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之平平安安过日子》 第1章 岁欢归家 一九六六年，六月十五日，徽城。 此时，烈日当空。 正值下午的上班高峰期，街道上行人来往匆匆，着急忙慌地往工作单位赶。 沈岁欢也在这人流之中。 只不过跟他人不同的是，沈岁欢是个“逆行者”，往家赶。 她背着硕大的行李包，双手紧紧地拽着网兜，透过网兜眼，可以清晰地看到印有富贵花的搪瓷盆和其他杂物。 在来来往往中，她显得尤为突出。 只是，众人都忙着上班，没人停下脚步看她。 沈岁欢步伐急促，呼吸沉重，密密麻麻的细汗布满了额头，浸湿着头发。 她急匆匆地穿过人流，最终气喘吁吁地小跑到轧钢厂家属院门口。 时隔半年，家属院的变化不大。 家属院的外墙上，印有“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八个大字，字是刚印上去的。 字迹白得发亮，隐约都能闻到刺鼻的油漆味，这味道混在燥热的空气里，显得更加刺鼻难闻。 家属院里，葱绿的树木被晒得失去了精气神，垂了下来。还有那先前就舒展着的娇嫩花瓣，都不自知地卷边了。 这些细枝末节，沈岁欢此刻都没有注意到。 她站在家属院门口，缓了口气，便步履匆匆地迈过门槛，走进大院，走过前院，穿过中院，终于来到了后院。 不同于前院的明亮，中院的宽敞，后院只有宁静。 但今天，前院和中院安安静静的，也没什么人，后院反而喧闹了起来，左邻右舍齐聚后院。 “朝阳啊，你怎么年纪轻轻地就去了呢？” 一声哀嚎响起。 是沈岁欢妈妈，张秀慧的声音。 震得沈岁欢一惊，手指瞬间没了力气，网兜里的杂物顿时掉了下来，搪瓷盆磕碰在石板砖上，发出声响。 声音沉闷，但在此刻却足够抓耳，围在沈家门口的众人纷纷转头。 只看见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女孩，芙蓉面上一片红，扎着低马尾，穿着短袖长裤，背着行李包，“汗人”一般。 一大妈上身穿着深蓝色老式汗衫，下身穿着黑色宽松长裤，手里拿着竹制蒲扇，惊呼道:“是岁欢丫头回来了。” 站在旁边的刘奶奶，梳着老式盘发，点了点头，附和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岁欢丫头也该回来。” 看到围在门口的老邻居们，沈岁欢此时并没有心思叙旧，只是简单点了点头，就当打了招呼。 站在外面，沈岁欢什么都看不到，情急之下，她顾不上掉在地上的物件，直冲冲的，就准备往屋子里钻。 站在门口的邻居们见状纷纷避让，让出来一条小径，仅供一人通行。 沈家堂屋。 张秀慧眼眶通红，眼球上泛着血丝，头发凌乱，泛白丝，双手紧紧地抱着两个孙女，沈安安和沈宁宁，坐在地上。 衣服也有拉扯的痕迹，但好在没有破损。 沈嫣然和沈向阳两个双胞胎姐弟，一左一右站在张秀慧左右，神情跟张秀慧相差无几。 眼神里透露着疲倦不堪，但两姐弟依旧强撑着，守护在家人身边。只是衣角处有撕坏的痕迹，显得更加狼狈。 三人齐刷刷盯着对面的王丽，沈岁欢的嫂子，沈朝阳的妻子，一刻也不放松。 站在王丽旁边的，是王丽她妈王李氏和她的亲弟弟王胜利。 直到沈岁欢踏进门，僵局才被打破。 沈岁欢一进门，就看到堂屋祭台上的两张已经被放大的黑白照片，分别是沈建国和沈朝阳。 照片是前几年，沈朝阳要结婚的时候，一家人去照相馆拍的，穿着当时最好的衣服，没有一点补丁。 是沈建国和沈朝阳仅有的，最体面的照片。 沈岁欢看着照片上父兄爽朗的笑容，心一梗，眼泪不听使唤，滚滚地划过脸颊。 过了许久，她缓了过来。 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黑白照片上移走，步履蹒跚地走了几步，便走到了张秀慧面前。 她费劲地把行李包从身上下下来，放在地上，蹲了下来，伸手理了理张秀慧的乱发，小心翼翼道:“妈，我回来了。” 张秀慧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动了动颈脖，视线聚焦到眼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闺女，朝阳和你爸都走了，你嫂子要改嫁，安安和宁宁也要被抢走了。” 说完，她双肩一塌，双手覆面，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张秀慧从小性子柔弱，就不是个蛮横的人。 自从接到丈夫和儿子的噩耗后，她就一直强撑着精神，跟着轧钢厂的领导处理丈夫和儿子后事。 直到现在，看到能主事的二女儿，她终于崩不住了。 往日里温温柔柔的母亲，此时不顾形象，在众目睽睽之下痛哭流涕，沈岁欢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轻轻地拍着张秀慧的背部，一遍又一遍安抚着:“妈，我回来了，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 “妈，别担心，我回来了。” “妈，我会留住安安和宁宁的，一切都会好的。” “妈……” 在沈岁欢一遍一遍的安抚声中，沈向阳和沈嫣然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一点都不像刚才打架那副狼崽子样。 仿佛二姐沈岁欢的回归，使得他们的底气更足了些，可以更大胆地流露出自己的脆弱。 一旁的沈安安和沈宁宁，瘦瘦小小的，也跟着抹眼泪，双眼茫然，鼻尖通红。 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对于才四岁的她们来说，实在是无法理解了，但她们同样感知到了恐惧。 站在门外的左邻右舍，纷纷停下了议论声，有年迈的妇人已经开始抹眼泪了，想起了往日时光。 年纪大了，眼眶就浅了。 顿时，只有哭泣声。 直到张秀慧慢慢缓了过来，这才渐渐地止住了哭声。 “嫣然，向阳，赶紧去屋里拿毛巾和水，给妈洗漱下。” 沈岁欢毫不客气地使唤道。 沈嫣然和沈向阳两姐弟异口同声道:“好嘞，这就去。” 沈向阳跟在姐姐沈嫣然后面，正准备往灶房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转身跑到屋外，将沈岁欢原先遗留的网兜收拾收拾，带回到屋里。 当然，放在一旁沉重的行李包，也没有被沈向阳落下来。 根据沈向阳对二姐沈岁欢的了解，除了必需品，其他的都是带给家人的特产。 可不能让其他人给顺手牵羊了。 第2章 劝退王家人 没一会的功夫，沈嫣然就端着装着温水的搪瓷盆，从灶房里走了出来。 沈岁欢拿出搪瓷盆里已经浸湿的白毛巾，拧了拧，轻轻地帮张秀慧擦拭着脸。 接着，她解开张秀慧头上的发绳，重新用黑色木梳理了理头发，又将张秀慧的长发盘了起来，用黑色夹子理好了碎发。 之后，沈岁欢在沈嫣然和沈向阳的帮助下，把坐在地上的张秀慧扶了起来，将其安置在木椅上。 最后，沈嫣然重新端了水，帮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洗了脸。 而沈岁欢则猛灌了几口凉白开，润了润嘴角的死皮，又用井水洗了把脸，顺便用拧干的毛巾擦了擦脖子。 痛快。 等到沈家人收拾好了，原先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王家人就站不住了，他们彼此看了看对方。 最后，还是王丽做了先锋。 她率先抹了眼泪，阐述道:“妈，朝阳走了，我心里也难过，我也想守着他……” 站在王丽身旁的王李氏见话头不对劲，拍了一下王丽，抢话道:“亲家母，俺闺女有心，可怜沈朝阳年纪轻轻就走了。” “但她才二十来岁，怎么能守寡呢？你就当可怜可怜俺这个闺女吧，让俺带她走吧。” 沈岁欢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王李氏说得倒是可怜，反而衬着沈家人不讲理。 坐在木椅上，张秀慧一改往日的柔弱，厉声道:“我儿子头七都没过，她想走，她想得倒美。” 今个，才是沈建国和沈朝阳牺牲的第四天，未过头七。 一声年迈的嘟囔声在门外响起:“头七都不守，朝阳他媳妇真没规矩。” 虽然声音小，但是旁边的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于是轻声反驳道:“老人家，现在可不讲究这个了……” “现在就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沈家老大对不起她呢……” “是呀是呀，沈家老大为人可是没的说，这才走了没几天，他媳妇就要离家，真没良心……” “早走晚走，都得走，估计是怕之后走不掉吧……” “朝阳他媳妇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要不怎么这么着急归家呀……” 议论纷纷。 王丽耳朵尖，听得清清楚楚，面红耳赤，羞得抬不起头。 王胜利一看，形势不妙，立即站了出来，厉声道:“老太婆，俺姐俺是肯定要接走的，赶紧把抚恤金拿出来，别逼着俺再动手。” “这次，俺可不会再客气了。也别说，俺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的，谁让你们不识相呢。” 沈岁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沈嫣然抢了先:“你动手试试呀，以为我们沈家人是吃素的呀。” 说完，沈嫣然就跑到灶房里拿出了擀面杖，大概三四十公分，还是木质的。 原来，她是准备拿菜刀出来的，菜刀可比擀面杖吓人多了，但是万一伤到人…… 作为管事大妈的一大妈，可见不得有人在院里猖狂，她一拍手里的扇子。 “之前让你动了手，那是我们没想到，现在再让你们伤了人，我们家属院的脸就被踩在地上了，真以为我们好欺负呀。” “对呀，你动手试试，解放，他要是动手，你就去保卫科喊人。” “好嘞，李婶子。” 左邻右舍纷纷响应。 平日里有什么鸡毛蒜皮的矛盾，那是内部的事情，一旦要对外，便都齐心协力。 团结，就是力量！ 见此，沈岁欢感激地看向大家，鞠躬，朗声道:“谢谢大伙仗义相助了，我沈岁欢记着了。” 然后，她转头对着王丽一行人:“动手，我们不怕。但是，动手了，也解决不了任何事情，你们还得进局子。” “这样吧，明天，你们再过来，我们把事情处理掉。今个，你们把要求讲清楚。” 王丽扭头看了看王李氏和王胜利，三人围成一个圈，小声嘀咕着。 没一会，三人便站直了身子，王李氏率先说道:“俺闺女，俺肯定是要带走的，还有抚恤金，也要一分不少地给俺们。” 抚恤金，很重要。 王胜利连忙点点头附和，王丽站在一旁，弱弱地补充道:“招娣和来娣，我也要带走。” 此话一出，沈嫣然气极了，直接骂道:“王丽，你给我记住，我们沈家没有招娣和来娣，只有沈安安和沈宁宁。” 自从王丽带着娘家人过来闹事，沈嫣然就不把她当家人了，也不喊她嫂子了，直呼其名。 要是往日里，张秀慧还会管管，但是现在…… 王丽自从头胎生了双胞胎女孩，就一直想生男孩，只可惜这几年没再怀上，于是，便想走“捷径”，给沈安安和沈宁宁改名——招娣、来娣。 但是，沈家人一直没同意，尤其是沈朝阳。 看着妻子王丽这样重男轻女，他就更加疼惜双胞胎女儿了，平日里一下班，就去供销社给闺女们买吃的、玩的。 改名，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王丽没能如愿，便有些不甘心，平日里总爱唤招娣来娣，好像这样，便能生下儿子一样。 王胜利强忍着脾气，赶忙劝王丽:“姐，那两个拖油瓶，带着干啥，咱们不要。” 两个拖油瓶，要了没用，带回家样子还浪费粮食。 王李氏也是同样的打算，哄道:“丽丽，带着招娣和来娣，你怎么能找个婆家呢？听话，咱们不带。” 接你回家，是图一份彩礼还有抚恤金，再加两个拖油瓶，还得多两口嘴，不划算。 沈嫣然翻了个白眼，刚想反驳，就被沈岁欢抢先道:“就这些吧？” 赶紧走。 说完，赶紧走。 只见王胜利转了转眼珠，趁胜追击:“给老子搞份工作，老子也要当城里人。” 吃城里粮。 美滋滋。 沈嫣然气得直拍胸口，骂道:“你想得美，还搞份工作，你咋不上天呢。”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里没点数。 要知道，城里的工作，城里人都分不过来。 那都是家家户户抢着的，没有本事，没有人脉，都搞不到手。 大多数城里人，都是一家只有一个人有工作，勉勉强强地养活一家老小。 还有不少人家都是一个人上班挣钱，家里人在乡下种田。没办法，没分到房子，或者是没分到足够的房子。 第3章 劝退王家人2 要是一家有双职工，那就是相当不错的。 沈家就是双职工人家。 沈建国是轧钢厂的焊工，建国后那几年进的厂，上了十几年的班了，也是厂里的老人。 而沈朝阳则是运气好，高中毕业那年，没考上大学，但是刚好赶上厂里扩招，也考上了轧钢厂。 就这，在附近的家属院，也是少有的。 说句题外话，这时候，要想有份工作，一般有三种情况。 第一种，自己有本事，考上中专、大学，会有组织分配工作，而且分配的工作一般都是待遇好的单位里的工作。 普遍都是干部编制，对得起寒窗苦读的那种待遇福利，社会地位也跟着随之提高。 第二种，家里有人脉，再加上自己有本事，可以知道单位招考情况，再自己考进去。 要知道这时候的单位招工，可不是像以后考公考编那样，有正式的招考流程，严格的考试制度，会公布于众。 大部分都是名额一出，有人脉知道招考的，能拿到报名表的，才能参加招考。 当然，这样，也会出现只有一两个名额，被内定的情况，不可避免。 甚至有时候，拿到报名表就代表岗位定了下来。 第三种，家里有能耐，可以子接父职，女替母职，但一旦接替了工作，老一辈就没有退休金和各种补贴了。 但接替工作的那个人退休后，还是会有退休金和各种补贴。 简单的来说，就是一份工作只有一份退休金和补贴。 要不，一份工作七八个人过手，七八份退休金和补贴，哪个单位都受不了，不知道其他单位啥规矩，但轧钢厂就这规矩。 而王胜利一家，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想要在城里上班，连进城都需要介绍信，逗留久了，都会被督察队查。 看着王胜利自以为是的样子，沈岁欢嗤笑道:“别痴心妄想了，考虑点现实的，没了，就给我滚。”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倒挺美，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果然是亲姐妹，想法都一样。 王胜利被骂了，额头上的青筋直冒，刚想骂回去。 就被王李氏抢先了:“我告诉你们，必须给我儿子搞份工作，要不我们没完。” 一大妈看不过去了，仗义执言:“我们家属院里，大多数也就是一家只有一份工作，你们有本事自己考呀。” 一大妈家里，也就一大爷在轧钢厂上班。只不过，他们家也就两个人，负担相对来说，没那么重。 刘奶奶拄着拐杖，厉声道:“你们要是再无理取闹，解放，你就直接去保卫科一趟了，让保卫科来人管管。” 要知道，这个时候轧钢厂的保卫科，可不是几十年后的保卫科那样，上班的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只负责守个门，让来访者登个记，这么简单。 这时候的保卫科，尤其是轧钢厂的保卫科，为了保护国家财产安全，维护社会稳定，打击间谍活动。 上班的都是退伍军人，一个个都是硬汉，有正式编制，可以配枪，日常有训练计划，甚至具有一定范围内的执法权。 王丽瞧着要来真的了，连忙劝道:“不能喊保卫科，不能喊保卫科，有话好好说。” 沈岁欢呼了一口气，忍耐道:“既然没其他的，你们就走吧，王李氏，你闺女你今天就能领走。至于抚恤金，明天再说。” 见状，王丽三人又嘀咕了半天，最终，王李氏蹙着眉头，开口道:“也行，明个早上，就把抚恤金给我们。” 当然，工作，我们也要，今个人手太少了，明个多喊些人。 要不在沈家的地盘上，太吃亏了。 王李氏便领着王丽，进了王丽和沈朝阳的屋里，开始收拾衣服。 沈嫣然和沈向阳双臂交叉，背靠在门边上，盯着王丽和王李氏，防止她们偷拿东西。 沈嫣然瞧着两人大刀阔斧，想要大干一场的样子，连忙说道:“王丽，除了你自个的东西，其他的都别动。” 坐在堂屋里的张秀慧扬声道:“王丽，当初，你嫁进我们沈家，除了身上穿得一身衣服，什么嫁妆都没有。” “就连那身衣服，还是我们沈家出的钱、出的票买的。今个，你要走，除了你自己个的衣服和物件，其他的，一件都别想带走。” 话音刚落，王丽脸上一红，弱弱道:“我就拿自己个的东西。” 王李氏可不管那么多，刚想伸手收拾床单被褥，就被沈嫣然呵斥道:“别动，那是我家的被子，跟王丽没关系。” 一大妈见状，走了进来，把王李氏往屋外拉，边拉边说:“让你闺女自己收拾，她总不能连自己个的物件都不认识吧。” 别看王李氏是乡下人，但平日里却也不怎么干重活，还没有一大妈劲大，就这样不情不愿地被拉了出去。 刚结婚的时候，王丽什么都没有。 但毕竟结婚好几年了，王丽也陆陆续续地添置了些衣服和用品，但尽管如此，东西也不多，没一会的功夫，就收拾好了。 沈岁欢看着王丽怀里的三四个大大小小的包裹，眼神示意沈嫣然:没拿不该拿的吧？ 沈嫣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都是些衣服，只不过有冬装，这才多了几个包裹，显得有些鼓。 沈岁欢了然，赶人:“既然收拾好了，你们就走吧。” 王李氏见对方人多，占不到什么便宜，只能率先抢过王丽怀里的包裹，走了出去，临走前还哼了一声。 这事，没完。 王丽最后看了眼，张秀慧怀里已睡着的两姐妹，咬了咬嘴唇，转头跟在王李氏身后。 王李氏和王丽陆续走了出去，但王胜利却也不着急，眼珠子转个不停，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沈家之后，这才慢悠悠地朝外走去。 等到王丽一行人走出家属院，后院的左邻右舍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便也跟着陆陆续续地散了。 等到后院恢复了往日的安静，沈岁欢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沈嫣然询问道:“嫣然，你们吃过饭了没？”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着慌。 第4章 理清现状 沈嫣然摇了摇头，解释道:“王家人一早就来闹了，根本来不及吃饭。二姐，我跟向阳，这就去做饭。” 说完，两人便向灶房走去。 沈岁欢拿了个印有大公鸡的瓷碗，倒了杯早已经放好的凉白开，喝了口水。 真是渴死了。 然后，她起身和张秀慧一起，将已经睡着的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抱到屋里，盖上毯子。 两姐妹一个一个小毯子，小毯子是用家里的旧衣服做的，有点旧但是却不破，主要是盖在肚皮上，防止着凉。 小毯子边边上用黑线绣了沈安安和沈宁宁的名字，上幼稚园的时候，也能用，不怕弄混。 经历了大哭之后，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的精力被消耗殆尽，早早地就睡着了。 只是姐妹俩的脸上，眼睫毛不停地抖动，睡得也不安稳，脸上还有浅浅的泪痕。 张秀慧拿着温毛巾，帮着两姐妹擦了下脸，脱了粘灰的外衣套子，最后理了理小毯子，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沈岁欢坐在长板凳上，看着祭祀台上的两张黑白照片，眼眶再次红了起来，回忆着这几天凌乱的记忆。 四日前，她接到来自家中的电报，电报上只有五个大字:父兄亡，速回。 一刻也不敢耽误，急匆匆地定下了火车票，往家赶。 幸好，她自己已经中专毕业了，拿到了毕业证书和报到证，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差一些每天都要用的生活用品没有收拾。 原本，她是计划多逗留几日，买些特产邮寄回去，毕竟下次再到燕京，也不知道是何时了。 但在接到电报之后，沈岁欢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宿舍，将行李收拾好，跟辅导员和同学告别之后，便往火车站跑去。 在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长队之后，沈岁欢终于在人山人海的火车站，拿到了火车票，是第二天凌晨发车。 索性，她就直接在火车站站内过夜。 也别觉得奇怪，像她这种在火车站过夜的人还不少，占了大半个火车站，都是拖着大小行囊，撑着扁担箩筐。 有的箩筐里装着两三岁的孩子，有的箩筐里有腌菜、有粮食、有鸡蛋，富裕的箩筐里还有几只鸡。 在火车的硬座上，沈岁欢度过了漫长的两天三夜，整个人都疲倦极了。 虽然，在火车上也能睡觉，但男人的呼噜声，婴孩的啼哭声中、步行串联学生们的歌声、还有鸡鸭的啼叫声…… 别具一番风味。 沈岁欢累极了，也只能眯了会，就是现在年轻，身体好，还能强打着精神，要不早架不住了。 直到现在，坐在家中堂屋的板凳上，她还只是知道父亲沈建国和兄长沈朝阳离世了，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张秀慧帮两姐妹收拾好之后，便坐在了沈岁欢对面。 沈岁欢余光注意到了张秀慧，也没有转头，只是死死地盯着遗照，哽咽道:“妈，爸和大哥，怎么走的？” 听着女儿的问话，张秀慧陷入了沉思，神情呆滞地注视着遗照，讲述了这混乱的几天。 半个月前，轧钢厂接了加急任务，沈建国和沈朝阳根据单位安排，开始连轴转的加班，就连家都没怎么回，直接睡在单位了。 直到四天前的夜里，沈建国指导完晚辈，刚准备下夜班，经过轧钢厂仓库的时候，看见仓库里面有火光，便向前查看。 没想到就短短一会的功夫，仓库就烧了起来，沈建国连忙边呼喊人救援，边灭火。 而就在此时，沈朝阳早早地收拾好了，原本是在轧钢厂门口等着沈建国，许久都没等到人，就开始回厂区找沈建国。 直到看到仓库前的沈建国和其他救火的同事们，沈朝阳便立刻加入了进去。 与此同时，他大声呼喊道:“仓库着火了，仓库着火了，快来人。” 没想到，没过三分钟，仓库就在突然间发生了爆炸，正在灭火的沈建国和沈朝阳当场身亡。 被呼喊声唤来的其他工友们，刚好看到这一幕，急忙联系厂领导、联系保卫科、联系医院。 最终，火灭了。 除了沈建国和沈朝阳当场死亡以外，还有几名工人受重伤进了医院。 轧钢厂领导在安排人手扑灭了大火之后，便立即安排保卫科调查起了火灾发生的起因。 保卫科动作迅速，在问访了当晚上救火的工友之后，根据火灾现场残留的烟灰，弄清楚了一切。 原是，长时间的加班，一名工人夜间犯困，就想着利用下班前的一点时间，躲到仓库抽烟解乏，匆忙之间，烟头没完全灭掉，人就离开仓库，这才发生了火灾。 现在，人已经被保卫科送到公安局了。 说到这里，张秀慧死死地咬着嘴上的死皮，眼泪止不住地流。 沈岁欢抹了抹眼泪，轻声问道:“妈，那今天王丽是怎么情况？” 钱财乱人心，罢了。 张秀慧低着头，沙哑道:“昨个上午，厂领导到家来，给了补偿方案，王丽下午就回娘家了。” 昨上午，轧钢厂厂领导一行人来到沈家，首先赞赏了沈建国父子的烈士精神，其次安慰了沈家人，同时也给出了补偿方案，主要有以下几点: 第一点，轧钢厂工人沈建国和沈朝阳父子在岗期间兢兢业业，因抢救厂内财产(国家财产）而壮烈牺牲，现已向有关单位申请烈士荣誉，已获得批准。 第二点，烈士沈建国有未成年子女沈嫣然和沈向阳两人，烈士沈朝阳有未成年子女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人，将由轧钢厂按照城市人口口粮标准进行补贴，每人每月补贴三十斤口粮，直至成年。 第三点，烈士沈建国在岗十五年，现任轧钢厂五级焊工，基本工资六十一元，抚恤金两千五百元。 烈士沈朝阳，在岗四年，现任轧钢厂二级焊工，基本工资三十元，抚恤金一千两百六十元。 「六十年代，抚恤金发放标准，各地稍有不同，这里参考发放方式为:全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工资的2倍加上本人40个月的基本工资(基本工资，不含津贴等)。」 王丽听到这里，心都被一个个巨额数字扰乱了，压根就没心思继续往下听，等到厂领导走后，便着急忙慌地赶忙回了家。 第5章 理清现状2 第四点，轧钢厂工人沈建国和沈朝阳的工作名额予以保留，其亲属可接替。 沈岁欢叹了口气，幸亏王家人还不清楚沈家有工作名额这事，要不然今个都不知道怎么把人赶走。 就在张秀慧述说期间，沈嫣然和沈向阳麻利地把饭菜都做好了，碗筷都放在了堂屋的桌上了。 沈岁欢拿出小碗，舀了勺汤，坐等热汤冷却:“妈，你怎么想的？” 饭前一碗汤，气死好药方。 张秀慧喝了口水，润了润嘴唇:“就像王丽她妈说的，王丽才二十来岁，想再嫁，这正常。” “但你大哥头七都没过，她就想走。更别提，安安和宁宁也才四岁，我气不过。” 沈嫣然坐在沈向阳旁边，她咽了口饭，附和道:“二姐，别说妈气不过，我也气不过。” 坐在旁边的沈向阳，也点了点头。 小侄女们才这么点大。 沈岁欢吹了吹热汤，喝了口:“气不过有什么用，王丽想走就让她走吧。” “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她今个，就能联合娘家人过来闹事。要真强留下来，家也不够她拆的，还容易教坏安安和宁宁。” 沈安安和沈宁宁这个年纪，正是爱模仿大人的时候，沈岁欢不敢赌。 沈嫣然望了眼祭台，咬牙切齿道:“走了也好，免得咱哥头七回来看到她，恶心。走了好呀，别让她脏了咱哥轮回的路……” 真是没良心。 张秀慧也明白，留不住前儿媳妇，长叹了一口气，难过道:“我只是心疼安安和宁宁，才没了爹，这又要没了娘。” 沈嫣然夹了根咸菜放在碗里，反驳道:“妈，她这个娘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安安和宁宁才几个月大，她就指望着怀二胎，生个男孩。” 沈嫣然想起来就气得慌。 那时候，王丽才生完孩子。 沈家人考虑到王丽头胎就生了双胞胎，再加上王丽没有工作，不着急上班，便直接让她坐了双月子。 王丽利用这个时间养好了身体，然后便不顾沈家人的反对，直接偷摸地用了生麦芽熬水，断了奶。 要知道，这时候的牛奶需要奶票，奶粉需要奶粉票，都是不好弄的奢侈品。 再加上沈安安和沈宁宁是双胞胎，当时医生按照指标开的奶粉票都用完了。 就指望王丽养好了身体，能母乳。王丽原先答应的好好的，结果王李氏来了一趟之后，母乳就断了。 沈家人当时气死了，但是没办法，只能托工友，托邻居换奶粉票，奶票，换小米熬米油，这才把两姐妹拉扯大。 作为双胞胎弟弟的沈向阳，心有灵犀，那是常规操作。 他也想起来前几年发生的事情，恨恨地说道:“妈，王丽可不认安安和宁宁，她只要招娣和来娣。” 沈岁欢一想起前嫂子就烦，也不想再提到她了，便岔开了话题:“妈，抚恤金，昨个厂里没给吧？” 张秀慧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厂里昨天拎了些粮食，又说了些安慰话，之后就说抚恤金太多了，让我们之后到厂里领。” 这钱，就像是沈建国、沈朝阳的买命钱一样。 如果可以，张秀慧根本不想去拿这笔钱。 “那吃完饭，我到厂里去一趟，把抚恤金领了，顺便看看明天能不能让厂里保卫科走一趟。” 沈向阳抬起头，看向沈岁欢，不解地问道:“二姐，要保卫科来一趟干啥？” 保卫科，也不是那么好请的。 沈岁欢咽下嘴里的米饭，耐心解释道:“今个，王家人主要还是只想要钱。” “但是工作名额的事，他们随便到厂里就能打听到，还是明天一次性解决掉比较好。” “要不之后，我去单位上班，你和嫣然去学校上学，安安宁宁去幼稚园，家里就妈一个人在，我不放心。” 沈向阳想想觉得有道理，点点头，赞同道:“街坊们都在，但也是些妇人和孩子，不一定能干得过王胜利这个男人。” 别看王李氏跟王丽都瘦瘦的，但是王胜利却是胖乎乎的。 就像是，王家的粮食都只给王胜利一个人吃了一样。 沈嫣然回忆着王胜利的体型，补充道:“就算干得过，谁会当做自个家的事拼命呀。要是受伤了，这就是大人请，难还呀。” 老话说，宁可欠钱，不可欠人情。欠了人情，相处之间就低人一头了。 张秀慧喝了口汤，问道:“岁欢，你刚才说上班，是工作单位已经分配好了吗？远不远呀？” 沈岁欢放下碗筷，耐心解释道:“就安排在轧钢厂的卫生院，我今个顺便拿着材料去报道，再请几天假，把家里的事都安排好，就得去上班了。” 少一时。 吃完了饭，沈岁欢又用冷水洗了把脸，醒醒神，看着张秀慧眼下的青色，心疼道:“妈，等会儿，我带着向阳到厂里去办事。” “你跟嫣然先去睡会，等睡醒，再把我带回来的行李收拾下，还有不少特产呢。” 这些天，沈家人就没一个睡好的。 张秀慧摇了摇头，指着沈岁欢脸上的黑眼圈:“我跟嫣然先不着急睡觉，倒是你，眼圈都乌黑乌黑的了。要不，你先睡一觉再去？” 沈岁欢皮肤白，黑眼圈显得越发得重。 “妈，早点解决早点好，我回来再睡吧。” 见沈向阳收拾好了，沈岁欢刚准备出门，又想起来:“嫣然，记得多注意安安和宁宁，有没有发烧。要是发烧了，直接送医院。” 剧烈的情绪起伏之下，幼童极其容易发烧。 沈嫣然点了点头，朗声回答道:“好嘞。” “向阳，走吧。” 沈岁欢跟沈向阳走出家属院。 再不复之前的急促和担忧，了解清楚情况后，沈岁欢从容多了，现在也有精力，环顾离开半年的徽城了。 看着街道上的宣传口号，听着路人的议论，沈岁欢问道:“向阳，你们班也有同学想要‘步行串联’去燕京吗？” 沈向阳点了点头，发现自己走在沈岁欢后面，她看不到后，就连忙往前了几步，道:“二姐，是这样的，我们班上也有不少人在讨论这个，都在想着法弄介绍信呢。” “那你也要去吗？” 第6章 请求支援 沈岁欢把印在脸颊上的碎发挽到耳后，又理了理头上的帽子，随口问道。 沈向阳看着外墙上方方正正的宣传口号，犹豫地摇了摇头:“二姐，我之前也是想过的，但现在，没那么想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唯一的男丁，沈向阳觉得，自己不应该在全家都需要自己的时候，跑去外地。 和家人相比，步行串联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沈岁欢点了点头，又问起沈向阳最近的现状。 * 半个小时后，徽城轧钢厂。 轧钢厂的铁门紧关着，只有一个门卫室的窗户开着，坐着的是穿着军绿色警服的保卫科工作人员。 沈岁欢姐弟俩一走到轧钢厂门口，保卫科工作人员便从窗户里往外，对着两姐弟喊道:“你们是干啥的？” 沈岁欢向前走了几步，对着窗户里面的保卫科工作人员，解释道:“同志，我们是厂里工人沈建国的子女，今个来厂里找领导，麻烦您帮忙开下门。” 沈建国？ 名字有点熟。 这不是前几天为了抢救厂里财产，而牺牲的烈士的名讳吗？ 王同志眉头舒展开来，不确定地询问道:“同志，你说的沈建国，就是前几天抢救厂里财产牺牲的沈建国同志，是吗？” 沈岁欢姐弟沉默地点点头。 王同志见此，立刻敬礼，放柔了声音，招呼道:“那你们过来登记下吧，我让小李给你们带进去。” “同志，真是麻烦了。” 沈岁欢两姐弟回礼。 王同志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又不算什么，这就是我的工作。” 接着，王同志招呼着小李打开了轧钢厂的门，确定沈岁欢姐弟进门之后，立马又关上了铁门。 被王同志招呼过来的小李同志，连忙带着沈岁欢姐弟经过厂区，路过食堂，来到了厂长办公室，便匆匆离开了。 沈岁欢两姐弟站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只听见一声雄厚的男声:“请进。” 厂长办公室门一打开，就看见一中年男人，大概四五十岁，寸头，穿着中山装，站在红木色的办公桌后。 杨勇转头的瞬间，刚好将文件柜上的钥匙放进裤兜，柜里是刚刚整理好的文件，询问道:“两位同志，请坐，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岁欢和沈向阳闻言便朝办公桌走去，坐在办公桌的另外一侧的木椅上。 杨勇认出了沈向阳，拿起搪瓷杯，倒了凉白开之后，将搪瓷杯放在了沈岁欢两姐弟面前的红木桌上，便坐了回去。 沈岁欢握着手里的搪瓷杯，道谢，接着说道:“杨厂长，您好。我是沈岁欢，这是我弟弟沈向阳，我们父亲是沈建国，兄长是沈朝阳。” 杨勇点点头，温声说道:“我昨个才去过你家，见过沈向阳同志，只是昨天你还没回来。” “沈建国同志和沈朝阳两位同志，为了抢救厂里的财产才牺牲的，对于他们的离世，我们深感遗憾。” “但不得不说，他们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徽城轧钢厂为有他们这样一心为公的同志，感到自豪骄傲。” 沈岁欢笑了笑，虽不舍父兄的离世，但是她依旧为父兄英勇之举而感到骄傲。 “父兄也是我们家人学习的榜样。这次来厂里，我们兄妹是想寻求厂里的帮助。” 接着，她详细地讲诉了，王丽一行人来沈家闹的事情经过。 沈岁欢喝了口水，解释道:“其实，王丽要求改嫁，我们沈家是不强求她留下的。只是今个王家人行事蛮横，我们也是担心明天会发生冲突。” “此外，也是想让厂里见证抚恤金的发放，免得王家人怀疑我们隐瞒，来来回回地闹腾。” 最后，沈岁欢垮着脸，卖惨道:“要不之后，家里人上班的上班，读书的读书，只剩寡母和两个四岁的侄女，实在是经不起折腾。” 杨勇了解完情况，思考了下，说道:“这样吧，明天王家人要是来了，我就让保卫科去一趟，等会就跟保卫科的顾科长打好招呼。” “工作名额方面，你们放心，沈建国和沈朝阳同志的工作名额，是姓沈的，不会被王家人抢走的。这点，我还是能做到的。” 杨勇喝了口浓茶，放下搪瓷杯，询问道:“至于抚恤金，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该不会准备仗着厂里，一分钱都不给吧？ 沈岁欢没有隐瞒的心思，直言道:“该王丽拿的，我们肯定不会不给。但不该她拿的，她一分也别想要。” “爽快，你这女同志，是个利落人。” 军人出身的杨勇，最喜欢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的处事风格，最厌烦拐弯抹角，话里有话。 但没办法，在其位谋其职，平日里也得说些场面话，还得忍受各式各样的上级和下属。 但对于利落的人，终会有几分好感。 沈岁欢笑了笑，说道:“等会，我们还想请街道办的同志明个去一趟，毕竟王丽准备改嫁，针对她的户口问题，也是需要早点解决的。” 所谓一事不烦二主，沈岁欢想着提前告知下，免得两波人见面尴尬，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毕竟，沈家人还得在轧钢厂上班，这关系可不能坏了，尤其是一副好牌在手，打坏了，就可惜了。 而街道办管辖范围比较广，没必要交恶。 杨勇哈哈大笑，欣赏道:“这没事，厂里又管不到户籍这块，有街道办的同事在也方便些。” “真的是万分感谢杨厂长，对我们工人家庭帮助和支持，有您这样的领导，才有轧钢厂的欣欣向荣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沈岁欢，作为职场新人，还是懂点人情世故的。 杨勇见沈岁欢真诚感激，眉开眼笑，朗声道:“你这女同志夸张了，这是我的分内之事，不值得你这样夸奖。” 沈岁欢微微摇了摇头：“本职工作能做完，做好，就是一名合格的社会主义工人。” “正是因为有您这样兢兢业业的领导，咱们轧钢厂才能在市里显露头角呀。” 作为存在感极低的背景板，沈向阳眨了眨眼睛，眼神里透露着惊讶。 没想到呀，二姐居然这么会说话。 第7章 请求支援2 得亏沈岁欢没看到，要不然，一个个大板栗就会马不停蹄地送上去。 杨勇仔细打量了下沈岁欢，是个正直的好同志。 打趣道:“你这女同志文化水平挺高。这夸人的话，听着也是舒坦。” 说完，他起身打开门，朝隔壁办公室，敲了下门，喊了一声:“小王。” 话音刚落，隔壁办公室门就被打开了，一年轻男子走了出来，询问道:“杨厂长，我来了，有事您吩咐。” 杨勇简单介绍了下站在一旁的沈岁欢和沈朝阳两人的情况，然后对着小王，吩咐道。 “你等会带着她们去会计部一趟，让会计别拖着，帮着两姐弟把抚恤金领了。” 小王秘书点点头：“好的，杨厂长，我这就带沈同志过去。” * 等到沈岁欢两姐弟领到了抚恤金后，便告别了小王秘书，朝停车场走去。 沈家有一辆二八杠凤凰牌自行车，刚买回来的时候，家属院里的人羡慕极了。 平日里，一般是沈建国和沈朝阳在用。 这时候的凤凰牌自行车差不多140－180元左右，工人平均工资也才一个月30－40元，还得要自行车票，没有票根本买不到。 而像自行车票、缝纫机票、收音机等，一票难求，只有优秀个人或者做出突出贡献的人才有机会获得，就更难了。 这也是沈建国被选为优秀工人之后，才被轧钢厂奖励的自行车票。 自从沈建国跟沈向阳出事后，自行车就被放在轧钢厂的停车场里，没人有时间骑回去，也没人有心思管它。 还好，自行车停在厂子里，也不怕丢失。 跟王保安打了招呼之后，两姐弟就推着自行车朝一旁的轧钢厂卫生院走去。 轧钢厂卫生院，院长办公室里。 沈岁欢从军绿色挎包中，拿出报到证和介绍信，递给了魏院长，又讲诉了自己家的基本情况。 “魏院长，根据原先计划，我需要在六月二十号之前到徽城轧钢厂卫生院报到上班。但现在我家这情况，我不太放心，想请几天假。” 魏院长接过沈岁欢递过来的资料，仔细查看，确定无误后，思考了下。 “这样吧，我这边应该再多给你五天，你等会先去劳资科报到，六月二十五号之前去上班就行。” 说完，她又想了想，补充道：“哪天上班了，记得去劳资科登记下，中间空的天数没有工资。” “要是请了长假，这假期想要算工资的话，后期还得把假给补上。” “一周就休息一天，请四天假，后面就得连着上一个月的班，太熬人了，还不如不要工资。” 连着上一个月的班？！ 太恐怖了。 不！！！ 沈岁欢瞬间瞳孔放大，汗毛都竖了起来:“魏院长，就听您的，没上班哪能拿工资呀，我不能占院里的便宜。” “我这边把家里事处理好，就去劳资科销假，来上班，绝对不耽误工作。” 千万别让我连着上这么久的班。 对于烈士子女，魏院长是有好感在的，理解地说道:“这不着急，你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再说，院里人手还够。” “等你上班了，直接把劳资科发的白大褂过过水，带着就行。像其他的听诊器之类的，到时候来了，我再给你，免得来回带麻烦。” 在再三感谢了魏院长之后，两姐弟便离开了轧钢厂卫生院， 这次，没办法推着自行车了。 原本，沈岁欢准备自己骑着车，带着沈向阳去街道办的。 但是沈向阳死活不干，作为男子汉，怎么能让姐姐辛苦骑车载自己的。 于是乎，才一米六五的沈向阳，骑着二八大杠，后面载着同样一米六五的沈岁欢，摇摇摆摆地晃向轧钢厂卫生。 得亏这个点，路上行人不多，要不然就这架势，非得出事不可。 到了街道办，事情就更简单多了，相对于轧钢厂，沈岁欢两姐弟平日里跟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接触的机会就多了些。 更别说，在街道办管辖的家属院，出现了优秀同志(沈建国和沈朝阳两位烈士），在一定程度上，不可避免地肯定了街道办的工作。 但出烈士这件事情对于轧钢厂就不一样了，优秀同志是因为厂里人员管辖不严，而牺牲的，一定程度上暴露了轧钢厂管理上的问题。 杨勇厂长没有想瞒着压下消息，也没有卡烈士申请流程，而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走特殊申请完成烈士申请。 同时，他考虑到照顾烈士家属，补偿受伤工友，足以证明是条汉子，敢于担责。 在了解完情况之后，街道办主任王海燕拉着沈岁欢的手，信誓旦旦地承诺道:明个，有需要，街道办肯定义不容辞。 坐在门旁边的街道办同事附和道:“以后，有需要，直接来咱们街道办，咱们街道办绝对不能让人，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欺负烈士家属。” 街道办主任的其他同事纷纷点头。 等出了街道办，沈岁欢用手掌心揉了揉笑得僵硬的小脸蛋。 嗯，嫩嫩的。 下次还是得带嫣然来，社交这种东西，还是不太适合自己。 不是做不了，而是不喜欢做。 不想嫣然，只要跟人打交道，就像鱼入了水一样，悠然自在。 不巧，在前面哼哧哼哧，努力骑着二八杠的沈向阳，也是这么想的。 当块安安静静的背景布也不错，反正有两个姐姐在，肯定不会吃亏。 幸亏沈嫣然没有读心术，要不只能默默地说一句:这年头的背景布，它又多又大。＊ 等到沈岁欢姐弟摇摇晃晃地回到家属院，刚好就到了吃饭的点。 家属院里传来了阵阵饭香，虽然这时候的伙食不怎么样，但是家家户户都是这条件，没饿死人，也就知足了。 尤其是，沈岁欢和沈向阳在太阳底下奔波了一下午，此时是又饿又渴，闻着饭香，肚子都要叫起来了。 沈家堂屋内，饭桌上。 不同于中午，只有两三个菜，晚上显得丰富了一些，加了一道炒鸡蛋和一大盆馍馍。 第8章 一场硬仗 馍馍用的面粉，是沈岁欢专门从燕京带回来的，沈建国是燕京人，就好这一口吃的，沈岁欢每次回家，都会带着面粉，给沈建国解馋。 这次也不例外，沈岁欢早早地就准备好了面粉，装到了行李包里，被翻了出来。 祭台上，沈建国和沈朝阳两父子的照片前，祭盆里也放了两个大馍馍。 沈岁欢盛了碗稀饭，拿了个馍馍，把下午的事情，在饭桌上讲了一遍，好让家人放心。 等到沈岁欢说完，大家若有所思。 只有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因为太小，听不太懂，埋头喝着粥，吃着香喷喷的小葱炒鸡蛋。 沈嫣然咬了口馍馍，信誓旦旦:“那明天应该出不了事，厂里和街道办都来帮忙，王家人翻不了天。” 张秀慧点了点头，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馍馍:“厂里这次是真的帮了不少忙，明天见过杨厂长，一定要好好感谢下他。” 沈岁欢夹了根腌萝卜，咬了一口:“妈，你看下，我带回来的土特产里面有没有合适的，到时候，我给杨厂长送过去。” 沈向阳吃得快，一个馍馍都吃完了，听到这里，抬头:“姐，你带了啥回来？” 带了啥好吃的呢？ 沈岁欢想了想，盘算道:“回来的急，有些特产就没买了，就买了些酥糖，酱料，柿饼和果脯，还有些其他的。” 沈嫣然皱了皱眉头，问道:“姐，那酱料好吃不，我看你带了好几罐，都重得慌。” 平日里，沈嫣然喜欢吃甜口的，比如糖果之类的，但受不了饭菜是甜口的，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沈岁欢也知道妹妹这个习惯，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味道有点甜，他们那里的菜，很多都放这种酱料。” “我吃多了，也觉得味道不错，你们不一定吃得惯，可以试试。” 买这种酱料，也是因为以后就没这机会了，就算自家人不爱吃，也能送人。 燕京特产，听着就有面子，送人也不会丢范。 沈向阳不挑食，凑了上来:“姐，你放心，只要好吃，没有什么吃不惯的。就算吃不惯，我也能变得吃的惯。” 好吃的，哪有什么吃不惯的说法。 沈嫣然见状，立马改口:“对，姐，你放心，我们又不挑食，好吃就行。” 酱料，有人抢，才显得珍贵。 一听见有好吃的，埋头吃粥的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立马抬头，眼睛亮晶晶地张望着。 无果后，便齐刷刷地看着沈嫣然，大眼睛里尽是疑惑。 好吃的，在哪里？ 没看到呀！？ 惹得沈岁欢莞尔一笑。 张秀慧瞧着桌上的热闹，提点道:“有的吃就行，挑食，咱家可不惯这毛病。要是以前，那可是想吃都没得吃。” “就是现在，也有不少人家，吃不饱……” 沈向阳可不接这话茬，说不好，就得挨说，他转头问道:“姐，你还带了啥？” 沈岁欢喝了最后一口稀饭，说道:“我也不太记得了，最后走的时候，太着急了，你想知道，等会去找找。” 放下筷子，她望着剩下的馍馍，知道张秀慧这是按照往常的食量做得，不小心多做了。 要是沈建国和沈朝阳两父子在，就刚刚好，不多不少。 尽管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但是习惯是很难改的，就像自己刚刚差点就在家门口，喊老爸和大哥。 幸亏忍住了，要不然，大家伙听到了，心里又该难过一阵了。 张秀慧瞧着，坐在对面，忍不住打着哈欠的沈岁欢，劝道:“你先去洗澡，碗筷不用你收拾，我等会自己洗了。” 沈嫣然仔细端详沈岁欢脸上的黑眼圈，点点头:“对呀对呀，姐，你这黑眼圈太重了，先去睡吧，家务活还有向阳呢。” 沈向阳: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二姐。 沈岁欢也有点架不住了，尽管在火车上睡过，但是睡得也不安稳，也只能说是眯了会。 都是家里人，她也不推脱，直接回到屋里收拾了毛巾和衣服，便去洗漱了。 等到沈嫣然洗漱后，回到姐妹俩的房间里，都能听到沈岁欢轻轻的呼噜声。 得了。 沈嫣然书也不看了，直接关上门，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 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沈岁欢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整个人都觉得舒服多了，眼睛也不涩了，就连身体都没那么僵硬了。 沈家人知道今天有场硬仗要打，早早地吃了顿饱饭，实打实的馍馍，杠杠饱。 等到太阳高高挂起，王家人来了，除了昨天来的王丽三人，还有王丽的堂兄弟表兄弟们，拢共七八个人。 都是二三十岁的农家汉，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才能让村干部在农忙的时候，给他们开介绍信。 沈岁欢一看这群人来势汹汹，立马示意沈向阳。 沈向阳心领神会，马不停蹄地往最近的街道办跑去，然后再去轧钢厂。 等到沈向阳带着轧钢厂的同志们返回家属院的时候，后院已经吵成了一锅粥，倒还好，瞧样子，还没动手。 比昨个好些。 沈岁欢看着跟在沈向阳后面的杨勇厂长，立即向前走了几步:“杨厂长，劳烦您今个过来一趟了。” 杨勇环顾四周，最后瞥了一眼王家人:“岁欢丫头，现在不在厂里，喊杨叔叔就行。今个，我就站着这，看谁敢欺负烈士遗孤。” 杨勇自己本身就是退伍军人转业，见不得恃强凌弱的行为。 王家人一见杨勇这架势，个个面面相觑，人都拘谨了不少。 最为突出的是王胜利，原先蛮横的脸瞬间僵硬了，再看到保卫科身上带着电棍，脸直接青了。 沈岁欢连忙表达感激。杨勇摇了摇手，走到一旁，说道:“好了，你忙你的，咱们现在就把事情处理好，我等会还得回厂里。” 这倒不是虚话，轧钢厂半个月前接的任务还没完成，再加上前几日仓库被烧，任务就更加紧张了。 街道办的同志们站在沈家人一旁，趁着空闲，缓了口气。 沈嫣然见状连忙端了瓷碗出来，倒了凉水递给了过去。 第9章 掰扯清楚 街道办王海霞主任接过瓷碗，喝了口水，默默地在心里称赞道:懂事。 沈岁欢见状，也不想耽误大家时间，说道:“今个，轧钢厂和街道办的同志们都在这，我们……” 话还没说完，王李氏直接打断道:“别说那么多废话，给钱给工作。” 沈岁欢给出了解决方案。 沈建国抚恤金二千五百元，其中有张秀慧一半的份，也就是一千二百五十元，剩下的一千二百五十元，由张秀慧，沈朝阳，沈岁欢，沈嫣然，沈向阳五人平均分，也就是一人二百五十元。 其中属于沈朝阳的部分，其中有妻子王丽的一半，剩下的一百二十五，由张秀慧(赡养义务），王丽，沈安安和沈宁宁四人平分，也就是一人三十一块二毛五。 沈朝阳抚恤金一千两百六十元，其中有王丽的一半，剩下六百三十元，由张秀慧(赡养义务），王丽，沈安安和沈宁宁四人平分，一人一百五十七块五毛。 众人听下来，默默地算了算账，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惊呼，发财了。 ( 张秀慧:1250+250+31.25+157.5＝1688.75 沈岁欢:250，沈嫣然:250，沈向阳:250， 王丽:125+31.25+630+157.5＝943.75 沈安安:31.25+157.5＝188.75 沈宁宁:31.25+157.5＝188.75） 张秀慧瞧着站在外面的邻居们，带着惊讶又羡慕的神情，苦着张脸，心里尽是说不出的难受。 杨勇倒是扬了扬眉毛，这分法，倒是考虑的挺全面的，以后可以参考下。 王家人可管不了那么多，脑海里只有九百四十三块四毛五分。 王李氏转了转眼珠，率先说道:“不能这么算，沈朝阳的钱就该全给俺闺女，一千二百六十，一分不少。” 街道办王海霞主任放下瓷碗，皱着眉头说道:“沈朝阳同志是牺牲了，但是他老娘，两个闺女就不管了嘛？全给你闺女，王丽改嫁了，还养沈安安和沈宁宁不成吗？” 王丽弱弱地说:“我也想带着招娣和来娣改嫁，这不是沈家人不让嘛。” 经过一个晚上王李氏的洗脑，王丽也改变了想法，但是她也不敢表现得太绝情。 毕竟树要皮，人要脸。 沈嫣然见王丽怎么都不改口，火气瞬间就上来了，骂道:“王丽，你是听不懂人话嘛？我侄女叫沈安安和沈宁宁，不叫招娣和来娣。” 耳朵不顶用，就捐出去！ 站在一旁的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尽管年纪太小，不懂事，但是也能从众人的反应里知道，招娣来娣不是好名字。 此时，两姐妹紧紧抱着张秀慧的胳膊，头埋在张秀慧的怀里，看着不远处的王丽，红着眼睛。 王胜利此时倒是站了出来:“要俺们养那两个拖油瓶也行，三百七十七块五毛钱，给我们，我们就养。”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抚恤金加在一起，一共三百七十七块五毛。 王李氏紧跟着点点头，心里算了算觉得挺划算的，便附和道:“对，俺们养着两拖油瓶，给钱。” 沈岁欢根本不松口，嗤笑道:“想得倒美，你们只不过是有利可图，才想要养我侄女，怎么会对我侄女好。” 就这样来来回回三四趟，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杨勇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起，站在一旁的保卫科同志也皱起眉头。 街道办王海霞主任和她带来的同志倒是习以为常，没办法，他们的工作就是处理这些家长里短。 刚才杨勇他们还没来的时候，街道办同志就是听着，时不时还搭句话，帮衬几下。 也幸亏有街道办的同志在，要不王家人早就动起手来了。 张秀慧见王家人，为了钱想要孙女，便厉声道:“王丽，我儿子头七都没过，你就闹着要归家，不就是想改嫁嘛？” “你要是好好说，我们还能讲下去。你再闹，你就不怕，我去外面宣扬宣扬，看哪家敢娶你这样的媳妇？！” 此话一出，王家人就像被扼住了喉咙，彻底哑了下去。 王李氏想了想，还没到手的聘礼和以后能拿到的补贴，说道:“那就给一千三百块钱，两个拖油瓶俺们就不要了！” (王丽抚恤金:943.75+沈安安和沈宁宁抚恤金 377.5＝1321.25） 沈岁欢挑了挑眉，嗤笑道:“安安和宁宁在沈家住，王丽想改嫁，还得给抚养费，得给钱，最起码六百块。” 王胜利立马站了出来:“抚养费，什么抚养费！两个拖油瓶能吃多少，还好意思要抚养费？” 要钱，没门！！！ 沈嫣然叉着腰，骂道:“要不是你姐都快生了，还忙着收拾物件，打算补贴娘家，结果搬粮食的时候，滑倒了。” “安安和宁宁也不会早产，从小就隔三差五地跑医院。两姐妹长这么大，光医药费和营养品都花快三百了，我们还没问你们要钱呢，真不要脸。” 想到这，沈嫣然就气得慌，三百块，在农村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要不是家里有两个工人，根本就供不起。 除了钱花的多，两侄女也遭了不少罪，磕磕绊绊地长到四岁，看着还没人家三岁的孩子大，她看着就心疼。 王胜利眼睛一瞪，扬起了手，正准备向前:“你说谁不要脸呢，找打是不是？” 保卫科科长顾修远，站在杨勇身旁，一见，原先紧皱的眉头都舒展了些。 之前吵得闹哄哄的，就跟到了供销社买东西一样，他早就不耐烦了，但是又插不上手。 现在，终于有兄弟的用武之地了，都不用领导吩咐，他直接示意一旁的下属上前制止。 只见保卫科同事接到示意，立马上前一扬木棍，直接打到王胜利手臂上的麻筋上。 顿时，王胜利的手臂立刻坠了下去，还止不住地颤抖，整个人都往后倒，左手赶紧搀扶着右手。 见王胜利倒下，保卫科同事也就顺势停了下来，总不能把人打进医院，教训一下就行了。 顾修远上前一步，怒斥道:“老实点，居然想对烈士遗孤动手，真不要脸。”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有。 第10章 掰扯清楚2 街道办王海霞主任放下手里的碗，跟着附和道:“一大男人对没成年的女娃娃动手，更不要脸。”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男人都有。 王李氏和王丽连忙扶着王胜利坐了下来，一旁的王家兄弟见状也不敢动了，只是过来撑撑场子，要是受伤了，就不划算了。 王李氏来来回回地检查王胜利的手臂，边哭边骂:“欺负人了，快来看看呀，当官的欺负人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 沈岁欢听着嚎叫声，心里烦着慌，阻止道:“王李氏，别吵了，你要是觉得自己有理，要不要我喊公安同志，给你主持公道呀！” 王李氏一听，心虚，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是嘴里不停地嘀咕着，声音小也听不太清楚。 沈岁欢不想继续拉扯下去，直接说道:“给你们一千块，以后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我们沈家养，不要你们出抚养费……” 话还没说完，王李氏拍了拍大腿，也不嘀咕了，立刻答应道:“这样也行，现在就给钱。” 给钱！ 沈岁欢翻了翻白眼，接着说道:“但是，你们不给抚养费，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就跟王丽、跟你们王家没关系了……” 王丽一惊，放下王胜利的胳膊，猛地站了起来:“什么意思，什么没关系了，她们是我生的，怎么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 沈岁欢双臂叉腰，饶有兴趣地说道:“就是断亲的意思。你要改嫁，既不想带着她们改嫁，又不想给抚养费，那她们今后跟你有什么关系？断亲！” 王丽瞬间慌了:“可是，我生了她们呀，十月怀胎生的呀……” 沈嫣然瞧着王丽慌张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嗤笑道:“有十个月嘛？不就七个月多点嘛！既然你想养，那你就别改嫁，养着安安和宁宁，以后安安和宁宁也会给你养老，你行吗？” 王丽气短了，垂着眼，低声道:“怎么能没个儿子呢……” 沈岁欢不耐听这种不着边际的话，直接打断道:“你们商量下行不行，行就拿着一千块走人，以后再闹，就报公安，让你们坐牢去！” 王李氏拉着王丽，小声嘀咕道:“闺女，咱就拿着一千块走，两个拖油瓶就不要了，要了，你改嫁可找不到好人家。” 王胜利顾不上酥麻的手臂，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附和道:“姐，这不是咱的地盘，闹起来太吃亏了。” 说完，他还瞧了眼保卫科的人。 惹不起。 该死！ 王李氏见儿子也同意了，便再接再厉，哄道:“两个拖油瓶，又不是儿子，等你改嫁了，生个儿子，不是更好吗？” “就跟你妈俺似的，有你弟就是有个依靠，等你弟娶了媳妇，也有人伺候俺了……” 王丽此时低着头，听着王李氏和王胜利的劝告，却没有看到张秀慧怀里两个哭得不成样子的沈安安和沈宁宁。 两姐妹像是知道，自己的母亲不要自己了一样，死死地抱着奶奶张秀慧的胳膊。 终于，不出意外，王丽点头了。 王李氏拉着王丽，顿时喜笑颜开道:“闺女，俺的好闺女，这就对了。” 接着转头，对着沈岁欢说道:“俺们答应了，不要两个拖油瓶，以后她们跟俺闺女也没关系，给钱。” 沈岁欢拿出刚刚写好的协议书，说道:“签了这协议书，就把钱给你们。” 王胜利接过协议书，给王李氏和王丽读了起来。 断亲协议书 今，王丽 于一九六六年九月十一日收一千元，自此不负责两个女儿沈安安和沈宁宁的抚养义务，同时沈安安和沈宁宁不负责其养老责任。 且，王丽与其家人无权干涉沈安安和沈宁宁的婚姻大事，自此各不相干。 一千元，来自沈建国和沈朝阳的抚恤金，详情…… 此外，沈建国和沈朝阳所留下的工作名额由沈家人分配，其中有关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的份额，与王丽无关。 见证人:杨勇、王海霞、顾修远 王胜利读着读着，顿住:“对了，还有工作名额。” 杨勇站了出来。 朗声道:“沈建国和沈朝阳同志是为保护厂里财产牺牲的，他们的工作名额只能由沈家人继承，你们别想。” 顾修远见马上要结束了，可不能被破坏了这大好局势，附和道:“既然断亲了，沈家的工作名额跟你们就没有任何关系。” 可不能再吵起来了，脑壳子都要疼了。 王胜利一看这形式，也就歇了心思，转头对着王丽说:“姐，没问题，签字吧。签了字，咱们拿着钱就走吧。” 管他呢，能拿到一千块，就是赚了。 一千块钱，能快活一辈子呢，谁还想着工作呀。 沈岁欢将钢笔递了过去，要求道:“用钢笔写，字迹留得下来，还得按手印。王丽、王胜利和王李氏你们都得签字，得签三份。” 王胜利接过钢笔，粗糙的手指不自在的握着钢笔的笔身，小声嘀咕道:“还得签字，大家都知道不就行了嘛，俺妈又不会写字。” 沈岁欢翻了个白眼，直言道:“我信不过你们，有协议书，我放心，记得按手印。” 然后对着王丽说:“你要改嫁，户口的问题，我们现在就处理好。等会，咱们就去派出所，以后，你跟我们沈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王丽是乡下户口，在城里又没工作，就算跟沈朝阳结婚了，没办法转成城里户口。 就连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也是乡下户口，没城里的口粮补贴。 沈岁欢昨个问过王海霞主任了，像沈安安和沈宁宁这种情况，父亲是烈士，母亲改嫁。 可以申请改户口到沈家的户口下，同时沈家原先的户主也得更改。 「也就是，原先王丽、沈安安和沈宁宁单独一个户口本，将户主王丽迁走，沈安安和沈宁宁的户口迁到沈家人的户口上（原沈建国、张秀慧、沈朝阳、沈岁欢、沈嫣然、沈向阳）。 且沈家人的户口，需要将烈士沈建国和沈朝阳迁出，新户口的户主更改成张秀慧(原先就是城里户口） 新的沈家户口：张秀慧（户主）、沈岁欢、沈嫣然、沈向阳、沈安安和沈宁宁」 第11章 掰扯清楚3 这样，沈安安和沈宁宁除了可以领到轧钢厂发的补助以外，还可以领到城里口粮。 张秀慧原先还想把户主改成沈向阳，但沈向阳还没成年，就改不了。 (没找到六十年代关于未成年人是否可以成为户主，但是现在，未成年人可以通过特殊申请成为户主，但户口本上不可以有成年人) 王丽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少一时，协议签好了，就是王李氏签字的时候麻烦了些，字迹也放飞自我了些。 沈岁欢仔细检查了每份协议，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将一份协议给了王丽，另一份给了街道办主任王海霞，麻烦街道办存根，最后一份协议便递给了张秀慧。 张秀慧拿着协议，小心翼翼地叠好，收了起来，便向屋里走去，关上门，没一会的功夫，就走了出来。 她宽大口袋里装着个深色布袋，布袋里装着昨天从轧钢厂取回的抚恤金。 手里是刚刚从钱袋子中拿出一千块钱，把钱递给王丽，说道:“你们数数，没问题就跟着我去派出所迁户口。” 王李氏赶忙从王丽手里抢了过来，一手唾沫一手钱地数了起来。 数了三四次，确定没问题，王李氏朝着王胜利点了点头。 没问题！ 沈岁欢见状，对着张秀慧提醒道:“妈，你拿着户口本带着王丽去迁户口吧，今个周六，明个派出所就休息了。” 六十年代，实行八小时工作时间，单休即周日休息。 加班有加班工资。 接下来的流程很快，沈向阳跟着张秀慧，带着王丽去了派出所办理迁户口。 而杨勇厂长见事情差不多了，吩咐顾修远科长留下来盯着，就离开了。 同时，街道办王海霞主任开完介绍信之后，见用不着自己，便带着街道办同事离开了。 围观的邻居们也陆陆续续地散了，今这也算一出大戏了，能念叨好久呢。 而沈嫣然在屋里哄着已经哭成泪人的沈安安和沈宁宁。 虽然两姐妹知道王丽不喜欢她们，但还是哭着要妈妈，只是不敢抱着王丽，不让她走。 沈岁欢听着也心疼，但是她更怕侄女跟着王丽，过不上好日子，尤其是两姐妹身子骨也不好。 要是跟着王丽，能不能活到成年也是个问题。 就算跟着王丽，能长大，也很有可能在十四五岁，就被王家人卖了换聘礼。 剩下的王家人个个喜笑颜开，王丽的堂兄弟表兄弟们起哄着，让王胜利请客吃饭。 “胜利，总不能让哥几个白跑一趟吧。” “得请客，得请客。” 王胜利笑不拢嘴，脊椎都挺拔了不少，直接开口道:“兄弟们，放心，等会咱就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顺便点。” “胜利，大气呀！” 一时间，恭维声、起哄声、称赞声起，声音大的，都要把房顶掀开了。 沈岁欢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也不插手，反而到堂屋里面搬出了长凳，倒了几碗刚刚放凉的茶水，让保卫科的同事坐在屋檐下，休息会。 之前的凉白开给街道办同志喝了，然后，沈嫣然又倒了些热水放了点茶叶，现下刚好放凉。 保卫科的同事坐在门外，放松了下来，收起了木棍，喝着茶水，抽着烟，闲聊了起来。 顾修远坐在保卫科同事对面，那边的长凳坐了三个大男人，没有空位置，坐不下人了。 他坐在靠椅上，拿起了蒲扇扇起了风，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也有心思闲聊了起来:“沈岁欢同志，需要我们管管吗?” 说完，他指了指示意越聊越起劲，越聊越兴奋的王家人。 沈岁欢捧着瓷碗，低头喝了口水，婉拒道:“顾科长，不麻烦了，等一会他们就走了，最多也就闹着一会。” 说完，沈岁欢把瓷碗放回了堂屋的桌子上，又走到门口坐了下来。 就在此时，顾修远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空荡荡的搪瓷杯，杯壁上还有些茶叶沫，准备去堂屋加碗茶水。 一时之间，两人离的很近，沈岁欢觉得自己往前再走一小步，就能触碰到顾修远，她急忙后退了几步，让出了位置。 顾修远看着慌张的沈岁欢，挑了挑眉，眼神里闪过一丝趣意。但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从容地向堂屋里走去。 等到顾修远走远了，沈岁欢这才发现，自己一米六五的身高，刚才居然只到顾修远的肩膀。 刚才离得近，除了能隐约看到短袖下的肌肉，还能闻到顾修远因为天热，而散发的汗味。 沈岁欢觉得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很是不适，她急忙将小板凳搬到屋里，在屋门口坐了起来。 离远一点，安全一些。 喝完茶水，顾修远走了出来，看到沈岁欢换了位置，离自己远远的，嘴角上扬，明知故问道:“沈同志，你这是怕我？” 我有这么可怕？ 沈岁欢若无其事地扇了扇风，掩饰般:“天太热了，离的近，闷得慌，我坐在小凳子刚刚好，凉快。” 顾修远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也没有揭穿，反而换了个话题:“沈岁欢，我叫顾修远，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修远。” 沈岁欢随意地赞成了句：“好名字”，便不再开口。 顾修远见状也不在意：“岁欢，是取自长相思的话平安，道平安，岁岁平安日日欢吗？” 沈岁欢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我爸说，时和岁丰，皆是欢喜。” 四时和顺，五谷丰登，世人皆生欢喜。 …… 空气突然安静，尬聊终于停止…… 好在，张秀慧一行人很快就在派出所办好了事。 接着王家人带着王丽和钱离开了，而张秀慧走进屋里，看看睡着了的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 两姐妹哭累了，王胜利一行人在院子里那般闹腾都没把两姐妹吵醒。 确定王家人完全离开之后，顾修远也准备带着下属离开。 刚起身，就被沈岁欢喊住了，礼节性地道谢:“今个，真是多亏了顾科长和保卫科的兄弟了，要不我们这一家子可挡不住王家人。” 第12章 家常闲聊 人情世故，还是得走一遍流程。 顾修远挑了挑眉，看着沈岁欢脸上标准化的笑容，客气道:“这是我们的分内事，应该的。” 沈岁欢挽留道:“这快到中午了，我们姐弟请兄弟们去国营饭店吃个饭？” 顾修远看了看日头，想着这几天的训练任务，摇了摇头，解释道:“今个还有事，下次吧。” 沈岁欢也不强求，眼神示意沈向阳，同时转头对着顾修远说道:“同志们来这一趟，也是辛苦，连顿饭都没吃上……” 沈向阳连忙递上几包光荣烟给保卫科的同志递上，特意多给了顾修远两包。 要知道大立珠八分钱一包，光荣烟可要五毛钱一包，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顾修远挑了挑眉:“那就不客气了，下次有事打个招呼。” 这挺会来事的，咋就不会聊天呢。 等到保卫科的同志们也走了，沈岁欢和沈向阳松了口气。 走了。 终于，全都走了。 沈岁欢对着沈向阳吩咐道:“向阳，你去把火烧起来，咱们得把中饭做了。” 沈向阳点点头，答应道:“姐，你先休息会，等会过来炒菜。” 要不是自己炒菜太难吃了，实在是浪费粮食，沈向阳还是想让二姐多休息会的。 沈岁欢点了点头。 然后拿起来木盆装了井水，把门口的地里里外外的洒了一遍，之后用扫帚将灰尘烟头都扫干净，装进簸箕里。 沈嫣然走了出来，看到二姐沈岁欢在扫地，就把门口的长凳和小板凳，蒲扇等收进了屋里，摆了起来。 很快，沈向阳就把火烧好了。 就在沈岁欢准备起身去烧饭的时候，沈嫣然连忙劝道:“姐，我去烧吧，你这才回来，估计还不习惯用大锅，等过段时间你再动手吧。” 沈向阳一听，也反应过来了，劝道:“是呀是呀，二姐，你每次回来头一顿饭，总是做得不顺手，还是三姐来吧。” 实在是不太顺手，味道怪怪的。 沈岁欢想了想也是，太长时间没在家里做饭了，总是不习惯，尤其是第一顿，盐和糖放哪都容易弄混。 于是，她点了点头，说道:“那行吧。” 沈嫣然做饭，是个老手，再加上有弟弟沈向阳的帮忙，饭菜很快就好了。沈家，堂屋，饭桌上。 四四方方的饭桌上，摆着一道鸡蛋炒西红柿，一小碟子咸菜和一碟炒青菜。 这已经是不错的伙食了，毕竟有鸡蛋这样的荤菜。 沈岁欢夹了根青菜，咽了下去:“妈，剩下的钱，按照之前算的账，分开来，存到银行吧。” 沈家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反而，这时候的人们，都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聊聊家常。毕竟一天内，一家子也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聚在一块，说说话。 沈嫣然附和道:“妈，二姐说的有道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咱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守着钱。” 张秀慧见闺女这么说，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说道:“那家里得有六个存折，那也太多了。” 一家子，有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沈岁欢放下筷子，劝解道:“妈，亲兄弟明算账，把钱都分开了，以后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伤了感情。” 谈感情伤钱，谈钱伤感情。 “而且嫣然和向阳都已经十五岁了，过几年就成年了，不能再把他们当做不懂事的小孩了，我还打算直接把存折给他们自己保管。” 话音刚落，沈嫣然和沈向阳也跟着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张秀慧，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好像保管属于自己的存折，就能代表，自己已经成年了一样。 毕竟对于未成年来说，成年人仅仅以成年的姿态，进入他们的世界，就显得格外了不起了。 而能加入成年人的行列，对于青春期的未成年来说，格外具有吸引力。 (请某些“身经百战”的成年人离未成年人的世界远一些，谢谢。) 张秀慧瞧着满怀期待的姐弟俩，皱着眉头，想了想:“六个存折就六个存折吧，分开来也好些。但是，他们四个的存折，都放我这。” 接着她转头看向沈嫣然和沈向阳，解释道:“这钱，是你爸就给你们的，我也不用，等到你们成年结婚了，要用钱了，我再给你们。” “这样吧，你们也大了，手里一点钱没有，也不行。每个月给五毛钱，做零花钱。” 其实，这时候的人们，并没有给小孩零花钱的习惯，一分一毛都得掰开了用。 但张秀慧更担心沈嫣然和沈向阳乱花存折里的钱，或者把存折不小心弄丢了，没办法，只能给点甜头。 要知道，农村酒席礼金也就五毛钱，还有人实在没钱，只能给两个鸡蛋，几把菜当礼金的。 在城里，五毛钱也能买到两大碗的肉丝面，或者一斤的三等肉呢。 沈嫣然和沈向阳想了想，平日也没什么花销，吃家里的，用家里的，而且五毛钱零花钱已经挺多的了，其他人都还没有呢。 沈嫣然转了转眼珠，说道:“妈，是一人五毛钱，还是我跟向阳两个人加一块给五毛钱。” 张秀慧面色如常，但内心却心疼不已:“你跟向阳，一人五毛，别乱花，能省点就省点，知道不？要是能存起来，就更好。” 沈嫣然和沈向阳连忙做乖巧状，点了点头:能格外多五毛钱，也超棒的好不好。 沈岁欢看着一旁羡慕的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笑着说道:“姑姑，给你们买好吃的，今个下午就去买。”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乖巧地坐在板凳上，手里拿着勺子，一边挖着小米粥喝，一边乖巧地点着头，眼睛亮晶晶的。 兴许是因为从小体弱多病，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精力不如其他同龄的孩童，也更加乖巧懂事些。 沈岁欢之所以没说，给沈安安和沈宁宁零花钱，一是因为，两姐妹还太小了，对钱没有概念。 二是因为，钱币不大，担心两姐妹玩耍时误食。也担心其他孩子抢两姐妹的零花钱，导致两姐妹受伤。 三则是，两姐妹的身体养得比之前好了不少，但还是有不少忌口的，就怕她们买了不能吃的东西。 第13章 家常闲聊2 背景板沈向阳看着，心里更加厌烦嫂子王丽。 自己身体不好，是因为当时胎位不好，在母体内停留太久了，没办法。 而侄女们，却是因为嫂子王丽自己不听家人阻拦，硬要补贴娘家，这才出的事，关键是平日子也没拦着她。 两姐妹刚出生的时候，就跟刚出生的小猫崽似的，湿答答的，一点肉都没有。 想到这里，沈向阳就气得慌:“安安和宁宁，小叔有了零花钱也给你们买好吃的。”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立马转头看向沈向阳，齐声说道:“谢谢小叔。” 奶声奶气的。 沈嫣然一看，被双胞胎弟弟抢先了，也不甘示弱道:“小姑也给安安和宁宁买好吃的，还买橡皮筋和小贴纸。” 卷！ 卷起来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眼睛更亮了:“谢谢小姑。” 果然，还是女孩子更懂女孩子。 张秀慧看着眼前这一幕，心疼之情去了几分，家里的孩子懂事，这比什么都好。 一个月一块钱，算得了什么！ 等到气氛好转，沈岁欢也吃完了，她放下碗筷，说道:“妈，下午我去供销社一趟，你把家里的糖票和一些快过期的票据给我。” “这次邻居们帮了不少忙，我准备晚上的时候发点糖，表示下。家里有缺的东西嘛，我一块买了。” 还人情，趁早好。 张秀慧点了点头，说道:“是该表示表示，昨天要不是邻居们都在，那个不要脸的王家小子还没那么容易走。” “对了，你再买点红糖，红糖票快过期了，到时候给街道办王主任送半斤红糖吧，现在红糖也涨价了。” 沈岁欢边收拾碗筷，边说道:“妈，要不凑凑，给一斤红糖吧，县官不如现管，以后麻烦街道办的地方多了。” 张秀慧盘算了下，得多好几毛，但是这钱是必须得花的，人情往来少不了:“行吧，家里的盐和油快没了，其他的能再用用，就别买了。” “对了，你过几天要上班了，我找找布票，你去扯点布，回来我用缝纫机给你做件衣服，省点工费，能省点就省点。” 张秀慧口中说的缝纫机，还是几年前买的，家里孩子大了，年纪又相差不大，没法换着穿，沈建国心疼妻子晚上都得做针线活。 于是，凑了凑，跟同事换了缝纫机票，掏空了私房钱，买了这凤凰牌的缝纫机。 私房钱的最优使用方式。 自此，张秀慧轻松了不少，也不用晚上做针线活了，多出来的时间也会琢磨花样，时不时地还会接点私活，算是个进项。 沈岁欢摇了摇头，指着身上的衣服，婉拒道:“妈，不用做衣服，我这衣服还能穿，都没破呢，上班有工作服，不用做。” 张秀慧从屋里拿出票据，看了看，说道:“布票快过期了，还是得用掉，要不就可惜了。” 沈岁欢瞧了瞧沈家人，说道:“要不，就做鞋吧。嫣然和向阳的鞋，看样子都有些小了，尤其是向阳，脚指头的地方都鼓包了。” 张秀慧闻言，低头瞧了瞧沈向阳的布鞋，果然布鞋面上鼓起了一个包，脚指头都顶住了。 她拍了下大腿，问道:“向阳，你咋不说呢？” 沈向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羞涩道:“脚长得太快了，妈也是三个月前才用爸的旧鞋改的，我还能再穿穿。” 张秀慧连忙走进屋里，拿出一双穿过的旧鞋，鞋面是布做的，洗得发白了，说道:“你哥的鞋，你先穿着，替下，我这几天就把鞋做好。” 沈岁欢连忙拦住张秀慧，劝道:“妈，爸和大哥的东西，咱们能不动，就不动了，留个念想。” “也让向阳长长记性，不能啥事都瞒着不说。” 沈建国和沈朝阳本身也没什么富裕的衣裳鞋袜。 以前的旧衣服，穿不上的大多都被改成了沈向阳的衣服，或者是其他的物件，比如毯子、被面、鞋面等等。 穿破了的衣服，能打补丁的，打补丁，实在是破的不成样子，就被当作抹布，或者裁成布条，做成拖把了。 张秀慧指了指沈向阳鞋上的鼓包，不肯，坚持道:“先换上，都鼓那么大的包了，过几天新鞋做好了，就不穿你哥的。” 鞋面鼓成这样，脚趾头指不定得多难受呢。 沈嫣然看着张秀慧手里的旧鞋，对着沈向阳告诫道:“这几天穿鞋注意点，别穿坏了。这鞋穿一双少一双，小心点。” 这时候的人，一季一般只有两三双鞋，换着穿。家境差的，冬天穿着单鞋，也不少见。 这些年还算好的，五几年的时候，不仅吃不饱饭，就连衣服，也都是换着穿。 今个，谁出门，谁就穿衣服。 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存在过的现实。 其实，沈向阳也不是没穿过，沈朝阳穿过的衣服和鞋子，但现在毕竟不一样了，所以沈岁欢和沈嫣然格外珍惜。 只不过，抵不过张秀慧的一句:“死人哪有活人重要，而且穿不了几天，不会坏的。” 其实，她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经历了太多，她知道，离开的人，终究还是离开了，她只能抓住还在的人。 在张秀慧的坚持下，沈向阳换上了旧鞋，走路都比平时谨慎了几分。 没一会儿的功夫，碗筷都洗好了，就连堂屋的地也扫好了。 沈岁欢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觉得差不多，便说道:“今个，谁跟我去供销社？” 沈嫣然放下手里的抹布，上前走了几步，急忙说道:“姐，我想去看看。” 好久没去供销社了，想去。 沈向阳也不甘示弱，紧跟其后:“姐，我去帮你们拎东西。” 作为双胞胎姐弟，沈嫣然和沈向阳一瞬间双目相对，接着转头看向沈岁欢。 每次二姐去买东西，跟着一起去的人总能捡到点漏，谁也不傻，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张秀慧终于把票据理了出来，说道:“这些票，都给用了吧。你们姐弟三个一起去吧，自行车就别骑了，走过去，也不远。” 三个人骑一辆自行车也不安全，别到时候再摔了。 第14章 供销社 说完，她又拿出了钱，将一张张皱巴巴的纸币捋整齐，再数了数，拿出一部分，递给沈岁欢。 后来又想了想，把手里剩下的纸币也一起递过去，说道:“十块钱，在这里，省着点花，别大手大脚的，日子不是过完一天就没了。” 日子不是过完一天就没了。 张秀慧的口头禅。 在沈嫣然和沈向阳小时候闹着要吃糖的时候说过，在沈岁欢去外地上学的时候说过…… 这年头赚钱太难了，没法做买卖，招工名额也少，种田辛苦不说，也赚不了几个钱，只能图个温饱，还靠天吃饭。 没法开源，就只能节流了。 沈岁欢仨姐弟连忙点头，拿了钱便朝屋外走了出去，扬声道:“妈，我们早去早回。” 轧钢厂家属院离供销社也不远，走路大概半个多小时，沈岁欢三人走习惯了，聊着天的功夫，也就到了。 * 徽城供销社。 一走进去，就能看到墙上的宣传语:发展经济，保障供应，八个大字。 柜台主要售卖的都是生活用品，每个柜台前有相对应负责的服务员，负责不同的柜面。 有日用百货区，摆着搪瓷盆、热水壶、搪瓷杯、搪瓷碟子等，大多印有具有富贵吉祥寓意的花卉。 还有高腰塑料筒子鞋、解放鞋等等，按照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整齐的摆放着。 文化用品区，则摆着本子和笔，有小孩用的拼音本、田字本和铅笔，也有大人用的皮制壳的记事本和各种样式的钢笔。 还有口琴、万花筒、折叠盘式小剪刀和手工编织的蚂蚱钥匙链和各种小人书。 副食品区，摆放着香烟、酒水和茶叶，还有瓶装的酱油、香醋以及各式散装的调料。 在柜台上，有几只方形玻璃罐子，分别装着冰糖、红糖、藕粉、糖果、麦乳精、甜花生等。 布匹区，有平布、斜纹布、咔叽布、灯心绒、涤卡、的确良等，颜色大多以黑色、白色、深蓝色为主。 也有些印有富贵花、比翼鸟图案的布匹，人们一般默认是喜事用的，裁作被套床单，是极好的。 徽城供销社里面的东西种类挺多，各种生活用品都配备齐全，品种也多，满足基本需求是没问题的。 此时正值上班点，工作人员有的坐在柜台后面，有的闲来无事整理柜面，有的在服务顾客。 虽然没有后世的那样热情似火，但也不至于骂骂咧咧，又不是炸药桶，没人点也能着。 沈嫣然直奔目标，率先站在日用品柜前，对着柜后面，坐在椅子上，低头纳鞋底的年轻女人喊道:“唐姐，忙着呢？” 唐红英抬头，瞧着熟人来了，回了句:“可不是，你来了，我不就得忙了。今个，要什么糖，要多少？” 说完，她便把鞋底顺手放在竹编的针线筐里，站起来，走到柜面前。 沈嫣然环顾了下柜面，指着水果糖，递上糖票，说道:“唐姐，要三斤水果糖，大概多少钱？” 一斤水果糖大概一百颗，每户人家散一手的糖，大概八颗到十颗差不多。 这样算下来，应该还有剩余，水果糖放在家里，也不会坏，而且可以哄安安和宁宁吃药。 唐红英收过糖票，检查了下，没问题，便称起了糖，说道:“一块五，一分钱二个水果糖。” 沈嫣然数了数皱巴巴的纸钱，找出来三个五毛，凑出了一块五，递了过去:“唐姐，我最近又学了个鞋垫子的花样，改天咱们交流交流。” 富贵花的花样已经满足不了沈嫣然了，前些日子又学会了锦鲤的花样。 遇到志同道合的唐红英，就忍不住想要分享。 唐红英挑了挑眉，来了兴致，说道:“好呀，改天约。对了，今个还有些大白兔奶糖，要不？” 俗话说，七个大白兔奶糖相当于一杯牛奶，也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这时候大家普遍这么相信。 沈嫣然想着大白兔奶糖甜丝丝的口感，急忙说道:“行呀，只是，我这没糖票了，刚才全花了，要不咱们换个票吧。” 这时候不允许私人买卖，但是可以物物交换。 当然，私底下的买卖也不是说禁止就能全部禁止的，也有黑市的存在，农村有时候也会有集市。 唐红英见怪不怪，笑着打趣道:“你这小丫头，我好心提醒你，你倒是打上我的注意了。” 说着，她转身从一旁的挎包里，找了找，然后递给沈嫣然，说道:“半斤糖票换半斤布票。” 其实这种换法，不是很对等，但双方都有吃亏，都有赚到的时候，也就没那么计较了。 毕竟相处就是这样，有来有往的，一味地计较得失，心里就会不平衡，关系也长不久。 沈嫣然连忙把纸钱和票递了过去，奉上笑脸:“谢谢，唐姐。唐姐，真是人美心善，好同志，好榜样呀。” 得了便宜，就得说几句好听的，让人也舒服舒服。 唐红英习惯沈嫣然这个样子了，但还是被夸得喜笑颜开，打趣道:“你也就这时候嘴最甜。” 沈嫣然将大白兔奶糖打开，塞了一颗到唐红英嘴里，顺便又拿了几颗放她手里:“唐姐，大气。” 唐红英被堵了嘴也不在意，含着糖，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摆摆手:“好了，忙你的去吧，跟我有啥好客气的。” 呦，还给了三颗大白兔呢，可以给闺女解解馋。 虽然唐红英有糖票，但买糖，除了票还得花钱，所以买得也不多，只有家里小孩馋了，才会买上几颗。 毕竟糖票还可以跟其他柜台的姐妹换票，也能换钱，可不能乱花了。 在供销社里，沈嫣然如鱼得水，跟在后面的沈岁欢和沈向阳两人，默默地看着她左右逢源，一口一个姐，一口一个婶。 沈嫣然:供销社，就是我的第二个家，没血缘亲戚特别多，大家伙都是好人。 沈岁欢和沈向阳:只有敬佩。 等到票据用完了，钱也花了，沈岁欢还贴了不少，这才把该买的都买了，满载而归。 张秀慧:不该买的也买了，真是钱和票一点没剩，抢供销社呢。 第15章 分糖 晚饭也简单，一道咸菜，咸豆角炒豆腐沫，配着白粥和红薯吃刚刚好。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吃得是熬好的米油，怕不顶饱，还热了一个大馍馍，两个人分着吃。 吃过晚饭，张秀慧便带着沈岁欢开始家家户户地发糖了，顺带着消食，今晚上不小心吃多了。 都不敢想，居然要消食。 这时候的人，大多都比较瘦，能吃饱就不错了，营养不良是常事，没饿死就了不起了。 哪家要是有个胖子，肯定是个富裕家庭。 * 说起四合院，大家伙第一反应想到的大多是北方的四合院，尤其是燕京的四合院。 但其实南方也有四合院，但因院中多配有天井，一般都习惯叫天井院。 除了合院式四合院（北方为主）、天井式四合院（南方为主），还有窑洞式四合院（中西部为主）、干栏式四合院（西南部为主）等。 四合院只是一种四面建有房屋的建筑结构。 如果是三面建有房屋的建筑结构，就会被称为三合院。 轧钢厂家属院，其实不是一个院，而是一整条街道附近的居民区。 只不过早期分配房子的时候，因为这块住宅区离轧钢厂近，安排的大多是轧钢厂的工人，才被这么喊。 其实，也有教师，纺织厂的工人被街道办分到这块来，但是人不多。 当然，沈家人不可能把这一片的人都请了，只是请前些日子过来帮忙的人家。 刚好，这些人家大多都是一个大院的。 其他院的人，非亲非故的，也不喜欢多管闲事。而一个大院的人，平日子再怎么弄矛盾，困难时刻也会搭把手。 沈家所在的这个院子，分前院、中院和后院，每个院子大概九、十间房。 前院居住着三户人家，两户人家都是轧钢厂的工人，平日里跟沈爸沈建国接触多一些，毕竟是同事。 这两户人家住在前院的最右侧和最中间。 只有一户，是后来分进来的，男人姓闫，是个老师。 这个点，大家伙吃的早，已经在门口乘凉了，只有闫老师家门还关着。 张秀慧瞧了一下，走到前院右侧的人家，对着门口坐在小板凳上的女主人。 寒暄道:“王家婶子，歇着呢，昨天真的是麻烦你了，要不是您当时搭把手，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呢。” 王家婶子连忙起身，摆摆手推脱道:“这不是应该的嘛，街里街坊的，伸个手的事。” 坐在一旁的王家婶子男人，王海也跟着说道:“张婶子，你太客气了，平时建国兄弟也没少帮我呀。” 沈建国可是个厚道人，可惜走得早。 张秀慧笑了笑:“咱们老邻居了，你们都是热心肠的人，我是知道的。” “我闺女，前些日子，中专毕业了，分到轧钢厂卫生院上班了。按理说，应该请大家伙吃顿饭，热闹热闹，但家里这情况……” 还没等张秀慧说完，王家婶子连忙说道:“老姐妹，懂得，都懂得，不用这么客气。” 王海扇了扇扇子，附和着点头，都能理解，才办完白事，哪能因为这点小喜事又办酒席。 要知道，古时候，守孝就得三年，不得任官科举，不得婚丧嫁娶，夫妻不得人伦。 虽然现在破除迷信了，但世人还是把白事看的更重些。 有句老话，死者为大。 张秀慧感激地寒暄了几句，便转身示意沈岁欢。 沈岁欢立马上前，从布袋子里抓了一把水果糖，塞进婶子怀里:“这糖，给江子和笑笑甜甜嘴。” “婶子，别客气。” 王海家有一个七岁的大儿子王江，还有一个四岁的小女儿王笑笑。 这会子也没看到人，估计是在巷口子里疯玩呢。 沈岁欢说着别客气，但是王家婶子也不能真的不客气，总得客气客气。 在来来回回的推让之下，沈岁欢终于还是把糖送了出去。 这就跟过年期间，长辈们塞红包是一个套路，主打的就是一个流程。 当然，如果是长久不联系，或者是关系比较远的亲戚，这个流程又长又反复，还有可能加上，放下东西就直接跑路，这一终极法宝。 李家婶子，住在中间的那一户人家，原先在外面水池洗碗，家里小孩在扫地。 看到这一幕，加快了手里的活计，利利索索地收拾好，就靠在门边上，等着。 等会，就该到我家了吧。 不出李家婶子所料，没一会的功夫，张秀慧就带着沈岁欢走了过来。 张秀慧瞧着等在门口的李家婶子，寒暄道:“李家婶子，吃过饭了呀。” 李家婶子笑脸迎人，解释道:“才吃过，这不，把碗洗了，就在门口乘凉。” 张秀慧之前瞥到了李家婶子的动作，也不拆穿，直接招呼在堂屋里，拿着扫帚扫地的李红英:“红英，过来，婶子给你吃糖。” 才五岁的李红英一听，托着木扫帚就跑到门口，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张秀慧。 张秀慧拿过拎在沈岁欢手里的袋子，抓了一手糖，递给了李红英。 “李家婶子，我家岁欢过几天上班了，但我家这情况，也不方便办酒，就发点糖。” 李家婶子见李红英手里满满的一手，笑得合不拢嘴:“张婶子，你客气了，能有糖吃，我们就笑开了花。红英，赶快谢谢张婶子。” 李红英双手紧紧闭合着，小心翼翼地捧着水果糖，乖巧道:“谢谢张婶子。” 张秀慧摸了摸李红英的小辫子，笑了笑:“红英，不客气。” 然后，她对着李家婶子，说道:“李家婶子，我这还得去下一家，咱们之后有时间再聊。” 李家婶子连忙点头:“张婶子，你先忙，咱们下次再聊，都是一个大院的，不着急。” 就在张秀慧和沈岁欢，把前两户人家的糖送完了之后，闫老师家的门也开了。 张秀慧站在门口，跟阎家婶子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就抓了两把糖塞在闫家婶子的怀里，便带着沈岁欢去了中院。 闫家。 闫老师看着饭桌上蠢蠢欲动的两兄弟，闫解放和闫凯旋，没好气地说道:“媳妇，给他们一人一颗糖，其他的收起来。” 能省点就省点，这次少吃点，还能多吃几次。 第16章 分糖2 闫家媳妇点了点头，挑了两颗水果糖，一人发了一颗，说道:“别总添，含着吃，能甜久点。” 闫家两兄弟点了点头，他们也没想到，闫老师真的会给他们吃糖。 就算只有一颗，也是好的。 可以含着吃好久呢。 当然，张秀慧和沈岁欢可不知道这些。 她们此时正在中院，中院宽敞，只有两户人家，还有一户人家去年搬到筒子楼去了，留下的房间一直空着，没安排人。 一家是兄妹两人，姓何。 其中，大哥何雨是轧钢厂的食堂大厨，手艺不错，经常负责厂里的招待工作。 小妹何晴正在上中学，学校离轧钢厂近，也就没住校，平时都会回家住。 自从何雨他妈走了之后，何雨他爸就一直酗酒，直到何雨刚成年那年，就因为酒精中毒去世了。 还是轧钢厂厂领导看何家兄妹可怜，给何雨安排了轧钢厂食堂的学徒工作，要不两兄妹日子也不好过。 张秀慧两人去送糖的时候，只有何晴在堂屋里写作业，何雨还在厂里帮着厂领导接待客户。 另外一家，姓贾，寡妇贾王氏带着儿子贾胜利住在这里。 贾胜利是轧钢厂的焊工，刚转正没多久，家里不是很富裕。贾王氏去街道办闹了几次，接了个扫大街的工作，就在轧钢厂家属院这一块。 张秀慧抓了把糖给贾王氏，还被贾王氏抢过糖袋子，多抓了一把糖。 回到后院，沈岁欢回想起刚才的一幕，气愤道:“妈，就不该给贾王氏糖，我记得昨个，她边啃着瓜子，边看热闹。” “不行，我得去找她把糖拿回来，不能便宜她了。” 这糖，给谁吃不好，干嘛给她！ 张秀慧急忙拉住要转身的沈岁欢，劝道:“别跟她计较，她以前也不是这样，自从她男人走了，她带着贾胜利，苦了好几年之后，人也就变了。” “妈，她的苦，又不是咱们造成的，凭啥子要让着她。” 张秀慧拉着沈岁欢，朝一大妈家走去:“闺女，咱们不理她，走，去看看一大妈和刘奶奶在不在家。” 后院，除了沈家，还有两户人家，是刘奶奶家和一大妈家。 刘奶奶是沈家所在的这个院里，唯一的一位五保户，家中男人早早地就上了战场，最后无一人回。 家里的女人和孩子，死的死，走的走，最后只剩下刘奶奶一个人守着两间房过日子。 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街道办根据政策进行补贴的，此外，刘奶奶年纪也大了，街道办就安排一大妈照顾刘奶奶。 沈家所在的家属院不大，街道办只安排了一家为管事大爷和大妈，俗称一大爷，一大妈。 家属院大的，人口多的，会适当增设管事大爷和管事大妈，二大爷二大妈，三大爷三大妈。 管事大爷大妈，是街道办为了处理邻里之间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小事而设立的。 每个月也会给些票据和钱，作为补贴，但是不多。 要不，就算街道办的人学会分身，也没办法在这些家长里短里脱身。 沈岁欢见张秀慧坚持不让自己去，就随了她的心，不情不愿地跟着去了一大妈家。 好在，一大妈和一大爷在家，大门开着，刚好正在吃饭。 张秀慧站在门口，才发现他们在吃饭，歉意地笑了笑:“一大妈，不好意思，我们这来的不巧，只不过你们怎么现在才吃呀？” 在这个物资短缺，计划供应的年代，赶在饭点，去别人家里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就算去别人家吃饭，带着自己的口粮或者买些东西过去，才是正常的。 一大妈连忙放下筷子，走到门口，边走边解释道:“你一大爷刚下班，吃饭就晚了。张婶子，别客气，里面坐。” 张秀慧连忙摆手，拒绝道:“一大妈，不用，不用，我就是过来发个喜糖的。” 一大妈不解地问道:“喜糖？” 这不才办了丧事嘛？ 张秀慧又解释了一遍:“我家岁欢这不是中专毕业了嘛，分配到轧钢厂卫生院去了，过几天就去上班了。” 一大爷一听，称赞道:“到咱们厂卫生院上班，岁欢丫头挺有本事的。” 这时候的中专不好考，尽管只要初中毕业就能考中专，但因为中专毕业，可以分配工作，导致竞争激烈。 只有中专考不上的人，才会考高中，跟以后不太一样。 一大妈眨了眨眼睛，好像想到了什么:“是呀是呀，咱们院也出了个医生了。张婶子，岁欢丫头学的是啥呀？” 张秀慧笑着说:“她学的是中医，老祖宗的那一套，之前在燕京上学，这才毕业呢。” 说着说着，张秀慧便抓了三把喜糖放在一大妈怀里，说道:“昨个，麻烦一大妈了。” 这多出来的糖果，是因为这几天一大妈的仗义执言，也是因为昨个一大妈把王李氏拉出屋子。 一大妈怀里都放不下，她连忙说道:“张婶子，这太多了，还是拿回去些，给安安和宁宁吃。” 一大妈和一大爷已经过了爱吃糖的年纪了，也不馋嘴。 一大爷点点头，接话道:“是呀，我家又没小孩，还是带回去吧。” 一大妈听到这话，眼神里闪过一丝伤心，只不过一大爷坐在堂屋里，没看见。 张秀慧连忙抖了抖糖袋子，说道:“我这还有呢，够安安和宁宁的呢，这是喜糖，沾着喜气呢，可不能拒绝。” 一大妈见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也就不再客气了。 等到张秀慧和沈岁欢离开了，一大妈瞥了眼桌上的糖，说道:“要不，我再去医院看看吧，总得给你生个娃，不管男女。” 一大爷刚想拒绝，就看着低着头的一大妈，想了想说道:“也行，要是咱们这辈子没子女缘分，我就认个徒弟，让他帮着咱们养老。” 一大妈紧紧握着手里的筷子，哽咽道:“是我对不住你。” 脸上湿了。 一大爷笑了笑，握着一大妈的手，劝解道:“别这么说，要不是当初你把我从人坑里挖出来，我也没有今天。” 第17章 功德系统 “当初要不是为了照顾我，那个孩子也不会流掉，你身子骨也不会垮掉。” 想起那段日子，一大妈语气里尽是后悔:“当初，我应该小心点的。那个孩子要是生下来了，现在也该结婚生子了，说不定咱们就能抱孙子了。” 一大爷眨了眨眼，藏住了眼里的难过，安抚一大妈:“当时，你又不知道怀孕了。是那个孩子跟咱们没缘分，不说了，吃饭吧。” 一大妈点了点头，抹了眼泪，不再说话，心里却是决定再去看看医生，瞧瞧偏方。 等给刘奶奶分完糖，天色也就深了。 草丛里的蝉鸣声，此起彼伏，一刻都不舍得停歇。 沈向阳早早地烧好了热水，而沈嫣然帮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洗了澡，又将两姐妹哄睡了。 张秀慧带着沈岁欢回到家的时候，只剩下沈向阳还没洗漱了。 早就过了立夏，每天都是大太阳，流了一身汗，要是不洗澡，根本睡不着。 今天情况特殊，要不然，张秀慧会早早地准备水桶，放上一桶井水，或者直接用澡盆装水。 晒上一整天，晚上就能用了。夜深，沈岁欢穿着短袖短裤，躺在床上复盘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把事情一件件理清楚了，该还的人情，大多都还了，只剩下轧钢厂厂长杨勇。 作为轧钢厂的一把手，沈岁欢觉得不能直截了当地送东西。 一是人家不缺，都已经是厂里一把手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二是，万一传出去，容易被当做是贿赂，影响不好。 送街道办王主任红糖，那是因为她家儿媳妇怀孕了，正是需要红糖补气血的时候。 也算是，送到人家心坎上去了。 沈岁欢躺在床上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能做些什么，于是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记着这一笔人情。 “系统。” 沈岁欢默默地在心里喊道。 可不敢出声，旁边还睡着沈嫣然呢，十几岁的小姑娘，睡得四仰八叉地。 沈岁欢将沈嫣然的小腿，从自己的肚子上放了下去，再挪了挪位置，远离了些。 系统的觉醒，很偶然。 那还是好几年前，沈岁欢还在上学。 一次大扫除中，她被老师安排着收拾学校仓库，在搬杂物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个圆润的菩提子，划伤了手指。 是的，一颗圆润的菩提子，还光溜溜的，没一点毛刺。 沈岁欢百思不得其解，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她疯了。 菩提子在吸收了她手指的血液之后，就消失了，然后沈岁欢就能看到透明的系统界面。 一开始，沈岁欢只是以为，搬东西久了，低血糖，恍惚了。 但是她小心翼翼地触碰了系统界面，发现界面上的画面会发生变化，沈岁欢这才意识自己没疯。 这个世界有没有疯，她就不知道了。 至于为什么叫系统，那是因为系统最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功德系统，总不能叫功德吧。 系统没有实体，但是也是能触碰的。 而且从他人的反应来看，系统界面，只有沈岁欢一人能看到。 毕竟有人都从系统界面穿过去了，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功德系统，沈岁欢独家专属。 商品界面有详情介绍，一点图片或者按钮就会显示，经过长时间的研究，沈岁欢发现系统就像供销社一样，里面有各种商品，商品下方有其价格。 有些商品尽管在界面上显示，但是商品下方不是价格，而是三个大字:非卖品。 这类商品有:捆仙绳、九尺钉耙、锁妖塔、土灵珠、月光宝盒、宝莲灯、定海珠…… 也有枪支、弹药、火箭、飞船、激光剑、毒品1，毒品2，毒品3…… 其中后者，是在系统出现后的十分钟内，由原先高昂的价格猛地转化为无权购买。 由此，沈岁欢推测，有些商品压根不是给这个世界准备的。而有些商品，这个国度现行的法律不允许私人拥有，也会转为非卖品。 真是遵纪守法的好系统。 除了非卖品以外，还有相当多的商品是可以购买的，例如肉类有猪肉、鸡肉、鸭肉，也有活鸡和活鸭等。 生活用品有搪瓷盆、暖水壶、铁皮炉子、梳洗架、解放鞋、皮鞋、各种布匹和其他生活用品。 这个国度存在的、允许买卖的物品，系统上都有。而商品不是用现世的钱币进行购买，而是用功德值购买。 如果沈岁欢见过某宝，她就会知道，这就是单机版的某宝。 刚开启系统的时候，沈岁欢的个人账户上的功德值为零，一毛钱都没有。 (就跟某些现在正在打字的人的口袋似的，一个子都没有） 功德是怎么获得的呢？ 也是奇怪。 系统界面上从来都没有展示功德的获取来源，只是沈岁欢在一次给同学义务补课之后，发现功德值涨了起来。 自此之后，通过观察和记录，她发现只要真心的做好事，功德值就会增加。 就算是无意间帮了别人小忙，也会增加一两个功德值。 当然，她现在也没有做什么救世救人的伟业，也就不知道功德值一次性最高可以加多少了。 经过了几年的积攒，沈岁欢用了一半的积蓄，在系统里购买了个储物空间，具体有多大，她并不是很清楚。 但是可以将系统外的东西存放在储物空间内，之后再拿出。 死物，也就是没有生命体征的物体可以放进去，但是像活鸡活鸭之类的，却是不能放进去。 刚刚到手的存折，沈岁欢就放了进去，和之前存下来的积蓄放在一块了。 之前在学校，沈岁欢也陆陆续续地用功德值，购买了一些东西。 例如老土布，又比如大米，在确定系统里的商品，是无害且不会突然消失之后。 除了给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买营养品以外，她就很少再购买了。 一是，家里条件还不错，平日里穿用虽然算不上多好，但也能舒舒服服的过。 尽管馋肉，但也不是非要每天都吃肉。 (土着可以，穿越人士不行，小编更不行。) 第18章 头七1 二是，系统里有一个科学与人文知识界面，里面包含了这个世界里所有方面的资料，有最先进的资料，也有古老的历史记载。 有关医学的、历史的、经济的、管理的等等，十分全面。 当然，价格也十分美丽，知识也是昂贵的。 就在这几年，沈岁欢也只是购买了五本有关中医方面书籍而已。 但这也是值得的。 书籍记载的内容非常的全面，尤其是中草药大全，将草药的特性、生产地以及涉及到的药方等等，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这一本书，沈岁欢就整整啃了四年，只要有时间她就会看一看，温故而知新。 像这样的书籍，沈岁欢曾经跑遍大街小巷，她也没有再找到过。 所以，每次当她看完书的时候，就会选择把书籍，收回到系统的储物空间。 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沈岁欢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系统。 并不是不放心家人，而是她知道，知道系统的人越少，也就越安全。 而且说不定，系统在某个未知的时刻，就会莫名其妙消失。 毕竟，它也是莫名其妙、毫无征兆地就来了。 所以，能放在储物空间里的东西，都是她权衡过，就算消失也不会使自己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才会选择放进储物空间的。 其实储物空间里面，除了她从系统里面购买的书籍以外，就只剩下了存折和四十块的积蓄了。 存折，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动。她也没认为，这笔钱是属于自己的。就算之后要用，那也得用到家人身上。 这钱，真真切切，是用父亲换过来的血汗钱，就算哪天没了，她也只会认为，随父亲去了。 而积蓄，尽管也是花了很多年存下来的，但没了，天也不会塌。 明天照样得活下去。 在盘算完，又日常确定系统没有消失之后，沈岁欢就入睡了。 平平淡淡的日子，过得很快，今个，就是沈建国和沈朝阳的头七了。 这时候讲究破除封建迷信，无论是白事和红事都省去了很多流程，也不允许出现磕头下跪这些礼节。 站起来了，就不允许再跪下去。 红事，一般都是小夫妻俩穿着新衣，戴着大红花，在伟大主席画像的见证下宣誓，这便结婚了。 家境好些的，会请亲朋好友吃吃喜席，家境不好的，就算没有喜席，也会象征性地发发喜糖，毕竟是喜事。 当然，前些年日子苦，红事办得就更简单了，新娘穿着平时本就破旧的衣服，被新郎接回家，这也就算结了婚。 这时候，除了偏心严重的人家，再穷的人家，就算日子苦，也会想着给新人做一身新衣，不一定非要红色，只要是一身没有补丁的衣服就很好。 红衣，反而没那么流行，寻常只穿新婚那几天，最多一个月。 好好的衣服就得压箱底了，不划算，就算之后给小孩做襁褓，也是不划算，太可惜了。 所以，一般除了家里极其得宠的孩子，或者有些底气的人家以外，寻常人家都是以黑色、深蓝色为主。 工人蓝，骄傲蓝。 而白事也简单。 最简单的，席子一盖，坟一挖，土一填，就没了。 沈建国原先是燕京人，后来战乱逃荒，从北到南的路上，家人多是饿死了，被打死了，最后只剩下他一人。 之后安稳下来，沈建国就在徽城定居了，跟当地的张秀慧结婚后，就没再回燕京了。 故土无故人，回去也是难过，更别说这时候交通不便，太麻烦了。 而张秀慧的娘家，也只剩下她和兄长张建设了。张秀慧原是农村户口，后来跟沈建国结婚了，这才转到城市户口。 也是，那时候刚建国，这才有机会，之后户口管制严格，就算结婚了，农村户口也没法转城市户口。 一夫妻，丈夫是城市户口，媳妇要是农村户口，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农村户口，没有城市口粮。 所以，这时候，城里人跟城里人结婚的多些，不为其他的，在讲究多子多福，却缺粮食的时候，能多些粮食补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前些日子，沈建国和沈朝阳两父子下葬的时候，张建设一家就来帮忙了，之后乡下农活忙，村里不给批假，也就是不给写介绍信。 王家人过来闹事的时候，张秀慧也就没想着让兄长张建设过来撑场子了，不能耽误秋收。 粮食，大家伙的命。农村人靠田吃饭，城里人靠农村人种的粮食活命。 今个一早上，张秀慧就心神不宁 ，拿着专门擦拭遗像的抹布，清洗了几遍之后，把遗像擦得干干净净。 这抹布是裁剪完衣服剩下来的边角料做的，没有擦过其他的，专门用来擦遗像的。 相册框的边边角角，都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照片也看得清清楚楚。 然后她就坐在堂屋里，呆呆的看着遗像，也不说话，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原本有些消肿的眼睛，又红了。 少年夫妻，本就情意非凡。又是在相互扶持中，磕磕绊绊地度过了二十几年。 本以为可以相濡以沫下去，没想到一时间，竟同时丧夫丧子。 虽然丧事都办完了，但张秀慧依旧恍惚，总觉得丈夫和长子还是会回来的。 沈岁欢一出房门，就看到呆坐着的张秀慧，不见其他人。估摸着，沈嫣然和沈向阳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去前院了。 “妈，今个下午，我去外头买个烤鸭吧，咱们今天晚上好好地送送爸和大哥。” 张秀慧转过头身，点了点头说:“最后一餐，让他们都吃好点，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沈岁欢走了几步，站在张秀慧身边，蹲下身体，安慰道:“妈，爸和哥一起走的，路上也算有个伴，别担心。” “嫣然和向阳都没成年，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安安和宁宁都还那么小，身子骨也不好，你可得好好得，她们都指望着你呢。” “我也指望着你的，一家子谁都离不了你。” 说完，沈岁欢伏在张秀慧的腿上，她现在只希望张秀慧忙起来，操心操心家里人。 第19章 头七2 这样就没时间，也没精力想伤心事了。 难过久了，人容易缓不过来，钻进死胡同。 见张秀慧不说话，沈岁欢擦了擦眼角的泪，接着劝道:“过几天，我就得去厂里销假上班，您这样，我实在是不放心。” 前几天忙，现下才闲了下来，沈岁欢现在才发现，张秀慧的白发越发的多了。 上次离别，白发也只有一小块，现在，半头都白了。 一夜白发，从不是传说。 “妈，过些日子，我去找点黑芝麻，到时候，你多吃点，咱们把头发养回来。再弄点染发膏，咱们把头发染黑，人也显得年轻些。” 精气神也会好些。 张秀慧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我都快五六十的人了，有点白头发不是正常的嘛，别弄这些精贵的东西。” “你爸和大哥走了，抚恤金我是不打算动的，以后留给你们姐弟们和安安宁宁。家里能用的，也只剩下之前的老本了，得省着点花。”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沈岁欢握住张秀慧放在膝盖上的手，低声道:“我这边也上班了，以后也往家里交钱，该吃的还得吃，该补得还得补。要不身体差了，千金万金都没用。” “尤其是安安和宁宁，从小身体就不好，还得食补，以后长大的，才不遭罪。” “向阳也是，现在看着是不瘦，但他跟我差不多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不吃饱，以后再想长个就难了。” 一句一句，沈岁欢慢慢劝解着，要让张秀慧心里有记挂，这才不容易走进死胡同。 张秀慧静静地看着沈岁欢，也才十八九岁的孩子，一时间竟也成了家里半个顶梁柱，帮着弟弟妹妹侄女们盘算。 穷人孩子早当家，沈家虽然不穷，但也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了。自己个不能总想着已经走的人，还得想想家里的孩子。 就不该让自己闲下来。 “闺女，真是苦了你了。” 张秀慧哽咽着。 沈岁欢摇了摇头:“都是应该的，一家人，相互扶持才是正理。” 母女谈心之后，张秀慧就倦了，这几日也没有好好休息过，晚上躺在床上，硬生生地睡不着觉。 闭着眼睛，胡思乱想。 一会儿，想着沈建国和沈朝阳走的时候，疼不疼。一会儿，又后悔，不该管着沈建国抽烟，要早知道，还不如让他过过嘴瘾…… 又心疼儿子沈朝阳，出生时战乱，后来又经历了旱灾、洪灾，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这么年轻就走了…… 一夜夜，东想想西念念，反而比不睡觉还累人。 现在放松了下来，脑子里的神经也没那么紧绷了，疲倦了，也就想睡觉了。 沈岁欢给张秀慧盖了薄毯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院子里，一大妈和刘奶奶坐在屋檐下，糊着纸盒，闲聊着。 这活计，还是街道办想着照顾五保户、孤寡人家，才从火柴厂那边抢到的。 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自己个立起来，才是正理。 别看这活计简单，就是反反复复地重复一个动作，但累得够呛。 只不过现在没人会抱怨这个，毕竟一天能挣个六七分，一个月也有两三块，对于没有工作大爷大妈们来说，还是个不错的事。 抢着要呢。 小年轻都抢不到。 迈过门槛，沈岁欢跟刘奶奶和一大妈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就带着编筐去小菜地。 小菜地不大，就在后院的角落，原先种着一颗桃树，后来桃树枯死了。 沈建国就把桃树砍了，清理完碎石杂草之后，开垦出小菜地，种了点蔬菜。 像沈建国这样做法的，在城里很常见。 城里不像农村，空场地多，富裕的村庄能做到，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菜园子，能种不少蔬菜，也不用花钱买菜吃。 一般为了省点花销，住在平房里的城里人，会利用院子里的空场地种点菜，有些甚至会利用石板间的空隙种菜。 前院的闫老师，原先也想这么干，但院子里的小孩太多了，跑跑闹闹的，再加上是前院，人来人往不可避免，菜没长起来就被踩死了。 也没处说理去。 为了不浪费菜种子，闫老师这才放弃了。 如果住在筒子楼，没有空地，有些人会利用废旧的瓦缸，里面放些泥土，种点大蒜和葱，甚至瓦片上种菜也是有的。 华夏人骨子里的种菜基因。 像农村还可以养鸡鸭，只不过会限额，有时候一户只能养三四只，有时候又按照人头来，一人就可以养两只。 具体情况要根据政策来，时不时地就会有变动，主要是不想让活禽跟人争食。 但是城里是不让养的，街道办也经常宣传，养活禽，不卫生，也会耽误居民休息。 说回沈家的小菜地。 小菜地方方正正的，院子里没有活禽，小菜地的外围也没围栏杆，种着西红柿、辣椒、葱、大蒜、西葫芦、黄瓜、茄子和豆角等。 沈岁欢把编筐放了下来，摘了三个已经红透了的西红柿，又扯了两个茄子，摘了三根大黄瓜，最后摘了一些葱和辣椒。 西红柿做汤，再打两个鸡蛋，酸酸的，下饭。茄子放点小辣椒炒一炒，也能提味。最后弄个拍黄瓜，放一点点的白糖，清凉解暑。 摘完了菜，沈岁欢把编筐放在水池子边上，挑了桶井水，洗了起来，尤其是黄瓜上的小毛刺和泥巴，得洗干净了。 清了三次水，沈岁欢就把编筐里的菜放在沥水筐里，等之后做饭的时候，就不用再麻烦了。 收拾好之后，沈岁欢又去了趟前院，发现沈嫣然正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跟前院的小孩们在玩跳绳。 “跳皮筋，我第一，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当然，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太小了，只能玩最低的一级，快贴地的那一种。 沈向阳在树荫下生无可恋的充当柱子。 沈岁欢宛然一笑，转身，回去看书。 昨个，沈岁欢抽了个空，给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把了个脉，发现尽管两个小姐妹现在看着还很瘦小，但是身体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弱了。 第20章 头七3 要不就凭这几天的折腾，两姐妹早就生病了。但是，两姐妹还是比同年龄的人矮了不少。 还是得给两姐妹补补。 * 时间过得很快。 太阳渐渐地升到了高处，空气里的湿气被烘烤殆尽，吹到沈岁欢脸上的风，都暖了起来。 她心里默默盘算着温补的食材，有不少，但是有些食物很难弄到。 例如羊肉，羊肉性温，可以健脾开胃，适合脾胃虚寒的小孩。 但是，市面上很少有羊肉卖，尤其徽城是南方城市，不像北方有草原，畜牧业发达。 叹了口气。 沈岁欢伸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将书收好，放进空间，便起身向前院走去，喊道：“向阳，回来烧火，该做饭了。” 沈向阳一下子来了精神，立刻兴高采烈地回应道:“二姐，我这就来。” 终于不用当木头人了。 沈嫣然赶忙替换下沈向阳，下一局就该李红英了。 下午，沈岁欢带着沈嫣然和沈向阳去了市图书馆，三人在图书馆里待了一下午。 等到太阳快下山了，三人才从图书馆里出来。 （根据史料，大部分地区的图书馆会在文革时期闭馆。） 三人去了趟便宜坊买了只烤鸭，又去了国营饭店，又买了道红烧肉。 回到家，张秀慧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饭桌上，除了整只烤鸭和红烧肉以外，还有道糖拌西红柿，放的白糖，是沈朝阳喜欢的菜。 一道西葫芦鸡蛋汤，沈建国爱喝的，尤其喜欢吃西葫芦。 最后还有一道酸辣土豆丝，是道川菜，沈建国出差的时候喜欢上的，但一家子口味淡，张秀慧做得次数也少。 祭祀台上，沈建国和沈朝阳遗像前，放着三杯白酒和两个白馍馍。 酒是白塔牌的泸州老窖。 (文革时期，以“白塔”有封建迷信嫌疑，故更名为“工农牌”。 “工农牌”泸州老窖特曲的延生时间应该在1967年左右。) 酒是过年的时候开的，沈建国一直不舍得喝，每次有喜事，就喝一小杯，到现在也还有小半瓶。 这次，张秀慧把白色的酒杯装得满满的，动一下就会洒得那种。 临了了，总该让人喝好。 为了防止有人串门，沈岁欢把门窗关了起来，打开了堂屋里的电灯。 等到万事俱备，张秀慧重新拿了个小酒杯，倒上酒，洒了下去:“孩子他爹，今个你过来了，就好好喝个够，好好吃个够，我再也不拦着了……” “朝阳，今晚上的西红柿拌糖，妈放足了糖，你多吃点，下辈子投个富裕人家，一辈子甜甜蜜蜜的，别跟这辈子似的……” “孩他爹，朝阳，家里我会照顾好的，你们别担心。” 说完，她顿了顿，补了句：“还有岁欢帮衬着呢，我没什么见识，但也听劝……” “岁欢已经回来上班了，就在轧钢厂卫生院，以后就在跟前，孩他爹，你就不用担心岁欢丫头在外面受委屈了……” “嫣然和向阳也懂事，学习也刻苦，准是个上大学的好料子，前程准差不了。孩他爹，你得保佑嫣然和向阳考个好成绩呀……” “朝阳，安安和宁宁听话乖巧，有我们照看着，放心。而且现在，她们跟王丽没关系了，以后也不会被王家人拖累……” ………… 在张秀慧一句句的讲诉声中，沈岁欢抱着安安抹起了眼泪。 沈嫣然抱着宁宁咬紧了牙关，就怕哭出声音，扰了父兄。 沈向阳狠狠地揉了揉眼眶，却止不住一颗颗泪水，最后赌气般的放弃，泪流满面。 终于，在低声的抽泣中，张秀慧说出了最后一句:“孩他爹，朝阳，你们一路平安，下辈子投个好胎。” “爹，大哥，平安。” “爹，大哥，平安。” “爹，大哥，平安。” …… 长久的沉默之后，张秀慧放下酒杯，坐到了长凳上。 沈家三姐弟也跟着坐到了饭桌前，帮着安安和宁宁坐好了，换上了罩衣。 张秀慧率先夹了所有的菜，分别放在两个空碟子上，就连西葫芦鸡蛋汤，也单独盛了两碗，放在碟子旁边，端到了祭台上。 那是沈建国和沈朝阳的。 “吃吧。” 沈嫣然咬了口鸭肉，还是便宜坊的老味道，就是突然觉得吃着有点苦。 如同嚼蜡。 * 徽城轧钢厂是个万人大厂，推动着徽城的经济发展。 而徽城轧钢厂卫生院，就是专门为徽城轧钢厂服务的，服务对象是轧钢厂的工友们和工友家属。 卫生院分前院和后院，有三层，每层大概有十几间房间，设备比较齐全，人手也充足。 考虑到需要给工友家属看病，卫生院的前院是对外的，诊室以儿科、妇产科为主，配有其他科室，方便工友家属就诊。 后院是朝轧钢厂内开的，诊室以骨科、外科为主，主要服务工人，处理突发事件。 前后院可以直通，中间的铁门，有三道，有专门的人管着。平时还好，只会锁上一道，进出也相对方便些。 一旦，轧钢厂接到军工方面的加工单，这铁门不仅三道都会被锁上，而且也会增加一人看管。 那时候，厂房也会被严格管控。 但这种情况出现的比较少，一般都是抽调轧钢厂的工人出差，协助军工厂的生产任务。 早上七点，沈岁欢吃过早饭，收拾了军绿色的挎包，挎包上绣着闪闪红星，叮嘱过家人，便骑着自行车往单位去。 这时候还早，路上行人不多，也没那么热。 等再过半个小时，路上就全是赶着上班的人了。 第一天上班，沈岁欢想着早点到比较好，等以后熟悉了，就能踩点到了。 等沈岁欢到卫生院的时候，院里面只有几个值夜班的医生和护士，正在将注意事项理清楚，好对接今天上白班的同事。 过了十几分钟，魏院长就来了，她看到坐在办公室门口的沈岁欢，笑着说道:“沈岁欢同志，这来得挺早呀。” 沈岁欢笑了笑，故作腼腆地解释道:“今天第一天上班，我怕耽误了。” 等以后就不会那么早了。 第21章 上班 魏院长打开办公室的门，换上白大褂，便走了出来:“沈同志，我这就带你去你的办公室。” “你的办公室安排在中医科，就在二楼，一进门右手边的第二个科室，医疗器械也给你放在办公室了。” 沈岁欢连忙点头，乖巧地跟在魏院长身后。 魏院长边说着，便指着科室牌，一个个介绍道:“咱们院里，前院这主要是儿科和妇产科多一些，还有皮肤科和其他科室。中医科只有一间，加上你是两个医生。” “像徽城人民医院，中医科室多一些，好像有三间科室，六个医生。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去交流交流，相互学习。” 沈岁欢点点头，赞同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抓住学习机会，提升自己。” 中医，太吃经验，多学一点肯定是好的。 魏院长眼神里闪过一丝认同，继续介绍道:“上班的时间，早上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六点，每周休一天，排班制。请假的话，提前一天说。” 路不长，几句话的时间，就到了。 中医科室门是开的，魏院长敲了敲门，便走了进去。 不大的房间，里面放着两张面对面的办公桌，再往里，有个帘子，帘子是拉开的状态，可以看到里面有张诊疗床。 诊疗床上铺着干净的白色床单，多用于做针灸、拔罐等治疗。 有张办公桌前，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白头发不是很茂盛，正在泡茶。 听到敲门声，他抬起头，打招呼:“魏院长，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魏院长点了点站在一旁的沈岁欢，介绍道:“罗大夫，这是新来的沈岁欢同志，今后她有什么不懂了，你多指点指点。” 沈岁欢赶忙对着罗大夫，鞠躬道:“罗大夫，我是沈岁欢，刚从学校毕业，今后有不懂的地方，请您多指点。” 罗大夫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女孩，眼睛清澈，有股子沉稳气息，身上也有淡淡的中药味，是个学中医的苗子。 他笑了笑，朗声说道:“没事没事，都是革命同志，应该的。” 魏院长点了点头，指着另外一个空位，说道:“沈同志，这就是你的办公桌，医疗箱，就在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 “你自己有时间，记得配把锁，东西放进去也不用担心丢。医疗器械要是有磨损，就找劳资科更换。” 沈岁欢打开柜门，搬出了医疗箱，打开医疗箱，医疗箱里有听诊器，一次性橡胶手套，剪刀，医用绑带等。 没有针灸针。 “魏院长，针灸针是自己备吗？” 还没等魏院长开口，罗大夫就解释道:“医疗箱是按照西医的标准备的，像咱们中医用的针灸针和脉枕都得自己备。” 他解释完，笑着补充道：“尤其是针灸针，自己准备的，用的更合适些。” “谢谢罗大夫。” “不客气，以后有事可以直接问我，我就在你对面，也方便。” 魏院长见两人相处融洽，交代道:“沈同志，你今个上午就先熟悉熟悉环境，等会把桌子收拾下，弄好了记得去销假，下午就可以看病人了。我这还有事，就先走了。” 还得去住院部查房，前些日子送来的救火英雄才脱离危险，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可不能放松警惕。 “好的好的。” 沈岁欢连忙走了几步，将魏院长送到诊疗室门口，等到看不到魏院长的影子后，才回了办公室。 * 中医诊疗室。 沈岁欢借用了罗大夫的水盆和抹布，将办公桌和办公椅里里外外都擦了个遍。 其实，也没那么脏，就是太久没用了，有些灰尘。 这个天天热，等到沈岁欢去过劳资科回到诊疗室的时候，办公桌和办公椅就已经干透了。 罗大夫正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报纸，喝着茶，不经意间瞥到沈岁欢看自己，笑着解释道:“咱们医生就是忙的时候特别忙，闲的时候一天都没事情做。” “尤其是咱们医院科室多，病人大多去外科、产科、妇科和儿科，这样一分摊来咱们中医科的人就少了。” 沈岁欢之前在燕京医院实习过，对这种情况也是清楚，于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的间隙，就有病人来敲门了。 那是一个老大妈，大概六十多岁，头发全白，稀稀落落地盘了起来，后面跟着个年轻男人。 老大妈一走进来，就直奔罗大夫处，拿出布包里的就诊记录和资料。 罗大夫见状，合上报纸放在一边，也不闲聊了，该接待病人了。 沈岁欢朝将医疗箱里面的东西，整理了下，再记下医疗箱里没有的，但是自己需要的东西。 比如治病用的针灸针，三菱针，埋线针，梅花针等。 再比如个人用品，水杯、铝制饭盒、记录本（用于记录病患情况以及用药剂量）…… 对了，还有中医书。 如此正大光明摸鱼的机会，可不能放过了。 沈岁欢整理好了之后，看罗大夫还在忙，简单打声招呼，便走了出去，到处逛了逛。 弄清楚了卫生间的位置，知道了药房的地点，也明白了食堂的营业时间，搞清了那个食堂做饭最好吃。 有个小小的惊喜，何雨（沈岁欢所在的家属院中院的一户人家）在的二号食堂离医疗院最近，口碑也是相当不错的。 时间就在沈岁欢走走停停之间流逝了，下工铃一打，工友们就陆陆续续地从厂房出来了。 瞬间，蓝色浪潮直奔食堂、停车场和轧钢厂大门。 沈岁欢就跟着这浪潮，回了家。 家里只有张秀慧一人。 沈嫣然和沈向阳今个销假上学去了，今年高二了，之前高考延期的，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重启，得抓紧时间学习。 (六十年代学制有点复杂，各地区不太一样，这里参考的是五二二学制。五年小学，两年初中，两年高中。 一九六六年高考先是在六月十三号宣布推迟，之后又在七月二十七号宣布取消高考，宣布恢复高考是在一九七七年九月。） 第22章 看病1 而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被送到轧钢厂幼儿园了，刚上小班。 沈岁欢担心张秀慧一个人在家不好好吃饭，提前说了，只要不下雨，就会回家吃。 顺便还能回来睡一个小时的午觉。 中午睡一个小时，相当于晚上睡两三个小时呢。 中午吃的简单，就是昨天的剩菜热了一下。但也就张秀慧和沈岁欢两个人在家吃，也不算简陋。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中医诊疗室。 沈岁欢摘下头上戴着的草帽子，将网兜里的搪瓷杯、搪瓷盆、抹布等拿了出来，收拾好。 又把针灸包和脉枕收拾了出来，放在办公桌桌面上，最后拿出了两个小锁，半扣在办公桌的抽屉上和柜门上。 最后，她洗了把脸，倒了杯凉白开，换上了白大褂。 舒服。 就在沈岁欢刚把针灸书放在桌上，上工铃就打响了，一抬头，罗大夫也走进了就诊室。 同道中人呀。 沈岁欢暗自庆幸。 下次自己踩点，就不会被同事上纲上线了，不错不错。 不同于早上的悠闲，罗大夫下午忙碌了起来。 有复诊的。 有一进来就看到两个大夫，毫不犹豫地去了罗大夫那里。 罗大夫朝着沈岁欢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表示歉意。 没办法，病人总是更愿意相信更加年迈的那个大夫。 自己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不少这样的情况。现在年纪大了些，这才好些。 沈岁欢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病人有选择自己主治大夫的权利。 而且这种情况也纯属正常。 等到下午三点半左右，罗大夫还在看诊，后面还有三个病人站在诊疗室里等着罗大夫看诊。 沈岁欢已经完全沉入了针灸书中。 完全没注意到诊疗室门口发生的小拉扯。 唐红英拉着自己的妹妹唐红星，走到了诊疗室门口，而唐红星羞涩地拒绝道:“姐，我这也没什么大事，咱们回去吧。” 唐红英蹙着眉头，不赞同地说道:“这还不算大事呀，非得到出了事之后，才后悔呀。” 说着，唐红星就被唐红英扯进了诊疗室。 唐红星看改变不了姐姐的想法，只能认命般的跟在她的身后。 一进诊疗室，唐红英一懵:排队的病人有三四个，但这不还有个大夫在闲着嘛。 仔细一看，唐红英便了然了。 她一把把唐红星按在板凳上，敲了敲沈岁欢的办公桌:“大夫，有人了。” 沈岁欢收起了书，放在一边，摆正了脉枕:“身体哪里不舒服？” 唐红星一听，脸都红了，支支吾吾地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手指紧紧地抓住衣角不放。 唐红英等了半天，也没见妹妹说出半句话，不耐烦地说道:“你不说，我就说了。” 唐红星低着头。 唐红英看着妹妹不成器的样子，语气里尽是无奈:“我妹妹今年都十六了，但是身上还没来。” “把手放在脉枕上，”沈岁欢示意道。 大概三分钟后，把完脉。 沈岁欢拿过病历单，拧开钢笔笔帽，一边记一边问道:“胸部有没有肿胀感？” 沈岁欢问得直接，吓得唐红星半天没有反应，头低得更低了，脸也红透了。 唐红英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伸手推了推坐在板凳上的唐红星，示意妹妹认真回答。 沈岁欢半天没听到回复，耐心劝解道:“我是医生，问这些问题是为了了解你的具体情况，没什么好避讳的，认真回答就可以。” 唐红星羞涩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有点涨，还有点鼓鼓的，但是那是前段时间的事了，现在没有了。” 声音越说越小。 “平日子都喜欢吃冰的吧？” 唐红星惊讶地抬起头，虽然不知医生是怎么知道的，但她还是老实回答:“今年夏天实在是热了，这几天也是，热得人架不住，是在没忍住，多吃了块冰棒。” 沈岁欢点了点头，接着询问道：“除了冰棒，冷水也没少喝吧？” “医生，你怎么知道的？” 沈岁欢低着头，手上笔不停，顺口解释道:“把脉把出来的。” 少一时，病历单也写完了。 沈岁欢放下钢笔，对着唐家姐妹解释道:“我方才把脉，发现脉象微弱，气血不足，她本身就体质虚寒，再加上喜欢吃冷的，体寒就更加严重了。” 体寒，这对女孩子可不是什么好词。 唐红英更加焦急，伸手重重的拍打了下唐红星的胳膊，气道:“平时让你少吃点冰棒，你不听，怎么就是管不住嘴呢……” 唐红星瞧着姐姐事真的生气了，也不敢躲，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挨打：“姐，我错了，你别打了……” 见状，沈岁欢连忙起身，拉住唐红英，劝解道:“病人家属，别着急，没那么严重，吃点药就会好的。” “病人已经有了初潮的迹象，我这边给她开些补气血的药，吃个几个月，就会来月经了。” 挨了好几下打，唐红星红着眼睛，怯怯地问道:“真的这么严重吗？不来不是挺好的，还不会痛。” 自己的小姐妹就是来的时候，身上疼个半死，压根出不了门，看着就吓人。 唐红英一听，火就上去，袖子一挽…… 沈岁欢连忙拦住要暴动的唐红英，对着唐红英，安抚道:“你妹妹年纪小，又不懂这些，跟她讲清楚了，就好了，不要动手。” 然后，她转头对着唐红星，对着她的眼睛，耐心解释道:“一般女孩子都是十三岁到十五岁之间就来初潮了。” “你都十六了，一直没来，难怪你姐姐着急。如果一直不来月经，会影响子宫和卵巢的功能，有可能会造成不孕不育，生不了孩子。” “除了生育问题以外，长期不来月经，可能会导致子宫内膜病变，也有可能会出现绝经期症状，严重的会有骨质疏松、心血管疾病。” 唐红英没太懂初潮，子宫、卵巢、子宫内膜这样的专业词汇(普及不多），但是生不了孩子，她还是能听懂的。 于是，气狠狠地补充道:“这年头，要是生不了孩子，谁要你，退一万步，就算有男人愿意娶，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后悔，再欺负你，打你。” 第23章 看病2 “就算男人愿意，也不后悔，他家里人呢，他妈能饶了你吗？以后日子能好过吗？” 至于不结婚，在这个年代太少见了。 一辈子待在家里，就算家里人愿意，外人的口舌也能“杀人”。 「可是，结婚又有什么好处呢？世俗的幸福，真的适合每个人吗？」 唐红星家境不错，家人相处也和睦，再加上一直在读书，性子养的有点天真，但天真又不是傻，听完之后，自己也吓了一跳。 “大夫，大夫……” 看着唐红星吓得直掉眼泪，沈岁欢劝解道:“这事，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只要你听医嘱，按时吃药，就没那么严重，以后少吃生冷的。” 唐红星连忙点头，乖乖巧巧的。 沈岁欢拿着病历单，指着方子：“当归，白芍、制香附、杜仲、大熟地、白术、陈皮、枳壳，这些都是养血柔肝，理气调经。” “先吃上一个月，到时候来复查，要是没问题的话，两三个月就可以了。” “只不过第一次来的时候，可能会经痛，到时候多喝热水，喝红糖水，也可以用吊水瓶装点热水，暖肚子。” “实在太疼了，就过来复查，看看能不能开点止疼药。不用太担心，心里不要有负担，该吃药吃药，该上学上学……” 在沈岁欢一声声的安抚中，唐红星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沈岁欢把病历单递了过去:“你们先去把费用交一下，然后去二楼药房，让里面的医生把药抓了，再回来，我教你们怎么熬药。” 唐红英连忙接过病历单，跟着唐红星走出去诊疗室。 沈岁欢动了动，因为长时间低头看书而僵硬的肩膀，做了几个伸腰的动作后，便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等到她再次回到诊疗室的时候，唐红英和唐红星已经从药房里取好了药，在诊疗室里面等着了。 沈岁欢重新穿上白大褂，拿过唐红英手里的中药包，详细地说明了煎熬注意事项，三碗水熬成一碗水。 这是滋补类的中药，需要在饭前喝药，饭后喝药会跟胃里面没消耗的食物掺杂在一起，会影响药效。 喝药的时候，不能吃辛辣、刺激性、生冷的食物，简单的来说，就是不能吃太辣、太冷的。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喝酒。喝酒不但会影响药效，还会有不良的反应。 “大夫，你放心，我这次肯定不会再吃冷的了。” 唐红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后，认真地保证道。 至于不喝酒，她一个小女孩，平时本身也不喝酒，就算家里有聚会，也没人会让她喝酒。这个就不用保证了。 沈岁欢笑着点点头，说道：“你放心，只要你按时吃药，放平心态，身体很快就会没事的。” 为了增加唐红星对自己的信任，沈岁欢接着说道：“我之前在燕京医院实习的时候，也遇到过你这种情况。” “那个女孩从小没有妈妈，到十八才发现初潮没来，最后来看的时候，整个人吓得哭个不停。” 沈岁欢自从上了中专之后，由于成绩优异，每个暑假都会被老师被介绍到医院学习。 原先，也是打算让她寒假也去医院的，但是沈岁欢实在是受不了北方冬天的冷风，婉拒了。 唐红星紧张了起来，赶忙问道：“最后呢，她最后怎么样了？” 沈岁欢轻松一笑：“最后，吃了三四个月的药，现在孩子都一岁了，之前还给我发了喜糖，是大白兔的，特甜。” 唐红星松了口气，也没那么担心了。 唐红英看见妹妹自己上心了，就不担心她不当回事了，有心思打量大夫了，结果越看越眼熟。 少一时，她疑惑道：“大夫，沈嫣然是你什么人？” 沈岁欢抬头，虽然不解病人家属认识自己的妹妹，但还是认真回答道：“她是我亲妹妹。” 唐红英想起来了，拍了下大腿：“前几天，嫣然来供销社，你就跟在她后面吧。” 沈岁欢点了点头。 见沈岁欢一脸疑惑的样子，唐红英解释道：“我就是供销社的唐红英，之前帮你妹妹换糖票的那个。” 闻言，沈岁欢想了想，依稀有了点印象，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刚才没认出来。” 这几年都在外地读书，回到徽城的时间不是很多，大多是在冬天。 自己受不了北方的物理攻击（干冷），但是南方的魔法攻击（湿冷），自己也架不住。 只喜欢宅在家里看书。 唐红英连忙摇头：“没事没事，要不是我看你，眉眼间跟嫣然长得像，我也没认出来。” 没想到沈嫣然的姐姐，就是个医生呀，她好像讲过自己姐姐在读书，当初自己就该多问问。 然后，她转念一想，没事，反正自己跟嫣然关系好，嫣然又是个有义气的。 沈岁欢倒是没想到，唐红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想了那么多，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觉得惊讶。 亲朋好友之间，相互搭把手，帮个忙，都是应该的。 在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之后，唐红英就带着妹妹唐红星离开了。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熬药。 等唐家姐妹走了之后，沈岁欢拿着搪瓷杯喝了口水。 就在她放下水杯的间隙，就来了一个穿着年轻妇女带着一个小男孩。 “大夫，你给我儿子看看，他一天到晚地总是吃不下去饭。” 沈岁欢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精瘦精瘦的小男孩，细瘦的胳膊上都能看到血管，。 她吓了一跳，除了前几年旱灾，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的孩子了。 「别问，问就是宅。」 沈岁欢缓了缓，道：“孩子妈妈，不要着急。我来问几个问题，了解下情况。” 男孩妈妈坐在椅子上，抱着小男孩，点点头，开口：“大夫，你问吧。” 沈岁欢拿着病例单，记着：“孩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吃饭的，是所有的菜都不吃，还是会吃点菜呢？” 男孩妈妈想了想，说道：“我儿子叫张援朝，今年六岁了，小时候还好，就是这几年开始，越来越不爱吃饭，也不是挑食，是饭菜都不吃。” 第24章 看病3 “就吃糖，但也不能一天到晚都吃糖呀，家里条件过得去，咬咬牙也能吃的起，但这也不是饭呀。打过骂过，都没用。” “还是孩子他爸的同事，觉得不对劲，感觉不是普通的挑食，建议我们过来看看医生。” “但我们也去看过其他医院看过了，像什么消化科、内科都去过，也吃了不少药，但是没什么效果。” 张援朝妈妈越想越担心，紧紧抱着孩子，追问道：“大夫，我儿子会不会饿死呀……” 这，什么都不吃。 沈岁欢放下记录的笔，静静地看着张援朝妈妈，劝道：“援朝妈妈，别着急。” “你家孩子不吃饭，你有问过原因吗？” 张援朝妈妈红着眼眶：“当然问过了，但是孩子支支吾吾地，最后只说了句，不能吃。” 说到这，张援朝妈妈满眼的不解：“我们一家人吃的都是一样的呀，咋不能吃呢？” 这家里的饭菜，也没有毒呀，咋就不能吃了呢？ 沈岁欢记完了，便放下了钢笔，把椅子往旁边拉了点，低头看向张援朝，轻声问道。 “小朋友，姐姐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你认真回答了，姐姐就给你糖吃，好不好呀？” 张援朝窝在妈妈怀里，抬头看了眼援朝妈妈，见妈妈点头之后，便转头，小声地说道：“好的。” 听话懂事。 见男孩愿意跟自己沟通，沈岁欢继续小声问道：“援朝小朋友，喜欢吃糖，是吗？” “是的。”说起自己喜欢的食物，张援朝羞涩的笑了笑。 “那援朝小朋友不爱吃饭，是为什么呢，可以告诉姐姐吗？” 张援朝迟疑了，半天没有说话。 张援朝妈妈有些着急，刚想催促儿子，就被沈岁欢制止了。 “援朝小朋友，不用着急，可以慢慢说，姐姐跟妈妈都不着急。” 张援朝紧抓着张援朝妈妈的短袖下摆，最后迟疑又小声地说道：“不能吃。” 虽然这次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但沈岁欢也不着急，只是接着问道：“为什么不能吃呢，爸爸妈妈也都吃了呀？” “脏。” 声音极小，但是沈岁欢听清楚了，便再次确定道：“援朝小朋友，是觉得饭菜脏吗？” 张援朝点了点头，便转身窝在援朝妈妈的怀里了。 张援朝妈妈深怕再被误解，连忙解释道：“大夫，我们怎么可能吃脏的菜，都是洗过的。这孩子怎么撒谎呢……” 说着说着，援朝妈妈声音里带着些哽咽。 她也是第一次做妈妈，就怕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做得不全的地方。为此，一直跟邻里打好关系，请教育儿经。 可没想到儿子再三在自己面前撒谎，这是自己没教好，援朝妈妈有点接受不了。 原先窝在援朝妈妈怀里的张援朝，哆嗦了一下。 沈岁欢能理解援朝妈妈现在的心情，安抚道：“援朝妈妈不要急，我们再了解了解情况。” “也不一定是孩子撒谎，说不定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呢。” 同时，她引导援朝妈妈深呼吸，等到张援朝妈妈平复了下来。 沈岁欢接着询问道：“援朝妈妈，平时家里是谁在做饭呢？” 援朝妈妈深呼了一口气，讲诉道：“有时候是我，有时候是孩子奶奶。” “家里只有孩子爸一个人有工作，我又是农村户口，连带着我儿子也没有口粮，只能找点零工做做。要不孩子爸，一个人养三个，太幸苦了。” 这种情况，在徽城是常态。 沈岁欢想了想，问道：“孩子奶奶是不是喜欢把饭菜咬碎了，喂给孩子吃呀？” 援朝妈妈想了想，点点头：“我儿子小时候，就是他奶奶帮忙带的，那时候他小，担心噎着孩子，孩子奶奶这样喂过。” 沈岁欢点了点头，了然道：“孩子奶奶是不是不太讲卫生呀？” 援朝妈妈想了想。 孩子奶奶指甲里黑黑的脏东西，擦完鼻涕也不洗手，顺手就往衣服上擦…… 她皱着眉头，不确定地问道：“老人家是有点不太讲卫生，大夫，是因为这个，孩子才不吃饭的吗？” 沈岁欢想了想，推测道：“援朝说饭菜脏，可能是他曾经看过饭菜的制作过程，觉得不干净。认为吃饭菜，就等于吃脏东西，这才不愿意吃饭。” 援朝妈妈急忙问道：“那该怎么办呢？” “我建议你们，带着孩子洗菜，做饭，过一遍炒菜烧饭的过程，让援朝能够真真切切的经历一遍，他就知道了饭菜不脏了。” “此外，建议家人多注意下卫生情况，勤洗手，做好日常的打扫工作，尤其是在援朝面前。” 援朝妈妈知道了孩子不吃饭的缘由，整个人轻松多了，也没那么紧张了 ：“大夫，那现在还要开药吃吗？” 沈岁欢拿起了笔，写着药方，解释道：“还是得开点药，援朝现在太瘦了，得吃点养胃的中药，一开始也不能吃大鱼大肉的，太油了，他吃了容易拉肚子。” “除了吃药以外，你们可以给援朝熬点小米粥，红枣粥，养胃好。切忌，不要吃撑了，援朝觉得饱了，就可以不吃了。” 说完，沈岁欢指着诊疗单上的药材，解释道：“白术、茯苓、黄芪有滋养胃部、健脾补起的作用，三碗水熬成一碗药，药温了就能喝了。” “援朝妈妈，少给援朝吃糖，他这个年纪，该是换牙的时候了。” 援朝妈妈抱着援朝点了点头，而张援朝却撇了撇嘴。 不让吃糖，难受。 开完药方，沈岁欢从抽屉里拿出三颗水果糖，递给了张援朝：“援朝小朋友今天很棒棒哦，姐姐奖励你三颗水果糖。” 张援朝迅速伸出小手，拿了糖，紧紧地握着，生怕被妈妈拿走了。 姐姐，说话算数，真好。 援朝妈妈看着儿子迫不及待的样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夫，这，让你破费了。” 沈岁欢摆了摆手：“这没什么，我答应小朋友的。” 等到张援朝母子离开，沈岁欢又陆陆续续地看诊了几个病人。 第25章 词条盲盒1 时间，缓慢而又坚定地向前推进。 “叮铃铃……” “叮铃铃……” 下班铃声响起，诊疗室里已经没有病人了。 罗大夫起身，伸了个懒腰，脱了白大褂，跟正在收拾东西的沈岁欢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等到罗大夫走后两三分钟，沈岁欢也收拾好了，拿出了备用钥匙，将诊疗室的门锁上之后，背着挎包离开了。 回到家，张秀慧早早地就接回了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此时她正在厨房烧饭，而两姐妹在后院里看小蚂蚁搬家。 沈岁欢看着乖乖巧巧的两姐妹，摸了摸小红脸蛋，把挎包放在屋里，就去厨房帮张秀慧烧火。 等到沈岁欢的脸被灶里的火，烫红了之后，饭菜也就做好了。 “爸，妈，我们回来了。” 沈嫣然一走进门，就兴致勃勃地喊道。 沈向阳一听，赶忙上前走了几步，用胳膊肘戳了几下沈嫣然。沈嫣然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整个人都蔫了。 灶房里，正在端着菜的张秀慧，整个人呆滞了一下，等回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地端着菜走出了灶房。 沈岁欢马不停蹄地起身，把剩下的菜端了出来，招呼道：“安安，宁宁，进来吃饭了，吃完饭就该洗澡了。” 至于嫣然，这一顿还是饿着，长长记性吧。 哼。 沈嫣然背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带着两姐妹去洗手，凉凉的井水划过两姐妹小小的，嫩嫩的手掌。 其实不脏，也不需要用皂角。 倒是沈嫣然不想现在回去，想在外面拖一会。 张秀慧把饭盆都端了出来，还不见沈嫣然回来，便在门口喊道：“嫣然，快点，该吃饭了。” “好嘞。” 等到沈嫣然坐在饭桌上，沈岁欢他们已经盛好了饭，等着了。 有了沈嫣然的前车之鉴，这顿饭吃的相当安静，只有夹菜，吞咽的声音。 为了将功补过，沈嫣然收拾了碗筷，擦干净了桌面，便去院子里洗去了。 沈岁欢摸了摸水桶，发现水桶没那么热了，便利用灶台里的余火，重新加热了白天晒过的洗澡水。 等到温度合适了，张秀慧就在灶房里帮着沈安安和沈宁宁洗了澡。 沈向阳见大家都在忙，于是把堂屋的地打扫了一遍之后，就回房间里写题了。 等到沈岁欢躺在床上，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房间里除了沈岁欢，空无一人。 沈嫣然在沈向阳的房间里，两人在相互解答学习上的疑惑。 她揉了揉眼睛，缓解了眼部的不适之后，打开了系统。 今天上班诊治了四五个病人，加了五个功德积分，等到病人痊愈之后，还会有功德积分。 在确认了，空间里的存折和钱还在，没有丢失之后，沈岁欢开始逛系统商场。 她将针灸针和脉诊加入了购物车，身上没有针灸针，对于她来说，是一件没有安全感的事情。 （原先的针灸针放在诊疗室的抽屉柜里，专门放在医院。） 逛了半天，沈岁欢也没看到想要的物件。 突然，她看到了盲盒。 盲盒上写着词条盲盒，四十个功德积分。 沈岁欢蹙着眉，心想：系统是什么回事，这不会是看准了吧。 一想到，系统商场里从来都不会出来没用的东西，沈岁欢犹豫了。 针灸针，也就才十个功德积分。 词条盲盒，就要四十个功德积分。从一定程度上，能说明词条盲盒的价值。 可是自己总共也就六十个功德积分了。 过分了！ 攒这点子积分容易吗！ 沈岁欢纠结了半天，决定还是放过自己，狠心将词条盲盒加入了购物车。 她清楚，如果自己不够买盲盒的话，以后只要发生了令自己后悔的事情，自己都会怀疑，词条盲盒里会不会涉及到这件事。 自己是不是有机会避免，一想到这里，沈岁欢不由自主的觉得，如果这样，自己肯定会后悔死的。 毕竟功德还可以再攒，但时间不会倒流。 等到沈岁欢用功德积分付好款之后，她连忙打开盲盒词条。 烟花闪现。 烟花闪现。 烟花闪现。 等到烟花放完了，词条盲盒上出现了几个字条。 「串联」：文革期间用词，又名革命串联，大串联。始于一九六六年九月五日，终于一九六七年上半年。 最初形式：步行串联，起于一九六六年，六月初，主要地点以红色革命区和首都为主，部分选用红军长征路线。 「文革」：全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发生于一九六六年五月，结束于一九七六年十月。 「下乡知青」：开始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结束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一九六六年，在文革的影响下，高考停止，停课闹革命 一九六七年，复课闹革命，一边教学，一边进行改革。 一九六八年，人民日报发表《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知青下乡高潮。 一九七七年，高考恢复。 一九八零年，返乡政策制定。 「老三届」：一九六六年到一九六八年毕业的初高中生。 「黑五类」：文革期间用词，在血统论观念的影响下，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和右派分子的子女，在入团入党、毕业分配、招工、参军、提干恋爱和婚姻方面受到限制。 看完词条之后，沈岁欢心里满满地都是疑惑，有许多不解的地方。 但是，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高考制度的取消，今年就是六六年了，可是高考并没有取消呀，现在只不过是推迟了。 所谓的步行串联，在这个月已经开始的呀。 沈岁欢思前想后，还是得做两手准备，如果高考真的取消了，那么沈嫣然和沈向阳肯定是没办法上大学。 那么，到时候，就必须给他们安排工作。 沈岁欢是见过知青的，就跟词条上说的，五十年代的时候，就有知青去支援农村了。 那时候，都是哪里困难，去哪里。 去的都是荒原戈壁、热带雨林、海岛、沙漠，人烟稀少这样艰苦荒芜的地方。 后来分配的地方就多了，但也是些农村，经济条件不好的地方。 前面大院的一户人家，他家的大儿子当年满怀热血，不顾家人反对报名参加了，结果被分配到了最北方。 第26章 词条盲盒2 一年十二个月，五六个月都是冬天，暴雪天常有。 一个从小生活在南方的南方人，哪里见过这架势。 最后，他实在架不住寒冷的气候和截然不同的饮食，整个人瘦了一半，全是骨头，申请审批，退回来了。 现在人都是病怏怏的，什么重活都干不了，还特别怕冷，只能养在家里。 那家婶子为了这个大儿子，眼睛都快哭瞎了。 沈岁欢完全没有办法想象，妹妹嫣然和弟弟向阳下乡，可能要去十年，那可是整整十年。 不行。 不能让他们这样去。 家里还有两份工作，他们可以直接去上班，得尽早。 但是，如果他们想去呢？ 就像宣传口号喊得一样：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这些年，报纸上，街道广播处，时不时的会有优秀知青的英勇事迹。 有杰出知青改造了低产田，开垦了荒地扩大耕地面积，改进农作技术，缓解了当地粮食短缺的问题。 还有优秀知青参与当地的植树造林活动，滋润土地，缓解了土地沙漠化进程，阻挡了来自沙漠的风沙。 大批量的知青投入农村，他们勤勤恳恳教书育人，不仅降低了文盲率，而且传播了知识，给农村人展示了不一样的天地。 曾经有当地的领导，赞赏他们：“草原上的人民永远记住这一代的青年。” 所以，如果沈嫣然和沈向阳想去下乡，自己应该拦着吗？ 沈岁欢越想越烦，眉头皱在一起，都要打架了。 沈嫣然抱着课本，一打开门，就看到姐姐急躁烦心的样子，吓一跳，明明吃饭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呀。 不会是因为之前自己说错话…… 她轻手轻脚地把课本放在书包里，走到床边上，脱了鞋，躺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姐，你咋了？” 沈岁欢愣了一下，从沉思中反应过来，回答道：“没什么，你关灯，睡觉吧。” 沈嫣然也不敢多问，就怕火烧到自己身上，平白无故地替别人当了替罪羊。 卡擦。 电灯关了，房间陷入了黑暗。 沈岁欢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心里反复劝告自己：别着急，这不一定是真的。 ——不，你知道的，这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你该让他们自己选的。 ——不，他们要是选错了，该怎么办。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去上班是对吗？还是去下乡是错？你帮他们选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可是，可是。 ——可是，他们才十五岁，如果去下乡，二十五岁才能回来。他们能熬的回来吗，熬回来了，人还是好的吗？整整齐齐的吗？会不会缺胳膊少腿？ 可你不是他们，这是他们的人生，该由他们自己做决定。 ——可是，如果他们根本意识不到下乡可能造成的后果呢。 那你就告诉他们，说清楚。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无论他们选哪条路，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就算错了，也没事，你会帮助他们的，不是吗？ ——我能做好吗？ 当然，可以。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他们。 ……………… 突然间，沈岁欢感觉身体一沉，她睁开眼睛，不出意外，沈嫣然的小腿又不老实了。 沈岁欢认命般地把沈嫣然的小腿放了下去，刚好动手掐她的脸蛋解气，想想还是算了。 自己复杂的心理活动，嫣然又不知道。 对她动手，显得自己有点儿理亏。 不，理亏就理亏。 哼。 沈岁欢再次闭上了眼睛，决定还是去找一找那些回城的知青了解下情况。 如果妹妹弟弟真的想去下乡的话，就先让他们去大舅家待几天，干点农活，刚好这段时间农忙。 不错不错。 沈岁欢想通了，也就没那么烦躁不安了，闭上眼睛睡觉。 门外，知了在草丛中，在这夏日的夜晚，发出响亮的曲调。 等一场秋雨之后，气温就会骤然降低，到时候知了就藏身在了一场秋雨中。 时间在一日三餐中悄悄地消失不见，没有一点波澜。 今个，大晴天，烈日高照，无风。 下班的人群中，沈岁欢饥肠辘辘，她骑着二八大杠，朝着家属院赶，只想回家吃饭。 突然，前方不远处，发生了意外，人们开始惊呼，后退。 “有人昏倒了，大家让让。” “快，有医生吗？！” 沈岁欢听到喊叫声，立刻应和道：“我是医生，我是医生，大家伙让让，让我过去。” 为了更方便地到达人群中，沈岁欢赶忙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自行车往人群赶。 围观群众见状，纷纷退让了几步，空出一个口子，让沈岁欢进去，随后又迅速合拢。 人群中，只见一位大概六七十岁的白发老人，穿着中山装，躺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岁欢立刻把自行车停住，小跑到老人身旁，半蹲在地上，放平老人的右手臂，开始把脉。 围观群众纷纷停下了议论声，不打扰沈岁欢看诊。 一时间，仿佛流通的空气都停滞了下来。 顾修远静静地站在人群中，把着自行车的龙头，注视着这一幕。 两分钟后，把脉结束。 沈岁欢基本了解完情况后，便放下老人的手臂，朝着人群喊道：“老人家这是低血糖再加上中暑了。” “大家伙能不能帮忙把老人家搬到树荫下，这样老人家也能好受点。” 离老人倒下大概五米左右的地方，就有一棵葱郁的槐树。 话音刚落，立刻有大汉站了出来，答应道：“我来，我来。” 顾修远急忙上前几步，和其他热心群众一起，走到老人身边。在众人的帮助下，老人很快被抬到树荫下，背靠着树干。 老人像是感觉到了凉爽，原本颤动不停的睫毛都稳了不少。 见状，沈岁欢伸手就想要帮老人把上衣的扣子解开，却被人制止道：“姑娘，你这是要干啥？” 沈岁欢手上的动作不停，帮老人家解开扣子后，又拿出手绢擦去老人额头上的细汗。 “老人家中暑了，扣子解开，人也能舒服些。顾科长，麻烦你帮忙把老人的腰带也松一松吧。” 其实，沈岁欢是想自己动手的，但是看着旁人不赞同的眼神，决定还是让顾修远帮忙。 第27章 救治老人1 顾修远立即蹲了下来，他动作也快。 没一会的功夫，老人的腹部呼吸幅度就大了起来。 沈岁欢一手掐着老人的人中，一手拿着清凉油放在老人的鼻子下。 清凉油一打开，沈岁欢感觉自己都清醒了几分，饥饿感更盛：“哪位同志带了水壶，等会老人家醒过来得喝点水。” “我这没带，放单位了。” “我也是。” 群众纷纷回复道。 还有人走到自行车的车篮子前，翻来翻去，看看里面有没有汽水。 顾修远站了出来，拿着从自行车上取下来的部队水壶，说道：“我带了，装的是凉白开，可以直接喝。” 部队水壶是那种椭圆形、扁扁的，整体军绿色，壶身用深绿色的宽带绑着。 顾修远看着沈岁欢举着清凉油，不顺手，便接过清凉油。 大概三四分钟后，老人的眼睫毛微微动了动，没一会，老人就睁开眼睛，渐渐清醒了过来。 沈岁欢见状，对着老人轻声询问道：“老人家，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老人家的视线彻底清楚起来，环顾四周，声音沙哑：“谢谢小同志了，我这没什么事了，给各位同志添麻烦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顾修远打开部队水壶的盖子，将部队水壶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部队水壶，眼神里闪过一丝怀念，手指紧紧地握着壶身：“谢谢小伙子。” 说完，他仰起头喝起水。 围观的群众见老人醒过来了，纷纷散开了，得回家吃饭，这一上午的，真是饿了。 只剩下几个群众，在一旁瞧着，看等会有没有用的到自己的地方。 沈岁欢等老人喝过水，便说道：“老人家你中暑了，我这帮你‘拉下嗓子’，会有点痛，要不没效果。” 老人家点了点头，要不是自己现在没什么力气，就准备自己动手了。 ‘拉嗓子’，中暑的常用方法。 沈岁欢右手食指和中指弯曲成“7”，对着老人的颈部最中间，喉结处下手，只拉了两三下，就见红了，是浅红色。 时间渐渐过去，老人的颈部也出现了三处深红色印子。 老人的神色舒展了些。 沈岁欢又再次给老人把脉，这次时间更长些。 顾修远望着沈岁欢渐渐皱起来的眉头，心中不解，之前也没花这么多时间。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是汗，身上的短袖也被汗水浸湿了。 这个中年男人就是老人的儿子，叫王虎。 王虎边喘气，边小声问道：“爸，你怎么了，前头院里的宋家老大，跑到家里跟我说你晕倒了。” 从王虎所在的家属院到槐树这里，骑车也得七八分钟。更别说现在大太阳，他从家跑到这里，也是花了不少时间。 王利国瞪了眼王虎，没好气地说道：“没死呢，能有什么事。” 之后，王利国又瞥了几眼王虎，瞧着王虎这气喘吁吁的架势，实在是没眼看，又闭上了眼睛。 丢人，太丢人了。 自己当年也是蹚过草地的人，就算是现在，身体也是杠杠的，没到自己的儿子却是这么不争气。 虎父无犬子！ 王虎倒是已经习惯他爸嫌弃的目光，摸了摸鼻子，站在树荫下不说话，望着正在把脉的沈岁欢。 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许是因为天热，头发都扎了起来，瞧着挺年轻。 许久后，沈岁欢收回右手，说道：“老人家应该是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又一直待在太阳下，中暑加上低血糖，这才会晕倒的。” 王虎连忙点头，解释道：“是的，是的。我爸他一大早就去烈士陵园看老战友了，饭都没吃，我们根本也拦不住。” 说着说着，王虎埋怨道：“爸，你下次可不能这样，我也不拦着你给老战友扫墓，但是饭还是得吃的。” “而且，你也得找个阴天，今个三十五六度，你去给老战友扫墓，这能不中暑吗？” “还有，爸，你也不能穿着中山装去呀，这个天多热呀。我知道你是想让老战友看看现在的好日子……” “爸，你也不年轻了，得认老，今个都吓死我了……” 王利国看着絮絮叨叨的儿子，又想训斥几句，但是听着儿子话语里的担心，又闭上了嘴。 罢了，儿子是不中用，但孝顺这项，也是不比其他人差的。 絮叨点，就絮叨点吧。 都这么大了，也没办法塞回去。 王虎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 咦，没被骂耶。 就在这空隙，沈岁欢开口了：“老人家早些年胸部应该中过子弹吧。” 王利国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点点头：“小同志，你真厉害，这都能看得出来，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站在一旁的顾修远，也是惊讶。 中医把脉，就这么厉害吗？ 沈岁欢笑了笑，接着说道：“老人家，当时是不是有没取出来的弹片？” 王利国点点头，今个运气不错，遇到有本事的大夫了。 “是呀，同志，我记得当初还有一两个弹片碎片离心脏特别近，就没有被取出来了。” 沈岁欢想起来以前的医疗环境，点点头：“老人家，刚才给你把脉，弹片已经离心脏远了些了，如果现在想取出来，就可以取出来了。” 王虎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我的神呐，这都能看出来，该不会是唬人的吧。 王利国倒是没那么惊讶，自己都这个年纪了，也是见过世面的，只是若有所思道：“同志，要是不取出来会怎么样？” 沈岁欢想了想，解释道：“目前看的话，应该没什么事，您年纪也大了，要是不想取出来也没事。” “就是如果那天胸口突然有疼痛感，一定要去医院看看，可能是弹片移动到了经脉处，才会造成疼痛。” “到时候，可能就要做手术了，但也可能晚了。” 这个年代就是这样的。 大多数老兵身体里会有一两个子弹的碎片。 可能是因为弹片的位置危险，做手术成功率低，也可能是因为医疗设备、技术不完善，才让弹片留在身体里。 第28章 救治老人2 这些弹片随着时间的推移，可能会移动到了器官处、经脉处，造成疼痛，最严重的就是危害生命。 但也有可能，弹片会在身体里留了一辈子，逐渐成为身体的一部分。等到老兵们离世，随着他们一起长眠地下。 王虎一听，这挺危险的，急忙问道：“小同志，要是做手术能百分之百成功吗？成功了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沈岁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解释道：“从目前的脉象来看，只要手术成功，没有什么后遗症。” “但是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更别说在胸上开个口子，取弹片这样的手术，建议你们考虑好再做决定。” 世上无绝对。 王虎想了想，也是，这谁敢打包票，于是便转了话题：“小同志，你是哪个医院的医生，之后我爸要是想做手术了，可以找你吗？” 沈岁欢直言道：“我是轧钢厂卫生院，中医科的沈岁欢，你们有需要可以去卫生院找我。” 沈岁欢不知道，除了王利国父子俩以外，还有几个群众也默默地记下了自己的信息。 她要是知道了，也只会因为自己的医术被人认可了，而感到高兴。 王虎急忙鞠躬道：“今天真的是麻烦沈同志，要不是有沈同志和各位好心的群众，我都不敢想我爸会怎样……” 沈岁欢连忙摆摆手：“都是搭把手的事，应该的。” 大恩成仇，可不敢领这人情。 再说自己也没做什么。 周围群众也摇了摇头：“应该的，应该的，都是革命同志嘛。” 王利国两人临走前，沈岁欢从挎包里拿出几颗水果糖递给老人：“老人家，可以含个糖，补充下糖分。” 王虎道谢过，便接过糖，直接打开了包装，把糖塞到了王利国嘴里。 王利国被猛地塞了一颗糖，下一刻就瞪了过去。 没大没小的！ 王虎直接忽视，转而对着沈岁欢再次表示感谢并且告别。 知道大夫的消息，就算爸不准备做手术，自己也是得去给沈大夫送红旗、写感谢信的。 随后，他便搀扶着王利国朝家的方向走去。 沈岁欢见事情结束了，便带上草帽，往自行车旁走去。 得赶快回家了，要不妈妈得担心了。 顾修远心怀疑虑，走在沈岁欢旁边，不解地问道：“中医也可以做手术吗，这不是西医的活？” 中医不都是把脉，开药。 特苦的药吗？ 沈岁欢见顾修远对中医有所误解，便耐心解答道：“中医当然可以做手术，中医做手术的历史可比西医要久的多。” “汉朝的时候，就能做外科手术了，比如拔牙，切除瘤子。” “唐朝的时候，就有术前准备，比如消毒、麻醉了。像钩子、镊子、刀子这种外科手术用具也被发明了。” 几句话的时间，沈岁欢便走到了自行车的停靠处，上了车。 顾修远紧跟其后，两三个大跨步，跟沈岁欢并列而行。 “沈同志，把脉能了解一个人的身体情况吗？ ” “沈同志，中医能不能直接把弹片从心脏处移出去？还是一定要等个十几年，让弹片自己移动？” “沈同志，你能做这种外科手术吗？成功率能有多少？” …… 一开始，沈岁欢还挺有耐心的回答顾修远的问题，但是后来，沈岁欢就直接漠视他了。 从来没见过一个大男人能这么自来熟。 除了自来熟以外，还特别啰嗦，脑子都被吵的嗡嗡的。 话真多！ 沈岁欢本来就饿得慌，忍耐度就不高，被顾修远这么一整…… 怒气值+1。 直到沈岁欢骑到了家属院前面的桂花树，顾修远还在喋喋不休地唠叨着。 沈岁欢用力地握住手刹，转头，咬牙切齿：“顾科长，我瞧着你龙马精神，也不像有病的样子，你是家里人需要看病吗？” 既然不是替自己问的，那就是替别人问的。 顾修远顿住了，少一时，点头：“是的是的，我家里人身体不舒服。” 干妈就是我亲妈！ 沈岁欢一听，压下心中的烦躁，叹了口气：“顾科长，今个下午我上班，你要不让你家里人来医院，我给看看。” 所以，不要再问一些奇奇怪怪、反反复复的问题了…… 顾修远这个时候却迟疑了。 沈岁欢见顾修远终于跟个哑炮似的，没忍住，眼睛弯了弯，肚子都没那么饿了。 这一笑，立刻就被顾修远察觉到了。 思索了半天，顾修远摆了摆手，不确定道：“人固执着呢，我得去问问。” 沈岁欢打消了取笑的心思，认真道：“顾科长，你要是真有兴趣，可以到诊疗室找我，我跟你详细讲讲，但是现在我得回家吃饭了。” 沈岁欢指了指手腕上的表。 已经快一点半了，吃完饭就得赶回单位了。今个的午睡，都泡汤了。 顾修远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 下午，两点半。 顾修远走进中医诊疗室的时候发现，诊疗室里除了沈岁欢，没有一个人。 没有病人，罗大夫又休息，可不只剩下沈岁欢一个人。 沈岁欢针对顾修远最感兴趣的部分——外科手术，做了详细的介绍。 外科手术从来都不是西医的专利，华夏医者早在古时就有使用手术器械的习惯。 最早的中医书籍《黄帝内经》中，就有不少外科记载，除了介绍三十多种外科疾病和手术外。 书中还记载了腹部穿刺术、截趾术。 而后来，中医外科手术在隋唐时期正式确立。 隋朝巢元方 《诸病源候论*金创肠断候》 中，就有断肠续借法。 肠两头见者，可速续之。先以针缕如法连续断肠，便取鸡血涂其际，勿令泄即推内之。 …… 沈岁欢见顾修远对外科手术的历史并不感兴趣，而是对手术中的风险、手术器械、针灸易位的方法感兴趣，便换了方向。 大概一个小时后。 诊疗室的门被敲响了，唐红英带着唐红星走了进来。 沈岁欢一抬头，笑了笑：“红英姐，你来了呀。” 唐红英喜笑颜开，但是顾及顾修远在这，便隐晦道：“是呀是呀，之前吃了你开的药，红星好多了，这次过来复诊的。” 第29章 日常生活1 沈岁欢看着唐红英跟唐红星放不开的样子，对着顾修远说道：“顾科长，你要不先出去喝口水，等我这个病人复诊结束再过来。” 顾修远点点头，听了一个多小时的拉肠子、截肢、割肉，他突然觉得眼前的沈岁欢并不像外表那样无害。 是个狠人。 有点欣赏。 不，不！ 肯定是天气太热了，自己热糊涂了。 赶紧走，去洗把冷水脸，冷静冷静。 等到顾修远走出诊疗室，唐红英跟唐红星就轻松多了，笑容也更加自然些。 唐红星露出小酒窝，笑道：“沈姐姐，昨个才来的，我也没经验，今天过来看看。” 唐红英点点头，尽管是亲姐妹，自己也不能扒着妹妹的内裤看…… 沈岁欢拿出脉枕，给唐红星把脉。 三分钟后，沈岁欢点了点头，说：“红星年轻，体质还算不错，又听话，最近是一点冷的都没吃，这不，吃了半个多月的药，就来了。” “太好了。” 等到唐红英他们冷静下来，沈岁欢嘱咐道：“现在还是不能吃冷的，我给开个一个月调理的药，等你经期结束了，再吃。” “具体还是得看下个月，要是能正常来，以后就不用再过来看了。” 唐红星如释重负，吐了一口浊气，点了点头，笑得更加灿烂。 唐红英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有些迟疑，轻声问道：“岁欢丫头，就是来那个的时候，有血块是怎么回事？” 以前也没有，就是这个月不太正常。 沈岁欢一听，示意道：“你坐下来，我给你看看。” 唐红星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让唐红英坐下。 两分钟后。 沈岁欢收回右手，说道：“情志内结，肝气郁滞，则经行不畅而成块。简单来说，就是气闷了，最近是不是经常生气？” 唐红英点了点头，咬牙切齿道：“都是孩子他爸，人固执，又不听劝…………” 清官难断家务事。 沈岁欢也不擅长处理夫妻之间的事，只能开解道：“红英姐，你还是得以身体为重，这世上除了生死，就没有大事了。” “你这情况，也不是很严重，可以不开药，但是要是接着下去，子宫、胸部出现疼痛感，长出东西，那时候就严重了。” 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唐红英吓一跳，脸色都苍白了些：“岁欢丫头，真这么严重呀？生气真的会让身体长东西？” 沈岁欢给病人看病，总是会把最严重的后果说给病患听。 一来是，担心病人不重视，二来则是，让病患心里有谱，不至于自己瞎想，自己吓自己。 沈岁欢点点头，劝解道：“红英姐，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得爱护好，要不以后遭罪的还是你自己。” “你现在这情况，经期有血块，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注意保暖，不受凉，不生气，就行。” 唐红英抹了抹眼角，话音里带着哭腔：“岁欢丫头，你没结婚，你不知道，这不受气得多难。” 婚姻，就是让人受气的。 「所以，为什么已经尝过婚姻的苦楚的人，却会选择催自己的子女结婚呢，很是不解！？」 沈岁欢狠下心来：“红英姐，说句不好听的，你要是气死了自己，你老公还能娶新媳妇，但是你家小孩就得在后妈手里过日子。” 话糙理不糙。 唐红英心一凉，这话是实在话。 就算自己男人不想再娶个媳妇，但是婆婆肯定不答应，到时候，闺女就要看后妈脸色过日子。 沈岁欢再接再厉，劝道：“红英姐，看开点，你要是看不开，就到我们医院的产房、病房前多待待，就能看的开了。” 医院的白色墙壁，听过最虔诚的祷告。 唐红英缓了过来，点点头：“岁欢丫头，我懂你的意思。” 这也是把自己当自己人了，要不也不会苦口婆心地说这么多。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一般人都不愿意插手别人家的事。 等到唐红英带着唐红星走去诊疗室，沈岁欢长叹了一口气。 再爽朗的人，进入婚姻，都会郁结。 太好恐怖了。 之后，顾修远也没再回来，估摸着是有任务了。 沈岁欢也不在意，有病人的时候，就给病人看诊，没病人的时候，就自己看看书，活动活动，也是好的。 毕竟，这样平静又自在的日子太难得了，只是连续的高温搞得人架不住。 好在，徽城终于在连续不断的高温中，迎来了一场暴雨。噼里啪啦的，硕大的雨滴砸进水坑里，划出水波。 若这时，砸到少年脸上红肿的痘痘上，那必定是相当酸爽。 刚走进诊疗室，沈岁欢就收起了还在滴水的伞，脱下身上的单薄的外套，换上了白大褂，看了眼外面的大雨，就喝着热水，看起了书。 悠闲自在。 一时间，诊疗室里，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翻书的沙沙声。 坐在对面的罗大夫，左手拿着报纸，右手扶动镜片的瞬间，抬了下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满意。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功夫老始成。 能耐下性子，刻苦专研学问的后辈，总会得到前辈们的欣赏。 今个上午，暴雨不停。 医疗院的挂号处，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位病患挂了急诊，输液室里也只有一位妇人抱着三四岁的孩子，在挂吊水。 估摸着，是昨个晚上着凉了。 一楼的药房处，两个医生坐在窗口台旁的椅子上，聊起了家长里短。 “叮铃铃……” “叮铃铃……” 时间过的很快，下工铃声在众人的期待中响起。 沈岁欢从抽屉里拿出铝制盒饭，便向二食堂走去。 去往食堂的路上，乌泱泱的一片，全是人，多是两三个人结伴而行。 穿着白色碎花上衣，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女孩对着身边短发女孩小声嘀咕道：“听说，今个二食堂有红烧肉呀？” 红烧肉？！ 肉？！ 短发女孩一听，瞬间兴奋了起来：“真的吗？真的吗？那咱们得快些了，要不一会就被抢没了。” 两人边小声嘀咕着，边加快了去二食堂的步伐，要不是下着雨，前面都是人，两人估计都能跑起来。 第30章 日常生活2 轧钢厂有五个食堂，分别是第一食堂、第二食堂、第三食堂、第四食堂和第五食堂。 分别在轧钢厂的不同位置，主要目的是为了分流，也是方便各个厂区的工人。 其实，轧钢厂的伙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这时候油水少，烧菜放油都是拿纱布沾一点点油，在锅面上一抹，就算有油水了，更别提吃肉了。 农村一年最多吃上一两次肉，如果运气好，吃喜酒的时候，能吃上点子肉，那这家的酒席也算是上好的酒席。 尤其是一道白糖撒油渣，一端上桌，就会被一瞬间抢完，用筷子的抢不过用手的。 肥肉，那更是好东西，煮熟了，简单放着调料，那也是美味极了。相反，瘦肉就没那么受欢迎。 (一直不理解油渣有什么好吃的，直到口罩期间，买了蔬菜包，用里面的猪肉炼油，炸了油渣，才发现荤香荤香的，是真的好吃。 当然，也可能是一个多星期没吃到正经肉的缘故。） 而轧钢厂不能说是天天有肉吃，最起码一周能有一两次吃肉的机会，也算是不错的了。 同时，考虑到轧钢厂的工人们干的都是体力活，领导们还专门请了手艺好的大厨，开的工资都比别处多上个两三块钱呢。 等到沈岁欢走进第二食堂的时候，五个食堂窗口处已经排上了长队。 食堂窗口里，食堂大妈们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带着帽子，头发全部都扎了起来，掖进帽子里，干脆利落，卫生整洁。 今天食堂里的人流量大，食堂大妈们的速度也极快，问清要求之后，手起勺落之间，饭菜就打好了。 在一声声的点菜声中，在一次次的勺起勺落之间，沈岁欢所在的队伍越来越短。 很快，就轮到她了。 “同志，你要吃点啥？” 沈岁欢迅速看了一眼饭菜，指着：“婶子，来个红烧肉和炒青菜，二两米饭，多少钱？” 话音刚落，食堂大妈就准备动勺了：“二两的粮票再加上两毛钱。” 正在这时，何雨刚巧搬着新饭桶走了过来，看到沈岁欢便打了招呼：“岁欢妹子，你今个过来食堂吃饭了呀？” 沈岁欢点了点头，寒暄道：“是呀，何大哥，今个外面下大雨，回去不方便就在食堂吃。” 何雨闻言点了点头，今早上来厂里的时候就在下雨，只是他一直在食堂里忙，也没注意雨有没有停。 他放下饭桶，对着打饭的食堂大妈招呼道：“王婶子，这是我们院的沈岁欢，在卫生院当医生呢。” 前段时间给邻居发糖的时候，何雨不在家，但是架不住自己有个絮絮叨叨的妹妹。 王婶子一听，眼睛一亮：“没想到呀，小姑娘挺厉害的。” 看着挺年轻的，居然是个医生呀，这可得搞好关系，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说着，舀红烧肉的汤勺往里面深了一点，瞬间多了两三块肉。 沈岁欢见状，眼睛更亮了，把粮票和钱递了过去：“辛苦王婶子了。” 王婶子一手接过粮票，一手将铝制盒饭递了过去：“以后就在婶子这个窗口打饭呀。” 沈岁欢点点头，拿着盒饭告别道：“何大哥，王婶子，你们忙，咱们下次有机会再聊。” 何雨和王婶子点点头。 就在沈岁欢转身离开之际，排在她后面的男人立刻拿出盒饭朝窗口递过去，圆眼一扫。 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还有肉，还有肥肉。 这次多买点，留下来晚上带回家给媳妇孩子也尝一尝。 * 中医诊疗室内。 沈岁欢打开装着满满的铝制饭盒，拿出昨晚上就洗干净的木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罗大夫手里拿着饭盒，走了过进来：“沈同志，你也在诊疗室里吃饭呀？” “是的呀，罗大夫，二食堂里座位都满了，没有位置，我也不想在食堂里干等着，也就回来吃了。” 罗大夫了然地点点头，打开饭盒，夹了红绕鱼鱼肉送进嘴里：“三食堂也是，全是人，比平时还多些。” 要不是为了这道红烧鱼，自己也不想跑老远的，雨还没停，路上还挺滑的。 沈岁欢咽下小青菜，顺口道：“今个下雨，除了要回家做饭吃的，其他人估摸着都在厂里吃，厂里的食堂应该都满了。” 罗大夫点点头，专心吃饭，也不闲聊了。 沈家。 沈岁欢刚走进家门，侄女沈安安和沈宁宁就听到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奶声奶气地喊道“二姑姑。” 两姐妹边说，边跑，正准备扑向沈岁欢要糖吃。 沈岁欢把收好的雨伞放在门外屋檐底下，连忙摆摆手，拒绝道：“安安宁宁乖，二姑身上湿的，别过来。” 沈安安和沈宁宁看着沈岁欢长裤，大半都是深色，乖巧地说道：“二姑，洗澡澡，换衣服，不能着凉。” “着凉，就感冒了，要吃药药，药药苦，不好吃。” 说着说着，两姐妹像是想起了曾经喝中药的经历，小脸蛋皱了起来。 沈岁欢微微一笑：“二姑姑听话，这就去洗澡，换衣服。安安和宁宁，就在家里玩，别出去。” 可不能让两个小姐妹感冒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乖巧地点点头，手牵着手，就坐在堂屋里面的小板凳，看起了小人书《小兵张嘎》。 沈岁欢拧了拧裤子，又将裤腿挽了起来，便走进灶房。 灶房里，张秀慧正在将锅里闷好的饭菜端出来。 “妈，家里有热水吗，今天的雨太大了，我裤子都淋湿了。” 张秀慧指着灶台上的热水壶，说道：“烧饭前，就烧了热水，你先用，我把锅洗一下，就接着烧水，等会嫣然和向阳，也得回来洗澡。” 见张秀慧已经安排好了，沈岁欢就直接领着水壶，拿着木澡盆往房间里走。 关上窗户，拉好窗帘，就在沈岁欢找衣服的时候，张秀慧提着一桶冷水进了房间。 说了句，“岁欢，冷水放着了，记得兑水。”，她便离开了。 沈岁欢把找好的衣服放在床上，点点头：“好嘞，妈。” 今个因为一直在下雨，天气凉，沈岁欢又一直在诊疗室待着，没出汗。 第31章 步行串联 要不是下午下班的时候，直接下了暴雨，还伴有大风，她是不打算洗澡的。 就现在，也还在下着雨。 十几分钟之后，沈岁欢换好了衣服，拎着澡盆走了出来。 就在沈岁欢站在屋檐下，准备倒水的时候，沈嫣然和沈向阳撑着雨伞走了过来。 “嫣然、向阳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沈嫣然走到屋檐下，收起伞，想起之前的混乱，无奈地说：“就是下午的时候，隔壁班有人想去串联，但是学校能批的介绍信已经批完了。” “就跟疯了似的，追着班主任要，怎么说都不听，还要动手打人，幸亏被拉住了。” 只有拿到串联介绍信，才能到各地的“接待站”领取各地的汽车、电车各路通用票；革命师生临时乘坐火车证、外地来京师生专用餐券等等。 （之后甚至出现了大串联期间革命师生借钱、催粮收通知单，就是因为这期间有人吃饭没给钱。） 沈向阳蹙着眉头，不解道：“隔壁班的，之前也没这么热心，要去串联呀，咋现在像是疯了一样。” 自己之前也有过大串联的念头，但是很快也就放弃了，实在不理解隔壁班同学的想法。 沈嫣然想起了最近的流言，猜测道：“估摸着，是听说，可以免费坐火车、免费吃饭、免费住宿，才想去的。要不，他们折腾这一出是为了啥？” 沈向阳瞪大了眼睛，询问道：“姐，坐火车、吃饭、住宿，还能不花钱呀？” 哪有这样的好事？ 免费的？！ 沈嫣然知道弟弟平时不爱交朋友，上课期间听课，下课期间就做题，就连同桌也不爱搭理，可也没想到，他这么不上心。 翻了翻白眼，说道：“就是这几天的消息，学校头一批大串联里有个人，发了电报给他堂兄弟，让他堂兄弟也去。” 沈向阳摸了摸脑袋。 回想了半天，只记得身边的人总是嘀嘀咕咕的。 沈嫣然放下书包，瞧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乖乖巧巧看小人书的样子，接着说道：“听说，三班还有人带着七八岁的弟弟妹妹们，去大串联的。” 徽城高中，高三一共有五个班，分班是随机的，沈嫣然和沈向阳就在二班，今个闹事就是三班的学生。 闹事学生听说之前的同学带着弟妹，免费去了大串联，不花一分钱，就蠢蠢欲动了，这才出了今个的闹剧。 张秀慧拿着干净的碗筷，站在堂屋里，打量了下沈嫣然和沈向阳的衣服，没有湿。 “嫣然你带着安安和宁宁把手洗一下，准备吃饭了。安安、宁宁，小人书收起来，要不弄丢了，就没有了。” “岁欢，你跟我一块把饭菜端出来。向阳，你去灶房里加点柴火，锅里还烧着水呢。” “妈，我这去。” 沈嫣然说完，便去灶房里端了盆温水，带着已经放好小人书的沈安安和沈宁宁洗起了手。 “好嘞，妈。” 沈岁欢把澡盆放进灶房里之后，便把灶台上的饭菜端进堂屋。 “妈，我知道了。” 沈向阳把放在屋檐下的雨伞立了立之后，便去加柴火了。 少一时，沈家人就坐在饭桌上了。 今个晚上，炒白菜，腌咸菜，外加一道西葫芦汤。 沈岁欢夹了筷白菜，问道：“嫣然，你们班上也有像三班这样闹事的同学吗？” 这个，就不问向阳了。 沈嫣然喝了口汤，回想着白天的情景：“二姐，我看闹事的时候，有不少人好像心动了，但是之后班主任过来训话了……” 沈嫣然点了点头，吃了口米饭，转头看向沈向阳。 沈向阳原本在低头吃饭，被沈嫣然用胳膊戳了戳之后，抬头：“姐，我不想去了，他们今天真的是吓到我了。” “要不是老师们来得及，估计隔壁班男生就要拿椅子砸他们班班主任。” 沈岁欢若有所思道：“不想去也好，等之后有机会了，咱们一家人都去燕京看看，去看看天安门广场，去看看升国旗。” 此话一出，张秀慧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里满是期待。 可没一会，她低下头：“还是算了，咱们一家人都去，不说路上吃的用的，得花不少钱。就你们请假不上班，工资都少些。” 沈岁欢安慰道：“妈，这不着急，最起码等这大串联的风头过了，等嫣然和向阳高考结束呢。” 沈嫣然点点头：“是呀，妈，说不定我和向阳考到燕京读大学，咱们就能去一趟呢。” 沈向阳也跟着安慰道：“再不行，等到安安和宁宁长大了。妈，总是有机会的。” 沈安安和沈宁宁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以为小叔喊自己，于是两姐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萌萌地望着沈向阳。 沈向阳摸了摸两姐妹的小脑袋，说道：“没事呢，安安宁宁乖乖吃饭吧。”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依言，再次挥动起了小调羹。 张秀慧看着担心自己的儿女们，听话乖巧的孙女，笑了笑。 对呀，还有机会，自己总得去见见天安门城楼口伟大主席的画像，去瞧瞧国旗升起的地方。 张秀慧想起了，这些日子的麻烦事：“对了，今天从早上到晚上，有人断断续续地来咱们家借钱。” 沈岁欢疑惑道：“妈，都有哪些人家呀？” 张秀慧想了想：“有桂花树旁的那个家属院前院的李大姐，说是家里儿子要结婚，想要买辆自行车，说是要问咱们家借一百五十块。” 沈向阳跟沈建国和沈朝阳一样，对机械感兴趣，也喜欢车子。 “妈，一辆飞鸽牌的自行车，得一百七十多块钱。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得一百五六十。其他牌子的也得一百一二十，就连二手的也得八九十。” 这时候，能买得起自行车的，家里条件都不错。而自行车可是大件，每家每户都爱护的不得了。 像沈家每个星期都会找一天，把车身上的脏泥巴洗掉，每个月都会找一天把链条、滚轴上油。 这是沈建国、沈朝阳和沈向阳父子三人，难得的亲子活动。 第32章 借钱 延续了好几年，截止在今年六月份。 沈家的自行车，尽管现在已经用了好几年，还是九成新。别人家也差不多，最不济得也有七成新。 嫣然盘算了下，黑着脸：“李婶子这是想白得一辆自行车呀，自己个是一点儿都不打算出呀。” 这倒也不能怪沈嫣然这么想，还是因为李婶子有前科。 这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刚刚开始干旱，各家都有些余粮，李婶子就开始在家属院借粮食。 说是娘家的寡母已经没有粮食了，自己个家当年又是逃荒来的，只有自己跟寡母。 就这样，一家一户的，李婶子借到了不少粮食，就连沈家也借了二十斤粮食，一个人一个月的口粮。 没想到后来干旱严重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勒紧腰带，喝稀粥，图个水饱，个个都饿得只剩下皮包骨。 李婶子家倒是跟往常一样，别说瘦了，她儿子还胖了。 这时候，大家伙才觉得不对劲，按理说李婶子家应该早就没有粮食了，咋还吃的饱。 大家伙就找李婶子讨粮食，李婶子不还，还骂街，最后闹得公安局都出人了。 后来，大家伙才知道，李婶子她娘早在干旱后的第三个月人就走了，剩了不少粮食，都被李婶子藏起来了。 最后，公安出面，把李婶子家剩余一半的粮食拿出来，给大家伙按照每户分了七八斤粮食。 沈家也只拿到了七斤粮食，还有十三斤粮食，李婶子一直都没有还。 李婶子借粮食也是花了心思的，借的都是那些家里稍微富裕，又厚道的人家。 要不是后来，干旱了好几年，再富裕的人家都熬不住了，也不一定能闹起来。 沈岁欢，那时候正是记事的时候。 她现在还记得，旱灾来的半年后，只要家里有关于“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某某某公社亩产万斤粮食”的报纸，全都被撕成碎屑。 被虚假的繁荣，迷昏了头脑，才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自此之后，不光是沈家，附近的人家都不爱跟李婶子家来往。 沈嫣然眼珠子一转，坏坏地笑道：“妈，李婶子家的未来儿媳妇肯定不知道，借粮的那件旧事，要不然怎么可能嫁到她家。” 张秀慧叹了口气：“这都过去快十年了，估计李婶子家未来儿媳妇家应该是没打听到。” 沈岁欢知道张秀慧的性子，容易心软，于是便问道：“妈，你没借吧？” 沈嫣然一听，急忙追问道：“妈，没借吧？可不能借给李婶子家，那是肉包子打狗，一个字都要不回来。” 张秀慧摇了摇头：“你妈我是性子软，但我又不傻，只说家里的钱已经存死期，动不了。让李婶子问别人家借去。” 沈嫣然竖起了大拇指：“妈，干得好，就不该借给她家，借谁家不比借给她家好呀。” 说完，她还嘟囔着：“真不知道，李婶子怎么有脸上门来咱们家借钱，粮食都还没还呢。真不会以为，咱们家都是傻子吧。” 厚道人，只是与人为善，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吃一堑，总该长一智。 沈岁欢咽下最后一口饭，问道：“妈，还有其他家要借钱吗？” 张秀慧：“还有前面大院顾家，顾老大之前不是去当知青了嘛，这些日子又生病了，顾家婶子就想过来借钱，给他儿子看病。” 沈岁欢一听，心里一咯噔。 知青。 她抬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沈嫣然和沈向阳。 沈嫣然看着姐姐瞧自己的样子，心里毛毛的，转头问道：“妈，顾家婶子要借多少呀？” “说是借个五块钱，等这几天雨停了，再带儿子去医院看看。我看顾家婶子实在可怜，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就借了。” 顾家婶子这里，沈岁欢就没有不让借钱了，主要是因为顾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顾家婶子她男人就在轧钢厂上班，夫妻俩生了好几个孩子，结果只有这个大儿子留住了，现在大儿子又成了这样，夫妻俩的日子过得跟苦水似的。 为了这个大儿子，顾家婶子他男人只要有加班的机会，每每都是第一个报名的。 厂领导对顾家的情况也是心知肚明，或多或少都会照顾下。街道办也给顾家婶子找了个粘纸盒的活，能在家干，又没时间要求，方便照顾她家大儿子。 “妈，你记账了吗？” “记账了。” 沈嫣然好奇地问道：“妈，账本上现在还有哪些人家的帐呀？” 张秀慧想了想：“李家婶子的十三斤粮食没还，杨厂长的人情没还，还有就是今天你顾家婶子借的五块钱了。” 说完，她叹了口气：“现在家属院这，都知道咱们家有钱，怕是以后借钱的，会不少呀。” 沈岁欢：“妈，还是跟以前一样，救济不救穷，最多借个五块，像李婶子这样的人家，一毛钱都别借。” 救急不救穷，这规矩还是沈建国在的时候定的。 沈家是厚道人家，遇到左邻右舍有什么麻烦事，能搭把手必定会出一份力。 但沈建国又不是傻子，自己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不可能不管自己个的家人，反而去养活别人家。 尤其是有李家婶子，这个沉痛的教训在，沈建国在选择救助对象上就更加谨慎了。 后来，有了王丽这个前儿媳妇之后，沈建国在挑儿女对象上，狠不得有个火眼金睛，看透人心。 实在是，沈建国不明白，明明家人都不介意安安和宁宁是女孩子，两姐妹的亲妈倒是接受不了。 要不是全程有沈家人盯着，王丽都觉得有人偷了她的双胞胎儿子。 而且五块钱，也不少了。 要知道，现在一等肉得0.7元一斤，大米0.15元一斤，过年给小孩包红包0.1-0.5元，普通白酒0.6-0.8元一瓶，茅台7元一瓶（要批条）…… 总体来说，只要不是什么大病，五块钱应个急，是够够的。 闲聊几句，时间就过的飞快。 第33章 规划1 晚饭后。 张秀慧收拾过饭桌之后，就去灶房里洗碗筷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一整天都没出门，刚好现在雨停了，就去前院找李红英玩。而沈嫣然和沈向阳则去房间里，继续复习。 沈岁欢把堂屋的祭祀台上的遗照用抹布擦拭干净，擦去微乎其微的灰尘后，又把堂屋的地扫了一遍。 等到一家人都洗漱好了，已经是晚上的八点了。 张秀慧把沈安安和沈宁宁哄睡之后，就被沈岁欢喊到沈向阳的房间里。 沈向阳的房间。 只能放得下一张一米二宽，一米九长的木床，还有一个衣柜，是在信托商店买的二手家具，不大不小，刚好够沈向阳一个人用。 除此之外，只有窗户口前面的一张单人书桌了，现下书桌前放着两个凳子。 自从沈嫣然和沈向阳考上高中之后，沈嫣然晚上都会来沈向阳房间里学习。主要是想让沈向阳帮她补习数学。 而高考推迟之后，沈嫣然和沈向阳就更加刻苦了，就怕哪一天松懈了，高考开考了。 门是关上的，站在门外只能听到轻轻的讨论声。 沈岁欢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吧。” 打开门，沈岁欢便带着张秀慧走进了房间。 沈嫣然看着二姐跟妈妈走了进来，放下笔，疑惑地问道：“妈，二姐，有什么事情吗？” 张秀慧被二女儿从房间里喊了出来，也是一头雾水，只能跟沈嫣然和沈向阳一样疑惑地看着沈岁欢。 沈岁欢搬了两个小板凳，坐了下来：“是这样的，我昨天接到来自燕京的信，是我老师写的。” “信里写了燕京的现状，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们和红卫兵现在陆陆续续地往燕京去。” 沈嫣然和沈向阳面面相觑，这些消息，他们也知道。 就说这，步行串联，就发生在身边。 “除了这些以外，老师说，他曾经治疗过的一位病患在复诊的时候，无意间提到高考可能取消的消息。” 话音刚落，沈嫣然和沈向阳惊得直接站了起来，用力过猛，椅子都往后退了几步，椅子脚划过地面发出闷声。 张秀慧也是吓了一跳，看着小女儿小儿子的动作，担心地问道：“岁欢，这是真的吗？这要是真的，嫣然和向阳该怎么办？” 沈岁欢面容严肃地看着沈嫣然和沈向阳两姐弟，问道：“要是高考真的取消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沈嫣然和沈向阳脸色苍白，长期以来两姐弟都以考上大学为目的，一时间，这个支柱裂缝了。 一开始，只有震惊，不可思议，现在就是迷茫了。 半晌。 沈嫣然心怀希望，不确定的询问道：“姐，高考怎么会取消了，前几年的时候，隔壁市也延期过呀。” 这说的是，几年前，隔壁市因各大暴雨，而导致洪水泛滥，冲垮堤坝，受灾群众达到万人，导致高考延期半个月之久。 （参考二零零六年六月，福建建瓯市，遭遇的五十年一遇的特大洪灾，致使高考延期一个星期的时间案例） 沈岁欢望着不可置信的妹妹，安抚道：“姐姐现在说的是，老师信里的情况，目前燕京那里是有这种传言。” “只不过，嫣然，隔壁市是因为洪灾才推迟的，那一年，全国其他地方都是正常的。” 张秀慧起身从堂屋里倒了两杯温水给沈嫣然和沈向阳：“喝口水，暖暖身子，天还没塌下来呢。” 沈嫣然握着手里的水杯，看着姐姐关怀的目光，喝了口水。 沈向阳倒是很快缓了过来，故作镇静道：“姐，你老师还说了什么？” 沈嫣然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几张报纸，递给沈向阳：“除了这几张报纸以外就没了，报纸上的重点老师都画了出来，你们看看。” 报纸是，沈岁欢前些日子给远在燕京的老师，写问候信的时候提到的，希望老师帮忙收集有关高考的言论。 老师也很用心，将这个月所有有关高考消息的报纸寄了过来，还在上面画了重点。 报纸上，《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彻底搞好文化革命，彻底改革教育制度》等等文章，大批大批段落被画上了鲜红的下划线。 例如：现行的升学制度就是国家封建社会几千年来的旧科举制度的延续，是一种很落后的、很反对的教育制度。 再例如：其具体罪状如下：（一）使很多青年不是为了革命而学，是为了考大学而钻书堆，不问政治…… （二）使许多学校片面追求升学率，而造成许多“特殊”、“重点学校”、专收高材生，这种学校为一些只钻书本，不问政治的人打开方便之门，把大批优秀的工农、革命干部子女排斥在外。 （三）对学生德智体的全面发展起到了严重的阻碍作用…… ………… 张秀慧看着越发惊恐的两姐弟，心中也是无能为力，只能跟沈岁欢一起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沈嫣然和沈向阳两人的反应，等待他们的打算。 「史料参考，仅供参考，如有错误，请联系作者进行更改。 不知道能不能过审，过不了，就在作者有话里面发。 一九六六年。 六月一日，《人民日报》发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六月六日，《燕京市第一女子中学高三（四班）学生为废除旧的升学制度给伟大主席的一封信》，信中提到：高考是为资本主义复辟服务的，是早就新资产阶级分子、修正主义分子的工具。因此砸烂高考制度是他们的责任。 六月十三日，发布《关于高等学校招生工作推迟半年进行的通知》宣布高考推迟半年。 声称以往的招生考试办法“ 基本上没有跳出资产阶级的框框”，必须“彻底改革”。 六月十六日，《人民日报》发布《放手发动群众彻底打倒反革命黑帮》 六月十八日，《人民日报》发布《彻底搞好文化革命，彻底改革教育制度》 七月二十七日，发布《关于改革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通知》，决定“从今年起，高等学校招生，取消高考考试，采取推荐选拔相结合的办法。” 第34章 规划2 一九七一年。 高等学校一步步举行试办班，恢复招生。招生要求：初中毕业即可，需经过两年以上劳动锻炼，自愿报名，群众推荐，领导审批，学校复核审查。」 许久后。 沈嫣然抬起头，手里紧紧地攥着薄薄的报纸，眼睛通红，哽咽道：“姐姐，我该怎么办？” 沈岁欢起身，走到沈嫣然身旁，怀抱住她：“嫣然，只是现在有可能没有高考了，以后可能会有呢？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 沈向阳沙哑地问道：“二姐，如果是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呢？如果我这辈子等不到呢？” 我说过，要去看看燕京，要去看看爸爸的故乡的。 “只要你们能考，只要你们愿意考，就算是四十年后，咱们也能上大学。” 张秀慧看着小儿子小女儿伤心的样子，心里也是难过不已：“只要嫣然、向阳，你们能考，不管多大，家里都支持。” 沈向阳卡在喉咙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二姐，你为什么选择在现在告诉我们高考可能取消了，而不是让我们等着高考取消的消息？” 二姐，从来不会做无用功，这肯定是有原因在的。 少一时，沈岁欢才犹豫道：“这是因为，我想到了一件事情。” “如果高考取消了，全国几十万的青年该如何安放？” 六六年，几十万人。 六七年，几十万人。 …… 沈向阳心里一惊，反应很快：“姐，你是说下乡。” 沈岁欢点点头：“就以咱们徽城为例，城里的工作都是有数的。打个比方，有一百个空缺的工作，但咱们徽城市里再加上各个公社的高三学生估摸着就有上千人。” “这还是今年，城里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少，需要工作的人却越来越多。农村还好，可以务农，可以种田。” “但是城市呢，只要高考一取消，不用三年，城市就腾不出来工作给新长成的人了，那这些多出来的人，该怎么办？” “就算这些人不需要工作，靠家里养，但他们没有工作，无所事事必定会惹是生非的……” “到时候必定会乱糟糟的，组织肯定会管，那这些人会被安排在哪里？” 沈嫣然咬着嘴上的死皮，哆哆嗦嗦道：“农村！只有农村，才能容纳这么多人。” 沈岁欢摸摸了沈嫣然的脑袋，狠下心接着说道：“是呀，只有成为知青下乡，才能解决城市工作不足，住房紧张的问题。” “到时候，首选得肯定是没工作、没结婚、没孩子的年轻人，他们没有负担，年纪正好，也能干农活。” 沈向阳沉下心：“二姐，就是我们这样的人。” 沈岁欢摇了摇头，看着沈向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是，你跟嫣然是没结婚，但是咱家有工作，而且还是两份工作。” 沈嫣然瞬间挺了挺腰，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弯了下去：“姐，还有一个工作是安安和宁宁的。” 小侄女们现在没了爸爸，作为姑姑，自己怎么能抢小侄女们的工作呢。 张秀慧原先一亮的眼神，也黯淡了起来。 沈岁欢咬着唇，说道：“安安和宁宁现在才四岁，等到她们需要工作上班，最起码要十一二年呢。” 沈岁欢知道这样对侄女们不公平，但是现在弟妹的事情更着急。 张秀慧点点头：“是呀，安安和宁宁的那一份工作，要是一直都没人接手，肯定会被人惦记上的。” “嫣然、向阳，你们要是觉得对不住安安和宁宁，以后对小侄女们好些。” 就像现在来家里借钱的人一样。 有些人是真的有急事，需要借钱。有些人，则是打着借到钱，就不还了…… 沈向阳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二姐，要是到时候真的需要接手大哥留下来的工作，那我跟三姐每个月给安安和宁宁五块钱吧。” 沈嫣然眼睛亮亮的，赞同道：“是呀，我跟向阳一人五块，一个月就十块，留着给安安和宁宁，也算是个保障。” 一个月十元，一年一百二十元，十年就是一千二百元。 张秀慧蹙着眉头，迟疑道：“都是一家人，需要分这么清楚吗？只要嫣然和向阳以后给安安和宁宁弄份工作不就行了？” 沈岁欢本也有这个打算，但不好直接提出来，现在弟妹们自己提了出来，她也放下心来。 最起码，现在，嫣然和向阳是真的疼惜侄女们的。 “妈，还是分清楚些好，要是十几年后，安安和宁宁需要工作了，咱们也能用这笔钱换工作。” 沈嫣然缓了过来，脑袋就灵多了：“现在一份工作七百块，要是到时候不够了，我跟向阳再添点。” 沈向阳点点头：“是呀是呀，要不，这工作，我们是真的不敢接手。” 大哥跟自己年纪差的大，但也不像其他家的哥哥一样，不爱跟年纪小的弟弟玩。 而是，从小就很照顾自己，压岁钱都给自己买吃的，买玩的。自己不能没良心，昧下大哥留给小侄女们的工作。 沈嫣然想了想，问道：“那这件事，需要写字据吗？” 这是想起了前嫂子的事。 张秀慧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到时候，你们愿意给，就把钱给妈，妈就以安安和宁宁的名字重新弄个存折，每个月存进去就行。” “都是一家人，不立字据，要是你们到时候不管安安和宁宁，妈自己花钱给安安和宁宁换工作。” 只不过以后我走了，你们的那份我就留给安安和宁宁。 张秀慧没想到，自己的大女儿沈岁欢也是这么想的。 等到沈安安和沈宁宁十七八岁，需要工作的时候，如果沈嫣然和沈向阳不管，那么她管。 大哥对自己好，自己也不能欺负侄女们，尤其是，这事还是自己提出来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只能优先考虑最急迫的那一方。但这不代表，自己就不在意侄女们。 要是以后，嫣然和向阳，成家了，心思变了，那就当自己看错了人。 但安安和宁宁，自己肯定会安排好，总不会让她们为自己的眼瞎而付出代价。 总不会让两姐妹下乡的。 太危险了。 等到大家都平复了心情。 第35章 规划3 沈岁欢面容轻松了些，但依旧严肃地提醒道：“现在这只是个推测，还没有确定下来，你们就正常复习，别跟其他人说，也别管学校里其他人的闹腾事。” 沈嫣然和沈向阳听话地点点头。 最坏的打算已经做好了，现在只需要放下心，等待命运的安排了。 “对了，嫣然、向阳，你们想去轧钢厂上班吗？” 沈嫣然神情疑惑，满是不解道：“姐，爸和大哥的工作，就是轧钢厂的，咱们还有的选吗？” 沈岁欢摸了摸沈嫣然的脑袋，解释道：“轧钢厂有生产部、研发和维修部、财务部、保卫科、宣传部、劳资部……” “你们看看想去哪个部门，如果不想去轧钢厂，我看看能不能跟人换到纺织厂的工作……” 沈岁欢提到纺织厂，主要是因为妹妹沈嫣然从小对做衣服有兴趣，如果可能沈岁欢当然更希望妹妹能去做喜欢的事情。 尽管纺织厂跟服装厂不一样，但徽城没有服装厂，只有纺织厂…… 果不其然，沈嫣然眼睛一亮，喜悦道：“姐，真能换到纺织厂的工作吗？” 事情还没成为事实，沈岁欢也不敢打包票，只是不确定的回复道：“不一定，但是咱们可以试试，又不是明天就要上班了，中间还有不少时间可以操作。” 张秀慧点点头，赞同道：“我最近往街道办跑跑，王主任管这一块的，消息比咱们灵通些，说不定真有人愿意换呢。” 沈嫣然来了精神，说道：“明天就是周日了，学校放假，到时候，我就去供销社问问，她们哪的消息也灵通。” 沈岁欢看着妹妹兴奋的样子，也不拦着，只是劝道：“不着急，现在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 沈嫣然眼睛亮亮的，兴奋道：“姐，我知道，你放心。” 要是能在纺织厂工作，就有机会拿到残次品的布匹，自己也可以在家用缝纫机学着做衣服。 听着沈嫣然的保证，沈岁欢又说道：“要是换不到纺织厂，就得考虑轧钢厂的宣传部和劳资部了。” 至于财务部，沈岁欢是不想的。 轧钢厂的财务部早就满了，能在财务部上班的，要不是工作十几年的老员工，要不是厂领导信任的人。 外人是很难插手的。 而且跟钱财有关的事情，得格外小心，万一出了事，要担很大的风险，还是算了吧。 沈嫣然懂事道：“姐，没事，现在能有份工作已经很难了，我知足的。” 当然要是能如愿，肯定是更好，但是哪个人能事事如愿呢。 看着沈嫣然这样，沈岁欢总算是放下心来。 她转头看向还在沉思的沈向阳，轻声细语道：“向阳，你有什么打算？” 沈向阳回过神来，说道：“姐，我想去研发和维修部，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对机械制造有兴趣。” 沈岁欢想了想：“咱家的工作是生产部的，不知道能不能转到研发和维修部。这样吧，我这段时间去厂里问问。” 沈向阳刚才也是在想这个问题。 他之前也跟父亲沈建国讨论过轧钢厂的研发部。 轧钢厂的研发和维修部都是工作十几年的老工人，对于机械制造这一块极其了解。 除了这些老工人，偶尔也有一两个分配到轧钢厂的机械专业的中专生。 为何说偶尔呢。 因为这些中专生在轧钢厂待了几年后，就会被其他单位调走。 沈岁欢安慰道：“要是没法分配到研发和维修部，就现在生产部待几年，弄清楚机械的生产过程，了解机械的属性，你就尝试改进。” “到时候，有成品出来，想进研发和维修部也容易。要不就算进去了，一直没什么成品，混日子，也不好。” 沈向阳听着，也在理，点点头。 只要在轧钢厂里，去研发和维修部，请教老师傅们，也是容易的。 张秀慧见沈岁欢、沈嫣然和沈向阳三人有商有量的，心里暖暖的。 孩子他爸，你把孩子们教得真好。 “岁欢，都是妈没用，才让你处处留心，处处为了家里人打算。” 沈岁欢抱着张秀慧的胳膊，摇摇头：“妈，这是应该的，都是一家人。” “妈，你把我生得这么聪明伶俐，我不多想想，怎么对得起你呢。” 张秀慧一听，笑了笑。 沈嫣然和沈向阳两人相视一看，眼神里闪过三个字：脸皮厚。 不巧，被沈岁欢看到了。 她眼睛一瞪：这叫彩衣娱亲。 人家六七十岁的老莱子能做得，自己怎么不能做。 哼。 沈嫣然洗漱好，躺在床上，翻身，对着沈岁欢问道：“姐，高考怎么会取消吗？” 沈岁欢道：“可能会，可能不会，但是姐姐能做的，就是提前准备好。” “如果高考没取消，那你们就好好参加考试，去上大学。如果高考取消了，你们也能去心仪的单位上班。” 沈嫣然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只比自己大三岁，可从小到大都护着自己：“姐，谢谢你。” 沈岁欢莞尔一笑：“这不算什么，如果真的想感谢姐姐，那以后给姐姐做件布拉吉。” 自从跟老大哥断交之后，沈岁欢就把自己唯一一件布拉吉压箱底了，直到后来衣服被拆开，做成了手绢、鞋子布面等。 沈嫣然点了点头，承诺道：“姐，以后我给你做一件最漂亮，最合身的衣服。走上街，让别人羡慕去吧。” 瞧着沈嫣然生机勃勃，沈岁欢浅浅一笑：“那我等着呢。” “嗯嗯。” * 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天晴了，气温不像前些日子那样炽热，但太阳照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再加上有风，就舒服多了。 一早，张秀慧就带着沈嫣然出门了。 街道办。 张秀慧跟沈嫣然刚到街道办办公室的时候，只有王海霞主任在办公室里，周日值班。 其他工作人员都不在，估摸着应该是休息了。 王主任搬了两个板凳放在办公桌边上，示意张秀慧跟沈嫣然坐下，随后询问道：“张婶子，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想着之前送过来的一斤红糖，王主任态度还算是热情。 第36章 急救1 张秀慧寒暄了几句，道：“王主任，是这样的，孩子他爹不是留了份工作，就在轧钢厂。” 王主任之前也帮着沈家处理了王丽的事，对沈家的情况也比较了解，只是不知道两人的来意。 带着不解，王主任推测道：“张婶子，是轧钢厂的工作出现了意外吗？厂里不让接收？” 说完，王主任觉得不太对劲：“张婶子，我记得你家向阳跟嫣然都在上高中吧，现在就要上班了？” 还是打算卖工作？ 过来找路子的？ 张秀慧顿了顿，解释道：“王主任，轧钢厂的工作没问题，只是最近我家的工作被人惦记上了，断断续续地来了好几家。” 这倒不是假话，就是去供销社买东西，都能遇到街道的邻居问，只不过都被婉拒了。 这事，也没有跟沈岁欢她们说，毕竟家里是不可能卖工作的。 “嫣然跟向阳是在上学，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我这心里不安稳，得多打算打算。” 还能打算什么？ 王主任心有疑惑，便直接问了出来：“就算嫣然丫头跟向阳小子没考上大学，这不是还有轧钢厂的工作嘛，还需要做什么打算？” 张秀慧歉意地笑了笑：“我也问过了，要是没考上大学，向阳愿意去轧钢厂上班，就是嫣然这丫头，不省心，喜欢做衣服……” 王主任这才明白了，这是想找路子去纺织厂。 于是，她笑道：“嫣然丫头，乖着呢，哪里有不省心呀。张婶子过来这是，打算给嫣然找找纺织厂的路子？” 难怪找到街道办了。 这是看上了街道办消息灵通了…… 张秀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是见不过孩子嘛，就想着能不能试试看，要是真不行，也就算了。” 沈嫣然也跟着附和道：“王主任，您人脉广，又对咱们这块的街道了如指掌。这不，我们就想着过来劳烦你。” 王主任笑道：“这倒是的，谁都没有我对这一块的邻居们了解。你们有什么要求，一次性说出来吧。” 张秀慧一听，有戏：“王主任，这能有啥要求呀，就是轧钢厂的工作换个纺织厂的工作，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王主任盘算着附近街坊的情况，问道：“我记得你们家的这个工作，应该是个正式工吧？” 得问清楚情况，要不不好跟人开口。 张秀慧点点头：“是正式工，只不过原先孩子他爸工作级别也高，是五级的工作待遇，但是按照规矩，换人接手得从一级干起，然后靠本事慢慢考。” 现在，都是这个规矩。 总不能一个刚来的新人，什么都不懂，就直接干五级焊工做的活，领五级焊工的工资…… 王主任也是了解的，不以为然：“就该从一级干起。张婶子，你家的工作是个正式工，就不用担心被辞退了，应该有不少人有想法……” 正式工，就算干不了本职工作，也能在单位里转到其他岗位上。 而临时工，就算没做错，单位不缺人了，也能辞退。但现在工作少，临时工也得靠抢。 张秀慧笑了笑，如实道：“王主任，如果能换到纺织厂的正式工，当然最好，要是是临时工，我们这也得考虑考虑……” 王主任摇摇手，理解道：“这肯定得是正式工换正式工，总不能让你们吃亏了。” 接着，她又问道：“你们着急吗？” 张秀慧摇摇头：“不着急，总得等高考结束了，她们没考上再说，我们这也是二手打算嘛。” 王主任了然道：“是呀，要是考上了，大学毕业，组织也会分配工作的，肯定不比轧钢厂的工作差。” 要是自己儿子能有这本事，该多好…… 张秀慧：“现在就是提前打算，要是嫣然跟向阳两姐弟考上了，也就不用愁了。” 现在只希望自己做的事都是无用功，高考能正常举行多好…… 嫣然和向阳能不能考上是一回事，但是不让考又是另外一回事…… 王主任点点头，应了下来，心中盘算着：“张家婶子，这事，我记住了，要是有消息，就联系你。” 张秀慧再三感谢。 要说张秀慧跟沈嫣然这一行，还算顺利。那么，今个去上班的沈岁欢，就不太顺了。 一早，沈岁欢刚到诊疗室门口，还没穿上白大褂，就被罗大夫喊到急诊处了，等待救护车运输伤员。 急诊室门口。 台阶上，魏院长跟院领导们神色焦急，台阶下，医护们满是不解，窃窃私语。 只见副院长清点完人数之后，便向台阶上的魏院长点点头。 魏院长清了清嗓子，咳了几声，台阶下就安静了下来。 魏院长站在最中间，目光坚定，声音洪亮：“同志们，刚才接到交警队的消息，有一辆大巴在解放坝起火了，车上乘客大概九十多名，有多少个重伤，多少个轻伤，我们暂时还不清楚。” “目前徽城所有的卫生院都被调动起来了，但是一些小诊所做不了大手术，能送到咱们卫生院的，可能大多都是重伤员，大家做好心里准备。” “今天，有三个外科手术，负责这三台手术的医护按照原计划进行，手术结束后，加入抢救活动。” “除了挂号处、药房、住院部留下几个医生和护士以外，其他医护都得在急诊部。尤其是门诊部的医生，无论是妇科还是产科，都得在急诊部待着。” “目前还不清楚，有多少个孕妇，也不知道有没有小孩，咱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挂号处需要医生了，再到急诊部来找人。” “对了，李副所长，你现在联系今天休息的医生跟护士，让他们赶紧回医院，改天休息。” 说完，魏院长对着医护们问道：“大家有没有信心完成这次的抢救活动呀？” “有！” “干得好，解散，除了刚才说的人员，现在就能离开了，其他人跟我一起在医院门口等。” 动会员开完，没过两分钟，就能到越来越近的鸣笛声。 医院大门早早地就打开了。 救护车一进医院，原先等着的医护们，就推着轮椅、平板床候在旁边。 第37章 急救2 等到一辆辆救护车停了下来，鸣笛声渐渐地止住了，一个个车门从里面打开了，哭泣声，哀痛声也传了出来。 重伤病人被四五个医护一起移到了平板床上，随着平板车飞快得滚动，向手术室奔去。 妇产科和儿科的医生则是赶忙朝着孕妇和小孩跑去，检查伤口，询问病情，了解遗传病史。 而沈岁欢在罗大夫的带领下，开始接收轻伤患者，这是之前院里就安排好的。 考虑到沈岁欢入院一个月不到，也没经历过大型的急救活动，就主要负责轻伤病患，跟着罗大夫一起帮着轻伤者处理手臂，胳膊上的烧伤。 骨科的医生则是主要负责没有任何烧伤，但是因为人群拥挤而导致的摔伤、碰撞而受伤的病人。 在魏院长的详细安排下，救护车上每下来的伤员都有医护负责。而安置好病患的医护人员又返回急诊室门口，接待新的病患。 从急诊室门口，到急诊室大厅再到急诊治疗室，哀嚎声、痛哭声、尖叫声回荡…… 沈岁欢看着眼前的病患，大概二十来岁，人还是清醒的，可以正常讲述自己受伤的地方，主要是胳膊上。 得亏现在是夏天，穿得是短袖短裤，伤口直接裸露在外面，看伤口颜色，烧伤不是很严重，沈岁欢松了口气。 她先是用冷水不停的冲洗受伤部位。再用酒精或者碘伏给水泡破裂处，消毒，再用抗菌软膏，防止细菌病毒感染。 由于烧伤部位比较轻，伤口面积也不是很大，沈岁欢就没有包扎了。 而旁边的罗大夫处理的病患就没那么幸运了。 人穿着长袖长裤，尽管比较宽松，但是烧伤后，衣服就被伤口粘住了，也不敢直接撕衣服，伤口面积大。 罗大夫只能先用剪刀，将伤口处的衣服和其他部分的衣服分开，再用冷水不停地冲洗伤口。 之后用生理盐水浸湿衣服，再小心翼翼地将衣服跟伤口分开。 在这过程中，病患哀嚎不止，人也止不住的乱动。 罗大夫只能给病患扎了几针，暂时性封闭了痛觉神经，这才好些。 等到病患的伤口包扎好了，罗大夫跟旁边的护士交代好注意事项后，又赶忙去处理下一个病患。 一辆辆救护车清空，病患们根据病情情况安排在急诊处的不同诊疗室中。 伤情较轻的患者，已经处理好伤口，便在急诊大厅里坐着。而伤情严重的患者，还在手术室里，没有出来。 魏院长在确定所有的重伤病患都得到积极的治疗后，就跟副院长一起，给已经得到救治的病患们，登记信息，通知家人。 总不能一直待在医院…… 等到沈岁欢终于吃上中饭，已经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了。 这还是得亏魏院长提前跟食堂打过招呼，要不然连饭都没得吃，更别说现在铝制盒饭里面的青椒炒肉。 沈岁欢对着坐在对面的罗大夫问道:“罗大夫，咱们医院遇到这种事情多吗？” 罗大夫吃了一口大白菜，回复道:“不多，一般出了事故，都是往最近的医院送，咱们轧钢厂医院这偶尔才会遇到这种大规模的。” “这次是，人太多了，徽城人民医院没那么多人手，才往咱们这边送。你可能没注意到，咱们这这边的重伤病人不多，主要是孩子跟轻伤病人多些。” “估计是因为人民医院那里，手术室不够了，才把重伤病人往咱们这送。这边离市区还是远了些。” 沈岁欢想了想刚才的场景，点了点头。 “罗大夫，咱们医院不是主要为轧钢厂的家属服务嘛？今天来的这些病人的医疗费，怎么算呢？” 罗大夫想到了以前的案例，便以此为例，解释道:“第一种情况，是联系到病人家属后，病人家属付医疗费。” “第二种情况，就是病人家属真的没有钱，那就看一下，这种造成大型事故的事故方有会不会有什么赔偿。有赔偿的话，可能会拿出一部分来进行垫付。” “还有最后一种情况，就是成了死账。” “以前也有出现过这种大型事故，病患来的时候伤情太重了，在医院里面手术台上，或者手术之后因为并发症去世了。” “像这种，如果事故方没有赔偿费的话，医疗费是很难从病人患者那里要到的，院里也就直接记账。” 沈岁欢点了点头，说道:“病患家属没跟医院闹，就算不错了。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是家人出门一趟，然后你就跟他说人没了……” 罗大夫：“哎，是很难接受……” 吃完饭后，沈岁欢在跟其他同事的嘴里，了解了事故发生的大致情况，再加上后来报纸上也报道了这件事，才完整地理清楚了。 原是，今早上六点，宁安市往徽城市的大巴在进入徽城市之后，行至徽城的解放坝附近，因为缺油而停车。 驾驶员擅自采用“直流油”供油办法，发动引擎不久后，就发生打嗝汽油回火，引起铅壶内汽油燃烧。 汽油一烧起来，车厢内就陷入了混乱，挤压、踩踏，再加上大巴原本就超载三十多名乘客…… 十几分钟之后，售票员在群众的帮助下，打开了车窗，到纺织厂二厂，报了警。 徽城整座城市的消防员和警察都被调动了起来，徽城所有的医院都在抢救伤患，轧钢厂卫生院也在其中。 （参考一九六二年十二月八日南通市特大公交车火灾事故） 由于今天医院里一下子多了许多外地病患，魏院长就重新排班，尽可能地在医院里多安排些人手。 首先安排原先今天休息的医护，改成明天休息。 原定明后天休息的医生和护士，暂时不休息，等到大部分的病人被病人家属接走，再安排休息。 其他人，明天照旧上班。 考虑到，医院里新增加的重伤病患，魏院长增加了几名晚间值班人员，以防重伤病患晚间伤情恶化…… 等到一切都安排好了，也到了下班的点。 第38章 打算1 接下来的日子，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只有气温在平稳又坚定地向上升。 直到七月二十七号。 广播里传来了令无数青年心碎的消息:“广大的人民群众们，《关于改革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通知》于一九六六年七月二十七日通过，决定“从今年起，高等学校招生，取消高考考试，采取推荐选拔相结合的办法……” “广大的人民群众们……” 广播声在校园里回荡着，霎那间的寂静后，欢呼声、惊讶声、喧闹声响彻云霄。 有人撕了书桌上的书，如释重负，再也不用看书了。有人发表着自以为是的伟大言论，就该如此，封建大山被咱们新一代人推翻了…… 而更多的人，却是迷茫、呆滞、无所适从…… 沈嫣然第一反应看向了弟弟沈向阳，两人眼中先是震惊、不可置信，再是茫然最后回归到认命。 之前，姐姐就跟他们说过，高考可能取消的消息后，他们也在陆陆续续的关注近期的报纸。 报纸上，发表的各种对于高考制度抨击的文章，也在一次次的，打击着他们对于上大学的信念。 但只要一天没接到高考取消的消息，他们就一天都不放弃高考…… 但最终，这个信念深深的掩埋在了十五岁的青春里。沈家。 堂屋里。 张秀慧呆坐在缝纫机前，抬着头，眼神无光地望着院子，手里还攥着一片布料。 从布料的裁剪看来，衣服小小的，是给沈安安和沈宁宁准备的。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在张秀慧无神的眼瞳中，出现了沈嫣然和沈向阳的影子。 张秀慧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瞳孔渐渐汇集。 是的，是沈嫣然跟沈向阳两人回来了。 她放下手里的布料，连忙起身向沈嫣然跟沈向阳走去：“嫣然，向阳，你们怎么回来了，这时候，不是正在上课吗？” 张秀慧大脑一片空白，茫然不解。 沈嫣然沮丧地说道：“妈，高考取消了，学校里闹哄哄的，老师就让我们回来了，估计以后都不用去上课了。” 张秀慧像是反应过来了。 对，高考取消了。 今天取消的。 刚才街道上的广播播了。 张秀慧赶忙上前走了几步，伸手，怀抱住沈嫣然跟沈向阳，轻声说道：“没事没事，你姐不是猜到了吗，咱们不难过了。” 沈嫣然伏在张秀慧身上，声音沉重：“妈，我知道……” 晚上。 沈家饭桌上。 沈岁欢望着蔫蔫的沈嫣然和沈向阳两人，安慰了几句，便道：“向阳，我问过厂里了。” “厂里说，原先你要是到厂里上班，应该是做焊工，进生产部的。但是，考虑到你是高中生，文化水平高，又对研发感兴趣，可以先去研发和维修部待上几个月。” “就算，最后没有研发新产品，能够维修老产品，也是能在研发和维修部待下去的。” 沈向阳瞬间挺了挺背，眼睛亮了一下，来了精神。 沈岁欢见状，笑了笑，问道：“你这边打算什么时候去轧钢厂上班？这段时间外面越来越乱了。” 步行串联，从六月份开始，到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参加了。 一开始，参加串联还需要介绍信，现在只需要一张学生证，就能参加串联了。 沈岁欢猜测，现在高考取消了，原本在准备高考的高三生跟复读生，也会大范围的加入这场声势浩大的运动中。 沈向阳想了想：“姐，那我得去学校问一下，看看学校那边有什么打算，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尽早去上班。” 沈岁欢喝了一口汤：“你跟嫣然明天去找找你们班主任，看看学校怎么安排你们这一届毕业生。” “对了，看看能不能拿到毕业证，毕竟读了三年了，高中文凭比初中文凭好，以后评级评职称都有优势。” 沈向阳点点头。 沈岁欢转头看向张秀慧，问得却是跟沈嫣然有关的事：“妈，街道办，哪里有消息吗？” 张秀慧：“前些日子，我去过王主任家里，王主任说，问到了一户人家，就在离咱这好几个街道那里的筒子楼。” “只不过，那户人家还在犹豫，我明天再去找找王主任看看。” 说完，张秀慧担心地看了一眼沈嫣然，本来她是不打算说的，毕竟事情还没定下来，万一不成，会让闺女失望。 但是现在高考取消了，向阳的工作有了消息，嫣然这边，什么都没有，也不好。 沈嫣然手里的筷子顿住了，问道：“妈，王主任有没有说，那户人家什么情况呀？” 张秀慧想回着前几天，跟王主任的聊天内容，说道 ：“那户人家，有两个媳妇，前头的那个媳妇生了一个儿子，后头的媳妇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三个孩子不是一个妈。” “要换工作的是他家大儿子。纺织厂的工作原先是他妈的，后来他妈身体不好，人就走了，厂里就按照他妈的遗嘱，把工作留给了大儿子。” “后来，那家男人又娶了个媳妇，生了个女儿，又生了个儿子，女孩现在十三岁了，就惦记上这工作了。” 沈嫣然皱着眉头：“后头生的那个大女儿都十三岁了，嫁过去也得十四五年了，这纺织厂的工作咋能留这么久？没人惦记吗？” 跟自己闺女有关的事情，张秀慧也是问得清清楚楚：“是前头拿个媳妇，先让自己的亲妹妹接手，让她亲妹妹每个月留十块，存在存折里，由街道办管着存折。” 也是个拎得清的人，没指望自己个的男人，可惜走的早。 “妈，那这工作现在是在妹妹这，那不回来了吗？” 张秀慧摇了摇头：“这大儿子的亲姨妈倒是有良心，接手工作十几年，每个月按时存钱，时不时还得接这大儿子到家里住几天。” 亲兄弟姐妹，还是不一样呀。 这次，不止沈嫣然，沈岁欢面露不解：“妈，那这工作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张秀慧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叹了口气：“这大儿子的亲姨妈没问题，愿意直接把工作转给这大儿子，但是这后妈不愿意了。” 第39章 打算2 “原先，这户人家他男人也还算疼这大儿子，但是这枕头风一吹，吹了十几年，也动摇了。” “这后妈就想把工作转到自己手里，先留个几年，最后转给自己的小儿子。” 这算盘打的，十里八村的都听到了。 沈嫣然眉毛一挑：“这大儿子肯定不干，这工作要是他爸的还好，但这工作可是他妈留下来的。” 张秀慧点了点头：“是呀，就这么闹起来了，这就成了僵局，现在工作还是这大儿子的亲姨妈在做，就等着这大儿子七月底成年了，再转给他。” 沈嫣然扒拉完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饭，下了定论：“哎，这大儿子他爸还没他姨妈靠谱。” 张秀慧跟王主任聊得多了，也知道点内情：“这大儿子他妈对她妹妹可也是没话说，听说她们是逃荒过来了，要不是有她，这妹妹早就在路上没了。” 沈岁欢笑了：“这姨妈倒是对得起她姐姐。” 说完，她摸了摸沈安安和沈宁宁的小辫子：“这世上，有人有良心，就跟这家大儿子他姨妈一样，也有人没良心，就跟前头的李婶子。” 还有前嫂子。 沈嫣然跟着附和道：“咱们可不能做这没良心的事，你们瞧着吧，这事闹完了，这后妈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要我说，他家男人也是个没本事的，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再给小女儿、小儿子再搞个工作……” 张秀慧：“现在找个工作多难呀。对了，今天听说李婶子家的亲事黄了！” 嗯？！ 众人纷纷停下了下来，看向张秀慧：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张秀慧也不卖关子，说道：“听说，是李婶子为了相亲见面好看，问人借了辆自行车摆在院子门口，撑场子。” 沈嫣然率先问道：“妈，李婶子这是被揭穿了？” 张秀慧点点头：“还是在见面会上被揭穿的。” “听李婶子院子里的人说，一开始双方见面还好好的，结果在吃饭的时候，被借自行车的人家过来了，说是临时有事得把车骑回去。” “就当着女方家里人的面说的。” 沈嫣然看热闹不嫌事大，立马喝彩道：“哇塞！” 张秀慧没忍住，笑了出来：“女方家里人当场就问清楚了，这下，饭也不吃了，人就直接走了。” 沈岁欢道：“这下子，估计是把介绍人都得罪了。” 沈嫣然摇了摇头：“姐，介绍人肯定知道李婶子家的情况，平白无故多辆车，难不成也没问？” 沈向阳推测道：“可能问了，但是李婶子撒谎了，也可能没问，谁知道呢。” 沈嫣然想了想，也对，又不是当事人，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妈，后来怎么样了？” 张秀慧站起身，收起碗筷：“没怎么样呀，女方当场就走了，被借车的人把自行车骑走了，也没打起来，也没咋样……” 沈嫣然幸灾乐祸道：“李婶子这次又出名了，这下，她儿子更难找媳妇了。” 沈向阳不解道：“李婶子咋不怕被戳穿呢？” 沈岁欢推测道：“估摸着是想，先糊弄几次，再把女方娶回家，到时候就算没了自行车，女方难不成还能离婚不成？” 生米煮成熟饭。 老套、常见的逼迫方式，却在某种情况下，能有很好的效果。 沈嫣然摇了摇头：“这李婶子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 张秀慧见得多，道：“有点小聪明，但是没正经使。” 次日，学校。 沈嫣然跟沈向阳到学校的时候，大概是早上八点钟，太阳有些刺眼，偏偏又没风。 学校大门敞开，不复往日的热闹，只有守门大爷在门卫室里喝茶看报。 走进教室，教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黑板上还留着昨天上课的板书，右下角上写着一天的课表。 教室里的课桌再不似从前那样整齐地摆放着，而是七到八歪的，略微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有被撕毁的书本和碎屑。 沈嫣然跟沈向阳绕过地上的破旧书本，走到座位上，将抽屉里的书整理好，放在挎包里，多出来的书就抱在怀里。 昨天放假的消息很是突然，沈嫣然跟沈向阳只来得及带走一部分的学习用品和书本。 今天过来，一是想知道高中毕业证书能不能拿到，二是，想把书都带回家。 两年的青春，挑灯夜战的辛苦全都在这一本本写满的练习题，错题本上。 沈嫣然和沈向阳同样不想让别人在清理教室的时候，当作废纸卖给收费站，只为了换取几分钱。 他们的青春，可不是这几分钱就能换来的。 走出教室，两姐弟不约而同看向了黑板上整齐的板书，板书整整齐齐，每个字都写得端正，就跟字帖上的似的。 以后怕是很难再看到这样的板书了，两姐弟心中难免有些伤感。 少一时，两人昂首挺胸，果断地迈出了前进的步伐。 经过走廊，走向办公室的路上，沈嫣然看到一个个教室里，混乱的课桌，粉碎的书页。 更甚者，就连原本老旧的黑板都被重物砸出了一个个深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刺眼。 最后，沈嫣然转过头，不忍心再看下去。 好在，办公室离得不远。 没过多久，沈嫣然跟沈向阳就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办公室门开着的，只是摇摇晃晃地依靠在墙上，时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原先整洁的办公室，也是一团糟。 文件柜被砸倒了，但好在还算结实，里面的文件并没有散落。 但是办公桌上的书籍却没有幸免，撒落在地上、椅子上、门后面，到处都是。 在这乱糟糟的环境里，还有两三个面容惆怅，唉声叹气的老师，其中沈嫣然和沈向阳的班主任也在里面。 沈嫣然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走了进去，走到班主任面前：“老师。” 班主任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满头白发，额头处有深深的“川”字，他看到沈嫣然跟沈向阳，收了收脸上的愁绪。 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招呼道：“沈嫣然、沈向阳，今天来学校有什么事情吗？” 第40章 高中毕业证 现在高考取消了，学校的教学活动也暂时停止了，学生过来肯定是有事情。 沈嫣然抱着怀里的书，环顾四周，担忧道：“老师，现在学校不上课了，你们怎么办？” 哪怕沈嫣然年纪轻，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但也知道，现在的形势不仅对于学生不友好，对教书育人的老师们更不友好…… 班主任心里一暖，笑了笑：“你们不用担心，目前还没有接到通知，但是我们相信，组织肯定会安排好的。” 沈嫣然咬了咬嘴唇，却没有那般放心。 班主任知道两姐弟来学校肯定是有事的，便转头问沈向阳：“沈向阳，有什么事，跟老师说，老师能帮的，一定会帮的。” 沈向阳心中一紧，润了润嘴唇，说道：“老师，现在高考取消了，家里就给安排单位上班。” 话还没说完，班主任眉开眼笑：“好呀，这个时候去上班，比混在家里好。” 沈向阳看着老师真心为自己感到开心，神色轻松了些，接着说道：“我们今天来学校，是想问问毕业证的事情。” 按照往年的情况，高中毕业证都是高考结束后一两个星期到学校来拿的。 可是现在…… （没找到一九六六年前，领取高考毕业证的流程，私设的，有了解的读者在这里评论，会根据情况考虑更改。） 班主任一听，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没有前例，都是读完高中才能拿到毕业证，没读完的只有学生证。 （现在是没有读完高中，一般情况下，都是拿不到毕业证，如果多年后后悔了，想继续学业，可以读成人教育。但，没找到一九六六年前的规定，私设。） 班主任想了想，道：“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去问问校长，昨天才宣布取消了高考，很多规定都还出……” 沈嫣然和沈向阳连忙感谢。 班主任摆了摆手，便起身朝校长办公室走去。 大概十几分钟后。 班主任走了进来，皱着眉头，说道：“校长这边也还没接到通知，这样吧，你们把地址写下来，要是之后毕业证办好了，我就给你们送过去。” 沈嫣然跟沈向阳面面相视，他们也知道今天不一定能拿到毕业证，并不感到意外，只有感谢…… “麻烦老师了，要是到时候忙不过来，就派人说一声，我们自己过来拿。” 班主任满眼无奈，自嘲般地笑了笑：“现在全校都停课了，我们能忙什么。好在，我也快六十多了，都能直接退休了。” 自己本身就是返聘回学校了，原是想着发挥发挥余热。但现在学校不教课了，也该回家了…… * 等到沈嫣然和沈向阳回到家，发现家里没有一个人。 张秀慧到街道办去了，还没回来。沈岁欢去上班了，沈安安和沈宁宁在轧钢厂幼稚园。 现在高考取消了，首先影响到的就是高中，其次就是初中和小学了，幼稚园受到的影响并不大。 首先是因为幼稚园的学业并不重，大多都是边玩边学，小萝卜头们也没有什么反抗精神。 更重要的就是，家长们把孩子送到幼稚园，主要是因为家里人都在上班，或者干活，没有时间照顾孩子。 与其把孩子放在家里，没人照顾，还不如花一两块把孩子送到幼稚园。 更别说轧钢厂自己的幼稚园，轧钢厂还会给相应的补助，学费都便宜了不少。 沈向阳打开了沈家大门上的圆环锁，走了进去。 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挎包里和手上的书，放在书桌上，又去了堂屋喝了一大碗凉白开。 沈嫣然收拾好了书，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空。 沈向阳看着姐姐这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自己的愿望已经达成了，可是姐姐的还没有。 这个时候，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能减少姐姐的担心。 于是，沈向阳选择让沈嫣然有一个安静的独处的时间。 他走进了灶房，拿着编筐，换上了长款雨鞋走向了小菜地。 昨天晚上下过雨，经过上午的暴晒，街道早已经被晒干，但是小菜地里全是泥巴，现在还是湿湿的。 等到张秀慧回到家，沈岁欢也回来了，就跟张秀慧前后脚的事。 沈嫣然已经做好了饭，跟着沈向阳一起端到了饭桌上。 饭桌上。 张秀慧也不着急吃饭，灌了一口凉白开，神清气爽：“嫣然，事情成了。” “就等明天了，那家大儿子今天成年了，明天他姨妈就直接把工作转到他手里。然后咱们就能直接跟那家大儿子换工作了。” 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因为那家大儿子姨妈接收工作之后，也是签了保证书的，保证把工作还给侄子。 从那家大儿子手里换到工作，比从他姨妈手里换到工作，更符合流程，更省事。 沈嫣然一听，愣了一下，随后喜笑颜开：“妈，这么快吗？” 还以为会再生波澜呢。 张秀慧先是摇了摇头，之后又马上点点头：“一开始没那么容易，只是，那家大儿子跟他姨妈给那家男人下了通知，要是让他后妈接手工作，就去他男人单位闹。” “王主任也帮腔对着那家男人道：‘这工作机会是 他亲妈留下的，你现在这么闹，也不怕大儿子以后不管你了。’” 那家男人就心存顾虑了，万一小儿子靠不住，还得靠大儿子。 养儿防老的思想，根深蒂固…… 沈岁欢一听这好消息，笑道：“那等到嫣然这边弄好了，我就带着嫣然跟向阳一起到厂里报道去。刚好这几天，嫣然和向阳可以好好休息几天。” 沈嫣然和沈向阳点了点头，心头的乌云也跟着散去了，终于安定了下来。 昨晚上都没有睡好，刚好能趁着这几天也可以好好休息下，顺便玩几天。 沈向阳夹了个青菜，说起了上午的事：“二姐，今天去学校问毕业证的事情，班主任说学校还没有接到通知，可能要过几天才能知道。” 取消高考发生的太突然了，太多事情都没有安排好…… 第41章 纺织厂事成 沈岁欢之前也考虑到了这些，于是也不觉得意外，点了点头：“没事，我这边也问过厂里了，可以先拿着学生证去报到，到时候再把毕业证拿过去登记，这个不着急。” 之后，沈岁欢又将从厂里了解的情况告诉沈向阳，主要是介绍工资情况。 研究和维修部的岗位，参考技术岗，实行八级工资制度。 技术岗学徒工（临时工）一般是三年，第一年每个月18元，第二年每个月20元，第三年每个月22元。 出徒后（转为正式工），定为一级工，工资每个月34元。经过考核后，升到二级工，每个月40元，每升一级，增加七八块到十几块不等。 八级工，一个月大概108元。 除了工资以外，还有补贴，补贴是根据级别来的，一般都是补贴粮票、布票之类的。 由于沈向阳接手的本身就是正式工，而且是高中文凭，所以一进厂，就是一级工待遇，但是得先跟着学徒们一起学习。 等到出徒后，也不会直接增加工资，只有之后考级成功了，才会涨工资。 了解完情况之后，一向沉稳的沈向阳，也难得兴奋起来了。 过几天，自己就能上班挣钱了，再也不用靠家里养了，是个大人了。 坐在一旁的沈嫣然羡慕地看着沈向阳。 沈岁欢对着沈嫣然安抚道：“嫣然，纺织厂那边，姐姐不是很了解，但是应该是差不多的。” 张秀慧点了点头：“嫣然，这个我问到了，还是王主任好人做到底，帮咱们问的，跟岁欢说的差不了几块钱。” 沈嫣然松了口气，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现在就等着去单位报到了。 瞧着大家轻松愉快的样子，张秀慧也笑了笑。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犹豫道：“嫣然、向阳，你们下个月就要上班了，那零花钱就不给了……” 都是上班的人了，应该也看不上这五毛一块的了吧。 沈嫣然想着自己马上要拿到二十几块钱工资的人了，大气道：“妈，不用给零花钱了，相反，我和向阳还得给伙食费呢。” 沈向阳跟着附和道：“是呀，妈，你看我们给多少生活费合适？” 张秀慧盘算了下，道：“你们一个月就给五块钱生活费吧，跟岁欢一样，平日里能回家吃就回家吃。” 当时，沈朝阳刚上班了，一个月的生活费是五块钱，后来结婚生了沈安安和沈宁宁，就涨到了十块钱。 其他的工资都被沈朝阳存着了，但是后来王丽早产，去医院花了不少钱。 再加上沈安安和沈宁宁从小身体不好，直到三岁前都一直在吃药，王丽也没有工作。 沈朝阳的存款早就花没了，时不时的还得靠公中补贴。这也是，当时王家人为什么没有闹着要沈朝阳留下来的钱，因为没钱。 而现在沈岁欢、沈嫣然、沈向阳也是刚上班，一个月给个五块，也差不多。 沈嫣然点点头，赞同道：“就这么办，我和向阳也是挣钱的人了，就该给家里出份力。” 按照现在的趋势，在整个轧钢厂家属院，沈家的经济条件都是算好的了。 不说沈建国和沈朝阳留下来的抚恤金、沈家原本的存款和沈岁欢三人以后的存款。 就单说沈家人现在一个月能花的钱也是不少的。 从六六年八月份开始，沈岁欢、沈嫣然、沈向阳三人，每个人每月交五块钱生活费，加在一起就是十五块钱。 「按照物价换算的话，六十年代的一元差不多相当于现在的两百元，而十五元就相当于三千元。（数据来源于网络） 在没有房贷、车贷、天价食材和各种奢侈品消费的情况下，现在一个月三千元的伙食费，还是可以过得相当滋润的。 毕竟现在不少五六线城市，一个月的到手工资也就三千左右。（难受）」 而且沈嫣然、沈向阳和沈安安、沈宁宁，有组织对于烈士家属的口粮补贴。 虽然四人成年后就没了，但是除了这补贴之外，沈嫣然和沈向阳原本就有城市口粮。 而且自从王丽迁出户口后，沈安安和沈宁宁也通过特批，迁入沈家户口，由原本的农村户口改成城市户口，又多了两份口粮。 目前为止，相当于沈家六口人有十份口粮。 尽管成人的口粮标准跟孩子的标准不一样，但还是能多出几十斤的粮食。虽然以粗粮为主，但也是粮食呀。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沈家现在能算得上是个大户了，有钱人。 沈岁欢也早就盘算过了，道：“妈，咱们家现在日子能过的挺富裕的，但是尽量还是跟以前一样，别太招人眼了。” 要是自己家天天鸡鸭鱼肉，别人家粗茶淡饭，迟早会出事的。 人心，是经不住考验的。 沈嫣然反应快，想了想家里的情况，也是吓一跳：“妈，咱家居然成了大户了，太吓人了。” 自从沈安安和沈宁宁出生，家里的钱包渐渐都瘪了，日子过得也没之前宽裕，家里估摸着也剩不了多少…… 张秀慧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在外面也别乱说话。” “嗯嗯。” “妈，听你的。” 沈岁欢瞥了一眼，依旧埋头吃饭的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瞧着她们瘦瘦小小的身躯。 “妈，就吃方面，别省了，还是得给安安和宁宁补补。像衣服鞋子之类的，咱们能打补丁就打补丁，也不想着穿新的了。” “家里的大件也不添了，自行车到时候给嫣然骑吧，纺织厂离家远，嫣然又是一个人在纺织厂上班，不像我跟向阳两个人都在轧钢厂，一起上下班，也方便些。” 对于沈岁欢的提议，其他人都是纷纷赞同。 沈嫣然知道，现在自个家的条件根本瞒不住人，抚恤金是厂里发的，就有不少人知道。 再加上，等到之后，自己跟弟弟沈向阳去上班，外人一打听，也就知道沈家一个月的收入。 现在，家里六口人，三个在上班。 这条件，在轧钢厂家属院这一块，有些显眼了。 为了不招人眼，适当的低调，是相当有必要的。 第42章 止血药粉 一九六六年，八月初。 沈嫣然和沈向阳到各自的单位完成了报到工作，成功成为了一个职场萌新。 而王虎也在这几天到轧钢厂卫生院送了锦旗给沈岁欢，这让沈岁欢在医院里出了次名。 场面有些壮观，但是略显俗套，但感激之情却是真实的。 哦，对了。 王利国不打算做手术了。 也许是，考虑到自己年纪大了，不想临老了，还得遭上一回罪的原故吧。 随后没过一个星期，罗大夫就办理了退休手续。 在举办了一个简单的迎送会后，罗大夫带着自己平时爱看的书、报纸和常用的物品离开了办公室。 有钱，有闲，身体健康，真是再好不过了。 至此，轧钢厂卫生院的中医门诊室的另外一张办公桌开始慢慢积灰了，只能等待下一位医生了。 沈岁欢开始了卡点上班，卡点下班，一周休一天的正常生活。 忙碌的时候，一口水，一次厕所都去不了。悠闲的时候，诊疗室里安安静静的，手里的书都要翻烂了。 作为门诊部的医生，沈岁欢很少会突然被医院临时喊回去上班。 更没有以下烦恼：接不完的电话、回不完的消息、加不完的班以及完不成的销售额。 真的是幸福。 今个，沈岁欢也跟往常一样，正常坐班。 在接诊完病患后，沈岁欢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游记，书是在废品回收站里翻到的旧书。 作者是古时候的一名民间医者，这本书是他在游学期间，到各地的所见所闻。其中记录了不少有关他治病救人的经过，还有一些药方和奇闻逸事。 沈岁欢将记载了止血药粉的药方抄了下来，趁着现在诊疗室没病人，拿着药方单子走了出去。 她先去挂号处，按照流程，交了费用，又去了卫生院的药房。 医院的工作人员想要用药，也得自己交钱，走流程，不能占国家的便宜。 沈岁欢拿着药方单子和药材的收据单，走到药房前的窗口，对着窗口里的药师，说道：“丽姐，麻烦给我抓些药材。” 李丽接过收据单和药方单子，先是检查了收据单，又将药方单子放在桌面上，拿着戥子称去了药材柜。 戥子称：又叫戥子，学名戥称，属于小型杆秤，是就是专门用来称量金、银、贵重药品和香精的精密衡器。 李丽边取药材，边问道：“岁欢，你这单子上，怎么都是止血的药呀？” 血余、仙鹤草、白芨、三七、侧柏叶、艾叶、地榆、葵花、白茅根、紫珠草…… 三七、紫珠草可以使局部血管收缩而止血，仙鹤草、白芨可以作用于凝血，缩短凝血时间…… 沈岁欢知道李丽只是好奇，便解释道：“最近看到了个新方子，想要试试看有没有效果，丽姐，麻烦你把药材分开装。” 李丽将称好的药材依次放在摆放好的牛皮纸上，再根据药材的情况，使用虎头包和方包的方式进行包扎，确保包扎严实，整体美观。 由于沈岁欢出具的，并不是一整个完整的药方，而是单个的药材。 李丽在包扎好药材后，又在包装纸上写上了药材名和克重，以免弄混，很是细心体贴。 自从沈岁欢将止血药材买了回来后，就开始研究。 为此，她还专门从沈嫣然那里拿了一本作业本，做记录。 「作业本封面，最上面写着： 伟大主席语录 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必须同生产劳动相结合。 下面，便是学校名称，科目，年级，座次和姓名。」 根据药材的不同比例，沈岁欢做了好几个不同的方案。 除了医院药房里的药材，她还去了鸽子市场和公私合营性质的药铺，买了不同年份和不同炮制方法的止血药材。 等到不同比例的止血粉完成后，沈岁欢就想着检验效果。 只有在人身上做实验，才能拿到最真实的实验效果，但是这并不现实。 于是，沈岁欢在系统里租用了一个小型实验室，实验室里的实验器材很高端，还有智能机器人在，租期一个月。 但由于实验室的价格过于昂贵，沈岁欢这几个月攒得两百多个积分一扫而光。 还欠了系统五百三十四个积分，其中包含一百个积分的利息。 沈岁欢，她成功的，提前过上了贷款的日子。 现在只要一有积分到账，就会被扣掉，而且在还清贷款前，沈岁欢不能再申请贷款购买任何东西。 实验室的租期是一个月，但好在，这一个月是按照实验时间算的。 也就是说，只要沈岁欢选择关闭实验室，实验室里的时间就会暂停。 直到她用完一个月的租期，实验室就会暂时关闭，等到她之后再续费。 系统还送了实验室的新手大礼包——三十只健健康康、体型一致的小白鼠。 沈岁欢第一天就用了十只小白鼠，在小白鼠身上相同的部位划出同样长度、深度的伤口，又用同样剂量，但是不同比例的止血粉进行止血。 之后，沈岁欢便利用实验室里的记录功能，将每一只小白鼠的实验数据记录，记录得清清楚楚。 第一批次，沈岁欢就筛选出了三个药方，其中，就包括游记上记载的药方。 又过了一个星期，沈岁欢筛选出了最后一个药方。 这个药方，就是游记上记载的。 最终，沈岁欢消耗了一个月的时间，证实了游记上记载的止血粉药方是真实、可用的。 看到这个结果，沈岁欢忍不住得怀疑，自己是在做无用功。但一想到，只有经过了实验，自己才能相信药方的真假，也就觉得这一个月的时间没有白费了。 沈岁欢拿着手里的药方和这一个月以来的数据， 敲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魏院长摘下眼镜，揉了揉看眉心，又带上了眼镜，看着坐在面前的沈岁欢询问道：“沈同志，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岁欢将药方跟实验数据递了过去，将止血药粉的事情讲了一遍，又把游记翻开，翻到了记载止血药粉的那一面。 第43章 一大妈看病1 “院长，动物实验已经做过了，目前从实验数据来看，止血药粉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魏院长边听边翻着实验数据，道：“沈同志，你提交的资料很有价值，我近期就会联系上面，看看能不能联系上药物研究院。” 沈岁欢点点头，笑道：“麻烦魏院长了。” 完成了止血药粉的上交，沈岁欢便不再关注此事了。 * 就在沈岁欢忙碌的这段时间内，沈嫣然和沈向阳已经早早地适应了上班的日子。 尤其是沈嫣然，上班没到半个月，就能带着纺织厂的小姐妹来家里做客了，交流最新得到的花纹图案。 弟弟沈向阳再一次被迫刷新了，对沈嫣然社交能力的认知。 厉害，真是相当厉害。 当然，他也不差。 遇上了几位聊得来的“绝顶聪明”的朋友，成了忘年交。 「所以说，这世上那么多人，总有人适合你，只不过，现在可能没遇到而已，无论爱情还是友情，甚至于亲情。」 而沈安安和沈宁宁也早早地放暑假，每天都跟在院子里的小孩们后面疯玩，哪怕是漫无目的地跑来跑去，两姐妹都笑开了花。 虽然沈安安和沈宁宁在这群孩子里面，是最小的。 但是因为姐姐沈嫣然从小就是这一块的孩子王，所以这些孩子还是挺照顾两姐妹的。 跳房子、扔沙包、抓石子…… 沈嫣然还友情赞助院里小孩们小人书和鸡毛毽子，就指望他们能护着两姐妹些。 当然，效果也非常明显。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虽说没有得到众星拱月般的待遇，但是遭到别的家属院里的小孩欺负前，总有人拉着两姐妹跑…… 不像其他家属院，大小孩从来就不搭理小小孩不说，有时候甚至还会抢小小孩的玩具和吃食。 次日，工作日，但沈岁欢休息。 沈家空荡荡的。 沈嫣然和沈向阳去上班了，张秀慧牵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到相识的人家家里串门了。 沈岁欢醒来的时候，已经七八点了。简单洗漱，吃过早饭之后，就去小菜地里清理杂草。 前一波蔬菜吃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还没长成的。除了一些枯死的藤和杆子以外，就是蔬菜旁边的杂草长得快。 沈岁欢进了小菜地后，就把杂草和已经枯死的植物拔了出来，又松了松土，种下昨个张秀慧买的菜苗和菜种子。 等到沈岁欢把小菜地整理好，回到家的时候，张秀慧已经在灶房里准备做饭了。 而沈安安和沈宁宁则坐在堂屋里，看着新出的小人书。 沈岁欢到院中的水池里，接了一桶井水，洗了把脸。 井水凉凉的，真是痛快。 难得的空闲时间。 沈岁欢将锄头和竹篮子收好，就坐在门外屋檐下，漫不经心地扇着蒲扇，津津有味地看着手中的《中国针灸学》的治疗篇。 这本书是一九五九年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的，主要分针科学篇、灸科学篇、经穴篇、治疗篇。 少一时。 一大妈走了过来，低着头，带了份局促：“岁欢丫头，今个休息呀？” 一想到，等会要说的话，心里就有些尴尬。 沈岁欢放下书，看着一大妈，笑了笑：“一大妈，这星期就今天休息，您这是来找我妈的吧？她在灶房了，我给你喊去。” 说完，她就准备转身，朝着灶房喊人。 一大妈连忙拦住，摇了摇手，说道：“岁欢丫头，我找你，不找你妈。” 沈岁欢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一大妈，表情略显疑惑，道：“找我吗？一大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大妈面露难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这个，岁欢丫头，你能来我家一趟吗？” 实在是，有点不太好意思。 沈岁欢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但是也没说什么，道：“行呀，一大妈，我跟我妈说声。” 一大妈点点头。 沈岁欢放下蒲扇，走进灶房。没一会，她便走了出来，跟在一大妈后面。 两三步的功夫就到了一大妈家。 一大妈给沈岁欢搬了个椅子，又倒了杯水：“岁欢丫头，你能治女人的病吗？” 沈岁欢举起杯子，喝了口水，才发现这是杯糖水。 糖水，甜丝丝的。 这时候待客的高档礼仪。 沈岁欢此时心中有了猜测，一大爷一大妈多年没有孩子，估摸着还是想有个亲生子。 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但是她还是问道：“一大妈，这得让我把把脉才知道。您这是帮人问的吗？” 一大妈微微摇了摇头，苦笑道：“是我，说句老不羞的话，你一大妈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是想有个自己个的孩子。” 为了这个，自己吃了多少药，遭了多少罪…… 说着说着，一大妈的声音里带了哽咽：“岁欢丫头，你年纪轻，不知道，这夫妻两个没个孩子，日子过得能有多冷清。” “天天就跟泡在了苦水里似的，日复一日，没个盼头，看着别人家子孙满堂，你一大妈心里就跟吃了黄莲似的……” 沈岁欢不是很能理解这种状态，在她看来，一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但是她没有说出口，只是劝道：“一大妈，等你冷静下来了，我给你把把脉看看。” 五分钟过去了，把脉结束。 沈岁欢看了看一大妈的舌苔，说道：“一大妈，你之前应该坐过小月子，但是没做好，身体亏损了。” 一大妈眼神里闪过惊讶，点了点头：“岁欢丫头，这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你一大妈这些年也看过不少医生，吃了不少药……” 沈岁欢理解性地点了点头，劝道：“一大妈，是药三分毒，药吃多了不是什么好事。一大妈，从现在开始，你每天都得吃一个鸡蛋，鱼肉之类的，补补身体。” “我等会再给你开个药，你先吃一个月，等你身体调理好了，我再开个助孕的药方。” 愿意开药，就是还有希望。 一大妈面上露出了笑，但还是满心疑惑地询道：“岁欢丫头，你跟我说实话，我这身体还能怀上孩子嘛？” 第44章 一大妈看病2 沈岁欢想了想，还是如实道：“目前来看，一大妈你的身体是有点亏损，但是怀孕是不影响的，毕竟你之前也一直在看医生。” “只是，一大妈你现在毕竟已经四十多了，这个年纪自然受孕是很难的，我现在给你开的药。主要是帮你补身体，要是真怀上了，也不至于因为身体差而流产。” 一大妈一听紧张起来了：“我这身体，怀上了还会流产？” 沈岁欢点了点头，轻声安慰道：“一大妈，你别担心，我这不是给你开药了嘛，要是真的没法治，我也不会给你开药的。” 说完，她要了一张泛着黄色的纸，不知道是从哪个本子上撕下来的，边边上还有被撕痕迹。 写完药方之后，沈岁欢把药方递给一大妈，皱着眉头，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一大妈，生孩子从来就不是女方一个人的事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一大爷有检查过吗？” 说这话的时候，沈岁欢还特意调了调位子，离一大妈更近些，声音也轻了不少。 一大妈先是愣了一下，眼睛里全是惊讶，反应过来后，也轻声问道：“这怀孕跟男人还有关系呀》你一大爷现在一天上八个小时的班，都不累，身体应该没问题。” 这自古以来，在世俗的观点中，生孩子都是女人的事。 下不了蛋的母鸡…… 沈岁欢摇了摇头：“说句粗话，土地好，是土地好的事，要是种子不好，地再好也没有用。要是一大爷有时间，建议还是看看比较好。” “除此之外，生男生女，也是由男方决定的……” 一大妈一听，立马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那我现在就去把你一大爷喊过来，他正在前院树下象棋呢，也不嫌外面蚊子咬人……” 沈岁欢急忙拦住一大妈：“一大妈，你只要跟一大爷说，担心他这段时间太累了……” 不管哪个时代的男人，都不希望被怀疑身体不行。 而这个时代，女性因为长期的性规训而忌讳妇科相关的问题，男性则是因为所谓的面子问题避讳医生。 一大妈拍了拍沈岁欢的手，说道：“岁欢丫头，你放心，我心里有谱。” 少一时。 一大爷就被一大妈喊了回来。 沈岁欢先是给一大爷右手把了脉，然后又换了只手，等到她把脉结束已经是六分钟后了。 一大爷见沈岁欢紧蹙的眉头，心里有些担心道：“岁欢丫头，你直接说，我身上哪里不好，不用藏着掖着的。” 自己正下着棋呢，就被媳妇喊了回来，尽管一路上媳妇没说什么，但是看岁欢丫头这架势，肯定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沈岁欢也不知道一大妈跟一大爷怎么沟通的，但是看到一大妈点点头，便直言不讳道：“一大爷，你这些年工作强度大，身体亏损得有点严重……” 一大爷想着这几年自己确实是没有以前有劲了，时不时地还会恍惚几下，但是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又不想让媳妇担心，也就瞒着没说了…… 也不敢去医院看，就怕查出大毛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 虽有些自欺欺人，但这也常见…… 一大爷心里叹了口气，但面上不显：“岁欢丫头，你跟一大爷说句实话，能治好吗？” 沈岁欢点了点头：“可以治，但是得最快也得半年多，而且在这期间，最好不要同房……” 一大爷老脸已经，但咬了咬牙，还是问了出来：“治好了，能生孩子吗？” 沈岁欢点了点头，道：“现在主要是把身体补补，从脉象上来看，之后应该有很大机会能怀上……” 一大爷松了口气，脸上带了点轻松：“岁欢丫头，你开药吧，我跟你一大妈先治上个一年，要是没效果，我们就去福利院领养个孩子。” 话音刚落，站在一大爷身边的一大妈就惊讶地问道：“领养个孩子？你什么时候打算的？” 之前怎么不告诉自己。 一大爷低着头，苦笑道：“这些年，我看着你喝了一碗又一碗的苦汤药，就是为了个孩子。” “一开始，我也以为咱们能有机会再生个孩子，可是一年又一年……咱们现在也四十多了，机会越来越渺茫了。” “既然想要个孩子，咱们就去福利院领养个，一两岁就行，不记事，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养到大，跟咱们也亲。” “以后，也会给咱们养老……” 一大妈红了眼睛，下了决定：“我还是想要个咱们自己个的孩子，就算再等上个几年。要是这次再不行，咱们就去领养个……” 就在两人交心的时间里，沈岁欢开好了一大爷的药方，嘱咐道：“一大爷，你跟一大妈的药按时吃就行。记得，每个星期找我这一次，我给把把脉，再调调方子。” “一大爷，你这药吃完了，就得边吃药边用针灸了，到时候先一个星期一次，效果好的话，就能改成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一次了。” 一大爷接过沈岁欢递过来的药方，连忙感谢道：“岁欢丫头，劳烦你费心了。” 沈岁欢摇了摇头，道：“街里街坊的，这没什么，就是搭把手的事。。” “一大爷一大妈，从现在开始，你们都吃点猪肉、鱼肉、鸡蛋之类的，多补补……这药得吃完饭再喝，要不败胃口，吃不下饭，就不好了，一天三次……” 交代完了，沈岁欢刚准备起身回家，就被一大妈喊住了。 一大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五角钱，皱巴巴的，想要塞到沈岁欢的手里，被沈岁欢婉拒了。 你来我往之间，沈岁欢最终还是把钱退了回去：“一大妈，等你们以后有了孩子，多给我发点喜糖就行……” 一大妈见沈岁欢再三拒绝，也知她是诚心不想要，便点了点头：“到时候别说喜糖了，你一大妈请你吃肉，香喷喷的红烧肉！” 红烧肉！？ 沈岁欢一听，眉开眼笑：“一大妈，那我就等着了，到时候，我肯定就不客气了。” 一大爷也跟着笑道：“到时候，你要是再客气，你一大爷，可不干了……” 第45章 一大妈看病3 一大妈家。 一大妈接过一大爷手里的单子，说道：“我今个下午就去药铺买药，咱们晚上就开始吃药吧……” “岁欢丫头之前就给顾家小子看了病，现在顾家小子不说活蹦乱跳，但最起码也没像以前那样爱生病了，这才短短一个月……” 一大爷点点头。 人不可貌相呀。 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一大妈说的顾家小子，就是那个去下乡然后身体被搞垮的顾家老大，之前顾家婶子还问张秀慧借了五块钱，给自己家大儿子看病。 结果医院里，医生还是让好好养着，简单开了个感冒药就没了。 后来顾家婶子还钱的时候，知道沈岁欢在卫生院上班，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请了沈岁欢给看看。 没想到沈岁欢开了几副药，顾家老大吃了一个月，身体就好多了，现在也不用整日地躺在床上，还能下床走走。 一些简单的小事，也能帮着顾家婶子做。 就这事，让沈岁欢在家属院这块出了名，来找她看病的邻居也多了起来，于是沈岁欢就定了个规矩。 看诊费，她不要，但是药材，得自己去药铺买。 至于治疗过程中的，一次性手套、棉签等消耗品，沈岁欢也不收钱，自己贴。 这消息传的快，大家伙都很开心。 这时候，去医院看病，得付一角到三角的挂号费，来沈岁欢这，这钱就省了。 而沈岁欢也不是无欲无求的人，做这些，主要是为了名声，自己在家属院这一块，帮的人越多。 以后家里要是出了什么事，不求别人搭把手，最起码也不会落井下石。 实在是，沈家现在有三份正式工，在这一块太显眼了。 虽然工作来路明确，没什么可攻击的地方，也有一面大旗（烈士家属）护着，但沈岁欢还是想多增加些砝码，以防万一…… 果然，现在大家有什么小病小痛也不忍了，都会过来看看，也不花钱。 能看的病，沈岁欢就当场给看了，实在是要做手术的，她也会讲清楚，让人去医院，以免耽误病情，好心做坏事。 就光脱臼的，沈岁欢就治了十几个。 而这些病例，沈岁欢也会专门记在本子上，一是后续有什么矛盾，也能说清楚。二是，自己积累的病例越多，经验也就越丰富…… 当然，她没有白费功夫，系统里的功德积分也一下子涨了不少，贷款还了不少。 而一大妈在找沈岁欢之前，也曾经犹豫过，毕竟沈岁欢年纪太轻了，虽然是中专生，有文化。 但是在老一辈的眼里，只有老中医，白发苍苍的，才能把中医这门本事学到位。 只是在看到顾家小子之后，一大妈才下定了决心，让沈岁欢看看，就当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了…… 除此之外，一大妈之前也担心沈岁欢年纪轻，藏不住事，万一找她看病后，自己四十多岁还在治病想生孩子的事情传了出去…… 想到这里，一大妈的脸就瞬间煞白了。 她能想象到，多少流言蜚语会朝她而来…… 老不羞。 不要脸。 …… 但是，过来找沈岁欢看病的人里，也有不少妇人，一句闲话都没有。 也有人好奇心强，在众目睽睽之下，问过沈岁欢，但是沈岁欢只一句：“婶子，叔叔，你们以后要是有事找我看病，我是不是也能往外传？” 当然，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半开玩笑的语气。 大家伙笑了一场，也就过去了，没人记恨。 看到这里，肯定有人问了，一大妈之前看病，去哪里了呢？这附近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找医生呢？ 这就得全靠金钱的魅力了。 原先，一大妈还年轻的时候，主要就是去医院，多是遮遮掩掩的，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一直没见成效，期间，也尝试过找赤脚大夫，试过偏方…… 后来，一大妈年纪大了，找的都是嘴严实的。要是熬药，一大妈总会当着人的面，咳上几声，旁人就以为是伤风药……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瞒了下来。 当然，也有后院只有一大妈、刘奶奶和沈家三户人家的缘故，都不是大嘴巴，也不是那种喜欢盯着别人家过日子的人…… 估摸着，得等一大妈显怀了，众人才会知道吧…… * 沈岁欢从一大妈家离开后，就直接回家了。 这时候，张秀慧带着孙女们回来了，还带来了王媒婆。 王媒婆。 之前也尝试给沈朝阳介绍对象，只不过，沈朝阳当时年纪轻，没开窍，就一直没成。 自从沈朝阳结婚后，就没怎么来过沈家了。 当时，沈朝阳自己找的对象，王媒婆没拿到一分媒婆钱，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 沈岁欢看到王媒婆，也是觉得奇怪，她看向张秀慧。 张秀慧一脸无奈。 王媒婆穿着宽松的汗衫和长裤，头发盘了起来，看到沈岁欢，喜笑颜开道：“岁欢姑娘，长这么高了，模样也张开了。张妹子，这次，你得好好给岁欢同志找个好归宿了。” 好归宿？！ 沈岁欢吓的一惊。 王媒婆打量完沈岁欢，便转头对着张秀慧说道：“妹子，咱们得吸取教训，可不能由着孩子们自己个选对象，他们小年轻，除了看脸，不懂事，哪里能选到好人家……” 沈岁欢翻了翻白眼，这是记着上次的事呢…… 王丽确实长的不错，沈安安和沈宁宁更是青出于蓝，只是现在年纪小…… 张秀慧见王媒婆喋喋不休，面上带着难色：“王姐姐，我家岁欢还小，现在不着急，还得在家留上几年……” 这闺女才毕业，还是个孩子呢…… 王媒婆顿时笑不下去了，扯着嘴角说道：“张妹子，你闺女都十九了，不小了，再过几年就不好找对象了……女人家，还是得找个好男人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理……” “张妹子，你放心，岁欢丫头这事，我放心里了，你等着，过几天我就来给你介绍人选。” 该介绍给谁呢？ 这次，肯定会有个大红包！ 自己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说完，王媒婆就直接走了，根本不顾后面的张秀慧的婉拒…… 沈岁欢黑着脸，朝着门外看了眼，确定王媒婆走出后院了，便询问张秀慧：“妈，王媒婆怎么来了？” 第46章 废品回收站大爷 张秀慧无奈道：“我也不知道，我去顾家婶子那里串门子，不知道她怎么就突然也去了顾家婶子家，没想到一坐下来就问你们三姐弟多大了，上班了没……” 拦都拦不住…… 沈岁欢眼皮子跳个不停，总觉得没什么好事：“妈，你怎么不让她走呀？” 张秀慧叹了口气。 哎…… 听不懂人话的，大有人在…… * 中午，饭后。 沈岁欢戴着草帽，背着挎包，走着去了药铺，药铺不远，走路只要一二十分钟。 昨个晚上吃完饭，沈岁欢就给一家人把脉了，发现沈安安和沈宁宁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好，沈嫣然和沈向阳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沈向阳还长高了些，现在已经是家里最高的人了。 但是，张秀慧的状态不是很好。 已经出现了断经前后诸证：身体出现潮热出汗、乏力、天葵绝等症状了，通俗来说，就是更年期。 需得补肾柔肝，清泄心火，调整肾阴阳，以滋肾阴为主，疏肝理气，宁心泄火。 昨个晚上，沈岁欢就已经给张秀慧用了针，针灸太溪、中极、三阴穴等穴位，暂时起到疏肝解郁的作用。 现在去药店，是为了买补益剂——二仙汤的药材。 二仙汤方中仙茅、仙灵脾、巴戟天温肾阳，补肾精；黄柏、知母泻肾火、滋肾阴；当归温润养血，调理冲任。 壮阳药与滋阴泻火药同用，以适应阴阳俱虚于下，而又有虚火上炎的复杂症侯。诸药配伍，补肾阳而泄相火，调理冲任。 由于方用仙茅、仙灵脾二药为主，故名“二仙汤”。 其中，仙茅，别名山棕、黄茅参、土白芍、山兰花等。仙灵脾，别名刚前、淫羊藿。巴戟天，别名：兔子肠、鸡肠风。 「以上来自于百度百科，若身体不适，请及时联系专业医生就诊。」 等到沈岁欢将药材买好了，便又去了趟废品站。 这次过去，也不是为了捡漏。 只是，上一次过去的时候，发现废品站的老师傅有些腰疼。 之前就有帮他针灸过，症状缓解了不少，这次过去，就是在巩固巩固，顺便带了几副药膏。 这是不收费。 完全是，沈岁欢自己自发的行为。 原因很简单。 废品站的老师傅，来历可不小。 他原是一名老红军，在战场上伤了一条腿，自此之后，走路便一瘸一拐的。后来解放了，便从部队里退了下来，回到了故乡徽城。 也许是，上天怜悯。 老师傅回来的时候，他媳妇和唯一的闺女尽管饿得瘦骨嶙峋，但人还在。 于是，老师傅便听从组织的安排，在废品站里做了个看门大爷。就连住所也是组织安排的，不大，也够他们一家三口日常生活。 自从前几年，老师傅的闺女结婚了，家里就剩老师傅跟他媳妇两个人。 但好在，老师傅心疼闺女，找得是战士好友的孩子，也在徽城。闺女也能时不时的回家看看老两口…… 废品回收站不算太大，人手也少。 平日里除了季老师傅，还有一个负责记账和掌管财务的小领导和一个年轻的临时工，负责搬运。 “纪师傅，您老近来身子骨怎样？” 沈岁欢站在废品回收站门口，朝着里面喊道。 没一会的功夫，就有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定神一瞧，答道：“是岁欢丫头呀，自从上次，你给治了腰，我这身子骨就舒坦了不少了……” 「丫头，南方部分地区对于女孩的称呼，跟姑娘差不多的意思。 但小丫头，尤其是某某男生的小丫头，一般都是特指该男生的女朋友。」 沈岁欢笑了笑，寒暄了几句，便说明了来意。 纪老师傅一拍大腿，连忙感谢道：“麻烦岁欢丫头跑一趟了，那我现在就跟领导说声……” 沈岁欢点了点头，就在门口站着等，闲来无事，她便环顾四周。 门外面堆放着一些木质家具的残骸，看样子应该是桌子、柜子和床铺之类的，估摸着是搬来之前就被砸坏了。 一般情况下，废品站门口是不会堆放东西的。 估摸着，要不就是昨天或者是今天才到废品回收站的，要不就是回收站里面已经满了，放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沈岁欢眼神一暗…… 街道上带着红色袖套的人，越来越多了，年纪也越来越轻了，有些甚至看上去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还有七八岁的小孩子混在其中，嘻嘻闹闹…… 最近得把安安和宁宁看牢一点，别在街上被误伤了…… 也得提醒提醒嫣然跟向阳，得谨慎一些…… 就在沈岁欢胡思乱想的时间里，纪老师傅已经请好假了。他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拿着布袋子。 走在沈岁欢边上，纪老师傅就停了下来，从布袋子里面拿出两本破破烂烂的书，道：“岁欢丫头，这是我前天在回收站里面找到的，看样子应该是关于治病救人的书，给你……” 沈岁欢顿时感到受宠若惊，有点不知所措：“纪师傅，这，这真是麻烦你了……对了，这书付过钱了吗？多少？我这就给您……” 纪老师傅一听，板着脸，道：“你这是看不起你纪师傅？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这钱，我已经付过了……” 自己怎么可能占群众的一针一线呢？！ “岁欢丫头，你就比我闺女小了几岁，就是下辈，叔叔给你买本书不是应该的吗？收下，别提钱，不然以后别找你纪叔！” 「下辈：后辈，小辈。上辈：长辈。 南方个别地方方言。」 沈岁欢见季老师傅略带气愤，便收回了钱，接过旧医书，浅浅地笑道：“真的是麻烦纪叔了，对我一个小辈的事情这么上心。” 上心：记挂在心里。 季老师傅见沈岁欢不再推辞，哈哈大笑道：“就该这样，走，你纪婶子之前腌的咸菜，这几天能吃了，等会，给你带上点。” 沈岁欢笑着点了点头。 同时，在心里记下了，要是这次准备的药膏好用，下次就给纪叔多准备些。 纪叔挣点钱，不容易。 第47章 纪老师傅看腰 纪老师傅的家离回收站不算太远，走路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 两人说说笑笑之间，也就到了。 门没关，半掩着。 纪老师傅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喊道：“老婆子，我回来了。” 纪婶子听到熟悉的声音，从隔壁人家走了出来。 “老头子，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说今天忙吗？” 纪老师傅端着碗，递给了沈岁欢，自己喝了一大口茶水，道：“跟领导请假了，明天忙也行？” 纪婶子收了收手里的鞋垫子，走到屋里搬了一个小板凳，让沈岁欢坐了下来。 沈岁欢手里拿着碗，也没太客气，就坐在了门口。 甜的。 是糖水。 纪婶子见招待好了客人，便询问道：“老头子，回来这么早，有啥事？” 纪老师傅抹了一下脸上的汗，解释道：“之前岁欢丫头不是帮我治了腰吗？这次，岁欢丫头过来是要帮我瞧瞧。” 纪婶子连忙感谢道：“岁欢丫头，真是劳烦你惦记你纪叔了……” 沈岁欢连忙摆摆手道：“这都是小事，是我们小辈应该做的……” 纪婶子见沈岁欢这么说，心里暖暖的。 说实在话，岁欢丫头跟自个家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以前也没有往来。 只不过是去回收站找物件的时候，看到自家老头子腰不舒服，就给自家老头子扎针，弄膏药…… 是个心善的姑娘。 沈岁欢见纪婶子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越来越慈祥，感到有些不自在，于是便提出给纪老师傅先把脉再针灸。 纪老师傅欣然答应了，把脉结束后，沈岁欢便提出了针灸，于是纪老师傅脱去了上衣，躺在床上。 沈岁欢从挎包里取出针灸包，依次摊开。 十五分钟后，纪老师傅感到有一股暖流在腰部缓缓流动，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但依旧觉得非常神奇。 沈岁欢喝了口水，从挎包内拿出药膏，跟纪婶子介绍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 等到三十分钟后，沈岁欢就开始收针了。 “好了，纪叔，你能起身了。” 纪老师傅便缓缓起身，穿上搭在床头柜上的上衣，又用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等到纪老师傅收拾好，沈岁欢又给纪老师傅把脉了。 嗯，脉象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等到沈岁欢再次走出纪老师傅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沈岁欢怀里抱着纪婶子准备的一小坛咸菜，走在街道边上。 此时，正值傍晚。 霞光撒在黑瓦白墙之上，应该是快到下班的时间点了，有一点点微风，吹在人的脸上，不凉快，甚至有点暖暖的。 但却不让人讨厌。 路上的行人不多，大多穿着破旧的衣衫，低着头，脸上没有一点笑，步履匆匆…… 更不似前几个月那样…… 街道上没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中学生，也没有背着用旧衣服做成的小书包的孩童…… 原先白净的墙上，用鲜红的油漆涂上了骇然的语录，若不是依稀能闻到刺鼻的气味，都会误以为是血液染上的…… 沈岁欢原先轻松的心情，在走出门后的几分钟内，荡然无存…… 正巧此时，一辆自行车停了下来。 沈岁欢侧头看了过去，原来是顾修远。 顾修远从自行车上下来，双手握着车头，推着车。 “沈同志，好巧呀，我刚出差回来，刚好有事找你……” 一时间，沉闷的气氛被顾修远的喋喋不休给打破了。 沈岁欢看了眼顾修远，甚至觉得他这样子，还挺好的…… 当天晚上，张秀慧就喝上了二仙汤。 时间的齿轮，不会因为个人的悲惨遭遇而停下…… * 自从顾修远前几日知道王利国不准备做手术后，来诊疗室的次数越来越多。 不仅自己收集了不少关于子弹弹片遗留体内的例子，也看了不少有关中医和西医上有关手术的书。 但顾修远像是少了一根筋似的，在这上面简直就是一窍不通。 前一分钟才问过沈岁欢，这个专业名词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就跟弄混了，搞得沈岁欢哭笑不得…… 但得益于顾修远超强的社交沟通能力（脸皮厚），沈岁混还是不可避免地跟顾修远越来越熟…… 直到这天上午。 顾修远带着一个中年妇人来到了诊疗室。 中年妇人名叫陆燕，是顾修远已故母亲的好友和战友，同时也是他的干妈，除此以外，还是徽城的妇联主任。 陆燕坐在椅子上，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顾修远，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放在了脉枕上。 随着把脉的时间越来越长，顾修远显的越来越不安，陆燕反而显得淡定自如，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反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人…… 要知道，中医把脉时间越长，就代表情况越复杂…… 十分钟后。 “陆婶子，你最近右腿越来越疼了是吗？应该是隔了一段时间，就会疼一会，就像是有针在腿上刺一样，是吗？” 陆燕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虽然知道虎子（顾修远小名）专门给自己找的医生，肯定不是个酒囊饭袋，但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就看得这么准…… “是的，是的，从上半年就开始疼了，但是一开始没那么严重，我就没在意，直到现在有点受不了了……” 沈岁欢点了点头，又让陆燕挽起了裤腿，仔细地检查了她的右腿，有明显的结疤，经过十几年，伤口已经长成了…… 可是，表面的伤口长好了，不代表里面的也长好了…… 检查完了，沈岁欢就开始下药方了。 先是汤药治疗，同时针灸辅助，等到子弹碎片从经脉处慢慢挪开后，再尝试做手术，将弹片取出来。 陆燕现下也才四十多岁，虽然身体内有残余的弹片，但由于她是退伍军人，本身就很注意身体健康，日常也会进行锻炼…… 这次，手术的成功率极高。 陆燕一听，欣然同意：“沈大夫，就按照你说的办，我相信你的能力，你怎么说的，我就怎么做……” 沈岁欢得到陆燕如此信任，心里的责任感就更加重了，可不能辜负了对方的信任…… 由于双方对彼此都十分满意，整个就诊过程简单流畅的进行了下去…… 第48章 陆燕 只有顾修远在喋喋不休地询问着注意事项：“沈大夫，我妈这情况得调养多久才能做手术呀？” “这调养的时间里，她的右腿大概什么时候不疼呀？疼的话，大概要疼多久呀？是越来越不疼，还是越来越疼代表情况好转呢？” “沈大夫，一个星期复诊几次呀？复诊两三次可以吗？还是得多来几次呢？” …… 又来了？！ 沈岁欢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挂上了假笑，把手里的单子拍给了顾修远：“去前台付钱抓药去！” 走，走，走，走快点…… 坐在一旁的陆燕，跟着点点头：“虎子，快去，是不是想耽误你妈喝药呀！” 我这养的不是儿子，是个喇叭吧…… 等到顾修远走出诊疗室…… 沈岁欢跟陆燕同时松了一口气。太啰嗦了，真的是太啰嗦了…… 一个大男人能抵过五百只鸭子…… 确定顾修远走远了，沈岁欢起身将诊疗室的门关上。 “陆婶子，你之前生完孩子，是不是有些月子病……” 陆燕懵了一下，点点头，道：“是有点，我怀英子的时候，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月子没做几天，就上了战场……” 那段时间，日子是真的苦，但也值得…… 沈岁欢睫毛动了动，微微低眉道：“现在是不是不能激动，也不能受惊……” 说完，扫了眼陆燕的下身。 陆燕见状，点了点头，苦笑道：“是，现在还在用毛巾……” 这说的是漏尿。 沈岁欢面色如常，低着头，写了药方道：“这是治月子病的药，一天喝一次，先喝着，等到之后来复诊，我看看情况，能不能做做推拿和针灸。” 随后，沈岁欢就简单介绍了月子病的情况。 「造成这种情况，主要是因为女性生产过程中，盆地或者尿道周围的支持组织受损导致的。 现在可以通过做手术解决这个问题，但以前的人，却将这种情况视为正常情况，处于羞涩，根本不会就医，也想不到就医。 结婚生子，仿佛是大部分人的选择，但还是希望各位姐妹能在充分的了解到其中的风险，再做选择并且提前准备好退路。」 其实，沈岁欢一开始是没有注意到月子病这一块的。 自古以来，华夏医书有关妇人病的记载，就是少之又少，大多由医女口口相传。 在有些年代，医女的存在都会被认为是丢人现眼，甚至性命堪忧…… 沈岁欢很少在医书上看到相关记载，而现在的妇科，主要是为了产妇生产而设置的。 但在老一辈看来，生孩子有产婆就可以了，没必要花钱去医院，更别说产检之类的…… 有不少产妇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在茅草上活活熬死，最终一尸两命…… 当初，因为王丽早产，沈家及时地将王丽送进了医院，最后生了沈安安和沈宁宁…… 这事，当时也成了个新闻。 不少人在背后嘀咕：“沈家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钱没了，就换来了两个赔钱货……” 沈家的反击就是好好的举办了一场满月酒。 沈家人重视沈安安和沈宁宁，外人也就说闲话说的少了…… 这么看来，沈安安和沈宁宁即是命好，又是命苦…… 扯的有点远了。 话说回来，沈岁欢注意到月子病，还是那次义诊的事情。 自从顾家老大的事情后，附近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找沈岁欢看病。 其中就有不少婶子大晚上偷偷摸摸的来到了沈家。 一开始，沈岁欢没反应过来。 啥病，不能白天看？或者傍晚来，非得八九点，这么晚过来，也不怕被督察队逮？ 这时候，徽城市区已经通电了，但主要供应医院和工厂这样的地方，像住宅区主要还是靠手握式的电灯。 所以，当沈岁欢在深夜里，看到门外的婶子时，一脸懵…… 她没经历过生育，而张秀慧生孩子已经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王丽生孩子的时候，沈岁欢已经去上学了…… 等到婶子们扭扭捏捏地，终于将自身的情况说清楚，又小心翼翼地要求沈岁欢一定要保密…… 其实，一开始，沈岁欢觉得妇人病跟其他病是一样的，出现症状，正常治疗就行。 但婶子们的态度，让她更加地清楚的知道，在老一辈看来，这是件羞耻的事情，也是一件她们本该就会遭受的事情…… 久而久之，沈岁欢也就习惯了婶子们的态度，之后，为了避免婶子们的尴尬，后面还出现了预约制…… 婶子们最多出现的就是头痛、腰疼、胳膊使不上劲、头秃、漏尿这样的月子病…… 而陆燕就是这样。 很普通的病症，但似乎难以启齿，只能默默忍受…… 沈岁欢将药方递给了陆燕，道：“婶子，你要是准备在医院抓药，等会可以去缴费抓药，要是不愿意在医院抓药，可以去药铺。” “复诊可以来医院找我，也可以去我家，就在轧钢厂家属院哪里……” 陆燕握着手里的药方，现在还是懵懵的。 原来…… 困扰了自己快十几年的毛病，是可以治的…… 那么，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个医生看看呢？ 为什么，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呢？ 陆燕苦笑，原以为自己上过战场，学习过新思想，是个独立且有思想的人，可到头来，还是被束缚住了…… 被从小的潜移默化束缚住了，而不自知…… 陆燕起身，敬礼：“谢谢沈同志。” 敬完礼，陆燕便向门外走去，就像一个战士去迎接自己崭新的战场一样，重新出发…… 就跟很久很久以前那样…… 沈岁欢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回忆着一张张婶子们难以启齿的脸，平日子再爽朗的婶子，谈到月子病都哑口无言…… 有些婶子是被好友拖过来的…… 沈岁欢闭了闭眼，这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改变的。 但一年的时间不够，那么五年呢？十年呢？二十年呢？ 自己总该有机会可以看到吧…… 叹了一口气，沈岁欢起身走出了诊疗室…… 第49章 班主任被打 沈家门口。 沈嫣然和沈向阳的班主任站在沈家门口，朝着里面小声道：“沈嫣然、沈向阳在家吗？” 坐在屋里看书的沈岁欢听到门外有动静，就放下书起身走了出来。 只见一老人家，白发苍苍，脑袋上被砸破了皮，神色慌张，低着头，不安地站在门口。 沈岁欢对着站在门口的老人问道：“嫣然跟向阳上班去了，您是哪位？” 看着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了。 班主任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后，就从单肩包里拿出两张证书，证书上写着高中毕业证。 “这是沈嫣然和沈向阳的高中毕业证书，我给带过来了。” 高中毕业证，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张纸，分左右。 左边最上面是伟人的头像，头像下面写着以下字样： 最高指示 要斗私，批修。 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及各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 右边写着最上面写着：毕业证书（盖公章） 学生沈嫣然是徽城市徽城区人现年十五岁于1964年9月入本校高中学习并参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准予毕业。 徽城中学 一九六六年，八月三十日。 沈岁欢接过高中毕业证书，感谢道：“多谢老师了，这应该是我们自己去学校拿的，还麻烦您跑一趟。” 班主任愣了一下。 回想起前几日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班主任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往日里还算听话的学生，戴上了红卫兵的红袖章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心里的恶意再也不受控制…… 他们眼睛通红，瞳孔里尽是畅快淋漓，大刀阔斧地砸课桌，撕书本，打老师，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班主任额头上的伤也是这么来的。 教书育人，自己是失败的…… 沈岁欢见班主任陷入了沉思，也不打扰，把手里的毕业证书收了起来，从屋子里拿出来了一个木盒。 木盒四四方方的，外面也没有什么装饰，只是因为是木头做的，外面是木材特有的木质纹理。 她搬来了小板凳，招呼道：“老师，你坐会，我帮你把额头上的伤口处理下，天气这么热，不处理迟早得发炎。” 班主任站在门外，婉拒道：“不用不用，我等会去医院看看。” 沈岁欢弯着眼睛，劝道：“您到医院去，不还是得挂号，排队嘛，我这顺手的事。” 班主任想想，于是便坐了下来。 伤口，大概一寸的口子，上面还有木屑和石子参杂其中。 沈岁欢打开木盒，木盒里有针灸包、酒精、三角巾、棉签、棉球、剪刀、医用手套、纱布片等简单的医疗用品。 医疗木盒，是沈岁欢上班之后，渐渐置办起来的，主要是放在家里，给家人和附近的邻居准备的。 沈岁欢从医疗包里，拿出酒精、剪刀，止血粉、棉签，首先用棉签蘸水，将伤口处的灰尘、小石子等清理掉。 再用酒精消毒，消毒后，便撒上药粉，再用纱布覆盖，最后用医用胶布固定。 “老师，你这个伤口是被什么东西砸出来的吗？” 班主任苦笑道：“是被人推倒，砸到椅子上的。” 沈岁欢看着班主任憔悴的样子，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内情，也不揭穿。 只是嘱咐道：“如果是被生锈的铁器砸伤的，得去医院打破伤风，您注意些。” 班主任见状，感谢道：“麻烦你了。” 当天晚上，沈岁欢就把高中毕业证交给了沈嫣然和沈向阳。 没想到过几天，晚上，班主任的儿媳妇来沈家了。 原来是，今个白天，红卫兵找到了班主任家…… 打伤了班主任，也吓到了他们家的孩子，现在班主任在床上昏迷着，他家孩子发烧了，她婆婆在家照顾孙子。 本来打算去医院的，只是…… 说到这里，班主任他儿媳妇红着脸，低着头，红着脸小声道：“实在是对不住，我们本来也不想麻烦你们的，只是之前去了医院，红卫兵带人跑到医院里，不让医生治……” 这几天，真是尝遍了世态炎凉…… 平日子还算相处和睦的邻居、好友，各个都避之不及…… 沈家人面面相觑，这红卫兵不就跟强盗一样，这…… 沈岁欢率先走进房里拿出医疗包，道：“走吧，我去过看看。” 沈嫣然和沈向阳赶紧接跟着班主任的儿媳妇往外跑。 班主任为人厚道，平日子教学严谨，友爱学生，在这种时候，自己总6该得搭把手…… 不为什么，只为自己良心上能过得去…… 到了班主任家。 走进筒子楼，楼房里的住户一看到班主任他儿媳妇，纷纷关上门。 砰的一声。 演示着什么叫，人之常情。 班主任他儿媳妇脸上一红，低着头，打开门，走进了屋子里。 沈岁欢家三姐弟紧跟其后，看到这一幕，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走进班主任家，房间不大，两间卧室，一个客厅一个卫生间，炒菜就是在走廊上用煤灶。 房间里像是经历了一场灾难一样，冬天的棉被被剪毁了，里面的棉絮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更别说其他的家具，桌子被砍下了一个角，椅子也散架了，地上也散落着瓷片，窗户也被砸出了一个洞…… 听见开门声，主卧里，班主任媳妇紧紧地抱着小孙孙，小心翼翼地开了点门缝，确定是儿媳妇回来了，这才走了出来。 “秀，你回来了呀？” 李秀点了点头，连忙上前把儿子从婆婆怀里接了过来，伸手摸了摸小孩子的额头，还是那么烫…… 班主任媳妇顺势揉了揉腰，年纪大了，不经用了…… 沈岁欢首先被带进了主卧，主卧里也不成样子，但床还能用。沈嫣然和沈向阳的班主任呆呆地躺在床上，腿上流着血。 沈嫣然一看，眼框直接红了。 见过班主任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在再看他，感觉一下子老了十几年。 人也苍白无力了许多。 可是，那么好的人怎么落到了这般田地…… 听见动静，班主任转过头，看了过来。 第50章 班主任回乡 1 李秀哄着怀里支支吾吾的儿子，道：“爸，我喊大夫过来了，先给您看看你腿……” 班主任费劲地眨了眨眼睛，稍一时，视线终于清楚了些，他皱着眉头：“儿媳妇，你怎么先把沈同志喊我这来了？” “应该先给小石头看看，对了，小石头烧退了吗？我这又没什么事，用不着看……” 沈岁欢闻言，先是看了下班主任，意识还是清晰的，只是嘴唇苍白，可能有点失血过多，腿上和额头上有伤痕。 又看了眼婆婆怀里的孩子，孩子大概一岁多，全身红红的，额头上还有细汗，嗓子已经哭哑了。 沈岁欢示意婆婆把孩子放在床上，之后，她摸了摸孩子的后背，全是汗，小衣都被浸湿了…… 沈向阳看着躺在床上的王老师，心里有一股子怒火，却无处发泄…… 把脉结束后。 沈岁欢一边打开医疗包，一边说道：“孩子是受到了惊吓，这才发烧了，现在哭得扁桃体已经发炎了。我现在开一副退烧贴和消炎药，麻烦弄一杯温水过来。” 孩子奶奶一听就走进客厅。 现在是夏天，家里都不准备温水，都是热水放凉了，喝凉白开。 婆婆拿出唯一幸存的热水壶，倒了一杯热水，用两个碗，来回过热水，直到热水变温。 这热水还是因为老头子喜欢用热水泡茶，家里才会一年四季都备着。要不，只有自来水。 这时候，都喜欢喝生水，尤其是乡下，多是喝井水和河水、溪水的，自来水根本没有普及。但环境污染不严重，农村大多都用不起农药，都是天然肥…… 而沈家以前喝的也是生水，自从沈岁欢学医后，就不让家里人喝生水了。 房间里。 沈岁欢侧过身子，在医疗包里拿出了退烧贴和消炎药，药是之前在系统里买好。 放在医疗包里的，就是为了这种没法当场使用系统的情况。 沈岁欢给小石头擦了额头的汗之后，便将退烧贴的包装撕开，贴在小石头额头上。 退烧贴的包装上只有退烧贴三个大字跟使用说明，任何商标都没有。 这就是系统的高明之处，里面的商品大多没有来处，却又符合这个时代的要求，不会显得突兀。 等到婆婆把温水端进屋子，沈岁欢已经给班主任把好脉了，就是腿部被棍子打伤了。 需要上夹板。 伤筋动骨一百天。 剩下来的日子要好好休养，不能乱动。 李秀看着已经安稳不少的小石头，眼睛通红，哽咽道：“我们也想让公公静养，可是从前几天开始，就有人来家里闹，现在邻居们都不敢理我们了。” “生怕被牵连到，就连我娘家人都不装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孩子婆婆跟着叹了一口气，心疼地看了眼李秀。 李秀的娘家极度重男轻女，自从李秀学会了走路，就开始摇摇晃晃地帮家里做事。 后来，李秀的亲娘为了生儿子，在李秀六岁的时候大出血难产，最后一尸两命…… 没过两个月，继母就进门了，美其名曰，家里小孩子需要个女人照顾，可李秀的日子更难过了…… 后来在村里河边洗衣服，因为饿狠了，直接倒进了河里，被路过的王军救了上来…。 王军，就是班主任的儿子，是个军人，李秀的爹看中王军军人的身份，想着以后可以拉自己小儿子一把，就赖着王军娶了李秀。 清白。 不仅束缚着李秀，也捆绑了王军…… 但好在李秀跟王军都没有心上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在一起，等到婚礼办完了，王军就直接离了家，回到了部队…… 李秀的婆婆知道了李秀的事情，这个心善的老人，也没有怪罪李秀，反而把李秀当作自己孩子看，教她识字、知礼…… 李秀就开始慢慢给王军写信…… 直到两年后，王军有了探亲假，回了一趟徽城。三个月后，李秀怀孕了…… 李秀的心，才算安稳了下来。 她这一辈子吃了太多苦，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诉苦，直到遇到了王家人，日子里才带了点甜。 但李秀还是很害怕，害怕王家人嫌弃她，终有一天要赶她出门。这个孩子，就是李秀扎根在王家的底气…… 李秀娘家一开始以为李秀嫁给王军，这个军人，家里又是城里的，公公还是老师，自家肯定能得到提携…… 可是王家人根本不搭理李家，除了该有的节礼，李家人吩咐李秀做的事，李秀那是一点都不会做…… 就这样，李秀跟李家只剩下面子情，现在连面子情也没有了。 可是李秀不后悔。 她可不是那种傻子。 会相信从小刻薄自己的李家人，在自己嫁人后，会因为自己的一点小恩小惠就照顾自己，给自己撑腰…… 李家人如何洗脑，如何苦口婆心，她也只是冷冷地看着…… 就跟看戏似的，还不用花一角钱，就能免费看…… 沈嫣然望着床上失了魂一样的班主任，道：“老师，要不，你们回乡下吧？” 沈嫣然是知道的，尽管班主9任因为工作原因，被分配到了筒子楼住，但是乡下还有个房子，就是离徽城远了些。 但是每个寒暑假，班主任都会带着家里人回去住上几个月。 这也是班主任下课后跟他们闲聊才知道的。 婆婆一听，觉得不错，道：“老头子，咱们回家吧，这样闹下去，命都要没了。咱们年纪大了，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走了就走了。” “但是儿媳妇还年轻，咱们的小孙孙也才一岁多，就连军子在部队也干的好好的，再拖下去，说不定得拖累儿子了……” 说到这里，婆婆心都开始疼了。 谁的孩子，谁心疼。军子的战功都是身上一道道伤换来的，不能拖累到孩子…… 李秀也心动了，但是她才嫁进来四年不到，也不敢劝，万一哪天公公后悔了，怪到自己身上就不好了。 公公这一辈子为人正直、教书育人，没想到现在却被学生逼迫到这一步，自己作为旁观者，都觉得心酸…… 沉默，只有沉默。 第51章 班主任回乡2 许久后。 班主任睁开紧闭的双眼，轻轻地点了点头，苦笑道:“回去吧，回去吧，我这一辈子没对不住谁，临老了，却成了过街老鼠……”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瞬间，沈岁欢心里不是滋味。 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时代里的一粒尘埃，落在一个普通人身上，便是巨大灾难…… 婆婆见老头子应了。 抹了抹眼泪，也顾不上说上几句宽慰的话，心里面已经开始盘算着路上要带哪些东西回去了。 赶紧走，赶紧走，要不一家人都会死在这场风波里…… 村里的村长，是老头子的族兄弟，回去也能有亲戚帮把手…… 沈岁欢从医疗包里拿出了点棉签、碘伏等用品，放在凉席上，道：“王老师的伤口有些深，我这边留下些碘伏，每天都得给王老师擦擦……” “如果等明天，我去医院，再买些消炎药，晚上就让向阳送些过来……” 李秀的婆婆连忙拉着李秀一起鞠躬：“真的是麻烦你们了，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沈岁欢摇了摇头。 等沈家姐弟们离开了筒子楼。 王家。 李秀的婆婆坐在床边上哄着小石头睡觉，李秀则开始收拾衣服东西，既然要走，那就早早准备起来。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是将还能用的东西整理下。 王老师盯着头顶的天花板，道：“老婆子，明天你让儿媳妇联系下儿子，别说其他的，就是告诉下儿子，咱们回老家了。” 李秀的婆婆点点头。 不能让儿子在外面担心，也不能让儿子休假回来，发现家没了…… “等会，你把纸和笔拿过来，我写封些，你带给老李，咱们回去也得光明正大的回去，没有介绍信，怎么回去……” 李秀的婆婆点点头，她也不是个目不识丁的人，原先是个读书人家的闺女。 “明天我带着秀一块出门，看看能不能再找找人，在哪些老家伙面前，我还有几分薄面，咱们尽快出发，最好明后天就能走……” 王老师伸手握住媳妇的手，道：“这辈子，对不住你，跟我在一块，没享受过几年的好日子，临老了，还得跟着丢脸……” 李秀的婆婆伸手抹掉了眼泪，道：“咱们是夫妻，应该的。跟你在一块，我安心，这辈子也值了。” 站在门外，准备进门的李秀顿时停下了脚步，她原先是想问婆婆，要不要提前给乡下亲戚去个信。 只是现在，她并不想打扰公公婆婆之间的交心…… 转身，李秀嘴角微微上扬。 日子苦，不怕，只要家里人心齐，相互体谅，再苦的日子也能熬成甜水。 * 沈家。 张秀慧听完了沈嫣然的讲述，叹了一口气，道：“嫣然，那王老师打算这几天就回乡下去吗？” 沈嫣然点点头，道：“应该是的，妈，你是没看到，王老师家里就像被抢劫了一样……” 张秀慧听闻，起身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嫣然，向阳，过来看看，有没有东西能让你们老师带上用的……” 张秀慧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她知道，老师，教书育人，是值得尊敬的。 更别说，嫣然以前上学回家的时候，也带回来过王老师给的特产，不多，但毕竟是王老师的心意…… 沈向阳站在一旁，补充道:“妈，多准备一些吧，乡下买东西太麻烦了，老师家里好多东西都被砸毁了。” 沈岁欢则是收拾着自己的医疗箱，记录下那些医疗用品需要补货。 记录好后，沈岁欢打开了系统，进入医疗用品界面。 碘伏消毒液、无菌纱布、医用棉签、医用胶布、创可贴、创可外敷粉、清凉油、一次性医用输液器…… 就连口罩，沈岁欢都下单了不少，还有儿童口罩都买了一些…… 等到沈岁欢规整好，医疗包就已经放满了，还单独准备了一份放在空间里，准备明天中午让沈向阳给王老师家送去。 除此以外，沈岁欢还在医疗包里放了五十斤粮票、五尺布票还有半斤油票，这些都是从系统里换过来的。 能做的，都做了，最后只能看王老师他们自己了…… 第二天中午。 沈向阳带着家里准备好的东西来到了王老师的家中。 “老师，这包裹里有些药品和衣服，希望能用的上。” 小石头的奶奶见王老师点点头，便伸手接了过来，道:“多谢了，我这就不说那些推辞了。” 雪中送碳，纯属不易。 沈向阳接过李秀递过来的碗，碗上还有一个口子，道:“班主任，你们哪天走，可以提前告诉我下，我帮你们搬下东西。” 其实，沈向阳是担心王老师腿骨折了没办法出门。 王老师也明白，只是他摇摇头，道:“向阳，就明天走，你不用过来，我这边都安排好了。” 自己这张老脸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沈向阳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懊悔，脸上也带了点出来，应该让姐姐沈嫣然来的。 李秀见状，笑了笑，用身上的围巾擦了擦手，道:“谢谢沈同志了，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回去，我们已经很知足了……” 沈向阳见大家的状态比昨天好了不少，笑着道:“老师，要是你们以后想吃徽城的特产了，给个信，我给寄过去。” 王老师躺在床上，身后有个枕头，看着沈向阳，笑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临老了，还能享到学生的福……” “向阳，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学上进的学生，现在的局势不好，等以后有机会了，你一定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你还年轻，要是有机会也要多读几本书……” “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你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不要害怕，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家人，你可以的……” 沈向阳望着眼前的王老师，好像看到了一棵高大的松柏树，虽历经磨难、风吹雨打，但仍然坚持自己。 这才是，自己应该学习的样子，应该成为的样子。 沈向阳点点头，深深地将王老师的模样刻在心里，这一次离别，可能就是永别了…… 不同于父兄的离世，沈向阳这次做好了分别的准备，也坦然接受了。 第52章 要结婚了1 最后，沈向阳眼睛通红，道:“老师，你放心，我会记住的，大家都会好好的。” 大家都会好好的。 王老师笑着点点头。 也许，教书育人，自己也没有那么失败…… 最后，虽然沈向阳没有机会送王老师一家离开徽城，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王老师一家平安回到老家了，而沈向阳也开始慢慢释怀父兄的离世…… ＊ 红旗公社，张家村，张建设家。 张建设，张秀慧的亲哥哥。 农忙结束了，张建设一家褪了几层皮，终于换来了几天清闲日子。 这天，张建设媳妇一大早，就出门了，好不容易有时间，得把自留地里的给收拾收拾。 自留地场地挺大，但都是些肥力不强的土地，可以种点蔬菜，给家里饭桌上加加菜。 等到张建设媳妇回家准备中饭，就在回去的路上，看到自家小儿子笑得跟大黄似的。 大黄都没他傻，没眼看。 “文兵，你这干啥呢？” 张建设媳妇挎着竹篮子，扛着锄头，问道。 张文兵挠了挠脑袋，露出憨笑道:“妈，我刚见过春花。” 刘春花，张文兵的对象，农忙前两家人就见过面了，只等农忙结束，过礼了。 张建设媳妇一听，立马上前走了几步，问道:“春花怎么说？咱们哪天过去？” 张文兵接过竹篮子和锄头，道:“妈，春花说，明天就能过去。” 张建设媳妇一拍大腿，喜笑颜开，道:“那妈今天晚上就准备准备，明天跟你爸一块去刘家，咱们尽快把聘礼定下来，尽量这个月就把礼过了。” 张文兵想到刘春花马上就要嫁给自己，心里也是热乎乎的，道:“妈，家里还有布吗？结婚，总得穿件新衣服吧？” 张建设媳妇瞧了眼张文兵，盘算着家里的用度，道:“等明天见过刘家再说，家里还有点布票，要扯布，还得去趟城里。” 张建设跟他媳妇，是少年夫妻老来伴。 生了四个孩子，老大是个闺女，已经嫁到外地去了，好些年都没见过面了，男方是她自己选的。 日子是苦是甜，老两口都不清楚，但每年都会来几封信和几个包裹，这么算来，应该是还不错的吧…… 老二是个儿子，早年当兵去了，在外面结婚生子，也就几年前有假回来过，其他时间连去个信都麻烦。 听说，是去守海岛了，老婆孩子都跟着在岛上，岛上运输物资短缺，老两口还时不时的给老二寄些吃食和用品。 当然，老二寄过来的海货味道也是不错，尤其是晒好的海鱼，味道就是跟河鱼不一样。 老三是个闺女，大前年结婚了。这次，老两口吸取老大的教训，给老三找了个隔壁公社的小伙子，家里排老二，为人厚道，目前日子过得不错。 时不时地会回来看看，但自从去年怀孕了，身子重了，多是张建设他媳妇去看看闺女，有次还带上了一只母鸡，就为了给老三补身子。 老四就是张文兵了，今年刚十九岁，按照往常，在乡下，这个年纪的男人早就结婚了，但张文兵有想法，一直没有看上的。 直到今年年初，去公社集市的时候遇到了刘春花，找人打听清楚后，就让他妈找媒婆给介绍…… 现在两人的感情比较稳定，原本是想着早点结婚的，但是刘春花家里只有寡母和弟弟两人，想着帮着家里把农忙熬过去再出门子…… 现在农忙结束了，张文兵和刘春花的事也就成了张家的大事。 几步路的时间，就到家了。 张建设媳妇推开门，直接回到房间里，关上门，扣上锁，就开始东翻翻西找找，像冬天的棉被夹层、袜子还有陶瓷罐里…… 就跟老鼠藏食一样。 张文兵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里叹了口气，妈真的是太能藏了，记性也好，要是自己早不记得藏在哪里了…… 等到张建设媳妇走出门，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在这期间，张文兵用灶房里的大锅煮上了大米饭，顺便再把昨天剩下来的菜热了下，现下只剩下弄个汤，就可以了。 张家这一个月的伙食，算是不错的，每天都有米饭吃，一天还是三餐，都能吃饱饭，偶尔还能有鸡蛋和肉吃。 但吃的多，却也没长在身上，全都耗在了田里，身上是一点肉都没长。 要不也不舍得农忙结束了，还吃大米饭，得补补，要不亏着了，以后就很难在补上了。 只是，张建设媳妇看着小半锅的米饭，眼里还是闪过了一丝心疼，在看到张文兵准备做个西红柿蛋汤时，连忙把鸡蛋抢了过来。 “兵子，咱家啥情况你不知道呀？你马上要结婚了，家里喜酒得请，总得弄点荤腥，你现在把鸡蛋都霍霍了，席面上都不好看……” 张文兵见状，卖惨道：“妈，一点荤腥没有，儿子我饿的慌，再说了，我看了看鸡蛋筐里，也没几个鸡蛋，到时候还得买……” 秋老虎的威力大，母鸡都不爱坐窝了，鸡蛋更是少之又少…… “再说了，妈，这个天热得狠，酒席还不知道是哪天的事情，鸡蛋要是热坏了，就不能吃了……” 张建设媳妇握着手里的鸡蛋，看着儿子消瘦的脸颊，还是狠狠心，把鸡蛋递给了张文兵。 儿子之前是瘦，但也没有现在这么夸张，算了，自己眼皮子前面也就这一个，还能怎么办？ 张文兵见老妈不反对，立刻就把鸡蛋打了，倒进了热锅了，可不能给老妈反悔的机会。 都是穷闹的。 可现在，家家户户都穷，张家这情况还算不错的，家里三口人都能下地干活，二儿子每隔半年还会寄个十块钱。 无论是公分，还是钱，张家都有还有些，尽管时不时得也得接济下孩子，但总体来说，还是能吃饱穿暖的…… 村里，还有不少倒挂户，这些倒挂户一般家里只有一两个劳动力，却得养三四张嘴巴，年年都欠生产队公分。 像村头的王寡妇家，公公婆婆早年就去世了，丈夫体弱多病，家里还有两个孩子…… 村里对这样的人家，多是以怜悯为主，时不时得还会搭把手，但也有不懂事的人家，喜欢背地里说混话…… 第53章 要结婚了2 张家晚饭后。 张建设放下了碗筷，坐在门槛旁边，靠着门，开始干起了木活，主要就是打磨昨天做好的柜子。 张建设他媳妇一边起身收拾碗筷，一边盘算着：“老头子，明天咱们去刘家，得带些东西吧？你觉得带上今早上梅花她娘送过来的胖头鱼怎么样？” 胖头鱼，大概四五斤的样子，放点料，好吃得很。 张建设拿着砂纸打磨毛刺，道：“行，再把家里剩下的几个鸡蛋也带上，这就差不多了。” 张建设他媳妇点了点头，道:“老头子，兵子房里的柜子、洗脸架子还有衣柜子都弄好了吗？” 张建设手里的动作不停，心里在盘算着，道:“差不多了，还有个洗脸架子还没弄，其他的都上好漆了，这几天再晾晾。” 张建设他媳妇想了想，道:“等明天听听刘家怎么说，家里的钱和票都理了出来，办个喜酒应该差不多。” 两人说话期间，张建设就已经把柜子打磨好了，顺便上了清漆，打开柜门，放在屋檐底下通风。 等到院子里的张文兵把木柴都砍好，收拾好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夜里，只有知了在发挥余热。 第二天，天刚刚亮。 张家人早早地收拾好了，穿着干净的衣服，往隔壁公社的刘家去赶去。 刘家。 刘春花她娘昨个就把家里的屋子打扫了一遍，就连屋顶的蜘蛛网都被扫了下来。 早上早早地去了菜地里，把中午要做的菜都收拾了出来，院子也打扫干净，就等着张家人上门了。 等到张家人带着媒婆过来，已经是早上八点多的事情了。 刘家堂屋里。 刘春花她娘赶紧让刘春花倒上糖水，递给了对面坐着的四人。 李媒婆喝了口糖水，不是很甜，但是刚刚好，大夏天的，喝得太甜，人也架不住。 作为中间人，李媒婆肯定不会让场子冷下来，等到大家伙都喝了口糖水，放下碗的时候。 李媒婆拉着刘春花她娘，寒暄道:“刘家婶子，你可真是客气了，这糖水真是甜到了心里了。” “今个，我过来，可是带了个好消息，文兵这小子，你也是了解的，是个老实的好小子，又能干活，长的也好……” 张文兵局促地坐在一旁，听着李媒婆的夸奖，脸不自觉地就红了，但好在皮肤黑，看的不是很明显。 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时不时的还瞥一眼坐在对面的刘春花，看看春花是什么反应。 说话间，李媒婆又开始转了话头，开始夸起了刘春花。 “春花，可是能干，家里里里外外的，都是她在弄，洗衣服做饭更别提了，是个能干活的好手，这两人在一块，日子肯定不会过差，都是勤快人……” 别说，经过李媒婆这天花乱坠的一顿夸奖，两家人明显放松了不少，接下来该谈彩礼了。 张建设他媳妇望了眼张文兵，转头看向刘家人，道:“刘家婶子，春花能干，家里家外的，都能一把手抓起来，是个贤惠的姑娘。” “我家都是直性子，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说，我们张家能做到的，会尽量做，争取做到大家都满意。” 刘春花她娘也是打听过张家的为人的，想了想，道:“咱们都是乡下人，也没什么要求，别人家有的，我家春花也有，这就行了。” 自家又不是卖闺女，只要张文兵一家的诚意到了，就没什么可找茬的。 李媒婆见状，便知自己的用武之地到了，插了句话:“按照现下的习惯，大多是男方家办酒，女方家人跟着一块到男方家吃酒……” 张建设他媳妇连忙点头，附和道:“应该的，应该的，这是常理。” 见双方都没有意见，李媒婆继续说道:“关于聘礼方面，乡下大多都是给礼金和粮食，男方再给女方准备一身衣服……” 李媒婆边说，边观察着两边的情况，见双方都没有异样，便继续说道:“只是这是别人家的，咱们还得根据咱们自己的情况来。” 刘春花她娘见媒婆和张家人都看着自己，边说道：“就按这个来，当年，春花她奶给我留了一个银镯子，说是给春花当嫁妆，我也不留着，这次让春花带走。” 张建设他媳妇见状，便说道：“我们准备了六十六块钱的礼金，想着小两口以后顺顺利利的。” 李媒婆一听，好家伙，两家都是大手笔，厚道人。 这时候聘礼能有二三十块钱，就是不错的了。 刘春花看见了张家的诚意，道：“这聘礼，我也让春花带走，我们家是嫁闺女不是卖闺女。” 说完，她转头看向张文兵道：“春花性子好，从来没跟人红过脸，你要好好待她，要是哪一天春花哭着跑回家，你就没怪我们刘家不客气。” 刘春花她娘是有底气说出这句话的。 虽然刘家现在只有三口人，但是刘春花她爷爷生前是刘家村的村长，结了不少善缘，就连现任村长跟刘春花他爹是堂兄弟。 就连刘春花她家也不是个穷人家，只是现在家里劳动力少，自己小儿子也才七八岁，公分也少，每年都得从村里买粮食，但底子都还在。 张文兵想起刘春花那几个魁梧的哥哥，连忙起身承诺道：“您放心，春花是我相中的，我肯定会对她好，我们张家就没打老婆的习惯。” 张建设坐在一旁，终于开口了，道：“刘家婶子，这个你放心，要是文兵敢动手，不等你来，我就先动手了。” “只有孬种才会对自己媳妇、家人动手，别人家怎么样，我管不了，但我们张家，我还是管的住的。” 刘春花她娘点点头，看着张文兵更加满意了，便道：“张家大哥，我就说句心里话，春花她爹走的早，春花从小就帮我做事，我也是疼的。” “要不是春花相中了你家文兵，我闺女，我就算是留到老，家里也没人敢说一句话。” 张建设他媳妇忙着点头，道“刘家婶子，你的意思，我懂，都是为人父母的，我也有闺女，刚出嫁的时候，天天愁着她吃不吃的饱，穿不穿的暖……” 第54章 要结婚了3 说着说着，张建设他媳妇想起了大闺女，今年还没来信，也不知道过的咋样…… 还有小闺女，头胎生了个女娃，前段时间去看了看闺女，那瘦的不成样子。 女婿还是老样子，对小闺女还算不错，也没有嫌弃小闺女生了个女娃，小闺女眼睛不算瞎。 但是她婆婆脸皮子就拉了下来，嘴里时不时的催着再生一个，还嘟囔着什么鸡蛋、肉都打水漂了。 he tui ! 老娘准备的鸡蛋，不给自个闺女吃，难不成给别人吃! 哎，女人生孩子，难呀，一不小心人就没了。 这，一点都不给喘息的时间，准备逼死自己家闺女不成? 想到这里，张建设他媳妇一点都不后悔自己撺掇着闺女闹分家。 分家好，分了家，闺女能自己做主，自己也能过去搭把手，也不担心送过去的鸡蛋进了别人的嘴里…… 再说了，闺女的公公婆婆太偏心了，二儿子就像是捡来的一样…… 分了家，小两口也能慢慢地存点积蓄下来，要不然一年干到头，啥也存不下来，这不是白干一年嘛…… 等文兵的事情忙完，自己再去趟小闺女那边，看看啥时候能分家，自己也得提前准备工业券，给小闺女弄个锅，要不咋吃饭？ 得亏大女婿家不跟公婆在一块住，虽说手心手掌都是肉，可也分肉多肉少，人心就是偏的…… 谁也没法子幸免。 等到张家跟刘家谈好过礼的事情，已经快到中午了，刘春花早早地就开始做饭了。 这也是现下的规矩，要是谈好了，一顿中午饭是少不了的，要是没谈好，也等不到中午饭…… 饭桌上。 一道红烧胖头鱼、一道西葫芦鸡蛋汤、一道炒青菜、一道青椒炒鸡蛋还有一道凉拌黄瓜。 菜一端上桌，就有一股子香味。 谈了一上午，大家伙早就饿了，简单的客气了下，饭桌上的筷子就没停下来，这时候也没人有时间闲聊。 等到碟子里的菜所剩无几，大家伙也就吃饱了。 总得来说，今天的会谈还是很成功的，就等着一个星期后的接亲了，明后天，张文兵就得带着刘春花去徽城看看衣服去了。 回家的路上。 张建设他媳妇对着张建设，说道:“老头子，明后天，兵子带春花去城里，咱们去看看小姑子吧。” 张建设看了一眼自己的媳妇，说道:“你这是准备问妹子借点啥？” 自个媳妇跟妹子关系好，小时候就爱在一块玩，之前建国和大侄子走了，媳妇还在家里担心妹子，可惜农忙走不开…… 张建设他媳妇也不客气，直接承认了，道:“咱家布票还差点，小姑子手里要是布票多，我准备多借点，结婚的时候，春花有新衣服穿，兵子也要换件新衣服。” 要不然，春花穿得光鲜亮丽的，兵子站在一边，就显得太破烂了…… “还有，还有，就是老三那里，她那婆婆偏心，自从她生了闺女，原先准备的尿布、小衣都不让用了，还是吵了几架，才留住了几件尿布和小衣。” “现在是夏天，还行，等到冬天呢？大人受得了，小孩子也受不了。哎，老三，这日子过得也没那么如意……” 生的那个小的，现在连名字都还没取，整天女娃女娃地叫着，外面的女娃那么多，谁知道在喊谁呀…… 张建设边走边听，道:“咱们回去收拾收拾，下午去后山一趟，看看能不能弄点野桃子、野枣之类的，还有你做的辣白菜到时候也收拾上。” 妹子最爱吃媳妇做的辣白菜，酸酸辣辣的，以前每次怀孕的时候，都能吃上一小坛子，特别开胃。 张建设他媳妇点点头，道:“家里还攒了点芝麻糊，到时候一起带过去。” 张文兵走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父母的打算，很久以后，自己应该也会跟春花一起，这么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吧…… *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正在张建设一家为小儿子的婚事忙碌的时候，王老师一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带着介绍信来到了火车站。 火车站。 王老师拄着拐杖，身边站着小石头的奶奶，李秀背着小石头，背上背着行李包。 原先，王老师是不让沈嫣然和沈向阳过来送的，但是架不住沈嫣然没死心，直接带着弟弟提前请了假，守在了家里。 就这样，王老师是被沈向阳背到自行车上，推到火车站的。也好在沈嫣然和沈向阳来了，要不一大推东西是真的不好弄。 时间要到了，火车要来了。 王老师最后叮嘱沈嫣然和沈向阳:“凡事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如果有机会，老师会再回徽城看你们的。” 沈嫣然和沈向阳现在倒是乖乖的，一点都没有刚才在王家那样倔强。 沈嫣然道:“老师，我们没什么本事，但是有啥事，您可以来个信，我们搭把手的，一定会搭把手。” 沈向阳附和道:“对呀，对呀，老师，三个臭皮匠抵过一个诸葛亮，有事您来信。” 在月台的广播声里，王老师点了点头。 没一会的功夫，典型的绿皮火车，哐哧哐哧地从后方驶来，车身上印着始发站和终点站，还有火车的编码。 火车一来，人群立刻就开始了骚动，大爷大妈们开始抱着孩子，拎着东西拼命地往车厢绫里面挤。 “快点快点，不走，别挡着呀，俺要上车呢！” “小伙子，快让让！” “后面的别挤呀，踩到我鞋子了!” 有不少年轻人被人群簇拥着、被迫往车厢里挤…… 等到沈向阳费劲吧啦地把王老师送到车厢的硬座上，又将车窗外、沈嫣然递过来的行李，塞到硬座底下。 确定王老师一家都在坐在一块，东西也收拾好后，沈向阳立马又从人群中挤了下去。 运气不错，人从火车上下来了，衣服没破，鞋子没掉，就是人看样子瘦了几斤…… 奇效! 沈嫣然和沈向阳站在一旁，摆手道:“老师，师母，再见!一路顺风!” 坐在车窗旁的王家一口，摇了摇手，道“再见，咱们下次见!” 下次再见! 第55章 止血药粉后续 打工人，打工魂。 沈岁欢今天一走进诊疗室，就有名护士敲了敲门:“沈医生，院长找你，你去一趟吧。” 沈岁欢应了声，立刻把白大褂套上，便起身走出了诊疗室。 院长办公室。 魏院长对着沈岁欢喜笑颜开，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沈岁欢同志，你之前提交的止血粉的药方，我上交组织了，昨个领导给了消息，说是止血粉不止有效果，效果还特别好。” 沈岁欢原本以为止血粉的事情没有后续了，结果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魏院长，真的呀，这太好了。” 魏院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语重心长道：“沈岁欢同志，按理说，你提供了药方，组织应该公开表扬你，但是考虑到止血粉目前是专供部队和前线的，就不好公开你是止血粉的发现人。” 沈岁欢挺直了腰，点了点头，理解道：“魏院长，我懂的，这也是组织在保护我。” 魏院长一听，心里对沈岁欢就更加满意了。 这次上交了止血粉，尽管医院和沈岁欢没有得到公开的表扬，但是上面领导层是知道的，这就是一笔功劳。 在这个纷纷扰扰的当下，无论是对于医院，自己还是沈岁欢，都是再好不过的…… 尤其是对于自己，这就是一次能让自己喘息的机会…… 魏院长心理活动复杂，但面上并不显现出来，笑着将信封推到了沈岁欢面前：“虽然组织没有公开表扬，但是该给的奖励，是不会缺的。” “里面有一张自行车票和一张手表票，还有一些布票、糖票和粮票，除了这些还有十几张工业卷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票据，还有一百块钱。” 沈岁欢一听，准备拿信封的手停了停，犹豫道：“魏院长，这会不会太多了？” 如果只是一些粮票，自己还能拿，但这么多东西…… 魏院长见状，直接把信封放在沈岁欢手里，肯定道：“这是你该得的，止血粉用在前线，可是能挽救我们浴血奋战同志们的生命。” “跟这个相比，这些奖励简直不值一提。除此以外，这也会记在你的档案里面，以后无论是评职称还是往上升，都是一笔漂亮的功勋。” 沈岁欢见魏院长这么说，也就不客气了：“魏院长，那我就不客气了，厚着脸皮收下了。” 魏院长止不住地点点头：“应该的，这是你应该得的，组织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人的……” 沈岁欢握着手里的信封，想了想，道：“魏院长，这次止血粉的发现，也是一次偶尔的机会，是我在一本古书里找到的。” “古书里还有一些药方，但是其中的药材我在徽城都没买到。我想把这本书交给组织，让组织挖掘出书里有价值的药方，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 魏院长见沈岁欢先提到了古书，心里更是满意。这次她找沈岁欢，一是为了表扬沈岁欢，二就是为了这本书了。 “那我就代表组织感谢你了，沈岁欢，你放心，你做出的贡献，组织都会记在心里的。” 沈岁欢笑着摇了摇头：“这都是我该做的。魏院长，我现在就去把书拿过了。” 魏院长点点头，道：“你去吧，我今天就把书上交，咱们动作快一点，新药的研发也就快一点，也就能快点用上……” 五分钟后，魏院长看着手里的书，翻了翻，检查了下，又将其放在文件袋里密封好，就拿着文件袋走出了办公室。 而沈岁欢将信封里的钱和票据统计了下，便收回到了空间里。 与此同时，沈岁欢习惯性地看了看功德值。 咦？ 功德值:666？ 贷款还清了，还有不少存款。 真是不错。 晚上。 沈家饭桌上。 当沈岁欢拿出信封放在桌子上，沈家人都惊讶了。 沈嫣然率先将信封打开，将里面的钱和票据拿了出来。 “姐，姐！有自行车票和手表票耶！！你们医院好大方呀！姐，你太厉害了！” 沈向阳原先在吃饭，一听到自行车票，立马看了过来，眼睛里全是羡慕：“姐，这自行车票能给我留着吗？等我攒到买车的钱，我就想去买辆车……” 张秀慧一听，立马把自行车票和手表票收了过来，说道：“这票是你姐自己挣的，得给你姐留着，向阳，你要是想买车，就自己挣自行车票去……” 说完，张秀慧顺道瞟了一眼沈嫣然。 虽然岁欢只是说自己工作做得不错，单位才奖励的票据和钱。 但是张秀慧心里清楚，要不是做出了大贡献，也不能奖励自行车票和手表票呀。 这大贡献，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出来的……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这就相当于在燕京这种购房条件苛刻的地方，直接给了一套买房的资格，顺便还把买房的钱也给了……」 沈嫣然和沈向阳一下子就颓废了，他们也不是想占有自行车票和手表票，更多的是想自行车和手表买回来之后，自己能骑着车，戴着表，出去炫耀炫耀…… 「谁是这条街最靓的崽？ 沈嫣然！沈向阳！ 」 沈岁欢见状，也没有反驳张秀慧，只是说道：“除了自行车票和手表票以外，还有其他的票据和工业劵，你们检查下日期，咱们现在可以在过期前用掉……” 自行车票、手表票，系统里都有，要是以后票不够，也能在系统里兑换，只是不能那么轻易地就给嫣然和向阳。 这个习惯不能养成…… 沈嫣然立刻将票据翻了翻，从中挑出了几张票，说道：“姐，十五张工业劵里，有五张工业劵要过期了，每张工业劵都是三张劵。” 「工业劵：有0.5张工业劵、三张工业劵，具体看劵面上的文字。」 沈向阳连忙说道：“那咱们这个月就得用掉了，妈，家里有啥缺的吗？” 张秀慧想了想，道：“可以再买个暖水壶，现在家里就一个，去年冬天，热水都不够喝，现在可以再买个……” 沈岁欢想了想，补充道：“看看供销社里有没有铁炉子，有的话，可以买一个，冬天放在屋子里暖暖手、烘干衣服之类的，也方便些。” 第56章 舅舅来了1 沈向阳补充道：“要是供销社里有长雨鞋可以买上几双，我的雨鞋破了，下次下雨就不能穿了……” 张秀慧想了想，道：“那这要过期的工业券还不够。” 沈岁欢道：“妈，这不还有没过期的吗？要是供销社有这些，就买了吧，要不等到冬天，像暖水壶、炉子就抢手了不好买了。” 沈嫣然附和道：“是呀，妈，现在这东西质量好，也不怕坏，早买早享受。” 张秀慧想了想，点点头：“那等到你们几个放假了，我们再去供销社，要不，我一个人去，不一定能拿的回来……” 沈岁欢三人连忙点点头。 沈岁欢看着饭桌上的沈安安和沈宁宁姐妹俩，道：“妈，我明天去单位问问排班，看看能不能跟嫣然和向阳凑在同一天休息，到时候咱们把安安和宁宁带上吧……” 自从放了暑假，沈安安和沈宁宁的主要活动范围就在沈家家属院的前院了，偶尔张秀慧串门会带上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人…… 像出去买菜或者出门有事，只能把沈安安和沈宁宁放在一大妈家里或者刘奶奶家里…… 这时候，虽然没有人贩子，但是小孩子乱跑也容易出事。 以往暑假，有沈嫣然和沈向阳两姐弟在，还能带着两个小姐妹出去玩，但现在两姐弟得上班…… 张秀慧看着在旁边安静吃饭的孙女俩，点了点头，道：“大家一起出门，也有人看着安安和宁宁，要是你们都不在，我可不敢一个人带着她们去人多的地方……” 沈嫣然和沈向阳点点头，道：“行，妈，我明天就去单位问问，咱们一家子好久没有出门逛供销社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也听懂了，抿着嘴笑，眼睛弯弯的，别提多可爱了。 又可以吃好吃的了。 * 第二天上午。 太阳热烘烘的，张秀慧也懒得出门，正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坐在堂屋前的屋檐下纳布鞋。 而就在这个时候，张建设带着媳妇走进了轧钢厂家属院的后院。 张建设他媳妇一下子就看到张秀慧了，喊道：“小妹，你这一大早地就开始忙了呀？吃过了没？” 「吃了没？ 吃饱了。」 张秀慧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抬头看，见到哥嫂来了，起身笑道：“哥，嫂子，你们来了呀，快，快进来歇会。” “早就吃过了，这个天亮的早，人也起的早，不吃早饭，人饿得架不住。” 坐在张秀慧旁边的沈安安和沈宁宁，连忙起来喊人：“舅老爷，舅婆好。” 张建设望着乖巧的沈安安和沈宁宁，立刻回复道：“好，好，看到咱们安安和宁宁，舅老爷不知道得有多好呢（舅老爷不知道得有多高兴呢）。” 沈安安和沈宁宁害羞一笑 ，转身跑到灶房里，爬上小凳子，拿了两个碗到堂屋里，倒上凉白开递给张建设夫妻。 张建设他媳妇摸了摸两姐妹的小脸，笑着说道：“安安和宁宁越来越听话了，而且这几个月过去了，脸上也长了点肉。” 跟一年前比，那可是好了不少了，有个正常的小孩样了。 妹子一家估摸着花了不少心思，要不就凭小姐妹俩刚出生的样子，根本站不住。 「站不住：养不活。」 张秀慧搬出长板凳让哥嫂坐了下来，道：“小孩子胃口好，吃的多，长肉就快些，再加上今年她们没苦夏，身体又是好了不少。” “哥，嫂，今年村里收成怎么样？文兵，今天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他不是最爱往城里跑的吗？” 张建设灌了一口凉白开，舒坦多了，道：“今年收成还不错，公粮前几天就上交了，就等着过段时间结算公分了。文兵今天去刘家了，准备带着春花去城里买衣服。” 张秀慧一听，明白侄子的婚事这是稳了，笑着说道：“那文兵中午带着春花过来吃中饭吗？我这等会再去添上几个菜，文兵就爱吃卤肉。” 张建设他媳妇连忙拦着，道：“妹子，用不着，文兵到时候说不定待春花去国营饭店吃饭。” “今天说是来城里买衣服，小两口说不定还去电影院看看电影呢，不用操心他们的。” 张建设放下碗，附和道：“他们小年轻自己的事情，自己操心就行了，粮票、钱都给文兵准备了，不会让他们饿着的。” 张秀慧瞪了一眼张建设，故作生气道：“哥，也就这次，侄子来姑姑家吃顿饭，那是应该的，你们可不能让文兵瞎客气。” 张秀慧说这话，那是有前例在的。 张文兵十二三岁的时候，最爱往城里跑，但是手里又没钱又没票的，每次一到吃饭的点，就到姑姑张秀慧家。 亲侄子来吃饭，张秀慧肯定是好菜招呼着，来个三四次，总得上个一两次的肉菜。 那时候，沈向阳就知道，只要表哥一来，家里很有可能就有肉吃，就算没肉，也能上道炒鸡蛋，于是每天都盼着表哥来。 一开始，张建设根本不知道，直到张文兵的小伙伴被套了话。 于是一套男女混合双打，就在张家上演，张文兵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星期。 “臭小子，你才几岁呀！就敢一声不说，就往城里跑？” 而张建设这才知道自家小儿子吃了妹妹家那么多粮食，要知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想到这里，张建设又把张文兵打了一顿。 臭小子，真能吃，在家里也没见他少吃一碗饭！ 收拾完儿子后，张建设夫妻俩立刻把家里有的粮食、腌肉和干货带上，到张秀慧家上门道歉。 妹妹是亲妹妹，也是孩子的亲姑姑，但姑父只能算是个半亲，尤其是妹妹自己家孩子也多，只有沈建国一个人上班。 家里也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哪能厚着脸皮，经常去蹭饭呢？ 但好在沈建国并不介意。 他是个亲缘薄的，看到张文兵喜欢往他这跑，他开心着呢。 而且张文兵也懂事，每次过来，都会带点东西，要不是山上的野果子，要不就是干蘑菇之类的。 不是个不懂事的。 第57章 舅舅来了2 张建设也想起了这事，便说道：“真不是客气，文兵早就说了，他来姑姑家吃顿饭没什么，但是春花还没过门，担心春花过来不自在。” “还不如让小两口自己安排去，以后来姑姑家吃饭的机会多着呢，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 张秀慧坐在椅子上，继续纳着布鞋，点点头，道：“文兵这小子，也长大了，懂得心疼人了。” 人也开窍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 张建设他媳妇，想起儿子以前的骚操作，一拍大腿，道：“这么多年的饭，总不能白吃了，要是一直没长大，我就该心疼那么多粮食了。” 小儿子张文兵从小就能吃，关键还不容易长肉。 浪费！ 沈安安和沈宁宁坐在一旁，小手捂着嘴，笑了起来，有点听不太懂，但是小姐妹俩就是觉得好笑。 张建设他媳妇看着小姐妹俩这样，眼都热了，太可爱了。 过几年，家里也该热闹起来了。 张秀慧笑过后，问道：“哥，嫂子，你们今天过来，是给文兵买结婚要用的东西吗？” 张建设他媳妇看了眼张建设，道：“妹子，你说的没错，是这样的，我跟你哥准备去供销社看看，顺便再买点家里缺的。” “妹子，有话我就直说了，文兵这次结婚，估计得花不少钱和票，我这边算了下可能得问你借点。” 张秀慧想了想，道：“嫂子，你缺啥，我这就去给你找找，昨天岁欢刚领到奖励，里面就有不少工业券跟布票。” 工业券？ 布票？ 这不刚刚好嘛？ 张建设他媳妇见张秀慧爽快劲，心里就高兴，笑着说道：“就缺些工业劵和布票，还有肉票。” 弄点荤腥，席面上也能好看点。 张秀慧立马起身到屋子，没一会的功夫，就拿出一个布手绢，打开手绢，里面放着票据，还有一些零散的纸币。 “嫂子，你别客气，直接过来看看，现在岁欢他们三个都上班，单位也会发些票据，我这攒了一些。” 张建设他媳妇见张秀慧不见外，于是上前了几步。 “嫂子，这糖票，给你吧，文兵大喜的日子，到时候在村里撒撒糖，图个好寓意，以后的日子也能甜甜蜜蜜的。” “还有这糕点票，不多，但是到时候给春花家送去，也是个撑场面的东西。对了，还有这豆腐票，到时候在饭桌上，又是一道菜……” 张建设他媳妇连忙拦住张秀慧，道：“妹子，用不着那么多，家里也准备了，像干笋、腊肠、梅干菜、干野菜家里也都有。” “就是布票、工业劵这样的，村里没法弄，只能靠换才能留下点，只要布票和工业票就行。” 张秀慧知道乡下的情况，能吃饱，但是像糖票这种的，不发，要是想要粮食票，只能拖着粮食去粮站换，哪有城里方便？ 只要是城里户口，就有口粮指标，时不时能还能发点肉票，就是少，但总比没有强。 于是，她直接从一堆票据里把糖票、布票、肉票、工业劵跟一些杂七杂八的票翻了出来，塞到张建设他媳妇手里。 “嫂子，文兵就结这一次婚，当然得办的体面些，要是咱没条件，那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咱们有条件，那就得办的热热闹闹的。” 张建设见妹妹是认真的，不再推辞，道：“妹子，哥记下来，等文兵以后有本事了，让文兵给你买个金镯子。” 当然，这得等到能光明正大戴金镯子的时候。 「这里借鉴的是老一辈喜欢金子的心理，尤其是金耳环、金镯子，那真的是脏了、变形了，也不会摘下来。」 张秀慧笑着道：“那我就等着了，到时候买的要是不好看，我可不依。 几人说话的时间，日头渐渐高升了。 张秀慧看了眼外面，道：“哥、嫂子，我这就去做饭，昨个还有些凉皮放在水缸里了，咱们今天中午就吃这个。” 张建设他媳妇连忙起身帮忙，道：“凉皮，那是什么？” “是岁欢的同学寄过来的，听说是关中地方的特产，放上点醋、蒜蓉、辣椒油再撒上些芝麻、黄瓜丝和豆芽，别提多好吃了。” 张建设一听，顿时觉得饥肠辘辘，道：“那我跟你嫂子今天享福了，还能吃到关中的东西。” “哥，我等会跟嫂子把做法说下，回去让嫂子给你做着吃，这个天吃，凉快。” 说完，张秀慧便转身带着嫂子去了灶房，留着张建设看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别让两个小姐妹乱跑。 沈安安和沈宁宁趴在长凳上，看着小人书，望着张秀慧，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奶奶今天好开心，话也比平时多，人也高兴了好多。 要是张秀慧知道沈安安和沈宁宁的想法，一定会告诉她们，张建设这个哥哥以前对她有多好。 跟这个时期的很多人家一样，张建设的父母在早年的动乱中，没有熬过一次大规模的空袭。 只有张建设带着妹妹张秀慧躲进了地窖里才幸免于难，那时候张建设才十五岁，而张秀慧才十一岁。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张建设兄妹俩啃过树皮，吃过老鼠，扒过死人衣服，就为了口吃的。 张秀慧现在想起那段日子，还是会如鲠在喉，根本没办法释怀！ 要是没有哥哥张建设一直护着自己，自己根本就熬不过那段时间，更别提能过上现在安稳、平静的好日子。 凉皮做的很快，张秀慧将料汁一调，就能上桌了。 张建设望了望门外，道：“小妹，岁欢、嫣然和向阳中午不回来吃吗？” 张秀慧点点头，道：“一开始，她们还回来吃，后来天气越来越热了，太阳晒的人发昏，就不乐意回来了。” “再说了，家里就一个自行车，目前嫣然在用，岁欢跟向阳回来也不方便。尤其是岁欢，有时候快下班的时候来个病人，弄好了，都快一点了，更不想回来。” 张建设他媳妇一边摆着碗筷，一边道：“妹子，这也正常，一来一回的本来就耗时间，再加上这天，要是没事谁愿意出门？” 第58章 供销社1 “是呀，后来我就不管她们了，厂里的伙食也不错，还能多休息会，这也挺好的。” 说话的功夫，几人就上桌了。 凉皮吸满了酸辣的汁水，又因为之前是放在水缸里，现在拿出来还是凉凉的，一口下去，柔软却嚼劲十足。 一口凉气伴随着凉皮进入食管，浇灭了来自夏日的热气，就是痛快。 张建设和他媳妇从乡下一路过来，早就热的不行，哪怕到了沈家休息了会，也还没缓过来。 这一口凉皮下肚，整个人就像被扔进了井水里，那是真真切切的舒坦。 张秀慧看着对面的哥嫂大口大口地吃着凉皮，就知道这凉皮是真的对哥嫂的口味，等会再收拾点大料给哥嫂带上，回去调料味道也更好些。 几筷子下去，一碗就没了，这次不用张秀慧动手，张建设自己就又盛了一大碗，浇上料汁。 张建设他媳妇也差不多，就在张建设刚盛上第二碗，他媳妇也跟着起身…… 一旁的沈安安和沈宁宁吃的倒是没有那么快，但是也吃了小半碗。 凉皮，男女老少皆宜。 夏日必备单品。 十分钟后，饭桌上只剩下几个空荡荡的碗，吃的干干净净。 没一会的功夫，张秀慧就把碗筷洗干净了。 张建设他媳妇望了望外面的日头，道：“小妹，我们现在就去供销社一趟了，买好了还得回去呢。” 张秀慧把手上的水擦干了，道：“嫂子，那我跟你跑一趟吧，我哥又不会挑东西。” 张建设他媳妇点点头，道：行，妹子，咱们现在就出门吧。” 早点买好，早点回去，从城里回到家也得两个多小时呢。 张秀慧蹲下身子，对着沈安安和沈宁宁说道：“安安、宁宁，奶奶跟着舅婆去买点东西，你们跟舅老爷一起在家里，奶奶回来给你们带糖吃。” 沈安安和沈宁宁摇了摇头，抱着张秀慧的腿，道：“奶奶，我们也要一块去。” 张建设提醒道：“安安、宁宁，外面那么热，你们就在家里待着睡午觉，可比在外面跑舒坦多了。” 张秀慧接着哄道：“安安、宁宁，奶奶跟舅婆出去买东西，没办法带着你们，要走很久很久的路呢……” 很久很久的路…… 哄了好久，终于把沈安安和沈宁宁哄睡着了，其实，也到了两个小姐妹睡午觉的时间了。 张秀慧两人带上竹篮子，戴上草帽便走出了家属院，而张建设则是留在家里看家，顺便看着沈安安和沈宁宁。 张建设平日子也有午睡的习惯，只不过今天，他反而在屋里东看看西瞧瞧，门窗不牢固了、木床也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锅灶里面也要满了…… 有不少物件需要修理修理了。 张建设首先去了灶房，把大锅搬到门外，拿着扫帚和簸箕，把里面的草木灰打扫干净，又把大锅背面的锅底灰铲掉。 接着，张建设又找到了修理工具，在这里敲敲，那里锤锤的…… * 正值中午。 供销社内除了刚刚到的张秀慧二人外，就只剩下一两个工作人员。 张建设他媳妇环顾四周，心里盘算着，最后她率先走到布料区的柜台。 柜台大姐刚刚吃过饭，大概四五十岁，正在柜台里面走来走去，见有人过来了，便停下了脚步，询问道：“大姐，你这是要扯块布？” 张建设他媳妇点点头，仔细打量着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布匹，道：“大姐，我家小儿子马上要结婚了，过来看看布料做喜被。” 柜台大姐道：“大姐有福气呀，小儿子今年结婚，过上几年就能抱上大胖孙子了。” 听到喜庆事，说上几句吉祥话，也就当沾沾喜气了。 张建设他媳妇听到这话，心里也是高心，道：“那就借您吉言了，麻烦您把第三层的那个蓝色的土布拿过来看看。” 柜台大姐的视线随着张建设他媳妇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匹藏蓝色的土布，结实耐用，还不容易脏。 “大姐，真会挑东西，这种布在我们供销社卖的是最快的，我自己也买上了几米，不管自己穿还是家里用，都好。” 柜台大姐边说，边把布匹拿了下来，放在柜面上。 张建设他媳妇仔细检查着布料，想着要扯几米的布，而张秀慧却看上了一匹军绿色的布。 “大姐，麻烦你把那匹军绿色司林布拿下来看看。” 柜台大姐也不嫌麻烦，顺手便取了下来，只是放在柜面的时候，提醒了句：“这司林布可比土布贵上不少，但是凉快，看着精神。” 「这个“精神”跟“精神小伙”没有任何关系，就是夸人有精气神，有股子干劲。」 张秀慧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布料，道：“司林布确实凉快，大姐，这布料得多少布票呀？” 柜台大姐道：“得三角七分钱一尺，还得要布票。” 张建设他媳妇见张秀慧正在看司林布，也跟着摸了摸，确实不错，但这价格也贵了些。 就这布料做上衣就得五尺左右，裤子也得三尺半，这么算下来，就得八尺半，一套衣服也得三块一毛四分五厘。 土布，也才两角钱一尺，做一套衣服大概一块七毛，能省下一块四毛四分五厘呢，再添点，就能再做一套衣服了。 除了钱以外，这司林布用的布票还比土布用的布料多呢。 张建设他媳妇想到这里，连忙把土布递到张秀慧眼前，道：“小妹，咱们就买土布就行了，这土布既便宜又能耐脏，能穿上好久呢。” 这布料，是买来给张文兵穿的，而今天张文兵带刘春花到城里来，主要是买刘春花穿的衣服。 张家估摸着给刘春花买件成衣，贵就贵点，一辈子也就这一次，总得让人家姑娘穿得漂漂亮亮的。 但是张文兵穿得衣服，就直接买布料，让村里手艺人何婶子做，比直接买成衣能省上一俩块呢。 张秀慧摇了摇头，道：“嫂子，这土布是便宜、耐脏，但是不挺拔，穿在身上皱巴巴的，文兵结婚总得穿得精神些。” 第59章 供销社2 说着，张秀慧指了指司林布，道：“这布凉快，穿在文兵身上肯定好看，也多不了几块钱。再说了，我这还有点布票。” 张建设他媳妇再次伸手摸了摸司林布，皱着眉头，心里盘算着。 要是买了这布，还有布票能买土布吗？应该差不多，只是一下午布票就得全用光了。 想了一会，张建设他媳妇下了决定道：“小妹，我得再问你借点布票，还是得买点棉布，给老三家的小闺女。” 张秀慧知道，这说的是三侄女，在来供销社的路上，她就听嫂子在抱怨三侄女的公婆偏心。 自己家布票够，现在也不急着做衣服，挪给嫂子用，也没事。 张秀慧点点头，道：“嫂子，你别客气，这次过来多买点，你跟哥来城里一趟不容易，能买齐点买齐点。” 张建设他媳妇听到这话，心里妥帖，道：“那就麻烦小妹了，等老二家再寄海货，我多给你留点，你就爱吃这口。” 张秀慧知道嫂子不想占自己便宜，便答应道：“好嘞，嫂子，那我就等着了，尤其是海带，这个做汤是真的好吃，还不用放盐。” 亲戚间，有来有往的，才能继续相处下去。 张建设他媳妇连忙点点头，道：“那今年老二要是寄了海带，就全给妹子你留着。” “不用，不用，留一些给我就行，太多了，也吃不完。” 张建设他媳妇点点头，心里却记着，到时候一定得给小姑子多留点干货和海货，小姑子家里人多，爱吃这些。 柜台大姐也不着急，等张建设他媳妇选好了，就取过布票和钱，开始裁布，不多不少刚刚好。 等买完布，顺带还买了几条新毛巾，家里的毛巾早就裂成条了。 之后，张秀慧就带着嫂子去买糖，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能没有糖呢？ 刚好，唐红英今天上班，刚刚吃完饭走到柜前，见张秀慧来了，连忙打招呼道：“张婶子，今天过来买糖呀？” 唐红英，沈嫣然的好朋友，之前在沈岁欢那里看过病。 张秀慧拉着她嫂子，回复道：“我这侄子要结婚了，买点喜糖，到时候用。” 唐红英指了指玻璃罐里的水果糖，道：“这种糖做喜糖再好不过了，一斤能买不少，实惠又好吃。要是要作礼（要是要当做礼品），可以选“步步糕”。名字好，寓意也好。” 步步糕：步步高，谐音梗，一种糕点，又叫“方片糕”、“状元糕”、“长寿糕”、“云片糕”、“龙凤糕”。 由糯米、白糖和麻油等做成的，糕点为片状连接，洁白柔软、香甜可口，是南方的特色糕点，多用于喜庆的场合。 张建设他媳妇将手里的糖票，拿出来，数了数，道：“麻烦来四斤水果糖，六盒步步高，再来半斤牛奶糖。” 三斤水果糖，到时候接亲、酒席上也能撒撒，六盒步步高就直接给刘家，寓意好。半斤牛奶糖，是给双方的亲戚准备了。 当然，张建设他媳妇也觉得准备的有点多，但是多了比少了好，要是到时候村里来吃酒的多，自己总不能赶人，再怎么也得撒撒喜糖。 唐红英动作麻利地，将糖都称好了，接过张建设他媳妇手里的糖票和纸钱，就把糖递了过去。 张建设他媳妇接过糖，从里面拿出了几颗，递给唐红英，道：“沾沾喜气，沾沾喜气。” 唐红英见状，也不客气道：“那就谢谢婶子了，祝婶子早日抱上大胖孙子。”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哈。” 糖买好了，张秀慧就带着嫂子来到了日常用品柜台，柜面上的东西种类多，数量也不少。 都是些碗筷、搪瓷杯、搪瓷碗、搪瓷盆、烧水壶、不锈钢饭盒、剪刀、雨鞋、雨衣、煤炭炉子和热水壶之类的东西。 张秀慧要了一个煤炭炉子跟热水壶，还要了几双雨鞋和雨衣，这是家里目前需要的。 张建设他媳妇则是要了两双长筒雨鞋、一个顶针和两个大红花。 最后，她还是咬咬牙，买了一口锅，不大不小，但是用了十五张工业劵，花了三十块钱。 这时候，工业劵也不好弄，乡下那是没渠道弄工业劵，而城里一般都是单位作为补贴或者奖励。 不买不行呀，三闺女还是分了家，没这锅，喝西北风去呀？再说了，有口锅，闺女也有底气说分家。 买完这些，张建设他媳妇带来的钱和票，就都花完了，也没什么心思逛了。 张秀慧见两人买的差不多，也没手拎其他的了，也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走之前，张建设他媳妇还是专门给卖布的柜台大姐塞了点水果糖。 回去的路上。 张秀慧买的东西少，便帮着嫂子拎了口大锅，刚才在供销社，张秀慧没好意思问出口，现在出来了。 她便问道：“嫂子，这口锅你是给文兵准备的吗？这也太早了吧？” 张建设他媳妇摇摇头，道：“这是给三闺女准备的，要是分家了，没口锅怎么行呢？” 张秀慧吃了一惊，道：“嫂子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吗？” 要知道，这时候乡下可不流行分家，哪家分了家，也能算得上是个大新闻了。更有甚者，四世同堂也是常用的事。 一来是因为，分家了就是分户口，公分不在一块，挣得就不能一块花，这对年老的长辈来说，是不利的。 对年轻的小辈来说，名声上就没那么好听了。 当然，被长辈逼着分家的，也有，这时候，小辈的处境就会稍微好一些。 二来则是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生活用品可以分，首先不说别的，锅碗瓢盆还有床铺、柜子之类的，大部分都是合用的。 还有住房问题，虽然乡下土地多，但大部分都是田地，要是想建房子，就得向村集体申请土地，这得走流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弄好的。 还有建房子需要人手、需要材料，如果用砖头，还得找关系、拿批条，要是用木头、石头，也得像村集体申请。 这山上的树和石头，都是集体的，你要是只用掉在地上的树枝烧火，一般没人管。 第60章 婚礼1 但是，建房子，肯定得用好一点的木材，大块大块的石头，这就需要申请了。要不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占国家便宜。 …… 一般情况下，这时候分家还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张建设他媳妇摇了摇头，道：“这也是提前打算，我那亲家母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我那女婿她也不重视……” 这媳妇不重视，也算是正常，毕竟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但是这儿子咋还能不管不顾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张秀慧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劝慰道：“要是真分家，咱们这锅就是及时雨了。” 这面子，总是抵不上里子的，外表其乐融融，光鲜亮丽，有什么用？ 张建设他媳妇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老三就在我眼前，能多为她打算一点是一点。” 老大不在眼前，自己想操心就没办法…… 等到两人回到家，已经是两三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沈家。 张建设利用这两三个小时，将沈家里需要修补的东西都补好了，现在已经坐在堂屋里，扇着扇子小歇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也早就睡醒了，正在堂屋里看着小人书，这是沈嫣然拿到第一笔工资的时候，给小姐妹俩买的。 张秀慧一走进堂屋，就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倒了两大碗凉白开，一碗递给了跟在身后的嫂子。 舒服。 张建设看着这两人大汗淋漓，又赶紧再倒了些水，道：“这天太热了，得过段时间才能凉快下去。” 数着日子，也快了。 张秀慧擦了擦头上的汗，不接话，只喝水。 等两人缓了过来，张建设他媳妇放下手里的瓷碗，道：“咱们得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要不就晚了。” 张建设点点头，道：“有哪些东西是咱们需要带回去的，我这边规整规整。” 张建设他媳妇依次指了出来。 张建设吓了一跳，道：“媳妇，你这是买了多少呀？” 这钱、票估摸着是一点都没剩。 张建设他媳妇瞪了一眼张建设，道：“哪样不是有用的？哪样是给我买的？怎么，嫌我买的多呀？！” 张建设连忙解释道：“不多，不多，我这就收拾好，等会我背着，你好好休息会。” 咋就这么嘴欠，多问了这一句。 张建设他媳妇哼了一声，道：“这才对，都是文兵结婚要用的东西，没有一样是用不着的，还问小妹借了不少钱和票。” 张建设急忙表态道：“这都记在账上，等有票了，到时候再给小妹。” 张秀慧原先还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打嘴仗，听到这里，也不看戏了，道：“这个不着急，我这现在不缺票，不缺钱。” 斗米恩升米仇，不用还，这样的话还是少说。 时间过的快，没一会的功夫，张建设就把东西收拾好了，麻绳捆着，结实好背。 张建设叮嘱了妹妹几句，便跟着他媳妇向外走去。 张秀慧看着哥哥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回了家属院，刚好遇到刘奶奶出来。 刘奶奶柱着拐杖，问道：“建国家的，刚才来的是你乡下大哥吧？看着有些眼熟。” 张秀慧点点头，道：“我家侄子要结婚了，我哥跟嫂子过来城里买些结婚要用的东西。” 刘奶奶点点头，道：“你这个哥哥可是个勤快人，一中午都在敲敲打打的，修着门窗，听说我家椅子歪了，还帮着修好了。” 张秀慧笑着，寒暄道：“我哥干了二三十年的木工活了，这些东西他听听声音，就知道哪里有问题，顺手的事。” “那你哥哥在乡下的日子，应该是过的不错的，有门手艺，再怎么样都饿不死。” 张秀慧谦虚道：“刘奶奶，现在只要肯干，在哪里都饿不死人，现在是多好的日子呀。” 刘奶奶：“这么好的日子，可是以前想都想不到的，能吃饱饭，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散场了。 * 日子过得快，张文兵结婚的当天。 一大早天还没亮，张文兵就早早地起床，洗了澡，刮掉了刚长出来的胡茬，换上了新衣服。 张建设他媳妇听到门外有动静，赶忙起床走到外面查看情况。 嘿，一个帅小伙子出现了。 被吵醒了，张建设他媳妇也不恼，直接洗漱下，开始准备今天酒席要用的东西。 酒席是专门请了村里做饭好吃的婶子过来烧的，但是像洗菜、削皮这样的事情，就不能麻烦婶子了。 张建设他媳妇早早地就跟邻居打好招呼了，等会子就会有邻居婶子过来帮忙。 等到太阳渐渐地探出了头，霞光撒在大地上，这片沉睡的村庄被彻底唤醒。 张建设望着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来走去的张文兵，道：“兵子，还没到时间呢，得等媒婆到了，咱们才能一块过去。” 平日里玩的好的兄弟来了，帮厨的邻居婶子来了，就连村里的大黄都闲逛到张家…… 终于，媒婆来了。 张文兵心中暗喜：终于可以出发了。 等到张文兵一行人到了刘家村的时候，太阳刚刚挂上了头顶。 刘春花的哥哥们见张文兵来了，各个摩拳擦掌，这个握手的时候，劲大无比。那个搂肩的时候，巴掌做响，还有言语威胁的…… 常规操作，没什么好惊讶的…… 等到张文兵顺利地将刘春花接到张家，已经是太阳正当头顶的时候了。 张家院子里，酒席早早地准备好了，碗筷、板凳、饭桌都是问附近的邻居们借的。 常规操作，哪家结婚都这样。 新人一到，婚礼便开始了。 张家堂屋内。 村长作为婚礼的见证人，站在中间，后面是伟大主席的画像。 两侧站着新郎和新娘，新郎和新娘后面站着双方的亲人，门外面便是过来吃酒席的村民们。 “今天，是个好日子。张文兵同志和刘春花同志将在今天，在伟大主席的见证下，成为彼此的革命伴侣。 从此以后风雨同舟，不离不弃，张文兵同志、刘春花同志，你们愿意吗？” 第61章 婚礼2 张文兵、刘春花身体挺拔，大红花扎在衣领处，目光坚定，语气高昂，道：“我愿意！” “我愿意！” 村长见状，道：“那我现在就宣布，张文兵同志和刘春花同志正式结为革命伴侣。” “好呀！” “哇！” “结婚啦，结婚啦。” 刘春花她娘站在旁边，眼眶通红，双手忍不住的抹眼泪，闺女，这算是嫁出去了，以后就是张家人了。 「很不想写这句话，但是以前的人，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想法。哪怕到了现在，这样的人也不少。 还有大胖小子这个点，尽管知道是吉祥话，但还是有点不舒服。」 刘春花她弟弟倒是有点开心，太热闹了，姐姐还穿的特别漂亮。 站在门口的张建设他媳妇见状，连忙朝门外撒糖，一把一把的水果糖撒了出去。 这娶媳妇跟嫁闺女，虽然是同一场喜事，但两家人的心情可谓是天差地别。 门外面的大人还好，小孩子就闹疯了，一个个跑来跑去，窜来窜去的，还有孩子直接蹲在最中间的位置捡糖。 刘春花她弟也跟着跑了出去，抢糖了！ “狗蛋，那里，那里，就在你脚边上有颗糖……” “虎子、虎子，往后看，往后看……” “黑子、黑子，别抢了，小心你弟弟，你要踩到他了！” …… 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等时辰差不多了，就开始开席了。 这时候，吃酒席都是按照一家一户来的，也就是说，一户人家给一份礼钱，一个人来吃酒。 也有人家，家里条件不好的，带着点鸡蛋，也就来了。 这些，张建设他媳妇都是会记在账上面的，尤其是份子钱，以后都是要还回去的，这就是，有来有往。 等到菜上的差不多了，妇人也带着孩子离场了，留下来吃酒席的，大多都是男人。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大家都知道酒席上或多或少的都有油水，一般都会留给家里出工最多的人。 当然，也有五六十岁的老人，这就跟辈分有关系了，长辈来吃酒，也算是给主家面子。 还有一桌子是专门留给过来帮厨的婶子和丧夫的妇人（寡妇）的。 帮厨婶子一早就过来帮忙了，家里没开火，总不能让人家忙了一上午，连口饭都吃不上。 至于丧夫的妇人，主要还是为了避嫌。有句老话叫，寡妇门前是非多，可现在这时候，谁家门口都不敢有风流事。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风流往事，弄不好可是要挨子弹的。 当然，寡妇正常的改嫁，也没人会拦着。 扯的有点远了，等到村长一行人坐了下来，张建设率先举着一杯茶水，道：“今个，是我小儿子文兵结婚的日子。” “我没什么文化，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只希望小两口今后的日子，顺顺利利，和和美美的，我就知足了。” 村民们：“好！” “叔，让文兵小两口早日生个大胖小子，这日子就更美了。” “哈哈……” 张建设眼角的皱纹都笑出了褶，道：“那就借你吉言了，大家伙今天给我张建设面子，都来了，那就吃好喝好，别客气！” “好嘞，叔。” 开席了！ 饭桌上，白菜炒油渣、西葫芦汤、梅干菜炒肉片、笋干炒肉末、炒青菜、野菜炒鸡蛋、蒜拍黄瓜。 这饭菜，算是不错的，三荤、两素、一汤、一凉菜。 刘春花她娘看着饭桌上的菜，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是心里还是服帖。 张家能拿出这么好的酒席，日子过的就不差，自己闺女也不会受苦，能过个安稳日子。 刘春花她娘吃不下去，但是其他人吃的下去，开席的声音一下，吃酒的人，就开始疯狂动筷子。 这时候，油水少，一年也就能吃上一两次肉，还大多都是过年的时候，现在有酒席吃，可慢不了。 坐在一旁的张秀慧一家人，也是被这场面吓了一跳，这，全靠抢呀。 沈嫣然见状立刻拿着碗，直接在碟子里面夹菜，要不是拿着碟子往碗里倒菜，会犯众怒，她都想这么干。 沈岁欢倒是放下了筷子，作为医生，她有点小洁癖，平日子面对家人、病人倒是不怎么显露。 但是看着这碟子上七八双的筷子，和没怎么见过面的人，就不太可以了…… 要知道，她在系统里买的最多的，就是一次性手套和酒精喷雾了。平均两个星期一瓶酒精喷雾，每逢系统打折，买的更多。 张秀慧倒是想下筷子，但是找不到机会，也不好起身夹菜的，就跟着沈岁欢一样，静静的看着。 沈向阳倒是加入了抢菜大军里，但是战斗力不强，可以忽略不计。 突然，当沈嫣然夹到了一块猪肉片，准备收筷子的时候，却发现筷子动不了了，原来是对面婶子家的闺女夹住了她的筷子。 哼。 沈嫣然赶紧用力，将自己的筷子从另外一双筷子从拯救出来，可惜对方也使劲了，两人像是杠上了。 你来我往…… 对面婶子原先还在低头吃饭，突然发现自己家的闺女没动筷子，嗯，怎么夹着别人的筷子？ 她伸出筷子打在了闺女的筷子上，道：“快吃菜，就跟那一块肉杠上了？放弃其他的肉了？这不是傻吗？” 婶子的闺女反应过来，撤了筷子，连忙往其他碟子里面夹。 而沈嫣然则美滋滋地夹起了那片象征着胜利的肉片，得意地摇了摇脑袋，将肉送进了嘴里。 这胜利的滋味，真的是不一样的好吃呀。 嗯，真的是太好吃了。 沈嫣然故作姿态的样子，惹得婶子的闺女连哼了好几声。 婶子不悦地骂道：“哼、哼、哼、哼什么哼？你是猪崽呀，这么好吃的饭，还不快吃！” 说完，她歉意的望了望张秀慧。 婶子也看到沈嫣然刚才的动作，但毕竟是自己家闺女先去夹别人的筷子的，自己也不好帮她要个说法。 理亏，没办法。 要是对象先招惹是非的，自己再怎么样，也要给闺女要个说法。 第62章 婚礼3 张秀慧倒是理解性地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都是十五六七的孩子，挺正常的。 要知道，自个家的三个孩子，每个孩子到了这个阶段都会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习惯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第一次经历吃酒席，也是被吓了一跳，人小也抢不过，便由着张秀慧夹些菜吃。 开席了。 张建设带着张文兵跟刘春花开始一桌一桌地开始敬酒了。 与其说是敬酒，还不说是敬茶。 这时候，酒都是要专门的酒票或者批条的，也有人家会自己酿酒，但是少，粮食，人都不够吃，咋能用来酿酒呢？ 再说在这喜席上，若是只弄到一瓶酒，是敬谁好呢？ 倒不如，谁也不敬，全用茶水来的省心。 首先从长辈席开始敬茶，由张建设带头，张文兵做辅助，带着刘春花开始认人，每敬上一个人，都要寒暄几句。 “兵子，结了婚，那就是成家了，以后就不是小孩了，做事要沉稳些，别冲动。” 张文兵虚心接受着长辈的训诫，这个时候，他不像往日那样，直接开溜，而是耐心听着。 张建设看到儿子这样，心里更是宽慰，孩子长大了，不像以前那样毛躁了。 等过了长辈席，就是亲戚席，尤其是同辈的，一般都是一次性过一桌，再单独认人。 “这个是文兵的发小，两个浑小子从小就在一起玩，这就跟亲兄弟没什么区别了。” 张文兵发小，张磊子手捧着碗，道：“嫂子，其实兵子发小，你就叫我磊子吧。” 刘春花站在张文兵一旁，腼腆地笑了笑，道：“磊子，你是文兵的弟弟，也就是我弟弟。” “好嘞。” 张建设又将小两口领到另外一个座位上，介绍道：“这是村头三大爷，有一门做豆腐的好手艺，他做的那豆腐，可是十里八村就惦记着的。” 村头三大爷手里拿着老烟枪，连忙道：“夸大了，夸大了，都是乡亲们抬举。” 张文兵在一旁搭腔道：“三大爷，别谦虚，你做的豆腐是真的好吃，配上咸菜真下饭。” 就这样，一轮一轮地认人。 …… 沈嫣然坐在旁边看着，心里严重怀疑，嫂子刘春花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认清楚人。 就算当下记住了，没过一会儿，估计就会忘记、弄混了。 敬完酒，张文兵就把刘春花送进婚房，又往里面送了饭菜，便退了出来。 刘春花的大部分任务就要完成了，剩下的，就是等到酒席散场，得小范围认亲了。 而张文兵则还要到外面陪着长辈们，等到酒席散尽，才算事了。 张建设他媳妇见刘春花一个人在房间里，便让沈岁欢过去陪陪她。 沈岁欢走进张文兵和刘春花的婚房，就看到刘春花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床上铺着凉席。 凉席是用竹子做的，早早地就打磨好，去过毛刺，又晾晒了多些天。 床头柜上放着两样东西，一样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搪瓷盆，搪瓷盆里放着水果糖、野核桃。 另外一样，就是刘春花刚刚用过碗筷，外面人还没散，她也不好出去的。 刘春花听见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便知道有人进来了，她抬起头，看了眼，是沈岁欢，张文兵的堂妹。 原先相互缠绕的左手和右手的食指，顿时停了下来。 沈岁欢看出了刘春花的紧张，她上前走了几步，坐在小板凳上，道：“嫂子，舅妈让我过来陪陪你。” 估摸着，舅妈也是这么想的，担心刘春花一个人在房间里害怕。 刘春花听到沈岁欢的话，心里轻松了不少，能有个体谅人的婆婆，自己以后的日子能减少不少矛盾。 别看她，这是第一次结婚，但是在村里，她也听到不少婆媳间不合，闹出的矛盾。 只是，现在大多都是婆婆占优势，儿媳妇受委屈的多些。 孝道，二字罢了。 沈岁欢只见过刘春花几次，也不知道聊些什么，便说了说张文兵儿时的一些趣事。 大部分都是她从张秀慧那里听来的。 比如，五六岁的时候，喜欢追着狗，随便在路上捡了个树枝，就敢追着鸡打，当然，被鸡啄了好几下。 当天晚上，那只鸡就在张家的饭桌上。 嗯，还是红烧的。张文兵独独一个人吃了一整个大鸡腿。 还有张文兵十几岁时，挨的那场男女混合双打…… 刘春花倒是第一次知道这些，笑得脸颊都有些疼了。 沈岁欢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没让场面冷下去。 大概半个小时后，酒席就散场了。 刘春花她娘带着小儿子最后去婚房里看了看刘春花，又叮嘱了几句，便带着小儿子跟亲戚一起离开了。 小儿子这才反应了过来，开始大哭大闹要姐姐，被刘春花她娘哄了回去…… 饭桌上的菜早就吃完了，大家又坐着闲聊了会，这才散场了，要不早就能走了。 现在才一点，大家伙现在回去再休息会，还能参加下午的劳动。 主要是整地、倒粪，两个人一组用筐抬上去，再一堆一堆排成行，留到春天种地的时候用，撒在垄沟里做底肥。 等到人都散尽了。 张建设便跟着张文兵一起，把借来的长板凳和饭桌都一家一家的送过去。 而张建设她媳妇、张秀慧、沈岁欢和沈嫣然就开始帮着洗碗、洗碟子，洗好了还得挨家挨户的还回去。 沈向阳就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拿着扫帚，把外面的场子打扫干净，又把杂七杂八的东西整整。 而刘春花就在房间里坐着，用着手巾抹着眼泪，收拾着自己的心情。 而张家人也没喊她干活，这是有个讲法，“新妇三天不干活。” 具体为什么会有这个说法，或者这个说法的具体含义是什么，大家伙都不知道…… 只是一代一代地这么传下来，就成了习俗，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虽然有人怀疑过老话的合理性，但是为了图个好寓意，也就跟着做了，但是，具体能图到什么好寓意，谁也不知道…… 第63章 认亲 人多力量大。 半个小时的功夫，张家都被收拾干净，该还的东西还好了，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就连家里的鸡都被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喂好了。 张建设她媳妇将刘春花从屋子里喊了出来，道：“春花，文兵姑姑一家都在这，等会她们就回去了，咱们出来认认人。” 「现在都是结婚前，有认亲的习惯，这里进行了更改，考虑到张家人进城一次不容易。」 这也算是正式认亲的一个流程。 其他村里的亲戚就不着急了，以后见了面，再认一遍，慢慢地也就都熟悉了。 刘春花在屋子里听到喊声，便回道：“妈，我这就出来。” 等到刘春花走了出来，张建设她媳妇对着张秀慧一行人，介绍道：“这是你小姑姑，是亲姑姑。” 刘春花顺着婆婆的视线看了过去，小姑姑盘着头发，脸上没什么褶子，穿得衣服洗的有点发白，但好在干净。 “姑姑好。” 张秀慧点了点头，道：“春花好，你跟文兵好好过日子，文兵要是对你不好，你也别客气。” 姑姑能这么说侄子，但刚来的新妇可不能当着婆家人的面，迎合下来。 刘春花只是笑了笑，道：“姑姑，我相信文兵，他不会的。” 张文兵站在一旁连连点头，不会的，自己娶得媳妇，肯定得对她好。 张建设他媳妇继续介绍道：“这个是岁欢丫头，刚才去过屋子陪你说话的，现在是个医生，就在轧钢厂那边当医生。” “这个是嫣然丫头，性子活泼，现在在纺织厂上班，喜欢做衣服、做鞋子，有个好手艺呢。” “这个是向阳，现在在轧钢厂上班。” 刘春花随着婆婆的介绍依次看了过去，沈岁欢身上有股子沉静的气质，许是读书读得多的缘故。 沈嫣然就像婆婆刚才介绍的那样，整个人活泼、灵气得多了。而沈向阳，看着性子就沉稳些，不像是个爱说话的。 刘春花边观察着，边打招呼：“岁欢妹子好，嫣然妹子好，向阳弟弟好。” 沈岁欢、沈嫣然、沈向阳：“嫂子好。” “好，好。” 张建设他媳妇继续介绍道：“这是安安和宁宁，是朝阳家的，现在已经四岁半了。” 沈朝阳，刘春花听张文兵提起过，那时候张文兵还去参加了葬礼…… 刘春花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姐妹，道：“安安，宁宁好，我是舅妈。” 沈安安和沈宁宁抓着张秀慧的裤子，小声道：“舅妈好。” 沈安安和沈宁宁这是第一次见刘春花，再加上今天见到了太多“陌生人”，有点怕生了。 刘春花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拿着之前在床头柜上放的野果子递给两个小姐妹。 沈安安和沈宁宁看了看张秀慧，见张秀慧点点头后，便将野果子接了过来，冲着刘春花笑了笑。 小小的，治愈系的笑容。 等到介绍完了，张建设将这几天从山上采摘的野菜都收拾好，放在竹篮子里，又放了一小罐子咸菜。 野菜是已经晒好的，到时候直接洗洗干净，就可以吃了。而咸菜，是家里刚腌好的，过段时间才能吃。 东西是给张秀慧一家人准备的，不多，也不值钱，就是一份心意。 日头差不多了，张秀慧一家人便准备出发了，现在回去，也赶不上村里去公社的牛车，只能自己走过去。 但好在沈家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平日子上班也要靠走路，只要出发早点，也能早点回家。 张建设挎着竹篮子，将张秀慧一行人送到大路上。 去的路上，遇到了不少往田里赶的村里人。 村里婶子道：“建设叔，送你妹妹回去呀？不再多留会？” 张建设摇摇头，道：“不留了，我这侄子侄女们就请了今天一天的假，明天还得上班呢。” 村里婶子理解性的点点头，道：“也是，假不好请呀。” 心里却嘀咕着：就算你妹子想留下来，估摸着也没地方睡…… 跟村里婶子告别后，又经过了一户人家。 大着肚子的女人坐在堂屋门外，正收拾着野菜，刚好看到张秀慧，道：“慧，你这是准备回去了？” 张秀慧停下脚步，却也没有走进去，回复道：“回去了，回去还得忙呢。” 女人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忙，下次回来再聊。” “好嘞。” 一路上，断断续续的总会遇上几个村民，熟悉的便停下来，聊聊近况，不熟悉的，打声招呼也就过去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好奇地张望着一路上的房子，都是平房，只有一层，但是空间都挺大，还有篱笆围起来。 跟自己见到的不一样。 也难怪小姐妹俩人觉得新奇，两人一大早就起来了，到了张家村前就困了，是被沈嫣然和沈向阳抱着进了张家的。 然后就一直在张家院子里呆着。 等到张建设把张秀慧一家送到大路上，便把竹篮子递给沈向阳了。 对着妹妹叮嘱道：“小妹，要是有事，你就直接找人拖个话，哥马上就带着文兵去城里。” 这是想到了王丽一家来闹事，但是自己没得信，只能在事后知道的事情。得亏的，没出什么大事，要不后悔也来不及了。 再者，向阳看上去已经一米七多了，是个大小伙子了，但才十七岁不到，没经过事，也只能算个孩子…… 张秀慧不想让哥哥担心，便答应道：“哥，你放心，要是真的需要你和文兵帮忙的，我不会客气的。” 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张秀慧明白哥哥的一份心意，但到了紧急的情况，还是得靠自己想办法。就算哥哥得了信，来城里也得老半天…… 这还是村里写了介绍信的情况，要是农忙介绍信就没那么好拿来…… 张建设点了点头，道：“你们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记得看着日头，别太晚到家，不安全。” 张秀慧一行人点点头，说了句再见，便向前走去。 看着妹妹她们渐渐远去的身影，张建设这才回去了。 第64章 朝气青年 又过了几个月。 经历了长达两三个月的酷暑、秋老虎后，一场大雨终于带走了一切的炎热。 徽城，这座城市，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凉爽。 沈家人的日子依旧是平平淡淡的，有条不紊继续下去，只有一些细小的变化。 沈岁欢看过的病人也越来越多，在轧钢厂卫生院也算是站稳了脚步，同时她也越来越能适应现在的生活了。 沈嫣然凭借自己超强的社交能力，在纺织厂也成了个小名人，外号“小辣椒”，这不算是个好外号，但是她不在乎。 只要自己日子过的舒坦，自己不受气，就行。 沈向阳倒是已经进入了研发和维修部，已经开始接触更深层次的东西了。 部门里面的老人越来越喜欢这个不爱说话，但是肯干事、不怕苦不怕脏的年轻人。 而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人在暑假一结束，就被送到幼稚园了，两姐妹倒是没闹着不去幼稚园。 就是开园第一天还是会抱着张秀慧的腿哭，哄一会就好了，两姐妹有彼此陪着，过了一个星期也就缓了过来。 张秀慧一开始还是不太习惯两个小尾巴不在家，但菜地里菜又长成了一茬，趁着农闲要结婚的新人又多上了不少…… 不是在菜地里，就是在缝纫机前踩脚踏，要不就是在堂屋门口做鞋。 张秀慧和沈岁欢的脚已经定型了，但是沈嫣然和沈向阳还在长身体，脚也跟着长。 尤其是沈向阳，这离六月份才过去了几个月，原先做好的新鞋，现在穿上去就刚刚好了，一点空隙都没有了。 估摸着没过几天，鞋子就有会有点顶着慌了。现在就得抓紧时间再做上一双，预备上了。 还有沈安安和沈宁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人长的快，脚也长的快。衣服、鞋子都要改改。 平日子，沈嫣然还会帮帮忙，但大部分的事情还是张秀慧在安排。 这就导致了，张秀慧早早地从这种不习惯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 真好，一切都很平淡。 只是沈家人的日子消停了下来，外面的风雨却还没停。 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了。 从六零年九月份开始，每年的国庆节，天安门广场都会举行盛大的集会和群众游行活动。 往年的天安门门口就有许多群众自发地去看升国旗，参加集会和游行活动。 而今年，根本不用猜。 除了当地的群众外，肯定还有许许多多的、现在不读书、也没有工作的青年人要去参加国庆庆祝仪式…… 沈岁欢看着路上激情发言的青年们，穿着白衬衣、黑裤子，手里拿着报纸，眼里全是坚定。 青年甲站在人群中，大喊道：“咱们今年一定要去天安门，去看升国旗，去看伟大主席。” 站在一旁的青年乙跟着分析道：“对呀，对呀，往年那是没机会，今年不一样，咱们不用上学，还不用上班，正是最好的时机……” 年纪稍小的青年丙道：“我去，我要去！” 原先站在一旁，就稍稍心动的青年丁，终于还是下了决定：“加我一个，咱们明天就出发，我算过了，正好能赶上升国旗。” 众人纷纷附和道：“好！” 青年甲见好友们都赞赏自己的想法，更是自信，道：“就该这么干，咱们青年是正正好的太阳，就该在这大好的时光里，见见祖国的大好河山。” “好……” 沈岁欢远远地望着眼前的这群青年，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涌现出一阵羡慕与欢喜。 羡慕他们年轻，没有经历过苦难，能够自由且勇敢的抒发他们的想法，坚定他们的行动。 欢喜自己见过这样的，见过这样的太阳。 但沈岁欢还是很快的经过了这群青年，她该上班了。准时到岗，这是一个打工人基本的准则。 轧钢厂中医诊疗室中。 今天是周日，过来复诊的病人不少，沈岁欢从早上开始忙碌，直到下午四点才停了下来。 中午匆匆地吃了点饭，她就回诊疗室了，现下早就饿了。 沈岁欢从饭盒中拿出中午来不及吃的鸡蛋，将鸡蛋壳剥开，露出里面白嫩的蛋白。 一口、两口，吃到了蛋黄，喝上几口水。很快，一个鸡蛋就吃完了，能顶到下班回家了。 就在沈岁欢洗过手，回到诊疗室后，顾修远便带着陆燕进来复诊。 自从上次给陆燕做了手术后，陆燕的身体就好了不少。 只是做手术也是个耗元气的事情，沈岁欢就给陆燕开了几副中药，还叮嘱她有时间就可以过来复诊。 陆燕今天是专门过来复诊的，只是先去看了看顾修远，等到后来，陆燕想一个人去复诊。 顾修远就不干了，坚持要将陆燕送过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陆燕瞪了一眼顾修远，转头看向沈岁欢便变了脸，笑道：“沈大夫，你开的药，是真的管用，现在我都舒坦了不少。” 说完，她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 沈岁欢很快反应过来，道：“有效果就好，陆婶子，你把手伸出来，我再给看看。” 既然来复诊，还是先把脉。 六分钟过去了。 沈岁欢收回了把脉的手，道：“陆婶子，现在的情况很不错，还需要再喝上几副药巩固巩固就可以了。” 顾修远问道：“需要开新的方子吗？我可以去抓药。” 沈岁欢摇摇头，道：“婶子家里应该还有几副药，不用再开，等喝完了，再过来看看，要是好了，就不用再吃药了。” 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药，就不吃药。 「包括减肥药。」 陆婶子想到家里的七八副药，点点头道：“还是沈大夫记性好，我家里是还有几副药，还能喝上几天呢。” 知晓复诊的结果后，陆婶子跟沈岁欢闲聊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后面又有病人走进了诊疗室，可没时间闲聊。 不能耽误沈大夫的工作，自己回家了，也要开始忙活做晚饭了。 随着陆婶子走了，新的病人又在排队，顾修远也只能跟着离开了。 第65章 买自行车 等到沈岁欢到家，已经是七点半。 夜色已经暗了，坐在门口的张秀慧，看到沈岁欢跟沈向阳回来了，连忙起身，往灶房里走。 灶房里还放了专门留出来的菜和饭，都在大锅里热着，现在能够马上拿出来吃。 沈岁欢和沈向阳洗了洗手，便去灶房里拿了碗筷。 坐在饭桌上。 张秀慧纳鞋的手没停，望坐在对面的沈岁欢道：“岁欢，咱们还是再买一辆自行车吧，你这班上的，有时候回来的实在是太晚了。” “现在天还不算太冷，天黑的也晚，可是再过几个月，就冬天了，天五点多就黑了，后面还会下雪，到底是没那么方便。” 沈向阳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夹着菜，本来就干了一天的活，又在医院里等姐姐，等了一个多小时，早就饿了。 沈岁欢看了眼旁边的沈向阳，道：“妈，那就买个自行车吧，要二八大杠的，结实耐用。自行车票就在你那里，我这再拿点钱出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秀慧打断了：“闺女，用了你的自行车车票，咋还能让你出钱呢？” “这几个月你们姐弟仨交的伙食费，我攒了不少下来，再加上之前公中的钱，也就差不多。” 沈岁欢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我们仨才交了几个月的饭钱，五十都不到，这几个月又不是没花钱，这样算下来，能攒下多少呢？” 一辆凤凰牌二八大杠自行车，最起码也得一百五六十呢，还得要票。 张秀慧调了调顶针，继续纳着鞋底，道：“攒了差不多一半多了，家里菜不要钱，粮食光城镇口粮和补贴粮就够吃了，也不用花钱。” “就是时不时地买点荤腥的，还买点布料花些钱，其他的也没啥用钱的地方，这不就存下来了。” 要是城里能养鸡，就连荤腥的钱也能省下一半左右呢。 沈向阳吃的快，哗、哗，几下子，碗里的米饭就吃光了，已经起身盛了第二碗了。 沈岁欢见状，提醒道：“向阳，吃慢点，要不胃受不了。” 真的是，没一会的功夫，一碗大米饭都没了。胃都没反应过来，吃的就进肚子了。 沈向阳没说话，倒是吃米饭的时候慢了下来，就连夹菜的筷子都慢了不少。 沈岁欢转头，接着说道：“妈，那也差太多了，你手里的钱自己留着，这就是你的底气。” 张秀慧摇了摇头，道：“岁欢，你们才是我的底气，这自行车买回来是一大家子都能用的东西，用公中的钱是最好不过的。” 沈岁欢不知道说些什么，是该反驳相爱相亲的家人才是彼此依靠的这句话？还是该反驳自行车是一家人都会用的？ 她只是不想动，爸爸留在妈妈这边的钱，哪怕存在银行里一辈子，也不想动。 最终，沈岁欢摇摇头，道：“妈，那是爸留下来的，我还是不想动，这就是份念想。” “等会晚点的时候，把嫣然喊回来，咱们开个会，从现在攒的工资里面凑点出来，反正自行车现在是我们姐弟仨用的多。” 沈嫣然在前院陪着沈安安和沈宁宁，还有前院的其他孩子们玩捉迷藏呢，现在还没回来。 沈向阳吃饱了，放下碗筷，道：“妈，就听姐的吧，现在也没到非动爸留下来的那笔钱的地步，我们这几个月也上班了，还是存了点钱的。” 自己上班差不多两个月，工资应该是六十八块钱，两个月给家里十块钱，那就剩下五十四块钱。 「沈向阳工资参考技术岗工资，一级工三十四元，沈嫣然工资差不多情况。」 除了这笔花销，自己在厂里吃了差不多两个月的中饭也就花了十块钱，那就是四十四块钱，再留点钱用做吃饭和突然需要花钱的场合，那就留十块。 下次发工资也快了，但是有时候师傅们凑在一块吃饭，碗里总得留点荤腥，让跟大家伙一起换菜吃。 也就是，自己还有差不多三十四块钱的闲钱。二姐沈嫣然应该也差不多，只不过她买好看的布料、发夹多些，估摸着得少上七八块。 自己跟二姐两个人加一块，就差不多六十，再加上之前妈在伙食费里攒下来的钱，留下个十块继续当生活费，应该也有十块。 这就是七十了。 沈向阳想了半天，还是得过上一两个月再买，要不手里工资不多，就得大姐沈岁欢出大头。 没这个道理，只要多上一个月，那自己跟二姐大概能攒上四十块，也就一百块一十了。 大姐再出五六十就差不多了，总的来说，还是三个人平均摊了下来。 沈向阳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沈岁欢点点头，觉得不错。 坐在一旁的张秀慧望着沈岁欢和沈向阳，道：“那你们跟嫣然商量吧，要是嫣然也同意，那就这么干吧。” 哎，不仅是大闺女不想动老头子留下来的钱，小儿子也不想，估摸着小闺女也不愿意…… 自己这三个孩子，都是一根筋，这也不知道是不是件好事…… 但重感情，尤其是重视家人这块，终就是好的…… 一个人若是对爱护自己的亲人「无关血缘」都冷心冷肺的，那这个人也就废了。 果不其然，等到张秀慧收拾好碗筷，沈岁欢和沈向阳洗漱好，没一会的功夫，沈嫣然就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回家了。 张秀慧见三人一头的汗，便知道大的小的都玩疯了，连忙招呼着沈安安和沈宁宁进了澡盆子。 而沈嫣然猛得喝完了一大碗水，便看到姐姐沈岁欢和弟弟沈向阳坐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脑袋里反复思考着。 今个上班没迟到呀？ 刚才跟小孩们玩的时候，也没欺负小孩呀？ 没人告状吧？不对呀，我今天也没干啥呀？ 难不成是昨天的？还是前天的？ 沈嫣然越想越心虚，正想放下碗，就赶紧撤，就听到姐姐沈岁欢讲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还好，不是自己闯祸，真的是太吓人了…… 第66章 假孕反应 沈岁欢见沈嫣然半天没反应，便加大了声音，问道：“嫣然，你怎么想的？” 是有别的想法吗？ 不应该吧？ 沈嫣然若有所思，摇了摇头，道：“姐，我没想法，就按照你说的做吧，下个月发工资了，我留点要用的钱，剩下的都给你。” 下个月发夹、头绳就不买了，反正之前买的还能用，而且还漂亮，质量也好，能用上好几年了。 布料也不用买了，之前买的还有不少。要是想做手绢之类的，可以用妈帮人做衣服剩下来的料子。 对了，这料子还能做头花，就是得好好弄弄。 到时候不光给自己准备一个，还得给姐姐、安安和宁宁都准备上。自己得多想点花样，最好每个人都不一样。 月季？喇叭花？…… 就算不能戴出去，放在床上枕头旁边，看着也开心呐。 沈岁欢倒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子的功夫，妹妹沈嫣然就想了那么多，连头花的样式都想出了几种。 只是听到妹妹答应了，再加上又没别的事情了，就回房间里睡觉了。 太累了，得亏着明天休息，不用上班。 沈向阳伸了个懒腰，也进房间里去睡觉了。大姐明天还能休息，自己明天还得上班呢，得早点睡，可不能迟到了。 迟到，得扣钱。 等到张秀慧将沈安安和沈宁宁收拾好，堂屋里就只剩下一个沈嫣然在等着洗澡。 张秀慧简单地问了几句，知道沈嫣然也同意了，便点点头，哄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去睡觉了。 既然说好了，让姐弟仨个自己商量着来，那就让他们自己做决定，自己就不参与了。 这样的事情，今后会越来越多的，她们仨早点磨合，早点清楚彼此的底线也是一件好事。 虽说是从小在一块长大的亲姐弟，但长大后也少不了争执，这就是她们姐弟们之间的事情了。 等沈安安和沈宁宁长大成人也要十几年后了，自己少操点闲心，才能活的久一点，才能更久一点护着两个小姐妹。 要是自己走的早，岁欢、嫣然和向阳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了，有了孩子了，还会对安安和宁宁这么照顾吗？ 凭自己对闺女儿子们的了解，还是很有可能会的。但是自己在，安安和宁宁就是在家里。 要是自己走了，岁欢、嫣然嫁人了，向阳娶媳妇了，那安安和宁宁就得看婶婶的脸色过日子，岁欢、嫣然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家里。 要是向阳有了孩子，那侄女们就得为自己的孩子让位，这是人之常情。就算让自己选，自己也只会选择闺女儿子，而不是侄女。 但那时候，安安和宁宁得多可怜呀，姑姑家不是自己家，叔叔家不是自己家，两个小可怜就没家了…… 那大儿子又早早地走了，前大儿媳妇早就改嫁了，都有一两个月了，消息传过来的时候，自己都不敢说…… 生怕安安和宁宁又成了别人嘴里的话柄子…… 不行，张秀慧越想心里越难受，现在恨不得跑进沈向阳的房间，让他发誓以后要对侄女好，最起码不能让侄女受罪…… 忍住忍住，这只是自己瞎想的，还没发生的事…… 想到这里，张秀慧赶忙放下准备给沈向阳做的鞋底，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望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安然的睡姿。 两个小姐妹平躺在床上，露出肚子，成个大字，小手握成拳头，眼睫毛微微摆动着。 真可爱。 张秀慧在心里发誓，自己一定要活着，最起码得等沈安安和沈宁宁成年后再说。 好一点，希望能看到两人结婚，更好一点，那就是看到两人生了孩子幸福美满。 早点休息，早点休息，休息好了，人才能有精神。 顿时，沈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堂屋里的鞋底孤零零地躺在小板凳上，旁边就是顶针。 * 第二天，周一。 轧钢厂家属院内静悄悄的，要不出去上班、上学了，要不就在家里干活。 沈岁欢原本打算清清静静地睡了一个懒觉，但是生物钟它不允许呀，只是比平时晚了十几分钟就醒了。 醒来后，沈岁欢收拾了下，又填饱了肚子，就躺在院子屋檐下的躺椅上，眯着眼小歇会。 难得的休闲时间，真舒服…… 就在沈岁欢要在躺椅的摇摇晃晃之间昏昏欲睡时，一大妈迈着小步伐走到了沈岁欢旁边。 一大妈望着迷迷糊糊的沈岁欢，伸出去的手又伸了回来，欲言又止，眼神里透露些许焦虑。 沈岁欢像是感到有人靠近，睁开了眼睛，看到旁边的一大妈，吓得一跳，等缓了过来。 “一大妈，您这是有啥事吗？这一点声音都没有，有点吓人的慌。” 一大妈见自己吓到沈岁欢，便不好意思道：“岁欢丫头，真对不住，本来想喊你的，但是看你睡着，也不太好意思喊你……” 沈岁欢伸手揉了揉眼睛，赶走了最后的一点困意，道：“一大妈，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专门来找自己，肯定有事，而且还有点来不及的意味在，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 一大妈见沈岁欢主动提起，便上前走了几步，附在沈岁欢的耳边道：“岁欢丫头，你一大妈估摸着是准了？” 准了？ 啥准了？ 沈岁欢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注意到一大妈的右手一直放在肚子上，瞬间明白了。 这个，准了。 沈岁欢从躺椅上下来了，将一大妈带进了堂屋，从房间拿出脉枕，开始把脉。 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一开始，一大妈还是很开心的，但随着沈岁欢把脉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大妈嘴上的笑就挂不住了。 许久后。 沈岁欢收会了手，摇了摇头，道：“一大妈，你这是有了假孕反应，不是真的怀孕了。” 一大妈垮着脸，道：“我这月事一个月多没来了，这几天又特别贪睡……岁欢丫头，会不会是时间短了，没把出来呀。” 这，症状都有了呀。 沈岁欢摇了摇头，道：“一大妈，你就是太想有个孩子了，身体才会出现假孕反应，你放宽心态。” 第67章 王丽改嫁后续 “我刚才把脉了，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比之前好了不少，再喝上一两个月的药，就能换药了。” 换了药，就是好兆头，之后，就得看缘分了，越是强求，越容易得不到。 一大妈两眼无神，勉强地笑了笑，道：“岁欢丫头，我知道了，你说的对，我就是太想要个孩子了。” 这辈子，就缺个孩子了。 沈岁欢只能轻声宽慰道：“一大妈，别着急，这种事情越急越难，反而放平心态，好事也就来了，好多夫妻都是这样的。” 一大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又问了些注意事项，便回家去了，药还在药罐子里面熬着呢。 沈岁欢看着一大妈的背影，身姿远不及来时那般挺拔，便想起了自己看到过的病人。 求子，是不少人生命中的一道坎。 直到一大妈回屋子里了，沈岁欢也没了小歇的心思，只是她还是躺在了躺椅上，望着天空。 现下早过了秋分，风里都带着些凉意，只是现在正是白日，阳光还算明媚不冷不热的，刚刚好。 天空上没有云，蔚蓝蔚蓝的，时不时的有一两只不知名的小鸟从四合院的屋顶上飞过，转眼间，没有一点痕迹。 沈岁欢在想，世人为什么执着于后代？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原意为不孝顺的表现有三个级别，其中最大的不孝是没有尽到后代的本分和职责。 现在却被误解为，不孝顺有很多种，但是没有后代却是最大的不孝。 作为长辈，只要孩子孝顺，有没有孙辈又有什么关系呢？不孝的孩子、不孝的孙辈除了能给自己添堵，还能做些什么？ 若是像一大妈这样的，自己想要孩子，是想要膝下之欢呢？还是想要晚年的依靠、保障呢？ 作为女孩子，沈岁欢其实是有点害怕生孩子的，她是去过产科帮忙的，撕裂般的惨叫声、汗湿的头发，被抓坏的床单，还有不经意间看到产妇枯树干般的肚子…… 这一刻，沈岁欢对张秀慧充满了敬意，敬佩她生出了四个孩子，也敬佩她有勇气再次经历生育的痛苦…… 说句不应该的话，沈岁欢甚至有一刻觉得，王丽也没那么可恶，虽然她一开始想要男孩，但是她还是承受了生安安和宁宁的痛苦…… 当然，这样不应该的念头，很快在得知王丽已经改嫁两个月多的消息后，就被打消了。 现在才十月份不到，哥哥沈朝阳六月份才出的事，王丽已经改嫁两个月多了，也就是说王丽几乎是一归家，就在物色二婚的人选了…… 真的是，该死。 张秀慧原以为自己瞒的严实，沈岁欢仨姐弟根本不知道王丽改嫁的事情，其实在张秀慧知道消息的当天，沈岁欢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沈嫣然发挥她超强的社交能力，找了轧钢厂的婶子，通过婶子的表哥的儿子的媳妇的堂弟的媳妇，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比张秀慧知道的还清楚，只是就像张秀慧不想让沈岁欢仨姐弟知道一样，沈岁欢仨姐弟也不想让张秀慧再生气，便也瞒了下去。 所以说，一家人之间有点无伤大雅的小秘密，也纯属正常。 王丽还没回家，从沈家人这里拿到的钱就被王李氏收走了，美其名曰，等她结婚的时候再还给她。 一开始，王丽在王家还过了几天好日子，没到一个星期，王李氏就找了媒婆将王丽嫁了出去。 媒婆找的人，条件不错，是公社杀猪的，只是也是个二婚，有两个儿子，听说前媳妇在生二胎的时候，难产走了。 大儿子今年五岁，小儿子也才两个月大，家里长辈就张罗着给儿子再找个媳妇，便相中了王丽。 有一说一，王丽长得还算不错，属于耐看型的，就这样两人就结婚了。 不结婚不知道，一结婚吓一跳。 就因为王丽新婚第二天没能早点起床给杀猪的做饭，就被杀猪的打了一顿，一开始，王丽还以为是个意外…… 可是后来，王丽才知道，前头的那个女人是难产死了，但是她生孩子之前还被杀猪的打了一顿，这才导致的难产…… 前头的那个女人的娘家人也来闹过，但是杀猪的一家个个人高马大的，根本干不过，也找过公社。 可是公社说，女人怀孕本来就是过鬼门关的事情，也没证据证明这是她男人“碰”了她一下，导致她难产的。 反过来劝前头女人的娘家人，这些都是家务事，外面人怎么管？管来管去，里外不是人。 还有两个亲侄子还在那男人家里养着，要是把亲侄子他爹送进去，谁养这两个小的？ 这两个小的长大了，会不会恨他们娘的娘家人？ 前头女人的娘家人倒是不会被公社的人几句话的功夫说回去，可是架不住，杀猪的带着人大晚上的砸他们家的门…… 家里的男丁被套了几次麻袋，前头女人的娘家人彻底没辙了，只是也断了这门亲，两个亲侄子也不管了…… 原先，前头女人的娘家人倒也没那么决绝，只是在公社里，大侄子对着前头女人的娘家人拳打脚踢，嘴里不干不净的，完全是翻版的杀猪的。 罢了。 就当没这大侄子了，就连小侄子，前头女人的娘家人都不抱有希望了。 都是那个男人的种，又要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以后能是什么善辈。 前头女人的娘家人把前头女人的尸体埋回了自个家的坟，就当自个闺女从来没有嫁人，也没生过孩子，没遭过罪…… 还在，他们在村里属于外乡人，虽然有人背后说三道四，但是也没人明着，当着他们的面指指点点。 其实也有不少人同情他们，好好的闺女在家里听话、懂事，也能干，怎么嫁出去没几年，人就没了…… 这给不少人家一个教训，给自个家孩子找对象还是得多打听打听，尤其是家里有闺女的…… 也得亏着他们的坟跟村里的祖坟完全不在一块，一个东边，一个西边的，不搭嘎。 要是本村人把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再接回来，埋进祖坟，那就不是件小事了…… 第68章 王丽改嫁后续2 再说回王丽。 王丽知道杀猪的打人之后，也吓了一跳，原先她还指望杀猪的改改脾气，可是遭到了三四次的毒打后，也就放弃了…… 她便尝试着逃跑。 王丽一开始借口回娘家拿东西，回到娘家后，便想在娘家躲着，却被王李氏锁在了屋子里，喊来了杀猪的…… 不出意外，王丽被杀猪的抓回了家，又被打了一顿，这次杀猪的狠了点，直接把王丽打出血了，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在床上的这半个月里，王丽听见送饭的婆婆，私下小声的对着杀猪的说：“叫你下手轻点，下手轻点，现在可好，躺床上了吧，家里的活谁干？” 临老了，自己还得伺候老的、照顾小的，现下又加了个躺在床上的…… 杀猪的见王丽干不了活，心里也有些懊恼，道：“娘，俺这不是心疼钱吗？买这婆娘，都花了一百多块钱，还往娘家跑，俺可不能钱没了人也没了。” 王丽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耳朵靠在墙壁上，呼吸声都轻了不少，心里一惊，一百多？！ 这钱哪去了？ 杀猪的他娘，有些懊恼道：“也是，一百多都能在村里娶个黄花大闺女了，要不是你前头媳妇的娘家人，咱们也不至于在这块都娶不到媳妇。” 这名声全被闹坏了，就算人家图自个家条件好，想嫁闺女，也得要脸…… 杀猪的想起公社主任私下警告自己的话，皱着眉头，烦躁地说：“妈，别提他们了，想着就烦。” 要不是把前头媳妇的娘家人都给按了下去，自己这工作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杀猪的他娘，望了一眼王丽在的屋子，道：“你这媳妇不安分，我打听清楚了，她前头的那个走了没几天，她就闹着要归家。头七都没守，咱们得看严实点。” 说完，杀猪的他娘不经意地扫过了儿子的头顶。 暂时还没绿。 杀猪的一听，眼睛里都冒火，连忙就要起身往屋外去，气势汹汹的，还没迈出一步，就被他娘拦住了。 “娘，你别拦俺，俺去找媒婆去，给俺介绍了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这不是糟蹋俺们家吗？” 俺可是干干净净的一个大男人呢…… 杀猪的他娘怕儿子又一时冲动打了人，连忙说道：“别去，万一以后你还得找她介绍对象呢，可不能得罪了……” 狗改不了吃屎，自己儿子能改掉打人的毛病？ 王丽听到这里，心都凉了半截了，这是注定自己没几年的日子过了，才早早地做了打算…… 杀猪的他娘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终于把杀猪的给劝了回来，只是杀猪的却暂时也不愿意回王丽在的屋子里住。 直接带了一两件换洗的衣服，去了公社，单位里也有供单身员工住的屋子，就是得七八个人住在一块。 那些天，杀猪的都是在公社睡的。 连着杀猪的他娘对着王丽都没什么好脸色，王丽也是被打怕了，躲在房间里也不出来，就是吃饭的时候，会出去一会拿点红薯吃…… 也不敢多拿，也不敢不当着她婆婆的面拿，要是被误会偷粮食，被打死都是有可能的。 虽说杀猪家的家里条件还不错，只是他娘不是个手松的，每餐的粮食都是按人的。 王丽最多拿一个红薯，要是多拿一个，她婆婆的脸色就变了…… 可这不算完，日子还长着呢。 * 沈岁欢想着想着，又想歪了，王丽这算不算是求仁得仁，想要儿子，二嫁了就有两个儿子，只可惜是个继子。 要是杀猪的脾气不暴躁，不动手打人，前头的那个媳妇只是简单的，因为难产死了，王丽这二婚的条件就还算是不错的了…… 嫁的丈夫是杀猪的，不仅有工资、补贴，还有油水，平日子还能带点边角料回家，不缺荤腥吃。 两个继子还小，尤其是那个小的，才两个月大，好好养，养熟了，也是能给自己养老的。 就算养不熟，自己再生个儿子，对于她来说，以后也是不愁的。 估摸着王丽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这才早早地就答应了下来，也没自己私底下找人打听，怕答应迟了，就没自己的事了。 可是她怎么就没想想呢，要是真是这条件，也有很多乡下的头婚的姑娘想嫁呢，杀猪的怎么就偏偏挑中她了呢……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完美适配，馅饼凭啥要掉在她头上呢？ 只是在沈岁欢看来，这杀猪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殴打妻子更是令人作呕。 王丽的日子以后有得磨，打人的丈夫、算计的婆婆、还有不讲理的大儿子、还没长成的小儿子，以及没良心的娘家人…… 若是她自己能立住，杀猪的打她的时候，直接板凳、菜刀的，跟杀猪的对着干，还能有条活路…… 要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光肩的不怕穿衫的…… 算了。 只要王丽不要来打扰沈安安和沈宁宁就好了，她一个成年人，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又过成了什么样的日子，这些都是她自己选的。 自己又何必操心太多了，不搭嘎的人，不搭嘎的事罢了…… 沈岁欢就这么躺在躺椅上，胡思乱想着，任由思维飞上了天。 突然间，沈岁欢想起之前顾家婶子家的大儿子，现在的身体比之前好了不少了，听张秀慧在饭桌上闲聊说。 顾家婶子准备再过上一年，等顾家老大身体更好些了，就去找找媒婆，给顾家老大找个媳妇。 只要是个身体健康的、能顾家的就行。 听张秀慧说，顾家婶子只想给儿子找个伴，等以后他们走了，自个儿子也能有人陪，不至于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关于孩子，顾家婶子也不强求了，要是到时候顾家老大不能生，就找个有孩子的，只要孩子能养熟，也会给顾家老大养老。 至于二婚不二婚的，顾家婶子也不在乎了，在城里，头婚的闺女哪个愿意嫁给自个家大儿子？ 前些年，大儿子病怏怏的，名声早传出去了，家里的钱也全贴到药里了，要不是沈岁欢帮着看病，少了不少看诊费。 现在还得在外面借钱给大儿子看病，说道这里，顾家婶子又一次感谢沈岁欢。 第69章 情景重现 情景重现。 顾家婶子缝着顾家老大破了洞的裤子，满含感激地对张秀慧，说道。 “张婶子，这还是的多亏了你家岁欢，不仅会看病，心还善。 ” 要不就这来来往往的街坊们，一人三角钱，十个人就有三块钱，能买上几斤猪肉了。 张秀慧纳着鞋底，摇了摇头，道：“都是街坊们，咱们在一块都十几年了，以前我家困难的时候，老街坊们也都出过力，这没什么。” “你也不要总是挂在嘴上了，要不说多了，岁欢这丫头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以后失了心性就不好了。” 大恩成仇。 现在看着没问题，可是以后呢…… 顾家婶子停了停手里的动作，摇头道：“岁欢这丫头，从小就这性子，有人情味，不会变的。” “张婶子，还是你会养人，你家四个孩子，个个都不错，朝阳沉稳、岁欢心善、嫣然活泼、向阳可靠。张婶子，你说说，你到底是咋教的？” 哪像自己那倔强到不成样子的儿子，非得吃尽苦头，才肯回来。 张秀慧眼里藏着欢喜，嘴上却在推辞道：“就跟大家伙一样，就那么养的。那时候日子都不好过，每天只想着怎么填饱肚子。” “只是，我家老头子人厚道、心善，孩子学着老头子的样子，也就养的不错。” 时隔三四个月，张秀慧也能正常地谈到沈建国了。 顾家婶子见张秀慧面色如常，不像前几个月那般连沈大哥的名字都听不得，便附和道。 “是呀，沈大哥的为人在咱们轧钢厂是出了名的，只是张婶子，你待孩子也是好，从来没见你动手过。” 这时候，哪家孩子没挨过几顿打，也就沈家，几乎没看到动手过…… 张秀慧笑了笑，道：“我也不懂该怎么教孩子，只是自个家的孩子自个疼，孩子从小养在身边，性子我都知道，不撒谎、不欺负人，也懂事。” 顾家婶子继续缝着裤子，道：“张婶子，你以后享福的日子，还多着呢，说实在话，我都羡慕你。” 哪像自个儿子，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现在找个工作太难了。 老头子的工作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顶上，顶上了身体能不能架得住…… 张秀慧继续纳着鞋底，宽慰道：“你家儿子身子骨养好了，这比什么都强，之后再找找工作，有班上了，就能养活自己了。” 顾家婶子他儿子学历不低，是高中毕业生，只是当年没考上大学，后来又听了组织的号召，下乡去了。 要不那时候，以他的学历在徽城找个工作，不是这么难事，但是现在，难度系数高了一点点，但是也不算太难。 顾家婶子他儿子虽然身体没那么好，下乡回来是以病退的名字，但下乡毕竟在他的履历上是一个闪光点。 说句不应该的话。 他后面病得那么重，才选择回乡，又休养了好些年，这恰恰说明了，他的政治思想是经得住考验的。 只是毕竟病了这些年，用人单位也得考虑他的身体是否能参与正常的工作劳动，但这个影响不大，可以用医院的体检报告说话。 顾家婶子低头思索了下，苦笑道：“是呀，有时候我都后悔让他读那么多书，他说的那些大道理，我都不懂，但是我当年吃过种田的苦。” “辛苦供他读书，就是希望他别吃这份苦，结果呢，他直接拿着户口簿回去报名了，拦都拦不住。” 顾家婶子至今还能想起来，儿子报名成功回来说过的话。 “妈，我是有学识、有能力的新一代青年，组织正是需要我这样的青年去农村开阔新的天地，我怎么能躲在城里享福呢？” 张秀慧摇了摇头，想起了往事，无奈道：“现在跟咱们那时候不一样了，像岁欢这丫头，看着听话懂事。” “可是当初考中专填学校的时候，还是选了燕京，我们也没拦住，明明徽城就有不错的学校。” 顾家婶子想了想，只能无奈道：“是不一样了，咱们那时候，每天只要能活着，有饭吃就是不错的了。” “可是现在，大家只要肯干，不管是在农村还是在城里，都能吃上饭，新一代们爱讲究追求实现人生理想、发挥自己的光芒……” 这几年总的来说还是风调雨顺的，农民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总能有些余粮了。 人生理想。 这几个字，在儿子下乡后，总是浮现在顾家婶子的心里。人生理想，自己这辈子有所谓的人生理想吗？ 张秀慧点点头，身子偏向顾家婶子，轻声道：“现在街上的那些年轻人不也是这么说吗？ ‘打倒走资派，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要真是走资派，就该被打倒，但是现在呢，老师被打倒了，校长的家被砸了……” 顾家婶子见说到这里了，连忙看看周围，确定没有人，才低声道：“是呀，我也是不懂，明明是好好教书的老师，咋就成了牛鬼蛇神呢。” 他们这一辈的人都尊重知识，也尊重能给人带来知识的老师们。 张秀慧想起了嫣然和岁欢的班主任，叹了一口气，道：“这世道，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顾家婶子点点头，道：“是呀，但好在咱们都是工人成分，祖祖辈辈的都是农民，只是现在才成了城里人，还是能安稳地过上几年好日子的。” 六十年代的成分划分已经开始比较细了，尤其是到了文革期间。农村一般分为贫农、下中农、中农、上中农、富农和地主。 城市一般分为贫民、工人、小商、手工业、工商业、工商业兼地主、革干、干部、高干等。 张秀慧点了点头，将纳好的鞋底收了起来，又动了动脖子，道：“是呀，真希望这种安稳日子能过一辈子。” 顾家婶子也缝好了补丁，道：“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咱们也会越来越好的。” 儿子的日子也会越来越有盼头的，这就比以前好了不少了。 这么想着，顾家婶子望着外面的天，蔚蓝蔚蓝的，真好看，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这样，真好。 第70章 爬山不1 沈岁欢躺在躺椅上，胡思乱想着，就又要睡着了，这次倒是没有人再来打扰她，她也就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安稳觉。 等到沈岁欢睡醒了，也没睁开眼睛，就在躺椅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才睁开眼睛。 刚睁开眼，就看到坐在旁边一米远的顾修远，吓得一跳。 这人咋来这了？ 咋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沈岁欢望了望外面的太阳，又看看了地上，嗯，有影子。 顾修远高高大大的，坐在小板凳上，显得特别的局促，就像把一个大型娃娃放在小小的摇篮里的感觉。 他正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院子中间的井和树，头还一点一点的，像是要睡觉的样子。 睡觉，回家去呀！ 沈岁欢黑着脸，任谁一觉醒来发现旁边有个意想不到的人在，都会觉得不舒服。 “顾科长，您过来有什么事吗？非得来我家找我？” 沈岁欢一觉醒来就被吓到了，脾气也不好了，直接阴阳怪气地问道。 顾修远听到问话声，转过头来，摇了摇头，醒了醒脑子，道：“沈同志，你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加了好几天的班，才在今天请到假了，可不犯困了嘛。 沈岁欢黑着脸，把今天的日程安排想了一遍，道：“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就是看看书，休息下。” 顾修远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道：“那咱们去爬山吧，刚好今天太阳好，温度也不算高，还有风，正是爬山的好时机。” 沈岁欢一脸懵，咱们已经那么熟了吗？熟到可以一起爬山的地步了吗？ “顾科长，你这是专门来找我爬山的？” 不是有事情？ 顾修远想到在食堂里吃饭，碰巧听到隔壁桌工友的闲聊，决定还是得先下手为强，绝对不能成为那个后下手遭殃的人。 “我听说附近的凤凰山这几天特别好看，山上的枫叶都红了，而且还听说凤凰山里的草药特别多，你要不要去看看？” 徽城的凤凰山，由横山、灵风山、潭山等构成，后来还成为了4a级景区。 尤其是潭山山前有一个大型湖泊，被四周的山体环绕，每逢夏季暴雨时，附近的居民都会成群结队地去捕鱼。 沈岁欢只觉得顾修远有些奇怪，摇了摇头，道：“我之前去过，凤凰山的外山都是些常见的草药，内山又不让人进，没必要。” 再说了，可以自己一个人去。 顾修远见沈岁欢拒绝了，连忙道：“我听说内山最近开放了一部分，现在知道的人不懂，去的人也不多。” 这，足够有吸引力了吧？ 沈岁欢望着顾修远越来越觉得很可疑，便皱着眉头，问道：“顾科长，你要是有事请我帮忙，就直说，爬山还是算了吧。” 这，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往来。 顾修远见沈岁欢压根就没往别处想，就知道她还没有开窍，也明白自己之后的路不好走。 初见时，只觉得沈岁欢有点有趣，礼节性的人情世故，做得不能算好，不能算差。 只是临走时，不免觉得沈岁欢那礼节性的笑，有点假，不是很好看，但这跟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再后来就是，路边救治王利国的事件了，当时也不觉得有什么，沈岁欢只是做了一名身为医生应该做的事情。 顾修远知道，若是其他医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也会这么做的，只是后来自己询问她外科手术的事情，沈岁欢讲了一个多小时的截肢、割肉。 自己脑子发昏，居然会有点欣赏这样的沈岁欢，不是一朵弱不经风的娇花，而是一棵可以经历风雨的柏树，甚至觉得那样的沈岁欢真好看。 这个念头一起，就很难再压了下来，但是这欣赏是对同类的赞许，是那种对战友的认可吗？还是对革命伴侣的爱恋？ 顾修远还没有弄清楚，直到后来经常往中医诊疗室跑，直到后来陆燕去治病，自己忍不住地陪同，也没说上几句话，只是多看了几眼。 但顾修远心里清楚，沈岁欢只是把自己当作病人家属看待，就是这个病人家属来诊疗室的次数多了些，但也正常，在意病人嘛…… 原先，顾修远还准备慢慢来，毕竟自己现在在沈岁欢眼中，就是一个认识的人，只比路上遇到一两次的路人多见了几面罢了。 只是，前几天在单位食堂吃饭的时候，听到隔壁桌有个工友谈起了相亲的事，一开始顾修远也不在意，直到他听到了轧钢厂中医大夫，这样的字眼。 轧钢厂的中医大夫，除了沈岁欢一个人，就只有之前在上班的罗大夫了，但是罗大夫不仅是个男人，而且前段时间就退休了…… 这说的只有沈岁欢了。 顾修远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仔细地听着隔壁桌的谈话。 隔壁桌工友：“雷子，你刚才是说，你娘找了个媒婆，说是要给你介绍旁边医院中医科的大夫？” 雷子吃了口饭，咽了下去，道：“是呀，听媒婆说是旁边医院的，听说姓沈吧，叫什么岁来着的。” 名字倒是有点记不清了。 隔壁桌工友想了想，道：“听说是叫沈岁欢，我娘之前带着我嫂子去她那里看过病，说是挺厉害的。” 雷子一听，坐不住了，道：“长得怎么样？好看吗？” 隔壁桌工友想了想半天，还是没想到，便道：“我也不记得了，我娘和嫂子去看病，谁关心大夫长啥样，只要大夫能看病不就行了。” 大夫要是看不了病，长得好看有啥用，脸能治病不成？ 雷子却是不以为然的样子：“娶媳妇，不还是得看看脸吗？” 隔壁桌工友敷衍地笑了笑，道：“那你到时候好好看看呗，也没人拦你。” 自己长得也不咋滴呀…… 雷子倒是来了兴致，道：“就得好好看看，长得不好看，我可不娶。” 顾修远听到这里，倒是不动声色地仔细看了看隔壁桌的雷子，一米七出头的个子，体重都快赶上身高了…… 嗯，挺好的…… 希望这位同志能够继续保持下去。 第71章 爬山不2 沈岁欢望着旁边的顾修远，也不知道就这人今天过来到底是干啥的，但这时候陪他去爬山，确实是有点危险。 爬山不？ 不！ 见顾修远没个动静，沈岁欢便起身到堂屋里，给自己倒了杯水，又到房间里拿了本书，躺在躺椅上，看了起来。 难得的休息日，还是躺着最舒服，至于奇奇怪怪的人，待够了，自然而然地就会走了。 顾修远见沈岁欢又看起了书，没好气地笑了起来，他也歇了想去爬山的心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井。 安安静静的，挺好的。 嗯，要是还有个躺椅就好了，现在也不错，没被赶出去。 就这样，当风一遍遍地吹动着院子里的树叶，在井口的水面上划出一道道的痕迹。 如此反复之下，时间也就慢慢地过去了…… 张秀慧跟刘奶奶一起从外面回来了，手臂上挎着竹筐，竹筐里装着两人今天去供销社和粮油食品站里买的东西。 两人走到院子中间，就看到躺在躺椅上的沈岁欢和坐在一旁的顾修远。 刘奶奶疑惑地看向张秀慧，示意道：“张妹子，这是你家岁欢丫头的对象？咋坐在你家门口睡觉呢？” 是的，顾修远又迷迷糊糊的，靠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而刘奶奶眼神不太好，没认出来顾修远。 张秀慧同样觉得奇怪，大闺女没说过自己找了对象呀，这是咋回事呢，道：“这是轧钢厂保卫科的顾科长，估摸着是过来有事吧。” “刘奶奶，咱们岁欢还没对象呢，要是有对象了，肯定得跟大家伙的介绍介绍的。” 可千万别往外说错了，要不岁欢以后找对象不就麻烦了。 刘奶奶听懂了，仔细看了看顾修远道：“是顾科长，上次还来过咱们院子里，就是一下子没认出来。” 沈岁欢听到动静，放下书，见刘奶奶和张秀慧挎着竹篮，便起身打了下招呼，接过张秀慧手臂上的竹篮。 张秀慧拉着沈岁欢，轻声问道：“岁欢，顾科长怎么过来了？” 沈岁欢摇摇头，语气里尽是不解，道：“妈，我也不知道，说是约我去爬山，我没答应，他就没走。” 到现在，还没走。 刘奶奶一听，对着张秀慧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也什么都没说。 现在的小年轻找革命对象，跟咱们那时候不一样了，更何况一看，岁欢丫头就是没开窍，自己也不必多嘴。 张秀慧接过刘奶奶的眼神，望着一脸不明所以的沈岁欢，笑了笑，道：“不想去就不去，等想去爬山的时候再去，不着急。” 沈岁欢点了点头，爬山？这个有什么好着急的，虽然她不懂，但是她也不想问。 虽然刘奶奶、张秀慧和沈岁欢三人的说话声音不大，但是顾修远还是醒了，见张秀慧回来了，立马从小板凳上起身。 毕恭毕敬，脸上带着笑，道：“张婶子回来了，我是顾修远，在轧钢厂保卫科上班，是沈同志的朋友。” 该死，之前见过面了，刚才为啥又自我介绍了一次，能重来吗？！ 沈岁欢见气氛奇奇怪怪的，也没理会，打开竹筐，问道：“妈，哪些东西是刘奶奶的，我这就给刘奶奶送家去。” 张秀慧跟刘奶奶出去，一般都是帮着刘奶奶把东西拎回来了，要不刘奶奶也不爱出门，拄着拐杖不方便。 不等张秀慧开口，刘奶奶自己就回了：“岁欢丫头，有个装豆子的袋子、还有个油壶，就是小的那个、还有个灰毛巾再加上一小袋子的红糖。” 豆子放在大米里，煮得烂烂的，喝起来也方便，还能减少大米的消耗。 家里的油不多了，就算平日里，一大妈过来送饭，自己也得准备点油，万一一大妈有事，自己也能随便弄点吃的。 一小袋子红糖，就是刘奶奶给一大妈准备的，外人不知道，但是刘奶奶跟一大妈接触的多，知道一大妈在吃药。 就等着一大妈怀上了，喝点红糖水也能补补身子。 沈岁欢依言，将刘奶奶说的物件拿了出来，顺便跟在刘奶奶身后，等刘奶奶把门打开了，就把物件放在堂屋的桌子上，这才离开。 没一会的功夫，沈岁欢就回来了。 张秀慧吩咐道：“岁欢，你把竹筐里其他东西都收拾好，再把今早上摘的西红柿做了，打一个土鸡蛋，咱们等会做个汤吃。” 沈岁欢莫名地觉得，张秀慧这是在把自己支开，但她只是觉得奇怪，还是照做了，等会就到吃饭的点了。 也是饿了。 等到沈岁欢回了屋子里，张秀慧看着站的笔直的顾修远，问道：“顾科长，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修远脑壳子飞速转动着，接了任务过来看看烈士家属的生活？ 了解了解干妈现在的恢复情况？ 还是刚好路过？ 最后，顾修远还是选择了说实话，道：“顾婶子，我是过来想约沈同志一起爬山的。” “嗯，我想跟沈同志结为革命伴侣，我是认真的……” 没想到，沈岁欢本人不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张秀慧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干爽的寸头，大概五尺四寸的样子，宽肩窄腰的，模样是挺英俊的。 只是，这适不适合自己家的大闺女，还不一定呢。 张秀慧笑了笑，道：“顾科长，这事跟我说，没用。要岁欢同意，才行。” 顾修远见张秀慧不反对，心里安慰了不少，没有来自未来丈母娘的阻力，这就很好了。 于是，他连忙点点头，道：“张婶子，我知道，我就是想表明我的诚意，我一定会努力得到沈同志的同意的。” 张秀慧见顾修远远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紧张了不少，安抚般地笑了笑，道：“那好，顾同志，你就加油努力吧，这，快到饭点了，我就不留你了。” 顾修远点点头，道：“张婶子，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只是，刚走了几步，顾修远又折返了回来，看到疑惑的张秀慧，不好意思地问道：“张婶子，你能帮我喊下沈同志吗？我有几句话想跟她说。” 第72章 表明心迹 张秀慧望着一脸憨笑的顾修远，还是点了点头，笑道：“顾同志，那你等会，我这就把岁欢丫头喊出来。” 小年轻的事，还是得让小年轻们自己处理呀，别插手，也插不上手…… 顾修远见张秀慧没有问东问西的，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鞠躬感谢道：“麻烦顾婶子了。我就说几句话，不耽误沈同志吃中饭。” 张秀慧点了点头，便走进了堂屋。 没一会的功夫。 沈岁欢把手上的水擦干了，才走了出来，她望着顾修远，心想：这人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 难不成是受了刺激不成，但人看样子也没疯呀。 顾修远觉得沈岁欢的眼神不对劲，为了避免自己成为沈岁欢眼里的怪人，立刻站直了身体。 “沈岁欢同志，我顾修远，一九四四年出生，今年二十二岁。十六岁入伍，二十一岁退伍，现在在轧钢厂保卫科工作，目前单身，想跟你结为革命伴侣。” 沈岁欢望着站姿挺拔的顾修远，一脸懵，这是啥情况，自己是做梦了？ 但好在，顾修远并不需要沈岁欢马上就给回复，便继续说道：“沈岁欢同志，我知道你肯定在疑惑，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时间，让我证明自己的诚意。” 说完，顾修远便看着沈岁欢，生怕漏掉一点反应。 沈岁欢愣了一下，迷茫道：“顾修远，你这是在跟我表白？咱们才见过几次面呀？” 虽说现在见了一次面就结婚的，不算少见，但是这，这也太奇怪了吧。 顾修远点了点头，坚定道：“沈岁欢同志，如果你暂时没有处对象的打算，那我可以等着，但是如果你想找个对象，可以优先考虑我。” 千万别被看上别的野男人。 家花才是最香的！ 沈岁欢看着顾修远眼神坚定，信誓旦旦，心里闪过一股子异样的感觉，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回去吧，别待在这了，有点烦人。 顾修远见自己的目的达成了，暂时也不奢求其他的，便也干脆利落的走了。 今个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让沈岁欢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本来是打算在凤凰山，那样青山绿水的环境里说的，只是一直没约出来。只不过，自己约不出来，别人肯定也约不出来。 更别说今天还有其他收获，张婶子没反对，这就是好事。 沈岁欢发呆了会，顾修远就走远了，想了想，沈岁欢还是回到了家里。 灶房里，张秀慧已经开始热饭了，昨天还有些菜没吃完，再加上今天的西红柿鸡蛋汤，也就差不多了。 …… 饭桌上。 沈岁欢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吃着饭，没什么胃口，心里若有所思，有点燥燥的感觉。 张秀慧见沈岁欢不自觉的皱着眉头，便问道：“岁欢，顾同志刚才跟你说了啥？” 沈岁欢顿了顿，脸上带着些许的不自在，低着头，道：“没什么，就是一件小事。” 张秀慧笑了笑，没有再说些什么，喝了碗汤，继续吃着饭，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而沈岁欢却有点待不住了，草草地划拉了几下，便把饭都吃完了，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沈岁欢回想着之前跟顾修远相处的场景，没什么特别的，那次跟他普及外科手术的时候，他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算了，管他呢。 想那么多干啥，事缓则圆。 但下午沈岁欢到底是没有心情看书了，便带着军绿色挎包，往废品回收站去了。 上次给季叔准备的膏药应该用完了，这次过去再给纪叔多带些。 半个多小时后。 沈岁欢走到了废品回收站，只是这次纪叔不在回收站里。 听会计说，纪叔今天上午是来过的，只是纪婶子来了一趟，纪叔就赶慢请假回家去了。 沈岁欢看了看日头，不烈，想到今天下午没什么事，，便继续往纪叔家走去。 纪老师傅家。 家里房门打开着，纪老师傅坐在门外的板凳上，抽着老烟杆，屋里面有影影约约的说话声。 时不时还有几句抽泣声。 纪老师傅皱着眉头，额头上三四层抬头纹，看着门口正在看蚂蚁的小男孩，大概两三岁的样子。 沈岁欢走到纪老师傅家，花不了几分钟，很快就到了。 纪老师傅看到沈岁欢来了，连忙打招呼道：“岁欢丫头，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了？” 沈岁欢打开挎包，从里面拿出膏药递给纪老师傅，道：“纪叔，我估摸着你的膏药应该要用完了，这不，今天休息就给你送一些来。” 经过之前的针灸，纪老师傅的腰早就好了，只是日常还是得注意，这个得靠养。 但纪老师傅自己还得上班挣钱，怎么可能天天躺床上不干活，于是，沈岁欢就又准备了些膏药。 腰疼的时候，还是可以缓解下的，会舒服不少。 纪老师傅接过膏药，笑道：“麻烦岁欢丫头了，我这的膏药就剩下最后一两副了，这真是及时雨了。” 其实是，上个星期，膏药就用完了，只是最近腰不怎么疼，也就忍着点。总不能因为人家姑娘心善，就一直索取。 是，自己家是给人家姑娘送过物件，但这些物件都是常见的，算不上什么，人家姑娘也买的起。 反而是这药膏，是人家姑娘自己做的，用了不少好药材…… 沈岁欢倒是不知道实情，只以为自己来的刚刚好，笑道：“纪叔，这次我准备的药膏比较多，您要是不舒服，也别为了省点药膏而忍着疼。” 就在两人说话的期间，小男孩从旁边跑到了纪老师傅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向沈岁欢，眼睛里尽是谨慎。 沈岁欢不经意地扫过小男孩，只觉得小男孩有点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纪叔，那没其他事，我就走了哈。”沈岁欢把膏药给了纪老师傅，就准备离开。 纪老师傅点了点头，道：“岁欢丫头，今天就不留你了，我闺女回来有点事，对了，这是我那小外孙，叫小猴子。” 沈岁欢这次认真打量了下小男孩，嗯，够瘦的。 第73章 小猴子1 沈岁欢蹲了下来，打了声招呼道：“小猴子，你好呀。” 小猴子见沈岁欢蹲了下来，又从纪老师傅身后探出头来，这次停留的时间比较长，但还是躲了回去。 沈岁欢只以为是小猴子怕生，也没多想，便笑了笑，起身道：“小猴子，挺乖的，也不闹腾。” 纪老师傅脸上的笑顿住了一会，很快又恢复了，道：“这孩子就这个性子，不说话。”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岁欢丫头，你知道有什么原因会让孩子不开口说话吗？” 沈岁欢望了眼小猴子，明白这孩子奇怪的地方了。 自己刚才过来的时候，有脚步声，但这孩子是在看到自己之后才跑到纪老师傅身后的。 只是她也没问，是不是小猴子不爱开口说话，这样的问题。 “纪叔，情况有很多，有可能是天生的，比如说天生的哑巴、或者声带有问题，也可能是孩子耳朵有问题，听不到声音，也就不会说话，具体得看医生的检查。” “也可能是后天的，比如受到了惊吓、恐吓之类的，从而出现暂时性失音，也就是暂时不说话，等治疗了，就会慢慢开口。” 纪老师傅眼睛一亮，道：“岁欢丫头，你等等，我进屋一趟。” 沈岁欢点了点头，看着小猴子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纪老师傅身后，莫名的笑了笑。 就跟沈安安和沈宁宁一样，出门在外总爱跟在奶奶张秀慧的身后，要不就得他们姐弟三个牵着走。 当然，在轧钢厂家属院里还好，都是熟悉的人，也就没有那么怕生了。 没一会的功夫，纪老师傅就走了出来，将沈岁欢喊进了屋子。 屋子里，纪婶子、纪家婶子的闺女都在床上坐着，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一样。 纪老师傅将沈岁欢领了进来，给闺女和沈岁欢相互介绍了下，沈岁欢这才知道纪叔的闺女全名叫纪雁。 纪家婶子给沈岁欢搬了个椅子，又倒了杯温水，便起身抱着小猴子又坐到了床上。 沈岁欢捧着杯子，喝了口水，望着纪婶子，道：“婶子，这是有什么事吗？您直说。” 纪家婶子望了望坐在一旁的纪雁，紧了紧抱着小外孙的手，直到小猴子感到不舒服挣扎了下，这才松开了些。 沉默了一会。 还是纪家婶子先开了口，道：“岁欢丫头，我这闺女嫁出去好几年了，生了小猴子，小猴子今年都两三岁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开口。” 沈岁欢见进入正题了，便询问道：“婶子，有带小猴子去医院看看吗？” 纪家婶子望了望纪雁，纪雁抿了抿嘴道：“一开始还以为是小猴子说话迟，可到了两岁了还不会说话，前一个月，我就带着小猴子去医院看了。” “医生说小猴子嗓子没有问题，耳朵有些问题，要是做手术得动刀子，猴子还小，成功的机率不敢保证……” 沈岁欢明白具体情况，道：“雁姐，要是不介意，我能给小猴子把个脉吗？” 纪雁摇了摇头，道：“是我麻烦你了，小猴子太小，我还是想着能不动手术，最好就不要动手术了。” 这么小的孩子，做手术得多疼呀，要是打了麻药，不小心过量了，咋办？ 沈岁欢点点头，道：“那我给小猴子看看，对了，雁姐，小猴子刚出生的时候，有没有哭出声音过？” 纪雁想了想，道：“应该是哭过声音过，小猴子不舒服的还是会嗯、嗯地叫，就是不会说话。” 一开始，只是以为小猴子说话晚，也就不着急，哪知道到现在了还不会说话，这才想着到要去医院看看…… 沈岁欢接过小猴子的手，开始把脉，十分钟后，她又仔细看了看小猴子的喉咙，又检查了下小猴子的耳朵。 “雁姐，医生写的病历本能让我看看吗？” 纪雁立即下了床，翻了翻自己带来的竹筐，从里面拿出病例本，递了过去。 沈岁欢翻了翻病历本，医生写的也详细，还给出了个人意见。 “婶子，雁姐，纪叔，我看了下病历本，医生说的没错，小猴子是耳朵上有点问题，导致小猴子听不清声音，这才没学会说话。” 纪雁着急了，道：“岁欢，你有办法吗？我是真的不想让小猴子开到，在耳朵上，这多吓人呀。” 当然，要是最后真的没办法，那也只能开刀了。 沈岁欢宽慰道：“雁姐，别着急，小猴子现在年纪还好，早点治疗还是会好的快些的。如果让我治的话，会用到针灸。” 纪雁一听，可以不用开动，便立即询问道：“岁欢，可以不开刀是吗？” 沈岁欢想了想，道：“可以先试试针灸和中药，成功率应该有一半以上，实在不行的话，你们可以考虑做手术。” 纪雁连忙说道：“岁欢，肯定是针灸，我们优先选择针灸，药苦点就苦点，这没事。” 只要不开刀，就好。 沈岁欢见纪雁有些激动，只能再次提醒道：“雁姐，我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到时候针灸不行，还得做手术。” 若是只指望着针灸，万一到时候效果不明显，得多失望呀。 纪雁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肯定的事情呀，要是针灸不行，我就想想其他办法。” 小猴子还那么小，总得给他看好了，哪能这样过一辈子…… 纪叔倒是有点谨慎，道：“岁欢丫头，这针灸得多久？吃药又得多久？大概什么时候能有效果呢？” 要是得三四年没治好，会不会影响小猴子做手术呢？ 沈岁欢想了想，道：“具体看小猴子的情况，快的话也得好几个月吧。” 其实，只要小猴子第一次针灸有感觉，就能知道他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见效了。 纪叔下了主意，道：“雁子，你先把小猴子带回家，跟你公公、婆婆说下情况，看看他们怎么说。” “小猴子的事，你不能一个人就决定了，还得跟他们商量下，还有你男人，也得去个信。” 纪雁点了点头，心里明白她爸是为自己好。 第74章 小猴子2 沈岁欢见纪叔都安排好了，道：“那到时候要是需要我给小猴子针灸，可以来轧钢厂卫生院找我，也能来我家，就是中药得你们自己买。” 纪家婶子问道：“药方子能现在就开好吗？我等会就去抓药，让小猴子尽早吃药。” 早点吃药，早点好。 沈岁欢摇了摇头，道：“还是得等雁姐家都决定好了，再吃药比较好，药剂跟针灸是一块进行的，单独喝药也不太好。” 要是纪雁婆家不准备让小猴子针灸，这药喝了也没效果，万一乱喝，更是不好，是药三分毒…… 纪家婶子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雁子，你也别愣着了，现在就收拾收拾，带着小猴子回家去，早点商量好，小猴子就能少受点罪。” 在这干等着，能有什么用？ 纪雁点了点头，道：“妈，我这就收拾，等会就带小猴子回家，现在也才两点不到，完全来的及。” 见说的差不多了，沈岁欢便告辞了，临走前还被纪家婶子塞了一双布鞋，道：“岁欢丫头，真的是麻烦你了，之前你就给你纪叔看腰，现在还要给小猴子看耳朵。” “这鞋是我前几天才给你做好的，专门放大了一个码，希望你别嫌弃，婶子就这点手艺活好。” 沈岁欢摸了摸鞋底上的纳鞋绳，摇了摇头，道：“婶子，你做的鞋真好，真结实，摸着也舒服，我怎么会嫌弃呢。” 这是自己学不会的手艺呀…… 纪家婶子见沈岁欢这么说，心里也是开心，道：“你喜欢就好，我就怕你不喜欢。” 沈岁欢连连点头，脸上止不住的欢喜，道：“喜欢、喜欢，我明个就给穿上。” 正在收拾东西的纪雁看着，也不嫉妒，这是沈岁欢应该得的，反而觉得欢喜，能多一个人帮着自己照顾爸妈也是件好事。 闲聊了几句之后，沈岁欢把布鞋放在了挎包里，便跟纪家人告辞了。 而纪雁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便带着小猴子离开了。 原先热闹的纪家，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纪老师傅收拾收拾了下，便去回收站上班了。 小猴子治病还得要钱，自己还得干，能多攒点就多攒点，闺女也能轻松些。 纪家婶子坐在门口，拿着零碎的布料缝了起来，这次又麻烦了岁欢丫头，还是得准备点东西。 人情往来，有来有往的，才能相处下去。 * 沈家门口。 张秀慧正在用缝纫机做衣服，这是之前就预定好的，要在后天交货，现在正在抓紧时间赶工期。 沈岁欢不懂做衣服，问了张秀慧，清楚自己没有能帮的上的，便拿着书，坐在一旁看了起来。 等到下午四点多，就去幼稚园接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 时间过的快，沈家堂屋墙上的钟已经显示四点整了，沈岁欢就把书收拾了下，带着挎包去接沈安安和沈宁宁了。 十几分钟后，幼稚园门口。 来接孩子的，大多都是孩子的爷爷奶奶，有些是孩子的哥哥姐姐，或者是没有工作的妈妈…… 沈安安和沈宁宁在保育师的指挥下，安安静静地排着队，等到看到门外的沈岁欢，便拉着保育老师的手，喊道：“老师，老师，姑姑来了。” 沈岁欢站在门外连忙摇摇手。 保育老师见状，便把沈安安和沈宁宁牵了过来，仔细看了看沈岁欢，道：“是安安和宁宁的姑姑吗？” 沈岁欢点点头，道：“是的，我是他们的二姑姑。” 平日里都是张秀慧来接沈安安和沈宁宁，沈家仨姐弟接的少。 保育老师再次确定了沈岁欢是沈安安和沈宁宁的姑姑后，又问了句：“平日里是谁接安安和宁宁的多些？” “是安安和宁宁的奶奶，叫张秀慧，现在在家里有事，我今天休息就过来接了。” 保育老师点了点头，确定没问题，蹲下身子，对着沈安安和沈宁宁道：“安安、宁宁回家路上要乖，不要乱跑哈。” 沈安安和沈宁宁做乖巧状，道：“老师，我们不会乱跑的，乱跑的小朋友会找不到家的。” 见沈安安和沈宁宁这么听话，保育老师就放心地把沈安安和沈宁宁交给了沈岁欢。 沈岁欢一手牵着沈安安，一手牵着沈宁宁，道：“安安、宁宁，跟老师说再见。” 沈安安和沈宁宁摇了摇另外一只手，奶声奶气地道：“老师，再见。” 保育老师站在幼稚园门口，一脸笑容，道：“安安、宁宁路上注意安全。” 路上。 沈岁欢牵着沈安安和沈宁宁，道：“安安、宁宁，你们想去供销社买糖吃吗？姑姑，今天有时间带你们去。” 也只有这种休息的时间，才能带沈安安和沈宁宁去买点她们喜欢的东西。 沈安安和沈宁宁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拒绝道：“姑姑，我们不吃糖，家里还有糖呢。” 沈安安、沈宁宁：家里的糖，吃完了，才能买的，奶奶说过了，姑姑不懂事，我懂事。 沈岁欢低着头，继续问道：“那安安和宁宁有什么想要的吗？” 要不容易休息一天，总得给两个小姐妹买点东西。 沈安安和沈宁宁想了想，道：“姑姑，我们想看小人书，咱们去买小人书吧。” “好嘞，那咱们现在就去买小人书。” 说完，沈岁欢还摇起了牵着两个小姐妹的手，从背后看三人，别提多欢快了。 摇啊摇，摇到奶奶家…… 书店也近，还是在回家的一条街道上，只是平时还是沈家仨姐弟带侄女们来这次数多些，张秀慧一般都不带两姐妹买小人书。 家里小人书都有不少了…… 书店。 现在高考取消了，买书的人也少了，再加上有些书是禁书，书店也不敢再卖了，人流量就跟少了。 只是，时不时的还会有人来看书，书店的人也不拦着，只要不把书弄坏，没人管。 沈安安和沈宁宁进了书店，就跟耗子进了米仓一样，到处乱跑，找自己喜欢的小人书。 沈岁欢提醒了声：“安安、宁宁，别乱跑，小心摔倒。” 第75章 书店 见两姐妹应了声，便不管两姐妹了，只要两人还在视线内，也就不用担心。 沈岁欢也想买点医书看看，但是不想找，就直接问相熟的店员，道：“姐，咱们这有新进的医书吗？” 来的次数多了，买的书多了，跟店员也能说上几句话了。 李姐见状就知道沈岁欢，这是又犯懒了，笑道：“新书还没来，只是，这段时间整理书店的时候，找出了不少旧书。” “你去一号柜最下面的一层和第二层去翻翻，应该有你要的。” 沈岁欢一听，立马摇着李姐的胳膊，道：“谢谢李姐了，这可省了我不少事呢。” 说完，沈岁欢从挎包里拿出几颗水果糖递了过去，道：“姐，甜甜嘴。” 水果糖，是沈岁欢平日里常备的，一是哄孩子，二是遇到低血糖的病人，也能派上用场。 李姐接过水果糖，也不客气，便直接塞到了口袋里，道：“岁欢丫头，你去找找吧，等会子就该下班了。” 沈岁欢点点头，应了声，便去1号书柜去找书了。 而李姐边收拾着东西，边看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有没有乱跑。虽说两个小姐妹平日子挺乖巧的，但该看着还是得看着。 很快，沈岁欢就把书找了出来，旧书不少，但是医书却不是很多，也有几本是她之前就看过的。 现下，只想找找自己之前没有看过的书，挑出了一两本，沈岁欢就把其他拿出来的旧书放回了原位。 跟刚刚收拾好东西的李姐，站在收银台那里开始闲聊。 沈岁欢瞧了瞧李姐，笑道：“姐，最近过得不错呀，看你这脸色都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 不像之前那样，脸色黄得都吓人，整个人都不太好的样子。 就连发型都换了，真是不一样了。 李姐撩了撩自己的短发，笑道：“自己放开心，这日子也就顺了，人呐，不能自己跟自己对着干，要不就没活头了。” 就算公公婆婆偏心，只要他们给的是自己个的东西，那就跟自己没关系，但等以后到了养老的时候，谁得利多，谁出大头呗。 自己一点好处都没得到，就想要自己端si端niao的，那是根本不可能，别想了。 这话，自己终于在饭桌上，讲了出来。 饭桌上，没几个人的脸色是好看的，但是无所谓，才不能把自己气出内伤了，他们还乐呵乐呵的。 哪怕自己个的男人在饭桌上，成了第一个训斥自己的人。 但是无所谓。反正自己有工作，还已经有了一儿一女，自己好好教，有他没他都一样…… 自己过的开心、舒心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自己这么光明正大的说了，公公婆婆反而不敢太偏心了。 既怕小儿子以后没本事，顾不上自己，又怕小儿子以后没良心，不想管自己…… 多个儿子、儿媳，从数量上来算，也是多个保证。 沈岁欢之前也是听过李姐发牢骚的，笑道：“就该这么想，人身上的好多病，都是气出来的，心境放宽了，身体也会好上不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谁能说的清楚，谁对谁错呢？ 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李姐点了点头，道：“还得是大家伙劝得好，要不，我就要钻进牛角尖了，想着什么公不公平的事，这世上就没什么事情是公平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肉多肉少的，却是不一样…… 沈岁欢见李姐爽朗的笑容，真心替她感到高兴，道：“李姐，继续保持呀，这日子就只会越过越舒服。” 就在两人闲聊期间，沈安安和沈宁宁就挑好了小人书，便手牵着手走到了沈岁欢的身边。 小人书有两本新的，色彩鲜明，讲得都是小英雄的故事，正是她们这个年纪爱看的。 沈安安和沈宁宁拿着小人书递给了沈岁欢，奶声奶气道：“姑姑，我们挑好了。” 沈岁欢接过小人书，递给李姐，道：“李姐，你算算需要多少钱，我这买好了，就走了，也耽误你下班了。” 书店里现在除了沈岁欢仨人，就只有一两位正在看书的老人家了，书店上的钟表也快到五点半了。 李姐看了眼，道：“就给一角钱吧。” 沈岁欢从挎包里拿出钱递了过去，便将小人书收回了挎包，便牵着沈安安和沈宁宁跟李姐告别。 路上。 沈岁欢低头问沈安安和沈宁宁，询问道：“刚才，姑姑为什么不直接把小人书给你们呀？” 沈安安和沈宁宁一边迈着小腿，一边齐声声地回答道：“姑姑说过了，走路不能看书，看书会摔倒的。” 沈岁欢点点头，赞赏道：“安安和宁宁说的对，走路是不能看书的，要不路上的水坑就看不到了，路上的人也看不到了……” 没等沈岁欢说完，沈宁宁就抢答道：“看不到水坑、看不到路上的人，就会摔倒。” 姑姑说过的，姑姑还忘记了…… 沈岁欢瞧着沈宁宁古灵精怪的模样，莞尔一笑，道：“宁宁，真聪明，摔倒了需要擦痛痛的药水。” 沈安安想到自己上次摔倒了，姑姑给自己擦的褐色药水，就觉得痛痛的，立刻道：“不要擦药水，不要擦痛痛的药水。” 药水痛痛的，一点都不舒服，不要擦药水…… 沈宁宁见沈安安一脸惊恐，也回想到了姐姐擦药水时候的样子，好痛的。 “姑姑，好痛的，不要擦药水好不好？” 沈岁欢看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被吓到的样子，安慰道：“不擦药水，不摔跤就不用擦药水了哈。” 沈安安和沈宁宁说的药水，就是碘伏，擦在伤口上，有点小刺痛。 上次沈安安和沈宁宁在院子里玩，不小心摔倒了，沈岁欢就给沈安安擦了碘伏，就是小孩子皮肤嫩，觉得痛。 沈安安和沈宁宁的小短腿立刻缓了下来，也不像刚才那样一大步、一大步地往前走了。 沈岁欢跟着走慢点，要不两个小姐妹们容易跟不上。 “安安、宁宁，今天在幼稚园学了什么呀？” 沈安安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道：“唱歌，唱歌……” 第76章 相亲1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沈安安刚起了个头，沈宁宁就跟着一起唱，两人摇头晃脑，奶声奶气的，却是挺胸抬头，主打的就是一个气势。 路上的行人听到歌声，纷纷看了过来，脸带善意的微笑，还有人跟着一起唱了起来……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小脸蛋都红了，声音却是越来越大，等到家了，嗓子都哑了。 沈家。 张秀慧正在给两个小姐妹倒温水，对着旁边的沈岁欢数落道：“安安和宁宁小不懂事，你咋不拦着她们，听听这个嗓子都哑了。” 小的不省心，大的也好不了哪里去，哼。 沈岁欢看着一旁可怜兮兮的两个小姐妹，摸了摸鼻子，道：“妈，她们唱起劲了，没拦住，没拦住。” 说完，沈岁欢朝着两个小姐妹眨眨眼睛。 千万别揭穿，真的是忘记了，忘记要拦着了，没办法，当时的氛围太好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见姑姑沈岁欢作怪的样子，捂着小嘴巴笑了起来，不小心又呛到了。 张秀慧见状，顺势看了过去，这次不用张秀慧说话，沈岁欢赶忙从挎包里拿出小人书递给两姐妹后，会往灶房里走。 赶紧走，赶紧走，惹不起，只能躲着。 沈安安和沈宁宁见沈岁欢灰溜溜的走了，笑得更开心了，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奶音都劈叉了…… 张秀慧黑着脸，用手轻轻地拍着沈安安和沈宁宁的背，从上到下，避免小姐妹们笑得缓不过来…… 在灶房里的沈岁欢，顿时感到不妙，在灶房里磨蹭了半天。 直到张秀慧将沈安安和沈宁宁安抚好，才端着菜走出了灶房。 等饭菜上桌了，沈嫣然和沈向阳陆续回来了。 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吃着饭，聊着今天发生的琐事，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 第二天，一大早。 轧钢厂，中医诊疗室里。 沈岁欢早早的就装好了一大杯子的热水，穿上了白大褂，脚下是昨天纪家婶子准备的布鞋，等着病人到访。 没想到，病人没等到，反而等到了王媒婆。 一开始，看到有人走进诊疗室，沈岁欢就以为是病人，准备询问病情，没想到抬头一看，是王媒婆。 王媒婆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开始介绍身后的青年人。 “岁欢，这是你王婶子给你介绍的对象，是我嫂子家的侄子，为人老实敦厚，以后你们结婚了，一定会对你好的。” 沈岁欢目瞪口呆，完全没反应过来。 王婶子见沈岁欢不说话，也不在意，直接对着身后的年轻人季雷说道：“雷子，你好好跟岁欢介绍下自己。” 年轻男人仔细打量了下沈岁欢，长的不错，便憨厚一笑：“岁欢，我是季雷，今年十八岁，就在轧钢厂上班，以后要是在一起了，我就能送你上班了。” 还算是能勉强配的上自己。 沈岁欢一听，抿着嘴，拒绝道：“王婶子，季雷同志，我现在还不考虑个人问题，你们先走吧，我这还在上班呢。” 今个出门，没看黄历？ 王婶子掩着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咋能不考虑个人问题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怀我们家老大了。” “女孩子都害羞，不好意思说，我是知道的，你放心，我这侄子可是有名的老实人。” 季雷上前走了几步，跟着附和道：“岁欢同志，你跟我多接触接触，就会喜欢我的，我就是一个特别务实的人，能跟你好好过日子。” “今个你几点下班，我等会就给你下班，送你回家。你放心，跟着我，你肯定有好日子过……” 沈岁欢感觉自己的火气上来了，怼道：“季雷同志，请叫我沈同志，我跟你没那么熟，别喊我岁欢。” 离远点，这才第一次见面。 季雷摸了摸脑袋，说道：“岁欢，我知道，女同志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你放心，我懂的。” 可沈岁欢一点都没有，其他人相亲时的娇羞模样…… 而接下来王婶子跟季雷的神操作，更是让沈岁欢瞠目结舌。 王婶子不顾沈岁欢的反对，说道：“我这侄子长得结实，他妈也是个勤快人，家里还有两个姐姐，以后你就享福了。” 能不结实嘛？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最起码一百五六十斤的，在这时候，绝对是难得一见的，是人人都羡慕的体型。 （无身高体重歧视，写文需要而已。） 沈岁欢蹙着眉头，再次重申：“王媒婆，我不需要你给我介绍对象，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麻烦你带着季雷同志从我的办公室离开。” 但王媒婆像是聋了一般，直接忽视，反而夸起了季雷的家境：“雷子是他家的独子，以后他们家的东西都是他的，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帮衬着。” 这条件配你足够了。 季雷抬着头，一脸骄傲，乐呵乐呵道：“岁欢，只要你能给我生个孩子，我们家都是你的，跟着我，你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 沈岁欢脑子嗡嗡的。 上面还有两个姐姐，这能叫独子？ 独子，现在变成了独一无二的儿子？ 咋的，真有那么精贵不成？！ 就在沈岁欢准备起身赶人的时候，顾修远带着肉包子走了进来。 这包子是顾修远专门让国营饭店的兄弟留的，刚出锅没多久，还散着肉香。 顾修远一走进来，就看到王婶子跟季雷，其实王婶子，顾修远是不认识的，但是季雷，昨个单位食堂才见过…… 不太妙。 三四步的距离，顾修远很快就走到了沈岁欢的旁边，故作淡定地将肉包子递了过去。 看着眼前的肉包子，沈岁欢眨了眨眼睛，嗯，肉包子还在，可是自己已经吃过早饭了。 按照往常，沈岁欢是不打算接的，尤其是经过昨天顾修远一顿莫名其妙的操作，这肉包子根本不可能会到她手里。 但是她瞥了一眼王媒婆和季雷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顾修远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只是，手里一轻，肉包子不在手里了。 嗯？ 第77章 相亲2 顾修远眼睛一亮，腰背挺得更加直溜了，气势也跟着上去了，站在沈岁欢旁边。 倒是站在一旁的王媒婆跟季雷傻眼了。 季雷哆哆嗦嗦地指着顾修远，直接对着沈岁欢，发火道：“沈岁欢，你是我相亲对象，怎么能接别的男人的东西，不守妇德。” 太不要脸了！ 还是保卫科的人！ 顾修远一听，眉头挑了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季雷，嗯，挺有自信的。 这时候的自信，可不是件好事…… 沈岁欢拎着手里的肉包子，再次压下 了心中的怒火，道：“季雷同志，首先，我并没有答应这次的见面，是你们不经同意，直接来医院的。” “其次，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不适合，请不要打扰我。还有，现在就离开我的办公室，不要耽误我上班，要不我就喊人了。” 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糟蹋完了。 王媒婆气得跳脚，口吐芬芳：“沈岁欢，你这丫头不厚道，我好心好意地给你介绍对象，你就这么对我？还让人威胁我侄子！！” 小年轻，不懂事，不知道得罪媒婆会有什么下场吗？！ 沈岁欢耸了耸肩，翻了个白眼，道：“王媒婆，我也没让你介绍对象呀？送上门的，能有什么好事？” 这，王媒婆咋还能干媒婆这事，干这么久的呢？ 顾修远欲言又止，但是看了看一旁的王媒婆和季雷，还是咽了下去。 送上门的，还是有好事的。 季雷见自己处处不如顾修远，恼羞成怒道：“沈岁欢，这男人是你姘头？” 其实，季雷知道自己不该说这话的，他在单位里也是见过顾修远的，保卫科二把手，只是没忍住…… 此话一出，顾修远彻底怒了，挽起长袖，就要动手打人：“你小子再说一次！” 这时候，非正当的男女关系，得到的不只是道德的谴责，还有各种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 阴阳头，扒光衣服游街示众，下放农场，严重者会以流氓罪判处死刑…… 季雷见状，吓一跳，立刻往后退了几步，道：“沈岁欢，这种粗人，你也看得上，真的是眼瞎。” 顾修远上前走了几步，道“你小子，这是找打？” 季雷见状，赶紧带着王婶子小跑了出去，打不过，完全打不过…… 顾修远见二人狼狈离开，便转头对着沈岁欢道：“你这几天下班回家记得一定要跟你弟弟一块，要是他休息或者加班，你就来找我，我送你回家。” 沈岁欢知道顾修远这是担心季雷找自己麻烦，但是让他陪自己回家，也是奇怪。 最近还是得跟弟弟沈向阳一块走。 等到季雷和王媒婆走远了。 沈岁欢就把肉包子还给了顾修远，道：“顾科长，这次麻烦你了，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顾修远看着递过来的热腾腾的肉包子，心凉了半截，故作无事，道：“没什么事，就是顺路过来看看。” 说完，也不用沈岁欢赶人，自己就麻溜地走了。 沈岁欢坐在椅子上，猛灌了一口水，松了口气。 这几天出门应该看看黄历，真的是有点不太顺利。但好在，刚才没有病人进来…… 等沈岁欢缓了下来，就开始有病人陆续走了进来…… 之后的两三个星期内，沈岁欢天天跟沈向阳一起回家，挎包里还带了木棍子。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顾修远找了个时间把季雷套了个麻袋，打得季雷在家休息了两三天。 从此，季雷就老实多了。 之后的日子里，顾修远也曾经尝试过跟沈岁欢接触，但沈岁欢觉得不太合适，便婉拒了。 当然，这是后续了。 说回当天。 下午，中医诊疗室中。 沈岁欢正在给一位复诊的病人检查身体，纪雁就带着小猴子跟公婆过来了。 小猴子还算听话，被纪雁抱在怀里，不哭不闹的，就是有点蔫了，整个人困困的，趴在纪雁的肩膀上。 纪雁的婆婆从原先罗大夫用的椅子拿了过来，让纪雁抱着小猴子坐下，自己则排着队，跟前面的病人闲聊起来。 儿媳妇找的这个医生太年轻了，拦着比儿媳妇还小上几岁，着实让人有点不放心，还是得打听打听。 沈岁欢听到讲话声，抬头看了一眼，也就没管了，声音也不大，没什么影响。 纪雁的公公先是环顾了四周，看到了墙上王利国父子送的锦旗，医者仁心，四个大字，心里放心了些。 他又走到了队伍前面，站在一旁，仔细地听着沈岁欢给病人治疗的过程，原先排队的人看到纪雁的公公往前走，还以为是要插队。 但见他只是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样子，也就没作声了，这样的人多，就是想了解了解情况，跟自己病情对比对比。 纪雁的公公回想着昨下午发生的事情，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原以为儿媳妇好不容易能趁着农闲回趟娘家，肯定会待上一两天，没想到就一个上午，就过来了。 回来后，儿媳妇就赶忙让老婆子把自己从田里喊回了家，之后便拿出了病例本子。 老婆子不认识字，病例本子是儿媳妇直接递给自己的，自己本来不明所以，但是病例本子上写得倒是清楚，这才弄清楚了。 儿媳妇这次是假借回娘家的名义，带小猴子去医院看病，这才发现小猴子不是说话晚，而是耳朵上有问题。 自己也问过儿媳妇为什么不直接说，儿媳妇那时候抱着小猴子，哭着说：“爹，我是想着要是小猴子没什么事，那就不用说了，免得你和娘担心。” 可现在，一大家子人等在着诊疗室里…… 自己跟老婆子也是同意不让小猴子做手术的，孩子太小了，刀子可是不能动，可是听儿媳妇的话，她找的这个大夫也太年轻了。 要不是上午去了亲家家里，听亲家说了说有关这沈大夫的事，自己还是不打算过来的。 但毕竟是在正规的医院里上班的医生，应该还是有点本事在的吧…… 第78章 小猴子看病1 下午来的，大多都是复诊的人，等诊疗室里的排队的人，一个个地拿着病历单回家了，诊疗室里就剩下纪雁一家了。 沈岁欢起身半弯着腰，看着自己身旁的纪雁，道：“雁姐，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先去趟厕所，你等会哈。” 实在是忍不住了，都一下午没去过了，还因为一直在说话，喝了不少水…… 纪雁哄着刚睡醒的小猴子，笑了笑，道：“岁欢丫头，没事，你先去，我在这坐会，也不耽误事。” 都等到现在了，再多等一会，也没有关系了。 沈岁欢朝着纪雁一家歉意地笑了笑，就迈着小碎步，朝着厕所去。等到沈岁欢回来，也就是两三分钟后的事情。 坐在座位上的沈岁欢，先喝了口水，这才侧过身子，对着纪雁问道：“雁姐，昨个我说的事，你还有不清楚的吗？” 纪雁转头望了望身后的公公婆婆，道：“岁欢丫头，我这没有什么不清楚的，就是我公公婆婆，昨个不在，估摸着还有些事情要问问你。” 自己昨个想问的都问过了，甚至反反复复地问了好几遍了，没什么想问的了，就是公婆不放心，估摸着还得再问一遍…… 小猴子倒是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现在正在纪雁的怀里看着沈岁欢刚刚给的小人书呢。 小人书是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友情赞助的，是专门给过来看病的小朋友的，为了减少小朋友的哭闹。 当然，这几本小人书，都是两个小姐妹看腻了的，沈岁欢这才带到了诊疗室里。 心头好，可不敢动…… 纪雁的婆婆向前走了一步，摸了摸小猴子的脑袋，道：“丫头，我听雁儿说，你能有办法让小猴子不动刀，就能听得见，这危险吗？” 这耳朵边上就是脑袋，要是一个不小心，就得出大事。 这丫头看着还是太年轻了，哪怕刚才的大姐说了不少这丫头的好话，自己还是不放心。 自己跟老头子也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儿子在部队，只给一家子留下了一个小猴子，万一哪天儿子走了…… 沈岁欢想了想，道：“说危险也危险，这针灸只能学过的人才能弄，不是简单的把针扎在身上。” “但比开刀要来的好些，而且针灸为主，汤药为辅，是治根的，治好了也不会有后遗症，只是这世上没有完全没风险的事。” 纪雁的公公点了点头，深有体会，道：“是的呀，在这世上，没风险就代表着风险，哪有那么安全呀。” 这是实在话，可是，事关自己的小孙子，谁想有风险？ 纪雁的婆婆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问了句：“小猴子会不会很疼呀？” 沈岁欢摇了摇头，道：“不疼，到时候还有可能会直接睡着了。” “那什么时候能有效果呢？” “具体看情况，可能需要半年多，也可能要更久。但是小猴子现在的状态肯定是越早看越好。” …… 等到沈岁欢再次喝了一杯水，纪雁一家人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沈岁欢放下搪瓷杯，道：“叔叔，婶子，雁姐，你们可以好好考虑下，要是准备针灸，可以明天就过来。” 现下纪雁一家还是有点犹豫不决，那就先别下决定，免得之后后悔。 纪雁看了眼公婆，转头对着沈岁欢道：“今天麻烦岁欢丫头了，姐还得回去多想想才能做决定。” 要是针灸了，小猴子肯定得跟自己在娘家住，但娘家房间也不大，还有介绍信得去大队部办…… 得提前安排好，要不到时候耽误了小猴子的治疗怎么办？ 沈岁欢摇了摇头，理解性地笑了笑，道：“应该的，这对小猴子来说是个大事，是应该好好商量下的。” 刚好轧钢厂的下工零响了起来。 纪雁一家便准备起身离开诊疗室了，小猴子见纪雁要走了，连忙把手里的小人书递给了沈岁欢。 沈岁欢接过小人书，笑着对小猴子，说：“小猴子真乖，下次也能来姐姐家看小人书哈。” 如果可以，沈岁欢也不想在医院里看到小猴子，而是在自个家里像招待朋友一样，招待纪雁一家人。 可以跟纪雁一起坐在屋檐下闲聊，小猴子跟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一起看着小人书，玩跳格子…… 沈安安和沈宁宁一定会因为可以跟小猴子一起玩而感到开心的，谁让家属院里，目前就两个小姐妹最小…… 大孩子都不爱跟小孩子一起玩，但是这么听话懂事的小弟弟，一定会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两个小姐妹身后。 想想都觉得开心。 而这边的纪雁一家，心情更是各异。 纪雁看着沈岁欢认真地对着小猴子说话的样子，眼眶一红。 自己是受够了村里的小孩把小猴子当哑巴一样，才想着带小猴子过来看医生的。 没想到沈岁欢明知道小猴子听不清楚声音，还是愿意像对待普通人那样对待小猴子…… 小猴子是听不清楚声音，但是他能感受到沈岁欢说话时，眼里带着的善意，小害羞地躲进了纪雁的怀里。 纪雁的公公婆婆看到这样害羞、胆小的小猴子，心都要碎了。 尤其是纪雁的公公，不禁反思，难不成是自己当年刀上沾的血太多了，造的孽？ 可是，那些血都是脏的、臭的。而且，再来一次，自己也还是会选择拿上刀，跑到最前面的…… 就这样，纪雁一家心情沉重地离开了中医诊疗室，沈岁欢倒是不着急走，先是拿着扫把把诊疗室打扫干净，又是把办公桌擦拭干净。 等到弄得差不多了，弟弟沈向阳也就到了诊疗室的门口。 沈岁欢把中午用的铝制盒饭放进挎包，又将其他东西收拾了下，便把诊疗室的门锁了上去。 回家的路上。 沈岁欢和沈向阳姐弟两聊了聊今天发生的事情，沈岁欢专门说了季雷的事，沈向阳一听倒是很生气，不仅气季雷，还气顾修远。 都不是个好的，离我姐远点！！！ 第79章 国庆1 晚饭后，堂屋内。 张秀慧知道王媒婆去沈岁欢单位，给她介绍对象的事，整个脑壳子嗡嗡的，道：“闺女，我是不是刚才听错了？” “王媒婆没跟我说，没跟你说，就直接把人带到你单位去了？就这么直接过去了？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沈岁欢点了点头，想到白天的事情，她还是有点生气，这简直是自己遇到的最奇葩的事了。 “是没跟任何人说，得亏着当时没有病人在，要不都没脸了，鸭子都被赶上架了……” 张秀慧感觉自己脑壳子上的神经都在跳动，着急地问道：“闺女，没影响你工作吧？” 这时候，能有一份工作得多难呀，要是被搅huang了，自己绝对饶不了王媒婆…… 沈岁欢摇了摇头，道：“没影响，没病人，我们领导也不知道这事，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没有其他同事在。” 这也算的上，运气好了，作风问题可不是小事。 张秀慧一听，松了口气，道：“闺女，没影响到你工作，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于王媒婆，明天我去找她去，我家的事用不着她插手。” 王媒婆，凭她这样为人处事，怎么会有人找她保媒呢？ 难不成是她以为这次给岁欢介绍的对象，人品条件都极好，岁欢一见就得上赶着？ 这也太夸张了吧？ 沈岁欢点了点头，道：“还是得跟王媒婆说清楚，以后咱家里的事，用不着她操心……” 可不能让嫣然和向阳再经历自己今天经历过的尴尬了，太尴尬了。 说过白天发生的事情后，沈岁欢等到张秀慧心情平复后，顺便给张秀慧把了下脉。 “妈，家里的二仙汤还有几副？” 张秀慧想了想，道：“还有一两副吧，怎么了？” 沈岁欢收回把脉的手，道：“妈，喝完剩下的一两副，暂时就不用再喝了。” 是药三分毒，能不喝就不喝。 张秀慧点点头，脸上终于挂上了一丝笑容，道：“我这些日子也都好的差不多了，晚上睡觉也越来越安稳了，本想着药吃完了让你再看看的。” 最近也忙的很，一到睡觉的点，躺在床上，没一会的功夫，就睡着了，早上一睁眼，也就五六点了。 睡的也舒坦。 沈岁欢伸了伸懒腰，道：“妈，睡得好就行，人呢，就是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精神才能好。” 要不然，整个人都蔫了，哪哪都不好了。 等到沈岁欢回了房间里，张秀慧望着祭台上沈建国和沈朝阳的照片，心里是止不住地想。 要是老头子和大儿子还在，王媒婆是不是就不敢直接带着人去跟岁欢见面了，是不是会经过我们长辈了？ 王媒婆敢这么做，真的没有带着，自个家现在没有一个成年的男丁在的想法，在轻视岁欢吗？ 要不，王媒婆她凭什么敢这么做！ 想到这里，张秀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欺人太甚了！ 虽说已经不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候了，但最基本的礼节还是应该有的！ * 第二天。 十月一日，国庆节。 现下的国庆假期有三天，即十月一号、十月二号以及十月三号。 绝大多数单位都实施轮休制。 轧钢厂卫生院里，沈岁欢被排到一号上班，二号、三号休息，还有一天休息先记着。 纺织厂里，沈嫣然被排到一号上班，二号休息，三号上班，还有两天的休息先记上。 轧钢厂里，沈向阳倒是幸运，一号、二号、三号都休息，值班的是厂里的老师傅，用不上他。 至于，沈安安和沈宁宁，肯定就是正常的欢渡国庆长假啦。 于是，沈家人约好了，二号去凤凰山逛逛，爬爬山、看看景、吹吹风。 但是现在，是一号。 沈岁欢和沈嫣然只能跟往常一样，准时出门，准点到岗，开始一天的工作。 诊疗室内。 空荡荡的，只有沈岁欢一个人。 整理着最近来看诊的病人的病例，她将一些典型的病症以及一些细微的注意事项，记在自己的本子上。 大家都避讳，在喜庆的日子来医院，总好像会把喜气冲没掉一样，所以今天沈岁欢很轻松。 当初，除了突发情况除外，只是今天没什么特殊情况。 等到沈岁欢把病例本子整理完后，办公桌上的搪瓷杯已经空了，没有一滴水，而下工铃也响起来了，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点了。 因为沈向阳今天不需要上班，沈岁欢也就没在食堂门口等他，而是直接去二食堂。 二食堂里，食堂里的大爷大妈们也轮休，人手有点不够，于是，资历最浅的何雨就被安排着打饭。 由于假期的原因，轧钢厂来上班的工人也少了不少。 沈岁欢还是一如既往地往之前何雨介绍的那个婶子的窗口去，却被眼尖的何雨看到了。 “岁欢姐，这呢。” 沈岁欢听到熟悉的声音，习惯性地往后看声音的来源处一看，是何雨，食堂窗口里面的何雨。 于是，沈岁欢转身，拿着盒饭，朝着何雨所在的窗口走去，五六步的功夫。 人不多，再加上何雨干活利落，很快就排到沈岁欢了。 沈岁欢将自己要的菜说了下，便把盒饭递了过去，道：“小雨，你今天咋过来窗口帮忙了？平日里不是在里面忙着吗？” 平时也没怎么看到他在窗口待着呀。 何雨拿着勺子盛着菜，随口说道：“岁欢姐，前面人手不够，我就过来了，饭钱给我下。” 沈岁欢接过饭盒，又从口袋里把钱和票递了过去，道：“小雨，就不耽误你忙了哈。” 何雨点点头，应了声，便继续招呼着下一个工人。 沈岁欢便拿着盒饭，回了诊疗室。 虽然今个食堂里人不多，但是沈岁欢还是选择回诊疗室。 毕竟一个人在诊疗室里面吃饭，比在食堂里跟其他人拼桌来的方便多了，人还自在不少。 也没有人会盯着你盒饭里面的菜，检查你的伙食，检查你最后有没有浪费粮食。 虽然，这时候没人会浪费粮食。 第80章 国庆2 吃完饭。 沈岁欢简单的把盒饭洗了洗，就把诊疗室的门关上，拉上帘子，躺在就诊床上，开始午睡。 中午一小时，抵上晚上两小时。 等到一个小时后，沈岁欢自然而然就醒了，她没有马上就起身，而是闭着眼睛眯了会，等醒过来神，才起身从就诊床上下来。 等沈岁欢将搪瓷杯装上热水，自己又洗了洗脸，穿上白大褂，坐在办公椅上没几分钟，上工铃就响了起来，该上班了。 卡点小达人。 接下来的半天，诊疗室里面还是没有病人来，只有急诊科会两三个病人往里走，其他的科室情况差不多。 但该值班还是得值班。 下午，沈岁欢就拿出之前在书店里面买的医书，慢慢地翻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用本子记录……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等到办公桌上的笔记本出现，密密麻麻了十几页的笔记，一下午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真的是既充实、又自在。 而在纺织厂的沈嫣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纺织厂前一个星期，接了一笔大单，按照正常规划，不需要工人加班，也能在规定时间内把任务完成。 可是没想到，今个一早上就发现好几台机械都出现了问题，为了及时完工，纺织厂的领导只能安排工人加班。 同时让维修工人加班加点地进行维修，可这机子都用了快十年呢，虽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检修，但毕竟机子的使用年限在这。 出现了故障，想要一下子就修好太难了，肯定还是要点时间。 于是，沈嫣然在早上十一点就接到通知了，排班时间照旧，但是当天上班的人得加个晚班，晚上九点才能下班。 消息一出，原先平静的厂区，响起了嘀嘀咕咕的讨论声。 穿着蓝色衣服的婶子，手上的工作没停，嘴里却念叨着：“原先都说好了，晚上跟大儿子一家吃顿团圆饭的，现下可好，又黄了。” 大儿子昨个晚上临时回来的，一声招呼都没打，家里也没剩什么菜，大儿子只能随便吃点。 现下可好，一顿团圆饭都没吃上。 早知道就不该选今天上班了，明天下午大儿子又要走了，这次回来只是顺路，专门回来看看自己跟老头子的。 搬着布匹的大爷倒是无所谓，他本来约好了，晚上跟好友吃酒，但今天明天都行，不碍事。 …… 大家伙嘀咕归嘀咕，但是手里的动作可是一点都没停，这机器坏了，谁都想不到，只能好好干，干完了就好了。 再说了，这加班，单位也给加班费，还有昨个单位发的吃的，也是相当不错了，厂里效益好，福利才能跟上去，谁都不傻。 听说厂里已经在计划着弄单位宿舍楼了 ，现在可得好好表现，要不到时候怎么轮得上自己呢？ 为了避免家里人担心，沈嫣然就利用中午休息的时候，赶忙回了趟家，跟张秀慧说了下晚上要加班的事。 顾不上休息，只是随便吃了几口剩饭，就回单位了，回到单位，刚好到点。 同样是在上班，沈岁欢和沈嫣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一个闲的没事干，一个忙得事都干不完。 而在家的沈向阳就安安稳稳地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在家属院里玩耍。 嗯。 还是充当了，跳皮绳时需要用到的那根柱子。 张秀慧则抓紧时间，用着缝纫机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又将昨天沈嫣然帮忙熨烫好的衣服叠了起来，等着人过来取。 等即将结婚的新人试好了衣服，再做细节上的调整后，就可以当场把尾款收了。 当然，这肯定是私底下偷偷摸摸的，为了安全起见，张秀慧只会接受那些认识多年，了解品行的熟人单子。 其他的，一概不碰。 * 往年的国庆节，热闹非凡。 学校早早地做好了国庆游行的准备工作，组织鼓号队积极演练，提前准备好小红旗，发放给每个学生。 小红旗，是用三角形彩纸糊成的，上面用毛笔写着标语口号。 在老师们的带领下，学生们从学校向广场走去，在路上会遇到不少来自其他公社的学生们。 大家穿得不一样，但都是干干净净的衣服，就连指甲都会提前剪掉，头发也会提前洗干净。 市中心的街道里，排在队伍前面的学生打开了用毛笔写着学校名字的红旗，后面的鼓号开始敲起了激昂的旋律…… 等到广场内陆陆续续地站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满足、自豪，四周的红旗飞扬着。 队伍最前面是全副武装的民兵，全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目光坚韧，手持三八大盖。 等到大会宣布开始，领导开始讲话，各单位代表表决心后，活动就进入了最热闹的环节——唱国歌。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顿时，广场上只有整整齐齐的歌声，震耳欲聋，慷慨激昂！ 去年的那天，沈嫣然和沈向阳回来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跟以往那几年一样…… 可是，今年。 也挺热闹的，来广场的人密密麻麻地站着，没有形成整齐的队伍，手臂上套着红卫兵袖套的人，倒是排成了队伍。 站在四周的民兵队，人手增加了一倍，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七九步枪，还有人穿着便衣混在广场里。 而台上的站着的，也不是去年的那些人了，好几个都被换了下来，也加了几个年轻气盛的新人。 留下来的人也没有去年那般精神，眼神里总是透着一股子疲倦。 只是这些，站在下面的人，是看不到的。 而沈岁欢早早地就让沈向阳别出门，在家里看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张秀慧和沈向阳两个人没法带着两个小姐妹去参加活动。 会忙不过来。 万一出事了，发生踩踏事件就不美了，还不如就不去了，等到沈安安和沈宁宁再长大些。 或者明年姐弟仨个国庆当天都休息，就可以参加庆典活动了。 第81章 凤凰山1 次日。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终于等到沈岁欢仨姐弟都放假。 一大早，天刚刚亮。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就醒了，望了望睡在旁边的张秀慧，两个小姐妹捂着嘴巴相视一笑。 嘻嘻，今个自己起的最早。 两人倒是听话，醒得早也没吵，也没闹，只是眼睛忍不住地往外看，心也要跟着飞走了。 只可惜。 张秀慧本身就连续赶了好几天的工，再加上为了今天能空出一天的时间，陪一家人去爬山，又熬了几个晚上。 这还是快的了，要不是有沈嫣然时不时地帮忙，还做不完，只是大部分的活还是张秀慧自己做的。 终于，在昨个晚上做完了，今天张秀慧必然会睡到自然醒。 而沈嫣然更别说了，昨个加了个晚班，晚上九点才下班，到家都九点半多了，简单洗漱下，就到十点多了。 沈向阳倒是昨天休息过了，但是他就不是个爱早起的人，总得等到七八点钟再起。 沈岁欢呢？ 嗯，单位摸鱼，也是挺累的，别忘了还有十几页的笔记呢…… 总是，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等到她们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八点钟的事情了。 张秀慧已经起来，烧好白粥，准备好榨菜了，摆在桌子上了。就连祭台和祭台上的照片都用专属的抹布擦拭干净了。 一尘不染。 而沈岁欢仨姐弟也已经起床了，都穿上了长袖长裤，有点补丁，但胜在干净、整洁，袖口处有点泛白却是刚刚好。 沈安安和沈宁宁被沈嫣然喊醒的时候，人还是懵懵的。 嗯？ 小姑姑醒了？ 两人转头看向屋外，天已经大亮了。 沈安安伸出手臂，让沈嫣然将她抱了起来，奶声奶气道：“小姑姑，我和妹妹今天是最早醒的人。” 沈嫣然边帮沈安安穿衣服，边问道：“安安和宁宁是家里最早醒了的人呀，什么时候醒的呢？” 小妮子，这是睡懵了？ 沈安安正准备说话，就被沈宁宁抢话道：“天，灰灰的。” 说着，沈宁宁还指了指外面。 沈安安连忙点点头，道：“灰灰的，现在亮亮的。” 沈嫣然三下五除二地就帮着沈安安把衣服穿上去了，又把沈宁宁抱了起来，拿起床尾的衣服，回道：“那安安和宁宁醒的好早呀。” “嗯嗯，特别早。” 沈安安和沈宁宁边应和着，边用手比划着，好像要告诉沈嫣然，她们到底起得有多早一样。 沈嫣然看着两个小姐妹这样乖巧的样子，会心一笑，道：“姑姑知道了，好早好早是不是？” 说着，便给两姐妹穿上鞋，牵着她们走出来，刚好碰到沈岁欢，笑道：“姐，安安和宁宁今天天刚亮就醒了，醒的特别早。”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点了点脑袋，在肯定沈嫣然说的话。 沈岁欢搬着长板凳，笑道：“那安安和宁宁醒的好早呀，安安和宁宁有没有起来跑出去玩呀？” 沈安安和沈宁宁摇了摇头，奶声奶气道：“大姑姑，没有出去。” 沈岁欢搬好了板凳，笑着摸着两姐妹的小脑袋，道：“安安和宁宁真乖，下次醒得特别早，也不要跑出去玩哈。” 沈安安和沈宁宁点点头，道：“外面有大老虎，不能跑出去玩。” 沈岁欢笑了笑，道：“真乖。” 沈嫣然瞧了瞧灶房，闻到一股子饭香，道：“姐，我带安安和宁宁去洗漱了哈。” “去吧。” 沈岁欢看着沈嫣然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往屋外走去，自己则是回到房间里，将挎包拿了出来。 翻来挎包，里面有些清凉油、碘伏、棉签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 沈岁欢最后检查了下，觉得没问题，这才带着挎包回到了堂屋。 堂屋里。 张秀慧已经开始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开始吃饭了，沈安安和沈宁宁身上还套了一件罩衣。 罩衣是用家里的破衣服做成的，前后都不是一个颜色的，但好在都是深色系，不是很难看，主要还是实用。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喝粥倒也是小心，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这是小时候习惯了。 喝中药，就是这么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只是那时候，边喝边哭，灌下去也没有，进不到肚子里。 只能看着沈安安和沈宁宁边哭边喝，但是这样，每次熬的中药都得多上一碗，要不都喝不到量。 一半的中药都喂给了衣服，每次喝完药，都得换一身衣服，直到最后，就连衣服上都有中药味，药渍都洗不掉。 这样的衣服穿坏了，最后只能跟药罐子放在一块，用来洗药罐子。 说回正题。 等到沈岁欢一家人都收拾好了，便一大家人子齐齐地往凤凰山走去。 轧钢厂家属院离凤凰山不算近，需要坐个公交车，才能到凤凰山的脚下。 这时候，公交车月票需要三块钱，沈家是没有买月票的，因为家里没人需要坐公交车。 虽然公交车经过轧钢厂和纺织厂，但是一上午也就一两辆，人还特别多，根本赶不上。 沈岁欢和沈向阳也想过坐公交车，但是想到公交车的到达时间并不稳定，便放弃了。 一趟车程，一毛钱 沈岁欢一家四个大人，两个小孩，就需要四毛钱，一来一回，就是八毛。 沈安安和沈宁宁年纪太小了，就没收钱了，就这样，沈岁欢给钱的时候，张秀慧也是一阵肉疼。 这车票钱，都能买斤肉吃了，还能吃上好几餐了。 但是，没办法，凤凰山太远了，一家人走过去，不现实。 不让去，就更不合适了。 一家人好不容易都有时间，能在一起出去逛逛，这还是沈建国和沈朝阳走后，沈家人第一次的大型出游活动。 之前也有时间，但是根本想不到要出去走走，再到后来，沈嫣然和沈向阳也上班了，一家子就更难凑齐了。 张秀慧忍了忍，还是抱着沈安安挤在了公交车上，看了眼沈向阳，提醒他好好抱着沈宁宁。 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第82章 凤凰山2 沈岁欢倒是不知道张秀慧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想了那么多。 公交车上的人上上下下，来来往往，都在忙忙碌碌的，赶着路，极少有人像沈家人一样，一大家子出门玩。 在这个追求奋斗的年代，这是件有点奢侈的事情。 更别说，还花了点钱。 摇来晃去的扶手再一次停了下来，沈家人抓紧时间，挤过人群，边挤边喊：“同志，麻烦让让，要下车呢。” “同志，让一下哈。” “司机同志，先别走，还有人还下车呢。” …… 等到沈家人挤下了车，头发散了，衣服乱了。 只有张秀慧怀里的沈安安和沈向阳怀里的沈宁宁，还算是整洁，但头发到底还是有点乱了。 一下车，张秀慧和沈向阳就把沈安安和沈宁宁放在地上了，抱了一个多小时，胳膊也是挺累的。 拍打了下胳膊，也能舒服一些。 沈安安和沈宁宁一到地上，也不乱跑，就站在沈家人身旁，等着沈家人重新整理头发、整理衣服。 等沈嫣然收拾好了自己，又把沈安安和沈宁宁今早上刚扎好的小jiujiu，拆了，重新扎了一次。 一会的功夫，沈家人就收拾好了，整洁清爽，开始向凤凰山进军。 凤凰山。 因山形胜似凤凰而得名，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 由于处于温带季风气候带，山上的植被大多是落叶阔叶林，夏季常绿，而秋季正是树叶泛黄、落叶的时候。 但由于山体高大，海拔不同，导致气温不同。现在山脚树叶泛黄，树根处甚至还有已经掉落下的树叶。 就连枫树的叶子都在风里滚上来几圈后，不甘心地落在了地上。 但山顶却还是常绿，甚至有树冠处还在冒嫩芽，在寒风中摇摆着。 旧时，曾有诗人在此作诗。 “庐外山高插半天，石边孤井聚甘泉，凤凰一饮千年后，尚有遗迹万古传。” 可惜，刻有诗文的石头经过岁月的洗礼，早已风化的看不出原来的痕迹了。 只留下光秃秃的大石块。 沈岁欢一家人只有一天的假期，也不打算把凤凰山逛遍，只打算逛逛潭山就可以，如果时间够，可以去看看灵风山。 至于内山，那是不打算去的。 虽然近期开放了，但是到底没有其他开放十几年的山更安全，要是没带沈安安和沈宁宁，那去逛逛也是可能的。 但是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就不太合适了，还是安全最重要。 令张秀慧开心的是，凤凰山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收门票钱。 山上也有几个大爷大妈们拿着扫把簸箕打扫着垃圾。 这几个大爷大妈们都是附近村庄的住户，要么就是五保户，要不就是已故军人家属，都是组织给的福利。 多份工作，也能多份收入。 除了大爷大妈们，每到佳节，也会有志愿者来凤凰山，捡垃圾，提醒游客不要出内山之类的。 今天，凤凰山上，人还是挺多的。 从山脚往山上走，有一节节的台阶，一路向上，望不到头，但好在坡度不算陡峭，平稳些。 张秀慧带头，沈岁欢仨姐弟走在最后面，中间是沈安安和沈宁宁，一大家子开始了闲逛。 沈岁欢看着前面的父亲抱着两三岁的儿子，瞧到了孩子莲藕胳膊，小肥下巴，道：“嫣然你看，前面那个。” 沈嫣然顺着沈岁欢的视线看过去，大人瘦瘦的，孩子倒是敦实，道：“真佩服，那小孩估计得三十斤重，现在就抱着上山，下山咋办？” 现下二三岁的孩子一般二十多斤出头，这孩子看着都有三十斤了，养得真好。 沈岁欢对比了下，沈安安和沈宁宁那瘦瘦的手臂，羡慕道：“哪天安安和宁宁能养成那样，该有多好呀，看着就像日历上的福娃娃似的。” 沈安安和沈宁宁走在前面，听到自己的名字，转头看向沈岁欢，满眼的疑惑：怎么了？ 沈岁欢摸了摸两个小姐妹的小脑袋，道：“没什么事，就是姑姑想着要买点好吃的，给安安和宁宁吃。” 多吃点，才能长肉。 沈安安和沈宁宁眼睛一亮，道：“姑姑，想吃鸭鸭，脆脆的鸭鸭，肉肉好吃，皮也好吃。” 这是快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哪天沈岁欢突然犯了嘴瘾，便和沈向阳去买了半只烤鸭带了回家。 没想到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到现在还记得这事呢。 与其说是记得这事，还不如说是记得烤鸭的味道。 沈岁欢点了点头，道：“咱们今天下午回去，就去买烤鸭吃，买一整只烤鸭吃。” 张秀慧听到沈岁欢这么说，连忙回头道：“会不会太浪费了，咱们一大家子今天花了不少钱了，本来今天就没挣钱了。” 不仅没挣钱，还花了不少…… 沈岁欢见张秀慧一脸心疼的样子，解释道：“妈，也就今天一天，平日子也不这样。” 节日嘛，值得的。 沈嫣然添了添嘴角，附和道：“是呀，妈，我也馋烤鸭了，都好久没吃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一脸期待地看着张秀慧，而张秀慧看着这两张小脸，还是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哇哦！ 沈安安和沈宁宁开心地都要飞起来了，小jiujiu跟着小脑袋瓜东奔西跳的，不似之前的乖巧。 沈向阳走在路外面，护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也把要买烤鸭的事情记在了心里，等会回去的时候就去一趟。 沿着台阶往上走，望着路边高大的树木，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影子，人们踩着影子，吹着风，谈论着过往。 有年长的老人想起了年少时发生的趣事，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出来，引得哄堂大笑。 有青年诉说着近日的烦恼，身旁的家人耐心劝导，一句：这不算什么，都会过去的，道尽了过往。 有幼童停下了脚步，被草丛中的小虫子吸引，人小胆大，稚嫩的小手直接伸了进去。 一旁的大人正坐在石块上闲聊，时不时地瞥了一眼孩子，确定孩子还在原位，便是无恙。 第83章 凤凰山3 至于，会不会被虫子咬。 哪个小孩子没被虫子咬过？只要没毒，就不是什么大事，严重点的，肿上几天，也算是个教训。 谁让孩子自己皮呢？ 总该要长点记性才好。 沈家人慢悠悠地爬着台阶，有时候停下来，聊聊对面的树，天上奇奇怪怪的云彩。 蔚蓝的天空下，云像是被撕成一层薄薄的网纱撒在了天上，好似一点重量都没有，轻盈。 衬着弯弯曲曲的迎客松，越发的显眼，从沈安安和沈宁宁的视角看，这迎客松就要上天啦。 沈岁欢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水壶，打开壶盖，倒了点水在壶盖上喝了一口，盖子不大，连续倒了好几次，这才喝好了。 “姐，给我点，我也要喝。” 沈嫣然瞧着沈岁欢喝好了，便伸手，把水壶拿了过来。 等到沈嫣然喝好了，又喂了下沈安安和沈宁宁，水壶里就没有水了。 沈向阳便拿着水壶，接了点山泉水喝了起来，山泉水有点甜甜的，喝着挺清凉的。 不像几十年后，连自来水都需要过滤之后才敢喝。 等到沈家人都不渴了，沈向阳又接了点山泉水，还得往上爬，得把水备好，免得到时候缺水喝。 休息了会。 沈嫣然就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率先向山上走去，张秀慧见状直接起身，拍了拍衣服，便跟了上去。 虽然二闺女人不小了，但是还不是个沉稳的，得跟上去盯着。 沈岁欢和沈向阳倒是不着急，沈安安和沈宁宁走不快，还有张秀慧跟沈嫣然看着呢。 只是也没有多待，过了一会，也就几个快步跟了上去。 越往上，温度越低，只是好在现在是白天，也有太阳在，除了感觉皮肤凉凉了，倒也没有什么。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沈岁欢就看到刚才上山的福娃娃了，福娃娃他爹喘着气，福娃娃在他娘怀里，坐在石板子上，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沈岁欢赶紧拉了下沈嫣然，朝小福娃娃那里点了点头，沈嫣然转过头，看了过去。 嗯。 小福娃娃真可爱，喝水的样子也可爱，就是估摸着他爹现在看到他，会觉得不太可爱了…… 绕过小福娃娃，沈家人还没到半山腰。 沈安安和沈宁宁的小腿肚子已经开始哆嗦了。虽然两个小姐妹没走多远，但到底是时间长了。 张秀慧就决定不往上爬了，直接原地休息会，再看看景，拿出身上的包，打开来，里面是馍馍。 还是沈岁欢六月份回家的时候带回来的面粉做的，最后一些全被用掉了，做成馍馍。 白面馍馍，在外面吃太显眼，再加上面粉不够，张秀慧又加了玉米面粉，这样看着就好上了不少。 馍馍早早地就从中间划了一道口子，往里面塞了点咸菜，要不干吃馍馍，根本吃不下去。 就这，还得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吃猛了，还得喝口水。 就这样，边吃馍馍，边闲聊，时不时地说说笑笑，时间就过去了。 人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沈向阳找了几根地上的树枝，简单地收拾了下，就当作拐杖用。 每个人都有，就连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都有一根短的拐杖，主打的就是，一视同仁。 果然，有个拐杖，下山的路也好走了不少，在加上吃饱喝足，人也休息好了，走得就更快了。 等到沈安安和沈宁宁最后真的走不动了，就轮流着在张秀慧、沈岁欢、沈嫣然和沈向阳的怀里来会换。 得亏着有四个大人，要不根本架不住。 就这样，沈家人到了车站站点，也是累得够呛了。 踉踉跄跄地挤上车，这次是没办法抱着两个小姐妹了，只能让沈安安和沈宁宁抱着沈岁欢和沈嫣然的大腿。 好在下午的人不多，公交车停靠的次数也不多，所以沈家人很快就到了轧钢厂那边的家属区了。 这下，已经是四五点了。 等到沈岁欢一行人到家，已经是五点一刻左右的。 沈岁欢和沈嫣然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先去洗了把脸，又将灶房里烧了锅水，留着等会洗澡。 而沈向阳从张秀慧那里拿了钱和票，就出门买烤鸭了，临走前还被姐姐沈岁欢塞了点钱和票，国营饭店还有啥荤的，也能再买点来。 难得的假日，可以奢侈一把。 等到沈向阳回来了，沈安安、沈宁宁和沈嫣然都收拾好了，张秀慧也将昨天晚上的菜热了下，又多煮了点米饭，加了道炒鸡蛋。 等到饭菜上桌，张秀慧又烧了锅热水，等到吃完饭，就能留给自己、大闺女和小儿子用。 饭桌上。 除了昨天的剩饭，今天白天没吃完的馍馍，一道炒鸡蛋，就还有沈向阳买回来的烤鸭和红烧肉了。 张秀慧看着碟子里的红烧肉，抿了抿嘴，今个已经花了不少钱了，也不在乎多这一点了。 “开饭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饭桌上便开始忙忙碌碌了。 张秀慧先是从烤鸭里面找出了两只鸭腿，放在了沈安安和沈宁宁的碗里，虽说是两个小姐妹先提出来要吃烤鸭的。 但是两人人小，尾款也不大，一人一只鸭腿就够了，再吃点米饭或者馍馍就该饱了。 而沈向阳却是夹了一块红烧肉，这红烧肉是用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做成的，肥而不腻，瘦而不精，也不卡牙。 正正好。 沈岁欢先夹了一块鸭肉，咬了一口，鸭皮焦脆，鸭肉滑嫩，吃了一口，紧接着再来一口，一下子一块鸭肉就吃没了。 又喝了一小口昨天做的西葫芦汤，接着筷子就往装着红烧肉的碟子里面伸，她不爱吃肥肉，于是夹了一块偏瘦的。 嗯，好吃。 沈嫣然直接一次性夹了块鸭肉，又夹了块红烧肉放在碗里，再夹了块鸡蛋，又扒啦点昨天的剩菜，就开始吃起来了。 而张秀慧看着大家吃的开心，夹了个鸡蛋，有夹了点昨天的剩菜，吃着今天剩下来的馍馍。 沈岁欢见状夹了块鸭肉和红烧肉放在张秀慧碗里，道：“妈，今天的菜够，多吃点肉，尤其是烤鸭，明天热着吃就不好吃了。” 第84章 日常琐事 张秀慧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筷子还是夹了碗里的鸭肉。 好吃的肉，谁能不爱吃，只是得花钱，但买回家了，钱都花了，就不一样了。 之后，吃完碗里的烤鸭和红烧肉，张秀慧又夹了个烤鸭肉，这是真的好吃，味道不错。 沈家人今天也是累狠了，饭桌上，昨天的剩菜早就吃完了，烤鸭也没了，鸡蛋还有一点点，就剩下点红烧肉，明天还能热着吃。 只是，沈向阳看着最后一个小馍馍，直接就着鸡蛋和红烧肉一起吃完了。 这才，彻底光盘了。 吃完饭，沈安安和沈宁宁就困了，便洗漱了下，就回去睡觉了。沈嫣然帮着张秀慧收拾堂屋、洗碗。 而沈岁欢和沈向阳则是排着队，一个一个地洗澡。 等到沈岁欢躺在床上的时候，沈家的灯就全部熄灭了。 一夜好梦。 第二天，该上班上班，该睡觉睡觉。 上班的，早早地起来了，睡觉的，则还在床上，就连昨天醒的最早的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都还在呼呼大睡。 沈嫣然出门的时候，家里还是静悄悄的，就连平日里起的最早的张秀慧都还躺在床上呢。 没有早饭吃，沈嫣然也不在意，直接在经过国营饭店的时候，买了一个肉包子，又买了一个菜包子。 昨天消耗大，晚上吃的饭早就没了，早上起来就饿了，今天还得加班，总得垫垫。 而一大妈和刘奶奶本来就不是什么闹腾的人，现下，后院还是安静不少。 等张秀慧睁开了眼睛，沈家就开始有动静，顾及到其他人还没醒，张秀慧的动作很轻，洗漱好之后，她煮了粥，便端着衣服到院子里的水井出洗衣服。 这时候的井水温温的，不凉也不热，刚刚好。 半个多小时后。 张秀慧把洗干净的衣服晾晒好，沈岁欢她们也就醒了，简单地洗漱后，沈岁欢便把锅里的粥盛了出来。 饭桌上。 一口白粥，一口咸菜，美滋滋。 白粥熬的时间久，粥上有一层厚厚的ying tang（粥皮），全都被沈岁欢盛到了沈安安和沈宁宁的碗里。 这层粥皮，可以滋润肠道，有养胃的功效。 沈安安和沈宁宁接过小碗，奶声奶气道：“谢谢大姑姑。” 沈岁欢摸了摸两个小姐妹的脑袋，道：“乖，慢慢喝粥，别呛到了。” 望着两个小姐妹乖巧的点点头，小手拿着小勺子，一点点挖着白粥，沈岁欢心里暖暖的。 人，这一生所求，不就是吃饱穿暖，衣食无忧，再加上家人安康吗？ * 相比较十月一号的忙碌，十月二号，沈家人就清闲了不少。 沈岁欢把躺椅放在院子里的阴凉处，旁边放上金银花茶，人躺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书。 沈向阳则是带着草帽，拿着锄头，带着竹筐，向菜地走去，日头也不算太烈，但是晒久了也会难受。 沈安安和沈宁宁坐在小板凳上看小人书，还是之前沈岁欢买给两个小姐妹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没腻呢。 张秀慧跟沈岁欢一起把缝纫机搬了出来，就在屋檐底下，又将前几日用剩下来的布料，按照色系，用缝纫机缝起来。 跟之前的布料缝在一起，积少成多，以后无论是做衣服内衬，或者是做床单被套，都是不错的。 实在用不着，放在家里放着也是好的，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没有没用的东西，只有暂时用不上的场合和不会用的人。 将碎布弄好了，张秀慧比划了下，决定还是拿出一块拼好的蓝色布匹。 照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的身形。量好了尺寸，准备一人做两三件换洗的秋衣秋裤，冬天的时候也能穿。 能穿在外面，也能穿在里面，也不担心衣服是深深浅浅地拼出来的，看着不美观。 这年头，打补丁，都是光荣的。 还有人，专门在新衣服上打上补丁，或者把胳膊肘的地方故意磨破碎些，以表示自己勤劳俭朴的优良品格。 沈安安和沈宁宁之前的衣服都是拿沈岁欢和沈嫣然穿小的衣服改的，早就洗的发白了。 现下，做她俩的衣服，都得放宽松些，裤脚也得放一些下来，再用线收上去一点，等长高了，再改改就行。 比再拼一截上去，方便了不少，还省事。 张秀慧用白粉饼在布料上画好了尺寸，便开始埋头苦干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的注意力倒是从小人书上，移了出去。她们收起小人书，搬着板凳坐在张秀慧身边。 刚才奶奶给量了身形，现下肯定是在做自己的衣服，一定是好好看的衣服。 嗯，什么时候才能穿上新衣服呢？ 小孩子哪知道什么碎布不碎布的呢，她们只知道这可是新衣服耶，还没到过年就能穿上新衣服了。 真的是太棒了。 沈岁欢看着书，觉得有点累了，把书放在躺椅上，闭上眼睛，小歇了会。 也不知道时不时最近秋乏的原因，总是有点犯困，关键是这个天，也好睡觉，这就有点没忍住了。 一时间，只有张秀慧踩缝纫机呀吱呀吱的声音、秋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张秀慧是个老裁缝，做衣服那是得心应手，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的衣服一上午的功夫就做好了。 让沈安安和沈宁宁试穿了下，没问题，张秀慧就把衣服用井水清洗了下，等到晾晒好了，再熨烫下，就可以了。 沈向阳也把菜地里的活都干完了，把锄头洗干净，放在屋檐底下养晒干，又把竹筐里的菜拿出来洗好，放在灶房的沥水兜里。 又跟沈岁欢一起把缝纫机搬到堂屋的角落里，马上要到中午了，得先吃饭，缝纫机就得收起来了。 要不放在堂屋门口着，就太挡事了。 中午的饭菜比较简单，但好在新鲜，是今天刚做的，感谢沈向阳解决了昨天晚上最后的饭菜，没留下一点。 嗯，今天中午的饭菜也好吃，沈向阳再次光盘了。 真的是一点都没剩，就连早上的咸菜都吃完了，干干净净的。 第85章 小猴子来了1 十月四号，上午八点。 沈岁欢准时到达轧钢厂卫生院中医诊疗室，穿上白大褂，满上搪瓷杯，准备好脉诊和病例书。 头一个到达的病人，就是小猴子。 纪雁抱着小猴子，身边跟着公公婆婆。 那天回家，一家人好好地坐下来，聊了聊小猴子的事情。 治病，是肯定得治病的，小猴子才这么小，现在不治病，以后怎么办？谁能管他一辈子？ 尤其是纪雁的公公，在他这个年纪，什么事情没遇到，世事无常，万一哪天一家子人全没了，小猴子又听不见，那怎么办？ 纪雁的婆婆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翻家，把藏在犄角旮旯的钱和票，全部都翻了出来，就连墙角里面，藏在砖头里的罐头都被翻了出来。 嗯，这个，纪雁没有看到。 罐头是藏在纪雁婆婆和公公住的房间里的砖头里，还是床底下，最里面的砖头里…… 纪雁完全忘不了，自己婆婆头上全是蜘蛛网，手里捧着全是灰尘的罐头，又从罐头里面，拿出一层厚厚的物件，外面包着三四张手绢。 真的是…… 特别好看。 沈岁欢重新给小猴子把了下脉，又将小猴子的耳朵看了看，又拿着音叉给小猴子做了听力测试，便开始在病历本上记录着。 等到十分钟后。 沈岁欢停下了手里的笔，看向纪雁一家，道：“根据目前的情况，小猴子现在的状态还算是处于一个不算太差的情况。” 纪雁身体微微向前倾斜，怀里抱着乖巧的小猴子，道：“岁欢丫头，你就直接说吧，我们需要怎么做，你雁姐信你，只要小猴子能好，多久都行。” 只要小猴子能听见，再久都能等。 沈岁欢瞧着一脸茫然的小猴子，道：“从现在开始，针灸跟中药辅助治疗，先是每天一日两次、早晚各一次的汤药，一天一次的针灸，一次半小时。” “汤药需要在吃完饭之后喝，免得影响孩子食欲，只是正餐就不要吃太多，免得喝不下去药。” “如果半个月效果好的话，之后就换药方，针灸时间也会跟着调整的……” 纪雁认真的听着，为了记下来，她把小猴子递给了婆婆，自己问沈岁欢借了只笔和纸，开始记下来。 沈岁欢见纪雁记的认真，说的就更加详细了，等到纪雁甩了甩手腕，沈岁欢便将之前写好的药方递了过去。 “雁姐，我们医院有药方，你可以之前先去收银台那里先交钱，再去方药拿药。也可以去药铺买药，让药铺的人给配好就行。” 这时候，医生只负责治病救人，至于创收什么的，没听过。 药铺的门口，挂着的牌子都是：但愿世上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可不像几十年后，“优惠酬宾，买一送三”、“会员日八折”…… 纪雁望了望身后的公公婆婆，公公婆婆就丈夫一个儿子，也就没有分家的说法。 丈夫每次寄回来的钱和票，除了自己留出一部分以外，其他的都是给公公婆婆用作日常花销和养老钱了。 纪雁的公公点了点头，道：“一事不烦二主，还是直接在这买了，去药铺跟在这买差不了多少。” 药品，徽城管控的还是比较严格的。 徽城没有大型的药品制造厂，直接去其他地方进过来，不仅路上运输不方便，而且审批流程也很严格，就连药品的价格控制也严格。 这世上，什么东西都能涨价，就是粮食、药品不能随便乱涨价。买不起粮食、吃不到药，是会饿死的。 衣服三四年不换新的，不影响。 用的东西旧了、不好用了，没关系，还能接着用，坏了，也不用买新的，凑合凑合就行。 沈岁欢点点头，道：“那现在就得去收银台那里缴费，再去药方那里陪药了。一次性开了半个月的量，还是挺多的。” 纪雁点了点头，让婆婆抱着小猴子就在诊疗室里坐着，自己就跟着公公下楼了，万一太多了，自己拿不下，也有个人搭把手。 这时候，也早，除了纪雁一家，也没其他病人，沈岁欢便跟纪雁的婆婆闲聊着。 这才知道了，为了小猴子看病，一家子人跟大队部磨了许久，才给纪雁磨来了一个多月的介绍信。 而纪雁的公公和婆婆最多待上三四天，就得回去。 其实，这样也挺合理的。 小猴子的病还得一直治，具体需要多长时间、多少钱，谁都不知道，也不能一大家子陪着耗着，不干活。 哪怕田里的那些活，只能换公分，没法立刻换成钱和票，但有粮食吃，总归是好事。 再说，一家子四口人，一直在城里呆着，哪有地方住。 纪老师傅家就两间房，一间老两口的，一间纪雁当年的房间，现下里面也装了不少东西，但是床还在。 凑合个几天，还能行，但是一直凑合也架不住，晚上睡觉都是侧着身子的，睡的也不安稳。 纪雁的公婆心里清楚，只是还是想多看看沈岁欢是怎么治疗的，多看几眼，心里的担心也就少了几分。 沈岁欢也只能宽慰宽慰对方，说说小猴子现在年纪小，早治疗早点好，对以后的影响也不大…… 等到纪雁两人回到诊疗室，沈岁欢的嘴唇都说干了，趁着空闲，连忙喝了口水，润了润嘴唇。 接着，沈岁欢接过纪雁手里的中药，放在办公桌上，拆开了，指着里面的药材一个个解释作用，再解释放在一起用的作用。 此举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让纪雁的公婆放心，看着听完自己解释后，微微松了口气的纪雁公婆。 沈岁欢乘机提出，直接给小猴子安排一次针灸，针灸结束后，就直接回去喝药，开始治疗了。 纪雁的公婆看着办公桌上中药材，想着沈岁欢刚才讲的头头是道的样子，点了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沈岁欢不着急拿出针灸包，先是把中药材重新包扎好，递给纪雁，又起身先洗了把手。 第86章 小猴子来了2 做好准备工作之后，沈岁欢这才叫纪雁的婆婆把小猴子放在针灸床上。 小猴子坐在针灸床上，望着站在一旁的妈妈和爷爷奶奶，眼神里透着不安，却也老老实实地坐着，没有乱动。 沈岁欢低下身体，对着小猴子，说道：“小猴子乖，姐姐在给你治耳朵呢，不要乱动。” 小猴子是听不见，但是他能感受到情绪，在察觉眼前人对他并没有存在恶意，也就稍稍放松了下肩膀。 沈岁欢见一切都准备好了，便从针灸包里面拿出针灸针，开始下针了。 轻重缓急、深浅不一。 下针的手法、轻重、深浅，这都得是沈岁欢谨慎的地方，再加上小猴子年纪小，更加要小心。 等到下针结束，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的事情了，沈岁欢额头上布满了希望，原先站在一旁的纪雁本想拿着手绢，帮沈岁欢擦擦汗。 但又怕耽误沈岁欢下针，直到沈岁欢下针结束，这才把手绢递了过去。 沈岁欢摆了摆手，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拿出素色手绢，擦了擦汗，道：“现在这样，就可以了，等到了时间，就能拔针了。” 擦好了额头上的细汗，她又补充道着：“这个时候，就别让小猴子动来动去的了，免得针灸针移位了。” 孩子还小，得多提醒提醒大人。 纪雁点点头，看着小猴子头上、耳朵处、背上的针，也不敢过去抱着他，只能坐在一旁看着。 而小猴子也不敢动，针进入身体，他是有感觉的，但是不疼，就是奇奇怪怪的感觉。 现在年纪还小，没明白这是啥感觉，等长大点了，就知道这是酥麻感。 沈岁欢望着纪雁的公婆，道：“叔叔，婶子，还得二十分钟，才能拔针，这时候急不得。” 说完，便喝了一口温水。 纪雁的公公点点头，道：“我知道，岁欢丫头，你先去忙吧。” 这说的是，刚才给小猴子针灸的时候，进来了好几个病人。大家看到沈岁欢在忙，也就没有发出动静，老老实实地排着队。 沈岁欢点了点头，走向办公桌开始询问病人情况。 “婶子，你这是哪里不舒服？大概多久了呀？” “大夫，我这……” 等到看诊了两三个病人后，沈岁欢就对着下一个已经坐在椅子上的病患，解释道：“大爷，您稍微等下，我去给那个孩子拔针去。” 大爷是过来复诊的，也没什么急事，于是点点头，道：“大夫，你去吧，我这不着急。” 沈岁欢依言，便起身走向针灸床。 而站在一旁焦急等待的纪雁心里松了口气，千万别忙过头了，把小猴子给忘了，面上却是不显。 沈岁欢小心翼翼地把针灸针收了起来，又给小猴子把了下脉，道：“现在可以了，等会回去准时喝药就行，等到明天再过来一趟就行。” 纪雁将小猴子从针灸床上抱在了怀里，道：“那岁欢丫头，我们这就回去了，，明天还是这个点到哈。” 沈岁欢点点头，道：“没事，你们明天正常过来就行。” 说完，沈岁欢就回到办公室座位上，拿过大爷带来的病例书，看了起来。 纪雁则抱着小猴子，身后跟着公公婆婆，纪雁的公婆手里拎着药，一家子回去了。 走出门的时候，还能看到有新的病人走进诊疗室。 纪雁的公婆看着这一切，心里安稳多了，不怕大夫病人多，就怕大夫没病人，病人多最起码能证明大夫医术还算不错。 没病人…… 等到沈岁欢看完上午最后一个病人，已经是十二点半多的事情了，病人排着队，哪怕到了下班点，也不好让人回去，下午再来。 要是城里人，那还好，但要是从公社、乡下来的，中午都不知道去哪里歇着，也耽误人家的事。 这就拖到了十二点半多。 等最后一个病人走出诊疗室，沈岁欢就赶紧去食堂，这时候食堂里面还有一点菜和饭。 沈岁欢赶忙让人给打了点，就直接在食堂里吃了起来，好在这时候食堂里没什么人了，也没人看着她。 没想到这时，沈向阳却是拿着盒饭坐在了她的对面。 沈岁欢察觉到有人坐了在对面，便习惯性抬头看了眼，道：“向阳，你还没吃吗？” 都这个点了，平时早就吃完回厂区了。 沈向阳把盒饭打开来，露出里面的小炒肉和炒白菜，道：“姐，我今个没等到你，就直接在食堂里吃的。” “盒饭里的都是吃完了洗干净，才打的饭菜，就怕你来的太晚没饭吃。” 这事以前出现过。 一开始沈向阳只是以为姐姐在忙，就自己打了饭菜吃了，后来晚上回家才知道。 沈岁欢忙好了，到食堂的时候，食堂里面已经没饭菜了，只能借了同事的自行车，去外面买吃的垫垫。 自那次之后，沈向阳就上心了，要是没等到沈岁欢一起吃饭，那就等自己吃完了，再打点饭菜，免得沈岁欢赶不上。 就算沈岁欢赶上了，自己准备的饭盒多了出来，那也没事，等到也能带回家，加个餐。 反正，怎样都不浪费。 为了这，沈岁欢还专门留了钱和票，就怕沈向阳不够吃，给自己留。 沈向阳现在正是能吃的年纪，花在吃饭上的钱和票，就跟沈岁欢和沈嫣然花在吃饭上的钱和票加在一起，差不多持平了。 真的是，一个抵两个。 但好在个子、体型也蹭蹭的往上涨，也算是有没白吃。 沈岁欢瞧着沈向阳递过来的盒饭，是比自己饭盒里的丰富些，也不客气，直接伸了夹了起来。 嗯，虽然过了一会了，但还是温热的，做的也好吃，不像自己盒饭里的汤汁多了些。 今天，沈岁欢是饿狠了，再加上自己盒饭里的饭菜也不多，就直接两个盒饭都清空了。 沈向阳见姐姐吃饱了，便说了几句话，拿着盒饭去清洗，就回厂房了。这时候回去，还能小歇一会。 沈岁欢也跟着走出食堂，今个中午是不打算午睡了，但是可以走走，散散食，吃的有点撑了。 第87章 买自行车1 口腹之欲。 人之常情。 * 兜兜转转，日子很快就到了十一月中旬了。 小猴子经过半个月的针灸和汤药治疗后，又换了两三次的方子，现在还在喝中药，但是只需要一天一次就够了，就连针灸也换成了三天一次。 而纪雁的公公婆婆早在小猴子针灸的第二天，就会回去了。 大夫靠谱，儿媳妇跟着小孙子住在亲家，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这治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还是得回去挣工分。 就连儿子那里，也得去个信，小猴子毕竟是他的孩子，总不能儿子在外面，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也得让他心里有点底。 至于一大妈和一大爷早在半个月前换了药方，按照沈岁欢的说法是，现在只需要静等缘分就可以了。 张秀慧就国庆几天休息了下，接着又开始忙碌了，这次不是为了接单子忙，而是家里的孩子经过一年，个子都长高不少。 去年的冬衣已经穿不上了，或者把衣服拆掉重做，或者在袖口、裤脚处再接上一截接着穿。 家里人口多，得提前准备，不能等到寒冬腊月没衣服穿了，才着急。 再加上现在日照越来越短了，张秀慧每隔半个月就得把家里的被子晒晒，被子才蓬松、暖和。 而沈家仨姐弟已经凑足了买自行车的钱，准备找个休息时间一起去买车，可惜沈家仨姐弟在三个不同的单位。 除了春节、国庆这样的大型节日，其他时候挺难凑在一块的，于是，沈嫣然率先表示自己不参与买车了。 自行车买回来，主要还是给沈向阳和沈岁欢两人用的，还是得沈向阳和沈岁欢两个做主。 于是，这天，周日。 沈岁欢和沈向阳刚好在同一天休息，一早就起来，收拾好，便出门去买自行车了。 凤凰牌二八大杠，是沈岁欢和沈向阳商量后，决定买的自行车。 双梁大脚带前叉的载重自行车，后面可以载人，前面的大杠不仅可以挂些东西在上面，而且还可以载人。 无论是实用性，还是美观性，都是极好的，只是价格也比其他牌子的自行车更贵些。 但是，这自行车只要爱护的好，能用上几十年呢，这么算算，也就没那么肉疼了。 等沈岁欢和沈向阳走到了地方，就看到里面好几排的自行车，每排自行车都是不同的牌子。 有飞鸽牌、凤凰牌、永久牌、红旗牌，还有其他的牌子。 这时候，有句顺口溜：“飞鸽快、永久耐，骑着凤凰谈恋爱，红旗骑不了一礼拜。” 沈岁欢和沈向阳一走进去，就有销售大姐看着他们，现在能买得起自行车的人不多，店里除了工作人员以外，就剩姐弟两个了。 沈建国买自行车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次沈岁欢和沈向阳都没来，但也听说过流程。 于是，沈岁欢和沈向阳先是去选车，等确定好了，再去找销售大姐交钱交票，等销售大姐确定钱票没问题了，就会开票据。 之后，销售大姐就会把自行车推出来，连带着票据一起交给沈岁欢和沈向阳姐弟俩。 沈向阳接过自行车，仔细检查了下，没有磕碰，没有划痕，增光瓦亮的。漆黑的车身，清脆的车铃声，皮质的坐垫，忒漂亮了。 站在一旁的销售大姐看着沈向阳谨慎的样子，笑了笑，这时候的自行车可是个大物件，仔细些也是应该的。 沈向阳检查了半天，没发现问题，跟销售大姐道了句谢，便跟着沈岁欢出去了。 买到自行车，这还不算完，还得去车管所登记、办牌照。这牌照很重要，可以证明自行车是通过正规途径购买的。 这时候的盗窃罪，很重，重到一个人的后半生都能赔进去。 等到车管所，找到对应的办事窗口，交了一块钱，盖上了钢印，这才算结束了。 之后，每年都得交管理费，不少，但买得起自行车的人家大多都能交的起。 自此，这辆凤凰牌的自行车才算整整切切地买到手了。 沈向阳带着沈岁欢骑上新车，在附近的街道上溜达了好一会，这才在沈岁欢的要求下，回了家。 只是，沈岁欢到家了，沈向阳也不想让刚到手的自行车，就这么放在家里放上这么一天。 于是，他先是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在院子里骑了一会，等沈安安和沈宁宁的嗓子都喊哑了，这才把两个小姐妹放了下来。 沈岁欢给两个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端了杯温水，润润嗓子，心想：以后要是需要带安安和宁宁回舅舅家也方便了不少。 说到回舅舅家，现下也快十二月份了，等再过段时间，就能放年假了，日子过的真快。 离六月份，已经五个多月了…… 而另外一头。 沈向远原本就准备自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外面溜达溜达，没有目的地，就是骑着车，吹着风，感受到别人羡慕的目光…… 嗯，真爽！ 只是刚出院子门口，就被刚回家的孩子们拦住了。 “向阳哥，你别走，带带我，我也想坐自行车。” 说话的是闫解放，现下才七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 跟他同龄的王江倒是听话些，只是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也不敢动手摸。 刚才就看到向阳哥带着安安和宁宁在后院里玩了…… 只是着自行车太贵了，万一弄坏了，赔不起。 沈向阳看着王江的妹妹王笑笑、闫解放的弟弟闫凯旋，还有李红英和李进步这几个小孩。 心里清楚，今天暂时是出不去了。 他打消了出门的念头，就在家属院门口带着几个小孩骑着车。 为了安全，沈向阳也不敢一次性带太多，所以总会剩下几个孩子追着自行车跑。 一时间，小孩子特有的喧闹声响彻家属院。 李家婶子、王家婶子和闫家婶子听到自己家孩子的声音，连忙走了出来，看到沈向阳带着孩子们骑着车玩，心里也是羡慕。 倒不是羡慕，能骑车玩，而是羡慕沈家又买了辆自行车。 第88章 买自行车2 得亏了沈家人会做人，要不这家属院里的人就不是羡慕，而是嫉妒了。 等到一群孩子玩过瘾了，沈向阳这才解放了，乐呵乐呵道：“哥现在出去有点事，咱们下次再骑车玩。” 一群孩子玩够了，懂事的点点头，道：“向阳哥，咱们下次去其他地方玩，不在门口玩了。” 这是嫌弃家属院门口场子小，玩的不够畅快。 沈向阳笑着点点头，也不在意，道：“行，那次有时间了，就带着你们去其他地方玩。” 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们，沈向阳也不吝啬，但要是其他人，可没那么容易，这可是新到手的自行车。 宝贵得很呢。 孩子们一阵欢呼声，站在一旁的大人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候的娱乐设施少得可怜，再加上从小在这块地方长大，再好看的景也都看腻了。 沈向阳倒是轻松，直接摆了摆手，骑着自行车出门了，留下来一群欢蹦乱跳的孩子们。 这，买自行车，可是个大事。 要是放在别家家属院，指不定得请个客。可是在沈家就不一样了，这是沈家的第二辆自行车。 之前买第一辆自行车的时候，就已经请过客了，现在买第二辆，可不兴再请客。 太显眼，别人家一辆自行车都没有，沈家有两辆了。虽说旁人都能看得见，但主动显出来，还是不一样的。 但，不请客庆祝，不代表自个家内部不能庆祝呀。 现下，家里日子过的还不错。但这种好日子，还是能多沾点荤腥呢的。 沈向阳出门前，沈岁欢就塞了点钱和票，其中的意思不用沈岁欢自己说，沈向阳就明白。 这是，先斩后奏。 买了吃食回来，张秀慧虽然肉痛，但也不会拦着不让吃。 一开始，张秀慧也跟其他婶子一样，要省着点吃，多留几天，但是被沈岁欢狠狠科普了下，便改了不少。 家里，肠胃不好的就有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那时候沈岁欢仨姐弟身上也没有啥肉。 要是吃坏了肠胃，就得不偿失了。 更别说，现在沈家仨姐弟都上班了，条件更好了，也不是非得剩下饭菜来，沈向阳一般也不会让饭菜剩下来。 说的有点远了，继续说回沈向阳。 沈向阳刚骑出来没多久，就在轧钢厂家属院这一块被拦住了，大家伙也没有恶意。 就是看到新自行车，想摸一摸、响响铃铛，感受下新自行车的坐垫…… “向阳，了不起呀，自行车都配上了！真不错，真不错呀！” “王哥，你就别羡慕向阳了，你这自行车上个星期才买的，马上还要结婚了，这是双喜临门的事呀！” “是呀，是呀，王哥这日子过得才痛快呀……” “哪有哪有……” 王哥嘴里说着推辞的话，脸上、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 等人群渐渐散去，沈向阳才出了家属院。 去国营饭店的路上，沈向阳好好享受了把。只要他骑车经过，就有不少老少爷们向他投来羡慕的眼光。 一路上的风是舒服的，阳光是明媚却不刺眼的，就连路上的小石子都是圆润光滑的。 * 轧钢厂家属院，后院。 沈向阳骑车走了，沈岁欢便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在院子里玩——鲁班锁。 鲁班锁，是沈岁欢从系统里面购买的，选的是全木头的，还是最常见的木头，没有任何商标。 各种零部件打磨光滑，露出木头特有的纹理，没有一点毛刺，只是零部件种类和个数多了一些。 看着就像是老手艺人做的一样。 自从有了鲁班锁，沈安安和沈宁宁对于小人书的喜爱都消退了不少，纷纷玩起了鲁班锁。 鲁班锁参照传统建筑里的榫卯结构，对于才四五岁的沈安安和沈宁宁来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利用零部件之间的凹凸部分，就可以使得组装成功的物体密不可分、严丝合缝，真的是太厉害了。 沈岁欢手里拿着书，躺在躺椅上，时不时地看着沈安安和沈宁宁的状态。 主要是为了确定两个小姐妹有没有跑出去，有没有拿着鲁班锁的零部件往嘴里塞。 拎着竹筐的一大妈经过院子，看到乖巧的沈安安和沈宁宁在玩，眼神里闪过一丝羡慕。 但片刻后，她就拎着东西转身回到自个家里。 别人家的，再好，也不是自己家的。再羡慕，也得注意把握好分寸。 而坐在自家堂屋门口的刘奶奶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 这儿女缘分，谁都说不好。 当年，自己也是儿女俱全的人，只等着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可如今…… 一大妈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她从来没尝过失去骨肉之情的痛苦。 不幸的是，她一生都在为自己能有个孩子而努力，这其中，多少苦楚，也就她自己才能清楚。 谁都做不到感同身受。 时间过得快。 转眼间，就到了沈嫣然下班的时间了。 沈向阳中午买的吃食，张秀慧是一点没让孩子们动，就等着晚上沈嫣然回来，一家人一起庆祝。 沈家堂屋内。 饭桌上。 豆腐白菜鸡蛋汤、素炖萝卜、炒土豆丝、咸菜、板鸭、小炒肉。 张秀慧等所有人都坐在了板凳上，便简单说了几句，就开动了。 板鸭是徽城的特色了，但是沈家人吃烤鸭的多些，今个烤鸭卖完了，沈向阳就买了板鸭。 其实，卤鹅更好吃，肥嫩的鹅肉和美味的卤汁完美结合，恰到好处，不咸不淡，咬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可是，现在养鹅的少，没有养鸡养鸭的多，偶尔能有卤鹅卖，一般也不容易赶上趟。 能有板鸭吃，也是不错的。 只见碟子上方，筷子来来回回的，沈家人闲聊着，手里的动作却是不停。 沈嫣然夹了一块肉，放在碗里，道：“姐，你知道吗？自从十月底、十一月中旬，两次暂缓外出串联的紧急通知发出来之后，我那些高中同学终于消停了不少。” 这说的是，之前为了去串联，直接把学校里的老师打了的那群人。 第89章 一大妈怀孕了1 沈岁欢喝了口汤，道：“大串联估计之后就要停掉了，这么多人一股子往首都奔，哪有那么多的粮食，那么多住的地方。” 这个是很现实的问题。 沈向阳已经不是半年前不懂事的小伙子了，上班这几个月，他也听到了不少老师傅们的讨论。 “现下已经入冬了，等往后，天就更冷了，别说往北京去，就连出个门都困难。” 大串联刚开始的时候是夏天，那时候天气炎热，人们短袖短裤，出趟远门就带点粮食，也算方便。 现在，大冬天的，家里条件不好的，一个人就一件冬衣过一个冬天，也没法洗，没法换，这要是出门…… 搞不好，就冻死在路上了。 ……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 这天，一大妈家里。 沈岁欢照常给一大妈和一大爷做检查，她先给一大爷把脉，发现一大爷身体比之前好上不少了。 剩下的几剂汤药喝完，就可以停药了。 接着就是一大妈了，沈岁欢刚把手搭在一大妈的右手手腕处，便察觉有些异样。 “一大妈，你多久没来事了？” 一大妈想了想，道：“岁欢丫头，之前喝了你开的药，正常了不少，就是上个月量不太对，这个月还没到日子呢。” 问这个…… 一大妈心里怀了份希望，但也有份胆怯，之前就闹出了乌龙，得亏没有其他人知道，要不自己这脸…… 沈岁欢收回把脉的手，细细询问道：“一大妈，就是量特别少，日子也短是吗？” 问到这里，一大爷也有点耐不住了，虽然听着这些，有点不好意思，但跟孩子比就不算什么。 一大妈皱着眉头，费劲地想着，道：“好像是这样的，自从入冬了，家里的事就不少，我也忙，有点记不清了。” 入冬前，就忙着冬天的衣服、鞋袜还有吃食、咸菜，除了自个家的还有刘奶奶家的。 街道给的钱和补贴，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拿到了，总得认真做事，才对得起这份钱和票。 沈岁欢想了想，如实道：“一大妈现在的脉象有滑脉的迹象，但可能是日子浅还不明显，得过上半个月、一个月，才能看出来。” 本来怕说早了，等一个月后，发现没怀上，一大妈一大爷肯定很失望。 但要是不说，这冬日里地滑，一个不小心摔掉了，可能就没有下一次了。 一大爷一听，急忙说道：“岁欢丫头，你是说你一大妈有可能怀上了？” 滑脉，不就是怀上了吗？ 沈岁欢点点头，道：“现下日子有点浅，但目前是这脉象，应该没什么问题。” 一大妈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就连椅子都往后倒，一大爷眼疾手快，将椅子扶住。 沈岁欢被一大妈的举动，吓得一跳，道：“一大妈，你别着急，先坐下，别激动。” 现在，可不能随便激动，要保持平和的心态，对一大妈才比较好。 一大妈反应过来，扶着沈岁欢的胳膊，缓缓地坐了下来，询问道：“岁欢丫头，你没弄不错吧，这是有了？” 真的，不是梦？ 沈岁欢确定一大妈已经完全坐在椅子上，这才点点头，道：“没错，就是有了，只是日子太短了，现在还得等上几个月。” 现在估摸着也才一个半月多些，脉象有点不显，但自己半年来，把多了滑脉，也能细细地分辨开。 一大妈吓得直拍胸口，道：“这，幸好没出事。”说完，她转头看向一大爷，道：“老头子，咱们要有孩子了。” “咱们要有孩子了……” 说着，说着，一大妈忍不住哭了起来，自己等这一刻，等了多少年哪，终于如愿了。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一大爷眼眶子跟着湿润了起来，他伸出手掌抹了抹眼睛，道：“老婆子，咱们有孩子了，这是好事，可不兴哭。” 这喜事，来之不易，可别哭没了。 沈岁欢摇了摇头，道：“一大爷，你让一大妈哭个够，一大妈之前憋了好久，现下把情绪发泄出来，也是好事。” 要是一直憋着，迟早得出事，尤其是这种大喜大悲的时候，千万不能忍着。 听见沈岁欢这么说，一大爷也不拦着，自己默默的伸出手握着一大妈粗糙的手掌。 当年，老婆子的手也是又白又嫩，跟了自己后，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可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不管生儿生女，总算留个后。 自己也想清楚了，要是是个男孩，那就最好不过，要是是个女孩，以后无论是嫁出去，还是招婿都好。 可是，要是个女孩总归没有男孩省心，这世道对女孩太不公平了，自己也得防着被吃绝户。 但无论是男是女，都是自己夫妻俩的孩子，都得提前为孩子规划好，毕竟自己和老婆子的年岁在这了…… 沈岁欢倒是不知道一大爷已经想这么多了，只是等到一大妈一大爷心情平复下来。 嘱咐道：“一大妈，你现在无论是出门还是做什么，都得小心点，可不能摔倒了。” “还有，也不要受凉，要是棉衣、被子不暖和，那就早早准备起来，家里的碳也得提前准备好。” 一大爷点点头，道：“岁欢丫头，你放心，这些我都会提前安排好了，你再说说，你一大妈现在能吃点啥？” 沈岁欢想了想，道：“一般的东西都能吃，就是性寒的、活血化瘀的最好别碰，有条件可以吃点红枣，或者熬红枣粥都行。” 一大妈点点头，道：“这些我都知道，之前也了解了不少，现在终于派上用途了。” 真好，终于用上了…… 沈岁欢点点头，道：“一大妈，要是之后有啥不清楚的，你可以去问问我妈，这块她比我了解。” 一大妈点点头，笑道：“好，那我到时候就麻烦秀慧了。” 沈岁欢还没结婚，也没生过孩子，虽然是大夫，但到底不敢托大，治病的事情，她知道。 可怀孕、生孩子的事情，还是张秀慧更加了解些，毕竟经历了好几次了。 第90章 一大妈怀孕2 等沈岁欢将注意事项都一一交代清楚了，便离开一大妈家了。该说的都说了，其他的一大妈比自己还清楚。 一大妈家里。 就剩下一大爷和一大妈，两口子面对着面，刚才当着沈岁欢的面，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这下子就能讲了。 一大爷伸手将一大妈额头间的碎发理了下，别在了耳朵后面，笑道：“老婆子，咱们这下总算是如愿了。” 不管怎么说，家里有个孩子，日子也鲜活些，有个指望，时间过得才快。 一大妈望着一大爷，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哽咽道：“是呀，老头子，咱们终于如愿了。” 一大爷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道：“老婆子，岁欢丫头说现在日子浅，你得注意，家里的活，你都不用干了，等我回家了，我来做。” 一大妈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老头子，我知道，我会注意的，但是一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重活就等你回来。” 做饭、扫地这样的小事，做着也不累，总不能什么都指望老头子吧，还没到那时候呢。 “老婆子，要不，咱们把照顾刘奶奶的活计让出来吧，你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刘奶奶那虽说不忙，但是也耗精力。” 冬日里，洗衣服、打扫卫生、扫雪、搬柴火，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事，都不是些重活，但也不轻松。 一大妈冷静下来，想了想，迟疑道：“要是没怀上，这活计让出去，就拿不回来了……” 到底，还是能贴补些家用。 而且刘奶奶为人宽厚，相处也融洽，不是那种找事的，刻薄的。 一大爷摇了摇头，道：“老婆子，我的工资也不低，就算你不做着活计，也够咱们俩吃用的了。” “当时，让你照顾刘奶奶，主要还是想着让你有个事情做，免得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咱们要有孩子了。” “不说现在，你怀孕了，本来就不能操劳，就说之后生了娃娃，坐月子，照顾娃娃，这活计也是干不下去的。” 迟早干不了，还不如早点让出去，照顾刘奶奶这活计，一开始的时候惦记的人还是不少的。 也就老婆子这几年做的好，这才没人说话，现下再攥着这活计就不太合适了…… 一大妈摸了摸肚子，现下肚子是平坦的，没有什么起伏，再过上一两个月，就开始显怀了。 沉默片刻，一大妈还是点了点头，道：“老头子，我明天先跟刘奶奶说下，然后就去找王主任说说。” 这活计，还是提前脱手吧，刘奶奶这也得提前说，要不然不就耽误事了吗？ 一大爷见一大妈答应了，笑着说道：“老婆子，你先去找刘奶奶说说，等刘奶奶确定没问题，我就去找王主任，不用你去。” “要是觉得闷了，就在咱们后院这边走走，要是想吃啥，跟我说，我去买。最好别出门，外面孩子闹腾着呢。” 也就后院这块，孩子少，就沈家的两个小的，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也不是爱闹腾的性子。 中院倒是只有何晴一个懂事的女娃，但是贾王氏可不是个好性子的人，还是离得远些才好。 至于前院几户人家，孩子最喜欢跑来跑去，一个不小心撞到人那是常有的事情。 但好在前院没有孕妇，也就没出过事。 只是，这初生牛犊的猛劲，可不弱…… 一大妈点点头，之前也被前院的娃娃们撞过，只是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想想都受不了。 一大爷心里细细的盘算着，最后还是下了决定，道：“媳妇，等你确定有了孩子，咱们就得提前准备孩子用的物件了，比如说摇篮床、介子之类的。” 现下是冬天，等孩子出生也得到七月底八月初的样子，现在就开始慢慢准备，自个家的娃就得用好的。 一大妈露出了笑脸，道：“咱们现在不着急，但也能开始攒布了，到时候，给孩子做新衣服，全新的，不用咱们的旧衣服做。” “还有摇篮床，到时候提前去乡下看看，应该有手艺人做这个，还有小孩子喜欢的泼浪鼓，以后走路要的学步车……” 现下，小孩子学走路，都是大人用宽宽的布条将孩子捆好，绳子的另一头在自己这。 这样省事，而且孩子也走不远，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一大妈想着自己的年纪，估摸着干不了这活，腰受不了。那学步车，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大爷点点头，接着补充道：“你要用的东西，也得提前准备好，这方面张婶子知道的多，你到时候问问张婶子，别舍不得……” 老伴节俭已经是骨子里的习惯了，但特殊时期，稍微奢侈点，没事。一辈子，也没几次这样的机会。 “老头子，我心里有数，我还等着以后喝媳妇茶、嫁闺女呢。” 至于，孙子辈，那就得看天意了。 就这样，一大妈和一大爷在自个家里，关着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说的都是以后的事情。 一大妈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准备物件；等到了生产的时候，请哪个产婆，还是直接去医院；坐月子的时候，请谁来照顾。 要是孩子需要喝奶粉，应该去哪个工友哪里找找关系；还有孩子要用的襁褓、小衣、介子还有其他的老虎帽、袜子等等。 哪个村里的手艺人干活老式、手艺又好，什么时候开始找手艺人，大概什么时候又能把摇篮带回来。 还有家里的票据、存款，得提前规划好，现下养孩子是不费钱，但是自己老两口年纪在这，还是得请人搭把手。 到时候，还得去街道报备去，最好还是让街道出面，帮忙找人，这就不是资产阶级行为了。 有了孩子，自己平日里的言行就更加要注意了，可不能拖累孩子…… 这个孩子，把一大爷和一大妈原本平静的生活搅动了起来，变得鲜活了…… 刘奶奶之后的帮扶问题+。生孩子+坐月子。t 提前安排好。 第91章 日常生活 这边的沈岁欢离开了一大爷、一大妈家，就回家去了。 沈嫣然坐在堂屋里，手里拿着针线，将有些破损的裤子膝盖处，缝上补丁，见沈岁欢回来了。 询问道：“姐，你这是去一大妈家干啥了？” 沈岁欢刚进门，就跺了跺脚，活动了下，道：“没什么，就是一大妈见一大爷最近干活有点累，让我看看。” 现下，一大妈怀孕没满三个月，脉象也浅，还是瞒着点好。 只是，对不住一大爷了。 沈嫣然停了停手里的动作，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询问道：“那一大爷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吧？” 在沈嫣然看来，一大爷可以算得上，是看着沈家兄弟姐妹长大的，也是个长辈。 再加上一大爷一大妈没有孩子，自己小时候，还接过一大爷一大妈给的糖果，一大妈还照顾过自己。 沈岁欢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大事，等过段时间，还会有喜糖吃呢。” 估摸着，一大妈显怀了，一大爷就会在家属院发糖了，这可是之前一大妈跟自己闲聊的时候说的。 沈嫣然见姐姐说的话，没头没脑的，心里也是奇怪，只是也没有多问，要是能说，姐姐也不会瞒着。 现在没说，就是暂时还不能说，那就不着急，等能说的时候，自己也就知道了。 只是，喜糖，那坚决是有喜事。 喜事，那就好办了，等着吃喜糖就行了。 沈岁欢见沈嫣然没有追问，松了口气，拿起搪瓷杯，倒了杯热水，又从屋里拿出书，坐在堂屋外面看了起来。 平日子，沈岁欢就不爱出门，要是出门一般都是去接沈安安和沈宁宁放学回家，或者是去看诊，去供销社、废品回收站买东西…… 但是冬天，沈岁欢的外出活动仅限于接沈安安和沈宁宁回家和外出看诊。 当然，住在轧钢厂家属院这一大块的，除了没法下床、出门的，一般都是自己来沈家找沈岁欢。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不好意思，沈岁欢看诊本来就不收看诊费了，谁还好意思让她上门看病…… 外出活动有限，沈岁欢也不爱吃完饭出门逛趟子，有时候就在院子里面逛逛，也不会腻烦。 很喜欢这种平静祥和的日子，这是多少先辈们梦寐以求，为之拼搏一生才奋斗出来的。 怎么可能厌烦呢？ 一时间。 沈家堂屋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翻书声和做活的声音。 今天，沈家仨姐弟都休息，沈安安和沈宁宁也放假，现下都在午睡。 而沈岁欢昨天加班到下午八点左右，回家吃饭洗漱好都十点左右了，今早上起床就有点晚了。 睡够了，中午，沈岁欢就不准备睡了，免得晚上睡不着觉，第二天没有精神，那就不好了。 沈嫣然则是已经睡醒了，她睡眠质量高，在哪里都能睡着，也不会做梦，平时中午睡半小时就够了。 直到沈安安和沈宁宁午睡醒了，从床上爬了起来，躺在一旁的张秀慧感觉到了动静，也跟着醒了。 一转身，就看到两个睁着大眼睛的小娃娃，在打着哈欠，伸出小手，揉着眼睛。 真可爱。 张秀慧没忍住，捏了捏两个小姐妹的脸蛋，又嫩又滑。 沈安安和沈宁宁见奶奶醒了，便爬在张秀慧身上，奶声奶气地说道：“奶奶，奶奶……” 张秀慧也不着急着起床，便哈气，挠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的胳肢窝，哈哈…… 堂屋里，沈岁欢和沈嫣然听到声音，相视一笑…… 屋里闹腾了一会，便安静了下去。 屋里，张秀慧等沈安安和沈宁宁缓了过来后，就帮着两个小姐妹穿上了衣服。 又将被温水浸湿的毛巾拧干后，擦了擦两个小姐妹的脸蛋，就把两人放在堂屋里，让沈岁欢和沈嫣然看着。 沈安安坐在沈岁欢边上的小凳子上，看着坐在沈嫣然边上的沈宁宁，捂着小嘴巴，笑着说道：“姐姐，妹妹，姐姐，妹妹。” 边笑着，边依次指着沈岁欢、自己，沈嫣然、沈宁宁。 沈宁宁见状，也跟着嘻嘻地笑道：“姐姐，妹妹，姐姐，妹妹。” 同时，她也学着沈安安的样子，一个个指过来。 沈岁欢见沈安安和沈宁宁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忍不住笑了笑，摸了摸沈安安的小脑袋。 冬天了，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穿着冬装，显得身上鼓鼓的，也圆润了些。 但沈岁欢知道，离这个年龄正常的孩子还是差了点，但是没关系，慢慢养，总会养好的。 现在，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就比去年这时候好了不少，最起码也不怎么容易着凉了，手脚也是暖暖的了。 性格也比之前活泼了不少，伤风感冒少了，也不会总是蔫蔫的了，就连出门见人的次数都多上了不少。 既然沈安安和沈宁宁都醒了，也不好让她们在堂屋里干坐着，要真是干坐着，她们也是呆不住的。 沈岁欢便让她们去屋子里，把小人书或者鲁班锁拿出来，到堂屋里玩耍。 两姐妹也听话，没一会的功夫，一人拿着一本小人书，一人拿着鲁班锁，坐在小椅子上玩了起来。 拿着小人书的是沈宁宁，拿着鲁班锁的是沈安安。 手里有了东西，沈安安和沈宁宁的专注力也就回到小人书、鲁班锁上。 而后，没过十几分钟，沈向阳也醒了，其实，沈安安和沈宁宁闹腾的时候就醒了，但是就是不想起床。 躺了十几分钟，觉得差不多了，沈向阳便从屋子里拿出机械方面的书，翻到上次还没看完的部分，接着看了下去。 顺便还把笔记本拿了出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还是得记下来。 张秀慧刚从灶房里面出来，就看到这一幕，笑了笑，也不打扰，在堂屋里拿了东西就直接转身回到灶房里忙活。 只是，不知不觉中，张秀慧手里的动作更轻了些。 这是平日子，沈家出现的很普通的场景，虽然普通，却是来之不易的…… 第92章 一大妈稳了 又过了半个多月，晚上。 沈岁欢刚吃完晚饭，正在后院自家屋檐下，和沈嫣然一起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散步呢，就被一大爷喊到了他家去。 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应该能把脉把出来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倒也听话，见沈岁欢有事情要忙，便跟在沈嫣然身边散步。 两个小尾巴，换人了。 沈岁欢见沈安安和沈宁宁有人看着，便放心地跟着一大爷走了。 没办法，自己家的孩子再懂事，大人也是不放心的，如果没有一个靠谱的人看着，心里总是不安稳。 一大爷家里。 沈岁欢再次给一大妈把了脉，许久后，她点了点头，道：“是滑脉，已经三个月了。” 现下脉象就清晰了不少，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盘走珠，确定是滑脉无疑。 一大妈悬在半空的心，终于稳了下来，其实，这几日也出现了食欲不振，嗜睡的情况，但是害怕跟上次一样，是假孕…… 哪怕有岁欢丫头半个多月前的诊断，没有真正确认的那一天，自己都是不放心的。 越是在意，越是害怕，害怕失去，更害怕从来没有得到，却觉得失去了。 一大爷站在一旁，也松了口气，这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肯定差不了了。 看着旁边的沈岁欢，一大爷无比庆幸一大妈当初的坚持，也庆幸岁欢丫头替自己老夫妻俩费的心思。 要不然，哪有今天？ 沈岁欢见状，心里叹了一口气，自从上次把脉后，第二天晚上回家，就听说一大妈把照顾刘奶奶的活计让出去。 那时候，家属院里就有人猜测，是不是一大妈身体不行了，这才把活计让出去了？ 也有人说，是一大妈跟刘奶奶之间闹矛盾了，要老死不相往来，这才把赚钱的活计让了出去…… 更离谱的，还有人说一大爷不要一大妈了，要把一大妈赶走，换个年轻能生的，传宗接代…… 总之，没什么好话。 但好在一大妈之后就不怎么出门了，张秀慧跟刘奶奶也不是什么碎嘴巴子，不喜欢议论别人家的是非。 也有好事的人，在厂里问一大爷，是不是要换人了，边问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都是男人…… 一大爷直接黑着脸，不搭理，说得狠的，就直接轰走了。 什么都是男人，管不住自己的，都是chu sheng。 好日子不想过了，这才天天脑子里都是花花肠子的，没点正经事。 当然这些，一大妈都不知道，一大爷瞒得严实，也没人会当着一大妈的面，说这些不着边际的事。 再加上天冷了，串门子的人越来越少了，都喜欢窝在家里，谁想出门吃冷风不成，又不是傻子。 就这样，一大妈被瞒了下来，这也是好事。 “一大爷，一大妈，现下就是需要养着了，尤其是一大妈，重活别干，累了就休息……” 一大妈点点头。 为了这个孩子，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就差最后一哆嗦，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孩子重要。 一大爷倒了两碗糖水递给了沈岁欢和一大妈，道：“我们已经想好了，前院的闫家婶子干事麻利，到时候就请闫家婶子搭把手。” 原本，一大爷是准备找王家婶子的，可惜王家婶子已经接了照顾刘奶奶的活计，就不好再麻烦她了。 闫家婶子做事也算麻利，只是到底没有王家婶子相处时间长，闫老师为人有点太抠…… 沈岁欢接过瓷碗，喝了口，道：“一大妈的脉象还不错，也不需要喝安胎药，就是平日子需要再补补。” 这时候，一大妈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营养，只有吃得好了，身体才能受得住，要不一切都白费了。 一大妈想起之前沈岁欢说的，有关怀上了但是身体承受不住，孩子会自动流掉的事情，肯定道：“岁欢丫头，你放心，你一大妈我肯定上心。” 要不，怀上了，又流了…… 沈岁欢喝完了碗里的糖水，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该说的上次都说了，要是有什么事，也能直接来家里找自己，就不用再啰嗦了。 就是下次，可以跟一大妈说，不用准备糖水了，还是白开水，比较好喝。 自己也不是外人，能省着点下来，就省着点下来。 一大爷家里。 一大妈摸着自己的肚子，乐呵乐呵的，这是自己的孩子，真真切切的孩子，以后出生会有胖嘟嘟的小身子，圆溜溜的黑眼珠。 等再长大一点，就会爬，就用小手攥着自己的头发，也会开始慢慢学说话了，会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妈妈了…… 等再长大一点，就会变成小尾巴，跟在自己身后，抱着自己的大腿，撒娇赖在自己身上。 等再长大一点，就得去上学了，现下是不让考大学了，但是不识字，连老头子的班都接不了，还是得读书。 不能跟自己似的，睁眼瞎。 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得去读书，要是女孩，到时候不愿意接老头子的班，也能找找关系给她换个岗位。 但是不识字，这一切都是白谈，没有用。 要是自己有福气，那也有机会看到孩子结婚生子，找个能在一起过日子的伴，有自己的孩子。 血脉，就是这么一代又一代地延续下去的。 这些场景，这些规划，在一大妈的脑海中早就徘徊过一遍又一遍，现在，终于要成为现实了。 而一大爷已经开始在想孩子的名字了，男孩名选几个，女孩名选几个，到时候，等孩子出生让他\/她自己抓阄。 说到抓阄，周岁宴上，得准备些啥，笔、纸、算盘、书…… 这孩子出生后，长得就想谁？ 要是女孩，最好像老伴，老伴年轻时候，长得那是好看，村里的一枝花，多少年轻小伙子都惦记过…… 要是男孩还是得像自己，国字脸，看着就老实、可靠，一身正气的样子…… 最后，一大爷笑了笑，心想：不管最后像谁，健康平安就好，像谁都行。 喜乐安康，就好。 第93章 闲聊 一大妈怀孕的消息，一满三个月，就由一大爷公布了出来。 那天下班点，一大爷在家属院门口撒着糖，叮嘱附近的孩子，见到一大妈别往她身上扑。 孩子们一边跑来跑去地，捡着地上的水果糖，一边应声着，没看到大人们奇奇怪怪的脸色。 有感到惊奇的。 一大妈都这个年纪了，都能怀上孩子，这真的是厉害，一大妈厉害，找的大夫也厉害。 有为一大妈担心的。 这怀孕太耗人精力了，一大妈后面受得了吗？尤其是生孩子，这道鬼门关，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有算盘破灭的。 一大爷和一大妈的日子过得简朴，但是不代表他们没有积蓄，就连这块家属院都有人家惦记着让自个儿子给一大爷一大妈养老。 伺候几年，就能得到一大爷一大妈的这辈子积蓄，特划算了。再加上一大爷在轧钢厂也是个老人了，这人脉…… 可现在，一大妈怀孕了，一大爷就自己的亲子，肯定不会再找外面找嗣子了，如果一大妈生的是个闺女，那就还有指望…… 也有不在意的。 一大爷一大妈家的事，那是别人家的事，自己管好自己家就行了，哪有闲心操心别人家的事？ 不管众人怎么想，一大爷和一大妈这个年过得那是有滋有味的。 还没到小年，趁着大晴天。 一大爷就让闫婶子帮忙把屋里屋外地收拾干净，当然，一大爷自己也动手。 一大妈被一大爷安置到刘奶奶家，免得屋檐上的灰尘扫了下来，呛到人，万一有什么碎木屑、死虫子之类的…… 一大妈在刘奶奶家，还能跟刘奶奶唠唠嗑，谈谈心，总比干坐在家里，好了不少。 除此以外，一大爷还专门喊了木工和瓦匠，帮忙把屋顶上的破瓦、破损的房梁给修修。 万一下大雪了，还是得屋顶结实些才行，要不不仅没法睡人，还容易砸伤人。 还有家里的大门、窗户，都给封得严严实实的，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凑合过了，就连灶房里，都备上许多柴火。 要是大雪封路了，也不用担心。 还有煤炭炉子，一大爷都买了个，要是一大妈突然嘴馋，想吃点热的，汤、面什么都很方便，烘手烘脚也舒服。 那天，一大爷把东西买回来，一大妈都惊呆了，以前一大爷也提过想买煤炭炉子，但是一大妈觉得贵，也用不了多久。 但现在，一大妈不拦着了，以后孩子出生，也会用得上，早买早享受，也是好的，只要多用几次就不亏。 一时间，一大爷家，一大爷、闫婶子、木工、瓦工和各自的徒弟，好几个人都在一大爷家里忙活。 而刘奶奶家就清净了不少。 刘奶奶手里捧着糖水蛋，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蛋，又喝了一口红糖水，笑道：“临老了，我这个老太婆还是享了你的福呢。” 糖水蛋：将鸡蛋下到沸腾的红糖水里，形成的溏心蛋，咬一口，就能流心，外面白嫩嫩的蛋白成型后也很好看。 是那个年代，孕妇、产妇难得能吃到的稀罕物件，又用上鸡蛋，又用上红糖。 刘奶奶手里的糖水蛋，就是一大爷送一大妈过来的时候给的。 当然，一大妈手里也有一碗糖水蛋，里面还卧了两个鸡蛋。 一大妈喝了口红糖水，不好意思地笑道：“刘奶奶，还是我过来扰了你的清净。” 刘奶奶摇了摇头，心里清楚。 虽然街道办之前安排了一大妈照顾自己，是给了钱和票，但是平日子一大爷带回来什么好吃的，也总有自己一份。 这就是一大爷一大妈为人宽厚，要不谁给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肉吃，就连亲儿子也不一定舍得。 “我晓得，你和你家老头子心好，现在好人有好报，有了孩子，等到以后，你们夫妻俩也有个依靠。” 不像自己，屋里永远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动静。 一大妈摸了摸已经有点显怀的肚子，笑道：“刘奶奶，不瞒你说，我就希望这孩子能平安就好，我这年纪……” 一大妈还没说完，就被刘奶奶打断了，道：“你别说这不吉利的话，你自己好好养着，又有你家老头子、岁欢丫头照顾，担心什么？” “乡下家里穷的，怀个孕连个荤腥都沾不到，生孩子还是自己生，好点的才会找产婆，去医院做检查、再生孩子，这是想都想不到的。” 还有妇人直接在田间地头就把孩子生了（非头胎），生完第二天，就直接下地干活的都有。 坐月子，农忙的时候，谁有时间让你坐月子，除非家里不指望你这份公分，不然都得下地干活。 青壮年得干重活、力气活，上到七八十，得帮忙晒稻子、翻稻子，小到三四岁，得下地捡遗漏的稻穗。 除了床上躺着的，怀里抱着的，其他的都得干活，重活干不了，那就做点杂事。 一大妈想了想，点点头，道：“是呀，我这日子已经是神仙日子了，要不是在城里，老头子工资不低，哪有我这好日子。” 越是比较，越是觉得自己过得相当不错。 刘奶奶点点头，道：“这么想，就对了，你自己心态放好，好好养着，该做的检查都做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到一大妈额头间的紧皱的眉头舒缓些，刘奶奶把最后一口糖水蛋咽了下去。 总算对得起手里拿着这碗糖水蛋。 刘奶奶这样想着，又看了眼一大妈的肚子，心里也是期望着呢。 自己手里也有不少积蓄，儿子走了，但组织每年都给自己抚恤金，这些年下来又攒了不少。 到时候分一分，给一大爷一大妈一份，就当成了这些年的交情，留给这孩子。 再给沈家一份，主要是给沈岁欢，平日里腰痛、腿痛都是这丫头看的，从来没收过什么钱，夏天里的绿豆汤也会送来一份。 再给一份给街道，就当还给组织了，留给其他需要的人，要是分给孤儿寡母更好…… 第94章 要过年了 至于那些想吃绝户的，别以为老婆子我眼神不好了，就以为我心也跟着瞎了。 哪个对我好，哪个对我差，我心里有数着呢。 一开始一大妈接到了照顾刘奶奶的活计，就有嘴碎的人跑到刘奶奶面前说，说一大妈这是贪她手里的东西。 要刘奶奶自己擦亮擦亮眼睛，别被小恩小惠的骗了。 可刘奶奶心里清楚，一大妈要是装，装了一辈子，对自己来说也是好事，又不是自家人，要别人什么真心呢？ 但一大妈却是没指望得到自己手里的那点积蓄，来自己家，从来也不打听，也不乱翻。 她自己家有什么好菜、荤腥还会多准备一碗给自己送过来，亲儿媳妇也就这样子了。 跟同辈的比起来，自己过得算是不错的了，也没遭过什么罪，还算是体面地活着了。 自己这辈子，也算值了，没什么遗憾的了。 一大妈可没想到，坐在自己旁边的刘奶奶已经开始考虑身后事了，只是，跟刘奶奶聊聊，心里轻松了不少。 可能是怀了孩子的缘故，总是会胡思乱想，就连做梦都梦到自己生孩子那一天…… 一尸两命，是最常见的结局。还有孩子生下来，是个痴傻的、手脚不全，或是剩下一滩血水…… 估摸着是老头子察觉不对劲，这才让刘奶奶来开解开解自己…… 事实证明，老一辈的人经历的多，看问题也透彻。 * 另外一边，沈家。 沈岁欢仨姐弟还在单位上班，估摸着得快到除夕的前几天才能放假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也还在幼稚园，幼稚园考虑到双职工家庭还没放假，就专门给这群家长的孩子延长了托管的时间。 像家里有爷爷奶奶、小姑小叔有时间带孩子的，都会把孩子接回去，这延长托管也得格外收费。 沈家这情况，只有一个张秀慧有时间看孩子，但是要过年了，家里里里外外的都要打扫干净。 再加上还得掸扬尘、洗被褥，收拾屋顶、房梁之类的，这还没说备年货、买春联之类的事呢。 刚好赶上一大爷那边请了师傅。 张秀慧就早早地打了招呼，等师傅们忙完，来她家一趟，帮着收拾收拾，工钱也不会少。 沈家的屋子是三年前修过的，那时候是沈建国请的师傅，沈建国、沈朝阳和沈向阳搭把手。 但现在，指着沈向阳做是不现实的，外行人，不会不说，不小心踩空了，那就要命了。 要不如直接请师傅弄好，虽说花点钱，但是也放心些。 一大爷请木工、瓦工前也打过招呼了，师傅们倒是开心，这活自己找上门来，修的还不是常年没人修理的老屋子。 活计轻巧，还有钱拿，这是好事。 干他们这行，除了有单位建新房这种长期的大单子，一般都是些零碎活，主要还是赚过年前这段时间。 大伙都怕过年下大雪，压塌了屋子，砸伤了人，也只有过年前有点积蓄，舍得修屋子。 而张秀慧自己则忙着把家里的被子、床单、被套、枕头套还有其他的大衣之类的拿出来洗晒。 这一整套流程下来，腰都要废了，等都晒好了，该套的套上去，该缝的就得缝上去。 就这样的洗晒，张秀慧就忙了三四天了。 原先，张秀慧还打算弄好了，回去置办年货之类的，但现在，她直接只想等着仨姐弟休息的时候，一起弄了。 像煤炭和柴火还能在一大爷准备自个家的煤炭和柴火的时候，拖一大爷多弄些。 但其他的，也就不好意思再麻烦一大爷了，今年一大爷也挺忙的。 但好在，后天，沈向阳和沈嫣然休息，可以搭把手。自己也能喘口气，最主要的是腰受不了了。 以前这时候，沈嫣然和沈向阳早就放假了，沈岁欢也在回家的路上了，家里还有王丽能帮着干点事，带带沈安安和沈宁宁。 现下，只有张秀慧一个人在弄，也是够呛的。 南方过春节的习惯也不相同，偏南点的地方，过年压根不吃饺子，会吃“送灶baba”（一种小饼的名字），但稍微偏北点的饺子是必备的。 醋也是必需品。 就跟偏南的地方，很少吃馒头、面条这样的面食，主食主要还是大米。但偏北的地方，就喜欢吃面食。 徽城正好地处中间的位置，再加上各地之间相互结亲、嫁娶，导致徽城人的饮食种类很多。 但主要还是吃大米的多些，这里雨水充沛，多是水田，种植水稻，一年两季是常事。 而沈家主要还是因为沈建国是北方人，馋馍馍，这才带着沈家其他人吃起了面食。 除了饮食以外，徽城这块过年的习俗也各不相同，比如祭祖，有的地方在小年后、除夕前祭祖，有的地方在正月里祭祖。 特色菜也不同。有的地方饭桌上要有一碗“鸡抓饭”，取自“抓钱发财”。 有的地方，要上一道“安乐菜”，就是一种野菜晒干了和肉放在一起炒。还有的地方，得上“和气菜”，就是炒丝，这时候多是炒野菜丝。 至于除夕夜吃年夜饭都是一样的，一道必备的“年年有余”，大多都是红烧鱼，也会留在最后。 这样才能年年有余…… 吃完年夜饭，就看开始闲聊、串门子、放鞭炮、给压岁钱，就是孩子们最喜欢的环节了，捡炮竹。 鞭炮放完了，但是会有炮竹没被点燃，这时候就会有孩子在里面捡炮竹，再点燃扔出去，开心的很。 这时候，大人也不会拦着，就是会叮嘱孩子们，别往人群里扔，别往人身上扔，别往别人家的物件上扔…… 注意事项也不多，重点核心，就是别伤人、别伤物，赔不起…… 要是自己孩子不小心误伤了别人家的人和物件，那父母也会忍不住地“误伤”下自个家那不长眼的小兔崽子…… 顺便心疼下自己家的钱袋子…… 当然，大年初一的禁忌倒也不少。 大年初一，不能生气，要不一整年都会生气；大年初一，不能丢钱，要不一整年都存不住钱…… 总之，大年初一要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就代表接下来的一年，都不太好过…… 第95章 过年啦1 等到张秀慧带着一家人把家里都收拾好了，该买的都买好了，该备的都备上了，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 沈嫣然在腊月二十七，就开始放年假了，纺织厂不仅发了年货，还提前把工资和补贴都发下去了，让大家好好过年。 年货有纺织厂独有的微瑕疵布料，还有素色的毛巾三条、还给了一斤油票和一盒步步高。 沈向阳放假是最早的，腊月二十五就开始放假了，拿回家的年货也是最丰富的。 一包红糖、两条毛巾、半斤瓜子、半斤花生、两斤油票、煤炭票等，都是实用的物件。 谁让轧钢厂的经济效益好，厂里领导们也是个大方的，福利都给安排的好好的。 这时候，没人喜欢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好看的没用，能用的上，才是好的。 特别好看的，也没人敢用…… 至于沈岁欢倒是还没放假，但是年货都拿回来了，像医院里剩下来的挂吊水瓶子，平日子有人拿这个回去装热水当暖水袋用。 现在算是医院特色，每份年货里都有三四个这样的挂吊水的瓶子，还有奶粉票、糖票、微瑕疵的布匹、毛巾、油票、粮票之类的。 沈岁欢仨姐弟的年货大致都是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都是徽城常见的。 现在单位进年货一般都是优先选择当地的物资，方便又不需要运输，还是兄弟单位，好讲话。 只要提前打声招呼，就能拿到批条，到时候就能正常发年货，节后再结清，虽然会拖会，但是到底还是会结清的。 也算是可靠的兄弟单位了。 再说回沈岁欢。 由于卫生院治病救人的特殊性，急诊室是一定会安排医生值班的，而急诊室的医生也不能一直上班、不休息，熬不住。 再说了急诊室的医生也得过年，串门子、回娘家、陪着家里的孩子老人逛逛集市…… 这时候就会安排门诊的医生协助急诊室的医生，一般都是一位急诊室医生搭配两位门诊部医生。 整个卫生院就要进行统一的安排，排班制，沈岁欢刚好被安排腊月二十八、二十九、正月初四、初五值班。 好在除夕夜可以回家过，大年初一也能正常休息，初二可以陪张秀慧回舅舅家，串门子。 初三再休息一天，初四、初五就要上班了。之后又是休息几天，再上几天班，直到元宵节过完。 卫生院就会进入正常的排班安排，除了个别早早请好假，安排好的同事，其他同事一视同仁的安排。 除了排好值班表，卫生院还把同事们去外地的时间和地点都记录了下吧，主要是担心突然需要医生找不到人…… 现下，沈家人就等着沈岁欢除夕休息，一家人吃顿年夜饭了。 至于祭祖。 张秀慧从张家嫁出去后，按照习俗，就不能去张家祖坟祭祖了，而沈建国是战乱逃荒到徽城的，这边没有沈家的祖坟。 沈家的祖坟，现下估计也没有人能去祭拜，扫墓了…… 但沈建国和沈朝阳的坟在徽城的烈士陵园，早在小年后的某天，趁着一家人都休息。 张秀慧带着沈家仨姐弟和沈安安、沈宁宁两个姐妹俩去biao过坟了，现下不让烧纸钱、不让烧金元宝、不让竖白幡。 沈家人就带着些沈建国和沈朝阳生前爱吃的菜，都是一小碟子一小碟子的，还有两个不大不小的馍馍。 那天，张秀慧、沈岁欢、沈嫣然、沈向阳在沈建国、沈朝阳的坟前，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像是要把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情，统统都讲给沈建国和沈朝阳听一样。 沈安安和沈宁宁倒也听话，站在一旁，认认真真地听着，虽然不知道听懂了多少…… 讲讲沈岁欢上班了，单位领导好、同事相处也融洽，也会帮着左邻右舍看看身体、治治病。 自个家在家属院这块的名声也越来越好听了，不熟悉的人见着面也会打个招呼，稍微寒暄几句。 讲讲高考取消了，沈嫣然去纺织厂上班了，沈向阳去轧钢厂上班了，都是他们自己喜欢的单位，做的也是自己喜欢的事情。 现下也是能挣钱的大人了，自己养活自己是没问题的了，也算有了立命安身的本事了。 讲讲沈安安和沈宁宁长大了不少，长高了多少、重了多少，又认识了多少字、看了多少小人书。 讲讲家里又添置了一个大件，买了辆自行车，又买了其他七七八八实用的东西，当初不舍得买的，但是现在添置上了。 日子倒是过的不错了，可是人少了…… 讲讲张秀慧自己现在接了多少单子，挣了不少，也学会了好几种花样，家里布匹多，可惜沈建国和沈朝阳没机会穿了。 讲讲院子里种了什么菜，哪个菜最先吃完，又种了一轮，哪个菜吃的人少，下次就不种了。 讲讲张文兵结婚的事，他媳妇刘春花能干朴实，今后日子肯定不会差，张建设和他媳妇农闲的时候，也送了些吃食。 讲讲其他人的事，比如一大爷和一大妈的事，何晴小丫头也懂事了，何雨在食堂里面也会招呼招呼沈岁欢和沈向阳。 再说说沈建国和沈朝阳以前的同事，在轧钢厂看到沈向阳，也会照顾他，跟他领导说上几句。 …… 那天，张秀慧带着沈岁话仨姐弟和沈安安、沈宁宁是中午刚吃过饭就去了烈士陵园，却是天黑的时候才回来的。 一路上，没人说话，也没人有心思说话，沈安安和沈宁宁早就困得，被沈岁欢和沈向阳抱在怀里了。 回到家，沈家人简单地喝了点白粥，洗漱洗漱就睡了。 其实，也没睡着，就是躺在床上想东想西的，想想过去沈建国、沈朝阳在的日子，想想沈安安和沈宁宁…… 唯一睡得好的就是沈安安和沈宁宁，不知事的年纪，估计连沈建国和沈朝阳都忘记了…… 一夜过去了。 生活还得继续，第二天，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 第96章 过年啦2 转眼的功夫，除夕到了。 一大清早，沈家没有人起床，昨晚上才下过雪，今早上路上、树上、屋顶上都还积着雪。 再加上，家里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起床了，也没什么活需要干，那起床干什么？ 沈家人就不约而同地翻了翻身，继续睡，外面哪有被窝里暖和。 当然，沈安安和沈宁宁压根就没醒，也就不存在睡回笼觉了。。 饿？不饿，怎么会饿呢？ 人都没干活，没活动，也没消耗体力，就睡着觉，不会饿。 直到九十点，沈家人才陆陆续续地起床了，身上穿着厚厚的冬衣，脚上穿着棉鞋，可暖和呢。 一锅热水烧开了，刷刷牙、洗洗脸，擦了擦脖子耳后，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哈欠都少打了几个。 今天是沈家人最清闲的时候，吃过早午饭，沈岁欢就跟沈向阳开始换了件薄冬衣，穿上雨鞋，把屋顶的雪扫下来。 长棍子一扫，雪就刷刷地往屋檐底下推，站在堂屋里的沈安安和沈宁宁看到这一幕，直接惊呼，拍手：“姑姑，好好玩，好好玩。” 站在一旁的沈嫣然连忙拉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往屋子走了几步，轻斥道：“小心点，别被雪埋了。” 等第一轮的雪被扫了下来，沈向阳就开始扫第二轮、第三轮，等屋顶上没了雪。 沈岁欢、沈嫣然和沈向阳姐弟仨个穿着雨鞋，拿着大扫帚、扫把和簸箕，开始清理房前的雪，往一处推。 等清理的差不多了，沈家仨姐弟就把刘奶奶家门口的路也清了出来，刘奶奶要是出门走路也方便了不少。 正当沈家仨姐弟准备打扫一大爷一大妈家门口的雪，就看到一大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大扫帚准备开始干活。 一大爷见沈家和刘奶奶家门口雪都扫出来了，有看到沈家仨姐弟拿着干活的家伙过来，就知道他们是来帮忙的。 “岁欢丫头、嫣然丫头、向阳小子，你们起的挺早的，干事也利落呀。” 沈嫣然将手里的扫把换成了长棍子，笑了笑，道：“一大爷，你这醒的也早，给，这长棍子扫屋顶的雪是最好的。” 说着，沈嫣然就把长棍子递给了一大爷，一大爷顺势接了过来，开始往自家屋顶上扫雪。 沈家仨姐弟在一旁指挥着：“一大爷，左边，左边，再左边一点，对，就是这样。” 沈家仨姐弟的讲话声不大，但是架不住院子里面安静，连鸟叫声都没有，一大妈打开堂屋门，站在里面往外看。 一旁的刘奶奶家门也从里面打开了。 沈嫣然见到了，对着刘奶奶说道：“刘奶奶，你先别出门，等一大爷家的屋顶上的雪扫好了，我们就把您屋顶上的雪扫扫。” 一开始没扫刘奶奶家的屋顶，而是先扫了刘奶奶家前的小路。 主要是因为担心刘奶奶在家里睡觉，扫屋顶肯定会有动静，吓到刘奶奶就不好了…… 刘奶奶瞧着自家门口扫的干干净净的小路，望着沈家仨姐弟因为干活而红彤彤的脸蛋，笑道：“那刘奶奶就等着了。” 这样的孩子，谁能不心疼。 一大爷动作也利索，很快就把屋顶上的积雪扫了下来，全都推在了门口。 沈向阳就将长棍接了过来，转身到刘奶奶家门口，对着里面的刘奶奶说道：“刘奶奶，要不您先出来，您家屋顶今年好像还没修过。” 是两年前修的，现下屋顶扫雪，刘奶奶还是待在外面安全些，以防万一。 毕竟刘奶奶年纪大了，不是经得起折腾的年纪，还是安全最重要。 沈岁欢和沈嫣然顺势将刘奶奶接到自己家，跟沈安安和沈宁宁一块坐在板凳上，等屋顶上的雪、院子里的雪都扫干净了，就能回去了。 就这样，后院里，一大爷、沈岁欢、沈嫣然、沈向阳就开始忙活着扫雪。 大扫帚扫雪快，一挥雪就被扫走了，要是雪稍微厚点，再挥上个一两次就可以了。 相对来说，小扫帚就没那么方便了，多是扫屋檐底下、角落处，但胜在好用、能用。 人多力量大。 来来回回半个小时不到的功夫，后院就被收拾出来了，看着干爽了不少。 尤其是一大爷家门口的小道，那真的是干干净净的，一点雪都没有。 一大爷先是拿大扫帚扫了两三遍，又拿着小扫帚扫了几遍，可仔细了。 就连院子里的大树都被一大爷拼命地晃了晃，势必要把大树上积的雪也扫下来。 要不太阳一出来，雪就化了，到时候路上都是水，一时半会没法干，容易在晚上结成冻子。 不注意就滑摔跤了…… 水井和井边上也打扫的干干净净。 这时候，自来水已经结冰了，只有拿着一盆热水浇下去才能解冻，继续用，但是井水就不用操心这个。 直接凉桶下去，就有井水上来，还温温的，也不冷，加一点热水就能用。要是不怕冷的，直接用也行。 自来水还得花钱，但是井水不用，水池子上还安装了轱辘，要是不想打水，直接压轱辘也方便。 沈家仨姐弟最后把大扫帚、扫帚和簸箕都弄弄干净，就把刘奶奶送回了自个家里。 太阳渐渐从云层里出来了，屋顶上、路上、树上的残留下的雪开始融化。 但好在一大爷跟沈家人打扫得仔细，这点子雪可以忽略不计。 回到家的沈岁话仨姐弟，就在堂屋门口、屋檐下，躺在躺椅上，坐在长板凳上，看着书，磕着瓜子，聊着家长里短。 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的沈安安和沈宁宁点点头，跟着大人们乐呵乐呵地笑着，也不知道在笑个啥。 沈岁欢躺在屋檐底下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昏昏欲睡，伸了个懒腰，闭上了眼睛。 也不睡觉，就是闭上眼睛小歇下，忙了大半年了，终于有安安静静的休息时间了。 像这样跟家人在一起吃吃零食、聊聊天的机会，以前倒是常有，只是以后会越来越难得的，现下可得好好珍惜着。 第97章 出事了1 就在沈岁欢被晒得暖洋洋，压根不想从躺椅上爬起来的时候，一声声喊叫声打破了平静。 “快来人呀，出事了，快来人呀！” “出事啦！！！” “出人命了！！！” 沈岁欢被喊叫声猛地一惊，直接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跟沈嫣然和沈向阳面面相觑。 就连灶房里的张秀慧都被这声音惊得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身上套着围裙。 “这是哪的声音？哪里出事了？” 这声音挺近的，就像是后院附近的院子里喊出来的一样。 就好像是在中院里。 “妈，好像是中院那，我过去看看。” 沈向阳边说，边从板凳上坐了起来，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也不耽误，就往中院跑。 沈嫣然紧随其后。 而沈岁欢从躺椅上起身，往屋里奔，没一会就拿着医疗包出了门，也跟了出去。 出门前，对着站在一旁的张秀慧说道：“妈，您就别出门了，安安和宁宁还在家呢，我们姐弟仨过去就行了。” 张秀慧手里握着锅铲，点点头，道：“我心里有数，你们去帮忙吧，安安和宁宁我看着呢。” 说完，她对着沈安安和沈宁宁道：“安安、宁宁，跟着奶奶来灶房，带着小板凳。” 沈安安和沈宁宁也听话，搬着小板凳，带着小人书，在灶房里找到了个空地方，就坐下来看了起来。 张秀慧见沈安安和沈宁宁都安顿好了，就继续拿着锅铲翻炒着锅里的菜。 这是下午三四点的年夜饭，得提前准备，到时候直接热热就好。 再说回沈岁欢。 沈岁欢抱着医疗包往外跑，就看到刘奶奶和一大爷一大妈从屋子里出来了，她们看着沈岁欢，询问道：“岁欢丫头，你这是去哪。” 沈岁欢知道，刘奶奶和一大爷一大妈也是被喊叫声惊出来的，她解释道：“听声音像是中院发出来的，我过去看看。” “刘奶奶，一大妈，你们就别出门了，等会我们弄清楚了，再跟你们说说。” 虽然后院已经打扫好了，但是中院、前院不一定扫雪了。 一大妈和刘奶奶点点头，叮嘱道：“岁欢丫头，你过去也小心点，别摔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总不是什么小事。 一大爷站在旁边，见状也换上了雨鞋，跟在沈岁欢身后，道：“我也跟着去看看。” 要是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沈岁欢也不拦着，跟着一大爷一起到了中院。 中院里。 一群人围在贾家门口，有中院的何雨，前院的闫老师，王海、王三娘、李家婶子。 都是大人，孩子们都没让他们出来。 依稀还能听到人群中间的喊疼声：“别动，别动，太疼了。” “王老头，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呀你，叫你别动了，耳朵聋了不成？” 王海站在一旁，脸都黑了，直接撒手不管了，要咋滴咋滴，转身就离开了。 好心没好报，刚才也是贾王氏要求把她扶起来的，要不谁会动手？ 沈向阳在人群中的缝隙中看到沈岁欢，喊道：“姐，过来这里，贾家婶子滑摔倒了。” 沈岁欢一听是贾王氏，心里就有谱了，得注意点，别被赖上了。 她走到人群中，问躺在地上的贾王氏，道：“贾家婶子，你这是怎么弄的？” 贾王氏见到沈岁欢，眼睛一亮，连忙说道：“岁欢丫头，你过来，给婶子看看，疼的要死。” “这不是，刚刚出门，一个没注意就直接踩到门口的冰冻上面的，滑了一个大跤，哎呀，真的是疼死我了。” 这下可以省点医疗费了，沈岁欢这丫头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早知道昨个晚上就不偷懒了，一盆水不倒在家门口就好了。 沈岁欢见状，皱着眉头，把手里的医疗包放在地上，伸手在贾王氏的后背，肩膀，尾椎骨的地方摸了摸。 半天，都没说话。 贾王氏着急了，费劲地动了动身体，问道：“岁欢丫头，到底怎么样？你别不说话呀！” 不说话，得多吓人呀。 沈岁欢收回手，道：“婶子，你这衣服穿的太厚了，根本摸不到骨头，得抬回屋里去脱了冬衣才行。” 这衣服厚的，连手都塞不进去…… 贾王氏疼得不行，对着身边的人，训斥道：“没听到岁欢丫头说的吗？还不快点把我抬回屋子里，这也太冷了。” 院子里一群人，都黑着脸，本来就是过来帮忙的，现下可好，搞得自己像是来求人的。 但是也不好直接撒手不管，要是被稀里糊涂地传到外面去，再煽风点火下，好像自个是那个冷心冷肠的人似的。 平白无故地坏了名声。 沈岁欢指挥着其他人小心翼翼地将贾王氏抬进了屋子里，尽量不让贾王氏遭受到二次伤害。 贾王氏一被抬起来，就连忙轻斥道：“慢点、慢点，有什么好着急的，伤了我全给我付医疗费。” 说不定还能挣上一笔。 众人板着个脸，手上的动作却是谨慎了不少，等到贾王氏躺到了屋子里乱糟糟的床上，贾胜利气喘吁吁地回家了。 跟在后面的是何晴，过了好一会，才进了屋子。 原来是闫老师刚才问清楚了贾胜利在哪后，便让何晴出门找贾胜利了。 说到底，贾胜利才是贾王氏的亲儿子，要是有什么事，也就贾胜利有资格做主，其他人谁敢下定论。 沈岁欢见贾王氏已经躺在床上了，便让男同胞都出去了，自己跟沈嫣然、王三娘和李家婶子一起将贾王氏的冬衣脱掉了。 三个人一起动手，冬衣倒是脱得快，里面是一件夹袄。 王三娘与李家婶子对视一眼，暗道：贾王氏平日子抠抠索索的，去谁家都能拿点东西，钱都省下来了…… 等把夹袄脱掉了，里面就是秋衣了，沈岁欢乘机摸了摸贾王氏一直喊疼的地方。 半晌后。 沈岁欢又跟沈嫣然、王三娘和李家婶子帮着贾王氏把衣服都穿了回去，确定没问题后，沈岁欢便把门打开了。 贾胜利率先走了进来，对着沈岁欢，询问道：“岁欢妹子，我妈这事严重吗？” 第98章 出事啦2 沈岁欢皱着眉头，道：“婶子肩膀上、背上都还好，就是尾椎骨有点问题，估计是一下子就坐在了尾椎骨上，得养上半个月到一个月。” 贾胜利大吃一惊，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道：“岁欢妹子，真的这么严重呀？我妈现下看的好好的，也没流血呀？” 这不会是吓唬人吧，只是沈岁欢吓唬我妈干啥？ 沈岁欢指了指贾王氏身上的厚衣服，解释道：“胜利哥，要不是婶子身上这么厚的衣服，那可不是养个一个月就能解决的事。” “要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骨头伤的也不算严重，吃药也没用，只能家里好好养着，别干重活。” 贾王氏一听自己没什么大事，心里就松了口气，但是在床上躺上一个月，自己生胜利的时候，坐月子都没坐过一个月的月子。 她不乐意了，板着脸，问道：“岁欢丫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一个月，就让你贾婶子怎么在床上躺着？” “该不会是你这丫头，不舍得给药吧，岁欢丫头，这样，你就不懂事了，你贾婶子对你多好呀……” 给其他人治腰伤，咋就给了药膏呢？怎么到了我这，就啥都没有了？ 自己这伤了，扫大街的活计咋办？ 沈嫣然一听，不得劲了，直言道：“贾婶子，你要是不信我姐，那就别让我姐看，找其他大夫去。” 说着，沈嫣然就准备把沈岁欢拉走，沈岁欢摇了摇头，沈嫣然就直接双手抱胸站在沈向阳旁边。 沈岁欢不理会贾王氏，直接对着贾胜利，道：“胜利哥，我年轻，看得也不一定准，你可以带着婶子去医院看看哈，我这就不耽误你们了。” 说着，就把之前带过来的医疗包抱在怀里，就准备跟沈嫣然、沈向阳一起回家。 又不是傻子，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谁爱做谁做去，咱们沈家人可不做这傻子。 一开始搭把手，那是因为老街坊，要是贾婶子真的出大事了，自己不搭把手，心里过不去。 路上遇到陌生人摔倒了，自己也会上去搀扶，虽说贾家婶子人不咋滴，但是自己也不能跟着不咋滴。 但是现在确定了，贾家婶子就是躺在床上好好养着的事情，那就好好养着就行。 要是贾家婶子不信，那也是贾家婶子自己的事情。 都是成年人了，谁还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呢？ 王三娘站在一旁，开口道：“贾家婶子，岁欢丫头的性子，我们这些老街坊从小看到大的，你要是不信，就自己找人送你去医院去。” 自个家笑笑因为跟沈安安和沈宁宁差不多大，平时也能玩在一块去，吃了不沈家的好东西。 李家婶子点点头，跟着附和道：“贾家婶子，您呢，现在就得找找自己相信的人，咱们这些老街坊就先走了。” 贾王氏什么为人，外人不清楚，但是老街坊谁不清楚？ 少来往就好。 “是呀是呀，刚才我们明明是帮忙，贾王氏却像咱们欠了她的一样，平白无故地受着气……” 说着，其他人正准备跟着沈家人一块走出去。 贾胜利见状，连忙拦住大家伙，一个劲地道歉道：“各位叔叔、婶子，我妈就是嘴上不得劲，但是心是好的。” “她就是着急，躺在床上，家里家外的没人收拾，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各位叔叔、婶子，请多见谅呀。” 说完，贾胜利转头对着沈岁欢，抱歉道：“岁欢妹子，你的本事咱们大家都知道，肯定是信你的。” 沈岁欢帮一大妈看了半年不到，一大妈就怀上孩子了，这本事在这一块也算是出了名。 现在过来找沈岁欢帮忙的年轻妇人也是越来越多，没人说她不好，这就是本事，真本事。 “就是这一个月的时间太久了，有没有什么药膏可以贴了贴，我妈好的也快些，人也能舒服不少。” 要是真有药膏，妈也能好的快些，少受点罪。 沈岁欢摇了摇脑袋，望着满脸期待的贾王氏，道：“婶子这是尾椎骨有点骨裂了，我这里没有药膏，胜利哥，要不你去药房看看吧。” 这里面的骨头裂了，还是得养着，要不咋有老话，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贾胜利见沈岁欢没有改口，知道这是真没药了，沈岁欢这丫头从小看到大，不屑于说谎。 那就养着吧，能怎么办？ 去医院，要是医生也让养着，那找人用板车送妈去医院，这就欠下了人情，医院看病最起码三角钱的诊费那是跑不掉的。 这年头，谁敢赖公家的帐？ “岁欢丫头，各位叔叔、婶子还有向阳、雨子（何雨）、晴子（何晴）、嫣然，今天真的是麻烦大家了。” “家里还有点菜圆子，等会，我给各位送点到家，这要过年还这么麻烦大家伙，真是不好意思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李家婶子率先开口了：“还是胜利你明事理，菜圆子我就不要了，大过年的，留着吃年夜饭吧。” 没必要，现在收了菜圆子，等到贾王氏好了，自己家赔出去的就不是菜圆子了，那得是肉圆子。 其他人纷纷也了解贾王氏这性子，贾胜利或许是诚心想给，但贾王氏也肯定是诚心想把失去的讨回来。 没必要，搞到最后，吃亏得还不一定是谁。就算不吃亏，一肚子气是肯定少不了的。 贾王氏躺在床上，见大家伙都拒绝了，心里甚是满意，脸上也带了点出来，明晃晃的。 儿子年纪大了，自己不好当着大家的面拦着儿子，但是，谁要是拿了我家的东西，那都得给我还回来。 一大爷站了出来，看了眼贾王氏，对着贾胜利说道：“胜利，你就别客气了，咱们都是老街坊，搭把手应该的，你还是先照顾好你妈。” 其他人纷纷点头，虽然平日里节俭抠门，但是也不是什么都想往自个家里扒拉，尤其，不是自己家的东西，都不会惦记。 天上不会掉馅饼。 等到几人来来回回寒暄了几句后，大家伙就各自散了。 第99章 除夕夜1 众人从贾家出来，便各回各家，各自忙乎自个家的事了，家里的年夜饭还得烧，孩子还得看着。 前院的闫老师、王三娘、李家婶子边走边聊天，问问你家年夜饭准备了啥，问问他家年夜饭啥时候开始…… 中院的何雨带着何晴回了家，何雨说着今个年夜饭要做哪些何晴爱吃的菜，准备个六道菜就够了，家里就两人。 比平时丰富了不少，虽然大半都是素菜，但再多就浪费了，六，这个数字也吉祥，就希望新的一年一切顺利…… 沈家仨姐弟跟着一大爷一块回到了后院，路上就聊聊一大妈这几天的身体状态，再说一些注意事项。 几步路的功夫，也聊不了多少。 刚到后院，就看到刘奶奶和一大妈在屋檐下坐着。 一大妈手里拿着正在缝制的小衣，看材质应该是棉的，给小孩子用刚好，不扎皮肤，穿着也舒服。 刘奶奶坐在一旁，膝盖上面是些碎布，手里正在理着碎布，留着之后用，刚抬头耸了耸肩膀。 就看到沈岁欢他们回来了，连忙问道：“岁欢丫头，这是啥回事？” 这回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是出了啥事了？ 沈岁欢指了指中院贾家的方向，解释道：“是中院的贾家婶子早上出门摔跤了，估计得在床上躺上一个月差不多。” 沈嫣然和沈向阳见姐姐沈岁欢停了下来，跟刘奶奶和一大妈闲聊，就把她怀里的医疗包拿了出来，带回家。 刘奶奶摇了摇头，道：“贾王氏这也太不小心了，这下可得遭罪了，她家就她和胜利，胜利咋伺候她？” 这儿子小，做妈的照顾儿子，是常态。但寡母年纪也大了，而儿子还正是十八十九岁的时候，这就不太方便了…… 老话，儿大避母，外面的人嘴脏着呢。 一大妈手里的动作不停，推测道：“胜利估摸着是请其他婶子照顾他妈，要是只是做饭什么的，胜利应该还行，只是这换洗上，就没那么方便了。” 只是，不知道谁能接下这个活呢？ 这贾王氏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拿了她家的好处，肯定得被折腾一番了。 一大爷摇摇头，道：“不管贾王氏了，她这人，就是嘴坏心也不好，平日子少交往就行，不操这份心。” 要不是是自己这边的家属院的，自己都不一定愿意搭理她，自己做事做人不咋地。 沈岁欢见一大妈和刘奶奶没什么想问的，便告辞道：“刘奶奶、一大妈，那我这就回去了哈。” 虽然贾家婶子人不咋样，但毕竟除夕当天摔倒了，自己也不好在背后说些什么，总归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 刘奶奶摆了摆手，道：“岁欢丫头，回去吧，家里有事忙，那就别耽误了。” 除夕夜，大日子，得好好准备。 要不是一大爷一大妈心好，请自己过去跟他们过除夕，自己就得一个人在家过年。 沈岁欢点点头，便回了沈家。 一大爷问了问一大妈的身体情况，确定一大妈现在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后，就回到了灶房干活去。 一大妈坐在外面，看着一大爷走进灶房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以前，一大爷也这么包揽过家里的活计，那时候自己身体不舒服，炒菜、做饭、洗衣服都是一大爷在干。 实在忙不过来了，一大爷才会从厂里的食堂里多点些饭菜带回家吃。 刘奶奶看着一大妈望向一大爷的目光，忍不住笑了笑。 真好，等到一大爷一大妈老了，俩人就是老来伴，扶持了一辈子，这就是缘分了。 只是自己没有这样的缘分罢了。 刘奶奶转头看向了手里的碎布，继续干着活计。 沈家。 堂屋里，沈安安和沈宁宁坐在沈嫣然旁边，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看着沈嫣然手上的花绳。 想着姑姑刚才教的翻花绳的技巧，沈安安率先动手了，将花绳的一端挑起来，再拨到另外一侧，最后准备撑起来。 沈嫣然低着头，询问道：“安安，可以了吗？可以了，姑姑就放手了哈。” 沈安安歪着脑袋看了下，确定没问题，点点头，道：“姑姑，可以了。” 就在沈嫣然松开手的时候，沈安安没有及时撑住花绳，没一会，花绳就散掉了。 沈宁宁坐在一旁，立即喊道：“安安输了，安安输了。” 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沈宁宁开始跟着大人一起喊姐姐沈安安为安安，不喊姐姐了。 沈岁欢看到这一幕，笑了笑，纠正道：“宁宁，喊姐姐。” 沈宁宁摇了摇头，奶声奶气道：“就是安安，大家都喊安安，我也要喊安安，不喊姐姐。” 安安，就是安安。 沈安安坐在一旁，倒也没有生气，只是轻声纠正道：“妹妹，喊姐姐。” 沈宁宁摇了摇头，固执道：“安安，就是安安，我是宁宁。” 小姐妹俩一来一回的，倒是各不相让，反反复复地说着。 “妹妹，喊姐姐。” “安安，就是安安。” 沈嫣然一开始觉得挺有趣的，但是越到后面，脑壳子感觉嗡嗡地闹的慌。 俩个小姐妹都试图让对方改口，但是谁都没有改，就这样，俩人还是手拉着手去灶房里吃好吃的 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模样。 沈岁欢和沈嫣然看到沈安安和沈宁宁这样，心里都由衷的佩服，咋这么厉害呢？ 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还一点都不烦躁，真是小孩子心性呀。 今年除夕，家家户户都要吃年夜饭。 这家里富裕的、家里拮据的，在这一天都是牟足了劲、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顿，来给今年一个完美的结局。 也期待着，新的一年能天天都能吃上年夜饭似的菜，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张秀慧动作麻利，再加上有沈家仨姐妹的帮忙，年夜饭终于在六六年的除夕夜，下午三点即将开饭了。 饭桌上。 豆腐鸡蛋汤、土豆烧鸡、炒白菜、红烧鱼、炒三鲜、炸肉丸子、冬瓜圆子还有道炒豆角。 八道菜，八，这个数字也吉祥，也是盼着以后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第100章 除夕夜2 年夜饭开饭前。 首先第一件事，便是洗脸洗手，寓意洗去旧的一年中所有的不愉快和晦气，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新的一年。 第二件事，便是祭拜祖先。 饭桌的上位上，摆放着三个祭碗和祭杯还有三双筷子。 祭碗里放着今天做好的年夜饭，祭杯里则是茶水，是张建设从山上采摘下来的野茶叶。 味道有点苦涩，但是喝久了也就觉得不错，挺提神的，就是沈家人都不爱喝这个，一般只会用来待客。 张秀慧手里拿着杯子，里面也倒了些茶水，站在最前面，后面的是沈家仨姐妹，最后面站着沈安安和沈宁宁。 张秀慧举着杯子，开口道：“先辈们，现下是六六年的年夜饭，晚辈们没什么本事，备不上什么像样点的年夜饭……” “希望先辈们能够保佑岁欢、嫣然、向阳事事如意、健康平安，保佑安安和宁宁能够平安长大，顺顺利利……” 说完了，张秀慧便刻意等了会，便将杯子里的茶水从左向右倒在了地上，双手合十，鞠躬三次。 抬头间，张秀慧看了眼沈建国的照片。以前，这个是老头子带着大家一起做的。 等再过上几十年，就该沈向阳领着他的妻子、孩子们祭祖了…… 沈岁欢、沈嫣然和沈向阳站在头面看不到张秀慧略带伤感的神情，一板一眼鞠躬了起来。 而沈安安和沈宁宁一边鞠躬一边抬头看了看姑姑们，又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小手合的严严实实的，跟着鞠躬。 等大家都弄好了，沈向阳便把一串鞭炮放在堂屋门口的路上，放了起来。 “霹雳吧啦、霹雳吧啦……” 其他人家就知道，这是有人家要开饭了。 堂屋外的大门上贴着春联。 横联：建设美好生活 对联：爱集体任劳任怨，建国家同心同德。 堂屋里面。 沈家人坐在饭桌上，等着张秀慧开口。 “吃饭吧。” 张秀慧率先夹了个肉丸子，期待新的一年也有肉吃，有油水。 沈岁欢专门盛了碗蛋汤，碗里面只有鸡蛋，随后帮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各自夹了个肉丸子。 沈嫣然夹了块鸡腿肉，沈向阳夹了块鱼肉。 随后，大家就开始动筷子了。 今天的豆腐鸡蛋汤，里面有一整块嫩豆腐和三个土鸡蛋，平日里一般都是一个鸡蛋，年夜饭上也算奢侈了一把。 奢侈的何止是蛋汤，肉丸子都是半斤猪肉做的，里面还掺了点白菜。土豆烧鸡，鸡都是用的半只。 炒三鲜也是用炸肉丸子的油炒的，还有油渣在里面，当然，剩下的猪油都收起来了，等着之后炒菜用。 红烧鱼用的鱼是淡水鱼，差不多两三斤重，是沈家人一家人加在一起的鱼票才能在节前买来的。 冬瓜圆子倒是素的，但是里面的也是放了油渣专门蒸出来的，冬瓜圆子做的比较大，沈向阳吃一个得七八口。 不用说，炒豆角也是沾了荤腥的，长豆角在这个时候，冬天是很少见的，只有再偏南的地方，冬天才有。 为了冬天里能加道新鲜菜，张秀慧专门用了顾家婶子从别人那里学来的，保存长豆角的办法。 长豆角刚买回来的时候，是新鲜的，这时候简单地冲洗下，再把头部和尾部去掉，均匀地切成小块。 锅里烧水，在加进去两勺食盐进行搅拌，等水沸腾了，就能把长豆角放进锅里焯水了。 这是张秀慧第一次做，也不敢多做，前面的日子里陆陆续续地也吃掉了一些，剩下的全在这碟子里面了。 菜是好菜，日子也是好日子。 沈家人也只管说些高兴的事情、明年的规划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琐碎事。 一时间，饭桌上尽是欢声笑语。 吃完饭，张秀慧给沈家仨姐弟一人发了十块钱的压岁钱，沈安安和沈宁宁一人一块钱的压岁钱。 徽城这地界，只要没结婚，都是可以领压岁钱的，结了婚，就是大人了，就不好意思领压岁钱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倒是最开心的，喜得哇哇叫。 这可是她们拥有的最大的一笔钱了，能买好多好多糖，好多好多的小人书了呢。 * 沈家下午三点左右放的鞭炮，等到三点半左右，一大爷家也开始放起了鞭炮，准备吃饭。 洗手、洗脸、祭祖，一系列流程结束后，一大爷就把刘奶奶请进了家里。 饭桌上。 鸡汤、醋溜白菜、冬瓜圆子、红烧肉、土豆丝。 鸡汤用的是母鸡，从今天早上就开始炖起来的，到现在，早就炖的烂烂的，筷子一夹就能把鸡腿上的肉给夹掉。 一大爷这次大气，直接炖了一整只鸡，给一大妈夹了块鸡腿，给刘奶奶夹了个鸡翅，就停了筷子。 还是一大妈自己动手，把另外一个鸡腿夹到一大爷的碗里，过年了，辛苦了一年，还是得吃点好的。 刘奶奶看了看，夹了个冬瓜圆子，味道好而且老年人牙口不好也能正常吃。 刘奶奶、一大爷和一大妈三个人在堂屋里热热闹闹地吃着饭，聊着天，多是关于一大妈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以后调皮了，该怎么教。要是不爱读书，该怎么管。要是长大了，想当兵，自己要不要拦着…… 一大妈心细，看着刘奶奶动筷子的都是些素菜，便时不时地夹了点肉到刘奶奶的碗里。 一大爷聊着天，喝着为了过年专门买的小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倒也没发现。 刘奶奶笑着吃了一大妈夹的肉，也没说什么客气话，只是心里到底也是记住了。 红烧肉，家常味道，不算多惊艳，但那是肉，炖的久也是入口即化。 * 贾家。 虽说今早上发生了贾王氏摔伤的事，但该过年，还是得过年。 贾王氏虽说有不少让人说嘴的地方，但毕竟是做了一二十年的家务事，年夜饭也早早地准备好了。 只需要贾胜利再把菜炒一炒，炖一炖，就能正常吃饭了。但贾胜利毕竟平日子下厨房的机会少，还是耽误了不少功夫。 等到下午四点，贾家才开始吃年夜饭。 第101 除夕夜3 一般来说，年夜饭都是在堂屋里吃的，既宽敞又方便，但是贾王氏不方便移动。 贾胜利就在祭祖之后，把饭菜都搬到贾王氏的屋子里。 虽然地方比较小，但是年夜饭讲究的也不是吃饭的地方，而是在一起团圆的家人。 贾王氏坐在床上，身后是枕头和衣服什么的叠起来，好让她靠着。 被子上放着一套叠了好几层的破旧床单，避免吃饭的时候把被子弄脏了，不好换洗。 贾王氏看着贾胜利站在桌子前夹着自己平日里喜欢吃的菜还有肉，心里一股子暖意。 这儿子没白养。 死老头子走的早，那时候多少人劝自己带着儿子改嫁，还有心坏了的直接让自己把儿子丢下来跑了，再寻个人家嫁了。 自己也是硬生生地扛住了，靠着撒泼滚打把死老头子的工作保住了，等着儿子年纪到了，就接了死老头子的工作。 这死老头子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但毕竟给胜利留了份工作，好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没有饿死。 外面人怎么说自己的，自己怎么不知道，嘴巴毒、心不好、爱占小便宜、还有什么不好相处都是轻的。 但死老头子走的早，自己要是不强硬一点，早就被那些十几年见不了几次面的破亲戚给撕了，哪还有现在的好日子？ 后来，自己的想法也变了，总想去别人家里占点便宜，一点野菜、一小块的碎布、四五颗的瓜子，那都是白得的，都是好东西。 现在，躺在床上出不了门了，居然开始回想起自己以前的那些做法，居然觉得有点不太好…… 可是，儿子孝顺，自己也算熬过来了。 就是这名声也是个问题，儿子现在已经转正式工了，之后就得娶媳妇，自己这名声，到现在也没有媒婆敢上门…… 贾胜利动作也快，满满大半碗的菜和饭都准备，他将碗筷都递给了贾王氏，道：“妈，你先吃着，要是菜不够，你就说，我在盛。” 碗里的大多都是肉，还有些沾了荤腥的菜。 贾王氏接过碗筷，点点头，道：“胜利，妈知道，肯定会吃饱的，你别管我了，自己坐下来吃吧。” 大年三十都吃不饱饭，那这一年也算是白干了。 贾胜利依言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开始闲聊：“妈，你这受伤了，估摸着得养上一段时间，我请个婶子搭把手吧。” 如果自己不请个婶子帮忙，外人要么得说自己狠心，不管妈死活，任由妈躺在床上无人看管，没人换洗。 要么就得猜测，是自己伺候的妈，其他的倒也无所谓，就是换洗上，外面的人心脏得很。 不管怎么说，还是请个婶子方便些，要是自己有了媳妇，还能让媳妇照顾照顾妈，可是现在不是还没有吗？ 贾胜利能想到的，贾王氏同样能想到，只是还是心疼钱，不舍道：“那就请吧，就请顾家的吧，就是那个下乡之后又回来的那个顾家。” 顾家的，为人还算老实，不是那种奸险的人。 贾胜利心里想了想，点了点头，道：“那我吃完饭就去问问顾家婶子，看看顾家婶子愿意过来不。” 顾家老大身体好了不少，听说现在跟个普通人差不多了，顾婶子估摸着也有时间接这活。 贾王氏吃了一口碗里的肉，肯定道：“顾家的肯定愿意，别看他儿子现在养好了身子，之前可是花了不少钱，现下手头正是紧的时候。” “胜利，你准备给顾家的多少钱和票，可不能太多了，咱们还得攒钱给你娶媳妇生儿子呢。” 贾胜利见贾王氏提到了娶妻生子，脸上有点泛红，但好在皮肤不白，没显出来。 要不贾王氏心里就得泛酸了，儿媳妇还没进家门，儿子就惦记上了…… 贾胜利想了想，道：“要不就直接给钱吧，家里的粮票、糖票还有其他票据都不多。” 为了过个好年 ，家里的票据都花得七七八八了…… 贾王氏点点头，道：“那就给个一块钱吧，也不少了。” 一块钱都能买八斤的大米或者七尺的平布或者一斤七两的猪肉的，不少了。 贾胜利知道贾王氏的性子，不是个好讲话的，于是点点头，道：“那我到时候跟顾家婶子说。” 其实，这点钱是差不多的，顾家婶子过来照顾最多半个月一个月的。 但是自己妈的不好相处的性子，还得再加点，一块五就差不多，顾家婶子看在钱的份上，也不会跟妈多计较。 再加上，现下是过年，顾家婶子要照顾妈，也得耽误点事，例如走亲戚、串门子…… 一块五，差不多了，只是到底得让顾家婶子瞒着妈，要不就这五毛钱，就能让妈闹翻天…… 贾王氏见贾胜利听话，心下更是满意，只是这一块钱还是不少了，便懊悔道：“早知道，昨晚上，我就不倒那盆水了。” 一盆水值一块钱，在这时候，也算是天价了。 贾胜利手里的筷子顿了顿，转头轻声安慰道：“妈，别想了，就当买个教训吧。” 现在，摔都摔了，再后悔，也没什么用了。 贾王氏吃了口饭，道：“等我能起床了，就开始找媒婆，给你讲个媳妇了，到时候家里有什么事，还有个人搭把手。” “找个城里人，有福气的，屁股大也好生养，还得有个工作，不能吃咱家的、用咱家的……” 贾胜利见贾王氏越说越离谱，老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要是媳妇啥都不靠自己，自己还能有啥用？ 但贾胜利也知道，他妈这是希望自己找个条件好的，但城里人看得起他妈吗？ 贾王氏可没想张秀慧一样赶上好时间，从乡下户口转到城里户口，连着贾胜利都是乡下户口。 但后来贾老头人走了，留下了个工作，再加上贾王氏狠狠地闹了一场，街道就把贾胜利的户口转到城里，多了份城市口粮。 但是贾王氏还是乡下户口，那时候贾家两个人没有收入，就是靠着之前的积蓄和贾胜利的小孩口粮过日子…… 第102章 除夕夜4 只是，贾胜利也不想扫兴，便道：“妈，到时候咱们慢慢找，不着急，得找个性子好的。” 性子不好的，跟他妈也过不下去。 讲句不好听的，媳妇可以换个合适的，但生自己养自己的妈可不能，还是得找个明事理的…… 至于让贾王氏改？ 贾胜利也想过，但这话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贾王氏也没什么交心的好友…… 就这样，贾王氏和贾胜利说说笑笑之间，年夜饭就吃完了。 中院里，除了贾家，何家的年夜饭早在两点半多点，就开始了。 何雨是个厨子，炒菜那是又快又好吃，虽说腊月二十八才放的假，但年货之类的早早地就开始准备了。 腊月二十八放假后，就带着何晴到供销社把其他年货都准备上了。 何家，就何雨和何晴两人。 何雨他妈生何晴的时候就难产，为了保命，当时就送到医院里了，何晴是生下来了，可是何雨他妈的身体也衰败了下来。 没熬上几年，何雨他妈就走了，那时候何晴刚刚学会走路。 等又过上几年，何雨他爹就开始酗酒了，酒这东西，可不好搞，要票又要钱的，还耽误事。 那时候，沈建国就劝过何雨他爹，嫂子走了，但是俩孩子还在呀，为了俩孩子总得振作起来。 可惜，何雨他爹根本听不进去，就连食堂里的工作都耽误了，好在领导心好，一直给他找补，这才没出事。 但外人再怎么帮衬，都架不住何雨他爹酗酒，最后何雨刚成年，何雨他爹就因为喝酒人走了。 走的时候，身上臭烘烘的，还是一大爷、沈建国和前院的人一起搭了把手，才把后事给办了。 丧事上，轧钢厂食堂的领导还来人了，看着刚成年的何雨和还没成年的何晴，俩人瘦巴巴的。 不忍心，还是把何雨他爹的岗让何雨顶了，何雨也争气，从食堂里的小工开始做，到后来的大厨，用了好几年的时间。 许是，何家人在厨房上有天赋，何雨学做菜快的很，何晴自己也能做点菜，味道也算过的去。 后来，外面有不少人觉得可惜，何雨他爹是不是猪头蒙了心，前媳妇走了，再娶也是正常的。 哪怕是个寡妇，只要安分守己、能过日子，也没什么人会说嘴。 哪想现在，媳妇走了，自己走了，留下两个瘦巴巴的孩子，何雨是成年了，可看着可不想成年了。 何雨不仅得养活自己，还得拉扯小上好几岁的妹妹，何雨他爹酗酒，家里估计也没什么积蓄，没在外面欠债都是不错的了。 但好在，那样的苦日子还是过去了。 甚至何雨他爹走后，何雨和何晴反而能吃上正常的饭菜，没怎么饿过肚子，脸上的肉，身子也长了起来。 饭桌上。 上位处，摆放着祭碗、祭杯和筷子，地上也有水浇湿的痕迹。 何晴看了一眼饭桌上的菜，夹了一块红烧肉到何雨的碗里，笑着道：“哥，吃肉。” 哥哥一年到头也没几天休息，但好在是在食堂工作，平日子或多或少地都能沾点油水。 但像这种红烧肉，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 一般都是厂里的领导请别的厂的领导谈事情，才会开小灶，但是拎到厨房里的半斤生肉，上桌也得五两熟肉。 谁也不敢在领导嘴里扣肉吃，领导也不是傻子。 何雨也不客气，直接夹起碗里的肉，咬了一口，又夹了块红烧肉到何晴的碗里，道：“小晴，你也是，今个除夕夜，咱们好好吃一顿。” 今个的红烧肉可足足有半斤，还加了点土豆，自己和妹妹最起码能吃上五六天，好好过过瘾。 何晴点了点头，咬了一口肉，果然好吃，肉本来就好吃，哥哥的手艺更是不错。 要不也不会时不时的被领导点名做小灶的菜。 何雨见妹妹吃的两眼弯弯，心里开心极了，妹妹从小就是自己照顾的，说句不应当的，真的是当闺女养。 何晴恰好抬头就看看哥哥笑着望着自己，疑惑道：“哥，怎么了？” 怎么看着自己笑呢？ 何雨笑了笑，摇摇头，道：“没什么，你好好吃。” 何晴点了点头，倒也不着急，开始了闲聊：“哥，前段时间看到梅花婶子过来找你，是有啥事吗？” 梅花婶子，轧钢厂家属院这一块的媒婆。 主要是给家属院这块的人相互拉红线，而且一般都是双方家长本身就有意，才会找她牵线。 至于家属院外，梅花婶子一般也不会插手，除非是相识的人，她才会做媒。 之前有户人家看中了沈朝阳，便直接让王媒婆来沈家想给沈朝阳结亲，其实，这有点坏了媒婆圈的规矩…… 何雨有点羞涩，但是故作无事，道：“小晴，梅花婶子看你哥我年纪到了，问我想不想找个对象。” 何晴一听，手里的筷子立刻停了停，身体不自觉的往前些，道：“哥，那你怎么说的？” 是同意了，还是拒绝了？ 何雨正了正脸色，道：“我跟梅花婶子说了，要是找，就找个能过日子的，最重要的是能对我，对你好的。” 何晴摇了摇头，道：“哥，你要找就得找个对你好的，能过日子的。” 何雨夹了个土豆放在何晴碗里，不赞同道：“你是我妹妹，就是你未来嫂子的妹妹，我对她家里人好，她就得对你好。” 诚心换诚心，这是何雨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食堂里的领导对他好，他就对领导好，干活麻利，有时间也会帮着领导家里干点力所能及的活。 何晴低着头，顺势擦掉眼角的泪珠子，笑道：“哥，你这么好，未来嫂子一定是个漂亮、能干的。” 自己不是没听过外人的议论，小时候哥哥送自己去上学，还有人当着自己的面，让哥哥不要管自己，日子能过的轻松些。 可是哥哥从来都没有搭理过，反而还跟外人动过手…… 自己以前小，不明白为啥会有人教说哥哥丢掉自己，但那时候的害怕，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第103章 串门子1 何雨摸了摸何晴的小脑袋，承诺道：“小晴，哥哥永远都是你的哥哥，这辈子都不会变。” 血缘关系很奇怪，异常的牢固，只是有时候是摇篮，有时候是牢笼罢了。 何晴笑着点点头，道：“哥哥永远都是小晴的哥哥，小晴也永远都是哥哥的妹妹。” 现在的何雨不知道，何晴是真的做了一辈子的妹妹。 以后遇到不少事，不管是借钱还是出力，何晴都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当然，他这个哥哥做的也是不错的。 年夜饭吃完了，何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纸递给何晴。 何晴接过红纸，打开，里面是五块钱，满脸惊喜道：“哥，今年的压岁钱怎么这么多？” 以前都是一块钱的，再往前面些，都没有压岁钱…… 何雨笑了笑，摸了摸何晴的脑袋，道：“小晴长大了，以后有什么不方便让哥哥买的东西，就能自己给自己买了。” 何晴懵懵的，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没事，现在不懂没事，等以后就懂了…… 前院，闫老师家。 饭桌上，难得一素两荤一汤，炒土豆丝、油渣炒白菜、梅干菜炒肉沫、豆腐蛋汤。 哦，对了，还有一道万年不变的咸菜，只不过，今天年夜饭上，是咸豆角。 闫解放和闫凯旋见状眼睛都瞪得老大的，要不是闫老师一直盯着两兄弟，两兄弟早就动筷子了。 等闫老师终于宣布：“开饭。” 闫解放和闫凯旋立刻站起身来，拿着筷子和碗往荤菜里面扒拉，跟蚂蝗过界也没什么区别了。 闫老师黑着脸，拿着筷子在闫解放和闫凯旋手上敲了两下，真寒碜，就跟没吃过肉似的。 闫解放和闫凯旋手上一疼，连忙拿着碗筷坐回椅子上，难得的荤腥，可得多吃点。 闫老师家的望着桌子上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老头子太过节俭了，还是儿子太馋嘴了…… 要是家里富裕，谁不想吃肉。 这么想着，闫老师家的夹了一片白菜，和油渣子炒在一起，沾了油水，就是好吃。 闫老师也下筷子了，只是他夹的是土豆丝，今个的土豆丝也是用油炒过的，味道还不错。 这顿饭，只有闫解放和闫凯旋吃的最开心，闫老师夫妻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只是，最后闫解放和闫凯旋一人五毛的压岁钱还是给了…… 而王家和李家就好上不少了。 一大家子看到饭桌上的肉，都是乐呵乐呵的，你一筷子，我一勺子的，再闲聊上几句，谁都开开心心的。 霹雳吧啦、霹雳吧啦…… 各家各户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拉开了一家家的年夜饭，一年中最圆满的一餐。 除夕夜，欢声笑语是常态，吃饱了撑着，就开始串门子拜年了。 “叔叔、婶子，新年好……” 这是一个院子的小孩过来串门子拜年了。 “虎子，新年好，给你糖吃，明年甜甜蜜蜜的……” 这是大人们提前准备了些水果糖，一个孩子给上一两颗就差不多了。 这还是城里人条件好。 要是乡下，孩子们只会去亲近的亲戚家拜年，这样也得弄点吃的。 至于其他人家，孩子们也是不会进的，都是被教导过的，不去讨人嫌。 这也是因为，现在大家都不富裕，要是都富裕，谁还在意这点子糖和吃食。 孩子们一边讨糖，一边在炮仗堆里找炮仗。 “这是我的，我先看到的。” “这是我的，我先捡的，先看到有什么用？” 大人们站在一旁，乐呵乐呵的，也不管哪怕是自个家的孩子在跟别人家的孩子抢炮仗。 小孩子就这样，前脚动手，后脚就和好了，大人没必要掺和进去。 * 正月里的日子都是在串门子、闲聊中度过的，糖和瓜子那是天天地往外撒呀。 这天，是张秀慧回娘家的日子。 一大早，张秀慧就把沈家人早早地喊了起来，穿戴整齐，就把昨晚上收拾在堂屋里的东西拎上带走。 因为是春节，路上的大巴车也多了不少，大都是走亲戚的人，挑着扁担、拎着竹筐，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走亲戚的礼。 沈岁欢和沈嫣然主要就是抱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别脱手了。而张秀慧和沈向阳则是拎着东西，别丢了。 等到沈家人从大巴车上下来，沿着乡路，跟来来往往的村民寒暄了几句，等走到了张建设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张家大院门敞开的，鸡鸭都在笼子里，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就连柴火堆都整齐地码放着。 沈向阳一走进院子，就对着屋子喊道：“舅舅，舅舅，我们来了。” 张建设听到喊声，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沈向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向阳又长高了，还结实了不少。” 跟在后面的是张文兵，连忙往前走了几步，接过沈向阳和张秀慧手里的东西，道：“姑姑，你们来了，快、快，进屋子喝点水。” 说着，便朝灶房的方向喊道：“春花，倒点糖水，姑姑一家来了。” 沈岁欢连忙拒绝，对着灶房喊道：“嫂子，倒点热水就行，大巴挤得有点恶心，想喝点热水。” 转头对着张文兵，解释道：“哥，现下喝糖水，那是真的喝不下去，不是客气哈。” 张文兵点点头，对着灶房里的刘春花嘱咐道：“媳妇，那就倒点热水哈。” 刘春花听着声音，从灶房探出头，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倒点热水，你们缓缓哈。” 说完，刘春花又转头回了灶房里，她动作也快，等着沈家人全坐在堂屋里，温水都倒好了。 张建设把从沈向阳和张秀慧手里拎过来的东西，放在了堂屋的角落里，就立刻到灶房里把热水端了过去。 一双手，端了两个碗，一碗给了张秀慧，一碗给了沈岁欢。 沈嫣然和沈向阳也不客气，不等张文兵动手，直接到灶房里自己端热水喝。 就看到刘春花一手一个碗，来回倒，让热水尽快凉下来，这是给沈安安和沈宁宁准备的。 两个小姐妹年纪还小，直接给碗热水，不安全，烫伤了就不好了，就先把热水弄凉些。 第104章 串门子2 这样，就放心多了。 沈嫣然和沈向阳看见了，眼里闪过一丝谢意，刘春花还没有孩子，能想到这里，肯定是个喜欢孩子又细心的人。 便也不打扰，跟刘春花打了下招呼，便端着热水走进了堂屋。 现在天冷，热水很快就成了温水，刘春花便端了出去，递给了沈安安和沈宁宁。 沈安安和沈宁宁穿着大红袄子，像个福娃娃似的，坐在小板凳上，接过碗，奶声奶气道：“谢谢舅妈。” 嘻嘻，刚刚姑姑说了，舅妈在帮自己弄温水了，就怕烫着自己，舅妈真好。 刘春花见沈安安和沈宁宁乖巧的样子，刚想伸手摸摸两个小姐妹的脑袋，又收了回来。 到底还只是见了几次面，别吓着孩子了。 张秀慧等着热水凉了点，便喝了口水，东看看西望望，没看见张建设家的，便问道：“哥，嫂子呢？” 张建设笑着道：“去菜地里了，说是你们来，多摘点新鲜菜，等会中午炒着吃，再弄点到时候给你们带走。” 虽然妹子在城里的院子里也弄了菜地，但还是乡下的菜地大些，种的菜多、种类也多。 张秀慧笑着，谢道：“那真的是麻烦嫂子，别说，还是乡下种的菜水灵，味道也好。” 关键是能种上挺多的。 张建设点了点头，附和道：“小妹，喜欢就多带点回去，家里有的是。” “对了，你还记得村头的种着枇杷的那户人家吗？” “哥，当然记得了，他家枇杷好吃着呢，怎么，发生啥了？” 就在张建设和张秀慧两兄妹闲聊的间隙，沈岁欢仨姐弟喝了点水，又坐了会便缓了过来。 跟张建设和张秀慧打了招呼后，仨姐弟就从堂屋里，在院子里溜达溜达，晒晒太阳。 听长辈们聊天，说着自己见都没见过的人，也不是很有意思，关键是对不上人。 张文兵见沈家仨姐弟出堂屋了，自己带着刘春花也跟着出了堂屋，沈安安和沈宁宁有爸跟姑姑看着，没什么不放心的。 刘春花出了堂屋，就要到灶房里去，等婆婆回来了，就能准备烧饭了。 现在可以把米淘了，把东西都准备好，之后就能直接烧饭了。 院子里，四个人慢悠悠地走来走去，聊聊最近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再聊聊小时候丢人的黑历史…… 到底还是从小到大的交情，再一次见面，聊上几句，就没有疏离感。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张建设他媳妇挎着竹筐，就进了屋子，见到沈岁欢仨姐弟。 笑道：“岁欢丫头，你们啥时候到的呀？” 沈岁欢上前几步，刚想把张建设他媳妇手臂里的竹筐拿了下来，回答道：“舅妈，刚到没多久。” 张建设他媳妇连忙拒绝道：“不用你，这里面都是菜，还沾着泥巴，脏兮兮的，文兵，你过来，把菜放进灶房。” “让春花先洗一点菜出来，中午炒菜用，等会我就进去烧，其他的留着，放在阴凉地方晒一晒，顺便把泥巴弄干净。” 沈家仨姐弟都是穿着新衣服过来的，干干净净的，可不能弄脏了。 张文兵应了一声，便拿着装满菜的竹筐走进了灶房。 而张建设他媳妇则是进了堂屋，跟张秀慧打了声招呼，便回到灶房了。 乡下的大锅，烧菜特快，煮出来的饭，有柴火味，锅底还有锅巴，嘎嘣脆，特好吃。 等到刘春花把冒着热气、散发着菜香的农家菜端到堂屋的饭桌上，张建设早早地就把桌子擦干净了。 对着院子外面的沈家仨姐弟，喊道：“岁欢、嫣然、向阳，饭好了，别聊了。” 喊完，便走到灶房里，帮着端菜。 饭桌上。 一碟子腊肉片炒白菜，腊肉片透亮、一看就是好肉做的腊肉。 一碟子冬瓜圆子，拳头大小、小孩吃上一两个就能饱。 一碟子红烧草鱼，用的是一条两天大的草鱼，还是张文兵前几天专门从野塘里找到的。 一盆鸡汤，用的是半只鸡，炖的烂烂的，最上面飘了一层黄色的鸡油。 一碟子野菜炒干竹笋，一碟子咸菜，还有几颗腊八蒜。 张秀慧看着桌上的菜，笑着对张建设他媳妇说道：“嫂子，这也太丰富了，随便炒上几道素菜就行了。” 年夜饭估计都没着桌子菜丰富。 张建设他媳妇摇了摇头，道：“应该的，妹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们咋能只准备点素菜呢？” 当初，文兵和春花的酒席办的体面，给老张家挣了不少脸面，都是靠着小妹，这都是应该的。 再加上妹子为人厚道，沈家人又有本事，这门亲戚关系得一直保持下去，以后说不能能给文兵多搭几次手…… 张秀慧见嫂子这么说，脸上的笑更深了，嘴上却说道：“嫂子，我们平日子也是吃素的多，这没什么。” 得亏今天带过来的礼不轻，要不这桌子的饭都不好意思动，自己家可有六口人呢，哥哥家也就四口人。 今天饭桌上的菜大部分进了谁的嘴里，大家心里都清楚。 张建设见大家都不坐下来，连忙招呼道：“小妹、岁欢、嫣然、向阳还有安安和宁宁，别客气，到了舅舅家，吃不饱可不行。” 张文兵也帮衬着，道：“大家都坐下来吃饭，要不菜就冷了。” 等到大家伙都坐在饭桌上，张建设手里拿着筷子，道：“开饭吧。” 众人这才纷纷下了筷子，沈家仨姐弟第一筷子夹的都是素菜，而且尽量夹的都是素菜。 舅舅一家在乡下，吃肉不方便，不像他们在城里每个月都有肉票，想吃肉了，就能去买。 张建设他媳妇见状，直接拿着筷子夹了两块鸡腿肉，放在沈安安和沈宁宁的小碗里。 给沈岁欢夹了两三片腊肉，给沈嫣然夹了一块鱼肚子肉，给沈向阳夹了一块鸡肉，最后给张秀慧夹了鱼腮帮子肉。 边夹边招呼道：“别只吃素，吃点肉，舅妈手艺还算不错，做的也好吃，别客气，这是在自个家里的。” 第105章 串门子3 沈家人对视了一下，将碗里的肉吃了一口。 沈岁欢笑着说道：“舅妈，我们不客气，会自己夹的，您坐下来吃吧，不用管我们。” 说着，沈岁欢象征性地夹了一块鱼尾巴肉。 张建设他媳妇见状，点了点头，笑道：“就该这样，在舅舅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多吃点。” 沈家仨姐弟连忙点头，只是下筷子，还是夹素菜多些，偶尔夹个肉，意思意思。 沈安安和沈宁宁小口小口地吃着肉，吃着白菜，喝着鸡汤，忙得不亦乐乎，吃的小嘴边上都是油。 刘春花见了，眼神里都是笑意，自己结婚也有几个月了，最好今年就能怀上个孩子。 虽然婆婆一家不催，也没人说什么，但是乡下这块地，要是半年没见怀，就有人说嘴。 要是一年都没怀上，那就有人上门介绍土方了，自己的小姐妹就是这样。 好在她现在已经生了个大胖小子，总算能松口气了，她婆婆说了，等到小胖子能走了，就赶紧再怀一个…… 再多的孩子，也能养的活。 等七八岁了，就算小半个劳动力的，能割猪草、捡麦穗、赶麻雀能挣点工分了。 十三四岁，那就是大半个劳动力，能下田干点轻巧事。 十五六岁，就更别说了…… 刘春花听得有点害怕，但是现下，大家伙都是这样的，自己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要是自己不能生…… 说说笑笑之间，大家伙就吃好了。 饭桌上，动的最多的是素菜，荤菜里的肉，还剩下一半多，最起码够张家人再吃上个三四天了。 张建设带着张秀慧出门去村里逛逛，去那些在村里还有来往的人家，聊聊天。 张建设他媳妇带着刘春花开始收拾桌子，锅里之前就备下了热水，现下都温了，洗碗刚刚好。 张文兵则是把堂屋里的地扫了扫，又把板凳都放好了，沈向阳在一旁搭了把手。 沈岁欢和沈嫣然看沈安安和沈宁宁吃完饭，就有点犯困了，便跟张文兵说了下，把沈安安和沈宁宁安置在张文兵夫妻俩的床上。 当然，沈安安和沈宁宁睡觉前还去了趟茅房，之后被脱了最外面的冬衣，盖上了棉被。 沈岁欢、沈嫣然、沈向阳仨姐弟从小就在城里长大，只是偶尔暑假、寒假回到舅舅张建设家待上几天。 对于村里面的人，并不是很熟悉，现下正是过年，谁也不想被喊着到不认识的人家，认不咋见面的亲戚。 于是便窝在张家的院子里。 张建设他媳妇和刘春花动作很快，一会的功夫就把碗筷和灶房清理干净了，见沈家仨姐弟跟张文兵都坐在院子里。 她们也搬来了个板凳，坐了过去，顺便把之前就晒好的南瓜子拿了出来，一起嗑着南瓜，聊聊天。 张建设他媳妇坐在板凳上，看着对面的沈岁欢，问道：“岁欢丫头，你现在在医院上班，过得咋样呀？” 沈岁欢笑了笑，道：“舅妈，还不错，就是正正常常的给病人看病，也没什么特别的。” 刘春花坐在婆婆身边，好奇地询问道：“看什么病的人多些呀？” 沈岁欢嗑了个南瓜子，道：“找我的主要还是女病人多些，现在医院的医生还是男医生多些……” 刘春花点了点头，这是要避讳。 现下不仅男人受不了男医生给自己老娘、媳妇、闺女看病，就连女人自己都受不了男医生给自己看病…… 哪怕是到了快没命的时候，那块遮羞布还死死地裹在她们的心上。 张建设他媳妇应和道：“是呀，是呀。对了，岁欢丫头，你给我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忙的，这些日子总是腰酸背痛的。” 张文兵嗑瓜子的嘴顿了顿，也不悠闲地嗑瓜子了，担心地看向他妈，心想：之前没听我妈说过这个呀…… 是啥时候开始的？ 沈岁欢一听，就把手里的南瓜子放在沈嫣然的手里，再拍了拍手里的瓜子屑，又去洗了把手。 等到回来，就给张建设他媳妇把脉。 大概四分钟后，沈岁欢收回手，道：“舅妈，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断经前后诸症的情况，喝点二仙汤就行。” 接着，沈岁欢又把汤药的熬制方法和注意事项都说了下，刘春花和张建设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 不懂的地方，也积极地询问着。 沈岁欢见状，直接问张文兵要了张纸和笔，把药方写了下来，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也都记了下来，递给了张文兵。 张文兵看了看，觉得没啥不懂的，便谢道：“麻烦岁欢妹子了，哥这记性不好，还是写在纸上不会忘。”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沈岁欢摇了摇头，道：“哥，没什么，这是我擅长的。” 接着她转头对张建设他媳妇，说道：“舅妈，这也是什么大问题，正常喝汤药，喝上几个月，以后睡觉都安稳些。” “我妈之前也这样，喝了几个月的药，现在停了药，也没什么问题，别太担心，只是不治，之后可能会冒虚汗、睡不着……” 可别自己吓自己，吓出了事。 张建设他媳妇点点头，浅浅地笑道：“岁欢丫头，你舅妈我知道，会好好喝药的。” 这，家里有医生就是好，不用看诊费，也不用担心医生瞒着什么…… 就是这药钱估计也是笔不小的花销，但是没事，自己得好好养着，等着以后抱大孙子呢。 张文兵见状，把手里的瓜子给了他媳妇，手臂伸了出去，道：“岁欢丫头，你给我也看看。” 去医院得花路费、看诊费，大队的赤脚医生也没那么靠谱，经常让人熬着，药也不够…… 沈岁欢点了点头，伸出右手。 三分钟后。 “文兵哥，你身体好着呢，没什么要担心的，就是以后农忙的时候，一日三顿饭得按时吃，最好沾点荤腥，舅舅、舅妈、嫂子也是。” 人不沾荤腥，哪受得了，尤其是农忙，那就是拿命在干…… 第106章 串门子4 刘春花见状，仔细端详了下张文兵的脸色，问道：“岁欢妹子，你哥这是亏着了？严重不？” 自己才结婚，这男人可不能现在就没了，要不自己咋办…… 沈岁欢摇了摇头，叮嘱道：“现在不严重，没什么事，就是以后农忙的时候，得注意注意，要不年纪大了，就受不住了。” 现在年轻，还能扛，以后年纪大了，就不一定熬得住了，这积累起来也不是什么小事。 张文兵连忙点点头，面色严肃，记在了心里，岁欢丫头是亲妹子，不可能害自己。 转头瞧见刘春花，便对着沈岁欢，说道：“岁欢妹子，你给你嫂子也看看，这段时间过年，你嫂子也忙得很。” 张建设他媳妇瞧了一眼，没说话。 六分钟后。 沈岁欢还是没有结束把脉，张建设他媳妇和张文兵的脸色越来越稳不住了，想开口，但是怕打扰沈岁欢。 又过了一会，沈岁欢才收回手，对着刘春花问道：“嫂子，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嗜睡呀？” 刘春欢点了点头，道：“是有点，早上起不来，晚上睡的早，我这是有什么大病了吗？” 张建设他媳妇听着听着，眼神就不对劲了，这不会是有了吧…… 沈岁欢想了想，道：“嫂子，你应该是有的，现下应该两个月了，脉象有点浅，但是应该是稳了。” 张文兵听着听着，觉得奇怪，有了，有啥了，便疑惑的问道：“岁欢妹子，有啥了，你说明白点。” 张建设他媳妇直接一手掌拍在张文兵脑袋上，道：“有啥了，能有啥，有娃娃了！” 张建设他媳妇干惯了农活，手劲可不小，激动之下，更是没控制好力度，直接把张文兵拍懵了。 哈哈，刚刚还惦记着大胖孙子，这下孙子就来了。 张文兵缓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直接惊得跳了起来，自己这是要做爸爸了，不是我才结婚半年不到呀。 我怎么这么厉害呢，哈哈…… 只是张文兵这一跳吓到了还在发懵的刘春花，于是，张文兵又被他老娘给拍了下去。 丢人现眼的东西，要是吓到了我的宝贝孙子该咋办！ 沈嫣然和沈向阳倒是机灵了上去，立刻恭喜道：“嫂子，嫂子，恭喜恭喜呀。” 刘春花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今个早些时间还担心自己不能生，现下就发现自己怀上了。 这、这、这是啥情况…… 张建设他媳妇反应倒是快，连忙从屋里拿出大白兔奶糖。 早上沈安安和沈宁宁到的时候，一个给了两颗，就连沈家仨姐弟都一人给了一颗。 现下，直接给了沈岁欢、沈嫣然、沈向阳一人三颗大白兔奶糖，直接被沈家仨姐弟婉拒。 沈岁欢将大白兔奶糖塞到张建设他媳妇手里，道：“舅妈，嫂子现下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这大白兔奶糖用热水泡软了，喝上一杯也是不错。” 这时候，有句俗话，七个大白兔奶糖抵上一杯牛奶，不管是不是真的，这奶糖还是有些营养的。 张建设他媳妇硬着手劲推了回去，道：“你嫂子想吃，我让你哥再买，舅妈给了，就是给了。” 沈岁欢那手劲哪里干得过张建设他媳妇，硬是被推了回来。 于是，沈岁欢也不勉强了，再推让下去，就伤了亲戚的情分了。 这会子，刘春花反应过来了，手猛的放在了腹部，小心翼翼地问道：“岁欢丫头，娃娃两个月大了？” 自己这肚子，也没变化呀，还是平的，甚至因为过年忙，还瘦了一些。 沈岁欢见状，笑了笑，道：“嫂子，这娃娃现在还没成型呢，最起码得等上四个月。” 现在连个小不点都算不上…… 刘春花想了想村里见过的妇人，好像是这样的，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刚想问出嘴。 就瞥到坐在一旁的沈嫣然和沈向阳，又咽了下去。 动作不大，但是沈岁欢之前为了把脉方便，刚好坐在她对面，看在了眼里，对着沈嫣然和沈向阳。 说道：“嫣然、向阳，你们去屋子看着安安和宁宁，等会子估计就要醒了，别一睁眼就吓到了。” 小孩子刚睡醒，看到的是陌生的环境，也没熟悉的人，容易感到不安，吓到哭泣。 要是在自个家里，就不用操心，但是这偶尔一次来舅舅家，还是得看着点，放心些。 沈嫣然和沈向阳点点头，瞧了瞧外面的日头，感觉差不多了，是该进去盯着了。 等到沈嫣然和沈向阳走进屋子，刘春花瞧了瞧院子外面，没有人，这才低着头，羞涩地问出了口。 道：“岁欢妹子，我这几个月月事还没走，而且，前几天，不止前几天……”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还不经意间瞥到了张文兵。 张文兵突然也跟着羞涩了起来，这夫妻间的事不好对外人说，可是不问问心里也不放心。 于是，他故作淡定地瞥了几眼沈岁欢，春花说的隐晦，岁欢丫头能明白不，要不说得清楚些？ 张建设他媳妇见张文兵和刘春花不自在的样子，心里顿时就清楚了，都是从年轻的时候来的。 这时候，正是粘乎乎的时候，可是，这要是不小心伤到了孩子…… 于是乎，一瞬间，院子里的三个人都看向了沈岁欢。 沈岁欢不自知地抖了抖身体，询问道：“嫂子，量和颜色跟之前比有什么区别吗？” 刘春花想了想，道：“没什么区别，要是有不对劲的地方，我肯定有影响，就是没区别，才没多想。” 沈岁欢点点头，道：“那应该就没事，个人体质不一样，有些妇人怀孕前几个月月事都是正常的。” “只是，只是这房事还是得停一停，前三月是不能行房事的，中间几个月就看嫂子你的身体，最后几个月，快生了，也不行……” 说完，沈岁欢也莫名的觉得有点不自在。 明明平日里也是这么交代病人的，就连那时候跟一大妈交代的时候，也没有想现在这么不自在。 第107章 串门子5 可能是因为是亲戚，还是同龄人的缘故？ 刘春花认真听着沈岁欢的话，先是松了口气，后来越听脸越红，但是还是强忍着继续听了下去。 张建设他媳妇拍了一下张文兵的肩膀，道：“现在春花正是关键的时候，你别想什么奇奇怪怪的，好好照顾春花才是正理。” 正是刚尝到新鲜的时候，都有好奇心…… 张文兵被拍了一下，也不恼，主动将刚才记药方的本子翻了一页。 开始询问沈岁欢一些孕期的注意事项，刘春花没经历过，听得很认真，就连张建设他媳妇也仔仔细细的听着。 自己怀孕，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哪里想得起来，还是得多听听，要不靠这两个小年轻，哪里能行。 沈岁欢从孕初期的恶心、嗜睡说起，又说了孕中期的食欲大涨、显怀，子宫挤压内脏，最后谈到了孕后期的四肢浮肿，尿频…… “这些都是一些常见的情况，但是不代表每个人都有，有些人可能一直到生，除了肚子大了点，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也是，沈岁欢从病人们的身上总结出来的。 来找她的病人大多是求子三四年都没结果的，一旦怀上就格外小心、重视，再加上沈岁欢提倡周期性检查。 病人们就算为了图个安心，也会去找沈岁欢复诊，就算沈岁欢只是把把脉、聊聊天，他们也就觉得值得。 关键是，轧钢厂卫生院复诊只要不开药，不用医疗机械，是不收钱的，带着档案来就行。 这是给轧钢厂工人们的福利，其他医院可能或多或少会收点。 但轧钢厂卫生院的门诊费三角钱，比其他医院会高上三四分，这就是包含了复诊。 其实，整体上是便宜了不少。 尤其是对于一些需要长期治疗的病症，不仅不用复诊费，还不用要再去缴费处排队了。 一次门诊费就解决了，之后不管你复诊多少次，门诊费都是不用付的，彻底养好伤。 再说回张建设家的院子里。 张文兵拿着铅笔的手一直不停地在记，刘春花看到这一幕，心里暖和和的，自己选的人，还是没错的。 铅笔还是刚刚用柴刀削好的。 沈岁欢转头对着张建设他媳妇，说道：“舅妈，如果家里方便的话，还是尽量让嫂子找我看下，比如三个月、五个月还有七个月的时候。” 都是些特殊的月份，建议还是检查检查比较好，图个安心。 张建设他媳妇面露紧张，问道：“岁欢丫头，为啥这几个月得去找你呀？是你嫂子到时候有啥不对劲了吗？” 这时候，可还没有普及产检…… 沈岁欢摇了摇头，连忙解释道：“没啥问题，没啥问题，就是需要检查下，了解下基本情况。”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建议嫂子要生的时候可以去城里，到时候直接在医院生。” “也不是为了啥，主要还是为了安全，乡下离城里太远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沈岁欢对自己的每一个孕妇都说过这个事，做产检、在医院生，有些孕妇家人听得进去，有些听不进去。 听不进去的那些人里面，运气好的，找了个接生婆，没出事。运气不好的，就再也没见过了。 最可惜的是孕妇听进去了，家属没听进去，只觉得医院想赚钱…… 张文兵停了停记事的笔，道：“岁欢丫头，你嫂子去做检查，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张建设他媳妇倒是有点舍不得钱，只是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盘算着，有没有啥挣钱的法子。 岁欢丫头看诊不要钱，但是路费总不能让人家包了吧？ 要是这样，那就是欺负人了…… 刘春花倒是有点心疼钱，便询问道：“岁欢丫头，这医院里接生贵不？大概得多少呀？” 这年头，只要不是急诊，都是熬着，乡下谁舍得花钱看病？ 沈岁欢想了想，迟疑道：“大概两三块钱的样子吧，具体看情况，嫂子，这钱，我还是建议不要省。” 紧接着，沈岁欢讲了讲为啥让刘春花去医院生产。 一是生产过程中，产妇可能遇到生不下来、羊水不足、脱力、胎儿过大等各种问题。 二是生产后，还得给产妇做检查，防止产后大出血，还得排恶露，给孩子做检查、看看孩子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听着听着，张文兵的脸色越来越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张建设他媳妇连忙拍了一下张文兵的肩膀，只是这次力度就轻了不少。 张文兵回过神来，看了眼他妈，心疼道：“妈，你生我真不容易，平时要是看我不顺眼就多拍几下。” 张建设他媳妇一听，眼睛红红的，笑道：“这个还有你说，臭小子。” 老话说，养儿才知父母恩。 现在孩子还没出生呢，文兵就能说出这样的话，儿子也算没白养。 沈岁欢见状笑了笑，道：“哥，嫂子，我是医生，虽然不是妇产科的，但是之前也去帮过忙，见的多。” “有出现各种各样问题的，也有啥事都没有的，不用太担心，咱们好好得，该吃吃，该喝喝，心态放稳了。” 沈岁欢正说着，就听见院子外头有人走了进来，问道：“啥该吃吃、该喝喝的？谁出了啥事不成？” 这话不是对要走的人说的吗？ 刘春花对着院子大门，反应最快，道：“公公，回来了。” 张建设见没人回他，着急地询问道：“这是出了啥事，咋不说话。” 站在一旁的张秀慧满脸疑惑，这是要瞒着他们俩吗？有什么大事需要瞒着他俩？ 张建设他媳妇拍了一下大腿，难怪刚才觉得有啥不对劲的，忘记让文兵去找老头子了。 都是一家人，也不用将就什么三个月不往外传。 “老头子，春花怀孕了，刚两个月了，刚才岁欢丫头把脉把出来的，你要当爷爷了。” 张建设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就直乐呵，道：“好样的，好样的，真的是好样子。” 张秀慧看了眼自家哥哥那个傻样，转头询问刘春花，道：“春花，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呢？” 第108章 急诊科1 该不会是身体不舒服，才让岁欢看看吧…… 刘春花摇了摇头，解释道：“小姑，没什么事，就是这些天有点犯困，还以为是入冬的原因呢。” 没想到是孩子来了。 这也正常，张文兵和刘春花年轻，身体也好，还正是热乎的时候，孩子肯定自然而然地就来了。 张秀慧心里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了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现在犯困是正常的，不影响的哈。” 嗜睡，也算是正常情况，不用太担心。 就在这时，沈向阳和沈嫣然抱着刚刚睡醒的沈安安和沈宁宁出来了，两个小姐妹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眯着眼睛。 摇头晃脑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看得大家心都软了，实在是太惹人爱了。 时间过得很快，张建设他媳妇看了眼张建设，对着沈岁欢说道：“岁欢丫头，你给你舅舅看下。” 老头子看着硬朗，可总有腰酸背痛的毛病，之前岁欢丫头给了药膏用了，就好上不少了。 四分钟后。 “舅舅没啥问题，就是腰酸背痛的毛病得养养，我们这次过来还带了药膏，到时候舅舅不舒服，接着贴就行。” 忙到现在，张家人还没看沈家人带了啥过来，听说里面有药膏，也安心了不少。 说说笑笑之间，时间过得很快。 等到下午三点多了。 沈家人就准备收拾收拾，回城里了，到家也得五六点左右。现下过年，说不定时间更长些。 张家人也不拦着，家里地方也不大，没有多余的被子，沈家六口人咋在家里的两间屋子里挤？ 等到沈家人回到家属院，这一天也算是过去了。 正月里的日子，过得快得很，在大家伙说说笑笑之间，就结束了。 一过正月，就进入了二月了，虽说已经入春了，但刚好逢上倒春寒，倒是比冬日还冷些。 路上的行人仍然穿着冬衣，头戴雷锋帽，双手要么插兜里，要么就套上了手套。 骨子里的湿气，太冷了。 早上，张秀慧送沈安安和沈宁宁去幼稚园，把沈安安和沈宁宁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就跟个球似的。 路上骑自行车的人不多，要是路程不远，就直接走过去，但要是路程远，那就只能骑自行车。 路上倒是没有积雪了，也不怕路滑，可是这呼呼的冷风刮得人受不了。 沈家仨姐弟现下只要出门上班，都先带上口罩，又在外面围上围巾，当然雷锋帽、手套、大棉袄都是必不可少的。 等到了单位，缓了一会之后，就会好上不少，最起码围巾、手套、雷锋帽都能换下来了。 冬日里，不少老人都没能熬得过去，体弱的年轻人免不了也得小心上几分。 轧钢厂卫生院里就有好几个正在熬日子的病人，子女要么是轧钢厂里的领导，要么就是市里的领导，自费过来的。 之前就到了医院，原本只打算待上一两天看看情况，要是治不了，就回家去，人也能舒服些。 这还是二月初的事。 没想到倒春寒一来，子女们就不敢拉着老人回去了，虽说弄个板车，再铺上点干燥的稻草，放上一床被子。 给老人穿得暖暖和和的，再准备床被子盖着，也就差不多，但谁敢保证呢？ 要是路上不小心出了事，这就要人命了！ 不孝的招牌就扣上去了，仕途也就废了，自己的工作保不住不说，说不定还得连累家里人。 也不怪他们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实在是今年的倒春寒来得不是一般的早，比往年早上了一个多星期。 轧钢厂中医诊疗室里。 沈岁欢将雷锋帽、围巾和手套全部都摘了下来，收拾收拾放在办公桌的抽柜里。 又去热水炉那里，装了一大杯热水，顺便还把吊水瓶装满了，等会就能暖暖手。 等到一切准备好了，沈岁欢就从挎包里拿出一本行医游记，慢慢翻了起来，读的津津有味。 一上午也还算安静，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病人过来复诊，就当沈岁欢准备起身去食堂吃饭的时候。 就看到急诊科的高护士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诊疗室，看到沈岁欢眼睛都亮了，连忙拉着沈岁欢往外跑。 “沈大夫，快，快，急诊室一号手术室……” 沈岁欢也不多问，拿上放在办公桌上的针灸包，直接跟着高护士往急诊室跑。 等到了急诊室，高护士和沈岁欢直奔一号手术室，手术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左一右地站在手术室门口。 除此以外，门口还有几个站着笔挺的男人，脸色严肃，皱着眉头，几人齐刷刷地盯着手术 沈岁欢瞥了一眼，就去做术前准备了，临走前，看到高护士正跟门口的那群人说着什么。 没一会的功夫。 沈岁欢就走进了手术室，一进门就看到正在做手术的，是急诊科的科长刘医生。 门一关一合，有人进来了。 但刘医生头也没抬，继续着手里的操作，还是二助抬了下头，极快地讲述了下病人的情况。 “沈医生，病人二十三岁，男性，无遗传病史、无基础病，身受两枪，分别位于胸口心脏不远处和左手臂上方……” 枪伤？ 沈岁欢听得眼皮子都跳了几下，面色严肃道：“我需要把脉才能了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说着，沈岁欢就走到病患的右手臂处，深呼了一口气，把右手搭在了男人左手的寸口处。 左手寸、关、尺对应心、肝、肾，右手寸、关、尺对应肺、脾、命门。 二助见状，连忙说道：“现在有不明原因的大出血，找不到出血口，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出血口，要不然病人就受不住了。” 沈岁欢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给我几分钟时间。” 三分钟后。 沈岁欢右手依旧把着脉，说道：“出血点在肝的上方，你们仔细找找，应该是子弹进入胸口后，形成了伤口。” 刘医生这下抬头了，道：“子弹是从胸部上方进入身体的，肝的位置太靠下了。” 第109章 急诊科2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创伤面都已经找出来了…… 沈岁欢摇了摇头，道：“脉象没问题，就是那里，具体情况不清楚，可能是中弹的时候，病人在运动，这才发生了转移。” 刘医生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岁欢后，转过头，道：“一助、二助做好准备，我要来检查肝了。” 说着，头往旁边偏了下，立刻就有人拿出手绢，把刘医生额头上的汗擦掉了。 手术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刘医生的动作。 咚哒、咚哒、咚哒……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也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刘医生打破了沉寂，道：“找到了，快，纱布快，再准备4号线、圆针（缝合针），动作快点。” 听见止血点找到了，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但是面上却不显。 一助、二助听到刘医生的安排，立刻开始准备，就连沈岁欢都一直维持着把脉的动作。 大概半个小时后。 刘医生终于把血止住了，又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问题了，便开始缝合最外面。 沈岁欢这才收回了手，只是也没有出手术室，只是站远了一点。 认真地看着刘医生的手术动作，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作为急诊科的科长，刘医生行医二十多年了，以前还上过战场，只是后来胜利了退了下来。 要不然，现在还在部队里面呢。 等刘医生放下手里的手术刀，宣布手术成功，大家这才踏踏实实地松了口气，这下总算没事了。 但也没人说话，只是默默地在做自己的事情，神情却是轻松了不少。 沈岁欢上前走了几步，拿起病人的左手开始把脉。 刘医生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没有阻止、没有训斥。 四分钟后。 沈岁欢点点头，道：“没问题了，这几天得特别注意下，别发烧了，之后就需要好好养着。” 刘医生见状，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满意的。 作为医生，就是应该谨慎一点，自己小心一点，病人遇到的危险就少上几分，很值得不是吗？ 至于，沈岁欢此举是不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从战场上下来的他，很清楚的明白。 医生的权威，根本没有病人的生命重要，那些早上才见过面，打过招呼的人，对着你笑过的人。 如果只是因为可笑的权威，就没了，那就太可笑了。 世间最大的荒唐事！ 刘医生最后看了下病人的情况，确定生命体征没有问题，便留下两个助理在手术里观察病人的情况。 自己带着沈岁欢、一助、二助和其他人走出了手术室。 手术室大门一打开，门外站着的人立刻全部往前走了几步。 不等对方开口，刘医生就说道：“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目前需要再观察观察。” 说着，刘医生也没有在外面详细说，只是让了让，露出沈岁欢，道：“这是我们医院中医科的沈大夫，是她找到的止血点。” 李明亮作为这群人里面的领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沈岁欢，感谢道：“今天真的是麻烦沈同志，年轻有为呀。” 看着二十岁不到，医术倒是不错，轧钢厂卫生院还是人才济济呀。 沈岁欢连忙推辞道：“应该的，应该的，都是份内的事。” “今天的主要还是靠刘医生和手术里的其他医生和护士们，我就是过来搭把手的，没帮上什么忙。” 本来就是过来帮忙的，可不能抢了其他医生的功劳，再说了，刘医生嘴唇都白了。 其他医生也好不了哪去，刚才手术结束后，差点没站稳，估计手术时间也得三四个小时往上跑。 这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可不是自己一个后面进手术室的人可以比的，也没必要比。 刘医生和他身边的医生们眼神都不一样，就连站在一旁的高护士，眼睛都亮了。 现在的病人对护士的称呼，真的是奇奇怪怪，有“那女的”、“服务员”、“来帮忙的”、“打杂的”。 正常一点的，还会喊个“女同志”、“同志”、“护士”，但正常的比较少。 不仅病人有点看不起护士，就连医生也有点看不起护士，直接把护士当下属看。 但轧钢厂卫生院在这一块，还算不错，没有什么医生欺负护士的事情发生，其他医院就发生过。 李明亮见沈岁欢这般谦虚，不抢功劳，心里更是满意，道：“对，对，都是大家的功劳，辛苦各位同志了。” 接着，刘医生跟李明亮简单说了几句，就把李明亮喊到手术室里，外面人多眼杂的，有些事还得进去说。 其他医生和护士收拾收拾，准备去吃饭了，现在这个点，得看看食堂还有没有食材了。 要是有菜，现下没吃饭的医护人也不少，可以让食堂帮忙炒个菜，总得垫上几口。 按理说，食堂被迫加班，本能地会不开心。但是卫生院的医护过去，这情绪都少了几分。 毕竟自己以后要是有啥不舒服的，还得去卫生院看看，现下攒下面子情，以后才好说话。 现下，已经快两点了。 几人便加快了步伐往食堂走，刚到食堂，就看到婶子们已经快把地拖好了，看到有人进来，道：“同志，你们咋这么晚？” 这都快到下午上班的点了。 一助走在最前面，不好意思地说道：“婶子，我们是卫生院的，才给病人做完手术，现下还有饭吗？” 婶子一听，朝着窗口喊道：“何雨，来人了，出来下。” 转头便对着一助，道：“同志，刚才还有些饭，现下就不知道了，你们去看看吧。” 这做医生的也辛苦，这时候还没吃上饭。 “那麻烦婶子了，我们这就过去看看。” 一助说完话，几人就往窗口处走去，刚好看到何雨走了出来。 何雨一看到几人便知道，他们这是错过饭点了，等看到沈岁欢，心里就更清楚了。 道：“同志们，现下还有点饭，肉没有了，但是有点咸菜，给你们加两个蛋，炒个蛋炒饭吧。” 第110章 急诊科3 一助一听，还能吃上热饭，连忙说道：“麻烦何师傅了，能有口热饭吃就行，就是我们还有三四个同事还没吃，能多炒点吗？” 何雨想了想，道：“那就不太够了，这样吧，我下点面，再弄点炒饭，这就差不多了。” 一助笑了笑，感谢道：“麻烦何师傅了，我们吃点面，再给同事带点炒饭，这就挺好的了。” 何雨张着嘴，憨厚地笑道：“没事，快得很，你们先找个位置坐下，我这就去。” 炒饭是先做好的，米饭本来就是热的，再用一点子油、加些咸菜，打上两个鸡蛋，用大锅炒一炒，很快就能吃了。 面条好的也快，锅里的水一热，直接把面条放进去，放点油、盐和调味的，等面条翻滚后飘在上面，就能捞出来。 再在上面放点咸菜，这就成了。 沈岁欢是吃面条的那批人，她先是喝了一口汤，等到热汤顺着食管进入胃里，整一个顺坦。 天冷了，就该喝点汤汤水水的。 二助选择吃炒饭，今个上午的手术时间太长了，下午还不知道是啥情况，还是米饭抗饿。 一群人吃得也快，找了个水池把铝制盒饭冲了冲，就可以了。 一助、二助吃完了，就拿出还在手术室值班的同事的盒饭，让何雨把剩下的炒饭盛了出来。 票和钱吃完前就给了，至于这几个没来的同事，到时候会把钱和票还给那些帮忙垫付的人。 等沈岁欢一行人再次回到轧钢厂卫生院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得亏走之前就提前打过招呼了，要不得被记上迟到了。 下午的时间过的比较悠闲，只有一两个前来复诊的病人。 至于，今天中午急诊室里的病人，沈岁欢并不好奇。 这年头能中枪伤，就不是能好奇的事。 更别说手术室门口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人，还有门口的其他人。 好奇心害死猫。 就在沈岁欢刚送走第一个复诊的病人，就看到高护士走了进来，脸色轻松，步伐缓慢。 这是没有什么着急的事。 高护士上前走了几步，坐在了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道：“沈医生，你知道不，今天上午急诊室来得那个病人，现在转到单人间去了。” 轧钢厂卫生院住院部的病房一般都是四人间，每个病床前都有个帘子，旁边还配了柜子和靠椅。 靠椅稍微大了一点，既是让人坐得舒服些，也是方便病人家属陪床，到底还是能睡得舒服些。 至于单人间，里面的配置和四人间差不多，就是只有一个病床，还有一个柜子和一把椅子。 只是单人间是四人间的三分之一大小，相比之下，也宽敞了不少，轧钢厂卫生院里也只有几间单人间而已。 沈岁欢并不是很感兴趣，但见高护士兴致挺高，便问道：“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不扫兴，便是最大的尊重。 高护士有时候就是太喜欢打听旁人的事情了，在轧钢厂卫生院这块都出名了，但好在正经事她是没落下。 高护士想了想，道：“也没什么特别的，看今早上守在手术室门口的那群人，就知道病人身份不简单。” 只是，这样的病人，卫生院以前也见过，这么想想，就没什么兴趣了。 沈岁欢笑了笑，道：“病人身份简不简单，都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嘴巴严实，才是咱们该做的。” 这是提醒高护士，别打听不该打听的，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高护士反应也快，点点头，道：“是呀，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不操这心。” “对了，我过来是找你有事的，刘科长说了，他跟院长打过招呼了，这几天可能得让你帮个忙。” “要是今早上那个病人大出血或者发烧之类的，还能让你帮忙，就连外科的李科长都接到通知了，明个开始上班。” 沈岁欢想了想值班表，道：“我记得外科李科长好像是过几天才能回来吧，请了几天假，说是回媳妇娘家。” 外科李科长他媳妇是外地的，好几年没回娘家了，李科长这次专门请假陪媳妇回娘家，待几天。 李科长可是目前请假最多的人，有点显眼，但前几年也没请过长假，医院也就没拦着。 高护士记得可清楚了，道：“谁说不是呢，李科长按理说应该是三天后回来，现在估计是明天下午就回来上班。” “听刘科长的意思，应该是定下来了，今晚上他和急诊科其他医生再值个夜班，明天李科长回来，就能换上一换。” 院里对外科擅长些的，也就刘科长和李科长，都是干了好些年了，经验丰富。 沈岁欢理解性地点点头，道：“要不刘科长一直守着，人也架不住，还是得换一换，那我今晚上需要跟着值班吗？” 这要是得陪着值班，就得提前跟向阳说声，让向阳跟家里人说声，免得担心。 高护士摇了摇头，道：“刘科长说了，现下病人的情况还算稳定，你先不用值班了，要是情况不对……” “对了，院长明天就要回来了，听说也是为了这个急诊室的病人回来的，就连副院长今天下午也回来了。” 高护士越说，声音越小。 要知道副院长年纪挺大的了，今年上半年就要退休了，现下已经处于半养老的状态，院里的事多是院长在管。 听说，等院长从省里回来，就得开始选新的副院长了，各个科室的科长们都在等着了。 沈岁欢若有所思，道：“应该是这个病人比较特别吧，但是这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听领导安排就行。” 想太多没用。 高护士点点头，道：“是这个理，咱们听安排就行了，沈大夫，那我就回去了。” 想说的，都说完了，痛快。 别看高护士大嘴巴，爱听闲事，但是她看人也准，不是所有事都会跟人说，也不是跟谁都说事。 刚才说的这些事，今早上手术室里的医护都知道，一个办公室的，瞒不了什么，但是大家也知道规矩。 而且沈岁欢经过高护士的观察，是个很奇怪的人，说她热心肠，也是。 年前院里开大会，会上就有后勤部的领导拿着一大堆信纸，是从院里的意见箱找出来的。 第111章 认干亲 专门写给沈岁欢的感谢信或者表扬信，大部分都是匿名的，也有实名的。 一开始，后勤部的领导还以为是沈岁欢有上进心，让人安排的，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都是真人真事。 而且大部分都是她那块家属院的人写的，内容大都是什么不收诊费，医者心肠…… 年前那场大会，沈岁欢可是出了不小的风头，院长还有院里的领导层都狠狠的表扬了沈岁欢。 今年的先进个人，沈岁欢就占了一个名额，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还是挺难得的。 但沈岁欢奇怪就奇怪在，她好像没什么好奇心，不爱打听事，要是其他人，早就开始刨根问底。 而且嘴特别严实，不爱说人家的是非，只要跟她没啥关系，她也从不打听，有种莫名的…… 说不上的感觉。 等高护士走出门诊室，沈岁欢将搪瓷杯里剩下温水喝了，又去倒了一杯热水，顺便去了一趟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中医门诊室里。 还是没有一个病人在里面，其他门诊室也没什么病人，有两三个医生在走廊里走来走去、闲聊几句顺便活动下。 沈岁欢路过时，打了下招呼，便回到诊疗室了。 门诊部今天值班的都是男医生，女医生也就沈岁欢一人。 虽说沈岁欢也能停下来，跟同事聊聊天，但这几位同事刚好是单身，去年、今年才进的医院…… 院里有不少婶子盯着…… 沈岁欢回到诊疗室内，舒展了下筋骨，又把春节这几天来访的病人病历单整理了下。 既然高护士都说了，不需要晚上陪着值班，那等会到了下班的点，自己就直接回去就行。 之后的时间里，中医诊疗室又进来了一个复诊的病人，这次聊了好一会，主要是让病人放宽心，遵循医嘱。 到了下班的点，沈岁欢便开始收拾东西，穿上装备，锁上门诊室的大门，便往门外走去。 等了一会，沈向阳就骑着自行车过来了，俩人就提前回家了。 当天晚上，吃完晚饭。 沈岁欢去了一趟一大妈家，一大妈现下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养得还算不错，身上也带了点肉。 但是像什么双下巴、麒麟臂之类的，倒是没有出现，就是双脚已经渐渐有浮肿的迹象了。 现下一大爷晚上经常给一大妈泡脚、按摩，就连现在最难弄到的鱼，一大爷都弄到了一条，给一大妈炖鱼汤喝。 一大爷的徒弟送鱼过来的时候，大家伙刚好吃完饭在院子里散步，这一下子，一大爷心疼媳妇的消息就传出去了。 其中，有人羡慕。 觉得一大爷人好，会心疼媳妇，一大妈享福了。以后生了孩子，不管男女，都是独苗。 有嫉妒的，直言一大爷只是在乎一大妈肚子里的孩子，要不之前咋不给一大妈弄条鱼？ 还有人动起了心思，一大妈现在正是需要补的时候，自己家里有啥子野菜或者荤腥，也不知道一大爷收不收…… 一大爷收不收，还不知道。 但这想法刚跟当家的说了下，就被拍没了，这时候肉多难得呀，非得算计着自个家的这口肉？ 当然，这还是家里条件不错的，舍不得这一点子荤腥。 要是家里条件不好，这点子荤腥压根没有用。 有个家里缺粮的小子，也不知道在哪里搞到了野鸡，给一大爷家送过去了。一大爷见人可怜，换了点粮食还有票给人送过去。 肉是好吃，但是没粮食，那就得饿死，没肉，那就忍着点馋，总归是饿不死…… 沈岁欢给一大妈把完脉之后，发现一大妈的情况还算是不错，现下，只需要每天控制营养的摄入，控制孩子的大小。 一大妈一听，不解道：“岁欢丫头，孩子不是越重，长得越结实，身体越好吗？咋还需要控制体重呢？” 这大胖小子怎么看都比小瘦猴壮实，能养得住呀。 沈岁欢打量了下一大妈的肚子，现在是有点偏大了，道：“孩子壮实当然好，但是不好生，尤其是七八斤以上的孩子。” “而且一大妈，你这年纪在这，还是头胎，最怕的就是难产，还有产后大出血，这是道鬼门关……” 现在刚出生的八斤以上的孩子，就是巨大儿，一般都会选择剖腹产，以前很少有孩子刚出生就是八斤。 这时候的孩子大部分都是五六斤，就连七斤多的孩子都少见，家里富裕，才能把孩子养得这么大。 一大爷面露焦急，连忙问道：“岁欢丫头，你一大妈现在这肚子正常吗？还要减减吗？” 这孩子，自己要，但是媳妇，自己也得要。 沈岁欢见一大爷一大妈面色不对劲，故作轻松道：“现下还可以，就是之后要多注意，可以每天多吃几餐，每餐少吃一点。” 多餐少食，养生之道。 “一大妈、一大爷，你们也不用多想，要是真有什么事，我肯定会跟你们说的，让你们心里有数。” 一大爷想了想岁欢丫头的习惯，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岁欢丫头喜欢丑话说在前面，就怕病人不清楚后果，不听话还乱来，等到了无法挽回了再后悔。 就像之前媳妇还没怀孕的时候，岁欢丫头就让自己和媳妇不要着急，先把身体养好再怀孕，要不怀上了也容易掉。 现在自己和媳妇身体养得那是不错，孩子也自然而然的怀上了，到现在还稳当当地待在媳妇的肚子里。 想太多反而不好。 想到这里，一大爷反而心安了，道：“岁欢丫头，你有本事，大爷信你。” 一大妈摸着肚子里的孩子，想了想道：“岁欢丫头，等这个孩子出生，咱们认个干亲吧。” “要不是有你，压根就没有这个孩子，更别提出生呢，认个干亲，挺不错的，你怎么想呢？” 岁欢丫头心善又有本事，孩子要是有这么一个干姑姑，真是件大好事。等以后，孩子也有个能帮衬的长辈。 前几年的时候认干亲，那就是没有血缘的亲人，是要下跪磕头的，记在族谱上。 第112章 小猴子有反应了1 只是现在，不让弄这些了，但是干亲在大家伙心里的地位还是不一样的，干姑姑打孩子就跟家里姑姑打孩子是一样的。 没什么区别。 沈岁欢愣了一下，道：“一大爷，这个我得考虑下。” 一大爷点点头，理解道：“应该的，应该的，这也不是件小事，还得跟张婶子商量下。” 一大妈虽说有点意外，但很快就知道一大爷的想法，便附和道：“岁欢丫头，不着急，孩子还没出生呢。” 沈岁欢接着又交代了点其他的事情，最重要的还是让一大妈做好早产的准备，预产期快到了，就得考虑住医院。 毕竟年纪在这里了，万事都得提前考虑好，不要存在侥幸心理。 一大爷、一大妈也牢牢地记在心里了，这临登门的一脚必须得走好，谁也不敢冒险。 等到沈岁欢从一大妈家出来，天色已经黑了，好在也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到家也就一分钟。 准备好明天需要的物件，沈岁欢最后再检查了下，就收拾收拾脱掉外衣，进了被窝。 真暖和，沈嫣然都已经把被子捂暖和了，沈岁欢现在进去刚刚好。 沈岁欢和沈嫣然闲聊了几句，就闭上眼睛睡觉了。 这时候，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到点了就睡觉。 一夜安安静静地过去了。 没有出现什么深夜有人敲门，一辆小轿车守在外面等待“华佗”出现，跟时间赛跑，跟阎王抢人之类的惊险情节。 生活不全是乡下露天电影里放映的惊心动魄、波澜起伏的桥段，更多的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场景再现。 枯燥乏味，却安稳宁静。 半个月后。 沈岁欢从高护士那里得知，手术室里的那个病人，运气还算不错，那几天没有出现过发烧、大出血的情况。 在医院里养了一个星期，虽然不能下地，但总算能够移动了。 某一天早上，高护士跟着刘科长去巡房的时候，突然就发现人不在了，当然，惊讶的只有高护士一个人。 刘科长倒是没什么表现，只是安排人手将单人间里的床单、被套都换下来，再打扫下，等着以后再用。 六七年的三月过得很快。 等到了四月份，青年们又开始闹着往北方去了，只是这次的串联人数没有之前多了。 不少年轻人在家人的安排下找了个单位上班，或者找了个临时工的岗位。 怎么？ 十六七的年轻小伙子、大姑娘，天天待在家里不干活，吃闲饭，那不能，现下有这个权利的，也只有还不能下床的人。 只是这一波里，大多都是第二次北上的人了，相比之下没有第一次那么疯狂、激进…… 而这些，沈岁欢并不怎么关心。 倒春寒之前住进医院的几位老人，有人运气好，这几天由着家人拉回去了，总算是熬过一关了。 有人运气差，直接在医院的病床上走了，虽说家里人心里早有准备，但真等到这一天来了。 嚎啕大哭的、直拍大腿的、睁不开眼睛的…… 总得做回孝子贤孙吧。 沈岁欢就那天刚好去住院部有事，听到这哭声，心里莫名的有点难过，已经过去半年多了。 再过两个月，就满一年了，想到这里，沈岁欢心里一梗，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上去了。 小猴子从四月上旬开始，往轧钢厂卫生院跑的次数就更多了，按照纪雁的讲法，那就是小猴子有时候会奇奇怪怪的。 “岁欢妹子，前几天，村头放鞭炮，按照以前，小猴子没啥反应，就是直愣愣地看着。” “可是这次，小猴子眼睛里有点不一样的东西，好像能隐约听见什么似的，然后小猴子就开始哭。” “我们一家人推测，是不是小猴子听见声音后，吓了一跳，这才害怕哭了起来，怎么哄也哄不好。” 说着这话的时候，纪雁正抱着小猴子坐在门诊室的椅子上，身后站着小猴子的爷爷奶奶。 吃了这么久的药，扎了这么久的针，小猴子终于有了点反应，自己和老伴怎么能不来听听医生是怎么说的呢？ 沈岁欢瞧了瞧小猴子，对着纪雁安抚道：“雁姐，你把小猴子抱在就诊床上，我来做个检查看看。” 纪雁听闻立刻起身，把孩子抱在就诊床上，刚把小猴子放下来，就问道。 “岁欢妹子，要是现在还没反应，那得等什么时候小猴子才能听到声音？” 那些劝人的话，自己听了无数遍了，也知道这不是能着急的事，但是作为小猴子的妈妈，自己能不着急吗？ 孩子他爸今年过年都回来了一趟，他都好几年没有回来了，只待了两三天，看见小猴子愣愣的样子，孩子他爸晚上在床上直挺挺地睡不着。 虽说孩子爸也没有怪自己，也没有说什么重话，反而是把自己身上的津贴全拿了，让小猴子好好治耳朵…… 就是因为孩子爸这么做了，自己才更愧疚，要是孩子爸大闹一场，自己说不定还没那么自责，而是埋冤他了…… 沈岁欢看着纪雁眼眶红红的，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安慰道：“雁姐，你别着急，我得了检查下，总不能空口说白话吧？” 小猴子奶奶拍了拍纪雁，跟着安慰道：“雁子，让岁欢丫头看看，咱们去边上站着，别碍着岁欢丫头的事。” 说着，就拉着纪雁往旁边走了几步。 沈岁欢照例拿出设备，开始给小猴子做检查，她发现音叉发出声音的时候，小猴子会条件性反射地躲避。 神情有些不自然，身体也会出现紧绷的状态，就像幼兽遇到危险，进入警备状态一样。 沈岁欢看到这里心里有谱了，但是该做的检查，也得继续做下去。 检查完，已经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沈岁欢对着旁边神情紧张的三人说道：“小猴子是能隐约听到声音了，咱们的治疗是有效果的。” 纪雁一听，紧紧地抱着小猴子，眼泪直直地就流了下来，小猴子被抱着有点不舒服动了动，但是纪雁还是没松开。 第113章 小猴子有反应了2 小猴子的爷爷奶奶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睛直接红，背过去，过了一会缓了过来，才转过来。 询问道：“岁欢丫头，小猴子这样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听清楚声音？听清楚我们讲话？” 沈岁欢想了想，道：“估摸着要好全，也得半年到一年的样子，之后就能带回家慢慢学讲话了。” 小猴子奶奶手里拿着手绢，哽咽道：“岁欢丫头，真的是麻烦你了，要不是有你，我们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也得感谢亲家公和亲家母，要不自己一家怎么会认识沈大夫，要是不认识沈大夫，小猴子就得去开刀…… 沈岁欢摇了摇手，道：“应该的，这是我能帮上忙的，要是您让我做其他的，我也不一定能帮上忙。” 这时，纪雁才在小猴子的挣扎中反应了过来，她松了松抱住小猴子的手，顺便把小猴子抱在怀里。 一行人走到了办公桌旁，纪雁抱着小猴子坐在了椅子上，椅子后面有靠背，调整了下动作。 小猴子的爷爷收拾好了心情，便开始询问道：“岁欢丫头，小猴子现在开始需要换药吗？” 要是能换药，是不是说明小猴子的治疗更进了一步了？ 沈岁欢拿出小猴子现在的药方，仔细地看了看，回忆着刚才的脉象，说道：“调整下就行。” 说完，沈岁欢拿出新的病例单，在原来的药方上加了几味中药，又调整了原先的剂量。 最后，她看着新的药方和原先的药方对比了下，觉得可以了，便把新的药方递了过去。 “雁姐，这副药方估计能吃上一两个月，到时候小猴子状态更好些，就能换新药方了。” 纪雁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药方，看半天也没看明白其中的变化，但是小猴子能听到声音了，这一点让她极其相信沈岁欢。 “岁欢妹子，你说说这副药怎么喝？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还跟以前一样吗？还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说着，纪雁便问沈岁欢借了纸和笔。 把孩子递给了婆婆，顺便也把椅子让给了她，自己站在一旁准备记着注意事项。 沈岁欢想了想，道 ：“还是跟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就连针灸时间也跟以前一样。” “小猴子现在是有点进展，但是还是得加把劲，汤药和针灸都不能停，等过上两个月，小猴子的听力能恢复得更明显。” 听到这，纪雁终于松了口气，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的时间快得很…… 纪雁的婆婆将纪雁手里的药方拿了过来，询问道：“岁欢丫头，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这见了成效，积极性都好上了不少。 沈岁欢摸了摸小猴子的脑袋，又从抽屉里拿出一颗水果糖递了过去，道：“坚持治疗就可以了，咱们放宽心态，胜利就在前方了。” 纪雁见小猴子剥开了糖纸，又把糖放在嘴里含着，在自己怀里腼腆地笑着，不像之前那样有点不耐烦。 纪雁的婆婆像是想到了什么，询问道：“小猴子现在对鞭炮之类的声音有反应，咱们是不是能经常放这样的声音？” 也许，多让小猴子听听，就能好的快些？ 沈岁欢摇了摇头，道：“没必要，小猴子现在刚刚才开始能听到声音，这种鞭炮声，对小猴子来说是惊吓。” “会让他觉得害怕、不安，刺激多了，反而不是件好事情，搞不好就弄成小儿惊厥。” “而且要是在普通人的耳朵旁边大喊大叫的，弄不好都会把人弄得耳聋，更别说这样的小孩子……” 这事可不是沈岁欢想要故意吓唬纪雁一行人，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那时候，沈岁欢还在上小学。 学校里，课间休息。 有个男孩子正在跟他的好朋友说话，就被另外一个男孩子在耳朵边大声尖叫了一声。 当场，这个男孩子耳朵就听不见了，那个尖叫的男孩子被之后赶过来的家长打得半死。 之后，两家人一起花钱把孩子送到燕京去看耳朵。 听传闻，要是这个男孩子治不了，就认干亲，以后就让另外一个男孩子当他干哥哥，管到老…… 整整一年之后，这个男孩子的耳朵才能隐约听到声音，三年后才恢复正常，但是之后，耳朵根本受不了刺激。 这还是，这个男孩子命好，家里人有点钱，那个尖叫的男孩子家也有点钱，要不根本熬不下去…… 就这样，那个尖叫的男孩子家里也欠上了一屁股的债，还了好几年，当然，干亲也没认成…… 这要是个女孩子，家里穷，又不在意闺女，估计收上点赔偿费，事情就结束，等闺女长大了，收点彩礼也就卖出去了…… 还有个可能就是，让男孩娶了女孩，哪怕是男孩害得女孩聋了。 到后来，传着传着，就成了，男孩有担当，娶了个聋子，女孩该知足了，毕竟有人要…… 常有的事，却无比让人失望。 等到纪雁一行人问得差不多了，纪雁她公公就带着纪雁她婆婆去收费窗口缴费，又去药房取药。 纪雁就带着小猴子在中医诊疗室里走来走去的，逛逛趟子。 沈岁欢接着看诊下一个病人。 等到纪雁得公公婆婆拎着药包，再次回到中医诊疗室内的时候，排队的病人也就没几个了。 小猴子躺在诊疗室的床上，头上竖着针灸针，已经习惯了针灸，再加上沈岁欢针灸也不疼。 小猴子就更加不会害怕了，而且挺喜欢耳朵边上有股子暖流，暖暖和和的，真舒服。 纪雁看着小猴子享受的表情，哭笑不得，这是在治病，可不是在玩游戏，咋还能怎么舒服呢…… 沈岁欢倒是不知道纪雁的想法，接着给排队的病人们看诊，小猴子针灸得二十几分钟，总不能让后面的病人干等着吧。 就这样，纪雁站在针灸床边上看着沈岁欢，旁边站着的是纪雁的公婆。 而沈岁欢这边的队伍随着一声声的喊人，渐渐地也短了一些，但又进来的病人也不少。 等到纪雁看着诊疗室墙上挂的钟到点了，就提醒了下沈岁欢。 第114章 张援朝后续 沈岁欢跟眼前的病人交代了下，便去就诊床帮小猴子取针了。很快，针灸针取了下来，小猴子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沈岁欢最后又交代了几句，比如放宽心、别着急、会好的，纪雁一家便离开了诊疗室。 现在已经下午三四点了。 纪雁一行人离开了轧钢厂卫生院之后，便准备回纪老师傅家。 纪雁的公公看着趴在纪雁肩膀上的小猴子，小胳膊抱着纪雁的脖子，便心里一阵暖意，身上都充满了劲。 小猴子现在的状态挺不错的，前些日子花的钱和精力总算没有白费，等再过上一两年，就能正常说话了。 这个好消息，肯定得跟儿子说说，让儿子放下心来，在外面也不用太担心小猴子。 当然，也得跟亲家公、亲家母说说，让他们放宽心。 小猴子治疗的钱，亲家公、亲家母那里也出了些，更别说小猴子和儿媳妇两人在亲家公、亲家母家里住着。 虽说自己跟老婆子准备了儿媳妇和小猴子俩人的口粮，也时不时地送点野菜和自家种的蔬菜。 但亲家公、亲家母也会给小猴子买糖吃、买小人书看，还准备了专门的小桌子，给小猴子写字用。 小猴子脚上穿的鞋子，身上穿的衣服，这些东西，都是亲家公亲家母两口子剩下来的。 也算是厚道人家了…… 这边，中医诊疗室。 沈岁欢看着坐在对面的一对母子，张援朝和张援朝的妈妈，露出了笑脸，真是有段时间没见了。 去年六七月份，张援朝来到中医诊疗室治病，那时候的他不爱吃饭，瘦得吓人。 沈岁欢弄清楚张援朝不爱吃饭的原因后，开始对症下药，渐渐的，张援朝的情况就好上不少。 瞧着张援朝脸上的肉，沈岁欢笑道：“现在脸上终于有点肉了，援朝站直了，给我看看。” 张援朝听话，从妈妈怀里下来了，站在旁边，腰板挺得直直的。 沈岁欢比划了一下，回忆道：“援朝现在比刚来的时候，高了不少吧？” 之前好像没这么高。 援朝妈妈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是呀，沈大夫，援朝比之前高了半个头呢，长得真快。” 也不像之前那样精瘦精瘦的，看着就吓人了，现在身上有了肉，人也精神不少。 沈岁欢笑着点点头，捏了捏张援朝脸上的肉，道：“是不错，接着养下去，以后就是当兵的好料子。” 这是盼着张援朝身体强壮，健康长大，至于能不能当兵，就得看张援朝自己了。 援朝妈妈笑着应道：“要是以后能入伍，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我跟援朝他爸也就不用担心了。” 无论何时，当兵入伍都是一件极其光荣的事情。 这时候，黑五类及其子女，是肯定过不了政审的，只有根正苗红的好人家才有机会入伍。 如果本人或者家里人发表过不当言论，也是很难过政审的。其次，就是文化水平、身体素质等各个方面的考核，通过过才有机会入伍。 沈岁欢笑了笑，道：“援朝妈妈，那你就放心吧，援朝一看就是有本事的，这孩子好好教就行。” 不怕孩子笨且愚，只怕孩子聪慧心不正。 援朝妈妈被哄得开心，主动说了来意：“沈大夫，你帮援朝看看，他现在还要再喝药吗？家里的药只剩下最后一两副了。” 要是援朝还得喝药，那现在就得买药了，要是不用，那援朝就是好了…… 沈岁欢摸了摸援朝的小脑袋，道：“那我得把把脉。” 张援朝习惯性地把手放在了脉枕上，等沈岁欢把脉结束，已经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收回手，沈岁欢笑道：“不用再吃药了，援朝现在只需要吃正常的饭菜就行了，但是得注意养胃。” “一些太寒、太冷的东西，还是不要让他吃了，小米粥、红枣粥之类的可以多熬熬，让他养养胃。” 援朝妈妈一听，心里轻松了不少，今天也是专门抽了时间过来了，手里的活计都提前赶了出来。 现下，援朝不用再吃药了，最起码今后的药钱能省下来了，就一笔花销省下来，家里也能轻松一点。 “沈大夫，谢谢你，真的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还得去外面大医院给援朝治病，哪能有现在的轻松日子。” 援朝妈妈回忆起援朝那时候的样子，心里还是一阵后怕，张援朝瘦得感觉风一大，人就能起飞…… 有人心狠的，直接对着自己婆婆说，让援朝妈再生一个吧，外面人穷，孩子才瘦，可你家不穷，孩子更瘦，这怕是留不住了。 令援朝妈妈心寒的是，婆婆竟然没把人赶走，反而跟对方商量起了，怎么哄着自己生二胎。 那时候，援朝妈妈刚好有事走到门里面，听到这些，心都凉透了。 事后，援朝妈妈也没有选择找婆婆对峙，当场都没发作，事后对峙有用吗？再说，当场发作有用吗？ 清官难断家务事。 家就不是一个能说理的地方，就算婆婆不在理，援朝他爸能怎么办？ 公公已经不在了，婆婆也会援朝他爸这一个儿子，养老的任务只能援朝他爸担着。 过不下去，也得在一起过。 再说援朝他爸是从小被婆婆带大的，听话这点，附近也是有名的， 那一次，援朝妈妈才是深刻的了解道，这个家，婆婆靠不住，男人也不一定能靠的住，只有自己得立起来。 但好在，沈岁欢找到了援朝不吃饭的原因后，自己就不让婆婆做饭了，当然嫌弃婆婆做饭不干净这样的话，可不能说出来。 只能说心疼婆婆年纪大了，自己多做点，婆婆就能少做点，为了降低婆婆的戒心，就连灶房里的柜子钥匙，自己都没提。 每次做饭前，都得让婆婆把粮食和碗筷拿出来，定好量之后，自己再做饭。 这孝顺的名声倒是传了出去。 之后，援朝喝着药，也慢慢开始吃饭了，身子骨也越来越好，就连婆婆的眼神都正常了一些。 第115章 一大妈生了1 就这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都没有变化。 但是援朝妈妈知道，到底还是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在婆婆没有拒绝外人，没有训斥外人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更是在援朝他爸试探性地让自己再生一个的时候，就更完全不一样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男人…… 说到底，靠人不如靠己，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原先，自己是不藏私房钱的，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藏到了两块钱了，这都是自己的底气。 时间越久，自己的底气也就越厚，等以后，自己还需要这个没良心的男人？ 沈岁欢倒是不知道这私底下还有这么多的事，只是摇了摇头，道：“都是应该做的，你来看病，我就治病。” “援朝是病人，我是医生，这就是我该干的活，要不我这身白大褂穿在身上都亏心。” 当然，要是自己治不了的，也会跟病人说清楚，最起码不能耽误病人，说不定其他医生能有办法呢？ 援朝妈妈望着一旁的张援朝，笑了笑道：“沈大夫，援朝运气好，这才遇到了你。” “应该的，应该的。” 几个轮回的推让后，又有新的病人走进了中医诊疗室，援朝妈妈见状便带着张援朝跟沈岁欢告辞，回家去了。 不能耽误沈大夫的工作，但是这恩情，自己得记着，援朝也得记着……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份了。 从五月底开始，沈家的气氛就不对劲了，祭台上的照片是越擦越亮，每天都会被不同的人擦上几次。 抹布都要开始换新的了。 唯一没受到太大影响的，就是沈安安和沈宁宁，但两个小姐妹也会看脸色，说话都开始捂着嘴巴，悄咪咪的。 直到沈家人又去了一趟烈士陵园，再过了几天，也就正常了一点。 而这个时候，一大爷已经带着一大妈住进了轧钢厂的卫生院。 已经到了预产期，再加上一大妈身体有了临产反应，沈岁欢就建议一大妈直接到医院去。 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说来也怪，一到医院，一大妈的临产反应反而轻了，过了一两天，一大妈才在一个深夜，生下了一个男孩。 羊水是在当天凌晨破的，那时候，一大妈还在睡觉，还是一大爷突然惊醒，想看看一大妈的情况，这才发现的。 像这样的惊醒，在一大妈的孕晚期发生过很多次，有时候一大妈知道，但绝大多数时候，一大妈根本就不知道。 一大爷也不会专门说这种事情。 他半眯着眼睛，习惯性地摸了摸床上的被子，湿漉漉的，瞬间惊醒，不对劲，赶紧跑出去，喊来了值班医生和护士。 等到值班医生和护士检查后，确定了，便把一大妈摇醒了，连忙抬到手术室，临走前，还让一大爷准备点吃食。 要是生产时间久了，孕妇没吃东西，体力不支，也就没力气生孩子，这可不是件好事。 一大爷连忙回到轧钢厂，今个厂里加班，厂里的食堂也跟着加一趟班，主要就是准备一轮夜宵。 这个任务是安排在了二食堂。 这个时候，虽然还没到工人吃饭的点，但是食堂里面应该来人了，得提前准备。 一大爷直接朝着医院外跑去，晚上，路上漆黑漆黑，只有一点点的微光，还有知了知了的声音，好不容易跑到了轧钢厂大门。 “小王！小李！你们在吗？今天谁值班？” 一大爷拼命地朝着门卫室里喊着，门卫室里的小王原先迷迷糊糊的，现下瞌睡都被吓跑了。 又打开大门前的几盏大灯，揉了揉眼睛，定神一看，这不是厂里的大师傅吗？怎么这么着急？ 厂里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不会又是什么地方起火了吧？还是设备坏了，得维修了？ 上次厂房起火，死伤了几个工人，对这群人是安抚、照顾，肇事的可是直接送进去了，当晚的巡逻队罚了半个月的工资。 还有一个月的加训，听说巡逻队的那群人都脱了一层皮，这还是巡逻队没有失职的情况。 要是巡逻队失职了，那轻的就是丢掉饭碗，重的就是跟肇事的一起…… 巡逻队倒是老老实实地认了罚，没办法，出了这么大的事，工友都走了两个，听说还是父子俩，谁家里受得了这个消息…… 想到这个，小王自己都觉得受不了，更别说巡逻队的那群人。 要是自己再小心点，巡得勤点，就算没法阻止肇事的，但早点发现，火情也能小上不少，也许…… 已经发生的事情，巡逻队没办法改了。 只是之后上夜班的时候，那可是小心再小心，哪怕一晚上不睡觉，巡逻队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一大爷倒是没想到小王已经想了这么多了，气喘吁吁道：“我要去二食堂，弄点吃的，快开门。” 小王愣了一下，弄点吃的？ 这在自个家里也能做，咋专门到二食堂买点吃的，二食堂的厨师做的是满汉全席？ 这，吃了能治病？ “老师傅，您得说清楚点，要不然，我可不敢让你进去，为了一口吃食，您就大晚上的往厂里跑，这也不像话呀。” 要是饿狠了，在家吃呀，往厂里跑是算怎么一回事呢。 一大爷扶着墙，缓了一下，粗着声音解释道：“我媳妇在轧钢厂卫生院里面，要生孩子了，医生让吃东西。” 小王这才反应过来，拍了下脑袋，对了，老师傅媳妇怀孕的消息，那时候在厂里也是惊天雷呢。 “老师傅，您等等，我这就给您开门，等等哈。” 说完，小王连忙把大门打开了，等一大爷跑进了轧钢厂内，赶忙把大门又关上了。 可不能给人浑水摸鱼进轧钢厂的机会，自己可不想进去，吃几年的免费饭呢，再怎么免费，也不稀罕。 谁都不傻。 关上门后，小王望着一大爷的背影，摸了摸脑袋，这老师傅挺能跑的，没一会的功夫，就这么老远了。 要是再年轻些，估摸着也是个能当兵的好苗子。 第116章 一大妈生了2 一大爷拼命地摆动着双手，朝着二食堂跑，远远的，就能看到二食堂里面的亮光了。 有人！ 终于，一大爷到了二食堂，现下厨师、帮厨们才到，正在收拾菜呢，见有人进来了，纷纷抬头看。 这个点，厂区还没下班呢，谁这么着急，就直接过来了，也不怕扣工资。 一大爷看窗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解释了下缘由，就连忙请值班的厨子帮忙炒了一大份蛋炒饭。 后来又发现自己走的匆忙，连铝制盒饭都没带，还是食堂里的帮厨将盒饭借给了他。 厨子把火一开，拿出锅，没一会的功夫，锅就热了，放下一点猪油，油化了，把刚打好的蛋液倒进去。 大火，鸡蛋很快就成型了，又把昨天剩下来的米饭倒了进去，锅铲一炒，再往里面撒点葱花。 瞬间，葱香味就散出来了。 厨子还顺便放了点咸菜，这是怕一大妈没胃口吃不下去饭，吃点咸菜也能开开胃。 一大爷接过盒饭就连忙回了医院，身上连钱和票都没有，只能让食堂的人帮忙记着账，等过几天上班的时候，再还上去。 作为轧钢厂的老员工，一大爷这点面子都还是有的，再加上也是突发事件，食堂的人也没有为难。 都有不方便的时候，没必要，这时候为难了别人，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只是，食堂赊账这事，厂里管的也严。 工友偶尔有困难，可以赊账，但是得记的清清楚楚，日期、时间、哪个食堂、吃了啥，都能在本子上写着，还得签字。 要是下个月发工资一周后，还不还给食堂，就直接有食堂的出纳去厂房找人要钱。 不给？ 直接从下下个月的工资里先扣出食堂的帐，再把剩下的工资发了，以后也别想再在食堂赊账。 很少有人能到这种地步，一般都是工资到了，就还给食堂，实在没办法，也会提前跟食堂打个招呼。 这种的，一般都是家里突然有大事，耗了家底。 食堂出纳就会跟厂里报备，这报备好了，这笔帐就可以暂时先不要回来了，等工友手头松了些再要。 总不能为了几顿饭钱，把工友逼死，这要是拿了沾了血的钱，那可不是件小事情了。 产房里。 一大妈半躺在病床上，在一阵一阵的阵痛时间间隙中，大口大口吃着护士拿进来的蛋炒饭。 这饭里面有两颗鸡蛋，还有下饭的咸菜，蛋液裹着米饭，粒粒都沾着荤腥。 自从孕晚期，沈岁欢建议一大妈控制饮食后，一大妈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多，吃完之后，一大妈自己都吓了一跳。 吃完饭，妇产科医生看一大妈宫口已经开到三指了，便开始指导一大妈准备生产了…… 一双有点浮肿的手死死地抓着床单，头发被包裹着，但额头上的颗粒大的汗珠却在不停歇地冒了出来。 产房里只听见医生和护士指导声，以及一大妈大口大口的呼吸声。 护士站在一大妈旁边，鼓励道：“对，对，对，深呼吸，用嘴巴呼吸。” 一大妈一点点地跟着护士的建议调整着。 “对，用嘴巴呼吸，用嘴巴哈。” “不要大喊大叫，咱们要保持体力，对，对，对，真棒，继续哈。” 妇产科医生则是密切关注着一大妈的宫口…… 产房外。 一大爷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不知道是刚刚跑来跑去的原因，还是担心一大妈的缘故。 现在的一大爷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背靠在墙上，身上穿的汗衫已经湿透了一大块，但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凌晨，走廊里没什么风，但是一大爷却觉得后背发凉。 隔着手术室的门，一大爷什么动静都听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一切顺利吗？现在情况怎么样？ 这一切一大爷根本不知道。 而晚上妇产科值班的医生只有俩位，一位在手术室里，一位还在妇产科病房里。 这还是因为这几天医院来了两三个产妇，医院怕人手不够，特意安排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术室外，死静死静的。手术室内，喘息声、鼓励声、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一大爷还是一直保持原来的姿势，一点都没改过。 直到阳光透过玻璃照进了屋子里，撒在了一大爷的脑袋上、脸上，身上，一大爷这才像是反应了过来。 伸出手，撑着墙，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坐了一晚上，身体有些僵硬，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 一大爷都用了些许时间，他弯着腰锤了锤自己已经麻痹的双腿、胳膊，许久之后才缓了过来，又重新坐在了长板凳上。 一晚上没吃，也许一开始肚子还会觉得饿，可是现在，饿过头了，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一大爷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后背又靠在了墙上。 原先湿透的汗衫经过一晚上，已经干了，只是现在上面都是白色的粉末，那是从墙上蹭下来的。 只是现在，一大爷压根就没关注到这个。 就连头上，都有晚上不小心从墙上掉下去的蜘蛛，现在已经在头上结了好几层的网了。 现下天亮了，蜘蛛干得就更加起劲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事业高光，可得好好利用上。 产房外的一大爷，觉得时间难熬，产房里的一大妈压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阵一阵的撕裂感让她脑海空空。 只有耳边护士沙哑的声音和撕裂感才是真实存在的一样，她两眼无声地望着天花板，白色的。 不是纯白的那种白。 妇产科医生感觉情况不对劲，立刻让护士摇了摇一大妈的脑袋，大声的喊叫她的名字。 如此反复几次后，一大妈回神了，眼神也没有之前那么迷茫。 妇产科医生和护士都松了小半口气，但是现在孩子还没有出生，这道关卡还没过…… 护士看阵痛刚刚过去，连忙给一大妈喂了一口水，缓了缓，几个小时过去了，嗓子早就喊哑了…… 第117章 一大妈生了3 就在这时，沈岁欢带着东西，走到了手术室的门口。 自从一大爷带着一大妈住进了卫生院，沈岁欢早上就会早到十分钟，去病房里看看一大妈的状态后，再回诊疗室。 沈岁欢刚刚去过病房，见里面没人，又问了值班的医护，便知道一大妈这是要生了。 今天凌晨就发动了。 沈岁欢想了想，倒是没有直接去手术室，反而去了轧钢厂二食堂，买了三个菜包，一个肉包，两个馅饼和一个馒头。 这是给一大妈和一大爷准备的，现在都过了六七个小时了，俩人怎么样也该饿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再说了，自己干侄子、干侄女要出生了，自己这个干姑姑怎么也得表示一下。 奶呼呼的小团子。 是的，沈岁欢跟家人商量过后，答应了一大爷一大妈的认亲建议，就等孩子出生，周岁了，就办认亲宴。 现在，沈岁欢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傻乎乎的一大爷，拿出了两个菜包跟一个馅饼递了过去。 宽慰道：“一大爷，你现在吃点，熬了一晚上吧，人要受不住了，等会一大妈生完孩子，你还得照顾一大妈和孩子呢。” 一晚上不睡觉，小年轻都架不住，更不说一大爷这个年纪了。 一大爷一开始还没反应，但是说到一大妈还有孩子，眼睛里总算有了点亮光，机械性地拿过包子，一口一口地吃着。 等等，一大爷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动了，看向沈岁欢，道：“岁欢丫头，你一大妈还没吃的，就今早上吃了点饭。” 现在肯定饿了，该死，自己怎么先吃了。 沈岁欢连忙把剩下来的包子、馅饼和馒头给一大爷看，安抚道：“一大爷，这里还有呢，我现在就找同事给送进去，你别担心。” 说着，刚刚好有同事过来交接班，沈岁欢便拜托同事将剩下的吃食给一大妈送去。 产房里。 妇产科医生和护士还好，已经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生产过程了，但是一大妈就有点架不住了。 这时候，有人把吃食送了进来。 护士连忙把肉包子递给了一大妈，一大妈躺在床上，闻着肉香，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一大口一大口，肉包里的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赶紧添了，这个是油水。 没一会的功夫，一大妈就干掉了一个肉包、一个菜包、一个馅饼还有一整个馒头，这下身上也来劲了。 再喝了一大杯水，一大妈继续开始深呼了…… 而手术室外的一大爷借着沈岁欢在的这个空隙，连忙去了趟卫生间，又去病房里把孩子的小衣拿了过来。 昨晚上，太匆忙了，根本没想到要拿小衣，再加上一晚上也没人替，一大爷也不敢离开。 就怕自己一离开，手术室里面就有人走出来，现在岁欢丫头过来了，自己总能回去收拾下东西过来。 一大爷动作也快，四五分钟的时间，就收拾好了，还给自己洗了个脸，清醒清醒。 沈岁欢见一大爷弄好了，又宽慰了几句，便离开手术室，回中医诊疗室了，还得上班呢。 时间过得很快，沈岁欢看完了一个一个的病人。时间过得很慢，手术室前的一大爷还是没怎么动。 中午下班了。 沈岁欢去食堂前，专门去看了下一大爷，还在手术室门口等着，这是又熬了一上午。 眼睛都迷迷糊糊的了，头顶上不知道为啥有一层蜘蛛网，蜘蛛都不见了。 沈岁欢拍了下一大爷的肩膀，询问道：“一大爷，你头上咋有蜘蛛网呀。” 密密麻麻的，早上过来的时候，自己咋没注意。 一大爷懵了一下。 蜘蛛？啥蜘蛛网？ 他伸手摸了下头，蜘蛛网瞬间就破了，眼睛一看，手上都是蜘蛛丝。 “岁欢丫头，我不知道呀。” 沈岁欢抿着嘴，忍住笑，道：“一大爷，你吃点东西吧，顺便把头上的蜘蛛网弄点，我先帮你看下吧。” 现在，一大爷的形象有点糟糕，还是先去收拾收拾吧，要不手上脏脏的，等会也不能抱着孩子呀。 不卫生。 再说了，一大爷吃完饭，还得带点吃的给一大妈，准备好，总比没有要来的强上不少。 一大爷点点头，笑了笑，道：“那就麻烦岁欢丫头了，我这就去，尽量早点回来。” 得亏着岁欢丫头心善，帮忙替一下，要不哪里能离得了人呢…… 沈岁欢摇了摇手，道：“没事，一大爷，你先去吧，我今早上吃了不少，现在还不饿。” 要不就直接吃过了再过来了。 坐在长板凳上的沈岁欢，拆了一颗水果糖，含了起来，太久没有吃糖了，有点馋了。 一大爷则着急忙慌地往外面跑。 虽然岁欢丫头说的客气，但是自己也不能直接就等到下去三四点再回来呀，还是得动作快点，不能耽误岁欢丫头的事。 一中午又过去了。 手术室的一大爷只觉得时间难熬，但是手术室里的一大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一天的。 下午的时候，妇产科医生觉得情况不是很好，决定放弃顺产，让人喊来了同事准备剖宫产。 虽然早在一八九二年，就有剖宫产了，甚至更久的时候，就有医者尝试过用手术的方式取出胎儿。 但是，现下的普及率不高，普罗大众的接受程度也不是很高。 护士拿着手术同意书给一大爷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出手术室前还喝了一大半杯的水。 一大爷看着护士递过来的手术同意书，一阵昏厥，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一大爷还是颤抖着在家属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开刀就开刀吧，总比没命来的强。 人活着比什么都好。 见一大爷如此干脆利落的签了字，护士倒是有点惊讶，看了一大爷好几眼，这人挺不错的。 自己之前也拿过这种手术同意书，产妇的男人跟婆婆，犹豫的有、破口大骂说医院死要钱的有、生气地走了的也有。 就是干脆利落签字的少。 第118章 一大妈生了4 好像产房里的那个人不是人，而是生孩子的机器，只要能生个男孩，里面的那个人疼不疼、受不受的了都不重要一样…… 妇产科里的女医生和女护士普遍都是晚结婚的，就是看多了这样的事情，害怕了。 可是，这世道女子不结婚的太少了，想不到、做不到、成不了…… 护士接过手术同意书，没有耽误，就直接回到手术室了，得抓紧时间，时间也不等人。 在手术室外的，一大爷彻底架不住了，直接双手抱头埋在膝盖上。 现在不让求神拜佛，这是封建迷信，但一大爷还是忍不住地祈祷，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向伟大主席祈祷、向观音菩萨祈祷、向女娲娘娘祈祷，向所有他现下能想起的神、人祈祷…… 时间过得一点都不快，无论是手术室里的人还是手术室外的人，只觉得度日难熬。 直到深夜，一大妈终于在产房生下了一个男孩，六斤六两重，浑身通红，身上还有白白的胎脂。 眼睛闭着的，小嘴巴打着哈欠，小小的手握着拳头，要是第一次见，只会觉得吓人。 但一大妈看了一眼孩子，只觉得秀气，在孩子的啼哭声中，一大妈彻底昏睡过去了。 护士拿起孩子的小胳膊、小腿，检查耳朵、脑袋、四肢，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用从一大爷那里拿过来的小衣包了起来。 而医生则开始给一大妈做检查，确定各项生命体征是否正常，有没有异常出血点等等。 等一切没有问题了，一大妈和孩子就被送出了手术室。 此时，一大爷还在外面的长板凳上等着，他能做的，也只有等着了，旁边还坐着刚刚过来巡视的沈岁欢。 沈岁欢专门跟同事调换了下晚上的值班，最起码今个晚上，能给一大爷一大妈搭把手。 手术室的大门从里面缓缓地推开了。 最先出来的是护士，手里抱着孩子，后面跟着的是病床，病床最底下安装了滚轮，方便移动。 一大爷看见大门打开了，连忙从长板凳上起身，刚起身准备向前快走，身体就没忍住地晃动。 沈岁欢见状，连忙伸手，扶住了一大爷，瞧着一大爷惨白的脸色，就知道这一天一夜不好熬。 一大爷很快就站住了，这下可不敢着急了，他慢慢地走了几步，先是看到了护士怀里的孩子。 是个健康的小胖墩，难怪让媳妇遭了不少罪，现下已经睡着了，看着秀气、乖巧。 一大爷眼眶子泛痒了，直接红了，接着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一大妈，却是忍不住直接落泪了，反应过来后，立刻擦掉了泪珠子。 病床上，一大妈头发湿漉漉的，泛着油光，一看就知道头发是反反复复汗湿，却一直没干的状态。 脸色比一大爷的脸色还差上几分，嘴唇干裂了，脖子处全是汗渍，身上的衣服都有点湿。 有一股子汗臭味、血腥味、尿骚味交织在一起的味道，不好闻，但在刚生产完的产妇身上，挺正常的。 一大爷看着眼睛紧闭的一大妈，轻声询问道：“大夫，我媳妇这是累狠了，睡着了吧？” 这都出来了，人还没醒，真的是累惨了。 妇产科医生点点头，便示意一大爷跟着他们去病房，至于孩子，还是护士帮忙抱着。 看着一大爷的样子，估计也是抱不稳，还是别把孩子摔了吧。 深夜里的卫生院，静悄悄的，只有一大爷一行人走路的声音。 病房里。 现在空荡荡的，白天还在的产妇前一天就生了孩子，在卫生院里缓了一天，今个下午就由着家人带回去了。 住院，得耗不少钱，能省还是得省点。 但此时正好，一大爷一行人进入病房，也不会打扰到他人。 等到一大妈安安稳稳地躺在病床上，不远处就是孩子，一大爷看到这一幕眼眶又红了。 妇产科医生对着一大爷交代着。 现下，一大妈还没排恶露，等到一大妈醒了，再排恶露，到时候顺便给一大妈清洗下。 只是，现在就不弄了，让一大妈好好休息，才能恢复体力，熬了这么久了，都架不住了。 至于孩子，等他睡醒了，看看一大妈有没有奶水，要是没有就得准备奶粉，戒子什么的，也得多准备些。 一大爷连忙表示，戒子、奶粉都准备好了。 尤其是奶粉，还是一大妈孕晚期的时候，自己找工友换的，就是担心一大妈没奶水，饿着孩子。 至于其他的，不能吹冷风、不能着凉、不能受累、不能长时间抱孩子之类的，医生讲得很清楚。 也就是遇到这样能听得进去的家属，医生才会多费点口舌，要是家属听不进去，不在乎产妇。 怎么说，都是没有用的。 自己心梗也就算了，就是可怜产妇得遭罪，这月子病可不好治，熬人得很。若是生了个女孩，这样的家庭里，产妇跟孩子都不好过…… 有时候，见生了个男孩，心里反而松了口气，不是重男轻女，而是觉得少了一个要遭罪的孩子。 就在医护交代一大爷的时候，沈岁欢则给一大妈把脉，嗯，没什么问题，就是产后太累了。 至于孩子，沈岁欢现在可不敢碰，感觉好小，万一弄醒了自己有不会哄，那就遭罪了…… 等该做的事情都差不多了，沈岁欢、妇产科医生和护士一起离开病房，顺便关上了门。 一大爷也缓了口气，他躺在旁边的病床上，看着一大妈和中间的孩子，心里面只剩下满足。 无与伦比的满足。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比如自己的同事，家属院里的刘奶奶和其他街坊，再比如二食堂里面的同志们，还有沈岁欢和刚刚走的医护。 这护士同志临走前，还让自己在这病床上睡上一晚上，第二天交个两三分清洁费就行。 要是平时，一大爷是想把这钱省下来，只是现在，是真的熬不住了。 再加上明个还得照顾一大妈和孩子，还是得躺会，哪怕是眯一会也是好的。 第119章 一大妈生了5 第二天，天大亮。 一大爷睡了几个小时，睡好了便醒了，他先是去看了看孩子，还在睡，又去看了看一大妈，还没醒。 这时候，沈岁欢进来了，交接班刚刚结束，她现在刚好下班了。 一大爷看见沈岁欢，便招呼着她去门外，免得打扰了一大妈和孩子。 “岁欢丫头，你这会子是要下班了吧？” 沈岁欢点点头，询问道：“是的，刚刚交接班了，一大爷，有啥子是需要我做的吗？” 专门过来，就是看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一大爷想了想，道：“岁欢丫头，你帮我去食堂买点吃的吧，多买点，要是你一大妈醒了，也能吃上口热的。” “等会你到家了，麻烦跟前院的闫家婶子说下，让她等会子来医院下，你一大妈还是得请她照顾几个月。” 说的隐晦，但就是花钱请闫家婶子照顾一大妈坐月子。 一大爷能在医院待上这几天，还是专门请了假，轧钢厂考虑到一大爷这个年纪估摸着也只有这一个孩子，也就批假了。 但假期也就五六天，一大妈生产就用了三四天的时间，再安排下，这假期很快就没了。 一大爷就得继续上班去，要不一家子一块喝西北风不成？ 再说一大妈生完孩子了，迟早得跟孩子一块回家去，到时候还得请人照顾一大妈坐月子。 还不如现在就请闫家婶子来，多不了几分钱，但是一大妈能早点轻快些，自己也能抽出手安排事。 沈岁欢也听一大爷说过这事，便点点头道：“那我现在就去二食堂买点吃食，回去后就找闫家婶子。” 顺手的事，也不麻烦，沈岁欢便直接答应了。 一大爷连忙谢道：“岁欢丫头，这几天，真的是多亏了你，要不，你一大爷还不知道咋弄才好。” 太突然了，从一大妈羊水破了开始，一切都太突然了，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机会。 之后，手术室前就离不了人了，也不敢离开。 沈岁欢摇了摇头，道：“一大爷，这都是顺手的事，我还等着娃娃喊我姑姑呢，应该的。” 这样来回推让了几下，沈岁欢便转身去了食堂，带回来了两个肉包子、四个菜包子还有两个馅饼。 多准备点，总是好的，就算吃不完，带回家也能吃，这时候的吃食都是真材实料的，实诚。 等把吃食给一大爷送了过去，沈岁欢便骑着自行车回家去了。 今个沈向阳休息，昨个沈岁欢值班，沈向阳便自己走了回家，把自行车留给了沈岁欢。 半个多小时后。 沈岁欢便到了家属院，推着自行车进了前院，看到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闫家婶子，道：“婶子，一大爷让我跟你说，一大妈生了，麻烦您去趟医院。” 闫家婶子一听，连忙加快手里的活，对着沈岁欢，说道：“岁欢丫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医院。” 两三下的功夫，闫家婶子就收拾好了，把衣服晾了，又把家里门锁了，就直接出门了。 得亏闫解放和闫凯旋不在家，一个去学校了，一个去幼稚园了，要不还得操心这两个小兄弟。 闫老师抠是抠，但是在孩子的学习上，还是挺舍得的，可能是因为自己是做老师的缘故吧。 知道识字的重要性。 沈岁欢见闫家婶子出门了，就推着车回后院了，等会垫点吃的，洗漱下，就能去睡个觉了。 熬夜，是真的挺伤人的。 而卫生院这边。 闫家婶子到卫生院的时候，一大妈跟孩子还在睡，也是奇怪，到现在都没被饿醒。 一大爷坐在病床边上，轻手轻脚地收拾着东西，心里盘算着，就这两天不到，自个家欠了的“外债”。 首先是卫生院，出院前就得跟卫生院结清，多退少补，刚办理住院的时候，自己就交了五块钱，现在估计剩不了多少。 其次是轧钢厂二食堂，凌晨的那顿蛋炒饭，二食堂的人可是给足了量，等到时候上班了，肯定得销账。 还得发点喜糖，表示表示感谢。说到发喜糖，还有门卫小王，还有其他同事也都得发点。 最后，那就是岁欢丫头了。岁欢丫头带饭就带了好几次，自己都记在心里了，到时候算算钱和票，还回去。 不能这样占岁欢丫头的便宜，上班也没几年，手也不是个紧的，估计也没什么积蓄。 至于，闫老师家的工钱，那就得等一大妈做完月子养好了，再一次性结清了，到时候再包个红包意思下。 等到一大妈睡醒了，已经是下午的事情了。 奶娃娃早在中午的时候就饿醒了，扯着嗓子喊，就是不掉泪珠子，闫家婶子帮着喂了奶粉，换了尿不湿。 奶娃娃吃饱了、喝足了，身上也舒坦了，便又接着睡着了，一点也不闹腾，眼睛也不睁。 一大妈躺在病床上，睁开眼，习惯性地想要摸摸自己的肚子，却发现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再微微抬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肚子瘪了！ 嗯！？孩子呢？ 一大妈正要挣扎地起身，就被一大爷拦住了。 一大爷看着一大妈懵懵地、着急的样子，就知道一大妈这是睡懵了，连忙说道：“孩子就在旁边，孩子没事。” 之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一觉醒来，直接伸手摸肚子，就怕孩子突然就没了，等摸到了鼓鼓的肚子，就放下心了。 一大妈一听，愣了一下，顺着一大爷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个襁褓，从这边看过去，还能看到孩子的侧脸。 孩子出生了。 自己真的生了一个孩子出来，真的是太神奇了。 看到孩子，一大妈放下心来，就躺了回去，这么一来一回，只觉得身下有种撕裂感。 一大爷见一大妈脸色不对，连忙喊闫家婶子过来看看，自己则跑去找医生和护士。 医生快步走到病房，给一大妈做了下检查，转头对一大爷解释道：“没什么事，就是不要动，得好好养着。” 接着医生就教一大妈怎么采用半卧位和站立位排恶露，也可以喝红糖水促排，月经带也得多准备点。 第120章 回家啦1 要是顺产，还可以按摩腹部，促进血液循环，帮助恶露的排出，但剖腹产就不行了，伤口还没长好，还是不要动最好。 妇产科医生又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刚刚又来了个产妇，在家里生了一天一夜的，接生婆见情况不对劲，赶紧让人送卫生院来了。 一看，羊水都快没了，立刻送到手术室里去了，本来，自己打算进去的，但一大爷刚好过来了。 一大妈又是自己接生的，于是，同事就接手了这个新产妇，现下应该在手术室里做手术吧。 而病房里，一大妈从刚才的撕裂感中缓了过来，又按照医生的指导调整了下身体，已经舒服多了。 躺在床上的一大妈看着一旁的孩子，心里满是暖意，就连一大爷递了饭菜过来，一大妈都舍不得把视线移开。 一旁的闫家婶子低着头，偷笑着。这是有了儿子，肚子都不饿了。 跟自己当年一样，第一次见到解放的时候，只觉得吓人，怎么跟刚出生的小猫崽似的。 后来，家里长辈解释了下，自己才知道小孩刚出生都这样，等过上几天，身上的红退了，就会慢慢变白。 胎脂退完了，这小娃娃才会变得好看些，要是家里条件好，就能养成莲藕胳膊、福气大肚，跟福娃娃似的。 可惜，家里没这条件，解放跟凯旋的胳膊就没肥过…… 想到这里，闫家婶子瞥了一眼一大爷和一大妈那稀罕的样子，暗道：这奶娃娃还是有福气的。 虽然一大爷一大妈以前都没有露过福，跟大家伙吃用都差不多，就是一大妈怀孕后，才显了出来。 但家属院里，谁不知道一大爷的工资标准，这日子想要天天吃肉都行，就是怕挨人眼，低调罢了。 只是，现在有了这奶娃娃，到底是不一样了。 等到晚上，闫家婶子就回去了，走之前把该弄的东西都弄好了，但是守夜，就不太方便了。 但好在，白天的时候，一大爷安排完所有的事情，就抓紧时间睡了会，晚上守夜倒也受得住。 主要还是因为一大妈已经生了，孩子就在边上，一大爷也不用像之前那么担心了。 那样的夜晚，真的是这辈子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夏日的晚上，有点热，只是到底是比白天好上了不少。 病房里，门窗都关上了，一点风都没有，显得更加闷热，外面知了响亮的歌声传到室内，威力大减。 一大妈睡得很踏实，是怀孕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了，之前一直担心会难产、熬不过去。 再加上身体的变化，肚子压迫着身体的各个器官，压迫膀胱，导致没一会的功夫，就得用尿壶。 为了一大妈起夜方便，一大爷还是专门准备了尿壶，以前起夜都是直接去茅厕的。 而昨个晚上，是累得起不来，可是晚上的时候，一大妈还是会不自觉地皱着眉头，轻微调整身体。 而今个晚上，经过一整天的调整，一大妈的心态也安稳了，没有了心理负担，再加上肚子也卸货了。 孩子六斤多，胎盘加羊水就有七八斤重，加在一起差不多就得十五斤重了，普通人减十五斤肉，就得一两个月。 现在一下子，全没了，可喜可贺。 一大爷看着睡得香甜香甜的母子俩，怎么看都不够看。 而同样的夜晚，手术室门口空无一人，手术室内，却有人痛得嚎啕大哭…… 第二天上午。 妇产科医生来到病房，给一大妈仔仔细细地做了检查，确定一大妈现在的状态整体还是不错的。 虽然一大妈年纪比较大，生产过程比较艰难，但到底还是调养了一年多，再加上怀孕后，也进补了些，底子算不错的。 于是，当天下午。 一大爷就准备带着一大妈和孩子回家了。 确定了大人和孩子健康，医院也就不会多待了，住一天医院费几角钱，除此以外还麻烦。 在家里总比在医院方便，最起码做糖水蛋、熬鸡汤、喝红糖水，家里都能现做。 而且做事也方便，给一大妈进补或者是给孩子泡奶粉，洗尿布、晒尿布都方便多了。 就这样，一大妈穿宽松版的长裤、长袖，头上包着布，身上盖着薄款的毯子，围得严严实实的，不透一点风。 孩子也用襁褓包裹严实，走之前还专门喂了奶粉、换了尿布，就怕孩子在路上闹起来，着凉了。 为了让一大妈和孩子能安稳地回家，一大爷专门请了今个不上班的王海和自己在厂里的徒弟帮忙。 还跟人租了板车，提前把板车打扫地干干净净，又用清水清洗了下，最后晒干了。 往上面先垫了一层厚厚的干草，又铺了一层旧被子，还准备了一层薄毯子盖在身上。 说实在的，沈岁欢看到这装备就觉得热得慌。 但是，这时候讲究坐月子不受凉，只要一受凉，头疼、发昏这样的毛病就跟着来，一堆月子病熬死人。 大家伙小心翼翼地把一大妈搬到了板车上，盖上毯子，推着板车往轧钢厂卫生院走。 旁边跟着闫家婶子，王婶子和张秀慧，要不手里拿着东西，要不怀里抱着孩子，没有一个人是空手的。 一大妈是剖腹产，为了不让伤口撕裂，推板车的人，那是小心小心再小心，一大爷还专门走在前门，拿着扫把扫石子。 王婶子和闫家婶子眼睛里满是震惊，绝了，能做到这么细心，也是少有了。 一大妈真的是嫁对人，享福了。 狠心的人家，直接让刚生产的产妇下地洗衣服、做饭、割草、喂猪的都有，孩子到底是自己家的，总会给口饭吃。 但要是，连生了好几个都是女娃，现下这个还是女娃，就难说了。有时候，女人比男人更会为难女人…… 只是，这一切，原先就是为了一大妈，还是这个孩子，也就不能深究了。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 王婶子也跟着她男人王海过来搭把手，张秀慧也跟了过来，专门抱着孩子，这可是重中之重了。 第121章 回家啦2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但看到板车和张秀慧怀里的孩子，便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能让道的，都会让个道，给人行个方便，就是给自己行个方便。 原本应该是一大早或者傍晚出门的，那个时候凉快，不热，大人小孩都能舒服点。 只是现在早上已经过去了，一大爷明天还得上班，不能再拖下去了，再加上医院病房里陆陆续续来了两三家。 闹哄哄的，没有一刻安静，一大爷自己都觉得吵的慌，更别提一大妈和孩子了，还不如在家来的好。 再说晚上，路上也不安全，喊人也喊不齐全，要是被巡逻队看到，肯定得问上一问，也是麻烦事。 只能下午三四点出门，过了最热的时候，到家估计也有五六点多，不耽误王婶子他们自己的事。 果然不出所料，到轧钢厂家属院中院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等把一大妈和孩子安顿好了，就过了六点了。 这时候，刘奶奶也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喜笑颜开。 就连贾王氏也跟着到了后院看热闹，这段时间，她算是再次见识到名声的重要性了。 自己给儿子胜利找媳妇，可是别人一听，就连连拒绝，连介绍人、中间人都不愿意做。 原本还想省媒婆钱，可是连续好几个月了，这钱，估计是省不掉了…… 一大爷对着帮忙的众人道：“今个，辛苦大家伙了，等孩子满月了，到时候，我给大家吃顿，就在咱们院子里摆一场。” 孩子满月了，一大妈也就坐好月子了，调理好身体了，那时候办场满月酒，正是时候。 只是满月酒办了，周岁宴就不办的，要不就太显眼了。 王海见状，捧场道：“一大爷，那我们就等着了，到时候提前说一声，我请假也得来。” 看着一大爷得偿所愿，王海心里也跟着高兴。 作为男人，最明白无后的痛苦，那是被骂死后都无颜见列祖列宗的程度…… 一大爷喜笑颜开，爽朗道：“来，来，都来，到时候大家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顿，别客气。” “到时候，就得麻烦各位婶子搭把手，咱们热热闹闹地凑上一顿。” 这多年来的郁气，终于可以一扫而空了，这么多年呀…… 王婶子站在王海一旁，最先应和道：“一大爷，没问题，都是街里街坊的，这么大的喜事，咱们也沾沾喜气。” 自个男人都搭腔了，自己也得跟着表示表示，就是一句话的事，这不，王海看自己的眼神都柔了几分。 在外面，就得给自己男人撑撑面子，但在家里，谁说了算，自己人知道就行，这还是自己老娘告诉自己的。 闫家婶子眼睛一亮，跟着附和道：“应该的，应该的，咱们院子里好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 一大爷要办满月酒，到时候自己帮点忙，也能跟着凑顿荤腥，说不定能带点饭菜回家呢。 张秀慧刚才进去看了看一大妈和孩子，这才出来，笑着道：“那我们大家伙到时候就等着了。” 岁欢的干侄子的满月酒，自己一家肯定得搭把手。 一大爷见大家都捧场，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道：“行，行，到时候大家伙一个都别落下哈。” 就这么说说笑笑了几句，一群人就散了。 现在回去，还得炒菜、吃饭，还要收衣服、扫地，再给家里孩子洗澡、洗衣服。 家务活不少，做起来也不轻松，还耗时间。 晚上，饭桌上。 张秀慧说起了白天一大爷要办满月酒的事情，笑道：“一大爷今天的精气神明显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也说不出来，可能是腰挺得更直了？ 沈嫣然吃了一口饭，疑惑道：“这有孩子跟没孩子差距真有这么大吗？” 张秀慧点了点头，道：“有了孩子，到底还是热闹点，尤其是一大爷一大妈盼这孩子这么久了。” “如今如愿了，必然会更加地看重这孩子，对这孩子还说，倒是还是件好事，能过的相当不错。” 这是被期待的孩子。 沈岁欢摸了摸沈安安和沈宁宁的小脑袋，道：“安安和宁宁今后有弟弟了，终于不是咱们后院最小的了。” 后院三户人家，沈家、一大妈家、刘奶奶家，也就沈家有两个小娃娃，沈安安和沈宁宁，现在多了一大妈家的娃娃。 沈安安和沈宁宁听到这里就来劲了，后院不像前院那样孩子多、热闹，现在终于来了个更小的。 沈安安和沈宁宁对这个新来的小娃娃特别感兴趣。 沈安安放下手里的小勺子，抬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问道：“姑姑，姑姑，今天可以看看小宝宝吗？” 沈宁宁接着望了过来，眨着大眼睛，问道：“姑姑，可以跟小宝宝玩吗？今天可以吗？” 沈岁欢笑了笑，道：“今天太晚了哈，等明天，让奶奶带你们去看看小宝宝哈，小宝宝现在还太小了，不会说话。” 沈安安挖了勺蛋羹，喝了一口，问道：“姑姑，那小宝宝现在能吃东西吗？蒸蛋蛋能吃吗？” 蒸蛋蛋好好吃的。 沈岁欢摇了摇头，解释道：“小宝宝现在只能喝奶粉，等到小宝宝长大了一点，才能开始吃其他的东西。” 沈宁宁想了想，比划了下自己的身高，问道：“姑姑，小宝宝得跟宁宁差不多大，才能开始吃蒸蛋蛋吗？” 沈岁欢被沈宁宁萌到了，摸了摸她的小脸蛋，滑嫩嫩的，笑道：“大概十个月后就能吃蒸蛋蛋了哈。” 其实，沈宁宁对时间没什么概念，但是见沈安安碗里的蛋羹要吃完了，便不再追问了。 哼，安安耍赖皮，都不等宁宁。 双胞胎心有灵犀，这时候，沈安安抬头便和沈宁宁对视。 哼。 两个小姐妹立刻低头，开始大口大口吃着碗里的饭菜。 沈宁宁：宁宁一定要比安安吃的快。 沈安安：作为姐姐，自己怎么能比妹妹吃的慢。 第122章 中院要来人 饭桌上的其他人见状，偷偷笑了起来。 这个年纪的小孩，有种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倒是挺可爱的。 接下来的日子，又恢复平静了。 直到这天。 街道办王主任带着人来打扫中院的几间空房，就像一滴水滴进了油里，瞬间沸腾了。 中院空房前，门口。 贾王氏一只手里抱着破洞衣服，另外一只手里拿着碎布，正准备打补丁，看着王主任正指挥人打着鸡毛掸子扫灰。 她连忙将刚从屋里拿出来的碎布和破洞衣服扔到编篓筐里，快步走到王主任旁边，询问道。 “王主任，这屋子是要进人了吗？怎么之前没听人说过呀？” 怎么现在进人了，好几年都没进人，自己还打算等胜利结婚，生了两三个孩子，再让胜利去申请这屋子呢。 王主任见贾王氏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清楚她心里的算盘，毕竟之前也旁敲侧击了几次。 只是那时候贾胜利也才刚上班，就算是现在贾胜利也还没结婚生子，贾家的房间完全够用。 “贾王氏，有人申请了住房，街道办就给安排在这了，你这过来是帮忙打扫的吗？” 贾王氏一听，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讪笑道：“王主任，我这腰也是才修养好，现在还不敢多动呢……” 过年的时候，才花了一块钱呢，现在要是摔了，那可不值当，再说了，王主任这活肯定是义务的…… 王主任也没打算让贾王氏动手，要是她不小心摔了，街道办还得赔她钱，管上一阵子，就是吓唬吓唬她。 这住进来的人，可是上面安排的，自己也只能听安排，至于其他的，自有上面的安排。 刚好这时候，前院的闫家婶子、王婶子和李家婶子商量过了，一起过来看看，顺便了解了解新邻居。 王主任向旁边瞥了一眼，继续指挥着人干活，这是过来看热闹的，只要不打扰到自己干活，都没关系。 王婶子见李家婶子和闫家婶子都不说话，自己先站了出来，笑着寒暄道：“王主任，咱们这新邻居啥时候到呀？” “到时候搬家，咱们这群老街坊也能搭把手、帮衬帮衬，咱们院可是友爱邻里，今年的先进家属院可别忘了咱们院哈。” 这中院来新人，好些年都没有的事，挺新奇的，搭把手，也回来看看热闹。 要是评上了先进家属院，自己出门脸上也有光，再加上街道办还会给些粮票、布票之类的。 数量不多，家属院一户户的分下来，每户也没多少，但毕竟是免费的，不用自己花钱的，就是好的。 王主任转身望向王婶子，语气明显好了不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估摸着收拾好了，人就搬进来了吧。” 前院的王三娘，为人爽快，干事利落，王主任对她的印象还算不错，不像贾王氏到哪都想扣点东西下来。 就连到街道办，也想靠着撒泼打滚，少分点活、多分点钱，都快四十的人了，直接地上一滚。 人还拉不起来…… 王婶子指了指中院这几间屋子，盘算道：“王主任，那得好几天呢，这屋子里里外外的，都要打扫，还有这屋顶都好些年没弄过了。” “屋檐子底下，燕子窝都有两三个了，还有门口这杂草都长了些，这些不收拾好，没法住人……” 王主任见王婶子处处都是提点，对这个本家的妹子更是满意，笑道：“这些，我都知道。” “到时候还会找瓦工、木工过来看看。得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才好让人住进来，要不这不是埋汰人吗？” 上面的，直接吩咐的，自己肯定得干好，就算不想往上升，但也不能让上面的怀疑自己的能力不是？ 这年头，想当街道办主任的，可不少，自己可不能因为这点子小事，就把工作丢了。 只是，也奇怪，这到底是啥人，上面的这么重视…… 在场众人一听，四目相对，眼神里尽是惊讶，心里更是好奇了。 像这种申请了住房，通过的，街道办一般都是给一把钥匙，再找个人带次路后，就不管了。 至于，房子破成啥样，需不需要维修，这些都不是街道办需要安排的，除非房子是危房，看着就要倒了。 街道办可能才会安排人帮着弄一下，但是也得付一半的工钱，另外一半街道办给垫了，这还是街道办有钱，可以走公帐。 不说外人了，就连王主任自己都好奇，要知道这次维修的可不是危房，而且走的全是公帐。 这家属院中院的几间房，宽敞又通风，那时候大家都想要，排着队申请，只是申请的人多了，反而不好分。 这才空了下来，就算是现在，这一大块家属院惦记的人也不少，只是大家伙现在都有房，再加上风声紧…… 在场的人，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但现在没人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就连干活的王主任都不知道。 站在屋子外面，也能隐隐闻到一股子灰尘味，这还是王主任让他们撒过水了，还是没撒水。 这灰尘，就全部都扬起来了，别提多脏了…… 王主任见往中院来的人越来越多，直接轰走了，道：“别看了，别看了，回家忙去，要不就带着扫帚、抹布过来干活。” 这么一说，人马上就散光了。 就连王婶子、闫家婶子、李家婶子也不例外，就算搭把手，也得等新邻居来了，再搭把手。 新邻居没看到，要是到时候王主任又忘记说了，自己这手就跟没搭出去一样，没人知道呀。 难不成到时候还得找人来证明，想想都觉得丢人…… 再说了就算为了先进家属院这个荣誉，那也得大家伙一起干，要不自个出力，别人占便宜？ 想的美！ 王主任瞧着人都走光了，也不意外，人都走了，也清净点。 得想想，是让老王头过来先修修屋顶还是先找老李头过来看看门窗，算了一起喊过来吧。 早点干完，早点跟上面的汇报，要是活没干完，人来了，那就丢人了…… 第123章 忆苦 中院正在忙得热火朝天，后院却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截然不同。 一大妈还在家里坐月子，躺了段日子，现下恶露排完了，也能偶尔下下床了，但是出门是暂时不打算出去的。 最起码得坐二十多天的月子，年纪毕竟在这，这一次得养好了，才能活得更久些。 现在一大爷和一大妈特别爱护自己的身体，就盼着能活久点…… 小娃娃倒是偶尔能出门个，一般都是傍晚的时候，一大爷吃饱喝足了，带着小娃娃在家口走走，听听外面的声音。 至于，再远点的地方？ 不，就在家门口。 按照沈岁欢的讲法，那就是没满月的娃娃少接触人，这样才安全，主要还是怕细菌。 一大爷也是严格执行，主要是被沈岁欢说的事吓到了。 刚出生三天的娃娃一开始身体好的很，只是某天突然起了疹子，当天晚上人就走了。 后来查原因，才知道原来是娃娃的爷爷下巴长了脓包，还跟孙子香亲香亲，这才被感染细菌…… 现下，一大爷和一大妈根本不敢亲娃娃，更是防着外人“动嘴动手”…… 刘奶奶现在就在沈家家门口坐着，跟正在干活的张秀慧闲聊。 刘奶奶瞧着外面的天，跟去年的没什么区别，感叹道：“这日子过的真快呀，转眼，一年就过去了。” 自己又少了一年了，再过几年就能下去见见那些老人，聊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他们没见过的事情…… 张秀慧手里纳鞋底的动作没停，轻声道：“可不是吗？一眨眼的功夫，安安和宁宁比之前长高了不少。” “再眨几次眼，就能上小学了、中学，之后就是上班，然后结婚生子，转眼间就是大人了……” 哪怕现在高考取消了，学校也不像以前那样重视教育了，但是安安和宁宁还是得多读点书。 能读到哪，就读到哪。能读到初中，就读到初中，能读到高中，就读到高中。 闺女说的对，这个年纪不读书、不识字，以后就是睁眼瞎、文盲，要不找不到工作，要不就是当临时工…… 要是识字会算账，就能到单位里当会计、做出纳，要是文笔好，就能在单位里当笔杆子。 要是不读书，十二三岁的年纪在家里能干啥？ 干家务活？用不着专门留人在家做，家里每个人做一点，就没了。 嫁人？疯了吧，绝对不可能，才是个娃娃，怎么能生娃娃呢…… 刘奶奶按照张秀慧的设想，往前盼了盼，笑道：“那也是快了，只是，估计我是看不到了。秀慧，你是有福气的。” 按照老一辈的眼光来说，张秀慧虽然算不上全福人，但日子过的到底是舒心。 沈建国对家人那是没得说，不仅从来没见他动过手，而且也会帮着家里干家务，洗衣服、做饭都干过。 不像其他男人，一回家就是大爷，酱油瓶子倒了就不会再扶一下，要是顶梁柱挣钱的那个还能忍。 可要是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出门就是闲逛、不干正事，也不往家里拿钱，喝醉了还打人，那就遭罪了…… 只是沈建国走得早，但沈家三姐弟接班了，是个出息的，不论是家里的用度，还是活计，三姐弟在家总会出钱出力。 虽然张秀慧从来没有说过，手也跟以前一样紧，但自己见的多，日子过的顺不顺，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想到这里，刘奶奶瞥了眼张秀慧的头发，去年这时候，这头发里面还有白丝，今年就完全看不到了。 要是日子不舒心，能这样？ 张秀慧将耳朵旁边的头发理了理，嘴角含笑，道：“是呀，刘奶奶跟你，我就不说客套话了。” “我这一辈子，是先苦后甜，可到底还是甜多一点，苦少一点，也算是值了。只是我们没赶上好时候，可孩子们赶上了。” 自己小时候，每天醒来、睡觉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脸上涂好墙灰，头发弄得再乱一些。 看着压根就不像个女孩，比男孩弄得还糙得慌。 至于吃饭，能吃一顿是一顿，能吃饱绝对不会饿一分，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餐。 至于读书、识字，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现在的孩子日子安稳，能吃饱能喝足，还有书读，以后长大了，只要肯干，总不会饿死…… 刘奶奶想了想，笑着说道：“是呀，现在这日子简直是神仙日子，以前怎么想的到，哪能这么安稳地活着……” 笑着笑着，刘奶奶笑不下去了。 家里只有自己熬过了那段日子，其他人永永远远地留在了过去。 只有自己熬过去了…… 曾经苛责过自己的婆婆，临死前到底还是把家里所有的钱财给了自己，让自己带着孩子跑了出去。 那一刻，心里的怨恨也跟着消散，说到底她也曾经被她的婆婆苛责过，多年媳妇熬成婆，一代一代地熬了下来…… 至于自己的公公，接触不多，前几年只会埋头干活，后来就被迫上了前线，就没回来了。 又过了几年，男人和十几岁的儿子主动上了前线，既有家仇又有国恨，两人心里根本过不去这道坎，后来也没回来了…… 只是这时候的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过了几个月，孩子也没了，是个成了型的女婴。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自己心里居然有点轻松，这世道，人难，女人更难，就像自己，身上永远带着一把剪刀。 若是不幸被抓住了，那就一剪刀了解了自己，也算是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走了…… 但好在，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总归还是过去了，终于还是过去了。 现在的孩子跟以前的孩子相比，可以算得上是活在了蜜罐里了…… 真好啊，真好啊。 总归，自己还是看到过这样的日子，在这样的日子生活过，真好。 张秀慧见刘奶奶陷入了沉思，便不再说话，专注于手里的活计，多准备点，要不用的时候没有，也够烦心的了。 第124章 满月酒1 街道办王主任的动作倒是快，花了七八天的时间，就把轧钢厂家属院中院的那几间房给维修好了。 这次走的公账，上面的领导审核、签字也比以往爽快利落。 贾王氏看到焕然一新的那几间房，眼睛都红了，这要是给自己和胜利的该有多好。 但是眼红归眼红，贾王氏还是知道轻重的，这就是不能招惹的，可不是自己去街道办撒泼打滚，就能把房子弄过来的。 要是真这么做了，也只会丢人。 胜利正是找媳妇的关键时期，自己可不能给胜利掉链子…… 就在一群人翘首以盼的时候，中院这几间的新主人一直没来，反而是一大爷给儿子办的满月酒先到了。 一大爷专门选的星期天，这天院子里大部分人都休息，而且也是个黄道吉日，诸事皆顺，宜办酒。 前一天，闫家婶子就专门烧了一大锅艾草水，等到艾草水温了之后，一大妈就开始洗头、洗澡。 来来回回换了好几趟热水，一大妈终于觉得人活过来了，头发终于没有贴在头皮上了，身上也轻了几斤。 尤其是第一桶水，全是泥，颜色都黑了…… 而一大爷也早早地把食材都准备好了，已经摆在家里灶房里了，拿着旧布盖了上去。 肉，是一大爷找了猪肉场的朋友帮的忙，匀了五斤肉，还有两根大骨头，六斤猪下水。 至于蔬菜，一大爷直接去了一趟乡下，拉回了半板车的菜，有茄子、黄瓜、土豆、西红柿、大白菜…… 准备这么多，除了为了这次满月酒以外，也打算留下来一点，之后慢慢吃。 何雨主勺，就在一个院子里面，来去也方便，再说何雨这厨艺，在轧钢厂食堂也是小有名气的，不跌范。 何雨也重视这次满月酒，早早地就跟食堂排了班，专门把这天给空了出来。 一大爷一大妈得偿所愿，自己也得出个力，之前也想过，要是一大爷一大妈老的时候，没个养老送终的。 自己就照顾照顾下一大爷一大妈，也是全了当初一大爷一大妈对自己和小晴的情。 何雨选了个厂里的小徒弟，过来做帮厨，像切菜、备菜之类的活计，就有人能够搭把手了，不耽误事。 至于做菜，炒菜还是在何雨家做，一大爷家的锅主要就是做炖菜，到时候何雨时不时过去看一下调个味就行。 两根大骨头，留下半个，留给一大妈慢慢吃，其他的全都在大锅里炖着。 至于碗、筷、碟子、盆、板凳、桌子之类的，就是家属院子里借，前院、中院、后院都借了个遍。 就连贾王氏都出了一个大桌子和两个长板凳，至于碗、筷、碟子，担心跟别人家的弄混，就没借了。 这样东凑凑西凑凑的，物件也就齐全了。 等到第二天，白天。 后院这一大块场子，一大爷六七点的时候，就跟着何雨和他的小徒弟一起，边撒水，边拿着大扫帚给扫了个干干净净。 早上八点开始，就有人家陆陆续续地把碗、筷、碟子、盆、桌子、板凳之类的送了过来。 一大爷带着沈向阳、贾胜利一起把桌子和板凳都摆放整齐。 家属院里的婶子，也根据何雨的安排，该洗菜的洗菜、该洗碗筷碟子盆的洗碗筷碟子盆。 何雨也早早地把炖的骨头汤给安排上了，现在就等炒菜了。 酒席定了十一点开席，大概十点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地过来了，现在就可以准备准备炒菜了。 夏天，也不用担心菜冷掉，至于吃不完坏掉，那是不可能发生的，都是新鲜菜，而且何雨手艺不错。 就算炒得不好吃，只要有油水，那也能呼呼地往嘴里扒拉。剩菜，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剩菜。 何雨家的大锅已经开始烧火了，台面上摆好了调味品，碟子、盘也整理的摆放好了。 等婶子们把菜洗好了，送到灶房。 何雨挽起袖子就开干了，先试了试大锅的温度，没问题，放下一小点猪肉，锅热，只有一会子就融化了。 再把菜倒进锅里，只听见滋滋的声音，等锅底的菜软了，何雨拿着锅铲翻了几翻，上面的菜就到了下面。 一道蔬菜，炒得也快，最后放上调味料，也就五六分钟就好了。 这还是菜多，还是菜少，两三分钟，也就结束了。 只是炒肉，就没炒菜快了。 猪肉被切成丝，而不是剁成肉末，锅里放猪油，油热后放猪肉丝，一瞬间，肉味便被激发出来了。 再煸炒后，等猪肉丝变色就能盛起来。再在锅里放切好的白菜丝，翻炒几次后。 白菜丝变软再放入猪肉，翻炒几次，最后往里面放调味，多翻炒几次，白菜炒肉丝就做好了。 现下的菜做好了，都是直接放在何雨家的堂屋里，人还没齐，不好上菜，等人齐了，就可以上菜了。 米饭，是在沈岁欢家煮的，整整一大锅，煮好了都花了一个多小时，再彻底焖半个小时，这样米饭就会特别香。 锅底也能结成厚厚、脆脆的锅巴，特别的好吃，可以当零嘴吃，锅巴也能泡在汤饭里，软趴趴的，味道很不错。 一时间，院子里飘荡着饭香、菜香、肉香，跟过年也没什么两样了，还有附近的人闻到这味道，心里暗戳戳地想。 要是自己过去打个招呼，凑顿饭可行不可行…… 念头刚起，就放弃了，平日里也就见面打过招呼，要是座位够还好，要是不够，自己这脸也丢在地上了。 跟何雨预计的差不多，十点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地过来了，一大爷站在家属院后院口，开始迎接客人了。 旁边摆了个桌子，沈岁欢坐在椅子上，帮忙记份子钱。 过来吃饭的大多是一大爷多年认识的好友。 猪肉场的王师傅手里还拎着一瓶散装白酒，看到门口的一大爷，哈哈大笑道：“混小子，总算是如愿了吧。” 这满月酒都迟了十几年了，现在终于办了起来，自己也替他高兴呐。 第125章 满月酒2 一大爷立刻走上前，寒暄道：“是呀，是呀，总算是如愿了，老王，你过来怎么还带酒呀……” 这瓶子酒，也太多了，老王这是忘了先前的教训？ 王师傅没等一大爷说完话，就直接打断了，道：“今个，咱哥俩得好好喝上几杯，这可是个大日子。” 多喝几杯也无妨。 要说王师傅跟一大爷的交情，那还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一大爷已经在轧钢厂上班，有稳定的工作。 一天冬日里的夜里，一大爷加完晚班，就在回家的路上，刚好遇到喝的醉醺醺的王师傅，摔倒在了大马路上。 路上黑漆漆的，也没什么人，附近的派出所也远的慌。 于是，一大爷把王师傅扶到了自己的自行车上，驮着王师傅到了自个家里，又给王师傅盖了床被子。 后半夜雪下了起来，得亏一大爷把人驮了回来，要不王师傅就能直接在大马路上被冻死。 有这救命之恩在这，一大爷跟王师傅渐渐熟络了起来，年轻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喝喝小酒，聚一聚。 只是王师傅也吸取了教训，每次喝酒要不是在他家，要不就是在一大爷家里，不然是不会喝醉了。 这次带了一瓶子散酒，估摸着是跟众人一起分的。 要不王师傅现在一人喝一瓶白酒，哪怕度数不高，也是有些架不住的，毕竟年纪在这了。 一大爷拍了拍王师傅的肩膀，笑道：“那等会子，咱们哥俩就好好喝上几杯，但是可不能贪多呀。” 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让老王在我这出了事，要不怎么见他老婆儿子…… 王师傅点点头，拍了回去，道：“没问题，少喝几杯，我就多吃点菜。” “到我这，你要是还吃不饱，那就是不给老哥我面子……” 两人说说笑笑几句后，一大爷就要把王师傅给引进院子里的座位。 王师傅一推一大爷的手，走到了沈岁欢面前，道：“小丫头，给我记上，五块钱。” 说着，王师傅就把钱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看了过来，眼里尽是震惊，这也太多了。 现在乡下，去情，一般也只要五毛钱，家里条件不好了，带上三四个鸡蛋，但这可是整整五块钱呀。 金额有点大，沈岁欢不敢做主，直接抬头看着一大爷，指着一大爷拿个主意。 一大爷正准备拿起桌上的钱还回去，就被王师傅拦住了。 王师傅板着脸，神情不悦道：“你这小子，跟我客气什么，就凭咱俩这关系，再多上五块，都是过的去的。” 这五块钱哪里能抵得了自己的一条命，这么些年的交情？ 一大爷见王师傅是诚心要给，便让沈岁欢收了下来，记在了本子上，转头对着王师傅道。 “那这次，我就不客气了，走，往里面走，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位子。” 说着，一大爷就将王师傅请到了左边第一桌，这边都是好友桌。 下次，老王儿子结婚，这礼肯定得添点还回去，有来有往地，这才好几次相处下去。 要是一味地只想占便宜，谁也不是傻子，总有一天情分是会变淡的…… 王师傅坐到了位子上，便催一大爷离开，去迎客，道：“你去忙去，我又不是外人，我自己弄。” 一大爷见王师傅那大摇大摆地样子，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今天来的人可不少，自己得照顾周到了。 接下来，轧钢厂家属院的邻居都来了，一般都是一家来一个，来的都是家里顶梁柱。 一大爷关系好的领导和同事也都过来了，要不带半斤红糖加一块钱礼钱，要不就是带来了布票或者糖票。 就连街道办的王主任也跟着过来了，一大妈毕竟照顾了刘奶奶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也没出过什么乱子。 礼单上，多是一块、两块的礼钱，还有票据，最不济的，也有二十个鸡蛋。 最大的一笔，还是一大爷的领导给了，整整八块钱的礼钱，这是为了感觉一大爷曾经帮了自己个大忙。 还有些，没有时间过来吃酒的，便托着好友、同事过来去情，原先薄薄的礼单本子，现下记得都厚上了几分。 等到十一点，人都齐了。 一大爷拿着鞭炮在后院前的位置放了起来，霹雳吧啦的，引得轧钢厂家属院的孩子往这跑。 炮仗，原先过年才有的炮仗，现在也能再拣点玩，多好的事。 鞭炮放完了，孩子们也越来越多，一大爷便拿出水果糖，一把一把地往外撒了出去。 孩子们一边抢水果糖，一边捡炮仗，忙得不亦乐乎，等到捡完了，孩子们也就自己离开了。 去其他空地扔炮仗去，至于抢到的水果糖肯定是直接塞到了嘴里，现在不吃，等会就被收走了。 想进后院吃酒？ 不会的，现在的孩子都是被家里人教导过的，爸爸出去吃酒，不能跟着。别人家吃饭了，就不要进门了。 要不然就跟讨饭似的丢人。 家属院这块的孩子家里条件都还不错，家里管得也严，这样横冲直撞到别人家吃酒的事情就没发生过。 后院里。 鞭炮放完了，何雨便开始安排人上菜了。 先是冷菜拍黄瓜，再是热菜白菜丝炒肉、酸辣土豆丝、西葫芦炒鸡蛋、咸菜炒肥肠，最后还有一道骨头汤。 一大爷举起酒杯，说起了开场白，道：“今天，是我儿子满月酒，大家伙给我面子过来吃酒，在这，我先尽一杯。” “孩子名字已经取好了，就叫长青，小名叫虎子，就希望这孩子能健健康康地长大。” 这是一大爷翻遍了字典选的名字。 也想过选文兵、有才这样的名字，但到底还是希望孩子能身体健康，以后平平安安长大就行了。 长青，这名字很普通，但一大爷也不指望孩子能多成才，只有孩子正直、有良心就行。 王师傅率先捧场，鼓掌道：“长青，好名字，老小子，你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呀。”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第126章 满月酒3 “是呀，是呀，这名字一听就觉得有福气，长青长青，长长久久的，是个好名字。” “一大爷，这名字叫着就顺口，好听，还是你有文化……” 比路上的狗蛋、狗剩这样的名字好听了不少。 一大爷见大家伙都挺捧场，接着笑着说道：“大家伙今个过来，吃好喝好，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我这先赔礼了。” 说完，一大爷直接把酒给饮了，然后把酒杯倒了过来，一口干了。 “开席。” 话音刚落，大家伙就开始动筷子了。 一大爷对着站在一旁，抱着孩子的一大妈招了招手，就开始敬酒了。 之前无论是酒席的事还是礼钱的事，一直没让一大妈插手，一大妈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好孩子。 这时候，酒杯就换成了茶杯，要不就算是酒鬼也架不住这么一桌一桌地敬过去呀。 一大爷首先来的是轧钢厂领导和同事的这一桌，对着往日里照顾自己的领导，道。 “领导，平日子多亏着您的照顾，在这里，我以茶代酒，先敬一杯。” 轧钢厂的领导站了起来，拍了拍一大爷的肩膀，拿着酒杯。 笑道：“你是个好同志，平时做事勤勤恳恳的，都是革命路上的战友，相互帮助、相互帮助。” 一大爷连忙谦逊道：“领导，今个的粗茶淡饭，您挑着点吃，招待不周了，见谅见谅。” 领导连忙摆了摆手，指着这饭桌上，笑骂道：“你今天就不咋诚实了，就这好菜好酒的，过年也就这样了。” 有菜有肉还有汤和凉菜，都齐全了，每道菜都有油水，不是那种拿着纱布蘸点油刷下锅的油水，这可是实打实的油水。 说着，领导瞧了瞧一大妈怀里的长青，道：“这小子有大将风范，这么闹腾，还能安稳睡觉。” 要知道刚才放了鞭炮，就连有些大孩子都捂着耳朵，现在饭桌上，人说说笑笑的，这孩子还睡着。 一大爷看着撅着小嘴，睡着觉的长青，笑道：“他这个小娃娃整天除了吃就是睡……” 真的是，只要安安静静吃奶、睡觉就会被夸奖的年纪。 两人说笑了几句，一大爷便朝着下一位同事走去。 都是领导和同事，落下谁都不好，再说今天过来吃酒的，就是相识的，总不能做拜高踩低的事情出来。 等到了一大爷把这一桌子人都敬好了，便走到好友桌。 这桌就随意多了，你拍拍我肩膀，我搂搂你胳膊，说谈之间尽是仗义。 除了王师傅自己带了酒，其他人喝的都是一大爷准备的酒，一人一杯，多了没有。 王师傅看到一大爷走了过来，也不用他招呼，直接站了起来，举起满满的酒杯。 道：“咱们哥俩认识这么久了，就跟亲兄弟似的，今个你办满月酒，我是真心替你感到高兴。” 说完，王师傅便直接喝了一杯。 一大爷连忙也跟着喝了一杯酒水，然后拦着王师傅，道：“老王，你今天克制点，之后有时间咱们慢慢喝。” 今个人多，要是老王喝多了，自己都没法送他回去，要是让他一个人回去，也不放心呀。 王师傅听劝，道：“那我等会就把这酒留在你家，下次我弄上半斤肉，咱们好好喝上一顿。” 一大爷点了点头，把酒瓶子盖好，收到了家里堂屋里，可不能再留在老王跟前了。 要是一不注意喝完了，就麻烦了。 王师傅见一大爷这反应，扯着嘴，哈哈大笑，道：“你小子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小心了……” 说完，望了望一大妈和长青，这心里惦记的人多了，也就怕死了。 这是好事，是好事，老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人活着，才有盼头，才能等到盼头。 一大爷放好酒瓶子后，便转身回来了，拍了拍王师傅的肩膀，道：“小心点好，我现在就想活得久一点。”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谋。 王师傅想起了自己的儿子、闺女，大儿子已经成年了，马上就要结婚了，以后也算是大人了，能自己做主了。 小闺女才十三四岁，虽然乡下这个年纪，就有孩子开始相亲了，但自己却不舍得。 再过上一两年，给小闺女找个临时工的活计，再在家里养上三四年，再出门子了。 “活的久点才好，现在的日子以前那敢想呀，终究是享福了呀。” 聊了几句，一大爷便又开始转场了。 今天一共五桌，一桌是一大爷的领导和同事，一桌是一大爷的好友，两桌是家属院的，其中也有同事。 何雨也坐在这一桌里，只是妹妹何晴跟沈岁欢坐在一起，就是最后一桌，都是妇女。 坐的是今天过来帮忙的婶子，安排在一起也方便，再说婶子们来帮忙了，总不能连顿饭都吃不上吧？ 婶子们吃饭可不像其他桌那样矜持，还跟前后左右的人聊聊，发展发展关系人脉？ 不。 一桌子，都是天天能见到面的，哪天见不着面，都是稀罕事，发展啥子关系？还不如多扒拉几口菜。 只有吃进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至于带点剩菜回家？ 压根没机会，能在酒席上让人吃饱了，就算是不错的了，还能有剩菜？那也是小看了彼此了。 沈岁欢跟着婶子们抢了点菜，便不再下筷子了，旁边的何晴碗里也差不多，想下筷子，关键是没菜了…… 沈家就来了沈岁欢一人，沈嫣然留在家里照顾沈安安和沈宁宁，张秀慧留在家里烧饭。 而沈向阳一开始帮着一大爷干了点活，后面来人了，就用不着他了，便出门去了，等到饭点才回家。 酒席还没开始的时候，一大妈就带着长青在沈家坐着，免得人来人往的，搬着东西，撞到了一大妈和长青。 一大爷敬酒也快，主要是大家下筷子的速度都不慢，要是敬酒慢了，桌子上都吃完了，也不好招呼大家吃菜。 开席一个小时后，就有客人陆陆续续的开始离席了。 有的是要上晚班了，得回去收拾收拾，就去上班。也有下午有事，提前安排好的，不好变动…… 第127章 理账 等到一大爷将客人都送走，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家属院的婶子们倒是没走，留下来帮着收拾桌子、洗碗、洗筷子、洗碟子、洗盆还有扫地。 得亏是夏天，院子里面的树正是常绿的时候，要不然吃着饭，一阵风吹过来，这还咋吃…… 婶子们吃饱了，吃好了，动作快得很，半个小时的功夫，就把后院打扫的干干净净。 总得对得起今天的这顿好菜好饭吧，要是以前帮工也只能夹点菜，蹲在厨房吃饭，可现在不一样了。 而一大爷跟着何雨把收拾干净的桌椅板凳送还给了各家，还抓了一把水果糖，也算是还情了。 等到后院恢复往日的宁静，沈安安和沈宁宁也开始睡午觉了。 至于一直睡着的长青，倒是醒了一次，喂了点奶粉，再换了次尿布，前后没有半小时，就接着睡了。 真是个乖孩子，也不闹人，只要吃饱喝足，身上舒服，就能安安静静地睡觉。 虽然现在不能睡整觉，但一个晚上也就醒两三次，醒了也不哭闹，算是乖巧的了。 就因为孩子不爱哭，一大爷还专门让沈岁欢给看看，不怕孩子爱哭，就怕孩子不能哭。 沈岁欢倒是认真检查了下，发现孩子只是简单的不爱哭而已，打疼了还是会哭，只是一大爷一大妈不舍得下手罢了。 而且只要身边有声音，孩子醒着的时候，也是有反应的，而且也能说婴语。 这下，一大爷和一大妈才放下心来，就这么一个孩子，再怎么小心谨慎，一大爷和一大妈都能做到。 关键是被一家纪雁一家子吓到了，孩子耳朵有问题，导致好几岁了还不能说话，虽然听说现在好些了。 但要治好，还是得要一段时间，所以当长青出现这样的情况的时候，一大爷一大妈就着急了。 沈岁欢倒是见多了，也不觉得奇怪，直接把长青的屁股蛋子打了几下，这下，就不用担心了，而是着急哄儿子了。 后院，一大爷家。 一大爷拿起沈岁欢在酒席前给他的礼单，对着对面的一大妈开始盘算了起来，道：“今个随礼最多的还是厂里的领导，其他同事都低于领导的礼钱。” 这就是人情世故了，要是随礼比领导多，这就抢了领导的风头，要是关系好，可以私下再随一份。 其实，领导也知道可能有人私底下多随一份礼钱，但是明面上过的去就行了，谁还会计较这个。 一大妈点了点头，道：“我看礼单上，你徒弟也随礼了，还不少，有三块钱呢，这个得记上，等他之后结婚了，再添点回过去。” 一大爷的徒弟一个月工资最多二十多块钱，还得上交给家里，他是家里老大，老子腿伤了，才让他顶的班。 家里花销大，除了老爷子的医药费，还有弟妹的学费、家里的吃穿用度全靠他这笔钱。 老爷子是在家休息的时候伤的腿，厂里一点责任都没有，出于体恤工人同事，这才没把工作收回来。 而一大爷跟他老头子有点交情，便收了他做徒弟，教教手艺，平日里也帮衬下。 一大爷先是点头，后来又摇头道：“他现在才十八岁，虚十八，要结婚最起码得等上两三年。” “还是之后有机会，买点吃的用的给他，还回去快一点，只是也不能马上还回去，免得误会。” 误会一大爷对徒弟不满意，这才不收礼，变了样子地退礼钱。 一大妈想了想，也对，点点头，道：“那就听你的，厂里同事的礼钱，你看着安排，到时候要还礼，跟我说声就行。” 一大爷在外面的事，一大妈一般都不怎么管，但是家里钱怎么用掉的，她总得清楚。 一大爷指了指王师傅的礼钱，道：“老王这次随礼八块钱，除了这礼单子上的，私底下还塞了我三块呢。” 这是担心自己给的太多，显眼了，才私底下随一份，毕竟关系在这，随少了，也不合适。 一大妈有些惊讶，道：“啥时候给你的？我咋不知道？” 难道是前几天的事？还是老头子说过了自己给忘记了？一孕傻三年，傻得这么彻底了？ 一大爷笑着道：“这次，老王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的时候塞的，动作还挺快，我都没反应过来。” 一大妈一听，知道自己还没傻彻底，心里倒是松了口气，面上也带了点。 一大爷看着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也没多问，只是拿着算盘算了下，道：“这次得有快一百了。” 这是礼单上的礼钱和礼单外的。 有些同事和好友今个得上班、外出或者忙急事，没时间过来，便早早地把礼钱送了过来。 一大妈一听，吓了一跳，道：“这么多，都赶上你一个月的工资了，是不是算错了？” 这也太多了吧。 一大爷重新算了算，一时间房间里只有算盘拨动的声音。 一会儿，一大爷摇了摇头，道：“就是这个数，我想了想，咱们几乎十几年没办过酒了。” “但这些年里面，身边的同事和朋友结婚、生孩子，咱们都去了礼钱，下次办酒估计就是长青结婚的时候了。” “大家伙估计是把之前收的礼钱，这次一次性还清了吧，要不再等十几年，这人情账就久了。” 这么想想，一大妈也就觉得正常了。 要知道十几年了，自己家就办了一次酒席，其他人家都办了好几次了，每次自己家也不拉礼钱。 人数一多，次数一多，这礼钱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咱们这次得好好谢谢长青这个小鬼头了，要不是有他，这些钱还收不回来了，成了死账了。” 一大妈瞧了瞧，在床里面睡得安稳的长青，笑着说道。 一大爷理了理钱，把钱和所有的礼金单子放在一起，递给了一大妈，道：“收起来吧，过几天休息了，找个日子存在存折里。” 一大妈想了想，摇摇头道：“不存了，还是放在家里用吧，咱们现在的花销比之前多了不少。” 第128章 日常闲聊 “不仅长青的花销，还有咱俩的，衣服、鞋子之类的不算，就吃的，也要比之前多花五六块。” 就这还只是钱，还有票都没算上，但好在长青一出生就有城市口粮，能省下一点，都是好的。 “这些钱，最起码能用上半年，你的工资到时候就直接存在存折里，也方便，不用分成两份了。” 其实，这时候大部分人还是将钱藏在家里的多一点，存在银行里的少。 一是，存款没有那么多，再加上时不时的就要用，二是，经历了动荡，总觉得钱在自己手里安全、不会丢。 但一大爷一大妈一般都是把存款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放在银行里，不担心丢，一部分放在家里藏起来，做二手准备。 一大爷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咱们现在该省省该花花，不能亏待长青，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其实不用一大爷说，一大妈也不可能亏待长青的，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总归是疼惜的。 一大妈点点头，还是那句老话，活得久一点，看到长青结婚生子，自己也知足了。 自从怀了长青，家里的日子就完全不一样了，从一滩死水变成了一泉活水，自己跟老头子的心结也能慢慢解开了。 根本想不到之前那么多年的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但好在都过去了。 一大妈现在很感谢当初敢于找沈岁欢的自己，感激那个一直没有放弃的自己，也感谢一大爷一直没有阻止自己。 每个月看病、吃药的钱，一大爷从来都不跟自己算账，而且当初沈岁欢要求一大爷也看看身体，一大爷也没有拒绝。 在这一点上，一大爷做得比太多男人好上了不少。 自古以来，怀孕生子仿佛永远只是女人的事情，但其实能不能生、生男生女都不仅仅只跟女人有关。 只可惜世人大多认不清，不愿意认清…… 满月酒终于忙完了。 一大爷和一大妈的生活恢复了平静，但这日子不是苦水，而是泉水，带了点甜。 说来也奇怪，一大爷办完满月酒没几天，就在七月三四号的时候，中院就来人了。 那是个很普通的日子，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直到之后，家属院的众人回忆起来，也只记得中院来人了。 那天不是休息日，大人都上班去了，孩子们也去上学了，家属院里只有在家的婶子坐在家门口，忙活手上的活计。 婶子们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夏天的也不想出门逛趟子，最多晚上的时候出去走走。 能做的也就是串串门子，聊聊家长里短了，这时候，一般都是带着点活，边干边聊，时间过的快得很。 张秀慧就跟刘奶奶和一大妈在门口，边干活边闲聊。 天热了，刘奶奶这几日有点苦夏，晚上也没睡好，没什么精神，便跟坐在摇篮里的长青玩。 一会儿拿着布老虎放在长青面前，一会儿又拿着泼浪鼓逗逗长青，开心的很。 无齿的娃娃，笑得最是开心，口水止不住的流，还哇哇地笑，一点都不注意形象。 刘奶奶见着了，便拿着摇篮里的小毛巾给他擦擦，虽然长青颈脖处也垫着口水布，但擦干净了，长青也舒服些。 张秀慧照旧还是坐在缝纫机前，将裁剪好的布料缝制在一起，这还是老熟人下的单子，但是不着急用。 说是儿子半个月之后，约了之前的相亲对象见家长，一个星期前做好就行，到时候再试穿下，不合适也好调整。 虽说对方不着急，但张秀慧依旧把单子都安排好，有时间了就做，做好了就联系老熟人来试衣服。 早点做好，早点试穿好，也能早点把尾款收回来，钱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心的。 总的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要不能干啥呢…… 一大妈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块布料，正在做衣裳，是长青秋天穿的单衣，只是是长袖长裤的。 沈安安和沈宁宁都穿过用沈岁欢和沈嫣然的旧衣做成的衣服，但是长青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新的。 一大爷一大妈不穿的旧衣太旧了，破成丝，都是常见的，摸着也粗糙。 一大妈可不舍得让长青穿这样的衣服，便直接买了新的布料，做新衣给长青穿。 现在做的是秋衣。 按照一大妈的规划，秋衣得准备三四套，做得宽松些、打一点也不影响，到时候冬天了，也能当秋衣秋裤穿，不浪费。 等秋衣做好了，就得开始准备冬天用天穿的棉衣、棉袜、厚被子、老虎帽子。棉衣可以准备两套，用来换洗。 棉袜就得多上几套了，要不洗了不好干，而且到了冬天，长青刚好六七个月大了，刚好是学爬、翻身、坐起来的好日子。 要是就三四个月大，袜子倒是不用准备那么多，长青只能在被子里待着，但是大了一点，就不好总躺着了。 厚被子也要准备一床，到时候，无论是长青在摇篮里睡，还是跟一大爷一大妈一起睡，都不用烦心。 这摇篮倒也不小，用到长青两三岁没问题，特别结实，还实用。 还有老虎帽子，耳朵wuzi（耳罩）、手罩子都得提前准备好，就布制的口章，一大妈都记上了。 万一到时候，长青喜欢出门逛趟子，自己也不能总拦着，天气好，也可以带着长青出门晒晒太阳呀。 说实在的，一大妈盘算着，怎么节约布料的时候，说到了这些，张秀慧和刘奶奶满是惊讶。 这也养得太精细了吧，在这块家属院也就独一份了。 一大妈却是不以为然，道：“应该的，应该的，我这也是第一次养孩子，多考虑些也是好的。” 再说了，就算长青之后长大了，这些都用不着了，也能收起来留着，以后给他的孩子用。 像冬被这样的，要是小了，不合适，也能再加点棉花，续点布料，接着用，也不浪费。 棉花要是不暖和了，找个师傅帮忙弹一下，又能用上好几年呢，只要东西不坏，就能搞搞接着用。 第129章 中院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一大妈、张秀慧和刘奶奶就这样做着自己的活计，有时候聊上几句，有时候聊着聊着就不说话了。 这时长青又睡觉了。 睡着，小嘴巴还在动着，眼睫毛也没歇着，就连盖着大毛巾的小肚子也在一鼓一鼓的。 挺辛苦的。 其实，后院一直都是偏安静的，不像前院。 尽管也是三户人家，但是孩子多，而且都是闹腾的年纪，有几个孩子刚好七八岁，连狗都嫌弃。 高考还没取消前，家里大人都挺重视学习的，跟着组织走肯定没问题，但自从高考取消了，家长的重视程度明显降低了不少。 以前一下课了，孩子们回到前院也是闹哄哄的，但这时候家里的婶子们都会把孩子们赶回家写作业，读读书。 要是婶子们忙，没管上，被回家的男人们看见了，轰回家都是小事。 要是刚好碰到心情不好的时候，一顿“竹板炒肉”是少不了的。 但是现在，婶子们也会意思意思，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疯，但像之前那么严格的情况，却是没有再出现了。 小孩子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一旦知道家长们不再管着他们，那就能玩疯了。 像什么，老鹰抓小鸡、躲猫猫、跳绳、抓石子、跳格子，你追我赶之类的，那是玩得不亦乐乎…… 每天喊哑了嗓子，都是正常的，就是要是玩闹的时候把衣服弄破了，总是少不了一顿数落的。 但好在现在，孩子们都在学校，家属院里面总能安生一会子。 就在这时，中院陆陆续续地传来了讲话声，声音不大不小的，但是好像人还挺多的。 一大妈见状，跟张秀慧一起把长青连着摇篮一起搬到了自个家屋子里，然后跟刘奶奶一起去中院看看热闹。 五六步的功夫，张秀慧三人就走到了中院跟后院的院门子处。 只见中院，聚着几个家属院的婶子、街道办王主任还有两个陌生人，一个二十一二岁左右的男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女孩。 张秀慧也听前院和中院的婶子说过，中院那几间房要来人了，只是一直没有看到，这两人估计就是他们说的新人吧。 王主任手里拿着钥匙打开了中院那几间空闲的房间后，把钥匙递给了男人，道：“康明同志，这是房间的钥匙，全在这了。” “除了这一串钥匙以外，街道办也会留存一串钥匙，要是把钥匙弄丢了，能来街道办这里拿着原钥匙再配一套。” 老式配钥匙机器，六十年代就已经有了，只是这时候不是电动的，而是手摇的，这也是门技术。 配一次钥匙，需要老师傅的手艺和材料，一般都是四五毛钱，说实在的，是不便宜的。 但是换把新锁更麻烦，所以，一般情况下，大家伙都会选择重新配把钥匙。 康明接过王主任手里钥匙，点了点头，感谢道：“麻烦王主任了，这边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按照原来的计划，自己应该早就住进来了，但是发生了点意外，这才拖到了现在。 王主任摇了摇手，擦了下额头的汗，客气道：“康明同志，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 虽然王主任挺好奇康明两人的身份的，但是现在不是弄清楚的时候。 再说就算弄不清楚也无所谓，自己做到该做的，总没有错，好奇心也没那么强。 康明正打算说些什么，便感觉到裤脚被拉扯，低头一看，是自己家的侄女躲在自己的身后。 小女孩看着众人，也不说话，眼睛里有些不适，头发有点乱，但是衣服还算整洁，就是有点灰。 王主任见状，转头对着家属院内的其他人，介绍道：“这位是康明同志和他的家属，今天开始入住咱们轧钢厂家属院。” 说着便跟康明简单介绍了下家属院的情况。 轧钢厂家属院指的是这一块的家属院，康明现在要住的院子，分前院、中院和后院，院子不算大，但也不算太小。 “这几位是前院的住户，分别是王婶子，她男人王海在轧钢厂里工作，家里有两个孩子。 “这位是李家婶子，她男人跟王海是同事，家里也是两个孩子，目前在学校里上课。” 康明清楚了，李家婶子的男人也是在轧钢厂里上班。 王主任也没停，继续介绍道：“这是前院的闫家婶子，她男人是学校里的老师，为人比较节俭。” “这位是中院的贾王氏，她儿子在轧钢厂上班，跟你年纪差不多大，家里只有她跟她儿子。” “还有一户是何雨和他妹妹，何雨是轧钢厂食堂的厨师，他妹妹何晴在学校上学。” 康明注意到王主任在介绍贾王氏的时候，不自觉地停顿了下，再看了眼一直在打量自己的贾王氏，便知道这位不好相处。 看到新邻居，会仔细观察，这是正常的，但是贾王氏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你不过如此的感觉。 随后，王主任抬头示意了下院门口的张秀慧三人，道：“最左边的是一大妈，她男人也在轧钢厂上班，孩子刚出生几个月。” “中间的是刘奶奶，是烈士家属，也是咱们家属院的五保户。最右边的是张婶子，也是烈士家属，是个实诚人，家里孩子也争气。” 康明根据王主任的介绍，一一打了招呼，又简单的寒暄了几句。 其实，现下最多就是把人记住，了解个基本情况就可以了，之后接触也不多。 王主任见自己的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便直接对着众人说道：“康明同志和他的家属是咱们轧钢厂的新住户。” “大家一定要积极地帮助他融入到咱们的家属院这个大家庭中，发扬互帮互助的美好传统……” 等王主任说完，大家便热烈地开始鼓掌，就连贾王氏也拍起了手。 说完，她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转头对着风尘仆仆的康明两人，说道：“康明同志，我这边就不多待了，你和小同志早点收拾收拾休息吧。” 第130章 定居了1 说完话，王主任便打了下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自己待在这里，康明还得专门招待自己，没必要，还是早点离开，让人家早点收拾下吧。 康明连忙上前几步，将王主任送出了家属院中院，而他的小侄女一步一步地跟着康明。 张秀慧见着觉得有点奇怪，但是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像这样小的孩子，到了新的环境怕生，也是正常的。 但，就是觉得有点奇奇怪怪的。 等到王主任走了，康明对着剩下的婶子们，客气道：“婶子们，我今天第一天过来，还得收拾收拾屋子，咱们下次有机会聊哈。” 众人见康明人挺客气的，体谅道：“应该的，应该的，你先忙，其他的不着急，又不是差这一天两天的。” 反正人都已经在这了，到底是哪路人，以后就能知道了。 闲聊了几句，张秀慧也跟着刘奶奶他们回到后院了，前后也没多少时间，也就是凑了个热闹。 康明见众人都回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转身回屋子的时候，瞥了一眼坐在门口的贾王氏，顿了顿。 看着一直往自己这边屋子瞟的贾王氏，康明心里闪过了一丝无奈，日子总不能都是一帆风顺的。 他伸出双手抱起了小侄女，将放在屋檐下的包裹收到了屋子里。 进了屋子，康明把包裹放在堂屋的四方桌上，又把小侄女放在了地上，环顾四周。 康明发现这几间屋子维修得很好，屋顶上、房梁处还有窗户、角落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没有什么灰尘，也没有灰尘味，一进来就知道之前专门通过风了，要不这样好几年没人住的房子，肯定一股子灰尘味。 就连家具都安排上了，两间一大一小的房子里都安排上了床，一个一米五的床，一个一米二的床，着实不小了。 连床头柜、洗脸架子和衣柜都准备了，就是有点旧，也没有翻新，像是从废品回收站里找到的。 简单地冲洗后，又收拾了下，晾干通风后就直接放在了屋子里，康明知道这已经是街道办最大的诚意了。 至于堂屋，有一个四方桌，还有两条长板凳、一个大扫帚和一个簸箕，也是旧的，但是干净能用。 就连灶房里都准备了个中耳锅，不大不小的样子，一次做饭两三个人的量是没问题。 还有一个橱柜，一共两层，上面放碗筷，下面能放一些碟子，不过现在是空空的。 灶房的角落里，还有一些柴火，够夏天三四天的量了，夏天到底没有冬天那样烧柴火凶。 旁边放着一个木盆，应该是当澡盆使，里面还有个小的木盆，应该是当洗脸盆用。 不远处还有一口大缸，缸上面还有木制的盖子，应该是专门用来装水的。 旁边放着一个木桶，穿好了绳子，要是去水井边挑水，也是方便的，还能装满水，放在太阳底下晒。 下午一回来，就能拿这水洗澡，想到这里，康明有点犯愁了，大夏天的，得天天洗澡，要不一身汗。 但是小侄女已经九岁了，就是没吃饱，营养不良，看着才像七岁的孩子。 都说儿大避母，小侄女这年纪也不小了，自己肯定不方便给小侄女洗澡。 可是小侄女现在这情况，还是得找个婶子帮下忙，最起码得等这段时间过了，等小侄女状态好一些了，再让她自己洗。 那找谁呢？ 街道办王主任刚才介绍了这家属院的不少人，中院的人肯定没指望了。 要是没猜错，自己要是请了贾王氏帮了这个忙，贾王氏肯定得天天念叨着这人情，这也麻烦。 说不定会时不时地过来占点便宜。 中院的何雨一家也不太方便，虽说何家有个女孩，但还在上学，估计也不大，见得少。 要不就请后院的一大妈或者张婶子帮下忙吧，听王主任的意思，应该都是不错的人家，年纪也大，见得多。 就这么，康明心里盘算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虽然屋子已经比较干净了。 但毕竟还是自己住，而且现在天色还早，还能好好地收拾下，再把里里外外地都擦干净。 等收拾好了，就带着康乐去趟供销社，像毛巾、碗筷、凉席、拖鞋之类的，自己还得备上。 王主任虽然细心，但这些个人用品到也不好直接安排上，那就过了。 自己这次带康乐出来，走得匆忙，只带了两三套衣服，其他的都没有准备上，要是时间不够就只能凑合下，但现在日头也不晚。 再说，刚好利用这段时间，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之后就送康乐去读书。 要不自己之后上班了，康乐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即无聊，也不安全，还不如在学校里。 去学校，总能学习点知识，最起码得识字，要不就这么小的年纪能干什么，要是能在学校里，交个朋友。 性格能被带着活泼点更好，这事还得找街道办王主任帮忙，得从一年级开始读…… 康明拧了拧手里的抹布，将水分都拧的差不多，半干的状态，看了眼蹲在地上、盯着地面上的小小坑的康乐，便继续干起了活来。 康乐已经九岁了，现在读一年级已经有点晚了，但是没办法，自己人在外面，连哥哥走了都不知道。 要不是这次受伤在徽城，随便在这里修养了些日子，自己临走前回了趟老家，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这么想，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康乐现在脸上没什么肉，但好在不像半个月前那样，瘦的连骨头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康明更担心了，康乐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要不自己见过康乐小时候小嘴巴拉巴拉的样子。 都得怀疑康乐是不是不会说话。 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康明告诉自己，慢慢来，康乐只是受到了刺激，才会变得不爱说话，之后会好的。 哥哥也就留下这一个独苗，就算康乐一辈子不会说话，自己也会把康乐照顾好的，就跟小时候哥哥照顾自己一样。 第131章 定居了2 日子都是一天一天过出来的，好日子都是人们自己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只要肯努力，一切都会变好的。 此时的康乐倒是不知道，叔叔康明已经想了这么多了，只是看着地上的小坑坑，伸出手，戳了戳。 刚好到手指前面的一小点，嗯，这坑不深，要是站起来，说不定都不会注意到这个。 就连康乐自己走路，也不会被这个小坑坑坑到，莫名的，康乐觉得眼前这个小坑挺有趣的。 忍不住的多戳了戳。 康明干活利落，没用多长时间就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又去院子里挑了水，等把水缸都装满了，这才停了下来。 大夏天的，干了这么多事，康明的背上已经汗湿了，又被太阳晒干了，整个人都有点汗臭。 他看了看外面的太阳，想了想，还是受不了自己一身汗味，简单地将水桶装了一桶的凉水，从里面关上灶房的门。 把窗户关上，确定没问题了，康明快速地冲凉了下，换上宽松的长裤长袖，又把衣服简单的洗了洗。 家里现在没有肥皂，也没有皂角，但好在衣服不脏，就是有点汗，用清水洗洗也没事。 等康明把衣服晒好了，屋子都收拾干净了，便抱着康乐往外走去，其实康乐也可以自己走，但是就是走得慢。 临走前，康明还去了趟一大妈家里，借里个竹筐，等会子好放东西，要是专门买个竹筐，用不了几次也是浪费。 康明对徽城并不是很熟悉，供销社在哪里也不是很清楚，便找了个路上的大爷问了问，这才清楚了路线。 很简单，先直行，到了一个岔路口右转再直行，再左转一次，继续直行就可以了。 供销社离家属院不算太远，再加上康明走得快，到供销社的时候，离下班点还有四十多分钟。 天气太热，哪怕快到下班的点，也依旧挺热的，店员们都有点提不起精神来，懒洋洋地坐在柜台后面干着活。 见有人来了，也没人想站起来打招呼。 康明倒是见怪不怪的，把康乐放在了地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便牵着康乐的小手往日常用品区走去。 柜台上的东西倒是挺多的，像搪瓷盆、搪瓷杯、搪瓷碗之类的都有，就是富贵花的图案，看着喜庆。 像毛巾，也有不少，大多都是灰色、深蓝色这种耐用的颜色，也有白色的，这种都是小姑娘用的多。 还有布料、雨鞋之类的，都在柜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康明站在柜台前看了看东西，心里盘算了下，对着负责生活用品区的婶子，道：“婶子，麻烦帮我拿下这些东西哈。” “两条白色毛巾、两条深蓝色毛巾、两条灰色毛巾，一双四十二码的雨鞋还有一双她穿的雨鞋。” 说着，康明指了指旁边的康乐，这是打算给康乐买双雨鞋，下雨天穿，不湿脚，也不会感冒。 婶子随着康明指的方向，从柜台里往外、往下看，瞧了瞧康乐的脚，转身就去拿雨鞋。 “这女娃估计是穿三十二码的鞋，给你拿双三十四码的，有点大，但是垫上鞋垫，能穿上一两年左右。” “要是拿双三十二码的鞋，穿不了多久，鞋子就小了，那就可惜了。” 说着，婶子看了眼康明，这是个有钱的，现在哪个还给没长成的孩子买雨鞋，孩子脚长的快。 有些一个月就得换上一双，布鞋还好，还能拿家里大人的旧鞋改小，也能省点。 可这雨鞋，用的可是橡胶的，改小了就坏了，不能穿了。雨鞋也不便宜，要不是家里有钱，又疼孩子肯定是舍不得的。 康明接过雨鞋，看了看，用料扎实，看样子就能穿很久，道：“婶子，我让孩子试一试。” 婶子点了点头，道：“那你试吧，别弄脏了，别弄坏了，要是弄坏了，不要也得要了。” 其实，一般情况下，都是不让试，要是弄坏了，又不愿意买，很容易让供销社自己承担，店员也会挨骂。 但婶子见对象谈吐跟普通人不一样，带着的也是个小姑娘，起了恻隐之心，这才让试穿。 要是不让试，又买回家了，孩子穿不了，钱就直接扔水里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大人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康明拿着雨鞋跟康乐的脚比划了下，拖下了康乐的布鞋，让她穿了起来，低头对着康乐。 道：“乐乐，这雨鞋喜欢吗？小叔给你买一双好吗？” 康乐盯着脚上的鞋子，有点眼熟，嗯，爸爸曾经也有一双，只是那双鞋，大大的，高高的。 后来就被妈妈给了另外一个男人穿了，那个男人好讨厌…… 康明看着康乐呆呆的样子，按了按鞋子前面的空隙，嗯，有点空隙，但是不太，鞋子穿起来也不会掉鞋。 便又问了一遍，见康乐没反应，也不生气，只是把雨鞋脱了下来，把布鞋换了上去。 拿着雨鞋，对着婶子道：“婶子，这些鞋，我要了，麻烦放在一块。还有碗筷，麻烦准备四个人的份，还有五个碟子。” “一个汤盆、还有一个锅盖，要个木头的就行，结实便宜。再拿个两个凉席，竹子编的那个，不要草编的。” 竹子编的凉席，凉快、舒服，草编的凉席，要是淌汗了，黏糊糊的，不舒服，但总比躺在被子上凉快点。 “对了，麻烦洗脸盆拿一个。” 康乐现在不小了，没过几年就是大姑娘了，跟自己用一个脸盆也不方便，还不如现在就买一个新的给她用。 婶子听着康明的指挥，只觉得自己的眼光越来越准了，是个家底厚的，嗯，可能是个好女婿的人选…… 只是这孩子，是他自己的还是亲戚家的。 婶子的眼睛转了转，准备打听一下，要是没结婚，就把康明介绍给自己侄女，大哥家的闺女。 康乐看着一旁的布料，想了想，还是对着婶子道：“麻烦婶子再裁点土布，能做三四套大人的衣服和三四套孩子的衣服就行。” 第133章 国营饭店1 领导要是再多说几句，就辩解自己就是热情，跟人唠唠家常，领导也不好因为这事让人走。 但好在，也就剩下一两个星期了，之前的店员就回来了，也不需要人替班了，之后再见到她，就是在柜台外面了。 别说婶子爱做媒，一旦做起事来，干脆麻利。 没一会的功夫，就算清楚了，没好气地说道：“一共二十一块七毛六分，还有布票、工业券……” 康明将钱和票数了数，便递了过去，又把柜面上的东西收拾了下，放在了竹筐子里，不多不少刚刚差不多。 就是凉席子，收拾的麻烦些，但好在都有草绳可以捆起来，架在竹筐子上就行啦，拿的时候小心点就行。 等钱票货两清了，康明就直接带着康乐和竹筐子来到了唐红英的柜面，婶子的脸色都黑了。 哼的一声，坐回到了柜台后面的板凳上，开始黑着脸干着活。 唐红英见人来了，便收了收脸上的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柜面这来。 康明倒是看到了唐红英脸上的笑，莫名的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便也不询问，只是看着柜面。 想了想，决定道：“麻烦来两斤水果糖，三两牛奶糖还有半斤红糖，不，还是一斤吧，大概要多少钱和糖票？” 唐红英倒是不惊讶康明要买这么多糖，只是大夏天的，糖都有点热化了，便提醒道：“天热，糖都有点热化了，没问题吧？” 别到时候回来找自己吵，看着像是个通情达理的，但实际是啥情况，就不知道了。 康明倒是惊讶唐红英提醒了一嘴，现在的供销社店员可是铁饭碗，有些人当上了，鼻孔就朝天上长了。 只是康明想了想，这时候的吃食都实在，就算有点化，也不影响口感，便摇了摇头，道：“没事，不影响，麻烦来上一些吧。” 等明后天就撒出去了，糖也不会化成糖水，那就没什么事。 半斤红糖是给街道办王主任准备的，康乐上学，还得麻烦王主任大夏天的多跑几趟。 虽说是这对方的工作，但这事用心做和不用心做，那可是两回事，康乐上学这事，还是得让王主任上点心的。 这水果糖就是给家属院的人撒的，一般入住新房，得办酒，只是心在讲究节俭朴素不浪费，那撒点糖就是大部分人的选择。 像一大爷那样办得轰轰烈烈的，也是少见，只是一听说这是老来得子，大部分人都会体谅。 至于一少部分人，一大爷也不在意，这部分人遇到什么事，都得说上一嘴，批判一顿。 好像不怎么做，就显现不出来自己有嘴这个五官一样…… 唐红英见自己劝过了，但是康明依旧坚持买糖，也就不多嘴了，直接将糖果倒了出来称好。 “一共是半斤红糖，两斤水果糖，三两牛奶糖，得两斤八两的糖票，还要四块八毛钱。” 康明将糖票递了过去，又将钱递了过去，唐红英仔细检查了下，没问题，便把糖递给了康明。 这用的都是全国糖票，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 要知道这全国的票据跟地方的票据一样，都是票据，但全国票据就是比地方的贵上一两角。 全国的票据在哪里都能用，而地方的票据只能在当地才能用，要是去外地，大部分人都会换成全国的票据，只是图个方便。 康明接过糖，心里最后又盘算了下，又买了两个草帽，给自己和康乐戴了上去。 最后，确定该买的都买了之后，就牵着康乐向外走，胳膊这挎着竹筐子，抱着康乐也不方便，还不如一起走回去。 康明记性好，照着原来过来的路折返回去，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走在半路上。 康乐的小肚子叫了起来，咕咕的。 小肚子一叫，康乐就呆住了，小身子缩了起来，看着康明的眼神里，全是惊恐…… 康明看着心里一疼，这是被打怕了。 康乐身上穿着长袖长裤，就是为了遮住身上的伤痕，这亲妈动手，倒是比一般人狠上几分…… 康明不敢这个时候蹲下身子，抱抱康乐，就怕康乐反应更大，只能故作无事，牵着康乐往石桌子走。 石桌子上应该是刻了棋盘，有几个穿着汗衫的老人家正在下棋，估摸着是已经退休了。 康明也不打扰对方，只是轻声问看棋的老人，道：“老大爷，这国营饭店在哪里呀？” 先带着康乐去吃饭，大夫说了，康乐之前饿狠了，肠胃都饿细了，之后最好就不要让康乐饿着。 饿久了，对康乐真不好。 老大爷一听，就知道这是外地人，便指了指路，道：“就在这条路，一直往前，再看到一棵桃树，再左转，然后直走就到了。” 康明想了想，路线倒是简单，就是不知道远不远了，便问道：“老大爷，这走路大概要多久呀？” 老大爷倒是有耐心，道：“大概二三十分钟吧，要是走的快，也就十八九分钟吧。” 康明心里有谱了，家里有锅没粮食，还不如直接去国营饭店吃顿，等明天再去买点粮食、菜和肉，在家做着吃。 看了看一旁低着头的康乐，康明狠了狠心，把康乐抱了起来，让她坐在手臂上，另外一个手臂挎着竹筐，往国营饭店走。 到底正年轻，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挎着竹筐竟然也能走个二十来分钟，就是到了地方。 放下孩子，放下竹筐子，才发现抱着孩子的手臂已经麻了，挎着竹筐的手臂有条红印子。 不深，也不是特别红，就是纹路听不一样的，那是竹筐子印上去的。 康明站在窗口前，看了眼旁边小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写的菜单，上面有肉丝面、红烧肉、土豆丝、油炸白菜、大米饭、面头等等。 没有粥，那就给康乐来一碗面条吧，也能喝点汤，胃能舒服点，道：“麻烦来一碗青菜肉丝面，小碗的就行，再来一大碗素面就行了。” 小碗的青菜肉丝面，是给康乐准备的，大碗的素面是给自己准备的。 第132章 买东西 “那你要的料子可不少，我给你拿这一匹吧，估摸着差不多，就算多，以后也能用的上，就是布票不少。” 康乐从挎包里拿出票据，理了理，把所有的布票都拿了出来，核算了下，选了深蓝色的土布和灰色的土布。 布料放在柜面上那一刻，婶子的眼睛都亮了好几度了，是个大方的，就是不够节俭，这些布票能用好几年的。 这一下子就花完了，但是敢这么花票，要不是自己能挣，要不是家里有点底子。 这要是跟侄女成了，侄女肯定不用吃苦，但这也一定得让侄女管管，这大手大脚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事还没成，婶子想得倒挺远的，也不想想对方愿不愿呢…… 康明倒是不知道婶子已经想了这么多了，他现在正在仔细打量着供销社，就希望今天能一次性把东西买好回去。 要是之后还缺什么，再慢慢添，也不麻烦，得在这里待上好久呢…… 突然，康明在柜面上看到了头绳，就是小女孩扎头发的，有好几种颜色，康明抱起康乐，指了指柜面上的头绳。 对着康乐，问道：“乐乐喜欢吗？喜欢咱们就买，多买几个轮流用。” 康乐一如既往地没有给康明反应，只是眼睛在那条红色的头绳上看了好几眼，又看了好几眼。 就是不说话，只是不说话而已，眼睛都亮了不少。 康明一直观察着康乐，当然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也不勉强康乐一定要开口说话，慢慢来就行。 这般宽慰自己后，康乐心里也轻松了不少，便直接让婶子把红色头绳拿了两个出来，套在了康乐的手腕上。 康乐的视线很快就从柜面换到了手腕，只是这次，小手指戳的不是小坑坑，而是鲜红的头绳了。 康明看着康乐自顾自地玩了起来，便又把她放在地上，只要不跑出去就可以，待在供销社里也安全。 这个点，也没啥人，毕竟太热了。 确定康乐一被放下来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站着，康明便转头看向柜台。 夏天用到的东西少，冬天用到的东西多，但是现在不着急，等自己住久了，再买，那时候托人也方便。 一层一层的柜台仔细地看着，康明就怕漏东西，晚上回去又得用，自己还能凑合，小侄女怎么凑合凑合呢？ 站在柜台里的婶子趁着康明盘算的功夫，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小伙子，你家这孩子挺乖的，今年几岁了呀？” 看着也就六七岁的样子。 康明也没在意，只是以为婶子没事干，聊家常，便随口道：“今年九岁了，乐乐乖巧又懂事，过几天就去上一年级了……” 婶子一听，心凉了半截，这连孩子的年纪、上几年级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大半是自个家的了。 可是这样子看着挺年轻的，难不成已经二十八九了？只是看着年轻？ 哼。 婶子想起当年儿子上了初中，老头子居然还去小学找儿子，结果儿子在学校等到天黑了，都没等到人。 自己心里就有一顿火，真的是不管事，那就别催着生孩子，生了孩子就不管了，那干啥生孩子，生的好玩不成！ 这人比人，气死人，要是气的是自己家老头子就好了…… 婶子不死心，眯着眼睛，笑着问道：“你倒是记得清楚，只是看你这年纪也不像有个九岁孩子的人……” 压根就不像个有了孩子的模样，才二十二、三的样子。 康明顿时愣了一下，解释道：“这是我亲侄女。” 婶子见状，更加热情了，道：“我就说嘛，你这小伙子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怎么会有九岁的闺女……” 总不能十二三岁的，就让人生了孩子吧…… 婶子这声音大的，就连旁边柜台的唐红英都注意到了，瞥了一眼康明，明白这是做媒的心思起了。 这一下子，弄得唐红英的好奇心都起来了，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看，只是时不时的，总往那边瞥上几眼。 可惜现在正在上班，要不小瓜子都要磕起来了，要是这时候沈嫣然也在，那就更好了。 也能有个人跟自己一起看看热闹。 康明被婶子的反应吓了一跳，只想赶紧买了东西，换地方，道：“婶子，你再给我来两块肥皂，我这就差不多了。” 得赶紧走，这有点不对劲，还是得走快点，婶子这眼神就感觉，自己要被她卖掉了一样。 婶子一听，这肥皂可比皂角贵了不少，劝道：“小伙子，我给你拿点皂角吧，这东西便宜还好用，比肥皂好。” 肥皂得用猪胰子才能做好，那可就太贵了，哪有皂角好，自己能去乡下耗一大把皂角使，不要钱不要票的。 康明见婶子热心，也不好拒绝，便说道：“那拿两块肥皂和皂角吧，婶子，你给算算，我还得买点其他的。” 收拾好，自己就去其他的柜面，早点早买好，早点回去。 婶子见自己劝了，康明反而买的更多，脸色就不太好了，这小伙子不听劝，这点不好。 “没其他东西了，我就开始算了，这个肥皂真不划算，小伙子，你听婶子的，就买皂角。” 康明脸色也不好了，坚持道：“婶子，你帮我拿两块肥皂吧，用惯了，不想换了。” 自己花了钱和票，买点自己要的东西，咋还得被人甩脸子。 要不是徽城就这一个供销社，自己又不能去其他地方买，康明都想直接离开走人得了。 婶子脸色变淡了些，开始板着脸收拾东西，语气也不像之前那般熟络了，拿出了算盘。 唐红英站在一旁，憋着笑，这是吃了闷头了，活该，明明只是过来替班的，也是拿了工资和票的。 却像是帮了原先柜台的店员什么大忙似的，有本事就别来呀，还把这当成月老祠一样。 关键是，她自己是做媒婆的料子吗？ 看到个年纪的小伙子来买东西，总得惦记一番，领导都说了好几次了，就是当作没听懂似的。 第134章 国营饭店2 要是以前，自己肯定得点一大碗米饭，一份青椒炒肉，这样才能吃的饱，干的都是脑力活，饿得快。 但是有了康乐，自己也要节省点了，总不能让乐乐跟着自己吃不饱上顿，又没有下顿吧…… 好在今天也没干什么事，不耗气力，一大碗素面也够，至于能不能吃上肉，这种事情不重要。 国营饭店的大厨干事利落，大概三四分钟后，两碗面就弄好了，康明之前就交了钱和票，现在听到喊号就直接过去了。 没一会的功夫，饭桌上就放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 一碗青菜肉丝面，小碗的，面条是现做的，细细的，但也没有龙须面那样细，跟徽城本地的特色米面又不一样。 上面放着青菜和肉丝，面汤还飘着五六片的葱花，闻着就香的很。 一碗素面，大碗的，只有面条，最上面飘着点油，撒了葱花，但好在毕竟是细粮，调了味，特别好吃。 康明拿了筷子和勺子，给自己的面上和康乐的碗上放上，对着康乐耐心道：“乐乐，吃面了，小心烫。” 见康乐拿起筷子，准备吃面，康明就低下头，舀了一勺子的面汤，喝了一口，真不错，不咸不淡的。 刚走了这么久，喝一口面汤，刚刚好，解渴。 之后，康明便开始拿起筷子，准备开始吃面，就看到有一双筷子伸到了自己的碗里。 康明愣了一下，筷子上面有三四丝肉丝，肉丝是用酱油炒过，是从对面，康乐的碗里拿出来的。 就在康明愣神的间隙，康乐又夹了一筷子的青菜到康明的碗里，一下子，康明原先的素面也变成了青菜肉丝面。 一大碗的青菜肉丝面，一小碗的青菜肉丝面，除了碗大碗小，面多面少以外，其他都差不多。 康乐夹了肉丝和青菜之后，也不说话，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着碗里的面条，就怕吃慢了，面条就没了。 只有吃到肚子里面的，才是自己的。 这时候，谁都懂这道理。 康明看着碗里的青菜和肉丝，缓了过来，没说什么扫兴的话，既然乐乐主动给自己夹了，那就吃。 自个家小侄女的一片心，怎么能被这样浪费掉呢，必须吃的干干净净。 至于，像：你自己吃，我不爱吃肉丝和青菜；就这点子肉丝和青菜，还夹来夹去这样的话，说出来，只会伤人。 康明夹起青菜，吃了一口，觉得特别好吃，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青菜了，绝对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青菜，这辈子都是。 至于肉丝，那肯定是好吃的，特别好吃的，这可是再次相逢后，小侄女第一次给自己夹的菜，怎么可能不好吃？ 就连沾了点肉丝和青菜的面条，都特别好吃、劲道，一筷子下去，面条就少了好一些。 这面汤都比刚才喝的那口，鲜了不知道多少倍…… 康明和康乐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条，吃完了青菜、吃完了肉丝，又把面汤给喝完了。 没过一会，饭桌上的两个面碗都空了，只有筷子和勺子孤零零的放在上面。 康明还好，靠在椅子上，也是坐直的，刚吃饱的小肚子没有显出来，但是对面康乐就不一样了。 小小的孩子，吃饱了，直接靠在椅子上，鼓起了小肚子，现下全身最胖的就是小肚子，显得四肢更瘦了…… 有点吃撑了，小手还揉了揉肚子。 康乐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的肚子，感觉小辫子都要翘起来了。 这是吃饱了，小肚子鼓了起来。想到这里，康乐也不揉肚子了，而是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肚子。 得让粮食在肚子里多留一会，这样才能晚饿一会。 康明看到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估计小侄女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以前也是能吃饱的，能吃好的…… 两人吃好了，康明便把竹筐拎了起来，自己牵着康乐，走出了国营饭店。 这一会子的功夫，就到了饭点。 陆陆续续就有人朝着国营饭店走来，大多都是穿着短袖长裤的工人，身上还有汗渍、灰尘。 估摸着是好久没有尝过荤腥了，这才一下班，就来国营饭店尝尝荤腥。 也有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结伴，穿着的确良，梳着头，戴着眼镜，一看就知道，家境不错。 这些人里面，极少有妇人、老人还有中年人。 就算有穿得也算干净，偶尔走进去一两个穿着沾泥布鞋的乡下人，买的最多的也只是馒头。 不是白馒头，这种细粮，而是黑面馒头，用红薯面和玉米面做的，口感粗糙，要是没磨好，吃了直喇嗓子。 但是能耐饥，吃一个能顶不少时候，夏天放凉了，也能直接吃，冬天烤热了吃也不碍事。 康明牵着康乐，挎着竹筐，小心地躲让着，不能伤着人，也不能被人伤着，等过了人群，就好了不少。 吃饱喝足了，康明也有闲心，带着康乐慢慢的瞧瞧徽城，瞧瞧徽城的房子，看看徽城的树。 落日的阳光下，树荫撒在了黑瓦白墙之上，印出一道道叶子。 现下，天没那么热了，树木都舒展了不少，就连白天躲在屋檐下、树荫里的鸟雀都飞了出来。 叽叽喳喳的，有点烦人，却又有点安心，烟火味顺着晚风从屋檐下飘了出来，勾着一个个要回家的人。 但好在，康明和康乐已经吃饱了，闻着饭香味，也不觉得饿，只是觉得这菜一定很好吃。 康乐看着地上的影子，一蹦一跳的，踩着人影、树影、房子的影子，要是能踩到小鸟的影子，那就开心地不得了。 这可是很难的。 没什么急事，康明也就随着康乐这么玩。 这么早回家，没什么事，也没有其他的娱乐项目…… 夏天，天黑得晚。 等到康明带着康乐回到轧钢厂家属院的时候，天就有点渐渐黑下去的意思了。 家属院里，大部分人都吃了晚饭，该洗碗的洗碗，该做家务的做家务，还有大人带着孩子在外面散步。 之前见过康明的，就简单的打了下招呼，没见过康明的，便主动上去询问了几句。 第135章 洗澡1 家属院这块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就算认不清人住在哪家，干什么事的，但面熟却是能做的。 突然来了个面生的，一点都没见过，上前询问几句，也是正常的，警惕性还在呢…… 也没过去多少年。 康明也就简单地说了几句。 “对，大爷，我新来的，今天来的，就住那块……” 说着，还指了指方向。 “婶子，今天第一天来，没见过我正常，以后住久了，就能多见上几面了。” “大姐，这是我侄女，亲侄女，才九岁，不爱说话……” 这种时候，一定不能慌张，不能左顾右盼、东张西望、虚张声势、顾左右而言其他，要不就会被当作敌对分子。 严重的，直接送到派出所，要是误会，那肯定得说上一句：对不住了，就连警察也不会多怪罪。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但要是真的，那可就是大功劳，能登上报纸，收到感谢红旗的，能在饭桌8上吹嘘一辈子…… 大爷、婶子、大姐们见康明扛住了自己的询问，虽然好奇为啥是叔叔带着侄女来这住，但也没有多问。 估摸着，是家里只有这一个长辈了，这时候，这种事情多的很，并不少见。 还有长辈全走了，三四岁的弟弟跟着十八九岁的姐姐一起嫁到婆家的都有，就是把弟弟当儿子养。 能接受这种情况的婆家，为人都厚道，总不能让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自己一个人生活，那这跟让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要是年景好，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匀一点给这孩子，倒也能吃着百家饭活下来。 可也不是每年都是好年景，旱灾、水灾，自家人都吃不饱，谁家有多余的粮食喂这孩子…… 还有的，一大家子只剩下这一个孩子了，这孩子就是乞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不见了。 饿死的？摔死的？被人拐到深山老林了？ 谁知道呢？ 人命值钱，却又不值钱…… 反而像那种，父母俱在、儿孙满堂、老伴也还能见着面的少，这就是全福人了。 一座城里，都不一定能找到这么一个人。 这得是，多大的福气呀。 回到家属院。 穿过前院，跟大爷、婶子们打了招呼，康明就牵着康乐到了中院。 何雨家的大门半掩着，闻着还有饭香味，估摸着是才吃饭。 而贾家吃饭就早一点了，康明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贾王氏已经洗好了碗筷，准备转身回家了。 贾王氏看到康明，也没打招呼，直接转身回去了。 一看到康明，贾王氏就心疼中院这几间屋子，要是以后留给胜利多好呀！ 就这么可惜了，等胜利之后结婚，生了三四个孩子，自己还得操心房子的事，哎…… 要不知道街道办王主任那样重视，贾王氏估计都得找人吵一架，最好能把人吓走，把房子留下来。 康明见贾王氏没给什么好脸子，自然也不会上前打招呼，又没欠她的。 走到自己家门口，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将康乐牵进屋子，又将竹筐子放在堂屋里。 就把门口的水桶拎了回来。 下午走之前，康明抽了个空，将水桶装满水，放在太阳底下晒，晒了这么久，不说滚烫，但是也是温热的状态。 试了下水温，没问题。 康明就去后院，准备将一大妈请过来，帮着康乐洗个澡。 到了后院，就看到刘奶奶坐在外面，扇着风扇，跟沈安安和沈宁宁讲着小故事，关于以前的。 这些故事，大部分都是真的。 还有一部分是刘奶奶自己改的，有些是怕吓着孩子，有些是想给故事里的人一个好一点的结局…… 沈安安和沈宁宁坐在小板凳上，撑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这是小姐妹俩不知道的世界…… 一切都是新鲜的，英勇的。 康明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地笑了笑，这样安然休闲的日子，真好。 反而刘奶奶看到康明来了，停了下来，没有起身，只是询问道：“小伙子，你这过来是有啥事吗？” 康明脸上挂着笑，询问道：“刘奶奶，请问一大妈家在哪，我这有点小事想请一大妈帮忙。” 年纪轻，记性不错，能记得住称呼。 刘奶奶伸手指了指旁边那几间屋子，道：“那就是一大妈家，你过去看看，也不知道她在不在家。” “那是张婶子家，就在对面，那几间屋子，旁边的菜地也是她家弄的，有主的。” 康明连忙感谢道：“麻烦刘奶奶了，我这去一大妈家问问。” 刘奶奶见状，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大事，小伙子，你去忙吧，不用说什么客套话。” 这都是小事，也没做什么。 康明转身朝着一大妈家走去，站在堂屋外，对着里面问道：“一大妈，你在家不？” 没一会，就有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步伐有点急促，声音却不大。 一大爷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了，拉着康明往外面走，脸上有点不开心，道：“小伙子，你找一大妈，有什么事吗？” “我是一大妈的老伴，我家孩子刚睡着，就被你这动静弄醒了，你一大妈正在哄呢。” 这种刚要睡着，却又被吵醒的时候，是最难哄的，总得让长青发了脾气，哭上一顿，才能睡着。 就是嗓子要是哭哑了，一大妈一大爷总会有点心疼。 康明一听，立刻道歉道：“一大爷，不好意思，对不住，我这不清楚情况，真对不住。” 看着一大爷一大妈这年纪，老来得子难免会更重视点，自己也能理解，再说这事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道个歉应该的。 一大爷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见康明道歉了，也没有揪着不放，脸上的不快也淡了点。 问道：“小伙子，你是谁，过来找一大妈啥事？” 这小伙子也没见过呀？ 康明知道白天一大爷估计在上班，两人都没有碰过面，便解释道：“我是中院新来的，今天到的。 “就是想请一大妈帮我侄女洗个澡，我这大男人的，也不方便呢。要是一大妈不方便，我就找其他婶子帮忙。” 第136章 洗澡2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大妈倒是提到了中院来了新人，但是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 老伴好像说过那个小女孩已经七八岁了，再不济也有五六岁了，应该会自己洗澡了。 但各家有各家的难处，第一次见面，一大爷也不好意思直接问的，万一戳到别人家的伤口就不好了。 于是，他耐下性子解释道：“小伙子，你去找张婶子吧，我家孩子估计得哭上一会，等他睡着了，天都黑了。” 长青平日里倒是乖巧，但是有时候睡不好觉，那就不好说了，总得闹上一阵子，显示下自己也是个有脾气的。 “你还是去找张婶子快点，要不天黑了，就耽误事了。张婶子就在对面，刚才看到她洗碗回去了，估计现在也不忙了。” 说着，一大爷还帮忙指了指，就在一个院子，院子里也就三户人家，好认得很。 康明点了点头，脸上带了些歉意，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了，一大爷，我这就去找张婶子。” 说完，见一大爷点点头，康明就转身去了沈家。 这天色渐渐要黑了，家属院这虽然通了电灯，但电费也不算便宜，到底还是能省点就省点。 再说了，请人帮忙也不好托着人家，耽误人家休息，尤其还是大晚上的…… 外面人的嘴脏，心也不干净。 沈嫣然刚好帮着张秀慧干完家务活，往外面倒垃圾，就看到来人了，就停了下来。 好在康明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个生人来别人家大门口，会引起别人的警惕性，也不等沈嫣然发问，就自报家门了。 “同志，你好，我是今天刚刚搬进中院的住户，现在过来是想找下张婶子，能帮忙喊一下吗？” 这时候，喊同志，最安全，要是喊妹子、小姑娘，怎么样都不合适，又不是熟人。 同志，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 沈嫣然看了看康明几眼，还以为是来找姐姐沈岁欢看病的，没想到是来找老妈的。 也不耽误功夫，沈嫣然直接转身朝着灶房喊道：“妈，有人来找你，你过来下。” 灶房里，张秀慧刚刚好收拾好，便应了一声，道：“我这就过来，有啥事？是哪家婶子过来了吗？” 话音刚落，没一会的功夫，张秀慧就走了出来，看到康明，也觉得奇怪，便问道：“小伙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才第一天住进来，就遇到麻烦事了？不应该吧。 贾王氏现在就刁难康明了，这也太快了吧…… 康明见没有外人，便直接说道：“张婶子，能麻烦您帮我家侄女洗个澡吗？就这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她就能自己洗。” 说这话的时候，康明的声音越来越低。 张秀慧和沈嫣然听了，只觉得奇怪，尤其是张秀慧，她是之前见过康乐的，年纪不小了，该会洗澡了呀。 但是，张秀慧见康明目光清澈，不像是个坏人，而且就在家属院中院这，自己家的地盘上。 也就没有多问，直接转头对着沈嫣然吩咐道：“嫣然，差不多到点了，可以把安安和宁宁喊回来洗澡了。” 等晚了，摸黑就不方便了。 沈嫣然点了点头，答应道：“妈，我知道了，我先把垃圾倒了，再去喊安安和宁宁回来。” 其实，沈安安和沈宁宁已经五岁了，会洗澡了，但是小孩子洗澡就是玩水，洗不干净。 大夏天的，小孩子或多或少的，就是爱跑爱跳的，身上一身的灰、汗，混在一块，不好好洗，还洗不干净。 总得让大人帮忙，或者是在旁边说上几句、打几下屁股，才能安安分分地洗澡。 张秀慧见沈嫣然答应了，便脱下围裙，放在堂屋的架子上，跟着康明去了中院。 沈嫣然看了下，堂屋墙上的钟，六点半左右，还是半个小时，张秀慧还没回来的话，沈嫣然就准备去找她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就算是亲姐弟，长大了，都不是一条心了，更别说第一次见面的外人，谁知道是不是好人呢…… 沈嫣然倒了垃圾，便将沈安安喊了回来，沈宁宁继续听刘奶奶讲故事。 得一个一个来，要不然，沈嫣然自己也架不住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一起闹腾。 牛打汪。（niu da wang） 再说回，中院。 康明带着张秀慧到了自己的新家，把澡盆放在了灶房，又把晒好的热水倒进了澡盆里。 剩下的热水也没拿走，直接放在旁边，要是水不够了，也好加水，不用出灶房拿。 顺便把康乐的衣服放在了灶房里的小板凳上，便跟康乐说了几句后，把她交给了张秀慧。 康明就搬了长板凳，坐在了院子里。 原先是打算让一大妈带康乐洗澡的，等回去的时候，自己把竹筐子还给一大妈，再撒点牛奶糖给一大妈。 现下，牛奶糖就得给张婶子了，但是一大妈家的水果糖肯定是不能省的，要是自己以后下班晚了。 康乐还能在一大妈家待会，搞不好，还得蹭个晚饭…… 张秀慧见康明安排的挺妥当的，等确定康明离远了，便准备将康乐的衣服脱下来。 没想到康乐拽着衣角，不让动，低着头，也不说话。 张秀慧现在才有点明白，为什么康明得找人帮康乐洗澡了。 挽起康乐的长袖长裤，就能看到胳膊上、腿上用柴火棍打出来的伤痕，分布在胳膊上、腿上密密麻麻的。 有的伤痕颜色深，估计有些日子了，有的伤痕颜色浅，估摸着就是这几日。 张秀慧心里一惊，康乐也就八九岁，谁敢这么打她？谁有机会这么打她？ 康明？ 看样子不像，要是康明他自己打的话，肯定不敢找人来给康乐洗澡，不怕被发现吗？ 就算是老子打儿子，说是家务事，但是要闹大了，名声也不好听。 这时候，名声重要的很，升官就得指着名声。 尤其是，闹出了事，就算是老子打儿子，也站不住理，闹不好工作也得丢，人还得进去。 第137章 洗澡3 既然不是康明，那就是其他人了，外人？不可能。 没仇没怨的，哪个外人会下这么狠的手，真不怕打死人吗？那可是吃子弹的事情了。 那只能是自家人了。 张秀慧越往上看，心里越寒心，这打得时候，就没把孩子当人看，都有荆棘刺的痕迹。 这得多疼呀。 要是有人敢这么打自己的安安和宁宁，自己非得跟人拼命不可！心，太狠了。 想到这里，张秀慧眼眶子都红了，轻声哄道：“婶婶，给乐乐洗下澡，咱们换身干净衣服哈。” 康乐一直低着的脑袋迅速抬了一下，又低了下去，看到张秀慧脸上的心疼，拽着衣服的手放了下去。 张秀慧一看，这是个懂事的孩子，哪个没良心的，下这么毒的手！ 她动作很轻，慢慢地帮康乐把衣服脱了，就怕哪里的伤口没长好，脱的时候不注意就伤到了。 康乐很配合。 很快，衣服就脱了下来，放在旁边的小板凳上。 康乐的皮肤挺白皙的，应该是遗传的缘故，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背上也有背柴火筐子的痕迹。 身上没一块好肉，倒是脸上、脖子上手上没有被打的痕迹，估摸着是遮羞，专门绕过了，可是其他地方就惨不忍睹了。 张秀慧仔仔细细地瞧着，越看越难受，她转身伸出手，擦了擦脸，便转头对着康乐，轻声细语道。 “乐乐，婶婶现在带你洗澡，要是疼了，你就跟婶婶说，婶婶动作再轻点哈，一定要跟婶婶说哈。” 康乐没说话，也没动静，但是张秀慧知道她这是听进去了。 张秀慧先是舀了一盆水，倒在洗脸盆里，得先洗头，再洗澡，这样晚上睡觉，也能舒服不少。 康乐是短头发，像是专门剪的一样，张秀慧估摸着头上之前应该是有跳蚤，为了灭了跳蚤，才把头发弄成这样的。 短头发，夏天油得快，但好洗。 张秀慧弄了点肥皂沫沫到头上，开始给康乐洗头发，边洗边说道：“乐乐，婶婶家有两个小妹妹，叫安安、宁宁。” “之后可以到婶婶家来玩，就在后院，走路没一会就到了，安安和宁宁最喜欢跟大孩子一起玩了……” 康乐感到头发湿湿的，但是不难受，而且头皮被按摩的很舒服，就是一小点的肥皂沫不小心流到眼睛里，有点难受…… 眼睛都有点红了。 张秀慧说的很慢，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不慢。 没一会的功夫，就把头发洗好了，拿了一个干毛巾，给康乐擦了擦，确定头发没有再滴水了，就可以了。 接下来，就是给康乐洗澡了，这下，张秀慧就没有用肥皂了，伤口还不一定长好了，要是用了肥皂，伤口就该疼了。 张秀慧先是让康乐坐进澡盆里，用水勺子从澡盆里舀了点水，浇在康乐的身上。 确定康乐没什么异常之后，就拿着毛巾给康乐洗澡，也不敢使劲地搓灰、搓泥，就是给洗洗，能洗干净就行。 康乐乖巧，也不玩水，也不闹腾，张秀慧帮着洗澡，动作也快的很，没一会的功夫，就洗好了，擦干了身体。 张秀慧刚准备拿起衣服，给康乐换上，就看到衣服上面的药膏，用深色盒子装着的。 跟衣服的颜色挺像的，难怪张秀慧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这是专门给康乐准备的，就是康明没说而已。 拿起药膏，张秀慧就打开盒子，用手指挖了一点药膏出来，是深绿色的膏体，没什么味道。 抹在康乐的胳膊上、背上、腿上、肚子上，等摸了差不多了，盒子里的药膏都用了薄薄的一层。 这时候，康乐的头发也干了。 张秀慧就开始给康乐穿衣服了，没一会的功夫，就弄好了，打开灶房的门，就看到坐在外面的康明。 康明听到身后有动静，转头一看，康乐已经换上新衣服了，头发也蓬蓬的，不像之前那样油趴趴的。 便知道，张婶子专门给康乐洗了头，自己之前都忘记了，张婶子却帮着做好了。 张秀慧看到康明，也没问什么，能问什么，问清楚是谁打的孩子？有没有做些什么报复回去？还是其他的…… 她只是摸了摸康乐的小脑袋，脸上带着点笑道：“康明，你要是明天忙，可以把乐乐放在我家。” “我家安安和宁宁，今年五岁了，孩子们年纪差的不大，能玩得来，家里也能热闹一点。” 康明一听，脸上也挂着笑，道：“那麻烦婶子了，我明天刚好得去街道办一趟，带乐乐去，也不方便……” 跟新邻居熟悉熟悉，还是其次的。 重要的是，自己明天要跑的地方不少，这大夏天的，没必要让侄女跟着自己去外面晒太阳。 自己一个人出去跑跑倒是无所谓，要是侄女中暑了，那就得遭一份罪了。 张秀慧摇了摇头，道：“没事，明天你直接把乐乐送过来就行，乐乐听话又乖巧。” 接着两人寒暄了几句，张秀慧就回家去了。 现下，天已经黑了。 还得回家洗漱下，就算今天晚上不洗衣服，也得把衣服什么的都收到澡盆里，第二天洗。 离得近，康明也就没有送张秀慧到家了。 只是心里记着了，明天早上把康乐送到沈家的时候，也得把一大妈家的竹筐子还回去。 张秀慧回到家，沈嫣然刚好给沈安安和宁宁洗好澡，搬着澡盆倒洗澡水呢。 张秀慧见状，上前走了几步，搭了把手，顺便问道：“嫣然，你姐做的那个祛疤的药膏还在吗？” 就在三四月份的时候，沈岁欢做的祛疤药膏就能用了，说是植物做的，祛疤效果好，就是时间有点久。 沈嫣然想了想，道：“应该在姐姐的医疗包里面吧，我这一次都没用过，早就不记得在哪里了。” 张秀慧倒是用过了，那是烧饭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了，后来祛疤的时候就用了那个药膏，效果还不错。 现在已经看不到伤疤了，而且刚烫伤的时候，涂了一下，感觉凉凉的，挺舒服的。 第138章 祛疤药1 沈嫣然瞧了瞧张秀慧，没看到伤口呀，有点紧张地询问道：“妈，你不小心烫伤了？啥时候的事情？” 之前在家还没事呢，这出去一趟，就被烫伤了吗？这是谁干的？ 张秀慧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没被烫伤，就是给别人用的，岁欢丫头做的药膏效果好，比外面买的效果还好。” 就是用了不少药材，熬得时间也久，成型的时间也不短。但药膏这种东西，不就是给人用的吗？ 要不然做成了，放在家里摆着好看？ 沈嫣然知道张秀慧没有受伤后，心里松了口气，道：“妈，那你得提前跟姐说下，要是药膏用完了，姐还得抽时间做。” 沈岁欢今天值夜班，现在不在家。 就连沈向阳今天晚上也不在，得加班，只是他加班是因为轧钢厂里的几个机器老化了，不能用了。 白天就坏了，现在正加班加点地维修，可不能耽误大家伙明天上班使机器。 至于换新的？ 不好意思，轧钢厂也没富到能一次性换三四个机器，还是得修修，继续用，能省就省点。 俭朴，是美德。 张秀慧点了点头，道：“这个我肯定知道，这药膏做起来也不简单，你姐专门做给自个家人用的。” 沈家除了沈向阳一个男人以外，其他的都是女人的，虽然现在不让爱美，但是谁也不希望自己身上留个疤。 就连沈安安和宁宁都知道不能碰烫烫的东西，要不手上、胳膊上有伤疤，就不好看了。 就这样，张秀慧跟沈嫣然闲聊了几句后，便去洗漱了。 早点睡，天都黑了，只有躺在床上，才能觉得人活过来了，太舒服了，伸个懒腰更舒服。 第二天，天刚亮了，就有一点点的亮光撒在大地上。 张秀慧就从梦中惊醒，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她躺在床上，侧过身子看着旁边的沈安安和沈宁宁。 两个小姐妹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身上盖着小毯子，小脸蛋上都印出了凉席纹路，红红的。 撅着小屁股，得亏着年纪小，身子骨没长成，要不就这姿势，就太难为自己的腰了。 看着这样的沈安安和沈宁宁，张秀慧心里缓了缓，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顺便把颈子后面的汗也擦了擦。 这才舒服了一点，就是身后的衣服被汗湿了，得换一套了。 刚才居然梦见，安安和宁宁两个小姐妹穿着破烂的衣服，整个人瘦成了骨头架子，还被人用棍子追着打。 真的是吓死人了。 最关键的是，自己居然只能看着，没办法拦着，也没办法反击，也没有办法喊人来救两个小姐妹，这个更吓人。 张秀慧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摸着沈安安的小手，心里才缓了过来。 梦都是假的，只能是假的。 自己只是心疼康乐的遭遇，害怕有一天会出现在安安和宁宁身上，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这个绝对不可能发生，就算自己现在走了，安安和宁宁还有岁欢、嫣然和向阳三个亲姑姑、亲小叔在呢。 更别说自己这还有点积蓄，以后留给两个小姐妹的，足够让她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吐出一口浊气后，张秀慧轻轻地摸了摸沈安安和沈宁宁的小脑袋，换了一身衣服，去洗漱了。 顺便把昨天上的衣服，放了皂角，泡了点水，等过会子，再洗衣服，也能更轻松点。 站在院子中间的水井里，张秀慧先是给了自己一脸凉水，清醒清醒脑袋，就开始刷牙洗脸了。 洗漱好了，张秀慧就开始烧锅了，锅里放了大米，还架了个架子，架子上面放了四五个红薯。 准备煮白粥和蒸红薯吃，多弄点，等沈岁欢值完夜班回来，也能喝点粥，暖暖胃之后，再睡觉。 至于咸菜，放了一点点的香油，拌了下，就香味四溢了，一点点咸菜，就能吃完一碗粥，特别下饭。 张秀慧弄好这些，就去洗衣服了，这时候，井水还有点凉，但是不刺骨，挺舒服的。 夏天就这一点好，衣服少，洗得也快，不像冬天，穿得衣服多，隔上几天洗一次也累得慌。 泡过的衣服也好洗，就在张秀慧将衣服清了水，准备晒在杆子上的时候，沈嫣然起床了。 两个打了招呼，就各干各的，张秀慧继续晒衣服，沈嫣然去水井那里洗漱，洗漱好了，就去把堂屋里的桌子擦了下。 看了看锅里的粥，也快好了，就去把房间的沈安安和沈宁宁喊了起来，起来洗漱、准备吃粥了。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张秀慧也把粥和红薯端到了桌子上。 张秀慧的面前有一碗白粥、一个红薯，沈嫣然的面前也是这样，只有沈安安和宁宁两个小姐妹面前是一碗白粥，半个红薯。 沈安安和沈宁宁喝了白粥，吃了半个红薯也就饱了，沈嫣然却是又加了个红薯，要不十点多就得饿了。 到时候，总不能不干活，去找吃的吧，厂里的小组长看到了，也得训上几句。 早上的时间，总是很紧张，桌上也没有闲聊。 沈嫣然是没时间，吃完饭，她就得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昨个厂里接了个新单子，今个还得加班呢。 但好在有加班费和补贴，这段时间厂里也管夜宵，福利待遇也算是不错的了。 等到沈嫣然走了没多久，沈岁欢跟沈向阳就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其实，沈向阳昨晚上三四点就结束了，但是大晚上的骑车回家不安全，再加上沈岁欢刚好值夜班。 他就在轧钢厂里睡了几个小时，等到天亮了，就去卫生院找沈岁欢，两人一起回家。 沈岁欢就不用自己走路回家了，熬了一个大夜，再走路回家，这就太累了。 其实，沈岁欢和沈向阳的时间作息不是完全吻合的，总有一个白天、一个夜班的时候。 再加上沈岁欢经常遇到突发情况，会耽误个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的，她自己再有辆自行车，就更加方便些。 但是太张扬了。 第139章 祛疤药2 沈家已经有了两台自行车了，而且还有一台自行车是半年多前买的，现在再买一辆，那就太引人注目了。 考虑到这一点，沈岁欢和沈向阳从来就没对着家里人说这些不方便的地方，倒是张秀慧心疼闺女、儿子，念叨过几次…… 只能在其他地方，心疼心疼两姐弟，做点好吃点，偶尔沾点油水。 两人回家的时候，张秀慧已经把锅里的粥盛了出来，把锅洗干净了，装了满满一锅的水。 又往灶台底下塞了柴火。 这是给沈岁欢和沈向阳准备的，一晚上了，现在回家洗个澡，喝点粥、吃个红薯填饱肚子，也好睡觉。 回到家，沈岁欢和沈向阳就拿了牙刷、牙缸开始洗漱，弄好了就去吃饭，吃完饭，就去洗头洗澡了。 两人就在水井边上洗头，旁边有个水桶，里面是半桶热水，再兑点井水就差不多了。 沈向阳短发，洗头快得很，弄好了，就去灶房里洗澡去，沈岁欢长头发，洗发头就没那么快。 等沈向阳洗好澡了，沈岁欢这才把头发洗好，去了灶房。 多亏张秀慧烧的热水多，要不然真架不住两人这么用，尤其是沈岁欢，本来就爱干净，做了医生，就更加注意卫生了。 洗头都清了三四次水，这才洗好了头，用毛巾包了起来。 沈向阳这时候就把自己的衣服洗了洗，晾好了，等头发干了，就去房间里睡觉去。 虽然在单位也睡了几个小时，但是到底没有在家睡得安稳、睡得舒服，也不会担心突然有人喊自己去干活。 沈岁欢从灶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沈向阳进了房间，心里不止一次地羡慕，这也太快了。 男孩子短头发就是方便，不仅洗头发快得很，而且头发干得也快，大夏天的，没个两三分钟就干了。 不像女孩子，头发长，洗的时候就麻烦些，等头发干更要时间，只是，现在沈岁欢没有心思等头发干。 直接拿个小板凳坐在外面，拿了条干毛巾，一遍一遍地把头发擦干。 尤其是头发根部，要是湿着头发睡着了，醒来容易头晕不说，还容易神经疼，有点遭罪。 张秀慧把剩下的碗筷都洗好了，就把沈安安和沈宁宁带到院子里，让两个小姐妹拿出新华字典慢慢认字。 自己则将沈岁欢的衣服拿了出来，放在水井边上洗了起来，等沈岁欢弄干头发，再洗衣服，都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张秀慧就准备自己动手，先洗洗，反正也就四五件衣服，快得很。 果不其然，等到沈岁欢把头发弄干，张秀慧已经洗好了衣服，把家里和院子里的地都打扫干净了。 看着沈岁欢弄好了，张秀慧拿着扫帚，走到边上，询问道：“岁欢，你上次做的祛疤的药膏放在哪里了？” 今早上，忙好了，张秀慧在医疗包里找了找，没找到。 沈岁欢想了想，道：“妈，好像就在我房间的抽屉里面，用木盒子装着的，里面有两三盒药膏吧。” “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安安还是宁宁不小心烫伤了吗？那得用医疗包里那个白色的盒子，那是烫伤药。” 难不成是昨天晚上安安和宁宁淘气，这才受伤的？ 张秀慧再次摇摇头，解释道：“是给别人用的。” 说着，她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 刘奶奶还在家里，没出门。 一大爷早就走了，跟沈嫣然前后脚出的门，一大妈之前洗好了碗，也就没出来了，估计在家里干活。 “中院昨天来了个小伙子叫康明，带着侄女叫康乐，昨晚上，康明让我去给康乐洗澡。” “这才发现康乐身上都是伤，涂了伤药，但是看那样子，身上估计得留疤。一个小姑娘，才八九岁，留了一身疤，多不好看呀。” 沈岁欢倒是了解张秀慧，接过话茬，道：“这不，家里还有点祛疤的药膏，留在家里也是浪费。” “还不如给小姑娘用用，最起码得把伤疤弄淡点，要不小姑娘以后怎么穿短袖？怎么穿裙子？” 沈岁欢边说边模仿张秀慧的语气和表情，惹得张秀慧轻轻地拍了下沈岁欢的胳膊。 真不像样，没大没小的。 胳膊被拍了，但是一点都不疼，沈岁欢就没在意了，只是说道：“妈，给人家小姑娘用之前。” “最好问问有没有什么过敏，不能用的东西，我那个祛疤的药膏里可是加了不少药材，要是用了过敏，就不好了。” 虽说，自己用的都是常见的东西，但是架不住有些人体质特殊，过敏，可不是件小事。 张秀慧点了点头，听过岁欢丫头说遗嘱，注意的事情还不少，便答应道：“到时候，肯定得跟人家说清楚。” 可不能好心干了坏事了。 沈岁欢见张秀慧心里清楚，也不多说，直接把擦头发的毛巾洗了下，晾在杆子上。 又从房间里把一盒祛疤的药膏拿了出来，递给张秀慧，道：“妈，等伤口长好了，结了疤，疤自然而然掉了之后再用。” 这时候，用的效果最好，要不伤口没长好，用这个就早了点。 “就这一盒，能用上好久呢，记得别涂的太厚了，效果不好，还浪费，就这几盒药膏，我弄了好久呢。” 这时候，沈岁欢就没有提，让对方给钱的事情了，一个小姑娘浑身都是伤，就是个苦命人，能帮一点是一点。 要是个不讲理的，还想占便宜的，沈岁欢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沈家人，都这样，吃软不吃硬。 要不然，别人把你当作一块肥肉，谁都想上前啃上一口。 张秀慧点了点头，道：“我心里清楚，岁欢，你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啰嗦了，以前没这样呀。” “再啰嗦下去，就成小老太婆了，看谁还愿意听你讲话，估计也就那么病人能听你唠叨几句了。” 沈岁欢一听，作怪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回房间里睡觉去，累死人了。 刚才就是犯了职业病了，谁让不是每个病人都对医嘱上心呢？不少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固执己见。 第140章 一起玩 只能多说几句，争取让病人耳熟，主要还是为了让自己心安，自己做到该做的了，其他的就看病人和病人家属了…… 张秀慧看沈岁欢转身回房间了，便也不说什么了，闺女上了一个大夜班，累的很，早点休息也好。 这时候，已经七点半左右了。 日头已经升上来了，就连气温也慢慢高了起来。 昨晚上还有点菜，等会中午烧饭前，去小菜地弄点蔬菜，炒上两碟子就差不多了。 张秀慧也就不着急出门买菜了，自己把缝纫机搬了出来，在屋檐子底下开始干活。 现下是农忙，但是有两三户之前就订了亲，等着农忙结束了，就结婚，跟张秀慧订了衣服，量了尺寸。 除此以外，张秀慧还准备做一个小被子，给张文兵未出生的孩子用，也得做被套子。 早早地跟人换好了棉花票，就等着今年新一茬的棉花了，估摸着过些日子棉花就能上市了。 除此以外，张秀慧也找了相熟的手艺人，订了尺寸，在排队，等棉花送过去，就能马上安排上。 等到下次回乡下的时候，就给张建设一家送过去，新棉花做出来的，估摸着软乎乎的，正适合刚出生的小娃娃用。 主要还是秋天、冬天的时候用。 那时候刚刚好天冷，就算张文兵自己提前准备了，但是张秀慧准备的这份，也能做个替换。 小孩子压根控制不住，就算戒子多，但包在最外面的小毯子，总会有弄到点不干净的时候。 有个能换洗的，也能干净些。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就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一个看着连环画，一个看着新华字典。 没一会看新华字典的沈安安就把字典放了回去，拿出另外一本小人书看了起来。 张秀慧看到了也不说，随便两个小姐妹做啥，只要不乱跑，不去打架，爱干啥干啥。 没一会的功夫，刘奶奶也出来了，没关门，大门半敞着，手腕里挎着小板凳，拄着拐杖往沈家走。 沈安安听到有动静，抬头看了看，看到刘奶奶要过来了，便小跑过去，站在刘奶奶面前，伸出小手。 奶声奶气道：“刘姥姥，安安帮你拿板凳，小板凳。” 刘奶奶也不客气，笑呵呵地把小板凳递给了沈安安，提醒道：“安安，别跑，慢慢走，不着急。” 小胳膊小腿的，可别摔坏了。 沈安安倒也乖巧，点点头，抱着小板凳，一步一步地朝家门口走去。 一旁的沈宁宁见到了，把自己和沈安安坐的小板凳往旁边挪了挪，给刘奶奶空出了位置坐。 刘奶奶见了，更是乐呵乐呵的，年纪大了，身上总是会带着一股子味道，有人说，这是老人味。 不好味。 不仅自己不喜欢这味道，就连有些小孩子闻到了，就直接跑掉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不一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也不嫌弃自己，爱听自己讲故事…… 张秀慧见沈安安和沈宁宁安排得好好得，手上的动作、脚上的活也就没停，等到刘奶奶走到屋檐下，坐在旁边。 询问道：“刘奶奶，你今早上出门有点迟呀？昨晚上没睡好？” 今个早上才睡了一顿回笼觉？ 刘奶奶坐在小板凳上，伸了伸腿，道：“是呀，年纪大了，觉少不说，睡得还浅。” “昨晚上睡得早，一两点就醒了，也不能出门，只能躺在床上，熬到三四点，这才有睡了。” 睡不着也痛苦，总觉得自己睡的越来越少了，人也要慢慢地走了，等到最后一闭眼，这辈子也就结束了。 张秀慧只能宽慰道 ：“现在这天热得很，我们有时候也睡不着，要不然就是被热醒了，一身汗。” 这天真的是一年更比一年热，惹得人都快架不住了。 乡下的孩子这时候早就往小溪里跑了，上衣一脱，扔在树根底下，成群结队地就在水里泡着。 别提多凉快的。 运气好的，还能抓到泥鳅和鲫鱼，回到家里，还能填上一道荤菜，当然这是家里有调味品的情况下。 要是没有，那也就能做着吃，就是味道没那么好吃罢了，有股子鱼腥味和土腥味混在一起的感觉。 刘奶奶笑了笑，心里叹了口气，别人是热的睡不着，但自己估计是时日无多了。 说到底，还是赚了，活到这个年岁了，怎么都是赚了的。 一时间，沈家房门口安安静静的，只有踩缝纫机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康明领着康乐走了过来，手里还领着竹筐子。 看到刘奶奶，康明也不觉得奇怪，打了个招呼，便转头对张秀慧，道：“张婶子，今个我出去有点事。” “带着乐乐出门不方便，能让乐乐在你这里待一会吗？我准备了乐乐中午和晚上的粮食，要是我到点没回来……” 这出门了，就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把事情办好，要是能早点回来更好，但要是晚了，乐乐也不能一直饿着。 但要是直接把乐乐扔在张婶子家里也不好，这时候粮食金贵，谁家也没有义务多负担别人家的一张嘴。 张秀慧见状笑了笑，道：“乐乐就一小孩，能吃多少东西，你这就太客气了。” 就喜欢这种懂礼节的，也不会得寸进尺，这样相处下来，才舒服、长久。 谁也不是傻子，被占了一次便宜，还能劝自己，对方年纪小，不懂事，但第二次就不行了。 家家户户每天都是算着人，淘的米，多给别人家的孩子一口饭，自己家里人就少了一口，很难不计较…… 主要还是穷，大家伙都穷，不富裕，没办法，谁也不想为了所谓的面子，让自家人少吃一口饭。 康明也不在意这是不是客套话，毕竟本来就是麻烦人家了，笑着说道：“婶子，乐乐这孩子不爱说话。” “我今天就是去街道办办手续，好让乐乐上学去，要是以后，我加班晚了，麻烦你这多关照下乐乐。” 说着，就把竹筐里的布袋子送到了堂屋的桌子上。 第141章 讲故事1 张秀慧象征性地拦了拦，肯定没拦住，便笑着对康明道：“应该的，乐乐这孩子听话，又懂事，不闹腾，在我这里刚刚好。” 刘奶奶坐在一旁听着，自己可没精力照顾孩子，只是坐在家门口，看看孩子有没有乱跑倒是能做到的。 于是附和道：“是呀，在咱们后院这，孩子肯定丢不掉。” 可要是，孩子一声不吭地跑出了后院，那就麻烦了。 康明接着客套了几句，转身对着康乐说，“乐乐，叔叔今天得去出门一趟，给你办手续，去上学。” “要是有什么事情，记得找张婶子说，等叔叔回家了，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哈。” 康乐一如既往地沉默，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呢，康明也不气馁，对着张秀慧和刘奶奶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康明没注意到的是，康乐在康明转身离开的时候，极快地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下头。 这一幕被刘奶奶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这孩子能好…… 张秀慧见康乐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屋檐下的日头下，转身从堂屋里，拿了个小板凳出来，放在沈安安和沈宁宁旁边。 对着康乐笑着招呼道：“乐乐，你到这里坐着，外面多热得慌，晒得眼睛也跟着难受。” 沈安安和沈宁宁小手抱着小人书，看着康乐，眼睛里尽是好奇，昨天她们没有去中院，也就不认识康乐。 还是刘奶奶率先对着沈安安和沈宁宁解释道：“这是康乐，安安、宁宁，你们要喊乐乐姐。” 沈安安和沈宁宁眨着大眼睛，齐刷刷地喊着：“乐乐姐姐。” 声音倒是不大，还记得大姑姑和小叔叔在屋里睡觉，不能大声讲话。 康乐抬头看了一眼，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可能是晒得慌，她小步小步地走到了沈安安和沈宁宁的旁边。 看了眼小板凳，离沈安安和沈宁宁挺近的，离张秀慧的缝纫机倒是有点距离，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张秀慧见状，只是对着沈安安和沈宁宁说道：“今天轮到谁讲小故事了？” 讲故事，是沈岁欢提出来了，主要是想让沈安安和沈宁宁多说话，也是想着让两个小姐妹多练练胆子。 一开始，两个小姐妹只敢讲一个小片段给对方听，慢慢的，能给家里人讲一整个完整的小故事。 之后，能给家属院里的小孩，幼稚园里的朋友，讲故事，还能发挥自己的想象编故事。 现在，面对陌生的康乐，沈安安和沈宁宁也不露怯。 沈安安连忙举起小手，抢先道：“奶奶，到我了，昨天宁宁讲过坐井观天的小青蛙的故事了。” 这次，可不能让宁宁再抢先了，安安才是姐姐。 沈宁宁也不甘示弱，跟着举起手，顺便还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一下子就比沈安安高了不少。 道：“奶奶，宁宁还能讲好多好多的故事呢，宁宁还想讲小故事。” 宁宁讲的故事就是好听，好多小朋友都喜欢听。 沈安安一看坐不住了，也站了起来，着急道：“奶奶，该轮到安安讲故事了，安安想讲故事。” 这次，就是到安安讲故事了。 张秀慧一看，连忙竖起手指，小声道：“安安、宁宁，大姑姑和小叔叔还在睡觉呢，咱们声音小点。” 虽然岁欢和向阳昨晚上熬狠了，今天白天肯定睡得熟，但声音太大了，照样会被吵起来。 尤其是岁欢，要是这种情况下，没睡好，起床气还不小，一整天迷迷糊糊的，板着脸，一看就不好惹。 沈安安和沈宁宁一听，连忙捂住了小嘴，也不敢闹了，大姑姑没睡好，发脾气，好凶呢。 见沈安安和沈宁宁停了下来，张秀慧也决定好了，道：“今天，安安先将小故事，等安安讲完了，就是宁宁了。” “安安、宁宁，咱们讲给乐乐姐姐听，让乐乐姐姐说说，哪个人的故事讲的最好哈。”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满眼都是自信，肯定是自己讲的最好。 沈安安：上次大姑姑都夸我，说我讲的故事什么有道理。 其实是夸沈安安讲故事，逻辑性很强，有条理。 沈宁宁：上次小叔叔还夸我讲故事很好听，想让人一直听下去呢。 哼，这下子，两姐妹谁都不服谁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重新调整了位置，坐在康乐身边，拿着自己手里的小人书。 小手一下一下地翻着，都是思考着自己要讲什么故事，小英雄的故事、成语故事还是自己编个故事？ 最后，还是沈宁宁动作快一点，翻好了，就讲小英雄的故事，自己讲得最熟练。 对着对面的沈安安催促道：“姐姐，你好了没，要是还没好，我就开始了。” 沈安安连忙拒绝道：“快了，快了 ，别催我，我这就好啦。” 沈宁宁只能等了一会子，沈安安就准备好了，今天她准备讲孔融让梨的故事。 沈安安专门清了清嗓子，咳了几声，就开始讲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孩子叫孔融，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沈安安讲故事不慌不忙的，坐在一旁的沈宁宁认真地听着，心里记着姐姐沈安安有没有讲错的地方…… 康乐倒是第一次听这样的小故事，哪怕沈安安有些地方讲的不是很好，还是吸引住了康乐。 张秀慧安排好了这三人，就接着干活了，现在还不算太热，能多干点活，那就多干点活。 等到日头上顶了，手里的活就没时间做了，还得去小菜地里挖点菜，去烧饭。 刘奶奶看着沈安安三人在哪里开开心心地讲故事，专心致志地听故事，心里泛起了一阵高兴。 真好，现在的孩子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自己也有机会看到现在的孩子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真的是太好了。 也许真的是大限将至了，最近想到的最多的就是这些感慨，自己真的该安排下身后事了。 不求其他的，最起码走的时候，不至于一团遭。 第142讲故事2 院子里的草丛里，知了不停地叫着，有点吵，但是不影响屋里的沈岁欢和沈向阳睡觉，也不影响屋外的张秀慧干活。 “这就是孔融让梨的故事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做人应该谦让……” 等到沈安安把故事讲完了，沈宁宁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讲自己的小英雄的故事了。 “我们的小英雄叫雨来，他的家乡在还乡河边上的芦花村，每当夏天到了的时候，雨来小英雄最喜欢跟小朋友们一起在河里玩……” 沈宁宁讲故事跟沈安安讲故事不一样，声音一会大一会小，剧情紧张的时候，她会停顿会，吊足了胃口…… 康乐原先还是低着头，现下轻轻地抬了起来，身子也侧过去了一点。 张秀慧手里的活没停，但依旧认真地听着沈宁宁讲故事，这次说的比上次好了不少。 不仅口齿清楚了不少，故事线也讲清楚了，真的是有不少进步。 低头的瞬间，刚好瞥到了康乐，这动作，说实在的有点累人，但是张秀慧却并没有出言阻止。 康乐就像一只刚刚到陌生地盘的小兽，一点点动静都能让她害怕，现在她觉得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累了，康乐自然而然地就会换动作，孩子只是年纪小，又不是没知觉。 很快，沈宁宁的故事也讲完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抬头看着张秀慧和刘奶奶。 大眼睛亮晶晶的，小脑袋不自觉地抬了起来，手里还紧紧地抓住了手里的小人书。 是安安，还是宁宁，哪个说的故事最好？ 张秀慧这下，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一碗水，太难端平了。 刘奶奶看着张秀慧为难的样子，小河说道：“安安、宁宁你们自己说说对方有哪些地方讲的好，哪些地方讲的不好。” 小孩子之间，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这是最好不过的。 沈安安和沈宁宁对视了一眼，摇摇头，奶声奶气道：“奶奶，奶奶，安安和宁宁说的故事讲的最好。” 见状，刘奶奶只能耸了耸肩膀，表示无能为力，现下的小孩子多聪明，压根不上当。 张秀慧想了想，对着沈安安和沈宁宁认真地说道：“安安讲的孔融让梨的故事，能够让人明白道理，这很棒。” “宁宁讲的小英雄雨来的故事，好感人，小雨来真的很厉害，奶奶听了，好佩服这样的小雨来……” 两碗水，端不平，也得端得平。 “奶奶决定，今天中午给安安和宁宁做好吃的，安安和宁宁想吃什么？” 沈安安和沈宁宁被夸得小脸蛋都笑开了花，至于张秀慧是不是想端平这碗水，小姐妹俩压根不在意。 沈安安歪着小脑袋，对着张秀慧，笑着说道：“奶奶，安安想吃肉肉，好吃的肉肉。” 好久好久没有吃肉肉了。 沈宁宁同样歪着小脑袋，道：“奶奶，宁宁也想吃肉肉，烤过的肉肉……” 张秀慧摸了摸沈安安和沈宁宁的小脑袋瓜，笑着说道：“是想吃烤鸭了吗？烤鸭鸭？” 沈安安和沈宁宁对视一眼，然后转头，道：“嗯嗯，就是烤的肉肉。” 好香，好好吃。 张秀慧点了点头，答应道：“那等会十一点，你们去把小叔喊起来，让小叔去街上买肉肉，好不好？” “好，好，喊小叔。” 说完，沈安安和沈宁宁就想迈出小短腿，去沈向阳的房间里，就被张秀慧一把抱住了。 小声道：“安安、宁宁，咱们十一点多的时候，去喊小叔哈，现在小叔还要睡觉，要是没睡好，小叔可是要发脾气的。” 沈安安、沈宁宁连忙捂住小嘴巴，小叔发火虽然没有大姑姑发火凶，也没有小姑姑发火凶，但是也很凶的。 见沈安安和沈宁宁老实下来了，张秀慧看了眼，旁边眼神有点落寞的康乐，对着沈安安和沈宁宁。 说道：“安安、宁宁，你们俩一起跟康乐姐姐看小人书，将小故事讲给康乐姐姐听，好不好？” 沈安安和沈宁宁抱着小人书，点点头，笑着说道：“奶奶，安安、宁宁这就给康乐姐姐讲故事……” 中午就能吃到好吃的肉肉了，真开心，要是等会故事讲得好听，晚上会不会也有肉肉吃…… 康乐看在坐在自己左右两边的沈安安和沈宁宁，有些拘谨，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握着。 沈安安看了一眼康乐，只觉得这个大姐姐有点奇怪，但是也不在意，拿着小人书，放在张秀慧刚刚搬过来的长板凳上。 一条长板凳，上面只有沈安安和沈宁宁的小人书，后面坐的沈安安、康乐和沈宁宁三人。 此时，康乐面前的长板凳上放的正是沈安安的小人书，旁边的沈安安正翻开小人书的第一面，讲起了故事。 另外一边的沈宁宁也侧着身子，看了过去，要是姐姐有什么地方说错了，自己还能纠正下…… 刘奶奶看到这一幕，还是张妹子会哄孩子。 可能是沈安安和沈宁宁年纪小，也可能是沈安安和沈宁宁身上有股子让康乐觉得安心的东西。 等到沈安安讲完一个小故事之后，康乐就没有那么拘谨了，原先手掌心里的汗被擦掉了之后，就没积汗了。 等到时间过得差不多了，张秀慧就把缝纫机收了起来，搬到了堂屋里，下午还得干活，就不收回房间了。 走进灶房，拿出竹筐子，头上戴着草帽，身上带着长袖和围裙，张秀慧走进了小菜地。 现下日头正烈，小菜地里的蔬菜也蔫蔫的，但好在正是当季，嫩得很。 张秀慧看了下日头，低下头快速地在小菜地里摘了自己想要的蔬菜之后，就拿到水井边上洗干净。 便又回到了灶房里，这次张秀慧并没有待很久，把竹筐子放在灶房之后，就去了沈向阳的房间。 没一会的功夫，沈向阳就摸着脑袋，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走到水井边上，洗了冷水脸，这才清醒了。 转身回到屋檐底下，看到沈安安和沈宁宁，沈向阳摸了摸两个小姐妹的小脑袋瓜，至于康乐只是打了下招呼。 第143章 可以拒绝 康乐没什么反应，沈向阳也不在意，过来找沈岁欢看病的人各式各样的，沈向阳早就习惯了。 转身走到堂屋，找出草帽戴上，又把去了趟屋里，就要走出去，却被张秀慧拦住了。 “向阳，拿着，这是家里还有钱和票，没必要用你的小金库，等家里的用完了，你们姐弟三个再上交。” 不是张秀慧喜欢算得清楚，而是早早地把规矩立下来，以后姐弟间的矛盾也会少上不少。 沈向阳推不过张秀慧，便收了下来，把堂屋墙边上放着的自行车推了出来。 沈安安和沈宁宁一见，就知道小叔这是要去买肉肉吃了，更开心了，跟在沈向阳身后。 就跟个小尾巴似的，奶声奶气道：“小叔，早点回家，肉肉……” 话还没说完，沈向阳就把自行车停住了，转身往后走了几步，双手捏了捏两个小姐妹的小脸蛋。 没好气地说道：“知道啦，我人回不来，你们两个的烤鸭也能回来。” 刚好张秀慧听到这话，直接狠狠的拍了沈向阳肩膀好几下，砰砰砰，听这声音，下手不轻。 骂道：“什么叫你人不回来？你要去哪里？你个混球，说话也不注意点，赶紧地。” 怎么就回不来了，都得回来，好好地回来…… 沈向阳被拍得肩膀有点疼，在这个时候也不敢多说什么，直接呸呸呸呸了几下。 心里清楚，张秀慧现在听不得这样的话，听着心里就不是一般的难受。 张秀慧这才放过他，顺便还轻拍了下沈向阳的胳膊，道：“还不放下来，安安和宁宁的脸蛋都要红了。” 沈向阳一听，连忙放下手指，只见沈安安和沈宁宁脸上一点红都没有，沈向阳压根就没敢使劲。 这可是家里的小祖宗，要是自己没控制力道，老妈、二姐、三姐，哪个都不会放弃训自己一顿。 加在一起，那就是三顿…… 沈安安和沈宁宁一下子就恢复自由了，小手捂住嘴巴，嘻嘻嘻的声音，根本就没止住。 沈向阳瞪了瞪两个幸灾乐祸的小侄女们，叹了口气，便转身推着自行车往家属院外走去。 还没睡好，就被喊醒了，中午吃完饭，再接着睡会。 张秀慧看着沈向阳的背影，莫名的觉得有点凄凉，凄凉？ 嗯，应该是错觉，现在的日子过的好得很，哪里可能会出现这幻觉，估计是饿到了。 得准备开始做饭了，要不等会沈安安和沈宁宁也会跟着饿，还有康乐，第一天到自个家里吃饭，不能饿着人家孩子。 更别说，孩子的叔叔准备了半斤粮食，四颗牛奶糖还有五毛钱，这钱估计是用来抵菜的。 事实是康明没想到，康乐来沈家吃的第一顿饭里就有烤鸭，要不也得多准备点…… 粮食，张秀慧是准备留下来的，记着量，以后给康乐吃，要是还剩下来半两，到时候就给康明送过去。 牛奶糖，张秀慧也不准备送过去，给沈安安、沈宁宁和康乐吃，总不能让康乐看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吃糖，自己啥都没…… 钱，那就能退回去一些了，自家种的蔬菜不要钱，再说沈安安和沈宁宁这还有牛奶糖，也够了。 牛奶糖，得要糖票，还得要钱，可不便宜。 只是这些，得等到康明回来之后，再跟他说，现在人不在。 沈向阳出去没一会，沈岁欢就从房间里面出来了，看到坐在外面的沈安安和沈宁宁。 沈岁欢习惯性的用手指摸了摸两个小姐妹的肥脸蛋，嗯，长肉了，摸着更舒服。 沈安安和沈宁宁倒也乖巧，挺着小身子往沈岁欢那边又倾斜了下，大姑姑这是还没睡醒。 坐在中间的康乐小心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看着沈岁欢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样子，有点想笑。 没一会的功夫，沈岁欢缓了过来，睁开眼睛，看着沈安安和沈宁宁笑着说道：“下午不热了，姑姑带你们去书店买小人书。” 沈安安和沈宁宁立刻就兴奋了起来，从长板凳后面出来，连忙抱着沈岁欢的大腿。 沈安安抱着沈岁欢的左边大腿，奶声奶气道：“大姑姑，安安想看讲道理 的书，要两本。” 沈宁宁则是抱着沈岁欢右边大腿，抬着小脑袋，道：“大姑姑，宁宁要看英雄的故事。” 沈岁欢看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不撒手，安抚道：“好的，好的，咱们下午不热的时候去哈。” “要是下雨了，那就下次去哈，大姑姑记着呢，现在放开姑姑的大腿，姑姑得去洗把脸。” 沈安安和沈宁宁生怕沈岁欢反悔了，立刻放开沈岁欢的大腿，转身往灶房里跑去跟张秀慧说这事。 “奶奶，大姑姑答应了，下午去买书，买小人书……” 沈岁欢突然感觉到了人间冷暖，这变脸也太快了，前后也没有一秒呀，直接愣在了原地。 一旁坐着的刘奶奶看到了，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沈岁欢这才反应了过来，算了，都答应小侄女们了，那就下午去吧，现在去清醒清醒再说。 反正明天是白班，晚上早点睡就是了。 刘奶奶见沈岁欢都醒了，看了下日头，快中午了，跟张秀慧打了声招呼，就搬着小板凳回自个家去了。 等会子，就有婶子过来送饭了，自己总得在家里等着，不让人找吧。 沈岁欢洗了把脸，就回到屋檐底下，坐在小板凳上，醒神，注意到康乐，打了个招呼。 沈安安看着坐在旁边的沈岁欢，奶声奶气道：“大姑姑，安安今天讲了孔融 让梨的故事。” 快，快，快来夸我。 沈岁欢看着沈安安一脸骄傲的小模样，笑道：“安安好厉害呀，孔融让梨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呢？” 沈宁宁抢先回答道：“告诉我们要懂礼貌，尊老爱幼。” 沈岁欢想了想，转头对着沈安安和沈宁宁问道：“安安、宁宁，要是有人问你们要你们最最最喜欢的小人书。” “但是你们也特别特别喜欢小人书，不想给别人，应该怎么办？” 第144章 吃饭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大眼睛里全是迷茫，歪着小脑袋，不解地问道：“大姑姑，谁会问我们要东西呢？” 自己认识吗？ 沈岁欢想了想，举了个例子，道：“要是大姑姑、小姑姑或者小叔叔呢？” 沈安安和沈宁宁懵了，想到了孔融让梨的故事，大眼睛泛起了泪珠子，声音里带着点哭腔。 道：“那安安、宁宁就给大姑姑、小姑姑和小叔叔，大姑姑、小姑姑和小叔叔一定要爱护好……” 安安、宁宁的小人书…… 康乐看到沈安安和沈宁宁要哭了，神情有点不对劲，难道小妹妹们在家里也会被欺负吗？就跟…… 但沈岁欢并未在意到。 沈岁欢现在的注意力全在沈安安和沈宁宁身上，她看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人，坚定地摇了摇头。 道：“安安、宁宁，如果你们不想给，那就不要给，知道吗？大姑姑、小姑姑和小叔叔不会要你们特别特别喜欢的东西。” “如果其他人要，你们也应该听自己的想法，不想给就不要给，自己保护好自己喜欢的一切。” 沈安安和沈宁宁年纪小，没太听懂，但是她们知道了，大姑姑、小姑姑和小叔叔不会拿自己小人书。 擦了擦还没掉下来的泪珠子，两个小姐妹开心地笑了起来。 真好，小人书还是自己的。 沈岁欢看沈安安和沈宁宁这么快就不哭了，明白这两个小姐妹估计是没听懂啥。 没关系，家里有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在，哪里会让这三个小姐妹吃亏，只是该教的还得教，总不能管上一辈子。 也管不了一辈子，人生无常，谁知道谁比谁先走，能教的、该教的，都得慢慢教给两个小姐妹。 康乐楞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从来像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一样。 沈安安和沈宁宁保住了小人书，人也快活了些，屁颠屁颠把小人书放回了屋子里，拿出了花绳，带着康乐玩了起来。 沈宁宁先撑起了花绳，看了眼康乐，示意康乐开始挑绳，但是康乐估摸着是这一次玩。 虽然眼神里透露出渴望，但是压根不敢下手，怕弄坏了，也怕自己不会玩花绳，被笑…… 沈安安见康乐半天不下手，自己先下手了，边挑绳，边解释道：“康乐姐姐，咱们得先把这根绳挑起来。” “小手指头得勾起来，这才能把花绳勾住，再把另外一边也跟着挑起来，最后两只手先翻进去，再从这里翻出来。” “最后，一定要撑住了，手指不能动，等绳子定型了，这就成功了……” 康乐倾斜着身体，认真地看着，眼睫毛密密的、卷卷的，眨巴眨巴…… 沈宁宁看沈安安已经撑住了花绳，便开始下手了，只是沈宁宁的手没有及时撑住，花绳就直接散了。 沈安安见状，就歪着小脑袋，对康乐说道：“康乐姐姐，要是没撑住，花绳散了，就输了。” 这局，那就是安安赢了。 康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看懂了游戏规则。 下一局，很快就开始了。 这次是沈安安撑起了花绳，沈宁宁开始挑花绳。至于康乐，大家一致决定让她从第三局开始玩…… 坐在一旁的沈岁欢看着眼前这一幕，低着头笑了笑，转身进了灶房，帮着张秀慧烧火。 大夏天的，烧饭就是热，尤其是坐在灶坑前面，热气滚滚地往脸上扑，必须得把小板凳往后坐一点，才可以。 但是不吃也不行，饿得人架不住，吃冷的，也不行。 沈安安和沈宁宁年纪小，肠胃不像大人似的，能吃冷的，不拉肚子，还是得注意点…… 有了沈岁欢的帮忙，张秀慧也能专心炒菜了。 等到沈安安、沈宁宁和康乐玩游戏已经玩到第七轮结束的时候，沈向阳终于推着自行车回来了。 今个去的早，也不需要排队的，再加上大热天的，沈向阳为了不在太阳底下晒太阳，骑得更快了。 等亏不是下班点，路上也没人出来闲溜达，要不就得出事。 张秀慧在灶房里也忙好了，沈岁欢忙着把饭菜都端了出来，碗筷也拿到水井边上洗过了。 张秀慧刚好准备去水井边上，洗把凉水脸，降降温，看到沈向阳回来了，就把老式铝制盒饭端了下来…… 没一会子，该洗脸的洗过脸了，该洗手的小手干干净净的了，就连康乐也跟着“入乡随俗”洗了下手。 康乐坐在饭桌上，有点不自在。 自己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坐在饭桌上的机会，自从跟着小叔叔之后，在自己家里可以坐在饭桌上吃饭，在别人家里也行。 原来，女娃娃也是可以上桌吃饭的…… 出来了，真好。 张秀慧看到人都到齐了，简单说了句：“开饭。” 便对着身边的康乐说道：“乐乐，想吃什么吃什么，要是夹不到，跟婶子说。”说完，边给康乐夹了一块鸭腿肉。 沈向阳买的是半只烤鸭，专门让师傅把肉切成一块一块的，不大不小，也没有留一整只鸭腿。 要不沈安安、沈宁宁、康乐三人也不好分，还不如直接切成好几块鸭腿肉，大家都能吃到。 除了饭桌上这些肉以外，已经留出来一块鸭腿肉和一整个鸭翅，晚上沈嫣然刚好可以吃。 要不是大夏天的，烤鸭不好放，张秀慧怎么说也得分成两三餐吃，能好几顿都沾荤腥呢…… 康乐这次终于有了反应，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肉，也不怕被人突然抢走。 终于可以真正地尝到肉的味道了，那种被人捅着喉咙吐粮食的日子都过去了。 原来女娃娃，也是可以安安心心地在饭桌上，吃着肉，跟男娃娃、大人没有区别的。 此时的康乐低着头，红着眼睛，心里却是轻松的。 康乐自己不明白，小叔叔也是这样让自己坐在饭桌上吃饭，也是给自己夹了肉吃，但是在沈家，自己却能真的放轻松。 可能是沈安安和沈宁宁这样不知忧愁的日子，像极了康乐从小渴望、在梦里的模样吧…… 第145章 吃肉肉 康乐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一种真真实实存在的可能性。 一旁的沈安安和沈宁宁心里、眼里只有肉肉，一个扒着沈岁欢，一个扒着沈向阳，挑了块自己想吃的肉。 正张着大嘴巴，拿着木筷子，低着头，在碗里扒拉着呢，嘴巴边上都沾了米饭…… 别担心，最后脸上的、碗里的米粒子，乃至饭桌上不小心掉下来的米粒子，都会被吃掉的。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沈岁欢给沈安安夹了烤鸭肉之后，给自己倒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里面打了一颗鸡蛋，有点稀，但是开胃。 喝完了小半碗的汤，沈岁欢就夹了一筷子的土豆丝开始吃饭了，土豆丝里放了点辣椒和醋，开胃。 睡了一上午，浑浑噩噩的，没什么胃口，得先开胃。 沈向阳先夹了一块鸭肉，又夹了一块南瓜。张秀慧见大家都开始吃了，便夹了一筷子的咸菜，下饭。 今个中午吃饭，倒是挺安静的，不像往日子总会聊上几句，估摸着是太热了，只想吃完饭睡觉。 午饭后，张秀慧在灶房里打扫卫生，沈岁欢拿着碗筷去水池子里洗，沈向阳主要负责打扫堂屋里的卫生，擦桌子。 活不多，三个人一起干，一会就做完了。 吃完饭也没什么事，沈岁欢带着沈安安、沈宁宁和康乐在堂屋里走了会就回屋子里睡觉了。 而沈安安、沈宁宁和康乐就跟着张秀慧在她的屋子里面休息会。沈向阳打扫完卫生之后，就直接回屋子里了。 大中午的，太阳照在人身上，只觉得热的半死，要是没事，谁都不会出门的。 就连乡下，这个时间点也是睡午觉的时候，等到两点多，日头没那么毒了，才会开始干农活。 一时间，沈家静悄悄的，大门掩了起来，没从门里面锁起来。 房间里，沈安安和沈宁宁趴在中间，睡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张秀慧见状拿着手巾擦了下，就准备睡觉了。 康乐在最里面，侧着身子，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中午不睡觉，谁都架不住。 等到下午一点半多的时候，张秀慧就自然而然地醒了，她先是看了看沈安安、沈宁宁和康乐，再去洗了把脸。 回到屋子里之后，就把沈安安、沈宁宁和康乐喊了起来，睡得差不多了，再睡久一点，晚上就睡不着，闹的慌了。 等到沈安安三人洗过脸，擦过脖子后，张秀慧就把缝纫机搬在堂屋里面来一点，日头要晒进来了。 沈安安、沈宁宁和康乐倒是因为没睡好，有点迷迷糊糊的，坐在小板凳上，前面就是长板凳。 小身子趴在长板凳上面，一会打着哈欠，一会迷迷糊糊地又要睡觉了。 张秀慧一看，这样不行，已经睡了一个小时了，可不能再睡了，直接拿出沙盘子，让沈安安、沈宁宁和康乐练字。 沙盘是用竹子编成的，不大不小的、圆形的，平日子都是用来挑豆子用的，装上专门从小溪里捞出来的细沙。 细沙是专门用水洗过好多遍，又晒过好多次，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小虫子的卵、大一点的石子之后，就可以用来写字了。 把房间里的床头柜搬出来，把圆编盘放在上面，又在圆编盘上铺上薄薄的细沙。 沈安安、沈宁宁、康乐三人坐在三个不同的方位，就可以拿着之前就磨好的细棍子开始写字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主要就是在写自己的名字，或者是拿着小人书、新华字典在找一些她们喜欢的、看着有趣的字。 而康乐一直都在学着写自己的名字，她的手里是一张纸条，上面是沈安安帮忙写的。 康乐两个字，一笔一划的，有些稚嫩，谈不上什么美感。 但是端端正正的，是沈安安写过好几次，从中间选出最好看的一张撕给了康乐。 康乐刚拿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手里全是汗渍，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好几次，这才把纸条攥在手里。 右手拿着细棍，康乐开始练字着自己的名字，康字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她现在写的是乐字。 听小叔叔说过，自己的名字是爸爸取得。乐，有喜悦、欢快的含义，爸爸自己能够一辈子开开心心的。 但是一个失去父亲，又因自己当时没有其他亲人，母亲只能带着自己改嫁，选的人家条件就差上了许多…… 拖油瓶、不要脸的、倒霉蛋，再难听的脏话，自己都听过。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真的能过去的…… 沈家堂屋里，安安静静的，没人说话，都在专心地干自己的事情。 等到三四点的时候，张秀慧才将视线从缝纫机上移了下来，此时，沈安安和沈宁宁早就开始看小人书了。 只有康乐一个人坐在圆编盘前面，一笔一划的写着字，也不知道写了多久了。 一开始，乐字的笔画全都混在一起了，就是一团，现在看看写的字，依稀能看出来写的是啥。 张秀慧心里明白，这是有了学习的机会，便一个劲地开始学，生怕现在不学了，以后就没有机会继续学习了。 这还是害怕，心里害怕的缘故。 看着康乐额头上的细汗，张秀慧却开始考虑该怎么阻止康乐继续写下去，爱学习是好事，能坚持下来也是好事。 但是过犹不及，而且这是第一次写字，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是要是直接说，可能就会有点伤到人了。 张秀慧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没那么热了，院子里也有一大块阴凉，又望了眼屋子里头。 对着沈安安、沈宁宁和康乐道：“安安、宁宁、乐乐，外面没那么热了，你们想骑自行车吗？” 沈安安、沈宁宁和康乐一听，小脑袋直刷刷地抬了起来，望向张秀慧，眼睛亮晶晶的。 张秀慧见状，笑了笑，对着三人说道：“安安、宁宁，你们去小叔房里，把小叔喊起来，让他带着你们骑车玩。” 这个点了，向阳也该睡好了，要不晚上就得睡不着了，这就不太好了。 第146章 骑车车 沈安安和沈宁宁哇的一声，直接把小人书放在了桌子上，就往沈向阳的房间跑去。 真的是一秒都没有耽误，小短腿跑得呼呼的。 沈向阳的房间。 门没锁，沈安安和沈宁宁一推开门，就能走进去，看到单人床上的沈向阳，连忙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 “小叔，小叔，起床了，安安要骑自行车。” “小叔，小叔，起床了……” 沈向阳睡得好好地，直接就被闹醒了，看了看旁边扒拉着自己的沈安安和沈宁宁，伸手摸了摸额头，长叹了一口气。 这才多久的功夫呀，咋又来了。 没听到张秀慧的阻拦声，沈向阳就知道，这是张秀慧让她们俩来的，要不沈安安和沈宁宁一般是不会跑过来的…… 这觉，是真的睡不了的。但好在已经睡了挺久的了，也是该起来了。 沈向阳直接连连投降，语气里透露着一股子生无可恋，苦着脸，瘪着嘴道：“安安、宁宁，你们让开下，让小叔起床。” “小叔起床了，才能带着你们俩去骑自行车呀，快，快，让开下，要不小叔就不起来了……” 别在床边上站着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看沈向阳已经醒了，便往旁边站了点，等沈向阳起床了，两个小姐妹一左一右的，拉着沈向阳往堂屋走。 看到坐在缝纫机前面的张秀慧，沈向阳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不显，要不就得挨说了。 刚才瞥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四点半了，睡了三个多小时，是该醒了。 这么想着，沈向阳突然看了眼沈岁欢和沈嫣然的房间门，好羡慕呀，姐姐沈岁欢还能在床上睡着…… 安安稳稳地睡着。 沈向阳摇了摇脑袋，指着门外的水井，对着沈安安和沈宁宁解释道：“小叔去洗个脸，你们俩等会。” 可不要再念叨了，脑袋瓜子就要被吵炸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见状，抬着头看了下沈向阳，确认了下，便不再说什么。 转身把小人书放回屋子里，又跟康乐一起把沙子一点一点地收到盒子里，留着下次接着写字用。 至于圆编盘上面还有一点细微的沙子，沈安安三人一起抬着圆编盘到院子，拍打盘面，把沙子打了下来。 最后，又把圆编盘放在了灶房里，灶房里有一块地方是放柴火的，圆编盘之前就放在上面。 至于床头柜，沈安安三人就搬不了，张秀慧看床头柜在堂屋里用不着，放着还挡事，就直接搬回了屋里。 等到沈向阳慢悠悠地回到了堂屋，堂屋里就空了不少，把自行车从堂屋的角落里推了出来。 沈向阳就带着三人在院子里面骑自行车，主要就是小孩子坐在前面的大杠上，沈向阳在后面慢慢骑。 沈向阳一次性只能带一个孩子，带多了，就有点控制不住，也担心不小心摔坏了孩子。 哪个都是家里的宝，就自己是家里的草…… 沈安安坐在自行车的大杠上的时候，沈宁宁跟康乐就跟在自行车后面跑，乐呵乐呵的，不厌其烦。 三人还一边玩，一边喊。 “快点，小叔，快点……” “慢点，小叔，慢点，快追不上了……” 简单地来说，大家玩的都还挺开心的，就是沈向阳无论怎么做，都会被喊…… 沈安安三人里面，沈安安和沈宁宁，沈向阳倒是好带，直接放在大杠上就行，就是康乐，年纪不大不小的。 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下。 沈向阳本想让康乐坐在后面，双手抓着自行车的座椅，后面的座位上还放着用垫子，是用旧的碎布做起来的。 虽然没有用棉花，但是用的旧的碎布也不少，坐在上面也不会觉得硌得慌，还是挺舒服。 而且垫子两边缝上了绑绳，用绑绳把垫子固定在座椅后面，也不担心垫子掉下来。 但是康乐摇了摇头，拒绝了，没说话。 沈向阳也不强求，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就足够折腾他了，少了一个，自己还能轻松点。 一时间，小孩子的嬉笑声、奔跑声在后院响起。 康乐虽然不愿意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但是却喜欢和沈宁宁一起，跟着自行车后面，跑来跑去。 惹得刘奶奶拄着拐杖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脸上也乐呵乐呵的。刚好转头看到抱着长青的一大妈。 瞧了瞧一大妈怀里的长青，刘奶奶担心地问道：“长青这是被吵醒了？” 这是闹觉了？那就得折腾一会了。 一大妈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的，这个点长青也该醒了，刚好抱着他出来走走，现下没之前那么热了。” 一天到晚带着长青待在屋子里也不好，而且房间也得撑开窗户、打开大门，通个风，要不也闷的慌。 长青坐在一大妈的胳膊上，睁着大眼睛，看到沈安安她们玩得那么开心，小胳膊小腿直接拼命地划拉划拉。 这是想过去玩了。 一大妈赶忙把长青抱得更稳一点，可别让这个小不点，一不小心就摔了下去，小不点人小，劲可不小呢。 这可是有股子“吃奶的劲头”的主。 长青划拉划拉半天，发现没什么变化，眼睛里尽是迷惑和着急，拍打地更加使劲了。 快，快，长青要玩。 一大妈见拦不住，只能抱着长青往院子的阴凉处走，也不着急，慢慢走过去，别不小心摔了。 沈安安和康乐刚好跑累了，直接坐在了阴凉处，歇了会，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看沈向阳带着沈宁宁在院子里转圈圈。 长青看到沈安安和康乐，张着嘴，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得亏了长青脖子下面系着口水兜。 就这样，一大妈还得时不时地拿出手巾给长青擦下巴，实在是太多了。 沈安安看到长青过来了，也不觉得累，直接从石阶上站了起来，跑到长青身边，逗逗长青。 长青看到沈安安也觉得高兴，口水流得更欢快了，就是得累着一大妈了。 刚好这时，沈向阳带着沈宁宁骑着车，停了过来。沈向阳将自行车停稳了，这才抱着沈宁宁下了大杠。 第147章 做衣服 长青看到自行车就在旁边，小手上下拍打得更加勤快了，还倾斜着身子，往自行车的方向倒过去。 就连沈安安捏了捏他的小胳膊，长青都没注意到。 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行车，眨都不眨一下子，生怕一眨眼睛就看不到自行车了。 沈向阳见状，对着一大妈说：“一大妈，我推着自行车，你把长青放在椅座上，我推一圈吧，让长青过过瘾就好了。” 至于带着长青骑起来，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说长青现在连坐都不会，就算会了，沈向阳也怕出事。 让一大妈抱着长青坐在车后座，沈向阳骑着带起来，沈向阳也不敢。 要是骑快了，骑到石子了，或者突然急刹车，一大妈没抱住长青，那就麻烦了。 怎么看，都是沈向阳推着自行车，让长青坐在椅座上，才是最安全的，反正一大妈还在旁边抱着长青呢。 也不会出事。 一大妈看了眼，正在兴头上的长青，点了点头。 自己多注意点，抱长青的时候，抱紧一点就行了，就是姿势有点不舒服，但是长青过了瘾，才不惦记。 要不直接抱着长青走了，长青就得开始闹，没个消停。就这小家伙，嗓门大的很。 这下子，沈安安、沈宁宁和康乐直接就跟在自行车旁边，看着长青在上面坐着。 沈安安和沈宁宁还时不时地指着水井、大树、房子、水池子、小板凳、菜地，教长青讲话。 长青倒也是非常给小老师们面子，一直啊啊啊啊个没停，就是不知道说的婴语对不对了。 康乐跟在旁边，不说话，小嘴抿着，只是眼睛亮晶晶的，终于有点小孩子的样子了。 刘奶奶坐在小板凳上，看到了，心里也跟着舒坦些。 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样子，可惜有些大人却没个做人的样子…… 沈岁欢把躺椅搬到了屋檐下面的空地上，躺在躺椅上，翻着手里的医书，看着外面的热闹。 嗯，真的不错，挺热闹的。 要是自己不是被闹醒的那一个，那就更好了。 不行，沈岁欢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书，眯着眼睛，躺在躺椅上，还是这样最舒服。 大夜班，可不是好熬的。好在，这个月，这是最后一次夜班了，之后的几天都是白班了。 就在长青坐在自行车上，逛了两三趟的时候，康明走进了后院，看到康乐乐呵乐呵地跟在沈安安和沈宁宁边上。 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康乐还是跟小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最自在，脸上都能稍微带着点笑，人也有了精气神，少了一点拘束。 沈向阳推着车，刚好转弯看到康明，停了下来，一大妈见状抱紧了长青，就连沈安安、沈宁宁和康乐也跟着停了下来。 康明见大家伙都看着自己，立刻开始自我介绍，并且说明了来意。 “我是昨个入住中院的新邻居，叫康明，这是我小侄女康乐，现在过来是找张婶子有事。” 这几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自我介绍了，等人都见过了，就不需要了…… 沈向阳点了点头，指了指堂屋，道：“我妈在堂屋呢。” 说完了，就接着推着自行车转圈圈，没看到长青已经开始哇哇哇地催了吗？一刻都不能停下来…… 康明见沈向阳为了座椅上的奶娃娃继续推着自行车，就连小侄女看到自己，也没跟过来，而是跟在后面。 顿了顿，康明缓过来之后，就抬起腿往沈家堂屋走去。 路过堂屋的屋檐，看到躺椅和躺椅上的沈岁欢，康明停了下，又缓了缓，继续走进了堂屋。 看到张秀慧，康明脸上挂着笑，感激道：“张婶子，今天康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事情办好，我就回来了。” 笑脸迎人，总是没错的，再说，确实是麻烦人家了。 张秀慧见康明这么客气，摇了摇头，道：“乐乐乖得很，不挑食，也不闹腾，跟安安和宁宁玩得开心的很。” “叫我说，要是你以后忙，就直接让乐乐来我家，刚好可以跟我家安安和宁宁做个伴。” 前院的孩子们太闹腾了，康乐在，刚好可以跟安安和宁宁一起认字、讲故事，总比一直在外面疯跑来得好。 也能静下来，养养性子。 康明一听，眼睛都亮了，应和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张婶子，不瞒你说，我已经给康乐在学校报了名。” “就等一开学，康乐就能去上学了，过几天，我也得去上班，到时候就会好些了，但有的时候，还是得麻烦下……” 总有要加班的时候，谁也没办法避免…… 张秀慧不等康明说完，便答应道：“要是你下班没回来，康乐没吃的，可以让康乐来我家。” “就是没什么好菜，我们自个家平日子沾荤腥得也少，但是吃饱饭，还是能做到的。” 康明自己又送粮食过来，要是这样，还不让康乐吃饱饭，那就亏良心了。 康明听张秀慧说得实诚，心里就更踏实了，道：“张婶子，现在能做到吃饱饭，也是不容易的事情了，哪里还敢有别的要求呀。” 要是再往前几年，那可是连饭都吃不饱，别提多苦了。 说着说着，康明终于提到了张秀慧手里的活计，一进门就看到这个缝纫机了，特显眼。 他先是看了看四周，没什么陌生人，低着头，询问道：“张婶子，我昨个去供销社买了点布，你能帮着给康乐做几件长裤长袖吗？” 实在是成衣太贵，自己家里又没有缝纫机，自己也不会做衣裳…… 张秀慧眼皮子跳了跳，仔细打量了下康明，眼睛清澈，不像是个坏胚子，应该干不出背后捅人的事。 但世事无绝对，还是点稳妥些好，自己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身后还有一大家人呢…… 张秀慧想了想，还是选择谨慎点，轻声道：“康明，我这缝纫机是给自己家人做的衣服用的。” “跟外面那种做生意、投机倒把的，不一样，你可别误会呀……” 第148章 远亲近邻 张秀慧一直做的都是十几年的老熟人的单子，这么多年了，也不怕出事，也没有出过事。 这康明虽说是邻居，但也只见过两三次面，要是这新邻居是假，想弄点事出来是真…… 知人知面，不知心。 康明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突然了，这时候大家都谨慎，就怕被举报了。 便轻声道：“张婶子，我知道，大家都是安分人，只想好好过日子……” 等过段时间，跟张婶子熟了之后，再提提吧，现在离冬天还有段时间，不着急。 终归在一个家属院里面，又近又方便，做衣服也要不了太久，赶赶进程一天也能做一套单衣。 而且康乐现在有换洗的衣服，再加上是夏天，衣服一上午就能干，也不用担心没衣服换。 再说了，自己还得准备准备棉花，到时候康乐和自己的冬衣、棉被、垫被、被单子、被套子之类的也得准备起来。 想到这里，康明看了眼张秀慧，心想：张婶子既然有缝纫机，那被单被套、冬衣之类的应该都能做。 到时候，一事就不烦二主了。 就是棉被和垫被，自己需要再问问情况，最好在秋天就一次性置办好了，要不到时候忙起来了，又碰到一场秋雨。 天凉了，那就冷了。 康乐身子骨也没那么好，要是不小心风寒了，那就麻烦了。 这时候，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一条人命，谁都不敢小看降温，都是早早地做好准备。 一个堂屋里，康明跟张秀慧想的是两件不同的事情。 出了康明要做衣服的这事，张秀慧便开始犹豫了，该不该把沈岁欢做的祛疤膏给康明一盒，给康乐用。 这康明要是没什么坏心思，那是最好了，以后也能多一家可以来往的人家。但是康明要是心思不纯，想给自个家下套。 那沈岁欢辛辛苦苦做的祛疤膏，就是扔到水里，连声响都听不到，太可惜了，太浪费了。 这时，张秀慧听到了院子外的嬉笑声，看着康乐亦步亦趋地跟在沈安安和沈宁宁的身边，还是心软了。 对着康明打了声招呼，便起身去了沈岁欢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了祛疤膏。 这人呀，做事，首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其他的，就得看别人的良心了。 做好自己，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至于别人，那可是管不着，管不了，没法管。 几步路的时间，张秀慧就坐在了缝纫机上，给康明递过去一盒祛疤膏，解释道：“这是祛疤的药膏。” “用之前可以在手上擦下，看看会不会发红、发痒，要是发红、发痒了，那就不能用了，这叫过敏。” 康明看着手里的膏药，愣了下。 这是给康乐准备的，康明实在没想到，就昨天张秀慧给康乐洗了次澡，今天就会给自己祛疤的膏药。 要知道，现在的药品很紧张，西药只有大一点的医院才能配上，像乡下的赤脚医生大多用的都是自己采摘的草药…… 更别说，这种祛疤的药膏，在一些人眼里是“没什么价值的”，没有退烧药、消炎药、解毒药之类的有用，能救人性命。 对于男人来说，脸上有道疤痕，反而是英雄、勇气的象征，但是这世道对女人就苛刻多了。 脸上有道疤，那是连门都不敢出的，就算出了门，也会被一些没脑子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 大人尚且受不了，更何况是小孩子。 康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知道自己一身的伤疤不好看，从来不会在人前挽起手臂，更别说大夏天的穿短袖短裤了…… 要是祛疤膏有用，康乐现在年纪小，用上三年五载的，一身伤疤都好了，以后也能穿短袖短裤，穿裙子，弄得美美的。 虽说，现在没人敢穿布拉吉上街，但是以后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个道理谁都懂，最怕有穿裙子上街的机会了，但是康乐没机会了。 而且康明完全没想过到，张秀慧会给自己一个祛疤膏，其实他自己也在托人弄祛疤膏，只是现在还没消息而已。 这药膏不好搞…… 但张秀慧，一个就见了两三次面的人，把康乐这般放在心上，康明心里有点暖暖的，又有点难过。 一个陌生人都能做到这一步，但是血亲却……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人的。 康明收了收心思，看了一眼外面的康乐，勉强地笑了笑，道：“婶子，我也不说客气话了，这祛疤膏，我也在托人找。” “可是合适的膏药不好找，现下你给的祛疤膏，我就厚着脸皮收下来了。要是康乐能用，您说个价，不让您吃亏。” “要是康乐用不了这祛疤膏，我还您，也不浪费东西，其他人也能用，但是这份情，我康明领了。” “要是以后有什么，我能做到的，您说句话，我肯定得给您办成了，我们康乐命好，能遇到好心人……” 说着说着，康明难过极了，语气也有点不对劲。 要是自己一身伤，自己还没那么难过，可是这伤在小侄女身上，自己就格外难过了。 康乐，自己的小侄女，唯一的亲人，这道坎还是过掉了，能遇上好心人了，以后肯定能顺顺利利的了。 真好。 张秀慧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康乐那一身的伤，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只能安慰康明道：“康明，你现在二十一二岁，年纪轻，经历的事少，但是你要相信。” “咱们只要心里有希望，手上肯干，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自己那个年代，日子那么苦，都熬过来了，现在的世道说到底，还是安稳了不少。 说回康乐，康乐现在离开了原来的那个屋子，跟着康明一起生活，马上又可以上学了。 这日子，看样子，渐渐好了起来了，等到读了一两年的书，身上的伤疤也蜕掉了。 估摸着，也就想不起那段难熬的时间了。 遗忘，是好事。 这样小的孩子，记着这种苦难，只会让孩子难过，其他的，没有任何意义。 第149章 平常事 太阳每天都会照常升起，那些难熬的日子都会留在昨天的，崭新的未来属于每一个人。 堂屋里。 康明跟张秀慧接着闲聊了几句，主要是康明在问一些有关家属院的事情，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等聊得差不多了，康明便拿着祛疤药膏，踏出了沈家的大门，看到院子里还在玩闹的康乐。 康明走到康乐的身边，本想摸一下康乐的小脑袋，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蹲下身体，眼睛注视着康乐。 笑着对康乐，说道：“乐乐，小叔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你要是玩累了，就直接回家去哈，明天再过来玩。” 康乐没什么反应，但是康明知道，康乐记住了，便转身离开了。 就在一个家属院，后院还有大人，总出不了事。 刚刚才从外面回来，买回来的东西直接放在了家里，也没收拾，现在还得回去收拾东西。 除此以外，还要准备准备晚饭，总不能自己都回来了，还让康乐晚上到沈家吃饭…… 康乐看了眼康明离开的背影，转头继续跟着沈安安和沈宁宁。 许久之后。 后院渐渐恢复了安静，孩童特有的嬉闹声也停了下来，就连自行车的响铃声都没了。 一开始，沈向阳本想带着长青转个两三圈就可以了，过个瘾就行。没想到沈向阳一准备停车，就被长青啊啊啊地催促。 跟在一旁的沈安安和沈宁宁立刻选择了站队，于是沈向阳只能推着自行车转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长青的小嗓子彻底哑了下去，啊啊啊啊地喊不动了，沈安安、沈宁宁的小短腿也累得走不动路。 这才停了下来。 期间，一大妈心疼长青，也尝试着把长青从自行车的座椅上挪下来，可是长青不让。 一离开座椅，就直接哭得眼泪珠子成串地往下掉，嗓门还特大，哭得一大妈的心都碎了，只能任由长青继续玩。 现在，长青终于尽兴了，一大妈也顺势将长青抱到自己怀里，等会回家得给长青多喂点温水润润嗓子。 后院中的这几人，长青喊累了嗓子，一大妈胳膊酸痛了，沈安安和沈宁宁的小短腿跑累了。 沈向阳倒是没什么感觉，一整天也没干什么体力活，就是每次都是没睡好的时候被喊醒，有点疲倦了。 而康乐其实也不觉得累，但是看沈安安和沈宁宁累得直接坐在地上休息，便也跟着坐在了旁边。 乐呵呵地看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 沈向阳借着机会，把自行车推进了堂屋里，然后在堂屋的桌子上拿了杯子，灌了一大杯水。 虽然在树荫底下，比在太阳底下凉快不少，但这么久了，早就渴了。 喝过水，沈向阳坐在堂屋门前的小板凳上，瞥了一眼，看到正躺在躺椅上的沈岁欢，心里止不住的羡慕。 二姐今天也太幸福了，能一直睡着，还没被吵醒，想想自己，算了，不能想了，越想越难过。 时间过得很快，日头渐渐地落了下去。 张秀慧把今天的活计干完了，就把缝纫机收到了屋子里面，跟着沈向阳一起把堂屋打扫了下。 便走进灶房里，开始忙活晚饭了。 生活就是这样。 忙于生计的同时，一日三餐里面穿插着零零碎碎的琐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这些不可避免的琐事。 各家有各家的烦恼。 同在中院，康明操心小侄女的事，何晴则是担心，自己的哥哥会找到一个怎样的嫂子，未来的嫂子又能不能容得下自己…… 过年的时候，何晴就知道，有媒婆要给哥哥何雨介绍对象了。 一开始，都约好了，要在正月里面见面，但是刘媒婆刚好那段时间，回娘家串门子，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 摔得还不轻，在家里养了快两三个月，得亏刘媒婆娘家给力，自己也靠着做媒这条路子攒了点私房钱。 在这块也算小有名气，不少人看重刘媒婆心实，就算刘媒婆暂时出不了门，也愿意等刘媒婆伤好了再相看。 要不是这样，刘媒婆早就被婆家人指着鼻子骂上几句了。 无非是这样的话：废人一个，天天躺在床上，还得让人伺候，真的是指望谁，都指望不上你…… 这都十天半个月了，再难养的伤也该养好了，是不是想偷懒，不想干活，这才躺在床上不起来…… 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辈子才有这么一遭，要不怎么偏偏你摔了，别人没事…… 还有更难听的，骂出来了话，让人恨不得直接拿根绳子抹了脖子的都有…… 但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之后，刘媒婆养好了身体，开始出门了，整整一个月，有二十多天的时间，刘媒婆都在外面跑。 相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开始要把双方的条件摸清楚，再把彼此的要求弄清楚。 在这过程，男女方的家长，有实诚的，有谦逊的，也有说的天花乱坠的，媒婆得靠自己，弄明白实际情况。 偷偷摸摸地跟左邻右舍多打听打听男女双方家的为人，要是街道办有相熟的人，还得去街道办走走。 等一切都弄清楚了，刘媒婆这才会提前跟男女双方的家长打招呼。 没见面前，就把条件说清楚，要是愿意就见面，不愿意那就等下一个。 要是见了一个又一个，还是不愿意，那挑剔、有毛病之类的名声就会传出来，以后也难找…… 所以，这时候，相亲一次的成功率还是挺高的。 就是按照条件找的，适配度很高，而且这时候也不讲究爱呀、情呀的，主要就是看能不能在一起过日子。 要是那个小年轻，沉迷于容貌，准备只找个长得好看，能不能过日子都无所谓的，那就能品尝到竹板炒肉、鸡毛掸子。 绝对的新鲜。 只要是上点心、不糊涂的长辈都不会任由小辈看脸过日子。 当然要是能找到一个相貌好、有本事、家里条件也不错的，长辈们肯定乐意。 但哪有那么容易。 能不能在一起过日子，算得上是现在在一起结婚的硬性标准了。 第150章 相看1 等到刘媒婆把前面定好的人家都相看完了，终于轮到何雨了。 这次相见前，刘媒婆也专门花了时间把前面的流程都过了一遍，毕竟过去了好几个月了。 为了保险起见，刘媒婆还是自己重新摸了底，招牌建起来不容易，但是招牌被砸就是一瞬间的事。 确定没什么问题了，刘媒婆这才定好了日子，就在这个星期天上午，打算再来何雨家相看，两个小年轻先见上一面再说。 要是两个小年轻看对眼了，就能考虑之后家长见面、聘礼彩礼的事情了。 要是看不对眼，那就好聚好散，也不耽误对方，直接下一个得了。 周日，上午。 何雨早早地就跟轧钢厂食堂的领导打过招呼了，专门把周日一整天给空了起来。 虽说相见是上午的事情，但要是看对眼了，可能就得出去逛逛，或者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早点准备好，才能在时间上更加从容。 何雨、何晴两兄妹昨晚上早早地就睡了，今天早上醒的也早，不知道刘媒婆大概是几点带人过来。 但是何雨之前就问沈家借了点野茶叶，现下已经泡好了，就等人来了，就能上茶了。 堂屋的桌子上，除了准备好的茶水，还放着一些晒好的南瓜子、卤好的花生，还有一些嫩生姜。 专门用来闲聊、喝茶的，就这么一点东西，能聊上半天的。 灶房里也准备好了肉和菜，大概是四五两的生猪肉，昨天买好的，一直放在盆里，盆被放在水缸里。 只有这样，才能在大夏天里，留上一两天，不会坏。 菜也是昨天就准备好的，担心女方家来人多。 何雨还专门跟张秀慧打过招呼，要是家里的菜不够吃，可能就要去沈家的小菜地里摘点菜。 何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何雨，身上的衣服昨天洗了好几次，就担心平日子的油渍显出来。 头发也是昨晚上专门剪过的，就连胡子也剃过了，跟平时相比，干净清爽了不少。 大概九点左右，刘媒婆就带着女方和女方家人过来了，来的主要是女方和女方的父母，还有女方的弟弟。 何家的门大开着，一来人，就看得特别清楚。 媒婆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对着后面的一对夫妻和年轻女孩说着什么，无外乎就是介绍下这一块家属院。 何雨和何晴看到来人了，连忙从长板凳上站起来，走到堂屋门外，本想往前再走几步。 但是媒婆她们走路快，三四步的功夫，回到了何家门外。 媒婆看到站在门外的何雨和何晴，心里点了点头，还是有点礼数的，没有大爷似的坐在里面不出来。 其实，何雨人条件不错。 身高不矮，一米七五左右，国字脸，是这个时候，比较受欢迎的长相。 本人又有工作，在轧钢厂食堂里面上班，油水肯定少不了，而且还是个正式工，不担心突然被辞退。 也有房子，不用跟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合住一间屋子，要是结婚了，就能直接收拾出新房。 但何雨没有上亲，没有长辈的扶持，以后结婚了，生了孩子也没长辈搭把手，这一点就不太好了。 再说这双亲都没了，多多少少有点克亲的意思，要不是还有个妹妹在，就更难找对象了。 但也只有这个妹妹，等这个妹子嫁出去了，就是两家人了，要是有什么灾什么难的，估摸着也难搭手。 所以，刘媒婆反复盘算了不少人家，跟何雨商量了下，还是决定先带这一户人家过来看看。 女方名叫程大丫，家里老大，是个能干的，路还不会走的时候，就开始学干活了。 八九岁的时候，就能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现在家里的活，地里的活都跟着一起干。 下面是两个妹妹，程二丫和程三丫，最后一个还是弟弟，程耀祖，现在六岁了。 程大丫，今年十六岁了。两年前，家里人就打算带着她相看，但是附近的媒婆一看，人小还瘦，看着跟十一二岁似的。 整一个孩子样，刘媒婆根本不肯带着程大丫走动，外面倒是有媒婆想挣这份媒婆钱，愿意带着程大丫出门相看。 但是架不住，男方一个个的不愿意，看着就是个孩子样，总有种相看到小孩子的感觉。 男方要找的是媳妇，不是妹妹。 男方的长辈也不愿意，自家孩子这是到了年纪要结婚了，要是娶了程大丫，还得养上几年，才能生孩子。 这中间几年的粮食得自己家出，而且，程大丫当时太瘦了，男方家人一度怀疑程大丫生不出健康的孩子。 就这样，程大丫十四岁的时候相看了一段时间后，就停了下来，她父母认清了事实。 在家里养了一年多，这才带着程大丫出门相看，现在程大丫看着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了，就是看着清瘦。 感觉一阵风吹过来，人就被风吹走了。 刘媒婆倒是打听清楚了这些。 一开始也不想带着程大丫过来相看何雨的，但是架不住程家的听到了何雨的条件，来家里好几趟了。 最后几次竟然隐隐透露出，要是程大丫相亲再不成的话，就把程大丫“嫁”到大山里去。 这才跟何雨商量了下，先见见面，要实在不行，那就算了。 山里头的人，出得彩礼不低，得有六十六块呢。 要不是程大丫他爹觉得，程大丫嫁进了山里，就不能帮衬程耀祖了，早在程大丫十四岁的时候，把程大丫嫁进大山了。 不过，没有程大丫，还有程二丫、程三丫，可惜了，两个姐妹跟程耀祖年纪差的有点大，要不然就能换亲了。 程大丫她爹还时不时的跟程大丫她娘说，程三丫下面的两个女娃娃就应该留下来，而不是直接扔到山里…… 但是也不影响，程大丫他爹都想好了，实在不行把程三丫留在家里留上几年，还能给家里干几年活，挣点口粮。 到最后，也能把程三丫嫁到大山里了，也能给程耀祖挣个结婚的钱，总不会亏本的。 第151章 相看2 程耀祖这上头的三个姐姐倒是物尽其用了…… 话说回来。 刘媒婆看到何雨和何晴等在门外，连忙走上前几步，笑着打招呼道：“何雨，你刘婶子带着亲戚过来串门子。” 这时候，对外都说是带亲戚串门子，要是相见不成，也不影响名声，就是这借口用多了，谁家都清楚是咋回事了。 毕竟这时候人口流动性很差，一般一个地区的人，能做到五六年，十几年不动弹。 再加上，没什么娱乐设施，串门子，是大家伙最常做的事，哪家有哪些亲戚，大家伙差不多都能摸个底朝天。 要是一段时间内，隔三差五地能看到所谓的远房亲戚，那八成就是在相见，而且还总是没成，所以为了不引人注意。 一般都是隔一段时间相看下，也有怕相看多了，坏了名声，直接到国营饭店相看的。 当然，这也的是有点底子的人家才能做到的。 像中院的贾王氏，便是直接先消停一段时间，等过上一两个月，再带着贾胜利相看。 何雨这是第一次相亲，有点拘谨，连忙用衣服将手掌心的汗擦了擦，脸上挂着笑。 道：“刘婶子，您好不容易有时间过来一趟，我就怕招待不周，多见谅，多见谅。” 何雨说的客气，但是刘媒婆却不会当真，笑着道：“你小子年纪轻，但是是个妥帖人，哪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说着，刘婶子故意拍了下大腿，对着身后的程大丫的爹娘和程大丫介绍道：“都怪我，都怪我。” “忘了介绍了，这是何雨，我远房亲戚家的孩子，现在在轧钢厂食堂做大厨，他那手艺，可是一绝。” 至于年纪、身高之类的，刘婶子来之前就说过了，现在人就在这了，看得见，那就不用多说了，接着指着何晴介绍道。 “这是何雨的妹子，叫何晴，现在还在上学，平日在家也勤快，是个乖巧的小姑娘。” 要是能成，还是希望程大丫能对何晴好一点，这小姑娘也可怜。 程大丫听到何晴还在读书，原本一直低着的头，瞬间抬了一下，又迅速低了下去。 真是让人羡慕呀。 反倒是程大丫爹娘，原先对何晴没什么感觉，觉得不就是一个小姑娘，等到了年纪嫁出去就完事了。 只是现在听到小姑娘还在读书，这就有点费钱了，脸色就变了。 程大丫她爹和她娘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程大丫她娘上前走了几步，她故作热情地拉着何晴的胳膊，寒暄道。 “小晴现在还在读书，多难得呀，不像我家大丫就是个睁眼瞎，一个大字不识。只是女孩子还是得把家里里里外外地操持好，才是正道……” 何晴被人拉着胳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但看了眼何雨，只好低着头，故作腼腆。 刘媒婆见程大丫她娘越说越离谱，连忙拦住了，对着何晴笑道：“程家婶子这是在夸大丫呢，大丫干活那可是一把好手。” 明明还在何家的地盘上，就敢对着何雨嫌弃何晴读书多，真是没脑子。自己虽然圆回来了，但谁也不是个傻子。 何雨虽然拘谨，但是一直细心地观察着三人，程大丫爹娘这对夫妻有点轻视女娃娃，过了。 小妹读书是自己花钱供的，跟程家人没有一点关系，现在自己还没娶程大丫，程家人就敢对何晴上学的事说上几句。 但是真成了，这何家就得姓程了…… 就是程大丫的反应让何雨摸不着头脑，这是羡慕，还是嫉妒，低着头看不到。 刘媒婆作为中间人，现在只能继续按照流程走，对着何雨和何晴介绍了下程家人。 哎，总不能现在拉着程家人回去吧，这算什么回事。 “何雨、何晴，这是我远房亲戚，这是程大丫还有她爹娘，这孩子是程耀祖，今个过来玩玩。” 其实，程耀祖过来是想沾点荤腥，这次程大丫相亲，听说何雨是个厨子，程大丫爹娘就打了主意，带上程耀祖开开荤。 一开始，刘媒婆是不知道的，直到今个早上程家一行人来到刘媒婆家里，刘媒婆这才知道了。 但是知道了也没办法，时间快到了，也不能把程耀祖送回去，把程耀祖留在自己家里？刘媒婆才没这么傻。 这程耀祖看着就是被家里人宠坏了，现在站在旁边，看着乖巧，没过一会，估摸着就得开始闹。 自己家那座小庙可不够程耀祖拆的，还不如带着，万一出啥事了，程家大人都在，都有负责的人…… 这家还是选错的，刘媒婆想到这里，看了眼低着头的程大丫，只是可惜小姑娘了。 何雨看到躲在后面的程耀祖也有点惊讶。 但还是没表现出来，人都来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除非把刘媒婆和程家人赶出去…… 这时候相见很少带小孩子，一是小孩子年纪小闹腾，二是小孩子嘴不牢，要是是没成却传了出去，就丢人了。 三是，孩子虽然小，但是也多了一张嘴，吃一份粮食。 何雨看了眼刘媒婆，想了想，道：“刘婶子，这日头上来了，在外面讲话多多少少也热得慌，咱们走进来再说吧。” 别再门口站着了，对面的贾家婶子（贾王氏）都已经专门搬出了板凳，准备看热闹了，那可不是个嘴严的。 这事，估摸着是成不了了，但是也不能在大门口闹起来，那就丢人了。 刘媒婆点了点头，对着程家人说：“程大哥，程家嫂子，那咱们就进屋吧，这太阳晒得是难受。” 要不是之前就答应了何雨，自己也不想着大夏天的出门，要是等到秋天，那就凉快多了。 就这样刘媒婆和程家一行人跟在何雨和何晴后面，进了何家的堂屋。 一行人围着堂屋的桌子坐了起来，何晴看了眼何雨，还是把茶水倒好，递给了刘媒婆和何家人。 刘媒婆和何家人倒也口渴了，在外面走了一段时间，现在正是热的时候，这一杯茶水刚刚好。 第152章 成不了 等何晴倒了第二杯，这才把茶壶放在桌子上，坐到了程家人对面。 这一举动，让程大丫的爹娘又对视了一眼，没规矩…… 得亏何雨不在堂屋，没看见，要不就得闹一下了，他去灶房里把筷子和小碟子都拿了出来。 南瓜子、花生都是可以用手剥的，但是这嫩生姜，就得用筷子夹着吃了，哪能用手呢…… 何雨现在的想法很简单。 这门亲事虽然是成不了了，但是面子上还得过得去，主要还是为了之后找刘媒婆的时候，好说话。 不管是自己还是妹妹，结婚都得找媒婆，这就得提前把关系弄好。 刘媒婆坐在上位，一看桌子上的东西，心里就有谱了，何雨这是有诚意的，程大丫是个能干的，这没话说。 但是她爹娘可不是个好说话的，要是最后成不了，自己也得给何雨找一个合适的。 何雨拿好了筷子和碟子便坐在了程家人对面，和何雨坐在一起，刚准备说上几句。 就看到程大丫她爹直接拿着筷子吃起了生姜，看都没看何雨和刘媒婆一眼，边吃边招呼程耀祖一起吃花生。 这嫩生姜是腌制过的，味道很不错。花生和南瓜子也是专门准备的，味道自然不错。 尤在这个没什么零嘴的时候，花生、南瓜子这样的就更稀罕了。 更别说嫩生姜，有一点点生姜的辛辣，吃着就好吃，就是下酒的好东西，要是拌上点香油，那可是香透了…… 可惜，这时候，猪油都少，更别说香油了。 何雨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也没说话，转头看向刘媒婆。 刘媒婆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是在打圆场，笑着道：“何雨，你这小子手艺越来越好了，我这都忍不住要动筷子了。” 虽说，饭桌上的吃食都是为了招待客人准备的，但是按照流程，都得等到主家客套几句后才能动。 程大丫她爹年纪这么大了，不可能不知道这规矩，要是平日子，去亲戚家还不算什么，毕竟熟悉，自家人。 但这是在相见的场合，本来就是重视礼节的场合，不免怀疑，他这是故意给何雨一个下马威。 还招呼着程耀祖一起吃，这就是把何家当作自己的主场了。 何雨也没反驳刘媒婆的面子，没必要，这事也不是人家刘媒婆做的，做中介人，也难。 就是自己要是真娶了程大丫，这程大丫的爹娘，自己也得跟着受着。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一个女婿半个儿。 尤其是程耀祖年纪还小，要是程家出了啥事，自己还得搭把手，要不外面人也得念叨几句。 可程大丫她爹这个样子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何雨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一路人，没必要在一起凑合着。 何雨对着刘媒婆，客套道：“刘婶子，那你就多尝尝，看看我这手艺跟之前比怎么样。” 刘媒婆点了点头，刚想拿着筷子夹个生姜，就发现程家人直接把饭桌上的吃食搬到自家人面前。 哦，不，程大丫面前就没吃食。 刘媒婆这下是彻底黑脸了，怎么，这是三百年没吃过东西了，要成饿死鬼，赶着投胎前吃口饱饭？ 连装都不装了，主家还没动筷子，自己这中间人连一口都没尝到，就全扒拉过去的。 这难不成是故意的，想把程大丫的这门亲事搞黄，那也没必要呀，要是不想见面，直接说一声，自己也就不安排了。 干嘛还让程家的，找自己那么多次，难不成就为了今天混口饭吃？ 刘媒婆越想越气的慌，这是把何家人的脸踩在地上，也没给自己面子，毕竟是自己带过来的人，太丢人了。 刘媒婆作为中间人，脸色都黑了，更别说作为主家的何雨和何晴了，何晴还能忍忍。 这是哥哥何雨的大事，自己不能发作，免得耽误了哥哥何雨的事。 何晴有顾虑，但是何雨没有，本来就觉得这门亲事成不了，想着好聚好散，现下弄成这样。 自己要是不说说话，那成什么了。 “刘婶子，这，这都怪我经验不足，准备的不太够……” 刘媒婆没等何雨说完话，连忙陪笑道：“这是你手艺好，才让人馋成这样，没事，我都喝口水，等缓过去了，就回去了。” 明明是程家人不知礼节，跟何雨有什么关系，十个人的量，这两人都能霍霍完。 程大丫她娘没动筷子，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小儿子吃的开心，比自己吃到了，更开心。 正笑着呢，就听到刘媒婆这么说，连忙转过头，对着刘媒婆道：“刘婶子，这还没开始呢，咋就回去了。” 中饭都还没吃上的，自己一家子早上就喝了一碗稀粥就过来了，就指着今天这顿中饭呢。 刘媒婆翻了翻白眼，没好脾气地说道：“咱们就是过来串门子的，门子串好了不就回去了，还待在这干啥。” 真的是，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呀。自己做媒婆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就是还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可不能害了何雨这个年轻小伙子。 程大丫她爹见刘媒婆发火了，这下总算放下筷子了，对着刘媒婆谄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小何这手艺绝了，我这才没忍住。” 现在多说几句好话，中饭说不定还能弄回来，至于这门亲成不成，就不重要了。 前天，自家的亲戚来话了，说是山里的一个汉子，二婚的，没孩子，准备娶个媳妇，彩礼肯给八十八块…… 这养女孩，还是挺赚的。 要不是之前跟刘媒婆说好了，今个，自己是不打算带着大丫过来的，但是能过来吃顿好的，也是不错的。 刘媒婆黑着脸，脸上板着道：“那是，人家可是厂里的大厨，手艺肯定没的说，领导都表扬过。” “咱们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走吧，走吧。” 说完了，刘媒婆还专门喝了口水，准备起身了，现下都快到十点多了，该是日头上顶的时候了，出门那是真的热。 第153章 撤了 但自己把程家人带过来了，就不管了吧，总得带回去，不能让何家兄妹做这个恶人。 下次，自己还得多打听打听，这程家之前也不这样呀，难不成是被下了降头，还是有别的事…… 程大丫她爹刚想说上几句，就看到刘媒婆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不太对劲，这是在威胁自己。 想到刘媒婆的身份，程大丫她爹还是跟着刘媒婆一起站了起来，耀祖现在年纪还小，不着急结婚，但是媒婆都是相互认识的。 要是为了大丫的婚事，闹的耀祖名声不好，以后不好找媳妇，那可不行了，这大丫哪有自己的耀祖重要。 就是今天那么早出了门，走到现在，坐下来都没一会，就得回去，白折腾了。 看到这里，程大丫爹娘狠狠地瞪了一眼程大丫，没用的丫头，连一顿饭，都沾不到光。 程大丫她娘的脸色也不好，但见孩他爹没说话，也只好跟着站了起来，顺便把程大丫猛地拉起来。 真没眼力见。 程大丫深知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也不敢多说什么，低着头，跟在她娘身后。 但是程耀祖却不干了，平日子家里惯着，宠着，娇养着，今个也算是破天荒走了那么多路，刚歇下，又要回去…… 程耀祖立刻就闹了起来，直接从长板凳上起身，把桌子上的瓜子壳、花生壳都扫了下来。 一下子桌子上、椅子上、地上还有程家人的身上都弄到瓜子壳了。 除此以外，程耀祖还顺势直接躺在了地上，撒泼打滚，一看就是经常在家里干这事，动作熟练得不行。 程大丫她娘见刘媒婆脸色不好，连忙打圆场，道：“耀祖这是见小何亲切，舍不得走，闹脾气呢，要不咱们再留留……” 这顿饭要是吃不到肚子里，自己这一家今天来这一趟都是亏的慌。 原先坐着的何雨和何晴就在程耀祖撒泼的时候，从长板凳上站了起来。两姐弟面面相觑，满眼的无奈。 这，这，这也太没有规矩了。 刘媒婆看了看脚下的花生壳，脸色更黑了，对于程大丫她娘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盯着程大丫她爹。 程大丫她娘一看就知道，不是个能做主的人，跟她说得再多，也没什么用，浪费口水。 程大丫她爹见一群人直直地盯着自己，又瞥了眼浑身脏兮兮的程耀祖，突然觉得有点丢人。 明明平日子耀祖也经常这么干，自己那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倒是觉得丢人了。 程大丫她爹直接转过头，对着程大丫她娘吼道：“还没快把耀祖抱起来，衣服都脏死了……” 说着，率先转身走了出去，这下也不用刘媒婆催促了。 程大丫她娘一看孩他爹生气了，连忙蹲下身子哄着程耀祖，程大丫她娘干惯了活，力气不小。 虽说程耀祖年纪不小，力气也不小，但是把程耀祖从地上拉起来，再抱到怀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旁的程大丫看到他娘抱着程耀祖走出了何家，这才敢跟在后面出门，只是出门前，她极快地抬了次头。 心里叹了口气，对于自己爹今天的表现，程大丫并不意外。 前个，程大丫她爹谈到山里汉子给的彩礼的时候，也没有瞒着她。 反而对着她喜滋滋地笑道：“大丫以后有福了，能出得起这么多的彩礼钱，是个富裕人家，以后可得帮村帮衬着耀祖。” 当时，程大丫的脸色都是惨白的。 俗话说，好汉不愁娶妻，这么多彩礼钱，反倒是像买命钱。 坐在程大丫她爹旁边的介绍人，也跟着点点头，道：“虽说是山里汉子，出来一趟不方便。” “但是这个也不重要，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嫁人，不就是为了跟个能让自己吃饱饭的汉子吗……” 程大丫坐在小板凳上，不说话，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现在的自己就跟屠夫菜板上的猪肉一样，做不了主。 只是，程大丫想到了何晴，明明都是女孩子，为什么有些人的命却那么好。 虽然没有父母在，但是能吃饱饭、能上学…… 刘媒婆见程家人走出了堂屋，叹了口气，对着何雨打招呼道：“小何，今天对不住了，咱们下次再聊吧。” 现在，自个得赶紧出门，可别让程大丫她爹娘乱说话，影响了小何的名声，那就作孽了…… 中院。 贾家堂屋门口，贾王氏坐在小板凳上，干着活，就看到有人从何家出来了，贾王氏转头看了看自个家里的钟。 这还没半个小时呀，这黄得可真快。 贾王氏转了转眼珠子，没控制住心里的好奇，放下手里的活计，正准备上前走了几步，打听打听。 就看到刘媒婆快走了几步，赶到程大丫她爹前面来了。 几人走着路，不说话，就连程耀祖都察觉气氛不对劲，待在程大丫她娘怀里不说话。 程大丫心里清楚，回家自己肯定得被骂上几句，挨打估计是不会的，毕竟打坏了，可卖不了好价钱…… 贾王氏见刘媒婆过去了，明白自己今天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了，但何雨这次的相亲铁定是黄了。 没想到小何娶媳妇还挺挑的。 何雨站在堂屋门口，见刘媒婆和程家一行人离开了家属院，终于松了口气，转身拿出扫帚，把家里的地打扫了下。 而何晴已经把堂屋的饭桌都擦干净了，现在手里碟子和筷子，准备到灶房里洗干净。 没一会的功夫，何雨和何晴就收拾好了，两兄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堂屋门口。 何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哥哥，仔细打量了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哥哥，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 可别灰心呀。 何雨摸了摸担心自己的何晴，笑了笑，道：“这次黄了就黄了，免得以后遭罪。” 娶妻娶贤，这贤妻祸害娘家也是让人吃不消的。 何雨抬头点了点灶房，道：“咱们这几天也有口福了，小晴，你等着，哥现在就去烧饭。” 第154章 程家人 一早上，尽折腾了，现在都有点饿了，早点烧好，就能早点吃饭，今个正好能休息下，把家里该置办的东西置办下。 灶房里面盐、油都快用完了，自己用的毛巾也烂成条了…… 今个这事对何雨来说，就过去了，最多就是亏了一上午的功夫，还有点吃食。 但对于程大丫来说，却没那么容易过去。 一回到家，程大丫她爹就在家里开骂，从刘媒婆骂到何雨，最后还有何晴，就连程大丫她娘和程大丫都没能幸免。 “这刘婆子真是没本事，老子跟耀祖不就是吃了点东西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个何小子，也不大方，男人家的一点气度都没有，指定是做不了大事的，没准哪天……” “就连那个何家小丫头片子，实在是没规矩，怎么能直接就坐在桌子上呢，应该直接搬个小板凳坐着……” “这一块，就没咱们程家人有礼数，要不是今个是大丫的大日子，大丫今个也是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 “女人家的，饭桌子是不是能上，不吉利，没规矩，吃饭也得拿个小板凳坐在灶房里面吃，那能在外面丢人现眼……” “还有，一个小丫头片子，就是个泼出去的水，还读书，这钱就是砸水里了，怎么不救济救济别人……” 骂完了刘媒婆和何家人，程大丫她爹又对着程大丫她娘和程大丫开火了。 “你说说，你也是的，之前找了刘媒婆那么多次，怎么还没跟她混熟，早上去了早上就回来了……” “那个不要脸的刘媒婆，还在何家给老子甩脸子，要不是为了耀祖，老子才不受这气，直接几巴掌甩上去……” “总得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女人的本分，一天天地在外面野，也不知道给家里男人戴了多少顶帽子……” 说着说着，程大丫她爹越来越生气，指着程大丫，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个没本事的，连个男人都搞不定。” “明明人长得不丑，怎么成了闷葫芦，一句话都不说，真的是浪费老子的粮食……” 程大丫她爹看着站在角落里，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的程大丫，气得刚拿起鸡毛掸子，就被程大丫她娘拦住了。 “孩他爹，忍忍，再忍几天，现在可不能打大丫，要不后天去山里相见就不好说了……” 这身上有伤了，谈彩礼的时候，就不好谈了。 说着，程大丫她娘给程大丫使了使眼色，程大丫见状赶紧跑到小屋子里。 小屋子，是专门用来放杂物的。 里面东西多，有点乱，但是角落里放着一张床，是给程大丫、程二丫和程三丫睡觉的。 今个程大丫她爹一回家，脸色就不对，程大丫就赶紧让二丫和三丫回了小屋子。 自己这几天是挨不了打的，但是二丫和三丫就不一定了。 现在打孩子不需要理由。 忙累了回家，看到小孩子在调皮，打上几下。小孩子年纪小吃饭不注意，弄脏了衣服，被打了几下。喝醉酒了…… 这时候，最常念叨的一句：棍棒底下出孝子。 棍棒底下能不能出孝子，倒是不一定，但出得要么是懦夫，要么是暴徒…… 程二丫和程三丫看到姐姐程大丫进了小屋子，连忙在床上让出了一块空地，让姐姐程大丫上床。 小屋子不大，又放了杂物，没什么下脚的地方，姐妹三个平日子想要讲讲话，只能在床上待着。 程大丫看着关心自己的妹妹们，摸了摸她们的小脑袋瓜，露出了笑，小声道：“姐姐没事，没挨打。” “二丫、三丫，你们现在饿了吗？” 程大丫她爹猜的没错，程大丫长得是不错，当年程大丫她爹就是因为程大丫她娘长得好看，才娶的她。 程大丫遗传了母亲的杏眼，皮肤天生晒不黑，算不上惊艳，但也是个清秀的姑娘。 就是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眉眼，再加上行为举止唯唯诺诺的，有股小家子气。 程大丫从七八岁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估摸着，程大丫她爹都不知道闺女长啥样了，就是隐约记得长得不算丑。 程二丫和程三丫人瘦瘦的，个子也不高，摇了摇头，小声道：“大姐，不饿，一点都不饿。” 程大丫眼睛暗了暗，怎么可能不饿，早上就喝了点汤yingtang（白粥最上面的汤水），一点子粮食都没吃。 还干了一上午的活，今个早上的碗筷、家里的衣服还有里里外外的卫生，都是程二丫和程三丫弄的。 往日子，自己还能帮上忙，但今天自己被带出门了，这些活就都是二丫和三丫在做了。 程大丫一左一右抱着程二丫和程三丫，看着这放满了杂物的小屋子，没有窗户，门一关上。 大白天也看不到什么亮光，主要还是靠屋檐上面的缝隙透光，不亮，也看不清什么，但是能透气，不会憋死。 程大丫看着这微弱的光，止不住地想，这样的日子，自己过了十几年，妹妹们也要和自己一样过上十几年吗？ 程家堂屋里，程大丫她爹被拦住了，便把鸡毛掸子狠狠地甩到了地上，又开始骂了起来。 唯唯诺诺的男人，只敢窝里横，要是让程大丫她爹去找刘媒婆算账，却又是不敢的。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 为着程家的事，刘媒婆专门跑了一趟何家，就是想跟何家人说说，表达下自己的歉意。 这门亲事是自己牵线的，虽说自己说清楚了，何雨也同意见面了。 但程家人不像样子，弄得大家都挺难堪的，自己就不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何雨之前休息过一天了，刘媒婆今个来的时候，何雨不在家，在单位上班呢，只有何晴在家。 刘媒婆也不在意，只要何家有人就行了，自己总不能为了找何雨，专门让何雨休息一天或者是去轧钢厂食堂吧。 等何雨下班也不知道是啥时候的事情了，大晚上的，找一个年轻小伙子讲事，这事说出去了，也不好听。 第155章 没法忍 关键是别人问起来，自己该说啥，说实话，自己和何家人都丢人，说假话，能保证不被戳穿？ 刘媒婆看着刚刚放下缝补好的破裤子的何晴，笑着道：“咱们小晴越来越能干了，这衣服缝得真是不错。” 穷人孩子早当家，这些家务活，是早早就得做起来的。 就算是沈家那么疼孩子的，沈岁欢仨姐弟大一点的时候，也会慢慢开始学做饭、洗衣服、缝衣服、打扫卫生…… 这些必备的家务技能，到什么时候都能用的上。 张秀慧当年教得时候，也是怀着有备无患的心理，自己不能一辈子跟着孩子们，得让孩子们有能自己活下去的能力。 再加上这些活计看着不算多，也不累，毕竟没有什么体力活，也不像下地干活那样累。 但实际情况是家务活事可是真不少，有沈岁欢三姐弟的帮忙，张秀慧也轻松了不少。 现在沈安安和沈宁宁还小，等之后再长大一点了，张秀慧也会开始教两个小姐妹这些家务活的…… 何晴看到刘媒婆，连忙起身给刘媒婆拿了个小板凳，抿着嘴，笑着说：“这还是后院的张婶子教我的。” “张婶子针线活做得好，见我衣服破了个洞，便教我缝衣服，一开始缝得歪歪扭扭的，现在才算是能看得过去。” 刘媒婆一听，心里清楚了，这是张秀慧心疼何晴早年母亲就离世了，没人教，这才说了几句。 自己当年还听说了，这家属院里，大多数住户对早年失母的何雨和何晴，那是相当照顾。 当然，除了贾王氏。 想到这里，刘媒婆看了看，坐在自个家门口纳着鞋底、还一直直勾勾地看过来的贾王氏，心里尽是不悦。 贾王氏之前也找过自己，想给她儿子贾胜利找个有工作、又能干、家里条件好、人长的漂亮的对象。 其实，刘媒婆还挺能理解的，自家的孩子，自家人怎么看都是好的，更别说贾胜利长的不算丑，人也不算矮，还有份工作。 也算孝顺，贾王氏摔倒受伤了，还专门请了婶子照顾贾王氏，虽说是应该做的，但做了跟没做还是不一样。 贾胜利虽然没有爹，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能帮把手。 但是贾王氏在，以后贾胜利的媳妇怀孕、生孩子、坐月子、带孩子都有不用太操心。 在这一点上就比何雨好了不少。 但是理解归理解，现实是，有工作又能干、家里条件好、人长的漂亮的小姑娘看不看得上他家贾胜利，这是一回事…… 更别说，这样的小姑娘太受欢迎了，轮不轮得到她家贾胜利…… 贾王氏给贾胜利挑媳妇，那是恨不得往天仙的条件上去选，但像贾王氏要的这种条件的小姑娘肯定也是挑人的。 都想找个好。 这样的人家一般都是想找个家里长辈都在，最好是有工作或者是有退休金的，也有兄弟姐妹能搭把手的。 本人也要有工作、长得不错、个子高的、中专毕业的。总的来说，就是要工作有工作，要学历有学习，要模样有模样…… 更别说养出这样闺女的人家，一般都有自己的社交圈子，里面的人都是家境差不多的，门当户对嘛。 可是贾王氏不管，刘媒婆跟她说了那么多，贾王氏只觉得刘媒婆没用心，却又答应了刘媒婆的相亲安排。 那天一到了地方。 贾王氏就给女方一家甩脸子，试图将女方一家压下去，巴不得让女方一家求着贾胜利娶她家闺女…… 但这怎么可能，女方家的脸皮子都不要了不成。 要是刘媒婆找的人家不入眼、条件极差，贾王氏发作了，就算是不合时宜，那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刘媒婆找的人家条件还不错，家里老子退休，姑娘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当了兵，一个接替了家里的工作。 自己本人也是个有本事的，读到了高中，家里人托关系找了份临时工，长得还不错。 说实在的，这个条件配贾胜利那是绰绰有余了，人家姑娘答应见面，还是因为贾胜利是轧钢厂的工人。 这时候，注重实业，轧钢厂在徽城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单位，福利待遇什么的，都不错。 人家家里人就是看中了这一点，稳定。 自家闺女是临时工，想转正也不容易，高考取消了，高中生全都没法上大学，只能找个班上。 徽城的单位是固定的，这高中生一多，岗位却跟不上，想做个临时工，还是家里找的关系。 贾家条件不算好，也不算差，闺女嫁过去也不担心受委屈、饿肚子…… 被贾王氏这么甩脸子，女方的父母年纪大，见得多，还能忍得住，就是直黑脸。 女方可忍不住，明明就是过来相见的，你情我愿的事情，要是没相中，之后让刘媒婆去个话就行。 现在这么一弄，搞得爹娘跟着自己丢脸，女方直接对贾王氏道：“贾家的门槛再高，我也看不上。” 便直接拉着自己的爹娘出门了，看都没看贾胜利一眼，再好的男人，他妈让自己家里人受委屈了，这男人也不能要……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街上遍地都是…… 刘媒婆倒也不怪女方年轻气盛，要是自己，也未必能忍住，看了眼目瞪口呆的贾王氏。 刘媒婆淡淡地说了句，家里还有点事，便直接走了。 想到这里，刘媒婆不禁后悔，应该把这闺女介绍给何雨的，这闺女性子硬，但却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程大丫能干是能干，但是没读过书，家里长辈也不是个有脑子的。 可是何雨只是初中毕业，家里也只有一个妹妹，家里条件不算好，吃饱饭是没问题的…… 这闺女的条件比何雨的条件好了不止一层，再加上先来后到的规矩，贾王氏先找的自己，何雨后联系的自己…… 这就阴差阳错了。 好在都没成，女方还能接着相看下一个，何雨也有机会找个合适的媳妇、不找事的媳妇娘家。 第156章 恶有恶报1 刘媒婆想了那么多，何晴那是一点都不知道。 但是何晴看到刘媒婆看着贾王氏，脸色不对，就估摸着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却没有想法去打听打听，要知道做媒婆就得嘴严实，要不家家户户那点子不能说的相亲事，就被抖落出去了…… 先不说牵媒拉绳这事能不能做下去，这男方家、女方家也不会饶了媒婆。 所以，一般媒婆嘴里说出去的，都是大家伙知道的，最起码是那一片地方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再说了，知道或者不知道贾王氏家的丑事，对自己、对哥哥都没有任何影响，没必要专门去问这个。 刘媒婆拿着蒲扇扇了扇，接过何晴递过来的水，喝了口，这才开始说，自己过来的目的。 “小晴，你刘婶子今个过来是赔礼的，那天实在是没想到程家人那样不知礼数，年岁都白活了。” 要是程耀祖撒泼打滚，还能说是小孩子不懂事，那程大丫的爹娘那样没规矩的举动，只能说是没脑子了。 要是不愿意就别见面呀，又没人求着程大丫她爹带着程大丫过来相亲。 只不过想到后面的事，刘媒婆也就不疑惑了，这是良心坏了，遭了报应，活该。 何晴摇了摇头，道：“刘婶子，那是程家人自己做得，跟婶子你没关系，就是我哥……” 说到这里，何晴停了下来，接下来的话，何晴不说，刘媒婆心里也有数，这是担心哥哥何雨的终身大事了。 刘媒婆连忙表态，道：“小晴，你放心，你哥哥这事，我肯定是放在心上的，等我之后打听清楚了，再过来一趟。” “到时候再相见相见，这好饭不怕晚，好汉娶贤妻，婶子我肯定得给你哥哥找个贤惠、能干的媳妇。” 何晴笑了笑，又给刘媒婆倒了点凉白开，添了上去，道：“刘婶子，我哥说你人好，信你准没错。” 别看何晴年纪小，但是从小丧母，外面流言蜚语的，何晴也是听了不少，为人处事这一块，何晴做得不比其他人差…… 这都是锻炼出来的。 更别说，哥哥何雨之前也跟自己分析过了，一次不愉快的相亲，过去了就过去了。 刘媒婆见何晴真的不介意，便有心思跟何晴说起了，这几天发生的程家的荒唐事，简直不可思议。 程大丫和何雨相亲黄掉的当天。 程大丫她爹就在家里发了好大一顿火，晚上就直接联系了介绍人，要提前带着程大丫到山里去相见。 但是介绍人第二天有事，就劝程大丫她爹，等上一天，之前跟人约好了，也不好改时间的。 没这规矩。 但是程大丫她爹根本不听，直接问介绍人要到了地址，第二天就带着程大丫她娘、程耀祖和程大丫去了山里。 介绍人被闹得没办法，直接把第二天的事给推掉了，黑着脸答应了程大丫她爹。 要是程大丫她爹自己带着程大丫去山间，相见成功了，自己这中间人的礼钱就不一定能拿到手了…… 去山里的路远得很，先是走到路口站台，再坐大巴，坐上一两个小时，下车后就得往山里走。 程大丫看了这群山，心里只有害怕，但没有介绍信，哪里都去不了，更别说自己还有两个妹妹…… 想到这里，程大丫咬了咬嘴唇。 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程大丫她爹忍不住的发脾气了，对着中间人骂道：“怎么还没到，这都多久了。” 现下日头又是最烈的时候，原本干净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遍又一遍，都有汗臭味了。 中间人也不开心，明明定好了日子，自己都跟男方说了，到时候过来接自己一行人。 现在呢，临时改了时间，对方也不知道，等到了山里，也不知道人在不在家，说不定还得在山里过夜。 没带换洗的衣服、没带粮食，讨口饭吃，就能被嫌弃死，平白无故地受着白眼。 但现在礼钱还没拿到手，中间人也只能陪笑道：“程大哥，快到了，快到了，过了这个山头就行了。” 过了这个山头，还等走上一段路，但现在肯定是不能这样告诉程家人的。 程大丫走在最后面，越走越心惊，要是被卖进山里，这辈子估计都别想跑出去了。 就在翻山的时候，程耀祖直接闹了起来，忍了这么久，对于平日里娇生惯养的程耀祖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虽然一路上，程耀祖没怎么下过地，一直是程大丫她爹，程大丫她娘和程大丫三人轮流背着。 但程耀祖人也不轻，背久了，也架不住，现下程耀祖就是被程大丫她娘牵着走。 程耀祖看着眼前没完没了的山，直接甩开了程大丫她娘的手，闹着要回去，程大丫她娘连忙哄着程耀祖。 现在也不能回去，要是回去了，明天还得来一趟，那时候就更加折腾人了，遭过的罪，还得再来一遍。 还不如今天直接进了山里，等吃饱喝足，拿到了钱，歇上一晚上再回去，才算划得来。 程耀祖哪能听得进去这些话，他只知道平日里宠着自己的娘，今个一反常态不管自己的，也不听自己的了。 气得程耀祖直接狠狠地推了自己的亲娘一把，猛足了劲。 刚好这时候，程大丫她爹看程大丫她娘没哄好程耀祖，便从前头走过来，准备哄哄程耀祖。 程耀祖这一推，他娘被推了下去，他娘又顺带着把刚走到身边的他爹，也绊倒了下去，两人一起滚下了山。 由于程耀祖推的力道太大了，根本刹不住车，就连他自己也被这力道也带了下去。 程大丫她爹娘平日子克扣程大丫三姐妹的口粮，就为了让程耀祖吃好点、吃饱点。 这下可好，这粮食没浪费，程耀祖长得好，力气也大。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让原本停了下来，歇歇脚的中间人一下子就懵了。 这一转眼的功夫，程家四口人，三口人就滚下山去了。 这山也不矮，都快几千米高了，还陡，直接滚下去，说不定就没了。 第157章 恶有恶报2 更别说，山上还有野物。 经过了困难时期，像老虎这种大型动物山上可能没有，但是狼、野猪这种的，肯定是少不了的。 毕竟晚上山里都能听到狼叫声，还有田里被野猪糟蹋的粮食，山里人聚在一起打猎也是常有的事…… 中间人连忙拄着木棍走了过来，俯下身子往下看，全是树和草丛，草丛上还有非常明显的，被人滚过的痕迹。 原先走在最后面的程大丫也连忙上前了几步，看了下去，吓人…… 被吓到的程大丫看了眼中间人，反应了过来，右手不经意间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声音里面带着哭腔，道：“阿叔，这可怎么办才好呀，这可怎么办是好呀？” “我爹娘还有弟弟摔下去了，咱们得快点找人去救他们呀，要不然等天黑了，可就危险了。” “咱们五个人一起出门的，大家伙都知道，这要是就咱们两个回去了，家里的妹妹们还不知道多伤心……” 程二丫和程三丫伤不伤心，中间人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烦心的很，这叫什么事呀！？ 要不是程大丫她爹非得今天过来，还带了个不懂事的小儿子，哪里会有这样的糟心事。 相看，跟他小儿子有什么关系，带着大女儿不就行了，为了沾点荤腥，真的啥啥都顾不上了…… 但现在，人都在下面了，自己不可能不管事，还得去找人救他们，要不几个人一起来的，最后就自己跟程大丫回去了。 别人不会怀疑程大丫害了自己的家人，难免不会猜测自己谋财害命，这叫什么事吗！ 中间人越想越烦躁，但是看了眼，哭得梨花带雨的程大丫，耐下性子，哄道：“大丫，我这就去山里找人帮忙。” 再翻过一个山头，走段路，就能看到山里人了。 人命关天的事，大家都会搭把手，最起码做个证，自己在积极救人，可不是老子害的他们…… 听到山里，程大丫脑袋上的青筋都在直跳，但程大丫知道，这时候去山里喊人才是最正常的。 于是，程大丫点点头，道：“阿叔，你去山里喊人，我在这里等着，可要是真找不到……” 中间人一听有这种可能性，心里更烦了，对着抽泣的程大丫道：“要是还找不到，咱们回去报警。” “大丫，你可得给阿叔作证呀，这可跟阿叔我没有一点关系下，这可是你弟弟自己闹脾气弄出来的事……” 这可是三条人命，能直接吃子弹呢，可不能让坏心思的人栽到自己头上，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早知道，今个出门前，就看看黄历了…… 程大丫哭哭啼啼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如实地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的，证明中间人的清白。 中间人一听，这心才算放了下来，再看了一眼山下，只能擦了擦额头的汗，赶紧往山里赶。 最好别出人命呀，就算是摔断了腿，也别死呀。就算要死了，也得在人前证明下自己的清白再死呀…… 程大丫看到中间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等了会，确定附近没有任何人之后，程大丫这才止住了哭声。 要说程大丫对自己的爹娘和弟弟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养一条狗，养上几年，那也是好伙伴。 但这些年受过的苦，遭过的罪，干过的活，挨过的骂…… 这一切的一切，让程大丫对自己的爹娘没有期待，原本以为，就算爹娘不喜欢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子，没法传宗接代。 也会给自己找个好人家，哪怕家里条件差一点，只要是个老实人家，自己也是能接受的。 可程大丫没想到，自己的爹娘听到山里的那个汉子给的礼钱，就把自己和何雨的相看给搞黄了。 其实，程大丫还是挺看中何雨的，自己有本事，有工作，也疼惜妹妹，让妹妹读书识字。 还没有公婆，虽然没长辈能搭把手，但是自己一嫁进去，就能当家作主，不受气。 要是好的话，自己多干点活，挣点粮食，还能偷偷接济下妹妹们，不求别的，最起码能让妹妹们吃饱饭。 可在自己的爹娘眼里，自己和两个妹妹哪里是人，只是个能帮弟弟挣彩礼的物件罢了。 程大丫一开始就对程耀祖这个弟弟没什么感觉，再加上爹娘天差地别的对待，让程大丫对这个弟弟生不出任何的喜爱之情。 更别说，越到后面，程耀祖被爹娘惯得不成样子，经常抢程二丫和程三丫仅剩的吃食。 搞到最后，娘最后就直接把二丫和三丫的口粮划给了程耀祖，生怕自己的宝贝儿子吃不饱饭。 从那一刻开始，在程大丫眼里，程耀祖已经不是她弟弟了。 而是一个强盗，明明自己很富裕，却还是会抢妹妹们的东西…… 程大丫自己好歹是程家的第一个孩子。 哪怕是女孩子，程大丫曾经也是吃饱过饭的，可是程大丫她娘连续生了好几个孩子。 前面的孩子留了下来，后面的孩子就直接不要了，程大丫忘不了，生出来明明是健康的妹妹们。 哪怕看着很瘦小，但是跟二丫、三丫小时候一样，很健康，会哇哇大哭。 可是自己却在第二天，就被告知妹妹们身子弱，没熬过去，可是程大丫从来就没见过妹妹们的襁褓…… 程大丫也曾经想过，妹妹们是不是被送人了，是不是有人家愿意领养妹妹们，自己只见过一次的妹妹们，是不是还活着…… 哪怕自己再也看不到她们也可以。 但程大丫她娘在怀程耀祖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了。 “这一胎要还是个丫头片子，孩他爹就又得去一趟山里了，得提前准备下粮食给孩她爹……” 从那一刻开始，程大丫就知道，自己的父母手上沾了妹妹们的血。 虎毒不食子。 有的人，真的不配做人。 禽兽生下来的程耀祖也不是个好的，程大丫不禁在想，自己是个好人吗？是个有良心的人吗？ 第158章 恶有恶报3 明明爹娘和弟弟都在下面，自己却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根本不担心他们还有没有死…… 程大丫不禁扪心自问，自己是希望爹娘和弟弟能好好的，还是希望他们直接走了得了…… 想了半天，程大丫苦笑着。 原来禽兽生的孩子，也很难有良心呀…… 但程大丫不后悔。 今个这事，不是因她而起，要是三人真的丧命了，那就是他们的命数，而自己和妹妹们的劫难也就过去了…… 要是他们熬过去了，自己和妹妹们估计也就很难熬过去了。 与其在这世上苦熬着，还不如直接清清白白地去了…… 程大丫叹了口气，看了眼中间人离去的那条路，直接从地上捧了泥巴，把泥巴往自己脸上抹。 瞬间，原本白皙的脸上立刻就脏了，看不出原来的清秀之姿。 山里人可没什么好名声，尤其是越苦的山里。 不能否认，哪里都有厚道人，但穷山恶水出刁民，也是普遍情况。 苦一点的山里，共妻就是习俗。 一家人的兄弟共娶同一个妻子，生的孩子也不分是谁的，按照兄弟排行，喊大爸、二爸、三爸…… 要是生不出孩子，那就惨了，要不就是被当畜牲使，要不就被打死了，但多半还是被“转让”了。 这转让得来的钱，就用来娶新媳妇，总得有个男娃，传宗接代不是吗…… 这还是程大丫的小姐妹告诉自己的，她的姐姐就被卖进了山里。 还有个习俗，就是换亲。 两家人家都有儿子、闺女，相互结亲，各论各的，但从来没听说过，哪家是因为闺女嫁不出去，委屈儿子的。 从来都是儿子娶不到媳妇，委屈闺女的，却还美其名曰，亲上加亲…… 程大丫还在附近捡了点树枝，掰成棍子，藏起来两三根，用来防身，又在地上准备了四五根树枝。 一手拿着木棍，一手扶着树，尝试着往山下看去。 按照普通人的想法，自己的亲人全都摔下山了，再怎么样，自己也得努力去救他们。 程大丫现在正在按照普通人的想法去做…… 但，坡太陡了，不小心摔倒了，又运气好，被树桩子拦住了，没滚下去…… 就这样，不经意间，程大丫身上乱糟糟的，但衣服却一点都没破，身上穿得严严实实的。 就在程大丫再次尝试下山的时候，中间人带着山里的人过来了。 看到程大丫乱糟糟的样子，中间人吓了一惊，这才没多久的功夫，满脸惊讶道：“大丫，你这是怎么了？” 程大丫一看，山里来的人全是男人，目测了下十二、三个人，大概二十几岁到四十几岁。 只有一个六十多的，白了头发，估计是山长，主事的。 程大丫连忙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阿叔，我担心，我爹娘，想下去看看。” 整一个唯唯诺诺，怕生人，脸上脏兮兮的，头发衣服也乱七八糟的，完全不会引起男人兴趣的样子…… 山长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为人子女，就该尽孝。 对着自己带来的人，道：“人家小姑娘有孝心，而且程家人还是老李带过来的，咱们都搭把手。” 山里的汉子们点了点头，手里拿着爬山杖，顺着程大丫她爹三人滚过的痕迹往下走。 山长年纪大了，没有下去，程家人毕竟不是自己山里的人，帮忙喊山里的年轻人搭把手也就够了。 中间人不认识路，不敢下去，跟程大丫一起站在上面等着。 至于程大丫，压根不敢跟山里人一起下去，还全都是男的，虽说是热心肠的，但程大丫压根不敢赌，谁知道是人还是…… 等大概过了两三个小时，山里人一个个地都回来了，要不是看到有人滚下去的痕迹，都在怀疑中间人故意耍他们。 “山长，没找到人，不知道滚到哪里了，说不定滚到陷阱里面了……” 中间人一听，眼皮子直跳，对着山长，道：“老人家，这情况不妙，我得去派出所一趟了……” 人命关天的事，山长也不拦着，道：“我让大家伙再找找看，要是人还活着还好，要是人走了，那也就是命了……” 中间人苦着脸，点了点头，招呼程大丫一起下山。程大丫看了眼旁边的山里人，连忙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中间人走得很快，要是慢点，等回来了，说不定天都黑了。 程大丫跟在后面，不说话，突然，她转身看了眼山里，希望这次，自己能有好运气…… 大概三四个小时后，中间人和程大丫就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民警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连忙把所里大部分人都喊上，骑着自行车往山里赶。 民警们骑着自行车带着中间人一窝蜂地出门了，而程大丫则被留了下来。 听说程大丫家里还有两个年纪小的妹妹，再加上程大丫年纪也不大，就让程大丫回去照顾两个妹妹了。 该问的，都问过了，其他的还有中间人在。 程大丫看着民警们离开的背影，顿了顿，过了一会，就拄着木棍，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的程大丫，看到在家里干活的程二丫和程三丫，抱着二丫和三丫，时不时地哭了起来。 程二丫和程三丫见状吓了一跳，睁着大眼睛，伸手擦了擦程大丫的泪珠子，连忙问道：“大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大姐，你别哭了……” 程大丫看着真心关心自己的妹妹们，红着眼睛道：“爹、娘还有耀祖不小心从山上摔下去了。” 程二丫和程三丫一听，整个人都懵了…… 程大丫三姐妹晚上简单吃了点稀粥，不敢多放米，在家里等了一晚上，都没人来报消息。 直到第二天一早。 两名派出所民警骑着自行车，过来找程大丫，说是人找到了，就是情况不太好。 程大丫带着妹妹们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跟着民警们去了医院。 在医院的手术室外，中间人还有一名民警在外面等着，看到程大丫三姐妹来了，简单地介绍了下情况。 第159章 恶有恶报4 程大丫她爹娘还有程耀祖是在山里的陷阱里面找到的，这陷阱是专门为了逮野猪的。 陷阱深的很，还大，里面全是用尖尖的树杈子，专门磨得尖锐无比，为了隐蔽性，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草。 旁边有专门的标志，提醒人，这里有陷阱。 再加上山里人对附近的陷阱很熟悉，外人又很少进山，这陷阱也只逮到过野物，很少伤到人。 但是程大丫她爹娘和弟弟是从山上滚下去的，山上的坡度也陡，三人直接摔进了陷阱里。 压根看不到警示牌。 程大丫她娘最先滚下来的，间接性地给程大丫她爹和程耀祖做了垫背的，当然，伤势也是最严重。 从陷阱里救出来的时候，人还是活的，在送到医院的路上，没熬过去，大出血死了。 而程大丫她爹和程耀祖倒是送到了医院，得亏了最下面垫着的程大丫她娘还有厚厚的一层草堆，要不早就没命了。 可是，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个双双送进了手术室，手术室外面的灯一直亮着，就没有熄灭过，医护也来来回回地走，着急忙慌的。 程大丫听完警察说的话，知道爹和程耀祖正在手术室里被抢救，便抱着妹妹们站在手术室门口。 等待命运的宣判。 时间过得很慢，一分一秒都让人难熬，民警还好，也算是有经验，坐在门外的长板凳上耐心地等着。 但是中间人，就耐不住了，一天一夜了，他现在一点都不累，反而亢奋了起来，坐不住。 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可千万别出事呀，可千万别出事呀，早知道昨个死都不出门了……” “可千万别出事呀……” 中间人走来走去的，晃得民警有点心烦气躁，被说了几句，中间人这才坐了下来。 就是坐的位置离民警有点远。 直到一个半小时后，手术室的大门开了。 手术里面的医护人员走了出来，戴着口罩，满脸的疲倦，看向民警，摇了摇头。 声音低沉，道：“送过来的男人伤得太严重了，肝脏直接被刺穿了，抢救无效，已经死亡了。” 程大丫听到消息，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座大山突然没了。 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突然间，程大丫眼眶子直掉眼珠子，而双手老老实实地抱着已经懵掉的程二丫和程三丫。 应该还是会难过的吧，可自己明明不想难过的…… 民警看了看程家三姐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天之内，丧母又丧父，接下来的日子该有多难过。 坐在长板凳上的中间人，脸色更差了，直愣愣地看着另外一间手术室，希望能有好结果…… 又过了半个小时，另外一间手术室也从里面被打开了，出来的医护同样面色不好。 “送来的男孩，肾脏被刺穿了，大出血死亡。” 中间人脸色惨白了，明明就是帮着介绍对象的，是件喜事，没想到直接走了三个人。 这下，谁还敢找自己介绍对象呀，名声都要臭掉了…… 民警见程家仨姐妹年纪都不大，没经历过这种事，就跟领导申请，想着帮程家仨姐妹一把。 为民服务嘛。 派出所领导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脸上露出了唏嘘之情。 这真是世事无常，哪里能想到一次普普通通的相亲，就能直接去了三条人命。 只是，这也可能是因果循环。 一开始，派出所接到报案是当做命案来处理的，没办法三条人命，在这个相对和平的年代，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了。 哪怕报警人带了证人来，民警们也没有完全相信。 直到所里的民警去了山里，参与了搜查活动，勘查完程大丫她爹三人滚下来的痕迹，这才打消了有人谋财害命的想法。 再从中间人嘴里了解了，程家一行人来山里的打算，以及“高昂”的彩礼和二婚的相亲对象后…… 有个刚毕业、还没怎么经事的民警脱口而出：“这不就是卖姑娘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八个大字顿时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脑海里。 做人还是得守本份，守住自己的良心，不能干亏心事，迟早会有报应的。 大夏天的，尸体不能久放。 在确认程大丫她爹、她娘和程耀祖三人死亡后，民警就帮着程家仨姐妹把三人的丧事给办了。 现在不流行厚葬，也为了给程家仨姐妹多留点生活费，毕竟还得给医院手术费。 丧事办的比较简单，也没有联系亲朋好友，只是程家仨姐妹头上都戴上了白花，衣服也还是当天的衣服。 当天下午就办完了。 民警顺便还专门去街道办打了声招呼，让街道办平时多照顾照顾程大丫三姐妹。 三个小姑娘，家里一下子没了三个人，最大的姐姐也才十六岁，就得开始养两个妹妹了…… 再加上父母和弟弟是在给自己说亲的路上走的，外人可不管事实是什么，嘴里只会说程大丫克人。 以后，程大丫的亲事估计不好说…… 民警在得知程大丫她爹是纺织厂的保安，还是个正式工，虽然平日子干活不咋的，但还是正式工…… 民警就跟街道办一起带着程家仨姐妹去了一趟纺织厂，想着给程家仨姐妹争取下。 纺织厂领导虽然挺烦程大丫她爹，这个老油条的。 但是对程大丫仨姐妹却没什么恶意，尤其是看到程二丫和程三丫瘦瘦小小的样子，起了怜悯心。 答应了民警，给程大丫一个女工的岗位，是正式工，但是试用期三个月，要是干得不行，就当临时工。 要是做的好，就正常转正，以后福利待遇之类的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要是加班加得多，工资也会高点。 不说大富大贵，但是养活姐妹三个还是能做到的，不至于饱一顿饥一顿的。 程大丫当场就哭了出来，自从自己的爹娘走了，自己不用担心自己和妹妹们被卖出去。 而是开始担心，自己该怎么养活妹妹们，民以食为天，人活着就得操心吃饭的事。 第160章 善有善报1 虽说，程家的积蓄都被程大丫带着妹妹们一起从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出来了。 但家里花销大，程大丫她爹娘为了程耀祖吃得好、穿得暖，花了不少，再加上程大丫她爹也是个嘴馋的…… 存下来的钱和票都不多，交了医院的手术费后，就更少了，这么点子钱，再怎么省着花，也都有花完的一天。 哪能一直没个收入，城里不是乡下，没法下田换工分、换粮食，而自己又不带着妹妹们去乡下…… 除了吃饱穿暖，程大丫心里还有一点奢望，自己已经没有读书的机会了，但是妹妹们年纪还小，还有机会。 她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妹妹们跟何晴一样，有机会上学，有机会读书，识上几个字。 如果可以的话，妹妹们回来也能教自己识字，程耀祖不爱读书，怕苦，自己不怕苦，就怕没有资格吃这份苦。 程大丫再也不想做睁眼瞎，爹娘口中的“贤惠人”了…… “贤惠人”，就是吃闷亏的人，没资格喊苦的人，受苦的人，早早被舍弃的人，没人在乎的人…… 纺织厂的领导是位婶子，看到程大丫痛哭流涕，轻声安慰道：“大丫，你别哭，苦日子总会过去的。” “你先在家歇上几天，把家里的事都安排好，等下周一，就过来上班，我让厂里的老师傅来教导你。” “只要你肯干，自己肯吃苦，不懂的也愿意问，学会厂里的活计，快得很，厂里的师傅都好得很。” “到时候转正了，日子也就熬过来了。平日里，要是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说……” 都是贫苦人家出身，看到程大丫，纺织厂领导就想到了以前的自己，那时候多亏有组织帮自己，现在自己帮程大丫。 这也算是薪火相传了…… 程大丫听着厂领导的表态，连忙擦了擦眼泪，拉着程二丫、程三丫给厂领导、民警和街道办的同志深深地鞠了几个躬……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拦住了。 “大丫，你不用这样，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都是革命同志，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搭把手的事情……” “是呀，是呀，只要你以后带着妹妹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好好生活，这就是最好的……” “对呀，对呀，我们做这些也不图什么，以后好好生活就好了……” 在众人的安慰声中，程大丫拉着妹妹们，眼泪止不住地掉，直接成了一个泪人。 程二丫、程三丫看姐姐程大丫哭得伤心，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程大丫心里止不住地发问。 为什么？ 明明是陌生人、才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都会关心、照顾自己和二丫、三丫，担心自己、二丫和三丫吃不吃得饱、穿不穿的暖。 但自己的爹娘却把自己和二丫、三丫当猪狗使，当作物件一样卖出去…… 明明自己和二丫、三丫都是爹娘的孩子，为什么从小跟程耀祖得到的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自己、二丫和三丫到底差弟弟差在哪里？ 传宗接代…… 程家现在也就自己、二丫和三丫了，按照爹娘的讲法，程家已经断子绝孙了，这又怪得了谁？ 这是该绝了…… 如果爹娘把自己当作闺女看，不想着卖掉自己换彩礼，那就不会踏上去山里的路。 如果爹娘能好好教导程耀祖，不让他要成蛮横的性子，也不会被自己从小娇宠着的儿子推下山坡，丧了命。 如果说，对于自己的爹娘，程大丫是又怨又恨的话，那么对于年幼的弟弟，程大丫却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回忆…… 程耀祖。 还没出生的时候，爹娘就已经把这个名字取好了，无论生的哪一个男孩，都会被叫这个名字。 只是刚好轮到了他而已。 而爹娘对他的宠爱，也仅仅是因为他是个男孩，如果他是个女孩，肯定会过的比二丫、三丫更惨，估计根本活不下来。 小时候的弟弟还是很乖巧的，会把手里的小米饼给三丫吃，也会跟在自己和二丫后面，屁颠屁颠的。 只是这样的时光很短暂，短暂到二丫、三丫根本记不起来，估计在二丫和三丫的记忆里，弟弟一直都是不讲理的。 明明弟弟已经吃饱了，却还是惦记二丫、三丫碗里的稀粥，害得二丫三丫吃不饱…… 明明弟弟已经不用干活，却还是会把二丫打扫干净的地弄脏，把三丫洗干净的衣服甩到地上…… 看到爹娘打二丫和三丫，还会站在一旁，拍着手，乐呵乐呵地笑…… 后来，他不是弟弟，只是程耀祖，那个因为是个男孩，而被爹娘宠坏的人，最终又害了自己的人…… 程大丫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清醒过，可以这么客观地分析这一切，可能是因为冷血吧…… 抹掉了脸上的眼泪，程大丫对着众人立誓道：“叔叔、婶婶们，我一定会把妹妹们养大，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这些好心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派出所民警率先表态，道：“大丫，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和妹妹们，就可以，不需要报答我们。” 看到自己帮助的小姑娘知恩图报，民警很欣慰，但这世道，一个小姑娘养活自己都不容易，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妹妹。 自己只是做了人民公仆应该做的事，不求回报，只希望小姑娘的日子能过得好一点。 街道办的王主任跟着附和道：“大丫，咱们帮你也不是为了什么报答不报答，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程大丫在王主任眼里，就是一个小孩，比自己家的儿子还小上八九岁，完完全全的晚辈。 纺织厂的领导摸了摸程大丫的脑袋，笑着道：“大丫，要是想报答我们，你就好好工作，争取做个劳动模范。” “以后遇到人有困难，也去搭把手，那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报答了……” 程大丫看着众人连忙点了点头，把大家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锦上添花，容易得很。 但雪中送炭，可不容易。 第161章 善有善报2 回到家中。 程二丫和程三丫精神都恍恍惚惚的，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 程二丫和程三丫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默默的跟着姐姐程大丫，姐姐做什么，自己就跟着做什么。 现在空闲了，也没有外人在，就愣愣地看着院子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大丫看了眼坐在堂屋的程二丫和程三丫，转身去了灶房，舀了一勺米，开始淘米，又开始烧柴，煮了小半锅的米饭。 足够姐妹三个吃了，能吃得饱饱的了，又把家里的蔬菜给炒了，都放了一天了，菜都蔫了。 等到程大丫把饭菜端到饭桌上，程二丫、程三丫还习惯性地拿着碗筷，搬着小板凳，去灶房里等着剩饭。 被红着眼眶的程大丫喊了出来。 “二丫，三丫，咱们今后也在饭桌上吃饭，吃新鲜菜，吃大米饭，姐姐今后会让你们吃饱饭的……” 在程家，女人是不被允许上桌的。 以前，程耀祖还没出生的时候，只有程大丫她爹自己一个人在饭桌上吃饭。 后来程耀祖出生了，由于程耀祖还不会拿着筷子吃饭，程大丫她娘便被短暂地允许，上桌喂程耀祖吃饭。 等程耀祖吃饱了之后，程大丫她娘才会回灶房里吃点提前预留出来的饭，这还算比较好的。 程耀祖还没生的时候，程家母女吃的都是剩饭。 直到程大丫她娘生了程耀祖，才有资格吃正常的饭，而程大丫仨姐妹吃的就是剩饭了。 等到程耀祖会拿着筷子吃饭了，程大丫她娘就没被允许上过桌了。 直到后来，程大丫十四岁开始相见，程大丫她娘有了资格去别人家的饭桌上吃饭，反正是别人家的粮食…… 程二丫、程三丫被程大丫拉到堂屋的长板凳上的时候，人还有点懵懵的，怎么自己就坐在堂屋的长板凳上了。 听到了程大丫坚定的话语，程二丫和程三丫才像是从一整天浑浑噩噩的状态里解脱了出来。 两人止不住地流眼泪，真好，还有姐姐在，有疼惜自己的姐姐在，以后也能吃饱饭了…… 不会再莫名其妙地被打了，也不会有人拽自己的头发了，更不会有人抢自己的饭了…… 这一餐，程家三姐妹吃得尤其的慢，米饭混着眼泪，有点甜却又有点咸，吃着还是香喷喷的。 就连蔬菜也吃到了一整个菜叶子，真好吃，这是有史以来，程家仨姐妹吃得最安心的一顿饭。 今个一天，太混乱了。 程大丫没来得及晒热水，但是她不想让妹妹们不洗澡或者是洗冷水澡，便奢侈了一把。 在灶台地下又放进去一些树杈子，利用烧饭剩下来的火苗，又烧了一锅热水，让自己和妹妹们好好洗漱了下。 要不是天太晚了，担心洗了头，没法吹干，会着凉，程大丫都打算带着妹妹们把头发洗一下。 要知道自己这几天要出门相见，才被允许用热水洗了头，正大光明地在院子里洗的头。 但妹妹们都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洗过头了。 都是隔三差五的，趁着中午家里没什么人，偷偷摸摸地用晒好的热水，着急忙慌地洗一下头。 又赶紧装上水，好在大夏天，下午晒个两三个小时，水也就热了，这样才瞒住了。 程二丫和程三丫留的都是短头发，大夏天的，干的快。 等到十三四岁了，才能留长头发，按照程大丫她娘的讲法，大姑娘留个长辫子，好看，相看也容易些。 现在年纪小，留个长头发，心思就野了，干活也不会好好干了，整天的，就想着打扮自己，不像是好人家的姑娘。 当天晚上，程大丫还是选择跟妹妹们一起睡在小屋子里。 小屋子的条件不好，但是程大丫今天还不想带着妹妹们去睡爹娘的房间，最起码，得等明天。 得等明天，把家里里里外外地都收拾好，再把爹娘床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再过去睡。 其实，程二丫和程三丫暂时也不想过去睡，小屋子不好，但是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以前爹娘一生气，只要躲在小屋子里，不被找到，就不会挨打，看不到自己。 爹娘最多骂上几句，也不会专门去找自己，最多找不到人干活了，才会喊自己。 小屋子。 在程大丫、程二丫和程三丫心目中，就是安全屋的存在，可以给予她们仨姐妹一些微弱的安全感。 为什么是微弱呢？ 程二丫曾经在小屋子的床底下被拽了出去，暴打了一顿，只是因为程耀祖想要“骑马马”，而程二丫却忙着干活…… 当天晚上，程大丫躺在小屋子里的床上。 一左一右是程二丫和程三丫，望着透过屋顶的光，程大丫心里轻松了很多很多。 一切不幸都会过去的。 现在就比之前好了很多，很多了。而以后，肯定会更好的，只要自己肯干，苦日子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再苦，也没有之前苦。 纺织厂领导给程大丫放了几天假，程大丫便想着把家里打扫下。 把爹娘和弟弟们的东西收拾收拾，能用的就用上，不能用的，就卖到废品回收站里换点钱，但估计没什么不能用的。 什么？ 死人用过的东西晦气？ 只有家里富裕的人家才会计较这些，一般能用的东西，大家都会利用上，没条件计较。 程大丫先从自己爹娘的房间里开始收拾，要想今个晚上就能在大房间里睡，就得提前收拾好。 大房间里，有一张大大的床，床下面垫着一层厚厚的草堆，上面是一床草编的凉席，床上还有两个枕头和一张毯子。 旁边有一个衣柜，柜子里面最上面有一床新的被子，是专门给程耀祖冬天准备的。 用的是今年夏天新出的棉花，是程大丫她娘好不容易才托人弄到手的，又让人弹好了棉花，用上了新的被单套。 摸着就感觉软软的、蓬蓬的，肯定很暖和，被子上面还拿着旧衣服盖了上去，就怕沾到灰。 第162章 新的开始1 被子挺大的，就怕程耀祖冬天冻着，才故意弄得大大的，就连程大丫三个人都能使。 可惜这个冬天，程耀祖是用不上了，这被子注定得盖在程大丫三姐妹身上了。 除了这一床新被子以外，衣柜里都是些程大丫爹娘的旧衣服了，还有一些碎布料还没有用。 其他的都是些老旧的垫被和盖被，是冬天要用的。 程大丫把房间里的老旧的垫被、盖被、毯子和草席都拿到了院子里，又把稻草搬到了灶房里，准备当柴火烧。 稻草被睡得有点成型了，已经不松软了，再加上太久没有处理了，里面都有小虫子在。 要是没有条件，程大丫可能还会带着妹妹们忍忍，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样的稻草，程大丫不想用了。 万一有虱子，那就麻烦了。 程二丫和程三丫坐在院子里面，准备把草席和毛毯用皂角洗的干干净净，放在院子里晒干，晚上用。 而程大丫则是把稍微干净一点的垫被甩到晾衣杆上，拿着棍子狠狠地拍打着垫被，把里面的灰尘拍出来。 垫被好久没有被收拾过的，程大丫每拍一次，就会细小的灰尘从垫被里扬了出来。 刚好程二丫和程三丫坐在下风向…… 就这一次，程二丫和程大丫就换了位子，在哪里都能洗席子，但在下风向就能吃灰。 时间一久，程大丫双手已经有点麻了，刚好这时，程二丫和程三丫把凉席洗好，晒起来了。 毯子也放在澡盆里，撒上了皂角，先泡泡，等半个小时之后再洗，既容易洗得干净，也会省点力气。 程二丫和程三丫就接了程大丫的班，轮流拿着棍子捶垫被，而程大丫缓了一下，还是选择自己接下这个苦差事。 程二丫和程三丫就拿着加长版的鸡毛掸子，把大房间的屋顶、窗户、墙角都好好地打扫了一遍。 打扫屋顶缝的时候，有个用手巾包起来的小袋子被扫了下来，小袋子上面全是灰，得亏藏得不严实，要不还掉不下来。 程大丫仨姐妹一看，里面是零零散散的钱，程大丫连忙数了下，大概有两百多块钱。 只有钱，没有票据。 票据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藏在了床角里、冬被里，这样要用的时候，好找的地方。 当然，都被程家仨姐妹找出来了。 有了这意外之喜，程大丫仨姐妹干得就更加起劲了。 大概两个多小时的功夫，大房间就被打扫干净了。 就连床，都被程大丫三姐妹拆了，拿到外面晒，就怕靠床里面的墙角里藏了钱。 要是找不出来，时间久了，也就烂掉了，那就太可惜了。 院子里，晒着草席、被拆了的床。 看着毯子泡得差不多了，程二丫和程三丫就脱了鞋，挽起裤脚，走到澡盆里踩了起来。 随着程二丫、程三丫一脚一脚地踩了下去，毯子里流了好多污水，这样清洗了好几次，才算是干净了。 而程大丫依旧辛辛苦苦地捶着垫被，等到垫被被拍的差不多了，就被放在院子里面晒了。 剩下的垫被，程大丫仨姐妹顿时就不着急着弄了，放在了程耀祖的小房间里，反正时间还久。 主要是架不住，胳膊太累了。 快到中午了，程大丫带着程二丫和程三丫简单煮了点粥，厚厚的白米粥，又配了点咸菜吃。 程家仨姐妹吃的高兴地很。 饭桌上，程大丫吃着粥，跟妹妹们闲聊了起来，主要是对以后的规划。 程大丫都想好了，趁着夏天，大太阳，把被子都好好收拾下，能洗的，洗得干干净净的。 要是能用，等到冬天就用上，要是不能用，那也洗干净后，打散了，看看能不能做冬衣、冬裤。 布料就用程大丫爹娘还有程耀祖的旧衣服，只要颜色一样，拼接的就拼接的，不太好看，但是不影响暖和。 这些被子和衣服，做几件冬衣应该差不多了，够自己和妹妹们穿了。 今年冬天，自己和妹妹们不用穿着硬邦邦的冬衣过冬了。 程大丫一想到自己能穿上软绵绵的棉花冬衣，心里就暖和和的。 要是年岁太久的垫被实在用不了，那就看看能不能卖给废品回收站，换点钱，也是好事。 反正现在自己和妹妹们就睡一张床，一个房间，用不着那么多旧到不能再旧的破被子了。 而且自己马上去纺织厂上班，应该有机会拿到瑕疵布。 这瑕疵布，自己也不打算用，看看能不能淘换出去，换成粮食、钱或者是票据。 手里多点积蓄，总归是件好事。 程大丫也跟程二丫和程三丫说了，等家里都收拾好了，自己就带着妹妹们去街道办找王主任。 看看能不能让王主任牵个线，让程二丫和程三丫去学校里读个书，刚好秋天入学，读一年级。 学费就从今个找到的两百块钱里面出。 不得不说，这两百块，让程大丫的安排更加从容了。 原本她是打算等自己转正了，手里有点积蓄再送妹妹们去上学，这样不可避免的会推迟几个月，但也没办法。 这两百块钱一出来，程大丫就不需要推迟妹妹们上学的时间了，可以直接去找街道办王主任安排下。 借口就说，有人之前问自己爹娘借钱了，听说爹娘走了，可怜自己姐妹仨个，主动把钱还了。 二三十块钱。 这金额，差不多，不会太多，但也不会太少。 再怎么说程二丫和程三丫读书的钱肯定是没问题的。 毕竟现在读书，一学期学杂费8角钱，语本费7角钱。 加在一起一个学期就一块五，一个学年三元，程二丫和程三丫两个人加在一起，一年就六块。 饭桌上，程二丫听着，心里吓了一跳，面露不安，道：“大姐，怎么这么贵呀，是不是弄错了。” 自己和三丫要是读书了，那就得六块钱一年，这么多钱，除了今天早上以外，自己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程大丫摇了摇头，解释道：“二丫，就是这么多，大姐没弄错。” 第163章 新的开始2 这还是小学的，要是到了初中，一学期学杂费一块五，课本费一块五，加在一起三块。 那时候，程二丫和程三丫一学年就得花十二块。 程大丫之前就打听清楚了，要是二丫和三丫都去上学，小学五年就得花三十块，初中两年就得花二十四块。 当然，这也是有波动的，要是家里人能自己弄到书本，就可以跟学校申请不买书，就能省下书本费。 就像沈家，沈朝阳读书时候用的书就留给沈岁欢了，而到沈嫣然和沈向阳读书的时候，就单独买了一个人的书。 以后到了沈安安和沈宁宁，就不用买书了，现在的书，改版的次数很少，有新的内容，基本上用本子记一记就行，不用专门买书。 而程家，只有程耀祖读了一年级，他是个不爱读书的，书上被弄得乱七八糟，缺胳膊少腿的。 程大丫想给妹妹们买新书，不用程耀祖不要的书。 程三丫看着二姐担心的样子，低着头说：“大姐，二姐，要不我就不读书了，我人笨不聪明，读了也没用。” 家里条件不好，程三丫不想成为姐姐程大丫的负担，二姐平时就比自己聪明，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程大丫脸上带着严肃，看着程二丫和程三丫的眼睛，道：“家里的钱，足够让你们读完小学和初中了。” “别说什么不要读书的话，你们要读书，我也要读书，你们在学校里面认了字，回家教我。” “咱们姐们仨都不做睁眼瞎，都要好好认字，做个文化人，不吃知识的亏。” 程大丫说的认真，程二丫和程三丫看着姐姐的脸，又哭又笑的…… 吃完饭，把碗筷收拾好了。 程大丫继续一点一点地跟程二丫和程三丫说着自己心里的打算，程二丫和程三丫跟在程大丫身后，干着活。 心里像是被燃起了一团火，再加上中饭吃得饱饱的，现在真的是干劲十足，脸上也露出了笑。 等到下午四五点了，程大丫看着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房间，里面摆着已经拼接好的大床。 床上面的垫被、凉席、毯子也都铺上去了，程大丫还把程耀祖房间里的蚊帐拆了下来，洗得干干净净的，安在了大床上。 这才像是人应该睡的地方。 大房间的衣柜里，放着已经收拾好的冬被和程大丫仨姐妹的衣服，仨姐妹的衣服不多，根本没把衣柜装满。 但是没关系，这个可以慢慢来，不着急，总有一天会装满的。 程大丫站在大房间里，不禁感叹：今后，自己和妹妹们不用睡在小屋子里，可以睡在大房间里。 不会再人挤人、被蚊子叮醒了。 收拾好之后，程大丫带着妹妹们吃了顿饱饱的晚饭，便开始洗漱了。 今个还早，程大丫仨姐妹好好地洗了头、洗了澡，等头发干了，天也就差不多黑了。 脏衣服收拾到了澡盆里，明天再洗。 干了一天的活了，程大丫仨姐妹累得够呛，晚上门一锁，窗户一关，躺在今个收拾好的大床上。 没一会的功夫，房间里就传出打呼噜的声音…… 这是累很了。 接着，程大丫又带着妹妹们收拾一天。 等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的，就带着妹妹们去一趟街道办，上学的事情得提前安排好。 程大丫去上班，也能安心点。 只是，现在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程大丫不在家，想着：家里只有妹妹们在，也不太安全，得想个办法养条狗才是。 现在这时候，人都得省吃俭用，哪里养的起狗，但是自家没个大人在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想到不等程大丫自己想办法养条狗，派出所的民警就给她送了一条警犬过来。 这是一条名叫追风的警犬，典型的中华田园犬，养得很好，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觉得威风。 追风年纪不大，之前参加缉捕活动的时候，受了伤，虽然之后伤都养好了，但是没以前利索了，便退伍了。 一直都在派出所大院子里面养着，民警想到程大丫三姐妹独自住在家属院，虽说现在民风淳朴，但也有坏心肠的。 便跟领导申请，将追风暂时送给程大丫三姐妹养，主要也是想追风大晚上的时候，也能护着点程家仨姐妹。 派出所领导看民警这么上心，就知道他这是想起了一桩往事，便同意了，但是要求程大丫仨姐妹不能亏待追风。 担心程家仨姐妹没什么积蓄，便直接把追风的退休金换成专门的吃食给送过去。 每个星期，民警都会过来看看，主要是看看程家仨姐妹有没有受欺负，也是给附近的人一个警告。 而是防止程家仨姐妹对追风不好，克扣追风的吃食，追风虽然不会说话，但是民警们却会替这个兄弟感到委屈。 民警送追风去程家的时候，刚好是第二天，那天程家三姐妹还在家里收拾东西，就看到民警来了。 了解到民警的来意后，程大丫整个人都说不出来话了。 为民服务，这几个字，是真真切切地在做，这些小细节也考虑到了，真的是很难得了…… 程大丫仨姐妹跟民警保证一定会把追风照顾好，也欢迎民警随时过来看看。 接下来的日子，程家人慢慢走上了正轨。 程大丫上班前，带着程二丫和程三丫去一趟街道办，紧接着又去了趟学校，程二丫和程三丫今年秋天就可以开始上学了。 过了一两天，程大丫就开始去纺织厂上班了。 刚上班，程大丫一点都不习惯。 厂房有厂房的规矩，每个人都要遵守，再加上每个操作步骤都要按要求来，残次品多了，就要扣工资…… 再加上程大丫不识字，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人，再死记硬背地记下来。 但好在，教导程大丫的老师傅，是个厚道人，听领导说过程大丫的身世，对她也颇为照顾。 这样，渐渐地，程大丫慢慢适应了纺织厂的工作，干活也越来越麻利。 当然这些，刘媒婆暂时是不知道的。 第164章 桂鱼 刘媒婆只是唏嘘，程大丫爹娘这算得上是因果循环了。 想卖闺女，结果丧了命。 娇宠儿子、苛责闺女，结果让儿子送了命。 这真是一点福都没享到。 何晴虽然很不喜程大丫她爹对自个家的态度，但是对于一时间丧父丧母的程大丫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倒是没有之前那般反感。 刘媒婆来这一趟，主要就是跟何家人表个态，又讲讲程家人的事。 目的达成了，刘媒婆又跟何晴聊了会，喝了点水，便准备回去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 家属院里，每天都没什么大变化，都是相处十几年的老街坊，哪个婶子又什么习惯，哪个阿叔又什么爱好。 不说清清楚楚，但也能说得上是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自从康明开始上班了，康乐就开始整天整天地待在后院，跟沈安安和沈宁宁一起玩耍。 日子久了，康乐跟着沈安安和沈宁宁的时候，笑脸变多了，会玩花绳、跳格子、跳绳，也认识了不少字。 写字也不像之前那样歪歪扭扭的了，横竖撇捺，也能写得端端正正，尤其是自己的名字，写得格外的好看。 为此，康明专门给张秀慧送了半斤红糖，自己没有时间照顾小侄女，原想着沈家只是顺便看了个孩子。 没想到康乐在沈家得到了这么好的照顾，沈家人吃什么，康乐就吃什么，也不会分开吃，更没有弄什么区别对待。 就连从集市上买回来的野桃子，也会分给康乐一个，对自己家的孩子也就这样了。 这对康乐来说，很重要，她一直都是受委屈的那一个，但是现在，她能跟沈安安和沈宁宁有差不多的待遇，这就很好。 而沈安安和沈宁宁却有了一种，当大姐姐的感觉，虽然康乐比她们大，但是喜欢跟在沈安安和沈宁宁身后。 就像小孩子喜欢跟在大孩子身后一样。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很喜欢这种感觉，特别喜欢照顾康乐，跟她讲各种游戏的游戏规则，也教她认字。 每天都非常有成就感。 尤其是两个小姐妹讲故事的时候，康乐都会坐在旁边认真地听，睁着大眼睛，说到精彩的地方，还会热烈地鼓掌。 这是忙于干活的张秀慧很难做到的，张秀慧虽然也会捧场，但是总会慢上一两步，沈安安和沈宁宁就没那么尽兴了。 但是康乐的反馈都是很及时…… 这天傍晚，下午下班的点已经过了，家属院里面陆陆续续地开始了喧闹，饭香也早就飘了起来。 沈岁欢今天难得没有加班，跟着沈向阳一起回了家，没过一会沈嫣然也骑着自行车回了家。 刚到家，就听见张秀慧对着康乐吆喝道：“乐乐，去看看你叔叔回来了没有，没回来，就在婶子家吃晚饭。” 康明在哪里上班，张秀慧不是很清楚，但是康明一加班，那就得两三个小时打底。 总不能让康乐专门等到康明回来，才吃饭。这么饿着，孩子的胃迟早得饿废了。 曾经听前院的王婶子说过。 有时候，康明晚上回来都快十一二点，这时候敲门，负责锁门的王海就会被喊起来。 好在康明早早地送了点布料过去，打过招呼了，再加上是街道办王主任之前负责收拾康明住的屋子，顺便打了招呼。 这就说明，康明的政审没有任何问题，可能干得是保密工作，大家伙这才不知道康明是干啥的。 要不换个新来的邻居，时不时地大晚上十一二点才回来，又没什么正当理由，早就被人偷偷摸摸地举报、调查了。 康乐穿着长袖长裤，看着张秀慧点了点头，连忙朝中院跑去。 没一会的功夫，康乐就跑了回来，对着张秀慧摇了摇头，便眨着大眼睛看着张秀慧。 张秀慧擦了擦手上的水，用手背摸了摸康乐的小脸蛋，道：“那乐乐去洗手，今个晚上就跟咱们大家一起吃晚饭。” 不怪张秀慧喜欢康乐，康乐人乖巧又听话，有了康乐在，沈安安和沈宁宁多了个玩伴。 不用张秀慧每天费精力去看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了，以前，两个小姐妹都是去前院玩的。 但是前院孩子多，沈安安和沈宁宁宁年纪小，张秀慧总会担心前院的孩子欺负沈安安和沈宁宁。 再加上前院靠近大路，大路上人来人往的，虽说现在没有拐子，但要是孩子真丢了，也是不好找的。 但是在后院就不用操心这个了，康乐跟沈安安和沈宁宁一起玩，要不在沈家堂屋，要不就在后院里，压根不会跑出去。 沈家堂屋，饭桌上。 沈家人和康乐坐在长板凳上，张秀慧坐在上位，沈岁欢和沈嫣然坐在左边，沈向阳坐在右边。 另外一条板凳上，依次坐着沈安安、康乐和沈宁宁，沈安安和沈宁宁现在坐在长板凳上，差不多能坐稳。 但夹菜的时候，沈安安和沈宁宁需要撑着身子去夹菜，这还是需要沈嫣然和沈向阳注意点。 免得从长板凳上摔下去，而康乐年纪大了一些，正常坐在长板凳上夹菜，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饭桌上，都是一些家常菜，只是多了一道清蒸桂鱼。 这是野生的桂鱼，是昨个晚上沈岁欢带回来的，乡下来的病人送的，沈岁欢见人是大老远带过来的，也不好意思拒绝。 便出了钱，买了下来。 昨个晚上太晚了，张秀慧就没有做了，专门留在了今个晚上做，刚好也不用专门留菜，大家伙都能吃到新鲜的。 这条桂鱼，大概三四斤的样子。肉质细嫩、少刺，味道又非常地鲜，很适合清蒸。 张秀慧让夹了几块鱼肚子给沈安安、沈宁宁和康乐，虽说桂鱼没什么刺，但是小孩子吃饭也不注意。 万一卡到了，就遭罪了。 就算沈安安、沈宁宁和康乐吃的是鱼肚子，张秀慧还是叮嘱了好几次，吃饭慢点，仔细点看着有没有刺。 沈安安、沈宁宁和康乐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鱼肉和菜，吃得不亦乐乎，估摸着没听进去。 第165章 搭把手 饭桌上的大人们也夹了块鱼肉吃，但大部分吃的都是鱼头、鱼尾，这种小孩子不敢吃，或者不能吃，怕有刺的地方。 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吃得快得很，划拉划拉几下，碗里的菜和肉就吃完了。 坐在旁边的沈嫣然和沈向阳起身连忙帮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夹菜，可不能让让两个小姐妹再这么伸手夹菜了。 小身子都出去了，太危险了。 而张秀慧见康乐低着头，不好意思夹菜，也帮忙夹了几筷子，最主要的还是夹几块鱼肚子上的肉。 晚饭很快就结束了。 张秀慧起身去收拾桌子，洗碗了，沈岁欢和沈嫣然则是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洗澡去了。 沈家新弄了一个大一点的木头澡盆，这样就能在沈岁欢姐妹俩的房间里、张秀慧的房间里洗澡。 家里人多了，这样有两个大澡盆，就不用为了洗澡排队等很久，方便很多。 而沈向阳就拿着扫帚把堂屋和大门口的地扫干净，康乐坐在沈家堂屋大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沈向阳扫地。 相处久了，康乐虽然不会跟沈向阳撒娇，但是看到沈向阳也不会害怕了。 大夏天的洗澡快的很，大概过了一刻钟，沈安安和沈宁宁就顶着半干的头发，穿着干净的衣服出来了。 张秀慧干活利落，没一会的功夫就收拾好了，看到坐在门口的康乐，道：“乐乐，你回家把衣服拿好。” “咱们现在就把澡洗了，换上干净衣服，等会就能跟安安和宁宁一起玩。” 康明今个晚上估计又得十一二点才能回来，现在就帮着康乐收拾下，要不晚上睡觉多难受，关键是还得擦药…… 再说，康明一个大男人，又不能帮着康乐洗澡。等到康乐身上的伤都结疤了，也就能自己洗澡了。 白天晒好的热水用的差不多了，张秀慧就从灶房的大锅里舀了点热水，又兑了点冷水进去。 这就成了温热水，洗澡刚刚好。 像家里人口没那么多的人家，白天晒点热水出来，就够洗澡了，但是沈家人多，这么点子热水压根不够用。 再加上沈安安和沈宁宁洗澡的时候，又喜欢玩水，洗的都没撒得多。 夏天还好，灶房里的柴火经烧些，等到冬天，沈家用柴火、煤炭就更凶了。 康乐动作也快，没一会就拿着衣服过来了。 而张秀慧早就准备好了温热水，刚才给沈宁宁洗澡的澡盆也洗干净，倒好了温热水。 堂屋大门口，就变成沈嫣然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玩了，沈岁欢在姐妹俩的屋子里洗澡。 大夏天的，天黑的晚。 但是沈家人多，这就导致了沈家人洗澡都忙忙慌慌的，就想在天黑前洗漱好。 这样就不浪费蜡烛，也不浪费电。 等一大家子都洗漱好了，灶房大锅里的热水被用的干干净净。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 张秀慧就带着一家人和康乐坐在堂屋外面，扇着扇子聊着天。 刚好康明满脸疲倦地走了过来，身体微微弯曲，不似之前的挺拔，看到沈家人和康乐有说有笑的。 脸上露出了笑，道：“张婶子，岁欢妹子、嫣然妹子、向阳兄弟、安安、宁宁，乐乐，你们这都吃过了吧？” 好家伙，门口的人一个都没落下。 沈家人纷纷打了招呼。 沈安安和沈宁宁奶声奶气道：“康叔叔，安安、宁宁吃过了，吃了好好吃的鱼。” 一点刺都没有，可以大口大口地吃。 张秀慧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跟着说道：“吃过了，吃过了，乐乐也跟着吃过了，康明，你这是刚回来，还没吃吧。” 说完，顺便用蒲扇拍了下大腿，这是有蚊子了。 明个就烧艾草熏屋子，得把蚊子弄一弄。 要不安安和宁宁肯定一身的包，今个晚上就先用岁欢丫头做的驱蚊的香，先用用。 就是岁欢丫头做的东西一般不便宜，但该用的还的用。 这蚊子，毒得很呢。 康明笑了笑，解释道：“还没来的及吃的，但是从单位打了饭，正准备喊乐乐回去吃饭，这吃过了，我就不着急让她回去了。” 说完，转头对着康乐，道：“乐乐，你等会玩够了，就回家睡觉吧。” 康乐不再像之前那样没什么反应，而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 康明又跟张秀慧寒暄了几句，便回家了。 上了一天的班，今个好不容易能早点下班，得回去吃点饭，洗个澡，好好躺床上休息会。 等到天黑了，沈岁欢把康乐送回了中院，便回家上床睡觉了。 一群人都折腾了一天了，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也该安安静静的休息会。 躺在床上，沈嫣然跟沈岁欢聊起了这几天纺织厂发生的事，其中有一件就是跟程大丫有关。 沈嫣然知道的不是很多。 但程大丫爹娘恶有恶报，程大丫仨姐妹苦尽甘来这一点，是纺织厂公认的。 沈岁欢摸了摸沈嫣然的小脑袋，笑道：“嫣然，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跟姐姐还绕什么弯子。” 这肯定是有事要拜托自己帮忙。 沈嫣然拉着沈岁欢的胳膊，摆了摆，撒娇道：“要是二姐了解我，我就是想让二姐给程大丫仨姐妹看看。” “程大丫这次直接分到我们小组了，做事勤快，也肯干，一开始干得不太好，但后来上手就干得特好……” 沈嫣然觉得程大丫身上这股子干劲，很让自己佩服，程大丫的经历很像一年前自个家…… 只不过，自己有姐姐，及时回来扛了大梁，又有妈妈在，还有弟弟一起支撑着家里。 比程大丫现在的情况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越是这样，自己就越佩服程大丫，就想着搭把手。 听程大丫说，程二丫和程三丫的肠胃不是很好，之前饿惨了，油水多点的菜，吃着就拉肚子…… 但一点油水不吃，人也受不了，程二丫和程三丫看着就比同龄的孩子小太多了。 沈岁欢明白，妹妹沈嫣然这是起了怜悯心。 第166章 来了 能让自己一个做医生的看看，那就是身上有点不舒坦的地方。 “嫣然，要是着急的话，就让程大丫带着人来卫生院找我，要是不着急，这周我休息的时候，你可以让她们过来看看。” 帮家属院的人看病也是看，帮妹妹的同事看病也是看，都是结一份善缘。 沈嫣然见沈岁欢答应了，整个人开心极了，虽然她知道二姐不会拒绝，但是二姐真答应的时候，她还是很高兴。 就像给当初的自己搭了把手一样…… 接着，沈嫣然又陆陆续续地说了些，关于程大丫的事情，话语里全是对程大丫的敬佩，以及对程大丫她爹娘的吐槽。 沈家并不重男轻女，家属院里虽说也有重男轻女的人家，但是闺女也是亲闺女，身上流着自己的血。 就算碗里的饭少了点，但还是能吃饱的。就算身上的衣服破了点，但还是能穿的…… 嫁闺女也是正常的嫁闺女，最多希望闺女有时候能帮衬下娘家兄弟，像这种为儿子卖闺女少，极少…… 也有可能是家属院这一块人家的条件还不错，算的上是有工作、有脸面的人，做不出这种丢人的事。 像程大丫爹娘这样的，沈嫣然几乎只在别人的嘴里听到过，身边很少有这样的人，没想到居然能接触到受害者…… 沈岁欢听着沈嫣然越说越起劲，也就任由她接着说下去。 能把情绪发泄出来，是件好事，总比闷在心里，要来的好。 多少人，是自己把自己气出了病…… 渐渐地，夜深了。 * 又过了几个月，天渐渐凉了下来。 轧钢厂卫生院，中医诊疗室。 近期来诊疗室复诊的病人不少，大多都是治疗了半年以上的，最后来找沈岁欢看看，需不需要再巩固下。 也有一家子抱着孩子过来的，小夫妻俩结婚两三年了，还没上怀，去年来找沈岁欢看了看。 现在孩子已经满月了，再来这一趟，既是为了感谢沈岁欢，又是为了让沈岁欢看看孩子的情况。 好些年才盼来的孩子，珍惜得不得了。 看着胖嘟嘟的小崽崽，沈岁欢不止一次的感叹于生命的神奇。 纪雁也带着小猴子跑了好几趟，等到后面，小猴子渐渐能听清楚声音了，沈岁欢就建议纪雁可以带着小猴子学讲话了。 药还得继续吃上一两个月，但是针灸可以停了。 直到最近这次复查，小猴子甚至可以说上几个字了，都是最简单的称呼。 最先学会的就是妈妈这两个字，之后学会的就有爸爸、奶奶、阿爷、阿姐、阿兄这样的称呼。 小猴子现在的状态，纪雁是非常满意的，这才多久的时间，小猴子就能说话了，比纪雁之前的预期早了很久。 也让家里的公公和婆婆惊喜万分，纷纷赞赏沈岁欢是个好大夫，有本事的大夫。 为此，纪老爷子在废品回收站，更加卖力地给沈岁欢找书。 而沈岁欢在一位位复诊的病人离开后，终于迎来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伸了伸懒腰，沈岁欢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去了趟卫生间。 回到中医诊疗室的时候，就看到张建设一家站在诊疗室里。 沈岁欢连忙走上前几步，笑着道：“舅舅，你们现在就过来了？” 上上上次休息日，沈岁欢就专门回了趟张建设家，看看刘春花的孕相，要是孕相不好，就得提前做准备。 好在，刘春花年轻，身子骨也不错，怀孕后，就头三个月，吐得厉害，瘦了好几斤，之后就好了不少。 沈岁欢把了脉，确定刘春花就是有点偏重了，就让少吃点，克制下。 要不孩子大了，不好生是一回事，搞不好，就得难产…… 当时，刘春花就被吓到了，牢牢地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张建设身边放着扁担和两个竹筐子，笑着道：“这不是春花日子快到了，文兵不放心，让提前过来看看。” 张建设他媳妇站在一旁，附和道：“春花现在活动都不方便了，再过半个月，估摸着就很难出门了。” 现在出门虽说有点不方便，但到底注意下，还是可以的。 沈岁欢看了看被张建设他媳妇扶着的刘春花，脸上有点惨白，点了点头，道：“舅妈，你让嫂子坐在板凳上，我给看看。” 张建设他媳妇一听，连忙把刘春花扶到了椅子上。 站在一旁的张文兵，把手里的包裹放在竹筐子边上，刚想搭把手，看了看大开的门，还是把手放下来了。 现在流氓罪严重的很，夫妻两个人外出，住介绍所都得带上结婚证，开两个房间。 街道上，一男一女走在一起，都得有半米的距离，就怕被戴臂套的误会，哪怕是夫妻俩也不敢手搭手。 像沈岁欢和沈向阳这样的亲姐弟，一起骑车回家，沈向阳的背永远都挺着，而沈岁欢的手只敢扶着座椅底下。 中间还有挎包隔开，只是为了避嫌。 十分钟后，沈岁欢把脉结束，对着刘春花，道：“嫂子，现在的状态好了不少，最近可能就要生了。” 本来预产期就是半个月后，按照刘春花现在的状态，可能等不到预产期了。 只是这话，沈岁欢不打算当着刘春花的面说，免得吓到她。 看了眼刘春花的高耸、悬空的肚子，道：“要不，这几天，嫂子先在我家住几天吧。” 张建设他媳妇拍了拍刘春花的胳膊，转头对着沈岁欢道：“岁欢丫头，说实在的，今天过来我们就是有这个打算的。” “春花昨个白天，肚子就有点疼了，孩子在肚子里也一直动来动去的，看到春花那肚皮，都吓得不行。” 春花的肚子本来就鼓鼓的，从肚子上面看，压根看不到腿，自己有时候看着她走路都吓得慌。 昨天白天，孩子就在肚子里面闹腾，一个个的小鼓包此起彼伏，疼得春花直叫。 自己看得都架不住，更别说没经历过的文兵了。 还是老头子决定的，直接带着一家子来市里看看，家里孙子辈的第一个孩子，该重视还是得重视的。 第167章 小鼓包 沈岁欢刚把手放在刘春花的肚子上，就感觉到有一个小鼓包起来了，手掌换了个位置，小鼓包也跟着换了个位置，挺有趣的。 但是瞥到了刘春花皱着眉头，忍着痛和撑着肚子的手。 沈岁欢把手放了下去，小鼓包闹腾了一会，发现没人陪它玩，很快就消停了下去。 “舅舅、舅妈、文兵哥，嫂子这是快生了，估计也就这几天了，你们商量下，是直接住医院，还是去我家里住上几天？” 说完，沈岁欢便拿出病历单子，开始写单子。 刘春花刚才这动静，应该是快生了，可不能让她再回去了，别搞得不好，直接在路上生了，那就麻烦了。 张建设一家人站在旁边，面面相对。 张建设看了眼刘春花，对着张文兵、刘春花两人问道：“文兵、春花，岁欢丫头刚才说的话，你们也知道，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这毕竟是小两口的孩子，还得小两口拿主意。 张文兵和刘春花看了眼对方，把之前的打算说了出来，道：“爸，我是打算让春花直接在医院住几天的。” “春花这几天晚上越来越睡不着，精气神也没之前好，一直熬着，人也架不住。” 作为枕边人，自己晚上也被带着睡不着，除了说那些来来回回说过无数次安慰的话以外，自己也不知道咋办。 但是在医院里，有专业的医护人员在，刘春花最起码安心点。 刘春花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轻声道：“爸、妈，我这第一次怀孕，真是害怕。” 声音有点低，但是带了点哭腔，总是梦到自己难产，人没了，孩子也没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张建设看了眼他媳妇，摸着脑门子，答应了：“那就住院吧，今个就住院，春花也别去你姑姑家了，免得折腾。” 按照往常，自己一家子都来城里了，肯定得去看看张秀慧这个亲妹子，但是刘春花现在大着肚子，也不好折腾。 等会把刘春花安置好了，自己带着文兵去一趟，总归是来城里了，不能一趟都不去，那样就不像样子了。 沈岁欢也是觉得让刘春花直接住院，比较稳妥，点了点头，道：“文兵哥，我开了单子，你跟我一起去楼下收银台。” “咱们卫生院有规定，要是医护人员的家属来看病，多少能有点优惠，少的能省几分钱，多的能省好几块呢。” 院里给了政策，那就好好用上，要是没有那就算了。 像刘春花这种生孩子的，估计得几块钱，就算一两块省不了，那也能省下七八毛呢。 张文兵连忙跟着沈岁欢向外走去，虽说岁欢是自己的亲妹子，但是也不能让她帮忙垫钱呀，尤其是自家手头还富裕的时候。 而且本来就占了人岁欢妹子的便宜，用了卫生院的优惠政策，还得让岁欢妹子帮忙跟同事打招呼，欠下人情。 就算是亲戚，帮忙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 有个熟人，果然快得很。 大概十分钟的时间，沈岁欢就带着张建设一行人来到了住院部，也跟住院部和妇产科的医生打过招呼了。 等刘春花坐在了病床上休息，张建设他媳妇开始把要用的物件，一件件地从竹筐子里拿出来。 沈岁欢就告辞了，本来就是上班时间，离开诊疗室太久也不好，再说，接下来也有住院部的医护在…… 张建设也不留着沈岁欢，正是上班的时候，要是领导看到人不在，面上不说，心里也会记着。 笑着道：“岁欢丫头，今个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山果子，早上天没亮就上山摘的，等会我就送到家里去，晚上你多吃点。” 等把刘春花安置好了，自己就带着文兵去妹子家，可不能耽误了。 沈岁欢点了点头，笑道：“舅舅放心，我肯定不会客气的。” 其实，沈岁欢小时候挺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山果子，长大了，吃着山果子，也喜欢，但是终究没有小时候爱吃了。 但舅舅好不容易给自己摘的，沈岁欢不会说什么扫兴的话，反而会满脸笑意地吃光光。 两人说了几句话之后，沈岁欢就回诊疗室了。 没一会，就来了病人。 等到下班了，沈向阳走进诊疗室，准备接沈岁欢。 “向阳，舅舅、舅妈、文兵哥和嫂子都来了，嫂子现在就在住院部，咱们过去看看吧。” 沈向阳点了点头，既然知道舅舅一家来医院了，怎么着，也得过去看看，打个招呼。 病房里。 刘春花坐在床上，身后垫着厚厚的枕头。 病床旁边正站着张建设他媳妇，正在拿着抹布擦病床旁边的床头柜柜面。 听到敲门声，张建设他媳妇转过身抬头看了眼，看到沈岁欢和沈向阳站在病房门口，便把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 “舅妈，听二姐说，你们过来了，我这刚下班，就过来看看。” 沈向阳上前走了几步，但也没有靠近刘春花，自己身上一身的汗，再加上在车间爬上爬下的，衣服也不干净，还是离远点好些。 张建设他媳妇仔细看了看沈向阳，笑道：“向阳又长高了不少，现在都快比你文兵哥高了。” 就是文兵现在不在，要不可得好好比比。 沈岁欢看了眼沈向阳，笑着道：“舅妈，向阳正是长个子的年纪，得等到二十一二，估计才不长了。” 沈向阳现在离二十一二，还有三四年呢，估计还得往上长长。 张建设他媳妇笑了笑，道：“长个，是好事，看着人也精神点。” 沈家就没一个矮的。 沈岁欢和沈嫣然虽然没有沈向阳高，但是也有一米六五、六六的个子，已故的沈建国和沈朝阳也有一米七八左右，就连张秀慧也有一米六二。 沈安安和沈宁宁，现在年纪小，还看不太出来，但是小长腿还是有的。 沈岁欢看张建设和张文兵都不在，便询问道：“舅妈，舅舅和文兵哥现在还没回来吗？” 张建设他媳妇道：“你舅舅带着文兵先是去你家了，估计还得去一趟供销社，买点东西，再回来。” 第168章 为难 在城里买东西，方便了不少，等春花生了，回乡下之前还得买点东西带着，下次就不用跑了。 沈岁欢跟张建设他媳妇闲聊了几句，便又问了下刘春花的情况。 “嫂子，你现在可好些了？要是不舒服，就直说，都是自家人。” 刘春花摇了摇头，脸色也比之前好了不少，嘴角含笑，道：“多谢岁欢妹子了，之前是坐了车，有点晕车，现在歇会好多了。”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万一有什么事，医生护士很快就能过来，对于刘春花来说，可谓是安全感十足。 接着，几人闲聊了几句。 沈向阳就带着沈岁欢回家去了，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再加上病房是四人间，也不大，人多了还挤着慌。 刚好，沈向阳刚推着自行车，准备带着沈岁欢出发，就看到拎着东西的张建设和张文兵父子俩。 两人是直接从卫生院走到沈家后，再从沈家走到供销社，最后从供销社走到卫生院的，路程不算短。 好在张建设和张文兵平日子干体力活干惯了，还时不时地走山路，走走停停也就过来了，只是路上耗了不少时间。 沈岁欢看到张建设和张文兵，打了下招呼，道：“舅舅，文兵哥，你们回来了。” 张建设手里拎着东西，额头上布着细汗，道：“岁欢丫头，向阳小子，你们都下班了呀。” 时间过得挺快的。 沈岁欢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道：“舅舅，这都六点多了，到了下班的点了。” 张建设想了想，点点头，道：“那你们先回家吧，在等一会，天就黑了。” 现在的日头不像夏天的日头，白天可是越来越短了，得早早地回去，要不到家天都黑了。 半个小时后。 沈岁欢和沈向阳就出现在了家属院，今个，俩姐弟回来的比较晚，家家户户都在自个家里吃饭，院子里没什么人。 到家的时候，张秀慧早带着沈嫣然、沈安安和沈宁宁一起吃饭了。 今天，康明回来的比较早，康乐就跟着康明回家去吃饭了。 张秀慧看到沈岁欢和沈向阳回来了，直接起身到灶房里，把提前留出来的饭菜端了出来。 沈岁欢和沈向阳简单地洗了下手，就拿着碗筷，开始盛饭，夹菜吃。 干了一下午的活了，肚子早饿了。 饿狠了。 沈岁欢和沈向阳就没心思聊天了，一个个的夹菜快的很，吃饭的动作也快。 尤其是沈向阳扒拉扒拉几下，一碗饭就吃完了，有了这碗饭垫底，吃第二碗饭的时候，沈向阳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沈岁欢倒是没有这么夸张，但是咀嚼的速度明显比平时快了不少，等到半碗饭下肚，这才跟沈向阳一样，缓了下来。 只吃饭，不闲聊，吃饭那就快得很。 就连沈安安和沈宁宁都安安静静地扒着碗里的饭，不闹腾。 等到大家伙都把碗筷都放了下来，张秀慧这才开始收拾碗筷，边收拾，边说：“今个你们舅舅带着文兵过来了。” “说是春花已经住进卫生院，担心这几天生了，没法马上回家里，就想着能不能把朝阳的房间借用下。” 沈朝阳的房间不大，只能放下一张双人床，还有一个衣柜。 自从沈朝阳走了之后，张秀慧就把沈朝阳房间里面的东西收拾好，全部都放在衣柜里了。 目前沈朝阳房间里只有一个空空的双人床，和一个装满旧衣服、旧棉絮的衣柜，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沈嫣然回来的晚，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心里有点难过，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沈岁欢和沈向阳也差不多。 张秀慧看了眼，便知道沈岁欢仨姐弟心里是不太乐意的，但家里只有朝阳的房间是空着的…… 总不能让春花生完孩子就直接坐着车回乡下，太折腾大人和孩子了。 再加上到时候，哥哥和嫂子也得住进来，人就更多了。但哥哥也说了，最多三四天，等到春花等下地了，他们就回去。 沈岁欢听完张秀慧说的话，就看着沈朝阳的屋子，没移开过。 想了想，沈岁欢还是决定开口，道：“妈，要不，让春花嫂子直接在卫生院多住几天，多出来的钱，我付。” “其实，在卫生院里住着挺不错的，有医生和护士在，春花嫂子跟孩子也能得到专业的照顾，就是得花点钱。” 哪怕沈朝阳已经走了有一年多了，沈岁欢还是接受不了有人住进哥哥的房间里。 唯一能接受的，可能是以后沈安安和沈宁宁长大了，跟张秀慧睡一个屋挤得慌，搬进哥哥的房间里…… 沈岁欢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幼稚，很固执，但不想就是不想。 沈向阳点了点头，道：“妈，要是到时候房间不够，我就去单位睡几天，反正这段时间厂里接了个大单，最起码得忙到过年。” 自己的房间空出来了，就有备选了。 “妈，我也能跟单位说，换到夜班去，到时候白天就在你房间里睡，也不耽误事……” ”妈，我也行……” 最多忍上一个星期，也就差不多了。 在外人眼里，沈岁欢三姐弟的行为很奇怪，就是一间空房子，迟早有人得搬进去。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但是在三姐弟看来，维持现状，保住那间沈朝阳住过的屋子，还是不一样的…… 沈安安和沈宁宁莫名地感到气氛有点怪异，不敢跟往常一样跑来跑去地玩了。 安安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抬着头看着大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秀慧看了看沈岁欢三姐弟，叹了口气，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是说了句：“到时候再看吧，说不定用不上呢……” 还是得提前做好打算，问问康明能不能让向阳在他家住上几天，这样向阳就不用去单位了。 就是岁欢和嫣然就麻烦些，实在不行，看看能不能让其中一个人跟自己还有安安宁宁挤一下，另一个跟康乐挤挤。 要是这样，可得欠康明一个大人情了…… 第169章 老王婆子家事 但总不能让哥哥嫂子们带着侄子、侄子媳妇住进来，闺女儿子们倒是被赶到单位去了…… 这样也不太像话。 在大家的预测里，刘春花大概也得等到一个多星期之后，才发动。 没想到才到第二天下午，刘春花吃完饭，正跟着婆婆一起散步的时候，就发动了。 好在就在卫生院里，医生和护士来得快的很，没一会的功夫，刘春花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当时，张建设还跟张文兵商量，自己是不是先回趟家，等春花生了再过来。 倒不是，张建设不想看到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出生，而是一大家子全出来了。 家里养的鸡，自留地里种的菜，还有田里的活…… 该挣的工分，还得挣，要不一大家子全都喝西北风呀。没等张建设和张文兵商量出个所以然，刘春花的羊水就破了…… 刘春花这是一胎，沈岁欢早早地就提醒了，要是生产了，时间肯定短不了，不能着急，着急也没用。 但张建设一家人哪里能不着急，这生孩子，自古以来就是鬼门关，一个不小心，母子双亡的多的是…… 站在手术室外面的时间很难熬，张文兵压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张建设他媳妇双手合十，嘴皮子上下动个不停，就是不出声，默念着：观世音菩萨…… 从当天下午熬到第三天的凌晨，刘春花这才生了，生了一个女孩，全身的胎脂，小小的。 病房里。 刘春花皱着眉头、闭着眼睡在病床上，一旁的摇篮里躺着刚刚出生的孩子，摇篮旁边站着大人。 张建设他媳妇把孩子从摇篮里抱了出来，放在满眼都是渴望的张文兵的怀里。 张文兵看着怀里的孩子，手脚无措，压根不敢动弹，尤其是看到自家小闺女秀气地打着哈欠，心都软了。 张建设虽然可惜第一胎不是个男娃，但是毕竟是张家可字辈的第一个孩子，心里还是高兴的。 就是孩子的名字得好好取取，之前准备的男娃名都用不了了，准备的女娃名现在看看也觉得不太合适。 得多翻翻字典了，给自家的小孙孙选个好名字。 张建设她媳妇见家里两个大男人都看着刚出生的小孙孙，满脸的新奇，看了眼病床上。 刘春花刚生完孩子，直接累睡着了，现在还没醒，就是感觉睡得也不安稳。 就想着先把孩子的奶粉提前准备下，要是春花一时半会醒不了，孩子又饿了，那就得喝奶粉了。 还得准备点吃食，要是春花等会醒过来，也得吃点饭，要不咋受得了。 张建设和张文兵逗了会孩子，等到孩子睡着了，就把孩子抱回了摇篮里，这摇篮还是沈安安和沈宁宁用过的。 张建设自家准备的摇篮在家里，从乡下把摇篮带过来，实在是有点难度，但好在沈安安和沈宁宁之前用的摇篮还在。 这摇篮还是沈嫣然和沈岁欢曾经用过的，这时候的东西就是结实耐用，只要不刻意去弄坏它，十几年都是没问题的。 等到天亮了，过来交接班的医生和护士们开始巡房。 这时候，刘春花和孩子还没醒，妇产科医生检查了下孩子，没什么问题，就是脸上开始有点泛黄，有点黄疸的症状。 巡房的医生便专门叮嘱道：“这几天别着急着出院，先看看孩子这脸上的黄疸能不能退掉，要是能退掉，就没什么问题。” “要是退不掉，就得在医院多观察几天。还有大人，现在还睡着，没法做检查，等大人醒了，记得喊我们。” 小儿黄疸要是生理性的，那就不严重，但要是病理性的，就得吃点药或者手术治疗了。 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但也得提醒提醒，要不一点都不重视，出了事就麻烦了。 昨个上班的医生专门交代了，说是这家的产妇生孩子时间挺久的，差点难产，这产后检查必须得仔细点。 但现在产妇还在睡觉，总不能把人喊起来，就为了让自己做检查，那就有点坑人。 为人民服务，得站在人民的角度看问题。 张建设他媳妇见妇产科医生叮嘱地仔细，连忙点头，记在了心里。 这孩子是儿子的血脉，这媳妇是以后陪着儿子过一辈子的人，虽然有时候，自己看到儿子心疼媳妇，心里也会酸酸的。 嘴上也会忍不住的唠叨几句，但自己心里更清楚，人心换人心，只有儿子对儿媳妇好，儿媳妇才能对儿子好。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也不是个傻子。 战乱年代，抛妻弃子的男人不少，但被婆家苛待，有勇气一走了之的女人也是有的。 像村里的老王婆子，干得就不是人事，把前儿媳妇当牲口待，怀孕了还让下田做十公分的活计。 十公分的活计，一般都是男人干得多些，也有女人干过。 老王婆子的前儿媳妇不是个柔弱的，但也没那么强悍，就算没怀孕，也只能做八公分的活计，这已经很不错了。 但就因为这，这前儿媳妇天天被老王婆子骂，这怀孕了，老王婆子反而变本加厉了…… 像什么三四点钟，就得起床干活，煮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喂鸡、收拾自留地，那是一个没少。 结果呢，孩子直接在田里流掉了。 只是也是奇怪，老王婆子也不止这一个儿媳妇，对其他儿媳妇虽说不太好，但也没有这么苛刻。 尤其是这儿子还是老王婆子自己最宠的儿子，当初挑儿媳妇的时候也是往贤惠、能干上挑的。 没想到一结婚，倒是各种嫌弃、不满意，闹得村里的狗都知道了…… 这孩子一流掉，事情就闹大了。 前儿媳妇娘家知道了，直接大闹了一场，把村里干部都喊上做了个见证，便将闺女接回去了，算是和离，断亲了。 这时候，乡下人结婚都是办了个婚礼，就算是结婚了，领结婚证的，几乎没有。 全都是事实婚姻。 这让七八年重启高考制度后的那几年，出现了不少知青抛妻弃子女、抛夫弃子女的荒唐事，这是后话了。 第170章 报应 这儿媳妇没了，儿子开始闹腾了，年纪到了，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哪里像个样子？ 但是这事闹大了，稍微在乎点名声的，都不敢跟老王婆子家说亲，就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老王婆子又拉不下脸给前儿媳妇道歉。 没办法，老王婆子一家只能花了大价钱，娶了个山里的黄花闺女。 别说，这山里来的媳妇干活、做事麻利的很，就是人不爱说话，但埋头苦干这一点，老王婆子喜欢的很。 时不时地跟人唠嗑，说第二个媳妇娶得不错，自己终于能享点清福了。 完全不顾，村里人背地里翻得白眼。 但时间久了，这第二个媳妇一直怀不上，老王婆子脸色就不好了，一直逼着人家喝苦药，还有那种偏方，方子里有紫河车、泥巴、石头灰…… 时不时的还有那种蜘蛛、蚂蝗的偏方子，花了不少钱。 现在五六年了，还没上怀，实在架不住了，就听了村里人的意见，让小儿子带着儿媳妇去医院查。 结果呢，不知道为啥，老王婆子家的小儿子也被医生喊着做了个体检。 报告一出来，这才发现人家闺女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老王婆子家的小儿子，说是什么身体不行，很难让人怀孕…… 也就是说，前儿媳妇怀上的，可能是老王婆子家的儿子唯一的孩子…… 这消息一出，村里都热腾起来了，那流言蜚语飞得，漫天跑。 还有好事者，直接去打听了老王婆子家的前儿媳妇。 嗯，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才知道人家现在日子过得好的很。嫁给了个退伍转业的军人，虽说也是二婚，但是没有孩子。 这男人的前媳妇受不了两地分居，再加上家里也算是有点本事的，便和平离婚了。 最近，这男人转业了，老王婆子家的前儿媳妇也给他生了一个男孩，已经两三岁了，现在听说，又怀上了…… 日子过得好的很，婆婆也是娘家人吃了教训，专门打听过的，是个厚道人。 其实这门亲事还是这前儿媳妇自己“选中”的，那还是一个集市上，遇到卖猪肉的刚刚上货。 惹得赶集的婶子们一股脑地往前冲，这就把刚刚蹲在菜摊子上的婶子给冲倒了，眼看着就要有人踩过来。 还是老王婆子家的前儿媳妇帮忙搭了手，狠狠地把人拉到了角落，这才没发生大事。 但老王婆子家的前儿媳妇猛地一用力，胳膊就脱臼了，这婶子一看，就把人送到药铺里看脱臼。 有了这救命的恩情，再加上又是一个公社的，这一来一回就熟悉了。 这婶子觉得这老王婆子家的前媳妇是个贤惠的，便想起了自己那离了婚的儿子。 说亲的时候，还有人劝婶子，男人离婚了，找个黄花闺女容易的很，干嘛也找个二婚的。 但这婶子说，这老王婆子家的前儿媳妇好的很，人心善，干事也麻利。 自己儿子二婚，人家也二婚，谁也不嫌弃谁，日子过得才舒坦。 要是条件差的大了，说句话也是时时刻刻都得心里盘算下，那这日子过得也累的慌。 就这么，等婶子的儿子探亲假一回来，双方见了面，这事就定下来了，就等男人的结婚报告审核通过了，再选个日子结婚了。 这老王婆子的前儿媳妇答应这门亲事，更多的还是婶子人好，经历了老王婆子这样的婆婆，这前儿媳妇在选婆婆上就更细心了。 这男人一年到底见不了几次面，就算没怀上，也没人会说闲话，但要是一年就见面一次，怀上了，反而有人说闲话。 这二三岁的儿子，还是这男人把这些年的探亲假合在一起，凑了一个月，这才在两个半多月后，发现怀上了。 这时候，老王婆子嘴巴上不干净，说是前儿媳妇之前怀的是别人的孩子，现在这个两三岁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 结果老王婆子的儿子为了挣个面子，直接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反驳了自己的老娘。 说是，王老婆子盯人盯得那么紧，前儿媳妇压根没机会跟人单独相处，天天都在老王婆子的眼皮子底下。 家里的活计都干不完，哪有时间出门…… 被自家儿子打脸，老王婆子气得整个人都不好，当场就气昏了过去。 这就是自己作孽了，老天爷看不过去了。 而这老王婆子的第二任儿媳妇是个老实人，可是再老实的人，也是个人，被老王婆子这么折腾了好几年，心里一股子怨气。 知道是老王婆子儿子的问题，才导致自己怀不了孩子，直接就借着机会发泄出来了。 那一天，老王婆子被打的，头上秃了一大块，身上也被刮得不成样子。 就连她儿子都没能幸免，谁让这第二任儿媳妇喝偏方的时候，这男人不作为，啥都不干，还经常劝这第二任儿媳妇。 “娘，年纪大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咱们做小辈的多忍忍。” “娘不是为了咱们好吗？这偏方子是花钱买的，这药也是花钱买的，你就忍忍，怀上孩子才是正事……” “你啥时候才有动静呀，这外面人都说你是下不了鸡蛋的母鸡，听着好多难听有多难听……” 一开始外面人，多是编排老王婆子家第二任媳妇，谁让第一任媳妇怀过孩子，就说明老王婆子她儿子没问题。 结果现在这检查报告一出来，老王婆子她儿子连门都不敢出，天天窝在家里不出工。 要不是老王婆子在村口说，她小儿子前媳妇的孩子不是小儿子的，要给这小儿子戴帽子。 这小儿子都能一直不出门…… 现在，人闺女也不干了，闹着要归家，老王婆子他儿子立马不干了，啥条件都答应了，哪怕是过继亲侄子，也是愿意的。 要不然能怎么办，自己不能生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现在大家伙都知道了。 这第二任媳妇要是跑了，自己肯定是讨不到媳妇了。 再说了，家里肯定也不愿意再给自己花大价钱娶媳妇了。 第171章 立住了 要知道，爹娘可不止自己一个儿子，哥哥嫂子们之前就已经不满了，闹出第一任媳妇的事，嫂子们就在家里阴阳怪气过。 大一点的侄子和侄女已经七八岁了，再过上几年就得说亲了，这事闹得十里八乡都知道了，到时候说亲就不好说了。 就为了这个，嫂子们直接指着哥哥们开骂，可是嘴里的话，哪里是骂哥哥们的，那是在撕自己的脸皮子。 再加上娶第二任媳妇的时候，这彩礼钱不少，用的是公中的钱，一大家子压根没分家，挣的钱都在一块。 也就是说，这彩礼钱用的是大家伙的钱。 这一点连哥哥们心里都不舒服，只是毕竟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就不好意思说出来。 现在谁家有条件能讨两个媳妇呀，也就是自己最小，再加上娘宠着自己，懊悔那个成了型的男婴，也为了出一口气…… 但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了。 要是现在这媳妇也跑了，那就彻底打光棍了，一辈子挣的都得给公中了，那不就是替别人养孩子，最后能捞到什么好？ 但对着媳妇，肯定不能这么说，这女人还是得用孩子才能套牢，哪怕不是亲生的孩子，也是有点用的…… 再说了，凡事无绝对，自己能让前媳妇怀孕，说不定也能让现在这个媳妇怀孕呢？ 但得有媳妇才能怀上孩子，要是没媳妇了，啥都别说了…… 老王婆子第二任媳妇这次是把老王婆子和她丈夫治得狠狠的，就连老王都没说什么。 估计心里还在埋怨老王婆子之前做事太绝了，导致自个小儿子连个养老送终的都没有。 要知道，前媳妇流的那个孩子，是个成了型的男孩…… 小儿子这回算是被被自个媳妇弄的断子绝孙了，但好在，自己还有其他的儿子，也有了孙子，老王家的香火到底是没断…… 老王婆子第二任媳妇倒是不管他们想啥子，归家是不可能的，现在归家肯定还是会被再一次“嫁”出去，还不如直接在王家待着。 但是，用这个借口闹一闹，还是可以的，要不都把自己当作软柿子捏，为自己谋取点福利还是应该的。 最起码，像之前那样任劳任怨、干得跟个老黄牛似的肯定是不存在了。 而且就算山里的爹娘听到消息，想借口接自己回去，再嫁人，也有王家人拦着。 这男人，靠不住，自己又不可能有亲生孩子，养别人的孩子，说不定还养出个白眼狼。 还不如就这么过，自己挣工分，自己花，还能占公中的便宜。 最起码现在自己只需要下田挣工分。 这灶房里的活计，这院子里的鸡鸭都不用喂了，还有这自留地里面的菜也不用自己伺候…… 全都落在之前幸灾乐祸、嚼舌根的嫂子们手上，也算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了。 老王婆子的第二任儿媳妇，现在的日子过得也是相当痛快。 至于老了？ 说不定都活不到老的时候，操心那么多干嘛？要真到老了的时候，自己干不动了，又没人伺候。 那就直接一根绳，结束了，也不遭罪…… 要是跟山里那婆婆一样，年轻的时候吃苦耐劳，辛辛苦苦拉扯三个儿子长大，老的时候，没有儿子管，没有儿媳妇伺候。 屎尿都在床上，最后死在那样的床上，也是相当埋汰人的。 就这样，老王婆子家就这么维持住了。 老王婆子的小儿子最后还是在哥哥们不耐烦、嫂子们的阴阳怪气里出了门，下田干活挣工分去了。 家里的孩子们都知道要喂鸡、扫子、捡稻穗，干点力所能及的事。 一个大老爷们整天待在家里等人养，怎么可能？ 只是出门归出门了，干活却没以前利索，肯干了，挣的工分连自己都养不活，这是指着占公中便宜了，占村里便宜了。 在这方面，老王婆子的第二任儿媳妇倒是做的不错，挣得还是以前的工分，性格也变了不少。 会跟村里一些爽朗的婶子们一起干活，有时候还有说有笑的，一扫之前的沉默不语。 就为这，村里人也多是可怜老王婆子的第二任儿媳妇。 这儿媳妇的口碑一下子从下不了蛋的母鸡，变成了勤快的可怜人，尤其是婶子们多是可怜这儿媳妇。 老王婆子家的第二任儿媳妇，倒也不在意别人是可怜自己还是真心想跟自己来往。 只要自己日子过得顺溜，别人的看法有没什要紧的？ 张建设他媳妇想到这里，不禁感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世间的事，可真的是说不清呀。 这老王婆子的第一任儿媳妇，遭了几年罪，但是和离之后，日子就顺多了。 现在嫁的男人是个退伍军人，婆婆是个厚道人，自己还有了自己的孩子，肚子也怀着一个。 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这老王婆子的第二任儿媳妇也是这样。 前几年遭了罪，嫁的男人是个不能生的，又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但是她自己立住了，抓住了机会，就拼到了三四十年的清闲，要不然不知道得熬上多少年，才算熬过头呢。 多年媳妇熬成婆，这句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至于文兵和春花两个小夫妻感情好，张建设他媳妇偶尔也会吃味，但更多的还是开心。 春花这孩子，是个实心的。 现在她怀孕坐月子，自己多搭把手，等以后，自己老了，春花也会好好照顾自己。 人都是这样的。 一时间，病房里面安安静静的。 张建设和张文兵去了趟菜市场，想看看能不能买点好东西，比如鸡蛋、鱼之类的。 一是为了给刘春花补身体，二是孩子出生了，按照乡下的习俗，就能给亲戚送红鸡蛋。 鸡蛋这种容易碎的东西，张建设这次过来没带，本也没想到孩子能这么早出生。 现在孩子生了，那自个家肯定得根据习俗，准备起来，先弄六个红鸡蛋给妹妹家。 张秀慧，亲妹妹，礼就重一点，鸡蛋也就多一点。 第172章 亲戚来往 等回乡下之前，再把买来的鸡蛋煮好了，染成红鸡蛋，到时候到了家，就给亲戚们送过去。 关系好一点的，一家四个鸡蛋，关系一般的，一家两个鸡蛋，没什么关系的，那就不送。 鸡蛋可不便宜，还是荤腥，留在家里，给自己人补身体，也是好的，总归不会浪费。 这么算下来，买鸡蛋，就得花上一两块，但这毕竟是喜事。这钱，张建设自己花的也高兴。 刘春花睡了一天一夜之后，才醒了过来。 期间，张家人找了好几次医生和护士，实在是睡得有点久，看着就害怕。 医生和护士被喊过来，倒也不生气，反而挺高兴的，像这样在意孕妇的，也就前几月见到过一个。 从医生和护士那里再三确定了，刘春花只是累了，才一直在睡，张家人就放心了不少。 这时候，张建设他媳妇提前准备好的奶粉就派上了用场，孩子喝了好几顿的奶粉，倒也不饿。 张建设也终于给孩子选好了名字，就叫张可心。 可，是可字辈的意思，而心，是张建设希望这孩子一辈子都能顺心如意，没有糟心事。 说实在的，张建设他媳妇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有点惊讶的。 现在讲究辈分，但女孩子很少能用辈分里的字，作为自己的名字，反而是男孩子用的多些。 但惊讶之后，便是欢喜了。 这孩子的名字是跟着家里男丁排的，在外人看来，只会觉得张家重视这孩子。 虽说自己家肯定不会亏待这孩子，但还是得让外人看看，别让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 无论如何，对这孩子来说都是件好事。 刘春花一醒过来，刚好赶上沈岁欢过来探望，做了一番检查之后。 沈岁欢建议还是得住上几天，刘春花这次生产对身体还是造成了损伤，建议三四年后再怀。 要不接连怀孕，不仅孩子养不好，大人也容易熬不过去。 再加上，沈岁欢仔细看了看孩子，还把儿科的医生喊了过来，觉得孩子的黄疸有点严重。 虽然现在看着不是病理性的，但还是得等黄疸退下去之后，再回家比较好。而且，刘春花自己现在暂时还下不了床。 儿科医生检查完，也是做了差不多的结论。 张家人便打算，直接让刘春花在医院里再住上几天，等到孩子黄疸退了，刘春花能正常下床走路了，再考虑回家的事情。 原本打算，等刘春花生完孩子，就去沈家住上几天，再回乡下，现在直接在医院待着。 张建设就没想再去沈家住了，媳妇、儿媳妇、孙女都在医院里。 媳妇一个人照顾一大一小，肯定得有个人搭把手，要不，怎么架得住。这时候，就是需要自己和文兵的时候了。 虽说，照顾儿媳妇，这事，自己和文兵插不上手，但是给小孙孙喂喂奶粉，给一大家子准备吃食、晚上守夜…… 这样的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说到吃食，张秀慧知道刘春花生孩子了，就专门买了猪蹄，从昨个晚上就开始放在铁炉子上炖。 怕晚上煤炭烧煤了，没炖好，还在炉子里面放满了煤炭。 早上，沈岁欢上班前，张秀慧就把猪蹄汤盛好了，让沈岁欢带给张建设他媳妇。 等妇产科医生检查完，离开病房后，沈岁欢就把猪蹄汤拿了出来，递给张建设他媳妇。 道：“舅妈，这猪蹄汤，是我妈昨晚上就用铁炉子炖的，炖了一晚上，现在还热着，嫂子醒了，现在就能吃了。” 张建设他媳妇接过猪蹄汤，笑着，谢道：“还是小妹细心，瞧我这记性，都把这事给忘了。” 其实，倒是不是张建设他媳妇忘记了，而是猪蹄不好买，在医院里也不好做吃的。 沈岁欢笑了笑，道：“舅妈，我这还上这班，等我中午休息了，再过来看看嫂子。” 张建设他媳妇拿出洗干净的筷子，坐在刘春花身旁，准备喂刘春花吃东西。 听到沈岁欢的话，点了点头，道：“岁欢丫头，你去忙，你嫂子这，有我呢。” 沈岁欢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病房了。 刚刚也是找了空闲时间才能过来的，但诊疗室里面不能一直没人，自己还得赶回去。 刘春花喝着猪蹄汤，听着婆婆讲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主要说的还是自己的小闺女。 在听到小闺女的名字后，刘春花眼睛一亮，不等婆婆问，就连忙点头，道：“公公，这名字取的好，可心，顺心，名字真不错。” 事事顺心。 是刘春花听过最好听的词了。 等到张可心饿醒了，刘春花便在婆婆的帮助下，尝试开奶，喂孩子了。 隔着热腾腾的毛巾，张建设他媳妇的动作不算重，但刘春花还是觉得一阵一阵地疼。 好在刘春花年轻，这个过程很快就过去了。 当刘春花看着自己怀里的小闺女，心里一阵柔暖，怎么看，怎么觉得小闺女好看。 虽然身上还是有点红彤彤的，胎脂还没退完，但是这可是自己生出来了。 自己遭了那么多罪，差点死在病床上，生出来的孩子，居然这么好看…… 剩下的日子，刘春花便在卫生院休养，等到张可心脸上的黄疸褪去了，已经是四天之后的事情了。 这四天里，张秀慧专门带了沈安安和沈宁宁，一起来卫生院，看望刘春花。 竹筐里是之前就准备好的小被子，还有自己花了大价钱买的红枣、芝麻、红糖，这类补身体的。 还有一双雨鞋，是给张建设准备的，张建设之前的雨鞋本来就是二手的，后来又穿了七八年。 今年雨季的时候鞋底破了，但是张建设不舍得花钱换新的。 张秀慧这几天跟张建设、张文兵父子俩闲聊的时候知道的，便记在了心上。 去供销社准备东西的时候，专门挑了个质量好的雨鞋，最起码能穿十几年。 沈岁欢送了几张奶粉票，是她从同事那里换来的。沈嫣然则是把这个月的瑕疵布分了一半，放在了竹筐里。 第173章 踹死番番 小孩子刚出生，要用的布多的很，刚好这个月纺织厂的瑕疵布这几天发下来了，这也是赶巧了。 就连沈安安和沈宁宁都把自己的小人书拿了两本出来，放在了竹筐里，等小妹妹长大了，就可以看小人书了。 沈向阳不知道该准备点什么，便把手里的票据挪了一点给张秀慧，用来给小侄女买东西。 竹筐子里装得满满的，有一块破布盖着，别人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等到了病房，张秀慧这才把东西一个一个地从竹筐子里拿了出来。 坐在床上的刘春花一看，心里一惊，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早就听说公公跟姑姑的关系好，这可不是一般的好。 刘春花刚想开口推辞几句，但是看了眼旁边的婆婆，还是把嘴闭上了。 娘说的对，一个家里不能有两个女主人，婆婆还在这，自己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再说，这些长辈们的人情往来，还是他们顺手点。 张建设他媳妇看到从竹筐子里拿出来的东西，心里也很惊讶，跟张秀慧礼节性地婉拒了几下不成。 脸上带着笑，轻声道：“小妹，既然这样，嫂子我就不客气了，说实在的，这些东西都是现在正需要的。” “嫂子我还犯愁该怎么准备齐全呢，你这就送来了，可真是劳烦你费心了……” 张建设看了眼旁边的雨鞋，心里暖呼呼的，这是专门给自己准备了。 想到这里，张建设瞪了眼张文兵，都怪这小子，嘴巴不严实，这才让妹妹破费了。 钱多不好挣呀，这雨鞋还得要票。 张文兵被张建设瞪了一眼，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又不敢询问缘由，要是真是自己做错了。 那这时候问了上这一句，就直接撞枪口上了，接下来肯定就是挨骂了。 大喜的日子，自己可不想挨骂。 都已经是当爸爸的人了，要还是在外面被爹当个孩子训，着实有点丢人了…… 张秀慧准备东西的时候，就是真心实意地送出去的，见嫂子欢欢喜喜地接了。 脸上露着笑，道：“要不是好东西，我也不准备了，就是东西好，又用的上，才准备的。” 说完，便带着沈安安和沈宁宁到了摇篮前面，留着张建设他媳妇自己收拾东西。 摇篮里，小可心还在睡着，眼睛闭着眯成一条缝，暂时看不出来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但整个小脸蛋看着就觉得秀气。 张文兵和刘春花都不是个丑的，这孩子以后长得肯定好看。 沈安安和沈宁宁看到这么小的小孩子，还是觉得很惊讶，尽管她们之前也看过长青一两个月的样子。 但现在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两个小姐妹早就不记得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睁着大眼睛看着小可心，捂着小嘴巴，咽下了惊叹声。 奶奶之前说过了，不能大吵大闹，小宝宝还要睡觉呢。要不吵着小宝宝睡不好，小宝宝就要哭了…… 安安、宁宁可不想要小宝宝哭。 刘春花看着乖巧的沈安安和沈宁宁，只希望以后闺女也是这个性子，多招人疼呀。 张秀慧看到刘春花望向沈安安和沈宁宁的眼神，就知道可心的日子一定会过得顺心的。 又过了几天，刘春花下地已经没有问题了。 医生检查了之后，觉得产妇和孩子可以出院了，便跟张文兵说了情况。 张家人商量了下，准备第二天再回老家，于是当天下午，张建设他媳妇就开始把这段时间用的东西慢慢地都收了起来。 张建设专门去了趟沈家，跟张秀慧说了这个消息，也专门叮嘱张秀慧，明天不用赶早去医院。 他们一早上弄好了，就直接回去了，免得张秀慧白跑一趟。 等到小可心满月的时候，张秀慧肯定会回家一趟，到时候再聚聚。 张建设都想好了，现在女娃娃搬满月酒的少，但可心是家里的第一个孙子辈，可以办个。 只请跟自个家里关系好的亲戚和好友就行，凑在一块热闹热闹，村里人就不请，人多了，酒席花的钱也多。 还是得存点钱留着，不能一天到晚地指望地里的那点子工分。 张文兵则是提前去联系了板车，虽说刘春花可以下地了，但是轧钢厂卫生院离车站还是有点距离，纯走过去，不仅慢，人也受不了。 再加上这些天，自己家也买了不少东西，有个板车在，最起码也方便些。 沈岁欢知道张建设一家要走了，把之前家里仅剩的吊水瓶子给张建设他媳妇拿了两个。 快到冬天了，吊水瓶子装热水好的很，目前自个家里一人一个，竹筐子里刚好多出两个。 等到可心满月，那时候天还没完全冷，应该能存下几个，到时候再让张秀慧给张建设一家带回去。 去年的时候，就给张建设家准备了几个，但是有村里人去他家，仗着辈分高，趁着张建设他媳妇不在家。 欺负刘春花新媳妇脸皮薄，拿走了一个，为了这，张建设他媳妇在家里饭桌上喋喋不休了好几天。 倒也没说刘春花什么，就是有点可惜，上工的时候看到这村里人，也不给好脸色。 第二天，张家人天亮了，就出发了。 张文兵推着板车，在板车上躺着刘春花。刘春花身上盖着薄毯子，头上围着头巾，脖子上还围了块布，就怕吹到凉风，落下月子病。 板车的角落放了点不容易碎的东西，也算是减轻张建设的负担。 张建设这次用扁担挑了两个大大的竹筐子，里面东西也是满满当当的，最上面盖着一层破布。 竹筐里装着的东西，有之前家里带过来的，也有沈家人准备的，还有之前去供销社买的。 张建设他媳妇背上背着包裹，怀里抱着襁褓，襁褓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可心在里面睡得香甜。 等到一群人到了车站。 在张建设他媳妇的帮助下，刘春花从板车上下来，张文兵就连忙把板车还了回去。 那推的可是飞快，就怕车子突然来早了，自己没赶上，就得等下一辆。 下一辆车快的话，两个小时能到，慢的话，可能就得下午了。 车子少，运行又不稳定，再加上现在外出的人不多，就算用，大多也是选择步行，省点钱…… 第174章 六八年来了 日子过得很快，六七年对于沈家来说，没有什么大事发生，除了平日更加需要谨言慎行以外，就这样很平淡的度过了。 而六八年就不一样了，随着城里没有工作的高中毕业生越来越多，报纸上发表的各类社论，有点远见的人家心里都有些不安稳。 再看看实际情况，六六年、六七年毕业的初、高中毕业生挤压在学校“闹革命”，“闹”走了老师，吓到了学生…… 有部分城市的学校已经停止教学许久了，徽城领导人是个重视教育的，把学校掌控的不错，直接放“热血青年”去串联…… 至于街上戴袖套的“小打小闹”，那也没办法了，总得配合阶级斗争的工作…… 自从沈岁欢把妹妹沈嫣然和弟弟沈向阳的工作安排妥当，两人也顺利转正之后，便不怎么关心政事了。 但沈向阳反而养成了读报的习惯，也不需要专门去订报纸，轧钢厂厂里就有报纸。 是厂领导订的，人民日报、徽城日报、工人日报这样的报纸多了一些，放在厂里，工人同志空闲了就能看，就是不让带回家。 沈向阳看着近期的社论，好像在证实姐姐六六年提出的设想：大规模政策性知青下乡要来了。 五十年代中期到一九六六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遵循国家提倡，本人自愿。整体来说规模小，人数不多。 从一九五五年到一九六六年，全国上山下乡的城市知青约一百二十万人。 而一九六七年到一九七八年，知青上山下乡，则是政策性的指示。 一九六七年七月九日，《人民日报》发表了名为“坚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正确方向”的社论。 这还是去年的社论，一到六八年，各大报纸开始纷纷发表不同意见，直到六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伟大主席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的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 时代的浪潮卷起来了，作为普通人，只能随波逐流。 沈家所在的家属院，只有何雨的妹妹何晴明年要初中毕业了，其他的年纪都还小。 何雨不是个爱看报的，这消息还是工人同志们吃饭的时候，在食堂里面讨论，被何雨听到了。 为此，何雨还专门买了份报纸，不是个好消息，但好在还有一年的时间，还有时间让何雨提前去准备…… 相比之下，六六年、六七年、六八年毕业的初高中应届生则没有那么幸运了，现下消息刚出来。 有些家里没有钱没有关系的，只能听知青办的安排，让孩子下乡，但好在早下乡，还能自己选地方。 近的就在徽城附近的公社，骑自行车到家也就要个三四个小时，远的那就只能坐绿皮车了…… 有些家里父母有工作，还有点小关系，舍不得孩子，就开始着手让孩子接替自己的岗位。 当然，不可避免，不少家庭矛盾在这一时间爆发…… 就比如说，顾家老大在的那个家属院。 顾家老大经过沈岁欢的治疗，身体好了不少，再加上是个高中生，履历不错，文笔挺高。 折腾了好一会，最后被招到轧钢厂的宣传科，做些文职工作，也算是在办公室里待着。 这就耗了他爹不少人情债，但家里人都开心不少。 顾家老大总算是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他娘都开始联系媒婆，准备给顾家老大找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就在顾家老大他娘找了刘媒婆来家里的那一天，同一个家属院，老李家就吵翻天了。 老李家，一共六口人，李家奶奶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算的上长寿了，老李头跟他媳妇，还有三个孩子，大儿子、二儿子和小女儿。 其中大儿子是个临时工，去年刚结婚，媳妇现在已经怀孕了，但是没分家，还是住在一起。 二儿子和小女儿是对双胞胎，都是六六级的初中毕业生。 这次政策一下来，知青办就跟街道办一起挨家挨户地开始通知了。 老李家，堂屋。 只有老李头和他媳妇，还有二儿子和小女儿在，大儿子去上班了，还没回来，他媳妇回娘家串门子了。 大儿子他媳妇娘家有喜事，之前就说过了，在娘家待上几天再回去，主要还是老李家这几天不安稳。 大儿子他也不想拦着，万一闹着闹着，不注意，把自己媳妇的孩子闹没了咋办？ 李家奶奶身子不舒坦，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老李家的规矩，女人做不了主，再加上李家奶奶是赞同儿子的做法的，更没有插手的理由。 老李头看了眼站在堂屋里，头发凌乱，眼眶通红的小女儿，低下头，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 “家里只有我和你哥有工作，你哥是个临时工，现在又有了媳妇，之后就要有孩子，没个工作怎么办？” “我这虽然是个正式工，但也只有一个，家里符合条件的，除了你还有你二哥，手心手背都是肉呀……” 老李头的小女儿声音沙哑，带着哭腔，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手心是大哥，手背是二哥，总归是没有我的。” 虽说老李头的小女儿是读到了初中，可那也不是老李头供的，全靠老李头的大姐。 老李头的大姐在那个战乱的年代早早地被迫上了战场，直到建国后，这才回到了家乡。 脸上伤了，也失去了生育能力，在组织的安排下，在学校有了一份工作，住在单位里，也不在老李家待。 见侄女聪明，但是老李头舍不得，就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老李头的大姐狠了狠心，出钱交给了学校，安排侄女上学。 老李头的小女儿倒是真聪明，虽然比她二哥读书晚两年，但是很快就把进程赶上来了，跟她二哥同一年初中毕业。 第175章 玲子 但刚好那一年，取消高考了，再加上老李头的大姐旧疾复发，人走了，便没能继续读下去…… 旁边坐在小板凳上的二儿子倒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小妹发火，好像这件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老李头被呛了，正要发火，但看到小女儿眼泪汪汪的，良心倒是发作了下，面无表情地说。 “你就是被大姐惯坏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读书干什么，要是不读书，早就找个好婆家嫁了，也就没这事了。” 大姐也真是的，有钱给老三读书，却不给老大、老二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当初就不该心软，让你读书，现在好了，找的婆家你不愿意，又想着要你哥的工作……” 自己这工作迟早是留给老大和老二的，现在老大有工作，老二还没有着落。 实在不行留给老二，以后指着老二养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玲子，你要知道，男娃娃跟女娃娃是不一样的，男娃娃那是家里的香火，女娃娃那就是泼出去的水。” 说着说着，老李头看了眼他媳妇，脸上洋洋得意，道：“你问问你娘，对她来说，是咱们家重要，还是她娘家重要？” 老李头他媳妇年纪看着比老李头小了不少，手里拿着鞋底，纳着鞋垫，点了点头，不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了。 爹娘为了一袋粮食，把自己卖给老李头之后，自己就不回娘家了…… 玲子看了眼她娘，哽咽道：“那能一样吗？根本就不一样，我自己找到过工作，要不是……” 要说，老李头大儿子的临时工的活，一开始还是玲子找的，但是被老李头知道了，就打点了关系，换成了大儿子…… 之后，玲子再找工作就没那么容易了，再加上老李头让她留在家里照顾自己娘……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李头打断了，道：“没什么不一样的，姑娘家养不久，养不熟，迟早是别人家的人。” “那工作给你，迟早得带到别人家去，还不如给你哥，还能留给咱们老李家，能长长久久地姓李。” “玲子，别怪爹，要我看，你也别惦记我这工作的，这几天，我让你娘找个媒婆把你嫁了了，你就不用下乡了。” 把小女儿直接嫁了，还能换份彩礼，现在读书的女娃娃少，彩礼能高不少呢，要不是为了这个，自己当年也不会答应大姐，让玲子读书了。 就是街道办和知青办那边不好弄，说不定还会硬要老二下乡，还是算了，老二下乡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 乡下农忙、农闲都熬人，自家老二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能受得住？玲子从小就贤惠，干活麻利，比老二能干多了。 玲子看了眼老李头，抹了抹眼泪，藏住了眼里的情绪，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明天就去找知青办，安排下乡的事。” 这回该死心了。 从小到大，只有哥哥们不要的东西才能轮到自己。 自己开始学习洗衣服、扫地的时候，比自己大几分钟的二哥在外面疯玩，疯跑。 要是不小心摔倒了，弄伤了皮，哪怕跟自己没关系，自己也得挨骂，挨饿…… 大哥和二哥能睡在床上，但是自己就只能在灶房里按个板子，拉上破帘子，睡在柴火上…… 直到大姑姑出现了。 也是奇怪，大姑姑对大哥和二哥不亲近，说不上讨厌，只是不亲近，反而会时不时地接自己去她那里。 小时候，自己还暗暗窃喜过，终于有人只喜欢自己了。 可是越长大，自己心里越清楚，这是因为大姑姑小时候也被这么对待过，也没有人重视她，直到看到了自己。 也许是想弥补小时候的自己，大姑姑才会对自己好，可是这又如何，自己还是受益了。 大姑姑对自己的好，也是真真实实的，总比爹娘嘴上几句为你好，却把所有的活计给自己来的好…… 就连能读书，除了大姑姑出了钱以外，自己保证绝对不会耽误家里的活计，爹娘才让自己去读书的。 也是姑姑咬死了，如果自己不去读书，这钱也不会给大哥二哥用…… 就算是这样，自己读书好，跟二哥读到一个年纪的时候，娘还专门跟自己说，读书别那么认真，得给二哥留个面子…… 玲子不会忘记取消高考的那一天，爹在家里说的有多难听。 “那么多钱都打水漂了，根本见不着底，还不如存起来，给老大和老二留着，给老三读书，啥都图不到……” “大姐也真实的，一个丫头片子，那么宝贝干嘛？咱家老大老二才是老李家的香火，才是老李家的根……” 要是不下乡，按照娘之前找的媒婆，估计又是什么二婚的、家里有孩子的、腿脚不方便的、人看着“憨憨”的…… 还不如去乡下，最起码自己不会被迫“嫁”出去，只是去乡下，也有讲究，去哪里？ 找个离得近的地方吗？ 玲子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还是找个离得远的地方吧，要不是知青办和街道办前几天来的这一趟，自己这几天估计就已经被“嫁人”。 如果选的地方离家近，说不定爹娘还会直接安排自己在当地嫁人，为了一份彩礼钱，玲子不敢确定爹娘会不会这么做。 但玲子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了，也不敢赌。 老李头见玲子乖乖地应了下乡的事，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只是嘱咐道：“老婆子，玲子要下乡了，你把她东西收拾下，让她带走。” 老李头他媳妇依旧低着头，嗯了一声。 玲子明白，她爹的意思就是不要给自己准备其他东西了，直接把自己穿过的，用过的东西带走就行了。 转身，回到灶房，拉起破帘子。 玲子咬紧牙关，抱着枕头，狠狠地哭了一场，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第二天，玲子去了知青办。 知青办小同志听到李玲愿意下乡，乐呵乐呵的，道：“咱们新时代的青年就应该成为大家伙的榜样……” 第176章 建议 小同志越说越起劲，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全是期盼。 李玲看着心里，很是羡慕，这就是家里娇养出来的孩子，眼神里不免露出苦涩。 知青办的另外一个婶子见状拍了一下小同志，转身对李玲道：“李玲同志，现在下乡的地点有好几个。” “名额都没满，你自己看看要选哪个地方，我们这边就给你报上名，再给你发安置费。” 是的，现在下乡还是有安置费的，要不是在当地的知青办领，要不就是到了地方再领安置费。 各个地方都不太一样。 李玲选了一个北方城市，那里的人以豪迈着称，离徽城这个南方城市挺远的，而且山林多，自己只要肯干，就不会饿死。 就是冬季难熬，但是再难熬，也比待在这个家里好。 至于安置费，李玲想了想，道：“婶子，大概什么时候出发呢？” 完成了一个名额，知青办的婶子心情挺不错的，也乐意回答这个问题，道：“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后，到时候会挨家挨户的通知的。” “我们知青办的同志也在火车站，给你们这批下乡知青们送行的，估计到时候还有报社记者会过去。” 婶子是知青办的老人了，消息也灵通些，再加上喜欢打听，这知道的就更多了。 李玲想了想，道：“婶子，既然报社的记者会过去送行，为什么不在车站发放安置费呢，还能上报纸……” 这对徽城知青办来说，是一个宣传的好机会。 婶子想了想，眼睛亮了起来，在知青办给也是给，在火车站给也是给，而且有记者在，也能拍个照片上报纸。 想到这里，婶子拍了下大腿，道：“我这就去跟领导说说，李玲同志，你先别着急走。” 要是领导不同意，这安置费还得在知青办给这个小同志，还是得让小同志等等。 李玲笑得腼腆，道：“婶子，你先忙，我这不着急。” 反正现在回家，肯定得干活，还不如在知青办待着，最好是等会回来的时候，能给个好消息。 李玲明白，现在把安置费拿了，只要爹娘知道有安置费这笔钱，这笔钱，就绝对落不到自己手里。 现在离出发还有一个多星期，自己肯定是瞒不住的，但好在，现在报名的人不多，消息传的也不多。 要是，出发那天，能在车站拿到安置费，那自己上车快点再加上有知青办和报社的人在，这笔钱估计就能留的住。 再加上大姑姑留给自己的钱和票，应该够自己置办衣物和生活用品了。要是再缺什么，自己也能忍忍，总有置办齐全的那一天。 很快。 知青办的领导跟着婶子一起从办公室里面出来了，对于刚才的建议，知青办的领导很满意，便想看看是谁提出来的。 走在后面的婶子连忙对着领导介绍，道：“领导，这就是李玲同志，刚才的建议就是李玲同志提出的。” 领导原以为是个男同志，没想到是个女同志，连忙点了点头，赞许道：“十分感谢李玲同志，对我们知青办工作的认可呀。” 随着近期出台的政策，知青办的工作人员去哪里，都得不到好脸色，没办法把人家孩子送到乡下吃苦。 是个明白人都不会给啥好脸色，只能做到面子情罢了。能给个笑脸的，大多都是想走关系的。 现在，大家伙的眼睛全盯着知青办，要是给走了关系，一被举报，那这工作肯定是保不了了，说不定还得连累全家下农场。 知青办领导哪里敢给人走这种关系，只能一个个地婉拒，得到的脸皮子全是冷的。 就是现在名额都没满，这几天还得加班干，要不等到一个星期后，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上面领导来看了…… 那脸色，知青办的领导不用想，就知道有多黑。 李玲倒是不知道知青办的领导想了那么多，只是腼腆地笑了笑。 知青办领导见李玲没说话，也不在意，直接对着婶子吩咐道：“王同志，就按照李玲同志刚才提的建议做。” “咱们在车站就把安置费发了，到时候请报社的同志拍个照，宣传宣传咱们的工作。但是这名额的事……” 王婶子不用领导说完，连忙点头道：“领导，你放心，这几天咱们多跑跑，肯定会完成的。” 要是完不成，领导丢了面子，自己作为手下的人，肯定得挨训，再说到时候有报社的人在，自己这脸也得跟着丢…… 知青办领导点了点头，又提醒道：“到时候，安置费用信封包好，上面写上名字，发了之后，记得让下乡的同志签字。” 别搞到最后，有人贪了这笔钱，最后赖到自己身上，这锅，可不能背…… 王婶子一听，立刻夸道：“还是领导你想的周全，到时候，还得提醒下乡的同志自己把安置费保管好……” 毕竟车站人来人往的，别到时候被人顺手摸瓜摸去了…… 知青办领导点了点头，确定没什么遗漏的，跟李玲打了个招呼，就直接回办公室了。 还有不少事得去忙，做领导也不容易呀。 李玲见事情妥了，便跟王婶子告辞，道：“王婶子，那我这边就先回去了，不耽误你忙了。” 差不多了，再晚的话，爹娘就得担心自己跑了…… “李玲同志，那你回去吧，等要出发的前一天，咱们知青办会专门通知的，你现在可以多准备点东西。” “北方，那可不是一般的冷。像什么棉袄、冬被、护手的、护耳的，都得准备起来。” 李玲当然知道北方冷的慌，同个家属院的顾家老大，就是去了北方，之后病退回来的。 又在家里养了好几年，听说前年才选对了医生，身体慢慢地养好了，现在都能上班了。 但也是花了不少钱还有精力，要是自己弄成这样，爹娘肯定是不管的，只会由着自己自生自灭。 虽然这次，李玲选的地方没有顾家老大去的地方远，但也是北方。一个南方人，过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不习惯的地方。 第177章 离开了 对于王婶子的细心指点，李玲淡淡笑了笑，感谢道：“谢谢婶子提醒了，我这就回去收拾。”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知青办。 虽说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但可以去顾家问问婶子，北方有什么特别的民风民俗，总得提前打听下，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家属院里。 坐在堂屋门口，干活的李老头他媳妇看到李玲回家了，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至于李玲回家不干活，往顾家跑，都不在意了。 这几天可不能训狠了，要是人跑了，遭罪的就得是小儿子了。 顾家。 顾家婶子看到门口的李玲，有些奇怪，昨个那动静，自己跟媒婆在家都能听得到。 听得见声音，听不清讲了些什么，但根据自己和媒婆两人的猜测。 无非就是老李头俩偏心偏得狠了，这次玲子才闹得厉害，肯定不是一般的事，这是过来找自己帮忙来着了？ 可是清官乱断家务事，自己又能做上些什么呢…… 顾家婶子心里想得多，脸上却不显，连忙招呼李玲进门，笑着道：“玲子，找婶子有事？” 李玲进了门，看了看顾家婶子手里做的布鞋，一看样式，就知道是给顾家老大做的。 不像自己，穿得鞋子永远都是穿到没法再穿的旧鞋改得，一开始自己不会改鞋，改出来的鞋，没穿几天就散架了。 为了不浪费旧鞋，娘才专门花了时间，教自己改了一次鞋，之后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学会…… “婶子，是这样的，前几天知青办和街道办来人了，说是家里得安排人下乡，这不，我爹娘让我下乡。” 顾家婶子一听到知青办、下乡这样的字眼，额头上的青筋就止不住的跳，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 愣了一会，很快反应过来了，自家老大之前下过乡了，这次肯定不会再让他去了。 便有心思考虑其他的，看了下玲子，怜惜道：“玲子，你爹娘咋让你下乡呢，一个女娃娃下乡了，得吃多少苦呀……” 自家儿子下乡之前，身体好的很，几乎没什么病灾的，待了几年，身子骨就废了，玲子一个小姑娘就更别说了。 李玲苦笑着，低着头道：“婶子，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要是我不下乡，我哥就得下乡。” “到时候，我的日子还不知道能有多难过呢，还不如直接下乡，也不用在家里苦熬着。” 李玲说的是实在话，顾家婶子心里清楚，按照老李头夫妻俩的偏心程度，要是二儿子下乡吃苦了，这小女儿在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再加上玲子年纪到了，前段时间来的媒婆，名声可不好，是个爱图媒婆钱的。 男方出的彩礼高，只要能说服女方的爹娘，那这事也算是成了，根本不管女方愿不愿意…… 顾家婶子心里叹了口气，道：“玲子，你说说，婶子有什么能帮你的地方？” 要是能帮，还是搭把手吧，就算是积阴德了。 李玲头抬起来了，看着顾家婶子道：“婶子，这次我下乡去的是北方，就是想问问有啥需要注意的。” 北方。 顾家婶子的雷区，自从顾家老大下乡去了北方，又带着一身的病回到家。顾家婶子就听不得这两个字了…… 她急忙问道：“玲子，你咋要去北方呀，那么冷，那么远的，选个离徽城近些的也好呀。” “离得近些，不说时不时能回趟家，你爹娘也能搭把手，就算是探亲假，也好请不少呀……” 李玲低着头，苦笑着，道：“婶子，这是知青办的同志安排的，现下已经定下来了，我也只能听着了。” 李玲没有说实话，她知道在顾家婶子老一辈的眼里。 虽然会可怜自己，但是总会觉得，爹娘偏心点，那也是爹娘，家里再不好，那也是家，总归是舍弃不掉的地方。 只能委屈下知青办的同志们，对不住了。 顾家婶子一听，是知青办安排的，便转了话头，道：“北方冬天比咱们这长许多，而且还冷。” “像什么冬被、冬衣、手wu子（手套）、耳wu子 （护耳套）、围巾、雷锋帽都是得提前准备。” “还有防冻伤的药膏，这个得多准备点，到时候脸上、手上、脚上估摸着都得用上。” “还有呢，北方冬天长，烧开的热水，拿到屋外面，没一会子的功夫，就冷了，冻成冰。” “入冬前就得把柴火什么的，都准备好，估摸着有好几个月都下不了地，山上也会积雪，找吃的也不容易。” “这就需要在入冬前，把粮食都准备好，山里的野货多准备些，晒干了好吃，还有酸菜之类的，只多不少。” “等到开春，下地开荒，那就更苦了，地都冻起来，还没化，得靠人力硬生生地凿开，就算是铁娘子都受不住……” 不做也不行，时令不等人。 顾家婶子讲着讲着，嗓音就不对劲了，这些，都是她从顾家老大那里听到的。 现在说出来，就想到顾家老大当时受的苦，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 李玲知道北方冷，但听了顾家婶子的话，才知道北方这么冷，但既然做了选择，就不会后悔。 就算是先找到顾家婶子问清楚，但到了知青办该选什么，还是会继续选什么的。 顾家婶子说累了，就自己倒了杯水，喝完继续说。 一时间，顾家的堂屋里，只有顾家婶子叮嘱声，和李玲应和的声音…… 李老头和他媳妇只要李玲愿意下乡，就算李玲不干活了，也不咋管。 就是每天得确定李玲没有跑了，还有就是有没有偷家里的钱和东西。 现在没有介绍信，人想跑都跑不远，要是成了盲流，那就只能东躲西藏了。 就连李玲下乡去哪里，李老头和他媳妇现在都不在意，反正都是下乡，去哪都一样。 玲子之后要是结婚了，肯定还是得请爹娘的，女人家，怎么能没有娘家呢，就算娘家不咋的，那也是能唬人的。 到时候彩礼钱不也就到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