他不要激进,苍迦统领抬手接过:“羿君不要嫌弃我们多事,有些人呢,是个孩子,也不晓得旁人是深情,还是仗义,羿君是个沉稳之人,应该分得出来。” 苍迦统领看着手中的菓子,迟疑地咬了一口。 羿天看看苍迦统领蹙眉的样子,颔首:“自然!” 苍迦统领放下菓子,“咸的。” 皇叶嗯一声? “不对吧,我分明放了你喜欢的黄糖粉。” 苍迦统领闷闷地喝口茶漱口:“你试试。” “我这个可是甜的。”皇叶拿起他方才咬一口的菓子:“我分明是放了糖…额……确实咸口,我放错了粉!”他放下苍迦统领的菓子,无奈地耸耸肩:“那下次再做新的吧!不过咸口,味道也不是很差嘛!” 他又拿了个新鲜的递给羿天:“羿君也尝尝吧?” 苍迦统领脸色不善地看一眼他手里新鲜的菓子:“做得那么难吃还给别人吃!” 羿天看一眼苍迦统领的脸色,摆摆手:“谢谢,我不爱这口!” “哪里难吃了,只是你吃不惯咸口而已!”皇叶气呼呼地重新拿起他刚刚咬的那个菓子:“都是给你做的,你给我吃完它!” “……”苍迦统领闷闷地看一眼菓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快点!这个这个,都是你的!” 苍迦统领的声音沉闷:“难吃。” 皇叶显得不那么淡定:“哪里难吃,你多吃两个就觉得好吃。” “会拉肚子吧。” “我有止泻药给你备着。” 羿天看着苍迦统领吃瘪的样子,唇角微扬,“皇叶不做御驾,以后可是要做个厨子!” “那、可能整个膳司都要退休了。” 皇叶用胳膊肘捅他:“看不起谁啊!” “……” “来,再干一杯!” 三人再举杯:干! 酒过三巡,羿天起身说:“在下还有些朝务,就先告辞了,二位慢用!” 皇叶点头:“嗯,回头再请你吃酒!” 身后传来皇叶不依不饶的声音,羿天唇角的笑容灿烂。 “我想起还有些布防的事……” “哎冰块脸!你手底下那么多人,犯得着你着急!不吃完不许回昭河殿!” “那你先试试口味。” “你又不是小孩子还要我试菜!” 第576章 我们的天赋是狩猎 眼角余光瞄着羿天已经走远的影子,苍迦统领痞气十足地坏笑,对皇叶说:“你给君上试菜习惯了。” “你又不是君上!” 苍迦统领支着下巴,一脸嫌弃:“那不吃了。” 皇叶不满意地戳一下他的胳膊:“你怎么这么浪费呢!” “我挑食!”苍迦统领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你就没有自觉,每次都是你先招我动手的么?皇叶,你这作态,是平日在君上面前过分乖巧惯了,憋闷坏了!逮到别人就暴露了你的本性吗?” 皇叶抽回手:“你又不是别人,怎么了,魔焰军统领,还碰不得了是吧!” 苍迦统领嗯哼一声,不予置否。 皇叶没好气地瞪他,看着倒也好像不是这个意思,的确他也说得有几分是实话,他这个御驾平日里,人前装沉稳,君前装稳重,他其实也是个真性情的人,会雀跃,会欣喜,也会嗔怒,只是这些,他都不会在人前显现出来。 他看着苍迦统领这张线条刚硬的侧脸,可能是自小就认识了这个人,认识久了,好像就连伪装也觉得没意思,因为他都知道。 “给你脸了是吧!给我吃!”他拿起菓子塞到他嘴里:“吃吃吃!” 苍迦统领张嘴咬住他的菓子,还咬住了他的指尖。 皇叶被他吓了一跳,抽回手:“你要死啊居然咬我!” 苍迦统领扯扯嘴角又明目张胆地坏笑:“就许你咬我么,以牙还牙!某人不会以为喝醉了胡乱张口咬人,是不用还的吧?” “那你下次不要管我喝醉,让我躺着不就成了!” “你自己扑上来的,又不是我扯着你的脖子扑过来!” “我哪有!” 苍迦统领眸光幽幽的盯住他。 皇叶被他看得发毛:“哪有!” “本座差点误会你属狗的!” 皇叶被他气笑了:“你这人!我还当你一直是个有仇当场就报了的,没想到你是记仇挑时机下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原来你还会记仇啊!” “这得看人!有些人必记着,有些人新仇旧恨得记着!” “那你得记得多少仇!” “没多少人敢得罪我!” 苍迦统领可不是个容易屈服的武将,和皇叶正面对峙,气场也一点都不输阵。 想到他们上回、上上回;仔细回想起来,好像每一回,都是为了君上的事情而争执,苍迦统领平日里像块生人勿近的冰块,是个连自己带出来的兵都见了他就发憷的统领,可是他除了打架凶一点,训人狠一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却会为了君上的事情,与他这个御驾较劲得面红耳赤! 皇叶嗤笑。 “苍迦啊苍迦,谁还敢轻易得罪你的啊!” “能得罪我的,差不多都不在了,但也是有的,毕竟我现在不吃人了。” “瞧把你能耐的!” 苍迦统领凉凉地看他一眼:“也没多少人,能让我记得。别的事情记多了,脑袋里的垃圾不就多了!” “那我还算得上特别拉仇恨的了!让你惦记这么久!” “我们的天赋是狩猎,是主动出击!狩猎的技法里,也包含守株待兔!” “打不赢你,说不赢你就真的是吃亏了!” 他抬手在皇叶的右眼角刮一下:“这几日就歇息吧,越来越红了。” 皇叶摇摇头表示无妨,他照过镜子,除了血丝也没什么异样的感觉。 “那东西,不是冲着你来的。” “啥?” 苍迦统领沉声说:“当晚,大祭司也在附近。” 意会到他所指何意之后,皇叶愣了一下。 “原来你也感觉到,那天晚上的妖物来得突然,我以为只是偶然不走运,现在照你这个意思来看…冰块脸,你说的很对!它大概,是冲着黎儿去的!” 不怪宫里人心惶惶,皇叶也觉得此次朔月之夜的妖物着实多了些,这也是他事后一直放出自己的气息在宫内各处探息的原因,他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记得朔月那晚,黎儿防守结界之时,那些邪祟前扑后继,扑朔迷离间仿若是冲着祭司所的众人去,但是仔细想过,只是因为他们都与黎儿在一处,所以邪祟分不清楚目标,可最终,伤的全是冲在最先锋的黎儿!” “宫中都在传谣,白泽走后,这是妖物最多的一次魂祭。” “究竟为何呢?” “君上说过,大祭司身上有魂气,就算是天上的流星,也是被她的光吸引而降落在这里。” 皇叶不由得忧心:“虽然她身上有月光该是件好事,可是朔月的事,我感觉不太好。” “你只是想到这里,你可能还忽略了另一件事。” 皇叶满脸疑惑的样子,“我漏掉什么?” 苍迦统领沉吟道:“当夜现场除了祭司所的众神官,你和君上,也在附近观望着这一切。” “你细想想,这两次妖物的袭击,真的是巧合吗?你放出气息的那晚,其实……我好好地在神机营,怎么会突然跑去救你。” “你、你瞒着我什么?” “我闻到那些味道,我救你之前,其实在距你们方圆一里路的地方,斩杀了两只妖物!” 皇叶仓惶地打翻了酒杯,被眼明手疾的苍迦统领接住:“你居然没有告诉我。” “那之后,宫里也就平静了,斩杀几只妖物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不是救了你,哪里会想到那些。” 皇叶沉默了良久。 “冰块脸,你现在才告诉我,让我觉得我有时候很笨!” “嗯,你要这么想也没错。” “你!你再说一遍!” 苍迦统领耸肩:“它袭击你只是刚好,你的方向,挡住它的路!那些妖物不通人性,它们都是不靠脑子的!” “那你还挡着我灭了它呢,它不也还是扑着我来,要不是你当头一剑击杀,它肯定要咬我!” 皇叶想到那只妖物那夜的行动,一股劲都是冲着他一而再的猛冲,看起来是不太聪明的样子,大概是还没有进化,光有蛮力和嗜血的本性,全都凭着一股孤勇发出猛击。 第577章 我参悟的是妙镜佛法 “对付这种妖物,就不应该犹豫,给它喘息,再偷袭的机会!等它缓过神,你的应对就更吃力,也更危险!” 苍迦统领想到这只孔雀仅用一柄执冥剑与他搏斗,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也该偶尔拐去神机营跟他底下那帮人过过招,他的实战经验太少了,像这样突如其来的博弈,他的应对之法却大失水准,章法杂乱,感觉就是拿了剑只管砍不管击杀的速战速决! 皇叶师从剑痴桑梓神君门下,他的剑法固然是好的,但是说到打架这种事情,还是应该多跟他的神机营里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士多演习演习,比他独自练剑,更胜一筹。 “它来势汹汹的,我当时还沉浸在自我意识里,我那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够狠!” “我又不像你们,身经百战,在刀口上舔血!我参悟的是妙镜佛法,不是杀伐之道!” 苍迦统领看着他,半晌都没接话。 “怎了,怎的又不说话了?” 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淡淡地问:“皇叶,当佛有什么好?” “能修得大乘,是机缘,这跟好不好没什么关系的;我修此道是因为,我觉得这是我的缘。” “你想要这个机缘?” 皇叶不假思索:“能得就是缘,不能也是缘,随缘就好,我从不强求!何况我也不是什么善良之人,我修此道,可我也不完全是此道中人,我的手里也有过杀伐,舔过血!” “成了佛,你要去西地吗?” “这也无关紧要的,只不过,若是修得大乘,在西地佛陀那里,更清静些。” “在这里,你静不下来吗?” “都不是。” “那是什么?” “心若无挂碍,在哪里都是一样!能在西地长住,每日与众神佛讨教佛法,开堂论法,也是一件清心事!但……佛渡苍生,我只想追随一人!” 苍迦统领不以为意,好似在消化着他说的事情。 皇叶看他认真琢磨的样子,低头笑了:“傻子,我还没参悟呢,你想这么多!” “不多,有些事总要想一想,才能明白的。” “你怎么近来越来越像个老夫子,神神叨叨的!” “哪有?” “怎么没有?你以前从来都不关心旁人要去何处!” “以前不一样。” “这就更奇怪了,哪里不一样啊!” “以前,我……” “你什么?” “以前……我心里是空的。” “什么意思,难道现在是满的?” “没什么。”苍迦统领拿起菓子,咬一口,又不想解释了。 “真没劲,老是自说自话,老让人猜!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你当然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苍迦统领回头给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冰块脸,你是不是最近喜欢了什么女子,才这么有人味的?” “噗!”苍迦统领一口果酿喷出来。 皇叶被他喷了一脸,水滴从他的额角、滑到下颚骨,从鼻子留到嘴角,皇叶咬牙切齿:“苍!迦!” 苍迦统领用手给他擦干净,皇叶气狠狠在他肩头锤两下:“你今天是来找我晦气的吧!” …… 第578章 但这十万子民要活 ——洗尘殿。 不日前的朔月魂祭让宫中的各司所纷纷向主殿奏请要求加固宫中各个要处的守卫,连朝臣也是如此奏请,否则他们难以安心。 手中的折子恰是一份来自朝臣的奏请,羿天执笔的手放在书案上,一时觉得有些头疼。 那一夜祭司所应付的妖物数量之多,着实莫名的令众人慌乱,水迷宫自从白泽祭司执掌以来,冥海之地四方妖孽尽除,不曾同时出现过如此多祸乱宫廷的妖物,更妄论那一夜,那些突然从幽冥禁地逃蹿出来的怨灵,突然袭击了防护固若金汤的水迷宫,还有海妖作祟,确实诡异。 那些团团围住祭司所的魂气,应该是从宫中各处赶来保护它们的女君的妖精。 可是为何那些怨灵像要吃了黎月,又好像是在拥抱黎月,矛盾重重,既有护她又有要撕碎她的,实在是见所未见,所有人都陷入黑暗,不知所措。 海妖在冥海域内作乱,受到影响的首当其冲就是河畔的民众,海水翻滚,海潮高涨,海浪的浪头翻天一般的高,将冥水推到了岸上,民屋民田受到灾害,都是劳民伤财,庆幸此次的水害不严重,凤翎王每年命人加固工防,起了加速退水作用,居民区的水很快退了,没有人员伤亡。 羿天揉揉太阳穴,朝臣可安,但是沿岸水患才是真头特。 此次魔焰军出兵,很快就将海妖解决,沿岸水害不严重,但若是下一次水患严重些,怕是现下的工防布置难以抵挡水势,工防这种看天吃饭的司所,怕是要吃罚了。 吃罚倒也罢了,沿岸的民众休养生息,眼下来看,防害,是比加固工防首重之事。 羿天紧紧握住拳头,一拳打在书案上:“这些人,不提点有建树的谏言,却只知道处处发牢骚,扣了这么多高帽给我和黎儿,不知道他们是想要我摔下来,还是想要黎儿快点摔下来!” “公子!” 慕央服侍公子多年,公子是个心思细腻之人,甚少在人前发怒。 他眼中的戾气是总是隐忍不发的。 今天的羿天却一反往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常态。 慕央倒吸一口气,“公子?” “把我的朝服拿来,上朝。” “是!” “君上虽远政,但这十万子民要活!他们要活,我就不会辜负这个神职!这次,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让他们置身事外!” 慕央低着头给他穿戴,动作小心翼翼。 大殿之上,百官肃静。 羿天扬起手中的一摞文牒,洪声问:“列位臣工优思,可有为工部修筑之事,提出建言?” 座下皆是一片静然,无一人出列,无一人回,静若寒蝉。 每个人都知道,枪打出头鸟,这些水利工防之事,早已不是一日的顽疾,是从凤翎王在朝时,就时常请列位朝臣出谋献策改善的工程,可是沿岸的地形,陆地与海相接,想要围城容易,想要拦住海潮,尤其是那浪高十丈的海啸,这是谈何容易的事情。 第579章 羿君立下军令状 他们也不能出谋说将沿岸用墙堆砌,将河畔围起来,地方太大了,这工程即便凤翎王愿意出力出资,都不知道要修到猴年马月,行不通的。 可是不修,这水害就在眼前,闹得民心沸腾,怨声载道,也是当务之急。 若是凤翎王在就好了,他神通广大,想必能够为此而想些改善之道。 百官自然不敢说这种开罪羿君的言辞,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心里有话,也要捂实在肚子里。 可如此一赖,又变得无人献策,无人建言。 羿天看着座下这帮老东西,心里堵得慌。 “我们水迷宫人才济济,此事,竟无一人愿意献策解救吗?” 他侧过头看一眼慕央,慕央将上朝之前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羿天颔首,慕央便开始宣读:“体恤列位臣工羞于在人前张扬,令尔等,以十日为期,十日内,每个司所,三等以上的臣工,拟折呈上,对于河畔水利的修缮、修筑,提出一份可实施,可改善的谏言!如有不呈,敷衍,削二等官阶;呈报者有受工行司采纳,末等功加禄三千斛,二等功加禄六千斛,头功加官二星;无可加者加禄六千斛,受享长生殿,嗣子免试入殿赐官!” 百官哗然! 有高兴的,有不满的,各种表情,各种噱声。 慕央声音高昂:“肃静!” 羿君目光如炬,放眼观察着百官的气氛,他知道,这份“军令状”恐会招惹百官群情愤慨,可是他给过他们很多机会了,像干等却无果的事情,他选择主动进击。 也正好趁此次机会,肃清某些让人不耐烦的触角。 下了朝,羿天再也不管他们的氛围多么的压抑,携着慕央大步流星退朝。 “公子。” 慕央紧紧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可以感觉到背后的一个个复杂眼光。 羿天却不在意,“怕吗?” “公子好气量,我感觉每一步,都如芒在刺。” “还有更大的暴风雨在等待我们应对,挺直腰板!” “是!” “此次除了解决水患,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公子只管大胆往前走,多难,我都会跟在公子身后!” 羿天回身在他肩头拍一拍:“我们能成!” “我自然是相信公子的谋略!” “过了响午,怕是要吵得头疼,你先去膳司,取些降火气、去燥气的冰块,食材来压一压这股火气!” “是,那公子先回宫!” “嗯,去吧!” 还没到晌午,祭司所这边的黎月已经收到下属星官呈递的“军令状”而坐不住了,殿内的各个神官传阅“军令状”之后都不禁暗叹又要挖心思了。 黎月狐疑的将折子甩手一丢:“他还真敢!本座他还降得了了?” 小星官瑟缩地跪下:“大祭司息怒!” “息怒什么,本座又不是说你的!” 黎月望向殿内的洛离祭司:“你怎么看?” 洛离祭司从公文里抬起头:“大祭司是王钦点的,羿君此举想必影响不了您。” “不是说这个,这个谏言,你有什么看法?” 第580章 想偷懒的,以后别来拜我 洛离祭司放下朱笔,“既然是军令状,在下身为二等神官自然是在列,这份折子,也是要呈的。” “你们呢?” 其他神官纷纷附议。 黎月摸摸下巴,其实她也不是真怒,羿天这份“军令状”她多少是闻得到一些猫腻的,他想对付的肯定也不是她这个凤翎王亲自钦点的大祭司,她也没跟他对着干,既无仇无怨,目标就是另有其人。 黎月忽然又想出了个更好玩的办法,既然羿君想要玩一把大的,不如索性给他加点码,大伙一起乐呵起来;罚俸削职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别的司所里的人她是无心越权管辖,但是她座下的,若是削了职,明年会试里找个由头给提上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这么丰厚的封赏,怎么也要想点办法让她这司所里的人分点好处吧。 “把这东西发给各殿,但凡在本座名下的,十日内都要上折子!这种‘好事’,怎能只让我这些三等神官头疼,加官进爵的好事,要一起分杯羹!” 小星官还没从黎月刚刚发飙的架势里回过神,“大祭司是要让司所众人都……?” “对!所有人!” 众人皆是茫然,有神官提出疑虑:“大人,司所的下阶神官尚可研习一二,但是司命官与小星官年纪小,学识尚浅,恐未涉及如此深的门道,若是非要他们拟呈,怕是有些吃力。” 黎月摇头:“本座也不指望这些小朋友能够与众神官争夺什么,难得有这么好的锻炼机会,让他们多学学东西罢了。” “大人,若是他们写不出折子……” 众人觉得小星官或许尚可向各自的主司问询指导,可下阶司命官或许连折子都未曾亲自写过,连水利工防是何物都尚未接触过,谈何拟呈谏言?着实是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外,这也是他们的知识范围之外。 黎月却不这么认为,许多司命官虽小,可是却也好学,不乏有津津乐道之趣,不如就当做磨炼的机会,。 “不懂的就多问多学,越是薄弱的范围,更不应该惧怕去涉猎!各位的崽子,各家神官可要费点心,以后祭司所能养出哪个司所的人才,可看你们各花入各眼。” 另几位祭司赞同地点头:“大人想通过此法锻炼这些孩子,臣觉得,可行。” “嗯,我们司所的孩子确实对水利工防所涉猎甚少,能让孩子们提前涉猎星术以外的学识,我们也觉得可行!” “嗯,是个好机会,本来我们殿里能处理水利的机会就不多。” 另外祭司纷纷作揖:“臣等也附议。” 黎月伸出手指勾一勾眼前等待指令的小星官,让他回过神:“听到了?即刻以主殿的名义发布告。” 小星官捡起那份折子:“是,小人立刻发布告!” 黎月似笑非笑的恐吓道:“布告的最后要写上这句话:想偷懒的,以后别来拜我!” 小星官面露惊讶,连说话都结巴了:“是、是!” 第581章 要求,也是他们来求我 黎月看着小星官亦步亦趋的身影,啧啧啧! 黎月侧头看向自己的省时星官:“洛瑜,告诉他们,四等以下司命小星官可以联名上书!” 这样一来,就可以免去她批阅一百多份折子的麻烦了。 “是!”洛瑜闻言一笑,行个礼便去追刚刚的小星官。 大祭司松了口,于大祭司是省了麻烦,于座下各个小司命小星官却是松了一口气。 忽然听见很急促的步伐声音,从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不少。 黎月竖着耳朵仔细地听外面动静:“外面什么动静,这么大阵仗?”她仔细一听,还有盔甲摩擦的声音,是宫内的魔兵在大批量的移动声,且动静非常地快,几乎是小跑走过的声音,只是这声响很整齐,不仔细听分辨不出来是什么动静。 有小星官跑进来汇报:“禀大人,是各处的魔兵向昭河殿聚拢的缘故,昭河殿下令各处召集四分之一的魔兵驻守殿外。” 黎月颇为惊讶:“何事如此大动作?” 小星官苦涩一笑:“这不就是,刚刚您收到的‘军令状’,朝臣群情澎湃,散了朝都不肯罢休,聚拢在昭河殿外静坐示威去了。” “哦?居然有这种事?” “是。” “退下吧。” 小星官作揖退下。 黎月摸着下巴,手中的朱笔一圈一圈地转着,忽而轻笑:呵!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洛离祭司忽然问:“是,大人要亲自去看看吗?这种行径,若是说得重了,是向主君示威,百官如此行事,王若是责难,怕是要连累许多无辜之人……” “看什么?这热闹谁爱看谁去,谁爱去谁管!本座可是大祭司,要求,也是他们来求我!” 洛离祭司颔首:“是在下唐突了。” “今日的热闹真多,本座就不奉陪了;”黎月丢了笔,拍拍自己衣服上的褶子:“这几日怕是羿君和宫里头那位都忙得很,各位手中的折子也可以悠着点批阅。” 众人起身相送:“恭送大祭司。” 黎月摆摆手:“忙去吧。” 羿君啊羿君,你这回可是彻彻底底地把这帮顽固不化的老顽固,给彻底开罪光了!竟然联合百官静坐示威,这要是放在前朝二位大祭司和凤翎王手上,那都是万万不敢的! 听闻首任大祭司立威极狠,但凡有在大殿之上无故生非的,带头喧哗闹事的,煦河大祭司直接将人踢出了水迷宫的册籍,永不复用。 他们不是怕煦河大祭司的威严,是他本就是只灯芯,无情无欲且不通人情,在他眼中,只有听话与不听话的,凤翎王初时接下魔界这个烂摊子,为了让他们臣服管教,只管让他放手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此法虽然是好,但是黎月不爱摆这谱,那些老东西也不怕她,他们都忘记了,煦河大祭司曾经是个怎样的大祭司,现下的这些也不是最初那一拨,此一时彼一时,不同的人不同的环境,不能只用暴政、武力强压,他们的新法,是要让水迷宫往另一个方向去的;吃饱了的人,已经不怕失去生命,热血,他们需要的是传承里的思想革新,是新的血液来繁衍真正的久安,是代代传承的信念。 第582章 百官静坐示威 祭司所收到“军令状”,这份轰动外廷的“军令状”自然也是传进了凤翎王的昭河殿,只是这位神尊气定神闲又悠哉地品着香茗,半点波澜全无,只是急煞了旁人。 凤翎王看着上面的檄文,手指在茶杯上撵复揉。 “君上,宫外多位朝臣恳求觐见,这……” 凤翎王瞥一下眼前的侍臣和他抱进来的一堆折子,凤翎王不由得眼眸垂了三分,慵懒得连头都懒得抬,皇叶不在,连内务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吗? “怎么,你不知规矩?” 侍臣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和凤翎王直视:“君上息怒,皇叶大人嘱咐过未经传召绝不可放一人入殿,小人怎敢忘记;只是几位大臣跪在殿外半个时辰,小人游说了几次,是朝臣非常坚持…我才…” 凤翎王语气淡然:“不见。” “是,守卫将他们拦在殿外十丈之外,不会影响到君上歇息。”他探究地抬起头看一眼凤翎王:“还有个坏消息……” “何事?” “除了在寝殿外求见的朝臣,几乎百官都……在昭河正殿外静坐,他们请求君上上朝亲自主持。” 凤翎王垂着眉眼,丝毫没有被这样的坏消息打扰心情:“这帮老东西,想干什么?逼宫吗?” “还有,这些是朝臣呈递的折子,全都是,弹劾羿君的。” 朝臣联名上书弹劾羿君强权压制百官,苛待朝臣,政法离心。 凤翎王不看也可以想得到,他们抓住机会,还不赶紧逼宫弹劾,这么迫不及待,·想逼他下台吗?他下台了,谁上台?是期待本王重新上台,还是想将位置腾空给谁? “拿走,陈词滥调,污眼。” “是!”侍臣挥个手,殿外进来两个侍臣将一沓沓的折子全都收拾抱走,一份也不敢留下。 凤翎王轻挑眉毛:“召羿天。” “是!” 侍臣行礼退出寝殿,匆匆步伐小跑在宫道上。 而此刻栖梧殿的皇叶却被苍迦统领一把按在小叶紫檀卧榻上,被他这样推一下,皇叶的后脑勺狠狠地磕在扶手上,可是他却不觉得疼。 他别过头,苍迦统领的手掌拖在他的后脑勺上,磕碰的不是他的后脑勺,是苍迦统领的手背。 皇叶被他居高临下的气势压得有些闷,用力推开他,坐起来。 “手不疼吗?” “你想去哪?”苍迦统领揉揉手背,无所谓的样子。 “百官围坐在昭河大殿外,我身为御驾,怎能坐视不理?” “操心的命!榈木不在,你也不必事事敏感紧张!” “所以君上现在不是身侧没有人嘛!”说完又想起身往外走,可是苍迦统领再次用力将他按下:“你干什么啦!不要妨碍我!” 苍迦统领面无表情:“殿里都是君上的人,怎会没人!”他揪住皇叶的胳膊:“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君上能处理好这种事?” “我怎么可能不信你!我只是……” “你听不到殿外宫道上那些魔兵的动静吗?” 皇叶竖着耳朵听。 第583章 不怕我泄密啊 “你人在这里,谁敢这么调兵?” “百官静坐示威,何须我亲自调兵?子桐是侍卫长,调几个魔兵不需我授意;他受命守卫昭河殿,哪一只苍蝇敢在他面前飞过去?他不要命了?”苍迦统领浓眉一挑,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乖乖呆着,给你讲个小秘密?” 皇叶紧绷的肩膀放松,他安坐下来:“什么秘密?” “你听!”苍迦统领抬起食指指向外面,让他仔细听外头的动静。 皇叶继续侧着耳朵听,殿外头的动静一点都不小呢,他方才顾着跟苍迦统领较劲,都没有留心外头的声响:“这个数量,魔焰军出动了这么多人?” “不,是驻守魔兵。” 苍迦统领不用出去,光听着那个步兵的脚步声就可以判断出是什么人,他的兵,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你听不出,是你们不晓得魔焰军的布兵;若是魔焰军,行军时,不仅要快要齐,我训练的步法是踏地轻,步伐快,队列齐!” “你听脚步声就能判断出来?” “嗯,普通的魔兵身子重,练不了这样的兵法。” 能够探究到魔焰军的小秘密,皇叶顿时来了兴致。 “每个步兵,都是我亲自挑出来的,除了君上,无人比我更了解魔焰军!” “可我往常看见魔焰军,除了比魔兵更有章法,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啊?” “傻子,都叫你们瞧了去,本座还有什么可说的? 上战场时,为了隐匿军队,这行军的队伍就是一个奇招,三种兵混在一起,骑兵在前叫阵打前锋混淆视听,飞骑声东击西给步兵做掩护,敌方在沙尘大雾中分不清数量,只能从行军的动静去判断,而我的步兵三人齐步走,只听见一人的脚步声,三千人只有一千人的动静,行军只要够快,等到了跟前看清楚数量,敌方已经措手不及。 这也是君上想出来的,他说魔焰军很好,但其他魔君的兵法也很好,若我们要出奇制胜,在攻守中能够出其不意的出现、接近敌方,便是打响头阵。但是为了掩护这种兵法不会让敌军窃取军机,平日里魔焰军行军都是正常走的,只有在战场上奇袭的时候,他才会使用这种兵法。 皇叶感叹颔首:“果然是心思玲珑,兵贵神速,君上倒是用得很巧!” “他不仅兵法好,也知人善用;若是需要我们,他的召令从不落空!”皇叶认真的点个头,看着苍迦统领将药箱放到他边上的位置,然后在他面前蹲下,打开药箱,一点点拆解他手上绑着的布条:“而你,乖乖养伤也是君令。” “我只是觉得这种时候,不在君上身侧随侍,总觉得心里过不去。” 皇叶被他这番说辞说服了,魔焰军治军之严谨,在水迷宫里都是如雷贯耳的! “喂,你同我讲了你们魔焰军的秘密,不怕我泄密啊?” “你会吗?” 皇叶斩钉截铁:“我是御驾,你是魔焰军统领,咱俩都不会!” 第584章 做我的兵怎么会好 苍迦统领勾起嘴角,墨色的瞳孔里倒映出皇叶的轮廓,他的嗓音低沉但是沉稳:“泄密也不怕,练兵本就是要考领军的课业,一种兵法不可能永远有效的。” 这种底气,就是他身为统领的底气! 皇叶歪着脑袋,看苍迦统领低着头给他包扎伤口的专注,他好像总是这样,做什么都非常认真,有时还很较真的倔,所以才让他们在昭河殿布防之事上,彼此犟得头疼;他也不是不信他的坚持,只是他觉得世事不必事事严苛:“冰块脸,你不是不通人情的麒麟吗?我观你心思也很灵!你的兵法为什么也这么好?” “自然,是君上的功劳。” “啧!君上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吗?” “有。” “什么?” 苍迦统领手顿了一下:“这个倒是我们的弱势,哄人。” 皇叶噗嗤一笑,对对对,这对主仆,都不会温声细语地哄人,腹黑的扎心话却顺手拈来。 苍迦统领专注地检查着他的伤势,浇淋药水,上药粉,然后熟练地给包扎回去:“百官示威,理该就要羿君去平息!你自个瞎担心,就这还能惊得了君上?他是什么人啊!” 苍迦统领黑脸:“这宫廷里,只要君上不点头,没有一个臣,可以毫发无损地绕过魔焰军守卫!” “是是是,是我大惊小怪!” “哼!” 皇叶认真的看着他这换药的动作,非常熟练,问:“你包扎伤口为何如此熟练,你受伤都是自己包扎吗?” 苍迦统领头也不抬:“在战场上受伤是平常事,我的人受伤,我只要有空,会去帮忙照看,换伤药只是最基本的,如果你见过,我也会刮骨疗伤!不过…我不希望你有机会看到那种场面!” “能做你的兵,应该也很欣慰,你待他们很严苛,可是也很好。” “能做我的兵,怎么会好?做我的兵,无一例外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 “可是没有几个将军,会亲手给士兵包扎的不是吗?就算你不这样做,他们对你一样忠诚!” “做了我的兵,命,就都是我的!”苍迦统领的手放到他的伤口上方:“他们身上所受的每一刀,都是他们献祭给我的血!如果这样,我都不能为他们亲自动手换一下药,我也不值得他们为我拼命!” 皇叶看着他墨色的瞳孔,“苍迦,你待我这么好,也把我当成你的兵一样对待吗?” “不是。” 苍迦统领起身将药箱收拾好,放回架子上。 “那是什么?” 苍迦统领背对着皇叶,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场天魔大战里失去的每一个面孔,盘旋在战场上哀嚎的怨灵;我不是悲天悯人的军人,他们消失了,可是那些声音,我都记得。”他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在这个纪年,我们已经失去太多人,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皇叶看着他倔傲的侧脸,他仿佛在压抑着一股怒气,可是他藏在心里不愿说,别人怎么逼他也无用。 羿天受召去昭河殿觐见,凤翎王气定神闲地在寝殿内等待他到来,见到凤翎王的时候,羿天就知道他并不嗔怒,心里也有了底气。 凤翎王挥手在桌上幻出了一盘棋:“弈一局?” 羿天作揖,入座:“是。” 棋局里羿天一直在等待凤翎王的问询,可是对弈了半局,两人除了专注在棋局,并无二话。 凤翎王自然知道他频繁偷瞄自己的神色等这什么,可是他的耐心一向极好。 “君上不想问问今日朝会发生了什么,激荡百官众怒吗?” 羿天间隙总是探究地看了又看,凤翎王一脸平静,仿佛真没有这件事似的。 “问什么,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 “本王既然交给你,没什么信不过的。” 羿天抬头看着凤翎王,“这几日,要扰君上清静了。” “嗯,三等以上,黎儿可在列?” “这是针对朝臣之举,想必君上也看得出羿天的意图,此事与黎儿无碍。” 凤翎王撵着手中的棋子,语气平和:“身为一司之主,怎能不算呢?” 羿天的手不小心打翻了茶碗,洒了自己一身的茶渍,还失手打乱了棋局;他匆忙放下茶碗,起身给凤翎王行叩拜大礼:“羿天君前失礼,请君上责罚!” 凤翎王笑而不语,海蓝色瞳孔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请君上责罚!” “起来吧,不过,就是一碗茶。” “谢君上。” 凤翎王弗一挥手,羿天刚刚打乱的棋局就恢复了原状。 “本王没同你玩笑,黎儿在列,是情理之中。” “君上舍得让她也受这拘束?” “她以前也同你讨教过水利工防的,你忘了?” “赢了一口温泉的喜事,黎儿失忆,我却记得。” “那就再做一次,说不准,能给你想出个什么有意思的法子。” “从前有君上压着哄着,只怕这一世,她不是很喜欢凑这份热闹。” “哦?本王倒不这么想的!” “君上为何如此笃定她会……?” 凤翎王饮一口茶:“像能够戏弄朝臣这种闲事,黎儿怎会觉得麻烦呢!” 凤翎王放下茶碗,下了个子:“不信?一起拭目以待?” “百官都在殿外示威,黎儿没有掺和一脚,我就非常高兴了,怎敢期待她还会给我出主意。” “现在跪在殿外的那几个,让你选,你觉得哪个能帮你?” 羿天沉默。 “选不出来?” “我上任以来,一直有很多不同的声音,他们昨日弹劾大祭司,今日静坐弹劾我,明日,也不知道弹劾些什么,总之来去也就这些。” “百官之众,无一人,愿意推崇新政?” 羿天苦笑:“自然是有的,但毕竟年轻……” “既然这帮老东西顽固不化,不如换换血?” 羿天的眸底暗涌流淌,他不是没有想过的,但是各方权衡之下,他忍住了;如今君上亲口提出来,他好像更笃定了几分。 “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替换新血,才有新的道,不是吗?” “君上英明!” 第585章 这一腔孤勇 凤翎王放下一子,吃掉了羿天两个气口;他心绪不宁,铁定是赢不过凤翎王的。 “朝堂之上的烦心事,让本王身侧一向都静如止水的你,也开始心乱了吗?” 羿天愣怔,惶惑地看着凤翎王。 “他们越级要本王亲自出来住持,无非是看轻你除了本王,无可依仗。” “……是,在下的确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没有望族可倚靠,没有修为傍身,没有头衔加冕。”羿天不置可否一笑:“凭着这一腔孤勇,在下也确实托大了。” “妄自菲薄吗?真不像你,双星入命之人,曾经的皇子气势呢?”凤翎王却觉得眼前的人已经今非昔比,陪着他这个不老不死的神在这深海里几千年的岁月,以他的聪明才智,耳濡目染只会让他成长得更胜从前。 聪明的人,学东西,总是会更有办法的! “君上说得对,真不像我!” “有一点,你说错了。” “什么?” “放眼冥海,有什么靠山,比本王更大?”他的声音轻缓,每一句话却都如重锤,落在羿天耳中:“又有什么,比魔焰军的兵权更厉害?” “没有。” “你有靠山,也有真正的权力!你还有,凰令!” “羿天知道四海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见凰令者如见冥海之主,服从凰令的主人!可是,在下一介散仙,如何驱使他人呢!” “手持凰令者,即使是天君,也会礼让三分!”凤翎王的手在他的袖袋中一挥,那块隐没在他袋中的凰令,蓝色的光芒若隐若现地浮现在他们眼前。 羿天吃惊地瞪眼:“君上怎会知我将凰令藏在此处…连慕央我都未曾提过!” “气息。”凤翎王手又一挥,那块若隐若现的蓝色光芒就又消失了。 “羿天不明白,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凤翎王修长的手指揉着茶碗的边沿,“你没见过阿修罗,自然不知,他的习性,他的气息。” “愿闻其详!” “你知道小狗,都喜欢给自己的地盘做记号吧?” 羿天嘴角抽搐,凤翎王用这样的词来形容阿修罗王吗? “阿修罗不喜别人碰他的东西,有魔珂印记的人、事、物,都是他的东西!” “所以凰令上面,有他的标记?君上感觉得到阿修罗王的气息?” “嗯,你修为浅,看不出那上面做了他的法印。有法印,自然有气息,四海之内,认不得他气息的,也会认得他的法印。魔珂阿修罗的法印,是刻在天族的天书里的,没有人会认错。越是这种需要亮出身份的,他还就怕别人不长眼认不得那是他的人!” “既然阿修罗王如此高调地宣告四海,凰令如此重要,缘何他却宁愿旁落他人?” “非也。” “啊?” “做这块凰令的初衷本是送给他徒儿护身,不是法器,只是他的法印在其上,才愈渐有了神力。” 羿天颔首:“从前听闻阿修罗天君统御三界非常严厉,后禅让君位给现任天君又入了魔界为王,缘何他如此宠爱小徒弟呢?” 第586章 他要做这下棋之人 “这是另一个故事了,说来话长。只是他们遁世已久,你们小辈只能听说,内中详情却不得而知。” “看过一些史籍记载,这位小徒不仅师傅宠爱,连阿修罗王座下的十殿魔君都对她十分厚待,俨然当成了他们的崽子一般,但是对这个小徒的身份却写得不详尽。” 凤翎王挑眉,可不就是个小修罗嘛,十殿魔君怎么会不宠着! “老神仙里皆知,阿修罗偏宠的小徒弟,就是青丘灵狐小帝姬,也是他的小娘子!” 想到阿修罗有个喜欢到处溜达的爱徒,为了保护她,真是煞费苦心!凤翎王不禁头疼的想,这一点,他与阿修罗不过是彼此彼此,都有个令人头疼的“宠物”。 羿天震惊。 “虽然你不能事事依仗旁人之力,可你还有这张底牌!” “羿天惭愧。” “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的阻碍,就这?算什么威胁?”凤翎王忽然眸光流转:“或者,本王给你寻一门,厉害的靠山,结个厉害的姻亲,借力打力!” “羿天心无旁骛,怎好耽误人家。” 羿天的手紧紧攥着一颗棋子,他仿佛就是这颗棋子,被这些人,攥住了。 然后,他松开棋子,在棋局中落下。 他羿天,才是那只手! 若以水迷宫为棋盘,以百官为子,他要做这下棋之人! “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君上,您知道我对文珠……” 凤翎王眉眼舒展,别人是耽误,把文珠放在心里,却是心无旁骛,他看一眼羿天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脸色,是真急了,他嗯一声:“随你。” “君上不必担忧,我不会这么容易就认输的!” 凤翎王唇角上扬:“本王并不担忧,你,是本王亲自教导,亲自挑选的!我的眼光,怎么会错?” “谢君上厚爱!” 羿天不知道该笑还是不该笑。 何其有幸! 这胆子有千斤重,他应承了,没有退缩的打算。 “羿天,你想要什么样的朝代?” 羿天的手顿住在握着茶碗的地方,然后他松开了。 “曾经你就争过,天下若在你手中……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朝代?” 羿天的眼光坚定:“神的时间是无尽的,可于一个凡人而言,开创盛世,是每个君主的最高成就。” “你也想成为那样的君主?” “在下区区一个散仙,不敢奢望成为君,在下只是祈愿,眼前既盛世,盛世永久!” 良久,凤翎王薄唇微启:“你有这样的祈愿,盛世……会如你所愿的!” 羿天起身给凤翎王行了个叩拜大礼,凤翎王伸手在他胳膊下,抬了一下。 百官静坐两日,洗尘殿发布了一则新的旨意:凡正常上朝者,既往不咎。 朝臣仿若未闻,又静坐两日。 眼瞧着已经过去了四天,有些朝臣小声议论着是不是应该赶紧想想怎么来拟写这折子好。 各人互相臆测,各怀鬼胎。 羿天挑中几个年轻的臣工,深夜彻谈。 第五日,参与罢朝的人员,少了一半。 但是羿天也不召开朝会,大殿之外只有静坐的朝臣,大殿之内,也无人朝会。 第587章 杀鸡儆猴 祭司所。 黎月歪着脑袋倚靠在扶手,听说了朝会的事情,手中摆弄着一颗珠子,一下又一下地,抛,接、抛、接。 座下的小星官同她汇报了这几日的朝会情况,她意兴阑珊的听着。 “你们说,咱们司所能拔得头彩吗?” “这个,想必工行司更能拔得头筹!” 黎月继续抛着她手里的珠子,眉眼带笑:“这么丰厚的头彩,本座还想给你们添些新的年例呢!” “大祭司有心,我们自知此非我等的强项。” “是啊,论占星问卜,我们肯定是头一份的,这水利之事,确实乏力。” “听说了吗,跪在第一排的言官,已经打下刑殿了。” 身侧的神官悄声答道:“自然是听说了,此事羿君定然是勃然大怒,给个下马威,杀鸡儆猴!” 身边另一个神官也是连连摇头:“各司都在传,羿君此次恐要请王出来主持才能镇得住场。” “啧!这些人也是,明明只是上份折子的事情,非要闹得不可开交!” “可不是,若是刑殿下罚,可有苦头吃!” 还有五天,这五天里,只怕示威的那些人都在打鼓。 明目张胆与羿君叫板无人理会,失算了,没想到羿君这么沉得住气,连凤翎王也没有任何旨意,几个老臣作代表在殿外求见,凤翎王始终无动于衷。 这几日,明显水迷宫的氛围都异常的紧张,各处各司所都是一层阴云在头顶笼罩的压迫感。 “朝臣来祭司所求助大祭司,可是大祭司偏又不表态。” 座下的各个神官也从她的表情里探究不出什么,只是一直悄悄地关注着。 神官摇摇头,“莫非要去给宫外的笛牟祭司通个信?” “笛牟祭司休沐期间的事务都交由洛离祭司暂代,恐怕不宜多去打扰吧,他娘子待产中,他怕是分身乏术。” “可是……朝中出了这样的大事,若是笛牟祭司在,身为二等神官,他定是也会非常在意的。” “那、要不要请示一下洛离祭司?” “也行!” 黎月端坐在主位,侧耳听着殿内的窃窃私语,会心一笑。 手中的朱笔在指尖一圈一圈地转,她歪着头看着不远处窃窃私语的祭司,眉眼温顺,勾起唇角,魅惑的眸光投向了穹顶的天光。 她也有一阵子,没见过笛牟祭司了,这样一来,岂不是很热闹;宫里的盛宴,她的神官,不来观礼一场,岂非辜负了大好时光。 她可还记得,欠了长姐与笛牟祭司的一份贺礼呢! 黎月笑容亲切地勾勾手指头,座下随侍的小丫头,看着可讨喜了。 洛瑜星官放下手中擦拭的墨宝,一步步地走来。 “大人?” 黎月对她咬耳朵:“你想出去走走吗?” 洛瑜星官环顾四周,再看一眼黎月:“大人想去何处?” 黎月站起来,示意她跟上。 洛瑜星官小碎步静静跟随着她,那虔诚的谨小慎微,一直都在各个举止里。 黎月瞥着洛瑜星官的模样,和她殿中的豆丁、豆蔻一般的年纪,越看越觉得有趣。 第588章 意乱情迷的梦 “本王只是!本王只是气急了,也气极了你不再是我座前的那个小丫头,触手可及!我厌恶你这身妖娆的装扮,我见着你如今的模样,失了纯真可爱,叫人气得心里憋得慌!” “这可不像你了!你不是讨厌我当着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君吗?如今我遂了你愿,你怎的还不高兴呢!” 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指,她的呼吸近在咫尺,可是他的心在颤抖,他的眼瞳蒙雾,低头在她的眉间落下重重一吻:“黎儿,我只想你一直是那个小丫头,长伴我身侧,而不是什么女君,非要与我相衬的地位!” “你明明舍不得,偏还要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来伤我!我……即便换了身份,可也还是爱慕王的!” 他轻轻在她额头上的那朵陀罗花落下一吻,一颗滚烫的泪珠滑落至下巴,滴落她的额上。“为了我,不要死!” “我想一直陪着你,凤翎……一直……” “好!” 传来挑衅的血腥味,黎月大梦初醒,他粗鲁地扳着她的脑袋,像拭去自己胸口上的伤疤一样的决然,忘我的索取一个让他安心的吻! 一双紫色银眸豁然睁开,胸口起伏,大口喘着气,她仿佛掉入了水中,又从水里浮上来,才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惊魂未定。 她慌乱地抚着胸口砰砰的心跳,撑着床板坐起身,衣衫半褪的肩头也是被冷汗湿透的汗珠,她蹙着眉头一只手揉着额前叶:“做梦了……” 如此让人心悸的意乱情迷,那张和她长得一样的脸是她吗?那个双瞳充满心疼宠溺的,真的,是他吗? 叮铃,叮铃。 白皙的脚丫踩在冰冷的地上,她却觉得这样的温度,才能让她清晰的感觉到,这是真实的感受,而不是梦中。 她一步步地走到衣架边,低头把脸埋进洗漱的水盆里,冷水灌进鼻子,嘴巴,她屏住呼吸,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就是这样的感觉。 噗! 她从脸盆里抬起头,冷水兜头沿着脸颊滴落到身上的亵衣,她抬手抹掉眼睑的水,瞬间醒了大半。 清冷的嗓音,平静的容色,她的眸中不再是方才醒来的那股慌乱:“来人,更衣。” 殿外两个小侍女应声推门而入,缓缓莲步近身见礼来给她更衣。 清晨的碧云殿一片安宁,连忙碌打理花丛的宫仆也是轻声细活的悠然,免得动静大了吵醒殿内的主子好觉那般,厨房那头的雨桑清晨也是只做些轻食,要是还想弄些柴火捯饬粗物,也是会特地兜到后院去弄。 因为殿内的宫人都晓得,归来的女君五感敏锐,动静大了,或许会吵醒她。 碧云殿外静立着一位白袍星官,晨曦的薄雾打在她戴着帽檐下的脸上,额前几缕碎发被薄雾打湿变成一小撮贴着额头,她静静的站立在殿门口,静默地直视着殿前的那段青石板路,眼看着晨曦的日辉一点点照到她的脚跟前,照得脸上的晨露也挥发掉,她吐了一口气,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第589章 双笙子降生 殿内似有走动的步履声,似有低语的攀谈声,只是距离得远听不真切说的内容,她扭头望向紧闭的大门,翘首以盼,她仰着头露出了帽檐下的脸,入眼的殿角之处,那高出墙瓦处的海棠树,甚是好看的,只是此刻她全无欣赏的雅兴。 微风带过,飘零的花瓣纷纷洒洒,她伸出白皙的手,接住一瓣粉嫩的花瓣,明明已经入冬的时节,这花却开得肆意,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她苦涩一笑,呼出一口气,粉色的花瓣飞了出去:“他处皆零落,此处却正盛;就连这花季在宫里那位的手中,也是,随意,措手可得;灵卉独异,亦真亦幻,恍如梦寐,真乃神人也。” 等到殿门大敞,候门已久的人儿摘下帽檐,抬手作揖,诺诺地将怀中的一封信笺托给开门的宫人。 看来者疲惫的模样,似是等待良久却又不敢打扰的悻然,碧云殿宫人客气地请其入内,却被婉拒了,叮嘱务必转交大祭司亲启,便匆匆见个礼离去,行色稳重却又步伐匆匆。 宫人将信笺传给殿内的掌事云栖,云栖拿到信笺看见上头的骑缝,很熟悉的印契,这是属于河畔舒家的家徽,她赶忙携带了信笺,小碎步加紧走入寝殿内,弗见她家主子正坐在海棠树下,打趣的逗弄着她跟前围绕着的小妖精,云栖快走几步将信笺恭谨地递到她面前:“主子,这是挽瑶星官送来的,是笛牟祭司遣人快传的家书。” 家书?黎月挑眉一笑,接过那封泛着发黄色泽的羊皮信笺,骑缝处盖的那个印契她很熟悉,是舒家的家徽,她很久没看到这样的家徽信笺了。 黎月看一眼便心里晓得,这是封——灵书。 白皙的手指轻轻一划,黎月手上的信笺就解了书封,这是巫族特有的启封术,因传信本就是各族之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到达收件人手上之前经过多个人的传达也更是平常之事,所以巫族的先祖便研修出了这种只有收件人可以打开查看的灵书,在写好的灵书上施展术法,它便会打不开,只有真正的收件人才能够亲手开启。 “本座有些渴了。” 云栖了然的福个身:“雨桑今儿熬了些消食的山果汤,我这就去盛来。” 舒笛牟这个人,他的家书送进祭司所也就罢了,还送到碧云殿,怕不是舒家的家书,是摩里沙莎的家书吧。 信笺上的字迹,是笛牟祭司的亲笔。 如她所想,的确是家书,摩里沙莎昨夜平安诞下胎儿,并且还是双份的喜事! 信笺内容如下: 大祭司恭安。 沙莎昨夜产子,母子平安,喜得双笙子,长子舒慕,小女摩里怀柔。 若得大祭司圣洗赐福,风起潮平。 敬谢神佑,赐福双笙,天佑长明。 黎月细细的斟酌着信笺里的内容,嘴角微微上扬:“倒是真的要备一份厚礼了!” 本来看到沙莎祭司身怀六甲,肚子虽是大了些,素日里看她行动与其他身怀六甲的女子无异,以为可能是怀了个大胖小子,真是想不到,竟是得了双笙子的幸事! 黎月斟酌着自己这对外甥的名讳,一个跟着夫家,一个跟娘家,笛牟祭司此举是个两全的法子。长子随本家,长女跟随摩里氏的族姓,以后入了宗祠,摩里怀柔还是摩里氏的长孙,两个孩子同样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如此一来,舒慕是舒家的小少主,怀柔便是摩里氏的小少主。 这种冒着被族人谴责的行径,舒笛牟该是顶了很大的压力。 黎月将灵书收好,脸上兀自又扬起了一抹笑意:舒笛牟,真会给摩里氏长脸! 按着巫族的规矩,新生子的洗礼理应是要请族中的巫灵长老来操持是巫族多年来的规矩,但是笛牟祭司来找她,想必是为了借助她这位大祭司的外力来压制族中的悠悠之口。 能得大祭司的祝福,是新生子的恩典;既得恩典,神官赐福,民心顺从。 新生子的圣洗是繁琐的,若是换了别人来也大可不必开这口,宫中有求请大祭司亲自操持洗礼赐福的规则,是须得有:新生子承蒙祖上的庇荫,得了宫中的赏,或君上的赏,才会降下这份殊荣,得了圣洗的新生子还可以请求赐名,赐号,甚至可以得到成年礼之后免试入司所为星官的馈赠。 既然是笛牟祭司来求她这个大祭司给新生子赐福,黎月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黎月的手指撵着汤匙的柄,看来两族联姻的阻力在他们之间从未停过,长姐这半生,活得这般辛苦,除了担着摩里氏一脉的荣辱,连婚嫁之后,也都是步步为营。 “主子,喝口汤解解渴。” 黎月接过,喝了一口,唇角上扬:“哎,让心草来一趟。” 云栖点个头:“这个时辰想必心草祭司还未到宫内,再过两盏茶功夫,我遣人去请。” “嗯。” “主子想家里人了。” “对,本座要备一份贺礼!这几日,二姐定会去舒家走动,我把东西交给她,正合适。” 云栖虽然不太明白主子指的是什么东西,但也不多问:“是,主子。” 黎月忽然想起某个事情,问:“等等,云栖,我记得君上之前送的礼物里,有两件精致的脚镯子。” “是的,那两件镯子都在匣子里收着,主子嫌它太可爱了些,便也没戴过,一直收着。” 黎月又问:“依你看,那两件的大小如何?适合小孩子吗?” 云栖一听便笑了:“那两件脚镯子是宫里的工匠拣着蓬莱仙山的玄光锻造的,这玄光为底料的妙处正在于,镯子是可以随意幻变大小的尺寸,不管佩戴之人脚踝大小,都一定是最适合的尺寸。” “倒是把这事忘了。” “君上送给主子的东西都是机巧之物,这脚镯子不止尺寸可以变幻,还有更妙的。” 黎月侧头看她? “玄光在夜里也是可以当成烛光使,只要在夜里用手摩擦镯子,便会有萤火生亮,夜里走路,连灯笼也省得提。” 第590章 巫族传承的惯例 “倒是有些巧思!”黎月满意的点头:“就它了,然后你稍后带上雨桑,去打六壶妖精泉水交给哺夕,今日起供在神殿,等我挑好圣洗的日子再做打算。” 六壶这么多?“主子要送礼,还要,圣洗?” 黎月颔首,扬扬手中的信笺:“笛牟门面功夫做得甚好,还知道给本座报喜,特地送了家书。” 云栖看一眼她手上的信笺不明所以,因为灵书已经合上,她是看不到里面内容的;但是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哎呀,是沙莎祭司的产期到了,她生了?” “嗯,是喜事。本座得了两个外甥,鸾凤胎!” 云栖随即单膝点地,恭贺道:“恭喜沙莎祭司喜得鸾凤胎,恭喜主子喜得一对外甥!” 云栖看主子难得的露出欣喜神色,心情好胃口也开了也觉得欣喜,给她又盛了半碗汤。 “好久不见主子这般高兴了!” “因为、舒家和摩里氏,同时有了小少主,这是摩里氏和舒家的大事!本座自然是高兴的。不过,看起来本座就没工夫偷懒了。” 黎月唇角挂着笑意,喜颜悦色:“你去传唤心草之后,再拿我的令牌,到魔药司召宫医到舒家去一趟,带些补药给长姐,一应用度都记在碧云殿的月例,另外,吩咐星官,给舒家的休沐只管放行,不着急回来。” 这种双喜临门的事情,只怕舒家都要忙得脚不着地了,即便给舒家放个长假,也无甚影响司所的朝务。 “是!” “近日又该忙新历年的事宜,午膳就在祭司所吧,虽然那处不胜烦扰,也要忙完这一阵了。” 云栖福个身:“云栖定会好生安排,主子放心!” 黎月点个头,云栖便退下去办她交代的事宜。 黎月喝完那碗汤,将碗放在一旁的矮桌,又一次打开了灵书,看上面力透纸背的字迹,喃喃念着那两个名字。 舒慕,摩里怀柔。 舒……慕。她喃喃念着这个慕字,是倾慕之意?? 黎月的手指肆意地摩砂着那封灵书,那,怀柔……又是? 待她心里将自己两个小外甥的名字都琢磨完了,黎月的唇边释然地漾了一个笑容,好个舒笛牟,呵! 从前只觉得这个二等神官是个老道稳重的祭司,做事稳稳当当,行事严谨,和她的那位行事总是奉行“令出既行”准则的长姐,两人的作风,某种形式上殊途同归,也是很契合。 “怀柔做了摩里氏的小少主,以后也是少不得要招人惦记!” 巫族历来有子承父业的惯例,家主之位不论男女,皆有传给嫡子的习俗,除非嫡子无法继承,或者是嫡子将家主之位禅让给他人,否则这个家主之位就由嫡孙代代继承;摩里沙莎已与舒家联姻,这个家主之位日后便是要传给嫡子或传给其他族人。 黎月收着袖中的灵书,这样的好消息,她倒是想和宫里那位分享的! 身后的豆丁看她往外走,唤一声:“主子,您去何处,不用膳了吗?” 黎月头也不回地,唇角带笑向殿外走,说:“对,去别处吃!” 身后的宫人无言的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一脸茫然。 第591章 前朝神官受上礼 黎月一身月白色长衫随着步伐的移动,风卷起她的腰带坠子带起细碎的玉器碰击声。 昭河殿守门的侍卫远远瞧见黎月的影子,捅一下隔壁的侍卫:“女君这么早就来,里头刚来了一位,咋整啊?放行不?” 同伴瞅一眼里头,心里没底:“这咱怎能做主,你且与她周旋一刻,我问侍卫长。”他话一说完立刻拔腿就往里头奔跑起来。 黎月走到宫门口,守门的侍卫恭恭敬敬地朝她行礼:“大祭司,里头有客人,请您稍候片刻,小的已经去通报!” 黎月心情舒畅,拂个手:“嗯。” 侍卫瞧着她心情颇为不错的样子,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昭河殿今日这么早就有客人?” “是……”侍卫咧嘴露出自己觉得最虔诚的笑容:“云梦泽的长公主来给君上请安。” 黎月的眸光暗了一分,点头。 “她每日都来?” 侍卫愣了一下,甚至掰起手指头在数日子,一、二、三、四…五……黎月看着他认真思索的模样,面上看不出情绪:“这、也不是,前些日子受了伤就没来,这几日像是好了,就又来了。” “哦。” 侍卫瞧着她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忙又补上一句:“也不是天天来,就这几日。” 黎月不在意的轻嗯一声。“皇叶可在?” “皇叶大人主掌殿内事务,这是自然的!” “嗯。” 侍卫瞧见进去通报的同伙快腿小跑出来,高兴得忙摆手:“大祭司,皇叶大人允您入殿等,请随我来。” 黎月抚着袖子,跟在侍卫身后,唇角浮起浅浅的笑意,这里边藏着灵书,她想见宫里那位,想与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想到这些,里头那位不管是谁,好像就无所谓了。 黎月站在寝殿的屋檐下,神色平静,凝神静气。 殿里头的说话声却传入了耳中,紫色银眸映出了海色的晴朗,她面无表情,不知道想着什么,唇角也没有刚刚的笑意,水光映射的日光真好看,她抬手接住了从穹顶投下来的日晖,白皙的五指掌心接住了一只跳跃的小妖,这是、兰花精? 殿里时不时的有说话声,她睫毛轻闪,逗弄着手掌心的小妖,小妖抱住她的手指,脸埋到她虎口,温驯地蹭着她的皮肤,有点痒。 她五感通达,听力甚好,殿内凤翎王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都清楚地传到她耳中。 只是不知魔焰军竟将她引路至此让她在如此靠近寝殿之处等候,还是殿内的主子毫不介意容她听着这壁角。 殿内的凤翎王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甚是漫不经心的语气,连她这个听壁角的人都能感觉到,不知此刻在君前问安的明凰公主作何感想。 “你看看我这幅白发苍苍的样子,我一个白头老翁,可还喜欢我?” 女子唯唯诺诺的声音应和道:“换作从前,不管君上如何模样,凰儿自是喜欢的,可……” “从前?哦?现在不是?” “凰儿…凰儿这几日,思来想去,见着皇叶大人,凰儿心中甚是恍惚,那日凰儿落水,幸得皇叶大人相救,凰儿心中,惶惑慌乱,六神无主。” 一声轻笑传入耳中,黎月手中的兰花精一跃而起,飞得远了,黎月随着它的飞远,下颚慢慢抬起,视线随之飘远。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哦?意思是,现在,喜欢本王的御驾吗?” “是凰儿心性不定,惹君上不悦,君上恕罪!凰儿不敬,请君上恕罪!此事也与皇叶大人无关,只是凰儿心系于他,他、他并不知晓!” “呵!本王有什么可怒?” “君上不生我的气?也不生皇叶大人的气?” “你喜欢谁,便去喜欢。” 明凰公主行了个大礼,“谢君上宽宏!” “无其他事,你退下吧。本王喜静,你不需日日来请安。” “是,君上!” 明凰公主跨出殿门那一刻,看见屋檐下身姿绰绰的女子,脸上一瞬间发白:“你为何在此!”想到刚刚与凤翎王的对话,明凰公主脸上更难看了:“我们刚刚……你都听见了!” 黎月看一眼殿内的方向,想必此刻殿里的那位,也正在听他们的壁角?“我想在何处,应该不需向公主汇报吧?” “听壁角也是你的作风吗!” 嗯哼! 皇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来得还很及时,声音压低了说:“黎儿是我朝的大祭司,公主,请注意言辞!” 皇叶走来的方向是背对着黎月的,看不见她脸色,黎月对着明凰公主挑眉,俏皮的说:“来者是客,师兄不必苛责公主,她许是不晓得,水迷宫里,前朝神官受上礼!” 明凰公主鼓起腮帮:“大祭司好大的威风,倒是在下失礼。” “好说,在下也未给公主见礼,失敬了。” 明凰公主脸上染上红晕,凑近了黎月的耳边:“今日暂且不与你计较!”说罢便朝着皇叶的方向见个手礼,匆匆地走了。 皇叶看到明凰公主离去,只得对着黎月说:“君上在殿内等你。” 黎月瞥一眼明凰公主仓皇逃跑的背影,对着皇叶微微一笑:“往后还是要辛苦你了!” 嗯? 皇叶一脸的茫然。 黎月转身,脸上的笑意完全不见。 哼,你要什么,我便抢什么。 殿内的凤翎王今日穿着墨色的锦绣长衫,慵懒地斜倚在榻上,隔着屏风,隐约可以看出他的身姿轮廓,想必方才明凰公主见到的也是如此的神尊。 黎月徐徐躬身行礼:“君上,黎儿有一喜讯呈报。” 他的目光灼灼:“过来。” 黎月走近屏风后的神尊,他的白发没有梳理,长发垂到地上,他的精神似乎不太好。 “君上生病了?” 他捂着嘴咳嗽两声:“只是风寒,无妨。” “君上竟也会风寒。” “本王吃五谷杂粮,生常人之疾,实属正常。” “君上为何不辟谷?” “记得雎羽说,饭就是正正经经地吃,才称得上是吃饭。” “是、睡在幽谷那位吗?” “哦?你还认得他?” “认得,又好像认不得,模模糊糊记得一些。” 第592章 襄王无梦 “许久无人与我提他,他们都,怕我。” 凤翎王伸手将她拉到身侧的位置贴着自己坐下,不许她居高临下同自己说话,她的身上有熟悉的楠香味道,是惯常他赏给碧云殿的熏香,想来这味道,她即便忘了,也没有嫌弃。 凤翎王不知从何处兜了个果子,袖中一掏,竟然变出了个果子,轻巧地塞到她手中,黎月掂掂手中的物体,“这个季节,怎么又有枣子?” “你想吃别的?” 黎月木讷地眨巴着眼睛,摇头。 “听说扶桑仙境是个不错的地方,君上却非要将他囚在幽谷,还是囚的,是您自身?” 凤翎王的眼神萧索,盯着黎月,黎月不禁为自己的妄言捏了一把冷汗,他可是伤心了? “囚?雎羽睡得久了,都是睡着,在何处,能有我这处称他的心?” 他轻笑出声,黎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君上牵挂他吗?” “若是牵挂,去瞧瞧就是。” 黎月颔首,这般近的距离,君上心念一动便可移形换影,何须牵挂,想来他们不敢多提这位上神,是怕惹君上伤神。 “你方才听壁角,听得可还满意?” “满、满意什么?” “明凰。” “不知君上觉得我应该满意听壁角之举,还是听见明凰公主吃瘪满意?” “本王觉得,你听得仔细,我就满意!明凰又喜欢上皇叶了,你当如何?” “与我、何干?” 黎月的手指不自觉在袖中瑟缩了一下,被凤翎王一把抓住。 “躲什么?”他欺身靠过来,强大的压迫感让黎月不自觉地往后缩,可是他却靠得更近:“现在知道怕了?当本王真的不晓得吗?” “黎儿不明白。” “你让哺夕传遍宫闱的谣言,当真本王不晓得吗?” “即是传遍宫闱,自然就是没想瞒得过君上了!诽谤御驾清誉,编排云梦泽与水迷宫清誉,君上若想降罪,黎儿也甘心受罚!” “你喜欢皇叶?” 黎月不自然地低下头,“自然不是,我虽然失去很多记忆,可也仍是记得皇叶是师兄!我就是瞧着明凰公主放肆的样子,颇不服气,想让她丢个脸罢了!她越想要的,我就越要搅一搅她的心!” 笨丫头,编排个谣言,还把自己赔进去! “她若继续要做我的侧妃,你才会来找本王?” “她移情皇叶,君上觉得可惜了?” “你回宫这么久,没听过,本王不近女色的谣言?” 黎月惊讶地果子从手里掉下,眼疾手快的凤翎王抬手巧妙地接住,又稳稳地放入她掌心。 “那、王妃……” 凤翎王不置可否地将手放到唇边,咳两下掩饰窘态:“这是本王与天族之间的纠葛,日后你会明白。” 凤翎王嗤笑,坐正了身子,让黎月也可以放松一开口气。 “君上为何发笑?” “笑你,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就没有更妙的编排?” “那、那我还要编排什么?” “比如,云梦泽妄图攀附本王,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遂移情别恋御驾,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第593章 胆都是你给的吧 黎月看着手中的大枣,这颗枣有桃子般的大小,想必又是何处地仙敬献给水迷宫的特产,只是不知又是哪路神仙这般神通,在隆冬季节竟还能结出大枣。放到鼻尖,是清甜的味道:“我哪敢编排君上的!” “哦?哪就不敢了!” 编排御驾跟编排君上的罪罚,可差远了! “就哺夕那个胆,他哪敢冒犯神明啊!” 凤翎王好整以暇,不敢“冒犯”神明,所以就将他屏除在外了呗! “是他不敢,还是你不敢?” “当然是、是、”黎月露出大祭司的招牌式笑容,笑得露出八颗结拜的牙齿,整齐的大门牙非常的、非常的真挚的说:“当然是哺夕!” 凤翎王偏又吃她这套讨好,食指在黎月额头上点一下,黎月的脑袋往后仰了一下又回来:“嘁!小儿作怪!” “哪里作怪,分明君上也喜欢捉弄我!我这回可没带上您!” “哺夕的胆都是你给的吧!” 黎月眨巴着无辜的眼眸,水灵的眸光闪烁:“他是我从水云天捞回来的,自然……是要听我的!” 凤翎王云淡风轻的语气,看着屏风外的方向,似是在问黎月,又像是在问自己:“本以为,你若是喜欢皇叶……” “嗯?若是的话,君上想做什么?您要棒打鸳鸯吗?” “呵,还想着,帮你一把!” 黎月不明白:“为何帮我?帮了我岂非得罪了云梦泽?” “不管是明凰,还是其他人,黎儿喜欢的,本王将这些人得罪干净、也能助你得到心上人!” 黎月不解,像他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尊,为何要帮臣下夺得心上人? 目标人物还是他的随侍,他的御驾! 让旁人听了都觉得凤翎王在拿她逗趣,这态度可不像他一贯不爱管闲事的脾气。 “君上为何要帮我,您舍得吗?” “舍不得谁?你?皇叶?” 看她沉默不语的望着自己,凤翎王在她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在想什么?” 黎月半晌才回过神,神色里是隐忍的落寞,落在凤翎王的眼中,却是另一番心情:“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明白君上的用意,君上与天宫背道而驰,可是水迷宫却待天族众神,众仙友亲和,来者皆是客;而天宫待魔界却似友非友,这是天君与君上之间的默契,还是您们二人之间玩的过家家的小把戏,拿旁人做弈局的棋盘,任你们摆弄罢了?” 黎月看不懂,是她忘记了许多事,他知道多做解释也无益,让她慢慢自己去体会吧。 “看来你不喜欢本王的助力!”凤翎王举手将她鬓角的一缕碎发拢到耳后,柔声说道:“罢了!你来找本王何事?” “我长姐生了!”她从袖中摸出灵书,递给凤翎王,“双喜临门,是双笙子!” “我许久,没见你这样笑。”他接过灵书,在黎月的鼻子上刮一下:“你入宫以来,今日最欢喜!” 海蓝色的眼瞳倒映着她的脸,黎月觉得这双眼睛总是有一股吸引人的魔力,靠得近了,就移不开视线。 第594章 借花献佛了 “那、本就没什么值得欢喜之事……” “让你当个梁上君子,委屈你;见着本王,还委屈你;请你吃果子,也是委屈你。”凤翎王揶揄地说:“统统都是让你吃了闷亏,你这大祭司当得也是着实委屈。”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 “逗你的。”他的食指在黎月的手腕上点一下,声调里明显的有了一丝人情味:“洗净的,吃吧。” 黎月觉得自己也说不过君上,罢了。她咬一口大枣,入口清甜多汁:“甜!君上为何不吃?” “现下隆冬,多的分给别苑了。” 水迷宫每年都会收到各界的众仙友送来的特产,这些反季的果子,别的没有,青丘那只红毛狐狸喜欢种树,是最不缺这口吃的! “那、那君上还给我?” “本王也不缺这口吃的。”凤翎王斟酌着灵书上的字句,笛牟祭司的手书笔记,他自是熟悉的:“倒是舒家的好消息,比见着本王还高兴!你备了什么贺礼?” “一对脚镯子,是君上赏赐之物,借花献佛了!” “拿本王给你挑的礼物,转手便送!” “那镯子设计得机巧,送给我的亲外甥,不是更合适?” 凤翎王抬起头看她,黎月唇角的欣喜之色尽在眼底:“都随你。” “那,君上觉得这个礼物不好?” “很好。除了礼物,你想接下洗礼的请求?” 黎月抿唇,点头,摒除巫族各种利弊关系,想到长姐的孩子,以后要唤她一声姨母,这种感觉很新奇。 “舒家此次的请求虽然逾越了君臣,我能为长姐做的,本也就不多。” 黎月带着问询的眼神看向面前的君王,凤翎王意会她的意思,眉眼轻挑:你做得可不止这些。 只是她或许忘了。 “好。” “君上也答应了?” “黎儿是大祭司,为新生子赐福洗礼,是你的特权。”凤翎王唇角微微上扬:“除了洗礼,你还要什么?” 黎月想到巫族各部落之间的纠葛,心中无数次的盘算过。 “百官罢朝已经溃不成军;剩下的那些人,为首的除了几位魔族、仙友,还有岭南郡主奥尔,岐西佤济,东城主索达,黎儿,想……”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往掌心里收,直至收成拳头,“推一推。” “为何只挑这两个?” 黎月浅浅一笑:“哦,挑事啊!掐柿子不就是要挑软的吗?” “这是羿天的课业,你插一手,作何打算?” 岭南的郡主奥尔是东岸的女婿,东城主索达与奥尔的妻子既是堂兄妹,也是联盟;岐西佤济自成一派,唯一落单的,佤济。 凤翎王听她这个口气,似是较真,他思索着如今大殿上还跪着的几人,在朝堂错综复杂的关系。 “你百岁之时,尚且连只蚂蚁,都未曾捏过。如今,你倒想再蹚浑水?” “君上说的是,时过境迁,算一算,若不算离开的时日,黎儿该有……五百岁了吧。” 黎月偷偷地盯着凤翎王的脸色变化,看他不动声色,心里的某根弦绷住。 “那你也知,五百岁在本王眼中,与黄口小儿无甚区别。” “黎儿殉职时,已是个成年人了,君上。” “你想沾血?” “血?”黎月微微一笑:“君上,我不信您不知,他们手上沾的,也不乏有些好苗子。” 黎月没有读懂凤翎王的心思,她也从未经历过征战时代的武神,大杀四方的狠厉,他不算是仁慈的神。 凤翎王握住她的手指,这双柔夷干净白皙,十指不沾阳春水,他的眼神黯然,黎月从他眼底看到了怜悯? “君上怜悯众生,这些人,值得怜悯吗?” “本王杀人无数,却从未让这双手染过风沙,你想沾血气?” “君上,让,还是不让?” “若是不让,你会如何?卸翎羽?也学学他们罢朝吗?若是知道本王不让,你告诉我了不就失策?” “我既敢说,就担得起君上的责难!” “你是吃准,本王并不在意吧。” “君上在担心什么,黎儿不是要杀他们。” 黎月这回可被逗笑了,君上想什么呢!他们之间,可是有万年契约的! 黎月如此反常,自然是有别的。 “不过是些文官,过些时日,羿天寻些错处就将他们打发了,何须你惦记?” “何须羿君脏了手,他们送上门来,不就是个契机?” 凤翎王打量着她,黎月摸摸自己的眉弓,艳红的唇扬起一个狡黠的弧度:“人活一世,若能快意恩仇,岂非快哉?” 人都有各的活法,可是她心里痛快,也是她这一世的活法,她不情愿再做个只懂委曲求全的小巫女! 黎月抚弄着袖口上的纹样,这套衣裳是妖精族的产物,手艺精致,纹路上绣的,却是神纹,是大祭司专有的绣衣纹样,宫中能享用此纹样的,不言而喻。 她穿着神圣的衣服。 却要行诡谲之路。 凤翎王松开她的手指:“你终是想起来了!是水精灵,还是绯色幻影,九渊的灵泉映像?” “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摩纪的卷宗里唯独丢失了大祭司的行事录?丢失的部分,是关于我的,这种事是正常吗?君上瞒我这么久,就是怕这一天吗?怕我沾血?” 她找到了! 凤翎王侧过头,眼睑半眯,眸底的森然之色,是黎月瞧不见的危险气息。 “我时常没有弄懂,您是为我大祭司的身份在意我的行为举止,还是因为我,而在意我的行为举止?”就算近在眼前,她却总是觉得他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距离让她纷乱,她非常的困惑,他曾否认的,究竟是自己这个人,还是他自己?“我总是在问,您总是问而不答!君上,您这样非常的令人困惑!” 他的目光灼灼,心里有许多话,到了嘴边,却咽在喉咙:你换了何种模样,是几岁的你,是什么头衔,本王从未在意,你是我的大祭司,我的人,本王庇护你余生! “既然得不到君上的答案,我只好自己追寻答案了!” 第595章 他一个人的苦难 “找到了吗?” 当然没有! 否则怎么会质问,怎么会疑惑! 凤翎王在明知故问! 凤翎王的指尖拂过她的袖子,手指搭在她的腕上,这盈盈一握的柔夷,一捏就会碎裂,却又有一股倔:“你穿着大祭司的规制,却要做刑官的职责?” “礼法于那些人来说如果有用,又何至于令羿君颜面全无?”黎月整理一下衣裳,正襟端坐:“君上,万年以后,这冥海不知会有多少翻覆和变幻,但是我知道活着的人依然要为明天和后代活下去!” 凤翎王收回手,轻嗯一声。 黎月听着他漫不经心的应和,继续说:“我不是胡闹的!” “……” “万年之后,我希望依然是有人守护着这片土地,热爱它,爱护它,守护它的安宁!” “操心得老长。” 黎月言辞诚恳,紫色的银眸透发着坚定:“君上,若是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现在,那我还想摘掉那些烂叶杂枝!我也知道这或许是个未知之数,我想保护那些好苗子,让他们可以汲取充足的养分,坚韧的品性,坚定的信仰!等我离开这片土地的时候,交还给下一任神官之时,是让我自己也骄傲的森林!” “你和羿天抢彼此的功课吗?” “我更任性些,不是才符合我这个喜怒不定的女君形象吗?” “壮士,你在跟本王示诚?”凤翎王见多了朝臣的模样,那些张口就来的承诺,他已经见过许多,黎月每次较劲的眼神,他都认得,她此刻就是在与朝臣较真。 “君上为巫族的未来画了蓝图,有些杂枝影响了一棵树的生长,是应该要修减掉的!” 哪怕就是换换血,让那些盘踞在河畔代代深耕在土地里的根,也是应该连根拔起,再种上一些苗子,才能够成长为森林! 跨过河畔的森林,独木成林,形成屏障,形成新的生命力。 “……什么都依你,就没意思了。” 黎月听不见他的回答,双眼一闭,失去了意识,歪着头向着凤翎王倒去。 黎月昏睡在他怀里,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眉骨,她额头的那朵陀罗花,这一世的黎月,魂气苏醒,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暗藏着那骨血里带来的魅气,承袭了她娘亲前妖族女君的血脉,在她身上显了几分,若是再过几年,怕是就遮不住这妖精族得天独厚的好皮相。 他忽然觉得吃味,她不必长得好看,他也是非常喜爱这张脸的,若是她变得更好看,让旁人瞧了心生欢喜……想到此,凤翎王挑眉,觉得这可不是件令人心情逾越的喜事。 他低头在黎月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你护着你的,我护着你!” 修长的手指描摹着俏脸的轮廓,这近在咫尺却无法坦诚的心情,是他一个人的苦难。 凤翎王轻声呢喃: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你,我的黎儿,可是我不能,你的新生才刚刚开始,我怎能让你陪我这个行将就木的人,共赴沉沦。 第596章 深藏的爱慕 黎月呓语不停,凤翎王俯首贴着她的额头,想听听她在呢喃什么。 黎月无意识地手在虚空里抓着什么,他伸手接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传递着彼此的温度,他受到蛊惑一般,低下头,在她唇瓣咬了一下,唇角轻扬:黎儿,不管你如何变,你都逃不过我! 每一天,我贪婪地想再多看你一天,就当做我贪婪的想要在时间的夹缝里再多看看你的样子,再多一点深藏的爱慕。 “睡吧,做个好梦,梦醒之后,你依然是本王座下的神官,我在你身后!” 东方露出鱼肚白,海平面升起第一道曙光的时候,云栖悄悄地躲回殿脚的隐秘处,目光远远跟随着那袭步伐轻快,红艳如火的长衫,那只瞥一眼便绝对不会认错的伟岸背影;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朝着背影离去的方向恭谨地福个身,尔后才慢慢的走到寝殿门前,听一耳里头的动静,觉察里头的主子似乎尚未起身,她便不出声打扰主子睡眠。 云栖转身去了别处。 今天的日头不错,长生天的曙光明亮,映在穷顶的水光荧光粼粼,还有几只扑朔着翅膀嬉戏飞过的小妖精,飞向了更远的地方。 过了辰时,黎月才穿衣洗漱完毕,揉着睡眼从寝殿走出来,唤了一声云栖。 她缓步走到院子里,坐在石凳,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醒醒神。 “主子起了,今日可要上朝?” “朝会自然是不去的,都几时了,此刻去了,还不得白白受几个白眼。” “既然不上朝,咱们就用早膳吧。”云栖笑着,将膳食一一铺开:“今日雨桑做了新花样,主子试一试。” 黎月抻着脖子慵懒地舒张双臂,然后歪头一愣,“云栖,我昨夜可是起来梦游了?” “不曾察觉,夜里没听到主子屋里有动静,我以为主子睡得很沉,便没有过来。” “这就奇怪了,你瞧瞧我的脸,我怎么感觉好像被蚊子叮了!” 云栖抬头看看黎月的脸色,面色红润,除了……下嘴好像有些肿了。 “想来是真的有什么蚊虫咬了,我去拿些药膏来?” 黎月嘟囔着嘴,伸手摸了一下:“也不是痒,倒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上药不就吃不了东西了,真麻烦,偏偏在这里。” 黎月没有留意到,云栖低头偷笑的闪躲。 “昨夜有蚊虫,主子还能睡得好吗?” 黎月拿起勺子喝了口汤润喉:“挺好的,虽然也做梦,但是好像是个好梦。” 云栖想到什么,哦了一声:“平日里都要醒几回,昨夜倒是个好梦。” “说来也奇怪,我又梦到少时的白银祭司。”黎月的目光放空,还没睡醒的惺忪神色有明显的倦态,云栖不知如何接话,便勤快的给她布菜。 黎月没有得到回应,低着头又自言自语地接着说:“长得跟我很像的人,不就是我吗?” 少时的白银祭司,当然与她长得很像,可是她们两人脾性不同,前世的白银祭司乖张活泼,却只是个孩子;今生的妖族女君性情随性,少了稚气。 第597章 喝多忘了回宫 气质不一样,说话的语气也不一样,连眼神都看起来不一样。 她们看起来像,其实却不像。 “我是不是应该再去看看,摩纪的纪事,好好了解下少时的白银祭司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觉得,主子只是做了个梦罢了。” “嗯……” 黎月恍惚地揉揉太阳穴,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情:“我昨夜,是几时回寝殿的,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云栖想到那个红艳如火的背影,下意识抿了下唇,“好像……嗯,应该是天亮前吧。” “嗯?你也不知吗?” 云栖微微一笑:“主子定是半夜偷偷溜出去,否则我们怎会见不到您的影儿!” “啊?你们没见着我?” 云栖给她布菜,“入夜前是见着的,入夜后便不知道了,主子可是去了哪里喝酒,喝多了,忘了回宫。” “没有吧。”黎月迟疑地说,但是又想不起来,但是这种事情云栖也没有逗她的必要,她就是这么干过。 “好吧,你们帮我送份手书到司所,给哺夕。” “是!” 黎月回过头:“等等。” 云栖站住脚:“是?” “让我的星官来一趟,两个。” “是,我这就去!” 听说了舒家与摩里氏的孩子降生,洛瑜和哺夕星官自然是恭贺的,但是身为黎月命的星官,哺夕不由得又多嘴问了:“主子,新生子能得到大祭司的圣洗,须得有功,这个决定,恐会给舒家带来困扰,引起朝臣非议。” 黎月挑眉:“本座决定的事情,朝臣有什么可置喙,让他们来与我说。”她放下手里的物件:“不过就是要个论功行赏的名头,本座还怕他们要不起这份解释!”她的唇角上扬:“你先去办,稍后羿君那头,会给笛牟赏赐的。论功,本座给的可不够!” 哺夕星官不知道黎月在卖什么关子,但是看她胸有成竹的自信,低头领命。 “洛瑜今日就留在殿内帮我作画,本座得了付新的墨宝,你来试试。” 洛瑜看一眼身侧的哺夕星官,拱手道:“是!” “嗯,去办吧。” 哺夕星官就拱拱手走了。 大祭司将为双笙子准备圣洗的讯息发给祭司所筹备后,果然引起司所的一阵小小骚动,底下的神官悄悄猜测,有人猜笛牟祭司许是得了赏赐只是还未布公,也有人悄悄猜测大祭司与沙莎祭司关系匪浅特别的关照,更有人猜测大祭司有意扶持舒家的新生子未来入祭司所侍奉神明铺路,各自都有不同的猜想。 不过才过了一个时辰,消息走遍了宫中各个小道,朝臣果然又有揣测大祭司用意不纯的弹劾。 只不过羿君都不大想理会,任是那堆弹劾大祭司的文牒堆着。 谁人知,他在等一个契机。 又有谁知,他在等的除了契机,还夹杂着什么样的心情。 舒笛牟真的是运气太好了,一胎便是龙凤胎,这样一来,沙莎的家主之位就有了传承,嫡长子继承舒家,嫡女继承摩里氏,两相得意! 第598章 该我们出场了 只不过…… 黎月幽幽呼出一口气,在这个百官罢朝的时刻到来的喜讯,是给舒家、摩里氏增添喜庆,还是给摩里氏带来更大的未知;她很期待,长姐接下来还会带给家族什么惊喜。 在巫族的这场没有硝烟的争夺赛里,风吹往哪里,鹿死谁手,尚且乾坤未定。 自从经历过东陵长老差点杀了摩里沙莎的事件,舒家在巫族的风头更盛,但是有时候风头太盛,也自然招嫉恨,分崩离析是巫族的旧疾,新仇旧恨,宿怨难消,舒家得到了东陵长老的这股东风,火已经要蔓延到最北部了! 黎月在廊下来回踱步,肩头的一只小妖精轻盈地绕着她的肩头飞来飞去,身边的洛瑜星官则是低头奋笔挥毫着主子的画面。 云栖和豆蔻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海棠树下的主子,悄声地聊起来:“主子今日起晚了,怎地好像还没什么精神头,睡得不好吗?” “嗯,又做梦了。” 豆蔻挠着下巴,好奇地问:“神仙不是、不做梦的吗?” 云栖笑了,豆蔻只是资历尚浅的小宫娥,平日里也只是专注在照料花草,不懂这些也不奇怪。她耐心地解释道:“也会做梦的,只是与我们不同,也更少。” 豆蔻点点头:“那主子又梦见什么了?” “又梦见自己的前世,可能是她很想记起来,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 “那咱们主子都记起来了吗?” 云栖好笑地说:“你这个傻瓜,记起来了,还总是惦记着做什么!”她看一眼黎月的方向,“自然是因为想不起来,才会闹心吧。” “哎,要我说啊,过去的事情,忘了也罢!” 云栖看着黎月的眼神悠然伤身,心想着,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是不能忘记的! “云栖姐姐,你说咱们主子为啥这么闹心呢,忘了不就忘了。” “你还小。” “我不小了啦!” “对比神的阅历和见识,你确实就还小。” “啊?” 豆蔻懵懵懂懂还想要问什么,云栖眼尖发现远处的黎月处理好朝务已经起身要出去了,“主子要出门了,咱们去收拾收拾吧。” “哦、好!” 哺夕星官将黎月吩咐的事情传到了祭司所之后,那头已经炸成锅,但是碧云殿却恍若与世隔绝,那头怎么热闹,黎月仿佛与己无关高高挂起,闲着乐的抓着洛瑜给她作画,照着她描述的梦境给她描绘出一幅幅的新画。 只是彼时洛瑜星官可能未曾知道,大祭司描述的这一幅幅山水图,全是出自她从未有缘在任何一卷古籍中得见过的风景,那曾经孕育了多少上古神的摇篮。 午过三巡,黎月才懒洋洋的在庭院里抻着腰,拉起还在大笔挥毫的洛瑜,“好了,今天画的差不多了!” 洛瑜星官轻啊一声,“大人,还差一点就好了。” “不必,这样就很像了。”黎月抬手挡在光线照耀的穹顶之下,透过指缝,那和煦的日辉没有烈日的灼热,也没有骄阳的火辣,只是透着海水的微弱的光,从指缝里扎进她的明眸,她转头看向洛瑜,“这会儿,也该我们出场了!” 洛瑜星官抬头望向眼前明眸皓齿的大祭司,日光和煦,她的眉眼温和,但是眉宇间却有一股一人之下的气魄,洛瑜星官心生敬仰,随即抚平了作画时怕弄脏而绑住的云袖,裙摆,温顺地答道:“是。” 黎月勾勾唇角,乖巧伶俐的丫头,讨喜。 祭司所中殿,几位三等祭司和身侧的星官皆面有菜色,是猜疑,也有隐而未发的怨气,虽然眉梢带着不悦,言辞中却只敢只言片语的提出疑问。 “大祭司要为舒家的新生子祝祷?这、似乎不合规矩?” 另一位祭司接话:“哦?为何?大祭司的通牒还热乎着呢!” “能请求大祭司亲自为新生子洗礼赐福的,是要有封赏的,这对新生子尚且落地数日,这看来,不太符合宫规吧?” “尔等言之有理,那本座就以手中这份折子为舒家这对双笙子邀了这个封赏!” 一道温柔的声音传进中殿,几位祭司和星官脸色一变,随机望向殿外一步步走向这里的大祭司和身后紧紧跟随的小星官,纷纷起身拱手行礼。 “本座这份折子,诸位请看!” 众人面面相觑:这折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黎月将折子给了侧立的星官,传递给下属各自查看。 黎月继续说:“实不相瞒,此次水患之事,笛牟祭司在限期内呈了折子,他此次为工防所提的建言,尔等不妨亲自参谋参谋!” “这、笛牟祭司竟然拟好了!” 翻到折子的祭司看完皆是折服于笛牟祭司的提议甚好,若是讨赏,确然值得记一功。 “此法我等怎么就没想到!” “嗯,我看行!” “我朝历来对工防之事甚为重视,此法是大兴水利之行。” 看他们的脸色已然是对于这个折子的建言颇为服气,黎月又说:“既然诸位都觉得这折子拟得好,不知可有人要与他一齐争夺此次的赏赐?” 下列各位神官,司命官皆是躬身作揖:“臣等拙劣小计,不敢比拟笛牟祭司,全凭大祭司做主!” “嗯,”黎月摆手免礼:“我瞧着这堆折子里,尚有几份是可一齐呈递的,本座就一齐挑出来了。” 折子回到黎月的手中:“若是诸位方才有细看落款之处,应该也都看见了,这落款处羿君的批示了吧?” 眼见为实,众人再次面面相觑,不敢噤声。 “既已明了,谁还有异议?” 座下的神官、星官互望一眼,纷纷抬手拘礼:“并无。” 黎月邪佞一笑,幽幽的说:“如此一来,舒家这个赏,本座亲自操持,可还有无不妥?” 众人再次拱手:“大祭司英明!” “甚好,本座瞧着近来吉日在即,日子我挑好了,洛瑜稍后将水单发给尔等,一应事务你们各自安排吧。”黎月语气温和,像是平日里在与众人商议朝务一般的口吻。 第599章 您又从玄镜里偷偷看她 众人却是摸不透她的情绪,只敢唯诺地拱手领命称是。 “不要误了本座重回水迷宫的首次洗礼,”黎月停顿了一下,眯了眯眼睛笑了,这危险性的眯眯眼,听起来就很有吓人的意味深长了,在捉弄下属这块,不管是前世的黎月,还是重生的妖族女君,一向是很乐于此道的:“否则,本座可是会很、生气的哦!” 众人皆躬身领命:“是,谨遵大祭司之命!” 黎月身心愉悦,和自己的省时星官使了个俏皮的眼色,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在众神官的目光恭送洗礼踏出祭司所,身后的洛瑜星官小跑几步紧紧追随,生怕一不留神又跟丢了脚步如风的大祭司。 走远了,洛瑜星官在身后说道:“主子今日心情不错。” 黎月唇角微扬:“今天的天气不错!”似乎想起什么,黎月站住脚步,对着她说:“你下值吧!” 洛瑜星官抬起头,日头正盛,大祭司平时里偶尔还嫌日光刺眼,所以今日确实是心情很好! “啊?这才上值没几个时辰?” 黎月摆手:“今日的事儿办完了!再说今夜宫中有舞会,你回家打扮打扮,今夜去玩吧,明日晚些回宫也无妨。” 知道主子从不参加舞会,但是像这种经常提前放她下值的事情,大祭司也是经常会做的,洛瑜星官知道她是又想自己独处了,只好做个揖,“谢谢大人!” 不知道是收到灵书的喜悦,还是感受到这光的热度,一股欣喜在黎月心底漫开。 光线柔和的昭河寝殿里,皇叶蹲在凤翎王的身侧,摆弄着脚边的熏香炉,点了一盘新的,抬头看见凤翎王专注看着玄镜里的人儿,不禁叹气:“君上,您又从玄镜里偷偷看她,这般念着,不如亲自去看看,外头日头正好,不妨出去走走吧。” 她走过之地,脚上的链子发出叮当撞击声,她抬起头看看穹顶的海光,闭上眼,柔和的光照在脸颊。 凤翎王倚着软枕,一只修长的手扶着下巴,惬意地勾勾嘴角,语气轻缓:“你近来更爱叨了。” 皇叶给他倒了杯茶润喉,凤翎王接过抿一口,又听到皇叶继续说道:“老是呆在这殿内,半点人味儿都沾不到!” 凤翎王随机回说:“哦?你不是人么?” “君上,您不亲自去看看,黎儿会一直以为您非常讨厌她,以后都给您记账上!” “本王还怕一个妖精族的毛丫头!” 皇叶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可不就是怕得很!回头追悔不已!怕的不得了呢! “您老可不要小看女子的小心眼,拈酸吃醋起来,连我这个侍从都碍眼!” 凤翎王睨一眼皇叶,他的腹诽,君上都听见了:“呵!原来是怕她记你头上!” 皇叶语塞:“君上!” “本王从前觉得,在你眼里,她是个顽劣的小师妹,后来瞧着你,好像也并非如此想的。” “那还不是因为她整日里只会和宫人厮混胡闹,堂堂大祭司如此行事做派不思进取,传出去还以为我水迷宫无人可用了!” 凤翎王若有所思:“黎儿那时…才十六岁。” “同为稚子,莎莎祭司十五岁,已是宫中的四等星官!” 凤翎王扭过头:“皇叶,你有没有察觉,你对黎儿的要求,比待旁人更高些?” 皇叶愣住,他从未想过,是这样吗? 凤翎王回头继续看着玄镜里跟伦夜星官打趣的人儿,看来两人又该凑一块打赌喝酒到天黑,再从深夜到天亮了,如此嗜酒的夜神也是绝无仅有,如此不羁的大祭司,也是绝无仅有:“也罢,旁人对她要求高一些,有众望的期待,于她也是件好事。” “那、君上就去看看她?” “行。”凤翎王起身,“宫中的云桑花该是开得正茂,我们去瞧瞧,又何妨。” 皇叶眨巴眼睛。这还要送花啊? 早些时候还不乐意亲自去看一下,这要去了,还想知道要送个花了! 许是听见了皇叶心里的“牢骚”,凤翎王斜眼睨了他一下,就这一眼,气场压得皇叶倒抽一口气,屁颠屁颠的赶紧去给他拿件披肩。 凤翎王倒是也不恼,就着他的动作穿好披肩,夜里凉,他现在这副身体,哎……· 清水泉一直是黎月最喜欢的地方,不管是开心的时候,还是不开心的时候,好像躲进这个半人高的水篙后边,就是躲进另一个小世界。凤翎王从未揭破她的“小秘密”,让她保留着自己的“小天地”。 凤翎王和皇叶悄声地穿过水篙,慢慢走近水篙后喝酒闲磕的两人。 “风和日丽,良辰美景,如此惬意!” 伦夜星官闻声,放下酒瓶子起身恭谨地给凤翎王行了个礼:“君上!” 摩里黎月猛地回头,入眼的是一身如火的红衣,眉目如画的男子,海蓝色的眼瞳与她的眸光撞上的时候,温柔如水。 她的心头猛地一个跳动,起身做了个揖:“君上。” “难得在大白天能瞧见夜伦星官!” 皇叶抬手扶了一下,伦夜星官便退到一边,让出位置,让凤翎王可以完整看到他身后的人。 “小臣贪睡,让君上见笑!” “你今日又赢了黎儿几坛酒?” 夜伦星官含蓄一笑:“不多,也就,三坛春日青!” 凤翎王越走越近,黎月的目光落在他眼底,海蓝色的眼瞳平静如斯,轻挑眉毛,黎月却慌乱的移开了受惊的目光:“酒神又该抓小偷了,这儿的酒气熏到隔壁道上了!” 此言一出,伦夜星官不由得笑出声:“君上说笑,只是多喝了两坛。” 君上的意思是他们的酒气太大,酒香引来了他和皇叶,自然也可以引来酒神。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黎月身上,“春日青,可否分我一杯?” “君上若是不怕脏了这身衣衫,请坐!”伦夜星官看着凤翎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眼神一直盯着黎月,他许久未见过凤翎王,不知他这个百年静修的神尊怎么舍得走出昭河殿了,踏出大门的次数也快赶上他这个夜猫子了。 第600章 今夜不论君臣之礼 不论他是意外来到这里还是特地来到这里,伦夜星官恭谨地抬手做了个“请”的姿态。自从大祭司重生,凤翎王好像忘了自己“静修”的事情,时不时地就能够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朝堂和宫廷里,也不知晓是君上终于觉得躲够了清静,还是已经闭关闭得太久闷了,索性也就放弃了这件事。 伦夜星官又补了句:“君上好雅兴,只怕这酒淡了些。” 凤翎王微微一挑眉:“无妨。” 黎月在伦夜星官身边同坐下,皇叶自然也是在君上身边坐下,黎月被他看得脸上不自在,抿了一口酒,低着头说:“夜深了,君上不回宫歇息?” 皇叶瞥一眼凤翎王的神色,看他面上平静无澜:“看来黎儿不想让我分这杯酒,这就开始赶我了。” 黎月咂舌,“我!” 伦夜星官打了个圆场,举杯说:“君上爱说笑,这些酒,君上只怕都喝腻了。” “明月夜,把酒言欢!喝酒,自是要与酒友同饮。”凤翎王抿一口春日青,这种酒,他确实喝了很多次,只是从前黎儿爱喝酒,喝不过自己的酒量,偏又不服输,时不时就跑到酒窖偷偷的喝个酩酊大醉,他便命酒神的酒窖里,须将春日青这种清酒酿个十几百坛,还要特地“藏”在一堆老酒的最边边,让这只惦记着酒香的“小贼”发现,可以随兴喝个痛快。 不过这种“小心思”,大概也连酒神都会误会是君上觉得大祭司沉迷酒窖,影响大祭司的清誉,而故意使的小把戏。 眼前的春日青,皇叶却是一眼便了然于胸,君上护着这小崽子两百年,多少事都是他亲眼瞧着的,他怎会不晓得君上既要宠着又要管着的心思,旁人大概还会以为是酒神心疼自己那些好酒,时不时遭遇大祭司的魔爪。 伦夜星官向他举起一杯酒,一饮而下:“君上来得也正巧,方才我俩正聊到退水槽的改良。” “本王记得,你对朝务向来不上心,今夜竟然有兴致。” “此事近来在宫中传得热火朝天,小臣再不晓得,可就对不住这个值夜的头衔。” 凤翎王似笑非笑,身上的衣衫贴合在他的皮肤上,夜色下的肌肤也如女子般的雪白,而转世的妖族女君,夜色里瞧着,皮肤上淡淡的荧光和此刻的凤翎王坐在一块,两人的轮廓都好似镀了一层银光;伦夜星官看得心神恍惚,这一对人儿坐在一起,男俊女靓,太养眼了,他自问都不敢多瞧一眼,怕亵渎了神明。 “可有定论了?说与本王听听。” 伦夜星官和黎月的眼神短空相接,宫中能人无数,让他们高谈阔论,岂非是在君前班门弄斧。 不过现下也无旁人,皇叶自然也是从不参与党政的侍臣,他们便也不作正式的君臣谈话那般严肃。 伦夜星官一向也是随性之人,他是个连升官晋级都不感兴趣的散仙,在君上这里就更加不会因为发表几句言论就引得君上不悦。 见他们相觑无言,凤翎王轻松一笑:“不能说与我听?” 伦夜星官笑答道:“自然不是,只是还未讨论出个结果,不知从何说起。” “无妨,讲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他亲自动手,给伦夜星官添了杯酒,伦夜星官本想要起身谢礼,被他按住胳膊坐下:“今夜只是喝酒,没有君臣之礼。” 黎月看着他们俩这个热乎的熟稔,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啊,这两人相熟? 皇叶戳一下黎月的小胳膊,用眼神示意她给君上满酒,黎月意会到他的“提醒”,拿了酒壶给凤翎王倒了满满的一杯酒,抬头对上那对海蓝色的眼瞳灼灼的目光,黎月的心里不由得又咯噔一下,移开了视线,头顶一声轻笑,搅乱了她的心神。 黎月觉得口干舌燥,猛地又灌了两杯酒,凤翎王看在眼里,手中的酒杯摇了摇,抿一口酒,没有出声阻止;君上都不出声阻止,旁人就更无阻止的权利了,无人出声阻止,任由黎月喝得旁若无人,微醺的小脸蛋上染了两抹红晕,跟涂了胭脂似的,皇叶本想提醒她莫要贪杯,顾虑到君上都不阻止,就随她去了。 伦夜星官瞧着大祭司那恣意的干酒架势,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喝上头贪杯,还是因为君上突然驾到乱了分寸;伦夜星官自若地接着说:“我们料想工部此行要修筑新的堤坝,宫中也提了很多建言,我俩只是就着目前的工事再提些想法。” “嗯,近日朝臣提了不少折中的建言。” 既领了羿君的旨,又没少写废话! 他微笑点头,掌心向上,示意黎月来讲,黎月突然被招呼,她放下酒杯,看一眼伦夜星官,不紧不慢地说:“水害闹得沿岸民众怨声载道,工部一直未能彻底解决这个弊病,按照工部目前的计划是将沿岸用墙堆砌,将河畔围起来,但是谁都知道,地方太大了。” “嗯。” 凤翎王慵懒地搁着下巴,看看黎月语气自然的模样,看起来酒气上头,但是意识依然很清醒。 “我们觉得围起来不现实,可以考虑做升降台,涨潮既升起,退潮既降下。” 皇叶知道这个工程涉及沿岸民众,他也曾与羿天亲自到沿岸做了多次考察:“围城做不到升降台,就不围城了?” 黎月继续答道:“也是会的,可是又不是完全围城,只有在必须之时才围城,这样沿岸子民应是能接受的,毕竟水害更可怕。” “就只有围了这个想法?” 黎月撇头歪一下酒盅,打了个酒嗝:“额~当然不是啦,你说!” 凤翎王的右手往前伸了一下,顺势而为地扶住了黎月歪着的后脑勺,黎月歪过头的时候,不经意呵了他一脸酒气。 “坐好,没个正形。” 耳边酥麻的声音让黎月打了个冷颤,她反手用胳膊捅了他一下:“又说不论君臣之礼!” 凤翎王将手收回:“呵!对,是我失礼!” 第601章 起风了 伦夜星官握住酒杯的手顿住,人都要傻了!大祭司在君前如此放肆,仪态尽失,君上如此平静!!! “还有啊!”一只手又握住了在空中挥舞的不安分小手,伦夜星官低垂着头认真的喝酒,不敢侧头多看两眼。 黎月可能酒精上头了,喋喋不休的小嘴一直喃喃有词:“在泄水槽之上多打一个泄水槽的洞口,分为上下两槽,上槽为特殊装置,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能够允许打开,必须要由专人操作监守,此阀岛只能由负责人控制泄水槽的闭合。” 凤翎王将她的后脑勺扶住:“嗯,这样发大水怎么处理?” “星官适才在说呢!” 凤翎王瞟一眼那边低垂着头一直默默喝酒,听着黎月碎碎念的痴傻模样,似是见惯不惯的自然。 一阵凉风袭来,皇叶抬头摇晃两下额前的碎发,喃喃自语地说着:“风变大了。”他抬起头望向穹顶的海面,凝目注视着。 凤翎王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不经意地抬手一挥衣袖,方才那忽然袭来的风好像忽然静止了从未来过似的:“那,你说?” 皇叶眯着眼盯着海平面的动静,但是感觉不到什么,便也没有再琢磨,只是总觉得那海水翻滚的比平日更汹涌些。 没有察觉到凤翎王动作的伦夜星官,手指敲一下酒壶,接着往下说:“当大水需要急速退出时,就将上槽的泄水槽全部打开,此时就可以让水快速通过泄水槽全部涌出,带到水位退到下水槽位之后,再闭合上槽,此时关闭,是为了防止域外的水反流。 加装阀岛的必须理由,阀岛可以根据各个方位,风向,水流,域内的水流推动力方向来辨别应该开放、或者关闭哪个方位的上水槽,各个水渠的守门员均以实地情况即刻汇报至阀岛中心来变换开关位置的开关,以此类推,阀岛的成立至关重要。” 星辉灿然,夜色下的小妖精在黎月的发髻上轻轻停留一瞬又隐入夜色,酒意朦胧的黎月抻着脖子仰头,也没有来得及捕捉哪一只调戏了她却又偷偷消失的小妖精。 伦夜星官也抚一下鬓边的乱发,歪头问凤翎王:“君上以为这样的装置如何?” 凤翎王唇角微扬,装作不经意地在她眼前挥了一下广袖:“黎儿若是困了,便睡一会儿。” 黎月嗯嗯仰着头呵呵傻笑,突然伸手一捞,打了个酒嗝:“我好像,抓住小妖精了!” 皇叶知道这次改造定是大工程,否则也不必让朝野上下都闹翻天,羿天借势大力在推行他的计划,一步步在众人之中清理着朝中的异党,既是收,也是放,一石二鸟之计,只是他现今位置还坐的不稳,朝中各种观望的人,明里暗里的在赌注。 黎月握着酒壶的另一只手又往嘴里灌了两口。 皇叶想说她喝多了应该要适可而止了,抬起的手又怔怔地定在凤翎王宠溺的目光下,收了回来。 伦夜星官好心提醒凤翎王:“大祭司喝太多了,好像醉了……” 凤翎王轻点一下指尖的站立的小妖精,毫不在意地说:“无妨,想醉便让她醉吧,明日不必上值。” 皇叶颔首:“我们会将她送回碧云殿。” 酒过四巡,天已快要亮了。 凤翎王将黎月手中的酒轻轻一点,酒壶就随之消失不见了,黎月的眼眸早已酒气上头失去了聚焦,她歪着头数着星星,脑袋还靠着凤翎王的手掌:“君上,风又大了,吃了酒不宜吹风,不如回宫吧?” “也罢。”凤翎王将黎月打横抱起:“今夜起风了,改日再尽兴吧。” 伦夜星官起身作揖,“恭送君上!” 等他们走远,伦夜星官沉声道:“颜苏,还不出来!” 身后一个小星官畏畏缩缩地凑上前来:“大人,您还喝吗?” 伦夜星官在他头上用力一敲:“小兔崽子,方才躲哪儿了?” 颜苏星官讪笑地说:“君驾亲临,小的哪敢多留片刻,自然是有多远避多远,小的有几个脑袋也不敢冒犯主上!” “呵!”伦夜星官呵笑一声,“大祭司给你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你这双手,还保得住吗?” 颜苏星官瑟缩的怂一下肩:“大人,您老是希望我通过呢还是准备看我笑话呢?” 伦夜星官但笑不语。 也不知道他这个小侄女究竟意欲何为,非要为难这个不见经传的小星官;每每想到他的兄长,他不禁会好奇,这位年纪轻轻,时不时来找他打个赌,喝点酒,打发漫漫长夜的大祭司,是知晓自己与她的关系了呢,还是不知晓呢? 伦夜星官抱着那意犹未尽的酒壶,一路走好一路哼着一首颜苏星官从未听过的小曲,一路半颠着小碎步,一路畅快地欢饮:“小崽子,起风了,归家去吧!” “大人,天还未亮,咱们不值夜了吗?” “就是趁着天未亮,你该归家去了。”伦夜星官背着手晃了两下酒壶,头也不回:“明日不必来,守好你的小命,起风的时候,记得躲在有屋檐的墙脚下。” 在水迷宫,人尽皆知:在河畔沿岸的隐秘村落,盖屋檐的地方,都是巫子的家。 颜苏星官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朝着他身后行了个礼后,听话的出宫归家去。 而昭河殿,凤翎王刚放下手中的人儿,帮她盖好被子,将一颗珠子放到她的手心握住:“晚安,黎儿。” 第602章 躲到有屋檐的地方 昨夜与伦夜星官的这杯酒,从黄昏,喝到天黑,再从天黑,喝到天明,他身为君,是放任宽纵,她身为臣,是肆意自在,但是他并不介意。这一世的黎月活得恣意放纵,在他眼里,与她前世那些责任相比,他希望她做一个快乐的小丫头就够了。他能捕捉到伦夜星官探究的那股隐晦的小心思,他也不介意旁人的眼光,再者那位,也是黎月的亲叔叔,他并不担忧,会有不好的言论外传,更别说那个,躲在暗处藏头露尾不敢冒犯君威的小星官。 他从未想要,让黎月躲起来。 这世上有远比他的清誉,更重要的事,是眼前的小丫头。 只可惜这小丫头,有点心盲,瞧不见他的偏宠,也识不破他的伪装疏离,他更害怕的,不过是在自己离开时,留她一人,受尽无穷无尽的孤独。 安置好黎月,凤翎王还掐了个睡诀让黎月睡得更沉;他踏出殿门,一脸严肃的朝着殿外的人唤道:“皇叶。” 殿外的侍卫和皇叶都恭敬地迎上行礼:“君上。” “太阳升起了,各司所都动起来。”凤翎王的眸眼清冷,看向穹顶的海色,风已经吹得更猛:“通传工行司加防堤坝,增援魔兵驻扎河岸,两个时辰内,将南面民众转移到高地。” “是。” 皇叶和苍迦统领也面色不善地盯着风平浪静的海床,但是说风平浪静却又时不时有一股风来,平静中隐隐有一股即将来到的风暴。 凤翎王的声音比平日里的悠哉不同,多了两分的肃然:“传本王令,巫族撤去屏障,给无法转移的人,让他们躲到有屋檐的地方。” 众人诧异:这么突然?巫族是隐藏在世外之地的村落,平日里巫族能在人间自由来去但是凡人看不出他们的不同;若是撤去屏障,许多民众便能够以凡人肉眼找到他们的踪迹,届时怕是会对他们的日常生活多有打扰,怕有些巫族子民颇有微词。 有屋檐的地方,指的是被施了术法,有灵力庇护的巫族驻地,风雨将来,躲到巫族的屋檐下,便是凡人的保护伞。 凤翎王知道众人自然有疑虑:“若没有一人能逃过暴风雨的侵袭,谁人还能自扫门前雪。” 但是君令既下,自有他的用意:“是!” 苍迦统领凝视着海面,低声说:“有漩涡流。” 一般人很难察觉到的,但他们这种天生五感清明的灵兽,能够感知到天地万物的变化。 皇叶也抬起头去看,确实是有如他所讲的小涡流,但是目前来看尚未形成气候,只是昨夜他总是觉得那时不时传来的风,平静里带着几分隐隐的奇异气息。 此刻的平静,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伪装。 苍迦统领扬手将靠近自己的一个侍卫招过来:“此处增派一队随侍,务必紧随君上出行;非本座的令,随侍不许换岗不许自行其事。殿里站哨的不许换一人,违者军法处置。” 这是他自己的兵,除了他和君上,无人能随意调遣魔焰军;于他而言,无人比君上的安全更重要。 侍卫抱拳领命,即刻就小跑匆匆去调遣人员过来增援。 凤翎王随即又想到什么,和皇叶又叮咛了一句:“羿天呢?” 皇叶想起昨日羿天要与他的随侍去往上游分发年例之事,一拍脑袋,无奈地说:“羿君……糟了,昨日正巧安排了今日前往河岸分发年例之事,大概、大概是已到达下游。” 偏偏是今日。 凤翎王扯扯嘴角:“呵!出门挑了个黄道吉日!” 皇叶也是苦笑:羿君最近的运气是真的背到家,朝臣罢朝才不过是刚刚过去的风波,这分发年例的事情千年也就做了这第一回,竟然就赶上了风暴来临的日子,也太倒霉了。 皇叶揉揉额角,这倒霉孩子真的是点背到令人啧啧称奇。 皇叶想到什么,随即说:“传信或许来不及了,我去走一趟吧。” 凤翎王不知是出于什么,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寝殿,但是又没说什么。 “魔兵日行十里,我们现在就出发!”皇叶会意地朝着苍迦统领点个头后匆匆走掉。 苍迦统领站在寝殿的檐下,眸光定定追随着凤翎王,此刻他脸上也看不出是何种情绪,但是他知道,今日君上是从前那位站在昭河大殿里,心系子民的神尊。 他依然顾念河畔的子民,为他们即将迎来风暴而费神。 这片海都是他的脾气,但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福祸旦夕,他能够为他们遮风挡雨的,仅仅也不过是降下他的恩惠福泽,庇佑他们在灾难中多一点生的希望。 这就是神所能够给予的福泽。 他不能过多的插手凡人的命运,只能降下福泽甘霖,抵御那些作乱的妖魔不侵。 而此刻,真正的风暴,将要到来了。 凤翎王半眯着眼,盯着穹顶那从海平面穿透而下的微弱波光,“起风了,河堤要塌了。” 第603章 如今这天都毁了 水患第三日。 昭河殿。 朝臣将昭河大殿围得水泄不通,众人站在大殿里纷纷开始议论这场祸事:“若是这工期早日动工,也至少可以护得一时!” 老臣子摇头叹息:“白白牺牲如此之多的庄稼良田,还有死伤无数的子民,羿君作何感想!作何弥补!” “本座定会给各位,给子民,一个交代!你们大可不必在此时此刻如此咄咄逼人,休要怪本座发难于众臣!你们的步步紧逼,是为了万民,还是为你们的私欲!” 一道清亮的声音自殿外传入,一身素衣的羿天,还有身后一直随侍的慕央,两人面上皆有挂彩,但是看起来都只是轻微擦伤。 羿天不怒自威的扫视众人,众臣硬生生被他的眼神喝退,让出一条道来,目光随着他一步步走上玉座,款款而坐。 然而,无人瞧见他落座时那紧窒的呼吸,脊背的冷汗和手心的汗珠,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疲惫。 朝臣还未行礼,听见羿天这样的说辞却是愤慨:交代? “羿君拿什么做交代?是您的荣誉?还是您手中的权柄?为了逼我们这些老臣,您不惜牺牲如此之多的兵力,时间,都要打压我们屈服!” “何以为君道!何以为众生!” “羿君在宫中的日子久了,怕是忘了民生疾苦。” “羿君如此优柔果断,怕是根本不识得人间疾苦,不晓得救一时与救一命的毫厘!” 慕央厉声喝道:“放肆,怎敢对羿君如此妄语!” 慕央为羿天鸣不平,引来不满:“羿君都未发话,慕大人,好大的官威!” 他的声调拔高:“你们今日的种种提问,都是在向本座发出不称职的质问!” “试问这良田百顷,羿君用何物赔偿?民以食为天,如今这天都毁了!” “你们一直期待的瞬间,是此刻,是这一瞬间,看着本座措手不及!”他冷笑一声:“你们如愿了!” 羿天站起来:“本座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是我们首要的任务,是先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一位臣工出列:“羿君意欲何为?” “沿岸巫族,开放粮仓,赈灾!” 什么! “羿君,年例才下放,物资已经分配妥当,并不需要我等开放粮仓!” “不够!”羿天摇头:“沿岸巫族地处高地,粮饷充足,若是支援一半就够了!” 受灾的沿岸子民均受到此次水患的影响,田野覆水,猪牛羊等牲口都死伤无数,短期内,那一点年例并不能支撑他们过冬。 “对啊对啊!” “此提议于我们巫族并无任何利处,我们也需要足够的储粮过冬。” “对啊,羿君此法是要我们将家中老小一同连累!” “我们巫族的粮食充足,可刚过新历年,我们对接下来一年的收成也未可知,若要我们开放粮仓,谁来保障我们过冬的粮也能充足无虞!” “这是天灾给他们造成的损失,凭何要我们来承担!这是工部失责,却要我们承担!” “够了!” 他抬起手,向所有人展示手中之物:“此乃君上御赐之物,凰令!” 所有人都惊蛰,即使再不甘愿,也依旧俯首称臣,纷纷下跪。 见凰令如见冥海之主,是四海不成文的规矩: 服从凰令的主人! 服从凰令的命令! 羿天早就猜到朝臣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这种从自己身上割肉的滋味,谁都不好受:“来年春天,地里新长的粮食,宫中还有四海供奉的其他粮食可以分发给巫族,目前要做的就是先解灾民的燃眉之急!” 天上地下,不论,见凰令者都会为之一颤。 “本座以凰令,命尔等,速令族众,往河岸增援,违者,以反抗君令处置!”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先吱声。 以如此强势的命令压制群情,只怕口服心不服。 羿天面色铁青的瞥一眼身侧的侍臣,他随即扬声再重复了一次羿天的命令,众臣只能领命称是。 “退朝!”羿天率先头也不回地走下玉座,领头走出了昭河大殿,侍臣脚步匆匆地在他身后追着。 待走到无人处,早已满头冷汗的羿天扶着墙壁,颓然地慢慢地向前倒去,身后的侍从及时地搀住了他的手臂:“公子!” “慕央,我、撑不住了。” 慕央急呼:“公子,公子!” “没事,我只是太累、走不动了。” 羿天头上冒着冷汗,后背的衣襟也早已汗流浃背,只是深色的衣裳渍了一片也看不出是什么。他方才在大殿之上,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声音洪亮,气势压人,慕央只以为公子是精神恢复了,没想到他是强撑着,装出来一副很有气势的样子而已。 “我刚刚以为公子……”慕央急了:“公子,我背你!” “呵!我装的是不是很像!”羿天虚弱地靠在他的胳膊上:“慕央,你家公子,做到了。” “是啊,公子做到了,朝臣都被你唬住了,我也被你骗了!”慕央瞳孔震惊,忙和身侧另一个星官颔首,然后弯腰将羿天背起来就往昭河殿的偏殿跑去:“公子先眯一会儿,魔医很快便到!” 他一路脚步匆匆,心里焦急万分,想来公子可能是思虑过重,近日又总是疲乏操持着朝务,今日被朝臣一通口诛笔伐,必定是急火攻心了。 “公子不要怕,接下来的路,我们也会一起走的!” “慕央……” 一想到自家主子近日来的辛劳,慕央眉头没有松过,他怎么劝公子注意歇息都不管用,公子的朝务太繁忙,近日宫中又频频事发,就连去上下游分发一次年例,都闹出不少的乱子,实在是太让公子耗神了。 慕阳究竟何时才能回来,公子的事情不可张扬,他实在是慌了神,他一人也不知跟谁去商量公子的事情。 要派人锦书传给慕阳,让他抓紧回宫来才行!慕央心想着,脚下加快了步伐,每一步却都走得极稳,生怕摔了,颠了后背上的公子。 第604章 让你的兵去找 那一日的冥海,仿佛滔天巨浪从海底爬上来,平日里平静的像一面镜子一样的冥海河畔风浪大作,就连本该平静无澜的水迷宫内廷竟然也开始感到震荡,宫人慌乱抱头鼠窜,海床的震荡时不时引起一阵阵骚乱。 而河畔的子民,面对风浪,则更加地手足无措。 快,升起围墙!快! 糟了!海床在震荡! 沿岸要发大水了! 来不及了! 海浪已经滔天,翻滚的海水滔滔不绝地翻出数十丈高墙,避无可避。 就算围墙升的再快,也挡不住这一片汪洋,那海浪巨头如此高,根本挡不住! 仅仅只是一日,良田万顷,已成汪洋的猎物。 昭河大殿上,凤翎王正与苍迦统领及工部朝臣商谋对策,一个魔焰军护卫匆匆跑来又止步于殿外,探头探脑面露难色。 端坐于玉座上的凤翎王察觉到门口的侍卫,睨一眼苍迦统领示意他看去,殿门口那小子,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样子,苍迦统领料想他的下属忌惮君驾在此,不敢叨扰。 苍迦统领抬手做了个“来”的手势,侍卫才敢踏入殿内。 “何事叨扰?” “君上恕罪。”侍卫疾步进来恭谨地行礼:“君上,统领,方才…大祭司走了,我们瞧着她神色不对,随后便想着还是来禀告一声。” 与黎儿有关,凤翎王闻言剑眉一挑。 苍迦统领问:“何出此言?” “我们瞧着她半梦半醒,只当她是刚醒来,询问她是否需要随侍护送,大祭司一边走一边摇头,她喃喃念叨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起风了!然后她就越走越远了。” 凤翎王沉默,起身缓缓走出了大殿外的方向。 苍迦统领一个眼神,殿外的侍卫紧随其后,留下工部的几位朝臣愣怔在原地,不知所措,瞧着这情形,与凤翎王的议会怕是进行不下去的。 苍迦统领路过刚刚禀告那个侍卫身边睨了他一眼,把侍卫盯得腰杆都挺直:“以后有这种事,机灵着点!” 侍卫一脸的茫然,这他们也不敢拦啊,该不该禀告都拿捏不准! 待凤翎王感到寝殿,果然人去楼空,那被褥翻开的痕迹,就像在昭示那上面躺过的人才刚刚离开,凤翎王眉头微蹙着,在床榻上坐下,心里琢磨着她呓语之中会去往何处。 不一会儿苍迦统领便步伐快速地入殿来回复:“据侍卫口述,大祭司答复如常,但她似是神智云游太虚;侍卫虽然有觉察不妥,碍于大祭司身份特殊,侍卫无一人敢拦。我遣去碧云殿的侍卫也回报说并未见着她回宫,而宫门却有侍卫回报,大祭司独自出宫了!” 凤翎王冷不防地扫一眼外面,语气里稍显不耐烦:“连个人都看不住!” 苍迦统领只觉侍卫无辜,他口中的人,官职一人之下,这宫中她想去何处谁又会拦着,但是君上在气头上的训斥,不好当面反驳:“君上训斥的是,回头就换了!” 凤翎王想到大殿还有工部的朝臣,也有几分担忧黎月,但是此刻沿岸的民众更需要他的庇佑:“让你的兵去找,工部的事本王亲自来处理。” 只是寻找大祭司一人,此等小事,其实只需交由魔兵便可,君上却要他的魔焰军出动,想来君上是真的担忧大祭司的安危。 他点头:“好!” 海浪滔天翻滚,巨浪足有十余丈高,连带着整个冥海的海床也受到了撼动而感到水迷宫内的地板有颤动,若这不是这水迷宫内外的一百多道结界,有凤翎王神力加持的衍生之物,才堪堪抵挡住这巨大的晃荡。 凤翎王站在昭河大殿门口的屋檐下,氤氲的雾气弥漫在穹顶,他抬手一个弹指,一束光推开了原本笼罩在水迷宫穹顶混沌的雾气。 屋檐下陪同凤翎王的,还有几位主持工防的主司陪同在他身侧,一起商讨着此次水患的援救措施。玄镜里的画面,所到之处皆是水浪淹没良田,村落,就连巫族一贯在高地之上,有屏障庇护也终是难以逃过这水漫河畔的水患,影响之大,几乎变成了一片片的“河村”。 擎奇将军从殿外入内来回禀:“君上,据魔兵回报,羿君在上游和侍从一同被卷入巨浪,与大多数的子民都被卷入峡谷,不知所踪,目前只有他的侍臣慕央星官仍在巫族部落暂避水患,消息也是他利用鸟族的渠道传送回来。” 凤翎王站在玄镜前,那些画面换了又换,他的眉头微微蹙着,他不仅没有找到羿天,黎儿也不见了。他头也不回,手中一收一放,凭空幻出了一份朱色文牒,在虚空中铺开,无形的笔墨跃然纸上,随着凤翎王的话声而落:”汛期一日未退,每日持续增加魔兵救援;上游所有巫族不能拒绝中下游难民讨食借避!” “君上,之前要求上游部落撤去屏障,收留民众暂避水患,已经给处于高地的上游巫族带去许多困扰,部落为此颇有微词,若是强行要求他们收留难民,如此一来,只怕群情激愤,会与其他人产生矛盾摩擦……” 凤翎王回过身看向那个进言的臣工,眉毛都不动一下,接着冷冷地说:“广布本王谕令:若有忤逆者,不问身份背景,就地处决!” 在场的朝臣皆是脸色一白,无人敢再置喙。 “此时此刻,本王并不在意多伤几个不长眼的!” 乱了乱了,自从凤翎王不打理朝务至此已经几百年光景,他此次难得出来主持大局,也是铁腕手段,在这紧急救险时刻,任何阻碍他策略的挡路者,通通都会被他清理掉,哪怕是最受冥海世代庇护的上游巫族部落。 身后的朝臣哪里敢再多言,君令既下,便该遵从。 擎奇将军上前领过他的朱碟,匆匆忙忙就赶去发布凤翎王的布告。 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传来,凤翎王瞥一眼殿门守卫的魔焰军侍卫,转过身,面对着皇叶逐句逐字说:“天黑之前,我要得到羿天,黎儿的消息。” 皇叶点头:“是!” 第605章 带上他那只千年王八 画面里的河畔沿岸所到之处没有一处是不受水患影响的,除了背面的雪山环绕,住民甚少并且水患影响也不大。 凤翎王回过身继续观看着玄镜,突然想到什么:“来人。” 一名魔兵匆匆跑进来,垂首作揖。 一位白发胡须的老臣言说:“君上,如今水患铺天盖地的淹没河畔陆地,此刻即便挖渠开道只怕也是亡羊补牢,这岸上疏水的事情,我们不如请若水的司君来相助。” 这位白发老臣虽是年纪一把了,但是他并不敢直呼其名讳,玄武司君乃是上古灵兽,他只是个小仙人。 其他几位朝臣闻言也是赞同地点头附议:“若水司君麾下有五千虾兵蟹将,可协助魔兵挖渠开道,妙哉!” 是个好主意,凤翎王没有异议,“皇叶,传书给玄武。” 身侧的皇叶点头领命。 凤翎王回头看他,“告诉他,想吃热饭,就带上他那只千年王八!” 皇叶好笑地点个头,众臣也相视无言,既好笑却又不敢笑,凤翎王口中的那只千年王八,其实是若水的小河神,因为尊崇玄武司君,河神的闲职都不想做了,天天乐颠颠求着给玄武司君煮饭的九千岁海龟,比其他神仙而言可能没什么本事,但治水一定是他的看家本领。 凤翎王连虾兵蟹将和九千岁都借调了,看来此次,凤翎王要一举铲除“水患”这种祸根。 至此,凤翎王在水迷宫里等待了几个时辰,仍是不见有任何渠道的回报是有关于羿天或者黎月的,传回的消息皆是河畔各个部落的受灾程度,凤翎王时不时从玄镜里切换着不同的地域画面,终是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人影,但是同时也从玄镜里看到了很多受灾的情况以及上、中、下游的情况。 凤翎王随手切了一个画面,对身侧的朝臣又说了句:“下游受灾严重,命令膳司将今年采买的一半粮食先分发给受灾最严重的部落。” 领命的朝臣拱手作揖:“是!” 海上的风不仅仅只是将子民搅得无处躲避,他们躲在巫族的屋檐下,凭借着巫族的屏障躲过一劫。 但是他们的家却没有了。 还有巫族也同样遭受了不小的打击,这场风暴来得太迅猛,就是巫族升起了护着村子的屏障,也仍然躲不过那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的妖物。 皇叶候在殿内,心里琢磨着,三个时辰过去了,为何没有消息传回来? 他摸摸眉头,天色已近未时,君上午时就只用了一点点汤羹,想必是还未等到黎儿的消息,无心用膳。他觉得还是不得不去一趟浣耀司,虽然此前于昭与大祭司有些不愉快,但是终归他的娘子花溪,还是利用了她收到凤族和鸟族庇护的背景,护住了于昭这个浣耀司主司的位置。 此次还是需要让鸟族多传递些消息回来。 于昭对于御驾自然是分外的客气和遵从他的要求:“一有消息,我们定当第一时间向昭河殿送去。” 碍于黎月与于昭、花溪的关系不太友善,皇叶只说需要他多派些人在河畔沿岸,多将沿岸的消息送回来,尤其是关于羿君的消息。 此刻除了几个工行司的朝臣,并无人知道黎月也不见了,朝臣一日都在大殿内娱君上商议水患的计策,无暇分心传出任何讯息给其他司所。 皇叶走出浣耀司的大门,青石路上的管道,远远的有宫人瞧见他的影子,隔老远行个礼就赶紧走开给他让道,抬头看着那现在仍然海浪翻滚的海面,抬头揉一揉自己的眉心。 “跑来这里作甚?” 皇叶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缓缓回个头,黑色束身的苍迦统领身后跟着青年,看着是个很年轻的侍从,但是眼神的坚毅和抿唇的面无表情让人感到疏离,隔着两步远的地方给他见礼:“皇叶大人!” 皇叶点个头算是回应,苍迦这几年身边时不时会有一些陌生的面孔,不用问也知道定是他从他处收来驯养的崽子,他早已都习惯:“你事儿办完了?” “事儿办了,但也不算完,我要去见君上。” 皇叶讪笑:“看来有让你头疼的事情,那就一起吧,正好,我有件事向你打听。” 苍迦统领侧目,“你?你想从我这打听什么?” “走吧,边走边说,定是你知道的事,不然怎会找你。” 他们并肩而行在青石路上,两个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以他们平日行步如风的脚程,今日却缓缓而行。 巫族举族退避到更高的高地,但是陆地上已经被风暴、滔天巨浪摧残得满目疮痍,这是他们千百年来从未见过的风浪,几乎赶上上一次天君大举攻占冥海河畔的浪涛,巫族不少村落受灾同样惨重,有不少的巫族子民被卷入了海中。 此等水患非同一般,有不少老者观察后纷纷说这是海子里有妖物在作祟! 巫族众人合力,也只是勉强将屏障撑住,那蛛丝网一样的星芒受到海涛和妖物的一次次攻击之后,也逐渐出现了裂缝。 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大家都只能强撑着输送自己的灵力护住那张网。 民众乱了,巫族也乱了。 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个白袍女子,迢迢赶来,手中执剑行路如风,“不知死活”地冲入了众人之中,以一己之力奋力将妖兽驱逐逼退,天色灰暗,可是她的银发紫眸却落在众人眼中,在空中不时变换着身形和剑法。 “这是何方仙人,特来助我等!” “是仙女吗?” “是个白发女子!是我们巫族之人吗?” 妖兽不时地冲撞着保护众人的屏障,而且还四处乱窜,白袍女子将它们击退一时,然后趁着妖兽退避这个空隙,退守到屏障之内。 “妖兽来势汹汹,尔等切勿踏出结界!” 众人看着屏障之外那卷土重来的妖兽,皆是心有余悸的听从。 白袍女子蹙着眉头看着那些发疯了一样冲撞着屏障的妖兽和滔天的巨浪:“不好!屏障出现裂缝了!” 第606章 妖精指引她到达这里 她回身高举起自己的右手,一个光晕强烈的银色光圈层层向上散去,这是她的星芒,银光光芒耀眼,众人都看呆了:“本座在此,此处可有三等以上祭司?” 有在宫中任职的巫子认出了那头白发紫眸的主人,随即双手举到胸前交叉见礼:是大祭司!竟然是大祭司亲临! 巫族子民面面相觑,随即看到有为首的二等、三等祭司认出黎月,纷纷从人群中走出来见礼:“大祭司!” “大祭司!” “竟真的是大祭司!” 听说是水迷宫的大祭司,众人惊讶又惊喜,纷纷学着那位巫子的模样,交叉双手在胸前给大祭司见礼! 有救了!大祭司都出宫来救我们了,我们一定能等到援兵的! 领首站在黎月身前,“但凭大祭司吩咐!” 黎月施法将自己的星芒升得更高,银光笼罩的范围更广,那银色炫目的光芒就像一层银色的透明丝绸,覆盖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他们的眼中皆是惊蛰,这令人炫目的光,便是大祭司的星芒了吧。 她的声音清亮,但是足以让同时在场的八位,二、三等祭司听得清楚:“本座命尔等合力,献出六星守护,修补屏障!” 一位领首的二等祭司随即附和:大家随我一起,协助大祭司修补屏障,驱散妖物! 众人合力将自己的星芒升起,那本来充满了裂缝的屏障在一众人合力的修补下,越来越密越来越牢固。 “屏障虽然修复好,意外难料;尔等仍须每隔半个时辰,将灵力注入屏障。” 几位祭司纷纷应允道:“是,谨遵大祭司吩咐!” 屏障虽然及时修补,但是妖兽凶猛,冲击力实在是太厉害,用它的犄角,疯狂的冲撞着屏障,好像这网里,有它要报复的对象,它疯狂地撞击着就算是磕得头破血流也好像没有感觉到痛一样,不折不挠地冲撞了一次又一次。 众人皆是不解,此次水患如此厉害,本以为只是天灾,没成想还有这些妖兽冲进巫族作怪,巫族受到凤翎王的庇护,历来都是风平浪静的平安地,少有妖兽来此作乱。 修补好屏障的黎月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她本意想在人训中搜索自己熟悉的面孔,但是很可惜,没有找到她熟悉的面孔,连协助守护在屏障之内的祭司所星官、祭司也不是她熟悉的面孔。 黎月心里盘算着,妖精指引她到达这里,是为何呢?羿天既不在此,为何引她来此。 “大祭司!大祭司!” 有熟悉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黎月望去却没有看到熟识的面孔,或许是自己幻听了吧。 黎月胳膊上有战斗过的损伤,血迹斑驳,握着樊梨剑的手却依然坚定,但是黎月此刻,也没有见着羿天的身影。 一位锦衣男子从人群中匆匆走来,走到黎月面前,“大祭司!” 黎月定睛一看,是慕央! “慕央,你在这里!刚刚是你在唤我!” “是!刚刚人群涌动我被挤到后面了,”慕央对着她行了个见礼:“慕央随着巫族暂时在此处躲避水患!” 黎月点个头。 “此处水患严重,大祭司为何不在宫里,您一人独自前来吗?”慕央焦虑地看看她周围,惊讶地发现她竟然独身一人:“您怎么,连侍卫都没随同?” “嗯,走得匆忙。羿天呢?你们没在一起?” 慕央有些丧气:“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公子,他被巨浪卷入了峡谷,魔兵已经下谷探索,妖兽把巫族的出口都堵住,我们只能先退守到屏障之内。可是我们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两个时辰!” “有妖怪!有妖怪!” 子民纷纷回避到屋檐下,人群骚动,黎月和慕央都被撞了几下,慕央和几位祭司将她挡在身后:“不得对大祭司无礼!” “不要推,别推!” 黎月被冲撞到人群里,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墙脚,本来已经负伤的胳膊,伤口又撞裂了,虽然是小伤口,但人受伤也是会疼的,疼得她咬着牙。 慕央奋力挡住人流:“大祭司,场面有些失控,你当心点。” 黎月摇头:“无妨,他们只是凡人,害怕是自然的,先让他们退到檐下吧。” “慕央没有护好公子,要是再让大祭司在这里磕着,公子回来定会责备!” “没事,小伤而已。” 黎月回以一个安慰的笑容:“慕央,本座不需要你的掩护,你们都给我听着,先看顾好自己!” 几位祭司面面相觑:“是!” 慕央却仍是倔强的挡在她身前做肉盾:“公子回来之前,慕央定会护着您的!” 黎月从他身后站出来:“在场的巫子多有修为,但是巫族世代修习皆是星术,卜算、布结等皆为防守术法,少有习武,不识攻击性的术法,我是大祭司,理应是我保护大家的。” 其他人看着黎月皆是无奈:“大祭司……” “我们再等等,援兵很快会到的。” “我们当然要等,但是此时,魔兵一时周旋不过来。” 妖兽和海浪一直冲击着屏障,虽然隔绝了冲击,但是没有见过这阵仗的子民仍然是慌乱得团团转。 就连有灵力护体的巫族子民也不得不担忧起来这个屏障是否能够撑得住。 慕央眉头深锁:“这可如何是好!那只妖兽不断冲击屏障,看起来不好应付!” 黎月提剑站在众人身前,耸耸肩,手腕一转,剑打了个剑花:“海啸已经淹没了村庄,这般动静,宫内不可能没有援兵,大家都要等!但是眼前的危险已经迫不及待要冲开屏障,那就打到它们趴下为止!” 妖兽和巨浪卷土重来,民众慌了神,人群涌动,纷纷想要找寻庇护。 慕央焦急地盯着屏障外那只依然不折不挠的妖物,心生恐惧,如此凶猛的妖兽,他怕是抵挡不了,又怎能护得公子安然无恙。 “妖怪又来了!” “怎么办,妖怪又来了!” 有魔兵奋力地在维持秩序,但是大家都很害怕,尽管隔着那道看不见的屏障,妖兽像撞在镜子上一样被挡住,仍有慌不择路的子民乱跑。 第607章 请神仙来助 魔兵一个又一个的维持秩序,实在是头疼不已:“大家不要乱跑!” 回来,不要乱跑! 黎月知道有很多凡人看不见那道屏障,有些人,此处许是已经有不少的人受了魑魅的蛊惑,一只脚踏出了结界,就被拖出去了,她将手中戴着的幻镯往天穹一扔,快速地念了几句口诀,那银环变成了无极大的一个圈,高呼一声:“任何人都不要走出这个银环之下!” 那些妖兽仿佛没有痛觉,横冲直撞,黎月打了很久,这样虚耗体力,只会让她最终筋疲力尽。 妖兽的犄角尖锐细长,像螺柱一样的犄角一次次地冲撞屏障企图撬开一个豁口。 大祭司独立难支,若是再纠缠半个时辰,只怕要败了。 “这可如何是好,大祭司即便能顶一时,也熬不住这耗体力的活!何况还有其他的妖兽!” 跟随在羿君身侧随性保护的魔兵几乎被卷入了海中不知所踪,羿君身侧一直寸步不离的慕央星官都与之走散,令巫族子民心里更没有底气。 慕央心急如焚,他的功法不行,无法助力,在场的魔兵全都在奋力地维持着秩序,而当场的几位祭司,巫族子民也全都在奋力地补救那被妖兽和巨浪捶打的裂缝,分身乏术。 怎么办怎么办! 慕央频频向虚空掷出了三枚信号弹,这是他身上剩余不多的信号弹。 有个孩子跑出了屏障,身后一只狰狞兽仿佛发现了,掉转了攻击屏障的脑袋,转个头盯上了这边的动静。 糟了! 狰狞兽喜欢吃人和兽的血肉,这个小孩子若是被盯上,只怕难逃厄运。 “回来,安仔,你回来!” “你快回来!” 身后母亲的呼唤他好像没有听见,跑得越来越远,那只狰狞兽果然盯上他了,他的大锤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舔着獠牙,发出兴奋的叫声,以极快的速度调转了方向就跑去。 很多人都在帮忙呼喊安仔可是他仿佛没有听见,一直在追着什么。 有修为的巫子却看得清,那是一团怨气凝成的魅在勾引安仔走向危险的境地,他们也试图用自己的力量照出那团魅,但是距离越来越远,安仔完全被魇住了,他们离得远,就更加无能为力。 “不要!不!” “安仔!” 那个可怜的母亲,吓得站不稳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屏障外那个越跑越远的孩子将要落入妖怪的魔爪却毫无办法,魔兵挡在子民面前企图维持秩序但是妖兽的攻击,巨浪的拍打,惹的民众慌乱作一团,魔兵力量虽大,但是人数众多,他们实在腾不开更多的人手。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身后的父亲拉住她的胳膊,死命地拦住她,阻止她也跑出屏障之外:“别去!”他泪流满面,就当做这个孩子命不好,不忍亲眼看见他被妖怪吃掉,他甚至都不敢正眼直视。 “这是他的命,你别去!你去了就也回不来了!” 母亲用力地捶打着父亲的背:“那是安仔!安仔啊,我的孩子!” 父亲也是一脸泪水,这是命的话,他认了,可是娘子也是他的亲人,他不能再失去了:“是命啊!老天爷!我的可怜孩子!” 黎月从妖兽的缠斗里飞来,挡在孩子面前,狰狞兽要下口的千钧一发之际,黎月将樊梨剑插入了他的肩头,但是手臂推开那孩子逃离狰狞兽虎口的时候,被狰狞兽的獠牙咬穿了一个洞:“别碰他!” 黎月的左手被它咬穿一个洞,鲜血将她的袖子染红了大片;她心念一动,默念心决御剑从别处飞来,将狰狞兽逼退了数十米外。 许是尝到了黎月身上有更香的肉味,狰狞兽兴奋地原地转了两圈,发出怪异的叫声。 黎月趁它分神,将身后那个孩子的衣领提起来,扔得老远,一把将他推回屏障之内。 得救了! 那母亲看着孩子竟然生还了,喜极而泣:“谢谢,谢谢,你是我们的神!” “区区妖物,敢在本座面前放肆!”黎月食指与中指曲起,快速的指挥着她的樊梨剑与狰狞兽打斗,狰狞兽虽然行动极快,那只满是钉子的大棒槌也力量很强。 黎月只以御剑与他斗法,不打近身搏斗,否则必有损伤。 樊梨剑从他肩头飞出,鲜红的血浆让人触目惊心。 看见自己的血从肩膀不断流出来,还没来得及反击,樊梨剑又追着它来了,狰狞兽吓得落荒而逃。 众人纷纷看傻了,刚刚那只穷凶极恶的妖怪突然就跑了? 跑了一只妖怪,大伙悄悄松了一口气。 狰狞兽看着吓人,但是如果对面的对手比它更凶,它就回家被唬住;发现黎月的樊梨剑还能够刺穿它的身体,它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了,受到威胁,它自然就被吓跑。 黎月用力从自己已经被血染红的袍角撕了一片布条,缠住拿着樊梨剑的手,身后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号,唤她退回屏障一起等候,可是妖兽的攻击太猛烈,巫族的结界并不能阻挡多久,这些重击,巫族世代修习的皆是护身,卜算之道,若是她不阻止,只怕这里的老少,都将要受到更大的灾难,在援救到来之前,她可以做的,也就是再拖一阵子。 她知道自己一人或许可以杀死妖兽,但是惊涛巨浪,不是她能挡住的天灾,她的另一只手,从虚空中凝成一股气,水雾缭绕的一颗水球,水波滚动仿若颗透明的水晶球,从她的手中缓缓升起飞向天穹,口中喃喃呓语:“以吾之名,四方来仪,请神仙来助!” 那颗水球,在空中膨胀成水花,散落在各处看不见的地方。 她把这个讯息传递给她的妖精族,方圆十里之内的小妖精都会口口相传,在风里,在空气里,在地底下,搜寻能够找到的神明,请他们来相助。 慕央祈祷着这个求助能够有用,目前冥海河畔沿岸大多遭到水患的打击和摧残,即便有神仙来助,想必也是要沿岸搜寻过来,只怕远水解救不了近火,哪里都急哪里都有死伤,神仙来了要从先哪里开始抢救? 第608章 他有私心 大家还未等黎月从狰狞兽的攻击中解救了孩子的喜悦中回过神来,黎月已经又回到方才阻挡妖兽攻击屏障的中心,一次又一次地将妖兽逼退。 慕央望着四野皆是苍茫一片的狼狈不堪,不禁暗暗地想道,这是这些凡人的命数吗?天降灾祸,如此大难,凤翎王坐正水迷宫,他可是庇护冥海的神,怎会不知这样一场劫难在进行? 这几只妖兽看起来比狰狞兽难缠多了,不仅水火不侵,黎月的樊梨剑刺穿了它们的身体,它们的恢复力却极好,以肉眼可见的再生恢复了伤口。 而黎月身上却因为被前后夹击,已经身上有多处损伤。 “大祭司,请您退回来!您再等等!” 黎月撑着将妖兽踢开的空档往慕央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要出来,你们都别动!” 慕央看着黎月一人独自抗击,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若是再缠斗下去,只怕大祭司会受更多的伤,他如何与公子交代,如何与凤翎王交代。 他对着上空大喊:“大祭司,妖兽难缠,不如退下阵来,我们一起等候魔兵驰援!” 慕央的手在衣袖里紧紧攥成拳头,眉头深深蹙着,其实他还有最后一枚救命的求救信号,但是他有私心,他想留给公子,若是他能找到公子,最后这枚信号弹或许救的就是公子的命!他可以救子民救任何人万死不辞,但是他想为公子留一条后路。 “大祭司!请您退回来,我有办法!” 可是黎月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呼喊,他也不敢让黎月分神,一个不当心,纤纤玉臂便是一道爪伤,那可是宫里头那位的心尖人。 你说过,大祭司的事,我们不能坐视不理。慕央从袖中掏出一物,喃喃轻语:公子,我定会找到你! 她的身影依然变幻,在妖兽的缠斗里奋力搏击,慕央摇摇头,此时此刻,他不能再这么自私,大祭司若是出了差错,他和公子一样难辞其咎! 一声嘶鸣由远至近,从天边传来,风驰电明,一声空雷从天穹劈下。 “我来助你!” 一柄利剑,从天而降,伴随着一道火光,一道电闪,一声雷鸣,将那头一直冲击着屏障,还有一只追逐着黎月的妖兽烧成了灰烬,那一团火光照耀在所有人的眼底,利剑砍掉了它引以为傲的犄角,当头刺穿它的头骨,火烧毁了它的身,连惨叫都被掩盖掉的湮没在火光里。 先声夺人,以掩耳迅雷之势一口气歼灭两只妖兽,这杀伤力太惊人! 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两只妖兽的反应便已经魂飞魄散! 一个身着玄衣,面带着一半面具的男子,从远处乘龙而来。 英姿蓬发,俨然如同武神。 黎月也看得迷糊,此人是谁,她好似见过,但是隔着老远一时间没有对上名号。 倒是人群中有白袍老者认出了来者,惊呼道:是魔焰军副统领! “是苍释副统领!” “真的是副统领!” 此老者寿数千年,却也只在宫内匆匆见过魔焰军副统领几回,魔焰军轻易不出,这些年来更是从未见到副统领。 “是他。”黎月一个跃步,落回到地面,眼瞧着苍释将他十步之内的妖兽斩杀,自己方才是打了个寂寞吗?还有这后背上的伤,这胳膊上的爪伤,咬伤,都疼得火烧火燎的,这人一来,三两下就好像在挥菜刀一样简单,真是令人不服气。 怎么她的小妖精请来的不是个神仙,是个嗜血的将军啊! 魔焰军副统领亲自上场,这些妖兽很快便被料理干净,他手里那柄剑,发着冷冷的蓝光。 黎月暗搓搓地想着,又该修炼修炼自己的剑术了。 那个男子踏步落地走向黎月一众人,朝着黎月点个头,见到都惧怕的魔焰军副统领,巫族子民纷纷单膝点地行礼参拜。 苍释声调拔高:“这里的妖兽已经解决了,魔兵很快便会到,你们不必怕。” 黎月微微扯了下嘴角:怕? 族众皆是感激不尽,纷纷拱手作揖:“多谢副统领相助!” 黎月收回自己的配剑,盯住眼前的人,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苍释伸手想扶起离自己最近的人,但是那人却又瑟缩的后退了一步:“多谢副统领!” 对于旁人这种又怕又敬畏的心情,苍释早已习惯了,他收回自己的剑,在人群中扫视一眼,目光定定落在黎月身上,转身面对着黎月,看着她的眼神里,略有探究:“你记得我吗?” 黎月反问:“你很久没有出现过,怎么会突然来……” 苍释明白了什么,黎月还记得他这号人,看来也不像传闻中那般,全是失忆。他伸出手,掌心赫然是一只,水系小妖精!“你庇护一方,你的子民,也会回馈你!”黎月刚到诧异,没想到来得最快的“神仙”竟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焰军副统领! 小妖精在他手中一跃飞起,冲着黎月的方向行了个礼便消失不见,隐入水中而去,他继续说道:“数百年来,我都住在这里,前几日走开了一会儿,没想到出了水患。” 此言一出,巫族子民皆大为震惊。 “原来、原来魔焰军副统领一直默默地守着我们巫族。” 巫族子民统统下跪拜服:“得谢副统领的庇护,感激不尽!” 苍释左看看右看看,“不必谢,举手之劳罢了。” 黎月回身看看脸上都是茫然和得到解救之后大喜过望的面孔,语调平静地说:“妖兽已经驱逐,诸位只要在魔兵赶到之前,护好屏障,定能平安!” 巫族子民再对着她行了个礼:“多谢大祭司与副统领相助!” “不必谢,大家平安无事就好。” 说罢,黎月献出了自己的星芒,晦暗的天色被星芒的光推开了乌云,露出了天空澄蓝的颜色像在黑暗里突然豁开了一个天洞,光照在所有人的脸上。 无人发现,大祭司额头上的鸢尾花印记发出淡淡的光,悄然盛开了一瓣。 第609章 峡谷的路不好走 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看到大家面上浮现了安慰的笑意,黎月心满意足,身旁的苍释副统领却不经意走了一会儿神。 “诸位祭司请仔细护着这个屏障,本座还有要事要先行离开。” 她朝众人和苍释点个头,“副统领,再会。” “水患未除,你不留在此处,要去何处?” 慕央抬手作揖:“羿君随同许多子民被巨浪卷下峡谷,方才因为妖兽阻挡我们不敢贸然出去,现在既已无阻滞,我们势必要先寻回公子。” “慕央,走,我们下谷!” 苍释想到峡谷的天险,试探地确认:“你要去峡谷?那处…可不好走。”他拦住黎月的去路。 “为何拦路?” “大祭司,你身上多处伤口,需要疗伤。” “无妨……” “这是自制的药,对伤口有祛毒的功效!” 黎月拒绝了他的好意,苍释已将药瓶打开,拉住黎月的胳膊就是一倒,黎月还来不及推辞,已经可以感到手臂上的刺痛,她条件反射的瑟缩,却被苍释副统领的手掌抓得牢牢的,没有松开的冒昧。 黎月咬牙闷疼的瑟缩了一下,一直想躲,苍释下药的手势却更猛更快,她低吼一声:“喂!” 收到黎月的怒视注视礼,苍释却依旧不慌不忙,好似并不将她的微怒放心上:“这些伤口泛着青黑色,是中毒的现象,你有修为可以抵挡得住毒性,但是也抑制了伤口的恢复。” “虽然但是,”慕央看到那药粉洒在伤口上冒着滋滋的泡沫,忍不住同情黎月,这“待遇”,在宫中除了凤翎王可是谁都不敢的,苍释副统领怎么敢的啊,两位都是不好得罪的人,慕央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大人,女孩子怕疼,请您仔细些……” 苍释好笑的松开她:“冒犯了,这些药还有生肌的功效,伤口会好得快些,忍一忍,一盏茶功夫后就不疼了。” “多谢!”黎月既气闷又觉得他是好意,她若是生气,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摇摇头:“如此,我们还要寻人,就此别过吧。” 苍释的手掌伸到黎月面前:“这个药送给你们,每次用两次伤口很快会好……” “好,多谢。”黎月也不跟他客套,赶紧收了走人,话才说完,已经大步朝前。 本以为她会推辞的苍释看着手中空空的,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痛快。 慕央也赶紧朝着苍释做个揖,追上黎月的步伐,这大祭司风风火火的个性可真是惹不得。 却没有想到,苍释竟然尾随他们同行。黎月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用眼神询问他,苍释只是轻松一笑:“我一直住在巫族,各部落,我都几乎走遍了。峡谷的路不好走,此时很多原本可以走的道都被淹没,你们不熟悉路况,在下给你们引个路。” 慕央喜出望外,若是有苍释帮忙,他们若是再遇到危险,或者迷路了,可就太好办了,有他在,他的心也安了一半:“那就太感谢副统领了,待我们找回公子,定要好好谢谢副统领!” “不必谢,举手之劳而已。”他看一眼黎月身上的挂彩:“大祭司都身体力行,我这个副统领可不能落下风!” 黎月耸耸肩:“以前修习的时候,吃的苦头可比这更多。” “呵!君上亲自管教,想必很是磨人。” 黎月根本都不敢回想十六岁入宫后每天面对着一堆的课业是如何熬过来,虽然君上不是喊打喊杀的昏庸,他御下却是非常严苛的,每日要完成的课业真的太多太多了,她可以偷懒,但是要还的也就更多。 也是多亏了如此严苛磨砺她的君上,才养出了她这不服输的韧劲。 峡谷的路确实不好走,因为海水和河水汇流,水位高涨,之前能走的干涸涌道已经彻底变成水道,他们只能绕开积水,爬高摸低,多绕了几个弯才终于好不容易摸到进峡谷的小道。 苍释走在前头不忘叮嘱身后跟着的人,“通往谷底的地方陡峭,平时鲜有人来,所以并未修路,大祭司小心脚下。” 方才在平地,黎月的长袍遮住了她的脚,此刻爬高摸底,苍释和慕阳才忽然发现,她竟然没有穿鞋! “这是什么怪癖吗?” 黎月眼珠子转悠两圈:“咋了?” 慕央已经二话不说,将自己的鞋袜脱下,“请大祭司将就,穿我的鞋子吧。” 黎月震惊:“你做什么,我不要!”看到苍释也要有所动作,她大喊一声:“我不要,你不需要!”她后退两步:“我们妖精族与天地唯亲,不着鞋履并未影响我走路!” 在九渊,是没有一只妖精族的妖精会穿上鞋子到处飞的! 黎月连忙摆手,慕央一副坚持的劝说。论犟脾气,这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的。 慕央为难的说:“这山路上什么都会有,大祭司,还请穿上鞋履,万一再被什么东西咬了或者割伤可就不好了。” “都不必争了,这是新鞋子,大祭司就穿这套吧,这个尺寸,应是比较合适。” 黎月看着他手中的鞋子,不论款式,纹样,尺寸,都是女子的。 他随身携带着女子之物?为何啊? 黎月和慕阳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本是打算给我娘子准备的,这是新的。回头我再给她买一双新鞋便好,大祭司,事急从权,请将就吧。” “你娘子的东西,我更不能要,真的不必了。” 苍释蹲下身来,把鞋子推到她面前:“不知大祭司是想要自己来,还是我来?” 堂堂苍释副统领给她换鞋子,这说出去怎么都是有损脸面的事情,黎月身为大祭司自然分得清楚礼数,以及男女之别。 “行行行,我就不推脱了,我自己来,求你别动!” 苍释轻松一笑,后退两步,看着黎月将鞋子穿上,皇叶也将他自己的鞋袜穿上,他们才继续赶路。 他们每人捡了一根粗的枯树枝当拐杖,水患蔓延到各处,山路湿滑,黎月偶有不小心踩空,衣服上弄得一沓一沓的泥巴印子,瞧着有些狼狈。 第610章 鸟飞不过冥海 “其实你大可回宫等候,魔兵也定会将他带回宫的。” “我们可以等,想必羿君等不了,如若不然,我们现在应该得到他安好的消息。” “这么着急忙慌的时刻,消息延迟是很正常的。” “在海上,就算是大雁,也找不到落脚点吧?如果等下去,谁知道明天天亮之前,我们会收到什么消息呢?是好的还是坏的?” 苍释明白她的意思,鸟飞得再快,也一样飞不过冥海:“没想到大祭司能为羿君至此。” 黎月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没什么,我们是朋友;何况,”她抬头俯视着这险峻陡峭的峡谷溪流,“是妖精指引我找到这里的,他是真的有难了。” “羿君很会交朋友,听说大祭司是孤臣,独行惯了,少与人来往。” “不是独行惯了,是旁人害怕君上,才不愿与我靠近。” 苍释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张望一下后头的黎月和慕央有没有跟得上,心细如斯,黎月瞧着他这体贴的模样,与他那个冷心冷眼的哥哥真是南辕北辙,虽然她的记忆里也对这个副统领没有太多的回忆,但是她可以感觉到他没有恶意,甚至可以说,他很乐于相助他们,不像他哥哥,总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在这个魔域,各个部落之间,两族能成为朋友的,实属不易!羿君有你这样赴汤蹈火的朋友,也很令人羡慕。” “你旧日与神族、魔族,没有朋友吗?” 苍释不知道是顾着寻路,还是忽略了她的问题,黎月没有得到答案。 黎月看着他的背影,心想算了,都是怪人! 走了几步远,苍释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在数十万年前,天魔大战后,谁的脚跨过河畔的分界线,是要被砍掉的吗?” 黎月和慕央相视无言,他们年纪并不大,对于数十万年前的事情,只在史书,卷宗里看到过。 “时间不管过去多久,有些人的恩怨并未消弭,不乐意在一处的,依然会不乐意,神仙瞧不起妖魔,妖魔也不齿神仙,各自为伍。现在水迷宫里,人三族混杂,还有妖、魅,能够如此和谐的存在,是君上的宽宏,他从未拘束过任何一个种族呆在这片魔域,只要遵守他的规则,谁都可以留下,不遵守他规则的,要么滚蛋,要么完蛋。” 他得到的不只是四海八荒的追随,更多的是尊崇他的海纳百川。 黎月想到了巫族,也同样存在着这样的问题:“巫族各部落之间,也被这些世代纠葛,彼此怨憎。” “说到巫族的世仇,你们看到头顶那块布告了吗?” 黎月和慕央抬头看向穹顶那块一直悬浮在空中却久久未消失的布告,那闪着金色光的字,就像天书一样挂在天上,除了那些没有修为的凡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巫族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也知道这是凤翎王的谕令。 “此次水患的救援,许多中下游的子民涌上来,引起了上游部落的情绪,人太多了,给他们造成很多不便的影响。” “嗯,我这两日随羿君在部落走动,有感觉到一些子民的愤懑之意,尤其今年的年例改了规则之后……”慕央偷瞄一眼黎月的样子略显心虚:“上下游对我们的态度也是相差甚远,有些部落的首领面上和气,却纵容部落里的人对我们的分发多加阻滞,颇费了口舌。” “这些事情,你们在宫里看不到,或许听到了,也遇到很难缠的朝臣,亲身到人群里感受到的压力,自然很不一样。君上让羿君亲自来分发年例,也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慕央也感慨道:“是啊,我和公子这一路走来见识了一些事情,更没想到还会遇到这样的水患。此次还要多谢大祭司来帮我们,否则也遇不到苍释副统领。” “你发出去的求助讯号想必水迷宫会看到的。” “但愿!我担心现在四处都是水难,魔兵已经焦头烂额,顾不到这头。” 苍释点头:“所以我先来了,大祭司的讯息我也收到!” 啊! 慕央左脚踩在一块石缝里,裂缝因为被水浸渍,加上重力踩下,一下子深陷了一小个深坑,黎月想去拉他,但是脚踩到他旁边那块地也同样失重,重重摔在坡上,脚踝以下还卡在坑里。 “慕央!” “大祭司!” 慕央的脚陷在坑里,眼尖地扶住黎月的胳膊,但是两人都失重没扶稳对方。 慕央感到慌张的是,他脚下的深坑还在往下陷落,两人都双双向下滑,慕央慌忙将黎月从坑里推起来:“副统领!!” 走在前头的苍释副统领听见动静回头看到他们掉进坑里,立刻放出自己的剑,“抓住我的剑柄!” 黎月比慕央好一点,一只脚卡在坑里,人在外头,她抓住了苍释的剑,一手牢牢拉住慕央:“大祭司,你们别乱动,不然越陷越深!” 苍释随手撤了条壁上的藤条,甩起来缠住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牢牢握住剑柄:“你们都不要放手,大祭司先出来。”等黎月先站稳,苍释歪头看一眼慕央,将黎月先安置好,“你们先别动。”苍释将胳膊从藤条送出来,一把扯下自己的腰带把黎月和藤条捆在一起,然后弯下腰一掌击碎了卡主黎月脚踝的那块地,地面裂出了几块碎石,黎月和慕阳看得震惊,他这掌力是铁砂掌吗? 这是在山上,苍释不敢大刀阔斧的劈开,万一不小心把山给劈开,后果不堪设想,这样的宽度已经足以让大祭司的脚伸出来。 这个过程里,慕央的膝盖以下已经深陷在坑里,黎月是半点都不敢松懈,生怕自己一松手,慕阳就陷进去了。 苍释又扯了一根藤条把自己的胳膊缠住,伸手去拉慕央:“好了,你抓住这个藤蔓别松手。”苍释在她头顶拍一下:“放心,交给我,他不会掉下去的。” 黎月给他这一下拍得有些发蒙,他还当自己是那个少年祭司呢! 第611章 蜉蝣一日生 等把慕央从坑里揪出来,三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只是踩了一身的泥水,没有受什么皮肉伤,安置好慕央的苍释走过来将绑住黎月的腰带从藤条上解开,重新缠回自己腰上,他们靠的有些近,近的黎月能看到他眼瞳里自己的倒影,苍释轻声说:“这路确实不好走,大祭司受累了!” 慕央低身拍打着身上的泥沙,也是连连道歉:“都怪我不小心连累了大祭司!想好有副统领在,不然在下都不知道怎么和公子交代!” “没事,,我又不是泥娃娃,你们不必总是如此小心翼翼,这是山路,难免有坑洼的地方。”黎月别过头,弯腰掀一下裙摆露出白皙的脚踝:“不过……好像有东西扎了我的脚,像被虫子咬了!”她想站起来,但是左脚的刺痛让她走两步就觉得疼。 慕央伸出胳膊让她搭着手肘,担忧的问:“能走吗?” 黎月勉力站起来,咬咬牙:能!她尝试走两步,但是疼痛加剧让她停下来,蹙着眉头。 苍释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逞强,蹲下来仔细地察看她脚裸的伤势,用袖子拭去被咬的地方残留的血渍:“这、怕是荆藤的刺扎进肉里了。” 黎月握紧手中的枯树枝,“别管我,你们继续走,我在后头跟上就好,先找到羿君要紧!” 慕央虽然心急要找到公子,但也不敢不顾大祭司的伤势:“可是你!” “峡谷之下,想必还有比我这点小伤更严重的人,我们一刻也不要耽误!” 苍释拦住她,将她拉到一块石头上坐下:“大祭司不如先担忧自己,这是峡谷里的野蜘蛛荆藤,你中毒了。” 若不是眼前的人是魔焰军的副统领,黎月真的会误会他只是在说笑,慕央瞪眼:“什么!” 黎月狐疑地看着苍释:“可是除了被咬的地方有刺痛感,我没什么不适。” 苍释无奈地挑眉:“这毒一旦进入体内,三盏茶后便会发作,之后人会失去理智,还会产生幻觉!” 什么! 慕央搀住黎月的胳膊问:“怎么办?你会解毒?” 苍释点头,“万幸!我还真会解这个毒!” 黎月扶着脑袋,这么糟糕吗! “这种毒你若是放任不管,回头再解毒反而更麻烦!你们稍等,我知道怎么办。” “慕央,你们在此稍等,我很快便会回来,在此之前,她不能动,以免毒素游走。”他用力按一下慕央的肩膀:“不要让她走动!” 苍释这么郑重其事叮嘱慕央的谨慎,黎月眨巴着眼睛,有这么严重么? 而慕央感受到苍释副统领的震慑,用力的点头。 半盏茶后,苍释带着一团黑漆漆的野草回来,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野草烧成碳灰,揉碎敷在黎月的脚踝,这一回苍释反而没像上回那么粗暴,动作轻柔,敷好还会问一声:“感觉如何?” 黎月动动脚踝,刺痛好像没有那么明显了:“不痛了。” “嗯。”苍释满意的点头。 “这荆藤是什么东西?我前世长在巫族,也没有见过或听过你方才说的野蜘蛛。” “大祭司只是长在巫族,怕也没有走过峡谷这种险峻的地头,别说是你,你们巫族也未必每个人都能识得!” 黎月想想觉得甚是有道理,他们都生活在各自的部落里,的确不会到处去,冥海河畔这么大,大家都是各自为政,各安一方。 “这种野蜘蛛生在峡谷,依靠峭壁流下的树汁为生,它全身都无毒,除了它藏在嘴里那根毒刺!你们方才踩中的位置可能是它的巢穴,它受了惊吓才攻击你。” “倒是我的不是!那它……” “死了。荆藤的毒针一旦使用了,便要死了。” 蜉蝣一日生,再一日死;这荆藤,也像极了它。 “真是可怜!” “它蛰了你,你不恼它,却同情它?” 黎月摸摸自己的脚:“同情?我只是感慨它的生命短暂。至于它蛰了我,只是意外,我又何须恼它。” 苍释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黎月总觉得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里的探究,像在看着故人,又像在看陌生人。 “你是不是……” 苍释笑着问:“是什么?” 嗯哼! 慕央干咳一声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大祭司既然已经解毒,不如我们继续赶路吧。” 苍释扶着黎月站起来:“嗯,走吧。” 黎月松开搭在他胳膊的手:“多谢!” “大祭司总是这般客气!” 黎月看着他的高大身影:“我是真心感谢。” 苍释笑说:“不客气。” 他摸出一条长长的铁索,一头绑在自己的手腕,一头递给黎月和慕央:“你们当心着脚下,我们已经到达峡谷的峭壁,走下去的路湿滑,咱们系一个铁索一前一后跟着。” 慕央看着着叮叮当当的铁索深感疑惑,这铁索是可以绑住他们,但是若发生跌落,怕后果不堪设想:“副统领,若是系着铁索,我们万一不小心滑下峭壁,岂非三个人都有危险?而且这个铁索够长吗?” 苍释摇摇头,“不怕,掉下去,我会拉住你们!若你们掉下去,我再拉就来不及。”他振臂一挥,“这个铁索是我的灵骨所化,可以无限衍伸的,你们尽管系到腰上,手上。” 看黎月还在琢磨着铁索的牢固性,苍释侧头看一眼,“大祭司,你在中间如何?” 慕央将铁索绕着黎月的腰绑了一圈再绕过她的手腕让她缠住:“副统领思虑周全,我在后头便好!” 走到一半了,黎月忽然想起苍释副统领来时乘坐的坐骑,那头龙她看着甚是眼熟:“副统领,你来时乘坐的坐骑,是角龙吗?瞧着有些眼熟,像是……” 苍释头也没回,接上黎月的话:“像是,我们之前去往蓬莱岛收服的角龙?” 对就是它! 黎月终于想起来为何看着甚是眼熟。 只是它如今看着,说像,又不像之前那头角龙的体型。 “它如今看着好像更大些。” “是的,它进化了,成为真正的龙!” 第612章 真正的龙 竟然还有此事!那头作恶的角龙不但没有被天宫处理掉,反而进化了? 慕央在后头也乐得听一耳朵,这世间的万物便是如此神奇,真没想到那头角龙还有这般际遇,真是它的造化! “嗯,它受了天宫的刑罚之后,君上便遣人去追讨回来水迷宫‘受罚’,此后便养在了禁地,由魔焰军驯化。” “那它受了那么多惩罚,没有折损修为,怎的还反而变得更大了?” 苍释好笑地回头看她一眼,戏谑地说:“你不知道君上将它追讨回来?” “自然不知。” 黎月少时只顾着自己的狼崽子因为帮忙收服角龙受了重伤,她伤心了很久。 “你少时,君上是不是同你说,要把角龙讨回来给你出气?” “不记得。” 黎月摸摸后脑勺,她不太记得,君上有讲过这种话?虽然不说记不记得君上说过类似的话,但她永远都记得,少时那个在深夜里看着狼崽子苟延残喘,心疼得无以复加,最后亲手杀死自己心爱的宠物那一夜,她突然醒悟了自己的无能是多么的令人厌憎。就是狼崽子的死才刺激她跪在凤翎王面前,请求他教导自己,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大祭司,此后还一直专注于修习,一个孩子顾着伤心,哪还有心思顾得上管那头龙是死是活,何况角龙被带上天宫,她就鞭长莫及,哪里会知道天宫对它的惩罚。 “可惜你不记得,君上却替你记着,并且他也这么做了。”苍释走在前头,继续领路:“角龙被带回天宫后,天君罚它受雷霆之刑,荒火之刑,加上它正在历劫,三十二道天雷一道道劈得它皮开肉绽,这些夹在一起,每一样都是要它性命的;但咱们君上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巧合,遣了若水司君去助它渡劫,他府上那只千年王八用自己的龟壳,堪堪替角龙挡了雷霆之刑,若水司君也悄悄助它挡住荒火之刑,少糟一点罪,角龙也还是没有恢复神智;随后角龙被带回水迷宫,关在禁地,禁地有数不尽的妖兽、邪魔,角龙关在禁地虽然难熬,但是因祸得福,最终坐地飞升,褪去了妖骨,长出真正的龙脊骨,龙鳞。” 黎月听完,扯扯嘴角难看的弧线:“君上这是替我出气吗?这、难道不是给宫里驯养一头新宠?” “自然不是。你们从未进入过禁地,不知道那里面有多凶险,普通妖兽进去,轻则被当成玩物捉弄,重则会被撕成碎片,禁地里关押的都是非常凶狠的妖兽,它们最喜欢欺负新来的物种,角龙虽然成功飞升,但是出来的时候也是被趴掉了一层皮,奄奄一息;君上见它得到教训,便也懒得再折腾它,它伤你狼崽子的账,便也算揭过去了。后来还是我兄长将它带回神机营养了几个月,才恢复元气。” “这头角龙驯服之后,除了能驮着你到处飞,还有什么用吗?” 苍释摇头:“你非要问这个的话,除了飞得比较快,能抓几只飞虫鼠蚁,目前还没有驯化成魔焰军的兵。” “那我就好奇,你自己就是麒麟,你能够腾云驾雾,为何还要坐骑?还是一头龙。” 苍释戏谑一笑:“嗯?好玩啊!自己腾云,也是需要消耗精气神的,龙生来是属于天上的,让它驮着我,对它来说太简单了。” 慕央被苍释的话逗乐了,大祭司可真像个孩子,小孩子才总会问为什么。 慕央插了一句:“副统领好像很喜欢龙。” 黎月忽然想起,他还饲养过一条唤做叮当的小白龙,是能够吞吐梦境的梦兽! 加上角龙,苍释就有两只龙了。 “我也喜欢,毛茸茸的宠物。” “你有毛茸茸的宠物吗?” 黎月走在他后头,没有看到苍释但笑不语的样子。 黎月琢磨了一下自己的疑惑,神机营搞这么多宠物,是在驯养兵力,还是纯属爱好而已? “那我又想不明白,你为何不让角龙驮着我们下谷,岂非更快?” 苍释不置可否地说:“角龙出现在巫族尚且已经很招摇,出现在峡谷会引起很多凡人的注意,我们在凡间行走,应该低调些,以免引来凡人的不安情绪。” 魔焰军一向都是奉行低调行事,今日乘龙腾云而来只是赶来相助,若非看到他们的求救信号,他本来是要往另一个部落去的。 黎月感觉他这个理由很牵强,但是角龙已经归他管辖,自己也不是很在意君上将这头龙拿去当宠物或是当奴仆:“那峡谷之下,应该也有很多巫族子民。” “所以还是算了,我们脚踏实地自己下谷。” 看不懂他究竟什么谋划,黎月便也不再追问。 黎月岔开了话题:“这么一对比,梦兽虽然小小只,但比这头无用的角龙实在多了。” 彼时的黎月还不知道,她脑子里想的那条比角龙有用的梦兽,曾经差点要了她的命。 “角龙也不是毫无用处,它双目失明,但可以吃掉魑魅魍魉。” “它为何失明?” “大祭司忘了它的身世,它的眼睛,早就送给蓬莱岛当泉眼了。” “对哦。”黎月感慨:“知恩图报虽然好,但是搞得自己瞎了,挺不值当的。” “值不值得,它听凭自己的意愿罢了。” 山路陡峭他们走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找到最低谷的位置,这一路下来,黎月磕巴了几次,身上的袍子早已脏的不行,而慕央则比较损,他两次脚滑摔下峭壁,连带着把黎月也拖下峭壁,幸好苍释副统领用铁索将他们拉上去,但是两个人脸上、手肘上都是磕碰伤和撞伤。 天色忽然大变,刚刚还有微弱的天光,突然却灰云汹涌。 苍释看看天色鼻子在空气里用力的嗅着,“有妖物靠近河畔,看来是只大妖,和一群小喽啰。” 慕央脸色一沉,他们才刚刚踏进谷底,若是此刻妖兽来袭,这峡谷的水位可能会涨的更高,届时公子和子民掉在谷底被水淹了就更危险。 第613章 见麒麟敢造次 苍释握紧铁索将他们绑的更牢,慕央看着天色越发暗沉,担忧地对前面的人说:“副统领可有办法对付妖物?” “暂时先不要管,它们可能会在上面攻击巫族的屏障,暂时应该不会跑下来,我们抓紧找到羿君,再上去收拾那些妖物。” “可是如此一来,上面的人岂非要遭殃,屏障屡屡受到撞击,万一裂开……” 苍释回头定定看着他:“我们此刻在谷底,即便想要做点什么,也有心无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快点解决谷底的事情,上面自有其他人在维护屏障。” 有妖物来袭,而且是大妖,苍释副统领却无动于衷。 “可是!” “看来你不想找到你家公子?” 慕央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若是放任不管,仅凭巫族的力量恐怕不能抵挡得住。” “你忘记我们下谷之前,大祭司献出自己的星芒,有白银星芒的加持,加上巫族所有人的支撑,还可以再挨一阵子。” “那就先赶路吧,天也快要黑了,等到天黑了,我们的路更难走,入夜后,这个山里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我们还要想想怎么应对。” 此刻慕央也感到有心无力,挫败感油然而生,骁勇如魔焰军副统领,也无法兼顾两头,他在懊恼什么呢。 “慕央,副统领的打算是对的,我们既然都下到谷底了,突然折回去,可能两头都顾不好。” “嗯,我理解。” 慕央遥遥看着头顶难看的天色,实在是不明所以,他们此次出门之时,他还特地在祭司所看了吉日,是个出门的好日子,他们却在出门不到一日便遭了这么多的罪,不仅日子不好,还是特别的不好!这祭司所的问卜,看来也不是很实在! 黎月走在前头,要是知道慕央在后边腹诽祭司所的问卜失算,怕是要扶一扶额头的鸢尾花印记,回头该找褚央祭司好好说道,为何掐算了个这么糟糕的日子告诉羿君,罚,该罚! “为什么此次海啸这么汹涌,还有这么多妖物来袭呢?这是很少见的啊!” “是啊……”苍释拉住铁索的手臂上,突然用力抓猛,青筋暴起,把身后的黎月和慕央都突然扯过来,紧紧让他们贴着石壁:“有东西过来了!嘘!” 慕央和黎月都紧张得呼吸都变得轻缓,怕被他说的东西发现了踪迹。 可是黎月还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好香。” 苍释副统领闻言看一眼黎月,糟了! 是魅魔! “闭息,不要闻!” 慕央捂住鼻子,可是已经晚了。 黎月和慕阳两个人都木讷地向前走了一步,抬手像在抓住什么东西。 “公子!” 慕央的脚已经踩空了出去,整个人都翻出去峭壁,连带着黎月也往下掉,苍释的铁索奋臂揪住他们的身体:“醒醒,你们看到的都是假的,不要信!” 一团雾气团团将他们围住,眼前刚刚清晰的峭壁此刻忽然陷入了迷雾中,连悬挂在最底下的慕央,苍释都几乎要看见他被迷雾笼罩,然后是黎月也是一副梦游呓语的模样,神色怪异,眼睛紧紧闭着。 苍释立刻抽出自己的配剑,以意念控制剑飞行,像虚空中甩去:“放肆,见麒麟敢造次!” 只见那剑在空中不断地飞行穿刺,不断地穿刺雾气。 这种无形的魅魔最让人头疼,它生于虚无,也消失于虚空,抓不住,杀不完。 “本座命你速速退散,否则你的千年修行毁于此,莫怪本座!” 剑气驱散了一团迷雾,但还是有团团迷雾卷土重来,慕央和黎月也没有恢复清醒。 而黎月黎月像个呛了水的人,猛烈地咳嗽,掐住自己的喉咙,想要呼吸却觉得困难。 “大祭司!” 她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幻觉里,额头上的印记竟然还发出微弱的银光,苍释惊讶不已,她中了魅魔的陷阱看到什么。 “立刻退散!” 苍释揪住铁索的手,长出片片坚硬的黑色鳞片,他化出麒麟臂,发出摄人的嘶鸣,整个谷里的回声都是麒麟的嘶鸣声,魅魔被它的鸣声震慑住,怯怯的溜走了,迷雾随之散去。 苍释立刻将他们拉上来,慕央很快就恢复了清醒,黎月也睁开了眼睛,因为咳嗽,脸都憋红了。 苍释的麒麟臂已经恢复正常,他蹲下来察看她的情况:“你看到什么?为何你的印记会……”苍释的食指和中指并立,用力在黎月额头一点,戳中了她的鸢尾花印记:“让我看看!” 慕央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大祭司,你没事吧?” “疼!” 黎月用力推开苍释的手臂,躲开了他的元神追踪术,不让他探知自己的情况。 苍释放下手指后,脸色也是一变:“大祭司,你刚刚看见什么?” 黎月揉着自己的眉心,刚刚被苍释那一戳,她的脑袋疼得厉害,像被针刺了一下。 她脑袋里有很多的画面,可是她总觉得那些画面过于真实,真实的让人害怕,就像是她曾经是画面里的人,经历了那一切。 “是啊,大祭司,你看到什么,为何如此难受?”苍释握住铁索的 黎月站起来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一些魅魔故意制造了些噩梦罢了。” 苍释语气凝重:“你额头上的印记又盛开了一瓣,不是噩梦这么简单吧?” “副统领,我额头上的印记与生俱来,不是我所能掌控的印记,你问我,我也一知半解,但是刚刚的确只是些很混乱的景象,那魅魔让我掉入深潭,我是只旱鸭子,自然是怕水。” 苍释低头斟酌着黎月的解释,方才只是看见她额头上的印记又盛开了一瓣,却没有惊动凤翎王在她身上施加的大明结,魅魔并没有危及她的安全,想来只是大祭司受到了刺激才引得印记有异动。 黎月看他不动,催促着说:“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天快要黑了。” 苍释虽然心存疑虑,但是此事他没有什么经验依据可以参考,只好作罢,“好,走吧。” 第614章 魇住的心(攒月票) 他们一点一点的往峡谷下面行进,但是好些妖兽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越接近谷底,发现越有灰色的雾气缠绕在峡谷底部的河面上,那氤氲在河面的迷雾缭绕,像极了刚刚魍住他们心智的魅魔,它们盘旋徘徊在河面,发出兴奋的令人脊背发凉的叫声,回荡在峡谷。 他们间隔一段距离还陆陆续续被几只妖兽袭击了。 慕央探了个脑袋往谷底看一眼,神色疑惑地问:“峡谷底下只有凡人,为何这些魅魔迟迟萦绕在此处散之不去?” “不知,想必有东西吸引着它们徘徊在峡谷。”苍释带着他们小心的贴着峭壁边边往前挪步,这段路他们走了快半个时辰了,眼看着终于看到谷底流动的溪流河面,但是这峭壁太险了,近在眼前的路却走了很久:“这种魅魔,是以吸食人的恐惧和不好的情绪为生的,此刻峡谷之下最是不缺这种源源不断的恐惧,它们可能是想吸食更多的气。” 苍释看一眼谷底的河面,手上的铁索只是更用力的握了握:“不一定,且看那只魅是什么来历,普通的魅只是想吃顿饱饭,若是遇上饿鬼道放出来的魅魔。” 黎月想到自己今日遭遇的魅魔,问:“若是遇到饿鬼道的魅魔,会如何?” 慕央今日中了魅魔的道,仍然心有余悸,若不是苍释将他们拉住并驱散了魅魔,不知会发生什么:“它们、会伤人性命吗?” “后果难料,有些人,不是被魅杀死的,而是被自己吓死的。恐惧越深,魅魔吸收的气就越多,越多,则越兴奋,越兴奋,则会更加肆意制造令人害怕的幻觉。” 凡人没有见过妖魔鬼怪的面目,即便见过,大多也都受不了这种刺激和惊吓,越是未知的事物,就更可怕。 “这些东西徘徊在峡谷,不能赶走吗?” 苍释探头看一眼:“这些看起来,现在是杀不干净的,它们是新的魅,这场水患可能,夺了不少命。” “那就只能任由他们蛊惑人心吗?”黎月想到魅魔在自己脑袋里制造的幻觉,那一幕幕的画面她还心有余悸,看来每个魅魔都是钻进人心里,攻击人心里的弱点控制他们的脑子的:“凡人遇到魅魔,就没有办法了吗?” “有的,点燃一盏心灯,可以驱散恐惧。” 黎月反驳道:“胡说,凡人怎么会懂如何点心灯?他们连灵力都没有。” “是啊,副统领,这凡人什么也不懂,如何能自救呢?” 苍释回头,看着黎月和慕阳满是期待他回答的脸色,另一只手的掌心放在胸口,然后伸展开给他们看,他一伸手掌心便幻出一盏莲灯,比他的手掌要大一倍。 “心灯点的,是每个人内心最温暖的记忆,每个人心里,都有快乐的记忆,点燃它,就可以驱散恐惧,不需要任何灵力和修为。” “这个方法这么简单!” “你们觉得这个方法简单,但是凡人面对恐惧时,没多少人能够冷静的下来去回想快乐的记忆,需要很强的意志力,才能够有片刻的冷静去点心灯。” 他们听着,点点头,确实也是,凡人看不到这些东西的真面貌,面对未知的事物,才更可怕。 苍释手心的莲灯摇曳着蓝色的火焰,心灯映照出他的侧脸:“但是心灯,还有一种人无法点。” 黎月看着光里那双黑如漆夜的眼瞳:“是什么?” “准确的说,不是人,是魅魔!” 慕央惊愕道:“啥?魅就是来蛊惑人心的,自己为何要点心灯?” “天地有灵,魔是由人、神、魔的执念幻化出来的产物,他们本身就没有心,他们的记忆也都是别人的。为了方便吸食更多的气,他们会幻成人型,混入人群里,伺机而起。” “原来如此,可是凡人也不懂这个啊,若是能懂,方才那个孩子定然不会被蛊惑跑出屏障深入险境。” “普通的魅,只能魇住凡人,有修为的魅魔,才能像今天这种,魍住的心。” “若没有温暖的,快乐的记忆,要如何是好?”黎月看着他手心的灯,忽然觉得自己心中只有酸涩。 “你们也可以一试。” 黎月按照苍释的办法,试了一下,并没有长出他所说的心灯。 她看向慕央,他手心,居然长出心灯了,而且看起来那莲灯比苍释的还要更大一些,灯也更亮。 “我就是想着开心的记忆,就点着了,大祭司你再试一次。” “怎么回事?”黎月再试了一次,还是没有,手心空空如也,她的眉头不禁蹙了起来。苍释看着她的眸眼,定定的说:“你点不了心灯。” 他拉起黎月的手掌,将自己的心灯放到黎月的掌心,眼看着那心灯在苍释放到黎月手中,却忽然一下子就灭了,黎月不明所以,她还没焐热呢,为何灭了? 黎月别过头:“点不着,算了。” 黎月看着他们手中的心灯,撇撇嘴无所谓的说:“这个点心灯的办法,稍后祭司所要教给河畔的子民,教他们驱散魅魔。” 他低着头,在黎月耳边悄声说:“你的心,是冷的吗?” 黎月不服气的掌心一收一放,四周的空气忽然变了,有窸窣声突然从峭壁四周聚拢过来。 慕央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他和苍释副统领手中的心灯也突然灭了。 “我们妖精族,万灵之气,金、木、水、火、土都可以为我所用,何须惧怕这小小的魅魔!” 苍释好笑的看着她这不服输的劲,戏谑地说:“也是,妖族女君,怎会怕了这小小的魅,方才部落那几只小小的妖兽,你是忘了自己是女君的身份才会打不过吧?” “……”黎月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他管那几只嘴巴都比她整个人大的妖兽叫“小小的”? 若不是忘了自己能够掌控这些元素,何须等到他来助力,真是太丢她妖族女君的脸了。 黎月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她的确是可以控制这些元素但是她的修为还没有强到可以控制这些元素杀人啊! 第615章 下游全是你的口水 黎月还没想出反驳的话语来,苍释已经转头继续往前赶路:“天就快要黑了,如果天黑之前没有走到谷底,这山崖峭壁的,四周可就说不好除了魅魔还有什么东西了。所以我们要加快步程了,辛苦二位。” 黎月的身子被铁索向前一扯,用力的撞上了苍释的后背,他却不慌不忙地回过身来,笑一笑,既不生气,也不意外。 苍释总是用一种探究她的眼神在望着自己,黎月已经可以非常肯定是这种眼神,至于他究竟在自己身上探究什么,为何探究她,她不明白。 自己前生与魔焰军的来往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加上她身为前朝大祭司,与朝臣关系都是疏离的,魔焰军这种连宫人听了都掉头就跑的鬼煞,谁会去招惹这种人。 天黑之前他们总算脚踩到峡谷底部的地面,黎月看着河面上那些雾气,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她时刻都提醒自己不要中了它们的蛊惑。 苍释撕了身上的布料缠在干木条上,用峭壁上的磷粉萃了火星,点燃了两只火把,一把交给慕央:“从上游卷入风浪里的人,按照时辰算,水流应该早就流到了这里,我们沿着这个河面往下游再走一点。”他一路都是拿着火把在沿岸搜寻着属于人的脚印,但是走了三盏茶时间也才稀疏找到几个野兽的脚印子,“很多痕迹被大水冲淡了,我们要再往前找找。” “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走过,这么大的脚印,会是什么?” 黎月指着地上一个尺寸足足有一只她半个身量那么大的脚印:“会是山里的野兽吗?” “可能是。” 慕央用火把找了一下,“这个脚印上有爪牙,会不会是野熊之类?” “这么大只,成精了?” 苍释眉毛一挑:“那不正好,抓来探探路!看看还有没有,找找看它去了哪里。” “好!” 他们沿着那些浅淡不一的足迹往前搜索,还真被他们找到。 那只野熊趴在河岸边上睡得憨甜,舌头还晾在河里头,被水划拉过去的叶子,枯木,碎石划过,它好像没有感觉就是被轻轻挠了痒一样。 慕央有些担心它的体积太大只,“这么大只,我们这么走过去,它会不会攻击我们?” 苍释无所谓的说:“不怕,它打不过我!走,我来敲敲它的脑袋,”他向着慕央伸手:“你可有羿君的物件?” 慕央想到自己身上带的东西,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这是没来得及给回公子的。” “行,你们等我把它弄醒了再过来。” 说罢苍释就一步步走过去,他居高火把,火光慢慢的照到野熊的脸上,它还在睡得自在;苍释不知道从哪捡个小树枝在他耳朵挠两下。 野熊不舒服的换了个睡姿,又睡得很惬意。 黎月和慕阳都笑了,这是在逗熊吧,哪里有遇到野兽的可怕。 “副统领这举止还真是可爱!” “这是仗着自己打架厉害,调戏人家!” 苍释用树枝在他耳朵再用力捅了一下:“起来!” 野熊被惊蛰突然就跳起来,吭哧吭哧发现弄疼它的是个人,鼻孔里呼着粗气,两只大熊掌用力伸张就要扑到苍释头上。 “定!” 那只野熊被突然定住了身体,嘴里哈斯哈斯的吓唬他,可是又动弹不得。 苍释的双眼发出幽绿的光:“看清楚我是什么吗?” 看到他眼里发出比野兽更可怕的火光,一只惊人的麒麟影子从野熊的眼里呼啸而过,野熊瞬间就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来头,一下子从暴躁变成呜呜的叫声,但是它身体还是动弹不得。 “我们要问个路,你答错了,我就吃了你!” 呜呜呜呜呜! “仔细想清楚,不然今晚我们就吃烤熊掌了!” 慕央眼睛瞪得老大,这头野熊看着至少是他们三个人合起来都不止的体型,可是在苍释面前却一下子就变得手无缚鸡之力,任他宰割,那野熊发出的呜呜声委屈得不行,它就是躲在这里睡个觉而已,招谁惹谁了啊。 “副统领这吓人的本事,可真是比杀人还狠。” “你弄错了,他杀人确实更狠一些。” 慕央讪笑:“是我错,是我错!” 只听到苍释接着问:“上游卷到这里的人,飘到哪里去?” 野熊嗷呜嗷呜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们也没有听懂,但是苍释却点点头。 他伸手将一个东西递到黑熊的鼻子面前让他闻,野熊又嗷呜嗷呜了几声。 “行,放过你,但是,你不许再在这里睡觉了,下游全是你的口水!” 苍释嫌弃的解了它的定身咒,那野熊奋力掉头就跑!撞到灌木应该很疼,它却不管不顾脑袋有多疼,拔腿就是逃! 体型太大只,跑一步林里就震耳欲聋的。 黎月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就完事了? “他们往南飘走了,我们要去巫族部落。” “它刚刚为什么那么害怕?” “没什么,我在它脑子里放了点东西,它吓到了。” 慕央非常好奇:“啥?快说来听听!” “你个子长得高,可是亲眼看到有人一口吃了你,你怕不怕?” 看野熊吓的,真是倒霉。 黎月和慕阳闻言皆是一阵哆嗦,这人太凶了点! “走吧,天快黑了,我们到部落那儿,也该吃个晚膳了。” “顾不上用膳了,我们要先找到羿君!” “大祭司,到部落,你们就会见到羿君,刚刚野熊说,有看到他和子民在一起,他们被卷入峡谷之后,顺着沿岸干燥的地方互相结伴,往下游的巫族而去;那只熊个子太大只,它站在灌木丛后偷偷看着他们,他们毫无察觉。” “它为何要偷偷看着人?” “这两日大水冲了河畔,它很少看到这么多人,它也怕人!” “怎么听着这么逗!” “人怕熊,熊也怕人,是人想不到的!” 慕央确实很少遇到这种事情,一时觉得很是新鲜。 “这里少有人迹,野兽多,他们也怕闯入者做点什么,改变了他们的生存环境。” 第616章 失责就是失责 下游巫族部落的位置,若是按照正常的路道走,这没一个时辰也是走不到的,但是得了水患的道,因祸得福,反而打通了上游通往下游的捷径。 他们三人一直沿着河畔往下游加速前行,一路多有磕绊但是好在终于在天黑之前能找到路。 “这片峡谷一直往下,很快就能走到下游的部落,我们天黑就能到那儿了。” 慕央感叹道:“我们费尽心机摸进峡谷,没想到最终还是走回了巫族部落。” “世事皆有难预料,有羿君平安的消息便是好消息。”苍释看一眼她的脚:“山路难行,大祭司的脚还可以吗?” “无妨,这点伤不算什么。”黎月也点头:“太阳快要下山,我们走快一点吧。” “好。”苍释看着她这倔强的模样,跟他的小娘子真是一个样,摩里氏的女子,都是这般吧,她身上,除了脚上被野蜘蛛咬伤的地方,与妖兽缠斗的伤却不止这一处,胳膊上还绑着布条,肩头,后背上,都是血渍过的殷红,她却一路都是说自己无妨。 已经到了黄昏,渐渐昏暗,他们终于找到了被大水冲走那批人落脚的地方,巫族子民不敢呆在低洼的地势,纷纷都在空地扎营,堆起高高的篝火,互相轮值随时静观涨潮的风向,一有动静就会互相提醒。 “这也算是巫族各部落千百年来,少有的团结了。” “各部落向来面和心不和,祖祖辈辈积压下来的仇怨,将他们分裂,此次水患却将他们捆在一起,能够短暂的放下积怨,互相照应,倒是让人感慨。” 慕央着急找回羿君,被苍释劝下,此刻各部落都是手足无措,乱成一锅粥。 “我们在此处先用膳吧,我已经让人在族中挨个去问了,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消息,我们先解救五脏庙。” 昭河殿。 朝臣围着凤翎王幻出的玄镜紧盯着沿岸水患的情况,分别划分出最严重的,最轻微的,需要立刻驰援的,几个区域划分出来之后,开始向各个司所拟写派遣和布告文牒,着办宫人一一分头行事。 皇叶眼瞧着天都快黑了,羿君和黎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回禀,只怕君上要等不及了。 “君上要不要回殿里歇息一会儿,我去吩咐些吃食分派给各位大臣用完膳。” 座上的凤翎王纹风不动,只是下意识地颔首,嗯一声,但是皇叶瞧着他似乎在走神,可能并未留心他在说什么。 大殿内的朝臣忙到如厕的时间都没有,此事沿岸的形势让他们不敢放松丝毫,全神贯注地扑在书案上,这大殿里,本来是朝会的地方,现在铺满了桌案,文书笔墨,全都搬来,只要有对策,立刻执笔拟写文牒,御笔亲批,星官携文牒直达各司所立刻落实。 可是皇叶只是去安排些茶歇和膳食,回头便找不到君上了。 他看了一圈,跑去殿外问侍卫:“君上去了何处?” 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 “我们并未看到君上从大殿出来。” 皇叶反驳:“不可能,他半盏茶功夫前还在大殿呢,朝臣也都在。” 有个侍卫小心翼翼地说:“大概是、他老人家移形换影,走了。” 一个沉闷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声音里压抑着愠怒:“让你们看个人都看不好!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白瞎你们这双眼。”他的眼神冷冷扫过几个看门的魔焰军侍卫,惊得他们连忙跪下认错。 “统领,我们确实没有看到君上从殿内出来!” “是啊,我们真的眼睛都不敢打一下瞌睡的!” “有了大祭司的前车之鉴,我们真的不敢掉以轻心,我们怎么敢!” 苍迦面无表情:“既然守不住门,这份差事不适合你们。” 四个侍卫扑通一声齐刷刷跪下:“统领息怒!” 侍卫长看到这里的情况,小跑过来:“统领息怒,这些崽子年轻,经验不足,还请统领给他们一次机会。” 苍迦淡漠的拍拍自己袖子的皱褶:“子桐,别让本座教你怎么教导手下,立刻去调换能够守得住门的人来!” “这些崽子……” “别让我说第二遍,若这个门再守不住,你也可以换一换岗位。” 侍卫长只好作罢,立刻去调换人手来替换。 “至于你们四个,去神机营打杂役,等你们什么时候修炼出更好的眼睛,什么时候再出来当值。” 皇叶看着地上跪着的侍卫,说:“其实也不怨他们,君上若是移形换影,他们就算开了天眼也不知道的。” “失责就是失责,你也要管?” “不是,只是他们……” 苍迦瞥一眼地上跪着的侍卫:“得了军令还不动,是在等我请你们吗?” “是,统领!”跪在地上的侍卫立刻齐刷刷起身地走了。 皇叶看着那四个倒霉蛋远走的背影,“你知道君上是有办法从任何人眼皮子底下消失的,何苦为难他们?” “这帮小崽子就是太年轻,历练历练再出来。”苍迦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你跟我走,我知道君上在哪。” “在哪?” “神乐阁。” 神乐阁—占星台。 皇叶和苍迦走在青石路上,靠近神乐阁的地头,抬头遥遥就能看见占星台上的人闻风影动,他专注的在施法,周围星云密布,灰暗的穹顶被星光点点照亮。 “君上来此做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占星台,还能做什么。” “难道君上想为这次水患卜上一卜吗?这占星一事,交给宫里的祭司办不就好了。” “上去,就知道了。” 他们站在后方等待着凤翎王的施法结束,一直都不再言语,不敢打扰君上。 直到银河之上的星芒退散,凤翎王慢慢走下占星台,他的神色平静,让皇叶和苍迦都随之松了一口气。 “君上,您怎么亲自来占星了?” “天黑了,没有任何消息。” “这……”皇叶吩咐鸟族一有消息立刻回禀,但是几个时辰过去,除了一些关于海啸平息的消息,其他人都没什么消息。 “本王只好亲自来走一趟了。” “君上且再耐心等等,一定会找到羿君和黎儿的。” “是啊,迟早而已嘛,对吧?” 皇叶抿着唇,君上果然很担忧他们二人的动向,只是鸟族都尚且没有探寻到他们,何况是此刻人仰马翻的魔兵。 第617章 天降将星 苍迦问询道:“君上可是替羿君和大祭司占的?” “嗯。” “黎儿与羿君,可安全了?” “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会帮助他们找到路。” 皇叶松了一口气:“那就太好了!” “他们安全,巫族,却不太平。”凤翎王摊开手心的星云图,让他们一瞧究竟,星云图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风雷咋呼,星云将隐将现,苍迦看不大明白这占卜之术,但是皇叶曾经同前任大祭司白泽曾是好友,白泽偶有向他略讲过皮毛,虽然一知半解,但他看懂了这星云图乃是新宿更替之像! 凤翎王的声音低沉,手中的星云图忽明忽暗,占星台上的烈风,吹过他们的脸,发丝拂动:“冥海之畔,天雷涌动,有危,既有灾殃,上天有好生之德,尤可怜;可解。” 这! “如何解?” “,可解。” “将星,那就是吉兆了!君上可安心等他们归来!” 皇叶喜上眉梢,自古便有天降下将星是吉兆的传闻。 将星主帝旺,统领、权柄之星宿,若有将星现世,必然是水迷宫的助益。 凤翎王却语气里察觉不出一丝毫喜怒的说:“将星显现,是乱世之先兆。这是巫族的劫难,也是水迷宫的。” 皇叶和苍迦统领都闻之而色变。 皇叶急切地说:“怎么会?水迷宫有君上坐镇指挥,乱不了!” 凤翎王摇摇头:“本王占了两次,不会错,将星现出,乃是,乱世之兆。” 皇叶和苍迦被当头泼了一桶冷水,震愕当场。 苍迦看不懂星云图,但是话肯定是听得明白的,他蹙起眉头:“那、这将星,也定能助冥海渡过次劫的,对吗?” 凤翎王看着手中的星云图,手掌一收一放,那星云图就消失在他掌心不见了,他沉吟:“今日未有省时纪事,此事,暂不必声张,也不必记录。” 皇叶忧心忡忡,但是也应允道:“是。” 苍迦提醒道:“君上还未用晚膳,不如先行回宫,大殿内的朝臣也还在,想必他们仍需要君上坐镇大殿。” “嗯对,君上还未用膳。” “本王还在这,你在担心什么?” “这星云图,若是祭司所所占,皇叶尚且还觉得失误,但是君上亲自占卜,想必是、不会出错,皇叶私心倒是希望这是错的,可……” 凤翎王拍拍皇叶的后脑勺:“天将将星,是乱世之枭雄,是不祥之中的隐藏吉兆,这是担心也无用的事情,你尚且是只灵兽,人间的事情,与你无尤,而水迷宫,也有本王在。” 他总是像一盏灯一样,让皇叶感到心里踏实,但是身为御驾,这件事他解释得再好,自己难免总是要担心的,皇叶露出一个笑容:“是皇叶多虑,有君上在,山海皆可平!” 苍迦瞥一眼笑得略勉强的皇叶:“走吧,君上。” 巫族下游河畔沿岸。 苍释和慕阳、黎月他们在空地上,随着人群,一起堆柴火点起篝火围坐在一起取暖,他们也取出携带的食物与大家分食。 苍释盘腿在黎月身边一步远的地方并肩坐下:“大祭司今日奔波,累了吧?明日找到羿君之后,你们就可以返程了。” 慕阳也接着说:“我们今夜修整修整,在此地寻个落脚点,先屈就一晚,委屈大祭司了。” “不过是权宜之计,有何委屈之说,你们可别将我当做那娇滴滴的女娇娘。” 此话将他们二人逗笑了,连身后一同分到事物的几位巫子也戏谑地说:“从前未正式得见过大祭司真颜,只在每年的仪典活动上远远见过一面大祭司;今日这么近距离一见,与传闻中那个大祭司,倒是平易近人许多。” “什么样的传闻?” “所有人都说大祭司是孤臣,虽无架子却也不亲近人,今日得见,大祭司分明只是不善与人亲***易近人得很!巫族能得凤翎王的庇佑,还有大祭司的庇护,实乃是我们巫族之幸,在此时此地,大祭司亲力亲为,我们皆有目共睹!” 黎月朝他们做个揖:“在下甚少出宫来走访,各位见谅!大家都稍作歇息,魔兵很快就会来协助大家。” 众人对着黎月回以一个手礼。 多少年了,黎月已经快要忘记巫族的夜空,是这么美的,星星低得好像随时伸手就能抓住,银河这么近。 “巫族的星星,总是这么亮。” 苍释伸手将一个水壶递给慕央,“劳驾帮忙装一下水壶?” 慕央接过:“好的!” “多谢。” “副统领不必客气。” 他抬头看着满天繁星,眼睛也被星星装满,“你好像忘记我,又好像没有忘得很彻底。” 黎月看着他特地支开慕央才对自己说这些话,觉得他过于小心翼翼,好笑地说:“这些话,慕央有何听不得?” “也不是听不得,不自在罢了。” “这种事就算是想藏,也藏不住多久的,而且宫里早都传遍了吧,我没什么不自在。” 苍释摸摸后脑勺:“那你就当我这个人认生吧。话说,你是真的记得我吗?” “我怎会不记得你,我只是不记得后来的你。” “他们都说,你只记得百年前的事情。” “百年前的摩里黎月,也不见得知道的事情少。副统领,你的娘子,是摩里安雅吗?” 苍释的手顿了一下:“你若是记得,会忘了,她死了?” 黎月呵笑一声:“你说她死了?” 苍释手里的枯枝嘎吱一声应声折成两段:“宫里应该不少传闻,你回来以后,没有调阅过摩纪的纪事?” 说到这个事情,黎月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苍释,仿佛在探究,他这是知道还是在故意试探。 “宫里的资料,奇书异闻,什么都有,而摩纪的大祭司可能得罪了人,属于在位两百年的白银祭司,她的省时纪事很多不见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大神官的省时纪事一向有祭司所的星官整理保存……”他说了一半,想到什么,止住了下文。 第618章 安雅葬在哪了 黎月玩味地看着他:“怎么,你猜不出来?” “听说哺夕也不见了。” 黎月依旧玩味地歪着头。 “不对,我记错了,他被罚到哪里去来着?” 难为苍释副统领还能记得这么号人,黎月感叹真不容易:“他?水云天吃了不少苦头,我回来了,君上被我缠得烦了,把他还给我了。” “大祭司还是像以前一样,你想要什么,求求君上,他就心软了。” “这种话听多了,连我都差点信了。”黎月的手指缠住发丝,手指搅弄着一缕头发:“君上不像我记忆里的人,三天两头都不让我见。” “君上怎会不见大祭司,宫人不知道,昭河殿的守卫会不知道?” “知道什么,他现在总是躲在寝殿静修,经常都不搭理我的。” 苍释挑眉摸摸鼻子,君上疏远白银祭司?这,不存在的吧?苍释苦笑,曾经她可是旁人扶一下,君上都气恼的要罚他回神机营禁足的宠物,说他疏远白银祭司,他活了这么久,却从来都没有听过君上对自己喜欢之物能轻易放手的。 “你的星官出来了,也没有给你讲讲当年的事情吗?” “他好着呢!捞出来了以后,嘴巴比以前还紧,连我这个大祭司,也撬不开他的嘴。” 苍释意会,点头:哦,倒是个惜命的。 “那你告诉我,安雅,葬在哪了?” “我离宫太久了,宫里怎么传的?” 黎月看着眼前的火苗跳跃,风一吹,火苗蹿得老高:“宫人都好像被封口了一样,对摩纪,尤其摩纪纪事,摩里安雅这两个词,三缄其口,怎么问,都是敷衍了事。” 苍释感到意外的是这不像是凤翎王的作风,他喜好一个东西,就像小狗一样重要的做个标记,要让全世界都知道那是他的东西谁也不许碰,白银祭司失忆了不是更需要了解他们的过去吗?为何宫人却三缄其口不给本尊知道过去呢? 苍释缓缓道来:“摩纪二百二十年冬末,水迷宫准新妃摩里安雅因与犯下多条宫规,私通天族、魔族,被凤翎王处罚,受刑幽冥司无间地狱,你也不记得吗?” “呵!当然记得。” 那可是幽冥司的无间地狱啊,是都无法久呆之地。神仙被放逐到无间地狱,都会慢慢被折磨成一个疯子,而一个凡人被放逐到无间地狱,就会坠入无边深渊,最终化作怨灵,化成飞灰。 “那你问的这个问题,就好生奇怪。” “奇怪吗?我可是听说,苍释副统领直闯昭河殿,求了恩典,只身勇闯幽冥司,那些小鬼都被打得人仰马翻,整个幽冥司,十殿魔君都不敢拦!” “是啊,无人敢拦,可是,也抵挡不住那要命的无间地狱,摄人心魂,无间深渊。” 苍释说的如此平静,黎月感觉他的语气就像小时候巫族的孩子夜晚围在篝火边,村里的长老们在讲一个老掉牙的故事,那种缓缓道来的语气。 每每看着眼前之人,总觉得他身上这股子少年老成的气息是浓烈得叫人怀疑他这张脸。 黎月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来回揉搓着:“她当真,死了吗?” 苍释摊开手:“你猜对了,她的确,现在是我的娘子。” “宫人说,苍释副统领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救摩里安雅,得罪了凤翎王,剥去了副统领的职权,还打入了冰窟受罚。” “这话传的有模有样许多。” “你兄长放的风吧?否则这重重宫闱的事情,如何能够传的人尽皆知?” 苍释一笑置之:“魔焰军轻易不出,也不能轻易离营,我兄长他,想成全我罢了。” “你兄长可谓是用心良苦,否则哪个不要命的,敢造魔焰军的谣?” 魔焰军是水迷宫最可怕的三样之一,想也知道,没有谁这么不要命的,但是既然传的这么有鼻子有眼的,绘声绘色,必然是有人授意而为之。 “我兄长一直提醒我,凡人寿命有数,但是我最后还是为了她,伤了兄长的心。” “人心若能够由自己决定喜欢和不喜欢谁,就不是人心了,是木头。” “无论如何,我的确是辜负了兄长的多年培养。”苍释想到兄长对自己的多年照应,内心有愧于他,但是他们有无尽的岁月,而安雅却是个凡人,她的寿命是有限的,自己只是想在安雅有限的生命里不再留下失去她的遗憾。 若不是经历过那些种种,他又怎会看清楚自己的内心真的情感,他从未那么害怕、惶恐过,原来当安儿嗔念成狂的时候,他那么的担心都是因为在乎,他自泽地而生却无凡人的玲珑心,不懂得情为何物,安儿教会他领略了各种七情六欲,他才渐渐明白自己的内心。 “我看你兄长怄到内伤,也是着实不易啊,最后还要为你收拾善后。堂堂魔焰军副统领,四海的名门望族,天上的神女,地上的魔女,哪一个不比一介巫女更衬得上你的身份,你为了一个凡人沦落至此,命都不要,换了我有个这样不争气的弟弟,怕是也要吐血倒地。” 苍释以为大祭司古灵精怪,应当不会有这种想法的,他不解地问:“大祭司也如此闭塞认为我们不般配,你当真也这么想?” 黎月摇头晃脑:“副统领,您的所作所为,我很难不相信的。” “安儿的心愿是做一个普通的凡人,我也想成全她。” “所以……你们为何不走呢?还留在巫族做什么,若是被人发现了安雅还在世,你想也知道,以她的身份,会给你、给摩里氏招来多少事吧?” “我们一直隐居在深山里,她很少出来,我们一直在深山里,过着很平静的小日子。安儿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灵力,她的身体也受到无间地狱的摧残而变得行动不便利,我花了很多的精力才让她能够行走自如,只是、依旧落了病根,春冬两季,她都会因为头疾难以入睡,我遍寻许多药草,都只能缓解她的头疾。” 第619章 神仙这点事都办不到吗 黎月想到什么东西,无间地狱那种地方,六姐被放逐到幽冥司的时候已然没有了灵力护身,她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那些折磨而毫发无损地出来。她脸色一变:“你莫不会是,在偷偷修补她的灵魂吧?” 苍释闻言也面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但是他一笑置之,“你怎会这样想?你六姐没有身死,只是受了重伤。” “这不是正常的想法?哪个凡人跌入无间地狱,出来的时候能安然无恙,进去不掉层皮都说不过去,何况是凡人之躯?” “你说的对,那地方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尚且难熬,凡人更是艰难;不过好在,我们救得及时,安儿捡回一条命,休养了很久,最后只是落了头疾罢了。” “哦~四海仙山也不少,药草杂多,你们也有许多医仙,神仙这点事都办不到吗?” “纵有再多的仙术,凡人之躯,何以承受,你也是修行者,你应该也知道,倘若载物的杯子四分五裂,装再多的水,也会从裂缝流失。” 黎月明白他意所指,安雅的身体已然是受到损伤,虚不受补,只能够慢慢的调养来恢复,想来她这些年虽然过得平静,但是因为头疾,过得很是煎熬。 “不论如何,六姐保住一条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安儿走了歪路犯了太多错,君上能够看在摩里氏的份上留她一命,已经是对她的仁慈。她现在的确身体大不如前,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安儿有天赋,日后调养好,再想办法修习灵力,多留给她一点时间,她会好起来的。” 黎月感叹道:“天赋这种东西,向来都是求而不得,在星术上的造诣,在祭司所却曾经也是数一数二的,就连褚央祭司这种万里挑一的占星师,也差点把人家比下去。六姐曾经最自傲的就是她的悟性好,一直都在专研各种星术。” “曾经那么骄傲的小神官,是我连累她了。侍奉神明只需要虔诚的心,是自由的,入了后宫,却只能守望着一人,是束缚。她困守在我没有回应她的委屈,愤懑,选择了荣宠的道路,我太迟钝,也醒悟得太晚。” “感情的事,不必说谁连累谁,哪个人为心上人,又不是心甘情愿的呢?” 摩里氏的女子一向骄傲,安雅落得如此境地,也是令人唏嘘,六姐曾经的荣光,想来再也不会重现,毕竟她亲手将六姐从祭司所除名,除了名后,没有得到君上的特许,便再无资格参与会试。 黎月当年除名安雅自然也不是要为难她,而是因为她顶替了七夜的入宫妃位,一人不能担任两职,前朝女官不能与内廷纠缠不清,后宫妃子也不该与朝臣结交过甚,凤翎王不喜欢前朝与内廷来往过密,结党营私,乱朝纲颠覆朝政。 安雅只能留下一个名分,要成为妃子,是需要先摘干净她的神官之位的,入了内廷,拟册新妃会有新的封号和名头,她做了妃,便不能再做官。 路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但是最终,因为各种原因,君上也没有将她真正纳入后宫之中,她一直在准新妃的角色里各种蹦跶,想要争南珠台的后位,不是她一介凡人能动的野心。 不知该说安雅过于自信,还是过于狂妄,那个人的心,是连天上的玄女蹉跎了万年都得不到的,她却敢去争,最终还是被自己的欲望吞噬,落得万劫不复。 她为何如此痴傻,只有她心里知道,旁观者,局外人只剩下唏嘘和感叹。 “你呢?你为了流星,也是心甘情愿吗?” “流星不是。” “那是什么?” “流星,是我的好朋友,尚且百岁的小儿,懂情为何物?或许也是知道,但是分得清楚,什么是友,什么是爱。” 苍释正是那个少时帮助她藏匿流族的同党,后来他也非常的懊恼,若不是自己帮助流星藏匿在宫中,天魔大战或许不会来得那么快,天族这个挑战的借口找的太轻松,他们理亏。 若不是助她,想来流星也早早就被打发走了,何至于后来让君上和黎月之间产生了隔阂,也不会让一人背负罪责而自缢,这些天、魔两族之间的旧怨,本来就与他们这些后辈毫无关系。 “好朋友?你知道你为了这个好朋友,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吗?让凤翎王头疼了多久吗?” 黎月眉毛一挑:“枝末细节是还没有想起来,但是流星在我心里是什么人,我没有忘。” “那你的心上人是何人?” 黎月反问:“你们都知道我的过往,你们知道,是何人?” 事隔多年,从她口中终于听到了这个真相,苍释听得愣怔,眼神发直。 苍释再反问:“你不知道?” 黎月死死盯着他:“你不知道?” 呵! “副统领笑什么?” “原来你不知道。”苍释感怀的笑了:“大祭司,好朋友你记得,心上人你却忘了,这是缺心眼啊,还是偏心啊。” “偏心谁?” 苍释的笑意更深了。 黎月被他这个笑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有件事情她之前不确定,现在,就非常确定了,摩里黎月被隐藏的纪事里没有记载的,还有个心上人,有一个藏在她记忆里还没有被她记起来的人。 “当然是,偏心记得的那个人啊!” “没错,我是忘了。我不记得很多事情,但不是一无所知。” “传闻大祭司百岁后的事情都忘了,那你怎知,百年之后,流星于你是个什么人?” 黎月翻个白眼:“你相信那种失忆后就会胡乱爱上别人的吗?忘记人了,连感觉也胡乱认,那算什么爱?我最清晰的记忆确实是成人礼前的事,但也并非外人说的百岁后的记忆全无,流星本就是我少时遇见的事情,这也怨不得我能清楚记得他!” 苍释哦一声:“世事,当然无绝对。” “副统领相信传闻,但传闻却也不一定就是事实,不过是君上以防有心人作祟,故意对外宣扬我对百岁后之事一无所知而已。” “很多人你记得,流星、羿君,慕央,你的亲人,连我这种已经消失了的人你都记得,而心上人,你却不记得!” 黎月语塞,对,就是偏偏,这么重要的人,她脑子里的记忆像被打散了一样,找不到了。 第620章 他这些年看来没有白混 苍释心里琢磨着此事的背后是否有凤翎王的摆弄,自己也不好再说下去:“既然你都忘了,那就恕我不能多言,此事,大祭司还是自求多福。” 她鼓起腮帮:“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什么叫自求多福!一个个藏得跟要你们命一样!” 苍释却笑得更欢了,可不就是要命吗,重回祭司所这么大的头衔都没让宫里那位将她的记忆恢复,还没弄清君上的意图之前,他们这些外人在旁边多什么嘴:“大祭司本人都记不起来,旁人,怎好多嘴?万一,我们说的是错的呢?” “哎你这个人!刚刚还说得头头是道,这会儿怎么缩了!” “我们啊,还是说说我的娘子,安儿也很是想念她的亲人。” 黎月看着他温和的笑脸,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 苍释想到安雅曾经那么努力的修习最后却落了个不归途,白白浪费了她的青春,他有时甚至都在想,是否幼时没有遇见过自己,是否自己没有再遇到她,安儿所有的际遇会否就会不一样。 “最后落得一空二白,想必六姐得救后内心很煎熬。” “再难受,也都是过眼云烟了;安儿,执念过重,最终才会走上这样的路,我也有责任,以后我都会好好的补偿她。” “人生,果然常嗟叹。” “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平静,相依相伴,如此一世,也很满足。” “你们计划好,这辈子,都要留在巫族吗?” “若没有发生这场水患,或许,是吧。” “有了这场水患,会有什么不同吗?” “我已经暴露了行踪和身份,再留在巫族,安儿被人发现,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你们可以远走高飞,离开巫族,离开冥海。” 苍释苦笑:“我们试过,但是我们从未在凡间生活过,许多习惯,安儿都无法习惯,我也无法适应,我的术法,安儿的相貌,我们的身份很容易就会被有心之人注意到,还会有不轨之心,我们都遭遇过,在凡间行走,不适合我们这样的人。最后还是决定回到巫族来,隐居也罢,用易容术在人群中走动也罢,安儿还是最喜欢这里。” 黎月点头:“原来如此。” “我觉得这样也好,我没有离开水迷宫太远。” “你兄长若是知道你的心一直在这里,想必也会感到宽慰的。” 苍释又接着说:“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这个放在天上地下,都是逃不掉的事情。” “怎么说?” “你曾是巫女,你认为巫族各部落如何?” 黎月闻言,眸中闪着篝火的火苗,眼神阴晴不定,他这些年看来没有白混。 “巫族各部落如何…你们魔焰军,也管朝务吗?” 苍释揉搓着手里捡的野草根,目光随意地看向远处:“是不管,不代表闭塞,不闻,不问,不知。” “哦?这倒是新鲜,我以为魔焰军除了你兄长,都是被禁止过问朝务的呢。” “君上确实不喜欢让魔焰军参与任何朝务,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一支事事掺和的魔焰军。” “君上对魔焰军的态度,常常让人看不明白,看似什么都不管的魔焰军,首领却能坐镇三司,看似什么都能管,却常年不出。” “魔焰军只是定海针,不是朝臣,非必要不出是水迷宫这么多年来的不成文规定。” “你这个人也好生奇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脑子这么清醒,为何还要与前朝神官纠缠?” “你也同样清醒,不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藏匿流族之人,你又是为何啊?” 两人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 “行,还不让人说了。” “大祭司莫恼,玩笑话而已。” 黎月嗔怪道:“本座可没有这么小气,玩笑话都开不起。” 慕央不久便取了水回来,他们便也不再讨论与水患无关的事情,好像刚刚谈论的那个人,只是个稀疏平常的故事。 “大人,大人,我们找到您吩咐要找的人了。” 慕央激动地跳起来:“真的?在哪?” “在下游的茨勒族,从茨勒族回来的族人说有在那头见过他。” 茨勒族只是巫族流源的一支小部落,是被放逐的部族。 “好的,多谢多谢,我们即刻就去找他!”慕央连连道谢。 黎月也是喜上眉梢,这么快就有羿君的消息真是太好了:“好,走吧!”她回过头看苍释:“副统领,既然已经送到这里,接下来我们就自己去找羿君,多谢你送我们到这里!” “不必客……” “妖怪!妖怪又来了,妖怪啊!” “又有妖怪了!快跑!” 黎月丢下手里的枯枝,大声的阻止:“大家不要慌跑,留在屏障之内!”她幻出了樊梨剑,身后强壮的手臂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大祭司,你身上有伤,这些小妖怪就交给我去收拾吧。” 黎月怀疑他的眼睛看少了,那些庞然大物哪一点看着小? 慕央也是赞同的点头:“交给副统领吧,大祭司伤处未愈,再添新伤就遭罪了!” 苍释唇角微扬:看来今夜是走不成了,且就再护送一段路吧。 黎月看着他们二人这个你不要乱来的架势,收起自己的配剑:“好吧。”有魔焰军副统领在此,她就不要班门弄斧了,打架这个事情,这里加上他们几十号人,还有谁比副统领更会斩杀妖怪的。 苍释从袖子中摸出乾坤袋,从里头摸出一样东西,往天上一扔,一个透明的银色丝网便罩住了屏障,挡住了冲撞屏障妖物的冲击,那丝网上闪烁着根根闪电,妖物碰到就会触电,吓得妖物一个哆嗦。 “你们留心让所有人留在屏障之内,这是我做的电网,暂时能抵挡住这些妖物的冲击。”他随手把乾坤袋塞到黎月手里,说:“帮我先保管一会儿。” 黎月木讷地接住,点个头:“嗯。” “你们待我收拾了妖怪,再出发不迟。” “好,我们等你。” 第621章 星群有更替之像 慕央还来不及惊叹他做的电网结界精妙与巫族的屏障结合,苍释已经提步向前走出屏障之外,妖怪闻到生人的味道,渐渐聚拢过来。苍释毫不畏惧,他手无寸铁,但是他的左臂幻出麒麟臂,鳞片发出幽幽冷光,眼神坚毅:“正好我也该吃点东西,就拿你们来打打牙祭。” 妖怪很快就被苍释收拾了,他从外头走到他们身边,“副统领果然手起刀落很快!” 但是苍释环顾四周却面露难色。 苍释的手臂恢复成人形的样子,黎月将乾坤袋递回给他:“怎么了?” “这里、可能不太安全,这些人都要清退到别的地方才行,刚刚那些妖怪不是普通的妖,是一些神智受了魅魔蛊惑的妖物。” 黎月和慕阳无奈地对视一眼,又是魅魔,这些东西如此的纠缠不休,究竟是为何。 “下游应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魅魔一直聚拢过来,连带着妖物也被蛊惑了,可是妖物不该如此多,这也不对劲。” 慕央想到冥海这几个时辰的境况,“会不会是此次海啸影响了海床,河畔多有死伤,这些死魂吸引了这些妖物从四处聚拢到巫族的?” 苍释瞅着自己的电网之外的夜空,星星依旧明亮,但是,他心里隐隐预约能感觉到,峡谷之下的路,有很多四面八方涌来的邪恶力量,他轻叹一口气,这不是个平安夜啊! “现在还不清楚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不管杀了多少,四面八方还是一直源源不断有其他妖物被下游的某些东西招来,这样子,等到明天这个时候,妖物越来越多,成群结队,下游许多受伤的子民,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就会统统陷入危境。” “怎么会这样!” 苍释看着这些人,认真的问:“你们自宫中出来,若我们留在此地,魔兵天亮之前能增援的过来吗?” 慕央也看向黎月,黎月为难的摇头:“若是能到,只怕此刻就已经到来,不会到现在,还杳无人迹。” “那就没法子了,我们无法抽身留下这些难民,要把他们一起带走,魔兵目前支援不到此地,唯有我们了。” 黎月和慕阳颔首:“子民有难,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慕央一刻也不敢拖延:“好,我立刻去安排一下他们收拾修整,同我们一道,出发茨勒族。” 苍释遥遥望着天上星群:“嗯。” 黎月也学他的样子,遥望天上星群:“你为何看上去,没有你说的那么轻松的样子?” “我们魔焰军所向披靡,宗旨就是:要么不战,只要对战,不管对方是大妖,还是小小虾兵蟹将,从来,都不会轻敌。兄长总是训诫,只要对弈,棋差一着,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将士的命也是命,自当珍视!” “魔焰军治军严谨,看来你们很团结是有个好统领。” “嗯。”苍释的黑瞳盯着星群,在黎月还在出神看着夜空的时候突然又问:“大祭司是神官之首,想必对星象,不陌生吧?” “占星乃是大祭司必修课!”黎月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转头又继续看着天上星群,看到云雾缭绕背后的星群,她的眉头蹙了一下,但是随即又松开,这两日的冥海魅魔成群,想必这星象也未必是真的,待她回宫后,会再到占星台打开自己的星轨占卜。“不过,魔焰军,也修习星术吗?” “修习星术说不上,统军将帅,在外征伐大多是荒地,偶尔靠着一点星轨指引方向,是生存本能。” “哦?那你说说,这个星象,有什么?” “星群有更替之像,星宿新生。” 黎月微微眯起眼睛,惊讶于他竟然能够看出这群星之中的变幻,更惊讶于,他竟然看懂了其中奥妙。 “那你也知道,这是什么星象吗?” “不知。”苍释摇头。 黎月被他的话噎住了:“你变得可真快!” 苍释笑了:“在下只能依靠星宿在荒地辨认方位,懂得这些皮毛不过是为了生存,而星术奥妙,我们是粗人,这种考究星象的细活,实属是为难。” 众人在慕央的安排协调下,快速的修整行装,统统都聚集起来,等候苍释的发号。 “或许,大祭司抽空也可以占一占,此星象为何意。” 黎月看着漫天星云和群星,有一蔟闪闪发光的星云笼罩住了,她还没有看得分明,或许的确要等她抽空了,好好的打开自己的星轨占卜一下那是什么。 彼时他们还未来得及探清楚那变幻的星宿,已经在路上奔赴下一个部落。 慕央将人集结妥当之后,站在前头,声音拔高了喊:“所有人,男子人手一支火把照路驱赶野兽走前头,小孩和少年两人一组手拉手,跟在我身后,女子提灯驱散邪祟,万一灯灭,必须立刻点亮心灯否则容易被魅魔蛊惑,所有人跟紧苍释副统领的带领,副统领说停就停,说走立刻不要耽误一刻。夜路难行,任何人看见什么都不要慌,更不要大吵大叫,以免引来更多的麻烦。我们前头有魔焰军的副统领,妖精族的小妖精引路,而你们的身后,有祭司所的大神官为我们断后,大家不要害怕!” 看到众人还懵懵懂懂,苍释上前一步站在他旁边,高举火把,照亮前头人群的脸:“慕央星官的话,大家都听清楚了吗?” 众人皆是作揖点头:“好好,一切听从安排!” 苍释回头看一眼黎月,将一个东西塞到她手里,悄声说:“辛苦大祭司断后了,我听说你小时候怕黑,现在不知道怕不怕?” 黎月微微挑眉,苍释居然给她一瓶萤虫:“怕了,你来断后?” “我倒是想,但是领头这个粗话,更适合我这种粗人!大祭司把这个瓶子打开,一路就会有萤虫跟随在你身后,夜里也能看得清楚!” 苍释说罢转身就开始给大家分发火把,黎月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个人倒是很实在,有他带领,这一路往下走大家的心里踏实了很多。 第622章 这只小雀鸟拿我撒气 昭河殿殿外,皇叶吩咐膳司准备了很多膳食招待朝臣,但是唯独君上一直没有胃口,不知道在想什么,坐在那里,皇叶提醒了两回,他也只是说不饿,不肯进食。 但是他不动,朝臣哪里敢动啊,君上不入席位,各个在书案前埋头沙沙书写,无人敢动,生怕君上看到自己“偷懒”。 “君上,您还没有用晚膳,喝一点羹汤好吗?” 苍迦看着朝臣一副为难却不敢吃的模样,又可怜又好笑,有些朝臣是巫族的老臣工,只是些老凡人,不比宫里这些仙族和魔族的朝臣,扛饿扛冻。 皇叶和苍迦对一个示意他看看底下那些危襟正坐却每一个都不敢动筷子的朝臣,皇叶俯身再次小声的提醒:“君上,您不吃的话,他们哪敢动的啊?” 凤翎王扫一眼底下的朝臣:“这不是宫宴,随意点就行了。” “君上先请!”朝臣纷纷抬手作揖,但还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着大家的筷子谁先动自己再动。 他附耳在凤翎王耳边说:“君上若是不饿,您随意吃一个,否则臣工哪个敢在您前头动筷子。” “本王没有胃口,你们自便。”凤翎王无奈地扫一眼面前的菜式,拿起筷子,随意地夹起一片青菜叶放到嘴里,朝臣极有耐心地看着他慢嚼细咽的吃完:“傻愣着干什么,把你们面前的菜吃完!” 皇叶扬声:“各位请动筷!” 朝臣才陆陆续续地吃起来。 苍迦没劲地和皇叶抛一个眼色,用嘴型说:做作! 凤翎王眼瞧着殿外的天色已经暗沉,随口一问:“还没消息?”皇叶为难的垂首点头:“君上莫急,我再遣些人去。” “去的人还少吗,要是有消息,早该来了。” 皇叶也觉得很奇怪,鸟族一向是消息最为灵通的,眼线也是遍布四海,怎么今日却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万一再出点什么乱子,他们也不知道宫外的最新消息。 “你的兵,也没有进展?” 苍迦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暂时还没有。” 他站起身来:“本王先回寝殿,你们慢用。” 朝臣赶忙起身相送:“恭送君上!” 皇叶和苍迦跟在他身后走出大殿,“怎么回事,你派出去的人也没有消息?” 苍迦也是耸耸肩:“今日整个冥海河畔都发大水了,全都着急忙慌地赶着在救人抢险,人太多了,想找个人可没这么快了。” “那可是你魔焰军的精兵!你神机营不是一向自诩有刨坑遁地的狗鼻子吗!这会儿这么重要的时刻居然不灵了!” “你不知道大水一冲什么味儿都没了!”苍迦也看他一眼:“你们不也有天上飞的吗?花溪那群小鸟飞不过冥海是吧!” “你这人!” 皇叶的衣服因为走路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很快便引起了前头的君上注意,他回身看着他们俩这互相怨怼的样子:“怎的,本王问个事,你们还急了?当着本王的面,也能吵起来!” “都是他先开始的!” “君上,这只小雀鸟拿我撒气才是!” “君上面前,你告谁状呢!” “我在陈述事实!” “好你个冰块脸!” “够了。” “君上息怒。” “是皇叶错了,君上息怒。” 他面无表情,但是眼神里却不是责备他们:“本王等不了了。” 苍迦第一时间变得拘谨起来:“君上,您要出宫吗?” 凤翎王踱步在殿外,那玄镜里的画面处处都是大水淹没的村庄和良田,场面让人唏嘘。 第623章 昔日吾王何处寻 皇叶陪在他身侧,想要试图劝解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这安慰君上说不上,安慰子民这话对象又不是君上,他犯愁的是这鸟族至今半分关于慕央他们的回音都没有,让人实在是干着急,而宫中的魔兵,魔焰军侍卫也都派出去不少,这三波人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水患当前,也不好追责。 “干等,不知等到什么时候。” “君上不可。” 凤翎王瞥一眼皇叶。 苍迦劝解道:“君上没有感觉到大祭司的法印有异,她就无事,君上何必心急。还有若水司君,有君上的召唤,他很快就会来的。” “对,君上且再耐心等等,才几个时辰,黎儿有女君的底子,向来即便有妖兽作祟,她的修为自保也是足够的!我已然嘱咐了于昭只要有新的消息要立刻送入昭河殿,但是一直未有回音,想必此刻四处水患难挡,搅弄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皇叶抬手作揖:“不如还是让我去找吧,冥海之大,君上若想从水镜里一处处地找,也不知找到何时。” “你去?” “对!君上若是出宫,想必宫里头也会引起骚动,到巫族,您的身份也太引人注目!我去的话,就算我的身份暴露了,也不会引起太大骚动!御驾出宫,众人也只会觉得,是君上关爱臣民,才派我出宫的。” 凤翎王点个头:“嗯,好吧。” “好!” 苍迦扯住皇叶转身就要跑的胳膊:“君上,宫外此刻到处都是水,我派两个人跟着这只雀鸟,省得回头又走丢一个。” 凤翎王摆摆手:“去吧。” 苍迦拽着皇叶的胳膊就走。 “松手,你拉我干什么!” “你又不是侦察兵,添什么乱!要你去!” “你没看出来我再不干点什么,君上就要自己亲自出动了吗?他老人家现在这幅样子,他要是出宫,你还能忍着不动?” 苍迦狠狠翻个白眼:“那也轮不上你这个御驾!” “今日河畔妖兽横行,海床都晃动了几次,唯有你魔焰军统领亲自坐镇昭河殿,我出去才安心!” “你也知道今日河畔不安宁还敢自告奋勇,我看你是真的傻了!还有,我的精兵守着这里,能有什么事!” “还精兵呢,眼皮底子都跑出去两个了!要不是君上一直在宫中,我现在跟你急!还不松手!”皇叶甩开他的牵制,“你给我好好守着君上,不要让他出宫去,现在外头的情况不明,黎儿和羿君都去向不明,他着急了!” “君上的占星结果是好的,他定然知道这次危机会有人相助,他还是冥海的王,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位置是对的!”苍释招个手,守门两个侍卫立刻小跑过来。“你只管找人,其他事交给魔兵,找到人你们立刻返程。” 皇叶看着他招呼过来的两个侍卫:“作甚?” “让这两个人跟着你去,必要时,宫外的魔焰军随你们调遣。” 皇叶瞧着这两个兵,一脸的不乐意:“带着这两个人高马大的兵,这谁看不出我是宫里头的人!” 苍迦一个眼神,两个守卫单膝点地:“属下必定保护好皇叶大人!” “两个死侍,或者一支魔兵卫队,你自己选!” “哎随你随你,我现在要去换身便服!我先走了,去宫门口等我!”皇叶气不打一处来,这人临出门还这么婆妈,摆摆手就赶紧回自己的栖梧殿去换衣服。 苍释将自己的宫牌扯下给他们:“立刻换一身便服,拿上三日口粮,随身武器,跟着皇叶出宫,他去哪里,你们都要寸步不离。” “是!” “带上本座的令牌,如果遇到无法应对的情况,立刻发射集结信号灯,宫外的魔焰军随你们调遣!每隔三个时辰,飞书一只纸鹤汇报行踪给我。三日后不管有没有找到人,打晕也要把他给我带回来。” “是!”两个守卫接了他的宫牌立刻小跑回去神机营准备。 苍迦看着他们离开,走到驻守在殿外的侍卫长说:“今夜子时过后,昭河殿没有我的令牌,只许进不许出,不需上殿的朝臣安置到偏殿歇息,直到君上颁布新的谕令!所有进入昭河殿的膳食,一双筷子,也不能放过!” 虽然不明白为何突然又下了这个命令,不知道统领为何如此谨慎,这殿里殿外的守卫可谓是铁桶一般的严密,但是身为守殿的子桐侍卫长只知道军令如山,遂抱拳领命。 回到神机营,苍迦统领走进大堂,眉头拧着,不知道他眉目间的愠怒为何。 旁人看到统领回来后就一直在堂前出神坐着,练兵更加紧密了,谁也不敢去招惹他。 坐了一会儿,苍迦吹了个口哨。 一个黑衣裹身,戴着一张玄色面具的男子,从外头走进来,外面练兵的魔焰军谁也没有看到他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玄鹄,本座给你一信物,你去幽冥司走一趟,务必要见到——十殿轮转王,亲自传话!此物至邪,只能交给轮转王,切记不可打开。” 黑衣男子垂首领命。 “带一句话给他,昔日吾王何处寻,何时归。昆天破,吾王不归,人间炼狱。” 男子诧异地抬起头。 苍迦眼神凌厉睨着下属:“可记清楚了?” 玄鹄坚定地点头,拿好苍迦给的东西,是琉璃净瓶,但是通体翡翠色的瓶身,放到掌心却是温热的。玄鹄转身,一眨眼就不见了,悄然隐入虚空之中。 苍迦起身,想着外面走去,整个人显得两分落寞两分肃穆六分生人勿近,外头在训练的属下无一人敢过来打扰,当苍迦统领从他们面前走过去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吆喝的声音都更紧绷,生怕哪个动作没练好引起统领的侧目过来“亲自指点”,可就大有苦头吃了。 都说魔焰军治军严谨,底下人怕他是听到脚步声都背脊挺直,哪敢不严谨的。 他走到教练场的射箭区,侍卫送来一把强弓,是他平日练习射箭的大弓。 第624章 穿云箭 咻咻咻!三支箭射出,如同破云,从第一支飞出,第二支从第一支箭的箭身射穿飞出去,然后是第三只射穿了第二支箭,射中靶心的只有第三支箭,前面两只箭皆已经破成两瓣。 穿云箭! 众人皆是看得惊叹,竟然能够亲眼看到魔焰军传闻的穿云箭。这可是神机营最厉害的弓箭手都射不出来的穿云箭,他们看到了!统领今日真是让他们大饱眼福了! 搭起第二次弓的时候,苍迦箭身一转,对准了看着他这里而忘记继续练兵的属下。 属下统统皆是一怔。 “统领再射一次,太厉害了,再射一次!” “对啊对啊!” “统领再来一次!” 哼! “再来一次?” 苍迦冷哼一声,这些小兔崽子看来是不知死活! “一点点小事就分心,我平日都白训你们了!想试试本座的箭吗?”他的箭头从左往右慢慢扫过一张张震惊的脸,手下的人被他的箭指过的每张脸都是愕然:“哪个要先试一下穿云箭的威力!” “不敢不敢!” 统领生气了,好吓人! 属下立刻散开不敢再看。 “还不好好练!练不好的,今天都不要吃饭!” 散了散了!众人立刻回到刚刚练习的位置,“是!” 看到他们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练习,苍迦的箭身才又瞄回靶心,咻咻咻又是三箭齐发,这一次没有穿云箭,而是三箭都射中靶心! 这些兔崽子,看不出来他的心情不好还敢分心。他这是用练习在发泄心里的气,这些笨崽子! 眼角余光一瞄,这帮崽子就是偷偷在看着他射箭。 苍迦冷冷扫一眼他们,他们立刻又板着腰假装练习得很认真。苍迦抬起手一把擦掉额头的汗珠,看也没有用,最好的弓箭手,也学不了他的穿云箭,再练个十年吧。 他自创的穿云箭不是靠力量和技巧就能够射的出来,是除了手上的力,技巧,更是需要射箭人用自己的气打出去的,修为不够,打不出这股利用箭身在高空中急速爆破目标的气劲,三箭发出,每一支箭追着前面的箭,第二支比第一支快并且气劲大,第三支更快更有力,被第三支箭追上的时候,第一、第二支箭就已经散架。 苍迦射空了两桶箭筒的箭,直到头顶冒着汗珠,他才稍稍放松了手里的弓。 这场海啸来得很急,让宫里大乱阵脚,沿岸河畔也频频的发生妖怪,妖兽袭击族人的事故,这件事本身就透露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冥海沿岸皆是王土,四海皆知。 从数十万年前凤翎王收服了趁机作乱的十殿魔君坐镇冥海之后,这些年来,在冥海从东至北的领地之外方圆十里的人皆不敢轻易踏过分界线。 海啸引发的水患淹没良田,村庄,巫族部落,这些都可以暂且另说,这些妖物从何处来,才是他困惑的问题,它们从哪里来,为何而来,若是闻到了死灵的味道而来,幽冥司的阴兵该收割的也该差不多都出动了,何至于会引发这般前仆后继的妖物,它们就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号召到此集结一样接踵而至。 他的魔焰兵,至今都没有完全收服沿岸的妖物,也就是说,魔焰兵一日未归,必定是沿岸有祸事一直在发生。 他担心的是这些古怪的氛围已经蔓延到水迷宫,搅弄得宫里也都人心惶惶,但凡在宫里有点官职的,也都带着家人躲避到宫内避祸,若不是内廷不允许外臣随意出入,只怕此刻内廷也都是人满为患不得安宁。 “统领,若水司君到了!还有虾兵蟹将几千人,他们停泊在河畔,唯有若水司君一人协同他的老管事,入宫见驾。” 苍迦嗯一声,算是回应了侍卫的禀告,他放下弓,交给手下,大步流星,踏出了神机营。 玄武果然响应很快,这才几个时辰,他就迅速到了。 “既有疾风起,沙粒自飘扬。” 他漫步走在青石路上,一路走,一路遥遥望着天穹上的海色。 苍迦漫步在内廷,宫人远远瞧见他的身影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撞上他这个会吃人的凶神恶煞。 唯有一个倒霉蛋又再次正面与他照面,这个倒霉蛋每次都运气很差,避无可避。 这个倒霉蛋缩着脖子,远远看见就给他让着道,然后作揖的手高举到额头,把脸都埋进臂弯生怕苍迦看到他的脸一样。“拜见统领大人!” 苍迦缓缓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本以为苍迦就这么走过去了相安无事,他立刻拔腿就要跑。 身后冷漠的声音忽然叫住他:“等等。” 他还没来得及跑,回过身又给他做个揖:“统领有何吩咐。” “哺夕,本座没记错吧,见到本座,你很怕?” “小人、小人不怕,小人是敬仰统领的威武!”倒霉蛋后背发凉,上次挨揍,怎么会不怕。 “听说上回你摔了跟头,跟主子告状,说是本座绊的?” 哺夕星官直摇头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苍迦的语气森冷,居高临下睨着面前的人,一股威胁的气场压得哺夕星官大气都不敢喘:“哦?那君上他老人家说,我这只脚鞋号大了,竟然能把你这个小冬瓜绊倒!” “没有,真没有,我不敢!我一个字都不敢说!那都是、是大祭司自己猜的!”哺夕星官一声扑通跪下:“统领要相信我,真不是我说的!小人敬仰统领还来不及,怎么敢告您的状!” “哦?敬仰啊,那、本座看看,你有多敬仰!” “什么?” 哺夕星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一把被苍迦从后领子拎起来,像拎着小鸡一样轻松的,拖了就走。 “本座要你帮个小忙。” “大人您需要帮手,我、我去神机营给您请一队人来支援,我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怕给您添了大乱!” “乱不了!”苍迦扯一下嘴角,还说不怕他,后脖颈都渗出冷汗。 “大人!大人!”哺夕星官扯不开他的手,“统领大人,您要带我去何处!!” 他走得很快,哺夕星官的小短腿跟着他几乎是小跑起来。 第625章 小跟班也是只旱鸭子 苍迦将他逮到了宫里禁地隔壁重区的饲养妖池,这儿的冷气、妖气,从靠近十丈之内就扑面而来的冷风阵阵,令人头皮发麻。 “统领大人,您、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本座这两日,正想给神机营猎几只小兽,你帮我捉两只上来如何。” 说是询问,但是他的口气可是一点都不容商量的。 “这、这我,在下不会抓妖,大人饶了我吧。” 苍迦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视着他的小身板,哺夕星官的身量在他面前真的是不值一提,在他的身高来看,面前的人真的跟没长大的小冬瓜一样矮,他看着眼前的人真的用“居高临下”一点也不过分,他魁梧的身量放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而哺夕星官放到人群里,是一眼就被人群淹没。“本座瞧你身上的仙气,你是个小地仙,可以挡得住这妖池里的寒气。” “抓、抓妖这事,在下不懂啊!”哺夕哭丧着脸,直往后退,虽说这妖池里养的都是些小精怪,但他只是个修为低阶的小地仙罢了,他哪里会抓妖,而且他还是只旱鸭子。“这神机营也很多壮丁,这些还只是小兽,不如大人请兵营给您换些更厉害的?” “崽子自己养才是亲兵!”苍迦推他一把:“少啰嗦,快点。” “大人您还是找别人吧,我、我不会凫水。” 苍迦闻言想笑,主子是只旱鸭子,小跟班也是只旱鸭子! 哺夕被他一推晃得手都在震,眼睛都紧紧闭上了:“啊,统领饶命啊!” “我当是谁还有心情来这妖池赏玩,统领好兴致啊!” 一个声音阻止了苍迦的动作,他松开了对哺夕的牵制,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去,正是伦夜星官。 “倒是本座吵醒你的好梦了!” “小老儿我在这打个盹也能遇到统领,着实是缘分!不怪你吵醒我!” 苍迦瞥一眼跟前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要扑过去的哺夕,一只手便轻松地搭在他瑟缩得又缩进衣领里的光滑后颈:“本座想猎两只小兽,你也要来帮忙?” 哺夕星官朝他挥着手,“伦夜星官,你快帮我和统领说一说,小的真的不会凫水!” 伦夜星官给苍迦做个揖:“统领大人法力无边,要猎几只小兽不过就是动动手的事;又何必与一个小星官较真!” 苍迦凉凉的扫一眼手里瑟缩的哺夕星官,呵!他拍拍哺夕的肩头:“看来你今天福星高照。” “春分未到,想必这妖池里的小妖还未成行,大人不如过些时候再来猎妖!” 伦夜星官接着他的话茬,走近一步,哺夕星官立刻像小猫一样缩到他身后,苍迦也不阻止,只是看着他躲在伦夜星官背后像只小猫一眼探出半个脑袋露出一双惊魂未定的双眼,像只受惊的小猫。他记得伦夜星官这个只爱在夜里游荡的闲人可是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今日竟然还管起闲事来,真是稀奇。 既然伦夜星官开口,看在他的面上,苍迦可以绕过这个倒霉蛋:“几时起,你也会记得旁人是旱鸭子这种小事。” “在下这记性确实不好,只是偶然记得罢了。” 他的目光落在哺夕星官的后颈上,语气里带了几分戏谑:“春分的时候,我们再见吧,嗯?” 啊这! 哺夕在身后哆嗦了一下,还来啊!“小人不会凫水,还是别、了吧!”他的声音细小,但是三个人都听得见。 伦夜星官露出笑脸:“呵!统领还是请您的手下来吧,哺夕的确是只旱鸭子,怕回头他的主子找不到这只旱鸭子,得把水云天翻过来找。” 都开始拿他主子大祭司出来压场子了,这面子给不给是无所谓,但是他也不过就是想捉弄一下哺夕而已。 “既然伦夜星官都如此说了,也罢!”苍迦瞥一眼他身后那只“小猫”,挑挑眉,转身毫不留恋的走了。 看着他走远了的背影,哺夕星官胆战心惊的拍拍胸口。 哺夕星官对着眼前人做个深躬:“多谢星官相救!” “不谢不谢,鄙人在此处打个盹,也能遇到这么桩有趣的事!” “啊?哪里有趣?” 同是星官,哺夕星官只是祭司所大祭司座下的省时星官,而伦夜星官却是天族夜神的弟弟,是凤翎王也会给三分面的上仙,无法比拟。 伦夜星官好笑地看着他,“你是怎么招他的?让他对你这么‘关照’!” 开玩笑,这位煞神谁敢招他啊!哺夕星官抱住头原地狠狠跺两下脚。“冤枉啊,小人哪敢招惹这号人的啊!我只是、每次遇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都心情不大好!这去往昭河殿和碧云殿的主道,就那么一条道,我避无可避啊是!”哺夕星官擦擦额头的冷汗,他方才那架势可是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这位可不好惹,以后遇到,你还是记得绕道走!” “星官可是折煞我了!我是想绕道啊,可那碧云殿和昭河殿您也是知道的,我难不成还能绕昭河殿去?我非前朝臣工,无诏不得入殿啊!” 伦夜星官直摇头:啧啧,不容易啊,可是甚少甚少,能见到统领发脾气的!“能让他放在眼里,你看来造诣不小啊!” 哺夕星官一脸苦相,他能不知道这位不好惹吗?还不是他家不省心的主子,宫里头最大的那位得罪光了,还连累他得罪了这位。 伦夜星官笑眯眯地看着他,挥挥自己的广袖:“下次就自求多福了,在下倦了,得继续去睡我的回笼觉了!” 哺夕诧异道:“大人,这海床都不止一次的摇晃,您还睡得着啊?” “天也没塌下来为何睡不着!再说塌下来了,关我一个打瞌睡的小星官什么事呢,我也无能为力啊!” 哺夕星官张了张嘴,此话说得,竟然无言反驳,真是羡煞旁人的洒脱不羁。 伦夜星官挥挥手,自顾自的找地儿打盹去了。“小老儿我要去打盹咯!” “入夜了,星官不用当值吗?” “好说好说,有我的小徒当值,我且打个盹去!” 哺夕星官心生羡慕,他知道伦夜星官这个徒弟的来历,都是大祭司给吩咐的,不过如今看来在伦夜星官这里是用得很不错。 哺夕星官只好对着他的背影做个揖以示感谢。 第626章 我一路都提心吊胆 巫族夜里的山路不好走,苍释在前头引路倒是容易,他夜视如昼,山路多黑都不妨碍他的步伐;但是身后的都是凡人,即便是有灵力,也是多有磕绊。他每每回头,看到火把的长龙最后那绿色的荧光点点,都觉得这一夜走得心里有些发闷,他知道那些一直在从四面八方吸引过来的是什么,是冲着萤虫围绕着的那个女子来的,她身上,总是有吸引着其他族群的光,是连他也会不自觉被吸引过去的银色微光。 只是她本人似乎对此,毫无自觉,以至于她总是将这些围过来的妖物当成意外。 走累了,他们稍作休息的时候,黎月走到苍释身边,给他看手上的幻镯:“指引我找到这里的小妖精感觉到一些气息,我们再往前走一段路,应该大致就是羿君的位置了。” “好。”苍释看着她手上的幻镯,眼神忽明忽暗,点点头:“这是天族的仙器。” “副统领好眼神,这是我上任时,天后送的贺礼之一。” “你的幻镯里,有好几种味道。” 黎月眼神发亮:“你怎么知道?” 苍释摸摸鼻子:“大祭司又忘了,我是什么。” “哦对!”黎月摸摸手上的镯子:“我就是觉着这东西,比乾坤袋方便。” “天家仙物,大祭司用来当囊袋,着实是令在下长见识。” “呵!好说好说!反正都是用嘛,放着不用也是浪费!” 他试探性的问道:“君上可同你提过,这幻镯的用处?” “提过,他说我这般懒,用这镯子给我置放点书卷、衣袍、吃食什么的,当个乾坤袋用,也无不可。” 苍释汗颜地看着她言笑之间的懵懂,他料想君上或许是从未告诉她,这幻镯除了能用来放东西,还大有用处。 “你这个镯子,还可以……” 黎月回过头,紫色银眸在夜里像精灵一般,让人陷入她的诱惑:“可以什么?” 苍释看得有些微愣,连刚刚要说的话到了嘴边,都忘了。 “副统领?” 她的眼睫毛一闪一闪,还略带天真的眸眼望着自己,苍释倒吸一口气,他低头别过脸:“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黎月看着他这种突然掉头就走的急不可耐,摸摸后脑勺:“果然是个怪人。” 一个时辰后,族人终于找到了下游的茨勒族部落,此地的居住人口并不多,从稀稀落落的村落就可看得出,居住在此地的不是子息繁荣的巫族后代。 赶到羿君身边,慕央终于见到了他担心了一整日的公子,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公子,我们终于找到你,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羿君也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见到苍释副统领和黎月两人,一个是消失了很久的人,一个是不能随意出宫的人,他们的出现,让羿君心头一暖:“谢谢你们来!” 苍释和黎月点个头,“没什么。” “公子,你身上为何有血,你伤了哪里?你们是不是也被妖物袭击了?” 慕央上下打量着羿君,他身上的衣服沾了血渍,从肩膀到身后,膝盖处,皆是干了的血渍。 “嗯,我们一路下来,屡屡有妖物追逐,我们一路躲避,有十几个魔兵为了保护我们周全,牺牲了。幸好后面我们躲到茨勒族这里,妖物尝试了多次见屏障无法攻破,才走了。” “幸好你们躲避到这里来,我一路都提心吊胆,很担心公子的安危。”慕央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他一颗:“公子先吃一颗护元丹。” “慕阳与我在一起,但是他为了挡住妖物的袭击,也受了伤,在那头的帐篷里。”羿君顺从他的话,将药丸服下。 “有慕阳跟着公子,我也很担心。” 羿天面色苍白:“妖物袭击我的时候,也是他在身后一只护着我,我受的伤不严重,他却倒下。” “那你身上这些伤?” 羿君捂了捂肩头,他浑身都疼,但是幸好茨勒族的子民暂时收留他们:“肩上是被妖物袭击的伤口,伤口已经不流血,然后膝盖是从峡谷掉下来的时候,撞到河里的石块了。” “在下瞧瞧,羿君或许是撞到骨头。”苍释让他原地坐下,“在下或许能帮您稍稍正一下骨,待到回宫您再请魔医诊治。” 苍释蹲下来,用手在羿天的膝盖左右两侧稍微用力按压了两下:“伤到骨头,不严重,但是羿君怕是要修养十天半个月了,”他抬头看向慕央:“正骨有点疼,帮忙扶一下。” 羿天抿着唇:“没事,我能忍。” 慕央将手搭在他肩头:“公子要是疼,就咬住我的胳膊。” 羿天轻轻推开:“不必。” 黎月站在一侧,不知道是不是吹了夜风,走了一个时辰停下来,就感觉脑袋里涨疼,隐隐地觉得额头上印记的地方也好像有刺在扎,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样。 帮羿天正好骨头的苍释,协助大家在原地搭建了一些临时的营帐,安抚好大家之后,苍释才走到黎月身侧:“这一路很顺利,我们没有再遇到其他妖物。” “是啊,或许是闻到了副统领的味道,普通宵小,谁敢在麒麟面前造次!” 苍释一笑置之:“让大祭司见笑了。” “副统领还打算一直留在巫族吗?” 苍释默然地看着夜色里的群星,抿着唇,陷入沉思。 没有得到答复,黎月也不再追问这个问题。 她转身握住手里的幻镯,她感觉手腕发热,而手上戴着的幻镯在跟她身体里的某股力量互相在抗衡,以至于她浑身都有点发烫;黎月扶着太阳穴,脑袋突突地疼是怎么回事,她莫不是感染了风寒,但是以她的修为,这点风寒不至于令她如此难受和眩晕。 黎月身形晃了一下,眼前一蒙差点没有站稳,腰上忽然一只健壮的胳膊牢牢地扶住了她,她睁开眼睛,对上一双询问的黑瞳。 苍释从她身后扶住黎月的腰,低头关切的眼神让黎月有些不自在。 第627章 像冷夜里的野兽 “大祭司,可是累了,不如进营帐里歇息。” 黎月下意识地挪开一步,“我没事,大概是来的路上染了风寒,头有些许疼。” 苍释也不在意她的举止,仍是关切地从袖中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瓶:“试试这个止疼药?” 黎月揉揉太阳穴,看着他递过来的白瓷小药瓶:“这,不用了吧,我歇息一晚就好。” “你还是吃一颗吧。”他的手背贴到黎月的额头,眼神里有惊讶:“你发烧了。” 黎月仰着头,离开了他的手背,他的手太凉了,她觉得脑门一阵颤栗。 羿天听见他们二人的谈话,虽然他也同是因为受伤而脸色发白,但仍是关切地问:“黎儿发烧了?” “许是来的路上受了寒。”黎月望向旁边的羿天和慕央关切的眼神,摇摇头。 苍释不容置否地将药丸倒在她掌心:“大祭司,还是吃一颗吧,巫族更深露重夜里只会更冷,若是你明日还头疼,回程的路上怕是身子难受;况且,你身上有伤,这药可暂时抑制你身上的疼痛。” 黎月想起身上的伤,或许是因为这些伤和夜风,才让她这么头疼的吧,她总觉得身体里一股冷气和一股热气焦灼地在互相干架一样折腾她的理智。 慕央忙把水壶递过来,耐心地劝说道:“大祭司,您还是先吃药,此处没有魔医,您可要注意保重身体,不然等到明日才回了宫里,您身上的伤口可能会发炎。” 羿天想起她平日里吃药,也是君上和殿里的侍女想着各种办法哄着吃药:“黎儿可是怕吃药了?” 苍释明白了,遂说道:“这个药不苦,我研磨药粉时添加了甘草,柑皮,服下后还有回甘。” “哪、哪有!”黎月知道他们关心自己的伤势,只好乖乖将药丸服下。 看她吃了药,三人才相视一笑,还说不是怕吃药,明明就是了! 苍释收好药瓶,眼角余光看到羿天身上一物,他定定的看了又看:“羿君,这个香囊甚是巧工,是谁送给你?” 他指着羿君腰带上系着的一个五彩色的香囊袋。 “这是我们在上游部落分发年例时,一个孩子送的,我看这绣工不错,定是个巧工,想着孩子的心意便收下了。” 苍释伸手:“能否借我一看。” “可以。” 慕央帮忙将香囊从羿天腰上解下。 苍释将香囊反复翻了两面,看得很仔细,还用手指抚摸感受着绣面的针脚粗细:“嗯,看这绣工的确是很精细,不像是市井贩卖的粗针线;看这个图腾…是上游的舒家吗?” 慕央好奇地问:“副统领对香囊也有研究?” “不曾。只是瞧着做工灵巧,回头我也想要去买一个送给我娘子。此物是何人所绣?” 羿天点头,慕央也搭腔:“昨日在上游部落,北约各家都出来相迎,部落里有群小孩子围着我们的车辇,公子赏了一包糖,一个孩子送的谢礼,说是她阿娘绣的,我们看这香囊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便收下了。” “送给娘子之物,”黎月看他拿着香囊琢磨了一会儿:“宫中巧匠绣的比这不是好更多吗?” 送给娘子的礼物,不是应该找宫中那些更好的绣工。 “无妨,我看这个香囊绣的就很不错,回头我去找到这个孩子,请她阿娘帮忙绣一些我娘子喜欢的图案。”苍释又问:“可否,等在下用完再归还?” “当然,副统领不需着急归还。” “多谢,那在下先帮大家修整今夜的住处,你们在此先稍作休息。”苍释将香囊收入袖中,转身便走了。 夜里黎月独自一个帐篷,慕央和羿君一个帐篷,而苍释则一人在篝火旁静坐烹茶,守护着大家有个安稳的睡眠。 睡到夜里,子时刚过,黎月浑身疼得难受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忍住了疼睡着,但是却又一直做梦,喃喃呓语着什么,就算好不容易睡着总也睡不沉。她迷迷糊糊间好像梦到一个人,高大的身影,一双海蓝色的深情眼眸望着她,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哄着:黎儿,睡醒便不疼了。 然后她又掉入了另一个寒潭,那水里很深可是她却没有感觉到害怕,好像在母亲的温巢中,温暖,安心。 她忽然惊醒,却又因为太困了,眼睛睁不开,模模糊糊中又掉入了另一层梦境。 这一次是一个她很熟悉的地方和她有记忆的脸,是他吗? 是他吗? 如火一样的红色长袍在风里飞扬,她觉得刺目又熟悉。 她想抓住他,想牵住他的手,可是她好像总是走不到他身边去,他的脸模模糊糊的,她越是靠近,总是揪住了他的衣袖却看不清楚他的脸。 她一回神,就掉入了深渊,他想抓住她的手,可是她坠落得太快了,那张脸越来越远,她抓不住他,他也捉不住自己。 像断线的风筝一样直坠的身体不受控制,她拼尽全力想将他推回去,你不能死,我的王,你不能死! 你不能死! 不! 他越来越远,远到变成一个小小的缩影,她再也看不清楚。 “大祭司。” 耳畔有人在唤她。 大祭司,醒醒。 黎月一头冷汗,忽然惊醒,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你不能死!”她用力抓住眼前的人,可是瞳孔里倒影的人影,清俊英气的脸庞,如夜色一样的漆黑眼瞳,像冷夜里的野兽,淡漠疏离得令人一个激灵。 不是她梦里那个抓不住的人,不是海蓝色的眼瞳,她的心跳得很快,她大口地喘着粗气。 “大祭司,你做梦了?” 苍释将她扶坐起来,“在下耳感清灵,我方才听见你在梦里呼喊的声音,料想你被噩梦缠住,就进来了。失礼。” 黎月摇摇头,松开还牢牢抓住他胳膊的手:“无妨,我还要多谢你,我睡得不太好。” “既然深夜难眠,在下烹了茶,大祭司不如出来围着火堆喝杯茶,暖暖身子。” 黎月摸摸自己的额头,仍是有点发烧。 第628章 撞上来的际遇 她方才睡着的时候,觉得浑身都像被碾碎一样,那种全身骨头都被砸碎了一般的疼,是钻心的疼,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挤压的痛;现在醒来,发现只是一场梦,刚刚的疼只是因为梦里的她跌落了,那是梦境里的她而不是现实里的自己真实的痛感;这样一想让她觉得整个人舒服多了,也没刚刚那种整个人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的窒息。 可是这痛感太真实了,还有那个她抓不住的人,以至于她无法抑制的呼喊出来。 苍释看出她噩梦初醒的窘态,下意识的挪开自己的身子不敢贴近她:“在下先到外面烹茶,大祭司多穿一件外袍再出来,夜里凉。” 黎月回避到一边,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好,多谢。” 待黎月披着长袍出来,篝火边的苍释脚边一个小泥炉子,烧着茶水,滚烫的咕噜声,散发着清淡的幽幽茶香,篝火忽明忽暗的映照着他英气瘦削的侧脸。 他听到脚步声,剑眉轻挑,在旁边放了另一个茶碗,丢了些茶叶:“喝茶醒神,我换了些安神的茶,加了退烧的药粉,大祭司放心饮用,喝几杯安神茶之后再去睡,可能会舒服点。” “这一晚折腾的,副统领辛苦了。”黎月端起茶碗,手上的触感,温度适中,既不烫手也不温凉,茶汤上却还飘逸着屡屡烟气,她低头抿了一口,入喉的茶汤温热余味还带点回甘。 这一路从峡谷找下来,一路上这位副统领各种照拂,观他心细如尘的程度,真不像是个行伍之人。 “无妨,从前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比这还难熬的夜晚更多,像这样,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子民的酣睡声和打呼声,还有夜里的风声,安谧,也新鲜。守着士兵的时候多了,这种守着凡人的时刻,我还反而觉得有些过于轻松。” 黎月握着手里的茶碗,热乎乎的茶汤灌下去,整个人都舒服了,因为刚刚的梦境过于真实,她还感觉有点心悸,胸口的憋闷在茶汤氤氲下也舒缓许多。 “大祭司看起来有点水土不服,许是第一次在宫外,在这样粗陋的营地过夜吧?” “是啊,从前…君上总是不许我出宫,想来他是知道我吃不了这份罪,省得还要找人来把我带回去,麻烦。” 苍释的印象里,白银祭司出宫的契机寥寥无几,总是听到她偷溜出宫玩耍被君上一次次抓回来,一次次的重罚,最后只好打消偷溜出宫的念头,着实不易。 “君上很少这样小心翼翼地管着谁,以前闲时听君上提起你,君上笑说身侧养了个会迷路的神官,爱玩却又总是迷路,不是在这头走丢,就是在那头找错司所。能做到这样迷糊的,这宫里头还是头一个!” 黎月想到少时顽皮的自己也觉得顽皮,那时候太小,虽然保持着对君上的敬畏之心,但是可能站的太近了,久了就不那么怕他,也真的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在凤翎王这种神只面前,她都敢这般放肆,想来是前无古人。 “但凡入得了内廷大门的星官,哪怕只走过一遍昭河殿,没有哪个敢走茬记错路的!也就你,让君上差点动了要把昭河殿的道给改了的心思,省得你总是三天两头转到陵姬那头去,叫他的御驾和星爷好找。” 黎月苦笑:“我少时给他添了不少麻烦!我这么麻烦,他都没有撵我走,君上行事果然与众不同。” 苍释也笑了,那是真不少。君上过往,将那个少年困在宫中,闹出不少的乌龙,但是不管闹出多少事,他总是会一一化解,也不轻易放她出宫。过去不知其中缘由,后来知道了,只觉得君上的用意深沉,也为之折服,只是堪堪眼前人不晓得,一个不说一个不懂,你追我赶,旁人看了也不可置喙,他们这场你追我赶的游戏,君上早已入戏。 他给黎月的茶碗里添些热水:“茶还可口否?” “嗯,温度刚好,从今日的各种举止来看,副统领平日里照顾娘子,应是照料的也很仔细。” 苍释闻言,低头喝了一口茶:“你六姐身体大不如前,我多费心,是应当的。” “我六姐如今过得安逸,我听着也很宽慰。” “还记得少时我玩心重,闲了就常在宫里头各司所乱窜,六姐说你是会吃人的老虎,还养了许多的妖兽,恶煞,让我离你远点,免得被抓走吃掉!后来我发现,六淳星君养的那些,君上迷园里养的那些,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苍释想到安雅这般吓唬自己的妹妹,是想让她与自己保持距离,当真也是用心良苦,其实她倒是不必这么防备着自己,他对少时的大祭司,其实也不过只是好奇心过重罢了。 起初大概只是对君上的“宠物”好奇,后来也是对她好奇,他们总是不期而遇,撞上来的际遇,很难让人不好奇。 茶过三巡,夜里的风果然如他们所说,越坐越冷,黎月拢了拢自己的长袍,呼出的气都有了白色的透明烟气。 “其实…不止安儿不喜欢我靠近你。” “嗯?还有谁?我的亲人?” 苍释坏坏一笑:“大祭司呢,可是害怕我靠近你?怕我、喜欢上你?” 黎月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料想,你这么喜欢我六姐,应是不可能的。” “万一呢?” “没有万一。” “你是不是很害怕,害怕我说喜欢……” “够了,再说就不礼貌了!” 苍释:…… 空气里突然的安静,让黎月浑身都觉得不自在,苍释的目光灼灼,她却不愿意听了。 黎月哈着气搓搓被冻红的手,看看苍释,他怎么好像对这个骤降的温度一点影响都没有,冷血动物一样:“副统领,我记得当年,我问你能不能娶她的时候,你没有应允,最后她成为准妃的时候,你也犹豫不决,你忘了,最后你是怎么哀求君上的吗?” “自然没忘。” 第629章 深夜茶话会 她抬头盯着苍释那双黑如漆夜的深邃眼瞳,几乎是带着警告的口吻:“我相信你不会再重蹈覆辙,哪怕我只剩下一些碎片的记忆,我也记得,我六姐为了你,做了很多疯狂,甚至是让族人都非常生气的事情。” 苍释良久,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我不是笑。” 黎月瞥一眼他嘴角仍然上扬的弧度:“我只是困了,还没瞎吧。” 苍释摆摆手表示歉意:“放轻松点好吗,这只是一次深夜茶话会。” 她仰起头看看天色,这会儿才子时刚过,难怪这么冷,她抬手打了个掌风,篝火的火苗一下子蹿得老高:“行,是我太严肃了,你继续。” 他又给黎月倒了茶水,语气里都是轻松:“我在你这里迷惑过,我是否真正喜欢的、是你。” “你再讲这些,我又该噩梦了。”黎月泼了手里的茶水,出声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苍释副统领,你娘子知道你说这些话,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人犯过一次错,都知道痛的滋味,不会再犯。”苍释坦然一笑,又给她的杯子满上,黎月看着他这副轻松自若的样子却为安雅着急。 “大祭司不必恼,且听我把话说完。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事,我们都掩盖了太久,也是说开的时候了。你也不想,一直带着这种困惑,一直到回宫,或者是一直到,重遇你六姐的时刻,对吧?” 黎月哈着冷气,巫族的夜,旷野的风,是真的有寒冬刺骨的冷那味道了。 “好,你说,这长夜漫漫,能听君一席话,看看是不是胜似听君一席话!”言下之意就是提醒他,不要说出些让人更困惑的话来,扰人心神。 “你知道为何我总是看到你,就忍不住被你吸引吗?” 黎月蹙着眉头,没有接话,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她的睡眼朦胧,但是此刻身旁的人言语却让她清醒了几分,在这样的夜晚,他非要讲这些让人不舒服的话。 四下里的人都睡着了,围炉夜话,就当是旁人的故事听着。 苍释摇晃着手里的茶杯中的叶子:“不止我,流星,也是一样的。” “我不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们为什么会被吸引?” “流星是看得最清楚的!你是月亮,你的身上,脸上,都有光,是肉眼看不到的月光!” 黎月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要一想到那个孩子因为天君的自私,黎月就觉得心里一股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可怜的孩子,她的好朋友,没了;死在他璀璨的年纪,为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背负着族人的血债,成为两族的旧怨的牺牲品。 “大祭司,流星说的是真的,你是月亮。” “可别人为什么看不到?” 苍释指了指自己的眼睑:“我的一只眼睛,给了安儿。” 她完全不明白:“什么?” 这么狠的人! 黎月的惊讶不是一丢半点,什么人能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把眼睛挖下来干什么:“你怎么忍心对自己下手的?” “我不是眼盲,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痛,只是将这只眼睛拿下来。尔后没有了通灵眼,看东西,全凭我们麒麟的本能。” “我不懂就算这样,你们眼中的我有什么不一样,我怎么会是月亮呢,我从前,也只是个凡人啊!” “不,你在我眼中就是一个闪着银色光芒的人;从前是,现在,也是。因为你是光,我想抓住光,而不是爱慕你。” 原来,一切都是误会,一切,也是那么错落的诱惑。 如果当初安雅能够理智一点的跟他说开,黎月摇摇头,如果她真的能够听得进去,而不是任由误会一次次地继续埋在心里长成祸根,也就不会发展成后来那样子。 她从前也不知道,原来嫉妒会令人如此痴狂,会让她的亲人,变得面目全非。她最信任的亲人,亲手一点点剥离她的信任,一而再的想要将她推入陷阱,只为了她心里的恨和嫉妒。 可是她好像漏掉了什么,但是黎月总也想不起来。 “可是,君上他们,从未对我的样子,有过任何的奇怪的吸引力啊?” 苍释苦笑,“怎么没有,你以为,君上看不见吗?” “可是,他们都能分辨得清楚啊。你哥哥!你哥哥就不会被这些幻象误导。” “嗯,也许吧。也许哥哥从来都心无旁骛,不会被这些幻象诱惑,想要去探究;他的心思,或许,是在别处!” 至于心无旁骛的魔焰军统领,究竟将他的心思放在何处,苍释就不多说了。 “君上问我到底心里藏着谁。”苍释唇角上扬,摸到自己的心口,他的体温总是很凉,这是因为麒麟的血都是冷的,可是他心里装了一个人,心就是暖的:“我心里能藏着谁,这个问题回答一百次,都是——安儿!” 黎月不明白他既然如此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心里是谁,为何还会总是在她这里跌到,思来想去,就像鬼迷了心窍。 “我劝她放手,她只觉得,”苍释抬头看一眼黎月的脸色,“她总是觉得,我只是为了你才放下这一切,我的使命,我的任务,连同我的求婚,她也会觉得,一切都是因为你。” “当局者迷,何况是一次次的误会,太深了;六姐爱得这么辛苦,我们族里追求她的男子多的是,她偏偏喜欢你这种让人舍生忘死的。” “我以为,只要我离你远远的,安儿迟早都会明白,那只是误会,可是世事总难料,我们同处在一个时空,我们很难不遇到,我们也很容易遇到,或许就是这样的缘分,让我忍不住多看你一眼。” “你知不知,你这样的迷惑,误了几个人。就算你的眼里,我与众不同,但是我的眼里,你只是魔焰军的副统领,是我六姐渴求的心上人!” “我曾经,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就是以为时间可以改变安儿的想法,岂料时间没有改变她的想法,却加深了误会,一步错步步错,万劫不复。” 第630章 是谁在呼唤你的名字 黎月突然又想起一件旧事,问他:“你兄长可曾告诉你,我替六姐求过一纸婚约之事?” 苍释的眼神暗了暗,黎月看在眼里,他面上毫无惊讶之色,是知情人。 “我们摩里氏的女子,不拘小节,但也不是见异思迁的女子,我以为你碍于兄长的阻挠,原来都是你自己不愿意罢了。” 苍释摇摇头:“我兄长的确担心我们的身份,寿数不对等,他不想我受情伤,也是顾忌你六姐凡人寿数太短暂,彼此耽误。” “我以为你不知晓旁人努力的想撮合你们,那你知道了她心里有你,你还放任她就那么去!你这样行事,也不像那个敢帮我偷偷藏匿流族的副统领,很不够胆识!她偷偷代替我八妹入宫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她吓一跳,她从未表现过自己爱慕君上,却突然代替了别人,你知道心上人近在眼前却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没有任何反应,那种滋味,你知道六姐当时心里该有多痛!我至今还能想起,她憎恶我的眼神,好像我抢走了她的全世界!” “我知道,当然,我也尝到了她的报复。她痛,我也不好过;她享受着我们互相折磨的痛。” “没错!摩里氏的女子,痛也不会放下骄傲,你要么和她站在一起,要么她放弃你!她折磨的不只是你,还有我,还有其他人!” 黎月摇摇头,难以形容她此刻对自己身上这种光的印象是什么感觉,她好像什么也没做,却又好像把一些人带入了偏差的地步。 “我一直明白,你就算是月亮,也不属于我。”苍释看着眼前的篝火堆,那火苗忽高忽低的跳跃,照亮在他眼底的火光,让他想起很多往事,这个深夜,终于可以将藏在心底很久的故事说出来,他觉得无比的轻松,也算是一种对往事的释怀吧。 “大祭司,我们的信仰没有偏差,但是对爱的理解却存在偏差,安儿也是如此,她不信我始终只爱她一人,你也害怕我爱的不是她,我后知后觉地伤害了别人,很抱歉!” 这杯茶喝得够久了,也喝得差不多了。 “你无需对我抱歉,你抱歉的是另一个人。”黎月缓缓放下茶杯,站起来:“我很高兴,这些年来的误会解开了,以后也请继续你今日所说的,有些光不属于你,太好奇想探究,容易令旁人跟着受罪。今夜这杯茶喝得很尽兴,夜已深,谢谢你的茶,我该歇息了。” 苍释看着她步伐匆匆,带着点愠怒的身影,缓缓说道:“你还是,没有记起来,你的心上人吗?” 她停下脚步,呼吸急促,转身面对他:“你们都知道,对吗?” “午夜梦回之时,难道你梦里一直呼喊的名字,也不是本能吗?” 是她不想知道吗,是她不想记起来吗,是她无法记忆,不管从哪里去寻,总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阻滞,好像冥冥中有一双手在压住她的记忆,她感觉到自己丢失了很重要的记忆,可是那心痛,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她丢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黎月的手指撰成拳头:“对,我不知道!” “…黎儿,是谁在呼唤你的名字?……”苍释高举起茶杯:“夜深了,祝你好梦!” 果然,魔焰军这两个兄弟,都有让人生气又拿他们没辙的本事。 黎月狠狠瞪他一眼,怒气腾腾的转身便走。 苍释看着她兴冲冲的背影,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大祭司,若我有办法,帮你恢复记忆!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黎月站住,转身盯着他。 “我在宫里遍览群书都无用,你有什么办法?” 苍释唇角微扬,他就知道! “我自然是知晓了办法,才敢开这个口。你难道不曾觉得奇怪,为何摩纪这么重要的省时记录都能不见?” 黎月被说中心事,风吹起她的发丝,遮住了她的右眼,银眸清澈,却目光清冷:“你想说什么?” “我离宫太久了,有些事不好说,不过我知道一个秘术可以帮你恢复记忆,绝无虚言。” “好,我相信魔焰军也不是没有诚信之人。” “若我帮你,你能回报我什么?” 黎月却不解:以他的身份,只要求一求他的兄长,他想要什么,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是魔焰军的副统领,你还缺什么?” 他玩味地歪一下头:“自然不会要你杀人放火,你敢答应吗?” 黎月嗤笑:“我倒宁愿你要我帮你杀人放火,这条命,死过一次了,还怕以命偿命吗?” 苍释心里发笑,她是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有人却将她当成宝贝一样的珍视;她不怕死,有人却连她受伤都心疼,这两人在玩捉迷藏吗? “四海皆知君上重诺,他的谕令难改,但我想给安儿一个‘重返人间’的机会。” 黎月蹙着眉头,没错,摩纪省时记录的摩里安雅已经卒于摩纪二百二十年的冬末,可是他想要给安儿一个重新站在阳光下的机会,她是凤翎王赐死的,如果没有人为她正名,她永远只能活在太阳照不到的阴影下,没有姓氏,没有归属。 “君令既下,轻易不能变改,但也有例外。以魔焰军在宫中的威望,此事你若是求君上,也无不可,不需要我去求。” “我还是那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我想要让安儿站在阳光下,没有得到君上的默许,她只能一直是个‘死人’,她已经做了两百年的死人,还不够可怜吗?” 当年安雅做了许多错事,也没有逼得君上直接发怒惩戒,但她后来蓄意多次挑拨了大祭司与君上的关系,君上怒了。 “我不明白,你要我做的事,你也可以。” “你还记不起来很多事情,所以现在的你不明白。” 黎月语塞,袖子里的手又慢慢收了拳头。 “你答应吗?” 黎月看着他笃定的目光,终于点头:“好,我会去求君上。” 苍释起身,抱拳做揖:“多谢。” “有来有往,六姐欠我的,我欠六姐的,这一世,我希望都能一笔勾销。” “会的。” 黎月不再多言,返身走回自己的营帐歇息。 只是无人知,夜深人静时,慕央的帐篷里,一双黑色的瞳眨了眨,微微一笑,眼睑慢慢闭上,慢慢进入梦乡。 第631章 你现在哭丧太早了 夜深了,昭河殿的灯火依旧明亮,皇叶提着食盒轻轻扣响殿门:“君上,我送些吃食来。” 殿内的人只是轻嗯一声,皇叶推门而入。 皇叶看一眼凤翎王的衣着,还未就寝,连身上的外衣都还未除,他缓步靠近:“君上今夜又不想歇吗?” “今夜宫里,有几个臣工敢歇的,本王也无甚消遣。” 他依然端坐在矮几前,那玄镜便在他前方三步远的位置,水镜里的画面,是他今日等了又等的消息。 皇叶将吃食一一在凤翎王面前摆开,今晚膳司做了山药粥,水煮白菜,龙井酸辣藕片,文思豆腐,他盛了一小碗粥汤:“君上今日没吃什么,喝点粥就着点小菜,暖暖胃吧。” 凤翎王的目光定在玄镜上的人,仿若未闻。 “君上?” 凤翎王回过神,但是看着矮几上可口的素食,没有什么食欲:“本王不饿。” 皇叶看一眼玄镜里的画面,是苍释副统领和黎月围坐在篝火前烹茶谈话的场景,从他们的神色看来,脸上时喜时怒的,看着更像是叙旧的氛围。 看来他们已经暂时找到安全的落脚点了,今夜是不安宁的夜,君上一直在等消息,结果鸟族送来消息的时候,君上早已经从玄镜里找到他们。 “君上看了一天,该歇会儿了。”见凤翎王纹风不动,皇叶干脆就着他的注意点说:“黎儿不是小孩子了,巫族纵然有水患和妖兽作怪,她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凤翎王摇摇头,闷闷的蹙了一下眉头,又松开。 皇叶在他身侧跪坐下来,将粥放到他手边,还把勺子塞到他手中:“君上,您喝几口行吗?” 他这样对凤翎王的举止颇为越矩,凤翎王侧目看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失礼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碗底熬得软烂的山药粥,这种火候,膳司也是费了点功夫:“你如今连吃饭,也要这么絮叨。” 皇叶努努嘴,那还不是您老跟自己置气看不到黎月就油盐不进,他能省心吗? 凤翎王听劝的低头勺了两口,慢条斯理的模样,让皇叶都疑心他是在敷衍自己。 喝了两口,凤翎王松开勺子目光又瞥向玄镜里的人。 “您与其总是偷偷地从玄镜里看她,不如等她回来,将真相告诉她。” 凤翎王知道皇叶在激他,低头又喝了两口:“啰嗦。” 皇叶又给他的碗添了点粥,夹一块青菜,看着他吃下,夹了块豆腐,看着他一点点的,喝完了一碗半的粥,“本王吃饱了。” 皇叶将桌子上的菜碟收进食盒里,给他倒上一杯清水漱口。 皇叶从雕花紫金木的抽屉里拿出安神香,在殿脚一处点燃一块熏香,那熏香盘的香气袅袅,缭绕在殿内,随即又很快散去。 他缓步走回矮几前,陪同凤翎王一起看着玄镜里的人,黎月和羿君落脚在巫族,这也算是打破了大祭司留宿巫族的记录,她从前甚少有机会可以在宫外停留,每每君上允她出宫,都是魔兵随从,来去匆匆,她回到族中,一队伍的魔兵跟着,想必也很是不自在,君上也不喜她出宫,索性后来黎儿也就不爱出宫了。 “如果她承受不起君上的喜欢,怎么承受得起南珠台的重量?” “让她记起了,又要眼睁睁看着我离开,”凤翎王的手指轻轻一抬,画面里的人脸部也被放大:“她还有很漫长的人生,带着这些回忆,于她太残忍。” “如果君上害怕她知道真相,爱了又失去,可以准备一瓶忘情水,待日后她太痛苦,我、帮君上给她服下。” “这样,失去的那段空白,她岂不是该更恨我了。” “若不是一日日看着君上这样折磨自己,我也非常的替您难受。君上,你不后悔吗?如果再错过一次,您真的不会后悔没有多看她几眼吗?” 凤翎王拍一下他的肩膀,一股长者的气势就出来了:“皇叶,我还有很长的日子,你现在哭丧,太早了。” “君上不许说这样的话,皇叶就算死,也绝不会为君上办丧,君上是天地之子,您不会死!” “傻孩子,本王虽然永生,但是劫难在临,本王心里有数,天命也终有时,你再倔,也敌不过天命。” “什么天命,我不信!” 凤翎王好好好,“不信便不信,本王就算身受重伤,也没还没到时辰,你莫绷得太紧,把自己憋坏。” 皇叶握住他的脉门:“君上骗我!您的灵力,日渐衰竭,我能感受到!!” 被说中心事,凤翎王犀利的瞪眼,皇叶便自觉地松开:“你僭越了,过于放肆!” 皇叶握紧拳头几近哀求地哽着嗓子:“君上,求求您,告诉她好不好?让她再多陪陪您,兴许您高兴了,您的身体能有好转?” 凤翎王看着玄镜里的人,那双紫色的银眸在夜里也像星星一样明亮,是他曾经赞过的明亮,但是看到她被冻红的小脸蛋绯红,他还是心疼了一下。“我…想想。” “我保证,只要她太痛苦,我就算骗,也会让她喝下忘情水!不会让她痛苦太久的,您想让她一直开心快乐,她会的!” 凤翎王捂住眼睛:“都是痴儿!” 皇叶垂着头,揪住他的袖子一脚,可怜巴巴地哀求他:“君上,您就告诉她,好不好?您日日从玄镜里窥探她,也不足以代替她陪在您身侧的万分之一啊。君上,您不是黎儿,您为什么要替她做决定,难道您爱一个人,连她自己的记忆都要替她做主吗,这是她的人生是她的记忆啊!您明明,也很想她记起来对不对!您这样子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 这人真是自己不急,急事旁人,明明是他与黎儿的纠葛,偏生这崽子三头五日一副替他心赤肉疼的劝解恳求。 凤翎王抽开袖子,略带不耐烦的眼神睨了皇叶一眼:“你今天怎么这么呱噪。” “您赶我也没用,您骗不了自己!” 凤翎王眯起眼,“再放肆,本王要罚你了。” 第632章 神也难违天意 可皇叶不死心啊,他语气放软地继续说道:“君上若是不知道怎么告诉她怕她恼您,我去讲!让她冲我发火也好打骂也罢!我都将她带到您面前来,让她看看,是谁几百年来一直在苦苦守着那一缕可怜的残魂,想念了几百年!” “你今日是吃错药了,如此逾距!” 皇叶弗又揪住他的衣裳拉扯:“我不信君上看不出,她失去记忆同样也受着折磨吗!她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会做恶梦吗?她若是不做梦,她喊的是谁!今夜若不是副统领在,她又该噩梦几回!她为何能在深夜与旁人肆无忌惮地夜话,是您给了她自由,心无所恃的自由。您就不怕,她爱上旁的人吗?” “越说越乱了,差不多行了。” 凤翎王拍掉他的爪子,翻了个白眼,怒火攻心,咳嗽了两声,用手推开皇叶离自己一臂之远,皇叶这小崽子今日是吃了豹子胆不成,不仅僭越失礼还什么都敢说! “这死水一般的冥海,只有您的心脏跳动了,它才会恢复往日的活力啊!” 凤翎王低声呵斥:“够了!出去!” 凤翎王看着玄镜里酣睡的人儿,心头又是被针扎了一样突然发疼,呼吸一滞,猛地连声咳嗽,脸也涨红,嘴角流了几滴红色的血。 “君上!” 他剧烈地咳嗽,一口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座前的那杯茶,本来清可见底的茶汤此刻却殷红刺目,迅速晕染开的血色将原本的茶色几乎盖住,变成一股奇异的颜色。 皇叶着急忙慌地去柜子里翻出一个药瓶,匆匆疾步跑过来倒了几颗药丸送到凤翎王口中,倒了杯水喂到凤翎王嘴边:“君上,快,咽下去!” 看着凤翎王艰涩地将药丸咽下,他的脸颊歪在一侧,手掌捂住胸口,不断大口地喘气,皇叶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抱住,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他的脑袋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封印十恶之灵的反噬,日渐吸食着他的灵力,让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皇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可是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血从君上的下巴流下。 一滴、两滴。 低落在他的袖子,衣袍,染了血迹的锦绣此刻是令人心颤的痛。 “君上!” 听到皇叶哽咽的嗓音,凤翎王擦掉嘴角的血,用只有皇叶能够听见的气声安抚他:“小崽子,还没到哭丧的时候,留着你的眼泪,有你哭的时候!” 皇叶大声反驳:“君上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你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你要明白,有时,神也难违天意!”他捂住嘴咳嗽了一声:“你这般倔强,拿你如何是好。” 皇叶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愧疚地看着他:“是我惹君上动气了,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一点点反噬罢了,”他歪过头,看着玄镜里那熟悉的面孔,让他难过的不是自己身体遭受着这反噬的折磨,他难过的,是眼前人是心上人,却也只是梦里人:“黎儿身上的大明结,松动了。” 大明结若是松动了,君上与黎月的联结就会有裂缝。 恍然大悟的皇叶猛地看向玄镜里的脸,“是因为黎儿身上的大明结,才让君上受到十恶之灵的反噬吗?” “十恶之灵快要冲破了她身上的印记,她的记忆…”凤翎王慢慢闭上眼:“十恶之灵近来异动很明显!” “可真祖明明已经将自己的身体作为载体,将十恶之灵困住了啊。” “你说得不错,它就是拼了命的想要醒来,连同雎羽的元神、只怕也要被它伤了。” 皇叶用力地攥着拳头:“君上一个人忍着,却叫旁人都看着难受。那破东西,要破便让它破了,我们再将它收服,这世上这么多法宝这么多大罗金仙,总有办法压制它的!” “它若破了,三界动荡!” “它伤了真祖,也伤了您!阿修罗王忒不负责任,他自己撂下的挑子,却躲起来不见人!” “妄议阿修罗,皇叶,你也不听话了。” 见凤翎王又难受地捂住胸口,皇叶给他喂了一杯水:“君上!您别动气!不说了不说了,我不说了!” 凤翎王冷哼一声,“哼!就你敢说!”他勉力地坐直身子,仰靠在扶手上。 皇叶憋闷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说了不说了。” 瞥一眼他身上那叫人心神不宁的血渍,皇叶只觉得刺眼,鼻头都不由得一酸,但是在君上面前,他忍住了:“衣服都脏了,叫人瞧见,才是可怕。君上脱了吧,我去拿套新的出来吧。” 凤翎王莞尔:“你这只小雀鸟,你说什么?你让本王脱衣?” 皇叶冷不丁回他一个眼神,平时都是他服侍君上更衣,今日还矜持起来了:“君上,您是有什么不能让我瞧的吗?黎儿都瞧过了,还怕旁人也瞧瞧?” 凤翎王挑眉:“都学会揶揄本王了!” 皇叶站起身,手里依然攥着那个药瓶,虽然君上与他说笑,可是他知道君上受着什么样的煎熬,他面上笑得越是轻松,他都知道,他忍得就有多难受。 好一会儿凤翎王回过神来,恢复了精神,才去把身上的衣裳换下,皇叶给他准备了一套全新的湛蓝色的锦衫,质地轻纱覆绒里,能做成这样保暖又轻盈的样式,妖精族的手艺果然卓绝,他换好了新衣裳也觉得精神了几分,许是这衣裳轻盈,让他的心情也愉悦两分。 皇叶仔细地将凤翎王换下的衣裳用一块布料给它包的严严实实,让人看不出里头包的是啥,然后将包袱收到衣柜里;稍后这套衣服他要拿去外头没人知道的地方“毁尸灭迹”,君上深受重伤的事情不可以外泄,寝殿内也不能明火焚烧,这衣服他回头必须要亲手处理掉。 “浪费了本王一套新衣裳。” 他的锦服,都是宫中的妖族手工缝制,从布料的纹面到缝合,每一套都是独一无二的绣活。 不过是些身外物,皇叶知道他不是心疼这些衣裳。 第633章 顺手拿我当炮灰罢了 “今冬还有十几套新衣裳没拿出来,君上若是喜欢,想要什么颜色的,我嘱咐他们照样多做几身新的。” 凤翎王慵懒地靠在扶手,左肩侧靠着,声音也带几分慵懒:“随便吧,反正换了新衣,也无人来赏。” 说什么无人来赏,皇叶的手顿一下,他怕不是把自己的后妃给忘到九霄云后,那位望穿秋水的娘娘,巴巴守着这位“不好女色”的神,内廷传了多少年的“龙阳癖”,差点都将他身边这些侍臣都变成四海神女的公敌了。 “明明是君上不愿人来赏,还非要说无人来……”皇叶对上凤翎王不悦的眼神,他只好悻悻地止住,“下次让黎儿来给君上守夜,也让她瞧瞧君上这副样子。她的记忆恢复了更好,让她陪着您,您还高兴些。” “高兴什么,高兴她还能懂得讨本王欢心么。” “那可不,不然君上孤枕难眠,有个宠物哄着,你夜里都不做噩梦了。”皇叶守在殿外数次发现殿里他睡梦里都在梦魇,却又总是忍着不愿意告诉黎儿真相,自己一个人受着这些煎熬,也不知道他是被情字迷了眼,还是被自己的孤注一掷蒙了心。 “哟!看来苍迦不在这,你是越发的口无遮拦。当心他把你拖回栖梧殿审一审你这个榆木脑袋。” “他在这儿,我也是如此说!”皇叶想到那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不得不吐槽一句:“那个冰块脸,哪懂什么儿女情长!” “嗯哼?”凤翎王眯起眼痞笑:“他不懂,你从哪里懂了?” 皇叶叹气:“是,您都懂,是我不懂!” “难道,是明凰公主教你的?” 想到明凰公主总是找着机会,就往栖梧殿和昭河殿两头殷勤地跑,内廷也都传开了,人人皆知明凰公主不爱凤翎王这个美人,却移情别恋瞧上他这个御驾,为此还跟前朝大祭司杠上,视她如敌。 “哎呀君上,其他人也就罢了,您也跟着小辈胡诌,我从来没把明凰的戏言当真,您反而当真了?” “宫里传:明凰公主钟情于你,黎儿也钟情于你,你这个御驾,左右逢源!” 皇叶脸上一红,想到了之前在池边救了明凰公主一事不过纯属是意外,也不知为何宫里传得比之前黎儿传的谣言还要更盛,绘声绘色;本以为他只是明凰公主和大祭司互相较劲的肉靶子,结果还把自己变成了宫里茶余饭后的绯闻主角。 “我看她们就是互相在较劲,顺手拿我当炮灰罢了!” “明凰公主看似对你也有几分真心,你也不妨试试。”凤翎王说得一本正经,皇叶差点就误会他在传道受业解惑:“君上,您老人家今天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揶揄起我来一点都不正经!” “哟?这是要跟你的主君探讨何谓正经?你方才那番话,是个正经的道吗?” “你怎的不提起黎儿也传了我俩的谣言?换了黎儿,您就舍不得了吧!” 凤翎王微微眯起眼,“那丫头敢与你搅和一起,就是你的道行。” “君上就莫要折煞我,这又是一个不懂情为何物的小丫头。” 想到黎月为了跟明凰公主较劲,还要把自己的清誉搭进去,凤翎王只想说这个丫头笨到家,半点都没有学到他片叶不沾身的真传。“你尽可试试,也让本王瞧瞧这笨丫头到底修炼到什么境地。” 皇叶真是憋屈,君上是不知道自己吃醋的时候得醋成什么样,还叫他试试?他要是真的去试试,栖梧殿的屋顶都要保不住,他可没有换住所的闲心。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这个声音皇叶熟悉! 他如获大赦,忙迎过去开门,凤翎王看着他这副走得着急的样子,好笑地勾起唇角。 还没来得及敲门的苍迦手僵持在半空,看到皇叶打开门,四目相对,他有一刹那的愣怔,夜色深沉,这连海域都风平浪静的夜晚,他的眸光内敛,两颊微红,看到自己的时候还有说不出的雀跃神色,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皇叶拉入殿内。 苍迦看到凤翎王的衣裳与白天的时候不同,心里琢磨他是已经沐浴更衣准备就寝,但是眼观他换着常服却又不像就寝的样子,侧靠着扶手的悠然姿态,一副坦然的模样,虽然不知君上什么时候又会出现反噬,但看到他这样安然的神态,苍迦也就觉得心里安定几分。 见凤翎王看着他俩握着的手,苍迦不慌不忙地将手腕从皇叶手中抽出,皇叶的手上有常年因为练剑而磨出来的老茧,触感有点磨砂的糙感,但是他的体温,比自己高一些。 苍迦对着凤翎王见礼:“君上。” “如何?” 苍迦放下手,双手与大腿贴合,“君上猜的不错,是飙风。” 他看一眼皇叶的脸色,想来刚刚他们是在说些什么,把皇叶说得脸都红了,听到自己的声音出去相迎那副模样,他还有些没回过味。 皇叶盯着他:“你去调查水患了?” “嗯。” “冰块脸,你脸怎么了?”皇叶眼神犀利:“你去干什么了,身上为何有血?” 皇叶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下还没完全干的血渍,放到鼻前嗅了嗅:“这味道,怎么一股腥臭。” “抱歉,我忘了洗把脸再入殿,君上见谅。”苍迦抬手在脸上抹了两把:“不过,这不是我的血。” 听到血,凤翎王颔首:“过来坐。” 三人围坐在矮几前,苍迦的脸上还有一点不知道从哪里沾染的血迹,皇叶摸出一块帕子:“擦擦。” “你去哪里沾的血?” “刚刚杀了几只试图闯出禁地的妖兽。”苍迦自然而然地接过去,在脸上从脑门抹到脖子,皇叶瞧着他擦不到的地方,还特地给他指了指,凤翎王唇角微微上扬,语气平静:“禁地什么情况?” “禁地的通道,裂开了一条缝,不妙…若要修补,须要借用一块万年玄铁锻造一张门。” “玄铁罢了,我们宫中不是多的是!” 第634章 我可没说要这份嫁妆 “不,是要比坚不可摧的玄铁,更硬的物质。”苍迦知道皇叶不了解这个东西,耐心解说:“四海各个海域的水质,会影响玄铁生成的硬度。而比普通玄铁更坚硬的当属万年玄铁,必然是要目前海鲛族生活的那片海域,才产得出来。” 皇叶颔首:“海鲛族,这个我们熟啊。” 苍迦却面露难色:“海鲛族一族依赖着君上的庇佑,这万年玄铁应是双手奉上。” 凤翎王点头:“你有顾虑。” 皇叶问:“顾虑什么?” “君上应该知道,海鲛族一向都在冰凌族和鲛人族的夹缝中生存,若不是君上的庇佑,他们恐怕早已被驱赶上陆地了……近万年,冰凌族、鲛人族、海鲛族,内战不断,海中所产的玄铁皆被拿去锻造兵器,所剩的万年玄铁更是无几,目前所剩下的珍贵材料,是海鲛族为公主的嫁妆保留的。” 也就是说,这是海鲛族公主招婿的嫁妆之一,想要万年玄铁,要先和海鲛族结亲。 “这……”皇叶看着凤翎王,不知该说什么。 凤翎王抿一口茶,悠悠然道:“呵!现在天上地下,都兴以婚谋事这招是么。” 皇叶觉得此事不妥。 “君上,此事,我们直接以水迷宫的名义,让海鲛族献出万年玄铁作为君上庇佑鲛人的供品,从道义、人情,他们也应该要奉上的。海鲛族近年来已经失去众多族人,子嗣落后于冰凌族,若不是有君上庇佑,他们早就灭族了。” 苍迦摇头:“正因如此,只怕他们要的不简单,海鲛族最后的筹码,正是这位公主。” 皇叶也紧紧盯着凤翎王。 苍迦看看凤翎王的神色,见他没有任何神色变化,继续道:“君上看呢?” “本王已经有王妃,若是她愿意与陵姬共事一夫,想必,陵姬也不乐意答应吧。” 水迷宫的王妃可是天后亲侄女,考虑下陵姬的身份背景,也没几个人想与她争吧。 “我还有一个消息。” “说。” “鲛人里一直有个传言,说冰凌族少君一直爱慕海鲛族的公主,但因两族交恶,并且冰凌族一贯看不上混种的海鲛族,将他们视为“坏血”,两族拒通婚,就算海鲛族公主与冰凌族少君情投意合,也难成眷属。冰凌族族长属意的,一直是南海的鲛人族,并且长久以来一直利用冰凌公主作为导火索,引爆了海鲛族与鲛人族的内讧。” “鲛人族、冰凌族、海鲛族本是同类的三族,为何要如此呢?” 凤翎王看皇叶稍有疑惑的表情,手指拂过眼前的茶杯,半杯茶汤便倒掉了,然后他又拿起皇叶未喝的茶杯,将他杯中的茶倒在苍迦面前的茶杯,皇叶的茶汤倒入苍迦的茶杯,已经占据茶杯容量的一半,还空着一半,接着,凤翎王将自己的茶汤完全倒入这杯茶里,满溢的茶水流出来,凤翎王也依旧继续倒,直到将自己的茶汤完全倒入杯中,杯子已经溢满,“吞噬。” “君上何意?” 苍迦替他解说道:“盈满则亏,这三杯茶如三个鲛族,我面前这杯若是海鲛族,君上这杯为冰凌族,我这杯是鲛人族。若是八分满的冰凌族与五分满的鲛人族结合为一,世上本无海鲛族,就是你这杯鲛人族与君上的冰凌族结合,君上倒出来,所溢出来的部分就是那——海鲛族,而冰凌族企图吞噬掉多出来的那部分,将他们全都消化掉,海鲛族,就会像刚刚这杯茶流走的那样,隐入海中,不复存在了。” 皇叶明白了,愤懑不平:“这用心如此歹毒!君上,我们不要叫他们得逞才行!” “冰凌族族长企图以女儿为铒引起两族内讧,并且已经这么做,战线没有停过;他的儿子又爱上敌人的女儿,如此恩怨纠缠,实在是讽刺。”凤翎王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扶手:“皇叶说不要叫他得逞,你觉得呢?” 苍迦低眉顺耳:“请君上示下。”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拿这块玄铁最好?” “……”苍迦瞥一眼皇叶,皇叶拍一下他的胳膊:“你瞧我做什么?我可没想过婚娶之事!” 苍迦耸耸肩:“您看,他不乐意!” “冰凌公主听说相貌姣好,皇叶,你方才不是才说不懂儿女情长,这不,机会来了!” “君上又揶揄我,我是说这个冰块脸!” 苍迦的盯着皇叶:“趁我不在,偷偷学我什么坏话?” “说你不懂儿女情长!”皇叶坏笑:“这个机会,应该给你!” “哦?不想让冰凌族得逞的是你,又不是我说的。既然你提了,你去也行。” “冰块脸,又开始了是吧!”皇叶打小报告似的说:“君上,我可没说要这份嫁妆!” “那你让君上去要这份嫁妆?” “你、你你你,你去要!” “我去帮你要,也无不可!明日我带你启程?” 皇叶气得在他肩头拍一下:“你自己去,我给你准备贺礼!” “是贺你自己,还是贺我的?” “冰块脸,你少胡搅蛮缠!” 凤翎王看着苍迦和皇叶你来我往的,他们从前可是互相看不对眼,干一架也要争赢的,想到皇叶曾经被揍得鼻青脸肿,凤翎王就想笑,现在看来,这两个人,不打不相识,还打出孩子气来了。 “本王在这里,你们也当我透明?” 皇叶撇嘴:“都是他先开始的!” 苍迦无所谓地歪一下脖子:“谁先开始谁是小狗!” “你骂谁是小狗!”皇叶揪住凤翎王的衣角:“君上你看他先骂我的!” 凤翎王拍掉他这只半点御驾的沉稳都没有的爪子:“依我看啊,都是小狗!” “君上!” “君上。” “本王宫里不想多摆一位空守寂寞的妃子,你也不想让冰凌族坐享其成,咱们就当个黄雀,给冰凌族少君一份大礼,再讨一份回礼。” “啊?”皇叶摸不着头脑。“我咋不懂呢?君上要什么回礼?” “玄铁我们要,人,本王不要!” 苍迦领命:“是。” 第635章 苍迦的眼睛 凤翎王看着皇叶这憨傻模样,他的眼神依旧像个孩子一样清澈,心如慧镜一般干净,大智若愚,有大是大非,小事明理,真好。这世上的人,都如他这般干净,也不必多出这么多是是非非。 凤翎王拍拍皇叶的脑瓜子:“还有你啊,空了多和苍迦学学兵诡之道,没准以后就用得上。别仗着本王的脸面,整日欺负本王的统领。” 皇叶瞪一下旁边面无表情的人:“君上偏心,他骂我小狗来着!” “他统御三司都不在话下,还能让你欺负了!” “君上!” 苍迦看他要跳脚的模样,突然伸手在他肩膀压一下:“好了,君前不要失态。” 皇叶不服输地伸手在他腰上戳一下:哼! 凤翎王挑眉,现在的小狗,是有点粘人!“苍迦,辛苦你了!” 苍迦:“习惯了。” “哎你们!” “行了,此事你们去和羿君商议吧,退下吧。” 皇叶还想再叨扰几句,凤翎王的专注力已经被玄镜里的人儿勾走,苍迦不由分说将他的胳膊搀住:“走,我有事找你。” “哎你,我自己走!别拉我!食盒食盒,提上!” 苍迦顺手接过他手里的食盒,一只手还是搀着他的胳膊逼得他要小跑起来跟上自己的节奏。“还有包袱,那个包袱!”苍迦虽然疑惑他从哪里冒出来的包袱,但是依然照做。 出了昭河殿,一路像被苍迦挟持了一样的皇叶撇开他的胳膊:“我自己走,你走这么快干什么!赶着去投胎啊!叫旁人看了以为我犯了什么事,还要劳你亲自来提人,传出去我这御驾的名号都没有威严了!” 苍迦冷笑:“御驾要什么威严,旁人看的是君上的脸面。” “哎你这张嘴,能说点人爱听的吗?” “不太能。”苍迦扬扬手里的东西,“这些东西是要送膳司处理?” 皇叶也是四下看一眼:“不是。” “正好,跟我回栖梧殿。” “你?回我的栖梧殿,作甚?” 苍迦眼珠子住转溜一圈,看四下无人,沉声道:“给你介绍点人。” “什么人我会在殿里?” “去,不就知道了。” 皇叶瞥一眼他手上的东西,小声说:“那东西提好了,掉了,不得了。” “一个包裹,能有什么不得了,本座在这里,还有人敢来抢不成!”苍迦瞅一眼右手上提着的包裹,心里琢磨着他能提着这么件包裹干什么,还是从君上殿里带出来。 “你魔焰军统领提的东西自然是无人敢抢,我怕你给它掉了。” “这个玩笑不好笑。你提着包裹,想跑去何处?” “开玩笑呢,我哪里都不想去。” “那你拿个包裹,想要干什么?” “不是,只是……边走边说,” 苍迦与他一同比肩而行,夜色深沉,今晚的月色深藏在云层之后,那雾蒙蒙的月色,让这座隐秘在海底深处的海底迷宫更加神秘,这倒像里的天色如此安静,仿佛岸上的喧嚣都是假象,月色也淹没了许多的纷纷扰扰。 在这样的深夜,苍迦却无法沉淀心绪,他心里装着事情,脚步沉缓。 “喂,冰块脸,你这么安静,我不习惯。” “哦?我不是一向如此?” “你平日里话可不会这么少的,你多说两句,省得旁人当你是空气。” 苍迦愕然地抬起黑色的眼瞳,他平日怎么可能话多?他营里那些人,还怕他多说两句就吓得魂不附体。 “你在瞎扯。” 在昏暗的夜色里,苍迦的眼瞳微小的光芒也显得夺目,犹如繁星中的一颗玻璃珠。 皇叶看得心里一阵恍惚,“你的眼睛不能在夜里看,好吓人。” “你说什么?” 要不是手里左右都提着东西,苍迦能将他提起来揍。 “半夜遇到你,小孩子肯定要被吓哭!”皇叶走在前头,还调皮地抬起手指了指天上的月色:“你的眼睛,比星星还要亮!不能在夜里看!” 苍迦的眼瞳深邃,黑如漆夜,但却并不是冰冷无情之人,只是他习惯了这样的情绪,他一个行伍之人,若是常常温情而热烈,怕是早已死了很多回,死在妖兽、战场!他的冷静自重,冷酷淡漠,都是习惯使然,他的血,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还记得皇叶少时看到他,会发怵,他只要稍稍多看皇叶一眼,皇叶都会下意识地躲开,不敢与他直视。后来长大了,与他熟识了许多,皇叶才没那么怕他,甚至也敢跟他不客气地对峙了。 他说:你的眼神通常很难让人忘记。 苍迦也说过:你奋不顾身地站在凤翎王身边的那股韧劲,也很难让人忘记。 彼时他们征战八荒,八荒尚未收服,所到之处是群魔乱战,妖兽横行,是全军都做好有去无回的谋算,有一部分身后有家的人,是选择了留下的。 他事后还跟这只小雀鸟调侃,以为他也会留下的。 皇叶拍拍胸脯笑说:奋不顾身的军队,是不会有败绩的!跟着这样的军队,我占便宜啊! 没错,魔焰军,从无败绩! 回到发现栖梧殿,皇叶从大殿门口一路走进来,发现守殿的侍卫怎么还多了?而且他们全都是自己不认识的新兵,咋回事? 而且行礼的时候,都对身边的苍迦恭谨庄重。 皇叶瞬时就悟过来,眯起眼问:“这些侍卫?你的?” “嗯。”苍迦没有停下半个脚步,一直往里走,皇叶来不及问只好跟着他的步伐走:“你换了我的侍卫干什么?” “非常时期,小心总是没错的。” “我是个御驾,能有谁会找到我这里,啥也没有。” 待走到内里的寝殿,四下里无人了,苍迦才将他提着的东西放到桌上:“你是太看轻了自己在君上身边的位置,还是你太看不起自己的位置?” “我就是个御驾!能有什么可觊觎的!” 苍迦不容置否;“本座说有,你就有!” “行行行,你如今是君上的昭河大殿要管,连我这栖梧小殿也要管,随你高兴,别妨碍我就成!” “绝不会。” “你这些兵,不会像之前困住黎儿那样,关键时候,也困住我吧?” 苍迦无奈地用手轻轻戳一下他的脑门:“你这个脑袋里,整日在想些什么。” 第636章 对这个人质的觉悟上 “我在想啊~你说非常时期,现在什么时期?我们冥海又没进入战事?” 苍迦:“战事的讯号若起,这冥海就不是此刻这般轻松的警戒了。” “好好的,哪来的战事!” “呵!要翻了这天,”苍迦的眼神暗了暗:“十殿魔君,亦或是魔焰军,谁有兵团,就能成事。” “你还真敢说!”平日里皇叶都不敢这么戏言,苍迦倒是敢说。 “君上近年来都无心朝务,朝堂无君,民心不稳,引起朝野上下猜忌的恻隐之心是人之常情;这也是魔焰军一直要隐藏在深宫,无事不出的理由之一,君上不怕我们功高盖主,却在护着我们。魔焰军虽无反心,但是怀璧其罪,人言可畏。” 皇叶掐头去尾的想,嗯,魔焰军的确有这个实力。 皇叶突然心生一念:“哎!那你不会回头要反了,拿我当人质吧?” 见他没有回答,皇叶回头瞧一眼,哪这人眼神胶着在他身上,那迫人的气息压下来,逼得他连连后退,将他困在殿门的木板上,他的身量比皇叶高一些,俯身看着皇叶的时候,小时候那种下意识的闪避又浮上心头,皇叶倒抽一口冷气,苍迦一只手按在皇叶的后背上,皇叶臀部顶着门板硌的疼,他的口吻却淡漠得让人后背发汗:“人质?与其拿你做人质,不如…做、本座的收藏!人质可是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 这要不是门都关着,人在外头守着,皇叶真的怀疑他欲行不轨! 皇叶瞪眼:“你!你真的想反啊?” 苍迦半晌,好笑地发出哈哈哈的笑声,松开他的手在皇叶大腿上用力打了一下,惊得皇叶一个抖腿,苍迦却一副洒脱地走到桌子边坐下,声音里还透着股笑意:“小雀鸟,你的脑瓜里整日装着些什么?反了天,谁来做这个王?本座逍遥又自在,要那位置有什么用,劳心劳力不讨好!” “哎呀我就知道你没有这种心,不就是,调侃几句嘛!”皇叶扯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到桌子边在他身边盘腿而坐,苍迦个子高,即使坐着,也依然高出他半个头:“这些年来,宫里不太平,人人自危,这不是、很理所当然会想多一些嘛。”皇叶也坐下来,“不过我知道,魔焰军就算身死,也绝无背叛!” “君上说的是,你空了的确应当多学些兵诡之道。” “为何?” “拿人当质子,也应当拿个他最在意的,你又不是那女娃子,拿你塞牙缝吗?” 皇叶一听就知道他又在骂自己笨拙。 “是了,不应当拿我,要拿住大祭司,是否?” “对,没错!你这只小雀鸟,不适合在前线做挡箭牌。”苍迦淡淡扫他一眼:“你在后勤鞍前马后就是最好的自我认知,我瞧你全身最好的一点就是听劝,对这个人质的觉悟上,你要清醒点。” “啧啧啧!你还是少说点话,我后悔撬开你的嘴了!难怪你的兵那么怕你了,你说不出好听话啊!” 苍迦这番话让皇叶很想立刻给他嘴巴缝上,他有一种被苍迦骂了个“彻头彻尾的笨蛋”的错觉。 皇叶看着炉子上的红火烧得旺盛,看着苍迦的手放在火边烤,却觉得他一点都不觉得暖,打从刚刚从昭河殿出来,他眼神里的笑意,话里的情绪,都是冷的是平静的。 他在压抑着一股气,隐忍不发的情绪。 两个人沉默地看着炉子上的水慢慢烧开,那水滚的咕噜咕噜声,是这殿内唯一的声了。 好像在斗谁能够沉默得更久。 苍迦提了壶,放入茶叶,倒了第一遍茶水,再泡了茶,茶色渐浓,一人倒了一杯。 一盏茶功夫过去了,也无人先开口。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半晌,苍迦终于开口:“那杯茶,我看到了。” 皇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我先声明啊,我、我!” “你什么?”他的手指触摸到皇叶光滑的后颈,他的眼神太吓人,皇叶后脊梁一阵发寒:“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你急什么!” “都是本座的亲兵,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皇叶反而小心翼翼起来:“不行,你附耳过来。” 苍迦没有反对,俯身贴耳。 “君上他,反噬更厉害了,他、他吐了一身衣裳都是血,他、他和大明结松动了。” “你……”皇叶和他四目相对,漆黑如夜的眼瞳离得太近,他的呼吸急促,耳朵红到耳后根。 苍迦看他耳根子都红了,别过脸,仰起身:“大明结松动,是什么意思?” 皇叶敲一下自己的脑袋好像在咒骂自己一样,苍迦握住他的手腕:“你今天怎么,净跟自己过不去。” 皇叶猛地抽回手:“没有,哪有!”他起身去端了个炭盆进来,然后神秘兮兮地关上殿门,苍迦没搞懂他想干什么,只是默默看着他的动作,眼神一直默默地盯着他。 皇叶将刚刚提回来的包裹打开,“你看的不错,那杯茶里的确是君上的血,十恶之灵近来的反噬越发的厉害了。还有这个包袱里的东西。” 苍迦面不改色,手指放在下巴上摩挲,眼神幽幽地略过他手里的东西,那衣裳他只看一眼就非常的清楚,宫里只有一位神只,会钟爱这个纹样,也是出自妖精族最好的匠工的手笔,他经常见,很难会混淆是别人的。再者,那包袱里隐约传出的味道,他方才一路拿在手中,也绝不会认错:“我闻得出来,你包裹里的东西有什么。” 虽然血迹干了,但是瞒不过他这只麒麟的鼻子,是君上的血,君上的血,有种很妖异的腥甜,外人是闻不出来的,但是、他尝过。 皇叶一点点将那套染了血的衣裳拿出来,绣工精细的纹面,无一不是在昭示着穿过它的主人身份尊贵,那金丝绕云的绣面,是一人独有的专属。 “你要在这里烧了它?” 皇叶拿出火折子,倒了些灯油:“这些东西,不能在昭河殿烧,也不能让旁人瞧见。” 第637章 神,有没有来世 苍迦看着他眼前的炭盆,袅袅的烟火缭绕,殿内的空气变得浑浊,皇叶捂着鼻子嘴巴,“雎羽躺在那里,还是困不住十恶之灵。” 皇叶没有听到,“你说什么?” 他的眼神暗了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茶杯,摇头:“没什么。” “放在从前,君上是不会这么跟我说的,他从不主张让我学什么兵诡之道,更不愿意让我掺和在朝务里。” “君上这么吩咐你,你听着便是。” 火光里,那件衣裳被渐渐烧成了一团黑色,苍迦看着火苗心烦,伸手给它拱了一把烈火,一下子便烧成了灰。 皇叶看着炭盆里的黑灰,吟声说:“他在叮嘱自己的身后事,你听出来了吗?” 苍迦没有吭声。 “他以前,也不愿让我知道他伤势有多重,他反噬的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在夜里忍着。可是他、”皇叶捂住湿润的眼眶:“他在交代后事!他是谁,他可是凤翎王!” 苍迦看着他一步一步又一步的在原地走来走去,面上的担忧毫不遮掩,向来在君上面前装的沉稳,已经憋不住了。 “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才好?”皇叶踌躇满腹地踱步来去,走得苍迦也觉得烦闷,一把将他从腰部扛起来,然后一个回手,将他放到卧榻上:“好了,你都把我走晕了!”皇叶要起身,被他用力按住肩膀:“老实点!” 空气里突然安静的让人尴尬,苍迦背对着他,整理一下思绪,然后才在他床榻的空位坐下:“我……” 苍迦侧过头:“君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那一天的到来,他也知道,或许以后护不了身边这些人了,就想要先安置好。” 良久,皇叶才坐起身来,苦涩一笑:“抱歉,我失态了。” 苍迦盯着他仰头闭目的忍耐着,沉声道:“皇叶,你在我面前无需遮掩,憋久了,让君上瞧着也难受。” 皇叶越过他走下床榻,打开殿门,缓步走到院子。 殿外微弱的光照进来,他的背影萧索,苍迦看着逆光里的剪影,他知道皇叶在君上面前是什么样,他也知道皇叶一直在绷着。 苍迦起身随着他的步伐跟在后面,随他走到院子里。 “你看~梧桐树依然开得这样灿烂,却无人来赏。”一颗颗的泪珠从他的眼眶滑落,酸涩的鼻头抽噎着;“这也是真祖喜欢的梧桐树,他还不醒来,君上,会不会等不及了。” 他慢慢蹲下,接着又跪伏在梧桐树下,大树盖下的身影肩膀耸动,泣不成声,他咬住自己的胳膊,让自己的哭声能够湮没在臂弯里。 苍迦叹气,在他前面蹲下,将他的头拉起来,强迫他松开自己被咬出血的胳膊,隔着衣服都渗出血渍,这得多用力。 伸手抹掉他的两行清泪,他将自己的肩膀借给他,将他的头按到自己身上:“我皮糙肉厚,你咬我吧。” 皇叶的鼻尖磕到他的耳根,冰凉的触感让他蒙了一下,随即也不管不顾地张嘴,牙齿咬在他的内侧斜角肌,这紧实的肌肉,他的身体总是这么的凉。 苍迦闷哼一声,但是却不喊疼,他的唇碰触到他身体的瞬间,温热的触感,滚烫的泪低落到他脖颈,从他的斜角肌滑入胸口,一路滚落到小腹,一颗,两颗,三颗……虽然他的泪珠只是沾湿了他的襟衣一角,可是苍迦仍是感觉到一阵战栗,就好像身体放到了火上烘烤感受到冰与火的两重炙烤。 皇叶梗着哭嗓问:“苍迦,神,有没有来世?” 人有三生,神,却有今生无来世。 这是天道自然里的法则。 “会有的。”苍迦笨拙地拍着他的头,“你忘了吗,他不是神的后裔,与君父不同,他是天地孕育而生的神,不管花多久的时间,他都会卷土重来的!皇叶,昭河殿里的灯火依旧,你这么杞人忧天,会让人误会君上快要垮了!” 皇叶抑制不住的啜泣,他身为御驾,不管在外面装得多么沉稳持重,这一刻他也只是个信仰者,有压在他心底久久无法释怀的大石头一直揪住他的心,他害怕这座冷冰冰的水迷宫,会不会又变成只有冬雪的魔宫,害怕他离开的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一想到这世上再也没有他信仰的神,他整个心都在颤抖。 带着手茧的手指抚上皇叶光滑的后颈,苍迦声音难得的温柔:“未到最后一刻,总会有办法的。” 这话不说就算了,越安抚越失算,皇叶更难过了,这个小哭包,咬的太用力了,估计下巴都咬酸了还知道换一口再下口,苍迦磨砂着他的后颈,“凛冬将至,我们也不必畏惧。别怕,我在。” 魔焰军是冥海的定海针,有苍迦统领在的冥海,何惧风暴,何畏凛冬,他就算燃尽最后一片莲华的叶脉,也会将阴霾驱赶出冥海。 皇叶还是哭得像个孩子,苍迦只带过那么一个弟弟,苍释非常的好带,平时让干什么都很容易,还是个不吵不闹的小崽子,可皇叶这么大个人的小哭包,他真的无从下手。 嘶!这小崽子咬人是真的疼啊! 下口都不带嘴下留情的,肯定见血了。 苍迦拍拍他的后脑勺:“你再哭,明日出宫岂不是让人看了这幅红肿的熊猫眼,笑话你?” 皇叶松开嘴,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花。 苍迦抻着脖子抬手按住自己被咬的地方,又酸又疼的,不用问他也知道,见血了。 “君上未雨绸缪,他在照顾所有人的心理准备,你急成这样,后面怎么照料好昭河殿的琐事,放宽心来。” “怎么宽心,他都那样了!” 光看皇叶唇角那抹殷红,苍迦统领也知道必定咬破了。 说什么都听不入耳,提到君上,他就乖觉得像是个孩子。 “你……” 苍迦的拇指在他唇角抹了一下,擦掉他嘴上的血渍:“小哭包!” 皇叶傲娇地鼓起腮帮,本来还感激他安慰自己的,这个人太会破坏气氛了:“你才小哭包!” “好了,发泄完了,心情好些?” 皇叶看一眼他捂着的地方,有些内疚:“我、我去给你拿点药。” 苍迦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摇摇头叹气,这小哭包怎么哭起来这么惹人心烦气躁呢! 第638章 忤逆,就是错了 天亮之际,苍迦统领推开了栖梧殿的寝宫殿门,揉了揉额前的碎发,被霞光掩住的云层,刹有几分好看,他侧头回身看一眼殿内的人:“天亮了,出发吧。” 皇叶换好行装从屏风后出来,“嗯,收拾好了,太久没穿便服了。” 苍迦的漆色眸光从头到尾看了一眼,“嗯,换了个人。” “你觉得我需不需要系上这个带子?巫族平日怎么束发来着?”皇叶指一下自己头上的丝带,“你看。” “用我这个。”苍迦统领从他头上撤了那条绯色的束带,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条束带:“巫族的民风淳朴,这颜色,太扎眼。” “嗯?扎眼吗?”皇叶瞧着他手上的束带,“你这从哪来的,看着不像是宫里的产物。” 苍迦的眸眼低垂,伸手将东西递给他,“我的兵在宫门口等你,最多三日,不论搜寻如何,先回宫来。” “为何?” “君上身边,总要有个人侍奉。” 皇叶好笑地整理着自己的束发,一边照着镜子,从铜镜里扫一眼苍迦,看他正认真地审视着自己的装束,好笑的说:“那你不也在嘛。” “我近日琐事缠身,时常会奔走各方,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你知道,君上是不喜欢殿内有生人在的。”苍迦率先踏出殿外,此刻才将近卯时,青石路上的石子还映着淡薄的星光,映得两人的身影在地上拉得老长。 “好。”苍迦手里还缠着他刚刚摘下的绯色束带,皇叶指一下他的手腕:“刚刚不放在我殿里,你带着作甚?” “我的给你了,这个就给我用罢,我不也得用。” 皇叶扫一眼他后脑勺随意扎的半头淄尾巴发束,之前好像很少看他这么随意的束发,这样一看好像少了些戾气,之前的发型都是梳着整齐的束冠,看着就很生人勿近,这么一看倒亲和了几分。 “我出宫后,你的侍卫都会给你传信的,我的动向你们也会清楚。” “嗯。” 待到十字的分岔路口,皇叶要往宫门的路,苍迦要往神机营的路,两人点个头颔首示意:“等我回来。” 苍迦临行还是叮咛了一句:“若是泄露身份也不打紧,现下四处水患,何人出现在巫族都不稀奇,大大方方承认御驾出巡也无妨。” “行,走了!” 苍迦在他肩头拍一下:“早些回来。” 皇叶笑着点个头:“行!” 他的黑色眼瞳这场面怎么还有一股子老爹送儿子出门辞行的依依不舍气氛了。 一声哨子声由远至近,抬眸望去,是一只黑色雄鹫从头顶飞过,它的鹰爪弯曲抓着一管细小的竹筒,俯冲飞过海域的时候,利爪下的竹筒随之掉落,沉入海城不知所踪。 雄鹰发出高亢的哨音,带着锋利的穿透力,传透了海城,它挥动黑色翅膀,凌空略过辽阔的海域,扬空万里。 凡人见了,只当它是翱翔飞于蓝天白云之间的捕手。 而冥海熟知鸟族的人却知道,雄鹫是这片海域与四海的信使,它的投递,会精准地将竹筒投入指定的海域,送达到浣耀司手里。 皇叶见之,随之一喜:“是海冬青!” “既有新的消息传入宫,你且等等。” “好!” 苍迦随手招了个魔兵,将随身携带的腰牌给了他:“立刻去浣耀司,将刚刚送入宫的哨子(宫中惯用的传信说法)拿来。” 黑色的腰牌之上,刻着代表魔焰军军旗的麒麟图腾。 魔兵恭谨地接过他那块玄铁腰牌,低头领命:“是!”然后便小跑着匆匆赶去浣耀司要哨子。 有魔焰军统领的腰牌,浣耀司肯定不敢阻挠,会将海冬青带回来的消息交给他。 皇叶想起宫门口还有人在等他:“你的人还在宫门口等我,要不遣个跑腿的给他们送个口信?” “等哨子回来再定夺。” “让他们等着不大好吧。” 皇叶摸摸后脑勺,这怪不好意思的。 “无妨,本座命他们跟着你,你还没出宫,他们得等你才能出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魔兵携着哨子回来,恭谨的转交给他们。 苍迦打开,上面的字迹略微潦草,想必是浣耀司的人着急将哨子里的消息誊写在纸上,遂字迹也潦草了些:“有羿君和大祭司的消息。” “哨子怎么说?” “在巫族下游的茨勒族,目前下游的民众也无虞,并且还有一人同行。” “谁?” 苍迦抬头:“既然他们平安,你不如就回昭河殿继续侍奉就行了,我派一支魔兵去支援他们,先把他们带回宫。” “嗯,也无不可。” 苍迦将信笺递给皇叶,然后自个儿抬手又招了个魔兵:“去宫门口找到魔焰军的侍卫,传我的口令,御驾不必出宫,让他们也回神机营待命。” “等等!我还没看呢,你先不急。” 魔兵只好默声地站在一旁等着。 皇叶仔细地端详信笺上的潦草字迹,“这浣耀司的人怎的写得如此潦草。” 苍迦挑眉:“给本座送信,他敢怠慢?” 那傲娇的眼神仿佛在说:怠慢魔焰军统领,他是长了几只翅膀吗,都给他拧了! 皇叶啧啧出声:“啧!”他扬扬手里的信笺:“昨夜就在君上的玄镜里看见你弟弟,没成想竟然被海冬青把消息送入宫中了!” “嗯,看到了。”苍迦面无表情,他当然也是看到玄镜里久违的苍释,可是他默不作声,君上也不作声,皇叶也不作声,仿佛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意外的收获。 皇叶在他面前晃一下手:“喂你发什么愣?他没有再藏起来,你不开心吗?” 苍迦烦躁地翻了个白眼。 “既然消息传入浣耀司,那他就藏不住了、那我可就更加要去了。” “他不想回来,你找他做什么。” 皇叶看出他隐忍的不悦:“他不再躲躲藏藏,我顺道去会会他!他藏了这么久,想来是还不愿意回宫。” “戴罪之人,回宫作甚。” “君上并不怨怪他,你怎么也较真起来。” 苍迦冷漠的眼神微妙的变化,令人突然感觉疏离了两分:“忤逆,就是错了。” “难怪君上总说你比他还倔的!那可是你亲手带大的弟弟!” 苍迦抿着唇,不知道他是喜是忧。 第639章 衬得他冠面如玉 皇叶一身利落的便服,面上虽然还戴了半截面具,但是青色的衣裳依然衬得他冠面如玉,这面具虽是铁色的低调颜色,但是难以掩盖他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 果然是养在凤翎王身侧长大的御驾,是连戴着面具也掩盖不住的气质。 高头大马上的男子,凝神遥望着前方的部落村庄,巫族世代与凡人同居而又僻远于凡人,屏障之内皆是河畔巫族居住之地,他勒住了马绳,停住马步,眉眼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为何一路行来,人烟渐少,还有横行无忌的妖、魅魔、怨灵。” 身后的侍卫驱策黑马上前与他同步:“大人,只怕这些邪祟,都是被水害引来的。” 另一个侍卫也点头:“对,待平了水患,宫中便会遣人来平息这些邪祟。我们不如先行往下游,先接回羿君。” “好,驾!”皇叶策马先行,身后两只高大的黑马一同保持着追随他节奏的魔焰军侍卫,随时都在观测着一路的环境,观察四周的动静。 已是入冬,天才刚亮,村道上只有他们飞驰而过的踏蹄声惊扰了林中的飞鸟,高头大马奔驰而过的地方,飞鸟振翅的声音不绝于耳。 沙沙的风声,也难以掩盖风里那急急的马踏声掠过,由近而远的回响在林中。 皇叶眼瞅着快要走到中游的部落,但是他没有看到协助村民躲避水患的魔兵,也未见得人烟。 村道左侧是村落,右侧是竹林,他们若是穿过林道可以借道抄近路往下游走。 “吁~”皇叶勒住缰绳,眸光定定落在了庄子上的那些被海水侵袭过的狼藉,想来村民们都四散逃命去了。 “大人,可有什么不妥?” 皇叶多看了一眼那些矮平却布落有秩序的屋丛,摇摇头:“没什么,继续赶路吧。” 那些本该闪着金光闪闪的稻子谷子,如今已经都被水害淹没,整片的田庄都废了。 想到昔日他蛰伏在巫族各个部落的光景,村落虽古朴,屋瓦虽斑驳,青瓦即便落满了霜雪,也是一片片的桃花源,是家家户户的袅袅炊烟,生活慢悠悠的自在,淳朴但是祥和的盛景,老有所依,幼有所倚。 后方传来一柄利刃飞过的风啸声,银色大刀擦着皇叶的马头疾飞向前去:“大人!当心!” 皇叶急忙勒住马绳,一群巨大的像蜜蜂一样外形的蜂虫,朝着他们飞来,椭圆形的脑袋长得比一般的蜂虫要大很多,头上还长了复眼看着很能眼观八方,两根触角细长弯曲,足足有一只手掌那般长,腹部却跟水壶一样大,好在飞行速度并不如蜂虫那般轻盈,速度比之慢一些。 它们许是将皇叶他们三人当成这林中唯一的人,被当成了猎物,才会结队冲着他们的方向,飞来攻击他们。 皇叶眼瞅着它们越飞越近,身后的侍卫已经上前来挡住他的马:“大人,这是玄蜂,小心它们头顶的毒针!” 身后的另一个侍卫驱策上前冲上前去,手中抛出两把双刃,那双刃仿佛自己长了翅膀,飞旋在空中快速地击杀蜂群,咻咻击落了数只玄蜂随之又飞旋回来到他手中,生生给皇叶开出了一条路:“大人快走,这里自有我们来解决!” 另一人也奋力在击杀玄蜂,巧妙地策马避开了蜂群的袭击,还不忘再叮嘱一句:“我们稍后便会追上,请大人在前头稍候片刻!” 皇叶正想说可以与他们一同解决这群不速之客,但是不成想侍卫担忧他受伤竟然扬鞭在他跨下的马屁股用力打了一鞭,逼得他的黑马向前狂跑出了几米远,待他回头去看,身后的玄蜂竟然也被他们击杀得所剩寥寥,看起来游刃有余,皇叶遂放心向前赶路。 皇叶策马向前,将要穿过这片竹林,风里都是他这匹马蹄的踏声,面具下的唇线紧抿着,听着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他仿佛心里某个角落触动,马跑得也急了两分。 他们亥时从宫里出发,此时已经彻底天光大亮,肩头的布料被林中的薄雾微微濡湿。 不一会儿,出了竹林,侍卫果然追上来,赶上皇叶的步伐。 “大人,前方的官道被水患掩盖了,我们或许要借道峡谷。” “但是借道峡谷,我们的马不能下谷,只用脚程往下走,只怕要耽误几个时辰。” “你们瞧着这地方,前面是越峡谷不绕道,但我们若是不绕道,借道林原,能多久到达下游?” “是个办法,此处林木虽密布,但是容得下我们的马匹通过,可加快行程。” 一名侍卫作揖:“大人你们在此稍等,我去探路。” 皇叶看着前方的一片云雾,轻嗯一声:“好。” 一名侍卫前去探路,两盏茶功夫后策马回来汇报:“大人,我们绕道走吧,峡谷之下全都是小河;水势退去后,虽然峡谷之下的路比之昨日,水位低了很多;但峡谷之下,人烟罕至怕有什么坑洼之处不好走反倒麻烦。而我们若是弃马行舟,让小舟沿流而下,绕出了峡谷之后,再走回官道,也同样是耽误行程,绕过林原是此时最择中的办法。” “就依你。”皇叶一个飞身利落上马,调转了马头向前:“走!” 侍卫紧随其后出发。 林原的树木参天,但是阳光依旧能够透过茂密的树梢洒落在林中的缝隙,斑驳的光影时有时无,加之林中的云雾,朦胧若隐,鸟鸣声也时有时隐,若不是他们着急赶路,此处的风景也甚是美妙。 微风带过,发出树叶沙沙的响声,伴随着忽快忽慢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 皇叶在马上抬头,乌黑的眸子眨了眨,从指缝里看着书上茂密的枝叶,很庆幸,水患并未祸及此处,林原还保有着它的原貌,算是侥幸避过一劫。 救命!救命! 救命啊…… 马头上的三人皆听到不知道从何处的灌木丛传来呼救声音。 领头的策马皇叶勒住了缰绳:“你们都听到了吗?” 两个侍卫也随之紧急勒停了奔马:“是的大人。” 第640章 抓野味的陷阱 皇叶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但是的确听到了一些呼救的声音从林中某处传来,他率先下马:“去瞧瞧。” 两个侍卫一同下马跟随。 呼救声越来越近,侍卫挡在皇叶前面,有一个先快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在前方几丈远的地方,回过身:“大人,是个掉进陷阱的凡人!”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上前去看,有人在此处挖了个可装两人的陷阱,周边利用枯树叶,灌木丛作为掩盖,捕猎者再在地洞上撒着枯叶和薄薄的土层,届时经过的不论是人或是野兽,都会一脚踩空掉入其中,陷阱之中还放置了捕兽夹来防止猎物逃跑,不得不说是个不错的陷阱。 “这可能是狩猎者用来抓野味的陷阱。” 洞里传来悲凉的求救声,声音沙哑,似是因为喊了很久无人来救,几乎要绝望:“救命!救命!救救我!” 皇叶探出头去,洞里是个青年,手臂上被捕兽器死死地咬住,血染红了他的肩膀和周边的泥土,而身上则是枯叶和泥土。 皇叶问:“能救吗?” 侍卫也探头观察了周边的地势和陷阱里的环境,一个侍卫随手捡了根树枝,戳一下周围的松土,还有陷阱四周的壁面泥尘掉落的程度,然后随手捡了块碎石扔进陷阱,砸在那个受困的青年旁边:“喂!” 皇叶被他这一块石头砸得,整蒙了:“你……?” 那个侍卫却只是讪笑着,耸耸肩,轻松地说:“大人见笑,探视一下虚实,我去救!” 他们将人弄上来,但是他的肩膀流血不止,想来这手臂的伤情很重。 岐黄之术皇叶自是略同皮毛,他给青年把了脉又察看了他的伤势和骨头,眉头蹙了一下,此人失血过多,山里又阴又冷,若不是遇到他们,怕是他很难熬得过今晚。 “救我、救我!” 皇叶给他敷了些伤药,但是他的胳膊恐怕再也无法用了,捕兽夹卡在他的肩头,拔出来的时候,他的经脉受损非常的厉害,他试了青年身上的骨头、手臂痛觉的试探,均情况不太好,估计是失血过多和经脉受损引起的坏死。 “大人,救救我!”青年的声音虚弱地揪住了他的衣角,“我、我家中还有老母等我回去照顾,我是为了给我娘采药,才跑来这里的。” “小兄弟,在下医术不精,日后你这胳膊……” “我知道,我可能再也用这只手了!你是大夫吗,你的药我从未见过但是很神奇!”他哀求道:“你们有马,可否带上我一程,别把我一人丢在这!”他用尽力气揪住皇叶的衣服,“我定会报答你们的恩情!” “举手之劳罢了,只是我们着急赶路……”皇叶动了恻隐之心,但是身后的侍卫瞧出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劝说他:“大!……我们还要赶路,若是带上他,可能不太方便。” 侍卫的劝说不无道理,他们这趟出宫就是冲着接回黎月和羿君的目的,如今多带了一个凡人,他身上还有伤,若是带上定然要耽误些功夫,若是留下一人在此与他等同魔兵来救援怕又是耽误他的伤势,如此一来还不太近人情,皇叶觉得都不是个好办法。 “求求你,大人,别丢下我,这林里平日里就没什么人,我在此已经呼救了一夜,都无人来救我!” “你怎知我是……” “他方才脱口而出差点喊岔的称呼,而且他们看着都对你恭恭敬敬的,您瞧着就不是普通人,您必是这河畔哪里的贵人!” 倒是个有眼力见的!皇叶叹一口气,“算了,我们带上他吧。” “要不然我们分头行事,你们先行,我将他送回家中,再去下游与你们汇合。” 青年一听下游,高兴地抢着说:“不必分头,我、我是下游的子民,我是茨勒族人!大人不需要绕道,可与我一同回家,我知道一条捷径!” 茨勒族!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这么巧! 皇叶瞅一眼他身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将他一人扔在此处确实于心不忍:“我们也正要前往下游,正好,让他给我们带个路!” 青年跪下来:多谢!多谢大人! “不必如此,”皇叶扶了一把:“举手之劳罢了。” 正说着话,空气里传来了一阵一阵的嬉笑声,还伴随着一股打闹的欢笑声,似是有人在吹奏着亡灵曲,不是哀怨的,是喜庆的,白茫茫的林道里什么人也没看见,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但是放眼望去只有白茫茫一片的林海重影叠嶂。 见了鬼了? “是不是有什么迎亲队路过?” “现在什么时候,谁家这么不长眼的这个时候娶亲。” “你听,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皇叶和侍卫都机警起来:“前方有人来了,听声音,好像人不少。” 轮回之路,众生回避! 远远的,又听到吆喝声,还有打锣的器乐声。 “这、这是幽冥使者的出巡队伍,快,快回避!”身上都是血的青年早已毛骨悚然,待听清楚了那远远的声音是什么,脸色煞白地说:“是幽冥司来收魂了,碰上了可是要死人的!” 皇叶眉毛一挑,回避?来不及了,他们正正就撞上。 侍卫吆声喝道:“来者何人!” 一行人,终于走出了白茫茫的雾里,一现身,他们身后的青年就吓得腿都站不直的跪坐在地上,皇叶和两名侍卫都目目相觑,这不就是幽冥司的白衣无常和他的小喽啰们。 “鄙人阴司白衣,大人,失礼了!”高头个子,身着白衣丧服,身下白布遮身,竟然凌空飞来,全不见他有鞋履或者双脚,身后还跟了一群牛头马面鬼。 但见那白袍,走近了,对着皇叶他们的方向身子微微谦恭地前倾了个角度算是见礼。 “竟然敢于我们御驾面前现身,放肆!” 皇叶身后的侍卫探着脑袋瞅着对面的一群人,喝道:“披块麻衣就出来装神弄鬼,没脸见人吗!” 第641章 本座借他三日阳寿 看清来者何人,皇叶面无表情,只感到一股兜头倒下的冷气,这群使者走到哪里都是空气里结了霜一样让人不舒爽,空气里瞬间就降了温度冻了霜,此时正值入冬,忽然觉得风吹得更凉了。 侍卫看着眼前的白衣使者也是头疼,大白天遇着阴司使者谁会高兴得起来,幸好来的是白衣无常,若来的是幽冥使者那种专吃恶鬼的黑袍,定然场面更加难看:“既然是收鬼的,不去收你们的鬼,光天化日之下跑来这里吓人,挡住我们路作甚!” 白衣定定身形,身下的白衣布料飘荡,面上的鬼脸面具下,空空的两个黑洞深不见底,仿佛无脸之人,皇叶尚且面上戴着面具还能观到他的眸光炯炯有神,是真实的人脸,而眼前这白袍子,一现身就是一路撒这白纸漫天的飞洒,愣是让人看了心里发毛,好在他们皆是见惯了妖魔鬼怪的,倒是被他这套出场整的一阵躁动。 “无意冒犯,冲撞了大人!您身后有我们命簿里要收的人,还请行个方便!”白衣下的手遥遥指向了他们身后的位置,那手仿佛是无形的,全都覆盖在白布之下,只能通过褶子看得出个大概模样是只胳膊。 皇叶和侍卫对视一眼,身后这人是他们方才救的,怎的就成了将死之人? “哦?本座才救的人,你要收他的魂?” “好生无礼,还不给我们大人让道!惹怒御驾,是要请我们统领大人去十殿说道说道吗?” “不敢劳驾统领,只是职责所在。”白袍摇摇晃晃的凑近了一些,皇叶与侍卫皆是眉头一蹙,这人阴沉沉的一股冷气,都冻着他们了,面具下的低沉嗓音继续说道:“待收了此人,鄙人自给您夹道相送!” “还夹道相送,白衣使者是有心还是无心,传出去让人误会我们攀附十殿魔君,算个什么事儿!” 白衣使者微微倾身:“怎会?天地之子,乃是四海敬重的神只;若说攀附,也是在下攀附。” “魔殿十君历来自成一派,但是名义上仍是上达天听,告命于天君,还是莫要折煞我们!” “白衣乃是阴司使者,情理上也是我们水迷宫的贵客,不必无畏争执。”皇叶摸摸鼻尖,擦拭掉鼻子底下的冷气,呼了一口气:“在下无意与你为难,只是使者来的不巧,本座要借此人给我们带路。” “他,今夜子时三刻,寿数将尽。” 身后之人闻言一脸煞白,忙跪下向着皇叶他们求救:大人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是个好人啊!救救我! “既然是子时三刻,你为何此刻来收!” “对!此人乃是我们所救,时辰未到,你们凭何收他!” “大人稍安!这两日,冥海河畔海浪侵袭,水患滔天,他寿数将近,或迟或早的事情罢了。 我们不过是为了避免漏网之鱼,鱼目混珠,混在死人堆里骗过差使,才有此一举。” “从来只听过阎王从不留人到五更,未料阴司为了避免逃跑先夺魄的!你们好大的胆,敢扰乱阳间秩序!” “此人今夜不能过峡谷。还请大人行个方便,生死有命,不敢放过。” 皇叶摆摆手:“既然使者坚持,他的寿数止于今夜,本座斗胆,向阴司借寿予他三日!” “人鬼殊途,若是避了阳寿得了阴寿,他来日必会殃及家人阳寿,大人想必很明了此中缘由。且,”白袍使者的面具被风一吹轻轻摇晃了一下,众人皆看不见面具下的真实面容,却只听到他那低沉的嗓音,“鄙人职责勾魂夺魄,无借寿之职责。” “定生死是判官之职!此人是善是恶,寿数有命,那就请判官来判!”皇叶手中向上抬举,然后一只发光的纸鸟从他手中显出幻影,扑朔着翅膀。 “本座平素也无甚结交,但与崔判有几分薄交;若是使者坚持要与我等纠缠,本座今日就以御驾之名,请阴司判官来此一会!” 那纸鸟翅膀扑朔,在他掌中忽高忽低的扑腾,看皇叶的架势是非要保住身后之人,白袍原地兜旋一周,似是在考量他的话。 皇叶见他犹豫了,继续沉声说道:“使者可愿一同在此等候,会一会崔判!” 那白袍的丧服布料翻飞,他的面具朝着皇叶的方向,脑袋耷拉着,微微前倾,发出诡异的笑声:“既然大人要借寿,可担待得起这反噬!” 侍卫坚持挡在皇叶面前:“大人不可!让我来!” “别,让我来!” 皇叶将他们拨开,拍拍他们二位的肩膀,他知道这两人忠心耿耿是出自苍迦统领的嘱咐,两个侍卫虽然也是修为了得,但是他自己决定的事情,又何必连累旁人来受罪,不过是一点反噬,以他的修为,顶多也是难受几日罢了,“好了!退下!” 侍卫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本座借他三日阳寿,你取了去!”说罢皇叶手中收起纸鸟,和颜说道:“本座寿数长久,还怕你区区三日!” 白袍身后的牛鬼马面一阵嘘声:“这老小子怕是没见过反噬,那何止是三日!” “就是!就是!” 皇叶身后的侍卫见状,呵斥道:“你们笑什么!” “你这是借寿,逆反天道,要折寿的何止于三日,是三十年!” “就是就是!你还敢借吗!” 两名侍卫听罢面色一沉,当下慌了:“什么!” “这不行,大人,这绝对不行!” “让我来,大人!您何须借他三日,仅一日便也够了!” 身后跪在地上的人痛哭流涕:“你们、你们!”他捶足顿胸:“我可是要为你们引路,你们连三日阳寿都舍不得施舍于我,我家中老母尚且卧床无人照料,我却要就这么去了!我凭什么帮你们,你们自己找去!” 皇叶听见牛鬼马面的话也是微微一怔,随之又坦然一笑:“无妨,我借。”他们急需要这个人,虽说侍卫的话有道理,但是三日于凡人也是很短暂,他不过是少了三十年的阳寿罢了,不碍事。 “大人,不可啊!” “若是让统领知道,我们!” 侍卫冲着那白袍指鼻子骂到:“你敢收我们御驾阳寿,是不怕我们主子知道了,掀了你们阴司地府的屋顶!” “是本座要借,自有本座来担待!”他抬起一只胳膊:“你来取吧。” 第642章 面具下的脸 “是本座要借,自有本座来担待!”皇叶看着白衣那黑洞一般的面具上的眼孔,缓缓地抬起胳膊对白衣使者说:“你来取吧。” 白衣使者的丧服随风摇摆,空气里总有一股让人感到背脊发凉的寒气:“大人乃是御驾,身份贵重,若是主上追究,鄙人可承不起这责难。” “是我心甘情愿,与人无尤。” “天道轮回,生死有命,不管离开多久,谁也躲不过轮回。”白袍飘荡过来,身上的白色布料忽然抬起,罩住了皇叶的手臂:“多谢大人行了方便!” 一阵白光从他的袍底发出,皇叶眼前一晃,不痛不痒,什么感觉也没有,只觉得好像眼前有些白星一晃而过。 白色的丧服缓缓从皇叶的胳膊飘走,白袍的面具和皇叶凑近了,一股冷气从他鼻尖吹过,皇叶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大人心善,度化众生,再留他三日好活,是鄙人失礼了!”白袍的衣袍翻飞,又原地兜了一圈。 他身后的牛鬼马面差使们却一阵兴奋的嘘声,挥着手中的钢铁钗。 皇叶刚刚好像看见那面具下的,是一张少年的脸??? 等等,他刚刚是从他脑袋里摄取了什么记忆吗? 想到此,皇叶脑袋里随即闪过一张脸:“我是不是见过你……” 白袍没有回应。 未等皇叶追问,白袍已经转身飘向反方向,带着他的差使们:“我们走!” 轮回之路,众生回避! 那队伍又欢欢喜喜的敲着锣嬉笑着走了,浩浩荡荡的一条队伍,后边还有牛头马面的一群差使用锁魂链拉着一群刚刚收走的魂魄,这阵仗,也不知道究竟是去了哪里,看得人背脊都发凉。 皇叶看着缓缓隐于无形之中的差使,喃喃念叨:“他还是个孩子……” 他装成大人的样子,是为了让别人都害怕他,看上去可怕一些。 其实白袍丧服面具下的,是一张很年轻的脸。 而且,那个孩子是…… 侍卫上前扶一下皇叶:“大人,你还好吗?” 皇叶摇头,:“无妨,只是有点头晕,我喝点水。”侍卫忙递上开好盖的水壶,皇叶仰头一咕噜的灌了一大口,水滴沿着他的嘴角流下,沿着脖根流进领口,喝得如此急,像多日未饮过水之人的饥渴,侍卫相视一眼,都默不敢作声。 皇叶喝完水,缓缓神,看一眼那个自己为他付出三十年寿命的凡人,他的眼中还有方才惊魂未定,惊吓过度的惶恐和劫后余生的悻悻然,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那死亡的威胁,会时时刻刻像噎住喉咙一样,一直萦绕在他的大脑里:“继续走。” “好!” 有人带路,果然行程比他们原本预想的要顺利许多,并且还穿越了更容易走的捷径减短了需要耗费的时间。 出宫之前他们就已经收到了若水司君前来协助的讯息,那千年王八善治水的美名在外也的确是名不虚传,此时海上已经风平浪静,不像前几个时辰时不时吹几个浪头搅得沿岸的凡人们都心神不安。 距离上次离开巫族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自那以后,这还是皇叶第一次来到巫族的地界,但是茨勒族他还是来的很少的,这里都是一些被各大部落流放驱逐的“异类”,不管是谁来到这里,感受都是他们的格格不入,也或许他们本身就是不被任何人需要的族群,是被上下游都嫌弃的抛弃者,自然心性是要冷漠些。 他们也早已经习惯了自己被称为“流放”,没有祖宗,没有背景,就像游荡在这世界遗弃的角落的外人。 “大人,我们到了。” “好,你归家去吧。三日后,使者自会上门,望你好好与令堂告别。” “多谢大人,连累您受罪了,此恩无以为报,在下只能来世再报!” 他是个将死之人,又能以何为报呢,不过都是些空口无凭的感谢罢了。 不过皇叶也不是为了图他的回报才借寿予他,只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罢了。 “本座有仙力护身,歇息一阵便好了。”高头大马上的皇叶颔首:“也多谢你指路!” 男子跪下给他们行礼道谢,然后头也不回地往一个方向而去。 一个侍卫策马上前:“大人,我们往村里走,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羿君了。” 驾!驾!驾! 皇叶策马奔腾,黎儿,羿君,释,我们来了! 皇叶已经快马加鞭,而彼时的羿天与慕央,黎月、苍释等人却并不知道有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赶来,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启程回宫。 晨起的黎月披头散发的走出帐篷,简单的扯了条束带将头发别在脑后,有一股随意又洒脱的精神气。 她出帐篷后望见许多巫族子民正在收整行装,而入眼处还有守了一夜的苍释,他竟然早已在同这些人一起帮忙,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厉害的精神可以不眠不休一天一夜不合眼,瞧着比自己还要精神。 “大人起了。” 黎月返身也去收自己的帐篷。 “哦不,亲爱的神官大人,您不用做这个,期望您能够在这里等候,我们绝对不能让您干这个!” 黎月摇头,虽然她笨手笨脚不太会弄这些帐篷,但是帮忙递个东西拆个绳子之类总还是可以吧:“我当然可以,我也是神的来使,是冥海的子民,我们没有不同!” 有位年纪婆子将她拉到一旁:“不不,请您就在这里等候,求求您别给我们增加负担!” “对,请神官大人在此处等候即可,粗活还是让我们来吧。” “这些粗话怎能劳驾您动手,求您什么也不要做!” 黎月被他们整糊涂了。 苍释看她一副为难的样子,过来这边,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既然大家盛情难却,就随他们吧,你要是再不听劝,就有点让人为难了。” “可我也是想出一份力。” “你昨日保护了大家,已经出了很大的力气!剩下的都是小事,交给他们吧!” 第643章 神官祝祷 人群中三三两两有人给她行礼,请托她千万别动手做这些琐事:“大人若是一定要帮忙,请为我们祝祷吧!” 其他族人闻言,也纷纷都附和地起哄:“是啊,有神官给我们祝福,实在是太难得了。” “是啊是啊,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祝祷了!” “请大神官给予我们祝祷,感激不尽!” 黎月无奈地叹一口气,虽然此时此地做祝祷似乎有些,不太郑重,嗯,在宫中,大祭司为子民祝祷,是很讲究仪式,需要在占星台上进行祝祷的,或者择选良辰吉日,并且换上大祭司的朝服,在空谷的水泉中心进行仪式的。 此时此地什么都没有,还是在一群人面前,黎月有些不好意思。 一位男子或许瞧出她的窘困,主动说:“若是大人介意,便罢了。听说在水迷宫举行祝祷,是很讲究仪式的。” 黎月和苍释对视一眼,正好看到羿天聪帐篷里出来,带着慕央朝着他们这里来。 “大神官的祝福,当然是全民可享,百无禁忌。不管是在神坛还是在田野,神的祝福永远平等,雨露均沾!” 羿天一番说辞,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黎月瞅着周围的人群,他们渐渐都围过来,慢慢的,人群都围成了一个圈子,以黎月他们为中心的盘腿而坐,黎月被这些虔诚等待神官的祝祷。 黎月看看左边的人,再看看右边的人,他们的眼神里都是对神官的敬仰和期待,人群里,慕央和羿天的脸上也是对她微笑,仿佛在鼓励她一般,再看一眼苍释,他已经退到人群外,但是他高大的身影依然一眼便鹤立鸡群很容易看见,他同样也是以鼓励的眼神,微微点个头。 黎月仿佛下定决心,张开双臂放到胸口的位置做祷告的手势,然后扬起头看向一望无际的天穹,由内向外推开手臂,画出了一个银色的光圈,周围的民众都看得惊呆了,发出了哗然的惊叹。 “嘘!”人群中有人小声的提醒:“不要打扰神官大人。” 羿天和慕央,苍释也都席地而坐,乐见此情此景。 水迷宫的大祭司在巫族做祝祷,这可能是水迷宫史无前例的先例! 羿天的目光灼灼,他有预感,这一幕将载入凤翎王执政的省时纪事。 苍释坐在人群后方,虽然个子高有优势,但是有些地方,你站的远反而看得更清楚。 她太耀眼了,星群也好像在跟随着她的每个手势游走。 她的身姿绰绰,尽管只是穿着朴素的长衫广袖,也依然遮挡不住她优雅的气韵,口中喃喃的吟唱,神秘古老的语言,星辉闪烁让她仿佛置身于迷雾里,散发着柔和的星光,暖暖的心流穿过每个人的耳畔、心脏,抚掌合十,就好像在心底开出了一片花海,置身其中,有一股由心底而发的平和宁静。 虔诚的听众们都静静地听着大祭司的祝祷,虽然无法记住这种古老语言也无法听懂,但是她的声音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可以安抚人心,抚慰心灵。 苍释静静凝视着眼前发着光的女子,这景象着实让人敬畏,仿佛她真的如神只临世一般神圣,长袍随风飘动,日光、星光照在她的脸上,那闪烁着细密银光的皮肤,让谁看了也都移不开眼,她真的如流星说的,是月亮吧。 慕央和羿天也都静静凝视着眼前的景象,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大祭司祝祷这样的场面,但是在巫族做祝祷的大祭司应该是第一位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先例,她站在那里低声吟唱仿佛不是真实的,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停住了一样。 远远的,一个呼叫的声音穿过林海雪原,传进了村头,皇叶三人策马的速度极快,但是他们的听力极佳,这微弱的呼叫声,让策马扬鞭的皇叶勒住了缰绳。 他们按说应该已经在下游的地界,缘何能够听见雪原传来的呼救声音呢? 身后的侍卫也紧急勒停了缰绳:“大人?” “大人,我们此行的目的旨在接回羿君,若是又折返,恐又耽误我们行程,此时已近午时,一来一返恐又与羿君错过。” 侍卫说的有理,但是皇叶仍有所犹豫:“凡人的事情,也是冥海的事情,我们岂能只救一人,而弃一人呢?” “大人,我们的军纪是奉命行事,统领命我们一起迎回羿君,而凡人自有魔兵去救,也不是非要我们才行,这几日出动的魔兵众多,我们隔着这么老远都能听见,巡山的魔兵也定能发现的。” 那呼救声时远时弱,听着微弱的呼救声,风啸声好像快要将他的声音推入深渊,那绝望的声音仿佛在祈求神明的救赎,皇叶只犹豫了一刻便遽然调转马头:“我们存在的意义不就是护佑河畔的安平,连眼前之人都不救,是何道理!我去去就回,你们在此稍等!” “哎!大人!要不让我……”侍卫来不及阻止,皇叶已经策马奔出去数米,并未听到侍卫的呼唤。 可真是个急性子啊!侍卫回头互看一眼,无奈地撇个头,“跟着吧,他救人心切,一路这些灾情别提看的他心里多难受,这位要是再出点幺蛾子,你我怕是回宫后要去刷一年恭桶都不足以让统领消气。” 一想到统领那张冰块脸,两个侍卫都倒抽一口冷气,光想到他生气时的样子,背脊都不自觉地挺直。 另一个侍卫已经一个马鞭将他的马调转马头让他连人带马的冲出去,经得起他这番折腾和应变的也就是魔焰军的侍卫了,否则只怕此刻已经人仰马翻,只听见他在后面扬声说道:“要是跟丢了,两个你都顶不住统领一顿揍!你跟着大人,我先去找羿君的下落,稍后汇合。别忘了三日之期很快就到!” 狂奔的侍卫在马上摇摇头,马鞭挥打得啪啪响,速度是越赶越快,喃喃发出了心底的叹息:“这一个菩萨是怎么对上一个阎罗的呢!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第644章 陷阱 雪原罕无人烟,怎么会有人造的陷阱,这不是用来捕捉野兽,就太令人匪夷所思。 而且陷阱中,还施了黑行术和迷烟,中了陷阱的人不仅会中黑行术的吞噬,还会因为迷烟而昏迷,无法自救,只能等待着布下陷阱的人来抓他。 “大人莫要上前,这周围有都会受影响的瘴气,眼前这是巫族设置的陷阱!” “普通的巫子并不能修习黑行术,这个陷阱究竟要抓谁?” “可能是其他赶来这里救援的巫子。” 侍卫跳下马前去查看,语气不忿地说:“岂有此理,他们在这个时候竟然还在互相伤害!” 皇叶曾经蛰伏在巫族多年,也知道上中下游各部落部族之间的渊源:“各个部落,多年来一直积怨,有人存心要在此时破坏救援,也是个分裂巫族部落互助团结的好时机。” “这个陷进里没有活人,但是却传出呼救声来诱捕别人靠近,着实可恶!” “你可有法子破了这些瘴气?” 侍卫从袖中掏出火折子,对着周围环了一圈然后用力一吹,将火星吹出去,呼啦一声就像变戏法一样拱出了一个火球滚滚而去,那火球所到之处,迷烟果然是散了,但是冒出了诡异的青烟。 “不好!大人快屏住呼吸,有毒!!” 侍卫转身想要护住马上到人,却已经来不及,他颓然地倒向了那断断续续传出呼救声的陷阱,陷阱中被施了障眼术,他们看不分明陷阱里的事物和深度,眼看着皇叶从马上摔进去,侍卫内心大喊不好,纵身一跃随着他跳入陷阱,并且同时在掉入陷阱之前从袖中飞出去了一支信号弹,这样纵使陷阱有他无法控制住的状况,看到信号弹的同也能赶来救援! “大人!” 侍卫跳入陷阱后却发现洞底比想象中的更加深不可测,皇叶大人已经掉入未知深度的陷阱里,听不见他的叫唤。 他在那里摸索了一阵,也未觉出周围是个什么环境,完全处于一片混沌之中,他的呼唤声也除自己外,没有任何的回应。 而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让他莫名觉得诡异的味道,是同为狼族的味道,却非他族群,他不认得这个味道,不是他们的兵。 “大人!皇叶大人!”他试着再唤了几声,可是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洞底里却竟然传来他的回声,这或许是个洞中洞? 他点亮火折子照亮周围,迷雾依旧很重,他不敢贸然抛出火球,他朝着前方撒了一把粉末并借着火苗和着掌风打出去,一串火光熊熊烧出火球向前会出去五步远,能看出确然还有一个隧道隐秘的入口。 这个设置陷阱的人,难道是将掉入陷阱的“猎物”拐走去别处。 这才稍不留神的一个回身,侍卫就弄丢了他们君上的御驾,“这活干不好,得洗多少年恭桶!活菩萨,你可得等着我!” 空气里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笑声,侍卫猛地回过头,“谁!出来!” “你的活菩萨在我手里,来抓我啊!” 侍卫怒不可遏:“你敢碰他,你们全族会付出代价!” 那声音娇笑轻蔑,仿佛听了什么新鲜事,好笑的回话,但是声音若远若近,侍卫听得不分明,无法判断她的方位,“这倒也是新鲜,现在你才是瓮中之鳖!” 第645章 乌尔尼的后人 皇叶一瞬间便失去意识,仿若掉入了深渊。 待到他清醒,眼前却是一片迷瘴,黑漆漆的一片,摸不着头脑。他回想起自己方才是掉入陷阱之中,耳边还听见侍卫的呼唤,但是他未能及时回应已经突然失去失去意识,想来就是这瘴气在作祟。 “这是哪里……”皇叶的视线模糊,他能听见那声音就在自己的五步之内,可是模糊里抬手却并未看得清楚是何地。 “能让御驾亲自到访,此地真是蓬荜生辉!” 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皇叶用力地瞪眼,此处却是黑蒙蒙的,他明明是夜视视昼的灵兽,此刻却视物模糊,看来并非此地昏暗,而是他的眼睛也受伤了。 “你是谁?” “恭迎皇叶大人莅临寒地!” 皇叶受了点伤,身体里的力量被扼制无法施展,他想要冲破身体里的牵制,但是一发力就觉得胸口闷疼好像被针扎了。 可是这个声音他确信就在几个时辰前,他的确还犹如在耳的听过这个声音,是那个人。 “竟然是你!” “很意外吧,大人救了我,为何会是我。” “这个陷阱里布了杀人的禁术和瘴气,普通的巫子掉落陷阱,只怕不死也要废掉半条命吧?这都是你做的?你杀了多少人?” “可惜这样的陷阱,也只能困住大人一时,我应该做得再厉害些!” 的确,他一路来掩饰得这么可怜孱弱,与眼前这个浑身透着古怪的男人简直是两路人,也怪他总是仗着自己有功法,对凡人不设防,轻率了。 “你引诱我们来此,想杀我?” 他咯咯冷笑:“其实也本不该是你,只不过大人善心大发,令在下产生恻隐之心,把本来想要诱捕的对象,就换成了你!你真的太好骗了,见不得遍地哀嚎,也见不得眼前的血腥,与其说我诱你入瓮,不如说,是你不请自来!” 这一刻,想起他们一路与他同行,皇叶的背脊瞬间发寒。 “你们原本要抓的、是谁?” 空气里的声音充满了嘲讽的嗤笑,皇叶抬手在自己的胸口按压,他的灵力被外力压制。 在冥海河畔,非神非魔的凡人如何能做到这样的术法,以凡人之躯压制他?这怎么可能呢! “鄙人乌尔尼克,不知大人可听过我的姓氏。”他沉闷的嗓音里带了两分戏谑,仿佛是在提问又像在嘲讽。 “这支部族早已灭亡,你怎会…若非魔界战乱导致的灾祸,乌尔尼也曾是河畔繁盛的部族。”皇叶的脑海里搜寻着巫族流源的各种部族姓氏,但乌尔尼,是早已消失在冥海河畔数万年的古老部族。 “大人果然是神人也,这样古老的姓氏,也只有你们会记得!那些平庸的凡人,谁又见识过,那古老的繁盛部族,曾是上游的尊贵姓氏!” “你是乌尔尼的后人?” “为什么我只能活三日?为什么我姓乌尔尼,就应该流放到下游?我虽无显赫家世,也无官半职,可我平生,也帮了不少人,最后得到的只有无尽的谩骂、羞辱、驱逐和惩罚!而你生来就是神是仙,享受无尽的寿命和尊贵的待遇;我受尽族人的欺辱,与我阿娘被流放在这个标志着罪恶的地方!” “你是被放逐的罪奴!乌尔尼的后人怎会如此丧心病狂?” 他的声音里充斥着怨恨,和愤慨,声调洪亮:“神明不公,我杀神明!你们欺我羸弱,我便夺你们的力量,以牙还牙!” “你想杀我?”皇叶背靠着身后冰凉的墙壁,触手可及的地方应该是一处山洞,许是他掉下的地方之下别的暗处,此刻这里全是那人说话的回音,以他的听力判断,这里至少是在地底极深的地渊之处,这样的地方,怕是魔兵和侍卫也一时无法探查得到他们的所在,确是有备而来的诱捕。 “天理昭昭,你残害同族,亵渎神明,死后只会入地狱!” “不知大人杀过几个人?什么是残害?是饮汝之血还是刺汝之骨?你说什么是地狱?何处是地狱?” 皇叶挑眉,乌黑的眸色隐忍着不悦,等着他的说辞,眼前之人,印堂散发着浊气,眉眼间毫不掩饰的戾气,他的肩头,还萦绕着不属于这尘世的瘴气,说这人是个凡人,他身上了无生气,说他是个鬼魅,他却又有凡人之躯;他整个就像个活死人的骨架子,如同人偶一般,因为——皇叶听不见他的呼吸声,闻不到他身上属于凡人的气息。 眼前的男子,似死犹生,这诡异的氛围还充斥着一股消散不去的瘴气迷雾笼罩在空气里,那股子若隐若现的腥味,像极了他曾经在地幽闻过的味道。 可他身在此地是巫族,是不可能存在那样的味道的。 那个人背过身面对着皇叶,一件件脱下他的衣裳,他缓缓卸下的穿戴露出精壮的肌肉,他的后背上,被烫伤的旧疤爬满了后背。 皇叶有些意外,此人看起来受过很严酷的厉刑,那些疤七零八落地从肩膀一直蔓延到腰线下,丑陋不堪。 这样的伤疤,想必受刑的时候,是痛到了骨髓。 但是这些伤疤七零八落,没有规则,交叉相加,就像是新伤旧伤在交替着。这些伤疤都在昭示着它的主人受过不止一次的伤害,像罪证,控诉着他曾经受过的罪。 他早已尝过地狱的滋味,又何妨害怕什么惩罚。 “你发生过什么?是谁这样对你?” “我曾是最好的猎手!可是最后这些技法,变成了加施在我身上的报复!你说惩罚?我何惧报应,何惧因果!神明不公的人间,就是地狱!” “冥海有严明的制度,你从未向神明祈求过,又何以控诉他的不公!” 他捡起衣服,无所谓的随意往身上套上:“大人活得如此纯善,真叫人又羡慕又嫉恨!若非求告无门,这世上多少事,都是小事、平常事!” 他想必曾经寻求过帮助,但是不知出于谁的阻挠失败了。 第646章 滚烫的憎恶 乌尔尼克只是个被遗忘在某个阴暗角落的可怜人。 皇叶后背贴着冰冷的壁面,微微垂下头,暗暗思忖着君上统御冥界数十万年来,竟然在冥海河畔还偷偷存在着这样的事情,确实是他这个久居深宫之人的寡闻。 “我不知道你发生过什么,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我无法苟同你的所作所为。” “我乌尔尼克,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夺回我的尊严!” “残害同族,就可以夺回你的尊严?” 乌尔尼克冷笑:“所以我,需要你啊,大人!” “你认识我。” “怎会不识得!大人这般金尊玉贵的身份,不仅是凤族的灵兽,还是深宫里那位的御侍!你蛰伏在巫族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你知道再见到你,我有多兴奋吗?我以为你这辈子就只会呆在深宫里,没有凡人能够靠近你,没想到你又回来了,皇叶大人!” 乌尔尼克俯身凑近,他不再站在逆光里,皇叶也终于看清了他的真容,这张脸很年轻,就像是…… 他突然勾起皇叶的下颚,仿佛在欣赏着一件工艺品,这棱角分明的下颚骨,中了瘴气神智迷乱却仍是乌黑发亮的瞳眸! “别白费力气了,这些瘴气早已掩盖了你们的气息,你出不去的,他们也暂时找不到这里!我斗胆邀请你,神只的御驾!请你来,参加我精心布置的盛宴!” “原来你认出我,比我想象中要更早!你憎恨的是谁?” “谁?哈!” 他憎恨那些,那些曾经奚落过,欺负过他的贵族、望族!在冥海,皇叶何止于同样拥有尊贵的身份,他是离那位最近的人。乌尔尼克嫉恨的他们,是这样的刺眼。他们站在神的身侧,睥睨众生,也不过如此吧。 “你诱我掉入陷阱,想要我的力量吗,”皇叶缓声道:“若是为了这个,我看你就白折腾了。你或许可以杀了我,却拿不走我的力量。” 乌尔尼克轻笑,声音里没有方才的戾气尖锐的恨意:“我知道神族,并不能直接渡修为给凡人。” “那你抓我还有什么用处?”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泄愤吗?既是,也不是!” 皇叶的呼吸紊乱,他运气不畅,知道是自己中了迷瘴的缘故,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缓缓调节气息,尽量与他多说些话来争取调息的时间。 只怕短时间之内,还不会有人来找他们,这点对他跟侍卫的安全都极为不利。 当年他以游牧灵术师的身份在巫族各个部落蛰伏,想来那时乌尔尼克就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但早已事隔多年,皇叶对此人没有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我们伟大的神只庇佑冥海,他的光辉却照耀不到阴暗的角落!”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部族曾经盛极一时,沦落到我这一代却像过街老鼠,被那些所谓的上游贵族随意践踏!既然无人记得我乌尔尼曾经的辉煌,那就让我做一件,载入巫族史册的大事!”他的神色飞扬,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舞,激动的说辞越说越慷慨激昂。 “那些羞辱过我,伤害过我的人,我要让他们统统都试试,被神抛弃,被同族厌弃的滋味!我要看看所谓的上游,在这场浩劫里,还能有多金贵! 让他们看看,面对风暴的时候,还有哪个人可以按照尊卑贵贱的阶级,逃过阎罗的命簿!” 皇叶至此明白了,这场水患,原来并不是意外,不是工行司失职,也不是他五感未觉,而是有妖物在作祟。 想到一路走来看到河畔那些被淹没的村庄,那些流离失所的民众,遍地苍夷,这场水患不仅仅要夺他们的家园,还要夺他们的命! “你是君主跟前的人,你若是在他最宠爱的巫族出事,你猜,他会不会把整个巫族掀翻?还是会像世人所说,他只有怜悯,却没有心?他会不会降罪,让巫族承受这一切?” “你想利用我逼他现身说法,简直是痴心妄想!” 皇叶仿佛能看到他灵魂里疯狂的血液在沸腾,那触及都会觉得滚烫的憎恶,是他心里已经被魔魇揪住的仇怨。 “呵!我只是想知道,他会怎么选!他是会来救你,还是放任自流。” “神在庙堂之上,不是尔等凡人能够企及的存在。我虽是他的御驾,纵是身处困境,也无需他老人家脏了手!” “哦?是吗?” 天知道当乌尔尼克看见皇叶的时候,觉得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亢奋的沸腾,如此神人悄无声息地出宫来,他的足迹还游荡在巫族部落,啧啧啧啧,这相遇,是神赐给他的礼物吧! 皇叶感觉到他那诡谲的笑容里森冷却又令人不悦的兴奋,就像是狼看到它的猎物一样。 “你把我的侍卫带去哪了?” “别急啊!他可是只狼,自然,是要割肉喂给需要肉食的动物!” 皇叶心里一沉,他蹙起眉,难道、不好!难道他杀了侍卫? 看出皇叶脸色变了,他好心地提醒说:“放心,要是太容易死了,可就不好玩了!宫中喜欢豢养幼兽,我呢,也养了只小狼,她对你的侍卫很感兴趣,说不定此刻,你的侍卫也很喜欢我的小狼,情投意合,干柴烈火!” 皇叶嫌恶的别过眼:“恶心!” 他却狂狞大笑:“哈哈哈哈哈!狼群都衷于一夫一妻制,你说我的小狼若死了,你的侍卫,会不会也赴死?” “不会,我们魔焰军的兵,没有一个懦夫!” “是吗?我们赌一赌?” 皇叶冷哼一声,鄙夷的眸光冷冷略过他的脸:“我不跟你赌!你不配我下赌注!” “那若是他的主子呢?闻听魔焰军统领,带兵严谨却将士兵视如兄弟;若是知晓他的兵有难,他会不会来救我不知道,但是我手里还有你这张筹码,我很想看看,他会怎么选!是弃你,还是弃他!你说我们伟大的王不会踏出冥海的心脏,那他的将军呢?也不会吗?大人,我很期待!” 皇叶嗤之以鼻。 第647章 想捏碎他 听见他转身准备离开的脚步声,皇叶又问:“你死不足惜,你的亲人呢?” “什么亲人?不过是些啃噬着同族血肉的无耻之徒,一群啃噬着同伴向他人献媚的蝼蚁!” “你不惧怕连累亲族,那你自己呢?” “在我之上,皆为位尊,在我之下,蝼蚁偷生!你问我,我有何惧!我就想看看,那你呢,你的命,够不够他们低下头!你们高处明堂,而我委弃泥涂,我不甘心啊!” “你谋划这些就为了验证这个答案?幼稚!” 乌尔尼克弯下腰在他耳畔说:“皇叶大人,我保证,只要他们来,你会活着走出这里!我要的就这么简单!” 皇叶心里咯噔一下,但是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本座见识过威胁他之人,会有什么下场!” “如何?” 皇叶的唇角微微上扬:“他会先杀了你!” 他不怒反笑:“呵!我等着!” 他看似幼稚又偏执;但是皇叶明白乌尔尼克做这些,只是为了摧毁他的信仰罢了。他被轻贱过蹂躏过,他的身心遭受创伤,他的信仰更加早已破碎;身在地狱的人,又怎能不眼红不嫉妒。 不管来的是谁,是皇叶也好,是黎月也罢;他见到皇叶坚定的信仰,就想捏碎他;见到黎月重生便又重登宝位,他就想看她月坠花折。他只是想将他们推入泥沼,以身感受,如他那般的,深渊。 乌尔尼克走开的几个时辰里,皇叶都在费力地调息,但是皇叶仍感觉自己的力量被扼住一般,他仿佛被下了禁制一样,浑然解不开。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他身后的逆光,皇叶猜算着大概时辰,应是日落西山的时辰了。不知另一个侍卫有没有察觉到他们出事,赶来探看,若是也中了陷阱,可就彻底落入贼手了。 皇叶只能期盼着这一趟,另一个赶去下游的侍卫别像他如此,也中了迷魂计! “皇叶大人,小人要借用你的一点东西!”他的手覆上皇叶的胸襟,扒开他的衣领,摸到了他冰冷的身体,他的手掌虽然温热,但仍令皇叶一阵战栗:“你干什么!滚开!” “你心跳的很快。”乌尔尼克掀开他的衣襟,冰冷的触感就像摸了河水一般的凉意:“别怕,我们的游戏,不会这么快结束!” 皇叶浑身乏力,警惕地怒怼乌尔尼克那近在咫尺的脸:“你要对我、做什么!” “会有点痛,抱歉了!”他亮出一柄刀,那柄刀看起来很旧,古铜色的剑柄上镶嵌着一块椭圆的碧绿玉珏,剑刃上还有缠绕的铭文,像是符咒之类的纹面,但是看着不像是画上去而是刻上去的。 他从皇叶的胸口,一刀浅浅的刺入,皇叶霎时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但是身体僵硬无力反抗:“你!” “大人不必反抗了,这是弑神刀!我知道你有仙术护体,但是,你拒绝不了这刀的杀伤力,你消耗越多的仙力,无谓挣扎,只会更加虚弱!” “你…你究竟要干什么!”他疼得呼吸艰难,大口的喘着气,眼看着血从他身体里流出来,染红了他的刀刃,他的衣袖和自己的衣裳。 可是乌尔尼克不是要杀他,就像看着自己家养的小兽般的爱抚地还安慰的摸一下他的脑袋:“放心,我不是要杀你!我只需要你三碗心头血,不会这么快要你命的!”乌尔尼克像看着极为难得的珍宝一般,兴奋又动容的说:“我可舍不得!你一定,一定!要亲眼看看,我所布置的这场盛宴!大人,用你的眼睛,千年万年,记住它!” 第二日的清晨,乌尔尼克换了一身称得上华丽的衣裳,总之,他看上去比昨日更加神采飞扬,有一种难以掩盖的喜色,让皇叶心里嘀咕他去干了什么这么得意。 看着他这般得意的样子,皇叶怅然的暗骂自己是个傻子,他确实不该有恻隐之心,不该不听侍卫的劝告,给了他这样的可乘之机,还连累了无辜的人。 “来得这般早!” “想到御驾能与我一同观礼,自然夜不能寐,天刚拂晓,便要来探你!” 他虽然虚弱,但是目光依然坚毅:“怕我跑掉吗!” “今日第二碗心头血,大人可忍着!” 他的弑神刀二话不多说便扎进皇叶的身体,皇叶毫无抵抗能力,只能允取允求,心里咒骂了一万遍这个天杀的玩意,迟早要将他的头拧下来! 完事乌尔尼克抚摩着皇叶的锁骨,上天给了他们这般好的出身,还给了他们魅惑凡人的好皮相,他们究竟,得了上天多少的眷顾:“啧啧啧!老天果然是偏爱某些人的,我都舍不得,将刀子扎进你的身体里了!皇叶大人,你的身体好冷,就像寒潭里的冰块!”他低头咬住皇叶的脖颈,血从他的脖颈顺流而下,他的牙齿上都是鲜红的血水,凑近了皇叶的耳朵,带着森冷的语气:“我忍不住就想看你破碎的样子!” 皇叶嫌恶地别过脸:“就算你揉碎了我,吸干我的血,吃了我的肉,你也永远,都是泥泞里上不了台面的脏东西!滚!” 乌尔尼克被他激怒,愤懑的利刃一下子戳进皇叶的心窝子,他低头舔一口他胸口的血,脸上被血染红也不介意,皇叶却痛得脖子都在用力后仰想要远离他,露出了光滑的脖子。 “你的血、是甜的!!!”腥甜的血让乌尔尼克更加兴奋,为了这一刻折磨他的快感而兴奋地拧了又拧手里的弑神刀,听到他狰狞的哈哈大笑,皇叶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感到羞愧,他就像吸血的血蛭,黏住了就不松口,痛和耻辱让皇叶怒到极致,怒斥着滚开,怒骂着他这个肮脏东西。 “你就尽情地激怒我,看看我这样的人,能做到什么程度!” 啊! 他使劲力气地扭着身子,咬牙切齿,怒目横眉:“滚开!我、会杀了你!” “疼吗?疼就对了!”弑神刀毫无预警地拔出,痛得皇叶头皮发麻又没有招架之力,他咬牙忍耐着。 第648章 拿开你的脏手 “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神侍,从来都没有体验过什么是地狱吧,却总是说什么众生平等,什么善恶有报!”皇叶虚弱的蜷缩在角落,而乌尔尼克却仍是不放过他,总想再让他避无可避,伸手戏谑地抬起他的下巴直视着自己:“看看你,他们要是看到这幅可怜的样子,该有多心疼!我啊,都觉得心疼!” 皇叶嫌恶地撇开他的碰触:“拿开你的脏手!” 乌尔尼克笑意盈盈,起身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袖,那未干的血渍仿佛在宣告着他的胜利,他非常地高兴。 “今天就到这里了,大人可要好好休息!” 皇叶眯着眼,看到他的背影渐渐在洞口缩成一道黑影,发出虚弱的声音:“为何……是我?我没有伤害过你,还救过你、却、你却、恩将仇报……” 乌尔尼克回过头,瞅一眼地上瘫软的皇叶:“本不是你…是你来了。大祭司的命太好了,总能躲过灾祸;可就是因为她命太好了,有些苦,总是需要有人替她受过的,你说对吧!”凉薄的眼神从他脸上略过,一点也不似方才那个爱怜的看着他的人,眉眼闪过得意。 真是可笑! “蠢东西!”皇叶鄙夷地嘲讽:“她若是来了,你只怕,死都比活着更快活!” “我倒是觉得,这是我们的缘分呐!”他的眼中又浮现出方才那般的嫉恨:“我知道大祭司是谁的宠物,可是那个人真的会为她踏出宫门吗?我看未必吧。可他若来,也是我求仁得仁!” “想利用我和黎儿让君上犯错?你太天真了!” “不管来的是谁,我都非常期待!我要的,是更多的力量!” “为什么需要力量?” “大人!源源不断的力量,才是这场盛宴的底色。” “你是个凡人,怎么能操纵水患和妖物?全靠吸收了同族的力量吗?” 乌尔尼克欣赏的看着他:“大人终于想起来盘问此事了,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无人与我分享,我也正憋得闷!我的力量,都是借的!死的人越多,他们斗的越狠,我就能得到越多的力量!只有不断的献出生命,我的力量就会膨胀!” “和谁借?” “这个,后面你自然就会知道!” “巫族本是朴实的部落,但是人心不古,有了权利有了荣华就想要得更多。贪心不足蛇吞象,巫族早已不是我见过的那个巫族。我也本该同情你的,现在看来,你不过是咎由自取吧!乌尔尼克,你成功让我记住了,你最好活到我走出这里那日!” “那大人就好好在此,与我共赴盛宴吧!” “我给你的命,怎么给出去,我就会怎么收回来!就算白麻衣(白衣无常)来了,你的魂,也只能我收!” 乌尔尼克期待地盯着他:“好啊,能死在皇叶大人手里,我甘之如饴!来的是你,我却反而更欢喜呢!” 地上的皇叶仿佛一只小兽蜷着身体,别过脸不想多看他一眼。 他又走了,走得洒脱,走得恣意,但是看在皇叶眼里却讽刺得很,他拿着那些献祭的生命,拿着自己的血,去换取他要的力量。 皇叶苦笑:幸好,不是黎儿来了,是吗? 他捂着胸口的痛,蜷缩成一团,胸口的血凝固的很快,这个人既要折磨他,又舍不得他死掉,每次完事都会给他止血,他堂堂天地之子的御驾,竟然一失足堕落成妖物的玩物,真讽刺,真晦气。 尽管魔兵全力驱赶着海中的妖物邪祟,海床依旧时不时地晃荡,那滔天的海浪更是时不时猛赶着汹涌的浪头拍打着河岸,湍急的河水涌入岸上,淹没的早已不是良田那么简单。 冥海的神机营里,练兵场上,苍迦统领脸色冷凝,属下都觉得他气压太低了不敢靠得太近。 咻咻咻!苍迦统领射出了手中的箭,连发三支,正中靶心。 众人皆知,统领越是心情极差的时候,他射箭的准头就越强! “为何两日来都毫无飞书?” 这咻咻咻的声音是一声比一声还要响,可见他拉弓的手劲得多大,这心情定然是差到了冰点,谁敢送人头上去挨骂啊。 “人呢?” “统领,您问的是、哪个飞书?” 苍迦统领没好气的回一句你说我问谁? 旁边那个人醒目的拉住他的胳膊,呆子! “统领,出去的两人都没有飞书,这、我们也去探问过其他司所,都没有收到什么关于御驾或大祭司的回音,许是、还在路上。” 思忖片刻,他又射出三支箭,冷冷的扫一眼自己汇报的下属,底下的人被他一个眼神看得有些发怵,背脊不自觉地挺直:“派支小分队出去,太阳下山前,见不到人,我也要看到飞书!” “是!” “走!” 他烦闷地揉揉眉心,总觉得心里有股子不好的预感,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让他烦躁。 他抬手按住眼皮,右眼皮子今日总是突突地一下一下地跳,跳的他心里更烦闷。 他扔掉弓箭,踏步走回营里,用胳膊抹掉头上的大汗,身后的侍卫见他这幅神色也不敢跟来,只有他一人阔步往前走,口中念念有词:“小崽子,不就出去耍两天,我操心什么劲!” 他站住了脚,回头瞥一眼那几个怂的大气都不敢出的下属,“玄鹄若回营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统领!” 看着下属快步小跑的样子,苍迦统领转身继续走,瞧这点出息!也不嫌丢人! “统领!统领!” 身后传来疾呼的呼唤声还伴着小跑的脚步声,苍迦统领眉头一蹙,回身怒斥一声:“要死人了么在营地这么跑!” 神机营的军令里有一条:非紧急军务,不可在营地大呼小叫,影响练兵,扰乱军心。 两名侍卫跑到跟前,气喘吁吁:“统领息怒!是、是君上急召!空谷出事了!”他大口喘着气,这可不就是要死人嘛,另一人紧接着说:“统领,空谷的水漫出来了!” 苍迦统领闻言猛地一惊。 第649章 冰棺怎么浮上来了 空谷可只有妖精泉水,怎会漫出来呢,发生何事? “边走边说!” 两名侍卫紧紧跟上他的步伐,“我们已派兵镇守在空谷外头不让任何人靠近;但是里头的水漫得很快,我们根本阻断不了,就在我来时水流都已经湿了水榭和清水泉,这会儿估计就快流到典书阁了!” 从空谷之外到水榭之间至少有一里地,而水榭到清水泉又有至少三个殿宇的距离,若是清水泉都被水浸,那怕是这水只消一盏茶功夫便能到达典书阁的位置。 “水势这般快?”苍迦统领不可思议的说:“这是要淹了水迷宫么!” 清水泉地处水泽,是低洼之处,也幸得水泽尚有水篙丛还能吸纳流淌的泉水 ,汇流到深潭之下。 “对!我们也不晓得空谷内发生何事,恰逢水濂神君出宫整治工防了,我们只好速去昭河殿请君上。” “嗯,做得好。”苍迦统领点头,“命人打开汇水的出水阀,将水引流入海,若是君上截流了泉水,则一个时辰后关阀门,一刻钟都不能多。” “若是没有截流呢?” 苍迦不假思索地回答:“便以两个时辰为限!” “是!”一名侍卫抱拳领命,然后快步跑了。 另一个侍卫继续跟着苍迦统领,但是他的步伐和身法也越走越快,身后的侍卫小跑着也快要跟不上了:“我先去空谷,你们驱散宫人,若是无事的,先遣回下值或归家去,不许趁乱喧哗传谣,违者就地抓捕。” “是!” 空谷里,脚能踏到的地方,到处是泉水,那泉水里还泡着许多奇珍异草,还漂流着各种被摧残坏了的枝叶,花瓣,跟狂风席卷而过似的残花败柳,处处都是水。 而本该在昭河殿静养的神尊,呆立在水泉中央,那原本应该沉在泉眼深处的冰棺,竟也浮上来了。 “君上!” 凤翎王抚摸着冰棺,冰棺没有打开,棺里的人睡得依旧安静,可是泉水却一直如沸腾的水浪滚滚流出,就连凤翎王的靴子,也是浸泡在水里,没及膝盖。 “这是怎么回事?冰棺怎么浮上来了?” 凤翎王盯着冰棺疑惑地看一眼苍迦统领:“他许是感应到什么,发脾气了。” “这才叫发脾气?他要淹了水迷宫啊!” 凤翎王抬手,掐指算着什么,然后又抬头看看穹顶那倒映着水天的缭绕雾色,沉吟道:“乌云散尽弓鸟藏,会见月台现苍龙。” 苍迦统领木讷地眨眼:“我不懂。” “你的人去寻的是黎儿和羿天吧?” “自然是!” “可有新的消息传回?” 苍迦摇头,他方才从神机营出来时,为了此事还发了一通火。“除了确认释的方位,目前没有其他新的飞书。” 凤翎王蹙眉侧头看向满脸疑惑的苍迦统领:“雎羽发这么大脾气,看来是怪我没看顾好他的小崽子!黎儿和羿天看来无事,倒是皇叶有难了!” “怎会……”苍迦统领蹙眉,皇叶虽然不擅长打架,可也不是纸糊的;巫族再厉害撑死了也就都是些修仙的凡人,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能伤得了皇叶,想必不是普通巫子!他笼罩在迷雾之中…既已让雎羽都难以安寝,苍迦,你亲自去吧。” “可是宫里……” “这里还有许多侍卫,皇叶等不了你的犹豫。” “好!” “你知道释的范围,他们同在下游,你找到羿天,就能找到皇叶。” “我即刻出宫!” “苍迦!” 苍迦站定身形回身,看向神伤的凤翎王。 凤翎王盯着冰棺里的人安静的睡颜:“这个纪年,我不想再亲手封一口棺。” 闻言苍迦统领的脸色铁青,语气森然:“君上宽心,我绝不会让他有这种机会!” 苍迦统领抬手作揖,转身一眨眼之间便是换了一身黑色便衣,并且戴上了久违的玄色面具,他心念一动,立时就移形换影消失不见。 凤翎王侧头看着那闪现的踪迹,微微一笑:“我当然信你!” “这下你可叫宫人好个收拾!” 空谷的泉水还在往外涌,凤翎王的手掌抚过冰棺,轻轻一推,冰棺的盖板缓缓推开,露出了棺中那个睡得安详的男子,眼睛依然闭着,只是从前苍白、毫无生机的一张脸,如惊梦般的,此刻仿佛多了一分生机。 凤翎王伸手在雎羽上神脑袋上拍了拍,温声的说:“好了,本王疏忽了,乖。” 犹如安抚了他的情绪般,泉眼里的水不再咕咚咕咚地往外直冒,渐渐的消停了。 “雎羽,若是你元神不散,你还有知觉,至少告诉我,该怎么救你!你连皇叶都如此照应,为何不来我梦里?为何不给我回应?” 他掏出帕子给雎羽上神擦擦脸,“雎羽,陶迦山我给不了你,我命人在扶桑仙境造了栖阁,你可会喜欢?都是照着从前陶迦山的住处打造的,你定会喜欢吧。” 他凝视着冰棺里沉睡的雎羽上神,冰棺缓缓合上,他暗自神伤:你再不醒来,我不知能不能等到你了…… 巫族下游,羿天一行人本该在昨日清晨时分就启程返回水迷宫,奈何突发的海浪攀上陆上高墙,滚滚浪涛生生将他们困在旱地,甚至已经冲垮多处村庄,水漫得到处都是,将他们的路堵住了,他们无法跨出下游的地域,周围已经被海水冲泡,仿若一晃间成了孤岛。 不仅水淹了陆路将他们围困在下游,连带海中妖物也不断地沿着水湍爬上陆地,那水中又有肉眼可见的漩涡,什么活物掉下去了,就被卷入涡流不见踪影,深不可测。 巫族子民自然是有懂得凫水的,但是旱鸭子也不少,这一突发的海啸也是震得所有人都慌了,水势太快太急了。若不是苍释以自身法相,结合黎月的术法起了结界屏障,只怕妖物已经涌上来将他们撕碎,还有那高达几丈高的浪涛时不时捶打着屏障,也是让结界内的子民都惶惶不安,本以为已经得到平息的水患,不想海床一个地动山摇,便又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