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医家的小闺女 卷一》 第一章 【正文开始】 景夏在床上躺了几天,喝了数十来副药终于恢复了点精神。她刚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恍惚之间看到了从亮瓦处射进来的刺眼的阳光,扭头又看到了昏暗的屋子,发黄的麻布帐子,硬邦邦的木床,灰蓝布面的被子和竹片编的枕头,还有一个穿着布衣、做古代装扮喂她喝药的女人。 那时候景夏想,一定是她病糊涂了才会出现幻觉。但后几日看到的都是同样的场景,才觉得不对劲。但身体着实虚得很没力气起来问这里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继续躺着,等病好了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景夏现在高烧退了,呼吸也顺畅了许多,有力气下床后就想出门看看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景夏倚着门看堂屋里的人,只见屋里坐着好几个面色枯黄的村民,殷切的看着中间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头上裹着灰色头巾、面色有些发黄的男人看着那人变幻不定的脸,担忧地问道:「景大汉,我这个病能不能治?」 那个被称呼为景大汉的人望闻问切一番,说:「还好只是病情初期,还有得治。我开几服药给你,拿回去熬了喝下,过几天就好了。记得开窗通风,屋子里的浊气才会散得快些。」 得了景大汉这句话,那人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还能治就好,能治就好。谢谢你了啊景大汉。」他握着景大汉的手一个劲儿的道谢,只要不死一切还有希望。 景大汉劝他说:「杨老汉,你快回家熬药吧,早点儿喝病就能早些好。」 那人连忙应声,说:「好,好,我马上就回去,谢谢你了啊。」他双手颤抖着接过景大汉身边那个年轻妇人递过来的药,抹着眼泪迈出门槛回家了。 「景大汉,你快看看我儿子。」 「景大汉,我就剩这个女儿了,你先帮她看看吧,求你了。」面黄肌瘦的男人抱着一个昏迷的面色潮红的小女孩儿,说着就给景老汉跪下了,哭得十分伤心。 「景大汉,先帮我儿子看病。我家还等着我儿子传宗接代,女儿养得再好也只能送给别家,先看我儿子吧。」那人说着就抱着自家的儿子挤在了刚才那人的前头,满脸期待的看着景大汉。 堂屋里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都抢着让景大汉帮他们治病。 景大汉看着一屋子面带病色的人摇了摇头,好几个已经病入膏肓了没活路了,他手里的药材也不够了。但医者父母心,能救一个是一个,他招呼抱着个小姑娘的男人说:「黄老汉,把你闺女带过来吧,我给她看看。」 「好,你们让让啊。」黄老汉面露喜色,抱着她闺女儿挤到景大汉面前。景大汉一看就摇头:「还是回家吧。」 黄老汉一个七尺高的大汉子听到景大汉这句话就哭了,抱着高烧不退的女儿跪在景老汉面前,求他说:「景大汉,你的医术是十里八乡最好的,你一定要救救我闺女呀。我爹娘、婆娘和两个儿子都死了,就剩下黄丫了,求你救救她吧,我给你磕头了。」 景大汉扶起黄老汉,叹气道:「黄老汉,不是我见死不救,而是救不了。你家丫头已经病入膏肓了,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 众人都同情的看着黄老汉,黄老汉仅剩的女儿也快死了,这辈子他再也没一个亲人了,抱着昏迷的女儿呼天抢地的大哭道:「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一个个的都离我而去了。」 谁都可怜黄老汉,但谁也没办法,说不定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都在祈求老天开眼能饶过自己。景大汉给众人一一看过,几乎没有能救的人。村里的人都带着希望到景家来,回去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绝望的神色,真是老天要收人了,对谁也不留情。 景夏躲在堂屋的后门看那些捂着眼睛离开的人,心里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得病?看到面如死灰的黄老汉心里感慨万千,她是独生女,爸爸很宠她,也不知道老爸听到她的死讯后会是什么样子?辛辛苦苦养了二十三年的女儿一下子就没了,做父母的一定不好受。 堂屋里的人都走光了,景大汉看到门后的小脑袋,招呼她过去:「丫头,过来。」 景夏走了过去,睁大眼睛看着景大汉。景大汉给她把脉,喜道:「真是老天保佑,你的病好了,只要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嗯。」景夏点了点头,这几天她只见过李珍娘,李珍娘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由于长期劳作,她的皮肤晒得黝黑,只能从她的轮廓里隐约可看出,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漂亮的女人。李珍娘双手粗糙修长,手上的纹路因染了植物的汁液而发黑,用刷子刷也刷不掉,不过她的指甲剪得整整齐齐,没有污垢。 景夏猜想,眼前这个男人应该就是这个家里的男主人了。景夏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在心里叫他景大汉。李珍娘说他是闻名乡野名医,原来村里好多人生病都是他治好的,连县里的员外老爷多年不治的顽疾也被他治好了,后来上门求医问药的人更多了,家里的病人多,景大汉就直接把堂屋改成了给人看病的药堂。 景大汉长得高高瘦瘦的,脸有些长,额头上有几道清晰的皱纹,也是黝黑的皮肤。他的眼睛很有神,像是把一切都看得很透,虽然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但难掩他身上的风姿,行为举止都透着一股见过大世面的成熟稳重,就像一个大家出身的男子。这样的男人只是乡野村夫,无论如何景夏也不信。 「只要你们都没事,我什么也不求了。」景大汉把景夏抱起来,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几天后景夏得知,她穿到了历史上一个不存在的朝代——大徽朝,她所在李家村属于永安镇,永安镇是永平县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场镇,永平县是蜀州中南部的中等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上辈子也姓景,因生在夏天,她爸妈就给她取名叫景夏,这辈子景家夫妻给她取这名字也是同样的道理。 徽朝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单就整个李家村的人就死了大半。最开始她还抱怨自己穿越了,穿到了一个境况不太好的家庭,变成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虽然上辈子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好歹衣食无忧,不会有大规模的瘟疫爆发,不会一下子死这么多人,总之比现在好得多。 第二章 最初的时候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想想就不甘心,她很不甘心在人生最好的年华丧命,还穿到一个不知名的朝代。现在想想,能在这场大瘟疫中保住一条命是一件多么庆幸的事,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李珍娘常在收拾屋子的时候说原来村里多热闹,乡里乡亲的串门说说话聊聊家常,日子虽清贫,但大家都乐呵呵的,现在走出去都冷冷清清的,想到原来的乡里乡亲都得瘟疫死了就伤心。景大汉见了乡里的情形只能一边理草药一边叹气,他是个好大夫,但也不是所有病都能治。 上面说得瘟疫死的人不能草率的埋了,必须烧了才可以。每天都有几个得瘟疫死的人被送到镇上的火葬场烧了。景夏听说,就在永安镇的清河边就架了个柴堆,直接把死人放在上面烧了,听说最多的一天烧了二十几个人,整个永安镇都是死人的焦臭味。景夏上辈子活在一个文明的社会,没见过就地烧死人的,想想也觉得可怕。 李家的大舅舅李柱死了,景夏还跟着这辈子的爹娘送了李柱最后一程。出门前还听李珍娘唠叨,说李柱原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其中的两个已经娶妻。但李柱的长子和幼子在瘟疫爆发初期就去了,他的两个孙子也去了,现在家里的两个顶梁柱都不在了,以后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到永安镇的路上都是哭哭啼啼的村民,景夏见了过后更惜命了,发誓这辈子一定早好好活着。她已经回不去了,车从那么高的高架桥上翻下去,只怕她上辈子已经尸骨无存了。能再活一次,已经很不容易了,在哪个时代不也是为了活着?只要还有命在,就有希望。 后几日到景大汉家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县城里也有人听了他的名声请他去看病的,不过景大汉拒绝了,他说乡下也有许多病人等着他,县城里的大夫医术比他高,他就不去了。无论那些来请他的人怎样出高价利诱或者威逼,景大汉就是一根筋:不去。不过景夏因此知道了景大汉的名字——景狄,听李珍娘说,景狄到李家村那天坡上的荻花开得很旺。 景狄的老丈人李顺也得了瘟疫,躺在床上快不行了。景狄和李珍娘带着儿女到李家去看他。李顺躺在床上,双颊凹陷,眼神黯淡无光。看到景狄来就让他婆娘把她扶起来。 「你们来了。」李顺说话不利索,声音颤抖着又听不清楚。 李珍娘站着抹眼泪,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年我不同意你嫁给他,你执意要嫁,是你选对了。看到你们现在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李顺说道。 原来景狄和李珍娘是自由恋爱的,处在这个年代里景夏有些佩服李珍娘。 景狄抱着景夏,对李顺说:「爹,我会照顾珍娘一辈子的,您放心。」 「景狄,你别怪我当年嫌你一无所有不肯把女儿嫁给你,当爹娘的哪个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来历不明又什么也没有的男人?珍娘是李家唯一的女儿,又是我和老伴儿四十岁才有的,我这个当爹的宝贝得很,当年我们也是担心她被骗。现在我放心了,珍娘没看走眼。」李顺说话的时候咳嗽了几声,李珍娘坐过去给他顺气捶背:「爹,你少说几句好好养病。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了。」 李顺坚持说道:「我的身体我晓得,现在不说只怕以后都没机会说了。」 李顺的老妻刘氏端了药碗来,说:「药熬好了,老头子,你先喝了吧。」 李珍娘接过药碗,说:「我来喂爹吃药。」 李顺喝了药说了当年的好多事,景夏现在听明白了,原来景狄是十年前的秋天流浪到村里的乞丐。李珍娘上头有三个哥哥,李柱,李栓和李兴,她是李顺夫妻俩的老来女,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因此宝贝得紧,加上她是村里的一枝花,人又能干,那时候的李家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李家老两口为了宝贝闺女将来过上好日子,就给她找了一门好亲事,是镇上的富户,镇上有房子有两间铺子,乡下也有青砖瓦房,还有三十亩水田。但当年才十六岁的李珍娘就看上了长得俊俏的景狄,放着一门好亲事不要,义无反顾的嫁给一无所有景狄。 这件事当年还让李家成为了整个李家村的笑话,说李老汉养了一个不要脸的闺女,把家人的脸都丢尽了。李珍娘的惊人之举一度让李家在李家村抬不起头来,那段时间李家二老一度想和李珍娘断绝关系。 不过后来李家二老也认命了,景狄和李珍娘两个成了亲,也有了孩子,见景狄对李珍娘好得不得了就没那么排斥景狄了,开始接纳那个拐走他们女儿的陌生女婿。后来得知景狄会医术,能赚些钱养家,两年后还买了几亩地,看到李珍娘好过了,李家二老也没说什么了。 李顺说完那一席话后没多久就断气了,李家的屋子里传出哭声。刚张罗完李柱的丧事,又得办李顺的。李顺的尸体还是得送到镇上烧了再埋,一场瘟疫几乎让乡下一无所有,所以李顺的丧事办得十分简单。村里还活着的人都来送李顺,也算是大家同在一个村的情谊。 又过了三个月,这场瘟疫终于要过去了,景狄带着全家把他们住的房子里里外外的用烧开的水浇了一遍,用艾草和雄黄里里外外的熏了一遍,景狄和李珍娘一起把所有的衣裳在沸水里煮了洗干净,又用药水给全家洗了澡杀了毒才算完事。 瘟疫过后还活着的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大灾过后,活着的人还活着,必须继续走下去。李珍娘跟着镇上的牛车去了县里领朝廷的救济粮和种子,准备抢在盛夏来临前播种,也好在秋天有些收成。 景夏坐在小板凳上,问正在扫地的景贤:「大哥,为什么爹不和娘一起去县城啊?娘一个人搬不起那么多东西。」其实去县城领东西该男人去的,景狄倒好,去后山里采药了。 景贤正挥着扫帚呼哧呼哧的扫地,说:「爹采了药后会到镇上去接娘回来。」 「哦。」景夏应了一声。她穿来的时候原主只有两岁,没什么记忆。原主是得瘟疫死的,同时去的,还有她的同胞弟弟景生。原主太小,她穿来也没什么记忆,好在原主年纪小不知事,她扮起来也不会露出破绽,只要保持着一个孩子应有的无知和好奇心就够了。 第三章 景夏和景贤都睡了,半夜景老汉背着一袋红薯、小半袋种子和李珍娘一起回来的。李珍娘怀里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奶狗,进屋后就把小狗放在地上。 景夏和景贤听到响声后都起床,景贤帮着他们放东西。等领回来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后,李珍娘对景贤说:「小贤,你是哥哥在家要照顾好妹妹,明天我要和你爹下地干活,你在家要把衣裳洗了屋子收拾干净,家里还有一些米,你明天就煮红薯稀饭,地里还有四季豆,你摘一把回来炒了吃。做好了饭记得到地里叫我和你爹,我们就在小河边挖地。」 景贤点点头,说:「知道了,娘。」 李珍娘围了灰布围裙去厨房烧洗澡水,景狄掏出一块麦芽糖递给景夏,「小夏吃吧。」 景夏看着手里的糖,又看了看眼巴巴的望着她的景贤,虽然景贤很想吃糖,但又开不了口。景夏把糖递给景贤:「哥哥,一人一半。」 景贤只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儿,也是问着父母要糖吃的年纪,但他咽下口水后,又把糖还给了景夏,说:「你是妹妹,你吃。」 景夏上辈子活了二十三岁,比这个小不点大了好几倍,也不能和一个孩子抢糖吃,说:「你是哥哥,你也吃,一人一半。」 看着妹妹的真诚的眼睛,景贤又着实想吃,就掰了一半给景夏,另一小半自己吃了。兄妹两个都笑了,去追那只刚到家因为害怕到处躲的小奶狗。灶房里的夫妻两听到屋外孩子的笑声,李珍娘心里有些失落,要是小儿子景生还在该多好啊。 正在烧火的景狄知道她的心思,说:「生儿去了我们都很难过,但老天好歹也给我们留了两个是不是?」 李珍娘拿木瓢舀锅里的水,说:「是啊,好歹还有两个,好多人家里一个孩子都没剩。日子还得过,咱们得为活人打算不是?」 景狄深知李珍娘是个坚强能干的女人,她不会轻易被打倒,听她说那番话,已然知道她的心结差不多解开了。 「只是当时我看着小夏断气,那时候我抱着她,她的手脚都凉了,居然活过来了,真是让人不敢相信。」李珍娘转移了话题,其实她那时候想着,要是活过来的是景生该多好。 景狄往灶堂里添了一把柴,说:「活过来的是儿子女儿都一样,生儿和小夏都是我们的生的。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李珍娘笑道:「是啊,咱们小夏是个有福气的。」 瘟疫过后,朝廷下了旨,说但凡爆发瘟疫的地区减免三年赋税,这是活下来的老百姓唯一的欣慰。第二天一早,景狄和李珍娘就扛着锄头背着背篓去了地里,景贤照李珍娘的吩咐擦屋扫地,把房子收拾干净后,景贤去洗红薯,滚刀切成小块儿和着洗干净的米一起煮了。 景贤个子矮,站在矮木凳上洗锅,又把米淘了倒进大铁锅里掺了适量的水,盖上木盖子烧火煮。看他动作熟练,像是做惯了家务。 上辈子景夏生活在城里,十岁以前她的爸妈几乎没让她做过饭,顶多就帮着扫扫地擦擦桌子。她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他们的工资除去家里的开销外还能存上一些钱,虽不十分富裕,但一家人在一起很满足,尤其是家里的人都很好,没传说中的极品。 她没在乡下生活过,对乡下的认识几乎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和书里看到的,什么可恶的七大姑八大姨,极品婆婆渣儿子,受委屈的小媳妇以及重男轻女之类的封建遗留。她隔壁的邻居说起乡下人,总是一副瞧不起的模样,说了一大堆坏话,她记忆最深刻的是,乡下人不讲卫生,家里脏,以至于她对农村没什么好印象。 但现在这个家不像是她听过的那些模样,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桌椅每天都擦得一层不染,地上没有眼睛看得到的垃圾,木盆里的水随时换,盆底没有污垢,挂在木架子上用麻布做的洗脸帕洗的干干净净没有异味。景家人的牙齿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口臭。 景家二老忙,家里的一切都是景贤在做。景夏不禁对这个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另眼相看,想想她七八岁的时候上小学,由于性子跳脱经常给家里捣乱,更别说帮忙做家务了。上辈子看古装肥皂剧,常听到一句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看到景贤她对那句话深以为然。 煮好了稀饭,景夏跟着景贤一起到屋后的地里摘四季豆。景夏听景贤说李家村后面就是药王山,山下的地方平坦,靠近药王山附近有些低矮的山坡上长满了辛夷花树,春天漫山遍野都是粉色的辛夷花,那景色是整个永平县最美的。听景贤说药王山里的药多,景狄经常上山采药,家里买地修房子的钱都是景狄从山里采药换钱得来的。 「哥哥看过辛夷花,去过药王山吗?」其实这哥哥叫的景夏都觉得别扭。 景贤拿剪刀剪四季豆,说:「爹说我还小,山里猛兽多,去了危险。」 「哦。」景夏帮忙端着筲箕答道。 中午一家人吃饭,景夏夹了一根四季豆吃,景贤这厨艺比她上辈子的还好,想到这个景夏羞的无地自容。 村里十分冷清,大家都埋头种田,争取在秋收的时候多些收成,一家子都没时间管景夏,景夏整日就在房前屋后转悠,思考上辈子悲催的人生和这辈子未知的道路。 她想,这辈子不用埋头苦读,不用上没完没了的补习班,不用到大学了还要是学霸,发扬勤学苦读的光辉传统,更不用承受巨大的就业压力和社会压力,就这么轻松的活着也不是太难过。至少现在她家里没有极品亲戚,没有懦弱无能的爹妈,不用担心温饱问题,民风也不是那么保守,能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也不是不好。 转眼就是秋天,由于粮食种得晚,收获的时间也晚,直到九月底才能收稻子。瘟疫过后乡里的人手不够,全村男人女人都相互帮着收地里的粮食。等到稻子收回家后,幸亏今年十月阴雨天不多,阳光正好把收回来的稻子晒得透透的。 刚把稻谷装进舱里,就是秋雨绵绵的天气,景狄和李珍娘忙着挖地种冬小麦和油菜。他们的地多,夫妻两个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景贤依旧在家做家务,景夏年纪小,他不让景夏帮忙,景夏每天就围着家里买回来的小鸡小鸭和捡来的小花狗打转,或是看着花圃里的花花草草发呆,日子过得无聊得紧。 第四章 童年总觉得时间过得慢,一天好像有一年那么长。重新做回孩童的景夏坐在板凳上逗小花就有这个感叹,这具身体里住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灵魂,却过着及其无聊透顶的日子,突然怀念起上辈子整天泡在书里的日子。人果真是犯贱,在某个压抑的环境里呆久了,离开后不适应新环境还会怀念那个曾经又恨又怨的地方。 三岁正是什么也不懂的年纪,她又不能做出什么和目前年龄成长阶段不相符的事来。偏偏景夏上辈子又是个活泼好动的,这幅小身板真心不能让她施展拳脚,只能抱着小花长嘘短叹,现在想想,她还是觉得不甘心。 小时候爸妈工作忙,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幼稚园和学校里。父母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长大成才,从小就给她报了各种补习班才艺班,上大学了还不能轻松,爸妈说,还是得好好学习,不然找不到工作,所以她大学还是啃书本。 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整天穿着黑白配的职业装蹬着高跟鞋东奔西跑面试了上百次,又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杀进最后的复试被录用,再好不容易挨过了三个月的实习期,就在转正的前一天出车祸挂了,她的人品该是有多好才能召唤出神龙,然后加入穿越大军的大潮啊? 想想就觉得该哭上一哭,祭奠一下还没开始潇洒的上辈子,她怎么就那么倒霉呢?景贤刚煮好饭,出门就看到景夏抱着小花哭得委屈得不得了,忙上去问道:「小夏,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我给你评理去!」 景夏把小花放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没有人欺负我,我就是想哭。」小弟弟啊,你不懂得一个穿越人士的辛酸痛苦。她上辈子的人生才拐第二道弯儿,结果直接拐到悬崖下边去了,这样的倒霉事,难道不值得哭上一哭吗? 景贤进屋拿了洗脸帕来,蹲下身给景夏擦眼泪,「没人欺负你就好。虽然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女儿家也不能随便哭。我听外祖父说,女儿家的眼泪是珍珠,金贵得很。」 景夏一下子就被景贤这句话逗笑了,她自然不会相信女儿家的眼泪是珍珠这句话,只是想到,这个小男孩儿的智商情商都超出了他的年龄,尤其是他那副小大人的模样特别让人想笑。 景贤跟着笑道:「你刚才哭的样子可丑了,还是笑起来好看。要不明天你跟着爹娘一起到地里去吧,地里可好玩了。」 景夏笑着点头:「好!」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儿,上辈子所处的时代固然好,但她现在所处的这个大徽朝也不是一无是处。景夏活得很乐观,只是还会想起上辈子的爸妈,以后没人在他们身边闹腾,没人孝敬他们了,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样了? 景夏跟着景狄夫妻去了他们的地里,扑一扑飞蛾,翻泥巴找一找蛐蛐儿,捉蚯蚓放到竹筒里拿回家喂小鸡,找到新乐趣后,景夏整天在泥巴地里打滚,回到家后就像刚出土的大萝卜一样。她上辈子没在乡下待过,对乡下的一切都好奇。 不过想想,她一个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做那么幼稚的事,想想也觉得可笑。转念一想,在这个缺乏娱乐条件的乡下,也只能在总角的年龄做一些童趣的事来打发时间,也算是补偿上辈子在幼稚园和各种补习班才艺班里丢失的童年吧。 日子闹腾闹腾就过了,忙过了秋末,景狄夫妻两个终于闲了下来。有空闲的时候,景狄也教景贤读书认字,教他一些简单的医术。景贤天赋好,能到过目不忘的地步,景狄也夸景贤将来是个有出息的。看到儿子拿着木棍在沙盘里有模有样的写字,李珍娘十分欣慰,她琢磨着在乡下不能给儿女一个好前途,就想着把家搬到镇上去。 晚间和景狄商量这件事,景狄听后没说话。 李珍娘分析搬到镇上去的好处,说:「咱家现在有那个条件搬到镇上去,到时候你在镇上开一家医馆,我下田种地,能维持一家的开支。我这样做不也是为了小贤和小夏吗?小贤那么聪明,你忍心让他埋没在乡下?我想着送小贤去镇上的私塾读书,将来也好考科举。」 景狄叹气:「官场上的事你不懂,只会读书不会做人有什么用?我看就让小贤待在乡下挺好。」 李珍娘不依,说:「待在乡下有什么好,整天累死累活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田。你难道想小贤一辈子做无知的农民?且不说辛苦了一年,大半的粮食都被地主收走了,剩下的还得上粮交给官府,我们余下的还有多少?年景不好的时候连一家人都养不活。大哥啊,我只是想小贤和小夏不要再过那种苦日子了,说不定你不愿意小贤还想呢。」 景狄沉默着洗脚,洗好了那擦脚布擦了水,李珍娘端了木盆出去把水倒了,回来问道:「大哥,你想得怎样了?」 景狄躺在床上,闭眼想了一阵:「等两年后再去吧,趁着乡下地多,这两年又不交粮税,多存些粮食。」 李珍娘还想说些什么,景狄已经翻过身去睡了。 景狄得了空,常把景贤叫到身边教他读书认字,家里的活儿暂时交给李珍娘打理。家里没人管景夏,她整天自娱自乐,和小花为伍整天到处跑。景贤看到景夏迈着小短腿风风火火的跑来跑去,一刻也不停歇,拉着她坐到沙盘旁边教她写字。 「从今天起,我来教你写字,免得你整天到处疯。你说你是个姑娘家,哪能像个野小子一样到处乱跑?」景贤几乎用拎的方式把景夏带到沙盘前面。 景夏看着上面的字,虽说她很少写繁体字,但也能连蒙带猜认个全,她上辈子上过无数补习班才艺班,无论怎么着也有些拿得出手的东西,好歹也是大学毕业,学了四年的土木工程,拿过几回奖学金,虽说不上是高学历,但中上也可以吧。 「不想学。」景夏憋着嘴说了三个字,学霸不是那么好当的,她这辈子没什么追求,只想活得自在些。 景贤教育她说:「你说你整天除了知道玩儿还能做什么?能读书写字是多少乡下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倒好,还说不想学。」 景夏反驳说:「我还小。」其实说这话景夏也有些心虚,她其实不小了,就想趁着这辈子的童年时光把上辈子失去的那些补回来,大概是压抑得太久,所以才会有反常的表现。 第五章 景贤像个小老头一样,说:「三岁看老,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办?」 景夏想,还是学着点儿吧,或许以后有用,她上辈子学的那些知识在这里能用的也没多少:「好吧,我学。」 「这才像话。」景贤拍了拍景夏的脑袋。 堂屋里,兄妹两个一个教一个学,傍边还躺着一只小花狗,读书声从传进厨房,李珍娘笑道:「小贤从小就像个小大人一样,以后怎么好?我倒宁愿他活泼一些。」 景狄帮着李珍娘烧火,说:「稳重有稳重的好处,你以后就知道了。」 十一月底,永安镇下了一场小雪,李珍娘看着飘落下来的雪花,说:「蜀州难得下一回雪,我记得上次下雪,还是九年前你到村子的那年。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的收成一定好,幸亏我们多种了麦子和油菜。」 「娘,是不是又有酸菜腊肉面片可以吃了?」景贤仰着头问道,去年由于瘟疫,他已经好久没吃到最喜欢的东西了 李珍娘欣喜说道:「是啊。」看到景夏在坝子里追小花跑得欢,李珍娘担心她着凉了,边跑边喊:「小夏回来,过年生病了就不能吃好吃的了!」 景夏抱着一身是泥水的小花,走到李珍娘身边,看到李珍娘严肃的脸,抢着开口说:「娘,小花会不会生病?」她想,这个年纪还是说短句子比较好。 李珍娘看到景夏的小花脸,火气顿消,牵着她的手说:「把小花放到灶屋去,灶膛有火可以给它取暖。你还是先回去洗把脸,看你脏得像小花猫一样。」 年关将近,尽管今年丰收了,但整个李家村都没过年的气氛。李家商量好了,这个年到李珍娘的二哥李栓家过。李父李顺原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都已娶妻生子,老大李柱已经去了,他家现在没多少人了,只剩二儿子和大媳妇;二儿子李栓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儿子女儿全没了,只剩一个两岁多的孙女和一个刚满岁的孙子,老两口宝贝的紧;老三李兴家有两子两女,他的媳妇和长子长媳以及两个女都折了,只剩下一个儿子,一场瘟疫让原本热闹的李家人口减了一半。 景夏跟着景狄和李珍娘到李家团年也觉得冷清,老太太刘氏看到儿孙少了大半,坐在木椅上直说造孽,李珍娘只得坐在老人家身边陪她说话,劝她看开些。 「还有我们孝敬您呢,娘,大过年了别哭了。你还得好好活着,长哥儿到了娶妻的年纪,您还要抱曾孙呢。」李珍娘握着刘氏骨瘦如柴的手说,眼睛里也闪着泪光。 刘氏只能坐着叹气。景夏在一旁追大舅娘家的大花猫,追到猫后抱着猫走到李珍娘身边。看到刘氏唉声叹气的,就劝她说道:「外婆不哭,这个花猫给你。我听哥哥说女儿家的眼泪是珍珠,不能随便哭的,我现在都不哭了。外婆活了那么大岁数,眼泪一定比我的好,所以外婆不能哭。」 刘氏看着景夏抱着花猫仰望她,说话奶声奶气的,童言天真,模样十分乖巧讨喜,破涕为笑,说:「 贤哥儿说的?」 「是啊,哥哥说的。不过他也是听外公说的,我们都要听外公的话。娘还说,明年我们麦子收成好,要给我们煮酸菜腊肉面片吃,外婆你一定要来我们家吃。」景夏双手紧紧的抱着花猫,防止它跑了。其实她很会和老人相处,上辈子爸妈工作忙,她在家的时候和爷爷奶奶相处的时间多。 刘氏笑呵呵的,抚着景夏肉嘟嘟的小脸,说:「好,明年一定来。」 「嗯。」景夏点了点头,花猫趁她和刘氏说话的空档抽身跑了,景夏又跑去追花猫了。 看到景夏撒着脚丫子跑得飞快,刘氏脸上有了点儿笑容:「小夏就是个活泼的性子,这样好,有孩子家里才热闹。」 李珍娘笑道:「小夏的性子野,在家一刻也停不下来,什么好玩就喜欢往哪儿凑,有什么好吃的跑得比谁都快。家里那些猫啊狗的,经常被她追着满屋子跑,有时候我还头疼呢。」 刘氏看到小外孙女这副活泼好动的样子,就更想死去的儿孙曾孙。「柱子他们要没走该多好啊,想起以前一家子过年,整整坐齐了三张桌子。说起来生儿要还活着,也该和小夏一样吧,那孩子多好啊,长得像你。」刘氏缅怀着儿子孙子,看到景夏就想起景生,说了那么一句话。 李珍娘原本还好好的,刘氏一提起景生,她的眼泪就控制不往下掉,三年前她生了一对龙凤胎,景夏是姐姐,景生是弟弟,景生长得白胖可爱,像个瓷娃娃。 李珍娘伤心,刘氏忙劝道:「唉,不提过去那些事了。」 李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饭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没人说话,李栓的媳妇杜氏想活跃气氛,但说了一番喜庆的话后没人应,杜氏相当尴尬。 景夏识趣,加上她现在的年纪小,说话可以被认为是童言无忌,也跟着附和了几声,说元旦那天要讨红包买糖吃。有景夏活跃了气氛,李珍娘沉默一阵后,主动站起来举着木杯子敬杜氏:「二嫂说得对,大哥他们已经去了,我们要好好活着,努力把日子过好才行。新年新气象,我们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的。不是有句话说得福祸相依吗?」 景狄很给李珍娘面子,站起来说了几句:「珍娘说得对,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杜氏受到鼓舞,又站起来说话,剩下的不好再沉默,都站起来端起酒杯祝酒,相互之间说了好些鼓励的话。 大年初一,一家人去上坟,祭拜死去的亲人和祖辈。小雨夹着雪花落下,有那么些许凄风苦雨的味道。这个年活下来的大伙儿都走街串户的,彼此之间慰问一句,唠叨家常,说着明年开春后的春耕以及怎样给家里添丁的事。 开了春,天气转暖,地里的麦子和油菜疯长。冬天的几场大雪冻死了地里的害虫,麦子和油菜都长得好,景狄趁着春天万物复苏,背着背篓进山采药,准备卖了存些钱。景夏无意间看过景狄和李珍娘在油灯下数钱的场景,想来景狄这些年行医卖药,也赚了不少钱。李珍娘忙着给冬小麦和油菜除草施肥,景夏就跟在李珍娘身后跑。 景狄在山里挖了不少药回来,还带回了一株百年灵芝。李珍娘回到家刚放下锄头,景狄就把她叫了过去,说:「这株灵芝至少有五百年,估计能卖一百两。」 第六章 李珍娘看着灵芝,高兴道:「这感情好,不过咱们也不能宣扬出去,免得引了贼来,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 「我自然知道这个,你放心。等两年过后就搬到镇上去,你说得对,不能耽误了小贤。」景狄小心翼翼的把灵芝包好了放进装药材的箱子里,「我明天就去县里卖了。」 「好,你小心些。」李珍娘叮嘱他说。 李珍娘已经摆好了晚饭,是红薯煮的稀饭,一叠豆腐乳,一叠豆豉,还有一盘空心菜和炒的蔊菜。「怎么还不回来,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娘,我们再等等吧,说不定爹有什么事耽搁了。」景贤双手撑着下巴说。 李珍娘担心得不行,卖了灵芝能得到一百两银子,这在乡下是一笔大钱,万一回家的路上被歹人盯住了怎么办?李珍娘不敢继续想下去,牵着已经是一条大狗的小花就准备出门。 还没走出门,小花就突然大叫了起来,李珍娘被门口那个黑影吓得大叫了一声。 「嘘,小声些,是我,把小花栓到猪圈去。」景狄小声说道。 「是。」李珍娘战战兢兢的牵着小花,用绳子把它套在猪圈的大石头上。 跟在景狄身后的还有一个十分高大的男人,那人个子很高,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面容冷冷的,眉目间有冷冽之气,让人不敢靠近。他左脸有一道又深又大的伤疤,从下颌一直延伸到额头处,景夏看到他的第一眼,只觉得他像小说里的杀手。 他进门后景狄就关上了大门,「你坐。」景狄端了一张矮凳给那人。 那人没说一句话,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还没吃饭呢?」景狄看到桌上摆放得整齐的碗筷和没动的饭菜说。 景贤看着景狄说:「我们都在等爹回来吃饭。」似又在问他那个一身黑的人是谁。 景狄摸着景贤的头,说:「再去拿一副碗筷来,这个叔叔也要吃饭。再让你娘煮一块腊肉,炒一碟花生米来。」 「好。」景贤听了景狄的吩咐后去了厨房。 景夏看着那个一身黑的人,心里有些发毛。「爹,我去帮娘剥花生。」没等景狄说话,她就跑去了厨房。 李珍娘动作快,煮了一块半肥半瘦的腊肉和两节香肠,切成片儿放进盘子里先端出去,「你们先吃啊,我再去地里摘些鲜菜回来。」 一身黑的男人说:「嫂子不用了,这些菜够了。」 景狄也说道:「珍娘不去了。」 李珍娘重新穿上围腰,说:「那好,我去炒花生。」 景狄给那人倒了一杯药酒:「来,喝酒。」 那人举杯和景狄碰了一下,一口干了一大碗药酒。 李珍娘端了油炸花生米出来,舀了三碗粥,夹了些菜到饭碗里,「你们慢慢吃,我端饭到厨房和孩子们一起吃。」 「好,你去吧。把小夏住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给大表弟住吧,以后小夏跟着我们睡。」景狄又给那人斟了一碗酒,「来,喝,咱们多年不见,今晚不醉不归。」 黑衣人举杯:「不醉不归。」 李珍娘吃了晚饭,烧了一大锅热水给两孩子洗脸洗脚,收拾了景夏原来住的那间屋子给那人住。家里的被子是茅草花絮和荻花做的,景夏今年还跟着李珍娘上山摘荻花,在茅草丛采过茅草花,给黑衣人铺床的盖的都是今年新做的。 等到屋里的妻儿都睡下了,景狄继续给他倒酒,小声说道:「我不会回去坏那位的好事,现在我只想待在乡下过我的日子。只要她放我一条生路,她的秘密我会带到棺材里去。丑话我先说在前头,你若伤害我的妻儿,我绝不放过你。」 「你真的能保证你能一辈子守住那个秘密?就算你能,但还是有人担心你不能。这世上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上面那些人也只相信死人。」黑衣人笑道,「不过你别紧张,我现在和你一样,都是亡命之徒。现在我已经不是她的人了,她杀了我全家,我恨不得要了她的命。现在我只想保住一条命,想到你我都是同路人,所以就来找你了。当年的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我想我们一定能和平相处,又或者,凭借我一身的武艺,以后还能帮到你,你说呢?」 「那最好不过。」景狄退回来坐到凳子上,「以后我们得相互扶持,这样才能活下去是不是?」 「现在京城乱得很,估计她也没那个心思来找你和我,我们还有几年安稳日子可过。」黑衣人说道。 景狄和黑衣人喝了大半夜的酒才歇下,第二天一早李珍娘就赶到镇里去买新鲜的猪肉。中午回来的时候景狄正在教景贤识字,景夏和小花挨得紧紧的,都是一副戒备的模样。 「小夏,进来帮娘烧火。」李珍娘对景夏说道,景夏松开小花跟着李珍娘进了厨房。 中午李珍娘做了一盘炒鲜猪肉,杀了一只老母鸡来煨菌子,摘了地里的小白菜来煮豆腐汤,做了个凉拌黄瓜,新做了油炸花生米送上桌,「大兄弟多担待些,乡下没什么好东西招待您,这些菜您将就着吃。「李珍娘说话十分客气,在围腰上擦了擦手转身去了厨房。 「珍娘,你等会儿也过来一起吃吧,把两孩子也叫过来。」景狄在堂屋里喊道。 李珍娘在厨房里应道:「好。」 李珍娘端了拌好的皮蛋出来,坐下后给他们两个添饭。景贤和景夏都安安静静的坐着吃饭,饭桌上的气氛也比往日沉重些。 景狄指着黑衣人介绍说:「这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弟,叫郭弋。他的家人也在大灾那会儿全没了,家里只剩他一个。后来他打听到了我的事,就到永安镇来找我了。我想着他没个亲人,以后就住咱们家。」 「原来是表弟,这样也好,难得见到你的亲人。」李珍娘说道,又对两个孩子说,「快叫表叔。」 「表叔好。」兄妹两人齐声喊道。 郭弋笑道:「原来表兄的儿女都这么大了,长得真好。」 景夏看着郭弋的脸,他的笑容还是冷冷的,笑意未到眼底。 景狄给郭弋斟酒,说:「表弟,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千万别客气。来,这是珍娘炖了两个时辰的鸡肉,你尝尝看。」说着,夹了一个鸡腿到郭弋的碗里。 郭弋夹起来送到嘴里细细的嚼,礼貌性的夸赞说:「嫂子的手艺真不错。」 第七章 景贤帮着景夏夹菜,郭弋看了景贤一眼,景贤并不害怕他冷冰冰的眼神,直视了过去。郭弋一把捏住景贤的双手,使劲儿往下压了一压,对景狄说:「这孩子底子不错,是块练武的好料子。要不我教你儿子武功,将来也好防身?」 景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应道:「好。」扭过头去问景贤,「小贤,你愿意跟着表叔学武吗?」 景贤瞪大眼睛,看着郭弋,又望着他右边袖子:「表叔,你的右臂怎么了?」 郭弋笑道:「打架的时候被人打断了,已经废了,你害怕吗?」撩起袖子露出刚满是伤痕的右臂来,他的右臂就像一根被乱刀看过的木材棍儿一样,上面布满狰狞的伤疤,景贤看了吓得不敢喘气。 「胆子这么小。」郭弋的笑容冷冷的,用直接的语言和刺眼的笑容不留情的嘲笑景贤,「知道吗?人只有变得更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家人。你不懂,现在外面乱得很,只要你走出这个地方,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杀了。」他把自己那炳长剑往桌上一放,杀气顿现。 景狄沉默着不说话,李珍娘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位从远方来投靠他们的亲戚,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景狄。景夏低头扒饭,这位远房表叔真是狂酷拽,武功这么的高大上,要是学好了以后就可以横着走了。虽然很怕郭弋,但景夏很想对这位表叔说她想跟着学。这时候只见景贤拿起那把剑,说:「我愿意跟着表叔习武。」 「真是好孩子。」郭弋摸了摸景贤的头。 「我这位表弟原来是位江湖侠客,后来因为一些纠纷退出了江湖,你别担心。小贤学些武功防身也好,以后没人敢欺负他。」景狄对李珍娘说道。 「这样最好不过了,技多不压身。就算没别的用处,也可强身健体。」李珍娘面上虽然笑着,但心里却在打鼓。这位大表弟看起来就不是个善主,她大哥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 农闲的时候景狄教兄妹两个读书认字,学些医术,再然后就是郭弋在屋后的竹林教景贤武功。景贤把他的天赋发挥到学武上,一招一式一点就通,郭弋很满意这个徒弟。景夏躲在竹林后面看景贤挥着剑舞得熟练,心里痒痒很想跟上去求郭弋也教她,但看到郭弋扫过来的眼神,只能放弃打算偷偷的看。 景狄的远房表弟来投靠景狄这消息很快传遍了李家村,好奇心重的人都到景家来看看景狄的远房亲戚长个什么样子,要知道景狄当年就是凭着一张脸把村里的一枝花给骗了过去。而且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到景狄的亲戚寻上门来。现在来了一个,无论怎样都得瞧上一瞧。 众人看到郭弋脸上的刀疤和僵直的手臂,很想八卦一下他脸上的刀疤怎么来的,手臂又是怎么废的,但看到郭弋那张冻死人的冰块儿脸又不敢上前,只能拉着李珍娘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弋换了一身布衣,单手从井里提了一桶水浇花圃里的花草,他的右手废了,但左手做事同样迅捷,对旁人的指指点点什么漠不关心。最后还是李珍娘出去打圆场,说这位远房表弟家里的人都得瘟疫死了,心里悲痛,加上他的性子冷漠不苟言笑,所以就请大家别来看热闹再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了。 李珍娘背着背篓拿着镰刀准备去割麦子,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大表弟不说,我们也不好问人家的伤心事。我大哥说这位郭兄弟是他的远房亲戚,已经不知道是远到什么地方去了,反正从前他们两家也没来往,这次他突然找上门来我们也很意外。」 众人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但李珍娘不准备再说下去,他们又不敢去问郭弋,得不到满意的八卦只能悻悻而归。 「小夏,你等会儿拿高粱扫把把坝子扫干净,我收了麦子回来好晒。」李珍娘对吩咐景夏说道。 「好。」景夏应道,进屋拿了一把高粱扫把扫坝子。 景狄、李珍娘和景贤去地里收麦子,景夏一个人在家,她身后跟着已经长大了许多的小花。看到郭弋悠闲的浇花,景夏还是有些害怕。其实她想,她活了两辈子也见识过不少,怎么就那么怕一个陌生男人? 想到既然他是自家亲戚,不会在自己的家里胡闹,才放大了胆子挥着扫帚扫坝子。郭弋提了三桶水才把花圃里的花浇完。从景夏身边走过的时候,郭弋特地多看了她一眼,笑得意味不明。景夏心里紧张,还是强装镇定继续扫地。她扫得认真,直到景狄挑了两捆麦子回来景夏才扫完。 景狄把挑回来的麦子摊开晒干,回头夸奖景夏说:「我们小夏将坝子扫得真干净。」 景夏也不客气,「当然啦。」 景狄进屋喝水,出来的时候郭弋也拿了一根芊担跟着景狄一地去地里挑麦子。景夏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趣,叫了小花也去了地里。 这个时候地上的毛虫多,麦地里尤甚。景夏胆子大,看到一条踩一条,一会儿追着小花从这个田垄跑到那条小路,李珍娘见了头疼,担心她摔了,扯开嗓子把景夏叫了回来。 景贤知道景夏闲不住,从背篓里拿了一把镰刀给景夏:「喏,割麦子。不会我教你。」 景夏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学着景贤割麦子的动作跟着割起来。这副身板小,景夏割得也慢,李珍娘担心景夏割到手,放下手里的活儿过来把景夏抱到一边:「你还是去玩儿吧,割到手了怎么办?」 李珍娘刚把景夏放下,景夏就说道:「娘,我想试试嘛,我不会笨到让镰刀割手的。」说完就跑到景贤身边,拿起镰刀继续割麦子。 李珍娘无法,只能吩咐景贤看着景夏。景夏割麦子割得生疏,但好在没割到手,放麦把子的时候也没放乱,还帮着景狄把放在麦田各处的小把子抱到一堆放好,方便景狄捆了挑回家。 景夏跟着家里的大人在麦地里忙活了一天,回家后坐下后就不想起,李珍娘知道她今天跟着割了大半天的麦子累了也没让她做别的。景夏晚上吃饭的时候也多吃了几碗,洗了澡躺在床上就睡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手和脚都又酸又痛,李珍娘没让她去地里,让她在家看着晒在坝子里的麦子。 景夏在家活动筋骨,经过昨天的劳动后,终于体会到种田的辛苦,她以后再也不浪费粮食了,也难怪李珍娘提议让景狄搬到镇上去,让景贤读书考取功名。种田真心不易,有时候付出的劳动与收获不成比例,还好今年年景好,也不用交税,多劳者多得。 第八章 地里的麦子全收回来了,脱粒后晒干,拿到磨坊磨成粉,当晚李珍娘就煮了酸菜腊肉面片给全家人吃。面是用家里的鸡蛋和的,没掺一滴水。揉好了面发酵一阵,李珍娘去后屋阴凉的地方取酸菜。酸菜坛子是土坛子,用了好些年了,盐水是家里用了好多年的陈盐水,浓缩了多年鲜菜的精华,泡出来的酸菜最爽辣可口。酸菜是去年芥菜做的,有满满的两大坛子。李珍娘洗了一块半肥半瘦的腊肉,切成细末和切细的酸菜一起熬了,撒上姜末和花椒,只看这浇头就让人流口水。 烧好了水,李珍娘熟练的扯着面块放进锅里煮,景夏就趴在灶头上看着。她吃过许多美食,但从没像今天这么馋过。或许有自己的劳动成分在里面,就格外的期待。 煮了一大锅面片,李珍娘舀了一半放进木盆里,浇上做好的酸菜腊肉汤汁,放进木托盘里准备给三个哥哥家送去。刘氏现在住在二儿子李栓家,只给刘氏送东西去说不过去,因此李珍娘每家都送了一大盆子过去。「你们先吃,我送过去就回来。」 景夏摆好碗筷,先盛了满满一碗放在李珍娘的位置上,再给家里其他人舀面片儿。景夏连着吃了两大碗,肚子吃得鼓鼓的。景狄看她还想舀面片,说:「吃多了小心积食,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景夏才放下碗筷去接李珍娘。 春耕农忙,景家能下地干活儿的都到地里去了,连冷漠寡言的郭弋也挽起袖子下田插秧。 景贤在家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景夏现在也能帮着烧火晾衣服。这样的悠闲日子过久了,景夏心里觉得,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反正前世今生她没什么大的追求,人活着,就图一个舒坦。只要没病没灾,一家人在一起,粮食够吃钱够用就行。 家里多了一个劳动力,景狄夫妻也能轻松些,地里的活儿也能早些做完。自家的活儿提前做完了,李珍娘和景狄回娘家帮忙。三个哥哥家现在也是地多人少,劳动力不够。春耕结束后,景狄又进山采药去了,郭弋整天拉着天赋极好的景贤在屋后的竹林里练武。景夏现在胆子大点儿了,敢明目张胆的看郭弋和景贤练武。 看到景夏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郭弋先开口说:「丫头,想不想一起学?」 景夏小鸡吃米一般的点头,说:「想!表叔,您教我吧,我想跟您学。」 郭弋说道:「那好啊,以后摔了被打了,可不许哭鼻子。」 景夏上辈子和这辈子都不是娇气的姑娘,经得起摔打。她一直很羡慕那些武侠小说里的行侠仗义的大侠和潇洒走江湖的侠女,就算不能行侠仗义,先学着防身也好,至少以后没人敢欺负她。 景贤停下说道:「小夏,你一个姑娘家学什么武功,以后又不用你上阵杀敌。你还是跟娘学学怎样做家务比较好。」 郭弋说道:「女儿家学些武功防身也好,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 郭弋站在景夏这边,景夏底气更足,说:「就是,万一以后遇到危险也好脱身嘛。再说习武可以强身健体,说不定以后有用呢。」 景贤一脸的不高兴,他一直以为景夏不该舞刀弄枪的,女儿家就得有女儿家的样子。后几日郭弋也不教景夏别的,就让她扎马步,一扎就大半个时辰。景夏对学武保持着超高的热情,竟然坚持了下来。 郭弋一边指导景贤拳脚功夫,一边叮嘱景夏一定要坚持住不能放弃。其实李珍娘也不让景夏学那些,景狄理着新采回来的药,说:「小夏想学就让她学吧,说不定以后真的能用上。镇上的房子我已经看好了,等交了钱拿到房契,我们就可以搬家了。」 李珍娘坐下来帮景狄理药,问道:「你已经买好房子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景狄说:「最近地里活儿多,你忙得辛苦,这些事交给我来做就好。我看中的那房子是镇边上的,是一进的房子,我想家里现在有些钱,就多修了几间屋子。我知道你喜欢养些花花草草,特意把院子扩大了些,把家里那些花搬进去都能种下。地我也看好了,等过了秋收就可以拿田契。」 李珍娘虽然心里有些气景狄没和她商量买房买地的事,但她也明白,她不识字,景狄会医术还写得一手好字,他懂的一定比自己的多。「你做好了就行,不过我还是想,你以后要做什么都和我说一声,免得我心里没底。」 景狄笑了笑:「知道了。」 马步扎久了,景夏对郭弋不交她功夫这事有些怨念。郭弋的话很直接,说她年纪小,身体弱,不是学武的料子,就先从最基本的学着走,等到基本功扎实了,以后才好学其他的。 在学医方面,景夏不怎么开窍,倒是习武有几分热情。比不得景贤学医学武都有天赋,想想景夏还是有些小失落,她好歹也是穿来的,怎么就那么的笨呢?其实也不能小瞧了古人,说不定人家的智商比上辈子的现代人还高。 秋末的时候,景狄和李珍娘到镇里收拾房子去了,等明天开了春选个好日子就能搬家了,因此还得在乡下住上小半年。景贤和景夏两个每天都大量运动,每天都吃两大碗饭,个头长得飞快。景夏更是个活泼好动的,这两年更是把乡下的大小路和乡里邻居都拜访遍了。 年底,景狄从镇上牵了一匹骡子回来,把家里的一半存粮都拉到镇上卖了。过了年,在正月十六准备搬家。景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帮着李珍娘把衣物被子放到骡子的背上。 景狄和李珍娘一起牵着驼了两大包东西的骡子去镇里,景夏跟着景贤一起拿小锄头把花圃里的花小心翼翼的搬出来,保证不伤到花的根部。 景狄第二趟回家,又收拾了两大包东西,叫上一对儿女一起走。郭弋坐在屋后的竹林擦剑。等到最后他才和景狄一起去镇上。 镇上的新房子很大,景夏把新房子看了个遍,正房是景狄和李珍娘住的,她住右边的耳房,耳房开了后门还有一个小院,也可以种些花草,西厢房是给郭弋住的,东厢房是给景贤的。倒座房修饰得很好,大门开在倒座房中间,左边是厨房,右边是药堂。小花在新屋子里撒欢儿叫得厉害,很明显的它也喜欢这里。 v第九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景夏跟着李珍娘一起摆放东西,新家的家具都是新的,只要把衣物被子等放好就成。李珍娘喜欢养花,在乡下的时候就种了不少。收拾完屋子,她亲自拿着小锄头把花种好,还用竹子编了篱笆把花草都围起来,最后撒了一些牵牛花种子在土里,等到夏天牵牛花爬满篱笆又是一番美景。 景家搬家后,乡下的亲戚和左邻右舍都来庆贺乔迁之喜,景狄摆了两桌请大家吃酒。郭弋喜静,他住的西厢房清净,屋子宽敞,在吃乔迁酒那日,他也待在房里没出来。在乡下待了一年多,他似乎也习惯了乡下平静的日子,一天中有大部分时间在教景家的两个孩子习武,一时高兴了就帮着下地干活,比起过去在刀口上的日子实在安逸太多。不过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郭弋知道那人那么多秘密,照那人的行事风格来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也不知道他和景狄能躲到什么时候。 景狄的济慈堂开张了,第一天就有好些人上门来道贺。景狄是名医,整个永平县的人都知道。平日里十里八乡的村民生病都到李家村去找景狄,现在他搬到镇上来,以后看病也方便些。 屋后那一片地都是他们的,乡下那五亩地给了李珍娘的三个哥哥种,每年每亩地给二十斤稻子就成。至于乡下的房子则空着没人住,景狄说说不定还有回去的一天就留着。 景贤进了镇里的学堂,李珍娘为了好生栽培他,不在让他做家务,让他好好读书,回家跟着景狄学医,跟着郭弋习武。 景夏长到五岁,李珍娘常把她叫到身边,让她跟着学习种田做家务,目标是把景夏培养成能种田会持家的好姑娘,以后好嫁个好人家。 不过景夏到底没照着李珍娘安排的路走,家务她会做,地里的活儿也会干,但她不是乖巧安静的姑娘,每天照常跟着郭弋学习拳脚功夫,一时兴起就帮着老爹弄弄草药。 这里民风比较开放,女子可以随意出门,但只要不做出者珠胎暗结等伤风败俗的事来,这里的人不会对姑娘家苛求太多。 景夏没几天就把永安镇逛熟了,永安镇不大,总共就三条街,呈三角形,镇场不大,但五脏俱全,各类铺子都有。她家就在三角形那条横线西边位置上,往屋后走百来米就是清河。 到镇上没几天,景夏就听到了一个八卦。听说镇上东街的龚屠户家啊,算命先生说他家的儿子是大富大贵的命,以后一定会当大官会娶高门府第的小姐,所以龚家媳妇吴氏傲得很,看谁都低人一等。 景夏听到这事就想笑,还真有人把算命这种招摇撞骗的事当真啊?她还听说,龚家那儿子是个小霸王,力气极大,脑袋瓜灵光聪敏得紧,但仅限于小聪明,不过他从小就在镇里横行霸道,什么打架斗殴的事都做。在学堂里就常和夫子唱反调,专和夫子对着干,不仅如此,他还把学堂里的大小学生捉弄了个遍,还把夫子的女儿给推到池塘里了,幸亏被人救上来了,不过那姑娘大病了一场,从此再见到那小霸王就绕道走。 不仅如此,小霸王还差点儿把他们那条街的房子都烧了,龚家更是赔尽了家产才把人家烧了的房子赔好。经过这些事,谁也不相信那个老道士说的话。就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闯祸精,以后会当大官才怪。于是,只要龚家媳妇把算命先生说的那些话说出来炫耀的时候,总要被镇上的人嘲笑一番。 景夏把自己无意间听到的消息在晚上烧火的时候告诉了李珍娘,李珍娘炒着菜,听了景夏说的那些话后骂了她一顿:「你一个姑娘家好的不学学那些人嚼舌根做什么?那家的事我也听过,龚家那小霸王我们惹不起,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儿,听到了吗?」 景夏熊熊燃烧的八卦大火就这么被李珍娘的冷水泼灭了,讪讪的说道:「知道了。」八卦什么的听一听就可以了,反正要远离八卦中心,免得惹来麻烦。 现在景夏很自觉,每天晚上一定要扎半个时辰的马步,再活动活动筋骨才洗澡睡觉。 景贤下学后会把夫子教的东西再讲给景夏听,一则让景夏也能知书识字,二则可以巩固白日里学得东西。景夏也乐得跟景贤学,只有这时候李珍娘才不会训她。 景狄最近常进山采药,景贤在休息日也常跟着去。夏天天日热,景夏躲在院子里不不出门 ,李珍娘就让她跟着她一起在屋里做针线。 现在正是盛夏的天气,地里的农活儿少,可以整日在家待着。景夏每天跟着郭弋学武,或是待在书房里读书练字,日子倒也不难过。 夏天没有冰块和冷饮,后院那口井成了夏天最好的消暑工具。据说那口井有上百年了,夏天打出来的井水冰凉刺骨,用那口井水煮的稀饭都是呈淡淡的青色。夏季炎热,没有花样百出的冷饮可以吃,李珍娘熬了酸梅汤,用木桶掉着放进井里冰镇。 景夏惦记着自家地里有好几个西瓜可以摘了,一到下午日落时分就跑到地里摘西瓜。「这个熟了,摘回去冰着,你爹和哥哥明天就回来了,正好给他们吃。」李珍娘摘了一个大西瓜放进背篓里。 景夏在地里发现了野生甜瓜,摘了几个放进篮子里,「娘,今晚可以吃凉拌甜瓜。」 母女两人摘了四五个西瓜和一篮子甜瓜回家,走在镇上的石板路上,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娃猛冲了过来抢了她篮子里的两个甜瓜,回头对景夏做了个鬼脸后很快的就跑没影了。 景夏正想去追,李珍娘拦住她,「别去,你跑不过他。那个小娃儿就是龚家的小霸王,叫什么龚敬,我看他对人一点儿也不恭敬。」 家里的两个长辈先后对她说不要理龚家那个调皮鬼,后来景贤也说以后见到他最好绕道走。原因是景贤和他同班,景贤刚进学堂那会儿,龚敬以为他好欺负,就捉弄了他几次,一开始景贤都不理他,忍无可忍之时景贤揍了他一次,不想龚敬竟然每天都找他打架,大有打不赢就不收手的意思,以至于景贤现在看到龚敬就烦。这等坏儿童,景夏自然不会去招惹,两个甜瓜又不是多大不了的事。 龚敬拿着两个甜瓜躲在小巷子里,见到大人小孩儿都没追来,伸出脖子往路上看,哪还有人影?他本是看着那小姑娘长得挺可爱,脸上肉肉的白里透红,看着就想捏上几下,就有心逗她一逗,哪知她那么无趣就这么忍下了。没找到捉弄人的趣味,龚敬无聊得很,索性用衣裳擦了擦甜瓜,放进嘴里嚼了起来,回到家时两个小甜瓜也吃完了。 v第十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回到家后,景夏帮着李珍娘把西瓜放进水井里冰着,李珍娘做饭,她一边烧火一边削甜瓜皮,削好了递给李珍娘,李珍娘洗了切成薄片,撒上用黄芥末子磨的粉、姜沫、花椒粉、蒜沫,淋上酱油和醋,拌匀了冰在井里。 没有辣椒一度让景夏很失望,上辈子作为一个无辣不欢尤其喜欢吃火锅的人来说,真是一种煎熬。想到辣椒是明末才传入中国的,现在也不像是架空的明朝,就有一种去美洲引进辣椒的冲动。但她没技术条件和远洋航行的资金,只能做做白日梦怀念过去辣得眼泪直流的时候。 晚饭是绿豆稀饭,外加炒豇豆和肉末茄子。只要景狄不在家,郭弋不和他们同桌,李珍娘为了避嫌,西厢那边的饭一直是景夏送过去的。刚端起饭碗就听到敲门声,李珍娘开门后,门口站着李柱的二儿子李荣,他媳妇儿去年生了个儿子,让刘氏乐呵了好一阵。 「荣哥,吃饭了没?到镇上来有什么事吗?」李珍娘让景夏再拿一副碗筷来。 李荣接过景夏递过来的酸梅汤,说:「小嬢,我是来报喜的,三伯决定娶我娘了。奶奶和长哥儿也同意了,我家就剩我娘和我还有我媳妇儿,三伯家也只有三伯和长哥儿,我们就想着大家以后也好搭伙过日子,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景夏听了这消息并没不惊讶,上辈子她大学班里有个同学还说,她表姐的曾祖母就是在丈夫死后嫁给丈夫的弟弟,也就是那表姐的曾祖父。那时候她觉得不可思议,还专门百度百科了一番,了解了一下古代的婚姻制度。这种弟继兄妻的事在古代并不少见,在贫苦的乡下好些还没娶媳妇的弟弟会娶寡居的嫂子,一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二来可以为家里省一笔聘金,在古代乡下和北方匈奴这种婚姻最常见。 李珍娘给李荣盛饭,问道:「这样也好,反正都是一家人,你们以后也可以相互照应着,什么时候办喜事?」 李荣接了饭碗,说:「八月十五那天,正好是中秋。娘说不用大办,就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就成。」 「那还有一个多月呢。对了,该收稻子了,你们什么时候打谷子,我们也好来帮你。」李珍娘问道。 李荣夹了肉末茄子和饭吃,咽下后才说:「就这个月月底,娘说让我来帮姑父和小嬢收,收完了再收我们的。」 「那你今晚就住下吧,我先去收拾屋子。你姑父和小贤进山采药去了,他们明天才回来,等明天再说。」李珍娘说道。 景狄和景贤在他们刚吃完饭后就提前回来了,李珍娘帮忙接过装满药材的背篓,回头切了个西瓜给他们解渴,又重新做了几道菜给父子两吃。 「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李珍娘坐着给景狄夹菜。 景狄扒了几口饭,说:「山里的药材多,没走几处就采了许多。想着要收稻子了,就连夜赶了回来。」 那边景贤正眉飞色舞的给景夏说着山里的情形,什么看不到边的森林,各种好看的花木、虫鸟和大腿粗的大蛇,以及隐隐出没的老虎野狼。 「你不知道,我还听到老虎的叫声了,吓得不敢往前走。我还看到了肥肥胖胖的大熊猫,那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景夏难得见到景贤这么兴奋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清楚的看到熊猫?」滚滚这种连吃竹子都不忘卖萌的生物让人不爱都不行。 「见到了,不过它看到我和爹就跑了。你别看它长得大个,四肢短小,跑起来不是一般的快。」景贤眉飞色舞的说着山里见到的一切。 李珍娘烧好了洗澡水催景贤去洗澡,「有什么稀奇的明天再说吧,现在都快子时了。」 天亮后没多久,景狄就开始整理采回来的药材,这几日阳光毒辣,正好晒药材。景贤也不贪睡,早早的起床捧着一本书。自从穿越后,远离了网络和手机,景夏每日早睡早起,早晨跟着李珍娘做早饭洗衣裳扫院子。 吃过早饭后没多久,李珍娘的二哥三哥和两个嫂嫂都来帮忙收稻子。景夏在家帮着李珍娘做饭,做好了送到地里。家里的坝子大,扫干净了正好晒谷子。郭弋只有一只手可用,收好的稻子都是他挑回来的。 景夏家的地在河边,一家子在河边的大黄葛树下就地吃午饭。正午日头毒辣,用过饭后在树荫下歇凉。景夏吃了饭后在田里转悠,捡落下的稻穗。在地里踩了一脚的泥,景夏穿着凉鞋到河边洗脚,把脚边的过江藤和菱角藤蔓扯开,挽了一把往河中间仍。 「哪个瓜娃子用草把子砸我?」水里冒出一个头来大声喊道。 景夏一看,心道不好,这不就是那天抢她甜瓜的那个龚敬吗?正想着要怎样脱身,龚敬已经游上岸,就像一条炸毛的疯狗,指着景夏:「说,是不是你?」 景夏心想,她现在除了个头小,其余的也不比这个小屁孩差,耍无赖的事她又不是没做过:「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扔的?」 话刚落音,龚敬手里那把藤蔓就砸到了她的头上,景夏头上满是河泥,怒道:「你!」 龚敬站着大笑,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了砸你?」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你是故意砸我的。」景夏用袖子擦头上的稀泥。 龚敬哈哈大笑,「哎,你不要那么无赖好不好,明明是你先用这玩意砸我的,我不过是还给你而已。看你这小样,真是输不起。」 「是,是我先砸你的,我给你道歉了,对不起啊。」说着,给龚敬鞠了一躬,道完歉景夏就跑了。不是她怕他,真是因为龚敬居然脱得那么光,身上居然一·丝·不·挂,如果被河边路过的大人看到了,指不定会怎么说她,活在这里,就得遵循这里的规矩。 龚敬还想逗景夏,看到景夏气鼓鼓的包子脸就想捏,景夏跑了,他光子身子在景夏身后追。龚敬跑得快,景夏没跑几步就被龚敬绊倒,很不争气的掉进河里。 「啊,那个谁,我不是故意的啊。」龚敬慌了,忙跳下河拉景夏上来。 景夏许久没回来,李珍娘不放心去河边找她。 「救命。」龚敬伸出脑袋来求救。 李珍娘大叫一声:「了不得了!大哥,小夏掉进河里了,你快来!」李珍娘朝黄葛树那边大喊。 闻声赶来的景狄跳下河,一手捞起两孩子。 v第十一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景贤一看到龚敬,气就不打一处来,「怎么又是你!」 「我又不是故意的……」龚敬没跑,低下头小声嘀咕。 景夏倒没事,她原本就会游泳,掉进河里后本想爬上来,哪知龚敬慌得很,下河后帮倒忙,不是踩到她的头就是踩到她的手,直把她往河里按,害得她往河中间滑差点被淹死。「爹,娘,我没事。」景夏拉了拉李珍娘的手。 景狄一见龚敬光溜溜的身子,气得想打人,但别人家的孩子不能轻易动手,现在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能动手打人,只能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衣扔到他身上,「把衣裳穿上,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龚敬没接景狄的衣裳,「噗通」一声跳进河里,游到河对岸迅速穿上衣裳,大声说道:「今天我不是故意的,是我的错,我承认。」说完就跑了。 肇事者跑了,李珍娘只能先带景夏回家换衣裳。「今天你都看到什么了?」 景夏大囧,那也是个小孩吧,小声说道:「我什么也没看到……」 李珍娘松了口气,「没看到就好。」 景夏身体好,落水后没病没伤的。李珍娘不让景夏跟着出门收稻子,就让她在家待着晒稻子。等到景家的稻子全收回来后,景狄夫妻和景贤兄妹四人下乡帮李家收稻子了,郭弋留在家晒谷子。 大人们忙着收稻子,景夏回家来大多时间都在玩儿。乡下的水田里有泥鳅和黄鳝,景贤和景夏就提着小木桶拿着网捉泥鳅和黄鳝。 兄妹两捉了小半桶泥鳅和黄鳝拿回家,大舅娘马氏正在推磨。「大舅娘,你看我们捉了这么多泥鳅黄鳝,今天中午吃椒盐泥鳅好不好?」 马氏擦了擦脸上的汗,说:「好,你们先把桶提进去,我把这些米磨好了就进来杀泥鳅。」 中午马氏做了凉糕,杀了泥鳅黄鳝做了椒盐泥鳅,黄鳝切成段和泡姜一起炒了。「小贤,去地里叫他们回来吃饭。」马氏看菜烧得差不多了说道。 景贤去了地里,景夏帮忙烧火。景夏偷偷的打量马氏,马氏是个勤劳的女人,性格坚韧,她不是个漂亮的女人,一张盘子脸,皮肤黑黑的,长了好些斑,眼皮一单一双,因此眼睛看起来一大一小,但她眼睛里那股光芒很柔和平静,让景夏想到逆来顺受这个词。马氏双手枯瘦,手背上青筋暴起,长期劳作的双手非常沧桑。她长头发挽成一个髻,插了一根木簪子,身上穿着灰蓝布夏衣,是典型的乡下女人装扮。 马氏做好了泡豇豆炒鲜肉,对景夏说:「小夏,不用烧火了,把碗筷拿出去。」 景夏应了一声,把洗干净的碗筷拿到堂屋的桌子上。今天天气太热,下午要等到阳光弱一些后再出去。吃了饭后,所有人手里都拿着一把蒲扇扇风,坐在一起说话。 「我听说皇帝要到江南去游玩儿,又要征税了,粮食晒干了就得交税,比往年子交得都多。」李荣摇着蒲扇说道。 「皇帝他老人家又想出了啥子玩乐的法子了哟,他一出京城,遭殃的就是我们这些老百姓,每次都要交三倍的税,辛辛苦苦一年种的粮食,有一大半都要上交。还好我们种的田不是地主的,不然今年的收成全都没了。」李栓颇为不满,但这种事他们再不满也没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的所有东西都是皇帝的。 「交就交吧,我看皇帝是要把老百姓都折腾死才甘心。」刘氏被压迫了大半辈子,挨过饿,被地主家欺负过,家里大半的粮食都要上交给官府,这样的事她见多了。上回皇帝要去江南找什么美女,争了五倍的税去疏通运河,修官道,修行宫。到江南去带回一堆年轻的妃子,宫里装不下,又征税修了一座红颜宫。听说宫里面的地板都是玉石做的,连池子里的鹅卵石都是珍珠玛瑙做的,栏杆之类的都是纯金的。想想也觉得气愤,哪怕那些池子里的一颗珍珠,都能让他们这样的人家衣食无忧的过好几十年了。 景狄只讽刺的笑了笑,这个王朝只怕快被折腾垮了吧,不说内宫有奸妃宦官,朝堂有权臣奸臣,边疆还有好几个拥兵自重的胡人节度使,东边和北边有好几个想当皇帝的王爷。只差一根导火线点燃天下的战火了,这年头只要一打仗,过得最苦的还是小老百姓。 「我看上了粮后,趁着粮食还没涨价多买些粮食回家放着吧,万一又来个兵灾旱灾的,到时候也不用挨饿。」景狄说道。 「那也得有钱才能买粮食啊。」李栓说道。 景狄听了不再说话,他还是觉得,回家后多让郭弋教两个孩子武功,以后也好保护自己。 粮食刚晒干,县官就急着收税,除了收朝廷那份,他还收了自己的。景夏坐在自家门前,看着景狄、郭弋和李珍娘把家里新收的稻子往骡子上捆,就觉得肉疼。那么多粮食,都是他们一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虽然她没出多少力。 永安镇的大人们都去县城上税了,镇上比往日冷清。景夏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愤愤不平,身旁的小花突然大叫了几声,飞奔出去狂吠。 景夏这才看到自己头上衣服上全是苍耳,看到龚敬还在朝她扔苍耳,景夏吩咐小花说:「小花,咬他!」小花狗仗人势,汪汪汪的叫得更厉害。 「哎,快让你的狗死开!」龚敬站在景夏家门口的李子树上指着小花对景夏说。 景夏威胁说:「就不让!有本事你下来。」转身进了屋,把景贤叫了出来。 「是不是又想打架?」景贤看到龚敬就来气,撩起袖子双手叉腰挑衅的看着龚敬。 龚敬一直打不过景贤,现在又被逼到树上不敢下来,模样虽然狼狈,但气势上也不输景贤:「今天你帮手多,改天我们到河边打一场。」 「小花,过来。」小花摇着尾巴跑到景贤的脚下,仰头看着景贤,一副讨好的模样,「小花,进屋去。」小花在景贤的手上蹭了几下,甩了甩尾巴进了屋。 「好,我这就下来。」龚敬看到小花走了说道。 不想他脚下的李子树丫断了,龚敬从树上摔了下来,全身都贴在地上,活像一个大王八。 「今天我也不跟你计较,让我下次看到你再欺负我妹妹,我打得你满地找牙。」景贤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苍耳粘到龚敬的头上,「赶紧回家吧,不然我家的狗又出来咬人了。」 v第十二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龚敬气呼呼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放狠话说:「走着瞧,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家了。 直到晚上景狄他们才回家,景贤正在院子里练拳脚,景夏趴在饭桌旁打盹儿。「我们回来了。」李珍娘放下担子说。 小花第一个迎了出去,景贤出门帮忙把东西搬进来。「今天买了些棉花回来,给你们做一套新棉衣。这是县里的绿豆糕和肉饼,拿去给妹妹吃。」李珍娘从背篓了拿出两个油包来递给景贤。 景贤饿得流口水,还是问道:「娘,你们吃了吗?」 「我们正午的时候在县城的酒馆里吃了些肉,这些都是给你们包回来的,拿去吃吧。」李珍娘知道景贤孝顺,心里特别欣慰。 「嗯。」景贤抱着油纸进了厨房,叫醒景夏给了她一个肉饼。 景狄在郭弋的屋里给他把脉,昏暗的灯光下,屋里的一切都看不清楚。郭弋问道:「我的右手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景狄拿着银针在火上烤,说:「只有四分把握,我不敢轻易给你治手,如果败了,你的右臂必须截肢才能保住性命。我今晚先给你施针,如果有痛感的话,我才能继续帮你治,如果你感觉不到痛,就只能放弃。」 郭弋看着僵直的右臂,很想挥刀砍了它。 「你别丧气,我也希望你能恢复,说不定以后天下大乱的时候,我一家老小都需要你来保护。」景狄在郭弋坏死的右臂上扎了数针,郭弋丝毫感觉不到痛。 知道景狄手里的银针扎进郭弋的关节处,郭弋的身体抖了一下。「痛?」景狄有些欣喜的问道。 郭弋说道:「有点儿。」 「那还有救,这几天你先照我的法子给你的右臂按摩,过几天后我再给你施针。今天新买的虎骨和金钱白花蛇用来泡酒,有舒筋活络的功效,到时候你每天配合着药酒按摩手臂。后天一早我还得去山里看看,现下多存些钱要紧。」景狄收好银针说。 郭弋放下衣袖盖住右臂,问道:「你对当今时政有什么看法?」 景狄笑了笑,「还能有什么看法?上位者们的心思,哪是我这等小老百姓可以猜到的?」谁都想当皇帝,想拥有至高的权利,想看天下苍生都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郭弋笑道:「在乡下待了这么些年,你倒真成了农夫了。」 「农夫有什么不好?不用每天钩心斗角,不用见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每天种田种菜,看着一双儿女平安,给乡里乡亲的看看病多好。」景狄回道,他是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去了。如果知道有灭族的惨祸,他不会为那人做那么多事。 是啊,不用操心那么多,简简单单的活着多好?要是他没走上那条路,他估计也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悠闲日子,但他没机会了。 一大早景贤就在药房内配药,景夏摆好碗筷叫他吃饭。见到景贤正在忙活,问道:「哥,谁病了抓这么多药?」 「爹让我泡药酒,我正在称泡酒用的药材。」景贤提着小称,目不转睛的盯着称上的刻度看。 景夏看到案上放了好些用白布遮住的东西,问道:「哥,这些是什么?」说着就掀开白布。 景贤急忙说道:「别碰!」 景夏吓得惊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她最怕这种条形状的爬行动物。 景贤忙用布遮住制成药的金钱白花蛇,幸灾乐祸的说道:「都叫你不要碰了你还不信,这下好了吧。」 景夏嘴硬说:「突然看到这东西吓到了嘛,我再打开看一定不会怕。这是什么蛇?」刚才看到那蛇身上有白色的环。 景夏刚要掀药罐盖子,景贤就捂着药材说:「还是别看了,我还得忙。这是金钱白花蛇,有祛风通络定惊止痉的功效,主治风湿痹痛、筋脉拘急、中风、半身不遂等病症。」 「我记得爹没捉过这些蛇,是上粮那次买回来的吧。」景夏识趣的收回了手。 景贤拨了拨称杆上的秤砣,说:「爹要给表叔治手,这蛇对表叔的手有用。」 「表叔的手能治好吗?」景夏心想,治手怎么用这么凶残的药。 景贤对亲爹的医术很有信心,说:「爹说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 「娘让我来叫你吃早饭。」景夏又忍不住去看那些蛇,掀了一个小角看了看,最后还是放下了。 景狄去了药王山采药,这次郭弋有跟着一起去。景贤配好药后去了学堂,景夏在家帮着李珍娘打扫屋子,做好了家务,景夏在药房那边坐着练字,她这辈子学医学武都比不上景贤,只能在读书上和他比个一二来。 「小夏,你去龚屠夫家买三斤肉回来,我正在熬鸡汤走不开。」李珍娘对景夏说。景狄和郭弋今天回来,李珍娘正在厨房做好吃的。 「猪肉六文一斤,剩下的你买糖吃吧。」李珍娘给了景夏二十文钱。 景夏把铜板放进衣兜里出了门,龚屠夫家在镇东,她家住在镇西,要去买肉必须从街头走到街尾。景夏站在龚屠夫家的肉摊前,递上十八个铜板,说:「龚叔叔,我要三斤保肋肉。」 龚屠夫见到是景夏,笑吟吟的问道:「怎么是你来买肉?」 「我爹和表叔两天前进山采药去了,他们今天回来。我娘在家做好吃的,她走不开就让我来了。」景夏说道。 这个龚屠夫就是龚敬的爹,龚屠夫看上去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个子很高,脸上长着络腮胡子,年轻的时候是猎户,后来攒了钱养了猪,在镇上卖猪肉。他熟练的挥着手里的磨得锋利的刀切下三斤猪肉,称好了交给景夏:「不多不少,正好三斤。你拿好了啊,走路别摔着了。」 「嗯,我知道,谢谢龚大叔。」景夏提着肉回家。一路上都在想,像龚屠夫这样老实又勤恳的男人,怎么就生了一个那么不着调那么霸道的儿子?也许龚敬像妈。 手里还有两个铜板,景夏买了麦芽糖回家。半路上龚敬笑眯眯的走到景夏面前,双手放在身后,说:「我有东西送给你,你要不要?」 景夏后退几步,对眼前这个人从生理到心理都厌恶:「不要!」 「不要急着走嘛,你一定会喜欢。」龚敬拦住正要躲开他逃走的景夏。 景夏十分不耐烦:「你的东西我不敢要,我急着回家,我娘在家等我拿肉回去。」说着绕开龚敬走了。 v第十三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龚敬又挡在景夏前面,看到她手里拿的麦芽糖,说:「我也喜欢吃糖,要不我们两个交换吧。」说着一把抢过景夏手里的麦芽糖,把一个条形状的东西套在她的脖子上后,拔腿就跑了。 景夏只觉得脖子上有个又冷又冰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条死了的菜花蛇,她最怕这种条状的冷血动物,今天还是头一遭靠蛇这么近,虽然是一条死蛇。景夏彻底吓傻了,大叫一声后,胡乱扯身上的东西就乱跑一阵。 往来的人都看着疯跑的景夏,还有挂在她脖子上那条六尺来长的菜花蛇。景贤正下学,在半道上看到景夏失魂落魄的疯跑,又见到她脖子上的长蛇,不说景夏,连他见了那刚死的蛇也有些害怕。忙拦了景夏,帮她取了脖子上的蛇扔得远远的。「好了不怕了,我们回家。」景贤拉着景夏快步回到家。 看到景夏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刚回到家的景狄问道:「怎么了?」 景夏吓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景贤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今天下学就见到买肉回家的妹妹,她在大街上疯跑,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看到她脖子上挂了一条六尺多长的菜花蛇。我见了都害怕,更何况是小夏。也不知是哪个混小子搞的鬼,要知道是谁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景夏虽吓得够呛,但手里提的肉还没丢,景贤接了去厨房。郭弋护短,问景夏说:「谁欺负你了,说出来表叔给你报仇。」 景夏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说:「是龚敬。」 「龚屠夫家的小霸王?」郭弋疑问道。 景夏恨得牙痒痒,说:「就是他。」 「好,表叔这就给你报仇去。」郭弋低头安慰了景夏几句就出门了。 郭弋在河边拦住了正在吃糖的龚敬,一只手把他胖揍了一顿,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 龚敬还不知道是谁揍了他,好不容易将脑袋从泥巴地里拔了出来,吐了嘴里的泥和稻草,狠道:「老子又没惹你,你打老子干啥子?」 郭弋单手掷了一枚小石子回去,正好打在龚敬的脑门上,他的脑门登时的起了一个大大的红包。龚敬捂着脑门骂道:「你是哪家的?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你好意思吗?真是不要脸,我都替你爹娘害臊。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有本事你就去叫你爹娘来找我算账。」郭弋又扔了一块稀泥巴回去,正巧落入恭敬的嘴里,他的嘴里全都是泥。 「咳咳咳。」龚敬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泥巴全吐了,又到河边用河水漱口。漱完口后,他的身上和头上还有很多泥,尤其是头发上粘了许多泥巴快和稻草屑。 他前头刚欺负完景家的小姑娘,没多久就有人来找他算账,刚才那个不要脸的大坏蛋一定是景家丫头叫来的。龚敬一边走一边想,下次一定得把龚家那丫头欺负到她不能回去告状为止。 景夏虽然被死蛇吓得不轻,但到晚上的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今天都是我的错,不该让小夏一个人去买肉,她才几岁呀。」李珍娘给景夏擦了脸后说。 「娘,我没事,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他好看。」景夏自己拧了洗脸帕擦脸。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欺负,想想也觉得丢人。她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以后要多向郭弋学几招,打得那个小屁孩儿哭爹喊娘。 清河下游有一篇湿地,上面长了好些芦苇,李珍娘领着景夏去摘芦苇花,这个时代棉花刚传进中土不久,上好的棉织物只有贵族才能用,下等的棉织物才是财主和地主用的东西,平头老百姓几乎买不起棉花,更别说棉衣棉布之类的。蜀州更是个交通落后又闭塞而地方,更别说靠近云贵的永平县。 老百姓家买不起棉花,盖的被子冬天穿的厚衣裳差不多都是芦苇花、茅草絮和荻花做的。虽然比不上棉花保暖,但胜在这些材料易得易取。李珍娘和景夏割了好些茅草絮荻花和芦苇花回来,放在院子里暴晒后做了两床新被子和三件厚衣裳。李珍娘手巧,做出来的衣裳样式好看,一点也不比铺子里卖的衣裳差。如果不是时代问题,李珍娘等人放到现代也是能人一个。 秋老虎过后,天气迅速转凉,接着下了十来天雨,好些落叶乔木灌木的叶子全落了。临近中秋,景夏跟着李珍娘一起做月饼,准备带回乡下去。 家里有做月饼的模子,月饼馅都是李珍娘自己做的,是双黄莲蓉月饼。面粉是才买回来的白面,家里种出来的麦子磨的面粉有些灰,做出来的样子不好看。李珍娘做了上百个月饼,放在盒子里包好了准备在中秋的时候送回乡下。 景狄给郭弋诊脉,「擦了药酒后,你的手臂还是老样子,不过这几年稍稍有些好转。你这伤太重,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 「我能等。」郭弋说。 「往后你多按摩按摩手臂,我再多配些药酒给你擦,等你的右臂先恢复一点儿知觉了我再给你施针。」景狄拔了他手臂上的银针,给郭弋示范了一遍按摩的方法,「以后就照我的法子做。」 中秋到了,除了郭弋,景狄一家都回了乡下。「大表弟,你不去乡下,我把晌午饭做好了放在锅里的,到时候你端出来吃就成了。这里还有月饼和我酿的桂花酒,你尝尝看。」李珍娘临走前把月饼和桂花酒端出来放在堂屋的饭桌上。 郭弋道了声谢。 看着景狄带着妻子儿女回乡过节,郭弋有种说不出的羡慕,他也不知是多少次感叹景狄好运气了。如果他没走上那条路,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 因是弟弟娶寡嫂,所以没大肆操办,再说办两三天的酒席也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负担的。一家人做了些家常菜和平日里不常吃的肉食,在一起吃顿团圆饭,算是办了这场婚宴。 李珍娘把提回来的月饼和礼物放到桌上,景狄的背篓里还有一大条野猪腿。「哟,这猪肥得哟。」刘氏看到大猪腿眼睛都亮了。乡下能养猪的人家不多,养了猪的人家为了存些钱差不多都会把猪卖了,再者他们家过年杀的猪早就吃光了。 景狄把背篓里的猪肉搬了出来,说:「上次进山采药,遇到一头大野猪,我就和我那表弟把野猪猎了回来做成腊猪。这条大猪腿是给大嫂和三哥的结婚礼,这些肉食给二哥的。我瞧着今年冬天有些冷,就到县城里买了些棉花,给您做了棉衣和棉裤,您老冬天穿着暖和不怕冷。」 v第十四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景狄不光样貌好,嘴巴会说话很会哄人开心,这也是刘氏喜欢这个女婿的原因之一。她接过崭新的棉衣笑得合不拢嘴,枯老的双手摸挱着棉衣上的花纹,说道:「这怎么好意思,让你这样破费。」她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到一件像样的棉衣。棉花从西域传到中原不久,棉花老贵了,一般人家都买不起棉布棉衣,她听说能穿上棉衣的都是县城里的大财主,不要说做得这么好的棉衣,这手感真实软和,一定用了不少棉花做的,冬天穿起来一定暖和。 「哪里哪里,孝敬您是应该的。」景狄笑说道。 大嫂马氏穿了一件又老又旧的红衣裳,头上戴了一朵红花,脸上没擦胭脂。正午的时候,两人在景狄的主持下,拜了天地父母,算是夫妻了。两张八仙桌拼成一张长桌,上面摆了月饼,桂花酒,豇豆干炖的野猪腿肉,油炸花生,芋头扣肉,红薯粉蒸肉,蒸茄子,凉拌黄瓜,炒空心菜,菜不多,都是大碗装的,分量很足。一家人吃了团圆饭,这个节算是过了。 如今李家人少,他们都盼着能多存些钱娶媳妇,好传宗接代。 入冬后下了好几场大雪,这在蜀南很少见。房顶上堆了明雪,院子里也有积雪,家里种的花花草草被冻死了大半,李珍娘只得做了一个架子,放上稻草保暖。家里拿出平常不用的火炉来烤火,炉子里的炭火冒着红黄色的火焰,一家人都围在火炉周围烤火。 等到天晴了,李珍娘和景狄出门除麦地和油菜地里的草,出门不到一个时辰又下起了大雪,回到家时两人的脸颊冻得通红。「我在永平县活了二十五年,也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么大的雪。」李珍娘抖落身上的雪说道。 「我看地里的草也没多少,还是别去锄了,先想办法怎样让麦子和油菜活过冬天吧。」景狄放了锄头后说。 李珍娘穿上景夏送来的厚衣裳,说道:「家里的稻草还有好多,就用稻草吧。」 夫妻二人喝了姜汤后围在火炉周围烤火,还好他们存了粮食蔬菜,这个冬天还能过。等到身上回暖,景狄和李珍娘抱了柴房里的稻草来,用砍柴刀斩成两段,稻草堆一大堆后,夫妻二人又去了地里,把稻草盖在麦苗上。 地里这么做的人不止他们一家,好多人为了春天能收冬小麦都在地里忙活。南方的冬天也冷,湿冷加上干冷,一句话说那就是冬天不是人过的。尤其是永安镇靠药王山那么近,药王山是全国都能排上号的高山,都说雪落高山,离高山近的地方也不例外。因此,永安镇这个冬天着实比往日冷了许多。 家里有到了岁数的老人,没挨过冬天就去了,只在镇上就有三个。「还好你想得周到,给娘送了一套棉衣,我看家里还有些荻花,不如再多做几套厚衣裳给娘送回去。」 「你看着办就好。」景狄把家里的家务事交给李珍娘打理。 李珍娘连夜赶了一套衣裤出来给刘氏送回去。到李家的时候,刘氏正躺在床上,身上穿着棉衣盖着被子。「娘,我来看你了。这是秋天做的被子,这是这几天赶出来的衣裳。我担心天冷您受不了就给你送来了。」李珍娘进屋就把带来的东西送给了刘氏。 刘氏要下床,李珍娘放了东西不让她起来:「娘,您还是继续躺着,现在天冷。」 景夏不得不感叹李珍娘是个有孝心的人,不管当初刘氏怎样对待她,她还是当对刘氏一心一意的。其实也是李珍娘日子过得顺还有另一层缘故,她上头没有恶婆婆。景狄没成家之前是孤家寡人一个,嫁给景狄后,一开始的日子不好过,但后来景狄凭自己的本事过上了让全村人都羡慕的日子。 「你有孝心,说来还是女婿有本事。当初哪里能想到景狄一个叫花子那么有本事,不说你嫁了他一年后就买了地修了房子。后来又搬到镇上住,也是你的福气。」刘氏说道。 李珍娘笑了笑,「是啊,是大哥有本事。」 用了午饭,等雪小了后才回镇上。顶着风雪回镇上,半路却不小心落到了一个大坑了。景夏趴在坑边看着坑底狼狈的李珍娘,「娘,我力气不大,不能拉你上来,等我回家找爹来帮你。」 「好,你小心点儿。」李珍娘说道。景夏走后,李珍娘看着坑底的屎尿,骂道:「是谁家的死娃子那么调皮在路中间挖大坑害人。」李珍娘把那个挖深坑放大粪的人骂了个透。 景夏担心李珍娘在雪地里着凉,一路跑着回家。景狄开门后景夏一股劲儿的就把路上发生的事告诉了景狄。「爹,我们快点儿,娘还在坑里。」 景狄先跑着去救李珍娘,到的时候只见路中间挖了一个大坑,那坑足有一人来高,下面还埋了好些大粪和狗屎,李珍娘在坑里狼狈不堪。景狄将李珍娘拉了出来,问道:「路上怎么会有大坑?」谁那么缺德? 李珍娘正生气,捂着鼻子说:「我哪里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挖的?回来的时候路上都是雪,雪盖在坑上我也没注意,结果就踩了进去。要知道是谁家那么缺德,我一定找上门去讨个说法。」 不远处龚敬正躲在大黄葛树下看着景狄和李珍娘,他听说李珍娘要送衣裳回乡下去,景家的那姑娘也要去,就联合小伙伴儿们在路上挖了个坑,还放了好多打大粪和臭狗屎进去,就等着她们回家的时候掉下去喂大粪。 结果他在路边等了半天也没个人来,他想也许李珍娘和景家那姑娘会吃了晚饭回来,就先回家等到晚上才来,他到的时候就看到景狄把李珍娘拉了起来。他想大的都掉进去了,小的也一定跑不了,但李珍娘上来后并没见到景夏那丫头。 「我看也该好生治治那个调皮捣蛋的娃儿,别再弄些下三滥的东西来捉弄人。」景狄扶着李珍娘往回走。 一直兔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蹦了出来,撞在黄葛树上死了。龚敬没看出来是什么,吓了他好大一跳,「啊!什么东西?」 景狄正扶着李珍娘准备回家,突然听到大叫声,目光都转到黄葛树那边,只见龚敬惊恐的盯着景狄和李珍娘,拔腿就跑。景狄腿长手长,没跑几步就逮住了龚敬,「原来是你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v第十五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龚敬耍赖说道:「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做的,我正好路过。」 「是吗?正好路过?怎么大路不走躲躲藏藏的?哪有这么巧的事,不说这大雪天的,你跑出镇来做什么?我看这天冷的,可不像散步出游的天气。」景狄抬头看了看天,雪下得更大了。 龚敬像一只死鸭子,嘴硬得不行:「我喜欢又怎样,我出来散步碍着你了?」 「是啊,我隔壁家的那小伙吃了我家的肉汤,把什么都说了呢?他说我家丫头得罪了你,我家表弟又揍了你一顿,你怀恨在心,就在路上挖了个坑来捉弄我妻女,能在这么半天挖出这样一个大坑来,当真是好本事啊。你说,我是不是在冤枉你呢?如果不信,我大可回家后让隔壁家的刘田来作证,当然,我知道和你玩的好的不止这一个,还有其他的,要不我们都找来问问?」景狄说道。这种从内部策反的伎俩景狄上半辈子见多了,哄一个小孩儿绰绰有余。 龚敬不想刘田这么快就背叛了他,咬牙说道:「那个没骨气的臭刘田,一碗肉汤就把他收买了。没错,是我做的,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你想怎样!」 「你的小伙伴和你已经承认了,还有什么话好说?」景狄揪着龚敬的衣襟说。 龚敬破罐子破摔,说:「对,就是我做的,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那好,先去你家。」景狄尤其不喜欢这种调皮捣蛋只会闯祸的小鬼,拎着他就往龚屠夫家去。 龚屠夫打开门,见到龚敬被景狄像小鸡一样拎着,忙上去问道:「景大夫,这是怎么回事呀?小儿哪里得罪你啦?」 景狄把龚敬扔到他脚下:「龚屠夫,好好管管你儿子,别再到处挖坑害人。」 龚敬摔在地上「哎哟」一声叫唤,闻声出来的吴氏见到儿子躺在地上哎哟连天的叫,心里痛得像被针扎一样,忙扶了龚敬起来,拍干净他身上的灰尘和雪渣,说:「儿子,你怎么了?」 龚敬知道景狄厉害,不敢说话,只委屈的看着他护短的亲娘,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又看了看景狄,眼神里全是畏惧和害怕。 吴氏仗着自己男人在镇上卖猪肉,家里富裕殷实,又有算命先生说她儿子将来是大富大贵的命,一向在镇里又傲又拽,从来只有她家欺负别人,断没有别人欺负她家的,尤其还是欺负她最宝贝的儿子,顿时火冒三丈,指着景狄瞪眼说道:「我儿子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吓他!他还是个孩子呢!你一个大人欺负一个孩子有脸吗?啊!你说啊!亏镇上的人还说你会写会算还会给人看病抓药,我看你的书都读到牛屁股里了!有你这样欺负孩子的吗?你还不害臊啊!」 吴氏劈头盖脸的就骂了景狄一阵,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看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当年一个人流浪到永安镇,天晓得你做了啥子伤天害理的事连个父母兄弟都没得。你那媳妇儿也不是个好的,当年都定亲了还和你做出那种丢人的事来,你媳妇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当年就该被浸猪笼,我要是她都没脸活。还有啊,你那个远房表弟住你家,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你就不担心他连媳妇儿也用你的?哎哟哟,我可不敢想啊。」吴氏好像已经看到了景狄头顶上那顶绿帽子,忙说不敢想不敢想,越想越觉得丢人。 景狄从没遇到这样的泼妇,他也不客气,说:「我媳妇是怎样的人我清楚,用不着你来胡说八道。算命先生不是说你那儿子是大富大贵的命吗?我看他有你这样的亲娘会有出息才怪!到时候就等着打脸吧。我还记得上回看到你和米铺里那个新来的年轻伙计眉来眼去的,你说你又干净到哪里去了?教训别人的时候先看清楚自己再说。你那个好儿子上次把一条蛇挂在我女儿的脖子上,吓得她两天都不说话,现在看到绳子都害怕。这次你家的好儿子真是能干,天气那么冷,居然还能出门在半路上挖坑害我妻女,珍娘现在一身还是脏的。上次我还没找你家评理,你还真以为我家是软柿子好拿捏是吧。」 吴氏一口唾沫吐到景狄脚下,随即放声大吼说道:「男娃儿这个年纪本来就调皮,他不过是贪玩罢了,是你家闺女胆子太小才会被吓到,是她活该!我呸!你说我儿子挖坑害你媳妇儿害你女儿,证据呢!拿出来看呀!你说路上走过的人那么多,怎么他们没落到坑里,单就你家的掉坑里了?说话不要日白扯谎的,小心被雷劈!」 龚敬受了他娘的鼓足,顿时底气十足,挑衅的看着气急败坏的景狄。 景狄第一次遇到这么蛮不讲理的女人,第一次在口角上输给一个女人,心里堵得慌。对付这种人,就该以暴制暴,今天输了,以后可不能输,他见龚家那小子一次就打一次,「好,我说不过你这泼妇,以后走着瞧,看你那儿子会被你养个什么样子,有什么大出息!」 龚屠夫这时候才出来当合事佬,先劝吴氏不要再争了,说都是龚敬的错,转身又劝景狄不要生气,小孩子家的恶作剧不必放在心上,改天去他家赔礼道歉,毕竟大家都住在一个镇上,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景狄不多说,铩羽而归。回到家就把龚家小子和龚家那个泼妇骂了一遍,他好脾气了一辈子,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爹,龚敬那种调皮鬼,就该以牙还牙,以后等着看吧,对他咱们就不能用文雅的法子。」景夏摩拳擦掌准备报复龚敬。既然怕蛇就先练胆量,在身形上比不过龚敬,就从身手方面来,以后还要在镇上住下去,可不能被龚敬欺负一辈子。 「好,爹信你。」景狄也讨厌龚家那小子,日后不准备对他手下留情。 后几日,镇上就传出李珍娘一女侍二夫的事,说什么李珍娘当年不要脸,不嫁镇上的冯家子,就是现在料子铺和米粮铺的老板冯富贵,被景狄那个外乡来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现在景家来了个更俊的小表弟,李珍娘就贴上去了,在景狄不在家的时候就和那个表弟颠鸾倒凤,有人还说,听到李珍娘叫·床的声音了,学得那叫逼真。 「哎哟,景家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子呢,李珍娘那个当娘的是怎么回事?说不定她家的儿子闺女都有样学样呢。」 「就是,当年李珍娘在乡里的名声可臭了,当年那些话说的比我们更难听呢,要是我就自挂东南枝死了算了,李珍娘真是脸皮厚,居然活着不害臊,呸呸,真是不要脸啊!」 v第十六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李珍娘就是个荡·妇,我看哪,她家那个闺女也不是个好的,以后可得跟她娘一个样,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不知羞耻的事情来。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就是徒弟比师父更厉害。」 一个妇人灵光一闪,说道:「叫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对,就是就是,我看李珍娘那闺女从小就一脸狐媚像,你们看那眼睛勾魂得哟,这才几岁呀,你看景夏那脸,哪里像个村妇生出来的?我怀疑啊,那个景夏就不是景狄亲生的,说不定是李珍娘和哪个野男人上床生出来的。」 「我看景夏长得既不像李珍娘又不像景狄,指不定是哪里捡来的野种。」 过年镇上的街坊邻居走街串户的,没事做的女人们就一边纳鞋底一边说镇上的八卦,反正只要有点儿风声的事,亦或是有影子没事实的事,都能被她们描述得绘声绘色,没的都能被说成是真的。 李珍娘家本来清清静静的,就被某个有心人说说得有鼻子有眼将的,李珍娘只要出门买菜买东西时,就能看到人对她指指点点,更有人拿臭鸡蛋让她,在她背后骂道:「不要脸的娼妇!还有脸出门!」 李珍娘气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谁乱说我家的坏话?」 「你家就那样,还用得着说啊。当年你是怎么和景狄好上的别以为我们不晓得,呸呸,也只有你才做得出那么丢脸的事。现在来了个表弟,想不让人乱说都难啊。」卖胭脂的老板站在自家铺子前说道,看李珍娘的眼神都是不屑的。 李珍娘被众人看得心底发毛,提着菜篮子快步回家了。 过了年后,关于李珍娘和郭弋搞上了的流言传遍整个永安镇,连景夏出门找隔壁家小姑娘玩儿的时候都听到了。 「别和那个娼妇生的女儿耍,免得你跟着学坏了。」隔壁家的王大婶儿说。 景夏不服气,在家里李珍娘都规规矩矩的,地里有活儿就下地做活儿,家里有事就在家里做事,她从没私下见过郭弋,连饭都是景夏端到郭弋房间里的。「我娘什么都没做错,王大婶为什么要说我娘是娼妇?」 「哎哟喂,你晓得娼妇是什么意思不哟?你才几岁呀,就晓得娼妇是啥子,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呀。小翠,咱们进去,别和这种姑娘玩儿。」王大婶说着就把王翠带进了屋,「砰」地一声关上大门。 景夏低下头看自己的布鞋,终于明白什么叫长舌妇,也明白长舌妇为什么不受欢迎了。但到底是那个杀千刀的乱说她娘的坏话?景夏想着就想揍那人一顿。 无聊的往回走,一路上都有人拿小石头砸她,都是平日里一起玩儿的小伙伴,指着她说她是娼妇生的,天生就是狐媚像,长大了一定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还说她长得既不像景狄也不像李珍娘,不是从路边捡来的,就是李珍娘和其他男人生的野种。 刚才被王大婶羞辱了一阵,什么难听的话也听过了,都没刚才那句捡来的和其他男人生的野种那么伤人,景夏忍无可忍,冲上去就打了那个说她是野种的男娃儿。 「我叫你乱说,你再乱说,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景夏年纪虽小,但力气大,左一拳又一拳的打在那孩子的身上,「以后谁乱说我的拳头就揍谁!」景夏凶神恶煞对一干围观的同龄人说。 拳头打了四五个男娃儿,景夏一脚踩在那八·九岁的男娃背上:「谁再在我面前说我爹我娘我表叔我哥的坏话,谁再说我是捡来的是杂种,我就揍谁。我也不怕你们回家告状,有本事就领着你们的爹娘兄弟到我家评理去!」说完这番话景夏就走了。 刚回到家后不久,就有人敲门叫景狄李珍娘出来。 景夏知道是那些来告状的,心里也不害怕,先把今天发生的事都说了。「爹,娘,我是气不过才打他们的,你不知道他们说的话说得有难听,我实在忍不住就揍人了。咱家清清白白的,那些人凭什么这么说爹娘还有表叔?」 李珍娘这些日子被那些流言弄得不敢出门,听到景夏在路上被人嘲笑被人扔石子,心里又痛又叹息:「小夏,难为你了……」 「我们是一家人,就应该同心协力,不能让外人欺负我们。」景夏握紧拳头说道。 景狄没训斥景夏,反而十分赞赏她:「丫头做得对,以后谁再说咱家的坏话,就给打回去。我看和那些女人讲理是讲不通的,我们就出去见见那些来告状的,看看他们有什么话说?」 门前站了一排讨说法要汤药费的人,景狄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后,等他们说完了才开口说道:「汤药费可以陪,但我媳妇儿和我表弟还有我的名声谁来赔?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你们也不问问你家那些娃儿都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我家小夏不过是听不过才出手的。小夏被你们家的孩子用石头砸,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还没问你们要汤药费,你们还恶人先告状了是不是?」 「对于那些乱说我家坏话的人,我也不怕到县里去见官,清者自清,我也不怕家丑外扬,到时候公堂上见吧各位。」景狄说了这番话后关了大门。 晚上李珍娘没做饭,就抱着景夏哭。景贤下学回家后见到家里的气氛不对,他就去厨房做饭了,景狄和郭弋都拉长着脸坐在八仙桌边。郭弋心里烦躁,把剑重重的放在桌上,吼道:「别哭了!」 李珍娘不敢再哭了,郭弋今晚的脸色别往日更可怕几分。她原本就对这位远房表弟心存畏惧,现在更不敢多哭一声。 「照你说,这些流言都是谁传出去的?」郭弋寒着脸问景狄。 「龚屠夫家的吴氏。」想来想去他只能想到吴氏,上次吴氏就用这个骂他的。 郭弋听后拿了剑就走,出门前说道:「晚饭给我留着。」 景狄担心他做出出格的事,问道:「你去哪儿?」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明天不会再有人说你和表嫂的事。」郭弋拿着剑,跃上房顶消失在夜色中。 「爹,表叔要做什么?」景夏想那位神秘的表叔该不会去杀吴氏吧。 「谁知道呢?」景狄温好了酒说。 v第十七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郭弋趁着夜色潜进龚屠夫家,龚屠夫一家正围坐在一起吃饭。那吴氏正洋洋得意的说:「敢负我儿子,老娘就得给景家那些人颜色瞧瞧。看到景家那个荡·妇的模样了吧,一句话都不敢说,现在更是不敢出门。还有那个姓景的,你看看,跟个缩头乌龟似的,那绿帽子戴得哟,都快从头绿到脚了。他倒是敢为他媳妇说话,可他一张嘴哪里说得过那么多人?只会越描越黑罢了。」 龚屠夫老实惧内,听到自己媳妇这么败坏别人家的名声,担心有报应,小声说道:「玉兰,这不好吧。你这么说难道不担心出事吗?」吴氏全名是吴玉兰。 吴玉兰满不在乎,指着龚屠夫的脑门说:「瞧你这出息,你说你这人看起来三大五粗的,怎么就这么胆小呢?说景家媳妇坏话这事可是全镇的人一起干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再说,谁又知道是我造的谣?放心吃你的肉吧。」吴氏挑了最厚最肥的一块肉塞进龚屠夫的嘴巴里。 龚屠夫专心吃肉不说话了。 其实龚敬也觉得亲娘这事做得太过了,不就是小孩子间闹着玩儿吗,结果扯大了出了这事,他出门也听到那些人议论景家的事,不是说杀啊就说死的。他胆子虽大,人调皮了些,但还是不敢弄出人命来,他老娘向来强势,他又不敢说话,学着老爹专心扒饭。 吴氏得意洋洋的夹了最瘦的一块肉送到嘴边,还没送到嘴里,只觉得双手发麻,肉不知道飞哪儿去了,手里的碗也破了。 「看来还真是你做的。」郭弋一脚踢开龚家堂屋的大门说。 吴氏原本就手疼,见到一身黑又面色不善的郭弋,说话顿时结巴了:「你……你是谁……你……你怎么……半夜三更的跑到我家来……」 「怎么半夜三更到你家来,你说呢?你不是很会说吗?我就是常住在景家的那个远房表弟,就是你说的那个勾搭表嫂的郭弋。怎么,现在不说话了?」郭弋步步逼近吴玉兰。 吴玉兰被郭弋的模样吓得魂不附体,其实她也是个胆子大的人,但见到郭弋就是害怕,这人长得跟阎王似的,怪吓人的。龚屠夫没料到景家人会晚上来找他们算账,虽然害怕郭弋手里的剑,但作为一家之主,他必须鼓起勇气上前问候这位景家的远房表弟,「壮士,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的。」 郭弋斜睨了龚屠夫一眼:「你见到我动枪动枪了吗?滚一边去,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打!」 龚屠夫想救媳妇儿又担心自己的命,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龚敬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男人,隔空就能击碎他娘手里的碗,一时间看傻了。 「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镇上那些说景狄和李珍娘还有景夏的坏话都是你传出去的吧,你承认了好办。明天去给我挨家挨户的说明了这你是胡说的,否则我先杀你丈夫,再杀你儿子,然后烧了你的铺子,反正也没人看到我进你家来。」郭弋说着就拔出了剑横在吴玉兰的脖子上。 郭弋的剑许久没用来杀人,但锋利半点不减当年。吴玉兰从来没见过这么锋利的刀和这么恐怖的人,往日在镇上得罪人,也没这样要人命的,顶多被孤立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哪像今天这样的,她吓得不敢说话。 「怎么,哑巴了。往日你不是很会说吗?就是刚才你还骂你那窝囊丈夫呢,足足骂了半刻钟。」郭弋手里的剑靠近了吴玉兰的筋脉一分,吴玉兰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一股热流从身体里流了出来。 「啊!血!杀人了!」龚敬被郭弋突然动真格给吓住了,他以为他娘要死了,大叫了一声。郭弋一脚把龚敬踢飞,又扔了一个馒头堵住他的嘴。 「明天去不去解释清楚?不解释清楚的话,我这刀可就真的切下去了。对我来说,这切人的脖子,可像切豆腐一样,切了你的,再切你丈夫和儿子的,你也不想你家满门丧命龚家没后吧。」郭弋又刺进去了一分。 吴玉兰吓得双腿发软,跪在地上说:「大侠,壮士,是我糊涂,我不该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报复景家,我不该乱说您和您表嫂的坏话,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明天就去说清楚,说明一切都是我乱说的。求大侠饶命啊,我还不想死。」 郭弋还不放过吴玉兰,说:「我从来就不是好人,男人女人都杀,比你地位高的人我杀了不少,像你这样的我更不担心有人告发。你最好明天就挨家挨户的给我说清楚,否则我先割了你的舌头,再砍了你的双手双脚,再划花你的脸,让你生不如死。你最好别用你的命来和我赌,你赌不起。」 龚屠夫平日里杀猪打猎也没见过这阵仗,顿时吓尿了,整个堂屋里一阵尿骚味,吴玉兰更是吓得求爷爷告奶奶,再三保证以后不会说景家任何一个人的坏话了,再也不敢得罪景家人了,还诅咒发誓的说以后她要再乱说李珍娘和他的脏话,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最好记住今晚的话,否则这张桌子就是你的下场。」郭弋手里的剑轻轻的把龚家的饭桌劈成了两半,饭桌上的饭菜撒了一地。 郭弋潇洒的来,也潇洒的走。吴玉兰和龚屠夫还回过神来,郭弋早就翻墙走了。吴玉兰吓得不行,瘫软在地上。还是龚敬先回过神来,把亲娘扶了起来。吴玉兰捂着胸口说:「要人命了要人命了,真是吓死我了。这世上怎么有那么凶狠的人呐,我不过就说了几句闲话,他就喊打喊杀的。」 龚敬这时候才说道:「娘,这事也是你不对,你那天把景狄骂得够呛了,气也出了,就不该再去说人家表弟和媳妇儿女儿的坏话。我平常上街听了都觉得你说得太过了。」 吴玉兰扶着腰坐下,听到龚敬一番胳膊肘往外拐的话,顿时伤心欲绝:「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你让景家人那么欺负,我这个当娘的就是想给你出口气啊。你竟然还那么不识好歹,我怎么生了你这么没良心的儿子。我的命好苦啊,我的命好苦啊。嫁了个窝囊废不说,家里啥也没有,都是我命不好啊。你看别的女人命那么好,要么嫁了个有钱的,要么嫁了个当官的,我家什么也没有,我还得白手起家,才有了这么个卖猪肉的铺子。好不容易生了个有当大官命的儿子,哪想想我儿子还是个白眼狼,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吴玉兰捶足顿胸的,哭得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说到龚屠夫窝囊,他也觉得刚才的事丢人,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吓得尿裤子,只能先回房去把裤子换了,免得在妻儿面前继续丢脸。 v第十八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龚敬这会儿对郭弋那来无影去无踪的武功羡慕得不得了,一颗心都飞到景家去了。但现在得先把亲娘劝住,说道:「娘,不是我胳膊肘往外拐啊,这事本来就是你做得不对。今晚你也被吓到了吧,你看景家那个表叔多厉害。你明天不去说清楚,难道不怕被他割了舌头不怕被砍断手脚啊。娘,那人还说要杀我和爹呢,儿子还想多活几年当大官呢,明天你还是去道歉吧。」 吴玉兰哭着骂了几声,嘟哝了一阵后只得先软下来了,谁叫人家刀子硬呢,她打不过那人啊。突然摸到脖子上的血,吓得跳了起来,大声嚷道:「流了这么多血,儿子,我要死了要死了!你看看娘脖子上的伤口深不深,严不严重啊?」 龚敬都看到里面的肉了,他还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不敢再看吴玉兰的脖子:「娘,好像有点儿严重,你快些包好吧……」 顿时吴玉兰哭声震天,嚷嚷着她要死了,一说她儿子还没当大官,她还没享福,还没抱孙子,二骂景家的人是狂徒,是刁民,蛮不讲理只会用刀子逼人。龚屠夫只得拿了用草木灰和墙壁上的小蜘蛛网给吴玉兰包扎伤口。 白酒淋在吴玉兰伤口上,她痛得大声嚎叫:「轻点儿,你想痛死我啊!」 龚屠夫暂时停止给吴玉兰淋酒,只得说道:「那条口子有点儿深,为了你早点儿好,还是忍忍吧。」 吴玉兰只得让龚屠夫给她包扎,时不时的喊痛。 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天刚亮没多久,吴玉兰就出门八卦去了,她说是她儿子调皮,捉弄了李珍娘和景家媳妇,景狄就上门找说法,她为了给儿子出气,也为了杀杀景家的威风,就到处乱说景家的坏话。 吴玉兰说一切都是误会,是她的错。她还说她现在遭到报应了,指着脖子上的伤口说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下了拔舌地狱。你们都听过的啊,拔舌地狱就是专门关那些喜欢搬弄是非胡说八道的人的地方。我梦到我的魂被鬼差勾走了,到阎王殿后啊,阎王说我嘴巴又毒又烂,害得李珍娘跳河自尽,该下拔舌地狱。然后啊,把我关到了那里去,后来就有鬼差来割我的舌头,用刀砍我的头。但是啊我的魂儿就是不死,每次拔了舌头砍了脑壳后都生回去了,然后又拔舌头砍脑壳。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到阎王跟前求情。阎王后来说不惩罚我可以,让我回来把李珍娘的事情说清楚,不然的话,就把我关到十八层地狱去。当时我吓得呀,马上就答应了。早晨梦醒的时候才发现是个梦,脖子上还有一道伤疤。哎哟喂,真是痛死我了,我发誓再也不干那么缺德的事了。为了多活些年啊,这不一大早就来解释了吗?」 吴玉兰嘴巴会说,当真能把真的说成假的,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加上她表情丰富动作逼真,说得就像她真的到过拔舌地狱一样。众人一边听一边笑,「我说玉兰啊,你这张嘴可真会说啊。当时说李珍娘一女侍二夫的人是你,现在说李珍娘是清白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是几个意思啊?」当时她们虽然不信吴玉兰的话,但吴玉兰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她们就信了五分,而且她们也喜欢八卦,喜欢说别人家的隐私来调剂生活,后来就跟着一起说了。再说,谁家里没点儿见不得人的事?这种满足她们好奇心的事,她们自然很乐意在私下里传播。 吴玉兰摸着脖子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没几个意思,就是觉得自己做错了才来解释的嘛。你不知道昨晚那个梦有多吓人,我真担心鬼差来索命呢!」她才不担心鬼差索命,她就担心景狄那个凶神恶煞的表弟。以后她儿子发达了,一定要景家那个死鬼好看。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你以前也没少说别人家的闲话,以前怎么不怕呀?怎么这会儿就心虚了?这其中不会有什么鬼吧。」开茶馆的老板娘笑着说道,吴玉兰是个怎样的人她一清二楚。 吴玉兰笑得脸上的肌肉僵硬:「哎,这其中真的有鬼啊,那鬼昨晚就来找我了,我这不是害怕就马上来解释了吗?」 老板娘递给她一杯茶,开玩笑说:「原来是这样啊,当真是所有的报应都来了。玉兰,以后还是多积点儿口德,免得死后真下拔舌地狱。」 吴玉兰讪笑:「我晓得我晓得。」 在茶馆说了一通后,吴玉兰又去了其余几处人多的地方,把在茶馆老板娘那里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一天后吴玉兰口干舌燥的回到龚家,如牛饮水一版喝了一大碗水。真是累死她了,她活了二十七年还没这么受过罪。想想心里也不服气,心里把郭弋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十八遍。 景狄知道今天镇上的事后,对郭弋拱手行礼,说道:「这事还多亏了你啊。」不然他们一家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果然,对付无理取闹的人,用更加粗暴的方法才能奏效。 「不必谢我。」郭弋脸色还是不好看,脸拉得要多长有多长,五刀都砍不进。 晚上他又到龚家走了一趟,把吴玉兰吓得又磕头又喊饶命的。 郭弋这次没拔剑,说:「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好,记住以后别乱说景家的坏话。吓唬人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你好自为之。」 吴玉兰双手合十,对郭弋拜道:「是是,我以后再也不说了,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说了。」 「最好这样。」 郭弋又翻墙走了,吴玉兰拍拍胸口,当真是吓死人了,她怎么惹上了这么一个恶鬼哟。 后几日,有好几户人家都梦到自己进拔舌地狱了,吓得一身冷汗都出来把自己做的梦分享给镇上妇人。「唉,你们说李珍娘会不会真和她家表弟没那什么吧。我昨天也做了玉兰那天做的梦了,真是太吓人了!」 「我也再想是不是,不然我们怎么都做了那个梦呢?」 「管别人家的事做什么,还是过自己的日子吧。我听说景狄和李珍娘好着呢,李珍娘怎么可能和表弟好上?你看那个来投靠他们的表弟一穷二白,来永安镇都好几年了,还靠景家过活。我见过那个表叔,你们不知道哦,那个表叔的脸有多丑,脸上这么长一道伤疤,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还有,那表叔的右手是废的,你说人没了右手还能做啥子?」说着还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那伤疤有这么长。」 v第十九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这个我晓得,我去景家拿药的时候也看到了,他那右手就像一根木头一样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要上床也搞不起来啊。你们不晓得那个表弟的脸色有多难看,就像别人欠他十万两银子一样,一副随时喊打喊杀的模样,反正我看到那人就怕得很。要不是景狄医术高明,我还不去景家呢。」 「是啊,平日里也没怎么见过景家的表弟,估计他也知道他那张脸太吓人都不上街的吧。」 镇上的人都开始议论景家那个不常露面的表弟,反正说起他的人对他印象都不好,最后众人觉得景家表弟的身份神秘难测,没事总要扯上那么几句。 流言消了一半,但还是有些影响,有人相信有人不信,反正镇上的人都不敢当着景家人的面说景家的不是。不过大家看李珍娘的眼神也不那么单纯了,大家伙儿也不好当着李珍娘的面问,你到底有没有和那表弟那啥啥啥的。 这事后,景夏十分佩服郭弋,真心觉得把武功学好是一件非常有用的事,例如道理讲不过人家的时候,还可以上拳头,不能以理服人,至少可以用拳头制服人,于是景夏更加用功的跟着郭弋学武。 龚敬自从见了郭弋的武功后,就一直想到景家去拜访。但他把景家上下都得罪了,不敢贸然上门,尤其是在他们家门外徘徊的时候,就被景夏那个疯丫头赶走了。也不知那丫头怎么变得那么厉害,三两下就能撂倒他,然后放狗咬他,想想就来气。 景夏手里拿着一根一人高的棍子刚赶走龚敬,就把小花唤了回来,凶神恶煞道:「还想上我家来,真是找打,来一次我打一次,打到你不敢来为止。」 燕子从更南的地方飞来,其中的两只在景家的堂屋里做了窝。半月后景夏路过堂屋时就听到雏鸟的叫声,老燕子捉了虫来喂给窝里张大嘴巴要吃的小燕子。开春后镇上有田的人家都关了铺子种田去了,只等在赶场的时候再开门。景家的田就在河边,取水并不困难。育秧后就开始犁田,挑茅斯里的大粪肥田。郭弋现在专心治手,什么事也不做。地里的活儿都是景狄夫妻在做,景贤要上学,家里的家务活儿都落到景夏头上。 跟着李珍娘学了几年,景夏能把家里的活儿全揽了,每天擦屋扫地洗衣裳,将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里的花儿也开了,更显得景家的小院生机蓬勃。 春耕才刚开始,朝廷又开始征税了,每个十岁以上的人交一两银子,而且必须立刻马上交,交不上的就拉去做苦力。 「去年秋收的时候不才收了那么多税吗?这才过了多久啊,又要征税,还要不要人活了。」有人抱怨道。 张榜的官差厉声喝道:「这是朝廷的命令,必须缴税。不交的就等着被送到边疆修长城吧,看你是愿意缴税还是愿意去修长城。」 那人吓得不敢说话了,谁不知道修长城是个苦差事,十个去的人,有九个人都回不来。听说修长城不止白天要干活儿,晚上也得修,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吃的还是稀粥和咸菜,那些监工的官差一个赛一个的凶,动不动就挥鞭子打人。老一辈的人都说长城下埋着数不尽的死人,不是累死的就是被打死的,谁愿意去? 后来才听说北方遭了大雪灾,好多人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的。朝廷就向南方征税,用去接济北方的老百姓。往日都是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和女人才征税,现在标准降低,连十岁的娃娃都要交税了,可见北方那场雪灾有多严重。 景狄从陶罐里倒出一罐铜钱来,当着官差的面一枚一枚的数。这年头一两银子能换一千枚铜钱,景狄数了四千个铜钱,四两碎银子给官差,最后还把剩下的一粒碎银子孝敬给了官差大哥:「官差大哥辛苦了,我家的钱都在这里了。这些是交税的钱,这些钱是孝敬您的,您来一趟镇里不容易,就送给您打酒喝了,您可别嫌少啊。」 官差掂量了手里的银子,不满意景狄就孝敬这么点儿,往药房里扫了一圈:「好歹你也是个大夫,平日里看个病也得几百个铜板吧。」 景狄小心赔不是,说:「官差大哥,您也看到了,永安镇的穷人多,谁家生了病送来看啊?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好多收钱是不是?还有那些家里穷得叮当响的人来看病,连药钱都给不起,我还得倒贴汤药费。要说值钱的,还只剩这根上百年的天麻了,我还想送到县里的药房买了,今天就孝敬给您了。」景狄从药柜的抽屉里拿出层层包裹的天麻,一脸肉疼的交给官差,一边说这天麻有什么功效,一边说上了年数的天麻有多值钱,又一边说自己多舍不得。 看到景狄那副割肉的样子,官差很满意,收了钱和天麻说:「这天麻本大爷就收下了,我说景大夫,做人可不能太心善了,人都得为自己谋划是不是,你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呢,多存些钱吧。」 「是是,我一定多存钱。」景狄懦懦的说道。 等官差走了后景狄才松了口气,真是不容易啊。景夏躲在门后,景狄那一番动作和讨好的模样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她记得景狄是个很有骨气的人,怎么会这么怕那些当官的? 二两银子够一个农家过上一年,每家都必须交那么多银子,交了税后简直脱了他们一层皮,好多人家把家里的存粮买了才交上税,没粮食的日子里都吃野菜和红薯度日。 交了税后,镇上的人再也没闲心说闲话,都去关心自家地里的粮食了。后来听说皇帝不顾众臣的劝阻,执意要去巡幸江南。去年没去成的原因是全国内普降大雪,官道不通,北方的往南的河都结了冰,路上还有盗贼土匪出没,非常猖狂凶残。今年春末,皇帝的大船从京城的运河出发,进入黄河后再走通济渠南下进入扬州,然后到浙江等地走一遭。 谁都知道当今皇帝是个昏君,常年沉迷美色,宫里的美人塞都塞不下了。还有,当今藩王拥兵自重,还有西北东北的一些节度使,俨然就是边境的皇帝,皇帝还在京城内歌舞升平的,朝廷中丞相又是个大奸臣,一手把持朝政不说,还弄死了好几个皇子。 v第二十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内宫中,太子被废幽禁在城郊的行宫中,皇后也只是摆设,后宫都是李贵妃当家做主的。都说李贵妃是妲己再世,年纪不小了还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一样,整天把皇帝迷得团团转。反正这天下是乱的,什么天灾都轮着上了一回了,老百姓起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朝廷派兵镇压了数次,努力维持着盛世太平的样子。不管京城那边怎样,反正永安镇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计较着自家的地能产多少粮食,肉铺子里的猪肉多少钱一斤。 外乡人到永安镇来的说书人和唱皮影戏的艺人把各地的消息带到这个偏远的小镇来,也让这里的百姓了解了永平县外的情形。那些人都说,别羡慕蜀州外的江南地区,现在那边不平静,这次皇帝南巡,不知多劳民伤财。皇帝好美色,各地官员都准备进献美人博取皇帝的欢心,好多有女儿的人家都急急忙忙的准备嫁女儿,要么携家带口的逃命。 蜀州虽然四处环山,北边有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向东只有长江这条水路,向南几乎都是高山,向西是青藏高原,但这也使得蜀州这地方大旱的时候干不到、下雪的时候没严重雪灾的原因,地方闭塞了有地方闭塞的好处。那些人说他们走南闯北的去的地方多了,近几年太平的地方也只有蜀州这里了。 说书人和唱皮影戏的艺人在镇上待了一个多月后才离开,临走前镇里的乡亲们送了好多东西给他们。 景夏拿着水壶给院子里的花儿浇水,听那些走南闯北的人讲的事,想想她能投生到这个地方也算荣幸,家里有地有也有些钱,能平平安安的过了也是好事,反正她这辈子也不指望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经历。 上辈子她也是平平凡凡的一个人,也没指望有什么大出息。小时候总是雄心勃勃的想做科学家为国家做贡献,后来发现这个梦想不现实。后来说考大学要上清华北大,最后的分数线只超东部某省重点大学分数线十几分,才发现当年自己想多了。再后来说要找一份牛逼的工作,要有车有房,但毕业后一下子从云端坠入谷底,工作难找,生活消费高,更别说有车有房。梦想就是这么一步一步破灭的,上辈子是个普通人,这辈子还是做个普通人比较好,她家现在的情况比好些人家实在好得太多了。 今年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长得极好,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比过年还开心。景狄和郭弋进山采药,景贤上学,景夏和李珍娘看着地里的庄稼。 晚上,吴氏哭着上门开了,说龚敬调皮,爬树的时候从树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右手又脱臼了,这会儿又发烧了,想请景狄过去看看。 李珍娘放下锄头,为难道:「我家大哥和表弟进山采药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要不你去请别的大夫,别耽搁了龚敬的伤势。」 吴氏哭着不依:「我就知道是我说了你的坏话,你就记在心里想报复。但现在事关我儿子的性命,你也不能那么小气见死不救啊?」 李珍娘知道吴氏难缠,只能实话实说了:「吴大姐,不是我记仇,是大哥真的不在家。他昨天和大兄弟进药王山了,不信你到里屋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吴氏不信李珍娘的话,抬脚进了景家的院子,每间屋都找了一遍,当真没有景狄的影子。「我可怜的儿啊,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哟。」找不到景狄,吴氏失望的哭着回家了。 吴氏哭哭啼啼的走了,景狄不在,她只能去找别的大夫。龚屠夫找了个乡下老郎中来给龚敬看病,那头发半白的大夫看了又看,给龚敬把脱臼的右臂接上,痛得龚敬死去活来,连大街上行走的人都听到了哀嚎声。 「娘,痛死我了!我的手快断了!」龚敬痛得不敢打滚,一动双腿就钻心的疼。 吴氏哭得双眼红肿,心里又气又急,「你啊,就是那么调皮。大热的天儿不在家好好待着偏跑出去捅马蜂窝,这回好了吧,摔成这样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哟?」 吴氏哭丧一样的声音龚敬也听不下去了,忍着全身的痛说道:「娘,我还没死呢,你不要哭得像家里死了人一样好不好?」 「好好好,我不哭了,你躺着不要动啊!」龚敬就是吴氏的心头肉,龚敬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立刻不大声哭了。 「我看了看他的腿,骨头断了,只怕以后都是个废人了。我只能保住他一条命,别的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老大夫检查了龚敬的下半身后说道。 吴氏一听,人就朝后倒:「你说啥子?啥子叫只能保命,啥子叫以后都是个废人了!你这个庸医,不会治就不要乱说!我儿子以后还要当大官呢,你不要这样诅咒他!」 老大夫朝吴氏拱了拱手,说:「你家娃儿的腿我还真治不好,这钱还给你,你请别的大夫吧。」不等吴氏回答,他背上药箱快步走出了龚家大门。 现在大夫走了,镇上唯一会看病的景狄又不在,夫妻两个只能去县城请了,龚敬的伤耽搁不得。 龚屠夫借了米铺掌柜家的骡子就往县城里赶,不过他到了县城好几家药堂都没人,铺子里的伙计说大夫出诊去了,县里县太爷的夫人动了胎气,加上他家老夫人又突然病倒了,县太爷就把整个县的大夫请进府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龚屠夫听后急得团团转,怎么一病都病了?还是县太爷家的老夫人和少夫人。他无权无势,不能和县太爷抢,只能骑着骡子回家。 「大夫呢?你不要说你去了县里一趟连大夫都没请回来。」吴氏焦急的问道。 龚屠夫心里也急得很,他就龚敬一个儿子,不指望龚敬以后当大官,只想让他给他们夫妻两养老送终,延续龚家的香火。「我去了,跑遍了城里大大小小的药堂,哪里想到县太爷家的老夫人和少夫人都病倒了,县太爷把整个县城的大夫都请到他家里去了?我上哪儿去找大夫啊,你急我更急!」 「那要怎么办呀?再拖下去敬儿的两条腿就真的废了啊。」现在天又黑了,他们上哪儿去找大夫。 龚敬一晚上都痛得死去活来的,第二天一大早,镇上的人都知道龚敬爬树捅马蜂窝摔断腿的事了,看热闹的人有之,幸灾乐祸的人有之,同情的人亦有之。 景夏听到这事后有些幸灾乐祸,恶人自有天来收,当真不假。 龚屠夫一大早又去了县城,跑了大大小小的药堂一个大夫也没有,说是县太爷夫人有小产的迹象,县太爷纳了好几房小妾生的都是女儿,夫人前几胎生的也是女儿,县太爷抱儿子心切,老太太也求神拜佛的好久,终于让正房夫人怀了男胎,为了保住胎儿,大夫们都歇在县太爷家里没回来。 v第二十一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听到这事后,龚屠夫只能回家。看着龚敬躺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的,龚屠夫心里很难平静。如果照昨天请来的那大夫的说法,他儿子腿废了,以后还有哪家愿意把姑娘嫁到龚家来?难道天要让龚家绝后? 天黑以后,郭弋背着一大背篓药材回来,景狄扛着一头野猪,背篓里放了好些野兔山鸡等东西。 「珍娘,把山鸡宰了煨菌子。这头野猪是我和表弟今天才猎到的,明天先送些鲜肉回乡下去给岳母他们,剩下的咱们自己吃。」 景狄把野猪放在厨房外的屋檐下,景贤和景夏都围了过去。「爹,你好厉害,打了这么大一头野猪回来。」景夏蹲下身看那头野猪,估计比她家养的猪还肥。 景贤的脑袋往背篓里看:「还有那么多山鸡和野兔,都是活的。爹,我们把兔子养着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后家里就有兔肉吃了。」李珍娘刚煮好饭,听到屋外的响声后出来说道。她从背篓里抓了一只鸡进屋杀了,清理干净宰成小块儿,先用水焯一遍,再炒香了放进砂锅里和着菌子一道煨。 景狄拿着砍柴刀麻利的切开整头猪,取出内脏后装到木桶里,再把整猪切成块放在大筲箕里。天气热,他把大部分的肉都拿盐腌了挂在厨房的墙壁上,剩下的新鲜肉都放在箩兜里放在井里冰着。「珍娘,明天我把那些肉给岳母他们送去,你就把那些内脏处理了。」景狄弄好整只猪后打水洗了手。 听说景狄回来了,龚屠夫半夜来到景家把景狄请了过去。「我晓得我媳妇当初得罪了你们,我这里给你们赔罪了,求你救救我儿子吧。要是再耽搁,他的腿就废了。」 景狄放下碗筷还没要动的意思,龚屠夫又说道:「景大夫,你是大夫啊,不是说救死扶伤是大夫的天职吗?请你行行好救救我儿吧。」说着就给景狄跪下了,磕了三个响头。 对龚家人,景夏没好感,等到一家人都放下碗筷后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了。 最后景狄还是背上药箱去了龚家,他看了龚敬的腿后,说:「他的腿我能治,不过这药费嘛……」确实很贵。 吴氏现在一心盼着儿子能站起来,只要有救他,她都愿意:「景大夫,你尽管说,不管花多少钱我都愿意,你尽管开口。」 「接骨散需要很多味名贵的药材来配,我先用木板给他把腿固定了,记住不能让他乱动。其余的药我的回家配好了送来,很多味药都得到县城去买,你们不要来催。」 景狄用木板给龚敬固定双腿的时候下手一点儿也不轻,龚敬痛得大叫:「你这是故意整我的是不是?痛死我了!」 景狄用纱布把木板固定好,使劲儿打了一个结,很理所当然的说道:「话不能乱说啊,我多使劲儿不就是为了帮你固定好腿骨吗?要是没固定好,你以后走路都是跛子了。你想想啊,你一个长得不错的帅小伙子,往外一站也是一根人才,走了一瘸一拐的多难看啊是不是?你也不想让镇上的人笑你吧。不过少使些劲儿也好,让你这腿呢好不了,免得你以后闹腾,弄得全镇都鸡犬不宁的。」 龚敬在心里把景狄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不就捉弄了一下这人的媳妇儿和女儿吗,值得这么报仇的吗?真是痛死了,偏偏还得忍着,不然他不好好医治,自己以后变成一个废人被全镇的人笑话。 第二天景狄端着药酒坛子到龚家来,龚敬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坛子里花花绿绿的东西:「你都泡的什么东西!」看起来好恶心! 景狄舀了一小碗酒来,说:「这里面有虎骨,金钱白花蛇,蜈蚣,臭梧桐,川牛膝等东西,对你的腿有帮助。」这不是景狄有心报复,这药酒确实有活血化瘀、舒筋活络等功效,只不过他把药酒罐子搬过来吓吓龚敬而已。 「我不喝!」龚敬把头偏到一边,表示抗议。 景狄摇头表示不成:「这药酒是我泡了好久才泡好的,不说这虎骨有多值钱了,单说我这里面的药材就有十几两银子才能买全,别看这药酒颜色不好,没有十两银子还买不到一杯。既然你不想治腿那就算了,给你爹娘省银子。」 龚敬是在被景狄那番话恶心坏了,但又不得不喝,真是烦死个人:「我喝!」 「这才是乖孩子嘛。」景狄把药酒送到龚敬嘴边。 龚敬强忍着恶心的劲儿一口闷下,感觉肚子里有蛇和蜈蚣再爬,痒得难受。 景狄给龚敬拆了木板,用配好的接骨散给他外敷上。龚敬疼得没办法,只得哀求道:「景大叔,我求你轻点儿行不行,真的好痛啊。」 真是痛得连大叔都喊了,平日里这小屁孩儿是怎么叫他来的?「不使劲儿药不能发挥作用,你忍忍啊。」景狄敷药的时候更用力,龚敬的哀嚎一声胜过一声,听得吴氏想进去找景狄算账,结果被景狄一番话说得灰溜溜的出来了。 敷好了药,景狄用新的木板给龚敬把腿固定好。「这些药你们熬了给龚敬喝,一天三次。这些接骨散药膏是给他外敷用的,每天一早一晚,等上十天半月的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我再配几服药给他喝,不能看到面上的伤疤好了就停药,必须按我的吩咐来,不然有后遗症是你们的事。」 「好好好,我明白。」吴氏双手颤抖的接过景狄手里的药。这次为了治龚敬的腿,几乎花光了她家全部的银子。吴氏既心疼儿子又心疼银子,但对景狄狮子大开口也没办法,谁叫她儿子伤得那么严重。 龚敬在家养病,永安镇上平静了大半月,所有人想想就觉得解气。 景夏在家挥着棍子练武,这些年她的个子长得飞快,全身结实有劲儿。穿过来七年,景夏差不多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虽然景狄和李珍娘都对她很好,但她还是会想上辈子的爸妈。 龚敬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能拄着拐杖下床走动了。他在家里躺了大半个月,早就憋坏了想出去大展身手。还没走到大门口就被吴氏喝住:「你的腿还没好就要跑出去,是不是想当一辈子瘸子啊?」 龚敬拍了拍自己的双腿,说:「娘,我的腿好了,你看!」 v第二十二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必须全好了才能出去。你给我回来!」吴氏现在对儿子狠了些,一心一意要把儿子的腿治好,不然以后不能当大官娶不到豪门家的小姐。 「娘哎,你亲点儿。」 吴氏揪着龚敬的耳朵让他回去躺着,龚敬腿又开始痛了,耳朵又被亲娘揪着,只能回屋躺着。 龚屠夫关了铺子,领着龚敬到景家药堂来复诊。「他的外伤好了,骨头和筋脉还在复合阶段,这时候千万不能干重活儿使劲儿,不然刚治好又废了。要想以后没后遗症,在没完全康复之前好好躺着休息,无论再苦的药都得喝。」 「是是是,我懂。」龚屠夫应道。 龚敬心里想自己这腿本来就不难治,景狄却敲了他家那么多钱,真是个黑心的大夫。 景夏背了兔草回来,进门就看到龚敬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门,笑道:「腿好了啊?记得下次再爬高点儿去捅马蜂窝啊。」 龚敬看到景夏幸灾乐祸的脸,恨不得一拐杖打上去。 看到龚敬那张气鼓鼓的脸,景夏一副「你打我呀」的得意样子,还有理的说道:「记住啊,你是男人,以后传出去你打姑娘家该多丢人啊。」摇着头进了屋,把兔草放进篱笆围起来的兔篮里。 龚敬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拄着拐杖回家。几天后,终于喝完了最后一副药,龚敬迫不及待的跑出了门,真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他从来没觉得永安镇那么好看过。他从镇上跑到镇外的田野,一路都在狂奔。 龚敬的腿完全好了,没半分不适,龚屠夫提了十来斤猪肉,领着儿子到景家道谢,「景大夫,多亏你医术高明,治好了敬儿的腿,真的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敬儿下半辈子都得在床上躺着了。」 景狄正在泡药酒,把虎骨和金钱白花蛇之类的药材放进新打来的白酒里,说:「我是大夫,替人治病是我分内之事,龚老汉不必言谢。」 龚敬被景家的小院吸引,在龚屠夫和景狄说话的时候跑到人家院子里去了。进门就看到一院子的花花草草,现在正是夏天,草木长得旺盛。房檐下的一块地用竹篱笆围了起来,里面养了八只兔子,正在悠闲的吃草。花圃里的月季花开了十来朵,花里还有采蜜的蜜蜂,此外还有茉莉、栀子花、六月雪和蜀葵,牵牛花爬满了架子。凉风习习,整个院子都是花香。 一边的老桂花树下,郭弋正在指导景夏和景贤武功。 看到郭弋一个漂亮的翻身,龚敬情不自禁的叫好。「太厉害了!」龚敬拍手叫到。 郭弋不喜欢龚家的任何一个人,对龚敬冷冷的说了三个字:「滚出去!」 龚敬脸皮厚,跪在郭弋面前拜了三拜,说:「大侠,求你收我为徒吧!」 「滚!」这次他只说了一个字。 郭弋正要抬脚把龚敬踢出去 ,龚屠夫就进来揪着龚敬的耳朵把他拎走了:「郭师傅,对不住啊,我儿子年纪小不懂事。」 「不小了,都十三了。」郭弋直接打脸说道。龚屠夫又陪了数声不是,揪着龚敬就回家。 吴氏这几日十分肉疼,她对景狄收了他们十五两诊金十分不满,等到龚敬的手臂和双腿全好了过后,没事的时候就走家串户的说景狄没医德、看病收费贵之类的话。 「唉我说玉兰啊,你们家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当时不都说你家儿子的腿没得治吗?还不是景狄给治好的,现在你儿子腿好了就来说人家的坏话啦,不怕下拔舌地狱了?」茶馆的老板娘磕着瓜子打趣说道。 「就是,我看到你儿子抬回来的样子,那双腿全是血,看着都软下去了,好几处还见到骨头了,那么重的伤用的药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上次我家儿子得了腮腺炎,还是景大夫给治好的,只花了五百文钱。」这是镇上小地主家的小媳妇。 吴氏扁扁嘴,不满的说:「我家那个死鬼进城了两次都没请到县里的大夫,这不才退而求其次让景狄医的吗?也不见得景狄的医术有多少高明。他不过是个乡下郎中,哪里比得上县城里的大夫?要是我能请到城里的大夫,我儿子的腿一定好得更快,药费也没这么贵。还有你家,你们是地主,家里有房有地有钱,当然不心疼钱了,五百文又不是什么大钱,腮腺炎很容易治的。我家不过就是卖猪肉的,哪里比得上你们啊。」 「要是能请到县里的大夫来,你们怎么不多等一天?反正城里的大夫医术高明,拖上几天也能治好。」一个喝茶的茶客高声说道。 「话不是你这样说的,我找景狄不是担心我儿子吗?要是你儿子病了你不想他早点儿好啊,硬要拖着请县里的大夫?」吴氏嘴硬说道。反正景狄就是黑心,敲了她家那么多钱,十五两银子啊,得卖多少猪肉才赚得回来? 老板娘把手里的瓜子壳扔到墙角堆垃圾的地方,回来后说道:「我说玉兰,不想下次再花那么多汤药钱,还是管好你家儿子吧,免得伤筋断骨又去找景大夫,那得多没脸啊。」 「老板娘说得对。」一干说闲话的媳妇们都应道。 吴氏没继续坐下去的心,站起来就气冲冲的走了,留下一干媳妇的笑声。 关于多收吴家汤药钱这事景狄也听过,这种过河拆桥的事,只有吴氏做得出来,他也不放在心上,镇上的人大多还是相信他的。如果真要计较,他也不怕把买药的账单拿给吴氏看,一笔一笔的都写得清清楚楚,吴氏看不懂,她家小子可是在学堂读书的,认识字。 地里的玉米熟了,景夏跟着家里人一起去扳玉米棒子。这个天正是最热的时候,景夏换了一件旧衣裳,戴了草帽背着背篓去了地里。 玉米还没背回家,又听到了要交税的消息。听说皇帝巡行江南,游了大半年,收罗了不少美女,但宫里的宫室已经放不下了,加上国库空虚,只能向民间收税来扩修宫殿,安置皇帝新收罗回京的美人。 众人怒意难平,但也只是心里恨恨罢了,嘴上不敢多说,还是乖乖的交税。景夏看着家里的银子大部分都拿去交税了,心疼得不行,里面也有小部分是她的血汗钱啊。那皇帝到底要做什么,难道想逼天下的百姓都造反不成? 这次还是每个十岁以上的人收二两,景狄把家里的一大罐铜钱全部交了上去,还在家里请官差吃了一顿饭,把厨房里的腊野猪肉贡献了一大半出去才完事。景夏躲在墙后看那些提着肉拿着钱昂首挺胸走出她家的官差,心里老想揍人。 v第二十三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这个世道就这样,过得最苦的还是老百姓。要是遇到一个明君就好,今上当真不像话,一年到头不停的收税,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李珍娘叹气,把藏在柴房里的野兔拉出来放进篱笆里。 夏天天气热,田的水都被晒干了,地里的稻子由于天干提前成熟。收回来的稻子好多都是空壳,晒干后只能打成糠和着红薯煮来吃。 龚敬自从见了郭弋的武功后,一直心心念念的想拜郭弋为师。郭弋对龚家人厌恶至极,现在龚敬的伤好了,他下手也不顾及,一脚就把龚敬踹出景家大门。龚敬执着得紧,郭弋越是不愿意收他为徒,他就越坚持,每天都要到景家来晃上一圈,然后被郭弋一脚踢出去。不过后几日他不来了,郭弋没人练脚了还有些不习惯,不过没人打扰也是极好的。 景夏在院子里活动,把郭弋教的功夫温习了一遍后,拿着水壶浇院子里的花。听到房顶上有响动,只见一片瓦从房顶上落了下来摔得粉碎,又看到龚敬趴在房顶上伸长脖子张望,看到她之后忙把脖子一缩,顺着后墙溜走了。 景夏扔下水壶去追龚敬,一把抓住他说:「你上我家屋顶做什么?」 龚敬眼珠子转了几圈,指着不远处说:「看,有蛇!」 景夏没朝他指的地方看,说:「这种骗人的把戏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为什么爬我家屋顶!」 龚敬使劲想挣脱景夏的手,哪想到这丫头年纪不大力气却大得厉害,说道:「我爬房顶是为了好玩儿嘛。」 「你还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啊,是不是还想断一次腿?」景夏很想把这个小无赖扔出去。 「我错了行不行,下次再也不敢了。」龚敬笑得脸变成了一朵花,但那样子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景夏拖着龚敬回家,喊道:「爹,有人爬我家屋顶想进来偷东西!」 龚敬很想一脚踹开景夏,但郭弋已经站在了景家大门口,「小夏,发生了什么事?」 「表叔,我刚才在院子里浇花,就看到这人趴在我家屋顶上鬼鬼祟祟的。你看该怎么处置?」景夏说道。 郭弋还是一脚把龚敬踹了出去,「下次再来,小心我废了你的双腿。」 龚敬这次没拔腿就跑,跪在地上对郭弋磕头说道:「郭大侠,求你收我为徒吧。我晓得以前是我调皮惹了许多事让你讨厌,还有我娘也乱说了你好多坏话。我晓得错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我是真的佩服你想跟着你学武。我到你家,你老是一脚就把我踹出门,没办法,我只能趴在墙上偷看。这些天你教景家兄妹的那些招式我都学会了,不信我练给你看!」 龚敬在景家门前演示了昨天郭弋教景贤的那套拳法,郭弋本无心观看,但还是被龚敬的天赋惊讶道。他见过很多学武的好苗子,龚敬无疑是其中的最好的那个。龚敬凭着记忆练了那套拳法,他没底子,但力道使得刚刚好,拿捏得也很到位,就差一位师傅指点。 郭弋虽然不喜欢龚家人,但他从不吝惜对练武天才的欣赏。龚敬练完拳法后,恭恭敬敬的跪在郭弋面前,说:「求大侠指教。」 「很不错,是块练武的好苗子。」郭弋点了点头,不掩饰对龚敬的表扬。 龚敬喜上眉梢:「谢师傅夸奖!」 景夏原以为郭弋会狠揍龚敬一顿,想不到却成了龚敬的拜师前奏:「先别叫师傅,表叔还没答应收你为徒!」 郭弋说话打了景夏的脸:「我答应收你为徒,不过你必须上门来正式拜师,否则我不会答应。你既然拜我为师,就得遵守我的规矩,习武不为打架斗殴,一是为强身健体,二是为锄强扶弱,三是为行侠仗义,说大了也可是保家卫国。你若做不到这些,还像从前那般调皮捣蛋,我会亲自废了你的武功,将你逐出师门。」 龚敬只是个调皮捣蛋的男娃儿,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虽然没做多少好事,但也没做坏事。听到郭弋答应收他为徒,喜得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徒儿多谢师父,我这就回家去给我娘说!」 等龚敬走后,景夏不解的问郭弋:「表叔,你这是为什么?」 郭弋说:「这么好的苗子不能浪费了,就像你哥哥一样。」 景夏气得跺脚,但偏偏又阻止不了,这位表叔发起脾气比十座火山爆发还可怕。 晚上吃饭的时候,郭弋说了要收龚敬为徒的事,全家都陷入沉默。李珍娘不说话,景狄只问了一句:「你想清楚了?」 郭弋答道:「是,我想清楚了。男人不会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我相信他以后会改。」 景夏心里嘀咕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对于龚敬要跟着郭弋学武这事,吴氏一开始不同意,经过父子两人轮番劝说,列举了诸多好处后才松口。她一向认为自己儿子是最优秀的,以后一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学成之后就可以给她报仇了。「去就去吧,好好的拜师学艺,以后去考武状元。」吴氏如此说道。 龚屠夫带着龚敬到景家,送了六礼束修: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和干肉,再行了跪拜礼,敬了茶,郭弋回给龚敬的是一条齐眉棍。 「你既然拜我为师,以后必须听我的话。如果做出违背师门的事,当时说的话我不说第二遍了。」郭弋说道。 龚敬恭恭敬敬地答道:「是,师傅,以后徒儿都听您的。」 景家兄妹两都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师弟,不过龚敬是个自来熟的人,嘴巴特甜很会说话,见到他们两个都是主动打招呼,见到景狄就叫伯伯,见到李珍娘就叫婶婶,那模样就像景家人真是他亲戚一样。 最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是龚敬的学武天赋,他确实是一块好苗子,郭弋教他的东西,龚敬只一遍就能学会,比过目不忘的景贤还厉害。景贤好强,嫉妒归嫉妒,心里想着要更刻苦努力,不能让那个后来的混小子超过。 龚敬有了事做,不再整天在镇上闲逛闯祸,镇上的人顿时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景家兄妹越来越不待见龚敬,郭弋倒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徒弟。郭弋坐在一旁打坐,问道:「你好好的怎么尽在镇上干那些不入流的事?」 v第二十四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龚敬用白布擦了脸上的汗,说:「从前太无聊了,没事做就捣乱嘛,现在我找到事做了,自然就不会捣蛋了。我又不想像我爹一样,一辈子在乡下做一个屠夫,那样多没意思。」 「怎么,你还想外出闯荡不成?」郭弋问道。 龚敬胸中有万丈豪情,说道:「不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嘛,还有那个什么书上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别人都能做大事,为什么我不能?就说徽朝的开国皇帝,不也是泥巴地里爬出来的吗?我虽然当不了皇帝,当个大将军也是可以的。」 郭弋笑而不语,既不鼓励也不贬损,各人有各命,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 对于景家兄妹的不满,景狄和他们说自己的看法:「我知道你们心里不高兴,以前我也不喜欢龚敬,但他的天赋也是有目共睹的。他不调皮捣蛋也是个好孩子,你们都是表叔的徒弟,以后要好好相处,别传出去说我们景家的孩子没肚量。」 「你们要懂得欣赏优秀的人,不要老盯着他的坏处看。其实我也挺讨厌他的,不过也佩服那小子会做人。镇上的人虽然烦他,但说起他来又爱又恨。你们看,他多会和镇上的同龄人相处?在那群孩子中间就是个孩子王,谁不听他的?」景狄说道。其实他也没想到,龚敬不顽皮的时候也那么正经,更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夸他。 景贤羞愧得低下了头,他确实有些嫉妒龚敬,听到父亲这么说,心里又不是滋味又羡慕,「我知道了,爹。以后不会孤立他了,会向他学习。」 景夏被龚敬捉弄过,对他的成见颇深:「反正我是不喜欢他。」 景狄知道景夏性子倔,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要改变她对龚敬的看法有些困难,也许时间长了就不再那么针锋相对了。 其实男孩子之间很好相处,例如景贤和龚敬两个,互看不顺眼,谁也不服谁,面和心不合的,于是两人大打了一架,谁也不愿意认输。最后打架很没章法,结果变成了泼妇对打,你揪着我的头发我扯着你的耳朵,你揣我一脚,我打你一拳,然后两个在地上滚成一团,竟然奇迹般的成了好朋友。 在学堂里,龚敬读书远远比不上景贤,在景家学武,景贤稍逊龚敬一筹,两人谁也不在谁面前自卑,各人有各人的长处,综合一下后,两人心里都平衡了,然后就成了朋友。两人除了上学堂做家务外,几乎都在打架切磋,在武艺上进步得飞快。 景夏还是讨厌龚敬,看到景贤都站在龚敬那边后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坐在木凳子上拿着草喂兔子。龚敬习武特积极,总是早早的就到景家来了。他喜欢景家的小院,尤其喜欢景家的人,郭弋虽然面上冰冷,但还是个好相处的,景狄是大夫,为人和善,李珍娘是个勤劳善良的女人,对谁都好,景贤和他一样,将来是个有为青年,至于景夏,龚敬承认她确实长得好,眉清目秀明眸皓齿,就是彪悍了些。 见到景夏一个人坐在兔笼子旁边喂兔子,就跟着坐了下来:「喂,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你说女孩儿家那就那么小心眼呢?孔夫子果然说得不错: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景夏突然很想骂回去,但她为什么要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置气?太不值得了,她好歹活了两辈子,为什么就不能看开些?「是啊,小人难养,我倒是把这个忘了,所以以后我还是离你远些好。」 「我当初不就捉弄了你一下嘛,都过了那么久了你就不能放下?再说我现在也改了,你就不用好的眼光看我?我们好歹也是同门师姐弟,你看我比你大,叫你师姐我也没觉得不好啊。」龚敬厚脸皮的坐着没走,努力改变自己的形象。 景夏把最后一把草扔进笼子里,对龚敬说:「我可没听到你叫我师姐,如果你叫我一声师姐,我再考虑原不原谅你。」 龚敬干脆利落的叫了一声师姐,把景夏下了一跳,这人的脸皮真厚啊。 「好,就冲你这声师姐,我也不计较你原来捉弄我的事了。不过你要再像从前一样,我可不管表叔怎样想,第一个赶你出门。」景夏觉得,上辈子加上这辈子的岁数都三十好几了,再生气也不能生一个小屁孩儿的气。 龚敬立正站好,朝景夏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说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捉弄师姐,再也不惹师姐生气,否则就叫师傅把我逐出师门。」 天从四月份一直干着,南方普遍酷热难当,皇帝热得受不了南方的酷暑甚是想念骊山的避暑山庄,嚷着要回长安去。但河里的水有半数都被蒸发了,走水路是不成了,只能走官道。皇帝急急忙忙的回京,弄得一行人人仰马翻。 皇帝刚离开江浙一代,江西那边就有人造反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把最会打仗的镇国公贬了,罪名是以下犯上,意图造反。有李贵妃求情,皇帝才没把镇国公谢家满门抄斩,男人就全部流放到西北去,女人就进宫当宫女,当然,谢家有几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可以留着在冬天暖床。 清河水干了大半,地里种的菜由于天气原因长得干瘦枯黄,等到太阳落山,镇上的人都到河边挑水浇菜。看到清河变浅,龚敬早就想下河捞鱼,现在河水不深,他找了镇上的小伙伴儿拿着渔网和鱼筌,提着木桶,一头就栽进河里网鱼。 景贤平日里多老成的一个人,也架不住龚敬再三诱惑,跟着一起下河捞鱼了。清河原有五六丈宽,河里水草丰美,也鲜少有人捕鱼,因此这群孩子捕了不少鱼上来,每个去的孩子都分到一条两三斤重的鱼。 景贤提了三条鱼回来,放在缸子里养着,李珍娘看他一身湿漉漉的就催他去洗澡换衣裳。晚上李珍娘做了豆豉鱼,家里许久没吃上一顿好菜,一家人把三条鱼全吃了。 家里养的八只野兔有三只是雌兔,在七月的时候先后生了三窝小兔子一共二十六只。九月后,小兔子都开始吃草了,整个蜀州大旱,景夏跑遍了永安镇都找不到一背篓青草。景夏听说药王山里还是绿的,因此她每天一早就背着背篓带着镰刀到药王山山脚割兔草。 龚敬自告奋勇的跟着景夏一起去,美其名曰保护她,他说景夏还是个小姑娘,这世上的坏人太多,担心她被骗子拐走了。到了山脚后,又抢过她的镰刀帮她割草,说她走累了,让她休息。等到割完了草,龚敬又帮她背回去,说草太重,她背不起。 「谢啦。」景夏走在龚敬身后说。 龚敬扭过头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v第二十五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景夏扯开嗓门,说:「我说谢谢你,这回听清楚了?」 龚敬扭过头后小声嘀咕:「不就说声谢谢,至于那么不情愿吗?」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不敢出门,躲在家里的房檐下挥着蒲扇也觉得热。自从镇上那群孩子在河里摸到大鱼后镇上的大人都去河里捉鱼虾螃蟹,这个天气下,几乎是有什么吃什么。 还好后院的水井一直有水,一家人不用担心吃水问题。到为了以防万一,家里的大水缸蓄满了水,院子里那块花圃,李珍娘拔了快枯死的花草种上小白菜,把那些活着的花草都移到花盆里。 直到第二年春天,也没下一滴雨。地里的土都干裂了,清河变成一条小沟。由于天干,粮食价格飞涨。「别急,咱俩的地下室还有存粮,够我们吃一年的了?」景狄小声对焦急万分的李珍娘说。 李珍娘不相信:「你什么时候存的粮食?我怎么不知道。」她记得家里的粮食差不多都上交官府了,怎么会有存粮。 「山人自有妙计。」景狄没说他是怎么存粮食的,「现在都缺粮,不是我们发善心的时候,可不能伸张。」 李珍娘担心乡下的亲娘兄弟,「那娘和两个哥哥呢?他们有难我们难道不管吗?」 景狄说道:「他们也是我的父母兄弟,我不会坐视不管,你放心。」 后来到了梅雨季节,天终于飘了些雨,几天后下了一场大暴雨才把地浇透了,永安上的人抢着播种,又修水窖蓄存雨水。不过大雨后又是大晴天,地里的水很快蒸发,庄稼缺水后很快枯死,为了让秋天有些收成,农家人放弃大部分田地,专保几块田里的稻子,每天都背着罐子进山背山泉水回来浇田里的稻子和地里种的菜。 听说两江地区和两湖地区旱得厉害,从去年六月到今年五月竟是一滴雨也没下,地里的粮食颗粒无收,长江中下游地区饿殍遍野。加上今年开春北方匈奴草原大旱,为了生存匈奴开始向徽朝边境发难,所以朝廷在开年后又争了一次重税,争了大量民夫修长城扩充军队,民众不堪重负开始造反。更有两湖地区的饥民开始涌向天府之国的蜀州,由于担心地里的粮食被偷,所以每家每户都不分昼夜的轮流守地。 永平县是蜀州南部的中等县,这次旱灾颇为严重,蜀中地区的平原今年旱情较轻,那个地方向来是徽朝的米粮仓,所以许多难民都逃往蜀中地区,蜀南倒没多少难民过来。 不过县城里已经发生了好几起打架斗殴事件,原因是县太爷太贪,现在大灾的年份他竟然和商人勾结,不把粮仓里的粮食用来救济百姓,反而和米粮商勾结,抬高粮食价格,导致没粮食吃的老百姓买不起粮。那些人多的人家里,老人为了省一口饭留给儿孙辈吃,竟然活活饿死了。然后好多老百姓就聚众闹事,砸了县衙的大门,还趁乱打死了几个黑心的奸商,抢了县里的粮仓。 「你们不知道昨天有多吓人,我家相公去县城进货差点儿被打死。回来了一身都是伤,手里的银钱都被抢光了。我看咱们镇上的人还是关起门来过日子吧,免得有暴民来抢东西。」镇上米铺家的老板娘拍着胸口说起昨天她男人的遭遇。 「我也听说了,那条街一片混乱,听说地上都是血,躺了好几个人。我这辈子胆小,最怕死人了。」另一个女人做惊恐状说道。 「这几天谁也别做生意了,把门关了吧,还能过几天太平日子。」米铺老板娘说道。 永安镇每家每户都关上了大门,铺子里更不做生意了,把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搬光了,努力把损失降到最低。果然没过几天,就有人来抢镇上的铺子,专抢那种做米粮生意和肉食生意的,其余大大小小的铺子也受到波及。还好他们早就把东西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家里也没留人,那些流民没抢到多少东西。 景家的屋外围了一大群人,手里拿着锄头棍子和镰刀,有人拿石头砸景家的大门。景狄吩咐他们不要乱动,他去开门。 还没等景狄说上一句话,那群人就冲了进来,把济慈堂里的箱子柜子掀了个遍,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也没看到一粒米和一个铜板。 他们不相信景狄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夫家里没存钱,又冲进景家后院,把院子里种的青菜踩得一塌糊涂。他们冲进不同的房间找东西,把整座宅子翻得天翻地覆,除了衣裳、米缸里的半缸米、堆在角落的南瓜、红薯和墙壁上的几块腊肉外,他们没找到其他的东西。 为首的那人看到他们搜罗来的东西太少十分不满,亲自上前来揪着景狄的衣襟说话:「景大夫,你可是镇上医术最好的大夫啊,平日里谁有个病的都到你这里来治,怎么才这点儿东西?我记得你当年在李家村,就是凭你的医术在一年内就修了房子买了地啊。说!存的银子和粮食放在什么地方!不说我先奸了你媳妇儿和女儿,再剁了你和你儿子!」 景狄明显也慌了,说道:「大哥,我只是个乡野郎中,哪里能赚那么多钱?前几年是年景好,看病的人手里有几个闲钱,我也进山采了些药买了才换了点儿钱。这几年真的没赚钱啊,你看上回爆发瘟疫,我还自己倒贴汤药钱给村民治病。后来搬到镇上住,是挣了些钱,但后来都花出去了。你看上粮要钱,来来回回交了三回,哪回官差到我家不多收刮一些?你说粮食,朝廷这两年让交了四回粮,家里剩的都吃光了。存的银子都拿来买粮食了,你们都晓得这大半年粮价涨了几倍了。我媳妇儿娘家穷,他们过不下去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啊,我除了给自家买粮食,还得给他家买啊。你看,我家现在就剩那么点儿粮食了。」 景狄示弱装可怜,大家都是生活在底层的小老百姓,被逼得没办法了才出来抢东西。景狄虽然有些钱,但他也算是个好大夫,这么多年行医没坑过谁,在整个永平县名声颇好。暴民头头不好继续揪着景狄不放,松开他的衣襟,说:「好,老子今天姑且就信你一回。咱们这些兄弟还有女人们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这些东西我们就全部拿走了。」 一大群人上来搬米缸,抗红薯,取腊肉,还把李珍娘种在院子里的小白菜全拔了,然后风风火火的离开,留下一屋子狼藉。 v第二十六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李珍娘站在屋子的角落护着一双儿女,担心他们被暴民欺负,等到那群人走了过后才松开他们。景夏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群变成妖魔的人到她家来抢东西,没了活路平日里再逆来顺受的人都会成为恶魔。她上辈子活的时代虽有许多诟病,但最基本的能吃饱穿暖不用担心饿肚子,更不用担心流民来袭。也许,她在和平的年代里活得太久,看到这样的场景会觉得害怕。 「爹,表叔的功夫那么好,哥哥也是,为什么我们要那么窝囊不反抗?」景夏不解的问景狄。 景狄蹲下身把地上的木盆和架子扶正放好,说:「何必呢?大家都是可怜人。柔能克刚,我示弱是为了避免以后有麻烦,你也看到了,我把我们家说得越可怜,他们就越不会为难我们。如果我们和他们打起来,吃亏的是我们。这年头流民和流军都不能惹,一旦惹上了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再说你表叔武功再好,能打过那么多人?在天气没转好之前,你和你哥哥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现在想起来让你跟着郭弋学武还是有好处,至少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们。」 征兵的诏令贴到了县城,说但凡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必须到县城府衙报道,现在北有匈奴,南有暴民,国家动荡,为保秦氏江山特征兵十万,北御匈奴,南平暴民。 当今皇帝民心尽失,真正愿意去送死的没几个。就算去了的,也被当时那些反抗官府的人给赶了回来,说谁要去给狗皇帝打自己人,他们就剁了谁。民众们面上虽然害怕,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谁家愿意把自己的儿子孙子送到战场上去? 于是县太爷没办法,想送折子进京,还没写完,就被夺门而进的暴民抢走撕了,他们住在县太爷府上,吃他的喝他的,变相的把县太爷软禁起来。 镇上的学堂关门了,景贤整日在家跟着郭弋学武,景夏坐在石阶上思考人生。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她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只蝼蚁,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哪里还指望有什么奇迹发生。 朝中重臣都说攘外必先安内,于是收罗了大量金银财宝,把河套地区和阴山地区给让给匈奴人求和。最后匈奴还说,要娶一位公主,必须是真公主,还必须是最漂亮的那个,于是清妃的女儿长平公主被送到匈奴和亲,同时还送了许多嫁妆过去,才喂饱了北方的那头狼。 匈奴人抢够了,娶了徽朝皇室最漂亮的公主,很快就消停了。解决了外患,朝廷内外一致开始镇压暴民。在这方面朝廷和藩王的心是一致的,一旦起义军起义成功,他们将失去所有的一切,南方诸王和京城派出的军队南北夹击两江和两湖地区的起义军。 起义军原本就是乌合之众,没战斗力没出众的指挥官,更没长远的革命计划,很快就被镇压了。 起义军被镇压的那天,整个长江流域都下起了大雨,把土地上的血冲洗得干干净净。景夏抱着小花的脖子坐在屋檐下看滴落的雨。由于许久没下雨了,所以刚才下雨的时候,溅起了地上的灰尘,放眼望去有一层淡淡的薄雾,空气中还有一股燥热和泥土的味道,是那种干旱了很久的泥土的味道。 「小花,你说以后会怎样啊?」景夏的手搭在小花的头上,小花咕哝了几声,就把头放在脚上继续趴着乘凉。 下了三天的暴雨,河里的水暴涨。河水夹杂着上游的泥沙漫过了石桥,淹没了河岸边的田。郭弋的右臂痛了三天三夜,景狄给他诊脉后惊喜的发现他的手有了转机,只要天时好了就能进山采药给他治手了。 后几日天气转阴,河里的水渐渐退去。由于河水太猛,石桥的中间被冲断了,镇上有力气的男人都去修桥了。朝廷吸取这次起义的教训,对老百姓们仁慈了许多,减免一年的赋税,发放种子给农民种,还给每家人发了一袋粗粮。 桥修好后,景夏扛着小锄头一起出门挖土,好种冬小麦和油菜,撒了冬小麦后没多久天气转凉。龚屠夫家没猪肉卖,只能跟着景狄一起进山去看看有没有野货。 药王山大,里面的山货野菜多,附近没吃的村民都进山找吃的,一时间药王山被挖成一座荒山,随处可见黄色的山体。 秋天的几场大雨后,药王山大面积滑坡,压死了好几个人,死人被挖出来后再也没人敢去了。现在泥巴松软,村民都担心山滑坡丢了性命。 幸好这个冬天不算冷,天没下雪。家里没东西,镇上和县城里也没多少东西卖,因此这个年多少过得有些冷清。 家里的兔子多,过年杀了几只,三只送给乡下的李家,一只送给龚家,剩下的就他们自己吃。李珍娘把兔子的毛皮洗干净了晾干,做了几双暖鞋给家里人穿。冬天有兔子吃的奶浆草,景夏每天都出门割兔草,家里现在最值钱活物估计就是那十来只兔子。 还好新年风调雨顺,雨水适量,天气刚好,地里的麦子油菜收了回来就该插秧了。今年不交税,种地的人积极性高,整个人都围着田转。景夏这些时日几乎都跟着下天插秧,割草喂兔子。 整日围着一亩三分田转,景夏又开始思考她为什么活着。其实这个问题极复杂又简单,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这种日子过得又让人不甘心,种地辛苦啊,尤其是还要忍受那么严重的剥削。 龚敬往景家跑得越加勤快,自家地里的活儿干完了就到景家,帮他们犁田插秧,弄得李珍娘都不好意思让他帮忙。为此,吴氏跑到景家来骂了几次,龚敬还是不理,嬉皮笑脸的对李珍娘说:「伯母,你别多心,我娘就那样。她呀见不得谁好,就喜欢没事找事。家里的活儿我干完了,我是因为无聊才跑过来的。这几天郭师傅忙着治手,我也没学功夫,就先帮你们插秧啦。」 「龚敬,你说你娘怎么就这么奇葩呢?」景夏理着菜篮子的小白菜说。 「奇葩?」龚敬帮着景夏折菜问道,在他的理解中,奇葩就是指奇特漂亮的花朵,经常用来比喻珍贵奇特的盛貌或十分出众的事物。他娘就是粗人一个,容貌既不出众,为人更是不让镇上的人喜欢。他无法理解景夏将他娘和奇葩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就是你娘太与众不同,专喜欢做让常人无法理解的事。你说你娘做这么多没意义的事到底图个什么?」景夏是在无法理解这种女人的思维。 v第二十七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李珍娘听到了,一记爆栗扣下来:「小孩子家的不许胡说!」 景夏吐吐舌头闭嘴不再说吴氏的闲话,龚敬也不说自己娘亲的是非,专心帮景夏折菜。 这几年他往景家跑得勤快,景家俨然就是他的第二个家。春天会帮着收麦子耕地插秧,夏天会帮着景夏割猪草收玉米,秋天会帮着景家收稻子修房子,就冬天闲一些。景狄突然发现那小子也挺好,就是太跳脱了些。抛开当时半路被坑的不快,李珍娘这些年就把龚敬当半个儿子看待。 龚敬和景家走得近,吴氏心里堵得慌,就算要学武,也不用给人家当牛做马下地干活儿吧,她家的儿子多宝贝?她都不忍心让宝贝儿子干重活儿,这下倒好,自己生养的儿子都快成别人的了。现在镇上谁不说她儿子喜欢景家那丫头,成天在她面前献殷勤,手里有半点好东西都要分一半给那丫头。 吴氏本就看李珍娘不顺眼,因为李珍娘的模样比她好,丈夫比龚屠夫高大好看,比龚屠夫会赚钱,还养了一个能文能武的儿子,平日里在镇上没少酸李珍娘。不过她也不敢说得太过,景家还有一个阎王一样的表叔呢。 这下吴氏心里更气,都说儿子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娶媳妇就把她这个亲娘忘了。她想,她儿子这两年长得越发的高大英俊,尤其是那身武艺,怎么说以后也得考个武状元回来。到时候就能为官做宰,有房有地有铺子,还能娶世家侯府的小姐,她还看不上景家那个乡下丫头呢,是以吴氏每天都往景家跑,亲自把忘了娘的儿子揪回家。 对此景狄并不放在心上,景夏才十岁,龚敬长她五岁多,说不定以后龚敬的儿子都走路了景夏还没出嫁。对于镇上那些说她的事,景夏还没放在心上,龚敬确实是人才,她和龚敬之间无关风月,就是简单的青梅竹马。 她想,她和龚敬平日里一起练武一起下河摸鱼捉螃蟹,一起捉鹌鹑麻雀,这种语文书上的童年乐趣怎么就成了小孩子家的相互喜欢了?一起去的还有别的小伙伴儿啊。况且吴氏那种整天把自己儿子要当大官,娶更大的官员的女儿等话挂嘴边,她和龚敬就没半分可能。就算龚敬愿意娶她,她以后还不乐意去伺候一个尖酸刻薄又眼高于顶的婆婆。 郭弋的手在景狄的治理下慢慢康复,能做些小动作活动筋骨。郭弋从前的脸都是一张苦瓜脸,手臂慢慢康复后,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景夏被镇上的人说得烦了,嚷着要跟景狄去药王山,景狄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只得应下。其实药王山刚被大清洗过没什么看头,要想看到好东西就得到山头深处去。不过景狄向来不会走太远。 景夏在山里挖了几株栀子花,帮着捡了一些山菌,挖了她认识的草药放进背篓里。山里的动物不多,景夏没看到期待已久的滚滚。 「今年怎么看得到?去年人那么多,又旱了那么久,山里的竹子枯死了好多,大熊猫估计在远处的深山里。」景狄看到一脸失望的景夏说。 景狄用罐子煮了面块和腊肉,父女两人将就吃了一顿。景夏拿着罐子和碗筷到河边洗,刚准备把那些东西放进背篓了,就看到一个不明生物从河上游随着水流漂了下来。景夏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死人! 她上辈子这辈子都没见过死人,扔下东西就跑到景狄身边,好半天才对景狄说她看到了死人。 「死人?!」景狄奇怪,这大山里怎么会有死人? 「我真的看见了,就在刚才洗碗的时候,从上游飘下来的。」景夏吓得魂不附体说话都不利索。 「带我去看看。」景狄死人活人都见得多了,并不害怕。 景夏把景狄带到河边,转过身就不往河里看,她实在害怕。 景狄脱了鞋袜和外衣跳进河里,这条河不深不浅,河里的鹅卵石多,水流缓慢,景狄没多久就到了河中间,把那死人拉上岸。 景夏吓得不敢看,景狄检查后,说:「还有气。」景夏才敢回头看那人。 只见那人浑身是伤,脚上好几处伤口高度腐烂,能看到里面的骨头。那人头发凌乱,像一团乱麻,还有他的脸和身体实在惨不忍睹,估计在水里泡久了肿得厉害。「真的没死?」景夏看了那人一眼后,很快移开眼睛,这情形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只要不是绝症,还有一口气,你爹我都能救。」景狄说道,「帮我把衣裳拿上,你背那个大背篓,我来背他,马上回家。」 「哦。」景夏把景狄的鞋袜装进背篓了,背起景狄的大背篓就往回走。 到家时已经快子时,镇上没人,幸好没人看见,不然明天镇上又有新的八卦了。 李珍娘看到景狄背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回来也下了一大跳:「怎么捡了个人回来?」 「先把门关上,在山里捡到人的事不要伸张出去。」他看这人身上的伤不像是普通的伤,他不会武功,但能看出这人是被高手所伤,而且这人的身手也不简单,有可能是遇到仇家,也有可能是知道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被追杀,总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珍娘赶紧关上门,栓了门栓。 「珍娘,把这些药熬了。先烧一锅水,我先给这人清洗身体。」景狄用剪子剪开那人身上的衣裳,一阵恶臭迎面扑来,李珍娘闻了忍不住捂鼻子。 「好。」李珍娘应道。景贤和景夏都躲在门后看景狄给那人治病。 「不怕的话就继续留下。」景狄对门后两孩子说道。 景夏说道:「我去帮娘烧水。」 景贤走到景狄跟前,看着躺在榻上肮脏不堪的人,「爹,你和小夏是怎样发现这人的?」 「小夏在河边洗碗时看到的,当时还以为是个死人,后来才发现还有气。」景狄又剪开那人的裤子,他的下半身几乎一片血肉模糊。 「爹,这人伤得这么严重,还能治吗?我看他的腿估计要废了吧。」景贤捂着口鼻说道,他跟着景狄见过许多病患,都没见过伤得这么严重的。 「先把他救活要紧,治腿还是等他醒了之后再说。」景狄说道,「去看水烧好了没有?」 v第二十八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那人一身血污,身上的死肉多,景狄用了五桶水才给那人把身体洗干净,换了干净衣裳给他喂了药才让他睡下。「记住,不许出去说我们在山里捡了个人回来,好了,快回去睡觉。」景狄把还兴奋得睡不着觉的两孩子赶回去睡觉。 「是。」景贤和景夏齐声应道。 天亮后家里谁也没伸张,景夏出去找邻居家的小伙伴玩儿的时候闭口不提,只说了山里见到的东西。 镇上小姑娘之间喜欢玩花绳,跳格子,捉迷藏,在农闲的时候常在街角的大榕树下玩这些,平日里割猪草也一起,比看谁割得多。 景夏一大早就和隔壁的王翠到田野里割了一背篓兔草回来,景贤和龚敬正在院子里比武切磋,现在景夏早已不是两人的对手。「今天又准备去哪儿玩儿啊?」景贤帮她卸下背篓问道。 「读书,写字,洗衣裳。」景夏说了今天要做的事。景夏平日里喜欢在镇上和那些丫头小子们疯玩儿,景狄和李珍娘担心她太野以后嫁不出去,就让她待在家里好生读书写字,练一练心气,学些姑娘家该学的东西。 「我说你也该有一个丫头的样子,现在日子太平了就出去疯,实在不成样子。」变得正经后的龚敬批评景夏说。 「人生得意须尽欢,能疯的日子不多了,万一以后又有旱灾瘟疫什么的,想出门都不行。」景夏嘴硬说道。 景贤瞪景夏一眼:「你就不能说些好的,那年瘟疫你差点没命,前去年大旱暴民都到家里抢东西了,你还没被吓够啊。」 被批评后景夏没说话,转身去喂兔子后,然后打了一桶水浇花。去年天气正常后,李珍娘又种了一院子的花。想好反驳的话后,景夏才说道:「我是说万一,也就是说一件事发生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我也不想每年都干旱闹蝗灾没粮食吃。」 景狄救回来的那人一直昏迷不醒,看他的模样,也大不了景贤几岁。景贤是三月十五生的,到了明年三月就十四,龚敬比他小三个月,是六月二十五那天。「爹,你说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伤得这么重?」景贤帮着捣药时问景狄说。 景狄给那人治伤后才发现他捡了一个麻烦回来,他从前在富贵锦绣堆挣扎久了,也能看出那人身上戴的玉佩不是平常人能有的。他流浪到蜀州永平县后从没想过会遇到从京城来的贵人,在李家村安家落户后,他更不想和京城的上层人有牵扯。那人身上的伤,绝不是普通的兵器伤的。而他,更不是个寻常的公子哥儿。 「他身上的伤太多,我分辨不出是怎么伤的。总之他没死已是万幸,药捣好了你给他敷上。我明天进城把药卖了,再买些好药回来,给他把病治好后就让他走。」景狄把晒干的药材包好放进小背篓里。 在景家躺了大半月,那人的呼吸逐渐顺畅,身上的烂肉去得差不多都长出新肉来了。景狄每日给熬药膳喂他,花了不少药钱。郭弋的右臂逐渐恢复知觉,景狄不敢给他用猛药,只能温良的药慢慢调理。郭弋每日在院子里活动筋骨,右手逐渐能使劲提动东西了。 他知道景狄从山里捡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回来,还不敢伸张,他在京城那边挣扎了多年,住在景家这些年,他多多少少知道些景狄的个性,能让景狄这么谨慎的,该是个不简单的。 晚间景狄给郭弋擦药酒时,郭弋问了那人的事:「既怕惹祸上身,又想救死扶伤,我看你还是趁着那人病好了没醒过来之前送他走算了。」 景狄叹气:「早知会遇到麻烦,那日就不进山采药了。」 「这么说来,你知道那人的身份了?」郭弋说道。 景狄在郭弋手心写了三个字,郭弋突然大笑,说了两个字:「缘分。」 景狄不解,「什么意思?」 「你以后就知道了。」郭弋说道。 听说安静了两年的匈奴又开始南侵了,整个徽朝内都在征兵。景贤和龚敬还没到十五岁,仍被征兵的队伍给收走了。李珍娘在家哭得死去活来,她就景贤一个儿子,都说当兵的几乎有去无回,不知道这一走以后还能不能再见。 景狄的脸上也愁云惨淡的,他只想让自己的儿女待在乡下过平静的日子,无奈到最后还是要把自己的儿子送出去。倒是郭弋鼓励景贤说:「好男儿不该只是待在乡下,现在是保家卫国,不是让你去杀同胞。如果你抓住机会便可建工立业,如果不幸战死,你也是为老百姓捐躯,而不是为这个快走到头的徽朝牺牲。表叔传授给你的武艺,你可好生利用。」 景贤对战场并不向往,他从小就想像景狄一样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大夫。他也不是胆小之人,如果空学了一生武艺而无处施展,倒是辜负了自己的才学。 龚敬和景贤大不相同,他有一个少年人的热血,尤其想凭着自己一身武艺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当时他对郭弋说的那一番豪言壮语不是嘘吹,他倒想凭自己的本事当一个大将军。秦汉的蒙恬和卫青霍去病三人是他的榜样,他一直都梦想着上阵杀敌的一天,因此听到征兵的消息后他第一个冲回家说了这事。 吴氏一开始被吓到了,她这辈子就龚敬一个儿子,万一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哭都没地方哭。她一直想让自己的儿子去考武状元,到时候给她挣个诰命夫人当当,而不是走上这条路。普通士兵都是炮灰,谁不知道啊?好处和名声几乎都让领头的将军得了,谁会关心战死的那些无名小卒?吴氏在家里哭了好久,拉着龚敬说他是家里的独子,不能到战场上去,龚家还等着他延续香火。 龚敬被他娘的哭声弄得一阵心烦,到景家去问景贤的境况。得知景贤要去的时候,龚敬乐得满地打滚,说他们一起参军,以后有个照应,凭借他们一身本事,不怕没出头之日。 景贤暗叹龚敬不懂事,又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 送行那天,谁脸上都没笑意。李珍娘和吴氏两个当年娘的不放心,拉着各自的儿子看了又看,一句关心的话重复说了好几遍。龚敬耐着性子听吴氏一遍又一遍的唠叨,虽然他很向往战场,但分别的时候多少有些舍不得。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打仗几乎就靠肉搏,说不定这次当真是永别了。 v第二十九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到了北边以后,人生地不熟的,你们两个要相互扶持。景贤稳重老成,以后多看着龚敬一些。龚敬冲动莽撞,不要自负武艺高强就到处惹事,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都是平民子弟,出门后没有谁罩着你们,万事要多留个心眼,务必要小心谨慎。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们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丢了性命。」郭弋语重心长的叮嘱两个徒弟。 景贤和龚敬两人点头:「是,师傅。」 「小贤,娘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活着回来。到时候咱们一家好好过日子。」 景贤点头:「会的,娘。我会回来的。」 「儿子,咱们不求军功,保命要紧。」吴氏叮嘱龚敬说。 龚敬很看不上他娘这样的,不赞同她的想法:「娘,我不是胆小怕事之人,这次去北边,一定要把匈奴打回草原才行。」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冲锋陷阵的事交给别人去做就好了。上战场的时候,你跑慢些……」吴氏把龚敬拖到一边,小声嘱咐道。 「好好好,您都是对的。我都听你的行吧?」龚敬对他娘这套说法不厌其烦,他上战场可不是为了逃命,刚才好不容易有的不舍之情这会儿全跑光了。 「小夏,我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爹娘,别再出去野了,万一以后真没人娶你怎么办?」 景贤对景夏说道。 景夏也没心思开玩笑,应道:「我会的,大哥。你要保护好自己,我们都等你回来。」 「嗯,我知道。」景贤说道。 「小夏,等我回来娶你啊,你可不能看上别的人啊。」龚敬突然凑过来说道。 景夏听了这话,虽然活了两辈子,也忍不住脸红了,笑骂道:「吴大婶说你将来是要当大官的人,要娶官家小姐,我可配不上你啊。」 龚敬正经且严肃的说道:「我娘胡说的,别听她的。记得等我回来啊。」 吴氏本就不喜景夏,揪着龚敬的耳朵,说:「你小子说什么胡话,你就是娶个瞎子丑八怪也不能娶景家的丫头!」 「人都到齐了,别再拉拉扯扯的了,快走吧!」县衙的官差催促说道。 莫名的,景夏想起杜甫那句诗: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镇上下乡好些年满十五岁以上的青壮年都被征进军队了,几乎整个永安镇的老百姓都来送行。 李家的幺子李山也去了,全家人都来送他。李荣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走李家就要垮了,最后还是景狄好说歹说往官府送了些银子才留下李荣。百姓讨厌战争,一场大战下来,又多少男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参军的年轻人过了清河桥往北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目之所及处时,所有送行的人都哭了,也不知道这群孩子什么时候回来,或者什么有没有命回家。 景贤走后,李珍娘大哭了一场,说起当年得瘟疫死的小儿子。「要是生儿还在该多好?家里还能热闹些。」 「别伤心了,小贤不是个没福气的,他会好好的。」景狄也舍不得亲儿子。他已经没有父母亲戚了,只剩下妻子儿女。 「生儿明年四月也该满十一了,看着小夏我就心疼。」李珍娘拿着手绢抹眼泪。 景狄吹了油灯,说:「睡吧。既然放心不下生儿和小贤,明天我陪你去大佛寺走一趟吧,帮生儿做一场法事,也帮小贤求个平安符。」 景狄和李珍娘起的格外早,景夏起的时候李珍娘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小夏,这些药熬了给屋后那人服下。我和你娘要去大佛寺,估计要到晚上才回来,你做好了晚饭等我们。好好在家待着,不许乱跑。」景狄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 「是,爹。」景夏应声说道。 景狄牵着家里那匹骡子,在镇里买了香蜡纸烛就往大佛寺赶。景夏趁着太阳还没出来出门割了一背篓猪草和兔草回来,收拾完家里的一切,把衣裳提到河边洗了晾好。用药罐子熬了药,等药不烫了之后端到后屋去。 推开门景夏才看到床上并没有人,「人呢?」景夏把药碗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嘟哝说道。 「闭嘴,最好别出声!」身后那人不知突然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掐着景夏的脖子说道。 景夏知道这人是练家子的,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把郭弋引来她就可以脱身。 「我问你一个问题必须如实回答,不然我要了你的命!」那人凶神恶煞的威胁道。 景夏点点头,表示顺从。 那人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蜀州永平县永安镇平安街济慈堂。」 「是你救了我?」 「是我爹上山采药的时候把你从河里救起来的,你在我家已经躺了三个月了。」景夏想,要是知道这人会恩将仇报,当时就不该救他。 「你爹呢?家里有些什么人?」 「我家里有爹娘,有个哥哥,被征入伍昨天走了,家里还有个来投靠的表叔,爹陪娘去大佛寺上香去了,给大哥祈福。」景夏说道。 郭弋站在门口,对那人说道:「原来这世上还真有恩将仇报之人,我们救了你,你还捏着我家小夏的脖子不放。」 或许是郭弋的神色太过可怕,那人松开了景夏的脖子,对郭弋拱手拜道:「在下不知这是什么地方,还以为是坏人的老巢,所以出手重了些,还请这位大叔和这位小妹妹原谅。」 景夏挪步到郭弋身边,不满地说:「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坏人啊?」 那人身上还缠着纱布,走路一瘸一拐的。 「你最好躺下养伤,我们没把你扔出去就是好的了。记住,我家给你治病的时候花了不少钱,记得给汤药钱,这药钱嘛起码得一千两。」 那人刚要反驳,郭弋又说道:「你的命应该能值这个数,小夏,我们出去,别打扰他养病。」 有郭弋在,景夏胆子比较壮,虽然不知道那人到底有多厉害,但郭弋也不是个弱的。 那人喝了药,正儿八经的出来给郭弋和景夏道歉:「刚才是我的错,还请二位原谅。」 「你不用对我说这些,你得给她道歉才行。」郭弋指着景夏对那人说。 那人郑重的给景夏道歉:「姑娘对不起,刚才是我失礼了。」 「我胆子小,经不起吓,只要你下次见面不在掐我脖子就好了。」景夏玩笑说道。 那人听后脸上有些尴尬,「都是我的不是,让姑娘受惊吓了。」 郭弋对景夏说:「小夏,我看他和你哥哥差不多高,你去拿一套你哥哥的衣裳来给他换上,顺便做些饭食来。」 「好。」景夏应道。 v第三十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她找了景贤最宽大的衣裳送过来,放在门口后到厨房熬了一碗莼菜粥,炒了一盘红苕尖,一碗水煮南瓜和一节香肠送上来。 「小夏,你去买三斤猪肉回来,今晚杀一只兔子做一顿好的。兔子我先剐好了,你用卤水煮一煮就好,不要怠慢了病人。」郭弋拿出二十文钱来交给景夏,意图很明显的想把她支走。 景夏识趣,接过钱到龚屠夫家买了三斤肉回来,又提着篮子到地里摘了新鲜的茄子、蒲瓜、豇豆和苦瓜回来。 「你是什么人我们不想知道,景家人救你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我看你也不像普通人,被人重伤成那样兴许你真的知道些什么惊天秘密,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只希望你以后不要给景家带来什么麻烦。」郭弋对那人说。 那人比景贤高一寸,穿上景贤的衣裳显得有些短。「我不会给这家人带来什么麻烦,再说那些追杀我的人也不一定知道我流浪到了这里。至于阁下这么不想我给你们带来麻烦,估计你们也不是久居乡下的普通人吧。我看阁下的气度,就不像个乡下农夫。」那人打量郭弋后说道。 「我突然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了,有时候人太过聪明了也不好。我们不知道你的底细,你最好也别管我家的事,不然我不能保证你能走出永安镇。话我们就说到这里,表兄快回来了,我先去接他们。」郭弋说完那番话出了离开了那人的房间。 郭弋拎了一只兔子麻利的杀了剥皮,景夏接过的时候还在冒血。 升好炉子,景夏洗干净了陶罐,把兔子清洗了一遍放进陶罐里,又把倒了些卤水进去,新加了花椒、八角、陈皮、桂皮、甘草、姜等香料进去,把陶罐放在炉子上煨着。 土灶大锅煮了两碗米,一半煮了稀饭,一半沥好用甑子做成干饭。肥肉用苦瓜炒了,瘦肉抹上苕粉和蒲瓜煮汤,茄子做了鱼香茄子,豇豆用来炒。等到饭做好了,兔肉也卤得差不多了,捞出来斩成小块,淋上调好的作料端上桌。 李珍娘回到家后,就把从大佛寺请来的观音像放进堂屋供着。景狄把骡子牵到后院拴好,郭弋过来告诉他说那人醒了。 「我知道了。」景狄说道。 郭弋冷冷的说道:「他太过聪明,只怕早已知道你我不是永安镇人这事了。」 景狄细细回想当年的事后说道:「还是不要自乱阵脚,免得让他知道更多。我想他现在没工夫来查我的事。」 景夏摆好饭,就去叫李珍娘他们过来吃饭。李珍娘看到那人穿上景贤的衣裳,又是一阵伤感:「看到他我还以为是小贤回来了。」 「哥哥昨天才离开,不过他会回来的。」景夏扶李珍娘坐下,问道:「娘,你要稀饭还是干饭?」 「先给我稀饭吧。」李珍娘说。 坐上桌后,景夏给李珍娘夹了一只兔腿,「娘,尝尝我做的卤味。」 饭桌上,景狄问了那人大致的情况,那人说他是做茶叶生意的商人,路上遇到土匪被追杀落下山崖,后来就被景狄所救。他还说他叫王富贵,景夏听后大笑了数声,王富贵,这个名字配在他身上真是太好笑了。 「丫头,吃肉。」郭弋给景夏夹了一块兔肉。 景夏闭嘴不笑了,但她真的很想笑。王富贵,这么一个芝兰玉树美姿仪的男人叫这么俗的名字,无论怎么想她也不觉得是真的。想到郭弋和景狄都对这个叫王富贵的人讳莫如深,就低头专心啃兔肉。 王富贵把桌上的每道菜都尝了一口,说道:「景姑娘小小年纪就能做出如此美味,在下今天有口福了。」 景夏回道:「王公子谬赞了,我的厨艺比不上我娘的十分之一。」从那人的气度和面相看,不是富便是贵,什么好吃的没见过,刚才那句话说得太恭维。 饭桌上只有景狄时不时的说些话,不过都是吩咐他注意养伤之类的。「多谢景大夫救命之恩。」王富贵对景狄一拜。 景狄谦虚道:「老夫是大夫,理应如此,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至于公子要谢的话,老夫不介意你多付一些诊金。」他的贪财都藏在一双发亮的眼睛里,不过景夏知道他是装出来的,景狄最擅长示弱,用一副虚伪的老好人的样子伪装自己,因此景夏更好奇景狄从前是做什么的。 「诊金倒是不难,不过在下现在身无分文,只有这块随身携带的玉佩还值几个钱,我想这块玉佩充作诊金足够了。」王富贵取下腰间的一块紫色的玉佩放在桌子上。 景狄不多说客套话,直接接过玉佩,说:「当真是一块好玉,不过看样子像是公子家传的东西,老夫也不好占为己有。不如这样,等公子回家后带了银钱来换如何?在你的银子没送到之前,老夫先为你保管这枚玉佩。」 「如此甚好。」王富贵说道。 饭后,景狄给王富贵诊脉,说道:「公子的外伤已经痊愈,不过内里还得好生调理,尤其是你的双腿伤得太重,必须好生将养,否则不到四十只能坐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有这么严重?」王富贵听后皱紧了眉头。如果双腿好不了,他这辈子就完了。「景大夫医术高明,还请大夫帮一帮在下,无论出多少诊金在下都愿意。」 景狄略微犹豫,捋着胡子说:「至于这诊金嘛,以公子的财力倒是付得起。不过公子的腿不是一时半刻能调理好的……」 王富贵直接说道:「在下愿出双倍的价钱。」 「老夫犹豫的倒不是钱财问题,而是你的伤势太重。不过既然公子愿意出这么多诊金,老夫也不好意思拒绝。只是这镇上人多嘴杂,老夫劝公子若无事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好,万一招来了什么麻烦就不好了。」景狄直说道。 不好意思收下,他看这四十来岁的男人很好意思。既然他们不说,他也不多问,只要确定这家人对他没有恶意就好。王富贵笑了笑,说:「在下绝不会给大夫家惹麻烦,请景大夫放心。」 「如此甚好。」景狄笑道。 景夏一大早割了草洗了衣裳,又在地里摘了两个西瓜一篮子甜瓜回来。到厨房的时候,李珍娘正在熬药。「娘,我看地里的玉米能收了,什么时候扳玉米?」景夏拿了个水桶,把西瓜放了进去,再掉在水井里冰着。 「就这两天吧。」李珍娘扇着扇子说。 v第三十一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自从景贤从军后,李珍娘每天都要在观音像前拜上一拜,求他保佑远在北边的儿子。听说抄经书能积福积德,李珍娘不识字就让景夏抄。正午日头毒辣,景夏无事只能待在家里,沾了墨坐在屋里抄经书,小花趴在她脚边吐着舌头。 春困秋乏夏打盹儿,天气一热就容易犯困,景夏抄着经书抄着抄着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在山里采药,在河边洗手的时候看到河中间飘着一个大箱子,好奇之下淌水把那个箱子捞了上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银珠宝。 景夏从没见过这么多好看的金银钗环首饰和珍珠玛瑙等东西,双手捧着金银珍珠欢喜得不得了,还以为自己走大运了,这比买彩票中了五百万还开心。结果从里面蹦出一条毒蛇来咬伤了她的手,后来又咬着她的大腿不放。景夏拿起镰刀把蛇砍成两半,蛇身那部分在地上蠕动了几次后就跑了,蛇头却紧紧咬着她的腿不放。她正在寻思如何拔了蛇头时,那一箱金银珠宝全部变成了一个死人,还是一个被碎尸的死人,她吓得拔腿就跑! 「汪!汪!」小花大叫了几声,见到景夏不醒一口咬在她的小腿上。 景夏从梦中惊醒,看到小花耷着耳朵正摇着尾巴看她。景夏摸了摸小花的头,「都说狗眼睛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你也看到那个被碎尸的人了?」 小花又汪汪的叫了两声,爪子掏了掏景夏的大腿。「白日做梦一场空,还好是个梦。」景夏铺平了纸,继续抄写经书。她枕着佛经还能做噩梦,当真有些疯魔了。 晚上,一群黑衣人潜进永安镇,挨家挨户的找人。镇上的狗汪汪的叫个不停,但很快就消停了。景夏被狗吠声吓醒,穿上衣裳离开了自己的房间。院子里小花也在跟着叫,景夏示意它安静,小花呜呜了几声就跑回柴房睡觉。 「表叔,你睡下了吗?」景夏敲了敲郭弋的门。 郭弋开门后问道:「怎么了?」 「表叔,你听到狗叫声了没有?镇上的狗从来没这么叫过。」景夏问道,又追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你是说……小夏你先回去睡觉,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装睡,懂吗?」他突然想到什么,就到后院去敲开了王富贵的门,「你赶紧躲到地下室去,三天都别出来!」说着就把王富贵推到地下室去,用大水缸堵上。 景夏战战兢兢的回到自己屋里,捂上毯子睡觉。屋里静得可怕,她躺在床上听到房顶上稀稀疏疏的脚步声,还有掀开瓦片的声音。 往屋里放了迷烟后,房梁上的人下来后在房子里找了一圈,没发现别的后匆匆离开,又去了景家另外的地方。 小花听话,出乎预料的没有狂吠。 第二天天亮后,不少人家发现自己家养的狗都死了,脖子上有一道伤口。小花跟着景夏出门看死狗,它吓得躲在景夏背后不敢看躺在地上的伙伴儿。 王大婶一副见鬼的样子,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哦,昨晚狗叫得那么大声。我本来想起床看的,结果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今天一大早起来就看到我家的狗死在了院子里。」 「是啊,我昨晚也听到了,我在永安镇上住了大半辈子,狗从没叫得那么大声过。」好些人应和说道。 死狗的事情在镇上传了几天,都说镇上闹鬼了,后来渐渐没了声息,因为后来几天镇上什么事也没发生。 镇上的人都忙着收玉米,谁也没那个闲心再管死狗的事。狗死了就埋了,在有小狗家的人那里买了一只回来养着看家。 吴氏现在和李珍娘突然和好,两人也不像往日那样拌嘴吵架,每月初一十五都约好了去大佛寺拜佛上香,给她们的儿子祈福。 王富贵在地下室待了三天才出来,他私下里问郭弋发生了什么事。 「三天前镇上来了一群杀手,估计是找你的。」郭弋简单的说了一句,还好他把王富贵来时穿衣物等全烧了,被当做诊金的那块玉佩景狄也藏好了才没被发现。 王富贵苦笑说道:「看来那群盗贼真的盯上我了,家里有钱了也不是好事啊。」 「虽然那些人走了,你最好还是小心些。」郭弋说道。 景夏和李珍娘去地里扳玉米棒子,景狄负责挑回来,郭弋的右手还没完全好,就负责砍玉米杆。收完玉米,又开始给红薯除草,景夏整天都忙得团团转。穿过来这么些年,她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我再给你施一次针,你这右臂就完全康复了。」景狄在火上烤银针。 「多谢。」郭弋说道。 「手好了有什么打算?」景狄问道。 郭弋思忖片刻:「还没想好,总之不会走回头路。」 「我看也好,别去打打杀杀的了,我看着也心慌得很。人手里的利器最开始用的时候也许会不适应,但总会越用越锋利。不过太锋利了,主人会担心它割伤手,或者用旧了有残缺,就会毫不犹豫的毁掉它或者扔掉它。你是一把利器,当时就是因为太锋利,所以才会被毁掉吧。」景狄在郭弋的手臂上扎了几针。 「鸟尽弓藏的事,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也不一样?」 景狄苦笑而不语。 王富贵为了让腿早些好,每天都要在景家的院子里一圈又一圈的散步,景夏每天喂兔子浇花晾衣服都能看到他在院子里不厌其烦的走路。 「你想早日康复,也不用每天这么走啊。爹当时给表叔治手臂的时候教了一套按摩法给他,每天照着按摩可以舒筋活络。」景夏是在忍不住说道。 「我每天无事可做,只能这样一圈一圈的走。景大夫又上山采药了?」王富贵问道。 景夏正给月季花浇了水,说:「是啊,家里好多药材都是爹从山里采回来的。」 「我看你爹不像本地人,一个乡下郎中,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医术?」王富贵试图从景夏嘴里套出些话来,他着实觉得这一家人怪得很,家里有一个比御医医术还高明的大夫,还有一个练家子的表叔,那表叔虽未展示武功,但他仍能感觉到那个表叔一点儿也比不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会武的人差劲,或许比他爹更厉害。 v第三十二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还有这个小姑娘,他实在看不出她哪里像她的父母,李珍娘是一张盘子脸,人长得算不上十分好看,但总有五六分。这个叫景夏的小姑娘有一张鹅蛋圆脸,长得眉清目秀,容颜娇美,杏眼高鼻梁,皮肤很白,就算常年劳作她的皮肤也没晒黑,娇憨中却带着一股精明。李珍娘身量不高,景狄的身材算中上,景夏不过十来岁,和李珍娘站在一起差不多高,可以说,景夏身上没半点李珍娘和景狄的影子。 「我爹娶了我娘,在镇上住了这么多年,当然是镇上的人了。难道乡野间就不能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古代好多名医都出身乡野。」景夏对王富贵十分谨慎,并不多说景狄的事。 「住了十年八年,也不一定就是本地人。」王富贵说道。 景夏反问说:「既然不是本地人,那你觉得该是什么地方的人?」 「这个……只怕只有你父亲才清楚。」王富贵笑道。 「你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吧?」景夏问道。 王富贵的双手在腿上捏了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景大夫说要想完全康复还得等些时日。」 其实景夏巴不得他马上走人,总之看到这人她心理十分不安,联系前几天的梦和那天晚上莫名闯进她家的黑衣人,她总觉得王富贵是个祸害。 「哦,听我爹的话总没错,你的腿早些恢复了也可早些……回家。」景夏心想下逐客令不能太明显,还是用回家一词比较妥当。 「是啊,可以早点回家。」王富贵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些许惆怅。 景夏转动轱辘,捞起水桶里的西瓜,切成块后端到院子里,说:「吃西瓜。」 「你家种的?」王富贵接过景夏递过来的西瓜说道。 景夏喂了一片给嘴馋的小花,小花伸长舌头努力舔西瓜上的汁水吃完一片后又眼巴巴的盯着景夏。景夏又送了一块到小花的嘴边,等它吃完了打水洗手,自己拿了一块吃:「是啊,家里什么蔬菜瓜果都种了一些,哪能什么东西都去买?」 「那天看你在抄经书,你会读书识字?」王富贵大大的咬了一口西瓜,汁水溅得他一脸都是。 「我娘说种田辛苦,不想让我哥在乡下种田,搬到镇上后就送他去学堂。他每天下学后都会教我,说让我也跟着学学,他也可巩固一天的功课,所以我也会读书认字。」今年的西瓜好甜,景夏吃了一块又拿了一块吃。 「听景大夫说,你哥哥参军去了。」王富贵说。 十五岁的年纪,放到现代也是上初三或高一的年纪,用大人们的话说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景贤和龚敬就早早的被拉去打仗,虽说他们的武艺不错,但战场上的事哪有那么好说的?「三个月前走的,那时候你还没醒。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回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懂得这个道理。 李珍娘回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景夏迎上去问道:「娘,怎么了?」 「听到北边传来消息,说朝廷出师不利,已经连败好几场了。匈奴人对待俘虏,不是砍头就是活埋。我担心你哥哥他……」家里有参军的人,就格外关注北边的战况。 「娘,哥哥身手那么好不会有事的。」景夏劝说道。说话的时候景夏也有些底气不足,毕竟都说徽朝内部腐败已久,军队早已腐朽。那些人除了用兵器对准反抗他们的臣民外,对外则是一滩烂泥,不用打,内部早就搅得一团糟了。 李珍娘哭着叹气:「战场上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小夏,你再帮我抄一百份金刚经。」 「好,我马上回屋抄写。」景夏扶着李珍娘回屋,李珍娘刚进堂屋,就给观音上了一炷香,放上供果后拜了又拜。 景夏看着厚厚的一本金刚经,一百遍,不知道要抄到什么时候。「要不我帮你抄?」王富贵敲开景夏房间的窗户说。 「不行,我帮我哥哥抄才更灵验。」景夏拒绝道。 王富贵说道:「你父亲救了我一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抄写经书为他的儿子祈福有何不可?想必佛祖不会怪罪。再说我的字比你写得好,抄写的速度也比你快,你娘又急着要,何不一起抄呢?」 景夏咬着笔头想了想,说道:「那好,我再去拿一副笔墨来。」 王富贵的字果真远胜于景夏,抄写的速度也比她快上许多。他的字笔力遒劲,挥洒自如。明明是正楷小字,他却写出了飘逸之感。景夏很想问王富贵到底是什么来历,但郭弋告诉她说知道得越少越好,尤其和王富贵有关的事。 「当真写得好,比学堂里的夫子还写得好。」景夏由衷表扬道。 王富贵一点儿也不谦虚:「那是当然。」 听到北边战况紧急的消息,郭弋对景狄说道:「我到北边走一趟,不管是胜还是败,一定会把小贤和龚敬带回来。」 李珍娘哭着跪在郭弋面前:「大兄弟,谢谢你了,我先给你磕头了。」 「表嫂,你先起来。当年表兄收留了我,让我有个落脚处,又供我白吃白喝这么些年,我为景家做些事是应该的。」郭弋虚扶了李珍娘一把,到最后还是景狄扶她起来的。 「如此,就拜托你了。」景狄对郭弋深深的作了一揖。 景夏到龚屠夫家买了肉,又到专门买菜的刘家买了些反季节的时蔬回家,做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饭给郭弋践行。 「这是一路上能用到的盘缠,你带着吧。还有家里那头骡子,你也牵走吧。」景狄递了一个钱袋子给郭弋。 「骡子留下你们要用,马的事我会想办法,我会接他们回来的。」郭弋重复了后半句话好几次。 天蒙蒙亮的时候郭弋就走了,永安镇也开始丰收了。朝廷又以粮草为名收了大半的粮食走,每户还得交一两银子的军费。这次是匈奴进攻,要制造兵器,给军人们发饷银,老百姓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把粮食晒干了赶紧交税。 景狄在交了税后,常往山里跑,每次回来都背了一大背篓药材回来拿到县城卖了。景夏如往常一样,做了家务活儿后就待在家里抄写佛经,陪李珍娘纳鞋底说话。 王富贵闲来无事的时候,拿了几本医书坐在桂花树下翻看。这个时候桂花开了,满院子都是桂花的香气。 「我看着今年的桂花开得好,摘一些来做成桂花糕吧。我记得一年你和小贤还有敬儿都抢着吃。」李珍娘闻到桂花的香气后说道。 v第三十三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龚敬最喜欢和我抢东西,我要的东西他一定会抢。」景夏说起那些旧事的时候也笑了笑。 李珍娘笑道:「原来你们三个在一起多好,虽然总是打打闹闹的,也比现在冷冷清清的好啊。」 「娘,我还在家陪着你呢。」景夏说道,这话说得有些不满的味道。 李珍娘抚着景夏的头发:「是啊,还有你呢。」 年底的时候,王富贵突然失踪,带走了景家的骡子和五十两银子,连一封信都没留下。李珍娘只是坐着叹气,说看那小青年长得挺整齐,想不到竟然是这种人。 「娘,他的玉佩还在我们手里。既然他牵走了我们的骡子又偷拿了我们的银子,我们就把他那块玉佩当了。爹不是说那块玉是好玉吗,起码也值个一千两。」景夏心里气不过,走就走吧,不留一封信就罢了,连声谢谢也不会说,还顺手牵走了她家的骡子和银子,着实让人气愤。 「我看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他就这么悄悄的走了,也许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景狄说道,至少那块玉佩还握在他手上,他知道那块玉是王富贵家的祖传之玉,是留给下一任家主的信物,王富贵不会那么轻易的就不要了。 徽朝和匈奴之间的战争,最后以徽朝大败告终,听说去的十万人马,死了近八万人。徽朝大败后主动求和,愿意割让东北的土地换取和平,于是这一仗就这么算了。好多人都愤愤不平,他们的儿子被送上战场丢了性命,最后还是个大败的结局,并且还丢了东北地区大片的土地,似乎那八万浴血奋战将士们的牺牲变得一文不值。听到这个消息后,镇上好多人家都哭了。 景狄和李珍娘听到这个消息后什么也没说,就静静的坐着。景夏一直认为景贤和龚敬不是短命之人,他们一定会活着回来。 又到了谷雨的季节,那天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景夏正在捞河里的浮萍回家喂鸭子,远远的就看到三个人影从远处走了过来,定睛一看正是郭弋、景贤和龚敬。她兴奋得放下手里的网和木桶,飞奔回家通知景狄和龚屠夫他们。 「真的回来了?」吴氏激动地握着景夏的手。 景夏亦是心情激动,说道:「真的回来了,我在河边捞浮萍的时候看到的,不会错!」 吴氏扯开嗓子喊道:「老头子,敬儿回来了。我们快去接他们!」 景夏通知了龚家后又飞奔到清河那边,李珍娘早就搂着景贤哭成了个泪人,「长高了,瘦了又黑了。」李珍娘盯着景贤上上下下的看了个仔细,又搂着景贤一阵哭。 倒是龚敬,一见面就问景夏有没有想他。「没有,一说到你就想到过去你和我抢东西的时候。」景夏说得十分不客气。 「还是那么小心眼,果真是个小女子。」龚敬也长高了一大截,瘦得橡根竹竿,脸黑得只剩眼珠子在转。 「你变丑了,过去多俊啊。」景夏笑说道。 龚敬慌道:「有吗?」扭头去问景狄夫妻,「景伯伯李婶婶,我真的变丑了吗?」 景狄和李珍娘都笑道:「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敬儿是整个永安镇最俊的男儿。」 龚敬老觉得景狄和李珍娘是在糊弄他,站在桥边往外探,水里倒映出他黑黑的皮肤以及凸出的颧骨和凹陷下去的脸颊,讪笑道:「是挺丑的。」 「赶紧回家吧,你娘估计也在等你呢。」景夏催龚敬说。 龚屠夫和吴氏撑着大黑伞急匆匆的赶来,夫妻二人搂着龚敬又哭又嚎的,看到龚敬枯瘦的样子,吴氏特心疼,摸着儿子的脸,说:「敬儿,你怎么瘦成这儿样子了?走,回家去。娘给你煮肉吃!」 回到家后,李珍娘到龚屠夫家买肉,今天吴氏高兴,白送了李珍娘三斤肉:「拿着,提回去给小贤做一顿好的。我这里还有一只猪脚,也拿回去吧。」 「这怎么好?」李珍娘坚持要给钱。 吴氏把钱推了回去,说:「你家大表弟救了我儿子的命,我谢你们还来不及,这点儿猪肉和这根猪脚,我还是给得起的,拿着吧。」说着就把猪肉和猪脚·交到李珍娘手上。 李珍娘推脱不过,接了肉回家,用黄豆炖了猪脚,做了一大锅红烧肉端上桌。景贤已经洗了澡换了一身衣裳,晚上端着饭碗就狠扒饭。 「慢些吃。」李珍娘拍着景贤的后背说道。 「大哥,喝汤。」景夏呈了一碗猪脚汤递给景贤,又乘了一碗给郭弋,「表叔,辛苦你了。」 景狄给郭弋倒了一碗天麻酒,问道:「郭弋,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郭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说道:「我在路上遇到了麻烦,耽搁了几天。到战场后只剩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徽朝士兵的尸体。后来我偷偷的潜到徽朝军队撤退的大营,翻看最新阵亡将士的名单,在上面发现了小贤和敬儿的名字,就到战场上去找他们。第二天终于在死人堆里找到了他们,还好他们隔得近,都还有一口气。我用遗留在战场上饿战车把他们拖到徽朝境内,找大夫给他们医治,等他们的身体康复后再准备回蜀州。」 「后来我想他们毕竟是入了籍的兵卒,就先带他们回了军营。那天正好在发饷银,那头目见了我们,还以为我们是骗子,想骗军饷。说来可气又可笑,我当时就想带着他们两个回来。转念一想,如果没证明他们没死,那他们以后被发现后不就成了逃兵?我就带他们去见掌管军籍的人。那时候整个大营士气低落,无心再战。他们说朝廷养不起那么多士兵,反正剩下的都要让他们回乡,所以就把小贤和敬儿的军籍消了。可笑的是那人还一直对我们哭诉说朝廷多穷,发不起粮饷,就不给他们两个回乡的银子。我不想和他们唧唧歪歪的,就带着他们回来了。」郭弋嘴角微微上扬,说话的时候讽刺味十足。 景贤没有说话,低头吃饭,似不愿想起战场上的经历。「吃了饭回屋睡觉吧,你现在在家,都没事了。」景狄也心疼的为儿子夹了一坨猪腿肉。 「嗯。」景贤应道。 景贤起得很早,景夏准备出门割草的时候景贤已经在院子里散步了。天气放晴,天空一碧如洗,院子里的花草在雨水的滋润下长得越发茂盛。昨天还是花骨朵的月季开了好几朵,花瓣上还有晶莹的露珠。景贤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专注眼神看着那群茂盛的花草和笼子里的兔子。「小夏,我真的回家了吗?」他总有一种一觉醒过来还在战场上的感觉。 景夏背上背篓,说:「大哥,你真的回家了,昨天回来的,爹娘和我都去清河边接你了。」 v第三十四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你要出门割兔草?我跟你一起去吧。」景贤说道。 出了门,太阳还未升起,东边的云已被染红了。田里的稻秧抽出几片新叶,上面还挂着露水。田里的红螺缓缓的爬到稻秧上,产下一堆红色的卵,田梗上的青蛙受了惊吓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浮萍下还有没蜕尾巴的小青蛙,以及滑溜的蚂蝗。 景贤专注的看着家乡的风景,一排排稻田生机勃勃,还有不远处云雾缭绕的药王山。正好龚敬也出门来看风景。在田间看到景贤,走上前来,说道:「原来你也和我一样。想我当初离开家乡的时候还一番豪言壮语,说要保家卫国,把匈奴人赶回草原去。还没到北边就开始想家,想家里的大床,想娘亲做的饭菜。只想家那一条,就让我焉气了。」 「昨晚吴婶都做了些什么好吃的给你?」景贤问道。 「可多了,豆豉鱼,叫花鸡,卤鸭,红烧猪蹄,木耳菜煮的滑肉片,回锅肉,红烧肉,菌子炖的大公鸡。我娘知道我喜欢吃糖炒栗子和桂花糕,专门到县城给我买了好多回来,又给我买了新衣裳。」龚敬一一数着回家后的种种,叹道,「还是家里好啊。」 「是啊,家里好太多了。」景贤伸了个懒腰说道。 草上还有露水,必须等水干了才能喂给兔子吃。景贤拿了晾干的草喂兔子,景夏正在晾衣裳,一边的小花正用它的前脚掌掏景夏的裙子。 「怎么了?」景夏回头问道。 小花坐下,朝景狄那里汪汪的叫了两声。 「我知道你担心大哥,我也一样。他刚回家,心里有事,让他先适应适应吧。你出去玩吧,记得别乱吃外面的东西。」景夏对着小花嘀咕一阵。他们家养了小花八年多,小花都成了一只老狗了,平日里机灵得很,好像家里人说什么它都能听懂。 小花摇晃着尾巴走到景贤跟前,凑上去舔景贤的脸,又用爪子掏了他几下。景贤握住它的黑爪子,摸了摸它的头。 景贤从回家那日就一直不对劲,景夏老早就看出来了。担心景贤憋出病来,景夏悄悄的问了郭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贤虽然已经十七岁,但到底是个孩子。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没有那么多明争暗斗,也没见过那么多血腥的场面,第一次上战场,难免心里害怕。一到战场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又亲眼看着那么多人倒下,谁心里都不好受。我刚把他们两个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瞳孔张得老大,可见是受了不小惊吓。后来在医馆治病的时候,两人老是做噩梦,又哭又喊的,见到血就害怕。他们醒了过后说,亲眼看到同村一起长大的柱子、小双、大山等伙伴在他们眼前丧命,心里伤心害怕。他们没受过训练就被直接拉上战场,什么准备也没有,能第一仗坚持到最后已经很难得了。你放心,我会多劝劝他们的。」郭弋解释道。 景夏对郭弋拜道:「多谢表叔了。」 龚敬和景贤没事的时候就在田间地头转悠,郭弋会说话开导他们。李珍娘和吴氏都到大佛寺还愿去了,回来的时候还给堂屋里的观音像挂了红上了香,嘴里念叨着多谢菩萨保佑的话。 永安镇上有好几个跟着一起走的人,他们的家人见到景贤和龚敬总要问问战场上的情况,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不过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他们死了,还是景贤和龚敬两个把他们的尸首背回来葬下的。住在乡下的李家人也到镇上来了,问起李山的情况时,李老三眼睛都湿润了。 「我找到表哥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李兴就剩下李山一个亲生儿子,景贤实在不忍把李山身首异处还缺了一条腿的事告诉他。 李兴的眼泪止不住的掉,最后抱着景贤说:「贤哥儿,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至于小山,我知道他……」 李兴在景家大哭了一场,李珍娘和景狄好不容易才把他劝住,想留他住上几天,李兴固执的要回家去,为此李珍娘也不多说。 经过郭弋的一番开导,景贤和龚敬都没刚回来时那么忧郁。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景贤变得更坚韧稳重老成,连龚敬也不复往日的跳脱顽皮,倒是变得更懂事,像个男子汉了。 初夏雨水多,涨了水后田间都在放水,水田里通常都有些巴掌大的鲫鱼和乌鱼,田里肥料多,水虫也多,还有落到水里的稻花和浮萍等,因此田里野生的鱼也不一定比河里的河鱼滋味差。景夏喜欢往外跑,下雨的时候也闲不住,拿了鱼筌和渔网就到田间放水的地方捕鱼。这种法子不费力,只要把鱼筌放在放水的地方几个时辰,到时候来取,除了有鲫鱼乌鱼之外,还会有些虾螃蟹之类的东西。 龚敬待在家闲着无事,跟着景夏一起出去捞鱼。「我刚打第一仗的时候冲得老快了,不过看到飞来的箭镞射穿了我旁边那人的脑袋后,我顿时就吓傻了。小夏,你知道吗,为了活命,我杀了好多人,我现在都能想起那些人临死前的样子。」 「我没上过战场,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那种地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有强者和坐在最后指挥的将军才不会死,在战场上你那样做也没错。」景夏说道。 「唉,我们刚到北边后的第二天就被拉上战场,不说没有像样的兵器,连一件铠甲都没有。我们新去的人被赶在最前面,好多人都是乡下的,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哪里懂得打仗的事?好多人在第一仗的时候就死了。前一刻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后一刻就身首异处变成一具死尸了。我和你哥有些武艺,在战场上靠自己的保住了命。你哥从小到大就想当大夫,杀人的事他很犹豫。不过那时候哪容他想那么多,最后被逼开了杀戒。」 「有一仗我们去突袭匈奴,哪想匈奴早有防备,来了个瓮中捉鳖,我和你哥当时都在那一队里,杀到最后只剩几个人了,我们抢了匈奴人的几匹马冲了出来。我不会骑马,你哥会。当时我坐在他后面,被匈奴人射来的箭伤了,逃回大营的时候体力透支,在军帐里躺了两天两夜。那一箭射中了我的后背,当时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军队里伤员太多,军医那管得上我,我那时发高烧,还是你哥哥救了我。」 v第三十五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后来最后一战,我们是在败得太惨,当时好多匈奴人来了,徽朝大军在气势上先输了。徽朝本就无心打仗,加上开战以来连败数十场,整个大军内部士气低落,匈奴人还没杀过来徽朝军队就跑了。我和你哥哥当时还在犹豫要不要跑,不过匈奴人很快,有一支军队从我们身后袭来,两面夹击大军,最后我们败了。我和你哥哥撑到最后,最后体力不支倒下了,身上还有好多伤,那时候我们两个都以为我们必死无疑,最后还是师傅救了我们,不然我们现在已经是沙场上的一具枯骨了。」 龚敬在回来两月后说起了战场上的事,他现在已经不再避讳战场上那些不愉快的经历了。 「人总要多经历些,才能长大,这次北疆之行回来后,我看你们都变了不少。」景夏放好鱼筌后回了家。 「以后必须向郭师傅请教。」龚敬更坚定了跟着郭弋学武的心,如果不是那一招两式,他早就命丧黄泉了。「不过小夏,你家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亲戚?」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记得表叔刚来的时候脸色可吓人了,你不知道,我那时以为他随时都会拔刀出来杀了我们全家,以至于我见到他都绕道走。」景夏笑说道。 「原来你也有怕的人啊。」龚敬不客气的笑了起来。 等到下午的时候,鱼筌里有了不少巴掌大或四指宽的鲫鱼,好几个鱼筌里还有乌鱼,最后两个里虾和田螺居多,景夏分了一半鱼虾给龚敬。龚敬坚决不要,说男子汉不该要姑娘家的东西,他要的话自会自己捉。 「好,你是男子汉,那我就不给你了。」景夏把装鱼虾的桶提进厨房,和李珍娘一起把这些东西处理了。乌鱼用来炖豆腐,小鲫鱼用来油煎,螺丝夹了屁股,抽了肠子,和着泡姜等辛辣香料炒了,虾去了背后的筋和尾巴,油炸后撒上盐和花椒粉芥末粉,用来下酒正好。 梅雨过后进入伏旱时节,地里的庄家长得飞快,农活儿不多,龚敬和景贤有更多的时间跟着郭弋学武。景夏坐在旁边看,也能学个一招半式的。 过了年后,三月,景贤十七,李珍娘琢磨给他娶媳妇儿,说这家的姑娘好,那家的姑娘农活儿做得不错,某个地方的某个村的姑娘模样好又孝顺,就是条件差了,家里没娘没爹,和她的老祖母一起过活,老祖母病后,一家子的重担都落到她头上。「那孩子模样确实不错,和咱们小夏差不多,就是皮肤黑,双手糙得很。平日里要做农活儿又要照顾病重的祖母,今年十一月底就十六了,性子又温顺,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景夏臭美说道:「和我差不多那她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而且不光漂亮,又孝顺又会做农活儿,加上她性子不错,那就一定不差了,家里穷也没什么大不了。大哥,要不要考虑一下?」 景贤狠瞪了景夏一眼:「闭嘴好好吃饭!」 「小贤是男孩儿,成亲的事不着急,咱们慢慢挑慢慢选。」景狄开口道。 李珍娘急道:「我这不是想抱孙子吗?」其实她是担心现今天下局势不稳又要打仗,万一儿子又被拉去当兵怎么办?上次要不是郭弋救了他和龚敬,她就见不到儿子了,她只是想让景贤早些传宗接代。 「你的心思我懂,小贤要是个有能力的,自会闯出一片天地,要是个没本事的,就在乡下种一辈子田吧。不过小贤娶妻这事先放下,以后再说。」景狄把李珍娘那些心思看得透透的。 「唉。」李珍娘叹气表示妥协。 景贤感激的看着景狄,他确实不想那么快成亲。 几天后,一个姑娘到景家求医,说她姥姥病重,起不来床,请景狄到她家看看。那姑娘确实可怜,身上穿的衣裳补了又补,鞋子也破了几个大洞。不过她一身干干净净,头发梳很整齐,没有半分小家子气。 景夏正洗了衣裳回来,正看到那姑娘跪在景狄面前求他去治她姥姥,叹道,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好,你先起来。你家的事我也知道,带路吧。」景狄扶那姑娘起来,他背了药箱就往隔壁村赶。 到了隔壁村,景狄终于见到了那姑娘的家。家徒四壁不说,屋里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她姥姥躺在稻草做成的床上,身上盖着一件破旧的衣裳。 「姥姥!」那姑娘扑到老人身上哭着喊道。 景狄给老人把脉,摇头道:「已经病入膏肓了,准备后事吧。」 「景大夫,真的没救了吗?」 「楚姑娘,你节哀。」景狄说道。生离死别他看得太多,每次都被这样哭声打动。 「其实我也知道姥姥病重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不是我无能没钱给姥姥治病,她就不变成这样了,都是我的错。」她并没有哭得歇斯底里的让景狄一定要救活她姥姥。 「生老病死任何人都无法抗拒,楚姑娘不必自责。」景狄劝道。 「楚月,你过来。」躺在床上的老人叫那姑娘说。楚月跪走到老人身边,「姥姥,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你呀,长得越来越像你娘了。你娘走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可惜我的身子不争气,没照顾好你,还拖累了你。」老人家枯瘦得像鹰爪一样手握着楚月的手。 楚月哭道:「没有,如果没有姥姥,我早就被后娘卖到妓院里去了,我谢姥姥还来不及。」 「景大夫,让你见笑了。」老人家说。 「大夫,我先领您出村子吧,我想和姥姥说说话。」楚月对景狄说道。 「那就不打扰了。」景狄对老人家拜了一拜。 楚月送景狄到村口后折回家里,端了一碗热水喂老人喝下。 「你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呢?」老人问道,她之所以在最后关头让楚月把景狄请来,就是看在景狄是大夫心肠好,家境又不错,前几日还有人对她说景狄的媳妇儿李氏打听楚月的事,估摸些有那个意思。而且景狄的儿子模样又好,整个永安镇上谁不夸景贤几句?她就想把楚月托付给景狄。 「姥姥,景家和我们无亲无故的,你说了他就会答应吗?我知道李大婶在打听我的事,但凭景家的家境哪里看得上我?我现在是个什么处境我心里清楚。」楚月低头说道。 v第三十六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你娘死得早,在你五岁的时候就去了,又没留下个儿子。你奶奶就逼着你爹另娶,哪想娶了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回来。她又生下楚家的长子,你奶奶又偏帮她。后来你爹又去了,整个家都落到那女人手里,见你模样生得好,就起了那等心思。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也不知你现在在哪儿受苦。」老人长叹一声说道。 「姥姥,还说过去那些做什么?楚家现在已经不姓楚了。」楚月说道,自从她爹死了以后,楚家又没别的男丁,后娘就带着楚家的家产和儿子改嫁了,连她儿子的姓氏也改了。 老人心有不甘:「我是你娘的奶母,看着你娘和你长大。你本是官家小姐,要不是爹娘早死,你就不会流浪到这穷乡僻壤来。以你的模样,嫁给乡下小子真是亏了。我还想着,景家的小子配不上你呢。」 「姥姥,不说那么多了,各人有各命,我以后会好好的。现在我已经不是官家小姐了,就不该再做那些不可能的梦了。」楚月抹泪说道。 老人家是半夜走的,楚月坐在她的尸体旁边守了一天,她把藏在草堆下她娘留给她的一只玉镯子拿到县城的当铺当了,买了一口棺材请人送回家。她自己给老人家擦洗了身子,换了寿衣,把棺材拖到荒野地里,自己挖了窨井把老人家埋了。 她从小不愁吃穿到十岁,后来逃离了那个家,跟着姥姥到了永安镇落脚,买了两亩薄田,种了些粮食。但两个一老一小的妇孺,也没多少力气下地种田,尤其是她们都没做过农活儿,开头几年的日子过得尤其费力。 刚到乡下的时候,身上带了好些金银首饰和银子,但她们不懂人情世故,钱很快就被花光了,要么就是被抢了,最后剩得不多。到现在,只有楚月她娘留给她的几件首饰了。 她不可能回去找后娘和祖母了,外婆家长辈已经过世,两个舅舅一南一北,舅母都不是好相与的,她刚离开楚家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去投奔两个舅舅,但她的舅舅一向和她娘不和,更瞧不起她爹,去了也不会好过,就心一横自己躲在乡下过日子。但她现在几乎走投无路的,只能去投奔荆州的大舅。 从战场上回来后,吴氏和李珍娘的心思一样,担心再打仗儿子被官府逼上战场白白送命,为了让龚家有后,也不管当年那个道士说她儿子会娶大官家的女儿,只求找一个乡下姑娘好传宗接代。龚敬见着媒婆在他家里像个鸡婆一样说个不停,心里无限烦躁。「娘,娶妻生子还早呢,你不用着急。」 「你懂什么?我这叫长远打算,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龚家也好有个后人不是。」吴氏指着龚敬的脑门说道。 龚敬烦不胜烦,把坐在一旁察颜观色的媒婆打发走了,说:「娘,我还没死呢,你就想起孙子的事了,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你不知道你上战场后娘有多担心,每月初一十五都到大佛寺拜佛,求佛祖保佑你平安回来。我这样做不也是早做打算吗?敬儿,听娘的话准没错!」 龚敬从前喜欢捉弄景夏,在她家习武那段时间里,他也老欺负她,惹她生气,但他还是喜欢那姑娘。有时候喜欢一个姑娘,男娃用喜欢用另一种方式引起她的注意,龚敬无疑是这种。只是景夏足足比他小了五岁,等到景夏并笄还有三年。「我的媳妇儿我得自己选,万一你给我选个丑八怪怎么办?」 吴氏登时来气,什么叫自己的媳妇自己选?她最怕儿子以后有了媳妇忘了娘,他自己选老婆,哪有把她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你是不是真喜欢景家那丫头?说!你想想,她现在几岁,你多少岁,就她那性子你以后只有被管的份!」 不说她不喜欢李珍娘,更不喜欢景夏,景夏从小性子就野,只要有谁敢说她家一句不是,她就敢还十句,还专挑别人家里的阴私,你说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就那么喜欢听别人家里的事,还不积口德?尤其是那姑娘还会武艺,镇上的那些无论是比她大的还是比她小的,只要谁敢捉弄她,都被她揍过,上门告状都不顶用,还被景夏说得灰头土脸的好没面子。如果以后她进了龚家的大门那还得!不说她的宝贝儿子被欺负不算,要是她不顺景夏的意,景夏抡拳头揍她怎么办? 龚敬深知吴氏不喜欢景夏,这个节骨眼上也不能触了她的逆鳞,「我怎么会喜欢那个野丫头,我喜欢温柔漂亮的姑娘。」 吴氏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龚敬:「真的?」 「真的。」龚敬应道。 「你发誓!不然我不信。」吴氏坚决道。 「娘,这个还用发什么誓。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担心那么多做什么?」龚敬有些心虚,其实他真有些担心以后会出什么事。 吴氏不依不饶,坚持要龚敬立誓:「既然你不喜欢,立个誓有何妨?」 龚敬无奈,举了右手指天发誓,说:「我龚敬要是喜欢景夏,这辈子就官途不顺,最后老死乡下。这样行了吧?」他知道吴氏最想让他当官,用这个来堵住她的嘴最合适。反正他也不想当官,尤其在看了徽朝军队内部的那些事后更不想。 吴氏慌忙堵住他的嘴:「你怎么发这么重的誓,还用自己的前途来赌。万一你真的仕途不顺怎么办?」 龚敬面上无奈的说道:「娘,不是你让我发毒誓的吗?再说我不喜欢景家那丫头,这毒誓又不会实现,你担心什么?」其实他也钻了个空子,他只说不喜欢景夏,又没立誓说不娶她。 吴氏面上一松,说道:「那倒也是。」 楚月在永安镇上买了些干粮和衣裳准备去荆州投靠她大舅,景夏在割草回来的路上见到了她,上前问道:「楚姑娘,你要去哪儿?」这几日镇上的人都在议论楚月的事,说她姥姥去了,又没个亲戚可以投靠,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她一个姑娘家,看她娇滴滴的模样就不是下地种田的料,也不知道她以后要怎么过活。有人还说她是落魄贵族家的小姐,走投无路在到乡下来的,这次估计是要到远方去投靠远房亲戚。 楚月背着灰布包裹,说道:「姥姥去了,在永安镇再也没有什么亲人。我想去荆州那边投靠舅舅,虽然我们两家从前有嫌隙,但还有血缘情亲,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有亲戚投靠自然是好的,但荆州那么远,你一个姑娘家只身上路只怕会有危险。」景夏说道。 楚月笑道:「劫财劫色吗?我身上没什么钱,要劫色的话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要真被劫色的话,我会自行了断,也好早日见到地下的姥姥和娘亲。」 v第三十七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要不找人送你吧,现在兵荒马乱的。」景夏对楚月的印象极好,虽然她不能嫁给景贤,但她还是希望她以后能好过些。 楚月笑着拒绝,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该怎么做。在乡下待了这么些年,我也知道知道怎样行走江湖,也知道怎样处理人情世故。我看你背篓里的草挺重的,快些回家吧。」 「好,那你多保重。」景夏还想说几句,楚月已经拒绝了。 「我会的,也许以后我们还会见面。」楚月说道。 景夏十分欣赏楚月这样聪明倔强有分寸又有骨气的姑娘,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她一定多结交结交。 「那是谁?」景贤到镇外接景夏回家。 景夏把背篓交给景贤,说:「是楚姑娘,前几天她姥姥死了,现在去荆州投靠她舅舅。她是个好姑娘,希望她一路上平平安安的,到荆州后她舅舅一家人不要太为难她。」 景贤记得很清楚,当时李珍娘就提过这个名字,还好一顿夸她。看到楚月渐渐远去的背影,景贤突然发现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今年一直都风调雨顺的,永安镇各处还沉浸在丰收的喜悦当中,就听到一个惊天的消息。说京城附近的渭河平原发生了大地震,宫室倒塌了一半,平民百姓死伤无数。 地震发生的时候是白天,皇帝还在内宫和他从江南搜罗回来的美人巫山云雨时,见到宫室摇动,连衣裳也未穿光着身子就跑了出来。京城的官员没死的都聚在没塌的地方商议怎样度过这次天灾,为了安抚京城附近的老百姓,要从离京城最近的粮仓调粮草进京。为了避免发生暴·乱,还调了一只军队到京城维护治安。 「爹,是不是又要发生大事了?」景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拿着镰刀割稻子。在古代,向来视地震大灾和彗星出现为亡国之兆,更何况地震之后的那天晚上,天空有彗星划过,把黑夜都照亮了。新旧王朝交替,最受苦受难的还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 景狄望着北边高低起伏的稻田,说:「爹自有打算,总保得住你们。」 景狄在秋收没结束就买了许多粮食放在家里以防万一,等到秋收结束后,加固了大门,也加厚院子的墙壁。 京城地震后,高层的人士不敢触怒百姓,因此不敢大肆征税,所以这个秋天收的粮食,大部分都是老百姓自己得的。 皇帝这次被地震吓得不轻,终于不再整日泡在女人堆里花天酒地,开始翻看书案上的奏章,不过所有的奏章说的几乎都是地震的事,说这次地震是上天给徽朝的启示,虽然都说地震有着不好的预兆,但也不失为让皇帝成为明君的转折点。还列举了一系列解决的法子,首先是大赦天下,然后皇帝斋戒沐浴三个月,到天坛祭天,为天下苍生祈福,再减免赋税,最后裁减后宫,放还宫里的宫女。 还有大臣说现在京畿之地受到重创,正是守卫薄弱的时候,要及早扩充军备,防范北边的匈奴和西北边上几个虎视眈眈的胡人节度使。 扩充军备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有人说此举会逼反百姓,不宜在此时扩军,应该及时拉拢民心,民心定则天下定。 两派在朝堂上吵个不停,皇帝最后被烦得头疼,直接走人了,留下众臣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皇帝大赦了天下,身穿孝服到天坛祭了天地祖宗,然后开始斋戒沐浴。不过其间李贵妃处死了皇帝从江南带回来的美女赵丽君——丽妃,说她狐媚惑主,在皇帝斋戒沐浴的时候让皇帝纵欲,与天下苍生和皇帝的名声不好,必须处死。 丽妃狐媚惑主的事传出去后,她很快就被关进了冷宫,最后被赐死在祭坛上,说是为了平息天地神灵和祖宗的愤怒,必须血祭才能消除皇帝因为糊涂犯下的罪孽。在道义上,李贵妃堵住了众人的嘴巴。但私下里谁不知道李贵妃嫉恨丽妃。丽妃是江南第一美人,老皇帝见到她就两眼放光,从此独宠赵丽君,宠幸后的第二天就封她做了丽妃。 一个只被宠幸了一夜的女人,一跃成为三妃之一,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在内宫风光无限的过了二十年的李贵妃终于有了危机感,她暗地里不知道多想杀丽妃而后快。李贵妃面上大度不在意,私下里老就看赵丽君不顺眼,尤其是赵丽君上位后老想找机会灭了她。但赵丽君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仗着皇帝的宠爱和自己多年学来的宅斗经验,让李贵妃多次下手都落了空。但最后还是李贵妃技高一筹,用皇帝斋戒沐浴的事扳倒了丽妃。 景夏这几日在家翻看景狄藏的史书,确切的知道这里也有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等,不过东汉在明帝那里出现了转折,汉明帝没早死,反而在位有五十多年之久,因此后来外戚干政的事极少出现。 东汉统治了这片土地近四百年,后来刘家的江山被萧氏抢走,萧氏建立的大荣朝统治了三百多年,后期出现了混乱,分裂了两百多年。再就是有两个家族从众多的小王朝忠脱颖而出,通过战争和联姻等战术,不断吞并周边力量弱的小朝廷,逐渐形成南北对立之势,南北朝时期长达四百年之久。再后来北朝那边出现了混乱,于是秦家的祖宗趁乱而起,先夺了北朝,当了北朝的皇帝,后来又通过战争灭了南朝,最后建立了统一的徽朝。 历史都有或多或少的相似,一个小小的变化,就把历史指向朝不同的方向。景夏这几日在家被景狄拘着读书习字练武。他说他能力有限,不能保护她一辈子,她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景夏也没多说,早晨就洗衣裳割草浇花,上午就读书写字,下午跟着郭弋学武,心里想着早作打算总比没打算好。 没多久西北的几个实力雄厚的节度使集成联盟,一起领兵趁着京城地震后不久攻打京城,借着天灾人祸为由,说当今皇帝昏庸无道,失德触怒上天,是天要亡徽朝,他们是顺应天意,要建立新朝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皇帝带着一干朝臣和后妃皇子仓惶逃出京城。都说蜀州中部平原是天府之国,蜀州首府锦城是天下少有的富裕城市,蜀州出产名贵的蜀锦,是京城贵妇们最喜欢的衣裳材料之一。 加上锦城气候适宜,风景优美,城内百姓广种芙蓉花,一到芙蓉花开的季节,整个锦城内繁花似锦,整座锦城,就像是一块绣着艳艳芙蓉花的蜀锦,华丽而美不胜收。因此,一干大臣把目光锁定在蜀州的锦城。 v第三十八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虽然北有秦岭,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但不失为一道天然屏障,剑门关等关口大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易守难攻,只要守住北边的关口,可保蜀中蜀南无事。况且自古以来,蜀中少暴·乱,是个难得的和平久居之地。 由于皇帝到得匆忙,到锦城后只能暂住在锦城巡抚的官邸里。巡抚忙着给皇帝造行宫,忙着拉壮丁修宫室,谁也不愿意为皇帝干苦力,好多青壮年都跑了,最后还是巡抚用暴力压了一些人来。 有抗击西北几位节度使大军的义军,说他们是目无王法之类的,要兴兵讨伐。由于皇帝逃出宫的时候没把废太子从监牢里放出来,结果断后那一批军人把太子从天牢里救了出来,要跟着废太子打天下。 废太子在被废之前颇有贤名,由于他的品行德行和他的皇帝老爹成反比,一直为皇帝秦煜所不喜,那时候皇帝专宠还是昭仪的李贵妃,李昭仪凭借着自己的手段在宫里迅速上位,成为皇帝的宸妃,从气势和威视上直逼皇后。 皇后已经年老色衰,皇帝早就厌烦了她,因此皇后张凤仪早就无心争宠,朝端庄贤良方面发展,又专心培养儿子。还是宸妃的李贵妃虽然长期承宠,但一直未怀上皇子,在宫里从长远方面来看,皇帝的宠爱远不如子女靠谱,加上李宸妃野心勃勃,想当皇后,想自己的儿子以后当太子,更想当太后,因此用了许多求子的方法,后来她果真生了一个儿子。 为了让儿子上位,她在皇帝的枕头边吹了不少风,加上太子一心想改革朝廷的弊端,触动了朝廷高官和某些世家的利益,因此里应外合,皇帝把太子废了,立宸妃的儿子为太子,宸妃也晋为李夫人。 张皇后由于太子被废的事彻底失了掌管后宫之权,但由于张氏家族在朝中的地位,皇帝还没废她,不过夺了她皇后的金印,把她关在长门宫里,过的日子比一个普通美人还不如。太子先被关在禁宫里,后来荣升贵妃的李宸妃梦到烧了一把火,她的儿子被废太子杀了,为了宽李贵妃的心,皇帝把太子关到天牢里,加上张家的周旋,太子面前保住性命,但确是终身监·禁,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不过李贵妃的儿子在四岁的时候就落水淹死了,李贵妃在这关键的时候又怀孕,生了个皇子。为了不让废太子有机会,她联合内宫宦官和朝中大臣,进言让皇帝立刚出生不到三个月的小皇子为太子。 因此这次废太子秦煦被救了出来,好多有志之士都愿意跟着废太子打江山。留在家的龚敬和景贤听后,对家里人说宁愿跟着废太子抗击西北胡人节度使,也不愿留在蜀州给昏庸皇帝修行宫。这次景狄并没愁眉苦脸,反而十分鼓励他去参加废太子的军队。 李珍娘犹犹豫豫的说:「大哥,你真的同意他们去,我怕……」 「这次不一样,我们不是为一个昏庸的皇帝打仗,而是帮助能扭转局势的废太子。虽然废太子现在还是戴罪之身,但我相信日后他一定能成为一代明君。」景狄肯定道。 郭弋亲自打了两把剑,一把给龚敬,一把给景贤。「我不担心你们,有了上次的经历,我相信你们这次一定能做得很好。不说建功立业是假的,时势造英雄,你们若是能人,一定能脱颖而出。如果不能,就当是为国牺牲。」 龚敬和景贤两人接过郭弋的剑,对他拜道:「谢师傅赠剑,徒儿一定不负师傅所托。」 送他们走的那天,吴氏拉着龚敬说长道短的,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儿子这次一定能出人头地,说不定真能当上大官。她和龚屠夫必须好生给儿子攒银子,先让儿子有钱立身。 「娘相信你一定成,还是那句话,你好好的打仗,帮太子打胜仗。」吴氏的话简单直接,龚敬连声应下。 这种时候龚敬也没对景夏说什么等他回来娶她之类的话,吴氏在这里,他不想以后两家人难堪。 「我们走了,爹,娘,师傅,你们在家要好好的,皇帝到了蜀州,咱们还是能忍就忍吧。小夏,你已经十三了,好好照顾爹娘。」景贤这次离家参军没了上次那么愁云惨淡,坚毅中透着几许从容和淡然。 景夏笑道:「哥,这话你都说了好多遍了,我知道。你要照顾好自己才是真的。」 「我知道。」 镇上的男丁要么参军去了,要么就被拉去修行宫了。景狄躺在家里装病,哪里也不去。都说医者不自医,景狄这病许久也没好,到景家来拉人的士兵也不好把面色苍白浑身无力的景狄拉走。李珍娘交了些银子打发了那些人才安生。 景夏正在给院子里的花除草修剪枝条,见到拉壮丁的人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看,忙躲了出去。「这种时候少惹事,先把皇上的行宫修好了再快活也不迟,我看她也就十三四岁,你也用不着这么饥渴。再说她家在永安镇,还能跑到哪里去?」另一个劝他说。 那人才不甘心的对景夏说:「你给老子等着。」 景夏把白日里发生的事和景狄说了,景狄沉吟半响,说:「你到乡下躲几天,暂时别回来,我到时候去接你。」 景夏迅速收拾了包裹准备去乡下躲几天,在李老三家住了几日,就有官府的人来找她了,说是锦城的行宫快修好了,要广选民女到行宫伺候贵人。但凡蜀州被选中的十三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容貌秀丽的民女必须到锦城行宫,违令者死。 「我说景姑娘,这可是好事呢。在开始修行宫的时候皇上已经说了这事,谁都知道咱们蜀州多美人,皇上想着让蜀州各地的知县把每个县里的美人筛选一番后送去,咱们宋知县是个好的,这不就选了你吗?这永安镇上的人见了你谁不夸上两句,瞧瞧这小模样,当真是如花似玉我见犹怜,就是和整个蜀州的姑娘比,谁比得过你呢?景姑娘,到了行宫后你的福气大着呢,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小的啊。」来报信的衙役刘文一脸讨好,就像景夏进了行宫就能当娘娘一样。 景夏还没回过神来,来接她的人就说了一大通话。「宫女的名单上有我的名字?」 v第三十九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精瘦的刘文笑道:「是啊,还有皇上的玉印呢,不信你看。」说着把名单展开,指着景夏的名字说:「景姑娘,咱们县你的名字可是排在第一位的。」谁不知道景狄家的闺女生的好,就是性子有些野,喜欢动手打人。但在皇帝面前,打人之类的恶习都可后排,只要美貌就够了,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是最怜香惜玉的主? 看到「秦煜」二字,景夏又好气又想笑,这皇帝还真是人如其名,整天只知道睡美人。不知先帝是怎么想的,给当今圣上起了个这样的名字,秦煜,情欲……尤其是现在,那几个胡人节度使都把他赶出长安了,国内各处的藩王都打着驱除胡虏的旗号帮忙打仗,谁不知打他们抢的就是皇帝的江山?这个节骨眼上皇帝陛下还想着寻蜀州各县的美人供他消遣暖床。难道他忘了京城不久前发生的地震和西北几个胡人节度使造反的事了?「什么时候走?」 「明天,现在县衙正派人通知名单上的人呢,只要齐了明天一早就走。」 「这么急?」景夏皱眉。 刘文笑道:「上头说宫里缺人,要快些才好,咱们才这么急的,不然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上头还说,要是名单上的姑娘敢抗旨,那就让她全家下地狱去。」 景夏听到这话后突然笑了,原来皇帝的本事都用在这方面上了,除了欺压弱小的女人和平头百姓外,他还能做些什么?不说当今皇帝多么荒淫无道,就说他那番行事作为,当真令人匪夷所思。先帝在政绩上没有大的建树,但也算得上是勤奋的君主,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败家子当皇帝?「那我今晚可以回家住一晚吗?明早我就到县衙报道。」 刘汉说道:「景姑娘是个聪明孝顺的人,自然不会拿父母亲人的性命开玩笑,我相信景姑娘明天一定会到。」 「到锦城伺候皇上,如能得到皇上的亲睐自然是最好的,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事谁不想呢?」景夏笑道,脸上满满的都是对锦城的向往。 对于景夏能得到皇帝宠幸的事,刘文并不怀疑。只要景夏有那个心,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景夏年轻貌美,作为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小鲜肉,更何况是皇帝?就算李贵妃得宠,谁又能保证皇帝会宠她一辈子呢?更何况皇帝老了,更有喜欢十四五岁小姑娘的癖好,「如此明日我就在县衙静候景姑娘了。」 「当然了,我又不是傻子。」景夏笑道。 等报信的官差走远了后,景夏才冷冷的笑了几声。谁愿意去睡那个已经快六十的又老又昏庸的皇帝?还说什么不去的就杀了那家姑娘的父母,真是可笑至极。 景夏收拾了包裹,和李家人打了招呼后回了永安镇。景狄见到景夏后连声叹气。景夏放下了包裹后说道:「爹,不会有事的。」这次选了那么多民女,难道皇帝要一个一个的看? 景狄欲言又止,最后选择不说话,李珍娘搂着景夏哭,「听说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娘,你别哭,又不是生离死别,现今这个局势变换莫测,说不定以后会怎样呢。我是爹和娘的女儿,哪有那么容易就死的,以后我还会回来的。」到这个节骨眼上景夏倒不害怕,她很庆幸这辈子有个当大夫又会读书识字的爹,还有一个武艺高强的表叔,她的医术虽然不精,但还能辨别各种草药,知道什么东西有毒无毒,武艺不高,但能撂倒好几个壮汉,至于那些宫里的宫女,还欺负不到她头上来。 「娘就是担心,你一个姑娘家在外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李珍娘擦眼泪说道,好歹也是她养了十三年的女儿,这亲情无论如何是割不断的。 景夏笑道:「娘,你忘了我跟着表叔学过武功吗?从来都是我欺负别人,哪有别人欺负我的份?」 「这话在永安镇上说说倒罢了,到了行宫哪行呢?在家有父母罩着你,闯了祸也有大人为你背着,但到了外边可不一样了。我听说伴君如伴虎,一个不小心就被虎吃了。那个李贵妃是个厉害人物,不然也不会荣宠不衰这么多年,你去了尤其要小心,凡事留个心眼,不可处处逞强,能忍则忍。都说枪打出头鸟,你要是不安分,只怕头一个被打死的就是你。」李珍娘担心道。她是个生于乡野长于乡野的女人,不懂宫里那些事,许多都是道听途说来的。都说宫廷里不愁吃不愁穿,但也是个人间活地狱。上一任知府的千金就是被选进宫,一开始很得皇帝喜欢,一路升到妃位。但后来出了事,皇妃被处死,知府一家也被抄了,女的被卖到勾栏院,男的被流放。 景夏上辈子上过历史课,看了不少正史和野史,同时也看了许多宫斗宅斗小说,尤其是某年热播的宫斗大戏《后宫xx传》,自然明白那些道理。她不会笨到对一个下半身已经入土的老皇帝自荐枕席,更不会去和精明的李贵妃一争长短。「娘,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您放心。到了行宫后,一切我自有分寸,不会给家里人添麻烦。」 「小夏……」李珍娘握住景夏的手。 「娘,你和爹都放心。我不会有事。」景夏坚定道。 晚间李珍娘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都是景夏爱吃的。李珍娘给景夏夹菜 ,说:「多吃点儿,宫里的菜虽好,但也比不上家里的。」 「谢谢娘。」景夏对李珍娘笑道。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在宫里夹起尾巴做人,比事事都要争个高低都好。我也不求别的,只要你平安无事就行。」景狄喝了不少酒后才说道。 「我明白的,爹。」景夏说道。 景狄给景夏到了一杯酒,说:「来,今晚喝一杯。」 景夏双手接过酒杯,说:「是,爹酿的栀子酒最香甜,我早就想喝了。」她一饮而尽,景狄又给她倒了一杯,说:「想喝就多喝几杯。」 「表叔,我敬您一杯,多谢您这么多年的教导,也许以后我就靠你传授的武功保命了。」景夏给郭弋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 郭弋说道:「你自己小心,少惹李贵妃,最好不要遇到她。」 「是,侄女知道。」景夏应道。 晚上,景夏吃了很多菜。李珍娘还在不停的给她夹菜:「多吃点儿。」 「娘,你也吃。我已经吃了好多了,再吃今晚就睡不着了。」景夏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说道。 景狄接话说:「没事,多吃点儿。我给你开一副消食的药,喝了就没事了。」 v第四十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景夏登时闭嘴了,看到碗里堆积如小山的肉,想想还是吃了吧,不知以后要多久才能吃到家里的饭菜。 李珍娘收拾了碗筷,拿了景狄开的消食药到厨房熬了。 景夏吃得太撑,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还是肚子胀。李珍娘熬好了药端来,说:「喝吧,在走几圈洗了澡早些休息。」 「嗯。」从小习惯了各种药味儿,景夏从不怕吃药。 一大早景夏就起床收拾好了包裹,吃了早饭后只有李珍娘送她,景狄和郭弋都没去。景夏出门前他们只说了一句万事小心谨慎后只剩长长的一声叹息。 县城里有一辆灰棚马车来接景夏,「娘,你先回去吧,我会小心的。」 「你也是,不求你飞上枝头做凤凰,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李珍娘拉着景夏的手说道。 「嗯,我知道。」 「景姑娘,该走了,不然耽误了时辰咱们可担待不起。」这次来接她的人还是那天来通知的那个衙役。 「娘,不用担心我,我会小心的。在家里你和爹还有表叔都要照顾好自己。」景夏说道。 景夏上了马车,撩开车窗帘对李珍娘挥了挥手:「娘,回去吧。」 马车颠簸了一个时辰才到了县衙,府内的院子里已经站了好些姑娘了,她们大都是农家女,出身几乎都一样,谁也不比谁高贵。她们身上穿的是家里最好的衣裳,但大部分的颜色也是灰白青蓝之类的颜色。要说乡下的美人也多,被选上的女孩儿个个容貌秀丽,只是从小生于乡长于野,无论怎样穿着打扮,身上都有一股土味儿,她们身上的小家子气更是掩藏不住。 乡下的姑娘从小住的是土屋,房顶是茅草或稻草盖的,家里吃的也是地里长出来的青菜豆角,见到县衙内的东西都忍不住想看,但又不敢看得明目张胆,只好偷偷的看上一两眼。她们差不多都是十三到十七岁的年纪,相互之间说着话,你说一句县衙怎么好,我说一句你的衣裳怎样漂亮,很快就熟络起来。景夏站在一堆女孩儿中间,个子和十五六岁的姑娘差不多高,景夏今天只穿了一件灰白布衣,梳了一个双平髻,头上饰物全无,站在一堆人中并不显眼。 这时候太阳升得老高,景夏在房檐处寻了个空地坐了下来。隔壁村的田甜见到景夏一屁股坐到景夏身边,和她打起了招呼:「想不到你也被选上了。」 「是啊,先恭喜你被选上了。」景夏对田甜笑了笑。 田甜傻笑道:「是啊,听说当宫女每月的月钱可高了,最低等的宫女一月也有四两银子。我在乡下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那么多银子。」田甜是个顶漂亮的姑娘,身量中等,由于长期劳作加上家里孩子多,她又是不受宠女儿,人很瘦。她人如其名,长得很甜美,笑容也干净纯粹,缺点差不多就是皮肤黑,牙齿也是如此。 「宫里锦衣玉食,就是宫女的日子也比我们好过。」景夏睁眼胡说道,谁不知道宫女就是受气包,只要主子们不高兴轻则被打,重则丧命,还没开始景夏不想打击她的自信心。 由于是同县的,加上两个村隔得不远,田甜和景夏格外熟络。和景夏说起了未来的构想,听她规划的无比光明,景夏只是一边听一边笑。她倒没那样的野心,只想待在不起眼的位置上做一个不起眼的宫女。攀龙附凤,她还不想做,也不敢做,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等整个永平县被选中的姑娘都到齐后,衙役让她们整整齐齐的站好,一排十二个人,一共九列。景夏站在最后一排第三个,左右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姑娘。 县里用灰棚马车送她们去锦城,永平县山和平地各占一半,出了永平县地势变得开阔平坦起来,一路也不怎么颠簸。从小地方出来的姑娘们有兴奋有害怕,也有对未来荣华富贵的向往。景夏抱着她的包裹坐在马车内的一角一句话也不说。 田甜看到景夏一脸郁郁的,和她身边的女孩儿换了位置,坐下来问道:「你怎么了?」连推了她几下都没反应,田甜轻轻的拧景夏的胳膊:「你怎么了?中邪了?」 景夏胳膊一阵痛,看到田甜紧张的看着她才说道:「怎么了?」 「我刚才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反应,还以为你中邪了就拧了你一下,你别放在心上啊。」 景夏胡诌说:「没什么,只是想爹娘了。我爹这几日身体不太好,不知他现在好些了没?」 田甜笑道:「你爹是咱们县里医术最好的大夫,他的病怎么不会好呢?」 景狄本就是装病,景夏笑了笑:「那倒是,我爹的医术我还是信得过的。」 往北走地势越加平坦,这个时节正是春花落尽的时候,草木繁茂,一路上天气倒是天朗气清,倒像是良好的征兆。到行宫那天艳阳高照,从蜀州各地赶来的姑娘齐聚在行宫大门口。 景夏上辈子趁着大学寒暑假期出门旅游到过西安,见过长安古城,到过南京见过六朝遗迹,去杭州见过南宋的皇宫,也去帝都看过故宫,眼前的行宫和她上辈子见过的宫殿差不了多少,或者说比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更气派恢宏。一座仓皇修起来的行宫都如此豪华奢侈,可见皇城里那座正牌皇宫恢宏到了什么程度。 景夏跟着各地来的农女一起打量这座行宫,三五个凑在一起小声议论,每个人眼里都有艳羡之色,对那座宫殿更加神往。田甜走过来挽着景夏的胳膊,说:「行宫真漂亮,比县太爷的府衙气派多了,你看那墙壁和房顶上的瓦太漂亮了,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里大都活在乡下,见到皇宫难免要叹息一阵。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皇宫,你说一座行宫都修得如此豪华,真正的皇宫得多奢侈啊?」景夏旁边一个唇红齿白的姑娘说道。她穿着一件粉色的襦裙,梳了一个螺髻,插了一支镂空雕花银簪,是这群姑娘里穿戴得最好的,模样也是极其出挑。 消息灵通的田甜对景夏说道:「这是县里林通判的女儿,叫林媳婉,是咱们永平县一等一的大美人。」景夏又多看了林媳婉一眼。 林媳婉觉察到有人在看她,朝景夏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见她容貌不俗,便挑眉问道:「你就是景夏,那个乡下郎中的女儿?」 「是,我是景夏。」景夏并不多说。她可不想得罪这位比县太爷千金气焰还高还清高还刁蛮的小姐。 v第四十一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林媳婉看到景夏心里难免不舒服,在县里她常听大人们说永安镇景大夫家的女儿如何如何,心里很想见上一见,她一直不相信一个乡下姑娘还能美貌到哪里去?难道比得过她林媳婉?今天见了景夏,就像喉咙里卡了一根刺,堵得慌。「别以为你长得好就可以自负美貌,不就是个乡下没见识的村姑吗?傲气什么?」 「林姑娘是永平县的才女,你说的都是对的。」景夏赞美得很直接,林媳婉听着十分讽刺,却又在景夏脸上看不到讽刺的神色,冷哼了一声走到一边不理景夏她们。 蜀州多美人,这话一点不假,这些姑娘有小家碧玉的,有花容月貌的,有明眸皓齿的,个个模样极其标志,景夏模样还没完全长开,站在她们中间也不显眼。 等人都到齐了,宫里出来的嬷嬷个个板着脸看着这群新来的姑娘,老眼轻蔑的看着她们。一群乡下来的没见识的村姑,身上的土味和油烟味儿闻着怪让人不舒服,用手里的绢子捂住口鼻,免得被那污浊的味道污了心肺。如果不是现在天下大乱,也轮不到她们到宫里来服侍,也没想过会在一堆死鱼眼睛里找到一两颗珍珠来,想到现在宫里缺人,只能催促她们两人一队排好了进宫门。 景夏和一个陌生姑娘排在一起,低着头目不斜视的进了大门。到了裕和宫,又站齐了,点了名,姑姑们训了话后才让她们吃饭。景夏从早晨一直饿到下午,肚子已经不争气的响了好几次,这会儿见到米饭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端起碗就吃。别的姑娘和她一样,饿得不行也顾不得自己是姑娘家,吃饭一点儿吃相也没有。 好几个有出身的尽管也饿,但顾及到家教礼仪不敢敞开肚子吃,是以她们把左右那些个没吃相的乡下村姑鄙视一番后才优雅的端起碗吃。旁边也有嬷嬷在看她们,光从吃相坐姿上就能看出她们的教养如何。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鸡窝里飞不出凤凰来。好几个吃相好的都让她们格外留意,那些没个吃相的难免被鄙视一番。 景夏自然是个没吃相的,只管风卷残云的消灭食物。那几个保持优雅吃相的姑娘很快就放下了碗,因为饭菜早被那些恶狼似的姑娘抢光了,难免又在心里鄙视她们一番:粗俗。 吃了饭后,所有的姑娘都站好了,几个掌事姑姑来回围着她们转了几圈,说道:「今天的午膳我和几位姑姑都看到了,不说你们的吃相如何,单看你们的模样举止就知道你们是个没教养的。宫里住的都是贵人,你们是要以后伺候娘娘和公主们的,切不可把你们在乡下的那番做派带到公里来。」 被无情训斥的姑娘们个个低下了头,最后都答道:「是。」 晚上宫里的宫女送来了换洗的衣服鞋袜和头饰,在大澡堂里,管事姑姑挥着戒尺在外说道:「都给我洗干净了,香胰子尽管用,洗浴用的香料也别省,把身子和头发都洗干净了,别让土腥味和烟火味儿熏了宫里的贵人。要是惊了宫里的贵人,仔细掉脑袋!」 景夏坐在浴桶里慢慢的洗,澡堂内有木板隔开,谁也看不到谁,嬷嬷让她们好好洗,她就好好的洗。她不是个没眼色的,那些嬷嬷们鄙视她们她又不是不知道。这年头最受苦受累的是乡下人,最被瞧不起的也是乡下人,但处于高层的人却理所当然的享用最所谓的低贱乡下人种的粮食,掠夺他们的劳动成果,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她们洗澡足足洗了一个时辰,把头发里的碎屑、身上的脏东西洗净后,换好衣裳用干帕子缴干了头发出了澡堂,管事嬷嬷让她们伸出手来一一检查,好些姑娘的双手染了黑色的汁液,指甲里也有污泥和汁液,管事姑姑用戒尺指着那些双手有颜色的姑娘:「明天一早把手给我洗干净了,指甲也剪了,看看成什么样子!今天先到这里,都回去休息吧。」 晚上睡觉的地方是通铺,床铺铺得整整齐齐,被折腾了一天的农家姑娘直接躺在床上,有的揉着胳膊抱怨说:「我在乡下干农活儿都没这么累。」这里的规矩态多,她们大字不识几个,胆子又极小,不敢不听话,只敢在私下里抱怨几句。 景夏坐在自己的铺上抱着双腿,头搁在膝盖处。这时候教她们规矩的嬷嬷又挥着戒尺来了,给她们讲睡觉的规矩,不许平躺,因为看起来像挺尸,是及其不吉利的,睡觉必须侧着身子蜷着腿睡觉,而且睡觉不许打呼噜。 「你们刚入宫,规矩还没学全,必须学好了规矩才能到贵人身边伺候。今天早些睡,明儿辰时三刻到葳蕤轩集合,谁迟到了就撵出去。」嬷嬷有些凶,所有的姑娘都垂首听着,齐齐说是。 住在葳蕤轩里的几乎是乡下姑娘,她们平日里在家也起得早,做早饭洗衣裳几乎都是她们的活儿,好些为了不迟到卯时左右就起床梳洗了。景夏有些认床,也起得早。 景夏到行宫后,多多少少收了她在乡里野蛮的性子,凭她一个小女子,还是玩不转皇宫的。这几日嬷嬷教她们什么,景夏就跟着学什么。第一天嬷嬷让她们在宫前的院子站了一阵,这群姑娘没别的优点,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服从管教。掌事嬷嬷让她们学什么,她们就学什么。 每天,她们总要在院子里站上那么些时辰,还说这是考验她们,平日里罚站之类的事不少,现在是训练她们。让她们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看贵人们不能平视,得低眉顺眼,说话不能大声,更不能吃葱姜蒜等有味道的食物,免得冲了贵人。走路不能像在乡下那样大跨步,必须走小步子,走路必须像个淑女,不要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景夏这几日跟着学怎样走路怎样站立怎样行礼,各种束缚这不许那不准的,难怪人人都想做主子,谁愿意做受气包?下人真是不一般的艰难。尤其在吃这方面,每顿只能吃七八分饱,不许吃多了,水也不能多喝,为的就是减少如厕小解的次数。景夏什么都能忍,唯独吃不饱饭这事不能忍,每次都想着怎样多弄些东西吃。 「小夏,你还是少吃点儿吧。」这几日来和她玩得好的唐青青劝道,「免得嬷嬷又要骂人。」 「青青,小声些,免得嬷嬷听到了。你说我这长身体年纪能不吃吗?其实你也想多吃些是不是?」景夏咽下一口肉说道,又赶紧扒了几口饭。 v第四十二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唐青青也是长身体的年纪,看着这些饭菜也想吃,经不起景夏诱惑,也跟着赶紧吃饭。景夏吃饭的速度极快,总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吃饱饭而不显得动作粗鲁,白天站立,练习行礼走路都是体力活儿。 练好了仪态走路行礼这些后,已经是两个月后,教规矩的嬷嬷们对这群乡下来的村姑又有了新评价,这些乡下姑娘都是个笨的。景夏其实是个极其机灵的人,但景狄给她灌输的思想是在宫里越傻越好,喜欢出头的那个总是被嫉妒且死得快的,所以装傻装到任何人都认不出来是一门高深的学问,目前景夏正在练习。 其实普通小宫女们都是不许读书识字的,在练好这些基本事项后嬷嬷们就开始问谁识字,景夏铁了心不出去,反正也没人知道她会读书写字。 几个县城出身的姑娘都站了出去,嬷嬷们对她们点点头,说:「你们都是个好的,以后可让你们伺候皇子公主。」林媳婉面上十分得意,应了是后轻蔑的看着景夏,那意思是长得好看又怎样,还不是大字不识一个,只能当卑贱的宫女。 景夏始终低着头没看被选中的那些姑娘一眼,人分批次挑选过后,景夏和剩下的那些姑娘还得继续学规矩,上午加小半个下午学端茶送水怎样应对贵人们的各种怪脾气,剩下的时间就做针线打络子,一刻也不停歇。 景夏低头看着手里的绷子,这辈子她八岁以后,李珍娘就开始拘着她描红学刺绣。李珍娘的女红做的极好,她和镇里针线铺子家的媳妇谈得来,偶尔也帮着做些衣裳帕子等东西。那时她跟着学做,手指头扎破了李珍娘也不让她休息,说这是姑娘家以后嫁人和生活的必备技能,必须学。是以景夏好生学了,自以为还做得不赖,到宫里后她的那些针线嬷嬷们瞧不上,说那些只是基本,想要绣出好绣品,还得好好学。 尚衣坊的徐嬷嬷看她有些天赋,就提了她去尚衣坊做宫女,每天教她做针线,没完成任务就被打手心。景夏心想,做针线最伤眼睛,这辈子近视了没有眼镜,她也不想再成为近视眼,保护眼里成为她学针线的第一要务,每次做针线后小半个时辰都要起身活动眼睛。 她上辈子的同学传授给她一个活动眼睛的方法,先深吸一口气,闭眼,用中指揉眼球,等到憋不住气的时候睁眼远眺,如此反复数次可以明目,她试过有些效果。 景夏动作快,熟悉了针法后能做出令徐嬷嬷满意的绣品,徐嬷嬷虽然凶了些,但为人公正赏罚分明,私下了待人很好,待在她身边的人十分敬重她。景夏身上有些野气,没少挨打,就算私下里徐嬷嬷给她送了药,她也不敢亲近这位嬷嬷。 听说皇帝的新宠叫林媳婉,短短数日已经升到婕妤的位置,这几日把李贵妃的风头也押了下去。她的小姐脾气大,人又假清高,得宠后傲气得很,看谁都是斜眼睥睨着,弄得自己就像天生高人一等的样子,谁见了也不喜欢她。她为人挑剔,已经发落了好几个不如她意的宫女。 林媳婉刚进宫的时候就看景夏不顺眼,景夏心里也有些慌张,万一林媳婉借用职权为难她怎么办?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林婕妤说她宫里的宫女都是内务府送来的,没一个和她的意,她想亲自挑选伺候的宫女,李贵妃很给林婕妤面子,她要的人就给她送去,景夏被点名送到林婕妤的珍珑阁伺候。 临走前徐嬷嬷对景夏说道:「我知道林婕妤和你的恩怨,你的性子有些冲动莽撞,在宫里主子们随意找个由头就可能要了你的命,你自己谨慎些。」 景夏心里还是有些慌,她不知道林媳婉会怎样捉弄她,现在也只能应道:「谢嬷嬷提醒,我会小心的。」 背了包裹到林婕妤的珍珑阁报道,林婕妤早就领着一大堆人坐在堂上等她了。景夏到了后跪下给林媳婉请安:「奴婢景夏拜见婕妤娘娘。」 林媳婉看到景夏对她又跪又拜十分得意,尤其是景夏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不过她有意给景夏一个下马威:「本宫昨儿就通知了尚衣坊要人,你怎么现在才来?本宫都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了,你倒是好大的架子,难道看不起本宫的珍珑阁?嗯?」 景夏俯首说道:「奴婢惶恐,贵妃娘娘说让奴婢今日上午巳时五刻来珍珑阁到易姑姑那里报到,奴婢不敢早到,故才踩着点儿来的。」林媳婉还没到自称本宫的资格,只有妃位以上的嫔妃才有这个资格,她这是僭越了。她得宠后太得意张狂,还时不时的对李贵妃跳脚,再说老皇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归西了,到时候李贵妃就可秋后算账,还不知道到时候林媳婉是个什么死法。 「哦,是吗?你倒是听李贵妃的话。」林媳婉呷着茶说,她好歹也是婕妤,二十七世妇之首,一个乡下来的村姑竟然敢瞧不起她。 景夏跪着不说话,现在面上是林媳婉最得宠,但最有权势的还是李贵妃,林媳婉不过才得宠三个月,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等景夏跪了一个时辰,林媳婉才说道:「本宫听着你这名字不太好,景夏,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受了惊吓呢。不如本宫替你改个名字,叫嫣红,姹紫嫣红开遍,你也配得起这个名字。」 景夏跪着很想冲上去打林媳婉一两拳,尤其是她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想起徐嬷嬷说的,在宫里行走就得习惯宫里的规矩,平日里官大一阶压死人,宫里又何尝不是?凡事都得忍让,夹起尾巴做人,自己死了也就算了,没来由的连累父母兄弟。 虽然壳子不是她的,但她在这副躯体里住了那么些年,景狄和李珍娘又待她极好,什么也没亏待过她,就凭这一层她也不能忤逆林媳婉的意思,「奴婢谢娘娘赐名。」 「既然你现在是珍珑阁的人,也就该遵循珍珑阁的规矩。本宫看你刚来,以后洒扫的事就交给你去做了。本宫喜欢干净,院子务必扫得干干净净,这衣裳嘛,你也得好生洗。你在乡下也是常洗衣裳的,想必不会洗不干净吧?」林媳婉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夹杂了一丝丝的狠意,听起来作意十足。 景夏知道林媳婉不会对她好心,只怕干重活儿还是其次,「是,奴婢一定尽全力去做。」 v第四十三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既然你都说了,那就去吧。易云,你带她去吧。」林媳婉斜靠在美人榻上说道,整个人媚态横生,如果不是那股子小家子气,景夏还真以为她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 易云是宫里的老人,见惯了嫔妃之间的争风吃醋,这位林婕妤倒好,不好生伺候皇上,不专心和后宫各嫔妃处理好关系,反而和自己的同乡置气,想想就是个眼皮子浅的。她要是林婕妤,才不会笨到把这么一个容貌出众的同乡放到身边来,万一皇帝看中了,林婕妤以后没好果子吃,再说那位同乡可比林婕妤好看十倍不止。想到这层易云就更看不起林婕妤,没脑子到这种地步,难怪李贵妃不把她放在眼里,就她这样的性子,无需李贵妃出手就有人收拾她。 「跟我来吧。」易云领着景夏到宫女住的屋子,「娘娘说了,你以后就住这里,以后扫院子洗衣裳的事就交给你做。这扫院子嘛,务必在辰时之前扫干净,衣裳就在你住的屋子后面洗,那里有一口水井,自己打上来就是了。」 「是。」景夏应道。 易云走后,景夏将她住的这间屋子打量了一番,房顶漏风,四面的墙纸也破了,整间屋子堆满了杂物,桌椅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勉强有一张床放在靠窗的位置。景夏放了包裹,到后院打水把整间屋子里的桌椅擦干净,又到小厨房要了浆糊和纸,自己动手把房子收拾干净了。 景夏擦了一头的汗水,刚躺下的时候林媳婉身边的宫女春林来说后院的草多,婕妤娘娘想收拾出来种牡丹花。「娘娘最喜欢牡丹花,你可得好生种,否则要你好看。」 景夏接过锄头割草刀和牡丹花苗,瞪着后院看了好久。由于行宫的新修的,好些宫殿亭楼都是刚修好的,没人住的地方杂草从生,好多地方还有施工后留下的砖头、木料和铁钉等。景夏咬牙绝不叹气,放下锄头和牡丹花苗就开始割草。 她把院子里的草割完后,用锄头挨着挖,把草头捡了放在一边,这里的土不肥,景夏挖完了地,把那堆草用割草刀剁碎了撒到地里肥土,问了路后想去花房拿些肥料,结果春林来说婕妤娘娘不许给花施肥,让花朵吸收天地之间的养分自然生长,这样开出来的花才富贵好看。 景夏险些暴走,深吸了几口气后才说:「春林姑娘,我就直说了,这块地薄,土也不肥,不施花肥养不活,既然娘娘喜欢牡丹花,就不该让这花在这片地里枯死才对。」 春林是蜀州安平县的姑娘,被分给林媳婉做宫女,自然狗腿得很,说:「娘娘说她知道你永安镇的时候是个养花的好手,自然能在最薄的土地里养出最好看的花。你爹是整个永平县医术最好的大夫,你自然得了他的真传,一定能给这些牡丹花治病,让它们长得好好的。娘娘还说了,这些牡丹花娇贵,要死死了一株的话,你就别想活命。自己好生做事吧。」 景夏看着那十来株牡丹花苗,再看了看那片地,把花苗放到一边,从自己住的屋子找了一个破木桶,扛着锄头就到珍珑阁后的小山包挖土。珍珑阁后的小山坡上种了些花木,只要景夏往偏一些的地方去挖土就不会被发现。景夏挖了好些土来,铺在刚才那块地上,又到恭房提了些粪来浇上,再盖了一层薄土后才用锄头挖坑种花。 天黑后,春林送了第二天扫地的楠竹扫把来,把整个珍珑阁指给景夏看,说:「娘娘说了,以后这些地方都让你扫,扫不干净就不许吃饭。」 晚上景夏吃的是别的宫女吃剩下的饭,景夏嚼着嘴里一粒一粒的白米,心里想着快些来个厉害人物把林媳婉这条仗势欺人的狗给收了,她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是不敢动林媳婉的。 第二天一早,景夏就被春林叫起来扫地。景夏挥着扫把把珍珑阁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不过春林检查一遍后,指着这里说还有灰,指着那里说还有草屑,然后就不让景夏吃早饭。 「这堆衣裳你也洗了吧,什么时候洗完什么时候吃午饭。」这次是林媳婉身边的另一个宫女春花。 景夏有些愤恨的看着春花这朵开得无比娇艳的花,春花最喜欢看景夏这种表情,瞪她说:「看什么看,要怪就只能怪你只是个低贱的宫女,还不快洗衣裳!」 景夏打了水拿了皂角开始洗衣裳,后来春花特别折回来告诉景夏:「嫣红啊,婕妤娘娘说了,她的衣裳是蜀绣做的,不能用刷子刷,不能用捣衣棒捣,只能用手搓。要是洗坏了,你可赔不起呀。」 景夏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春花是在叫她,嫣红,这么恶俗又风尘的名字只有林媳婉才想得出来。不过林媳婉这样笨,听说她因为皇帝的宠爱,在后宫又升职得快,恃宠生娇把宫里大大小小的娘娘都得罪光了,想必她也活不了几日。现在就先忍着,等高人来收拾她。 景夏忍着饥饿把那堆衣裳洗了,结果还是没饭吃。景夏先前还忍着,天黑后林媳婉说景夏的衣裳洗得不干净,皇上赏给她的衣裳被景夏弄起毛了,就把景夏关到小黑屋三天都不许给饭吃。 「我说嫣红,谁叫你得罪的是婕妤娘娘呢?这宫里谁得宠谁就是咱们宫女的天,就算婕妤娘娘赐死你,贵妃娘娘也不会管的。不就饿上几天嘛,忍忍就过了。」春林给小黑屋上了锁后在门外阴阳怪气的劝道。 景夏坐在墙角,这里的屋子是珍珑阁最偏僻阴冷的屋子,就算是在夏天也冷的渗人,景夏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哗哗响,林媳婉是狠了心要把她往死里整,她要是先认输,指不定还会怎样被嘲笑。 水饺数到五千,肚子越饿越没睡意,景夏躺在角落里忍着。等到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有人开了房门,又偷偷的关上。「嫣红,嫣红,快醒醒!」有人摇着饿得不行的景夏。 景夏昏昏欲睡,还没反应过来嫣红是谁。「快醒醒,别睡了。我给你送饭来了。」 听到有饭吃,景夏立刻就惊醒了。看到篮子里的白饭和肉食,还是忍住了。抬头开竟然是林媳婉身边的掌事宫女易云。 「易姑姑,怎么是你?」景夏有些奇怪,这人和林媳婉沆瀣一气,怎么就肯给她送饭。 易云端了饭菜肉食出来,把筷子递给景夏:「快吃吧,我也是看你可怜,到珍珑阁后就吃了一顿饭。都是当宫女伺候人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不忍心你被饿死。也许以后说不定以后我还得靠你,就先卖你一个人情吧。」 v第四十四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景夏没接筷子,说:「姑姑的人情我不敢接,万一被婕妤娘娘知道了,你我都不会好过。」 易云惊讶于景夏的谨慎,说:「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是大家都在宫里做事,以后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以后至少在落难的时候偶有个愿意真心帮你的人。」 景夏扯出一个笑容来,说:「话虽如此,还是谢谢易云姑姑了,这些饭菜您先拿回去吧。」 易云拗不过景夏,但也没把饭食端回去,说:「东西我放下了,你愿意吃就吃吧。」 景夏不相信易云有那么好心,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她挨不住的时候来,这样做收买人心也不觉得太明显。再说以李贵妃的厉害,能容得下林媳婉蹦跶?景夏不用想也不相信。 到了第三天,珍珑阁的人把景夏从柴房里拖了出来,看到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易云在一旁劝道:「娘娘,毕竟您入宫的日子短,若您现在就弄死了她,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不好。既然您讨厌她,何不留着她一条命慢慢磨?人都是贱骨头,谁会死撑到底呢?」 林媳婉本就没让景夏死的意思,她不过是想给景夏点儿颜色看看。景夏如今的模样,确实让她心情愉悦,说道:「易云说得是,本宫本就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就留嫣红一条贱命。春花,带嫣红去吃饭,可别把她饿死了,本宫的花儿等着她养,衣裳等着她洗,院子还得让她扫呢。」 「是,娘娘。」林媳婉身边的另一名宫女春花带着景夏去吃饭,景夏才端起碗吃了。菜是剩的,饭是冷的,景夏也没管那么多,直到吃饱了才放下碗筷。 回到后屋后,花圃里的牡丹苗还活着,景夏先松了一口气。后几日林媳婉没那么多闲工夫来整她,因为皇帝又有了新宠,那位美人一承宠后就封了昭仪,位列九嫔之首,林媳婉还是婕妤,必须对新封的昭仪娘娘行礼。 林媳婉回到珍珑阁后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那个婉昭仪不过是个柴火妞,就是颜色好些,皇帝宠幸了她一夜后,竟然封了昭仪,还用她名字里的一个字做了封号。白日里李贵妃还说,婉昭仪的位份比林婕妤的高,林婕妤必须避嫌才是,因此做主把「婉」字改成了「菀」,还说古有息妫夫人,她名字里那个「媳」字不好,而且「媳婉」这名字听着像「洗碗」,所以就把「媳」字改成了「玉」,让她被所有的嫔妃笑话。 「娘娘,虽然您得宠,但权势到底比不上李贵妃,她现在是代行皇后之权,又有太子傍身,皇上一旦殡天,李贵妃可就是皇太后,您最多不过是个太妃。娘娘,您息怒啊。」易云劝林媳婉,现在的林玉菀说道。 林玉菀心里气急,她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被出身比她低的柴禾妞压了一阶不说,还被李贵妃那个妖妇改了名字。什么媳婉听着像洗碗,分明就是那个老妖妇嫉妒她得宠。但易云说的也是实话,她拿李贵妃没办法,李贵妃有权有势,还是将来的太后,她可惹不起。 皇帝大半月都没召林媳婉侍寝,巴结她的人少了,连平日里稍有地位的宫女都可以给她颜色看。宫里的人就这么势利,你若春风得意,我来给你巴结扇风,你若失事倒霉,八方的人都来点赞看笑话。林玉菀赌气在珍珑阁闭门不出,也不到李贵妃那里请安,整天就打宫女砸东西。 景夏听到林媳婉失宠的消息后偷乐了许久,皇宫里花无百日红,皇帝的专宠只能在电视和小说里才能见到,再说林媳婉又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她这样的小鲜肉吃腻了,皇帝总会找到更年轻漂亮的。听闻林媳婉被李贵妃改了名字,景夏更是乐得不行,刚来的时候她的名字还被嫌弃过,这会儿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林媳婉了。宫里行走讲究喜怒不形于色,景夏也只能在心里偷乐,面上不表现出来半分。 后几日林玉菀耐不住寂寞,跑到皇帝的宏图殿找皇帝,结果闯进去的时候皇帝正在宠幸某位臣子的漂亮夫人和女儿,3·p玩得正起劲的时候就被林玉菀打断,皇帝大怒,当即就把林玉菀贬为庶人,送到冷宫,还让李贵妃看着办。 林玉菀那日没回来,听易云说是李贵妃命人勒死了她,她死的时候眼睛睁得很大。至于事后珍珑阁的人,也受到了皇帝的迁怒,全部送到涣衣局去洗衣裳。 景夏从珍珑阁到涣衣局,那边十分冷清,因是刚修好的,地方还不算破烂。易云没被送到涣衣局去,听说她上头有人,所以不用到这地方来受苦。景夏捣衣裳的时候终于相信易云当时给她送饭确实是不安好心,那时候林玉菀风头正盛,说不定是易云上头那位让易云来拉拢她,为那位娘娘效力。 还好涣衣局没想象中的那么暴力,但每天都低头浆洗衣物,手指泡在水里已经发白,整天对着脏衣裳和污水,心里压抑得很。才过了几天,景夏就叹气,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景夏在涣衣局待了两月,李贵妃身边的夏公公就到涣衣局把她领了出去,说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手不够,别处又挑不出合适的人来,就让她和另外几个到皇后身边伺候着。 「这也是你们的福气,皇后娘娘这几日身体抱恙又缺人伺候,你们去了可得好生照看着,皇后娘娘的病若是好了,少不了你们的赏赐。」夏公公尖利的声音说道。 景夏和同行的几个宫女始终低着头,听夏公公吩咐。能离开涣衣局这个压抑的地方到别处,就算是冷宫景夏也愿意去。 沐浴后换了一身新衣裳,景夏跟着夏公公几个到了皇后住的昭德殿。景夏站在门口仰望这座皇后住的昭德殿,虽然是新修好的,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比涣衣局好不了多少。大门上的漆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建房子用的木料也是下等,连景夏家里的门刷上漆也看不出有这么多木疙瘩。 还没到昭德殿里边,就有一股寒气冲出来,这还是刚修好的宫殿,不然还让人误以为是死了人的鬼宅。皇后身边的嬷嬷邹嬷嬷出来对夏公公行了一礼,客气道:「麻烦夏公公了。」 「不麻烦不麻烦,皇后娘娘的身体要紧。」夏公公笑得脸上的褶子变成一朵菊花。 邹嬷嬷送走了夏公公,领着景夏一行人进了昭德殿。「娘娘,贵妃挑的人送来了。」 v第四十五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你先给她们说说本宫这里的规矩吧。」张皇后躺在木塌上看书,并没起身看这群李贵妃送来的宫女。景夏偷偷打量张皇后,只见张皇后面容秀丽端庄,但由于生病的缘故,脸色有些发黄,她梳着普通的妇人髻,头上未佩戴饰物,穿着一袭天青色的长衫,躺着翻看手里的《史纪》,不过此史纪非彼史记,这是前朝史学家高蔚写的一本纪传体通史,从远古时代写到了南北朝时期。 张皇后除了脸色发黄外,一身收拾得整整齐齐,就算没人欣赏,她的打扮也十分得体,面上并无深闺怨妇的落寞之色,她现在像是隐居在昭德殿的世外之人,仿佛殿外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皇后娘娘喜欢清静,你们无事的时候不要打扰娘娘。另外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吃食也清淡,在饮食上要格外注意。娘娘喜欢看书,书房要常打扫,院子里的花也是娘娘种的,要仔细看好了。」邹嬷嬷细细的说着,景夏听得仔细。 先前听说皇后张氏十五岁就被指给还是章王的皇帝为王妃,章王先前还宠了王妃一段时间。但男人不可能只宠爱一个女人,王妃端庄有余妩媚不足,尤其是章王当了皇帝以后。皇帝喜欢床上放得开的女人,成为皇后的张氏大概知道自己以后的失宠的命运,生下大皇子后就专心养育儿子,管理好后宫,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看书养花,不犯一丝错。皇帝再不喜欢她,也找不到休了她的理由。就算李贵妃再得宠,皇帝也没废了她。 邹嬷嬷问了几人擅长做的事,夏雨管着皇后的衣裳首饰,伺候张皇后换衣沐浴,夏天做洒扫和看屋子,夏至管着厨房,负责皇后的吃食,景夏看着昭德殿里的花花草草,以及皇后养的狮子狗。 邹嬷嬷是张皇后从府里带来贴身伺候的,现在废太子秦煦在京城一带起势,他的追随者众多,声势浩大,已经掩盖住了皇帝秦煜派出去的平叛军队的声势。现在李贵妃的儿子是太子,为了自己儿子的将来,李贵妃不得不利用皇后向废太子捞些好处。若是往日,李贵妃是断断不会好心的给昭德殿添人的,这会儿才送来邹嬷嬷这等精明的人岂会不知道?李贵妃现在把持朝政,由于手下没有能臣干将,她只能先安抚住废太子,下旨封了废太子秦煦为楚王。 「李贵妃那点儿心思我知道,不就想派人来监视我吗?嬷嬷,你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张皇后说话的声音很柔,淡得像烟雾一般。 邹嬷嬷还是担心,「娘娘,话虽如此,但现在楚王在外面,老奴就担心李贵妃……」 张皇后放下书本,揉了揉太阳穴,「你以为那几个人的来意我不知道?李贵妃要动手,差不多就是在我的吃食或衣物里做些手脚,另外一点就是把关键的人放在最不起眼的位置,让我放松警惕。」 「是,老奴知道了。」邹嬷嬷给张皇后收拾了床铺,又扶她躺下休息。 景夏一早就到昭德殿那块偌大的花圃前除草,就地把野草剁碎了埋进土里做花肥。用锄头松了土后再浇水。张皇后的殿内也放了花盆,还有一个青瓷美人觚,里面插着盛开的鲜花。这个时节正是栀子开放的季节,清风吹来,满室都是栀子花的香气。 不过景夏闻到了一股药味儿,最后找到那盆放在窗边的矮子松上。景夏看着花盆里的土是黑色,和另几盆土的颜色不大一样。景夏跟着景狄学了些医术,算不上精通,但她还是能辨别草药的药性,知道哪些有毒无毒。景夏粘了一点儿土闻了闻,景夏知道里面有巴豆、曼陀罗和商陆这些东西,这些草药的成分极少,但长期服用会导致毒素增加,日积月累,张皇后迟早会被那些药的副作用害死。 她想,张皇后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喝大厨房里送过来的药,几乎悉数都倒进这盆矮子松里了,难怪这盆矮子松长得那么畸形。 景夏又在花圃里发现了一些有碍于人体健康的花,例如郁金香、罂粟花和曼陀罗。罂粟原产于南欧等地,被西域的商人当做药物和贡品传入中土,那时候还没鸦片,罂粟还没被妖魔化,由于花朵美丽被当做栽培植物养在宫里。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罂粟的可怕之处,景夏却是知道的,还有郁金香和曼陀罗,接触久了会头昏脑涨毛发脱落,她一见到这种植物当即就回禀了邹嬷嬷这些花不能养。 邹嬷嬷皱眉犹豫,说:「那些花都是西域进贡的名花,贵妃知道太后爱养花,专寻了珍品过来。是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说有毒就有毒,说拔就拔吗?」 景夏耐心解释说:「嬷嬷,我爹是大夫,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知道哪些花草有毒,哪些花草没毒。再说这么名贵的花,奴婢也不敢胡说。」 邹嬷嬷才想起那些花是李贵妃送来的,李贵妃从来就是个外甜心苦的,她想害张皇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她派人送来的那些花真的有毒。「你先别拔,我去问问太后的意思。」 张皇后正在剪盆栽,听了邹嬷嬷的把景夏的话原原本本的重复一遍后,不犹豫的说:「拔了吧,对外就说我不喜欢。」 「是,太后娘娘。」 「娘娘说,她不喜欢那些花,你都拔了吧。」邹嬷嬷说。 景夏直接拔了花圃里的花,也亏李贵妃能找到罂粟这种毒性大又罕见的花,罂粟在徽朝还没有,属于从西域那边传过来的稀罕物,知道它药效的人很少,张皇后要是被毒死了,估计也不会有人怀疑到这些花头上。 拔了罂粟花,景夏把这些枝叶用活烧了埋到地下。看样子张皇后种这种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也不知张皇后中毒深不深。上辈子她老爸爱抽烟,听说吃萝卜能戒烟瘾,于是她老爸吃了不少萝卜,虽然没戒烟,但好歹也不会一根接一根的抽像往日那样上瘾了,也不知道萝卜对戒罂粟花瘾有没有效? 「那姑娘真会种花?她父亲真是个大夫?」张皇后拿着剪子剪矮子松新冒出来的枝叶说。 邹嬷嬷回道:「老奴看她说得头头是道,估计是真的,我看她把那些花烧了还挖了一个大坑埋了,看起来好像很严重。」 张皇后放下剪子,说:「是吗?又烧又埋的。」她注意到矮子松下的青苔少了一些,有一块泥土上还有手指划过的痕迹。「今天谁进过屋子?」 v第四十六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就是那姑娘,剪了院子里的栀子花进来的。娘娘,有什么不妥吗?」邹嬷嬷问道,心里已经把景夏划为细作那块了。 「没什么,以后我屋子里的花你来换。」张皇后说道,「你知道那姑娘的底细吗?要是没有给我细细的打听打听。」 李贵妃手段毒辣,在宫里虽然威风但不得人心,宫里的旧人都还惦念着张皇后的好。至于打探消息这事,邹嬷嬷还是能通过一些人打探到的。 「那姑娘叫景夏,是蜀州永平县人,祖宗几代人都是乡下种田的农民,不过她爹会些医术,她是前不久选秀女送进行宫来的。一开始在徐嬷嬷手下学做针线,后来被林庶人要了去伺候。听说林庶人和景夏有过节,没少在珍珑阁内折磨她。后来林庶人犯了错被李贵妃杀了,珍珑阁的人全被送进涣衣局做事,景夏就是夏公公从涣衣局找来的。」邹嬷嬷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张皇后。 张皇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景夏每日在花圃了做事的时候都感觉身后有人在盯着她,她想,她没做亏心事,也不必担心那人的监视。 后几日,水缸里的睡莲开了,张皇后拿着鱼食在水缸边喂鱼,看到睡莲花开得艳丽,对邹嬷嬷说:「你去把那个养花的宫女叫过来。」 景夏站在张皇后跟前有些手忙脚乱,就算这位皇后在冷宫里呆久了,身上母仪天下的威势有丝毫不减,景夏站着低下头着鞋子。 「你别慌,叫你来只是想说你的花种得好而已。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只希望你以后做好分内的事,有些事不该你管就不要管,免得惹人嫌。回去吧,我看你的百合还没种好。」张皇后淡淡的对景夏说了几句。 景夏心里打鼓,不知她哪里做错了让张皇后生气了,既然张皇后不让她多管闲事,她也就不管了。后来张皇后偶尔亲自动手养花锄草,就让景夏一直在旁边看着。 「本宫知道自从煦儿起事后李贵妃就一直不肯放过我,你是她挑来的人,也该知道本宫现在要对你说什么吧。」张皇后今日穿了一身粗布衣裳,像一个普通的妇人。 景夏还在细细体会张皇后说的话,原来张皇后一直把她当成了李贵妃派来监视她的人。「奴婢明白,只是奴婢想说,奴婢不是李贵妃的人。」 「那你因何翻看本宫的花盆里的土?」张皇后说道。 景夏答道:「奴婢的父亲是大夫,前几日奴婢到皇后的居士内插花,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这才找到那盆矮子松下。奴婢想那盆花有问题,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张皇后挑眉,问道:「你发现了什么问题?」 景夏小心翼翼的抬头,张皇后正一脸平静的看着她。「说起来你还长得还有几分像李贵妃。」张皇后突然说道,「李贵妃当年也是你这般模样,不过她的眼睛里藏着野心和狠毒,还好你没有。」 张皇后突然说她长得像李贵妃,景夏吓得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奴婢只是乡下村姑,哪里比得上贵妃花容月貌。」 「村姑又怎样?古代好多美人不也是乡下农家女。像西施就是,当年不也是乡下的浣纱女?」张皇后淡淡一笑。 「说起来长得像的人也不一定有血缘关系,当年在宫里,也有一个长得像李贵妃的吴婉怡得了皇帝的宠爱。」张皇后说道。景夏越听越惶恐,不知道张皇后到底要说什么做什么。 张皇后话锋忽然一转,说道:「不过也谢谢你帮本宫拔了花圃里那些东西,本宫相信你不是李贵妃的人。」 李贵妃不会放一个和她长得像的人在宫里。 张皇后剪了菊花的多余的枝叶,景夏在一边干站着,想了一阵后,景夏说道:「奴婢愿意跟着太后娘娘。」 「这么快就选好了?」张皇后说道。 景夏忙答道:「奴婢从未站在贵妃那边,所以从无效忠贵妃一说。另外,奴婢的哥哥和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也在楚王的军中效力。」 「原来是这样。」张皇后面上并没有惊讶的神色,「你凭什么可以为本宫所用?」 景夏小声说道:「奴婢略懂些医术,也会些武艺。」 张皇后这才好生看了景夏一番,「想不到你还会武功,本宫突然又怀疑你是不是李贵妃的人了。」 景夏急于摆脱细作的嫌疑,说道:「奴婢愿意证明一切。」 「好了,这些菊花还是你来收拾吧,本宫秋天还想看菊花。」张皇后把剪子交到景夏手上,在她手背上拍了几下。 景夏领悟过来,说:「是,奴婢一定会培育出最好的菊花来供娘娘观赏。」 景夏对张皇后坦白一切后,昭德殿内又恢复了平静,各人各司其职,把昭德殿打扫得干干净净。景夏专心护着花圃里的花,细细回想那天发生的事,到底是她没勾心斗角的经验,这么快就被张皇后连敲带打的弄了个清楚。不过张皇后这么个聪明的人物,竟然也败在李贵妃手里,让景夏有些想不通。 宫外楚王秦煦的人马捷报频传,李贵妃越发的坐不住,开始联络众臣准备打压秦煦。但蜀州锦城朝廷内无将才,派出去的兵马几乎全军覆没。连内宫消息不通透的昭德殿都听到了北边一线的喜报,张皇后难得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景贤和龚敬都在秦煦的军队里,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在宫里她又不能回家探视,更不能写信回去问个一二来。 偏偏今年天公不做美,又是一年大旱,天上还出现了彗星,比上次京城地震出现的彗星还亮。彗星自古以来就被视为不详的征兆,于是南边几省都出现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打的口号就是「伐无道,诛昏君,顺天道,大梁兴」。秦煜做皇帝那几年民心尽失,老百姓恨他入骨,还编了儿歌讽刺他,说大梁皇帝孙先圣会杀了昏君的头来祭天,孙先圣当了皇帝会给所有老百姓土地,让他们有田种,有饭吃有衣穿,不用忍饥挨饿。 秦煜一把年纪了,生在富贵乡里久了就越不想死。他为了躲避南方声势浩大的起义军的追杀,下诏退位,让李贵妃十五岁的儿子秦旭做了皇帝,他退居幕后当太上皇,可以放下包袱继续享乐。 秦煜在位时整日喝酒歌舞睡美人,好多折子都是李贵妃批阅,是以李贵妃对朝政十分熟悉。当了太后的李贵妃以皇帝年纪小为由垂帘听政,虽然朝臣反对,但太上皇一道旨意压下来就堵住了众臣的嘴巴。 v第四十七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李太后一上台,就颁了一道圣旨,让楚王先放下西北的战事,率领大军铲除半边的起义军。自己人打自己人,就算楚王胜了,也是民心尽失。这个节骨眼上,西北的战事已经进入后半期,李太后想把自己的人派到了西北战场上。 不过楚王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以西北叛乱未平为名,这边离不开他做借口,拒不南下。李太后的如意算盘没打响,她毕竟也是忌惮楚王手里的五十万大军的,要是楚王有心除了她,挥师打到锦城也不是不无可能。 李太后名正言顺的垂帘听政,关于这位传奇人物的生平,是宫女们津津乐道的事。李太后是齐国侯府的庶女,被齐国侯送进章王府做侧妃,由于生得貌美,很得章王喜欢。但她一直未有孕,直到入了宫后,另一位宠妃柳夫人有孕,后来她又被诊出喜脉,柳夫人难产死后的第七个夜晚,还是丽妃的李太后生下皇子,封为宸妃。 宸妃有了皇子后更加猖狂,在贵妃之下,众妃之上,逼得张皇后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她更是以通天的手段让秦煜废了太子秦煦,立她的儿子为太子。由于朝臣的激烈反对,皇帝才没废皇后,嘉容夫人最后止步于夫人之位。 不过宸妃得意了四年,小皇子就落水淹死了。她为了不让废太子东山再起,马上又有了身孕,十月怀胎后生了个皇子,刚生下第三天,就被立为太子,她也因此晋为贵妃。后来李贵妃又专宠了十多年,无论什么样的美人进宫,都不能动摇她的地位分毫。 李贵妃是天下庶女的榜样,好多高门家的庶女过得比嫡女还横,只因为李贵妃是庶女出身,就格外关照高门家的庶女,打压那些嫡母生的嫡女。后来她得势后,不就逼着齐国侯休了正妻,把她姨娘扶正了么?当时许多人反对,但秦煜还是把整颗心都偏到李贵妃身上了。 对于李太后垂帘听政一事,升职为太后的张凤仪像个没事人一样,日子过得和往日一样。每天早晨起床在院子里活动一圈,嗅一嗅清晨的花香。再吃了早饭,走到花圃周围溜弯。遛了弯后回内殿斗那只叫绒绒的狮子狗,偶尔自己侍弄花草,把她的居室弄得花香满室。用了饭后消食后,午睡后看书,每日如此。景夏每日在花圃修剪花枝的时候也不得不佩服张太后的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的定力。 「景夏,太后娘娘说了,以后让你管着厨房,养花这些事就交给夏晴去做。」邹嬷嬷说道,接着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现在楚王已经成了李太后的眼中钉,在吃食上要尤其注意。太后娘娘不想成为李太后威胁楚王的棋子。」 「我明白,嬷嬷放心。」景夏说道。 邹嬷嬷寻了个错,把夏雨撵出了昭德殿,换了景夏去小厨房做事。景夏把所有的厨具上上下下的都用沸水烫煮了一遍,把小厨房上上下下都擦了一遍,每次给张太后做膳食熬药都守着不离开,张太后吃的东西也是邹嬷嬷亲自呈给她的。 不过太后每次吃东西前,景夏都要先尝一遍,再给太后递上筷子,「娘娘,请用膳。」 「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张太后尝了景夏做的羊皮花丝后说道。 「奴婢做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菜,手艺粗陋还请太后见谅。」景夏恭敬说道。 景夏懂些药理,张太后喝的药必须经过景夏亲自尝试检查后才喝。 「景夏姐姐,你的厨艺这样好,能不能教教我?」打扫院子的夏天凑过来说道。 这种关键时刻,景夏断然不敢放松,对于夏天这样不请自来的人,景夏提起十二分精神,说:「现在还没空,等到我做好了张太后的午膳再教你。」 夏天搂着景夏的胳膊,撒娇说道:「景夏姐姐,你教教我吧。扫院子扫得辛苦,你当初也在林庶人的院子扫过院子,知道这差事累人,就可怜可怜我吧。让我也做几道菜到张太后身边讨讨巧。」 「既然你不满意邹嬷嬷的安排,就找邹嬷嬷说理去。我又不是昭德殿的管事,你找我又没用,万一张太后在吃食上出了事,你我都担待不起。」景夏严肃道。 夏天软磨硬泡的说了好些话,景夏还是板着脸不许。邹嬷嬷看到夏天缠着景夏,面色不悦的对景夏和夏天二人说:「景夏,太后娘娘的吃食做好了吗?饿着太后你担待得起吗?还有夏天,不去扫院子到厨房来做什么?还不快出去!」 夏天吐了吐舌头猫着身子出了小厨房,景夏端了一碟子点心来:「嬷嬷,刚才这锅山参鸡汤里飞了一只蚊子进去,我想着重新熬一锅,您先端这碟点心给太后娘娘垫垫底。」刚才夏天趁着她不注意往锅里抖了些东西,她看到菜上还没融的白沫就明白了。 邹嬷嬷知道鸡汤里有鬼,应道:「好吧,你动作快些。」 景夏把刚才做的饭菜全倒进馊水桶里,重新做了三菜一汤送到张太后的饭桌上。「今天怎么这么晚?」张太后问道。 景夏先用银筷尝了所有菜,认错说道:「是奴婢不小心,落了些脏东西进去。奴婢就重新做了,耽误了时辰,请太后恕罪。」 张太后喝了一碗汤,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先起来吧。刚才的鸡丝肉卷做得不错,以后多做些来吧,本宫下午也可垫垫肚子。」 「谢太后。」景夏笑着拜道。 「你会写字吗?」张太后放下筷子问道。 景夏犹豫要不要说实话,当时分工的时候她就说了自己不识字,万一被抓住了把柄那就难办了。 「算了,宫女能写自己的名字已是不易,你先下去吧。」张太后见景夏犹豫就没说别的。 晚上,张太后说道:「看你今天的样子,本宫就知道你会写字,当时你不伸张估计有你自己的原因。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只是今晚本宫想请你帮忙抄写经书,本宫一人抄不了那么多。」 景夏心想,在太后的起居室内抄写经书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不做多想就答应了。景夏陪着张太后抄写经书,每次抄到一个字或者一句话就由她来抄写,直到第五天才把张太后抄写的经书抄完。 v第四十八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张太后命邹嬷嬷到李太后那里回禀一声,她想到青城寺去上香还愿。李太后派人查看了张太后的东西,只有几部抄写的经书,翻看后并无夹带,也无其他异常,香蜡纸烛也没问题,李太后为了张太后的安危派了大量侍卫保护她。 张太后前脚刚走,李太后就派夏公公到昭德殿把景夏叫了去。至于李太后叫她去,总之没什么好事,差不多就是她坏了李太后的好事,李太后要找她算账。 「本宫听你的同乡说你爹是大夫,你哥哥上过学堂,你爹你哥哥都教过读书认字,可上次你竟然说你不识字。难道你不知道内宫里不许普通的宫女读书识字吗?」李太后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威慑力极大,一听就有不好的事发生。 景夏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曾教奴婢那些诗书,只是他偶尔高兴了,会教奴婢几个字,认识的也不多。故而不敢说自己会读书认字,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是吗,识字不多,还能帮张太后抄写经书?」李太后反问道。 景夏狡辩说:「奴婢会握笔,平日里写几个字。照着经书抄写奴婢也会,只是字迹不好罢了。」 「那你现在给本宫写几个字看看?看看你照着抄写能写到什么程度。」李太后命令说。 夏公公心思活络,景夏刚进昭阳殿他就命人拿了笔墨纸砚来,对景夏说道:「请吧。」 「好好的抄,一个字也别落下。」李太后摇着一把镶了珍珠的羽扇说道。 送来的书是《春秋》中的一段,景夏每次落笔都要用毛笔在空中画上几圈,等到觉得自己会写了才下笔。 李贵妃看到景夏这副模样冷笑一声,这种伎俩落在她眼里还上不得台面,不可否认的是,她做得确实很逼真,连写的字也是一笔一划一板一眼,写出来的字确实够僵硬,很像不会写字的人写的。 张太后出宫礼佛,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景夏心里想着能拖延一刻是一刻,她尽量做得像一些,一副字足足写了一个时辰才写完。夏公公拿了景夏写的字交给李太后,李太后展开看了几眼,确实像那么个样子。 「你都替张凤仪抄了些什么东西?」李太后把纸张放到一边问道,她就不信张凤仪那装模作样的女人不会私下里搞鬼。 景夏如实答道:「张太后前些日子梦到楚王殿下全身中箭伤势严重,心里不安就说要抄写经书到青城寺上祈福,所以就让奴婢帮着抄写。」 「真的只是经书?」李太后一双丹凤眼盯着景夏,像要把景夏钉出一个洞来。 景夏的头低得恰到好处:「是。」 「娘娘,张太后出宫的时候守门的侍卫检查过,确实只有经书,翻看后也没什么异常之处。」夏公公小声对李太后说道。 「当真是张凤仪为了楚王才出宫祈福的?」李太后问道。 「昭德殿的人回来是这么说的。」夏公公说。 李太后又恢复了慵懒的神色,看着景夏说:「这个宫女欺君罔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赏她五十大板吧。」那意思是往死里打。 景夏被几个力气大的宫女拖了出去按在长凳上,几大板子落在屁股上,景夏痛得想喊娘,早就有嬷嬷塞了块破布到她嘴巴里,她喊不出一声来。景夏把破布咬碎了才听到喊停,「等太上皇走了继续打。」夏公公这样说。 原来今天太上皇突然想起了李太后,想到他这里来说说话谈谈心,李太后没当着太上皇的面打死景夏,因为这位太上皇着实是个怜香惜玉的主,说不定她借太上皇上位,然后在张凤仪的帮助下反扑。 那边李太后和太上皇谈弄风月,这边景夏躺在长木板凳上痛得快死的心都有了,屁股上火辣辣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太后就到李太后的宫里把景夏接了回去。 「邹嬷嬷,去请医女来。」张太后看了景夏的伤势后说道。 景夏趴在床上,说道:「谢太后娘娘救命之恩。」 张太后说道:「还好你的伤口不深,否则伤筋动骨后你的下半身就废了。幸亏太上皇突然到了李太后宫里,不然本宫回来就只能为你收尸了。」 景夏突然笑道:「奴婢命大。」能穿越到这个时代来,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死? 「太后,医女来了。」邹嬷嬷回来禀告说道。 「陈医女,你给她看看。」张太后对那名医女说道。 行宫比京城的皇宫规模小了一半,宫里无论发生些什么事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传个遍。陈医女自然也听说了今天景夏被李太后罚的事,现在蜀州朝廷是李太后当家,但北方可是楚王做主,将来江山是谁的,谁也不知道,李太后和张太后两边她都得罪不起。因此,她只能酌情治伤。 张太后说道:「如果不是她挨了板子,她应该能自己治伤。」 陈医女微讶,问道:「这位景姑娘会医术?」 张太后笑容温和,说道:「是啊,她爹是乡里的郎中,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会。她是本宫宫里的宫女,还请陈医女好生医治。」 「奴婢是医女,救死扶伤是奴婢本分,奴婢定会治好她。」陈医女只能这么说,如果景夏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木头,她还能考虑李太后那边的交代,偏偏景夏懂医术,她动了手脚景夏一定知道,只能给她治好她的伤。 「你的医术哀家自然因得过,那就拜托你了。」张太后说道。 陈医女不敢怠慢,用恰当的药在恰当的时间内把景夏的伤治好了。景夏在床上趴着躺了十来天才能下床走动,现在她有张太后撑腰,在宫里能为难她的人没几个。现在楚王那边的战事越发的火热,李太后又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拿楚王怎样,万一楚王一个不高兴率兵攻到蜀州,李氏连太后也没得做,只能徐徐徒之。 这会儿张太后突发奇想,带着邹嬷嬷和景夏在行宫里闲逛。「行宫虽比不上皇宫,但也别有一番景致。」张太后走在仿建的太液池边说道。 邹嬷嬷附和说道:「是啊,锦城比长安湿润,这边的气候也比长安温和,四周又有青山绿水,倒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张太后对景夏说:「你还年轻,得多走走看看。也许以后回长安,就看不到这样的景致了。」 「是。」景夏答道。 张太后有了出门闲逛的兴致,一连大半月都能看到她领着景夏和邹嬷嬷逛行宫的影子。宫里的宫女都说楚王现在翻身有望,张太后当然会得意。李太后听了小宫女的回话,撕碎了手里紧握着的手绢。 v第四十九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娘娘,您别生气,就算楚王现在打了胜仗,张凤仪尽管得意,她还不是在您的手掌心里?您想怎么揉搓她还得看您的意思,现在朝廷内外还不是您说了算?」寒烟一边给李太后捶腿一边劝道。 李太后笑道,「说的也是。」 晚上,李太后就让夏公公到昭德殿把景夏带走,说是太上皇昨儿个远远的看了景夏一眼,就心心念念的想让景夏去宏图殿伺候。「娘娘,这是太上皇的意思,您虽然贵为太后,但也不能违背太上皇的旨意。」 张太后一时为难:「这……」 景夏心里有些慌乱,她可不想去伺候一个半身入土的老头子。但她抗旨既会给张太后带来麻烦,也给了李太后处死她的理由。 「景姑娘,太上皇看上你可是你福气,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夏公公尖利的声音带着一丝威胁。 景夏看了看张太后,她也帮不了自己,「夏公公,我愿意到太上皇身边伺候。」 「景夏,你真的愿意去?」张太后问道,她也为景夏可惜,那个年纪都半百的老头子还想着纳年轻的美人。 「太后娘娘,奴婢愿意。」景夏说道。上次李太后就想处死她,如果不是她命大,估计早就死了。这次太上皇点名要她去宏图殿伺候,摆明了就是李太后想除掉她。 「你去吧,在宏图殿好生伺候。」张太后说道,「若想回来的话,本宫这里随时欢迎你来。」 景夏心知,张太后说这话是为了保护她,「谢太后娘娘。」 景夏走到曲水香榭,就听到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和歌女婉转如莺啼的歌声,到了宏图殿门口,已经闻到了里面传出的脂粉香气。景夏在门口站着,宏图殿的大总管海公公走了出来,他常年跟着秦煜吃好的喝好的,还掌管着内宫大权,整个人非常富态,看人的眼神也是斜眼睥睨瞧着。 「你就是景夏吧,随杂家进去吧。」海公公手里的拂尘一扫,从右边换到左边,声音不男不女的,听着十分怪异。 景夏跟着海公公进了宏图殿,秦煜就把歌舞叫停了。景夏还没跪下去,秦煜就快步走过去把景夏扶了起来。景夏偷偷看了这位昏君一眼,他并不是想象中那样脑满肥肠头发花白的人。他保养得宜,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年轻,面容颇为俊朗,如果他身上没有酒色萎顿之气,他一定是俊逸潇洒的美男子。秦煜的身材修长,面上还有精神,但他眼睛里那种迷茫和衰败景夏还是感觉到了。看到这样的秦煜,景夏忍不住想,先帝把皇位传给这个儿子,难道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抬起头来看着朕。」 秦煜的声音温和,一身打扮如同温润如玉的偏偏公子,景夏确实无法将他和传说中的那位只知声色不理朝政的昏君联系起来。 景夏大大方方的看着秦煜,秦煜笑道:「果真是乡下姑娘,胆子大得很。」 「太上皇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景夏如实说道。这位太上皇风流多情,只要不犯大错,他不会为难女人,所以景夏不害怕这位没有架子的太上皇。 秦煜牵着景夏的手,笑道:「那朕在你的想象中是个什么样子?」 景夏脱口而出:「富态,苍老,不会这么年轻。」 秦煜开怀大笑:「朕许久都没听到这样的实话了,你倒真诚得可爱。」 景夏漫不经心的把她的手从秦煜白皙修长的双手里抽出来:「奴婢就是个直肠子,容易祸从口出。」 秦煜对景夏的印象颇好,说道:「朕就喜欢你这样貌美又直率的姑娘。不过细看你,倒长得有几分像馨媛。」 景夏不解。 「馨媛是李太后的闺名。」一旁的海公公解释说道。 景夏上次见张太后,她也说自己长得像李太后年轻的时候。景夏想,李太后讨厌她的原因也许是因为自己长得像她,妄图通过这张脸来赢得当时还是皇帝的秦煜的宠爱,所以现在就顺水推舟将自己她推到太上皇身边。 「奴婢是乡下蒲柳,哪比得上李太后花容月貌?太上皇谬赞了。」景夏虽然觉得这位太上皇长的俊朗非凡,但想想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还是觉得离他远点比较好。不管秦煜怎样保养,也挡不住他已经将近六十的事实。 秦煜回想起当年见到李馨媛时候的场景,说:「当年第一次见到馨媛,是选侧妃的时候,她还是李家的小庶女,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襦裙,头上只带了一支素银簪子。她的打扮虽然简单,但长得绝色倾城,站在牡丹花丛中,让花丛里的花都没了颜色。那时候她还是个胆小的姑娘,见到我都怕羞,常常脸红。原本我想把正妃的位置给她,但朝廷中的官员上书骂朕,为了皇位,朕只能委屈她做一个侧妃。」 景夏心想,李太后现在的模样可不是当年初进章王府的小庶女,而是权倾朝野的太后,也许当年正是她那副小娇羞又楚楚可怜的无害模样惹得还是章王的太上皇专宠呢?「太后娘娘福气大,她现在已经苦尽甘来了。」 「你说得对,她现在已经是太后了。」秦煜笑道。 秦煜把宏图殿最宽敞的那间房子指给景夏住,景夏搬进去的时候竟然没收到来自各方美人嫉妒羡慕恨的眼神,着实有些吃惊。收拾好了居所,海公公亲自来传饭,说太上皇在大殿设了宴席迎接景夏,景夏心里有些吃惊:「迎接我?」 「是,是太上皇说的,景姑娘,快请吧。」海公公笑容平和,看人的眼神也比刚才平和的许多。 景夏到的时候,太上皇已经领着众位美人等她了。见到她来,秦煜亲自上前迎接。「景夏,快过来坐。」 景夏被众人盯着十分不自在,有位打扮得妖冶的美人上前福道:「恭喜太上皇又得了美人,臣妾看这位景姑娘不比当年的李太后差呢。」 「是啊,只是不知景姑娘有没有太后娘娘那种福气。」众人附和说道。 景夏被她们笑得心里发毛,只觉得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如果放到现代,秦煜一定是个泡妞的高手,在一张大长桌子上,秦煜除了照顾景夏外,还给每位美人夹菜倒果酒,陪她们说说笑笑。 李美人举杯敬秦煜说:「太上皇不要有了新美人就忘了我们,不然我们都要独守空房对着红烛落泪了。」 秦煜笑着接过李美人手里的酒杯,顺势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朕从不辜负美人。」 v第五十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李美人笑容艳丽,媚眼如丝,手里的纱巾轻拂过秦煜的脸颊:「讨厌。」 秦煜笑得如一个多情的花花公子,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晚上景夏想要怎么应付秦煜,竟惊喜的发现癸水来了,景夏让伺候她的宫女笑颜到海公公那里说一声,她来了天癸不能侍寝。 海公公听了笑颜的话,原本笑眯眯的眼神一下子就冰冷了,「是吗?哪有这么巧的事。」 笑颜不敢直视海公公的眼睛,小声说道:「奴婢不敢撒谎……」 「安得,你去请医女来给那位景姑娘看看,顺便熬一晚红糖水送到水云间去。」海公公肃着脸对安得说道。 安得弓着身退了出去:「是。」 景夏刚沐浴完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就见到水云间大厅内坐了几个人。 海公公指着一旁穿着白衣的医女说:「这位是专替宏图殿贵人们诊脉的汪医女,新宫女到宏图殿第一日诊平安脉是惯例。」 景夏毫不心虚,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汪医女始终低着头没看景夏,专心诊脉。 「景姑娘的身体有些虚寒,要多注意保养身体,尤其是这几日忌用冷水,忌食用生冷食物,不能过度劳累,不然以后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景夏笑道:「多谢医女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 海公公在内宫当差多年,已经听出汪医女话里的意思,说:「既然如此,景姑娘这几日就好生休息吧。这是小厨房熬的红糖水,服了对姑娘的身体有好处。」 景夏笑着接过:「多谢海公公。」她端过几大口就饮完了。 向来女子来癸水被视为不吉利,担心她们身上的血污会给男人带来晦气,因此好几日景夏都没到宏图殿的正厅正德堂去见秦煜。 邹嬷嬷派小宫女给景夏送信,张太后的信上写着李太后极有可能最近几日动手,让她小心些。另外她还带来了北边的战报,说楚王在战场上受了一点儿小伤并无大碍,不过那一仗战败,退守在临潼关。信里还报了景贤和龚敬的事,说他们立了战功,杀死了白禄忠手下的猛将郭飞,现在是从六品的卫千总。景夏看完信后就将信烧了。 在景夏坐在太液池边的太湖石上,心里想着该怎样应付李太后。现在小皇帝已经成了摆设,朝廷中所有的大权几乎握在李太后一人手里,蜀州朝廷几乎惟李太后马首是瞻。几个忠于秦家的忠臣对李太后专权一事表示担忧,已经好几次联名上书请太上皇还朝,免得秦家的天下改姓李,又列举了历史上几位专权的太后和三位女皇的例子来阐述利弊。 但凡有良心有责任的大臣都在奏章上写了名字,还在秦煜的宏图殿长跪不起。景夏在回水云间的路上已经撞见过几次了。 作为内宫的一名普通宫女,景夏最希望的还是张太后能够得势,最好是楚王打到锦城来,把李太后赶下朝堂。 景夏的身上好了,秦煜这几日被朝堂内外的事凡得无力和宏图殿的美人寻欢作乐,整日歪在踏上以手支颐的,眉头紧锁好不烦恼。 「海逸,你把那些大臣都给朕轰出去,朕心里烦得很。」秦煜被折腾得无力思考,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那群大臣赶出宫去。 李太后见现在太上皇完全无心朝事,寻了个罪名把那几个意图拉她下位大臣杀了,还把另几个企图归顺楚王的大臣以及将领关进了天牢,一时间整个锦城朝廷都是李太后的人,再也没人敢说她的不是。 张太后这几日的日子也不好过,李太后已经开始对她下手了。楚王的声势越大,直接威胁到了李太后和小皇帝的位置,在北边,早就有大将和谋臣劝楚王自立为帝,不过楚王以天下未定一事拒绝,说他的父皇母后还在锦城,十七弟已经登基为帝,他怎敢抢当今皇上的皇位?因此,他愿意为小皇帝平定西北的叛乱,愿意为秦氏的江山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楚王拒绝的称帝,但他此举更赢得人心。说起来楚王当年是太子,他与其父的性格完全不似,反而酷似张太后及先帝,是京城里有名的贤德太子。那时秦煜的名声已经不好听,好多人都盼望着太子早些即位为帝。这也是他被废的原因之一。 现在锦城朝廷已经变成李家的朝廷,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成了摆设,许多百姓都希望楚王能够继承大统,领着众臣让徽朝重新崛起。 楚王是李太后心里的一根刺,无论何时何地都刺的她心口痛。早知他会翻身,不如当年就绝情些,把他一刀两断。 现在时局紧张,景夏在水云间也坐不住。李太后现在想着怎样除掉楚王,想着怎样用张太后威胁楚王,暂时不会把精力放到她一个小喽啰身上,而秦煜自然也没工夫召见她,景夏整日闲着无事,就在行宫里瞎逛。 宫女们嘴碎,私下里最喜欢嚼舌根,景夏偶尔听墙角能听到不少消息。加上她是个练家子的,在夜里爬房顶偷窥偷听不是难事,虽然不到飞檐走壁的地步,还是能保证不被巡夜的侍卫抓住。 好几个晚上,景夏都等宏图殿的人睡下后偷偷的翻墙离开她住的水云间到别处去。李太后的住的地方守卫森严,景夏只能从花园处潜进去。 摸熟了路后,景夏找到了李太后起居室的内殿,敲晕了一个宫女换了她的衣裳守在廊子下。 「……这事交给你去办……最好让他们都死了!」李太后阴狠的声音传来,景夏刚到,只听到了后几个字。 「是,臣一定让他早早的死了,为太后娘娘荣登大位扫除障碍。」那人说道。 景夏听到开门的声音,忙垂下头站在一边。等到整个夜晚又安静下来后,景夏才匆匆离开昭阳殿。 景夏连忙赶到张太后的昭德殿,看到翻墙进来的景夏,张太后止住惊讶,问道:「出了什么事?」 景夏把她在昭阳殿听到的话全说了,「娘娘,李太后要杀一位大人物,说是为了扫除障碍,奴婢担心她会对您或者楚王不利,这几日您要小心谨慎些。我瞧着那人有些像太医院的人,也许他们会从食物和汤药上下手。」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村医家的小闺女 卷一》作者:简尘 02、《村医家的小闺女 卷二》作者:简尘 03、《村医家的小闺女 卷三》作者:简尘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