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鸣楚歌,笑吟汉韵》 第一章:舞男项庄 第一章:舞男项庄 楚地吴中。 暮春时节,拂晓之际,江南的烟雨下浓雾弥漫。 这个时辰,已经有三五人家,携家带口的下地劳作,远处望去,单看此景,正是小桥流水人家的和谐画卷。 “唉……” 老农看着长势旺盛的禾苗却叹起了气来,眼里全是揠苗助长的冲动! 暴秦之苛捐杂税,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了;猛于虎的苛政更是让他们不敢心生反抗。 老农在小孙女儿的搀扶下又弯下了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悉心教导着孙女儿如何除草、如何育苗起来,只有如此才能将陈年的赋税补上一些。 乱世之际,举世沉沦,却也自当有人奋起! “呀……!” 一声爆喝声传来,与老农自怨自艾不同的是,这撕裂的声音中充满了仇恨,充满了不甘的挣扎,犹如破晓划开黑夜! 隔江相望之处有一人手提三尺青锋,身形挪移辗转,速度之快,使得浓雾里处处是他若隐若现的残影。他心中有恨,那恨原自国家的倾覆,原自家族的破灭。他只得日复一日的将这仇恨化为手里的朵朵剑花,坚信终有一日定能报仇雪恨! “咳咳……咳咳……” 收剑调息之际,他不由得一阵猛咳,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潮红,太阳穴上更是青筋暴起。他竟是想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制住身体异样,但终究还是难以把持,两眼一黑,仗剑晕去。 薄薄的雨雾飘飘洒洒,使这江边重新归于平静,仿佛从来都不曾有人搅扰过这一江春水。 已是正午十分,那晕倒在草地上的青年男子终于清醒。不,应该说是猛的惊醒,前一刻还晕躺在地,犹如僵硬的尸体,一动也不动;下一刻却毫无征兆的弹坐而起,要是有人凑巧路过,定会吓瘫在地,惊呼一声“诈尸了!”。 青年男子异常清醒,向四周张望后又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烂泥草根,却又变得异常糊涂起来。他记得自己是在江苏宿迁旅游,再具体一些即是:在国家级旅游景区,项王故里景点,景点的一颗歪脖子树下小鼾。 他承认自己是喝了一点当地名酒,然后附庸风雅,犹如魏晋名士一般放浪形骸的呐喊一声“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然后就意志消沉的睡了过去。 而这千古名篇的后两句却不曾念出,因为他并不思项羽,只取前两句的字面意思来意(自创马赛克,防止和谐)淫自己,定要生为人杰,死为鬼雄。以此来掩盖自己大学毕业后的种种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这装得这很过分吗?!怎么就被人泼了拖地水!弄得我满脸满身的烂泥草根!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抹掉脸上的泥土,满目怒火的向四周扫射,心中发狠的想到:呸——!要是让我发现是谁干的,看我不打死你丫的! “小庄!风寒未愈,怎可如此胡闹?快随我回去!否则看叔父怎么惩戒你!” 一身高八尺的俊郎大男孩向他跑来,招呼着手,颇为急切又颇为恼怒。 “哟呵~,傻大个,原来是你,装得还挺像,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他向四周仔仔细细的扫描了几遍也不曾发现一个人影,正要自认倒霉的时候却不知从那个草丛中突然蹦出一个人来。而且此人还嚷嚷个不停,一副要赶他走的城管模样,第一时间就认定:必是此人整的我! 至于此人的古装古饰他完全不起疑,在这种景点随时都能看到几个穿汉服的家伙。 他小暴脾气噌的就上来了,管他是谁呢!嘀咕了一句,随手就抄起一顺手的家伙,当着这傻大个的脸面打下去。 平白无故被人泼了一身泥水,他也是真恼了,下手也没个轻重,一棍子就招呼过去,到底是多大仇恨才会选择打脸啊! 时间瞬间凝固了,俊郎大男孩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懂事且以他马首是瞻的堂弟怎么会突然暴走打他? 毫无防备之下真是实打实的挨了这一棒。不过他武艺高强,反应极快,脸是没打着,可却莫名其妙的被敲中额头。 可见青年男子也不赖,也是打架高手。 “项庄!” 俊郎大男孩这才注意到他竟然手持的是剑,幸好剑已入鞘,否则纵使他天生铜胎铁骨,也必定性命难保! 也幸好剑已入鞘,否则将来堂堂“西楚霸王”,还未发迹就提前归西了,呜呼哀哉。 “项庄?” 这声暴喝,仿佛如荆楚远古巫术的咒语,一下子唤醒了隐藏在他身躯深处的秘密!往日的种种记忆片段如白驹过隙,全都浮现在他脑海里。 青年男子柱剑而立,手扶着脑袋,还不停的敲打起来。不停的喃喃自语:“项庄……?我明明叫姜山啊?” 俊郎大男孩看着堂弟项庄仿佛进入了魔怔,哪里还顾得上恼怒,赶紧拉住他用力敲打脑袋的手,急切的唤到:“小庄?小庄——!” “小庄……,小庄……,……” 这一声声熟悉的呼喊声传入他的脑海,加速了记忆的组合,青年男子只觉得脑袋里一声轰鸣,就全都想起来了! 确切的来说,他现在只能算是半个姜山了!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灵魂,那么他现在的状况即是——灵魂是姜山,身体是“项庄”。 因为他从“项庄”残留的记忆中明确认识到——他现在是故楚大将军项燕的孙子,项羽的堂弟! “千古第一舞男项庄,呵呵——!” 姜山想到趣事便哑然失笑。 他突然想起什么更重要的事情,立即一把推开搀扶他的俊郎大男孩,对照着记忆细细打量起来。 略显古铜色的脸庞棱角分明,可惜的是剑眉下的眼眸却隐藏了丝丝阴郁,不过配上高挺的鼻,略微蓄须的厚重唇形,反倒是更显得成熟威严,正是孔武有力的霸者面相! 对于帅气,姜山从来只服自己,此时才恍然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破天荒的第一次为男子的面相喝彩,要不是在“土木工程系光棍班”锻炼出来的强大意志力,否则难免不被掰弯…… “你是?项籍,项羽!兄长!” 姜山惊退三步远,这人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项羽! 他又猛的想起,刚才他还猛揍了项羽一棒,心头惊雷炸响:我竟然打了西楚霸王! 后怕得又退了三步远…… 可能是觉得还不稳妥,或者是还不知道怎么接受这事实,干脆顺水推舟,由“真糊涂”当做装糊涂吧。 言出必行,姜山二话不说就滚在地上不起了,嘴里咿咿呀呀的胡乱念叨起来。 项羽看着倒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堂弟项庄,一开始他还真信了,不过睿智如他,立即就发现了不对劲,不由得嘴角一抽,满头黑线。 这演技简直不能再拙劣了!真是丢项氏一族的脸…… 第二章:欲望之争 第二章:欲望之争 “叔父,我把小庄寻回来了,您且瞧瞧,这小子不知为何,一时竟魔怔了!” 项羽拽着“姜山”的手,说到此处还下意识的摸摸脑袋上的包。 “姜山”被一个壮硕猛男握住手拽了一里来路,还是好说歹说就是耿直得不愿意松手的那种,生怕“姜山”跑了似的。 案后端正跪坐着的中年大叔,他把头发扎得纹丝不乱,衣服虽旧却也捋得平直,落魄时还是一副大楚贵族名士风范。 他与项羽有五分相像,皆是浓眉大眼,孔武有力的堂堂面相。 “姜山”心中一动,想到必是项梁无疑。 不过与锋芒毕露的项羽比起来,他沉淀多年,气息内敛,早已达到不怒自威的境界,否则也不能管教住项羽这匹烈马。 这气场让“姜山”觉得他比项羽更加可怕数倍,生怕自己这半个冒牌货一不小心就露出马脚来,更是一声不吭,一动也不敢动。 项梁正埋头在竹简上书写,项羽冒冒失失的拽着“姜山”闯进来扰了他的清净,这才抬起头来。风风雨雨,宠辱不惊,一切竟在掌握之中。 正要教导项羽几句当遵于礼,修其身云云时,忽看到“姜山”面色苍白,双眼深凹,周围还围了一大一小的浓浓眼圈,这分明就是病入膏肓的征兆啊! “风寒怎会恶化如斯!” 项氏一族的血流得已经够多了,现在每一棵好苗子都是宝贝疙瘩,项梁也顾不得其它,立即起身拽住“姜山”,手忙脚乱的确诊起来,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雍雅。 不过小半时辰过去后,项梁使出了浑身解数却不得其解,不由得皱起眉头,怀疑人生似的喃喃道:“小庄风寒竟是痊愈了!” 项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对着叔父项梁道:“可……” 支支吾吾了许久,他又瞪着大大的眼睛望向“姜山”,一贯武断的他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问起,但头上的包确确实实的是在隐隐作痛啊,难道这小子诓我?! 要不是叔父项梁在此,他肯定会下意识的补上一拳,这样一大一小的熊猫眼就能对称了。 全过程“姜山”都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做贼心虚的想到:痊不痊愈我可不知道,但你侄子项庄归西这事我是很明确的,否则我也不会稀里糊涂的出现在这里…… 既然无碍,项梁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一挥广袖本想直接赶人,可心里总有一股不服之气膈应着他,正色道:“且先沐浴,晚时再诊。” 项梁是杀了人后带着项羽、项庄逃到吴中的,凭借项氏一族的威望,自然是不会混得太落魄,所以住宿条件还算是好的,但想要如从前那般有婢女服侍,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姜山”洗完澡后躺在床上等待了半天也没见到小姐姐们的身影,回忆项王故里景点处导游说得嘴起泡、他听得耳长茧的各种介绍,再结合剑痴“项庄”单纯的记忆,终于从长篇大论中分析出一些事情,这才想清楚了这个问题,不由得哑然失笑,看来美女环绕的好日子是不用想了的。 春梦了无痕。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从来不曾说过梦话的姜山此时却吼出了这个时代的最强音。他大汗淋漓的翻身醒来,连连喘着粗气,深感这“项庄”的梦境真是太可怕了。 小小年纪就颠沛流离,与叔父项梁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惶惶如丧家之犬中还被灌输各种复国兴家的思想,内心深处早已被国仇家恨充斥得满满。 随着逐渐成长,这种思想也已根深蒂固,占据着他生活的全部。 而且上头还有一个天之骄子般的兄长项羽把他压得死死的,让他如何努力都是显得那么的不起眼,只能作为一个陪衬,得到不痛不痒的赞扬,为了衬托的兄长的赞扬。 为了超越兄长,为了报仇,为了复国!他从七岁起就已经学会了剑式。这一遍又一遍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一练就是十载,严寒酷暑,从未停歇。 以至于在这暮春之时,正是风寒流感爆发之际,他终于病倒了,至于死没死,按照历史的走向估计是没死的,不过被姜山他莫名其妙的插队,那肯定是死了的。 不仅活得憋屈,死也死的憋屈,人生最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惨,真惨……” 姜山睁开眼睛,已经不忍再品读少年“项庄”的悲惨世界。他怕他也在这浓浓的仇恨中迷失自我。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已经被这恨意影响。 作为红旗下成长的一代年轻人,他可不是什么铁石心肠、心狠手辣的狠人、猛人儿。平淡无奇且倒霉透顶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倒霉就算了,却还要平白无故的搭上一个无辜古人的性命,心中有愧不知如何化解。 “唉……” 他叹息一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枕在枕头下露出的半截剑鞘。熟悉却又陌生,不由得心生惶恐,随之又有一丝丝兴奋。 这种感觉,与其说是继承“项庄”的意志,还不如说是他内心早已躁动的不服私欲。一触即发便妄想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欲望,无人能幸免之! 这一刻,他与“项庄”的意志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那就是成为人上人! 至于“仇恨”,于“项庄”而言,那是他力量的源泉;于姜山而言,那只是作为一个掩盖欲望的借口罢了。 姜山缓缓拔出长剑,剑芒每露出一丝,姜山的欲望就施虐一分,但看清映在剑身上的英俊身影时,他不由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心想到:“我终究不是项庄,我没有身为剑客一往无前的必死决心,纵使我继承了项庄的无双剑术,但这剑在我手中终究还是注定要埋没了。” “不过,我代你快乐的走完一生还是可以的……”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有些事情刻意为之而不得,有些事情本想卸去却被时势的洪流裹挟,回头无岸。 姜山看着剑中倒影,思绪却越过百年,不由得感叹到:“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这个时代不是他想偏安就能安稳得了的,而且他现在是项庄,是故楚遗少,是大秦帝国除之而后快的祸患,将来叔父、兄长、项氏一族还将走上举兵反秦的道路! 这是条不归路,却注定要一路走到黑! “时也命也,何不干一票大的?呵呵——!” 这场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欲望占据了上风。 “噌——!” 隐在剑鞘里的半截锋芒终于破空而出,在昏黄的油灯下闪烁着妖异的光彩。 姜山看着微微颤抖的剑身,其上与项羽不相上下的俊郎面庞。眼眸一闭,逝去千年;怒目圆睁,心中已然决绝。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掷地有声道: “亡秦者, 庄也!” 第三章:诸侯之剑 第三章:诸侯之剑 残月下倒映着两条人影,项梁、项羽。 项梁在项庄离去后反复思量,以他大才到无时不念造反的本事,在各方面上都是造诣颇深的,却在项庄的问题上陷入了死胡同,怀疑自己学了半生伪学,直至把各种医术竹简翻箱倒柜似的查了一遍,这才信心满满的来再次确诊,以证其学!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句话他们虽然已经多年不曾说出口,但却是以其为最高纲领默默奋斗着,已然成为他们几代人的精神支柱! “以剑正心,唯剑明志——!” 项梁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目光从微微敞开的窗扉处收回,不由得下意识的捋起了胡须,沉思起来。他沉淀得波澜不惊的心境也泛起了涟漪,湿润了眼角含笑点头。 上苍庇佑,项氏一族人才辈出,蛰伏的麟儿终会化龙,傲视九天! 项羽目光炯炯的穿透窗扉,火热的落在了项庄手里的长剑上。 天之骄子如他,向来都是眼高于顶,能让他认可的有,但能让他由衷钦佩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此刻却有了一个——唯剑明志的……庄弟! 项羽是敢爱敢恨的堂堂热血青年,与叔父项梁凑巧遇到“催死病中惊坐起”的项庄“以剑正心,唯剑明志”,自然是热血沸腾。 亡秦者,庄也——! 这声半预言,半决绝的话语在项羽的心中掀起轩然大波,将他震撼得无以复加。 “庄……” 项羽本想热切的唤一声庄弟,恨不得持子之手,与子豪饮,不醉不休方才痛快。可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项梁拦住。 “不可莽撞,庄儿此番年纪便突破了这等境界,不可坏了他心境。”项梁严肃道。 不过项梁这脸变得比翻书还快,随即又满怀笑意的捋着胡须,欣喜道:“我观庄儿面色已然转好,大可不必担心,我等且先回去,明日再探不迟,呵呵——!” 两人来得火急火燎,去得鬼鬼祟祟。 项庄察觉屋外异动,打开窗户却只见月明星稀,除了三两声犬吠,便无其他,只得挠头疑惑道:“不会是遭贼了吧?”。 正想出去查看一番,却又舍不得暖烘烘的被窝,便继续躺下道:“一个项梁,一个项羽,到底是多蠢的贼才会来此,这不是明知阎王殿还往死里闯么?” 他打死也没有想到,就在前一刻,他过嘴瘾的狂妄之言已经深深的将项梁、项羽两人折服! 翌日,日上三竿。 项梁、项羽昨晚被项庄“刺激”着了,再次巩固了反秦决心,早早的就闻鸡起舞。 先是练武,再是习兵法,渐渐的太阳就升得老高,原以为项庄以有所悟,定会加倍奋起。两人心照不宣,可等了一个又一个时辰,却不见项庄丝毫身影。 浮躁的项羽终于怒了,把兵法竹简往案上一拍,道:“庄弟已然好转,却卧至三竿,岂有此理!” 项羽径直往院后项庄住处走去,而项梁却并未阻拦,也不啰嗦其他,就此让项羽去把项庄翘起。 往日少了一个项庄又不是不能进学?可见他们两一上午都是学得心不在焉。 项羽一巴掌就扇开了项庄的房门,伸手就将项庄温暖的被窝掀开,怒道:“庄弟昨晚表决了信念,怎却比往日懒散耶?” 项庄懒散的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屋外刺眼的阳光,感叹如此好天气睡过头了不是很正常吗? 项庄歪着头,刚刚消肿的熊猫眼使得他略显滑稽,正疑惑的打量着项羽,思索着他为什么会如此火大? 经过昨晚的天人交战,他已经想清楚了所以问题,他现在顶着“项庄”的名额,那他现在就是项庄,任谁也怀疑不了。所以别看此时项羽火冒三丈的样子,但他心里却是波澜不惊,分毫没有初来匝道时的做贼心虚之感,甚至觉得能惹怒项羽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兄长何故如此?” 项庄心里编排了几遍,这才大大方方的问起来。 呵——!项羽看着歪头斜脑的项庄,明明是你把我等压抑的复仇之心撩起,事后你却高高挂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真是讨打! “等等!兄长且末动手,我这就起来……” 项庄看着火山就要爆发的项羽,止不住就要往自己脸上打一拳,到时候好不容易消肿的熊猫眼就又加深了。 项庄对这身古装还未熟悉如何穿戴,自然是显得慢慢悠悠。项羽已经急不可耐了,一把握住他的手,拽走道:“先随我去见叔父!” “怎么……又是见家长啊……”项庄心里懊恼道。 项梁端坐在案后,仔细端详着项庄,观他面色比昨日显著红润起来,已然完全康复,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虽然不知为何,但也只能是归功于他“骨骼惊奇,资质过人”了! 随即项梁又把脸一板,问道:“庄儿,往日你虽不喜习字读书,但剑道却不成落下,纵使恶疾缠身,也奋起练剑,今疾已除,却荒废如斯?嗯——!” 项梁又要思量着如何联络六国遗贵族造反,又要教导天资聪慧的项羽武艺、兵法。承袭精英教育理念的他自然是全力栽培项羽的,所以他往日对项庄的管教也是顺便提点,从而他与项庄相处的时间也不多,这亲疏自然也就不同的。他对项庄而言,有的仅是威严;项庄对他而言,那真是小学生见班主任,胆怯得不得了,生怕被责罚。 项庄听着项梁说着与项羽意思大致相似的话,这才理清楚了为何他们两人一大早就一惊一乍的模样,原来只是我比往日懒散了呀。 他心里也是抗议的,昨晚他一场天人交战,战至黎明,精神损耗极大,要是没人叫他,说不好能睡到晚饭时间。 而且!君不见“我”不就是练死的吗?吃一堑长一智,我能不吸取教训吗? 但话不能这么说,他眼珠子一转,看了一眼端坐一旁抱手看戏的项羽,心中有感:此时项梁、项羽在这种半正式场合主动问起他,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要把昨晚想好的计策说出,必能一鸣惊人! 昨晚他一场天人交战,已经决定要在反秦的死路上一路走到黑。以他的性格,自然是要争取走得顺畅、拉风一些的。只要引起叔父项梁的重视,那就能将项氏一族的培养重心从项羽身上分一些到自己身上。 别看这些微妙的变化,那可是影响着项氏一族的利益分配。受器重就分得多,就有权力;被边缘化,那就只能陪跑! 计策已经想好,项庄只是在思索着要以何种方式引起叔父项梁的注意,是高调?还是低调? 他看着眼前项梁,见他落魄时还是一副大楚贵族的雍雅装束,稳重而内敛。便猜测着他定是不喜张扬轻佻之人,再说了,他张扬还能比得过项羽? 当扬长避短,先仰后扬,低调却有内涵才是! 项庄躬身愧道:“庄已知错,恳请叔父责罚。” 项梁看着眼前这比项羽倔强起来分毫不差的半大小子,想不到他竟第一时间翻然悔悟!虽然他礼仪生疏,却是比往日只知舞刀弄剑的强多了,说明已然明白修身的道理。 “嗯。念你初愈,且绕过此次,若有再犯,加倍责罚!”项梁严肃道。 项羽盘腿坐在一旁,看着项庄的行径觉得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只是见他轻轻松松就躲过责罚,心中大感无趣。 他的心思全写在脸上,让项庄无奈的想到:怎么摊上这么一位兄长啊,不帮打掩护就算了,还尽想坑我…… 项庄学着项梁正襟跪坐,刚坐下就抬手示礼,虚心问道:“叔父,庄前几日偶观一书,以至于心境久久未能平,今正要向叔父请教。” “哦——?” 项梁果然来了兴趣,心想着我还没教,你倒是先问起我来了,如此好学,孺子可教也。 “何文竟有如此效力啊?”项梁好奇问到。 项庄仰起头,沉吟道:“庄子曾言剑之有三,庶人之剑、诸侯之剑、天子之剑,庄深以为然。” 项梁想了想,点头沉吟: “庶人之剑,蓬头突髻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 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 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项庄叹服,史上留名的项梁果然名不虚传,他仅仅记得庄子说剑的典故,也明白大致意思,但项梁他却能迅速反应过来,原文脱口而出! 不过今天可不是讨论文学。 项庄再次示礼,更为谦卑,却正声道:“庄十年磨一剑,已然明白庶人之剑的道理。然昔日赵文王有天子之位而驭庶人之剑,今我一介布衣,却妄想着如何驭诸侯之剑,还请叔父教我。” 嚯——!项梁双手扶案,惊得身体前倾,有将要站起来好好打量他的趋势。想不到沉默寡言的项庄竟是有如此志向!而且还抛给他一个终极难题。 “这……”项梁拉着长长的语调,一时却想不出如何作答,这问题可是要比项羽要学“万人敌”难得多得多。 虽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却尴尬之中有一丝喜悦。庄子教有天子之位的赵文王驭天子之剑,那是顺其自然,我项梁教一介庶人驭诸侯之剑,那是逆天改命!呵呵——! 项羽也是一惊,当初他高喊“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自认为已经非常流弊了,时常引以为傲,却想不到今天遇到一个比他还狂拽的! 不过还好,这狂拽并不是极致,他心头也是热血沸腾,脱口问道:“何不学天子之剑?” 随即又定声道:“叔父,我要习天子之剑!” 项庄嘴角上扬,这耿直的兄长果然上套,这天子之剑是有这么好学的?要知道不切实际的目标那就是狂妄,就是无脑。 项梁看了一眼热切的项羽,心中有句马卖批不知当不当讲,诸侯之剑已经够他头疼的了,但作为故楚最强的项氏一族仅存的硕果,他也能勉强应付得过来。这下好了,诸侯之剑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另一个却嚷嚷着要学天子之剑,他快要暴走的心真想怒吼一句:滚!想学天子之剑,等老子当了秦始皇再说! 第四章:西楚三骚 第四章:西楚三骚 项梁没好脸色的给了项羽一个白眼,再看项庄时,顿时觉得往日不曾关注的侄子此时却格外顺眼。 项庄正襟跪坐,一丝不苟,还保持着施礼的姿势,仿佛他不答应,他就不收回似的。 “今日课业至此。” 项梁正陷窘境,又被项羽这么一搅和,也就没了教下去的心情,一挥广袖,便下令赶人,他要一个人好好静静! “哦。” 项羽随口应了一声,有些不明所以,往日叔父唯恐他不学,今日却藏着掖着,使他满腔热忱化为沮丧,只能怔怔的站在那里,有些不甘。 项庄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徐徐退去,走得风轻云淡。 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但这事好似雾里探花,何为勇士?何为清廉?何为贤良?何为忠圣?何为豪杰? 庄子他老人家是道家学派主要创始人之一,说的跟算命一样玄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恐怕项梁自己也搞不懂,要不然也不会全天下的联络亡国遗老遗少,结果投资不少,结交的却都是些骗吃骗喝,混吃等死之徒,大才之辈却一个也没结交到。 项庄跟着他学武艺、兵法等还尚可,但要是跟着他学诸侯之剑,恐怕要被他带到沟里去。 而且这诸侯之剑,他已然入门,因为这大千世界,除了人心他猜不透,但仅仅只言才学,他刚好知道那么几个王佐之才,仅此而已。 之所以提出来要跟项梁他学诸侯之剑,其因有三: 第一、明志,引起项梁的关注,调整项氏一族的利益分配; 第二、让项梁深入反思,为以后项氏一族能真正招揽人才; 第三、除了压项羽一头外,也是埋下的一招阳谋。兄长项羽堂堂正正,只要有言在先,以后纵是明着抢人、分权,恐怕他也毫无话说,只能捏着鼻子认。 也幸好他兄长是项羽,要是是刘邦那厮,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庄弟!且等等我。” 项羽见项庄就这么洒脱的走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坚持,只得跟在其后跑了出来。 他追上项庄,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热切道:“庄弟之志甚矣,为兄钦佩之致!” 项庄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这一巴掌绝对是报复! “不及兄长豪情之万一也”项庄没好气道。 他俩刚好迈出院门,在院子傍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就跳下一人来。此人身高八尺,且形貌昳丽,虽不及项羽般霸气,却比十年磨一剑的项庄更英气逼人。 “羽兄!” 他轻唤一声,便向他们跑来,又说到:“听闻小庄昨日病倒,今日本想过来探望,却不曾想你自个儿就出来了,莫不是羽兄诓我耶?” 项庄看着他瘦削俊俏的面庞,此时见他剑眉一挑望向项羽,一股傲气浑然天成,便想起能对项羽丝毫不掩盖情绪的,除了他发小龙且外便无其他人了。 “阿龙,庄弟他昨日确实恶疾病发,今日却已然好转,呵呵……”耿直的项羽说出一段自己都怀疑的话,又立即补了一句:“不信你自己问他便是。” 龙且显然不相信,又转头打量项庄一番,只见他印堂发亮,面色红润,就更为不信了。 “且兄……” 项庄淡然一笑,不可置否。这糊涂账,你让我怎么解释?干脆就不解释了。 “小庄,几日不见却生了分,嗯——?” 龙且一拳打在了项庄肩头,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项庄不由得汗颜,看来装得过了头,致使已成习惯,一时竟把这茬给忘了,平日里他与项羽都是唤龙且为“阿龙”的。 龙且显然是与项羽开了个玩笑,项羽骗谁也不能骗他啊。但项庄并没有站出来帮他解释,龙且自然就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他,戏谑道:“今日吃酒,必羽兄请客。” 项庄见龙且对他眨眨眼,明白意有所指,也来劲了,附和道:“嘿,阿龙说得有道理!” “得!” 豪爽的项羽看着狼狈为奸的龙且与项庄,哪里还不明白他们两在敲诈他啊? 再说了,项庄与龙且哪有闲钱喝酒啊?那次去喝酒不是他付账的?早习惯了! 西楚三骚终于凑齐! 项羽与龙且带着项庄轻车熟路的来到市集酒馆。此时时节艰难,徭役赋税沉重,有心情出来饮酒,或有能力出来饮酒之人少之又少。在这空荡荡的酒馆二楼他们也省的清闲,便选了靠窗处的席位,看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增些热闹。 项庄一路走来,看到了许多穷苦人家;现在在高处望去,更为直观,只见市集三三两两的行人,衣衫褴褛、食不果腹者居多。心肠软的他不由得悲从中来,感叹这乱世之中,人若浮萍。 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项羽与龙且顿时愕然,也怔怔的看着窗外。山河破碎,他们少年心性,想的都是如何复国兴家,行侠仗义。至于天下百姓,谁还在乎这些? “暴秦!” 项羽复仇执念又被唤醒,千般怨,万般恨,都化为一句“暴秦”!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重重的砸在桌面上,碎成几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项庄看着活在大秦帝国之下生如草芥一般的百姓,虽有不忍,但心思也就活络起来,便想起过两年陈胜、吴广就要奋起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介时烽火燎原,大秦帝国的覆灭也就不远了! 兵革一开,便流血千里,唯有尽快结束乱世,才可享盛世太平! 他转念一想,陈涉翁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迁徙之徒,都能震臂高呼,建立张楚政权,一时风头无两;而一介泗水亭长刘邦更是建立巍巍大汉! 而他为何不可? “兄长!” 项庄取了一只碗从新满上端给项羽,道:“兄长之恨,亦是庄之恨!” 项羽端酒与项庄、龙且碰杯一饮而尽。 本是热血高涨之时,项庄却是一叹,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项氏一族,本应奉天命,伐无道,诛暴秦!而叔父却终日与六国亡臣遗老为伍,时至今日,眼看天下百姓疾苦却一事无成,何其悲乎?” “啪!” 可怜的酒碗又碎了一只。 尊卑有序,妄议长辈本是不是,但项羽对叔父项梁显然积怨颇多,也没有责备项庄,而是恼道:“我曾多次与叔父言明,六国亡臣遗老,苟且偷生,怯懦无能,胆小如鼠,却又心性贪婪,与之为伍只会惰了项氏一族的血性!毁了项氏一族的名声!” 项羽说到此处,端起了酒坛猛灌了几口,显然不解气,又道:“可你知叔父怎说?” 非议长辈,龙且自然不好多问,但项庄则不同,立即追问道:“叔父怎说?” 呵——!项羽更为恼火,道:“叔父说,此间之人,皆乃吾之盟友,待时机一到,便可串联反秦,当珍重也!” 这时不等项庄再问,项羽酒劲上头,赤红着眼,喃喃道:“此等鼠辈,我羞之为伍,恨不得杀之!” 项庄一惊,连忙向四周看去,幸好清净的酒馆四下无人,但项羽两次砸碗已经引起行人注意。他连忙说到:“此地不可多言,庄有一计,可解兄长心头之恨!兄长且随便我来。” 项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抛下几个钱便带着龙且跟着项庄匆匆离去。 第五章:蛊惑项羽 第五章:蛊惑项羽 项庄带着项羽及龙且来到他昨日练剑的河边,在河滩边上随意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 项羽显然气在心头,举了块百十斤的大石头猛的甩向河里,一时间激起千层浪。 项庄心里赞叹,管中窥豹已知霸王举鼎之神力! “兄长!” 项庄唤了一声,项羽这才从怒火中走出来,想到来此并不是为了砸河解气的,便也找一块大石头坐下。 “庄弟刚言有解秦恨之计?且快快道来!”项羽问到。 项庄愤然道:“暴秦之徭役赋税一日比一日沉重;苛政更是猛如虎豹,严酷刑罚,一时不慎便全家连坐!而秦王嬴政之残暴不仁更甚,将天下先贤史籍付之一炬,论《诗》、《书》者处死坑杀!此等重压之下,天下百姓积苦已久,天下士人积怨已深,其必定心念故国!之所以不敢反抗,皆因六国亡臣遗老遗少不思进取,终日饮酒作乐,苟且偷生,无一人敢带头耳!” 龙且社会地位没有项羽、项庄等项氏一族那么高,平日里接触平民百姓也多,自然更为明白其中的道理,叹道:“小庄之言甚是有理!” “哼!六国鼠辈,见之碍眼,我恨不得杀之!”项羽怒道。 项庄站起身来,对苍天一拜,又忽对项羽躬身一礼,愤然道:“六国鼠辈,不足以指望!然我兄长天生神力,乃西楚一等一的豪杰,更是楚国最强之项氏一族长子(注1),却应当高举义旗,奉天命,伐无道,诛暴秦!” 项羽与龙且都懵了,项庄一字一言都犹如千钧大锤,重重的打在他们心头上,让他们胸口发闷,呼吸急促,久久不能言语。 “我……奉天命,伐无道,诛暴秦?!” 项羽心头巨震,他终日与叔父项梁奔走各地串联六国亡臣遗老,惯性思维已成,仿佛没有六国亡臣遗老支持就不能举事一般。今听项庄一言,不曾想竟还有这种操作? 项庄言之凿凿,语不惊人死不休,犹如当头棒喝,道:“正是!兄长天生神力,乃千年难得一遇的盖世英雄,在此乱世之际,苍天沉沦之时,理应双臂擎天,为民做主!只要兄长打出项氏一族旗号,打出大楚旗号,介时天下英雄豪杰必定云集响应,以兄长为号令,聚沙成塔,奋起反秦!” 项羽犹如醍醐灌顶,喃喃道:“叔父串联六国鼠辈,时至今日,暴秦日益猖獗,而反秦之日却依然遥遥无期,何不如唤起天下真正有反秦之心的英雄豪杰举事反秦?!” “原来如此,当是如此!” 想到妙处,项羽激动得一把抱住项庄,猛的拍打起他肩头。 项羽拉住项庄,急切道:“走,这就找叔父商量!” 项庄却反拉住项羽,踌躇道:“兄长莫急,大局已定,末节还需梳理考量,不可草率,此时还需从长计议,时机成熟再禀叔父也不迟。” 项羽却急得怒了,问道:“从长计议至何年何月耶?” 龙且敬服的也只有项羽,此时也认为项羽乃千年难得一遇的盖世英雄,热血沸腾的他听到项庄说要从长计议,不由得也急了起来,跟着问到:“就是!从长计议至何年何月耶?大丈夫当言出必行才是!” 不由分说,霸气的项羽与高傲的龙且武断的拽起项庄就走,拦都拦不住。 项庄看着他们俩,心头愕然,两位兄长游侠性情怎么就这么重呢?只要一激便九头牛都拉不回。不过,这也是他想要的效果。 傍晚已至,项羽破天荒的置办起晚宴来,酒肉饭菜,颇为丰盛。 项羽、龙且、项庄三人一人一案,正襟跪坐着等待项梁入席。 项梁神情恍惚的从他房间走出来,显然是“静静”了一下午未曾出门,苦苦思索着这“诸侯之剑”究竟要如何教起? 项羽立即躬身迎接项梁入席,惊得他一愣,心道:这小子怎会如此知礼了? 项羽见叔父项梁古怪的打量着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得挠着头傻笑,尴尬不已,毕竟这种奉承人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做。 项梁知道项羽心中有鬼,也不问其他,自蘸自饮的喝了两杯酒后才问起:“羽儿,你莫不是在外闯祸惹事了?” 项羽酝酿了许久的言语被项梁这一句煞风景的话给噎了回去,只得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壮胆道:“叔父,羽不曾惹事!” “哦?” 项梁打量了他一眼,见他面不改色,显然没有说谎,便举起酒杯放心的喝了一口,又看向一案的酒肉,道:“那这是为何呀?” 项羽端起酒杯,也不作答,只是对项梁一举,敬其一杯。 项梁不明所以,但侄子项羽敬他,他也只得举杯干了。 项梁刚喝罢,项羽又举杯,他又干了一杯。 谁知项羽再次举起酒杯,他又再次干了一杯。 项梁连喝三大杯,已是面庞红润,酒劲上头。 项羽估摸着气氛已成,便站起躬身一礼,慷慨激昂道:“叔父!今暴秦之苛捐杂税,焚书坑儒,已是天怒人怨。然六国遗老怯懦如鼠,贪生怕死,竟无人敢带头!羽觉时机已到,项氏一族应高举义旗,奉天命,伐无道,诛暴秦!” “啪……” 项梁下意识举起的酒杯悄然下落,堂内落针有声。 “你说什么啊?” 良久,项梁不可置信的问道。 项羽走到堂中,抬头挺胸,气势昂扬,沉声道:“羽觉时机已到,项氏一族应高举义旗,奉天命,伐无道,诛暴秦!介时天下英雄豪杰必定群起响应!” “你……你!混账东西!” 项梁气愤不已,往日教的东西莫不是教到猪身上去了?他忍不住抓起了案上的酒壶就掷了过去,正正的砸在了项羽脑袋上。 项庄看着项羽流血的额头,不忍的眯起了眼睛,他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但他不坑一把兄长项羽,又怎能施展自己的计划呢? 秦始皇一统宇内,横扫八荒,给六国子弟留下的阴影绝对是此生难忘,只要他还活着,谁也不敢痴心妄想。所以项梁必定会心生抵触,进而不满项羽的幼稚,从而在叔侄之间埋下间隙。 但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祖龙始皇帝就要在这第五次巡幸天下的旅途中病死沙丘宫平台,千古一帝就此陨落! 这是一个机会,别人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项梁指着项羽的鼻子骂道:“暴秦猛将云集,戴甲之士百万!然六国伐秦,血已流干,何来群起响应耶?难道你想将这些年努力积蓄的力量付之一炬,全投入复仇之怒火中去?” “可……” 项羽楞住,他心急不假,但也是存着和叔父仔细细考量的想法,没有傻到毫无准备就直接聚众反秦。只是竟想不到叔父对举旗反秦如此抵触,连商量的机会都不给!可他左思右想却觉得次策可行啊?倔性一起,便不甘的怼了回去,道:“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然普天之下万千生灵,皆为秦之所苦,聚而反秦,不及秦戴甲之士百万呼?!” “呵呵——!” 项梁被项羽胡搅蛮缠给气笑了,这世间万千生灵为秦所苦不假,但项氏一族也没那么大面子一呼百应,群起反秦啊!否则祖辈们浴血奋战而泱泱大楚却亡国了!便恼道:“往昔六国合纵攻秦,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且未能胜之。今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纵万千生灵又能如何?” 项羽涨红着脸,该说的话他都说了,然而却说服不了叔父。可他又不甘退却,只得梗着脖子硬撑。 项梁知道如果就此不欢而散,叔侄之间必有间隙,便缓缓跪坐而下,并示意项羽先回座。 项羽扭着脸朝着屋外,心中闷气未平的坐下。 项梁揉了揉太阳穴,说道:“羽儿所言也有些道理,但时机未到。天下之民虽为秦所苦不假,然民愤却不足以暴起反秦,还需等待些时日,这复仇之日已不远矣。” “叔父所言当真?” 项羽心中一喜,刚才的闷气消散于无形。 项梁定声道:“当真!” 至始至终未曾作声的项庄最后却眼前一亮,想不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叔父对天下局势竟洞若观火,已经敏锐的察觉到复仇之期已然不远,只是谁也不曾透露而已。至于为何不支持项羽所言直接反秦,恐怕还是畏惧秦始皇,只要他不死,大秦帝国的信念就永存,老秦人就永远有凝聚力,王于兴师便聚沙成塔,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六国子弟心中埋下的阴影就永远也不会散去! (注1:查阅资料也弄不明白项羽到底是不是长子,所以我这里设定他就是长子。) 第六章:以退为进 第六章:以退为进 项羽、龙且和项庄坐在院外歪脖子树上。除了项庄无所谓的叼着狗尾巴草外,他俩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噘着嘴。 项梁棱模两可的答复虽然使项羽倔性得以平复,但终究不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时机时机,鸟个时机!” 项羽思索着叔父项梁的话,回过味来才知道他说的跟没说并无区别,只不过是把往日的借口换了一个说辞而已! 龙且也是坚实的主战派,他嘴角一抽,调侃似的说道:“等着呗,不过两三年耳!” 始作俑者项庄却一声不吭,他知道牢骚的话语多说无益。现在大秦帝国正显春秋鼎盛,只有为数不多的大才之人才能看透其实则外强中干,但看透与付出实践却千差万别。 项羽见项庄不答,还以为他是被叔父项梁吓怕了,便大感无趣的说道:“管他个鸟!走,喝酒去!” 项庄本想做出身体有恙之状,然后自行去找项梁,但想想还是算了,此时项羽与项梁正是相见两相厌,必定不好意思跟着去,何必做那小人姿态?便直言道:“兄长且去,此事由我挑起,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再去找叔父说道说道。” 烦躁的项羽不疑其它,挥手恼道:“商量个鸟。走,我们自己去。” 项庄看着勾肩搭背的项羽和龙且渐渐远去,他这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看了一眼院内灯火通明的项梁居所,径直而去。 项羽已经激得项梁火气全泄,正是他趁热打铁,与项梁好好讲道理的时候! 项庄来到项梁房门外轻敲了两下。 “来者何人?” 屋内传来项梁冷语,显然心火未消。 项庄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道:“叔父,是我。” “哼!” 屋里传来一声冷哼,良久后还是说道:“进来吧。” 项庄蹑手蹑脚,但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却胸有成竹的昂扬着头,径直的走到项梁跟前,不卑不亢的躬身行礼道:“叔父!” 项梁换了新衣裳,雍雅而庄重,甚至还佩戴上了玉和剑,显然是在等待贵人登门。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等来的却是项庄这臭小子! 真是一日三惊!他伸长了脖子往项庄身后望去,见屋外了无人影,不由得有些失望,这才确定真的就只是来了个项庄。 “今日羽儿所言,是你教的?” 既然是侄子项庄,他便没有那么客气了,原本准备的佳酿也封存了起来,开门见山的说到。 项梁没让他入座,他便只得站着,躬身说道:“是我与兄长还有阿龙共同商量出来的。” 项庄可不敢直接说是他教的,因为那说不好听就是怂恿,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项梁可不管他承不承认,若有若无的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且说说你的看法。” 项庄虚心道:“今日叔父之言,庄无才无德,却也不敢苟同。” “哦?为何啊?” 项梁被项羽顶撞得多了,但还是第一次被项庄顶撞,但见他态度谦卑,便也不恼,更是来了兴致。 “叔父言往昔六国合纵攻秦,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未能胜之,此言不假。然我查阅先贤史籍,细细考量,却也认为六国伐秦亡于内而不亡于外。”项庄说道。 项梁轻抚着胡须,对项庄所言还算认可,虽然他提出的观点并不算出彩,但至少也是看过书后仔细思考出来的,并不是拍脑袋而出轻狂之言。 他广袖一挥,示意项庄入座,然后道:“六国以利合,见利而忘义,所谓合纵,其名存实亡也!” 项庄正襟危坐,赞道:“叔父所言极是!诸侯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其交未亲,其下未附,名为亡秦,其实利之也!” 先人之哀,致使国之不存,而后人却不思进取、苟且偷生,他无数次奔走呼号却无人响应!项梁每每思之便郁郁寡欢,颇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味道。 项庄贴心的将封存的佳酿打开,为其倒上一杯。 项梁轻摇酒杯,一饮而尽。 项庄顺势说道:“周室卑微,五霸既灭,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凭武力相征伐,恃强凌弱,兵革不休,天下百姓为战所苦久矣。然秦一统天下,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百姓盼仁政以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而秦王专千古一帝之美名,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以暴虐治天下,此乃自取灭亡之道也!由此得知,天下士人、百姓必心念故国久矣!” “自取灭亡之道……” 项梁喃喃着点头,这也是他所看到的希望,怕就怕秦王施行仁政,天下百姓得惠而人心思定,从而遗忘故国荣光!看透此处,他低落的心情便平复不少。 项庄又言道:“昔日祖父乃是楚国名将,战功卓著,爱兵如子,其事迹在楚国故地广为传颂。今天下苦秦久矣,当此之际,我项氏一族只要打出祖父旗号,宣扬故楚治下之物产丰饶,百姓安居乐业,必定能引起故楚百姓心往神驰,由此广收民心,此功便成矣!” 此时的项庄虽然油嘴滑舌,但比起这个时代的纵横家来说他入门都算不上;可项梁耳根子软啊,经项羽及项庄接连的两波攻势,原本抵触的情绪也有所转变。 他紧盯着项庄的眼睛,波澜不惊的心境也有所松动,致使隐藏在广袖里的手臂有些颤抖。他何尝不想振兴大楚,但项氏一族祖传性犹豫症在他身上又爆发了。他沉默了一会,纠结的反问道:“虽天下苦秦久矣,然秦王嬴政雄才大略,王氏、蒙氏一族猛将如云,当此之际此事能成呼?” 项庄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叔父项梁一股脑的回绝了。 他会心一笑,正如所料那般,这些大道理项梁心中早已清楚,只是曾经的噩梦挥之不去,让他始终犹豫徘徊,不肯迈出这一步。 如果是项羽来求他,那肯定是坚决否定,因为他肯答应项羽,那就相当于项氏一族坚定不移的全盘投入反秦事业。如果失败,一切希望都将灰飞烟灭,这是他所不允许的! 但退而求其次,是项庄来求他的话,那事情就不同了,至少还可以当作闲聊谈谈。 而项庄在此之上再退一步,他决绝道:“此天下大势,叔父已洞若观火,早已知晓此乃上天要亡秦时矣!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庄不才,亦明先发制人,后发为人所制之理。 当此风云骤起,天下生变之际无所准备,将来天下英雄豪杰群起反秦之时必受制于人!” 说到此,项庄紧紧的盯住项梁犹豫不决的眼眸,诚然道:“我愿为叔父投石问路,将这大义旗帜先占着,待叔父以谋!” 项梁为之动容,怔怔的看着眼前野心勃勃的项庄,思索良久才说道:“暴秦不顾六国百姓生死,趋其北筑长城,南镇百越,以为武功!然间刻不歇,招令又至,使六国之民修阿房宫供其挥霍!时至今日,民怨沸腾,士人奔走呼号,亡秦之日已不远矣!” 他顿了一下,严厉道:“而——!反秦之帜一立,必首当其冲,为秦所怒,介时秦王之剑所指,戴甲之士百万而至,愤而剿之!庄儿可曾想过否?” 项庄不为所动,淡然道:“庄已然知晓。” 项梁看着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为所动的项庄,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他犹如当头棒喝似的询问侄子项庄,何尝又不是在扣心自问?百万戴甲之士愤而剿之,犹如泰山崩于前,但他却面不改色!心头嘀咕着此子莫不是狂徒?便试探着问到:“既已知晓,可有对策?” “拖。” 项庄点明中心后又说到:“庄心中深知反秦之日未到,虽举旗反秦,实则不过是为了投石问路罢了。虽高占大义,却避其锋芒,韬光隐晦,待时而动!” 项梁心头一松,含笑点头,幸好此子还没有狂到蜉蝣撼树的程度,否则今天别说支持,直接拿扫把赶出家门都有可能。 项庄一退再退,项梁侥幸之心也不免活络起来,思索着:此时暴秦已是外强中干,既然侄子项庄有如此之志向,不妨放出他出去搞风搞雨?待到暴秦风雨飘摇之时便真正反秦,介时大义已立,天下英雄豪杰唯有以项氏一族为旗帜,群起反秦!呵呵——! 想到此处,他又看了一眼野心昭然若揭的项庄。他枭雄本性也被勾起,狠心想到:若——!若是败了,亦可壮士断腕! “庄儿,若将来……” 毕竟是自己的侄子,项氏一族的血脉,项梁心狠之余却下意识的问起。 项庄看着表情反复,时而犹豫,时而决绝,时而心狠的叔父项梁,已懂人情世故的他心中也是惊骇。 可最后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却化为一江春水。 项庄几乎也要心软起来,但他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他端起佳酿,视死如归,毅然决然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将来我若是败了,亦有兄长,更有叔父为我报仇!泱泱大楚,巍巍项氏,血不流干,死不休战!庄从未后悔!” “好!不愧是我项氏男儿!” 项梁说罢便拔出腰间长剑刺于案上,道:“此乃你祖父佩剑,饮四十万秦血!今日交与你,莫辱了它峥嵘!” “噌——!” 项庄毫不犹豫的拔起宝剑,这一刻不管胜败与否,都将划开阴郁的苍穹,开启属于他的时代! 月明星稀霜满野,当此早春之际,项庄心中却有一股暖意在涤荡,笑看风云或许不仅仅只是权术。 他望向灯火通明的叔父项梁居所,深鞠一躬,徐徐退去。 第七章:志于芒砀 第七章:志于芒砀 晨光熹微之际,项庄睡眼朦胧之中就听到院内长剑破空的呼啸声。 他暗道糟糕,原本计划第一个起床习武练剑,把勤奋好学的架势端足了,也好博得叔父项梁心中一个好印象。 出门之时项庄望了一眼藏于枕头下露出的两柄长剑,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握住了祖父的宝剑,心中美滋滋的猜想着兄长项羽看到了不知会作何感想,不免得有点窃喜。 项梁的剑招大开大合,剑锋所向披靡,所过之处落叶纷纷散开,好似有传说中的剑气生成。 “彩——!” 待到项梁收剑调息之时项庄才抑制不住情绪的喝彩到。 项梁将长剑放于剑架之上,然后捡起两支刚刚练剑之时砍下的树枝,将较粗的一支扔给项庄,算是放水,便说道:“庄儿,你往日练剑过于形式,重于剑招,从而缺少应变。” 项庄接过树枝,已然明白项梁的意思,今天他是要手把手的教自己了,说不一定还会有比试。 他连忙将手中的宝剑放于剑架之上,回想起“往日”他练习的剑法,确实是过于在意固有的剑招,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没人陪他练习啊。 “还请叔父教我。”项庄躬身行礼道。 项梁点点头,忽轻喝一声:“看剑!” 项庄反应虽快,但在项梁变幻莫测的攻势下也是措手不及,只知道拿着树枝连连后退。 情急之下那些剑招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但又不想输得太惨,便拿着树枝在身前一顿乱抽,期望着乱拳打死老师傅吧。 “哎哟……” 不经意间项庄就被项梁用树枝抽到腿上,他便连忙护住小腿。 “哎哟……” 项庄护腿时项梁便用树枝敲他脑袋…… 一时间院内痛嚎之声不绝于耳。 项庄已经是气喘吁吁,脑袋上、手臂上、胸口处、双腿上到处都是树枝抽出的血红痕迹。 而项梁却气定神闲,不停的摇头叹息,仿佛抽一头猪都没这么轻松过,毕竟猪怒起来后一顿横冲直撞也是挺让人头疼的。 项庄无辜的揉着手臂上隐隐作痛的皮外伤,脸臊红不已,本想给叔父项梁留下一个深刻的好学印象,谁知却表现得如此惨不忍睹!这下好了,给叔父项梁的印象确实是异常深刻,但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人设却崩塌了,呵呵! 他对自己一向都是挺狠的,记得小时候打群架时砖头棍棒招呼在身上时他哼都不哼一下,可这种生树枝抽在身上却是钻心的疼,如果可以,他宁愿被叔父项梁揍几棒。 项梁把手中的树枝一扔,连连摇头,看来他是想多了,竟想着跳级教学! 此时他又想起昨晚喝得烂醉如泥的大侄子项羽,他虽然脾气倔了点,但架不住天赋异禀啊!在教啥会啥的条件下,项梁有时候虽恼他的脾气,但却总有教下去的盼头。 而此时此刻,要不是覆水难收,他甚至想把昨晚送出的宝剑收回。只得无奈道:“庄儿,你还是先……,嗯,先练剑招吧。” 项庄低头想起“往日”所学的剑招,便直接拿着树枝练了起来,就当做强身健体吧。他此时是连剑都不好意思拿了,生怕折辱了宝剑。 一个时辰后,项梁换上了雍雅的广袖长衫,对刻苦练习的项庄招手道:“今日习剑就到此吧。” “是!” 项庄收树枝调息,仿佛是解放了一般,朗声应道。 待回到屋内,便看到几张舆图铺设在案上,极尽详细的标注着山川地貌、河流走向及村落分布!由此可见,项梁为了反秦而来回奔波可不仅仅是串联六国遗贵族那么简单。 项梁指着正中的一张舆图,其上有一道暗红标志,解说到:“此便是我等所在的吴中。” 项庄目光以吴中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去,只见几处新墨迹在老旧的锦布上显得异常显眼。他心中一惊,抬头望向叔父项梁,眼神询问到:这路线图都规划好了? 项梁会心一笑,淡淡的黑眼圈已经说明了一切,这是他昨晚总结了往日所想,趁着热血未消连夜赶出来的。 “庄儿可有计策?”项梁指着舆图,似有考考他的意思。 项庄看着舆图上叔父项梁在吴中四周的几处标注,虽有险峻却不足以据守;虽有大泽,却无天险依托,不足以成势。 再说了,在吴中这种远离纷争中心的地带,举旗造反未免小家子气了些,不足以成为燎原之火。 项庄摇了摇头,对叔父项梁的眼界略有失望。在吴中这个地方逃难隐居,是待天下风云骤起的理想之地,但穷究了一晚上还在吴中打转,未免格局太小。 “吴中之地,人心偏安,地势相对平缓,虽有险峻却不足以据守;虽有大泽,却无天险依托,不足以成势。我心之志不在此矣,叔父可还有其他舆图?” 项庄随手扒拉着几张地图,向项梁问到。 项梁见自己研究了一晚上的成果就这样被侄子项庄随手丢弃,心里多少有些不服,他又看了几眼吴中之地,皱着眉头苦思起来。 “唉……,人心偏安。” 项庄所言中最主要的还是人心,其次才是山泽险峻。项梁先入为主,一时还跳不出局限,在他的提醒之下才醒悟过来,吴中距离帝国中心咸阳来说有千里之遥,帝国的统治在此相对薄弱,从而压迫也没那么强烈,只要还能活命,人心就不会思变,由此可见人心偏安,响应必然平平。 他的计划还未来得及炫耀一下就被项庄这么一顿乱搅和,以至于腹死胎中,心中便越想越乱,越想越烦,但还是耐着性子颇有局促的再次问道:“庄儿……可有计策?” 项庄估摸着这葫芦里的药卖得差不多了,便咧嘴一笑,颇显嘚瑟,然后又端正道:“叔父有的图都拿上来。” “都拿上来?” 项梁一愣,思维有些跟不上,这跨越实在是太大了!等缓过劲来后多少又觉得子侄项庄好像有点不靠谱,难道他想在这广袤的地界上一个个的选? “喏,都在这里了。” 项梁心有瑞瑞的翻箱倒柜,搬出一堆舆图置于案上。 项庄刷刷刷的翻开几卷舆图,这才兴奋道:“就是它了!” 项庄初来匝道,对这些地名还不是很熟悉,但地形他还是知道的,便在舆图上画一个圈,道:“便是此了。” 项梁一惊,问道:“泗水郡与砀郡?” “是芒砀山!”项庄兴奋道。 芒砀山是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的龙兴之地!也是“项庄”曾游之地。是由保安山、夫子山、僖山、鱼山等十多座大小山峰组成的山地,虽然不险峻,却是突起于平野,横亘于芒县、砀县及泗水郡、砀郡之间,是个三不管地带。 “芒砀山之地,突起于千里平畴,虽不险要,但地处偏僻,横亘于芒县和砀县、泗水郡与砀郡之间,乃三不管之地,秦臂虽长,尤不及也。” 项梁闭眼苦思,这天下他也算跑了个遍,终于从这山川地脉之中想起了芒砀山,此乃圣人孔子山中避雨,坐而论道之地! 项梁心中暗喜,有感而发,道:“此地实乃宝地也!” 项庄手指轻敲着芒砀山,手势上移,又画了个圈,道:“芒砀山举旗燎原,火势北上可点山东诸国;西去可燃我项氏一族下相祖地;南移则叔父可“火上浇油”;由此!天下反秦之焰火其势已成,必西向焚尽虎狼暴秦!” 项庄描绘完心中伟大蓝图,便昂扬道:“至此,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成矣!” “山东之地,民愤尤烈,一触即发!” 项梁喃喃道,把项庄未点明之处说透。 然后想到要害之处,便举起案上的佳酿仰天豪饮,激动异常,愤然道:“由此,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成矣!” 紧接着又放浪形骸的仰天长啸:“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哈哈哈!” 项庄看着癫狂的叔父项梁,赶紧徐徐退去,害怕他发酒疯误伤。 项庄来到院中练武之处将剑架上的宝剑取下,任由艳阳耀眼而仰望苍穹。他心里清楚,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不过是占了刘邦的路,让刘邦无路可走罢了。 前路漫漫,他心怀其璧不过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仅此而已! 第八章:江春三誓 第八章:江春三誓 傍晚时分,已是夕阳西下,残阳落在波涛之上,随波逐流,闪烁着温馨的光辉。 项庄怀揣着宝剑在江边垂钓,目光却眺望的是远方,水里的浮漂荡起阵阵涟漪而不绝。他在思索着未来天下大势的走向,好浑水摸鱼。 他思来想去,对自己的智商还是秉持着怀疑的态度,略有沮丧的自言自语道:“这天下大势,我虽已明了七分,但凭我这三脚猫的本事,还是难以谋划。” “庄弟!” “小庄……” 项羽和龙且昨晚满腔热血被项梁直接浇灭,心中郁闷便举杯消愁,此时终于酒醒了过来,可心中却更是惆怅。 此时他们想起了昨晚还有项庄在坚持,便仿佛抓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匆匆奔向他的住所,询问其是否说服了叔父项梁。可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找到,果然是来了这江边。 “咦?” 项庄的思绪被惊扰后才发现插在岸边不曾理会的鱼竿已有愿者上钩!连忙扎步一甩,一尾肥美的鱼儿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兄长! 阿龙!” 项庄看着跑来的项羽和龙且,抚摸着腰间长剑,想着来得正是时候,便心生一计。连忙呼着手回应还在远处的他们。 “庄弟,昨晚可有说服叔父?”项羽气喘吁吁的问起。 而项庄却提着大鱼向他炫耀道:“兄长来得正是时候。” “哎呀,小庄,到底怎样?”龙且也迫不及待的问到。 项庄把鱼放到草地上,又到河边将手认认真真的洗干净,待到把项羽和龙且的胃口钓得满满后才将腰间锦布包裹的宝剑解开,对着苍天一举。 “嚯——!” 项羽和龙且都惊得倒吸一口气,这柄宝剑已经说明了一切,恐怕不仅仅是说服叔父项梁那么简单! 项庄双手把宝剑递给项羽,其连忙擦了擦手,接过宝剑,揉搓着眼睛认真打量,不可置信的问到:“庄弟,你是怎的把叔父给折服的?!” 项庄笑道:“叔父所言天下民愤不足以暴起反秦,我则与叔父言明先发制人,后发为人所制之理。天下民愤虽不足以暴起反秦,但我却可以为此准备,待天下英雄豪杰将要群起之时便率先举旗,广收民心,成就项氏一族大义。” “这……” 项羽一时语塞,心情更是郁闷。庄弟所言他也曾想到过,虽然没那么具体,但大致意思却是分毫不差的,可叔父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项庄扶着项羽的肩膀,开导道:“兄长不必恼,我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而兄长才是真正举号令者。” “唉。” 项羽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也只能如项庄所言聊以慰藉。 “此乃祖父宝剑,饮四十万秦血,叔父虽赠与我,然世间唯有兄长此等盖世英雄才能镇得住,留我手里唯恐辱了它峥嵘。” 项庄说到此,便由衷一笑,道:“唯有兄长才配有此剑,还请兄长带着它再创项氏荣光!” “这……” 项羽和龙且顿时愕然,他们还沉浸在项梁竟将宝剑交给项庄的惊讶之中,谁知此时项庄却又抛出一晴天霹雳!竟是将此象征着项氏一族往日光辉的宝剑转手送出! 项羽为之动容,换是他,他也不敢说能舍得将宝剑相送! 他内心挣扎得使握住宝剑的手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作为项氏一族的骄傲,他确实非常想要得到此剑,以此证明自己。 可叔父项梁却从来都不让他碰一下,只是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待汝能担大任之时,必将项氏一族与此剑托之。”来激励他。 不曾想到有一日他竟与此剑如此之近,近到只要他点头,这宝剑便能常伴身侧! 良久,项羽将宝剑猛的一推,强行塞到项庄怀里,微微喘着粗气,傲然道:“剑一人敌,不足学,我乃学万人敌!此剑既然叔父交与你,自然有他的道理。” 项羽做出决断后便轻松了不少,拍拍项庄的肩膀,洒脱一笑,勉励道:“我信叔父,更信你!” “兄长!” 项庄也不推辞,他以宝剑相赠并不由心,此剑他还有更大用处。虽然兄长项羽如他所料那般必定会拒绝,但当他将宝剑强行塞到自己怀里时,心里也不免得阵阵钦佩,赞叹此乃伟丈夫也! “哈哈!” 龙且情不自禁的爽朗笑起,拉住项羽和项庄的手,又道:“庄弟以宝剑相送,此等心胸我不及也;而羽兄断然委拒,更是使我心声惭愧,若换做我,万万也做不到。有友如此,乃三生有幸,夫复何求耶?此间之事,必成天下美谈!” 项庄看着热忱的龙且,真诚的兄长项羽,心里也不由得感动,笑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兄弟齐心, 其利断金——!” 项羽和龙且也爽朗的大笑到,犹如三人的誓言响彻天地! 月已东升,项羽、龙且及项庄在江边燃起了篝火,三尾肥美的鱼儿与一只野鸡架在一旁,滴落而下的油脂使火焰爆起阵阵“噗噗”声,勾人味蕾。 “兄长且看。” 项庄手拿着烧火棍,在松软的沙泥中大致描绘出一副大秦地图。 “快快将你与叔父所言的计划道来!”项羽和龙且齐声问到。 项庄取下烤鱼,轻咬了一口,然后哈着热气说到:“叔父原本计划在会稽境内谋划。” 说罢,他便以吴中为中心画了一个大圈,将范围扩大到了一个郡。 “会稽境内暴秦势力相对薄弱,而我们对此更为熟悉,在此举旗必事半功倍。”项羽也赞同项梁的说法。 项庄摇了摇头,道:“实则不然,正因为暴秦势力相对薄弱,其压迫也相对松缓,民怨不足以响应。” “确是如此,我往日攀谈的百姓虽抱怨颇多,却不曾听到狂语,由此可见民怨不足以奋起响应。”龙且也分析到。 项庄便在泗水郡与砀郡之间画一个圈,说道:“正因如此,所以我选了横亘于芒县和砀县、泗水郡与砀郡之间的芒砀山!” 项羽和龙且也如项梁初次听到的那般惊得瞪大了眼睛。 “叔父言此乃圣人孔子坐而论道之地。”项庄见他俩一脸茫然,便解释到。 “哦——!原来如此!”项羽和龙且不明觉厉。 项庄又道:“山东诸国之民备受压迫,民怨一触即发,我等在此三不管之地广交天下英雄豪杰,待时机成熟之时便率先举旗反秦,点燃山东民怨,其必成燎原之火!” 项羽也拿起了烧火棍,以芒砀山为中心画了几条路线,喜道:“此地举旗,必成燎原之火!集结山东诸民便可西向叩关攻秦!” “呃……” 项羽的理念与项庄不符,但此时也不想争论这些,以免造成分歧。便说道:“正如兄长所言,介时便可怒而攻秦!” 龙且也忍不住拿起烧火棍,将项羽画至函谷关的箭头延伸,直插帝国心脏咸阳,激动道:“如此亡秦之日不远矣!” “如果顺利,秦国便可一鼓而下。” 项庄也激动道,可随又有些迷茫惶恐,自言自语道:“然此行我一人之力恐不能及也。” “什么?!” 项羽以为自己听出了,追问道:“难道不是我等一起么?!” “不,兄长乃举旗号令天下者,怎可与我一同行投石问路之举?”项庄断然说道。 项羽怒道:“鸟!此等大事,我怎可旁观?!” “兄长勿怒,待我说完。” 项庄连忙又说到:“我虽率先举旗反秦,点燃天下民愤。介时天下豪杰虽群起响应,然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定有不服者!介时还需兄长带领江东子弟前来会师,方可镇住天下群雄,从而号令天下,转而攻秦!” “哼!敢有不服号令者?!” 项羽将手中烧火棍狠狠刺入山东地图。 龙且把手中的烧火棍折断,决绝道:“庄弟!我却可以前去助你一臂之力!” “龙兄!” 项庄目光灼灼盯着龙且,又道:“龙兄,此言当真?!” “我龙且无羽兄之勇,无庄弟之才,却还有一声蛮力。”龙且笑道。 “不行,不行。此行必定九死一生,怎可连累兄弟随我?”项庄连连反悔,仿佛在责备自己刚才说漏了嘴。 龙且也怒道:“鸟!正因此行凶险,我才更要前往!我虽不能出谋划策,然武艺却在你之上;有我在,至少能护你周全!” “阿龙所言在理,不服就打一架,要是你能打赢阿龙,我便放心让你前去!” 项庄还想推辞,项羽却大手一挥,定下了规矩。 “呃……” 项庄一时语塞,只得认怂道:“有龙兄随往,此事必成!” “哈哈。” 龙且开心道:“庄弟拘泥,这龙兄叫得别扭。” 项庄汗颜,且兄、龙兄,叫得确实别扭。 他又道:“兄长与叔父经络河东,我与阿龙搅弄风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三只拳头打在沙地之上,大秦帝国版图随之消散,宣告着风云即将骤起! 第九章:以剑试德 第十章:以剑试德 项梁掌着油灯,眯着眼在舆图上来回掐算,其细枝末节也要推敲数遍,将项庄所明确的大方向逐渐完善。 “大兄!” 一身材高大却微微发福的男子兴匆匆的在项梁院外高声唤道。 项梁将舆图一卷,快步将门打开,道:“伯弟,你可回来了,快快进来,我正有要事与你相商!” 项伯快步走入房内,却率先爽朗的笑道:“兄长,今我听到一桩喜事!” 喜事?项氏一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喜事一词了。 “何事值得伯弟如此喜悦?”项梁也被勾起了兴趣。 “哈哈,此事无酒不能言也。”项伯却是卖起关子来了。 项梁指着项伯笑骂道:“呵,莫不是想诈我酒喝?” 但他还是取出了所剩不多的佳酿摆在案上,就算不是为了听这一桩喜事,其也要犒劳犒劳在外维持大局的弟弟。 此时酒虽摆上,但项梁却一只手按在坛口上,笑道:“先说再饮。” “庄儿此子必成大器!” 项伯先赞了一句,这才反问道:“大兄,你可是将祖传宝剑交与庄儿了?” 项梁心想:“此事伯弟要打听并不是难事,毕竟庄儿与他的关系更密切。” 便说道:“我正要与你商议此事。” “那就对了!” 项伯得到明确答复,心中便更是欣喜,他刚听到此事之时还怀疑龙且那孩子在逗他呢。 “其他事待会再说。” 项伯把正事先隐掉,这才八卦的说道:“今日阿龙告知与我,庄儿在江边将你赠与他的宝剑转手就要交给羽儿,此等心胸,此等气度,实乃大丈夫也!” 项梁欣慰的点点头,喜道:“庄儿此子果然未让我失望!” “哦?这是为何?”项伯问到。 项梁把藏于案下的舆图打开,指着会稽境内的标注,说道:“此乃我昨日苦思冥想出来的计策,却被庄儿全盘否定。” 项伯听着龙且说得一知半解的八卦,便兴匆匆的来找大兄项梁,自然是对事情的原委并不清楚,此时一听庄儿竟将大兄制定的计策全盘否定,心头一震,便追问道:“难道庄儿另有他策?” 项梁手指在泗水郡与砀郡画了一个圈,道:“庄儿愿行投石问路之举,然所谋之地却不是我等谋划已久的会稽一郡,而是直接跳至了泗水郡与砀郡一带的芒砀山,其眼界格局堪称一绝。” 项伯目光也随之移到泗水郡与砀郡,最后定在了芒砀山,其上已经有大兄项梁的标注,所以他一眼便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所在,兴奋道:“此策真为庄儿所想?” 项梁心中虽也疑惑,但也得点头默认,说道:“此长策正是庄儿所想,由此可见其对天下大势的掌握不在你我之下!一眼便看透我等在会稽所谋的弊端。” “弊端?会稽境内暴秦势力尤弱,且物产颇丰,粮草不缺,实乃反秦绝佳之地也,还能有何弊端?”项伯问到。 项梁说道:“我等在会稽一郡所谋甚久,然天下不乱便不足以成事,此乃人心偏安也,将来必定受制于人。” “原来如此!” 项伯恍然大悟,又道:“怪不得大兄迟迟未动,想来也是如此。” 项梁却不接话了,算是默认。但他心里却是有些尴尬,他以前只是想着时机未到而已,至于受不受制于人,他是从未在乎的,只要能推翻暴秦就行。而他被项庄所暴露出来的勃勃野心所影响,也越发的在乎这个问题,毕竟以项氏一族的傲性,自然是不肯轻易低头的。 他叹服道:“山东之地正如庄儿所言,民怨已到一触即发的程度,所以他便来说服我行投石问路之举,将这天下大义给占了,待到天下英雄群起之时我项氏一族便可先发制人!” “嚯——!” 项伯惊得站起,为大兄暴露出来的野心所慑,支支吾吾的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庄儿这等心机眼界吾不及也。” 项梁见项伯的窘境,便猜想着他心头所想,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项伯是好面子的人,一时也不愿承认长江后浪拍前浪,此时他大兄项梁爽快的说出,他也只得认老了,叹道:“庄儿此等长策,确实惊为天人。” “正因如此,我才将宝剑交与他。” 项梁捋着胡须高深莫测的说到。 “呃……” 项伯原以为大兄是爱其才,才将祖传宝剑赠与项庄,所以他下意识的也想赞一句。但他一看大兄项梁的表情,却好像又不是这个意思,应该是有更深的考虑。可他思维却一时没跟上,良久后只得求教道:“大兄何解耶?” “德才兼备,称之为圣人;德胜于才,称之为君子;无才无德,称之为庸人;有才无德,称之为小人。” 项梁说到这里,便严肃道:“庄儿之才,隐则平庸至极,显而气动山河,谓之知忍且足智也。然德行一时间我却是猜不透,只明其野心勃勃,昭然若揭!此子若是庸人则矣,倘若是有才无德的小人,将来掌权必定杀亲信,弑手足,祸苍生也!” 项伯听得心中惊恐,但项庄从小是跟着他长大的,他的性情他最清楚,打死他也不会相信项庄会杀亲信,弑手足,为祸苍生! 项梁又道:“所以我便将项氏祖传宝剑交与他,便是试其德也。 若他知晓手无寸功不足以执掌项氏荣光,当场严词拒绝,其便是身具大德; 若他当场一时未明,其后却有所悟,能将宝剑退回,亦是有德; 如若他无自知之明,将宝剑占为己有,那便是无德; 倘若他将宝剑四处炫耀,自以为是,便是小人也! 但知其乃有才无德之小人,则必须一辈子压着他,且末让其掌权,否则必定给项氏一族带来灾祸。” “嘶——!” 项伯倒吸一口凉气,他想不到大兄竟想得如此深远,可想了又想,庄儿好像均未对号入座呀?便立即追问道:“可庄儿却将此剑转赠羽儿,这……,这算有德还是无德?” 项梁情不自禁的笑道:“此乃圣人之德也!不仅有自知之明,更有识人之明也,哈哈。由此我便放心使其去矣。” 项伯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欣喜万分的倒满两碗酒水,说道:“来,大兄,为项氏一族贺!” “为项氏一族贺!” 项梁一饮而尽,又说道:“庄儿有如此德行,我等却不可光顾着欣喜而错过此等机遇,其赠剑之事还需伯弟多多筹划,必让庄儿名扬江东!” 人的名,树的影,这便是威望!项梁这是要全面培养项庄了! 这种事情项伯他最在行,而且说出去还有面子,何乐而不为?满口答应道:“此等喜事,自然是要多多宣扬,哈哈。” 项梁交代完此事便掌起油灯,指着舆图道:“庄儿此行,我想让伯弟随其一同前往,但却不可过多干预他所想之计策,你只需私下谨记下来传书于我便可。” “那……,好吧。” 项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下来,他也想知道他从小带大的小子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第十章:季父项伯 第十章:季父项伯 项庄终于起得比鸡早,天蒙蒙亮就已经是将几套简单的剑法比划了一遍,就等着叔父项梁“凑巧”遇见了。 “叔父。”项庄放下手中的宝剑轻声唤到。 “嗯。”项梁欣慰的点点头,虽然侄子项庄武学悟性极差,剑招比划起来更是僵硬无比,毫无生气,越练越不如从前!但这积极性却是极高的,希望能笨鸟先飞,迎头赶上吧。 他捋着胡须,悠闲的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给自己倒了一碗温水,边喝边问道:“听闻昨日你要将宝剑转赠羽儿?” 这事这么快就传到叔父项梁耳里了?可比他预计的早了好几天! 项庄见叔父项梁他心平气和的样子,并未怪罪于他,便挠头尴尬的傻笑,道:“叔父,你怎知道的?” “要不是你季父(项伯)告知与我,我还蒙在鼓里!” 说罢,项梁又指着项庄的鼻子厉声骂道:“你啊你,要是你敢将你祖父的宝剑赠与他人,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不过他虽教训着项庄,心里却很是欣慰。比起不知天高地厚还脾气死倔的侄子项羽,他至少还有自知之明,及豁达的心胸,将来也必成大器!渐渐的,他也越来越认可已崭露头角的侄子项庄了,觉得让他去行投石问路之事,实乃明智之举。 项庄听到是季父,便明白了是项伯帮传的八卦,顿时就来了精神,他已经等他很久了,只是前几日一直没找到他。 他虽知叔父项梁并不生他的气,但还是赶紧躬身行礼,颇为委屈的说道:“昨日叔父虽将宝剑交与我,然庄深知不若兄长甚矣,心觉受之有愧,这才想将宝剑赠与兄长,还望叔父责罚。” “嗯。”项梁看着侄子项庄满意的点点头。他心想着,侄子确实是有所悟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便又挥挥手道:“罢了。” 项庄却没有因为项梁的原谅而起身,而是再次行礼,愧道:“叔父,昨日我权衡良久,却未经叔父同意便私自将谋划之事告知兄长与阿龙,还望叔父勿怪。” “羽儿与龙且那孩子都是自己人,说之无妨。”项梁淡定的喝着温水,显然对此事一清二楚。又道:“然人心难测,时机未到之时切不可外传,否则后患无穷也。” “庄谨记于心。”项庄点头知错,这才说道:“叔父,此行我想带阿龙一起去。” “嗯。龙且这孩子,虽天性高傲,却是忠义之人,乃大将之材。”项梁对龙且的评价极高。 “那,叔父是同意了?”项庄喜道。 项梁点头同意,道:“往日龙且那孩子只服羽儿,你能将他说服,我自然是赞成的。” 项庄见叔父项梁如此爽快,便得寸进,半开玩笑道:“既然叔父说阿龙有大将之才,那明日可否让阿龙来此一同习武,修兵法?” 他心想着,以他的悟性,学兵法就算是学到死也不及项羽须臾之所学!何必逞强呢? “臭小子——!”项梁对项庄他指了指,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但也不拒绝。却问起了另外一事,道:“庄儿,此行你有何打算?” 项庄掰着手指头,将心中所想又算了一遍,道:“此去芒砀山,一切草创,还望叔父给我曾派些得力帮手。” 项梁将宝剑交与项庄之时就已想到此事,而昨晚与项伯细商后又已定下此事,此时真正将此事挑明,他却严肃道:“增派人手这事切不可让羽儿知晓。” 项庄心中清楚这事的重要性。他知道,叔父项梁他终日奔波与六国遗老之间,虽看似一事无成,但无形之中却是向全天下的仁人义士昭告他反秦的决心,所以他手下定聚有一大批反秦义士!如若让项羽知道,以他的性格必定会当即举旗造反,那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他正声答道:“庄儿知道轻重!” 项梁见侄子项庄一点就透,心中更是满意,这才问到:“那好,此行你准备要多少人啊?” 项庄毫不犹豫的说道:“猛士三十!” “好,那便三十!”项梁心中也是惊讶,想不到项庄竟只提区区三十人!但他还是一人不增,他也想看看侄子项庄到底有何能耐竟妄想以三十人点燃燎原之火。 再说了,如若他遇到困难,自然会向自己求援,介时也可借机磨磨他的傲性。 “另外,此行我希望有季父(项伯)陪我一同前往,好时时教导与我。”项庄谦虚道。 项梁也正要提此事,却让侄子项庄抢先一步,他心中更是欣慰,这天下有才之人何其多?然能做到不持才傲物者却寥寥无几,看来这傲性也不用磨了,呵呵。 他抚着胡子轻笑道:“你季父昨日对你赠剑之事尤为称道,想来他是愿意的,呵呵。” 能顺利就将季父项伯绑上战车,项庄便心满意足的坐到石凳上,畅快的喝了一碗温水,心里乐开了花。别看他只提了区区三十人,但有季父项伯在,以他的性格必定是精挑细选,介时这三十人必当百人!至于季父项伯本人,因为他与张良的关系,可当万人吧。而且将来的路还很长,有家长撑腰总是比单干让人信服得多。 “庄儿!哈哈。” 项庄正想还有一事要求叔父项梁,就被一声爽朗的笑声打断。 “季父!” 项庄看着微微发福的季父项伯,眼前一亮,庆幸着季父项伯来得及时,否则他一时得意忘形就要说错话了。 “季父这些时日去那了?对季父想念得紧呢!”项庄匆匆起身迎接季父项伯。 “听闻前几日庄儿病倒,这才匆忙赶回来。” 项伯缺了一分大楚贵族雍雅气质,然却多了几分市井豪侠义气。 初次见面,项庄被季父项伯大巴掌拍打在身上,以试其是否痊愈。 “咳……。季父,庄早已好转。”项庄实在是受不了这份关爱,刚刚还颇为心暖,此时这份感动却被拍到了九霄云外。 项梁起身笑道:“伯弟此行或许要辛苦些了。” “何意呀?”项伯问道。 项梁指着项庄,道:“庄儿此行的谋划可比我等所想少了一半有余,定了区区三十人。” 项伯昨晚与大兄项梁细商之时认为侄子项庄与项羽相比,应该是偏向于稳重的,谁知此时却与项羽一样激进,仅仅几十人便妄想着搞风搞雨。 “那大兄也同意了?”项伯赶紧追问到。在他想来,三十人是万万不可能成事的,说不好此行还会一去无回,呜呼哀哉也。 “自然是同意了,呵呵——!”项梁捋着胡须,唯恐天下不乱。 项伯扭头又望向项庄,他知道大兄一向是说一不二的,说三十人就三十人,绝不会改变,只得期望着侄子项庄能有好计策了,便问道:“庄儿是否已有良策?” 项庄却言简意赅的说道:“等。” “等?”项伯皱着眉毛,悟不透其中玄机。 “唉,此并非何良策也,而是我们项氏一族的义务!”项庄一叹,又说道:“暴秦准备又要起徭役了,其徭役一起便是我动身之时。” 项梁想了想,凝重的点点头,算是赞同。而项伯却还是猜不透,急问道:“这是为何?” “此时早春三月(秦10月),未至农忙,而四月(秦11月)一到,便是农忙时节(注1)。然秦王残暴不仁,其徭役不论时节,一时兴起便大兴土木供其挥霍,介时必定发徭役,而农忙时节徭役一起必定伤农。”项庄说道此,心中也是戚戚然,叹道:“观我大楚子民受此无妄之灾,我项氏一族于心何忍?必暴起解救耳!” 项伯豁然开朗,却悲从中来,叹道:“暴秦徭役少说半年,若就此服役,待半年后假如能侥幸活下来其家人也必定饿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项梁掐着手指,说道:“我等任重而道远,等到达泗水郡之时又正好是山东等地农忙,还得去救助山东受苦难的父老乡亲,介时自然有义士归附。” “正如叔父所言!此时我虽三十兄弟,介时必定不下千人弟兄!”项庄愤而起身,对苍天举拳一礼,道:“本月中旬便是我替天行道之时!” “那便定在中旬!”项伯也对天抱拳一礼。 (注1:新中国以阳历3、4、5月份为春季,6、7、8月份为夏季,9、10、11月份为秋季,12、1、2月份为冬季。 而秦帝国是以颛顼历10、11、12月份为春季,1、2、3、月份为夏季,4、5、6月份为秋季,7、8、9月份为冬季。 所以陈胜吴广7月起义是指秦7月起义,刚好对应着秋收有粮食后,如果按新中国现在的阳历7月则刚好是夏季小暑,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不可能有粮食。 而文中“三月”是为了方便理解,用的是新中国阳历。) 第十一章:不贪之剑 第十一章:不贪之剑 山中小舍,在淅淅沥沥小雨之中已有百人汇聚。 项梁闭目养神的跪坐于案后,项伯则持剑立于一旁。 “拜见项先生!” 百余人立于雨中而不觉,激动异常的拜见道。 “诸位请起!”项梁挥洒广袖,将前几人扶起。 为首的一名壮士周端趁着项梁扶起之际向身后的众兄弟看了一眼,得到诸多肯定的眼光示意后便抱拳行礼,道:“前些日子项先生便将我等传讯于此,断言复楚时机未到,让我等再等候些时日,而今又传我等聚集来此,是否已有决断,将要率我等复楚?!” “恳请项先生率领我等复楚!”其身后众人也纷纷附和道。 项梁将手压了压,躁动的众人便安静了下来,欣慰的说道:“有诸位此等复楚义士,何愁暴秦不灭耶?然正如我前些时日所说,光有诸位复楚义士还不够,还需日复一日的蓄势,待时机一到便万箭齐发,方可成摧枯拉朽之势,一举灭秦!” 另外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士田季走上前一步,颇为不满的问道:“既然时机未到,那今日聚集我等来此是为何?” 项梁也不恼,将心中所想又权衡了一遍,朗声道:“暴秦态势仍不明朗,反秦时机仍未到来,然我等虽不能大举举旗反秦,但却可以试探其反应,行投石问路之举!” “投石问路?” 百余人顿时眉飞色舞的议论起来,对一向求稳妥的项先生突然转变战略思路而不可置信。 “正是投石问路。”项梁不在迟疑,干脆利落的回答众人的疑问。 “项先生此策,彩!”众人纷纷拜道,因为项梁此策正点中了他们的心病,与其在此空耗时间,等那虚无缥缈的“时机”降临,还不如出去寻找复楚时机来得实在!这才是楚人该有的气节!一味的等待只会心声鸟气。 刚才那出言不逊的壮士田季激动得握住项梁的手,歉声道:“方才误解项先生,还请先生勿怪。” 项梁也握住壮士田季的手,笑道:“田壮士一片赤诚,也是复仇心切,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罪于你?” 田季被项梁所感,难为情得不知如何回应,脑中灵光一闪,便急切的问道:“既然项先生已有决策,那是哪位勇将代领我等行投石问路之事?” “哈哈。” 田季身边的几人都情不自禁的笑他愚钝,又纷纷举荐道:“此事还用问?此次必是项先生侄子项羽也!” 田季挠着头,听到众人都推举项羽,他便放下心来,也跟着哄笑道:“项先生终于舍得让项羽出鞘了,哈哈。” 项梁回到案后,却捋着胡须摇头道:“项羽虽知此事,然此行依然不可让其去矣。” 高兴的众人顿时愕然,急切的问道:“项羽之勇,正合此谋,除了他,还有谁能担此大任耶?” “此行我已有良将。”项梁说罢,便带着笑意望向项伯。 “难道是……”众人的目光也凝聚到项伯身上,猜想着莫不是由项先生之弟项伯出马?嗯,以项伯的身份,确实也能担此大任。 “哈哈。”项伯爽朗的一笑,上前一步道:“此举当由献此策者,我侄项庄出任!” “项庄?”众人先是一愣,后又纷纷赞道:“原来是不贪宝剑,赠剑兄长的项庄!” 项庄就在众人瞩目之中从舍后走出来,恭恭敬敬的对着叔父项梁与季父项伯一礼,后又对众复楚义士一礼,道:“拜见诸位复楚义士!” “这便是我侄项庄!”项伯颇有炫耀之意的向众人介绍到。 项庄今日得知叔父项梁要带他去见见复楚义士。所以他出门前就已经沐浴更衣,精心打扮,将头发绑扎得整整齐齐,半旧的衣物也捋得工工整整,再配上故楚大将军项燕的佩剑,整个人自然而然的就透露出一股浩然正气! 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且在此众人瞩目之下又游刃有余、彬彬有礼,正是卓尔不群的谦谦君子之相,凉谁见了都会不由自主的赞一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愧是不贪宝剑,赠剑兄长的项庄,乃真君子也!” 百余复楚义士只闻项庄其名,却不识项庄其人;此时一见,果然人如其名,正是不贪宝剑的堂堂君子,也终于放下心来,由不得纷纷赞道。 项庄知道自己的弱点,那就是太年轻,再多的赞许也仅仅是赞许,并不能服人,只得借助祖父余威,便高举宝剑,凛然高呼:“我乃项氏一族项庄,其才不若诸复楚义士,其勇更不及诸位复楚义士之万一!然诛灭暴秦,复兴大楚,乃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纵是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还请诸位义士助我!” 复楚义士本就满腔热血、慷慨悲歌之士,此时看到项庄高举故楚大将军项燕的宝剑,决绝的宣誓誓言,此情此景恍若是追随项燕大将军而誓死拼杀的昨日,犹如沐浴在七百载大楚荣光之中,狂怒的吼道:“我等誓死追随项将军!” 项庄见到此景,一股从未有过哦澎湃之感在灵魂里冲撞,项氏一族的号召力,果然名不虚传! “周兄长,田兄长,点齐三十兄弟,五日后在此启程!” 项庄下了第一道命令,却觉得眼前恍惚起来,荆楚男儿轻生重死,为了心中的执着而死不回头,这便是忠义! “三十?”两人疑惑道。 项庄拔除宝剑斩断屋舍一旁的扶手,仗剑笑道:“得道者天助,我等三十兄弟出发,不出一年定有三千弟兄归附,何愁人少耶?” “有种!” 众人心中纷纷赞道。又被豪情万丈的项庄所感,朗声应道:“哈哈,我等并不是怕人少,而是唯恐没机会追随项将军!” “哈哈……” 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斜风细雨伴随着众人散去,项庄却拉住季父项伯,将前两日未与叔父项梁所说的话说出口,低声道:“季父,庄有一事相求。” 项伯看着远去的大兄项梁,便神秘的说道:“庄儿放心,我选的这三十人可敌百人之勇,均是百里挑一的猛士!” “呃……”项庄语塞,季父项伯果然是实在人,但这他早已料到,便说道:“季父,我所求并非此事……” “那是何事?”项伯颇有些尴尬的问道。 项庄笑道:“我想让季父帮我寻一张一石有余的弓(注1),且外表要显得古朴而神秘,另外再仿其制一张无人能开之弓。” 他之所以不跟叔父项梁提及此事,是怕他误解自己,以为自己像项羽一样练剑未精之时便急躁的提出“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之类的话,那就尴尬了。 项伯不疑有他,将所藏之弓想了一遍,为难道:“一石之弓确实没有,二石之弓符合条件者却有一张。” 项庄汗颜,想不到项氏一族人人神勇,希望他也能拉开吧,便顺势道:“二石最好……” “至于无人能开之弓却很简单,到时候我让铁匠用铁打一张弓身,我再绑它十来根牛筋,想来也无人能开了吧,呵呵。”项伯歪点子也不少。 项庄施礼道:“那就有劳季父了。” “哪里哪里。”项伯又好奇道:“庄儿要无人能开之弓何用?” 项庄却神秘的摇头,卖关子道:“介时季父自然会知晓。” (注1:秦一石≈109公斤。) (另外,希望众英雄豪杰支持正版,去起点中文网阅读,让我看一下数据,谢谢了。) 第十二章:不立危墙 第十二章:不立危墙 项梁虽主持大局,但由于他名声在外,一言一行都备受瞩目,行动自然多有不便,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由项伯由暗中操持的,以便稳住聚集在吴中越来越多的复楚义士。 所以他的起居并不与项梁、项羽一道,而是选在颇为隐蔽的山脚处。映像中项庄不止一次的来过此处,但故地重游,还是不由得感叹,想不到季父项伯竟住得如此简陋,不明白的还以为他是个山野樵夫呢,由此可见他也是能卧薪尝胆之人。 项伯推开门,大摇大摆走姿使得茅草屋都跟着晃悠起来,入内后便笑道:“庄儿在此等我片刻。” 说罢,他就转到后堂,但项庄看到房顶掉下的簌簌茅草,便知道季父项伯他已经爬到房梁上找东西了。 “庄儿接着……”项伯唤着项庄,便把一锦布包袱扔给其接住。他也想正式一点交给项庄,奈何因为包袱太大,他拿着便会卡在房梁上下不来…… 项庄看着姿势尴尬的季父项伯,心中强忍着笑意接住包袱。谁知包袱太沉,他一时大意险些跌倒。 屋子一阵摇晃,项伯从屋后走出,在项庄手中掂起包袱快速打开。很快,一张样式古朴而霸气的弓便跃然于眼前。 项庄一阵兴奋,他虽然“穿越前”也在射箭馆玩耍过几回,购买了几件周边,但他却不精于此道,甚至连一张弓的好坏怎么分辨都不清楚。在他心中,也许力道强劲、外观精美就是评定一张弓的好坏标准吧。而项伯给的这张弓正好符合他的要求,个头大且古朴而精美,材质纹路及雕花都透露出丝丝的霸气! 项伯从墙上的箭囊中取出一支长箭,走出屋门,戴上扳指后便对着远处的一颗大树弯弓搭箭。 “呀……”项伯暴喝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只是…… 项庄看着接过弓后变得神采奕奕的项伯,先是震惊,渐渐的却又想笑,因为项伯他使出了浑身解数,那张弓却一点也不给面子,弓弦分毫不动。 “呼呼……”项伯气喘吁吁,他只是想炫耀一番而已,却不曾想这张弓他已经开不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只得尴尬道:“前些日子还拉得开的……,嘿嘿。” 项庄接过长弓,其沉甸甸的分量也让他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如果他也拉不开的话,恐怕这张精美霸气的弓就要与他失之交臂了。 项庄闭上眼睛,学着项伯弯弓搭箭,一股似曾相识之感涌上心头,只听他轻喝一声:“开!” “噌噌……” 不愧是单身十几年,这日复一日挥舞着长剑的手就是有劲!在项伯手上纹丝不动的弓弦却在项庄的手上发出阵阵声响,犹如遇主而欢快的歌唱。 “去!” 项庄涨红着脸,会挽雕弓如满月,这才狠狠的一箭射出! 君子六艺,是世家子弟立世之本,项梁自然是严格要求的,所以“项庄”他本人自然是时常苦练,不过经过“穿越”一事的搅和,此时的项庄弯弓搭箭却变得生疏起来,但凭借肌肉的记忆,弯弓射箭就犹如吃饭一般自然,所以这箭还是射中了树干,只是偏了一点,未射中正中。 “季父快看!中了!”项庄欣喜的掂着弓一阵呼喊,虽然未中正中,但他已经非常满意了,想不到一箭就蒙中了! 良久后,项庄他才压制住惊喜的心情,调整心态恭敬的对着项伯一礼,客气道:“还望季父将此弓赠与我!” “哈哈。” 项伯也是惊喜,项庄是他带大的,他的力道他了如指掌,想不到几日不见他的力道又见涨了许多,竟能一气呵成,将此弓拉得满月!与有荣焉的说道:“此弓也是你祖父之物,要是往日,这是万万不可能交与你的,但你叔父已经将宝剑赠与你,那我将此弓交与你又何尝不可?只是望你莫要辱了它峥嵘。” 项庄诧异的看着手上强弓,想不到竟是祖父之物!那就不是凡品了,心中兴奋得再次一礼,道:“庄定不负季父嘱托!” 肩挎强弓,腰悬宝剑!有了这两样宝贝,项庄心中底气儿便更足,要是有谁胆敢不服,哼哼!强弓射之!宝剑斩之! 项庄他想得很简单,从未经过生死相搏,他自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光景,但他对此却有自己的理解,那就是最好能够在百步之外取敌首级,其次是八十步、六十步、四十步、二十步…… 至于提三尺青锋,怒而拔剑相向什么的,他扭头就走就是了,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第十三章:沙场神技 第十三章:沙场神技 长策已定,那些被时势捆绑的人们即将踏上征程! 与计划的时日间隔已然无多,项伯忙前忙后,可项庄却是一个例外,他好歹也是资深“驴友”,那些舆图看了个大概便记住了路程,而那些钱粮的计算则更不是问题,三十来人的粮草,心算都算完了,哪里还有什么顾虑? 所以,等待的日子生活照旧,只是叔父项梁的庭院里却热闹了一分,因为龙且已经被忽悠进了“私塾”,正接受正规教育呢。 项庄认认真真的听了叔父项梁讲了几日兵法,但他讲得严肃且死板,而那兵法本就玄妙无比,再经过他这么一折腾,那真真的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项庄实在是受不了文言文的折磨,主要是他也听不懂,所以只得找了个要帮季父项伯算粮钱的由头,便轻掩院门,悄悄退去。 而院内的项羽、龙且跟着项梁所诵的朗朗书声依旧,伴随着微风消散远方。 “龙兄啊,我学费可帮你交齐了,你可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项庄淹嘴轻笑,丝毫不管他们苦逼的生活,蹑手蹑脚的逃得飞快,他还有更重要的本事要学哩。 山中小舍,项伯反复核对了舆图及钱粮账目,除了路程规划有些异议外,其余的则与项庄几分钟估算的结果惊人的一致,这不得不让他惊为天人,干脆把其他的事情也抛诸脑后,放心的让项庄自己折腾。 昨日侄子项庄已经向自己讨教了武艺,反正闲着也是没什么事情可做,便答应了下来,所以此时他正哼着轻快的曲调,细心的给一匹枣红马刷洗着毛发,好让其待会大显神威。 “季父,这马儿真是神骏!” 谁知项庄刚靠近一步,雄壮威武的马儿却打起高昂的鼻声,要不是项伯极力拉扯着缰绳,恐怕它就要直接冲撞过来,将摇头晃脑的项庄一脚踢飞。 “再离远点。” 项伯见自己的马儿表现得神俊非凡,哪里还在乎项庄所受的惊吓?自然是朗声大笑。 等了项庄骂骂咧咧的走远,项伯这才把缰绳绑到木桩上。 “我这马见你面生,平日里还是挺温顺的,见了我就乖得像刚过门的小媳妇儿。”项伯拍打着手上的泥土自顾的说道着风凉话。 过几天就要辗转各地,光靠腿恐怕能把人走废了,是该有匹马。可他暗中观察了好几天,除了季父项伯的这匹枣红马外,其余的始终没有看上眼。 在从未骑过马的“项庄”眼里,这马就跟弓弩一样,只要个头大、有劲且卖相威武雄壮,那便是上品! “啧啧,这马只得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 被这马无端端的恐吓,项庄不恼反喜,目的不纯的啧着嘴继续赞美起来,认为此马与他必是有缘…… 项伯看着就差流口水的项庄,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直接就打断道:“宝剑、强弓可以给你,但我这马你休想打它主意!” “就骑一下也不行么……” “不行!” “哎……” …… 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奈何季父项伯油盐不进,态度十分坚决,项庄便知道没戏,只得心里一叹,这才把今日主要之事道来:“季父想多了,开个玩笑而已,呵呵。我只是在想,以季父之威武,宝马之神俊,每每纵横沙场必定所向披靡,见者拜服。由此可见,季父必有神技在手,还望季父不吝赐教,将其授之于我。” 项伯瞥了一眼变得恭敬起来的侄子项庄,心中想到:算你有眼光。便怡然自得,心头美滋滋的说道:“那是自然。” 一声高昂的马嘶,项伯仗剑持弓已经绝尘而去。只是却苦了项庄,无马的他只能撒开脚丫子跟着就跑。 “没车的人伤不起。不对,是没马的人真伤不起……”吸着一路灰尘,项庄也不由得骂骂咧咧起来。 他来到小坡之上,看着项伯沿路飞驰,其渐入佳境后便随手拔出长剑,没有任何花销的对着路旁一颗矮树凌空一劈,人借马力之下,那棵可怜的矮树直接就被砍飞,其砍杀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 霸气侧漏,潇洒非凡! “季父威武!”项庄振臂高呼,项伯的武艺虽然质朴无华,但却暗含玄机,看似出力不大,却正好抓住了马儿疾驰的规律,人借马力之下轻松便将那棵矮树斩成两段,其断开的高度又恰好在普通人的脖子处,增一分则多,矮一分则少,沙场神技当是如此,达到了人马合一,返璞归真的境界。 “哈哈,此乃雕虫小技,匹夫之勇耳。”项伯拉缰立马,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而且又有“如此有眼光”的侄子项庄在一旁崇拜的呐喊助威,让他虚荣心得以无限膨胀,将长剑收归鞘后又高声道:“这马上功夫当属于骑射最为厉害。” 说罢,项伯又纵马疾驰,揣着骑弓给项庄展示真正的神技! “呃……”项庄一阵错愕,期待的骑射不是这样的啊?他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么?遥想当年,电影之中的“猪脚”都是站俯于马上左右开弓,而四周的敌人则闻声倒下。哪里有像项伯这样的?猛骑一阵后急忙拉扯缰绳,使马停后抓紧补一箭,然后拼命的再次催马奔驰,如此反复。 就算自己不坠马摔死,也会把马儿折腾死! “季父!”项庄招呼着手高声唤道。 “驾~” 项伯望着神情激动的项庄,心想着终于从“教其射箭之事”后找回了几分面子,便立即催马调头,向项庄而去。 项庄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难怪季父项伯他要勒马才能射箭,原来是马具都没给马儿装上,怎么可能在疾驰中射箭?便问道:“季父,你的马鞍呢?你的马镫呢?而且骑射不应该是边催马边射箭吗?” 项伯被项庄一阵炮语连珠的提问给问懵了,马鞍是何物?马镫又是何物?更要命的是边催马还想边射箭,你怎么不上天呢? “庄儿,马鞍、马镫为何物?” 至于项庄所问的“边催马,边射箭”的荒谬问题,项伯直接就给忽略了,三岁小孩都知道边催马边射箭是会摔死的好不好?蠢。 “马鞍就是马的鞍……” 项庄被项伯这么一反问也懵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要知道三岁小孩都知道马鞍是什么鬼啊!所以索性就张开着腿比划着,就差跳起“江南style”了。 项伯歪着脑袋,看着项庄丑陋且粗鄙的动作,终于恍然大悟,道:“那是马背垫子‘鞯’,女儿家与文人骑马才使之物,防止颠坏了屁股,而我们堂堂男子汉却不屑于此道,讲究双腿如钳如绞,紧夹马腹,却又不是一味的死死夹住,需根据马的习性、规律而动,时刻调整,以求达到人马合一……” 项庄愕然,原来项伯真的不知道马鞍、马镫为何物,他错愕的同时又暗暗惊喜,难道马鞍、马镫还没有被发明出来! “呵呵,正是季父所言之物……” 既然真不知,项庄也没有死较真,虽然马具的技术含量并不高,但他却一念便想到了此马具的可怕之处,自然是选择了闷声发大财。 项伯忍不住说教道:“庄儿,切记不得过度依赖旁物助之,马术还需自身磨炼,要是征战沙场,九死一生之时何去寻那垫子?” 项庄点头,季父项伯所言确实也是在理,没用马鞍训练出来的马术肯定技胜一筹。等征战沙场之时再配上马鞍、马镫,那便是如虎添翼,更上一层楼! 项伯唠叨完后便遥手一指,道:“前面几匹马你自己去选一匹,骑射之道在于马术,而马术大成则在于人马合一,讲究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项庄跟着喃喃自语,这正是叔父项梁前几日所讲的兵家大道!能将此大道融于实际,项庄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几匹马感觉并无特别出彩的,所以项庄便选了还算漂亮的一匹白马。可这马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在项庄翻身上马的瞬间便猛的胡乱蹦跶起来,不将项庄甩下身子誓不罢休。 好在项庄身形修长,常年练剑的手里更是充满了爆发力,在此之时双手牢牢的抓紧了马脖子的鬃毛,双脚紧紧的夹着马腹,这才幸免了坠马之危。 “妈的,块头不大,脾气不小。” 项庄骂骂咧咧后便对着这马儿的脑袋猛揍了两拳,这才使得它这才安分下来。而此时项庄也没了卖弄的心情,骑着马慢慢的溜达到了项伯身侧。 项伯以揣测的眼神看着项庄骑马归来,不由得心头一叹,他果然如大兄所言,大病一场后这脑子虽变得灵光起来,但这武艺却直线下跌。这控马之术从小就教导过他,而此时他上马却只是比初学者强了那么一点点而已,这么多年算是白教了。 “驾~”项庄并不知道季父项伯心中所想,欢快的骑马小跑。 骑了一阵,项庄又骑着马围着项伯来回旋转,满天欢喜的说道:“季父,你看我骑术如何~” “尚可吧。”项伯扶额道。 “驾~” 项庄玩心顿起,又得了季父项伯“尚可”的评价,信心自然膨胀起来,又催马小跑起来。 项伯看着骑马嬉戏渐远的项庄,捋了一把胡子,想到趣事便自顾笑起:“明日你能站起算我输。” …… (工作忙时不得不将爱好放在一旁,本想春节假期好好写写,奈何酒宴年头拍到年尾,几乎都是酒醉晕晕的状态。 ps:希望喜欢我的风格的朋友在起点中文网或者app阅读,让我看看人数数据,给我些动力。 不胜感激。) 第十四章:风萧萧兮 第十四章:风萧萧兮 江风依旧微凉,吹拂起万条垂下的绿丝绦,轻打在项庄的青箬笠、绿蓑衣之上。 意气风发的背后总有不尽人意之处,原本计划于三月(秦十月)中旬踏马北上,奈何却因为项庄个人原因拖延至月底。 不过也好,磨刀不误砍柴工,项庄经过这些时日的不断坠马、不断卧床,再不断的上马,也算考过了“驾照”,能勉强的趋马轻驰而不坠。 此时项庄骑马与一众英雄豪杰静候项梁,只见绵绵细雨之中一辆马车徐徐赶来,众人这才纷纷下马,一同相迎。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项梁是来给他们壮行的! “庄儿。” 项梁轻唤了一声为首赶来扶他下车的项庄后又对众好汉抱拳恭敬一礼,道:“耽搁了一会,让诸位义士久等了!” 众人也是刚刚聚集完毕,连连抱拳回礼。 项梁环视了一眼殷切的人们。当此之际,山河破碎,项氏一族似浮萍一般随波逐流,朝不保夕,而他们却无怨无悔的追随着,这是何等的忠义之士!心有所感,不觉间眼眸已经泛起润红,道:“今我等聚集于此,乃是为了复楚大业,有诸位复楚义士,何愁暴秦不灭耶?!” “光复大楚!”壮士周端带头,一众好汉的响应声震耳欲聋。 项梁将手压了压,待大家情绪稳定后又拉着项庄的手,举与众好汉相见,恳声道:“此乃我侄项庄,略有所学却年少轻狂,自荐行此投石问路之举,此行不免会意气用事,还望诸位多多提点、包涵!” 项庄顶着项氏一族的贵族光环,却又没有项羽的孤傲且倔强的脾气,礼贤下士而与人和善,自然而然的流露出随和的气息,殊不知在这个时代正是典范的谦谦君子,潜意识间就将这些一根筋的草莽好汉感动得不轻,愿随左右。 “哈哈,项先生莫要说笑,少将军乃谦谦君子,博学而多才,我等大老粗一个,谈何指点之说?愿为效死便是!……” 大胡子田季马术了得,在项伯忙其他事情时项庄便纠缠着他练习马术,这一来二去早已是相熟,了解到项庄他不仅没有那些贵公子高人一等的臭脾气,还为人豪爽,与一众三大五粗的莽汉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甚是趣味相投,此时便率先朗笑起来为项庄发声。 有了他带头,其余好汉亦是如此,纷纷附和称赞。 项庄看了一眼身侧的彪形大汉田季,心虚不已,他大口吃肉是为了更快的调养好身体,大口喝酒是因为酒精度数太低,一不小心就灌了几坛。要不是项氏一族的贵族光环罩着,他那点像君子了? 项梁目光从众好汉身上收回,得众人如此回应,也让他放心不少,想不到项庄短短时日就已经与他们如此融洽,便含笑点头,又对项庄说道:“切记此行之目的,不可鲁莽,切莫妄为!” “定不辱使命!”项庄抱拳一礼。 “好!上酒!” 项梁也不再赘言,抬手示意项伯将所带之酒一一分与众人。 待项梁与众好汉相互敬完酒后,项庄也整理好了思绪,自觉时机已到,便自领一坛,行于一高起的巨石之上,举坛猛灌两口,这才清嗓一咳,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项梁与项伯微微诧异,今日壮行之事他们可没有安排有这一出啊?侄子项庄他这是要干嘛? 项庄将手上的酒坛虚托于胸前,对着一众好汉一一示意,朗声道:“我乃项氏一族项庄!谨遵祖父遗志,誓死推翻暴秦,光复大楚!今日号召诸位复楚义士踏马北上,便是为此!” “我等愿追随少将军推翻暴秦,光复大楚!” 与稳重的项梁不同,项庄此时一反常态,其野心勃勃使得声音中充满了肆虐一切的张狂,与项梁事事保持稳重的相比,项庄表现出来的鲜明的少年血性则更符合慷慨悲歌的楚之义士口味,又在酒兴之下豪情顿生,使之情不自禁的纷纷响应。 推翻暴秦、光复大楚的呼喊声充斥着项庄脑海,一股舍我其谁的云干豪气更是让他激荡得久久不能平静,呐喊道:“西鄙暴秦,乖戾之邦,其生性恶而寡仁义,狡黠而好斗,悭吝且荒淫,以酷历法以为礼,实则奴隶六国之民以为乐,乃滑天下之大稽也! 如此西鄙暴秦,无素王之德,也能称帝呼? 我八百载泱泱大楚,国富而民强,宽仁而友睦,明智而知礼,犹如尧舜圣王之治,由此观之,若天降其帝当在楚也! 昔日我大楚为合纵之长!率六国之兵兵临函谷城下,西鄙之秦上至秦王,下至臣民,无不摇尾求全。我大楚乃仁义之邦,为谋天下之和平,为谋天下百姓之安居,委屈隐忍,恭让退避,不与之刀兵相争。然我大楚撤六国之兵退后,西鄙之秦非不返躬自省,且得寸进尺,狂妄凶悍,自为己有称雄天下之力,而视我大楚为羸弱之帮,趁衅纵害,频频出兵攻我城池,弑我百姓,其恶行罄竹难书也! 楚之沉沦,其过并不在楚国之兵、楚国之谋不及秦也,而罪在于太过“宽仁友睦”!我大楚从始至终皆是以仁义之道善待天下苍生,才致使被豺狼之秦所诈,从而国道中落,何其悲乎?! 然残暴不仁之道终不能长久,蛮夷之秦横暴无度,得罪天下。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其必灭于天下之民合力伐之! 由此,我项庄历数暴秦六大罪状! 其一:暴戾恣睢,肆意屠杀六国军民,最残忍当数长平之战坑杀赵降卒四十万!而杀我楚国军民更是不下百万!此仇不共戴天! 其二:好大喜功,趋六国之民北筑长城,南镇百越,致使天下之民流离失所,哀嚎遍野! 其三:穷奢极欲,为一己之私不顾六国百姓死活,奴隶其大修阿房宫、骊山墓。阿房出,蜀山秃,致使天下之民衣牛马之衣,食犬口之食,此等罪孽皆是秦所为之! 其四:焚书坑儒,肆意烧毁先贤史籍,愚昧天下百姓,妄图箝制思想,毁我华夏之道! 其五:徵敛无度,当此民不聊生之际却无限度的强征捐税,肆意搜刮百姓,致使无辜百姓十不存一! 其六:严刑峻法,以法之名为所欲为,将微不足道之事定之重罪,稍有不慎便死罪诛族! 是故如此禽兽之国,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委屈隐忍,当雷霆一击,覆其祖庙! 我等此去,并不为个人恩怨得失,也不是求那荣华富贵,而是为了还天下万民一个朗朗乾坤,为了保天下万民安居乐业!所以,还望诸位复楚义士助我从铸楚之军魂!以此推翻暴秦,光复大楚!”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此去必定异常凶险,若师出无名,又无大无畏的精神,一旦受挫则人心便分崩离析。所以在此,项庄将那些有的没的屎盆子尽数扣在秦国头上,为出师正名!又宣扬了一把此行乃是解救天下苍生的仁义之事,从而提高了一行人的名声及道德水准,证明其是堂堂正正的仁义之师,不是那江湖小派、盗匪反贼。 项庄所言的话,也是久拟的檄文,直指人心,龙且从项庄赠剑之事后便对其钦佩不已,此时又听他出口成章,挥斥方遒,更是钦佩其才,不由得紧紧握住手里的长戟,那钦佩之情与悲愤之情混绞在一起,又情不自禁的冲出丹田,化为呐喊响应之声,道:“愿追随少将军,从铸楚之军魂!” 项庄寻声而去,只见英姿勃发的龙且热切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喜,龙且他还是第一次改口唤少将军呢! 田季、周端一众好汉终于从项庄的呐喊中回过味来,他们见识并不多广,只知楚国被秦所灭,他们的家园被秦所践踏,他们的亲友被秦所奴隶,但这一切的源头是从何而起?他们并不知道。今初次听到原来楚国是太过“仁义”而被秦所覆灭的,气就不打一处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想来也是,世人皆知秦国狡诈阴险,欺负老实人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我等誓死追随少将军!推翻暴秦,光复大楚!” 民心可用,项庄端起酒坛,笑道:“我项庄敬诸位!” 众好汉也畅快道:“我等敬少将军!” 此时一声马嘶从不远处传来,竟是项羽驱马疾驰,匆匆赶来。 “兄长!”项庄振臂高呼,快步相迎。 项羽勒紧马缰,马儿前蹄高高扬起,未等马儿站稳,项羽仗着高超的武艺已经翻身下马,站在项庄身前。 “庄弟!”项羽急切的唤了一声,生怕错过此别。看到往日只会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已经开始引领风骚,作为兄长的他也是高兴与欣慰,又拍了拍项庄肩头,道:“庄弟之志,为兄甚为钦佩,今日我为庄弟壮行,来日我等则携手共进咸阳城!” 项庄将手中酒坛豪饮一口后递给项羽,任由酒水在领口流淌,道:“好!今日以兄长之言为誓,来日携手共进咸阳城!” “叔父、兄长勿念,静候佳音便可!庄定不辱使命!”项庄也不在拘泥,再次向叔父项梁与兄长项羽一礼,便率手一挥,众人纷纷上马。 “驾!” …… 项羽看着绝尘而去的项庄,抓紧了拳头,久久不能释怀…… (ps:因为剧情需要,所以那些子虚乌有的屎盆子只能乱扣了。 纵观历史长河,秦帝国绝对是华夏的骄傲! 再啰嗦一下,希望诸位豪杰在起点中文网或者起点app 阅读,让我看看人气,增加一些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