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旅游笔记》 第一章 万物伊始 夜晚,初夏的晚风吹拂着山岗,夹带着花草的芳香,与丝丝暖意,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夜空繁星点点,淡淡的月光照落下来,似仙人的羽纱,不可琢磨。 一名头发好似鸡窝般的青年伸着懒腰,从电脑桌前起来,揉了揉因为长时间打游戏而有些酸疼的手,他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欣赏着这美丽的夜色。 初夏的暖风,夹带着花草的清香,拂过脸庞,青年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他微微有些沉醉,夏天啊,一个充满无限可能与活力的季节。 旁边,大约两、三米左右位置,同样有着一个阳台,一名清秀的女孩,穿着一身松垮的白衬衫,露出了洁白的锁骨,衣服堪堪盖住大腿根部,两条浑圆的玉腿便暴露在空气中,让人莫名的血液沸腾。 女孩冲他一笑,说:“哟,‘业余’选手,您今儿怎么有闲心出来赏夜啊。” 被女孩唤作“业余选手”的青年不禁脸疼的揉揉脸,他并非是一个业余的选手,而是他的名字就叫叶瑜,叶子的叶,周瑜的瑜,一个女性化的名字。名字的意思也很简单,瑜者,美玉也。 据说是他老爸翻了一夜的新华字典才取的名字,不过一次醉酒之后,他老爸才得意洋洋的说出了叶瑜名字的真正由来——当初他正因为名字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到客厅电视传来的一句“既生瑜,何生亮”于是当即拍板就叫叶瑜了。叶瑜当时暴汗,幸好不叫叶亮。 关于起名字,叶瑜老爸,也实在够“业余”的。 从过往思绪中醒来的叶瑜,并没有理会隔壁小妞的调侃,而是笑笑说:“小青,你这身行头……要自重啊……” 名为小青的女孩,扬起好看的脖子,美眸迷离:“业余你忘记了吗,我们都不是那种自重的人……” 叶瑜面对小青的跳脱一时竟无言以对:“……” “嘻,”小青冲叶瑜招招手,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说,“我先进去咯,业余先生,您且受用这无边的夜色吧。” 好嘛,张口又是一句朱自清。 叶瑜点点头,转头看向夜空。漆黑如墨的屏幕上,不规则的点缀着璀璨的星辰,宛若仙人随意将钻石洒落在夜空中,却有种和谐的韵味。 叶瑜眼眸深邃的望着天空,他记得,小时候,一个约莫20多岁,自称为算命道士的家伙曾说,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会有一场机遇。 不过叶瑜撇撇嘴,他反正是不信的了,他上个月就满了十八,抛开杂乱的思绪,叶瑜呼了一口气,望着这美丽的夜空,仿佛一下子心灵都得到了洗涤。 “哎,这颗星星好亮啊。”叶瑜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隔壁的小妞,可隔壁的小妞先进屋了,旋即摇摇头,这个发现恐怕只有自己知道了。 他继续望着夜空,那颗明亮的星星不仅亮而且……好像越来越大了。 叶瑜一愣,低下头微微思索了一下,越来越大? 他猛然抬头,却见一颗发光的鸡蛋带着猎猎风声砸在他的头上,仿佛一个炸弹被引爆了一半,一阵耀眼的白光闪烁,满天的星辰都为之震颤、黯淡。 刹那间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白光彻底爆发开来,形成一个半圆,覆盖了整栋建筑,一片落叶凝固在白光中。谁也不清楚白光之内发生了什么。 白光来得快,去得也快,首当其冲的叶瑜居然凭空消失了。只有初夏一阵清风,吹动着窗帘,发出“沙沙”的声音,其余的就只剩下寂静了。 夜空中,一道流星滑落,诡异的是,这道流星居然在叶瑜所在的城市上空停顿了一下,旋即飞速掠过地球。 传说,每当一个人逝去的时候,都会有一颗星星坠落,或许这是属于叶瑜的那一颗? “他的故事也开始了……” “而我……嗯?哦,我的故事早就开始了。” 低低的喃呢,随着流星渐渐逝去…… …… 华夏之地,战火四起。周王朝王权衰落,奴隶制社会开始崩塌,诸侯国越发强盛,为吞并土地发动战争,自公元前770年开始,春秋时代绵延了几百年之久。 而一个时代的结束,往往标志着另一个时代的开启,经过春秋时期的兼并战争,华夏神州逐渐被七个强大的诸侯国统治,七个诸侯国相互制衡,互相吞并,可是几百年来,始终没有人能够真正一统其余六国。 而如今,天下处于一片风雨之中,秦王嬴政意气风发,秦国国力越发强盛,意图并吞八荒、囊括四海,序八州而同朝列。这位秦王或许真要完成一统天下的夙愿。 公元前238年,韩国都城。韩国初都阳翟(今河南省许昌市禹州),灭郑国后迁新郑(今河南郑州新郑)。 迁都至此,如今已有了些年头了。新郑城中,一片繁华的景象。 喧闹声随意穿梭在繁闹的大街上,午后明媚的阳光照耀着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上。突兀横出的飞檐卷着微风,商铺旗帜在屋檐下屹立、飘荡,车马如龙,行人川流不息,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似乎百姓对此生活较为满意。 如果不说那暴虐的将军的话,大抵上是一副和谐气派。 青石路面、绿树苍劲,许多小摊贩在街道两旁占据一席,卖各种各样的物品,蔬菜瓜果、趣玩奇物、衣物首饰无所不有。 酒馆之中时不时传出豪迈的笑声,或一些沽名钓誉的文人们的互相吹捧。 而在这繁华之外,一处清冷、偏僻的小巷之中,一名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正倚在角落,身上只盖着一件宽大的白色长袖,似乎是异域服装。 这小男孩的眉头微蹙,一副十岁左右的面孔,却露出大人似的严肃,颇为可爱。 小男孩一双清澈的眼眸中,透露着些许疑惑,他犹记得,一个初夏的夜晚,他还在阳台上观赏夜色,紧接着一阵铺天盖地的白芒……记忆便到此为止了。 一阵风吹过,小男孩不由得浑身一颤,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上下片缕不沾,小手抓起身上的白色长袖,却突然发现,他的身体居然变成了十岁模样,小胳膊小腿的,恐怕抓只鸡都够呛。 “我叶瑜九尺男儿,怎么变成了一副孩童模样?”小男孩语气有些惊讶,但脸上却并未太过惊异。 因为隐约中,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要么在做梦,要么穿越了。无论二者之一中的任何结果,他此刻都不处于“现实”当中。 第二章 此身已在天之外 叶瑜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把白色长袖穿在自己身上,不过宽大的衣服,配上他这小孩的身躯,倒是格外的滑稽。 领口宽敞,让叶瑜露了一半肩膀出来,可谓“酥肩半露”了。而两袖更是将他的双手完包裹起来,还多出约莫二十公分,下摆也足足笼罩了他的膝盖,又像是一个穿了裙子的清秀女娃娃。 叶瑜将两袖折叠一番,好歹露出了双手,忙完之后,叶瑜才一笑:“似乎……冷静过头了?当务之急,应该是确定我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他依稀记得,自己是被一个发出白光的“鸡蛋”砸中,之后就浑然不知道了,或许是突如起来的撞击,让他陷入了某种梦境。 叶瑜稍稍点头,似乎这个解释比较合理。 “那么,目前只有两种方法测试自己是否在梦中了。”叶瑜喃喃自语,又仿佛是说给第二个人听,似乎这样能够让他有安感。 第一个办法,就是老办法了,抽自己一巴掌,如果不疼那便是在梦中,如果疼,那便是没做梦。 叶瑜一咬牙,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不过由于人的本能反应,力道又收回了不少,算是不痛不痒。 叶瑜皱着眉头感受着那真实的触感,看来这个办法失败了。有些梦境,的确能够真实到连痛觉都能模拟,叶瑜也不太确定是否处于梦境。 那么还有第二个办法。斯蒂芬·拉伯格曾经写过一本《清醒梦》,书中说人在睡梦中不能够进行阅读,不论是文字还是时间,在看向后一处后再回到前一处,文字和时间会发生不正常的转变,倒也可以用来检验是否在梦中了。 如果你在看书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现象的转变,比如明明看过的一部分又回来了,或者是几本书的内容交叉在一起了,那你一定就是在做梦了——如果斯蒂芬·拉伯格不是胡扯的话。 只不过……叶瑜看着周围的环境,几道泥土墙,一栋木质的建筑屹立在太阳底下,青色的瓦,古老的雕花,似乎是古代建筑。 四周别说书了,连根毛都没有。 就在叶瑜闭目沉思的时候,忽的,脑海中闪过一颗发光的“鸡蛋”,紧接着,仿佛是叶瑜的注意让齿轮转动了一般,一个似乎是合成的女声在脑海中想起—— “叮~!‘天问’系统为您服务!” “天问?”叶瑜似乎想到了什么,旋即摇摇头,现在他连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都无法区分,又何必探寻这个所谓“系统”的存在呢。 不过转念一想,不管是梦境的自导自演,还是现实机遇,这系统都要看看。 于是叶瑜呼唤了这个系统,紧接着,脑袋“嗡”的一声,一张张淡蓝色的幻灯片掠过,不需要系统的解释,叶瑜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这个系统,如其自称,名为“天问”,到底是不是取自于屈原的那篇就不得而知了。 它的功能也很简单,如一般小说里写的那样,有任务系统、兑换商城,甚至还有穿越功能。只不过这个系统就比较弱鸡了,它目前好像处于残缺状态,除了任务系统,其余两个系统都无法使用。 商城无法兑换所有物品,只能兑换叶瑜有过接触的物品,至于是怎么接触,也值得考究,不过好在系统也给出了解释。 了解了系统的大概之后,叶瑜忽然间有点感觉自己是穿越了,而非做梦。不然哪个愣头青做梦给自己yy提高难度的,叶瑜自认为他不是,要做梦当然还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事”比较爽一点。 而光溜溜的系统,目前只有一个任务—— 加入门派(难度:简单) 描述:寻找任意门派加入,即可完成任务。 奖励:500奖励点。 失败惩罚:无。 …… 叶瑜撇撇嘴,这个系统给任务难度分了数个等级,从低到高,分别为:简单、一般、精英、困难……多个等级。 这是最简单的,但兑换商城空荡荡的,就和秃子头顶上的毛一样,一根都没有!这奖励点要来有何用。 不过,系统的任务却也给叶瑜提了一个醒,这里莫非是武侠世界? 叶瑜摇摇头,关闭了系统,没有鞋子穿,只能光着脚,顺着小巷朝着外面走去,他必须弄清楚,这是梦还是现实。 好在小巷不深,在几个曲折之后,他便到了一处出口,顿时,清静被喧闹代替。 叶瑜兀自站在巷口,不禁一怔,这便是古代的光景吗? 青石铺就的路面上马车来往,两侧大小商铺林立,更有小摊贩占地摆摊。酒肆有人放声而歌,妓.院栏轩旁站着衣着鲜艳、奢靡的美女,巧笑嫣然,顾若盼兮,眼波流转,半遮半掩,直教人走不动道。 来往的行人,身穿的服饰以沿宽边的下身缠绕式的肥大衣服。其缠绕是将前襟向后身围裹,采取横线与斜线的空间互补,眼尖的叶瑜立刻就看得出来,这是属于春秋战国时期的衣服。 2018年可是一个信息大爆炸的年代,叶瑜也曾在网上看过这些古代衣服的资料。 “战国时期吗?”叶瑜喃呢自语,这个时候的文字,可谓繁杂,七国又七国之语。叶瑜连繁体字都不一定认得,更别说这个战国文字了。 叶瑜仰望天空,刺眼的阳光让他不由得眯起眼睛,天空一碧如洗,空气清新,太真实了。 有没有可能,植物人就活在这种真实的梦境之中呢? 他收回思绪,暗自握紧了拳头,心中莫名的发慌,自己一身奇装异服,自然已经惹人注意,不过除了一些好事者,更多人只是在投来诧异的眼光之后,便离开了,只当是哪家富贵人家的调皮的孩子了。 毕竟,这年头,能如叶瑜这般体态良好,肌肤细腻白皙,又这般机灵模样的,一般都是大户人家,一般人家少有这种,至于穷人,那可更加不堪了。如今饿死的人可不少,个个面黄肌瘦,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贫贱与富贵。 叶瑜小心的穿梭在人群中,很快,他就发现了一家书铺,叶瑜甚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熏香,那是来自于笔墨的香气。 叶瑜眯着眼睛,鼓起勇气,溜进了这家书店,书店掌柜只是瞥了一眼叶言,眼眸闪动,便不再看他了。 叶瑜松了一口气,走到角落,假装正经的拿起一卷竹简,这个时候竹简仍然是主流,用来书写书籍。 叶瑜不懂文字,随意一瞥,都是晦涩古怪的字体,即使华夏文字是象形文字,也根本难以猜测。君不见一个简单的人持斧钺即为“王”的“王”字,在未确定之前,也有各种各样的猜测,更有甚者认为三横代表天地人三者,一竖贯穿,是为王。 不过,脑中系统再一次响起了声音—— “叮~!开启文字翻译功能!” 叶瑜眼睛顿时一亮,原本晦涩的文字变得顺眼起来,接着他居然发现,他能够看懂这篇文章,甚至能够大声朗读出来。 这……叶瑜通读一番,这是一篇讲治学的文章,叶瑜确认自己不曾看过,也确信自己没有能力脑补出这种文章。左右翻阅,第一行第三个字,第四行第五个字,没有任何错乱,他可以顺利的阅读,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不是梦! 他……穿越了! 第三章 第一个夜 小心翼翼的放好竹简,叶瑜朝着书铺掌柜行了一礼,然后一溜烟的跑出书铺之中,古井无波的内心泛起了波澜,叶瑜终于确定,他穿越了。 其实一开始,叶瑜就有种预感,这种潮流的事情,可能真的发生在了他头上,不过他心内还有种侥幸,万一呢? 可是如今,他用了自己所知的方法,都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目前他无法用其他的结果否决自己先前的推断。 既然无法否决,那便是事实。 叶瑜跑回了先前的小巷中,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由身上的衣服可以判断,他应该是整个人穿越过来,也就是说,他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依靠。而且一副十岁孱弱的身体,在这个战乱的古代,如何生存? 浑身没有钱财,有的只有一件穿越时所穿的衣服,和一个残破版的“大鸡蛋”系统,就更没有什么新手大礼包了,可谓难。 至于系统的任务……叶瑜忽然灵光一现,有些可耻的想着,只要他能拜入一个门派,不说学成武功行走江湖,再不济也有个落脚打杂之地,生存之头等难事便解决了,而后再徐徐谋之。 叶瑜做事向来要么不动,一但他要做,便如疾风迅雷,必定做好为止。何况在这个用剑的世界,没有力量便只能任人鱼肉。 再一次迈出小巷,叶瑜准备打听一下情报,看看附近有什么门派可以加入。 又回到一片车水马龙的闹市之中,叶瑜饶有兴味的观察着古代人民的日常生活,同时暗自移动到酒馆旁,期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诸位,喝!” 一名靠窗的壮汉大喝一声,端起一碗酒,便灌了下去。 其余几名同伴纷纷叫好:“好,蒋兄好酒量!” 待一番吹嘘过后,蒋姓大汉便说:“如今天下真是英雄辈出啊,那农家便出了一位好汉,名为胜七。据说身高十余尺,有九牛二虎之力,一拳可杀猛虎!” “此等豪杰,也不知何时能够同席喝酒,真乃憾事。”一名瘦弱的青年喝了一口酒道。 “嘿,我国将军姬无夜不也如此吗?传说他一身内力登峰造极。其横练功力之深,连能够洞穿层层护甲的特制铜刺也无法伤及他躯体之一毫。”一名黑脸男子也附和。 那蒋姓大汉则呸了一口:“他娘的,这姬无夜虽然有一身武功,但其行为,比之市井小贼还不如,荒.淫无道,视财如命……” “哎,成远兄慎言!”那瘦弱青年顿时脸色一变,急忙说,“此地乃新郑,天子脚下啊!” 几人顿时一阵清醒,那姬无夜,可是韩国大将,且不说个人武功如何,便是那手下兵马,也足够将他们杀千百个来回了。姬无夜此人心胸狭隘,若是传入他耳,恐怕几人都要掉脑袋了。 酒馆内的几人没有说话了,叶瑜瞪大了眼睛,姬无夜?好熟悉的名字。那不是国漫里《秦时明月》的一个角色吗,要知道正史里可是没有姬无夜出现的。 这么说——自己是穿越到动漫里面了?! 叶瑜思绪如飞,怪不得,系统要叫他加入门派,加上战国背景,也似乎只能是秦时明月了。 这可是一个以剑为尊的时代啊,没有实力,便如同草芥,连自己生命都不能够掌握,这可不是红旗飘扬的年代。 叶瑜皱着眉头,这里是韩国新郑,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候,要知道,秦始皇一统天下可谓势在必得,这也就意味着,很快,天下就会迎来战乱,到时候,血流漂橹,生灵涂炭,自己一个十岁孩童,稍有不慎,就死在战争的余波中。 “咕咕……” 就在叶瑜沉思的时候,肚子便突然叫了起来,肚子饿了,但他没有钱吃东西。 叶瑜脸色有些不好,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弄一些吃的来,乞讨?偷窃?若他现在还是18岁的身躯,这点吃的东西当然唾手可得,可现在是十岁身躯,手无缚鸡之力,加之战乱年代,虽说是都城,要么有好心人,否则也难以通过正常手段获得吃的。 看来寻找门派蹭饭的任务迫在眉睫了。叶瑜随意找了一个正在摆摊的摊贩。 他自恃面容清秀可爱,很讨人喜欢,由此条件,问个问题自然毫无问题。且古代可是很讲究礼法,君不见汉代,孝字深入人心,哪怕是山头草莽,也不会轻易虐待老人孩童。 “请问这位大哥,不知道新郑附近可有门派,在此地何方?”叶瑜摆出笑脸问。 那个摊贩看了一眼穿着怪异的叶瑜,愣了一会,然后说:“小孩,问这做甚,想要学武?离新郑最近的也就只有终南太乙山的道家了,东去半个月的路程呢。” “啊,谢谢这位大哥,我的确有这意向。”叶瑜道了一声谢。 摊贩摇摇头:“也不知你哪家的公子哥,竟然沦落如此,别怪我说的不好听,若你孤单一人,恐怕出城不到三日便死在路上了。” 叶瑜点点头,的确,如今虽然较为和平,但也不是他一个小孩可以胡乱闯荡的,身无分文,恐怕不出两天就要饿死在路上了,半个月的路程啊,这可难办了。 当即也索然无味,拜别了摊贩,现在倒是知道了目的地,哪里最近叶瑜自然是去哪里了。可目前,他孑然一身,怎样才能去往道家呢? 叶瑜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知不觉间,已然傍晚了。太阳渐渐西下,晚霞倾泻万山,金黄的光芒洒落在这座古代都城,新郑城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衣。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倾泻在红砖绿瓦或木质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已经有人开始给灯笼点火了。 叶瑜并没有吃饭,他卷缩在刚来的小巷中,呆呆的看着天空,初夏尚不炎热,到了傍晚还有些许凉意。徒然心凉,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在这孤独的异界夜晚之中,叶瑜不知道该有何种心情。穿越的兴奋?还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愁绪?亦或者此时此景,饥寒交迫,感叹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呼……” 一阵晚风拂过,叶瑜紧缩了一下身子,宽大的长袖将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天色渐渐被黑暗吞噬。小巷中已经没有阳光了,天地间一轮唯有淡淡的月光照耀。 人就是这样,当事情过后,当黑暗来临,任你如何坚强,总不免变得软弱。叶瑜此刻就是如此,穿越乱世,初来乍到,举目无亲,离此地最近的饭票又在千里之外,身无分文的他根本难以到达,一切似乎陷入了僵局中。 怀着某种期盼,叶瑜缓缓合上眼,陷入沉睡之中。 第四章 四方云动 虽处于同一片天空,可从不同的角度看,景色亦有所不同,有的地方不见星月,有的地方则可轻易观赏月光。 山风猎猎,脚下云海翻涌。一名浑身笼罩在红色的绣有金色云纹的斗篷下的人,站在这座山顶的高台上。高台由青玉构筑,青玉内泛着青色的光斑,如同鱼儿在水中游动一般。 这名不知性别,穿着斗篷,显得如同巨人一般的人,头微微仰起,头顶的冕冠旒苏随风摇曳,看着这片苍穹,默然立了半响。身后,一名穿着淡紫色纱衣,双眼用细纱布蒙住,低眉顺眼,身着单薄,在寒风中无言矗立着。 “韩国那边,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斗篷人沉默了半响,缓缓说道,声音虽然不大,却奇异的可以抗衡狂风。显然一身修为已经臻于化境了。 那名美艳女子眼眸闪动,没有开口,只是充当一个忠实的听众。那人收回目光,负手而立,看向下方的云海:“星象乱了……不过,他似乎有点麻烦。” 今晚的星象是一副混乱的。原是因为一颗突如其来的星辰蛮横的挤入星宫之中,原本清晰的轨迹,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而那颗星横星正明灭不定,或许有生命之忧。这等星象,却是闻所未闻,有实力扰乱整个星宫,却自身难保。奇哉怪哉。 一处竹林,一间木屋内,一名头发皆白,却面容红润的老者看着窗外,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透露着些许好奇。 他微微一笑:“到底是年轻人的世界啊……” 旋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棋盘上,干枯如树皮的手指捏着一枚精致的黑棋,眉毛微微蹙起,似乎正思虑该如何破解眼前的残局。这一步棋最终落在棋盘中部,与其余棋子脱离,落子之后,他又怔了一会,哑然失笑:“得道者生,失道者死。这枚棋子,落的不好,却也不坏,再添一子,岂不盘活了整局。若错落一子,亦葬送了最后一丝生机。” 一处山巅,一名年俞六十的老者,身着一身灰色长袍,看着韩国的方向,面色深沉。 “莫不成有神人降世?竟铸成这等异象。” 声音随着山风飘散在夜空之中,这一晚,有许多人看着夜空,默默沉思着。 …… 清晨时分,薄薄的雾气又弥漫了整个新郑城,如火的朝阳一如既往地从天边升起,喷薄出壮丽的晨曦。 一觉起来,叶瑜倒不觉任何神清气爽,揉了揉因为蹲姿而僵硬的身体,身体也有些寒冷,即使是初夏的早晨,也不是叶瑜这个娇生惯养、片缕不着的孩童可以抵挡的。 叶瑜稍稍活动一番,让身子回暖,肚子抗议越来越严重,必须找吃的了。若是叶瑜十八岁的身躯,一天不吃,或许没什么,可如今他的身体缩回到了十岁左右,正在发育的时候,一天不吃,可真是太难为他了。 叶瑜缓缓沿着小巷行走,步履有些蹒跚,他自嘲的笑了笑:“穿越者哪个不是混的风生水起,再不济也不用为吃喝发愁,如今我这副模样,怕是给诸位穿越的前辈丢脸了。” 忽地,叶瑜眉头一皱,脚底传来一阵阵疼痛,他蹲下去一看,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脚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染红了一大块肌肤,他回头看身后,一个个血脚印印在路面上。 “这便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吗?” 叶瑜一瘸一拐的走着,因为脚掌受伤,他只能用脚后跟着地。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叶瑜眼眸低垂,想起初中所学的课文,不由自主的便颂出了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既受机缘,又予灾难,总不会直接让自己死吧,他默然无语。 出了小巷,虽然时间尚早,但古人却是早已习惯早睡早起了,哪怕因为世界不同,战国时代也早早地出现了夜市,但更多的人,还是习惯于如此。 大多数的人,还是在忙忙碌碌地为生活奔波,当然,既是习惯,也是为了生活。 城市道路间行人车马、贩夫走卒形形色色,宽街窄巷、青石长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叶瑜瞥了一眼左边,炉台燃烧,水汽翻滚,竹屉里雪白的肉包子被蒸汽加热,仿佛能听到肉汁在包子里翻腾,叶瑜咽了口唾沫。 可他没钱买,即使一文钱一个的包子。叶瑜能做什么呢?偷窃,还是乞讨?叶瑜瞥了一眼大街上三三两两的乞丐,他们隐隐各占据了一块地方,这是约定成俗的,如果有人入侵他们的“工作范围”,那是要遭到驱赶。叶瑜可不认为,他如项羽一般,天生神力,这小胳臂可打不过这群成年人。 偷窃呢。叶瑜看着自己受伤的脚掌,小偷第一个要求就是行动敏捷。如果忽略一旁,刚刚那个被人打得半死,拖在地上,意图行窃的小偷的话,叶瑜或许一咬牙也干了。 这里是秦时的世界,飞檐走壁、翻云覆雨,甚至吞吐火焰的能人异士也大有人在,叶瑜可不敢造次。叶瑜游弋了一天,他始终没有找到可以混口饭吃的途径,想要谋求一份工作,可仍然没有人收留他。 倒是有养**的——见叶瑜颇为可爱,想要收下他。这个时代不乏好龙阳的人,这种风气可不像后世一般令人谈之色变,是属于上等人的闲趣。可叶瑜虽然饥寒交迫,自尊、底线尚存,于是飞快的混入人群,跑了。 叶瑜路过一家酒馆,里面传来鱼肉的香气,许多人饮酒作乐,叶瑜看着一桌残羹剩饭,主人早已走了,只是店小二还未收拾,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穿越至今,滴水未沾。叶瑜甚至有些颤抖,这桌子离他很近,只要跑进去,顺手拿起一块肉,再跑出来,混入人群中,也说不得他什么,甚至都不会有人发觉。 可是,叶瑜咬咬牙,终究是下不去手。他虽然没有君子一般的品德,但父母从小严格的教育,也让他迈不开腿——自小到大,他即使再馋、再饿,都不会多看别人的食物一眼。这种行径,罢了。 一店小二来收拾桌子,瞧见叶瑜这么模样,面容憔悴,沾着泥土,一副典型的乞丐模样。当下不喜,眉头一皱,拿起桌上一块剩余的肉,随手丢出窗外,那还冒着热气的炖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掉在叶瑜脚下,翻了几个跟头,沾满了泥土,他道:“哪里来的乞丐,拿着快走,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当心老子抽你!” 叶瑜抬头望了一眼这个店小二的脸,这该是何等的表情,瘦削的面容,佝偻的身子,曾谄媚于众人,眼下却是一副高高在上,厌恶的皱眉,轻蔑的眼神。 第五章 少女弄玉 叶瑜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店小二,又怔怔的盯着路面上的被一个人踢了一脚,重新滚到自己脚下的肉块,咽了口唾沫,双手死死握着,他再又抬起头,看着一脸轻蔑的店小二,深吸了一口气,对其作了一揖,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揖是为了感谢对方掷肉之恩,无关对方是否带着恶意,但也不代表叶瑜就真将这地上的肉块捡起来吃,任一有人格的人,恐怕也不会忍受这份侮辱。 而就在叶瑜刚迈步欲走,身后一个乞丐就以一个老虎扑食般的姿态将那块肉抱起来,也不管旁人,坐在地上就大口吃了起来。 那店小二啐了一口唾沫,俯视着这正在吃肉的乞丐:“有的吃就不错了,小崽子,快死了还给我装清高,我呸!” 叶瑜心中却没有一丝后悔,固然人死了,要那所谓德行底线也无用,可若做人没有底线,没有原则,那便同死人何异?叶瑜虽然才十八,可这道理他却懂得。 夕阳西下,叶瑜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步入小巷之中,似乎小巷的那个角落,成了他在这个异界的家。远远的,茶楼酒宴,酒肆飘香。 夜晚渐渐来临,叶瑜再一次躲藏在小巷之中。他已经饿了两天了。 叶瑜双手环抱着双腿,将下巴抵在膝盖上,他想起那个道士所说的话,一场机遇,呵,怕不是“早日归西之机遇”了。 异界的星空,似乎与地球上并无不同。 …… 夜晚隐去,晨曦破晓。 天地间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消融薄雾,照耀着小巷之中,一名孩童卷缩在小巷中,眉头微微皱起,嘴唇干裂,肤色苍白,似乎早已没了呼吸。 这个时代,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区区一名孩童,那在正常不过了。 “咳咳……” 忽的,小男孩咳嗽一声,他缓缓睁开双眼,已经微漠的瞳孔凝视着纯洁的天空,一缕阳光倾泻在他脸上。 他微漠的瞳孔中透露着些许希冀:“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叶瑜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他感觉胃部似乎在吞噬着自己的血肉,细胞燃烧,化作能量支撑着叶瑜。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知道,今天再找不到吃的,他就要死了。叶瑜微微闭上眼睛,异世界的死亡之旅……嘿,倒也不错。有朝一日穿越回去,便写这样一本书,主角穿越各个位面,上演花式死法。 叶瑜站了起来,撑着小巷,一瘸一拐的走出去。依旧是那副繁华的光景。 叶瑜在没有力气走更远的地方了,他就在不远处,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呆呆的看着过往的行人,眼眸中的生机一点一点流逝。 蓝天渐渐被黑暗笼罩,叶瑜眉头一挑,嘴角露出一丝解脱似的微笑,终于来了吗?但愿死后能魂归故里吧。 “你……还好吧?” 银铃似的声音宛若山间的一泓清泉,顺着干枯的缝隙,流入他的心灵。 叶瑜微微抬头,只见一名穿着高级绸缎,一袭垂坠飘逸的裙摆,淡雅的服饰覆盖着若凝脂般的肌肤,橙色的花纹,更衬得眼前的少女似仙女下凡。一双秋水般的眼瞳纯净的让人心颤,面容精致,肌肤胜雪,身姿婀娜,正如一朵山涧旁的花朵。 此刻同样一副十岁左右的容貌,虽然古代早熟,但此等容貌仍如一朵含苞待放之花蕊,可以预见她日后定是一位倾城佳人。她降贵纡尊,微微俯身,看着叶瑜,露出一抹渐渐的微笑,手中拿着一个油纸包裹的包子,说:“饿了吧,给你,吃吧。” 面容清丽的少女拿着一个香气扑鼻的肉包子,递到叶瑜眼前。 叶瑜有些黯淡的眼眸此刻仿佛多了一些光亮,他有些犹豫,少女却微微一笑:“你不要,难道想我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吗?” 叶瑜闻言,眼眸一闪,看着宛若仙女下凡般的少女,他想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脸有些红,黑漆漆的手怯懦的伸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拿着包子,生怕碰脏少女那洁白的肌肤。 “谢……谢谢你,不过我日后定会偿还你的。”叶瑜声音有些沙哑。少女并不是带着施舍的目光看他,这让叶瑜心头一颤。 少女脸上绽开了宛若夏季最美丽的花朵般的笑容,她接受了叶瑜的道谢,也默认了的偿还。但日后是否还会遇见这小小少年,是否会有让他报恩的机会,少女心中却没有任何思虑。此刻,眼前的少年需要帮助,仅此而已。 叶瑜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女,他有些颤抖的打开油纸,看着正冒着热气的肉包子,毫不犹豫,一口咬了上去,三下五除二,有两拳大小的包子,居然被他吃光了。 叶瑜抹了抹嘴角,恢复了力气,直勾勾的看着少女,少女始终是犹如一朵兰花般浅笑,只不过,她眼底有一抹哀愁,似乎是悲天悯人,还是感慨自己身世也坎坷? “你的父母呢,何故沦落至此?”少女轻柔的问。 叶瑜摇摇头,声音依旧沙哑:“我的父母不在这个世界了。” 的确可以说不再,他们在一个遥远的,不知道何方的,名为地球的星球上,那里是叶瑜的故乡。叶瑜也不知道自己脑袋里的那个系统,到底将他带到了何处,这个世界,离他的故乡又有多远呢? 少女莫名一颤,暗自叹了一口气,她的父母是否尚在人世? 似乎是同病相怜,少女声音越发的轻柔:“对不起,无意间触碰了你的伤心事……我别无它物,不如这些银钱你拿着,算是我无礼的赔礼。” 这个女孩真当蕙质兰心,或许她早有心思想要给钱物给叶瑜,只是担心损害叶瑜的自尊心,而恰好她无意触碰了叶瑜的伤心事,自觉失礼,却转而名正言顺的将钱送给了叶瑜。 “这……”叶瑜本不欲再接受女孩的钱物,可想到道宗此去路途遥远,若无银钱傍身,必将寸步难行。他一咬牙接过银钱说:“在下叶瑜,多谢姑娘相助,若有他日必定涌泉相报。只是……在下斗胆请问姑娘芳名。” 少女看到叶瑜接过了钱物,眼睛一亮,却不在意叶瑜是否会回报她了,她掩嘴轻笑,宛若一道光劈开了叶瑜此刻混沌的思绪。 “唤我弄玉便是了。” 叶瑜一怔,弄玉,很熟悉的名字,这是秦时的世界,也就很快让叶瑜联想起来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弄玉,在《天行九歌》的外传《空山鸟语》之中,眼前的弄玉便是女主角。只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叶瑜却是再不希望她的命运有更多坎坷了。 不过报答一说,还在日后,如今他确是一个无名小卒,幸得救助才勉强不死的孩童。 第六章 未必非你也 “多谢弄玉姑娘,他日姑娘若有需要,在下必定舍命相助。”言罢,叶瑜朝着弄玉深深的一拜。 这一拜拜得十分真诚,叶瑜双眸如清水一般,没有任一丝浑浊。这让仍年幼的弄玉,也不由得心头一颤,冥冥中,似乎总觉得她日后的生活将会因为这个少年而不一样,至于是否真是,那就不得而知了。 心中暗自压下了所有的涟漪,弄玉樱唇轻启,贝齿微露:“公子不必如此,便是弄玉不来,自会有他人相助。” 叶瑜微微摇头,不再争辩,而是又一鞠,弄玉也只以笑回应。阳光自云层倾泻而下,落在她脸上,本就白皙的肌肤仿佛打上了一层蜡,一如盛夏山涧生长在斑驳树影下的兰花,笑容灿烂。此刻才有了些许少女的天真烂漫。 “弄玉尚有事在身,便不打扰公子了。”弄玉朝着叶瑜还了一礼,跟着另一个女娃,便没入了人群之中。 叶瑜握着手中的尚有余温的钱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着早晨的阳光洒落在新郑城之中,他深吸一口气,既然有钱了,那便准备出发前往道宗吧。 “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叶瑜将钱袋系在脖子上,塞入衣服之中藏好,钻入人群之中。没想到沦落到濒死的境地,得到了弄玉的救助,这份恩情,确是无论如何都要偿还。父母给了他第一次生命,而弄玉则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弄玉吗……” 叶瑜低低的喃呢一句,那清丽的面容仿佛刻在他的心头一般,难以忘怀。 …… 叶瑜拿着弄玉给的钱财,换了一身行头,买了一些包子填饱肚子,找了一处水源洗漱一番,便又是一位翩翩少年郎了。 叶瑜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货币兑换几何,只知道,弄玉给了几块碎金,都是一两的。不过,他以前也看过一篇文章,商鞅变法时期,一克纯度为95%的金子,大约能够买12斤大米,而换做是2018年的地球,一克这样的金子大约值300元左右,可以买60斤大米,若是一下乡下地方,那就更多了。而此时,一克金子的购买力,大约可以换20斤左右的大米。金锭一般在十两,银锭也如此。古代的斤两与现在的斤两有所不同,战国这个时期一斤相当于258.24克,一两等于16.14克。 所以可知弄玉给的是多大的一笔钱财了,这或许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叶瑜来说,便是天大的恩惠。叶瑜有了钱财支撑,也不打算多呆在新郑,即使那名美丽的女孩在这。他打算直接动身前往道家。 叶瑜买了一些干粮,假装拜访亲戚的跟随了一队看起来和善的商队前往道家。而商队看他柔弱,加之叶瑜一再恳求,便顺路带上了,只不过,路上的吃食,便是叶瑜自己负担了。 一路上,叶瑜所见,百姓大多较为安定,但也有不少饥民,等到秦王伐六国之时,百姓始终是受苦的。 叶瑜穿越之初险些饿死,他自然知道这些灾民的处境如何,也更能体会他们的痛楚了,不过叶瑜此刻自己都需要别人救济,就不要说帮助这些灾民了。 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如今他只能选择“独善其身”,其本意倒也并非后世常说之只顾自己,而是说要独自修养身心,保持个人的节操;至于“只顾自己,不管他人的个人主义处事哲学”之意,却是引申之意了。 一旁的一名商人大叔则笑笑:“怎么,不忍?” 与叶瑜相处了一段时间,商队许多人都不再将他当做孩童一般看待,皆因叶瑜处世如老成大人一般,让人由心底赞叹,错非叶瑜无意,都有人想收他做干儿子了。也不知何等人物能够生养出如此麒麟儿。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自古如此。天下非战不能变,国家非民不能久,然君不自知,则民必穷苦,国日趋于亡,是以战必起,民又加苦。我瓮牖绳枢之子,自身衣食尚且为难,便是不忍又当如何?”叶瑜默默的吃着自己干巴巴的大饼,摸了摸胸口的钱袋,苦笑一声,“何以为我?” 这大叔亦默然,咀嚼着叶瑜的话,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叶瑜,似乎,眼前这个孩童总能给他惊喜,让他不禁想要一探究竟——这位粗布衣裤的少年,脑袋里究竟装了何物。 “你此去道家,恐怕并非为了寻亲吧。”大叔打开腰上的酒壶,抿了一口,似随意说道。 叶瑜一怔,深深的看了一眼这正在喝酒的中年大汉,点点头:“我意欲拜入道家门下,只不知道家能否收下我。” 大叔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摇头失笑:“叶小弟,倒不必妄自菲薄,我行商许久,往来天下间,倒鲜有见如你一般的人物,左右天下者,未必非你也。” 叶瑜心中一震,果然此人来历不凡,绝非普通商人。他连忙低下头,吃自己的大饼,而大叔则抿了一口酒,斜倚着马车,歪着头瞧了一眼叶瑜,哈哈大笑。 …… 跟着车队,进程快了不少,原本需要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路程,此时花了十天便到了。 道家位于山上,终南太乙山。此为道家之洞天福地之一,这个世界,则是道家之中的人宗的安家立命之所了。道家有天宗与人宗之分,大约是理念不同,有点类似于华山派的剑气之争。 而叶瑜此刻要去的便是道家的人宗,掌门逍遥子实力几乎达到天人合一之境界,这可是少有的,要知道,秦时明月里基本上没有人能够踏入,甚至触摸这个境界。即使后来号称当世无敌的盖聂,也不能踏入天人合一这个境界,只能是无限趋于这个境界。天人合一,号称陆地金仙,可想而知,即使不能飞升上神,也脱离了人的范畴。 所以逍遥子可谓实力强大。 而且人宗后来是反秦义士,即使秦国强大甚至一统天下,最终会覆灭。秦始皇虽然是头一个一统华夏的人,但民间各路义士都在谋求覆灭秦国,可谓秦国不得人心。所以秦皇一死,虽然余威震于殊俗,但只要有人领头,秦国覆灭是必然的。跟着人宗,就会自然而然的得到民间各路反秦豪杰的声望。 叶瑜可玩不转朝堂的勾心斗角,所以自由自在的江湖更适合他。 不过,想拜师,哼哼,得先爬山。 第七章 上山 叶瑜站在山脚下,仰望着高耸入云的终南太乙山,云层汇聚,犹如漂浮的天河,将山腰以上的光景都遮住了。山林中凝聚淡淡的薄雾,朝着云层而去,似乎是天河的根。 初夏午后的阳光偶尔刺破云层,宛若一束仙人的手臂,照耀在山林之中。微凉的山风,夹带着些许花草的清香,拂过山岗,掠过苍古的森林,其浓茂的枝桠树叶便宛若大海的波涛;山鸟、白鹤飞舞,如搏击大海的勇士。 苍青色的起伏群山,逶迤千里,如龙如虎,散发着傲然的古韵,不愧为洞天福地。 叶瑜带着干粮,毅然决然的朝着山上而去。 沿着一条小路缓缓而上,整个人置身在碧绿的海底,风叶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古老的森林中,响起白鸟悦耳的啼鸣,似乎在好奇叶瑜这个外来者。这般清新的空气,顺着鼻腔进入叶瑜的肺腑,让叶瑜不由得发出舒适的呻.吟,感觉到疲惫一扫而空,浑身都焕发活力,难怪有钱人都远离城市,原是惜命。 一条较为开阔的野径斗折蛇行,蜿蜒进入森林深处,两旁的青草悄悄蔓延到道路上;些许不知名的野花,如同晨星般点缀在青草上,红、黄、紫、粉,都是淡淡的,花蕊娇小,在初夏的微风中轻轻摇晃,似娇羞的女郎。 树梢上,一只棕色的松鼠瞪着如同宝石般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叶瑜,蓬松的尾巴扬起,似乎一有不对就要逃跑的模样。 叶瑜身穿一袭普通的粗布青杉,踏着草履,身后背负着一个竹筒与一袋干粮,弄玉给的钱袋始终被他挂在脖子上,寸步不离,贴身存放。 叶瑜低头,看着钱袋上那精致的花纹,似乎又想起了弄玉那美丽的笑靥,心中有些悸动,而后傻傻的笑了笑。 山中无岁月,遮天蔽日的枝桠树叶,仿佛将世界都分割成两个。叶瑜只得自己估摸着时间,缓缓前行。 好在,人宗有意识的修缮过这条路,倒是好走,叶瑜虽然十岁之躯,走走停停,倒也爬上了半山腰。 此刻云雾突然浓密起来,树叶苍翠欲滴,裹着淡淡的水汽,叶瑜知道,这才不过才走了一半路程。 而山势也开始陡峭了,叶瑜沿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青石台阶缓缓而上,登山讲究一步一个脚印,调整呼吸,叶瑜心理上早过了小孩子那种不知疲倦的年纪,身体不会分泌兴奋剂压抑疲倦。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叶瑜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青灰色的石头上沾染了点点青苔,都是时间的痕迹。叶瑜仰起头,饮了一口水,四周树木苍天屹立,不知其年岁几何,只知道树木上爬满了青苔,藤蔓垂落。 而不远处,一个影子正注视叶瑜。如同扎根在古老枝干上的生物,悄然而立,影子似点了点头,然后一个转身便消失在苍莽的森林之中。这一切却是叶瑜所不能知的。 恢复了一些体力,叶瑜继续往上爬,不知道前进了多久,终于豁然开朗。 叶瑜早晨入山,至今太阳都已经将要西斜了,约莫三四点钟的时候了。一阵风吹过,叶瑜站在一块石头上,阳光没有任何遮挡的倾泻在他脸上,他不由得一愣,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下方是白茫茫的云海,随着风翻涌,掀起白色的波涛。终南太乙山自云海中凸起,宛若一柄利剑,要刺破苍穹。 头顶是一望无际碧蓝的穹顶,如同洗过一般,除了蓝色别无其他,再往上,就要脱离地球了。下方,是白茫茫的天空之海,偶尔有仙鹤翱翔其中,太阳就在云海与蓝色穹顶之间,散发着温暖的光,就连云海也沾染上金色的晕圈。 见识过了美景,叶瑜继续沿着盘龙一般的山路前进,偶尔脚下踩空,或者地面湿滑,让他险些坠入山崖。许久的攀爬,叶瑜的脚仿佛已经没有了知觉,一抬头确实仿佛永远没有止境的山路,他想过放弃,但每次低头的时候,那个绣着一朵花钱袋,似乎散发出幽香,一张尚且青涩的绝美的笑靥浮现眼前。他便一咬牙,捡起一根木头,当做拐杖,每走一步,地面便多出了几滴水印,都是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面上。 日落西山,天空透着淡淡紫色,天色将晚之际,他来到了道家人宗的大门前。 门口石虎盘踞,铜铃般的眼眸不怒自威。 古朴的白墙将山顶圈起,借地势,得天独厚。一道厚重的大门向两边打开,一名身穿灰色道服的童子站立在门旁。 几乎就要瘫软在地,幸好一根木棍支撑着他。叶瑜咧嘴一笑,阳光落在他满是汗水的脸上,折射出绚烂的光。 “这里……便是道家人宗!” 童子一身气息飘渺,大约也是一名高手。他似乎听到了叶瑜紊乱的气息,不由得抬头一看,一名少男浑身被汗水湿透,已有几分俊朗的青涩面容,如同在水中泡过一般,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四溅在青石地面上。 童子眼眸一闪,微微一笑,说:“这位公子不畏艰苦而来,心之至诚,行之至坚,让在下佩服,快请进吧。” 叶瑜闻言,不由得一怔,好家伙,不愧是人宗弟子,随便一个门童说话都这般高逼格吗? 旋即,叶瑜一笑,朝童子行了一礼:“叶瑜便多谢这位道长了。” 叶瑜拉了拉包裹,脚步有些虚浮,短暂的休息过后,并没有让他体力得到恢复,反而因为精神放松,肌肉开始变得酸痛,大抵人的能力都在逆境中爆发,在平静中沉寂。但叶瑜咬咬牙,还是走进了人宗大门内。 门童看了一眼叶瑜,没有说话,而是老神在在的候在大门旁,叶瑜也有些尴尬,他毕竟不认路,也不好随意走动,只得站在另一旁,等待事情变化。 不多时,另一名童子便来到叶瑜面前,目光有些隐晦,行了一礼:“公子久等了,请跟我来。” 叶瑜一愣,毕竟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人宗的规矩,只是说了一句:“有劳道长了。” 不管如何,都先去这道家走一遭吧。 第八章 收徒 便随着这位童子朝着人宗内部而去,穿过一条宽敞的走廊,是一片空地,正对着一座大殿,这里便是人宗的集合之地了,每当演武、节日或其余重大之事,弟子便在这集合。青石地板上有许多玄奇的花纹,叶瑜不精通此道,故而不了解其用意。 几座铜塔、大鼎亦按照某种规律摆放,烟雾缭绕,似仙境。 空地四周更有高楼耸立,不知其功能如何。童子领着叶瑜踩着台阶,前往大殿,这个时候,掌门以及其他长老亦聚集在青玄殿中,这大殿地处中心,是议事之所。 红墙绿瓦,飞檐上的铃铛随着风发出一阵悦耳的叮铃。叶瑜随着童子进入大殿,宽阔的大殿,几根沉重柱上油了红漆,装饰了雕花。中央薰炉中散发着令人心净的熏香,不愧为古老大宗,果然是底蕴十足。亦有几名童子立在一侧,微微低着眼眉,一言不发。 叶瑜不着痕迹的扫过几位老神在在的道家长老,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逸散出来,如海如山,仿佛一头蛰伏在荒古的猛兽,让人心惊,这些便是当世高手! 童子恭敬行了一礼:“启禀掌门,人已经带到。” 叶瑜闻言,不禁一愣,看来他在上山的时,就已被道家注意了。至于是什么时候,叶瑜说不清。 看向大殿最高处,一名年俞七十,鹤发童颜,身着一身精致道袍,正襟危坐的老头,身上任何气息都感受不到,但叶瑜知道,在场论实力,恐怕最高的当数这位老者——逍遥子,一身武功返璞归真,几乎要踏足天人合一境界! 逍遥子微微点头,他睁开眼眸,一道精光闪过,声音浑厚如钟:“小友,你远来我道家所为何事?” 叶瑜有些受宠若惊,他不过一布衣孩童,居然受了掌门的接见,他当下行了一礼,心底虽然有些发虚,但声音还算洪亮:“回禀掌门,小子叶瑜,恳请拜入道家门下。” “你便是叶瑜?” 叶瑜一怔,没想到这逍遥子居然知道他。他恭敬回礼:“若无同名,那小子便是了。” “那玉石可在你身上?”逍遥子又问。 叶瑜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枚相貌普通,但细看之下,似乎有水流动一般的玉石,正是那位商人大叔所赠。 “你且收起来吧。”逍遥子一眼扫过,微不可闻的点了一下头,目如犀火,居高临下的看着叶瑜,“何故拜入我道家门下?” 叶瑜收起玉石,不知方才逍遥子意欲何为,目视逍遥子,仿佛浑身上下都被看透了一样,面对这种老江湖,唯有说真话才最保险。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回禀掌门,那小子便斗胆一说了。” 叶瑜停顿了一下,学校里他是讲台上的常客,不会怯场,并且语出惊人的说:“小子虽年幼,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当日小子几乎饿死,幸得一人施饭之恩才得以苟活。故惟愿身有一技,可报答当日救命之恩。且如今之世,如风雨之江海,惟有一技傍身才可不至倾覆。小子胸无大志,不求左右天下,惟愿一生由己。” 此言一出,立刻让众人对叶瑜另眼相看,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个词:有趣。 而叶瑜这个十岁孩童,却有如此眼界,天资恐怕极高。便是那儒家的韩非、张良,在这等年纪,恐怕也稍显逊色。这个时代,孩童皆早熟,即便在后世,也有不少天赋异禀的孩童。韩非、张良之流便是其中闻名者。有时候,不了解,并不代表其不存在。 不过叶瑜当真胸无大志吗?众人不由得一阵沉吟,便摇摇头,可以说是大志,也可以说是小志,归结起来,还是“有趣”。 叶瑜跪倒在地上,朝逍遥子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脑门上顿时泛起一片红色,叶瑜说:“或许小子心性不纯,但自认为亦非奸贼之辈,故而恳请掌门收我为徒。” 众位长老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的看向逍遥子。逍遥子拂了拂长长的山羊须,点头道:“不过十岁便有如此见地,天资可谓聪慧;徒步登我终南山,心质可谓坚定;既然你远道而来,必是与我道家有缘分。” 叶瑜跪在地上,头颅微微低下,眼眸却一闪,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似乎有戏。 逍遥子冲着叶瑜微微一笑,说:“你且先起来吧……不知道,你可有表字?” 叶瑜闻言一愣,他生长在千年后的现代,大多数旧俗都已经摒弃,就连文字也化繁为简,使用的简体字,他又不是大族子弟,自然是没有表字的。不过这也表明,逍遥子已经想要收自己为弟子了。 众长老也都一怔,替叶瑜取表字,那逍遥子的言下之意便再明显不过了。 与长辈说话,礼数自然要做足,华夏自古便是礼仪之邦,叶瑜又行一礼:“未曾取表字。” 逍遥子点头:“那我便替你取一个表字可好?” “如此,便多谢掌门赐字。”叶瑜大喜。 逍遥子沉吟一番,缓缓道:“若能明哲真诚,便再好不过……那便叫明诚吧,希望你日后也能做到‘明诚’二字。” 明诚……明事理而行真诚。 “叶瑜……叶明诚……”叶瑜默念一番,欣喜的道谢,“谢谢掌门。” 叶瑜话音刚落,一个长老便笑笑:“明诚,还不改口?” 叶瑜猛然抬头,看向逍遥子,见对方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当下便跪在地上磕头,心服口服的喊了一声:“弟子叶瑜拜见师傅。” 逍遥子凌空一抬,一股轻柔力量托着叶瑜起来,让后者心中震惊,这便是几乎登峰造极的内功吗?恐怕也近乎神仙之手段了吧。亦是不愧对玄幻流武侠之名了。 逍遥子满意的点头:“今后,你便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这……”一众长老诧异,他们知道逍遥子喜欢这个聪慧的小家伙,否则也不会亲自为其取表字了。可也万万没想到,逍遥子会收其为关门弟子。这代表只要叶瑜天资真尚可,不犯错,很有可能掌门之位便顺手落到他身上。 第九章 入门 每个师傅,对于关门弟子都是极其疼爱的,因为至此之后他便再也不收徒弟了,所以每个关门弟子的选择都格外慎重。甚至一些人便指望着关门弟子给自己养老送终了。 叶瑜自然知道。一方面心中微微有些暖,感于逍遥子的青睐;而一方面,叶瑜有些处于云雾之中,因为他一下子,便成了道家人宗内,首屈一指的人物,这些长老有的都是他师叔,其余弟子见到自己也要喊一声师叔,能同辈相称的恐怕都少。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叶瑜不得而知,或许与商人大叔有关,又或许无关。 叶瑜脑子里已经将关系图过了一遍,不过他毕竟是一个现代人,对于古代的辈分没有研究,只能慢慢体会了。就在叶瑜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端着一杯茶水过来,是要行那拜师礼。一番礼数行过,逍遥子看了一眼叶瑜,说:“明诚,你徒步山上,恐怕早已筋疲力竭了,我先叫人带你下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论。” 叶瑜躬身:“是,师傅。” 之后,一名道童便被唤入殿内,带着叶瑜前往厢房,只是得知叶瑜的身份之后,那原本随意的面容,便立刻多了些许敬畏与羡慕。行事也愈发的恭敬。 叶瑜穿越至今已快半月,已经略微习惯了这种方式。这是在古代,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华夏自古便是礼仪之邦,十分讲究这些。但毕竟现代人行为举止都比较随意,礼仪缺失,叶瑜还是有些难以适应这种,不过正好也算补习了一下礼仪方面的知识吧。 人宗分为四个部分:中殿、右学、左舍、后山。 中部便是以青玄殿为首的正宫,接待客人,举行重大活动等。而右侧是弟子平常修习功课之地,教导文治武功之所。后方则属于后山了,平时也有弟子前往其中修炼,可以进入太乙山深处。 左侧,则是叶瑜现在要去的地方——弟子的起居之所,按照辈分,也分为数个区。譬如长老住所,男、女住所各自区分开来。 叶瑜属于掌门的关门弟子,可以获得一栋单独的木屋。 跟随道童沿着宽敞的青石道路左转右拐,渐渐看到了许多回去休息的弟子,不乏有清丽可人的女弟子,还有一些王公贵族们,都混入其中。叶瑜投去好奇的目光,直到下一个转角,才咂咂嘴收回自己的目光。毕竟是少年心性。 而当真正进入住宿区的时候,叶瑜还是低估的道家的底蕴。 人宗建筑皆按照某种玄奇的规则布局,住宿区亦有竹林、流水、小池、亭台轩榭、假山错落有致。 东面西面,各设一池,自西引山泉流入其中,又分支三个方向:一道东流入东边的池子;一道曲折向北再向西,忽然映入一处竹林,经由地下暗道,在西北角冒出一泉,将偌大的前庭分为几个板块;一道往南供厨房用水与洗漱用水。 竹树树荫浓绿,如云似伞,遮得绵密,仰头不见天。西面的池子,中间有亭,下有莲藕荷花环绕其左右。东侧亦设有花藤架,下方摆有一方石桌,可对弈,亦可饮酒谈些诗词;又有走廊曲折明灭,隐入某处,将这足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庭院,分割;又有高塔按照某种阵法坐落其中。 整个园林风景,如同一幅山水画一般,却丝毫不显工笔,留白恰到好处,让人望去似乎本无物,实则远处又有山水掩映,立刻又进入另一重境界。似乱实则布局精密,似繁实则简略得当:一看便是出自于大家之手。 单单只是看着,便感受到了心旷神怡,道家本就追求自然,而眼前的园林亦深谙此道。 “师叔不必惊讶,道家之内尚有许多这种布置。”童子微微一笑说。 叶瑜点点头,跟着童子进入竹林深处,又拐过几条大道,进入了住宿区的核心区域,每栋房屋前后都有竹树环合,幽静独立。 道童领着叶瑜到了住所,便给了叶瑜一把钥匙,上面刻着天字二六,便是叶瑜的住所了。 道童对叶瑜行了一礼:“师叔,您的住所便是这里,若无他事,那我便告退了。” “嗯,你忙去吧。”叶瑜挥退弟子。 “是,便不打扰师叔休息了。” …… 目送道童离开,叶瑜打开房门,独自一人走了进去,桌子上摆放着一大碗米饭与几道小碟子装的菜肴,显然早有脚快的提前布置了。 这栋房子有一间书房、一间卧室、一间练功房、一间专门的洗浴间,还有主厅。至于茅房,古人似乎没有将茅房并连的习惯,都是分开,远离建筑的。 洗浴间也早备有热水,叶瑜不得不感叹这些人效率之高。 叶瑜吃完了饭,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舒服的躺在床上。古人都睡得很早,叶瑜即使穿越了这么多天,晚睡的习惯一时半会也难以改变,虽然很无聊,但可看看古籍。不过今天实在太累了,叶瑜一躺在床上,便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闭上眼,唤出沉寂已久的系统—— “叮~!宿主完成任务:加入门派!获得五百奖励点!” 除此之外,便再无提示,这个系统倒是光棍的很,约是想着反正都破损成这个样子,爱咋样咋样吧。 看了一眼系统商城,果然仍然什么东西都没有。按照系统的说法,与某人相处久了,系统就可以获取其身上的数据,其中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便可以放在系统商城***宿主兑换了。 至于相处多久,这个很随机,系统就只有一句“视宿主与该人物之间的羁绊而定”也就是说与其关系越好、认识越深,获取数据便越快。 而物品则快上许多,一般的物品,只要叶瑜触摸了这个物品,既可将其数据复制过来,用以兑换。不过同样,得系统判定为有价值的才可以。 一个杯子就别想了,就连黄金都不行。 唉,想到别人的系统,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而自己的系统就光溜溜的,叶瑜就一阵心塞。叶瑜看着孤零零躺在人物面板下方的五百奖励点,暗自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胸口的钱袋,呼吸平稳,缓缓进入睡眠之中。 是梦。 叶瑜右手持一柄绝世神剑,身穿极品道袍,脚踏北斗七星,身边闪烁过许多面孔,小青、父母、姐姐,还有一些陌生的女子,每当叶瑜走近那些陌生的女子时,她们又化作一团烟雾。 画面一转,他置身于一片无尽的星海,坐看一颗颗星辰幻灭,流星划过,又见一名男子竟然穿行于群星之间,似乎望见了叶瑜,冲他一笑,随后时光流转,梦境破碎…… …… 第十章 拜见 是夜。 一灯火通明的房间内,挂着几幅字画,设有一张矮桌,香炉中燃着有宁神之效的香料。几位身穿青色道袍的老者正襟危坐。 “师兄,你可是说他便是扰乱星宫的人?”一名老者睁开眼眸,徐徐问道。 多日以前的天象,他们也略观一二,原本清楚的星象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他们倒还好,道法自然,性子本就淡泊如水,俗世之争,却没有别人那么看重。不过若天下太平,倒也符合他们之所愿,这样他们倒更能静心修行,一争那天人合一之境。 逍遥子居于正位,眼光看向窗外,似乎要穿透空间,直达叶瑜的身边。闻老者之言,逍遥子倒并无太多表情,而是微微颔首:“不错,今夜之天象,那颗星正落于我们人宗,应是明诚无疑了。呵呵,想来要引得某些人注意了。” 一众长老微微地点头,沉默一会,又一名长老开口:“不过秦国的运势似乎丝毫没有收到影响。” 众人之中,属逍遥子占星之法造诣最为高深,开口为其解惑:“秦人龙气已聚多世,若非明诚出世,则日后灭六国者必为秦人,只是如今已难以逆料,且不论也罢。倒是韩国风云汇聚,龙虎相争,却因与明诚有所渊源,一部分又扑朔迷离了。想来明诚的恩人便处于韩国,日后或许明诚也会卷入其中。” “大抵如是。”一名长老颔首。 一处高台,一名斗篷男子目视东方,一颗明亮的星辰稳稳悬在夜空之中,又渐渐牵引了其他星辰的轨迹。他深邃的眼眸仿佛要射出一道光,将这夜空照破。 “道家……” …… 第二天一大早,叶瑜就已经醒来了,大约是这里空气极好的缘故,一觉醒来,昨日的疲劳一扫而光,百脉舒畅,语言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他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可见几根青翠欲滴的竹枝,山上的露水较重,此时叶子上沾染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有的干脆凝聚成滴,滑落下来。天色还未完亮,清风吹拂着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很是悦耳。 只是叶瑜忽然有些惆怅,不知道那人可还好? 那日早晨,她如谪仙落凡,将叶瑜从死亡中拯救过来,或许如她所说,即使她不来,还会有其他人来,但不可否认,那张清丽的面容,无垢的眼眸,便深深烙印在他胸膛,约是无法忘怀了。 “笃笃!” 房间外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叶瑜起床穿好衣物,一身青色道袍,袖子有白色云纹,裙摆处覆盖有细纱,若有若无,倒更显得如仙人了,若无视叶瑜一头短发的话:想必若留长发,会更有几分出尘的意味。 叶瑜稍稍整理一下面容,踏着稳健的步伐朝着门口走去。打开门,门口站着一名皮肤微黄的道童,恭恭敬敬的站着,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一碗饭菜与一副筷子,身后亦跟着一名童子,托盘上是一盆清水,与一方绢帕。 叶瑜温和的笑了笑,朝他们略微行了一礼:“谢谢你们了。” “师叔不必如此。”一名道童有些惊诧,说,“掌门怕师叔初来乍到,故而命我们前来照应一二。” 叶瑜点点头,让到一旁,两名童子便端着托盘入内,将饭菜摆放好,另一名童子则把铜盆子架在了一处架子上,洗漱用品一应俱,其中还有一个特别的刷牙器物。 早期古代人们刷牙的方式无非三种,用盐擦拭,或用如柳枝一般的植物摩擦牙齿去除牙垢,或用草木灰、木炭擦拭牙齿,效果其实都不错。漱口剂有酒、醋、盐水、茶及温水,类似于牙膏的则是盐与药物散剂。 这个年头其实盐贵,盐之所以珍贵并不是因为缺盐,海盐、池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是价格垄断造成走私猖獗。俗话便说“斗米斤盐”足以见得盐之珍贵了。所以用盐来漱口或刷牙的,只有富贵之家了。乱世只有穷人会苦。 刷牙方式多种多样,不需要担心牙齿的问题。 《诗经·卫风·硕人》中形容美女牙齿“齿如瓠犀”,即指牙齿要如同葫芦子一样整齐洁白。反之,对牙齿参差不齐者则称之为龃龉,咬合不齐者病之为龊,排列不正者称为龇,不平整者为龋,均视之为病态。可见古代对于牙齿之清洁、健美、疾病、保健已有了比较高的要求。 由此及彼,可以料想如今古代公认的美女,恐怕比之叶瑜在从前地球上所谓的明星要更加美丽。虽叶瑜从不觉现世所谓之美女明星,可真成为他心目中之女神,大抵是审美不同罢。叶瑜倒更想一探古之美人,追寻她们的绰约风姿,香肌玉骨,秋水之神。 叶瑜心中思绪万千,手中的动作却不慢,用羊毛制成的刷子,点上特制的药物散剂,刷完之后,牙齿洁白,唇齿留香,口气清新,比之后世那些各式各样的药膏效果都要明显。 也应当如此。这里不乏医术通神者,或丹士,各种奇妙的药剂或丹药都能炼制出来,区区刷牙之物,自是不难。 洗漱完脸,叶瑜则过去吃早饭,而两名童子放置完东西之后便在门外候着,不打扰叶瑜洗漱,毕竟在古代洁牙是不礼貌的,自当避嫌。 吃过早饭之后,由其中一名童子收拾干净,叶瑜则跟着另一面童子前往逍遥子之所。一路上不乏有弟子怀着好奇的目光看向叶瑜,想来掌门收叶瑜为关门弟子之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童子引叶瑜到一处房间前,恭敬对着叶瑜行了一礼:“师叔,掌门便在此,师侄先行告退了。” 叶瑜微微颔首,整了整衣裳,对着门行了一礼:“弟子叶瑜求见。” “嗯,明诚你且进来吧。”屋内传来逍遥子的声音,如清风,无处不在。 叶瑜应了一声:“是,师尊。” 推开门,叶瑜缓步走进房间,房间内光线通明,弥漫着淡淡的熏香,一幅笔墨挂在房间中央,其笔锋潇洒自然,浑然天成,只有一个字:道。 叶瑜只是多看了两眼,便觉得双眸刺痛,想来作此墨宝者拥有不俗的剑道,且将其剑意已经融入其中。笔锋之中,仿佛有一绝世宝剑正欲出鞘,很难想象,道家居然会有这种气吞山河的用剑者。 注:“逆料”其意与今之“预料”相同。 第十一章 授业 逍遥子盘膝坐在这幅墨宝下,呼吸若有若无,体表隐约有华光笼罩,叶瑜行礼抬头之时,刹那间隐约看见三朵花漂浮在逍遥子头顶,恐怕这就是传说中的三花聚顶了。当然,也可能是叶瑜的幻觉,毕竟于他来说,三花聚顶已属天人之流,他一介孩童,不通武道,怎可看见? “坐吧。” 师尊有命,叶瑜乖巧的坐在逍遥子身前约莫一米处,同样正襟危坐。这个时候没有椅子,故而皆是如跪倒之姿,屁股坐于腿上,时间一久,倒也觉得浑身酸痛。 闲聊了一些家长家短,大抵也是问叶瑜过的是否习惯,叶瑜则是一一笑着回应,让逍遥子心中甚是满意。 忽地,逍遥子脸色正了正,叶瑜心中一颤,他知道正事要来了。叶瑜便打起十二分精神,他知道,逍遥子的考校或许就在此刻,答得好坏与否,或许关系他日后的际遇。 “听你昨日所说,你父母下落何方?”逍遥子抚须道。 叶瑜恭敬行了一礼,颇为苦涩的一笑,说:“回禀师尊,明诚不知。” “不知?” “嗯,那是在明诚仍懵懂的年纪,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时,家中便只剩我一人。后来明诚苦苦等待了一年,仍然不见家父家母。那时明诚便大抵上知道,他们抛下了我。之后叔父将我之屋舍夺去,明诚便带着不多的钱俩四处流浪,辗转许久,险些饿死在新郑。”叶瑜眼中闪过一丝回忆,“幸得一位姑娘相救,明诚才得以侥幸苟活,之后明诚便迫切希望能有一技傍身,为报答那位姑娘,也为了帮助更多如我一样,陷入困境的人。” 逍遥子琢磨了一会,有些讶然:“或许你父母有何难言之隐吧……你的家乡在何方?” 叶瑜一怔,他呆坐了许久,又摇了摇头,苦涩一笑,说:“明诚已不知家在何方。或许四海皆可为家吧。” “罢了,往事已成了云烟。如今你为我道家弟子,道家便是你的家。”逍遥子已信了叶瑜的话,颇有些怜悯,亦对叶瑜叔父的行为感到愤慨。 人向来听不得十分真话,亦听不得十分假话,七分真三分假,或七分假三分真,往往是最愿意相信的。且叶瑜拥有那大叔说给的玉石,更赢得了逍遥子的信任;但大抵上,叶瑜是难以知道那商人大叔的真正身份了。 叶瑜一笑:“我知道,师父。” “明诚可读过书?” “嗯,辗转流浪时曾听偷过些教书先生的课,但只只言片语;亦读过一些,得书店掌柜垂怜,可观一些无名书籍,故明诚所学颇杂。”叶瑜在来之前,早已想好大概如何应对逍遥子,而具体内容则是现场编造,这样或有错漏,但更加真实。 逍遥子抚须点头,若真只如此,那恐怕这小小少年的天资极高了。他沉吟了一会,笑笑说:“不知明诚可听过‘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之言?” 叶瑜点头,他向来喜欢古文,恰好背诵过,略微回忆一下曾经背诵的文章,脱口而出便道:“明诚恰好还记得,此出自《孟子·公孙丑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其大意便是站在正义、仁义上面的人,会得到多数人的支持帮助;而违背道义、仁义,必然陷于孤立。逍遥子是在告诫他,日后应当行仁义之举,而不要做一个戚戚小人,更不要做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逍遥子点点头:“不错,不错,那想来明诚也理解其中之意了。看来明诚虽无上过学堂,且在艰苦的情况下还能有如此学识,明诚这一点足以叫多数同龄人羞愧了。” 这一句话,其实也就表明,逍遥子相信叶瑜会是一个正直的人——这让叶瑜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实际上他亦不打算做一坏人,十八年之教育早已深刻于心,他不敢忘怀。 叶瑜微微行了一礼:“明诚只读过些粗浅的书籍,但亦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明诚实在不敢当此言。” “呵呵……好。”逍遥子笑容浮于脸上,“为师近日有事须下山,故今日唤你来,便是要先教些许你粗浅的修行之法。” 逍遥子睁开眼眸,目光落在叶瑜身上,“我且说,你且听好。日后你便多多修习此法,此外,也须要去学堂读书。” 叶瑜点点头:“弟子明白。” “嗯,如此甚好。”逍遥子微微颔首,遂开口道,“此法名为《道玄真经》,有三千一百六十言,你须一字不落的记住。” 逍遥子虽说教授叶瑜的不过粗浅之法,但实则是道家至高之法,其余弟子皆无法修行。这部功法,便是老子所作,凡三千一百六十言,名之曰:道玄真经。 所谓功法者,如人分三六九等,这《通玄真经》亦是当世一等一的秘籍。 这《道玄真经》语言深奥晦涩,若非天资聪颖者,恐怕终其一生,亦难得其真解之一二。这部经法也似乎有后来《逍遥游》的影子,譬如“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此句。莫不是庄子也曾研读过这部真经;然而林林总总,皆非叶瑜此刻可妄加猜测的了。 又有“道冲,而用之,有弗盈也”此句也流传于后世,却也包含在真经其内,分不清到底是先出自于真经还是老子别的著作中 再有“故恒无欲也,以观其眇;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眇之门”这又曾在《道德经》中出现过。于此,其之大意恐怕是让修行此法者,从“无”到“有”体会道之深奥、端倪,悟得玄妙又玄妙、深远又深远,便是宇宙天地万物之奥妙的总门,窥此门径,踏足天人合一怕也是水到渠成罢了。 传说中除了老子,便在没有可骑青牛而飞升的人了,故而才有“天下老子第一”的名头。 逍遥子嘴唇开阖,深奥晦涩的文字从他嘴里飞出,顺着叶瑜的耳朵,进入他的大脑,原本这些晦涩的文字,叶瑜应是记不住的,约是有某种魔力,这些“大道经文”却仿佛烙印在他的脑海中,一言一句,皆化作一个个字符,闭上眼便浮现出来。 良久,逍遥子终是念完了所有经文,他看向叶瑜,声音清淡,问:“明诚可记住了多少?” 注:想了想,还是将这部分放在正文里说吧。我且不知道如今二次元签约的机制如何,但似乎这本书并不能被签约——我虽文笔不算出众,但我亦认为此书当能达到签约标准。哼哼,算是自大的言论吧。但,无论如何,不能签约对于网络小说的打击还是致命的。亦有许多作者选择直接切掉。所以此书前期我亦在纠结,是否就此切掉,不过想了想,写作是我所爱,故而实在不愿此书就这样夭折,所以只要有人看,我就不会选择太监。(正如我上一本书一样) 第十二章 道玄真经(今日第一更) 叶瑜眼神有些涣散,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逍遥子诵读的《道玄真经》,有声化作有形,文字极快的掠过脑海,声音越来越大,每当转过一遍,速度又会再快一分,声音又会再大一分,直到如同荒古的洪钟,响彻天地。隐约间他似乎看见了一名老者骑着青牛,悠闲自在的游弋在荒野之间,吹一声笛,声悠扬。 他扬起头颅,似乎在回应叶瑜的目光,笑了笑,仿佛一位仙人。 “嗡!” 仿佛某种玻璃碎裂的声音,一瞬间青牛老者消失不见,经文也渐渐消逝,一切戛然而止。而脑中的系统则发出机械的合成女声—— “叮~!宿主习得《道玄真经》!” 道玄真经(品级:玄级中品) 描述:为老子所作,其言语晦涩,却暗合某种玄妙之理。 接着系统又发出一声提示音—— “叮~!获得逍遥子传法!数据加速复制!复制完成,系统商城已增添新商品,请宿主注意!” …… 系统的声音隐去,一如既往的简约,正如一个最高效的机器一般,绝不说任一句废话,也同样无有智能的系统小精灵,为叶瑜指点迷津,一切都靠自己。 叶瑜长舒了一口气,他睁开紧闭的眼眸,一抹精光掠过,说:“回禀师父,弟子愚钝,不过……大抵上是记住了。” 逍遥子点点头,真经凡三千一百六十言,一遍记不住很正常,便是当初,他也花了数日的时间方才背诵下来……忽的,逍遥子似乎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逍遥子清风淡云的脸庞上,闪过一丝错愕:“明诚你可部记住了?” 叶瑜点头,他虽尚且不知是何缘由,许是系统又一神秘的功能。他心中虽思绪万千,但亦一脸恭敬地回答:“约是记住了。” 逍遥子心中一阵激灵,所幸为得道高人,道袍一甩,便恢复正常,心中对于叶瑜越发的满意,他微微点头,说:“嗯,天资不错。虽是背诵完成,明诚可有不懂之处,提出来,为师可替你解答。” 叶瑜点头,在系统的翻译功能之下,一些生僻的文字也顷刻弄懂,倒是没有不解之处,或许得等到真正修炼起来,方才出现问题吧。 “回禀师父,弟子尚有几处不懂。”叶瑜想了想,还是将几处关键的地方与逍遥子一一述说。 逍遥子也不愧为此道高手,三言两语,叶瑜便豁然开来,就初次接触来说,叶瑜基本上已经没有难题了。恐怕也只有在正式进入修行之后才会有更多的问题吧。 “嗯……既然如此,若你尚有余力,那为师便先引导修行之法。”逍遥子沉吟了一番,方才缓缓开口。 叶瑜闻言,心中一阵激动,马上就要接触到这个世界神秘的力量——内功了。这可是穿越之前,地球上只出现在小说、影视之中的东西了。 “弟子多谢师父教导。” 逍遥子微微颔首,衣袍无风自动,未开口,声音却在屋子内回响:“盘膝坐好。” 叶瑜自然是无有不遵循的,立即盘起腿,身子直立,右手叠放在左手上,置于丹田之处。 “摒除杂念,放松身体。为师现将一道内劲注入你体内,你要注意对照真经,将内力运行之路径牢记于心。日后你需要自己感悟气感。快则一月,慢则一年可初窥门径。”逍遥子徐徐道来。似乎这些高人说话都如此,不急不缓,仿佛对一切事都胸有成竹一般。 叶瑜点头应和,闭上眼睛,放缓自己的呼吸,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将浮躁的思绪一点点放空。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叶瑜感受到背后覆压着一个手掌,身体本能的要紧绷起来,叶瑜想起了逍遥子的话,立刻又放松下来。 紧接着,一道仿佛小鱼一般的温暖气流顺着逍遥子的手掌进入身体,叶瑜双眼一片漆黑,并不能看见身体内的情况,可是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气流自背部而入天灵,又顺着天灵,流入肺腑,进入奇经八脉,最后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在即将进入丹田的时候,消散了。 “呼……” 叶瑜缓缓睁开眼睛,吐了一口浊气,只觉得百脉通畅,身体充满了力量,仿佛能够打死一头老虎。 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洗经伐髓? 逍遥子也缓缓睁开眼,脸上闪过一丝疲倦:“明诚,你可记住了?” 叶瑜连忙回头,对逍遥子行了一礼,道:“回禀师父,弟子已经记住了。” “嗯,你且多多感悟今日为师所教,妙义无穷。”逍遥子丝毫不提洗经伐髓的事情,如此运气伐髓其实也当不得什么,比之天材地宝之奥妙只能算粗浅之功。让叶瑜有个好一点的基础而已。 习武之道,绝非后天外力轻易可致,更多的还是看习武之人本身的天资,所以往往资质愚钝之人,便要花费常人数倍之汗水。上天自是不公平的,犹如坠茵落溷,人人都是自娘胎而出,有人长于富贵之家,有人则生于平寒之家。但唯有一点是公平的,不论谁一天皆为十二个时辰,故而才有勤能补拙之言。 叶瑜告退一声,从逍遥子的房间内出来,或许是逍遥子内力所致,他觉得浑身百脉通畅,只是体表有些黏糊糊的,需要洗个澡。 此时令正值初夏,叶瑜在逍遥子房间受道也过了些许时辰,已经到了巳时,即是临近中午的时候,称为隅中。相当于叶瑜为穿越之时北京时间的早上9时至11时。 弟子们约是正在学堂区习武或是上课,偌大的青石道路上,只有叶瑜一人。阳光柔和,如清缓的溪水泻落在气势恢宏的道家建筑上,红墙绿瓦、竹树环合,清风徐徐,让叶瑜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向来认路,即使一个人走在迷宫似的道宗内,也不害怕迷路,微微低下头,一直在感悟体会先前内力在经脉中流动的感觉。十分神奇的内力,如同一条固执的小鱼,在经脉中穿行,那种感觉似热水流过喉头,顺着食道进入胃部一般,只不过更加舒适。这种物质完超出了叶瑜的想象,似无形无质,又似有形有质。那些高手便是凭借这种内力,飞檐走壁,甚至吞吐火焰。 仅仅凭借凡人之躯便可如此,若真可得以一观神仙之手段,怕改天换地,也可信手拈来。 第十三章 静夜(第二更) 回到住处,叶瑜打开房门,提了一个木桶,就近取一口井打了些许水,倒入木桶中,便粗略洗漱一番,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在屋室内盘膝而坐,默念《道玄真经》试图感应身体之中存在的气。 凡修炼者,必须先唤醒身体中的“神”,即所谓的“一灵独觉”。意思是所有的感觉包括意识也渐渐寂灭,但是却独自醒来一个最为神秘的灵觉。这种灵觉也可以称之为真正的“我”,也是人体中的“神”。 以此“神”来唤醒“精”“气”,倘若能够唤醒精气,力量见长,便算的上是初窥门径了。而再以此精气,在身体中构筑一道桥梁,接引天地之灵气,汇聚于丹田,此便为打通“任督二脉”,亦或称之为“天地玄桥”。 进入此种境界,便是登堂入室了。 也就是说,每个人本身便有一定的“灵气”,只是通常人没有法门唤醒而已,倘若唤醒了,便可称之为“内力”,人体内之力。这就相当于一根鱼竿,有了鱼竿才可以钓鱼。 人体内的内力本就斑驳,而天地灵力则精纯无比,故而可吸收天地灵气,实力才会上涨。 …… 叶瑜有了第一次经验,一呼一吸之间,已然有某种韵律,跨越“神”的阶段,寻找那一缕气感。气本就存于筋脉血肉之中,需要引导它们汇聚于丹田,才能称之为内力,方可被使用。 这一打坐,一日功夫便悄然过去。 鸟儿在窗外鸣叫,发出悦耳的声音,风叶相互摩挲,亦发出“沙沙”的声音。抽穗的蔓草在晚风中摇曳,青翠的竹子也沾染了金黄的霞光。几朵霞云披着深紫色的纱衣,莫不是神仙所绣。 “呼……” 叶瑜深呼出一口气,他亦非天纵之资,第一次提炼内力终究是以失败而告终。或许即使盖聂、卫庄这种天赋也难以完成吧。第一步往往最难,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弟子无法修炼,沦为外门弟子,负责一些杂碎的事物了。 “嗒嗒!” “师叔,可在房间?”门外传来一稚嫩的男子声音。 叶瑜这才惊觉,时间犹如白驹过隙,轻易在指尖流逝,一天又过去了。 他站起身来,弹了弹衣袍,整理一番,便出去打开屋门,才发现又是早晨的那名童子,便微微一笑:“有劳了。” “师叔无须客气,这自当是我应做的。”童子一如既往得恭敬。 叶瑜也不在说什么,让开身子,童子谢过一声,将饭菜送进房门内。叶瑜有些羞愧,如今这副模样,倒真有点当米虫的嫌疑了。 于是更加诚恳的道了一声谢,送走了这名童子,他才享用起自己的晚餐,些许粗茶淡饭,却也吃的津津有味。人总会在困难中成长。 吃完晚饭,又来了一名童子,替他倒好热水,别看这童子与叶瑜年纪相仿,但力气确实叶瑜拍马不及的——至少现在如此。 碗筷也被人收拾走,叶瑜泡在澡盆中,水里还有些许名贵的香料,想来约是掌门弟子的特权。不过叶瑜虽是享受,但也明白,这代表着他更要做出一番成绩,否则这份待遇,受之有愧,旁人也会指手画脚。 闭上眼眸,进入了系统面板。 叶瑜打开系统商城,与某些“贪玩难约”页游差不多样式,主题是古朴的黄色,用简体字写着商城,同时还加了炫彩特效。 下方是一张张小卡片似的界面,有足足两页之多,可见逍遥子学识何等渊博,武功何等莫测了。 叶瑜看来看去,只对几样东西感兴趣—— 精纯真气(品级:黄阶中品) 描述:经无数年提炼内力而得出的精纯灵力,拥有极强的效果,充满正道之气。 售价:50奖励点/每单位 出自:逍遥子 梦蝶之遁(品级:玄阶下品) 描述:化蝶为梦,似真非真,似虚非虚。可在一定距离内挪移。 售价:2100奖励点 出自:逍遥子 太虚剑法(品级:玄阶下品) 描述:灌注玄妙之理的剑法,威力惊人。 售价:3000奖励点 出自:逍遥子 …… 这是逍遥子武学之中,等级比较高的武技了。系统给物品评级从低到高分为:黄、玄、地、天……在秦时明月中,或许玄阶武学便已经到顶了,毕竟这里尽管能算是带有玄幻色彩的武侠世界,但非仙侠。 叶瑜目前最想要的,便是那价值五十奖励点的真气了,若将五百奖励点都兑换成为真气,恐怕他便可一跃成为江湖间一流上乘的高手。 真气与内力,名称不同,本质上却算是同出一辙,只不过,真气的精纯更甚于内力。所有的高手,无一不将内力提炼到可谓百炼成钢的境界,只不过真气到底是少有。 道家、阴阳家,两家颇有渊源,百年前本是一家,皆为追求天道,加之老子神鬼莫测,其留下的道法,隐约间触摸到了神仙之法,而更甚于凡间武学。 不过,那是对于天人合一境界之后来说,在天人合一这道门槛前,盖聂还不是凭三尺长剑,荡涤一切。 一说起剑,叶瑜便又有些心猿意马,他向来喜爱剑;素来喜爱李白“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诗句,甚至曾经梦里出现过与李白学剑;大抵上这便是少年的天真浪漫。 不过这暂时离他较远,如今先将这《道玄真经》练好才是上策。 叶瑜退出了系统空间,并无尝试去将奖励点都兑换成精纯的真气,他一气感都尚未捕捉的孩童,脆弱的筋脉恐怕难以承受这般浩瀚的内力——无任一人可替他解惑——他的生命已经重来了第二次,或许再无好运可重来第三次了。 故叶瑜之计,惟先熟悉修炼出气感,然后再兑换真气,届时他应可控制真气,不致犯大错。 吹灭了烛火,躺回床上,叶瑜闭上眼眸,静听窗外山风吹动竹叶发出清脆如佩环的鸣声;水流潺潺,如弹拨古筝;月光无声流入房间内,映照着他闭眼的稚嫩的脸庞。 可令他安心的夜。 第十四章 半月 第二日,叶瑜依旧很早就起来了,这是读书是养成的习惯。高中学业繁重,叶瑜每天天未亮便起来读书,如此才能争取考出更高分数。所有学子都是如此,并不是谁都有李白般的天资,所以只有比其他人更加勤奋一点,才能脱颖而出。叶瑜还是无法消受这种贵族般的生活的,或许以后会习惯,但现在,他早早的洗漱完毕,准备出门前往食堂食用早饭。 但他一推开门,只见一个童子恰好端着早饭过来,叶瑜不由得嘴角一抽:“这位师侄劳烦你了,今日还请带我去食堂之中走一遭,日后我自己去食堂便可。” 童子微微有些失望,但也点点头,恭敬行了一礼:“好的,等师叔用过早饭后,师侄便带师叔过去。” “嗯。”叶瑜应了一声,接过早饭,一碗米粥,配上一碟几乎没有什么油水的青菜与两个包子,这就是早餐了,恰好足够填饱叶瑜的肚子。 由于一路走过来,米粥温度降低得刚刚好,叶瑜很快的便享用完这顿早餐,之后收拾一番,就随着这位勤劳的童子前往食堂。 叶瑜身上的道袍与一般弟子较为不同,道家在服饰上还是比较讲究的。虽不如后世那般有种种定制,但亦分灰袍、青袍等。如初入道门者,则着灰布杉,样式简陋。而二者可着灰裙,三者可着灰袍,四者着玄袍青裙…… 叶瑜算是等级很高的弟子,着青裙玄袍,有褐帔灰纱,可戴玄冠。只不过一般场合用不着这么正式,所以玄冠可以不戴。故而一路上,有不少准备前往学堂区的弟子向叶瑜投来诧异的眼光,而后恭敬的行礼。 “见过师叔。” 叶瑜微微点头,这么多人若叶瑜还要一个个还礼的话,恐怕得半个时辰方才得以解脱。童子将叶瑜带到食堂区域,叶瑜也没有进去,只是记住方位即可。 而后别过这名童子,他倒不急着去学堂区。逍遥子今日便外出了,昨日他便说,在他外出期间,叶瑜可自行适应。大抵逍遥子回来后,才会安排叶瑜去学堂上课了。 于是叶瑜以食堂为圆心,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将道家大半的地方走一遍。道家俨然像是一个小城市一般,占地广阔,风景别致,假山花卉独具匠心,不知道花了多少代人的努力才有今天的成就。 道家是个古老的门派。而道家目前是一分为三的,天宗、人宗及其阴阳家。 天宗更讲究顺应天意,任由事态自然发展下去;人宗则是强调人力,以人力执行天意;而阴阳家,于五百年前脱离道家,剑走偏锋,自成一派,追求天人极限,创出了很多威力巨大的招数,世代有俊杰辈出。 如今百家中,阴阳家的实力算是首屈一指的。不过若是以前还未分裂的道家,恐怕要稳居于百家之首。 叶瑜不曾研究过秦时明月,只是闲时观看过而已,加之原著各门派只显山不露水,所以他也不确定各个门派的实力划分。譬如东皇太一,自然是没有突破天人合一的,但至于是只差临门一脚,还是如何,便不得而知了。而日后号称当世无敌的剑圣盖聂,与逍遥子等人的实力到底是否伯仲之间,也不得而知。 叶瑜微微叹了一口气,如今的时间约是公元前238年,根据叶瑜推测,天行九歌故事,便是发生在5年后的韩国,而空山鸟语也包含在天行九歌之中。 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女孩,自然卷入了其中,叶瑜要想改写这场闹剧,那就必须有实力,而如今,他大约还有五年的时间,他也不确定空山鸟语到底发生在哪一年哪一月,只能估摸一个大概。 叶瑜一弹袖袍,踏着丝履,一席青袍在风中摇曳,回到自己的住所之中修炼。 叶瑜现在拥有五百奖励点,可以兑换十个单位的精纯真气,不过叶瑜并不急于一时,他打算先修炼出气感之后,再考虑兑换事宜。毕竟这是筑基的过程,还是老老实实地一步一步走才好。而且奖励点就在那里,跑也跑不掉。 盘膝坐在房内,叶瑜再一次进入沉寂之中,隐约间仿佛意识化作了一条小鱼,在身体内游动,沿着《道玄真经》的功法运行路线,一遍遍循环游动,可始终不见有气感出现。 很快晚上又到了,晚上与中午的饭菜依旧是有专人送过来,逍遥子离去前早已有吩咐,嘱咐叶瑜专注修炼。叶瑜自然是遵循的——叶瑜也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便顺着逍遥子的意思去做了。 在与童子的随意交谈之中,叶瑜似乎知晓逍遥子为什么要如此做了。约是不想叶瑜过早陷入这种利益圈之中。 对于叶瑜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掌门关门弟子,许多人都抱有极大的好奇心理——见见叶瑜是否真如传闻中那样,有神人之姿,有比之儒家子房更加深远的见地。 其中也不乏有那些王子王孙,他们对于叶瑜的兴趣最大。至于是否心怀鬼胎,就不得而知了。叶瑜的身份,让道家上上下下的弟子对他的态度很暧昧;能被逍遥子收为关门弟子,其本身亦需要有过人的天资;有道家的庇护,日后定然可以成材,这样的一个人,恐怕日后可左右天下——如纵横二子,一念诸侯惧。 仅仅是道家的底蕴,就不得不让这些王族子弟重视。一时间许多人的算盘都打得啪啪响,开始权衡利弊,是否要去接触叶瑜。古代少年本就早熟,从小在子曰诗云中长大,先贤们的话语时常诵读、体会,从中学习处世之哲学,治国之道理。 即使日后处于信息大爆炸时代的祖国青少年们,或许在算数、物理等方面可轻易碾压这些古人,但若说文学素养,为人处世等可就拍马不及古人了。毕竟后世教育是横向扩展,高中、大学才会更进一步。而古代教育便是直接纵向挖掘,深度不一样,范围也不一样。 加上这些王族子弟,更是从小耳濡目染帝王之术,能被送来道家,大多是聪慧之辈,行事自有一套。 叶瑜对此也无什么态度,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叶瑜多年来的学校生活,受过追捧,亦受过冷眼,他对于这种事情早已经看淡了。此后半个月,叶瑜一直过着深入简出的生活,只有少数人,能够在食堂中遇见他,不过那也是叶瑜吃完早膳回房的途中了。 除了每天必要的打坐之外,叶瑜还适当的有扎马步、俯卧撑等练习,内容不算太重,每次量力而为。 叶瑜基本上都在屋内呆着。 第十五章 雨(第一更) 大抵是逍遥子下山后的半个月。终南山鲜见下了一场雨,但就初夏时节来说,也算不得多惹人注意。雨下之时,是早上。昨夜的烛火早已熄灭,蜡油又从流体凝固为固体。铜制香炉,余温尚存,缕缕青烟透过雕花空隙飘出,房间内浮动着醇厚的香气,令人宁神静气。叶瑜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眸,毫不留恋温度舒适的床褥,半坐在床榻上,听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扭头看向窗外,早晨微凉的的雨滴,点点落在翠绿的叶上,或压得叶子微微低垂,又顺着叶脉滑落至地上,溅起些许泥土,迸溅成刹那的花;轻轻叩着叶瑜的窗,些许调皮的雨滴跳入屋内;空气微凉又稍显湿润。他喜爱这竹,青翠。在初夏的雨的浸润下,愈发明亮,兼着初夏的微风,发出略微沉闷的“沙沙”声,合着雨水敲打房檐,敲打青石路面的声音——大抵这样一个早晨,是令人睡美的。 空气弥漫着芳草与泥土的气味儿,似个愣头冲入房间内,与残余的熏香斗争,混合又别有奇特的香味。叶瑜就在这样一个早晨醒来——不见着阳光,迷蒙的天,地面又湿润。 洗了惺忪的眼,亦刷净了一口牙,换上一套青袍玄裙,似雾气的纱带微微晃动。叶瑜撑起竹骨的油纸伞,迈入雨中。这雨不算大,风也柔和,倒像是少女调皮的撩拨,不致让狼狈。许是住了有段日子,叶瑜大抵上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趋于平淡的心——外界纷乱,此刻惊扰不了他——被这场雨撩拨,在悸动着。 逍遥子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叶瑜心中有些许忧虑,倒不是为逍遥子的安,少了逍遥子的庇护,在这道家,他轻易能成为靶子。不知多少人,意图探究叶瑜身上的秘密;亦不知多少人,意图试一试叶瑜这所谓掌门之关门弟子;这对于他来说,到底是烦恼的,但亦许这是一种磨砺。若连这三两小孩都不能镇服,那这所谓关门弟子,亦有些掉价。 只一人行走于道路上,即便道家不乏勤勉弟子,可叶瑜亦是早的一个。走了长的一段,这时才可见三两弟子撑着油纸伞,前往食堂。他们有的在谈笑,有的较为勤奋,细声背诵着某篇大家之言。这是很好的。叶瑜大抵上又回到了学生时期,亦想起那句念得最多的“天道酬勤”。 叶瑜微微抬高油纸伞,露出视线,瞧了一眼这少年,微微点头。细雨绵绵,道家墙垣内浮起一层淡淡的雾气,又不知道谁眼底浮起一层叹惜的水雾。 到了食堂门前,叶瑜站在走廊下,收起油纸伞,这三两弟子,这才惊觉叶瑜的服饰该令自己称一声师叔。 “见过叶师叔。” 叶瑜瞥了一眼,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早啊。” 叶瑜看着不少年纪比自己现在表面年龄大的弟子给自己问好,甚至有的人之年纪即使叶瑜恢复成18岁的模样也比不上。但穿越至今将近一月,多少也适应了古代生活,坦坦荡荡的接受了众弟子的问好,并报以微笑回应。 将伞置放在角落,上面的水珠顺着伞纸滑落,湿润了地面。来至大堂,叶瑜取了一副碗筷与木托,犹如后世食堂打饭一样,装了一碗米粥,两个馒头,一碟小菜,里面有些许肉,这是高级弟子的早膳。普通弟子则要简单一点,米粥配馒头。 道家亦有良田,自给自足养活一半余人绰绰有余。 如今世道,吃得饱便尤为不错了,道家弟子也并非个个都是富贵家庭,故而也无人有怨言。 坐的位置也尤为讲究,大堂约分三个区域,最里面一方长桌是长老等人用膳之地,其他人不得擅自坐上去;第二个区域则是如叶瑜一般的高级弟子用膳区域,如叶瑜自是坐在靠近主位的地方;第三区域则是普通弟子用餐之地了。 至于坐下了,规矩可就不算太多,除了食不语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特别的规矩。 由于秦时没有椅子,故而人人以双膝并拢,形式跪姿,臀部落于脚后跟为之标准坐姿,符合“礼”。而道家不似儒家,倒对于坐姿管得比较松,譬如庄子便是喜欢“踞”坐,两脚张开,两膝微曲地坐着,形状像箕。不过这种坐姿普遍被认为是无礼的。 大多数人还是符合“礼”规范的,叶瑜自是不例外。不过若非此大庭广众之下,叶瑜还是更喜欢怎么舒服怎么坐。若是被儒家的人看见,恐怕非得气的暴跳三丈,怒骂叶瑜“妄人耳”。毕竟后世的各种坐姿,放在如今来说,还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整个大堂寂静无声,甚至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不曾有,以安静为礼,当然这是自诩文化人、君子才遵守的,若是市井之所,则鲜有见闻。 端着木托盘,叶瑜无声的走向自己的吃饭之地,倘若不快些,大抵上又是教人烦扰的。但,若不甚在意,烦扰的大抵总会是别人。 叶瑜默然吃着自己的早饭,丝毫没有发出声音,细嚼慢咽吞下了一片青菜。吹了好一阵热气,才勉强可喝下一口的热粥。大多是水。若是谁多舀了几粒米,估计会眉开眼笑。叶瑜也偶以数碗中有几粒米为乐,他有时确会如孩子一般。 有几人坐在叶瑜旁边,微微对叶瑜点了点头,脸上挂着大约能算是善意的笑容。叶瑜则仿佛然看不见对方眼底的打量,与嘴角的轻蔑,亦微微报以一笑。 一人没有立即动筷子,而是低声说:“早闻掌门收了关门弟子,一介贫寒,为父母所弃,当真可怜。” 大抵上,食不语亦并非铁律,只不过时常有长辈在此,于是默契的养成闭口不语的习惯。但偶有几个不守规矩的,躲在视线之外,耍耍小机灵的,倒并不算太令人讶异。如今,掌门外出,亦不无太多长者到此,低声议论几句,无伤大雅。 不过,若是有人故意聒噪,倒令人生厌。“嗡嗡”之如苍蝇,便是令叶瑜也多瞧了一眼,大抵可猜测这人意欲何为,故心生不喜,轻微的皱了皱眉头。 后者瞥见了叶瑜的表情,亦是一笑。 第十六章 反击(第二更) 时间似乎总在某个不经意间便溜去,叶瑜落座亦算早,可只一会功夫,食堂人倒是多了起来。大约注意到叶瑜这做工精致的衣物,以及那稚嫩的脸庞,但眉宇间无不透露着一股大人般的成熟,以及那算是显眼的短发——虽如今大抵处于一个架空的战国,短发亦不算少见——总是令人记忆犹新,粗略推测一番,便能推断是掌门新收的关门弟子,传闻中的叶瑜。 他们目光有些羡慕,有些敬畏,带着些打探的意味,但大抵是善意的。不若身边几人,约莫20岁左右,一身气息不弱,大抵上不需太过将叶瑜放在眼里。只一小孩罢了。 “呵呵,普天之下竟有这种怪事,哪家父母忍心抛弃这等宝贝,莫不是猪油蒙了心。”一皮肤较白皙,目光有些阴柔的男子轻笑道。 “叶师弟可是盛传的神童啊。从千里外的新郑一路乞讨至此,徒步等我终南山,也算本事不小了。”坐于对面的浓眉男子笑道,“所幸我家虽不算富庶,亦无须为衣食住行所忧,恐怕学不了这等乞讨之技了。” “叶师弟有此技傍身,倒可漫游天下,无须为吃食发愁啊。” 叶瑜夹菜的手一颤,脸色有些苍白,张皇失措而觉得头涔涔。盖因其灵魂之中,有某物仿佛正被外人践踏;尽管他不能容忍被如此侮蔑,可亦真受弄玉救助才得苟活,空虚而又愤怒,且若真就此与其争论,不免又正中几人下怀。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放下筷子,双手捧着碗,勉强喝了一口热粥。只是那颤抖的碗,不免让几人发出一声轻笑。 叶瑜微微闭目,到底少年心气,眼眸中似有水雾,但他亦不能纯算个少年。若这些人当真认为他可任意揉捏,那便真是愚蠢之极。 “哎,诸兄且不可如此说。一无家之孩童,若不行此不齿之事,如何苟活于世,且深得掌门赏识,我等应敬佩才是。” 字里行间,几人轻易将人讽刺得恨不得钻个缝,羞愧欲绝。几人语气平缓,若换一不谙世事之人,或真以为在表达对叶瑜的佩服之情,可实际则讽刺叶瑜只是一个低贱的乞人,根本无可做逍遥子的关门弟子。 叶瑜缓缓睁开眼眸,让几人一怔,不免有些惶恐这少年有何反击之策。但叶瑜只继续慢悠悠的吃着早饭,仿佛对方才的言论充耳不闻,见几人望着他,亦报以微笑。 很快,叶瑜便将早饭吃得干干净净,这是对粮食的尊重——若经历叶瑜的遭遇,恐怕任一人都会对粮食抱有应有的尊重。 “嗯,叶师弟长身体,想必吃不饱吧,要不师哥分一馒头给你吧?”那阴柔男子笑了笑,从碗中拿出一个馒头,正欲递给叶瑜,就再快要到叶瑜碗上的时候,忽然掉落在地上,雪白的馒头滚了几个圈,沾染了些许地上的水渍与灰尘。 其实叶瑜几人的一举一动,早被众弟子收入眼中,普通弟子尚且离得远,不知何故,不过一些机灵的高级弟子,则已然知晓何故,但亦选择袖手旁观。 只几人窃窃私语:“不知谁欲整这孩子,怪可怜的。” 大抵上,这种闲看笑话的习惯,是一脉相承的;若抛去普通弟子不谈,在场众人皆是小有所成的高手,耳目灵敏,加之食堂内是较为安静的,连同外面的雨水,都显得更加温顺了起来;他们自是能够察觉到几人的话语,加之几人并无任何收敛,及尊重他人之意,不听到,反而难了。 “瞧师哥这笨的,真是对不起了,还望叶师弟莫怪啊。”这男子一拍脑袋,皱着眉头,似真懊恼不已。 叶瑜略微一怔,对其拱手:“无事,只是脏了些,还是能吃的。” “对,只是脏了一些,大抵还是能吃的。”男子几乎就要放肆的笑出来。 叶瑜便弯下腰,意图捡起这已脏的馒头,正在他手就要够到馒头之时,一清丽的女子便站起来,道:“那位师弟,馒头脏了便不要了吧。师姐这仍有,若师弟不嫌弃的话,师姐便把这给你吧。” 叶瑜略微抬头,只见一个肌肤如雪,长发如瀑,细细的柳眉下有着一双秋潭般碧澈的眼眸,大抵上是个教人一眼,便再也不会遗忘的女孩。 叶瑜摇摇头,自顾自将这馒头捡起来,拍了拍泥土,然后返回座位,女孩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气的直跺脚:“哼,非要作践自己才开心吗?” 叶瑜手里拿着这个馒头,冲着那阴柔男子一笑:“方才师哥也说了,这馒头虽然脏了但大抵上是能吃的,所以还请师哥不要浪费才是。” “什么?”男子略微一怔,一双眼眸盯着叶瑜手上的馒头说,“师弟,这馒头可是师哥给你的呀,你若嫌其脏大可不吃,师哥一片诚心,你倒好,何来作弄师哥呢?” 叶瑜有些疑惑:“明诚何时要过师哥馒头?明诚的虽不甚多,可亦足以。倒是师哥,你不好好吃馒头,运来运去这是为何?” 众人眼睛不由得眯起,倒是有些感叹自己看走眼了。任谁也不曾想,这个默默忍受了几人许久的讽刺,一直忍气吞声的少年,竟会选择反击。这食堂虽是那么安静,可亦能闻些响动,但此刻每个人都屏住呼吸,仿佛空气都凝固,不知谁咽了口唾沫,仿佛都清晰可闻。 叶瑜刚至道家之时,便已有流言无数;有人从长老处听闻叶瑜命格极尊贵,亦言叶瑜是个聪慧的;但叶瑜出身贫寒,且似以乞讨为生,故而许多人亦有不屑。方才听那几人出言不逊,是以许多人才置若罔闻。但大抵,大多数人并无恶意。 那先前出言的女孩亦微微睁大了美眸,看着叶瑜自顾自的将这沾了些外面早晨微凉的混合了泥土,早已变得浑浊的雨水,及点缀些许尘土与发丝的馒头放回这名男子的碗中。 他拱了拱手,旧事重提,说:“师哥说的不错,明诚自幼便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家乡,独自一人流浪。但明诚听闻君子背后有不屈之骨,胸中有不堕之志。明诚虽非君子,宁穷苦将死,亦不做祈怜摇尾之人。” 如此,怎会以乞讨为生? 第十七章 悯农(第三更) 大抵是个还算祥和的早晨,虽天有小雨,但风叶合鸣,烟笼着终南山,这山上的亭台楼阁,倒有些江南的意趣。 无数人撑着油纸伞,从各处汇聚于主道,前往烟雨中的食堂,仿佛那诱人的香气,已透过雨水,撩拨着众人饥饿的肚子。他们大抵仍不知道,在这雨幕下,食堂之内发生着一场怎样的战争,或许可在日后听经历过的弟子添油加醋,然后想象当日会是一场怎样激烈的交锋。 但对于叶瑜来说,今日之事,显然破坏了他一早因雨天而发现道家别样趣味的心情。他向来是个怕麻烦的,倘若真可默默混迹于道家之中,安心修炼,寻找一丝可回家之法,倒最好不过了;倘若真不能回去,叶瑜大抵也会惆怅的过下去,或许在某一天,让自己儿女将其葬于高山,以求魂归故里。 可大抵每个令人得意的早晨,总会有些恼人的苍蝇在此“嗡嗡”讨嫌。大抵叶瑜眼前的阴柔男子就是这样一个人。 叶瑜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语速:“也因明诚穷困潦倒,朝不保夕,故所见所闻,与锦衣玉食的师哥有所不同。” 有几名长老,坐在一旁,他们无法得知先前几人说了什么,故只当小事,无任一开口为叶瑜解围的意思,大抵上想看看叶瑜能够做到何种地步。叶瑜的确给了他们一个不知道的惊喜,面对如此的讽刺,亦能做到不动声色,这分养气的功夫——小小年纪,让人可怕。他们不知道叶瑜年幼的身躯下,隐藏着一个后世的灵魂,且他大抵是个奇特的十八岁青年。 如今见叶瑜似又有趣谈,几位长老抚了抚长须,且静听叶瑜之言,心中却急切想要将此趣事转述给逍遥子听,他们知道,逍遥子已将叶瑜视为冲破那道境界的希望,且喜爱得紧。且逍遥子行事不拘一格,定然乐意听叶瑜这等事。另一方面,他们亦暗自思索如何惩治这破坏了金科玉律的几人。 “我见过铁骑之下,生灵涂炭;繁华都城之外,无数百姓食不果腹。他们穷极所有,掘鼠洞,挖草根,甚至以黄土为食。然,鼠洞终有挖空之时,百里之地亦寸草无生,十室九空之景,恐怕师哥不曾见过。”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叶瑜一双干净的眸子盯着这哑口无言的男子说,“故,明诚还请师哥不要浪费了这馒头。或许师哥不吃之食,是可救命之物。”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默然看了看自己的碗,有些叹服,叶瑜不过区区一孩童,竟然能有如此的见地。“粒粒皆辛苦”非见过大穷苦者而不能写。所有人望向叶瑜,恐怕这个尚且稚嫩的孩童,真经历过他所说的场景,如此便不能不教人钦佩了。 “说得好,粒粒皆辛苦。李凯,你可千万别浪费了啊。”人群中显然有一人认识这阴柔男子。 李凯环顾四周,一个个若有所思,叶瑜这古怪的诗说的亦不错,只怕今日后,食堂无有人敢浪费粮食了,且不论这四句怪模怪样的诗会引起如何震动,于他来说,简直诛心。他面色铁青,看着碗里的馒头,且不说脏,便是让他拾起落地的食物吃,已然折损他的自尊。 “好……” 李凯咬咬牙,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不能不吃。颤抖地拿起这馒头,一闭眼,直接一口咬上去,令他作呕的感觉涌上心头,根本不敢细嚼,粗略咬两口,感受石头在嘴中“咔吱咔吱”作响。他更欲呕。 “呕……” 险些吐了出来,李凯硬生生的捏着自己的大腿,掐得青红,几口便将手中馒头吃下去,被噎着,立马喝了两口滚烫的粥,这才勉强吃完。 叶瑜拱了拱手:“师哥如此爱惜粮食,真令明诚自叹不如。” 李凯深吸了一口气,此刻谁都帮不得他,惟脸色铁青的拱了拱手,这一场交锋,算是他败下阵来。不过输人不输阵,便勉强一笑,道:“不知师弟此诗从何处得来?虽然简约,但其意味深远,真叫愚兄叹服。” 言下之意,便是此四句非是叶瑜所能作。他亦并非说错,这四句便是后世家喻户晓的《悯农》,不过作此诗者成了贪官,或许亦早已背离初心。 不过,虽作此诗者尚未出世,叶瑜亦无太厚脸皮将其占为己有,便说:“明诚愚笨,自是无法作此诗。那是明诚流浪途中,听一位云游老者闲吟,名曰《悯农》,便暗自记下。” 众人便点点头,不由得想象这位老者该是何等人物,大抵上是一位悲天悯人的学士;又不免点了点头,一位云游老者所闲吟,即便叶瑜将其霸占,亦无迹可寻;叶瑜年幼,却已有君子之风。 “如若无事,明诚先行告退了。”叶瑜对着几人拱了拱手,从头到尾不再提几人羞辱他之事,如此肚量,又令在场的人自心底赞叹。 便不由得对这几个相处已久的同辈投去鄙夷的目光,不论受谁指示,如此作弄一个孩童,都有失风度。且叶瑜表现亮眼,不仅反将一军,处事虽不算尽善尽美,倒早已超脱了孩童,更似大人,加之其命格之说,让人浮想联翩。 叶瑜端着木托盘,看了一眼那女子,眼眸低垂,冲着她微微一笑。 放置好托盘,叶瑜穿上了鞋子,拿起放在角落的油纸伞,准备返回住所,再逍遥子未下令之时,叶瑜仍算自由。 无数人目送着叶瑜远去,良久,才如梦初醒似的收回目光。 “那人便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叶瑜师叔吗?”一人低声问。 “不错。这也太可怕了吧,叶瑜师叔看起来不过十岁吧,当真妖孽。不知与天宗那晓梦师伯比如何?”一道童略带敬仰,这个时代,不缺妖孽,也注定是妖孽的时代。 而这时上座的长老们才将李凯等人唤过去。李凯几人自知失礼,亦无话可说,只得乖乖听罚。 “你等去思过房待上一月,并且将戒律抄千遍,抄不完亦不许出来。”一名长老抬了抬眼皮。 李凯几人苦涩一笑,拜了拜:“弟子知罪。” “哼!” 一名长老愤然挥了挥衣袍,大抵日后李凯几人不算好过。可他们亦不知,这个距离,长老是如何听见的,即便长老功力再过高深,也无法听见他们之间对话才是。至多只能瞧见有些骚乱而已。 这大抵又是令他们在禁闭之中,抄录戒律之时,百思不得其解的了。 ps:大抵上假书真不能多看,稍微有些影响行文。回头继续捧朱自清、沈从文来读。这个情节大抵上算是一个小尝试,请保持对我的期待哟。我会加倍努力写出更好的章节哒。日常各种求。 第十八章 师弟莫走 那个雨天已过去了些许日子。天空一碧如洗,清风徐徐而来,初夏的阳光彻照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些许蒸腾的青草的香味。世界大抵更新得太快,那个雨天的痕迹已经丝毫不剩些什么了。这难免又教善感的文人作一篇笔墨,追忆往昔,及感叹沧桑变化,命运浮沉。 但那日食堂内的争端,却未随日子如奔腾的江河般一去千里为人所遗忘。起初是少有人知道的。可在某段去学堂的路上,或僻静的处所,总有人谈起这难得一见的事。 一名弟子便四处打量了一下,神秘兮兮的对自己这位同伴说:“不知你可有听说那日食堂内的事?” “这我倒不知,好似近日左右都在议论。是何事?” 那弟子便摸了摸自己留的小胡子,嘿然一笑道:“那日我便恰好在场,那李凯你可是知道的——嘿,齐国一脉。他们寻了个机会,要对那叶瑜叶师弟发难,结果那叶师弟真乃不凡。面对谰言,他竟仍沉稳如水,最后一首《悯农》更是教那李凯自讨苦吃。” “哦,他们说什么了?” “言叶师弟乃一乞人。” “哈哈,若叶师弟乃一乞人,那我等痴长些年岁,岂不连乞人都不如,这李凯真当自讨苦吃。”那同伴来了兴味,说,“你快与我细细道来。” …… 大抵那稚嫩的身影,能够在几位年长的弟子面前,心思沉稳,将羞辱推回去,以及随着长老震怒的处罚,让事件又推向了高潮——这确是值得人乐道的。可大抵并无太多人能够讲明白当日所发生的事情,是以免不了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今叶瑜约莫仍在房间中修炼,外界难以见识到这传闻中的人物,故而难免心痒难耐,听些小道消息聊以慰藉。人与猫都是好奇的生物,或许本意是探究的本性,但血液内沉淀之后,又似种子发芽长成大树,变得爱看些热闹。并不是每个人的生活都足够精彩。故众弟子才试图在这一成不变的生活中,找些乐子。 大抵上流言又在某一天,逍遥子回来见了叶瑜之后,悄然转入地下。但毫无疑问,叶瑜这个名字是为人所知的。 于是在某个安静的夜。 屋外星河天悬,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在夜空之中,从山上看去,仿佛格外的大一些。蛐蛐在草丛中演唱着歌曲,亦有许多虫类附和。萤火虫在竹叶周围翩跹起舞,或偶尔有流萤顺着窗户飞入屋内,在如磐石一般佁然不动的少年周围转了一圈,又飞走了。 叶瑜呼吸变得微弱起来,似有似无,体表却仿佛有淡淡的荧光,不知是烛火照耀所致,还是真有了萤火虫般能力。 叶瑜精神高度集中,这半个月以来,他每日都按照真经所述,引神念按照运行路径运动,这个动作他已经进行了千百遍,熟练无比。终于,这一次似乎有了一点不同。 如同小鱼一般的意念在经脉中穿行,身后跟着一缕细微的,却温暖的气流,缓缓向丹田进发。 叶瑜不由得一阵欣喜,他小心的引着这缕内力进入丹田,原本黑暗的丹田立刻发出微弱的光,气流绕着光转动一周,便完没入丹田之中,光芒也随之消逝。 气感,成了! 叶瑜猛然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连续半月的苦功,他终于成功了,有了这第一缕,日后便会拥有更多的内力,这标志着他已经初窥门径了。 仅仅花了半个月不到,这等天赋若传出去,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眼球。 叶瑜满怀欣喜的控制着丹田内的这缕内力,沿着筋脉运行,内力流过筋脉的同时,宛若一块磁铁,吸引着散布筋脉的“气”,而后渐渐壮大,运行一个周天之后,褪去些许杂质,进入丹田,如此便有了两缕内力了。 现在叶瑜运行一个周天的时间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效还很微小,不过以后速度会越来越快,譬如逍遥子,一炷香或许能够运行好几个大周天,根本没有可比性。 假使叶瑜此时拥有了十年真气,或许会快上不少,亦轻易可以冲破任督二脉,搭建天地玄桥,届时便可从天地外吸取灵气,转为为内力,如此效率、质量又高了不少。 叶瑜自认为不是天才,却也并不愚笨,既是芸芸众生普通的一员,但比上寻常人天资又稍好一些。至于多好,大抵上别人课后一直在学习,他课后在玩游戏,最后考试的成绩仍旧是中上等——叶瑜从不以此自矜,反而会默默努力。见惯了各种考试,各种面孔,他年纪虽小,心中亦有自己的感悟,大抵自鸣得意者最易夭折。 有了这些许成果,叶瑜也就停止了修炼,欲速则不达。何况明天他需早起前往学堂,便停了下来,躺在床上缓缓进入梦乡。 第二日,天光破晓,耀眼温暖的阳光消融薄雾,山风吹拂青翠的竹柏,吹拂着葳蕤的蔓草。叶子尖梢滴落一滴纯净的露水,迸溅在土地上,最后又完没入土壤,不带一丝痕迹。 叶瑜睁开惺忪的眼眸,小孩子特有的宛若琥珀般晶莹的眼眸闪过一抹流光。阳光顺着窗户泻入屋内,露水滴落地面,仿佛都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叶瑜把这种感觉归功于《道玄真经》。 洗漱一番,整理好衣袍,一身青色衣袍,衣袂随着晨风微微摇曳,透明似的纱衣披在身上,亦随风翻卷。 “弟子见过师叔。” “师叔好。” “师叔昨夜可安?” 叶瑜心情亦是不错,一一笑着回应,令人如沐春风,教人确难以相信,这只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但亦只有这样,才符合众人心中的想象:他们愈来期待今后这位年幼的师叔,会取得何等惊人的成就。 叶瑜如往常一样,走进食堂,拿了属于自己的早餐,坐到位置上静静的吃了起来。食堂是安静的。叶瑜抬头看了一眼,大堂立柱上新挂的四副牌匾,逍遥子已让人将《悯农》刻下,挂在食堂中。既提醒着人们珍惜粮食,亦提醒人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此时已经有许多人吃完饭,站起身朝着中央行了一礼,无声的端着木托将碗筷都洗净放归原处。叶瑜亦是如此,而后才出了食堂,这时世界才开始喧闹了。 “唉,叶瑜师弟莫走。”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 第十九章 赵泽(今日第一更) 叶瑜有些好奇,他微微回头,晨风中站着一名俏生生的女弟子,三千青丝扎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她脸上挂着清丽的笑容:“叶瑜师弟,今日你仍回住所练功吗?” 叶瑜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位清丽可人的师姐,终于回忆起来,这位美丽的师姐便是那日帮助过他的女孩,赵国的一名王女,似乎名为令宾。赵国贵族乃是嬴姓赵氏。古代姓氏并非如现代姓氏一样,古代姓、氏分开,功能亦有所不同。姓者别婚姻,即有姓才可进行婚丧嫁娶。氏者明贵贱,氏是贵族才有的,普通百姓只有姓而无氏。 如在这叶瑜所处的先秦时代,对于男子则是称其氏而不言其姓,秦与赵同宗,亦是嬴姓赵氏,故而嬴政应作赵政;女子则应称其姓,故而这赵国的王女师姐应称为嬴令宾。 脑袋子里思绪转了一遍,叶瑜连忙施了一礼:“原来是嬴令宾师姐。自我入道家以来,已有半月,若整日独来独往确有所不妥。且师父已让我去往学堂。明诚今日便是打算前往学堂听课。” 嬴令宾眼眸一闪,显是极为开心:“师弟平日便呆在屋子里,想来是不多走动,对道家多有不熟,不如师姐带你一起去学堂吧。” 叶瑜行了一礼,而后便笑道:“如此就劳烦师姐了。” “嘻。” 嬴令宾雪白的肌肤沐浴着晨光,泛着莹莹的光芒,更显得其美丽。一身青色的衣袍,更是将她的肌肤衬托如雪。 君不见周边一众弟子皆害羞的低下了头,尊卑有别,嬴令宾始终是仙女一流,不敢近看,亦不敢远观,看多一眼对于这些平寒子弟来说都是奢侈。而若是嬴令宾多看了他们一眼,恐怕顷刻便有无数人感动的愿为其抛头颅洒热血了。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王族始终是王族。 于是周遭的人无不羡慕叶瑜可以和赢令宾谈笑自若。 “师弟,你来道家之后,极少才有外出,此去学堂,外界诸位弟子可早就翘首以盼了。” 嬴令宾笑笑:“师弟向来勤奋,每日早起;师姐就较为懒惰了。约是师姐今日喜鹊飞上枝头叫了,才得见师弟。” 嬴令宾巧笑嫣然,一席话倒也捧得人很舒服。 “倒是我见师姐方才是喜鹊绕树三匝。”叶瑜亦一笑,对于这个只在弟子交谈中略有耳闻的嬴令宾,却是有所好感,保持着表面微笑。倒不是她长得好看,又有王女身份加成:几日前,她是唯一替叶瑜解围的人。 叶瑜尚且不知道这赢令宾作何打算,有何目的,虽说自己目前一穷二白,惟有掌门关门弟子的身份罩着,但那星象之说确令他苦恼。在他未夭折之前,教他注定处于旋涡之中。命运犹如丝线,正将叶瑜缠绕得愈来愈紧。 凉风习习,吹拂着道路两旁的植物,晨光洒落在大地上,道家位于终南太乙山极高之处,云层在道家下方,上方只有一望无际的蓝天。 赢令宾离叶瑜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唐突又不远离,一阵微风拂过,叶瑜鼻翼间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似夹杂着百花。 “叶瑜师弟,你可知学堂亦有划分吗?”嬴令宾倒是颇为健谈。 叶瑜摇摇头:“这倒是我不知的了,不过我倒希望学堂分多个级别,大家可各自学习。否则如山下的教书先生那样,可不太友好。” 嬴令宾美目一亮,叶瑜是有点聪明的,她想了想说:“道家学堂确按照年龄、学识分为数个阶段,有刚入门的弟子出自平寒之家,未曾读过书,便分为第一等;或习书,则可入第二等。如此便互不打扰,大家亦能充分学习知识。倒是叶瑜师弟聪慧,或可入第二等呢。” 客套话听听也就罢了。叶瑜倒不知谁传出来的名号,已然将他神化了不少。叶瑜对此并无太多喜悦,相反心中有稍许不安。 “呵呵,师姐谬赞了,明诚天资愚笨,切莫捧我。”叶瑜摆摆手道,落在他人眼中便是谦逊了,不由得令嬴令宾对其好感颇增。不对等的信息,让嬴令宾对叶瑜评价一直较高。 只是这学堂,亦有些名堂。古代私塾的学制比较笼统,交了钱便教你学习,可往往有后来者大字不识,却与不得不与诸位学长一同坐,夫子又是统一教书,后来者便更觉深奥了。于是亦学亦补,可想而知其压力了。不像后世分成学年制。 如今孔子只是诸子中的一子,儒家思想没有被作为治国的工具使用。日后,随着社会形势的变化,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的建议,实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文教政策,学堂才统一教授孔子之书。 而今学堂之教材,倒是各门各派都有所不同。譬如儒家,其教材必然是孔子之学,而道家虽也有一些儒家的启蒙之书,但亦会夹带着本家的私货。但无论如何,认字都是基础中的基础,大家都一样的。 “嬴师妹,今日你竟也去学堂?”一身材高大,约十六七岁,面容颇为俊朗,气度不凡,想来是某位王族子弟。 “原来是赵师哥。”嬴令宾精致的面容上挂着一抹灿烂的微笑,叶瑜眼眸微微一凝,他略有研读过心理学的书籍,此刻眼前嬴令宾的笑容,便是标准的礼节性的微笑。 看来这嬴令宾与这赵师哥关系并不太好。 嬴令宾看了一眼叶瑜,便说:“喏,赵师哥,这位便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叶瑜师弟了。我今是带他去学堂的。” “叶瑜师弟,这位是苍云子长老的大弟子,赵泽师哥。” 苍云子在众长老中实力亦是不弱,大抵上能在人宗派上前五,且本身掌管着传功这一要职,地位亦不低。故这赵泽应是不简单。 赵师哥面容和煦,一如邻家大哥:“哦,原来是叶瑜师弟,这些日子师弟的大名可不止在墙垣里,那是传响九霄啊。” 言下之意,叶瑜的名号已然为诸子百家所耳闻。这亦是情理之中,若稍有心,则便可将叶瑜的底子掏得一干二净。当然信息或许仅限于叶瑜来道家之后。 注:好像小说都需要个群,看其他大大也建了,我也建了一个,群号:810137402。欢迎大家,进群就有性感作者在线女装哦(大雾)。 第二十章 天下大势(第二更) 好在这位赵师哥倒也不在意,挥挥手:“那师弟师妹便忙去罢。” “那师哥再见。” 叶瑜与嬴令宾两人皆行了一礼,便离赵师哥而去了。 赵师哥剑眉微挑,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若是如此一位师弟,倒不知是好还是坏。” 大抵上,道家出现了这样一位有趣的人,足以令许多如赵泽之流的人物,分外上心了。他们是消息灵通的,且叶瑜亦不算低调,亦无法低调。所有人都已知道,他便是那颗强势闯入星宫之人,故一举一动,注定牵动着大多数的人目光。赵泽亦是如此。不过他亦算不得太上心,毕竟叶瑜尚未彻底成长之前,仍如脆弱的小草。命数虽然天定,但未必不能以人力改之。 命数如一种子,在未长成大树之前,便不足以搅动大势。 …… 穿过广场,叶瑜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学堂,有脚程快的,此刻便坐在学堂内,拿着一卷竹简开始诵读。 朗朗书声,满是些者也。晨风吹拂,青翠欲滴的树叶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金色的阳光透过摇曳的树叶,落在地上,形成一幅动态的光斑画卷。叶瑜站在一处青石板上,目光循着木头台阶看去,是一木板走廊环绕着的学堂。墙壁开了多扇窗,由棍子支起,采光不错。透过窗户,倒可以看见三三两两个学子正襟危坐得诵读竹简。大多是年幼的弟子。 叶瑜触景生情,倒是想起了以往早起贪黑读书的日子,不由得点点头:“师弟、师侄们如此用功,他日必有一番成就。明诚方之,惟得师父错爱,自愧不如啊。” 嬴令宾捂着嘴唇轻笑:“自古以来,的确有许多先贤从平寒之中依靠自身而崛起,天道酬勤,这些师弟倒迫切希望改变自己的命运。” 叶瑜微微一叹,并不是谁生来都落王权家。后世便是宣扬读书改变命运,但准确一点应是知识改变命运,无论是传统的初升高,高考大,还是职业教育,本不分贵贱,各自都是掌握知识之所。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倘若真扯些什么惟传统 “乱世之中,人如浮萍,命运岂是那般好掌握的。”叶瑜想到几年后就要开始的秦国灭六国之战,鏖战十余年,方才一统华夏,在这即将开启的乱世之中,恐怕除了这不关心尘世的道家,其余皆免不了受到波及。 他自己亦是如此,穿越而来,家在何方?便是这眼前的乱世,他又能否求得一份安然?不过到底是少年,他不曾丧失锐意。这份安然,在乱世中,多么可贵和难得。 嬴令宾美眸一闪,却是微微仰起雪白的脖颈,看着碧蓝的天际,说:“如今虽说世道不好,可也算不上大乱之世。七国之间自古便有摩擦,却趋于平稳,若日后七国之间真不再兵戎,就此安息,倒是好事一件。” 说罢,她缓缓转过头,星眸深深的看着叶瑜:“如今之年,虽确不算好,可叶瑜师弟为何说乱世呢?” “师弟何以谓之乱世?” 嬴令宾身子微微前倾,顿时叶瑜觉得幽香似乎更加浓郁了一些。嬴令宾眨了眨美眸,极为想听这个明明不过十岁,却有些分外老成的神秘的小师弟能说出何等不同的见解。 嬴令宾凑了过来,叶瑜看着那张清丽的脸庞,微微有些急促,下意识的里嬴令宾远了一些,脸上的红晕才消散一些,拱手道:“刚才倒是明诚妄言了,还望师姐海涵。” 嬴令宾眼眸中闪过的一丝笑意瞬间被失望代替,她撅着好看的嘴唇:“什么嘛,师弟你如此调师姐胃口作甚。方才见你谈吐之中,可是十分笃定,怎会是空口白话?便是妄言,时下不过我们两人,说些倒是无妨。” “这……”叶瑜有些难办了,他方才不过是顺口一说,却没想到引来了嬴令宾的兴趣,若他土生土长在这先秦,恐怕亦不能说出乱世将至的论调,但历史就犹如黄河一泻,无法阻挡,这里自是不会改变。或许叶瑜能,但他亦无法阻挡秦国千万铁骑。 叶瑜只好心中一叹,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拱了拱手说:“那,明诚便稍加妄言了。” “便说当今野心最为庞大的秦国吧。” “秦国在此之前,实则孱弱无比。阴晋之战,秦国五十万大军被区区五万魏武卒击溃,河西之地沦陷亦无力阻挡;秦孝公即位,此时之秦国,地处西部,是为七国中之最弱国。然则,秦孝公任用商鞅革故鼎新,变法图强。当是时也,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秦国得以走向强盛之道,经济繁荣、军力强大,天下人才纷纷依附;军事胜利,领土扩张,无往不利。” “从小国崛起成如今威震四野的大国,此秦国诸位先祖励精图治之结果,今秦国立足之根本。”叶瑜缓了缓,继续说道,“如今秦王赵政,气度不凡,胸有大略,区区西部之地,恐不足入他之眼。若天下战火四起,则必是赵政欲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完成一统大业。” “这……”嬴令宾张了张小嘴,这个刚入道家的师弟,还未曾上过学堂,居然有如此见解,不过这倒不能令她满足,虽颇有见地,但这亦是立足于前人所言,不足道也。 “可此时秦国内乱方歇,祸乱宫闱之事天下耻笑,师弟何以为赵政能够一统?”嬴令宾自小居住在道家,且为女子身,故并无太多政治素养。不过她的想法,却也是大多国君的想法。故某种程度上,这些执掌一国的国君恐怕比之这师姐还不如。 嬴令宾仍不敢置信:“而且即使秦国强盛,可凭区区之地,怎敢言覆灭六国?” 秦国以强盛来修饰都未免过低,若真要叶瑜作个比方,那便是——正在蛰伏的雄狮!如今之秦,实则几乎占据华夏大部分土地,且放眼天下,无一国君可与赵政媲美,无一国可硬撼秦国。 第二十一章 论七国 “这……”嬴令宾张了张小嘴,这个刚入道家的师弟,还未曾上过学堂,居然有如此见解,不过这倒不能令她满足,虽颇有见地,但这亦是立足于前人所言,不足道也。 “可此时秦国内乱方歇,祸乱宫闱之事天下耻笑,师弟何以为赵政能够一统?”嬴令宾自小居住在道家,且为女子身,故并无太多政治素养。不过她的想法,却也是大多国君的想法。故某种程度上,这些执掌一国的国君恐怕比之这师姐还不如。 嬴令宾有些不解:“而且即使秦国强盛,可凭区区之地,怎敢言覆灭六国?” 秦国以强盛来修饰都未免过低,若要叶瑜作个比方,那便是——正在蛰伏的雄狮!如今之秦,实则几乎占据华夏大部分土地,且放眼天下,无一国君可与赵政媲美,无一国可硬撼秦国。 “可秦当真为天下人耻笑吗?”叶瑜瞥了嬴令宾一眼,想了想,说,“当初九国之师、十倍之地,可有覆灭秦国?” “那时诸侯各国便是矛盾不断,互相猜疑,中了纵横之术,乱了阵脚方才作罢。”嬴令宾显然有些不信秦国能够再一次创造神话。 不过的确也是,如今乃公元前238年,距离秦国开启灭六国之旅,尚有五年,而且秦王嬴政也刚刚罢免吕不韦的相,自家还没收拾好,谈何灭六国。不过叶瑜认为,也正因为此而导致六国轻视秦国,故而在秦国东出六国之前,无一人挟制秦国——大抵亦是不能。 如今之六国实则已然孱弱无比,大势将去。燕赵齐,加起来方可勉强自保以抗秦;楚国虽只剩鼎盛时的半壁江山,但人口依然没有少多少,还未伤及根基,但亦不如秦。若楚可联合齐,尚且有一战之力,但前有五国伐齐,使之成为幻影。 “难不成今之六国便同气连枝?”叶瑜毫不留情的揭开这个残酷的事实。如今之六国,惟有联合起来,方能抗拒秦国,可惜即便最后,都无一国可联合抗秦。 嬴令宾忽然语塞,不知道如何作答。 既然话匣子打开了,叶瑜倒不顾忌什么了,权当做小孩子的妄言吧。 “明诚此有四好四坏之愚见,”他朝嬴令宾拱了拱手,方才继续说,“秦王赵政素来腹有韬略,卓识远见,放眼天下六国,区宇之内,恐无一人可与其并论,此为一好;今虽秦国内乱未定,然其根基分毫未损,六世余烈,其如烈火足可纷然天下,此为二好;吕相被罢,其党羽亦遭清洗,此后秦国上下一心,赵政出兵而无有后宫之患,此为三好;秦国有良将劲弩,信臣精卒,此为四好。此四者乃秦国大业之基。” 叶瑜瞥了一眼有些发呆的嬴令宾,继续说:“民富则国强,国强则民富。饭饱衣足,黎民不饥不寒,君王便得民心;秦人尚武,不论出身,有才者可予官,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故天下人才云集;君臣一心,精卒利兵,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士不愁不遇,兵不畏赴死,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嬴令宾抿了抿嘴唇:“……” “而反观其余六国,向来不团结,这便是秦国逐个击破之机,此为一坏。” “诸位国君方之赵政,倒逊色不少。有的贪图享乐,不思进取;有的目光短浅,刚愎自用;有的骄傲自大,目空一切。进不可取,退不能守,即便有明君,一旦六国去三,便只能灭亡。此为二坏。”叶瑜到底是少年,且忘了修饰言语,言语直白将六国国君说得颜面无存。 若此言为六国国君所知,恐怕非得暴跳如雷。故仍须磨炼。亦嬴令宾不由得浑身一颤,她逐渐感知到了一种无力感。 “君臣猜忌。亲小人,而远贤臣。小人之边塞群臣,拥蔽君,乃甚矣。故虽有贤才而不得用,此为三坏。” “如今六国无一有强盛之国力,可硬撼秦国,此为四坏。” 叶瑜张了张嘴,最后一句便如霹雳一般落下:“恐不出五年,秦国必将征伐六国。届时,赵政兵锋所知,所向睥睨。” 嬴政是注定要成就大业的人,也是注定要失败的人。他是千古一帝,一统华夏,结束了诸侯国分踞的局面,此等伟业震烁千古。他亦是倒霉之人,秦国注定不能递三世而可至万世。盖因周朝分封诸侯国,周朝之民实则已分为六国之民,嬴政虽一统六国,但实则破坏了天下百姓的家园,人民离心离德,各路人士亦在谋求覆秦,故秦国实则是盘踞薄冰上的庞然大物。 所以,叶瑜一直认为,后世所有朝代无不承蒙嬴政的庇护。皆因他一统华夏,虽秦国覆灭,但百姓也换了一代,人民已接受了统一之华夏才是自己的家园。否则后世朝代,如何能轻易一统。传递至今,我们所谓之华夏,乃是一统的华夏。 嬴令宾抿着嘴唇,呆呆的站在叶瑜面前,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有些不知所措。 一些话叶瑜始终没有说出口,这些还是太过惊世骇俗了,即使一些老怪物都知道押宝秦国,譬如阴阳家那位,便是看得通透。但叶瑜必须慎言。 嬴令宾呆愣了良久,接着一双如清泉般的眼眸紧紧盯着叶瑜:“那你照你这么说,秦国便是覆灭天下也轻而易举,六国便无力回天?” 若真如叶瑜所言,嬴令宾不禁有些害怕,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家园,正为秦人所劫掠,六国之地终归于秦。但她一介弱女子,根本无力回天。嬴令宾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叶瑜,若是自己也如叶瑜一样是个男儿,会不会不一样呢? 如此,嬴令宾对于叶瑜到底是更加在意的。 “秦国扫六合可,天下族秦亦可。这便又扯远了,明诚的妄言就到此为止吧。今之秦国,还是他人茶余饭后之笑谈。”叶瑜又圆了回来,说了一句毫无营养的话,故意露出一个小败笔,亦知锋芒毕露易折。 叶瑜微微一笑:“师姐,此乃明诚玩笑之言,当不得真,还请师姐莫要怪明诚胡言乱语才是。当今六国之力,若合一契,则唯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 “啪啪啪!” 注:群已可以正常加人,不是群号错了,而是小青手残没有点开放搜索一项,故而大家才无法搜索到群。故今日便早更顺带说说此事。群号:810137402。日常各种求。 第二十二章 命 忽地,一阵鼓掌的声音响起,叶瑜寻声看去,只见一名青衫的中年男子面带笑容,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身后,一名头发灰白的老者,却是叶瑜的师尊逍遥子了。 “这……弟子见过师尊。”叶瑜连忙行了一礼,旋即有些疑惑的看向逍遥子身边的中年男人。 而嬴令宾此刻也从叶瑜所说的话给他带来的震撼中反应过来,行了一礼:“弟子见过掌门,见过莫师长。” 师长亦作老师,意思与后世之老师差不多。 叶瑜也回过神来:“见过莫老师。” “此番言论,倒颇为有意思,四好四坏……的确道尽了六国之像,若稍加打磨,倒也可让赵政奉你为座上宾。”莫师长摸了摸胡须,随口胡言乱语道。 其实叶瑜今日一番话语,不无道理,道家门内亦有许多王子王孙,作为关门弟子的叶瑜,一举一动实则会令人过度揣测道家的用心。本不应多言。不过于逍遥子来说,说与不说,都无所谓了。 古代男子都以长须为美。莫老师抚了一把长须,颇为赞赏的看了看叶瑜:“你便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叶瑜吧。不错,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谈吐。还是恭喜掌门收得如此佳徒。” 莫老师脸上虽是一片风轻云淡,心中却似有波澜千层。倘若是一老妖怪所言,他大抵只会对其的眼界与学识钦佩,但如今这论七国之言却出自叶瑜一十岁孩童身上,这已不仅仅是惊讶,而是惊骇——世人皆论儒家韩非、张良天资非凡,如今这叶瑜恐怕方之无有不及,乃过之。他心中暗自叹息,即是为叶瑜之言的赞叹,亦是为对时光的叹惋,世事变迁,天下英雄自少年出,叶瑜或许真是能够左右天下的那一人。 “此乃明诚之妄言,望莫老师莫笑才是。”叶瑜不知莫老师的种种思绪,却是连忙拱手作辑,心中却有些好笑,穿越至今,这行礼动作倒是越发熟练了。 逍遥子摆摆手,对于叶瑜越发的满意:“今日本想来此看看你上学,结果意外听到明诚一番妙言,想来明诚学识应不错。若你去一年级恐你会不喜,你便去三年级就读吧。不过切不可骄傲自满,懂吗?” 叶瑜的一番话,大抵是让逍遥子惊讶的。他观叶瑜虽十岁左右,却能对世事有独到的见解,足可见其天资。且以叶瑜的基础,倒确实不需要再花费时间于识字上了。 叶瑜恭敬的点点头:“明诚明白。” “嗯,你便随着这位莫老师前去吧,我有事便走了。”逍遥子点点头,正欲离开,忽地转头,“明诚你……今日下课后,你便来我寝室。” “是弟子了解,恭送师父。” “恭送掌门。” 就在叶瑜忙着行礼的时候,身后亦有许多弟子准备进入学堂,结果遇见掌门,便来行礼,无意间听到了掌门的话,心中不由得震骇。 不动声色的离开,回到学堂上,却迫不及待的议论开来。 “你们可知叶瑜师叔?” “便是掌门新收的关门弟子么。” “不错,方才正巧遇见掌门,我便上前行礼,结果却听到掌门再夸耀叶师叔,说是他可直接越级,就读三年级,那可是要入门满三年,且功课较好才可去的啊。” “叶师叔才刚刚入门不到半月吧,第一次来学堂就可以连跳三级,这闻所未闻的事。不过,叶师叔毕竟不是我等,乃是神人之姿,理当如此。” “这算什么,方才叶师叔说言,我也略听一二……” 这日,关于叶瑜的“七国论”便悄然流传在道家之内,搞得许多王族子弟对叶瑜便是多了些许好奇,亦多了些许佩服,至少其“四坏”便戳中了许多王族子弟的心,让不少子弟嗤之以鼻,或火冒三丈,恨不得指着叶瑜的鼻子问其居心如何。但大抵,任谁在激动过后,再度思虑叶瑜的所谓七国论,亦是心惊的。他们出生王室,天生便对自己的国家有着自豪感,且国君尚且短视如此,就怪不得这些子弟受其影响了。 若非知叶瑜是平寒之家,且自韩国出,这些王子便是真以为他是秦国派来鼓吹的细作。 是以一封封传书便随着飞鸟飞往天下各处,于是叶瑜今日这番话,便越传越远,随之的是叶瑜这个名字正为天下人所熟知,不止于诸子百家。似乎这名传闻中的少年,一不小心便惊起了惊涛,但大抵又会很快平复下去——除了时间或可证明叶瑜所言。 “五年之内,秦必征伐六国”到底是小孩的妄言,还是真知灼见,日后定会分晓。只是叶瑜的名声,便无形中,被这些或有心或无心的弟子传了出去。不过这倒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 叶瑜随着莫老师前往学堂。 嬴令宾亦跟随在两人身后,她本就是三年级的学生。所谓三年级,便是入门三年,亦在学堂学了三年。倒与后世之年级者有些异曲同工了。 叶瑜微微仰起头颅,耀眼的阳光毫无遮掩的倾泻而下,在这终南太乙山待久了,便觉得有些虚幻,从此看去,天空永远是一片湛蓝。 一阵风起,划过枝桠,卷起一叶嫩绿的树叶。树叶在空中打着旋,缓缓落下。叶瑜随意的伸出手,本无意去接,这个位置亦接不到树叶,可恰好风又变了向,树叶便缓缓落于叶瑜的手心中。 “谁道老天福缘无厚薄。”莫老师眼睛微微眯起。 莫老师是有意要考考叶瑜的。他便指着叶瑜手上的树叶,说:“人不也如这一片树叶吗?” 叶瑜愣了愣,看着自己白嫩手掌心中的那片绿色的树叶,点了点头:“虽说树叶同生于这颗树,同长于这根枝桠,可每当风起,亦会落入不同的地方,这不是人力能及的。” “如此,还争什么王权富贵?”莫老师眯着眼睛瞥了一眼旁边的嬴令宾,双手背负在身后,“王权天授,有的人生来锦衣玉食,有的人却连活着都是奢望。” 叶瑜微微一怔:“命?” 第二十三章 上课(第一更) 叶瑜盯着树叶有些出神:“命?若说是命,便也过得去。若人皆由命,是否又太过懈怠了。” “吱吱!” 头顶的树梢上,一只夏蝉正在鸣叫。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落下来,叶瑜微微眯起眼睛:“落叶无手无足,自是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夏蝉生于脚下的土壤之中,如今不也飞上枝头,垂緌饮清露,居高声远吗?流萤于枯草中诞生,虽生命短暂,不一样发光发热吗?明诚信命,但倘若世间皆由命,是否太过清冷了。” “不错。故而天道酬勤,无数平寒弟子起早贪黑,就是想成为这夏蝉。看来倒是不用担心你学业的问题了。”莫老师摸了摸长须,颇为赞赏。 “明诚可读过哪些书?”莫老师又问。 叶瑜读的书籍,恐怕还得到千年之后去寻了。 叶瑜不由得苦笑:“回禀老师,明诚家境平寒,从前家父尚在之时,便是偷偷去书店之中看些杂书,细细回想起来,倒是然不记书名了。故而明诚所学,颇为繁杂,天文、地理、算数等都略读一二。” “哦,明诚还学过算数?” 叶瑜有些惭愧:“只是并不精通。” 莫老师微微颔首:“嗯,未曾上过学堂,明诚仅靠自己便有如此见识,已经足以让许多弟子汗颜了。计算之道,极为精密,明诚不精通也情有可原。” “嗯,想来若是五位数的乘除加减倒是勉强可心算。”叶瑜拱手道,十分谦虚。 莫老师闻言不由得嘴角一抽,咳了咳倒是没有说话,一旁的嬴令宾亦有些惊讶的捂着嘴唇,叶瑜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多么震撼。虽说华夏数学比之欧洲发展更早,如今后世所熟知的“九九乘法口诀”已经十分普遍了。但现在算数还是一门很难的课程。 奈何华夏科技点并不侧重数学与自然科学的发展,导致数学后来不似欧洲发展这般迅猛。如今先秦时期,虽然有名家追求数学,远不能比得上叶瑜这位经过各种数学公式、题型洗礼的高中生。《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可不是做着玩的。 莫老师对算数并无多大兴趣,故而倒没有再聊算数了,只是考了叶瑜几道算数题,如问“今有田广一里,从一里。问为田几何?”叶瑜皆随口便答,没有丝毫压力,便就此作罢。 只是莫老师一人念叨着什么“娘咧,妖孽!”,而后时不时发出捡到宝般的笑声。叶瑜到底是来自后世,倒并不太忌讳莫老师,虽然遵守礼仪,亦不会嗫喏得说不出话来。他与嬴令宾谈笑,逗得后者忍俊不禁,一时间学堂外的道路上充满了欢乐的笑声。 来到学堂,屋子很是宽敞,粗略一看,约容纳了五十名弟子,个个正襟危坐,等待老师上课。 叶瑜被莫老师安排在了一张靠走廊的位置,竹帘半卷起,外面的绿色植被清楚可见,正直初夏,许多花朵开得正艳,散发着怡人的花香。 天空是一片淡蓝色,阳光毫无保留的倾泻下来,绿色的植被也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几株娇小的芭蕉在庭院中微微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几只鸟儿伫立于树梢间,发出清脆的啼鸣,间着细微的读书声与讨论声。叶瑜微微闭上眼,如此的声响并不让他觉得吵,反而更觉幽静。大抵心中又想起曾经坐在明亮的课室,看着永远擦不干净的黑板,偶尔瞥见一抹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自己的斑驳的课桌上,风翻过了课本的几页,望着上面一行熟悉又陌生的字迹,再惊起似的寻那位颇有好感的女同学。 但青春大多是无果的。那位女同学不会停留在这,叶瑜也不会停留在这。或许她会在某个时候想起叶瑜,但叶瑜大抵不会再遇见她。且叶瑜不知自己是否是个能回家的游子。 “唉……” 轻轻的一声叹息在心头响起,叶瑜缓缓睁开眼眸,跪坐在桌案前,几卷竹简,一方砚台,一个笔格,上面放着一支毛笔。 叶瑜粗略看了几眼竹简里的内容,大概是讲修身的,因为这时候少有纸张,故而有的书可能一册书需要二十斤竹简才可书写完。 约是因为穿越导致,叶瑜本就不错的记忆力变得更加出色,只是粗略一眼,便能记得七七八八了。许多字体十分晦涩,若非叶瑜有系统翻译,恐怕后世的专家都不一定能弄清楚是什么意思。 道家虽然财大气粗,可也不能无止境的挥霍,能一直读下去之人,便都是心质坚定,有所天赋的。而许多人便读完了一年级之后,便不再继续读了。但即便如此,能识字仍是道家的最低标准,整个道家,即便翻个底朝天亦找不出大字不识一个的。 教书老师是莫老师,一个早上,叶瑜便在上课之中度过。古人讲课大抵是枯燥的。一个早上,便只讲一卷书,不似后世,有数学、英语、生物等以作调剂。故大抵能安坐不动的,都是大毅力,且聪慧的。叶瑜以前便喜欢古文,加之中国的语文课本里,亦有许多古文篇章,有此基础,如今配合系统翻译生字,稍稍一点,便能够通透。 他人一早上便是在看一本书,而叶瑜则翻阅了许多书籍,且听且学,倒也不贪多,看完了两三本便停止了。读书本就是求将别人之知识化为己用,单纯的比谁看得多毫无意义。 如此,又一个早晨过去了。 日头爬上树梢,微微炎热的阳光倾泻而下,小草打着困儿,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芳香。清风吹拂,竹叶和鸣,如翻书声。 “时候不早了,那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回去之后你们须将今日所学的《文子》背诵下来,日后我会抽查。” “是,学生恭送老师。” 叶瑜站起身,行了一个鞠躬之礼,直到老师出了课室的门,方才作罢。周围的学生亦纷纷收拾自己的桌案,夹带着一卷竹简,呼唤三两同伴,一同前往食堂。 叶瑜则撑着自己的下巴,脑中回忆了一遍早上所学,过了好一会,才吐出浊气,睁开眼,嬴令宾便站在身侧。怪不得一阵清香。 第二十四章 泛舟縠纹平(第二更) 学堂里数十名学生站起来,十分恭敬的弯腰行礼,动作整齐划一,竟也赏心悦目。叶瑜不禁有些咂舌,相比后世学堂,此时的学生与老师都更显得纯粹,老师教授知识,学生行尊师,没有丝毫的不怠。 一手持一柄戒尺,一手握着一卷竹简,莫老师微微点头,多看了叶瑜一眼,就此出门。 早课下课后,已经接近正午。 许多学生也都松了一口气,莫老师讲课倒不会有太多花样,一板一眼的,十分严谨,故而时间长了,容易生出乏味。这不单只莫老师一人,此时所有的教书老师几乎都如此。儒家之道比起道家,其实更广为流传,故而才说墨、儒、农弟子遍布天下,而教育方面显然是儒家独大了。所以比起外国,中国自古以来都遵循严肃的教育,天地君亲师,长幼有序,礼义廉耻等,所以才衍生出空灵的水墨画与戏剧以作调剂。外国的圣母玛利亚,则显然要更加空灵,故而才有讲究现实、逼真的绘画与戏剧。 “师叔,我等便先走一步了。”几人朝着叶瑜拱了拱手。 叶瑜微微一笑:“嗯,无妨,你们且去。” 陆陆续续有人朝叶瑜行礼,叶瑜亦心安理得的接受,还有与叶瑜同辈的,入门比叶瑜早,算作是叶瑜师哥,自是不需要向叶瑜特别行礼了。 大多怀着善意的朝叶瑜点点头,唤起熟识的人,一起朝食堂而去。 嬴令宾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叶瑜师弟,你要同我去食堂吗?” 叶瑜想了想,微微摇头,有些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师姐,师父曾唤我下课后去他那一趟,恐怕不能与你同去了。” “倒是师姐忘记了,你便去吧。”忽地,嬴令宾似乎想到了什么,弯起一弯月牙,“若你没饭吃,可来找我,师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如此,那明诚就先多谢师姐了。”叶瑜站起身来,不免有些好笑,倒不至于让他饿着。 随后整理了一下衣裳,朝嬴令宾拱了拱手,走出学堂,穿起丝履,踏着青石地面,朝着逍遥子的住所而去。 道家内始终是一副时光美好的景象,山下兵戎也好,黎民哀嚎也罢,似乎都不关道家的事。 叶瑜低头看了一眼袖子,古代的衣襟有些夸大,袖子更是夸张,若双手自然放下,袖子便可轻易笼罩着整个手掌,还长出不少。不过,也不阻碍日常活动。叶瑜抬起手,袖子自然往下滑一寸,手便露了出来,纤细白皙的手指抓着一个女子样式的钱袋,目光落在钱袋上,他不免有些出神。 这些钱只用了少许,尚有许多叶瑜不曾动过,可少女的恩情不会因此减弱。叶瑜微微抓紧一些了钱袋,这场穿越有些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叶瑜是有些茫然的,老天究竟要他做什么? 还是单纯行止由心,平白送一场机缘给他。叶瑜到底是有些想念家乡的。不过也有些不太想,或许穿越的日子浅,还没有体会到落叶归根的感觉。他父母早早离异,叶瑜便恨透了他们,只是跟着姐姐生活,那个有些傻傻的女孩,不知不见了他,会不会发疯。 系统是有能力帮助他穿越的,不过要完成某种条件,这个一穷二白的系统亦没给出。到目前为止,除了发布过一个加入门派的任务,就再也没动静,商城中逍遥子的武学宝藏虽然诱人,叶瑜只能干瞪眼。 叶瑜微微抬起头,一阵风吹动他的衣袍,一棵树上的叶子悄然随着风出发,在风中翻卷,越过高墙,不知所踪。 叶瑜眼眸之中微微透露着些许向往,之后收起钱袋。 人皆言自由是此间最难得的,叶瑜倒是认同。约是小时候生活太过压抑,父母三天一吵五天一闹,母亲还曾上吊过,叶瑜抱着母亲的腿一直哭,这才阻拦下了母亲——这给叶瑜的童年蒙上了深深的阴霾,虽然也让叶瑜比同龄人更为早熟一些。他便向往李白的酒憨诗甜,闲来山嬉水娱的潇洒。 于是叶瑜的梦想是做一名仗剑而行,万类同席,一去扶摇无迹的散人。 他可不要什么称王称霸,愿学别人一剑开山开天门。少年如此想着,心中也曾激动过,尝以指为剑,凌空比划起来,什么独孤九剑、真剑法一一使出,虽招式名称各有不同,实则就是胡乱挥舞,和鬼画符似的。 叶瑜的性格到底有些奇特,家庭的变故,不得不让他过早的成熟起来,又有一部分似童稚小孩,渴望大人的关心。 少年的姐姐,则更欢喜少年常露出小孩的面容,说什么弟弟不要老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才好。 …… 叶瑜一路横穿过道家,来到逍遥子的打坐修养的房间前,敲了敲房门,声音恰好:“弟子叶瑜求见。” “明诚推开门进来便是。” “是,师尊。” 房间内古色古香,有浓重的书香之气,夹着不知名的熏香,令叶瑜心旷神怡。 “明诚,今日上课觉得如何,可有不适之感?”逍遥子坐的正直,居高临下的看着叶瑜,却让人感受不到压迫,浑身透露着道法自然。 叶瑜一拱手,亦无紧迫之感:“约是头一回上学堂的缘故,明诚倒觉得兴奋,老师教授亦深入简出,通俗易懂。” “嗯,学习一道不怕有惑,就怕无惑,日后若有疑惑须多多请教老师,方可有所寸进。”逍遥子停顿了一会,“今日七国之论,明诚从何处得来?” “回禀师父,此皆为明诚之愚见,让师父见笑了。” 逍遥子微微颔首:“明诚之所言,倒颇有道理,不过道家内亦有王族弟子,此番言论,恐他人有所猜忌。” “倒是明诚失虑了。”叶瑜拱手以示歉意,又言,“不过,明诚无心天下,七国之间战伐不断,乃如旋涡,明诚区区一叶小舟,还是渴望泛舟縠纹平的。” 叶瑜自比一叶扁舟,渴望行船于平缓的河流之中,其实便也说明他欲作承载过多的朦幢——欲改变一个时代,那注定要背负甚多——亦希望天下早日太平。但叶瑜不曾知晓,命运会将他推向何处。 第二十五章 还之一统(今日第一更) 逍遥子眼眸微微闪烁:“明诚此志,倒是深谙我道家教义。” 叶瑜笑而不语,这逍遥子虽然是人宗掌门,但亦没有遵守教义,秦国一统天下之后,便积极出世,想要推翻秦朝。 “今日我观你体内有些许气机流动,你可是初窥门径了?” 逍遥子不愧为得道高人,如此微弱的气机仍然瞒不过逍遥子。 叶瑜微微点头:“弟子昨夜侥幸修炼出气感。” 房间内香烟袅袅,风吹入窗户,带来一些清爽的感觉。 “时候不早了,你便先去用膳吧,我已叫下面弟子送去你房间了。”逍遥子脸上一副波澜不惊,“虽然你对内功有所感悟,但亦要练好外功。古来大家,莫不是内外兼修,切不可因噎废食。” “是,明诚明白。”叶瑜站起来拱了拱手,“那明诚便先行告退了。” 逍遥子颔首,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叶瑜离去。 “四位弟子里,恐明诚天赋最高,假以时日,恐怕我亦难以望其项背。”逍遥子不禁有些动容,抚摸着胡须,露出了一个小孩偷着糖吃的表情,晃晃头,颇为自得。 到了他这种知天命的年纪,所剩无几的乐趣,便是培养一个可以传授衣钵的弟子了。 “明诚命格奇特,自星宫稳固后,命星便时隐时现,难以琢磨。此等异象,怕明诚来历亦非凡人,天人合一境界么……”逍遥子面露沉思,一双如古井无波的眼眸透露着些许希冀。 逍遥子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稍微仰起透露,目光仿佛沉入了天空湖泊之中。命数无常,待叶瑜下山之后,会有谁因此生还,又会有谁因此丧命? …… 一个月后,秦国咸阳。 森严的大殿中,一名着玄色衣袍,面白无须,英气十足的男子坐在桌案前,桌上置竹简几卷。 他打开竹简,一行行龙飞凤舞的大篆映入眼帘,数卷竹简共千言,核心唯有五字:叶瑜论七国。 男子看完之后,随意将竹简丢在一旁,眼眸看向殿门,深邃的眼瞳中少见的露出些许兴趣,嘴角似乎挂着一缕笑容,至于是在笑幼儿无知,还是别的什么,就不是旁人能够揣摩了。 竹简上便是有些夸耀他的句子,可男子又怎会在意他人的阿谀奉承,或是诋毁——大秦内亦没有人敢诋毁他。 但这叶瑜却是让他开心的,他笑六国酒囊饭袋,他亦笑这叶瑜的童言可趣。略微笑过之后,男子又恢复了平静的面容,仿佛泰山崩于眼前而无法让其略微动容一分。 “哼,五年之内秦必出兵……这道家小子,倒正合寡人胃口。”男子一挥衣袍,玄衣上用金丝所绣的云龙纹,仿佛真如腾云驾雾,活过来一般,龙目怒睁,殿上的太监纷纷下跪,噤若寒蝉。仿佛有一条黑龙冲出宫殿,盘踞在秦国上空,意图吞并天下。 “天下战乱不休,是以有诸侯。寡人定当扫平六国,攘平区宇,还天下之一统。” 他目光睥睨,豪气万丈,似要山河倒转。他的声音犹如洪钟,震彻宫殿:“这天下九州,寡人要十州!” 说罢,他一甩袖袍,扫了一眼底下瑟瑟发抖的太监们,眼神毫无波动,区区燕雀而已。从未有人能够了解男子心中所思,故而不可一世的吕不韦死了。 如今秦国可借此休养生息,正如叶瑜所说,秦国出兵再无后顾之忧。男子目光深邃,他欲做一件千古以来未有人做过的事,即便他能够逆料后果。一手搭在竹简上,长久的没有言语,大殿又恢复了寂静。惟有一句话悄然滋生在匍匐着的太监脑中——一统华夏,千古始一帝! 他们的秦王,真能做到吗? …… 除了大秦,六国也对叶瑜颇有耳闻,江湖上亦有人讨论叶瑜这个道家人宗的关门弟子,他的名字便被无数有心人或无心人颂出,似乎不经意间,叶瑜这个名字便响亮了一下江湖。不过大多都是不好的名声,认为叶瑜虽然有所智慧,但亦不过是黄口小儿,对于所谓的“秦盛论”嗅之以鼻。 但时光是一匹马,踏过白云,带着时间而去。不久之后,叶瑜的名字又被人丢在了尘土里,鲜有人问津。 夏姑娘是热情的。她始终如一位温婉可爱的女子,眼波荡漾了湖泊,手指拂过了夏花,呼出的鼻息带着浓郁的芬芳,万物皆会沉醉。 叶瑜坐在房间内,屋外竹树环合,清风拂过,如烈火纷燃。 长久以来的运行修炼之法,叶瑜对着内力的控制达到了行止由心的地步,虽然内力尚且微薄如干涸的小溪,但叶瑜亦不太在意。 系统之中尚有五百点奖励点可用,足够兑换十年的真气,足以让叶瑜的内力顷刻间可达到一流水准,而且就质量来说,恐怕除了如逍遥子这般的掌门人物,无人能比。虽然比起隔壁天宗的晓梦大师逊色了不少,她与叶瑜年纪相仿时,内力便可以碾压数位长老了。 故而,内力多少,的确不能单纯依靠年龄来判断,有些人苦修数十年,不如别人十年积蓄的内力。 叶瑜打开了系统商城,花了五百奖励点,选择兑换十年的精纯真气。一个单位,以一年来记。叶瑜此刻对于内力运行早已经了如指掌,现在兑换这真气,便是水到渠成,不会出现内力运行不通畅的感觉。 “叮~!是否兑换十个单位的精纯真气!” 叶瑜意念一动,选择确认,顿时奖励点如冰雪消融,再一次变成了一颗鸡蛋,而系统空间内蓝光大盛,叶瑜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丹田内部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真气灌注着。 若说叶瑜自身的内力是干涸的水流,那么这股真气便是宽敞的小河。若说叶瑜的内力是水,那么这股真气便是流动的钢铁,质量高的吓人。 丹田一点点被撑大,真气一点点灌注进来,好似叶瑜自身在修炼一般,只不过这股速度显然被加快了无数倍。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真气已经完流入叶瑜的丹田内部,丹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金色的真气湖泊中漂浮着几缕颜色较浅的内力,这是叶瑜自身的、未经过提炼的内力,就像油和水,密度不同,不能够相融。 第二十六章 男尊女卑(推荐票加更) 叶瑜尝试着控制真气,将自己的原本的内力提纯,结果真气十分温顺和乖巧,一眨眼就将内力给吞噬,不多时吐出几缕更加精纯的金色内力。 而这几缕内力,打了一个旋,就进入了湖泊之中,一股更加紧密的联系感油然而生。按照着《道玄真经》的运行路线,庞大的真气如火车一般高速运行,所到之处摧枯拉朽,筋脉变得更加宽敞。运行一个周天,真气又壮大了些许。 叶瑜没有急着去冲破天地玄桥,而是继续控制真气按照脉络运行,等到它变得越来越顺手的时候,叶瑜才会考虑更近一步。 修炼一道,并非一蹴而就,讲究循序渐进,这点道理,叶瑜还是懂的。 仅仅几个时辰,叶瑜便从一个不入流的习武者,瞬间成为一个一流高手,即使还不够看,但只要有相应招式,叶瑜的作用能堪比一个超一流的高手。同等样的盒子,装泥土,和装高密度的铁,哪个更重? 叶瑜微微握拳,金色的真气透体而出,真气外放,隔空伤人,是一流高手的标志,亦是内力达到了一定量的标志。这些无须教导,靠着真经,叶瑜便能摸出一个大概。 “呼……” 长呼出一口浊气,叶瑜收起真气,上了睡床,闭上眼不一会就进入梦乡中。 …… 天刚蒙蒙亮,一位身穿青袍的少年就沿着周边的屋宅小跑,任谁见了也只能说一句勤奋。 少年皮肤细腻而白皙,鼻子高挺而秀气,眼如泉水一般清澈,似一块镜子。嘴唇是较为薄的,眉眼多似其母亲。 早晨的微风带着些许凉意,拂过少年的短发,少年不急不缓的绕着自己的小屋跑步,眼眸带着笑意,体内的真气随着自行随着血液流动,如同大海吸收细小的河流,缓缓壮大自己。 如此约莫跑了小半个时辰,少年才停下脚步,身负莫大的机缘,如此简单的锻炼,已经无法满足他了,只是微微出了些许汗,依旧精神百倍。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时候差不多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了,便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衣袍,一人踏着青石路面行走。 过了几棵树、几栋房屋,少年停在一个路口,站在晨风中,颇似仙家模样。 仿佛极为有默契似的,就在少年驻足停留了没多久,另一头拐角处走出一名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青丝如瀑,只简单的用木簪扎了一个简约的发型,见着少年,眉眼含笑,羞了路边的花儿。 “叶瑜师弟,早呀。”少女笑笑。 她似乎不论何时都爱笑,而笑起来也很好看,亦如晨光下,那山崖边、沾着露水的白花。 “师姐早。”叶瑜微微行了一礼。 嬴令宾皱了皱好看的眉,嘟起了嘴,大大的眼睛扫视了一眼叶瑜,道:“师弟,我看不透你了。” 叶瑜脸色挂着淡淡的笑意,说:“我在师姐面前可是什么秘密都没有,何来看不透这一说呢?” “唔。” 嬴令宾脸色微微一红,倒一下说不出话来,身处在这守礼的时代,自是不曾听过叶瑜这般稍显放浪的话,便偏过头去,留给叶瑜一个好看的侧脸,说道:“那便走吧,早些吃完早膳,去学堂晨读。” “先生已经批准我今日可不去上课了。”叶瑜自顾自的说。 “啊……”嬴令宾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聪慧的她一下理解了叶瑜的言下之意,“那你今日去哪?” 叶瑜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师父说我基础已经扎实,可以更进一步了。” “哦。”嬴令宾瞳孔中闪过一丝失落,说,“男子始终要比女子好上一些呢,特别是师弟这种天资极高的男子,恐怕当世也罕见吧。” 叶瑜眉毛一挑:“师姐说笑了,明诚倒不觉比之他人有何长处,约是际遇不同吧。” “哼哼,就当是际遇不同,又有几人能有师弟这般际遇?”嬴令宾背着手,转过身来,面对叶瑜,倒着走,说,“师弟,如你所言,过度谦虚便是骄傲了哦。” 叶瑜一愣,哑然失笑,也不与嬴令宾争什么,而是说:“女子与男子又有何不同,同样两只手两条腿罢了,我等习武之人,大道争锋,师姐倒不要说这等话。” “有何不同……”嬴令宾如梦呓般说了几遍,最后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师弟不愧为神人。可如师弟所说,世间能有几人言‘有何不同’呢。男女自是有别,男子可当一国之君,女子只能沦为附庸。” 男尊女卑,自古如此。这个观点已然深入人心,哪怕是一国之母,也不过是借了夫君的势。百姓家愿卖女养儿,只为身后有人祭拜。帝王家亦是如此,女儿自是交易品,同他国联姻的政治牺牲品而已。 所以叶瑜倒是无言了。男尊女卑形成以来,不知其多少年岁。叶瑜注定是无法改变这根深蒂固的观念了——恐怕是与天下人斗争 …… 虽然已是夏天,可这终南山的风仍是带着春天的温润,将枝叶拂乱,将衣袍捏起。 叶瑜是尤为喜欢风吹树叶所发出的声音的,以及蓝天。这些寻常的景色因为夏天,带上了别样的韵味,不经意间便撩拨你的心弦。 “吱吱!” 树梢上的一只夏蝉瞧着叶瑜鸣叫,叶瑜亦对它报以微笑,一招手,夏蝉竟从枝头上飞落到少年纤细而白嫩的手掌上。 人皆有福缘,或薄或深厚,有的人无论如何也握不住一叶,而有的人,只一伸手,那落叶便飘落手掌。叶瑜是信福缘的,他亦信绝大多数事情都跟努力有关。如此的想法,倒与天真无关,叶瑜觉得这才是天道,或是所谓现实中带了点浪漫。人都需要这种浪漫。 约是穿越之后,叶瑜常常将命数无常挂在心上,或许是穿越之日浅,虽接触了一个神奇的世界,但心头仍有眷恋,旧世界的一套常理亦根深蒂固,故而才有这样的感叹吧。 叶瑜现在却是有些激动,他知道,逍遥子终归要教自己剑术了。若说城堡是女人的浪漫,那么江湖便是男人的浪漫。而剑,便是打开这个江湖的钥匙。 第二十七章 立誓(今日第一更) 晨光微微发烫,落在屋瓦上,反射出淡淡的辉光。微风仍是不燥,如少女柔软细嫩的手掌轻轻抚摸。道路两旁竹树树荫浓绿,如云似伞,遮得绵密,从这风平浪静的日子截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叶瑜一身玄袍,随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衣袂微微摇曳。叶瑜身上始终是有一股不合此刻年龄的恬淡与从容,眼眸清如林间清澈的湖水,不起微波,无有涟漪,是以可清楚让人看见他眼底的老成,与某种奇特的光。即便这个时代,相面之术广为人俢习,亦无有人能知叶瑜的过往。 有童子于路旁扫着昨日落下的些许枯黄叶子,他见了叶瑜,便放下手中的工作,行了一礼,尊称一声叶师叔。叶瑜若想记住他,乃至是道家其他人大抵是很难的。可他们若想记住叶瑜,那便再轻松不过了,只一眼,大抵无人会忘。 这小小的道童,与叶瑜仿佛两个世界的人物,也确是两个世界的人物;他们或许终其一生亦默默无名,只求得不受战乱之苦,即便今日是叶瑜成了掌门,与他们亦无太多关联;叶瑜亦是与这个世界若即若离的。他本如浮萍,被命运的风吹走,临近了这不知何处,熟悉却陌生的地界,但或多或少,有事物让他扎了根,到底对这世界有些些许亲切感。 人总爱在独处时放飞思绪,什么都可想,什么都可不想。叶瑜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又笑了笑,再摇摇头,续而又对未来有了些许憧憬。转过了一道弯,视野便豁然开朗。 不远处,一处空旷的场地,一个青衣束发的老者独自伫立在晨风中,一手拿着木剑,姿势是极为帅气的。 帅归帅,内敛的锋芒亦是不容忽视的,叶瑜可以感受到,老者木剑上凝聚的剑压,恐怕仅仅随意一剑,叶瑜都无法承受,道法自然的逍遥子的锋芒已然恐怖如斯。若真有古之剑仙,一剑开山开天门恐怕亦是信手拈来。 “师父昨夜可安?”叶瑜恭敬的行了一礼。 叶瑜大约是摸清了逍遥子的性子,虽说逍遥子德高望重,但从不倚老卖老,反而不管是老幼,相处皆如同辈一般,有时候甚至与叶瑜开玩笑。大抵只有处理正事时,逍遥子才会严肃起来。 逍遥子亦是摸清叶瑜的性子,知他虽遵守礼教,但也不是过分愚昧之辈。譬如儒家的那位,虽然满头白发,亦是大儒,但亦时常与后辈开玩笑,想来已经达到了孔子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了。 逍遥子瞥了一眼叶瑜,正要说些什么,忽的,瞳孔一缩,他的剑刃一抖,惊诧道:“明诚,短短时日,你之内力竟然深厚如此。” “回禀师尊,弟子近日以来,有些许疑惑,待思绪通畅之后,便觉如有神助,修炼事半功倍。”叶瑜恭敬的回答道,神色如常,不似作伪。 逍遥子沉默了半响,方才吐了一口气:“明诚如此天赋,倒可比你晓梦师伯了。只是你命格奇特,日后因缘际会,注定不凡。人各有志,为师不强加自身意志于你,你是一心求道,亦或是济世安民,为师皆不多过问。只是,明诚你要记住,天与人乃和谐之态,和谐方为大道。切不可过多行有违道义之举。” 叶瑜“噗通”一声下跪,一头撞在青石地面,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磕得地面上都沾染上了血迹,他双膝跪在地面,挺起腰板,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以天地为鉴。师父,弟子叶瑜日后绝不会做一个作奸犯科、十恶不赦之人,若有朝一日弟子堕入魔道,便无须师父出手,自当甘愿受天打五雷轰之灾而死。” 逍遥子顿时丢下木剑,皱着眉头,赶忙将叶瑜扶起来,说道:“明诚何须如此,为师并无要你立此誓言,我等修道之人,切莫乱立毒誓。为师无须明诚非要做一个救世济民之人,只是期望你不堕入歧途便可。我的修道之人,亦须替天行道,该杀之人便杀,但亦非滥杀无辜,此须明诚好生斟酌。” “弟子明白。”叶瑜点点头。 叶瑜从未想过要做一十恶不赦的恶人,如今借此说出来,倒是让逍遥子宽慰。叶瑜知逍遥子疼爱他。逍遥子是以越发不愿看见叶瑜误入歧途,那是最过心痛且悔恨者,或许便是逍遥子了。 “嗯。”逍遥子皱着眉头,似乎颇为心疼。从袖袍里掏出一个玉瓶,接着衣袖一甩,叶瑜只觉得额头拂过一阵清风,紧接着,逍遥子便仔细的涂了一些药膏,顿时丝丝缕缕的清凉感涌上心头,似乎立刻就止了血。 “多谢师父。” 逍遥子微微一笑,而是说:“明诚,我观你一身修为已然接近登堂入室,此等天资世间罕有,不过当年你晓梦师伯与你年纪差不多时便已经能够力压众位天宗长老,所以你须知人外有人,不可过分骄傲。” “嗯,弟子谨记于心。”叶瑜亦是郑重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为师便今日教你一套剑法,此剑法名为《太虚剑法》修炼至高深处,威力神鬼莫测,今天下唯有鬼谷剑术方可比拟。”逍遥子凌空一握,地上的木剑如有灵性一般,竟飞入他的手中。 叶瑜惊叹于这种神仙一般的手段,也为这《太虚剑法》而激动,系统商城中,它便是被评为玄级下品的剑法,算是当世一等一的武学了,是逍遥子一身武学宝藏中,为数不多玄级的武学,可见其珍贵。秦时位面终究只是一个武侠位面,能有玄级武学,已经十足可贵。 “太虚剑诀有共有五十路剑招,但历来只有四十九路流传,最后一招各代修习者皆有不同的感悟。当然,亦有天资不足者,终究无法领悟第五十招。所以,这太虚剑诀到底有多强,是取决于你自身的。若你天资足够,最后一剑或许可斩鬼神。传说当年我道家老祖,老子飞升之时,便是一剑破开天门。” 不过传说,终究是传说,老子最后究竟有没有飞升,谁也不得而知,或许又是后人的美化罢了。最多人赞同的便是老子骑着青牛,游历西域传道,施行教化。 第二十八章 太虚剑法(推荐票加更) 太虚剑法,亦是由老子改良而成。老子一生顺民之性、随民之情、与世无争,此太虚剑法亦没有过多的杀气,而是意境深远,如老子试图建立一个囊括宇宙万物的理论一样,这太虚剑法,他亦想要修改成囊括八荒的剑招。于是此剑法也名为“太虚”。 道本自然,故太虚剑法处处皆蕴含自然之法,不拘于世俗招式,看似无招,却又暗合大道运行之法。如白云沧海,变幻莫测,一生一灭,将一切道尽。 故而,这太虚剑法虽说是剑法,但更像是一剑道理论,它从创造之初,便注定了其没有上限,如宇宙一般,星辰浩瀚,修炼者见识得越多,剑法威力越强。可惜此界老子生在武侠位面,若是生在仙侠位面,恐怕这套剑诀蕴含的意境,当真可一剑开天门,得造化了。 “明诚,你且看好,这套剑法为师只练一遍。”逍遥子足尖一点,整个人如若仙神,落到离叶瑜十步开外。 木剑低垂,剑尖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线,一股厚重的大道气息喷薄而出,逍遥子凌空一剑,不带丝毫烟火,叶瑜却仿佛看见了混沌初开之际的景象,混沌气息如云一般,不断变幻,诞生、寂灭。 基本的剑招,劈、砍、刺、挑……逍遥子信手拈来,动作极为缓慢,却给人一种无法躲避之感,随心而动,勾勒出一幅完整的意境。 “此剑名曰:无名,乃是第一诀招式。无名,万物之始也。须从‘无’中体会‘有’之道,方得第二式,有名。洞悉世间万物本来之名,故而可为破敌之法。有无本同源而名相异。有无之中,演化无数玄妙之理。” 逍遥子木剑之运行变得飘忽不定,神鬼莫测,仿佛眼睛所视,手中三尺木剑皆可到达:“第三式诀招式便是‘玄妙’。玄之又玄,深邃奥妙,此中意境明诚须尽心感悟。第四诀招式,是深远之境。如浪涛、层峦相叠,相辅相成,威力见增。” 逍遥子剑速愈发加疾,如狂风骤雨,无形剑压覆盖场,飞沙走石。剑锋一转,无名之不定、寂灭,有名之破敌,玄妙之虚幻,众生幻像皆溶于深远。剑身轻颤,叶瑜远远观之,便觉双眼刺痛,莫能直视。 “第五诀乃是阴阳。阴之不可触及,阳之真实,亦化万物之道,得以第六式,万物。万物之后,乃是天地之奥妙总门,乃‘道’,此剑威力极为强悍,轻易不可出手。” 逍遥子一招一式缓缓轰出,好似后世公园之中晨练之老伯一般柔软无力,动作缓慢, 逍遥子剑刃一转,如行云流水,收回剑招,飞沙沉寂:“明诚,你可记住多少?” 叶瑜微微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逍遥子练剑的画面,又似那日传授功法之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叶瑜不知因何缘由,只当穿越的福利,对于这个破烂系统的补偿。 接着,又是一阵洪荒钟声,不过这一次叶瑜所见是一名年轻剑客,手持一柄断剑,行走于山野之中,只见他随手一剑,一座高山轰然被斩断。 “叮~!宿主习得《太虚剑法》!” 太虚剑法(品级:玄级下品) 描述:一门包容万物的剑法。 …… 自逍遥子传授叶瑜剑道之后,每日早起舞剑便成了叶瑜的功课。 每当日头刚刚露出一角,淡淡的晨辉才略微驱散黑暗,光芒亦才洒向大地,便有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少年站在竹林之中,手中持着一柄木剑,毫无浮躁,一遍一遍的演练剑法。任由微凉的晨风吹动竹叶,拂乱他的头发,一缕缕汗水刚冒头,便被晨风吹得缩了回去,约是不满晨风的戏弄,愈来愈多的汗水顺着额头留下,滴在青草葳蕤的地面上。 直到日轮立在远方的云山上,毫无保留的散发它的光芒,少年方才停歇,放下木剑,提着一个木桶到附近的水池打水。水是活水,自后山引流过来,水流上盖有石板,防止水源受到污染。先辈的智慧,确令人赞叹。 叶瑜便提了满满一桶水,准备擦洗一番身子。后世的习惯,他不喜欢身上黏着汗。而一桶水约莫十几斤,叶瑜提起来毫不费劲,甚至如若无物般轻松,这是习武的成效。 回到住宿之所,用一方粗布擦洗了一下身子,换上一身新衣,将旧衣物放置在一个篮子中,用布覆盖,置于门旁,此后便会有负责洗衣的弟子前来收取,而似乎洗衣处有特别的计数之法,上千弟子的衣物,却是从未有过错漏。 处理好一些琐事之后,叶瑜看了一眼门外的日晷,是辰时了。辰时便是相当于现世六点至八点之间,是吃早饭的时间。现代是二十四小时制度,而古代是十二时辰制度。 相比起日晷这等须放置在屋外、借助太阳才可辨明时间的“时钟”,其实亦还有刻漏、沙漏等小型计时器,这种计时器直到后世则更多的被当成装饰品。 到了住宿区外围,男女子住宿分界区,叶瑜习惯性的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周边的弟子亦见怪不怪了,只是纷纷向叶瑜问好。在他们的记忆中,倒也真记不切确他们这位师叔是何时起习惯在这等候,约是有一月有余了吧。 就在一些好事者望着叶瑜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名美丽的少女踏着雀跃的步子,朝着叶瑜走去。少女的面容,即便是在其他王公贵族弟子之中,亦是属于顶尖。 肌肤如雪,目若秋水,眉似嫩柳,鼻子精致小巧,颇为可爱;面颊微微透着粉红,嘴唇如若樱桃小嘴,唇红、齿白。一国之公主,应是一位仙子般的人物,不食人间烟火,可少女显得平易近人,有着少女特有的俏皮。 “叶瑜师弟,又让你久等啦。”嬴令宾笑笑,却知道,叶瑜每次都刚好先一步来到这,故而并无什么久等之说,只是这是双方的默契。 “倒没等多少时间。”叶瑜自顾自的先走了。 这让少女到底有有些颓丧,跺了跺脚,又有些恼这师弟太过平淡。大抵她又与不知何方的少年的姐姐不谋而合:若是叶瑜多笑笑,或许才好。 第二十九章 相约(今日第一更) 嬴令宾撩了撩耳边的头发,扬起一丝甜美的笑意,莲步轻移:“今日学堂休假,师弟可有何打算?” 叶瑜微微一笑,他本不是愚笨之辈,加之耳濡目染,思维倒能与古人接轨,知她心中早有计较,便说:“莫非师姐有好的打算?” “嘻,”嬴令宾眼睛眯成一弯月牙,仿佛连树叶都更加光亮了一般,她似想到什么,又有些泄气,只嘟了嘟嘴说:“师弟向来勤勉,今日虽无课,可依师弟的性子,亦会回去练功吧。” 虽然是问句,却带有肯定的意味,显然,嬴令宾对于叶瑜亦是十分了解。无论是后世还是现在,叶瑜向来是个勤奋的。只是如今倒更为迫切些。且不论天下战火纷然,无数黎民朝不保夕——无任何实力,便只得随波逐流,稍有不慎落得覆灭的风险;道家之中,掌门关门弟子的身份与盛传的“神人”名号便不得不让叶瑜勤勉了。 只是叶瑜手掌藏于衣袖之中,眉毛微微一挑,说:“且说说师姐有何打算。” 嬴令宾先是一愣,而后美丽得令旁人自惭形秽的笑容便浮上脸庞,她自是听懂了叶瑜的意思,接着她便神秘兮兮的说:“后山。” 叶瑜一笑,他少见的依了这个少女的要求:“好。” …… 用过早膳,一男一女,两名面容青涩的孩童结伴前去后山。 所谓后山,便是正宫大殿后,经由一左一右两条围绕着中部的大道通向后门之外的野外之地。终南太乙山绵延数千里,道家只是占据一隅修建了一座山中之都,后山便是进入终南太乙山深处的道路。 故而后山野兽泛滥,虽然方圆三里之内由道家先祖修筑起护栏,将凶兽赶走,可谓安;但三里之外,乃真正危险之所,曾经也有发生弟子死于野兽之口的事情,不过这等事故便是百年也不曾有一起:后山,非武功有所小成者不得深入。 来到后山大门前,两名年长的男弟子扫视了一眼叶瑜与嬴令宾,之后才点点头,准许其进入。 叶瑜弯腰行了一礼,便随着嬴令宾进入后山。 大门附近是一片空旷之地,草长莺飞,有几方药田,种着一些平常药材,也可见几名药部的弟子穿行其中,传说珍贵的药田在这三里之外。 除了草地之外,亦有各种各样的花卉、树木,皆是外出的弟子带回来的,历代弟子都有种植。在此季节,百花齐放,万树生长,各种特色或少见的树木、花卉都能看见,且有园艺名师打点,错落有致,虽然类如繁星乱眼,布局却错落有致,可供赏玩。 有一处水池,养着些许鱼,岸边植有一棵银杉,倒映在水中,相映成趣;又有一处铺设有青石条,相互间隔约莫半掌宽,野径通幽处,林深有亭落;亦有许多弟子在此嬉笑玩闹,可暂时放下规矩。亦有几对相好,独自说着私.密话。 虽说比起道家内部,处处考究的园林,稍有逊色,但亦给人一种清新自然之感,行走其中,心旷神怡。 “自我入道家以来,便时常听说这后山之景,独有妙处。今日所见,果然不负盛传。”叶瑜踏着一条小路,对着身旁的嬴令宾说道。 嬴令宾亦笑笑:“不过,这是大家的。” 叶瑜恍惚一下,异于嬴令宾之言,似乎含有深意,莫非此行的目的不是这? 跟随着嬴令宾进入树林,光线晦暗,犹如云朵遮蔽天空的是枝叶。老树盘根,青苔点点,阳光照射其上,似又散发着荧光。 林子里一片寂静,叶瑜与嬴令宾没有说话,却能隐约听到有人在私语。显然嬴令宾也听到了,她毫无表情,不为所动。 叶瑜微微有些奇怪,倒没多说。 随着越发深入,声音渐渐的响了起来,如娇莺啼声婉转,似溪水缓缓,又似行云布雨,着实奇怪。 叶瑜眉头微皱,看向嬴令宾,只见对方面色有些红,白玉般的耳根亦赤红起来,便问:“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嬴令宾似乎想到了什么,便迅速晃了晃头,头上的红绳随之摇曳。一刹那,这平时清冷的师姐,充满了少女的可爱娇羞,让内心年龄已然不小的叶瑜,竟是微微一颤——嬴令宾便犹如早秋的雨,最惹心绪。 叶瑜忽地脚步一顿,接下来的事情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枝叶繁密的森林中,光线晦暗,古老的树木随意生长,地面上满是落叶与枯枝,半人高的草丛几乎阻挡了大半视线。 叶瑜望去,前方,一片幽暗的树林处,透过高耸的草丛遮掩下,仍隐约可见两朵白色的美丽花朵在互相交缠,犹如藤蔓攀附树枝一般,青草被覆压倒地,道袍散落一地。 似有俏丽的猫蜷缩着脚趾的慵懒。大抵上又可让人联想爪子刺入了树皮的愉悦。 荒野之地,身无所拘,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青丝散乱,星眸半阖潋滟着波光,檀口轻启吐露着芬芳之气,亦似从喉头深处发出娇莺婉转之音,金莲轻.颤,雨落牡丹。 只一眼,叶瑜便已然后悔。这两名道家弟子,是两朵相依的百合。当然,放在这先秦,倒似乎正常,因为古人相信“天人感应”。其为中国古人对宇宙和人的相互关系的一个最根本的看法,古人十分重视世界万物都要和谐相处,平衡相应,即人和人要和谐,男和女要和谐,大自然和人也要和谐。若是幕天席地之类,或可有些老爷乐意。但此等行径,放在这个时代,仍是教人羞于提及的。 饶是如此,叶瑜亦是有些惊异,连忙收回目光,同时感叹两人的爱情之伟大,思想之超前,不惧世俗眼光之魄力——似乎历史上最早还是汉代的陈阿娇有记载。 嬴令宾则不如叶瑜一般,经过后世种种洗礼,她为王族子弟,虽有过老宫女的启蒙教导,但如今依旧是白纸一张,连头都不敢抬,亦不敢闻其音。 “师弟……”嬴令宾脸颊微红,青葱互缠,低头羞得说不出话来,机灵的小脑袋此刻竟也卡壳了。 第三十章 风景独好(推荐票加更) 叶瑜一手抓着嬴令宾的手腕,生怕污了她的眼,一手放在自己的唇边,食指竖起,比了一个噤嘘的手势,便拉着她,施展轻功,似飞燕一般,几息之间,出了三四丈远。 所谓之轻功,只不过些许提气借力之法门,倒是不值得一提。粗浅运行之法,叶瑜倒是早已熟知,凭借精纯的真气,叶瑜的速度亦是不俗。但若高深处,如后来之盗拓、白凤,那种迅疾如风的身法,却不是叶瑜目前所能掌握的。 眼看远离了两个或是为爱痴狂、或是沉沦欲.念的女弟子,叶瑜才停下来,松开手,丝毫不留恋掌间温润如玉的触感。他看了一眼嬴令宾,却见对方精致绝丽的脸庞上,浮起一层红云,含羞带怯,星眸中似有水雾氤氲,透着星光,一刹那,竟令叶瑜心头一跳。 “咳,师姐你怎么了?”叶瑜压下心中的旖旎,扫去刚才所见的绝美风光,装作冷静的说道,“此处风景倒分外独特。” 叶瑜此言,倒有些“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嬴令宾眨了眨眼睛,耳垂更加的红了,有些紧张的说道:“师弟,我亦并不知会如此。” 叶瑜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风景分外独特”的意味,便笑了笑说:“师姐,明诚此言倒并无他意,只觉得周围之树木环合,处处散发古韵,令人赏心悦目。” “哦……”嬴令宾抿了抿红润的小嘴唇,说,“此行三百步,有一处无人发觉之地,那儿的风景真真独妙。” 三百步之“步”,并非现代之谓“步”,古代一步为六尺,是丈量单位。三百步即一千八百尺,得六百米。 “三百步之外,岂非出了后山地界,进入终南山深处了。”叶瑜眉毛一挑。 “嗯,那便是师姐外出之时,偶然发现的。”却大抵是某个调皮的时候。 …… 经过方才途中之事,叶瑜与嬴令宾两人之间,便悄然生出了名为“暧昧”的气氛,叶瑜约是知道嬴令宾的想法,不过他倒过了那种心猿意马就相拥的年纪。嬴令宾亦是清楚自己的身份,故而两人始终恪守本分,不曾踏过雷池半步。 或许,在嬴令宾心里,她始终期望有一个“神人”,能够带她远离似海的王宫。 思念及此,两人竟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从双方清澈的眼瞳中,皆看见了自己的身影,似有星辰闪烁,波光流转,只短短一息,视线立即分离。并肩而行,沉默无言。有时候,少女的心思就是这么纯净。 叶瑜便惟有在心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坠茵落溷,可生于富贵之家,便真的好吗?生于平寒之家,亦是坏事吗?叶瑜心中暗自摇摇头,直到如今,他仍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以叶瑜与嬴令宾两人的脚力,区区三百步亦算不上远,谈笑间便已然接近了目的地。 一处山石在此横空立起,山势亦开始缓缓上升,周遭树木参天屹立,嬴令宾走到石崖下的一处杂草丛生之地,待她拨开草丛,隐约可见石崖底部有一道天然裂缝,约两尺宽,四尺长,内部漆黑,似乎并不能通行。 嬴令宾却似做了一件了不得事情,仰起头,等待父母夸耀的小孩一般,看着叶瑜道:“怎么样,师姐很厉害吧,这个洞穴只有我知道哟。” 嬴令宾却不似做这种幼稚之举的人。 叶瑜心中一动:“莫非内里别有乾坤?” “嘻,你进去便知道了。”嬴令宾嘴角一扬,如一个小孩得到新玩具一般,急忙的与伙伴分享。 嬴令宾说着,便猫着腰,提着道袍的衣袂,钻进洞里,洞口狭隘,但进去数步之后,便有足够的地方回转身体,嬴令宾美眸闪烁,只是看着叶瑜。 叶瑜便微微一笑,毫无顾虑的进入洞内。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步,逐渐宽敞,已经可以直立、转身。光线亦开始晦暗。待行走了十余步之后,仿佛若有光,叶瑜跟着嬴令宾,加快脚步,到了洞口,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处椭圆形的天然洞厅,约二十尺见方。 石壁犹如犬牙凸起,高数丈,将这方天地包围,头顶留有一片圆形天窗,阳光便似仙人手臂,探入洞内。石壁上攀附有青苔、藤蔓,沾着些许湿气,青绿如玉。 虽无阡陌交通,亦无鸡犬相闻,却有泉水叮咚,百花齐放,青草葳蕤,空气中弥漫着芬芳。中央,泉水汇聚,圆润的石头置于清澈的潭水中,一颗奇特古树扎根在潭边,树干巨大,枝叶繁茂,向着太阳生长。树干蜿蜒盘旋生长,上覆青苔,便如一头青龙,在一丈高之处,忽如墨绿色的雨伞撑开,伞冠出垂落一根根如藤蔓般的枝条,长着锯齿般、如玉的叶子,似榆木,却点缀有紫色的花朵,似梅似桃,无法辨认。 叶瑜不禁赞叹:“倒是一方福地洞天,百年之后藏于此处也未尝不可,师姐竟能发觉如此福地,倒让明诚大开眼界了。” 嬴令宾美眸闪烁,灿如繁星:“这便是我的小天地了,漂亮吧。” 纵观道家弟子,似乎也只有嬴令宾有如此心思,寻常人见到此等洞穴,恐怕第一时间便是离去,唯她竟顺着洞穴前行,发现此等宝地,不得不说,因缘际会了。 只是中央那棵奇特的树木,叶瑜亦无法辨明是何种树木。 幽静的山洞,青草葳蕤,百花绽放,姹紫嫣红,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芬芳。 天穹上倾泻下一注光,将漆黑的山洞照亮。光芒落在水中,摇曳着波光,整个山洞便更显得梦幻;光落在花草上,平添一份金辉,便觉颜色亦更加绚烂;那棵不知其年岁几何的无名树,似有灵。 叶瑜望着站在草丛之中,遗世而独立的嬴令宾,她一身青衣,裙摆若花若浪,束带系于腰上,更衬得腰肢纤细。女弟子的道袍终归不似男子,领口处较为宽敞,可见嬴令宾雪白的肌肤,精致的锁骨。三千青丝落于肩膀,头绳编织出一个好看的花结。她笑靥更甚百花,似一位花仙。 第三十一章 日子 如此姿态,千种风情,不可一一道尽,便是那见惯了美女的贵族来了,亦要折服于嬴令宾的容颜。嬴令宾撩了撩耳畔的发梢,千般美态似特为叶瑜展露。 则令叶瑜微微发怔,他自是有些慌乱的。故叶瑜强装不在意,嘴角含笑,摇摇一指:“师姐,这老树倒奇特无比,不知道这老树可有名字?” 便是问嬴令宾身为此间主人,可有为其命名。 “名字,倒未曾有。”嬴令宾微微低头,接着她抬起头,看向那棵老树,笑着说道,“不过今日却有了,便叫他叶‘榆’吧。” 叶瑜一怔,楞了片刻,笑应:“如此得天地钟灵的老树,可不要像我一般榆木脑袋了。” 老树伫立水畔,泉水从地底涌出,似古琴铮鸣。嬴令宾咀嚼着叶瑜的话,不免有些兴意阑珊。 “师弟觉得此方地界如何?”嬴令宾摆了一下衣袍,蹲在花丛中,轻轻的抚摸着一朵柔嫩的花瓣。 叶瑜回答:“好。” “好是好,可终究是笼中之景,纵然美丽,却不得自由。”嬴令宾目光有些涣散,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若是能得自由,便是舍了这水月洞天,又当如何。” 叶瑜闻言,知是她再感叹自己身世。想来生于帝王之家,行止难由心。可人生犹如坠茵落溷,落在水里的向往落在地里的安定,落在地里的向往落在水里的自由,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故而才言人生十九美。 叶瑜不知如何去劝,一时间竟嗫嚅了起来,说道:“师姐,师姐……” “师姐”了好半响,愣是再无它话。 嬴令宾便是一笑,收拾一下心情,少见他如此行径,便笑道:“好啦,师弟莫要叫唤了,师姐在这儿。” “师弟可觉是这样洞天福地妙,还是那亭台楼阁妙?”嬴令宾开口问。 叶瑜知是问自己志向,有些恍惚,便道:“明诚向来懒散自由,若要我呆那亭台楼阁中,恐怕会浑身不自在,倒不如这水月洞天,自由而无拘无束。” 说着,叶瑜一笑,他伸出手掌,虚空一握,似手中抓着一柄长剑,若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少年,道:“若我有一剑,当恣意潇洒,行止由心,千军万马我亦为雄。” “倘若他日师弟仗剑江湖,不知身边可有师姐一席?”嬴令宾笑问。 没有等叶瑜的回答,嬴令宾亦似怕他回答,便说慌乱的说:“时候约是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叶瑜一时语塞,便点点头。 又钻了那羊肠道,出了这洞天,打道回府。 …… 又过了些时日,仿佛后山之行便就此淡忘下来,那水月洞天亦被抛在脑后。 日子也变得平常起来,叶瑜每日早辰起来练剑,之后与嬴令宾一同吃早膳,便去学堂上课,下午就跟着几个负责教授弟子武功的师叔练习基本功。 偶尔叶瑜还会去逍遥子那,将一两处疑惑之处说与逍遥子,后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每次都能令叶瑜豁然开朗,有所收获。 日子一天天仔细地算着,若非如此,长久待在道家这种世外之地,恐怕日子一久,便真不知魏晋了。 叶瑜倒无太多的少年意气,行事较为低调,盖因心理年龄早已十八,且后世经过网络信息冲刷,加之遇见此骇人听闻的穿越,又差点死过一次,故而行事有所改变。 可即便如此,叶瑜却像是一只黑夜中的萤火虫,自是不同凡响。本身为掌门关门弟子,一举一动亦受人瞩目,加之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说是叶瑜能与那天宗的晓梦掌门相提并论,练气不过月余,一身内力竟精纯得令逍遥子掌门惊诧,更有甚者直言叶瑜修为逼近长老,毕竟那晓梦掌门亦曾在不到十岁之时靠内力力压众掌门。 还有言叶瑜乃剑仙降世,道家高级剑法只听一遍,便能够运用挥洒自如,可碎石开山,此种夸张言论,竟传遍了整个道家,而无任何长老制止,想来是别有用意。 便每日会有些人想要来试探叶瑜,是些王公贵族。皆因这些子弟除了来学习各家精华之外,还有着为自己笼络亲信、人才,或干脆就是奉家长之命,来此物色人才,为国效力,亦或是试图获取某家的支持。故而,叶瑜这等大鱼,少不了有人要下钩子,只不过叶瑜却不知是不明,还是不愿,如同一只垂暮的鱼儿,整天待在水底,谁的诱饵都不愿碰,只无意间晃动些许水花,让那垂钓之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管在哪个时代,人才都是必需品,而诸子百家便是培育人才的场所。 叶瑜的生活向来是单调且枯燥的。每日一早,天还未亮,微风仍带着昨夜的凉意,露水凝结于叶稍还未滴落或蒸发时,叶瑜便已然洗漱完毕,独自一人,踏着青石路面,绕着自己的住宅,开始了一天的锻炼;冲洗汗液之后,又同嬴令宾一起前往食堂吃早饭;在学堂念了书,又到演武场习了武——大抵在旁人眼中,这样的生活是枯燥而乏味的——叶瑜经历过后世高三的洗礼,那是一个人人都紧绷的时期,几乎无人言笑,百个日夜的汗水,写满了一本本草稿纸,一册册练习,故他大抵是耐得住寂寞的。 可叶瑜所见仍是一片蓝天白云,青翠的竹树。微风不燥,流水潺潺,你是几乎难以见到有一颗石头落入水中的波澜的。而即便如此,叶瑜其实是有乐趣的。嬴令宾,这个大他约莫四五岁的少女,总能与他平辈相处;叶瑜的年纪亦是不小的,故他心头总有微风绕着指尖,初嗅夏日偶拂过一阵的微风时的悸动;那是不同于一般的,会在梦里相遇的,偶会觉得拥了此人便拥有了世界的心动。 他大抵又会顾虑颇多。嬴政意图吞并天下,赵、韩、魏首当其冲,是嬴政一统的绊脚石,故嬴政必会先拿此三国开刀。若拿下此三国,嬴政东击六国的征程将会是一马平川的情形。嬴令宾是赵国的王女,她亦是个道家弟子。且战场是个男人的地方,她当可得一片安宁。但嬴令宾是个对赵国又爱又恨的。 叶瑜常会算着日子,叹一口气。大抵命数如织,他早已落入网中。 第三十二章 不一样的眸子 大抵因为道家位于终南山上,脱离纷争的城市,且讲究天人和谐,道法自然,故叶瑜所见,终日是一副清风淡云。叶瑜触目为湛蓝苍穹,澈净流水,一对眸子愈发清明透亮。无有可恼之事,故气行顺。白日是静的,夜晚则稍有虫子翻土的声也可清楚听闻。 从道家望去,夜空始终是干净的。今夜的月光又似潺潺流水一般,流于摇曳的竹树,投下一片如水中藻荇的影;流于墨绿的琉璃瓦,泛着莹莹的光;流于斑驳的青石路,如积水空明。 除了巡夜的弟子,这片夜更多的是属于飞虫的。赶着最后一趟的萤火虫、“嗡嗡”地恼人的蚊子……若是叶瑜此刻外出,则必会兴味浓厚,但他又注定要失去这夜。 清风顺着窗户进入房间,略微捎来夏夜的凉,教人庆幸的可暂时缓解闷热。屋子里有着驱虫的香料,是以这个夏日,叶瑜可至少不须遭受蚊虫的侵扰。 烛台的火焰尚可照亮房间。叶瑜盘膝而坐,双眸紧闭,脑中不浑是黑的。他可见一团金色的内力犹如一头龙一般咆哮着在筋脉游动,不断吸收筋脉中散落的气,增长自身。每进入一次丹田,仿佛经历一次蜕变,色泽更深,质量更高,且叶瑜控制更加得心应手。 叶瑜是打坐了两个时辰的。他无任一丝不耐,控制着真气缓缓靠近天地玄桥处,那是一处闭塞的穴位。倘若习武者可冲破这穴位,即可从天地间吸收灵气,从而功力更上一层。这一步也是武者踏入五气朝元的关键——若能借天地灵力蕴养五脏——可成为当世高手。 秦时之中,所谓武者,从低到高大致可分为以下几个境界:后天、先天、天人合一。 所谓后天,大抵可粗略分为三流、二流、一流境界。其中三流者为最次,粗略练过几年功夫,或许连气感都未能修炼出。先天境界从低到高又可细分为:五气朝元、三花聚顶。 大抵诸如逍遥子、道家天宗之北冥子、阴阳家之东皇、纵横之鬼谷子等,都是三花聚顶境界的高手。只是这三花聚顶又分天花、地花、人花。其中以天花为最,地花次之,人花再次之。 叶瑜如今则可为一后天巅峰,又介于五气朝元之间的武者——大抵要归功于系统,可让他短短月余,便可成为一个一流高手。只是这系统至今还未发出第二个任务,否则叶瑜可借奖励点,顷刻间成为举世高手。但或许又会令武道一途在难寸进。 因武者最后,亦要体悟天道,方才能得天人合一。而正是这玄之又玄的道,令无数天骄终其一生而不可得。 晚风越过窗户,轻轻拂动着叶瑜的发梢,似调皮的小孩穿过他的手指。叶瑜虽闭着眼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周围的一切——体内的真气如滚动的江河,腾飞的巨龙,又似咆哮着的猛虎,顺着筋脉冲向了天地玄关;如风吹散了云雾,又似一片羽毛,落在山涧清澈的湖泊,只泛起轻轻的涟漪;天地玄桥便似林间的水雾被红火的朝阳照耀般消融。 庞大的真气,顺着天地玄桥,似乎要冲向外界,冥冥中叶瑜便觉得有某物被连结一般,体内的气与天地的气融合、升华——叶瑜正式突破了天地玄桥。 叶瑜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眸,黑白分明的清澈如潭水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仿佛对这天地又有更深的体会。不过时候亦是不早,叶瑜便无瑕再去体会更深。为了不影响明天的精力,叶瑜一挥手,一股劲风掠出,吹灭了烛火。叶瑜颇为自得,此刻——于乱世中——他才有自保之力。 …… 是一个蝉鸣的午后,阳光正是最浓烈时。这时候大抵任一人也不会留心那蓝天与绿叶的相得益彰。 叶瑜站在一处树荫下,斑驳的树影映照于他身上,仿佛似深色的铠甲;任由滚烫的风吹来意躁心烦,任由泥土、青草、石头为白日所晒了一整天而散发出的微醺的气味掩盖了那诱人的清香。他大抵是个能做到心如止水的人,此刻不为所动。 “铛铛!” 不远处,一块被晒得犹如红烧铁板似的空地,几个道家弟子似热锅上起舞的蚂蚁,手持一柄木剑,你来我往,斗得个旗鼓相当。 一人足尖一点,凌空跃起木剑气贯长虹,破空而去;又若一叶,轻飘飘又暗藏迅雷:是避无可避之一剑。 与之相斗者,略微一惊,脚下画圆,剑刃横在胸前,猛然推出,两柄木剑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各自后退一步,打了一个平手。 两人却并不就此罢休,而是后退一步调整身法,继而缠斗与一起,以实战检验所学——这是道家弟子日常的功课。 远处,叶瑜微微颔首:“这道家基础剑法,几位师侄倒是练得炉火纯青了。” 如此老气横秋的表情,配上平淡的语调,若非声音过于稚嫩,倒真以为是个得到高人了。嬴令宾便忍不住掩嘴轻笑道:“师弟明明不过十岁,却总是一副大人模样……不过放在师弟身上却分外合适,真教人奇怪。” 大抵放眼这天下间,数万万人而无一人可有叶瑜这般遭遇。许多人终其一生,约是庸庸碌碌人——或为衣食而奔波,或为住行而劳碌,自日头升起,又见残月隐去,终见是一样的天,一样的地;略微起波澜的水,便似一枚落叶,总无太多波折;故他们所见,与叶瑜所见一如泽渊,一如高山。可叶瑜偏是萤火般的身躯,却有着两世为人的经历,于死亡中重新迈步向人间,故有如此奇特的眼眸并不奇怪。 叶瑜笑笑,眸光便掠过这面容清丽的师姐,他是个不爱扯谎的人,但又不得不说谎:“虽明诚见识不广,但约是因为明诚自小颠沛流离,既见过都城繁华,亦见过村落荒凉吧。” 可他真正所见却又太过超脱这方世界,大抵无人可与他分享。 嬴令宾却是心疼的,她眨了眨清澈的眸子,故意扯向其他话题:“师弟……” ps:这章码出来,感觉状态不太好,仍须修养,一天大抵只有三四个小时可盯着屏幕。所以这个月若无变故,基本上是一天一更了。“加更部推到下个月”。还是再次感谢各位的关心与支持,小青嘤嘤嘤得说不出话来了。说小青割那啥的过分了啊,不过我帮你们打听了,第二根真的半价(滑稽)。希望投票票,点收藏支持(╥╯^╰╥) 第三十三章 希望 嬴令宾又是个真情的女子。她不可知叶瑜的过往,可她心系于这年幼的孩童身上——他身上所承载的注定会比其他人沉重,过往亦是可教人怜悯——她便又真为这人而神伤。 叶瑜是个不爱谈过往所不喜悦事的人。嬴令宾又不愿让他回忆这些痛苦的往事,便笑道:“师弟年纪虽然小,但见识却不少,许多奇妙的故事令师姐喜欢,不知今日可否说一与师姐听?” “既然师姐愿听,那明诚便无有不从了。”叶瑜便微微一笑,点头回忆了一下,说,“相传西域的荒漠之中,有一国名为楼兰。楼兰之主育有一女,名为紫霞。其貌昳丽,其形若游龙,乃仙人之姿,八方有名。” 嬴令宾听得入神,暗自思忖与之相比如何,却又是小女孩姿态了。若非是出自叶瑜之口,嬴令宾倒真不会有攀比的念头。她却不会真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是眨了眨美眸,继续听。 叶瑜扫了一眼不远处在日头底下挥汗如雨的道家子弟,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自己走来,他收回目光,继续轻声说:“也因此,她被一个势力与实力都极为强大的国主盯上,将其强掳回去,与其成亲。” “啊,竟然还有这种事?”嬴令宾的眼神也是一黯,在这世上,女子似乎总如一片落叶,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只得被他人摆布。一国王女更如此,一出生,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叶瑜闻言,微微一笑:“不过她有一个意中人,那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曾有万夫不当之勇。” “那他能救出紫霞吗?”嬴令宾又问。 叶瑜目光有些出神,幽幽一叹:“但有时候,付出的代价是人无法承受的。紫霞一直期盼她的意中人会脚踏七彩祥云来娶她,救她于苦海。可她的意中人,经脉寸断,功力无,早已不是昔日那个盖世英雄。紫霞成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她那意中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这样啊……”嬴令宾沉默了一会,眸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瑜思绪也仿佛飘远了:“她那意中人为了救她,向神仙祈求,以永远不得与紫霞相见为代价,重新恢复了一身功力。” “世上可真有仙神?” 叶瑜微微眯眼,自从穿越之后,他倒真信世上有神灵,不过那或许也只是某种强大的生物而已。于是便点点头,似玩笑道:“或许有。” “成婚之日,那盖世英雄果真前来,只孤身一人,而对方却有千军万马。” 嬴令宾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世上真有可以一人之力,匹敌千军万马之人?” 说罢嬴令宾却又怔了怔,暗自好笑,自己与一故事较什么真。叶瑜却沉默了一会,瞥了她一眼,颇为认真的点点头:“或许真有。” 若将时间加速至六国一统后,号称当世无敌的剑圣盖聂,可以一人之力,与天下无敌的黄金火骑兵交战。仅凭一人一剑,在残月谷屠尽秦国三百精锐骑兵——这支骑兵队,已然可以比拟千军万马——即便代价是自己也身受重伤。但无疑,确有人可以一人之力单挑一支军队。 “那盖世英雄,的确将一国之军击溃。”顿了顿,叶瑜继续说,“紫霞最终等到了意中人,也脱离了苦海。” “但结局不总是美满,她仍然在苦海之中,不得解脱。”嬴令宾神色颇为黯然。 叶瑜则连忙摇摇头,笑道:“不,其实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只要你心中保持着希望,或许结局终会成真。” 嬴令宾目光深邃,一双宛若秋潭般碧澈的眼眸盯着叶瑜,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到什么一般。良久,嬴令宾收回目光,她觉得叶瑜话里有话,但却看不出一丝端倪,便笑笑:“是啊,希望……” 只是叶瑜的话,却如一颗小小的种子,扎根在她的心头,让嬴令宾不禁一颤,却又不知从何而起,何处而终。 在嬴令宾低头思索之时,叶瑜却是低头拱手,笑了笑:“见过赵泽师哥。” 嬴令宾才扬起头,却见一个面白无须,剑眉星眸,举手投足间带着自信与贵气,正是她的王兄。她抿了抿嘴唇,即便同为王室子弟,甚至是亲兄妹,但两人的关系也向来是不和睦的。 空气被阳光灼烧得微微发烫,蓝天亦有些发白,大抵上是一片静谧与和谐,这也是道家所独有的气质了。在这蝉鸣声中,青苍古树之下,却总有些波澜起伏的味道。 “赵泽师兄。”嬴令宾与赵泽若在道家见面,一般都以师兄妹相称。 赵泽略微薄的嘴唇微微扬起,脸上挂着令人舒适的笑容:“哼哼,今日虽然颇为炎热,但学武一道,惟有靠汗水打磨才可有所寸进,切不可荒废于谈笑游戏之中。” 叶瑜一愣,赵泽辈分较大,如此出言,自然无有不可,便连忙一拱手:“明诚多谢赵泽师哥提点。” “嗯。”赵泽脸上的笑容却不变,拍拍叶瑜的肩膀说,“不过师弟乃神人之姿,天赋异禀,自当不同凡响,不能同类而语。愚兄资质愚钝,惟痴长几岁,对习武之道也只粗有涉猎,不知师弟可否与愚兄过几招,好让愚兄见识一下。” 叶瑜心中暗暗警惕,思索一番,却无不可,脸上清风淡云,这份养气功夫着实教人叹服。他笑笑说:“师兄相邀,明诚自当无敢不从。” 赵泽笑容盛了一分,大手一挥,示意其他弟子拿出两柄木剑,说:“师弟,请。” “不敢,师兄先请。”叶瑜始终是保持着谦逊与礼法的,微微拱手道。 赵泽眼眸微微眯起,他始终有想试探叶瑜的念头。人才自古都是稀罕的物品,如今身边便出了一个号称“神人”的叶瑜,赵泽身为赵国的王子,自然不能放过替赵国招揽人才的机会。 他志向从不在一隅,故迫切希望招揽人才。但非王佐之才不能助他开疆扩土——如纵横家。 纵横家历来每代只收两名弟子,一曰纵,一曰横,此二者虽为同门,但势同水火,胜出者方能成为新一任的鬼谷子。两人往往皆是天资聪颖之辈,文武双,得一人可安一方。 第三十四章 五气朝元 七百年来,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每一国每一朝兴衰的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鬼谷。历代鬼谷子虽只一人,却强于百万之师,是以有歌曰: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 若能得纵横家相助,那无疑便有问鼎天下的资格,这教赵泽如何不喜——他绝不愿安居一隅,而志在天下。 而谁也不知这叶瑜是否真有潜力能够与韩非张良、纵横二子——文武双,国之大才——媲美。 于是他便生出要试试叶瑜武功的念头,借以师兄弟比试之名也确无法可说。赵泽是不带有任何恶意的,也无有可与叶瑜交恶的机会。叶瑜无有任一处与他有利益冲突,何故要平白树一大敌。但若打压一下叶瑜的声望,也并无不可。 叶瑜着一席青色道袍,与赵泽几乎无有不同,只身上多了一层如云似雾的轻纱,在夏日午后滚烫的风中,懒懒得翻了翻。丝履踏着青石路面,叶瑜恭谦的跟在赵泽身后,只是那尚且稚嫩的脸上,一对清明透亮的眸子却散发着灼灼的光,即便是相人刁钻的儒家大儒也无可从叶瑜身上挑出任一丝毛病。 两人缓步来到演武场中央,周围的弟子亦默契地让出一片地方,收回木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暗自松一口气,在如此灼热的日头底下操练,是需要极大毅力的。 但赵泽与叶瑜二者皆是内功有成,体内的气已经可以自主运转,竟可减少酷热灼烧之感,是以两人依旧一副清风云淡,不见一丝汗水。 有弟子将一柄木剑奉上,虽是木剑,但若真以高手挥使,却也可杀人断木,乃至碎石。但是以这群道家弟子使来,即便相斗激烈,也无太大危险。 叶瑜手持木剑站立,脸上挂着笑容,冲赵泽一拱手:“还望师兄手下留情。” 赵泽亦拱拱手,只是比起叶瑜的守礼,他则显得更加随意潇洒。赵泽却是不多客套:“愚兄痴长几岁,明诚先请。” 叶瑜微微拱手,心中略有兴奋,虽说练武有一段日子,却少有出手,难得与一名高手过招,确是检验不足的最好方式了。他挽了一个剑花道:“那明诚便得罪了。” 脚步轻踏,叶瑜虽然修为颇高,却几乎无任何实战经验,眼光也无法老辣到看出赵泽的破绽,但不失败,便永无知自己的缺陷。 “来!” 赵泽低喝一声,叶瑜足尖轻踏,宛若一只鸿雁向赵泽掠去,剑刃微微低垂,太虚剑法的招式早已烂熟于心。 一剑破空而去,行如鬼魅,捉摸不定,却并不阴冷,而是充满正气。赵泽眼眸一凝,心中大叫一声好,足尖一旋,丝履踏地,一套精湛的剑法如春雷乍现,两柄木剑碰撞与一起,却发出如金石碰撞之音,让在场的众人一惊。 “赵泽师哥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早已踏入了五气朝元的境界,有此一剑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叶瑜师弟入道家不过月余,竟然也强悍如斯。”一名道家弟子喃喃着。 叶瑜微微一笑,体内气血沸腾起来,道家的生活的确安逸,他亦整天醉于道家美景,几乎就忘记这是一个武侠世界——刀剑如织,游侠遍布,战国七雄,烽火燎原。 或许他终究也会面对血雨腥风,狂风骇浪,不管他愿不愿意。 叶瑜剑刃一转,扫开赵泽的木剑,丝履踏地,扬起飞尘,暂短得调整之后,手中的木剑裹挟着太虚剑法的无名式,剑锋顿时一变,若船行过漆黑的洞穴,突见两岸山势如龙,奇峰怪石,树木青苍般的惊艳。 嬴令宾不由得檀口微张,一双美眸紧紧盯着场上,那灵动若蝴蝶般的身影。灼热的阳光落在她头顶的树叶上,将绿叶都熏烤得发出香气,微风拂过,斑驳的阳光落在她绝美的容颜上,柳眉微蹙,白皙的手掌微微握拳,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这到底又令几个道家弟子黯然神伤了。 “铛铛铛!” 绝大多数的弟子都紧紧注视着场上的战斗,一名是号称道家神人的叶瑜,十岁模样,竟也文武双,当世少见;一名是几乎统领道家年轻一辈的赵泽,王室子弟,二十三岁模样,丰神俊逸。两柄木剑飞速碰撞,两人短短几息间,竟然已出了不下数十招,叶瑜虽然气势极盛,但奈何持剑不久,而赵泽早已浸润了十余年,一进一退,早已有大家风范,不可同日而语。 叶瑜虽是自觉打得酣畅淋漓,但他亦知晓,即便输了,也必须输的好看,否则难免有失名头——人人追求名望,到头来也却会为其所累。 于是突然变招,叶瑜剑刃一抖,无名式之惊艳卓绝变成了大开大合的剑招,过程如行云流水,不觉有停滞之感,想来叶瑜暗自流的汗水何其多。有名式,洞悉天地万物本来之名,是以剑锋所往,无有迟疑,如细细绵绵的春雨无声浸润着草木,如微风悄然拂过每一处缝隙。 赵泽眼眸一凝,暗自心惊,没想到叶瑜猛然变招,木剑专攻自己短处,一时间竟然不敌。他连忙一退,剑锋横扫而出,荡开叶瑜的木剑,而后踉跄两步才稳住身形。 叶瑜亦借势分开,在众人的惊叹声中,不紧不慢的行了一礼,笑道:“多谢师兄留,明诚技拙,若非师兄留手明诚恐怕早已输了。” 言语间,已不欲再战,收手之意昭然可见。这让正欲提气再战的赵泽不禁呼吸一促,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心头有些憋屈的发闷。方才却是叶瑜将他逼退,众人看得明明白白,孰强孰弱自是毋庸多言。只是叶瑜知道,若再战则赵泽必胜。 赵泽很快便调整好心情,脸上笑容依旧,养气的功夫也同样深厚。他可不是王宫里那些不学无术,愚不可及的饭桶,便笑笑说:“明诚无需谦虚。倒是愚兄痴长几岁,却技艺拙劣,甚是惭愧。” 他并不是没有收获,方才一剑,他便知晓,叶瑜已然踏入了五气朝元,这确实其余弟子所不知的了。他便暗暗计算,如此天纵之才,日后当可大用。总要令叶瑜为他出力才是。 第三十五章 那年夏天 儒家之韩非有能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之际,可惜赵泽无法令其为自己所用——韩非可为自己的家园,直面秦国,又怎会看上赵国——而以叶瑜如今之表现,若无夭折之险、泯然众人之悲,或可与韩非比肩。如此则赵国说不定可于困境之中腾飞,逐鹿天下。那七国之论,过去不久,赵泽仍然记忆犹新。 叶瑜一番话说得亦确实漂亮,不同的人总能揣摩出不同的意思。无论是谦虚之言,还是事实如此,倒不是真令人在意的了。这道家神人,确实不曾掉分。 故而一干道家弟子亦是笑笑,望向叶瑜,恍惚间,心中有一丝了然——这个夏天就快去了,下一个夏天,他又将站在哪里? 叶瑜朝众位道家弟子拱拱手,将木剑交换给一名弟子,又向赵泽行了一礼,而后踱着步子回到树荫下。若是往常,叶瑜倒并不会这般荒废了日子,但与寻常弟子搏击,确不见甚么效果。且今日早上练剑时已觉有所困顿,便不急于这一时,便思索晚些时间到逍遥子处寻求解惑。 得此难得空闲,叶瑜也乐于同这师姐一道。 …… 又是一个平淡的日子,道家并非时刻都要求弟子上课,一月之中可有一天休假,且是固定。今日便是无数弟子期盼的假期,大多数人都趁此机会与好友游玩山林之中,或各自约上心仪的师姐师妹,一叙情意。 道家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故也时常听闻有道家弟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叶瑜坐在一处亭子中,周围树木环绕,清风吹拂,百花芳香。亭下的鱼儿汇聚在叶瑜身旁,日光下澈,影布石上。叶瑜则手持一卷竹简,静默无声的看着,倒与周围之景相映成趣。 “哗!” 亭下的鱼儿忽然泛起一个水花,转瞬之间游走了。 叶瑜也收起了竹简,盖因身前一走来一名美丽的少女,他便笑笑:“师姐。” 嬴令宾亦是一笑:“师弟,读何书?” 叶瑜将竹简晃了晃,随后收回袖子中:“些许杂书,不值一提。” 随后站起来,倒并非特意给嬴令宾行礼,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倒并无须这般故作姿态了。叶瑜行了几步,微微活动一下身子,目光投向下方清澈的荷池,这终南山上倒甚是奇妙,大江南北之植物,都可见一二。 叶瑜瞧着一棵树上落了些许叶子,便了然,夏天要去了。那最后的蝉虫落于他的手上,叶瑜微微握住,微微抬起头,嘴角含着一抹笑意,星眸注视着嬴令宾。 “夏天就要去了。”叶瑜寻了一个由头说话。 嬴令宾亦微微一笑,伸出青葱的手指抚摸着一朵已经过了最好年华的花:“夏花绚烂,却也临近凋零,蝴蝶亦远去了,可它却仍不肯飘落,师弟可知为何?” 叶瑜微微一颤,似乎觉得话里面包含了太多,他略微摇摇头。 嬴令宾却不以为意的笑笑,仿佛对叶瑜的故作愚钝已经习惯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似星辰明灭不定,之后又重新恢复了光泽。大抵好感这个东西,并不需要特定的事件触发。两人相处也并非都需要如大海般的波澜起伏,留下多么不得了的誓言与过往——小桥流水,清风拂叶,虫儿鸣,叶落,这份平淡亦是难能可贵。 多数人的经历亦并非是山脉如龙起伏,而是恰如山间溪流,清澈而缓慢,浸润光滑的山石,偶尔跃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却能够流入心田,进入灵魂。喜欢就是喜欢,爱了就是爱了,不需要故作姿态的表示,不需要经历过山车的起伏。或许是经由一句话,两人相识。这大抵需要些缘分。而后一句句平淡的问候,逐渐变长的交谈,相识到相知,心中涌起心猿意马,眼眸见午后阳光也会流连,这是叶瑜心中的喜欢。大抵多数恋情也确是如此。 那份心意,亦不需要何等山盟海誓,只是站在一起,一个眼神,就能表达。 叶瑜从不会克制自己的感情,或许是来道家日子久了,这份顺其自然又浓厚了些。可他大抵又会小心翼翼,生怕有损这份感情。以后的日子他并不知道,或许终老于此,或许按耐不住,借由系统离开此界,踏上未知的路程,并心中亦会期待道路尽头是否为故乡。 但叶瑜这个少年,大抵又真看错了情感这东西,也低估少女的心意。多年后等他惊觉,又难免涌起愧疚之情。 叶瑜不是个仗势别人的感情而为所欲为的人,他对嬴令宾保有足够的尊重,也不会掩饰自己偶尔流露出的错愕。眼下,一座不可见的高山悬在两人头顶,是以两人皆有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的举动。 嬴令宾盯着荷池,白净的脸上略有些绯红,眼眸却又闪过一丝黯然。她到底是又想起许多年前她在王宫之中的一个日子。那天也是如此的日头,她与母亲站在宫中的花园中。 嬴令宾的母亲原是个受宠的妃子,但自从生下嬴令宾之后,情况却渐渐有些不同。她因容貌绝丽,冠绝天下而被赵王纳为妃子。赵国女子本就善舞,由她跳起来便真如天仙,故深得赵王喜爱。一年之后她有了身孕,便是嬴令宾。若是个男孩,母凭子贵,她在宫中的地位便无可动摇,可奈何嬴令宾是个女孩。赵王爱屋及乌,故也对嬴令宾十分疼爱,可日子一久,且嬴令宾的母亲肚子再也没动静,赵王便也难免冷落母子二人。 加之赵王又有新宠,两人在宫中的地位也是日趋低下。亦有从前眼红的偷偷打压母女两人,赵泽之母便是其中之一,故而嬴令宾便也恶了赵泽——赵泽表面虽温和,却也没少欺负过嬴令宾。 小小的嬴令宾,便时常恼自己是个女孩,对母亲充满了愧疚,倘若是个男孩,也不至如此。 可女孩又有女孩的好处,母亲总是如此说。 嬴令宾打量了一下叶瑜,抿了抿嘴唇,这句话是不错的。至少她可喜欢这个少年。 叶瑜收回目光,他有些疑惑地望着嬴令宾。 那一年,他才来到这个世界;那一年,他还太弱小;那一年,他尚不知日后是何等的荆棘。 那年,叶瑜握住了夏蝉,他未能知道是否握住了整个夏天;那年,叶瑜握住了木剑,他未能知道这是一条万古之道;那年,却有少女甘愿将自己的盛夏俸给少年。 亦愿意,将此后生命中每一个盛夏都交予他。 第三十六章 韩非(求推荐票嘤嘤嘤) 大概叶瑜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公元2018年六月十日,他被一颗光球带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一个不知何处,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七国裂土,诸侯纷争,似是历史书本中,那遥远的战国时代。 夫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转眼之间三年便如流水一般,从叶瑜的指缝间溜去。终南山似一片方外之地,叶瑜生活于道家之中,便然忘却山下是一片战火纷飞的世界。 因地灵,景是极美的。终南山地气十足,故生养出蓊郁清脆的草木,每当一旋儿风送过,树叶“沙沙”作响,让人误以为是下方云海翻滚的波涛声;间或遥远高塔上的古朴铜铃“叮铃”声,那意境必是深远且隽永的,教人更多了层体会;终日在这风日里生活着,人也会多出飘渺出尘的气息。因文厚,韵是极重的。凡道家林园,必有种种考究,讲究自然,又论章法,如山水大家之佳作;凡建筑,建制必有考究,塔分几层,需用何料,赋何文,与何屋相邻等;终日在这道家中行走,人也会多出几分书墨气。 叶瑜眸子便在这风日里长养着,皮肤愈见白皙,触目为青山蓝天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与那池中之鱼仿佛,从不动气,恬淡闲适,却又蕴含着可跃上龙门力量——只待一个时机。每当有人意图打量他时,那双如犀火一般的眸子,又似能看破人的心思。明白人无恶意后,便又内敛,一如山中的白鹿。 他也向来是个勤奋的。每日天未亮时,他便起床晨练,不论风雨,不论年月。再与师姐一同去往学堂读书,亦悉心练武。日子便确如这天空常见的蓝天,与偶拂过的几缕清风,平淡无趣。但若真说波澜不惊,那亦不然。 叶瑜平静的生活,如那一片静谧的荷池,总会在一阵微风拂过水面,或是鱼儿惊起波澜,发生一些可教人回味的事情。 叶瑜不论晴雨,日子几乎一成不变,嬴令宾笑时,便低着头,嘴角亦会略微上扬。但山下世事,如何变幻,他是一概不知的,便也无可令他高兴或悲伤了。 细算着日子,确乎有千多个日子了。公元前235年,以大秦年历来算,即是秦王政十二年,这天下又会发生什么呢? 若是以叶瑜故乡的历史来看,此刻秦国已然与赵国交战了,但这方世界为秦时世界,并叶瑜历史课本中的战国有些出入。此时秦国仍然一片静默,便暂且不论。齐鲁之地的小圣贤庄,乃儒家重地,人杰辈出,自然是天下瞩目的地方。 一处山峰之巅,四周奇峰环绕,云雾缭绕。上为蓝天白云,下方云雾之中,有白鹤翱翔,发出嘹亮的啼鸣。 一名头发并美髯雪白的华袍老者,跪坐在一块石头之上,眼眸紧闭,面容肃然,透着儒家正中之气,头戴冠帽。其如这云雾之中的高山,不见一鳞半爪,却让人敬畏,正是儒家长者——荀子,继孔孟之后的又一位大儒。其对面,是一名丰神俊逸的男子,头戴丝巾,剑眉星眸,一派儒雅书生的模样,乃是韩国公子,天资过人的韩非。 韩非面容恭敬,眼眸却又透着些许离别的哀伤。闭上眼,似又传来隐约的无法形容的美丽的歌谣,不曾记得名字,不曾记得歌词,只似有女子的低吟,婉转又凄凉。似乎很遥远,又似乎很熟悉。韩非不知道这首歌谣出自何处,只是听到这首歌便觉内心透彻,也促使他做下了决定。 这个决定是注定的,却又是他自己选的。或许他心里清楚,这个声音是来自故乡的召唤,一个教他逃不开,躲不掉,且无限眷恋的声音。为了这个声音,他可以与秦国一较高下,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身命。 山风呼啸,荀子缓缓睁开眼眸,只是吐露出一个字:“好。” “老师授业解惑之恩,弟子终生铭记。”韩非磕头行礼,恭敬道。 “出发吧,韩非。”荀子缓缓道。 韩非目光落在荀子身上,深深的看了一眼,随后站起身,又弯腰行礼,转身朝山下走去。或许这一别,就是永远。 荀子看着韩非的背影,幽幽一叹,旋即转过头望向远方,那是韩国的方向,一处必死之地,又逢生之地。大抵这一切的变数,都要归于那名沉寂许久的少年了。 “天下大势……” 低低的沉吟声,随着山风远去,似惊起了几只飞鸟,旋即掠入了无边的云雾之中,教人再看不清。 韩非下了山,并无立刻启程,而是收拾了行囊,又与李斯会了一面。 李斯可以说与韩非类似。虽无出众的相貌,显赫的家世,才华或许逊色于韩非,却亦是不俗,且他与韩非都是精通儒家与法家人才。两人也时常较量才学,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将舞台放在了天下。 若说韩非是个理想主义者,即便现实不容乐观,也总会寻求一丝希望,那么李斯就可谓是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了。约是因为出身微末,他确少了韩非的洒脱与浪漫,行事严谨,追求利益。 一阵清风拂过,湖水嶙峋,色如同蓝水晶。蓝色的天空飘过几朵白云,倒映在水中,仿佛浑然一体,都似天。岸边往湖中修了一条木道,尽头是一方小亭。 李斯躬身奉上一支柳枝,因“柳”与“留”音相近,亦衍生出留之意,大抵文人墨客是最爱以柳相送的了。 “听闻师兄要回韩国了。” 韩非接过李斯手中的柳枝,声音略微沉重:“是的,要回去了。” “韩国乃七国之中最弱小的,以师兄的才华,着实可惜了。”李斯望着波澜的湖水,眼中却如同死掉的古潭一般幽深。 韩非嘴角略微上扬,同样望着起伏不定的湖水:“没办法啊,那是我的国,也是我的家。” “出身在帝王之家看来也未必是件幸运的事情。” “也许吧。”韩非略微一怔,旋即笑问,“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吗?” 李斯眼眸之中仿佛有一道惊雷乍现,他那平静的眸子露出光亮,道:“师兄之才十倍于我,可以挑最弱的……” “而我准备去七国之中最强大的屋檐碰碰运气。” 韩非眼眸一凝,缓缓说:“秦国。” 第三十七章 将兵(求推荐票嘤嘤嘤) 正是阳春三月,远处山坡叠青谢翠,也有红色的树叶的树生长,如一朵娇艳的玫瑰。清风和煦,阳光渐浓,逶迤的驳云紧紧贴着湛蓝天碧。湖边抽穗的小草在风中摇曳,袅袅柳枝垂入水面,荡起丝丝涟漪。(每章标准开头) 听了自己多年的同窗好友李斯所言,韩非并无太大意外,只是瞥了一眼李斯,嘴角略微一勾道:“这么说,你要去秦国?” 李斯一双犹如幽深古井的眼眸盯着湖面,一只水鸟轻点涟漪,旋即飞去。他微微仰起头颅,说:“师兄见笑了,李斯比较现实。” 韩非望着飞鸟:“梦想说起来很美,但亦非常脆弱,现实一点好。” 韩非的眼眸却始终蕴藏着水晶一般的光彩,他抛给李斯一块石头。打水花这种颇为幼稚的行为是两人经常的举动。李斯看了看石子,开口道:“只有依靠强大的秦国,我敢与师兄一较高下。” 两人默契得将石子往水面上扔,石子便似鸿雁点水,惊起几个水花,这才后继无力落入水中。韩非这才缓缓道:“所以,下次见面我们就是对手咯。” “希望不会再次让师兄失望。” 韩非一双如同星辰的眼眸看着他:“那可说好了,可不要因为顾虑同门而手下留情啊。” 其实这句话倒并非像是说给李斯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以李斯的性格,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韩非眼神有些悠远,沉默了一会,旋即转身,沿着木头栈道朝岸边而去,身后李斯恭敬地鞠躬行礼。两人不再言语,昔日同门,如同此刻一般,注定分道扬镳。 一者落得惨死的下场,一者则成为秦国至高的宰相,这注定的命运,又似乎因一场雾而模糊了。 …… 就在韩非启程回国的途中,当今天下最强,也是最令人瞩目的秦国也终于有了动作。 公元前235年四月,也就是秦王政12年四月,嬴政大手一挥,三军整顿,准备兵出六国。 这一举动,即便是叶瑜这个不问世事的道家少年也有耳闻。倒不是他特意去打听,而是赵泽下山前与叶瑜谈论时所说。 赵泽下山前,曾邀请过叶瑜。两人在一亭子坐下,这处亭子倒是叶瑜课间最喜的地方。四周有竹林假山,亭下有荷池,此时虽然无有荷花,但见青青荷萍,池水清澈,偶有鱼儿游动发出细微的响动,并怡然自安。叶瑜喜欢江南烟雨,这处园林,倒最得意趣。 但叶瑜此时却并无太多赏玩的心情,两人坐定,嬴令宾却少见的不在叶瑜身边。赵泽坐在叶瑜对面,桌子上有一壶茶与一壶酒。 赵泽将一杯酒放在自己身前,又倒了一杯酒放在叶瑜面前,这才笑笑说:“愚兄知师弟不好酒,就以茶代酒与愚兄同饮一杯吧。” 叶瑜微微一怔,旋即点头一笑,捻起精致的白瓷茶杯,一饮而尽。他不甚懂品茶,只觉得清香扑鼻,回味无穷。这秦时的世界,早早的出现了泡制之法,也不知道日后是否还有陆羽的存在。 饮了一杯,赵泽又替叶瑜斟了一杯,又将自己的杯子满上,才笑着开口:“愚兄今次,乃是向师弟道别来的。” 叶瑜方才饮茶之间,他便已有猜测,此时便也无太多意外,而是说:“师兄何故?” “哦,愚兄入道家已有七年之久,如今学无所成,实在愧对师长,也无甚脸皮待在着了。且甚是想念亲人,所以便打算回家侍奉父母。”赵泽跪坐在叶瑜对面,盯着他的眼睛道。 一番话倒并无不妥,但以叶瑜对赵泽的了解,若仅仅如此,他断然不会来找自己。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邻居上门还得问你借一壶醋,何况对方是赵泽这种极有野心的家伙。叶瑜便笑笑:“师兄满腹经纶,又至诚至孝,明诚叹服。” 见赵泽脸上神色依旧,笑容一如春风拂面。叶瑜抿了一口茶水,杯子很小,也只够抿一口的,然后放下杯子,抬起头看着对方,淡淡的说:“秦国将兵魏国。” 赵泽顿时脸色一变,他知叶瑜向来不问世事,却能够一言即中,果然不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隐去,到底是赵国王子,养气功夫亦是不差的。他大笑一声,仰起头将被子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又满上一杯,借此功夫心中早已组织好了语言,说:“明诚真乃神人也。” 顿了顿,续而又说:“仆人送来家书时,也告知愚兄秦国已于渭水之畔整顿兵马,似乎兵指魏国。” 叶瑜沉吟一会:“其实也可能会出兵赵国。” 赵泽闻言,脸上笑容却丝毫没有减少,仿佛赵国并非他的国家一样,只是眼中之中难掩一抹忧虑,说:“师弟三年前所言,愚兄今日思来,犹句句在耳。大战将起,愚兄虽不才,却也要尽出绵薄之力,为我赵国做一份贡献。” 叶瑜面容肃穆,行了一礼:“师兄大义,明诚叹服。” 赵泽闻言,却暗自骂了一声,好个小滑头。他可并非来听叶瑜这些不知真假的奉承话,而是意图得到叶瑜的帮助。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父王昏庸至极,朝堂上奸臣当道,且赵国国力早已不复,如何面对大秦铁骑。 左思右想,赵泽还是寄希望于叶瑜这个有些传奇的少年身上。但实际上,他亦并不抱太大期望,因为即便叶瑜声名在外,面容也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确难教人放心。 赵泽心中叹息一声,说:“不知道师弟对如今形势如何看待?” 叶瑜摇头一笑:“明诚居道家三年,对山下之事鲜有见闻,师兄这话可真是难倒我了。” 赵泽有些失望,也确实是自己急病乱投医了,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如云雾之山,等闲人难以看得通透,何况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呢。 不过就在他准备好一套说辞回应叶瑜时,叶瑜却又说:“不过,明诚此有一言,若有不妥当之处,还望师兄斧正一二。” 赵泽面色突然一变。他望向叶瑜,一双眸子深深的盯着叶瑜,仿佛要将叶瑜的里里外外都看得通透。 叶瑜拱了拱手,正欲开口。 此刻,亭外起风了。 第三十八章 如何对敌(求推荐票哇) 少见的大风呼啸而来,竹林摇曳,声如烈火纷然。一叶略微枯黄的叶子便被风吹入亭中,落在了木几上,不一会又随着风飘远。 叶瑜身形不动,目光瞥了一眼被吹皱的茶水,说:“秦国之强大,毋庸置疑。即便以赵国之强,也未必能够硬抗秦国。故六国合则生,分则亡。” 赵泽点点头,叶瑜抿了口茶水,又说:“但可惜,六国互有间隙,本应同气连枝以拒秦,但实则如流沙四散。六国之中,咳……也无可媲美秦王之君。” “师兄取胜之道,惟有合六国之力拒秦。” 赵泽盯着酒杯,一言不发,直到叶瑜好似终于要进入正题了,他才面色稍变,一双星眸好似黏在了叶瑜脸上一样。叶瑜则处之若平常道:“师兄下山,不知何时能够回国?” 赵泽不知叶瑜何意,却还是如实回答:“顺利则三五月。” 叶瑜掐算了一下日子,有些惋惜:“届时六国便只余五国了。” 赵泽闻言一惊,略微思索一番,却是暗叹一口气,叶瑜所言不错。秦国于渭水畔集结,其意已经很明显了,无非是想攻伐魏赵两国,可赵国此时虽然国力不复,却仍是一块硬骨头,嬴政绝不会将赵国列为开刀的对象。 魏本处于“天下之枢”,具有优越的战略形势,但是征战不断,国力大大削弱,显然是嬴政首要目标了。若赵泽不回去为魏国争取援兵,那魏国是绝不会得到任何援助的。 但秦国才整顿军马,时间上仍有宽裕,叶瑜凭何预测魏国撑不到赵泽回国为其争取援兵。赵泽深深的皱着眉头,眼前这个少年越发令他看不透了。 叶瑜却并非是千年不遇的奇才,而是站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边,溯流而上,是以目光才能超然。加之三年来,他不只是功力见长。 “韩国孱弱,名存实亡,不足为惧。”叶瑜替自己斟了杯茶,说,“齐国朝野混乱,国库空虚,内无贤臣,外无良将,若明诚所料不错,齐王仍在做他的大梦,是以要让他对付秦国,难矣。楚国领有疆域万里,带甲百万,地大物博,粟支十年,可为援军。燕国太子丹有所远略,但燕王喜……” 叶瑜只是用沉默来代替,赵泽却已知他的意思,燕王喜也是战国末期不少见的昏君之一。他沉吟了好一会,见叶瑜并无再开口之意,便知道,这场谈话已经接近尾声了。 亭子外的风又大了不少,吹得池畔的柳枝扭动着自己的纤腰,又拨弄起一池春水。 叶瑜犹豫了一会还是补充了一句:“若我为秦王,灭魏斩赵……则天下尽归我手。” 进而取燕,退而并韩,继而伐楚,如此天下尽归。叶瑜并未将话说部说完,否则就有站队嫌疑了,他可不愿被束缚到任何一国去。实际上,能与赵泽说这么多,还是看在嬴令宾的分上。 赵泽正欲呷一口酒,闻叶瑜此言,他浑身一颤,捏在手中的杯子滑落,摔倒木头地板,酒水撒了一地。愣了一会之后,他连忙朝叶瑜行了一礼:“愚兄多谢师弟。” “师兄切莫折煞明诚。”叶瑜连忙还礼,“些许粗鄙之语,还望师兄海涵。” “师弟虽然年幼,却拥有济世之才,文武双,实乃王佐。此诚令愚兄叹服。”顿了顿,赵泽看向叶瑜,真切的说,“不知师弟可有出仕之志,若不嫌弃,愚兄定当向父王为你求得高官厚禄,一展师弟所学。” 叶瑜一愣,心中不由得苦笑,这师哥也太看得起他了,他借助庞大的信息推演局势则无有太大问题,可真要他带兵打仗,甚至逆转天下局势,这题实在超纲了! 短暂的震荡后,叶瑜还真思索了这个方法的可能性,旋即笑道:“师兄居于高楼殿宇之内,食为玉盘珍馐,有鸿鹄之志;明诚粗鄙之人,性在丘壑,早已习惯麄衣恶食。” 赵泽难掩失望之色,旋即想到嬴令宾,却又将失望之色抹去,他自然知道,自己虽与叶瑜乃师兄弟,却鲜有交情,叶瑜凭何说这么多?皆因嬴令宾。赵泽向来是个极为善于利用身边一切事物的。当下心中便有一记下策挥之不去。 叶瑜喝光了杯中的茶水,面容仍然平静,目光之中似有星光闪过:“师兄要逆天下大势,可谓难如登天。命数就如同这蛛网一般,该来的,逃不开,也躲不掉。” 他的目光望向亭子上方的蜘蛛网,蛛网上缠绕着一只蚊虫,蜘蛛便准备好了享用这份美餐。 赵泽摇头一笑,轻点了酒水,屈指一弹,蛛网便破裂,他自信一笑,道:“力量,足可撕破命运,明诚与我,便是这份力。” “可又会有人因此丧命。”叶瑜看向被内力震碎的蜘蛛,却并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说,“师姐也要回去了吗?” 赵泽点点头,笑容温和,似乎真极爱这个妹妹:“不错,她会随我返回赵国,毕竟……再怎么样,那里也是她的家啊。” 叶瑜听出一些不一样的味道,思索间,却说:“不知目前在何处?” “哦,她说害怕看见离别,便先行下山去了。”赵泽一看叶瑜面色沉稳,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在大门处等你。” 叶瑜闻言,站起来躬身行了一礼,走到亭子外,穿上丝履,目光也渐渐冷淡,临走时只是丢给赵泽一句:“明诚闻赵国有上将,其若不死,则足以拒秦……若是可能,明诚希望师哥永远不要用那一策。” 一阵风卷起叶瑜已经变得齐腰的长发,衣袍翻飞,宛若一名气息飘渺的仙人。在道家生活的日子,确令他一举一动都透着遗世而独立的出尘气质。 他缓缓走向园林的拱门,身后坐在亭子内的赵泽却目光阴晴不定,只觉得背后一阵冷汗。这一招确实是下策,他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用。只是叶瑜凭何猜测出他的心思? 叶瑜……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妖孽? 只是很快这份惊异又被其抛在脑后,赵泽皱着眉头,低声喃呢:“赵国上将……” 第三十九章 送别(求推荐票嘤嘤嘤) 开头重点。为了以防有看不明白的,小青便在此说明一下。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且师姐的离别也令让叶瑜成长。小青感情戏写的不是很好,但也喜欢顺其自然,不会去刻意为之。 却说叶瑜,出了拱门,不急不缓的步子顿了顿,再行走时,已然快上了不少,随手折下了路边的一条柳枝,似乎要赶去道家大门,只是不知其内心到底是何种想法。 一名青年站在路边,躬身行礼:“见过叶瑜师叔。” 叶瑜脚步一顿,看了一眼这名青年,微微点头,旋即又加快了步伐,即便是他也没有注意到。 青年伫立在一棵柳树下,保持着行礼的动作,恭敬的面容上,却有着一双惊魂未定的眸子,竟让他升起了一丝想要逃跑的念头,若等叶瑜回过神来,以园中所展露的一面,恐怕轻易就能察觉到不对。是以,当天,他亦找了借口向长老请辞,第二天一早便下山去了。人的名,树的影,这就是叶瑜所得的。 经过一条长长的青石道路,有些斑驳的朱红的墙伫立在两旁。此时虽然是暖春,道上却显得有些冷清。青石路面青黄的树叶散落,不见任一道家弟子。空气寂静,连叶瑜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踏踏”声回荡在长长的通道中,更显得冷清寥落。 仿佛一条长长的记忆通道,叶瑜每走一步,过往的记忆都会在脑中浮现。那个下雨的早晨,那个后山的洞天,那每一天平淡的问候,那每一天相随的身影……如清风,如流水,平淡而难言。你是几乎不会去注意,也不会去述说的,因为它太过无奇,如一个眨眼,一个呼吸。可偏偏在你欲言时,又难言。清风流水落叶,实则千变万化,丝丝缕缕缠绕在你的心头——是会令人在多年后睡梦中醒来的早晨眼角微微湿润的。生活如此平淡,却教人习惯后便难以改变。 三年点滴,千个日夜,看似短,又着实太长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这份情,叶瑜既懂又不懂。 他略微有些沉默,即便心性过于成熟,可他心中仍有少年之心。亦并非真的可以看透世间所有。 风,缓了。轻轻吹拂着他的发梢,俏皮得捏起他的衣袂。鼻翼间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若空谷幽兰,若清池净莲。叶瑜脚步下意识地停了,兀自站在风中,略微抬起头,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越过了道家宏伟的大门。就连一众道童问好也未曾听见。 门外的空地上,几个随从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名比叶瑜大上些许,面容已经可见倾国之姿。白皙如雪,温润如玉的脸上,一双宛若秋潭般碧澈的眼眸中似有星辰闪烁,柳眉微微舒展,精致的琼鼻下是好看的朱唇。不施粉黛,倾国倾城。她已褪下了道家的衣袍,换上了一色朱红的华服,兼有三分绿色,上衣下裳相连,长不拖地,下摆不开岔,并绣有精致的花纹,以绿色大宽带束腰,无不异常美观。 头饰华丽却不见累赘,微风过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赵国源自晋国,但亦有自己的变化。推演出“火德为主,木德为辅,木助火性,火德愈烈”的火木德,是以旗帜与服饰便习惯于七分红三分绿。这女子便是嬴令宾无疑。 嬴令宾见叶瑜,原本有些离愁的绝美容颜上露出一丝笑意:“你来了。” 叶瑜微微点头:“师姐……可是要会回赵国去了。” 虽然是问句,没是有疑问,只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声音有些低弱。不免又令人心头未颤。 “嗯。”同样换来一声似蚊蚋般的声音。 叶瑜衣袍下松了又握,紧了又松的手最终还是化为拱手一礼:“此去路途遥远,还望师姐小心……若是不嫌弃,就让明诚送师姐一程吧。” 嬴令宾清澈的眼眸微微一缩,闪过一丝失望,眼眶竟有些红,兀自笑了笑:“那好。” 嬴令宾摆了摆衣裙,说着便自顾自朝着山下走去,叶瑜顿了一会,便也跟上去,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踏足这里了,当初他便是一步一步登上了这终南山,其中酸苦不消多说。 挥退了意图跟来的随从,与叶瑜并肩而行,任由山风吹拂,较之以往,距离与叶瑜稍近了一些。用了三年的时间拉近这一点距离。 “没想到这最后一程,还能与师弟走一走。”嬴令宾双手俏皮的负在身后,故作轻松的说。 山风猎猎,一面是峭壁,一面是悬崖,下方是翻滚的云海,与翱翔的山鹰。 叶瑜心头一沉,千言万语,竟一句也说不出来。望着头顶的太阳,叶瑜竟升起时间就此停滞的愿望,不免暗自嘲笑一声,良久才开口道:“只是走得匆忙,明诚竟未备任何物件。” 嬴令宾闻言,心中又是一酸,一颗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落,让人心碎。她吸了吸鼻子:“师弟能来送师姐,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其实明诚若能开口挽留,师姐会义无反顾的留下了的,不管赵国,不管未来……”嬴令宾微微低头,一滴滴眼泪顺着白皙无瑕的脸庞滑落,落在地上迸溅四散开来。 叶瑜只觉得心头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重重捏了一下,他深深的感受到了无力,那份因读经书,习得武功,而产生的力量再次消散。大抵在此时之前,他一直低估了感情的力量。 “嘻。”嬴令宾泪眼迷蒙,却带着笑意,从腰间摘下一个香囊,递给叶瑜,说,“或许没有师弟脖子上挂着的东西重要,但这是师姐亲手做的,希望明诚不要嫌弃。” 叶瑜怔了怔,接过了这个香囊。盯着手掌中绣有好看花纹的香囊,一面为树,绕有百花与流云纹;一面为令宾二字,言下之意叶瑜甚至无需去想。鼻翼间传来熟悉的香味,叶瑜不由得握紧香囊,行了一礼道:“多谢师姐馈赠。” 叶瑜不着痕迹的将香囊收入袖子内的口袋,古人都会在此缝一口袋,以方便纳物。同时拿出一截柳枝,递给嬴令宾。 嬴令宾却痴痴的笑了,结果柳枝后又将其转送给叶瑜,说:“还是留你这里吧。”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实则一语双关。一为将柳枝留在叶瑜这;二则含蓄表明希望叶瑜能够记住她。 叶瑜怔了怔,心中了然,却并未将将柳枝收回袖中,而是将其放入胸口处。却又让嬴令宾双眼一红。 第四十章 为你天下皆可往(求推荐票嘤嘤嘤) 终南山横亘在韩国之东,山脉如龙似虎,盘踞在天地间。或天光破晓,光芒落在散发着傲然古韵的青苍大山上;或山风袭来,一道道凝碧的波痕惊起深山飞鸟,如鱼跃出水面,迎风化龙,扶摇直上苍穹。 云层之上,自荒古而来的风掠过宛若一柄利剑欲刺破天际的终南山主峰。放眼望去,上为湛蓝天穹,下为白茫茫的云海,云气翻滚,飞鸟恣意翱翔,终南山便似海中之孤岛,令攀登的人升起海难者所见岛屿时的劫后余生与敬畏。 一条由历代先辈开凿出的道路如同盘龙附在陡峭的绝壁上,藤蔓垂落,青苔湿润,石头上亦附有水汽。这一条丈宽的道路,侧无护栏,险而风景优美,踏者如履薄刃,临绝壑千尺,又可见雄伟壮丽的景色。若临崖下看,可见几株扎根于岩石缝隙之中,迎狂风而不折,临万丈而不怯,借滴水捧土生长了千年乃至万年之久的松树。若非亲眼所见,绝无法体会这等意志之厚重。 此刻,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却站着面容青涩的少年少女。一名是虽年少却已有超凡脱俗的气质,与清秀俊美的面容的少年;一名是稍微年长,已倾国倾城的女孩。 风咆哮如虎,又寒如刀。 “明诚,赵国注定会灭亡吗?”嬴令宾用手背一抹眼泪道。 叶瑜微微一叹,点点头:“大势不可逆,即便争取也只能多延续几年罢了……秦王政,太强了。” 不仅是嬴政强大,还有他的对手太猪了。叶瑜不知道得堕落成什么样,才能有如此昏庸的国君。是以嬴政是一个注定寂寞的君王,因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连你也没有办法吗?”嬴令宾问。 叶瑜却没有似面对赵泽那样闭口不言,而是很认真的问:“师姐想要我去做吗?” 嬴令宾愣了好长一会,才破涕为笑:“你不需要的。师姐知道师弟无心天下……只要师弟好好活着,便是师姐最希望看到的了。” 叶瑜怔了怔,他这才知道,自己是有多自大,多愚蠢,以至于错过了重要的东西。 “师姐,记得明诚给你讲过的故事吗?” 山风猎猎,仿佛要撕裂叶瑜的衣袍,亦令他长发如龙蛇狂舞。后者的面容有些错愕,眼眸中似有波光潋滟。 即便山路再长,也终有到头的时候。叶瑜终是送走了嬴令宾。回山时,已经是日头偏西,昏黄的光遗落在苍古的森林之中,叶瑜已无心欣赏这些美景,只是有些失神,思绪仿佛顺着一阵风,飘向了天下。 再度踏入道家大门,虽只三年,他却犹如脱胎换骨,以小小身躯,再登这终南山,却犹如闲庭信步,不见丝毫疲惫,但这只是身体上的。 已有道童在各处张灯,见到叶瑜,都恭敬的问好,哪里可见当日落魄之像呢。亦有几个年长一些的弟子,大着胆子问叶瑜是否身体不适。 叶瑜只是笑着摇摇头,略微恢复了精神:“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几个人是有读过书的,且连身后躲着一个正准备离去的探子,闻言都不禁一愣。他们未曾亲眼见过发生了什么,却都有所耳闻,今日那赵国的王子王女回去了,叶瑜却是赶去送行。他们不知嬴令宾面容到底如何,但以叶瑜此诗中所述来看……一群人又不禁怔了怔,世上竟真有如此美丽的人? 叶瑜一拱手,与几人告别,他目光却始终是清澈如水的,眼底藏着光。瞥了一眼那名藏在人群之后,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弟子,略微思索一番,径直离去。 此后,叶瑜的生活又回归了平静,真如山中湖泊一般,不起波澜。每日自天刚蒙亮,便起床练功,之后照常在熟悉的位置等了一会,不管是否等来了伊人,又往食堂去。早上读书,下午练剑,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而同年六月,秦国大军开拔,王贲率领虎狼之师出兵魏国,引得六国一片哗然。同日的夜晚,嬴政后宫一嫔妃诞下,传闻月光大盛,嬴政大喜,言天降祥瑞,望舒驱车,故赐名为阴嫚。在有意鼓吹之下,即便是六国之民也都知道天佑大秦,仿佛一下秒就会有天兵踏破城墙,故惶惶而不可终日。 这一下,即便是平民百姓都知道秦国的野心,六国之国君总该醒悟了吧?可惜并没有。 各国的探子将信息发往己国,送达王上面前。叶瑜这个仿佛被遗忘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森严的王宫之中,一身黑色衣袍的男子跪坐在桌案前,一卷卷竹简摆在台上,他自卯时便开始处理下面送上来的各种奏章,许多事情必须经过他亲批。 男子的身份也很好猜测,今之六国,几无勤于政务者。且没有确定宣示自己的德性,但却举国尚黑的惟有秦国耳。这便是如今最有希望一统天下的男人——秦王政。 竹简书写不便,故有时一份奏章或许要分成三四卷来写,大大降低了效率。但嬴政执政以来已经练就了一目十行的本领。 将一批百官呈递的事项处理了,他才又拿起一册帛书,上面赫然便是叶瑜的事迹。 嬴政一扫而过,一双宛若幽深古井的眼眸却惊起涟漪,时而如春光融融,时而如风雨凄凄。良久才放下帛书,嘴角略微上扬:“好一个道家小子!所思所想,竟与寡人相仿,小小年纪,竟能洞悉未来,可惜了……” 帛书上纪录了当天叶瑜与赵泽的谈话,竟然几乎无有错漏,这探子却正是当天叶瑜出园林所碰见的那名弟子。而嬴政却并无战略意图被洞悉的不安,而是惋惜错失对手。叶瑜无心天下,且年龄尚小,即便真有通天之能,若想施展,也会处处为人约束。 远在千里之外的叶瑜,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头黑龙盯上了,也不会逆料日后竟会与嬴政结下不解之缘。 不同于嬴政的欣赏,其余六国的君王却是对叶瑜仍抱有激愤。 第四十一章 离去 清晨,终南山上阳光普照,远远的可以看见云海上方,一轮金色的朝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终南山似乎更显厚重了。 屋外竹树环合,清风绕过树梢,便发出似泉水叮咚的声音。 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伫立在一棵树下,一席青袍,长发飘然,持着一柄木剑,如若少年神仙。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少年木剑上,串着许多树叶。 “沙沙……” 清风吹拂,一片叶子悄然落下。少年双眸紧闭,却仿佛有第二双眼睛一般,缓缓一剑刺出,毫无花哨,却似混沌初开,盘古开天地一般,撕裂空间而去,没有开刃的木剑,看似缓慢无比却似若闪电的一剑,直直刺入下落途中的树叶,叶子便羊肉串般被木剑串起。 少年缓缓睁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喜色,他随意一甩剑刃,驽钝的木剑却轻易的切开了剑身上的叶片,一剑分二,切口整齐无比,缓缓落在地面上。 少年收起木剑,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丝履轻点,整个人若飞鸟一般,跃出三四丈远。清风习习,吹动少年的衣袍,长发飘带,竟似御风而行,真真如仙人模样。 少年气质自不消说了。长养于道家之中,少年的一举一动,都如清风拂水,自然平淡,超脱世俗——其内里却还蕴藏着一种与众不同,超脱这个世界的气质。若说最吸引人的,是少年的眼。少年已经清晰可明辨俊逸的面容上,一双黑白分明,又似倒映了柔和的阳光,傲然的青山与那清缓的溪水。熠熠生光,动人心魄。可终日所见的这终南山之景下,又有着早熟而幽暗的眸子。 这个少年却正是叶瑜了。山下战火纷飞,山上却恒是清风云淡。是以他做事总不急不缓,一副早有成算于胸的模样。 他不单提着一柄木剑,手里还有一个早已备好的包裹,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些衣物与钱财。 叶瑜来到逍遥子的房间,在门外放下木剑与包裹,恭敬的行礼道:“弟子叶瑜,前来拜见师父。” “进来吧。”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仿佛就在叶瑜耳边响起。让叶瑜微微一惊,逍遥子的武功又进了一分。 踏入三花聚顶者,已经是一代宗师级别了。到了这一层次,每进步一点,都需要几年,乃至十几年的苦功。 叶瑜却是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后才恭敬的推开门,脱下丝履,踏入房间。战国时期是没有椅子的,故都是跪坐的。 叶瑜又行了一礼,等到逍遥子点点头,才跪坐在他对面。 这个位置有窗户,早晨的阳光则恰好可通过窗户,照射进屋内。若阳光浓烈些可见空中光尘飞舞。 此刻时间还是很早的。叶瑜并未前往食堂吃早饭,逍遥子有固定不去食堂的日子。大多数时他都是枯坐房内的。 逍遥子双手放在腿上,宽大的袖袍垂落在地面上,他眼睛都不曾睁开,只是缓缓道:“连早饭也未曾吃,看来你已经决定了。” 叶瑜没有一丝惊讶,而是点点头,低声说:“明诚每日醒来,眼角泪痕犹未干,心中便会升起一丝蚍蜉渡海无所凭依的心凉。” “明诚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又自何而终。”叶瑜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哀伤,旋即又为坚决所取代。 “明诚年少,行有错谬,心有不安,愿请下山。” 逍遥子沉默了一会,方才叹息一口气:“命运如网,还需你自己去理清了。天下纷乱,却也是淬炼之地。” “或许你自己不曾察觉,你早已为过往所束缚。若为师继续留你于道家之中,只会害了你。”逍遥子缓缓睁开眼眸,目光流露出一丝不舍。 “你是一柄未开锋刃的剑。或许早就注定了……天下,才是你要去的地方。” 逍遥子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中。叶瑜身上承载了太多,这些便如剑鞘,将他的锋芒掩盖,或许当叶瑜挣开剑鞘,打磨了锋刃之时,他的锋芒将令万界黯淡。 逍遥子淡淡的声音中,蕴含着一丝不舍与期待:“去吧,明诚。” 叶瑜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他恭声道:“明诚叩谢师父教导养育之恩,定当不负师父之期望。” 随后站起身,再弯腰行礼,随后出门而去。清晨的耀眼夺目,刺得人睁不开眼,叶瑜却背着行囊,持一柄木剑,心中竟升起豪气万丈。 踏过道家的青石路面,红墙绿瓦,令人遥想石板锤錾的久远年代。竹树浓绿,水汽犹存,如同新拭,如云似伞,遮得绵密。亦有一些老树探出枝桠,有“一枝红杏出墙来”之趣味。穿过走廊,进入移花植木之地,更是百草丰茂,花朵幽香,有鸟儿清脆之音,有泉水如佩环击碰。 假山时隐时现,竹林深处又有人声倩影,叶瑜最后再看一眼这些天下仅有的风光,古代交通不便,有时候或许一去,就是永远。 路过的弟子看见叶瑜的扮相,不由得一愣,才恭敬行礼:“师叔这可是要下山?” “正是。”叶瑜微微点头。 弟子问:“此去何方?” “未知。”叶瑜想了想,便一笑道。 弟子有些惊讶:“不知师叔此去何时能回?” “或许一年便回,或许永远不回。”叶瑜仰起头,头顶枝叶繁茂,天空被其切割成不规则的块状,斑驳的阳光便落在他的脸上。 “师侄恭送师叔。”弟子不再问,而是深深行了一礼。 叶瑜则摆摆手,道:“你须好生修炼,亦须好好读书。习武不通文,莽夫;晓文不练武,书生;若不文不武,若我知晓,定当踢你屁股。” 这名弟子一脸错愕,脸上露出的感动的神情,连忙再次一鞠躬,清秀的脸上写满了认真:“谨遵师叔教导。” 叶瑜便一笑,潇洒地转身离去,却不知这随口一句,竟然让道家未来又出了一名文武双的绝世高手,而这名高手临终前也仍记得叶瑜的一番教诲。 叶瑜就这么下山了,只有一小部分人见过他,更多的是后来才知道的。他如清风徐来,又如叶上的水珠滴落。 …… 一枝探寻的枝桠横过窗前,清晨的仅存的露水汇聚在叶稍,微风过处,轻轻颤动,水珠便跃下叶稍,折射出绚烂的阳光。 “天下纷争之火,你能否于其中浴火化龙?” 逍遥子轻轻叹息一声,随后招来一名弟子,吩咐了几句,便出了门,不知去向何方。 第四十二章 夜雨(求票票嘤嘤嘤) 绝壑千尺,山高万仞;白云如海,碧穹如晶;飞鸟如鱼,风声如虎。终南如剑,力贯九霄。一条不过丈许宽,借助地势由人工开凿而出的山路上,一名青裙玄袍,褐帔灰纱,一头长发由丝带扎起,并盘了一个发型的少年身负行囊与木剑,独自一人走在这惊绝的道路上,若闲庭信步,高声喝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辽阔的天地,就只剩下他的声音回荡。与来的狼狈相比,少年此刻的气度不凡,宛若山中走下的少年仙神。此人,正是叶瑜。 他并未仗着武功急匆匆下山,而是慢悠悠地欣赏着美景,这壮阔的场景,即便是深入大漠也难以见到。 不过以他的脚程,即便是有意放慢,不过一个时辰,便也下了山。这条路,其实很快就要被废弃了,道家已经着手从山势更缓的阴面修建道路。 到了山脚,是一片森林,林中有较宽阔的道路曲曲折折,隐没在树木之间。此时也是春天,道路两旁开满了各色的小花,还有娇羞打着朵儿的。风轻轻撩拨,送来泥土新翻而散发出的气味,混合着树木与淡淡花草的香味,让人熟悉又怀念。 他瞥了一眼树上的一只棕色小松鼠,或许早已不是从前那只了。它却有着水汪汪如宝石的眼睛,却不露怯,只是看着叶瑜,两只小手搓动着鼓鼓的脸颊。 叶瑜一笑,迈步出了森林,复行一里地之后,又回头望了望,终南太乙山高耸入云,虽然有云雾遮掩,一样可见下方蔓延千里的山脉。 他深吸一口气,斩断最后一丝留恋,目光遥遥望向西方,锐利的眼眸仿佛跨越了空间,来到那不知几重山外的韩国都城——新郑。 叶瑜微微低头,拿出挂在脖子上的钱袋,好看的花纹依旧如新。恍惚间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新郑街头,那名少女的音容笑貌仿佛仍在眼前。 日子一天天从他手中溜去,教他头涔涔而泪潸潸。梦醒已记不清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流泪,心中有一抹哀伤、一抹惆怅,如烧烬的蜡烛所余下最后一丝青烟,微弱而无法捉摸。它却并不能说不存在。 但叶瑜知道,即便此去韩国,面对的是腥风血雨、尸山骨海,他都必须要闯一闯。 …… 雨夜。 天空乌云密布,水汽集结,一场倾盆大雨肆虐于天地间。豆大的雨珠落到树叶上,旋即又迸溅开来,压得树冠竟微微低垂,雨滴又顺着树梢叶脉落下。地面被大雨砸的坑坑洼洼,浮土被冲刷,干净,顺着低矮处流去。 “淅淅沥沥!” 雨水如屏,夜色如墨。即便以叶瑜的目力,十米之外也已不能视物。此刻他正蜷缩于一处由两块大石头交叠形成的一个三角形洞**,石头青苔蔓延,浸满了水汽。 不深的洞**的角落点燃了一堆火,叶瑜就蹲坐在一旁,目光投向洞穴外,大雨连绵,加之黑夜,即便是火光也传不远,只能隐约见些光亮。 洞穴口的地面上是泥土混合着石头堆砌而成的堤坝,外面以木棍划出一条泄水之道,这样低矮的洞**就不会有被水浸没的风险。而叶瑜又见了一些带树叶的树枝,将洞口封了一半,防止雨水飘进来。 他则目光幽幽,火堆驱散了雨夜的寒意。本来叶瑜如今应在城内,只是他无意间走入了一条岔路,又逢大雨,故只能夜宿于此。 “明日便能进入新郑,可我又该做些什么呢?”叶瑜低声自语。 叶瑜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对新郑无有什么感情。之所以一下山便前往新郑,是因为弄玉在新郑的紫兰轩,他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可他又真想师姐了。 夜雨哗哗,洞外水流如山洪倾泻,摧枯拉朽的冲走了泥土、枯枝、落叶,乃至石子。 就在叶瑜独自一人出神的时候,忽然听见洞穴外,战马嘶鸣,车子发出的“嘎吱”声,人的叫骂惊呼声。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雨夜,将这片山林映照的亮如白昼,霎时间哀嚎声与弓箭破空声爆发开来。 “刷!” 仿佛有一道狂风掠过,洞**的火光顿时熄灭,洞口的树枝轰然四散开,雨水飞溅,竟然是叶瑜从洞**掠出。 他足尖轻点,在湿滑的地面几个闪身,掠出数丈远,来到一处绝壁,他立刻隐藏在一处石头后,青裙灰纱在夜中丝毫不引人注目。 待他盯睛一看,山下竟然是一队千余人的士兵,守护着十几辆马车,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而此刻这支军队竟鬼哭狼嚎起来。 山下的峡谷之中,一名军官惊异的大喊:“是,是鬼兵借道!” 一声大喊,更是令军心大乱,一个个丢兵卸甲,战意无。叶瑜则眉头一皱,他目光一转,见空中竟然漂浮着一群狰狞的鬼卒。铁盔下是一个个骷髅头,瞳孔中冒着幽冥蓝火,手持兵刃,漆黑如墨。 只见一个骷髅手指一点,那原本装的满满,用布包裹的某种货物便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有胆大的射出箭矢,竟然透过了鬼兵的躯体,而鬼兵则毫发无损。 鬼兵只花了半盏茶的功夫,待马车上的货物浑然一空,便没入了森林深处,似乎只劫财,不要命。 再看士兵们一个个屁滚尿流的模样,叶瑜不禁一叹,这便是军队的差距,若是嬴政的军队,恐怕面对再多一倍的鬼兵,他们也敢冲个来回。 叶瑜很清楚,这秦时明月的世界,没有神鬼。那空中所谓的鬼兵,恐怕是某种秘术。毕竟这个世界也算是玄幻流武侠了。 山下的士兵见鬼兵走了,便重新收拾好兵甲,一干人脸色发白,不仅仅是遇见鬼,还有军饷被劫,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这教他们如何不害怕。 但还是随着长官夜雨兼程,打马返回新郑。心中却仍是害怕,这断魂谷果然是个阴险之地。 当年韩哀候打败郑国,曾允诺投降者可免一死,最后却将郑国五千降卒骗至新郑外统统坑杀。而坑杀之所,就是这断魂谷。有此背景,是以他们才恐慌。 叶瑜则然不害怕,等军队走后,他又冒着雨继续返回山洞,重新点燃火堆,烘烤衣物,等待天明入城。 第四十三章 新郑城外 翌日清晨,山谷弥漫着浓浓的雾气。因昨夜下过雨,一切的是湿润的模样。春天的水雾,又最是润泽。在风中摇曳的芒草附着一层细细的水膜,枝叶凌乱,泥土有些湿润,仍残存昨夜下雨时的痕迹。阳光普照,碧绿的树冠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金色的阳光散落在森林中,透过水雾,如仙人的手臂。 洞(和谐)穴中的火堆已经熄灭了,只余余温尚存的灰烬堆,时不时仍冒出一缕青烟。叶瑜早已清醒。他靠在被火堆烘干的青苔石壁上,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如水,透亮得仿佛能够看穿人的心。 叶瑜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用水袋中的水洗漱一番,这才迈步出了洞(和谐)穴。一身青袍,腰上吊着一个香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背上行囊,提着一柄木剑,身形一闪,已然掠出数丈。他重新来到了山崖边,昨晚他便是于此目睹了鬼兵劫掠士兵。 此处名为断魂谷,谷高十丈,两侧有山猿啼叫,夜枭啼鸣,声音凄凉,哀转久绝,让人不寒而栗。偶有老虎咆哮,野鹿惊动。虽是如此,却并未显得此处生机勃勃,而是愈发的阴森幽静。 也就是叶瑜艺高人胆大,敢露宿于此向来多鬼怪传说的断魂谷。 他沿着山谷行走,到了地势较低处便跃下去,以他的轻功,三四丈的高度还可,再高就得崴脚了。 不过叶瑜却不担心,新郑汇聚着天下有名的轻功高手,若能借系统习得两招,他便无有短板。倒是系统已经许久未曾有动静,叶瑜却未曾遗忘它的存在。 倘若系统不发布任务,无法赚取奖励点,那即便是系统商城中收录了天下一等一的武功,也只能干瞪眼。 行了一个时辰,已然出了森林,新郑城赫然就在不远处,约莫千丈,若要换算成后世的米数,那便是两千三百米左右。 新郑城作为韩国的首都,自然是威武不凡。墙如巍峨的山脉,由附近坚固的山石堆砌而成,城墙上来来往往的巡逻士兵,不过大多是混日子罢了。韩国作为都城自是少有动乱,他们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护城河挖得又深又宽,雄伟的城墙便如同临渊而建。日上三竿,金辉洒落在城墙上,如同千里金城。整个犹如横亘在大地上的荒古巨兽。 而叶瑜看着近在咫尺的新郑,心中竟生出一丝怯意,并非是见此城墙怕了,而是有些不知如何面对那个如同溪边水仙一般的女孩。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立春。”叶瑜摇摇头,缓缓念了一句诗。这出自唐代诗人宋之问的《渡汉江》,不过下一句此刻就不算太贴切。叶瑜打算留着。叶瑜背诗许多,虽不到信口拈来的地步,却也可应景。 一去道家,寒暑几季,故人音书难觅。叶瑜走向新郑,周围的行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有挑着担货物进程的,有几个好友偕同出城游玩的,有沿着路边售卖玩物或吃食的,自有一条城外街的模样。 其实这些小贩未必就比城里的摊贩差,他们的食物也香气扑鼻,不时有路人贪嘴买了一些。 秦时明月的世界脱胎于叶瑜前世课本上的历史,又有所不同。譬如货币,除了七国各自铸造的铜币以外,还有碎银、金等流通——虽说战国是一个特殊的时代,各国的货币不同,却又可以互相流通——后者明显更受欢迎。 叶瑜看着逐渐繁华的地段,又似勾引起了往事,良久一叹,当日的一幕幕,他永远铭记于心,却不知那位女孩仍否记得他呢? 城外三教九流混迹,比之城内更为复杂,所以也会有官兵巡视,以防贼寇。叶瑜的气质超脱凡俗,一身青衣,若淤泥之中的青莲,加之虽稚气未脱,却已见俊朗的容貌,令一些小姑娘频频投来羞怯的目光。若与叶瑜对视上了,又似受惊的黄鹿,赶忙躲起来。 她们面黄肌瘦,粗布衣上满是补丁,惟有一双眸子,竟和叶瑜有些相似,如同山中的黄鹿,那么乖,绝不想坏事——眼底又藏着一丝微漠,日子太苦了。 叶瑜暗自叹了一口气,以史为鉴,可知兴衰。百姓乃国之基石,可筑万世之业也。可惜,有几个君王能够真正重视百姓?战国乱世,百姓的命又最不值钱。 倘若叶瑜真受邀为赵国效力,哪怕他真带领赵国翻盘,灭了秦国,一统六国,届时必定尸横遍野,血流漂杵。且北有匈奴,何人能拒之? 忽然,人流那头一阵骚动,一群衣着光鲜的人出现在叶瑜的视野之中。为首的是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一对狭长的眼眸,透着狡诈。虽然保养的不错,可惜肚子仍有些大,浑身一股市侩的商人气息。身后这是一众强壮的仆人。 只见他负手前行,一双眼眸却时不时得打量着四周,仿佛一头狐狸寻找着心爱的猎物。他名叫承业,不入贵族,故而无姓氏。不过这个时代,富甲一方的商人地位却可以比肩贵族,不似以后重农抑商。 他在新郑也是很名气的。同时经营着好几处产业。本只是个小小的粮商,只是近几年突然发迹,得到了权贵撑腰,慢慢吞并他人的产业,最后成了如今新郑城内排得上号的大粮商,又染指布匹行业,最近听说还准备筹备一家女闾,便是后世常说的青楼了。 但他有个毛病,那就是好色。每隔数月,便会带着家丁,四处网罗有姿色的女子,带回府中。只是人也奇怪,他这些年往府中带得女子没有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始终不见承业头疼过家中拥挤的事情。 他是这一带有名的了。许多人一见便热情的打招呼,而承业也没有什么架子,一双如狐狸般透着奸诈的眼睛瞥了那些人一眼:“最近可有好货色啊?” 那些人都是经营此道的,自然知道承业说的是什么了。一个男子咧嘴一笑,露出黄色的兔牙,搓着手说:“正巧,新进了一批货物,要不您到里头看看?” 叶瑜站在一侧,目光无意的瞥了一眼,道路一侧搭建起得简陋营帐。几根大柱子挺立,然后绑上麻布,遮住天空。四周是由胡乱用些木板遮掩,形成的墙壁,只余下一个小小的门。 叶瑜只一眼,心中不由得一惊。 第四十四章 律法何在(求推荐票嘤嘤嘤) 宏伟的新郑城外,约莫五百丈处,官道旁摊贩如云,亦有不少出城或进城的人来往如流水。或有人驻足摊前,与谦卑又狡诈的摊贩杀价。 这是和平时期特有的现象。有的百姓嫌麻烦,遇到了主顾,大多就地卖出去,然后就与周围的商贩交换所需,便回家。因为进城是要收税的,倒并非王上之意如此,而是城头兵大多雁过拔毛,否则光凭俸禄能有几多?不管哪个朝代,官与兵都足以让百姓敬畏。 这小小的地方,鱼龙混杂,因为脱离城邦,官兵不查,竟也有胆子大的干起买卖人口的勾当。 几间匆忙搭建的简陋小棚,门口由一块布帘遮掩,一阵风吹过,不透光的门帘便被卷起,露出一群衣衫破旧,面黄肌瘦的孩童,他们都很安静的坐着,一双眸子里透着微漠,面露死气,精神已经麻木了。有的则奄奄一息,随意被丢在角落,身上或是伤痕累累,或是饿得只剩骨头,引得苍蝇频频光顾。 一对对眼眸因为光线,而又泛起一丝光亮,很快又都黯淡下去。 叶瑜只一眼,便惊得背后一身冷汗,他哪能不知道,这些人便是待出售的货物。华夏历朝历代都对人贩子极为痛恨,但人贩子却从未绝迹过。皆因商人贵族喜爱豢养幼童,以供玩乐,或是其他用途。 世道不好,卖儿卖女的人亦不在少数。半强半送,或是拐骗掠夺,被贩卖的孩童竟是多于在庾之粟粒。 叶瑜眉头微蹙,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可他管不了。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他仅凭一人之力,可救十人、百人,乃至千人,但救不了天下人。 不管愿不愿看,这便是战国——无数人朝不保夕,人命贱如草芥的时代。 自踌躇了一会,叶瑜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欲朝着新郑走去,却见异变突起。 却说受人相邀,那山羊胡狭长眼的承业却并未迈步进去,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另一边,那几个面黄肌瘦,眸子却如山中黄鹿的女孩身上,不禁面露喜色。他收罗美女已久,早就养了一双刁钻的眼睛,以其毒辣的眼光,怎能不知这几个灾民模样的女孩,是难得的佳品,若是好生养着,待其恢复容貌,再奉上给那位大人,定能讨其欢心。 承业不禁暗自一笑,盯着那怯生生的眼眸看了好一会,那大人不正喜欢这种青涩害羞的类型吗。他便无视几个贩子,径直走过去,几个下人心领神会,其中一个眼睛溜溜转的着粗布的下人则摆出一副和蔼的面容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这时两个老庄稼汉便心中一惊,连忙拦在几个孩子身前,有些紧张地说:“这是俺们家的。不知道惹了什么事?” “哦……咳咳,最近府里缺人,想招几个下人,我家老爷看着面善,便招你们的娃回去做事。”那身着粗布的下人,嘿嘿笑道,“这年岁不好,可苦了几个娃。幸好遇上了我们老爷这种仁慈的,到了我们府里,那不说如何,至少衣食不愁,每月还有工钱拿回去。” 其中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庄稼汉则瓮声瓮气道:“那就感谢老爷了。不过俺们还有两把子力气,虽然苦了点,但还勉强可过日子。” 言语间竟是隐隐有些生冷,显然不想过多搭理这群人。若是遇到真心实意的,自然不会强迫,但承业那可不同,是有任务在身的,眼看期限将近,要是物色不到合适的人选,那可又得面对雷霆震怒,搞不好掉脑袋也有可能。 想到那个黑面煞星,承业饶是见过风浪,也不免心中一颤——新郑城里还有敢对他说个不字的人吗? 那粗布衣的下人还想开口,承业则隐晦地示意一下,那下人立刻会意道:“这位大哥,你看要不我们立个字据?” 那人又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道:“我们家老爷买你们女儿回去做个伺候家眷的丫鬟,一人五金。” 那个老庄稼汉如同大地一般沟壑纵横的脸上面露惊诧,五金在这战国那是什么概念?五斤铜钱。战国时期以二十两为一斤,而五金虽然对于富商们算不了什么,甚至不过一顿饭便花去了。但对于老百姓来说,却是可养活一家人两三年了。 只见老汉果然意动,想到家里那瘦弱的儿子,险些就要答应。但一瞪眼,一双嵌入了黄土风沙的眼闪过一丝坚定,面露苦涩道:“算……算了,还是不要了。俺们虽然苦了点,但都希望孩子在身边。” 那下人眼中一抹寒芒掠过,厉声说:“哼,你可别不知好歹。我们可是替王宫里的大人办事,要是大人怪罪下来,你们可担待不起!” 作势几个强壮的家丁就要往上靠,周围的百姓都离得远远的,他们活命都艰难,哪个有功夫管这等闲事。大抵这种事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那几个怯生生,脸上脏兮兮的小女孩若清水般的眼眸立刻就氤氲起了雾气,竟将目光投向了叶瑜。 叶瑜不禁略有一丝失神,遂出身朝几人拱拱手,道:“不知这里可是新郑?” 那承业闻言,不禁一愣,见叶瑜气质不凡,若谪仙人下凡,言谈举止自有一股超脱俗世的气息,令市侩的他竟有些不敢与之直视。却不知这人是何来历,便客气地说:“不错,这里便是新郑城了,不知君子?” 叶瑜亦笑笑:“久闻新郑城宏伟,军队如山,王上圣明,律法得伸,百姓人人奉公守法,乃天下楷模。在下便是慕名前来,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周围的百姓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只顾自家一亩三分地,真有些不知晋魏。何时新郑城有他口中说的这么好了? 承业亦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自己怎么不知道新郑这么好了?但见叶瑜一外地客人这般夸耀自己的故乡,便也笑道:“哪里哪里……” 承业正要客套几句,便见叶瑜有些失望地说:“可惜,却是有一条不符其实了。” 在场的人都一怔,不禁好奇,等待着叶瑜开口。而叶瑜便着看那人群中伫立的人影,缓缓开口道:“王上脚下,光天化日,却敢买卖人口,仗势欺人,不知律法何在?” 第四十五章 韩非相邀(求推荐票嘤嘤嘤) 新郑地处中原,一眼望去,多见平坦的原野。春天温暖的风夹带着花草土木的芬芳,掠过山岗,吹拂过田野,令蝶舞纷飞,游人陶醉。 新郑城外的官道附近,却是犹如寒冬将至,黎明破晓前的沉寂无声。原本围在一圈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沉默下来,将目光投向人群中与几名大汉对立,一不过十五六岁的成童。一席青色深衣,身后负一个包裹以及一柄木剑,似是一个游侠,但一脸儒雅之相,亦更若一个从山中走出的世外仙人,真是叶瑜。 人群中一个紫色深衣的俊逸青年则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一双星眸闪闪发亮,欲将叶瑜看得透彻。 叶瑜好似没有注意到众人打量的目光,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黄鹿似的女孩,说:“同为韩国子民,应亲似一家。即便力所不及,无法帮助,可哪来趁机胁迫之理?” 众百姓连连点头,理是这个理,这年头本就世道不好,他们也惟有互相帮助才能挺过一个个难关。 叶瑜却叹了一口气,又转头对承业说:“我等皆为王上子民,不是一家却似一家,你却意图强抢民女,欲使其老小分离,铁石心肠,不似为人。律法如山,王所推行,你却敢目无王法,好大的胆子。百官皆为臣子,理当遵守王命,你是遵守哪个大人的命令,做出这等违法作乱之事,又置王上于何地?实乃不忠之人。身着光鲜,却是不忠不孝无情,与禽兽类!” 承业哪能不知道说得是自己,见对方一捧一杀,众目睽睽之下,又拿着王上名号,他一下竟慌了神,便是给他一身铜皮铁骨,也不敢背这些罪名和名头啊。 “哪里哪里,这位客人说笑了。我等只不过欲招几个丫鬟而已,工钱给足,何来强抢之说啊。”承业擦擦汗,称呼也换了,又说,“哪里有目无王法,更不敢对王上有叛逆之心啊。” 叶瑜脸上云淡风轻,看了看那个老庄稼汉,而对方则却不太敢开口,只是低低的说:“俺们即便再苦,也不会卖女儿。” 这年头,多少人假借招工之名,实则便是买卖妇女,一旦签了文书,那恐怕极再难见面了。这个时代亦不似后世对于人口买卖一律依法严办。古代人将拐卖人口称为“略卖”。如今,一些战俘就会被贩卖,但有分为合法的人口买卖与非法的人口买卖,其形式分为“和卖”“略卖”“掠卖”。“和卖”在封建社会里,是被合法而公开的进行。 经由官府的买卖,便是“和卖”,是有条文保护的。那样双方都是有据可查,如被卖者出身地,年龄等都会留存档案,以备查阅。而其余得则显然不具备官府的保护,一经发现就会斩首示众。显然人贩子自古就是令人深恶痛绝的。 所以承业可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接下这个名头,只得怏怏的笑道:“不卖就不卖嘛,我们又不会强迫你们……好了,不知道这位客人还有什么事,若无事,我等便回去了。” 叶瑜略微行了一礼,道:“请便。” 承业也忙还了一礼,眼下见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不好发作,只得怏怏退去。今天的事情他是不敢闹大的,要是传到了那位相国耳朵里,以他的性子说不得就要整治一下新郑的治安。 带承业等人一走,那老庄稼汉也连忙对叶瑜道了一声谢,竟还行了一礼,然后带着几个小孩子离去了,很快就隐于人群之中。叶瑜却不由得多看他两眼,眉头微微一皱,旋即舒展开来,中隐隐于野啊。 或许今日是他多事了。 而一看热闹散去了,众人也都忙活起自己的事情了,看来看热闹的习惯果然植根于血液里,开枝散叶了。 “哈哈,没想到能够在这里见到传说中的道家神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一个富有磁性的儒雅声音传来,叶瑜收回目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令人看不出深浅。他那双黑白分明又仿佛在清澈的山水间浸润许久的眸子看了一眼来人,不急不缓得躬身行礼,道:“在下道家不成器弟子叶瑜,见过公子。” “哈哈,免礼了。”那人连忙一扶,说,“道家掌门逍遥子的关门弟子,十岁便满腹经纶,武功高超,倘若这还是不成器弟子,那我也只能愧对儒家师长了。” 只见那来人二十多岁,一身紫色深衣,上秀流云纹,剪裁得体,身子不算雄壮,亦不显瘦;头戴逍遥巾,一头黑发竟似女子般乌黑亮丽;剑眉星眸,面容俊朗,薄薄的嘴唇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任谁见了都会赞一声: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而能当得叶瑜公子称呼的人,又在新郑,且为儒家弟子,又这般年轻的似乎也只有韩非了。 来人却正是天资聪颖,集法家儒家之大成者的韩王之子,韩非。 叶瑜下山的消息并不隐蔽,是以有心人很快就能得到消息,若再过些时日,恐怕阴阳家、儒家等那些人也该知道了。数年前的星象,为叶瑜的身世蒙上了一层传奇的色彩,而他本身,也为自己赢得了高看——引人瞩目,也是应当。 韩非早闻叶瑜之名,知他欲来新郑,心下就想见见这传奇人物,看看他有几斤几两。早已掐算好日子,等他过来,且今日又有探子来报,故而便启程赶往城外,正好听见叶瑜所言,心中不免信了几分,对叶瑜更是好奇。要知道,儒家那位大儒可曾与他说过叶瑜,言未来运数一半或系于此人之手。心中亦想看看,叶瑜此来新郑究竟为何。 韩非心中思绪万千,脸上却笑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略微薄酒,特为你接风洗尘,不知叶瑜可否赏脸?” 对方都这么说了,叶瑜岂能拒绝,连忙拱手道:“公子相邀,岂能不从。” 韩非嘴角上扬,他处理正事时还是鲜有露出那副纨绔子弟的面孔的,说:“那便上我的车吧。” 叶瑜略微推辞一番,然后便从了韩非,上了他的马车,前往新郑城内。 第四十六章 醉仙楼 载着叶瑜以及韩非的马车缓缓驶入新郑城内,暂短的平静过后,是更加喧闹的人声。房屋鳞次栉比,道路经纬纵横,人来人往,车马如龙。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此刻的新郑城乃是一片繁华的景象。 叶瑜跪坐在车厢中,与韩非相对。这马车也不愧为王子座驾,内部的车壁上蒙着做工精致华丽的绣锦,又有一个凸起的箱子,里面存放着食物等。马车中的小桌上摆放着一盘精致的点心,不过却是摆设的作用更多,因为两人都无心去吃。 韩非一双星眸紧盯着叶瑜,笑笑说:“早闻叶瑜文武双,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叶瑜谦虚的拱拱手,说:“公子谬赞了,我不过道家一小小弟子,文不成,武不就,不值一哂。还是公子智周世界,满腹经纶,我早已仰慕已久。” 韩非剑眉微微上扬,嘴角勾起,不置可否,而是转而道:“不知此来韩国可会长住?” 叶瑜闻言,丝毫不觉意外,也不需要掩饰什么,便说:“明诚下山乃为历练。途经韩国,其实是因为有故人在。待见过故人,了却此间事之后,便会继续周游天下,踏山涉水。” “哦。”韩非倒不追问叶瑜的故人是何人,而是说,“我闻有才者皆求机遇而不负平生所学,否则百年之后也会抱憾离去。以君子之才,方之更胜千百倍,甘愿游于山野,以致所学不得施展?” 的确,鲜有人会愿意平庸一生,特别是那些学有所成者,恨不得一展平生所学,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越是有才华,便越不甘平庸。叶瑜有王佐之才,却不思施展,确很奇怪。 叶瑜脸上云淡风轻,正襟而坐,说:“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明诚无心天下,一心向道。且明诚才疏学浅,哪有立足之地呢?” 叶瑜确是不喜朝堂争斗,也不爱升官发财。一心向道,却未可知。他到底是来自于千年之后,灵魂超脱于这个时空,骨子里的性子不曾随着在道家生活的日子而磨灭。道家只是在他身上刻下了又一道痕迹而已。 叶瑜便如一颗流星,与星空并无交集,只是偶然掠过,或许只多停留片刻而已。他不生于此,结实的人亦不多,只是一个路过旅馆的旅客。何来的欲,何来的念?即无大欲,便也不争些什么。 但叶瑜向来是个不会迷惘的。或许他心中早已决定未来的路,只是时间仍早,才刚刚上路,他不说,谁也不知道。但做一如李白般的洒脱谪仙,也并不与之相向。 “性本爱丘山……”韩非心中喃喃一句,却看叶瑜眼眸中那清澈如溪水潋滟的光,便微微点头。 韩非扯开话题,与叶瑜又聊起了其他闲事,或是新郑风景,或是四书五经。韩非是个玩世不恭的,某种程度上与叶瑜相像。加之韩非或是叶瑜都是个有魅力的,两人又不对对方带有恶意,便互生好感,称兄道弟起来。 马车缓缓驶向一座酒楼,到了门口便稳稳停下,不在动弹。马车中的两人相视一眼,便也压住了话头。很快,车夫便撩起帘子道:“殿下,我们到了。” “嗯。”韩非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摆了一个请的姿势,笑着对叶瑜说,“明诚,请。” 一路上的谈话,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故而韩非也就直接称呼叶瑜的表字了。叶瑜也笑笑,拱手相让道:“韩非兄先请。” 心理上叶瑜是毫无压力地将韩非视作同龄人,但奈何身体年龄上却不得不将韩非视作兄长,毕竟从面相上看,韩非要大上不少。 韩非是韩国王子,身份自然高贵,而叶瑜虽是道家中数一数二的弟子,但也无法与一国之子相提并论,礼数还是要周到的。 韩非便点点头,出了车厢,踏着车夫摆好的小凳,先下了车,叶瑜则紧随其后。 一下来,车夫收好凳子,随着店小二,将马车驶向了停放处等待。而叶瑜则将目光投向眼前的酒楼,只见其名曰:醉仙楼。 韩非嘴角习惯性的一勾,带出好看的笑容,又道:“请。” 叶瑜忙还礼:“请。” 酒楼有三层,皆是桌桌有客,或是文人,或是一身草莽气的游侠,皆吃酒吃肉,放声笑谈,甚是热闹。 韩非订的是一个三楼的雅间,则避开了楼下的吵闹声。两人一起上了楼,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到了一个幽静的包间。 一个不小的房间内,只摆着一张桌子,两人除去鞋子,跪坐在桌前。桌子正好靠窗,叶瑜只需微微转头,便可一览周围的风景。 屋舍俨然,街道纵横,旗帜高举,清风拂过,掸去尘埃,垂柳依依,铜铃轻晃。街上行人来往如织,有人扯着嗓子叫卖自家的肉包,令叶瑜一下有些痴了。 韩非看上去轻浮,实则心细如尘,便捏起一白净的瓷杯,作不经意地问:“明诚可是想起故人了?” 叶瑜忙回过神,脸上依旧是平淡如常,教人看不清其内心所想。他亦拿起瓷杯,轻轻吹了一口气,说:“嗯,也不知故人如今过得如何。” 韩非心中却是有些好奇,以他所知的情报,叶瑜是个四海为家的人,几年前才流浪新郑,不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竟然能够让这种人也时常挂怀。 趁着饭菜还未上来的功夫,韩非抿了一口茶,又装作开玩笑似地说:“能让明诚这种不恋红尘的男子牵挂的故人,我倒真想见见呢。不知是何等美丽的女子,才能令明诚心中萌动啊。” 叶瑜险些手一抖,他可并非不恋红尘,也没有与青灯古佛为伴的念头。实际上,自下山以来,叶瑜在道家之中收敛的一面又开始缓缓复苏了。倒不是坏事,或者说这本应是他。一个因家庭缘故,不得不提早成熟的人,却总在与小青的调笑之中,被其逗得面红耳赤,偶尔也会孩子气的他。 是以,嬴令宾总说叶瑜的眸子时而如幽深的古潭,未尝不是叶瑜回忆起了那尘封的往事。他又确是一个简单的人。 第四十七章 散宴(求推荐票嘤嘤嘤) 窗外蓝天如旧,清风和煦,似与道家所见无有不同,但终归是多些吵闹的。大抵方外之地与尘世之中,便是这点最不同吧。 叶瑜听了韩非的调笑,却不以为意,但也不好接这话头,便说:“九州之土,何其广袤,美丽者不知几凡。几多沉沦,几多蒙尘。单以容貌论,确难真分谁为魁首。” “嗯,的确如此。”韩非点点头表示赞同,旋即又一笑说,“不过确有一人可当魁首,而且或许明诚你也认识。” 叶瑜心中一动,以他的聪慧,哪能不知道。面上却如云雾之中的山峰,不露一鳞半爪,养气功夫的确令人叹服。 韩非见叶瑜不说话,便有些尴尬的喝了一口茶,踟躇了一会,说:“倘若赵国王女嬴令宾不能当此魁首,天下间也找不过出第二个了。” 叶瑜微微一怔,他见过的人还是太少了。师姐美则美矣,他不能确说有多美,今日听韩非这个见多识广者一说,这才有个标尺。 但嬴令宾是自己师姐,他当然也不能在背后编排,便有些局促和尴尬,正欲说些什么,这时伙计上菜了。顿时,叶瑜如蒙大赦。 果然,韩非也只好收起话头,他本就知道叶瑜与嬴令宾关系不浅,故才想看看叶瑜的反应如何。韩非趁着上菜的功夫,才想起自己竟然可和初识不久的叶瑜谈笑这些,这是在太奇怪了。 叶瑜浑身都透着一股从内而外的谦逊,行止皆有礼度,本性又是良善,加之面容俊秀,令人好感顿生。但韩非心中却有一种感觉,叶瑜不单是这个这样的人,也不该只是这样的人。这并非说叶瑜装出来的,亦并非说叶瑜是个大奸大恶之人,而是他——当是个不拘一格的人。 是以,韩非可以自然的在叶瑜面前放浪形骸,或是作古正经。后者也往往能够跟上他的跳跃。叶瑜的灵魂到底是来自于千年之后,行事虽尽力融入这个时代,却也不会失了其本色。 看着菜一道道上上来,叶瑜原本忐忑的心也平稳下来。他对于这个世界实在知之甚少,比之初降临新郑也并无多出多少,大部分还都停留在地球上的所知。例如这菜肴,他听闻战国时期只有煮与烤两种烹饪方式,是以以为菜肴会十分单一。且他在道家一年到尾吃的菜式都很简单,看不出什么。 谁知道这醉仙楼的一桌席面,竟然十分丰盛。有烤肉,炖鱼,羊羹等,配上几个青菜,令人食指大动。 因叶瑜不善喝酒,韩非也就上了一壶酒,并一壶茶,两人各不耽误。因讲究食不语,故而两人都是静默无声得吃菜,只是偶尔眼神示意,便各自一笑,吃茶喝酒。 带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都吃饱喝足了,韩非这才令人撤去了菜,换上一杯清茗小饮。 “明诚与你之故人仅有一面之缘,不知其中有何故事?”韩非寻了一个由头道。 叶瑜双手放在膝盖上,又将自己对逍遥子所述的那一套说辞搬出来。他离家流浪,辗转各地,最后流落新郑,险些饿死街头,幸得一位女子伸出援手,才得以活命。虽然大多是编造的,但叶瑜又仔细将故事情节推敲过一番,明确时间,如今说来,却比之真金还真。 “明诚此番来新郑,其一是为了寻这位故人,以报当日施饭之恩;其二才是为见识各处风景,以磨炼己心。”叶瑜缓缓说道。 汉之韩信,以千金报漂母一饭之恩。他叶瑜虽富贵不及韩信,拿不出千金,却也并非不知恩图报之人。那日弄玉施饭之举,说是救命之举也不为过,故叶瑜怎么也要保护她不受他人说害,以之为报。 韩非听后,颇有些感慨,一拱手说:“明诚大义,可方古之贤者。” 叶瑜连忙还礼:“韩非兄过奖了。” 既然明白了这个传说中的道家神人的意图之后,韩非也就稍微安心,又问:“那明诚可有安排住处?若不嫌弃,可到我那住下。” 当然,叶瑜是无法提前准备住处的,韩非问得是道家有没有为其准备。 叶瑜心中一阵苦笑,这韩非到底是精明过头算计他,还是真的愚蠢啊?他今日还未进城便被其拉过来吃酒,若还在到其府上住着,那便等于打上了韩非的印记——当然并非是说,他是韩非的人——外界则会以为他是韩非的人,若有人要动韩非,说不得也要算计到叶瑜头上。 虽然叶瑜对于韩非是有好感的,不然也不会任由其拉着过来。但叶瑜是知道未来风向的。韩非必会与姬无夜对上,而他若不出以外亦终会与姬无夜对上。但眼下,他更乐意安静一段时间。可惜,叶瑜还少思虑了一方面,他这小小的愿望,恐怕是无法实现了。 心中打定主意,叶瑜便行礼推辞道:“多谢好意,不过明诚早已定下了住所,便不打扰韩非兄了。” 韩非点点头,对叶瑜这类人才,他还是起了招揽之意。不过不出意料的失败了。他亦并不在意,而是看了看窗外,见日子已经到正午了,便说:“时候也不早了,明诚你舟车劳顿,应是疲惫了,我让人送你会住处吧?” 叶瑜沉吟了一会,摇摇头婉拒道:“多谢韩非兄。不过区区几步路而已,明诚怎敢劳烦韩非兄。且明诚正好可趁此机会游览新郑。” 韩非点点头,又和叶瑜寒暄几句,两人便走出包间,然后一起下了醉仙楼。 “韩非兄走好。”看着韩非上了马车,叶瑜躬身行礼道。 韩非点点头,也还了一礼:“那改日再见。” 便也不磨叽,进了马车内,车夫便挥动着鞭子,驱赶马儿向前行驶。 叶瑜一直站在街边,目送韩非远去,直到马车转过一道弯,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这才问了一个路人,拿着木剑,缓缓离去。 街道以青石铺成,修整平坦。沿街有小贩叫卖着,有糖葫芦、精美首饰、有小儿玩具等,叫声此起彼伏,如水流一般。 木楼林立,房檐整齐,屋瓦如同平整的山脉,起伏亦并不突兀。 叶瑜虽然是第二次站在这新郑城内,却是头一次仔细的打量着建筑,不用担心饥饿。这一切,或许都要感谢那个人。 叶瑜深吸一口气,在街道上走了半个时辰,才进入一道小巷,小巷深处有一处宅院,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了。 第四十八章 拒绝(求推荐票嘤嘤嘤) 新郑盘踞中原之地,其城纵横三百余里。洧水从中流淌而过,将新郑分为了两半,势力错综复杂,如两个江湖。洧水两侧的势力都在暗自争锋,意图染指对岸,但斗了几十年,仍是泾渭分明。 洧水流经新郑,水清而缓。两岸树木丛生,垂柳依依;民居屋舍,掩映其中;桨过水动,妇女浣纱;鸡犬相闻,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垂柳巷便是临近洧水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巷子,因其旁有垂柳依依而得名。此时平日素来清净,鲜有人走动的垂柳巷中,却有一身穿青袍灰纱的十五六岁成童缓缓踱着步子前进。如一阵清风,拂过巷子。 他背负一柄木剑和一个包裹,剑眉星眸,睫毛似其母亲而长,鼻子高挺,嘴唇略薄,十分俊秀,却正是叶瑜。他站在一大门紧闭,门口不算太高大的院子前,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走错,这才敲响了门。 “嗒嗒!”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这时院子里才有响动,似有一人走到门口,随后推开门,见一少年站在门口,身上略有风尘,待其看仔细后,才连忙躬身行礼:“弟子见过叶瑜师叔。” 叶瑜微微点头:“不必多礼。” 待此人行过礼后,叶瑜想了想又问:“师父可曾来了?” 弟子又是一怔,他们是道家外围负责联络的弟子,隐藏在七国各处,正因有这些人在,道家才不至于消息闭塞。实际上,这年头,但凡有点能量的,都少不了养一批探子。否则消息不灵通,那便平白错失许多良机。只是如道家、儒家、墨家等大佬的探子水平更高,一些人甚至可比王国密探。 不过,这群人也是昨日因逍遥子到达此处才知道。这弟子便连忙说:“掌门已经到了。” 叶瑜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逍遥子竟然比他这个先下山的还快。便随着这弟子进了院子,又在其帮助下,卸去了一身行头,掸去了一身浮尘,这才来到一个东边的厢房门前站定。 叶瑜整理了一下衣襟,躬身行礼道:“弟子叶瑜求见。” “嗯。进来来吧。”果然,屋内传来逍遥子的声音。 叶瑜恭敬的应一声,这才进入房间。待叶瑜进去,又行了礼,跪坐在逍遥子不远处。逍遥子这才缓缓睁开眼,道:“辛苦了。” 听了逍遥子的话,感受其中的关心之意,叶瑜心中微微一暖,说:“不过几步路而已,算不得什么。” 逍遥子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又说:“你似乎并不意外为师会来。” 实际上,叶瑜并不知道逍遥子下山的消息,他方才在门口也只是随口一问,谁曾想,逍遥子竟真如他所料,偷偷下山了。 其实也不难猜测。以叶瑜对逍遥子的了解,若自己下山,他定会嘱咐良多,再不济也会令人替叶瑜打点一番,岂会就这样任由涉世未深的叶瑜轻易下山。虽然逍遥子对叶瑜很有信心,可这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 这就说明,逍遥子不久定会与自己相见,且这期间,有信心叶瑜绝不会出意外。叶瑜也并未对逍遥子说过自己会去何处,而逍遥子却能够一下山就直奔新郑,何等聪慧。逍遥子的天资过人,而叶瑜虽算不得绝顶聪明,亦是不笨。故师徒二人,许多事无需说,心中已然明了。或许在两人心中,早已培养出了一种默契。 叶瑜默然,逍遥子却欣慰一笑,说:“为师此来新郑,一是有些话与你说说,二来是有事需要去一趟齐国。” 逍遥子身为掌门,自然不能轻易离开道家,故而非大事不能令他下山。虽说即便单来看看叶瑜,这个掌门也可为此亲自下山一趟。不过去齐国做何事,逍遥子不说,叶瑜也不好问。 叶瑜点头,恭声道:“弟子谨听师父教诲。” “韩国虽小,却是风云集聚,变数颇多。你身在新郑,应当小心才是,切莫深陷于此。”逍遥子抚摸着一把花白的长须道。 叶瑜点点头,从善如流,心中却暗叹一声,大抵他自踏入新郑其,就已经要卷进这一场争斗之中了。正如后世戏言,别看韩国就这一亩三分地,一伙人却斗得正欢,你来我往,好不快活。可一旦大秦铁骑兵临城下,哪有不灭之理。 逍遥子想了想又说:“本来你行走江湖,应当配有趁手的兵刃才是,可徐夫子有事在身,便耽搁了。不过日子久了总有变数,为师这把雪霁便先交由你保管了。你且留着防身吧。” 叶瑜心下一惊,雪霁是历代道家掌门的信物,轻易不离身。逍遥子这般说,岂不是有意将他培养成下一代掌门。可逍遥子虽然头发花白,但练武之人不显年岁,他有修炼有成,比之精壮青年也差不了多远。又是有何事,竟然要令他将雪霁交给自己呢?叶瑜心头一沉。 且不论雪霁的意义,单说其在风胡子剑谱“十大名剑”排名第六。便足以令剑客动心了。这是个剑的世界,许多人仅为了一柄剑,就可放弃自己的生命。雪霁的诱惑太大了。 愣神了一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叶瑜忙摇头说:“弟子万万不敢。雪霁乃掌门信物,师父远去齐国,路途遥远,更应该将雪霁留在身边才是。弟子居于新郑,无甚危险,万不可接受。“ 逍遥子闻言一怔,目光中竟流露出一丝疲惫,面容好似苍老了几岁。他又叹了一口气,说:“那好,为师便不强求了。” 一句话明着是说不再将雪霁给叶瑜,却又似乎另有所指。颇可玩味。 叶瑜看着逍遥子,心头一颤,眼帘低垂,却又听逍遥子幽幽道:“明诚之志,欲往何方?” 这简单的一句话,令叶瑜如同跌入了无底洞,思绪一直再往下坠,离现实越来越远。他一时竟愣住了。 他能再说一遍自己志在山水吗?显然不能。这种话说了等于没说,那是在敷衍。许多人都爱山水。可秋日杲杲,南山之下,微风不燥,云卷云舒,泡一壶恬淡的茶,品闲适人生,带月荷锄归,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只有一个陶潜。 第四十九章 归去来兮 叶瑜心中其实有一个疑问,一个矛盾,虽然只有两个需要处理的问题,却成了他下定决心的最大绊脚石。 但这个两个问题,这个问题他早已在心中问了自己千百遍。随着时间,如同一罐老酒,已经愈是沉淀,愈是浓烈。 是终老于此梦一般的地方,还是寻找那虚无缥缈的一丝机遇,借由系统,离开此界,继续一场如梦似幻,前途未卜的旅程。 这是叶瑜所矛盾的。其实本不太矛盾,亦并不难以抉择。但生活在秦时世界数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对道家的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更何况逍遥子待他如父,师姐对他情深,弄玉于他有救命之恩……这些如同丝线将叶瑜越缠越紧,待他在某个夜里惊醒,才发现,这方水土,已经给他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记。 可岁月终会流去,这如梦似幻的世界,于他来说还会剩下几分真实与归属之感。百年之后,孤身一人躺在陌生的世界,何等凄凉。所以叶瑜又希望离开这个世界,哪怕踏上一条虚无缥缈,前途未卜的旅途,那样或许有一丝希望。 但叶瑜又有一个深深的疑问,为什么这个系统会选择他。万事因由而起,他不信这只是一个巧合。他仿佛看到前方有一条迷雾笼罩的大道摆在他面前,走与不走,也仿佛早已注定。 叶瑜骨子里有着探寻未知的天性。这一条路注定会有荆棘,会有刀山火海,但背后隐藏的机遇又是不可估量的。就是这种危险的未知,无法预料的回报,让叶瑜下定决心,他要借助系统,离开这里——哪怕前面是深渊! 如此即便死去,也无遗憾——除了无法再回故土。 于是叶瑜双目猛然睁开,眼中仿佛有一道光射出,那双如同湖泊的眼眸此刻竟似灼灼烈焰,他对逍遥子一拜,声音不大却叫人心颤:“弟子愚钝,无济世之志。愿寻先贤之步伐,一窥天人之道。” 不错,叶瑜所求正是此界武道巅峰,天人合一! 叶瑜思来想去,唯有窥破天人合一的境界,方才有一丝希望可以出现玄幻之中的场景,破碎虚空,飞升上界。系统除了刚来之时,便无有任何提示。叶瑜只能自己摸索前进,以他所想,系统本身就有破界之能,或许设法引动这些能力能够让系统恢复功能。 逍遥子闻言则是一怔,他又想起曾经的天象,不禁暗自喃喃:果然,天人合一的桎梏终是由明诚打破吗? “明诚所愿,为师已明了。虽不知你打算如何去做,但你向来极有分寸。不违本心,那你便放手去做吧。”逍遥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才缓缓道。 叶瑜浑身一震,连忙叩首:“是。” “明诚,你天赋异禀,切莫为外人知晓。”逍遥子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却又让叶瑜瞳孔一缩。 “弟子明白。” 这句话,只有师徒二人才知晓,旁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得知,此中真意。 又闲聊了几句,逍遥子方才起身,手里提着漆黑如墨,剑鞘与剑柄为螺旋花纹,如同缠绕着盘龙,又蔓延而下,缠绕着一颗硕大的紫色宝石,是为剑格。散发着丝丝寒气,又为紫玉冲淡,真如雪后初晴,暖意上涌。端得是一柄宝剑。 只是剑如神兵,人却显得落寞。逍遥子走到门口方才顿了顿,说:“你天资聪颖,为师已无甚么可教你,日后还需自己多多参悟。江湖险恶,多加留心。” 叶瑜心中不无一丝伤感,说:“师父走过的桥比明诚走的路还多,学识渊博如海,明诚愚笨,自当需师父教导。” 逍遥子微微摇头,笑了笑说:“为师还需赶路,就先走了。” “弟子恭送师父。” 叶瑜说着,又有几个弟子躬身行礼道:“弟子恭送掌门。” 直到逍遥子出了门,消失在小巷子里,众人才收回目光,赶忙将叶瑜安顿妥当,又有一个人出去,这才消停下来。 黄昏时分,金色的阳光洒落在院子中。院子不算太大,种着一颗不知名的树,树下是一口水缸。叶瑜盘坐在房间内,透过窗户望出去,这寻常的景象,在他眼中亦是别有一番风味。 忽听院子中一阵响动,原是有弟子回来了。叶瑜起身外出,见大门打开,一个中年大叔模样的道家弟子,带着领着两个模样俊俏,约莫十八岁上下的女孩进来。 他见了叶瑜,连忙行礼解释道:“师叔,我等恐招待师叔不周,故而请了两个使唤丫鬟来服侍您。” “哦,那麻烦你了。”叶瑜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心中却不禁抽搐,这古代社会,真是太令人堕落了。倘若他此刻是一国之君,恐怕一声令下,国都会争破头送美女进宫。 那中年弟子则连忙摇摇头,道家弟子并非人人都是富贵子弟,更多的出身贫寒,幸得道家才有口饭吃,对道家的忠诚度那是可想而知的。中年弟子和周围的几名同伴交换一下眼神,则说:“那我等就先告退了,若师叔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就好了。” 叶瑜朝他们微微行了一礼,说:“不敢再劳烦你们了。” “师叔哪里的话。”那中年男子笑笑,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各位慢走。” 于是一干人等顿时作鸟兽四散,各回各家去了。偌大的院子内,只留下两个俊俏的丫鬟和叶瑜在大眼瞪小眼。其实只是叶瑜瞪着她们两个,尊卑有别,两个丫鬟自然是不敢直视叶瑜的。 叶瑜摸摸鼻子,咳了咳,缓解一下尴尬道:“不知道如何称呼?” 那两个丫鬟仿佛松了一口气,都要把人憋死了。其中一个身穿黄杉,眼角有一颗美人痣的女孩俏生生道:“奴婢小文。” 另一个眼睛水灵灵像是会说话的丫鬟则道:“奴婢小翠。” 然后两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叶瑜,不再说话。 叶瑜点点头,似明白她们心中所思,说:“你等不必太过拘束,我这没有太多规矩。你们自寻一处落塌便是了。哦,唤我叶瑜便可。” “奴婢不敢。”两人顿时可怜兮兮,生怕叶瑜责罚的模样。 第五十章 夜幕(求推荐票w(?Д?)w) 叶瑜不禁一阵头大,叹了一口气,知道不能太客气,否则反而会令两人不安,便温和道:“我有些倦了,你们替我烧水吧。” 两个丫鬟这才快飞点头,如同两只蝴蝶一样在院子里翩跹起舞,极有默契的分工合作,一阵忙活才将水给烧好,然后又打进房间的浴盆中,替叶瑜量好温度,这才请叶瑜入房间内。 叶瑜在房间中站定,正准备脱下衣服洗澡,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两个小丫鬟并未离去,那解腰带的手不由得一僵,脸上浮现出局促与羞赧道:“你们待在这里做什么?” 小文一听,以为叶瑜是责怪自己没有上前服侍,不由得一惊,连忙恭声说:“不对起主人,是奴婢错了,奴婢这就替您宽衣。” 说着就要上前,谁知刚迈出一步,就看叶瑜后退了两步,并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可以在外面候着,若有需要我会叫你们的。” 小文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与小翠对视一眼,对方也有一丝疑惑,但也不敢违背叶瑜的话,便行了一礼,款款退出。 “嘎吱”一声,门被带上,两个小丫鬟在门外立着,说:“若是主人有事,请吩咐奴婢。奴婢就在外面候着。” “嗯。” 叶瑜随意的应了一声,这才压下心中的羞意。边脱着衣服,边腹议这旧社会的贵族,实在太享受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洗澡也得人伺候。叶瑜在道家时并未享受过这种待遇,毕竟又不是富甲一方的商人或者士大夫贵族。 叶瑜虽说心中很羡慕这种被俊俏侍女服侍洗浴的生活,但他可不习惯几只陌生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还要将一些隐私的地方展露给别人看。而且他又不是个好色的。当然,恐怕即便是圣人也无法做到无欲无求,更何况是他一个小年青——爱美之心他也是有的。 叶瑜拿这洗漱用品,跳入浴桶中,水温恰好适中,又有种淡淡的香味,不知是何种药剂。既能够清洁身体,又能余有香气。待将身洗净,叶瑜才拖着湿漉漉的身体,从浴桶中出来,练武多年,他的身体早已不是那个瘦弱的孩童了。皮肤白皙如玉,微微有隆起的腹肌。这是因为练习的是内家功法,故而身体看起来不是特别健壮,一拳下去虽不至于开碑裂石,但锤人胸口,是真的会死人。 与这新郑城内普遍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或是肥头大耳的公子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拿了毛巾擦拭身体与湿漉漉的头发,穿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叶瑜这才出了房门,却教两个小丫鬟看得发愣。 “有什么事情吗?”叶瑜被看得发毛道。 两个娇俏可人的丫鬟立刻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收回偷瞧的目光,雪白的小脸竟有一丝酡红。小翠一双灵动的眼眸注视着叶瑜的胸膛,以示尊敬,说:“不知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显然叶瑜还没有做好被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叫做主人的准备,他咳了咳说:“没有事情了,我习惯于戌时(即晚上七点至九点)入睡。” “你们每日只需要烧水做饭洗衣以及打扫一下卫生便可。”顿了顿叶瑜又道 小文与小翠竖起耳朵听得十分认真,叶瑜也不理她们,边朝着东边的房间去,边说:“事情就这么多,你们若是无事,便寻一房间睡下吧。” “是。” 两人应了一声,但却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商量了一下,眼神之中有些怯意,似乎惧怕着什么。她们岂能知道,叶瑜与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故也只是拿着老黄历看。规规矩矩,生怕出错,被主人打骂,甚至卖到女闾去。 于是,垂柳巷深处的一间宅院内,叶瑜就这样与两个小心翼翼的俏侍女隔着数个房间睡下了。星月高悬,喧闹了一天的新郑城此刻才安静下来,宛若恬静的妇女。 虽然两个侍女总在惧怕着,但手中的活却从未落下,即便叶瑜真是个挑剔的,也无法说她们俩什么。更何况他又无地主婆子的嘴脸,几天相处下来,两个人才稍稍放下心来,因为她们觉得:叶瑜似乎真与新郑城内的富豪门不同。 新郑城内民居何其多,街尾巷道,地下沟渠,总免不了有老鼠蟑螂等只能生存在人类视野之外,习惯隐藏黑暗之中的生物。每到夜晚,人类睡下,这新郑城便成了它们的欢乐场。但仅限于地下,屋顶也时常有野猫,或是其他隐藏于黑暗之中,舔舐血液的人——“夜幕”。 每当夜幕降临,一柄柄黑暗之中的利刃便悄然展露出它们的锋芒。它们每一次,必会有人血洒长空。这个隐藏于新郑黑暗之中的组织,便是由韩国大将军姬无夜建立和一手操控——它与秦国的罗网组织亦有利益合作关系。 夜幕降临,寻找猎物,获取食物。窸窸窣窣,老鼠们虽然小心,但总免不了为人察觉。 至少,在这夜幕下,叶瑜便是那位清醒的人。此刻一轮圆月正孤独的悬于天际。晚风习习,吹散了空气中残余着的白日的浮躁。新郑城中,大部分地区已然陷入黑暗,只有王公贵族还在寻欢作乐,女闾、赌场等地的灯火尤为光亮,将小半个新郑照的如同白昼。 叶瑜一席青袍,一手持着一柄木剑,一手负在身后,站在一处屋檐上,心中小孩气的兴奋着,原来装x是这种感觉。 任由晚风拂动他的长发与灰纱,一双如有犀火的眼眸之中倒映着一名身穿黑色紧身服,肩膀上披着蓬松的黑色羽毛披肩,浑身似笼罩在黑雾之中,一双狭长的眼眸中透着寒意。 那男子身形跃动,如同一阵风,转瞬间掠过数个房顶,一身轻功已然登峰造极,恐怕天下间鲜有能望其项背。 叶瑜饶有兴味的目送他远去,并未有何动作。而那男子也只是警惕的瞥了一眼叶瑜,亦不敢造次。 “呀!” 一声低鸣,肩膀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乌鸦,那黑衣男子心头一沉,因为他从这声低鸣中感受到了恐惧。 叶瑜好整以暇的站在屋檐上,仰望着天空中的明月,不由得叹息一口气,随后朝着黑衣男子相反的反向掠去,身形亦是灵动,只不过身法比之那黑衣男子就要逊色许多了。 至于为什么大晚上的叶瑜会有这般动作,那就要从他来新郑城的第二天说起了。 第五十一章 找人(求推荐票(╥╯^╰╥)) 天刚蒙蒙亮,见一道房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丰神俊逸的少年,一席标志性的青袍,手提着一柄木剑,站在庭院之中。 虽说是春天,但五点多的早晨,依旧有一股带着寒意的晨风吹过。被寒风一吹,叶瑜本就抖擞的精神,变得更加清明。木剑挥舞,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经过多年的浸润,叶瑜的太虚剑法已然变得炉火纯青。 每日早起,打上几遍太虚剑法,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虽说昨日才刚来新郑,叶瑜却一丝没有松懈。叶瑜刚演练完一遍剑法,已然过去半个时辰,太阳刚刚露头,一侧狭小的房间内钻出两个倩影,正是昨日被雇佣来服侍叶瑜的小文和小翠二人。 起初两人面容上还有些倦意,但见叶瑜站在院子中,却顿时精神一震,小脸上的朦胧睡意都没了,只剩下惶恐,她们没有想到叶瑜竟然会这么早起床,以为他是考校自己有无偷懒,便纷纷跪地道:“对不起主人,奴婢下次再也不敢偷懒晚起了。请主人饶了奴婢这一回。” 毕竟两人已成了叶瑜的奴仆,却偷懒晚起被主人抓了个现行,这还是第一天,也难怪两人会惶恐了——即便她们起得已经很早了。 即便是最勤奋的农民也才日出而作,那就是五点至七点这个时间,她们六点钟便起来忙活,已经是勤奋的了。毕竟院子不大,亦不需要早早起来忙活。而且这个时候流行的还是一日两餐,一日三餐那是只有少数贵族才享受的。一日两餐,即是早上九点左右是为早饭,下午四点左右是为晚餐。 她们有足够的时间在九点之前完成一切杂物活。 不过叶瑜却并无怪罪之意。后世许多人为了奋战高考,有的甚至在百日冲刺时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别人刚刚入睡他就起来读书。叶瑜只能算懒的了。穿越之后五点不到便起床,还是因为没有娱乐活动,精力旺盛。 “你们且起来,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我只是习惯了早起练功而已。你们不需要太早起来,就和平常一样便可。”叶瑜连忙扶起两个少女,面带温和的笑容说。 两人这才稍稍收起了心中的不安,告了一声罪,便去忙活起家务事了。扫了地,便将桌椅擦拭干净,又打满了水,准备好了柴火,才没歇息多久,看了一下院子里摆放的日晷仪,时间到了。就又忙活起了早餐。 叶瑜的早餐自然是较为精致的,有小米粥与青菜。而小文与小翠则是一些糙粮,即便如此她们也吃的津津有味。 待吃过了早餐,叶瑜坐在大厅之中,又命小文泡了一壶清茶,并叫她多拿了三个杯子,摆在桌子上。 小文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却不敢吱声,叶瑜未睁眼,却似看穿了小文的疑惑,笑笑缓缓说道:“等会你便知。” 一句话没有没脑,却让小文心中一惊,起身行礼出去了。仿佛为了印证叶瑜的话,很快大门就被人敲响了,小文离门口最近,连忙起身开门,却顿时愣住了,门口竟恰好有三位。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两个青年,手里提着一些礼品。 为首的那个,小文也熟悉,正是将她领到这的元思,便连忙让开身子,说:“快快请进。” 元思长着一张国字脸,三十多岁的脸上几经风霜,长长的胡须精心修剪过,给人以一丝不苟的感觉。他微微一笑,领着两个青年进去,也都是昨日在院中的道家弟子。 几人将礼品给了小文,这才走到大厅门口,恭敬的行了一礼,齐声道:“弟子拜见叶瑜师叔。” “无需多礼,进来吧。” 房间内传出叶瑜的声音,淡如清风,却仿佛在三人耳边响起,令几人肃然起敬,心道这叶瑜师叔果然名不虚传,小小年纪,一身武功竟然如此高深莫测。 三人进去,看见叶瑜正端着一壶茶,往预先准备好的杯子中倒茶。元思瞳孔微缩,方才小文开门之前,叶瑜等人并不知道有多少人,且开门口他亦并没有见小翠进过叶瑜的房间。 也就说这多出来的杯子,是早已准备好的。而且显然就是准备上门拜访的他们。几人行礼落座,元思久经沙场,心思自然活络,不似那两个青涩的弟子,他见茶汤热气腾腾,显然刚泡好不久。 必然是料定他们会在这个时间上门拜访。事实也确实如此。其实他们早已经来到了垂柳巷,只是为了避嫌,估摸着叶瑜吃完早饭后才提着礼物上门拜访。毕竟昨日师叔刚来,加上掌门又在,礼数不够周到。今日特此前来,一是表示尊敬,二是看看叶瑜有什么吩咐。 想着,元思竟背后生寒,果然传闻不假,叶瑜师叔若不是天资聪颖过人,就是对人性的把握恰到好处——小小年纪,着实令人恐怖。 元思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开口打破沉默说:“不知师叔昨夜可安?” 叶瑜微微点头,笑道:“原本风餐露宿已久,有一处可落塌,自然无不舒适。” 元思松了口气,点头应和着说:“若师叔哪里不适,或有什么要求,可尽管与师侄说。” 同时元思心里这个汗啊,他在新郑经营已久,明面上也算极有脸面的人物了。今天竟然称呼一个比自己小的少年为师叔,还自称师侄,而且十分顺畅。这就教他心中有些怪异,又有些佩服。 本是句客气话,因为元思本以为叶瑜只是暂时于新郑落脚,随后又要去云游四方了。但叶瑜却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只听叶瑜抿了一口清茶,缓缓道:“却真有一事需要劳烦你了。” 元思方才被叶瑜亮出的一手给震住了,此刻缓过神来,自然很快就恭声应道:“师叔有事尽管吩咐,若是力所能及,师侄定当尽力完成。”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当,续而说:“即便超出了师侄的能力范围,师侄也会想方设法完成的。” 叶瑜瞥了一眼窗外那颗随风摇曳的大树,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这才笑了笑说:“其实是我厚脸皮了……” 接着叶瑜幽幽道:“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谁?” 第五十二章 困顿(求推荐票啊嘤嘤嘤) 元思一听,其他还不好说,但这找人是他的强项,心下一喜,为了给师叔一个好印象,便拍着胸脯说:“师叔,并非师侄吹嘘,只要是这到过新郑城中的,都能给您找到。” 叶瑜有些忍俊不禁,这也太夸张了。即便是后世有摄像头,也会有漏网之鱼。更何况这个世界只能够凭借问人,来一点点找到线索。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叶瑜错了。 叶瑜示意他们喝茶,虽然他前世加上现在的年纪也才23岁,但却是一个早熟,又见过许多世故的人。眼下处理起来,竟也和一个中年大叔无有两样,说:“一个百越女子。” “嘶,百越女子?”元思眉头微蹙,能让叶瑜上心的百越女子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如今韩国有许多归降的百越人民,但他亦并无听说有何等传奇的百越女子,能令叶瑜上心。容貌绝佳的倒是不少,可叶瑜明显不是个沉迷女色的。 元思冥思苦想好一阵,突然他瞥见了朱红漆器,又想起以前听闻的传说,顿时一道灵光将一切都串联起来,他猛然一拍脑袋道:“百越女子,莫非,莫非师叔是说那天生便能掌控火焰,随后不知所踪的百越异人——焰灵姬?” 叶瑜心中一动,但脸上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点点头说:“不错,我想要知道那人被关在何处。” “可是这个人不知所踪已经很久了,或许早已经死了。”元思一惊:“师叔是说她被囚禁在新郑?” 叶瑜点点头:“我听闻过一些流言,传说她被关押在一处地牢里。” 元思皱着眉头,不明白叶瑜为什么和这种人扯上了关系,但叶瑜不说,便不是他该问的。于是沉吟了一会,答应下来道:“好。请师叔给我三天时间,成与不成三天就能见分晓。” 叶瑜微微颔首:“那便多谢你了。” 元思抿了口茶,然后才对叶瑜行了一礼,说:“师叔若无他事,我等边先告退去准备了。” 叶瑜一笑,亦还了一礼:“那就恭候佳音了。” 元思连道不敢,然后又是还了一礼,这才带着两个人离去。叶瑜也起身,将几人送出了门,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中,盘膝而坐,却并未像往常一样修炼内功,而是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墙壁,心思活络起来,思索着倘若打听到焰灵姬的下落,又该如何去做;倘若打听不到,又要如何去准备。 叶瑜之所以要托元思打听焰灵姬的下落,其实是打着自己的算盘。他并非是贪图焰灵姬的美色,也没有必要脑热到为了见识一下原著角色而闯一趟由重兵把手的地牢——不错,叶瑜打算劫狱。 这个世界大体与史实一致,但亦有飞檐走壁,吞吐火焰的能人异士。焰灵姬就是其中一个得天眷顾,可以操控火焰的女子。这份能力引起了叶瑜极大的兴趣。既然他决定了目标,就要为之付诸行动。 叶瑜可以按部就班的学习逍遥子等人一步一步修炼至三花聚顶,然后试着冲击天人合一境界。但这样希望太渺茫了,且费时又费力。 他可没忘记系统的复制功能——系统会判定某人的能力是否有资格被列入系统商城,而与某人相处或是达成羁绊,则会令系统开始或是加速解析——逍遥子的一身武功便是如此被收入商城之中。 叶瑜便寄希望于此,期望能找到突破点。天人合一,可是难住了逍遥子、荀子、东皇太一等绝世大牛的桎梏。叶瑜可不认为自己能比他们更出色。 而叶瑜不会仅仅限于焰灵姬一人,许多人都成为了他的目标——纵横二子、“四凶将”、阴阳家等——反正叶瑜又不会伤害他们,最多请过来喝杯茶而已。 叶瑜静坐许久,将种种情况都考虑进来,又闭上眼仔细推敲一遍,觉得无有遗漏,才长舒了一口气。这是他的习惯,做事之前便会将总总因素与结果考虑在内,推演几遍,以求万无一失。 此时窗外日过正中,春日暖暖的阳光洒落入庭院,将院子照的亮堂堂仿佛格外的宽敞。微风拂过,带着洧水上空的湿润之气而来,翠绿的树叶摇曳,投射出一片斑驳的树影。两个小丫鬟坐在树影下,择选着晚上要煮的菜。 叶瑜看了一眼计时装置,竟然过去了两个时辰。 叶瑜这才将这个计划搁置到一旁,也没有拿纸张纪录,然不担心会遗忘。这个计划最终也是最重要的一环便是:叶瑜需要有奖励点。若是没有,哪怕商城有吃了就飞升的金丹都无用——他只能干瞪眼。 这就又教叶瑜皱着眉头,右手四指并拢,自然摊开,又弯曲关节,令四指同时敲打着掌心,随后又摊开,如此反复,每一个来回都发出一声低沉的响声,每一来回都差不多为一秒。如此六十下,误差竟小于三秒,一看就是长时间养成的。 这是叶瑜苦思时候的习惯,大多这时候他都处于一个瓶颈口——将冲破而缺少契机的困顿。 最终,半个时辰过去,右手来回敲打了不止三千六百下。叶瑜舒展眉头,并非是有所收获,而是叹了一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不是无所不知的神。系统于他而言完是一个陌生的东西:不知其从何而来,动机如何。也就无从下手了。 现在叶瑜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元思那边的消息,然后将最终一步前的所有步数都走完。 叶瑜将身边横放在地下的木剑拿起,放在膝上,细细抚摸起来。木剑是普通的制式长剑造型,中规中矩的剑格,剑身被打磨平整,两侧无有开刃,还是钝的。若是开刃会大大减少木剑的使用寿命——到底不是青铜剑,也不指望它能切开铠甲,夺人性命。 但叶瑜这柄木剑分量与其他的制式不见不同,它更加重,打击的声音也更加低沉,明显是一块质地坚硬密实的木材制成。而木材是叶瑜亲手从洞天之中拿出来的一截“叶榆”断木。叶瑜与其相伴已久,早已如臂使指。 却说叶瑜静坐的功夫,元思却跑来跑去的忙活着,真是上面一句话,下头跑断腿。 第五十三章 起风了(求推荐票嘤嘤嘤) 元思虽然在新郑奔波许久,混得也是有头有脸,生活也很富庶。结交了许多贵族老爷,三教九流,这些都是他消息来源之一。但他不是个忘本的,道家弟子当中百年来也没有几个忘本的,或许这便是道家某种魅力所在。故而元思对于叶瑜这个掌门的关门弟子,甚至是未来的道家掌门还是很上心的。 既然答应了要帮叶瑜找人,他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出了垂柳巷,在新郑之中左拐右转,穿街过巷,来到了一座酒楼。名字起得比较雅致,名为浮梦楼。与街面上清一色醉x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浮梦楼生意是极不错的。因大厨烧得一手好菜,每日都有人慕名而来,也常有回头客上门。元思便是明面上的酒楼掌柜。虽说外出的道家弟子混的都不算太差,但混的极有滋味的,就比较少见了。元思便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一个,名下有许多产业,都是利润十分丰厚的。而每年元思都会将扣除运营后所得的净利润其中的大部分交给道家,正因为有许多元思这样的人,是以远在终南山上的道家才能安心培养弟子——否则一群不出世的“道可道”哪里来的钱支撑开销。也因道家一群人都淡泊名利,才能够维持如此良好的运转机制。天下间唯有儒家、墨者可比拟了。 但即便如此,元思也能够在新郑中购置一处三进三出带园林的别业。 此时元思进了后院,里面有间房子,坐着许多翻看卷宗的人,厨师伙计则忙着干活:整个后院都是道家弟子。 元思敦促勉励了几句,然后才进了屋子。 众人一见元思回来了,有的起身行礼,有的则笑道:“这么快就见过师叔回来了?是否真如传闻中的那样?” 旋即有苦笑连连:“可惜我们抽不开身,否则也得寻个由头见见师叔才是。” 这里大部分的人都是年纪虽然大,但辈分却比叶瑜低,大多都是唤其师叔,少数人虽然与叶瑜辈分差不多,但看到共事已久的同伴都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叫其师弟,这就显得故作姿态了。 元思这才笑着点头:“是啊,叶瑜师叔名不虚传。” 旋即又将自己的见闻与想法与众人一说,众人才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才有人发出感叹:“看来几年前的传言不假啊。” 此言一出,众人又沉默片刻,有人才想起来问:“元思你说师叔有事要我等帮忙,所谓何事?” 元思的表情严肃起来,说:“师叔要我等打听一个人的下落,准确的是打听出她被关在何处。” “哦……什么?”众人一愣,这叶瑜师叔向来不理会俗事,此番才刚刚下山,能认识谁——还是一个被关押的囚犯——这让众人犯了嘀咕。 “师叔这般做自是有他的道理,我等只需照办就是了。” 因叶瑜年岁较小,辈分虽高,但难免不服众,但元思今早见了叶瑜,又将心中那不多的嘀咕都抛去,没有因为年纪而小看叶瑜,反而是印证了传言对叶瑜愈发敬畏。叶瑜这一手的目的就在这里。 元思顿了顿,说:“那人是百越女子,名为……焰灵姬。”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有些头大,在新郑城中,凡是与百越扯上关系,都会令事情变得微妙起来。说到底还是历史遗留的问题。这与多年前的百越宝藏有关系。 火雨山庄盛产一种矿石,价值极为昂贵。是以山庄主人也可谓富可敌国,亦被称为火雨公。传闻火雨公有一个宝藏,因其庞大的财富,故而这份宝藏的价值,恐怕不是连城这么简单了,故引得各路人马窥视,最终招来了灭门之祸,之后宝藏的下落也就消失不见了。 但这只是一个引子,那些由此发生的事,牵扯到的人,才是令百越在新郑成为禁区的关键原因。 众人沉吟了良久,之后点点头,说:“那我们就去安排此事了。” “好,那就各自去忙吧。”元思也起身,打听消息而已,将那群消息灵通的贵族老爷多灌几壶酒便什么都能知道了。 …… 夜晚降临,街道上凉风阵阵,吹起地面上的碎屑。灯火摇曳,鲜有行人,鼠虫翻动物件发出些微声响,为新郑笼上了一层诡异的氛围。结合最近的事情,更令人胆战心惊。 新郑城内最近并不能说是太平祥和,头顶上总仿佛笼罩着压城黑云,令人有些透不过气来。普通百姓只知道断魂谷外有鬼兵出没,一时人人惶惶,断魂谷本就人迹罕至,如今更是无人敢去。 “子不语怪神乱力”多释义为孔子不谈论怪异、勇力、叛乱和鬼神。但若联系其时代,亦会有特别含义。孔子所言的含义如何,于此无有必要深究。但儒家、道家等都是信世有鬼神,却不去追求与崇拜鬼神的人。 而黔首则无有如此的高深境界。 生活本就艰难。连年战火,饿殍遍野,食不果腹,朝不保夕。识字的人都没几个,怎去琢磨世上有无鬼神——只想着如何活下去,或谁能救自己与苦海。 叶瑜相信有鬼神——因他已穿越来这了——可他亦相信这方世界内是绝无鬼神的。但他不信,却也不能阻止其他人信,否则那便是异类了。 但这也为叶瑜带来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因为无论平民还是达官显贵,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鬼兵劫军饷案上——多年之前的异人还有谁会去在意,这也正为元思等人打了掩护。被劫的军饷乃是运往边疆,如今却下落不明,即便韩王自认倒霉不追究,却也得给边疆士兵一个交代。事关重大,韩王便连夜派了南宫错去审理此案。 就在叶瑜怀着心事难以入睡,元思等人四处打听焰灵姬下落的时候,那审理鬼兵劫军饷案主审官南宫错的家中,却氤氲着鬼气。 却说南宫错从囚牢中返回家中,坐在书房内,一张国字脸上,眉头紧锁,满面愁容。鬼兵劫军饷案本就难以查证,那日下雨,许多可能的蛛丝马迹都已抹去。他苦寻一日,所获甚少。加之又牵扯到了王亲,这让南宫错感受到处处掣肘——他怎可对两位王上之弟盘问太深呢? 南宫错叹了一口气,却看烛火疯狂摇曳,漆黑的雾气顺着窗户涌入屋内,黑雾中似有一位人影闪动。 南宫错顿时觉得背后一阵寒意,仿佛有一柄利刃从天灵盖插入心脏。 “谁!” 一声低低的惧怕的呼喊声颤抖着,在寂静的房间内如此刺耳。 第五十四章 雨(嘤嘤怪求票票) 夜晚,新郑城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令人窒息。偶有一阵微风拂过——本是令人如在沙漠中看见绿洲一般欣喜——夹带着淡淡的腥臭味,令人然失了喜意。 虫鸣如旧,老鼠过街,街道上一些碎叶落寞地打了个旋。但南宫错的家中,却灯火通明,人影闪动。一干仆役肩挨着肩,脚踩着脚,你推我撞,如一锅乱炖,又作被老虎惊了的鸟兽四散般,皆失了平日里大宅邸的风范。火把如流萤划过天际,中间凄厉的哭喊声、怒斥仆役声、严厉的吩咐声、不时发出的东西倒地声……不一而足,南宫错偌大的府邸乱成了一锅粥。 若是平时,南宫错府中绝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盖因南宫错平日管教严厉。但若真发生这种事,惟有一个解释——府主人撒手了。府主人死了。剩下几个老婆孩童,不能管事的,又值剧变,指挥无度,才会发生。 南宫错的书房,一向是仆役们不敢打扰,亦少有人至的地方。此刻却里里外外围了三四层人,皆是一些仆役,或说不上话的。房中惟有一个管家,几个府邸的大小女主人,以及南宫错的子女。 房间内燃有熏香,本是宁神静气,此刻却充斥着血腥味。南宫错本人正伏在案上,似熟睡状,但胸膛为血液染红,七窍流血,如见厉鬼。身后的墙上由血液书写着一个诡异的符号,让人联想到最近盛传的鬼怪作祟。 几个半老徐娘哭得泣不成声,昔日里相敬如宾的夫妻,今日却阴阳相隔,且南宫错死了今后谁能撑起着半边天?——这叫人如何不难过。 管家正安慰着几个主人,并安排后续事宜。门外一个仆役嘴唇发白,瞳孔圆睁,颤抖地指着那符号,声音发怯,令在场的人不由得心头一寒:“那……那是阴兵索命!” “老爷是被鬼杀了!” 一声惊呼,立刻引起四周仆役的共鸣,接着越来越多人发出同样的惊呼,令人觉得天更加低,也更加黑;四周寒风阵阵,仿佛真有阴兵窥视。 那管家闻言,顿时怒气上涌,他看了一眼正在哭泣的主人们,两眼变得锐利起来。告退一声,出了门外,一摆手,竟有几分南宫错的威严,厉声道:“一群混账东西,安敢在此乱嚼舌根,还不快给我速速滚开,要是为我听到谁还在妖言惑众,定当叫你们人头落地!” 一声喝骂让一干仆役顿时噤若寒蝉,不敢造次。然后管家老练的吩咐起来各项事宜,才令众人各自散去,忙活起来。虽然离开了这老管家的视线,但也没有敢乱嚼舌根了,想起平日里这管家的手段,众人不禁心头发寒——这是比阴兵更可怕的人。 老管家看着人潮散去,仿佛一下老了十岁,佝偻着身子,看着角落没有离开的那个精壮青年,低声说:“你且禀报此时的时候,先令人知会一声相国大人。” 然后老管家进了书房,继续安慰起几个主人来,这偌大的府邸总得有个正经的主人说话。无论如何,他始终是一个下人,当不得主。 却说那青年点头应了一声,然后退出院子,进了别间,以绢布拟了两份书,字如龙蛇,一气呵成,竟无有停顿。上面简略得将事情概述了一遍。之后吹干墨迹,然后也不看有无错漏,直接揣在兜里,就出了府门,直奔相国府。 相国府大门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且此时正值夜晚,大门紧闭。青年敲门了,过了一阵,门才开了一条缝,里面人就趁此机会偷瞄外面人,若见来人富贵,甭管多晚,自是一副热情温和的面孔——这种人一般不会晚上来见相国;若见是青年这般孤身一人,穿着普通,若非是有大事,就别想他们有什么好脸色了。 里面的门房早已将门缝里看人这技术练得炉火纯青,只一条缝,并一眼就能看清多少人,大概什么身份。不过这门房还算客气,只是淡淡的说:“夜已深,相国大人睡下了,如果不是要紧的事,请明日再来吧。” 这门房心说,别说是白天,见不见得到,这门你进不进得去还两说。 那青年却笑着说:“我是南宫错大人家中的仆役,专奉大人命前来。” 那人稍稍缓和了面色:“可有什么凭证?” 青年拿出一枚代表身份的章,给门房。那门房看过之后,,点点头,又有些犹豫地说:“不过大人早已睡下,这个时候恐怕……” 青年却不以为意:“你且进去通禀相国大人,大人看后不会怪罪你的。” 见青年没了下文,那门房又不敢耽误,这才不情不愿地拿着东西进了府邸,通禀了里头,并将一枚圆章递了上去。正忐忑得等着,却见里面传出相国的声音:“快将人带进来。” “是。” …… 只半个时辰不到,又一份正经的文书上报给正在休息的韩王。韩王看了之后,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派人命相国和姬无夜进宫。 两人进宫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南宫错府上的人都沉默似的,竭力按照往日一般生活,然后又暗中张罗起南宫错的葬礼。而又一名新的主审官被姬无夜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两日,新郑城中下起了绵绵细雨。小雨丝丝欲网春,青草如玉,柳树婆娑,本是极好的景。但鲜有人有心情能够坐下来欣赏洧水旁的景色,只觉得小雨带寒惹人烦。同时又为新郑城中流行起来的鬼怪说而担心着。 叶瑜坐在客厅中,品着一杯香茗。入口芳香,略苦回甘,是元思特意带过来的礼物之一。 小翠本就对叶瑜不回卧室枯坐而感到奇怪,待她又听见敲门声时,才将奇怪换上了惊讶,仿佛见到了什么极诡异的事情,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般赶忙去外头开门,却见是一个温润如玉,面容极为清秀的成童,一身绿色深衣,立在门外,令人好一声赞叹:好一个麒麟儿! 小翠俏生生的问:“不知这位君子何事?” 第五十五章 张良来访(我,票票) 今日早上难得放晴,街道上的行人也就多了起来。因最近鬼怪之说盛行,小翠都是每日匆匆出去买菜,又匆匆二回,绝不停留。原本就寂静的垂柳巷,因一场雨,一件事,变得更加寂寥。 小翠倚在门外的走廊木柱,正有些痴的望着大厅内一人独坐的叶瑜,心中不免得好奇,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与叶瑜相处了三天,小翠觉得他是极温柔的人。但眼中时而露出的光芒,又令小翠迟疑。想着又难免自卑与羞意,觉得叶瑜是个与她生活完不相干的人。 她这一辈子,小脑袋里已经被柴米油盐酱醋茶塞得满满了。业已无瑕去考虑其他的。在这小院里日子过得清闲,她就觉得很好。撑着小脑袋,偷偷瞥了一眼叶瑜,隐约觉得奇怪,又说不上来什么。 忽听门外一阵敲门声,这才知道奇怪在哪了。若无人拜访,叶瑜都是用过早饭后便回屋内枯坐了。这样想着,便如惊起的水鸟一般飞出去,开了门,见是一个面容清秀,眉毛细如柳眉,嘴唇略微薄,一身绿色深衣,满是书卷气的小孩。 年龄与叶瑜相仿,只见他站在门口,作了一揖,道:“你好,在下张良,不知此处可是叶瑜府邸?” 小翠生长于新郑,自是知道大名鼎鼎的韩国相国张开地有个天生聪慧过人的孙子,传闻其有过目不忘之能,经书一看便能领悟通透,名为张良。新郑之中也无有人敢冒用张良的名字。 小翠又见张良举手投足间一股富贵之气,当下便已信了,心想,好嘛好嘛,怪不得主人不肯回房,原是有这般大人物来了。只是叶瑜足不出户,如深闺之中未出嫁的大小姐似的,如何能知今日有人来拜访呢? 小翠的小脑袋已不能在想,且亦不敢怠慢了这位少年英雄,便说:“此处正是。不知君子有何事?” 张良回头瞥了一眼随从仆役,那手提大包小包的随从便上前,递上了一封拜帖,可谓规矩十足。 小翠接过了这以木头制成的拜帖,只扫了一眼,白皙精致的脸蛋上闪过一丝绯红,她并不识字,便点点头道:“那我去通禀一下我家主人。” “那便多谢了。”张良微微施了一礼,并不以小丫鬟而轻慢。 小翠便关上了门,进了院子将拜帖奉上给叶瑜。叶瑜只是扫了一眼,便笑着起身,亲自出去迎接张良。 两人岁数相近,成童而已,礼数方面却如一个小大人,你来我往客套了一番,这才进了大厅就坐。小翠替两人斟了茶,便退了出去,想着刚收到的礼物,不免有些财迷。 张良看着素净的茶杯,心中却对眼前的叶瑜有着十足的好奇。若说着新郑城中还有可令他有趣的,唯有韩非与叶瑜两人了。韩非自不消说,虽说目前一副浪荡公子哥的表现,但张良自不是一个庸俗的人。而叶瑜则因其年幼时的言论而成名。张良的消息不能算是灵通,故而才对叶瑜十分感兴趣,颇有一种遇到知己的感觉。 又因祖父这几天为鬼兵劫军饷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且忧心忡忡,张良本想替祖父张开地分担,但又不知从何下手。且案子牵扯极为复杂,不是他个小孩能够插手的,即便是韩国相国张开地也得小心谨慎。 张良听闻叶瑜已于前两日便进了新郑,此刻正居住在垂柳巷。昨夜又听闻南宫错遇害,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却又无计可施,便想到了下意识想到了叶瑜——他想听听叶瑜这个传闻中的人,会有怎样的见解。 于是一早就带着仆从,置办了些许礼物,就赶往垂柳巷。 张良虽并非单纯与叶瑜闲谈,但坐定之后,却十分沉稳的与叶瑜聊了一些闲事,又论了些文章,因为志趣有相同的地方,双方见地亦让各自有所启发,于是两人都对彼此有所好感。 见火候差不多了,张良这才有意将话题往目的上引:“虽说子不语怪神乱力,但最近新郑城中却盛传鬼兵之说,确闹得人心惶惶。我也有些疑惑,莫非真有鬼怪作祟不成?” 叶瑜闻言一笑,抿了一口茶,心说这张良可够沉得住气啊。他早就猜测到今日或许会有人上门,或许是韩非,或许是元思等人,却没想到会是张良。但叶瑜常自诩是有些小聪明的,他也确实够聪明,一下就猜到了张良此来,很有可能会以鬼兵劫军饷这个案子作文章。 故心中早有计较,见张良开口也就无有意外之色,淡然道:“世上本无鬼,鬼在人心中。” 叶瑜说的十分含糊,但张良何等聪明一下就明白了此中深意——鬼兵劫军饷,并非是鬼怪作祟,而是有人在背后谋划! 但张良并不以为喜,他不是个愚昧的人,自然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是有人精心策划的。可他正是想不明白会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劫军饷。 他沉吟了一会,还是选择打开天窗说道:“看来叶瑜你是对鬼兵之说嗤之以鼻咯。其实我也是不信的。这件事倒像是有人在借鬼兵作掩护,实则牟取巨额利益。” 既然张良都这么说了,叶瑜也并不想与其兜圈子,盖因他本就有意提醒张良。既然有先知先觉这张牌,叶瑜就不介意在不伤大雅的情况下,用气为自己取得好处。 叶瑜的大网终归要抛入水中了。 于是叶瑜装作不知,替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张良你这句话说得不错的。可问题就在于,谁敢这样做?” 张良沉默了一会,心中其实闪过了好几个念头,但最后还是摇摇头,一副静听高见的模样。 叶瑜也不卖关子,说:“当今王上两位胞弟负责押送,谁敢在这两位面前做手脚。除非真有鬼怪,但……” 叶瑜不说,张良也知道,如他们这种人又有几个会信这绮丽的鬼怪之说。若真如此,那也不用养什么军队了,直接招几个会养鬼的术士,带上一些鬼兵,夺取天下岂不易如反掌。 张良忽的一愣,不由得有些惊诧道:“你是说……” 第五十六章 一石二鸟(七夕,求票票) 天空中的乌云又遮蔽了阳光,垂柳巷之中空气有些闷。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垂柳巷,车中人正是张良。 张良坐在车中,有些目光有些涣散,显然陷入了某种思绪之中。刚才与叶瑜的谈话,仿佛仍然在眼前。 时间回到之前,叶瑜与张良对坐。 张良听了叶瑜的话,心下便是一惊,失声道:“你是说……” 随后又仿佛惧怕人听到似的,压低了声音,说:“你是说王上的两位胞弟?” 叶瑜没有说话,在张良眼中这便是默认了,当下便眉头一皱,若真是如此,那这个案子又该如何去审?自古便有“刑不上大夫”之律,更何况是王上的两位胞弟。这两个可是打不得,骂不得的,只要一口咬定是鬼兵劫军饷,那这案子便也只能这么虎头虎尾的结了。但王上恐怕也不会满意这个结果,又如何向边疆的军士交代。 叶瑜淡淡一笑,一副少年智者的模样道:“其实以我看,这个案子的主谋或许并非是这两位大人。而是另有其人。” 张良一听,不禁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心中暗道这一趟来得可真值,便问:“何以见得?” “两位大人虽然也贪财好色,但财富美女他们向来不缺。且可以他们的胆子,如何敢打这军饷的主意。”叶瑜虽然极少外出,但也从小翠与小文口中得知了两人的品行。 张良听了,也是这么个理,但心中却有些汗呐,这新郑城中也就这叶瑜敢如此说这两位大人了。 叶瑜顿了顿又说:“新郑城中,有这个胆子的,又有这个动机的,恐怕也只有姬无夜姬大人了。” 叶瑜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在张良脑海中划过,霎时间一些原本不相干的东西,便都被串联起来了。那位手底下能人异士众多,要上演一场鬼兵的戏码也不太难。亦只有那位可以拉着两位王上的胞弟,做这种欺君的事。 想到姬无夜的手段,与嗜钱如命,沉迷女色的性格,这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张良愈发的觉得叶瑜智周万物,故而下意识想听叶瑜的见解。但他哪能知道叶瑜是靠着以前看过动漫,然后在这里装神棍唬人呢。 否则即便他再聪明,也不能在对事情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推算出这么多东西。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阴谋便可。” “愿闻其详。” 叶瑜便淡淡一笑,说:“这件事不需要用阳谋,也只能用阴谋。而姬无夜恰恰用的就是上等的阴谋。阴谋之所以为阴谋,就是因为隐秘而不引人注意,动作自是越小越好。” “故我猜即便你们审问了那些士兵,得到答复也都是一致的。因为他们一开始就被蒙骗了。” 张良静静的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这副模样却让叶瑜心中乐滋滋,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但叶瑜脸上还是一副平静的表情说:“假如军饷一开始就被掉包了呢?这就是瞒天过海之计。” 张良有些摸不着头脑,叶瑜便又解释道:“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太阳,太阴。” 张良虽是聪明,但对于此番解释亦是有些不懂,他还不是日后追随刘邦平定天下的那个大谋臣,仍须成长。 这番话的意思是说:防备周密,容易导致思想麻痹,意志松懈;常见的事情就不会产生疑惑,以致丧失警惕;阴谋就隐藏在公开的行动之中,并不是与公开对立的。最公开的行动往往隐藏着最秘密的计谋。 叶瑜抿了一口茶,说:“姬无夜有那两位做内应,只需要一开始就将军饷替换成其他物品,让所有士兵都认为自己守卫的都是真的军饷。” “什么!?”张良一惊。 叶瑜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道:“我听闻有一奇物,与金相仿。但遇水则融,遇火则燃。尔以为如何?” 张良此时才明白过来,笑道:“如此,士兵不知,又值雨夜,‘鬼兵’作祟,便有了上千兵丁为人证——鬼兵劫军饷!” 说罢,张良站起来对叶瑜行了一礼,道:“叶瑜兄果真乃神人也。” 叶瑜虽说看起来与张良差不多大,真实年纪远不止与如此,故而他说比张良大一岁也没有压力,便受了这声兄。 叶瑜连忙起身搀扶,道:“猜测而已,当不得真。” 两人又客套了一番,这才重新落座,张良神色又有些萎靡道:“可即便如此,我们没有人证和物证,且对方都是尊贵者,如何处理?” 叶瑜却不接这一话茬,只是替张良倒了一杯茶,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张良这才有些尴尬的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眼巴巴地望着叶瑜。 叶瑜不禁有些黑线,这副高人模样还是需要装下去的,于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能解决此事的人,也等着你上门去。不过在此之前,你祖父还有个大麻烦。” “什么意思?”张良有些不解,道,“还请叶瑜兄赐教。” 叶瑜目光有些闪烁,似有星辰隐现:“听闻王上派人审理此案,若我猜测得不错,应该昨夜便被‘鬼兵’找上门了吧。” 叶瑜特意在鬼兵二字上咬得重了一些,以张良的聪慧自然知道,只是之前他一直扑在这个案子本身上,却忽略了这一点。经叶瑜提醒,这才如梦方醒,脸色一白:“原来如此,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姬无夜劫军饷,得到了财富,这是一鸟。还有一鸟却很容易被人忽视,那便是因此丧命的主审官——那是张开地一边的人。 不错,实际上那南宫错也是姬无夜推荐来审理此案的。又故技重施,借鬼兵之手将其堂而皇之地杀害了。这便是他的第二个目的——剪除张开地的羽翼! 恐怕今日还会有第二个主审官被杀。 心下张良便叹服一声:坊间传闻不假,这道家果真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张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便有些坐不住了,想赶快与祖父商量如何应对,但碍于面子也不好就这样离去,只是有些尴尬的坐着。 叶瑜便笑道:“时候不早了,最近城里不太平,可不要让相国大人担心了才是。” 张良这下有了楼梯,当下便脸红着说:“叶瑜兄说的是,那张良便先告辞了,日后定当与叶瑜兄再论诗文。” 第五十七章 鼠莫出 待到与元思约定的第三日,叶瑜养足了精神,坐在大厅静候元思的到来。 巳时。院门被敲响,小文过去开了门,果然门外站着一个方脸中年人,正是元思。 叶瑜见他面色如常,便当下心下大定,知道对方一定打听到了消息。 果然,元思一见叶瑜就笑着拱手,道:“幸不辱命。为师叔打听到了那异人的下落。” 叶瑜心中一喜,面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那便多谢元思,一定辛苦你了吧。” 元思亦是一笑:“不敢,区区举手之劳而已。这两日,我让许多同门的弟子外出,寻找线索。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鬼兵案上,我们也不用担心被人怀疑别有用意。很快就有探子回报,那人就在城北的‘鼠莫出’之中。” 原来,当年随着百越的废太子天泽被血衣候白亦非囚禁在死牢之中,那焰灵姬也被其分开关押在了城北的一处地牢之中。那地牢深入地下二十多米,焰灵姬正是被关在地牢尽头的大门之内。 这大牢之所以号称“鼠莫出”,皆因其用了坚硬的巨石堆砌而成,不留缝隙可钻。只要进去了,就连老鼠也别想打洞钻出来。 元思又有些担心,说:“不知道师叔找此人做甚。那地牢等闲人不得入内。” 叶瑜迟疑了一会,道:“我打算将其救出来。” “什么,莫非师叔你打算闯地牢?”元思一惊,这师叔虽然年少,但这胆子可真肥。怪不得人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 叶瑜点头,此中缘由不方便与元思多说,但若没有个理由,他们却是万不会答应的。便将早就想好的说辞拿出来道:“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将其从地牢之中带出来。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只能去闯一闯了。” “可师叔不过……”元思沉吟了一会,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师叔虽然天资过人,但尚且年幼,恐怕此事不妥。”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叶瑜,你虽然天赋异禀,但这闯地牢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更何况你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更不应该掺和此事了。何况那人居然叫你一个小孩去做这种事,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可千万不要被利用了。 叶瑜则淡淡一笑:“我已思虑过了。韩国已经笼罩在一片雨云之中,这个人事关重大。这一趟浑水,我是只得步入进去了。无法抽身,那不如一开始便占据主动。” 韩非,张良两人上门,让叶瑜知道了,自己早已引起了多方面的光注。既然来了这新郑,就难以脱身,何况为了他的计划,他亦必须趟这浑水。那倒不如一开始就做好准备,让自己抓上一手好底牌,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元思眉头紧锁,思虑着会是谁要师叔冒险闯地牢救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以及叶瑜所说到底是何寓意,想了许久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师叔目光超远吧。他识趣得没有深究下去,而是慎重地说:“师叔可要知道,这地牢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叶瑜只是微微一笑,内敛的气息骤然喷薄而出,如咆哮着的泉水,如早晨的阳光,裹挟着不可阻挡的威势,冲向元思。 元思坐在叶瑜对面,却仿佛如坠冰窟,那温文尔雅的师叔变成了一头猛虎,咆哮山林,无人可挡。好在叶瑜并非要针对元思,在气势离元思还有一掌之距时便悄然收回。 元思则擦了擦汗水,咽了口唾沫,双唇有些颤抖,道:“师叔小小年纪,却已步入了这个层次,着实让元思汗颜。” 这下元思相信叶瑜有这个能力,那鼠莫出把守的士兵根本不多,只有百多号人而已,而且各个懒散成疾,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鼠莫出惟有依靠牢房坚固而已。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叶瑜又笑笑说,“日后你便知道,这新郑是如何的风起云涌了。” 元思心下一惊,又一次刷新对叶瑜的认知——这个小师叔,到底是何方妖孽? 不过元思犹豫再三,还是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神秘兮兮的说:“此物或许助师叔一臂之力……” …… 回忆至此,叶瑜已然站在城北有名的“鼠莫出”面前。这地牢四周空旷,没有房屋;又有高墙环绕,大门紧闭,站着几个手持青铜长戈的士兵。 不过却并不给人以森严之感,士兵们皆懒懒散散。想来也是,这里关押的犯人并非什么重要角色,又无人来劫狱,也无甚油水可捞,日子久了就这么模样了。 这对于叶瑜来说是个好消息。他在一处掩体后观察着,回想着元思的情报,这些士兵每两个时辰换一班岗,在换岗期间,他有足够的时间能够混进去。 这鼠莫出虽说有百来号人,但此时却只有不到二十多人走动的样子,大部分都在睡觉,或是围起来赌牌。那巡逻的士兵群人也都竖起耳朵,却不是听有何动静,而是再听里面人赌牌的喝骂声。 叶瑜轻功虽然不高,但要想躲过这群普通兵丁的耳目还是轻而易举的。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换岗的时候,便飞速掠向东面,然后足尖轻点,直接越上了高墙,趁无人发觉,便飞快的落地,藏在一处墙角。 一探头,迎面一个士兵走过来,吓得叶瑜连忙缩回头去,速度之快,让人只觉得只是自己恍惚看错了。却听到那个士兵似乎正在解下腰带,不多时就传出来了水流的声音。 “晕。”叶瑜心中郁闷一声,怪不得周围一股臭味,原来自己是落在茅房旁了。 心中正寻思着,却听那士兵嘟囔道:“可憋死老子了,那破地牢,湿气这么重,要是长时间呆里面非得坏了性命。还好今日出来放了会风……还不如当初上战场来得痛快,整天窝在这能有什么出息。” 听士兵抱怨了会,叶瑜的眼睛却越来越亮,正愁该如何动静小些进入这地牢,没想到,这会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 想着,对隔墙的那名士兵露出了微笑…… 第五十八章 我秀我自己 因为地牢潮湿,即便是气血旺盛之人久居也会坏了身子,染上风湿。所以在里面把守的士兵每隔几日都会与地面上的人轮换一次,而地面上的人也最不愿下去,故而每次换班的时候,都是拖拖拉拉,能少待一会就一会。 地牢里那哪是人待的地方,一干犯人,大小便都在监狱里解决,堆积起来,臭气那自是不消说的。牢房里又有蚊虫跳蚤,犯人们被关进来,哪里能有洗澡的机会,被关上个一年半载,那浑身脏兮兮的,厚厚的老泥,都能挡弩箭了。而且地牢里不通风,浑浊的空气,混合着这些味道,饶是习惯了这气味的老兵进去了,也得先被呛得头发昏。 叶瑜打昏这个上茅房的士兵,将他的军服剥下,这军服沾满了汗臭味与酒渍油星,闻起来那真是如茅坑里的石头,加上宿醉者的呕吐物般令人反胃。 叶瑜强忍着不耐,将军服套好,整理妥当之后,又把这人拖进角落藏好,这人没个三两时辰是绝对醒不过来的。 叶瑜这才缓缓走向地牢。 叶瑜在墙上时就已经观察过地形,这鼠莫出分为前院与后院,中间有房屋围墙隔断。前院也设立有牢房,用以关押一些普通犯人,那些军官为数不多的油水就是从这些犯人手上得来的——监狱也有自己的门道。一般犯人进来了,住什么样的牢房,吃什么样的牢饭,看你给多少钱。只要你有钱,住监狱甚至比在外面更舒适。只不过嘛,这其中费用可就稍微贵上一点了。 而茅房与地牢也相隔不远,只是几个拐角而已。叶瑜路上想好了说辞,只要能骗得士兵打开大牢的门就可以了。 但待叶瑜走到地牢入口的时候,他惊呆了,满脸不可置信,又为准备落空而郁闷,当下便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只见那地牢入口并无什么大门,只有十几个昏昏欲睡的兵丁把守着入口,见叶瑜来了,也没有什么大反应,夜色掩映下也看不清叶瑜的容貌,只是看盔甲熟悉,便笑骂两声:“快滚进去吧。” 叶瑜瞪大了眼睛,说好的地牢大门为青铜所铸造,并内外三道门。外面能开一道,里面能开一道,中间一道需要内外合力才能打开——以确保犯人逃脱不了呢? 从入口处看过去,只有一条长长的甬道,直通地底。抛去这几个兵丁,便再无任何阻碍。 叶瑜顿时满头黑线,心中暗道:“莫非……这就是我秀我自己?准备良久的对策,都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其实也不能怪叶瑜。毕竟他所见的影视作品中,动不动就是大内天牢,规制完不一样。而且此时也未经过发展,还是原始模样,与后世大明昭狱根本不能比。 所以叶瑜便先入为主的认为,这地牢也肯定防守严密——即便军队懒散,但该有的硬件肯定不少。 结果实地考察一番,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就在叶瑜低着头准备进去的时候,忽然那名兵叫了一声:“等等!” 叶瑜顿时肌肉紧绷起来,犹如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果然,那领头的士兵道:“不对,我怎么看你有些面生啊。” 叶瑜当下便抽出背后木剑,一剑裂空而去,如同灵蛇一般,直接命中附近一名士兵的脖颈,他立刻吃痛一声,只觉得半边身子酥麻,然后倒地不起。 叶瑜却并未停留,战靴踏地,脚尖急旋,木剑荡开夜色,化作橙色流光又命中了一名士兵的脖颈,同第一名一样,都是酥麻了身子,然后便混到过去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拿起兵器,居然有人想要闯地牢! 有人上前与叶瑜缠斗,有人则想要大叫呼唤同伴,谁知刚张开嘴,还没有说话,只见一个头盔砸过去,命中面门,其力道之大,仿佛可听见鼻头被砸歪的声音,然后彻底昏厥过去。又有一个想要大叫,却吃了一口沙,顿时弯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叶瑜一头长发散乱,剑眉微蹙,太虚剑法肆虐开来,一瞬间将近身得几名打得七零八落,战靴在地面上跃动,只听得一声声“啪啪啪”的声响,一个个士兵应声倒地,无一不是为叶瑜木剑击中脖颈晕厥过去的。 十几个人,只在眨眼睛,就剩下了三两个。甚至没有人能够来得急高呼“有人劫狱”便都倒在地上了。 短短几息,地面上就只有叶瑜站立着,如同站在庭院中赏花般惬意。只是他郁闷的将臭熏熏的盔甲脱掉,然后将一群人拖到阴影处。顿时后院变得静悄悄的。 而前院的人仍然大口喝酒,然后拿着不多的钱赌牌。与后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瑜静立着听了一会,见无人过来,这才提着木剑,闲庭信步走进地牢。 一进地牢,一股熏天的臭气便朝人脸上袭来,屎尿与东西腐败的味道,呛得叶瑜脸色发白,几乎就要吐出来。 好在叶瑜也并非凡人,硬生生压下了这股犹如醉酒晕车般的呕吐感,沿着台阶,一步一步下去。每隔几步就有松油火把挂在石壁上,噼里啪啦,将寂静无声的甬道照亮。石壁上充满了刻痕,显然是劳力一凿凿从山上分离出来的。一点一滴都是汗水的痕迹。 越是往下,湿气就愈发得重,即便是叶瑜也不得不皱起眉头,若长久居住于此,必定会令关节处淤积湿气,令人关节僵硬,乃至疼痛难忍。 待到沿着曲折的楼梯进入地牢深处,一道青铜大门才横亘在叶瑜面前,那青铜门泛着铜锈,绿油油的。没有任何把手,只留有一个锁孔。且门上仅留有一道三指宽的缝隙,以便里面人看来人。 叶瑜不慌不忙得掏出钥匙,见门锁打开,然后推开了门,只见门后又是另一幅光景。 一个较为宽敞的大厅,坐着二十多个士兵,也有时不时起来巡视一番监牢的。汗酸味裹挟着几声奇怪声道:“咦,这时候来人了?” 第五十九章 全部打昏 黑暗笼罩了新郑城,微寒的空气仿佛凝结了灯光,洧水缓缓,总令人心头有块大石头似的不能喘气。 偶有一阵微风拂过,监牢门口的灯笼微微摇晃,几个士兵百无聊赖得站在门口值夜,并盘算着如何度过这个漫长的夜。里头屋内传来的欢笑声,令他们有些神往,估摸着自己手里的几个环钱,能否够搏个狎玩的资本。 风吹过后院,顺着长长的石头台阶,通往地下,沉闷潮湿的空气,混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是仿佛龙卷风也吹不散的。 干稻草散乱的堆在墙角,偶尔有鼠虫爬过坑洼的地面,油灯火光将影子拉扯得长长的,印在石壁上,如同赤色画布上的一个个鬼魅。 大厅内一干士兵眼睛直勾勾盯着这个外来客,有些好奇,这么晚了这个陌生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可不认为这个孩童会是来劫狱的。若是如此,外面早该响起钟声警告了。这个监狱关押了许多犯人,不乏有姿色颇佳的女犯,都是为贵族老爷所看上,用了莫须有的罪名而关押至此,故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人贵族老爷,将这些女犯带回家中。 还别说,这样效果特别好,本来那些抵死不从的女子,在这鬼地方关了一段时间后,竟也都乖乖就范。不是这些士兵懒散成性,而是关押的犯人,还惹不到那群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又兼这地方已成了有许多贵族老爷心照不宣的地方,又有谁回来触他们的霉头呢。 叶瑜一身青色衣裳,这些士兵虽然在地牢里待久了视力减退,有些看不真切,但还是可看出来价值不菲。又兼其气度不凡,故而有个什长客气的问:“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叶瑜彬彬有礼得拱了拱手,然后神乎其神得掏出一柄木剑,道:“给诸位送一场好梦。” “什么?”众人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但下一刻他们就明白了叶瑜话里的意思。 只见叶瑜葛履轻点,欺身而上,木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一名士兵猝不及防之下,被打晕在地。紧接着叶瑜身子一旋,太虚剑法无名式激荡而出。木剑的速度突然变快,神出鬼没得又抹过了一人的脖颈。转瞬间,便有好几人倒地不起。 “吓!” 众军官一愣,原来是这样送一场好梦,心中有些疑惑,被打晕了还能做梦吗。但他们可不是蠢到无可救药之辈,自然知道眼前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孩童是来劫狱的! 于是纷纷怒喝一声“竖子好胆”,拿起青铜长戈便朝着叶瑜扑来。 叶瑜脸上一片云淡风轻,丝毫不将这群人放在眼里。一手负于身后,右手持剑,站在一侧,睥睨众人。 “杀!” 一名士兵瞪着铜铃似的眼眸,脸涨得通红,区区孩童居然刚轻蔑于他,着实不可饶恕。 那士兵是上过战场的,步伐稳健,长戈一震,便横扫而出,借着兵器长的优势,虽离叶瑜三步之距,但寒芒已然掠至叶瑜的脖子。 “铛!” 一声沉闷的响声回荡在大厅中,叶瑜手中的木剑横亘身前,轻轻架住这青铜长戈。那士兵脸更加红了,用上了死力压着长戈,誓要将叶瑜斩于身前。但锋利的刃离叶瑜还剩寸余,却始终不能再进一步。 “呼!” 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叶瑜头也不会,仿佛背后长眼一般,木剑架着长戈,身子却一侧,一脚如同夹带了万钧之势,重重踢在了偷袭的士兵腹部,只听那人惨叫一声,便应声飞出,沿途撞倒了两人,才跌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昏迷不醒。 叶瑜轻呼一口气,木剑一震,长戈被荡开,同时他欺身而上,一记膝撞狠狠落在这名老兵身上。 “嘭!” 老兵手一松,长戈落地,整个人无力的跪在地面,捂着腹部颤抖着,但痛苦没持续多久,叶瑜又是手起剑落,这老兵闷哼一声,又步了同伴的后尘,晕厥在地。 转瞬之间,又有三五人持着长戈,包围在叶瑜身边,同时刺向叶瑜。 眼见叶瑜要被数根长戈洞穿身子,但他脸色的淡然之色,却没有一丝改变,身子一跃,犹如流星划过夜空,跃出包围圈,同时太虚剑法招式猛然变换,那木剑舞得如同狂风,又如暴雨,倾泻在几人身上。 “啪啪啪!” 木剑敲打着战甲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回荡在大厅内,甚至没有人看得清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眨眼,几个人气势汹汹的士兵就浑身疼痛的倒在地上,又被叶瑜一人来了一下后脖颈,统统昏了过去。 见状,众人咽了口唾沫,这小子不会是妖怪吧,一个人打得一众毫无还手之力,看样子他还未出力,只是在和小孩子玩耍一般。 有机灵的直接身子一软,“昏倒”在地。 战场之中,叶瑜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没有人是他一招之敌,纷纷屈辱得被他打昏在地,没个三五时辰根本别想醒来。 很快,大厅中除了叶瑜无有一人站立着,叶瑜微微点头,扫视四周,那些以为装晕能够躲过一劫的,还是挨了记木剑重击,怀着悲愤之情,不省人事。 叶瑜这才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葛履踏着一众“尸体”缓缓走向地牢深处。 而离开大厅之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的颜色要更深一些,摸一摸仿佛能渗出水来。火把摇曳,将叶瑜的影子拉着极长,“踏踏”轻轻的步伐落在寂静无声的通道里,仿佛黄昏深山寺院的暮钟一般响亮。一时间,仿佛有鼠虫疯狂逃窜,“悉悉索索”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紧接着就是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低低的抽泣声。这一切都逃不过叶瑜的耳朵。 拐过一个弯,左右两侧便是一排排牢房。牢房皆以灰色的坚硬之石筑造,朝着通道的一面有着由一根根粗壮的原木组成的栅栏。 叶瑜一眼看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好似见了什么鬼怪一般,令他的心头一寒。 第六十章 命数如织 只见一个个幽暗漆黑牢房之中,关押着许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犯人。她们有的衣不蔽体,露出大片青紫的肌肤;有的手指红肿,已被夹坏了;有的双眼无神,瞳孔中满是微漠,已辨不出是活人还是死人了。 这些犯人仿佛是一群流离已久,从地狱里回来的。一个个都只能苟延残喘。恐惧、疼痛、羞耻甚至于怨恨,为人所有的感觉一样样都已丧失。 只从那偶尔露出的一抹雪腻肌肤来看,在未下狱之前,她们都是青春靓丽的女子。刚才的响动也正是这些女子制造的。 她们听见叶瑜的脚步声,有些惊惧的蜷缩着身子,只露出一双已无了希望的眸子,盯着那陌生的青色身影。 叶瑜顿时呆住了,瞳孔微睁,无了在道家时的淡然——他何等见过这般惨烈的景象啊! 一个个美丽的妙龄女子,此时仿佛行将就木,都蜷缩在这臭气熏天又潮湿闷热的地牢——她们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罪吗? 一个大大的疑问浮现在叶瑜的心中。令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浑身发冷,如同被蛇缠绕着身子,被蝎子蛰了,一股从灵魂深处散发的寒冷笼罩身。 此时愈发浓重的呼吸声响起,叶瑜下意识的眯着眼,循着声音望去,在幽幽的灯火下,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正压着一具雪腻的躯体,那粗重的呼吸声就是从他鼻子里发出。 那大汉浑身颤抖,激烈的运动着,一滴滴汗水落下,而被他压着的雪腻则一动不动,任由大汉在身上驰骋,那精致的脸上一双灵动眼眸此刻尽失了光彩,如同一颗垂死的星辰,只有黯淡的光,以及微漠。 终于野兽一般的嘶吼在地牢中回荡,灼热的岩浆落在地面,“滴答滴答”与一滴滴眼泪一起碎在了石板上。 这下那大汉才满意的站起身,又捏了一把那柔软的肌肤,才一脚将其踢回牢笼,关上大门。叶瑜可清楚看见,那名女子已呆滞的脸上,是一片片青紫,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地狱里来的魔鬼。 若非此次下了地牢,任叶瑜如何聪明,拥有着怎样的想象力,也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地牢,竟然是活脱脱一个人间地狱。这一刻,他已涌起了一般人所该有的情感,不忍、愤恨、怜悯、惊惧,化为灌入叶瑜鼻腔中的水,让他险些窒息。 叶瑜是一个不知幸与不幸的穿越者,是一个终日静坐于终南山上的逸者,也是一个家庭不幸,有着普通人所该有的,经历过普通人无有经历的,性格独特的十八岁青年。 叶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低声音回荡在地牢之中:“不知这些人犯了什么罪?” 那大汉正在穿衣服,却听原本死寂的地牢之中,响起陌生的稚嫩声音,不由得一愣,却笑道:“或许没犯罪,但现在都‘有罪’。” 外界有士兵把守,又然无响动,这大汉便排除了叶瑜是劫狱的歹徒,以为又是一名贵族到来,寻找猎物。 故而才客气的解释了一句。话也很值得玩味,或许没犯罪,其实就是变相在说“这些人都是良家妇女,可放心享用”,后一句有罪,则是说这些犯人已可随意处置。无论怎样,即便有人刑满释放,最多报个瘐死也就结了。 粗暴又简单。 以叶瑜的聪慧,不能想不明白。实际上,他听这大汉一开口,便已将贵族如何堂而皇之地将这些妇人收入囊中的手段看得透彻。 倘若贵族看上了某个女子,可有无数种手段将其收入府邸。一是将其娶回府上,算是对双方都比较体面的交代,但极少有这类事发生;二是通过私下买卖,并贵族间交换玩物,女子在这群老爷手上彻头彻尾便是物品;三是先诬陷其有罪,关押入狱,随后贵族老爷便可毫无顾虑将之从监狱中带回府上。事后谁敢追究,便是有人追究,报个瘐死,尸体已埋葬,或是给一笔钱封口,便不了了之了。 叶瑜的目光便愈发的冰冷起来,这韩国从上到下已经腐朽如斯。这也难怪,韩王,姬无夜、大小贵族,都已堕落如此,上行下效,自然形成了这种风气。若非士大夫中仍有如张开地这种顽固刻板,胸有正气的人士,韩国就彻底烂透了。 这法对于贵族来说,就是玩物。 一刹那,叶瑜心中浮起了一张俊秀的面孔,终于没有任何犹豫,便下定了决心。 那大汉却不明叶瑜为何沉默,却又紧张的问:“不知这位大人,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叶瑜虽然矮他一头,目光却睥睨向他,淡淡道:“依照韩国律法,奸·**女该当何罪?” 那大汉顿时额头冒冷汗,心中一慌,竟果真以为叶瑜是位了不得的人物,没办法他还不相信有人会悄无声息的解决掉这么多士兵,来到这地牢里,就为了问他韩国律法。 他虽然是个目不识丁的大头兵,但常年在这地方干活,自然也知道,便嗫喏这开口:“按律法,应处以肉刑。” 所谓肉刑,即是指括黥(刺面并着墨)、劓(割鼻)、刖(斩足)、宫(割势)、大辟(即死刑)等五种刑罚。一般来说,奸·**女者都会被割掉一只耳朵,或是鼻子。严重者会被割去***,即处以宫刑。 叶瑜冷哼一声,木剑脱手而出,直接命中了那人的额头,木剑虽钝,但以叶瑜的力道挥出,也可砸的人头破血流。那皮肤黝黑的大汉顿时被木剑砸的眼冒金星,皮开肉绽,鲜血顺着鼻梁流下。 “唉哟!”那大汉痛呼一声,摔倒在地,止不住得来回翻滚着。 叶瑜缓缓走过去,心里对这种人一点好感都无,一脚将他撩起,同时右脚一踢地上的木剑,正中他脖颈,木剑又弹回了自己手中。 顿时这哀嚎着的大汉就无了声息,昏厥不醒。叶瑜目光盯着他,瞳孔中不断闪烁着光芒,最后化为幽幽一叹,望向那名被侵·犯过的女子,继续往地牢尽头而去。 只是心中一个念头盘踞着,无论如何也抹不去,叶瑜只是苦笑一声,摇摇头。 “命数如织,越缠越紧。” 第六十一章 罩中之焰 由灰色石头筑造的长长通道两旁,一盏盏油灯散发出幽幽的光,驱散了些许黑暗。石头地面越发湿滑,空气变得越发沉重湿润。在通道的尽头,是一处溶洞。 灰色岩石扭曲如犬牙,从地面上冒出。四周石壁的岩石则如同流动翻滚的云层一样,凝固在地下深处,可见当年大自然运动的鬼斧神工。一道道锁链从石壁上延伸而出,上面染着厚重的水汽,偶尔便有一滴水珠从上面落下。随着一阵不知从哪来的风吹过,溶洞中便响起鬼哭狼嚎之声,锁链晃动,好似在惊惧。 只有一个青色身影漫步于此,原本冰冷的眼眸又化为一捧春水,脸上淡然依旧。 摆在叶瑜面前的,是一条狭长的天然石头道路,横亘在下面深深的地下水潭之间。 在石头道路的尽头,一道厚重的青铜门上刻着狰狞的兽类头颅,上面点点水珠,折射出晶莹的光,在幽暗的光线下,宛若活着的食人妖魔。 他兀自走到大门前,观摩一阵,这是一道机关门。需要拉动一旁的拉杆,牵引齿轮才能将这几千斤重的大门抬起。叶瑜带着探寻的目光环顾四周,很快便在大门的左侧发现了杠杆。只是伸出白皙的手,搭在青铜拉杆上,微微一用力,那平日里极难拉动的拉杆,竟然如同吃了德芙一样,纵享丝滑。 “嘎吱!” 锁链收缩,青铜大门发出刺耳的声音,缓缓抬起,露出了里面与地牢完不一样的风景。 大门中露出湛蓝的光,铺在黑色潮湿的砖石地面上,令得它宛若一条通往仙处的通道。习武之人,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能看的真切。更何况里面有光,但叶瑜只一眼便挪不开了。 只见道路延伸至溶洞中央,两侧是黝黑深不见底的,只有些许水流声传出,表面下面有地下暗流;一个由水晶铸造的透明牢笼便放在中央的平台上。那水晶牢笼中装满了水,火光映照过去,折射出绚烂的光。那铺天盖地的蓝光便是从此发出。 叶瑜缓缓走进去,才看得更加真切。 牢笼中一道黑影如鱼,在水中游动,见有人来了,便好奇的凑上前去。那黑影在叶瑜的视线中便越来越清晰,饶是叶瑜也不由得愣了一会。 只见一个水中精灵似的人,拖着仅存的一道红菱,在波光嶙峋的水中,带出一抹红色残影似的痕迹。这人长发如墨,在水中匀散开来;肌肤白犹胜雪,如一块上好的玉;灵动的蓝色眼眸,倒映着青色身影——身上不着片缕,身姿宛若游龙,真如一位水中仙子——此人正是焰灵姬! 即便以叶瑜之口,不能道其风韵万一,以叶瑜之笔,不能绘其容貌与纸。这种好似见惯了黄沙漫天,大漠孤烟的人拖着灯尽油枯的身子走在沙漠之中,忽然见一抹绿洲,水波荡漾,倒映了漫天繁星时的惊艳与极喜悦。 又如小舟下了七百里三峡,见惯了两岸连山而无阙处,重峦叠嶂而遮天蔽日,又忽然行至广袤无垠的大海之中,因一览曦月而一扫胸中之积郁,放声高歌之酣畅。 不过好在叶瑜是见惯了嬴令宾的,且他又不致为美女而走不动道,很快就恢复过来,朝着这水晶牢笼拱了拱手:“在下叶瑜,特来带姑娘离开此处。” 叶瑜声音虽然不大,但裹着内力,传入人耳朵里,便也如洪钟一般宏亮。 传入水晶牢笼之中,那人影竟身子一颤,不由得又靠近了一些,伸出一截如玉的藕臂搭在了牢壁上,一双湛蓝的眼眸带着疑惑地看着叶瑜。 叶瑜正要说话,却听沉寂许久的系统终于又发出了那冷冰冰的声音,竟然让叶瑜有些小媳妇般的欣喜—— “叮~!接触到特殊人物,系统解析功能已开启!” “叮~!请宿主保持与该人物的距离,以免解析失败!” …… 叶瑜心中顿时一喜,看来自己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只有如焰灵姬这般有常人所不能的能力,才能入系统的法眼。否则为何叶瑜在道家多年,商城之中却只有武道通神的逍遥子一人的能力。而且即便逍遥子武学知识渊博如海,但商城中也只有寥寥几样可以兑换的物品。 叶瑜曾推测或许是因为系统残破,没有了盛时期的威能,故而许多不太重要的东西都已暂时封闭——将好钢都用在刀刃上。 只扫了一眼系统,叶瑜便将其放下了,而是带着一抹浅笑,对焰灵姬道:“我对姑娘无有恶意。实不相瞒,我其实亦非单纯来救姑娘,而是想请姑娘帮个忙。” 叶瑜自然知道焰灵姬的想法,她不认识叶瑜,自然不会就这样跟着他走。虽然待在这地牢很不好受,但她也不想出了狼窝入虎口。所以有些话得提前说,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焰灵姬湛蓝的眼眸闪动一下,她自然很想脱离这个牢笼。但谁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又一个觊觎她身上秘密的人。若是如此,则出去与不出去,都差不多,相反还可能遭受折磨。思念至此,她搭在牢壁上的手却没有丝毫动作。 叶瑜微微一笑,一双清澈的眼眸与之对视,随后又移开了,道:“姑娘被困于此暗无天日之地,受苦已久。在下的去处虽不是什么王宫轩榭,只小小敝屋,但也整洁清静,足可为姑娘作遮风挡雨之所。” 焰灵姬眼眸微微睁大了,她心中仿佛有某处柔软被击中,对上了叶瑜那清澈干净宛若山中湖泊边饮水黄鹿的眸子,似乎要将其看的明明白白。 叶瑜自然明白,却也无所顾忌,微微仰起头与之对视,任由焰灵姬那探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希望焰灵姬能够从自己眼中看到那却无恶意的念头。 时间在双方对视中缓缓溜去,冷冽的风裹挟着厚重的湿气,吹动火焰,打在叶瑜身上,仿佛浸泡在水中一般,只觉得发梢都挂着水珠。 忽地,焰灵姬朝后退去,似乎失了与叶瑜对视的耐心。 莫非…… 第六十二章 地牢倩影 烛火摇曳,岩石如流。从裂缝之间灌进来的风,将叶瑜的头发微微吹动。他眼睁睁看着那水晶牢笼中散发着潋滟波光,一个宛若水中仙子的倒影的身影。她上半身微微后倾斜,修长白皙的玉腿分开水流,便缓缓向后游去。 看样子似乎是焰灵姬拒绝了。 但叶瑜脸上的笑容却更盛了一分,以他之智慧,自然足够想到这个动作背后的意义。叶瑜便拱拱手,说:“那在下便得罪了。” 只见叶瑜抬起手中的木剑,目光如炬,内力顺着手臂灌注在木剑上,一时间木剑竟也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辉。在未步入五气朝元之前,断不可能将内力外放附着在武器上,以这份深厚的内力来说,叶瑜的实力至少是五气朝元巅峰! 焰灵姬湛蓝色的眼眸中有一丝金色光辉,她不禁愣了愣,叶瑜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一身实力比她只高不低,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人杰。想着,焰灵姬又多了一分渴望脱离这个牢笼的欲念,外面该是如何神器更易,沧海桑田? 叶瑜也颇为自得,他步入五气朝元之后,在没有系统的干涉下,仍然以一年一个台阶的往上提高修为,说明他天赋还是有的。五气朝元分为心藏神、肝藏魂、脾藏意、肺藏魄、肾藏精,这五个阶段。叶瑜如今便是位于五气朝元巅峰肾藏精这一阶段。 许多人在叶瑜这个年纪,连一流的门槛都摸不到,更不要说修炼至五气朝元巅峰了。放眼天下间,十五岁的五气朝元巅峰,只有叶瑜一人而已。 “姑娘小心了。”叶瑜淡淡道。 随后裹挟着叶瑜精纯真气的木剑,便如一支利箭直射而出。这一剑竟是裹挟着太虚剑法的剑意,又有着一丝鬼谷百步飞剑的韵味。金色的真气氤氲其上,不断幻灭又诞生,宛若云雾流动,中间金龙咆哮而出,竟欲贯穿天地! 那金色真气充斥在焰灵姬的眼眸中,她身子竟一下子僵住了,脑海中只剩下风云涌动,巨龙翻滚的画面。 “嘭!” 木剑直直的刺入水晶牢笼,霎时间,水晶牢笼的透明壁垒便龟裂开来,化作一块块碎片掉落在地上,又迸溅成更多碎块。 水流终于有了出口,朝着碎裂出倾泻而出,那木剑却去势不见,亦无视了这水流的冲击力,直直朝着焰灵姬而去,仿佛下一秒焰灵姬就要被洞穿身体,横死当场。 但,这木剑却仿佛是作弄焰灵姬一般,裹挟着巨大声势,分开水浪,来到了焰灵姬身前一寸的位置,却突然失了力量,跌落水中,又很快顺着水流被冲了出去。 焰灵姬怔怔的看着那木剑,旋即嘴角又挂起一丝浅笑,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对方要擒自己,根本无用费多大力。看来叶瑜的目的并非是那宝藏了。 焰灵姬并没有愣神多久,周围的环境也并不容许她愣神太久,很快便随着水流离开了这水晶牢笼。 此刻焰灵姬的身体无了潋滟波光遮掩,那完美无瑕的肌肤更是一览无余。湿漉漉的长发搭在肩上,身·躯犹如一具完美玉雕,凹凸有致。白皙的脸上沾着水珠,眉若细柳,睫毛修长,眼眸若一块镶嵌在绿草平原中,倒映着蓝天的清澈湖泊,令人一眼,便被勾了魂去。琼鼻微挺,薄薄的朱唇微微上扬,为这如清水芙蓉的女子平添了几分妖冶的美。 目光顺着雪白的脖颈往下,傲人的双峰,平坦的小腹……哎呀呀,叶瑜立刻止住了目光,君子非礼勿视。 叶瑜虽是见惯了嬴令宾那比之焰灵姬更甚几分的绝美脸蛋,但往下的风景,却是他不曾在任一处见过的。那淡然的脸上立刻浮现起了几分羞赧与局促,如见了情郎的小媳妇一般,脸红心跳,忸怩着身子。 焰灵姬眨了眨湛蓝如水晶的眼眸,迈动浑圆雪白的玉腿,走到叶瑜身边,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少年,若青葱的手指轻点嘴角,道:“你要我做什么?” 叶瑜深吸一口气,却已然平复了心情,立刻解下自己的衣服给她,侧过身躯说:“你先穿上在说话。” 焰灵姬一怔,她生于百越,倒不太在意,但几个能抵挡她的容颜,更何况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小少年。不过这并不令焰灵姬对叶瑜有多少好感,只是又高看了他一眼,竟有些好奇这个少年的来历。不过那日后自会知道,叶瑜的目的也会知道,而在此之前,焰灵姬可不会因叶瑜救了她就心生好感。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折磨着叶瑜的耳朵,他压下自己心中的火焰,不去想方才所见的旖旎风光,等声音听了之后他才转过身去。 见焰灵姬将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已遮住了大半风光,方才的风景都已看不见。叶瑜身高与焰灵姬差不多,衣服恰好合身。只是胸前仍能见那傲人的凸起。 叶瑜咳了咳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心中的疑问,待出去后,我自会为你一一作答。” 焰灵姬乖巧的点点头,跟随这叶瑜离开此处。待叶瑜将闸门放下,将那待了不知多少年月的牢笼彻底隔绝,焰灵姬心中才稍稍定下来,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但随后所见,又令她不免升起了一丝愤慨与冷然。囚牢中关押着许多女子,一个个行将就木,不似活人。她们将成为贵族手中十分听话的玩物。 “这就是韩国。”焰灵姬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便沉默不语。 叶瑜怕她想要带着这群人一起走,那样事情就闹大了,而且带着一群人走,就绕不开前院的军官。叶瑜武功虽高,一人当然可以来去自如,但人多了,难免分身乏术,他根本安置不过来。不过好在,焰灵姬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见焰灵姬开口,一个原本缩在角落的女子似乎鼓足了勇气,嗫喏着开口:“这位大人可以带我出去吗?我会很听话的,做什么……都可以。” 微弱的声音,仿佛这臭气熏天,阴寒潮湿的牢房中偶尔拂过的一阵风,稍不注意,便会溜走。 只是这句话却让叶瑜脚步一滞。 第六十三章 广播体操(开始恢复加更,大家可以尽情投推荐票) 这微弱的声音,在业已死寂的女犯心中掀起了些许波澜,对于叶瑜来说更是振聋发聩,令他心神一震。 或许她也曾有着少女的天真浪漫,或许她也有着自己的骄傲,但被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所嗅的是浑浊恶臭的空气,所吃的是陈旧的糙粮,说不得还要面对兵丁的恶骂与侮辱——但大抵兵丁是不敢的,因为说不得哪位就得宠了回头过来整治他们。 但也足够摧毁这些娇弱的女子们的心灵,让她们无了自尊,作一祈求庇护的摇尾小犬。只要能出了这地牢,她们心里想着,做什么都可以——这便业已达成了贵族们的心愿——已无比在这地牢里更加糟糕的事了。 叶瑜是做不到无视这群本无辜的女犯人,因错本就不在她们。如今又有女犯相求,这教无有铁石心肠的叶瑜如何能拒绝。 不过,叶瑜心中已有定计,即便这些人不相求,他也会帮她们一把。叶瑜便回头看向那相求的女犯,令后者如被狮子盯上的兔子一般,娇躯发抖,悄悄挪动着屁股,要往后靠,眼眸中泪光朦胧,生怕这大人恼了自己,要处罚她,可她身后就是墙壁,又能往哪退呢。 可就在她那如受惊了黄鹿般的目光对上了叶瑜那清澈的眼眸时,紧绷着的身子竟下意识有些放松,大抵这样的一双眸子,是任何人也不信他会与残忍挂钩的。 叶瑜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沉吟了一会,朝着众女犯道:“我不知道诸位是否也抱着如方才那位姑娘的愿望。但我很抱歉的告诉各位,今日我并无能力将诸位都救出去。” 诸位女犯那本就黯淡的眸子变得更加黑暗,仿佛如已死者的眼睛。但叶瑜下一句却又让她们都升起了希望,只听叶瑜说:“不过,我可以向诸位保证,我会将今日的事情上报,令冤者得以伸冤。” 叶瑜的话也是底气不足,上报有何用,整个韩国除了韩王又有谁敢对这些贵族老爷们下手?故而这句话并未令众女犯有什么喜色,不过也有人对叶瑜报以感激的眼神。 叶瑜却是一脸严肃的道:“当今王上仁德爱民,自然不会看着诸位无辜下狱,待我出去禀报给王上,王上自会定夺的。三日之内,定然会有消息。” “这位君子,你与我等素味平生,何必往这泥潭里闯呢?我等其实早已知道事情缘由,也知道结果如何,只是心存侥幸罢了。”一名女犯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里,“君子事情既已办妥,还是快些走吧,若要替我们出头,惟有死路一条。我早已下定决心,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他们污了我。” 这倒是让叶瑜一愣,看来果然有聪明隐约知道他是来劫狱的。毕竟谁叫那被打昏的士兵还口口声声喊着大人呢。但叶瑜却不以为意的笑笑:“谁叫我爱管闲事呢?诸位且静待天明吧。” 说罢,叶瑜头也不回就朝着地牢外面走去。倒是让焰灵姬有些错愕,她紧紧跟在叶瑜身后,一双如同妖精般的勾人夺魄的眸子打量这只有一件单薄衣裳的叶瑜,这个小孩,到底是什么人? 回到了大厅,焰灵姬见到一地的“尸体”不由得一怔:“这些人你都是打昏的?” 叶瑜微微颔首:“打昏可比杀他们要简单的多了。” 其实打昏他们可比一剑杀了他们要难多了。但对于叶瑜来说,他虽然是来劫狱,但也没必要杀这些与他无冤无仇的士兵。而且,要是将这些驻守的士兵都杀了,肯定是瞒不住的,那乐子可就大了。这是赤裸裸打韩国上下的脸,那是要彻查的。但他偷偷将这些人打昏,带走个人就不同了。 只能算是贼人武功高强,避过的士兵的耳目,事后将士兵责罚一顿,然后下个通缉令就作罢了。若是胆子大些,就将今晚的事情瞒住,那就是大聪明的做法,也是惯例——欺上瞒下才是这些人最常做的事情。 焰灵姬却不以为意的笑笑,修长的手指上环绕着一团火焰:“被关得太久,骨头都有些僵硬了,你……不建议我活动一下吧?” 叶瑜目光变得深邃了起来:“改天我教你一套广播体操好了,今天还是把你的精力留在翻墙逃走上吧。” 焰灵姬湛蓝色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盯着叶瑜,旋即右手的手背划过下巴,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那好吧。” 焰灵姬一双修长的玉腿踏出,脚掌平滑柔软,如同初生的婴儿般,娇小粉嫩的洁白脚趾个个如一颗颗圆润的明珠,踏在脏兮兮的地面上,令人心碎,此等宝物如何能沾染尘埃呢。她走了几步,又眨了眨眼眸,看着叶瑜道:“广播体操是什么?” 叶瑜:“……” …… 月光淡淡,繁星漫天。 叶瑜站在一处屋檐上,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将肺腑内的浊气换掉,才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一条河流将这城中的阑珊灯火分成了两半,那河似烧着了火一般,而自己身边这位,也是一位如火的百越女子。 这女子长发湿漉漉得搭在肩上,一身青袍,眉目如画,尤其是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如同水晶一般。她胸前傲人的双峰微微起伏,一双浑圆雪白的腿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显眼。 叶瑜一手提着木剑,远处似又有一个大户人家家丁慌乱,火光冲天,他思索了一会:“走吧。” 焰灵姬微微闭上的眼眸又睁开,却没有立刻迈动步子跟着叶瑜离去,而是嗅着衣服上若有若无的香味,有些愣了愣神,问:“救我出来,你知道要面对着什么。” “什么呢?”叶瑜好像真不知道似的挠挠头,旋即一笑,“是一位热情似火的女子,还是一道禁忌之门。” 焰灵姬沉默了一会,琢磨着叶瑜话里的意味,想了想又说:“你救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叶瑜仰望天穹,良久,才长舒了一口气,说:“为了我们彼此。” 第六十四章 意外之喜 清风落寞的漫步于夜中的新郑,冷清的街道上偶尔可以听见从巷子中传出来的狗吠声,又不知是那只老鼠翻动物件,或是野猫经过屋檐惊醒了这只尽忠职守的狗。 从地牢中出来,叶瑜扫了一眼依旧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士兵们,然后走到墙根下,纵身一跃便稳稳落在了墙上的瓦片上。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赤足长发的绝美女子,待两人翻身跃下,又远遁了几百步外,这才停在一处房檐上。 两人远远望着那在夜幕中盘踞着得鼠莫出大牢,默契的凝眸了好一会,正欲收回目光。忽然,叶瑜身子轻轻一颤,只因为脑海中又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叮~!宿主小幅度影响了世界原有轨迹,与世界产生联结,获得2000奖励点!请宿主注意查收!” …… 月光落在叶瑜有些疲惫的脸上,不过他那双如清澈湖泊般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狂喜,今晚的收获已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将凝望苍穹的目光,放在了焰灵姬的身上,焰灵姬美丽的容颜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湛蓝色眼眸中却无一丝波动。 焰灵姬丝毫不理会叶瑜有些孟浪的言语,琢磨了一会那一句为了彼此,才道:“却不知君子此言何意。” 叶瑜见状,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如今业已将焰灵姬救了出来,也得到了意外的收获,但得到她的信任,或者承诺才是目前最为要紧的事。 焰灵姬却只是玩味的看着叶瑜,酥胸半露,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已然用上了她最拿手的火魅术,一般人根本抵挡不住便会沦为她的胯下之臣。只听焰灵姬用极为诱、惑的声音说:“莫非……君子是看上奴家了?” 焰灵姬心中可不认为叶瑜安得是什么好心,更不会认为他这种人会闲的发慌来救她——即便才接触不久,焰灵姬已然对叶瑜有了不错的认知。 “正是介绍一下,在下道家叶瑜。” 谁知叶瑜根本不为所动,朝焰灵姬拱了拱手说:“在下不才,但若在新郑找一个对那所谓的宝藏毫无兴趣的,恐怕也就只有在下了。” 叶瑜单手负在身后,眺望远方,虽然只一个少年,但就这么站在屋脊上,浑身散发出如同古老山岳般的气息,又如一头潜龙出渊,令人暗自心惊:好一个少年人杰。焰灵姬不由得后退一步,叶瑜身上如同山渊般的气息仿佛是在告诉她——叶瑜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一阵清风拂过,月光淡淡,照在叶瑜身上,焰灵姬一双湛蓝色的眸子紧盯着叶瑜,还在恍惚之中,叶瑜身上那令人心惊的气息业已悄然收敛,意思已然很明显了,焰灵姬的火魅术,在叶瑜眼中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而已,要动手,焰灵姬根本无有任何反抗之力。 只听见叶瑜说:“眼下,你只有选择相信我,相信我对百越宝藏并不感兴趣。” 焰灵姬沉默了许久,叶瑜说的不错。焰灵姬虽然从地牢中逃出来,可偌大个新郑,乃至天下,根本无有她可以立足的地方。百越宝藏是个令无数人着魔的词语,无论焰灵姬知不知道,身为百越人,又与百越太子天泽有关系,就必定会引来无数人觊觎。譬如姬无夜。 焰灵姬看着面无表情,不知心中所想的叶瑜,忽然露出了笑容:“那你要我做什么?” 叶瑜笑笑:“我需要你在我身边待上或许足够长,亦或许足够短的时间。不管你信与不信,这便是我的目的。” 接着叶瑜又将目光望向远方那亭台轩榭,好似半个王宫般的将军府邸,说:“在此期间,我说过的,自会替你遮风挡雨,保你夜夜安睡。” 焰灵姬闻言,从心底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她不知该怎样去形容这种感受,或许是一支箭,或许是一道光,射入了她心灵处的柔软。从未有人与她说过这种话。焰灵姬头一次疑惑,她该去喜欢,还是该去厌恶。 眼睛睁的大大的,她实在不知道叶瑜到底想做什么,但至少可以确认,叶瑜不是来觊觎那所谓的秘密的。而眼下焰灵姬又无处可去,叶瑜暂时还能相信,便去他那里落脚也无不可——她一个庇护所,让她可以有足够时间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想着,焰灵姬嘴角又下意识的勾起一抹浅笑,这个小小少年,如何能护得住自己? 叶瑜眼巴巴地望着焰灵姬,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女人动了杀意也笑,魅惑人也笑,都一般好看,那如何才能分辨是善意还是恶意。 焰灵姬目光有些柔和下来,娇笑一声:“那奴家可记着君子的话了。” 两人算是终于建立起了一丝脆弱的信任,或许待下一次风起,就会破裂。这也是自然的。两人都不纯乎是个天真的人,又浑是不傻。单凭一次劫狱,是不足以令两人相互信任的。不错,即便是叶瑜也不会因为自己救了她,就怀有十足的信心;焰灵姬也不会因为叶瑜救了自己,就对他感恩戴德。 人世间充满了险恶与无奈,是人心如此,不是某个人善良就可以改变的。惟有时间,惟有一次次试探,惟有足够的勇气,或许才能让两颗心碰撞在一起,产生不一样的火花。 叶瑜怀着七分欣喜,三分忧虑,带着焰灵姬一路飞奔至垂柳巷的住宅。本欲安排焰灵姬睡其他的客房,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还是等明日才正式给焰灵姬安排住处好了。 便将焰灵姬带入自己的房间之中,叶瑜为了避免尴尬,也不说话,就盘膝而坐。焰灵姬则是颇为有趣的打量着屋子内的摆设,竟也坐在叶瑜对面。 焰灵姬看腻了四周的摆设,那湛蓝色的眼眸又落在了叶瑜身上,接着桌子上的烛光,焰灵姬这才头一次见叶瑜看得明明白白。 尚显青涩的俊秀面容,是惹人喜爱的可爱模样;剑眉星眸,细看之下眉眼有几分女子的秀气,因是似其母亲;白皙的皮肤在灯光映照下更加晶莹玉润,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焰灵姬笑笑,若是给叶瑜一身女装,便是活脱脱一个女孩。 便越发有了笑意,直勾勾盯着叶瑜,似乎要将他给看出花来。 若是他不死,如今也该有这么大了吧,焰灵姬有着少女欣喜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悲凉。 第六十五章 外出 夜晚漫长,业已过半。焰灵姬兀自感慨万千时,叶瑜却正襟危坐,闭目整理起今晚所得。 今晚的任务,乃是拯救焰灵姬。可以说进展比叶瑜预料的还要顺利,系统反应更是及时。 但他然没有料到的是,系统会因此奖励,或者说他会因此得到一笔丰厚的奖励点。这确实是意外之喜。不过这还不足以令叶瑜认为焰灵姬是他的福星。而从系统消息上所捉摸到的系统的意图,那才是今晚最令叶瑜欣喜若狂的收获。 叶瑜对于系统可谓是知之甚少,因为系统所流露出来的信息太少了,让他根本无从猜测。 但今夜系统因叶瑜无意间影响世界轨迹而奖励的两千奖励点,就足以让叶瑜因此联想到和想明白许多。 从奖励上就不难看出,这系统的目的便是鼓励他去做一些改变世界既定剧情的事,自不消说。 但叶瑜之前也不能说对世界无有影响,却都没有触发奖励。今次却意外的收到了奖励点。叶瑜思虑了一路,方才想明白。所谓世界轨迹,就是按照剧本演绎。而叶瑜提前救出了焰灵姬,自然也就无了日后无双鬼劫地牢救焰灵姬的一幕,故而也就是破坏了剧本,影响了世界运行轨迹。 而叶瑜来到这个世界上,不管他愿不愿意,都会对世界产生影响。而之前系统之所以没有提示,或许是因为影响太小,或许是对未来没有影响,又或许是还没造成既定的事实事件。 譬如叶瑜给韩非下毒,毒发是三天之后,而韩非按照剧本应是两天内死亡,那叶瑜下毒与否,都不足以撼动世界轨迹。但若叶瑜提前一天杀了韩非,并且对未来造成了一定影响,或许系统也会如刚才一样给出叶瑜奖励点了。 简而言之,叶瑜归纳出两条要素:一是得改变剧本,二是得对世界发展有影响。 如此想来,帮助他人也是帮助自己,算是验证了叶瑜“为了彼此”之说。焰灵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的确是自己的福星了。 叶瑜看着系统空间中,那写着奖励点字样的一栏上,原本一个孤零零的蛋,变成了2000,心中就涌上一阵喜悦。如此,让叶瑜更加有信心,他的计划成功率也大了几分。 但很快,叶瑜脑中便又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那便是系统为何要鼓励他如此去做? 叶瑜眉头紧锁,冥思苦想而不可得,最终只能轻轻一叹,闭着眼睛,竟跪坐着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垂柳巷中鸡犬声还未起,便听见一声惊诧声响起—— “主主主主主……人。” 一身淡黄色衣裙的小文站在门口,望着打开的房门,眼睛瞪得大大的,雪腻的脸上飞起两片红晕,小脑袋一下短路似的,嘴都结巴了。 本来小文是想进去服侍叶瑜起身的,结果推开门便见叶瑜衣衫不整,房间里多出了一名眼眸如水,浑身透露着魅惑气息的绝美女子。那绝美女子长发如瀑搭在肩上,嘴角略微上扬,带着妖冶的笑容看着自己,身上不着片缕,惟有套着主人平日里长穿的外套,雪腻修长的大腿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令小文一阵目眩。 小文仍然大脑短路,脸蛋通红,眼睛已失了焦距:“你你你你,主人……我我我我……” 好嘛,已经为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叶瑜便好笑的站起身,招呼了一声小翠,又抚摸着小文的头,将焰灵姬的来历粗略解释一番,只说是一个朋友住宿于此,不过在这事实面前,就显得苍白而无力了。小文与小翠心中虽然疑惑为何一夜之间,凭空多出来一名绝美女子,却也不敢多问,便领了叶瑜的吩咐,为焰灵姬寻了一套衣物,又带其去盥洗一番这才与叶瑜重新在大厅见面。 此时的焰灵姬,一套稍显不合身的淡黄色衣服,长发用木簪子扎起,不施粉黛,却令人惊艳。尤其是她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眸,更是令人一眼就不能忘怀。 而叶瑜则也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物,一身淡绿色的深衣,袖口上有流云纹,剪裁得体,将叶瑜衬得更加俊秀。自然也是出自元思之手了。诸子百家,就是凭借着遍布天下的门生,与各国势力盘根错节,一代代积累下来,才发展成如今态势。 叶瑜借用一句郭导的话: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焰灵姬与叶瑜两人静默的吃完了早餐,叶瑜这才一拂袖子,对焰灵姬道:“你不是说精力旺盛吗?” 焰灵姬想起昨晚上,这才盯着站起身的叶瑜,眼巴巴地说:“你要教那什么我广播体操?” 叶瑜一下子憋得内伤都快出来了:“……” 只听叶瑜咽了口唾沫,说:“我带你去外面逛逛。” 焰灵姬把玩发梢的手指一下停住了:“你不怕吗?” “为什么要怕?”叶瑜反问一句。 焰灵姬这才眯起眼睛,这下她终于又知道了一点叶瑜身上那十分吸引人的特点——那便是叶瑜永远给人一种智珠在握的感觉。 若是一位历经风霜且绝顶聪明的老者,这种感觉自然不消多说,旁人也会觉得是理所应当。可奇就奇在,叶瑜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却也如同一个运筹帷幄的智者一般。这给人的反差,那可谓巨大。也正因如此,焰灵姬才能感受到一丝安心。 焰灵姬便笑着起身,伸了伸懒腰,丝毫不在意自己在叶瑜面前的形象,但即便如此,她更有种慵懒、真实的美。 叶瑜便也一笑,吩咐了一声小翠和小文,便踏出了院门,出了这垂柳巷。 一出垂柳巷,那清净立刻便被鼎沸人声所替代。只见青石道路直来直往,四通八达,道路两旁的房屋鳞次栉比,给人宽阔之感。不似百越城市中好似杂草一般胡乱生长的房屋布局,如同山野小径一般歪歪扭扭的街道,新郑中处处透露着秩序井然。中原自然不与百越同了。 再有车辆来往,行人如流,两旁店铺旗帜飘摇,又间小贩叫卖吆喝声不断,好一副和谐气派的景象。 焰灵姬饶有兴味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被关押许久,她的心中业已寂寞透了。 但等叶瑜到了目的地,焰灵姬便寻思着是不是该收回对叶瑜的种种看好了。 第六十六章 紫兰轩 “你带我来这儿?” 焰灵姬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望着两层高,却雕梁画柱,罗幔摇曳;不见屋中之人,却先闻其声;把酒言欢,丝竹悠悠,娇声燕语间或其中。只见牌匾上写着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紫兰轩。 此时天空放晴,白云游弋,微风拂面。街道上车马如龙,人声鼎沸,驻足叫卖的摊贩也有好事的将眸光落在焰灵姬那绝美的容颜,以及叶瑜那稚嫩的脸庞上,不知这两位站在歌舞坊外要做什么。 为焰灵姬玩味的眼神盯着,饶是叶瑜修炼得心如古井而无波,眼似幽潭而难测,此刻也升起一丝忸怩与羞赧,不过好似这副样子在焰灵姬面前也露过不少次,说起来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叶瑜可以在为韩非所称赞,容貌冠绝天下的嬴令宾面前保持仪态,却难以在焰灵姬这种成熟妩媚的妖冶女子面前保持镇定。 但叶瑜可不敢轻易让焰灵姬离开他范围太远,否则那好不容易涨到的万分之一的进度条又烟消云散可怎么办。这残破的系统,解析的速度十分缓慢,就和老牛拉破车、蜗牛走路一样,能急死人。 但叶瑜很快就恢复过来,一副你这同志思想出了问题的样子道:“虽然此地或有不雅,但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只要我们心是正直的,便也片叶不沾身了。是你怀着异样的眼光看人。” 好嘛,这下成了自己心胸不够开阔,境界不够高尚了。只是焰灵姬没想到,叶瑜这看似满脑袋圣人云的模样,竟然如此伶牙俐齿,浑不似那些一言一行要效仿圣贤的君子们。 可真教人好奇的紧。 焰灵姬可不知道叶瑜到底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湛蓝色的眼眸略微闪动,便乖巧应道:“这位君子说的是。” 叶瑜摸了摸鼻子,带着焰灵姬进了紫兰轩中,这可把周遭的人都惊了,当下纷纷腹议,好嘛,这年头真是天天有怪事,长这么大了,头一次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带着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进女闾的,多新鲜! 所谓歌舞坊,其实也和女闾有着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地段,很轻易便模糊了。 紫兰轩中,此时多是一些夙夜未归的人拥着各自喜欢的姑娘,把酒寻欢作乐。这个时候的女闾还是比较矜持的,而且质量也很高,琴棋书画,那都是要知道一些的。这些客人也似乎都挺高雅的,来听听小曲,喝喝花酒,捧着姑娘的小手,说些荤段子,或是攀上一座座圣女峰流连一阵,倒也别有趣味。倒也不都是急不可耐就提枪上马。 叶瑜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略带一丝好奇,打量着紫兰轩中的情况,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进女闾呢。紫兰轩又是新郑中最为一流的女闾,自然非同凡响。 紫兰轩并不都是单间,一楼右侧是空旷的大厅,摆满一张张桌椅,自上而下垂下各色罗幔,地上又有屏风、矮墙、栏轩隔断,营造出一个个气氛别致的优雅小间。左侧是空旷的舞台,上面有女子舞袖。 从外头吹来一阵风,罗幔摇曳飞舞,见无数莺莺燕燕,香肩半露,檀口轻启,兰芳萦绕。间或笑声一阵,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又似泉水叮咚。有将自己修长白皙的玉指划过客人粗狂的面颊的,有偷偷将自己雪腻的腿搭在客人腿上的,有檀口轻启爬在客人胸前的,只是如蝴蝶振翅般的稍稍挑逗,却更加增添男人的火气。 那一排排正儿八经的房间内,却是更加春光无边,叶瑜都羞于去看。 只是一眼,教叶瑜暗自咂舌,果然是女中好手啊。 这时,却见宽大的楼梯上下来一个身穿紫色衣服,头发也是罕见紫色的女子,眉目如画,皮肤胜雪。傲人的双峰,平坦的小腹,勾人夺魄的眼眸,又是一个人间尤物。 只是对方好似认识叶瑜一般,一手搭在扶手上,侧着身子,发出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今日是吹了什么风,竟然能在紫兰轩中见到传说中的道家神人啊。” 叶瑜拱拱手道:“在下叶瑜,见过紫女姐姐。” 紫女掩嘴又是一笑,一双星辰中藏的眸子盯着叶瑜俊秀的面容:“可不敢当你一声姐姐。” 显然,叶瑜这一声姐姐叫得她还是极为舒畅的。 叶瑜站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前这人便是紫兰轩明面上的主人,紫女。其人武功高强,善使软剑,一身毒功也十分厉害。 “不知,你来我紫兰轩所谓何事?”紫女率先打破尴尬,淡淡笑问道。 叶瑜这才道:“我此次前来是为了一下韩非公子而来,不知可否在此?” 虽说是问句,但其实双方也心照不宣了,若是叶瑜不知道韩非是否在此,也不会大大咧咧来这紫兰轩了。 紫女微微一笑,心说今天倒是热闹,这相国前脚刚来,这叶瑜后脚就到。 “韩非公子就在楼上,不过……也有其他人哦。”紫女一扭纤腰,便缓缓上楼,只留给人一个令人遐想的背影。 “多谢。” 叶瑜眉头微微一挑,瞳孔中闪过与年龄不太符合的沉稳,脚下却是不慢,跟着紫女的脚步,也上了楼。焰灵姬则充当一个小透明,也快步跟了上去。 来到了二楼,那场面就收敛了许多,一排排房间占据了楼道两侧,此时大半房间是空着的。因为大多数的客人都还是习惯于晚上过来,其中身份显赫者不知几凡,是以紫女总能探听到许多有价值的信息。 别看这紫兰轩表面如何,背地里也是有着不容小觑的情报网的。而且想要在新郑中开起如此之大的紫兰轩,没有十足的财力物力,以及手段,根本不可能。 所以,叶瑜可不会小觑这紫女。 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紫女便站定了,叶瑜也微微点头,看来终于是到了。 待他来到门口,往里一看,果然如此。只见房间中莺莺燕燕已经退去,一个俊逸的男子坐在桌案前,他的身前站着一老一少,此刻正背对着叶瑜,令叶瑜看不清面容。 第六十七章 主动出击 房间内采光很好。白天时整个十分透亮。侍奉左右的舞女都已被屏退,一夜未归的韩非正侧卧在榻上,手中拿着一个白玉杯,缓慢的摇着,眯着眼打量着那来人。 高的是个老者,皮肤因年龄而有些松弛,头发皆白,眼睛却时不时透着一点光,让人明白,这是个精明过头的老者。他此刻穿着一身淡绿色的深衣,正站在韩非面前,浑身散发着久居上位而养成的威势,正是大名鼎鼎的韩国相国,张开地。 他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清秀,眉眼透着温顺,有几分似女子般的少年,却是前日拜访过叶瑜的张良了。 在叶瑜劫狱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顺风顺水的时候,张开地与张良两人却愁眉不展。 昨日,姬无夜又抢先一步推荐了一名与张开地素来关系不错的敌对文官,当夜又故技重施,假借阴兵之手将其杀害。偏生即便张良已从叶瑜处知道了这点,还是难以防备。 待张开地愁的睡不着,皱着眉头思索如何破局时,从叶瑜处取得真经的张良出现在张开地的书房。 张良问:“祖父可是又在为鬼兵的事情烦恼?” 张开地抬头看了一眼张良,点点头,他早已习惯了张良的早慧,故而只苦笑着喝了一口浓茶,揉揉发胀的眼睛道:“是啊,明知道姬无夜这厮打得是什么主意,却偏生奈何不得他。” 张良心下一动,想起与叶瑜的对话,便说:“可是他借鬼兵之手铲除异己?” 张开地闻言,赞许的点点头:“不错。” 旋即又冷哼一声:“他明知道鬼兵作祟,却拼命向王上推荐南宫错等人,实在是居心叵测,分明就是借机将反对自己的人都杀个干净。” “恐怕到最后,姬无夜肯定会推荐我上去的。”张开地是精明之人,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姬无夜会就此作罢,即便最后撂不倒自己,也会恶心自己一番。 张良一听,心中大定,对于叶瑜更加信服,便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哦,听你这口气,是有什么办法啦?”张开地闻言,握着茶杯的手不由得一松,闻弦音而知雅意,便笑道,“我闻你出去了一趟,莫非拜见了什么高人?” 张良便将拜访叶瑜的经过原原本本说给张开地听,让张开地面露惊异之色,良久才抚掌叹道:“不知何人生此宁馨儿。” 张开地又迟疑了一会,道:“此人之计,可行吗?” 张良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之色,方才道:“叶瑜之言,孙儿思虑良久,如今破敌之计除此无他!” 其实张开地除此之外也无计可施了。结局已被叶瑜说明白了,姬无夜铲除了几个异己之后,肯定会调转枪头指着张开地。到时候硬是将他拖下水,张开地如何审得动这两尊大佛,破不了案,不需要姬无夜动手,韩王也会将他降职的。 张开地沉默片刻,终是一咬牙道:“好,那明日觐见时我便自告奋勇,将此案揽下来,不能让姬无夜那厮继续谋害忠良了。” 待得第二日,张开地便主动向韩王请缨,将这个案子接了下来,然后在姬无夜猫戏耗子般的眼神中,战战兢兢地回家。张开地也没有去审理此案,那两位王亲就是一个大坑,即便是他相国也不能轻易审问。 又过了一夜,见果然平安无事,张开地便放下心来,看来果然如叶瑜所料,姬无夜轻易不会动他。其实也确是如此,要动张开地堂堂一个相国,饶是姬无夜也得掂量一下这样的后果。时机未成熟之前,即便是独断专横如姬无夜,也不敢轻易将张开地杀了。但若是张开地无法破这鬼兵案,到时候也会被韩王革除相国一职,效果那是一样的。姬无夜只需要静静地看一场好戏便是了。 时间仿佛过得极漫长一样。算起日子,今天已经是叶瑜来到新郑的第五天了。今日一大早,这头叶瑜带着焰灵姬出门,那头张开地也带着张良前去拜访韩非。 看来这相国还是听了叶瑜的话,将其视为救命稻草了。原来,叶瑜在送张良出门的时候,又替他出了一记。其实也很简单,此事必须主动出击,不能任由姬无夜肆意下去。便让相国揽下事情,然后把韩非推出去便了结了。 韩非也是王室子弟,有他出面自然好太多了。而且,这不但帮了相国,也是帮了韩非一把,两边都欠着叶瑜人情。这才是叶瑜真正的目的。 所以当韩非醉眼迷蒙的望着张开地与张良出现的时候,也是一阵惊诧,随意道:“相国大人前来此处,莫不是也为了喝酒?” 张开地立刻满头青筋,以他的性子,对于这种不成器的浪荡子弟最是看不惯,恨不得替韩王教育一下韩非。但韩非始终是王子,便是心中要发作,也得顾及脸面。但最终还是冷哼一声,因为叶瑜的缘故,没有当场拂袖走人。 但他乃韩国相国,也确有资格对韩非摆谱。 张良便善解人意的走上前,对韩非深施一礼,道:“张良见过公子。” “打扰了公子喝酒的雅兴,实在罪过。”张良继续行礼道,“实不相瞒,其实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韩非眼眸一凝,脸上却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问:“不知何事?” “唔……”韩非却不等张良开口,好似很苦恼似的想了想道,“莫非是鬼兵劫军饷一案?” 张良点头微笑,连忙一记马屁送上:“公子果然聪慧过人。” 韩非仔细打量着张开地,又细细打量着张良,摸着光洁的下巴,心中暗道张开地虽然眉宇间有些忧愁,但业已化开了不少,不像走投无路的样子。如今来寻自己,看来是背后有高人指点了。 韩非心中算计了一会,便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相国大人,我等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张开地有些惊诧,看来这韩非是有几分不同凡响之处的,一上来就要提条件,若非是来消遣的,那就是有真材实料。 张开地便不说话,竖着耳朵听韩非道:“韩非问句不当问的,不知道是谁让相国大人来寻我呢?” “韩非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时,外头传来稍显稚嫩的声音,声音不大却令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第六十八章 不情之请 “明诚。”韩非眼睛一亮,亲切的唤了一声。 张良则行了一礼,微微笑道:“叶瑜兄。” 叶瑜连忙朝张良还了一礼,又朝张开地行了一礼道:“叶瑜见过相国大人。” 张开地只是淡定的站着,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叶瑜,心中飞速打量着叶瑜,然后微笑着示意其不要多礼。 叶瑜面对位高权重,让无数百姓爱戴敬畏,可在朝堂之上与姬无夜分庭抗礼的韩国相国,却是丝毫不显慌张,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个镇静的少年。 叶瑜又朝着韩非行礼,淡淡笑着说:“韩非兄,还请恕罪,是我多事了。” 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其实就是在回答韩非刚才的提问。以韩非的聪慧,自然一下就能明悟过来,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叶瑜,眼中似有星辰明灭,旋即又有些失意的喝着酒:“若是明诚,想必相国大人应该已有对策才是。还需要来寻我区区一个浪荡公子吗?” 张开地微微错愕,也的确如此,若非韩非身份特殊,他倒更信任叶瑜多一些——这个传说中的道家神人,即便是公务繁忙的张开地也曾听说过,那首《悯农》至今仍记忆深刻。原来传来传去,《悯农》竟然变成了叶瑜所作,真教人一阵感慨。 叶瑜却朝着韩非使了一个眼色,道:“韩非兄之才,其实胜于我百倍。这鬼兵案仍须韩兄破之。” 张良亦立刻接过话头:“张良斗胆请公子出手相助。” “嗯。”韩非微微一怔,又恢复了那恣意潇洒道,“能为相国大人略尽绵薄之力,我自然乐意。” 韩非顿了顿,有了叶瑜在,想必自然无他发挥的余地,他亦是聪明之辈,直接切入话题说:“不过,我帮相国大人破案,相国大人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张开地眉毛微微上挑,思虑片刻,便沉声问道:“什么条件?” “我帮你破案,你在父王面前推荐我担任司寇之职。”韩非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语出惊人道。 张开地当场就要发作,这韩非一个纨绔子弟,恐怕真是喝酒喝懵了,这司寇可不是什么小官,要想当官玩玩,张开地还是有许多看起来尊贵的闲职。 要知这司寇是中国古代司法官吏名称。商即有之,为最高司法官。放在明清时期那也是至少二品大员的官职。因一国的掌管司法与刑狱,这个官职是十分重要的,断不能轻易让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担任。 “公子贵为王孙,为何要做这刑罚之官?” 韩非嘴角微微上扬,险些让张开地吐出一口老血,只听他说:“相国大人误会了,只是……我觉得这司寇管理法章律令,比较好玩。” 叶瑜看了一眼张开地,只见他脸上依旧沉稳如水,波澜不起。但叶瑜仿佛感觉到张开地正努力咽下喉头的一口鲜血。这韩非偏生是个不拘的,对上张开地这种固执的老家伙,简直就是魔星似的。 张开地下意识看了看叶瑜,只见对方一脸淡淡的笑容,闭目沉思片刻,一咬牙,道:“好,如果你能在八日之内破了此案,我便向王上推荐你担任司寇一职,若是逾期,则协议作废。” 倘若韩非真如叶瑜所言,那也是个当司寇的不二之选。 韩非一听,笑着放下酒杯,朝张开地行了一礼:“那韩非便先谢过相国大人啦。” “事而未竟,还是别高兴得太早。”张开地不咸不淡的道。 随后又聊了几句,张开地始终是不能在此地逗留,便先回去了,同时也带走了张良。此刻,房间内便只剩下了焰灵姬、叶瑜与韩非三人。 叶瑜颇有些尴尬:“还请韩兄莫怪我多事。” 韩非一双星辰般的眸子盯着叶瑜,他摇摇头一笑:“若非有明诚帮忙,相国大人又岂会轻易找到我?说起来还是得多谢明诚相助才是。” 叶瑜点点头,好似真的心安理得了,打蛇随棍上道:“明诚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韩非嘴角略微上扬,果然这叶瑜不是个俗人,便似好笑地说:“明诚但说无妨。” “其实,我本想过些日子再提。如今说起,倒是有些胁迫韩兄的意味了。”叶瑜表情略略正经,朝韩非拱手道,“明诚知道韩兄志向远大,乃欲角力天下。司寇一职不过乃第一步,韩国也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隅之地。明诚也更不应该向韩兄提及此事的。” 韩非脸上淡笑依旧,握着杯子的手却不由自主的紧了紧,瞳孔微微缩进,这个少年,太恐怖了,让他有种浑身都被看透,无有任何秘密似的。 在韩非越渐惊诧的表情下,叶瑜继续说道:“但明诚有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贵胄乎?如今韩国境内法不得伸,官官勾结,迫害百姓,新郑城中,实乃一片乌烟瘴气,无数百姓更是家破人亡。” “我闻贵族利用特权,肆意掠夺民财,掳掠女子。有不从者,则以势欺压。那些女子,或为之贱卖,或为其迫害入狱,受尽折磨,使其屈服。”叶瑜声音中有着一丝颤抖,却愈发的铿锵有力。 “韩兄既然将要执掌律法,可有魄力将这些人绳之于法?”叶瑜深深地看着韩非道。 韩非顿时一怔,心中苦笑一声,好哇,一上来就给他来这么个大难题。不过韩非却丝毫不惧,他在诸位兄弟之中,看似最荒诞不经,其实他智谋最深,志向最远大。嬴政是欲九州更取十州,韩非则是天下一百取其九十九:两者所图都在天下。 沉默了许久,韩非方才笑道:“明诚可给我一个大难题啊。” 叶瑜心中一松,果然,听韩非旋即坚定道:“即便再良好的木材,如果不清空里面的白蚁,也终会轰然倒塌。这白蚁,便由我韩非亲手清理吧!” 叶瑜敛容行礼:“明诚替诸多百姓,谢过韩兄大德。” 韩非笑着扶起叶瑜,市侩的笑道:“为兄也有一个难处,却希望贤弟能够鼎力相助……” 叶瑜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再说话。 第六十九章 后续 “明诚早已知道此军饷案的主谋了吧。” 韩非跪坐在叶瑜对面,脸上已收敛了笑容,而是很认真地说。 叶瑜脸上云淡风轻,教人看不出内心所想,似乎面对任何事情,他都这样一副表情。叶瑜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而没有说话。 韩非饶是有所准备,却还是为叶瑜的回答震惊。韩非前日参加过一个宝物交换会,从中得到了一块水消金——遇火则燃,遇水则消融。他才隐约明白了案情的经过,却对幕后主使一无所知。而叶瑜却仅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已经将整个案件剖析得清清楚楚,足以证明,这个少年的才智世间罕有,至少比之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瑜看得透亮,整个案件的经过其实很简单:先派人将押送往边疆的军饷都替换成水消金,然后派人假装鬼怪,利用水消金的特性,即可假装是鬼兵劫饷。 但别人可就没有他这份先知先觉,自然一头雾水。 眼下韩非却是自嘲的一笑,似感叹道:“能生出你这样的俊杰,真是天大的福分啊。如果可以,我可不想与你这样的人为敌。” 叶瑜笑笑,没有接话。 韩非很快就调整过来,瞥了一眼叶瑜旁边站着的焰灵姬,见她面容绝美,气质不似一般女子,说:“不知这位姑娘是……” 叶瑜随口胡扯:“灵儿,我的一位同伴。” 焰灵姬略微一愣,不着痕迹的横了一眼叶瑜,不过也没有出声反对。 “喔。”韩非微微点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叶瑜却好似看透了他一般,轻声道:“韩兄,破案之事,让我也出一份力吧。” 韩非深深的看了一眼叶瑜,这种人不会轻易开口,虽然不知道他为了什么,但对于韩非来说是好事。韩非便点头一笑:“此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便先谢过明诚啦。” 随后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叶瑜便起身告退了。其实韩非也打算走了,他还得准备案子的事情。 叶瑜缓缓走在木头地板上,两旁的房间一个个向后落去,焰灵姬一双湛蓝色的眼眸中光芒闪烁,盯着叶瑜,似乎有很多心事。 待叶瑜经过一间楼梯旁的房间时,他偷眼朝房门打开的房间内看去,只见一名满头白发,侧脸却显得十分年轻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玄色深衣,上秀金色云纹,手上正拿着一个白净的陶瓷杯子,安静的自斟自饮。 是一个气势十分凌厉的人。叶瑜心中很快就判断出了这个人的身份,传闻中的当代纵横二子之一,卫庄。 似乎感受到了叶瑜的窥视,卫庄缓缓转过头来,那双宛若幽深寒潭一般的眸子与叶瑜春日平静的湖泊一般的眸子碰撞着。 霎时间,叶瑜分明感觉天旋地转,恍惚间,卫庄身上仿佛有一头巨龙盘旋上空,睁着硕大的眼瞳带着霸绝天地的气势盯着自己。无比的自信,无比的冷厉。 而卫庄也感觉到叶瑜仿佛化成一头在山间优雅从容饮着湖水的黄鹿,那灵动的眼眸注视着湖水。忽然掠过一丝微风,湖水微微泛着涟漪,然后卷起滔天波浪,将黄鹿的水中倒影撕扯破碎,并着黄鹿也被吞噬,一头金龙破水而出,翱翔九天,仿佛镇压一切! “吓!” 叶瑜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奇幻的场景。只是一恍惚,他便从失神中恢复过来,眼前还是那名男子,只是他的手僵在空中,如同一幅定格的画。叶瑜有些咂舌,他早就听闻有些高手氤氲的气势有异象,原来便是这种情形。 看来这纵横二子,果然名不虚传,当世年轻一辈,当以这二人为顶尖。 叶瑜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毫无惧色的朝卫庄点点头:“鬼谷,卫庄。” 卫庄放下杯子,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亦淡淡道:“道家,叶瑜。” “看来传闻不假,道家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卫庄看着叶瑜,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你确实很强。” 叶瑜朝着卫庄行了一礼,笑道:“卫庄兄过奖了,在下不过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两人都很聪明,只是交换眼神,便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想要东西。从心理学上的角度来说,人的表情包含的信息有时可比话语来的更多,更直接,更有用。 叶瑜看了一眼身后,韩非已经出来了,便也不多说什么,朝卫庄拱拱手,兀自朝楼下走去。 这次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叶瑜走出紫兰轩的时候,略微低着头,似乎还在想着什么东西一样。 焰灵姬看了看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有些炫目,似乎连日的阴雨终于要过去了。 她心中有些莫名的轻松,看着叶瑜,轻声道:“你的目标似乎很明确。但你应该不是个节外生枝的人。” 叶瑜微微一愣,知道她在说什么,笑笑:“你要知道一句话,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生活就如同湖边的钓者,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条鱼会是什么样子,有多大。” “又或者,它会咬掉你的鱼饵,将事情变得一团糟。”叶瑜长呼了一口气,嘴角扬起了灿烂的微笑,说,“但最得真趣的钓者,都会笑着面对,并继续与水里的鱼儿搏斗。” “哼哼,明明才是一个小孩子。”焰灵姬双手环抱与胸,脸上看不出悲喜。 忽然,叶瑜似乎想起什么事来,摸了摸袖子中的一块竹简,才笑了。出来的时候,他是与元思等人接触过的。竹简上有关于那地牢的后续信息。 叶瑜笑着与焰灵姬说:“有一个好消息,你想听吗?” 焰灵姬歪了歪头,湛蓝色的眼眸看着他眨了眨,没有说话。叶瑜耸耸肩,自讨没趣,便说:“那群兵油子,也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果然选择将事情给瞒了下来。” 焰灵姬眉头微微一挑,意思不言而喻。叶瑜笑着解释道:“那群家伙,本来都是一起上过战场的,自然关系亲密。而且,你的身份特殊,如今的年代早就无人过问了。而且一旦捅出去,真要追查起来,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横竖都是死,这群兵痞,还是选择了欺上,能瞒一时是一时。” 第七十章 来了 叶瑜与焰灵姬逛街,然后交代韩非破案。夜晚到来,叶瑜出现在地牢。 出了紫兰轩,叶瑜并未是不解风情的直接回家,而是带着焰灵姬继续慢悠悠地走在这繁华的新郑城中,一睹史书中不曾记载的风景。 不同于想象中的红墙绿瓦,飞檐回廊,深门阔院飘雪。首先闯入叶瑜视线的是青砖,是青石,是充满悠久历史的韵味。是灰瓦杉木建筑出的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屋舍;是历经磨洗,早已斑驳的石桥;是扁舟凌波,桨声灯影下烟笼寒水的洧水。 无有太多文豪为此留下笔墨,但沿街而行,那有些喧闹的叫卖声,是描绘新郑,最贴切,最优美的音符。 街道飘着浓郁的酱香,飘着淡淡的酒香,飘着如梦的脂粉气。来来往往的人流,带起一阵细细的风,撩动叶瑜的发梢,拨动叶瑜的思绪。 如此的景,浓郁的风土人情,自然是极富有意趣的。但于叶瑜来说,却始终有一丝疏离之感,这是始终无法避免的。随着年月渐增,叶瑜那故土难离之感,如一壶酒,越来越厚重。 当然,叶瑜向来不是个故作姿态的人,也不愿将这份愁绪表露出来。只是感叹一声,又换上一副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表情。 焰灵姬则是一如既往,紧紧跟在叶瑜身后,似乎真的履行着两人的约定。眼下焰灵姬可真谓一个孤家寡人了,与叶瑜相同。 焰灵姬的眼眸掠过一家卖精致首饰的店铺,没有丝毫的停顿,旋即又收回目光。叶瑜眼神一闪,亦是没有说话。 两人从上午走到下午大约两点钟,即是十二时辰中的未时。叶瑜手里多了些荷叶、布包,里面都是一些各色各样的吃食。有新鲜钓上来的河鱼,用火烤,加了些不知道的调料,看起来不错的样子;有刚出炉的野味,表皮金黄,香气扑鼻;都是叶瑜想尝尝的。 元思送来大多是些山珍,以及一些耐放的精致点心,当然还有不少的钱。供叶瑜如同纨绔子弟挥霍是不可能的,但日常花销,购买些寻常物品,那是绰绰有余。 摸着有些咕咕叫的肚子,叶瑜这才与焰灵姬打道回府。 当然,叶瑜悠闲,可不代表所有人都是如此。却说韩非,受了命,自然得为此奔波起来。先是查阅了之前几位主审官的留下的卷宗,将事情进一步推理清晰。韩非这才带着张良前去找他的两位王叔。 这两位王叔都是同韩王一个货色,十足的蠢材。被韩非溜了一圈,才知道都穿帮了。然后便依靠身份,摆起谱来,任凭韩非如何问都说不知道,只说鬼兵劫了军饷。 韩非敢接这个烫手山芋,自然是有对策的。虽说刑不上大夫,但是关押留审还是可以的。他也极聪明,将两人分开关押,然后对两人都说了同一番话。 韩非道:“若是王叔先招供,可免去所有责罚;若是王叔抵死不认,但对方先行招供,就要负责,并且罪加一等;若是最后两位王叔确不知情,什么都不说,那也只落得失察之罪。” 这便是所谓的囚徒困境。将罪犯分开关押,保证其无法串通供词。然后再告诉每个人,若都抵赖,则可从轻处罚,或不处罚;若都坦白,则按所犯之罪处罚;若一人坦白,一人抵赖,则坦白者无罪,抵赖者从重处罚。 这个囚徒困境,其实有只有两个字:人心。囚徒们可选择互相信任,都选择缄口不言,可以获得最好的结果,但在对方表现不明的情况下,出卖同伴可以为自己带来利益,也可能受到对方的出卖,而受其累。 但实际上,这个囚徒困境,很少有机会实现。因为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譬如之后对方的报复。所以更多的也只是一个建立在理想之中的模板而已。 之后韩非就给了两位王叔,笔墨与绢帛,这才可以稍微轻松一阵,与张良饮茶,并静等王叔那边的消息。 …… 却说叶瑜回了垂柳巷中的住宅,将大包小包一丢,让小文与小翠,做好饭,将包内的熟菜都摆了出来,很温馨的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这些天以来,小文与小翠倒是对叶瑜不这么畏惧了,但是有些礼仪制度却不敢忘。待侍奉着叶瑜与焰灵姬吃了饭,两人才将剩菜剩饭端走,开始享用其自己的午餐。其实不能说是剩饭剩菜,盖因有几道菜,叶瑜是一筷子都不曾动过,专留给两人。 小文和小翠也好似看不见似的,只是内心十分感动。这得上辈子求了多少次老天,才有如此好的主人。 叶瑜好似习惯了,也不说话了,只是默然一叹,他的思维不是古代人的思维,到底是有些隔阂。 度过了一段惬意的时光,看了一眼天空,时候不早了,叶瑜这才拿着其了木剑,准备外出。 焰灵姬向来是很少话的,只是忍不住开口:“去哪里?” “嘿,既然韩兄有求,我自然得帮他的忙了。”叶瑜理所应当的笑着,示意焰灵姬一同前去。 焰灵姬默然点头,跟着叶瑜一起走出大门,就着昏暗的天,缓缓消失在了垂柳巷。 叶瑜是知道两位王亲被关押在哪里的,高效的学习方法总是尽可能利用一切碎片时间。叶瑜也向来会挤出时间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两位王亲身份尊贵,即便牵扯进这件案子,韩非不能,也没有能力将他们关押进专门的大狱,故而只是就近关在了一个衙门的监狱里。选了两间采光最好,最通风的房间给他们。 所以防守的力量稍显薄弱,这就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他们胆大包天,目无王法,不能以常理料之。所以韩非没有注意,张良亦没有注意。只有叶瑜担心这件事,他也乐于去做。 等叶瑜来到衙门后面大牢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叶瑜凭着韩非的手谕,畅通无阻。直接被士兵带到了两位王亲的监狱前。叶瑜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通道尽头,持着木剑,悄然立着。 不知过了多久,叶瑜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来了! 第七十一章 大牢激战 微凉的风吹散了太阳仅存的余温,黑暗袭来,笼罩了大地。 又是一日过去了,寻常人皆已睡下,寻常又不太寻常的人则静默得看着城中的灯火。 衙门大牢,几个兵丁持着兵刃站在门口守卫。大牢内部也有穿着甲胄的士兵一脸严肃的巡逻着。 大牢内一股霉味夹着各种臭味,熏得火把噼里啪啦作响,大牢内除了一些犯人的呼噜声,及士兵时不时走动声,便很安静了。 通道尽头左右各有一间房子,关押着当今王上的两位同胞弟弟。 两人面对这自己面前的绢帛,以及一旁的砚台与毛笔,有些踟躇着,他们即想认罪,以求宽恕,又怕那个人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最终,还是都下定某种决心似的,一咬牙,看了一眼只有小小窗口的牢门,提笔沾墨,奋笔疾书起来。 叶瑜就立在二者中间。墙壁上的灯火微微摇曳,好似为叶瑜笼罩了一层雾似的。 “呼呼!” 门口,一阵风卷起些许尘埃,似晃了眼,只觉有淡如烟雾的影子掠过眼前。 “噼里啪啦!” 烟雾在昏暗的大牢中越聚越浓,朝着大牢深处而去,灯火随之摇曳。可谁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进来了。大抵上是外面的风大了些。 叶瑜一双眼眸平静如水,忽然他笑了,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夜幕降临,是人之所需还是白日的不挽留。” 一出口,竟然是句金句:好似很非主流,又似很有哲理,富有深意。 焰灵姬略微活动了下身子,湛蓝色静静盯着那似有似无,隐藏于影子下的雾气。 就在两人的注视下,那阴影下的黑雾,渐渐凝聚成人形。如一团泼墨,缭绕虚幻的雾气,又似有无数厉鬼在其中哭喊。 随着黑影踏出火把下的阴影区域,那黑雾顿时如同冰消雪融般散去,露出一个模样俊逸,身穿黑衣,肩上有着黑色羽毛的青年,却正是那日与叶瑜在房顶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神秘人。 不过此刻,他还有一个身份,姬无夜座下夜幕组织的得力杀手,墨鸦。此人轻功甚是超绝,天下间能与之比肩的,恐怕寥寥无几。同样,他的武功也并不弱。 墨鸦狭长的眼眸微微一凝,他与叶瑜遥遥对视一眼,只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轻松惬意,以及……一丝庆幸。 “这么巧啊,你吃饱了没事,也来这里散步?这好像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吧。”叶瑜挂着淡淡的笑容,与面见相国或是韩非都不同,有种如风随意自由的感觉。 或许,这便是传说中的快乐风男。 墨鸦不禁嘴角抽搐,他真要怀疑当日,是否是自己感受错误了。若非对方身边有个气息不弱的人,墨鸦必定会将叶瑜斩杀当场。 “看来,两位是准备与我作对了?”墨鸦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姬无夜的命令,他必须完成,不容许任何人干扰。否则回到夜幕之中,等待他的将是令人恐惧的惩罚。 叶瑜脸上的表情从未变过,一如道家中的模样,恬淡写意。叶瑜好似认真的想了想,便认真地点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不过我奉劝你最好快些,否则等会你可就难以脱身了。” 墨鸦的颜色顿时一变,他敢现身,就是因为他不惧外头那些虾兵蟹将。但若这两个不知深浅的人,还有同伙的话,那么他今天就注定是栽在这了。 不过转念一想,墨鸦的神色又松弛了下来,若是真有伏兵,早就扑上来将他制服了。 墨鸦嘴角略微一勾,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不知何时夹了一根漆黑的羽毛,竟泛着一丝幽暗的光泽。 “夜幕之下,无有幸存!你们永远不会知道,你们面对的是个什么东西。” 墨鸦冷冷一笑,右手猛然发力,黑色的羽毛夹带着细细风声,破空而去! 几乎眨眼睛,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叶瑜面前,若叶瑜在不闪躲,便会血洒当场。 “哧!” 叶瑜脚步不曾移动一步,木剑一斜,就将羽毛的轨迹拨乱。而那羽毛去势不减,竟然一下就刺入了一旁的石头之中。 羽毛尾部耷拉下来,仿佛在告诉众人,这的确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羽毛。 这下,连焰灵姬都微微有些神色凝重,这一手,便能知道,对方绝对不是个善茬。 “需要我出手吗?”焰灵姬轻声问道。 叶瑜微微摇头,却更加兴奋了,倒不是他有多热爱战斗,也不是他感动于焰灵姬肯出手帮忙,而是他又听见系统的声音—— “叮~!宿主接触到特殊人物,解析开始!请保持与对方的距离,以免解析失败!” “叮~!宿主触发任务:保护韩国王亲!保护两位王亲,使其免于刺杀,可以获得丰厚奖励!” …… 叶瑜微微点头,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不过暂时先放一边,将眼前的威胁解除了才是正办。 失神只是一念之间,还不足以令墨鸦找到破绽将叶瑜击杀。但就在叶瑜短暂失神之时,已够墨鸦抬手又甩出六道飞羽,每一根都带着同样可以裂石的威力。 “唰唰唰!” 六道飞羽在空中拖出一条黑色残影,如同一道道惊雷击向叶瑜。 叶瑜一席绿色深衣,在灯火下显得是如此挺拔俊逸。只见他不慌不忙,一摆袖袍,木剑如同潜龙积蓄依旧,骤然跃出深渊,咆哮着冲向六根飞来的黑羽。 木剑在灯火照射下泛着璀璨的光,宛若神兵。夹带着太虚剑法神出鬼没的招式,木剑在空中飞舞如同狂龙。 竟听得“铛铛铛”,几声细小的声响,一根根飞羽四散而出,带着开碑裂石的力道,刺入大牢通道的石壁上。 墨鸦眉头微蹙,他脚尖一旋,向左边横移出去,同时双手如鸟儿跃下树梢,俯冲高飞而出,带出一道道黑羽。 “唰唰唰!” 满天黑羽骤然掠出,仿佛一只只被山中野兽惊起的乌鸦,密密麻麻,将天空都遮蔽住。 这些飞羽从不同角度飞出,带着雷霆之势,由于通道狭窄,叶瑜竟然避无可避,即便是一旁的焰灵姬,也免不了被波及! 被这么多足可刺入坚硬岩石的飞羽击中,即便叶瑜练就一身金钟罩也非得出几个血窟窿不可。 一时间,叶瑜竟就要命丧当场! 第七十二章 太虚有名 狭窄的大牢之中,黑雾缭绕,灯火摇曳,一场大战正在上演。 墨鸦目光微凝,他必须速战速决,干净利落不留把柄得将两位王亲抹杀当场。 望着满天黑羽带着凌厉的杀气,仿佛一条黑龙似的朝叶瑜袭去,他的心头不禁稍松,这么狭窄的牢狱通道,对方无论如何也躲不掉,被这么多根足以洞穿石头的黑羽击中,即便是三花聚顶得高手也得命丧当场。 他目光睥睨着叶瑜,这个小子太年轻,太自大了。墨鸦的目光如同一把手术刀,似乎将叶瑜一点点剖开,想从他身上发现一点恐惧,但一瞬间,他就愣住了,对方脸上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唰唰唰!” 黑羽如潮水扑来,大浪淘沙之下,叶瑜岂能幸免。 “小心!”焰灵姬檀口微张,手中突然升起一团灼热的火焰。 短短一瞬,却仿佛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又似乎根本无焰灵姬给叶瑜提醒的时间。 她面露复杂之色,好歹叶瑜是带他离开牢笼之人,即便对方武功好似很高,但也是肉体之躯,无法用血肉抵挡如此锋利的羽刃。 羽刃已然掠至身前,间不容发之际,焰灵姬也无瑕顾及叶瑜,惟有自保。 “轰!” 火焰暴涨,焰灵姬身边突然升起一道火焰旋风,将袭来的羽刃焚烧殆尽。但一旁的叶瑜却如同呆滞了一般,眉眼含着淡淡笑意,又似根本不把墨鸦放在眼里。 忽听叶瑜低低轻喝道:“太虚有名,万物之母。” 手中的木剑同话音舞动起来,一股令人心悸的剑意逸散开来,如混沌寂灭,天地初开。转瞬之间,墨鸦只看见叶瑜手中的木剑剑锋一转,如星辰日月灿烂夺目,如山岳巍然,如江河奔腾,万物原本之道,此刻皆已昭然。 “呼呼!” 木剑破空声回荡于此,半空中羽毛无力垂落在地面上,叶瑜淡绿的衣袍微微摇曳,宛若谪仙人。 墨鸦微微一惊,但他可不是干看着的,狮子搏兔亦用力,何况他是一名杀手。在叶瑜斩开飞羽之时,他已悄然掠出,身影快若鬼魅,黑雾缭绕,即便是火光也无法照亮。 “桀桀桀!” 黑雾凝聚,鬼火幽幽。冰冷的气息蔓延开来,空中突然出现了几尊手持青铜长戈,身穿破烂铠甲的鬼兵。头盔下是漆黑的头骨,空洞的瞳孔中冒着幽幽蓝炎,怪叫着朝叶瑜袭来。 叶瑜鞋履轻踏地面,朝着鬼兵迎去,还不忘回头对焰灵姬道:“你且退后,现在战斗已与你无关。” 焰灵姬湛蓝色的眼眸微微一闪,见叶瑜游刃有余,显然连八成功力都不曾用出,好看的嘴便微微扬起一抹浅笑,然后退到一边。 叶瑜从来不是个莽夫,自然不会托大。说起来,至今他仍未与一个高手来过一场生死搏杀,眼前的墨鸦虽算不得什么绝顶高手,但也勉强可成为他的试剑石。 若是为墨鸦知道,自己这令人闻风丧胆的夜幕杀手,竟然在叶瑜这个小孩眼中连快试剑石都要排不上了,不知会不会当场吐血。 “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 叶瑜口中轻声念着,手中的剑也变得忽快忽慢,剑锋凌厉又玄妙,神出鬼没,令人无法琢磨。木剑所至,攻敌不备;剑锋回旋,护己要害。 仿佛平缓溪水之暗流,陡然湍急,遇凸石之回旋;又如云雾之山峰,千奇百怪,过一山之重峰;或似圆润卵石之萤火,季夏之月,于腐草之重生。 鬼兵虽然雾气缭绕,木剑刺其身体如刺空气,但兵刃部位却如有实质,叶瑜每每格挡,都发出一声利刃砍在木头上的声音。 若非那奇木质地较为坚硬,叶瑜从不以刃硬碰,恐怕一瞬间就为其砍断了。而如此鬼兵有四个,招招狠辣,欲致叶瑜于死地。 “哧!” 木剑横亘胸前,挡下了鬼兵的长戈直刺的同时也留下了一个小洞。叶瑜顺势一剑劈砍过去,鬼兵顿时烟消云散,但很快又在不远处重新凝聚,而后再度加入战局。渐渐的,叶瑜业已被四个鬼兵团团包围。 “速度倒是不错,身法也灵动。可惜,这鬼兵之术,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叶瑜被鬼兵包围,却好似闲庭信步一般,招架一剑,还不忘开口。 这让本来也想把墨鸦掳回去的叶瑜稍稍有些失望。 他之所以慢悠悠的,便是想看看墨鸦还有什么底牌。叶瑜本以为墨鸦还能有什么令他心动的武学,结果都是一些对他而言十分鸡肋的东西。 “唰!” 叶瑜脚尖一旋,衣袂飘飘,他侧身一剑扫开偷袭的兵刃,淡淡道:“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制造出如此的烟雾,并且操控他们。但这终究只是障眼法而已。” “鬼兵本身不能造成伤害,靠躲在它们身体里的你而已。”叶瑜缓缓道,“你所依托的不过是身法灵动,可以快速穿梭于鬼兵之间而已。但你的攻击,一万次,我都能挡下来。” “你能保持这样的速度吗?” “你若是还有底牌,我奉劝你赶快交出来,否则,你会被我一剑打傻,然后交给韩非。”叶瑜故作恐怖的吓唬墨鸦。 大牢中只有叶瑜低低的声音,还有兵器碰撞声,却没有听到墨鸦的任何回应,仿佛一切都只是叶瑜自己的臆测而已。 “桀桀桀!” 忽然,鬼兵的速度越发的快起来,四个鬼兵,二者拿戈,二者持剑,都将兵器舞得如同狂风一般。 “铛铛铛!” 四道飓风袭来,叶瑜却始终从容淡定,招式越来越熟练,木剑横扫而出,荡开两柄长剑,同时身子微微一侧,躲开一柄贴着胸擦过的长戈,剑柄往下一按,顿时那长戈就化作一团被冲散的雾气。 “背后!” 叶瑜心中一凛,脚尖一点,身子跃起,背部朝着地面,弯成了一道月牙,那长戈从他背脊处擦过,若非躲避即使,他就要被长戈洞穿了。 “桀桀!” 那鬼兵忽然狞笑起来,好似阴谋得逞。长戈上挑,一副要将叶瑜从中切开的架势。 第七十三章 招降 “铛!” 只听得一声轻响,鬼兵预料之中的事情并未发生。 叶瑜将木剑贴在背部,恰好挡住了长戈,同时借力猛然转向,与鬼兵面对面。盯着那幽幽鬼火,木剑顺势横扫而出,化作一道极光,骤然泻入鬼兵的身躯之中。 “嘭!” 雾气散去,叶瑜不由分说,一记膝顶重重撞在了黑雾之中,一声闷哼发出,墨鸦从雾气中浮现,并倒飞出去。 “哗!” 墨鸦在空中调整身子,手中的短匕横扫而出,化作一抹月光,阻挡叶瑜继续追击。落地的瞬间,黑雾缭绕,数尊鬼兵陡然出现在地牢之中。 它们身为鬼魅,去自无形,如同江河汇聚大海,转瞬间就包围了叶瑜。 居高临下,将手中的兵刃朝着叶瑜劈砍下来,势不可挡! 叶瑜眼眸微微闭上,木剑的轨迹忽然玄妙深远起来,又间千层浪叠,重峦掩映之势;剑分阴阳,虚实结合;一剑出,顿时寒光惊现,那雾气犹如冰遇火而消融。 “噗嗤!” 木剑化作一道流光,直直刺中墨鸦胸前的皮甲,竟然将这可挡刀剑的上好皮甲都洞穿了。 木剑一收,回至中途,又骤然一边,化作疾风骤雨,朝着墨鸦倾泻而去。 闷响声密集如雨点打在石板上,叶瑜的招式尽数打在墨鸦胸前,随后一剑扫去,“嘭”一声,将墨鸦轰出,撞在牢房的墙上。 随即看也不看墨鸦一眼,自顾自得将剑收起。 墨鸦微微闷哼一声,一抹被羞辱的激愤闪过,但又旋即被冷笑代替,数枚黑羽悄然出现在手中,冷冷笑道:“虽然你天资极高,但未免也太过愚蠢了,太过自大了。我胸前有皮甲,你招式虽猛,怎可伤我?” 叶瑜微微侧过身,此时墨鸦已然抬起手,黑羽就要与叶瑜贴脸相见。但墨鸦脸色却一变,嘴角吐出一口鲜血,胸前传来剧痛,手腕一抖,黑羽便掉落在地上。 墨鸦惊惧得朝自己胸前一看,只见皮甲早已破烂,胸前一道道伤口流淌着滚烫的鲜血。 原来是大脑的保护机制,自动过滤了刚才的疼痛,就是怕墨鸦一下子受不了。可惜他是不知道这些的。 叶瑜这才欣慰一笑:“谁说木剑就砍不死人?” 墨鸦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原来从头到尾对方都是猫戏耗子,刚才若不是叶瑜收了力道,或许他直接就会被震碎心脉而死。 此人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不过他是个聪明的人,叶瑜既然不想杀他,那就是他还有价值。 当下便哼一声,墨鸦道:“悉听尊便。” 叶瑜一脸云淡风轻,丝毫看不出来刚刚是经历过大战的。他的眸子如同一柄利刃,仿佛要刺入墨鸦的心中,说:“姬无夜独断专行,凶狠残暴,目无王法,与大臣离心离德,百姓不敬而惧。” 墨鸦脸色微变,心中有个不好念头,说:“你想说什么?” 叶瑜整理了一下袖袍,微微一笑:“姬无夜之所以能够蛮横这么久,是因为无有人想对付他,也没有人有能力对付他。” “那你是说,现在就有人了?”墨鸦嘴角微微上扬说,“你永远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何等的猛兽。” 叶瑜满头黑线,这算是怕到骨子里了,反而变成小迷弟了吗? “现在嘛,的确有。只要有合适的人领头,这无边的怨气轻易就能将姬无夜冲垮。他不知过是盘踞于薄冰之上,坐着美梦等死的人罢了。”叶瑜缓缓道。 叶瑜拂了拂衣袖,道:“倾巢之下岂有完卵,何不给自己谋个出路呢?” 墨鸦脸色剧变,沉默了良久,方才笑道:“不,你不会明白的。姬无夜手握夜幕、四凶将,这王宫外,乃至王宫内,都已是他的天下。” 叶瑜脸色忽然平静下来,他居高临下,盯着墨鸦的眼眸,后者竟然不敢与其对视而躲开了。 沉默了一会,叶瑜才笑道:“你以为当今王上,真是糊涂?” 墨鸦脸色一白,他脑中顿时浮起一个念头,并且转瞬之间盘踞脑海:莫非是王上下的旨意? 叶瑜睥睨着他,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又说:“姬无夜如今确是权势滔天,掌握兵权不假。但他终是臣子,所以这就是姬无夜还算有点底线的原因。” “王上不能明着对付他。那该怎么办呢?” 叶瑜自问自答道:“表面上依旧信任姬无夜,令其麻痹大意。暗中却培植其他亲信,与其小打小闹,温水煮青蛙,待时机成熟,一举将其拿下,自然是可行的。” “王上之命,倾举国之力也须完成,你以为呢?”叶瑜表情平淡,正儿八经得说着假话。 墨鸦深深地看了一眼叶瑜,感受到了一丝恐惧,这个少年,太可怕了。 墨鸦最终还是信了七分。他信有人要将姬无夜踩在脚底,但具体是谁,他仍然怀疑,但隐约间,也下意识觉得是韩王。 可这样就太可怕了。 墨鸦沉默了一会,他可不认为叶瑜会对一个敌人说这些话:“你既然不想杀我,莫非是想招揽我?” 叶瑜点头:“有你这个夜幕顶级杀手在,得姬无夜信任的人在,那的确是方便许多。” 墨鸦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姬无夜会信任我?之所以重用我,是因为我认命了吧。” 他转头看向叶瑜:“不过你的算盘可打错了,任务失败,你觉得我还能活着?” 叶瑜思索了一会,说:“你会的,因为事情并没有姬无夜想的这么坏。” 墨鸦一惊,接着又是一阵沉默,眼神中闪过挣扎之色,叶瑜只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叶瑜心中知道,把握特别的大。 在墨鸦沉默的时候,叶瑜也微微有些失神,他看着从怀中掏出来的钱袋,仿佛心中有某块柔软被触碰了,兀自一笑,这份情可真难还清啊。 就在叶瑜失神的时候,墨鸦已然决定了,其实也很容易选择。 他若不答应,恐怕叶瑜当场就会将他击杀;若是答应,或可不死,未来还有个不错且光明的前程。 光明…… 墨鸦低低念着,脱离夜幕,真的可以吗? 第七十四章 带劲 墨鸦最终一咬牙,猛然抬起头,看向叶瑜:“我……” 话到还没出口,就好像被什么噎住了似的。墨鸦只见叶瑜望着手心的钱袋出神,好似然将自己抛一边去了,顿时满头黑线。 叶瑜却很快反应过来,一拂衣袖,钱袋收回怀中,脸上换上云淡风轻的脸庞,笑道:“怎么,你可想好了?” 墨鸦见此,不由得心中一叹,果然是个少年英雄,日后成就恐怕无法估量。但眼下,既然决定了,墨鸦就认命似的点头:“我同意。” “只是你不怕,我会再度反水?”墨鸦自嘲一笑说,“我可是背叛过姬无夜的。” “好。”叶瑜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是‘弃暗投明’,而且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识大体,够忠诚的人。” 叶瑜将弃暗投明咬得极重,墨鸦又不是个愚蠢的,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仿佛自己心中所想这个少年都能知道。 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还是一个小孩。这太可怕了。 叶瑜瞥了一眼墨鸦,又看似不经意地道:“深处黑暗之中,才会明白光明的珍贵。我想你一定深有体会。” “而我要做的,便是驱散这笼罩新郑的黑暗,让光明重现大地。”叶瑜伸出白皙的手掌,对墨鸦饶有深意地道,“一个人终究会寂寞的。如果你想,我不介意你多找一个帮手,陪你共赏日出。” 自信。 墨鸦怔怔的抬起头看着叶瑜,他所看到的是这个少年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仿佛对一切事都胸有成竹。 可怕。 墨鸦不止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内心被看穿了,也许,这次选择是对的吧。 命运……真可改变? “……”墨鸦无声的冲叶瑜点头,很重很重。 叶瑜满意的收回手掌。他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当即便与墨鸦密谈一番。 看着墨鸦站在自己面前,叶瑜冲他微微一笑,并投去一个眼神。对方会意,叶瑜便一剑飞出,墨鸦顿时吐出了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叶瑜这才亲切的送墨鸦出去。当然,是以被打跑的姿态。 …… 大牢的官兵看见叶瑜追赶着墨鸦出来,不由得大惊失色,居然混进了刺客,要是里面两位王亲少了根汗毛,那他们都得掉脑袋。 当下便使出吃奶的力气,追赶着墨鸦。 但墨鸦的轻功当世一绝,若是想跑,这几个兵丁岂能奈何得了他。 有的眼看追不上,竟然脱掉自己的靴子,要朝着墨鸦丢去,顿时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借着微风蔓延开来。 好几个士兵走着走着两眼一黑,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神志不清地道:“带……带劲。” 而墨鸦也感觉身后一阵寒意袭来,这种威胁力,莫非是叶瑜反悔了? 猛然朝后看去,墨鸦嘴巴微张,顿时被齁得两眼发昏,下意识头一摆,躲开了这个暗器,却看叶瑜吊在士兵后面,只象征性的追了两步,这才放心。 墨鸦飞上屋檐,消失在夜色之中,不由得暗自心惊,没想到这普通的大牢居然也有暗器高手! 叶瑜看墨鸦消失了这才一摆手道:“别追了,防止对方有伏击,快去通知韩非公子。” 说着,叶瑜又简略将事情与一个士兵首领交代了一下,让他好去送信。 对方这才感激的冲叶瑜一抱拳,然后飞快地奔了出去。他也知道,今晚若是没有叶瑜,恐怕他们都要人头落地——王亲可是在他们手里出事的。 待得众人离去,叶瑜就大马金刀立在大牢门口,确保里面两个王亲没有任何事情。 叶瑜今夜来此,便是有三个目的。 保护两位王亲,这便是他今日来这里的目的之一。因为担心事情暴露,以姬无夜的性格,肯定会肆无忌惮地派出夜幕击杀掉威胁,哪怕对方是王亲,只要干净利落,假借鬼兵之手,一样可以蒙混过去。 但这太过耸人听闻了。不说韩非还不知道谁是幕后主使,即便他知道了,恐怕也不敢相信,有人敢在新郑城中刺杀王亲。譬如张良,他心中已有准备,却还是遗漏了,也正因为此了。 其二,便是看看能否从墨鸦身上获得有用的东西。当然,招降他也是题中应有之意。虽然墨鸦的技能对于叶瑜来说是鸡肋,但好歹招降了他。 其三嘛…… 叶瑜微微闭上眼睛,系统的声音回荡在脑中—— “叮~!恭喜宿主完成随机任务,中幅度改变世界轨迹,获得10000奖励点!” …… 叶瑜看完系统奖励,有些不争气的咽了口唾沫,这下可发达了,没想到完成这个任务有这么丰厚的奖励点。 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若是这两个王亲不死,姬无夜可就有两个死穴,说不定还能一下将姬无夜扳倒。那后面卫庄韩非都没得发挥了。 说起来,还是给少了奖励。 不过饶是如此,叶瑜已经很满意了。如今他身上有一万两千点奖励点,说不定能够一举冲破天人合一,离开此界。 当然,理智的叶瑜并没有这么做。天人合一不是单纯靠内力就能突破的。否则也不会将一干天才都卡住了。 叶瑜思虑,或许这就和那玄之又玄的天道有所关系了。 等了一刻钟左右,衙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显然韩非等人到了。 一见叶瑜持着木剑与焰灵姬一脸淡定的站在那,韩非有些焦虑的心就松了不少。 虽然听下面人报告,刺客已被打跑了,但韩非的心还是悬着的。不仅案子没了着落,连他也得惹上一身骚。 故而韩非一见叶瑜,便劈头盖脸来了句:“如何,两位王叔没事吧?” 叶瑜摇头一笑:“自然无事了。对方正好撞上来,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奈何他轻功太高了。要逃,我也难以追上。” 韩非松了口气,又关切的问:“那你和灵姑娘都没事吧?” 叶瑜也摇摇头:“多谢韩兄关心,明诚虽然拳脚粗糙,却也可堪一用。” 韩非这才彻底放下心,笑着冲叶瑜行了一礼,让后者大感手忙脚乱。 韩非道:“今夜之事,还多亏明诚料敌先机,才没让对方得了手。如此大恩,却是非得受我一拜不可。” ps:末尾回答一下有些读者关于世界顺序的问题。下一个世界将从《少年锦衣卫》和《一人之下》中选取,因为《妖怪名单》、《王牌御史》、《超神学院》等世界的武力值较高,所以会放在较后的位置。当然,很大几率我会将其中的一些世界提前啦。 然后改天会更新简介,将世界顺序放上去。 第七十五章 烫手山芋 叶瑜拱拱手道:“韩兄,既然此间事已了,那明诚就先回去了。” 韩非点点头,送叶瑜到了门口,又说:“我派人送你们回去吧。” 以叶瑜精明的性格不会拒绝韩非的示好,推辞一番无果之后,便却之不恭地说:“那明诚便谢过韩兄了。” “哈哈,无妨。” 韩非命人将他的车架赶了过来,让叶瑜等人上去。却又让叶瑜一脸受之有愧的道谢。 叶瑜与焰灵姬上了车,朝韩非行了礼之后,方才进入车中。然后车夫才缓缓赶着马车朝着垂柳巷行去。 待车架消失在视野之中,韩非才收回目光,那深邃的眸子中似有星辰闪烁。他看了一眼夜空,思虑了好一会,方才呼出一口气。 “这个叶瑜,绝非池中之物。”韩非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叶瑜太自信了。从他进入衙门,再到交战后离去,一举一动,从容不迫,胸有成竹。 他一开始就很笃定,对方一定会来行刺,又艺高人胆大,并对自己预测深信不疑。 但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韩非的脑中:叶瑜真是料事如神,还是他事先就知道了这一切;叶瑜知道,为何又不提前与自己说呢? 这夜的事,仿佛是一根刺,扎进了韩非的心中。叶瑜太过神秘莫测,让他不得不谨慎。 如果是前者,韩非自然是乐于看见,因为叶瑜是实力强大的盟友;若是后者,韩非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看这个叶瑜到底想要什么了。 不过转念一想,韩非又被自己的念头惹笑了。目前来看,叶瑜的确是站在自己这边,是友非敌,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韩非如是想着,进了大牢之中,与看守的士兵询问了下情况,从这些士兵的视角他更能看清楚貌。 听完之后,点点头,韩非又问:“那王叔的情况如何?” 那士兵如实道:“两位大人好似至今未免,并已写好了供词,说要当面转交给公子。” 韩非一听来了精神,道:“那还等什么,快过去。” 很快,在士兵的带领下,韩非就来到了两个对立的牢门前。其实韩非是认得路的,也不用士兵带领。 进了牢门与王叔寒暄一番,又询问了王叔是否安好,这才进入正题。 韩非接过了墨迹未干的绢帛一看,上面将姬无夜如何如何威逼利诱自己调换军响,又如何将罪责推到鬼兵身上,说的一清二楚。 当然,肯定少不了美化一下自己了。 上面所写正如叶瑜的猜测。 韩非心中一惊,瞳孔猛然收缩,但很快就恢复镇定,一脸淡然的收起了绢帛。 韩非冲自己的叔叔行了一礼道:“侄儿多谢王叔。” “姬无夜……姬无夜那家伙想杀我。”那王亲却一脸阴云不散,有些惧怕地说,“事情的经过我都如实写下来了。不过,你可一定要保证我的安,否则我是不会认这份供状的。” 韩非点头,正色道:“姬无夜胆大包天,其罪当诛!” 顿了顿,韩非又说:“王叔放心,我会加派守卫,保护你的安的。时候不早了,还请您早点休息。” 看韩非关上了牢门,那王亲才松了一口气,望着头顶的墙壁,喃喃道:“你可千万不要骗我啊……” 韩非却不知道自己这位王叔的小嘀咕,又进了一另一间,听到和看到的,都相差无几。 韩非说的话也几乎相同,之后他便满腹疑云的拿着两份绢帛离开了大牢。 坐上了一辆马车,韩非缓缓离开了大牢,返回自己家中。 一路上,韩非都紧闭着眼眸,皱着眉头,心中颇有些怪异感,但又说不上。 又望着两份绢帛,这可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若是将这个事情捅了出去,那后果是连韩非都无法预料的。 此时的他,还没有能力应对这种后果。 “唉。”韩非沉思良久,忽然轻叹一声,咬着牙重重一拳锤在了自己大腿上。 这两份绢帛,韩非绝不能交给自己的父王看,否则很可能会让大浪卷了下去。 但他十分不甘,自诩要做一个公正无私的司寇,可还未上任,第一件是就是替人瞒住罪证。 这叫韩非如何不郁闷。但他不是一个傻子,只有瞒住了才是最好的结果。 否则天知道韩王一怒之下,会将怒火发泄给谁,而姬无夜又会因此做出什么事情。 而且韩非几乎肯定,姬无夜绝对能够安然无恙,并借此反咬自己一口。 …… 颠簸的马车正往垂柳巷行驶而去。 车内的隔音很好,焰灵姬说话也不怕车夫听见。 “你为何这么肯定对方会来?又为什么会肯定那人一定会被你收服?”焰灵姬好奇的问。 叶瑜嘴角微微上扬,说:“你应该业已了解了最近新郑的事情,鬼兵杀人嘛。” “可哪有鬼兵呢?”叶瑜缓缓道,“那个人绝不容许事情败露,所以那些主审官都接连被杀。而在一个风雨飘摇,人人惶恐,都相信鬼兵之说的新郑,再死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哪怕他是王亲,也只是给这个故事加了佐料而已。”叶瑜轻描淡写的说。 焰灵姬的眼眸微微一亮,有继续听叶瑜道:“至于那个墨鸦……哼哼,这是个秘密。” 见焰灵姬一双湛蓝色的仿佛能够摄魂夺魄的眼眸盯着自己,叶瑜毫不在意的淡笑一声:“既然你要听,那我便说吧。” “莲虽生于淤泥,却能克服重重困难,亭亭净植。”叶瑜长吐出一口气道,“人渴望救赎与光明,与莲是一样的。” 焰灵姬听了之后,眼眸微微闪烁,随后沉默了半响。 不知过了多久,到达目的地了。 叶瑜与焰灵姬跳下了车,叶瑜给了车夫些钱俩,才笑着送他离去。 车夫还没离去,大门就已经打开了,两个小丫头此时还没睡,都竖着耳朵听叶瑜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已是深夜了。 两个习惯了早睡早起的丫鬟此时一脸困意,透亮的眼睛里满是睡意。 叶瑜颇有些不忍,说:“好啦,你们快去睡吧。” 两个小丫鬟却摇摇头,非要先服侍叶瑜睡下了才肯。 叶瑜推却不得,只得苦笑。 第七十六章 好小子(国庆快乐) 新郑本是王城,韩王的王宫就坐落在新郑之中,其规模自是不消说,亭台楼阁多于粟米。 正常来说,王宫自然是只有一座,以供一国之君生活、朝政。但新郑却是不同。坊间悄悄流传着一句话:一国无二君,一城有两宫。 这两宫一是王宫,而便是那姬无夜将军的将军府了。府坻占地不知几亩。府内分设前后院,仿佛似王宫之前朝内寝,建造规制与王宫基本无异。府内一干男性部居住于前院,等闲不能进入后院,否则斩首。 后院分设三区六小院,姬无夜一干女眷都居住于此。一个个面容秀丽,穿着华贵。若逢一同外出,如千万朵娇花迎风,面容含羞;绫罗绸缎,如霞辉万丈;肌肤雪白,如阳光炫目;声音清脆,如万鸟啼鸣。 光是后院一天的开销,就要铜钱数千斤,足可见其奢侈。也大概也是哪怕姬无夜敛财之巨,之简单,也要打军饷主意的原因。 姬无夜又极为忌讳属下打自己女人的主意,是以为他做事第一生存准则便是——离姬无夜的女人越远越好。在内服侍的男性也都早就被姬无夜阉割了。但莺莺燕燕太多,姬无夜又是个喜新厌旧之人,总会有耐不住寂寞的人想要寻求安慰。 但其被发现的结果,就是被姬无夜用酷刑折磨致死,并将其尸骨分离,一部分让野狗啃噬,一部分以火焚烧成灰,撒入粪坑之中。 将军府中有一处高楼,夜幕若有较为大的任务,姬无夜一般都会选择在此饮酒。 显然今夜刺杀两位王亲,不算是什么小事。 若夜的代表色为黑,那么姬无夜显然愧对了他的名字。他多年征战沙场,又以横练功夫见长,故而皮肤黝黑,其实饮酒业已过了千杯,仍不见醉,甚至都未见其上过一次厕所,不得不说是位比猛人中的狠人还要很一点的狼人。 高楼上风有些大。夜风吹动着幔帐,烛火摇曳。姬无夜座前几位姿色美丽的女子扭着纤细的腰肢,跳着赵舞。战国时期,能歌善舞者以赵国为最,故而赵舞也闻名天下,许多舞女都会专程前去赵国学习舞蹈。 姬无夜面色沉稳,如同无风夜里死寂的湖水,教人看不出心中所想。他手里的酒杯轻轻摇晃着,忽然一顿,他眼睑微微抬起,然后仰头饮了一口酒。 “你回来了。”姬无夜冷冷道。 却见门外一阵黑雾缭绕,渐渐化为一个人影,黑衣黑发,正是墨鸦。只是他此时面色发白,身上多处受伤,胸前的皮甲都已经破碎,露出一大片纵横交错的伤口,有的甚至可以看见白色的骨头。从伤口上不难看出,挥剑的人是一名十足的高手。 墨鸦踉跄着走到姬无夜面前跪下,周围的舞姬早已识趣的躲到一边。 灯火摇曳,姬无夜的脸色更加晦明不定起来,他只是淡淡的说:“任务如何?” 墨鸦浑身轻颤,还是如是禀报道:“失败了,对方是一名极为厉害的剑道高手。” 姬无夜眉头一皱,握着杯子的手骤然发力,青铜铸就的杯子瞬间被捏扁,他声音寒冷得如冰,从牙齿间挤出了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卑职无能,刺杀时被对方一名高手阻拦,侥幸才能逃脱。”墨鸦头压得更低了,胸口有些起伏,原本堪堪收住的伤口又立刻涌出了鲜血。 姬无夜却不管墨鸦如何惨状,只是猛然站起来将杯子丢在地上道:“废物!任务失败了,你就等于死了。” “是,属下无能,没能完成任务,自当一死了之。但属下为了不给对方留下把柄,才拼死逃出来。如今见到了将军,是生是死凭将军一句话,属下绝无二话。”墨鸦很平静的说道。 姬无夜原本愤怒之际,就像一头猛兽一般狰狞的面容,此刻才稍稍收敛一些,说:“哼,放走了那两位,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墨鸦刚想说话,却猛然吐出一口血,叶瑜出手拿捏的十分精妙,让他有余力逃脱追捕,却会在姬无夜面前展现出最无力的样子。 此时的墨鸦,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呼~” 霎时间,一盏盏灯火熄灭了。房间内变得昏暗无比,一名高挑的身影无声的出现在窗口,隔着一层罗幔,又兼灯光黑暗,无人可看清楚他的模样。 那人负手而立,一只手拿着酒杯,优雅地抿了一口,微微一笑道:“将军不用慌张,事情并没有您想得这么坏。” 姬无夜微微一愣,脸上的怒容又少了一些,还是冷哼道:“放走了那两个憨货,等回头他们写下状纸将我们供出来,怎么办?” 那人轻轻一笑,声音极为有磁性:“那只是麻烦些而已。更何况我们的底牌可不少,韩非不会蠢到和我们在这个时候硬碰硬的。”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笑道:“即便韩非真的要拿这个供状做文章,将军也一定会比这份供状先到王上面前的。” 姬无夜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哈哈一笑道:“那是,如今王宫内也有不少我们的人。现在王上又大约已经睡下了。韩非是不可能直接拿着奏报直接面见王上的。” 窗边那人缓缓靠近姬无夜,越过了罗幔,露出满头银发,他嘴角微微上挑道:“而且娘娘也会帮我们的。即便王上真见到了那份供状,将军只需要反将一军即可,王上最听得哪些话……” 若说一个统治者最听不得的话有哪些,那还每个定论,都是因人而异。但无论如何,统治者都看重自己的统治地位。 “好你个白亦非。” 又是一声轻笑,姬无夜也放肆大笑起来,笑完他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双眼发黑,就要支撑不住墨鸦,示意一下左右,立马就有人去请医师。 姬无夜面色恢复了平静,看着墨鸦道:“那个人你可知道是谁?” 墨鸦算是个聪明的,很快就明白姬无夜的话。即便现在他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只是堪堪有着丹药吊命,但姬无夜可不怜惜他,哪怕墨鸦是个美女。 “是一个叫叶瑜的家伙,暂时不知道意图何为。” 姬无夜瞳孔微微一缩,沉吟了半响,冷哼一声:“好小子,又是你!” 第七十七章 再入紫兰轩(我回来了) 阳光破晓,带着些许凉意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垂柳巷之中。斑驳的青石地面有着些许湿润,几只垂着尾巴的老狗匍匐在道路上,眼眸中早已没了年轻时的凶厉。大抵活到了这种年纪的狗,已经学会了该朝谁吠,主人也自然怜惜起这个为自己守了一辈子的犬,让它有个善终。 洧水缓缓流过垂柳巷,波光潋滟,恰如诗中的阑珊,似有哪个千年前落魄王侯在此,叹一句世事无常。 某个不起眼的小院落里,一名身穿青色深衣的俊逸少年静静的跪坐在一张竹席上。竹席上置有一张净几,两盏淡茶正散发着热气。茶汤似琥珀般清澈,带着沁人心魄的香味,那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的青年捻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 “你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坐在少年对面的一名绝色女子轻轻道。 这少年正是叶瑜。 他瞥了一眼焰灵姬,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这世道无常,人间艰难,不如在南山下种菊饮一壶粗茶。” 若是直白一点,那就是生活太累,不如做一条咸鱼。 “那你又为何下山呢?”焰灵姬饶有兴味的撑着下巴,一双湛蓝的眼眸注视着叶瑜,似乎要从这个少年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叶瑜给焰灵姬的感觉很奇怪,仿佛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天生的矛盾体,像是一团线,你绝不能分清楚哪端是头,就好像焰灵姬分不出叶瑜到底是个小孩子,还是个历经沧桑的老者。 “人从来不能选择自己诞生,也很难选择自己的死亡,这世界上总有太多身不由己。”叶瑜缓缓道。 “比如说?” 叶瑜看了看天空,嘴角略微上扬道:“比如说我本可以一走了之,却不得不停留在此,等待黑夜消逝。” 焰灵姬微微沉默,叶瑜却是放下杯子,继续说:“再比如,你本来可以自由自在,却不得不身陷囹圄。” 焰灵姬湛蓝色的瞳孔微微一缩。 “即便我把你救出了地牢,你也难以真正的自由。” “什么意思?”焰灵姬眼眸似水,虽是问句,嘴角却仿佛已然明白叶瑜之意的微微上扬。 昨夜之事,焰灵姬已然知道叶瑜针对的是谁了,正是曾经让百越陷入连天战火之中,致使她被关押在地牢之中的姬无夜一脉。就个人而言,焰灵姬是极为希望能够看到这些人倒在自己脚下的。 若一开始焰灵姬只是出于试探的心思暂且留在叶瑜身边,此刻,焰灵姬心中却悄然生出了一种想法:若是跟着叶瑜,将姬无夜等人送上断头台,那就无管叶瑜的目的是什么了,自己始终都是得利的。 焰灵姬便陷入了沉默,盘算着是否让与叶瑜成为暂时的盟友关系——即便他们现在就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关系。 即便是叶瑜救过焰灵姬,也不足以让焰灵姬对叶瑜死心塌地,顶多日后相见网开一面而已。多年来的生活经历,让焰灵姬看得很开。 但眼下两人似乎有共同的敌人,那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眼前这个盟友似乎的确有力且可靠。 叶瑜嘿嘿一笑,却并不回答,只是转头对小翠说:“老是待在这院子里也不太好,待明日我们去城外踏青吧。” 小翠自然无有不可,点点头道:“不知需要准备些什么?奴婢这就去置办。” 焰灵姬伸出纤细的手,若兰花般捻起玉杯,凑到鼻子前轻轻嗅了嗅,她虽不懂茶道,鼻子却并不差。 “看样子,你是胸有成竹了?” 焰灵姬幽幽道,她知道这或许动不了姬无夜,但却可以让他头疼一阵。 这对于被白亦非囚禁了如此长时间的焰灵姬来说,也算是小小的报复,让她略微好受了些。虽然这个报复是出自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少年之手。 叶瑜摇摇头:“要想凭借这个动姬无夜,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只要韩王一天不对姬无夜有所间隙,这等手段就一天不可能成功。姬无夜虽然蛮横,但也是有韩王的意思。” “要想将姬无夜彻底埋葬,还得慢慢蚕食他的羽翼,带他的棋子被拨去大半之时,就是他死亡之时。”叶瑜目光微微闪烁,声音很淡,却十分笃定。 这份自信,仿佛碾死姬无夜,如同吹掉身上的尘埃一般轻松,让焰灵姬有些恍惚。 一张大网,正在缓缓收拢,似乎姬无夜的覆灭已然注定。 到了正午时分,已经有消息经过道家弟子传入了叶瑜耳朵里。 韩国公子韩非,只用了短短数天就破了鬼兵劫军饷一案,并追回了被劫的军饷,相国张开地也如约向韩王推荐了韩非担任司寇一职。 当然,坊间流传更多的是韩非请了高人做法,让鬼兵显形,并收服了他们这种颇有传奇色彩的论调。 朝野上看起来是皆大欢喜的,毕竟闹得人心惶惶的鬼兵终于烟消云散了。但有人欢喜有人愁,传闻姬无夜在回到府中之后,将自己喜爱的琼玉杯都摔了。 只有叶瑜,仍旧优哉游哉的品着茶,写着了一分清单给小翠,让她们出去采购,自己则是带着焰灵姬,又去了一趟紫兰轩。 下午的紫兰轩一样挺热闹的,不过更多的是喝酒的,狎妓的人少矣。毕竟白日宣淫的确不雅,而且这些青楼女子也得休息呀。 叶瑜站在紫兰轩的牌匾下,正要往里面走,却忽然抬起头,仰望着紫兰轩二楼的一个窗户,只见一位白发青年,身穿黑色金边的深衣,一双眸子宛若古井,正静静的看着他。 白发青年双手负在身后,微微朝叶瑜点了点头,随后便离开了窗户,似乎是喝茶去了。 叶瑜微微一笑,带着焰灵姬踏进紫兰轩。 紫女迎面而来,巧笑嫣然道:“叶瑜弟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叶瑜:“久坐之后,更渴望到处走走。今天紫兰轩这么热闹,却是不能少了我。” 紫女笑笑:“消息挺灵通的嘛,韩非公子前脚才到。” “哈哈,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挺热闹的。”叶瑜虽然面孔稚嫩,却说着大人似的话,看起来着实怪异。 第七十八章 我想让你取代他 紫女一双勾人夺魄的眼眸扫了一眼叶瑜,便捂着轻笑,扭着纤细的腰肢款款朝着紫兰轩内而去。那动人的背影,仿佛黄昏中最绚烂的晚霞,令人迷醉。 街道上一个身穿上好绸缎的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沉醉,仿佛被摄去了魂魄般,只喃喃道:“好一个绝色尤物,啧啧,那腰肢……” 周围几个踮脚而望的商贩也接连咽着唾沫。 焰灵姬嘴角微微抿着,有些厌恶的瞥了这些人一眼,随后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又看向了身前的那个少年,只见叶瑜缓缓跟在紫女身后,步履轻盈,侧着看过去恰好能见他的侧脸。 叶瑜的脸色始终是风轻云淡,不知是少年生性淡漠,还是那天那云那山那水的蕴养所致。 “小孩还不懂事么。”焰灵姬饶有兴味的恶意揣测着。 进了紫兰轩,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门外的喧嚣声被隔绝开来,大厅中央设立有一观赏池。中央有高台出水,如同莲花。 边缘有流水槽,伴随着潺潺水声,不断有水落入下方的蟾蜍嘴中。池里种植有莲花,此时也有荷花挺立,与之相映成趣。 待得叶瑜上了二楼,一眼就能看见不远处一间雅间开了门,里面站着三名男子,都是熟人。 卫庄一头白发,依旧身穿一套黑色深衣,眼眸如同叶瑜一般,如同古井无波,但后者总似春风湖水,而卫庄则如万载寒潭。 叶瑜朝韩非行了一礼,又朝几人问好,才笑着说:“明诚不请自来,还希望不要见怪。” 韩非则是哈哈一笑:“起初还担心明诚不来,不敢上门,现在倒是我失礼了。” 两个都是聪明人,只是短短两句话,就已经交换了意思。 叶瑜明显想要加入到韩非这个集团当中,而韩非也自然求之不得。 卫庄抿了口酒,双手放在膝盖上,只是定定地看着叶瑜,仿佛要将叶瑜穿什么内裤都看出似的。 叶瑜对他回以微笑,继续说:“先恭喜韩兄获得司寇之职了。” 张良也笑着应和道:“想来兄长应该比子房的消息更灵通才是,不日兄长就要上任司寇了。” 韩非没有应和,却也知道,如今这司寇之职落于他手,已然是题中应有之意。 他只是微微一笑,朝叶瑜和张良行了一礼,道:“若是没有明诚和子房的帮助,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破了这个案子。还是多亏了明诚的深谋远虑和子房的心细如发,这才有了昨夜今晨的一场又一场好戏。” 叶瑜抬起韩非,那俊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韩兄言重了,明诚只闲逛而已。” “额……”韩非一愣,旋即回味过来,哈哈一笑,“明诚真大才。” 细细想来,叶瑜的确宛若浮光掠影一般,对每件事都参与不深,但整个结局却都在他的把控之中。这种蜻蜓点水般,却能扼住关键之处并不着痕迹的给予帮助的能力着实可怕。 昨晚若非叶瑜惊艳的一笔,韩非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找上姬无夜,并当晚夺回军饷。 也就说说,叶瑜的分析推理能力,以及谋略深不可测。 韩非转过身子,又朝卫庄一拱手:“也多亏了鬼谷传人的惊天截杀,否则即便知道了军饷藏匿的地点,我也鞭长莫及,可望而不可即罢了。” 原来,昨夜韩非拿到了王叔的供状之后,并未回府,而是转头带着卫庄去了姬无夜府上,设法引得姬无夜怀疑起来军饷地点是否安,之后再等待姬无夜派人探查之后,悄然跟踪而去。 依靠卫庄的惊人武力,这才将军饷尽数夺回。 卫庄没有一丝欣喜之色,只是淡淡的说:“你已得到了司法大权,得偿心愿,何必再弄这些虚情假礼。” “这只是你们这些王室贵胄的权利游戏罢了。” 卫庄放下手中的青铜酒樽,转而起身,冷冷得丢下一句:“我没有兴趣。” “卫庄兄请留步,还有一桩事请教。”韩非紧紧盯着卫庄的背影道,“ 你对姬无夜此人作何评价?” “他能活到现在,还能执掌大权,可见你父王昏庸无能了。”卫庄目光略有不屑,他又瞥了一眼静静立在原地,身后带着一个绝色女子的叶瑜。 “你说的不错。” 叶瑜目光如水,脸上一片清风淡云,只与他目光交错。 韩非目光却不显黯淡,反而越发明亮,他上前一步,道:“我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姬无夜不除,韩国必亡。” 韩非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没想到韩非的目的竟然是要将这个韩国之虎给斩杀了! 韩非的眼神也掠过了叶瑜,只见叶瑜依旧如同泰山一样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惊异之色,便知道,他或许早已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不禁暗叹一声:何人可生出此宁馨儿! 若有叶瑜加入,韩非相信,自己的计划会更加顺利,甚至,十拿九稳! 可惜,韩国终究是太弱小了。 韩国内乱不除,必不能图强;不能图强,如何攘外;不能攘外,便只能在秦国的铁骑下提心吊胆,等待这头黑龙一口将天下吞噬。 想到这里,韩非的心便更加坚定了起来,他所作之一切,并不为自己,而是为了那萦绕心底已久的古老歌谣。 这小小的韩国啊,或并不富裕,亦并不强盛,但这里是他的家,他生长之地,死后魂归之所。 哪怕事已不可为,韩非也必须为之。 叶瑜有些沉默了,华夏自古不乏此等英杰,于大夏将倾之际,以蝼蚁之力,携爱国之心,誓与家国共存亡。 短暂的沉默终究被打破了。 卫庄缓缓开口:“你要我替你杀了他?” 韩非摇摇头:“我既然要执掌刑法,自然知道杀人是犯法的,一定也不会允许其他人这样做。” “这个忙,其实是帮你自己。”韩非嘴角微微上扬。 卫庄淡漠的瞥着他:“帮我自己?” “因为,”韩非故意拖长声音道,“我想让你取代他。” 第七十九章 见证 “我想让你取代他。” 姬无夜身为韩国大将军,地位之尊贵,几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是韩国相国也略逊几分。 大将军之印,足以让许多人争破脑袋。 但卫庄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露出一丝嘲讽般的笑意,道:“然后效力于你的权力游戏?” “不管愿不愿意,”韩非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叶瑜,缓缓说,“我们都已经置身于这个天下旋涡之中了。这已经无法改变,但我们可以一起来建立一个新的韩国。” 叶瑜眼光微微闪烁,一旁的焰灵姬有些惊讶,而卫庄则显然有些意动了。 “那么,这个新的韩国有什么不同呢?”卫庄斜斜瞥了一眼韩非。 韩非略微一笑,有些意气风发,眸光深远仿佛已经看见了未来,他道:“第一,绝对不会出现姬无夜这样的人。第二,不再有安平君、龙泉君这样的人。” “听起来,这好像对我没什么吸引力。”卫庄略有失望。 “你还记得那个在将军府分金币的游戏吗?” “那又如何?”卫庄淡淡道。 焰灵姬等人都有些迷惘,他们都不知道在将军府发生的事情。 韩非则是自顾自地道:“新的韩国,不要做第三个看似占尽优势实则注定死亡的人,也不要做第二个为了蝇头小利而苟活之人。” 韩非顿了顿,目光之中神光绽放如烈阳:“韩国要做第一个人,七国的天下,我要九十九!”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焰灵姬湛蓝色的眼眸微微一凝,深深的看了一眼韩非,仿佛要将这个浪荡公子哥给看穿一般。 张良则是眉眼柔和,嘴角微微上扬,依稀可见日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士模样。 叶瑜则是暗自叹了一口气,无论是正统历史或是此时,韩国都注定难以成功。叶瑜对秦国无太多恶感,对韩国也无太多恶感。 即便叶瑜有着先知先觉的王牌,是可以左右天下的变数,他也极其不愿扶持某一个国家,与秦国分庭抗礼,一旦中原陷入疯狂内耗,只会给蠢蠢欲动的匈奴人机会罢了。 韩非是个有雄心有才略的主,同样秦始皇也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主,而且秦国实力强大,除非将赵政换个人,或者韩国的实力能够增强,否则韩非几乎不可能翻盘。 卫庄却是沉默了一会,缓缓转过身来,他被说动了:“现在听起来,似乎有点意思了。” “所以,你答应了?” “但首先,你要能活下去。”卫庄目光睥睨。 “姬无夜权势滔天,并非这么简单。在他背后还有一股遍布七国的强大势力,从昨晚离开将军府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上了他们的死亡名单。”卫庄双手环抱于胸,事不关己地说。 “有些生命,的确脆弱,但无形的力量,就会坚不可破。”韩非一手虚握,仿佛抓住了某物一般。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韩非看向卫庄,“我给这股无形的力量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流沙。” 两个字坚定有力,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一瞬间,仿佛天地变色,山河破碎,黄沙漫天飞舞,卷起沙石,遮蔽了天空,化作一头巨龙睥睨四方! 叶瑜始终带着淡淡笑意,一如春水温润。众人的目光不断与他交汇,从迷惘,到明悟。 张良看了看紫女,又看了看韩非,缓缓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此时已然夕阳西下,金灿灿的光自苍穹洒落,天地一片金黄。顺着窗户流淌进了房间,房间内的每个人都仿佛成了一尊尊神祇。 叶瑜的目光越过了窗户,新郑城内此时一片璀璨,灰瓦、琉璃瓦镀上了一层金黄,金色飞鸟从枝桠上高飞向天际,远方的山脉如同腾龙欲起,咆哮苍穹。 叶瑜低低喃呢着:“聚散如流沙么……” “叮~!见证流沙建立,并小幅度影响世界轨迹,获得2000奖励点!” 叶瑜喜上眉梢,以他如今的养气功夫,能令他喜怒之于形外的事情很少了,但恰好这获得任务奖励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他身上已经有14000点奖励点了,距离他的计划又进了一步。 …… 随后闲聊一阵,又兴起上了一顿酒菜,众人一起坐下吃饭,虽然谁都没有开口说明确加入流沙,但也是心照不宣了,都是聪明人。 饭菜就比较丰盛了,紫兰轩的酒菜味道很不错。厨师是个四十多的健壮大汉,据说年轻时周游七国,学了不少好本事。 虽然此时烹饪方式较为单一,但也不算不错了。有清汤河鱼,肉质鲜美,热气蒸腾;有烤野稚,外焦里嫩,香气扑鼻;有炖羊肉,肉已经烂了,芳香四溢…… 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叶瑜也起身带着焰灵姬准备离去。 出了房门之后,之间以为淡雅的黄衣女子,年龄看上去比叶瑜稍大一些,加上女孩子发育比较早,此刻已经出落得十分水灵。 头上插着金步摇,漆黑的长发如瀑,眼眸似一泓清泉。一袭垂坠飘逸的裙摆,淡雅的服饰点缀着橙色的花纹,覆盖着若凝脂般的肌肤,橙她的嘴角略略扬起,正似斑驳阳光下山涧一朵纯白的花。 叶瑜看着她,愣了一会,一瞬间仿佛血液倒流,时光逆转,一下沉默了良久。 叶瑜回过神来,不禁心神一震,清风淡云的脸一下变了,有些局促得行礼道:“不好意思,在下失礼了。” 黄衣女子掩嘴轻笑,声音如同遥远古塔上的铃铛:“是奴家冲撞公子了。” 焰灵姬湛蓝色的眼眸微微一闪,嘴角浮现出一抹戏谑的微笑:“哼哼,这人小鬼大的家伙,突然开窍了不成。” 紫女眼波流传,在黄衣女子与叶瑜身上来回跳动,捂着嘴轻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瑜有些慌张了,连忙道:“无妨,无妨。还望姑娘莫怪在下言语唐突,姑娘长得恰似在下一位故人。” 焰灵姬不由得有些好笑,这样的叶瑜竟然有些可爱,与之前运筹帷幄的模样一点都不同。 那黄衣掩嘴轻笑,道:“奴家名唤弄玉,不知公子那位故人可与弄玉同名?” 第八十章 密林杀阵 叶瑜望着眼前依稀可辨认当年几分容貌的清丽女子,喉头蠕动了几下,藏在袖子里的手局促得不知该往哪放。 总是想着无了这手,或许此刻才不会显得尴尬了。 叶瑜尚不知自己该以何种面目去见这个女子,见面时又该说些什么话。情不知何起,自然不知何处去宣泄。 “你跟我走吧,我是来救你的……顺便偿还你的恩情。” 叶瑜脑中浮现出这样一可笑的念头,还未成型,便被他自己狠狠掐灭了。 亦或是“你还记得我吗”这种开场?强调一下自己今非昔比,赞叹一声对方慧眼识珠? 叶瑜深深地看了一眼弄玉,笑道:“果真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弄玉愣了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叶瑜,眨了眨,旋即噗嗤一笑,道:“真不知公子这故人今在何方。” “故人不知我,咫尺却在天涯。” 叶瑜鬼使神差得说道。 弄玉柳眉微微蹙起,笑容收敛了少许:“既然是故人,岂会不知?” 叶瑜张了张嘴,苦笑一声:“对面难相认,还似不知。” 弄玉皱了皱眉头,抿着嘴唇,似乎在回忆什么。良久,笑容又冷了几分。 叶瑜再无他话,只是拱了拱手,拜别众人,带着焰灵姬缓缓离去。 离开紫兰轩,又重新回归了喧闹的大街。 焰灵姬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双手环抱于胸,挤压着丰满,湛蓝色的眸子瞥视着叶瑜,戏谑道:“你们两个早就认识?但似乎她不记得你了啊。” 叶瑜吐出一口浊气,这一点对于焰灵姬并无有隐瞒的必要,道:“几年前,我曾流落新郑街头,幸得她一饭之恩,这才没有饿死。” 焰灵姬有些咋舌,对于叶瑜的过往有些好奇,这个少年似乎有着一段难以言表的经历。 焰灵姬继而问:“为什么你不直接说呢?” 叶瑜沉默了一会,幽幽道:“你不懂。” 焰灵姬:“……” …… 第二日,天刚蒙亮。 新郑城的城门开启,城外城内的百姓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叶瑜也赶早,租了一架车,带着焰灵姬等人出城去了。 路过城门,有持着长戈盘问的士兵,例行公事问了几个问题,又检查了一下物品,这才放叶瑜几人离去。 当然,少不了雁过拔毛了。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叶瑜自然不会吝惜几个铜板。 但也无关紧要的。叶瑜挂着淡淡的笑意,冲几个兵痞拱了拱手,这才驾着车出了新郑城。身后几个行人久久伫立,一双双眼眸不肯离开叶瑜的车辆,似乎在留恋车上女子那绝世的容颜。 广阔的天地清晰可见,令人胸襟豁然开朗。 此时天光好,蜻岭芳草,何物不欣欣。 远处,山脉绵延,如同青龙匍匐。近看,百草丰茂,流水潺潺。此刻,也不乏有叶瑜这般闲趣,拖家带口出城游玩的主。新郑城外虽无有名冠天下的景致,但青山秀水,颇可玩味。 叶瑜驾着车,渐渐远离了大道,穿过一处密林,来到了一处依山傍水,花草丛生之处。 莺飞蝶舞,水声潺潺,相映成趣。 叶瑜连同小文、小翠两个小丫鬟,将车上准备好的吃食物件都一一搬出来。寻了块平整的地方,将竹席平铺在上面,又盖上了一块秀了花的布。 布的四角以石头压着,此时风速恰好,倒也不担心会吹走。 小文将一个个食盒放在上面,都是一些精致的糕点,或是熟食。这边小文小翠忙活着,那边就拴在不远处的马打着喷嚏吃着柔嫩的青草。 叶瑜临水而立,背后靠着青山,中间是一片平坦的青草地。 放眼望去,青草葳蕤,农田依稀。 “水动烟霞色,沙留杖履痕。”叶瑜缓缓念出一句诗,仿佛是证明自己这么多年来,记忆没有太大的衰减。 温暖的风拂过衣袂,叶瑜一双眼眸注视着湛蓝的天穷,心中有一丝无法言喻的微妙感觉萦绕。 焰灵姬站在叶瑜身旁,道:“你在想什么?” 叶瑜剑眉微蹙,浑身打了一个寒颤,道:“不会是那小子想tj了吧?” 焰灵姬一脸迷惘:“啊?” 叶瑜摇摇头,也不知道如何与焰灵姬解释,只是在岸边找了几块石头,堆叠起了一个火坑,置弄起一个烧烤炉来。 说是烧烤炉,其实就是由石头堆叠起来,再加上一个青铜架子罢了。 在新郑住久了,叶瑜反倒更加想念在道家的生活了。 “我去找些柴火,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叶瑜摆弄好烧烤架之后道。 小文自告奋勇道:“主人请让奴婢一起去吧。” 叶瑜点点头,小文这才喜上眉梢,拍了拍手屁颠颠跟着叶瑜走进了小树林。 茂密的枝叶很快就隐藏住了叶瑜与小文的身影,将几人分隔开来。叶瑜低头瞥了一眼小文,小文仰起头,精致得小脸上很是兴奋。 走进了树林好一段距离,眼看柴火也捡得差不多了。 叶瑜道:“我们回去吧。” “嗯嗯。”小文抱着柴火用力点头。 就在两人准备返回的时候,忽然林间刮起一阵微风。 “哗哗……” 枝叶摇动,一道道身影快若鬼魅的在树林间穿梭。 有人! 叶瑜瞬间警惕起来,从柴火堆中抽出一根较为坚硬的木头,将小文护在自己身后,冷峻得看着四周。 “喳喳喳!” 林间有无数被惊起得飞鸟,朝着天空飞去。 叶瑜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脸上却一副云淡风轻,好似此刻被包围得不是他一般。 “百鸟?” 叶瑜眉头一扬,此时在新郑城中有这种能力的组织,似乎也只有姬无夜麾下的百鸟杀手了——一群没有名字,只有百鸟之名作为代号的杀手。 “刷!” 小小的空地四周,一道道散发着不详气息的人影无声地伫立着,仿佛本该在这。少说有二十人。 “姬无夜这么快就想要我的命?”叶瑜有些诧异,这种级别的杀手,如此多的数量,饶是叶瑜如今五气朝元的境界,也不能等闲视之。 “沙沙……” 一名白衣男子立在一片绿叶上,仿佛毫无重量似的,他抚摸着手指上站着的白鸟,看向叶瑜,瞳孔中没有丝毫情感,仿佛对方已经是个死人了。 “姬无夜大人下令,诛杀叶瑜!” 第八十一章 梦蝶之遁 风拂过山岗,夹带着一股花草的清香,穿过茂密的树林,捏起叶瑜的衣角。 叶瑜环顾四周静静站着的如石头一般的百鸟刺客们,这种水平的刺客,扎堆出现,的确颇为麻烦的事情,而且叶瑜也然没有办法呼唤支援,他肯定焰灵姬等人也遭到了刺客的突袭。 叶瑜微微一愣,衣角的拉扯感消失了,他瞥了一眼小文,只见她小脸上俱是恐惧,但柳眉一横,竟拿着柴火对着敌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叶瑜颇有些好笑,嘴角微微上扬着,看样子真是无法破解的死局了。 但叶瑜脸上却丝毫不见一丝怯懦与慌乱,相反,他竟有些兴奋。 面对死亡,人类的超能力再一次觉醒,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大脑运转得更加快,动作变得更加迅速。 “在下何德何能,竟然让百鸟如此重视。”叶瑜随意开口,眸光却偷偷的打量着四周。 其实,叶瑜内心很清楚,这么多人来杀他,恐怕墨鸦也出了不少力。 这也是必然的,倘若叶瑜连百鸟都对付不了,就更别提去撼动姬无夜这尊战神了,墨鸦可不会真就这样信了叶瑜,为其卖命。叶瑜也知道他还没有传销之神的手段,而且若墨鸦真这么容易信了,叶瑜反而会怀疑这货是不是阴他,或是思考这智商怎么活到现在的。 当然,叶瑜很确信墨鸦不会将事情捅出来,那样墨鸦就真是作死了。姬无夜生性多疑,而且有他人拉拢这个事情,无论成或不成,都不能让你的主人知道,更不应该自己告诉他,他们可不会轻信或是感动,相反很可能会对你产生怀疑,重则杀头,亲则也落得个被怀疑的下场。 那为首的白衣男面若冠玉,衣袂飘飘,显得十分潇洒,然不像个杀手。但事实就是这样,这白衣男是百鸟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更是墨鸦关系最好的“朋友”,名叫白凤。 白凤嘴角一勾,他不是没见过面对百鸟还能镇定自若的临死者,但那样的人太少了,而且像叶瑜这样年轻的,根本没有。 “道家掌门的关门弟子,果然名不虚传。可惜,你管错事情了。”白凤把玩着指缝间的白色羽毛,轻描淡写道,“你未来或许可以名震一方,但你的弱小和愚蠢葬送了你的未来。” 叶瑜不以为意道:“那,我现在投降可以不死吗?大家就当无事发生过。” 小文也一愣,她到底也算半个道家人,虽然之前生活悲惨,但在道家情报局待过一段时间,也算见识过场面的,她甚至做好了跟自己的主人一起去死的准备,结果主人说要投降。 白凤一怔,显然跟不上叶瑜的跳脱:“与姬无夜大人作对,除了死之外,你没有第二路可以走。” “咋这么能吹呢,不见你们把嬴政老大哥给宰了。”叶瑜内心吐槽了一句。 白凤却冷冷一笑:“想拖延时间?很可惜这里远离新郑,而且你的随从估计也自身难保了。” 叶瑜眉头微簇,是得赶紧解决这些人,否则不知道焰灵姬那边会发生什么事情。 刚才的对话,并非是扯皮,亦不是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叶瑜是在暗中观察这群刺客,寻找突破点,并且模拟了许多种可能,古代凡战争必先庙算,谋定而后动,至于搏杀一样如此,这也是为什么高手过招不是冲上去莽就完了的原因。 毕竟他不单自己要跑,还要将小文也带走,这由他带来的无妄之灾,也应由他解决。 白凤右手一扬,一道道白色羽毛如同雷电般射了出去,同时一部分百鸟刺客冲天而起,各式武器闪烁着寒光,以雷霆万钧之势袭杀向叶瑜! 一瞬间,天地被武器的寒芒照得只剩下黑白,一尊尊百鸟刺客犹如杀神降临,仿佛下一刻叶瑜就要变成唯一一朵红色的玫瑰。 叶瑜瞳孔一凝,这些百鸟刺客仿佛一座大山压下来,让他恍惚间有种置身于尸山血海,下一秒就会被骷髅吞噬之感。 叶瑜低低说了一句:“不要动。”” “啊!” 小文一声惊呼,被叶瑜拉到怀中,柴火散落一地,同时叶瑜右手一抖,手中的木棍将地上的柴火部挑飞,精准地击中袭来的百鸟刺客。 “嘭嘭嘭!” 百鸟刺客挥舞兵刃,只是一眨眼就将木柴部砍成两段,但攻势也为之一顿,这就给了叶瑜腾挪的机会,而不是待在原地变成靶子。 “沙沙!” 脚下踩着腐朽潮湿的落叶,叶瑜左手将小文紧紧揽怀中,内力疯狂涌动,如同沸腾的水,又似奔流不息的江河,带着奔腾之势透体而出,金色内力化作一团烟雾,一只只犹如逃脱囚笼的金色的蝴蝶从中飞出,穿过一个百鸟刺客,又猛然凝聚成一个人影,却正是抱着小文的叶瑜! 再看原地,哪里还有叶瑜的影子。 “不好,是道家的梦蝶之遁!”白凤一惊,道家的梦蝶之遁不可谓不难,即便是老一辈当中,能够使用梦蝶之遁的人也屈指可数,眼下叶瑜不过十几岁,竟然就学会了这等奥义。 “什么!” 这个百鸟刺客浑身一震,心头有些惊惧,只觉背后一寒,刚要大叫不妙,却已经来不及了。 “噗嗤!” 结实的木棍在叶瑜手中却好似一柄利剑,打在这个百鸟刺客背后,宛若夹带千钧,这个百鸟刺客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一样,宛若断了线的风筝跌落在地上。 “呼!” 叶瑜正要夺了他的兵刃,忽然侧面一阵寒风袭来,刮得叶瑜面颊生疼。 “啪!” 叶瑜眼皮都不抬一下,金色真气汇聚于手上,宛若天神下凡一般,将手中的木棍丢了出去,打在袭来的百鸟刺客的兵刃上,让他不得不后退一步。 “嗡!” 叶瑜一脚踏在地上的百鸟刺客身上,同时一弯腰,那三尺长的细剑就被他拿在手中,还不等他调整身形。 “杀!” 几乎是第一时间,剩下的百鸟刺客就持刃杀来。 第八十二章 尖叫 “杀!” 百鸟刺客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提着寒芒闪烁的兵刃杀来,他们没有达到五气朝元,不能内力外放,只能提起浑身气力,聚集在手臂上,但也仿佛可以开山碎石一般,加之身法飘忽如鬼魅,恐怕这就是百鸟纵横黑夜的根本! “唰——” 就在百鸟刺客冲过来的瞬间,叶瑜反被动为主动,脚尖在落叶上滑动,扬起腐朽的叶片,只是一瞬就冲了出去,三尺细剑剑锋一抖,直接锁定一名最近的百鸟刺客。 细剑身影变幻莫测,难以琢磨,如携带了万钧之势,仿佛黑夜之中的惊雷,劈开了混沌天地。 这一太虚剑法之中的无名式赫然出现在叶瑜手里,被他使来,竟令首当其冲的百鸟刺客有无法抵御之感。 “铛!” 一剑挑开这名百鸟刺客的兵刃,第二剑直接被叶瑜送至其胸膛。 “噗嗤!” 鲜血迸溅而出,洒落在地上。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他哪里想到叶瑜一个小小少年,竟然实力如此之高,并且那么决然。一声痛苦的哀嚎,中剑的百鸟刺客顿时倒地,叶瑜迅速补上一脚,“碰”受了不轻的伤的百鸟刺客,就这样彻底昏厥过去,恐怕若不得救治,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三尺细剑手感虽然不如那柄日日为伴的木剑好用,但也比木棍来的好。 “唰!” 一道劲风袭来,叶瑜目光如炬,看得清清楚楚,细剑在空中翩跹如飞鸿,寒光四起,叫人恍惚中好似看见一朵朵白花生长在山石的缝隙之中。 “叮叮当当!” 一声声清脆如清泉的金石交错之音乍起,转瞬间叶瑜同周围数名百鸟刺客交过手,格挡住了每一次攻击。 任凭狂风袭卷,白花依旧顽强开放。 叶瑜的剑法,竟有山水真意,美如一副画卷,若有道家弟子在此,恐怕也会借此想到道家的山与水,恬淡自然。 似春风,如细雨,若溪水,浸润着天地万物,抚摸着每一寸缝隙伤口。 太虚剑法的第二式有名被叶瑜使得那是风生水起,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教人难以应接。 “铛铛!” 叶瑜一手抱着小文轻柔的身躯,那胸前的柔软挤压着自己,但他却无暇享受,猛然回身,一记有名破招,紧接着一击直刺,洞穿了一名百鸟刺客的手臂。 随后骤然侧身,一剑轰在另一名百鸟刺客的兵刃上,发出“锵”的一声,同时一记神龙摆尾,将那名被洞穿手臂的百鸟刺客踢飞出去,连带着身后的一名倒霉蛋,也飞了出去,两人脑部受到巨力撞击,脖子一歪,鼻子流血,就这样昏了过去。 可想而知,叶瑜这一脚的力量有多么之大了。 细剑化作一道道残影绽放在密林之中,叶瑜手中精妙绝伦的太虚剑法如同疾风骤雨一般使出,不拘于一招一式,在数年时光,每日不断的练剑招之下,他早已将太虚剑法烂熟于心,根本不需要去想,而是凭本能。 “呼呼!” 细剑被挥舞得虎虎生风,密林中的一片空地上,叶瑜持剑而立,方圆几步之内,莫有百鸟刺客敢轻易上前。 白凤游弋在战圈外围,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之中,即使是他也不敢轻易使用飞羽,但他也不是干看着的。 白凤连同其余的百鸟刺客,在外围掠阵,这就导致,即便叶瑜突围出包围圈,也势必会落入新的围杀之中,而且一旦内部的百鸟刺客包围,叶瑜便是插翅也难飞。 “不要慌,那小子短时间内定然无法使用梦蝶之遁了,交替掩护,用凿击!”白凤冷静指挥道。 叶瑜心头一沉,的确,梦蝶之遁虽然玄奇无比,甚至像是仙法,可以在短距离之间位移,但它也有局限性。 一是消耗太大,即便是叶瑜如今的境界也难以负担它频繁使用的消耗;二是这个技能使用一次之后,会出现一段时间的内力翻涌,虽然不影响内力以及其他技能的使用,但若是在此期间内强行使用一次梦蝶之遁,那么就会导致内力紊乱,故而必须冷却一段时间方能使用。 听起来很神奇,就像网游一样:梦蝶之遁竟然是一个耗蓝高,而且有不短cd的技能。 叶瑜推测,可能是这个秘籍本身就有缺陷或者是这个世界法则的限制。 这个世界的模型,就是一个玄幻武侠,而不是修真位面是,它有着它的局限。换而言之,世界规则不允许出现这么吊的技能。 但叶瑜业已无有太多精力去想这些了,随着白凤的下令,这些百鸟刺客的进攻方式发生了改变,一时间让叶瑜难以招架。 百鸟刺客本就是散落于黑暗之中,各自执行任务,作为一个刺客,独来独往是他们的特性之一,团队配合几乎为零,只是依靠经验来插入战斗,甚至不如叶瑜玩游戏组队打boss时,各个玩家分工明确,极为有章法的切入战斗。 拉仇恨、输出、治疗、控制,衔接极为紧密,往往能够以极低代价甚至无死亡解决boss。而眼前的百鸟刺客,最多算是一群关闭了交流系统的lol高端路人玩家。 或许一般情况下,依靠自身的高素质也从容应对,但一旦遇到对面水平不输于自己,积极沟通的队伍,就会被打得很惨。 野区入侵,队友不支援,对面一下飞五个出来怕不怕? “上!” 两道寒芒袭来,叶瑜反应不可谓不快,细剑横扫而出,逼退几个人,但就在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时,百鸟刺客立刻交替冲了上来,一道攻向小文,一道袭向他的后背。 “噗嗤!” 叶瑜一咬钢牙,好一个百鸟刺客,他骤然一转身,一剑荡开袭向小文的冷剑,但叶瑜也不是神仙,终于也防不住了,手臂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 “啊!” 小文惊呼一声,因为叶瑜身上溅出的鲜血落到了她的脸上,十分滚烫。小文因为被叶瑜抱在怀中,她的视角也只有能看见叶瑜的下巴和他的左臂方向,那青衫上的血红,刺得她的眼眸生疼,仿佛就要落泪了。 这时,密林外又响起一声尖叫,叶瑜的心顿时一颤,瞬间沉到了谷底,那是女人的声音。 第八十三章 二十七处伤口 尖叫声在幽静的林子中格外清晰,叶瑜很清楚那是谁的声音——那是来自于小翠的。 “该死!” 叶瑜剑眉紧蹙,看着周围步步紧逼的百鸟刺客,他心中不由得懊悔起自己来。 倘若不是自己一时兴起出了城外,百鸟刺客哪里能这么容易得手;如果不是自己太过自信,认为姬无夜不会这么快动手,又哪会送上门来呢。 手臂上的伤口被拉扯着,鲜血泊泊流出,疼痛叶瑜还能忍,但时间一长,手臂的灵活性必然会降低。 一直抱着小文,对左臂的负担极大,鲜血因为用力而更加喷涌。 叶瑜还能坚持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小文咬着嘴唇,被叶瑜的鲜血刺激得已然流泪,她哭泣道:“主人不要管奴婢了,奴婢只是一个拖累。” 如果抛下小文,叶瑜能够脱身的几率起码要再提高三成。 叶瑜闻言只微微一笑,这并非小文的过错,而全在于叶瑜,何以要她来为叶瑜的过错买单。 叶瑜不想“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情况发生。 他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句:“抱紧我,闭上眼。” 小文一怔,眼角滑落一滴泪珠:“主人……” “我不确定我究竟是否应该还活着,或许我早应该死了。”叶瑜目光平静如水,仿佛此刻被围杀的根本不是他一般。 “直到今天,我仍然不知道我背负的使命是什么。”他淡然笑着,道,“也许有一天我会无可避免地死去,但那应该是我弄清楚我使命,将一切债务偿还,返回故土,了无牵挂之后。” “而绝对不是今天。” 眼前的百鸟刺客,皆为精锐,境界都是一流境界的高手了,配合之下,即便是叶瑜这个五气朝元境界的也讨不到多少好。 这不是小说中的仙侠,高出一个境界就如同相隔天堑。武者到底还是肉体凡胎,先天境界之上差距还是挺大的,后天境界下,也有过内力全无的家伙依靠一手砍柴刀法,将一流高手砍死的。 毕竟这又不是那个大喝一声“剑来”,再入陆地金仙的世界。 百鸟刺客皆缓缓调整站位,叶瑜在争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们何尝又不是呢。 不少百鸟刺客面露钦佩之色,眼前的少年不过是十几岁而已,但一身修为却是比他们还要高出不少,错非今天人足够多,他们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否在这少年剑下活着离开。 白凤漠然而立:“乱世之中,生命只有靠手中的剑才能维持下去。” 叶瑜嘴角微微上扬,真气疯狂涌动起来,剑刃之上氤氲着金色的真气,煌煌如神兵现世。 “那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了。” 这一刻,真气彻底沸腾了起来,五气朝元境界的威势毫无保留,梦蝶之遁可以再次使用了! “喝啊!” 叶瑜爆喝一声,重重踏地,脚踏七星,直接锁定最近的一名百鸟刺客,细剑携带着金色真气,太虚剑法破空而去。 “吓!” 那名被盯上的百鸟刺客浑身一震,一种无法躲避的无力之感涌上心头,困兽之斗,令人惊惧,何况人乎! “噗嗤!” 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被扬起的细剑带着剑色真气在空中划过数道优美的弧线,胸甲破碎,那名刺客的手腕、胸膛,甚至是背后都中了一剑。 手腕一松,兵刃掉在地上,这名刺客无力地倒在地上。 而周围的百鸟刺客也不是吃素的,就在叶瑜得手的那一刻,一柄柄短刃如同被磁铁吸引,追寻叶瑜而来。 包围阵型已经被拉扯变形了,由圆形变成了一个月牙。 叶瑜嘴角微微上扬,白凤看得真切,正要大叫不妙,却已经晚了。 “蓬!” 金色真气如同决堤江水一般奔流而出,一只只蝴蝶从真气河流内振翅飞出,在空中划出一个个完美的蝴蝶,越过百鸟刺客们的躯体,在他们后面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正是带着小文的叶瑜。 梦蝶之遁的神奇之处还在于除了施法者,还可以带上附近的人一起位移。 “不好!” 百鸟刺客们心中升起一丝凉意,来不及反应,叶瑜剑刃一抖,太虚剑法再度使出,剑影不断闪现在密林之中。 刹那间,白凤仿佛可见天地混沌,盘古持斧以分阴阳。 混沌寂灭,天地初开。 清风细雨,清泉卵石。 雾霭山岚,遥山隐隐。 种种景色幻灭,唯有剑光微寒,中间金色残影。 “噗嗤!” 一声声剑刃切入肌肤的声音在密林之中响起,血液飞溅,叶瑜如同一只蝴蝶穿行在百鸟刺客之中。 一个个百鸟刺客逐渐倒地,鲜血染红了地面上的枯草落叶,叶瑜身上也多出了一道道伤口。但他仿佛一个机器人一般,不知疲倦,不知疼痛。 太虚剑意逸散开来,每次剑刃挥舞,必定有一名百鸟刺客倒下。 短短几息之间,二十多名百鸟刺客只剩下几名还站着,那些倒地的刺客,很大一部分都是背后中剑,不得不说极为讽刺。 “铿锵!” 刀剑碰撞,发出金石交错之声,白凤被震得后退数步,叶瑜脸色一白,鲜血躁动,涌得更加疯狂,整个人如同血洗了一般。 持剑而立,宛若一尊来自地狱的战神。 叶瑜喃喃着:“二十七处伤口……” 只是站着,伤口就已无时无刻不传来剧痛,就好像整个人不断从四楼跳下来,砸到地面一般。 更遑论叶瑜始终要保持着灵敏的步伐。 白凤也不太好受,只是与叶瑜交手几招,就已浑身血气翻涌,不得不说,这个少年太强了! 白凤目光有些冷冽,倘若这个少年不死,日后他要面对的恐怕是一名极为恐怖的剑客的报复。 旋即,白凤不由得一笑,若这个少年不死,那么他自己必然已经死了。 只是到时候,姬无夜能够承受住这个少年的报复吗? 叶瑜的情况很糟糕,他运气真气压制着伤口,必须尽快去看看焰灵姬她们。 “现在,我很生气。”他目光幽冷如同万载寒潭,冷冷道,“倘若不想死,就赶紧给我让开,不然……” 叶瑜一甩剑刃,剑上的血洒在一棵树上。 “死!” 除夕快乐 祝大家阖家欢乐。 《万界旅游笔记》除夕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万界旅游笔记》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八十四章 退 春天的暖风依旧,带着花草的芬芳,游入林中。 阳光和煦,树影摇曳。 林中冷光,杀意如刀,满是化不开的血腥味。 叶瑜抱着小文,身后是横七竖八躺着低低呻.吟的百鸟刺客,他们皆面色惨白,有的还能动下眼珠子,有的干脆昏迷不醒,若不是胸膛还是起伏,便与死人无二。 叶瑜提着三尺细剑,面色淡然,若非身上衣裳破碎,伤口血流不止,都以为只是一个崇尚游侠的公子哥,而全然看不出尽力过生死搏杀。 他步履从容,好似闲庭信步一般,一步一步走向白凤,在白凤的身后,是通往林外野炊之地的道路。 叶瑜的剑上氤氲着金色真气,好似神兵一般。 每一步,都宛若夹带着万钧之势。 每踏出一步,站在他对面,仅剩的站着的刺客们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步。 所有的刺客脸上几乎都写着一丝惊惧,这小小少年的身躯内,竟然蕴藏了无比强大的力量。 二十九名精锐刺客,如今只有四名站着,包括白凤在内,也不过五人。 他们全胜之时尚且不能斩杀叶瑜,如今人手不足,又皆是负伤,如何对敌?能够撑住,活着离开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心愿,哪里还管能不能完成任务呢。 至于叶瑜伤势重不重,是否是强弩之末,他们可不想猜,也看不出来。 但看这架势,叶瑜却是能够在力竭之前,再杀他们两三次了。 “沙沙……” 叶瑜再度踏出一步,踩断了一截枯枝。百鸟刺客又紧跟着退后了一步。 叶瑜复进,刺客复退。 眼看就要离开,退出树林了,百鸟刺客才将目光放置在白凤身上。 白凤却是咬咬牙,任务不完成,就算叶瑜不杀他们,他们回去也要面临姬无夜的雷霆之怒。 唯有杀了叶瑜,完成任务才是求生之道。 想着,白凤微微踏前一步,摆出了一个进攻姿态,百鸟众看着白凤,也都纷纷了然,准备殊死一搏。 叶瑜却叹了口气,他并不想再打下去,眼下赶紧去救焰灵姬才是正办,也许迟了一秒,两人就要阴阳两隔了。 “如果还要再打下去,那么很明显,你们都会死在这。”叶瑜缓缓开口,一双清澈的眼眸注视着白凤道,“我不想与你们浪费时间,而你们也并不只有一条路可走。” “什么意思?”白凤心中闪过一丝念头,猛然一惊。 叶瑜的脚步从来没有停过,也全然无视了背后几个百鸟刺客,而此刻百鸟刺客也的确没了动手的念头。 一滴滴细如牛毛的雨滴落了下来,如同恋人抚摸着大地。 “春天风雨多变啊。”叶瑜感叹一句,又似意有所指。 白凤当然知道,叶瑜是在说新郑暗流涌动。 他缓缓道:“即便你们和我同归于尽,姬无夜也是不会高兴的。百鸟可以做许多事情,姬无夜是不愿看到自己的手被砍掉了一支的,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白凤面色一沉,却毫无动作。 “你们能够安然返回,我也不会损失什么,被百鸟重伤,生死不知或是收敛一段时间,不是双方都愿意看到的吗?”叶瑜就要走出十步远的距离了。 “你们的同伴我并未下死手,也许现在抢救还来得及,晚点我可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一命呜呼。” 白凤猛然抬起头,心中倒吸一口冷气,在乱战之中杀人不难,可做到分寸拿捏自如,却是难上加难。他又环顾了四周的百鸟刺客,只见他们脸上颇有些意动,就知道事情完了,只能照办了。 他明白,令人闻风丧胆的百鸟,不过是姬无夜掌中的工具罢了,只要工具还有利用价值,它就有存在的价值。 白凤隐隐有些后怕,若是刚开始,他肯定不会听叶瑜讲这些话,那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拳头大。 结果事实证明,如今是叶瑜拳头大,强者才能谈条件。 叶瑜认为,暴力永远都不是最好的选择,也不是第一选择,智慧才是:虽然它不一定什么时候都管用。 但暴力又是必不可少的。 暴力可以让敌人“心甘情愿”和你坐下来讲道理,叶瑜也不介意在非常时候,使用它。 “沙沙……” 叶瑜见白凤等人无动于衷,脚步也越来越快,并非他怕白凤杀上来,而是怕小翠和焰灵姬出事。 短短几息之间,叶瑜就出了树林,顿时就看见,十几个百鸟刺客围着焰灵姬与小翠,火焰迸溅,刀光冷冽,地上躺着几个百鸟刺客的尸体。 那不是任何一种幻术,而是实实在在的,能够焚烧物体的几百度的火焰。 而小翠正是被一道火焰旋涡包裹着,令百鸟刺客不得近身。 焰灵姬步履翩跹,火焰灼灼,勾勒出一道红色圆形灵阵,上有五行乾坤,以及神秘的无法揣摩的符文,阻挡了袭来的飞刃。 如同白玉般纤细的五指缠绕着灼热的火焰,如同小蛇一般钻入灵阵之中,随着焰灵姬手腕一转,那被嵌入灵阵之中的刀刃竟然在空中掉转了头,将刀尖对准百鸟刺客们。 “咻咻咻!” 有些百鸟刺客猝不及防,被命中胸膛,倒地不起。 叶瑜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凝重地看着焰灵姬,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脑子中顿时浮现出那副苍山如龙,天地浩然,一名老者骑牛,悠然远行。叶瑜有种直觉,或许这些玄奇的符文,就是突破天人合一境界契机的之一。 这种天生异能,果然强大无比,而以火为舞的焰灵姬,也显得格外美丽。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的念头罢了。 叶瑜脚踏天罡,真气涌动,三尺细剑破空而出,宛若惊雷乍现,唯见寒光一闪而过,血洒长空,一名百鸟刺客便倒地不起。 周边的一个百鸟刺客回头一看,哪能认不出来这就是他们此次刺杀的主要目标,立刻就失声道:“不好,是那个小子,他们失败了!” 他们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寒意,几十名实力不下于自己的百鸟精锐,竟然死在了眼前浑身是血的少年手上。 他们丝毫不怀疑,少年既然能够走出来,必然是刺杀失败了,既然刺客刺杀失败,那唯有一死。 但他们来不及细想,只见空气中爆发出一股强大的金色真气波动,叶瑜转瞬即至。 “退!” 第八十五章 终幕 天色微暗,春风化雨。 小溪发出潺潺水声,小草沙沙作响。 金色真气氤氲于剑刃之上,光芒大盛,如同一株挂满果实的树,细剑仿佛不堪重负,剑芒呼之欲出。 “哧!” 细雨落在剑上,竟发出一声水流冲击热铁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金色剑芒夹带着万钧之势,破剑而出,飞向数名百鸟刺客。 真气外放,正是五气朝元的标志! “什么?!” 剑芒速度之快,令一群百鸟刺客避无可避,引以为傲的轻功失去了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形剑芒穿透自己的身躯,“哧啦”一声,衣服破碎,一道血痕出现在他们身上,鲜血泊泊流出。 身体的剧痛,让即便收到严格训练的百鸟刺客也难以保持平稳,更何况这道金色剑芒宛若一股飓风袭卷,将他们吹倒在地。 叶瑜怀中抱着小文,身轻如燕,化作一只翩跹蝴蝶来回穿梭,细剑寒芒闪烁,太虚剑意逸散而出,有种生死尽归于他手的感觉。 焰灵姬微微松了一口气,足尖一点,整个人如同惊鸿掠出,双手张开,袖袍摇曳,更像一只美人蝶。 身体在空中回旋,一道道火焰逸散而出,化作一只只火焰匕首,随着焰灵姬的意念,袭杀向一名百鸟刺客。 “噗嗤!” 瞬间,那名百鸟刺客被洞穿,却没有一点血液流出,伤口都已被烧焦了。 焰灵姬一甩袖袍,指缝间夹着的三支火焰簪子,被她投掷出去,擦着一名百鸟刺客的袖袍而去。 那名百鸟刺客见自己躲过,心下一松,却猛觉脖子一痛,原来那三支火焰簪竟然合而为一,并在空中掉头,洞穿了他的脖颈。 “扑通!” 又一个百鸟刺客捂着脖颈倒地不起。 叶瑜的加入,让焰灵姬不用再束手束脚,加之她的武力本来就处在一流境界,配合叶瑜这个五气朝元的高手,对上这些百鸟刺客,简直是摧枯拉朽,何况他们并不是刺杀叶瑜的主力。 焰灵姬从小便在腥风血雨之中前行,被百越当作异类,受尽白眼与酷刑;跟随前太子征战,手上鲜血不知几何,她的世界观与价值观已经成型,并且有自己的一套行为法则。 既然是敌人,那么也就没必要让他们活着。 火焰烧灼着连绵的细雨,鲜血横飞,尸体倒在逐渐湿润的地面上,流出的血液将泥土都染成红褐色了。 叶瑜回头看了一眼焰灵姬,不禁皱了皱眉,手中无名细剑一甩,震飞了一名刺客的利刃,同时他的手臂也开始颤,呼吸也有些紊乱,但只有小文能够感受出来,因为她感受着他的心跳,那么有力而炽热。 焰灵姬虽然在战场中翩跹如飞,但不知怎的,总有一丝心神被分出去,时刻注意着叶瑜,盯着他趋于成熟的稚嫩的脸上,那紧蹙的眉头。 没有由来地,焰灵姬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感受到了一丝慌乱或者说是惊惧。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似的笑,一双摄人心魄的湛蓝色眼眸对上叶瑜的目光,似轻松写意从容不迫道:“怎么,看不下去了?” 她记得,当初在地牢里叶瑜阻止她杀人的事,她知道,叶瑜是道家的弟子。同样,她更可以感受,叶瑜那不同于任何人的,如同终南山上那黄鹿的善良与松鼠的怜悯。 他很厌恶杀人吗。 叶瑜与一名百鸟刺客交手,两人身形错位,一个瞬间,百鸟刺客已经从新聚集,而叶瑜也站在了焰灵姬身边。 叶瑜手提着带血的细剑,将小文放下,声音很轻,说:“你照顾她吧。” 焰灵姬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眨了眨,她不懂。 “很多时候,杀人都不是最好也不是最能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我并不喜欢这种方式,杀戮会让人堕落与污秽,滥杀则会让人成魔。” 叶瑜缓缓说着,一甩细剑,那残余的血液就化作一道血箭,射向地面。 焰灵姬一瞬间,感觉有些寒冷,心头涌起长久的落寞与失望。 “这世道,谁可以不染血?” “你又想对他们网开一面了,像上次那样?仁爱的君子,”焰灵姬冷笑,“放心,无需你出手。” “我师父告诉我,剑有两刃,一刃可杀恶人,一刃可杀平民;刀有一刃,只为杀伐。”叶瑜叹息一声,旋即笑笑,“但我等道家弟子,应该持一刃以诛恶霸,持一刃以护百姓。” “这世道,无人可以全身而退,我也不会做那假圣人。”叶瑜踏前一步,平复了先前涌动的气血,缓缓道,“我不喜杀人,但不是不杀人。堂堂儿男,何须你替我背负这一身血债?” 焰灵姬一愣,却又听叶瑜道:“你的手这么好看,煎出来的茶肯定很好喝。” 即便一句简单的话,但在特定的场景下,也总会蕴含着千回百转的心思。 焰灵姬琢磨了很久,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却不知如何地,嘴角略略上扬。 残余的百鸟刺客对视一眼,都咽了唾沫,以为事情有所转机,结果讨论来讨论去,就是谁杀他们的问题而已,这实在是屈辱了。 “死!” 叶瑜看着百鸟刺客大喝着冲上来,面容很平淡。 “万里流沙道。” 李白的《东楼》缓缓颂出,叶瑜深吸了一口气,细剑一扬,剑光分开细雨,太虚剑意逸散而出,那股玄奇的意境仿佛更加浓郁了。 百鸟刺客只觉得剑很慢,但他却生不出一丝可以抵挡的念头,轻而易举的,脖颈绽开一朵血玫瑰,无力地到底,嘴角微微上扬,双眼带着一丝不甘又带着一丝解脱,看着天空,细雨迷蒙的视野,最后告别了这个人世,或许与他来说这的确是一种解脱。 “西征过北门。” 剑光闪烁,若天地初开那一瞬光,又带走了一条人命。 “但添新战骨。” 叶瑜眼眸中没有任何因第一次杀人而带来的不适,而是平静,脸上又带着某种肃穆与庄重的虔诚,金色真气涌动,挑飞三柄兵器,同时又有三具尸体倒下。 背后,一道冷锋袭来,叶瑜闭上了眼眸,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奇妙境界之中,在冷锋即将刺入身体之时,骤然化作蝴蝶四散开来,围绕着这名刺客飞舞,随后又一分为四,飞向其他人。 “不返旧征魂……” 带着淡淡忧伤的声音,混着春日阴霏,金色的蝴蝶渐渐消散,原本被蝴蝶包围的百鸟刺客都瘫软的倒在地上,同时一个人提着剑,静静站在尸体之间。 一切都发生的这么迅速而又自然,让人分不清事件的切实顺序,诗句先入蝴蝶出来,还是叶瑜站在地面后才颂出了这终结的一句。 细雨绵绵,远山已经看不太清了,焰灵姬这样静静站着,看着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默然无言。 她见过的场面,杀过的人很多,但从来没有今天这样,给她带来灵魂上的冲击。 叶瑜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被血液混着雨水润湿了,他这样仰望着天空,带着一丝伤感。细剑上缓缓低落下一滴血水。 焰灵姬没有感受到叶瑜真气的消散,而是如同一壶佳酿,随着时间越来越浓。 她一惊,但不敢出声打扰:“突破了?” 身上的桎梏如同春雪消融,叶瑜从五气朝元轻而易举地走完了五气朝元最后一个境界,迈向了三花聚顶。 但他并没有因此开心,因为,隐约间,他察觉到了来自天空的一缕气息,那股气息于他的主人来说大概只如浩瀚星空的一颗星辰,但能够真切让人体会到死亡,或者足够的安全。 “是你?” 叶瑜很奇妙的,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却仿佛是开启大门的钥匙,霎时间,天地仿佛被人定住了一般,细雨凝滞在空中,风不再流动,河流被定格。 天空中裂开一道金色的裂缝,一个令人感到至上伟岸的人影踏着金色光辉来到了叶瑜身边。 叶瑜记得他,那个自称道士的人。 他长得很好看,一头黑发,一双眼眸潜藏着无尽星空,让人毫不怀疑,他正真直面过星河。 “你的命运,本不该就此更改。”他说。 叶瑜疑惑,但这个人丝毫没有理会,而是开心的自说自话,道:“这个过程很复杂。” “我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游历过几乎所有宇宙,我是漫步在时间长河之中的旅行者。”他说,“通常情况下,我都没事可做,但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奇怪的指令,它决定了你的命运,你将有个新开始,并且它嘱托我来寻找你。” 叶瑜浑身一颤,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笑着说:“很遗憾,这个故事到此结束了,因为至高宇宙里,这个故事不讨喜,但按照上面的指引,你会有个新开始。” 接着,不等叶瑜反应,金色的光芒裹挟住叶瑜,连同这个世界一起,跟随着旅行者离开,一片虚无之中,只有金色的裂缝在蔓延,并凝聚成了一行字迹—— 本书完结,新书《除妖临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