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末日,农女踏上逃荒路》 第1章 爹被抓走了 夏七月。 烈日高悬,空气里泛出透明波浪。 每年这个季节都是高温大热,今年尤甚,连雨都未下过一场。 低翠村村尾本有的一条小溪在半月前就已经彻底干涸,地里三月前还长得绿油油的菜和稻此时几近干枯。 地表裂皮,野草都长不出来。 张岁蹲在墙角,看着地上倒着的一片干枯虫尸皱起了眉。 自从过了年后,整个淮州未有下过一滴雨,之前村尾那条河河水充沛,家家户户不缺水用,自从半月前干涸后,连一天的饮水都成了问题。 现在草不长,叶不生,居然连蜘蛛蚂蚁都死绝了。 大概要干旱了。 张岁在一个星期前才穿到这儿。 那时原主因为跟大伯的儿子抢水被推到地上,脑袋砸了个窟窿。 张怀急忙把她抱回家,喂了两口水就没了。 她前世是在校大学生,专修中药医学,学分修满就等毕业进中医医院了。 没想一场毕业旅游让她魂归天际。 她来得晚,什么物资都没来得及存,过几天真要逃荒怕就是一场恶战了。 家里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哪里知道什么灾荒,更别提储存粮食。 如今稻菜枯死,家里的余粮也不剩多少,听说镇上的米价飙升,一两银子才得一斤米。 她家本就贫穷,年初又被分了家,更没钱了。 她虽然是个穿越者,可也不是什么天才,要真是有什么天灾人祸她还真是没法子。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姐姐你蹲这儿干什么?”弟弟张牙从屋里跑到她身边一起蹲着,奶着声音吐槽,“这天越来越热了,我躺了一会儿就浑身是汗。” 张岁看了他一眼。 确实浑身是汗,脸也被晒黑了许多。 她现在身体缺水,动也不想动了。 爹娘今天出去找水了,也不知道找没找到。 沉默了一下,她从地上站起来。 蹲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什么法子,还是得去帮帮忙。 如果真要干旱了,那她就得想法子跑了。 还得带着家人一起,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得好。 “你在家里待着,姐姐去找爹娘。”嘱咐一句后张岁跑了出去。 昨天听爹娘说村尾处的山地找遍了没发现什么水,今天大概要去村头了。 略微想了一下她就朝山头跑去。 还没跑到那山的附近便就看到前处灰尘漫天,好些村民聚在一处,几匹骏马在前头跑得飞快,后方似乎还有什么笼子。 出什么事了? 低翠村向来低调,往常连马车都少见,现在这个时候怎么还有马匹? 张岁感到不安,拔腿跑了过去。 “军爷不行啊!我男人他不行的!求军爷放了我家男人!” 哭声凄厉沙哑,但张岁听出这是她娘杜槐花的声音。 她心头一震,冲了起来。 “槐花别哭了,这就是命啊。”有人安慰。 “我家男人昨天也被抓了,本想着劝你注意些,没想到变故来得这样快。” “听说北地战乱,兵死数万,西地也有外族人窥视,要是不抓些壮汉充军,怕是要打进来了。”有人体谅那军爷的做法,低声说道。 “可也不能抓人啊!这突然将夫妻俩分开叫人家怎么活啊!” “呀,晕倒了!” 张岁听着人群讨论心头阵阵颤动。 抓壮汉充军? 北地战乱?西地也不安全? 这、这国是怎么了? 记得前两年不是好好的吗? 问题太多,张岁一时无从多想,看到杜槐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害怕地上前去摸了摸。 还好,没死。 “岁丫头,快把你娘带回去吧,这太阳高热,地上滚烫,别烫出病来。” 张岁说了声好,在大婶的帮助下把人背到了背上。 她如今十三岁,个子蹿的快,整个人高高瘦瘦,力气也不小,背着瘦如骨柴的杜槐花更不是问题。 “作孽哦,这日子可怎么过,听说他们家年初才被分了家,现在家里头没个男人只怕要出事。” “可不是,听村长说咱们村要逃荒乞食了,朝廷管不了我们,镇上的大人也不施粥,今天要不是说笠山有水我都不出来。” “也不知道哪个混账玩意撒这谎,把我们诓骗出来把男人抓了,现在村里怕是都剩下老弱病残了,要真是逃荒没个男人护着,怕是……” 接下来的话没说,但张岁多少猜得出来。 逃荒是个很可怕的事。 她没经历过,但看过书看过影视,知道逃荒一路漫长且恐怖。 没有食物,没有水,那仅有的资源就会成为人人抢夺的宝物。 要想活着到达下一个地方,其中必定是千辛万苦。 要是一户村子里有不少壮汉,兴许在逃荒一路还能撑个场子。 但现在…… 怕是一路艰难了。 张岁忧心忡忡地把杜槐花背到屋里,让张牙照顾着。 她迅速到厨房检查余粮。 原先她和爹娘与爷爷奶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虽说没有顿顿白饭,但也能吃得饱。 可分家后,他们拿了五十斤的粮食,还有些菜干一块腊肉。 到了这会儿,米缸里只剩下半斤白米,豆子大概只剩一斤。 水更别提了,只有一小碗。 带着这么些物资就要去逃荒,怕是还没出淮州一家人就都要饿死在半道。 现在张怀被抓,家里就只剩下娘和小弟,除了她似乎没人能撑得起来了。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低低的哭泣声,“呜呜呜……”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朝她们家来的。 从厨房出来,张岁就看到门口走来一个人。 再仔细一看,居然是三年前就嫁出去的大姐张明珠。 “大姐?”张岁惊讶地走出去,往她身后看了眼,“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张明珠满脸泪水,看到她哭得更加委屈,“呜呜呜……他们、他们把我休了……” 前几日夫家的大妹夫来到家里,她还以为是要带他们一家去往大妹夫家避灾。 可没想到今天早上相公林窜就丢给她一封休书,还给了几个大钱,说他们再无关系。 她只觉得晴天霹雳,哀求林窜不要这么狠。 林窜踹了她一脚,带着他的家人坐上妹夫的车走了。 她没地方去,只能一路哭着走回来。 “岁儿,你说我该怎么办呐。”张明珠摸着隆起的肚子哭得撕心裂肺,“他们连孩子都不要了……” 第2章 为逃荒做准备 张岁一个脑袋两个大。 娘晕了,就算醒来应该也会因为爹哭上一场。 张牙还小帮不了什么忙。 现在大姐被休大着肚子回家,还没粮食。 带着这一家人逃荒,怕是都要给人家做粮食! 现在就只能期盼朝廷做个人,开仓放粮,做出决策,拯救灾民。 把大姐哄好送到屋里,张牙看到大姐回来倒是开心,殷勤地送了杯水进去。 不管怎样,要真是逃荒的话总得去弄点粮食。 这老脸,豁出去了。 张岁背起竹筐,径直来到爷爷张庆的家门口。 敲了门,里面的人却不回应,当做不在家。 张岁深吸一口气,“爷奶,请给我们分一点粮食吧,我们什么都没有了,爹今天早上还被抓走了,爷奶不管的话我们一家人就没活路了……” 她一边嚎一边哭,“爷奶大伯你们行行好吧……” 周围还有些没走的村民,听到声音都出来看了眼,“这心真是狠呐,虽说是分了家,但好歹是一家人,怎么说也要看在张怀的面子上给一点吧。” “听说过两天咱们就要去别的地方了,这张岁一家现在没个男人,怕是都走不到。” 突然,紧闭的房门打开。 大伯张树朝地上丢了一个袋子,烦躁地对张岁说:“你也别说我们不帮你,如今这个世道家家都难活命,现在你拿了这袋子粮就走的远远的,之后别再找我们麻烦!” 早就分了家的人来他们屋前哭,真是不要脸! 要不是怕被戳脊梁骨,这一袋子粮食他都不想给。 “日后你们过你们的,我们过我们的,生死有命,别怪我们!”张树说完一把将门关上。 看戏的人叹了两声。 有人劝张岁,“岁丫头,朝廷的文书应该快下来了,你赶紧准备准备,到时候逃荒路上跟在我们后头也算是个照应。” “谢谢婶子。”张岁抹着眼泪捡起地上的粮食,感激地朝周围的人鞠了个躬后跑了回去。 一袋粮食换个互不干扰,勉强算赚。 她现在虽然身无分文,但想要活着,应该问题不大。 因为她刚刚发现,自己居然有个空间。 捡来的粮食在意念驱使下竟然直接躺在了空间里。 这可大大地减少了他们的负重,逃荒一路注定轻松不少。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空间里没有太多有用的东西。 用一贫如洗来形容都完全符合。 此时空间里除了她的一袋粮食什么都没有。 好处大概就是用来存放物资,到时候路上要是找到好货物直接放到空间里不怕被人惦记。 但想要依靠空间坐吃山空就是白日做梦了。 只能说,聊胜于无。 叹了口气,张岁跑回了家里。 还是先收拾东西吧。 婶子说文书要下来了,估摸就是朝廷让他们去逃荒。 只是不知道这要逃到哪里去。 听说为了防止村民私自乱跑,在外围还守着不少的官兵,一看到有人跑就会抓着送到军队里去。 或是当兵上阵杀敌,或者当后勤,或者当个军医徒弟。 总而言之,现在军队很缺人。 踏进家门,张牙哭着跑上来,“姐姐你快看看娘,娘好像傻了。” 张岁心里一慌,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屋里。 千万不要还没开始逃这人就没了。 “娘你不要这样,爹会回来的,你要坚强啊,你有我们呢……”张明珠本来就伤心,此时看到杜槐花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哭得更惨了。 张岁担心她身子哭坏,赶紧上前,“大姐别哭了,先去好好休息,我们应该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张明珠想问离开到哪去,可看着张岁担心地盯着杜槐花只能压下疑问,捧着肚子擦着眼泪离开。 现在这情况不离开还能怎么样? 张岁顺势坐到床边, 尽管身上汗渍浸透难受地她想脱衣,但看着杜槐花这副模样还是忍着了。 她拉起杜槐花的手,轻声询问:“娘,难道你认为爹一定会死吗?” 杜槐花的眼神瞬间回神,肯定地说:“当然不会。” 话才说完她的眼里就落下眼泪,悲戚地哭了起来,“你爹性子软,又没什么功夫,这被抓到军队里就是去送死啊……” 怎么可能不会死啊! 自家的男人她比谁都清楚。 张怀是个好人,从前读了点书本来是想考个功名,奈何家里钱财不多只能罢了。 种地都种不过别人的他,长路漫漫怎么活啊! 张岁也明白,在这个时代,死的方法千万种。 她们却是要活着的。 她说:“娘这么说就是小看爹了,爹读过书不一定是去当头兵的,兴许能当个军师,再不济帮人写家书呢?” “这军营里可不是只有送死的兵。” 哭得悲惨的杜槐花渐渐止了泪水,缓缓看向自己的女儿。 前几日女儿被推倒在地,此时那额头上还留着伤疤。 她心疼地抚上她的伤口,“很疼吧?” 张岁摇了摇头,“娘不伤心我就不疼了。” 女儿都这么安慰了,杜槐花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难过,她说得也不错。 张怀性子是弱,但读过书是实打实的,朝廷看中读书人,那军队里的读书人又少,张怀不会被送死的。 安慰好自己,杜槐花破涕为笑,“我居然不如你。” 却也知道这不过是个安慰的话,这心里多少还是装着担心害怕。 张岁对此已经很满意了,“那娘把有用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估计快要离开了。” 杜槐花早就听说要逃荒乞食的事,所以听到这话倒是不惊讶,反而一抹眼泪抓住张岁,“娘有话跟你说。” 张怀在一个多月前就感觉到状况不对,所以拼命帮人写字、上山砍柴到镇上赚钱,私下里买了不少的小米和干面,并且半月前还在山里头拼尽全力地杀了头不大的野猪还有只野兔。 这些全都被张怀在深夜里用粗盐腌过藏在了床底。 水也藏了不少,省着喝的话能够一家人喝个五天。 张怀还极有先见之明的费了大劲儿买了把开了刃的菜刀,暗地里磨了好几把的竹子。 竹尖锋利,要伤人轻而易举。 杜槐花也不闲着,缝补了好几双的鞋垫子,破洞的衣服也全都补好了。 前些天更是买了点简单的药存着。 这些东西全都是为了逃荒准备的。 第3章 要逃荒了 张岁已经听呆了。 她还以为那个爹只会念几句诗文说几个大道理,一定也和这里的村民一样没有远见。 她甚至还嫌弃过张怀愚笨不懂储备。 但现在,看着被张岁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她惊呆了。 原来张怀还是有几分聪明脑子的。 准备的粮食虽然不多,可一家人省吃俭用,想要活着到下一个州府应该不难。 再加上准备了防身所用的菜刀和尖竹,更不会轻易被欺负了。 如果张怀在的话,一定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拿上这些东西保护一家人。 张岁摸着那些东西,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睛。 张怀他一直都在为家里人着想。 难怪之前总是看到他手上有伤。 “你爹他都算好了,只是没算到自己会被抓走。”说到这个,杜槐花再次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如果张怀没被抓走,明珠还回来了,那一家人就能整整齐齐了。 咽下喉头苦涩,张岁开始处理物资。 这些东西要是被人看到只怕会被抢走,还是要先放到空间里。 她让杜槐花去看看张明珠。 等人一走就要把物资放到空间。 但这一次,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原本空间里的一袋苞谷旁边怎么多了几粒苞谷? 难道这是利息? 聚宝盆? 粮生粮? 难怪没有什么灵泉田地原来是要生啊! 为了确保想法真实性,张岁连忙将所有的物资都放到了空间里。 如果想法是真,那空间的东西岂不是相当于细胞再生? 这样岂不是不担心物资问题了? 只是不知道这粮生粮的比例是多少。 不对,先不想这个,得装装样子,要是让杜槐花知道东西凭空消失,大概会被吓到。 现在还不适宜让人知道自己有空间这事。 张岁找了个大袋子,把石头沙子还有外面的一些粮食装了进去,连水也都装到了水囊里。 事情才刚刚办完,杜槐花就激动地敲门,“岁儿快出来,村长来了” 张岁想到婶子说的文书立马迎出去。 此时家里,杜槐花没了丈夫无法自主, 张牙还小,张明珠刚刚回家,这家里头也就只有张岁看起来能主事些。 杜槐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今天看着这个女儿莫名就地想要依赖她,所以才会把事情都告诉她。 以后家里的事情也全都要靠她来做主了。 张岁一出门就看到村长杨醋眉头紧锁,眼里满是感伤的看着手里的纸。 果然是那什么文书下来了? “村长。”张岁走到面前规矩地叫。 因为缺水,每个人的嘴唇都起皮干燥,村长也不例外。 他舔了舔嘴唇,浅浅叹了口气,“镇上的官府下了令,即刻出发前往澄州,入夜若还未离开就会被送到前线。” 他看了眼站在地上满目懵懂的张牙,又看了眼站在后方摸着肚子满眼含泪的张明珠,最后落在张岁身上,“赶紧准备,要是速度快些兴许还能和村子里的人一道出发,要是迟了落单,到时候发生什么事就就说不准了。” 张岁:“多谢村长告知,我们这就准备。” 杨醋嗯了一声,也不多话,扭头就走。 这家吩咐吩咐完了,还有下一家。 一个个传出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 还好粮食都准备好了。 杨醋的唉声叹气纵然离得很远都还像是雾一般地传到耳内。 “要逃荒?”张明珠还未从被夫家休弃的悲伤中反应过来,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被僵住了。 杜槐花纵然是有所准备,此时也是难过地落下泪来。 这儿毕竟也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啊。 但想到张明珠,她忍住悲伤,拉着她到屋里解释。 张牙看着离开的大姐和娘亲,走到张岁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逃荒是什么意思啊?” 他才六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张岁之前略有些慌张,此时已经全然消化好,拉住张牙的手笑着说:“就是去玩,从这里一直走到澄州,我听说澄州靠海,有很多好吃的海货,你想吃吗?” “想。”张牙舔了舔嘴唇,“姐姐,我好渴。” 张岁拉着他到厨房喝了一口水,接着把锅碗瓢盆全都塞到了空间里。 至于换洗的衣服就放到背篓里背着。 户籍最为重要,是一个人的身份证明必须贴身放着。 爹留下的书籍也不能丢弃,路上得督促张牙好好读书认字。 小心翼翼地把书用布包起来放到底部。 不过小半时辰,家里的东西就就全都装到了袋子里。 杜槐花是个下过田的农妇,身上力气不小,背着超过五十斤的东西也未有二话。 张明珠只能背些轻便的衣服。 张牙也背了自己的衣服。 张岁则是背了个大包袱。 确定没有遗漏后,一家人恋恋不舍地关上门。 也许离开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张岁率先扭头,牵着张牙拉着杜槐花踏上了逃荒之路。 张明珠抹着泪,“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 三年前嫁给林窜时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在林窜家,生儿育女,生老病死。 没想到有朝一日林窜会丢下自己找活路。 那封休书像是针一样地刺进心头,现在也被她贴着胸口放着。 她要让自己永远都记着那股痛苦! 还好,孩子还没生下来,否则要跟孩子分别怕更是锥心之苦。 她摸着肚子,默默哭泣。 杜槐花已经缓过来了,看着大女儿哭泣她骂了一句,“坏人!” 当然是骂林窜。 张岁无暇顾及这些儿女情长的事,目光往左右看去。 旱了大半年时间,山上的树早就被晒得干枯,一点翠绿也不见。 地上的杂草蚂蚱更是影子也没有。 而前方,是逃荒的大部队。 也是低翠村的人,她特意等着人都走了才离开的。 走最后的人不用担心后方有人前来骚扰,也不用担心自己吃东西会不会被人看到惦记。 比起走在中间多少安全一些。 上辈子她学得是中医,在逃荒一路上应该能好好保住一家人的身体健康。 她原先是在奶奶身边生活,看着奶奶时不时的腿疼头疼才想着要学医。 后来,她爸妈把她接回去,给她报了个文武学校。 学校教练见她有些天赋还特意多教了一些让她去比赛。 等到了考大学,她实在厌倦那种生活直接报考了中医大学。 为此没少跟爸妈吵架。 但现在自己离世,他们应该不生气了吧? 第4章 才开始就抢东西 淮州距离澄州据说有几千里路。 用脚来走,不知道要走几个月。 走到天黑没一会儿他们一家就都累得走不动了。 按这脚程,怕不是要走上三四年。 唯一值得安慰得是,空间还真是能物生物,放进去的水比之前多了,粮食也多了不少。 就像是把钱存在银行里生出了利息,放得东西多,生出来的东西就多。 有这空间就算是走十年一家人也饿不死。 趁着大家都在休息,张岁装模作样地在背篓里搜出了些东西递给她们,“先吃点东西。” “也不知道你外公他们怎么样了。”杜槐花接过炒熟的苞米,边嚼边说:“之前你外公特意给我送了些吃的,不知道这会儿他们是不是也走了。” 外公杜生就住在邻村,要是逃荒定然是一起逃的。 但逃的时候都没和她们说估计也是不想要一起走的。 张岁默默嚼着没说话。 张明珠倒是开了口,“娘别多想了,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一家子活着最重要。” 杜槐花怎么不懂,点了点头。 张牙还小,看不懂很多东西。 他只知道,“姐姐,这好难嚼。” 张岁摸了摸他的头,“难嚼也要嚼,咱们的米面都未做成干粮,不吃这个就没得吃了。” 她说着把水壶递给他,“喝点水。” 出发前她本来是想做些饼子什么的,但家里没有柴火,也没有太多的水,还点不起火只能算了。 等明天看能走多远,如果运气好看到个干枯树木来个转木取火,到时候再尝试着做些好嚼的饼。 杜槐花知道一路艰难,想着明天有机会一定要做些方便吃的。 就算不为张牙也要为张明珠肚子里的孩子。 她看向那隆起的肚子,悲从中来,“不知道生下来会是个什么日子。” 其实她想说的是: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地生下来。 如果一路逃荒不能休息,这孩子能在肚子里养得好吗? 到时候若是出了问题,早产或者难产,如何是好啊! 想着想着,她害怕地落下泪来,低声啜泣。 张明珠又怎么能不明白,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一旁安静嚼着苞谷的妹妹。 不知为何,这次相见,她总觉得妹妹变得不一样了。 莫名其妙地就觉得她能行。 张岁吃完以方便的借口走远去查看了眼空间里的东西。 还略微算了一下知道了两斤的粮食能生出一两粮食。 一斤的水也能生出一两水,还自觉地生出个低洼像是个碗一样装着。 这样下去,兴许真不用担心食物问题了。 确定这个信息后张岁放心了不少。 回到家人身边简单喝了点水就开始短暂的休息。 隔日天还未亮就背上行囊继续前进。 走了没几步,看到了前面的人。 黑压压的一片大概有数万人,居然一眼望不到边。 更是如同蝗虫过境,身边但凡有草有能吃的东西就算是虫子也给搜刮了个干净。 等他们走到的时候,周边是半点翠色也没了。 张牙有些累得走不动道,脸色苍白,嘴唇都瘪了下去。 张岁把他抱着走了一段路。 后方的灾民逐渐跟上。 她想要的落后安静已经无了。 短短三天时间,前后左右都挤满了人,各种味道层出不穷,低翠村的村民早就不知道走哪儿去了,一个人影也瞧不见。 “yue……”张明珠被周围的味道熏得开始孕反。 吐了几次后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杜槐花担心地不行,拉着她的手满眼都是慌张。 前方大部队走得累了坐下休息,杜槐花忙也让张岁停了步伐。 她带着张明珠到前处的枯木林子里准备好好地缓解一下。 张岁牵着张牙,目光不敢移开走远的两人。 “小姑娘,你是哪个村的人啊?”旁边有位大婶好似无聊的问。 大概也没吃得太饱,有气无力。 张岁看也没看她,“低翠村。” “低翠村?这我知道,几年前我曾经去过的,还见了不少人呢,小姑娘你转过头给我看看,我看看有没有见过你。” 张岁迅速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三十好几的女人,努力拉着嘴角在笑。 她猛地回头去看杜槐花他们,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在其身后跟着! 张岁瞳孔一缩,立马就要拔腿跑去。 “小姑娘!”大婶突然厉声叫唤,且一把拽住了张牙的手,“我看你还真是有点面熟呢,叫什么名字啊?” 这不就是和那男人一伙的嘛? 逃荒才三天居然就迫不及待地要开始抢东西了嘛? 张岁顾不得多想,一边从包袱里拿竹尖,一边警告大婶,“放手!” “哎,你这小姑娘真是——哎呦!” 张牙见被陌生人抓住,又听到她说难听的话就知道不是好人,趁着大婶没注意自己直接一口咬了下去。 他力气极大,直接就咬出了血。 血腥味腥甜带着绣味,一点也不好喝。 张牙呸了一声全都吐掉。 张岁直接拽着他背着大堆东西就朝杜槐花她们冲了过去。 大婶抓着手痛叫,“我的手!这小畜牲居然真的咬我!痛死我了!” 看向自己身边的人吼道:“还不快去追!” 他们专门放慢速度就是故意守在这家人身边。 这家人没有一个男人,是抢夺食物的最好人选。 趁他们现在还吃得饱有力气,得先下手为强,否则到了里面哪里还有力气抢东西? 只是没想到那孩子这么狠还这么谨慎,竟然就这么跑了。 但她不会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随便包扎好伤口就带着自家人跟着冲了过去。 本来只是想抢夺一点食物,可现在看来,一点是不足够了! 要全部都给抢了! 他们家可是有三个男人的! 张岁看着那边的男人已经开抢生怕会伤到杜槐花和张明珠,索性一把子抱起张牙。 “别伤害我娘!”眼见男人操起拳头要打在杜槐花的身上她急忙大声叫道。 张明珠是个脆弱的,身上背着的包袱被另一个男人抢走,随手将她一推就摔在了地上。 “明珠!”杜槐花尖叫着也不和男人拉扯,脱下背篓丢了过去,“给你!全都给你!别伤害我的女儿!” 第5章 东西被抢 两个男人见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也不久留,抱着背篓就跑。 追来的女人眼中发狠,指着张岁,“把她的也给抢了!” 男人看着张岁略一犹豫,“算了。” 不过是个十几岁的瘦骨嶙峋的小姑娘,这要是全都抢了不是要她们死? 女人伸出带血的手,“那小畜牲咬了我一口。” 男人指了指身后的背篓,“这里至少还有三十斤粮食,那小丫头的背篓里多半是些衣服锅铲,算了算了,就算你不找她麻烦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另一男人看到那边蹲在地上围起一堆的人也说:“要不是天灾我们也不必做这坏人,又何必不给人留活路?趁着还有力气赶紧跟上去,等会儿拖离队伍担心遇到豺狼虎豹。” 想着今早听到这山中有虎吃人的事,女人害怕地抖了抖,眼中露出几分畅快快,“好。” 他们一家人扭头插进了重新出发的队伍中。 一些人看到刚刚的事情根本不敢和他们挨得太近,纷纷加速远离。 不离远点,只怕下一个被抢的就是自己了! “对不起岁儿我没保住……”杜槐花扶着面色苍白的张明珠,懊悔不已地看着赶来的张岁,“要是我不离开就没事了。” 她以为,是自己带着张明珠离开队伍才发生了这样的事。 所以东西被抢就是她的错。 张岁简单检查了一下张明珠的身体状况,“娘别这么说,错的是抢东西的人,你有什么错?” 张明珠怀胎五月,这几天又走了上百公里的路,脚肿了,也擦出血来,浑身是汗,才十八的年纪已经生出皱纹。 她摸着肚子,又是痛苦又是无奈,眼里生出恨意,“这孩子就不该来!” 说着,她突然捏起拳头狠狠地捶向肚子,崩溃大叫:“没有这个孩子就不会有这事!” 她从小也是在田里做事长大的,明明没嫁人前她身体好得很,挖一天地都不觉得累。 可自从怀了孩子,远路难走,身子也虚,腰更是疼得不行。 如果没孩子,她也不会因为孕吐而离开队伍从而被人抢了物资。 还有几千里的路,没有吃的穿的,要是饿了冷了该怎么办啊! 这孩子怕是没生下来就要死在肚子里了! 还不如直接被她打死! 免得害了一家人! “大姐!”张岁急忙抓住她的手腕,她其实保证不了什么,但无法看着家人自暴自弃,尽量安慰:“你不能这么想,活着就有希望,多一个孩子也多一分希望。” 如果是在和平年代,这孩子注定活不了她一定双手双脚赞成张明珠打掉孩子。 但不是啊。 现在正在逃荒,身体素质尤为重要,本就不强健的她流了孩子怕是更活不了了。 无论如何,这孩子都得保住。 看着张明珠欲哭无泪,嘴唇起皮,她从腰间取下水壶,“先喝点水休息一下,我们一会儿继续出发。” 杜槐花不止一次地想要放弃,可看着张岁又看着张牙,终究是说不出那些话。 身子一软,跌坐在地。 张岁将水壶递给她,“娘也喝一点。” 杜槐花摆摆手,“娘不喝了,多留点水,这一路长得很。” 张岁:“出了淮州应该就有水了,娘不用省,要是因为缺水昏厥更糟糕。” 杜槐花犹豫了一下接过水壶。 女儿说得没错,不喝水更没力气往下走了。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坐在原地休息了一刻钟的时间,张岁扶起张明珠,拉着她继续走。 张牙则是被杜槐花牵着。 这一走,人已经不多,空气里的味道消散不少,张明珠好受许多。 被抢走的物资正好都是石头和一些没用的东西,只有表面一层装了点粮食。 所以张岁并不担心。 而抢夺的那些人就没有这么平心静气了。 在累得身子发虚打算好好吃一顿时,他们看到一背篓的石头气得差点背过去。 胡闯一拳头打在地上,“被耍了!” 但因为没力气,这一拳头对干裂的地板一点伤害也没有。 古水也就是被咬了的女人更是破口大骂,“我就说他们一家全是坏种!” “能吃的粮食只怕全都在那丫头的背篓里,我早就让你们全抢了非不听!” 胡闯看着黑暗无际的来路,咬牙切齿,“这个仇,非报不可!” 胡林递过去一个干瘪地像是石头的饼子,“先随便吃点补充体力,我们就在这等,等他们走上来直接抢了!” 胡闯狠狠咬断饼子,眼里都是恨,仿佛张岁一家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全然没想到是他们自个儿先招惹的人,人家不过是早先做了准备而已。 另一边的张岁生起了火,又拿了口锅和面,接着直接放在锅里生煎起来。 几天没吃过热食的张牙吞了口唾沫。 几天前他还嫌弃苞谷难嚼,现在有个苞谷他都能生吞了。 张明珠也饿得厉害,看着锅里逐渐变黄的饼子跟着吞唾沫,“还好你背着的粮食没有被抢,否则我们现在就只能吃土了。” 杜槐花连连点头。 张岁把煎熟的饼子挑出来,“放心,我们饿不死的。” 空间里已经开始繁殖,至少多了五斤的粮食,水也多了,之前好奇放进去的一点钱居然也生出利息。 除了长路漫漫,她对未来是充满了期待。 吃完饼子,张明珠累得就地倒下睡了,张牙睡在杜槐花的身边,没一会儿吧唧了下嘴睡熟了。 杜槐花眼睛快睁不开了,但还是强忍着困意对张岁说:“岁儿,你也早点休息。” 张岁随意地嗯了一声,并不打算休息。 逃荒一路充满了未知数,才第三天就开始抢食,谁能保证这一路会有半点安全? 夜里尤其需要注意。 所以她要守夜。 否则难保一觉醒来东西不会被抢光。 这还算是好的,要是杜槐花和张明珠被人欺辱,张牙被人抓走,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从天暗守至天明,一连两天她有些受不住了。 好在脚程未落的情况下,已经出了淮州。 地板不如之前干裂僵硬,开始像是泥土地软和,好走了不少。 然而逃荒才第九天,抢食者再度出现。 第6章 不是对手 胡闯带的食物不少,但家里十几口人,每人都要吃喝,再多的食物也经不住造。 到今天,粮食已经见底,再不抢点吃的全家就都要饿死了。 他选择抢夺的人自然是张岁一家。 为此他特意在必经之路上等了大半个早上。 眼见远处的人走来,他跃跃欲试地摩拳擦掌。 胡林亦是兴奋不已,眼里露出捕猎者看到猎物的激动。 胡善是他们的小弟,看到那一家人都是个女的略有犹豫,“我们已经快到陈山,据说山里有不少吃的,就不要抢了吧。” “你说什么糊涂话!”古水一把推开他,嫌弃地扫了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发善心,人家知道你谁啊?” “咱家一十几口人,不靠抢吃的,还真靠那些草皮啊?” 被咬了一口她心里都是恨,尤其是那伤口到现在还在疼着痒着。 这家人,该死! 张岁并不知道自己一家被人惦记,一门心思只想着前路还有多长。 前处是陈山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些活的动物,比如山鸡兔子,好长时间没有吃新鲜的肉,身体机能似乎有点下降。 这些天她都在努力锻炼,未来一路危险重重,没有男人保护只能自己变得强大。 而这也更加消耗体力,她眼睛都快花了。 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眼前山林比之前好不少,至少不全都是干枯树木,已经开始有些翠色。 有翠色就说明有野菜以及虫子的可能性,这些能补充一点维生素和蛋白质。 正盘算着抓了虫子该怎么处理时,几个人突然从大树身后窜出。 “要想过此路,留下背上的粮食!”胡闯手里是专门带着的菜刀,他勾嘴,势在必得地甩了甩菜刀,恶狠狠地说:“不然我杀了你们!” 胡林拿着一根捡来的树枝指着他们,“别抵抗,不然伤了谁都不好。” 古水不甘示弱地双手叉腰,“你们这群畜牲,伤了我别想安然过去!” 他们面颊凹陷,身子细瘦,一看就是饿狠了。 张岁不认为自己比他们弱,所以一点不怵。 杜槐花不这么觉得,惊恐地跑到张明珠的身前护着她,见那几人有些面熟,想了会儿记起是谁,登时生气不已,“你们已经抢了我们一次还要再抢是不是太丧尽天良了!” 那么多的粮食都被他们抢去吃了,如今居然还要抢他们,简直是不给活路! 张明珠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们不是人……” 本来她这一路就走得艰难委屈,现在还被同一拨人抢,已经是身心俱疲。 嚎啕大哭起来,“不是人啊……呜呜呜……” “闭嘴!”胡闯烦躁地大吼,内心里没有半点心虚,他拿着菜刀指着张岁,“把你背上的背篓给我,不然我真杀了你们!” “不给的话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 张岁将背篓取下拿到身前。 胡林见状,嘴角忍不住弯起来,就知道这群娘们没有半点心性,让给就给了! 下一刻却见那背篓转了一圈被她放到了身后。 张岁把张牙往后推,“护住粮食。” 张牙瞬间挺直胸膛,如是个小男子汉地张开双手将粮食护在身后。 “你、你想死吗?”见张岁朝自己一步步走来,胡闯莫名有些害怕地喝道:“再过来我就真对你不客气了!” 他手里的刀晃晃悠悠,生了锈又带着土,一看就不锋利。 张岁早年真的很讨厌去上武术课,即使自己真的有点天赋也不感兴趣。 到了此时此刻,她很感谢当时的自己就算再厌恶也没有敷衍应对,而是将教练的东西全都记在心里。 要对付眼前这几个没有武术根基的人,她虽没有百分百自信胜利,但百分之八十还是有的。 将路上捡到极好的树棍子从身后腰带取下。 张岁冷眼看着面前的三人,“千万不要对我客气。” 正好也试试这副身体能使出多大的能耐。 以后再遇到坏人就能掂量掂量该不该上。 “你你找死!”胡林可看不了这个,一咬牙,挥舞着树枝就朝张岁的头上狠狠打去。 “啊!”杜槐花看到这画面吓得尖叫。 却见那树枝落在张岁头顶上几公分时突然被打折,再看那胡林居然捂着腿在地上哀嚎。 胡闯眼睛顿时瞪的如铃铛似的,看着已经变换了身形的张岁,拿着菜刀的手不自觉地抖起来,“你你你……你敢打我弟弟,我和你拼了!” 要是连小丫头片子都拿不下来,这几千公里的路不就是死路! 必须得拿下! 在心里鼓好气,胡闯叫着拿菜刀砍了过去。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尤其两人距离一米,张岁的棍子也正好一米。 胡闯只跑了两步直接就被张岁给爆了头。 “噔!”声音清脆好听,是个好头。 “啊!”胡闯瞬间痛得失去力气,手里的刀掉了整个人也矮下身子,双手死死捂住几乎要裂开的头顶,嘴里惨叫,“啊!” 在农村生活的人哪里会什么武功,就算是欺负人也不过是靠着一身蛮力和满身怒气。 如今面对会些武力的张岁,胡家人是得不到半点便宜。 一直喊打喊杀的古水看到两个弟弟都跪倒在地,几番思量过后收回了手,“误会,都是误会。” 家里最强的两人都打不过显然不能单打独斗。 她朝一旁的家人使了个眼色。 对方就只有一个人,一起上啊! 公公胡山是个四十岁的老头了,这么些天都吃不到五分饱哪还有什么力气上。 而且对方显然也没什么粮食了,这抢食不就是夺人性命,对方肯定会为了护食而发狂。 如同护崽子的母狗,谁敢碰都得被咬一口。 再说,对方既然用石头装成粮食背着估计也没多少吃的,这耗费大半力气抢来的要还是石头,那他们还要不要活了? 倒不如就这么算了,先活着走到下一个地方,等吃饱喝足再来报仇也不晚。 一番想通后,胡山赔笑着走了出来,“小姑娘这件事是个误会,我们就是饿极了才会做这事情,还请你原谅原谅。” 第7章 犯错就得付出代价 他走到古水身边,低声警告,“别乱来!” 然后对张岁拱拱手,“你看我们这一家老小的也是逼不得已,就这么算了吧。” 张岁看了眼捂着头满脸痛苦的胡闯又看了眼赔笑的胡山,“好。” 冤家宜解不宜结。 主要是现在也打不死他们,再继续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 逃荒半月时,空间里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了。 虽说粮食生粮食,可少数的粮食根本不够吃的。 除非她拥有数百斤的粮食才能安然躺着。 可她哪有,总共就是十几二十斤,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张牙好几天没吃到饱饭,整个人瘦得和竹竿子似的,眼白都几乎要泛出青色。 张明珠也不好过,气大身重,步步难行。 杜槐花看着孩子心疼不已,她自己也饿得步子发虚,但还是把自己的一小点干粮塞到两个儿女的嘴巴里。 张岁抹了把额头滚出的汗,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了,“娘,你们在这里先休息,我去前面的林子里看看有没有吃的。” 一路走来没看到什么野菜田鼠,大概全都被前面的灾民找来吃完了。 现在想要补货只能去更深的林子里看有没有什么果子野菜或者虫子之类。 空间能繁殖,却因为数量太少而跟不上吃的进度。 再过两天,这空间里将一粒米也不剩。 早上听说,离开了这座山还得再走一百里地才能到下个城镇。 一家老小只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她不等家人反应,抿着唇入了林子。 黑夜时分,风声寥寥。 借着洒下的残余月光,张岁在走了半个时辰后幸运地看到了挂在树枝上的蜂窝。 极高极隐蔽,周围也没有蜜蜂,大概是死了。 目光飞快地在大树上扫过,确认路线后张岁挽起袖子抓着树皮咬牙爬了上去。 倒还好,只有离地的两米没有树枝可踩,其余地都有不少可踩的地方。 攀着树枝爬到蜂窝旁,只瞧着枝叶上落着众多的干枯尸体,蜂窝也像是被抢了般地满是残垣。 从后腰处掏出菜刀朝着蜂窝劈下。 刚开刃的菜刀锋利无比,瞬间将蜂窝一分为二。 而在蜂窝里藏着的蜂蜜如同蜜蜡般涌了出来。 张岁哪会浪费,迅速砍下收到了空间里,再麻利地来到地上捡起地上的蜂窝,将里头的蜂蜜挖得干干净净。 她很有耐心,直到一点残余也没有才舔着手返回‘营地。’ 好久没有找到吃的,张岁开心的不行。 一路咧着嘴。 正打算将空间里的蜂蜜取出一些拿在手里就看到前方有黑影鬼祟地朝着自家‘营地’逼近。 他们一家这一路还真是香饽饽,时不时就会有人来找麻烦。 将菜刀放好,张岁取出削好的竹尖握在手中。 她前世今生都没杀过人,或者说主动杀人。 前世某日她下课回去时天色发暗,路过一条小巷听到女人尖叫,她当即抄起一旁地棍子冲了过去。 打了男人几棍子男人痛得大呼小叫,边跑边骂:“你特妈的给我等着!” 然后在出巷口时被一辆车撞死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生命在眼前消逝。 现在,这会是这辈子的第一个吗? 张岁抓紧手中的竹尖,死死注视着男人走了过去。 李虎没有家人,从生下来开始就是个孤儿,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 长成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这次逃荒他是自己出来逃的,因为没有藏什么物资,他一路的吃的要么是偷的要么是抢的,所以一路不缺吃喝。 唯独缺的是女人。 逃荒一路,多少人没了粮食选择用家里娘们交易,他早就看得心痒痒。 今早又看到杜槐花一家都是女人孩子,这还不是他的掌中之物! 看中了人他就一直注意着,见他们入了夜就不再往前也跟着停了下来。 等着杜槐花三人都躺在地上睡了就迫不及待地从黑暗中走出来。 眼见着离杜槐花越来越近,他激动地浑身发热,还没碰到就已经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伸出满是脏泥的手就往杜槐花的脸上摸。 这娘们瘦是瘦,长得真是不错啊。 突然,脖子像是被冰针抵住,冷意袭来。 李虎整个人僵在原地,艰难地扭头往身后看去。 明艳的篝火在她的脸上映出红色,冷漠地黑眸如恶鬼寒凉。 李虎眼珠子一转,忽然嘿嘿嘿地笑起来,“你这是嫌我不碰你?别着急,我这就摸摸你……” 他面庞猥琐,言语恶心,带着脏泥的手更是毫无畏惧地朝竹尖上摸去。 眼见着就要落到张岁的手背。 张岁深深闭上双眼,反手用力一划。 竹尖划破李虎的脸蛋,鲜血瞬间溢出。 “啊——”他张口要叫,张岁直接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整个人拖着往林中走去。 李虎此刻察觉到了遍生的寒意,那是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惧! 这个不过十五的女娃娃要杀他! 脸上的痛顾及不得,等对方一停下他张口就要求饶,可他突然注意到张岁拿着竹尖的手在不可控制地颤抖。 这小姑娘在害怕。 他又觉得自己行了。 脸上的疼也不顾地狞笑起来,“原来你是想和我在这儿玩啊,那……” 他手上带着血,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摸向张岁的胸口。 这个人指不定伤害了多少人! 脑海中想法顿起,张岁再不犹豫,攥着竹尖猛地刺入他的头顶。 削得锋利的竹尖在巨大的力气之下势如破竹般插进了李虎的脑袋。 只是瞬间,李虎还带着光亮的眼睛熄灭了光。 红润的面庞也在顷刻间换上了青色。 张岁闻到窜到鼻尖的血腥脑浆味,死死咬牙忍住想吐的冲动,越过他倒地的身躯紧走回去。 在快到达‘营地’时,到底是没忍住,“yue……”将胃里所剩无几的食物吐得干干净净。 杜槐花在刚刚就醒了,此时听到声音再无法装睡,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张岁难受地跪在地上,她心疼地几乎要碎了。 “岁儿岁儿……”叫着跑到张岁的身边。 逃荒的这些天全都是她在保护着一家人,要不是她的强硬只怕他们一家早就被人给分食了。 如今竟然还让她…… 看着张岁身上被溅到的鲜血,杜槐花努力地想将其擦拭干净,“没事了没事的……” 第8章 没有过错 吐出酸水,张岁脑子清醒不少。 看到杜槐花又哭又擦,她勾了勾唇,“娘,我没事。”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红点子,眼角微微一颤,却笃定道:“这是勋章。” 她想抬手抚摸杜槐花那张几乎干裂的脸,却看到手指颤动如乱麻。 果然,第一次杀人是会害怕的。 但,下一次就会好了吧? 张岁木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恍惚间看到手指跃动着幻化成人。 “岁儿。”杜槐花察觉女儿神情诡异,赶紧止了哭泣,肃然说道:“一切都会好的,岁儿只是做了正确的事。” 张岁在杜槐花的一声声话里回了神,察觉自己失态赶紧扯了扯嘴角。 看了眼在一旁地上睡得正好的姐弟,她对杜槐花说:“谢谢娘,我没事了。” 杀人,在这里是无法逃避的。 她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她。 张岁让杜槐花先回去,想着对方既然不是来偷食物必定是有吃有喝,遂回去搜了男人的身,在他怀里搜到几十个铜板还有块成色不错的墨色玉佩。 将这些东西一股脑袋地丢到空间里,随便拿了树枝盖在李虎的身上飞快地跑了回去。 时间还有不少,抓紧时间睡觉补充精力是正经事。 回到杜槐花身边,她猛喝了两口水。 “官差大人就是她们,她们杀人!”还没休息好,一道激动尖锐的声音骤然从身后传了过来。 张明珠听到声音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杜槐花震惊恐惧地双目圆瞪。 张岁心中震撼,可很快就保持了镇定,一脸茫然地看向来人。 李遂拉着一身官服的官差,手指发颤地指着张岁和杜槐花,战战兢兢地说:“就是她,我亲眼看到她把李虎给杀了!” 逃荒一路,死人是常有的事,官差自然也是见怪不怪,只要没人明说就可以睁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被人拉着说一个不过十五的小姑娘杀了人,官差认了两分真。 目光狠毒地扫过慌张的杜槐花,最后落在张岁的身上。 从脸看到身子,再从身子看向脸。 只这么一会儿时间他就有了决断,“尸体在哪儿?” 那小姑娘身上的血迹还未擦干,额头冒汗,脸上带着杀人的惊慌,尤其是她娘,那种看见尸体的恐惧是藏也藏不住。 “大人,没有的事!”杜槐花张口要否认,可她声音颤抖,身子都站不起来。 官差见张岁没有动作,一把将佩剑拔出,冷冷地指向张岁,“是你娘杀的?” “大人不要听信他的一面之言,我未杀人。”张岁的手狠狠捏着拳头,努力保持镇定地看着官差,带着几分可怜开口,“我们已经很多天没有吃饱饭了,哪还有力气杀人。” 说着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你胡说!我刚刚亲眼见到你——”李遂激动地跳起,仿佛那死去的人是他的情人。 张岁无辜地看过去,“哥哥为什么要冤枉我们,我们为什么要杀人?” “好,你不信是吧!”李遂咬牙看向官差,行礼请求,“大人容许我去那边的林子一趟,我一定能把尸体找出来。” 他刚刚是跟着李虎来的,就因为知道李虎图谋不轨想着跟来看看能不能讨到一点好,没想会看到他被一个小姑娘给杀了。 他惊慌逃跑时正好碰到了解手的官差就急忙抓着他来讨公道了。 这么短的时间,她们没法子将尸体藏匿干净,只要他去找一定能找到。 到时候大人一定能给他赏些好东西。 官差盯着张岁的脸,“去吧。” 她的脸和其他人没有差别,灰尘仆仆,带着疲惫和困倦。 他也不信她会杀人,明天离开了这儿就能回去当职了,他可不想临走前还要再处理杀人案件。 双手环胸,官差在月色下静静等待。 杜槐花一直往林间那边看,手里抓着地上的石头。 她想好了,一旦那个人把尸体拖出来,一旦官差要抓她的女儿,她就先下手为强! 张明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默默无言的几人只觉得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冷夜晚风刺骨的难受。 官差渐渐等得不耐烦,朝林子那儿吼了一声:“有没有!” 没一会儿,李遂低着头彷徨走出,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没有……” 他刚刚在里面来来回回地找了好几遍,不管是哪个角落都看遍了就是没有。 不可能的…… 官差瞧着他空手就知道答案了。 杜槐花见状下意识要松口气,刹那间一道眼神扫来,她立马屏住呼吸,皱着眉头,委屈地想哭,“我就说是冤枉人。” 官差眼神变了,但看着李遂仿佛是要吃人。 等李遂来到跟前,他一把抓着李遂的领口就往来路上走。 才走远几米他直接一脚踹到李遂的肚子上,“你耍老子玩呢!” 就是又是几拳,李遂的身子瞬间矮了下来。 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杜槐花才像是逃出生天地大喘一口气,劫后余生地看向张岁,“岁儿,没事了。” 张岁很明白自己藏匿尸体的地方并不隐蔽,不可能进去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 可怎么会找不到呢? 她望向那片漆黑的林子,手里抓着的菜刀逐渐松开。 不管怎样,今晚算是过去了。 “嗯。”她舔了舔嘴唇,对着杜槐花和张明珠笑了笑,“时间还有很多,娘和大姐先睡觉。” 张明珠护着肚子,说了句:“你也早点休息。” 缓缓躺下继续睡了。 过了一段时间,杜槐花挪到张岁的身边,低声问:“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帮忙?” 张岁认可这个猜想,“应该是。” 她看着好像未有睡意的杜槐花,“今晚我来守夜,娘睡吧。” 一开始守夜就只有她一个人,后来实在受不住就和杜槐花换着来,倒是少了一开始的疲惫不堪。 但这样也不是法子,光是靠她们两个都不知道走不走得到澄州。 这还没走多远就有人盯上了她们,之后只会更加可怕。 没有一个男人在旁边,只怕谁都会拿她们下手。 接下来几天的任务是要找个愿意一起逃荒的家庭,最好有两个男人。 第9章 找到合作伙伴 逃荒的人数越来越多,而且出了这座山后没有了官差在旁维护秩序,只会比之前更加糟糕。 到时候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在明面上,兴许几个人联合一通就把矛头对准了她们一家,在大白天直接发难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不找同盟,发生了事情那谁都不会多事地搭一把手。 既然穿越到了这个地方,那一定是要活得长久的。 决不能在半道就没了。 想法一定,隔日张岁就开始物色合适的人选,有妻子孩子的那种人最好。 一家人逃难说明善良不会抛下任何一个。 最好能有点物资,否则这同盟了也走不长久。 她空间里的粮食不多,咬咬牙也只能撑个三两天,昨天的蜂蜜还没吃,搅到水里喝喝也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正四处观望琢磨找谁时,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张岁的身边。 “我媳妇让我问你是否需要帮忙。”沈旭的脸上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双眼却十分干净,目光一直不离在前边走着的媳妇蒋黎黎。 从很早之前他们就关注到这只有女人和孩子的一家子,并且一路上也看到不少人对他们虎视眈眈。 蒋黎黎很担心那位孕妇和孩子提过几次要搭手帮忙。 只不过前几日不到逼不得已的地步,今天却不一样了。 张岁看向男人。 她早就注意到有人靠近自己,只是想着等听到对方说话再做反应。 没想对方所说的正是她所需要的。 “中午时候你们在前边等我们,到时候再详谈。”没有过多考虑,她很快给出自己的答案。 沈旭愣了一下,这么爽快还真出乎意料。 他还以为像这样的家庭势必对示好的人都有百八十的谨慎,他甚至都做好了长劝的准备。 事情进展如此顺利,他也不多待,应了声好就把回复告诉了媳妇。 蒋黎黎扭头看了张岁一眼,嘴角得意又自豪,“我看人还是很准的嘛。” 那边张岁将这事简单告诉给了杜槐花听,顺带也讲了自己的想法。 她们一家孤儿寡母,有个同盟,之后想要找他们麻烦的人至少会掂量一下。 就不会像是之前一样随意被针对。 杜槐花听完后只是担心,“你确定他们是真心的吗?找人一起自然是好的,可万一对方心思不纯,那……” “到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太多选择。”张岁对这个也没有百分百地信心,尽量安慰,“娘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的,要真是有那种人,我一定会手刃他们。” 张明珠听到这话牵着张牙的手不自觉地紧了。 “大姐你捏疼我了。”张牙疼得龇牙咧嘴,忙把脆弱的手抽了回来,在身上搓了搓后委屈地牵上张岁的手。 张岁捏了捏小手,朝前方看去。 不管对方来找自己是真心同盟还是故意欺骗想找麻烦,她都不会惧怕。 反正路上人这么多,她也不缺这一家敌人。 天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炎热,走到中午时,身上的衣服就要被汗浸透。 不少人选择找个阴凉的地方坐着休息。 目光如狼似虎地朝逃荒人群背上的包袱看去,似乎都在酝酿着怎么把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 张岁不放心把一家人落下,带着他们一起找到了沈旭。 沈旭一家此时坐在一棵大树底下,一辆简单的板车上挂了油布遮阴挡阳,一个孩子坐在板车里抓着坚硬地饼子啃着。 两个男人坐在左右,沈旭则是坐在一个女人的身边。 那女人生得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绝美,却让人看得很是舒服。 尽管身上穿着的是好几处补丁并且脏不拉几的衣服仍然不减她的爽快。 “吃了没?”沈旭友好地问,一边介绍起身边的人,“这是我媳妇蒋黎黎。” 守在左边的是二弟沈煜,右边是三弟沈卓。 中间的孩子是沈旭的儿子,今年五岁。 蒋黎黎自从看到张岁一家过来,眼里就带着笑,等沈旭说完她立马接着说:“一路辛苦了吧,快坐下来休息一下,下午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张岁没客气,安排家人坐下,又拿了些吃的给他们后走到了蒋黎黎的身旁。 在这个时候发善心? 鬼才会相信。 蒋黎黎乐呵呵地笑着,“我找你们主要是看你们娘几个无依无靠。” 沈旭跟着点头,“没错。” 张岁一副你看我信你们吗的模样。 不过她也没有追根究底,顺势坐下,嚼着生硬的粮食,“你们也是去往澄州?” 沈旭笑了,“我们逃荒一路肯定是一样的,最后的终点都是澄州。” 蒋黎黎眼里的笑意不达眼底,“但是有多少人能到达澄州就不好说了。” 她看了沈旭一眼。 沈旭立即起身到前头去伸起懒腰。 蒋黎黎喝了口水吞下嘴巴里的东西,这才继续,“我们走到这儿才走了十分之一,到澄州至少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要走,前几天你家遭遇的事情我略有耳闻。” 她看了眼自在吃着的张岁,提着下巴说:“我猜,你现在应该很想找一家人一起上路。” 张岁没否认,“是。” 蒋黎黎:“而且你昨晚的事情我看到了,是我叫沈煜把那尸体拖走的。” 张岁惊愕地忘了咀嚼。 “我观察你很久了,你一点也不像是那些农家女,有想法有手段,和你结伴一起上路我相信我们能活着走到澄州。”蒋黎黎很痛快地发出邀请,“只要你愿意。” 她看起来很真诚,脸上带着一股子少见的侠气。 张岁没有思考很久,吞下食物,痛快道:“夫人邀请,哪有拒绝的道理。” “哈哈哈哈……”蒋黎黎畅快地大笑。 沈旭听到媳妇爽朗的笑声扭过头去看,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笑。 果然媳妇想要办成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到的。 张岁拍了拍手,问了个比较重要的问题,“你们粮食还剩多少,能坚持几天?” 既然要合作一起去澄州,那彼此之间就得交代干净。 “我这儿还有一斤面粉,几斤蜂蜜,大概两斤的水,其他的就没了。”她痛快地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她。 第10章 入县城,诡异的老人家 蒋黎黎瞬间对她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说合作一点不拖沓,可比那些人好相处多了。 她也不藏着掖着,“我们大概还有十斤面粉,做成的饼子有十几个,水倒是不多,能勉强喝个三四天,小黄米五斤多,前几日抓到的老鼠肉也有一点,还有一些咸菜。” 东西倒是真不少。 相比较起来她们的反而少了。 默默思考了一下,张岁问:“你那里有没有地图?” 蒋黎黎摇头,“没有,我问过很多人都找不到。” 大概是不卖这玩意儿。 张岁又和蒋黎黎问了关于此处的事情,得到答案之后对接下来的路途有了清晰的理解。 出了淮州后,现在已经到了徐州的山道,再走几天就会到扶桑镇,据说扶桑镇并未受到灾害影响,一些早早逃荒的人甚至都到了镇里吃粥,日子比逃荒好不少。 蒋黎黎却跟她说:“不能停,再好也不能停。” 张岁明白。 最先逃出来的人,人数不多,镇子上的大人勉强能够救一救,但人数一多,再好的镇子也救不过来。 尤其是这数以万计的灾民,一旦开了口子就关不上了。 若要强硬关上,那势必就要动用武力。 到时候肯定是一波血战。 他们如今现在已经在逃荒大队中,跟着去凑热闹,结果就是一死。 张岁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这么选择。 简单休息过后,两家人重新开始上路。 这回张牙有了板车坐,瘦弱的小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和蒋黎黎的孩子沈耀很快熟络起来。 杜槐花不是很放心,可看着张岁淡定自若的模样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既然已经选择让张岁当家做主,又怎么好去提出异议? 她扶着张明珠,掩下担忧。 和蒋黎黎一家结伴后,暂时安定了几日时间。 张岁精神头都好了不少。 到了傍晚时分,两家人找到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蒋黎黎指着前边隐约可见的炊烟,“那就是扶桑镇了。” 张岁看着那片炊烟若有所思。 现在这时候扶桑镇一定无法进去了,可他们的食物已经见底了。 一家四口只有手掌大的一个硬饼子,要是不弄点粮食只怕挨不到下一个地方。 澄州还有几千里的路要走,没有足够的粮食,两人都得饿死在路上。 “我们的粮食所剩无几了。”蒋黎黎如她一样担忧,“再不弄点吃的,大家都得倒在这儿。” 张岁眼珠子微微一转,看过去,“你有想法了?” 蒋黎黎凑近她,“我想到镇子里去买点粮食。” 想法不谋而合。 张岁问:“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镇门紧闭,一定有人看守。 灾民众多,如何独善其身? 到时候万箭齐发,谁能得好? 蒋黎黎看着那边的炊烟眼眸沉了沉,“在逃荒前我准备了不少钱,应该能用钱换取一个入镇的机会。” 大概是怕张岁不信,她补充道:“我的姑丈是扶桑镇的米商,在我们逃荒前曾写信给我,说只要我有需要就可以去扶桑镇找他,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说得认真急迫,“我看你也没有多余的粮食了,这扶桑镇是我们补充物资的唯一途径,如果不去,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 “这个时候的钱是最没用的东西,留得再多也都是假的。” 张岁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点头应下了,“好,等到了扶桑镇我和你一起去。” 把这事和杜槐花简单说了后,她虽然担心,但也知道女儿的这个决策没有问题,“你一定要小心啊。” 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怀里所剩不多的钱给了她,“多一些能多买一些。” 张明珠见状也将自己的钱交给了她。 如今没有人是她的主心骨,爹不在了,娘又不强,只有妹妹能担当大任。 一路上要不是张岁护着她给她熬药,腹中孩子怕是早就没了。 一夜休息过后,第二天走了小半天就看到了扶桑镇。 如同想象中一般在门口堆满了灾民,城楼上的卫兵朝灾民大骂。 灾民为了活路不断地往前挤着。 张岁第一回看到如此写实的画面,心头一阵阵地揪着。 蒋黎黎拉着她,“你跟我来。” 张岁嘱咐杜槐花不要离了沈家兄弟跟着蒋黎黎离开了队伍。 两人绕着道来到镇子北门,这竟然还真有个小门! 蒋黎黎熟门熟路地上前敲了敲,张岁奇怪地多看了两眼。 看这动作不像是第一次做的,难道之前灾荒未发生之前她也是这样来找人的? 很快,门被里面的人打开。 张岁藏起疑惑跟着蒋黎黎入了门里。 “小姐你可算是来了,老爷都等你许久了。”在此等候的老翁着急地说:“老爷看到你一定会开心的。” 张岁想,那老爷应该就是蒋黎黎的姑丈。 果然,蒋黎黎抹泪道:“没想到了如今姑丈还如此惦念我,让他老人家担心了。” 接着指了指张岁,“这是沈旭的妹妹,和我一起来买粮食的。” 老翁飞快地看了张岁一眼,“好,有的是。” 周围并没什么人,似乎此地也被灾荒殃及,街道空旷,唯有镇门那吵得热火朝天。 张岁目光谨慎地朝四周看去,最后落在老翁的身上。 老翁看起来很是年迈,皮肤皱纹倒是不多,微微佝偻地身躯却走得极快。 再回想刚刚他看自己的眼神。 虽然速度很快,可那眼神里似乎加了些不怀好意地打量。 难道…… 张岁猛地看向蒋黎黎要说自己的看法,“此地好像不大对劲儿,我觉得……” 蒋黎黎嘴角带笑,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你觉得什么?” “到了。”那老翁声音兴奋。 张岁立马回头。 杳无人烟的街道,身前楼屋繁华气派,楼上牌匾写着几个大字:回春楼。 一看就不是米店。 张岁疑窦众生,身后劲风突至。 从逃荒开始她就没有一刻是松懈的,如今感觉危险,瞬间就将一直藏在后腰衣服里的菜刀拔了出来朝劲风的方向砍去。 反应飞快的同时力道也极大,磨得锋利的菜刀别说是木头就算是骨头也给砍成了两段。 第11章 分道扬镳 “啊!”蒋黎黎捂着断手尖叫,血液喷洒间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 被砍下来的手掌里攥着一把锋利短刀。 “啊!我的手!”她疯狂尖叫嘶吼,如蛆一般在红色的血液中扭动。 “你!”老翁一个激灵跳开,突然发生的惨状惊得他双目跃动,却也愤怒生火,猛地看向张岁,喝道:“找死!” 他不再伪装,直起身子,操起一根棍子朝张岁打去。 刚刚她能砍了蒋黎黎的手,不过是运气而已! 一个瘦弱无能的丫头有什么能耐? 就在他手上的棍子快要砸到她头上时,老翁眼中泛出疯狂。 张岁看着喊叫中朝自己扑来的老翁眼神泛冷,拿着染血的菜刀直接跃步上前,躲过打来的重重棍子,如鬼影似的将菜刀直直刺入老翁的胸膛。 老翁宛如被冰封,浑身上下无法动弹,只有一双眼珠子僵硬地挪到自己的跟前。 随着菜刀拔出,老翁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张岁看向艰难爬起脸色苍白的蒋黎黎,不明白地问:“我信任你,想与你合作,你为什么要算计我?” “哈哈哈,你开什么玩笑,都什么世道了还讲究信任呢?我若是不把你卖到此处,我的家人又如何好好活着!” 蒋黎黎一声嘶吼,伤口疼得她止不住地颤抖。 狠狠喘了两口气,她面目狰狞,“我不后悔做这事,我只是后悔没有掂量好你的狠毒!但我死了,你以为你的家人还能好好活着?” 张岁眉头一跳,却没有显出半分惊慌。 蒋黎黎没回去前应该一切都好,当务之急是去采买粮食,不对,是先处理了眼前这人。 她冷冷地对上蒋黎黎苍白的眼睛,“你要是带我去买粮食,我就饶你一命。” 蒋黎黎眼眸颤动,看了眼在地上已经没有任何生机的断手,心里很想报仇雪恨,可就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强来,不过是要她的命罢了。 想到这个镇中还有自己的人,她掩住心中的喜悦,“好。” 只要将她带到那个地方,她就绝对没有活路! 张岁不是傻子,蒋黎黎想的什么东西从突然生出喜色的眼中也能看得出来。 所以她没想要让她带自己去什么米铺,从老翁身上搜出一些钱财和值钱的东西后走到蒋黎黎的身边。 “你想干什么? 不是要让我带你去找粮食吗?”她的声音有些慌张。 张岁直接在她身上搜查,将钱财的东西全都拿走,然后退了两步,“我忽然不想要粮食了。” 她将菜刀从身后放到空间,朝她笑了笑,“多谢你带我来这儿。” 来到镇上了想要买粮食只怕不会太难。 这条街是条寻欢作乐街道的后门,白天的时候不开门也问不到人,所以她只需要去另外一条街买些粮食就可以了。 “你干什么!你回来!”蒋黎黎在身后嘶叫,声音越来越远。 张岁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走了一些时间到巷子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大概在半个时辰后看到了商铺,用老翁和蒋黎黎的钱买了些粮食。 买得并不多,一斤米,两斤面粉,还有十几个大饼。 其他想买也买不来。 等从原来的地方离开时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的时间。 着急忙慌地赶到家人所在地时看到了沈家三兄弟在旁边坐着。 杜槐花和张明珠担心的时不时望来。 沈旭是蒋黎黎的夫君,如果蒋黎黎没有回来大概是会发难。 “姐姐!”她还没想好该用什么理由回去,没想到张牙眼尖地注意到她还兴奋地叫了出来。 瞬间那边的几双眼睛就一起扫视过来。 沈旭更是第一时间冲过来,目光在她身后看了看,焦急地问她:“我媳妇呢?” “她。”张岁抱起跟着冲来的张牙,笑了笑,“她说她在镇中还有些话想和她的姑丈说,让你们等她一夜。” 谎话说得和真话一般,张岁毫无心理压力,亲了亲张牙的脸。 “姐姐换衣服了。”张牙眼睛十分好,准确地指出变化的地方。 张岁轻轻地‘嗯’了一声,看向沈旭,“你媳妇她让我先离开到前面看看,到时候你们要是追上来我们再结伴而行。” 沈旭像是听信了这话,松一大口气,“那真是多谢你了。” 张岁依旧是淡淡笑着,抱着张牙回到杜槐花的身边。 杜槐花都快担心坏了,看到她回来忍不住红了眼眶。 丈夫已经失去,她很难再面对失去女儿的痛苦。 张岁没给她太多反应时间,快速说道:“娘不用担心,我一切都好,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走了。” 张明珠挺着大肚子,口中关心的话还没吐出来就得先咽下去,困惑地问:“为什么?我们不是和蒋黎黎他们一起走吗?现在又要分开了?” “嗯。”张岁眉眼沉重,在沈家人看不到的地方低声说:“他们不怀好意,我们得赶紧走。” 杜槐花不知道张岁在那镇子里遇到了什么,只是看她一副严肃的模样猜测没有发生好事。 混乱的环境让她很快就能反应过来,连忙去收拾行李。 经过逃荒的这些天张明珠也稍微成长了一些,知道妹妹不想多说在镇子里发生的事便也去帮着收拾。 张岁把张牙放下,走到沈煜的面前,笑着道:“时间宝贵,前路难明,我们得先去前面探探路。” 沈煜面无表情,琥珀色的眼眸望向远方镇子。 张岁看了眼在一旁坐着等的沈旭,“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好的同盟在这一瞬间支离破碎。 又快又顺利。 张岁觉得太顺了,就算相信她的说辞也不该那么放心吧? 何况蒋黎黎做得勾当她不信这些人都不知道。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 但这些人的反应超出想象。 等她们走很远了再回头时,那三兄弟还是那样坐着。 很快夜幕降临。 沈煜动了动胳膊和身子,“蒋黎黎死了。” 沈旭拨动火堆的动作顿了顿,“我知道。” 沈卓嚼着烤好的饼,慢条斯理地看了眼二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沈旭:“再找一个。” 将被烧出火星的棍子丢到火堆里,沈旭望着火光的眼睛眯了眯,“逃荒路上不缺人。” 第12章 走不动了 简单地填补物资后,张岁开始严厉地管控空间的粮食。 张明珠和张牙是必须要补充食物不能挨饿的,两人可以多吃。 她本打算杜槐花也多吃一点好养身子,但她表示:“岁儿多能少吃一点,我作为娘的怎么会受不了?” 因为空间的作用就是存放多的物资时间越久利息越多,所以她尽量让物资存放得时间久一点。 甚至她有时一天就吃两口蜂蜜,晚上才会吃点干粮补充体力。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半个月后。 张明珠的肚子到了这天已经有九月时间,这段时间的赶路让她又瘦又疲惫,到了今天已经开始走不动路了。 “岁儿你大姐怕是要吃药了,这副样子怕是……”杜槐花担心地眼中带泪,但长时间的逃荒让她精神强了不少,硬是没让那眼泪流下来。 张岁怎么能不知道张明珠现在身体糟糕? 前两天晚上张明珠睡觉时总是低声哀嚎,她试探地把过两次脉,所以她一直都在用心查看周围看有没有可能找到能用的草药。 可惜这段路途没有什么草药,今早问了些人说前边百米会路过一处山,那可能会有她想要的东西。 所以她打算带着家人先到那处去。 张岁给张明珠喂了点水和蜂蜜,“大姐,我们再坚持坚持,等到了前面我看看能找到什么草药。” 张明珠无力地摇着头,眼泪从眼缝里流出来,“我、我走不动了,你们你们走吧,把我丢下吧……我真的不想走了,太痛苦了……我每天都很难受……” 看着女儿哭成泪人,杜槐花深吸一口气,“丫头听娘的话,再坚持一段路,不要放弃,你要是放弃了让我们怎么办?” 她想把张明珠拉起来,但此时的张明珠就像是个烂人一样瘫在地上,怎么都拉不动。 好像是动了寻死的心。 “大姐你不要躺着了。”张牙蹲在张明珠的旁边,一张发黄的小脸蛋龇牙咧嘴,努力要把她拉起来,“快起来到前面去。” 周围不时有逃荒的人走过,看他们一眼又叹着气认命地朝前挪动。 甚至还有人劝:“我看是不行了,这带着产妇没有板车怎么能好好走啊?我看她那样是走不动了,要么买个板车,要么就算了吧。” “瞎说!”张牙已经听得懂人话,生气得捏着小拳头,“我打你!” 张岁索性放下包袱,“大姐累了我们就先休息会儿。” 那些大哥说得不错,大姐怀孕了确实需要一辆车。 这些日子她注意到不少人都做足了准备,要么拉着车要么推着车。 要是她愿意用粮食换的话应该有人能愿意的。 毕竟逃荒这么长的时间了,总有人粮食已经见底了。 板车比起填饱肚子来说,应该不值一提。 这一等就等到了好几个时辰。 逃荒队伍行去大半,就剩下一些零零散散地跟着的人,路过他们时流露出的目光要更为的骇人一些。 杜槐花感觉到那些眼神带给人的不好感觉,紧张地走到张岁身旁,“岁儿,我们就在这儿坐着等吗?” 张岁浅浅‘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不远身后的几个人身上。 三个穿得满是补丁衣服的男人,拉着一辆不小的板车,板车上是各种形状的背篓和包袱。 显然,那些东西是从各处搜刮来的。 这三人长得不算很高大,但眼神的杀意清晰可见,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这几个人显然是亡命之徒。 张岁等的就是这些人。 半刻钟后,三人注意到了她,在不远处聚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后有个男人走到了她的跟前,目光贪婪地在几人身上扫过。 杜槐花厌恶这样的眼神,护着张明珠背过身。 张牙身子小小,但也略微看懂这个不怀好意的眼神,紧张地抓着张明珠的袖子。 男人看了一圈后将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半大的小子身上。 看起来这是这一家人中做主的那个。 他拉起唇角,露出枯黄的牙齿,“小兄弟你这姐姐是怎么了?肚子疼得走不动道了?” 张岁激动地点头,“大哥来得正好,我家姐姐正是身子不舒服走不动道了,那是大哥的车子吗?能卖给我们吗?” 男人眼珠一转,哈哈大笑,“我就是知道你想要车子才故意来问你的,你跟我去看看我们的车子,我们谈谈价格怎么样?” 张岁高兴地连声说好,“那大哥快带我去看看你的板车吧,我的大姐走不动道了需要能拉得动她的板车。” “那你放心,我们这车子三百斤都拉得动,要不是看在你们孤儿寡母的我还不愿意和你们做买卖呢。”男人走时,眼神留恋地在三个人身上扫过,随后狞笑着跟上张岁的步伐,“只是不知道小兄弟能出多少钱?” “大哥要钱?”张岁惊讶地扭头,“如今不要粮食?” 男人啧啧地摇头,“粮食我们多得是,我们就是没钱和没娘们,小兄弟还小,只怕不知道娘们的重要吧?” 张岁茫然地摇头,“确实不懂。” 眼看到了板车旁,她按了按板车,“大哥——” 后腰被抵上了锋利的物件,男人的声音从身后笑着传来,“别动,我们就是想和你做个简单的买卖。” “大大大哥?”张岁声音发颤,面容恐惧,“你你要干什么,我是想和你做正经买卖的。” 守在车旁的周三周四低声狞笑,“小兄弟果然是太年轻了,这种世道哪有什么正经买卖啊?” “那、那你们想怎么样?”张岁抖着下巴害怕地看着几个人。 周一很满意地看着张岁这副害怕模样,敲了敲她的肩膀,“听着,我们也不想弄得太难看,只要你把你娘你姐姐卖给我们,我们就放了你和你弟弟怎么样?” “什么?卖?卖给你们?”张岁理解不了,“这、这怎么可以?” 周三一巴掌拍到板车上,喝道:“别给脸不要脸,我们现在是和你说买卖,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可以直接把你和你弟弟给杀了!” 要不是害怕在这路上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冲突引得在暗的官差注意,他们怎么会退而求其次地用卖?早就和之前一样拿来抢了! 第13章 一击毙命 周三周四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周一拿着刀子在张岁的眼前晃,出言威胁,“你放心,只要你把你娘和你姐姐卖给我们我们保证会好好对她们的,但你要是不乐意,我就先把你弟杀了再把你杀了!” 那把刀看起来用了很久已经开始生锈,边缘处能看到几点血痂,可见这把刀是真杀过人的。 张岁扭头瞄了眼那边的家人,战战兢兢地问:“那你们可以给我多少钱?” “一文钱。”周三盯着张岁,黑色的唇角动了两下,三角眼露出几分猥琐,“毕竟你要花钱买你和你弟弟的命,给你一文钱已经算是我们最大的让步了。” 周四嘿嘿地笑着,“别给脸不要脸啊,咱们现在是在队伍的末尾,你想要找人求助估摸也找不到人,与其全家人死光,不如拿了一文钱带着你弟弟远走高飞。” 周一拿着刀的手搭在板车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怎么样?答不答应?” 张岁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在三人的位置上飞快掠过,“几位大哥都这么说了,我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右手拿到菜刀,眼见周三周四对视满意大笑,她借着这个档口沉下眉眼的瞬间提刀朝周一的脖子用力砍去。 鲜血飞溅的刹那,周一拿刀的手已经失力,张岁趁机躲过他的尖刀,轻巧跃上板车来到周三周四中间,双手拿刀朝前一划。 锋利刀口划过两个脖子,一个呼吸间解决了战斗。 这三人觉得自己人高马大想要威吓一个小兄弟是轻而易举的事,不会有人对一个小孩子提高警惕。 所以这突然面对威胁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直接就毙命了。 可惜的是板车上不少东西都被喷出的鲜血染红,要是就这么拖回去一定会把家人吓到。 所以张岁当机立断地打开车上的东西开始检查。 运气不错,都是粮食,大饼十数个,大米十数斤,还有小米白面一些菜干以及腌菜。 种类不一,数量可观,不知道是从多少人身上抢来的。 有个袋子里居然还有不少的种子。 把粮食全都塞到空间,张岁把用不到的东西全都丢下,又擦干净板车后推着回到杜槐花的身边。 迎着她担忧的目光,张岁乐观地拍了拍板车,“花钱买了辆板车。”然后抓紧催道:“快把大姐扶上板车,我们得先到下面去找些草药给大姐吃。” 杜槐花往那边看了一眼,见三个人都倒在一片血红之中眼眸颤了颤。 逃荒还没多久,女儿就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她年轻的时候看到杀猪都有些无法接受,后来成家了勉强学会接受,到了这会儿也敢杀鸡杀鸭,可女儿现在所做的却是…… 无法想象那样坦然的动手之下是怎样的仓惶心思。 只怕在女儿平静的表情之下也如同她当年一般不安吧? 将张明珠扶到板车上,杜槐花放慢脚步在张岁身边走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娘不用担心我,我一切都好。”刚开始动手杀人是有那么一点不习惯难以接受,经历过几次之后就习以为常了。 怎么说她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怎么会因为多杀了几个人就崩溃? 在这乱世想要活着不选择残忍难道做个善良的白痴? 现在才哪到哪儿啊,要活着走到澄州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事。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张明珠的身子。 傍晚时候一行人终于到达之前好心人所说的山间,确实比之前所经过地要来的青翠不少,地上也能看到一些寻常的药草。 张岁让杜槐花守着张明珠,自己先去了山里头寻找需要用到的安胎草药。 杜仲是很好的一味滋补药材,味甘,性温,有调理冲任、固经安胎的功效。 在走了没多远的距离时张岁就看到了这个。 杜仲的好处不止是安胎,还有补益肝肾,强筋壮骨等能力,逃荒一路应该很能派得上用场。 “好东西。”瞧见那杜仲高耸入云,张岁激动地摩拳擦掌,将菜刀取出来走到杜仲旁边。 往周围一看,发现不远处竟然还有好几棵,这杜仲自古以来就是药中上品,把这些杜仲全都剥了放在空间里,等到了城镇也能用杜仲换些钱。 张岁一边想一边用菜刀将树皮划几个口子,随后用力将菜刀插入其中使劲儿地撬动,不过几下之后树皮就被剥落下来。 一整块树皮落在地上,鼻尖闻到了树材的味道。 张岁没有迟疑,一鼓作气将看到的几棵杜仲全都剥了。 不怪她心狠,实在是现在天气作乱,世道难安,这树留在这里也不一定能活到多久。 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她了。 把树皮全都送到空间里放着她接着去找其他的药草。 半个时辰的时间还真是在这片林子里找到了不少,不久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这座山从前就是药山,大夫们经常都会来到这座山上寻找采摘需要的草药。 张岁不敢走太远,附近摘得差不多了就原路返回。 杜槐花一见她回来连忙围上来,眉眼里的担忧害怕几乎可以凝结成水,“你姐姐越来越不好了,要是再没什么吃的怕是……” 张岁赶紧到张明珠的身旁把脉查看。 脉象很弱,张明珠的脸色也极差,要是不能找到正经药方让她休息吃喝,还真有可能会出事。 张岁一言不发地到板车上一角拿了事先藏好的白米,又拿了锅开始生火。 “白米?”张牙已经好久没有吃到正经的白米饭了,现在一看到眼睛都快闪出星星,连忙地跑到张岁的身边待着。 杜槐花听到声音也看了过去。 张岁说:“买板车的时候顺便和那几位大哥买了米。” 杜槐花一听就明白了,没有多问。 火烧了,粥熬好了。 张岁先装了一碗让杜槐花喂给张明珠吃,接着取出杜仲以及其他一些安胎的药草处理,用清水洗净之后放到了锅里开始熬。 没多久,药味散出,天色也暗了下来。 炉子底下的火堆不时发出荜拨声,在这暗夜无声时显得异常清楚。 张牙早就吃饱了躺在张明珠的身边窝着睡了。 杜槐花靠在身后望着忙活的张岁想起了自己的丈夫。 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第14章 早晚死在路上 千里之外的军中,黑暗笼罩一切。 乌色的土地上躺着尚有呼吸的士兵,离得最近的一个营帐中闪烁出如萤火虫般的火光。 张怀套着明显不合身的军衣在桌上努力地写着什么。 一旁的椅上坐着军中的大将,深色的盔甲挂着血滴,搭在膝上的只手早已没有最初模样,鲜红的颜色如蛇狰狞爬行。 突然,大将从椅上起身,手起刀落,一片血液飞溅而出。 “啊!”杜槐花被满目的鲜红吓醒。 颤动的眼珠看到最近的翠色,随后是远一些的蓝色。 是第二日的天空了。 她重重喘息着从地上坐起,抬头就看到张岁担忧望来的视线,僵硬地扯起唇角,“做噩梦了。” 只是噩梦太过真实,真实地让她有些心慌。 摸了摸狂跳不止的胸膛,杜槐花去看身边躺着的张明珠。 吃了药之后,她的精神好了不少,脸色也没昨天那么可怕了。 还能软软地叫她娘。 杜槐花帮她拭去额上的汗珠,温柔地‘嗯’了一声,“今天好受些了嘛?” “好多了。”张明珠看向在一旁煮粥的张岁,“这次多亏了妹妹。” 从前那个不怎么会说话的妹妹不知何时已经发生了改变,居然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变得这样有担当。 逃荒一路若是没有她,只怕一家人都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 张岁感受到视线中的专注和殷切,勾了勾唇角,“大姐这是和我说谢谢?” 张明珠抿了抿唇,知道自己之前对她不算用心,但她现在是真心感恩,“是的。” “那大姐就见外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张岁舀出一碗粥,朝张明珠笑得灿烂,“咱们是亲姐妹。” 年轻一些的时候,张明珠不是很喜欢她这个妹妹,总觉得她做事没有着调,完成度也不好,更觉得爹娘钟爱她。 所以没少在背地里的时候给她白眼看,也只有在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才对她说了几声好话,表现了丝毫的姐妹情。 也因此,她们姐妹间没有多深的情感。 现在因为外在的因素绑在了同一条绳子上,反倒让感情增进了不少。 张牙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在张岁的耳边说:“我也是亲姐弟。” 张岁捏了他早就不够肥嫩的脸颊,“小滑头。” 吃完早饭后,继续踏上逃荒路。 三天后的傍晚,天色渐暗,到了晚间时候居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下雨了!” “老天终于开眼了吗!” 看到雨的难民们欢欣鼓舞,激动地张嘴去接从天而降的甘露。 逃荒一路偶尔能遇到一些溪流可以接些水喝,但上次下雨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如今这场雨来得突然。 许多人在一开始的时候感到兴奋激动,时间一长就着急避雨,还要将背上的物资保护好,否则这一淋了雨什么东西都不成吃了。 而这荒郊野岭的又哪里有什么地方能避雨? 所以很快,快乐的欢呼声就变成了埋怨和咒骂声。 “贼老天你这是要我们死啊!” “什么时候下雨不好非要这时候下,本来日子就不好过你这是要人命啊!” 一边骂一边还得护着粮食。 张岁在下雨前就带着家人先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是一棵枯树下。 树上搭着一块油布就能充当雨伞的作用。 油布是在板车里找到的,很大块,铺起来挡个雨问题不大。 还专门找到了人看不到的地方搭着。 正准备找出些米面煮晚饭吃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行行好帮帮忙吧。” 她还没看,杜槐花的声音就冒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无助,“前几天身子就不舒服了,今日淋了雨突然就不省人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请你们帮帮忙吧。” 杜槐花为难地说:“我们又不是大夫怎么帮你忙?” 那男人说:“不瞒你,你们昨天在林子里煮药的时候我看到了,本想昨天就找你们的,可她不愿意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但今天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说着跪了下去。 男人的膝盖很硬,跪在地上深陷泥土里。 他身上的衣服早被雨水淋湿,连头发都粘在了脸上,一张颧骨高耸的脸居然显出两分可怜模样。 杜槐花犹豫地看向张岁。 她实在拿捏不定主意。 张岁放下手里的活朝男人走去。 他怀里的女人大概是他的妻子,面色苍白,身形瘦削,好像是个骨架子套在了衣服里。 她记得前两天有看到过他们,女人那时候就已经虚弱地走不动道了。 张岁指了指油布里面,“先进来。” 男人千恩万谢地抱着女人进来,“我姓牛,叫牛显,这是我媳妇叫王莲。” “之前一直生病?”张岁帮忙把人放到板车上,一边问一边检查。 “我媳妇她身子从小就不好,嫁给我之后也没养起来,我其实知道逃荒一路很是辛苦,可我要是不带着她一起走的话不是让她死吗?”牛显说着抹起了眼泪,“我是个没用的男人,她嫁给我也没享什么福,我也不想她就这样……” 经过简单的诊断张岁略微知道了王莲的情况。 她道:“你媳妇身子不好是胎里带的,但这次昏倒是因为长途跋涉生病所致,再加上刚刚淋了雨有些发烧。” 顿了顿,看着牛显一脸着急的表情,张岁也不瞒着,“她的身子支撑不了她走那么长的路,若还是要继续,早晚会死在路上。” 这话说完,四周便就只剩下了雨声。 仿佛所有人的呼吸都被凝固了。 杜槐花缓缓捂上嘴巴,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尽管见过了生死,可这样不近人情的话从嘴巴里说出来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牛显不大的眼睛滚出豆大的泪水,一颗颗如同珍珠从下巴滚落。 片刻。 他抓着袖子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像是做好了某种决定,“那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药能让她好受一些?” 张岁想了想,从空间取出一些草药递过去,“煮了喝会好受一些。” 牛显颤抖地接过,“谢谢你。” 然后就要抱着媳妇离开。 杜槐花忍不住地发出邀请,“不如就在我们这儿歇一晚?” 牛显背对着她,坚定地摇头,“我们就不打扰你们的宁静了,不要把晦气带给你们。” 他说完,果断抱着女人走向雨中。 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夜的水幕中。 第15章 雨夜恶狼 雨一直下个不停,仿佛要将之前没有下的遗憾补齐。 张明珠现在很怕冷,这时候的风里夹着雨珠子打在身上就更是受罪,杜槐花将包袱里的厚衣服拿出来给她披上也给张牙找了一件。 张岁在烧火煮粥,火光旁的她无需加衣就足够暖和,喝完粥之后更觉得身体暖融融。 这几天省吃俭用很有成效,空间里的粮食几乎已经翻了一倍,也就是接下来再省吃俭用几天,以后就算每天都吃也不会到山穷水尽那一步。 “岁儿你也过来休息吧。”天色渐晚,杜槐花窝在张明珠身旁招呼张岁。 女儿几乎已经有好几个夜里没有好好睡过了,偶尔她从夜间醒来都能看到一个瘦小的背影背对着自己坐着。 她如今不过十二三岁,整日这样吃得少又不睡哪有什么活头? “我还不困。”张岁捣鼓火堆,让火烧得更加明艳,抬头对杜槐花宽慰一笑,“娘先睡吧。” 她确实不怎么困,大概是现在还年轻。 前世的时候,她为了学习不怎么休息,熬夜几乎是常态,身体倒是也没怎么垮。 所以可能是年轻时候锻炼带来的成果。 在现在这个乱世她更加不敢懈怠,每晚等杜槐花他们睡了就走得稍微远一些开始练起基本功,每天早上天不亮也练上一个时辰。 这些时间下来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养比之前刚醒来时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就算一口气走上一千米也不会觉得太累。 而家里人就没这么简单了,或许可以找个机会带上他们一起锻炼。 想着,张岁将目光放在了身后几人的身上。 接着,她决定等大姐将孩子生下来就开始。 “滴滴答答。”夜间的雨终于在不久后停了下来,外面的咒骂声也渐渐地停止了。 万籁俱静之际,一道尖锐的尖叫声陡然从一处传出来,“啊!” 张岁几乎是瞬间就朝声音处看去。 声音是从后方传来,隔着一道小山坡,是人多的那处。 她没贸然离开,而是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时间,等那处的尖叫和叫喊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啊!” “那是什么!” “狼?是狼!快打死它!” 狼?张岁看向周围的环境,这个地方居然还有狼? 那边的人至少有数十人,要杀一头狼应该不难吧? 她正要重新坐下时那边再度传来嘶喊声,“这咋办啊,官差呢?大人呢?怎么这时候不来帮忙啊!” 伴随着这道声音的还有不少孩子的哭声,以及一些人的哭爹喊娘。 逃荒路上全都是灾民,再加上家中的男人大部分都被抓去充军,留下的要么年纪尚小,要么年纪偏大,还有些尚在壮年人估摸也不会去冒险,毕竟逃荒还未过半,就在这儿伤了怎么继续? 所以,那些人杀得了狼吗? 张岁在挣扎中选择叫醒杜槐花守着大姐和小弟,她立即起身去那处看情况。 踩着湿泞的泥土,张岁几个小跑就来到了那群人所在的地方,看到那头狼时着实吓了一跳。 好大的狼,几乎有半匹马那么大。 好瘦的狼,像是好长时间没有吃到东西,肚子干瘪。 它却十分威猛,咧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在短时间内就咬伤了好几人。 孩子被吓得直哭 ,“嗷嗷嗷。” 有人说:“拿刀啊!拿刀把它杀了!” 有人说:“刀太短了近不了身,拿石头砸!” 不是没有人拿石头,那狼的身上就被砸出一个口子,可惜此地石头太少了,山间泥土地哪里来那么多的石头? “打死你!”有个妇人抓了把泥土朝狼的脑袋丢去。 “嗷呜!”那狼仰头嚎叫,顿时四周响起恐怖的嚎叫,“嗷呜!” 听声音似乎还不远,仿佛时刻都能冲到人群将所有人都给撕碎。 “哎呦,怕不是狼饿狠了把我们当粮食了!”有人惊恐大叫,慌忙逃窜。 此时那恶狼突然奔向人群。 本来趁着空档短暂休息的人哪里会料到它突然发起进攻,猛地被撞一下直接就摔在地上,围在身边的一群人顿时如猢狲散开。 却不见那狼有任何停止的举动,竟是持续地朝一个方向冲去。 待人群散开只见一个孩子抓着头小狼崽子,那小狼崽子甩着四条腿疯狂挣扎,孩子却是不肯放下,像是吓傻了似的抱在怀里。 “你这个臭小子快把狼崽子还给它!”一个妇人惊恐地喊道。 “原来是你小子把狼给引来的!” “这是我我、我捡来的,不不是偷来的!”那孩子像是不知危险降临,固执地抱着孩子迎上那头狼的冷酷眼眸,“我、我捡的!” 似乎能听懂这话,恶狼愤怒地直接爆冲上前将孩子撞倒在地,随后一口咬住孩子的胳膊朝林中奔去。 “阿草!”周草的娘尖叫着跟了出去。 旁边有人拉住她,“你别追了,追出去你也得死!” 如今狼走了,危险解除了,众人无暇去管被带走的孩子,大多都松了口气,然后开始查看自己的亲人有没有受伤。 “求求你们救救阿草吧,阿草还是个孩子啊!”田翠哭着跪在地上朝身边的人乞求,“求求你们了,阿草这些天也帮了你们不少啊,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旁边的人说:“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嘛,孩子自己找得罪就自己受着,你让我们去不是让我们死?” “就是,阿草娘可不要太自私了,刚刚就让阿草把狼还回去了非不还,这会儿遭了罪就受着。” “你怎么能这么说啊!”田翠看着男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崩溃了,“明明是你让阿草——” “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个干什么!你要是真想救阿草现在就追出去兴许还能拿到全尸,不然等会儿被吃了,我看你去救什么!” 声音震耳,如雷炸响。 田翠再说不出半句话,流着泪朝狼离开的方向跑去。 土地泥泞,没几步脚就重了一倍。 张岁眼看着母狼朝杜槐花休息的地方跑去连忙追上狼的脚程,正想着要用什么法子让它改变方向就看到母狼突然停下脚步。 孩子被它吐出口中,他手中的狼崽子也随之落在了地上。 母狼没有去管孩子,而是用鼻子轻轻地蹭了蹭地上毫无动静的狼崽子,随后又在它身上试探地舔了舔。 “它死了。”周草看着如石头似的狼崽子哭着说:“它死掉了。” 第16章 分开走 离得不算近,张岁看不到狼崽子的模样,却清楚地感受到母狼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 这孩子,危险! 她瞬间三步并作两步朝前跑去,忍着母狼身上释放出来的危险信号走到狼崽子身边,尽力用温和地声音说:“让我试试,兴许能救。” 她不确定母狼听不听得懂她说话,这时候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 刚刚狼崽子在孩子手中的时候分明还能看到喘息甩腿,到了这会儿却没了动静,兴许是周草被咬到手臂时痛得不自觉加大力道掐死了狼崽。 时间很短,估计没有死透。 张岁管不了太多,靠近狼崽确定没有生命体征后开始心肺复苏。 “呼哧呼哧。”母狼的呼吸在孩子的哭声中居然显得这样清楚,喷在耳际时温热得几乎灼人。 张岁心跳不由加速,双手却不敢放慢速度,按压心脏,再抱起送入氧气。 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重复。 母狼的獠牙在余光里如白玉石头闪出寒光。 她相信,她要是救不活这个狼崽,它的獠牙会毫不犹豫地穿进肌肤。 所以她只能尽力! 不仅仅是为了救孩子,也是为了救它。 “娘。” “阿草你没事吧?” 那边的田翠已经赶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贴近就要把孩子抱过来。 “吼!”母狼意识到她的靠近立即愤怒地扭头低声嘶吼。 “啊!”田翠被猛然望来的巨大狼头吓得趔趄摔倒在地,旋即捂住嘴巴,露出一双可怜无助又惊恐害怕的眼睛。 母狼龇牙,呼吸沉重,锐利的翠色眼眸紧盯着她。 明明是夜色里的翡翠,本该美得惊人。 此刻,像是一把镰刀挂在脑袋上,骇人心弦。 “呼呼。”狼崽子终于回过呼吸,低低地呜咽起来。 母狼猛地回头去看张岁手中的狼崽。 那双翠色眼眸在此时显出了几分怜爱。 张岁将狼崽放到它的身前,一边想去看它身上的伤口。 大约是不想和人类有什么牵扯,母狼含起狼崽子的小身子,直接就跃进了周围的树林中。 “娘……”周草爬到田翠的身边,流着满脸的泪自责无比,“对不起娘,都是我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田翠心疼地捧着他被母狼咬伤满是鲜血的手臂,眼泪直掉,那伤口破了皮,血染红了衣裳。 她心疼不已,“手疼不疼?” “不疼,可是娘,那小狼死了,是我害死了它……大叔说小狼没娘很可怜我才想捡来养的,不知道它有娘……”周草嗷呜着趴到田翠的怀里,哽咽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娘知道、娘知道阿草不会做那样的事。”田翠努力忍住哭意安慰,朦胧的目光看向准备离开的少年,“孩子,谢谢你。” 刚刚所有人都不愿意帮助她,只有他出手相助了,若不是他,怕是阿草现在就葬身狼口了。 只可惜此时得到她无法报答,连赠送金银都难如登天。 唯有一声谢谢给得出去。 “没什么。”张岁淡淡回应,看了眼黑色的林中,“举手之劳。” 距离她离开到现在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应该回去了。 “阿草他娘没事吧?”一位大婶从外面小心翼翼地踏进来,确定周围没了危险后连忙几步走到田翠跟前,关心地看了眼周草。 在看到那手臂上的伤口时,顿时叫道:“哎呀,周草这手被咬狠了!” 田翠看着张岁径直离开的步伐赶紧说:“是他救了阿草,要不是他的话阿草可能就要被狼给吃了。” 她想以此让少年停下脚步好让她能想出更好的法子感谢。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李婶却只是赞了一句,随后蹲到地上去和田翠说:“今天这事很棘手,阿草让人记恨上了。” “什么?”话语惊人,田翠再顾不得少年,忙回头问:“什么叫让人记恨了?” “今天晚上的祸事是阿草招惹来的,刚刚他们说了,你们要是活着回去也不能和我们一路了,到时候分开走。” “什么意思啊?我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田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彷徨又愤怒地抓着她质问:“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要是和你们分开了,我带着阿草怎么活?孩子他爹可是为了你们才!” “我知道阿草爹是个英雄,但这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了,村长已经下了决定,我有什么法子?”李婶无奈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饼子,叹着气塞到田翠的手里,“这个你拿着,晚上就别回我们那儿了。” “李婶!李婶不能这样啊!”田翠看着李婶果决离开的背影哭着喊道:“不可以啊,你们这样让我们娘俩怎么活啊!” 可无论她怎么喊,这个寂静的夜里也无人回应了。 逃荒未见归途,就这么和村里人分开,越发艰难的逃荒路只会把他们都吃了的! “娘……”周草听得懂话,此时也顾不上肩膀疼痛,哭着从田翠的怀里出来,小手帮她擦着眼泪,“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娘……” 田翠看着儿子,再也忍不住地抱着他嚎啕大哭。 张岁走了一些距离还是能听到那哭声。 回到自己暂时的‘营地’时杜槐花着急地围上来,“怎么样?要不要紧?出什么事了?” 张岁言简意赅地说了那边发生的事。 杜槐花惊吓地看向四周,“这地方居然真的有狼?” “如今天灾频繁,怕是那些山中猛兽也在寻找生的出路。”张岁随口说道,一扭头看到杜槐花满脸慌张,便安慰说:“不过咱们那么多人一起走,那些野兽大概只有疯了才会选择找我们麻烦,娘不用担心。” 杜槐花茫然地点头,努力让自己相信女儿的本事,但这一睡下竟是就做了个噩梦。 梦里野狗汹涌,将人吃得尸骨无存。 被惊醒已是隔日早晨。 张岁早早收拾好了行李,还热好了饼子,见她醒来,拿了饼子递给她。 张牙正蹲好了坑回来,紧张兮兮地围着张岁说:“那儿好多虫子,一头老鼠死了,这么大。” 他用双手比划了大小,啧啧摇头 ,“我还没见过那么大的老鼠,下次看到了姐姐你捉了给我养。” 看着那比划的大小,张岁猜测是头竹鼠。 第17章 有人偷酒 话说,虫子也是不错的蛋白质,空间里的粮食太过单一补充的营养不够,逃荒这些天,他们一个个都变得面黄肌瘦。 要是可以的话,到了下个地方势必要进行一次大补充。 到时候没得选择的话,虫子也要当成美味吃下去。 “咱们走吧?”杜槐花吃了几口饼子就塞到怀里,背起地上的包袱对张岁说:“时辰不早了。”还是得赶紧走到澄州才安稳啊。 张岁推着板车逐渐走到人群当中。 坐在车上的张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对她说:“还是我自己走吧。” “站住站住!”前边突然有人大声喝道:“都原地站住!” 张明珠还没来得及下车,一个身穿官服的官差就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催道:“下来下来!都给我从车上下来!” 她慌张地手足无措抬脚就要跳下马车。 张岁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压住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官差,低声道:“大姐慢着点。” 见她害怕,索性直接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 杜槐花连忙帮着搀扶,手里还抓着张牙的手。 逃荒队伍漫长,人数众多,却因为官差的施压而慌张地聚到一起,话也不敢多说。 人群中的味道因为聚集而变得有些厚重,但此时此刻没有人有心思注意这个。 都在密切关注着这些穿着轻甲拿着武器的官差。 “这是出了什么事?”有人小声地询问身边的人。 “肃静!”身前不远处的官差听到声音立即瞪着眼睛喝道。 当即没人再敢多说,抿着唇用一双恐慌的眼睛注视着一个个面容严肃的官差。 张岁默默用眼神安慰着杜槐花和张明珠。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前方才逐渐有声音传来。 “昨晚下雨,有人趁乱偷了我的酒!此乃大罪!若有人自告奋勇地认罪,我只轻罚,若不认罪被我查出,必将严惩!” “偷酒?”周围的难民惊慌失措地互相交流起来,“谁会去偷酒啊?” “就是,这个时候要酒喝有什么用?粮食才是保命用得。” “谁啊!谁偷的赶紧出来不要耽误进城!”有人不耐烦地大声喊道:“偷东西本来就是错事,不认错就更可耻了!” 此言一出,无辜的人开始纷纷嚷叫起来,“谁啊?快出来!” 但叫了大半天也没有人出来认罪说是自己偷了酒。 如此,那些官差便就开始大肆搜查起来,一个个被搜的人那是叫苦不迭。 毕竟逃荒的一路就够花费力气,途中又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哪里还有什么平心静气,看着自己规整好的行李被翻出来,不少人都难受极了。 更有甚者被翻出粮食直接就塞进了官差的腰包和嘴巴,没人敢说半句不是。 队伍漫长,有些人看到前面的情况赶紧将吃的放到贴身的衣服里藏起来,有些人也懂事的将自己的行李摆出来好节省时间。 张岁带着家人站在那里,没有吩咐不敢乱动。 只是她有点好奇,如果只是一壶酒的话为什么需要这么多官差搜查? 逃荒一事是皇帝定下来的,按理来说这些官差应该更想让他们尽快上路到达目标地点好结束这项工作。 现在居然因为一壶酒就让数千人停止前进,还要一个个搜查。 真的只是一壶简单的酒吗? 张牙虽然经历不少,但遇到这种事还是头一回,害怕地不敢抬头去看,低着头藏在杜槐花的掌心里。 在所有人的戒备警惕心都提到最高点的时候,一个还没有半人高大的孩子趁着大人们的掩护小心翼翼地猫到了张岁的身边。 小心地看了眼完全没有注视自己的张岁,孩子抿着唇将手里的东西悄摸地放到了板车里,接着又屏着呼吸原路返回。 张岁看似没注意,实则余光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可疑的孩子,等他一走就佯装伸懒腰的瞄了眼他刚刚放东西的方向。 好家伙,居然是酒坛! 这是要陷害她? 张岁听着那边的声音已经近了,瞬间将酒收到空间里。 然后官差就来到了跟前。 手法粗鲁地将板车上的包袱全都打开,随意检查过后就要去到下一个。 “大人大人!是她拿的!”就在杜槐花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旁边有人突然围上来指着张岁就大声喊道:“我刚刚看到她偷摸地在车里藏着什么东西,一定是她偷的!” 已走了两步的官差被一个女人重新带了回来,那女人凶神恶煞,义愤填膺,手指头就差戳在张岁的额头上,声音尖得可怕,“就是她!大人你仔细搜她的东西!一定是被她藏了起来!” 本就担惊受怕的难民们听到这喊话哪会仔细辨别是真是假,只顾着往旁边躲去,就怕待会儿闹了事会殃及到自己的身上。 一个个看着张岁的目光那是又震惊又庆幸。 震惊孩子这么小就敢偷东西。 庆幸偷东西的不是自己人。 官差飞快地打量了张岁等人一眼。 张岁身上没有背着东西,大夏天的就简单穿了件没有袋子的衣服也藏不了东西。 杜槐花背着个小包袱,里头放得都是女子穿的衣服。 虽说一路没有换洗的机会,但总是要备着干净的衣服以防到时候张明珠生下孩子没有衣服可换。 眼见官差目光落在自己的身后,杜槐花想要挣扎一下,“大、大人这里面绝对不是大人的酒,就是平常的衣服,是我们穿的衣服。” 那官差脸色森冷,看起来很不耐烦,“拿过来!” 杜槐花还想再争取,“大。” “娘,给大人看。”张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予安慰,一边取下包袱放到板车上,大人要找东西,要是不给看那就是故意藏着,到时候没罪也成有罪的了。 包袱的绳结在张岁的手中打开,黑色补丁包袱里就是些女子的衣服,一眼就能够全部看完。 这位官差却像是起了疑心,冷脸指着衣服,“拿起来,摊开。” 农村人的衣服不如镇上的那些女子讲究,没有什么丝绸缎面就是简单的麻衣,可从款式和大小上能清楚得看出是女子所穿。 周围站着的男男女女将那一件件展开的衣服看了个清楚。 第18章 你把酒藏哪里去了 有些言论便不可阻挡地冒了出来,“呦,居然是件翠色的小裳,还挺漂亮啊,这穿着睡多招人喜欢.” “看不出来还有这种裤子呢,就半拉,能挡住什么啊,大腿都挡不住。” “这是娘们睡觉穿得衣服吧?终于有机会看到了,真是不错啊。” 一句句不客气的话如针传到耳朵里,张明珠的脸渐渐红了又白了。 周围有太多人了,那些男人盯着她的衣服看,就像是将她看了个通透。 她只觉得无处藏身,连鼻尖的呼吸仿佛都被人剥夺,只觉得一口气要上不来了。 “这是什么?”官差突然冒出一句问话。 本就专注在那些衣服上的众人闻言更是聚精会神的看去。 只见官差手中拿着长剑在衣服中挑起了一件青色的小衣裳。 再仔细一看,竟是肚、兜! 青色的肚、兜上没有繁杂的花色,就只有一颗简单的白色珠子。 瞥见这物的瞬间,张明珠连叫都没叫出来就直接昏在杜槐花的肩上。 杜槐花被突然倒下的身子吓得尖叫,同时下意识地扶住了已经没了意识的女儿,一张脸又青又红,带着几分恨意瞪着官差。 张岁连忙过去查看,确定只是被昏了后松了口气。 那边的官差已经挑起肚兜,直至看到全貌,这时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是女子的贴身衣物。” 接着随意丢回去。 却又像是故意地往地上抛去。 周围人群,目光复杂,震惊、着急、激动、狂喜、同情…… “多谢大人。”张岁眼疾手快将肚兜收回,面容淡定地叠好放到包袱里,坦然地问:“请问大人还要检查什么?” 官差隐隐约约能从她的眼神话语里瞧出些许的怒火,正要追究,一边有人跑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立马离开。 没几步他又迅速折返回来,这回他恶狠狠地盯着方才指控张岁的女人,“胡乱揣测,扰乱视线,若有下回拿你是问!” 接着再度离开。 显然是他们的头儿在召唤他回去了。 也许是找到了他们要找的‘酒’? 张岁默默地想着。 官差逐渐散开,人群中恢复了以往的生机,但聊得内容就不大好听了。 杜槐花也尽力不去听那些人嘴巴里的胡说八道,小心翼翼将张明珠扶到地上,抬头就要找张岁,“岁儿你姐姐这没事吧?” 张岁再次蹲下仔细检查了一下,“没事,就是被吓到了。” 想到刚刚被搜查衣服的画面,以及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视线,张明珠能有这样的反应实在正常。 毕竟这不是个坚强的女人。 被丈夫休了哭哭啼啼地哭了好几天,每晚都还能梦到那个渣男,却也只是哭着,不见有半点报仇的动作。 逃荒这一路就够她受苦受难的了,没想到还要遭受这样的一番折磨。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找来的。 “你把酒藏在哪里去了?”古水自个儿在板车上找了几个来回没找着酒后怒不可遏地走到张岁跟前,“你板车里明明有酒的怎么不见了?!” 她还是上次所见的那副模样,尖酸刻薄还更瘦了些。 只是这次比上次更加让人不耻,居然让孩子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 张岁正愁不好找她麻烦,听到她这话立马站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的车里有酒,你看到了?” “我看到?我当然看到了!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偷酒的事情?”古水一脸正直地盯着她,还对周围人说:“她自个儿偷了酒害得我们大伙儿在这被困到了现在居然还不承认!” 张岁:“大人都没说我偷酒,你一个劲儿地指着我是为了什么?是觉得大人出错了?” 古水继续一本正经地指着板车,显得那样自信而自负:“一定是你把酒藏在了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她说着激动地蹲下身子开始找起来。 越找她却越着急,怎么会找不着? 明明就放在这里的! “可别闹事了,咱们时间都浪费多少了,尽快收拾收拾开始走吧!”有人说了句公道话:“她要是真偷了,大人会放过她吗?” “就是就是,都到了这时候怎么还不认清现实啊。” 古水此时是真着急了,就算不能冤枉了张岁偷酒,那她怎么着也得把酒拿回去吧! 总不能损失了一壶酒还什么回报都没有吧? 可她上找下找,几乎是要把板车翻过来了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会呢……”她着急地喃喃自语。 张岁让杜槐花护着张明珠,默默地朝她走去。 上次她和他们和平的分道扬镳,原以为会让对方不再找自己麻烦,没想到这么快就卷土重来,还使出这样的诡计想让他们死。 这回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这个时代的人看重名节,就算不是视为生命也是自己的尊严。 张明珠被丈夫休弃本就伤心,如今又被迫遭遇着事,可想她的心里该是多么伤心绝望! 她也要让古水尝尝这种绝望的滋味。 古水的背上背着小背篓,放着简单的衣服和床单。 “呀!”张岁深吸一口气,大叫一声,“原来大婶要的酒一直在大婶的背篓里啊!” 说话间她作势要去拿酒实际上是把酒放到她的背篓里,然后要去抢背篓。 “你胡说什么!”古水自不会相信,自己的背篓里有什么她一清二楚,怎么可能有酒? 察觉她要抢自己的背篓连忙侧身躲开,往旁边的人群走了两步,满目嫌恶地盯着张岁,“你这孩子看着年纪轻轻没想到心思这样恶毒,居然冤枉我偷酒,我可不像你会做这样丢人的事!” 张岁双手环胸,冷呵一声,“这句话我也送给你,至于我说的是真是假大婶找身后的大叔一看就知。” 她刚才拿酒的时候已经掂量过了,里面有酒但不多,应该被喝得只剩下一两口了,所以这点重量在她的背篓里并不明显,尤其是她正在聚精会神做别的事情时候更是察觉不到。 而此时,她身后的男人在听到张岁的话后悄声地走上前去,往里一瞧,登时瞪大眼睛,兴奋地喊道:“还真有!一个酒坛!” 第19章 据说死了 男人眼疾手快地将背篓中的酒坛一把抱了出来, 周围人看到被抱出来的酒坛子都是又惊又喜,“天呐!还真是酒啊!” 这逃荒一路能有吃的就了不得了,哪有什么条件喝酒啊! 有些往常喜欢喝酒的,看到这酒坛子,似乎都在空气中闻到了似有若无的酒香,不少人眼馋地舔起了嘴巴,这要是喝一口,得多有劲儿? 以前在家里时,备着一小坛酒,下地累了,闲着无聊都能抿上一小口,别提多畅快了。 酒坛被男人抱在怀里不舍给旁人瞧瞧,便就有人不爽,大声地朝着刚才官差离开的方向大声嚷嚷,“大人!大人快来!找到酒了!” “大人的酒找到了!” 短时间内,声音此起彼伏,很快就会传到官差的耳朵里。 古水在这一息间已是面容惨白,可此时她根本就顾不上这酒怎么会在自己背篓里,因为她一瞄那酒坛的模样就知道是从她手里拿出去的那一坛。 就是因为没剩几口才会舍得拿回去做冤枉人的手段,哪想到最后居然变成自己的罪证了! 但是这东西在车上都找不到怎么会在自己的背篓里! “你给我!给我看看!”她心头大乱,焦急地想要将男人怀中的酒坛夺回来。 男人见周围挤满了人,而在人头攒动中又清楚的看到了去而复返的官差,当即也不敢想偷摸之事,赶紧就抱着酒坛子朝官差跑去,献宝似的开口,“大人你看,是不是这个酒!” “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古水嘴巴上下意识地否认,身体却又要忍不住上前去抢,整个人在前进中充斥着一种极致的疯狂和偏执,“是那个贱人的,是他们的!” 她挤进人群,着急地要去拿酒坛。 只要把这东西拿回来,到时候死无对证谁能说她有错? 张岁手里抓着颗石子,眼见古水冲刺差不多了瞬间将石子打到男人的手上。 男人吃痛,拿酒坛的手自然松开,“哎呦!” 官差见状,眼眸片刻间生出冷意,在他面前居然也敢打人!不可饶恕! 看到一只手朝自己伸来,直接手起刀落。 “砰!”酒坛落地,砸得四分五裂,酒香散了出来。 “啊!”古水的手臂被官差锋利的宝剑生生砍断,如花似的落在了地上。 鲜血瞬间喷溅出大片,如蜿蜒盛开的牡丹。 周围的一群人看到突然的血腥画面吓得尖叫散开。 “娘!”一旁有人尖叫,却很快就断了声音,大概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官差冷冷地看着周围,警告道:“偷酒不说还污蔑他人,扰人视线,更是减慢前进步伐,没杀了她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下次再有此事,格杀勿论!” “继续出发!” 官差的声音冰冷,掷地有声,像是夏日天空响起的一阵阵骇人雷响听得人心一紧。 原本还被吓得窃窃私语的众人急忙闭上嘴巴,咬着唇瓣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生怕下一个断了手臂的人会是自己。 带着些微燥热的风从空旷四周刮来,带着地上混合着酒香的血腥味钻进鼻中。 有些人接受不了这样的画面,扭头就吐了。 等官差走得更远了,周围的人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双脚踏上原来的道路,却也是纷纷避过倒在地上哀嚎的古水。 张岁自然不会多事,和杜槐花一起将还未醒的张明珠扶到床上,继续前行。 和断手这事比起来,张明珠的肚、兜显然没有那么值得让人注意,至少接下来的一路再也没有人提起过这事。 张明珠被安慰了好久才勉强接受被看了肚、兜不是大事。 接下来的几天没有再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只是偶然听说:“那天被砍了手的女人据说在昨天晚上的时候死了。” “啧啧啧,也是可怜的,你说好端端地偷什么酒喝?如今这害了自己的性命也是罪有应得了。” “怎么砍了手就会死啊?”另有一个人不明白地问:“之前我听说一只猪砍了四肢都还活着呢。” 先前的人说:“我听说是大人的刀厉害,齐根斩断又没及时止血,从那天流到现在,哪里还能活?” “哦哦。”这下大部人人都听明白了,不由唏嘘,“也是可怜人。” 张岁面无表情听完。 可怜?这一路谁不可怜? 所以她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同情那个女人,带着一家人安全地到达目的地,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事! 其他在活着面前,不值一提。 又几日后,古水的事情彻底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淡开。 因为眼下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走了几个月的时间,带着的粮食早就见底,而一路又没有经过城镇补充,大部分人的背篓中早就空空。 甚至有好几个人饿得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来的一路已经看到不少的尸身。 杜槐花看着害怕又可怜,尤其是看到其中还有个孩子时就想问问女儿能不能分一点吃得出去。 张岁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淡淡地问:“娘觉得,是他们的性命重要还是张牙和我们姐妹俩的性命重要?” “当然是你们的!”杜槐花想也不想地回答。 张岁再问:“无粮的人很多,我们帮忙救了其中一个,剩下的怎么办?娘觉得人在快死的时候还会和你温柔地讨论要多少粮食吗?” 那必然是要将你身上所有吃食都据为己有! 杜槐花不是个脑子空空的傻子,刚刚生出的些末怜悯再看到自己女儿和儿子的脸蛋时瞬间消失。 是啊,她怎么那么蠢会问这种问题! 杜槐花自责不已,一边向她保证,“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张岁满意地颔首,“路途还长,我们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求求你们给点吃的吧……”张岁还要再说些注意事项时,前边突然走来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看起来像是刚生下没有多久,孩子还很小,包在破破的布里露出没有头发的脑袋。 女人脸色蜡黄,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活不起的味道,身子佝偻,双目无神,连绝望都看不到,“孩子才一个月不到,不吃东西会死的,我已经三天没有给孩子吃东西了,我看到你们还有些吃的,求求你们给我们一些吧。” 第20章 新的文书,有希望了 女人身子保持佝偻的状态,说话的时候像是站不住地晃了晃,靠着板车才勉强站立。 张岁注意到外面有几道视线不约而同的看来。 她压着想要说话的杜槐花,满怀歉意地道:“我们也没有吃的,你看我大姐大着肚子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我们也在想法子。” “你有的,我看到你们吃东西了。”女人抬起空洞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洞悉了一切,“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孩子。” 她看向襁褓中的孩子,想哭,却早已没了泪水,声音沙哑,“孩子自从生下来就没吃饱过 ,看在她就要死了的份儿上你们行行好好吗?” 杜槐花生育了三个孩子,最知道孩子出事时母亲的心里该有多绝望,眼里不由自主地泛出厚重的同情和怜悯。 女人看出来了,所以不再面对张岁恳求而是抱着孩子几步来到杜槐花的跟前,“大姐你看看我的孩子,才生下没多久啊,就这么死了的话怎么让我心安呐?” “大姐求求你了,就给我一口吃的就好,只要我能养活孩子以后我一定给你当牛做马啊……” 她将襁褓打开,露出里面面无二两肉的小婴孩,孩子双眸紧闭,皮肤上黄色斑驳,眼周还泛着淡淡青色。 看起来好像是……死了。 猛地看到这孩子,杜槐花吓了一跳,呼吸僵窒,“这这……” 张岁心头一紧,急忙上前挡在她的跟前,声音笃定,“我们没有粮食了,你如果认为我们有,那这会儿也确实没有了,对不起,我们帮不了你。” 不是她残忍冷血不愿救人,实在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 她从前也是生活在和平的年代,没有看到过血腥的真实画面,那些令人胆寒的遭遇要么是书中看来的要么是电视中知道的。 这些时间她正在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也清楚的知道,在逃荒路上,一味的善良忍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不会因为你一点心善就对你感恩戴德。 就如那个古水。 “你们!你们真心狠啊!”女人大哭起来,毫不留情地指责他们,“你们见死不救,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能让你们心软,你们不是人!我诅咒你们活不到最后!” 她将孩子重新包裹起来,踉跄地朝一旁蹒跚走开,嘴里还在喃喃,“我诅咒你们一个个都被饿死,诅咒你们死了变成青鸟永远不知疲倦的咬石头,诅咒你们遇到的都是坏人……” “你——”杜槐花原先还在为自己不能帮忙感到羞愧,听到那一声声咒骂够觉得自己刚刚肯定是迷糊了,居然想着要帮她! 在现在这个情况下,谁能有多余的粮食去做好事?为什么不给就要挨骂? 他们做错了什么,只是想活着而已!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无法给予她想要的帮助便也要同她一样遭遇厄难吗? 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杜槐花抹掉眼中淌下的泪,看着懂事的女儿更是难过,“对不起岁儿,都是娘无能。” 张岁缓缓摇头,“不是的,娘还是很厉害的,大姐这一路要不是娘照顾怕是也不能这样精神饱满。” 又安慰说:“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不是刀枪棍棒伤不到我们分毫,就当没听到好了,我们怎么会如她所愿呢?” 杜槐花茫然点头,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有。 好在接下来的一路她再没有发好心的心思,一路默不作声地跟着家人往前走。 三日后的早上,官差让人前来念起刚发下来的文书。 内容大概是:灾民们需要一直前往澄州不得转变方向,途中会有三个镇子开放,准许灾民进镇购买粮食,还有可能遇到一些好心的富商会开仓放粮,以及免费施粥等。 而这些都要靠他们的脚程去获得。 最近的一个镇子距离此地只有一日的路程,走得快明早就能到。 第二个镇子在五百里外,一直走不停的话估摸也想要一个月的时间。 第三个镇位置更远,大概有一千里远。 并且文书的末尾还有额外的补充:先到先得。 也就是说,走得慢的人买不到粮食纯属自己摆烂不愿意努力,到时候被饿死也是自己无能。 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是文书下达命令所以镇子中的粮食会比平常便宜不少。 意味着第一个到达的人可以用很少的钱得到更多的粮食。 最后一个到达的人可能有大把的钱也买不到一丝半点。 文书下达的那一刻人群开始沸腾,连步伐都比刚刚快了不少,像是看到希望就在眼前。 隐约能看到身边有不少的儿女快速通过。 杜槐花看着周围那些加快速度的人焦急地看着张岁,“我们也要加快速度了吧?不然等我们到达镇子里怕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么好的消息女儿居然一点也不着急? 张岁一如既往的淡定,依旧按照原来的速度,“没事,没有就没有。” 反正她空间里的粮食足够他们用很久。 而且她不认为去了镇子就真的会有很好的待遇。 灾民略略一数也有数千人,一个镇子的人数差不多就这些,就算是皇帝下令,真的会有那么多的粮食可供购买吗? 到时候所有人都挤到镇子里只怕还会发生什么暴乱。 饿了那么久的人突然得知前处有粮可买,谁不会为了填饱肚子豁出性命去抢夺? 一旦抢夺势必会发生一些肢体碰撞,那么多的人一应挤进去,到时候可不好控制。 第一次的进镇买粮,一定会引起不小的波澜。 她不会带着家人去冲这波。 杜槐花不能理解,一脸纠结,“好不容易有镇子可以让我们补充粮食了怎么能不去?” 接着像是想到什么,贴近张岁,“如果岁儿是担心钱财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 “娘你相信我。”张岁失笑安慰她,“我不会让我们有事的。” 杜槐花对她自然无忧不信,自从踏上逃荒路开始她就没有怀疑过,如果没有女儿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为什么活下去。 看着女儿眼中的坚定和自信,她也有了信心,“嗯,我相信岁儿。” 第21章 这是在成全大义 晚上的时候,张岁特意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安营扎寨’。 杜槐花将包袱里的一块干硬饼子使劲儿掰成四块。 张牙一入夜就方便去了。 小孩子吃喝的时候还不懂忌口,偶尔喝多了一些就得去排出来。 自从逃荒开始,还没长成大孩子的张牙也学会了不让家人操心,去方便这种事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去的。 这次出去却好久都没有回来。 杜槐花往漆黑的林中看了好几眼,担心地看向张岁:“牙儿怎么还没回来?之前可是很快就回来的,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弟弟?” 张岁正在给张明珠熬药,听到这话‘嗯’了一声。 放下手里的东西,将最后一口饼子吞下后朝刚刚张牙离开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一道小小的人影着急忙慌地从远处跑来。 定睛一看,居然是周草。 他穿着上次的那身衣服,肩膀处留有干涸的血迹,一头乌发乱糟糟。 那张脸比上次要瘦了不少,颧骨突出,棱角分明,跑动的时候脸上的肉没有一丝颤抖。 待跑到跟前,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哥哥,出出出事了!你你弟弟被人抓走了!” 张岁眉眼一震,拉着他朝暗处快步走去,低声询问:“你看到了?” 没有质疑没有质问,而是相信。 这让周草的心里很是好受,更为激动地点头,“嗯嗯。”拉着她的手紧张到发汗,“我和娘自从那天后一直跟在哥哥身后不远,刚刚看到哥哥的弟弟离开我们就不敢再跟近,没想到就看到弟弟被一个男人抱走了。” “我娘怕弟弟有危险所以一直在跟着,娘让我来找哥哥。”一口气说完话周草才敢呼吸,“呼。” 张岁面无表情的比听完,目光落在远处时覆上斑驳寒霜。 从逃荒开始她就没有计划和谁作对,要做什么丑陋的坏事,但总有人喜欢做偷鸡摸狗的事。 她十分厌恶! 所以必须解决! 问了周草对方离开的方向,并不打算带他一起去,“你不要乱走,在这里等你娘,或者到我娘那儿等。” 周草话都没听完就着急地说:“我能帮上忙!” 张岁看到他眼中的坚定,还没她高的孩子竟然已经开始成长为男人了。 他没有再催他离开,转身快步追去。 借着无光的夜色她很好的隐藏自己的身形,看到那些人时却又知道隐藏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周草他娘田翠已经和那些人刚了起来,并且从声音听来还是在激烈的争吵。 可惜田翠一个女流之辈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很快落了下风。 “娘!”周草看到田翠被推搡倒地忘了要隐蔽地大声喊道,并随之冲了出去,“娘!你们别碰我娘!” 张岁见状只得从地上抱起一把小石子放在腰带里又捡起一根枯树枝拽在手中,紧跟着周草也冲了出去。 对方人数不算很多,只有两人,还有一个躺在身后的地板上,看模样年岁不小,从身子状态来看也是时日无多了。 张牙双手被反绑在身后,面上都是痛苦的神色,倒是坚强,忍着没有哭,看到她也只是委屈地撅了撅嘴巴。 田翠被周草扶了起来。 她看到张岁又惊又喜,接着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话,连忙说道:“小哥,他们抓你的弟弟是要挖肉!” 张岁再看向张牙,只见这孩子的胸膛处还真是被拉开了一些。 易子而食这事是有听说,但那不是要和对方商量的家人商量着来嘛?怎么这伙人直接就绑人的? “什么话说得这么难听,我们只是要借些肉而已!”其中一个男人突然大义凛然地说:“这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多可怜,而我们的大哥正好需要一点肉,他这是在成全大义而已!” “可知道这灾祸为何而来?皆是因为世间人的贪婪!还害得我大哥身患重症!如今唯一能解的就只有这小儿的胸膛肉,为了世间大义,不过取他一点肉罢了,有什么了不得的!” “他是为了这世间大义而舍生,等灾祸解除,他将是最大的功臣!而我们——” 这是大型传销活动现场? 张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直接操起手中的棍子打断他的慷慨激昂,“闭嘴吧傻x!” 顺带掏出石子朝另外一个男人丢去。 两人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随意地被人给打了,跌在地上好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田翠也是惊讶地忘记了愤怒,僵硬地如同机器人般走向张牙。 张牙眨了眨眼,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而崇拜。 他的姐姐果然是最厉害的! “你想干什么!我大哥可是未来的救世主!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救世主!”很快,跌在地上的男人爬了起来,提着下巴大喊。 “你太大胆!担心天降惩罚,到时候咱们真是叫苦无门了!” 原来不是大型传销现场,而是信奉某人啊! 脑子不好,更该打! 张岁拿起棍子朝着他们的身上就像是打蛇一样地乱棍开打, “你给我住手!住手!再打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男人被打得叫苦连天却不愿意矮下头颅说句我错了之类的话语,只是不住地恐吓,“你担心你要受罚!” “你这臭小子找死!”其中一个男人得了空后突然暴起。 只见他从怀里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直接就往嘴巴里灌,下一刻面部涨红,似是猛兽吼叫着朝张岁冲去。 “小心!”田翠看到这情况着急地大叫提醒。 张岁目光一瞥,当即闪身要躲开,但这男人好快的速度,像是突然被点了天赋,瞬间就朝她冲来更是直接将她撞倒在地。 山间的泥土地柔软没有坚石这一摔倒是不大紧要。 可男人的状态明显不对。 叫嚷着宛如失了智的野人。 张岁一边观察男人的模样一边迅速从地上爬起避过男人的再一次攻击。 自古以来,喝药就能放大身体潜能的事情多的是。 她一直有所耳闻,没想到是在这样的一个时代有幸见证。 看男人的状态,大概是服用了比兴奋剂更为有用的东西。 很有可能是他口中的那位大哥给他的。 不过这个时代不是什么玄幻世界,大概奋起几分钟后就会失效,而他到时候就会疲软倒地。 所以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和他拉扯,拉扯足够的时间让药效过去就可以了。 而要拉扯实行起来并不算难。 只需要一直跑,一直吸引男人的注意力就可以了。 例如,“你大哥看起来快死了,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还想吃肉,吃泥去吧!” “不准你说我大哥!闭嘴!” 他追我跑,如此反复。 第22章 救还是不救 田翠和周草用绳子将被打得倒地的另一个男人给绑了起来。 她做这件事并不擅长,还划破了手指,绑好的时候看着无法动弹的男人双手忍不住颤抖。 她满心都是害怕。 她不曾做过这样的事,如今却被逼得不得不过上这样的生活。 看着身边的孩子,她只觉得面颊生冷,“我……” 周草心疼地替她拭泪,“娘别怕,阿草会一直陪着娘的。” 两刻钟后。 张岁双手叉腰大喘着气,男人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差点口吐白沫。 拉扯看似简单,真要实行起来,没两把刷子还真是不行。 至少运动天赋得点满。 等休息够了她蹲下来检查男人的身子,发现他的心跳居然已经微乎其微,可以说随时都能停止跳动,再看那身子,发白发冷,汗都浸透了衣襟。 用简单的话说就是他快死了。 张岁的面容严肃立即起来,迅速敞开他的衣裳,要动手前问另一个人,“他之前可杀过人?” 医者是要救所有人,以前没得选,现在她要做选择。 王力被她打得浑身都疼,又被毫无技巧的绳子捆得难受,正在尝试解开绳子时就听到有人在问自己。 但这是什么问题? 他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去,就见自己的好兄弟面露惨状,看样子像是毫无生机。 他当时就气得脸色铁青,大声喊道:“他要是有事我和你没完!你这种人就该下地狱!给我放开他!” “我们是天上的神罚到民间的堕神!待完成大业就会回归神位,你识相的赶紧跪地求饶,否则有你好看!” 张岁想不通,一个被绑着任人宰割的人是怎么表现出这么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难道信奉了自己所信奉的东西就可以完全不顾现在的场合? 好在她现在比之前要心胸宽广不少,可以无视他的白痴质问,“问你最后一次,他可曾杀过人?” “你这是污蔑!侮辱!”王力怒火中烧,扯着脖子吼道:“我们虚无教从不主动杀人!” 都是让人自愿献上生命的! 不然那小孩早就没命了! 张岁回头,看向地上已经快不行的男人。 她不想救一个坏人,何况他刚才还想伤害张牙。 这样的人,该死。 死一万遍都不够。 她渐渐移开身子,准备离开。 “姐姐。”张牙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边,拉了拉她的手,压低声音说:“大哥哥虽然把我抓走了,但没伤害我,你救救他吧。” “如果我们没来,他就会伤害你。”张岁直白地告诉他,“他们抓你就是为了伤害你,你还要为他求情?” 张牙小小的脑瓜子垂了下去。 在心善救人还是狠心不管的选择题上犹豫了几秒钟。 随后肯定地对张岁点头,眼睛明亮如群星闪耀,“要。” 一路上确实没遇到什么好人,可娘以前不是常说好人有好报嘛? 眼下就是要做好人的时候了。 他相信,姐姐这次的善良一定会有好报的! 看着张牙眼中的坚信和期待,张岁到底是没有拒绝他,无奈地点头,“好。” 孩子想要她救,那就试试。 男人是运气过度突然乏力倒下,身上的血液在一瞬间全都散发出去,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帮他稳住那些想要离开的东西。 “找一枚针。”她对张牙说。 张牙立即就跑到田翠的身边询问有没有针。 田翠抹掉眼泪,摇头,“之前有,不过我被赶出来时好多东西没有带上,所以……” 她有些自责自己没有帮上忙,“你姐姐需要这个?” 张牙轻轻点头,“姐姐让我找这个。” 田翠看向那边正在男人身上动作的少年,心中对他的英勇和善良表示了肯定和惊讶。 一个人得多善良和真诚才能以德报怨啊! “你在干什么!”王力被绑着无法动弹,努力抬头才能看到那边的画面。 只见一个清秀少年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对着自己的好友一下一下地触碰着,神色还如此严肃,看起来就不是在做什么好事! 他用力地大声警告她:“虚无教教义有说,你这样的人就算再年轻,神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会!你会——”饿得太久又一下子用了太多力气的王力猛地眼前一黑,瞬间倒下。 周草以为他是死了,急忙快步过去探了鼻息,察觉手指上有些尚未消失的气体,他松了口大气,“还有气。” 田翠跟着松了口气,又怕那男人会突然暴起伤害到儿子,忙道:“快回来。” 周草听话地小跑回来,贴着田翠的手臂坐在地上,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那边正在做事的人,“娘,那小哥哥好像很有本事,会打人还会给小狼崽子治病,我想像他一样厉害,我们以后能和他一起走吗?” 田翠何尝不想。 这几天她试图回到原来的村子,可一被村里人看到立马就把她赶走了,即使从前在村子里有多么友好,此刻也像是仇人一样半点情面都不讲。 她想保全自己和儿子就只能不远不近地跟着张岁。 要是遇到麻烦了好歹喊一声对方也能来救。 只是他看起来并不愿意接纳他们,否则那天晚上应该就会提出和他们一起的要求。 而且这些天她也注意到他们一家很不容易,又是产妇,又是孩子兴许是不会答应的。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害怕儿子会因为这样的答案而感到难过。 可无数的事实又在告诉她,对方的决定没有错。 逃荒一路还没过半,带上他们无疑是带上了一倍的麻烦,谁会愿意? 夜凉如水。 躺在另一处地上好久没有动弹的老者突然挣扎着伸出手。 张岁在救治男人没有功夫搭理,田翠想着自己的事情更没注意到, 唯有没有找到针但看到姐姐用路上的一根尖刺充当针的张牙有些闲情。 他在看到老者伸手时好奇地围了过去。 也因为对方之前对自己不算做好的事情而不敢太过靠近,只在不远不近地距离蹲着。 老者身上盖着一张破烂的毯子,毯子上似乎有古怪的图案,破了洞无从考究只能从材质上依稀看得出来很是不错。 第23章 可以跟着你们吗 “过、过来。”老者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黑夜林中被踩断的枯木。 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有些恐怖。 张牙笑脸皱着,笃定摇头,“不、不敢。” 老者呼吸快且多,那只枯木般的手哆哆嗦嗦地伸到毯子里,在怀中摸了一番后递出了一个东西,“拿、拿着,救、救世靠你了。” 气息若游丝被风带走,老者身子猛地一僵,随后那只手直直落下,再无任何起伏。 张牙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突然抱起时紧张地拿起地上的树枝戳了戳,犹豫片刻还是将这事透过耳语告诉张岁。 张岁处理地也差不多了,用尖刺最后刺中男人的指尖后朝老者走去。 老者拿出来的东西居然是一个令牌,上面写着虚无二字。 大概就是王力所说的虚无教的令牌。 按照他们一口一个大哥的喊着,不怀疑这位老者的身份在虚无教中是举足轻重的。 “姐姐,他说救世靠我了。”张牙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小小的脑瓜子阿紫努力的思考,“他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张岁猜想这大概是他快死了所以才随便地找了个人托付了一句话。 完全不可信。 将令牌往怀中一塞,张岁摸了摸张牙的脸,夸赞道:“小弟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识别谎话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要是姐姐只怕还要经过不少的作证呢。” 说着看了眼左右。 两个男人都还没醒,田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在出神。 她接着靠近张牙,低声提醒,“他身上应该还有不少好东西,我们明日到镇子是要花钱的。” “懂了!”张牙脑子活络,这些时间也看到过姐姐在一些死人身上摸东西的行为,当下就明白姐姐话里的意思,趁人不注意赶紧去摸了一遍。 逃荒一路,走得就是人生百态锻炼脾性。 张岁不觉得张牙这样‘懂事’不好。 如果注定这个朝代是动乱不安的,那从现在开始变得冷血、变得对尸体没有畏惧是好事。 而且张牙还原原本本的保持了自己的善良,不然也不会让他救人。 张岁很满意弟弟的双线成长,念着时间不短了,在张牙完事后就打算回去。 “小哥。”田翠眼看着张岁完全没有过问自己想法的模样赶紧出声唤道,等对方停下鼓足勇气问:“不知道我能不能跟着你们一起走?” 张岁没有过多思虑,“远远跟着可以。” 若是加到自己的家庭里来,到时候要照拂的可就多了,分粮食分衣裳分各种。 远远跟着就不同了,遇到困难大喝一句她就能就去帮忙,只用费力气就行。 “好。”田翠明白她的思量,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点琐碎银子递过去,“明日到了镇子若是能买粮食的话还请小哥替我们也买一些,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怕是抢不到前头去,到时候人头攒动我和孩子必定是要遭殃的。” “小哥有机会就替我们买上一些,若是没有就当做是给小哥保护我们的报酬。” 田翠不敢奢求太多,对方能愿意帮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看她刚刚打人的姿势也是会功夫的,在这一路上,会功夫比会蛮力的要厉害许多。 至少在大部分情况下应该是能帮助到她的。 她现在也只求这个了。 若是能安全到达澄州,找到一个房子好好住着,将孩子养大后她也就不想其他的东西了。 张岁看着递来的银子迟疑片刻后接下了。 她也不是大善人,要让她帮忙保护自然是要收一些报酬,不能白瞎了自己的一番善心。 就如同刚刚帮忙救命的时候她就从男人的身上摸出了一些钱财当做酬劳。 不管在哪个朝代,酬劳都是必须的。 平白出善意帮助人家,那不就成了圣母吗? 连菩萨都要点几根香投些香油钱孝敬呢。 田翠又多道了几声谢,有张岁的允准也不多藏了,大方地走到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席地而坐,背靠大树休息。 张岁带张牙隔了这么长时间回来把杜槐花吓得够呛。 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吓得几乎要哭出来,“我差点要出去找你们了,遇到坏人就和他们拼了!” 张明珠捧着肚子也是担忧,“没事吧?” “大姐放心,我们好着呢。”张牙乖巧地去抱了抱张明珠,“大姐不用担心,我就是有些拉肚子了,二姐帮我按了按我就好受多了。” 说完又去拉着杜槐花坐下,“娘,不要当心,牙儿现在可厉害了。” 杜槐花看自己的儿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勉强放下了心,抱着他亲了亲额头,“嗯,娘信你。” 她将张牙抱在怀里,抓着他的双手要感慨一声好孩子,然而却看到那手腕通红,一条条的痕迹分明是被绑过了的! 刚放下的心,瞬间就被提了起来。 杜槐花心头闷紧,咬着牙没有出声而是看向了张岁,用眼神问:“这是怎么回事?” 张岁在一旁用树枝捣火,快灭的火光瞬间又变得明艳热烈。 她瞥了眼张牙的手腕,柔和地说:“小弟现在已经长大了,不是孩子,娘不用太把他当做小孩子了。” “时间不早,还是赶紧睡觉吧,明天我们还要去镇子里买东西呢。”张岁朝杜槐花勾了勾唇角,“明天兴许会花费大量的力气,娘应该不想到了明天我们还有气无力的吧?” 杜槐花当然不想了,也知道事情已解决再问不过是徒增烦恼,思虑过后不再多问,“对对对,先睡觉。” 孩子看起来没受什么刺激也不难受说明发生的事情对他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既然如此何必再过多追究。 眼下最重要的是安全到达澄州,明日的进镇买粮绝对不能错过! “那岁儿你也不要守得太久了,今夜我觉得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杜槐花临睡前嘱咐道。 明天要起早进镇谁会在这个晚上不睡觉来找麻烦? 要去镇子里买粮食的人大多都着急朝前去了,此地的危险性是大大降低。 张岁这会儿确实也不担心,很快就靠在树上休息了。 第24章 拜师了 天还没亮张岁就醒了,给张明珠盖好毯子,确定一切都和昨晚一样后走到稍远的一些地方开始锻炼。 周草这些时间一直不敢睡熟,听到声音瞬间就惊醒了。 遥远地看到那边有个人在打拳。 他没有学过,但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听到不少孩子说起镇上武馆师父的事情,还像模像样地打了几下便就是现在看到的样子。 原来那些孩子不是骗他的,武馆师父本事确实很大。 那他也要学!要变得像是小哥哥一样厉害! 周草在呼吸间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地从娘身边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朝张岁走去。 远处晨光微微泛明。 张岁已经出了不少的汗,脸颊因为运动发热而有些红润,一双眼睛明亮地如同夜空星辰。 看着这样的她,周草心中生出一股自卑的心思。 在村子里的时候他虽然没受什么苛待,和那些小伙伴在玩的时候也很好。 可总有些人在背后说他是野种,说他是没人要的孩子。 要不是爹好心收了娘,他早就成为了一个吃不饱的乞丐。 娘曾经说过那些人都是胡说的让他不要相信,爹也说:“你长得和爹一模一样怎么会不是爹的孩子?” 他很相信爹的话,也逐渐不理会那些人的嘲笑。 然而,爹在逃荒前却为了帮村长取水失足落水死了。 逃荒后,那些孩子又开始说他是野孩子,说爹是被他克死的。 回想起那些伤人的话,周草的眼睛逐渐变得红润,也逐渐变得坚定。 那些冤枉他的人都要看着他好好活着! 他会代替爹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也会带着娘在澄州站稳脚跟,让那些赶他们出来的人后悔! 张岁早就注意到了周草,可对方站在那儿后就一直默默无言,渐渐的还红了眼睛,又满是坚毅地看着远方。 她想,大概是在考虑以后的成长方向了。 张岁收势,抓着袖子擦去额头热汗,“你找我有事?” 周草瞬间回神,果断迎上张岁审视的目光,重重点头,“嗯,我想跟你学武!” 说话间他扎了个马步,打了几拳,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说:“我之前学过一点,你教我可以事半功倍,到时候我有能力了我也可以保护你们!” 孩子不大,口气不小。 张岁听得想笑,双手环胸地来回打量他。 周草一直保持着扎马步的姿势,提着下巴似乎想要把自己的决心全都展露出来。 一盏茶后,周草的双脚开始发抖,额头开始冒汗,身形已经站不住的左右摇摆,他死死咬着牙,一双眼睛充血发红也不曾露出半分退缩。 再一会儿,他全身都开始抖起来,身子开始往下沉,豆大的汗从额头一滴滴滚落。 远处朝阳升起,霞光铺满天际。 张岁眯着眼看去,情不自禁地赞道:“好美的太阳。” 她的脸像是被金色的光笼罩,映透出一片橙红。 周草定定的注视她,像是注视内心的自己。 即使身体开始控制不主动地要倒下他也不会让心中的自己丢失! 牙齿咬烂唇瓣,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在口腔蔓延。 “你很不错。”终于,他听到对方的赞许,以及首肯,“以后每天随我一起。” “谢……”周草脸上泛出得偿所愿的笑容,身子却再承受不住朝地上跌去。 柔软的泥土地没有让他觉得疼,反而心中高兴的很。 看着张岁就像是看着印象中的太阳,“那你就是我师父了。” 张岁犹豫着点头,“可以这么叫。” 然后朝自己家人的方向走去,“准备出发了。” “嗯!”周草兴奋应道,满脸通红。 激动爬起来时身子却僵硬地重新倒下,早在一旁候着的田翠立即围上前来扶住她,也是喜极而泣,“阿草你做到了。” “娘,以后我会保护你的。”周草看着满脸感动的田翠保证。 田翠含着泪哎了两声,扶起他跟上了张岁的步伐。 杜槐花看到张岁和那边的人说了话回来,好奇地问:“那两个人是谁?” 张岁:“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那对母子。” 杜槐花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就是和那头母狼有牵连的那两个?” 张岁嗯了一声。 “也是可怜,被村子里的人赶了出来,就这么娘俩个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全走到澄州,待会儿买粮要是赶不上了,我们买一点分他们吧?”杜槐花心疼地问:“我看他们都瘦脱相了。” “好。”张岁乖巧地应了一声,“大姐和娘都吃了点东西吧?” 早上的时候他们一般吃的不多,张明珠会多吃一点饼子,像她喝一碗蜂蜜水就够维持能量了。 孩子孕妇和杜槐花则是要多吃点,或是粗粮或是一些坚硬的饼子,偶尔也会喝一点粥,不过这东西煮起来麻烦又费时间,除了特殊情况都不会煮。 要么就是煮些饭,饿得时候直接捏一个饭团吃了就算完事。 “嗯。”问到这个,杜槐花那是高兴地连连点头,“都吃了。” 还好有岁儿帮忙收着粮食,否则那一点东西一定撑不到现在。 饶是如此,女儿也比之前瘦了不少。 她心疼地捏了捏她的手臂,“这段时间你没怎么吃都饿瘦了,等会儿买了粮食你就多吃一点好吗?” 张岁自然是说好的。 倒也不是她故意要饿着自己,还真是习惯了这样的饮食。 大概也是因为年纪小不需要额外的补充,简单的食物就足够饱腹可以撑一天的时间。 有时候在路边还能看到一些可以吃的野菜。 就比如现在,竟是在山坡发现了可以吃的名叫野辣椒的野菜。 野辣椒非是辣椒,而是一种草,因为叶子形状与辣椒相似而如此取名。 味道还算不错,带着点苦涩的味道,吃完口中却会回甘。 大概是因为前边的人都急着去买粮没人注意周围也就让他们白捡了个大便宜。 这一大片的山坡上可不少,随便一采就采了不少,放在空间里也不会腐坏,这一路都是热天,放在板车上晒成菜干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到时候加一些土豆丝进去做成菜汤,那味道一定十分可口。 第25章 居然这样拥挤 前边的路上还有不少芥菜,等找到个可以烧火的地方做成芥菜团子饿的时候吃一吃也算是换个口味。 张牙以前就很喜欢吃芥菜团子,一次能吃好几个,但现在,他几乎都忘了那个味道。 所以这次他采得格外用功,空间里大半部分的芥菜都是他采的。 等采完这些,时间已经快到早上九点。 杜槐花看着朝阳升起大半不由急躁起来,“岁儿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否则等我们到地方了怕是什么没都没有了。” 张岁平和地说:“没事,我们粮食还有。” 而且现在赶过去怕也是人满为患了,想要第一个入镇的人怕不是今天凌晨就在门口候着了。 昨天一起走的时候还能看到百十来人,今天就只有零散十几人。 那些人哪里去了?当然是赶着进镇子里去了。 不用想都能知道如今镇子里必是挤满了一堆人。 杜槐花明白她说得没错,可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的离去,她哪里能这样安心? 心里总是想着如果有万一呢。 万一他们走快点就能买到最后一点呢? 万一他们就刚好差了这一点时间呢? 好在最后,没有这个万一。 …… 逃荒第八十三天。 张岁终于看到了下一个镇子的模样。 她从前和杜槐花生活在村子里,最远的地方就是最近的那个破烂镇子,如今这个镇子远在千里之外,却是让他们走到了。 比起兴奋刺激,眼前的景况却让人大吃一惊。 镇门大开,然而好多人挤在镇门口,使得想要进去的人无法前进买完粮食想要出来的无法后退,像是一个人绑着一个人,他们无法从中脱身,还能听到不少人的哀嚎和呼救,“救命!” 镇子里派来的士兵和官差在灾民的两旁来回走动,一个个面上带怒又无可奈何,骂道:“都叫你们一个个慢慢来非得一起冲进来,如今弄成这副模样倒是如何是好?!” “你们都是活该!一群像是没吃过东西的畜牲,非得急着这个时候吗!” “还往里冲?!给我滚出去!想死找个别的地方死!” 镇子里面也非平静,偶尔能听到几声,“是我的!这是我的!” 杜槐花早被这想象之外的画面吓得面色苍白,“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想着是一大堆人热热闹闹地进到镇子里去有序的买粮,怎么会到了这会儿还有这么多人挤在外面? 如今这情况,和张岁想得倒是没差。 一个个着急忙慌进镇,本地的士兵又没有做好准备工作,一下子就乱了。 张岁看向身后的几人,斟酌了下字词道:“以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是进不去的,只能等等看,要是过几个时辰这里的事情能解决掉的话我们就进去,解决不了我们就只能继续往前走。” 她的目光平淡无波,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好像眼前的画面早有预想过。 可她怎么会知道的? 周草盯着她的脸,心中满是疑惑,又生出些许的崇拜。 好厉害。 如果小哥哥也和那些急不可耐的灾民一样带着他们马不停蹄地朝里面冲的话,只怕那挤在人堆里的就是他们。 可今天早上,小哥哥实在是漫不经心,根本没有要加快速度的想法。 大概是早就想到这里不会太过太平吧? 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张岁不知道自己正被人崇拜,当下想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等,若是一会儿这拥堵的人群能得到解决兴许她能在下午的时候去镇子里走一遭看能不能捡个漏什么的。 然而,她却看到镇门那处被重兵把守,突然的画面让她皱紧眉头。 城比镇大,镇不过是比村再大一些的地方,如今这充当补充物资的小镇竟然有这样厚重的排场。 镇门两旁站着拿长枪的士兵,粗粗一看约有百十人,再算上不时走动围绕人群的那些士兵几乎有三百兵力。 在镇门上还有几个像是大人的人物在严肃的互相讨论着什么。 难不成今日的进镇买粮会乱他们早就预料到了? 却不愿意想个法子解决? 只是在那干干看着? 今日烈日高悬,到了这会儿,猛烈的太阳如同火球在天上烘烤。 张岁都出了汗更别提那些被挤在人堆里的灾民。 汗水流淌,臭气熏天,早有人缺了空气晕厥不省人事, 周边的人察觉不对想要离开,却是发觉自己的手脚已不属于自己,不知何时被挤到了人堆里无法离开。 “救命啊!我被卡着快没气了!”有人哭着大喊:“大人快救命啊!” “好重!谁压在我身上了!快走开!” “我我我快不行了,我透不过气了,我的手抽不出来了……” 有的人意识到不对想要离开,但是到了如今这地步根本就走不出来,一个压着一个像是层层交叠的书页,根本无法扯出其中一页。 逐渐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凄惨的叫声几乎随时都从不同人的口中嚎出。 从山道走到镇门处有一条长道,两旁是排列整齐的士兵,所有灾民几乎都挤在那长道当中,哀嚎声也从这片地方穿透而出。 两旁士兵仿若未闻,面无表情的守着自己的责任。 镇门上的人看到下方拥堵如同抬食蚂蚁的灾民道:“灾民就是愚不可及,明明可以排队进镇,也都能拥有食物,却非得像是饿虎扑食一般冲来,造就了如今这场面,怕是没那么容易结束了。” 旁边的李师爷拱拱手,“大人说得是,这次陛下下令开门接纳,还送了不少粮食过来,只要这些灾民能懂些道理平和买粮,大可带上足够的粮食去到下一个镇子。” “如今闹得这番田地,都是咎由自取。” 吴随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摇头叹道:“我看这情况今早是不需要本官监督买粮事情,你在这看着,若发生踩踏事故及时处理登记,我好随时上报朝廷。” 李师爷拱手相送,等人一走,他看向下方的人群不屑地嗤了一声,吩咐另一人看着,自己则进了后方房间休息去了。 第26章 好快,就这样没了 很快有人代替之前的大人站在镇门上,一双无情的眼睛冷漠地望着底下乌泱泱的一群人。 他清了清喉咙,大声喊道:“底下的人听着,镇中粮食只剩下最后一百斤,蔡老板的粥还有两百碗,再不快点进去,等时间一到全都充公!” “什么!”他们心中大乱,明明被挤得难受无法动弹,可听到只剩下最后一百斤的粮食再也无法安于现状,拼命地要往前冲去。 他们挤红了眼,咬破嘴唇吐出血,没有一个人往后退。 因为他们不敢退,也无法退。 唯一的希望就是往前挤去。 “啊!别挤别挤啊……” “救救我救救我……” “老天爷你在干什么啊……大哥!大哥——” 回应这些人的是周围士兵的冷眼。 是无情烈日的照射。 血水如汗水一同被晒到蒸发,味道在人群中变得越发浓郁难闻,刺激着所有人的感官。 一片惨叫声中,鲜活的生命如气泡消失在空气中。 眼看着身边的人没了呼吸,脸色发青身子僵直,被围在中央还留有一丝神志的男人再也无法保持理智,尖叫着疯了,没一会儿也被残忍地夺走了生命。 在远处观望的张岁一家人看到突发的情形,吓得心都快停止跳动。 杜槐花只看到那边拥堵的人群突然激动地朝里面冲去,接着惨叫声顿起,然后看到一个个头颅垂了下去。 踩踏事故一般发生在人流对冲路窄人多的时候,记得在前世的古代也发生过好几次的踩踏事故。 明朝的吕坤在山东任职时就记载过这样的事故。 那时的泰山游客上下都从旧山道走,前后推挤有上千人,很快就发生了踩踏事故,而那些年泰山每年都会发生踩踏事故,伤亡动辄数百人。 随后吕坤想方法开辟了另一条山道才避免了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可是现在,那通往镇子的道路明明没那么狭窄,周围还有守着的士兵,却就这么直接地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明明可以杜绝的危害就是没人去疏导,最终导致了这场本不该出现的惨剧。 如果他们也同那些人一样着急忙慌地赶路只为了一点粮食的话,现在就会和那些人一样被挤得死不瞑目。 快十月的天气还热得吓人。 杜槐花却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的女儿听了自己的催促抓紧机会跟上的话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想到一家人都会那样悲痛的死去,杜槐花身子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再回神时,掌心都凉透了。 她看向满怀担忧的女儿哆哆嗦嗦地保证:“以后娘都听你的。” 她说出来的话几乎没有重量,轻得像是一阵风。 在周围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宛若巨石砸到水池中央。 田翠缓缓看向张岁,满怀的害怕中也留有一丝庆幸。 还好她跟着他了,不然此时…… 她刚刚似乎看到在那堆人群中有以前村子的人,人数还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全都去了。 如果自己没有被赶出来没有遇上张岁,自己是不是也会带着儿子有那样的下场? 周草软着身子贴紧她站着,刚刚那惨叫仿佛还在耳边游荡,让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分暖意。 太可怕了,逃荒这么长的时间这绝对是他遇到的最吓人的事情! 张明珠一直坐在板车上,此时也是心跳加快,难受地捧着肚子,仿佛肚子里的孩子也在恐惧那样的画面。 张牙咬牙忍着害怕爬到张明珠的身边,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我我我我们不怕。” 声音都沙哑发抖,还在努力安慰她,“我我们不会有事的。” 那边的凄厉惨叫声持续了很久,似乎要将所有自然的声音都掩盖过去。 大约是半个时辰后,那边的叫嚷声才断断续续地停了。 守卫两旁的士兵有条不紊地开始收拾成为死尸的灾民,一些伤势过重的抬到一旁等死。 到了这会儿,眼泪流干了,声音也沙哑了。 重伤的灾民看着冷血无情的士兵像是处理灾祸下的死鸡处理他们不免悲从中来,无声地望着天哭泣。 天上的太阳像是不知地上惨烈,依旧努力而用力地绽放自己身上的光芒。 很快,有人暑热昏厥了,再加上重伤,很快也跟着去了。 不过短短半天时间,活着为求生路的灾民已经死伤无数。 倒在地上的尸体成片地堆着。 宛如散落在地的黑色豆子。 “好快。”周草已经缓过来,看着那边一个个倒下的人僵硬地说:“没的好快。” 从不知道一个人由生到死只需要一个早上的时间。 他看过百岁老人的死亡,看过七八十岁老人的畅谈,唯独没想过人的生命可以这样的短暂而快速。 像是早上的野花傍晚时就蔫了落下。 杜槐花被热风一卷,怅然回神,突然着急地对张岁说:“咱们还是继续走吧,这儿、这儿太不安全了,我害怕,我们去下一个镇子,我们比他们快,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张明珠认同地连连点头,她不想再看到这种画面了。 张岁本想等到傍晚看看有没有机会进镇子走一圈,见他们眼中都透着害怕和急切,朝他们露出个安慰的笑容,“好,走。” 听到这声,几人瞬间松开紧绷着的弦,收拾东西时候明显比早上的时候利索多了。 收拾好也不多停留展望,只恨不得张开翅膀立马飞走。 一路没有逗留,走到夜色落下众人才停下来稍作休息。 经过早上那事,田翠吓得厉害不敢离张岁太远,几乎是贴着一起走的。 此时停下来了才想到自己和她的约定,连忙要带着儿子走远一些。 “你们去哪儿?”杜槐花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忙问:“这天已经暗下来了,你们对路都不熟悉,你这乱走担心走错方向遇到危险。” 田翠抓着袖子,满怀期待地看向张岁。 张岁正准备点火,也没抬头,轻轻‘嗯’了一声。 田翠如同得到什么天大宝贝一样高兴地带着周草跑了回来。 却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什么忙都去帮,让周草帮忙烧火,自己去找了块好石头搬回来给杜槐花坐,又去帮着搀扶张明珠。 似乎是想要向他们证明自己能做的事情很多。 第27章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大姐不忙活。”张明珠见她又要忙着去做事立即拉住她,带着几分央求地盯着她,“你陪我坐会儿吧,我想问你一点事。” 当初被丈夫林窜休了后她满心悲愤绝望,哭着跑回家后又面临着逃荒大事,一路奔波中也没有机会向娘询问关于生子的事情。 自从怀了孩子后所有人对她只有恭喜,根本没有人告诉她该如何应对她从未遭遇过的事,眼看着肚子一日比一日大,再过几日就快到了他们所说的临产时间。 可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如今看到一个生过孩子又如此殷勤的大姐便就起了心思。 田翠连忙坐下,一脸真诚,“你问,只要我知道我一定告诉你。” 张明珠看向自己高耸的肚子,轻轻的声音里带着浓厚的忧思,“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娘和妹妹一直忙于求生和照顾我无暇告诉我关于孩子的事,我想问问你,生子,到底是如何生的?” 田翠听得一愣,默默地看向那隆起的肚子良久,眼中迷茫的像是陷入了回忆。 “大姐?”见她许久没有动静,张明珠好奇地碰了碰她的手。 “呵呵。”田翠猛地回神,那眼中闪过几分恨意,很快又被一抹笑意掩去,她摸了摸鼻子,“生子就是……” 怀胎十月的日子何止是痛苦?简直是生不如死。 那时候的每一刻她都恨不得就地死去。 又不知为何,看到孩子时,她想死的心思淡去了。 余下的都是如何好好保护孩子让孩子健康成长。 如今周草已经十岁,长了一张和她十分相像的脸蛋,也能照顾她的情绪。 她心中有所感恩,几乎要忘记自己当初生他时所遭遇的苦难。 生子那日是个冬日,还下了一场厚重的大雪,方圆五里没有大夫也没有产婆,她在房间里痛得几乎死去。 只能咬着牙用尽平生最大的勇气独自生下生子。 那种痛苦,仿佛是撕裂了肚子,破碎了血肉,将所有的骨头碾碎成泥。 “……”张明珠听得满脸恐惧,面色几近苍白。 品尝完过去的田翠看向她,见她面色难看知道自己刚才太过认真说大了话吓到她了赶紧补救:“但也没那么疼,很快就会过去的,当你看到孩子的那一刻你就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显然这个补救为时已晚。 张明珠什么都没听进去,呆呆地望着远方,像是被人夺走了魂魄。 田翠开始焦急起来,“真的还好,你不要害怕,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如果她被自己吓得出事,那小哥一定就不愿意带着他们了! 所以她想尽一切方法要让张明珠相信一切没有那么可怕。 可此时的张明珠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蹙着细眉,脸上写满了恐惧。 田翠看她这样急得快哭出来,“求求你了,都是我的错,是我胡说八道你不要相信我,你别这样……” 她不能让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就这么失去。 短短的时间她已经看出张岁是个聪明人,跟着她有很大的可能安稳地到达澄州,她不能离开他们,不然早晚都是个死! “怎么了?”杜槐花短暂休息过后注意到了张明珠的不对劲儿,赶紧走了过来。 “珠儿?珠儿你怎么了?”走到跟前却发现女儿没什么反应,呼吸反倒一下比一下大了起来,身子的起伏比之前也大了不少。 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珠儿!”杜槐花着急忙慌地蹲到她身边去顺着胸膛,无措地看向张岁,“岁儿你快来看看你大姐,她这是怎么了!” “我不是故意的,她刚刚问我生子的事情,我只是如实告诉她,没想到就把她吓到了!对不起对不起……”田翠一听张岁的名字连忙转头去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会这样……” 张岁看似淡定,实则步子迈得巨大几乎是跑过来。 此时的张明珠像是已经呼吸不上来,嘴巴越张越大,努力大口的呼吸着。 杜槐花看着女儿面容涨红声音都变得急促尖锐吓得手足无措,眼泪像是雨水一般滚滚落下。 “呼呼呼!”张明珠嘴巴大张,喉咙里吐出难辨的声音,像是要死的人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田翠看到这个突然的画面吓得要命,直接就吓出了泪,嘴巴里一直重复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 杜槐花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好端端跳着的心几乎要炸了,嘴巴里喊着,“珠儿珠儿!” “散开!”饶是再淡定的张岁看到这情况也忍不住地加大音量,“都散开!” 围着的杜槐花和田翠立即散开两边。 张明珠此时的情况像是低二氧化碳血症! 在过度紧张、焦虑、气愤、恐惧等情况下都有可能诱发出来。 这种情况看起来很吓人,但救治起来不会太困难,只要用塑料袋将人的脑袋蒙住,让患者在塑料袋或者纸袋里换气呼吸一定时间就可以了。 这是最容易也是最有效的急救措施! 可现在上哪儿找什么塑料袋? 纸袋! 张怀从前读过书,被抓去充军后张岁将家里的几本书全都带了出来。 杜槐花是想留作念想,张岁是想着到时候教张牙认字,如今到了这情况刚好派上用场。 很久之前煮的米饭她放在空间里繁殖了,此时拿出来也就和刚煮出来时是一样的,有点热还有些粘,恰好可以充当胶水将书页全都粘起来。 一切看似有条不紊有理有序的进行,实则在做这些时,张岁的手情不自禁发抖,心跳得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快,连呼吸都在加重了不少。 几秒钟做完后,张岁先确定纸袋子是否牢固可靠,没发现有问题后直接套在了张宝珠的脑袋上。 “岁儿?!”杜槐花哪见过这种救人的法子,吓得心胆俱裂,下一刻就要上手将那纸袋子扯掉,这不是要闷死珠儿吗? 田翠也吓得心跳狂响,赶紧上前阻止,“小哥,都是我的错,你要杀杀我就好了你大姐还有得救!” 第28章 不好的预兆 \"住手!别动!散开!\"张岁看也没看直接一声暴喝,接着按照记忆里的方法引导张明珠呼吸,一句句用心而认真。 那纸袋子一下一下地收缩,到最后形成了规律。 所有人在这时候都不敢大声呼吸更不敢说话。 连张牙和周草都蹲在一旁地上,满眼紧张焦急地盯着那个古怪的纸袋子。 夜色厚重,风声呼啸,夜间的乌鸦在远处的枝头嘎嘎叫着。 田翠朝那乌鸦看去,心里求起神佛保佑。 杜槐花已经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张岁双目紧紧盯着张明珠,又害怕又笃定。 很长时间后,她才松出一口长气。 张明珠套在袋子里的脑袋再没那么激动,并且伸手想要将纸袋子取下。 见状,张岁直接伸手取下。 袋子底下的那张脸布满汗水脸颊发红,黑色的碎发粘在皮肤上,看起来可怜又无辜。 好在,没事了。 张岁轻轻地将张明珠扶着靠在身后,温柔地安慰她,“没事了大姐,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 张明珠黑色的眼珠在火光中微微动了动,落在张岁那张和爹娘都很像的脸上时忽然颤动起来,“岁儿。” 她从前最不喜欢的妹妹,如今成了她的依靠。 “没事了,也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对不对?”张岁竭尽所能地温柔。 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汗水,“放心地把一切交给我好不好?” 张明珠艰难地点了点头,“嗯。” “好,那你先休息,我先去煮点吃的,等会儿叫你。” 她的声音好似有些催眠的效果,张明珠听着就闭上了眼睛,很快浅浅睡去。 她接了张牙递来的衣服披在张明珠身上。 回头看着满眼自责的田翠,想了想还是无奈道:“我没有怪你什么,这一切也不是你希望发生的,只不过很不巧我大姐被吓到了而已。” 田翠还是一脸自责,“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真不知道会这样。” 杜槐花抹着眼泪也安慰她,“你不用自责,珠儿明日好了也不会怪你的,你这样反倒让她以后不敢再问你。” 刚才只觉得歉疚的田翠此时感动地落下泪,“谢谢你,好久没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了。” 那些人只会说都是她的错,说她是外来者活该受罪。 只有周草他爹对她好,其他人都看不起她。 她以为自己应该习惯了那样的生活,逃荒后她就知道自己适应不了那样的日子。 如今遇到的这家人,是她的良人。 “好了,都别哭了,休息一下准备吃饭了。”张岁恢复了从容,淡定地走回火堆旁。 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她当然也怕事情超出自己能办的范围。 在这里这么久了,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很多,但只有今天才体会到什么叫做生死一线。 难以想象,她要真只是个四肢发达的人在这刻该怎么办。 看着张明珠死吗? 她现在很庆幸,庆幸从前无比勤快的自己,也庆幸张怀怀有读书人的心,庆幸她有空间可以储存粮食。 若没有这些,今日注定手足无措。 许久后,田翠还是感到抱歉,特意找了张明珠道歉。 张明珠也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该说对不起,本来是我找你问话的,到头来害得你担惊受怕,我也要感谢你,谢谢你告诉我,我现在想想觉得没什么好害怕的。” “生子本就是女子的必经之路,怕这怕那就是在害自己,你告诉我这事倒是让我放松了许多。” 这一路漫长比生子吓人的事情只怕还有不少,如果这么简单的就因为生子而生出恐惧,那未来的路该怎么继续走下去? 张岁在一旁已经开始教周草怎么练拳,张牙闲着无聊也在一旁比划起来。 一夜过后,隔日的逃荒路上又多了不少人。 只不过一个个面露难色,再也没有之前的急迫和兴奋。 张明珠身子还是不好,依旧是坐在车上,张牙走不动的时候也坐在车里。 中午时候,张明珠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后面色变的越发难看。 田翠想要为自己的错误道歉所以一直都在努力帮助她,所以知道张明珠此时为何如此难看。 “她,出血了。”田翠言简意赅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在快生子的时候出血不是什么好事极有可能是早产的预兆。 然而此地是荒郊野外,物资还不齐全,别说是床榻了,到时候真要生孩子没有热水没有工具,这孩子生下来到处都是鲜血该怎么处理? 如果需要侧切又该怎么办?用生锈的剪子还是用杀人的菜刀? 下一个镇子在千里之外他们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到达,如今只能期望路上会路过村庄。 村庄里又恰好有好心人愿意让他们住上几天。 又或者,在山里找个能长久居住的地方。 她特意找人问了前边是否有村庄,可惜路过的人都不知道。 张岁只能祈祷,祈祷未来的路上能有个村庄。 两日后,空旷田野里都是干涸迹象,杂草干枯,落叶堆积,旁边确实有一个村庄。 然而村庄在不久前被人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只余下一些黑色的残垣断壁。 一些人想要跑去看看有没有可能捡到些能用的物资,没一会儿惊慌失措地跑回队伍当中,“人人骨头!烧死了好多人!” 此话一出瞬间挑起了不少人那日在镇子门口的恐慌情绪。 不少人情绪激动,“天老爷你是要干什么啊,给我们希望又让我们失望,杀了我们的亲人还要断我们的后路,我们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逗留!”有人尖声喊着朝前面冲去。 张岁目光掠过那片狼藉,心中总觉得不安。 又过两日,烈日之下,人人无法自顾,不少人倒在路边大喘粗气,更有人拉住张岁的裤脚,嗓音沙哑,“你给我一口吃的,我把我女儿给你。” 他的女儿躺在他的身边,已经面色青白。 他说:“你很久没有吃肉了吧?刚死,还新鲜。” 田翠吓得捂嘴,惊恐绕开。 张岁抽回裤脚,沉默着往前走去。 第29章 患病的村子 “姐姐,前面好像有人。”张牙小跑拉住张岁的手让她注意自己,指向远方,“姐姐你看,那是不是炊烟?” 张岁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炊烟滚滚,不过看那炊烟的方向已经偏离此地,去那儿的话大概要多走几个时辰的路,并且要偏离队伍。 自从那个镇子之后一直守在旁边的官差突然离开了。 逃荒一路没有人看着于是有不少人生出坏心思选择脱离队伍,但没多久脱离队伍人的尸首就会出现在前头的树木两旁。 几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怀有这样的想法。 张牙所指着的那个方向远离人群,他们想去那边必定要脱离队伍。 可要是脱离队伍被官差抓到是不是也会有那些人的下场? 如果放在以前她会选择安稳,现在的张明珠却等不了那么多时间了! 从早上开始她就开始不舒服,刚才甚至感觉到了痛意。 孩子怕不是会在这两天时间内生出来。 她得为张明珠着想。 走了几步路后她叫来田翠说了自己的想法,“我要带我大姐去那个村子,一路恐怕不是那么安全,你暂时就不要跟着我了,带着周草跟着他们一起前去,我要是顺利归队也会加快速度去找你的。” 田翠本想拒绝,可听到最后收了拒绝的心思。 她加入张岁他们就是为了活着,但这次出去危险重重,要是遇到致命的危险那她的选择不就是错误? 所以几番权衡之下她答应了下来。 周草犹豫地看着张岁,他想和他们在一起,但娘的选择没有错。 所以在不久之后,两家人分道扬镳。 看着张岁他们逐渐远去,周草缓缓收回视线,“娘,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道德?我们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义无反顾的帮了我们,现在他们有事情要去做我们却……” “我们为何逃荒?”田翠没有多说,而是搂着他的肩膀问。 周草心头一震,低下了头。 逃荒是为了活着。 如果跟着去做一个活着概率不大的决定那就是摒弃了初衷。 他咬唇,最后看一眼张岁离开的方向。 在他们的身后,几个男人目光锁定。 …… 张岁带着杜槐花他们脱离队伍没一会儿就遇到了此地的村民。 穿着朴素,看起来却是行色匆匆。 张岁听着张明珠隐隐发出的痛呼声想也没想地抓着他就问:“请问大叔我们能不能去你们村子里找个地方住一住我大姐快生了。” 大叔愁容满面,身上有很刺激的药味,闻言打量了眼满头大汗的张明珠,笃定地摇头叹道:“你们来的不巧,我们村子里正在犯病,每个人都生了病还会传染呢,你们这副模样想必是逃荒来的,身子差劲儿的厉害,这病一染上就没活头了,还是赶紧走吧!” 村子里生病了? 张岁急忙朝那个村庄看去,又看向痛得浑身颤抖的张明珠,咬咬牙问:“大叔的村庄里有大夫吗?” “有什么大夫,都是自己找的药!你们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前面的罗家村看到了吧?就是得了这个病,一夜之间全村人都死了,最后放了把火全都给烧死了!” 大叔感慨摇头,枯老的眼中淌出眼泪,拿着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睛,催促说:“你们还是快走吧,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要死了,不要把病传给你们祸害你们啊!” 原来刚才那个村庄也是得病死的? 也就是说这个病致死率很高。 隔离这么远都能传染,说不定还会继续传染,到时候逃荒路不一定就是十足安全的。 现在先去看看,要是能解决最好,张明珠也不用受罪。 要是解决不了……没有这个选项! 张岁眼中坚定,拦住急着要去找药的曹磊:“大叔只管带我去你们的村子,只要能有房间让我大姐住下生孩子,你们的病我来看。” 她从空间中找出药草递过去,以作证明,“我是大夫。” 曹磊浑浊昏黄的眼睛在听到大夫二字瞬间明亮,又看到她手里拿着的确实是草药,顿时激动地抓着张岁的手,“你你你你是大夫?” 看来是老天爷也在无形之中厚待他们啊! 菩萨显灵了! “是。”张岁毫不犹豫地应下,面容严肃,“还请大叔快点带路,我大姐怕是等不了那么久了。” 她刚刚扭头时发现张明珠的身下有些湿润,羊水已经破了! 杜槐花急得脸上冒汗,可因为张岁一直和村民交涉不敢插嘴,眼看着女儿越来越痛苦她只恨不得自己代她承受。 早知道如今会面临这样的境地,当初说什么也不同意女儿嫁给那个混账! “快!”张岁得了同意后立即回身帮忙推车。 张牙早就跳到地上也帮着一起推,后来发现用不到自己后就加快速度到前头开路。 此处看起来也不像是富饶的区域,山间不少树木枯败,连竹林都开出黄花。 曹磊在前头着急带路,才进了村子就大声吩咐,“快把屋子收拾一下,我找了大夫过来!” “大夫?”听到这陌生的话语,村子里还活着的人纷纷探出头来。 只见一个不足半米高的孩子跑得哼哧哼哧,一身的破衣服,面如枯槁。 才想问,‘这是大夫?’就看到他身后走来了好几个人,一个人躺在车上面容痛苦,两人在身后费劲儿地推车,从面容上看不难看出是一家人。 哪个是大夫? “这是要生了?”有人疑惑也有人热情上前,看着那高耸的肚子赶紧帮忙,“快快,可不能慢了,”一边还朝着自己熟知的好友催促,“花儿快!快把你的床收拾出来!” “这怎么带人过来了?”自然也有人不解,“咱们村子不是要被封锁了嘛?” “带人过来算是怎么回事,磊叔说的大夫是哪个?” 曹磊飞快地到一旁洗了手,脸上略有焦急,看他们居然还在那围着,赶紧催道:“哎呀!先让那孩子进房生了孩子,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你们想知道什么等会儿我会和你们解释的!” 第30章 大娘真的不饿吗 “对对对。”跑来帮忙的大姐曹翠激动地说:“先生了孩子,这时候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比生孩子更重要了!” 她着急地帮忙开门又回来托起张明珠,最后还到厨房帮着烧水。 有人知道生孩子需要些什么东西也帮着送到房间里。 等外人全部都进到房间里了,和曹翠交好的曹花围了过来,淳朴的眼里透着疑惑,“你今天怎么忽然大发好心?还这么帮忙,突然转性子了?身子不难受了?” “那不然能咋的?”曹翠啐了一声,“咱们村子患着病,前几天那大人不是说要将我们也烧了?现在我大哥找了个大夫回来我不看看她的能力怎么放心?难不成真等死啊。” “反正都是死,试试看呗。”曹翠绝望地看了眼紧闭的门窗,叹声道:“我现在啊,就希望他真的有点本事,要是真能把我们的病都治好,让我跪下去磕几个头我都愿意。” “你那么献殷勤原来是想试试他的能力?”听完,曹花放心了,但也忧心,“我看那小哥长得这么年轻不知道十五岁有没有,真的能治病?” “所以咱就看他能不能帮她姐姐顺利生孩子了,要是做不到,咱们就别信他,从他那里拿些钱到地底下花。” “菩萨保佑,可千万别让我们空欢喜啊。”曹花听罢立即双手合十仰望参天,“这方圆十里的几个村子就只剩下我们了,不要让我们也死啊,保佑保佑!” 这片区域本有着十几个不同姓氏的村庄,几十年来生活和睦,邻里和谐,互帮互助也是常有的。 还经常你嫁我娶你死我葬。 不说感情好得和亲兄弟似的,那也是痛快高兴地一起活了半辈子。 可是从去年开始,王家村的人开始生病,接着是林家村……前几日罗家村的人也被一把火给烧干净了。 如今,就只剩下他们了。 曹翠心头早已没有火在燃烧,也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如今知道曹磊带来了一个大夫,心中熄灭的火堆重新燃起了火星。 她跟着双手合十望着参天念了声保佑。 她无比希望大哥带来的那个小哥真有本事,而不是故意耍他们玩的。 他们已经经受不了这么多的惊吓了。 要是那小哥只是骗人的话…… 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房屋当中,张明珠痛得发昏。 杜槐花生育过三个孩子,对此事颇有些经验,但也只是生孩子的经验,至于其他了解地不多,想要帮忙都无从下手。 张岁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给她分派任务,“娘去陪着大姐,剩下的我来就行。” 张牙暂时帮不上忙,站在一旁候着。 杜槐花蹲到床边时突然想起了他,都说男人在产房中会不吉利,生子的血不干净,儿子不能在这里。 思绪片刻,她对张牙说:“牙儿你出去,出去帮我们守着门,没有你姐姐的答应谁都不要放进来。”临开口时想到了个不错的借口。 张牙确实也吃这套,一听自己有事做忙不迭地开了条门缝挤出去。 外面果然围了不少人,加上方才带他们来来这的大爷总共有七八人。 一看到他,那一张张带着愁苦困惑的脸蛋顿时拉起讨好的笑容,“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嘛?” 张牙小小的脸上有着茫然和无措,想到后面房中的家人还需要自己帮忙又直起胸膛,学着那些自信人的模样提起下巴,“现在还不用,姐姐叔叔可以忙自己的去。” 曹翠听到孩子稚嫩的声音愣了一下,随后将手中的活交给身边的曹花赶紧走了出去,凝重的面孔在看到那孩子时绽放出和蔼的笑容,“小弟弟,你哥哥看起来好年轻,今年几岁了?之前在自己村子里的师父是不是可厉害了,救了几个人呐?” 她将双手随意在衣服上擦拭,步伐轻快地走到跟前,从怀中掏出一小块包好的饼子,“这是大娘今早做的饼子,还软和着呢。” 她知道逃荒的人大多都是食不果腹,一点点的吃食就能勾动很多人。 为了村子里的人她得了解这房间里的小哥到底会不会医术。 会的话她愿意等,愿意拿出自己家里的粮食给他们,可要是不会的那他们还得为自己考虑后路呢! 张牙好久没吃过软和的饼子了,这大娘做的饼子也是真香啊,上面还有酥油,吃到嘴巴里一定香得不得了。 想着那个味道,张牙口中涎水蔓延,舔着嘴唇吞下口水,努力把视线放到大娘的身上,“谢谢大娘,我不饿。” 大娘看起来和蔼可亲,刚才就是她出来帮忙的,真是个好人。 曹翠表情一僵,居然能忍着不拿?她做菜饼子在这村子里可有一手! 还要再问时,张牙勤快地拉着她坐到一旁的木头凳子上,“大娘坐这儿吧,饼子大娘自己吃,各位叔叔伯伯也快回去好好休息,我……我哥哥一定会努力帮大家的。” 他想起之前张岁扎起头发时和他说的话,“牙儿,从今往后,在别人那里叫我哥。” 他虽然不懂为什么,但姐姐说了他就照做。 好在他们也看不出姐姐是个姐姐。 曹翠看着满脸稚气的张牙如此懂事这心放下了不少。 孩子都不会扯谎,里面的人定然也不会撒谎。 说来,他们就算不会医术在这里也得不了什么好。 借个屋子生孩子还得冒上被感染的风险,她又何必一直想着问到底? 那小哥会医术万事大吉,村里谁都能多活几年。 不会医术也是小哥一家染上疾病和他们一起死。 怎么说他们都没有什么损失,还在临死前做了好事。 也许天上菩萨知道这事还能让他们下辈子享福呢? 想着想着,曹翠想开了。 看着重新回到门前坐着一脸老实的张牙笑着招了招手,“来,过来,大娘这个饼子给你吃,大娘不饿。” 张牙很想吃那个饼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大娘真不饿?” “不饿。”曹翠看开了,觉得这小孩比之前可爱多了,将饼子一把塞到他的手里,“快吃吧。” 第31章 要那个混账死 张牙捏了捏饼子,确实和大娘说得一样是软的。 再闻了闻。 “好香啊。”里面应该还夹了菜干,真的好香。 再次吞下一口唾沫,他强忍着冲动一把将饼子塞到怀里。 曹翠看得奇怪,“怎么不吃?不饿吗?你放心,大娘的饼子是这个村子做的最好吃的。”说起这个,她自豪地拉起笑容。 没有人吃了她的饼子还能说不好吃的。 张牙摇摇头,看了眼屋内,心疼地捂紧怀里的饼子,“我大姐正在生孩子,听说生孩子很费力气,我想把饼子留给大姐吃,大姐吃了就能好好地照顾小侄子了。” 他坐回到屋前,笑着和曹翠道谢,“谢谢大娘,等我大姐生了孩子,我一定让我哥哥好好给你们治病。” 曹翠心中被狠狠震动。 这小小的孩子不过七八岁,却口齿伶俐,脑子聪慧,还为了心中的家人做到如此地步。 这逃荒里的人哪个不是为了粮食争破头皮的? 看他身子如此瘦小,和刚刚看饼子的激动明显也是个饿久了的。 没想到居然能为了家人忍住馋虫。 再反观她,居然还想从孩子口中套话,当真是…… 她低下头,有些愧疚,“孩子,你们逃荒多久了?” 逃荒这事早有耳闻,他们那时都在庆幸自己住的村子没有被波及,也不需要背起行囊远离家乡。 前几日时看到不少人走过,一个个骨瘦如柴面容漆黑,一双双眼睛像是发霉的石头,一点光彩也没有。 眼前这家人是个例外,生动的像是个正常的活人。 还能照顾着家里的产妇到如今这时候。 真不是一般人! 曹翠突然意识到屋里的那位小哥可能真会医术。 否则怎么可能让一个有孕的人走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流了孩子? 想到这事时曹翠激动地站了起来,感觉到张牙望来的视线,她兴奋道:“等你们走了大娘给你们多做几张饼子!” 既然真来了个大夫那就可以组织起来看病了。 屋内张明珠的叫喊声连绵不绝。 大约在半个时辰后才有些生产的迹象。 张岁坐在床尾,旁边摆放了一系列可能用得到的东西,还有一锅草药由杜槐花拿着到外面去熬。 张明珠几近崩溃,尽管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觉得生孩子也不过如此,但真的到了这时候她才知道那日苗翠所说的生不如死是什么意思。 尤其想到那个混账丈夫更觉得心中愤恨,“啊!我要杀了他!” 张岁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热汗,赞许:“说的不错,继续。” “我要诅咒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儿子!” “嗯,可能已经死在路上了。” “死的好,我要诅咒他下辈子也早死!” “好。”张岁声音轻缓有力,“现在开始听我的话,让你用力就用力,等安全生下孩子,我帮你杀了他。” “好!”张明珠整个脑袋几乎被汗水润湿,充血发红的眼睛里布满仇恨。 用力时,额头青筋暴起,唇瓣咬烂,似乎要将所有的一切都给爆掉!尤其是那个混账! 身上的这种痛苦,比当初被赶出家门还要记忆深刻百倍! “缓一缓,呼吸。”张岁平静从容地引导她,“不要着急,慢慢来,活到最后我们才是胜利者。” 张明珠看着破败的房顶,仿佛已经能看到他们安全走到澄州的画面,眼睛里带出笑意。 如此再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后,一声婴孩的哭啼从房间里传出来。 杜槐花的药恰好在这时熬好了,赶紧端到屋中。 正在赶来的曹磊和曹翠听到那孩子的哭声猛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欣喜的泪水。 他们村子里已经有十年没有新生儿的诞生了! 还以为这次的病会让他们断子绝孙,没想到来了大夫还来了新生,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的村子不会再有祸事了! 曹翠喜极而泣,赶紧转头去通知村里众人。 曹磊激动地走到屋里,看着一样开心的张牙笑着恭喜,“恭喜你有了个小侄子啊。” 张牙还不是很懂小侄子意味着什么,但知道自己的大姐平安生下孩子了,欢呼地如同是个寻常孩子,“耶!有小侄子了,我就是舅舅了!对,舅舅!我是舅舅了!” 关于舅舅是个什么身份张牙也不是很懂,只知道有这个身份后自己就不是之前的小孩子了,而要充当起照顾孩子的身份了。 娘之前就是这么说的。 杜槐花把药送到碗里给女儿喂下,张岁处理了产后的地方,抱着孩子简单清洗过后放在襁褓里。 襁褓是一路上杜槐花收拾的,这块襁褓也是他们三个人用过的襁褓。 杜槐花不舍得丢,再加上张明珠怀了身孕就一直带着,如今可算是派上了用场。 孩子也很懂事,就刚开始的时候嚎啕了两嗓子,放到襁褓里后就睡了。 张牙把大娘给的饼子交给杜槐花,她简单泡在热水里喂给张明珠吃下。 张岁把房间里收拾了一遍,嘱咐杜槐花好好照顾张明珠后离开了房间。 答应曹磊的事这就要去做了。 时不我待,何况这个村子里生了病更是重中之重。 简单的喝了口水张岁就让曹磊带自己去看病人的情况。 曹磊劝她,“你要不先休息一下?” 张岁摇头,抹掉额头的汗,“病人要紧。” 所谓的病人也不过是患病较重的人,村子里根本就没有健康的人。 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生病的痕迹。 张岁并不害怕也不嫌弃,在所有人都不敢进的屋子前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好几个病人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身上的情况更为糟糕。 是生了疮。 张岁抿着唇朝病人走去。 另一旁的杜槐花也没闲着,在孩子睡着后就将包袱里备着的干净衣服取出来给张明珠换上。 这一路上不敢换衣服为的就是今日! 换了衣服的张明珠明显舒服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杜槐花将换下来的衣服拿到热水中简单的清洗后就放在外面晾了起来。 又帮着把这个房间再清洗一遍。 第32章 是疫症 张牙洗了手才敢进屋,得了允许后爬上床跪坐在孩子的旁边,一个小脑袋玩歪来歪去,“好小的孩子。” 他把自己的手伸出来比对,“还没有我的手大。” “大姐你看他的手好小啊。”张牙把自己的手指放在孩子的小手中,嘻嘻哈哈地笑得好开心,“好小的手。” 张明珠看着他这样心中也是高兴,看到孩子安详的睡着,倒是把刚刚的痛苦都忘了干净。 杜槐花收拾好了房间,担忧地看向外面,“也不知道岁儿现在怎么样了。” 从离开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了,不知道能不能看好病。 同时也害怕那个可怕的病会传染给他们一家子。 来时没来得及害怕,此时孩子生下了,心思有多余的了就开始恐慌了。 如果这传染病传给了他们,孩子岂不是白生了? 到时候不就是个死字? 张明珠看向杜槐花,笃定地说:“娘放心,岁儿很厉害,不会有事的。” 一边伸手去摸自己的孩子,声音渐渐有些低沉,“如果命里注定我们走不出去,那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或者。”杜槐花突然想起什么,着急地朝张明珠走来,“我们应该担心的是那些藏在暗处的官差,而不是此地的村民。” 想到前些天被挂在树上的尸体,三人同一时间都生出了同样的恐惧。 眸光震动地看向了门外。 …… 张岁学医时翻看了不少古代书籍,对于各种病症不算烂熟于心也算了然于胸。 长痘,发热,无法治愈,传染性强的病,这很像是曾经的天花。 曹磊问:“能治吗?” 天花是由天花病毒感染人引起的一种传染病,痊愈后可以获得终生免疫。 同时天花也是历史上最古老死亡率最高的传染病之一。 按现代的治疗技术并不难,古代的医学者也极具聪慧,想到了给人种痘的法子。 在她从前生活的那个时代,在十六世纪下半叶就已经发明痘接种术,而且世代相传,师承相授。 可这些都是用来预防天花的发生,如今天花已经开始,便就需要治疗。 村子里的人将严重的患者放到一个屋子的做法完全正确,可惜的是这些人已经完全没有治愈的可能。 张岁洗完手,刚想回答就听到有人在门口喊道:“大山死了!” 刹那间,人群激动,还有人想去屋里看看情况,张岁顿时什么都顾不上地跑过去拦着,“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各位还是先紧着眼下的情况,如果再继续进去接触病人你们身上的病只会越发严重,若想治好就听我的。” 她面容坚毅地看向曹磊,“死的人要隔离起来,活着的人各回各家,至于草药你找几个人跟着我一起去采,其他人不要聚众谈话,各自回家,有条件的可以烧些热水将脏衣服换下烫上一遍。” 这话说完,没有人有动作,一个个迟疑的看着她。 大概是没有人这样治过病症,又或者一直都没有大夫治病所以他们不懂这法子是不是正确的。 眼里带着好奇和困惑。 张岁很有耐心,“你们身上的病传染性很强需要隔离,即使你们都得了也可能会造成交叉感染,各自回家隔离才能更好的治疗身上病症,否则病情严重到最后也是一个死字。” “你们想要找大夫该不会是想死吧?” 曹磊见她说得有理有据,还十分动听觉得不会是说谎话骗人。 而且她刚刚还进了屋里去看那些病人。 他立即对众人说:“乡亲们听话赶紧赶回家!如今我们村子里就剩下我们几个人了可万万不能断了根基啊!赶紧回屋!” “好好好,我们回去快点回去!” “走走走,赶紧走啊。” 村民们互相叫嚷着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张岁让曹磊也赶紧回去。 曹磊本想去帮忙,可身子突然一个不稳眼瞅着就要摔到地上,张岁拽了他一把,无奈地劝他:“大叔别强撑着了。” 他得病的时间已经不短,确实不适合再帮忙了。 曹磊没有多说,“那小兄弟你小心点,我们等你。” 张岁不知道他对自己有多放心,也不懂‘我们等你’这四个字如何严重。 不过看着他毫不顾忌转身跑开的模样,想要治好这个村子里的信心又多了些。 他们这样信任她,怎可辜负? 没一会儿,远处跑过来的是两个年轻男人,看起来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张岁还没问他们就自己解释说:“自从知道这病会传染后,磊叔就不让我们出来了。” 也就是,反向隔离。 张岁越发对曹磊尊敬起来,“磊叔是个很聪明的人。”接着问:“那你们知道这附近哪座山里的草药最多?” 说着已经开始往山的方向走去。 曹磊之前说村子里的人生病都是依靠自己去山上采药,所以附近的山林里必有一个是长了不少草药的。 曹青笃定地点头,“知道,我们从小就是在山上长大的。” 说话间加快两步到前面带路。 “我们村子里还有个赚钱的营生就是采摘草药到很远的镇子去卖,有时候也会有大夫专门来我们这里收草药。”走在身后的曹禺接着说道:“以前我们经常会去很远之外的地方帮忙做工,那里有个老板种了一座山的草药,到采摘季节就会需要很多去帮忙。” “我们也因为在那里帮忙认识了很多的草药。” 张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难怪这里人人都认识草药还能自己开方子。 她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路过的一座山,那座山里草药多的是,当时就怀疑会不会是人专门种植的。 怕不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座山了。 “小兄弟看起来年纪很小,是和大夫从小学习的吗?”曹青好奇的扭过头来问:“我们村子里以前也有人想去学医,可惜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张岁很诚实地‘嗯’了一声,“学医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我也是学了十年才能独自给人看病。” 说这话无外乎是想让他们更加相信自己的能力。 这句话后,两人倒也真是没有再疑惑,转而很认真地将她带到之前经常采摘草药的地方。 第33章 赶尽杀绝 到这里后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这座山确实是常常被用来采摘的,地上草药有些被折断有些被连根拔起,因为烈日有些还被晒干了。 曹青也不知道她需要什么,蹲下就开始拔,“最近一个月天天大太阳把好多东西都给晒死了。” 曹禺:“去年的这时候天气应该冷了,山里的橘子也成熟了,今年却什么都没有了,不然好歹能给小兄弟拿些橘子。” 他们说话里满是遗憾,“要是一切都和去年一样就好了,小妹也能跟我们一起来了。” 张岁低头采草,心里并不乐观。 需要的草药这里大多没有,还有一些是根本就找不到的。 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治不了那么多人的病情只能简单地控制一下。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也是控制。 她和家人则是需要喝药来预防,今天大胆进村是为了张明珠,现在孩子生下了,接下来就是要预防自己被传染。 还好的是预防控制的草药不少再加上空间所有的草药倒是能完整地做出一副方子来。 心中载满东西,采药时也就顾及不到太多。 等到日落西沉,三人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身子。 曹青捶着发酸的后腰看向村子的方向,一张蜡黄无瑕的脸蛋上出现了疑惑,“好大的烟,不是说了……那是!” 待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曹青飞快地朝曹禺走去,指着那逐渐变得漆黑的烟雾,嗓音颤抖,“那是什么!” 曹禺本想找几片叶子让发干的嘴巴滋润一下,被曹青一吼赶紧朝村子方向看去。 只见村子那处,黑烟滚滚,狂风扫过之后是明艳的火光。 “着火了!”曹禺惊恐地大喊一声,慌忙朝山下跑去。 曹青惊慌失措的跟着,“着火了?是有人放火?是之前的那些人!” “一定是他们!一定是!” 看着两个少年慌忙奔跑的背影,张岁想到了曹磊进村子前说的那番话。 罗家村就是被人放火烧了个干净,这里竟然也这么快被殃及了? “娘?!”想到还在村子里住的家人,张岁瞬间脑袋空白, 猛地朝山下冲去。 村子的大火烧了一些时间,火势猛烈,宛如夏日骄阳将方圆几里的地烤得火热。 不知为何,村子里没有声音,像是所有人都被火势吞没,一声惨叫也无。 曹青和曹禺不管不顾地冲到火中,一家家的敲门喊叫,完全顾不上烈火灼烧,\"磊叔?磊叔!花姨!\" “小红!莲儿!” 张岁也顾不上他们,瞬间冲进之前的屋子。 杜槐花站到门前,一脸无措地看向着火的地方。 “岁儿。”她茫然地看着跑进屋里的张岁,满脸的不解,“怎么忽然着火了?” 他们所住的地方刚好是在最外围,火势还未殃及。 张岁奔跑过后,心跳如擂鼓,喘了几口气后才恢复了过来,见到杜槐花没事便就知道火还未烧过来伤到他们。 她几步走去,言简意赅地说:“着火了,快离开这儿。” 走到屋里直接抱起等消息的张明珠,“娘抱好孩子带上牙儿快点出来。” 旁边的火势已经蔓延过来,墙壁上燃起大火,热得惊人。 “怎么忽然着火了?”张明珠才看到这个情况,惊讶地瞪圆眼睛,“刚刚不是好好的吗?” 张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把人抱到二十米开外的距离才敢停下,“大姐坐在这里等着我去推车。” 跑回屋中的时候,屋顶已经被火舌吞没,到处都释放着猛烈的热意。 曹青和曹禺没有冲出来,不知道是从外面冲出去了还是…… 张岁推着板车来到安全的地方才敢往后看去两眼。 那时事情发生的紧急她也实在是没有心力去想其他。 此时看着那漫天的火焰,几人坐在地上都是面容惊悚。 火势很大,周围的空间扭动的不成样子。 这样的火势当中,大概所有人都死了吧。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逃呢? 就算一开始的时候没人在意,到最后一定也会有人注意到着火,然后有人惊呼,接着跑出来几个人。 但是这里为什么没有人跑出来? 甚至连声音也没有。 “在这里等着是没错,果然有漏网之鱼。”就在这时,陌生的男人声音从林中传出。 两人身上穿着的明显是官员士兵的衣服,腰中配刀,脑上带帽。 其中一个男人冷笑着看向杜槐花,“你们一家警惕性倒是高,居然不喝我们送来的药。” 张岁目光谨慎,闻言看向杜槐花,“他们来过?” 杜槐花心中紧张,见女儿问了,立马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 在张岁给人检查完上山没多久他们就来了,运着两大坛的药说是可以治疗村子里的病症。 他们几人是刚刚来到这儿的自然不敢乱喝这药。 估摸也是没想到这时候会有外人来这里所以这两个士兵没有多想,把东西倒好就走了。 村子里的其他人估摸是认识这两位的,得知是给药一定是高兴地不要催促,接了药就喝了。 可惜,村民们的信任换来的是恶毒。 那些药里要么是毒药要么是迷药。 这么些时间,张岁已经将发生的事情简单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想到曹磊,心中多少有些不平。 放在身侧的手逐渐捏成了拳头。 两个士兵见让他们反应古怪,又多看了他们眼,随后想到了什么。 雷大轻哧一声,“原来是逃荒路上的灾民,怎么到了这儿?” 张岁思虑再三后,选择先配合,“回大人话,我大姐月份到了要生产,我们只能来这里求帮忙。” “来这里求?你们还真是会找地方啊。”雷大不屑地翻了白眼,“这一带的村庄都患了疫症无法救治,你们却一家子来到这样的地方生子,简直是找死。” “但凡在逃荒途中,死的也就只有一个人而已,现在嘛。”雷大的脸色陡然一狠,一把将腰中的刀抽出来,“没烧死你们是你们本事大,现在就让我来送你们上路!” “大人为何这样对我们?”杜槐花吓得尖叫,刚刚那场大火再加上现在这事她几乎要崩溃了,“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 第34章 以命偿命 “犯了什么错?”另一个士兵牛催啧啧摇头,“你们现在身上染了疫症我如何能让你们活着离开此处?到时候你们将疫症带到其他的城镇去,那该如何是好?!” 双刀出鞘,两人皆是眼神冷漠,“别怪我们,我们只是不想迫害更多无辜的人!” 瞎说!分明是草菅人命! 张岁心中愤慨,见那刀上还带着未干涸的血迹连忙挡在家人的跟前,努力维持着平和的姿态,“还请大人手下留情,我们虽然在这里住了一会儿时间可我们并没有穿他们的衣服,住进去的时候那房间也是特意打扫过的,我们不一定会染病。” “难道世事都靠你一句我觉得就成了?若是你们身带疫症,那岂不是要害了人家。”雷大并不留情,用手中的刀甩了个刀花,染在上面的血迹竟是如雨滴朝四周溅去。 他恍若未觉,眼里只有嗜血残忍,“识趣的就跪地等死,否则等我们打杀,可没那么轻松。” 说话间,雷大挥舞大刀过来。 张岁银牙一咬,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不是他们亡就是自己死! 提脚点起石子朝男人胸膛打去,张岁一个劲步上前提脚踹到男人的下巴上。 她力气不小,这一来没做准备的雷大直接就飞走了。 牛催见状,眉头拧紧,眼中闪过嫌恶,喝道:“还是个练武的。” 当即舞起长剑朝她冲来。 张岁侧身躲过,飞快地反手扣住男人的右手。 这瞬间,着火的村庄里跑出吼叫的二人,“我要杀了你!” 刹那间,曹青满脸愤怒仿佛带着火焰跑到跟前。 之前被打倒的雷大直接被其狠狠压住,双拳朝着他脸上就连续招呼。 仿佛在疯狂边缘,雷大一时招架不住,频频被打。 曹禺则是一股劲儿地冲到张岁跟前抱住牛催,怒吼道:“你们枉为官!居然如此草菅人命!我要杀了你们为他们报仇!” 他们进了火里几乎没看到活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却也是气息将尽。 听完了村民最后的遗言后,曹禺知道村庄里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两个人。 之前这两个人也不是没来过,每次都趾高气昂地说些难听的话。 曹磊他们一直都是笑脸相迎还央求对方能找大夫。 没曾想…… 他们不止是给了有毒的药还用自己的武器玩耍似的将武器插进了他们的身体里! 他们简直不是人! 曹青二人听到那最后的遗言心头阵痛,只觉得满腔都是燃烧的恨意。 若是能就这么打死他们也算是报仇了! 这两个人也早该死了! 张岁有人帮助得了轻松,立即夺了牛催手中的剑。 他却还是不怕,只是越发愤怒,“你们是刁民!活着也是浪费土地,还活着干什么?我们杀了你们也是为了你们解除痛苦!” “你们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张岁拿着剑指向他,面容生冷,眼中无情,并不多说。 雷大被打得哈哈大笑,“做的好像你们真敢杀了我们似的,我们出来时和大人说过了,谁都知道我们为了正义而来,如今你们要是杀了我,大人一定会上报朝廷,到时候通缉你们,看你们哪个跑得了!” 曹青的脸色又红又黑,捏着拳头,死死地咬着牙说:“你胡说什么,你被我们拖到火里一起烧死了,谁知道你怎么死的?” 雷大的气势瞬间被浇灭,后出的话里带着一丝恐惧,“你你你你敢!我们可是登记在籍的兵!少了一个都会被大肆搜查!” 曹青咬着牙朝他脑袋上再砸一拳,声音仿佛也被火燃烧过后的嘶哑,“你把我们的亲人都杀了,我们还怕什么?” 他看向曹禺。 曹禺朝他点头,拽着士兵的脚爬了起来,一步步视死如归地朝火中走去。 “你们放开我!”士兵眼见他们不是开玩笑瞬间恐惧地大喊:“我们可以放了你们,赶紧我们放开,我们不计较了!快放开我!” “我们知道错了!你们别把我们拖进去!我保证不会再追究你们的过错了!” “放手啊!” 曹青和曹禺带着满腔的愤怒,一个个拳头重地犹如千斤巨石,早就把他们打得爬不起来。 此时恐惧让他们挣扎着要逃,可曹青他们杀意已决,轻松地将他们重新抓了回来。 毕竟曹青和曹禺是村里汉子,即使年轻可也不是在床上躺着度日的。 又没染病,身体素质强硬地很。 “岁儿。”杜槐花看着那两个人一往无前的模样担心地问:“这样好吗?” 张岁把剑丢到林中,转头去看地上望来的一双双眼睛,淡淡地问:“他们杀了数十条的生命还想将我们也杀了,娘觉得,不好?” 简单的话语如石头丢下,杜槐花心头仿佛是被砸到,又疼又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眸中颤动着跌坐在地,“没,没有。” 张明珠抱着孩子的手有些发抖,“我我我……” 那边的火势猛烈,如巨蛇在空中咆哮。 她害怕地收回眼神,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放开!啊!”那边的惨叫戛然而止。 曹青和曹禺两人在火外跪下,磕了几个头后朝张岁走来。 两人的脸上没了轻松和笑容也没了刚刚的青春稚嫩。 曹青脸上布满焦黑,一双露出来的眼睛没了半分情绪转动,他淡淡地朝张岁道:“希望你们顺利抵达目的地,希望你们越来越好。” 曹禺走上来,朝他们点了点头往未知的路上走去。 两人的背影不算高大,可充满了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勇气。 张岁本想他们未来的打算,临了也只是说了句:“祝你们一切顺利。” 个人有个人的命运,多说无益。 “岁儿。”杜槐花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张岁深吸两口气,走到杜槐花跟前。 她深思熟虑后道:“他们担心的其实也没错,我们毕竟进了有疫症的村庄,接下来还是先不回队伍当中,随便找个地方待上几天,等确定我们没事,大姐也调养好了我们再继续。” 尽管那两个人并不是真的担心他们,可也算是变相的给她提醒了。 现在确实不适合回到人群中。 第35章 你不要就当做妹妹吧 张岁从山上跑下来时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有遇到过的山洞,现在刚好可以带家人去那里躲一躲。 她看着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几人努力安抚,“好了,事情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去找个地方住下来,否则一到晚上这天就要大变了。” 到了十月后,即使白天热烈如火,晚上也冷得让人发抖。 所以一入夜就得找到个挡风的地方。 张明珠没有刚刚那么恐慌,但也没什么力气说话,不过张岁的话她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 张牙也需要休息。 尽管他现在心性比之前坚强了不少,可再坚强也只是个孩子。 经历了险些被烧又亲眼看到对方动手的画面,这脆弱的心终究是有些承受不住。 朝着张岁也点了点头。 张岁便将张明珠抱上车,又简单安慰杜槐花两声后带着张牙启程了。 那山洞就在山脚的另一面,方才下山跑的太过着急不小心滚到了那边看到了一座山洞。 不算很大,但是四个人努力挤一挤的话也足够。 杜槐花问了张岁是如何发现的。 听她说完才注意到张岁的身上沾了不少的泥土,衣服上更是有不少被划破的痕迹。 她赶紧帮忙脱下,“我刚刚借了针线我帮你缝补一下。” 针线是村子里的人借的。 真是好心。杜槐花想到那位大嫂沉重地抿了抿唇。 张岁没有拒绝。 现在这个时候让杜槐花忙碌起来比什么都好。 只有忙起来才会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切。 张牙窝在张明珠的身边,贴着她的手臂蹭了蹭后也累得睡了过去。 张岁坐在山洞一旁靠着,满身的疲惫在脸上全都展现了。 杜槐花一抬头就看到她一副累极的模样,明明还稚嫩的脸居然已经和她的爹一样苍老了。 逃荒的这些时间,她经历的太多了,不止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想到曾经遭遇和刚刚遇到的事情,杜槐花心疼不已,“岁儿,好好休息吧,趁着现在这个功夫多睡一些。” 这个地方没有外人也没有觊觎的灾民,可以完全放心。 张岁知道这个道理,没有再固执地坚持,她确实是累了。 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靠在身后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此地在山中,晚上时候尤为的冷。 杜槐花在入夜时升起了火,把自己背着的饼子拿到火边烘烤着。 张明珠的孩子在此时已经哭了好一会儿,她起身喂了奶,脸上没有半点愉悦,“我们都没什么好吃的,她想吃还得给她吃,真是好命。” 杜槐花摸了摸坐在自己身边的儿子的脸,无奈地对张明珠说:“孩子来到你的肚里就是和你的缘分,如今生下来你不给她吃难不成饿死她?” “我宁愿她是死的。”说这话时,张明珠面无表情,甚至没有一点玩笑的模样,她本就因为孩子怨恨,如今又因为孩子差点被人烧死还在这山洞躲避,心中的怨恨又开始堆积。 没有这个孩子这一路就不会走得这么痛苦,害她如今还得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没有孩子她至少能帮家里一点忙,不至于像是个废人一样处处要人照顾! “珠儿!”听到那话,杜槐花心里难受至极,可看着孩子死寂的脸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又是叹气又是担心,“别这样想。” 张牙嚼着热乎的饼子,望着火苗的眼睛里滚出两滴热泪。 大娘那么好,就这么死了。 那么好吃的饼子他还没尝到呢。 嘴巴里滚进火热的泪珠,又咸又涩。 “娘。”他撅着嘴看向杜槐花,“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爹?我想爹了……” 看到儿子一脸哭相时,杜槐花害怕极了,可他说起丈夫时,杜槐花也无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到底是不是好好的活着。 山洞外的月亮好小好细,很快被乌云遮挡,把世间万物全都笼罩在黑暗当中。 张岁靠在山洞外,望着被完全笼罩的月亮呼出了一口气。 生活还得继续啊! 她起身走到里头,看着默默哭泣的张明珠问:“大姐真这么讨厌这个孩子?” 莫名的话让张明珠停了落泪,有些不明白妹妹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杜槐花和张牙也跟着看了过去。 张岁蹲到地上,强硬地将孩子抱在自己的怀里,一张脸没什么表情。 张明珠看着害怕,不愿意放手,一双不够莹润的眼珠颤动着,“你你想干嘛?” “我想,大姐要真是这么不喜欢她的话就别把她当女儿了,就当做是娘生的,以后她就是我们的妹妹。”张岁平淡地提出自己的建议,“大姐觉得怎么样?这样大姐既不要花费大量的力气也不需要像是母亲一样的爱护她,只需要像是姐姐一样对她好就行了。” 不知为何,最后一句话让张明珠有些不敢看她。 杜槐花闻言赶紧从外面走进来“岁儿你这是胡说什么,你大姐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怎么能成为我的女儿?这说出像是什么样子?” 张明珠像是找到了借口,胡乱点头把孩子抱了回来,流着泪怨怪,“岁儿你真是的,怎么胡乱建议。” 张岁笑着看她,“这便就不恼了?” 张明珠瓮声瓮气,“我本来就没恼,只是有点生气。” “好了,日子还长,等她长大惹你生气的大方只会多不会少,先不气了。”张岁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刚刚那些话语只是一时气头上。 她温柔地按着张明珠的肩膀,像是哄孩子地说:“你这样的大姐有我这样的一个妹妹就够了,不用再多了,对吗?” 话音轻柔,像是春天的风温柔地拂过心尖。 张明珠看着那张扮成男人模样的脸逐渐湿润了眼眶,“对不起,岁儿,对不起……从前是我对你不好,我要是早知道……” “大姐又开始说胡话了。”张岁冷静地坐在一旁,用拇指拭去她的泪水,“这外人说的不错,女人都是水做的,大姐这泪是真多。” “你你说什么呢,噗。”张明珠原是有些听不懂,可看着张岁朝自己眨眼挑眉的模样就知道对方是在拿自己开玩笑,顿时转哭为笑,这心里的别扭不满也少了不少。 倒是也觉得多了几分的轻松。 “嘶。”一笑得开朗就牵扯了伤口,那处痛得厉害。 张岁立马抱过孩子,提醒她:“注意休息,哭笑都别太用力了。” “大姐、姐姐吃饼。”张牙在杜槐花的指点下拿着饼子递到两人跟前。 张岁接过,啃了一口。 张明珠也跟着咬了一口。 火堆的光被风吹得明艳亮丽,狭小的山洞也越发温暖动人。 第36章 发现地窖收获大量 粮食 张岁在山洞住的这几天不敢松懈,每天早上为几人检查身子又拿出药草熬药,空闲了还去了村庄一趟,将能找到的尸骨都找出来。 再去找了锄头,砍下竹子塞进去挖了好几个坟。 把布将尸骨放到未有损坏的瓮中后又放到坟中进行埋葬。 从早上忙到傍晚所有的尸骨才被捡完。 张岁看着漆黑的双手叹了口气,走到旁边还有半块墙壁的屋中简单清洗了一下。 走时顺带检查了一下堆在墙角的东西。 一些锅碗瓢盆被大火烧得干裂已经不能用了,有把砍刀倒是还不错,手臂长短,磨得也顺滑,只要把黑灰和铁锈的部分洗掉再重新装上棍子就能使用。 到时候用来砍什么都比菜刀顺手多了。 往里走了两步,看到地上被烧成焦炭的一块木头,旁边却都是泥土。 别的房屋她也去看过就为找找有什么能用的东西没,可找了大半天也就在几个盒子里找到了被烧得融成一团的碎金子和碎银子,至于其他的东西几乎没了。 眼前这个东西奇怪诡异,又和之前房屋地板不同,如果没猜错的话。 会不会是……地窖? 这里也有春夏秋冬,冬日储存粮食一般人都选择放到地窖里,此处远离城镇,山坡田地不少,兴许真是地窖。 在这个时候,吃得东西比什么都来的重要,张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起了疑心就立即用砍刀将焦炭砸碎。 只见下方果然是个空间。 她立即趴在旁边往下探去。 烟雾漫进,地窖里一片漆黑,可摆在地上的那些装在麻袋里的粮食是切切实实的! 肉眼粗略一看也有上百斤!旁边好像还堆积着不少的草药呢! 按住心头狂喜,张岁迅速跳了下去。 所过之处,粮食尽收空间。 一大袋的白菜地瓜土豆萝卜,还有诸多的米面以及鸡蛋,连那些草药也没放过。 按照之前那些人所说的疫症,大概是附近那些村庄患病,粮食无人可用便就全都拿了回来藏在地窖里。 该说不说,这大大的便宜了她。 去往澄州的一路上应该不会再挨饿了。 将所有东西存放到空间,张岁爬上地窖,到坟墓前重新拜了拜。 最后看了一眼旁边焦土,张岁果断回去。 在山洞中又待了两天,确定家人身上都没染上疫症张岁便断了药收拾起行囊准备带着他们重新回到逃荒路上。 张明珠经过几天的休养身体好了不少已经可以下地走了,状态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不少,脸上至少有些笑容了。 杜槐花这些天一直负责照顾孩子,所以背上的包袱也放到了车上,还专门做了个小床垫子方便给孩子睡觉。 对了,孩子也起了个名字,是张明珠起的,叫月丫。 取名字的那天是晚上,刚好是张牙一年一度的生辰,天空月牙虽小也努力照亮他们的方寸天地。 张牙的名字有了牙,孩子便就取做月丫。 张牙听到小侄女名字的刹那开心的不行,“月丫和我名字差不多哎,真好。” 至于姓氏,杜槐花建议用林至少那是她的父亲。 张明珠犹豫着没有应,第二天一早醒来时有了主意,“姓张。” 她的父亲都不要她了,还惦记着父亲做什么? 杜槐花嫁给张怀后并没有受到不好的对待,刚开始有些婆媳争执,但张怀一直从中帮忙调节,所以她几乎没有受过苦。 在她看来,丈夫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角色。 但女儿实在看不上那个丈夫,她自然也不会强求。 张岁对于张明珠的决定很满意,至少说明这不是个只会意气用事的人,也有自己的主见,算是一个微小的成长。 未来的路,应该会比之前更加顺利吧? 张岁看着百米开外的那条道默默想着。 他们脱离队伍到现在算算时间也有五天的时间了,长长的队伍他们明显落在了最后面。 走了一天功夫也没瞧见什么灾民。 杜槐花想到下一个开放的镇子,有些担心,“看来下一个镇子我们又没有机会去了。” 感觉张明珠不解看来,她讪笑道:“我不是想要冲去做什么,只是这些时间我们总是在山间走着实在想要去看看镇子里是个什么情况,我也想见见世面。” 张明珠不否认自己心中也有这想法,“若是老天想让我们见见肯定会有机会的。” 对于张岁来说,倒是还好。 她现在空间物资充足,草药什么的都很富足,就算是一家人在杳无人烟的山里住着也能一年不死。 对于镇子她确实也有点兴趣。 所以要是能赶上她会高兴,赶不上也没什么,努力去最后一个镇子呗,反正时间还多得是嘞! 因为物资充足,接下来的几天张岁表现的没有之前那么着急,再加上周围的灾民少了威胁小了,总算是过了几天难得的闲散日子。 离开一段区域后进入了一段类似平原的区域,没有看到什么山,只有一望无际的荒地和一些在干涸地区才能生长的荆棘以及仙人掌。 夜晚时候,一家人坐在没有遮挡的地上都有些不安。 像是平白地坐在大街上吃饭似的。 杜槐花看着锅里的面团再也忍不住了,“岁儿,咱们的粮食到底还有多少?我看你背的也不多,怎么总是能拿出这么些吃的?” 张明珠明显也早就有些怀疑了,听到声音缓缓看了过去。 她一直觉得自家的食物不多,生下孩子的日子会过得更加艰难捉襟见肘,至少几天没得吃都是常态,自己还可能会因为孩子而过的潦草难受。 事实却与想象相悖,竟是意外的不错,每天都有些吃的,还都能吃得饱。 妹妹身材小小,背着巨大的背篓,可就算再多的粮食到了这会儿也该吃完了才对。 张岁恍然大悟,“原来娘和大姐这几天想问的就是这个,也是我忘了,忘了和你们说当时我去埋了磊叔他们时发现了一个地窖,地窖里有不少的粮食。” 这事那日她是想说的,但回去后发现张明珠不舒服也就忘了说。 现在拿来做借口,也是顺理成章。 张牙帮着说话,“对,我知道,那天我看到姐姐背了很多的东西回来。” 为了防止家人们怀疑,张岁特意在背篓里放了些不容易坏的东西。 杜槐花哦哦两声,算是明白了,也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她之前还怀疑女儿是不是见鬼了。 不然怎么总是能拿出些吃的? 一顿晚饭吃完,几人勉为其难地在地上睡了一觉。 杜槐花一醒就有了决定,“咱们快点走,这片区域总是叫我不安。” 没有大树遮挡,也没有破墙矗立,他们就像是挂在枝头的果任人采摘。 不安全感大大提升。 张岁也不习惯这样的环境,加快了速度。 只是几人总归是个逃荒的灾民,再快也不可能一天一百里。 这天入夜时候总算是碰到了走在末尾的灾民。 不远前处还坐着熟悉的人。 第37章 熟人邀请不敢接受 “岁儿那不是……”走近后杜槐花认出了那几个人。 张岁朝她点了点头,“是他们。” 而且还和田翠他们走在一起了。 “张小哥!”田翠很快注意到他们,飞快走来,眼神中闪烁着激动和兴奋,“我和阿草这些天故意放慢脚步就是想要等你们的,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赶上来了。” 从分开到此时刚刚好十天。 在曹家村停了五天,接下来都是马不停蹄的赶路。 周草也赶紧追了上来,看着张岁的眼睛里都是高兴和久别重逢的喜悦,“师父。” 张岁朝他们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 还以为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才有可能在路上撞见。 如今不止很快的遇见还额外多了几个人。 这世间事当真奇妙。 她看向那边一一朝自己望来的男人,笑了笑,“你们怎么和他们坐在一起?” 田翠扭头看了一眼,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前些天和你们分开之后我们遇到了些麻烦,幸好有沈大哥他们几兄弟,否则我们还真是会……” 周草着急地补充:“那天的几个叔叔实在过分想要把我抓走吃掉,还好有那几个叔叔帮了我和娘,不然我和娘可能就见不着师父了。” 张岁了然地哦了一声,只是看着沈旭那几人时,这心中多少有些不大自然。 毕竟沈旭的爱妻可是被她给杀了。 如今这突兀的见面让她着实是心里没底。 田翠见她没有提出要和沈旭他们见面打招呼的意思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他们也会因为那几个人救了自己而感到开心地想要见见。 原来并没有那么高兴。 她有些失落,没听到他们叫自己坐着更觉得自己不合适再站着,点了点头就带着周草返了回去。 看来自己和他们还没有到感情熟络的地步,如今又分别十天,怕是更陌生了。 张岁心里想着事无暇顾到周围,还是在张牙的提醒下才知道田翠他们没有跟着。 杜槐花也看到了沈旭那三兄弟,目光往左右多看两眼后奇怪道:“哎,那沈旭不是有个儿子叫沈耀的嘛?怎么没瞧见。” 沈旭三兄弟长得都是清秀端正,在饿得瘦骨嶙峋的灾民当中可以算是长得好看,这三人无论在哪儿总是会让人多注意一眼。 但是那儿子是个特别的,并不如三兄弟好看,反而还有些…… 所以杜槐花对那个儿子印象很深刻。 此时没看到便就直接提了出来。 张明珠回忆起那时的场景,缓缓地点头,“我好像也记得他们有个儿子。” 张牙更是激动地表示:“我也看到了,还和那小弟弟说了几句话呢。” 张岁点了火堆,心中对那三兄弟的好奇又多了些。 自从那次从镇子上回来看到他们三兄弟表现地都很淡定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如今逃荒这么久了,三人也只是头发有些散乱而已,显然是一路都过得不错。 如今又救了田翠母子,看他们坐在一起的模样大概也是要一起走的。 “一起……”张岁咀嚼着这两个字,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测。 “岁儿,沈旭来了。”杜槐花一直注意着那边的情况,瞧见沈旭径直走来立即提醒道。 接着低头摆弄手里梆硬的干粮,这是之前在山洞里做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做法有问题,每次做出来的饼子都是这么硬邦邦的,好在虽然难嚼但饱腹,十分不容易饿。 张岁眨了眨眼,没有主动起身去迎接,而是等沈旭走到附近打了招呼才像是注意到他的看了过去,“好久没见了,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了。” “你才看到我?”沈旭笑着问。 张岁呵呵两声没有准备继续交谈。 沈旭看起来不像是想要简单打个招呼,“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和我聊一聊?” 张岁嗯了一声,嘱咐张牙看好火势站起身来。 沈旭带着她走出有人的地方,“我记得你之前说我们是要结盟的对吧?也就是说这一路都会和我们走在一起,之前我们一直都遇不到我想着算了,可现在好不容易碰见了,田大姐还和你们相识,我们或许可以继续一起了。” 他的声音不带有丝毫强迫,平滑淡定地像是在说一件简单的事情。 张岁看着乌黑的远方,沉默几个呼吸后看向他,“你知道蒋黎黎是个什么人。” 这话并非疑问,而是陈述。 她得知这件事情的根据就是他眼中毫无恨意。 按照之前他和蒋黎黎那么好的感情来看,这个人在知道自己媳妇遇难之后多少会记恨上她,再次相见就算不会大打出手也会愤怒质问。 但这个人表现地全然像是没那个人似的。 并且还这么快地就能和其他的女人结成队伍一起前去,他显然不是个简单的灾民。 “呵呵。”沈旭轻笑,没有否认解释,“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一些,我确实知道蒋黎黎是个什么人,所以我很佩服你这么有勇气。” 张岁双手环胸,“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能和你继续一起逃难的原因。” 沈旭那张成熟好看的脸上有一瞬的错愕,“什么意思?我们如此开明不计较还是错了?” “你们足够无情。”张岁冷冷地看向前方,说话毫不给面子,“你们这样的人不会对我和我的家人有一丝的怜悯,如果日后遇上了什么危险的情况你们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把我们丢下。” “我不想有这样的结果。” 沈旭惊讶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在暗光里闪烁,须臾笑着点头,“你既是这样说了,那我确实不好勉强。” 他勾着唇角,话音郎朗道:“那就各凭本事了,看谁能安生到达澄州。” 此时的沈旭和上一次见面全然不一样,浑身上下似乎都沾满了初秋晨间的薄雾,带着几分冬日的清冷寒意,全无上次所见般的春日温和。 明明穿着一身破烂,可就是让人无法忽视他那与生俱来的气质。 他绝对不是天生的农民。 张岁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更肯定了未来不能和他们三兄弟走近。 回到家人身边简单说了刚才聊天的内容。 杜槐花担心,“那要不要把你翠姐姐接回来,跟着他们会不会危险?” 张岁:“暂时应该不会。” 张牙:“那阿草哥哥呢,我都好久没和他说话了。” 张岁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姐姐陪你说话还不够吗?今天你和月丫说了几句话了?” 听到小侄女的名字,张牙顿时来了劲儿,“呀,还没!” 赶紧跑去趴在月丫的身边说起了悄悄话。 月隐云沉,晚风凄冷,寂静无色的旷野中蓦然响起几声动物叫声。 “什么声儿啊这是?”有人在睡梦中呓语。 “是是是……”有人面向着荒野守夜,却眯着眼看不清楚东西。 “啊!救命啊!”呼救声骤然从旷野四周传来。 第38章 鬣狗突袭 经历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大部分的灾民在晚上的时候都没有太多的警觉,很可能一觉就睡到大天亮。 尖锐的呼救声除了醒着的张岁和几个睡得轻以及守夜人几乎就没有吵醒睡死的任何人。 张岁坐在火堆旁,听到声音的瞬间就抬眼朝声音处看去。 黑夜旷野中,一个人慌不择路地没命奔跑,身上挂着血口,衣服也破败,脸上是看到鬼的惊恐。 步伐凌乱毫无规则,快到近前时还被路上的石头绊倒,又迅速以着常人无法有的速度翻身爬起,可见是慌到了极致。 而在他的身后,是好几头的,鬣狗! 身上带着黑黄的花纹,身子干瘦,四肢有劲儿,追逐的速度快得惊人。 尖锐的獠牙在黑夜中如宝石闪耀,闪着点点寒光。 “嘶!”领头的鬣狗跃起身子扑到男人身上,身后的那些鬣狗便一拥而上。 男人用尽浑身的力道将咬住自己的鬣狗扫开,由于太过心急脚下生乱,爬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立即手脚并用地朝人群中爬来。 被甩掉的鬣狗龇着牙再度扑去。 明艳火光骤然从身前扫来,燥热的火焰几乎将头上的毛发燃烧,鬣狗嘶叫一声躲到一旁。 男人猛地从地上跳起,忍着身上的痛,浑身哆嗦,“我我我是去小解的,看看到它们在吃吃吃……吃那些人的尸体!” 他把自己遭遇的事情告诉给张岁,“好多、好多!” 话音将落,四周就响起此起彼伏的鬣狗声音,紧随着的是四周都跑来了可怕的生物。 沈旭本想坐着看戏看热闹,在看到周边突然出现的鬣狗时迅速叫醒沈卓,随后也拿了火堆中的木棍站了起来。 听说这儿前段时间闹出了事,怕是鬣狗就是随着那些尸体的味道过来的。 如今又被那个人吸引了过来。 “啊!”田翠被突然出现的可怕生物吓得尖叫,急忙跑到中央躲着。 接着不少在睡梦中的人被人叫醒,看到眼前画面皆是面露惊慌,也有人大着胆子捡起地上的棍子。 “天呐,哪里来这么多的狗?”有人无助极了,“我们都过得这么辛苦了,为什么老天爷还不愿意放过我们。” “我累了,我真的好累啊!这些畜牲能不能放过我们啊!” 张岁手中拿着火把,锐利的双目冰冷如霜。 面对这些饥饿的鬣狗怒骂恐吓显然是多余的。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走它们! “嘶……”猎狗被火烧了毛发,气恼地盯着张岁,呲牙咧嘴地模样恐怖至极。 张岁亦是紧咬牙根,双目中毫无退缩之意,倒是生出几分的怒意和杀意。 如此强悍的杀意如无形的刀刮来,为首的鬣狗有一瞬的俯身,下一刻低吼一声朝着张岁冲了过去。 得了它的吩咐,其余鬣狗也跟着一起龇牙冲来,连带着着周围那些鬣狗一并地朝着人扑了过去。 杜槐花是被张牙叫醒的,看到眼前猎狗撕咬狂叫的画面吓得差点要昏倒。 张明珠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却已是浑身颤抖。 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张岁不说话,动手迅猛,几乎是一棍子一个狗头。 速度快准狠,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机会。 鬣狗猛冲几次都没能得了便宜后就打算从侧围包拆。 让身后的鬣狗冲张岁,它则是矮下身子退到旁边,瞅准时间扑向一个正积极应对另一只猎狗的灾民。 这一扑,又准又狠,直接就咬下灾民的一块肉。 “啊!”灾民痛得大叫,手上也停止了反抗,整个人被扑在地上,剩余的鬣狗见状直接冲了过来一起撕咬。 不过片刻间,灾民的嚎叫声就渐渐地停止了。 一些努力躲在身后的灾民看到这情况吓得崩溃大叫,更有灾民的亲人哭得双眼充血,捡起地上的火棍子就朝低头啃食的鬣狗冲了过去,“我杀了你!” “别!”杜槐花离她最近,见状立即冲上前去拉她。 这时候出去无异于飞蛾扑火啊! 鬣狗嗜血,又饿得太久早就残忍弑杀,见到活物更是什么都顾不得。 一只落单鬣狗瞧见杜槐花冲出来,压下头颅,接着一个猛冲飞跃,张开血盆大口朝杜槐花的手臂咬去。 鬣狗的族群大约有几十条,只要有一条捕捉到猎物,瞬间就会有无数条的鬣狗一拥而上,短短几分钟内就能将一头猎物啃食干净。 尤其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旷野当中没有食物,饿了不知多久的鬣怎么会放弃眼前的美食? 无数的吼叫声从四方传来穿刺耳膜,再伴随着喉咙低鸣的声音更叫人心生胆惧。 张岁觉得,鬣狗比人可怕多了。 明明生长着和狗相似的面孔,却这样残暴。 用烧火棍甩开眼前的鬣狗,繁杂的声音里有一道尤为清晰,“娘!” 是张明珠的声音。 张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迟疑,从空间中取出洗刷好也装备好的大砍刀朝奔向杜槐花的鬣狗直接砍去。 专门磨过的砍刀锋利无比,加上她迅猛的力道,那鬣狗脖子直接被砍成两段,瞬间就落在了地上,滚了一圈后才顿住。 张岁敏捷地扶住身软的杜槐花,“回去!” 接着甩起砍刀朝身边的鬣狗砍了过去。 杜槐花被鬣狗的鲜血喷洒了一脸,心跳跃动,慌张难言,整个身子仿佛被冻住似的难以动弹。 张牙大着胆子冲上前拉回杜槐花,抓着袖子颤抖地替她擦血。 再回头,张岁已经用砍刀杀了七八只,身上被血浸染一片猩红。 此时的张岁要说是在杀鬣狗不如说是在发泄,发泄这些时间以来面对灾祸的恐惧。 她甩着越发趁手的砍刀几乎是舍生忘死,明亮的火光之中,她的双目仿佛也因为鲜血而一片通红。 沈卓解决了几人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小小身影疯狂砍动的模样。 心头不由被她狠狠震慑。 这确定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看起来毫无章法的招式又十分有规律,没有留下一丝空缺给敌人,不顾死活扑上的鬣狗全成了刀下狗魂。 周草被她这疯狂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师父也太厉害了! 第39章 小英雄真厉害啊 鬣狗数量再多也抵挡不住张岁的砍杀还有胡卓的棍棒教育,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死伤大半。 剩下的几条鬣狗咬着残腿头也不回地跑了。 约莫是在半个时辰后,鬣狗围剿的困境结束了。 张岁追到人群之外,看着昏暗的旷野呼吸剧烈。 心跳得好快,几乎随时都可以迸出胸膛,轰隆隆的心跳声就像是打鼓声在耳边阵阵回响。 身体里好似死住着一条长虫,随着血液流淌那长虫便跟着在血管中肆意游动。 陡然停下的身躯让身体内的血液都在叫嚣着灼烧,长虫也在努力扭动身躯。 张岁努力抬眸朝黑暗中看去,却只是觉得自己的眼中越发昏暗。 “多谢小兄弟!”在即将失去意识之际有人忽然在身后郑重道谢。 指甲瞬间扣进掌心,张岁勉强清醒两分。 “岁儿,先喝点水。”已经缓过来的杜槐花察觉到她状态不对,回想起她第一次见血的事情,赶忙拿着水壶跑过去。 一接近就闻到女儿身上血液的味道,浓厚到令人作呕。 再看到张岁脸上还沾染不少这种液体,赶忙抓着袖子帮忙擦拭,心疼地问:“岁儿没事吧?” 刚刚她也被血糊了一脸,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窒息的滋味,“岁儿,岁儿……”她没意识到自己正在不断地念着女儿的名字。 帮忙擦拭的手更是抖个不停。 她在不自觉的害怕,想到刚刚那靠近的尖牙利齿就害怕地发颤。 “娘。”张岁深吸一口气稳住了躁乱的心,缓缓抓住杜槐花摇晃不止的手腕,望向她那双恐惧的眸中,拉起一个安慰的笑容。,“我没事。” 站在一旁的张牙得到她的示意后立马上前拉了杜槐花的手,哽咽地开口,“娘快随我来,我怕。” 张岁这才看向身后站着的几人。 这是刚刚险些被鬣狗咬到又被她给救了的灾民。 男女皆有,身上带着鬣狗的血,残破又可怕,要是叫不知情的人看到兴许会以为此地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此时他们满脸的劫后余生和感激的看着张岁。 “谢谢你小英雄,要不是你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一位大婶从自己的手腕上里取下一条已经变色的绳子,里头穿着一颗桃核,“这是我的护身符,现在就送给小英雄了。” “大姐客气了。”张岁感情绪恢复了不少,比起刚才精气神已经足了许多,“遇到这种事情谁都会出来解决,我也不过是幸运学了点小功夫而已,这护身符大姐还是好好戴着吧。” “那我给你点果子,是我今天早上在那边采到的。”红绳子是很久之前就在镇上的庙里求来的,大婶心里确实舍不得。 一听她拒绝马上重新戴上,到自己的包袱处抓了几个红红的果子,“小英雄你放心,这果子我吃过了没毒的,就是有些酸,但能吃还怕什么酸是不是?” “我也给你点东西!”旁边的大哥见状从包袱里掏出一把几乎要枯萎的野菜,“这是野生的小青菜,就是有点苦,开水烫一下就能吃。” 人家殷勤感谢,张岁虽没兴致,但也不再拒绝,一一收下。 东西被收的灾民满面快乐,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损失了什么,简单处理一下就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继续休息。 有这么厉害的小兄弟在还怕什么? 下半夜就算再有什么困境也能被解决咯! 有着这样的想法,本就被搅得心神俱疲的众人很快就进了梦乡。 张岁抱着满怀的感激礼物回到家人身边。 杜槐花在张牙和张明珠的安慰下调整过来,帮忙把礼物收好。 这是女儿拼了命换来的东西! “姐姐,洗把脸吧?”张牙主动拿了毛巾和水壶,看着满脸鲜红的姐姐小小的人儿也知道了心疼是什么滋味,“等会儿干了就不好洗了。” 张岁嗯了一声,拿着水壶毛巾还拿了身衣服到黑夜里去换了。 刚刚才经历野兽扑杀,如今就这么走到黑暗的旷野中,醒着的几人都看的心惊胆战。 周草更是直接跑了出去,站在离张岁不远的地方帮忙守着。 小小的身子蕴含着大大的能量,还专门提醒,“师父,我在这里守着你!” 沈卓擦掉身上脏污,走到田翠身边,“这位小哥真是厉害。” 田翠对于自己看中张岁感到自豪,这么多人里她竟然就能找到最厉害的那一位,自己的儿子还是她的徒弟,未来一路一定能平安顺遂! “嗯!”她激动地朝沈卓重重点头,“是我儿子的师父!” “哦?”沈旭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染血的手,“年纪轻轻居然有这样的能耐,如果能和她认识,我们一起走的话,这一路一定会平安百倍。” 田翠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可对方好像并不是很想和他们一起走。 她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人。 火光被风吹得晃荡,沈旭的脸却被照得一清二楚,昏黄的颜色里那双眼睛闪耀如星。 沈家三兄弟个个玉树临风。 即使遇到了方才那样血腥的事,此时看着,仍然不减分毫。 田翠好久没有看到过这样好看的脸,可绝不会沉溺其中。 很快回眸看向自己的儿子,“我也这么想,不过小哥有一家人要护着,兴许不会再有精神护着我们。” 张明珠已经平安诞下孩子,刚才她去问候时看到了襁褓中的孩子。 还没一月,却已经长得可爱。 所以张岁应该没有更多的心思用在他们母子身上了。 “我们可有三兄弟呢。”沈卓道:“我们也可以护着他们。” 他们似乎很想和张岁走在一起。 田翠平淡的心头瞬间绷紧,表面不显,淡淡地笑:“这就不是我能劝说得了的,等明日我去问问看。” 沈旭微笑,“好。” 长夜漫漫,冷风招摇。 半个时辰后,温度比白天时候又下降了不少,靠在一起都能察觉刺骨冷意。 张岁猛地从睡梦中醒来,从包袱里取出薄被给张明珠和张牙月丫盖上,也给杜槐花多添了一件衣服。 逃荒能带的东西有限,被子更是无暇多带,能有一张已经是拼了命带来的。 做好一切,张岁回到原来的位置,看着漆黑的天际眯起了眼。 老天爷让她穿越到这儿,是为了受罪来的,还是为了这一家人来的? 如果是为了这家人,那是不是应该在路上少设置一些就关卡啊。 她现在才十三岁,哪有那么多劲儿处理这么多问题! 第40章 鬣狗又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半夜发牢骚惹了老天不满。 天还没亮淅淅沥沥的雨就落了下来。 被雨打醒的众人先是懵,接着赶紧去找避雨的地方。 也有些人接受能力较差,看到地上的鬣狗尸体吓得尖叫,被雨一冲刷,昨夜干涸的血迹开始被洗去,很快多出几条沟渠,流满了红色的水。 杜槐花经过几次下雨已经知道该怎么处理,迅速从背篓中取出叠好的油布披在张明珠身上包裹着月丫,一边有条不紊地开始收拾地上的行李,一应全放到油布下。 一边还要招呼张岁,“岁儿,你——” “快走!”一直站在外面观察四周的张岁忽然转过头来,满脸严肃地对着众人说:“赶快收拾准备离开!” 他们不懂为什么忽然这么严肃,“为什么?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周草也在一边等着消息。 张岁几步来到杜槐花身边,把张明珠拉起,“鬣狗要来了。” “什么?”距离较近的人听到那鬣狗吓得指尖发颤,赶紧把自己的包袱背了起来。 小英雄不会拿这事骗人的。 不少人在见识过张岁能耐之后也没有选择怀疑,而是纷纷收拾起自己的行囊,在得到肯定后抓紧时间朝前跑去。 沈旭看向沈卓,“你怎么看?” 沈卓看向远处,却没看到什么鬣狗,所以无法理解地摇头。 田翠已经背好包袱,对沈旭说:“她不会拿这种事情说着玩的,我们赶快跑,她都处理不掉的话,怕是来的数量不会少!” 说着把周草招呼回来,“阿草!” 周草立即返回背着自己的包袱带着田翠朝前跑了。 张岁此时也背好背篓,护着张明珠抓紧着朝前走去,杜槐花和张牙紧紧跟着。 在路过沈旭身边时,对方问:“你从何处看出来的?” 张岁道:“你若不信留下来待一段时间便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脚步不停,直往前去。 怀中的孩子饿醒了,嘤嘤嘤哭着。 沈旭看向沈卓。 沈卓道:“你们先走,我倒是要看看这儿到底会不会有狗来。” 沈旭也赞同这个说法,带着沈煜迅速离开。 在此地等了约莫一盏茶周遭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沈卓立即警觉起来。 突然,他朝刚刚张岁所站着的地方看去,只见不远之处竟是真有昨夜那鬣狗奔腾而来,看数量绝对不算少的! 沈卓惊诧之下慌忙也要逃窜。 可因为他是最后一个,他看到了对方,对方自然也看到了他,所以无数的鬣狗顿时朝他冲了过来。 看那凶狠的姿态似乎是要将他追上一口口咬死。 沈卓不能朝众人离开的方向跑,那岂不是要害了那些逃命的人? 所以他紧急转了个道儿,废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才甩掉鬣狗群来到自己大哥的身边会和。 “怎么了?”沈旭看到他那么晚才回来又气喘吁吁的连忙围上去问:“还真有?” 沈卓想到张岁已经不像是之前那样无所畏惧而是带着一些谨慎和震撼,“还真是如她所说,真有一大群的鬣狗!” 想到狂追自己的那些狗群,沈卓的心里满是后怕,“很多,也很凶狠!” 如果不是他的能力不错怕是早就被安那些鬣狗追上咬死了!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点无从去问,因为张岁他们并不是和他们待在同一个地方。 在想要快速离开时张岁就想着要远离他们,所以一鼓作气地跑了几个时辰。 早就和他们拉开了很长的距离。 而且沈旭他们因为担心沈卓和好奇也完全没有发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田翠和周草也跟着离开了。 这会儿已经坐在离张岁不远的地方歇息着。 几乎没有一口气走过这么长的路的田翠累得够呛,蹲在地上狠狠呼吸,身上被雨淋湿都来不及计较。 周草拿出水壶想要给娘喝一口,却发觉水壶里的水居然一口都没有了。 而此时天空的雨也停了。 他舔着干涸的嘴唇,吞着满是黏腻的唾沫,“娘,没水了。” 田翠愣了一下,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张岁他们。 周草迟疑地问:“我们要去和师父要水吗?” 田翠问:“他是你师父不是吗?” 周草点头。 田翠:“徒弟和师父要水不是很正常?自古以来,师父就是父亲,他就算给你吃的也是合情合理。” 道理是这么说的,但真要去问东西周草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田翠问:“不想和你师父增进感情?只有交流你们才会成为最好的师徒,你们这么陌生怎么成为最好的师徒?” 最好的师徒? 周草看向在那边收拾着油布的张岁,那是个很好的师父,教他打拳的时候细致入微,昨天晚上还拉着他看了他的拳法,并且说他做得很好。 如果能继续相处下去,他相信自己和他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师徒! 所以现在不正是老天爷给他最好的机会嘛! 周草朝田翠重重点头,“嗯!” 拿着水壶朝张岁一步步走去。 “师父。”走到张岁跟前时,气势明显小了,声音轻如蚊蚁。 “嗯?”张岁把油布叠好小心地放到背篓底下。 这油布造价很贵,要不是当初抢的板车里就有这玩意儿她还没有这么大块呢。 又能遮阳又能挡雨,在逃荒路上,必不可少。 放好东西后也不见周草说出来由,张岁问:“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好说?” 抬头朝着田翠那边瞄了一眼。 只见专心致志盯着的女人在接触到她的目光后飞快躲避,装作自己很忙的模样。 显然周草过来不是随意问候的。 周草抓着水壶的手踌躇,半天后问出个,“师父怎么知道那些东西会再来?” 抬起的眼睛闪烁着清澈的求知欲。 张岁拉着他坐下,“因为我看到一条鬣狗在不远处盯着我们。” “啊?”尽管张岁说得平淡随意,周草还是被这话吓得一个激灵,难以想象在他们休息的地方居然有一条鬣狗在目不转睛的盯着。 再想到昨晚的鬣狗群,周草恐惧地咧起嘴,“他们怎么这么大胆?” 张岁:“人饿得狠了尚且会易子而食,这些动物饿极了去攻击人也是没法子。” 何况鬣狗可不是寻常动物,凶猛残暴是它们的专有名词。 奇怪的是,怎么会追着人来? 根据最开始被追着那人的说辞是鬣狗在吃人的尸体…… 张岁眸间一动,了然了。 原来是尝过了人肉的滋味。 第41章 皇帝的目的 张岁简单地安抚了周草受伤的心灵,夺过他的水壶晃了晃,“缺水了就大胆地来和我要,不用事先提出些话题来婉转表达。” 周草小脸通红,看着张岁大方倒水担心地问:“水很重要,师父够用吗?” “够用的。”张岁让他别担心,装满水就让他先拿回去给田翠喝。 她空间里别的可能不多,但水资源是绝对足够的,从一开始的小水洼到现在已经形成了个小水潭。 刚刚收进来的物资也在以着最快的速度繁殖生长,眼看着就要填满这五十平方的小空间了。 也不知道这空间后续会不会变大,如果就到此为止了,那接下来就不能再去摸别人的东西了,否则就要靠自己背着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还真是没有什么好机会可以去摸别人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质问苍天让老天爷有了点羞愧,接下来的半月居然一路平安,甚至路过的地方已经开始青翠肥沃起来。 能经常地看到一些果子野草还有没被收走的地瓜,吃喝已经不愁。 这些天走下来,不少人的步伐开始活跃起来,都在期待着澄州。 比澄州先到的是第二个开放小镇,取名扶风镇。 比起上一次的拥挤嘈杂热闹,此次看起来就要平静许多。 周围有士兵把守,灾民一个个排队进入,没有争吵和抢夺,更没有人吵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将要得到食物的兴奋。 即使一路已经不缺吃喝,可吃的那些东西并非粮食,吃到肚里总过不过瘾。 哪有什么能比米饭面条好吃有营养? 杜槐花对张岁说:“我和你大姐就坐在这外面等你们, 早去早回。” 田翠也对自己的儿子嘱咐,“跟紧你的师父,千万别走散了。” 张岁:“走散也没事,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直接回来就是,千万不要在里面为了寻找我而浪费时间更不要到处乱走。” 陌生的地盘尽管开放了也总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要是一不小心触碰到什么禁区可不是开玩笑的。 “好。”周草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心里也很紧张,亦步亦趋地跟着张岁。 张岁本想带着张牙见世面,犹豫之下还是算了。 这地方不清不楚,皇帝开放这三个镇子的目的也不明白,带着张牙进去要真是又遇到麻烦就不好办了。 所幸这次进镇一切顺利,只是在镇门口时有士兵要检查她的户籍确认她的身份。 守门士兵看看户籍又看看她,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后将户籍递还给她,“进去吧,太阳落山前一定要出来,否则关门后还在里面就当做叛党,直接处死。” “……是。”张岁规矩地应下。 到了周草倒是没有多余检查,看了一眼对上户籍就放行了。 周草紧跟在张岁身后,走了两步远离镇门才敢出声,“天呐,这个镇子好大。” 比之前去过的镇子大多了。 高耸的城墙约有三米多高,地上街道又宽又平整,踩在上面一点颗粒感都没有。 不像是在山里走,每一步都能踩到突兀的小石头,一天走下来脚下就生出不少的水泡。 走了一会儿后周草胆子就大了起来,敢直起胸膛了。 也困惑了,“怎么没看到有铺子?” 前面走着的灾民听到这话立马回头过来,慌张地指着前边,“说是在里面。” 说完又加快速度往前面快步走了起来。 周草疑惑:“在里面?” 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至少五十米开外都没见到什么商铺。 既然选择要在这里开放镇子给人购买粮食怎么还布置地这么远? 张岁心有所惑,嘱咐周草,“等会儿记得小心些,不要和人起什么纠葛。” 皇帝果然是不安好心,第一个镇子不给安排人员组织买粮使得人员伤亡惨重。 这个镇子又将售卖米粮的地方控制在镇门口很远的地方,入夜后还要将没出去的人直接斩杀。 其中的目的似乎昭然若揭了呢! 可为什么要这样做? 张岁想不明白,灾民难道不算是本国的灾民吗? 只要活着就能算是本国的国力不是吗? 一方面抓了男丁去充军,一方面又对逃荒人员想方设法地赶尽杀绝。 这皇帝,到底在谋划什么? 又或者,这位皇帝就是个没用的。 想到历史上无能的昏君,张岁瞬间神清气爽。 也不去想对方目的为何。 无能的人怎么用正常的思维去想他的目的? 唯一清楚的是,皇帝想让他们死。 摆着粮食的地方在千米之外,看到人影时几乎已经要过去半个小时,而那边是人满为患,着急采购,等到他们估计又是半个小时。 进镇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间,按照这么浪费时间下去,天很快就会黑了。 如今是十一月,两天前就已经彻底进入冬天的季节,白天变得很短,大概四五点天就会黑。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师父我们挤进去吧?”周草的掌心布满了焦急的热汗,催促道:“不然等到我们就太晚了。” 后面还在源源不断的来人,一个个比起他们要积极不少,不过说个话的功夫就有人越过他们奔到了前面的人群处。 “我要米!五十斤米!” “哇还有猪肉我要猪肉,给我十斤猪肉!” “我要鸡和鸭,对对对就要这个还要一点黄米和面!” 周草听得着急,掌心的汗几乎要把袖子润湿,“师父。” 张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去吧,不用等我,我不着急。” 周草想等一等,可看着身边不时有人过去,再听到那边不断地喊叫声哪里还能平心静气。 几个数后再忍不住朝前面奔去,“我要白米!还有鸡蛋,我要鸡蛋!” 张岁并不着急,一如既往地平静从容。 要是省着点,她空间的物资都够她吃两年的了。 她来这儿也不是为了买卖,只是想看看这个时代平安的镇子是什么样的。 “嘿!”一道甜美的嗓音从附近的二楼传下来,“你不着急吗?” 第42章 你怎么文绉绉的 活在这乱世好几个月,张岁头一回看到属于这个时代的漂亮女孩。 白天还不够冷,她穿着浅蓝色的交领裙子,宽大的袖子露出她皓白的手腕。 墨色长发扎着张岁看不懂却很好看的发髻,发髻中插着精致的珠花和发簪。 晕红的鹅蛋脸,如墨乌黑的杏目,一张小嘴生得如樱桃大小,颜色也一样,咧着嘴微笑的模样着实乐观开朗。 只一瞬就让人移不开眼。 在张岁欣赏时,准备离开的灾民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楼上的漂亮姑娘,张大嘴巴,艳羡地哇了一声,“好漂亮。” 沈如莹被很多人称赞过漂亮,微挑起下巴,笑吟吟道:“多谢称赞,能否请你帮我叫一下那位小哥,我有话和他说。” 张岁眼尾微扬,散漫迎上她的视线,“小姐有何吩咐?” 面对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她很愿意说两句话,毕竟他们这辈子可能只有这一次的见面机会。 反正也不急着买粮,不如给对方留下个不错的印象。 至少她以后不小心死了兴许有人还能再梦里见她一回。 沈如莹清亮的眸中闪过一丝愕然,他居然毫不羞怯?还如此大胆! 都说逃荒路上的灾民最肮脏和无礼,此时一见,好像他们说得不对。 明明是个不错的小公子,即使穿着一身破烂如乞丐的衣裳,但分毫不影响这小子的矜贵自持。 沈如莹顿时满面春风,伸手指着张岁的脚底,“我方才落了帕子,你踩着了,烦请你捡了还给我。” 张岁根本不知道这事,惊讶地低头,果真在泥土满满的鞋子底下瞧见一方手帕,慌张抬脚,捡起帕子,不好意思地看上去,“没看到,不好意思。” 低头轻轻在脏污处搓了搓。 得,更脏了。 她脸颊泛红,不好意思到了极点。 就说怎么忽然有个小美女找她,原来是自己犯了错。 沈如莹见她这一副孩子犯错的模样抿着唇呵呵笑出来,吩咐身边下人,“把他请进来,本小姐要请他吃饭。” “这不好吧。”下人迟疑地说:“他们可是灾民啊小姐,身上又脏又臭都不知道多少时间没沐浴了,让他进来要是让老爷知道了——” “你觉得本小姐一大早让你们准备的东西是准备的玩的?” 沈如莹烦躁地瞪着她,“好不容易碰上个本小姐想帮助的人你们是想让本小姐没办法积福吗?赶紧把他请进来!” 下人一听这话哪还有拒绝的话头,赶紧去请了。 小姐自生下来身子就不大好,还是夫人常年的去庙里祈福这身子才渐渐地好了, 庙里的住持也说了,小姐是上辈子作恶太多,这辈子需得常常积福,否则怕是命不长。 若不是为这,老爷不会让小姐来到此处和那些灾民距离得这样近,连同这次的赈灾小姐都出了不少银钱。 摇头来到楼下开了门,看到一脸淡笑的张岁直接侧身邀请,“公子请进。” “啊?”张岁惊讶地把帕子递过去,“我是还帕子的。” 下人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轻声喝道:“让你进就进,我家小姐还能吃了你不成?赶紧进来!吃完了东西就会让你走的!” 是专门开了个小灶给像她这样的好心人? 张岁心里又惊又喜,看了眼那边还在忙活的人群,想着时间还有不少,进去吃点好的也不错。 一路干粮白米野菜吃得嘴巴都泛苦了。 进了门,她将帕子递给下人,“小姐的帕子。” 下人大力接过,一脸不爽,还小声警告:“小姐说什么你都说好,吃完了就赶紧走别多留!” 张岁本也不想多留 ,“好的。” 随着下人朝屋里走去,张岁可算见识了这个朝代的酒楼。 纯木头所制,桌椅牢固,带着一丝好闻的木香,高耸的房梁悬挂着红色绸布,挂着一些木牌。 地板也是木头整齐铺成,踩在上面,发出吱呀声响。 张岁目光好奇,走到酒楼大厅中就看到一个桌子上摆满了包装好的礼盒,另一张桌子则是做梦都没梦到的美味佳肴。 煮好的烧鸡烧鸭,猪肉大鱼,连青菜都炒得鲜艳欲滴。 摆在旁边的白米饭是真正的白米饭,粒粒莹白,颗颗分明。 这好米怕是得用不少功夫种出来,一斤得要上百两! 好家伙,这小姐不是寻常人! 张岁看在这桌饭上心中顿时对沈如莹倾注了无数的敬意。 听到声音从楼上下来,她立即学着之前看到过的画面双手交叉,弯腰行礼,“多谢小姐大恩!” 沈如莹在楼梯处停了脚步,看到楼下少年如此懂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跑着下了楼梯,“你还真有趣,第一件事不是扑到桌上品尝美食倒是和我这文绉绉的行礼感恩,家中有人教过?” 张岁呵呵一声,直起身,没去直视漂亮小姐的眼睛,“我们虽出身农村,却也非是什么都不懂的粗人,小姐金枝玉叶我不敢冒犯。” 沈如莹心头一动,在楼梯脚拐了个弯来到张岁跟前。 很瘦,倒是不矮,看着年岁不大已经有一米六几。 那张脸也十分消瘦,脸颊无肉,眼睛却闪晶晶的,鼻梁英挺,唇瓣浅薄。 居然比镇子里不少人都长得好看。 之前给她介绍的什么花公子,远远比不上眼前的此人。 “来吃吧。”在下人心惊胆战之际,沈如莹一个娇俏转身到桌边坐下。 张岁面容淡定,只是再次面对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忽然就没了兴致。 家人一路走来也未尝到美食,如今她一个人坐在这儿要大吃特吃实在对不起家人。 闻着钻进鼻梁的香味,尽管很馋,也是食不下咽。 “你不喜欢?”沈如莹喝了口茶润润干涸的唇角,见张岁久未动作好奇地问:“我这桌可是镇子里的大厨特意做的,你不想尝尝?” 张岁:“不是, 只是在想该从何处下手。” 转念一想,她一路提高戒备辛苦护送家人到此,就算吃点好吃的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只有她强大了才能更好的保护家人。 “呵呵呵。”沈如莹听着发笑,直接上手抓住烧鸡的鸡腿,咬牙一掰,“呐,先吃个鸡腿。” 那白皙素手毫不忌讳,抓着油腻腻的鸡腿大大方方地递了过去。 “小姐!”旁边下人满面震惊,赶紧拿了润湿的帕子。 这鸡腿油腻腻的怎么能动手! 沈如莹一脸‘这怎么了’的表情。 把鸡腿递到张岁的碗上后给自己也掰了个,傲娇道:“本小姐就喜欢这样吃鸡腿,别扫本小姐的兴!” “小姐!出事了!”外面家丁蓦然跑来,着急地指着外头,“闹起来了!那些灾民动手打人了!快走!” 第43章 闹事了流血了完蛋了 张岁连鸡腿都没舔一口就跟着沈如莹跑了出去。 隔着一墙她听到外面的嘶闹声,有人喊:“我要十斤白米你就给我九斤,我们本来就很可怜了你们还这样苛待我们你们是人吗?” “你给我的鸡蛋好几个都坏了,是黑蛋,你们的的心都是黑的吗?我们只是买些东西就会走,你们为什么还要在这样的事情上欺负我们!” “你自己换了黑蛋怨我给你?我们今早拿来的鸡蛋都是昨天和今早刚刚下的蛋,要是不喜欢可以不买!你们打人是什么本事!难怪能成为灾民,就你们这样不是灾民也是刁民!” “你说什么你!” 逃荒几月,所有人的心性都是烦躁怨恨,如今闹起来又被这火一点,闹得更大了。 “啊!你们要杀人啊!刁民刁民!”那边突然有人惨叫。 张岁跟着沈如莹从墙上的棱形窗看到那边已经乱成一堆。 粮食被撞到地上四处散落,没有卖完的鸡蛋也被打到地上碎了流出液体。 一些人看到地上的粮食哭着骂他们没良心,一边蹲到地上赶紧用手去扫米,有些人甚至直接抓起一把就往嘴巴里塞。 因为地上杂乱,越来越多的灾民蹲到地上着急捡东西。 一个不小心两人捡到同一块肉又争吵起来。 “是我先捡到的,这是我的!” “什么你的我的,谁能拿到就是谁的,放手!” 小小的冲突引发出了多个小冲突。 “快去叫人!”沈如莹一改刚刚的巧笑嫣然,厉声吩咐:“去叫大人派兵,这样下去非得死伤!” “小姐先走!”下人拉着沈如莹,“此地不宜久留!” 沈如莹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回头过来,“你。” 只见张岁面色冷静,往后退了两步就后迅猛冲刺跃上矮墙爬了出去 ,“哎你干什么去!”沈如莹见状震惊地冲了回来,“外面危险!” 闹事的区域随着人群的涌入只会越闹越大,在闹事的中心,那些人早就没有自己的想法,此时的脑子里必定都是痛恨和暴躁,谁敢进去必定是会被殃及的! 张岁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因为周草那小子居然趁着现在乱了去案台处拿东西,分发粮食的男人推开灾民就见他在抢必然以为他也是闹事的直接一拳头打了过去。 周草年岁小,身子又薄弱,这一拳头直接被打倒在地,眼周顿时红肿起来。 案台上砍肉的菜刀在混乱中摇晃不止,案台被人一冲撞,那刀子便就直挺挺地朝周草的脸上落下。 张岁一个劲步冲上去临空抓住菜刀的把柄,顺手将周草拉了起来。 “师师师……”周草刚刚深刻的体会到刀子即将刺入身体的恐惧,被拉起身后浑身颤抖不已,看到张岁才勉强定了两分心。 张岁满面冷肃,推开闹事的人拉着他立马就离开闹事的区域。 如今这里闹事必定会吸引不少大人士兵前来,等时间一久怕是就离不开了! 得赶紧带着周草离开这个地方! “喂!”沈如莹看他拉着周草头也不回要走的模样赶紧大声喊道:“你东西还没拿呢!” 张岁头也不回地说:“多谢小姐好意,无福消受,再会!” 周草挎着小篮子,篮子里是几枚鸡蛋和一些白米和面,他看着篮子里的东西又扭头去看那边混乱之地,“师父我买的不够多,我再去拿一点吧? ” 张岁看着前边迅速跑来拿枪的士兵脚步瞬间顿住。 果不其然,那些人的速度飞快,一定也不会放过在这个区域的人。 张岁和周草直接就被人拦下。 张岁试图解释,“我们没有参与,我们已经买好东西准备走了。” 士兵朝他身上看去,又看向满脸汗水的周草,“买了什么?” 买东西怎会空手而归? 张岁背篓空空做不得假,周草篮子浅浅更做不得假。 两人被士兵用长枪指着带了回去。 那边的士兵和官差也从一处小门里冲了出来,使用暴力制服暴乱的每一个人,“住手!” “敢打人,真是混账!” 一拳头就将灾民打得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居住此地的镇民知道流程,看到官差到来直接蹲在了地上。 混乱制造十分钟,控制一分钟。 躺地上的都是灾民,约有十几人。 蹲在地上的更是黑压压一片,什么人都有。 此地官差道:“聚众闹事视为故意捣乱,故意捣乱也就意味着不想要陛下的恩典,将他们全都给我带回去!” “是!”士兵们齐声应是,开始去带人。 “不行啊官爷,我们还要继续上路啊!”灾民看到朝自己走来的官差急哭了,“你们不能带我们走啊,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不要啊官爷,求求你们开开恩吧,我们不敢了,也不要了,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还有孩子在外面等我呢!” 官差面无表情,如冷煞恶鬼,根本不给解释机会,用力一推搡,“走!” 灾民吃得少喝得少,身子本就瘦弱,如今又经历了这样一场闹剧哪还有什么力气,被士兵一推整个人径直地朝前方栽去。 前方士兵手上拿着刀正在检查地上的破碎鸡蛋。 灾民倒下的方向正好从那刀上划过,瞬间一片血红蔓延而出。 就是这么巧,在所有地方都很安全的情况下他径直摔在了锋利刀上。 那刀瞬间划破他的大腿,顿时血流如注。 竟是直接划破了大动脉! 事情发生突然,官差看着满地喷洒的鲜血也是被吓得连退几步。 沈如莹吓得捂紧嘴巴不敢再看。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仿佛针落地也能清晰可闻。 几乎是一瞬间,张岁猛冲上前,一边撕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大喊,“止血药!!” 飞快冲到灾民身边,用衣服裹紧大腿根部,接着迅速将剩余的布料折叠塞到伤口当中。 心跳剧烈,带着微微痛意,张岁呼吸粗重,声音已经带了怒火,“止血药!” 身边官差才像是反应过来,连忙往回跑很快拿了止血药回来。 按住伤口的手被鲜血浸染如同被水泼过,衣服也被血浸透,浓厚的血腥味在鼻尖盘旋。 “阿草!”张岁早已顾及不上这些东西,大喊,“衣服!” 周草反应迅速,没有任何犹豫就将衣服脱下学着她的模样叠起递过去。 张岁接过塞到伤口中,止血药一应全都洒在伤口上。 “官差杀人了啊!”被突来画面惊得呆住的灾民突然崩溃大喊:“官差杀人了!” 第44章 师父现在该怎么办呐 事情发生紧急,本就吸引了大部人的注意力,如今这突然的悲怆声音更像是末世中最后的求助,清晰而恐惧。 宛如篝火点燃了灾民心中的怨愤。 下一瞬灾民们直接奋起反击。 有人趁官差不注意拔出他的刀朝官差砍去。 有人直接冲到官差身边将他撞倒在地。 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官差受伤了,场面又再度乱了。 “我打死你!” “没人性的人居然杀我们这些灾民!你们不是人!” 有人哭喊着要反击,直接就被愤怒的官差一刀杀了,“再作乱者,杀无赦!” “啊!”灾民尖叫,“你们杀人了!” 造就了更大的动乱。 周草惊恐地看着兵民打在一起的画面,害怕地语不成调,“师、师父。” 现在该怎么办啊? 张岁看着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变得缓慢,一直紧绷着的心松缓了不少。 看着还在混乱的四周叹了口气。 会乱就注定不会太平。 那就乱吧,越乱越好。 周草看着混乱地周遭,颤着声问:“我们还要在这坐着嘛?” 旁边动乱,他们在这早晚会被波及。 得离开这儿。 张岁:“现在他还不能挪动。” 要是能走她早就走了还在这儿等什么? “住手!”有一位官大的人从路的尽头小跑过来,大声喝道:“谁再继续,祸及全家!” 他穿着一身重甲,更像是上战场的士兵突然回来路过此地帮着主持公道。 声音沉重冰冷又粗犷,无人注意不到。 犹如寒霜从外漫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看得出来,这个人说到做到。 灾民们不敢再反抗,纷纷跪了下来。 他走到近前,冷眼扫过一圈,目光落在地上大出血的人身上,“找大夫抬担架,其余人都先去牢里!” “不可以啊,我们——”大人的话才出来,立即有灾民叫苦,可话还没说出来,锐利的剑锋蓦地指到眼前,灾民顿时歇菜。 大人说:“今日发生这样的事要彻查到底,看看到底是谁出了差错,谁若是拒绝抗拒那就是与法为敌,就地处决!” 大夫从一旁小跑过来,带着担架。 先检查了男人的身子,确定还有生命体征后立马让自己的小徒弟把人抬到担架上朝药房送去。 其余人等,包括张岁在内则是被押着去镇中牢房。 太阳开始西斜,今天的白日剩不了多少时间了。 周草担心地吞下唾沫,“师父,现在该怎么办啊?” 这要彻查势必要花费时间,到时候彻查好了时间也过去不少,外面的家人岂不是要等死了! 怎么办?人家重兵把守,大人前头带路还能怎么办? 现在要是捣乱想逃出去那就是就地正法了。 现在最好的就是按兵不动。 张岁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一边低头去处理自己黏腻的手。 被血润过的手一片猩红,有些已经开始干涸,带着糖一样的黏腻感。 没料到的是镇上的官府在另一头,走上半个小时才到达牢房外,那大人模样冷峻,等他们一个个都进了牢里才骑上马潇洒离开。 看模样,像是就为了把他们送到这里来的。 进了牢房,张岁才隐约地肯定了自己心中猜测。 那些活得滋润的人果然想让他们死。 在他们进牢房之前,这监牢里已经坐了不少逃荒的人,不少还挺眼熟,一照面就能想起对方是谁。 “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被抓来了,说我们闹事。” “我们也是!” 随便一聊天,众人便就知晓先前来的那一拨人也是发生了动乱,然后被带到牢中。 粗略一数快要百人了。 是皇帝要他们死,还是底下的人不想负责那么多的灾民所以阳奉阴违? 张岁看着周围开始咒骂那些当差的人沉了眉眼。 不管是哪一种,今天被逮到这座牢房里必定没有好结局。 张岁几乎是一瞬间就看向周草,“到四处看看都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周草心里焦急无助,一听到师父命令当即找回了主心骨,赶紧去四周查看。 牢房的地板上铺着易燃的干草,墙壁上摆放着正在燃烧的烛火,后方的窗户外是一片旷野,周草跳到窗户处扒拉着往外看,惊道:“外面围着好几层的干柴和芦苇!” 这一声让时正在担心自己未来的灾民们瞬间看了过去。 张岁面容淡定,“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个镇子你们也看到了,可是不小,那么多人需要柴火烧饭,又无其他地方摆放自然要摆在这里。” 现在这么早就引起恐慌没有好处,要是让被关在这里的灾民都担心害怕势必要引起新一波的骚乱,到时候惹恼了那些人怕是会提早解决他们。 周草听到张岁的解释知道自己刚刚太过不理智了,赔着笑从窗户上跳下,干笑着跑到张岁身边,“对不起师父我差点惹事了。” 张岁拉着他坐在角落里,善解人意地说:“你也是被吓到了。” 周草小心地贴近张岁,“那师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在所有人都不熟悉的环境里,周草能依靠的就只有身边的师父,也只有和师父贴近才能感觉到安全。 没想到的是,师父一个男孩子身上居然会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全然没有那些人身上的汗臭味,就算沾着血也丝毫不会有一丝难闻的味道。 “先等着吧。”张岁前世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如今对一个孩子的接近自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至于自己身上是否有香味,她表示不清楚。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逃离此处。 否则依靠外面的那些孤儿寡母绝对不可能安生地去到澄州。 所以她不能死,必须得安全离开这个地方! 据刚才的观察,这个监牢应该是新建的,一边的角落里还有未干的黄泥,木头干净,天花板也是用木头堆积,好烧又方便。 窗户是个天窗,用三根粗壮的木头横亘着。 从那绝对出不去。 那就只能尝试从屋顶。 可屋顶要是也烧起了火…… 不行,靠这些法子离不开这里,得用别的。 第45章 你跟我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霞光笼罩半边天际。 “大人呢?大人怎么还不来处理我们啊?这天都要暗下来了,再不来我们就出不去了啊!”周围的灾民开始慌张起来。 “我还什么都没有买到呢,没有吃到白米的滋味怎么就能把我们关在这里啊,我的家人还在外面等我!” “来人啊!大人呢!来人救命啊!” 时间越走越快,天色越发暗下,牢房中尖叫和恐慌便就在飞快蔓延。 大部分人开始挣扎着要逃出去,不少人扒拉着门框努力撬动,“来人!你这个混的玩意儿!你格老子的想要害人别找我啊!” “老子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你他娘的放我们出去!” 他们抓着栏杆,几乎是要费尽力气。 “师父,现在怎么办?”周草慌得脸色惨白,紧紧地围在张岁的身边,“我们是不是会被一直关在这里?” 张岁眯着眼在想来时的每一步。 长长的道路,靠边的牢房,新放置的木头。 牢门似乎也是新做的,黄色的木头。 一路下来没看到什么狱卒,只有刚开始看到两个,这段时间下来却再没看到有什么人来。 若是有狱卒在这里守着的话在这会儿应该会上来呵斥让人停止。 也就是说,一切如她所想的话,那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有人来这里了。 眼眸一沉,张岁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开始的时候外面肯定会有守着的人,到了这会儿守着的人应该还有不少,等会儿要真是会放火烧牢估摸着会剩下几人在外面守着。 牢房里面没有水没有可以挡火的地方,在外面的角落里甚至还摆放着几个瓮坛,不知里面是油还是酒。 “师父。”周草又叫了两声,焦急地开始抓手。 在众人的嘶喊声中,又见师父眉头紧锁,周草看向高处的窗户,犹豫片刻后重新跳上去扒拉着窗台看出去。 外面有人了,一个个来回走动,看起来面目严谨,专注不分神。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只觉得心中格外慌张。 尤其是天渐渐的黑下来了,现在就算想要出镇还能出得去吗? 周草绝望地低下头。 缓缓走到张岁的身边滑坐而下。 不知道娘他们怎么样了,应该担心坏了吧? 镇子外堆积了满满的灾民,早些时候买了粮食出来的人早就和家人继续前去,留下的都是家人还没出来的。 几乎都是些老弱妇孺,坐在山坡上,面容担忧。 眼看夜色渐暗,不安的气息如雾在众人的身边缠绕盘旋,即使睡了也片刻就会醒来问身边的家人:“你爹回来了吗?”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没有。 杜槐花无数次的望向镇子方向,看到那扇门紧紧关闭时高悬着的心紧绷了起来,“这这是怎么了?岁儿怎么还没出来?出了什么事?” 田翠早就过来和他们一起坐着,如今看到这情况,这心头也没有一刻宁静,听到杜槐花的声音低着头浅咬牙齿。 张牙给张明珠拿了点吃的,又哄睡了小侄女,尽管年纪很小,没有姐姐在身旁心里也会害怕,可他想到姐姐临走前在他耳边鼓励他,“牙儿是小英雄,姐姐要是没回来一定能照顾好娘和大姐还有月丫的。” 张牙笃定地点头,“嗯!” 所以这会儿他强忍着担忧和恐惧,走到杜槐花的身前安慰:“娘放心,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没出来可能是因为镇子里的东西太多一时间拿不出来,明天姐姐一定就能出来的!” 还顺带安慰了田翠一声,“姨也别担心,阿草哥哥肯定会和姐姐一起出来的。” 如今这时候,不相信这话还能相信什么? 杜槐花背过身,双手合十望向月亮,“求诸天神佛保佑镇子里的所有人吧。” 天色渐暗,乌云涌起,夜风一扫过后,冷意刺进每个人的骨子里。 牢房中,烛火冒着微光,可牢房中意外的冷。 喊了大半天的人早就声音喑哑,也像是看透了一切地瘫坐在地,眼里没有一点生机。 “吱呀——”外面关起的厚重木门忽然被人打开。 寒风冒进,吹起地上杂草,一缕芳香自前面飘来。 众人缓缓抬头,只见一个生得还算不错,穿着金贵的小姑娘带着几个身穿官服的官差走到监牢前。 “你们是谁,大人吗?是来放我们出去的吗?”见到她的刹那不少人眼中都生出了希望的烛火,还有力气的人飞快冲到门上。 “快放我们出去,我们没有做错什么!放我们出去!”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强撑着大吼道。 那小姑娘被吓得连退两步。 身后的官差拿了根摆在墙壁上的木头朝着那一双双手用力打去,喝道:“都给我住嘴!” “怦怦怦!” “住嘴!谁敢再吵就再也别想出去!给我坐回去!快点!” 木棍敲击着牢门的声音剧烈而沉闷,却宛如雷电在每个人的心头响起。 有些人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和变化,低着头呜咽地哭了出来,“我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关到这里来。” 这话一出,不少人也感同身受地红了眼睛。 本来被迫逃荒就是一件让人痛苦不爽的事情,好不容易日子过得好了一点,路也走了一半,却突然又被人给关了起来。 没有做错任何事倒是受到了不少的折磨,任是谁也无法一直保持着淡定。 小姑娘听得那些哭声垂着眼眸,对最近的官差说:“快些带了人就走吧。” 她说着目光在人群中飞快扫过。 周草一直观察着她,见她看来立马垂眸,小声地问张岁:“他们想干什么啊师父?” 张岁猜测,这小姑娘大概是来找她的。 因为和沈如莹说话时这小姑娘就站在一侧。 还没说想清楚,牢房的门锁就被官差打开,然后笔直地走到她的跟前,冷冷地命令,“你出来。” 张岁抬头,看向外面的小姑娘,指了指身边的周草,“这是我弟弟,我要带着一起。” 官差开口要骂。 “带着吧。”外面的翠竹着急道:“快些,我们有事要做。” 官差瞪了张岁一眼,“别想搞什么破坏,不然担心你的小命。” 张岁说不敢。 在众人的目光中跟着官差离开了牢房。 好些人望着他们远去,长长的目光在厚重的木门关上时逐渐失去了光芒。 第46章 小姐的重病 出了监牢,天色已暗,灯笼下停放着一辆高大宽敞的马车。 监牢前的官差对翠竹道:“规矩你懂,别坏了规矩。” 翠竹连连点头,“知道,放心。” 转身带了张岁和周草上了马车。 尽管现在面对的情况不大乐观,可周草还是被眼前的画面给牢牢吸引住了,小儿的心思在这刹那绽放无余。 他一个小村民何德何能坐这样的马车? 好香的味道,好柔软的垫子,好平整的桌子。 桌上的糕点看起来也好好吃。 “不要客气。”翠竹看出周草眼中的渴望,和善地把糕点递过去,随后看向张岁直接说明来意,“公子见过我家小姐了,也应知道我家小姐是个好人。” “中午发生的那些事情让小姐遭受了惊吓,回去后身子一直不舒服,所以奴婢斗胆找公子去帮我家小姐看看。” “找我看?”这话实在让张岁惊讶,“不该找镇中大夫?”怎么会找她? 说到大夫,翠竹拳头紧握,凑近张岁低声说:“中午公子拼命救的那人死了,奴婢和小姐不相信他。” “什么?”周草拿起粉色的糕点正要小心品尝,猛地听到翠竹的话惊得声音都快劈叉了,“死死死死了?” 明明大夫来的时候人还没死的! “是。”翠竹小脸纠结又凝重,“小姐看出公子是个会医术的人,回府后也和奴婢称赞过公子的本事,入夜后小姐忽然不省人事,奴婢只能来找公子帮忙。” 张岁知道人各有命,但也忍不住唏嘘。 拼命想救的人救不起不该死的人也在等死。 她身上的衣服和手上还残存着他的鲜血。 可如今,人已经死了。 但还有个人需要她。 深吸一口气,摒弃心中因为人死而生出的悲哀,她问:“你家小姐是忽然出现症状还是之前也有过?” 翠竹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娘胎里带来的,奴婢是五年前跟着小姐的,从那时起就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次不舒服,姐姐们说是顽疾解决不了,只能咬牙忍着。” 张岁:“请问是怎么不舒服法?” 翠竹看了眼囫囵吞糕点满眼惊艳的周草,又看了眼张岁突然就难以启齿。 张岁担心,“症状不明?” 翠竹低着头,“公子去了就知道了。” 看她这副模样,张岁有些没底。 如果等会儿去了查不出病症,岂不是说她庸医? 这位小姐能让人将她从牢房里带出来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家中长辈要么非常有钱有钱的可以买下整个镇子,要么就是当官的。 镇子里的官向来就只有一个,那也是非富即贵的。 所以沈如莹,她一定要治好! 简单闭上眼休息片刻,脑海里闪过不少关于女子与生俱来的病症。 待下马车时已经有些底气。 “哇。”周草在车上吃了不少,饥饿的肚子已被填饱,一下马车看到沈如莹家中府宅被惊讶地差点把东西都吐出来。 这个家,也太大了! 光光是个门面就比几排房屋霸气,红色的大门硕大磅礴,漆黑夜色下的烛光竟是那样明亮,让这个府宅显得高大深沉和富贵。 这是他做梦都梦不到的地方! 翠竹将两人迅速带到府中。 还没走两步,周草不行了,捂着肚子一脸难受的对张岁说:“师师师父我我肚子疼,想想去茅坑。” 一直没怎么吃东西,一路上吃的又是些粗制滥造的食物,猛地狼吞虎咽这肚子里自然就不舒坦了。 张岁在马车上一直在想事情忘了提醒他,此时看他冷汗都冒出来了赶紧问翠竹,“能否先带他去找个茅房,他肚子不舒服。” 翠竹随手一招,一个小丫鬟立即上前来带着周草下去。 张岁继续跟着翠竹往前,试探地问:“不用见你家老爷?” “奴婢去找公子时已经和夫人打过招呼了,公子尽管随奴婢来。”翠竹规矩地回答。 张岁‘哦’了一声,目光在周围的景致上落了几眼。 看起来不像是当官的,也许只是个有钱人家。 随着翠竹走了些距离终于来到沈如莹的房前。 翠竹先进去看一眼,随后开了门邀她进去。 屋子里,芳香浓郁,灯明如昼。 漂亮的桌椅上盖着绸布,靠墙的案桌上摆放着漂亮的瓷瓶,里头插着已经开始枯萎的花。 地上是木板铺成,平整干净。 一扇珠帘后,沈如莹的身形若隐若现。 张岁依旧在看四周。 有钱人的日子和没钱人真是两个极端。 在她那个时代,她去有钱人家从不觉得羡慕和震撼。 此刻,她心里居然已经地动山摇。 他们在外长途跋涉,有走不完的山路。 沈如莹活在安稳镇中,住着阁楼,吃着美食,连不舒服都能从牢房里捞人。 人比人,太难比了。 “公子。”也许是她走太慢了,翠竹掀开珠帘迟疑地叫她,“怎么这么慢?小姐很不舒服。” 张岁连忙收回思绪,加快几步入了珠帘后,一直走到床前。 一改白日的活泼亮丽,此时的沈如莹面色如雪,连嘴唇都泛了白色近乎透明。 张岁吓了一跳,赶紧坐到床边,按在翠竹拿出的苍白素手上,“现在可以说她的症状了吗?诸如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舒服。” 翠竹看了眼沈如莹,轻声问:“公子看不出来?” 张岁无奈,“我只是个大夫,不是神仙,不可能看一眼就看得出来。” 翠竹听明白了,缓缓点头,“小姐每个月都有一次不舒服,是这儿,还有这儿……”她右手指指腹部又指指后腰,“每次不舒服起来必是难受至极,通常面色苍白,满身冷汗,还有许多次都会站不稳地昏厥在地。” 张岁:“是中午回家后才开始的?” 翠竹:“嗯。” 张岁眨了眨眼,看向翠竹,“是葵水。” 翠竹抬眼,就光盯着她看了。 张岁舔了舔嘴,“葵水,也就是女子到了一定年纪后某处会开始流血,伴随着腹痛腰酸,极个别严重的就会和你家小姐一般模样,不过……” 她看向少女的面庞眯了眯眼,“你家小姐未免来得太早了,据你说的至少都有五年的时间了。” 五年前,沈如莹至多十岁吧? 古代的人会来这么早吗? 第47章 从西门逃出去 “不一样。”翠竹见她一脸凝重如那些大夫模样,登时少了羞怯,大胆说:“小姐是今年才有公子所说的血,之前就只是痛和难受,奴婢来以前小姐的身子更差,经常会在屋中住上好几日的时间,那些日子都不能下床。” 那还真是个身子差到爆炸的孩子。 兴许还有些病在身体里。 张岁收回手,琢磨着道:“我在这里不能待太久,而你家小姐这病需得长久施针按摩,还得吃药,这是个长期的疗愈过程,至少得需要吃一年的时间。” “不知。”她盯着翠竹,问:“你能不能为你家小姐日日按摩,维持一年的时间?” “自然可以!”翠竹想也没想地应道:“只要公子真能救我家小姐,奴婢什么都能做得到!” “好。”张岁十分满意“我先写药方,然后你去找个针包来,需得十二枚银针都有,然后你跟着我学。” 翠竹连连点头。 等药方写好,周草也回来了,就坐在外面的院子里等。 翠竹把银针取来,但看着张岁爽快翻被子的模样还是惊到了:“你你你你……”男女授受不亲啊! 张岁没说话没辩解,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翠竹看向床上已经昏迷不醒的人,咬咬牙,“奴婢来。” 张岁施针讲解的时候模样认真专注,眸光里无半点不规矩。 时间一长,翠竹也就知道这位逃荒的公子是个正人君子而非书中所写的蛮人和猥琐之辈。 且在这之后小姐也悠悠地醒了过来,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不少,看起来远比之前要好不少。 这位公子当真是个名医! 翠竹高兴地端了温水过来,“小姐,喝点水吧?” 沈如莹看向周围,房间内除了翠竹已无其他人。 “就你?”摸了摸好受不少的肚子,她再次看向四周,“还有人来过吗?” 翠竹嗯了一声,把刚刚的事情说了。 “那他人呢?”沈如莹激动地坐直了身子,着急地朝外面看去,“走了吗?” “嗯,走了一会儿了,不过小姐放心,老爷知道那位公子对小姐做好事所以已经送公子出去了。”翠竹赶紧扶着沈如莹,一边解释安慰:“小姐不用担心,公子不会有事的,奴婢觉得他也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沈如莹下了床榻,虚弱地走到门口。 夜空繁星点点,比前几日的夜色要好看不少。 而再远一些的地方,黑烟渐起。 抓着门框的手逐渐加重,指甲近乎扣进门框,她咬着嘴唇,“果然还是开始了。” 翠竹看着那渐大的黑烟,默默叹气,“小姐能救下他已是他的福运,他也救了小姐是小姐心善的结果,其他人就不是咱们能关心得了的,上头的命令,谁能抵抗?” “那位公子得了老爷的赏赐,这一路应当能安全无忧。” 翠竹说了一段,见小姐还是一副忧心的模样,继续说:“人各有命,如今这世道,小姐还是先顾好自己,那位公子是个聪慧的,一定可以安全度日。” 又看了眼小姐依旧忧思的表情,翠竹试探道:“小姐好好顾着自己,下次见面奴婢觉得不会太远的。” 沈如莹眨了眨眼,回头看她,“可有问他的名字?” 翠竹点点头,“他说他叫张岁。” …… 黑雾升空,火光明艳。 张岁和周草着急忙慌的赶路,一回头就看到监牢方向冒出了可怕的大火。 一切尽如她所想。 周草吓得面色苍白,一手捂着心脏,一手紧紧抓住张岁的袖子,嗓音惊悚,“师师父!那那那怎么了!” 他不是傻子,曾经在村子里时也看到过着火的屋子,瞅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只是他不愿相信,也不敢! 如果师父没带着自己一起走,那自己是不是就要和那些人一样在火里挣扎? 而此时,那里面就有今天一起关押的那些人在挣扎! 张岁的面色在黑暗的环境中看得不清楚,只是反手拽住周草的手,迅速回头加快了脚步,“不知道!” 一切发生时,她没有感到半分庆幸。 反而觉得,自己要是没走会不会想出个逃出去的法子? 可想到那些在镇门在镇子里游动的士兵又觉得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就算逃出了监牢能逃得过箭雨吗?能逃得过长枪刀剑吗?能逃得过皇帝的命令吗? 早晚都是一死。 趁着有人帮忙,赶紧出城才是正经事! 张岁背着大堆东西,拉着周草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 沈家老爷说在镇子的西门给她留了生路,只要在午夜来临前到达就能平安出去。 现在距离午夜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了! 但沈老爷太过热情给了太多的礼品,背着走了一段时间就走不动道了。 她看了眼周草,重重呼吸着,“你先走,我把东西丢到巷子里,一直背着我们出不去。” 周草不舍得,“这些都是好东西,好多吃的还有衣服。” 张岁盯着他,恰有月光洒下,那凤眼带着威严,“你要死还是要活?” 周草身子一抖,蓦然像是看到了那头凶狠的母狼。 “活!”将身上东西快速丢下,又犹豫着捡了些能拿得动的东西抱在怀里,周草满眼坚定:“师父,这些我拿得动,娘好久没有吃过鸡蛋了,我想让她尝尝。” 他已经十岁,可因为没吃好身子并不高大,长时间的逃荒让他越发消瘦,像是个七八岁的小儿。 此时眼中带着祈求和渴望,仿佛怀中的东西是他费了千辛万苦祈求来的活命机会。 张岁说不出拒绝,浅浅点头,“好,那你快往前跑,我丢了东西立马就跟上你。” 周草显然不大乐意想要在这等她。 张岁:“你跑得没有我快,不要浪费时间,不然出不去咱们都得死!” 一听这冷冰冰的话,周草立马抱紧怀中东西拔腿就跑,“那我在前面等你。” 张岁目送周草离去,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时立马将东西全都收到空间里,左右看了两眼确定没什么人立即追了上去。 因为没了重物,两人跑起来轻便不少,在午夜的一刻钟前终于找到正确的地方。 第48章 又有不长眼的来找麻烦了 西门此处有个小门,守在门口的人来回踱步,看到他们立即围上前来交接问:“怎么这么慢?” 目光顺着朝他们背上看去,疑惑地问:“老爷送的东西呢?” “太重了我们背不动就丢了。”张岁面无表情地说:“还请大叔尽快开门,让我们出去。” “好好!”吴青没有再多问,拿了钥匙就要去开门。 清亮的马蹄声却突然在一旁清澈传来。 张岁余光一瞥,只见两人骑着高头大马狂奔而来。 门锁落下时,两人也到了跟前。 吴青看到马上人的模样立马上前来拱手,“公子,这是我的两位侄儿,乡下家中亲人忽然出事,着急地要回家去。” 马上的衿贵公子遥遥看向张岁,“是嘛?怎么瞧着如此面生,在府中似乎没有见过这两个下人。” “公子见谅,这两位是我在花府中的侄子。”吴青一点不慌,立马福身回答。 看起来像是早就做好了应对。 张岁感受到马上之人的凛冽目光再度望来,立即也做出恭敬姿态,“见过公子。” 周草见状赶紧做出一般模样,低头忍着害怕,“见见见过公子。” “这么胆小?”那公子无趣地回头,嗓音轻扬,“明日镇中就要戒严,若是再过一盏茶的时间本公子必不会让他们两个离开,倒是运气好卡在了这个点上。” 他无趣地摆摆手,“出去吧,半个月后再回来。” 吴青感激地连连福身,“是,多谢公子。” 张岁和周草亦是跟着道谢。 两匹马很快朝远方驶去。 张岁再度谢了吴青,拉着周草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身后的门很快重新关上,一切的亮光似乎也在此刻消失无迹。 “我我我们太幸运了。”周草喘息着,看向张岁时,眼中逐渐生出崇拜,“还是师父厉害,如果我们没有丢下那些东西还要背着,可能会过了时间,到时候我们就出不来了。” 到了镇外,心中的害怕少了,脑子也就活络了,周草简单一想就理解了刚刚里面那位公子话里的意思。 如果不是师父忽然起意丢掉几十斤重的礼物,怕是他们这会儿还在镇中艰难行走。 想到这个,周草忽然奇怪起来,“但是那位老爷应该知道明天戒严的事情吧?不然不会让我们在午夜前离开。既然如此,为什么还送那么重的东西给我们并且不给一辆车运?” 如果真是好意,应该找人帮忙拿着东西送他们出城啊。 怎么还会险些害他们无法离开呢? 张岁双手环胸,一脸沉思。 周草低头,苦思冥想。 张岁过了一会儿仰望上苍,目光凝重。 只怕,沈老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想放他们走又不能违反上头命令就只能用礼物拖路程,到时候他们被抓了也可以说自己有尽力阻拦。 并且那位大叔见到他们的第一眼问的就是沈老爷所送的礼物。 一切似乎越来越合理了。 两位公子那么凑巧在午夜前一刻时到达西门,也绝对不可能是大半夜的溜达玩。 镇中安静无声,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显然是有宵禁。 那两位公子只怕是专门到西门等着他们,只要时间一到,他们迟了就立刻将他们逮捕。 所以那位守门的大叔才会这么淡定的给出自己的理由。 简单点来说就是,今日进镇子里买粮的三分之一人要被留下来。 他们只是很幸运的认识了沈如莹,才得了机会离开。 否则也会成为大火中的一员。 所以下一个镇子绝对不能再去了! 张岁打定了主意,立即带着周草离开这个危险的区域。 跨越半个山头后,在第二天早上终于赶到了家人的附近。 走了半夜路程,两人都累得不行,但看到那边坐着的家人,心中又生出了希望和气力。 “看来你们的孩子都出不来了,还是跟着我们走吧。”两个男人在太阳升起后走到杜槐花面前,指着镇中的方向,“昨夜镇子里发生大火,指不定他们全都死在了火里。” “你胡说什么你!”杜槐花双手叉腰大声反驳:“我孩子顶天立地才不会死!你们要走就自己走,我们还要等人!” 两个男人颇为陌生,是昨天晚上见杜槐花几个女的故意来搭讪过的。 一路遭遇那么多事,杜槐花早就看出他们没安好心。 田翠亦是厌恶,拉着杜槐花往后退,一脸不耐地瞪着他们,“接下来的路途已经很好走了,你们干嘛同我们一起,赶快离开!” “正是因为路途好走所以我们才想跟你们一起啊。”其中一个男人笑着上前,“有的吃有的穿了,路好走了,那不就只是缺一个家了嘛?”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 两人狞笑,目光更是猥琐放肆。 像是要把她们看的一清二楚。 田翠气得发抖,“给我滚!你们再继续在这里缠着我们担心出事!” “呵呵呵。”赵大哈哈哈笑说:“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昨天从镇子里出来的时候问过了,接下来的路平安的不得了,我们还有钱,是绝对不会出事的。” 赵山跟着双手叉腰,似乎已经胜券在握,“我观察过你们,你们就只有那个小子护着才一路安全!现在那小子死了,你们就无人可护了,还有个小孩子要保护,要是没个男人,就你们这娘几个早晚被人、干、翻!” “滚开!”张牙从自己的背篓里找出张岁很早之前给的护身竹尖,小小的眼中已经有了张岁的坚定,声音虽然稚嫩却已经很平稳。 他拿着竹尖指着他们,“再不滚我就打你们了!” 小小的孩子还不过半人高,学着大人的模样呲牙咧嘴,惹得赵大赵山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现在孩子都学大人逞威风了!” “牙儿。”杜槐花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担心会被欺负。 张牙却半步不退缩,听着两个大人的嘲讽声,拿着竹尖直接就刺了过去。 “啊!”力道虽不足,可竹子足够锋利,只要稍加一点力道就可以刺破肌肤。 赵大被刺中大腿,痛意瞬间袭来,他惨叫着朝张牙打去,“你个死小孩!” 因为疼痛而开始的反击注定力大无穷,那拳头宛如巨石正往张牙脸上招呼。 杜槐花一个俯身向前就要护着自己的儿子。 第49章 和大砍刀说话 一块小石头从侧方打来。 ‘砰’正中赵大肩膀,力道大得迫使他整个人都往后撤了两步。 赵山见状连忙伸手搀扶。 再回头去,眼前已经多了两个人。 面颊虽无肉,眼睛却十分有神,充斥着清晰的怒气和凛冽杀意。 赵山被突来的气势吓得一咯噔,指着她慌慌张张地说:“你你你动手打人!” “岁儿。”杜槐花闭着眼护住张牙,听到声音立即抬头,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时顿时又惊又喜,“你回来了?” “阿草?”田翠看着自己憔悴的儿子已经泪如雨下。 他们母子俩从不曾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周草拒绝她的拥抱,和张岁一起望着对面二人,大声吼道:“是你们先犯错的!” 赵大大腿受伤,肩膀疼痛,冷汗覆盖了整个额头,眼看着张岁毫不让步的模样也知道自己现在是讨不了便宜了,所以指着他们放出狠话,“别让我看到你们出事,我一定在旁边拍手叫好!” 立即带着赵山灰溜溜的跑了。 能从镇子里安全出来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他昨天在镇子里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要把留在镇中的灾民都给杀了。 要不是这样他怎么会犯浑? 如今看来,那个少年不死,那几个貌美妇人他们是绝对动不了了! 赵山扶着他,咬牙切齿,似是发誓一样地说:“早晚要他们好看!” “岁儿你们没事吧?”杜槐花等人走远立马拉着张岁要坐下,眼神关切的在他们身上飞快扫过,“我看到昨晚镇子里——” “我们先离开这里。”张岁打断她的关切,看向周草,“按照我昨晚和你说的,收拾行李,立马离开。” 经过昨天的事情,周草对张岁的信任敬仰佩服崇拜又增加了许多。 现在张岁的话对他来说和圣旨差不多。 “是。”周草用力点头,马上收拾好了行李。 杜槐花他们纵然有一万句话要关切询问,可看着他们话也不说一副严肃的模样实在不敢多问,隐隐都猜到昨天在镇子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孩子们能回来已经难得,何必再多问些不必要的? 只是除却了她们的善解人意,周围还有不少的人在等。 昨天被关在镇子里那么多人,他们的家人不在少数,也都在殷切的等‘英雄’归来。 可回来的却只有张岁两人。 好些人面面相觑,都知道自己的家人回不来了,眼神露着哀伤。 有人不死心地问张岁,“昨天镇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忽然关闭城镇好些人也没有出来,怎么就你们两个出来了?” 张岁:“这件事情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你既然在里面能活着出来为什么不把其他人也一起带上,你怎么这么自私!”另有人受不住地围上来指责,“你们既然可以安全出来为什么不带上其他人!” “就是!说!你是不是把他们卖了所以才换来自己的生路?” 有些人甚至上前来要拦住他们,“你们要是不说清楚这件事情我就不让你们离开。” 张岁扶起张明珠,整理被子放到背篓里,余光瞥到越围越多越理直气壮的人只觉得好笑。 杜槐花害怕张岁被欺负,想要帮忙说两句。 张明珠拉了她一下,摇了摇头。 这件事妹妹能解决,她们说什么都会坏事。 “对!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不信里面没发生什么事,他们只是进镇子买粮食为什么出不来了!” 听到一声声完全不同的音色,张岁才知道原来这附近还有这么多人。 刚刚她还以为这片区域就只有他们两家人呢。 将被子放好,她背起背篓,平心静气地问:“我也想知道,刚刚我娘他们被找麻烦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帮忙?” 眸光扫过,尽是老弱妇孺也有些羞愧的别过目光。 但也有极个别十分厚脸皮的,“我们只是些老人妇人我们能帮上什么忙?你这样要求我们太过分了!” “我也只是个孩子,今年还不到十五岁,你们这么要求我不是也很过分?”张岁反问回去,眼神微凛。 “你这是强词夺理!”有人喊道。 “你也是强词夺理。”张岁慢悠悠回道。 “你别走!”一个女人见张岁要走连忙伸手拦下,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要是不说清楚那你就把粮食给我们,否则我们就把你拦在这里不让走了!” “对!说不清楚就把粮食留下!” “那小子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肯定是昨天在镇子里买的,也是我们的粮食!”另一个女人手指指着周草抱回来的东西。 周草赶紧抱紧,有些害怕又大着胆子开口,“这是我们自己花钱买的!” 周围那些人才不管是不是买的,此时情绪作祟,一个个都没有了往日的平和,眼睛里只剩下粮食。 已经蠢蠢欲动地想要上手去抢。 “嘤嘤嘤……”月丫被不断地喊话吓得哭了出来。 可那些人根本不顾及一个婴孩的哭声,继续朝着两家人逼近,大有他们不留下东西就不罢休的势头。 田翠想着要不要就放下不要了,只要人能平安这些算什么? 何况之后的一段路就是太平,便就算是留下东西也没什么,很快就能找回来的。 “我最后说一次,让开。”张岁冷漠的话音在人群中突兀响起,宛如一阵清风扫来,将田翠心中的恐惧吹散半分。 人群的声音顿了片刻,下一刻激动地闹起,“你还和我们警告,我们——” “哗!”一把硕大的砍刀被磨得油光发亮,刀刃那处更像是抹了冰块地冒着寒气。 围着近的人看到这把刀立即后撤。 那个女人往后退了两步,眼睛睁着大大地瞪着张岁,大声质问:“你是想砍死我们吗?你不去砍那些人你砍我们?你还是不是人?!” 张岁眼神如水,声音冰冷,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谁拦我我就砍谁。” 说完一步步地朝前走去,杜槐花推着车紧随其后。 有人大着胆子想上前阻止,张岁毫不客气直接一个砍刀挥去。 “哎呀!”那人躲得飞快,却也察觉到对方已经在气头上,要真去围着怕真是会被砍死,当即也不敢再拦地跑了回去。 第50章 数万乞儿一起涌入 这一下也让围着的人知道张岁不是开玩笑而是真会砍人的,大多数都默默地往后退去。 “你们这几个人心如蛇蝎,早晚会被人打死!”有些人没拿到东西气得大骂。 “不和外面的人作对要打我们,简直不是人,小小年纪做得和杀人魔一样,担心每晚做噩梦啊!” “天杀的,就没见过这样的孩子居然还要砍人,就算活着走到澄州也活不长久啊!” 叫骂声已经远去,杜槐花听得心疼,看着在前头推着车的人心都快裂了。 女儿还那么小就要经历这些事情,真是苦了她了。 要不是自己没用,也不用她小小年纪就背负这些。 杜槐花默默抹泪,不敢叫张岁知道。 田翠看着在前边开路的张岁,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这一家人会如此信服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同时也很心疼她。 小小年纪就经历了那么多的曲折动荡,还被人如此咒骂,想必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吧? “娘。”周草离得远了才敢颤着声和田翠说话,“师父真的很厉害。” 随后简单地和她说了在镇子里发生的事情。 田翠听得心惊胆战,再度看向前面少年时已经不如之前淡定。 果然不是平凡人。 可这世道,也真是乱了。 京中的那位皇帝居然如此狠毒,竟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杀灾民? 若她能去京中,一定会指着他的鼻子狠狠骂他! 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 十一月来临时,气温骤降。 去往澄州路上的灾民穿着层层叠叠的衣服每个人都显得臃肿不堪,步伐比之前更慢了些。 度过一段时间的不缺吃喝后,环境又发生了变化。 冬日来临,万物冬眠。 枯枝干草,寒霜遍布。 张岁把手搓热,将醒来的月丫抱在怀里。 经过一个多月,孩子长了不少肉,脸都圆了起来,抱在怀里时很有重量。 张明珠的状态比起之前也好了许多,至少现在走上半天都不会喊上一句累,还能帮着分担一些事,自己也乐得自在。 杜槐花更不用说,本就是个在农田里干活的村妇,这段时间的长途跋涉直接让她都变得更精壮了。 张牙也长高不少,以前的衣服穿得有些短了,已经开始穿张岁的旧衣。 田翠和周草更在一日日的变好。 尤其是周草,跟着张岁一日练两次武,这面孔变得坚毅了,身子也挺拔有肉,尤其是个子,猛地窜高了许多。 如今已经有了十岁孩子的模样。 走到傍晚时,张岁才带着一家人坐下休息,旁边是其他的灾民。 到了这会儿,也算是知根知底,看到了就会问候一句。 “对了,你们知道前一关会有别的逃荒队伍吗?”旁边的大哥问。 “别的队伍?”一路兢兢业业往前走没问过这事,张岁疑惑地看了过去,“大哥是说还会有别的队伍跟咱们一起去澄州?” 算算时间,算算脚程,大概在两个月后才能到达澄州。 这澄州到底有多大,竟然能容纳那么多的灾民吗? “我也是听说的。”大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根枯树枝,树枝上包裹着易燃的杂草,他指了指火堆,“我能引些火吗?” “可以可以。”杜槐花连声道。 大哥引了火回去烧起自己的火堆,才继续转头对张岁说:“据说是这样的,我也不清楚。我还是在路上的时候听说的,说是咱们那块区域灾民太多,走一条路走不了,所以分成了两拨,还有一些是从别的地方来的,连城中被赶出来的乞儿也在那一带。” 没听错的话,他意思是,所有城中的乞丐都被赶出来一起逃荒? 为了确保自己没猜错,张岁问了一遍。 大哥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绞尽脑汁后迟疑地点头,“我听到的消息好像是这样的, 那乞儿说是也有数万,全国的乞儿都被运来了。” 这下不止是张岁惊讶了,几乎是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数万乞儿?你莫要骗老子啊,辣么多的乞儿哪里来的哦?还全国的乞儿,做啥子哦?” “这是啥意思嘛?这到底是做啥子哦?不是说了让咱们去澄州安家乐业的嘛,那么多人够住不?” “天了嘞,数万的乞儿,这一路乞讨过来嘞?我听说乞儿也是有帮派的,到时候会不会和咱们闹起来啊!” 这句话简直点燃了在场群众心里的火苗,纷纷恐惧地看向了张岁。 数双眼睛一同望来,张岁莫名地一一看去,干笑道:“我、我不知道啊,我没经历过。” 然后低着头捣鼓火堆里的几个地瓜。 今晚的主食就是烤地瓜,还是在曹家村拿的,空间里的舞姿到这会儿已经繁殖出三四倍了,估摸能吃大半年的时间。 烤地瓜这等美味,吃过第一餐必然有第二餐。 而这已经是第三餐了。 旁边大叔收了群众的眼神,搓了搓鼻子,试探地问:“我记得小哥不是会些武功嘛?听说还打跑过鬣狗,又能离了队伍安全回来,小哥本事挺大的吧?” 这是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了? 张岁和杜槐花对视了眼,舔着唇瓣无奈地说:“大哥说笑了,你看我,今年才十二三岁,就算是学武能学多少?我不过是运气好些而已,没有运气我什么也不是。” “可我看到你在教他练武功,他还叫你师父。”有些人不服,指着周草说:“那不是武功是什么?” “啊?哦哦哦,那是操,我在教他做操,锻炼身体来的,你们要是有兴趣。”张岁面上带笑,和蔼又大方的邀请,“可以跟我们一起学,能学多少就是自己的本事了,到时候要是能有些用也是你们的努力。” 那些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了。 简单晚饭后没多久,张岁带着周草去了空地。 渐渐的,身后的人多了。 张岁挑着细眉,先做个说明,“我就是简单的教一些动作,你们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只是学了却没用上。又或者用了还是输了,千万不要说我误人子弟,毕竟我只是打着玩的。” 第51章 哑巴女儿和凄惨娘 教周草和教这些人不一样,千里迢迢去逃荒哪有人真有心思学什么武功,到时候就要真是和她学了,打着个徒弟的名义却打输了,这错就全怪在她的头上了。 看他们一个个也都有家庭的,她可顾不了那么多人。 事实也如张岁所想那样,大部分人都没心思学,跟着练了小半时辰的时间就有人受不住地离开了。 等她结束回头一看,只有一个小女孩还在坚持。 身上穿着乱糟糟的,头发一看就是好久都没洗了,大部分都粘在一块。 见她看过来,小女孩害羞的咧着嘴笑,然后不好意思地跑了。 周草看后面都没人了,立即走到张岁身边问出心里长久的疑惑,“师父为什么不愿意?” 在他看来,师父很有本事,就算教一百个人也能教成大师,而且他也很想有个师弟师妹什么的可以过过瘾。 张岁没瞒他,把自己担心的事情说了。 周草听完后整个脸色都不好了,也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羞愧,“还是师父考虑周到,若是我肯定就喜不自胜地接纳了,我要向师父学的还有很多。” 在这样的乱世中他居然还想着要过过瘾,真是丢人! 张岁怜爱二弟摸了摸他的头,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心智尚未成熟呢。 她遥遥看向远方天际的半轮月亮,语重心长地说:“慢慢学吧,你要学的确实还有很多。” 接下来几日的都有人跟着练,不过也跟第一夜一样没有人能坚持,除了那个小女孩。 甚至还有人吐槽:“这练的真没啥子用,反而把我的身子练得酸疼像是有疙瘩,今早上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还是靠自己吧!” “乞丐帮有什么好怕的,咱们这么多人还能怕乞丐?” “就是,只要咱们都站在一条绳子上谁能伤害咱们?” 张岁听着声音去看面对自己已经没有害羞的小女孩。 那女孩朝她笑笑,然后大着胆子从怀里递了个东西给她,是一颗红色的豆子,底部是黑色,颜色鲜艳漂亮。 周草一看就瞪大眼睛,惊喜道:“这是红豆?” 张岁却是面色大变,迅速捡起那豆子细看一眼,接着看向她,“哪来的?可吃了?” 女孩懵懂摇头,用手比划了好多。 可惜张岁看不懂,她问:“有家人吗?” 女孩抿着唇点头,看她一脸严肃的模样也开始紧张起来,赶紧带她去找自己的家人。 她歇息的地方很远,几乎是远离人群,还没走近就听到了连串不停的咳嗽声。 再跟着走了两步就看到一个穿着臃肿的妇人靠在石头上坐着。 刚咳嗽完,颤抖拿下的手里已经铺着层血。 铃香吓得张大嘴巴,慌忙朝娘跑去,途中还摔倒了一次又迅速爬起,小小的身子里充满了坚定和勇气。 “香儿。”方目听到声音扭头看去,就见女儿一脸担心害怕地踉跄跑来,她连忙将手上的血擦在身上,努力扯着唇角问:“你今天的武学好了?” 铃香爬到她身边,抓出她想要隐藏的手,迅速问她,【你吐血了?】 方目继续微笑,“娘没事,你也知道这是娘的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 【可是你之前不吐血的,还是你之前吐没有告诉我?】铃香的小脸充斥着着急,一张唇瓣飞快蠕动,恨不得用声音质问,【娘是觉得我不配知道吗?】 “不会,香儿怎么会这么想?娘只是不想让香儿担心。”方目布满血丝的眼中涌出豆大的泪,心疼地把不断问‘为什么’的女儿抱在怀里,“娘怎么会舍得抛下香儿?娘真的没事。” 好一会儿,母女俩才收拾好了心情。 铃香红着眼睛和方目介绍,【这就是我这几天跟着学的人,娘,他很厉害。】 方目点点头,感激地看向张岁,“一直都有听说咱们逃荒队伍里有个小哥很厉害,我想就是你吧。” 张岁谦虚摇头,“不过是为了逃命。” 方目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再坚持却也不得不虚弱的靠在身后,一口长气从口中叹出,“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你真了不得。” 张岁淡淡地看着她,说出来意,“你女儿给了我这个,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采的?”那颗红色的豆子从怀里拿了出来给方目看。 方目看到那豆子刹那惊得看向铃香,身上的疲乏在这刻似乎全都消失殆尽。 她又急又怒,“不是和你说了这东西不能拿出来吗,你怎么还给人家了?!” 因为情绪激动,她直起身子,声音嘶扯,顿时又难受地咳嗽起来。 一张蜡黄的脸咳得通红发胀。 铃香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看着娘的这副模样知道自己是做错了大事,哭着上前顺胸顺背,心里无数次地说:【娘我错了。】 张岁看她这样忙帮着上前按揉。 好一会儿方目才止了咳嗽,断断续续地和张岁解释,“那豆子是、是我家夫君给我的念想,他……我一直将这豆子带在身边是为了当做他还在我身边,我知道那豆子不能吃,所以一直不敢让她碰。” “你知道就好。”听到她的回答张岁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无知地以为着是红豆想要煮着吃就问题不大。 既然知道这东西不能吃,大概率之后也不会再让那孩子碰到了。 她也就不需要担心。 周草不懂,“为什么不能吃?这不是红豆吗?” 铃香也一脸茫然的看来,她以为这是吃的,所以才会给厉害的小哥哥的。 娘说这东西要等很久才能吃,她怕娘发现会生气就拿了一粒,如果小哥哥喜欢她就会再送一粒。 张岁看着周草一脸茫然的表情,轻叹一口气就要开始科普,“这——” “咳咳。”方目的咳嗽又再度开始,比之前还要更加的撕心裂肺。 张岁赶紧继续帮忙,“你这是肺病,要吃药,不然好不了。”虽然吃药也不见得好的了。 “我我咳咳我知道咳咳咳我没事,咳咳咳谢谢你,这么晚了你回去吧咳咳我想休息了……”方目咳嗽声中艰难地将话说完。 张岁一听就知道她累极了,温柔地问铃香,“我刚刚帮你娘按身子的动作你看到了吗?” 铃香懂事地点头。 张岁:“下次你娘再咳嗽就这么按着,路上我要是碰到什么草药适合你娘的就帮你采一些。” 铃香感动地嘴唇颤动,【谢谢你。】 第52章 过镇而不入不行 “你刚刚看到那颗豆子以为是红豆对吧?”走得离那对母女远了张岁才开始问。 周草点头,“是。” “那其实不是红豆,是另一种有毒的豆子叫做鸡母珠,以前很多人也分辨不清以为是野生的红豆带出去煮着吃了,然后一家全都死了。”张岁淡定地说出这东西的厉害之处。 “啊?”周草满面惊恐,“这么可怕?”想到刚刚自己居然以为是能吃的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以后在外面遇到不知道的东西不要乱吃,很多东西一旦有毒都是要命的。”张岁提醒。 “那那个大婶还不丢了?”周草不理解地挠着头问:“既然知道有毒不能吃还不丢了,留着不是很危险嘛?如果那小妹妹一不小心吃了的话不是就会……” 张岁也不懂,悠悠叹气,“这就不是咱们应该担心的了,而且大婶不是说是念想嘛,这次之后应该也会好好的把这东西包起来的。” 周草跟着叹气,“以前我觉得我很可怜悲惨,逃荒之后才知道有的是人比我可怜。” “我有娘,娘没有生病,我还有师父,有师母,我也很幸福了。” 说着说着,这心里像是填满了东西,周草一脸的真挚和有力,“等我们安定了,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师父一家和我娘的!” 张岁被这小家伙的誓言逗笑了,捏了捏他已经有些肉的脸蛋,“好,我倒是希望你真能努力,这样为师我就可以完全放下了。” 逃荒几月的时间比干活几年还累! 伸伸懒腰,歪歪脖子,再做几个拉伸动作。 “呼。”舒服。 “师父。”周草忽然小跑上来,一脸崇拜地盯着她,“那个,我也能学你刚刚那个吗?你那脖子嘎嘎响,好厉害!”举起个大拇指。 “……”张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微笑,“能,你照做就行。” 回到杜槐花身边对方自然要问做什么去。 张岁简单说了。 然后之前那大哥又围了过来,“小兄弟,我听说明天那伙人要到扶桑镇了。” 扶桑镇,也就是最后一个镇子。 过了那个镇子再走一些时间就会到达澄州了。 张岁搓搓手指,盯着燃起的火苗,“那比咱们快了,碰不上了。” “不是这个意思!”大哥走到面前,急不可耐,“他们先进镇,咱们再去就没东西可买了!所以我们打算连夜赶路,小兄弟你怎么看?” 连夜赶路不还是要和对方碰在一起? 张岁在经历过前两个镇子之后已经可以肯定这镇子不好进,摇摇头,“我没这个打算。” 大哥惊疑,盯着她来回打量,“你没这个打算?不想去镇子了?” “他肯定不想了,整天有吃有喝哪用得着去镇子里买东西啊,只有咱们这伙人是个穷鬼没东西吃。” “就是,难道你们都不知道之前那个镇子发生的事情?那么多人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出来了,一定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我是不敢和他一起走了,你们要是想和他一起就等着吧,我们先走了。” 说话的是几个从后面追上来的妇人,眼神怨毒地看了眼张岁径直走过。 有个人还故意地踢了颗石头到火堆中。 “你们。”周草还是有些孩子心性,恼火地要骂人。 田翠立即按下他,瞄了眼张岁,“你师父都没动。” 一连几个人过去后,原先在这里坐着的人也收拾起行囊跟着离开了。 先去先到镇子才能有东西吃! 杜槐花这次不再相劝,经过两个镇子的没有好事,她对最后一个镇子是半点信心也没有。 拿出揉好的面团压成饼状丢到火堆里烤着。 没一会儿,几个人吃完了饼子,开始休息。 长夜漫漫,寒意逼人。 几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睡的。 半夜田翠被冻醒看到张岁贴着杜槐花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和母亲贴着一起睡了! 大概是因为都在村里生活所以不知道不合规矩? 田翠打定主意明天醒来的时候要和他们仔细说说这男女七岁不同席的事。 杜槐花醒来没多久就被田翠拉着说了这事。 她一脸懵然,看看自己打扮成男孩子一样的女儿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田翠。 犹豫再三没有说出女儿的身份,“好,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我让她和我的儿子一起睡。” 既然女儿和他们在一起都没有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显然是不想让他们知道的,那自己干嘛多事? 不就是睡觉换个位置嘛,多大的事。 张岁听到这话时,只觉得好笑,不忘赞一声,“娘做得不错。” 杜槐花难得听到女儿对自己的夸奖,高兴的眉飞色舞,“娘也会成长的。” 走到中午时候,一行人看到了扶桑镇。 “哇!这、这镇子也太大了!”周草一双眼睛从看到那镇子时就没合上,此时惊讶地走出人群,盯着那硕大的城镇惊呼。 张牙跟着连连点头,“是啊!这好大啊!” 之前的镇子在山上一眼就能看出大小,里面的房屋也很规整,看着就不是繁华的地带。 可这个不一样,山坡上看不到完整的城镇,镇门和墙都是高耸又宽,在镇门守着的人穿着的衣服也不一样,显得更为的精致和规矩。 说是镇子更像是城! 只是在经过上次事情后周草对去镇子里的事是没太大的念想了。 杜槐花也不再期待,拉着张岁的手说:“咱们趁着他们都进镇了赶紧继续吧,早点到澄州也能早点安定下来。” 田翠跟着点头,\"是啊,咱们还是继续走吧。\" 尽管这镇子看起来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但备受迫害的几人已经毫无兴致。 张岁当然也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多留时间,点点头就要应下来带着一家人离开。 张明珠却在这刻弱弱地抬手,仿佛含在唇齿间的声音冒了出来,“我想去看大夫。” “怎么了?”杜槐花听到女儿的声音立马转身去问,眸子担心地左右细看,“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吗?” 张明珠咬着唇瞧了张岁一眼,后对杜槐花缓缓点头,“是有一点。” 然后趴在杜槐花身上说了自己的情况。 杜槐花听得一惊一吓,赶紧去张岁耳边重复了一遍。 第53章 谢谢你给我找生意 大概在半个月前,张明珠的身子出现了不适,奶\/水也变得少了,更要命的是痒和出血,每天夜里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撕咬一样。 那种感觉几乎让她无法休息,没有半点舒坦的时候。 尽管她很想忍着,可到达澄州至少还要再走一个月的时间,如今这天气冷了,哪里还能挨得住? 她几乎都要把痒的地方给挠破了,实在受不住了! 张岁满目沉重。 这情况确实要开药,她的空间里有不少的草药,恰好她现在需要的都没有。 这个镇子又大又热闹,里面怕是药房也不少。 如果现在不去,现在天气冷了,接下来的路途中也未必会有。 难道要让张明珠忍上几个月? 张岁思考了几秒,“这样,你们在这等我或者先到前面,我一个人进镇子去拿药。” 田翠迅速地看了眼身边的人,等了一会儿不见他们有什么回答,连忙认同地颔首,“好,我们先到前面去,到时候你出了镇子就跑上来怎么样?” 镇子既非安全之所,那怎么还能在这里长久逗留? 得赶紧远离。 张岁看向田翠,眼中略带一些赞赏,“可以,不过。” 她还是担心这次的进镇没有好事,所以还是得先跟他们说最坏的打算,“如果我这次还是和上次一样不好出来你们也先别慌张,该吃吃该睡睡,周围环境也要仔细照顾,千万不要因为担心我而出现了什么纰漏。” “我买完你需要的东西就会回来。”说着还是补充一句,“如果可以的话。” 周草压下满怀的不安和焦虑,走上前一步,央求,“师父,让我跟着你吧?” “不用。”有他跟着,自己在镇子里如果想要买些其他东西的话怎么找借口放到空间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空间似乎比之前又大了不少,明明之前都装得满满当当了,现在又有不少的空间可以存放。 并且放在空间里的银子也在努力繁殖,刚开始放进去的一点碎银,现在已经有一大捧了,拿出来揣在怀里她也算是大户了。 见周草还是一脸不安的看着自己,她放松地摸了摸他的头,“你要是也走了,谁来保护咱们的家人?” 周草去看杜槐花和田翠,以及张牙和张明珠。 这些都是些需要照顾的人。 如果他也跟着师父走了,确实危险。 师父把他们交给自己也是在肯定自己的能力,他不能让师父失望! 周草挺直脊背,眼中满是坚定,“那就请师父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 张岁很满意周草的成长,也不再多说什么不舍的话,摆摆手就大步朝前走。 周草他们跟着走了两步,目送着张岁安全进了镇子才背起行囊继续前行。 进镇的规矩还是和之前一样,查看户籍,不过这次多了个问题,“进去要买什么?” 张岁规矩答:“吃的。” 对方又看了眼户籍,随意丢回去,“走吧。”居然还有人指了买粮食的区域。 张岁感动地道谢,跟着他指得方向走了两步,接着趁没人注意飞快朝镇子其他方向跑去。 不知走过几个封锁的巷子后听到了热闹嘈杂的声音,听那话语像是买菜的区域。 “到了!”张岁眉上一喜,手脚麻利地从墙上翻出,扫了扫身上的尘埃后淡定走到人群中。 此地镇民,生活看起来很淳朴,地上堆积着大多都是家中种植的药。 张岁怀着目标,直往畜牧区买了几只鸡杀了,又买了鸡蛋给家里人补充营养。 随后问了药房的方向。 途中又买了些货物,看到药房直接跑了进去。 “看病?”伙计打量她,“还是买药?” 张岁:“买药。” 轻松又坦荡地说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伙计摇头 ,“女子的药咱们这里没有,你得去另外一家。” 张岁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我只是要草药。”并没有要药膏。 伙计依旧是之前的一副表情,无所谓又不屑,“你的这些药是给妇人吃的,我们不卖。” “啊?谁的规矩?”张岁惊骇至极。 还有这种事! 伙计指着外面,“请去别处买。” 张岁不想惹事,痛快离去。 等她走了,铺子里有人问:“没听说铺子里不卖女人药,为何不卖?” 伙计冷哼一声,看了眼门外,嫌弃道:“穿着破烂,身上带着脏污,光是一张脸干净骗不了人,一定是那些乞丐偷跑到这儿骗药来了。” “妇人药价格贵的很,我卖了他我就要吃大亏。” “还是你厉害,这也能看得出来!”那人哈哈赞道。 伙计自豪地抬起下巴,“整日有人来买药,我怎会看不出对方有无家底?” 没多久,张岁就背着一包袱的药路过,还热情地和他道谢,“谢谢你,旁边这铺子果然药物齐全,我买了五十两的药!” 她高兴得挥手,“再会了!” 伙计下巴差点掉了,惊讶地走出门口,想了想朝旁边的药房走去,“那乞丐来你这买了五十两的药?” “是啊。”此地伙计笑着打算盘,快乐地哈喇子都要掉下来,“老板说得没错,这乞丐从城里讨到这里果然有钱,我还卖贵了二十两,白赚十两银子!” 说着看向伙计,笑嘻嘻地拱拱手,“还得多谢你介绍他来,等会儿请你喝茶。” 伙计脸色难看,急说了句‘谁爱喝’哭丧着脸回去了。 啊!损失大钱了! 扶桑镇确实大,大得走上好几圈居然都找不回来时的路。 张岁到巷子里把药材放到空间后就开始去找来路,奈何走了好几圈也没看到之前的那条能出去的小巷子,倒是碰见了好几个嬉笑打闹的孩童。 大概只有四五六岁,穿着新衣裳,头上扎着两个小辫。 张岁买了把糖果,讨好地问:“孩子们,知不知道怎么出去啊?” 她抓了一把糖递出去。 这个时代并没有她那个时代多种口味又形象各异的糖果,大部分都是用一些黄冰糖加入各种果蔬的颜色制成的糖。 胜在有味道,所以孩子们对这玩意儿是难以抗拒的。 “是糖!”靠得近的孩子一把抓了三两颗,扭头一看到张岁立即叫道:“是乞丐!” 第54章 她已有想死的念头 剩下的孩子把张岁手里的糖果全都抓走后指着她大叫,“啊啊啊是乞丐啊!” “快来打乞丐啊!”一个孩子笑着朝外面大叫,“乞丐这儿,快来打乞丐!” 似乎在这儿 ,打乞丐是一种文化。 张岁看到跑来的孩子们手里抓了一把石子,一路小跑到原先的孩子身边时将手中的石子分了出去,接着一个个嘻嘻哈哈地拿着石子朝她打去,“打乞丐咯!打了会长高!快多打她!” 一颗颗石子如雨点打来,但比雨点疼多了。 周围的百姓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动作,看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张岁只得抱头鼠窜。 一颗稍大些的顽石从余光旁飞射扫来,那力道准度一瞧就不是小孩子能打出来的,她下意识地想要侧身躲避。 然而就在这当下,一道炽热的视线不知从何处扫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瞧,似乎也拿起了弓箭对准她的心脏,只要她有一点不妥,那支箭会立刻刺穿她的皮肉。 这种感觉太过真实,浑身汗毛立起,寒意从脚底瞬间就爬到了后脑勺。 张岁不敢轻举妄动,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生生受了一下。 顽石从脸颊飞快擦过,火热的疼痛瞬间在脸上绽开,温热的鲜血溢出,滚下两颗血珠。 她忍着疼哭叫,“不要打我!求求你们不要打我!我这就走这就走!” 边喊边跑。 孩子们在身后一直追着,“打死她,打死她!” 长街旁的茶楼二层窗栏处,一名男子手拿弓箭,随着奔跑的张岁移动着方向,待那脸颊血迹滑到下巴,他无趣地收回手,对身后下人吩咐道:“一定是哪儿没关好叫那乞儿误入,只怕镇中还有不少地方出现了乞儿,叫人去仔细搜查,全都赶出去!” 这话刚说完,在街道之中还真出现了不少穿着诡异的人。 张岁此时顾及不上身外之物,只晓得疯狂跑动,直到孩子没追了,直到那种被追击的感觉消失了才停下脚步按着膝盖狠狠呼吸。 肺部像是被火焰灼烧,每一口呼吸都伴随着清新的刺痛,还是太久没大跑过了。 那些孩子也是真能跑,至少追着她大跑了十几分钟! 等呼吸舒畅些,她抬头看向眼前的巷墙,心头顿时微微一松。 这就是她刚刚进来的地方,又喘了两口气,她才爬上墙翻了过去。 这镇子太不安生,似乎哪里都布置着危险,不宜久留。 刚刚那人也不知道是谁,若她刚刚出手反击或者躲避,会否遭遇抓拿? 张岁不敢想,到外街买了些粗粮米面和做好的新鲜饼子赶紧离开。 快到家时也将一些草药拿了出来。 脸上的伤口她简单的擦拭血迹抹了药膏几天就能好。 为了让家人不担心她还特意拉开嘴角,笑着说:“今天运气好,镇子里安生的很,我买了很多东西。” 然而,没人因此高兴。 因为人很少。 田翠和周草没在这儿,不知道去哪儿了。 张明珠也不在,只有杜槐花和月丫在这棵树旁坐着。 冬日天冷,她穿着厚重的衣服,整个脖子和脑袋都包在衣服里。 看到张岁,僵硬地笑了笑,可一说话,嘴唇立马瘪下去,“你姐姐不见了。” 才说完,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去。 张岁才注意到这儿空旷的可怕,她缓缓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声音淡定地问:“他们都去哪儿找了?” 杜槐花抱着月丫,颤抖着指了几个方向,“你田翠姨这边,周草是那边,你弟弟往那边去了。” 张岁拿出见过血的菜刀放到她手里,低声嘱咐,“娘顾好自己,若有人要找麻烦直接杀了。” 她没有宽慰,没有慢声细语,而是目光严肃地盯着她,“娘做得到吗?” 到了这个时刻,没有拒绝的余地。 杜槐花颤抖着握紧菜刀,面对张岁望来的视线咬牙点头,努力让自己适应这样的生活,“我一定会护好月丫。” 张岁瞄了眼睁着大眼睛不知发生什么事单纯地宛如白纸的孩子,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微笑着说:“月儿乖,我一定会把你娘好好带回来。” 接着起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张明珠离开家人的唯一原因是小解,歹人大概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拐走了张明珠。 那三个人找了这会儿都没有喊出声音估摸也是没看到人。 所以她所去的这个方向很大概率能找到人,但需要足够的细心,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没跑多会儿,天上落下了白色的小花,一朵一朵地往下落着,沾到脸颊瞬间被温度融化成水,伤口上的药膏被几片小花沾上后开始往下流出药汁。 渐渐地形成一个黑色的山字。 须臾,张岁看到前方左侧有干枯的树枝被生生折断,瞬间确定了方向。 往这个方向又走了两步后在枯枝上看到了张明珠今早挂在脖子上的衣服。 大概是被人扛着离开,高度大约有一米七五左右。 再次确定方向,心头却隐隐作痛,张岁将砍刀取出握在手里,心中的怒与怕并行而生。 往前边的方向跑了几步,耳边隐约听到女子的尖锐喊声,再跑两步那声音开始清晰起来,“放开我!等我妹妹来了你们就完蛋了!放开!” 尖锐的叫声不久后变得凄厉,“别碰我!” 心跳骤然间如雷达狂跳,张岁抓着砍刀的手青筋暴起。 她的双眼仿佛燃烧起怒火,红得可怕,好像只要稍稍一点燃,那怒火就能将整片森林燃烧干净。 张岁看到那二人时便就是这个情况。 “你别过来!”赵山率先注意到人,赶紧喝道。 另一旁还在剥衣的赵大又气又急,“娘的,穿这么多!” 听到声音一抬头就看到宛如杀神的张岁握着大刀站在一旁,他身子一抖,连忙拽起张明珠,掐着她的下巴威胁,“你别过来!你要是敢过来我就扭断她的脖子!” 张明珠早已泪流满面,小巧的脸蛋上因为泪水沾满了地上的泥土,身上的厚衣服被脱了好几层,此时已经露出最里面的衣服,肚兜的带子甚至已经看得到。 眼泪糊住她的脸,却无法抵挡绝望。 上次当众被讨论肚兜已足够叫她心神幻灭,如今又险些…… 她垂下头,已有想死的念头。 第55章 一刀下去砍了半拉 此刻的张岁怒火已在头顶燃烧,火红的眼中充斥着浓郁的杀意。 可在看到张明珠垂下头的那刻,所有东西瞬间远离而去。 杀戮,并非解救之法。 她眨了眨眼,看向赵大二人,声音又低又轻,“放了我大姐,我可以不再计较。” “你说放就放?”赵大一看她这情况,就猜到她是不敢动手了,乐呵呵地掐着张明珠的脖子,“没想到你还有害怕的时候呢,这人看来我是抓对了!不过我都辛苦扛到这儿来了怎么能说放就放呢?怎么着也得让我们兄弟俩爽一下!” 他故意贴近张明珠,令人作呕的脸蛋在张明珠的头上肆意磨蹭。 挑衅地勾着唇角,对张岁说:“你要是不服你就过来收拾我啊,你要是敢的话。” 他仗着自己现在有优势,可谓是大胆无畏。 赵山离张岁近,能清晰的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从前边蔓延而来。 像是冬日晨起时看到的寒霜,他舔着干涸唇瓣看了眼落下的雪花,试图缓和,“我们兄弟俩没别的企图,就是一路走来实在是太孤单了,你看你们都是娘们多难啊,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也能保护你不是?” “我大哥是真心实意喜欢你大姐,你就成全我们。” 张岁眼神瞬间泛冷,飞快地扫了他一眼,“既然这样,那就是没有商讨的余地了。” 杀戮虽不是解决之法,但能让人心中痛快! 赵山形容不出自己看到那个眼神的恐惧,大概是将死的看到了鬼差甩着锁链来临,刹那之间不安感席卷全身。 他顿觉不妙,刚要提醒赵大小心,那整日都被擦洗的砍刀已经带着凛凛寒风迎上他的脖子。 剧痛来得很快,也去得很快。 眼前一个天旋地转后他看到自己冒血的身子直直倒下。 赵大那冤家却被他的身子吓得愣住,反应过来后就要用力掐那女人的脖子,妄图威胁,“你别——” 张岁的砍刀飞快地逼近他的胸口,将要插进去时,张明珠的声音淡淡响起,“我来。” 张岁瞬间收回砍刀,转而一脚踹向他的胸口。 恐惧当中的赵大哪里受得住这一下,整个人被踹倒在地,正好倒在一颗石头上,疼得他半晌起不来。 张岁扭头看向朝自己伸手的张明珠,她的眼里没有情绪,却不容辩驳。 犹豫片刻后张岁将刀递到她的手上。 张明珠‘养尊处优’了一段时间,可这副身子怎么说也是从小在农村里长大,还没那么脆弱。 轻而易举地接过厚重的砍刀,面无表情地朝赵大走去。 “你你你想干嘛?别过来!别过来!”赵大看着那还带着血的砍刀慌得要命。 要是知道这一家人全都是变态他绝对不会招惹啊! 这个看起来体弱多病的妇人怎么忽然拿起刀来了? 赵大看向她的脖子,试图用言语击溃,“我看到你脖子了,你穿着青色的肚兜,我不亏!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可以——呃啊!” 砍刀并非一下子刺入身体,而是抵在身上缓缓刺入。 持续的痛感不断加重,宛如凌迟的痛意缓缓向四肢传递。 赵大痛得大叫,余光瞥到自己弟弟的尸身,恐惧立马侵袭,他大叫:“啊啊!你杀了我!杀了我!” 张明珠依旧面无表情,可仔细看,能看到她唇角颤动,那手也在不断的颤抖。 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想过后退。 张明珠没有将刀从血肉中抽出,而是握着砍刀的把子缓缓在血肉中转了一个圈。 眼睛仿佛染了血一片通红,不知不觉中,那眼里落下一颗颗血色的珍珠。 赵大还未死绝,惨叫声不绝于耳,大概是想要快点解脱,他哈哈大笑,“你不会是在为我哭吧?你也舍不得我是不是?哈哈哈我……我……啊!” 张明珠咬牙抽出砍刀,面露恶色,举起砍刀,紧盯着他的脸,“去!死!”一字一顿,带尽恨意。 她的脸仿佛被恨填满,目眦尽裂! 鲜红砍刀上粘着白色雪花,狠狠甩下。 她力道用得不够,这一下并未直直将那脑袋砍下,还剩下半拉。 赵大没立刻死去,瞪着眼感受极致的痛苦,浑身颤抖着喷出温热鲜血,脸色渐渐发青。 张明珠还觉不够,继续挥舞起砍刀,像是在剁肉一样不断地剁着,“去死!去死!去死!” “全都要找我麻烦!我做错了什么!你们都该死!” “都想让我死!那你们都去死吧!” 她在发泄,不要命的发泄。 张岁在一旁看得心尖发颤,又心疼又怜悯。 她被丈夫抛弃无法共患难;本就怀孕敏感又遭‘口诛笔伐’;如今生下孩子,下身不爽遭人掳走还险些被侮辱。 她所遭遇的,是生理和心理上的伤害。 所以张明珠的发泄她没有阻止。 等时间差不多了,直接走上前一掌打晕她。 受了刺激的人应该发泄。 发泄差不多就行了。 继续发泄下去可能会精神崩溃。 再者雪越下越大,再不走会把她冻坏。 张岁简单地抱起张明珠抱着走了两步到林中脱掉染血的染衣服,从空间里拿出干净衣服给她换上,又帮她洗干净了脸才抱着她回到杜槐花身边。 杜槐花看到张岁抱着张明珠回来的画面吓得差点昏倒。 张岁赶紧说:“只是昏了,睡一会儿就没事。” 本要掉出来的眼泪收回去了一些,杜槐花心疼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你姐姐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张岁打算不说了,安慰道:“就是迷路了,因为身子不好昏倒在地,我刚好找到就把她带回来了,娘别担心。” 听到张岁这么说,杜槐花自然没有疑问,连声说:“那真是佛祖保佑没发生什么事。” 张岁微笑着‘嗯’了两声,“我先去把周草他们叫出来,不然一直在外面找也不好。” 杜槐花已不知作何反应,看着张明珠僵硬点头。 余光瞥见张岁起身就要走,她还是忍不住地叫了一声,“岁儿。” 忍着悲痛指了指她的衣服,“你也换身衣服吧。” 第56章 怎么又是你们三个 张岁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已经染上赵山的血。 也就是说刚刚那个借口杜槐花知道是假的,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说假话,但她选择配合。 张岁颇感意外,却很满意,笑得更深了,“好,我知道了,娘就在这里护好大姐,我很快就带他们回来。” 去的路上把衣服换了一身。 不说实话的原因很简单,张明珠明显是受了刺激,与其让她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不如让她当做是一场可怕的梦境,这样以后回想起来也没那么可怕。 逃荒一路本就不易,那又何必多让一个人遭受这样的折磨? 她相信张明珠醒来也会努力相信一切都是场可怕的噩梦。 重新抓好头发,张岁先叫回了张牙。 “姐姐找到大姐了吗?”张牙着急地忘了称呼。 张岁看他身上带着泥土和落叶,轻轻拍去,“嗯,我把大姐带回去了。” 张牙那张紧张小脸肉眼可见地放松了。 明明自己还是个不到半人高的孩子,哪里来那么凝重的情绪? 张岁拾去他头上的枯叶,接着挑起他的下巴,望着那双明亮又疑惑的眼睛,“牙儿,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长大,其他的事情姐姐会做。” 张牙长得和张怀很像,越大越像。 一双瑞凤眼已经初具雏形,双眉浓厚,带着满心的不服输。 “姐姐,我在好好长大。”张牙抓着她的手,十分坚定,“也会好好长大。” 朝张岁可爱地笑了笑,就像是个真正孩童的模样,“姐姐,我刚刚在那边也看到了一棵果子树,现在下了雪,那果子滋味更好,我去摘来分给他们吃。” 他说着扭身就跑。 张岁提醒他,“早点回来,娘很担心。” 然后去了另一边找回田翠和周草以及跟在身后的沈氏三兄弟。 田翠的脸上很不自然,等沈旭打完招呼赶紧上前拉着张岁解释,“刚刚无意碰上,我着急找你大姐他们知道后也帮着一起寻找,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 那时候的重任是找回张明珠,其他的哪里顾得上? 可现在他们不走了也要跟着,那肯定要和张岁说上几句话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好意思。 张岁一看到那三人就明白这三人不是个好赶的,也明白田翠接受他们无非是想要帮着寻找张明珠。 她淡然笑了笑,“没事,他们既然想要跟着就跟着吧,如今天气冷了,多几个人是好事。” 听到张岁这么说,田翠才稍微地松了一口气。 自己本身跟着张岁就算是一种请求了,这一路她不敢犯错也努力保护他们一家子。 为的就是能安生地去到澄州过好日子。 其实在她看来,带上沈氏三兄弟确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三人长得不错,身子精壮还会些武力,说话还很好听,要是能结伴一起走,危险的事情至少可以减少一半。 那些没能耐的人看到他们也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不过这些她都不敢说出口,生怕自己一说就会被对方给讨厌然后不带上自己了。 张岁朝她点了点头,加快脚步回去。 周草见状,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追了上去,“师父,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但是……” 他在为田翠解释。 张岁面容祥和,哪里都看不出不满,她扫了扫周草头顶上的白雪,再把手上的水擦到袖子上,语调温和,“不用说那么多,我们既然选择一起走了就是一家人,家人哪有那么多的解释?” 家人二字如锋利的剑直刺心头,却在转瞬间又幻化成世间最甜的糖融到心海。 舔着嘴唇仿佛都能品尝到甜腻的滋味。 周草霎时间‘笑颜如花’,见师父走远了,激动地小跑追上,“对,师父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是不需要注意那么多的东西的! …… 雪在不经意间越下越大。 张岁再回到杜槐花那个地方时,枯叶上已经堆积了白白的一层。 周边不时有人经过,提着大袋小袋的物资,声音里无不是兴奋,“这个镇子里的大人真是好人啊,居然免费给了我们十斤的豆腐!其他的东西也便宜得一塌糊涂,前两个镇子我没机会进去还以为这个也没机会,没想到这么好运气!” “我一路吃草叶吃树皮努力熬到现在,这都是我应得的!啊哈哈哈哈接下来的一路不担心没吃的了,天气又冷,这豆腐都能放很久!” “可不是说,这十斤豆腐还是早上刚做好的,闻着香喷喷,我刚刚直接就抓起来吃了两个,那滋味,娘呀真是香得厉害!” 越来越多的人买完了东西往逃荒路上走。 “下雪了得赶紧走到前面去找个地方避避雪。” “快,快走,拿着东西赶快别耽搁了!” “我刚刚听镇子里的人指点说几里外就有个亭子可以坐下来!” 这话说着,灾民们更是加快了脚步。 杜槐花听着那一声声的豆腐以及那个男人抓着豆腐往嘴里塞的模样几乎要流口水,嘴馋地砸吧两下,“我也好久没有吃豆腐了。” 目光中自然而然落在张岁的身上。 张岁头也没回,“我没拿。” 杜槐花惊讶,“为什么不拿?” 张岁找来枯树枝点燃,说出最简单的理由,“不好吃,我不喜欢。” “但你大姐很喜欢,这东西好吃。”杜槐花小声地说:“你应该拿一点回来,我们这一路都没吃到好吃的东西,这免费的怎么能不拿?” 张岁丢了几个地瓜进去,将火弄得更旺盛一些。 感受到几个时不时扫来的视线,她淡定地从背篓中取出油布,“豆腐吃太多对身体不好,我们一路走来吃的本就不好,若是再吃大量的豆腐对身体负担过重不是好事。” 逃荒的灾民中肯定有人脾虚或者会胃寒,这时候吃多了豆腐必定会导致腹痛和腹泻。 像是杜槐花就有些脾虚,田翠畏寒,张明珠身子更弱,都是不能多吃豆腐的典型。 最最最主要的,一路没吃盐巴,身体里缺了碘,豆腐吃了后会加速碘的流失。 豆腐这玩意儿虽然是好吃也很营养,可惜营养太过单一,又没有膳食纤维摄入,不少人可能会便秘,这大冬天的便秘可不是个好事情。 到时候光着蹲久了,怕是要冻起来。 第57章 雪大了得赶紧找个地方躲 听到孩子的解释,杜槐花吃惊地‘啊’了一声,“豆腐还会吃坏身子?” 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豆腐可以算是改善伙食最好的食物了,便宜又不贵,换着花样做出来的豆腐也都美味。 没想到逃荒一些时间,豆腐就成了个坏东西了。 田翠从不知道这事,听完后就像是新的知识涌入干涸的脑海,逐渐明白地点了点头。 周草和张牙满眼崇拜。 “我姐姐真棒。” “我师父真棒。” 沈旭几人坐在较远的地方,但那话也听了个清楚。 看着手中提着的豆腐都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拿着。 张岁将油布铺在树枝上当做是伞地摆在张明珠身上,“等会儿随便吃点东西,等大姐醒来我们就继续走。” 杜槐花几人哪有拒绝的想法,连忙点头。 雪没有停下的迹象。 像是太久没有来的寒季要在这个时候来得痛快。 杜槐花生活在没有冬天的地方,最冷的时候穿上三件也就足够暖和了。 所以包袱里根本就没有加棉的厚衣服,家人几乎是把包袱里的所有衣服都给穿到了身上,在风雪渐大时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暖意,纷纷伸手到火堆上烘烤着。 杜槐花不时朝手上哈气,莫名地看着四周,“这天太冷了,像是忽然就有人把冰块塞我身体里,突然就冰了。” 说话时,白雾像是晨起的雾气,浓厚又大片。 人在对面根本就看不清面容。 张岁也察觉到了怪异,四周的温度好像在这几个时辰里猛然下降了。 之前如果是零度,那现在至少有零下十度了。 田翠跟着点头,一边拉着周草到火堆旁取暖,“是啊,好像忽然降温了,今早的时候我们还觉得这样穿着暖和,刚刚雪一下,再到这会儿我居然冻得动不了了。” 周草认同,“嗯嗯。” 张牙摘来的野果早就丢到一旁,贴着杜槐花,“好冷。” 沈旭插进话来,“确实,比昨天冷的更多。”脸上也维持不了淡定。 他们穿的比杜槐花他们厚多了,至少衣服里能够看到是有棉花的。 连他们都觉得冷了,如今这天气可见并不轻松。 张岁看向茫茫白色的天空,思绪片刻道:“不能坐在这里干等了。” 走起来才会温暖,也要找到下一个可以躲避雪的地方。 不然时间一长,只怕会出事。 刚刚的雪在这会儿已经积了不少,再等一些时间只怕就走不了了。 张岁把锅炉拿出来,将烧着的干柴炭火全都装进去,一边对杜槐花说:“把大姐扶到车上,牙儿也上车,围着热锅坐着。” 张牙想拒绝,但也只是一瞬就在张岁的目光中听话地上了车。 张岁把油布伞递给他,“你负责拿好这伞盖住你和大姐,千万别让雪进来。” 还好刚刚做得伞柄不长,刚好能挡雪。 张岁把剩下的一点炭火舀到两个碗中,随便用破布包裹好递给田翠和杜槐花,“你们两个就捧着这个取暖,如果感到烫了挪开,不要被烫坏了。” 杜槐花迟疑地接过,担心的看着她,“那你呢?” 张岁抓着车,朝她自信一笑,“我推车走路,身子会发热,不用担心我。” 周草对坐车一直没什么没想法,只是这会儿实在冷他也贪恋坐在车里的感觉。 同时也清楚师父把自己留下来是想考验自己的能力。 他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再那么娇气! 不等张岁说什么,他几步走过去,“师父我帮你,我走了也会热的。” 张岁欣慰地看着他,眼里满是赞许,“好徒儿,等会儿累了就上去和弟弟挤一挤。” 听到这话,周草一下就知道师父并非完全没有想自己,感动之余,身体里划过一丝暖流,顿时就不冷了。 张岁看向其余三人,“你们就自己顾自己,都是大男人不用我特别关照吧?” 沈旭十分有涵养地颔首,“不用。” 张岁应了声好,推起车子,“雪越下越大,咱们得抓紧点,不然等会儿雪厚了怕是不好走。” 话音刚落,几人便跟着一起往前走去。 路上再没说话声,只有踩雪的咔吱声在偌大的林中回响。 “咔吱。” “咔吱。” 雪落得越来越快,走了半个小时,前头的雪就已经有一个手掌厚。 尽管抱着热源,杜槐花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前边有两人贴在一起走着,嘴里都在说:“冷,好冷好冷啊,豆腐都硬了。” 沈旭三人拢紧身上的衣服,这一路他们走得很快,几乎和小跑差不多。 身子是热了,但寒风肆虐,露在外面的地方始终被风雪刺痛。 要是不能尽快找到个可以遮挡风雪的地方,只怕这雪再下一夜,所有人都要死在路上了。 张岁抓着车把的手已经被风吹得冰冷僵硬,也早把周草叫上了车。 周草接过撑伞的任务,不时扭头去看看张岁。 他没想过冷天比热天更难熬。 七八月份天气炎热时他想早点冷下来,这样不用怕汗淋湿身子,也不用因为太阳暴晒而觉得身子疲软。 此时他真切感受到了冷天的大巴掌。 打在脸上那是啪啪疼。 “师父。”他担心地叫。 张岁给了他一个安稳的眼神,“我没事,你看前边,等会儿看到亭子了就大叫。” 周草听话地点头,立即回头拉长脖子。 大约又走了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周草惊喜兴奋的声音终于在‘咔吱’的踩雪声中响起,“师父!我看到了!就在前面不远处!有亭子!” 声音闯入耳中的那刻,所有人都看到在风雪当中矗立的亭子。 四面漏风,不过有个屋顶浅浅遮挡。 走到近处,可以看到不少人堆积在一起,身前是被风雪扑灭的火堆。 在角落的一群人像是睡着了,脸上覆盖着冰雪,浅浅呼吸。 张岁看着一直不见小的风雪赶紧让众人都挪到亭子中。 此处亭子有三个,都是又长又大,风雪可以从任意的地方吹进来。 几乎每个亭子里都蹲着人。 有几人围成一堆,中间燃着火,他们的背上却全都是白雪覆盖。 沈旭走到亭中,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此处无墙无门,如此寒霜风雪天如何久待?” 沈卓闻言到四周查看。 沈煜则是淡淡地盯着张岁。 第58章 可怜的娘留下可怜的女儿 张岁把背篓放下,蹲着在里头搜寻东西,其实是从空间中将当初沈老爷给的几匹布拿了出来。 沈旭看到那东西的刹那,眼睛差点掉出来。 那个小背篓里哪来这么多的布?看起来还挺不错。 此时此刻,情形危急,张岁不能再藏着这些有用的东西,被人怀疑也好,遭人妒忌也罢,今天必须要在亭子里度过一晚上。 要在冰天雪地里度过,保暖无疑是最重要的。 否则他们要是在雪地里坐一晚上,那才是危险至极! 张岁淡定地看向沈旭,“过来帮忙。” 沈旭不用她叫已经朝她走去,看着地上的布心中好奇渐深。 这布看起来像是绸缎,光滑漂亮,还有花纹,价值绝对不菲。 她怎么有这个? 穷人家的孩子有一小方寸绸缎都是了不得的事,她居然有这么多!合理吗? 张岁全然不顾他满是怀疑的眼神,直接吩咐,“让你的兄弟扯开布将周围都包裹起来阻挡风雪,务必不要有缺漏。” 沈旭下意识地应了声好,再回神时,手里已经抱了那几匹布。 压下心头的阵阵困惑,叫上沈卓带着沈煜忙布置起来。 三人是临时来的,又是大男人,任务交给他们并不是意外。 他们也都清楚风雪这么大,入夜会有多危险,所以没人有什么疑问,纷纷行动起来。 “师父,那、那是……”周草想去帮忙时忽然看到不远处站着一大一小,就那么笔直地在风雪中望着他们。 多看两眼就发现这是方目和铃香。 他赶紧叫来张岁,“是他们。” 母女俩大概一直在背后跟着他们,又没有什么遮挡物,身上和头上全都是白雪,此时风雪渐大,白雪如雾旋过直接将他们隐藏其中。 身形如此渺小脆弱,抵挡不住半分风雪,明明应该恐惧万分,可他们不曾有过半分的喊叫乞求,就这么静静地矗立在那儿,像是木桩子似的。 虽然只短短见过一面,但张岁对这俩母女印象很好,见此情况刚想出去,就见方目突然倒在地上,中途还将铃香往她这边推了一下。 遥远的距离似乎无法阻挡方目那双清透眼珠的乞求,透过层层白雪穿射而来。 张岁当即从亭子中冲出,风雪好似裹挟碎冰,刮过脸颊时带起阵阵痛意。 铃香跪在方目身边,无声喊着娘。 张岁赶紧扶起她,她身上冷透了,大概被风雪浇久了,没有一处是暖的。 所幸并未昏死过去,却也是面容惨白,见到张岁她努力提起精神,用虚弱的嗓音说清楚每一个字,“我我我已经快不行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人,求你、求你帮我带带她,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张岁顾不上她的话,急道:“你再撑一会儿,随我进去避避雪,睡一觉明天醒来一切就都好了。” 面对好人,她无法冷下心肠,即使现在这时候丢下方目是最正确的选择。 只要有一点点的机会,她就愿意带上。 方目僵硬地摇动头颅,绝望几乎化成雾气砸向脸庞。 张岁这才发现她将近透明的唇上染上了淡淡黑色,眼下也没有正常的颜色,是中毒了。 方目咬牙抓着张岁的衣服,手指不住地颤抖,面上露出清晰的痛苦,“我刚刚吃了、吃了那颗红豆,我活不了了,我只想求你带带她。” 鲜血从她唇角缓缓溢出,方目抓着张岁的手越来越用力,“求求……” 她的生命就快走到尽头,黑暗将她的视线迅速遮盖,可她没得到答案不敢倒下,“求……” 将死之人拼命乞求,只为孩子有个安全之所。 张岁深吸一口气,嗓音沉沉,“好,我答应你,我会带着她一起。” “谢谢。”答案入耳,方目整个人骤然放松,临死前指向怀中,“信信……” 身子猛地僵硬沉下。 “呜呜呜……啊呜呜呜……”铃香不懂何为死亡,可这会儿知晓娘亲远离自己了。 她趴在方目的身上哭得悲侗。 张岁放下方目,从满是白雪的衣服里抽出了一封信。 此时她才知道,方目并未穿上厚衣,衣服里居然都是树叶。 大概早就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 或许也怕她不愿意带着铃香才会在临死前吃下那东西只为求她心软。 铃香眼泪留在脸颊,很快被风雪吹得冻住。 张岁将信塞到怀中,抱起铃香。 她身上也是单薄,但已经是他们母子俩里穿得最厚的那个。 身上头上全是白雪。 她哭得悲惨,还在挣扎。 张岁搂着她,压下被带动的哀伤情绪,“香儿乖,你娘只是去了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 “你娘这辈子活得太累,她现在很开心。” 孩子大概听懂这话,动作渐渐小了,埋在她的肩头呜咽哭着。 沈旭皱眉看着她抱着孩子回来,不满提醒:“你这是给自己找麻烦。” 这一家人身边的孩子够多了,如今又加一个,到时候要是遇上麻烦,如何顾得过来? 张岁没回答,只是在他的身上扫了一眼,像是在说:“谁说不是呢,麻烦不少。” 沈旭一噎,抓紧把用绸缎将亭子包裹了起来。 所有缝隙都给包裹上后,亭子里骤然温暖不少。 张岁等铃香情绪缓和不少后放到杜槐花身边。 她娘养育了三个孩子比她会带孩子。 杜槐花早就心疼坏了,之前也听过周草提到过这不能说话的可怜孩子,如今见她哭的眼泪都结冰了连忙帮着呼呼。 沈旭表情并不放松,靠近张岁说自己的担忧,“这个地方维持不了多久,等后面的人来了看到我们这暖和一定会想要进来一起。” 张岁怎么能不知道,“难道因为未来的危险我们就不想法子先取暖了?” 沈旭,“对方若是用刀划破你这些绸缎,不就白弄了?” 张岁,“那我们现在就在风雪中冷着?” 沈旭急了,握着拳头砸在空中,“我是在担心等会儿可能遇到的麻烦,你应该也想个法子解决,而不是一直反问我。” 第59章 睡着的人醒了就要抢地盘 张岁淡定如高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真有那样的人就一起死,不过我相信聪明人都会选择和我们合作换取活命的机会。” 沈旭坐在火堆旁后又问:“如果有穷苦人在外面哀求你大发好心呢?” 张岁侧过脸看去,“你好像很不满意我刚刚的做法。” 沈旭不客气,“当然。” 张岁把之前没烤好的地瓜重新丢到火堆里,漫不经心地说:“那你可以选择离开我们,你就不用受气了。” 沈卓呵呵笑着,拉了沈旭一把,“小兄弟误会了,我大哥也只是担心等会儿遇到麻烦事不好解决,毕竟咱们的性命比较重要。” “错了。”张岁撑着膝盖,冷冷看向他们,“是我们的生命比较重要,不是你们的。” “你!”沈卓脾气比较直,一听这话顿时就有火了。 他刚刚好歹也帮了忙,这么不给面子?! 之前他可没受过这个气! 张岁挑起细眉,双手搭在膝上,好整以暇地盯着他们冷呵一声,“不满意?那就自请离去,你们刚刚忙活一场我可以出钱。” “是我们不对。”沈旭知道她一直不喜欢自己,而她现在几乎是摆在明面上不爽了,连忙拉住沈卓赔罪,“还请小兄弟不要和我们计较,我们也是着急。” 张岁压住怒火,“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想活着?我们什么都没有,只能看一步走一步,想不到太多,也无法想到那么多的东西!” 沈旭乖巧地‘嗯’了一声,闻着已经有些香味的地瓜试探地问:“这地瓜不知道有没有我们的份儿?” 他知道很冒昧,但他们好长时间没有吃到可口的东西了。 在镇子里吃了一顿好饭后就越发想念美食。 这个烤地瓜就很好。 张岁看傻瓜似的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还有地瓜吗,我们可以买?”沈旭不觉可耻接着问。 话音刚落,角落里昏睡的几人也连忙跟着说:“我们也要!” 他们在这亭子里受冻很久了,刚刚忽然就醒了,大概是因为这个地方突然暖和了。 无论如何,他们闻到了地瓜的味道,确实想吃。 张岁眼中毫无怜悯,淡淡地翻着烤得焦黑的地瓜,“不好意思,没了,就只有我们一家人的份儿。” 她看了眼一旁角落的灾民,释放半点好意,“不过我可以借点火给你们。” 能吃的东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早就被冻得梆硬难以咬动,而且在这时候哪有东西比香喷喷的地瓜还可口? 吴英看了眼身边的人,眼神微动。 他们在白天的时候来到这亭子里休息,看着风雪渐大就没有继续往前走想要窝在这里等风雪停止。 可等着等着周遭的气温骤降,他们受不住才不由自主地贴在了一起睡了过去。 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他们才是这亭子里的主人! 哪有客人强硬地进了主人家的屋子还不分享的道理? 温暖的气息让贴着的众人一个个分开,居然有十几个之多。 本不算小的亭子里顿时变得逼仄,加上张岁一伙儿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个。 沈旭余光瞥到那边的画面忽然有些发暗扭过头看了一眼,便就瞧到那些人的眼中露出贪婪地盯着张岁一家。 他眉头一拧,果然是刁民! 不知感恩,该死!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心底的嫌恶而是轻巧地看了沈卓一眼,接着缓缓挪到张岁身边,随意捡起地上的枯枝丢到火堆中,再缓缓蹲下,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好像遭恨了。” 沈卓往后退去两步隐了身形,目光牢牢地盯着那伙人。 目光转到张岁的身上落了一瞬又挪开。 一个自视甚高的少年。 只是在这些刁民里倒也算是人才。 张岁的脸在火光映衬中显得尤为深邃有力,每一寸地方都像是鬼斧神工雕琢而出,明明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杀伐果断。 脸颊上的伤口甚至还给这样的一张脸添了几抹凶狠。 沈旭才注意到她脸颊受伤,之前那些时间他居然一直都没看到。 “你的脸。”心头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张岁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向那群虎视眈眈的灾民,好心提醒,“如果我是你们,我会坐下来好好休息缓解一下身上的不适,而不是闹事。” “你在说啥?屁话?”吴英蹙起眉头,厌恶地盯着张岁,突然就发怒,“我看你是在咒我们!别以为你自个儿多了不起,还不是仗着年轻才有这些本事!你就是运气好而已!不然你能到现在?” “就是,我看他这年纪轻轻长得又不赖的,怕不是出去卖、了!” “哈哈哈,你说得对,我一直就这么想的,不然怎么可能嘛?就他这样的怕不是很得大老爷们的喜欢!” “呵呵哈哈哈……” 杜槐花就被这些充满侮辱性的话语气得身体发颤,死死咬住牙根才能忍住想要反驳的欲望。 女儿没开口她绝对不能乱了方寸!不能坏了女儿的事! 田翠一张不错的脸蛋也露出了嫌恶的神色,带着年岁的皱纹仿佛一条条都写满了‘不知所谓’。 就跟她之前村子里的那些村民似的,令人憎恨。 “田翠?那是阿草?真是你们啊!”那边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激动地喊了一声,接着一个妇人从人群中拼命挤出来,没两步她突然捂着胸口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随之顿住脚步,缓缓蹲了下去。 “是之前的朱大婶?!”周草看清那个人的面容后惊道,下一刻就要冲过去。 走了两步后又猛地顿住,扭头去看张岁,规矩地解释,“师父,这是我以前村子里的朱大婶,是很好的一个婶婶。” 张岁没去看他,“你自己看着办。” 周草扭头就疾步走向朱大婶,才靠近就听到朱大婶低低的吟声,像是身体里难受至极,他赶紧扶着,“婶婶你怎么了?” 朱大婶看到走到自己身边的周草,眼里充斥着怜悯和懊悔,“是婶婶没用,婶婶没有帮你们说话,不然你们也不用被赶出来了。” 第60章 我说了吧会出事的 她眼珠颤动地看向面无表情的田翠,“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也原谅朱岩吧,他不是故意要让阿草去捡狼的,他……” 朱大婶正说着话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吐了一口血。 这事情来得突然,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被吓了一跳。 田翠再怎么气恼看到这情况也立即围了上去,瞪大眼睛,满脸惊慌,“你这是怎么了?是这些日子生病了嘛?快别说之前的事情了,以后我们再好好算账!现在先坐下来休息!” “不不。”朱大婶此时已经浑身无力,整个人几乎要趴在地上,周草也只能半扶着她,一张脸蛋涨得通红,“朱大婶你别这样你快起来,我师父很厉害能帮你的!” 朱大婶连连摇头,明明在离村前她满脸都是肉,那些肉将皱纹填得满满,可此时,那些皱纹横亘,肉也没了,只剩下一层皮。 整个人仿佛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老了十几岁。 田翠一把将她扶到自己的怀中,那时被赶出来满心的恨到这会儿也消失殆尽,她焦急地说:“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不,不。”朱大婶苍白唇上全是鲜血,颤抖地抓着田翠的袖子,艰难地恳求:“这件事是朱岩的错,求你看在他是我弟弟的份儿上原谅他做得错事,之后路上如果遇见他遭难了还请你能拉他一把。” “就当做是以前我对你的好的报答了。”牛大婶感觉到浑身冰冷,那种生命被抽走的滋味切切实实地发生,她不受控制地恐惧发抖,“他知道错了、一定知道错了,他是我朱家唯一的孩子了,我求求你。” 眼泪从眼眶中挤出,已经不再温热,牛大婶苍白的脸逐渐开始发青,那双眼睛竭尽所能地看着田翠,“答、应、我,答答答……应、我!” 青色蔓延眼眶,瞳孔瞬间扩大,她强撑着的身子猛地一挺,随后无力地落了下去。 “啊!”靠近的人被她突然的死亡吓得尖叫,“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 “怎么忽然死了!” “天呐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灾民们恐慌地连声质问:“怎么忽然就死了!” 接着有人看向了张岁,毫无原由地吼道:“是你!是你做了什么事情,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手段!你看不惯她所以害她!” 沈旭也是头一回看到这画面,一个人怎么忽然就死了? 他心头震得仿佛没了跳动,缓慢地看向张岁。 这一切是她做的? 怎么做到的? 张岁从容淡定翻动着火堆中的地瓜,察觉所有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地冷嗤一声。 你们被冻得昏睡,身子早就受挫,醒了后不好好地坐着休息还妄想找我们麻烦,有这结局天经地义。 不过她没将这话说出来,要是说了,怕是她冷血无情的名声就瞒不住了。 看田翠和周草的态度,这位牛大婶为人是不错的,她也不必冷嘲热讽。 再说那边的灾民也不需要她去对付或者关心,静待时机到来就成。 他们身上的损伤早就有了,不好好地窝着休息恢复,早晚也会死。 低温昏睡,后遭遇温暖环境苏醒,身子绝对不会康健地如同正常人。 会有许多的后遗症出现。 再灌注损伤就是其中一项,快速的体温变化会使血液重新流入之前因寒冷而收缩的组织引发进一步的损伤。 这些伤害会发生在心脏大脑以及其他器官。 看刚才那位牛大婶捂着胸口的模样,必定是引起心脏不适,造成胸痛心律失常或者心力衰竭。 可惜的是,情况太严重她也无力回天,兴许牛大婶之前就有些慢性病才会让这样的症状来得更加猛烈和可怕。 周草是个男孩,却也是个还未长成大人的孩子,亲眼看到对自己好的邻居在眼前死去,到底也是没有坚强到可以一滴泪不落。 和田翠一起将尸体抬到一边的空地上,两人都抿着唇默默流泪。 回到原来位置上坐着时,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害了人还如此无所谓你还是人嘛你?”见张岁始终不说话,被吓到的灾民们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张岁就破口大骂。 “别以为你现在身边有三个男人我们就怕你了,你之前做的事情就是不对,现在更是害人,你这样的人还活着干什么!” “你个唔燥玩意儿!你想害死我们是不是!之前我就听说逃荒里有个灾祸,果然是你!你去的地方就没平安的!” “臭小子,你伤风败俗,你不要脸面!你坑害人,你早晚死无全尸!” 逃荒一路遭遇多种磨难,所有人的心中都带着仇恨的种子,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让仇恨萌芽生长。 现在这个时候时机正好,他们肆无忌惮地将仇恨拉扯、拔出,誓要种出参天大树! 似乎也只有这样的辱骂和诋毁才有足够多的精神支撑自己活着走下去。 叫骂声逐渐尖锐,人群隐隐有些躁动的趋势。 沈旭都听不下去这些人的话,若是他,早就打过去了! 可张岁,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他甚至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个聋子?不然怎么这么能忍? 杜槐花的唇瓣几乎要被咬破出血,女儿一路遭遇的苦难岂是这些叫骂所能比拟? 可这些叫骂实在伤人心啊! 什么样的人能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样咒骂啊? 在她怀中为自己母亲死去而悲伤的铃香逐渐地停止了哭泣,听着那一道道骂声直逼那个好心的小哥哥,她连连摇头。 明明小哥哥是好人,为什么他们要这样骂小哥哥? 张明珠抓着披在身上的衣服,盯着那些人咬牙切齿。 一个个不懂感恩不知死活! 该死! 她死死盯着那些人,宛如盯着仇人! “啪啪啪!”就在事情即将白热化的时候,外面陡然传来激烈清晰的声音。 像是铜锣敲响的声音,接着有人喊,“里面有人吗?” 伴随着的是捆在外面的布被外面的人戳打,“有没有人?说说话!” 口音和这里人全然不一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端正,又十分暴躁。 “不说话我们劈进来了!”外面人暴怒喊道。 沈旭迅速看向张岁,用眼神说:“你瞧,我刚刚说了,会有人来闹事。” 但这事来得也太早了! 才安稳坐下没多少时间! 第61章 和乞丐交涉需要大胆无畏和英勇 张岁将烤好的地瓜从火堆里捞出来,一个个黑不溜秋,又滚烫至极,焦黑的披上冒着白烟也散发出专属地瓜的香甜味道。 从容地将地瓜盛到锅中,张岁直接递给杜槐花,顺带温柔地安慰起她的恐慌紧张,“娘抱着先暖暖手。” 接着指示还在默默哭泣的周草,“给你娘和我大姐也弄一个。” 一边慢条斯理地看向对面明显因为她起身而恐惧后退的众人,“你们和我没有那么深的仇恨,我可以不计较你们刚刚言语难听。” “现在有人要进来,这些布即使捆得牢固,却也抵挡不住刀剑利斧,一旦破开,寒风侵入,我们就算抱团也会被冻死。” 她扫过一双双在昏暗环境中仍旧熠熠生光的眼睛,“所以我们现在得团结一心,否则外面的人闯进来,死的就是我们。” 这话一出,灾民们心中恍惚。 “大哥,里面没声儿!”外面有人喊:“不如直接砍破进去!” 吴英听到这声音立即道:“好!” 现在这个时刻是活着要紧! 少话的沈煜在这刻也不由地看向了张岁,想要看看她到底会怎么应对现在这个情况。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外面的那伙人应该就是另一波的乞儿队伍了。 据他所知,那伙乞儿不是好相处的。 “来啊!破开!”外面喊道。 亭子里的众人在这一刻一齐地提起了心,无数双目光赫然望向走到前边的张岁。 一个个屏息静听,不敢出一丝声音。 “天……”就在大伙都以为她一定是站在那处和外面的人大声谈论对错的时候就看到张岁蹲下身,一手撩开底部的绸缎矮着身子穿了出去。 动作并不美好帅气,但动作惊呆了所有人,尤其是沈氏三兄弟。 为了让这些绸缎能更好地遮挡风雪,这些绸缎他们缠绕的时候是用了大力道,底部的缝隙想要撩起没有大力气绝无可能撩开。 可那个少年,瘦瘦弱弱高高挑挑,竟然轻而易举就挑开了,看起来毫不费力,就像是撩起身上的被子轻松。 “这是高手。”沈卓靠近沈煜,低声道:“绝不可能只是个简单的村民。” 沈煜认同地颔首,“可,那个人……” 沈卓:“或许是他。” 沈煜看向他,目光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张家围着的一堆人里有个孩子和他们想要找的孩子年岁相同。 会是他吗? 外面,风小了,只有雪还在一如既往的放肆倾洒。 地上的积雪已经有小腿高。 张岁一出了亭子立马就从身后掏出衣服披上,这是沈老爷送的礼物,现在披着倒是刚好。 外面围着一堆人,穿着好几件的衣服,臃肿又无畏。 不过在看到张岁忽然从里面出来还拿了一件衣服套上,在前头喊话的卢植吓了一跳,握紧刀跟着她走了两步,质问道:“你是谁,出来干嘛?” 目光飞快扫量。 时间渐晚,外面的天空没有丝毫光亮,所以外面只看得到人形,至于面容其他看得不大清楚。 但能清楚地看出她绝非是个精壮的男人。 张岁也只看到前面乌泱泱的一堆人。 她沉下声音道:“这亭子里有我大哥,还有我大哥的兄弟,少说也有数十人,大哥让我们来看看是哪些不要命的人在外吵闹。” “你说什么呢你,你特娘的是跟老子说话吗?你知不知道老子之前是做什么的?”卢植不爽地挺着胸膛飞快逼近张岁,仿佛是想要用胸膛将她撞倒在地,嗓门是真大,“这大雪天的多冷!你把这东西打开让老子和兄弟们一起暖和暖和怎么了?” “这么冷的天,我们一起进去才暖和啊!告诉你大哥,这地儿我们进了!” 张岁站如松,不动分毫,等对方说完,再一个反劲儿推回去。 “哎呦!”卢植未料一个小子有这能耐,直接被撞得连退好几步才停下。 这心头火气猛地上来,拿着自己的刀就要砍过去,“不得了喂!小子想死,老子成全你!” 他举起刀,叫着朝张岁冲去。 “铿!”铁刀相碰,鸣音长久。 卢植被那把砍刀震得虎口发麻。 张岁冷扫他一眼,打开喉咙,厉声喊道:“兄弟们!他们想冲进来!要不要杀!” 说着,握紧砍刀,做好姿势。 里头的人本有些茫然,不知如何作答。 沈旭思考一瞬后给了几个眼神,下一瞬,齐齐而有力地声音穿破层层包裹的绸缎,“杀!” 里头人不是很多,可一个个地都想要活着,这样排山倒海的气势是为了活着而来! 霸道、有力,震撼! 外面的乞儿数量看起来并不算多,听到里头齐声的‘杀’,再伴随一些兵器的碰撞声,外面的人听得都开始心惊。 卢植听到如此整齐的声音后心头不免颤动,顿时有些怕了。 人在临死前的反抗有多强烈他见过。 到头来一定是两败俱伤。 但现在走不也是被冻得发抖?到时候跟着自己的这些人要是死了怎么和大哥交代? 他抿着唇,不想后退,脑子里在挣扎着,到底是要前进还是后退。 “冲啊!怕什么!我们人多难道还怕一个小子?”他身后有人激动地喊,“我们可是一路杀过来的,这算什么!如今迫在眉睫,我们还能犹豫啊!这地方不进去等着成为冰块吗!” 此人越说越激动,直接推开身前的人群直接走到了人群的前方,朝着身后的人就是大喊:“我们不能死!我们要活着走到澄州!我们还要办大事呢!难道你们甘愿这辈子就这样了嘛!谁愿意长眠于此!” “想要活下去的人跟我冲!”他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喊叫着‘冲啊,为了我们!’ 张岁身后的亭子里爆发出一声声,“杀!杀!杀!” 声音整齐,震耳欲聋,可见里面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卢植捏紧手中的刀,扭头看向人群,“既如此,那我们就冲吧!” 不冲也无后路,不如拼一把! 人群一时寂静,不知答案是什么。 卢植只当他们是默认了,便抓紧手中的刀朝张岁冲了过去,“冲——” “噗嗤!”雪天寒冷,血液滚烫,利刃穿破肌肤仍是声音震动。 第62章 反咬一口属他们最拿手 最开始喊着冲的那个人用肚子撞向张岁的砍刀,顿时血肉炸开,惨叫着倒了下去,“啊——” “啪嗒。”靠近的人看到这情况手中的武器顿时丢了。 卢植举着刀,脸颊上的肉明明被冰的没有知觉了,此时竟然还在微微颤抖。 眼前背着光所站着的少年,看不到面容,浑身上下笼罩在漆黑的夜色里。 身上浸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肃杀残忍,带着血气和重重杀意。 这样的气场和他的大哥好像! 而他的大哥可是…… 想到那个可怕杀神,他瞬间就萎了,抖着脚不敢再向前。 这要是继续硬拼到底绝对是个死! 有人颤着声音,“只不过是一个小子怕什么,我们一起冲,他还能杀我们这么多人?” 也有人担心:“里头怕是不止数十人!没准有上百人!这外面一人就能轻易杀了我们的人,里面的人只怕更是厉害,我们打得过吗?” “是啊,不然算了吧,我记得前面有个破庙我们抓紧赶去还能躲避风雪,一直在这里计较挣扎才是浪费时间坏事啊!” “都是为了活命,我们何必要冒险?” “是啊,谁千里迢迢来这里和平民百姓厮杀啊,我们可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逐渐的讨论声中有人离开了队伍,冒着雪坚定地大步朝前迈去。 倒地的人鲜血已经流不出去,被雪覆盖开始冰冻。 张岁一直都没有说什么话,就像是个专业的守门人员笔直站着。 可就是这个情况谁也不敢再去触霉头,连质问两句都做不到。 卢植吞下一口唾沫,大手一摆,“走!” 他想好了,还是活着更重要。 在这里争执大概等会儿就是全部人都要折在这里,虽不知为什么有个这么厉害又冷血的少年在这儿,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要是想要硬闯进去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前面既然有破庙就先去避避。 等明天他们从这亭子里出来了再计较不迟。 到时候一定要把他们的东西全都给抢了! 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卢植终于开心了,声音里带着激动,“快走!” 只要他们再撑一会儿去到破庙,明日不再下雪,那就是他们的天下 ! 等和大哥会合之后再找他们算总账! 他就不信一个个小小少年能强得过他大哥。 有了领头人的离开,其余的小跟班自然不敢再和张岁正面硬刚,连忙小跑跟上。 张岁是等他们全都走远了才收拾着衣服和砍刀准备进去。 “你们想干什么!”却在这刻听到杜槐花的尖叫,“我儿子在外面可是帮我们啊,你们现在想做什么!” 张岁感觉到有人压着绸布不让她拉开。 吴英趴在绸布上听了会儿时间,确定那群人走远后就一点也不害怕了,尤其是那个讨人厌的少年也在外面那这里面不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把张岁冻死在外面,那这里面所有的好东西就都是他们的! 吴英好像看到自己计划实现,满意地扬起唇角,看着杜槐花不屑地冷哼,“他是帮我们吗?他是在帮他自己,相反的,还是我们帮了他,要不是我们齐声呐喊,他能骗得过外面的那群人吗?” 她大摇大摆地走到杜槐花跟前,伸手要去抢杜槐花怀里的锅,“拿来吧你!” 周草见状连忙伸手阻拦,忍着怒道:“大婶你别太过分了!” 田翠护着自己的儿子,不满地瞪着吴英,“张岁出去可是为了我们,你们怎么能这样?” “你们走开!”周草瞪着那群踩着绸布不肯退让的人着急推开吴英冲了出去,还没两步就被半道出来的灾民顺利抱住,“我们也是为了我们自己,要是不这么做,我们怎么继续走下去?” “澄州就那么点地方,你们要是先去了怕是什么好东西都给你们抢走了!” “就是,老天爷也要宽待我们!你们今晚别想好过!”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我儿子他大冷天的出去不是为了你们吗?当时在你们昏睡的时候我们可没想过要把你们赶出去啊!”杜槐花失望地摇头哭着说,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她当时一定心硬地把他们都丢出去冻死! “我们可没求他!”吴英恶狠狠地夺过那口锅,一副我说我有理的姿态,“而且是我们先来到这亭子的,我们先来我们是主子,你们闯进我们的家门还敢和我们逞英雄!” “错的是你们!先来后到的规矩难道不懂吗?” 田翠手里的东西自然也没逃过,被另一人抢走。 她咬着牙,气呼呼地瞪着他们,“你们当真心狠!” 比当初抛弃她的那些人还要狠! 有另外一人也有样学样地想去抢张明珠手里的地瓜,想到可以吃到暖呼呼的地瓜,他脸上根本就隐藏不了笑意,从沈旭面前直接走过去。 田翠大喊:“沈旭你干什么呢!” 说好的互帮互助呢? 就站着看? 沈旭看向沈卓,沈卓摸到了人群后,抽出腰间匕首默默挪到男人的脖子下。 “啊!我的背!”突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在人群中炸开。 “啊!啊啊啊!我的背!” 事情来得太快,吴英看过去的时候,就见那几个踩着绸布的人如刚幻化的鬼怪踉跄趔趄,在他们转身时,俨然可见背后被划了一大块。 鲜血瞬间染红衣物,甚至皮肉骨头都能看见,能看得出下手的人是用了多大的力道。 周围缠绕包裹的绸布在此刻如落叶纷纷落下。 本是密不可分的藏身之地,足够温暖身躯,在这瞬间消失了。 夜风卷着雪花翻转吹入。 穿得单薄的人,身子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还未动手的灾民看着缓缓从外面走进的少年,心惊胆颤。 她还是刚刚那一副模样,却不知为何让人生出一种不敢靠近的杀意,宛如一头林中猛虎。 吴英脚步挪动,颤抖着眼珠仿佛都快掉下,“你你你你太过分!” “你你你怎么怎么能能伤人啊!还还把这布布给给给给砍坏了!” 她根本不敢接近张岁,一边说一边往旁边躲。 谁能想到她这么狠,竟然会直接把这绸缎给砍了,难道一点都不顾忌这亭子里的家人? 张明珠眼中生狠,咬着牙,“岁儿,杀了他们!” 第63章 原始的野性是最好的报复 张岁动作优雅地擦拭着刀上已经快要凝结成的鲜血,低沉的声音好似从地底旁爬出,“老天会收拾他们。” 她扫了眼沈旭,冷声命令:“把东西带着,我们离开这儿。” 杜槐花抹掉眼泪,又惊又喜,可也心疼自己的女儿,拉着铃香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力气。 孩子不会说话,但能从力道里察觉到这位大娘心里的情绪,望着张岁心里下了决定,她以后也要帮上忙! 要离开这儿时,她看向白天娘亲倒地的地方,嘴唇蠕动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杜槐花把月丫交给张明珠,蹲下身子抱起了铃香。 张明珠现在情绪不佳,用孩子可以稍微慰藉。 而这个才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也需要她的慰藉。 被丢下的吴英僵硬的在原地站着,确定他们全都离开后才骂道:“一群冷血怪物!走吧!早就该走了!” 有人诧异地捡起地上被丢弃的绸缎,“他们就不要了?” “管他们呢,不要了咱们就披上!”有人激动地捡起地上绸缎将全身包裹,至于已经躺倒在地的那几个人就不是他们可以关心的了。 在这逃荒一路里,死几个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捡起地上绸缎,在地上关了几圈后把自己牢牢包裹,顿时舒服的喟叹,“暖和啊!” 见状,不少人也捡起散落的绸缎包裹在自己的身上,也有人去捡了没烧完的柴火丢到火堆里。 即使没有刚刚那么温暖,好歹也多了取暖的东西,可比那些蠢蛋冒血离开好受多了! 有人对吴英举起拇指,“得亏有你啊,不然我们就要被冻死了。” “那个小子是真狠啊,看起来年纪轻轻居然敢杀人,真是可怕!这样的人要是在我们村子里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就是,我还没见过那个小子有这么心狠手辣的,一言不合就砍人,还总是不说话装出一副高冷的模样,切,还不是要冒着大雪在外面走?” 吴英身上披着被划下来的一块绸缎,被夸奖后骄傲的提着下巴,“我早就看那小子不爽了,自以为很厉害,但也不想自己今年几岁了,敢和我们叫板这不是活腻歪了嘛?要不是他们走得快,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没有遮挡的亭子周围可以清晰的从火光中看到雪花飘落,外面的林中早已没有其他颜色,只剩下通彻的白。 火堆燃烧速度很快,荜拨声不绝于耳。 周围寂静的林中忽然响起一些声音。 一个离外面较近的人疑惑地往林中看去,只见在林中似乎有什么人在缓缓走动,不慎明亮的环境中那身影若隐若现。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他指着林中惊讶地问:“难道是另外一波的乞儿? ” 此话一出,紧紧包裹住自己的灾民们顿时慌了,“不会吧?”这才刚安稳多久啊。 吴英刚才做出了大事在灾民心中已经有了些不一样的地位,所以这时不少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吴英吞下唾沫,忍着恐惧道:“我去看看。” 抓紧身上的绸缎她飞快来到亭子外看向林中。 似乎不是人,这些身影不够高大,而且速度很慢,还没有齐整的脚步声。 眯着眼仔细看去,瞬间吴英的心跳落了一拍,一股从心底生出的寒意飞快蔓延四肢。 那东西的毛发几乎要与周边的景致融为一体, 翠色的眼眸在露出的些余火光中更如同上好的翠珠。 待它全身踏出树林,吴英和身后的人一同发出恐惧的尖叫声,“啊!” 从林中轻巧踏出的狼保持着优雅,可就在见到火光的这一刻,野性爆发,猛地向前冲去,巨大的狼嘴,尖牙显露。 “啊!”尖叫声此起彼伏。 最幸运的是最开始绸带裹身的那一位,冲进亭中的十几匹狼竟然忽视了他,痛快蚕食身边的所有人后叼着部分血肉返回林中。 而他被留在此处,四周是逐渐被冻住的鲜血以及皮肉。 他的眼中充满恐慌,瞳孔放大,他想挣扎却根本无法破开,整个人被深深地裹在根本不透气的绸带中。 “啊!”一声嘶吼几乎破开皮囊,鲜血炸开。 走了很远的杜槐花听到这惨叫吓得身子一抖,赶紧贴着张岁,“那是什么声音?” 张岁朝她安慰地笑笑,“没什么,只是一些风雪。” 在不被允许进入亭中时她看到一只从林中优雅走出的狼,那双翠色的眼眸即使不清晰,可里面的眸光与上次所见别无二致。 它并未嘶吼冲撞而是站在林中朝她直直望来,随后巨大的狼头朝另一边动了两下。 她跟着它的提示看去,便见那处黑影重叠,至少有十匹狼准备出来猎食了。 自那时起她就知道那里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了,才会一言不发地破开绸缎带着家人离开。 否则依她的性子绝对要将吴英等人赶出去。 不过现在的下场也和她想得差不多,都是一个死字。 沈旭悄悄地看向一脸冷然的张岁。 这孩子比他认识的所有人都要不同,身上充斥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有着常人难有的远见和本事。 尤其那双眼睛,从未展露过一丝的害怕。 谁能养出这样的孩子? 就村子里那些脑子没墨的人?不可能。 这绝非寻常村中老妇生下的孩子。 或许,可以从老妇身上下手。 他将目光转到杜槐花的身上。 此时她所抱着的孩子已经在她怀中睡着,身上裹着厚重温暖的衣服窝在她的怀里睡得香甜。 车上摆放着背篓包袱,张明珠也在一旁抱着孩子走,脸上坚毅,眼中带着恨意。 不知是在恨着谁。 这家人,都很诡异。 他转过眸光,打算再打量其他人。 “如果想离开我们请尽快。”冰冷的声音忽然从身旁传来,沈旭愣了一下,一垂眸就看到张岁浑身冒着不爽的盯着他,“你知道我并不喜欢你。” 沈氏三兄弟给人的感觉很不好,身上仿佛披着黑色的绸布,叫人捉摸不清更看不透。 尤其是这位沈旭,一双眼睛四处扫量,不知道在心里琢磨什么坏东西。 刚开始时她面对这位‘丧妻’的男人是怀有羞愧。 现在,一点也不。 因为他们现在不安好心。 第64章 哥哥你看我是不是相当于我看她 “呵呵呵。”沈旭尴尬摸头,眨着眼睛宛如无知孩童,“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的。” 他想伪装,张岁也不客气,指了指自己的车,“帮忙推车。” 沈旭看到那抓着车柄的手裸露无遮挡已经被风雪吹得通红。 想到一拿出来就要接受刺骨冷意的他略显犹豫,“我没推过车,要是不小心——” “既然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好那除了做好你的保镖责任就不要再想其他。”张岁声音冷硬毫不客气,“不要乱动歪心思,不然我们从此刻就分道扬镳。” 沈旭忙道:“自然自然。” 张岁看了三兄弟一眼,不爽地走回去。 沈卓眉头皱着,他们何时遭受过这样的对待? 不爽地靠近沈旭,“这——” 他心里有大把的话要吐槽,而且不吐不快。 “你和阿煜护着旁边和后面,我在这护着。”沈旭打断他的不满,淡声吩咐,“先找到躲避风雪的地方,其他之后再说。” 如今在这样的风雪之中行走,就算是再厉害的人走上一天一夜也得被冻死,眼下要做的是找到可以躲避风雪的地方。 至于心中的不满,不重要。 又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前进的步伐慢了下来。 走在前边的杜槐花捂着嘴巴,眼中露出惊恐,颤抖着指向前边惨烈,“那那是什么?” 张岁放下车大步向前,目光严肃地检查完前面的东西后立即回到车后,大声说:“快走!” 是之前离开的那群人,尸骨无存的葬身此地了! 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和残肢,背着的行李也丢得到处都是,不难想象此地发生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事。 霎时间,人群人心惶惶,在路过那片地方时皆是屏息忍受。 田翠眼珠颤动,闻着空气里飘来的各种味道,身子几乎站立不住地摇晃。 周草赶紧将她扶着,安慰:“娘,没事,别怕。” 他也在安慰自己,“至少我们还活着。” 白雪覆盖的地方仍然有一大片凌乱的脚印以及鲜血和尸体,就在不久前,此地一定遭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猎杀。 鲜血还未冰封,明显发生猎杀的时间还不长,那些可怕的野兽很有可能会再度出来猎食。 如今这时候,怎能哭泣? 田翠又怎会不懂?咬牙忍着,只是这身子发软始终得靠周草搀扶。 沈卓看了几眼着急地上前一把抱起她。 此处如此危险,哪能浪费时间? 尖叫在出发前先被堵在了掌心里,田翠惊讶地看着一脸不耐烦的沈卓。 周草也惊讶,看了两眼后,赶紧朝前走去,此时此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停下来。 有了这一出,众人的速度明显加快一个层次。 又走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后,眼前终于出现了卢植所说的破庙。 破庙被风雪覆盖,里头没有亮光,大概连一点温度也没有,从没有被践踏的雪地来看,显然还没有人进去过。 张岁先放下东西进去打头阵,以防里面会出现什么可怕的生物。 捡起地上木棍扫却冰雪,缠上衣物淋上可燃液体后用火折子点燃。 在破庙中找了一个来回,确定安全。 一行人得到肯定着急地将东西全都送到破庙里。 沈卓和沈煜留下来将破庙的门关好,又用木板挡住,确定安生才到后方的殿中。 沈旭和周草在帮忙将破庙的窗户封闭起来。 张岁捡来柴火在殿中的铁盆中点燃,已经冷却的地瓜重新拿出来丢到火中加热。 沈卓和沈煜继续将殿门关上,再拿了木板挡住漏风的地方,以及顶上的房梁。 至少忙活了有两盏茶的时间,所有漏风的地方才终于被补好了。 到了这时,众人才得了时间围在火堆旁坐着。 风雪打不进来,只能在外面无能狂怒的呼啸。 时间一长,手就渐渐地暖和了起来。 但脚上的鞋子进了雪,此时已经开始冻起,难耐的厉害。 到了这会儿,张岁也算是缓和了身上的冷意,开始吩咐,“你们三兄弟拿一点火到另一边去烧,烤手也好、烤脚也罢都随你们。” “我们要在这里烤湿透的鞋子,你们几个男人在这不合适。” 如果是在很多人的情况下当然不用计较这小事。 可沈氏三兄弟不是普通人又在一个还算安全的小房间内,怎么能不计较? 沈旭想驳斥什么,可一张口就看到坐在前边的几个女人,只能闭上嘴巴,认命地去找了干柴。 他以为,所有人聚在一起才能暖和。 只是对方说得也没错,这鞋子湿透了确实需要烤。 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想不起来。 等火堆架好烧起来,沈卓嘀咕,“他不也是个男的?都快十五岁了难道还能和那些娘们坐在一起?” 沈旭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 正想要去那边提醒一下,就听到杜槐花担心地说:“你这鞋子都破了,娘给你补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子,又看看自己的衣服。 还好,没破。 田翠也检查起周草的衣服和鞋子,然后借了针线开始缝补。 这大概是他们一路上住过的最好的地方。 她现在身子不冷了,语气和之前没差了,“这孩子们长得就是快,阿草的鞋子都有些穿不下了。” “谁不是呢,我牙儿的衣服也小了,等再过一些日子岁儿的衣服也要重新做一身了。” 张岁坐在火堆旁,看着明艳的火光难得松了口气。 逃荒这么久,这还真是头一回这么舒服。 周遭没有显着的危害,也不急着处理事情,就像是在自家家里一样安静的坐着。 月丫都窝在张明珠的怀里笑了起来。 张牙趴在张明珠的腿上,看着一天天大起来的月丫高兴地说:“再过一段时间月丫就能走路了。” 张明珠微微一笑。 杜槐花回头笑着说:“没那么快呢,至少也要明年才会走。” 张牙揉了揉自己的脚丫子,身子一溜滑到张岁的身边,好奇地瞪着双大眼睛问:“哥哥,你当时看我长大是不是就像我现在看着月丫的感觉?” 第65章 不能让我打头阵吧我不打 张岁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感觉,但应该是高兴和期待的。 回想起记忆中那小不点的模样,她缓缓点头,“我想是的。” 扭头看着这孩子还在一脸憧憬的想着什么,张岁眉头一挑,抓住他的脚丫就往火里放,“贴近点,只有近了才会热起来。” “啊!我不要!好热啊,姐——哥哥欺负我……” 杜槐花看着那姐弟俩肆无忌惮的玩闹仿佛回到了还未逃荒的时候。 那时她的丈夫会拿着书教她认字,也会笑着抱着她说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不知不觉,他已经离开那么久了。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要是能写信就好了,至少得和她报个平安啊。 想起被抓走的丈夫,杜槐花难过地抹了抹眼睛。 “姐姐。”田翠刚想问问杜槐花缝补的事情就看到她在抹泪,见张岁他们无暇关心,便凑近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杜槐花苦笑着摇头,“没有,就是孩子们都长大了,我高兴的。” 田翠闻言看向周草,跟着笑了笑,“是啊,孩子们长得好快,明明出来的时候还只是个小不点的孩子,现在却已经……” 周草扭头看她,可爱地扬起笑脸,“现在已经成了大孩子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惹娘生气了。” 沈旭听着那边不时传来的话,表情越发沉重起来。 他们出来这么长的时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不知道父母是否一切都好。 “你的鞋掉进去了!”沈旭正想和兄弟们叙叙情,突然听到沈卓一声尖叫。 他赶紧看去,只见自己挂在树枝上的鞋子掉在火里烧了一半,捞出来的时候就成了矮靴,而非长靴。 沈卓无奈,“大哥明天还是缠脚吧。” 沈旭瞪他一眼,“又不是没鞋,拿一双新的出来!” …… 隔日。 张岁依旧很早就爬起来了。 昨夜睡得很好,火堆在她醒的时候还在尽情燃烧。 除了周草其他人都还在睡梦中。 “师父,今天继续练武吗?”周草跟着她走到一旁的窗户旁问。 张岁用手指捅穿纸糊的窗户,眯着眼看向外面,用晨起沙哑声道:“练武不可懈怠,一旦懈怠,前功尽弃。” 外面果然是白茫茫一片,从墙上的积雪可知道后半夜停了风雪,只有一巴掌厚。 不过地上的雪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昨夜走动的痕迹已经被后下的雪掩埋,根本看不出痕迹。 大概比墙上要厚不少。 “师父,我们还要继续走吗?”周草跟着她走到殿后小声地问:“现在天气这么冷,雪下得那么深,我们就算走一天行程也不多,要是明天晚上下雪却找不到休息的地方,我们露宿在风雪中岂不是很危险?” “而且现在没人管我们,我们就算在这里住上一个月也没关系吧?我想绝对不会有人在大雪天还在赶路。” 张岁没有回答,在沉思。 周草说得都没错,现在这个天气上路,半道上要是没有遮挡风雪的地方那就是死路一条。 但是一直待在这里未必就有活路。 从昨天晚上就能看出此地猛兽不少,再加上扶桑镇的繁华硕大都足以这片区域绝对不是之前走过的正常树林。 她记得之前有听过一件事,皇帝会画出一个地方圈养猛兽,等待时间到了就会把猛兽运到京城。 她不肯定这个地方是不是,但这片区域总归不安全。 或许,可以问问沈旭? 那三人一看就不是正经村夫,应该能知道一些。 打定主意,她就在沈旭他们睡醒后直接问了。 沈旭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看了眼沈煜,沉吟道:“你这么一问,我好像有点印象。” 本朝皇帝向来都喜欢炫耀猛兽的把戏,前几任皇帝更是夸张,一片地图上划分了好几个圈养猛兽的区域,甚至还养了些在皇帝的后花园。 其一是为了炫耀,其二是为了狩猎,其三是为了皮毛。 不管哪个说出去都不好听。 沈旭有些厌弃,瘪了瘪嘴。 沈煜清了清喉咙,“扶桑镇确实是被划分之一,也就是此地不能久留。” “如今下了大雪,没有食物,活着行走的人就会成为最好的猎物和食物,就算现在不动我们,等到了它们饿得没法子的时候我们也会很危险。”沈旭补充说道。 张岁淡淡地嗯了一声,认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此处不能留太久,我们得赶紧出发离开这片区域再说其他。” “可是这么大的雪,我们能走多远?”沈卓难得担忧,“要是走不远,露宿风雪中,跟冻死没有区别。” 张岁沉下话音,“这就是我找你们的原因。” 沈卓眼珠一转,忽然激动起来,伸手指着张岁的额头,“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兄弟俩出去帮你探路吧?你做人别太过分!” 别人的命是命他们的就不是? 这出去探一下再回来得要多长时间?长时间的待在风雪当中这身子能受得了吗? 不能因为他们是男人就要把这事安排给他们来做吧! 就算对面是几个老弱妇孺他也绝对不会同意为他们冒险! 沈旭抬手止了弟弟的激动,却也是赞同地看向张岁,“如果只是出去一个时辰,我们或许可以,但我们既然想离开这里,只一个时辰的时间必定也走不远,我觉得……” 他迟疑地摇头,“确实不合适。” 不是他们作为男人不肯打头阵,实在是这个头阵要人命。 他们兄弟三个出来的时候可没想着要死着回去。 张岁满脸淡定,甚至对他们还有些嫌弃,“我的意思是,我去探路,我的家人就拜托你们照顾。” “那好说。”沈卓立马放心,还笑了一下,“这是小事。” 张岁懒得和他多说,盯着沈旭,“我会走很长时间,至少下午才会回来,这段时间我娘他们还请你们仔细照顾。” 三兄弟里只有这位大哥懂点事,也能吼得住其他两个,有他保证至少可以肯定这段时间不会有问题。 沈旭咧嘴,忽然笑得灿烂,“一定。” 第66章 披风里藏着说不清的秘密 他生得不差,又高又壮,一张脸俊秀生风,即使经过长途跋涉,笑起来也仍是带着春风盎然。 张岁依旧面无表情,几乎没有因为这几人突出的样貌有那么一丝丝的惊艳。 从容地说了声‘好’,最后看了眼那边还在休息的家人,“我这就走了,等他们醒来就说我出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 沈旭答应,“好。” 可看着她什么都没准备直接走到门前一把扯开木板又迅速窜出去的模样表情上终究无法维持刚刚的放松。 他心中无数次的为她赞叹,“当真是个非凡的小英雄。” 沈煜起身,“我也去。” “你去哪儿?”沈卓听到声音瞬间从地上弹起,一把拽住他的衣角,低声轻喝,“你有多大的本事你就敢去?给我坐着!” 比昨夜好的地方是今日无风,雪也未下。 似乎万物都被冰雪笼罩,四周听不到一丝声音,除了脚下的咔吱声。 张岁从空间里找出一件保暖的披风穿上,手里拿着的是破庙里放了不知多久的扫把。 一边扫一边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冬天太阳从一角升起,眼看着远处积雪就要发出微光。 太阳之下,四处都是雪,不护着眼睛可能会得雪盲症。 即使时间不长也要注意保护。 张岁停住脚步,闭上眼睛在空间里搜了一番。 果然那位沈老爷就是大方,绸缎布料中竟然夹杂着一条弥足珍贵的蝉翼纱。 这种纱布如薄雾轻盈透亮,能在一定程度上遮挡光线,又能透过纱布看到外面的事物。 现在用这条布的时机刚刚好。 用刀将它裁出一小段的长度蒙在眼上,拿起扫把继续朝前走,顺带还拿了点空间里的食物填饱肚子。 肚子一饱,脑子逐渐活络起来。 逃荒的方向是肯定的,之前大叔说会有乞儿一起会合,现在应该就在前面走着,总不能这么多的逃荒人员全都在昨晚的风雪中死去。 她记得他们走得不算快应该是在中间位置,所以前面路过此处山林的人应该不少。 一路上要是再没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那前面就肯定会有遮挡风雪的房屋或者山洞之类。 想到此,张岁一下子信心十足,加快速度朝前走去。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后,张岁的脚步慢了下来。 前边是大雪冰封,然而在薄雪覆盖之下是一具具被冻成冰块的尸体。 一个个并未遭受伤害,大多人的身体呈蜷缩状,有些人的身上甚至没有衣服。 眼睛大多都闭合,只有极少数因为结冰而保持开启的状态。 很显然,这些都是在昨晚的风雪中被冻死的人。 而她走了这么久,也注意到此处的雪和之前不一样,要更为的坚硬和厚重,大概在他们来之前这里已经下过一段时间的雪了。 往前再走几步,艰难跨过此处陡坡。 随着粗重的呼吸,眼前出现一团团的白雾,当张岁看到眼前的事物时,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大。 在她身前不远,是一座巨大的高山,山上覆盖着一层层的白雪。 方才离得远,她以为这只是之前见过的所有山形的一种,此时才知,全然不同。 高大的山峰覆盖着白雪便就如同一位巨人身穿银色铠甲,巍峨且庄严地矗立在蓝天之下。 阳光照射中,山上的白雪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要不是眼前蒙着蝉翼纱,张岁绝不敢如此大胆地直视高山真容。 吹来的微风弥漫着冰冷又特殊的味道。 张岁才分辨出特殊从何而来,一个拳头就朝她的脸颊狠狠砸去! 她几乎是用身体的下意识躲避了这个攻击,迅速往后连退几步和出手者拉开了距离。 她稳住身躯,莫名的看着面前像是经历过无数厮杀的男人。 他的头发凌乱,身上衣服很不合身,和裤子以及鞋子也不成一套,是从刚刚那些人身上拔下来的? “你——”张岁想询问一些信息,然而对方没有这个兴致,嘶吼着再度朝她冲来。 一招一式都很有规划,看起来像是个练家子,只是每一手都是朝她身上的披风抓去,目的显而易见。 “咔吱咔吱。”他们打得激烈完全无法避开脚下的积雪,清脆的声音在拳风中交织炸响。 感觉到男人一副发疯的姿态,张岁连退几步扯下身上的披风拿到眼前,“来拿!” 男人果真向前,伸手要拽走披风,张岁猛地收回,紧接着抬脚朝男人的胸膛狠狠踹去。 将披风丢到一边地上她又朝男人身上接连踹了好几脚。 “呃啊——”男人被打得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后再也爬不起来。 张岁冷着脸疾步上前,手里拿着砍刀直接抵在他的脖子前,冷声质问:“为何打我?” 男人指着那边的披风,吐掉口红积攒的鲜血,虚虚地说出两个字,“披风。” 张岁,“我的。” 男人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依旧指着那件披风,嘴里不住地重复,“披风!” 他早被风雪侵蚀,刚刚能奋起动手也不过是忽然激动之下的回光返照,可他现在不能死! 他死死得抓着张岁的刀,锋利刀刃穿透他的手指皮肤,鲜血蔓延。 可他嘴巴里的血也在不断地冒出来,像是流不完似的。 他紧皱眉头努力将身体里的痛苦压下,双眸却被血涨得通红,几乎要从眼眶中爆开,用尽浑身的力气喊:“披风!披……披风!保、保……保……护!” 他的性命在最后一个字倾吐时终于到达终点,看着那如风中浮萍的摇摆披风不甘地合上了双眼。 张岁还是没明白,那披风有什么不同?值得他这样拼命? 将刀抽出,在雪地中擦拭血迹一边返回去将披风捡起来仔细查看。 这是沈老爷给她的谢礼,只是好看了些保暖了些,难不成还有什么秘密? 既是秘密,沈老爷又为何给她? 张岁不懂,不过多少猜到这披风不简单,没看出什么门道后直接收到空间,拿了件寻常的衣服套上。 看了眼死去的男人,她犹豫着走上前在男人身上搜了一遍。 身材强壮,肌肉显着,手上带有茧子,果然是个高手。 逃荒的人群难道不是面向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和一些寻常的百姓? 此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怎会在逃荒的队列里? 简直和沈氏三兄弟一样奇怪。 第67章 白雪崩塌之下焉能无命乎 张岁在男人的怀里搜到为数不多的银子以及一个小卷筒,卷筒中有一张纸,却因为沾了水又被冻上,一拿出来直接就碎了。 只依稀能辨别出几个字,诸如:夫、孩、据等。 寥寥几字无法汇聚成一句话,只能算了。 还搜到一张拇指大小的牌子,是银色的,看起来像是纯银。 虽不知有什么作用,但必要时应该可以砸碎做成碎银去买东西。 将能用得到的东西全都丢到空间,再将男人的身体挪到一旁的雪地里简单用雪埋了。 然后继续去往前处寻找今晚可以歇息的避雪之所。 大概真是这段时间锻炼极有成效,尽管走了三个时辰的时间也丝毫不觉得疲惫反而有些越走越勇的趋势。 张岁打算绕过前边的高山,只是这高山面积太大,走上半个时辰的时间也未到达边际,或许根本无法路过。 要是能从这雪山上爬过去,兴许还能省点时间。 犹豫过后,她转身回去。 既然无路,那就爬! 不就是一座山嘛! 这座高山显然也不是无人问津,走到近处就能看到一些行人走过的痕迹,她只需要将雪扫了再踩着湿泞的土地往上走就成。 哼哧哼哧地走了又一刻钟后。 毫无预兆的,脚下土地突然传来震颤,紧接着似乎有飓风从前方刮来,带着足够让人恐惧的呼呼风声。 “砰!”巨响从上空猛然响起,仿佛是天崩地裂。 张岁迅速抬头朝山顶看去,只见高山顶上的白雪正在层层削减,竟然是崩塌了! 巨大的雪块从山顶如球滚落,带着排山倒海的强大力量和淹没所有的气势。 强烈的寒风和压迫顿时扑面而来,像是在恍惚间看到海浪掀起数丈高再枉顾人命的席卷而来。 张岁几乎是下意识地拔腿就跑,然而雪山崩来之势浩大威猛,凭她两条腿根本就跑不过! 她只能飞快地环顾四周寻找可以躲避之所。 就在她这短暂寻找避所之际,山顶雪块宛如巨石重重打下,莹白雪花在眼前飞舞,而巨大的雪块则以惊人的速度从身后追来,犹如一条白色的巨龙,带着毁灭性的力道将她卷入其中。 莹白雪花在眼中旋转,张岁的瞳孔在这刻极速放大。 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下一秒将她重重击倒,冰冷厚重的雪在顷刻间将她的身体完全覆盖,张岁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自然的威力就如同西天如来的手压得她无法动弹。 大概是很久之后,又或者是转瞬之间,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寂静,身体周围被雪紧紧填充,毫无缝隙。 此时的她像是被人活埋,找不到一点出口,呼吸逐渐变得艰难。 但她不能死! 她还有家人要保护! 张岁咬破唇角,遣退如潮水涌来的绝望,被雪埋了而已又不是真被沙泥活埋,还能起不来?! 只要她用尽全力地挣扎,只要爬起来,只要能冲破如石头一样重的雪,那她就可以…… 无用的挣扎过后,似乎连感官也退化了,她无力地趴在地上,感受着侵入身体的寒意,艰难张开几乎冻僵的嘴巴,“贼老天,你就是废物,我都快死了还不帮我……” 突然,身上‘石头’颤动。 张岁再次咬破唇瓣品尝血腥味,脑子稍微活络后终于有了些想法,这是,“再次雪崩?” 想法刚冒头,一道巨大的冲击力便就迅猛而来,她的身子被迫随着这股力道往下滑去,皮肉仿佛被划破,剧烈的痛意让她瞬间清醒。 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冲到了半空中,一瞬的滞空后狠狠摔在了地上。 “呃——”好像肺腑破了,疼得她半晌起不来。 但好在可以呼吸了,不再是泰山压顶,浑身轻松。 歇了片刻,张岁睁开双目。 居然是个藏在山里的山洞! 她找了大半天的休息场所竟然藏在这里!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匿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她得缓缓。 从空间取出被子艰难地盖在身上,温暖一来,她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经历了长时间的行走,又被雪崩冲撞,她的身体早就难以负荷、疲惫不堪。 此地又极为安静隐蔽,这一睡就睡了两个时辰。 醒来的时候,没有光亮,一片漆黑。 入夜了。 张岁猛地从地上坐起,“嘶~”身上伤口剧痛! 她赶紧从空间拿出些止痛药吃了,又简单处理好身上的伤口以及换身衣服后赶紧从山洞的前方走了出去。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回赶。 这么晚回去,家里人应该都担心坏了,得赶紧回去报个平安,明天再带着家人来这里避一个晚上,后天她继续出去找路。 虽然时间会浪费不少,但至少安全。 这样的话,大概半个月就能离开这片下雪的区域。 幸运的是,今天一天没有下雪,来时的雪是什么样回去就是什么样。 不过在回到半道上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大雪纷飞。 没一会儿,肩上和头上就落满了白雪。 张岁急着回去报平安,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又拿了件衣服简单遮挡充当雨伞。 路途长远,再加上晚上温度下降,白天融化成水的雪被冻成冰,让行走更加不易,一不小心就可能滑倒,需走得更加小心。 大致在后半夜张岁才看到那所破庙。 伴随着的还有在破庙外四处来回转悠的野猪。 张岁的步子猛地顿住。疑惑地歪了头。 昨天是狼,今天是野猪? 这地方还真是皇帝圈养野兽的后花园啊? 高兴了皇帝,苦了她了! 把衣服收到空间,从容取出砍刀,张岁步步朝着破庙走去。 才走了没两步,破庙里传出声音,“你别拦着我,岁儿还没回来肯定是出事了我要出去找岁儿!” “如今外面冰天雪地又是大晚上的我怎么能让你出去?你若是出事了我如何和他交代?” “可岁儿到现在都还未回来!”杜槐花疯狂尖叫,“你让我出去!” 沈旭:“大婶难道对他毫无信心?我作为一个外人尚且相信他能活着回来,难道大婶觉得他如此无能?” “是啊大姐,我们还是再等等,明天岁儿要是没回来咱们就出去找。”田翠上前劝道。 第68章 和猛兽周旋得付出一切 杜槐花满脸泪水,绝望地捂着胸口,“岁儿一定出事了,中午我的心痛得厉害,一定是我的岁儿出事了,你们让我出去,我不会为难你们的,你们让我出去……” 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悲痛。 围着破庙的野猪却兴奋地加快了脚步。 似乎已经能想到有人出来它们大吃一顿的画面了。 张岁听着杜槐花的声音觉得自己好极了,伤口不疼了,力气也有了。 这些野猪她赶定了! 想来野兽应该怕火。 她重新退回去捡起树枝包上衣服淋上酒水,点起火把后就准备朝野猪们冲去。 没两步,生生刹住。 那、那是什么? 从后方林中缓慢走出了一只巨大的野兽,看身形大约有两米,浑身漆黑,爪子巨大。 待走近,张岁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是黑熊! 这皇帝兴致也太大了! 连黑熊都敢养的? 张岁看着火把,脑海里飞快闪过许多的作战计划。 可面对着两只黑熊,六只野猪,她……实难想出个好法子。 静静地窝在原地,目光不时朝那边的野兽看去。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不自觉捏紧手中火把,张岁目光逐渐严肃凝重。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以身做诱饵,吸引它们了。 “你别拉着我!我要出去!”屋内杜槐花的尖声里充斥着坚定,甚至能听到一些屋内拉扯出的声音。 她娘估计真是担心坏了。 防止杜槐花心急出事,张岁再不蹲着,拿着火把和刀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野兽的五感发达,听觉甚为灵敏,听到‘咔吱’的陌生踩雪声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没对眼还没什么感觉,此时对上一双双专属猛兽的眼睛,倒还真是让人心生恐惧。 张岁抿着唇压下心头慌张,继续从容地一步步走去。 很快,四处走动的野猪朝她围剿过来。 这里的野兽养得很高大,但因为一直没有吃的也饿瘦了不少,所以从四肢来看不算精壮。 肚子大也许是前两天吃人吃的。 “呼呼……”大概是饿惨了,野猪靠近后喉咙里发出一道道足够震慑的声音。 獠牙外翻,眼神残忍,看那不住喷出的白色气体,可见它们内心的兴奋。 所以此地真不能久留,有这样多的野兽就算今天不冲进破庙里明天也会冲。 打定主意,张岁挥舞起手中火把,“别过来!” 甩了几下后她扭头就跑,一只野猪被火烧着,嚎叫着带上几只朝她冲了过去。 只剩下两只还在原地踌躇,接着重新围到破庙周围去。 野猪力道巨大,冲势惊人,很快就低下头要用脑袋去撞击跑得不快的张岁。 察觉身后异状的张岁猛地一个点步朝前跃去,同时用砍刀扫起白雪成好野猪的眼睛上丢去,一路径直朝不远处的林中跑去。 空旷的地方她没办法很好的抵抗和躲避,但在树林中就不一样了,枯枝树木能很好的减缓野猪的速度,她还能借助粗壮的树木进行围击堵截。 利用锋利的刀刃划下一大块的野猪肉,野猪痛得嚎叫更加愤怒地朝她冲去,那超乎寻常的重量在奔跑时宛如山石崩塌,引发了地面不小的震动。 时机到了! 张岁看着眼前的粗大树干狡黠的勾起唇角,待那哼哧哼哧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便立即顿住脚步轻快跃起抓住顶上的树枝一个轻巧翻身落在树上。 来不及刹车的野猪就像是货车一样直接就朝大树撞了上去。 如此,她稍微摸出了和野猪对打的门道。 跳下树枝,砍断野猪脑袋,再重复进行三四次。 待全部杀完,她包扎好的伤口出了血,力气也几乎用完,整个人瘫坐在地,艰难呼吸。 “哒哒哒……”绵密的脚步声从前方踏来。 她心头一动,连忙抬头看去。 “师父!”周草和杜槐花的眸子里装着泪花,喊叫着朝她冲来。 张岁刚想阻止这孩子的激动,他便就直接将她冲撞在地,哭着说:“师父你没事太好了!” 张岁:谁说我没事的,你仔细看看。 “岁儿……”杜槐花好不容易停下的眼泪在看到张岁身上的惨状时再度如雨落下。 周草听到哭声慌忙从张岁身上爬了起来,小脸上染了粉红,幸亏暗夜无光无人瞧见。 张岁被他们轻轻扶起,淡定地说:“我没事。” 一边问他们:“你们怎么出来了?门外的那些野兽被赶走了?” “嗯。”杜槐花擦干净眼泪,说起刚才的事。 刚刚她本想冲出去找女儿,正争执不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沈旭让沈卓出门查看,沈卓出门后没多久就叫上沈煜一起出门。 好一会的功夫外面才得了安生,她和周草便就迫不及待地找了过来。 说完,泪盈盈地问她:“岁儿你没事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张岁轻松地站起来,扫了扫身上的落雪,“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不过我找到了可以躲避风雪的地方,等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杜槐花连声说好,“这个地方看起来是不错,但是野兽太多了,有狼有野猪,保不齐这林中还有其他猛兽,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周草跟着点头,“这个地方确实不是好地方。” 尤其是看到狼把他吓得够呛。 上次他无心捡了幼狼险些害了全村的人,方才在林中看到一只狼眼吓得他差点就跑不动了。 张岁早就是这么想的,点头就相当于是应下了。 再次回到破庙时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的事情了。 破庙外面的一些野兽已经全都离开,只留下满地凌乱的脚印和一些打斗的痕迹。 能猜到刚刚的驱赶也不容易。 回到破庙中,更见得伤势惨重。 沈卓和沈煜两人都挂了彩,身上出血,头发凌乱。 沈旭也不大好,手臂被抓了一个口子,已经抬不起来。 田翠护着张明珠,张牙护着月丫,皆是满脸谨慎,眼中也有恐惧。 待看到张岁,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此刻,沈旭突然就明白这些人为何那么信任张岁。 这个少年,绝非泛泛之辈。 只是他好像也不大好。 第69章 这烤地瓜香透了 沈旭飞快打量张岁的全身,只见那衣裳糟糕,脸上更是沾血带毛,他问:“你出什么事了?” 杜槐花和周草关上门,再用木头挡着。 刚刚打斗是在外面发生,所以破庙还成,能住人。 张岁言简意赅地说:“摔了。”接着说出自己在外面探查到的内容,“大约在二百里外有一个山洞,我们明日先到山洞过一晚,后日我再去探查。” 周草目光一直追随。 那具纤瘦的身子并未如他们一般穿上厚重衣服,单薄的好像能看到骨头。 淡淡火光中,衣服破了许多口子,有些被血水润湿,有些被雪覆盖,浑身上下好像写满了辛苦和挣扎。 他担心师父会再遇到危险,自告奋勇,“师父,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也有照应。” 一个人在这里等待消息的时间太难熬了! 一个时辰宛如一年那样长久。 田翠听闻此言激动地直起身子,抿着嘴唇紧盯着张岁。 她自然是想要听到拒绝。 她带着儿子跟着张岁想要的就是平安到达澄州,可不是要出事! 张岁走到火堆旁,故作轻松地坐下,“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让我弟弟陪你去吧。”沈旭忽然开口。 他迎着一道道看来的视线,真心实意地说:“此地危险不宜久留,为今之计是先离开此处,你一个人出去遇到麻烦无人帮忙恐会坏事,不如让我弟弟陪你一起,到时候真出事了至少有人可以回来求助。” 他来逃荒队伍是有目的,比起死亡,目的暂时可以搁置一旁。 得先离开这片危险的区域才好谈其他。 沈卓捂着伤口,表情并不明朗。 若能选择,他自不愿冒险。 沈煜在这时道:“我轻功好。” 张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这位三兄弟之一是话最少也最隐蔽的,除了要紧事几乎不会出头。 没想到在这个时刻居然能表达出一分的团结。 张岁很欣慰,“好。” 亲人陪她冒险她肯定不同意,但合作者要陪同那就不一样了,死伤都是自己负责。 也算沈旭有点人性。 张岁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几个地瓜丢过去,“今晚请你们吃烤地瓜。” 滚到脚边的地瓜并不是很大,只有一个手掌大小,却不少,足有六个。 沈旭狂喜地捡起来,“多谢!” 将火烧得旺盛,迫不及待地把地瓜丢了进去。 明艳的火光燃烧中,地瓜的表皮很快被火烧得漆黑碳化。 小半时辰后捞出来,用树枝轻轻一按感受到地瓜肉的柔软,沈旭急不可耐地用手抓起。 “嘶~”又烫得他原地丢下。 沈卓噗嗤一声,“大哥你是没吃过好东西吗?” 一边摇头用棍子戳进地瓜拨开,橙黄色的地瓜肉散发出极为浓郁的甜香味,挂在上面的糖水宛如蜜糖,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他急切地挖出一口肉塞进嘴巴。 “烫烫烫……”边嚼边叫,热气沸腾。 看到几个男人像是个孩子一样着急吃地瓜的模样,张岁难得笑了,杜槐花他们也一并地笑出声来。 “呵呵呵哈哈哈……” “哈哈哈……”沈旭和沈卓对视一眼后也大笑了出来。 今夜是难得的放下戒备,自由活着。 烤地瓜十分美味,到第二天早上沈旭还是意犹未尽,直接嘱咐沈煜,“你多用点功,争取晚上为我们再换几个地瓜。” 沈煜默不作声地颔首。 张岁让众人收拾好行李就推着车在前头带路。 昨夜下了一夜大雪,外面的雪又厚了不少,拖着车子不好前进。 但张岁没想放弃,咬牙将车子推到了昨天的山洞里。 走到这儿,时间已过大半,将近傍晚的时间。 张岁简单歇息会儿后就打算抓紧时间继续去外面找路。 沈煜见状立即跟上。 他生得比两位兄长要稍微文静些,眉毛修长带着点弧度,浑身上下倾泻着少见的温文尔雅。 相处久了就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书卷气,大概是正经读过不少书籍的,动作从容又雅致,比起那两个男人,他显得文明有礼不少。 身高也不错,大概有一米八,又高又瘦,再加上高高扎着的长发更显得颀长清瘦。 张岁双手环胸,比起昨天的着急找路,这会儿要悠闲不少,“昨天这里刚经过一场雪崩,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型猛兽来找麻烦,我们今夜不用着急忙慌。” 沈煜从这句话里很快找到最严重的两字,“雪崩?” 他声音很轻又慢,但这两字能听得出一丝紧张。 张岁对沈氏三人从来不会斟酌纠结,随意地‘嗯’了一声,“小事。” 往前走了两步后看到了一条小道,她立即收起悠闲谈心的心思,“跟上!” 沈煜反应迅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就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走到半夜几乎快到天明时才看到一个农屋。 农屋里空空如也,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大概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此地还是在下雪的范围之内,下了一夜的雪后,地上又是厚厚一层。 不过一路安全,倒也不难走。 接下来的一路皆是如此行动,所以所花费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晚上半个月。 好歹是安全地离开了下雪的地方。 此时已经十二月中旬,再没几天就是大年三十。 距离澄州还有最后一千公里,按照他们的脚程本该半个多月就能走到。 奈何天气寒凉,走路速度缓慢不少,也许需要到一月底才会到达澄州。 张岁看着天空那个几乎成为银盘的月亮盘算着。 忽然掌心中多了个小小的触感。 低头一看,是铃香。 她娘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所以身上的衣服是张牙的,为了方便头发也随便地扎了个辫子。 她并不嫌弃,反而很喜欢自己的样子。 一路走来又听话又不胡闹,乖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孩。 张岁很喜欢她,也心疼她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些事情。 蹲下身子,自然地抓着她的小手,“香儿找我是想说什么?” 铃香点点头,用嘴巴念了几个字。 张岁没看明白,摇头,“没看懂。” 铃香抽出手,用心地比划,【你累了,要休息。】 张岁笑着摸摸她的头,“我不累,你们才要好好休息,走了这么久的路累了吧?” 铃香抿着嘴唇,沉默几秒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娘当时给你的,你不小心掉了。】 第70章 前路坎坷你能行吗 张岁吃惊地看着她,细细一想,似乎当时还真有这一手。 她连忙接过,歉然道:“不好意思,我真忘了。” 难怪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 铃香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信封后跑了回去。 张岁等她跑到张牙身边才转身掏出信封。 还没看两行字,沈旭从身后走来,她迅速将信藏好塞到怀中。 “再走几天我们就要到澄州了。”沈旭站到她的身旁,斜了她一眼,“我想问你一些事。” 张岁从容地看向他,“什么事?” 沈旭问:“你觉得这一路艰难吗?” 张岁想也不想,“嗯。” 沈旭再问:“你的家人是不是你的软肋?” 张岁瞥向他,他今夜是似乎想要好好聊聊,尽管穿着一身不怎样的衣服也表现得玉树临风的模样。 她回道:“不止是我的软肋,也是我的利器,谁敢伤害他们我就让谁死。” 这话带有一丝警告的意味,宛如刀子射向沈旭。 沈旭哈哈一笑,“你别误会我就随便问问,这不是对你好奇嘛,我弟弟说你功夫不赖,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 张岁,“自学的。” 沈旭自然不信,“无人教导,如何成才?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 默了会儿,见她真不回话了,继续道:“若有朝一日,那些人要针对你,你对付不了怎么办?” 张岁厌倦这种你来我往的无意义问话,蹙眉看向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今夜他怪不寻常。 “我只是在提醒你。”沈旭认真起来,声音都沉了不少,“你在逃荒一路出了不少的风头,如今快到澄州,可澄州安排的住所有限,不可能去的每一个人都能住到房子里。” “或许你不知道,澄州的大人只分了一百户的房子出来。” 满意地看着张岁眼中的惊讶,他继续道:“想要到澄州安稳住下,所有人在快到达时都会和一起去的人拼命。” “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率先启程,怕是这个时候就有不少人已经到达澄州安家落户,等到我们你觉得还能如此安稳吗?” “我们走的这一段路极具危险所以没遇到别的灾民,可过了这个地方,外面一片祥和,势必能看到不少同行之人。” 沈旭笃定地说:“到时候一定会出大事。” 张岁越听眉头越重,她还真是没想过这事,一心只想着安稳到达澄州好好过日子。 沈旭给她一些时间思考,紧接着道:“你别忘了,还有一队乞儿也在逃荒,那些人比你我想象中都要冷血无情,如今虽是亡了两支队伍,但前面一定还有不少人在虎视眈眈。” 越说,这事情似乎就变得越微妙。 张岁眉头的忧愁比之前又沉重两分,好似乌云压顶,久久不散。 “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沈旭旋即又笑着安慰道:“你能耐不弱,若想和他们说和只怕也不会被拒绝,怕只怕会有人从背后下手。” 张岁明白这话,也深知自己一家确实是个很好的靶子。 加上田翠他们一家有三个 女人四个半大的孩子,如今只有她一人装成男人在撑场面,对付一些脑子简单四肢不发达的轻而易举,一旦面对那些凶猛残暴的,怕是难以做到。 澄州…… 她紧抿着唇瓣,思量许久。 沈旭不久后就走了,坐在一旁静默休息。 周草过来关心,“师父你该休息了,你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过了。” 这几日的行程几乎都是师父在布置,睡觉的时间屈指可数。 如今师父的眼圈都有些发青,精神状态瞧着也不是很好。 他很担心师父再这样下去,要坚持不住了。 张岁朝他招了招手。 周草赶紧几步走上。 张岁搭在他的肩头,如是老师父语重心长地说:“阿草年岁虽小,可筋骨奇妙是个练武奇才,从今夜开始,我们日后的练武时间再增加一个时辰,只有我们变得更强才能保护我们的亲人。” “阿草能答应为师吗?” 她没有低头去看周草的反应,淡定地注视着黑夜里的前方。 仿佛只是在说一桩寻常的事情。 周草却已是神情肃穆,尽管此时的他才十岁,但再过半月他就十一岁了! 在他们村子里,超过十岁就可以视为大人,要用肩膀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 “嗯!”如今师父愿意让他一起分担责任,周草心头热血涌动,满腔赤诚,“我答应!” “好!”张岁极为激昂的一声吓了周草一跳。 认识这么久还从未见师父这么一副激动模样,看来师父真的对他很满意! 那他一定会认真学的! 张岁首先做的是从空间里找出一把搜刮来的斧子,不大,但很顺手,经过她的打磨后已经足够锋利,砍一棵大腿粗的树一斧头就足以。 周草还从未接触过什么武器,之前见张岁拿着砍刀心里有过一丝的羡慕,也憧憬自己以后能得到什么趁手兵器,没曾想师父在这个晚上竟然直接赠了他一把。 还说:“这是为师辛苦为你打造的斧子,一定要用好斧子。” 周草顿时严肃起来,“是师父!” 这下终于有些拜师学艺的感觉了! 他的师父果然是个正经高人! 张岁没有藏私,自己当初学了多少,现在就教多少。 只是她渐渐的发现循序渐进不适合周草,周草确实有点学武的天赋。 而且这小子领悟能力很强,初见时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蠢’,现在倒是表现出几分有别于之前的姿态。 此子可堪大用! 安稳地几天过后,眼前终于看到了逃荒的队伍。 却也是三三两两远不如刚开始时那样多人。 一个个瘦骨如柴面容凹陷,步伐缓慢地像是蜗牛行走,一看就是快不行了。 他们看到张岁一行精神抖擞,背着的包袱满满当当,步伐有力一猜就是有不少粮食。 “好心人,给点粮食吧!”其中一个大概五十六的老者再忍不住跪下哀求,声音里亦是没多少气力,“看在我们一家老小的份儿上赏点吃的吧……” 这话一出来,其余的灾民便就都下意识地朝张岁他们看去。 第71章 又帅气脸蛋的陌生男人 只见为首少年身子高挑,面容清隽,一双眼睛却尤为凌厉。 这样的人看着就不像是个会心慈手软的,他们立马将目光转向其他人,然后跟着哀求,“给点吃的吧,你们一定有吃的,行行好给我们点吃的吧……” 伸出双手做出如同乞丐讨食的动作,也如同乞丐朝他们一步步走去,似乎不给东西就不停下。 张岁没动,满目冷清地盯着他们。 他们不敢靠张岁太近,走了几步后发现越不过去就停了下来,凄惨地哀求,“我们快饿死了,你们就给我们点吃的吧,等我吃饱了,我们会报恩的,你们遇到麻烦我们也会努力帮忙的。” 再走些时间就会到达澄州,到时候还要什么帮忙? 张岁心底里是乐意施舍,但绝对不是在这种时候、不是在半道上。 一旦她开了个善良的口子,那一定就会有无数恶臭的虫子从口子爬进去。 到时候一定恶心的她放慢脚程! “我们没有食物。”她冷声拒绝,毫无转圜的余地,“另求他人吧。”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分明有……”有人指着她身上的背篓,如同训斥地开口,“你背着那么多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你们一个个在逃荒路上还能吃得白白胖胖,怎么可能没有食物?” “我们都是人,为什么你们不能善良一点的帮助我们?难道你们能看着我们死吗?” 一个瘦脱相的女孩子哭着恳求,“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东西了,求你们救救我们吧,你看起来这样善良难道要看着我们饿死吗?” 有人等不到答复,恼羞成怒,“你们看起来分明就不缺吃喝!我们都这样子了你们还不愿意帮助我们,你们的良心过得去吗!” 这话一喊,那边逐渐围拢过来的人顿时也叫嚣起来,“你们难不成也要做魔鬼,亲眼看着我们倒下才肯罢休吗?给我们一点粮食不也是在成全你们积德行善吗?” “你们帮了我们也是在帮你们啊!到时候下了地府阎王爷一定会让你们过好日子的!可你们要是不帮我们,那你们一定没好日子过!”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田翠最讨厌拿道德来绑架自己,反驳:“我们自己已经是自身难保,本就没有多余的食物怎么帮你们?你们那么能说会道怎么不在出来的时候多带一些东西,如今怨恨我们?这从哪里说理去!” 杜槐花生气地看着那些瞪眼恼怒的灾民。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是善良的人! 张明珠咬牙切齿,抱着月丫的手不自觉地加重。 “嘤嘤嘤……”小小的孩子细皮嫩肉哪能受得住这样的力量,被掐得嚎啕大哭。 杜槐花心中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担心地去看自己的外孙女,“呦,这是怎么了?” 赶紧从张明珠怀里抱了出来。 张明珠被哭声震醒,诧异地看向自己的手。 她这些天是怎么了? 怎么总是会被一些外面的东西影响心情? “还有孩子?!”尖锐激动的声音里夹杂着愤恨和疯狂,“那孩子养得如此白白胖胖怎么可能没有吃的!他们就是不想要给我们吃的!” “都是天底下最苦的人,怎么还能这么自私!自己有吃有喝竟然看着我们挨饿受冻也没有一丝同情!” “他们一定做尽了坏事!上啊!去抢啊!抢到就是我们的!” 面容枯槁的灾民,眼中透露出最原始的狂野,尽管身上穿着破败的衣服,却是做出了劫匪一样的做派。 “食物!把食物给我们!”他们嘶哑喊叫着朝张岁冲去,“我们要吃的,快给我们吃的!吃的!” 冲在最前面的男人恶狠狠地伸手要抢夺张岁背上的背篓,张岁冷眼瞧着,侧身一避,接着从身后掏出菜刀直接往男人的身上用力砍去。 收刀的时候,带出鲜血在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就在身后两步远距离的人看到这画面顿时停住脚步,身后的人一撞她不由自主地朝前扑去,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咬牙刹车,又无法控制力道直接跪在了地上。 “啊……你你你你杀人!”原本要冲过来的那些人在看到她如此杀伐果断的瞬间愣住了,也不敢再次冲刺,站在原地指着她,“你你你居然杀人!你不给我们吃的还要杀我们!” 张岁的目光中燃烧着显而易见的怒火,只是她在死死压着想要挥舞手臂的冲动,“是。” 她的声音清冷而绝情,“谁敢靠近我们,我就要杀谁。” 她抬起刀,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上面的鲜红血迹,粘稠湿润还在往下滴落,“有不服者,继续。” 一些人已经开始往后退去,都到这个地步了实在没有必要再拼死拼活。 张岁见他们眼中都有恐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定语气,“我不想伤害你们,可我也要活着……”余光瞥见一人偷摸上前,她厉声喝道:“都给我退后!” 愤怒似乎缠绕在声音里砸向每个村民的耳内,刚刚所有的疯狂举动和想法在这一道厉声后再也不敢露面,似乎已经被尘埃和黄泥彻底掩埋。 “哈哈哈哈,好看好看!”清脆的巴掌声突然从一侧有规律的响起,男人规正的声音在空气中傲慢传播,“走到这儿了还能看到狗咬狗的画面,真是大快人心呢!” “我们做乞丐的都不这么玩儿了。” 话音刚落便就听到熙熙攘攘的声音从一侧的树木里传出来。 张岁扭头看去。 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男人摆着一张帅气的脸蛋从两棵树木中穿过,再耍帅地用手撑着一棵,斜斜倚靠。 端得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至于身上的衣服,补丁好几个,衣摆都是碎屑布条,里面穿得也差不多,就没有一件是完整的。 那张脸是个不规矩的形状,像瓜子又像三角,还有些多边形,可配上五官,顿时就高级感起来。 一头乱发用削滑溜的树枝插着稳固,其余碎发随意落下迎风飞舞。 跟随他出现的是一大队的人马,粗略一看大约有四五十人,挑着行囊,穿着残破,还带着一股不好闻的味道。 可一双双扫过来的眼睛却是出乎意料的无情冷漠。 第72章 歹毒的狠人看着不像 一伙人虽其貌不扬,可浑身气势实在太过慑人。 灾民们看了两眼就被吓得浑身充满力气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张岁看了几眼大概猜出这就是传说中的乞丐队了。 说好的数万人如今就剩下这几十人,逃荒一路果然是削减人口的好途径。 “师父。”面对未知事物,周草莫名有些心慌。 张岁平静地看向陌生男人,“兄台有何指教?” “本来是有些指教的,但现在人都跑了,我也指教不了。”他无趣地直起身子,潇洒地朝她走来,身上衣摆飘扬如同蝴蝶翅膀,琢磨着说:“我好像听过你的名号,说是能徒手杀死鬣狗的小英雄,是你吗?” 张岁身子高瘦,可在他面前显得矮小不少。 他至少有一米八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穿得多了,胸膛显得极为宽阔,整个人又高又壮。 站在身前时就像是一座小山峰。 “呵呵。”他轻笑着弯下身,眯着眼在张岁身上来回打量,“嗯,长得不错,那应该是你了,没想到还真是小英雄,如此年轻……” 他扫了眼身后那些紧张的老弱妇孺,轻啧一声,“和他们走一起多难,不如加入我的队伍,等我当上高官,一定给你个小官当当,我们兄弟俩一起做大做强好不好?” 他爽快地抬手要搭在张岁的肩上,如同之前的每一次。 这次却被拒绝了。 “不用。”张岁飞快抬手挡住他的手腕,抬眼冷冽看去,警告:“别耍把戏。” 将他的手用力推回。 余光瞥到他手中被飞快收回的小飞镖,张岁毫不留情,“你要想打,我可以奉陪,不想好好打要耍阴招就赶快离开,我没兴趣陪你玩闹。” “呵呵,哈哈哈哈……”男人一点也没有被戳穿的恼怒,反而哈哈大笑,笑声爽朗又大方,“你这小子真有意思,我认你当小弟了,以后若有人欺负你你就报上我的名字。” “蒋留心。”他挑着眉,两指戳戳脑门然后自以为潇洒地甩向她,眨了眨眼,“记住我的名字,我们总有再见的一天,到时候你会庆幸自己还记得我的名字!” 他大笑着朝前走去,带着一众兄弟。 “岁儿。”杜槐花等人走远了些赶紧走上前,轻声提醒,“他看着不像好人。” “你千万不要和他有什么牵扯。”看了眼男人远去的背影叮嘱道:“我们过好自己的就成了。” “是啊。”沈旭从一旁走来,张牙跟在他的身边一脸严肃。 张岁想起刚刚似乎都没怎么看到沈氏三兄弟,盯着他问:“你们去哪儿了?” “大叔带我去埋伏了。”张牙小跑上来,看到张岁立即绽放出一个笑脸,“刚刚那些人来找麻烦大叔就带着我去埋伏了,说是闹起来的话我们就可以给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他举着手里已经有些破损的竹尖,喜滋滋地对张岁说:“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帮姐姐的,大叔也会帮我们的。” 张岁摸了摸他的脸,用拇指擦去他脸上的一点脏污,“嗯,我的牙儿一定能帮姐姐的。” “那现在就去陪陪大姐吧,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好!”把竹尖揣到腰带里,张牙高兴地去拉了张明珠的手。 张岁走到板车后,看了眼沈旭。 沈旭抿着唇走到她的身边,“我刚才是怕会出现冲突你正面应敌可能无法应对所以才会带着他到后方埋伏。” 张岁面无表情,压低声音,“是怕和谁起冲突?是灾民还是那个男人?” 沈旭握着拳头干咳一声,“灾民闹起来虽然麻烦却能看得懂利害关系,见你杀伐果断必然不敢继续迎难而上,我怕得是那个男人。” 张岁,“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没有见过,但从他刚刚那身气度来说应该是乞儿队伍的领头者,奇怪的是。”他好奇地捏起下巴,眯着眼睛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去,“我之前听说为首者应该是个壮大的胖子还是光头。” “刚刚那个男人生得高大强壮,倒像是之前乞儿队伍里的二把手,留心、留心……” 沈旭咀嚼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好半晌,睁大眼睛,恍然大悟,“是星流,蒋星流!” 张岁没听过这个名字,“嗯?” 沈旭神情激动地说:“你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字,幸好我对他略有了解,他是三年前才在丐帮中崭露头角的人物,据说心肠狠辣,手段狠毒!之前就有传言,丐帮帮帮主死了他就可以继承衣钵,但之前他一直都否认说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可现在……” 那个男人显然已经是在丐帮中站稳脚跟,看那模样还极有可能已经霸占了领头者的地位。 张岁却有异议,“心肠狠辣?” 从刚刚那模样和表现来看真是看不出来呢! 沈旭肯定地点头,“是。”片刻又摇头,“不过我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当不得真。” 张岁沉默了一会儿,“你刚刚说丐帮?有这个帮派?” 沈旭老实地回答,“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他们都是这么叫的。” 张岁没再说话。 沈旭观察了她一会儿,主动介绍,“我刚刚去看过了,再翻过一座山后就是一路平坦大道,在大道走上十天应该就能到达澄州了。” 张岁‘嗯’了一声。 她在想一路上发生的事,这一路发生的事情越来越诡异,尤其是今天沈旭的行为有点出格了。 还有那个什么蒋星流,会是心肠歹毒的恶人吗? …… 走到夜色降临,一行人准备休息。 因为已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所以沈卓他们倒也是习惯成自然,一休息就把棚子搭起来,然后去捡干枯柴火。 他们兄弟几个的食物已经吃完,现在只能靠张岁给予,所以也没有太多的选择。 吃完晚饭,张岁照例想去周围走一圈,杜槐花抱着孩子忧心忡忡地走上来,“岁儿,带你大姐也一起去走走吧。” 张岁扫了眼坐在石头上垂着眼睛发呆的张明珠。 想着这些天张明珠的行为诡异和偶然的无意识动作,恐怕心理真是有了些创伤。 张岁朝杜槐花点了点头。 揉着手腕走到张明珠身边,温柔地邀请,“大姐,我们一起去走走吧,一个人走太孤单了。” 周草刚要自告奋勇,田翠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吃你的。” 张牙也在杜槐花的注视下闭紧了嘴巴。 张明珠恍然回神,“好。” 缓慢起身,耷拉着脑袋跟张岁走了出去。 第73章 你也嫌弃我是累赘是不是 夜晚的林中没有太多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张岁拢紧衣服,看了眼默默无话的张明珠关心地问:“大姐吃了好几天的药是否觉得身子舒坦了些?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张明珠盯着地上的枯枝落叶,声音浅浅,“嗯,药很好,已经没事了,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张岁折断身前的枯枝,免了剐蹭张明珠的危险,盯着她直接了当地问:“大姐心情不好?最近这些日子似乎不曾见大姐笑过。” 张明珠如风吹树叶缓缓摇头。 张岁眨了眨眼,尽力再温和些,“大姐有什么话不妨和我说说看,我或许能为大姐排忧解难,我们是亲姐妹什么话都可以说。” “我没什么。”张明珠莫名地抬起头看向张岁,“你怎么了?你是觉得我哪里出问题了吗?” 张岁从容自得,直抒内心想法,“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觉得大姐近来有些和以前不一样。” 睡觉会说梦话也就算了可以算是精神紧张,然而这几天夜居然开始梦游了,要不是沈卓那哥们守着夜只怕张明珠早就不知道走哪儿去了。 再加上她时不时的喃喃自语,看起来十足是精神不太好。 张明珠却不知这些事情,看张岁一副认真的模样突然觉得心口不大舒服,像是有谁在她的心脏狠狠砸了一拳让她有些呼吸不上来。 她迅速地回过头,咬牙闷闷地说:“你是嫌弃我拖累你了?” “当然不是!”张岁飞快否认,也因此确定张明珠确实精神不大好。 曾经在家里自信满满的大姐,如今居然会因为一两句话就多想,如此敏感可不像是之前的她。 而且她们姐妹俩曾经就算不是感情最好的姐妹俩却也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那你为什么这样问我?”张明珠猛地站住脚步,定定地转头盯着张岁,“好端端的你问我这个干什么?你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还是你觉得你现在能耐了就可以怀疑任何人都有问题了?!” “不是啊大姐。”张岁心头瞬间提起,目光里承载慌乱,却还是努力温柔地说:“大姐你误会了,我就是随意问问,等会儿我也会问他们。” “哼!”张明珠却不想听,一手甩开她,自顾自地道:“你就是嫌弃我是累赘,你觉得我嫁出去了又回来是个拖累,你觉得我生了孩子是个麻烦,你根本就不愿意带上我一起!” 她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张岁,好像她们之间有着巨大的仇恨,“你心里一直恨我,恨我夺走爹娘的爱!恨我比你漂亮!所以你现在一定很高兴,高兴自己终于有能耐可以把我踩在脚底下!我告诉你,我张明珠不是废物!我也会杀人!你把刀给我,我可以自己去澄州!” “我不用你们带着我!我也不用麻烦你们,我可以自己养活我的孩子不需要你们的怜悯!”嘴上说着尖酸刻薄的话,眼睛里却不由自主地滚出一串串的泪珠,张明珠随手抹去,流着泪说:“不用你们嫌弃我,我自己会走,我能干成事!谁看不起我,谁欺负我我都能打回去!”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看不起我作贱我!” 张明珠边说边哭,近乎是歇斯底里,隐有些疯狂的趋势。 张岁没有着急催促,而是满怀温柔地跟随,等她说完才开口,“大姐是要抛弃岁儿吗?” 寂静的林中只剩下张明珠的呜咽声,她双手掩面蹲到地上,好似崩溃。 张岁缓缓上前,“我们姐妹俩从小一起长大,也是大姐将我带大的,长姐如母,岁儿待你从未变过。” “我知道大姐这一段路程走得艰难曲折,备受折磨,但大姐还有我们,有娘有弟弟,如今有田翠姨和阿草,还有铃香丫头,爹以后也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 “你不明白……”张明珠的泪水从掌心蓬勃涌出,像是装满的傻子从缝隙中流出去,“你不明白我有多难受。” 张岁确实不明白。 所以她也不知如何安慰,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蹲在张明珠的身前,看着她呜咽大哭只能心疼地看着她,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给上一个拥抱。 “呜呜呜……”张明珠咬牙忍着哭泣,浑身都在颤抖,“我好难受……总是做噩梦,林窜他总是来我梦里,想要抢走我的女儿……” “不会的,不会有人能够抢走——”张岁的话堵在喉咙,额头在顷刻间涌出一片虚汗,她兀自调整胸膛痛意,浅笑着继续,“有我在,不会有人能抢走月丫,也不会有人能伤到你。” 这句话她说得不快,几乎每一个字都在发疼。 “啊!”张明珠怅然回神时发现自己手上拿着不知何时取来的一把剪刀,而剪刀的一头深深扎在自己亲妹妹的胸膛里。 鲜血染红衣裳,如梅花疯狂绽放。 她尖叫着撒手推开张岁跌坐在地,又迅速爬起来朝她爬去,哭着问:“岁儿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不想这样的……岁儿你你你没事吧?” 她双手发颤,根本不敢捡起落在地上的剪刀,那鲜血像是火焰刺痛她的双目和心灵。 张岁深呼吸两口气勉强稳住痛意,手上淡定地取出布料捂住伤口,还在安慰张明珠,“我没事,大姐不用担心,不过你得先回去和娘报平安,我处理好伤口就回去。” “岁儿我真不是故意的……”张明珠恍恍惚惚地从地上站起来,又像是害怕这样的事实,边说边跑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跑了没两步,她感觉自己的双手温热看到,一低头就看到自己手上带着妹妹的血,她双眸震动,慌张地想要擦在身上。 “哈哈哈……”男人的笑声忽然在耳边响起,似乎在嘲笑她的无能。 “哈哈哈哈……没用的人做什么都没用。” “哈哈哈,还好我当初踹了你否则我就要被你害惨了!” “啊!你给我滚!别笑了!别笑了!”用力地挥舞双手扫掉耳畔的声音,张明珠尖叫着走了两步后眼前一黑直接摔在了地上。 第74章 受伤又遇祸事 张岁才在伤口上倒了药,听到声音一扭头就看到张明珠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急忙随意包裹后跑了过去。 也幸亏张明珠不是个怪力少女,刚刚角度又夸张,这一剪刀就是戳了一个小洞而已,不至于重伤难跑。 跑到张明珠身旁确定她只是昏过去而未出现大事松了口气,立即背起她回去。 还未走到家人身前杜槐花远远地就围了上来,紧张地声音发抖,“这是怎么了?” “没事,姐姐累了睡着了。”张岁忍着疼保持淡定地回答。 杜槐花不疑有他,帮忙将张明珠扶到地上。 张岁缓慢走到另一棵树前休息。 今夜的练武自然就免了。 那剪刀看似扎得浅,但是真疼啊! 至少得休养两天才能恢复如初! 隔日一早,张明珠从地上惊醒,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的手。 双手干净没有梦里的血。 所以昨晚的一切是梦对吧? 她看向已经带着周草从一旁回来的张岁松了口气。 应该是做梦,不然岁儿受伤了怎么还能面色如常? 张岁注意到她的视线,朝她灿烂一笑,“大姐起这么早?” “你也是。”张明珠捂着胸口站起来,“你没事吧?” “大姐说笑了,我有什么事?”张岁迟疑了一瞬后笑着反问:“大姐怎么忽然这么问?难道是做了个噩梦,梦中有我?” 说着她故作惊喜地围上去,“梦到我什么了,大姐可是很难得梦到我的。” 一派自然随意的模样完全不像是被伤到的样子。 张明珠彻底放松了,跟着笑,“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张岁嘻嘻哈哈地说了两句话,等张明珠高兴坐下她转身就吐了一口长气。 不行,昨晚那剪刀不干净。 怕是要准备几个治疗破伤风的药方才行。 她张着嘴巴吐了两口气,从空间拿了几颗止疼药吃了。 能治疗破伤风的药方有蝉衣蜈蚣散、玉竹草五爪风、蝉蜕全蝎汤等,可惜的是空间中的药差得太多,其中一个方子都组不出来。 接下来一路都得注意有无药材,不然只能加快速度到澄州去买。 否则破伤风一来就要出大事了。 她看向沈旭,“你们准备好了吗?可以出发了。” 沈旭点点头,“好了,我帮你推车?” 张岁没拒绝,“好。” 一天行走只有在中午时停下来半个时辰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其余时间都在马不停蹄地赶路。 一路上看到些末草药,又无法在张明珠面前熬药,张明珠只能借着教周草练武的时间到一旁林中取锅烧火。 周草担心地看着额头冒汗的师父,“师父你是生什么病了?” 张岁淡定地抹去汗水,“没什么,小事情,帮我守着外面不要让他们知道了。” 周草很听话,“好。” 立即到周围守着去。 简单熬了药喝下,勉强有些用处。 得亏接下来一路都没有什么麻烦,一路平安。 直到快到澄州时,再次遇上了之前的那伙灾民。 对方的人数已不如上次所见那么多,只剩下寥寥数人,在看到张岁他们后眼中皆是怒火和恨意。 当他们因为失去亲人伙伴而感到悲伤绝望时,这个明明可以帮助他们的人居然还如此宁静平和! 那淡淡的眼神里好像带着嘲笑,在嘲讽他们的无能! “都是你们害死了他们!”其中一个佝偻老者恨声道:“你们若是愿意拿出食物那些人怎么会死啊!” 张岁仿佛成为了他们内心深处仇恨的对象,他们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死命抓着张岁不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里的负罪感。 “你们怎么还能好好的活着?那么多人都死在这片冰冷地土地上了,你们凭什么还好好的活着?都是你们的错!是你们的无情害死了他们,难道你们都没有一点负罪感吗?” “大家伙!我们不能再放过他们了!要是让他们进了澄州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对!我们不能让他们顺利过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张岁就像是巨石砸进海面,引发众怒。 那群人皆是愤懑地抓着手里的东西朝张岁走去。 似乎想要以此获得自己想要的道歉和后悔。 他们全然忘记,张岁不是个会懊悔的人。 也忘记,张岁的刀时刻都在准备着! 手臂长短的砍刀赫然从空中滑下,冒出铿锵之音。 张岁面容冷冽,眼神凌厉,“你们说得对,前面已经快到澄州了,我确实应该清扫几个人好让我们一家都能安生地去到澄州过活!” “你!”此话一出,灾民前进的步伐又猛地顿住。 去往澄州安家落户肯定是越早去越好,晚了怕是什么都分不到了。 原本还群情激昂想要为死者报仇的人都犹豫着面面相觑。 张岁望向他们身后,冷笑一声,“看来你们之间还是有聪明的人。” 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背着包袱用力地往前跑去。 佝偻老者眼珠子转了转也选择往后退去。 他们只是突然情绪上涌想要发泄,否则那藏在心尖的罪恶感如何吐出来? 此时发现无法发泄那自然还是活着重要! 毕竟他们为了活着可是付出了不少的东西啊! 人群很快蜂拥散去,像是刚刚的一切就只是为了挑衅。 杜槐花一路都表现的平和大度,这刻忍不住地替张岁感到委屈,“他们就是在欺负人!就是看着我们好欺负,如果我们不是这么瘦弱他们敢这么对我们吗?” 抹着眼里落下的泪,杜槐花说话时都是哭音,“就是故意要欺负咱们,觉得咱们好欺负……哪有这样做人的,明明都是一起从那么远的地方走到这里来,哪个不是受苦受难?” “我们能有吃的不也多亏了你到处搜寻食物?难道我们就成了罪人?难道我们就应该也和他们一样才是正确的?” 铃香拉了拉她的手,仰头心疼地看着她,【大娘不哭。】 动作刚做完她却忍不住地也跟着哭了起来。 好想娘啊…… 杜槐花见状赶紧抹掉眼泪蹲下身去,温柔而小心地拭去铃香脸上的泪,满怀动容,“大娘不难过,大娘只是眼睛痒,香儿乖香儿不哭。” 哄孩子的时候她可以把自己的委屈和难过牢牢地压到箱底。 看孩子撅着嘴巴连忙抱了上去,“乖,不哭了,大娘也不哭了。” 田翠看向周围,忽然咦了一声,“那三个人呢?” 第75章 张牙被抓 张岁伤口发作,身子已经有些发热,正琢磨找个地方换药就听到田翠疑惑的声音连忙朝身后看去。 那三个男人从来都是站在最后面的。 此刻,身后却空无一人!连张牙也不见了! 张明珠抱着月丫指着一旁,想了想道:“刚刚我看到沈旭带着牙儿走了,说是要去埋伏。” 嗡! 耳边蓦然一阵剧烈耳鸣! 张岁朝喉咙猛灌两口水,捏着拳头,“哪个方向?” 张明珠看到张岁满脸冷肃,总算知道事情有些不大对了,她紧张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难道那沈氏三人是坏人? “没事,我就是想去看看。”感觉到一双双望来的眼睛里充满惧色,张岁努力压下心头升起的阵阵不安,僵硬地扯着唇角笑了笑,“大姐不用担心,我去找他们。” 周草朝周围看了一圈,尽管脑子还不成熟,可也在刹那间有了些不同以往的想法,他看向田翠,“娘,你照顾好大娘他们,我和师父去找大叔他们。” 张岁走了两步,回头微笑着朝众人道:“你们不用担心,先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再也无法佯装镇定地朝张明珠所指的方向大步走去。 周草着急跟上,“真是奇怪,那三个人忽然就消失了,以前似乎也会留下一个人在我们身边保护,这次居然全都走了。” 就是因为这样张岁才害怕。 她咬着声道:“仔细找,等把牙儿带回来,我们就找个机会和他们分道扬镳。” 果然心怀不轨的人不能处在一块,不然就有可能发生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 等找到沈旭一定要让他们离开! 张岁捂着胸口连走几步就有些不大舒畅,她看向紧跟着的周草,“你去别的地方找不用跟着我,分头找才找得快。” “可是师父,我看你好像很不舒服。”周草看着面色苍白的张岁心里又慌又怕,伸手想要搀扶她。 师父从来没有这样的状态,身子晃晃悠悠,步伐似乎都有些凌乱。 张岁深吸一口气压住伤口冒出的阵阵难受,只是她未察觉,声音已经有些发颤,“我没事,你别跟着我。” 说罢,加快脚步朝前方走去。 周草盯着张岁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回想起师父眼中的坚定,他抿着唇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师父不会出错的! 张岁在走了没多久后就赶紧从空间里拿出几颗提神和止痛的药丸吃了。 等身子缓和得差不多了咬紧牙根朝张明珠所指的方向飞快追去。 漫长的时间过去,张岁感到了磨人的疲惫,脚下的步伐逐渐变得沉重,浑身冒着温热的汗,连同呼吸开始急促灼热起来。 一下一下带动伤口引发难以言喻的疼楚。 “大哥。”在她几乎要承受不住时身前出现了沈卓的声音。 像是突然有道光划破黑暗,张岁看到眼前一片光明。 刺眼的光芒里沈卓面向她满目敌视。 沈旭扛着张牙的小身子就在前方,张牙似乎睡熟了,没有任何反应。 张岁心中生出一股无法发泄的恐惧和震惊,“你们!”她咬牙看向他们三人,“你们想带我弟弟去哪儿?” 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冷得如同大早上的寒意。 她脸上没有半分表情,苍白的脸上已经血色尽失,唯有一双眼中闪烁着坚定和愤怒的火焰。 沈旭很意外看到她这么一副不好的姿态,状似关心地问:“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像是受了伤,怎么,那些无用的灾民居然也能打伤你?” 挑着眼,却是一副看戏的姿态,“没想到还挺有能耐。” 张岁从背后抽出砍刀,往前踏了两步,沈卓立即围上,提着下巴,笑着哼出一声,“今天机会难得,你和我打一架如何?” “你们到底想干嘛?为什么抓我弟弟?”现在这时候的张岁几乎不可能和人打斗也无法战胜,何况对方还是沈卓。 她只能尝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他那样信任你们,难道你们要让他失望?” “很谢谢你一路的帮忙照顾。”沈旭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看不出一点点的歉疚和迟疑,说完就扛着张牙继续往前大步走去,“想让你弟弟安稳无事,我劝你最好忘了他。” “站住!”张岁听出话里的决然,急忙要冲上前去抢回张牙。 然而沈卓直接一拳朝她打去拦住她的步伐,恼道:“我说了,和我打一场!” 他冷眼看向张岁,“打不过我你就别想带回你弟弟。” 不断的情绪冲击,再加上刚刚的一路小跑,此时的张岁热血流淌,止疼药似乎毫无作用。 伤口崩裂,殷红的血从厚厚的衣服里透出,她想去看张牙,可张牙早已被沈旭扛着走向远方,似乎很快就要消失在视野里。 张岁咬破舌尖,强迫自己忽视身上的难受,抓着砍刀朝沈卓重重劈砍而去。 她此时,眼前已然模糊,身子摇晃,根本没有准头。 沈卓轻巧一避就躲过了, 嘲笑她的无能,“就你这点本事还想带回你的弟弟?实话告诉你,在几天前我就发现你受伤了,你现在是打不过我的。” 眼见张岁嘶喊着朝自己再次冲来,沈卓轻蔑一笑,抬起一脚用力踹去。 ‘砰!’张岁几乎毫无抵抗的重重摔在地上。 剧痛几乎要让她在这瞬间晕死过去。 沈卓冷哼一声,“不自量力。”看向一旁站着的沈煜,“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他似乎没有一点感情,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丝毫不记得这些时间张岁的辛苦付出。 沈煜漂亮的面孔透出一丝同情,等沈卓走远才走到张岁身前,居高临下地告诉她,“你弟弟不会有事的,或许你们未来也会有机会再相见,先好好活着。” 张岁眼前的光越来越少,就像是黑夜终将在时间到来时铺满整个天际。 恍惚看到他在身旁蹲下,似乎还轻叹了一口气,她却无法听到他说了什么,很快就昏死过去。 第76章 终于到达目的地了 “师父!”周草恐惧的声音宛若深渊传来,虚无缥缈。 当他不顾一切跑到张岁身边,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他看到张岁胸膛开出火红的花。 几乎以为她死掉了。 痛苦和眼泪一起落在心头,痛如刀绞。 趴在张岁身旁哭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去探鼻息,颤抖的指尖下呼吸极浅,像是山谷中偶来的一丝微风。 至少是有风的。 “呜呜呜呜……”周草激动地喜极而泣,“师父你没死……” 师父不能躺在这儿! 迅速抹掉眼泪,周草将张岁的武器绑在腰上,艰难地扶起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张岁放到背上,一步一脚印的往家人的方向走去。 只要回家,一切就没事了。 可是,弟弟呢? 他茫然往身后看去,一望无际的干枯树林,与天际相接的终点,杳无人烟。 弟弟没了,一定要把好好带回家。 否则他们只怕要……伤心死了。 死死咬着唇瓣忍住心头一阵阵漫出的伤心和恐惧,周草极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 走了不知多久,家人模样缓缓映入眼帘。 心头宛如潮水涌动,泪水积聚眼角极需要释放,可他看到师奶呆在那儿目光殷切地盼着师父,很快又呆滞地看向他。 他抿着唇将眼泪逼退,拉起嘴角,故作轻松,“我带着师父回来了。” “你师父怎么了?”田翠瞪大眼睛,慌张地围上来扶下张岁,震惊地音色震颤,“这这是怎么了?遇到麻烦了吗?” 张岁居然被人打到昏厥?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草飞快摇头,笑着看向杜槐花,“我们运气好碰上了一位大侠,师父这几日不是身子不舒服嘛,那大侠给师父吃了点药师父就睡过去了,弟弟被那位大侠带走了,大侠说弟弟跟着他才有前途。” “我们也想拒绝,可是。”他确定张岁安生后走到杜槐花的跟前,啪嗒一下跪了下来,掷地有声地道:“还请师奶责罚,是我没有把弟弟带回来。” “不过那大侠说会好好地教弟弟,等我们和弟弟再见,弟弟就会不一样了!” 杜槐花的心一点一点空了,纤瘦的身子被风一吹就浅浅晃了晃。 铃香匆忙抓着她发凉的手,满目担心。 “师奶?”周草的指甲扣进掌心掐出血来,忍着心底深处莫大的伤心和愧疚,“还请师奶不要太过伤心,实在不痛快就打我吧。” 他从地上捡起树枝重新回到她跟前跪下,“是我没用没有拦住大侠。” “娘……”张明珠心头阵痛,像是被人用刀子浅浅的戳着,几乎是万箭穿心,但娘此时更需要她。 她朝杜槐花走去,试图安慰,“娘,这也许是好事,这样牙儿就不用小小年纪背负那么多了。” “大姐!”田翠自儿子跪下的那一刻起心中就飘出一个骇人的想法,目光自始至终都盯着他们看着,既是怕儿子出错,也是怕杜槐花真会动手。 正好叫她看到杜槐花面色苍白地往后倒去,当即快步上前扶住,叫道:“快来帮忙!” 手忙脚乱地拿了吃的,又推来车子,最终还是指尖放血有些用处。 田翠看了眼在自己附近的人。 抱着孩子的张明珠,陪在杜槐花身边的铃香,担心去照顾张岁的周草。 现在这情况,是伤的伤病的病,怎么临到头了发生这些事? 至于张牙是否真被什么大侠带走了她不清楚,可阿草这么说了,她只能这么信,没有别的选择。 往喉咙连灌了好几口水,她保持镇定地对张明珠说:“距离澄州不过几日的路程,我们抓紧时间到澄州去给他们看病拿药。” “这几天最好就不要休息了,免得到时候进不去澄州,这两人也好不了。” 张明珠认可地点头,“好。” 如今这情况也没别的选择了。 把张岁抬到车上,周草充当车夫推着。 杜槐花是在当天晚上醒来的,整个人仍然有些恍惚失神,对他们说的话也只是点点头,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铃香一直在她身边陪着。 张岁这一闭眼就昏睡了三天的时间。 等她醒来正好进了澄州,四周熙熙攘攘,是百姓来往的声音。 她从车上爬起来,伤口顿时撕裂,给她造成了不少的痛感,“嘶。”她低呼一声跳下了车。 先是看了眼家人。 张明珠惊喜的看着她,“岁儿你没事了?” 杜槐花情况不大好,憔悴又无神,只是在看到她时勉强地勾了勾唇角,“岁儿。” 张岁捂着胸口走到田翠身边询问这几天发生的事。 这几天时间,他们几乎不敢停脚,就算休息也只休息半个时辰就不敢再停下了。 途中又遇到那几个灾民,但这次他们没有再闹事,一个个像是生了重病的倒在地上。 此时怕是已经死了。 到达澄州的时间远比之前预计地要快上几天。 主要是担心张岁的身体才不敢停歇。 张岁听完后看了眼杜槐花,“烦请你多帮我看看我娘,我自己去拿药。” “让阿草陪你吧?”田翠担心地看着她问:“你刚醒来,这几天又没吃东西,怕是不稳。” 脸色苍白到极致,像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张岁抿着唇摆了摆手,径直朝人群走去,问了几人后找到了药房。 拿了药又吃了大夫药房里熬好的药后身上的难受似乎褪去不少。 张岁买了些热乎的烧饼和糕点折返回去。 他们被分派的住所远离城镇,也是落在偏远的一个村庄。 好的是村庄虽远,但很安静,村民也十分淳朴,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十足的欢迎。 不过要安家落户还得去镇上办理些东西,幸得能推迟一些时间,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休整。 张岁吃了药身上的情况好了不少杜槐花似乎重回到之前的日子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 村长给了几亩地,她拿着种子每日就去地里忙活。 也许就是因为忙活起来所以才忘了张牙的事。 张岁一直未曾忘记,听到周草的理由很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头,“阿草做得好。” 杜槐花一时可能无法相信,但时间一久她再弄些信件交流,不信也会信。 可这不代表她就会安心地待在这里直到永远。 等在这里稳定了,她会重新去找沈旭! 到时候就等着她的报复吧! 第77章 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 “师父,你的伤全好了吗?”周草一想到看到的伤口就害怕,这么长时间了仍是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那个可怕的画面,似乎已经腐烂,血好像都黑了。 张岁轻轻点头,“嗯,都好了。” 她摸了摸胸口的伤口,已经不疼了。 看着远处的翠色山河,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安稳的日子实在是太美好了。 是她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 晚上的时候,天很黑,月亮很小。 不用点灯也能勉强看清路面。 张岁沿着最近的一条溪边来回走动。 明天就是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了。 以往这个时候,张怀大早上就会爬起来到镇上买些芝麻碎和红豆回来做汤圆馅儿。 在那些时候,有馅儿的汤圆就成了最好吃的食物。 现在,张怀被抓去充军了,张牙被人抓走了,他们家就只剩下娘几个了。 保家养家的责任都落在她的身上。 她不觉得累,只是每每想到被带走的张牙她就恨自己无能! “阿草师父。”她正愤愤,手指卷着干枯的芦苇,田翠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 张岁扭头看去。 田翠和她不是一家,分房屋的时候也分到了个小屋。 此时却从自己家来到这儿,很显然是专门找她的。 对于这个目的地很强的女人她并没有什么想法,两人似乎也没多深的情意,只是有周草做连接才会显得亲昵些。 张岁微微点了点头就重新看向前方,默不作声。 田翠看到她就是满怀歉疚,缓缓走到她的身边,轻声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歉意,那三人是我带来的,牙儿的失踪我也有责任,你若是想要责怪便就怪我吧! 你若是愿意也可将阿草当做是你的亲弟弟,我已经同他说了,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们,我们绝对不会推辞的。” 她不是个傻女人,儿子的那种说词骗骗别人或许足够,骗她她绝对信不了。 最重要的是,沈旭那三人确实是她带来的。 她记得张岁已经很多次表达过不喜欢他们了,要不是她不懂拒绝,怕是也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张牙被抓她有很大的责任。 若是张岁想要因此怪罪她,她一点也不意外。 她甚至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 将一支今早找到的荆棘递给张岁,慎重道:“我曾听闻一个故事,叫负荆请罪,如今我犯了错,我也要请罪。” 她说着就要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张岁本不想多说,余光却瞥到她屈身,立即伸手扶起。 要是叫外面的人看到田翠跪她,那她成什么了? 这事说到底也怪不了田翠。 沈氏三人本就包藏祸心,就算没有田翠的接纳一定也会想尽办法地和他们拉近关系。 他们的目的是张牙,或许无论她怎么防备都无法阻止。 好人是挡不住恶狼撕咬的。 “你不怨我吗?”在这一刻,田翠还是以为自己错了,她害了张牙作为姐姐的她为什么不怪罪? 难道在她的心里,自己没有罪过?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 如泉水似的泪珠在她的眼眶中聚集,带着满心的感动和愧疚。 若是来之前她只有一分的歉疚,那现在就有十分! 她嗫嚅着想要说出什么话,却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强烈的一股情绪如海水堵在喉咙,让她只能张着嘴站在那里。 张岁把她扶起站好,轻叹着抓起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不是你的错为何怨你?” 她朝田翠勉强笑了笑,“翠姨要真想赔罪就多帮帮我娘吧,她最近身子骨累了。” 田翠连连点头,一直积压心头的负罪感似乎也在这刻烟消云散,“我也有很多东西要向你娘学习,明早我就去找你娘。” 张岁轻轻‘嗯’了一声。 站了一会儿就和田翠并肩离开。 睡觉时,房门‘吱呀’被人推开。 张岁瞬间睁眼看去。 来者不是别人,是张明珠。 因为之前被捅了一剪刀,猛地看到这画面,张岁顿时紧张起来,也做好了防备姿态。 这些天她一直忙着定居的事情反而忘了张明珠的精神也是要处理的问题。 默默抓紧身上的被子,只要张明珠表现出一点点的不对劲儿,她立马就会把她给降服! 然而,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 张明珠穿着一身里衣淡淡地坐在床边,面向屋外,“我做错了事情。” 她叹口气,接着又站起来走了回去。 张岁赶紧起身悄摸跟上。 张明珠没有去别的地方,转了一圈后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到床上,睡下,再没声音。 张岁在屋外守了一刻钟时间才回到自己房间。 临睡前想了张明珠该吃什么药,又计划明天去镇上一趟,到了午夜才勉强睡着。 “咯咯咯。”公鸡的鸣叫声在晨起时准时来临。 这会儿张岁已经在田边打了几套拳。 周草倒是也殷勤,几乎她出来时就已经跟上了。 打完之后他递上毛巾又递上水,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请求,“师父去镇上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一起,我也想去镇上。” 他睁着双恳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岁。 在张岁想说好时,他又自顾低下头,“师父要是不同意就算了,我也没有很想去。” 张岁摇头失笑,“好,你不用去了。” “啊?”周草忙跟上,“师父我开玩笑的,你去镇上我不陪着怎么行?我能提东西!” “师父你等等我!” 简单吃完早饭,张岁带着周草往镇上去了。 半个时辰后到达镇上,先去本地大人那儿登记入册,暂时将一家人归为此地村民。 说是天恩浩荡,皇帝允许他们入籍到此,时间为十年,其间若是想离开可以在三年后脱籍离开,到时候的户籍将会是原来的户籍所在地。 大人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并没有为难他们,按照流程签完字盖好章就让他们离开。 出府门前,几个穿着甲衣的人从外面飞快跑进,身上带着清晰的血迹。 周草离开一些距离才敢说:“师父,刚刚那个是士兵吗?” 张岁不能肯定,“不知道。” 这事估计也与他们无关,她提醒道:“不要多事。” 第78章 奇怪的大叔 这个地方不是之前的逃荒路途,有大人有官差,还有几百上千的百姓,是个实打实住人的地方。 说话做事都要想了再想。 否则说错了话被人告上去只怕一家人都讨不到什么好。 周草想起之前田翠和他说的故事,赶紧闭上了嘴。 娘说的故事里就是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胡言乱语乱谈事情,随后被抓着关到牢里拔了舌头。 张岁看他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这傻小子已经是自己的傻徒弟了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丢了吧。 走到街道里,闻到香喷喷的油饼直接就买了一个给傻徒弟。 周草一吃上油饼,双眼登时发光,“嗯,好吃!” 也有了兴趣去看周围,眼睛的里光越来越多。 这个小镇子是在澄州的起始方位,形状建筑和起初的镇子不大相同,此处的房屋多采用青砖黑瓦,木质的门窗上糊着的是精致的布,布上描绘着各种各样的画。 街道两旁的店铺门前挂着色彩鲜艳的招牌和灯笼,偶然有几家比较大的门面则是会摆着两尊石狮子,门口大多都有青色的石阶。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即使人多了,空气中也没有难闻的味道,反而有着各种铺子里的各种香味。 或是吃的或是用的。 周草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脸上都是好奇和激动。 尤其是看到一些摊铺上摆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瓜果和食物时更为惊喜,“师父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梨。”摊铺老板好心地介绍,“在我们这儿这可是每年冬天必吃的东西,我们把这梨放到冰块里冻过了,味道十分可口,小哥买个尝尝?” 张岁一看到那玩意儿就吐口而出,“冻梨。” “对对对。”老板喜笑颜开,顿时为自己拉拢了生意而高兴,“看小哥模样就知道是个有文采的,可听过冻梨懂礼?吃了冻梨保管你懂礼识数。” “……”张岁沉默,然后老实摇头,“没听过。” 老板笑容微微尴尬,“呵呵呵,没听过也没什么,尝尝吧?” 张岁没吝啬,买了两个。 接着又买了些摆在外面摊铺的小零食。 在一拐角处看到了药铺。 此地的药铺和上次所去的那个全然不同,又大又安静,里面的药香十分让人着迷。 伙计殷勤地围上来,“小哥是看病还是买药?要是看病怕是要等一会儿,我家大夫正在里面给人看伤。” 张岁,“我买药。” 她将自己昨晚酝酿好的药方递过去。 伙计笑着接过,然后蹙眉,看了一会儿后笑着对张岁说:“请您稍等,我去把这方子给大夫瞧瞧。” 张岁,“好。” 伙计进去没多会儿,一位大概三四十时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直直看向张岁,随后指了指一旁的位置,“过来说话。” 张岁猜到自己方子大胆了些,但没想到会有大夫这么负责地来询问她。 心中对这位大夫已经信服且赞赏。 至少说明是个好大夫。 “我看公子这药方中的药开得古怪,有几味甚至是不合的,不知道是哪位大夫开的药,要治疗何种病症?” 张岁对答如流,“是路上的一位游医开的,一路吃的都没坏处,甚至病人也好了不少,如今药吃完了我才来铺里购买。”再担心地问一句,“可是不妥?” 接着垂下眼眸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说:“我姐姐吃得没有不妥,越吃越好了。” 大夫抓着胡子捋了捋,长久的思量中终于有了个准确的答案,“你姐姐是游魂症?” 张岁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举起大拇指:“大夫您真是神了,居然靠着药方就能知道我姐姐得的病,那游医还真是这样说的!” 周草在一旁听得奇怪,眉头压着,眼睛眯着,脑子里想着:我是谁我在哪儿? 怎么师父这话听得这么奇怪? “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只是不曾见有人真用这样的方子治疗过人。”大夫抓着胡子一脸谦虚,“看来那位游医不是一般人啊,兴许真是了不得的神医呢。” 片刻,大夫话头一转,对张岁赞道:“都说英雄出少年,如今我看小哥你也是英武不凡。” 张岁脸上还是带着那副吃惊模样,心里却已经在流汗了。 这位老大夫有些看人的本事,居然能通过短短几句话就知道她是在骗人。 “不知道我可能拿药?”她直接问。 “当然可以。”大夫直接将药方递给伙计,“去给这位小哥先抓十副药,日后小哥若来就只管抓药。” 伙计听话地忙去。 大夫回头笑眯眯的看着张岁,“是这样吧?” 张岁呵呵笑,“是,多谢大夫,不知道要多少钱?” “哎,不用钱,只要你告诉我那位游医可有留下什么书就成。”大夫呵呵地端起茶喝,眸光却未曾离开过张岁。 学医之路漫长且难,这孩子看着不过十三四岁,居然有如此天赋,肯定有什么上古的医书作为辅助。 张岁惋惜叹道:“可惜没有,我对学医颇有兴趣本想学习,奈何一直无门可入,这会儿我也是放弃了。” 大夫呵呵笑着,自不相信,“那真是可惜了。” 倒是也没有再多问,端着茶杯就离开了。 周草等人走远才好奇地凑近张岁,“师父,你们刚刚说的我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懂啊。” 张岁提着下巴摆出一副高人模样,“听不懂才是正常的,你要是听懂了,那为师还是你师父嘛?” 不得不说澄州的人还挺聪明,至少比外面的那些人都聪明。 这个大夫居然凭借他们之间说的几句话和一张药方就猜出没有所谓游医。 还得出她会医术的结论。 没一会儿,药抓好,伙计送了上来。 一个男人跟在他的身后走到张岁跟前,和她一起离开药铺。 “小公子可吃了午饭?”男人走了没几步后忽然加快速度跟上他们的步伐,大方地询问:“我是从外面来的,还不知道此地哪有好吃的,你们若不介意不知能否带我去品鉴一番?” 第79章 大叔请客吃饭 周草‘啊?’了一声,诧异地看着突然追上来的男人,“大叔要求好奇怪。” 无缘无故让他们带去吃饭,哪里的道理? 男人低头轻笑,“这不是看你们两个好说话嘛,不知道能不能帮帮大叔?” 他看起来像是对周草说,实际上目光是对着张岁。 两个孩子间谁是能下决定的他看得出来。 张岁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好呀,我们正好没有吃东西呢。” 男人尽管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可依稀能从这服饰当中看出藏在底下的身躯如何健壮。 约有一米八高,长得一副方正模样,皮肤更是呈现出一种极为少见的古铜色,在额际旁边落着条清晰可见的疤痕。 身上散发着一股药膏的味道,像是金疮药。 他从药铺里出来,身上受了伤,再加上之前在大人处所看到的甲兵,他的身份显然没那么简单。 张岁正好也想找个人了解一下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位爷是个很好的选择。 “好,大叔我什么都没有,钱还是有一些的,你们尽管挑你们喜欢的吃,大叔请客。”钱唳大方地拍着胸脯,做的就是一副好客热情的大人模样。 张岁没客气,带着他去了刚刚路过的一处看起来十分不错的酒楼。 这个小镇毕竟不是繁华都市,说是酒楼也不过是两层楼的楼屋,远不及电视上看到的那样漂亮精致。 找了个二楼的空位坐下,点了些肉菜和汤。 钱唳没有半分肉疼的表情,而是笑着看向张岁,“小哥还挺知道什么菜好吃和珍贵,只是不知道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肯定可以。”周草在一旁插话说:“我们一路北逃来到此处,肚子早就空空。” “你们是逃荒的人?”钱唳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个,“看你们这穿着打扮倒不像是受尽了苦难的。” “受尽苦难怎么可能在脸上看出来?”周草单纯地反问,一边琢磨着说:“我和……我们是在半月前才来到这里的,到今天刚刚好十五天。” 钱唳听明白地‘哦’了一声,又问了些简单的话语,全程表现地像是一个很好的大叔。 周草突然指着他的手,“大叔这手是怎么了?” 他的右手落在旁边,无法动弹。 钱唳,“大叔不小心和人打起来被人砍伤了。” 他苦笑着看了张岁一眼,“你兄长惯来不擅长和人交流?怎么一直不说话?” “你说我兄长?”周草惊讶地瞥向一脸随意的张岁,师父没否认,那现在就是兄长了。 他笑嘻嘻地说:“兄长确实不爱说话。” 钱唳总觉得他们两个有些怪异之处,尤其是不说话的那位,像是个高人在人后严厉地注视着他。 直把他看得头皮发麻。 好在饭菜不久后送了上来,三人还真不见外和陌生,端起碗就大吃特吃。 张岁也没例外。 在村子里落户后吃得是不差,只是总归东西不多。 再加上今天早上走了那么久的路来这里早饿了,如今有这么多好吃的,此时那是毫不客气。 这位大叔也像是没怎么吃过好吃的,虽然极力克制,但吃得实在大口,让人无法忽视。 还不到十分钟时间,桌上的东西就吃得差不多了。 钱唳让人收了吃完的菜,重新上了盏茶,“刚刚在药铺中听闻小哥认识过一个游医?”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这是开始进入主题了? 张岁擦了擦嘴,“是。” 周草端正坐着,端着茶杯小口嘬茶,“嘬。” 钱唳特意给张岁倒了杯茶,“饭后一杯茶,滋润又清口。” 倒完茶开门见山地问:不知小兄弟能否和我说说那神医?” 张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不装模作样,“大叔想要知道什么?” 对方很大方,没有武力压制也没有动手逼问而是闲聊开口,她很有兴趣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钱唳看她如此痛快也不瞒着,只不过要说的事情较为严肃,他不由自主地坐直起身子,严肃地盯着张岁,“大概小兄弟也听过疫症二字,那位游医若是与小兄弟谈话天地,应当也会聊到这个吧?” 疫症?是哪里又有疫症了? 张岁清隽的面容上毫无青少年的散漫灿烂,反而是凌厉凝重,“是,听过。” “我所住的那个地方不少人生了疫症,看过不少大夫却都无法治疗。”说起这事,钱唳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能做到的不过是压制体内病症让那些症状减缓发生。” “可是病症无法根除,那我们的人就永远都无法安生。” 张岁看出他越发激动,替他斟茶,“如此严重,人数或许有上百?不知能否说说症状如何?那位游医与我说起时曾经仔细说过病症的不同症状会有不同的治疗法子。” 听到这话,钱唳便就知道自己赌成功了! 早在大夫和自己说怀疑外面的人是个大夫时他就存了心思,只是没想到这看起来年纪小小的少年居然真懂。 他当即激动地描述起疫症的情况,“刚开始的时候全身发热,接着是全身的骨头痛,我出来时听说还有眼睛疼痛,伴随着恶心和呕吐……症状来得很快,几乎是在几天时间内就会发展到最严重的程度,没几天人就……” 周草没有切身体会过瘟疫,但在来的路上看到过焚烧殆尽的村子,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为什么不烧了?烧了就没有生病的人也就不会传染给其他人了。” “烧了?”钱唳一个大男人没忍住的激动起来,嗓音尖锐,眉目愤怒,仿佛周草所说的是大逆不道的话语。 周草难以应对男人突来的愤怒,被吓得缩着脖子靠近张岁,小声喊:“师父。” 张岁瞥了他一眼,不护内,“你这话说得确实该骂。” 如果一出现生病的人就选择烧了而不是治疗,那世界上的其他病症是不是也这么处理? 周草已经知道自己说的不对,小声解释,“我就是想起我们路过一个被火烧的了村子才会这么说的。” 张岁知道他没恶意,看向钱唳,“他说的不对我代替他向你道歉,不过你说的那些症状,我还真有些印象。” 第80章 准备过节 钱唳心中正因为周草的话而愤怒。 那些人都是他的亲人,也是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怎么能一个烧了就定了他们的命运? 他无法忍受! 就算说这句话的是个孩子他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若非这少年真有本事,他非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知道何为惩罚! 听到张岁的话忙正眼看去。 张岁一脸淡定地说:“那位游医曾说过这种疫症,要处理起来颇费一番功夫,不过你那里应该有不错的大夫吧?” 说完她安慰地拍了拍周草的手。 钱唳看到这动作敛了自己的怒气,默默颔首,话音沉了下去,“是,我那里有不少人可以做事。” 张岁放心了,应了声,“好。” 让钱唳找来纸笔,酝酿着写下十几张的药方。 至于隔离什么的她相信这位大叔的大夫应该比她懂得该怎么做。 钱唳并不能肯定自己拿到的药方就一定是救人命的方子,可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他来到这儿其一是为了报信,其二就是找法子。 如今事情全都做完他也不再久待,从座位上站起,拱拱手,“多谢小兄弟今日大恩日后我必回报,家中事情紧急我就不再久留,告辞。” 朝楼下走了两步后直接跑了起来。 可见事情已经到了十分紧急的地步。 张岁没得到他的认同不敢去想那边是否真是什么士兵战场。 她一直想得都是,万一那些人里有张怀或者张牙呢? 她没法子坐视不理。 换句话说,要真是士兵战场,岂不是说明在路上所听说的北地大乱就要开始了? 他们此时所在的这个地方正好离北地最近,日后发生战争,岂不最先遭难。 那这么说来,这个地方也不是很安全呐。 “师父?师父?师父……”周草等钱唳走远了才敢叫张岁,想和她问问这事,可师父好像在神游,叫了好几声也不见回答。 难不成刚刚的事情都是真的,不是那大叔耍师父玩的? 师父他……会医? 不对,师父之前就展示过了。 他应该好奇的是那位大叔是怎么知道会医的,师父好像没有挂着牌子说自己是大夫呢! 把这话问张岁时,她宠溺地看了眼周草,“阿草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她猜测是因为今早的药方写得太新了,如果真是逃荒途中遇到的游医所给的药方应该很老旧还有破损才对,绝无可能如此崭新。 以及她编谎话的时候也太自然,太过顺畅的脱口而出就不像是真事了。 周草脸颊微微泛红,师父的眼神如此炽热温暖,他竟然有些……心情激动了。 趁师父不注意,他忙抬手轻拍着乱跳的心脏,暗声道:“别跳别跳。” 只是越说这心就跳得越快,尤其是师父拉他跑的时候,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前面有卖红豆泥,我们快去买点回去做红豆汤圆!”张岁不知道自己的小徒弟在挣扎些什么,看到前面有卖元宵配料赶紧跑去抢了。 今日元宵,家家户户不是汤圆就是饺子,这推出来卖的很快就一扫而空。 张岁凭借自己的武力优势轻松地买了两斤糯米团,一斤红豆,两斤饺子皮再买了些韭菜和鸡蛋,猪肉家里还有些,是前几日村子里有人办喜事杀猪时凑热闹买的。 路过成衣店时本想给杜槐花和张明珠买身新衣服,奈何价钱太贵只能算了。 倒是给月丫买了几个虎头娃娃和风车,再买了些黄豆就带着周草回去了。 空间里的银子每时每刻都会增长,合起来大约有个一百多两,今天这一花就只剩下八十两了,药钱和肉是大头,占据了百分之六十。 想要买衣服给他们的话得往空间里多存个百八十两或者上千两最好,这样纯靠利息每天都能进账,到时候想买什么买不来? 周草背着一大堆的东西发出感慨,“逃荒以来,有钱都没得花,我也一直以为钱财成了最不重要的东西,刚刚问了价钱才知道钱还是最重要的东西,不然我们想买些东西送给娘他们都没有。” 张岁看着空间里剩下为数不多的布匹叹了口气。 要是当初没有把绸缎全都拿出去当做‘城墙’是不是现在就能有几身新衣服了? 可一想到那绸缎的颜色,张岁连忙摇头。 还是算了,穷苦人穿绸缎也太怪了! “别泄气了。”张岁指了指自己的身后,“我不是买了不少麻布,麻衣穿在身上也很舒服,现在天气已经没那么冷了,再过不久就是二月,然后三月,哪里还能穿上什么厚衣,到时候是麻衣的天下!” 这话一说,周草立即想起逃荒时经历的几个烈日暴晒,赶紧点头,“师父说得对!” 日落西斜,张岁踏着夕阳晚霞和周草回到了村子。 周草要回家时,张岁邀请,“晚上让你娘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好!” 张岁背着一大堆的东西先放到厨房,接着开始熬药。 杜槐花到这会儿才从地里回来,明明如此寒冷的天气却流了一脑门的汗,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也没什么情绪。 整个人比起之前瘦了一大圈,也不爱说话了,每天一回家就到厨房默默煮饭,仿佛是被谁吸走了灵魂。 张岁中间找她说过几次话,但现在的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就像是行尸走肉,每天的吃喝睡觉好像只是为了活着。 而活着,也是为了再次见到自己的儿子。 她从未放下张牙被带走的事情,嘴上说着相信,说着当大侠好,却每日都在折磨自己。 张岁无法再进行安慰,默默地烧火熬药,晚饭前给张明珠喝了一碗。 杜槐花洗了手将糯米再次揉成团,田翠来时端着自己烧得红烧肉,“我不是很会煮菜,随便烧了个肉你们可一定不要介意,将就着吃。” 到厨房看到他们忙着也赶紧洗了手,笑嘻嘻地围过来,“我还没做过汤圆呢,姐你教我。” 张岁在周草的帮忙下炒好了鸡蛋,拌入韭菜,又剁碎了肉做个韭菜肉馅。 一切准备就绪,包饺子也不过小半时辰的时间就全都包好了。 第81章 汤圆的糖馅儿 张岁让周草把一些汤圆和饺子送到村长家,“等你回来就能吃了。” 周草听话地挎着小篮子跑出去。 田翠等杜槐花离开厨房抓紧时间跑到张岁身边,“你娘她……” “没事。”所有的话到了嘴边也就剩下这两个字。 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她对此无能为力。 张牙是她代替不了的。 铃香小丫头在灶台后帮着烧火,看着他们交头接耳的模样担心地看向门外。 大娘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好,每个晚上都在被子里哭。 她想娘也想得睡不着,每次听到大娘哭她也咬着嘴唇哭。 可她知道,大娘和自己不一样,大娘好像生病了。 再不治病,大娘就会病倒了。 咬了咬嘴唇,铃香大着胆子拉了拉张岁的衣服,【大娘病了。】 张岁不习惯手语,也不是很能看懂,铃香比划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杜槐花每个夜晚都会在被子里哭。 知道的那刻,心脏骤疼。 田翠满怀歉疚的红了眼睛。 她一直都在努力佯装那件事已经过去,努力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面对这一家人。 今晚来时也是为了给自己赎罪。 可是…… 她叹着气,抹着泪,无言以对。 张岁从一旁柜中取出蜡烛点燃,提起精神笑着说:“今天可是十五元宵节,咱们今晚好好吃一顿!” 田翠看到从外面进来的杜槐花忙擦掉眼泪,跟着说:“今晚要吃好的!”然后笑着去拉杜槐花,“姐,今晚我还带了酒,今晚我们一起喝一杯!” 杜槐花勉强勾起唇角,“好。”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没用心也不尽兴。 不过他们都没说什么,等周草回来就一家人聚在一起准备吃团圆饭。 饭桌上有红豆汤圆,有各种饺子,还有红烧肉和一条鱼以及黄豆猪蹄。 张明珠欣喜又惊讶地看着满满一桌的食物,“我们这是过年了啊?” “可不就是过年了,咱们这一路走来就没有过过年,这一餐就算是给我们自个儿接风洗尘了。”田翠大方地拿着酒壶,做出大家长的模样,“来,让我们一起喝一杯。” 连铃香都有个杯子,倒了一点茶水。 所有人都不想扫兴,举起酒杯,周草和铃香两个小孩子兴奋地像是第一次吃糖。 杜槐花却是低着头,脸上没有半点笑意,闷闷地道:“我不会喝酒。” 田翠脸色瞬僵,尴尬地看向张岁,“呵呵,那我们喝。” 清酒入喉,没什么度数,就是清水加酒,不知为何却烈得狠。 田翠只觉得喉咙烧着慌。 张岁夹了一颗汤圆到杜槐花的碗里,软着话音,“娘,吃汤圆。” 杜槐花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无心的状态,僵硬麻木如同木偶地夹起汤圆塞到口中。 柔软的汤圆里包着的不是红豆泥,不是芝麻,而是糖。 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各种汤圆都有四个,但里面装糖的只有一个。 杜槐花会特意在有糖的汤圆上做好标记,没有张牙的时候,这颗糖属于张岁,有张牙后这颗糖在张岁的认可下属于张牙。 每一次张牙吃到带糖的汤圆都会瞪大那双如星星似的眼睛,高兴的大叫,“糖!喜欢!” 从最初的牙牙学语,到后来的能准确说出字词,他从来都表现得激动高兴和幸福。 还会跑去拥抱张怀,再拥抱杜槐花,最后抱抱张岁。 一家人其乐融融,就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家人。 如今,好似家破人亡。 父亲不知死活,张牙不见踪影。 杜槐花嚼着汤圆里的糖,眼泪如水从眼眶滚滚落下,不过顷刻已经沾湿整个面庞。 田翠被吓到了,不由自主地跟着落泪,心底深处的歉意就这样脱口而出:“大姐,是我对不起你啊!”她终于再忍不住地大叫,朝杜槐花直接跪下,“是我害了你!” “牙儿!”杜槐花在这刻好似也将封印的心撕开,血淋淋的肉就这样敞开的天地间,每一次的跳动都带来巨大的疼痛。 她不由自主地放声大叫,“我的牙儿……” 田翠跪在她身边,那一声声的话语如刀子一样剜走她的肉,叫她也痛不欲生,伴随着哭声让她也几乎肝肠寸断。 都是她的错,是她错信了人又不敢反抗。 是她害了大姐,害大姐成为了如今这副模样。 她悔不当初,更恨不得自己也遭受一样的苦难。 她哭着要磕头谢罪。 恍惚间有人拉住她的身子将她掰直,泪眼朦胧中大姐的模样那样清晰善良,一如最初的模样,“不怪你。” 她终于说话,有声有调,再不是那枯萎的枯败的花朵。 田翠呆滞片刻,旋即扑进杜槐花的怀里。 不过片刻,两人就抱着嚎啕大哭。 张明珠抹着眼泪看向张岁。 张岁轻轻握住她的手,朝她微微一笑。 “岁儿。”张明珠脸上的泪却落得更多了,“我对不起你。” 她瘪着嘴努力忍住泪水,最终也如同田翠一般扑到她怀里,“我害了你……” 她知道自己出问题了,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这些天她一直都想不起来,直到刚刚,她想起了那天晚上。 她的话、她的剪刀,是那样尖锐地刺到妹妹的心里! 她怎么能怪她?! 怎么能怪一直为家里付出的妹妹! 张岁根本就没有怪过张明珠,即使她确实给自己留下不少阴影比如这一扑她恨不得立马逃开,但又努力地忍住了。 只是亲人的怀抱总归比阴影让她欣慰。 她拍着张明珠的背轻声安慰,“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周草这个小男子汉也动容了,默默抹泪。 铃香抱着杜槐花的胳膊陪她哭着。 大娘现在哭了晚上应该不会哭了。 大娘的病应该就会好了吧? 这顿好不容易做成的大餐自然不能好好吃,大家伙哭够后都累了,休息会儿才继续把饭吃完。 田翠的眼睛红肿,却是笑容满面,晚饭后还留下来帮忙把碗筷洗了才带周草离开。 离开的时候,月亮挂在天空,又圆又亮,像是银盘一样漂亮。 张岁之后没有再找杜槐花说什么话,时间一到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晚上,所有人都睡得格外舒坦。 第82章 和小英雄作对不是傻了嘛 一段时间后的早上。 杜槐花早早醒来在厨房忙活早饭。 尽管起得很早,她的心情却是十分不错,还饶有兴致地切了点肉,准备在大早上做个饼子吃,听到张岁开门的声音抬头看去,“岁儿你起来了,娘做好饭了,很快就能吃了。” 铃香是个好孩子在帮忙烧火。 张明珠和月丫还在睡着。 张岁应了声‘好’,然后按照之前的计划先到溪边去练武。 周草今日没来,也没说个原因。 她想着等练好后去问问看。 正在耍拳,耳边听到几道声音靠近,“呦,这就是新来咱们村子的那位少侠啊,看这个架势还真是个会的呢。” 青少年的声音还未完全进入青春期变声,带着些微孩童的稚嫩。 “看看他这身材,怎么样,是不是比村头那棵杨树都要纤细啊?” “哈哈哈,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看他这背影也有一种妖娆的感觉呢!” “咱们的好村长真是慧眼识珠,怎么就能留下这一家人?个顶个的蠢蛋!” “喂,说你呢,聋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拿起颗石子朝张岁丢去。 石头从后方朝肩上砸,不算很重,但要是砸到也一定疼得厉害,淤青是免不了的。 几个少年站在一起准备围观对方被打得跳脚的模样,再狠狠的把这位所谓的少年英雄踩到脚底下。 就不信了,一个千里迢迢逃荒过来的可怜人有什么可厉害的。 不也是一双手一双脚? “唔呜~”佟仲突然惊呼,“好快的身手。” 话才出来,众人便就看到张岁轻松闪避,随手接过石子,冷眼望来。 这哪里是一张十几岁少年的脸,分明是个大坏蛋的脸! 哪有少年有那样可怕的眼神? 浑身上下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息,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寒意在眼眸扫过之处蔓延冰封。 佟舒瞪大眼睛,揉着生冷的手臂,佯装镇定地喝道:“你装什么装!难道你不是一个人?!” 旁边少年一致认同,“就是,你装什么装,强、强虎不压地头、地头虫没听过吗?你是新来的就得管我们叫大哥!” “好像是强龙?” “你管它是龙是虎,反正一个意思!” 张岁不是少年心性,活了两辈子已经有三十几岁年纪的她不会因为几个少年的挑衅就怼回去。 更不会和他们计较。 那只会浪费时间而已。 “喂,我们和你说话呢你到哪儿去?”佟仲见张岁一言不发地往一旁走忙追上去,不爽地盯着她,“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我告诉你,我们几个可是打遍这几个村庄无敌手,你要是不爽就和我们比划比划!” “要是你赢了,我们从此不再为难你,要是你输了就得管我们叫大哥还得跪下来!” 张岁不想搭理,继续往前走。 佟仲气了,伸手要拽。 张岁冷眼一扫,见少年不是玩笑,立即反手钳住他的手腕,稍微一用力,惨叫声就在耳边清脆响起,“啊!痛痛痛!” 其余几人哪见过这种招式,又快又狠又准,被吓得连连退后。 刚刚那动作太快了,几乎在眨眼间就完成了反制! 佟舒心头略慌,只能咬牙强撑着,“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能怕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起冲!” 张岁怎么说也是经历了几个月历练的人,再加上前世和今生,注意力和反应早就上升了一个等级,要应对这几个小屁孩简直是轻而易举。 不过几个呼吸时间,只听得嘭嘭嘭几声,少年们的哀嚎声就此起彼伏的在耳边响起。 张岁无趣地扫了扫身上衣服沾染的枯叶,看都不看地上的人一眼直接就走了。 “你等着,我们一定会再回来的。”佟仲逞强地放出狠话。 “啊?”倒在身边的少年佟好翻出心底的疑问,“真的假的?” 他揉着酸疼的腿,迟疑地说:“不然算了吧,人家是真的会武功的,到时候把我们打伤了。” “你怕什么,这个村子是咱们的,他要是真敢打伤我们才好呢,我们告到村长那里,让村长把他们赶出去!”另一旁的少年恨恨说。 佟舒咬了咬牙,稚嫩的脸蛋上带着不满,“就是,把他们赶出去,才刚来就得罪我们,我们不能让他们久待!” “哈哈哈哈。”少女的声音在一旁清脆响起。 佟舒立马挺起脖子看去,不满道:“小铃铛你笑什么?” “我叫铁铃铛。”铁铃铛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们,“我看你们都傻了,我们村里好不容易来一个和我们年岁相仿又确实有些功夫的小哥,我们不想着和他做朋友还要和他做仇人?” “朋友?你在想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讷讷个和他做朋友?!”佟仲坐在地上,揉着手腕委屈地看着她,“你还是不是我们的好朋友了,怎么帮着外人说话?还是个打我们的坏人!” 铁铃铛翻了个大白眼,双手抱胸地从树后走出来,“你们是真蠢啊。” “啧啧。”她无奈地叹气摇头,“你们是不是都忘了咱们真正的仇人是谁啊?他既然会点武功那就是能帮我们对付我们真正的仇人啊!” “你是说。”佟舒不是个傻的,脑子一转很快就想透了,激动道:“抢泉眼?” “嗯……”铁铃铛曲着手指敲了敲他的额头,白了地上的几人一眼,“所以你是不是傻,难得咱们村子里来了这么个小英雄不好好奉承让他帮忙抢泉眼反而要把他赶走?难道你们都忘了去年那道士说的话了?” “铃铛姐说的对。”佟好附和道:“如今那泉眼可是我们的希望,只要拿下泉眼,明年若是真如道长所说的会有烈日三月也不怕没水了!” “防患于未然总没错!”铁铃铛提着下巴,看向张岁离开的方向,“你们都懂点事别再把人赶跑了,不然我们就都等死吧!” 佟仲小声说:“应该也不至于到死的地步。” “那你等打得过那些人吗?”铁铃铛瞪着他,“咱们没本事对付那些人反而欺负刚来的小哥,这不是自讨苦吃?” 佟好也说:“村长都抢不来的泉眼要是叫我们抢来了,我们不就成了村里的英雄了嘛?” 第83章 大晚上去泉眼看看 佟舒张大眼睛,可希望很快又换成失望,“那我们得怎么做才能让他帮忙?刚刚好像把他惹生气了。” 铁铃铛哼哼两声,自信骄傲地扫了少年一眼,“我可不是你们这些小傻子,已经收买了他的小徒弟。” “小徒弟?”佟仲惊呼,“他还有徒弟?” 那真是个练武之人啊?! 他赶紧对铁铃铛说:“这事靠你了!务必把他招到我们这儿来!” 风从溪边吹来,微凉带湿。 路边的杂草上还挂着几颗晨间未散的露珠。 张岁的裤子上被沾湿,回家换了身裤子吃了早饭,又看了眼月丫,最后给张明珠熬了药。 再回厨房,杜槐花已经下地去了。 娘忙得厉害,不过比起之前,今天可以说是痛快的下地。 所以张岁不大担心,只是想着待会儿也去地里帮帮忙。 毕竟要在这里过日子了,总还是要先把日子稳定住了,到时候才好去问询张牙的踪迹。 倒了杯已经不再烫的热水,张岁正要喝,周草突然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师父! ” 他看起来像是经历了可怕的事情,一张明显比最初成长不少的脸蛋还是有着小时候的急切。 直到看到张岁才稍稍平和一些,刚站定就喘着气说:“我发现了一件大事。” 张岁从容不迫地喝水,“这就是你早上没来练武的原因?” 周草顿时僵硬,“是,不过我有理由。”他蹲到张岁面前,瞪着双初具桃花眼的眼睛,“这儿也不太平,有道士说这里明年可能会有干旱,我们得在干旱前找到一口泉眼才可能活下去。” 端着水的手一顿,张岁蹙眉,“道士?干旱?” “是!”周草用力地点头,把今早的事情说了。 昨晚他回去的时候遇到个姑娘,那姑娘和他约了今早见要带他去看个东西,事情着急他也就无法告诉张岁,独自一人和那姑娘去山里头偷摸地看到了一个泉眼。 还了解到这个村子将发生的灾难。 张岁眼睛里都是看傻子的无奈,“人家说了你就信?不怕人家是骗你的。” “我不是傻子。”周草直起身子,一脸认真,“所以我问了她那道士有没有说些其他来佐证自己的说法时那姑娘就说了。” 那道士是在去年年初的时候来过的,并且预言在六七月会因为天热而烧毁一个屋子,同时还伴随死亡,也预言九月份的时候溪水枯竭,十月下雨。 这些全都一一应验了。 所以在十一月份佟家村的村民在山中发现泉眼时没人敢不当一回事。 然而这道士的话被村子里的人传了出去,附近村子里的人也就都知道了这回事,所以现在就都在争夺泉眼。 张岁越听越迷惑,不过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并不打算推翻这番话。 “师父,我们要去帮忙吗?”周草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到张岁身边,“如果我们要在这里长久地住着的话,我们应该要帮忙吧?就比如那口泉眼,我们若是不能帮忙争取,那明年我们岂不是用不了了?” 张岁把碗放回到灶台上,走到张明珠门口道:“大姐,我去地里了。” 张明珠,“好。” 张岁扛了把锄头出门。 周草紧紧跟着。 张岁问他,“谁让你和我说这些的。” 周草低声说:“ 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姑娘。” 张岁明白了,“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周草,“姓铁,叫铁铃铛,家里是打铁的。” “在村子里打铁?” “不是,在镇子里打铁,不过铁铃铛她和她娘一起住在村子里。” 张岁了然,扫了周草一眼,“你们聊得还挺多。” 周草嘿嘿笑着,“人家找我帮忙,我总是要多问问。” 张岁哦了一声,“那就是人家早就想找我们帮忙了。” “是、嗯?”周草没听太明白,“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家早就想找我们帮忙是什么意思?” 张岁想了一会儿解释,“就是想让我们去守泉眼啊,你个小傻子。” 周草觉得,都在同一个村子里帮忙守泉眼没什么,可要是专门带他出去看看,然后让他转告师父就不一样了。 那是带着目的的! 周草总算也明白过来,立即道:“那咱们不去帮忙。” 张岁摇头,“我们要想在这里长久居住,没水怎么可以?” 必要的情况下,这泉眼还是得守着的。 等到情况危急到泉眼都无用的话,只怕又要离开这儿了。 那是不是说明,在这里种菜是无用的? 不对,种好的菜可以放到空间里,到时候如果真要再次踏上逃荒路的话至少不愁吃穿。 逃荒来的一路都没有吃什么新鲜蔬菜,人都黄了,现在正好有这个空闲时间,那就多种点蔬菜带上。 定好主意,张岁加快速度到了地里。 一月的时候埋下了种子,现在需要做得是把旁边的地也给铲了。 让紧绷的土地变得松弛,明天就能带着新种子继续种下。 杜槐花是个中年女人,往年做惯了活现在却也累得腰疼。 周草帮忙揉着腰,张岁抡着锄头将土挖开。 杜槐花看得十分满意,“你这活做得跟你爹一样好。” 张岁笑,“等爹回来了我和爹要学得还多的呢。” 提到张怀,心里头多少有些不大乐观,可到了如今这时候不乐观还能如何? 苦中作乐罢了。 杜槐花压住心头生出的难过,跟着笑,“那可不是,你爹是个聪明人,会认字会养猪,还会下地种菜,你爹种得菜都比别人大,你要学得确实还有很多。” “那师公真的好厉害。”周草举起拇指。 张岁噗嗤一笑出来,这小子奉承的时候还真有狗腿子的感觉。 重重抡起锄头,用力打下,扣住泥块勾上,再用锄头打散,接着继续。 才铲了一排就用了将近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而剩下的还有不少。 还没弄完时间已经来到中午。 吃完午饭,简单休息后继续到地里忙活。 忙活了一天已经流了满身的汗,傍晚时候张岁简单擦洗身上,入夜后换了身衣服跟着周草前往了那个泉眼的所在地。 泉眼在村尾的后山里,要先爬半个时辰,在林中穿梭,路过一片荆棘地后就是泉眼的位置了。 第84章 大叔被夹又见别的大叔 这个时间点,泉眼没人守着,不过在泉眼附近摆放了不少机关,旁边还立着个牌子。 大概是因为都不认字所以是用画图的形式。 画了一个人,然后画了个叉叉(x),周草指着泉眼边上的机关说:“那些好像都是抓野猪的捕兽夹,能把脚给弄断咯。” 张岁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所谓泉眼。 看起来像是个小水潭,周围是人为围成的石头边,水里干净无暇,只落着两片枯叶。 周草说:“这泉眼看着小,实际上很深,听说有源源不断地水从里面涌出来,是那个叫什么,取之、取之不尽!” 取之不尽?这么神奇! 张岁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朝泉眼丢去。 噗通一声,响而清脆。 正打算走到前处看看,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趁着没人赶紧多舀点水回去烧起来喝,前我听说这个水喝别的不一样特别补身子,那老根头喝了这水后突然就能走了。” “这么厉害?” “是啊,我娘们说他娘们说的,能走好几圈了。” 周草听得迷糊,心里寻思:老根头是谁?是天生瘸子还是后天摔坏的? “嘿嘿,这么厉害的话那我得多舀点回去,正好今晚没看到别人。” 两人笑着走到近前。 张岁和周草才来村子没两天认不全村子里的人所以不能肯定这两人是不是本村的。 不过能从行动上看出这两个人是个急躁且鲁莽的,居然看也不看泉眼旁边摆着的东西就要走到里头去舀水。 周草看到这情况紧张地抓住旁边的藤条,“啊!” 藤条是藤条,却是条带刺的藤条! 那刺扎入皮肤实在是疼啊!他疼得直接就叫出来了! “谁?”这下就被两个村民发现,出声询问。 周草看了眼张岁,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就着点点月光看了眼手指,被扎出血了,好疼啊! “你在这儿干嘛?”男人看到是个孩子顿时放下了心,问道。 周草从躲避的地方走出来,实话实说:“我是听说这泉眼很邪乎所以来看看的。” 男人板正脸,不满喝道:“什么邪乎?瞎说!你个孩子啥都看不懂看什么看赶紧回去!” 说着又要往前走。 周草忙要阻止:“大叔小心,那泉眼旁边都是捕兽夹!” “啊!”话音刚落另一个大叔就不幸地中了招,惨叫着摔到地上,这手不小心又落入到另一个捕兽夹中,“啊!”痛彻心扉的惨叫声瞬间就响彻整片树林。 “佟青!”佟二吓得大叫,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应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看着倒在地上的弟弟无助地问:“这、这咋了啊!” “快帮我啊!”佟青脑门上都是大汗,痛苦地叫,“疼死我了!” 佟二哦哦两声赶紧蹲下帮忙,双手小心地拉着捕兽夹就想要打开,“呃啊……打不开啊!!” 他费尽了全力也无法全部打开,只能打开一个小缝隙。 周草急得看向张岁,“这怎么办?” “啊啊啊!”那边的佟青趁着打开的小缝隙就想要把手挪出来,可还没抽出来那夹子又重新夹了回来,他被痛得放声大叫,再也无法隐忍,“啊啊啊啊痛痛痛!” 一边咒骂:“匹罗村的人真不是人啊!真不是人啊!” 这泉眼分明是佟家村的人发现的,他们却强横的要抢占,觉得自己是泉眼的主人,霸占着不给他们用!现在还在泉眼旁边布置陷阱! “我去他娘的!我要杀了他全家!狼心狗肺!” \"心如蛇蝎!全家都是贱人!真贱啊!啊啊啊!\" 这样的叫骂声并不能让他脱离捕兽夹,反而因为神情激动让力失地更快,再加上破了皮肉血流更多。 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声音都小了下去。 佟二急得满头大汗,将双手上的鲜血随意在身上擦了擦,慌张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人!” 他刚要走,几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突然就凶巴巴从来路围了上来,“骂都骂了,这就想走?” “牛旺你别太过分!这泉眼不是你们村子的!”佟二透过洒下的月色认出了来的人立即恼得大声喊道。 那群人一听到这话立即哈哈哈地笑出来。 “这不是我们的难道还是你们的?你们要是真有本事那就拿去啊,又没本事又要来偷,我说你们村子都是小偷吧,整日就知道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现在还大晚上的要来偷泉水,你们才是贱人!” “那泉眼旁边的捕兽夹是我们的,所以这泉眼也是我们的!” “你们自己犯贱来踩夹子,该!” 男人们粗粗一数有五人,大概是一直都在周围蹲着,所以一出了事情立马就冒了出来。 领头的男人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把斧子,他仿佛是看不到周草,直接对佟二下达最后指令,“既然你们选择在我们的地盘搞事,那出了事情也赖不到我们身上,至于你就赶快离开,不然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他……”佟二想要和对方硬拼,耳边听得佟青的低吟外加对面人数众多,他绝对打过不过。 犹豫再三,他选择退步,指着佟青,“我可以走,但是我们要一起走。” “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男人不爽地拿着斧子晃了晃,冷漠的声音都是残酷的话语,“你要么自己走要么就留下来当做小偷!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偷是要砍手的!” 佟二看到那明晃晃的斧子心生恐惧,却不想丢下弟弟也不想自己受伤,他想冲、想抵抗! 可是匹罗村的人向来以凶残出名,他们是真的敢砍人的! 而且现在有五个匹罗村的人虎视眈眈气势汹汹地在那站着,他怎么可能打得过? 到时候真要打起来,怕是兄弟俩都要死在这儿了! 周草看到眼前的局势降下来了,大着胆子说:“大叔,我相信他们以后都不敢了,就请你发发好心不要为难他们了,我相信——” 孙浩眼神一扫,周草顿时语塞。 这位大叔的眼神好可怕! 第85章 村民居然如此凶狠 孙浩横眉竖目,一双眼睛如鬼似的瞪向周草,“我没打你主要是我不打小孩,想活着就别多话,不然连你一起打!” “就是!赶紧走赶紧走,你们要是不走就别怪我们动手了!”他身后的小弟附和道:“到时候别怪我们不给机会!” “你还不走是吧?”一个人指着站在那儿不动的佟二,“你特娘的真想挨打是吧?” 佟二回头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没什么力气的佟青,心脏忽然就疼得厉害,弟弟要是就这么死了,他还怎么回去面对他的妻儿? 想到那些脸庞,他神色坚毅,猛地朝孙浩跪了下去,“求求你们了,我们真的再也不会来跟你们抢了,你就让我把他带回去吧,不然他一定会死的!” “哈哈哈哈哈哈……他下跪了?这佟家村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懦弱了?膝盖还这么软,这就跪下来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我还记得他们的村长佟大,说什么要和我们对抗到底,怕不是就是想要跪我们吧?真是废物!” “废物的佟家村早就不该存在,你们识趣的就把村子让出来给我们,我们村正想扩大呢,你们这些废物的佟家人活着能干什么?” “你们佟家村的人都该死!不配活在这片土地上!” 说到情绪高点,孙浩突然举起手中斧子满目怒色地朝佟二脑袋砍去。 周草的救人之心让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月光之下,斧头冒出寒光。 杀意如此之甚,令人不寒而栗。 “戗!”利刃相撞,声音刺耳惊人。 孙浩低叫一声丢掉了手中的斧头,虎口处被震得发麻又痛得要命,如寒霜蔓延到小臂。 “大哥!”有人着急上前搀扶。 “师父!”周草冷汗过后激动地看向张岁。 张岁将斧子递给他,“别用手,用斧子。” “嗯!”想到刚刚没有经过思考的举动周草心里也生出几分后怕,如果师父不在的话他的手估计就不在了。 如今斧子在手,师父在旁,心底深处生出了出几分勇气。 孙浩靠在身后小弟的怀里,眉头紧拧,一张粗暴的脸燃烧着滔天的怒意,“你们是哪里来的小屁孩敢阻拦我!” 他凶猛地直起身子,推开身后小弟,大步向前就要夺回自己的斧头,只是这手还没伸过去,手臂上的疼痛就再度涌。 他低叫着赶紧收回手,另一只手紧紧抓着痛处揉搓。 孙浩简直身上气急败坏,朝小弟们大喊:“把他们都砍了!” 那些人没见过张岁的能耐,只知道是两个来捣乱的孩子,如今这泉眼‘危在旦夕’哪容得他们多想。 大哥一声令下,后方的人就一拥而上。 佟二见状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你们小心啊!” “砰!”张岁身子如游龙在人群中飘逸闪烁,没武器的人直接抬脚就踹到胸膛,有武器的人直接拿砍刀对砍。 周草学了点本事,此时也是学以致用,拿着斧子朝最近的男人打去。 头一回用到人的身上还有些生疏,一些动作不够流利顺畅,但时间越久,脑子里的东西就运用地越发轻松。 一个大人就这么被他解决了! 看着倒地哀嚎的男人,周草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还在颤抖的双手。 他竟然真的打过了一个大人? “滚吧!”那边的张岁面对地上的四个男人冷冷下令。 手中砍刀并未染血,却足够威慑。 孙浩捂着胸口从地上艰难爬起,脸上因为落败而爬满了怒色,却是不敢面对张岁而是指着佟二威胁,“你们佟家村好样的居然找人在这儿埋伏我们,你们等着,我会回去告诉村长,你们就让佟大给我好好等着!” 一边威胁一边搀扶着后退,“你们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句话不止张岁听腻了,周草也听腻了。 刚开始听到这种话他是真害怕那些人会重新找他们算总账,但时间一长,师父都能安全应对,这样的话就更像是落败之后的挽尊。 他正想和师父说说这事来缓解一下心头的紧张和恐惧,没想这一回头,师父哪里是在身边? 他匆忙四处去找。 “放轻松,咬紧棍子。”张岁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佟青的身边,在佟青口中塞了一支树棍后来到了他的右脚处。 这等捕兽夹大概是想要夹大型野兽的,有齿状,看起来十分锋利,上面还有些铁锈。 深吸一口气,张岁抓住捕兽夹的‘嘴巴’看了眼佟二,“我一打开立马拿走。” 佟二脸上热汗滚落,此时的他更像是个没有自己主意的无能为力者,有人愿意帮忙,他只有照做。 双眼牢牢地盯着流血的脚腕,仿佛此刻那已不是伤痕累累的脚而是能救人性命的宝药。 突然,一声低沉的,“快!”闯入耳内,佟二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抓住那脚,用力一扯,随后听得,“咔嚓!” 他瞬间回神,朝声音看去。 捕兽夹被丢到一旁,自己手中是佟青的脚。 他眼珠颤动,声音发紧,“好好好……” “呃……”佟青说不出什么话了,疼得只想呼叫。 他的手更为严重,手腕的骨头好似被夹断,几乎只剩下一张皮黏连着。 张岁一鼓作气将捕兽夹掰开,丢掉。 迅速扯出空间布缎将手脚上洒了止血药后牢牢捆紧,又给佟青嘴巴里塞了几粒药后就准备离开。 “等会儿,我装点水,这水是好水,对他一定有用。”临走之际,佟二突然从腰上取下水壶从泉眼中咕咚咕咚的装了一壶的水,然后才看向张岁,“我背着他。” 张岁,“我恐怕不能和你抬着他。” 抬着需要有担架,不然就是要抓住他的双腿,如今他的脚腕受伤怎么抓着? 佟二知道她是会错意了,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要你帮忙的意思,我是想说我背着他会好一点。” 张岁‘嗯’了一声,瞥见佟青面色如纸,不由催促起来,“快回去,到家后再好好处理伤口。” 在佟二此刻的心里,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尽管年纪轻轻,可刚刚是她救了自己和佟青。 他对张岁没有太多的怀疑,也几乎是拿她的话当做是命令在听着。 背上佟青赶紧往山下走去。 第86章 有眼不识黄山 夜色浓厚,更深露重。 到了这会儿,林间更为湿冷,走过一小片的草丛后,裤子就湿得差不多了。 不过几人这会儿都无暇顾及身外之物,着急忙慌地带着佟青赶到村子里。 这时候,本该万物沉睡。 但佟二回到家的声音很快就吵醒了家人。 接着他媳妇的哭叫声叫醒了其他人。 明明已是半夜时候,这院子里却已经围了不少人。 张岁在屋子里面帮佟青细心处理伤口,佟二坐在外面凳子上。 到了这会儿,他确定自己安全了,才后怕地哭出声来,“我和阿青差点就死在上面了!匹罗村的人太狠了!” “发生什么事了?”入睡中的佟大被人叫醒,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才进门就听到佟二的哭诉,连忙大步走来。 一走近就看到佟二身上带着的血,惊道:“这这这哪来的血?” 佟二媳妇李桂花哭着说:“是阿青受伤了,脚腕和手腕被捕兽夹给夹了,都是血……那手都快断了!” 慌里慌张听到信儿赶来的的佟青媳妇听到这话眼前一黑直接昏在门口了。 “娘!”紧跟着的佟仲被吓得大叫,扶着娘就朝里头喊:“快来帮忙!我娘晕倒了!” 李桂花闻声赶紧出来带着佟仲把人扶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另一边的佟大听完佟二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气得一口气差点不上来,“匹罗村的人欺人太甚了!平常霸占泉眼就算了,今晚上居然还想要人命!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佟二低头哭着,“你不罢休又能怎样?打又打不过,骂也不会骂,咱们人更没那么多,我们根本就抢不过人家,今天晚上要不是有恩人,只怕我和阿青就都死了!” “天呐,这事情怎么就成这样了,老天爷到底怎么想的?” “我们还怎么活啊,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匹罗村的人还一次比一次过分,我们已经步步退让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们!” “几年前他们村子里修路把我们的路都铲坏了,害得好几个人摔倒受伤,这件事他们一直都没给我们个说法!现在竟然还这样无耻!” “人善被人欺啊,我们心肠软做不了坏事就注定被欺负啊!呜呜呜……” 说着曾经遭受的苦,围在这里的人都觉得难受和窝囊,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那泉眼明明在我们后山,匹罗村凭什么说泉眼是他们的啊?现在还派人守着要打死我们!简直没有王法!” “我们去找大人找说法去!” “做梦你是,大人是匹罗村村长的亲戚,会包庇他的!” 屋内。 张岁听到外面那些村民的哭诉无助都感到了头大。 她原来那个村子里也没什么好人,但还不至于做得这么过火。 听他们说得话,匹罗村的人确实是又狠又坏,现在还有一个官做亲戚,想要拿回泉眼看起来没那么容易。 “师父,在这里生活好不容易。”周草听了一会儿,得出了结论。 这简直比逃荒还可怕,逃荒有杀人的事情是因为活不下去没办法了,而这里却是因为想要偷盗别人的泉眼。 毫无理由,毫无良心! 张岁将佟青的伤口仔细包好,对佟青说:“在床上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要碰水,按时换药,过两天我再来帮你看看。” “这日子没法过了。”佟青眼眶发红地看向张岁,“他们要来找麻烦我怎么能不去帮忙啊?他们欺人太甚了!” 张岁认同这话,“所以你才更要好好保护自己,只有快点好起来才能好好地保护家人和大家不是吗?” 佟青用袖子抹掉眼泪,无助地看着她,“这日子太难过了,如今我只是想要点水都成这样,我看你有点本事不知道能不能帮帮我们?” “……”张岁,“嗯?” 她这么快又有事要忙了? 佟青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抹了抹鼻子,“我知道你,你是我们村子里刚入籍的那几个人,听说你很厉害,我刚刚也见识过了,所以你能不能帮我们打跑那些人。” “……”张岁。 这不是能不能的事。 周草为难,“大叔这不是为难我师父嘛,我师父还是个孩子,那匹罗村都是大人还那么坏,我师父怎么能处理?” 他摇摇头,“大叔还是先好好休息吧,这件事情外面的村长会想法子的。” 师父虽然很厉害,但师父也没有厉害到可以处理任何事情。 他怎么能让师父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张岁对周草的话深表认同,一边也安慰佟青,“您先好好休息,这件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 佟青听到这话心里的激动才渐渐降下去,感谢两声后就实在受不住地睡过去了。 张岁吹灭了屋里的蜡烛走出去。 刚开门就看到一双双眼睛宛如暗夜中的萤火虫齐刷刷地看过来。 佟二更是激动地站起来,走到张岁跟前就要跪下去,“恩人!你是我的恩人!” 这情况来得太突然,张岁赶紧上前拦着,“大叔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 佟大看到张岁,连走几步,盯着她问:“刚刚就是你救了阿青?” 张岁还是那句话,“路见不平,举手之劳。” 佟大顿时满眼动容,“好啊好啊!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张岁呵呵笑着,提脚要走。 “等会儿,我想和你商量件事。”佟大连忙拦着,话也说得飞快,“可能我们说这话太冒昧了,可阿二刚刚说你……” “请你救救我们村子吧!”突然,几个孩子齐齐整整地跪了下去。 佟舒一张脸载满激动和愤怒,恨意在眼里燃烧,“我们不想要再这么窝囊的活下去了!匹罗村的人从几年前就一直欺负我们,我们要是不反击的话早晚会被欺负死的!” 佟仲直直地磕了个头,抬起的脸上满是坚毅,“今天早上找你麻烦是我们兄弟几个有眼不识黄山,还请你不要和我们计较,帮帮我们吧!” 佟好跟着点头,“是啊,你既然那么厉害还会武功你一定可以帮我们的,只有你能救我们了!”顺带纠正,“是泰山。” 佟仲脸色一囧,“一个意思。” 第87章 恶人自有善人磨 早上的时候,张岁没想过晚上会有这么一幕。 可看着几个十几岁的少年在自己面前磕头请求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佟二见张岁没有立即拒绝,立马朝院中的其余人大声说:“这小英雄是真厉害啊,两个人就把孙浩那五个人给打翻了!你们你知道孙浩那人平时多可怕!” 孙浩谁不知道啊,心肠狠毒,说话难听,每次闹事的人里面都有他,之前还想要抢走村子里的一个女孩,险些发生大事。 这样的人太过可怕!像是恶魔一样! 想到那个人卷土重来一定会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几个人纷纷也要跟着跪下,“请你帮忙!” 高手难寻也根本寻不到,现在有这么厉害一个少年在眼前,众人心中被积攒的怨气早就收不住了。 只要能报仇雪恨,跪一个少年算得了什么? “哎哎——”周草想去搀扶,可这一跪就是一地,只有两只手的他实在是爱莫能助。 或许他们真的是太希望有个人帮忙了,所以才会面对一个少年也愿意弯下膝盖。 他皱着眉头看向张岁。 说实话,他不想让师父遇到危险,可眼下这样的情况师父似乎无法拒绝。 张岁一脸平淡,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个小事情。 实则她在思考自己到底能不能帮忙,要是不能,怎么偿还这些人的信任? 佟大见她还是没有表态,心一横,那他也跪! 为了全村村民的平稳生活,他的膝盖算得了什么? “好了。”谁跪张岁都阻止不了,但村长绝对不能跪。 这要是跪了,她成什么了? 张岁赶紧伸手扶起佟大。 佟大心头大惊,他是狠了心要跪的,用了多大的力道心中有数,想着能跪破膝盖才好,流点血才更能让人心软。 然而这少年竟然轻而易举的就将他扶了起来! 当真是高手! “老天有眼啊!”佟大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睛,仰天大叫,“老天有眼啊!老天终于给我们找来了能救我们的人了!” 这一副做派对张岁来说实在夸张,她颇为无奈地看向周草,“把人都叫起来。” 一个个被周草扶着站起,听到村长的话也是心酸。 他们已经被欺负十几年了,如今真的到了可以扬眉吐气的时候了吗? 如果这回还是不能是否说明这一辈子都无法翻身了? 对于未来他们的心里都是彷徨。 张岁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几个少年,笑着说:“你们也起来吧,少年人总是需要些挑衅的勇气,我不怪你们反而很欣赏你们。” 这句话一说,佟仲脸蛋更红更羞愧了。 也不得不佩服铁铃铛的眼光,早知道办事前去问她一问了,也就不至于一开始就得罪人了。 如果这次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情他不愿帮忙,岂不是害了全村的人! 佟仲后悔不迭,真挚地认错,“今天的事情是我太太鲁莽了,对不起。” “你小子你做了什么事?”佟大得了答应后放下了心,此时也有了别的时间去注意其他,听到佟仲说这话又想起他往日的为人,当即几步走过去扬手要打,“臭小子你——” “算了。”张岁可不想看这种画面,抬手阻止后问佟大,“难道你就只是想要我的保证而已?” 佟大说不,其他人也立马看了过来。 张岁沉了口气道:“听你们刚刚说的,孙浩那人性格不好估计也是嫉恶如仇,如今被我打了肯定会再次报复,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所以我们要尽快做好防备。” 既然那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坏人,如果要报复一定不会等太久。 她一个人能打四五个,可要是打全村的人就没什么信心了,她对佟大说:“每个人最好都准备了趁手的武器,可以在兜里揣些锋利的石头或者针,但要注意不要伤到自己,一旦打起来就用各种武器往对方脑袋上招呼。” “女人如果做不了这样的事就准备火棍,热油,糖浆,又或者是一些辣椒作为辅助。” 而做事之前,每个人都需要做好防护措施。 张岁和佟大以及几个人详细说了防护的方法再讲了细节后才在后半夜和他们告辞离开。 走了没多远,张岁无奈地停了下来,扭头看着跟在身后的三个少年有些头疼,“我说了我不生气了。” “不是,是我们也想学武。”佟仲疾步走上来,和早上相比,此时他像是突然成长起来,脸上已经没有半点稚嫩,“我听说他也打倒了一个人。” 他指着周草。 这个孩子比他还小,却能打倒比他大的大人,他很羡慕! 周草挺起胸膛,很受用。 张岁认真地端详起他,“和我学武每天天不亮要起来,每天睡觉前要练,你能受得了?” 佟仲今年不过十三岁,大概一米六的身高在这个年纪来说不算矮,看起来很瘦,但从脸上能看出来是有肉的。 一双眼睛又明又亮,牢牢地盯着张岁,“我可以!” 那双黑色的眼睛充满了笃定和信念,若能化形必定也可以划破一切阻碍。 张岁相信这孩子的信心,“你有这份心我很感动,不过现在不急着和我学武,先处理了匹罗村的人,再谈其他。” 朝外面走了两步,她突然笑着说:“兴许这件事后你就知道我也不是什么世外高人,更别谈什么小英雄了。” 佟仲有些恍惚,茫然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佟舒问:“我们真要学武?” 佟仲,“你要是想一直被人欺负你可以不学。”他看了眼佟舒,“我以前觉得学武什么都是假的,就算什么高人也绝对不会有多厉害,但今晚上我相信了。” 佟好插进话道:“难道你忘了之前我们村子里的人去泉眼取水的事吗?那时候可是都被打回来了,我们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但今天晚上我们赢了,对方还是孙浩!” 孙浩凶狠的名头早就传遍四周,所有人提到他都会害怕,更不敢作对。 但那个少年,居然把孙浩打趴下了。 佟舒眼神中瞬间坚定,“那我也学!” 以后他要好好保护家里人! 佟好,“我明天去找小铃铛问问她要不要学。” 佟仲,“可以。” …… 第88章 来拜师来了 回家的路上,周草心里既害怕又紧张,“师父,明天那些人要真是来了,咱们真的能处理吗?” 他今天虽然打过一个人,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陌生,身子有些发麻。 他真的可以独树一帜吗? 张岁低头看他,小孩子如今长成个小少年,胆子却还是没大多少。 她鼓励道:“阿草今晚做的很棒,要不是阿草我可能没那么容易就能打跑那些人,阿草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明天只要按照今晚的打法我相信你早晚可以成事。” 周草心里还是慌,“就凭我吗,我……” 张岁问他:“给你的斧子还在吗?” “在,在家里,我没带出来。”周草乖乖地回答,下一刻哎呀一声,激动地声音都快劈叉,“我应该带出来的!” 既然决定去看泉眼肯定不是简单的小事,带上斧子怎么说都安全不少。 他立马和张岁保证,“下次和师父去办事我一定会带上斧子。” 张岁,“好。” “师父,明天我们打起来出血了怎么办?”情绪上涨后又想到了实际的问题,周草的担心来自于,“匹罗村的村长和镇中的大人有亲戚关系,到时候把错推到咱们头上不是完了?” 这是个不小的问题,要是不能好好解决了,明天就只能靠嘴巴不能靠武力。 张岁背着手,蓦然有些大人的沉重,“咱们负责在旁边当保镖,这么难的选择题看村长如何选择了。” 到时候对方要真是选择动手,他们被动反击也是无可厚非。 至于反击后找镇上的大人来算账,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要是能找到个中立的见证者就好了。 张岁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什么。 回到家后发现杜槐花还未歇下,就坐在院中的凳子上等她。 “岁儿你回来了?”一看到她杜槐花就立即站了起来,打着呵欠走到厨房,“我给你热了一碗汤,你喝了再睡。” “娘等我做什么?”张岁跟着走到厨房,看着背对自己忙碌的女人心疼地说:“娘以后不用等我,我不会出事的,这么晚了你该休息了。” 杜槐花说:“珠儿现在有自己的女儿要照顾用不着我,我只能顾着你了,如果你不让我照顾的话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张岁听着这话,心头微动,试探的问:“娘是在想牙儿?” 杜槐花没回答,把一直温着得到鸡汤盛出来递给她,挤着眼睛笑道:“这是村子里的一位大婶给我的,还热着呢,你快喝。” 从善如流地接过鸡汤,张岁怕她心里想太多,不得不向她保证,“我从未忘记牙儿,等娘在这里安家乐业了,我会去把牙儿找回来的。” 杜槐花低着头,拿了抹布擦拭灶台,又拿了锅去洗。 似乎是在故作忙碌装作不在意。 张岁无法忽视地放下碗,紧着心朝她走去,话语坚定地说:“牙儿不会有事的,那天那个人真真实实地和我说,说只是看着牙儿长得不错所以才想抱回去做贵公子的。” 她本来不想说这个,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一桩值得说出口的事,也是她的失误让张牙被人带走。 可杜槐花看似放下,却还是无时无刻地记挂着,她只能把这事真假参半地告诉她。 “为什么?”杜槐花果然停下了动作,茫然地看着她,“想要儿子不能自己生吗?” 张岁抿着唇,从这句话里去找原因,“大概是不能生育?所以娘不用太担心,牙儿一定不会有事,我们一家人到最后肯定可以团聚。” 她挑着好话安慰,讲了大半天杜槐花才勉强相信,虽然还有些难过,但多少比之前要放心不少。 张岁把她扶到房间里躺下才去厨房喝鸡汤。 喝完简单洗漱后躺下休息。 没睡多久,爬起来到外面准备练功。 然而一开门,门口齐齐整整地排了五个人。 昨天晚上的三人外加铁铃铛然后还有自己的好徒弟。 周草是个正经拜师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儿,见到张岁忙高兴地叫,“师父。” 声音又大又响亮,看那挑着眉毛跑到她身边的奉承样,更像是宣示主权的。 其余几人见状更是一脸殷切地盯着她。 佟仲学着自己见过的姿势抱着拳头,铿锵有力地道:“我想了一晚上想好了,不管接下来出什么事情我们都要练武,我爹说,这个世道只有拳头够大才能说话。” 佟舒附和地点头。 佟好,“我爹也这么说。” 铁铃铛摊手,“我爹没这么说,但我想来看看你的本事。” 张岁扫了一圈,‘哦’了声,提脚就往溪边走。 如今还不到二月,天气不是很暖和,一般人穿得都算厚重,张岁和周草却只穿了薄薄两件,清瘦和骨肉似乎能从单薄的衣服包裹中显透出来,但两人丝毫感觉不到冷。 走路笔直板正,步步有力。 这会儿天还没大亮,有些地方还是暗的。 佟仲几人小跑着跟上。 一到了地方立马就有样学样地练了起来。 张岁并不怎么管他们,兀自和周草练完后开始拉伸。 拉伸完各回各家。 铃香就在门口等着他们,一见到他们就高兴地摇手。 周草说:“我就不进去了我先回去吃饭,家里有些事要忙。” 张岁摆摆手,拉着铃香回家。 吃完早饭走到房间从箱子里取出早就应该看的信封。 方目当时交给她应该希望她立马就看,可惜这些时间确实没有什么空闲,方刚看到铃香才突然想起还有这回事,也不敢再忘了。 信封已经很是老旧,上面泛黄,带着一丝不好闻的味道,小心地从中取出斑驳信纸,一目十行看完信上所写内容。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每一秒的流逝如同平静海面的游动让人察觉不到。 好久后张岁仍然是不敢置信地重新又看了好几遍。 看完后心中震惊并未减少,只赶紧将信纸叠好放到信封里。 一想到铃香,她还是不能理解地歪过头,“啊?” 还以为只是寻常的一对母女,没想到这背后居然有这么多的事! 张岁疲惫地摇头,将信放到空间里。 正要出门,佟仲的声音突然从外面着急响起,“师父师父你快出来!” 张岁瞬间夺门而出,“那些人来了?” 第89章 就是来闹事的 佟仲大概是一路跑来,脑门上都是汗,一看到她就焦急地拉着她往外走,“匹罗村的人来了,现在汇聚到村子祠堂正在和村长问罪,咱们快去!” 张岁没想到这人来得这样快和随便,快速喝了口杜槐花递来的茶就赶紧跟着跑出去。 出去没一会儿周草也来了,“师父。” 张岁抓住他的瞬间脚步跟着停下,看了眼火急火燎的佟仲,她拉着周草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周草被迫留在原地,看着他们飞快离开视线,心中急得不行。 尽管很想跟着一起去帮忙,但师父说的没错,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一家人还需要他的保护! 今日天气不错,到了这会儿朝阳升起,屋顶之上已经开始笼罩金光。 张岁走到一半就看到不少村民得了消息的从家里出来,一些村夫甚至带上工具前往祠堂。 佟仲带着她从祠堂的另一旁进去,走到厅堂之后默默守着。 祠堂是村子里的人花钱建设的供养祖先牌位的地方,建得宽敞又干净。 此刻,祠堂里却站了不少外村人,一个个昂首挺胸,面露凶色。 一些村民瞧见这情况都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一辈子老老实实下地种田哪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啊! “泉眼归属我记得很早之前就和你说过了,那泉眼归我们匹罗村所有,听说你们昨天晚上又去偷泉水了,可真是够不要脸的。”孙章大大方方地坐在一把椅子上不屑地说。 并没有说昨晚打架的事,兴许是怕说出来丢脸,反而抓着偷水不放。 “你们佟家村的人难道是做贼做上瘾了吗?去年年初的时候偷了我们村里的一个小姑娘回来想做媳妇差点被我们打死,年中的时候又去我们地里偷菜,偷泉水更是时有发生,难道我们不计较你们就觉得我们是好欺负的人吗?” 孙章鼻子里冷哼一声,一张正方形的脸上都是讽刺和轻蔑,“你们佟家村做惯了贼,但我们匹罗村可不是个逆来顺受的!这次我们上门来是专门要说法的!” “泉眼何时归你们所有了?”佟大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不由自主地跟着放大音量,“那分明是我们佟家村的人发现的,并且还是在我们佟家村的后山,是你们来抢的!” 孙章听到佟大居然敢反驳自己惊讶地看过去,嘿嘿笑着,“呦,这是村子里来了几个外乡人就有骨气了是吧?你以为就那几个外乡人真能帮你啊?到时候出了事情跑得比狗还快!” “我告诉你,今天我来这儿不是真要和你好好商量的!你们昨天晚上做了小偷小摸的事,还打伤了我们的人,我今天就是来找人算账的!” “识趣地把人交出来让我们交到大人那,该怎么处罚由大人说了算!” “对!”跟着孙章来的匹罗村村民立即发声,“把人交出来,做了错事就要送到那人去问罪!” “快!把人交出来!” 看着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佟仲躲在柱子后气得捏紧拳头,咬牙切齿,“佟生哥哥和孙玲姐姐分明是相爱的!可他们就是看不爽我们佟家村的人就故意阻挠,最后还将佟生哥哥的腿给打断了!把孙玲姐姐随便地嫁给了同村人!” “他们简直不是人!要不是他们,孙玲姐姐不会死,佟生哥哥也不会到现在都躺在床上起不来!” 张岁听得心头沉重,“果真是坏。” 佟仲抹了把眼泪,告诉她,“我们也没有偷菜,那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带着菜准备去镇上卖不小心路过他们的菜地就被抓住说我们偷菜,把老叔打了个半死,身上的钱也全都被搜走了。” “镇上的大人根本就不管我们,报官根本没用。” 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和谁倾吐过,如今看着那些坏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做坏事实在忍不住了! 张岁听得眉头微皱。 记得他们刚来村子时佟大表情乐呵,一脸仁善,完全不像是经历了这么多的无奈的人。 没想到这个村子里的人过得这样苦。 张岁现在是真正的明白昨天晚上为什么那些人会那么激动还宁愿跪她一个孩子也要求她帮忙,原来是有这样的仇恨在心里。 “你个老登是想耍赖是吗?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厅堂内的孙章骤然暴喝,激动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 跟着他来的村民明显是经过指点,他刚说完,一个个就从怀里掏出自己准备好的各种武器。 什么镰刀,什么棍子,什么背在身后的杀猪刀。 “你你你想干什么!”齐刷刷亮相出来的东西吓得佟大立即站了起来,心头又气又恨,指着孙章的手都开始发抖,“明明是你们伤了佟青,现在竟然还反咬一口你难不成还想打我们?” “是又怎样!”孙章脸色铁青,毫不惧怕,几步走到佟大的跟前,伸手就拽紧佟大的领口用力拽起,眯着眼问他:“我就是要揍你!你能对我怎么样?” 说罢,捏起拳头就朝佟大的脸上打去。 剩下的那些人也立即拿着手上的东西朝身后的本地村民打了过去。 在转瞬间,冲突爆发。 张岁立即用捡来的石子打向孙章的手,一个劲步就跃到佟大的身边将孙章踹了出去。 佟仲紧随其后地扶起佟大。 佟大被孙章的气势吓得心头猛跳,看到眼前的张岁才敢放心地呼了口长气,接着说:“他们是有备而来,快叫他们做好准备!” 佟仲扶着佟大到后面躲着,然后赶紧冲到外面打算去喊人。 然而外面早就打起来了! 佟仲被那些混乱的画面吓得眼睛瞪大,这些匹罗村的人太目无王法了! 他立即跑回家里。 佟青重伤在身无法起来帮忙,佟二拿着锄头和几个匹罗村的人打在一起。 厨房里的李桂花拿着烧红的棍子冲出来瞄准目标戳向外人。 “啊!”外人被烫得大叫,立即就松手跪了。 另一个看到这情况当即吓得缩手,大喊,“你他娘的怎么——啊!” 李桂花慌得要命,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脑子几乎里就只有一件事,所以她根本管不了他说什么,拿着棍子直接就戳了上去! 第90章 我们才是这块地的主人 刚烧好的棍子无比滚烫又专门烧了大根的,一戳就是个碗大的烫伤口子,这种痛意绝对是其他比拟不了的,持续灼烧,痛不欲生。 “哎!孩子他娘你干啥呢!”佟二见这情况刚要称赞妻子有勇气就看到妻子拿着棍子喊叫着要朝他戳去他赶紧逃,一边大叫,“孩子她娘是我啊!” “大娘!”佟仲也赶紧叫。 跑了好几圈的功夫,再被一捧水浇过后李桂花才彻底清醒过来,看看自己手中的东西又看看一脸紧张的丈夫,顿时嘴一瘪委屈害怕地哭出来,“啊呜呜——” “又来了!”佟仲指着外面大叫。 李桂花听到这话的瞬间收了委屈朝厨房跑去。 她还准备了不少东西招呼呢! 外面的声音逐渐变得热闹嘈杂,宛如生在战场之中。 匹罗村来了大半的人就是想要大闹一场好给个教训让佟家村停止对泉眼的妄想,所以今天来的人那是毫不留情的动手。 打斗和尖叫声此起彼伏。 张岁家里自然不会落下。 周草拿着斧子在庭院中面对着两个大人,心头也紧张地提了起来。 但师父让他保护家人是相信他的能力,他绝对不能让师父失望! “小屁孩!让你家大人出来!”一个男人嬉笑地吼道:“你家大人应该比你有能耐!” 周草吞着唾沫,手掌心仿佛已经湿漉一片,抓着斧子时能清晰地感觉到水的存在,他强装镇定,“有本事先打过我。” “哈哈哈哈……”两个男人听到这种孩童话对视大笑,将轻视演绎的淋漓尽致。 周草抓紧斧子,根本不敢松懈。 男人见他还是一副想要护到底的模样也不多说,反正就是个小屁孩,打晕就算了! 至于里面的大人他可要好好看看。 听说这新来佟家村的几个女人长得那叫一个细皮嫩肉比本地女子要好看温柔,他太感兴趣了。 然而当他走上前想要给孩子一巴掌给个教训时,这孩子居然躲过了,还直接拿着斧子朝他身上砍去。 他连忙后退两步,呦呵一声,“你这孩子还真是狠呢,敢对你爷爷动手!那 就别怪爷爷教训你了!” 几步上前,抬起巴掌,奋力甩下。 有了第一步,这第二步显然是轻松多了,周草不躲不避直接拿着斧子朝那手砍去。 那力道一看就是用了狠劲儿。 男人心头一惊,赶紧撤回。 另一个男人拿着棍子朝周草的脑袋狠狠砸去。 外乡人打死一个算什么? 就算是本地人,打死一个也没什么! 阳光照耀,树木摇曳,地上落满斑驳碎金。 周草飞快挪动身躯,每一次都顺利躲避落下的棍子。 他拿着斧头眼神坚定,反手就是一斧。 虽然没有一击即中,却也让对方被迫后退。 这样少见的凛冽气势让男人心中生出一丝惧意,也不敢再小瞧了。 正准备认真打杀,突然一声尖锐的,“杀!”传了出来。 只见屋内的一个女子拿起边上摆放着的扫把推开门就冲了出来。 眼神坚定,表情却显得极为疯狂,“杀!” “珠儿!”杜槐花尖叫着把怀中孩子递给田翠也一并冲了过来。 院中顿时乱做一团。 另一旁的祠堂内,一场微小的战斗已经结束。 孙章倒在地上,鼻青脸肿地盯着张岁,眼里满是愤恨,“你是什么人?” 张岁优雅地擦拭刀上的血,漫不经心地问:“孙浩回去没说吗?” “昨晚那个人是你?”孙章顿时紧张地问,旋即激动道:“这是我们和佟家村的事关你什么事,你胡乱插什么手!” 张岁扫了他一眼,“我昨天刚刚在镇上大人处处理好户籍问题,如今是堂堂正正的佟家村的人。” 孙章张了张嘴,想了想换了个词,“那你就等着连坐吧!你们佟家村的人这样伤害我们,我一定会上报大人让你们全都坐牢,你们就等着把佟家村让出来给我们吞掉!” 佟大惊得站起,指着他既是痛苦又是怨恨,道:“你们匹罗村真是好坏的心肠!我们佟家村曾经也救过你们多次,还多次帮忙,曾经你们村子里有人生产我们村子里的产婆可是什么话都没说半夜赶过去,你们一点都不懂感恩!” “现在仗着自己村子里的人长得彪形大汉就反过来欺负我们!你们匹罗村的人到底是不是人!简直是恩将仇报以怨报德!” 孙章听完他的愤慨并没有出现什么羞愧的表情,反而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本就该如此!强者终究是要吞没弱者的!我们匹罗村人多生产多,就该是澄州的第一大村,你们这些小村庄没有能耐还霸占那么多土地,简直是浪费!” “这么好的一块地方你们根本不配拥有,只有我们匹罗村的人才配拥有!” “你们太过分!”佟大怒得声音颤抖,“这块土地自古以来就是我们佟家村的!你们是后来者!三百年前是我们的祖先好心救了你们,后来还给你们划分了一块地方,你们现在怎么敢这样说!” 佟家村的人听到孙章不要脸的话也气得不行,纷纷骂道:“你们匹罗村的人没有心!自己小气得要命现在还要我们的东西!让你们拔一根腿毛都不乐意,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你们的行为就和猪狗一样的卑劣,像是地痞流氓一样做事情没有规矩和底线!” “你们都是小人!是乡里的渣滓!” “丧尽天良!恶贯满盈!背信弃义,猪狗——” “闭嘴!”孙章气急败坏地大声吼道,声音布满怒火,眼神如蛇一样地扫过感觉刚刚激动骂人的村民,“你们谁再敢乱骂就等死吧!” 见那些村民被自己一吼顿时收了脾性缩着脑袋不敢看他,孙章哈哈大笑,“一群废物!” 目光不屑地扫过在座众人,即使自己被打的鼻青脸肿可他一点不觉得自己该应羞愧,还是用一副高人一等的眼神盯着他们。 “自古以来?哪有什么自古以来?痴人说梦!这地分明就是我们的!不仅是你们脚下的这块地,乌村、毕村最终都会成为我们匹罗村的土地!到时候这块土地上只会剩下我们匹罗村!” “你们这些下等人不配和我们匹罗村的人争抢泉眼!你们也不配活在这个土地上!” 匹罗村的人听到这段话一个个神情激动,似乎都因此而感到了自豪,情不自禁地跟着说:“我们才是这块地的主人!” 第91章 承担得起心软的后果吗 张岁静静地站在一旁,即使再淡定也难得在这些人的自信里生出了一分恶心,这群匹罗村的人当真无耻! 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善良的正常人。 也是此时,她突然发现这些匹罗村的人和佟家村的人长得有些不一样。 身材高大不说,面容上也有些微区别,鼻梁大部分高挺,有些人还有鹰钩鼻,眼窝大多深陷,满脸的傲慢和冷漠。 看待他们就如同看待动物一样。 匹罗村的人难道是外来者? 想到刚刚村长佟大说的三百年前的事,她觉得有必要等事情结束后好好聊聊。 “佟老头!你还不松开绳子放我们回去难道是想要等死吗?”孙章挣扎了一下身上的绳索发现被捆得很死,当即大声喝道。 被点名的佟大很生气,生气到想把他打死。 可匹罗村的人来得太多了,不可能一个个都打死。 如今这些人虽然是被压制绑起来了,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如今这一问,他只能无助地看向张岁。 张岁看了他一眼,道:“抓去见官。” “哈哈哈,见官?镇上大人是我们村长的姑丈,你们能得什么好?” 孙章忍不住地哈哈大笑,像是看个笑话的看着佟大,“我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啊,你一个村长居然要靠一个少年来成事?与其挣扎求生不如放弃吧!把这块地交给我们!” 佟大瞪大眼睛,气得肝疼! 张岁不能把握镇上的大人会倾向无辜者,可上次和周草去见过那位大人,看起来不像是一位徇私者,如果真找他报案,真会秉公办理吗? 但…… 她看向被打得凄惨的一个个匹罗村的人,这样压着一群人去,大人真会相信他们是受害者? 她不敢保证,亦是不敢拿佟家村的人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哈哈哈,这是怕了!”孙章是多人精的一个人啊,看到张岁犹豫踌躇还皱眉就知道对方刚刚说的见官只是说说而已。 而佟家村的人更是个个软蛋,绝对不敢带着他们去报官的! 他爽快地在地上坐起来,一脸挑衅地盯着张岁和佟大,不屑地勾着嘴,似乎现在伤口也不疼了,“既然你们没胆量,那就赶快放了我们再写一封转让信,这样我们村长才有可能不和你计较啊,否则你们就等死吧!” “送官!”张岁突然大声道。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落下后她清楚地看到孙章充血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孙章对上她的视线,很快又乐呵呵地笑起来,“你们确定要把我们送到官府里去?可要知道没有证据证明我们先动手,那你们就没有胜算!何况大人还是我们的亲戚!” 匹罗村的人也都哈哈地大笑起来。 佟家村的人听到这放肆的笑声心头都发紧了,这怎么办?难道真错了? 他们一起看向村长佟大。 佟大一个头两个大,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啊,还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 他还是看向张岁。 他既然这么说,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吧? 张岁感受到一双双望来的无助眼神,默默吐口长气后看向站着的佟家村村民,拔高音量,“今日之事皆因匹罗村村民而起,我们只是反抗!错不在我们!在他们!便就是去见了大人我们也无错!” 她昂首挺胸地往外走出两步,扭头看向村长,“村长,他们犯了错就该见官!” 佟大几乎要被她带得慷慨激昂,想着犯错见官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心中即使害怕大人会降罪自己,可这件事要是不好好处理匹罗村不会善罢甘休,还不如去找大人以绝了匹罗村的心思! 是非对错,大人一定有考量! 他激动地看向张岁,“好!” 老天爷当真对他们不错,竟是将这样的少侠分到了他们的村子里。 难以想象她此人是去了匹罗村会是怎样的后果。 佟仲见他们似乎要定下了处理方案,紧张地几步走到村长身边,“村长真要带他们去报官。” 这些年他们没有报过官,也没见过什么大人,都知道那大人是匹罗村的亲戚谁敢去犯怵? 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要是大人包庇亲眷,不就糟糕了? 佟大看着张岁,不知为何,心中涌出一股信任,“我相信他。” 张岁很感动村长对她的信任,可惜她对自己的信任也不多,只能看老天爷到底站不站她这边了。 她看过镇上的大人,和这些匹罗村的人不是很相似,倒更像是佟家村这边的人,面容祥和良善还多了两分忧愁。 所以她怀疑那位大人和匹罗村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匹罗村说来骗其他村子里的人好达到横行霸村的目的。 是骡子是马,今日就拉出来遛一遛! “哎哎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孙章看到绳子被张岁拉着往外带慌张大叫,“这原就是我们村子里的事你找什么大人,你这样做事情以后谁还敢跟你们佟家村有瓜葛啊!” 好了,现在张岁确定大人和他们没关系了,否则孙章不可能是这个态度。 “佟大!”被拽出屋外,太阳刺眼打下,孙章像是被火烫到的大叫,“佟大!你这是想要和我们所有村子都闹翻吗?今天就是一件小事你居然要告官,一旦告官我们就成为生生世世的仇人了!” 佟大一想到那样的结果也有些害怕,不知不觉往外走了两步。 抓紧赶来的佟二一把抓住自己兄长的手,盯着他道:“你这回要是心软,下次你觉得他们还会只有这么几个人过来?你想想看匹罗村如今有多少人!” 匹罗村对这次逃荒的事件很上心,花了些钱给外面的官差,逃荒人一来就能先选几个身材强壮的过去,据说至少是有三十个男人在他们村子里! 其他分发出去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身子不好的。 本来匹罗村就不是人少的小村庄,现在又添加了那么多的男人,怎么会是个好惹的? 这回不作对到底,下回对方就不会这么掉以轻心了。 极有可能放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庄把他们全都烧没了。 第92章 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蓄谋已久 “是啊。”佟仲跟着跑出去,着急地问道:“村长难道忘记了几前年下库村的惨事了嘛?” 下库村也是个人人善良的村落,几年前只是和匹罗村发生了一点小纠葛,某一个晚上突然整个村庄起了火,逃出来的人没有几个。 如今也都看不到下库村的人了。 一想到那件惨事,佟大狠狠地抖了抖身子,赶紧朝他们摇头,“不能发生那样的事!” 旋即满眼笃定地跟了出去。 这些人非送官不可! 他用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信念走出祠堂,然而看到外面的一排人时吓得膝盖一软差点摔了。 这匹罗村太狠了!居然带了十几个人来!虽然全部人都被绑了,但是佟家村人也有挂彩! “欺人太甚!”他气得大骂。 孙章低着头让张岁带着,心里已经完全不慌。 他刚才扫过了,自己带的这些人是笨了被抓了,可有一个逃出去了! 等自家的村长到来,这些人都要完蛋! 想到村长的手段,他甚至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张岁察觉怪异,刚一扭头就看到他那个诡异的笑容。 笑了?明明在祠堂还害怕,现在居然笑了。 为什么? 看到了外面自己带来的人被五花大绑还受了些伤难道不应该又凶又怒?怎么会笑? 她停住脚步。 孙章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尤未察觉,乐呵呵地往前走,没几步身子受到一股拉扯整个人瞬间顿住。 张岁肯定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觉得自己很安全。 会是什么事? 她去看那些被绑起来的人。 佟家村的村民很厉害,尽管身上挂彩也没让这些个头高出很多的人得好,甚至不少人身上都有些不一样的伤口。 这样惨状之下,孙章能笑,那就说明有好事。 可什么样的好事会让他觉得胜券在握了? “怎么了?”佟大见张岁突然顿住脚步,立马鼓起勇气小跑上去,“怎么不走了,是不想去了?” 孙章一反常态,“倒是带我去啊,我现在很想去看看镇上的大人,你快点把我们都带走,可千万不要食言。” 张岁将绳子递给佟大,思索再三后道:“你把他带到一个地方先关起来。” “喂!你不带我去大人那了?”孙章挑衅道:“那你得小心了,等会儿出了事可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张岁充耳不闻,径直走到祠堂内问佟二,“你们都说匹罗村的人恶毒,除了这样带人来闹事还有其他的举动吗?” 佟二听她这么问莫名紧张起来,“你是说这不是结束,还会有第二波?” 张岁摸着下巴,“我还不确定,只是在怀疑,所以想知道匹罗村能有什么手段。” “会放火。”佟仲激动地走上来,眼里闪出恨意,“会用刀砍人,他们每个人家里都有刀,是专门打造的。” 听到这儿,张岁突然想到什么,“铁铃铛的父亲是铸刀人?” 佟仲摇头,“不是,铁大叔是我们村子里的人不会为他们办事,他们村子里有自己的铸刀人。” 原来是这样。 张岁沉思着没说话。 佟仲看着她突然瞪着眼紧张起来,“该不会是他们想要拿刀砍我们吧?” “之前发生砍刀事件大人如何处理?”张岁问。 “无人报官自然无法处理。”佟仲率先回答,又咬牙恨声道:“所有人都知道镇上唯一的大人是匹罗村的人,报了案最后错的也是他们,所以无人去报。” 原来这样的谎言多年前就已经遍布在每个人的心中了。 难怪所有人都对这位大人亲戚深信不疑。 这匹罗村的人还真是恶毒无耻! 张岁恍然大悟。 想到从前经历的那些糟心事,跟着进来的佟大眼眶红透了,“我们实打实地做好人,想着真心终究能换来真心,可实际上我们做错了,这些年我们受到了不少的伤害,也无数次后悔曾经的好心。” 祠堂内听到这句话的村民无一不想起曾经和匹罗村的点点滴滴,也是暗暗垂泪。 张岁没有被这份悲伤感染,只觉得今天的事应该不会就此停止。 匹罗村的人这么大胆让人来闹事,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怕? 就找几个人过来打杀一通?不考虑后果? 一定还有后续! “啊!”外面陡然一声尖叫,旋即佟舒从外面跑了进来,喊道:“匹罗村的人杀进来了!” 他用的是杀这个词,而非是冲。 饶是张岁都被这用词吓了一跳,刚要出去瞧瞧,一支竹子做成的简易弓箭猛地从远方射来,准头不佳,却也是直往佟舒的肩上而去。 张岁一把拽过佟舒堪堪躲过,同时另一只手稳稳抓住射来的竹箭。 竹箭看起来简单,却有着铁箭头,箭头带有四个锋利倒钩。 据她所知,民用的箭头似乎只是一个简单的铁片,朝廷上也不允许百姓所用弓箭带有这种倒钩,还是纯铁的。 她之前在曹家村时看到过几支箭是用桦木做成,箭头更是直接削成锋利模样没有外带箭头。 就算有额外箭头,用得也是石头或者骨头,但也绝对没有做得这样精致。 看起来更像是用来杀人的。 “呼呼……”佟舒后怕得大口呼吸,看到那支箭被张岁徒手抓住,心中对她的能力有了极大的肯定。 “快躲起来!”余光瞥到屋外有箭继续射来,张岁立即大声喊道,将佟舒往祠堂内一推立即拿着砍刀冲出去帮村民扫掉射来的要命长箭,一边喊:“回到祠堂,找个掩体躲起来!” 村民们从前是见过猎户狩猎用弓的,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当成猎物啊! 看到这突来的可怕场景那是吓得心头狂跳,脚步都不大利索,一个个慌不择路顾不到脚下,险些摔倒。 “哈哈哈!”孙章高兴地躲在一旁,心满意足地看着手忙脚乱的村民们,“你们就等死吧!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张岁眼角一抖,竟然不觉得这话是个大话。 也许从很早开始那匹罗村就计划着要冲入佟家村大开杀戒了,昨晚的动静只不过是导火索罢了。 再看这箭射来的数量绝对不在少数,匹罗村是预谋已久! 第93章 战斗一触即发 张岁的敏捷性在一路的逃荒中早已锻炼的精湛,手中挥舞砍刀轻而易举地将飞来的箭矢一一劈开救下一个个被瞄准的村民。 至于匹罗村那些被绑着的村民看到这些打来的箭矢只能尖叫着躲开,也有些在张岁顾及不到的地方被自个儿的箭矢刺中,惨叫着失去了生命。 孙章看到自家的村民倒下才终于开始害怕。 村长这是动了杀心啊! 派他们来是做引线的! 对方似乎是知道了张岁能力不弱,射来的箭越来越多,隐隐地有些箭雨的趋势。 但张岁开始相信对方没招了。 上头命令规定一个村子里最多只能有五十支箭,就算匹罗村大胆私自造箭,最多也不过百来支,到这会儿也差不多射完了! 那样精致的箭头在这个时代可不是容易做的! “噔噔噔!”箭矢射在门上、柱子上、地上发出剧烈而可怕的声音。 躲在祠堂里的村民们瑟瑟发抖,佟仲一双眼睛定定地看向外面,忽然说道:“这本来是我们村子的事情现在却让他一个人在外面为我们冲锋陷阵。” 外面的人才来这个村子没多长的时间,如今已经成为护卫村庄的所在。 再想到那位少年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模样,村民们都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们无用。 佟二一直关注外面的情况,那箭矢射来的噔噔噔声在某一刻突然消失,他猛地抓紧手中的锄头,朝村民们喝道:“我们冲出去帮忙!” 没人应答,不知是没反应还是害怕。 佟二却管不了那么多了,昨夜结下的仇恨在此刻爆发,他喊叫着撞开门冲了出去。 外面的画面却已经出乎意料。 匹罗村的村长带着村民们拿着刀一步步走来。 宛如夏日雨夜的天空,已经黑压压的一片。 佟二生吞下一口唾沫,咬着牙走到张岁身后。 余光瞥到一抹猩红,他诧异地扭头看去,只见张岁的箭头被箭穿破,血肉翻涌,一片赤红。 当即,勇气飞涨,他捏着锄头,大步走到张岁身边,“别怕!” 张岁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不怕。” “哈哈哈,你们佟家村的人如今居然需要靠一个少年来撑场面了?还只有两个人,要我说,直接投降归顺我们算了,这样也许能留下一条小命!” 对方的村长孙白嘲讽地开口,“你们这个村子我不喜欢也看不上,但你们这么恶毒,我们不能不反抗。” 他身后的人没有五十也有上百,他却说:“是你们先对我们下手,我们只是反击,昨夜你们的人杀了我们的人,我们要报仇。” “死了?”佟二想到那身强力壮的孙浩惊道。 昨晚明明没死! 张岁也知道自己下手轻重绝不可能致人死亡。 眼下这情况,要么是假死陷害,要么是真死被甩锅。 无论哪一种,这个匹罗村的村长是定了主意要来讨公道的。 “你胡说!”祠堂内走出一人,佟大怒气冲冲又带着村长气势的几步走到张岁身边,声音铿锵有力,“我们没有杀人!你们诬赖我们!” “呵呵。”孙白不屑地冷笑,“你说没有就没有?我只知道,我的人昨晚见过你们后就再也没有活过来了,新仇旧恨今日我要一并算了!” “等我把你们这个村子拿下,我再去找毕村和乌村,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早该死了!” 话音刚落,孙白抬手一挥。 身后村民顿时如同训练到位的士兵吼叫着拿起刀朝张岁他们冲来。 佟家村的村民何时见到过这样的阵仗,吓得纷纷大叫,四处躲避。 佟大亦是恐惧地往后撤退。 他又不是练武的,哪敢迎面而上啊? 佟二有满怀的愤怒,然而面对冲来的气势汹汹的村民,他的脚也不期然的软了。 村民,如何是训练有素的人的对手? 张岁尽管对这匹罗村的村民有一些的怀疑,可从没想过这个村子居然是在搞这些东西,当即张开双手将二人往后推去。 接着拿稳砍刀冲了过去。 佟大只看到一个身形瘦小的少年用尽全力地想要护住他们。 可他也才来这村子没几天的时间,竟然就这样为村付出! 佟家村的人怎么能躲避? 佟大当即大喊:“为了村子,咱们也上!缩头乌龟得不了好!” 一边捡起地上的棍子率先冲了上去。 佟二心头火气再次被点燃,举起锄头喊叫着也跟着冲,“啊!” 祠堂内躲避的众人看到外面情形,一咬牙,“我豁出去了!” “我们不冲,难道让孩子们冲嘛?” “冲啊!为了孩子们!为了村子!” 所有人仿佛都被一把火点燃,眼中充满坚定的勇气和毅力,拿着锄头、拿着扫把、拿着锅铲吼叫着朝匹罗村的村民冲了过去。 匹罗村的村民身强体壮,就像是一堵围墙存在。 可佟家村的人没有一点害怕,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英勇。 没一会儿,有妇女从身后也拿着烧火棍或者提着热水冲了过来。 这一场战斗来得突然,却绝对不是来得恐惧,在这个时间里,佟家村的所有村民团结一致,愿意为了村子奉献出自己的力量。 尽管装备简陋、尽管扫把和木棍被对方一刀砍断,但每个人都毫不畏惧,捡起地上石子,拿起所有能拿的东西,就算没有,用拳头也不退缩! 妇女们的到来让他们有了一口喘息的机会。 滚烫的水泼到匹罗村村民身上,使得对方尖叫后退。 烧红的棍子烫穿衣服直达肉里,没有人能够挺上三秒钟的时间。 还有人提着一大桶的沙子,直接就往匹罗村村民的眼睛上丢。 可惜对方身子太高,用力丢落下来时不少洒到了自己人身上。 尽管如此,村民们也没有后退半步,他们染红的眼睛里满是视死如归,绝不退缩! 不知何时,一把火被丢到旁边的屋顶上,火焰在顷刻间蔓延燃烧。 逐渐拔高的温度让每个人脸上都滚下了温热的汗水。 尖叫和惨叫声在混乱中此起彼伏的响起。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着火了!” 佟大看向着火处,瞳孔猛震,大叫着踹走匹罗村的人,“你们太过分!放火烧屋你们断子绝孙!” 第94章 一个外村人尚且如此他怎能退 孙白没想到自己这人高马大的村民居然不能一下子拿下佟家村,按照他的设想,在‘战斗’开始的一盏茶内,胜负就该见分晓了! 斜长的眼睛里早已装满愤怒和不满,听到佟大的咒骂,他嗤之以鼻,“识趣的就不要负隅顽抗,我兴许能好心地给你们安排一个地方住,要是再不停手求饶,就别怪我们不给情面了!到时候你再想哭喊着让我停下,可就别想了!” 张岁打跑身前的人,飞快看向四周。 佟家村的人已经很努力地应对对方的残暴,也已经为此付出了一切,只是可惜身体素质上的差异终究不能用愤怒抵消。 不少人被打成重伤靠在一旁捂着伤口哀嚎,眼里充斥着绝望。 如今剩下的也不过十几个人还在淌着血站着。 对方却还有健康的数十人。 这样下去,早晚也是个死。 她打了这么久,身体逐渐有些吃不消了,虎口因为一次次地打击而被震得发麻,身上的伤口也痛得要命。 可她要是倒下了,佟家村的村民还能活吗? 凭靠着那些善良的村民怎么可能打跑狡猾无耻的匹罗村人? 她紧咬唇瓣,目光灼灼地盯着人群后方的孙白,大声喊道:“废话少说,要么救火,要么继续!” 佟大心头一抖,看向张岁。 她早已不是最初的清爽少年模样,满头热汗,满脸血污,身上衣服残破不堪,连头发都被砍断了不少。 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迟疑害怕,那双眼睛仍然如同最初一般闪烁着耀眼如太阳般的光芒。 一个外来少年都敢为村如此,他怎能后退? 佟大颤抖着重新捡起地上的棍子满脸坚毅地走到张岁身边,纵然心里心疼被烧的房屋,可此刻,他不能退! 他一旦退了,那就是佟家村退了。 活到这个年纪,他从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样的勇气。 他只知道,为了村子,他愿意付出一切! 佟二随手扯掉身上衣服的烂布将腿上的伤口捆死,一瘸一拐地走到佟大身边,意志坚定地跟着说:“要么救火,要么继续!”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重新站到身后,他们说:“要么救火,要么继续!” 对方绝不可能救火,看到这一群人喊叫就像是看到一群碍事的狗。 孙白厌恶至极,挥挥手,嘴里说出最残忍的话,“那就不要再留情面,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是!”那些村民像是经受过长久训练的士兵,声音震耳欲聋,动作统一,连同表情都是一致。 阵阵杀意从前面扑面而来,宛如夏日高温的热浪,口腔喉咙近乎被灼烧殆尽,好似每一次的呼吸都有可怕的灼烧感。 有人被这画面吓得往后退去,下一刻又坚定地挪回来。 战斗,一触即发! 张岁抓紧手中砍刀,不止一次后悔没有弄些毒性的玩意儿,面对这些毫无人性的人,不需要宽容! “为了村庄,为了孩子,为了自己!”张岁最后一次激励众人。 拿着砍刀率先冲上去。 这一次,对方显然比上一次更加凶狠,每一次的攻击里都充满了力量,只一下就差点让她缴械。 四周的空气早已不是最初的清新好闻,早就弥漫了令人作呕的硝烟和血腥味,耳边再听不到孩童稚嫩的嗓音和大人们的欢愉笑声,而是尖锐的呼喊声、作战的打斗声,好似除此之外,世界再无其他声音。 张岁咬紧牙根,每一刀都想杀尽敌人,温热鲜血一次又一次地洒到脸上,那种可怕的温度近乎要把她烫伤。 她的动作慢慢不再灵活,每一次挥砍都比之前更加吃力,耳边逐渐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眼前的敌人已经不再稳固,微微开始晃动。 她快不行了。 坚持不住了。 巨大的疲惫感如潮水将她淹没,似乎随时都能倒下。 “小心!”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张岁眼前瞬间变得清晰,高大的村民朝她挥刀看来,那刀上不知道是谁的鲜血,殷红可怕。 张岁想躲,身子却像是冻成了石头无法挪动。 她呆呆地看着那刀砍来,甚至已经在想这刀子砸在身上得有多痛。 “岁儿!”杜槐花的声音宛如冰箭刺入心尖,浑身的僵硬瞬间破开,张岁咬破舌尖恢复意志,顺利地侧身倒地躲过。 再爬起来时眼中已然充血,却仿佛是在突然间被灌满了意志,所有的动作已不由自己做主,纯靠下意识在抵抗。 直到最后一刻。 杜槐花和周草赶到此处时就看到张岁的身子在人群中摇摇欲坠,她吓得几乎没命,只能大叫。 看到女儿抵抗,她还以为女儿没事了。。 就在她放心的时候,张岁忽然重重倒下。 随着他们而来的救命铁骑如同踏碎蚂蚁般踏了过来。 混乱的‘战场’在转瞬间被控制住。 马上的男人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 佟大哆哆嗦嗦撑着已经疲惫快到顶点的身子走到男人的面前,“大人,大人救命啊,匹罗村的村长要杀了我们啊……” 一说完,佟大也倒了下去。 男人看向被控制的匹罗村村民,待看到那一张张的脸蛋时眉头缓缓皱起,“全都带走!” 村长孙白不服地跳出来,喝道:“你凭什么说是我们错了?是他们先杀了我们的人我们是来寻仇的!” 男人飞快拔出佩剑,下一秒直接抵在他的脖子上,他冷眼盯着孙白,声音冷到谷底,“就凭你这张脸,你就错了!” “来人!绑了!带走!” 男人带来的人不少,一个个穿着甲衣,听到命令后立即上前将匹罗村的村民给绑了。 孙白还是不服,“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这脸有什么错?你就是偏袒他们,出这种事怎么会是我一个人的事!我——” 他还要挣扎,一个士兵朝着他脸上砸了一拳后直接老实了。 钱唳跳下马走到张岁身边。 杜槐花和周草已经蹲在旁边,看着她这副模样,两人都流下了泪。 钱唳说:“赶紧送到干净屋子找个大夫看。” 周草点了点头,想将她抱起。 看他动作生硬,钱唳直接上前将人一把抱起,“前头带路。” 李桂花捂着流血的伤口过来帮忙指路。 第95章 原来真的不简单啊 村里没有什么大夫,只有一些老年人懂些包扎的手法。 张岁身上主要是些皮外伤,所以处理起来不难。 处理完伤口没多久她就从昏睡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喜极而泣的杜槐花,然后是一脸惊喜的周草,“师父你醒了。” 钱唳听到声音从外面大步走进来。 张岁看到他都不用多问就知道这一‘战’是打赢了。 他生得健壮高大,从外形上看几乎可以和那些匹罗村的人混为一谈,只不过他的一张脸写满了正气和勇猛。 钱唳几步走到床前,自然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张岁就开门见山,“我有事找你。” 张岁点点头,让杜槐花和周草先离开。 杜槐花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外才不解地问周草:“你和那个男人见过吗?为什么忽然找你师父,是有什么事?” 周草简单地把上次遇见钱唳的事说了。 杜槐花惊讶,“你师父居然还懂看病?” 周草更惊讶,“师奶不知道?” 杜槐花摇头。 从不知道。 细细一想,似乎又有迹可循。 这一路走来,女儿采了不少药还熬药给明珠喝过,后来明珠生产也是女儿接生的。 只是这一路紧张,她根本没有时间关注到这个。 现在再想想女儿一路下来的自信和手法,大概是很久之前就和村里的那个大夫学过了吧? 想到在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女儿费尽了心思,杜槐花感慨地叹了口气,“都是我没用。”才让孩子过早的承担起了家庭的重任。 周草心里虽然也有好奇,但师奶这样自怨自艾了赶紧安慰,“怎么会呢……” 屋内。 钱唳看着张岁果断问:“你可有上好的止血或止疼的方子,要最好最有用的。” 张岁靠在身后的枕头上,目光悠长地看向他,“你要这些做什么?” 上次要治疗疫症的,这次又要这个。 军营之中的军医难道这样没用? “我也不瞒你,我是魁伍军中的副将,此前一直在军中杀敌。你给的药很好,疫症的痛苦减轻了不少,已经可以控制住了,但现在出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钱唳看了眼张岁,继续说:“军中士兵在被敌人重伤后不知为何无法有效的止疼止血,之前用惯的那些药不知为何没了用处,军医用了许多法子也没太大用处。” 说起这些,钱唳的眼中布满了担忧。 他此次领命出来就是为了将士的性命而来,军中的大夫无法解决只能求助于药铺的大夫。 可是中规中矩的药根本无法起效,已经有不少的士兵因此而死亡。 至于京中的那些人,根本不拿他们的命当命! 年初将军已经上书请太医前来助阵,那个皇帝却只是给了一些药草,其他的根本不顾! 没法,他只能亲自出来寻找有用的大夫。 眼前的少年年纪轻轻,但开出的方法着实有效,那日拿了方子回去,不过半日重症的士兵竟是就有些反应了。 轻症的士兵更是当晚就退热能吃东西了。 所以他这次才会重新来找她开方子。 今日才到镇上大人处就听到有人来报官,说是村子里发生闹乱,听到佟家村时他生怕张岁危险直接就带人赶过来了。 还好一切都很及时。 张岁忽略他眼中的激动和关怀,寻思道:“如果你说的都是正确的,我想,那些伤人的武器中一定是掺了毒。既然是下毒,我们首先要先解毒。” 她仔细地询问受伤前后的症状,很快头脑里就有一张方子呈现出来。 她让钱唳去找佟大借了纸笔,将几副药方写下。 做完这些,她才想起来似的问:“那匹罗村的人该如何处置?” 钱唳听到匹罗村满脸厌恶,“全都杀死。” 张岁震惊,“斩首示众?” 她还以为那些扰人的匹罗村只需要受一些惩罚就行,没想到会是这么惨烈的结局。 钱唳摇头,察觉她情绪激动,主动告诉她:“那些人并非是我们的国民,是几百年前从揦哈国逃过来的,在此处蜗居了数百年已经是我们给了大恩。如今我看他们本性未除,依旧是嗜杀成性,若不杀死,只怕会再度卷土重来。” 张岁没想到这简单的事情背后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大事。 揦哈国与他们是世仇,几百年来打了无数的战役。 三十年前的那场战役本国将军彻底打赢了揦哈国,才让国家稳定了三十年。 可近几年,那揦哈国又开始作乱。 并且揦哈国就在北外,此地正是北边。 也就是说,这些匹罗村的村民很有可能会和揦哈国的人里应外合,将他们全都杀死。 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东西,张岁瞬间就清楚了,“难怪匹罗村的村民长得和我们都不大一样,还如此凶狠可以说是毫无人性,并且他们的弓箭和民用的箭矢也不一样。” “嗯。”钱唳眯着眼道:“我也看到那些东西了,若是之前我还怀疑那些只是在本地长大的外族人,但看到那些东西后我确信他们已经和揦哈国联系了,这个村子里的人都留不得,否则后患无穷。” 他走时还嘱咐张岁,“你住在这儿也小心点,我已经和镇上的大人提点过了会多关照你。” 张岁连忙忍着疼弯腰感谢这位大人的照拂。 曾经匹罗村的人信誓旦旦地说和镇上大人有关系,导致邻村所有人不敢和他们作对。 如今她彻底成为了大人羽翼下的雏鸟,未来在这个村子里多少能稳定些吧? 她倒是没奢望有多大的特权,只希望在这个村子里能生活地平和一些。 至少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佟家村因为打斗的事死伤了不少人,还被烧毁了两间房屋。 收拾完惨烈的‘战场’,不少人看着满地的鲜血都掩面哭泣,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 之后简单地办了葬礼,又将烧毁的房屋重新整理修补起来,没了匹罗村找麻烦的佟家村开始稳定下来。 泉眼自此之后也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们,村民们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舀泉水喝,再也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麻烦。 第96章 那个姐夫竟然好好活着 佟大在身上的皮肉伤好后特意带着一众村民去感激张岁,张岁没客气,鸡鸭都收下了。 然而他喝了茶没走,还有佟二和佟青也都在村民们走后继续坐着。 张岁眼珠子一转,“村长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佟大呵呵一声,“小英雄不愧是小英雄,这小脑瓜子就是比别人的好使。” 说罢,看了眼佟二。 佟二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说出今日目的,佟大只得硬着头皮问:“那个,小英雄武艺高强,不知道有没有想法收几个徒弟?” “嗯?”张岁想到了佟仲那几个少年,“谁想拜我为师?” 佟大叹了口气,像是豁出去了,“我知道那几个孩子之前惹了你不高兴,但人家不比你聪明,这脑瓜子想不到太多。这不,他们就求我帮他们说说话,让你务必要收了他们。” 张岁还没来得及回答,几个少年忽然就闯进门来, 齐整整地跪下,“还请你一定要收下我们。” 这回来得人比上次少,铁铃铛并未在其中。 只有佟家三兄弟。 张岁正在犹豫,佟仲忽然就磕了个头,佟舒和佟好立即也跟着磕头。 见这情况张岁赶紧让他们起来,“先起来再说。” 佟二说:“你就答应了吧,你不答应这几个孩子都不敢睡觉。” 佟青,“是啊,你就收了吧,都是好孩子,以后管教千万别客气。” 他们的父母如此殷勤推荐,张岁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便就是教徒弟练武外加简单认字,外加拓展地里面积,为了赚钱还去镇上给人看了几个病。 这样的日子直到八月,张岁一家在这里才算彻底稳定了下来。 对四周村民和镇上的百姓有了清晰的认知。 现在出门都能和人打上几声招呼。 这天早上。 张岁睡醒一开门就看到屋檐落下水滴。 往天上一看,乌压压的一片云压在空中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漆黑一片。 许久没有下雨的天像是起了兴致,不久后就滴滴答答地落下雨滴。 没一会儿,大雨来袭。 ‘啪啪啦啦’的雨声在午后一直在耳边缠绕,眼看是没有要停息的迹象。 看着冒雨上门的几位徒弟,张岁临时变更今天的课程只有认字。 经过半年成长,周草又蜕变不少,个子拔高十厘米,脸上也没了多余的肉,下颌骨的棱角都出来了。 一头乌黑的发长至腰部,扎在头上是好大一个丸子。 身上的衣服是新的,因为天热只穿了半袖,露着两个大手臂。 铃香坐在他的身边,认真又可爱地跟着她学习。 佟仲和佟舒几人也是差不多的打扮,认字时模样认真,不懂就问。 布置完今日的功课后张岁就从屋里出来透会儿气,又到厨房走一圈。 张明珠吃了药后身子几乎好透了,再也没有出现过魔怔的模样。 月丫吃得好了也长大不少,腿脚变得更加有力,已经在牙牙学语。 此时张明珠抱着月丫在厨房喂米糊。 杜槐花戴着斗笠准备出门。 “娘去哪儿?”张岁倒了碗水走到厨房门口问。 杜槐花指了指外面,“我到地里去看看,这么大的雨别把菜给打死了。” 在佟家村的日子安全稳定,这几个月没有出任何意外。 张岁没什么不好放心,嘱咐她早点回来就去哄月丫玩。 “岁儿你觉得月丫需不需要一个爹?”张明珠抓着月丫的小手状似无意地问。 张岁头也没抬,“不需要。” 张明珠着急了,“可孩子怎么只能有娘呢?” 张岁摸了摸孩子小小又白白的手指,语气不由自主地压低,“你想找谁给孩子当爹?” 这些天她是没怎么关注张明珠,但不代表不知道张明珠这几月出去的频繁。 她之前还以为张明珠终于好起来知道要帮家里的忙了,后来才知道不是。 张明珠咬着唇,小心翼翼地瞥了张岁一眼,有些幽怨地问:“你好像不喜欢?” 张岁呵呵一声,对张明珠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一瞬间有些心寒,冷淡地说:“没有,大姐要真是找到好人家了,我当然举双手赞成。” 张明珠在这句话后忽然就没声儿了。 一看她这死出张岁就知道自己上次看到的东西没错。 那该死的林窜就在乌村! 她在两个月前一次外出时偶然看到了林窜,那时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她和这位‘姐夫’一点都不熟悉。 这许久未见后,林窜那渣男瘦了许多还长胡子她一时认不出,只是觉得和林窜相像,并没有把他和林窜掺和在一起。 也打心底里的觉得以林窜这家人的本事不可能活着走到这里也就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是认错人了。 没想到那该死的竟然真是林窜! 更该死的是竟然敢主动找张明珠! 那个渣男怎么敢的? 现在再看张明珠这情况是要和那个渣男死灰复燃了! 越想张岁越不爽,咬牙切齿。 真是福大命大,逃荒一路都能活下来! 可惜福气也不够,林窜一家人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所以他才会抓着张明珠不放! 竟然还用花言巧语哄得张明珠全然忘记了曾经遭遇的伤痛。 该死! 张岁手里的枯枝咔嚓一声被拧断了。 清晰得感觉到妹妹心中不爽,张明珠心头一慌,小声表示,“你要是实在不同意的话我可以不要,我只是怕孩子长大后会想要一个爹。” 没有爹就长不大嘛?谁说孩子就一定要有爹的? 她这么说只是在为这件事找借口而已。 张岁无言以对,将手指从月丫的小手中抽出来,平淡地说:“大姐想好就好。” 一味的拒绝抗拒只怕日后张明珠会厌恶她。 本身张明珠之前精神不对的时候就是在吐槽她,难保这回拒绝不会又被张明珠讨厌。 日子既然已经稳定,林窜也没了家人,接纳其实也没什么。 反正她自个儿不会接受,所以也无所谓。 以后眼不见为净。 回到房间里检查了作业又教了点新东西后张岁就烦躁地让徒弟们回去。 铃香等人都走光了才磨蹭到她身边,尝试着小声开口,“好……师师……喜……”然而下一个字半天也出不来。 她气馁又伤心地垂下脑袋。 真没用,练习这么久了居然还不能说一句话。 第97章 泉眼枯了 听到铃香的声音,张岁心头火气瞬间就消散了,她满脸温柔地蹲到铃香跟前,贴心地拂去她额前碎发,细声安慰道:“香儿已经很棒了,能出声就是好的开始,我们好好吃药,总有一天能完整说话。” 铃香是在三月份的时候突然发声的,那天早上铃香在茅坑遇到了一条蛇就大叫了起来。 在此之前铃香一个声音都冒不出来。 众人为之惊诧,张岁立即就给她检查身子,发现她的不能说话并非是先天原因,而是后天被人下毒又从未说话没开过口所导致。 到了这会儿已经连吃了好几月的药。 尽管还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好歹也是有声儿了,证明是好的开始。 张岁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几个有关于毅力的小故事鼓励她。 铃香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说什么都能理解。 在气馁之后就更加用功的在房间里练习。 外面的大雨一连下了三天,张岁在房间里待到几乎发霉,地里的菜也几乎被淹没了。 村民们在感慨大雨来得突然时,有人发现后山的泉眼不出水了。 当时雨还没停,张岁一个鲤鱼打挺就跟着佟仲一起去到后山。 幽深的山林充斥着雨水滴答声,脚踩枯叶声,还有尽力压低地讨论声。 “怎么忽然没水了,下了大雨不应该更充沛嘛?” “我也不明白,而且我听说这水不是一点点没,而是瞬间就没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难道是天气变好了?” 在湿淋淋的枝叶中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众人才艰难地抵达泉眼处。 原本郁郁葱葱的泉眼此时干枯腐败,周边的杂草好似许久未见雨水,已经枯败萎靡,连同常在此处开放的小雏菊都没了风采。 泉眼边上,翠色的青苔已变成暗色,其中散发处一阵阵腐烂的味道。 “这。”佟大拿过佟二手里的长瓢,紧走几步来到泉眼,双手颤抖,声音都轻了不少,“这是怎么了。” 像是亲爱的伙伴重伤难治那样难以置信。 “不知道。”一个经常会来这儿的村民叹声说:“我昨天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就像以前一样,今天来看了眼就变成这样了。” 佟大拿着长瓢蹲在泉眼边上,试探地将长瓢伸到水底捞了捞。 村民们小心翼翼地围过去等待着。 张岁站在一旁,看着突发的变故也毫无头绪。 她就没见过这种事! 毕竟也不是专门负责这种事的人,难有想法。 如果真要让她说些什么,那就是天意。 天意如此。 “这是山里的野鸡?”有人突然惊呼道:“难怪这水坏了,原来是野鸡掉进去了!” “可我前几天喝这水的时候没喝到野鸡的味道啊。” “就你那嘴巴能喝出什么味道啊?” “不对!”有人在翻看野鸡尸体时激动地指着一处说:“你看,这野鸡不是几天前死的,身上都还没烂呢,是昨天才死的!” 张岁眼尾一跳,立即挤到那人身边。 丢在地上的野鸡尸体确实没有腐烂的迹象,可皮毛已经大片脱落,里头的血肉已经呈现淡淡的黑色,鸡爪子是更深的紫色。 她拿起一根棍子将野鸡尸体来回摆动。 佟大不顾村民们的惊讶专注盯着她的动作,发出疑问:“怎么了,这野鸡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一出,兀自讨论的村民立即看了过来。 张岁眉头微微拧着,丢下手中的棍子,并不是很确定地看向佟大,“我怀疑有人下毒。” “啊?”佟大没听过这种事,眼睛瞪得老大,神情是激动又紧张,“下下下毒?” “下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有人在水里下毒?”有人刚说完这话直接就扭头开吐,“呕……” “我今天喝了这个水,毒是下到哪里了?什么毒?呕……” 佟二抿着唇一脸担忧地看着佟大,今早他们也喝了泉水。 张岁眉目严肃,蹲在地上看了看野鸡,又去看泉眼里,半晌后扫了周边村民一眼,“我们喝的泉水大多都是昨天装回去的应该没事,今天早上可有人来这里装泉水喝了?” 从鸡的尸体上不难看出死得时间不算晚,但是中毒之后的鸡身上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被丢到水中浸泡,那被取出来的水想必也有一样的味道。 既然有味道,那村民们应该不会贸然喝。 如果烧开了喝呢? 毒素是否还会残留? 张岁心头一跳,立即对佟大说:“马上回去问清楚了,谁今早来这里取水了,让他们千万不能喝。” 佟大对这些毒一窍不知,如今有人懂他当然毫无怀疑,立即对周边的村民就要吩咐。 然而这些村民又不是个聋子,张岁一说立即就跑下山去了。 佟大眼里是满满地担心,盯着那野鸡问:“要是有人喝了这水中毒该怎么办?” 张岁,“自然是送医。” 她边说边围着泉眼走了两圈,目光在干涸的泉眼里看了好一会儿,又拿着长瓢在里头舀几下。 片刻后,她突然笑道:“我们怕是多虑了,这泉水一直干净无比,如今出现泉水干涸的情况一定是因为落入了毒鸡。” 也就是说,今早不会有人来装到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落入毒鸡后就不再有泉水了,可这二者之间必然有联系。 佟大稍稍一分析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当即松了口大气。 只是看着泉眼被毁于一旦,还是觉得心痛,“好不容易得来了泉眼,却也只是享受了一些时间,大概是因为我们不配拥有吧!” 明明好不容易把这泉眼夺回来,可还没享受多久就出现了这种事情。 难道真是他们运气不佳? 张岁安慰,“村长别这么想,这泉眼既是出现在我们的后山说明我们是有福气的。”最后说出自己的猜测,“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天命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啊、什、啊?”佟大被震惊地无法言语。 有人蓄意? 谁这么狠? 张岁摸着下巴说出自己的想法,“野鸡中毒死在路上可能是吃了毒物,专门死在泉眼里就太过巧合了。” 她总觉得,这泉眼出现是为了周边村民的话,现在进了有毒东西干涸了是很合理的一件事。 来为了造福,走也是为了平安。 第98章 有人蓄意下毒 佟二看着枯泉默默点头,“我们后山的野鸡野兔并不多,五年时间来都没看到一只,现在忽然有只野鸡死在这儿确实奇怪。” 佟大年纪大了,碰到这种事就极容易伤感,抹着泪道:“你说这个,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初那位道长和我们说的话,他说泉水不易要好好爱护,一旦出错,无可挽回。” “只怕现在就是出了错,无可挽回了。” 听到这话,张岁对那位道长越发好奇,“那位道长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乱世道长下山? 还是说,道长原本就是乱世中必有的一环。 佟大抹掉眼周的泪水,叹声说:“那位道长原来是镇上一个慈安道观的徒众,每日都去慈安道观帮忙,半夜才回家。也许是那观主见他心诚便将他收为徒弟,没两日观主突然圆寂,那位道长也不知所踪。” “辗转好多年后道长才重新出山,到我村中时我也不知,是后来问了些人才知道是那位。” 张岁皱着眉,莫名觉得这个故事中的道长有些奇怪。 只是一时片刻也说不出怪异之处,淡淡地‘哦’了一声,“因缘际会实在难懂。” 佟大跟着摇头,“我也不懂,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他默了默,看向张岁,“如今泉眼没了,也不知这天气该如何变化,要是和之前一样再没雨的话,只怕日子又糟糕了。” 澄州的日子比起淮州那边并不算多好,夏日少雨时也是燥热无比。 从前的日子稍微好过些,但这些年是越发不好过。 尤其是近几年,常日高温,连月无雨,不少能吃的东西都被晒死。 张岁越听越不得劲儿。 怎么听起来和之前的旱灾很像? 那位道长更是说今年会有三月烈日,但是…… 张岁缓缓抬头看向乌云遍布的天空抿紧嘴巴。 这个天气真会有烈日吗? 还是说,烈日会在暴雨之后来临? 如今泉水干枯,烈日再来的话必是没有活路。 那之后是否还是要逃荒? 这破日子,没完没了了! 张岁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不对,现在更应该想的问题是,野鸡为什么会中毒还死在泉眼里。 一直往前的步子猛地顿住,张岁对佟大说,“村长先回去看看村中人是否一切都好,我到周围去看看。” 佟大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看她一脸凝重的模样嘱咐一声:“那你担心点。” 张岁随口应了声好,转身往泉眼那处走去。 野鸡中毒,从刚刚的检查来看不像是吃了什么毒物,她也没听说这后山之中有什么毒物。 蹲在地上把野鸡来回仔细地翻看之后,张岁终于在一片的肉糜中看到了一枚银针。 山上不可能有银针,野鸡也不可能会把银针吃到后脖子上。 或许真是有人蓄意下毒。 张岁抿着唇用树枝将银针捞出来。 在一旁的树叶上擦拭过后拿到手中观察,这不是普通的缝衣针,看起来更像是专门下毒所用,中间有很小的空隙,像是注射所用的针头。 村里不会有这东西。 难道是有人特意给野鸡下毒丢到泉眼里? 目的是让佟家村人也无法拥有佟家村? 那么会是谁这样心狠手辣? 不用多想,脑子里自然就有一个身影出现。 是匹罗村的村民。 这周边的几个村子只有匹罗村的村民不安好心。 上次匹罗村村民被全部逮捕后就再也没回来,留在匹罗村的都是些老弱妇孺。 难不成会是他们所为? 隔了太长时间张岁不敢乱下定论,将银针取走把野鸡埋了就到匹罗村走了一圈。 此时的匹罗村冷清安静,没有什么热闹的声音,宛如一个无人村似的。 没看一会儿,天又下起了雨。 张岁守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到中午时候,大雨再次倾盆。 佟大找她说:“村子里真没人去装今早的水,最早的一个人去了泉眼那儿就发现泉水干枯所以马上回来说了。” 张岁知道后彻底放心。 没有人吃了就不会有伤亡。 张岁松了口气,“那就好。” 杜槐花送了碗茶进来,目光担心的在佟大和自己的女儿身上来回扫过,一边装作随意地问:''“今天是出了什么事吗?村长怎么一副忧愁的模样? 佟大道谢地接过茶,看了张岁一眼,“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雨连日的下,下得人害怕。” “是啊,我每日醒来看到这雨也害怕。”杜槐花说起这个可有话要说,自然地坐在一旁,“以前这村子也是这样吗?” 佟大摇头,“不是,以前没这么多雨。” 杜槐花,“啊?” 一边询问了关于之前这里夏天的季节是怎样的。 没多会儿村长喝完了茶,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张岁突然想到什么,随手拿了放在门边的伞追上佟大,“村长。” 佟大听到她的声音停下脚步,“怎么了?” 张岁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道:“我觉得这阵子可以让村里人都注意一些,吃的喝的最好多看看。” 佟大愣了一下,脸上明显闪过了慌张,“怎么忽然说这个?” 他还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难道不是? 张岁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觉得最近可能不会太安生。” 往泉眼里丢尸体肯定是针对佟家村的,一旦幕后的人发现这招不起作用一定就会再次动手。 下次动手难保还是下毒。 “啊?”佟大的眼睛里跳动惊骇,“真的假的?” 张岁咬了咬唇,说出个好接受的理由,,“这连日大雨虽说不缺水喝,可水里难保都是能吃的东西,村长懂吗?“ 把这件事情说得严重,到时候人心惶惶都不用别人下手自己就先倒了。 佟大恍恍惚惚,眉中央的川字清晰可见,“今年遇到的糟心事比我半辈子遇到的都多。” 心里也清楚张岁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自从匹罗村被责罚之后他的心里总是感到不安,这些时日更是梦魇不断,仿佛有什么坏事就要发生了。 今天泉眼干枯兴许就是老天爷给的提醒! 佟大满怀心思,“你说得对,我懂了。” 他愁眉苦脸地召集村民到祠堂开了个小会。 重点说了之后关于的饮食和用水安全。 第99章 大雨不断男人出乱 张岁从这日开始也经常出门,或是去匹罗村逛逛或是去乌村或者毕村,还会去镇上走一圈询问是否有什么地图可买。 阴雨连绵,一连下了两个多月也未有停歇的迹象。 原本热闹平和的氛围在连日的大雨里逐渐变得紧张。 张岁撑着伞从镇上往村里走,还是中午的时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方的天空覆盖着一层层厚厚的乌云。 她突然想到那句诗: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这样可怕的厚重云层似乎真能将他们这座‘小城池’给轻易摧毁。 连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溪水被灌溉满上,岸边的芦苇早就被淹没,地上的泥土地从未干过,泥泞的粘在鞋子上。 “滴滴答答。”叶子上的雨滴稀稀拉拉的往下落,打在伞面上敲出清脆的乐声。 “轰!”响雷突生,如巨龙的紫电在云层中穿梭,偶尔露出骇人的爪子,偶尔用尾巴挑衅凡人。 张岁低头加快速度。 她到镇上问过几遍了,没有任何文书说要逃荒,大人也说让她安心住着,说这样的雨没什么大不了的。 “啪嗒。”踩过无法避免的水坑,张岁叹了口气。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脱掉湿衣服和鞋子,可之前洗掉的衣服还未晒干,穿到身上就冒出一股难闻的霉味。 铃香拿来一个小丸子递给她,“香。” 张岁看着那丸子,好奇地问:“你做的?” 铃香点头,小眼睛扑闪扑闪,“嗯。” 张岁闻了闻,是很平常的青草味道,大概是这些天闲来无事用村子周围狂长的野草做出来的香丸。 做这个的手艺和她学的,铃香学得认真,早之前就尝试了许多次。 “岁儿。”张明珠抱着月丫着急地来到她房间,“月丫好像有点不舒服,从早上睡到现在还没醒过来,身子还发热。” 说话间张明珠抱着孩子放到了床上,“是不是得了风寒啊?” 张岁立即起身查看月丫的小身子。 到了这个时候天气已经不像是之前那样温暖,睡觉时候都能感到寒冷。 月丫刚满一岁,身子骨弱不禁风。 简单检查了一下便就确定是受了风着凉了。 张岁有些生气,看向门口,只见门外那处有一个身影快速闪过。 张明珠顺着她的视线往外面看去,窘迫地低下头,“他,他不是故意的。” 这个他是林窜,尽管张明珠当时哭着跑回来、尽管大着肚子艰难地走了一路,但她还是心软原谅了那个男人,并且在上个月的时候和男人和好了! 失去家人的林窜明显比之前更懂得识时务,又是伺候杜槐花又是帮忙家里做事,杜槐花渐渐也就不气了。 她是这么说的,“他已经知道错了,孩子总要有个爹才像话。” “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说休了就休了,我看他也是真的知错了。” 张明珠也说:“他以前是混账了些,我到现在也很恨他,可他终究是孩子的爹,我不能让孩子没有爹。” “我们已经失去爹了,难道让月丫也和我们一样没有爹吗?” 人总是在被抛弃时下定决心诅咒对方恨不得对方不得好死。 一旦日子过好了,顺心了,就会开始散发圣母心,势必要拯救这个世界上需要拯救的可怜男人。 张岁无言以对,也无法劝他们放弃。 只能等着林窜自个儿犯错,才能和她们说:“看吧,这个人就是不靠谱。” 可她都还没说张明珠已经帮对方说话了。 张岁冷着脸转回头,淡声道:“那大姐就应该让他注意一点,刚满一岁的孩子身子弱得很。” 张明珠连声说知道。 说完也懒得在多说,随意地摆手,“你去帮娘,我来照顾月丫。” 铃香等人走了才上前要帮忙,“我来。” 张岁摇摇头,“不用。”朝她勉强笑了笑,“去看你的书。” 她从前对林窜记忆不深,这回相处久了倒是有个大概的印象,身子不高,长得还成,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太多有些憔悴,比当初第一次所见要老成不少。 而且他现在尤为勤快,没有说一套做一套,像是真的在为自己以前做的混账事进行补救。 张岁对他的所作所为看不上眼,太过勤快就有伪装的成分。 如果真是想要有所悔改,怎么会让月丫受凉?怎么会急着住进房间里? 他应该睡在柴房,守在门口,展示自己忏悔的决心! 算了算了,她不满再多,家里人也是接受了他。 抿了抿唇,张岁拿了些孩子能吃得药熬了。 接下来几天她专门照顾月丫,铃香也会来帮忙。 雨水依旧不见停。 走外面一看,仍旧是一片乌云层层堆叠。 从早上开始天色就雾沉沉的,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白天还是傍晚。 这样的日子住不长久,再加上一些村民养得鸡鸭无故死亡,更是引得人心惶惶。 这天中午,村长邀请了各村的村长和能力干部到祠堂进行商讨这暴雨之下如何生活。 村民也聚在一处候着。 佟仲领着张岁躲在祠堂一侧偷听。 “我们村才是低处,那水都已经漫进家门了,每天进出都是淌着水的,好些人的脚都被泡疼了。” “我们那也差不多了,溪里的水冲上来把庄稼全都给冲没了,家里的粮食好些进了水都不能吃了,这些天都开始吃草了,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话没说两句,祠堂内响起了此起彼伏地叹气声,“这日子难啊,还不如整天大太阳呢,至少能出去走走也有干衣服穿,还不用担心什么时候整个家就被淹了,现在这日子过得真是日日艰难。” “我家的猪都快被淹死了,才那么大点的猪只能杀了吃了,可底下都是水,那血水就在家里飘着,哎!” “谁不是?那茅坑被水淹上来, 那东西全都飘出来了,臭死人了!” 说到这儿,很多人都有话说。 在这个时代,用的是最原始的厕所。 镇上的厕所兴许还会盖得讲究些,但村子里的厕所极为简单,就是挖出一个大坑,插一块木板做缓冲,然后在坑上铺上木板再搭上个小棚子就是本地厕所了。 第100章 把你的屋子分我们 农村中的茅坑一般低于平地,如今连月下雨,根本没法子浇出去的‘农家肥’就只能从水中飘出来。 那味道,久而不散,令人作呕。 “yue……” “呕……” 想到那些可怕的画面,仿佛鼻尖里也闯进了可怕的味道,不少村民都忍不住地呕吐了起来。 佟仲忍着想法,对张岁说:“我家也差不多了。” 张岁嫌弃地嘘了一声,“继续听。” 她家也差不多,再有两天应该就坚持不住了。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们佟家村有没有空房屋让我们的人住进去待几天。”乌村的村长点上水烟,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我们都知道你这佟家村的屋子不少,又在高处,兴许待几天这雨就停了。” 毕村村长认同地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看你这村子里还干干净净的,让我们村子里的人过来住几天吧。” 佟大原本还想和他们探讨一下大雨如何处理的问题,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这么炸裂。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老眼,“你们村的人住我们这儿?这不是开玩笑嘛,我们镇子之前被匹罗村的人杀进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房屋都被烧了好几间,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空房间!” 和匹罗村发生混乱的前一夜因为张岁提醒他率先给毕村和乌村的人发出求救的信号,请他们务必在明天赶来帮忙。 可那天到来时,乌村和毕村的人根本没有来,在三天后才假模假样的来慰问一番。 现在居然还敢提这样的话! “你话不能说的这么满。”乌村村长吐出口中烟雾,眼神迷离地扫了佟大一眼,“我们来的时候看了几眼就已经发现几个空房屋了,我知道我们上次没来帮你你心里不爽,但你不能把两件事混为一谈。” 说完吸了口水烟,“咕咚咚。” 毕村村长跟着道:“而且那次我们也不是有意不来,不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你说这杀猪一个人能杀吗?我们田里还出了虫害,这不能不除吧?何况谁知道你真那么狠敢去惹孙白啊。” 话里话外都是开脱和怪罪。 也在变相地说,“你们佟家村的人就是不配我们帮忙,我们的杀猪事比你重要,我们的虫害就是比你佟家村的人重要!” “做人不要太无耻了!”佟仲咬牙骂道。 不少佟家村的村民听到那些话也都换了种神情去看那两村的村民。 经历过和匹罗村村民的可怕混战,佟家村的村民都深刻了解到当时遇到的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情,当时要是处理不当极有可能被灭村啊! 他们不来帮忙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敢说那种理由! 杀猪?虫害?比得上人命? 一向爱做老好人的佟大终于是绷不住了,大喊:“我们没有空房屋!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他本想骂两句,可读了几年圣贤书属实让他无耻不了。 乌村村长淡定地倒出烧完的灰烬,像是在自个家地在桌上敲出咚咚的声音,“佟大,我们今日来是带了几分敬重来的,我劝你做人不要太小气了。” “就是。”毕村村长继续跟上,“我们来这儿是为了寻求你的帮助,也没说让你白白相助,我们来的这些村民可以帮你做些事情,你何苦那么小气不愿帮忙?” “我小气?”佟大气笑了,“是是是,我小气,所以我不答应不可以吗?” 他们不帮忙是情有可原,他不帮忙就是小气。 世界之大,果真无奇不有。 “不可以。”乌村村长砰的一声放下手里东西,看向佟大冷冷地说:“今天这事情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然就是要故意害死我们!” “你房屋众多,便就是给几间出来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甚至不等佟大说什么直接看向自己带来的村民大声道:“你们来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些房屋现在就自己去找个喜欢的,然后就在这里住下!不用管那些废物!” “对对对,这房屋多出来本就是给人住的,哪有空着的道理!”毕村村长跟着喊道。 佟大被这两人的一唱一和气得头疼,“你们两个无赖,这是我们佟家村不是你们乌村和毕村,赶紧给我滚出去!我们村子和你们村子从此之后不再联系!” “划清界限?”乌村村长无视佟大的怒容,直截了当地嘲讽说:“佟大,你不知道什么叫做能者多活吗?像你们佟家人这么胆小怕事就不配活着,以前匹罗村的人能欺负你们是你们蠢你们活该!” “怎么不见匹罗村的人欺负我们?还不是因为你们惹人厌恶!现在,我就要住进你们佟家村,有本事把我打出去,没本事就闭上你的狗嘴!” 他就是看中佟家村的胆小怕事才来闹事。 至于新来的厉害少年他更不放在眼里,现在他可是也有一个超级打手,只要佟家村的人敢反抗就全都宰了。 到时候再把毕村收到麾下,接着打到镇子里,结合那人所说的军队,日后他也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 好像已经想到那个画面,乌放忍不住哈哈大笑。 佟大被这难听的话语气得捂紧胸口,狠狠喘着粗气,“你们都给我滚,我们村子里不欢迎你们!” 还以为他们今天真是来商讨连月大雨接下来该怎么办,没想到又是个来闹事的! 村民们也怒气冲冲地吼:“都给我们滚!” “滚!这是我们佟家村的地盘你们都滚出去!” “再来我们村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快给我滚!” 有人气不过拿起手里刚捡的果子就朝乌放丢了过去。 乌放瞥到这果子仍是那样站着,不躲不避,倒是毕村的村长紧张地要上前去夺。 “啪!” 果子并未如同预料中的打到乌放的身上,反而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道打出去,砸在一旁的柱子上直接碎成了烂泥。 事发突然,堂内一阵哗然。 佟仲清楚地看到那个人的动作,紧张地嗓音发紧,“师父,有高手。” 一边了然,“难怪乌村的村长无缘无故地要来我们村子里闹事原来是有高手相助,师父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第101章 势头不对赶紧掉头 张岁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低声问:“你觉不觉得这个人和匹罗村的村民有点像?” 一样的高大威猛,一样的高鼻,只是他多了点心思,在脸的上半部分戴了个面具。 浑身上下充满了不好惹的气息。 只一眼,佟仲就感受到了熟悉的东西,他瞪大眼睛恨声道:“是!没死绝,又卷土重来了。” 再加上今天早些时候的鸡鸭死亡和泉眼的干枯腐败。 一切似乎有定论了。 只有匹罗村的人才会这么恶毒! 佟仲快速地看向张岁。 张岁眯着眼,“仔细盯着,他只要敢动,我们立即出手。” 祠堂内因为突发的事故而一阵寂静。 凭空出现的男人穿着并不华丽,和他们几乎没什么差别,但那身高和露出来的长相都让佟家村的人心头一惊。 佟大不是傻的,看到这人出现的瞬间就明白了,狠厉地指着乌放,“你今天是专门闹事来了是吧!” 乌放也不装了,冷哼一声,给了佟大一个眼神,“我不是来闹事,我只是来谈合作,可你要是不愿意和我合作的话,我就算闹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毕村村长王遂很快就上道,挺直腰身,帮着喝道:“就是,你都不答应救我们了,那我们为了自己村民的平安未来着想有什么不对的?你不救,还不准我们自救吗?” “你如果识趣就赶快找些空房屋来给我们住,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佟大呼吸沉重,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们两个喝道:“我们哪有那么多的空房屋!你们是痴心妄想!” “没有的话不会让你们佟家人挤在一处把房屋让出来吗?”乌放冷不丁地说:“我看这个祠堂就能住不少人,把你们佟家村的人都赶到这里来睡不就行了?” “如果你们不好意思赶我可以代劳的。” 他说完,嘲笑地扫了那些气愤的佟家村村民一眼。 都是些无能之辈! “你太过分了!”佟大拍着桌面,努力地做最后的反抗,“做人不能太过分!” 乌放厌烦地挠挠耳朵,用拇指弹了弹指甲里的脏东西,不屑地嗤了一声,“都几十年了,你嘴巴里还是这句话,这么没用你当什么村长啊?不会当村长就下台,让我来当,我可知道什么是废物!你这种废物不配当村长!” 王遂,“就是,多少年了,还和蜗牛一样!真以为自己善良就能无敌了?可笑!如今世道乱了,谁都可以称王称霸,你就永远都当这么个无用的村长吧!” 话音刚落,乌放身边的男人突然动身朝佟大跃去。 瞧那姿态是要找佟大麻烦的。 张岁还没说话,佟仲紧跟着冲了出去。 经过大半年的学习,这小子从当初的莽撞少年已经变成个有些小功夫的年轻人了,速度比起那人是差了些,但好在佟大反应也快,感到不对瞬间就往旁边挪了两寸。 佟仲正好赶上,一把拽过佟大反手一脚朝男人踹去。 男人躲闪不及抬起双手阻挡,两人瞬间拉开身位。 祠堂内的人看到这突发的情况吓得纷纷散开。 佟家村的人对视两眼后有人偷偷跑出去叫人了。 发生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其他两个村子里的人占到便宜! 要让他们知道,如今的佟家村也不是好惹的! “乌放你们想干什么!”佟大一到安全地带就立即大喊,“你难道真想对我们动手吗?你也想做第二个孙白是吗?” 乌放翻起白眼,“哼,少拿我和他比较,我和他不一样!” 佟大,“那确实,你更蠢!” “你!”乌放被骂的得脸色涨红,朝自村众人喊道:“给我上!擒贼先擒王!把佟大给我绑了,还怕他不听话!” 剑拔弩张之际王遂赶紧躲到一旁。 两村‘交战’不要殃及他这池鱼。 乌放看向祠堂内自己带来的村民,大声激励,“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佟家村的人不愿意收留我们不就是想让我们去死?我们要是不主动给自己找机会那就真的会死了!” “现在我们要为了自己努力,佟家村没人了,这就是我们的地方!我们就不用心没地方住了!” 这一句话还真是有些激荡人心的作用,村民们个个眼中冒火,似乎已经看到了让自己满意的后果,吼叫着就要去打身边的佟家村村民。 这时,佟家村的村民拿着武器从外面冲了进来。 外村村民看到拿着各种锄头扫把和斧子的佟家村村民顿时气焰顿消。 不是说佟家村村民最没用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乌放显然也没想到懦弱了一辈子的佟家村村民有朝一日竟然真敢抵抗,还做出这么一副吓人的模样。 看那满身的英勇和一副不打死就不回头的架势,真不像是装出来的! 一触即发之际,他扭头看向佟大,声嘶力竭地问:“你是铁了心不愿意帮助我们是吧?你是铁了心要看着我们都被水淹死才心满意足是吧?你是铁了心要把毕村和乌村的村民赶尽杀绝是吧?” 佟大一脸板正,眼里早没了之前的懦弱和善良,“我不是铁了心要对你们如何,是你们铁了心要对付我们佟家的人!” 王遂挤上来,指着外面的佟家村民,“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打我们吗?” 佟仲直起胸膛挡在佟大的身前,冷眼盯着他们,“是你们先动手的,我们只是做出反击而已!” “好好好!”周放指着佟大哈哈笑,“这就是你们佟家村的态度对吧?好好好,我知道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来求你!” 他朝外走去两步,用力喊话:“佟家村既然如此无情我们也不再乞求你的可怜,但你要记住,从今天开始你们佟家村和我们毕乌两村再无交情,日后再遇到任何事情别再想着找我们帮忙!” 乌放朝着自家村民重重一挥手,“咱们走!” 好欺负的人变成了有胆子的人,他要是不见势撤退,到时候打了个‘败战’怎么和村民们交代? 且再等等!等他调节好了一定会再来的! 戴着面具的男人缓缓跟上,临走前还扭头看了张岁一眼。 目光似是淬了毒的森寒。 第102章 可以准备逃了 自那些人走后,暴雨便立马落下。 噼里啪啦的声音狠狠打在屋顶上,祠堂内的众人听着这声,心里是茫茫不知缘由。 有人问:“难道我们为人善良便就错了吗?为何他们都要与我们为敌?” 还有人问:“还是我们就得如他们所愿,他们想要什么便就给什么才是对的?” 更有人问:“他们总是要找我们的麻烦,难道找了麻烦自己就能活得更好?” 佟大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他根本就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明明十年前几个村子相处美好,甚至还会互相通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切就发生了变化。 他叹了口气,走到祠堂中央,“好了,别再多想了,找几个人去跟着乌村毕村的人看看他们到底走了没有,这两天也都勤快点经常四处走走看看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毕话是说得好,但这些人毕竟是没做过这些事的村民,哪里真能按照佟大的说法去做每一件事,皆是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张岁看了眼佟仲,用眼神示意:去处理。 佟仲第一反应是上前,第二反应是跑回去,问她:“怎么做?” 张岁白了他一眼,“你从前也是带着伙伴们吆五喝六的,这能不知道?” 这话一说,佟仲猛地想起自己曾经的‘横行霸村’马上就明白了,赶紧上前在佟大耳边说了几句。 张岁见佟大知道处理和观察就知道对方也是得了教训,所以悄摸地退了。 这大雨如果还要一直下的话,她得重新开始准备逃荒的事情了。 大雨不停,没死透的匹罗村村民又卷土重来,之后恐怕不会有什么安定生活,留在这里绝对死路一条。 按照之前钱唳所给的消息,匹罗村的村民是外族人,而如今正在北地和本国将军作战的正是那外族人。 之前到镇上时就曾听说,北地就在离他们村镇不远的地方。 大概跨过几座山就会看到北地的具体位置,再走几日路途就会到达北地。 也就是说,外族人已经很近了。 这次的战役打了这么久都未分胜负,可以说明对方本事并不弱,再加上钱唳来问了不少次药,只怕已经损失惨重。 是强弩之末都未可知。 越想,张岁越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得赶紧去找条可以逃离此地的路。 冒着大雨回家,张岁一抬眼就看到在院子里扫水的林窜。 他是个二十好几的青年,头发不长,胡子拉碴,还带着些怕见人的恐惧。 张岁瞧不上他,瞥了眼就要进屋。 “岁儿你回来了。”杜槐花在厨房叫她,“来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张明珠站在房门口,目光带着窘迫地观望她。 张岁觉得奇怪,问杜槐花,“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大姐和他吵架了?” 杜槐花笑着摇头,“没有,就是你姐夫想去帮你忙,又不知道能做什么,在着急呢。” “所以大姐是想帮他说话?”张岁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又看了眼院子里的男人,嫌弃地瘪嘴,“他看起来没什么能耐,我要是让他帮忙一定会伤到他,到时候大姐恐怕要心疼了。” “怎么会呢?”杜槐花哭笑不得地说:“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怎么会伤到?别把人家看得太弱了。” 她走到张岁身边,压低声音劝着:“从前他是不做人了些,但这些时日也算是弥补了。你大姐怎么骂他打他都不敢还手,说来也是可怜,家里人全都死了,如果不是还留有月丫一个念头,早也跟着死了。” 张岁毫无感觉,“那是他应得的。” 杜槐花还想再说两句,可看着女儿的表情确实不大欢喜也就识趣地吞了下去,“好好好,不说了我们吃饭吧。” 饭后,张岁想了想还是主动找了林窜,“听说你想帮忙?” 林窜局促地点头,“嗯。” 张岁双手环胸,抬着下巴问:“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帮忙?” 林窜低着头,声音很轻,“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不能一直待在家里,我也想帮忙。” 张岁不屑地呵呵一声,“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要真想帮忙就帮我到周围的山里去勘察,看看哪里有路,分别通向哪里。” “要离开?”林窜居然不傻,一下就点出她的目的。 张岁难得认真看了一眼,他继续说:“可我对周围的山都不太熟悉,可能不能找那么详细,能不能给我一个不要离开家的事情忙?” “……”原来是想多了,他的离开只是单纯地指自己离开。 张岁翻了个白眼,抿唇盯着他打量良久,最终给出一个简单的任务,“那你就负责保护家里这些人,一个都不允许出事。” 林窜猛地抬头,一双布着血丝不再清澈的眼睛惊讶地看向她,大概是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认真,他承诺一般地开口:“保护家人,是我该做的。” 张岁很不喜欢他嘴巴里的家人,念在他也算是一腔真诚‘嗯’了一声,扭头走了。 不管他能不能做到,至少能说得出来,有些人可是连说都不愿意。 她也想通了,林窜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就算什么本事都没有,在队伍里好歹也能威慑一下其他人。 这暴雨要是还不断,踏上逃荒路是注定的。 到时候把林窜当成免费劳动力就好了。 回到房间,铃香正在桌边坐着看书,书是张怀的,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有些晦涩难懂,像是难嚼的肉,但这孩子就喜欢嚼硬的。 每天都看得不亦乐乎。 见她进来,又要问一些自己不懂的地方。 晚上休息时便就和她睡在一处。 听着旁边的浅浅呼吸声,张岁默默在清点空间里的物资。 从最开始存物资到现在,空间几乎可以算是堆得满满当当,地瓜土豆大米白菜还有玉米,一些菜干肉干鱼干。 之前和村子一些人到山上打过猎物,所以也有些野兔山鹿以及一头野猪。 细细清点下来,其实不算多,还得再多存一些才可以。 钱有不少,明天可以先去镇上一趟买些粮食然后顺带问问附近是否有什么野路。 打定主意,这一晚上也就不再纠结,一夜睡至天明。 第103章 泉眼又出事了 未料,隔日大雨倾盆,根本不能出门。 张岁拿着伞站在门口,看向远处被雨幕遮蔽的山川心中的不安感逐渐加深。 看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天空云层繁杂堆叠,紫电在其中闪现轰鸣。 “师父!”周草穿着蓑衣从一旁飞快跑来,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如珠子似的垂挂在脸颊上。 张岁盯着他到跟前,“出什么事了?” 周草指着远方后山,“佟仲说山里又出事了,昨天村长派出去的人死在那儿了!” “怎么回事?”张岁拿着伞就往后山走。 突然一道冰冷视线如针扫来,直戳后脖颈。 张岁猛地顿住脚步,往雨幕外的山林扫了一圈,接着对周草吩咐,“你留下来。” 周草着急地说:“我想——” “听我说。”张岁拉过周草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随后和他换了蓑衣戴上斗笠就往山里跑去。 周草回家叫了田翠去到杜槐花那儿,关紧门窗,严阵以待。 “轰隆隆。”把戏玩够了,老天爷开始闹起了狠活,巨大的雷声如爆炸声在耳边炸开,不少人被吓得尖叫。 狂风卷来,带着大雨打在脸上如石子般疼。 张岁低着头快速赶到后山山脚,佟舒已经在这儿等着了,见她来了赶紧告诉她,“昨天晚上我还见过佟回叔,今早忽然就不见了,我们找到山上来时就看到佟回叔倒在了泉眼那处。” “奇怪的是,明明下了这么久的雨,泉眼却一直干涸无水。”佟舒说出自己困惑的地方,“怎么着也得能装点水吧?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张岁没看到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摇了摇头。 和佟舒走到事发地点看到了面色青白的佟回,一双眼睛肿胀布满血丝,眼下一片乌青,唇上带紫,脸颊上布着猩红点点。 一看就是中毒。 佟仲看到她叫了声,“张哥。” 张岁走到佟回身边仔细查看,接着将他翻身,随手把头发撩开,脖颈处赫然有着清晰针孔。 和上次的野鸡中毒事件似乎是同一个人所为。 “这。”佟舒看到这突然的情况倒吸了口气,“这是什么情况?” 佟仲看着张岁,“师父怎么看?” 他小的时候没想过要拜师,觉得自己爹很厉害靠自己也能成事。 长大经受了惩罚才知道自己是个没什么用的。 后来就琢磨着找些人一起,人多力量大不是? 再后来认识了张岁才知道自己的那些三脚猫根本都不够给人看的。 人家那才是实打实的本事。 尽管对方比自己小一些,但拜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况师父是有真本事的,说出去也威风。 也是拜师后他才知道,师父不仅会武功,还会认字教书,对医术这方面竟然也有研究。 这不是一下子找到了个宝儿嘛? 就算最开始有那么一点的不服气,现在已经是诚心诚意地认可这个师父了。 “和上次毒杀野鸡的是同一个人,大概是乌村的那个人做的。”张岁很快说出自己怀疑的理由,“毒杀野鸡毁坏泉眼是出自本心的痛恨,撺掇乌村来佟家村居住是为鸠占鹊巢更是为了完成匹罗村的梦想,如今杀人大概是为了泄恨和下战书。” “等会儿。”佟舒琢磨着话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张哥的意思是,昨天我们见到的那个奇怪男人是匹罗村的村民?” “很难看出来吗?”佟仲一脸淡定说:“我昨天就看出来了,只有匹罗村的村民才会有那样的鼻子和身高,还有一股怎么都掩盖不住的臭味!” “张哥所说的下战书。”佟舒说完后迟疑地看向张岁,“和我想的应该不是同一个意思吧?” “我希望不是。”张岁走到泉眼处,所谓泉眼其实就是个深水水潭,如井口大小,有些深度,大概能有两米,此时已经可以窥探全貌。 “佟舒下去告诉村长要小心戒备谨防外村人又来找麻烦。”张岁突然想到什么吩咐道。 佟舒立马下山。 张岁围着泉眼走了一圈后看向佟仲,“我跳下去看看这下面有没有什么东西,你在外面帮我守着,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就尽管离开不要管我。” 飞快嘱咐完她直接就跳到了泉眼里。 根本不给佟仲反对的机会。 如今这事来得突然,她根本不想浪费时间用脑子思考,实地考察才是正经事。 佟仲看到她一口气直接跳下吓得赶紧扑到泉眼边上,着急地叫了两声,“师父。” “我没事,别怕。”张岁及时给予反馈,外加提醒,“你在上面好好保护自己。” 佟仲立马应道:“师父放心!” 泉眼之下果真如同井底一般,四周潮湿带有水渍,显然大雨是能落到这里来的,只是不知为何又都流走了。 墙壁上挂满了青苔,还有一股淤泥的味道。 张岁不信这个世界会是什么奇幻世界,下雨了空洼的地方就一定会装满水,没装满水就一定是有洞给漏出去了! 张岁用双手在墙壁上摸索着找洞,抚过湿淋淋滑腻腻的青苔,仔细辨别指腹下的每一块地方。 由上找到下,每一寸都不放过。 泉眼底部多了不少的虫子,有些死了,有些刚生,还有条壁虎,她顺势抓了丢到上面去,让佟仲丢了根树枝下来。 树枝到手,专门将那些虫子堆积的地方清扫干净,还有些落叶杂草也全都扫开,紧接着将树枝捅进去。 噗通,空的。 泉眼底下的颜色昏暗,加上狭小,她蹲在这儿就更看不清那空洞如何,赶紧从怀中取出火折子。 火光在微风中徐徐绽放,靠近小洞时,俨然可看到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有些根茎从外面爬进来。 黑洞在底部,湿漉不干燥,还有根茎在吸水。 那之前的泉水有没有可能是地下水? 张岁寻思着丢下树枝趴在地上去看靠近地底的黑洞。 火光照耀中,黑洞之外却还是看不清楚,火太小,洞太深。 也许是什么地下生物挖了洞? 诸如蛇、田鼠蜥蜴蚂蚁之类。 “砰!”上头突然传来一声碰撞声响,突兀又沉闷,像是一个拳头狠狠砸在人的脸上。 张岁瞬间起身朝上面看去,喊道:“出什么事了?” 第104章 他们目的是什么 “呃啊!”哀嚎声骤然从上方传来,伴随着的还有几个重重地打击声。 外面来人了! 只一瞬,张岁就意识到外面出现了危险,踩着墙壁就要爬上去。 然而下来时太过焦急完全没想到这泉眼四周的墙壁湿滑难踩无法助力。 双手更是在一次尝试后就沾满了湿软的泥土和青苔。 就在她想要将手上的东西擦到身上找其他法子时,一条翠色的藤条倏然从上方落下。 在这个时刻能抛下藤条必然是佟仲所为,张岁没有半刻犹豫,抓着藤条一个用劲儿爬了上来。 才站稳便就看到突然出现的男人。 男人一如既往的高鼻深眼,手中拿着藤条的一截死死缠在佟仲纤细的脖子上,满眼带着威胁地对她发布施令:“不要妄动,跪地,自戕。” 张岁转眸看向佟仲。 这孩子已经被打得口吐鲜血,眼中皆是痛苦神色,听到这话却是挣扎着看向她,“不不要。” 他被打了几拳,身上遭受难言的苦痛。 在看到张岁时甚至想要再次反抗。 然而这个男人实在厉害,他比不过。 张岁默默吐出一口长气,故作轻松地摊开双手走向男人,“你看,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一个孩子,我肯定打不过你,你想要什么和我说,我能给的都给你。” “站住!”男人突然一声冷喝,同时手上用力将藤条牢牢拽紧,佟仲的脖子很快被勒出紫色痕迹,眼球也瞬间充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岁立即停下,吞着唾沫,保持冷静,“好,我站住。” 男人确定她不会再妄动时嘲笑地打量她,“听说你们佟家村有个少年很厉害,不知道是不是你?” 还以为真是个不凡的少年,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张岁痛快地摇头否认,“他们错了,我不厉害。” 暴雨砸在叶子上啪嗒作响,无数的雨滴透过重重枝叶阻挡轻易地落在他们身上。 没有遮挡的众人衣服都湿透了,眼睛偶然也被雨滴落覆盖看不清前面。 打斗时一直动作察觉不到,此时静下来,便就深切感知到了雨水的厉害。 男人摆头甩走不住落在眼前的水滴,眯着眼看向那泉眼,“你在下面看到了什么?” 张岁依旧老实地摇头,“下面什么都没有,只有青苔和一些虫子。” 男人微微蹙眉,似乎是这样的答案不够让他开怀。 泉眼底下藏着秘密? 看他这般,张岁好奇地抿着唇,脑海中飞快闪出一些东西。 水滴再度落下,从发髻滑到脸上,水珠落在眼皮滑到睫毛上,眼前很快就被水遮蔽。 张岁眉上顿时一喜,这就是机会! 动作飞快地取出闲暇时做得飞镖重重甩向男人的手背。 男人手中束缚着佟仲自以为胜利在握,完全没有防备直接被刺中。 尖锐的痛意如针刺进散发开去,男人吃痛后力道微松。 得到一口喘息的佟仲也在转息间反应过来,强撑着用双手抓住男人的手腕往下用力一折。 同一时间张岁取出砍刀朝男人脖子砍去。 男人抬脚想要踹走死死压着自己的佟仲,张岁的刀就在这刻毫不留情地往他的脖子上砍去。 最后的时光里,男人只看到那刀,坚硬如铁。 人头落地,鲜血喷洒。 湿热的温度溅在脸上让佟仲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腥甜的铁锈味也让他不住作呕,扯掉脖子上的藤条就趴在一旁吐了起来。 张岁早已看惯这样的场合,直接无视死不瞑目的脑袋在男人身上搜寻起来。 穿着紧密的衣服当中有一个袖针,倒出来一看,是那次在野鸡找到里的针,一模一样。 将这东西收到空间里,又在他身上搜到了些奇怪的东西。 一张地图,一些钱还有一个黑色的令牌。 好熟悉的令牌好像在哪儿见过。 张岁盯着令牌看了好一会儿。 “yue……”佟仲还在吐得厉害。 张岁忙把东西全都放到空间里去帮佟仲拍背。 “我我我没事。”佟仲大口呼吸,捂着胸口缓解身上的疼痛,声音断断续续,“就是、就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有些反胃。” 张岁简单替他检查了一下身子。 受了点内伤,还有皮外伤,养起来应该要花不少时间。 但是以着现在这样的局势有机会给他们好好养身子吗? 张岁再次看向那个泉眼。 泉眼底下会有什么东西? 匹罗村的人想要霸占泉眼难道就只是为了水而已? 据她所知,匹罗村的地段很好,水资源一直都是不缺的,没必要赶这么远来守着佟家村后山的泉眼。 除非这泉眼底下还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重新拿出搜到的地图又仔细看了起来。 但这地图上标注的东西奇怪,似乎不像是这个区域的地图。 看了一会儿也没看明白张岁重新又把地图收了起来。 现在只能知道,男人守在这里是有原因的。 这泉眼一定是原因之一。 “师父,我们不回去吗?”呕吐完好了不少的佟仲询问道,他根本不敢看一旁没有脑袋的尸体,尽量背着身问。 张岁,“回去,你没事了我们就先回去。” 佟仲的伤还是要回去仔细看看。 不然在这山中还下着大雨只怕也好不了。 早点养伤才能早点好。 佟仲立即道:“我已经好了!” 勉强地爬起来,艰难走了两步,他余光瞥了眼男人,迟疑地问:“尸体就放在这儿吗?” 这一问,张岁才想起还有东西没处理完。 让佟仲等一会儿后将尸体丢到了里头的草堆深处才离开。 大雨倾盆,很快就会把血水和脏东西全都冲刷干净的。 佟仲受了挺重的伤,没几步路就有些走不动了。 张岁索性把斗笠戴到他头上,伸手扶他。 少年却低声抽泣起来。 这个少年一直表现的勇敢坚强不曾低一次头颅,现在居然哭了。 难道是被她的勇猛吓到了? 张岁关心地问:“是不是太疼了?你忍着点,等回到家里喝了药就会好很多的。” 一边安慰:“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你被打了几拳也没大事,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只要好好吃药一段时间就能养好。” 第105章 泉眼到底埋藏什么秘密 佟仲不断摇头,哭着说:“我太没用了,帮不了师父忙,要不是师父自己厉害,今天就要出事了。” 说话的时候喉咙好疼,每动一下就像是吞刀子似的。 可这些比起他的难过不值一提。 他一直觉得自己挺厉害,至少学得很认真,没想到第一次和坏人面对面就直接被拿下了。 要不是师父足够大胆,只怕刚刚就要陪着他一起…… 想到张岁在泉眼底下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反抗就被坏人打翻,他哭得更厉害了。 学了那么久的功夫根本就没用上! “我太没用了……”佟仲越想越害怕,也越觉得自己没用。 要是今天真因为他出了事,那他到了地底下怎么面对师父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张岁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实话实说,“难以想象你就是当初带人找我麻烦的人,居然是个这么爱哭的男人?” 第一次面对坏人落入下风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何况佟仲才学多久? 哪有初学者就能担当大任的。 佟仲被张岁直白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想到初次见面,脸庞红得不像样,“师父怎么还记得。” 那些不重要的事情应该忘记在脑海之后才对啊! 当下他是一点不觉得好哭了。 被师父记住这种糗事实在太糟糕了! 就像是在爹娘面前装自己是大爷。 “那真是永世难忘。”张岁开玩笑地说。 佟仲顿时不哭了,连身上的疼好像都忘记了,满脸坚定地像是要去做大事,“我们快回去吧。” 张岁不开心玩笑了,好好地和他说:“你今天也算是帮了我大忙,要是没有丢下藤条,我们两个还真有可能被团灭,你已经很棒了。” 这样激励的话好听又动人,听到耳朵里就像是给身上装了无数的动力。 佟仲终于笑了出来。 两人冒着噼里啪啦的大雨涉过水很快就回到了村子。 此时的水似乎从各处淹了上来,脚下的鞋子已经阻隔不了,每个人的脚都是湿淋淋的。 好在村子也无异样,只是佟回的死给村子里带来了一丝哀伤的冷风。 张岁没有回家,而是马不停蹄地又去了对处的山头。 暴雨未有停止,在林中穿梭时声音更加明显激烈。 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粘在身上又重又不方便,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拉一大块的石头。 走了没多久,周草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师父。” 张岁刚看过去,周草已经跑到跟前,指了指一旁的位置,“真如师父所说,这儿有人。” 张岁跟着他走过去。 地上倒着的男人高鼻深眼,脸色青白,已经死绝了。 周草说:“我按照师父说的让娘和师奶他们躲起来了,来到这片林中没多会儿就看到了他。” 盯着地上男人的尸体,周草不禁敛眉问:“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张岁淡定地上前检查,随口回答,“你不觉得他和匹罗村的人长得很像吗?” “匹罗村的人不是……”周草下意识地要反驳,可仔细看地上的男人,虽说模样和见过的匹罗村并不是很像,但细微之处的相似无法反驳。 例如高个子,高鼻梁等。 想到那些个可怕的匹罗村人,周草几步走到张岁身边,害怕地问:“师父,这匹罗村的人是不是记恨上我们了?” 张岁没有仔细回答,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至于是不是记恨不好说,反正是不打算让他们好过的,兴许未来还会时不时地来找麻烦。 “啧。”从男人的怀中抽出一块黑色牌牌,张岁不由自主地轻啧一声,将牌牌在手中摸了摸,这触感和上一个牌牌没有什么不同。 难不成这就是他们的共同点? “师父这有什么用?”周草盯着那可疑的黑牌问。 张岁如何能知,摇了摇头,随手放到了空间里。 不管有什么用,拿着也没坏事。 将男人身上的东西全都搜刮完后张岁带着周草又去四周找了一通,没发现其余人和一些不好的东西时才和周草下山去。 回到家里,那水已经漫上了脚踝。 杜槐花这几日常常皱眉,眉心已经多了个深刻的皱纹,“没听闻这附近有什么大河,只听说有一条溪水,如今这大雨连月的下,竟然把家都要淹了。” 张明珠看着天空的乌云,也出声道:“现在天气逐渐开始冷了,要是这雨还不停,我们怎么在水里度过寒冬?” 杜槐花看了眼张岁,试探地问:“你要不要去镇子里问问大人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住?” 换个地方住?这是上面规定下来的逃荒目的,怎么可能说换就换。 为了让家人安心,张岁温和地安抚众人,“娘不用担安心,我正在处理这事,你们先安下心住着,我不会让我们被困在这里的。” 周草带着田翠离开这里。 田翠问了他做什么事去,周草老实地回答,“师父觉得山中有异状让我去看……” 田翠细眉皱紧,看了眼暴雨和四周,一道不安的念头从心底生出,“现在的情况越来越诡异,恐怕没那么简单就会结束。对了,你师父和你说了那泉眼的怪异没?” 周草点点头,“说了,说泉眼底下有个洞,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田翠满脸困惑,“泉眼?这次发生的事情似乎也是从泉眼那里开始对吧?” 周草,“是,娘怎么忽然问这个了?” 田翠看了眼后山的方向,自顾自地道:“最开始争抢泉眼,现在又围绕泉眼出事,泉眼还不出水了,是不是说明泉眼本身就不是泉水?” “如果不是自然生出的泉水,而是人为,那泉眼……” “娘你在说什么啊?”周草只听到田翠在一旁嘀咕,好奇地贴近问道,“我怎么没听懂。” 田翠嘘了一声,继续独自思考。 事出一定有因,世上不可能有无缘无故就会发生的事。 一定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生。 而那处泉眼就是所有古怪发生的中心点,所有的事情似乎围绕着泉眼而发生。 难道说,是泉眼底下藏着什么东西? 匹罗村的人这样拼命,是为了泉眼底下的东西? 第106章 不对劲很不对劲 思考好半晌,田翠突然激动地看向自己的儿子,“泉眼底下一定有什么东西,或是最尊贵的,或是最宝贵的,或是最不能见人的,总归一定是有让外村人不得不努力的东西。” “你们一直所说的那位道长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一定是匹罗村的村民假扮的,还有你们不是都说那道长说今年必定会三月烈日吗?如今却是一连下了好几月的雨。” “所有证明道长所言非虚的事情都不是天相,可以人为造成。” 越说田翠就越肯定,咬紧牙根看向周草,目光坚定,“走,我们再去找你师父,这件事情要速战速决了。” 如今那些外人越来越多地围剿而来,绝对不是想要简单的试探那么简单。 肯定是泉眼底下的东西保不住了! 周草还是一脸的迷糊,完全不知道娘到底在这些时间里想到了什么。 很快折返回到张岁家里。 田翠独自进屋和张岁说了自己的猜测。 张岁听完后脸色渐沉,“翠姨说得这些虽然全都是猜测,但我相信了。” 得到信任的田翠松了口气,表情明显放松了不少,坐在一旁顺着胸口道:“我还想着要怎么说服你呢,你相信就好。” “我本来打算今天晚上的时候去泉眼那处仔细看看,最近我总觉得四周不太太平。”张岁跟着坐在一旁,目光沉重地看着田翠,“所以在我出去后家里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还请翠姨帮忙照顾我娘他们。” 这番话和临终托付有什么区别?田翠的表情顿时紧张起来,“可不能,我做不到的。” 她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敢应下这句话啊? 张岁宽慰她,“岂能事事如意,但求无愧于心就好。” 看着不再搭话的满脸愁苦的田翠,她默了默,换了个话题,“翠姨觉得泉眼底下可能会藏着什么?” 田翠看了她一眼,“其实你要真让我去猜我很难猜得出来。我只是觉得能让他们这么在意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之前被涌出来的泉水,估计也只是本来就藏在地底表皮的水被释放了出来。” 淡淡的话语如清风扫过耳际,张岁却猛地想到了什么。 她瞬间从凳子上站起来,盯着田翠,笃定中带着几分猜测,“是墓穴。” “墓穴?”这个词来得生硬陌生,田翠难以相信,“怎么会呢?墓穴?他们要墓穴做什么?” 没听说什么墓穴还有水的,何况都是墓穴了必然是个死人,要死人做什么? 张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咬着唇努力思考其中的缘由。 “佟家村的村长在几百年前救了匹罗村的祖先,那祖先死后……不对,不对,不会是这个祖先。既是不被佟家村的人知晓,那一定是背地里所为,可为什么会会选择在佟家村的后山?”她扭头看了眼田翠。 “那么低调的墓穴里又能藏着什么?或许不是墓穴,是洞窟?” 田翠见状也帮忙思考,“兴许那座山在当时还不是佟家村的后山?” “后来又怎么会成为佟家村的后山?若一开始不是的话,匹罗村的人大可占为己有,何必在这会儿偷偷摸摸地来?”张岁反驳。 “那就是原来来的人死在了那儿,不可随意挪动便就只能葬在那儿了。”田翠跟着她的话继续猜测。 张岁认同这个想法,“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匹罗村的村民并非我国百姓而是从外国逃来的,大概是那时候逃来的将领死在了后山,他们才会选择原地埋葬,剩下的那些人恰好被佟家村的村民给救了。” 那些人如今这么大费周章地想要去护卫泉眼却不一定是为了那个死去的人。 极有可能是伴随死者埋葬在地下的东西。 这么久才来寻找,兴许和当下北地的战争有关。 想到搜出来的那些黑色牌牌,张岁突然间有了个大胆念头,“会不会是什么兵符或者国王玉玺等不得不拿的宝贝?” 这些东西不是寻常玩意儿,拿在手里就是无上的宝贝,可以号令万军的! 像是被点中穴道,田翠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你这猜测倒是有些道理。”同时也担心起来,“如果真是为这东西而来,恐怕就要有一场恶战了。” 佟家村的村民显然受够了欺负,又被乌村和毕村联合逼迫,这会怕是气势正浓。 那些人如果再度出招,只怕又是一场‘血战’。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张岁心情无比沉重。 回头看了眼房间内的东西更是觉得事情艰难。 连日的下雨天,房间里已经没有干燥的东西,更别谈衣服鞋子这些,如果真要离开这个地方,至少得给每个人都备上一身干净的衣服,雨伞或者蓑衣斗笠也要备齐。 “不用担心那么多。”田翠看穿她的担忧,安慰道:“现在最紧要的是处理眼下的事情,我们住在佟家村里必不可能脱身置外,只要不被危及,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慢慢考虑。” 眼下也只能先这样了。 张岁‘嗯’了一声。 也不再坐着休息,简单吃了几口饼子就出门去了。 周草想要跟着,还是被张岁遣回去,家里那么多人总也要有个人在旁边护着她才能安心。 她先去找了佟大,问了之前救治外族人的事情。 佟大对此事了解不多,只知道有那么一桩事,关于在哪个位置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此,张岁便就只能自己去找。 本想着带上佟舒他们一起,可转念一想,如果那些贼人突然闯入村中,佟家村的村民岂不是没有人保护?便独自一人扛着锄头去往后山。 大雨如初,热烈又暴躁。 后山的泥土仿佛被水浸透,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些泥土从山间滚落。 隐有些要滑落的迹象。 再往前走去几步,今早还高高的树木竟是有些倾倒的姿态,埋在黄泥当中的树根都剥落了出来。 张岁抓紧锄头的把子,走到山道外面看了一眼。 后山上长着连片的树木,经过这几月的大雨已经东倒西歪,原先挂在山间的溪流瀑布此刻呈现出泥土的黄色。 往外再走两步,一颗拳头大的石子突然从山坡滚落,带上颗颗尘土往下方滑去。 充斥着‘哗哗啦啦’声音的四周在此刻似乎被狂风侵入,竟是吼出吓人的呼呼声。 在原地站立片刻便就听得水流声从高位哗哗震响。 刹那间,张岁想到了什么,顿时心头一紧,当时就着急忙慌地往村子跑去。 第107章 赶紧收拾我们要逃了 “嘶咔……”有什么声音从山中传来,张岁马不停蹄地朝着山下跑去。 心头的跳动在这刻越发明显,冰冷的雨水滴到面颊上似乎很快就被身上的温热烘干,她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出现了干渴。 从空间找出水壶喝了一口,下一刻整个人从跑动姿势直接飞了出去。 被突然倒在地上的藤条绊倒后,张岁迅速捡起水壶放到空中,顾不上身上沾着的泥土继续朝村子里跑去。 “张哥!”佟舒从前方忽然飞快跑来。 张岁看到他暗道:来得正好。 一靠近,她立马吩咐,“让村里人准备好咱们要立马离开这个地方。” “什么?”佟舒是佟大叫来准备去山上帮助张岁的,没想到这才碰见对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惊呆了。 张岁拍了他的手臂一下,催促道:“你赶快去通知,我去告诉村长。” 见张岁一脸焦急到也无心解释,佟舒明白事情紧急,暗暗应了声‘好’就赶快去通知村民。 张岁则是一头扎进村长家里,“村长,山上可能要出事,得赶紧让村民们离开这里。” “出什么事?”佟大正热好了饼子准备吃午饭,看到张岁浑身糟糕的模样赶紧拿了抹布走上前,“你这是摔了?” “先别管我了,赶快让村里人离开,再不走,后山滑坡,泥水滚落,顷刻间就会把村子全都掩盖,到时候想走都揍不了了!”张岁推开毛巾急声道:“最好在一刻钟内全都组织好,我去找我娘他们准备。” 她转身要走,村长却是急得饼子都忘了拿,赶紧追上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逃?但突然间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啊?” 张岁沉默了一下,随后郑重地看着村长,“镇上,我们只能先到镇上。” 周边的几个村子全都是靠山而建不能停留,而周边的区域只有镇上才有短暂的稳妥。 张岁说完后扭头就跑。 佟大即使不愿相信张岁的说法,可这要是不走,到时候什么泥水滚落全村人就都完了! 在挣扎中,佟大选择相信她。 他跑到外面看了眼后山,只这一眼就让他瞳孔放大。 那山,确实变了! 他赶紧将热好的饼子塞到怀里,立即跑出去通知其他人。 …… 张岁一口气跑回家里。 “师父你——”周草身上肩负保护家人的责任所以一直都坐在院子里守着,张岁一推门他立即就站了起来。 他本还在高兴师父回来这么快,刚要问问情况就看到师父身上沾满泥土还一脸急色,他赶紧迎上去,“出什么事了?” “没事。”张岁简单回答,一边往房间走一边说:“赶紧让他们收拾好行李,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这话太过陌生,周草没听明白,好端端怎么就要离开了?他想问个原因,“师父你这话是——” “赶快,别多问!”面对周草和面对别人自不一样,张岁可以轻而易举地展现自己的紧张和着急,声音也可以不用控制,“快点!” 看到一向平淡的师父表现出如此焦急激动,周草的心在瞬间就提了起来。 外面的事情看起来比想象中要紧张多了! 他不敢再多问,看向走出门的杜槐花道:“师奶快点收拾行李我们要立马走了。” 田翠听到声音立即从屋中出来跟他一起回家收拾。 一盏茶后。 张岁换了身干净衣服戴好斗笠抱着月丫带着家人走到了村头。 周草背着几个包袱和田翠跟了上来。 佟二佟青几个也很快从后面追上来。 张岁抬眼看向他们的身后。 佟大还算有些威严,竟然让大部分的村民都跟上了。 铁铃铛她早在雨下大时就和父母一起住在了镇上,好久都没回来了。 此时她的好友们一个个着急地背着行囊,行色匆匆。 “我们怎么忽然要走了?去哪儿啊?”看到张岁在等着,有些人就忍不住地问了。 “家里的事情都还没处理完呢,现在又下这么大的雨,我们往哪儿走啊?” “我们能走到哪儿去啊?为什么无缘无故要走?” 不少人在嘀咕着问,因为都知道张岁不一般还帮了他们不少所以不敢发火,只是说着自己心中的苦闷,“这要是没出什么事我们出来一趟不是白忙活了?” 张岁知道他们心里头多多少少都对这突然的决定有些不满,可是事情没发生如何解释? 她只说一句话,“白忙活一场总比睡梦中丢了性命要好。” 说完看向佟大,“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出发,你们要是不想走也都随你们,反正我是要带着家人离开的。” 说这句话的主要原因是把选择权交给他们。 要走要留也都是他们自己的想法和主意,不管做了什么选择都不要后悔和怪罪。 她也一直不想要担负一个拯救所有人的大英雄,护住一家人她已经竭尽所能,如今还有一个村子里的人要护着她哪里来那么多的力量? 再者,她也不想承担这个身份。 “走吧。”她回头对杜槐花说:“要是走不动了我就背娘。” 杜槐花忙说不用,转而一脸坚毅道:“这点路你娘还是走得动的。” 月丫很快交给林窜抱着,他的背上还背了自己和孩子的东西,脸上是可见清晰的紧张和担心。 铃香由杜槐花拉着,人虽小,但已经可以看出是个能干大事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一点不害怕。 张岁主动走到前头带路,步伐很快身形很稳,谁都能看出是真着急逃命的。 佟大察觉有些人心中的不满,抓了抓拳头后看向身后的村民,大声说:“他不会骗咱们的,他所做的一切一定都是为了咱们,赶快走!” 即使有些村民心中不爽,可村长说得也没错。 新来的小子确实为了村子做了很多事。 所以尽管有些人不大开心,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 在他们走了约有一刻钟后,有几个人好奇地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笑问:“怎么,这是举村迁徙了?怕咱们来报复了?” “哼,我看是怕了咱们了,当时咱村长和他借屋还不肯,现在不是就把屋子让出来了?赶快去通知村长,就说佟家村的白痴全都走了,我们可以鸠占鹊巢了。” “得嘞!这群傻瓜弃村不要,咱就把他占了!到时候这佟家村的人别想回来!” ‘轰隆隆’似乎是雷声在响。 第108章 镇子不给进去 暴雨不断倾洒,每一步都比开始的时候艰难不少。 湿意逐渐从鞋底漫进脚丫,难受的感觉让不少人开始不痛快。 好好的家不待,干嘛要出来受罪? 和身边的朋友一对眼,两人便默契脱离队伍转身回去。 有几个人看到他们的动作想要阻拦,手都伸出去了,可终究也是什么都没说地收回手。 不确定的未来,哪能让人家也跟着受苦? 从村子到镇上走得快都要一个时辰的时间,如今下雨时间要更多了。 天色很快暗下,雷声阵阵在耳边炸开,磅礴落下地雨竟是比刚刚又大了许多。 噼里啪啦的声音砸在伞面上让人不堪重负。 再加上背着一大堆的行李终于有些人受不了地爆发了,“我不走了!” “到底有什么事非得让我们背着大堆的东西在大雨里一直走啊!” “这种天气不好好待在家里到外面来到底干嘛?你说去镇上,我们去镇上住在哪里?” “到了傍晚,镇门关闭我们就进不去了,晚上我们怎么休息?” 此起彼伏的吐槽和埋怨声如雨点紧密响起。 杜槐花听到那些话担心地看向张岁。 孩子提出的建议,如今面对非议心里是否难过? 张岁面无表情一点没被影响,更是没有停下的打算。 她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了,跟不跟都是自己的选择。 现在闹出矛盾,她不会去解释缓解。 林窜心里也有很多疑问,抱着孩子却不敢多问。 周草和田翠两个更不会多事,张岁走他们就走。 “喂!你倒是说个原因啊!”有人见张岁不搭理立即大声喊道:“总是要让我们知道原因吧?” 佟大听到这话赶紧伸手,“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泥水从山中滚落,会淹没村庄的!” 长时间的行走让他气喘吁吁,已经快四十岁的他已经不能折腾,可即将要到来的事情让他怎么能安心待在村子里? 佟仲身上还在伤痛,走到这会儿已是脸色苍白,听到佟大的话后心中没了疑问,让佟青带着自己继续走。 佟青有些迟疑,“你真觉得会有泥水滚落的事情?” 佟仲看向张岁,“嗯,这雨接连下了好几月,这几天更是天天大雨,山上的泥土被雨水不断冲刷,到了这会儿肯定会变得松软,再加上山间流淌的溪水,师父说的这事并不是不可能。” 他学会了思考,不再是从前那个咋咋呼呼的少年。 佟青听到这解释也没了疑问。 佟二更是收了疑心,专心地往前走。 “哈哈哈,真是好笑,我们住了几十年就没有发生过什么泥水滚落的事情,就算是泥水滚落怎么会淹没我们的村庄?别开玩笑了。” “乌村不是还要到我们村子里来借住吗?现在我们走了,这乌村的人来了不是就直接到我们家里去了?” 这话一出,有人惊道:“对呀!我刚刚好像还看到了乌村的人!我们都走了,家不就没了?” “快回去回去!不要等会儿坏事没发生自个儿家却没了!” 说话间已有好几人激动地要往回走。 忽然,震耳欲聋的声音从不远前方轰隆隆地传来。 仿佛是地震山摇一般,所有人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晃动,众人的惊呼声在这一刻惊悚响起。 下一瞬,寂静笼罩所有,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凝滞了。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地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亲人,似乎都在好奇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啊!”方才偷摸离开的两人突然间尖叫着从来路冲来,大叫,“快走!大片的山都被泥水淹没了!” 泥水带着石头和树木在凶猛滚落时发出爆裂的雷鸣声,没一会儿转为了刺耳的轰鸣声,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的时候在心头里狠狠砸动。 “什么?”有人僵硬地问。 那两人喊:“是泥水滑落了,山上的泥带动着树木和石头从山上滑落就像是巨龙下山了!” 这话刚落地,又是震耳欲聋的声音,夹杂着地板不断地轻微震动。 村民们僵硬片刻后全都开始朝镇上冲去。 佟大在奔跑中看向已经跑了很远的张岁,这是老天给他们的救赎吗?一次又一次地帮他们化解危机。 佟仲松了口大气,看向佟青时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有这个师父,他感到自豪! 在前边脚步未停的几人亦是同样震惊的看向了张岁。 这小小的脑瓜里怎么能知道那么多事的? 周草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怎么学都学不完啊! 张岁被那些视线盯着脑袋疼,扭头看了他们一眼,“趁还有时间,我先到镇上去找大人求一些空地给我们暂住!你们就在后面跟着,不要停留。” 说完加快脚步朝前冲刺。 周草把这话转告给了佟大,佟大让佟舒喊了几句。 这会儿,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异议。 刚刚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所有人的心都不太平稳,哪还敢擅作主张? 走了几步,有人问刚刚离开的两人,“当真恐怖吗?” 那两人看了眼附近,小声说:“嗯嗯,我看到有乌村的人刚跑进去就被埋了。” “你跑这么远了?” “对啊,我累死了想着回去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嘛,哪想到就看到那么可怕的画面,把我吓死了都。” “快别说了。”前边有人提醒,“再不快点这天色就要暗下来了!” 此话过后,朝镇子而去的队伍里再没说话声,一个个都怀着满肚子的心思往前赶去。 张岁在不久后跑到了镇子前,守门的人认得她还和她打了声招呼,但在听到她说的话后,尤卓摇了摇头,“你这事情有点难办,大人今早出门去了,最快也要后天才会回来,这么多人想要到镇子里去避难怕是没那么容易。” “而且现在已经快到关门的时间了,半个月前大人就严令地吩咐我们到了时间务必要关门,谁都不许进。” 张岁接过他好心递来的帕子擦掉脸上的汗水和雨水,知道他们办事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也不强求今晚就住在里面,转而问道:“那明天能进去吗?” 第109章 在外面露宿 尤卓还是摇头,一脸的为难,“这事情我们确实做不了主,何况一个村子里的人全都进来,要是引发了镇中百姓的恐慌,到时候镇子里也会乱的。” “是啊。”另一旁有人走来,送上一杯水,叹着气靠在墙上道:“我们也不知道这两年是怎么了,上头的命令越来越多,我们也只能听令,擅自违规的话我们也要受罚。” 张岁听明白了,这镇子今晚是绝对进不了的,但村子里也回不去了。 她看了眼外面,想要再求一些东西,询问道:“那我们能在外面休息吗?他们一路赶来也累坏了,而且村子现在怕是回不去了,如果不能进镇,今晚就要露宿荒野了。” 尤卓摇头,“张小哥你就别为难我们了,你们这一大群人在外面住一个晚上叫镇子里的人看到不还是觉得发生了什么?原先就有人在镇子里散播谣言说外敌要打进来搞得人心惶惶,你这带人一来我们就要遭殃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事。张岁赶紧说了声抱歉,“那我等大人回来再来一趟,还请你们等大人回来时也把这事告诉给大人。” 大人管理的范围内出现了灾祸时一定要写在册上再送到京城给皇帝过目,到时候是增灾还是怎么的都会有规划。 眼下就只能等大人找她的时候再想些法子了。 张岁准备离开时听到那边有卖饼子的,想来想去,还是去买了些吃的。 就当做是镇子里的大人给予的帮助,否则让他们知道这镇子进不了,这心里肯定会多想。 提着大堆东西往原来路走了没一些时间就看到大包小包背着的村民,一个个又累又疲惫,走得气喘吁吁。 好在大雨变小了,只淅淅沥沥的落着。 佟大看到张岁拿着大堆东西赶紧加快步伐跑上去,“这是……” 张岁微笑道:“刚好到关门的时间,我们今日进不去,大人给我们送了些吃的,今夜就在外面将就窝一宿吧。” 佟大看了眼远处高耸的城门,拉着张岁远离村民,小声说出自己的猜测,“是不是不允许我们进去?” 张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村长怎么这么想?” 佟大摇头道:“你就别骗我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不懂这镇上的规矩嘛。” 他叹了口气,说起一件往事,“我记得很久之前我们那个村子也曾经历过你说的泥水滑落,那时候我还小是我爹娘带着我跟着村长跑到了镇上打算避难,但我们那时候没能进去。” “所以在听说你要带我们去镇子时我其实已经做好了在外面露宿的准备。”说着感激地看了眼张岁,“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扯这个谎,至少能慰藉他们一下。” 张岁抿了抿唇,心底不由又沉重两分。 遇到些聪明又懂得感恩的人她总是觉得自己太没用。 做不了太多也帮不了什么。 好在那些村民在知道她没有骗人后还有大人的饼子也就不拒绝在外露宿。 找了个林子,随意地搭了个棚子,一群人挤在里面坐着,一边吃饼一边说起今天的事。 不一会儿,天色就完全暗下。 雨水也变得更小了。 天色一暗,温度降低,不少人从包袱里找出衣服裹了起来。 张岁坐在一旁发呆。 杜槐花找了件衣服,周草上前接过,“我去给师父。” 拿着衣服,他放轻脚步走到张岁身后,把衣服摊开,轻轻披上张岁的肩上。 正准备轻声坐下陪师父一起发呆,“你吃了吗?”师父率先问。 周草一脸乖巧地点头,“吃了。” 张岁看向乌黑的天际,将身上的衣服拢得更紧了些,“阿草,好好练武,在这个世道用得到的。” 她刚到这里的时候以为自己将要过上小村姑在田里干活到年纪就嫁人的生活,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从前学得武术还能派上用场。 从前杀一只鸡都得挣扎半天,如今杀个人也不手软了。 算是过上了那些人说的乱世吧? 乱世中,谁的拳头大谁能说话。 练武是有用的。 “师父是累了吗?”周草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茫然地看向张岁的脸。 不知不自觉中,师父又成长了,去年还能看到下巴上的一些肉,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那些稚气的肉肉。 此时的师父,棱角分明,眉眼冷峻,和同岁的少年完全不一样,有着一种非凡的气质。 乌黑的头发在头顶盘旋矗立,还落着片树叶。 他立即上手去捡,“师父累了就好好休息吧,今晚阿草守夜,一定不让人打扰师父睡觉。” 师父的身上一点也不臭,即使是逃荒的一路上也从未有过臭味,只有血腥味在身上短暂的停留过。 也许师父生来就注定不是一般人。 幸好,是他的师父。 周草看着她的目光逐渐变成崇拜和仰慕。 张岁沉默过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回头,咧着嘴露出八颗好看的牙齿,如摸小狗脑袋似的摸着周草的头,“阿草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捡头小狼还固执不放的孩子了。” “师父……那那不是我的问题是是……”提到从前,周草脸颊绯红,着急地解释,“我我不是傻子,我知道它想要小狼,我只是害怕把小狼还给它它会更生气地叫朋友来找我们麻烦,所以我我……我才会抱着小狼跑,这样它就只会追着我一个人了。” 说起当初的事情,周草心里没有一丝怪罪和怨恨,尽管是朱岩哄骗他小狼受伤需要他抱走治疗,他也没有一点怨恨。 他知道村子里的那些人都把他和他娘视为拖累,早就在想法子地赶走他们。 没有捡小狼这回事也会有其他的。 到了现在,他反而觉得庆幸,庆幸那样的事情发生才能让自己遇到师父。 否则现在的自己是否还活着都难以保证。 “我知道。”张岁温柔地捏了捏他的发髻,眉眼亲和地看着他,“我能不知道吗?” 周草不是傻子,从一路上的相处看来反而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 时间久了,成长了,以后也可以独树一帜。 到时候分开了她也不会担心这孩子。 第110章 还是不能进镇子 “师父知道……”但这会儿,孩子像是傻了,竟然瞬间就泪眼朦胧,好像被谁感动到不行。 见周草嘴唇疯狂蠕动颤抖,张岁心头一紧,立即正色,“哎我——” 话没说出来,这孩子就如小狼似的扑了过来,像是个未生智慧的孩子哭个不停。 哭声再小也有点扰人,张岁无奈地仰头说:“我这身是新衣服,别弄脏了。” “你都十一快十二岁了,得有少年人坚强的样子知道吗?” “好了快别哭了,佟仲他们看过来了。” 最后一句话收效甚好,周草瞬间止哭朝那边看去。 佟仲远远地盯着他笑。 张岁顺势把他推坐身后,“去陪陪你娘吧,我看你娘今天也累坏了,脚肯定疼得不行了,去给你娘按按。” 周草抹掉眼泪,听话地朝田翠走去,途中还和佟仲说了几句话。 张岁无暇掺和,休息够了就开始起身四处探查。 那些匹罗村的人毕竟还不确定是否都走了,如果在他们入睡时忽然出现像是杀鸡一样地把他们杀了怎么办? 但转念一想,匹罗村那些人目标是泉眼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去到泉眼处找到自己要的东西了。 接下来或许很久都不会看到那些人了。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该要守得夜还是要守。 好在这回多了几个徒弟,她倒是能在夜里的时候多睡一会儿。 早上醒来时,雨已经彻底停了,看向远处天际居然有白色的云朵,雨天似乎要过去了。 “好像不下雨了?”陆陆续续爬起来的村民也注意到了天色的变化,“太好了!看来明天应该就能出太阳了!” “看看中午有蓝天不,如果有,那就彻底回晴了。” “可是我们的家已经没了……” 哀伤的气氛瞬间在村民中晕开。 张岁不喜欢哀伤,看向杜槐花,“我去镇子里看看。” 没等应答,直接离开。 走了一些时候,到了镇子门口。 镇门依旧紧闭,一些想要进镇子里的人都被关在外面。 一个背柴火老人喊道:“官爷,我就是进镇子去卖柴火!” 尤卓在里面喊:“都走都走,今日镇门不开,谁都不能进来!” “那我这些东西怎么办啊?昨天还有人说想吃我的白菜,我特意带来了不少呢!” “是啊,我这山鸡也刚杀好送来的,官爷你开开门呐!” “我还要进去探亲呢!这门关着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关门呐?这三年来就没有关过门!” “我让你们走听不到吗?再多话就抓起来关到牢里去!”里头突然有人暴喝。 声音粗鲁毫无人性,外面守着的人立即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话。 只能无助地看向周围的人,试探地问:“要白菜不?” “要山鸡不?” 一大伙人进镇是为了卖钱,如今钱没赚到哪还会花钱。 张岁找了些钱出来,跟离自己最近的大爷说:“把柴火卖我吧,多少钱?” “两文钱!小哥你人真好,我这有三捆你都买了吧?给我五文就好。” 张岁二话不说,给了六文。 “多谢小哥多谢小哥。”大爷拿到钱乐呵呵地回家去了。 “哎小哥我这白菜也便宜呢,一个一文钱足足有两斤呢!”那大婶见状连忙挤过来喊道。 张岁,“我全都要了。” “得嘞,一共十个,十文钱。” “这山鸡呢?还有刚杀的猪腿要不要?价钱可以商量。” “要。” 张岁当了个小财主,把他们卖的东西全都买了,一个个乐呵呵喜滋滋地回村去了。 剩下的就是想要进镇做别的事情的,看到她这行为多看了两眼。 一个男人说:“小哥心是真不错,就是不知道你这么些东西怎么拿回去?” 张岁道:“不劳烦大叔关心,我能拿得动。”一边问:“大叔是来探亲的?” “也不全是,我家主子生了病,如今已快不行了,家里人就想着让我们来找嫁到此处的小姐回去看看。” 这话张岁不知道怎么答,感慨地叹了口气。 “小哥看起来像是在镇子里走过很多回了?常来?”那边的大叔突然好奇地问,大概是因为在外无聊无事可做。 张岁谦虚地点了点头,“是,以前常来,也是做些小生意。” “是嘛?”男人惊喜地上下扫量,“真看不出来小哥还是做小生意的。”同时又了然,“不然也没这么多钱买这些。” “既然是做生意的。”另一个人走上来,“那不知道小哥在镇子里可听过冯家?是开胭脂铺的。” 冯家?还真是有些印象,记得五月时来到镇上曾经去过冯家,冯家的少夫人肚子不舒坦,险些滑胎。 张岁颔首道:“知道,还去过。” “哦?”郑束瞬间激动起来,几步走来问:“那可见过那冯家的少夫人?她可还好?那就是我们的小姐,我们这次来这儿就是为了她来的。” 几句话说得又快又急,眼睛里都带出了几分殷切。 垂下眼眸想了想五月时的事,脑海中很快就有那位少夫人的身影,张岁点了点头,“之前见过一次,冯家让我去给她看胎像。” “有身子了?”郑束更加激动,险些都尖锐起来。 但很快,他脸上的欣喜褪了干净,蹙着眉说:“那怕是不能长途跋涉了。” 说着轻啧了一声,摇头哀道:“这就是天命啊,罢了罢了。” 他的神情态度过于奇怪,像是要成功的人突然跌在了终点前,张岁情不自禁地问:“罢了?” “嗯,罢了。”郑束心力交瘁地道:“我们千里来此就是为了找小姐回去,如今小姐有身子了恐是不好走动,天曲镇离此处千里之远,如何能让小姐遭罪啊。” “你们是天曲镇来的?”张岁眼角一跳,飞快问道。 “嗯。”郑束察觉她情绪激烈,好奇地打量她一眼,“你知道?有亲人在天曲镇?” “知道,不过不是有亲人,而是我曾经去过扶桑镇,不知道你们的主家姓什么?”张岁不是个多疑的人,但这突然听到个从天曲镇来的人 莫名就有些想法。 在天曲镇中,她唯一知道的有钱人就只有那个沈老爷,想到那位沈小姐,她不得不多心的问一句。 第111章 是旧友身边的人 “姓沈。”郑束也不觉得在这里的一个小村民能有什么坏心思,只当她是好奇远方城镇的富人便好心地回了一句。 接着缓缓摇头,大概是因为这位少年浑身都写满了正义和单纯二字,郑束不由自主地就和她感慨了起来,“我们沈家也算是大家,生意做得十分的好,在京城里那也是有当官的背景,就是不明白这人为什么都这么短命,如今也才四十多岁啊!” 姓沈,四十多岁,似乎和那位沈老爷对上了。 张岁眼角不自觉地跳了两下,她伸手按了按,假装随意地问:“你家是否还有个小姐?” “你怎知道?”郑束还想再感慨两句,突然听到这话惊讶地看向她,老实地回答,“我家有两位小姐,一位嫁到此处,一位还在家中。” 那就没错了。张岁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告诉他,“这镇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开门的,明日也不一定会开门,你们家的老爷如今重病在身现在怕是情况危急,你们在这里等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 她扫了眼郑束的态度,接着道:“有什么东西或者话语要交代那位少夫人的不如托我转告,等镇子能进去了,我必转达。” “那太好了!”郑束确实不想在外面白白的等,何况小姐怀了身孕估计也不会回去了,在这里等到最后也是无用功,不如让这位小哥帮忙代交。 从刚刚的事情看来,这位小哥性情良善,热情大方绝对不是个宵小之辈,反而是个可靠的人。 托他转告是个可行之举。 想着,郑束忙领身后的几个家丁向张岁鞠躬感谢,“那我就先多谢小哥了。” 要转告的话其实不多,就是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 需要转交的东西就比较重要了。 郑束郑重地看着张岁,声音比之前稳定不少,“我是因为你为人善良又认识我家小姐我才敢把这东西交给你,你知道我是极其的信任你,所以一定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说着走到张岁跟前,压低声音说:“这是我们老爷给小姐的东西,很重要,堪比金玉宝石。” 说话间,那东西从怀中取出交了过去。 落在手里的东西顿时犹如千斤巨石重,张岁险些不敢接了,张着手不敢握紧。 郑束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像是临终遗言一样地拜托,“一切就都靠你了。” 说完还额外给了点钱当做是酬劳。 张岁尽管迟疑,对于酬劳倒是没客气,给多少都收了,粗鲁一掂量,大约有个一百两。 这可比刚刚花得钱多多了。 等目送郑束几人离开,张岁把买下的东西全都收到了空间里,那些一百两金子自然也收到空间去繁殖了。 这个地方注定不能久待,从今日的情况都可以确定他们不日就要离开,正好就趁这个机会收些物资。 一边看向四周大山一边走了回去。 到了这会儿,佟家村的村民倒是没有昨天那么着急了,一个个坐在地上又是休息又是谈天。 见到张岁回来不少人抬头看了眼,又继续低头做手上的事情。 佟大急急地朝她走来,小声询问:“怎么样了?今日镇上的大人回来了嘛,可有说如何安排我们?” 今天已经没有下雨,他便就让几个人回去了一趟,得知村子全都被泥水覆盖就开始担心起村民的后续情况。 露宿山中几天时间或许不是难事,但村子也得有人前去打理,总不能让他们一直露宿山中吧? 泥土覆盖需要人帮忙收拾,这就得靠大人找人来了,凭他们这几个人什么时候是个头? 张岁没有瞒着佟大,实话实说,“镇门被关了,所有人都不允许进入。” 佟大是村长,是所有村民的领头羊,有必要知道现在的情况。 “什么?”可佟大即使是村长也被这样的话惊得面容失色,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明明激动万分又不得不压低声音,忍着心中生出的层层恐惧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岁也觉得这件事让人难以接受,只是对她来说反而显得寻常,毕竟她自从来到这儿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她看了眼佟大的惊愕,平静地问:“至少这两日是进不去镇子的,你有叫人去别的村子一趟吗?可有哪里能住人的?” 就比如之前那个匹罗村,离佟家村较远,不至于被波及,应该是有不少空房子能住人的。 佟大整个人如是失了神,僵硬地摇头,“没有。” 镇上的那些人果然把他们全都忘了,没有人在乎他们的生死,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第一件事不是保护他们而是要把他们拦在外面。 长年交税、交粮,他们得到了什么? 此时的佟大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村长的位置在这刻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佟二从身后稳步走来,淡淡地问张岁:“你有什么想法?”一边安慰地拍了拍佟大的肩膀。 张岁如实地说出自己刚刚的想法,“匹罗村的人大部分都已不在,兴许可以去那住两天。” 佟二琢磨着,“匹罗村是在上游,也占据着最好的位置,如果可以的话去匹罗村一定不错,但有那么好的地方能去得话,前两天乌村的人又为什么要进我们的村子?” 肯定是匹罗村也出了问题。 张岁之前没想这么多,这会儿听他说了便道:“那就先在这住几天,等镇上的大人回来再说。” “大人恐怕回来也不会为我们着想。”佟大忽然悲观地摇头道。 佟二捏了捏他的肩膀,“不能这么想,还有那么多人需要你振作起来,不要又乱想了。你不是常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会儿不会是自己先投降了吧?” 佟大唉声叹气,佟二在旁边劝。 张岁离开两人身边去找周草,“你好好护着大家,我还要去外面走一趟。” 得去匹罗村看看,如果那里也出现破坏确实不好去住,可要是能住呢?如今他们没有太多的选择了,哪里有可能性就去看看。 现在雨已经小了,大概也不会像之前一样出现水淹村庄的事。 第112章 回去还是逃 周草清秀的眉眼里透出担心,他看着张岁,几乎是请求地开口:“师父就让我跟着一起去帮忙吧,师父总是一个人又怎么能处理那么多的事情?” 他是真的很想帮忙,每次看师父朝气蓬勃的出去辛苦疲惫地回来,他心里就一阵难受。 他长大了,已经知道什么是心疼了。 师父却总是不让他帮忙。 “阿草懂事了我很欣慰,不过这次还是我自己去,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家里的那些人。”张岁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叫上你那些师弟一起护卫周围,不要在我走后出事了。” 师父的决定通常不会改变。周草委屈地应了声,“好。” 等张岁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周草捏着拳头挺起胸膛,对佟二说:“还请二叔帮忙顾着村里的那些人,如果有些人想要离开回去的话尽量阻止,一定不要莽撞行事。” 接着去找佟舒。 另一边的张岁离开在众人的视野后直接跑了起来。 大概在半个时辰后来到了匹罗村的位置。 匹罗村的位置较之佟家村算得是高的,所在的地理位置可以说是最佳的。 村子后面就是一片大山,且这些山比佟家村的坚固不少,生长着不少的老树。 一棵棵巨大的树木地下盘根错节,钻进石头缝里扎根生长。 张岁本想像上次一样大方地到周围探查,还没下去就看到远方有一队人骑着马昂首挺胸地走来。 在这个村子里牛车都是少的,更别提是马了,如今还有十几人骑着马,显然不是平凡人。 是什么人来了? 张岁赶紧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 没多久,几匹马儿从一旁奔来,马背之上坐着的都是身穿统一服装的男人,每个男人都长得人高马大,模样看不清楚,因为都戴着盔帽。 马儿很快跑到匹罗村内,好久都没有出来。 那些人看起来像是士兵,光是坐在马上的姿态就能看出与众不同的肃穆和威严。 张岁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选择冒险进去,悄摸地从山中隐身后赶快回去了。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也猜不出来,只隐约觉得不大安生。 将这事说给佟大听时,佟大几乎要崩溃了,“镇子进不去,这儿不能久住,别的村子也没地方,我们还有什么出路?” 发泄似的跺了跺脚,好长时间才有了自己的答案,“那我们只能回佟家村了,没房屋就重新盖呗,一开始的时候谁家不是这样弄的?” 这番话似乎就是他的决定,猛地转身回去营地方位,看着众人就问:“如果我们自己回去造屋,大家伙都有信心没?” 声音很大,也带着期许。 然而没人能在很快的时间内给出自己的答案。 重新建造一个自己的家园谈何容易? 不说那些泥土覆盖、不说田地掩埋、不说树木难有,就说吃饱喝足。 他们这个时候做得到吗? 要干活就得有足够的吃食,他们有吗? 想到需要的东西,大部分人都沉默着垂下头,以无言来回答。 重建家园,没有上面人的帮忙凭靠他们这几双手,如何能做到? “你们这是怎么了?对自己没信心?”佟大诧异地瞪大眼睛,飞快扫过那些低头的人,又看向佟二,“怎么可能会没有信心呢?你们都别灰心啊!自己的日子本就是要自己来,怕什么?” “村长,你话说的容易,实行起来哪是说说而已?”有人小声嘀咕,“而且我们才逃出来,怎么着也得休息一下。” “是啊,我们现在也没多少吃的了,就算想要回去自己建造房屋也没办法,到时候饿着肚子哪有力气?” “粮食都没了,就靠我们自己谈何容易啊?至少得等到朝廷的赈灾粮下来吧。” 一句句话说得清楚明白,也说得绝望无助。 佟大哪里能不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但如今这个情况又岂是他们能求的? 镇上不开门,大人不在府上,官差也不搭理,为什么偏偏就选在这个时候呢! 这不是明摆着不想管他们的事? 本就生活在北方之地,远离京都,发生灾难无人搭理实在太正常了! 只怕是等一辈子也等不来朝廷的救济了! 在这个夜晚,佟大的心里充满了悲凉,他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可悲的事情了,没想到都这把年纪还得体验这样的事。 然而这一次家也回不去,镇子也进不去,难道真是要埋骨他乡? 那他宁愿死在自己的地盘! 愤愤地捏着拳头,佟大脸上充满了坚定的色彩,骤然大声道:“好,你们都不愿意回去的话那我就自己回去!我用一双手也能重建我自己的家园!” 说罢背上自己的行囊头也不回地往佟家村的方向走去。 “村长!”佟二叫着追上去阻拦,“你这是急什么,我们来到这里才歇了一个晚上而已,你现在就下定论也太早了!不如再等两天看看,要是大人实在不想管我们,那我们再回去也不迟!” 佟大目光期待地看向其余人。 那些村民在这刻没有犹豫地站了起来,村长看起来已经疲惫到脑子发昏了,他们不能再拒绝,“嗯,如果等两天还是一样的情况我们就回去。” “不回去也得离开这里,我们没得选择了。” “村长还是再等两天吧,你现在回去天也黑了。” 张岁则是平静地坐在自己家人身边嚼着饼子。 杜槐花倒是一直观望那边的情况,还问张岁,“岁儿觉得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张岁脑子里想起这些天遭遇的事情,尤其是奇怪的匹罗村人,还有今天看到那些骑马的士兵。 可惜不知道泉眼底下的东西是什么,不然现在要揣测他们的心思兴许能方便不少。 镇子上的门又莫名其妙的关了。 来到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回遇到这种没有缘由的事。 镇上的关门难道是因为佟家村发生的事情不得不关门? 昨天她才和尤卓说了佟家村发生的事今天就关闭镇门不让任何人进去,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可事情如果真如她所想的话,那佟家村的人就没太多的选择了。 第113章 没有选择了只有逃 要么就地等着,要么回村重建,要么就跟着她一起再次踏上逃荒之路。 没有上头文书下令的逃荒一般都会被城镇拒绝进入,也就导致这次的逃荒一定会比之前更为艰难。 吞下口中嚼了半天的饼子,张岁眯着眼看向被安抚重新坐下的佟大。 得先和他说说自己的打算。 吃完后,天色暗下,无月也无星。 寒冷的晚风毫不客气地在四周肆虐。 张岁叫了佟大到外面走一圈把话说开了。 佟大眉头紧皱,一张脸像是在忽然间老了二十岁,竟然看不出之前的半分精神。 “如果真是这样。”佟大重重地叹了口气,好久后才像是想透了似的看向张岁,眼睛里带着笃定,“那你带他们走吧,活着好过在这等死。” 张岁秀眉轻蹙,轻声问:“你呢?留在这儿等死?” 佟大笑了,反而比之前看起来轻松不少,“我都这个年纪了,能逃到哪里去?” 张岁,“只要活着,哪里都可以。” “别傻了。”佟大摆手笑着,脸上的笑容竟然能看出一些光彩,像是他做了个极其完美的决定,“我都这个年纪了,撑不了多久的,还不如死在这儿。至少这是我的家,死了也能找到家人。” 他现在是彻底看开了,也想明白了,“从前我一直以为镇上的大人会包庇匹罗村的人,导致我们村子里的人看到他们总是自觉地矮一截;如今匹罗村没了,我们却还是矮人一截!” “像我们这样的人兴许就注定是被抛弃的,生活在边境地带,又起战乱,本就不会平稳太久。” 佟大看向张岁,眼里满是欣赏,“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领头人的能耐,如果你能早点来兴许还能救我,现在太晚了,你就去救起其他人吧。” 张岁由衷地感慨,“我也只是平常人。” 佟大拍了拍她的肩膀,竟然在安慰她,“别说这些丧气话了,快振作起来,我们村的人可就靠你了!” 他无意多说,背着手大步离开。 张岁看着他的背影,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不少。 但这种事从来不是她说了算。 去留得让他们自己选择。 或许…… 她心头一跳,连忙追上去叫住佟大,“你不该把他们交给我,而应该去问问他们的意见。” 佟大愣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 张岁脚步不停地往回走,“我是让你去问,不是拒绝的意思。” 紧走几步回到人群中。 张明珠问她:“我们之后该怎么办?” 张岁正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这事,听到她问了,直接回答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随时都要准备离开这里。明天我想方法到镇里去一趟,处理好事情也许马上就会出发,你们收拾好行李,随时准备离开。” 林窜立时紧张起来,抱着月丫问:“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逃?” 他眼里的恐惧实打实的深,像是有马蜂在那眼珠子里飞舞,让他不由自主地疯狂眨眼睛。 似乎之前逃荒的一路上给他带来了不少的灾难,现在还有阴影。 张岁对他说话时,语气并不和善,“不然守在这里等死?佟家村毁了,其他村子去不了,我们也和他们结了仇。现在镇子又进不去,不逃难道在这里等着冬日降临大雪纷飞?等我们冻死你就明白为何要逃了?” 几个反问问得林窜低下头颅,像是个不敢顶撞的窝囊。 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会在当初毫不客气地踹了张明珠。 越是这样,张岁就越发厌恶他。 没有本事的渣男,利用女人博同情! 张明珠感觉到张岁生出的恶意,看着林窜低头的模样难免有些心疼,为难地看着她,“岁儿,说话不要这么冲,他毕竟是你姐夫。” 张岁瞥了眼垂着脑袋的林窜,“他如果能明白大姐这话的意思,我就不会不知道了。” 说罢起身去找周草和佟仲几人说了自己的打算。 没到半夜,人群中的气氛就已经变得十分压抑。 “这辈子就没想过逃这回事,当初听说南边旱灾,数千人要弃家而逃,我还觉得幸运,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不用遭罪,没想到……” “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那些逃荒到澄州来的人实际上到的才几个人,还不到三百人,咱们能逃得了?” “是啊,听说那些被各个城镇赶出来的乞丐到最后也就只剩下了几百人,还都被充军去了,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呢,咱们这体格能逃到哪儿去?” 人群中多为丧气话。 也有人尝试说些好的,“没准咱们运气好没逃多远就有城镇要接纳咱们呢?” “对,接纳你,然后送你到战场去送死!咱们这个镇子都不收咱们了,别的地方还能那么好心?想啥呢你!” 话说得狠,听得人心里拔凉拔凉。 张岁反而对那句话有些好奇:乞丐都被充军了? 她想起那个什么蒋星流,如今已在军中? 那张脸在脑海飞快闪过,张岁摇摇头,那样的一个人应该不会死的那么容易。 但是这些人嘴巴里说得最多的都是充军,难不成现在前线战事这样吃紧? 张岁看向树林远方,仿佛能透过层层密不可分的丛林枝叶看到战场的硝烟。 如果都到前线当肉盾了,那她爹还活着吗? 回头去看杜槐花。 还好,睡着了。 她松了口气,靠在身后闭上眼简单休憩。 就在她闭眼的瞬间,杜槐花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泪。 从丈夫被抓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丈夫回不来了。 太平盛世都不一定能回来的人,如今这世道怎么还能回得来? 都说战场吃人,那个只会种田念些书的男人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啊?! 心尖钝痛,血幻化成泪从眼角汹涌迸出。 她怕被人看到,飞快用手拭去。 可不断如水一样涌出的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这时,一只冰凉小手轻轻在她的脸颊上帮忙擦拭,“大娘别哭,香儿在这儿。” 小小的人儿抓着袖子认真又细致。 那双眼睛在黑夜中看不到模样,却是如此宝贵。 杜槐花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嗯……大娘不哭。” 第114章 出大事了 长夜漫漫,风寒雾冷。 众人都努力地靠着亲近的人挤在一起休息。 他们出来的着急,没带太多有用的东西,也没有暖和的厚被,逐渐降温的夜里风一吹就更冷了。 有人冻得发抖,挤到身边人的怀里想要汲取温暖。 有人直接被冻醒了,揉着双臂打着呵欠起来去包袱里找出衣服套上,接着去远一些的地方小解。 模模糊糊中嗅到一股烧焦的味道,用袖子揉搓着不大清醒的眼睛,他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地朝远处看去。 朦胧夜色里远处的火光冲天而起,滚滚浓烟好似巨龙直入苍云。 佟随瞬间没了睡意,急忙穿好裤子慌张地跑回去,边喊:“着火了!那边着火了!” 声音惊恐,巨大尖锐,睡梦中的人很快醒来,待听清他的话,一个个动作统一地朝着着着火那处看去。 佟舒利落地爬上附近高树,如是猴子站在顶部朝那边眯着眼看。 已经两天没有下雨,现在只有树叶上带着深夜的露水,所以这树不难爬。 张岁很快也上了树,仔细看清方向后利落地跳下,“像是匹罗村的方向。” 说着想到了今天所看到的那些人马。 “现在我们怎么办呀?”有人套起衣裳无助地问:“家没了,镇子进不去,大人不管我们,我们难道在这等死?大火如果烧过来我们还能躲到哪里去?” 佟大尽管看淡一切,可这忽然发生的事情也让他紧张起来,厉声道:“这儿不能待了,大家快收拾一下,要么回家,要么离开!” 他疾步走到众人跟前,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地喊:“到底是要回家还是离家而去,大家快讨论出来,一旦做了决定我们就一起做!” 佟二跟着点头,看向佟青,“我们都举手表决吧,愿意留下的就举手!” 张岁平静地看着那边的行为,淡定地和周草说:“我去那边看看什么情况,你带他们做好准备,一旦听到我的说走的声音你就立即带着他们朝原路回去。” “原路?”周草以为自己听错了,斟酌着问:“师父说的原路不会是我们来的那一路吧?” 张岁轻快一笑,“如今还有别的路吗?”难不成是回到佟家村去? 对于她来说这是全然陌生的地方,周边的山有没有别的山路都不清楚。 现在她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原路返回,如果能去到天曲镇…… 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现在说天曲镇的事情还是太过遥远了。 她看向周围的环境,认真地对周草嘱咐,“不管是原路返回还是找寻其他的出路,反正先跑再说。” 周草也知现在情况危急,立即应道:“嗯,我知道了。” 事情来得太快太突然,根本就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 等张岁一走,他赶紧回到杜槐花和田翠身边,“快收拾东西,等师父回来我们就离开。” 张岁的身影在黑暗中快速穿梭,如是一只经验丰富的夜鹰,没多久就顺利地来到了匹罗村的附近。 确实是匹罗村着火了,火势很大,几乎所有房屋都燃烧了起来,后山的大树被波及,正烧得热烈旺盛。 就在匹罗村的不远处,今天看到的那些人聚在一处,目光都望着那大火,嘴巴蠕动着像是在说些什么。 有些人情绪激动,说得口沫横飞;有些人默不作声,静静点头。 没有多久,其中一个人收到了命令,骑上一匹马朝着北方迅速出发。 有一个士兵拖着瘦瘦如柴的村民从黑暗中走出来。 村民吓得惨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那些人在火光映照中没有什么表情,其中一人大手一挥,士兵立即拖着男人朝大火处走去。 一把将人推着跪到地上。 他还在喊:“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 这下离得近了,张岁认出了这个人,居然是当时抢过她物资的人。 也是冤枉她偷酒的女人亲属胡闯。 自从偷酒事件后她一直都没有看到他们一家,还以为都死了,没想到还活着一个。 胡闯看着士兵抽出长刀整个人慌得要命,抖如筛糠,“你们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听到不会说出去的!” 士兵像是听不懂他的话,冷漠地举刀。 “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我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胡闯恐惧地声音尖锐,“我可以帮你们!你要想去镇子里我可以帮你们的!我有亲戚在镇子里!” 士兵的手顿住了,看向身后的那些人。 那些人却没有给予反应。 士兵便懂了,直接挥刀朝胡闯脑袋上砍去。 “我——”胡闯只来得及吐出最后一个声音,接着头身分离,死在了大火前。 士兵回去后一伙人便也跟着走了。 张岁窝在林中,盯着那具无头尸体良久。 那些人要去镇子里? 是买卖还是杀戮? 好长的时间后,那边又有了动静。 黑暗中,一个半百的老者哆哆嗦嗦地从一旁的矮坡下爬了上来。 “我的儿……”胡山颤颤巍巍地朝着胡闯的尸体走去,没两步直接就软倒在地,张着嘴巴已哭不出声。 却在这刻,另一旁有士兵疾步走来,举刀朝着胡山脑袋砍去。 果然还有一个人! 他感叹将军聪明如神留下他在这候着,让他也有了立功的机会。 手中的刀兴奋的几乎发出轰鸣。 “戗!”大刀重重砍下,并未能砍下头颅,反倒是被什么东西打到刀身,巨大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发麻。 有人! 士兵瞬间朝周围砍去,只一眼他就看到一把刀朝他身上砍来。 正要提刀抵挡,那刀赫然就用难以辨别的速度砍进了他的血肉里。 刻骨的痛意瞬间袭来,嘶喊声已在喉头聚集。 张岁冷眼提刀朝他胸膛再次刺了进去。 随后一脚踹走。 她回头看向双目无神的胡山,眉头不经意地抖了一下。 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一个情况。 胡山呆坐在原地,像是整个人都傻了。 张岁确定那士兵已死后走向他。 此时胡山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张岁。 张岁伸手接过,耳边听到胡山毫无温度的话语,像是机械在重复指令,“魁伍军落败,已经退至澄州家封关,三天后,他们会率领三万铁骑一举进攻。” 第115章 这里不能待了必须要走 “三万?”张岁被这个惊得拔高音量,“打了这么久的仗,外贼的兵力竟然还这样多?” 胡山看向那无头的尸体,机械地重复刚刚听到的话,“有同盟军,三国同盟,魁伍军里有叛徒,他们势在必得。” “快走……”胡山的身子缓缓倒下,儿子的死亡让他的所剩不多的生命也被抽走了,“离开这里……” 张岁将他掌心里的东西捡了起来。 橙色的光线里,掌心是一条长命锁,锁上刻着看不懂的文字。 是外贼遗落的? 张岁想到刚刚的那几人。 还是说,是那些人让他们父子俩打造了长命锁,却在最后把他们杀了? 看这长命锁的尺寸大小很明显是给孩子带的。 是那外贼的将领夫人生了宝宝?还是那边的王? 事情太杂太乱,张岁一时想不清楚,只能先把这长命锁放了起来。 趁着没人发现赶紧离开。 脑子里却一直在回荡着胡山的话。 魁伍军落败? 三天后三万铁骑要攻进来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不对,或许是有传,不然镇子怎么会忽然关门不让人进去? 可要是真打进来了,光是关了门就能阻挡吗? 不见得。 到时候怕是要被包围起来当狗打! 从之前以及刚刚的事情来看,这外贼凶狠毒辣,不近人情,如果被他们抓住,只怕就离死不远了。 所以他们要走的话就只有三天的时间可以逃命。 佟家村也决计回不去了!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一路载满心事,张岁比去的时间要晚回来不少。 周草看到她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师父没说走那就说明还不是很危险。 但看到师父一脸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凝重的表情他又紧张起来,拿了水壶递过去,“师父碰见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张岁咕咚咚地喝了好几口,看到朝自己走来的佟大,冷着声音道:“已经没有回村的选项,现在就要开始准备离开的事宜,最好明早就走。” “啊?”佟大正准备说活他们刚刚举手表决的结果,看到张岁这副模样再加上那些话,他喉咙里的所有的话立即就吞了下去,赶紧问:“你看到了什么?” 张岁不想把那些事情说出来吓他们,只告诉佟大,“匹罗村被烧了,佟家村全都被黄土掩埋没有修复的余地,我们只有一个选项,那就是找到一条路离开这里。” 佟大张了张嘴,所有的话最终还是在嘴巴里揉碎了。 他叹口气道:“我不意外,刚刚就做了这么个噩梦。” “那就麻烦村长问问村里人是否知道有什么路可以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的,最好到达下一个地方要近一些,走山路也可以。”张岁急忙吩咐完就回到自己那处,“你们也得快些准备,最晚早上我们就要启程出发了。” 田翠问:“出什么事了?” 张岁对上田翠那双眼睛,她和杜槐花不一样,不会因为那些事就害怕。 犹豫片刻,张岁带着她走到外面,简单地说了刚才的事。 她现在很需要有个人一起分担刚刚得知的消息,田翠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很惜命,又很聪明。 两人一起商讨能解决不少的疑难杂问。 “太巧了。”果然,田翠没有被这话吓到,而是摸着下巴思考着说:“那些人来得太巧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问张岁:“还记得我们当初讨论关于泉眼底下的东西吗?” 张岁沉重地颔首。 田翠抿着唇,“照现在这么个趋势看来,那泉眼底下的东西一定是个他们现在很需要的东西。山水翻滚,泥土沉陷,正好将泉眼底下的东西给打了出来,他们不费吹灰之力的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张岁很认同这话,“我怀疑那东西或许类似于兵符之类的玩意儿,我不了解那边的国家和部族是怎么回事,但能让他们一个个过来闹事,一定是有重要的原因。” 或许是他们拿到了兵符或者玉玺之类的玩意儿所以才有了主导全军的能力。 也因此将魁伍军打败,现在还要继续进攻。 田翠眯着眼睛,细细沉思后道:“之前不是说匹罗村的人就是外族人吗?我想他们那时带着人想要把佟家村的人杀了就是为了今天做准备。” “还有那天乌村带来的人。”张岁接上她的话说:“那个人显然也是匹罗村的人,所以外族人早就潜藏在这片区域里。” 她突然想到什么,问田翠,“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当你看到蟑螂的时候你家里已经有一群蟑螂了。” 田翠皱眉沉思,“话我能懂,但蟑螂是什么?” “……”古代不叫蟑螂吗?张岁想了想,“偷油婆?蜚蠊?” “哦,那倒是。”田翠笑了一下,这一笑倒是轻松了不少,语气也没那么沉重了,“你的意思是,在我们这儿有不少外族人了?” 张岁‘嗯’了一声,“所以为了活着,我们得走了,这里不能再留了。” 田翠明白话中意思,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收拾好东西。” “还有一件事。”突然想到什么,张岁一把拉住田翠,“明天定好路线你们先走,我得到镇子里去一趟。” 答应了沈家的事情要做,还得通知大人今晚知道的事情。 田翠本想问为什么,但迟疑之下还是没有多嘴,“好。”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众人后半夜都睡不着,索性就开始谈论起明天的逃跑路线。 村里人不少,又有几个是去过山里的猎户,所以能说出几条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小路,只是需要进到山林里,不好走又危险。 还有人表示可以走到再远一些的地方,那里有海,可以坐船。 张岁觉得那些人要打进来的话肯定是一鼓作气,如果京城方面没有派人来支援的话,这片区域很快就会沦陷,走山路不一定安全,但能确保短时间不会被人找到。 走大路如果被外贼追上可能还是躲不过一死。 来时的那条路边上有不少连片的山,选择走山路兴许是一条保险的路。 佟大认同这个观点。 尽管他之前说了些自暴自弃的话,但在这刻他充分起到了领头人的作用,将村长的底气展现地淋漓尽致。 第116章 顺利地到镇子里了 早上的太阳和往常一样从山后出来,却像是希望之光在头顶洒下。 沐浴在金色阳光中的众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张岁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对佟大说:“那就按照我们昨晚说好的路线走,不要迟疑,一往无前。” 佟大看着眼前的少年缓缓点头,“好。” 这是佟家村第一次举村离开,原因居然是自己都没看到的灾难。 灭村的危机在就这样在头顶毫不犹豫地炸开,他不敢有丝毫懈怠,扭头就领着村民往山路走。 佟仲没有跟上,扭头看向没动的张岁,“师父不走吗?” 张岁把目光转向他,还带着青春气息的少年在这些事件里成长了不少,一张脸再也看不到最初的那些随性。 她故作轻松地回答,“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你们先走。” 佟仲还是担心地看着她,没有动身。 张岁给予了一个肯定的表情,一边举起手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瞧这,我不会有事的。只要你们安全离开我就一定能安全追来,最快在中午的时候我就能追上去。” 佟舒从一旁走来扶起佟仲,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对张岁说:“张哥,我们在前面等你。” 佟好在前头朝他摆手。 周草等他们都走了才走到张岁跟前,尽管想说些什么让师父不要离开,可到了最后也只剩下不舍地嘱咐,“师父保护好自己,早点跟来。” 张岁‘嗯’了一声,目光从人群中落在杜槐花的身上,“你帮我保护好他们。” 周草宛如承诺一样用力地点头,“嗯,我会的!” 杜槐花感受到她的目光,挤开众人一步步走到她身前,还没说话眼泪就已经掉下来。 唇瓣蠕动,泪水也滂沱。 张岁看她这副孩子似的模样觉得好笑,“娘,我只是去提醒大人情况危急,不是去送死。” 杜槐花听到那个死字激动地将她抱住,瞬间就哭得难以自抑,“岁儿,你、你也是娘的心肝,你一定、一定要好好地回来,你和牙儿在娘的心里是一样重要的。” 传到耳中的话让张岁身躯一震,莫名其妙的看向身后的张明珠,后者耸肩表示不清楚这话为何而来。 她回眸,轻拍着杜槐花的背,温和地说:“娘在说什么,我从未怀疑过娘对我的爱,就像我一直爱娘一样,从不会改变。” 张明珠从身后走上前来,“娘,我们走吧。”她扶着杜槐花,对张岁说:“好好保护自己,我们在前面等你。” 林窜抱着月丫走在一旁,看着她想说些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地低着头跟着张明珠走了。 铃香抓了抓她的手,“在前面等你。” “好。”张岁捏了捏她的脸,“快去拉着你大娘,不要走丢了。” 铃香赶紧听话地跑着追上去,一步三回头,直到再也看不见。 张岁扫了扫胸膛上挂着的惦念和不舍,立即转身往镇子走去。 来到镇门口,依旧和昨天一样是关着,门外也还是是一群人在等着进镇。 “怎么忽然就不给进了,这十几年就没有这样的事啊。”有人在外面聊起来。 “最近是哪里出事了吗?还是镇子里出事了?” “这谁知道啊,不给开门也不说个原因,哎,我家婆娘想吃镇子里的桂花糕都吃不到了,这昨天刚打下来的山鸡也卖不出去咯。” “我还挖了条野山参呢,本想卖个价钱好过年,现在也不知道要在家里放多久了。” 张岁友好地走上去,还是和昨天一样买了所有出售的东西。 目送那些人离开后张岁抬手敲了敲门,叫来尤卓问:“真的无论什么法子都不能进去吗?” 尤卓,“小哥你就别为难我了,我守着这个门是无论如何不能放人进来的。” 张岁退而求其次,“大人回来了吗?” “大人还没回来,小哥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就等过两天再来吧,不然就等中午,中午我会出去一趟你到时候再来就成了。” 张岁眼皮一跳,“好,我到时一定来。” 把东西带到没人的地方收到空间里。 张岁在门口一直等到中午。 紧闭着的门在时间到来的那刻终于开启一个口子,尤卓看着他,眼睛眨得飞快,“最近天气怎么变得这么冷了,我还是不出去了。” 张岁顺势走上前,趁着关门的缝隙挤了进去,默契地拿了些钱塞到他的手中,接着走到守门的几位官差跟前拱了拱手,“多谢各位大哥好意,我很快就会离开不会让你们为难太久的。” 另外再拿出十两银子递给最近的官差,“请哥几个喝杯酒。” 她做事向来大方,住在这里的时间每次来镇子都会给这些人带些吃的,偶尔也会送上些钱。 大人又对她不错,所以这些人对她观感一直都不太差。 不客气地收了钱,摆摆手让她尽快去办事。 张岁也没客气,扭头就走,路上遇到些吃的、用的都买了不少,一路买到冯府。 冯府就是那位沈小姐所嫁的人家。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她就被里面的少夫人请了进来,带着那封信见到了少夫人。 上次来时少夫人身子不好她帮忙开了副药,养了身子,这次再见,这位少夫人却仍然不大好。 脸色苍白,肚子倒是不小,才六个月的身孕居然有脸盆大小了。 “小大夫你来了。”少夫人唤做沈少玉,扯着近乎发白的唇角问她:“听说最近镇里正在戒严,镇门都关了两天了,小大夫不是镇里的人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张岁不说废话,直接从怀里取出郑束让她转交的东西递过去,“受人之托,无论如何也得进来。” 在拿东西之前她有一瞬间的迟疑,觉得对方现在这样难受不该再接受远方的噩耗。 转而又想,她答应了要做这件事怎么可以不做?自以为是的为她好就是真的为她好? 也许沈少玉本人也是想知道这件事的呢? 张岁内心挣扎着看向她。 沈少玉眼珠转得飞快,几乎是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信,却是面无表情。 张岁这才看着桌上摆着的东西继续说:“他们说这是你现在需要的东西。” 第117章 跟我一起走 “呵呵。”沈少玉不屑一顾,挑着下巴嘲弄道:“现在才给我此地商铺的契有什么用?迟来的关心也是惺惺作态,我用不着他假装好心。” 张岁听郑束说时以为这位小姐是为爱远嫁,现在看来,似乎是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一瞬间想到上次沈少玉的滑胎像。 张岁立即抿唇沉默。 “谢谢你帮我送来这些东西,即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但你也辛苦了。”沈少玉并没有将自己的不满殃及到她,让人送了些礼给张岁,“这是给你的谢礼还请你收下。” 张岁安然地接了谢礼,是几锭金子,分量十足。 她忽然想到沈如莹,那个小鹿般可爱的人,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的姐姐身在险境是否会希望她离开? 又想到这位沈小姐在冯府可能过得并不开心,当时就情不自禁地道:“我们都要以自己为先,若觉得在此地待的不开心可以选择离开。” 沈少玉像是听错了,不可思议地抬眸看她,“你说什么?” 张岁起身,看了眼旁边的侍女。 沈少玉摆了摆手,“你下去,给这位大夫弄些可口的糕点。” 侍女看了眼张岁,缓缓退下。 退出房间的瞬间就招来下人,“快去告诉——” “你想说什么?”沈少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出现。 侍女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张脸瞬间就白了,赶紧跪下去解释,“奴婢、奴婢没想说什么,是想让她去弄些茶来。” 沈少玉眸光冷冷地盯着她,不屑地勾唇,“你这是在我面前耍花招,不知死活!给我跪在院里,没我允许不准起来!” 接着看向另一个下人。 那下人倒是自觉,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沈少玉接着看向四周,声音不大,但语气冷冽,如霜刀打向四周,“谁敢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就一起给我跪着!” 众人忙道:“不敢。” 沈少玉训够了下人,重新回到屋里,坐下后好奇地看向张岁,“你怎知她要告状?” 小红跟着她时日已久,从未出卖过她。 要不是这小大夫忽然提醒,她还察觉不到。 张岁谦虚一笑,“我只是觉得她长得不错,上回来似乎看到她与府中的少爷行为亲昵。” “贱人!”沈少玉低骂一声,不过看起来没有很吃惊,“早就知道他们两人有奸情了,没想到在外人的面前也这样不知检点!” 张岁意外的多看了她一眼。 她生得很漂亮,标准的娃娃脸,看起来就是个十足好欺负的角色,性格却十足的刚毅,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人。 张岁也不怕说出自己知道的那些事她会害怕了,直接开门见山,“过几天镇中可能会大乱,若你愿意我可以带你一起离开。” “你?”沈少玉第一时间并非惊讶镇中大乱,而是惊讶张岁的能耐,好看的眼睛上下打量,“就你?能带我离开这里?” 张岁还是一副谦虚的模样,“我会努力的,只要你愿意。但我不能保证一路太平,还可能会一路艰险。” 但待在这里一定不是太平的,并且死亡的可能性极高! 沈少玉抬起右手轻揉着太阳穴,低声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不可能说这种话。 张岁没瞒着,走到她耳边说了敌军会攻打的消息。 沈少玉的神情终于有些慌乱,望着她,“你说真的?” 张岁颔首,再补充一句,“我没必要骗您。” “这倒是。”沈少玉看向摆在一旁的东西,没有立即说自己的答案,而是反问:“你什么时候要走?” 张岁,“我要先去找一趟李大人,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她,大概在一个时辰后就会离开,如果少夫人愿意跟我走,那我们到时候可以在西门见。” 西门是小门,尤卓说只要肯花钱就一定能出去。 大门只能进不能出去,不然被人发现,他们哥几个就麻烦了。 沈少玉垂下眼皮,眼珠子转了两圈,看向她时已经有了答案,“好,我会好好想想的。” 张岁没有逗留,得了答案揣好金子就离开了冯府。 一路赶到大人的府衙。 李大人果然没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眉头紧皱,身前的桌上摆着的是一张地图。 张岁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玩意儿,激动地走上两步,“这是哪里的地图?” 李大人也不看她,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本官在这里?那些人没骗过你?” 张岁恭敬地行了个礼,“这里距离京城山高路远,距离下一座城池更是遥不可及,大人能去哪儿?” “呵呵。”李大人无奈地摇头叹气,“还是你小子聪明。” “大人愿意放我进来,想必是有话和我说?”张岁看了眼地图,不舍地走到前边站着。 要逃命,地图至关重要。 到时候想去什么地方,哪处有什么险峻山脉也能看得仔细。 李大人揉着眉头,声音里带着自嘲,“说来可笑,我这儿没有人能用了,我的消息不知道该如何散播出去。” 大人说的消息难道是外贼入侵?张岁大惊,“大人难道知道了?” 李大人猛地抬头,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顷刻间充满警示地盯着她,“知道什么了?我该知道什么?” 看他这样,张岁赶紧几步上前,在他耳边说了自己昨天听到的那些话以及最近发生的事情。 “什么!”李大人震惊不已,坐都坐不住地站了起来,更是激动地捏起拳头,“我是知道了一些事,可你说的这些我大部分都不知道!” 张岁心头一跳,“那大人怎么忽然关锁镇子了?”原来不是为了抵御外敌? “呵呵呵……”李大人被她问得突然发笑,整个人像是忽然被人抽走力气般无力地瘫在椅子上,“实不相瞒,镇子里出现了大盗,他们正在四处躲藏,我是为了抓他们。至于你说的那些我只知道其中的一些事,如今听你这么说,我想那大盗大约就是他们了。” 镇中几十年来从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盗的事情,眼下外贼打,大盗就突然地出现了,这二者之间肯定是有关系的! 第118章 李大人临终托孤 李伯恩揉着眉间的不自觉用力,很快那处就被揉得一片通红,他看泄气一般地仰起头,“我早知道这个地方危险至极,但总觉得有将军他们在总能化险为夷。可现在看来,这次是守不住了,敌人已经杀入镇中,我绝不可能再开镇门,便就是拼着一死也得重创他们!” 张岁的情绪被他所感染,眉眼不由也染上凝重,看着重新有了势气的他问:“不知道我能为大人做些什么?” 闻言李柏恩的目光重新地落在她身上,凝望片刻,他忽然迅速地拉开手下的柜子,从中找出一封折子递给她,“你来此一路的行为我都有所耳闻,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村中小孩,今日我便就委托你将这折子送到汉州城的霍大人的手上,等——” “不对!”言语中李柏恩脑筋一跳猛地想起什么,他立即坐下,飞快地拿起笔,重新铺了张折子,边写边道:“之前写的那些太过简单,我得重写一封更为详尽的,我要把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写上,好让上面的人早做打算!” “我不能让整个国家为我承担失职的责任,尽管他们已经不在乎这里,但我不能不在乎国家……” 听着李柏恩口中的字字句句,张岁心头宛如钟鼓敲响,一下一下清晰又厚重。 她笔直地站在那儿,看着李伯恩手法利落的模样真心发问:“大人真觉得我能办成这事?” 她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路走来已经坎坎坷坷,这位大人从未和她相处过,如今把这样的重任交到她的手上。 是信任还是临终托孤没得选择? 李伯恩不觉得这个问题难以回答,头也不抬地说:“我没得选择了,这些时日来我送出去不少人,却没有一个人有回音,上面也好久没有来人了。” 他看了眼张岁,老实地告诉她,“我送出去的折子大概全都折在了半路上,或许都没有离开澄州的范围就没了,到了如今我也只能依靠你了。” 要不是事情严峻,他又何必需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替自己做这样危险的事? 他深看了张岁一眼,“你也不用太有负担,成与不成皆是天命,你若能成是你厉害,你若完不成那就是我们该死。” 该死二字他说得云淡风轻,可脸上的肌肉却在这两个字上狠狠一跳。 张岁更为他的话而惊讶,“此地与京城竟然如此难以交流?” 怎么说也是国家的地盘,就算在北地也是国家管辖的地盘,怎会送不出去信! 李伯恩苦笑一声,“两年前就没有联系了,这块地方像是被那些人抛弃了,已经好久没有补给、没有关怀。” 这番话让张岁心头微沉,想到这里即将可能遭遇的事情莫名觉得恐慌。 皇帝两年没有联系这边,也就是说他可能都不知道这里被管理成了什么模样,然而他却让逃荒的人一股脑地往这儿来。 如今北地正在战乱,让逃荒的人来其实没有道理。 还有那些乞丐,全都被送到军营去当肉盾了仍然不敌外贼,可见外贼实力强大。 难不成这些年只有揦哈国那些人在增强兵力? 此地的将军百姓却在活色生香? 还是那位坐在高堂上的皇帝早就把这个地方看做是外贼的根据地了? 张岁心中连连摇头,对于未见过面的上位者充满了鄙夷。 对自己百姓都不爱的皇帝,能是什么好人? “你拿好。”李伯恩将重新写好的折子吹干墨汁,宛如托孤般交给她,“这里的一切就拜托你了,还请一定要交到霍大人手上,若是实在送不到……也没关系。”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也只是个孩子,我竟然把这事交给你去做,那些人都做不到的事,我居然奢求你……做好。” “大人放心,我会尽一切办法将这东西交到霍大人的手上。”张岁慎重地接过折子,触碰到时就像是火烧一样的滚烫。 李伯恩将刚刚在看的地图整理好交给她,“我看你很喜欢这个地图,这是咱们这片北地的地图,现在就给你了,希望你能穿破迷障一路安全。” 地图一看就是用了很久,已经开始泛黄,周边甚至开始卷起,在地图上还有不少写写画画的痕迹。 “谢谢。”对于早就想得到的东西张岁没有客气,接过后甚至还问一句:“大人还有别的地图吗?” 李伯恩没想到她胃口这么大,愣了一下,旋即从一旁的书架中找出一张更大些的地图,“我就剩这个了,你拿着吧。” 张岁粗略看了一眼,确实很大,标注着苍梧二字。 她不客气地收到怀里,最后看了眼李伯恩。 他似乎没有对即将到来危险的恐慌,也没有对上面人放弃他们的怨恨,就像是一个已经宣布完后事的老人,平淡且平和。 张岁缓缓退到门口,朝李伯恩行了最后一个礼,衷心祝愿,“愿大人一切安好。” 李伯恩看向她,微笑颔首,“也愿你一切安好。” 张岁将东西结实收好,抛掉不舍,迅速地往外面跑去。 途中又买了些东西存放,等时间差不多了才跑到西门。 在这里看到沈少玉时她并不意外。 沈少玉已经换下了漂亮的衣服,穿着一身不显眼的类似下人的服装,精细地连发型都变了。 沈少玉迎着她审视的目光,坦率地说:“不这么做我出不来。” 家里的那些人防她和防贼似的,她只好做一次贼了。 张岁自然地接过她身上的小挎包,“走吧。” 沈少玉没有带着下人,似乎也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表现出常人没有的坚强和胆气。 出西门的钱还是她给的。 走出西门没几步,她打量着张岁说:“看你不像是什么有钱人。”意思为,没钱怎么敢走西门的? 张岁随手指了指怀里,“你刚给了我几锭金子。”意思是,你给了钱刚好够走西门。 沈少玉轻呵了一声,评价一句,“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一边看向外面的环境。 她的表情很快从自如变成动容,逐渐地生出一些眷恋和不舍,不过很快就变成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 第119章 带着人一起逃让他们不爽了 瞥了眼大步前去的张岁,沈少玉眨了眨眼,迅速跟上。 她嫁到此处的时候带着不少下人,爹爹说心疼她,却并未跟着一道来,几年的时间也没有来看过她一次。 她心中对爹爹是有怨恨的,可到了离开的这会儿,怨恨似乎没有了。 垂下视线,她悠悠地为自己这几年的时光叹了口气。 想到信中所写内容,她不由默默祈求:爹爹再撑一会儿吧,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然而她身子不好却是实打实的事实,走了没几步就有些走不动道。 张岁见状给她递了颗药丸,逐渐放慢脚步扶着她走。 以这样的速度想用最快的时间到达天曲镇是不理想的。 可已经做了这样的选择还能把她送回去吗? “你不用太担心我。”沈少玉看她一脸沉重似是在想什么,缓缓开口说:“我只是这会儿不大舒服,过会儿就会好了。” 张岁立即回头看了眼她,“我确实不太担心,等回到人群里,晚上歇息时我会给你熬药,你吃几副身子就会好很多,再多吃些东西就能走得动道了。” 想了想,还是把可能发生的危险事情告诉她,“既然你已经决定离开,那你就必须得知道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那些人即将闯入镇中,镇子上的那些人绝对抵挡不了一天的时间,可能半天就会被霸占。” “他们有马,士兵强健,想要称霸中原必是要向前继续进发,到时候我们的一路可能是危险至极。” “还有一种可能是会在镇子里原地扎寨,休养生息,这段时间可以让我们安生地走到天曲镇,可之后也未必就是安全的地区。” 她是想说,没有皇帝派兵保护,一路注定危险重重。 沈少玉不是个什么都没接触过的大家小姐,嫁来几年就已经深刻了解到此地险峻,所以在听到张岁所说的这些内容时并没有多少惊讶。 “无妨,我早就想离开那个地方了,就算日后死在路上也是我反抗的结果,我无怨无悔。”沈少玉爽快地笑着道。 有她这话,张岁一下子有了信心,“好,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行事做人,她习惯把最坏的事情说到前头,若对方仍是愿意,那她后续的行为就会越发简单。 她相信,自己能来到这里就一定有些天命在身,要把沈少玉安全地送到沈老爷身边一定可以做到! 不过眼下得先和大部队会合。 大概在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走到事先说好的地点。 佟大很高兴看到张岁回来,但看到身后还有一个人时表情变了变,“这位是?” 张岁大方介绍说:“这位是沈少玉,之后会跟我们一起走。” “跟我们一起?意思是我们还要带上一个人?她什么都没带要吃什么?” “不会是要我们分东西出去吧,我们出来焦急身上可没带多少东西啊。” “怎么忽然又带一个人回来?大发善心也不是这么发的吧?” 一旁的村民听到张岁的话纷纷吐槽。 那些话看似藏在嘴巴,实则一个个字全都跑到张岁和沈少玉的耳朵里。 张岁没想到村民们对沈少玉的到来会有排斥心,一时有些吃惊。 佟大不好意思地看着张岁说:“他们只是在担心未来一路而已,不是真的不高兴。” 知道这群人的心思,倒是让张岁坦然了不少,之后要是发生什么事她也用不着自责了。 她无所谓地摇摇头,爽快说:“没事,还请村长让他们不用担心,这是我带来的人吃喝都是我负责,绝对不会用他们一分一毫的。” 从始至终她也没想过要让那些人负责沈少玉的吃喝用度。 佟大尴尬地赔笑两声,回头瞪了眼刚刚说话的那些人。 如今要逃离家乡,一路上免不得遇到麻烦需要人家帮忙解决,就算心里再不满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 张岁领着沈少玉直接到自己家人身边坐下。 杜槐花率先注意到她突出的肚子,关心地问:“几个月了?” 沈少玉一直平淡的面容多了点表情,友好地回答,“六个多月了。” 张明珠眉头微挑,“要逃亡有孩子不是好事。” 她经历过,所以清楚地知道那是多么的痛苦,痛苦到恨不得杀了孩子和自己。 林窜正在陪孩子,听到这句话小心地看了她一眼。 张明珠回看向他,“怎么了?我没说错,确实不是好事。” 林窜赶紧摇头,“没没什么。” 张岁说:“别见怪,他们没有恶意。” 这解释来得突然,沈少玉哂笑一声,“放心吧,我不是心思懦弱之人,这点话语不会让我崩溃。” 如果因为这些话就崩溃得大哭或者自暴自弃觉得自己错了,那她就不是沈少玉了。 从小到大她遭遇的事可比这些狠多了。 这才哪到哪儿。 …… 简单休整过后,佟大来问张岁,“现在是继续走吗?要的话就得启程了,这条路要走到另一座山还得走两个时辰的路,咱们人这么多怕是要更长的时间。” 说话途中还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沈少玉。 “不早点走,等天黑的时候才到不是好事。” 这会儿的佟大很勤快,比那天晚上说想死的时候热切不少,也会思考了。 张岁满意他的转变,果然人只有真的遇到生死关头才懂得生命可贵,“可以走了。” 不过她还是想和他说一声,“沈小姐虽然身子不方便,但不会拖累我们的。” “你想多了。”佟大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退回去。 背起行囊,一行人开始踏上未知的旅途。 这次的行程比上次要来得艰难,山间小路比不上逃荒时的宽敞大道,一条小道又窄又小,旁边就是斜坡,一不小心摔下去就算能爬上来也会遭受重伤。 只能容纳一人通行的道就使得这条路变得无比狭长险峻。 张岁走在最后,一边要观察身后一边还要去看前处。 沈少玉就走在她的前面,话不多,表现出没见过的坚强。 她似乎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明明身子不舒服到不断掐腰,那手指都用力到发白了,愣没有求助一声。 第120章 为什么要逃命 这个季节的天气并不好,即使没有下雨,这山里也总是湿冷的,早上起来时总能看到周围小草叶上覆盖着冬日晨间的寒霜。 温度在山里似乎下降地特别快,温度一低就感觉到了层层冷意,一冷穿得就多,一穿多前进的步伐又慢了不少。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夜晚比之前来得更快,还没走多会儿天色就黑透了。 走前面的人在看到一块硕大的空地时主动停了下来。 等张岁走到这儿,前边的人已经坐下来休息,拿出自己准备好的食物狼吞虎咽。 张岁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身上的包袱,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有没有想过何为逃命?” 佟大正嚼着坚硬的饼子,听到这话莫名地看向她。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问。 为何逃命?当然是为了活着。 张岁走到众人跟前,一张俊秀清雅的脸上是一贯的淡定,声音平和地问:“逃命的时候周围没有铺子,没有买卖,一点点的食物都需要细细考虑怎么分配,如果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把食物吃完了,那之后怎么办?” 有人说:“山中可吃的东西不少,我们可以摘些果子野菜填饱肚子。” “对,我们也可以去抓些田鼠山鸡,运气好抓头野猪也不是难事。” “在山里,不缺吃的。” 他们信誓旦旦,仿佛自己说的一切都会实现。 到了这会儿,张岁深刻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少,让一群没有经历过粮食缺少的人跟着一起逃命本身就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何况她还不知道之后的路况,是危险还是安全? 佟大见张岁面容沉静,就这水胡乱吞下口中的东西,宽慰她,“你倒是不用担心我们这个,我们都是在山里存活的人,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我们最清楚不过了。” 张岁顺势反问,“那你觉得为什么数万人逃荒到澄州,最后只剩下了几百人?” 说起这个话题,杜槐花田翠那些人面容凝重,脑海里仿佛也都回想起了一路上的遭遇。 林窜的身子更是忍不住地发抖,像是有令人胆寒的恶鬼就在身旁盯着。 易子而食,猎狗蚕食,在那一路上是时有发生的事。 能活下来,仅仅靠着出来时带着的那些粮食怎么可能? 要真是这么容易,就不会有人在知道要逃荒时尖叫恐慌了。 佟大一瞬间哑然。 佟二放下手里的东西,“你想说什么便就说吧,我们既然选择和你一起出来自然也是做好了准备,不过如你所见,我们没有逃命过,对于如何逃命完全没有想法。” 或许是没有亲眼目睹家乡的惨状,所以他们这一路上似乎完全没有把这场逃难看做是灾难。 之前他觉得正常,但刚刚张岁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他不少。 逃命并不是之前的简单避难,是要从一处搬家到另一处的。 他垂下头,口中留下的味道已经不香了。 张岁见他们都看了过来,也不做什么婉转,直接道:“其一就是要保存食物,至少不能再像是今晚一样毫无节制,不然明后天就没食物了,怎么走千里路?” “其二,要及时补充水分,山中有溪水,可以随时将水壶装满,免得走到半道没水喝渴着。” “其三,及时补充物资,在山中若是看到自己熟悉的食物就采了存着,山鸡野兔能抓得到的猎物也尽量去抓。” “但是,不能花太长的时间,眼下的情况,我们要先到安全的地方,所以在山里能少待一些时间就少待。” 他们今天已经浪费了一天的时间,这一天的时间还在这个山头游荡,似乎连二十公里都没走到。 如果明天还是这样的速度,那后天大军压境,外贼开始朝中原进攻,他们这些还在山里的人能好好活着吗? 不能再拖了! 她猛地看向佟大,严肃到几乎是吩咐他,“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起来就要加快速度,若是领头人做不到那就我来领头。” 佟大看向自己的村民,那一张张脸对这样的话有疑问有不解,但没有反抗。 他回头看向张岁,给了自己的答案,“好。” 等张岁回去,他组织村民休息。 有人小声地问:“你确定我们跟着她是正确的选择吗?我怎么瞧着这门不靠谱呢。” “还有,我们为什么要出来逃命啊?佟家村真会发生什么大事吗?” “我想回去了,不想再走了,这几天太累了,我想家了。” 佟仲在一旁听到自己的村民吐槽的话轻叹了口气。 家乡如何他没有亲眼看到,只是听说全都被埋了。 他也不知道这个逃到底要逃什么,但师父说要逃一定是正确的。 师父经历得多,有经验! 所以今夜师父担心的这些,明天他一定也要帮忙督促!不能再让师父这么忙碌了!等师父闲下来说不定能教他新的功夫。 张岁回到杜槐花身边坐下。 “呐,给你留的。”杜槐花立即递出捏好的小饭团,“这米饭是在中午的时候煮的,我捏了一些放在包袱里,刚刚我放在怀里暖着,现在已经暖和了,你快吃吧。” 张岁自然地接过,随口问:“你们都吃了吗?” “嗯,都吃了。”杜槐花看了眼那边的村民,凑近她压低声音说:“你也不要太严肃了,他们毕竟没有经历过可怕的灾难,不知道粮食的重要性,逃荒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第一次。” 张岁朝她笑笑,“我知道了娘。” 至于严肃,她严肃了吗? 她看向坐在一旁小口咀嚼的沈少玉。 对方察觉她的视线,缓缓转眸看来。 咬了口饭团,张岁走过去替她把脉,“今天走了一路肚子很不舒服吧?” 沈少玉没有佯装坚强,轻轻地‘嗯’了一声。 张岁收回手,“我去给你熬点药。” 将饭团塞到怀中,到一旁林子里捡来枯木,随后从包袱里取出了药炉,直接点火熬药。 这一通动作看得那边的村民是目瞪口呆。 这逃命还带了锅呢? 佟大看看佟二,佟二看看佟舒。 佟舒吞下嘴巴里的东西走过去,“张哥,你们这准备得齐全啊,居然带了锅还有药。” 第121章 恩也会成恨 佟舒和佟好都是拜了师的,但后来就逐渐去了师父的称呼换成了张哥。 张岁对这没有异议,本身她就不是很真心地要收这些人做什么弟子,换了个称呼她倒是觉得肩上的担子没那么重了。 张岁吹了吹炉子里的柴火,让火烧得旺盛些,才有时间去回答佟舒,“是啊,我们一路逃荒来有了经验,要不是泥水滑落出现得太过突然,我也会让你们带上。” 泥石流来得实在迅猛突兀,不说村民就说她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做出反应。 佟舒听到泥水滑落,实在忍不住地好奇起来,“为什么突然那些泥水会一起滑落,还那么厉害地淹没了所有的村庄?”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的暴雨冲刷了后山使得后山的形态发生了变化,那些土地和岩石层被冲刷的松散软弱,再加上那两日的暴雨不断,大量的水猛地灌下就会让本就不牢固的泥土和石头滑落滚下。”张岁用自己能想到的理由解释。 佟舒听懵了,接着兀自想了一会儿,很快就高兴地看着她说:“我有些懂了。” 接着他又闻了闻炉子里的药味,眼睛滴溜溜地转:“这药也是张哥带的?” 张岁,“嗯。” 佟舒,“明天我们应该能走出这座山到另一座山去,听说那座山鲜少有人去过,所以那里的山路还未开发,应该不容易走。” 旋即他提出心底疑问:“不能到下面的大路上走吗?” 这些话也是那些村民想问的,一个个看似做自己的事情,却都把耳朵伸长贴了过来。 张岁目不斜视,往炉子里塞着柴火,“可以走,只是怕有危险,你们要是想从道上走我没有意见,反正我是不敢的。” 佟舒,“为什么?” 张岁,“在道上走目标太大,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不好躲避。” 佟舒,“我听说山里头也可能会有什么山贼,张哥不怕?” 张岁沉默了一下,“怕。” 佟舒惊得瞪眼,“那你——” 张岁不想再说这些没意义的东西,索性打断他,“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不是非要一起走,我们可以分开。” 她只是告诉他们那个地方待不了了,是走是留全都靠他们自己来决定。 至于是一起还是分开她也从未发表过自己的态度,一切都靠对方选择。 现在一股脑地问她这么多问题,说得好像是她非要把这些人带着似的。 “你那么凶干嘛?”那边有人不满,为佟舒打抱不平,“佟舒这不是随便问问嘛,问两句怎么就发火了?我们又不是逃荒来的,哪里知道那么多的事情?你说多了我们不就知道了?” “就是,你是很厉害,也救过我们很多次,但你才十几岁啊,弄得自己像是个大人一样厉害,可笑。” “我们听你的话跑出来,现在还不知道未来该去哪里,多问两句怎么了?佟舒只是个孩子,你发什么火?” “……”一句句话如豆子似的打过来,张岁无语低头,往炉子里塞进了一根干燥的树枝。 佟舒的脸蛋羞愧地红了起来,着急地解释说:“张哥没发火,你们别激动。” “什么叫激动?我们背井离乡地跟着他出来还不能多说两句话了?” “要不是他们的话我们现在可能还在家里好好待着呢!” “就是!我看他们就是灾星,自从他们来了,我们村子就没什么好事!” 很快,不满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冒了出来,并且越发的难听。 大概是因为之前那些本就不愿离开的村民,到了这会儿怎么也忍不住了。 “你们别忘了,在他们来之前我们的村子可一直都是好好的没有出现过什么事情!他们来了才坏起来的!” “对!我们和匹罗村这么多年没闹过那么大,就是他来了才闹的!” 张岁问心无愧,淡定烧火。 沈少玉靠在树上,平淡的目光从那些喊话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不屑一笑,闭上了眼睛。 杜槐花听到那些难听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田翠。 人,怎么变得这么快,昨天不还是好好的,怎么忽然那么多的不满了?还连带着把之前的锅也扣在女儿头上! 田翠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 这种情况下,说多错多。 人家本来在家乡生活得好好,忽然长途跋涉朝不保夕,心中有怨气是很正常的事。 不让人家发泄的话,这些东西埋藏在心里到最后一定会成为恨,成为恨就保不齐会做什么了。 反正现在让他们说两句也没什么,让他们消消气后之后也许走得更平和。 她相信张岁也是这么想的。 而张岁在一旁认真熬药,仿佛都什么都没听到,不予搭理也不给回应。 把药熬好后放得温度差不多了端去给沈少玉喝,她接着到四周看了一圈。 一边挽起袖子准备到明天要去的那座山先简单的探查一下。 如果确实没路,那就得先砍出一条路出来,明天才能事半功倍。 周草自张岁离开就一路跟随,见张岁站到一片杂草前立即乖巧地走上前问:“师父站在这儿做什么?” 张岁手拿砍刀,淡定地说:“我在想怎么把这些杂草除了弄出一条路来。” 周草不经意地一皱眉,轻声问:“为了那些村民?” 张岁没回答,拿着砍刀啪啪就开砍。 周草也从后腰上取下自己的斧子,边砍边安慰,“那些人不知感恩,师父不要因为他们的话而不高兴。” 张岁,“没有,我没有不高兴。” 周草好似奉承,“师父真是心胸宽广。” 张岁白了他一眼,见他这么勤快直接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她则是走到里头去。 大约在半夜的时候才带着周草折返。 简单休息没多久天色就大亮了。 张岁像是没事发生一样让他们准备好今天的食物,中午和晚上就不浪费时间在吃食上了。 一群妇女看到杜槐花已经他们动手赶紧也跟着忙活起来,半个时辰后做好出发。 今日行程比昨天好走一些,砍出了来的路没有荆棘扎脚也没有藤条拦头,更没有偶然出现的大石头在路中间挡人道路。 一行人的速度比昨天要快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皆是如此。 第122章 村长消失 七天后的晚上。 佟家村的食物几乎没有了,走了一天的路众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烦躁和厌弃的情绪在看到张岁他们还有食物时直接达上了顶峰。 可仔细说来,张岁他们的食物也不多,就只是几个冷得几乎成冰块的饭团,外加一些今早采摘的果子,除此之外就只有沈少玉还有些温热的药汤喝。 即使如此,那些村民的眼里也充满了恼火。 “自己带足了食物不告诉我们,害得我们就带了一点东西到现在还要挨饿,他们倒好,带着锅炉还有心情熬药,我们就可怜了,什么都没有。” “要说没有私心谁信啊,哪有人出来还会带着锅炉的,食物准备得这么齐全,果子也不分我们一些,真是小气。” “我早就说了,不是咱们佟家村的人是不会真为佟家村着想的。” 一开始还是小小声地吐槽,到最后就怕人听不到的提高了音量。 “自己吃喝开心看着我们饿肚子倒是也吃得下去!” “说什么要留着食物,好歹也告诉我们怎么留啊!自己那么有分寸难道就不能教我们?” “还能吃得下去也真是有本事,如果是我绝对不好意思吃的!” 声音清晰地足够每个人听到时都是原来的意思。 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羞耻的,紧盯着张岁像是恨不得上去咬块肉下来。 “好了!”佟大听不下地低声喝道,看了眼那群不安分的人,“自己没带够东西怎么能怪得了人家?人家一开始就说得是逃不是游山玩水!” “村长你那么信他怎么不让他当村长啊,你还是村长嘛?为了一个外人凶我们,还说什么危险要逃,哪里有危险啊?” “对!说什么大道危险,哪里有危险了?让我们在这山里头走,我看就是故意想让我们死!” “我们的村子就是被埋了而已,到时候重建不就好了?这样子跑出来到底为什么?” “就是就是,一直说危险,可到头来根本就没有发生!” 人群中不断出现刺耳的声音,很快有人表示,“我要回去了,咱们又不是难民为什么要背井离乡。” 瞪着张岁那边,生怕对方听不到的放声喊道:“难民另有其人!” 佟大皱着眉头,恼怒的看着他,“你说什么呢!难道我还会害你?” 那人提着下巴,轻飘飘地说:“这我可不知道啊,你现在很信任那个孩子,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害我?而且你都没有回村子里看一眼,怎么敢说村子回不去的?” 村民佟让从人群中走出,目光坚定地看着自己的朋友和村民,“我不管了,我现在要回去了,你们谁想回去就跟我一起走!留在这里和他们走我看离死路不远!” 这话说出来,没有人立刻就做出反应,而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什么选择。 佟让见状立即将手指向沈少玉,有理有据地道:“你们仔细看看,这个人才是他们的自己人,还是他专门从镇子里接出来的,又是好吃好喝又是帮忙熬药的,这个才是他们会负责的人!” “我们在人家的眼里可能什么都不是呢,跟着他你们确定有活路吗?保不齐他是想骗我们去做什么坏事!与其跟着送死不如回去!” 村民们跟随佟让的话,很快就看到优雅坐在大树前等药的沈少玉。 她还是那么一副漂亮的模样,衣服上甚至没有被什么钩刺划破,脸蛋都没有脏污,浑身上下仿佛挂着高贵二字。 这才是张岁用心保护的人。 他们算什么?一个陌生人罢了! 到时候真遇上危险,谁会真心保护他们? “我也回去!”很快有人想通地跟着跳出来,“我不想走了,我想回去了。” “还有我……” “我也……” “哎呦你们干什么啊!”听着那一声声附和的话语,佟大难受地叫唤,“我们不是为了死而是为了活着啊,你们要是回去的话真是一点活路也没有了!” 佟让倔强地不信这话,“我看村长真是被这小子给蒙蔽了,一个逃荒来得难民能有什么脑子?要是真有脑子怎么会逃荒的?” 他看向已经已经走到自己身边的人,大声道:“那咱们走吧!” 接着就头也不回地往来路大步走去。 佟大气得跟上几步想要挽留,无法挽留后只剩连声哎呦。 在村民们话里游了几圈的张岁还在淡定熬药,好像那一双耳朵长的只是摆设用的。 沈少玉勾着唇角,突然就对她产生了兴趣,问她:“你不难受?” 张岁淡定地摇头,“不难受。” 这本就不是她要负责的东西,不被信任也是正常,有什么好难受的。 沈少玉漫不经心地靠近她,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张岁听笑了,烧着的火光让她的笑脸灿烂又张扬。 沈少玉有一瞬间看得愣住,相处这几天似乎还没看到过这位小大夫的笑容。 原来笑起来是这个模样。 还挺、还挺好看的。 沈少玉嘴角的笑意渐深,缓缓看向了漆黑的林中。 这一晚,还算太平。 张岁躺在树上看着远方时心里也有奇怪。 要说三日后进攻的话那现在应该也有所行动才是,怎么镇子方向还没有一点的迹象。 那日李伯恩说在镇子里备足了火药,要真有冲突就一定会有剧烈的爆炸声。 难道是距离太远看不到、听不到了? 还是…… 突然想到李伯恩说镇子里已经被外贼侵入的事。 难道李伯恩已经率先被控制住,所以那些外贼兵不血刃地将整座镇子给占据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还能太平几天呢? 揉了揉沉重的眉心,张岁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么多。 艰难入睡没一会儿又从睡梦中醒来。 远方天际泛出鱼肚白,又是一天到来。 她跳到地上,叫醒众人。 一些人去方便后回来,面色不佳,毫无精神。 “村长?”忽然有人叫道:“村长!村长呢?!” “怎么了?村长怎么了?” “啊?村长哪儿去了?” 那边很快乱做一团,嘴里叫着村长,一边四处查看。 出了这档子事,必不能立即出发,张岁也帮着寻找。 这个地方不大,要找人应该很容易才对。 佟大也不可能在半夜的时候离开村民,难道是出事了?又或者是半夜去找佟让他们了? 第123章 处理后事 这座山里幽静深僻, 树木丛生,道路又陡又窄还有不少斜坡,可见往常几乎没有人来到这儿。 现在已经是冬季,没有鸟儿嘶叫更是僻静幽深。 大早上的时候霜气还未消散,风一吹就冷得彻骨。 众人却因为着急消失的佟大而无暇顾及这平日叫人害怕的冷意。 四处寻找中,有人找到了一处山坡上,眼尖地看到了一些拖拽的痕迹,周边杂草被挤压,上面还带着一丝干涸的血。 佟随身子没由一抖,颤颤巍巍地随着那血迹走去。 走了没几步,忽然看见草上铺着大片血迹,一些可疑的残肉在那片草地中若隐若现。 佟随身子发颤,说什么也不敢再走过去了,心几乎要挤到喉咙口去。 在原地挣扎许久后还是决定往前再走两步,接着突然出现的画面震得他胃里翻涌,一双眼瞪得生疼。 “啊——”他情不自禁地发出尖叫又迅速捂紧嘴巴,似是怕什么东西发现。 佟随脚步慌乱地往回走,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到村民那处时已是泪流满面。 他指着发现碎肉的那处,手指如同筛糠抖个不停,“村长、村长村村……” “村长怎么了?”有人火急火燎地走来问:“你倒是快说啊村长怎么了?” “是不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有人小声地问。 这时另一道尖叫声从方才那处传了过来,“啊!” 接着有个人慌不择路地从山上跑下来,因为太过焦急还在地上摔滚了两圈,挣扎爬起来时脸上仍是惊骇恐惧,“村长被被野猪猪猪吃吃吃了!” 简短的话语让在场众人无不是吓得心头一震。 “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李桂花尖声喊道:“都这个时候了哪有野猪啊?” “不可能,怎么可能!” “呜呜呜……村长一定是在早上起来去茅厕时看到了那东西才会……” “一定是为了帮我们把野猪引走才会出现这事的,他都没有发出叫声,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也可能是去找佟让他们了……” 张岁因为距离得近,在听到叫声后赶紧跑过去看了眼。 画面着实凄惨。 佟大没了全尸,四肢碎烂,脑袋上的那张脸还未合上眼睛,布满了血丝,发红发胀。 两头小野猪在啃食着佟大的血肉,大的那只倒在另一侧的山坡下,身上被几根粗壮的树枝贯穿,血流了一地。 佟大和野猪的搏斗中并未输得彻底,至少带走了一头大的,就算有这下场,他应当也欣慰吧? 张岁面无表情地取出砍刀,两下就两头小野猪砍了。 她做完这件事的时候佟二和佟青赶了过来,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兄弟俩直接就软了腿,佟二张着嘴,“大大……” 佟青嗷呜一声哭了出来,“大哥!啊!为什么!大哥!我还没好好孝敬你啊大哥!” 他跌坐在地,嚎啕大哭。 很快村民们听到哭声都赶了过来,看到佟大的模样皆是吓得大叫,接着又是呜咽哭着。 杜槐花听到那边一片的哭声根本不敢走过去,拉着铃香坐在那边念着‘菩萨保佑’。 沈少玉细眉轻蹙,目光遥遥地看去,似乎能从众多的人里看到那位冷静站着的少年。 张岁看向身后或是跌坐或是倚着树木而站的人道:“死者要入土方为安,你们谁去弄?” 她看向佟二和佟青。 这两位是佟大的兄弟,应该当仁不让吧? 佟二表情一顿,缓缓抬头看向张岁,泪水还在他的脸颊上挂着,表情也还在伤痛着,眼里却已经涌出了害怕,“我我……我……” 如果是正常的身体他当然没有二话,可大哥他…… 尸身不全呐。 佟青吞了口唾沫,抓起袖子抹了把眼睛,没敢说话。 他是处理过不少事情,但大哥…… 村民们也都想要让佟大周全地走,又没人敢上前处理,有几个胆子大的上前看了眼后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佟大的脖子被咬得只剩一层皮和断了没什么区别,手脚被咬烂,骨头外露,血肉翻飞,四周还有血肉。 看起来像是砧板上还没砍好的肉。 但这是人的肉。 张岁看了几眼就懂了,挽起袖子,淡漠地说:“那你们就别围在这里哭,走远一点,再去找个地方挖个坑等会把人放进去埋了。” 这话一说出来立即就有人办事去了,很快村民们都走了,就只剩下佟仲。 他也想帮忙,但实在不敢。 张岁倒是不勉强别人,他们不来,自己动手也能做好。 第一次看到血肉她恐惧惊恐,胃里翻涌会大吐特吐,此刻倒是还好。 尤其是清楚的知道这是佟大的,就更不让她害怕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她就将东西全都收拾好,用一大块布给裹了。 拿到挖好的坑处时,未有完全干涸的血迹从布里透出,让不少人心生恐惧。 看着张岁的表情也在发生变化。 十几岁的少年,也太胆了! 张岁将包裹轻轻地放到坑中,一边问:“墓碑弄好了吗?” 佟二呆呆地看了眼左右,墓碑? 张岁默默叹气,从一旁的林中拿了根竹子,在上面划了几个字就当做是墓碑地插在了‘坟包’前。 看了眼还未埋上的包裹,她颇感无力,蹲在,墓碑前问:“不埋吗?” 佟二这才反应过来,和佟青一起将两旁的土推了进去。 推了没两下,两人悲从中来,呜咽地又哭了。 张岁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转头看向今日要走的路,心中不由感慨:也算是完成了佟大的梦想,他不想离开家乡,所以死在了家乡的最后一块土地上。 她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希望佟大能一路走好吧。 李桂花和佟青媳妇哭得厉害,眼睛都肿了,其余的村民也都红着眼睛。 田翠抿唇走上前把张岁了过去,一边拿出润湿的帕子给她擦手,一边低声说:“几个大人不及你一个孩子懂事,做事还要你来提醒,可笑。” 杜槐花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明明自己也是个十几岁的丫头,怎么就要受这么多苦? 张岁接过田翠的手帕,安慰地笑笑道:“小事而已,不用为我动气。” 第124章 爆炸 一个时辰后。 张岁从地上起身,正要去通知那边的村民离开,有人突然就冲上前来朝她大声叱道:“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让我们走,村长怎么这么悲惨地死在这里?你现在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是不是人啊!” “对!就是你的错,如果我们不走这条路的话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去死!你去死!” 有人冲上来,扬手就要朝她打去,咬牙切齿地喊:“都是你的错!你害惨我们了!” 周草眼皮一跳,瞬间从一旁跨来,一把拽住男人的手臂丢到一旁,愤怒地盯着他道:“我师父从来没有强求你们跟着我们,是你们自己要来的!如有不满尽可回去,何必跟着?怪我师父做什么!” “现在害死了人就不想承担责任是嘛?”那人被甩地走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呵呵冷笑,“什么小英雄,也不过如此!” 他甩走自己妻子的拉拽,恶狠狠地瞪着张岁,“老子不走了,要走你们走,你们丧尽天良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说罢转身就走。 有几人摇头跟上,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之内。 留下的佟家村人,大概只有十几个了。 经过刚才一段插曲,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佟二作为佟大的弟弟有权在这会儿稳固人心,他擦掉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看向张岁,“这件事错不在你们,是这世道的错。” “你不要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都是心急之下的胡言乱语。” 佟仲认同地点点头,一张十几岁的少年脸上褪却了最初的稚嫩,在不知不觉中添加了成熟。 他抹掉眼周的泪,看了眼张岁说:“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人已死,留在此地再久也无法将人带回来,不如抓紧时间逃到安全的地方去,这样死的人才算是死得其所。 铃香在一旁的地里采了几朵冬日小雏菊,虔诚地放到墓碑前。 杜槐花揉了揉她的头,抓着她跟在众人身后开始出发。 佟舒在走动途中不舍得扭头看了好几眼,悄声说:“不知道小铃铛他们怎么样了……” 佟二安慰,“她和她爹娘早就离开了,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 张岁没有额外的话要说,用手挥着示意周草到前头带路。她一如既往地走在最后。 沈少玉还是走在她的身前,回头看了她好几眼,最后得出自己的评价,“你也不容易。”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有怀疑,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能有什么能力,但是这几天下来她发现这位少年的厉害不是在表面,而是在里头。 她可以规划路线,可以安排食物,还懂得不少山中食物,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在得到那么多人的针锋相对之中仍然能保持淡定,这绝对不是这个年纪的少年所能做得出来的。 张岁瘪着嘴摇摇头,勉强算是表露了自己的无奈情绪,“还行。” 再不容易也都过来了,现在人少了还比之前好带些。 只希望老天爷能给点面子不要再有这种事情了。 然而老天也惯喜欢来个大的。 因为佟大死亡在人群中生出的低沉消弭很快就因为远方的爆炸声消散干净。 佟二猛地看向来时的那条路,震惊地瞪大一双眼睛,几乎是喊道:“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突如其来的巨响好似从耳根里发出,那声音宛如天边的雷鸣,又好似一条巨大的雷电,竟是生生地将远方的天空撕裂开一个火红的口子。 不等众人猜测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是什么来历,那可怕的声音就在此地接二连三地响起,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因此颤动,所有的一切都发出可怕的声音。 一股莫名而来的飓风像是刀气似的从远方冲来,一些好奇围到声音处的人被飓风掀翻在地,身子被震得不断动荡。 佟青捂着耳朵迅速地蹲下身朝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这是怎么回事?” 一些没站稳的人被震得跌倒在地,脸上的表情好似都被凝固似的没有丝毫变化,好似只剩下了恐惧和不安 庆幸的是,这样可怕的爆炸声没有持续很久,大概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就结束了,又或者是更久的时间。 远方,浓厚的黑烟冲天而起。 明明已经走了这么久的路,却还是能一眼看出那是哪里。 佟青尖叫道:“那是镇子的方向!” 他们走在山里,站在高处,镇子方向的地方没有被高山所遮掩,所以能将烟雾和爆炸声一览无余。 佟家村剩余的一些人闻言都激动地朝着那边的方向看去。 只见滚滚浓烟,漆黑如墨。 再加上刚刚那剧烈的爆炸声,佟二提出了让人不敢置信地猜测,“是炸药?” 李桂花揉着耳朵,问:“什么炸药?” “就是冬天烟花爆竹的炸药啊!”想到可怕的猜测,佟青着急地解释,“我记得镇上埋藏着炸药,说是以防万一,但那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少说也有三十年了,现在这是……炸了?” 炸药是何物大多人都不大清楚,可说起烟花爆竹却都有了清晰的印象。 再看到那剧烈的声响和冲天的黑雾,可见得这炸药比烟花爆竹厉害许多。 李桂花赶紧拉着自己的儿子,“果然是要出事啊,咱还是快走吧。” 此地不宜久留了! 爆炸声在接连不断地响起中,只是比起刚刚那地动山摇要平缓不少,那边的天地不过须臾就被黑雾笼罩,像是夏日的暴雨天。 张岁在爆炸声中已经速度地爬上周围大树,确定方向后就知道佟二的猜测没错。 之前说是三天后进镇,现在看来是推迟了。 至于佟二所说的炸药,确有其事。 李伯恩当时和她说过一两句,但她不知道他竟然藏了这样的心思。 而现在,如此剧烈的爆炸声只怕是有数百斤的炸药都被炸开了,那座镇子只怕已是满目疮痍。 如果能折损一半对方将领也能算是好事了。 只可惜了那些人。 想到那些慷慨赴死的人,张岁心中一沉,赶紧带着他们离开。 爆炸声起,镇子被毁,外敌很快就会轻而易举地闯进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125章 赶快离开 没有亲眼看到外贼的入侵的画面,张岁无法确保对方的人数和威力是不是如同自己想象中那般厉害。 可要是不厉害,又怎么能将那个什么魁伍军打得落花流水退至战后? 那她爹是不是已经…… 战场危急,张怀只是个读过书的农村人,真到了危急时刻,张怀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早知道钱唳来找自己时就多嘴问一句张怀是否在军营中了。 转头又想到,张怀不过是个村夫被抓去充军,作为副将的钱唳又怎会知晓? 脑海里辗转想到这些事情,张岁的表情越发沉重。 沈少玉看着她脸上不断严肃的表情放慢脚步,“你在想什么?” 张岁回了回神,看着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好奇那么多的爆炸声得有多少的炸药。” “我曾经听老太爷说起过这事。”不知是为了安慰还是为了开导,沈少玉声音平缓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她,“三十年前北地战争结束时,前线的将军领着剩余的士兵将多余的炸药埋在了镇子的地底下,大概能有几百斤或者更多,老太爷是那些量足够将整座镇子夷为平地。” 说出这些话时,沈少玉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平淡的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件。 可死在镇子里的那些人也是她曾经相处过的。 例如她嫁的丈夫和公婆。 张岁眉头微微一压,情不自禁地再回头看向那越发浓厚的黑雾,“几百斤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觑,何况还是战场所用炸药只怕比寻常的爆竹威力更加强大。” 要真是如她所说的这般,那恐怕不大好了。 沈少玉好似安慰地开口:“镇子上的那些房屋百姓在这会儿应该都没了,不过死在爆破当中总好过被人抓住折磨至死。” 她默了默,看向张岁,“老太爷去年的时候就和大人说过揦哈国的事了。” 张岁情不自禁地徐徐点头,下一刻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她,“你也知道?” “呵呵。”沈少玉轻笑着歪过头,黑夜中的眼睛亮晶晶地闪动着,“哦~原来你真的在担心这事啊?” 就说这一路上这位少年怎么总是愁眉不展,还以为是心里藏着一些解不开的小事,没想到居然是如此难解的大事。 她大方地拍了拍张岁的肩膀,“不用担心,在这个时候担心也无用。” 张岁明白地‘嗯’了一声,也让沈少玉不用担心。 一切如果真发生那样顺利的话,那外敌的人数在这样的炸药之下至少能损失不少,就算不顺利也能削减对方的锐意,一时半会儿应该不能继续进发需要停下休养生息,然后再以报仇的念头继续进发。 到时候一定是怀揣仇恨,手不留情。 给他们逃跑的时间至多还要十天。 爬过这座山就算是离开澄州的地盘,再走一些时间就能到达扶桑镇。 到时候先安稳地过几天安生日子再去天曲镇。 到了天曲镇是继续跑还是别的就得等到时候再说。 李伯恩所说的霍大人远在中原汉州城,想要见到那位大人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一想那些事脑子又乱了。 张岁甩了甩头将那些东西甩开,眼下还是先安稳地离开这里最为重要。 其他的只能暂时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 又继续走了几天后,佟二他们有些吃不消了。 倒不是缺什么吃喝,而是吃得都不多,身子又消耗过大开始走不动道了。 周草拉长脖子看了眼前面,鼓励说:“二叔别气馁,我们再走两天就能下山了,到时候遇到什么村庄就可以去休息一下。” 佟二比出来时瘦了不少,颧骨都突出来了,闻言连连摇头,“不是二叔不能吃苦,实在是没有目的的苦太难吃了。” 一听这话,周草就知道他开始生出些不好的情绪了,瞬间激动地反问:“怎么会没有目的,我们是为了活着!” “活着?”佟二缓缓抬头看向茫茫的远山,眉头不经意地蹙起,“我们是农村人,靠山吃山是没错。但是现在天气冷了,早晚手脚冰冷,肚子也不舒服,早不知道什么是活着了。” 佟舒从身后几步挤来走到他身边,“爹,我们不继续走也不能回去,没得选择了。” 李桂花跟着点头,声音也是发虚,“是啊他爹,我们没有选择了。” 佟仲抿着唇道:“家乡被毁,城镇被占,我们只能一路向前。” “可是。”佟二皱着眉,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眼睛发红地看向自己最亲的亲人,近乎是哀嚎地说:“家乡被毁我没看到,城镇被占也只是我们的猜测,我不知道为什么坚持啊!” 简单来说就是他没有看到家乡覆灭,光是凭靠想象很难说服自己家乡回不去只能向外逃命。 之前愿意出来是情绪使然,佟大也在才能让他继续跟着。 可现在,吃得不好,累得要死,佟大也不在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往前走。 生活好像在每日的前进中变得毫无意义。 周草听得直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坚持?那三千里的逃荒路他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这些人才走了几天的山头就走不动道了,心里竟然还腹诽他们无用! 要不是师父要带着他们,他绝对看都不看一眼。 从不知道村里也有这样的懒汉! “我抓到了只野鸡。”张岁忽然从前头快步走回来,将手中抓到的野鸡随意丢到佟仲身边,愉快地说:“处理了烤来吃。” 一边高兴地指着刚刚去往的方向说:“我们运气真好,这上面居然有个水潭,水潭里还有鱼,岸边则是一些废弃的房屋,我想应该是之前有人曾经住在这里过。” “等我们简单吃好了我们就先到那里去休息一晚上,明天在决定是否继续。” 张岁从背篓里取出几根地瓜丢过去,“这是我刚刚在山里捡到的地瓜,大概是之前有人洒了种子,反倒是给我们摘了果实,我运气不错。” 长时间对营养摄入不足就可能影响情绪状态,佟二突然生出的消极情绪必然就是因为这些时间又累又没吃好。 第126章 找了个屋子暂歇 张岁不觉得佟二的情绪来得矫情,反而觉得有情绪能说出来是好的,至少比藏在心里到最后爆发的强。 早发泄早‘治愈’。 “房子?”佟二在听到张岁说上面居然有个可以暂住的房屋后情绪瞬间被带动,情绪高昂地帮着处理了野鸡,又啃了地瓜。 一个时辰后急不可耐地跟着张岁上路。 佟仲很怕佟二是空欢喜一场,赶紧几步走到张岁身边低声询问:“师父真看到了?不是骗我二伯的?” 要真是个假的,他待会儿好歹也能帮着安抚。 怎料师父一脸好笑地反问他:“我何必拿这个骗人?” 佟仲那沉沉的眉眼瞬间充满喜色,连漆黑的瞳仁中似乎都能看到夜里的星辰,“师父果然是个有运之人。” “……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张岁呵呵两声,“下次直接说运气就好了。” 不然让真正的有孕之人沈少玉听到,能笑好一会儿。 佟仲眼中闪烁迷惑,不过师父这么说了他就这么听了,听话地点头,“师父是运气好的人。” 跟在张岁身边安稳地走了两步,又忽然想起什么的看了眼身后的人,一边迅速贴近她压低声音,“师父不要怪我二伯乱说话,这些天他也累坏了。大伯死后,二伯要帮忙照顾剩下的村里人,还得帮忙找寻食物,力求保护好每一个人,我能感觉到二伯身上的担子变重了,再加上大伯不在,二伯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我明白。”张岁温和地颔首,说:“你也不用多想,我不是小气的人,不会因为这小事就对你二伯横眉竖目。” 佟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就是想和你解释一下。” 张岁‘嗯’了一声,到前头带路去了。 大约在傍晚时分众人才看到她所说的水潭。 在夕阳的余晖下,可以看到这水潭不算小,反倒还很大,至少有二十米长,水是绿的,能看到有鱼在里面游动。 岸边也确实有房屋,很破败,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看起来至少有几十年都没人住了。 里头的物品都很老旧,也几乎不能用了。 张明珠抱着已经睡熟的月丫坐在林窜找来的凳子上,目光担心地看向左右,“怎么忽然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四周有林子,小山坡,还有不少的杂草,似乎不是个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不过长在房屋里的树木都有两米高了,再加上河边的芦苇也不小,这儿简直就是个荒废了好久的荒地。 她疲惫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过林窜递来的水壶喝了一口。 张岁拿着砍刀开始将周围的一些杂草砍掉,再把碍事的树也给砍了,一边回答,“不知道,大概是很久之前有人在这里住过,后来又到山下去住了。” 周草也在一旁帮忙除草。 废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周遭才算宽敞起来,房屋里也打扫干净。 林窜赶紧铺好简单的床就扶着张明珠去休息,杜槐花也收拾了干净的地板。 其他人在长途跋涉后早就累坏了,尽管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充满好奇,但这时候也都没有心思多说,收拾好就赶紧找了个不错的地方窝着去睡了。 这一睡,就睡了一整夜。 醒来时,难得的精神抖擞。 外面也是少见的太阳日。 冬天的太阳有着暖炉的效果,晒久了浑身就暖融融的。 所有人沐浴阳光时都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林窜早起帮着准备早饭,早饭自然是张岁无意间‘找到的’地瓜和土豆。 简单吃完后林窜没有围在张明珠左右而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张岁的身后。 张岁感觉有人跟着,不悦地回头看了眼他。 快三十的大男人了,身子瘦得干瘪,个子也不是很高,现在低着头弓着背更显得矮小了。 张岁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吓人了。 无语地问:“你怕我?” 林窜听到声音立即走上来两步,乖巧又听话地回答,“不是怕,是觉得对你们不起。” 这回答让人意外,是真的知道错了? 张岁多看了他两眼,轻笑环胸,“原来你知道自己做错了?” “当初是我狼心狗肺,我现在知道真的错了,我不求你们能原谅我,我只想在未来的日子里好好陪伴她和孩子,我也会用性命保护她们!”林窜略有些激动地加快了语速。 也是他第一次抬起头对上张岁的视线,没有迟疑退缩和躲避,直愣愣地请求:“请你给我机会。” 张岁轻哧一声回过头,略带嘲讽地问:“这种机会你也要?好好活着吧,活着才能保护她们。” 这已经算是应允了。 即使不开心也不温柔,还带着些利箭似的扎人。 林窜冰冷地心头却不由地暖和了起来,“嗯!” 张岁指了指一旁的地方,让他去附近的山林里寻找看看有没有能吃的玩意儿。 接着她砍了一根竹子削成尖头站在岸边。 鱼肉是蛋白质,多吃对身体好。 拿着竹子,张岁轻松地刺入水潭,很快就插了几条鱼上来。 周草伺候完田翠吃喝后兴致勃勃地跑来,“师父我也想试试看。” 张岁把竹子抛给他,一边捡了干树枝原地烧火。 火烧起来后开始杀鱼。 “就这么吃了?”有人站在一旁问:“都没洗干净吧,能吃嘛?” 张岁眯着眼,“能吧。” 都在野外讨生活了,哪有那么多的讲究,能怎么吃就怎么吃。 “哎呦!”周草捕鱼技巧欠缺经验,一不小心手中的竹子就脱了手全都刺进了水里。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张岁,见师父没有看来迅速脱了鞋子卷起裤腿踩到水潭里去抓回竹子。 这入了水就能清楚地看到水中游动的鱼儿,他无不是惊喜道:“师父,这里的鱼大!” 抓紧竹子,对准大鱼,用力刺下。 比刚刚大了不少的力道足够穿破鱼身,刺到潭底。 周草感觉自己刺中了,高兴地拔起竹子要向张岁展现,“师父你看我——” 兴奋的话语在说到一半时猛地顿住,田翠的一声尖叫伴随而来,“啊!” 这一声尖叫引来杜槐花和一些其他的村民。 紧接着就是程度不一的吸气声。 第127章 这个地方曾经很可怕 周草已经一溜烟儿地爬上岸穿上鞋子,看着被丢到地上的竹子,颤抖着问:“师师师父,那那那是什么骨头?” 被丢到地上的头骨恰好被竹子从中间插过。 大概在水底存放太久,上面爬满了水草,泛出不同以往的灰白色。 但很明显,这是人类的头骨。 水潭里,有人类的头骨? 张岁看似云淡风轻地从火堆旁起身,一把抽出头骨中的竹子看向偌大的水潭。 她最后又看了眼竹子,脑袋风暴涌起。 “师父。”周草见她还往前走赶紧冲上去拦着,“你想去哪儿?” 张岁缓缓看向水潭,淡定地说:“去水潭底部看看。” 周草一脸惊诧,“为何?这水里可能有骨头啊!” “知道。”张岁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如果这人是不小心跌到水里淹死,那我把他尸骨找出来给他另外建一座坟墓不是积德吗?。” “积积德?”周草傻眼了,积德是这么积的吗?这个德真有必要积吗? “其实,我有话想说。”看到这情况,佟仲犹豫着还是从村民中挤出来,飞快地走到张岁身旁,小心地指了指自己昨晚住得房屋,“我昨天没敢说,我们的房屋并不干净,墙壁上有许多的暗色痕迹,在一张床底下还有另一具尸骨。” 他是今早起来的时候注意到那些东西的,昨天来时天色已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可今早他一睁眼就看到墙壁上有许多的深色痕迹,屋内的破烂也很奇怪,像是被人砸烂的。 更别提那具在床底下的尸骨。 昨晚来得迟,确实没什么灯光能看清房屋风景。 张岁眉头半抬,忽得看向周草,“你那也是?” 周草不知道那些深色痕迹是什么,但确实是有。 他冲张岁点了点头。 张岁起得早,一起来就直接出门了所有没有观察到他们所说的迹象,此时看他们两个人都点头了立即丢下手中东西去了佟仲的房间。 不算很大的房间,地上满是灰尘泥土,但扫掉灰尘泥土后也能看到一些存在很久的痕迹,更别谈那些在木板墙壁上的痕迹了。 像是水珠飞溅而出,四周都有水点子炸开。 却绝不可能是水。 “好像是血。”周草突然肯定地说:“我之前看到过别人杀猪,那个杀猪的地方就有很多这样的痕迹,那些都是血!”他突然惊恐地喊:“是血啊!” 有人在这里飙血! 他又怕又惊,一张脸几乎要褪尽血色。 这么一说,一切好像说通了。 张岁从容不迫地从各个房间走过,而在那些房间里多多少少都有类似的飞溅血迹。 那能不能说明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人是被杀的? 还有刚刚那个尸骨,是曾经被杀的人? 那些贼人杀了住在这里的人后将他们丢到了水潭里? 想到这些,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跟处攀升而起。 如果真有这种事,那这里岂不是……充满了怨气和哀念? 他们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张岁,毕竟他们从未接触过这样事情,接下来该怎么做全无头绪。 在村子里唯一的一次打架斗殴是张岁来了之后发生的,那么这里的事情她一定也有自己的见解! 被人寄予厚望不是件轻松事情,既要宽慰他们的情绪还得做出适当的反应,张岁在被诸多双眼睛注视时此时察觉到了些微的疲惫。 不过在众人眼前她还是强撑起精神走出房门,兀自思量道:“从房屋的破损和血迹干涸状态以及那头骨,我想这应该是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所以大家也不用太担心了,那些贼人估计这会儿也老得走不动道了。” “我们先暂时在这里安稳地住几天,等我们精神养好了,我们就继续出发。” 话是这么说的,但哪一个字真的可以听到脑子里? 所有人皆是晃晃荡荡地聚在了一起。 火烧鱼的味道逐渐蔓延出来,可已经没多少人能对这片水潭里的鱼感兴趣。 不对,应该是对这片地方都不感兴趣了。 张岁不被困扰地朝火堆走去。 烤好的鱼不吃白不吃,总归是要先补充一下身体的营养,不然之后的路怎么走? “不好了!”在外面观察的林窜忽然激动地跑回来,情绪激昂地指着外面喊:“有人找过来了,拿着刀,很高大,气势汹汹的朝我们这里走过来了!” “是士兵?”那描述立即让张岁原地站起。 林窜双手叉腰地喘了两口气,断断续续地说:“好像是,穿着一些盔甲一样的衣服,前面还有、还有之前佟家村的人在带路。” 说这句话时他飞快地看了眼佟二他们。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佟家村的人给士兵带路了。 佟青下意识否认,“不一定就是坏人吧?也许是咱们的士兵呢?他们来找咱们回去呢?” “不,他们一点也不平和。”林窜喘了几口气后着急地抱过张明珠怀中的孩子,补充一句:“一看就不安好心。” 林窜这副慌张模样自然能让张明珠信服,她立即对张岁说:“那咱们快走吧,这里恐怕不能待了。” 张岁可惜地看了眼烤鱼,一边将柴火全都踢到水潭里,看向那边睁着一双双物质眼睛,宛如小鸟‘嗷嗷待哺’的众人说:“那就走吧!” 周草帮着将剩余的炭火扫到水潭中,然后迅速回去收拾行李。 佟二还是不想折腾,想要再挣扎一下,他看着张岁,“你真觉得对方不安好心吗?可能……” 别人兴许有疑问,但张岁明明白白的知道上位者是没有让士兵来救场的,现在有人带路又有士兵,显然不是自己人。 她直接对佟二说:“走不走看你,但我不会留下。” 多说无益,在这时候解释更没意义。 还不如给他们一些紧迫和危机感。 林窜既然能看到那些人说明那些人已经很接近了,再不走就没时间了! 看着张岁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佟二倒是相信了接下来发生事情的危险性,连忙让众人去收拾行李。 一伙人用最快的速度背起自己的行囊朝着昨夜找到的安全小道爬了出去。 第128章 那些人太残忍 就在张岁离开的一盏茶时间后,佟让带着几个人来到了此处。 身着盔甲的士兵双目严谨的四处查看,其余的士兵将手中的刀横在佟让几人的脖子上。 刀子锋利,寒芒四散,佟让心头满是恐惧。 他生吞下唾沫,结结巴巴地说:“我只能带你们来这儿了,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求你们不要伤害我们,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几天前,他带着人好不容易离开高山,可才下了山迎面就碰上了他们,接着便就让他们带路。 他们几人手无寸铁,哪里敢反抗?就将他们带到这儿来了。 士兵中的领头者优雅地走到水潭处,听到佟让的声音随意挥了挥手。 佟让身边的士兵笑着,用生涩的话音说:“你们,干得很好,可以回去。” 佟让连忙赔笑,感激不已地连连哈腰,“多谢多谢。” 见那刀果真从脖子上挪开,他连忙领着身边的人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 他记得这伙人不苟言笑,面色一如匹罗村的人冷硬无情,随手就用刀砍死了随行的村民,一下子就把他们吓得魂不复位。 他隐约听到他们里面有人说要找什么,赶紧就指着山上说:“有人跑了,他们杀了你们很多人!” 那瞬间,他所有的思绪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活命二字。 可很快他又说服了自己。 张岁本就不是当地人,能为他们活着而死是伟大的事! 那个少年本也该死,这么多的事都是他搞出来的! 要是没有他,绝对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因为他曾经和张岁在一起走了不少时间,也不小心听到他们说接下来的计划,这一路上又有行走的踪迹所以不难跟着来到这个地方。 接下来他就希望自己能安全地回到佟家村,其他的已经没法奢求了。 佟让不断地咽着生出的唾沫,害怕而又带着几分庆幸的看向身边的朋友。 这时发现他们几人都早已大汗淋漓,满面涨红,是害怕亦是激动。 就在快要进入林中足够隐藏身形时,几人一咬牙,默契地大步往前跑去。 然而,一道锐利的风声突然在耳边落定。 佟让只觉得心头一凉,旋即一股难以忍受的疼楚从身后迅猛而至。 足够穿破大树的箭矢就这么直挺挺地从身后将他一击贯穿,巨大的力道让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他的脑海闪现过短暂一生的画面,却连一道痛苦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吃人的疼痛在转瞬间消失,眼前的一切也在这刻成了一片漆黑。 耳边仿佛听到他们那令人憎恶的声音,“浪费箭。” “好玩。” “下次用刀。” “好。” …… 埋伏于另一片树林后观望的张岁捏紧了拳头。 揦哈国的士兵倒真如她所想的那样泯灭人性! 又蹲了会儿等对方离开,她才小心地掩住身形回到人群中。 佟二一看到她就着急地问:“你看到了什么,真是那什么外人?真是找我们的?” 听到声音,佟仲忙也看过去等答案。 更别提其余人,那一双双满怀期待的眼睛,似乎都在等候一个让人欢喜的答案。 张岁从人群中看向杜槐花。 比刚出来时要坚强不少,这些天眼泪都比从前少了不少,此时看着她的目光里没有恐惧和害怕,只有担心。 张岁收回目光,朝着众人安慰地笑了笑,“确实是一些外人,至于是不是找我们。” 她想到离开前最后看的画面拧了拧眉,“是也不是。” 她挥手让周草到前头带路,边走边说:“最开始或许是在找我们,但……” 她抿了抿唇,斟酌了一下字词,“我们昨天睡觉的那个地方大概就是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 “啊?”这话超乎意料,佟二一时没听明白,“什么叫他们也待过?他们不是外人嘛?怎么会在我们这个地方待过?” “你说他们待过,那、那我们看到的那些画面是不是就是他们……”有人惊恐地猜测。 张岁想了想,没去纠结房屋里的事,“我猜想,可能是从前那些外人被追杀然后逃到那里,之后被山中破屋的好心主人发现并相救。” 听到这儿,佟二的眼神瞬间清明,仇恨如潮水飞快涌上,“我懂了,又是我们村的惨剧!救了不该救的人,等那些人好了之后就将好人给杀了!” “畜牲啊!”有人直接骂道。 “简直不是人!就和那些匹罗村的人一样!” 飞溅在墙壁上屋顶上的鲜血一定是好人的鲜血,那些恶人杀完人后还将尸体抛到水中,大笑离去! 想到自己猜想的内容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佟青气得骨头作响,咬牙切齿地咒骂:“那些揦哈国的人简直是畜牲!枉为人!” 张岁无法确定在山中破屋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真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发生,但也该八九不离十了。 她记得那些士兵在地里深挖,随后挖出了一具尸骨。 然后那些人在尸骨面前跪拜,接着将尸骨挖出包好由一人带下山。 至于那些破屋,被一把火烧了。 现在回头看的话还能看到那些火焰黑雾冲天而起。 想到那些人残忍的手段,张岁不敢再停下浪费时间,向佟二催促道:“还是快些走吧,那些不是什么好人,如果发现这山里还有我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带着人找我们。” “找我们干嘛?”村里有人不懂,“我们又没犯错。” 佟仲解释,“那些人不是咱们镇子上的兵,发现我们会打我们的。” “为什么打我们?” “因为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啊?这……” 一路解释下来,再不懂的人也隐隐约约的明白现在的情况。 他们不是单纯逃命,而是在躲避战乱。 外面的世道早就不是想象中的美好了。 知道这点后,剩余的村民没有再发什么牢骚,也没有再埋怨,勤勤恳恳地跟着张岁上路了。 好在他们走得早,山里足够的平静安定,接下来的一路上没有再遇到仁和危险,一路算是平平安安地下了山。 在黄土大道上走了几天后,众人来到了雪山的地盘。 第129章 雪山难关 又是这个季节,又是可怕的下雪天。 佟二他们身上的衣服带不够多不敢贸然踏进去。 张岁便将自己包裹里的衣服全都取出来给他们穿上,随后又烧了些大木头当炭火给他们取暖。 做好一切准备才敢继续踏进。 由于之前从雪山出来过,所以张岁清楚的知道哪里有可以挡风雪的地方。 再加上张岁空间食物不缺,虽然理由编得是自己越来越幸运,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吃的总比饿死和冷死好,所以众人对突然冒出来的食物没有很多的疑问。 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这里的风雪似乎一直没有停过。 从他们来时就一直在落。 走到雪山内部时,外面几乎已经变成了冰天雪地,肉眼能看到的地方都是一片白色。 走到这会儿,眼睛似乎都看不清东西了。 张岁将蝉翼纱取出来蹲在地上用刀子划拉。 “这东西好漂亮啊。”李桂花摸着从未接触过的东西惊叹着翻来覆去的看,“这像是女娃子用得布料,你怎么有这么多?” “是啊,你有一大片。”有人听到李桂花问了也围上去指着地上剩余的纱问:“你是专门买来做什么用的?” “该不会是想存着给你未来媳妇做衣服用得吧?”有个大姐好笑地捂着嘴巴,“看不出你人小小,这心思倒是不少,以后谁嫁给你有福气咯。” 佟仲在一旁听着,目光好奇地看向她,“师父喜欢上谁了?” 佟舒嘿嘿笑着凑过来,“我看是小铃铛,之前就一直和小铃铛说话呢。”一边整理着厚重的衣服,“可惜小铃铛早就走了,不然这一路走下来,一定能让师父和小铃铛处个感情出来。” 佟仲眼皮子一跳,“师父你喜欢——” “我就不能因为这个纱好看才买吗?”张岁无语极了,“都别废话,把这纱裹在眼睛上。” 她将割好的纱递给乖巧蹲在旁边的周草,“分给他们。” 周草乖乖接过,一个个递过去。 李桂花茫然地把纱放到眼前,“裹在眼睛上?为何呀?难道是怕眼睛冷了?” 大概是日子好起来了,这些人居然开起玩笑来。 张岁拿着布率先缠绕在眼睛上做了个示范,接着说:“外面到处都是雪,不蒙着眼,时间一长眼睛会受不了。” “我说眼睛怎么不舒服,原来是因为这个。”有个大老爷们在一旁插进话来,一把拽过周草递来的纱,“有这东西你不早拿出来,还藏到现在,是不是自己眼睛不舒服才想起来给我们发的?” “你怎么说话的?”李桂花抓着纱头一个不爽地问:“人家好心好意给我们保护的东西,你怪他干什么?” “就是,这些天你吃的喝的用的穿的都是人家给的,你倒是装上大爷了是吧?” “有你一份你就知足吧,不然把你的收回去!” “给我的就是我的!”男人立马把纱往怀里一放,嘀咕着,“我这不就是随口说一句,你们可别忘了谁才是自家人。” “这指定知道啊,张小哥就是我们自家人!”李桂花不客气地怼了他一句,“你自个儿好好琢磨吧!” 张岁已经走到山洞口酝酿着等会怎么前进。 对于他们的嘲讽或者揶揄,她没兴趣计较。 眼下只有活着这件事能让她有些情绪变化。 周草缓缓走到她身边,眼睛上蒙着和她一样的纱,透过纱看向外面,似乎和刚刚确实大不一样。 他的嘴角带起一抹小小的弧度,“师父你真厉害,怎么知道这东西这么好用的?” “啊?”张岁诧异地看向他,“上次我们跨越雪山的时候我没给你这个吗?” 上次似乎可以追溯到一年之前了,太远的事情忘记了! 周草脸上涌现出淡淡尴尬,还好眼睛蒙着纱不用和师父对视,他干巴巴地一笑,“呵呵呵,呵呵呵。” 少年经过一年的成长,再加上这大半年几乎在佟家村好好吃喝,这身子拔得很快,几乎快比她高了。 一张脸扫却了稚嫩的光彩,竟然觉得成熟了。 棱角分明,嘴唇也极好看,是个不错的英俊少年郎了。 让他再长几年时间,绝对是个皮相不错的小公子。 张岁看了眼身后,确定所有人都戴好了纱,便一言不发地在前头带路。 然而眼睛的不适消失了,身上的寒冷却加重了。 越往雪山里面走就越寒冷,那种冷几乎是刺到骨子里的难受。 再加上不住吹来的寒风,身子薄得如同一层纸。 再加上双脚踩在雪地上冻得僵硬,走了没一会儿就寸步难行。 佟舒捂着嘴巴从身后小跑到张岁身边,艰难地问:“我们一定要从这里穿过去吗?” 他看向茫茫白色的前路,抖动的嘴角闪出几分害怕,“恐怕我们做不到,太难了。” 张岁也察觉这次的温度比上次来时要更加寒冷,似乎每一粒雪花都能嵌到骨头里。 跨越雪山是到扶桑镇最近的路途,至少能快半个月的时间。 却也正如佟舒所说,要穿过一大片的雪地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别提他们对穿越雪地并未做好十足的准备。 盲目穿梭,极有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趁着现在还没有深入,及时退出找别的路或许才是正确选择。 张岁眉头紧皱,缓缓看向身后的一群人。 那一张张鲜活的脸蛋上全都是对生的向往。 而眼前的路,对他们来说似乎是死路。 沈少玉扶着肚子一步步走到她身边,“是不是我们走错路了?扶桑镇尽管会下雪,可从未有过这么严重的时候。” 到处都是雪,还厚得可怕,踩上去的时候冰冷似乎直达心底,让人不由自主地颤栗。 她虽然是天曲镇的人,可很多冬日的时候都会在扶桑镇游玩赏雪,却从不知道扶桑镇外的这片山林会有这样可怕的冬天。 明明那些时候只是小雪,还能露着手在外面堆雪人的。 张岁看了眼周围,笃定道:“没有走错,我们当时从扶桑镇出来后就是这块地方。” “是。”田翠走上来跟着说:“我们那时刚刚从扶桑镇离开,没一会儿就开始下雪,不过……”她看向四周,猜测道:“这里的雪比较多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山多?” 第130章 好心大哥 山多就说明这这个区域海拔高,气温低,积雪就更容易形成。 再加上如今天气变化无穷,突然风雪大作也不是出乎意料的事。 张岁想着看向佟仲,“走过这片雪地是到达扶桑镇最近的距离,如果选择绕路还不知道要走多长的时间,并且我们没有这个区域的地图,贸然换路也不一定就能走到正道上。” 佟仲知道这句话没错,可这片区域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 继续漫无目的的走也可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师父说得不错,离开这儿换另一条路未必就能一路周全。 只是…… 他用力揉着几乎冻僵的脸庞。 这里实在太冷了! 看他一副无助的模样,张岁捏了捏掌心,很快有了自己的想法。 她往前走去两步,“这样,还是由我去打头阵,你们围成一团坐在这里烧火取暖,如果前面无法前进我就想别的法子。” 她将掏出来火折子递给佟仲,用师父的口吻吩咐道:“你和佟舒还有阿草一起保护他们,我很快就会回来。” 张岁不是个喜欢迟疑和无作为的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几乎不会和杜槐花商量,说完话递了火折子直接就朝前路跑去。 拿着丢到掌心的东西,佟仲紧跟着走了两步,目光担忧地看去。 周草亦是不放心,直到张岁身影从眼前消失,他才沉下心大声吩咐,“师父已经决定了那咱们就不要站着吹风了,佟好和我一起去捡柴火,佟仲你让他们找个能躲雪的地方呆着。” 被点到名字的人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 杜槐花在这时得了些空问沈少玉,“你是扶桑镇的人?” 在这个寂静无声的时候,交谈能够极大的让人忘掉刚刚发生的事。 不然她一个人沉闷站着的话一定会时不时地挂念张岁。 沈少玉收回眺望的视线,淡声回道:“不是,我是天曲镇的人,只是从前来过扶桑镇几次,我在天曲镇长到十七岁,随后出嫁,直到今年才得了机会回来。” 距离收到信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不知道爹爹是否还活着。 她迷茫地看向白茫茫的前路,心头不由提起。 随后坚定地回头。 张岁一定可以找到一条安全的出路!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扶桑镇的人……”杜槐花了解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了起来。 沈少玉也明白她的心思,所以并不拒绝她的问话,有什么就说什么。 只是此处冰天雪地,实在吓人。 身子四周早就覆满住厚厚的白雪,一脚踩下就是咔吱声响,极厚的雪地并不好走,没一会儿双脚就几乎被冰雪浸透冻僵。 想要靠这样艰难的慢动作走到扶桑镇好似痴人说梦。 搓着几乎被冻僵的双手,张岁拿了件厚衣穿上,咬牙继续往前走。 现在这情况容不得她多考量! 只能一个猛子往前扎。 要么一起活,要么就一起在这冻死! 砍下路边一根粗壮的树枝拿在手里当做拐杖,张岁不断用树枝测试前面的道路是否安全,没一会儿露出袖子的手就没了知觉。 她抬起来放在唇边哈了两口暖气。 又使劲儿搓了搓后抓着树枝继续往前探去。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还是一片雪白,仿佛可怕的白雪已经将所有的出路都淹没其中,抬头看向远方甚至都看不到一丝翠色。 站在茫茫白雪当中,张岁头一回茫然了。 这如何继续? 该往哪边走? 空间里东西不少,可没有一个是指南针啊! 因为着急,加深的每一次的呼吸都伴随着冰冷的刺痛,铺在地上的雪花被狂风席卷扑面而来,爆发出极致的冰冷。 脚下厚重的积雪让双脚宛如陷在泥沼之中,每一次的行走都要花费不少力气。 这种道路让佟二杜槐花那些人走能走多远? “喂!哪来的!做什么去!” 正茫然不知所措之际,男人的声音好似烟花绚烂炸响。 张岁心头猛地一震,旋即因为有人的出现而喜上眉梢,立即大声回道:“我是从澄州来的,想去扶桑镇!” 在林中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实性。 “等着!”就在张岁想解释自己并非坏人时男人的声音再次冒了出来,紧接着她就看到一个男人从前边的林中穿着厚衣骑马走来。 马儿的双脚上做了防寒的措施,动作是慢了些,好歹能驮人。 呼吸的时候,白雾阵阵。 男人穿戴整齐,更是用围巾和兜帽将整个脑袋全都蒙住了只露出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 “就你?”他好奇地问,同时赞道:“你很厉害,一个人从澄州能跑到这儿来。” “不是。”张岁连忙否认,指着自己的身后,“还有不少人呢,至少还有二十人在后面,还请大哥能帮忙去接一接。” “那么多人?逃难来的吧?”男人利落地反问,随后好心地朝她伸出手,“来,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这冰天雪地的不是好说话的地方。” 张岁没有伸手搭上而是看向身后,“不然我还是带大哥先去接他们吧,他们都是些年纪大又不耐寒的,我无所谓我还能扛。” 男人目光深深,随后点头,“那也成。” 一边还是伸手,“你先上来,这样才能更快地找到你的家人,这样我也能尽快回去报信让人来帮忙。” 张岁这回没有拒绝,爬上马背,指了方向。 很快男人就骑着马带她回到了杜槐花他们所等待的地方。 张岁轻巧地跳下马背,感谢男人一番好意,然后再道:“一切就麻烦大哥了。” 男人‘嗯’了一声,并未拒绝或者轻视,反而先指了指张明珠和月丫,“天寒地冻要不要我先带你们到镇子里?” 林窜,“好——” “不用,我和家人待在一起。”张明珠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男人自不会勉强,多看了他们几眼后骑马回去了。 佟二瞪着眼睛看向男人离开的背影,着急地追了两步,“这就走了?那我们怎么办?” 佟仲看了眼张岁淡定的模样,猜测道:“大概是回去找东西来接我们吧?” 第131章 进错了镇子 张岁兀自颔首,话音里多了些轻松,“是,大哥说回去叫马车来接我们。” “太好了!有马车了我们就不用在这里挨饿受冻了。” “真的太好了,走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可以稳定下来了,张小哥多谢你啊” “谢谢张小哥。” 不知为何,张岁心中并不觉得有多高兴,平稳的生活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了。 就像是梦一样的远。 “你为什么不愿意?”那边的林窜小声问张明珠:“早点去到温暖的地方也能早点安全。” “娘和岁儿都在这里我怎么能一个人先去?”张明珠不满地瞪着他,“下回你不要再替我做决定了。” 林窜乖乖地应了声‘好’,见孩子醒了主动地把孩子抱了过去。 张岁拿了些饼子递给他们,“先吃点补充一下体力,是刚刚那位大哥给我的。” 佟二感激地接过,和家人吃了起来。 等吃好了,喝了水了,身体的能量上涨了,马车的声音终于传过来了。 张岁听到声音立即紧走几步去看了眼,居然运来了三辆马车。 马车上都做了十分厚重的防护,车窗也是关得很紧,几乎不存在漏风的危险。 张岁让佟二他们先上了马车,她和自家人上了最后一辆。 马车很朴实,没有华丽的装束也没有点上华贵的熏香,甚至座椅上都没有铺着毯子。 人一多,还都挤在一处,这小车厢里的空气就有些不大好闻。 沈少玉不大舒服地想要开窗看出去,却发现窗户被固定无法打开。 之前不是没在下雪天出去过,从未见马车的窗户会锁上的。 她惊奇地用手肘碰了碰张岁,指了指窗户。 张岁试探地推了一下确实推不动,不过她也不懂这是什么道理。 想着这大概是怕里面的人打开窗户让冷风灌进,伤到马车里的人吧? 沈少玉默认了这个说法。 端正坐在那儿闭上了眼睛休息。 小小的马车之中坐满了人,显得尤为逼仄。 月丫不舒服的在林窜怀里折腾,哭了几声。 铃香乖巧地趴在窗边,即使不能开窗却也在努力地注视着什么。 杜槐花小心地护着她,看她这样专心,小声问:“香儿是不是想看看外面?” 一边安慰,“等我们到了就能看了。” 铃香咬着唇瓣,眼睛里闪动着豆大的泪珠,她缓缓摇头,默默无声地看着窗外的地方叫了声‘娘’。 娘就葬在马车外的雪地。 那个她以为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地方。 小手按在窗上,用力得指尖发白。 眼里的泪水一颗颗如同珍珠滚落。 但很快又收拾好心情,将眼泪抹掉靠在杜槐花的身上。 大娘对她很好,不能让大娘也跟着伤心了。 马车里没人再出声,直到马车停下。 怪的是,没人开门让他们下去。 张岁觉得不妙,往前挪了两步贴在车门上。 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妮妮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从空间找出一把小刀握在手里,轻轻推了推门。 门并没有被锁上,轻轻一推就能推出一个缝隙。 张岁看了眼沈少玉,旋即用力往外面推开。 “正想给你们开门呢。”车门一推开就看到男人走了过来。 前面两辆车的人已经走了下来,正站在前面不知所措。 张岁的目光飞快扫过周围环境,意外的发现这里不是之前去过的扶桑镇。 她回身示意杜槐花他们跟着下来,一边礼貌询问:“不知道这是哪儿?” 男人朝她大大方方地介绍,“此处是风锦镇,或许你没听过,但此处绝对是个好去处,你想要过冬,完全可以放心地住下来。” 张岁眼中充满疑惑,扶桑镇的附近有个风锦镇? 她好奇地问:“那不知扶桑镇在何处?” “扶桑镇很远的。”男人指了指一旁院门大开的地方,“还是先坐下来喝杯热茶吧,这么冷的天气你们应该冻坏了,等你们在这里稳定了我再和你细谈。” 眼下似乎也只能先这样了。 好在是个稳定的住所,而不是荒郊野外。 张岁扶着马车里的人下来,跟着男人进了前边的院子。 男人在前头介绍,“这所院子空了不少的时间,但我们一直都有人在此打扫,所以你们可以直接住进来,不用担心房屋脏污的问题,若是差了被子什么的也可以和我们说,只要我们有一定会送上来。” 张岁好奇,“你是这院子的主人吗?” 越听张岁对现在的情况越觉得奇怪,还是说他们无意中遇到了出去拉客的客栈老板? “是。”男人没有解释直接简单地应了下来,一边说:“不过你们不要急着处理房屋住宿之类的小事,现在紧要的是休息,我看你们不少人眼下发青大概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了。” 这话倒是事实,自从逃出来开始就没有一日是平静日子。 此时听得休息二字,佟仲他们都觉得困极了,此起彼伏地打起了哈欠。 男人让院中的其他人帮忙带领佟家村的村民去另外干净的屋子休息。 他则是带着张岁他们前往了另一个小院子。 房间不少,刚好都能住上。 介绍完院子的摆设他就离开了。 杜槐花看着周围的环境觉得新奇,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们是专门去雪里面拉客的吗?” 张明珠同样也这疑问,盯着张岁看。 张岁还没见过这种事情,自然不清楚,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想这么多无用的不如早点洗休息。 她安慰地勾了勾唇,“先不管这些了,娘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把床铺整理一下就带着铃香休息吧,还有翠姨也是。”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想那么多也没用,还不如好好调整下精神。” 田翠认同地点点头,转身进屋。 林窜也主动地去整理了。 张岁自然而然看向沈少玉,两人进了同一个房间。 “你对此地比我熟悉,可曾听说风锦镇?”张岁一坐下就主动问。 她还以为突然出现的好心人是扶桑镇的人,会将他们带到扶桑镇去,到时候要去天曲镇的话可以和扶桑镇的人借上一辆马车。 大概只需要几天的时间就能带着她回到沈府。 没想现在突然来到个完全陌生的镇子,她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尤其带她来的男人思虑得也太周全了,难不成真是开客栈揽生意的? 第132章 真的可以安心住下来吗 风锦镇在扶桑镇的北侧,直线距离约有千百米。 关于此处,沈少玉知道的并不多,“我是天曲镇人,因为朋友才会踏足扶桑镇,关于风锦镇也算是略有耳闻。” 她抿了口桌上摆着的冷茶,“风锦镇属于封闭的镇子,极少有人进出,听说一般情况下都是不允许外面的人进入,至于其中原因,我不清楚。” “既是不允许进入怎么会出去接人?”她的话似乎把所有生出的猜想都给驳了,张岁质疑起来,“他们还专门到风雪中接人,那些看起来好人的行为,或许不一定饱含真心。” 沈少玉徐徐点头,却也有自己的想法,“我猜,大概是近年来风锦镇的人过得不好,需要外面的人进镇子花钱?进镇子后我并无感觉,似乎毫无热闹,不像是之前去过的镇子。” 张岁脸色复杂地揉了揉眉心,“不管如何,咱们也算是来到了暂时安全的地方,且先在这儿安心住两天休养生息,然后再准备离开的事情。” 她怀中还揣着李伯恩所给的折子,实在不敢在这些地方久留。 还有张牙,也得找个机会去找些人问问。 沈少玉看她将眉心揉得一片通红,轻声安慰她,“我觉得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看那位带我们来的大哥不是什么坏人,大概真是这镇子的情况不景气所以才出去找客人吧?” 想到进镇子后并没有听到的热闹声音,张岁认同了这个说法。 沈少玉见她没多想就起身回去了。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那位男人又来了,卸下了帽子和围巾已经换了身清爽干净的衣服。 张岁不浪费时间,主动和他交涉询问。 然后得知男人叫秦波,是一个经商的商人,也确实是特意去雪地里接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空闲的院子有人住,好挣得一些银钱。 他满怀羞愧地笑笑说:“不瞒你说,咱们这镇子逐年破败,要是不拉些人来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消失在众人眼前了,尽管外面大雪封山,我也只能去试试运气。” 张岁便从善如流地询问住宿费如何计算。 秦波大方地摆摆手,“现在先不说钱这些事,你们尽管放心住着,我绝对不会坑害你们的。再说了,这么冷的天儿,你们也难以到其他的地方去吧?” “你之前说的那个扶桑镇现在更去不得。”他瘪瘪嘴,摆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说:“那扶桑镇在年前时候忽然就发生了少见的疫症,这会儿已经死了不少人,上头的人下了令说是要将扶桑镇封锁起来,你们是绝对进不去的,就算进得去也是死路一条。” 似乎已经看到那边惨状,他叹着气摇头,“现在这世道,活得难啊!” 张岁对他说的话感到惊讶,“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疫症?” 没听那几人说过这事啊。 秦波缓缓摇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大家伙都是这么说的。” 甩了甩发冷的双手,他好客热情地问:“你要不要出去买东西?如果想要买卖物品可以让我陪同,我陪着你东西都便宜不少,我看你们这一群人的大包小包是不是要投靠亲戚去?” 关于来的原因和去的目的,张岁不会多说。 他既然替他们说了理由,第一反应就是附和,“是的,我们有亲戚在天曲镇。” “天曲镇?”秦波疑惑了,挠挠头,“你不是要去扶桑镇?” “去天曲镇不是要路过扶桑镇嘛,我们本想到扶桑镇买些路上用得到的东西的。”张岁从容不迫地解释道。 秦波恍然大悟,话语中似乎还带着些兴奋,“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来我们风锦镇也可以做到这事!来,我这就带你去我们镇子上逛逛,保管你要的东西这里都有!” 张岁感激地连声道谢,“真是麻烦你了。” “哎,说什么麻烦,我带你们过来,当然要负责你们的生活了。”秦波温柔平和地对着张岁笑,“要不要叫其他人也一起过来?就你一个人去买够用吗?” 这个关怀很够用,张岁顺势道:“好,我去叫他们一起。” 她回去叫了佟二和佟仲,又叫了佟乡和另一个村民。 并且询问了田翠沈少玉他们是否有什么需要的,得到了答案后就和村民们一起跟着秦波离开院子。 秦波看起来是个很温和又善解人意的大哥,问了他们的想法后便就找了其他人帮忙带着去正确的铺子里买东西。 他主要负责带领张岁,“最近天气寒冷,确实是需要买些厚衣好过冬。” 张岁点点头,目光往前边看去。 走了一段距离后眼前出现了镇子该出现的模样,一条长长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商铺,这一条街上卖得很单一,都是些厚衣服和鞋子,还有保暖的一些物品,诸如汤婆子之类。 张岁跟着秦波很快进了一个铺子。 铺子很暖和,大概是烧着炭,一进去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张岁搓了搓手指开始查看布料和散装的棉花,以及一些做好的服装。 秦波优雅淡然地撑在案台上,满目微笑的注视着她,时不时说上一句话,“我建议你买成装,省得自己再花功夫,如今天气这般寒凉,也没人能用手做出什么好衣服。” 张岁便仔细翻看成装,再询问老板价格。 老板是个大约三十岁的女人,穿着白色的厚衣,脸上画着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妆容,那眉毛尾部是翠色的,眼皮上也抹着绿色的胭脂,只有嘴唇上看到一些的红色。 她先是看了眼秦波,随后挑起眉笑着举出两根手指,“这一件成衣只需要二十文,你要是买得多了我这里还有优惠。” “成老板可不要杀客,我带来的小哥是外地来的,家里人不少,你这么贵的价格让人家怎么买?”秦波慢悠悠的直起身子,微笑提醒道。 成老板呵呵一声,眼波流转中带着些许魅惑,“秦老板都发话了,我怎能不答应呢?” 一双手在秦波身上抓了抓,接着道:“二十文要是嫌多,那就十文钱,我这儿总共有三件,你全拿了还能再优惠呢。” 第133章 这真的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安稳日子吗 张岁仔细看着棉衣细密的针脚和不凡的布料,要价二十文其实不算贵,但一下子少了十文也太夸张了。 三件还更优惠,岂不是跟白送一样? 能是正常买卖? 跳楼大减价都没这么夸张。 她收回手摇了摇头,“成衣确实方便,不过大小似乎差太多了,我还是买些布料和棉花算了。” 似乎是第一次听到和自己相悖的答案,秦波吃惊地歪了歪头,一张不错的脸上露出疑惑,“你要自己做?一件棉衣做起来可要不少时间。” 张岁随口‘嗯’了一声,“虽然要时间,但结实。” 秦波没再插嘴,拉了把椅子大方地坐在案桌旁。 成老板亲自去帮忙包装和算账,最后算出来的价格比预想中还要少一半。 张岁几乎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做好人好事,可成老板脸上真挚的微笑又不像是假的。 只能一边好奇一边收着。 秦波大方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霸气道:“我看你还要买不少东西,这些我就帮你拿着,今天陪你出来,我干的就是这个活。” 见张岁疑惑看来,他还顽皮如孩子似的眨了眨眼。 张岁连忙回头,嘴上是连声感谢,心里对他的好反而有些接受无能。 不是人不能好,只是不能这么突如其来的好。 让人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并且接下来买的东西也都比是市场价还低的价格,其中不少都是被秦波质问后才降到最低价,有些人甚至恨不得把东西送给她。 逛了一个时辰下来,张岁勉强适应这里的买卖状态。 回去的时候,张岁讪笑着道:“秦大哥看起来和他们关系很好,居然愿意为了秦大哥给我这么低价。” 秦波不由自主地扬起唇角,满脸自豪,“我在这儿长大,所有的街坊我都认识,他们当然要给我面子。” 张岁恍然大悟,开玩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们是害怕秦大哥的威严所以不得不给呢。” “哈哈哈,你真会说笑。”秦波大笑着将手上的东西抓紧,随口给了解释,“你们才到此地自然需要这样的优惠,等今日过后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对了。”他似乎想起什么,飞快地看向她,“今晚可要我为你们接风洗尘?” 张岁没有立即拒绝,而是思考过后才摇头,“这就不用了,多谢秦大哥的好意,我们今天刚到还是更想好好休息,等之后有时间了再来感谢秦大哥。” “也成。”秦波没有继续要求,颔首道:“你们也不用急着离开,风锦镇是个好客的镇子,你们想留多久都可以。” 张岁又是连声道谢。 回到房间,将买来的东西交给几个大人,张岁要了热水洗了把脸。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秦波笑里藏刀,可他分明又没有表现出让人害怕的模样。 大概是一路颠沛流离想多了。 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了。 醒来的时候,鼻尖嗅到了久违的饭菜味。 铃香站在床边,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做好饭了。” 张岁摸了摸她的头,伸着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 佟仲他们在别的小院没有过来,这儿就只有他们一家,餐桌上摆放着的是最简单的家常便饭。 但这一餐吃得人胃里暖暖的。 吃完后,天色很快暗下,白色的雪花不知不觉从空中飘落。 张岁站在院中,看着飘下的雪花有些出神。 又是一个冬天,还是逃亡的冬天。 什么时候才能有稳定的日子? 沈少玉喝了药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走到她的身边去看她所看着的无色天空,“你在想什么?” 张岁,“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到天曲镇。” 沈少玉,“为了我?” “呵呵。”张岁本来是很严肃的,听得沈少玉这自恋的话没忍住笑了出来,心底的惆怅也散得差不多了,“是,是为了你,想带你回家。” 沈少玉姣好的面孔带着漂亮的酡红色,她摸了摸脸,“今晚的酒很好喝。” 张岁立即转头看她,关心地问:“那明天再喝一点?” 沈少玉抿着唇摇了摇头,看她双手环胸,微笑着也跟着环胸,“你不觉得这里的日子很宁静祥和吗?才来半天我就已经喜欢上这里了,四周安静得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像是被隔绝在外。” 张岁眼珠子往左右扫去,“觉得。”这儿确实安静得过分。 沈少玉接着说出重点:“我觉得,那位秦大哥有点太好了,好得让人心惊。” 从前不让外人进入的镇子,如今不仅让进了,还有一个人表现得那么好心,像是希望他们留下来似的。 总觉得其中有什么隐秘,待得越久心里就乱。 张岁眨了眨眼睛,余光瞥到她突出的肚子,温柔地安慰她,“别想太多了,可能是因为这一路都没好日子你有点草木皆兵了,先回房好好休息吧。我去问问佟仲他们今天过得怎么样。” 沈少玉很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张岁那双平静漆黑的眸子,她知道对方也不是真的安心。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让她再担心自己? “好。”她听话地应下,见她离开,嘱咐了两句,“你也早点回来休息。” 张岁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回屋去吧,天冷了。”很快张岁找到了在院子里喝着小酒的佟二。 这家伙比她想象中要开心,脸颊都喝得红彤彤的,还在不断地往杯中倒酒。 只是越清晰地感受到这里的好就越能让他想起中途死去的佟大,他情不自禁地流了一通眼泪。 往地上倒了杯酒,叹气道:“要是他也能在这儿就好了,他从来没过过好日子,连一杯酒都不敢喝。” 想到那个村长,张岁倒是也有些伤感,不过她很快就从伤感中抽离,安慰他:“死亡不是终点,忘记才是。兴许这会儿他已经投胎到好人家过更好的下辈子了。” 佟二哭着笑了,“一定是的。” 张岁又问了其他人,发现大家伙都对这里的生活很满意。 尽管只过了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所有人都觉得这里才是他们该住的地方。 不说安静平和,就说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 他们在村子里拼死拼活一辈子为得就是今天这样的日子! 如今已经做到,没有人再想着离开的事情。 第134章 遇到老相识 快到子时的时候张岁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疲惫地躺在床上琢磨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地方再好,她也不感兴趣。 何况沈少玉也不能在这久待,毕竟那沈老爷可是命不久矣了,只怕再拖时间到时候就只能看到个死人了。 这不是她要带回沈少玉的初衷。 最终在临睡前她决定后天就离开。 隔日一早醒来,院子里已经铺满白雪。 铃香坐在门口的木头凳子上,一脸茫然的看着。 杜槐花在一旁的小厨房里准备吃的。 她提了提精神,带着铃香和周草在院子里练了套拳。 之后她准备找秦波借马车。 问了一些人才在一个稍大的院子里找到了秦波。 他这时正和几个人说话,那几人面对他时十分虔诚,走时面上多了几分被开导的畅然。 张岁却在看到他们的脸蛋时惊讶地眨了眨眼。 这不是当时在镇子里遇见过的周大嫂嘛。 那还是在六月份的时候,她挖了些草药准备到镇子里卖钱,那时她的身边便就是周大嫂。 孩子生了病,她为了凑钱才冒险到山上找药。 没想到这么长的时间了竟然在这儿遇上了。 她身边的人张岁也有些熟悉,都是曾经在镇子里见过面的。 “张小哥?”周大嫂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小心地抬头看去,看到张岁时惊喜地几步走上前来,“你怎么也在这儿?” 说话间脸上的每个表情都带着喜意。 秦波听到声音好奇地从一旁走上来,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转动,“你们认识?” 周大嫂朝秦波微微躬了躬身,认真地回答说:“我和张小哥在之前的镇子里见过好几次了,这次再见啊,就是那什么他乡故知了。” 她高兴地看着张岁就像是看着自己久违的亲弟弟,眼角鱼尾纹里的快乐是藏不住的。 张岁也很高兴在别的地方看到安然无恙的她,只是看到他们莫名的就想到李伯恩,心中不期然地也生出些疑问。 李伯恩不是早将镇门关闭不让人进出吗? 不是准备好那些人同归于尽吗? 周大嫂怎么会在这儿? 有太多的问题在这刻生成,张岁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便和秦波说:“我想和周大嫂叙叙旧,等会儿再找秦大哥说话。” 秦波大方地说好,朝一旁离开了。 周大嫂看向秦波时,眼神中透着一丝少见的恭敬,等人彻底没了身影才笑着拉张岁坐到一旁,一坐下就关切地问:“你怎么会来这儿?” “说来话长。”张岁感慨,但还是长话短说:“逃难来了。” 周大嫂因为旧识相聚的快乐表情在这简短的几个字里也变成了感慨,“我们也是。” 在张岁的疑问中,周大嫂说出了这段时间经历的事。 自十月初始,李大人便就开始让镇上的人逐个出去,到了十一月初不少在镇中不愿离开的人甚至是被赶出去的。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莫名其妙地背着行李朝着大路离开自己的家乡。 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到了那座雪山,接着就被秦波带到了这儿。 “你是说李大人让你们出来的?”张岁却听得满目诧异,李伯恩竟然那么早就做了安排? 另一个人想起李伯恩,不由叹声道:“这件事情说来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据我所知,那时镇中来了些坏人,李大人不想让坏人离开又怕伤害我们所以才会让我们离开,后来我听说……” 他默了默,摇头说:“镇子被炸了,那些留下来的人大概都死了。” “镇子上的人出来了不少,大约有几百人都出来了。”站在一旁的人接着说:“我想大人是怕我们也会被那些坏人伤害才让我们走的吧。” 他们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来,但对于李伯恩的决定又没有太多的不理解,反而更多的是感慨。 “李大人应该是死了。”周大嫂突然说:“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事情对不对,但我听说北地那儿一直都不太太平,近些年外面的猖狂贼人更是频繁作乱。” “我们这次能安生出来一定是因为李大人知道那些坏人要到镇子里去所以才想把我们放出来逃命。” 说到这儿,周大嫂低头抹泪,“李大人是个好人啊,就是不知道那些是不是真的。” 张岁认为是真的,但这个时候说这些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了,因为那边的事情早就结束了。 李伯恩英勇就义是毋庸置疑的高尚。 只是不知道被李伯恩放出来的这些人能不能知道李伯恩的苦心了。 想到那位从初见就满面愁容的大人,张岁为其感到了一分的悲伤。 一抬眼,看到这几人也是神情哀伤,她笑着转移了话题,“你们在这里生活了多久,觉得这里的生活如何?” 听到这个,周大嫂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我们来了也没多久,就比你们早个几天,这儿的生活简单有趣,说起来我还挺喜欢的。” 这话说得其他两人都认同点头。 “在这里生活没有太多的烦恼,不需要为钱而焦虑,也不需要为了明天而苦恼,我们只要今天活得好就够了。” “每天早早起来,睡前跪……就能在这里无忧无虑,很好。” 没说出口的那内容似乎是个秘密,张岁清晰的看到周大嫂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大叔不要多说。 “你来了我还高兴呢,希望你能在这里待久一点,甚至可以和我们一起在这里长久的生活下去。”周大嫂笑着站了起来,“我们还有事情要去处理就不耽误你了,下回再聊。” 三人挂满笑容,互相并着肩朝门外低声聊天地离开。 张岁看着他们的背影好一会儿,再回头,秦波已经从旁边走来。 他今日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衣,白衣的袖子上绣着一条盘旋的翠蛇,看起来像是竹叶青。 一头的墨发半散身后,斜插着一支翠色的发簪。 张岁看到他这副模样愣了一下。 刚刚他好像不是穿着这身衣服,看起来着实太……正式了点吧! 秦波模样生得不差,皮肤又白又嫩,一双纤细的眼睛有神又出彩,再加上那高鼻薄唇,整个一漂亮男人。 完全和之前骑马的糙汉不一样了。 第135章 不愿意那就别想离开 “怎么了,你觉得我这副模样不好看?”秦波注意到张岁对自己大变样的好奇,张开双手转了个圈问:“还是你觉得我之前那样更好看些?” 张岁从容不迫地收回视线,淡淡说:“秦大哥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怎么打扮都很好看,我只是很惊艳。” 秦波一个大男人被人说有漂亮的脸蛋并不恼火,反而道:“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给你弄一身。” 张岁连连摆手,讪笑道:“多谢秦大哥好意,我是无福消受了,我这次来就是想问大哥借几辆马车,在大哥这儿休息的时间我已经补充好了物资准备离开了。” “你要离开?”秦波轻松的表情一变,拧着眉头不解地问:“为什么?你觉得在这里生活得不开心吗?” “不是的。”张岁从容地解释,“风锦镇是个少见的平和镇子,要是放在平常我肯定乐意在此处久待,可惜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实在无法停留。” “如今世道不稳,唯有这儿留有三分宁静处,你何必还去做别的事情?”秦波皱着眉头竭力劝说:“不如就留在这儿吧,这儿能让你一世安稳,我还有许多话都没有对你说。” 张岁心下一跳,好笑地问:“你都说世道不稳了,这儿怎么能一世安稳?” 秦波面色骤然严肃,似乎并不喜欢她的笑容,“你是不相信我?” 张岁收敛笑意,难过地问,“不是不相信,只是我有必须要要走的原因,秦大哥是不愿意借我马车?” 秦波一直表现得都是个乐呵呵的大哥形象,现在居然因为她的一两句话就有些不满了。 真有意思。 “你想要离开这里没有错,马车我也愿意借,只是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秦波像是突然被人刁难,难以理解地问:“我们这里不好吗?所有人都生活得很幸福,你不需要到处奔波也不需要为了活着而拼命,难道这里的宁静祥和无法让你喜欢吗?” 张岁心中的好奇越发浓厚,他似乎不想让她离开,可他们才认识短短几天,哪有人会这么真挚且迫切地希望外人留下的? 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沈少玉说这儿从前是不让人逗留的。 眼珠子一转,她佯装无奈地道:“这里的生活是很平和祥和,但我有事情必须要去做,我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我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秦波轻叹一声,“在这个世道还有什么比安定更加重要?如果你需要一个稳定的大家庭,我们也完全可以成全你,只要你留下来你就会拥有无数的兄弟姐妹。” 张岁眨了眨眼,“你说的东西我确实很想要,更是因为这些我才需要离开。” 秦波沉默半晌,忽然双手捂脸地靠在身后,“你既然追求的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何必要走?你那些朋友都已经答应留下来,怎么你又要离开?” “你是说我二叔他们?”张岁惊讶地瞪大眼睛道:“我不知道此事。” 秦波猛地挺直身躯,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眉眼中仿佛还带着一丝快乐,“那你现在知道了,还要走吗?还是说愿意加入我们成为风锦镇的一份子?” 张岁再次看向他的穿着,白衣绿蛇,再加上之前在外看到那些老板的模样,似乎也都是白衣和绿色。 就算是一家人也绝不可能穿成一样的服饰。 她捏了捏鼻子,压下心中逐渐形成的猜测,继续和他交谈,“你的意思是,你可以给我发放户籍,让我成为风锦镇的人?不知道秦大哥是不是镇中的大人?能做得了主吗?” “风锦镇没有大人,只有……”秦波看了眼她,笑着继续,“你放心,只要你愿意留下来,你自然就是我们风锦镇的人,日后你要是表现得好,你也可以成为你想要的‘大人’,在我们这儿没有外人,都是兄弟姐妹。” 这一段话出来,张岁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内心的猜测。 她婉拒了,“没有大人的盖章我实在无法在此稳定,多谢秦大哥的一番好意,我还是决定中午就离开,大哥要是愿意借马车我感激不尽,要是不愿意,那我可以用脚离开。” 秦波姣好面容上的兴奋顿时散开,他眯着眼,散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下一刻又像是难以理解地扫视她的周身,带着几分茫然地问:“你怎么这么油盐不进?” 须臾,他戚戚地笑了声,“你如果只有一个人走我可以让你离开。” 张岁立即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拱手鞠躬,“我们一家人是不可能分开的。” “那就别想走。”秦波也不客气了,大声说:“进了风锦镇,你要是不愿意停下那你就死在这儿,正好时间快到了,用你来献祭最佳!” 话音刚落,周围猛地窜出几个穿着白衣,额头戴着抹额的人,抹额上是一条翠色的小蛇。 他们似乎是一个派系,穿着打扮几乎无二。 这一刻,张岁已经可以肯定自己误入教派区域了。 之前来的那些镇民估摸已经被驯化成教众了,所以才会在主要的事情上不做交谈。 “你怎么这么执拗?”秦波提着下巴朝她缓缓走来,“好好的日子你不过,非得和我对着干?你可知你要是不愿意入我教中,我可以把你杀了,再骗你家人说你出了事将他们托付给我,到时候他们还不是我教中的人?” 他卸下了伪装,毫不客气地说起自己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我们教中弟子连年锐减,急需填充,而你们这些外来者最好教化,像你这样遭遇苦难的人应该很容易被我们镇子所感化而不愿离开才对,怎么偏你这样骨头硬?” 张岁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原因,秦大哥应该早点说的,若是早知道你们是教众我就不那么执拗了。” 她激动地转身去握秦波的手,“你不知道这些时日我们在外过的什么苦日子,有人就和我们说过入了教才有好日子过,我急着离开也是想去加入别的教,如今秦大哥这教如此之好我怎会再离开?” “秦大哥应该早跟我说的,那我何必还说那么多废话!” 第136章 准备离开 望着眼前表情大变的张岁,秦波心中顿时生出怀疑,又不得不相信她满脸的热切,迟疑地问:“你说真的?” 张岁几乎要表演一个大哭特哭,“我还能骗秦大哥吗?不然你说我为何要离开这么好的地方去别的地方受苦?在这等天灾人祸之下,心中的信仰比什么都重要!” “有了秦大哥此处的好信仰,我还去别处作甚!” 秦波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张岁这一说倒是没有起太大的疑心。 而他确实也很喜欢张岁这个长得不错又机灵的少年,心满意足地问:“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那你就是愿意加入我教了?” “当然了!”张岁的激动不像作假,几乎都要跳起来,“大哥给我一些时间,我回去和我家人说你这里的好事,你放心,我一定会劝服他们的!” 秦波很满意她突然的配合,即使心里还有一些疑惑,但满足感在此刻占据了大部分的心思,毕竟他们教中确实很需要新鲜的血液。 他温声道:“你想明白就好,那就好好去和你家人说,明天早上我就为你们举行入教仪式。” “得嘞!”张岁高兴得几乎要心花怒放,临走前还激动地抱了抱秦波又抱了抱其余几个人,离开时还说一句,“明天早上一定要举行,我回去就好好劝说!” 跑了好远还能听到她的欢呼声,“太好了!” “很少能看到这样愿意入教还高兴成这样的人。”教众甲感慨。 “是啊,那些人都住了好长时间实打实地体会到好处才愿意的。”教众乙说。 “秦长老当真是慧眼如炬,这少年还真是不一般。”教众丙奉承。 秦波再次心满意足地转身回去,“衣服都准备好了吧?” “长老放心,这次来了二十一个人,全都准备好了,明天入教仪式一办,咱们的教又壮大了不少!” “好,明天仪式千万不能出错,必要时可以找个人献祭。” “是!” …… 张岁确定没人跟着自己时跑得一路飞快。 冲到院子里看到正在悠闲赏雪的沈少玉急忙说:“收拾东西晚上离开!” 周草正要凑上来问师父好就听到这话,震惊中看到师父眼神扫来。 他立马去通知其他人。 等东西收拾好,时间已经来到一刻钟后。 周草着急地从外面跑进来说:“二叔他们不想走了,觉得在这里也挺好的。” 张岁无法保证秦波他们是什么好人,可要是真如秦波所说是为了扩大教的话,应该不会对佟二他们下手。 她看向身后几个准备好的家人,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句:“我不想留在这里,我必须要走,你们要是有谁想要留下——” “岁儿想说什么?”杜槐花背着包袱走上来,目光坚定地打断她:“岁儿既然不想留在这里我们又怎么会和你分开?我们一家人永远都要在一起!” 张明珠默默点头。 田翠跟着说:“我一直都觉得这个地方奇怪,你既然决定要走肯定也不喜欢这里,那我们就走吧。” 沈少玉背着自己的挎包,看模样也是赞成张岁的这个想法。 也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拍了拍包说:“我随时都能走。” 张岁重重地‘嗯’了一声,沉声道:“好,那我们就走,不过。”她看着背上大包小包的众人提议,“你们把行李先放下让我拿,你们一个个离开。” 秦波已经对她展露真面目,大概其他人也都知道了这事,他们一家人一起离开是不现实的事。 眼下只能一个个地结伴离开,到时候在外面再结合。 “你一个人怎么拿?”杜槐花提出疑议,“这么多的东西怎么可能交到你一个人的身上?” 张岁没打算回答,而是让众人先回到屋里,再说出自己的打算,“阿草如今可以独当一面,你护着我娘和你娘还有香儿离开。” “大姐和他带着月丫往门口方向走,途中不要表现惊诧,要淡定。” “至于沈小姐,我想即使是一个人也能顺利到达我们所指定的位置,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和你们说一件事。” 风锦镇是个大型教派现场的事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到时候遇到什么突发状况的话也好随机应变。 至于是什么教,信仰什么她全然不知,只猜测他们可能喜欢蛇和绿色。 杜槐花听完后一脸懵,“我从未遇到这事,要真是叫我碰上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张明珠跟着点头。 田翠倒是有些经验,对他们说:“别怕,如果岁儿说得没错的话,那他们对我们应该还是一如既往的友好,我们只需要说好话就成了。不过……” 她看向张岁,缓缓说出自己内心的担忧,“我们但凡分开走了,到时候有人遇到麻烦应该怎么办?如何处理?怎么面对?” 事情来得突然,张岁根本没时间停下来好好想想自己想法的可行性,如今听到田翠这么问倒是冷静了下来。 思绪半晌后,她果断道:“晚上一起离开。” 杜槐花,“晚上?” “嗯。”张岁说:“虽然我在这里的时间不长,但我观察到晚上的时候此处异常安静,这儿的夜里或许是不会出来闲逛,只要我们步子放小一点,兴许能安全离开。” 兴许这个地方流行宵禁。 尽管这只是个揣测,可目前为止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 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只能兵行险招。 只是在走之前她还得去找佟仲把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告诉他,她担心他们走了后那些人会找佟二他们算账。 佟仲听完后一脸凝重,看向张岁道:“我是想随师父一起走,可二叔他们似乎是想稳定下来了,他们离开家很长的时间已经不想再奔波流浪了。” 张岁疑惑,“即使危险也不愿意走?” 佟仲点点头,“二叔说自己累了,不想动了。” 既如此,张岁也不勉强。 她拍了拍佟仲的肩膀,“那你记着,到时候要走就一路向南,路过一处叫天曲镇的就停下,我会在那给你留消息。” “嗯。”佟仲接过张岁递来的护身武器,目送着师父孤身离开。 第137章 以身诱敌 长夜漫漫,风寒露重。 时间很快来到子时,张岁望着漆黑的天空,领着家人从后门悄摸离开,周草断后。 一行几人人数不算少,走上几步就有声音发出。 青色石板上又堆着雪,每一步都有咔吱声,听得人心紧张。 张岁领头,在漆黑的深夜中找出无损的道路步步往前。 寒冷的空气稀薄而紧张,所有人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提到心口。 雪天的夜色比往常时候要好,至少不会什么都看不到,一点点的烛光照耀下就能看清前边道路。 张岁扫了眼路边房屋窗中照耀出来的昏黄色光芒,一边屏住呼吸。 她的心脏狂跳不止,从没有哪一刻让她这样紧张。 兴许是因为今夜的夜色实在太过凄冷,露在外面的肌肤被冷得刺痛。 说话时,白雾阵阵。 她扭头看了眼紧跟着自己的杜槐花和张明珠,低声嘱咐,“待会要是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我让你们走就赶紧走千万不要因为我而犹豫不前。” 她盯着田翠,“要知道,失败都是从犹豫开始的。” 杜槐花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不行,如果今晚注定危险难行,那我们就不走了,绝对不能丢下你。”胸腔的心脏因为她的话而缩了缩。 张岁根本不给拒绝机会,沉声道:“必须走,这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娘要是这样想岂不是要害了我们大家?” 这样的话杜槐花不敢担,张了张口,在女儿的目光注视中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张岁紧接着看向张明珠,目光很自然地顺着她落在林窜身上,“你记住我的话,他们一定要安安全全。” 林窜背着行囊,听到张岁对自己说的话,心头不由一颤,甚至来不及多想就连忙点头,“嗯。” 张岁让他把自己的话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 林窜听话照做。 沈少玉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抬头朝张岁看去,并未提出什么异议。 田翠亦是。 周草手里捏紧斧头,想着到时候要真是遇到了危险他一定要留下来和师父一起面对! “汪汪汪!”一道犬吠突然从前面迅猛地传来。 前方拐角处很快出现一条大狗的身影,伴随着的还有一个男人的影子。 张岁眉头半拧,飞快地看了眼林窜就朝前方冲了出去。 寂静无声的夜里,呜咽声如同钟鼓清晰。 伴随着两个倒地重声,张岁从拐角处披着条白色的披风走了出来。 她没有选择继续带路,而是径直走到林窜身前,“接下来由你带路,从前面的那条路一直往前,走一刻钟的时间后应该就能看到一条河水。” 这么冷的天气里,河水早已结冰,到时候只要穿过冰河就能离开风锦镇。 张岁接着走向沈少玉,“去往天曲镇的方向你比我们都清楚,到时候就靠你带路了。” “你呢?”沈少玉下意识的拽住她的手腕,气声问:“你不走?” 明明这个晚上看起来很安全的,怎么就会到那样可怕的地步? 张岁朝她放松地笑笑,“放心,我不会出事的,只是这里的事情不解决了到时候还会有像我们一样的人被骗到这里,所以我会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跟上你们。” 她笃定地看着沈少玉,“你不信我?” 沈少玉摇了摇头。 张岁走到一旁,看了眼周草。 虽未明说,但其中意思已经明了。 接下来的路需要他做大事。 周草紧咬牙根,忍住想要说出自己心底欲望的想法,抿着唇继续跟在队伍身后。 张岁等人从眼前消失后套上白色斗篷的帽子。 看了左右一眼后朝跃上屋顶朝前方速度跑去,边跑边制造动静。 这所镇子并非是自己想象中的安静,越往外走反而越有人牵着狗巡视。 杜槐花跟着林窜走了没几步后就听到清晰的狗叫声从旁边响起,又走没几步后,前方的狗叫声再次袭来。 她的心因为那一阵阵可怕的叫声而跳动着,害怕得抓紧铃香的小手。 铃香的小脸蛋因为疼痛而皱成一团,又努力地忍着疼,一直没有叫出声来。 时间很快过去大半,张岁也吸引了城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此时不少人牵着狗朝她狂吠追逐。 而这样与众不同的画面自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秦波从自己的房间大步出来,听到有人在镇中闹事,立即带上人一并地追了过去。 在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后,张岁被堵在了巷子里。 身上的白色外袍里沾染着不少的鲜红血迹,连同那张脸蛋也是红白鲜明。 张岁在此刻十分放松地靠在身后,嘴角咧着一抹快意的笑容,就这么平心静气地看向前面围着的众人,“好久不见了,诸位。” 追逐她的人中,有几个是之前镇子里的镇民,生活八个月的时间她多少都交流过,此次相见也不陌生。 还有一些是之前在逃荒时见过的灾民,而这些灾民看起来在此地时间长了,脸上已经没有善了。 他们全都穿着一样的袍子,连同那翠蛇所绣的位置都在一个地方。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镇民好奇地打量她,“佟家村那些村子不是被万千铁骑踏平了嘛?” 被踏平了?消息传到这儿了? 张岁心中微动,面容不显,一边反问:“我也是逃到这儿来的,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追着我?” “是你到处捣乱!”一个灾民手中还拉着一条龇牙咧嘴的大狗,愤怒地吼道:“大晚上不睡觉四处奔跑还偷别人的衣服穿,一定是想做坏事!” 话音刚落,他将手一松。 得了空闲的大狗瞬间如同离弦的箭朝张岁冲了过去。 雪色中,大狗牙齿锋利,速度惊人。 在跑到身前几步远时就一跃而起,带着万钧的力道势要将她啃下一块肉来。 张岁不慌不忙,提刀就砍,“噗嗤!” 嘈杂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 鲜血在瞬间如花绽放,地上很快就是一片血红。 张岁淡定的看向前面的那些人,抓着袖子抹掉脸上温热的血水,“少说废话,上吧。” 面对这些曾经见过的人,张岁下不了杀手。 但有些人却是真的带着仇恨,毫不手软! 更不说中途又加进来其他的教中弟子。 张岁打了一圈之后发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她气息微喘,不想就这么成为阶下囚,目光朝四周的墙上看去。 能逃就能走。 “上!”有人大喝一声,旋即一伙人不要命般地朝她冲来。 张岁下意识地提刀去砍。 一粒粒圆球似的东西被抛在空中,又在张岁的砍刀当中化成烟雾粉末四散开去。 各种味道、各种粉末在呼吸间进入鼻腔。 很快她就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窒息感,连带着四肢也开始无力。 是毒! 张岁挣扎着想要重新站立,却不过是眨眼间她就感觉到浑身疲软。 到最后,连自己是何时的都不知道。 第138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艰难地穿过镇门边上的狗洞,周草看到外面果然有一条冰河。 他赶紧将林窜一起拽出来,随后两人拿着工具将此处小门砍开后慌忙领着众人跑了出去。 一路跑过冰河和一条长道。 直到确定周身安全几人才敢回头望去。 被抛在身后的城镇没有耀眼的火光,也没有突兀的声音,一切似乎都笼罩在阴森的夜色里。 杜槐花的担心几乎要凝结成泪从眼眶中蹦出来,“也不知道岁儿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受伤了,会不会被发现了,会不会——” “娘不用担心,岁儿的本事难道娘还不知道吗?如果没有把握,岁儿怎么敢做那样的决定?”张明珠抱着月丫喘着粗气打断。 “是啊师奶。”周草听到声音提起精神走来,目光尊敬地看着杜槐花。 即使他心中也全是不安和担忧,却还是笑着安慰说:“师父的本事谁不知道,如果师父知道自己做不成事一定会选择和我们一起走的。” “师父最担心的就是师奶的安危,只有师奶安全了,师父才是真正的安全。” 田翠在一旁颔首,接着提醒,“与其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不如往前再走两步,时间越晚会越冷,我们得抓紧时间找个能休息的地方。” 沈少玉从后方走上前来,双手有些用力地扶着不大舒服的肚子,恬静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这条路我应该比你们熟悉,我来带路。” 她并不是想要和他们打什么商量,说完话就主动地走到前头去。 张明珠把月丫递给林窜,扶起杜槐花缓缓跟着,周草依旧是殿后的那个人。 此时所有人都在前面安静得前进,他不由自主地扭头往镇子的方向去看,黑暗中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什么都看不到。 半夜的时候,风锦镇又下了一场不小的雪。 第二天早上,举目皆白。 张岁动了动僵硬的手脚从地上撑着坐起来,揉着迷瞪的眼睛徐徐看向四周。 不知道是在哪里,看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地牢,周边没有可怕的刑具亦没有难闻的味道。 倒像是柴房,只是身后的墙上少了一点柴火。 呆呆地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的时间,张岁才从一片混沌中逐渐清醒,甩了甩僵硬麻木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旁的窗户没有糊着纸,冷风肆意蹂躏,卷着外面的白雪钻进窗中,转了两圈后安静地落在墙角,慢慢地堆积成一小垒的雪堆。 还未看清外面的景致,几个穿着白袍的人便从外面整齐走来。 为首者解开铁锁,推开木门,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时间已到,带祭品出去。” 身后人齐声应是,面无表情地朝张岁走来。 张岁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反抗,可一用力就感觉到双手好似被揦了一刀,连绵不断的痛意如潮水涌来。 只一瞬就浑身无力地由他们动作。 生怕再有痛意袭涌,张岁不敢再挣扎,垂着脑袋,被他们带着走出此处。 走了几步后发现这个地方不算陌生,似乎就是他们之前所住的那个院子。 被带着走了一段距离后,张岁看到外面站着一大堆的人,身上皆是白色的袍子,前方摆着一个祭坛。 桌上是猪牛羊的头,两旁是挂着白色的幡布,再加上前处大鼎里烧着的香,一看就没有正经事。 走过去时,看到秦波站在一侧,目光森冷,像是看着仇人一样的带着恨意。 张岁任由他们将自己绑在桩子上,看着四周堆叠整齐的木材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 大概是想烧了她。 在很多的旧时代里,对于祭祀的做法大多都是烧,要么是烧些动物,要么是烧些物品。 而这里,看起来是要烧人。 张岁在很多书上都看过这样的事件,所以并不感到害怕。 或许在知道这个地方是个什么性质的地方教派时她就想过这事的可能性了。 只是没想到这事情会来得这么快,也不过一两天的时间而已。 她随意地抬起眼,目光在大片的人群里扫过时看到了不少以前的旧识。 他们或多或少都带着惊讶,还有惋惜。 唯独没有震惊想要求一求情。 也不知他们来了多长时间,居然已经和这些人同仇敌忾。 好在没有佟二他们,不知道是故意不告知,还是……因为她而被杀了。 脑海中闪现出几个鲜血淋漓的画面,张岁瞬间满目惊骇,看向秦波,“其他人呢?” 秦波光明磊落地迎上她带血的双目,一边好笑地勾起唇角,“其他人不是走了吗?” 他从那侧缓缓走来,身上的白袍宛如雄鹰翅膀,有力而带着威慑地摆动,“你昨晚在镇中四处奔跑吸引注意,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安全离开?” 他说的是杜槐花他们。 佟二他们无事? 是了,秦波需要人来壮大自己的教派,怎么舍得杀人? 现在抓她大概是想以儆效尤,那些早就入了教的人大概是不敢再有想法,所以才会让他们也来看看。 而佟二才来不久,应该是不会让他们来凑这种热闹。 想通这点,张岁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不是因为她而死就好。 见她一副放松的模样,秦波就知道自己猜测没错,她的家人确实全都走远了。 越这样想他越是愤怒,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冷冷相问:“为何骗我?为何不愿入我教中?我教是为天下人而设立,是为天下人而存在!” 说罢,愤愤甩手。 他似乎也不是真的想等答案,大步走到中央张开双手,开始鼓舞人心,“我们是为天下人而生,为天下人而亡!如今天下将亡,唯有我教繁荣昌盛!” “他今日的牺牲必定将为我们的大义而注入血液,使得我派更上一层楼!” “为了大义!” 那边的人情绪激动地跟着喊。 张岁却听得眉目微颤。 大义?如此耳熟的话语似乎曾经在哪儿听过。 是曾经在逃荒路上听到过的,那时似乎…… 眼皮一抽,几个字在心中赫然呈现。 是虚无教! 她迅速看向四周寻找文字,只见台阶上方,幡布之上,果真明明白白地写了虚无二字! 第139章 新任怎么会是你 “你们可知世间灾祸为何而来?皆是因为世间人的贪婪!害得世间疫症频发、民不聊生!如今,他甘愿为世间献出血肉,实乃大义!” “他是为了这世间大义而舍生,等灾祸解除,他将是最大的功臣!” 果然,这话说的都是一般无二。 一股子中二味。 张岁努力回想当时情况,接着就见几个人抬着一个瓮坛费劲儿地走了过来。 “坛中为我教中圣蛇,久未饮血,饥渴难耐,若你被吃之后还能活着,那你就不配死!” 秦波好心地将这瓮坛的用意告诉她,接着抽出一把刀将瓮坛的盖子掀开。 霎时间,一道犀利的‘呲呲’声便就从坛中冒出。 张岁死死盯着坛口,眼角忍不住颤抖。 还真是一样的不拿别人的命当回事啊! 她尝试动了动手脚,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手段,仍然是瘫软无力,甚至还有些疼。 努力尝试几次后就放弃了,继续盯着坛子里已经开始伸出脑袋的蛇。 看起来确实像竹叶青通体绿色,但那三角脑袋上竟然有两个小角。 看着怪渗人的! “不过在此之前。”秦波忽然扭头,嘴角带笑地看着她,“我想你需要亲人慰藉,所以我会特别安排两个人,在旁观望。” “幸好有你提醒,不然我都忘了。”他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才想到这件事,嘴角的笑带着几分的势在必得和嘲弄。 张岁紧盯着他,重复那两个字,“亲人。” 她还有什么亲人? 秦波如风一般地扫了她一眼,对着空气拍了两下手掌。 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她也怕出来的人会是杜槐花他们,只是不想让人发现所以故作坚强。 然而被带出来的人尽管不是自己的血亲也仍然让她感到无比的惊讶。 是佟二和佟青。 怎么是他们? 张岁眉头半挑,看向秦波。 秦波微笑地朝他们招手,声音却清冷到不容辩驳,“过来。” 佟二和佟青一如那些人一样穿着白色的袍子,双目里没有过多的情绪,只像是看个陌生人一样地朝她走来。 秦波接着吩咐道:“将他身上的衣服扯开,让圣蛇趴在他的胸口上。” 那边的人群,目光严肃,整张脸是未见过的庄严肃穆。 张岁眼尾一跳,目光聚在佟二身上。 佟二并非没有表情,在听到这话后,唇瓣微张,眼皮颤动,和佟青对视了一眼。 即将要做的事,让他们无法接受。 可又不得不接受。 佟二走近张岁,低声呢喃,“请你原谅。” 张岁冷眼看向秦波,“何必要外人动手?我知你对我有意,为何不亲自来?” “你胡说什么!”秦波脸色大变,像是被羞辱得大声喝道:“我何时对你有意!” 张岁勾起唇角冷呵一声,“那日在雪地当中遥遥相望我就感觉到你目光炽热,随后带我回来又将我安排在最好的院子里,昨天在知道我要离开时还欣然接受,今日你做这等事无非是因为你背后的人不认同你想娶我的心思。” “你胡说!”秦波因为这话横眉竖目,厉声叱道:“从未有那样的事!” 张岁抬起下巴,面容清冽,毫无半点的怯弱,仿佛她说的话都是真的,“你说我是胡说你可有证据?” “这……”一直静默无声的人群中终于忍不住地有了些嘈杂。 “秦长老看上了一个小哥?难怪对他们一家如此之好。” “可咱们的教中不是允许成婚嘛?何必出此下策?” “听说他昨晚连夜跑的又被抓回来,大概是想要用强?” 讨论声逐渐激烈,说出口的话也就没过脑子,简单又粗暴。 秦波神情骤变,又气又恼,恨恨地盯着张岁的眼睛,“我念你年纪小可怜好心收留你还让你入我教中,你竟然——” “我倒是要说,你竟然敢!”张岁忽然一声暴喝,清透亮丽的眼中盛满威严勇猛,“你可知我是谁?” 刚刚说得那番话只是权宜之计,先让他们心情悠悠,才能有机会甩出接下来重磅的话语。 秦波瞬间敛眉,上下仔细打量着她,随即冷笑,“我还道你为何忽然变了性子,原来是缓兵之计,想用那样的话语让我心软不对你施刑?告诉你,晚了!” 他一把推开站着不动的佟二和佟青二人,伸手就要去拽张岁的领子。 “我是你们虚无教的新任教主,你敢对我动粗?”张岁不躲不避,双眸冷冽地盯着他问。 秦波的手顿在半空,好似听到瞎话的哈哈大笑,“你才多少岁竟是就敢说这样的话,可知我们虚无……”说到这两个字,他突然静默。 这小子怎知是虚无教? 看他停顿,张岁心中的猜疑又确定了几分。 其一嘛,这个教确实是虚无教;其二,兴许还真的缺了个教主。 知道这两点后,张岁彻底不怕了,平静淡定地靠在身后,睨着他自信道:“上一任教主带着两人出去传教了至今未归对吧?教主出去之后领了什么人你也不知道吧?那不知道你可识得教主令牌?” 一连三问问得秦波脑门大汗。 因为说得都是对的! 教主去年年初出门,过了大半年还未归来教中有人担心,心思难定,不少人也跟着离开。 这一来,教中人骤减,原本有两三千的教众到了这会儿就只有一千余人。 为了壮大教派,他只能放轻进教的标准,到处抓人。 可此刻,这个少年竟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秦波瞳孔颤动,“你。”严厉地审视起张岁,难以置信地道:“怎么会是你?” 就算老教主死在路上,也不该会随便找一个人! 到了这个时候,张岁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自己刚刚的胡言乱语成真了。 那个死去的老者竟真的是虚无教的教主,而那个令牌还真是教主令牌。 这狗屎运也能让她踩上! 张岁继续保持着一脸的冷然,提起气息,对众人说:“老教主热心善良,旨在服务世间所有人,而我陪在老教主身边,服务于他,他死时,是我在身边伺候。” “所以为何不能是我?”张岁飞快地收回目光盯着秦波反问,再命令道:“把绳子解了,我把令牌给你看。” 第140章 误打误撞毒解了 秦波身子没动,只是目光悚然的盯着张岁上下来回的看。 突然,他呵笑一声。 像是心中疑问全都被解清楚了,严肃到可怕的脸蛋都变得轻松,“你确实有点本事,这番模样言词险些将我吓住了,说这么多你不过就是为了逃避祭祀罢了,还说什么新教主,可笑!” 他缓缓退回去,布满笃定自信的脸上带着绝对的嘲弄。 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烟火铳子,加大音量喊道:“时间到了!开始!” 火苗点燃烟花爆竹的引子,在巨大的爆裂声中绚丽的烟花猛然绽放。 张岁仰头看着那五彩烟花在白日中炸开,眼角微微一眯。 秦波不是个好拿捏的人。 察觉有人接近,她缓缓看向朝自己靠近的二人。 佟二嘴里说着,“对不起。”一边伸手。 “帮我解开绳子。”张岁看着佟二低声请求。 只要拿出令牌秦波自然会相信,现在不相信只是因为没有证据表明她的身份。 或许是他不愿意相信,但这里这么多人,总有人会生出怀疑,愿意将她暂时带离危险之地。 佟二迟疑地看了眼佟青。 佟青咬牙说:“你别怪我们不帮你,我们实在没办法,要是帮了你,我们就会被赶出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地方我们实在不想走了。” “佟家村已经没了,我们回去的话也没有地方可以住了。” 他不敢看张岁,弯腰抱起那瓮坛靠近她。 他知道自己行为卑劣,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无异于恩将仇报,可逃了这些时间他觉得自己太累了,如果继续再逃,他无法确定自己未来的日子是否一切安稳。 与其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不如把握好当下! “对不起。”咬牙说完这三个字,佟青闭着眼将坛子贴到张岁的身上。 翠色的蛇像是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从坛中出来后径直地爬到张岁的手臂上,旋即吐着蛇信子不断地往上游行。 只见那蛇从张岁的肩上爬过,径直地往她脖子上爬行。 佟二站在她的身前,到底是没有和佟二一样下手。 佟青看着不动的他紧张催促:“你干什么,把他衣服扯了啊!” 他说着就要主动上前帮忙。 佟二立即将他拦下,恨铁不成钢地道:“我们怎么可以这样?他救了我们那么多次,我们怎么能为了自己这样害他!” 佟青将他粗鲁推走,无可奈何地骂道:“没用的家伙,我们这怎么叫害他?我们只是想让这里变得更好!” “被蛇咬一口又不会死!你担心那个做什么!” 那条蛇却不是善茬,在佟青和佟二说话时已经一口咬到张岁的脖子上。 清晰的疼痛从伤口迸发,如同霜雪一般的寒意从伤口迅速蔓延。 “呲……”在察觉佟青靠近时,那蛇突然扭头朝佟青呲了一声。 白色的尖牙在红色和翠色中显得格外突出,佟青吓得连忙收手。 秦波站在一旁,冷眼观望。 张岁闭上双眸,静静感受这冷血动物带来的寒意。 没一会儿,她察觉到身上的力气似乎比刚刚多了。 她好奇地动了动手,惊诧地睁开双目。 那蛇倒像是把她当做了树桩,好整以暇地在她脖子上盘旋,蛇尾像是敲鼓一样敲着她的脸颊。 如果不是那被咬出的血口太过清晰,大概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条蛇和她是好友。 “这……”寂静的人群中再次爆发了讨论。 “这是怎么回事?圣蛇不是毒物吗?不是最不近人情吗?怎么会……贴着他?” “这有什么,他不是被咬了一口嘛?蛇毒厉害得很,他要死了。” 张岁扭动手腕,用力扯了扯。 力气比刚刚又多了不少。 “蛇已坏,要烧毁!”秦波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带着几分的震惊和着急。 他突然拔出一旁插着的火把,几步走到张岁身边,盯着那条安稳的蛇,咬着牙骂:“畜牲!” 接着将手中火把丢到周边的柴火堆中。 佟青连忙将佟二拉开。 柴火堆上本就浇了油,火星子一接触顿时就燃烧起来。 这是动了杀意。 虽然不知道这蛇为什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但能看得出来秦波很不喜欢这样的蛇。 张岁心中想法甚多,一边用力扯掉了束缚住自己手腕的绳子,紧接着将另一只手也扯了出来。 如今的她,身上的毒似乎已经全清了。 那蛇看起来是剧毒的毒物,但这会儿成了解毒的圣物。 周边的这点小火无法阻拦恢复如初的张岁脚步,轻而易举地拔出身后木桩直接就将身前的火堆扫开。 然后直接就从安全的过道里小跑了出来。 火堆被用力一扫瞬间就朝四处飞去,一点点火苗很快点燃起挂在两旁的帆布,立即有人激动地上前抱雪扑灭。 秦波见张岁冲出来,虽不知她为何能动弹,但还是在第一瞬间就迎了上去。 张岁也不是出来和他话家常的,当即拿出砍刀朝他砍了过去。 秦波侧身躲过,看了眼忽然出现的砍刀惊讶地退后两步,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你!你没事了?” 怎么可能!教中的毒不算天下第一也能算得第二,她没有吃下解药,无人解毒,怎会恢复如初?! 看那模样似乎还恢复到了从前的七八成。 谁给的解药? 张岁提着砍刀稳稳当当地站立一侧,一边从怀中取出当初那位老者给予的牌子,“这就是教主令牌!” 有几个凑近的教中弟子,在看到张岁手中令牌时惊得双目圆瞪。 有人看向秦波,“真是。” 秦波眉头紧拧,不可置信地问:“你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张岁回眸看去,“骗你做什么?” “那你就更留不得了!”话音刚落,秦波猛地从腰上抽出银色长鞭,动作迅猛地朝张岁身上甩去。 银色的鞭子在白雪之中显得越发寒冷无情。 秦波的鞭子使得非常好,每一击都得带着巨大的力道和准度,要不是张岁反应过快,早就被鞭子击中扯下几块皮肉。 尽管她从来没有接受过和鞭子对打的训练,但本能让她可以一次次地抵挡对方的攻击。 第141章 你好像不希望我回来 几次之后,秦波发火了,甩出来的鞭子居然直接就卷走她手中的砍刀甩向另一侧。 砍刀被甩到大树上,瞬间深刻地砍了进去,平常人一时间根本就拔不出来。 “看不出来你年纪小小竟然还会使些功夫,之前是我小瞧你了。”秦波边说边继续加大力道朝张岁的身上打去。 他大概是从打斗中得到了意趣,脸上的表情大开大合,隐有些变态的趋势,“哈哈哈……” 此时的情势已然到了危急的时刻,张岁被突飞猛进的秦波打得连连后退,一不注意,那鞭子的尾端从另一侧打到衣服上,随手一扯,大半的衣服便就被撕扯下来。 看着落在一侧地上的衣服,张岁感到了超乎寻常的紧张,脖子上的那条蛇却还在安静地趴着,似乎所有的激烈举动在它看来都是虚妄。 张岁对它的存在越发不适应,好几次得了空就想将它从自己的身上扯下。 但它似乎是想要用她的脖子来汲取温暖根本就扯不动。 再加上秦波步步紧逼,张岁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哄它离开。 就在她无奈松手的刹那,秦波的鞭子瞬间呼啸而来,从她的手臂处扫过后很快就瞄准她的大腿重重甩去。 鞭子像是有了意识,如同一条巨大的银龙缠绕在她的腿上,鞭子上的倒刺更是趁着这个时间直接就刺入她腿上的血肉。 剧烈疼痛在这一刻清晰地挤入脑海。 张岁的额头上瞬间沁出大片的冷汗。 秦波咬牙用力将鞭子一拽。 在这个时候张岁就像是一块破布一样地朝他甩来。 但就在快接近的时候,张岁用尽浑身气力抬起另一条腿顺着这股力道直接踹在秦波的身上。 秦波还以为张岁没了反抗能力,正准备将她狠狠砸在地上,全然没有预料到她的生命力居然这样顽强,所以一时不察被踹倒在地。 腿上的鞭子瞬间撤开,张岁直接跌落在地,且来不及呼喊腿上疼痛,而是眼疾手快地捡起地上的石头朝重新爬起的秦波重重掷去。 石头正中他的额头,只眨眼间就砸出一个不小的口子,秦波痛呼出声,“呃! ” 心中怒火顿生,他对看戏的众人喝道:“还不把她给我抓住!她杀了教主!我们要为其报仇!” 这句话说出口的刹那,一旁看戏的众人顿时像是被充了气似的吼叫着朝张岁冲去。 张岁目光凛冽地看着朝自己冲来的众人,抿着唇做好了殊死搏斗的最后打算。 如今,她没别的法子了。 只想着,死也要站着死。 佟二站在一旁,焦急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可以啊。” 佟青拽着他,眼中也有半分的不舍,但更清楚现在的情况,“别傻了,这个时候不是她死就是我们死啊!” 他问佟二:“难道佟仲和佟舒在你看来一点也不重要吗?” “重要!”熟悉的声音却不是从佟二口中说出,佟青猛地看向从一旁跑来的佟仲和佟舒愣住了,“你们——” “爹和二伯太过分了!”佟仲跑动途中大喊一声,未做丝毫停留直接就冲进了打斗里。 佟舒看了他们一眼也咬着牙冲了进去。 “仲儿!”佟青慌得大叫,“你怎么来了!快出来了!” “舒儿你也跟着胡闹!” 佟仲和佟舒却已经听不进外围人员的声音,第一次参加战斗,让他们两个的心都紧了。 只是对方人数众多,张岁三人并没有因为聚在一起就讨到什么好。 第一波打完后,几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不少彩。 张岁的腿尤其严重,鲜血浸透裤子,又在冷风中凝结成冰。 她那张脸上却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从容淡定,“你们不该来这里凑热闹。” “师父有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佟仲的后背抵在佟舒身上,还带着些少年稚气的眼睛里已经载满坚毅,“死我也要和师父死在一起。” “呵。”张岁轻笑一声,从空间中拿出三把之前收获的利器,眼神坚定,“那就随为师,战个痛快!” 将利器分别丢给其他二人,张岁再动手时,已是毫不留情,每一下都是要人性命去的。 曾经她练武只是出于爱好和锻炼身体,但此时,武功是护命的本事,是杀人的武器! 新拿出来的是一把镰刀,之前在曹家村时收的,她专门打磨抛过光,割水稻一下就成,割人自然不在话下。 明明是一把割稻子的镰刀,在她手中耍得宛如最强武器。 冲得最前面的几个人很快就被镰刀划破衣裳和血肉,白色的袍子上浸染出红色的梅花。 秦波被人扶着站了起来,看到眼前的这个画面,气得一把推开身旁的人,喊道:“让长青他们过来!” “他们过来?今日这场合似乎不大合适。”旁边的人迟疑地说。 “让你叫你就叫,哪来这么多废话!”秦波猛地一巴掌打去,漂亮的脸蛋狰狞地如同恶煞,“杀了教主的人已经闯到我们的地盘了,难不成我们还要以礼相待?!” 被打了一巴掌的教众哪里还敢多说,赶紧去叫人。 长青是虚无教中研究毒物的教首,经常能研究出一些外面的人难以抵抗的毒物,教中常用此物打败强劲敌人。 秦波见张岁和那几人战斗凶猛,明白打肉战不讨好,就想要用毒计。 只有用毒才能让现在的荒唐以最快的速度结束。 然而他等来的却非长青而是一个以为早就死了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袍,带着一众老教众从远方如黑鹰一般冲来。 那张脸,他死也忘不掉。 竟然是他! 他竟然没死! “住手!”王力很快来到群架跟前,大声喝道:“让他们停手!” 他是教主身边的主教,权力浩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才回来就让从前的那些教徒热泪盈眶,登时大批的教众听话地上前帮忙拉开打斗的众人。 新加入的那些教众显然不知道来者是谁,有个打红眼的人挣扎着甩了老教众一巴掌。 刹那间,新教众看到人的瞬间懵了。 旋即被带了下去。 秦波看到来者眉心微颤,却是瞬间摆好自己的低姿态,艰难走上前,行礼跪下,“主教您终于回来了。” 王力冷冷地垂眸扫了他一眼,“你好像不希望我回来。” 第142章 那次的事情谁能不历历在目 秦波急忙低头道:“主教说笑了,我日日夜夜都在为主教念文,心中无比希望主教回来主持大局,幸而苍天眷顾,主教终于回来了!” 他激动地仰起头,目光自然地看向王力的身后,佯装关切地问:“教主呢?没同您一起回来吗?” 王力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两人,“长老既然这样关心教主,那你们就带着他去见教主吧。” “教主还活着?”秦波震惊抬头,眼珠震动。 王力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被看到的两个教众立即走上前来架住秦波的双手。 就这一刻秦波知道自己完了,他试图挣扎,大喊:“我为教里鞠躬尽瘁!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要见教主!” 王力冷冷地盯着他,冷笑一声,“这不就是要带你去教主?为何还挣扎?” 说话间用力一摆手,“带走!” “我——”秦波还想要再继续挣扎,可是王力带来的两位教众不是泛泛之辈,一抬手就让他死死地昏了过去。 等事情差不多安稳下来,王力缓缓走到祭台前,看着下方穿着白袍却完全陌生的教众皱了皱眉。 才走了一年时间,这教里几乎要乱套了。 “将这些人先带去关起来,等我处理完事情再做决定。”他思考后吩咐道。 老教众们规矩森严,面容冷凝,听到这吩咐齐声应‘是’,有条不紊地将新教众的手给捆了起来带走。 “张小哥我们没有恶意的!”周大嫂看着自己双手被捆着急地扭头对张岁喊:“你知道我们都是好人,你可不能让我们死啊!” 那些原先见过的镇民在这刻也大呼,“冤枉啊,我们不是故意的,你要救我们啊!” 佟仲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那几个喊话的人他知道不是好人。 刚刚他们都拿着刀对师父砍去。 他怕张岁会心软,立即在她耳边说:“那些人没有手软。” “是,龇牙咧嘴,恨不得把我们都杀了!”佟舒捂着伤口跟着说。 不用他们说张岁也不会手软。 为了让他们安心,还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佟二见那边的人少了连忙跑到自己身边,“你没事吧?哪里伤着了?” 佟青也赶紧过来想去拉佟仲细看。 “爹现在做这副样子给谁看?”佟仲侧身躲过,陌生的看着他,“师父一路都是为我们着想,还把自己的食物和衣服分给我们,爹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我没法子啊,他说我不照做就要把我们一家赶出去,如今天寒地冻,我们要是出去不就死了?” “那师父就该死?”佟仲反问。 佟青一噎,羞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佟二满脸愧疚地走到张岁身前,一个脑袋几乎要低到尘埃里,“但我们确实没办法,好不容易来到这儿,要是被赶出去我们就……” “没关系。”张岁怎不知这群人怀着什么念想,淡淡地笑了笑。 世道艰难,为自己着想并没错。 只是叫她寒了心罢了。 捂着手臂,她看向站在一旁朝自己看来的王力,上一次见他大约已是一年前了吧? 当时两人扭打,互不对付。 但此刻,他蜕变成熟,俨有大人风范。 想到此处景况,张岁一瘸一拐地朝他走过去,收敛气息,“谢谢。” 王力低头瞅她,模样里盛满不爽,抿着嘴唇像是有着莫大的仇恨,“上次的事情我还历历在目。” 张岁心头一顿,倒是终于放心了,“我也历历在目。” 能坦然地说出这番话而没有任何动作就足够说明他心中是不记恨的。 她将那老者所给的令牌带着一丝敬意地递过去,“这东西不是我们抢来的,是他给我弟弟的。” 令牌并不新颖,上面写着‘虚无’二字。 王力眼珠微颤,伸手想要去接过这令牌,却又瞬间收回,“大哥把这令牌给你们恐怕是看出你们有神相,适合做我教中教主。” “……恐怕是当时你们都昏着他无人可……”他的话说得太过正经让张岁一时有些尴尬。 本想解释这牌子只是意外,但话到嘴边她很麻溜地转了个弯儿,“于是他就托付我,下次再见谁谁就是虚无教的教主。” 旋即她高兴地将牌子塞到王力的手中,“看来就是你了,这是你们教中所言的缘分!” 王力当时和另一位确实都在昏着,无人证明张岁是否在胡说,也无人证明这话是否真实。 但大哥病入膏肓,那晚确实是病死的。 如今火热的令牌塞到手中,王力感受到令牌上所给予的重量,他难以置信地抬手。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拿到这玩意儿,和大哥出去也只是为了世间百姓。 可没想,出去之后,事情就变得和想象中不一样了。 大哥死了,二哥也死了,只剩下他挣扎着爬回这里。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虚无教的教主了。” 一道声音入耳,清晰稚嫩,又像是圣旨一样带着万钧力道。 王力眨了眨眼,想到大哥从前的教育,闭上双目喘出一口长气。 既是命中注定,那他就接下了! 见他这副模样,张岁顺势请求,“我在这里住了几日时间已经足够,现在想要安生地离开这里不知教主可能安排?给我一匹马就成。还有……” 她缓缓看向那边满眼无助的佟二和佟青,回看向王力,“能否让他们在这里长住?他们都是从佟家村那边赶过来的,一路长途跋涉疲惫很久,我想教主此处既为天下百姓,也该可以为他们划出一寸天地。” 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只要没有那些坏人,绝对是个适合长久居住的地方。 何况,她也没办法带那么多人到处去。 到了这时,或许该分别了。 王力握住滚烫的令牌,睁开眼的瞬间整个人气场都不一样了,他稳重地挺直胸膛,沉沉看向张岁,“好,我都答应你。” 对于他来说,这位少年确实并未对他做出过不好的事情。 大哥早就预料到那晚熬不过去,所以他才会想着去抓个孩子救大哥,没想到所有的事情都是命中注定,无法更改。 如今在这里再次遇到,兴许,这位就是大哥曾说的缘。 救人,也是一种缘。 第143章 分别与重逢 张岁没想到自己的请求这么轻易就得到了同意,高兴地给他连鞠了三个躬,但动作太大,伤口被扯得发痛。 她龇牙咧嘴地叫出声,“嘶……” 王力立即让人带她去包扎伤口,他则是留下来处理这件事的尾声,毕竟太长时间没有回来,教里早就生出毒菌了。 他得问出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佟二和佟青在得知自己能在这里安稳长住后都想感谢张岁,看到她去疗伤连忙跑回家让自己的媳妇准备些吃的好让她待会带到路上吃。 佟仲一直站在院子里,看着院中青树高大,不知自己是要和家人住在这儿,还是和师父一起走。 经过今早的事情,他已经对这个家有些失望。 还不如和师父到外面四处讨生活。 “仲儿,这是娘前几天买的衣服,你待会儿给你师父带上,你师父到时候离开还要去照顾一家人,得穿些好的。” “我看她都没有什么好衣服穿,真是可怜的孩子。” 佟仲看着被递来的青色衣服闷闷地点了点头。 还是留下来吧,师父要照顾的人太多了,他跟着也只会帮倒忙而已。 而这里,需要他照顾的人不少。 简单回屋收拾了自己的小伤口,换身干净的衣服就背上娘、二伯他们准备好的东西去找张岁。 张岁已经包扎好伤口,正站在马旁和长青告辞。 长青是个年迈的长者,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刺鼻的药味,为人却十分厚道良善。 不仅给张岁包扎了伤口还附赠了不少她感兴趣的毒药,并且还送上一本做毒药的书籍。 长青长着一副慈祥的模样,乐呵呵地说:“看你这孩子的样子我就喜欢,你为了我们教也是付出大义,我只是给你一本书籍,已算是少了。” 张岁诚恳道谢:“多谢大叔,愿大叔一世安康。” 把书籍塞到包袱里,张岁听到佟仲的叫声,“师父!” 很快那青涩的少年带着一丝假笑跑到跟前,佟舒也背着不少东西气喘吁吁地跑来,“张哥,这是我们爹娘让我给你带来的东西。” 佟仲,“一些饼子米粮,还有些喝的和果子,娘还给你送了件衣服……” 他们介绍着家人让带来的东西,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可是很快,话全都说完了。 张岁看着佟仲他们将东西塞到背篓中,笑得无比满足。“没想到当初想要找我麻烦的两个小子现在也这么懂事了,为师深感欣慰。” 她想当做是老大人一样地轻松面对他们,抓了抓比自己高不少的脑袋,“仲儿什么事都做的不错,日后没有为师教导也要好好练习,不消几日就能成为高手了。” “为师走后你可以和长青叔学些药理,也可以问教主借几个人学学新奇的武功,为师已经和教主说好了,教主会格外关照你们的,以后——” “师父别再说了。”一句句话说得老成又成熟,像是那些五六十岁的老师父,佟仲知道是因为师父不想让分别太过难堪。 只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怎会毫无感觉? 都说师父是亦师亦父,从前他不信,现在他信了。 这位比自己小的师父做到了师父该做的一切。 佟仲犹豫过后还是扑上前将还没拔高身量的张岁抱在怀里,用力地不像话,“以后没有我们了,还希望师父能好好活着,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找师父的!” “嗯!”佟舒也激动地抱上来,“我们还这样年轻,见面的机会一定多了去了!” 长青站在一旁台阶上,看着这副让人老泪纵横的师徒情叹了口气,“还是年轻好,年轻就能抱。” 张岁乐呵笑着拍了拍佟仲和佟舒的背,从容地将他们从身前推开,“好了,我得走了,不然时间晚了,你师奶他们得担心了。” 将东西全都塞到马背两旁的背篓里。 张岁抓着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坐稳后,垂眸看了眼佟仲和佟舒,要说没感觉当然不可能。 但不舍,不一定要展现出来。 她咧着嘴笑得平和,“就这样了,你们好好照顾自己,遇到麻烦也先顾着自己,我会一路往中原,到时候想找我,就往中原找,要是找不到……” 她面向前路,伸手摆了摆,“那就不要找我了,你们好好活着就行!” 马儿的步伐不慢,很快就淡出视野。 佟仲和佟舒看了好久,直到什么都看不到才并肩回去。 佟舒,“你说张哥会一直记着我们吗?” 佟仲,“你不是拜师了嘛?怎么不叫师父?” 佟舒,“啊?这、这是问题?我就觉得张哥威武霸气!师父太生份了!” …… 今日天气不错,没有雪,外面的冰道也很好过。 张岁出了风锦镇就将马背两旁的一些东西收到了空间里,然后朝着一条路往前走。 现在已经去不了扶桑镇了,只能走另一条路去天曲镇。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也不知道沈老爷有没有在努力地挺着。 想到那个还算善良的沈老爷,张岁倒是希望他能挺着,要是还好好的活着就更好了,到时候再给她多送些华贵的礼物,这一路前往中原应该就更不愁了。 悠悠地前进几步后,身上的止痛药起了效果。 感受不到痛意后,张岁一鞭子甩到马屁股上,开始急速出发。 一夜半天的时间,杜槐花他们走了很远的距离。 此时正坐在一棵树下休息。 好的是远离了下雪的区域,没有那么冷了。 坏的是,带出来的水不够多,大伙都有些渴了。 铃香趴在杜槐花的身上,吞了吞唾沫。 周草表示:“我去找点水回来,或者去刚刚的路上弄点雪。” “雪地是一个时辰外的事情了,你要走那么远?”田翠一把拉住他,不由分说地道:“你就在这里守着,我去找水。” “算了算了。”杜槐花轻拍着铃香的背道:“才一个早上没喝水而已,还能死人?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估计等会岁儿就会赶来了。” 张明珠点头,“是,岁儿应该很快就会来了,我们还是先不要乱走,等会儿岁儿回来还得再去找人。” 沈少玉站在一旁树下,摸着肚子看向逃亡的方向。 张岁真能安全回来? 那些人看着可不是好惹的。 凭她一个人,既要吸引注意力还要对抗,就算回来也是九死一生。 第144章 平安的一路 正午的太阳热烈奔放,带来久违的温暖。 张岁脱下厚重的外套,坐在马背上缓缓前进。 灿烂阳光下,万物仿佛已经复苏,到处都能看到一片翠色。 “师父?”周草等得焦急,起身往来路走了两步就看到骑马而来的少年。 少年身材清瘦,穿着的素色衣裳在微风中徐徐晃动,墨色的头发绑成简单的发髻,几缕碎发飘扬中是满脸的张扬。 之前没注意,此时那双腿跨在马的两旁才发现格外笔直修长。 周草双目灼热,牢牢地盯着张岁。 从不知,师父居然这样清冷貌美。 杜槐花和其余人听到声音后瞬间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着从远方悠闲骑马的少年,所有人都感到惊喜高兴。 杜槐花更是连走两步上前等待。 铃香也满怀兴奋的候着。 沈少玉细眉微扬,等张岁来到跟前,笑道:“是我小瞧你了,居然安生回来了。” “就算不为自个儿,我也得安生回来。”张岁乖巧的看向红了眼眶的杜槐花,“娘,我回来了。” “好好。”好似好几年都没听到女儿的称呼了,杜槐花喜极而泣。 张岁利落地跳下马背,简单地和他们说了在镇子里的事情,“他们都很热情大方,知道我想走后还给了我不少东西……” 没有说打斗那方面的事。 至于那条怪异的绿蛇被长青收着了。 说是年纪不小又吃了不少的毒已经脑子混乱活不了多久了。 而她身上的毒之所以能被那蛇给解了也是机缘巧合,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就是运气上佳。 “岁儿,你的脖子。”杜槐花眼尖地注意到她脖子上的牙印,紧张地要去仔细查看。 拥有獠牙的蛇痕不浅,两个红色小洞外还有些暗色,只要能看到就一定可以引人注目。 张岁没想要藏起来,他们长时间都在一起总有看到的时候,藏起来反倒像是掩耳盗铃。 此时对方问了,她正好能回答一句,“不小心被蛇咬了一口。” “什么蛇啊这么狠,没事吧?”张明珠担心地取出帕子替她擦拭伤口。 “没事,大姐也不用擦。”张岁连忙侧过脑袋,淡然道:“已经上过药了很快就能好。” 杜槐花还是不放心,“好端端的怎么会被蛇给咬了?我记得那里好像没有……不对,他们那些人似乎很喜欢蛇,那些白色的袍子上,你——” 眼见她越想越深,张岁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挽住她的手,“趁现在还早我们赶紧离开,不然等会天暗了就不好走了。” 说着还看向了周草,用眼神示意对方快点收拾跟上。 周草便立即背起包袱,“娘,我们快走吧。” 田翠说了声,“好。” 他们会等在这里本也就是为了等张岁,现在人等到了,确实该走了。 几人没有任何疑问地背起行囊跟上步伐。 只有杜槐花还在担心,“可你这伤口看起来——” “出门在外哪有周周全全的,不要多想。” “你昨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 “没出大事,就是帮着安排了佟仲他们之后的事情……” 边说边踏上去天曲镇的道路。 而此次多了匹马行事什么的方便不少。 已经显肚子的沈少玉被安排在马上,铃香个子小也被安排在马上,还有一些厚重的行李都挂在了马匹的两旁。 这一来,大大地减少了众人的压力。 逃亡到天曲镇的一路很是安全,除了看到的一些尸骨较为吓人外就是一路太平。 就在几天后,一行人顺利来到了天曲镇前。 照例还是检查每个人的户籍身份。 沈少玉自觉上前率先检查。 只翻看一页,看到沈少玉的名字,检察人员小手就是一抖,“是沈大小姐,您回来了!” 接着随意地检查了一下其他人的证件便就飞快放行。 能跟着小姐回来,必定是一路上的家丁仆人了。 看这包袱大个小个的,只怕小姐回来要住很长时间了。 这时的天气不大好。 不知是因为快到傍晚还是别的缘故,天空泛出淡淡的暗色。 沈少玉自从进了镇子后就一直面无表情,只有在看到几个认识她的人时才会稍微出现一些表情。 而张岁看着眼前和曾经进来完全不一样的街道时瞪大了眼睛仔细欣赏。 这里好像没有被灾祸殃及也不知道前线战事吃紧,所有人都是一派快乐享受生活的模样。 杜槐花没进过这个镇子,看什么都很新奇,但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低微不好露出那些丢人的表情,所以在努力克制。 其余人差不多一般新奇模样。 唯有田翠面容稍显淡定。 跟着沈少玉至少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后众人才感觉到周围清静,眼前则是一个偌大的府宅,府门的匾额上清晰的写着大大的沈字。 沈少玉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门外观望良久才低着头朝前走去。 张岁没有立即跟上,站在身后等着。 很快,沈府的管家看到了沈少玉,惊喜地叫了声,“大小姐!”同时抹着泪说了些话,接着就赶紧将他们一并地请了进去。 管家看到张岁时好奇地多看了两眼,等将他们带到可以简单住宿的地方时,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句,“小的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公子,好生眼熟。” 张岁淡定摇头,“不知道,大概是我面善吧。” 如此管家也不再多问,微笑着离开。 沈少玉一路没停,跟着下人来到沈老爷的院里。 不少人看到沈少玉都面露惊讶,尤其是看着沈少玉穿着一身不算华贵的衣裳时更是震惊。 嫁出去的大小姐怎么回来后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难不成是姑爷家道中落害得大小姐过苦日子了? 怎么一直未曾听说啊! 沈少玉面色清冷,没有丝毫回到故土地兴奋,倒像是看红尘常伴青灯的姑子。 婢女们面面相觑,心头猜测万千,却不敢贸然说出,只能四目相对,表情讶然。 看来大小姐过得不是什么好日子啊! 此时沈少玉已经跨进院子,几步踩上台阶来到门前,未有丝毫停顿地直接推门而入。 “砰!”简易的木门被这一推发出厚重沉闷的声响,屋内爆发出被吓到的低叫声,“呃!” 第145章 你本该像是漂亮小姐一样高贵 房间内的沈如莹正端着下人熬好的药伺候着沈春山喝,才吹凉勺子上的药就听得房门处传来声音,她吓得勺子掉回碗中,惊诧地看向沈春山。 意识到沈春山如今难有动弹,她放下药碗,温声安慰,“应该是下人不小心冲撞了门,我去看看,爹别担心。” 沈春山如何能不担心?但此时他浑身如被巨石压着难以动弹,只能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沈如莹淡定地放下药碗,起身时,姣好的脸蛋上多出几分紧张,双手抓着裙子朝门口快速走去。 外面的人正走过珠帘圆门,一张久未见到的脸蛋瞬间就映入眼帘。 沈如莹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夺了魂魄,整个人呆在那里久未动弹。 沈少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哂笑一声,“几年不见我就成鬼了?居然能把你吓成这副模样?” “大姐!”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如莹终于回神,惊喜地大叫一声,“大姐你怎么回来了?大姐你终于回来了!”说着说着高兴地流出了泪。 沈少玉疏离淡漠地看着沈如莹,“他要死了?” 沈如莹双眼含泪,一张标致的脸蛋因为常日的担忧已经有些发白,此时她紧紧地抓着沈少玉的手稳住激动站不稳的身子,难过地看向床榻,纠正道:“爹只是生病了。” 旋即她拖着沈少玉走到床边,轻声又喜悦地对床上的人说:“爹,大姐回来了。” 说着,沈如莹回头认真地看了沈少玉一眼。 身上衣服糟糕,头发散乱,脸上甚至还带了些尘土。 大姐回来这一路一定糟糕透顶了。 可即使这么糟糕,大姐也安全到家了,必是因为担心爹才会回来的。 她想不出一路上会遭遇了什么,但知道一定历经险阻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心疼地默默抹泪。 沈春山生了好长时间的病,在床上都躺了几个月的时间,长日吃药也不见好,本已觉得窗外挂满灰色。 如今他睁着双眼睛满目激动,宛如所有的一切都添上了色彩,“玉玉儿……” 他挣扎着要伸出手去握自己挂念的女儿,长时间的重病和少食让他的力气骤减,竟是连抬起手臂都是难题。 努力了一会儿,眼睛里已是迸出了泪,泪水从蜡黄的脸颊滚落,埋在发白的发髻当中。 “他生什么病了?”沈少玉看得这情况不由惊讶地问道。 一边坐在沈如莹搬来的凳子上。 尽管回来时她心里全都是对老父亲的不满和怨恨,但此时此刻,看着老父亲这么一副将死的模样。 所有的不满似乎已经随之飘散。 坚硬的心渐渐有些发疼。 沈如莹抹着泪说:“爹得了肺病,已经时日无多了。还有娘……”她啜泣着,“娘在七月的时候已经去了。” 沈少玉心头瞬紧,激动地看向沈如莹,“什么?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沈如莹,“我想去找大姐,可娘说大姐回来不易,也不想让大姐因为娘而感到悲伤难过所以——” “过分!”沈少玉清秀面容生出恼怒,低喝一声,“我也是娘的女儿,娘出事了怎可不不通知我?那爹出事为何又要通知?!” 沈如莹身子一软,滑倒在地上跪着,哭着说:“爹若是也在大姐不知道的时候走了,大姐日后回来……就要面对没有双亲的局面,那种画面我不想……” 沈春山听到沈如莹的话已是红了眼眶,又不敢面对地闭上了眼睛。 房外赶来的丫鬟也听得热泪盈眶。 天色在一阵的悲伤中迅速暗下。 张岁和家人终于得了机会有热水可以实实在在的沐浴。 这也是张岁头一回泡在热水中,尽管伤口疼得厉害,但泡澡实在舒服,足以将一路走来的疲惫全都洗干净了。 换身干净衣服又吃了白米红烧肉,全身心都感到了畅快。 杜槐花在吃完后帮她梳头。 墨色的头发已经很长,却生得极好,犹如乌鸦羽毛般乌黑亮丽。 张岁全身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此时此刻只想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安宁时刻。 渐渐的,她听到杜槐花在低声的哭泣。 “娘?”张岁不解地抬头看去,这么好的时间怎么哭了? 杜槐花慌忙擦泪,一边笑着解释,“娘没用,看着你这头发就觉得很难过。” “为什么?”张岁不理解,抓了一小把头发在烛光下来回细看,“我头发长得很好呀。” 杜槐花手拿梳子细细梳着,吸着鼻子说:“就是因为头发很好我才觉得难过,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本应该梳着好看的发髻,插着漂亮的珠花,再穿上漂亮的裙子。” “我的岁儿有一张好看的脸,如果打扮起来也一定像是小姐一样高贵。” “娘在想这个?”张岁无奈地笑,“那娘就想多了,我对那些没有想法。而且我对如今的状态很满意,难道一定要扮成漂亮的样子才能高兴吗?” 她伸手要去夺梳子,“我来吧。” “还是我来。”杜槐花随意一躲,继续吸了吸鼻子道:“岁儿说得我都明白也理解,刚刚只是忽然想多了一点而已。” 拿了摆在一旁的带子,杜槐花很快将她的头发全都束了起来。 张岁摸了摸并不会拉紧头皮的头发感到很满意,“娘的手法越来越好了。” 杜槐花,“还是生疏了,好久没有帮你梳过头了。” “师父,沈小姐来找。”周草在门外提醒。 张岁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已经完全地暗下,呈现出一片墨色的黑。 她本以为自己来这里很快就会被带去见沈老爷,没想到居然等到了现在。 走出门看到外面已经换了身衣服的沈少玉,大步走去。 沈少玉的身上是衣服自带的熏香,和当初沈如莹神身上的味道一样。 她的模样不算好看,平静中带着忧虑,“我爹得了肺病,想让你去看看。” 她知道张岁会有医术,但不知道医术具体如何,所以来找她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张岁从容地点头,“嗯。” 在得知沈春山生病时她就怀揣了这个想法,对方要是不找她,她在第二天也会主动询问病情。 第146章 熟人见面分外眼红 从沈少玉的口中张岁简单了解了沈春山的病症,所以把完脉检查过后神情并不轻松。 走到房间外面,轻声说:“沈老爷肺病已深,我无力回天,只能开一些药勉强扼制体内病痛让他少点痛苦多活些时间。” 尽管在白天时就已经从管家口中得知父亲生病的情况,但此时再亲耳听到这样的话沈少玉还是难掩哀伤。 却也知道,这就是结局了。 她很快回了神,没有持续陷在哀伤中,“那就麻烦你开几副药。” 张岁点点头,开了药后又和沈少玉嘱咐了些东西才回到院子里休息。 一觉睡至第二天早上。 起来时先给自己的腿换了药和纱布,然后去外面检查周草的锻炼结果。 到中午时候,管家带着喜色来,“公子开的药真乃神药,我家老爷已经能起来了,气色还不错!大小姐让下人备好了饭菜,还请公子和家人一起去吃顿饭。” 张岁没有拒绝,很快带着人来到了沈府的膳堂。 大概已经事先了解了他们的人数,所以专门准备了两大桌。 沈少玉在这里候着,看到张岁带人来立即迎上去。 问候两句就让他们坐下。 “大姐。”沈如莹的声音在后方忽然响起。 沈少玉转过身,温和地和张岁介绍,“这是我的妹妹沈——” “我见过他。”沈如莹激动地打断沈少玉的介绍,目光牢牢地落在张岁身上,上下打量又来回细看,最后落在张岁的眼睛里,“好久未见,公子都好?” 张岁规矩颔首,“一切都好,多谢小姐挂念。” 沈如莹抓着裙摆几步走来,昨日的疲惫在此刻已经消失殆尽,她的脸上是从前就见过的温柔善良,“昨日就听说大姐带了人来一直没有机会去问,原来是你。” 张岁表情平平,并不激动也不惊讶,“嗯。” 沈如莹却忍不住好奇,“你不知这是我家?为何不来找我?” 张岁,“我……” “快入座吧。”沈少玉看出张岁尴尬不知如何回应,催促道:“时间快到了,要去接爹了。” “不劳妹妹麻烦,我已将伯父带来了。”一道男人的声音骤然从一侧传出。 铿锵带笑的声音带着极致的熟悉就这么传入张岁耳中。 她猛地朝声音处看去。 走廊一边,沈旭穿着湛蓝华服优雅而细心地扶着沈春山,一脸微笑如春风地望来,“妹妹带来的这位大夫还真是。” 后续的赞扬之语很快断在口中,沈旭前进的步伐瞬间就顿住。 那张尚算不错的脸蛋有一瞬的僵硬,很快又继续轻笑着走来,“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当真少见。” “沈旭!”在他进入所有人的视线范围时,田翠激动地站起身怒声喊道。 周草亦是跟着站了起来,眼中带着恨意地盯着他。 杜槐花一直友好的面色也在转瞬之间紧绷。 可以说,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大好。 “你们认识?”沈少玉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这情况一瞧就不对劲,连忙走到两人中间介绍,“这是我堂兄,我叔叔的儿子。” 原来是一家人。 难怪都是姓沈! 之前张岁从未怀疑过这个,但此时倒是能懂今日的缘分了。 “沈旭。”张岁叫出男人的名字,面色凌厉,眼中泛出如霜雪般的冷意,“就你在这儿?” 沈旭清晰的感觉到少年传递而来的杀意,但他觉得,现在这样的场合对方只要能懂些事就不会出手,所以依旧是笑着,“呵呵,你还想见谁?” 张岁手腕一转,顺手的小刀落入掌心。 她并没有过多的思虑,直接跃步上前。 沈旭看到她冲来的刹那眼眸微颤,下一瞬松开双手往后撤开,故作轻松地问道:“难道你不吃午饭了?非要在这时候找我麻烦?” 张岁将手中小刀朝他甩去,同时抽出砍刀几步跃去,“没得商量!” 打斗一触即发,热烈激昂。 沈少玉不知道事情怎么忽然间变得这样紧张,诧异地看向杜槐花,“我堂兄做了什么事?” 沈如莹上前扶了沈春山,看到在前头和沈旭打得不可开交的少年担心地眼眶泛红,“这、这是怎么了?” 周草捏着拳头,从身后腰带中取出一直带着的斧头走出餐桌跟着追了出去。 田翠看了眼沈少玉,“先将你爹扶着坐下来吧。” 沈春山看起来也尤为激动,盯着那处唇角颤动着要说些什么。 沈少玉看了眼沈春山和艰难扶着的沈如莹,连忙上前帮忙将人扶到座位上。 接着迅速走到田翠身边,“我要知道孰是孰非,才能知道等会儿怎么处理。” 她和张岁相处的时间不短,不管怎么说心里肯定都是倾向张岁的。 可对方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堂兄,他的父亲在京城是大官,不能轻易得罪。 田翠看了眼满目担心的杜槐花,咬牙说:“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何,总归他与我们是有仇的。” 杜槐花就在身边,怎么能讲这件事的真实模样? 而那边,周草拿着斧头加入战斗。 沈旭在三兄弟中不是功夫最好的,他拿手的从来都是出面说话,如今面对愤怒当中的张岁自然不是对手。 在这时候,他被打得连连败退,看到周草也来立即爬上墙头,狼狈地问:“何必如此苦苦紧逼?” 张岁被他这一副不觉自己有错的坦然模样气笑了,“你背叛了我们,如今竟然敢问这话?我弟弟呢!” 沈旭看了眼那边的情况,眉头紧皱,“你弟弟好着呢,你放心,不会有大事的,我们是让他去享福的!” “屁话!”张岁朝前奔去几步跃上墙头。 沈旭见状连忙朝外面跳下,“何必追着我!今日就不能先放下这事?” “不能!”张岁继续追着,“除非你把弟弟还给我!” “你别想了!”沈旭突然喝出一声,接着停住脚步,看向她笃定道:“你弟弟永远都回不来了!” 似有针刺入心头,一股痛意如霜蔓延。 张岁咬牙,忍着心痛,怒声道:“那你也别想活着!” 她下手毫不留情,手中砍刀耍得利落顺溜。 一年时间不见,她的功夫比之前更好了。 第147章 我们是为了你好 沈旭和人对打本就不拿手,在周草进来之后更是不敌,很快身上就多了几条惨烈的血口子。 华服之上,破布掉出好几条,鲜血染着破布就那么堪堪挂着。 “住手!”有人在旁叫道。 张岁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沈旭,腿上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中早就崩裂,鲜血从纱布溢出,染红了裤子。 疼痛散至四肢百骸,让身体深处生出一股股的寒意,但她就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的步步紧逼。 沈旭接连后退中一个不察摔在了地上,就见那带着血气的砍刀朝脸颊狠狠砍来。 他看出这刀上带着可怕的力道,说要杀他绝对不是个戏言! 刹那之间,想要活着的念头占据了所有,沈旭大声道:“你弟弟在过好日子,过得比以前都好!” 染着不知多少鲜血的刀锋就停在眼前一寸的距离,剧烈的血腥味如火焰灼热地闯进鼻尖。 在这瞬间竟是让心头生出了恐惧。 沈旭眸子颤动,看向张岁,着急忙慌地吐露言语,“你们生活如此不稳定,都逃了两年了还在逃!你弟弟还那么小,难道你想让他跟着你们颠沛流离受苦吗?” “你之前帮过我,所以我绝对不会恩将仇报,你弟弟是去享福的!” 周草诧异地看向张岁,这人说的和他们哄骗师奶的说法好像。 眼见师父还在震惊,他帮着问:“师叔跟着我们也不会受苦,为何带走他!” 沈旭咬了咬牙,对张岁说:“当然是因为你弟弟值得。” 张岁将刀挪到他的脖子上,冷声问:“对方是谁。” “你疯了?你想要去找他?”沈旭不可置信地盯着她说道:“你奈何不了他!而且他能接受你弟弟那就说明你弟弟是——” 激动地话突然顿住,沈旭抿着嘴唇,一副不再多说的模样。 “师父……” 周草看着琢磨不定的张岁小声地叫。 一旁有人冲来,是本地的带刀衙役。 他们将三人围成一圈,为首者问张岁,“你是什么人,为何当街打人?” 沈旭动了动身子,发现对方没有要继续对付自己的想法赶紧从刀下爬出来,“我说的话你最好仔细想想,别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真到了杀人的地步你我都讨不到什么好。” 他低声警告,“这可不是逃荒路上什么事情都能干!这是有秩序的城镇,你一犯错就能把你抓进去关起来,到时候你就想想你娘他们该怎么办!” “师父。”周草看着那些身穿官服的官差立马明白了这话的重要性,赶紧拉着张岁劝,“别激动。” 如果在这里被抓到牢里去的话,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张岁身子没动,脑子里却在疯狂运作。 突然,她抬眸看向沈旭。 “误会!都是误会!”此时沈少玉带着人从家里着急地赶了过来,不好意思地对衙役说:“他们都是我沈家的客人,因为都会些身手所以就想着比试一下谁更厉害。” 她笑着走上前给他们塞了银子,“麻烦你们辛苦走这一趟了,这钱拿去喝些茶。” “原来是沈小姐的客人。”衙役自然认识沈家的人,收了钱松了口气,“既然是沈小姐的客人我们自然没有不理解的道理,只是这打斗还是在院子里的好,在大街上打容易被人误会。” 沈少玉连声应是,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沈旭已经起身站好,随手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尘埃,依旧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张岁说:“我说的那些你好好想想。” “好。”张岁收回自己的利器,神情比之刚刚要淡定不少,“那你也好好照顾自己,也让那些人注意,我明天就会赶往京城把我弟弟接回来。” “你!”沈旭以为她终于听明白自己的话了,嘴角都才扬起来又迅速地落下,他厉声道:“你怎么这么轴呢?难道听不懂我的话?” “你也别装。”张岁冷眼看他,“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我全都记在脑海里,如今也别装得和我很熟为我着想似的,你不过是因为打不过我才装成这副模样。” “若你那个功夫不错的弟弟在场,你怕是恨不得把我杀了吧?” 云淡风轻的话语从嘴巴里冒出来,到空气中时却如冬日寒霜冰冷。 沈少玉惊得看向沈旭,“你们竟是有这样的仇恨?” 沈旭并不否认,勾起嘴角带出一抹邪笑,“呵呵,我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早知道你在我一定把他带出来。” 这话说的就完全没有情义可言了。 沈少玉下意识地站在张岁身前,“既然如此,那就请堂兄回去吧,你能来看望爹我很感动,但别再来了。” 沈旭不屑地歪着头,还想再嘲讽张岁两句,但没想到一向对自己表现得尊敬的妹妹突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他惊愕地看向沈少玉,难以置信地问:“你,你为了一个外人不要自己的亲人?” 沈少玉,“我只知道他切切实实地帮我从澄州逃到此处,而你,我的堂兄,没有为我付出什么。” 她拉住张岁的手腕,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堂兄一路好走。”扭头就走。 张岁心头要说不澎湃自不可能,从看到沈旭出现的刹那她就一直在起波澜,甚至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然而有条例的世道,无法随意杀人。 而且沈少玉如此坚定地站在她的身边倒是让她有些感动,却也不得不说:“你不必为我如此,那毕竟是你的亲人。” 默了片刻,她继续道:“我明天出发去京城。” “那不是我的亲人。”沈少玉无情地回答,随后略带吃惊地问:“这么快就离开是因为沈旭的事?” “也不全是。”张岁抓了抓袖子,想着李伯恩交代的那位霍大人心里已经乱糟糟了。 澄州的事情一直没有解决,她确实没有太多可以休息的时间。 还有张牙的事情她也一定要亲自去找。 但是这沈家,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 张岁没心情再去吃喝,回到沈家就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简单上了药后就躺在床上开始回想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第148章 可以准备离开 沈旭看中张牙再将其带走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张牙可爱,再加上刚刚那些言语以及之前方目留下的那封信来看,极有可能是对方认错了孩子。 他们要找的其实是铃香,只是不确定性别所有才会抓走聪明的张牙。 沈家三兄弟不是普通人,更不可能是灾民,所以逃荒的队伍里绝对不该有他们,费劲儿参与进去就是为了找孩子。 最开始找了蒋黎黎和沈耀组成家庭可能是为了不过分显眼让人怀疑,也可能是怀疑那个沈耀就是他们要找的孩子。 最后大概是因缘际会中发现找错了,接着就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为什么会在进入澄州之前下手?只怕是因为身份的户籍过不了澄州的关卡才会在提前下手。 还有曾经在路上所遭遇的偷酒事情随后又不了了之,极有可能也是和这件事有关。 回想起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张岁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一边准备把方目所给的那封信拿出来重新看看。 不经意看到一件放在旁边的披风时,她眼皮一动,跟着一起拿了出来。 在雪山那处偶然遇到个黑衣人和她为了这件披风打斗,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密信难道也和这件事有关? 毕竟这件披风是沈老爷给她的。 而沈老爷和沈旭认识,必定也和京城中的那些大人熟悉。 想着张岁迅速翻开披风查看。 夹层、小兜四到处都看过了却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这披风绝对有秘密! “岁儿……”就在张岁彻底翻个底朝天时,杜槐花轻轻叩响了房门,“娘给你煮了碗面。” 张岁瞬间将所有东西丢到空间跳下床把门打开。 杜槐花的表情没有因为沈旭的出现变得歇斯底里,反而一如往常,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淡定地将面碗端到桌上,“快来吃吧。” 张岁听话地坐在凳子上,吃了两口面。 “我知道你很担心你弟弟。”杜槐花在这时缓缓开口,像是在开导一样温柔,“这么长时间娘也想通了,更不想你跟着出事。” “一切事情都是上天注定好的,如果我们和你弟弟有缘,以后就一定会再次相见。” 意思是,不急着找张牙了? 张岁低头吃面,头也不抬,“牙儿不是娘的亲生孩子吗?” “怎么可能!”杜槐花激动地要跳起来,“牙儿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 “那就对了。”张岁放下筷子,平淡得看向杜槐花说:“牙儿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总有一天,那家人会发现这不是他们需要的孩子,到时候牙儿面对的只有死亡。” 这番话,她说得残忍直接,毫不婉转。 杜槐花顷刻就被吓得面色惨白,“你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张岁重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回答,“哄骗人的话当然要挑好听的说。” “那你这次为什么不继续哄骗我?” “因为娘放下了。”张岁说:“娘和上次的态度不一样,娘成长了,可以知道更坏的消息。” 她的话说得很直接,杜槐花一时愣住了。 张牙对她来说是身上不能缺少的血肉,是会让她痛得整夜失眠的儿子,张岁亦是她生下的女儿,是她的所有。 可女儿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她偏心吗? 扒拉两口面没听到杜槐花的声音,一抬头就见她满脸狐疑和担忧,张岁索性和她说了自己的打算,“我会去找牙儿,这辈子我都要把他找回来,明天我就出发。” 杜槐花右手无力地搭在桌上,闭上眼沉沉叹气,“那娘也和你一起。” 张岁当然不同意,“娘和翠姨他们待在这里,我自己去就行了。” 去往京城的一路无法不确定是否安全怎么可以带着她一起? 即使现在边境北地很是危险,那些外族人可能已经霸占北地方位,但天曲镇中有镇兵把守还有大人的存在多少能安全些。 再加上此处的沈老爷也是背靠大山的,在这里待着总是比在路上的时候安全不少。 听到拒绝,杜槐花顿时直起身子,目光囧囧,不容辩驳地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从老家一路来到这里为的难道不是一家平安吗?如今你爹被带走你弟弟不知所踪,你要是也一个人上路出了事情你让我和你大姐该怎么办?” “娘我——”张岁还想继续劝。 杜槐花这次倒是比之前更有底气,不给机会地打断道:“什么都不用多说,你如果真的想要去找你弟弟的话,那我们一家人就要和你一起,否则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上路的!” 张岁担心未来的路途,徐徐劝着,“前路未必安全,此处有沈小姐我能放心不少,娘在这里也能安稳地住上一些时间,这是好事。” 和沈少玉相处的这些时间足够让她信任沈少玉的为人。 最主要的是那么多人一起离开的话势必要拉长时间战线。 本来半月就能到达的地方,带上家人一起怕是要多花半个月的时间。 现在时间紧迫她想先去找到霍大人接着和那位霍大人一起到京城去。 京城她是没有去过,但像是京城那样的地方一定审查更加严格,到时候带着一家人怕是会更被引别人怀疑。 张岁想了一肚子的理由要劝杜槐花和张明珠等人一起留下,“娘想想,大姐的孩子还小,也需要娘在一旁照顾,这么小的孩子要是一直长途跋涉得不到休息对成长也不是很好——” “不用劝了。”杜槐花主意已定,根本就不听张岁的解释,直接有力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要出发的话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她大步往外面走去,挺着胸膛似乎真的下定了某种决心。 张岁只能叹着气继续吃面,没两口田翠从外面僵硬地走了进来,“你要去京城?” 张岁头也没抬,“嗯。” 田翠纠结着,“我不是很想去京城,但我也不想留在这里,沈家是不错,但和我终归不熟。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京城,路上如果遇到喜欢的地方我再选择留下。” 也就是说,她也想明天跟着一起走。 张岁没想到这要走的事情居然不能如自己所愿,不过也理解。 何况现在一个人离开已经不可能实现,再多一个两个不是问题,“好。” “好,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得到答应,田翠高兴地离开了。 到晚上的时候,张岁又见了人。 第149章 她很贴心 沈如莹带着一些东西来到她的房间,轻声说:“听说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想了一下午也不知道要送你什么东西,所以我什么东西都给你送来了一点。” 张岁看着被搬进来的东西惊讶地说:“小姐太客气了,不过我什么都不需要可能要拒绝小姐的好意了。” “为什么?”沈如莹经过长时间的调养面色和从前大不一样,皮肤上多了几分的粉红,也长了些肉,到如今出落得是越发水灵了。 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牢牢地盯着张岁问:“我听大姐说你很为人家着想,做事极有风度,怎么对我就没有这样的风度?” “我们怎么说也算是旧识不是吗?” “是。”张岁乖乖点头,也确实是拒绝累了,今晚只想早点休息,没再拒绝,“那我就收了吧,多谢小姐。” 这一句话后好似就没有其他的话语可言,两人蓦然地沉默下来。 张岁眨了眨眼,小心地看了眼面前的小姐。 这一眼可了不得,沈如莹如月光似的眼睛染上晨间雾气,一片水蒙蒙的。 她惊得拿了手帕,“小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这手帕一拿,沈如莹更难过了。 低着头咬着唇,心里觉得无比的委屈,“我们去年认识的时候不是朋友了嘛?为什么你好像对我很陌生,是故意和我疏离?” “啊?”张岁满脑子迷糊,“我没有啊。” 她才刚来这里不到两天的时间,先是帮忙治病,接着是碰到仇人,现在又急着要走哪有时间和她聊天? 这古代的小姐都这么敏感的? 转头想想觉得也对。 大家小姐注定和那些在街上嬉闹玩耍的孩子不同,他们只能在这个大家族里度过一生,还要学一些可能永远用不上的东西。 不对啊! 上次遇见沈如莹时,她明明很大胆的! 都敢在街上找人聊天看热闹,哪里是个胆小的! 那现在…… 她看着低声啜泣如娇滴滴小美人的沈如莹,这是怎么回事? 一年时间不见,难道就变了性子了? 拿起桌上摆着的橘子细心剥开,张岁软了声音,“我没有对小姐陌生,我也一直都惦念着小姐,如今见到小姐一起安好我打心底里的高兴。” 余光瞥到她抬起了头,张岁继续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大姐一起来吗?是因为你的原因,要不是因为认识你我也绝不可能会多事地去将你大姐带出来。” “只是小姐是天上的白云,本该高高在上不惹尘埃,而我终究无法落在小姐的云朵之下,也不敢奢望能和小姐成为朋友。” 将剥好的橘子放到沈如莹的面前,她盯着沈如莹那双琉璃眼,微微一笑,“小姐不要多想了,在我心里,小姐是世上最好的朋友。” 十几岁的小姑娘好哄得很,几句好话就说的她心花怒放。 拿着橘子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张岁看着沈如莹离开的背影不由地叹了口气。 关上门躺在床上时已经是满心的无奈。 现在这个世道比她了解地还要乱糟糟,揦哈国的兵如果一直无法打退,极有可能会打到这里来。 到时候该怎么办? 寻思了片刻,她将李伯恩给的地图从空间拿了出来,趴在床上开始研究。 李伯恩已经将霍大人所在的位置标注了出来。 地点就在东部的汉州城,距离这里至少还有几千里的路要走。 唯一能说得上好的是这一带过去可以走大路,不用再艰难地爬山。 并且现在已经十二月末,到了这儿也没那么冷了,明天出发去汉州城,速度快的话半个多月时间应该就能到了。 规划好了路线,将沈如莹给的东西顺手收到空间里后,张岁枕着地图睡了。 隔日。 张岁早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简单洗漱,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她就带着家人们一起到前头去和沈少玉告辞了。 沈少玉到家之后过得好了,身上衣着打扮亦是焕然一新。 比起青春亮丽的沈如莹,她绝对可以说得上是成熟端庄优雅,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清淡的美感。 “一路好走。”沈少玉让人送了不少的东西,还特意去准备了两辆马车,也给张岁备了几身的衣服和趁手的武器,其中还有一把不错的弓箭。 张岁很感激,“你想的周到,我无以为报。” “你将我安全地送到家,其中所遭受的苦难也是我无法想象的。”沈少玉走到她的面前,眯着双眼轻声告诉她,“我在你的包袱里放了一封信,等你到了京城你可以拿着信去找我们沈家的老族长,他会帮你的。” “多谢!”这个忙帮得实在太好,张岁情不自禁地情绪激动起来。 “我该做的。”沈少玉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双眸注视她良久,随后轻轻走上前和她抱了抱。 声音如水飘进张岁的耳中,“你年纪不小了,日后若来葵水必是大有不便,我也为你准备好了东西,就在车上的锦盒里,记得好好收着。” “还有一些止痛药。” 话语传到耳中,张岁眼中瞬间瞪大,惊讶地看着她的墨发。 沈少玉轻轻笑出声,附在她耳边问:“你真以为我是个傻子看不出来?” 这一来,张岁对她再无顾虑,双手将她用力一抱,“我给的安胎药也记得吃,期待下次见面。” 拍了拍沈少玉的背,张岁看向沈如莹,摆了摆手,“好了,我走了。” 从沈少玉怀中离开,张岁背起包袱带着杜槐花等人上了马车。 沈如莹整个人如是呆傻了一般地站着,等沈少玉叫醒她才后知后觉地落下眼泪,“大姐是不是喜欢他?” “她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沈少玉拉着她的手,“我希望她一切都好。” 沈如莹更难过了,眼泪汹涌澎湃,再忍不住地一溜烟儿地跑了。 “哎?”沈少玉疑惑地看向一旁的翠竹,“莹儿这是怎么了?” 翠竹一脸尴尬,小声提醒,“那位公子生得不错,奴婢觉得小姐喜欢。” “啊?”沈少玉惊道:“我不知道。” 接着忍不住笑的跟了上去,“莹儿我错了……” 第150章 进城了 去往汉州城的路,平坦顺遂。 很快就看到了汉州城的城门。 前两天的时候周围就开始有人了,都是要去汉州城的。 听说是因为汉州城的上元节办得无比热闹,所以大部分都是去瞅瞅情况的。 其中不乏一些有钱的大家公子和小姐。 偶尔聊起来才知道对方是从千里之外专门来的。 马车就在这种情况下来到汉州城外。 此处的城比之前路过的镇子要气派不少,从高耸威严不凡的城门就能看出一二。 上方还矗立着两头威武的雄狮。 张岁从车上跳下带着杜槐花等人开始排队。 周草到一旁让守门的官爷检查马车和行囊。 守城的官爷和之前遇到的都差不多,查看户籍,询问缘由。 “佟家村?”守城士兵在看到她的户籍时慢了下来,目光从她身上看到她的身后,“你们都是从佟家村来的?” 户籍原本是低翠村的,不过那时到达佟家村的时候特意去镇上找李伯恩给改了。 倒是也因此省去了不少的麻烦,因为低翠村是属于难民村落是需要去逃荒的,如果此时户籍上写的是低翠村,便就立马会被遣返。 这是在来的路上听其他人说的。 张岁淡定地朝官爷点头,“是。” “这可很远,你们怎么走到这儿的?”官爷问。 张岁言简意赅地回答,“一路走来,中途遇到好心人给了马车才到了这儿。” 官爷又问:“你们不在佟家村好好待着来这儿做什么?还携家带口的。” 张岁表现出十足的村民模样,弯腰低头,带着讨好,“我们一直听闻这汉州城的上元节是人间一绝,不看一次就等于一生白来,小的努力存钱就是想带家人来体验一下。” “呵呵,人长得不高,心思倒远。”官爷没有再问,拿着印章盖上,还回去时好心提醒,“你们来的这样晚只怕没有什么好房间可以住了,就算有也是奇贵无比,到时候不要在街上歇息,否则被人看到就得抓到牢里去。” “多谢官爷我记住了。”张岁收户籍时顺手递了些银子过去。 官爷意外地看了张岁一眼,将银子往兜里一放,哈哈笑道:“既然是远道而来那一定要好好玩两天,城里吃的喝的应有尽有。” 接下来的人也就没有检查地仔细,户籍第一页没问题就全都放行了。 由于在这里待的时间注定不会太长所以张岁没有打算租个院子长久居住,却也如同来时的官爷所言,这城里能住的地方几乎都被住人了,没有卖出去的要么太贵要么太寒酸,房间数也不足。 张岁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查看完所有客栈的情况后回来。 看了眼一脸新奇看着四周的月丫,亲昵地捏了捏孩子的小脸蛋,“先去吃点东西吧。” 杜槐花看着周围的人潮汹涌,满脸都是新奇,“看来这个地方还真是如那些人所说的一样热闹,明日就是上元节,我们也挺幸运居然能赶上。” 田翠应和道:“我早就听闻此处的上元节日热闹非凡,能来这里看看也是不错。” 听到田翠的声音,张岁深深看了她一眼。 旋即走到她的身边,压低声音问:“我记得翠姨之前说想要找个地方长久居住?不知翠姨觉得此地如何?” “此地?”田翠不知她为什么有这一问,“确实不错,为何这么问?” 张岁便就说了刚刚出去没有找到可以住的地方的事。 田翠想了一想,顿时惊讶,“你不会是想让我在这里租个院子吧?” 张岁,“你要是想留在这里总是需要个住的地方,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去询问是否有院子出租以及租赁的事宜,但你如果只是小待一段时间,那我就去订房间。” 便宜的房间有不少,不过是要分开住而已。 田翠没有立即给予答复,她说:“我还不确定。” 张岁不勉强,明白答案就先安排众人去小饭馆里坐着休息。 不过这里毕竟是汉州城,即使是小饭馆说来都要比之前去过的那些地方大上不少。 装备整齐,桌椅崭新,连地上都是干干净净。 小二送上温热的茶水,殷勤介绍起饭馆里最受欢迎的饭菜。 这个时间点不巧,饭馆当中已经没有其他人。 张岁他们挤在一起坐在了四人桌上。 一路长途跋涉也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所以张岁这次点菜很不客气,又是肉又是鱼还要了碗鸡汤。 等小二下去,杜槐花肉疼地掐着手,“这得多少钱啊?” 张岁贴心地安抚,“娘不用担心这些,尽管放心吃。” 饭菜很快送上来,也有客人进了饭馆点菜。 客人等菜时闲聊起来,“听说今年办得要比以前更加热闹,连外国的人都来了不少,还有一些之前没有来过的外国人也都来了。” “何止,我听说城中的商老板都花了大价钱要将这次的上元节办得有声有色,连霍大人都请到了台上坐!” “那今年不是有热闹看了?舞龙舞狮应该能有吧?” “有肯定是有,但你没发觉今年比之前的检查宽松不少嘛,我都看到不少人进城了,连那些穷不拉几想要进城来看热闹的人都让进来了。” 说到这儿,颇有些嫌弃。 并且目光很合时宜地看向了张岁等人。 张岁心胸开阔对这些没有眼力劲儿的人没想法计较,自顾自地吃喝。 其他人就没那么心胸宽广了,感觉到不善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总觉得哪哪都不舒服要。 田翠反而是其他几个人里较为淡定的,丝毫不受影响。 “嘿,咱真幸运,这就看到几个了。”那边的人笑着说。 张岁面不改色,吃完饭后叫来小二问了哪里能住到更多的房间。 小二默数了他们的人数,“你这一行人数不少,至少得三间屋子,如今客栈里还剩下三间屋子的可不多了,但你们需要的话,我家老板那倒是有个小院子,正好有空闲屋子,你们需要的话可以暂时租给你们。” “这么巧?”周草疑问,“你能做得了主?” 第151章 看到那栋楼了吗 小二讪笑着,“老板就是把这个交代给我了,不然小的哪敢说这话啊?” 张岁问:“距离这儿远吗?是否偏僻?” “能有多远,都是城里的房子,但是偏僻嘛倒是有些偏的……”小二继续笑着,“你们可以慢慢想,如果有需要的话再叫我。” 旁边的客人建议,“别多想了,如今这外面街道上的客栈哪还有多的,你们这个要是不要担心等会儿就租出去了你们想要租都没门。” “是啊,别挑东挑西了,也就这几天城里放松了点,不然你们怕是也不能租人家的院子。” 这话说得好像没错。 张岁没有过多犹豫,让小二准备准备带他们去看院子。 小二是坐在他们的马车上带路的,“你们远道而来还有这么好的马车,和你们的身份很是不符啊。” 张岁谦虚地说:“运气好。” 小二乐呵呵地又问了些话,在不久后带着他们脱离人群进入了一条巷子里,左拐右拐后终于到达一户院子前。 小二抬手指着一处,“几条巷子外就是明天最热闹的成元街了,你们想去凑热闹就走这几条街过去就到了,很近吧?” 张岁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眼,附和地点头,“确实。” 小二拿出钥匙打开院门带他们进去,“先进来看看吧,如果觉得喜欢的话就可以谈价格了,最近城中热闹,你们也都知道能住的地方不多,何况你们还是一家人……” 张岁一边听一边跟着进去,然后步子很快就顿住了。 院子不大,甚至能说得上是小,一间小得只能进两个人并且只有一个灶台的厨房,旁边还有个堆着柴火的棚子,然后两间屋子。 至于茅房是没有的,得要到外面去上。 跟着小二走到房间里一瞧,是个大通铺,要是不介意的话,躺五个人都没问题。 另外一间房还稍微地小了一点,只能躺三个人的模样,并且没有太大的空间,三个人就不能正常来回了。 杜槐花倒是没多大感觉,本身就不是富人,面对什么样的环境都能接受。 张明珠也只是微微地蹙了蹙眉,然后看着林窜想着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她和丈夫不好分开,而且分开了林窜和谁睡?总不能睡在地上吧。 田翠眉头沉重,并不满意这个环境,看了一眼就撤出屋子,直接问:“还有更大一些的吗?” “有啊,更大一些的要往里再走两步,那儿还有个茅房,你们要是对那儿感兴趣也可以去看看。” 田翠立马跟着他去看了一眼,没一会儿就走了回来。 咬牙对张岁说:“那个茅房是所有人都上的茅房,就在院子里,味大!” 小二站在一旁,眯着眼笑,“你们觉得这里怎么样?如果觉得可以的话我们就订下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早点休息明天恐怕就没时间玩了。” 张岁,“我们在这里住不久,想先租七天的时间不知可否?” 小二爽快地道:“可以!” 接着说:“住七天要二两银子,十四天七两,一个月只要三两。” “……”这个价格的变化听起来有些过分了。 不是强逼着人租一个月? 张岁看向田翠,想了想拉着她走到一旁,“我们不会住很久,到时候我们走了你和阿草住在这里觉得如何?如果可以的话我就租这个了。” 情况确实也如他所说,要早点休息了。 这一路颠沛流离,谁都没有睡好。 并且她也不会在这里住很久,这个小院子给田翠母子二人住的话倒是刚刚好。 不过这一切都需要得到田翠的答应才可以。 “也不是不行。”田翠很爽快地给了自己答案,顺便问:“是你出钱还是我出?” 本身她也不想再继续走了,这院子小是小了点,但母子俩住的话又刚好。 “能为翠姨出房钱是我的荣幸。”张岁爽快地来到小二身前,痛快地签了合同付了钱。 等小二走后,到马车里将行李取下,简单收拾院子,很快就夜幕降临。 张岁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吃完就出门去了。 她得知道霍大人在哪里,长什么模样,明天会在哪里出现。 到了外面才知道,此地不愧是个热闹的城市,四周的热情几乎幻化成火。 之前所遭遇的那些镇子里的风光完全不能和这里相比。 十米之内就有两个大树杆子,杆子上悬挂着数盏灯笼,将整条街都照地亮亮堂堂。 且在这个时间出来的人也不在少数,几乎每一步都能与两个人错过。 小摊贩更不少,卖什么的都有,并且更加的精致,价钱也更高一些。 街道两旁都的酒楼饭馆比之前所见更是高大不少,有许多的楼层,有些更是有五楼之多,上方悬挂的灯笼至少有五盏。 也是这些灯笼让这条街成为了不暗的街道。 也正如今天听到的那些人说的一样,这里确实有着不少的外国人,一个个长相不一,有的甚至还是黄毛。 有一个甚至和匹罗村的人长得差不多。 张岁震惊地频频回头,心里那份不安的感觉再次从心底如同沙砾扬起。 逐渐往前走到更为热闹的一片区域,不少人在这里喝酒聊天不亦乐乎。 张岁佯装随意地叫了一壶酒坐在一旁,又让老板给隔壁桌的人送了些肉串和瓜子。 如此,那些人看向了张岁,其中一个笑道:“你这小子还挺会来事,如今几岁了?” 张岁立即拉出笑脸,“十五了。” “确实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纪了,过来,和哥哥们坐在一起热闹热闹。”有一人邀请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张岁应了好,做足这个年纪的少年模样高高兴兴地拿着自己的酒壶走过去坐下。 有人问:“看你面生,以前没来过?” 张岁答,“这几天才来的,听说明天的上元节很热闹,我想来看看。” “哈哈,你小子运气挺好,怎么知道今晚出来?” “我想着今晚先出来看看,明晚才不会丢了脸出差错。” “那你跟哥哥几个坐在一起算你做对了。”身边的男人唤做陈淮生,大方地把手架在她的肩上,指着远处一个几乎要发光的楼说:“看到那栋楼没有?” 第152章 大型追星现场 张岁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是一栋有六层楼高的阁楼,茫然地问:“看到了,那儿怎么了?” “哈哈,那儿怎么了?”陈淮生大笑着看向自己的朋友,“瞧瞧,这就是个生瓜蛋子,果然不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好事!” “哈哈哈,看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今晚是要长见识了。”另一人说。 陈淮生加大力道,几乎是要将张岁的脑袋裹在自己的手肘里,他盯着那边的楼,告诉她,“等会儿烟花楼的花魁就会乘坐花轿出来游街了。” “啊?”张岁吃惊地看着那处,“不是明天才上元节吗?怎么今天就出来了?” “所以我说你运气好嘛,这都让你撞上了。”陈淮生一下子松开手,笑着道:“今天是为了让明天更加顺利,所以每次上元节的前一天都会做一遍明天的事情。” 也就是传说中的彩排。 张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眨了眨眼,觉得现在时机正好,“我听说城中的霍大人明天也会出来看热闹,是不是真的?” 陈淮生回头飞快地扫了她一眼,“你来这儿不是为了热闹,为了霍大人?” “谁说的,我当然是为了热闹。”张岁立马反驳,“我只是没有见过大人所以很好奇,大哥可能不知道我是乡下人,没有机会见到这种场面,大人对我来说就和神仙似的。” “哈哈哈……”这话说得陈淮生开怀大笑,眼里也没了审视,“我看出来了,你确实是没见过世面的。” 对面有人跟着笑,对张岁说:“你这问题算是问对人了,你身边这个就是霍大人的小舅子。” 小舅子是妻子的兄弟,也就是说,这位是霍大人妻子的兄弟? 张岁震惊地看向陈淮生。 他大概只有二十岁,一张脸长得十分年轻,眉眼里还有着年轻人的朝气和张扬。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运气却确实不错,这一找就找对人了。 “别这么看我。”陈淮生看多了这种震惊的视线,以前还能看到几分仰慕崇拜,心里对此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他现在只想等那个花魁出来。 他盯着那边的烟花楼,问张岁:“你知道那楼里的花魁是谁吗?” 张岁才刚来,当然不知道。 有人给张岁倒了杯酒,还示意她喝。 张岁来到这儿就是要加入他们,当然不能推辞,端起酒杯,啄了一口。 “花魁叫寒冬子,生得十分十分十分漂亮!三年前我曾看过一眼就把我的心偷走了……”说话间,陈淮生的脸上表现出十分的迷恋神色,只恨不得一双眼睛都能贴在烟花楼里才好。 张岁吃了几颗花生米,对花魁什么兴趣不大,应付性地嗯嗯两声。 陈淮生听出来了,回头瞪她一眼,啐道:“你不乐意看就走。” “没没没。”张岁现在还不想得罪这位霍大人的小舅子,赔笑道:“我就是有点饿了。” “来了!”突然有人从遥远的地方大声又惊喜地叫:“花魁来了!” 刹那间,在这个地方的人都沸腾了,像是海浪从远处打来,猛地将这里的所有人全都冲到了那处烟火楼去。 张岁准备找个高点的位置欣赏一下花魁的绝世容颜,但这想法才刚冒出头她就感觉到一股力量从旁边如风席卷,瞬间她就被拽着一起跑了出去。 此时的陈淮生就像是个狂热的追星分子,一边抓着张岁一边还有挥舞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花束大喊,“寒冬子!寒冬子!” 并且周围都是这样热情的人,就像是海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张岁宛如一只瘦小鸡一样被紧紧地困在其中,耳膜几乎要被那三个字震破,“寒冬子!” 她头一回感到了压力。 好在很快那位寒冬子就出现了。 张岁踮起脚尖,努力往烟火楼看,却也只看到一袭白色的衣角,紧接着就是,“起轿!” 然后她明显地感觉到周围走动的力量,她宛如海中央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 幸运的是,很快人群就散开了,一个个如小鸡崽子追着妈妈一样地追着被抬走的轿子。 张岁刚想休息又被陈淮生抓力用力,“我们快跟上去!” 她便又被拽着往前跑,并且还挤到了人群里几乎是要挤到轿子边上。 陈淮生极为疯狂,将手中花束丢到轿子里后还丢银子,“寒冬子我爱你!” 张岁听得脑子发昏,只想逃离。 “你有钱吗?”陈淮生着急地问她。 张岁无奈摇头,“今晚的钱全都拿来请你吃酒了。” “你才给了我一点小菜!”陈淮生激动地吼,“你这么穷!” 张岁干笑,不好意思地承认,“是的。” 陈淮生此时只想和自己的梦中情人建立联系,听到没钱不能再继续建立气得想骂人。 但此时,他感觉到一股清冷的视线从上方传下来,像是冬天的霜雪落在了身上。 陈淮生立即仰头看去,刹那间就和寒冬子对视了一眼。 那双眼睛,宛如星辰月牙,美得无与伦比。 陈淮生几乎要醉了,整个人软着就要倒下去。 张岁忙把他扶正了,“你干什么?” 这倒下去,周边都是人,怕不是要被踩死! 陈淮生慌忙回神,却是乐呵呵像是个痴儿地笑着,“刚刚她看我了,好漂亮。” 张岁看他这一副傻样翻起白眼。 一边就要慢下速度退离人群。 “寒冬子!”消停片刻的陈淮生却又叫着带她冲了上去。 张岁想说:“你拉着我干嘛?” 又知道这位和霍大人的关系不能和他划清界限。 只当是为了明天受苦啊! 张岁心中无奈,被迫跟着这位寒冬子走了半条街。 她的粉丝们确实很厉害,竟然硬生生地从起始地够跟到了另一条街,并且人流量还在逐步的增多。 直到转完一圈,重新回到烟火楼那处。 张岁即使是个练家子也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折腾,叉着腰呼呼大喘气。 寒冬子下了轿子,垂着淡漠的目光进了烟花楼,一点也没想要好好关心尾随了一路的粉丝们。 陈淮生却乐得自在,“今晚又陪寒冬子走了一圈,能睡好觉了。” “……”张岁觉得炸裂,但尊重。 第153章 终于得见霍大人 “你找我姐夫有什么事?”自己的事情办完了,心里舒坦了,又看着张岁陪着自己跑了一圈也没有怨言,陈淮生好心地问:“如果是小事我就帮你走一遭。” “真的?”张岁惊喜的看着他。 陈淮生抿了抿唇,瞥了他一眼,“我也不是个傻子,你一开始给我们送瓜子就是想要和我们交好问我姐夫吧?说吧,你有什么冤情。” 确实不是傻子。张岁十分认同,但在说自己的事情时还是想问两句,“没有冤情的话不能找霍大人吗?” 陈淮生脸色顿时一变,“我姐姐和我姐夫恩爱非常是个十分让人羡慕的夫妻,你有姐妹要嫁给我姐夫?” “不是不是!”这脑洞开得也太大了!张岁连忙摆手,“绝对没有这回事。” “我只是想要见霍大人一面,把一封信交给他。”张岁老实地说。 “信?”陈淮生眯着眼,疑惑地问:“什么信,谁给的?” 张岁,“是几千里之外镇上的李大人让我交给霍大人的。” 陈淮生惊得双眉一扬,好生地打量了张岁一眼,抓着下巴思索着问:“你是说,你是从千里之外来的?” 张岁点点头,“是。” 陈淮生又看了张岁两眼,“看你倒是不像坏人,那你随我来。” 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必然是有什么东西非给不可。 陈淮生也不是个不懂事的,跟在作为大人的姐夫身边这么长时间多少也懂了些道理。 何况他如今还身兼要职呢! 他带着张岁立即去往了霍府。 没多少时间张岁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霍大人霍骁。 能在今晚直接见到想见的人绝对是意料之外的事。 霍骁是个四十好几的男人,看起来很是斯文宁静,身上没有那些让人不舒服的气势,倒是有股子的平易近人。 “生儿说你有东西要给我?”霍骁气势平稳地坐着问。 张岁乖巧点头,“嗯。” 旋即她走上前,拿出李伯恩交给她的东西放到桌上,一边言简意赅地说了那边发生的事情,“村子淹没,镇子被炸,揦哈国的铁骑想必已经在北地肆意践踏。” 霍骁在飞快地浏览完信件上的内容时面色大变,“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而且是在几个月之前!这几个月的时间事情恐怕又发生了变化!” 他焦急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此事我之前从未接到消息,如今你不远千里将这东西送到我这儿,实在是辛苦了!” 他郑重将东西放到怀中,几步走到张岁面前要跪下感激,“你真是小英雄,你是出了大力啊!我务必要好好谢你!” 张岁看他一副要鞠躬的模样忙伸手阻挡,“大人言重了。” “怎么会言重,这是何等大事!来人!”霍骁被扶起来后大气地看向外面,整个人显出一种分外夸张的激动,大手摆着,宽大的袖袍在张岁眼前飞舞,“快拿些钱来!” 他吩咐完后又立即回到张岁面前,情不自禁地抓着张岁的双手,那双眼睛居然含着泪,“能不能问问你,伯恩如何了?” 张岁想到在风锦镇听到那些人的话低下了头,不敢再看眼前这双含泪的双目,“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 “天呐,我的老友!”霍骁骤然崩溃地身子两晃,他仰天大喊,抓着张岁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几乎要飙出血泪,“我那三十年老友!” 待大哭一场后,他满目笃定的向张岁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个东西呈到陛下的面前,明天一早我就出发!绝不会让老友和你寒了心!” 管家在这时拿着东西敲门进来,托盘上摆着明晃晃的几锭金子。 霍骁疲惫地如同八十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到桌子后,有气无力地说:“辛苦你来一趟,千万不要嫌弃这么点钱,我实在不是个富人。” 张岁连声说‘不敢’,倒是没有拒绝这个谢金。 管家接着将她带出门,关心地询问:“不知道小公子现在可有住处?家里还有什么人?是否需要小的帮小公子安排一下住所?” 张岁回了礼,“我就住在城中的云来客栈,幸得大人给了谢金,我正好拿去交钱,家中就剩我一人了。” 出门在外,做事务必严谨。 她不会傻到把自己家里的事情拿出来侃侃而谈。 管家哀叹着安慰她,“好好活着吧,只有活着才有未来。” 张岁连声应,“对,是这个道理。” 然后一边告辞一边退后离开。 管家的目光跟随张岁离开的背影长长看去,直到那个身影彻底在眼前消失,他才眯着眼迅速回到书房告诉霍骁,“大人,他已经离开了。” 霍骁此时舒坦地靠在太师椅上,旁边的铁盘里正在烧着什么东西,明艳的火光让这间屋子明亮不少,也将霍骁搭在把手上的手映得一片血红。 “找人办事。”他无力地动了动手指,仿佛今日做尽了苦差事般筋疲力竭地闭着眼睛,“不要闹大吓到别人,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是。”管家下意识地应下,看了眼已经没有东西的桌上,又看向火焰渐小的炭盆,忽然低声道:“小的看那位小哥就是个寻常的村中孩子,家中也没了家人,或许——” “以防万一。”霍骁睁开眼睛,半合的眼皮里露出漆黑的瞳眸,“他要是胡乱说话让人听到岂不是要引起恐慌?” 默了会儿,他索性坐直起身子,瞄了眼炭盆中火星的灰烬,“汉州城是我管辖的地盘,若是在我的地盘上发生了大事我如何和陛下交代?如今世道不稳,君心不定,所有人心中都有一杆歪斜的秤,我能如何做?” “除了加入其中,我还能做什么选择?不过是希望未来更好罢了!” 他像是为了这个地方流干了热血,说完后直接就瘫在了身后的太师椅上,“伯恩已亡,北地失去,到了此刻,只怕那些人已经壮大身躯,凭你我绝无可能阻拦。” “与其以卵击石不如陷入其中,与其同流合污才是正道啊!” 管家眉头紧皱,低声应是,离开前又看了眼在盆中已成灰烬的东西。 这世道,彻底要变了。 侠肝义胆正义为天的霍大人也成了…… 第154章 陌生的刺客 张岁离开霍府的时候已经不早。 方才街道上的热闹消失干净,余下的都是未曾见识过的宁静。 晚风拂过,枯叶乍响。 一股不安的感觉从身后席卷而来。 月华之下,一道漆黑的影子如箭朝她射去。 张岁余光瞥到地上的影子,迅速提刀而挡。 对方的力道和冲劲儿却比之前遇到的都要厉害,她竟是被砸得连退好几步。 身前在下一刻落下两个身穿黑衣的陌生人,半张脸也藏在黑布之下,露出的森冷目光如蛇一样地盯着她,“居然有些功夫。” 其中一人的目光在她的刀上看了两眼,冷笑,“拿着把屠夫砍刀就想和我们对拼,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此地和刚才的繁华之地大不相同,没有额外的路灯,没有众多的人口楼房,只在百米之外立着一个树杆子,挂着一盏灯笼。 不速之客的刀锋在月光之下闪烁起骇人的寒光,随意一扫就响彻出清晰的嗡鸣。 他们用这样的声音嘲笑张岁的破败和不自量力。 四周逐渐弥漫出不安的氛围,极致安静的情况下,心跳和呼吸声变得异常的清晰和厚重。 张岁盯着黑衣人露出的两双冷漠和低视的眼睛,不知为何,心头反而升起了一丝的安宁。 目中无人最终都会尝到自己酿下的苦果! 张岁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两个陌生人,但她一点也不虚。 嘲笑她的刀不好是吧?那她就会让他们知道,这把刀染了多少人的血! 一名黑衣人率先发难,像是杀只小鸡崽子似的握着短剑朝她胸膛直直刺来,张岁眼角一敛,直接侧身躲过。 躲避途中握着刀朝黑衣人的背上直直砍去。 刀上带风,直直打入黑衣人的身上。 黑衣人神情一惊,只觉得背后寒意顿生,他迅速握着短剑转身抵挡,接着朝张岁连续刺去。 张岁飞快闪躲,一边拿刀抵挡乱砍。 男人倒是知道了她不是泛泛之辈,接下来直接俯身滑步换了个身位,以着极低的姿态挡住张岁砍来的一刀,旋即速度起身朝她身上刺去。 另一名黑衣人看到张岁的动作和抵挡姿态也明白了这不是自己想象中毫无能力的小村夫,立即也提刀迎上,嘴里喊道:“速战速决!” 听到声音的张岁猛地扭转刀柄,用力将刀回拉,黑衣人躲避不及,手臂被划了一刀。 他痛得瞬间后撤,再看向张岁时,眸中已经带怒,“你该死!” 两人一同朝张岁冲去,协同合作十分顺手,看样子就知道是个合格的队伍。 他们的动作又快又猛,还能互补互助,攻势凌厉,张岁抵挡的艰难,只能不断地进行躲避再试图反击。 刀锋好几次从脸颊擦过,带着汩汩寒意如针刺来。 一波打斗过后,张岁身形利落地滚身落到了暗处。 这两人不是只会些小功夫的平民,而是经过了刻苦训练的刺客,她注定不是这二人的对手,可如果要耍诈的话她不是打不过。 默默从空间中找出之前长青所给的毒丸捏碎抹在刀上,在看到两人冲进来后直接冲上前去。 耍功夫她耍不过这两个人心狠的刺客,只能以死向生。 她就像是个没有学过正统功夫的平凡人一样冲到二人身前,直接抬刀朝他们身上砍去。 他们见这刀并不是往自己身上的死路去便就没想着挡,直接举着武器朝张岁的胸膛刺去。 只要这个人死了,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受点伤算什么! 但张岁又不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看这利器直朝命门而来,瞬间弯腰一躲,同时将刀朝这二位没有防备的腿上砍去。 刺客受痛,愤怒让他们肾上素飙升,加快速度甩起武器朝张岁身上刺去。 她这回没躲没避,硬生生地受了。 在他们还想补上致命一击的时候张岁直接往后翻滚逃到远处。 他们忍着腿痛往前追去,下一瞬两个人站住原地停住了脚步,接着什么都说不出直接就倒了下去。 张岁靠着墙壁,目光炯炯地盯着眼前的两具尸体,直到十分钟后也没看到他们有什么动静才放心地松出一口气,贴着墙壁滑到地上瘫坐。 身上很痛,心里也疲惫。 她仰头看着从黑云后缓缓冒出的月亮勾了勾唇。 幸好有它配合,才能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把毒丸抹在刀上,否则这件事应该不能完成地这么顺利。 在原地休息了半会儿张岁才拿了止痛药吃到肚里,又把伤口仔细包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一瘸一拐地朝巷子里的小院回去。 快到家门口时身子已经板正,忍着难受将脸搓得泛红才推门进去。 “岁儿。”杜槐花一直在院子里等着,听到声音立马起身迎去,“怎么这么晚回来,一切都顺利吗?” 张岁将门栓放上,轻快地点了点头,“一切顺利,没出什么事,本来想给你们带些吃的,但回来的时候忘记了。” “没事,阿草出去买了点吃的,正等着你回来一起吃呢。”杜槐花拉着她走到房间里,笑嘻嘻地说:“阿草刚回来没多久,东西都还热乎着呢。” 张岁忍着痛走到房间里。 房间里的人还不少,除了林窜在照顾月丫休息全都在这儿。 房间大通铺的床上摆了两张小桌子,桌子上都是周草买来的吃食。 甜的辣的都有,烤得蒸得也有。 周草坐在人群里,抬起的眸子漆黑明亮,在看到张岁时却完全笑不起来。 反而看起来十分的严肃。 张岁被拉着坐下时正好就看到他这么一副模样,关心地问道:“这怎么了?是花了大钱了?” 周草瞬间垂下头,眨了眨眼努力逼退刚刚看到的画面。 田翠全然没注意到儿子的情绪,笑着说:“可不是花了大钱,我给他的那点钱全都花到这儿了,这不,刚刚还跟我哭穷呢,呵呵,快来吃吧,别浪费了他的心意。” 她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了,别难过了,娘等会儿再给你一点钱。” 杜槐花也咧着嘴笑,“我这儿也有一点,等会也给阿草。” 周草仍旧低着头没有说话。 第155章 师父也是人师父也会痛 张岁看了他一眼便就重新看向桌上,惊喜地说:“还有蒸鸡,我刚刚看到蒸鸡就想买,幸好没买,阿草这眼光不错,都是我喜欢的。” “喜欢就好,赶紧吃吧,冷了恐怕就不好吃了。” “我们今晚都沾了阿草的光,也能吃顿好的了。” 房间里,其乐融融。 是难得的温暖画面。 没多久后周草也抬起了头,抓着张岁特意掰得大鸡腿笑着咬了一大口,“师父给的鸡腿就是好吃!” “哈哈哈,可不是,你师父这鸡腿就爱给你吃。” “来,喜欢吃,就再吃个鸡翅。” 一顿夜宵吃了小半时辰,聊了些从前的事又说了些一路的见闻,倒还真是难得的悠闲时间。 张岁靠在墙上忍着身上的不适,那些伤口止了疼也还能发挥作用,时不时地让她难受。 好在喝了点酒,脸色一直泛红显不出来。 周草擦干净手下了床,目光直直地看向张岁,“师父正好有空那就再指点我一下吧,我有些地方还是不懂。” 张岁也想离开这里,便立即答应。 下床时,周草已经拿好了鞋子,“师父,我帮你穿鞋。” 张岁想说自己还没那么没用,不过这腿上身上的伤口疼着,让人帮忙也好过些,便没拒绝。 周草眉尾一挑,心中的疼意如潮水似的涌了出来。 他赶紧低头给她穿好鞋,紧接着迅速走到外面。 张岁莫名地看着他这副模样,缓缓跟上。 还找了一会儿才看到在角落里堆着墙角抹泪的孩子。 这怎么了? 难道是刚刚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被人欺负了? 想到自己遭遇的事,她担心地走上前,“阿草,怎么了?” “师父也是人。”周草啜泣着肩膀乱耸,莫名地说:“师父也会疼。” 他撅着嘴唇转过身,委屈地看着张岁,“师父刚刚在巷子里的事我看到了,师父身上一定很疼吧?” 张岁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到自己的空间,他应该没看到吧? 可自己都换了身衣服…… “师父为了不让我们担心还专门去买了身衣服换了。”周草啜泣着走到张岁跟前,像是个心疼大人的孩子,“师父太累了,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让我们知道,我也不想做个没用的弟子,可我真的太没用了。” “好了好了。”原来是为了这事才情绪跌宕,张岁松了口气,又不得不为这孩子的热烈感到头疼,“你得知道这一路本就不是太平的,你是男子汉,该更勇敢些。” “师父训诫,我一直铭记于心。”周草抹了把泪,挺直胸膛,如发誓一样地开口:“我也会做得到的!” 他只是很心疼师父。 刚刚他是看到了师父的独自疗伤才知道师父受伤,那之前没看到的时候呢? 是不是都是师父独自舔舐伤口? 他难以想象师父身上的伤到底有多少,每一次想到那种画面,他都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快裂开了。 张岁不觉得自己可怜,现在知道有个小徒弟心疼自己更觉得自己做的一切没有错。 如果让杜槐花知道她受伤一定会比这孩子哭得更惨的。 她温柔地摸了摸周草的头,心里不由泛软,“别哭了,等会儿让你娘看到就不好了,准备准备休息吧,明天可能还有大事。”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针对她的,她一路走来的敌人大概都死绝了,所以今晚的敌人是新出现的。 而今晚看她不爽的要么是陈淮生要么是那个没见过面的寒冬子,还可能是……霍骁。 不管是谁,都注定了明晚的上元节不会是好过的日子。 他们得提高十倍的戒心才行。 “明天?”周草连忙擦净眼泪,激动地说:“那咱们明天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哪儿都不去了,师父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张岁抿着唇看了眼天上明月,满脸的思索,“我觉得很好,只是但他们或许会想要去看热闹。” 她看向房间里还在说笑的大人。 无奈地勾了勾唇,“怎么能阻止别人想看热闹的心情。” 周草肯定地说:“只要师父不允许他们是绝对不会去凑热闹的。” 这话说得是不错。 这么些时间以来她已经成为了家里的大家长,她要是不让他们去,他们一定不会拒绝。 但她要去。 今晚的事情已经注定明天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她想去看看会出什么事。 张岁深吸一口气,回头才发现周草还在一脸真挚的盯着自己,她笑了笑,“嗯,你说的不错,那明天你和他们留在家里,看牢他们。” 周草下意识地点头说好,接着又想起什么的猛地看向张岁,“师父的意思是,师父要自己出去?又一个人?” 他急了,也顾不得什么尊师重道,拉着她的手急迫地说:“师父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之前那个孩子了,师父可以让我去办事的!我和师父已经学了两年的武不是小白痴了!” 张岁十分赞同,“阿草是我这么多徒弟里最聪明的。”但她的答案是,“不要。” 明天如果注定要发生什么大事的话还带着周草做什么,一起送死吗? 到时候她一个人面对那些事还能全身而退,带着周草怎么做得到? 张岁几乎不容拒绝的态度让周草不敢再继续毛遂自荐,只能含泪保证,“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师奶他们的。” 张岁满意地颔首,看着他那双还带着委屈的眼睛,无奈地点了点他的额头,“还有你娘。” 周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双乌黑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 到了这个时间,张岁已经觉得身心俱疲,说完自己的嘱咐就去简单洗漱。 没多久,房内的东西也被杜槐花他们收拾好,大概在午夜时蜡烛被吹灭。 一伙人躺在大通铺上准备休息。 张岁单手枕在脑后,脑海里还在不断回想今晚发生的事情。 都说明天是难得的热闹日子,会出事吗? 她看到这城里面有不少的守军,就算是出事应该也会很快就被按住吧? 今晚刺杀她的两个刺客会是霍骁派的吗? 可为什么呢,李伯恩从始至终都觉得他是好人才会让她送折子。 难道霍骁在李伯恩没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变了? 张岁实在是想不透,苦恼地叹出一口长气。 第156章 留下还是离开 “岁儿睡不着吗?”这一叹气正好被杜槐花听到,她小心翼翼地转身面向张岁,轻轻握住女儿的手,“这手怎么这么冷。” 张岁不想让她担心,轻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从我们离开低翠村到现在居然已经快过去两年的时间了,这是我们过得第二个上元节了。” “是啊。”说起这个,杜槐花也很是感慨,揉了揉张岁的手指,她道:“岁儿今年也要十五岁了,是个大……孩子了。” 别人家十五岁的姑娘已经可以议亲过自己的日子去了,而她的姑娘却扮成男人的模样只为了在一路上更好的保护他们。 这双手已经和她爹一样生了茧子。 摸着皮肤上坚硬的地方,杜槐花眼里渐渐的蓄满了泪水,“这两年你太不容易了,受苦了。” 张岁倒是没有想过这些事,捏了捏腹部出现的厚茧,她笑了笑,反握住她,“娘记错了,在我们逃荒之前我就已经有茧子了,不是这两年才生出来的。” 这就算是安慰了。 但杜槐花听不出安慰的意思,反倒越觉得女儿可怜,小小年纪就已经这样老成,以后可怎么好啊。 张岁不想在谈论这些,打了个呵欠,“困了,睡吧。” 杜槐花连声说好,不再说话。 女儿整日辛苦,确实要好好休息。 只是心中担忧无法化解,梦里就做了个可怕的噩梦。 梦中火焰熊熊燃烧,到处都是被火烧着的人,女儿被火舌席卷,就这样消失在眼前。 一梦醒来,天光大亮。 房间里的人都起来了,前处的窗户大开,可看见金色的阳光洒在了院中。 杜槐花大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抹了把额头的汗爬下床,心绪不宁地出去找张岁。 铃香说:“大哥一早就出去了,说要给我们买些此地的特色早食。” 田翠在一旁尝试劈柴,听到说话声扭头看了她一眼,关心地问:“大姐是身子不舒服吗?怎么今日睡得这么沉?” 杜槐花模棱两可地‘嗯’了两声,闷闷地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喝。 张明珠从屋内穿戴整齐地出来,林窜抱着孩子跟在她身后,瞧着似乎是想出门。 田翠就在院里,当然得问:“你们是要出门?” 张明珠笑得眉眼弯弯,“是,好不容易来了个这么好的地方,想带孩子去买身新衣服。” “这哪用得着买衣服啊,贵得很,你不如买匹布来做,又合身又好看的。”田翠放下手里的斧头,满眼都是小月丫的模样,笑眯眯地说:“这孩子越长大越水灵了,瞧这大眼睛红脸蛋。” 月丫已经有一岁多,个子蹿得还挺快,现在是老大一个孩子。 可惜孩子还不够大,头发显得稀疏发黄,只得勉强扎了个双丫髻。 一双圆鼓鼓的眼睛宛如葡萄似的又圆又大,比起头发可是漂亮极了。 “嘿嘿……”孩子一见田翠做鬼脸,嘿嘿地笑起来。 “先别出去。”杜槐花从厨房里听到声音赶紧出来阻止,“岁儿还没回来,等岁儿回来你们吃饱了到时候再出去也不迟。” “娘。”张明珠对外面很好奇,也很想离开家人自己出去玩玩儿,这么些时间她都和家人在一起,心里堵得慌。 只是她一扭头,看着杜槐花那满脸的请求,又实在无法不顾及老母的想法,看了眼林窜,“那就不着急,等岁儿回来我们再出去吧。” 林窜点了点头,跟在张明珠身后进了屋子。 田翠站在院里看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地偷偷走到杜槐花身边问:“你这个女婿怎么感觉这么胆小啊?是与生俱来的,还是被吓到了?” 杜槐花满心都是自己的女儿,一路都没想过这事,但只要一想到从前就能知道如今的林窜和从前大有不同。 想到最初发生的休妻事情她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可很快,她又不得不收敛下来,“大概是这一路遭遇太多的事情……” 她顿了顿,朝田翠尴尬一笑,“你明白吧?” 通俗点讲就是被吓到了。 这么一件事放在大男人身上确实不好直白地说。 毕竟她的儿子可是越挫越勇,自从跟了张岁之后更是勇气直升,如今都可以独当一面了,是个小男子汉了。 想到周草,田翠的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想着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要走到巷子口去看看人回来没有。 没想还没走到门口,周草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娘,快来帮帮忙,东西太多了!” 田翠赶紧抓紧走了两步从周草的手上接过大包裹,诧异地问:“你们这是买了什么东西?” 周草咧着口大牙,“买了些咱们用得到的,娘不是要在这里留下来嘛,师父就想着买些被褥碗筷,还买了些伞啊帽之类的,师父是怕走了之后咱们没东西用。” 脑门上都是汗,但他乐得开怀,嘿嘿笑着,“师父可为咱们着想了,连厕纸都考虑到了,还有什么痰盂……” 张岁一边听自家徒弟夸自己,一边淡定地把东西提到房间里放着,本想趁这个机会放松一下身子,缓和身上的伤口疼痛,哪想一抬眼就看到身后跟来的杜槐花。 她立即强撑着站好,也在第一时间发现杜槐花精神不好,赶紧走上去,“娘看着脸色不好,是昨晚没睡好?” “嗯。”在没看到张岁的时候,杜槐花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看到张岁一直忙活家里的事,这满心的话实在无法说出口。 女儿每日忙活不得休息,她又何必去给她增加负担? 她努力弯起唇角,拉着张岁走到屋里问:“这一早上出去买了些什么吃的?这儿好不好玩?” “比咱们之前去过的地方都要好玩。”说起这个,张岁倒是真心实意地夸赞,“街道很宽,铺子很多,天也很蓝 。大概因为这里常年接纳不少游客,所以对我们也很友好,难得的让我感受到了一丝正常人的氛围。” 杜槐花听得这些脸上浮现出了憧憬,“听你这么说,这个汉州城倒是很适合长久居住。”她拉住张岁的手几乎要说:“那咱们留下来吧。” 却又深刻的知道,这不现实。 她的女儿不会同意在这里长久居住的,因为牙儿还没回来。 第157章 娘心里没有我了 张岁朝她安慰地笑笑,“娘喜欢的话可以留下来,我和阿草说过了,他不介意娘和他们一起,正好我也要去京城找牙儿,娘在这儿我很安心。” 杜槐花就是怕听到这个才不敢说这样的话,顿时正色道:“岁儿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张岁其实一直都想说:“娘让我一个人去做这些事我能做得更快更好。”也不用一直顾虑他们的安全。 可如果换位思考,她是杜槐花,应该也不愿意让女儿一个人出门。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尤其是如今这个世道,谁真能安心地在这里住着等消息? “岁儿,娘已经没了你爹,也没了你弟,你要是不让我跟着,那我就什么都没了……” 杜槐花不管不顾地抱着她的手,声音逐渐哽咽,“我一个快四十岁的老女人还能有多少活头啊……” “你要是不要我了我还能倚仗谁?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了,除了你谁会要我这个老太婆?” 母亲的哭声总是那样让人心疼。 张岁叹着气顺了顺她的背,温柔地安慰,“娘,你还有大——” 锐利的目光从一侧扫来,张岁下意识地抬眸看去,瞬间心头微震,她脱口而出,“大姐。” 杜槐花也赶紧抬头,“珠儿。” 张明珠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看到这两人齐齐看来,勾起一侧唇角,轻哼一声,“我是不是打扰你们抱头痛哭了?” 她看向面上带泪的杜槐花,声音冰冷淡漠,“我确实不是娘的女儿了,那从今天开始我和林窜就不和你们住在一起了。总归娘的心里没有我,我待在这儿也只是让你们看得不耐烦罢了!” 她最后看了眼张岁,扭头离开。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娘的心里不像是从前重要,原来一切不是她胡思乱想。 或许在娘的心里,她就是那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和娘没关系了。 “珠儿娘不是那个意思!”杜槐花疯了似的追上去,“娘刚刚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你是娘生下来的孩子,你怎么会不是娘的女儿?珠儿你听娘说。” 她胡乱擦着眼泪,心中慌乱不已。 她确信,自己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娘,不用这样勉强自己,反正我早就想清楚了,当初想要找回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张明珠指着一旁站着的林窜,“现在说开也正好,我不用再多费口舌了。” 她看向朝自己走来的张岁,表情和语气都缓了缓,“我知道你一路不容易,所以我们就不成为你的负担了,只是需要你给我们一些钱就是。” 田翠呆呆地站在一旁,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就要分家了? 她吞了吞唾沫,试探地开口:“怎么了这是?你们怎么……” “珠儿不是这样的,娘——”杜槐花还想解释自己刚刚那番话没有恶意,张明珠猛地打断,“今天早上我和他出去就是想找他在这儿的亲人,正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娘说这事,现在一切都正正好。” “我和他带着孩子离开,我轻快,娘也轻快,岁儿更不用整日不爽你姐夫。” 张明珠的话说得冷硬绝情,毫不给余地。 杜槐花心中慌得不行,“珠儿你在胡说什么啊!什么正好,你是娘的女儿怎么会正好呢!” “娘,别说了。”张明珠厌恶地瞪了杜槐花一眼,“我不想听。” 说着果断转身走到屋里,将今早收拾好的行李背了出来,“我们本来也打算离开,你们不用送我。” 田翠和周草站在一旁,满脸的莫名其妙。 早上的时候不还是都好好的吗?怎么忽然间就成这样了? 等张明珠和林窜带着孩子和行李离开,田翠连忙围到杜槐花跟前问:“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岁则是拿着钱跟在张明珠身后,走了几步将钱送到她的手上。 她神色凝重,盯着张明珠,“你想好了?确定要离开?” 没了杜槐花,张明珠的语气缓和不少,勉强地笑了笑,“岁儿,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而且我和他确实想好了。” 她看向林窜,“他有一个亲戚就住在这座城里,可以为我们安排房屋户籍的事。” 张岁便就看到林窜老实点头。 张岁问:“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需要知道对方的信息,到时候我也能确保你们的安全。” “我不知姓名,只知道住在西坊的街道,我只要去了就能找到。”林窜低着头含糊不清地回答。 张岁眉头皱得更深,十分不满,“你什么都不知道的就想要带我大姐去人家家里找帮忙?你确定不会被赶出来?” 林窜十分笃定地摇头,“不会,我确定,他们以前对我很好的。” 这么听起来像是个很亲近的亲戚。 不过没有亲眼看到张岁还是不能放心。 她直接表明,“我要跟着去。” 张明珠不爽地抿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要过自己的日子,你跟着算什么?快回去吧,免得娘又伤心痛哭了!”甚至阴阳怪气。 张岁并不恼火,只是好声好气地解释,“娘那句话没有任何意思,只是情急之中的脱口而出,而且只是为了去劝服我,并不是真的忽视了大姐。” “不用和我解释。”张明珠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下去了,或者她只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那句话。 她也觉得自己在娘心里还是从前那样,只是这一路上的表现外加刚刚的那句话实在让她什么都信不得了。 她只想离开那个虚伪的家! 张明珠扯过包裹,冷声道:“我们走!” 林窜急忙和张岁说:“我们先走了。”然后跟上。 人走了,连带着一丝的暖意似乎也被带走。 还未褪尽的寒风从一侧打来,张岁的伤口疼得厉害。 但这人她还得跟。 总要知道她在一个安稳的地方还不被欺负才能放心。 揉着伤口周围缓了缓疼痛,张岁咬牙跟上。 汉州城确实是座繁华的城市,出了小巷子后便就是满目的金光绚烂,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或是背着行囊或是轻装上阵,与三五好友嘻嘻哈哈,勾肩搭背。 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因为危险到来的恐惧。 他们就像是生活在另一座天地里的人,生活中除了和平就是平和。 这样的日子,如果是她一穿越就有的,她恐怕也不用布满满身的伤痕了。 第158章 关系网这么大 看着张明珠和林窜在人群中飞快穿梭,张岁随手买了个饼子边吃边跟。 在跟着转了一个弯进入到另一条街道时,张岁才真切感知到了这个时代繁华都市的热闹。 如果说刚刚看到的已是集市的天花板,那现在这个绝对是天花板的天花板!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明亮,其次才是热闹的街景,街边两旁的高楼颜色亮丽,干净无瑕,那次牌匾上的字像是雕刻上去,清晰到让人印象深刻。 街道上五米一个的桩子上挂着的是全然不同的精致灯笼,光是看上去就知道造价不低。 不知道哪家挂上琉璃风铃,风一吹就叮铃作响,在这满是人声鼎沸的街道中成了唯一清亮的声音。 街上行人的衣着和之前看略有些不同,更为的鲜明艳丽,仿佛是各种民族服饰都穿在身上,举目一看,色彩非凡。 此处人群较之刚刚要多了不少的外族人,操着一口不大流利的话,带着蹩脚和生硬。 大概是常有人来往的原因,摊贩们对这样的口音并不陌生,反而能准确猜到对方的心思,从而达成交易。 张岁路过一家外族人开得小摊前买了些没见过的糖,又去一些其他的铺子前买了些东西存起来。 一抬头,发现张明珠他们淹没在了人群里,赶紧提速跟上。 走过这条热闹的长街,随后就来到了另一条巷子,没几步路就感觉到此处冷清了起来。 张岁看向周围,莫名觉得建筑熟悉。 待跟随他们停在一处人家前,张岁眼皮子跳了跳。 如果说刚刚只是觉得熟悉,那现在就可以肯定,这儿是昨晚她来过的地方。 也就是霍骁的府邸,来到后门和林窜相见的是昨晚见到过的管家。 林窜和管家认识? 张岁躲在墙后,眯眼望着。 那管家一开始并未认出,直到林窜拿出了什么东西管家立时神色一紧,将那东西收到怀中后将两人带了进去。 张明珠跟着消失在了眼前。 张岁不会看口型猜话,但林窜是小村庄的人怎么会认识汉州城的霍大人府上的管家? 难不成这管家是小村庄出来的? 怀着满腔心思,张岁不敢就这么离开,吃了颗止疼的药丸后靠着墙坐了下来。 一边竖着耳朵听周围环境,一边不时地去看霍府后门。 就这么坐了一刻钟时间有余,那边的后门才再次开启。 张岁立即站起身。 管家满脸笑容地指着一旁的下人,和蔼地说着什么。 张明珠和林窜二人激动万分地连连点头。 接着一辆马车从旁驶来,将两人拉向不知何处。 张岁本还想跟着,但马车速度比人力要快,且马车驶到人群中去往了别处。 犹豫过后张岁停下了脚步,捂着伤口缓了两口气,就近去了街道旁的药铺里买了些治疗跌打损伤刀劈斧砍的药。 大夫笑说:“小兄弟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怎么有这些伤?” 张岁,“是买给家里大人的。” 大夫明白地哦哦两声,拿了上好的药。 揣着药,张岁回去前,往张明珠两人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两眼。 回到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 杜槐花一直在院中等着,见她回来激动地往她身后看去,但大女儿并未跟着一起回来。 让一直噙在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阻挡地流了下来,她哭着说:“是我错了,我说错话了,她生我气是应该的……” 话里是自责是愧疚是懊悔,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嚎啕出声。 张岁将门关好,淡定地朝她走去,“娘吃了吗?我和阿草买了不少吃的,闻起来都是顶好吃的,你尝了吗?” 抓着袖子轻轻擦拭杜槐花脸上的泪水,张岁笑着说:“娘别哭了,我刚刚跟着去看了一路,大姐不会有事的。” 田翠站在门口,忧心地望来,“是啊大姐,不会有事的,都说儿女大了要离家,明珠离开我倒是觉得挺好的,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人家身边还有丈夫不是?” “人总是要建立自己家庭的,总不能一直待在娘的身边吧,这说出去要叫人笑咯。” 铃香站在她的身边,虽然不懂大娘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但一想到大姐姐走了,她心里好像也不好过。 抿着唇贴着田翠蹭了蹭。 她娘也没了,今生都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所以大娘应该开心才对,以后都有机会和大姐姐见面的。 田翠有所察觉地揉了揉她的头,眼皮一抬,她突然吃惊地大声嚷嚷:“大姐你看看香儿!她好像不大舒服了!” 铃香正兀自伤感,听到这话惊讶地抬头。 她没不舒服啊。 一抬头就看到二娘朝她挤眉弄眼,小铃香顿时懂事地眼睛一闭,“哎呀,我不舒服。” “怎么了这是?”杜槐花立即抹掉眼泪小跑过来,看到那孩子整个人都瘫在田翠怀里赶紧说:“岁儿你快来看看你妹妹这是怎么了!” 张岁忍着笑走上前。 法子虽然老套,但对杜槐花很管用。 把孩子抱上床,简单把了脉,张岁老成地说:“可能是这些天没有休息好,孩子有些疲乏,这心肝也不好,中午多吃点应该就好了。” 杜槐花哪知道心肝是怎么个不好法,只知道心肝不好一定是很严重的事。 她千担心万担心地坐在床前,“那怎么办,要吃什么才能好?” 张岁默了片刻后惊喜地指着厨房,“我今早买了鸡,中午多吃鸡就行了,不过这汤要煲好,不然也没用处。” 接着便就是教杜槐花煲药膳。 一忙起来,杜槐花也来不及伤感哭泣了。 整个人埋在厨房做好吃的。 周草看向厨房,站在张岁身边高兴地说:“太好了,大娘厨艺不错,中午有好吃的了!” 说着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张岁,“师父,我听说晚上会有很好看的花灯会,我能去看看吗?” 张岁看向他,“你去看什么花灯会?” 周草委屈,“人家都去看了,我为什么不能去看?我也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簪子好看,我想给娘买一根。” 他自从逃荒以来就没有放松过心情好好玩玩,如今到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他真的很想去凑凑热闹啊! 不管是干什么,总之不要待在家里那一切就都是好玩的! 第159章 上元节 张岁没有拒绝,“你自己知道安全就好。” 孩子想出门去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何况还是周草这么乖的小孩。 自从和她拜师以来,这孩子那叫一个勤勉用功,平常玩的机会并不多,更多的是钻研怎么把招式使得伤害最大化。 “谢谢师父,你是最好的师父!”得到允准的那刻周草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烟花一样的炸开了,激动地一把抱住张岁。 不过这一抱倒是让他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他疑惑地看着师父的薄背,“师父,你是不是没长高了?” 之前他站在师父身边要仰望师父,现在竟然可以低头看师父了! 他在不知不觉中居然比师父高了? 一双清亮的眼睛里带着惊喜和兴奋。 比师父高,是不是就能比师父强了? 指日可待! 张岁翻了个大白眼,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年纪的孩子步入青春期,正是飞速生长的阶段,她怎么比得过? 说这话确定不是在挖苦她? 将孩子从自己身前推开,张岁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滚开。” “得嘞!”周草被骂了还喜滋滋的,跑了没两步又跑回来,用一张十分欠揍的笑脸说:“师父别生气嘛,徒弟长高了不是更能保护师父嘛?” 张岁一记冷眼扫去。 周草立即麻溜地滚了。 人到了一定年纪不会长高不是很正常的事? 张岁低头看了眼自己还算长的双腿。 连日疲惫还能有一米六八的她已经很不错了,鞋子再加一下已经有一米七了。 在这个营养缺乏的时代里,还要求什么? 越想越觉得周草那小子欠扁,卷起袖子直接揍了他一顿。 在周草的求饶声中,张岁勉强觉得今日天气不错。 因为铃香身子不好的缘故,中午的午饭格外的丰盛,中途杜槐花甚至还让张岁出去一趟买了条鱼回来。 加上豆腐做了鱼汤,那汤当真和牛奶一样的纯白,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增。 “大姐你这手艺绝了。”田翠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我很久之前也去过店里,那里大厨的手艺也不过如此,我觉得大姐更厉害,色香味俱全!” 周草也不客气地夸奖,努力用上漂亮的词,“师奶的厨艺在一路上就展现地淋漓尽致了,尽管只是一些不起眼的食物也能做出美味,师奶就像是个大厨一样厉害!” 这些夸奖让杜槐花空虚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乐呵呵地看着这些和自己相处了很久的人,“看着我们都好好的,真是让人高兴。” 这份感慨来的突然,却如同头发丝一样牵动所有人的心,这一路上有多不容易谁都知道,如今这安稳的生活就如同天上神女一样稀有。 却也不知道这样安定的日子还能有多少个。 一时间,餐桌上多了些沉重的氛围。 “说这个,还吃不吃了?”张岁扫了众人一眼,扬起话音调侃道:“不想吃就都下桌,我可还要大吃特吃!这么好的鱼汤不趁热喝,说什么过去未来!” “对对对!”杜槐花飞快将伤感抽离,笑嘻嘻地说:“我煮了这么些吃的可不是拿来看的,都快动筷子!” 一边给铃香舀了碗鸡汤,“来,香儿先喝碗鸡汤,等会儿大娘给你夹个鸡腿,然后再喝鱼汤吃鱼肉。” 铃香看着碗里满满当当的汤汁皱起了小眉毛,“大娘,我喝不了这么多。” “喝不了也得喝,你身体不好不能落下,快,听话。”杜槐花将碗端着送到她嘴前,“张口,喝。” 田翠看着铃香求助的眼神,干笑着劝,“乖香儿,听你大娘的,快喝。” 周草藏着笑,夹了个大鸡翅虔诚地送到张岁的碗面,十分诚恳地认错,“师父我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这个大鸡翅算是徒弟孝敬你的。” “借花献佛。”张岁白了他一眼,“吃你的吧。” “师父,晚上花灯会不和我一起去吗?”周草在饭后发出邀请:“和我一起能省很多力,我可以帮你拿很多东西。” 张岁想也不想地摇头,“不用。” 一边嘱咐他,“晚上出去要小心点,外面很多外族人,不要和人家起了冲突,这可不是之前的小地方,你要是被人告了官,我保不了你。” 听到这话,周草立即正色,“师父放心,我不会给师父丢脸的,我出去看看花灯会什么模样就会回来,绝对不会和人起冲突。” 张岁满意地点头,不过他有钱吗? 这一路走来,似乎只有她赚了点钱。 张岁叫回来周草,“晚上出门怀里有钱花?” “有的,娘给我了。”周草高兴地拍着腰带上的钱包,“还不少呢,足够买不少东西了。” 如此张岁也就不多事了。 天色很快暗下,田翠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拉着杜槐花,“大姐我们一起去玩玩。” 杜槐花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么大的城市办起盛大的花灯会更是从未见过,有人邀请只是迟疑了一瞬便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看着张岁还是问一句,“岁儿,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张岁摇了摇头,“不了,今晚我自己去逛逛,你们也不要玩太晚了,时间差不多就回来。” 看着远处飘来的乌云,张岁的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希望今晚的热闹一切顺利。 她的脑海里一直闪现出昨晚的那个黑衣人,今晚的花灯会会顺利吗? 还有林窜他们。 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不大安生。 张岁在几人离开前都给他们拿了些防身的武器,或是匕首或是剪刀,又或者是一粒药效发挥极快的毒丸。 田翠无奈地揣着她给的东西说:“汉州城是个大城,有大人有官兵,不会出事的。我听说这十几年来的花灯会都是如此热闹,你该尽情享受才对。” 杜槐花也安慰,“是啊岁儿,我们如今在这算是稳定了,你就放下戒备好好地过个上元节。” 周草担心地走到张岁身边,“师父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就陪着师父吧?” “不如陪着你娘他们呢。”张岁白了他一眼,“陪我有什么用。” “那我陪着娘和师奶他们。”周草立即从善如流地换了话。 一边拉过铃香的手,“那我们就先走了。” 第160章 城里的拍卖阁 张岁在院子里坐了会儿后也跟着出门了。 一路直往热闹的地方去。 她的想法很简单,先买些其他地方没有的吃食和用具放着,然后再去看花灯。 “小公子眼光好,这把弓是用墨石做的,坚硬无比,搭上箭后威力巨大无比!”卖武器的老板兴奋地介绍张岁手里的弓。 张岁拿着这把几乎半人高的弓试了试,说一遍随口问:“老板还有些别的武器嘛,比如能藏在手腕上的,腰上的那些。” “我这是做正经生意的,你说的那些我没有。”老板笑着连连摆手,“我只是个小摊,卖不了你说得那些,公子有兴趣应该去拍卖阁,我听说那里今晚正在拍卖好东西,你可以去凑凑热闹。” “拍卖阁?”张岁惊讶地眨着眼,她昨晚是出来了一趟,但没听说有什么拍卖阁啊。 不愧是城,和镇子就是有天壤之别。 “是啊,拍卖阁,离这儿不远呢,好多别的国家来的商人都会带着自己淘到的好宝贝放在那里拍卖呢,小公子要是感兴趣就去看看吧,不远,就在那儿。” 老板好心地指了方向,“那处挂着红黄相间灯笼的地方就是了。” “多谢老板。”张岁道了声谢,顺便买了个弩箭,然后赶去拍卖阁的场地。 “牛肉干!卖牛肉干嘞!” “红茶,新鲜的红茶!” “糕、杂粮糕!” 张岁走到拍卖阁前时买了顺道买了不少东西。 掂量了下手里的钱,不算多了。 进拍卖阁前需得先花费一两银子买一个别针,别针简单,就是顶了个水晶宝石,做成花形。 不算很大,大概只有拇指大小,别在胸口上还挺好看。 而她穿了一身不算华贵的衣服,显然这珠花配不上她。 所以她进去后引得了不少人的侧目,还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还真是什么人都能来啊。” 张岁淡定得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径直走到里头。 大厅处摆满桌椅,有些人的桌上摆着饭食美酒,有些人则是只有座位。 张岁随后得知,要吃东西的话得交二两银子,座位需要一两,如果要站着就不用钱。 她看着眼前貌美的姑娘,婉拒了,“那我还是站着吧。” 姑娘点点头,去问下一个人了。 张岁双手环胸,目光扫向四周。 这拍卖阁比想象中要大不少,里头的桌椅摆放比寻常的饭馆也宽松许多。 桌椅上雕了花,甚至还铺了毯子。 “嘿。”张岁正聚精会神观察四周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她一下,惊喜道:“还真是你啊,你小子倒是挺会选地方的,居然知道先来这儿。” 陈淮生一副见到老友的模样拍着张岁的肩膀,接着顺势搂上,“昨晚我还想问你住在哪儿要不要一起玩呢。” 今夜他的身边没有朋友,孤身一人,略显孤单。 所以他拉着张岁直接到一旁包厢里,“来来来,和我坐一起,今夜我心情好,请你玩。” 张岁被迫进了包厢,眼睛一直看着外面,随口问:“陈公子来这儿是要买些什么?” “我没问你,你倒是问我来了。”陈淮生让人送上茶水糕点,随意地扫了眼她,“昨晚你和我姐夫说了什么,听说惹恼了他。” “啊?”惹恼? 想到昨晚霍骁的激动夸张,张岁实难想象那个人会恼,难道不是痛惜怜悯? 但他是个双面人的话,就很合理了。 在她面前表演和李伯恩感情深厚,为其难过;背后冷硬绝情找刺客杀她。 太合理了! “看你这样我确定不是你惹恼的了,不然怎么可能不知道?”陈淮生仔细观察张岁的表情后摇头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今天这儿最出名的东西是什么?” 张岁一脸茫然,“初来此地,不知道。” 陈淮生满意地颔首,一边得意地勾起唇角,挑起长眉,“那我告诉你,是一件裙子。听说是用什么千年寒霜木做的,通体轻盈,犹如轻纱一样透亮,最主要的是能辟火。” “辟火?”这个词太过生僻,张岁不确定自己理解的对不对,“可以抵御火,不被火烧?” “我听说是这样的。”他耸了耸肩,有些无所谓的模样,“这也是我今晚来这儿的原因,我要拿下那件裙子,等到晚些时候送给寒冬子。” 说起那个女子,陈淮生脸上露出小孩子似的迷恋,“她一定会喜欢的,然后她就会和我回家,跟我生儿育女,我俩死后也要葬在一起。” 好像事情已经发生,他的脸上露出痴痴的笑容。 张岁一脸不敢苟同,但人家看过来时还得笑两声,“嗯,公子真是好大的愿望,希望你能实现。” “你来这儿是干什么的?”说完自己的梦想,陈淮生饶有意趣地打量她,“看你也不像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居然肯花钱来这里,为了什么?” 张岁实打实地说:“没来过,很好奇。” “有什么好好奇的,这是有钱人才能来玩的地方,你这种穷人家的孩子应该好奇外面的小吃小玩意,而不是这儿。”陈淮生不屑地切了一声,伸长身体懒懒地靠在身后,问:“知道这最便宜的东西都要多少钱吗?五十两打底!你有吗?” 张岁老实摇头,“没有。” 陈淮生像是看到一个好孩子变坏的无奈,叹了口气,“还好你遇到了我,不然你就站在外面给人取笑吧。” 话到嘴边又利落地转了个弯儿,“念你昨晚陪我跑了一趟,今晚我可以送你个礼,只要不超过一百两我都给你拿下。” 人家好意,张岁怎会不受,忙屈身道谢,“谢谢谢谢。” “不用不用,待会这里的事情完了后你陪我再去找寒冬子就是。”陈淮生大大方方地摆着手笑道。 张岁连声说好,一边拿了块桂花糕。 连日在外节衣缩食还没品尝过大店里的甜品滋味。 还真是,香软可口,甜而不腻,齿颊留香。 张岁打算等会儿走的时候带一点回去给杜槐花他们尝尝。 不待问上价钱,陈淮生忽然想起什么地笑着说:“对了,等会儿我姐夫要来。” 张岁心头一跳,漫不经心地端起一杯茶,像是无意中问了一句,“你姐夫要来?你是说霍大人?” 第161章 拍卖的都是没听过的东西 “那位姐夫公务繁忙没空来这地方,何况我姐夫最是公正清贫怎会来这样的地方?要是被人看到怕是要戳着脊梁骨说他贪污了。”他对那些人嗤之以鼻,“一个个只能自己享福,别人一享受就要口诛笔伐,也不想想自个儿的安稳是谁带来的!” 说起那些事,他十分激动地一拳头砸向桌面,“我就没见过姐夫闲下来的时候,都是被那些刁民害的!” “姐夫为了这花灯会尽心尽力还不是为了能让他们好过些?但他前几日居然被人堵在门口咒骂,要让他去帮着处理茅坑的破事!” “你说那些人还有救吗?帮一点是福,帮太多就是祸!” 没有昨夜的事,张岁凭借着第一印象可以很肯定地附和他,“对对对。” 然而经历了那一遭,她已经不敢肯定那位霍大人真是个明智清廉的好人了。 至少,暂时不是。 “你怎么不说话?”吐槽够了,陈淮生舒坦地喝了大口茶,没听到对方附和的他挑眉看了过去,“不赞同?” “不是,我只是在想刚刚公子说的那件辟火的裙子需要多少钱。”张岁随口胡诌,同时表现出苦恼的模样,“公子带的银钱够吗?寒冬子小姐会喜欢吗?” 说起这个,陈淮生的兴趣瞬间被拽了过去,摸着下巴寻思半晌,肯定道:“她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人,我送的她应该能喜欢。” “如果那裙子不漂亮怎么喜欢?”张岁接着问。 “不漂亮?”陈淮生还真没想过这些问题,只是听说那裙子十分厉害,穿着在火里都不伤皮肤。 他是想到今晚寒冬子要在外面露面,再加上今夜花灯繁多担心伤着她才想来这里拍来给她。 但要是不漂亮的话…… 陈淮生陷入了沉思。 张岁终于得了清静,舒服地喝了口茶。 很快,拍卖会在一阵舞女的曼妙舞姿中拉开了序幕。 张岁之前从未了解过关于拍卖的任何事情,此时趴在窗口听着中间漂亮司仪的介绍有了简单的了解,无非就是上货、叫价、成功! 第一件拍卖品很简单,价钱也便宜,说是什么南海的鲛珠,是鲛人流下的眼泪,足有一串,可以当做项链使用。 也确实明亮非常,像是个小灯泡一样地摆在精致的盒子上。 才刚开始,人们就激烈叫价。 从十两叠加,一直叫到八十两。 陈淮生瞄了眼张岁,“你不喜欢?不买条送给你心爱的女子?” 他指着那珠子说:“这可是好东西,我之前买了条送给一个姑娘,那姑娘当场就爱上我了。” 张岁言语淡淡,“如果真是鲛人的眼泪,那鲛人为何哭泣?既是哭了,必定是因为有事情发生,或是喜或是悲。” 她像是想到那种场景的顿了顿,接着才道:“这珠子这么多,我想,应该是大悲。” 她看着那皎洁如明月的珠子,眉眼之中不经意地染上几分悲观。 她只是忽然想到,自己这么意外去世,会有人为她流泪吗? “你。”陈淮生脑子乱了,他这一生就没想过这些事。 鲛人悲伤?快乐? 这是什么事! 扭头想问问她这些东西都是打哪儿听来的,正好瞧见她目光低垂,极致的悲伤从中如水倾泻而出。 他抿了抿唇,呵了一声,笑道:“你想太多了,这世间哪有什么鲛人,都是他们用来骗人的说辞罢了。” 从没看到过男人也会这么悲伤,这小少年,看起来有着十分坎坷的身世啊! 张岁默默翻起白眼,真当她白痴啊? 这种东西也只能拿来骗骗小孩子了,拿到她跟前说简直是在说笑。 拍卖的东西倒也不只是这个不起眼的,后续还有什么人骨斧,蛇骨鞭,还有面皮鼓等十分不常见的玩意儿。 张岁是越看越心惊,如果那些东西真如名字那样的真实,岂不是…… 她扭头去看陈淮生。 陈淮生像是早就见过这些东西,一脸的平平无奇,“就是噱头,叫了个古怪的名字用以增加威慑,这些东西一般都是跑江湖的人买的,说是买了能辟邪驱邪。” 张岁明白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陈淮生看着她一副单纯的模样乐呵道:“你还真是没有见过世面,这么些东西就让你大开眼界了?那你待会只怕是要惊掉下巴了。” “不是凡物?”张岁问。 “何止。”陈淮生剥着花生,眨眨眼说:“是一个美人儿,听说其母是和蟒蛇洞房生下的她。” 张岁皱眉,第一反应,“胡扯。” 陈淮生嘿了一声,“你不信?” 张岁摇头,“不信,太假了。” 不说人和动物没有感情,就算有感情也孕育不出生命的结晶,这里又不是妖怪世界。 但就算是妖怪世界,恐怕也有生殖隔离吧? “我也不信,但我看到她的画像了。”陈淮生将花生仁抛到口中咀嚼,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后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张小像,“你看。” 巴掌大小的小像上画着一个极美的女子,瓜子脸,大眼睛,身上并无明显蛇的特征,但皮肤有异状,似乎覆盖着鳞片,在手臂和手指上。 本就十分美艳的人,在这种鳞片之下显得十分妖冶。 张岁细细分辨这女子身上的鳞片,给出自己的答案,“恐怕是生了病身上爬上痘疮之类的玩意,又或许是人为黏上了鳞片,还可能是刺青。” “你怎么这么轴呢?”陈淮生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复,不满地将小像夺回来,“我还能骗你不成?等会就是拍卖这个蛇人了,你好生瞧瞧吧!” 张岁绝对不信什么蛇人,只能期待对方不是生病,而是为了噱头刺青或者黏上鳞片。 她看向窗外烧着的香,竟然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了。 陈淮生将小像揣到兜里,走到窗口前望向外面,“你仔细看吧,那美人一定是蛇人!” 他异常笃定,好像已经亲眼见到。 话音刚落,那边的司仪便就开始介绍起即将上场的蛇人。 “似蛇非蛇,似人非人,惊世容颜,可比天仙!” 在一阵阵的欢呼声中,一个一人多高的笼子被抬了上来,外面罩着黑色的笼布。 张岁揉了揉眼,仔细看去。 第162章 稀奇玩意儿 小厮将黑色饿得笼布掀开,铁质的笼子光滑而幽暗。 笼中的美人穿着轻薄,身上大片裸露在外。 白皙到异常的肌肤上覆盖着翠色的鳞片,而那头银发更是引人惊呼,“这纯白的头发!果然不是人!” 那女子的样貌和常人无异,漆黑的瞳眸不适应突然的灯光微微眯起,一张脸上写满了害怕和惊慌。 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缩成一小团,露出的白皙薄背上更是添着一片翠色鳞片,在黄色的光芒之中显得别样刺眼突兀。 “怎样,我没骗你吧。”陈淮生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倚在一旁,看向那蜷缩在笼子里的女子呵呵笑道:“这就是蛇人,真不知道她娘是怎么做到的,生她的时候你说是蛋还是人?” 张岁不喜欢这种话,眉头一皱,看着那女子道:“她是人。” “你的意思是生出来时是人?”陈淮生像是听不懂她话里意思,眉眼含笑地说:“我觉得也是,不然人怎么可能会生蛋?那得是个多大的蛋啊。” “我说她是人。”张岁严肃地纠正,“不是什么蛇人。” 若是寻常事情也就罢了,她愿意捧着这个富家公子说些好话惹他开心,但面对这样一桩惨绝人寰的事情上她无心附和。 那女子害怕蜷缩在笼子里,四周是冰冷的铁笼就像是一个永远都逃不出的瓮坛一样将她困在那里。 她脸上的无措惊恐不是装出来的。 而且她不止是皮肤白、头发白,连眉毛和睫毛都是白的。 一切似乎都在说明,这是个得了怪病的可怜人。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奇怪的病症才会让人觉得她不是人,将她编排出逆天的身世。 关于身上的那些逼真鳞片,大概是杀了蛇,取下蛇的鳞片再粘到她的身上。 “你。”陈淮生想要骂她不知好歹,看着她一副稚嫩模样烦躁地摆摆手,“算了,你一个乡下人懂什么,懒得和你计较。” “他们买了她要做什么?”外面已经开始叫价,一个个的价格里似乎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和哄笑。 陈淮生说起这个倒是不坐着了,目光猥琐地盯着外面那女子道:“一个男人要买一个女子还能做什么?要么是做媳妇要么就是拿去喂狗咯。” 张岁眼角跳动,不能理解,“为什么?” 陈淮生,“为什么?人有钱了不就追求些奇怪的东西吗?这有什么好问的?你要是有钱了,听到双头狗你要不要买?” 张岁看向他,直截了当地问:“你要送我这个吗?” “……”陈淮生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她,等看的时间长了确定她不是在说笑的时候也严肃了起来,“你说真的假的?你有没有听到外面叫到多少了?” “五百多两黄金!我哪来那么多钱!” 一边又给了个其他的选择, “你要是想要女人,等我们从这里离开,我就带你去烟雨楼,那里面你想要什么人没有,来找这个做什么?” 又不满地说:“你这村子里出来的村夫懂什么?” 张岁的目光一直盯着外面,掂量了下自己的钱挣扎着。 五百多黄金了确实是个不小的数目,她要是花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 她也不是什么都有的大善人,世上受苦受难的人这么多,她能救几个? 想着,她压下澎湃的心思,回到桌旁喝了两口茶缓了缓。 又不是救世主,何必充当大好人? 不是自己为难自己嘛。 安慰好自己后,张岁问他:“你不是说你姐夫要来?” 时间已经过半,要来也该来了。 “这个时间没来估计是有事情来不了了,等我们拍下那件衣服我们就得离开了。”陈淮生看了眼时间,有些着急,“不然等会赶不上寒冬子的场子了,她要是没看到我会难过的。” 张岁不搭这话,默默地吃了几颗瓜子。 很快,陈淮生想要的东西开始叫价了。 张岁去看了一眼,确实是一件很不错的裙子,纯白的颜色如同皎洁的月色,看起来很轻薄像是纱做成似的。 司仪还用火试验了一下,确定无法烧着后才让众人叫价。 从最开始的一百两黄金到三百两用了不少时间。 可见得这个在陈淮生口中好的不得了的东西在外人眼里是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玩意儿。 陈淮生顺利地拍下了裙子,无趣地坐回来,“我娘今日专门拨了不少银两给我,没想到这么便宜。” 一抬头,看到张岁在那安静坐着,他笑了笑,“你别难过,我等会给你拿几样东西,我听说有个木头可以燃烧一百年,比火折子厉害还耐烧,你们村里人需要这个吧?” “还有一个锅,说是烧得非常快,很轻薄,不重,煮出来的食物非常美味,还能测出毒物,有毒的东西一进去锅立马全黑,等一段时间那些毒又会被化解掉。” “……”张岁开始迷惑了,“你说的确定都是正常的东西?” 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是玄幻的玩意儿? “当然了,我还能骗你?”陈淮生激动地下了决定,“你等着,待会儿我拍了就给你,这东西没多少人喜欢,我能全拍了。” 这话说得不保真。 叫价时候不少人都叫了,陈淮生总共花了大几百才把这些东西全都拍下。 等结束后有人专门地送到了包厢里来。 张岁看着堆在桌上的棍子和平平无奇的锅眨了眨眼。 也不算是普通,至少木棍很长,比普通的火折子至少长了十倍也粗大不少,那锅像是纯银所制,颜色还怪好看的。 当然最漂亮的当属陈淮生手里的裙子,远处看时就很惊艳,现在拿到跟前了只觉得比在远处看时漂亮太多了! 陈淮生急不可耐地将东西收好,“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快走!” 张岁背着额外的东西赶紧跟上。 外面是个不一样的天地。 灯笼悬挂,光芒旺盛。 热闹的街道上有人戴着面具拿着花,有些人手里还拿着烟花棒子,笑得嘻嘻哈哈。 不管是外乡人外族人还是本地人都在用尽心思地享受这个来之不易的安宁节日。 前边甚至还有人在舞龙,不少人拍手叫好。 第163章 开始了 往前走了没几步,张岁的手里又多了不少吃的,口味绝佳,让人无法忘怀。 陈淮生着急去找寒冬子,一路上脚步不停。 此处距离寒冬子的烟雨楼不近,要跨过几条街巷还得绕个路才能从后门进去。 进去后,只觉得满目的光芒璀璨,比外面还要热闹。 空气里是脂粉的香味还有酒香,客人的欢声笑语在耳边旋转盘旋。 楼里的崔妈妈着急忙慌安排各种事情,忙得不亦乐乎。 陈淮生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地娴熟,带着张岁直接往布满花朵的楼梯上走去,“你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吧?” 他宛如老油条一样地和她介绍,“你别怕,这种地方的滋味可好着呢,等你熟悉了就会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更早一些地来到这个地方,等会若是看到什么好玩的尽可和我说,我今夜请你。” 张岁目光并不慌张,淡定地看向四周,全都是欣赏。 随着陈淮生上了三楼,有人笑着上前拦着,“陈公子你怎么来了,这时间就快到了我家小姐不好见人。” “无妨,我也没想着要见她。”陈淮生好说话地把自己拍下的裙子随手递过去,“这是我送她的礼物,请她今晚一定要带着,保护好自己。” 仿佛这花费了重金的裙子就是随手买来的普通裙子,像是扔破烂玩意儿地递了过去。 婢女恭敬地接过,奉承两句,“陈公子的一番苦心小姐早就看在心里了,等今夜过去,明日必是要请公子喝茶的。” 陈淮生顿时咧开大嘴,喜不自胜,“那太好了,告诉她我一直都有空,今夜也会一直陪着她的。” 婢女甜甜笑着,施了个礼离开。 陈淮生满意极了,回头想要炫耀一下,却见那村里来的小村夫并未关注自己,不由跟着她的目光望向对面,“你在看什么?” 这对面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那些东西? 烟雨楼中除了寒冬子就没什么好东西了! 张岁指着对处,“那是什么?” 陈淮生看了一眼她指着的挂在空中的牌子,说:“就是一块花牌,烟雨楼是所有楼里最好的楼,宾客们便就送上花牌。” 张岁半懂不懂地‘哦’了一声。 “要开始了!花灯会的灯笼升起来了!”有人在下面大声喊道。 话音还未落下,一些在此处候着的人立马就冲了出去,“我要去找琉璃灯!” 陈淮生一看张岁满脸纯洁的模样就知道她没听说过什么琉璃灯,好心地带着她往楼下走,“琉璃灯嵌在花灯中,谁能找到就可以拿着去找镇上的大户彭老爷能换取百两黄金。” “白来的钱,谁能不激动?” 张岁眼皮子一跳,险些要加快速度,“我也感兴趣!” “你可不能走。”陈淮生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她的衣领,颇为不屑地道:“只是百两黄金罢了,你要是想要我给你就是,今晚你得跟在我的身后,哪儿也不准去。” 他看起来温温和和,但说重话时,眉眼无笑,嘴角冷冽。 张岁停了心思,陪笑道:“公子能赏我些金子,那我自然就舍命陪君子了。” 陈淮生这才满意地笑起来,\"那就好。\" 接着拉了她坐在一旁的包厢房里简单吃了些糕点。 时辰一到,鞭炮炸响,楼中欢呼声一片。 陈淮生更是激动地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催促道:“快跟着!” 张岁忙不迭地跟着他跑了出去,只见烟雨楼中,烛光璀璨,身穿美衣的美人们矗立两旁,那位最为美丽的寒冬子众仙捧月似的从人群中走出。 身上穿着一袭艳丽的红色裙子,好似嫁衣。 “我的寒冬子今日当真如同天仙下凡啊!”看到寒冬子的刹那,陈淮生激动地像是要娶到心爱的人,急不可耐地抓着张岁追了上去,“今夜我要为寒冬子保驾护航,只要有我在,她绝对不会出事!” 张岁起初不明白为何有这样的承诺保证,等她被人群挤得几乎走不动道的时候隐约明白这话的重要性了。 人群拥堵,叫嚷鼎沸,各色人群在这时候像是浆糊一样地紧紧粘在了一处。 张岁艰难地挤在人群里,几乎都不用走动,直接是被人推着往前送的。 而出了烟雨楼这条街道之后,外面更加繁华热闹。 数以万计的孔明灯在空中放飞,数不清的灯笼在四周悬挂摆放,就像是那夜空中浩瀚的星辰。 一月初的季节明明还在冷着,但这会儿,却是人人冒汗,热情如火似的席卷了所有的人。 张岁脑袋冒汗,看到这么热闹的人群担心杜槐花他们是否也被卷到其中。 这样的场面极易发生事故,只希望此地能有专业的大人疏导群众。 在前方不远处,甚至还有人燃放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人声鼎沸中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鼻尖却能清晰地嗅到爆竹的硝烟味。 张岁看向在轿子中安稳坐着的寒冬子,耳边是陈淮生疯狂地怒吼,“滚开!别挡着本公子的道!” “你给我收手!敢碰寒冬子的裙子你还要不要命了?” 张岁不安地对他说:“人群拥堵,恐生事端,霍大人今夜可会主持大局?” 陈淮生斜睨她一眼,一张俊秀的脸蛋因为激动而呈现出妖艳的红色,“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是小地方来的,每年的上元节都是如此热闹,何曾出过什么事端?你尽管安心下来,莫要乱说话便就不会出事!” 大概是怕她会多想,陈淮生尖叫几声后安慰她,“莫担心,我姐夫为了今日绞尽脑汁,早已叫了士兵守在各处,一旦出现事端立马就会有人来处理!” 张岁勉强被安抚。 一回头发现自己怀中莫名多了一个珠钗,甚至还有谁的扇子也落在人群之中。 她赶紧绑好腰带,努力踮起脚尖朝前看去。 下一条街,更为热闹。 火龙在人手中如真龙一样在云层中翻滚缠绕,巨大的龙头上燃烧着明艳的火光,红橙色的火在靠近时映照着那群人满面红光。 往火龙身后一瞧,大约能有十几米的长度,数十人流着热汗,吼叫着用力挥舞。 每当火焰照过,人群中就爆发出剧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第164章 热闹地去山神庙 领头的人在前头洒花,花是今早摘的,出发前淋了点水,可此时洒出去已经是干涸的了。 不少孩童嬉笑着围到跟前去捡落地的花瓣。 花瓣之中藏着大量的铜钱,撒花意味着撒钱,带着福气和好运。 尽管寒冬子出身烟雨楼,却没有人将她视作肮脏堕落之人,反而有不少的女子挤到跟前说了几句吉祥话。 寒冬子抓了把身边摆着篮子里的银瓜子,轻轻朝着女子的身上洒去。 顿时不少人惊喜地蹲到地上捡银瓜子。 火龙从身前舞过,寒冬子立即收回手,等火龙离开后又洒了一把。 在此处等了几分钟后,火龙尾巴也消失在眼前,前面的男人再次燃起手臂长的爆竹,轿夫继续抬着轿子朝前走去。 至于要去往何处,听说要送到附近的山里。 山里有座山神庙,将寒冬子抬到山神庙中,隔天再去接回来。 通俗意义说就是让山神大人先享受美人,好让山神大人在今年继续保佑汉州城繁荣发达。 接着寒冬子就可以嫁人了。 陈淮生说:“我一定会把她娶回家!” 张岁并不觉得他是纯爱战神,又或者是什么真爱无敌,只觉得寒冬子可怜。 生得貌美,没得选择,被众人推出来做一天的山神新娘,隔日就把她嫁给凡人做永久的新娘子。 她好似一个物件,任人摆弄。 张岁看向轿子中的美人。 突然明白为何要穿一身艳红到如同嫁衣的衣裳。 山神庙建在半山腰,很远。 而要送寒冬子去山神庙处就要先绕着城池走上一圈,走一圈就会绕过各处地方,至少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 从热闹处来到简约处。 不少人累得追不上了,到了热闹的地方后就停下来去吃了东西,玩别的热闹去。 但轿夫不能停,要一口气抬着寒冬子绕城一圈,再抬到半山腰的山神庙。 陈淮生不是厉害的练家子,走了一个时辰后就有些受不住地掐着腰间叹了起来,“我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还这么累。” 反观张岁,平心静气,从容不迫,像是简单地饭后走了百步似的。 陈淮生搭着她的肩膀,大喘粗气,“还是你们乡里人厉害啊,走一个时辰都不带喘气的。” 坐在轿子里的寒冬子听到声音将目光落在张岁身上。 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脸颊未褪稚气,一双眸子倒是锐利冷冽。 看了一眼她就收回目光,沉沉地闭上眼睛吐出一口长气。 她不知道什么山神,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自己,只知道今夜过后,她就不会是从前的她了。 下边的陈淮生又说:“我找你陪我果然没找错,你真厉害。” 张岁并不心虚推诿,坦然应下:“嗯。” 再走了一会儿时间,身前又热闹了起来,此处是个耍杂技的区域。 有让猴子展示本领的,有让女孩子上高台的,还有口中喷火钻火圈的。 陈淮生看腻歪了这些把戏,对此毫无兴趣,连余光都来懒得给。 张岁没见过,从头看到了尾。 奇怪的是,她走了这么些地方并没看到杜槐花和田翠他们,也没撞见张明珠,难道玩到了这个时辰就回去了? 她想着这事,便问陈淮生,“现在什么时候了?” 陈淮生看了眼周围,“大概是亥时了吧,你问这个做什么?今夜至少要热闹到子时,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呢。” 亥时就是九点到十点的时间了。 看这个情况兴许已经亥时末了。 杜槐花一直是早睡的人,现在回去了也算是合情合理。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现在的时间。”张岁扯了个理由。 陈淮生一副明白的模样,“我们在再半个时辰就要上山去了,到时候还会热闹的,在山底下应该已经有不少人在候着了。” 张岁听懂地颔首。 陈淮生按着腰间揉了揉,“我看火龙队伍应该也快到山脚下了。” 张岁眉头一蹙,“火龙队伍也要上山吗?” 这个季节的山林虽然带着湿气,但火龙身上有那么多的火确定不会引火烧山? 陈淮生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乐呵呵地说:“你真是实实在在的外地人,这火龙上山都多少年的事了,何时出过事情?兴许你们村子里的山是脆弱,但我们汉州城的山可从未出过事情。” “山神会保佑。”他不屑地睨了张岁一眼,“知道什么叫山神了吧?” 张岁恍然大悟,“哦!” 原来还真有些事情让人误以为山神在发力所以大家才会这么信仰山神。 但火龙未烧伤,城中未出事难道不是护卫队的功劳? “别瞎担心了。”陈淮生说了一句,“你只管放宽心,跟着我绝不会让你出事的。” 张岁附和地应了两句‘当然’。 半个时辰后,队伍果真来到了山脚下。 火龙的队伍在百米之外就看到了霸气。 巨大的火焰仿佛无法熄灭,将那边的一切全都映照成火红的模样。 待前头的人放了鞭炮,暂停休息的火龙瞬间舞动起来,旁边甚至还有二十人的灯笼队,排成两排地等着轿子到来。 接着十人在前头带路,十人在身后,火龙在最后面舞动追随。 在这里的人略略一数大约也有百十来人。 张岁看着周遭一切,心里莫名担心起来。 现在这情况好像不管从哪里来说都不是简单的小事。 只希望杜槐花他们现在已经回到家里。 免得待会出了别的事。 随着上山后,道路变得难走,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铅一样的重。 轿子的速度比在城中的时候慢了不少。 一直往上的趋势,让不少人口中气息喘喘。 寒冬子坐在轿子中,听着不时发出的喘气声,漂亮的手抓紧了身上的裙子。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 想着山神庙越来越近了。 她抬头看向前处,那山神庙已经若隐若现。 只要再走两步她就能完全地将山神庙看到眼中。 然后所有人都会离开,只将她一人留在那个阴气森森的庙里。 崔妈妈和她说过后续的流程,想到那些事情,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修剪成好看弧度的指甲情不自禁地扣在掌心,不自觉地用力。 等她察觉到疼痛,拿到火光中一看,竟是已经血肉模糊。 第165章 山神庙的爆炸声 爆竹声在寂静无比的时候骤然炸响。 清晰突兀的声音让疲惫的众人受到惊吓,瞬间就清醒了起来。 “快到咯!”有人喊了一声,旋即快乐的欢呼声从身后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不少人还拍掌唱出几句祝词。 仿佛今夜要做的事情是极其美好的事。 张岁去看身旁的陈淮生。 到了这会儿,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城中所表现出来的高兴和激动,居然多出几分担忧,“不知道待会儿她一个人在山神庙会不会习惯。” 张岁直白地说:“肯定不习惯,又不是住惯的地方。” 陈淮生连声说‘是’,沉重地叹了口气。 又走了几步时间,身前终于出现山神庙的模样。 和寻常的庙宇并无太大差别,只是里头并未摆着什么山神的庙像,就只是放着一个小小的泥人。 轿夫将轿子放在山神庙的院子中,接着就下山了。 拿着灯笼的众人将灯笼悬挂在山神庙的各处也无言离开。 火龙队伍在山神庙前舞了一遭之后就将手中的火龙直接丢到了身前的平地中。 张岁眉头一跳,“就丢这儿?” 陈淮生猛地嘘了一声,只差没有上手去捂她的嘴,用眼神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似乎再说:“别说话!” 张岁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站在山神庙前望着那个坐在轿子里的女子。 周围的人一个个离去,直到陈淮生也拉着她离开。 火龙身上的火还在肆意燃烧,仿佛永远都不会熄灭一般地释放着自己最大的热量。 张岁一直盯着那个火龙,等到了下山的那条道才茫然地问:“你确定就这样离开?那火龙的火不熄灭到时候烧山怎办?” 陈淮生不高兴瞪了她一眼,就像是看傻瓜似的看着她,“百十年来都这么做的,从未出现过什么烧山的事情,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一直说着晦气话当真扫兴! 张岁拧着眉头,仍旧觉得不妥,“没出现过不代表不会出现。” 她没看到就罢,看到了怎么能不管? 在她那个世界,一直都有这么一个标语:【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也看到了许多年轻的生命因为山火燃烧而消失。 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你干嘛去?”看到张岁转身回去陈淮生一把拽住她,横眉竖目的警告,“你别给我捣乱!你一个外乡人在这瞎担心什么?好好的事情你就不能想点好?” 他忍着骂人的冲动喝道:“真是晦气!” 张岁狠厉地将手抽出来,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陈公子不想管这事是因为没见过这种事情的危害,我想管是因为我知道这种事危及全城人!” 她扭头就要跑回山神庙前,却在这时,巨大的爆炸声中从山神庙处传了过来,“bong!” “寒冬子!”还想指责的陈淮生眸间震动地朝山神庙看去。 只见闪着淡淡火光的山神庙已经冒出烟尘。 紧接着更为剧烈的爆炸声从庙中爆发出来,有石头甚至因为爆炸声冲天而起,直挺挺地落在他们身前。 陈淮生心头慌乱,顾不得地板连忙颠簸朝山神庙跑去。 张岁立即也跟了上去。 还未跑到跟前就看到原本气派的山神庙已经被炸得粉碎,火光从四周爆发,原先的火龙不知何故已经被炸毁,眼前的树木被火点燃迅速燃烧起来。 张岁立即跑到剩余的龙身上查看。 明明只剩下一个杆子,这火却是灭不掉,上面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再看庙前的树林正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燃烧速度朝周边蔓延,她猜测这火龙中应该是浸泡了油或者一些能助燃的东西。 “寒冬子,寒冬子!”山神庙中陈淮生慌张地叫着,“你给我醒醒!” 张岁收起探查的心情朝山神庙中跑去。 爆炸应该是在寒冬子离开轿子后发生的,她看到爆炸吓得往回跑,然后被第二次爆炸轰得直接倒在了地上。 陈淮生抱着她几乎要泣不成声。 张岁看向身后爬来的火舌立即冲到被炸烂的轿子里找出那件洁白的辟火纱裙丢过去,“给她穿上。” 陈淮生立即手忙脚乱地把裙子套在寒冬子的身上,可眼泪如珍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的手颤抖不已,根本不能将裙子好好地套在她的身上。 张岁抿着唇走过去,接过裙子直接就套了上去,一边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快走吧,我觉得还会再来一次。” 陈淮生来不及多想话里的意思,擦掉眼泪听话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走出山神庙还没两步,身后果然再次引爆,剧烈的爆炸声中寒冬子被吓得浑身颤动,挣扎醒来。 却是恐惧地躲在张岁怀中,近乎哭着问:“发生什么事了……” 爆炸让身后的石尘如面粉挥发,将三人的身上全都盖了大半。 张岁没有回答,而是问她:“还能走吗?” 寒冬子试探地动了动脚,一双眼睛焦急地看向她,“好像不能。” 不知是被打到还是被吓到了,她的全身都有些发软。 张岁看了眼陈淮生,旋即直接将寒冬子打横抱了起来,“那我就失礼了。” 抱着人一路往山下走了十分钟速度才慢慢降下来。 身后在这时间里已经以着极快的速度燃烧成了一团火焰。 像是一条火红的巨蛇在山间游走。 陈淮生也平定了下来,看着身后的火舌惊恐地问:“怎么忽然就着火了?” 他看向寒冬子,“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无缘无故地爆炸了?” 披着衣服的寒冬子整个人柔弱得蜷缩在张岁的怀中,脸上的妆被汗打湿,在火光的映衬之下显得尤为可怜,“我不知道,我刚刚出了轿子没多久就听到了爆炸声,我想逃没想到直接就把我震倒了。” 陈淮生满面严谨,比起之前的爱美人模样,此时此刻倒是多了些不一样的风范,“情况不对,我得先去告诉我姐夫,这里的事情要赶紧解决。” 他说着已经快速往前走去两步,一边回头看向张岁,“寒冬子就拜托你照顾了,务必不要让她受伤。” 张岁点头就算是应下了。 陈淮生此时也顾不得自己心爱的女子,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去。 第166章 火 山上的火控制不住很快就会将附近的一切都燃烧殆尽,接着可能会蔓延到城中。 今日上元节最是一年之中最为热闹的时候,这时候着火,那必定是死伤无数! 现在已过子时,不少人都在床上休息,这时候火舌舔到房屋,死的人会更多。 张岁想到那个画面也不敢在山上浪费时间,加快速度往山下赶。 好在寒冬子的身子也不算重,抱着下山不费张岁什么功夫。 事情不妙就不妙在下了山没一会儿城中的某处也爆发了诡异的火焰声,几乎是同一时刻好几个地方同时着火。 明艳的火光在一瞬间内从一处变成了十几处。 “着火了。”寒冬子眼眸微颤,立即从张岁的怀中下来,披着白色的辟火纱裙她瞪大眼睛,无助又震撼地指着那边的火苗喊:“着火了!” 张岁黑色的瞳眸中倒映着火红的颜色,第一反应就是回去看看。 她拉过寒冬子的手,拔腿就跑。 寂静的夜里,没有犬吠猫叫,安静得像是所有人都在睡梦中。 没有人察觉到平和的院中有火舌闯入,更不知道火舌爬上柴火房将柴火点燃。 有人觉得今晚天气太热,掀掉被子。 一个老人起夜想喝杯水,朦胧的抹着眼睛走出房间,火热的温度顿时如同烈日打来,老人被热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赶紧用力揉着眼睛看去。 待看到眼前的火光,他吓得大叫,“着火了!” 想去叫醒睡觉的儿子儿媳却发现儿子的房间早被火焰笼罩! “儿!”老人凄惨地叫了一声。 “爷爷!”孙子不知何时跑到外面,正在角落处的水缸里躲着,听到声音害怕地大叫。 老人连忙收起哀伤,躲着火跑出门,将孙子从水缸中抱出来冲出门去。 可当他冲出门,却也是满目火光。 许多人冲出自己的院子,面对的都是震惊恐慌的众人。 然后尖叫四处逃窜。 杜槐花他们的院子距离城中心较远,所以到此时为止也一直都没有人发现远处着火的事情。 院门紧闭,一个个睡得还算安详。 唯有杜槐花担心着张岁不敢睡熟,睁着眼睛数时间。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半刻。 火点在城中各处燃烧。 烟雨楼中,更是早早地被烈火缠绕,已经无法进去。 寒冬子站在楼前,黑色的瞳孔被震惊惧怕所占据,抖着嘴唇无法言语。 张岁看了她一眼,“跑吧,跑出城外兴许就安全了。” “我去找大人!”寒冬子说着往霍骁的府宅处跑去。 张岁也很想知道那位大人会做出什么决定,犹豫过后跟了上去。 她简单看了眼,火舌还未延续到田翠的院子里,应该还有时间去找大人救火。 即使这火焰来得焦急迅猛了些,应该也能救。 可这时候的着火必定不是忽然失火,很明显是有人蓄意放火,山神庙中的爆炸便就是开始的征兆。 汉州城的上元节数十年来都是如此,会是谁如此丧心病狂地到处放火呢? 是要将整座城池烧光吗? 大人呢?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人来处理? 陈淮生不是说霍骁安排好了一切吗? 怀揣着满心的狐疑,张岁跟着寒冬子加快了速度。 在即将到达霍府府邸前的一条巷子前,两人被迫停了下来。 一队人马在前头站立,几乎霸占整条街道。 为首者穿着轻甲锦衣,头上戴着盔帽,看着十分陌生。 并不像是进城时候那些士兵所穿着的模样。 “他们是谁?”寒冬子被这样的阵仗吓得躲在张岁身后,“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吓人?” 张岁的心里已经拉起警铃,满目戒备地看着前处众人。 遇到的事情多了,似乎对坏人或者好人就有了个明确的界定,眼前的这伙人像是一团乌云,给人一种十分可怕的气息。 像是当初在匹罗村看到的那群人。 而这群人似乎不是揦哈国的人。 骤然间,张岁想起胡山说的同盟。 这难道会是揦哈国的同盟国之一? 都说汉州城是个开放的城市,包容强大,有不少外族人会在上元节来到这里凑热闹。 难道是因为本国正在和揦哈国打仗不允许揦哈国的人来,所以揦哈国让同盟人过来捣乱? 张岁越想,脸色越发严肃起来。 而此刻,那边的首领显然也不会放过两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长手一伸。 身后的士兵恭敬地递上大弓和两支弓箭,直接就拉弓瞄准了她们。 “你们要干什么!”寒冬子在这个动作之下莫名出现一股勇气,她骤然大声喊道:“你们难道要杀我?” 她将头上的辟火裙帽子摘下,娇喝质问:“你们答应要留我一命的!难不成要说话不算数?” 张岁眼皮一跳,倒不是很惊讶,依旧目光定定地看向那边的首领。 他似乎并不为寒冬子的话语所触动,一双藏在黑暗中的眼中冒出极致的残冷。 双手将弓拉满。 张岁眯着眼盯着,一边已经做好上前拉拽寒冬子的准备。 “你们、你们要杀我?”寒冬子满眼充斥着不可置信,她可怜无辜地盯着马上男人,颤抖着问:“你们居然要杀我?呵呵……” 像是被事实击垮,她摇头大笑。 张岁一直注意那边弓箭,眼见那将军一般的人物拉紧弓弦,立即一把拽住寒冬子,在利箭离弦的刹那猛地拉着她往来时路跑去。 身后却有人穷追不舍。 张岁一扭头就看到几个小兵一样的人物提刀追来。 她此时脑海中的风暴正在飞快旋转,今晚发生的一切太过诡异,诡异到无法思考。 先是着火,其后又是这群人,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呜呜呜……”寒冬子哭了,仿佛是全世界最悲惨的事情都发生在了她身上一样哭着悲惨。 在跑了一段距离后她就不愿继续,抽出自己的手停在原地。 张岁被迫停下步伐,看着她身后追来的人咬牙提刀迎上。 “戗!”兵器碰撞,声音刺耳,不知哪处爆发了爆炸声,轰隆作响。 紧接着救命声传遍四周。 士兵仿佛听不到那些声音,手段狠辣,毫不留情,似乎是想要将张岁砍在刀下,刀刀霸道。 张岁回头去看寒冬子,怒吼:“你在干什么!” 第167章 不想活了 寒冬子大概是觉得自己活够了,蹲在地上兀自哭泣,身上的白裙将她从头到脚悉数笼罩,她就像是一只可怜的自我作茧的蝉,“我做错了事情,如今的我不配活着。” 张岁用尽浑身力气挥退士兵,取出长青所给的毒粉瞅准时间顺着风朝他们身上洒去。 要是放在从前,她大可以凭借自己的武力和对方打上好几个来回,但她昨晚先受了伤,今天又走了几个时辰外加抱着人下山,身上的精神早就不多了。 只能选择依靠别的手段取胜。 “啊!”长青的药粉药效极好,对方只吸收片刻便就受不住地惨叫倒地。 周围的火苗却已经如蛇一样烧了过来,眼看着就要烧到府邸。 张岁赶紧回头拽起寒冬子,“你就算不配活着现在也不该死在这里!” 寒冬子任由自己被人拽起,茫茫然地说:“他们给了我东西,让我要听话照做,还说之前会带我回去,可他们居然要杀我……” “我为他们愿意付出一切,但我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杀我……” 山神庙的爆炸是她安置的炸药,他们说这样就能毁坏汉州城人的信仰,会让汉州城的百姓痛哭流涕。 她小时候被汉州城辜负,愿意做这样的事。 可是他们没有说过会在汉州城放火,更没说过要破坏整座城池。 如今,她成了坏人,还要被他灭口。 她吃苦受罪的这一生成了最可笑的风景。 她想到从前经历的那些事又哭又笑。 张岁看着她几近疯魔的模样直接上前暴力地将她扛了起来。 却是这刻碰上了带着人出来灭火的陈淮生。 “寒冬子怎么了?”他一看到寒冬子的模样立即就扑了上来,满脸的担心害怕,声音又小得像是怕吵醒冬眠的美人,“寒冬子……” 他小心翼翼地将人从张岁身上扶下来,看到她脸上的泪水时,整颗心都快要碎了,“你怎么了?” 寒冬子忍住悲伤,咬着嘴唇摇头,不愿再说那些话,“没,我就是害怕。” 她顺势倒在陈淮生的怀中,“你带我走吧。” 这本是陈淮生一直期待的事情,可他这会儿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焦急地看向着火的四周,告诉她,“我还不能走,你和他先去安全的地方躲火,我得带人灭火。” 他的脸上有着不属于他的坚毅和严肃,与昨夜的他相比,好似不是一个人了。 内心当中竟是充满了陌生的正义和责任。 寒冬子吃惊地看着他,紧张地拉着他的衣服,“你要灭火?可知危险?” 陈淮生表现出一贯的潇洒,勾了勾嘴角道:“我当然知道,但我姐夫是城中大人,我亦是衙门的捕头,这些时日我纵然放纵了些,却不能忘了自己的责任。” 旋即他看向张岁,托孤一般地开口:“麻烦你带她去安全的地方,我姐夫的府上暂时还未被火殃及,我已与府上的人说过你可带人过去。” 这番话说得英勇大义,张岁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男人,“好。” 陈淮生感激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带她去吧,火势渐大我不能再闲聊了。” 四周的火好像没有扑灭的痕迹,尽管一些人在发现着火之后也在试图灭火。 到了现在,那些火反倒是越烧越激烈。 陈淮生眉头紧皱满脸严肃,拔腿就要带着身后的人去抽水灭火。 张岁忽然想起什么,放下寒冬子几步追上陈淮生,在他耳边说了刚刚看到的人。 陈淮生顿时眉头震撼,惊诧地看向她,“你是说,有外族人对你动手?” “我怀疑是一些心怀不轨的人趁着此次上元节潜了进来,现在已经集结兵马,或许是想要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动手,还请你去找霍大人多找些人手,否则……” 她看了眼身后那些拿着水桶水车的捕快,实话实说:“凭你们怕是不敌。” 陈淮生的表情早就不再淡定,听完话后整个人宛如被箭矢击中,愕然道:“竟有此事!” 接着吩咐几人跟着自己回去通报,其余人等继续去灭火。 张岁看着他们有条有序离开怅然回头,刚才那地方却不见寒冬子了! 她眼皮一跳,忙朝刚刚那处跑去,飞快朝四周观望中发现街道处一抹闪过的白衣,她连忙追去。 不知不觉间,四周已是大火蔓延,并且有嚎叫声从各处传来,而眼前这处似乎是传说中的花灯会处,无数的花灯在空中点燃绽放,花灯上的骨架落在地上继续燃烧。 旁边的树桩已经被火烧得漆黑发红,黑色的烟雾开始朝空中飞去。 眼见一个烧坏的花灯要落到寒冬子身上,张岁赶紧几步上前拉住寒冬子的手,情不自禁地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位一直被陈淮生放在心坎里的美人早已哭得脂粉乱成一团,眼睛鼻子一通发红。 她像是存了求死的意志,抓着张岁的手缓缓跪在地上。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她低头呜咽,哭得不能自已。 此情此景之下,张岁想不到太多的东西,或者说她不愿意浪费这个时间去想其他。 只能蹲下身子,尽力安慰,“你知道错了就应该弥补,而不是寻死觅活再哭着说自己错了,这样不过是损失了你的一条命,对于其他人而言依旧是噩耗。” “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帮忙那些被火控住的人,又或者你知道什么隐蔽的事情可以说出来。” 寒冬子和那位外族人看起来有些交易,指不定能知道发生这些事情的原因是什么。 寒冬子双手捂脸,整个人好似被悲伤压得不能动弹,根本不愿意多说。 张岁等了一会儿也不追求这个了,拉着她从地上站起,“你既是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你,但让我看着你在这里送死我也做不到。” 末了补充一句,“陈公子对你十分爱慕,如今他正在努力灭火,我不能让他的爱慕就这么轻易死在此处。” 她边说边拉着她走,“你要是不愿意帮忙,那我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你待着,至少在陈公子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得是活的。” 至于之后是想死还是想活,那就不是她要顾着的事了。 第168章 不管大姐了吗 张岁心系家人,无心在外多留。 拉着寒冬子就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看到些小火能灭就灭,大火灭不了就大声询问是否有人,“有没有人!” 当听到里面有人回答:“火太大了,出不来啊!” 张岁当即从一侧墙壁里的水井处打了水,泼湿被子披在身上冲进火海将里面的人带出来。 好在这边远离中心,火势还没那样恐怖。 张岁回去的途中救了不下二十人,身上衣服不知是被水还是汗水淋湿,干净的脸上早已布满了黑色的炭尘。 尽管伤口作痛,身子疲惫,却不曾忘记寒冬子,每一次都会拉着她往前走。 直到回到杜槐花住的那处院落没有看到着火的迹象才放松地喘了一口长气。 还好这处院子远离城中心,偏远又孤僻,才没被殃及。 张岁将寒冬子带到院里,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杜槐花吼叫:“张岁!你到哪里去!” 不是之前的岁儿,不是温柔担心的呼唤,而是大声而带着少见的怒气。 是出事了? 张岁步伐一顿,紧张地看过去。 只见杜槐花从房中飞快地跑出来,一双眼睛在夜色下噙满恐惧的泪水,“你要到哪儿去?现在外面到处都着火了,你出去做什么?” 周草正好在这时从外面跑进来,看到张岁眼眸一亮,“师父你回来了。” 田翠听到声音赶紧从门口跑来拉周草。 铃香趴在窗口担心地望着。 张岁看到这些人都好好的,只有周草脸上带着些从火里来的焦黑,放心地笑了笑,“我就出去看看。” 一边指了指寒冬子,“她就拜托你们照看一下。” “你不准走!”杜槐花突然展现出比从前多的许多的力气和霸道。 紧紧抓住张岁的手,眼里坚定到不容辩驳,“这会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再出去了,这外面那么大的火你出去能干什么?你应该在家里躲着,让此处的大人处理!” 之前女儿每次出去身上都不带好,虽然女儿都没有表现出来,可身上的血腥味和隐藏不住的药味让她怎么能不知道啊! 这次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放手的! 看着杜槐花这样,张岁无奈地看向周草。 周草却也跟着说:“师父身上的伤都还未好,就不要出去逞强了。” 田翠在一旁缓缓点头,和劝,“是啊,就在这里躲一宿,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 寒冬子听到他们一句句关心的话缓缓止住了泪水,抬起头看向在这里站着的每一个人。 他们看起来无比的质朴和单纯,但每个人的眼里都带着最纯真的担心。 是她从未看到过的,不对,她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看到过。 擦掉眼中的泪水,寒冬子看向张岁。 她出去或许能帮陈淮生,可…… 如今这个情况怎么出得去? 张岁不是个喜欢出去忙活还讨不到好的人,但她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 之前回来是为了确认家人是否一切都好。 如今确定家人安好,那就需要确定另一个人是好是坏。 她看向杜槐花,迎上那双老母亲动容害怕的眼睛,轻声问:“大姐还在外面,娘能放心?” 一句话,如雷击下,杜槐花的身子猛地晃了晃。 如今满城着火,今早冲出去的女儿,如何能得以安生? 一直堆在眼中的泪水在这刻毫无阻碍的倾泻而出。 见状,张岁淡定地看向田翠,“家里的事情就麻烦翠姨多多照顾了,我找到大姐立马就会回来,若是火势蔓延到了此处,该逃就得逃,不要因为担心我而停滞不前,只有活着才有相聚的可能。” 田翠说不出话,这么一句宛如临终遗言的话语叫她怎么接? 周草当机立断地走上前,“我和师父一起,两个人多少有些照应。” “阿——”田翠惊得激动上前。 “娘!”周草一反常态,厉声打断,“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一直把我带在身边,这种时候我怎么能待在家中等候消息?” “你把这件裙子披上吧。”另一边的寒冬子已经将身上的辟火裙递上,“兴许能帮帮你。” 张岁下意识地要拒绝,可脑海里想起了月丫那孩子。 到时候要真是情况危急,这裙子兴许还真能派上用场。 所以她没客气,伸手接下,“多谢。” 接着看向杜槐花,带着几分请求地开口,“还请娘能帮我看好这位小姐。” 至于周草。 她想了想道:“你还是留在家里,总要有个人保护这些人,你总不能奢望好运降临到她们身上吧?” “可是。”周草跟出远门,着急地想要说说自己这一腔的心思。 张岁拉着他往巷子中走了几步,附到他耳边说:“城中有贼人,你要是走了,等贼人闯到家中,你觉得等我们回来还有活人吗?” 说到贼人,自然就想起之前的事情。 周草神情一变,几近崩溃地喊道:“怎会如此啊!我们才来此处不到三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世道到底有没有人能做主!王法呢!皇帝呢!” 为何每去一处地方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这世间到底还有哪里是安生的! 还是老天爷就是想让他们死而已? 那为何如此麻烦,直接降下天雷不是更快! 难得看到这孩子崩溃的模样,张岁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外事如何,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就成。” 接着给他拿了几粒毒丸,告知了用法,然后抱着裙子往巷子外快速跑去。 一路躲避着火焰来到今早看到张明珠的地方,接着朝他们离开的方向继续寻找。 只这么些时间,城中的火似乎烧得更加狂妄了。 尤其是城中的一些客栈和茶楼几乎已经被大火吞没,好几米的距离之外都能感受到那种窒息的热意和火浪。 张岁不知道张明珠到底在哪儿,只能每家每户都跳进去查找喊叫。 然而漫无目的的寻找注定增加寻找的时长,张岁在离开一户人家后心逐渐地沉了下去。 这里几乎已经是巷子尾部,张明珠不在这儿,那能在哪儿? 静下心来,慢慢想…… 张岁闭上眼睛揉着额头。 今早林窜带着张明珠和霍大人府上的管家攀亲戚…… 第167章 找到了 眼皮一跳,张岁意识到自己因为着急而做错决定了,立即转身朝霍骁的府上跑去。 要找人当然得找知道情况的人! 一路上火焰蔓延,如同火蛇拦住去路。 走了些距离之后就难以原路返回,只得从一个个没有燃烧出火焰却烫得吓人的墙上翻过。 人的尖叫声和灭火声在耳边周旋盘旋,屋子里早已不能住人。 只要能烧着的东西都不落下好。 在路过一处水井时,张岁停下身子,将棉被再次润湿。 正要继续前进之际,一道求救声从隔壁传来。 张岁没有任何犹豫,将被子放到抛到墙上再迅速跳到隔壁。 “救命啊!把孩子还给我!”声音凄厉耳熟。 张岁心中骤然一紧,凝神望向被撞开的门扉。 一个陌生的男人怀中抱着大哭的月丫,抬脚就朝里面的人踹去,“滚——” 看到这画面的刹那,张岁心中如同烧起火箭,顿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中砍刀直接朝着男人的手上砍去。 每日都磨着的刀锋利无比,再加上此时愤怒加成。 男人几乎都没意识到有外人存在,那手便就和身体成了陌路。 怀中的孩子从空中掉落,张岁动作利落地捞起孩子,再一脚将男人踹到地上,男人呜咽着被抹开脖子。 鲜血涌出的瞬间,男人就睁着眼断了气。 张岁抱着孩子,冷眼走进屋中。 张明珠看起来像是在休息时被人闯进屋里,身上穿着简单的中衣,尖叫声在看到张岁的瞬间化为虚无。 大约只沉默两刻张明珠便哭着朝她跑来,“对不起岁儿是我错了……” 比起从前,这会儿至少没那么脆弱了。 能跑能跳还能说话,目前为止没有受大伤。 张明珠抱着张岁,断断续续地说:“我被骗了,被那个混账骗了。” 听到混账,张岁眉头一跳,低头看她,“先去穿衣服,我带你回去。” 张明珠哆哆嗦嗦地应‘好’,到一旁的箱子里找出自己的衣服穿上,随后抹着泪朝张岁走来。 就在此刻,张岁目光往身后一瞥,同时身子半转提脚踹去。 是和刚刚那个人穿着一样的男人。 好像是之前那些……不对,是揦哈国的人。 张岁拧着眉头朝屋里退了两步,低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外面的几个男人,身子高大,面容狰狞,目的倒是明确,“孩子。” 张岁面无表情地将孩子递给张明珠,往前走了一步挡在门口,面对这些人她并无惧色,“那你们不如去死吧。” 男人冷哼一声,手中拿着一颗弹丸朝四周丢去。 噌的一下,火焰就从各处燃起,尤其是有柴火的地方更是片刻之间就燃起大火。 张岁想到城中的火焰,心中已有想法,“城中的火是你们犯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们倒是也不否认,“自然。” 接着继续伸手,“孩子。” 张岁突然想起一条银色的长命锁,再看向月丫。 却是不知为何会和月丫产生关系。 她将辟火裙随手丢给张明珠,“大姐穿上,抱好月丫。” 经过刚刚的事情,张明珠已经完全听话,穿好衣服,抱好月丫,静静蹲在一处。 今早她是笃定想法和林窜出去过好自己的生活,但林窜出卖了她! 说什么熟人亲人,分明就是买卖! 把她带到此处后就说出去买锅碗瓢盆可到了现在也未回来。 若不是她心存害怕不敢一个人住在陌生的地方在门口摆了盆水,只怕现在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外面已经响起了打斗声。 张明珠手中抓着还未丢完的毒丸死死地盯着门外。 这是张岁之前交给她防身的,方才要不是有这玩意儿,只怕自己早就被打杀了。 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张明珠浑身冷汗涔涔。 …… 张岁身上有伤,胜在致胜手段不少,又是弓箭,又是鞭子又是不知名的水,对方就算再强也扛不住时刻不停地进攻。 大约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张岁险险取胜,将刀从男人的身上拔出来,周边的火焰已经燃烧旺盛。 她的脸颊被火光照得一片发红滚烫,身上流出大片的汗水。 张岁深呼吸两口气后走到门口,看了眼屋内呈现防守姿态的张明珠,“走。” 听到声音,张明珠心里陡然一松,将毒丸塞到腰中,抱着孩子跟了上去。 一出门口发现外面的火比想象中大了不少,她被大火吓得退了两步,“怎么忽然这么大的火?” 明明没有柴火的地方却也有火舌肆意游荡。 再往外面的天空看去,黑烟已经滚滚而起。 也是此时,她才听到四周传来嚎叫声,那种撕心裂肺的叫声让人心中生寒。 张岁脸色凌厉,看着她道:“今夜汉州城不会太平,等我们找到娘他们就立即离开。” 张明珠步步跟着,听到杜槐花,心中又羞又愧,“今早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不该贸然行事,我应该把这事情和你仔细说说的。” “可是我没想到林窜竟然是那样的一个人,他之前和我说他知道错了,说他会和我好好过日子,这一路上岁儿也能看到他的变化是不是?” 张明珠边说边哭,“我以为我们真的来到了个不错的地方,以为我们真的是过好日子来了,但他不是这么想的,他把我丢到了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林窜怀揣着什么目的张岁并不知道,但能从简单的事情里知道林窜那个渣男不怀好意。 张岁听着张明珠的哭诉没有半点感到幸灾乐祸,说什么:“看吧,我就知道不是好人。” 而是安慰地看了她一眼,“至少让我们知道渣男是永远不会做回好人的,我感到很欣慰。并且我们一家人还是好好的,等我带你回去娘会高兴的。” 听到这个,张明珠越发自责,呜咽哭着。 张岁看着前处和四周的火焰,心头沉重,伸手拦着想要兀自往前的张明珠,“等等。” 眼前的院门已经被火燃烧,他们两个无法直接穿出去。 所以她看向张明珠身上穿着的辟火裙,目光再朝四周看去,寻找能够离开的地方。 第168章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很快张岁就找到可以出去的地方,她指着前处被烧着的院门,“你身上的裙子可以隔绝火焰,你抱着月丫小心从院门穿出去,我从这墙上翻过去,等会在外面会和。” “好。”张明珠看了眼张岁所指着的墙头,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应了下来。 凶猛的火焰如同激烈的浪潮,一卷浪潮打来便就是一个巨大的海浪,恶狠狠地吞噬着每一个角落。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张岁站在墙上时能更清楚地看到整座城市的骇人模样,火势发展迅猛,在下山前只有几处燃起火焰,但这时,几乎百分之五十的地盘都燃起了无法扑灭的烈火,不少人拿着水车水桶奋力救火,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还有人在燃烧的屋子里将人拖拽出来,可人已经软得无法动弹。 有人站在房门口朝着屋内尖叫,再崩溃痛哭坐在地上,刺耳的声音哪里都是。 好似这里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岁儿。”张明珠担忧的呼唤从下方传来,张岁深吸一口气,气息却是灼热的,吸到鼻腔时宛如滚烫地手抓着心脏,竟是觉得满腔火热。 似乎将身体内部的水分都烘干了,喉咙处难受至极。 张岁抿着唇从墙上跳下,本想抱过孩子,但在看到那件可以辟火的裙子时停止了行动。 在张明珠怀里至少可以避免被火烫伤。 走了没几步,火焰从旁边的窗户中凶狠窜出,前边有人提着水桶跑来将火扑灭,随后惊恐地喊:“快点!” 张岁连忙护着张明珠跑出危险的巷子。 街道上,许多人衣服瞎穿一通就开始救火,他们在奋力地抢救自己赖以生存的地方,明明眼中布满惊惧,却没有人有任何的迟疑和后退。 尽管双手摇晃颤抖,却仍在用自己的信念坚持着。 对于张明珠而言,这是个可怕的地方。 不再是今早来时看到的美好。 火,是很可怕的东西。 它能摧毁一切你想护佑的东西。 张明珠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嗓音颤抖,“岁儿,我、我们快走吧。” 她不敢在这样的地方待着,好似多待一秒就能确认自己身处炼狱。 张岁,“好,你跟着我。” 只是这一路并不太平。 到处都是火,好似永远都扑不灭似的,更有人蹲在街道上大哭,还有人被烧得只剩下一副躯壳。 张岁捂着张明珠的眼不让她看,沉着心避过可怕的区域。 渐渐的,她感觉到自己的掌心溢满了泪水。 意识到张明珠的恐惧,张岁转而搂住她的肩膀,“不用怕,只要我们活着就没什么好怕的。” 她如今已经长大,可以独当一面,这个总比她高的姐姐,在这会儿也成了孩子,恐惧地躲在她的怀里。 “不怕……”才一岁多的月丫并未恐惧到哭泣,反而一反常态地安慰出声。 即使声音不如他们清晰确定,却已经是她能发出的最大声音。 张明珠惊喜地看向孩子,旋即忍住了眼泪,“好,娘不哭。” 张岁来不及感怀孩子成长得快,目光凝重地落在远处。 那边,好像是什么人在集结,疯狂的队伍,发出骇人的声音。 张岁想到和寒冬子一起见到的那群士兵,心中震惊的同时催促着张明珠,“快走。” 那些人只怕比火还要可怕,被抓到只怕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让她疑惑的是,那些人分明早早就来了,怎么这会儿还在集结? 是另一个队伍,还是之前的队伍做完了事重新集结? 回想起那个将领的冷血,张岁认为是第二个可能性。 需要做的事情做好了,便就开始集结进行下一个任务。 第一个任务如果是放火抢人,那下一个任务…… 张岁看向那些在路边哭泣的人。 难道要屠城? 张岁心中骤紧,赶紧拉着张明珠加快了速度。 大约在半个时辰后才从一系列的难以行动中看到熟悉的巷子。 张岁没有选择进去,而是站在原地目送张明珠前进。 张明珠走了两步之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恍然地扭头,“岁儿,你怎么不走了?” 张岁平静的看着她微微一笑,“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你先去和娘会合让娘安心,接着就试探跑出这座城,我先去将东边的城门打开,你到时候和娘他们避着人往东边逃。” 来这里的第一瞬间她就问清楚了这里的地理位置。 如今想让家人安全离开,得先确保离开的地方都是安全的。 张岁看着张明珠蹒跚往前走,然后头也不回地朝东门方向跑去。 张明珠抱着孩子艰难地走回院子门前。 还未敲门,周草已经将门打开,将她一把带了进来,“师姑你快进来。” 将张明珠拉到屋内,一边伸出脑袋期待地往外面看,“师父呢?没有回来吗?” 察觉师父未归,他忍住心中担忧速度将门关上,回头的时候张明珠已经跪在地上和杜槐花抱头痛哭。 接着才道出张岁刚刚的话。 周草闷着一口气,有些恼,“师父总是这样,一个人逞强有什么用?” 田翠已经收拾好行李,表情并未多变,“那就听岁儿的,我们背上行李,趁着那边的大火还未过来赶紧出门不要让岁儿的一番苦心浪费了。” “可是师父——”周草还想再担心两句,田翠直接道:“你师父做出的一切选择都是为了让我们安全离开,如果我们不听话一直在这里等或者试图去找她才最错的选择,你以为那样她就会高兴吗?” “你想让她赞叹你有情有义?信不信你师父看到你的第一眼绝对是在骂你为什么不听话!” 田翠背上包袱,不由分说地拉起跪在地上的二人,“你们也不要哭着浪费时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谁都说不准,但这个地方一定是不安全的,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你们觉得能活?” “赶紧走才是正经事,不要让她的辛苦白费!” 田翠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是安全地活着。 是好好地活着。 不是去死,去触碰危险。 在这么些人里,她绝对是个利己者。 周草想说这样不好,却又很明白田翠的话说的没错。 只是难听了点就是。 第169章 残忍 田翠再次看向周草说:“走吧。” 周草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带着她们朝东门走去。 今天早上他和师父出门的时候就专门问了城门有几个,还去各处的城门看了一眼。 东边的城门最小,也是最松懈的。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刻,东门应该无人看守。 只要能走到东门,就能安全。 师父现在已经在处理东门一路上的障碍了吧? 那他也要加快脚步了。 …… 今夜的月光本是皎洁无瑕,到了此刻,月亮已经没有了。 天空黑的宛如一块幕布,除了黑色已经看不到别的颜色。 张岁双手空闲,一步步踏在去往东门的必经之路上。 她要为家人肃清障碍,让前路平坦。 如果那些外来的贼子真是包藏祸心的话,这个汉州城绝对不能待了。 不对,不能这么说,那些外来贼人本就包藏祸心,哪有好意? 眼下只能逃离。 她沉着眉眼,满腔都是急切。 一路上听到不少哀嚎声,看到不少城中士兵专注救火。 可有人死在火中,在火里挣扎。 那些让城中百姓感到自豪和喜欢的花灯在这刻成为了催命的符号。 挂满的花灯和灯笼是烈火中最好的助燃剂。 大火一触碰便就不受控制地四处燃烧,旋即又落在稻草堆中烧出更为旺盛的火焰。 远处的山野也有火焰冒头,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些孔明灯在发挥功效。 张岁一路往东,根本不敢停下脚步。 然而,并非一路向前就能一路平安。 那些从各处而来的外族人早就通往各个地方,在离开较为可怕的城中区后便就能看到三三两两在此地游动的外贼人。 张岁看到那些人的瞬间警觉性拉满,一边利落地跳到旁边找好掩体,接着取出昨日刚买的弓箭,瞄准前边游走的贼人。 此刻,有百姓尖叫着朝面色不善的贼人跑去,贼人面色未改,提刀就砍。 张岁再不忍耐,将箭瞄准后直接松开手指。 “噔!”她的箭术天赋异禀,瞄准便就能射中。 那只手被箭射穿,痛得他跪地哀嚎。 另一人见状直接开始做出防御姿态,拉着人躲起来紧张地往四周查看。 张岁拧着眉,再度拉弓搭箭。 瞄准,射出。 对方拿刀的手被射穿,他哀嚎着收回流血的手,再不敢出来。 痛哭的百姓吓得跌倒在地,赶紧往别的地方跑了。 张岁将弓收好,爬上一边冒烟的墙头朝那两个贼人跑去。 贼人身上受伤,警觉性史诗级的降低,一人捂着一只手,靠在身后大喘粗气。 张岁蹲在二人的墙边上,拿出两把短刀利落地从墙上一跃而下。 手中短刀顷刻间就划过两人脖子带出两道红色的血痕。 只听得几声咕噜噜的声音,接着便就是火焰燃烧的啪啦声。 张岁从男人身上搜出了之前见过许多次的黑色令牌,因此确定了这些人的身份。 接着又搜到几个荷包和钱。 明显都是抢了此地百姓的,荷包上的图案很有本地的特色。 张岁将这些全都搜罗在怀,接着将两人推到火堆中烧尽,继续朝前走去。 “bong!”远方在这刻骤然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好似几十吨重的烟花一起燃放,世界都为之震动。 下一瞬,天空绽放出五彩繁斓的烟花。 可见刚刚确实是烟花被烧着炸了。 “bong!”爆炸之声从此刻开始不绝于耳。 绚丽的色彩却不能为百姓带来丝毫的欢乐。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痛苦和绝望。 自然也有人知道要逃,一些百姓拖家带口地冲到了城门口的位置。 可城门口守着的士兵不知何时已被人杀了,厚重的城门没有熟悉的人根本无法打开。 就在此刻,有陌生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 众人惊慌转身,只见数十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士兵们手持弓箭,朝着他们瞄准。 “你们要干什么!我们没有犯错!”有人喊道。 “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们?” “救命啊!救命!救——” 绝望地呼救声戛然而止。 无数的箭如雨落下。 哀嚎和痛呼声就这样被周围的烈火声吞噬殆尽。 一伙人跑到西门,此处亦是一样的情境,无人可以安全逃离。 有些人想要通过自家的地道逃离。 诸如那些有钱人,赶紧带着金银财宝逃命。 那个花重金买来的蛇人在此时无法带上,只能在房间里被绑着绳子等死。 外面的火光透过窗户发出可怕的橙红色。 如太阳照耀下的温度逐渐灼烧着她白皙的皮肤。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害怕,顾不得太多地哭喊道:“救命!” 想死和真切面对死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没有人可以毫无顾忌的面对。 她也一样。 她害怕被火吞噬。 害怕被火灼烧的痛苦。 可怜她连声的求救没有换回一个人的同情。 窗户被烧着,火炭落下,床边的地毯渐渐着起了火。 随后逐渐地往床上蔓延。 无数的火像是急不可耐品尝她的美味,在转瞬间就穿破所有阻碍,势要钻入其中将她大口吞入肚中。 “救命!姐姐!救我!”她绝望到在火里看到早已去世的姐姐,不顾一切大喊。 在床上的纱帐被点燃时,每一口的呼吸都充斥着灼烧,宛如所有的气息都带上了火。 她想,她终于要死了。 害怕地闭上双目,惊恐地等待死亡到来。 有人比死亡更快一步到来。 紧锁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瘦长的身影在火中如同山神一样出现。 她还未看清来人模样,身上的束缚便就被轻松解决。 再接着她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扛在身上,以着最快的速度逃离了可怕的火笼。 抬头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那间房屋掉下房梁,所有的一切在下一刻被火占尽。 她浑身无力,只能任由身下的人将自己扛出危险的地方。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安全了。 即使下一刻死了,她也不觉得在这世间有任何的遗憾。 至少,在死前遇到了一个好心人。 而不是那些只知道拿她买卖的坏人。 她垂下头。 身子蓦然一重。 张岁心头微惊,想着,不会是死了吧? 那不白救了? 第170章 东门 张岁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这才发现她身上带着的那些鳞片居然掉得差不多了。 露出来的半张脸如另一边一样白皙透净。 白色的头发被梳成不伦不类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也极其的难看。 探了探她的鼻息,确定人还活着后松了口气。 从空间中找出一身保暖的衣服给她套上,又拿了些水喂给她喝下。 叫了两声后这姑娘才悠悠转醒。 在拍卖阁看到她时,张岁没打算和她有什么牵扯。 但此刻,莫名就牵扯上了。 张岁问她:“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纯白的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谢谢你。” “不谢。”确认她没死也没太大的毛病张岁放下了心,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想离开这里,但不确定能成功,兴许在路上就会被人发现然后被杀,你要是愿意可以和我一起走,到时候离开这座城我们再分道扬镳。” 她没说话,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 张岁起身看了眼周围,额头不断沁出的汗水彰显出此刻的情况不好掌握。 她必须要尽快找条出路离开这个要把人烧透的地方。 朝四周看了几眼,张岁确定了方向,垂眸看向地上的人,“走吧。” 她没有娇弱,没有迟疑,立即从地上站起来。 张岁看着她光秃秃的双脚又拿了双鞋子递给她,“穿上吧。” 随后两人朝着前边一前一后,大步而去。 张岁以为,东门就算不安全,也至少不会可怕。 毕竟东门被烧来了后,多少也是个出路。 却没料到,在东门前有数十人拿着弓箭指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有人大喊:“城中着火我们只是想要出去找条出路而已,你们为什么拦着我们?” 张岁一眼就看到那些拿着弓箭的人正是之前交过手的士兵。 她让碎玉站着别动,迅速取出弓箭走了上去。 她空间里有百十来支箭,解决这些人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第一支箭要射向领头的男人。 她瞄准在一旁面无表情站立的男人,咬着嘴唇将箭拉到了极致,随后猛地发出。 长箭破风迅猛而去,很快刺中男人的肩头。 巨大的力道使他被迫后退几步。 接着那些瞄准百姓的士兵飞快地朝四周看来。 但这时,接二连三的箭从一处发射出来。 在士兵们情绪激动之际直接就射到了他们的身上。 百姓们见状纷纷后退,不知这事为何发生,却很快就想明白在暗中做这件事情的人是在救他们。 有人喊:“快跑啊!” 东门的门比不上正经的城门,虽也是厚重,但不难开,只要把数十斤的门栓取走就能拉开打开,跑向自由之路。 “杀!”然而被射中的领头者看到这情况竟是大喊,“给我杀!” 张岁的身位很快被人找到,无数的箭瞬间齐发而来。 她无法再继续射箭,只能找个掩体躲起来。 而那边只剩下几个健全的人抛弃了弓箭,直接拿着刀朝百姓们冲去。 刹那之间,尖叫声遍布四周。 就在这时,有人从黑暗中一跃而出,手拿斧子,直接砍向最近的士兵。 同时张岁也靠着自己精湛的走位躲过走来士兵的追查,然后拿着刀一个个地划开他们的脖子。 她承认自己不是个绝顶的高手,但在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无比的英勇。 火热的鲜血好像被火烧着,落在脸上带着几分滚烫。 张岁看向城门口的动乱,拽过碎玉朝那边冲了过去。 解决了几个人,又没了射箭的长距离攻击,此时剩下近距离的打斗。 对于张岁来说,危险性降低了不少。 拿出自己用惯的武器,让碎玉去巷子里躲着也冲到了人群里。 外敌的士兵高大威猛,手段狠辣,一下一下都是要人命来的。 周草虽然很少和人打斗,但纸面上的东西学的不少,而且身姿灵巧,能轻易地躲避所有人的攻击。 张岁加入战斗之后,周草就觉得轻松不少。 他回头看到张岁在人群中如游龙似的旋转盘旋,心中既是羡慕又是感慨。 自己什么时候要是能和师父一样厉害,师父就不用那么辛苦的为了这个家四处奔波了。 “阿草去开门。”面前的敌人被师父一记飞镖打倒在地,耳边传进了师父的话。 周草没有任何犹豫地到门口去帮百姓将门栓取下。 这门虽不大却也有几十斤重,光是拉开就是一件难事。 周草找了两个大男人一人拉一边。 咬牙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勉强拉开一条缝,可仅仅只是这样就让他大汗淋漓了。 “来一起帮忙啊! ”那边的两个男人回头大喊:“你们不是也要出城?还是说这城只是我们出而已?” 这一喊,那些因为害怕缩在原地的人瞬间就冲了上去。 一些人甚至哭着也跑了上去,即使身上带着伤口也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扒住城门。 无数的人扒着门,这门的重量瞬间就小了不少。 周草看着那些一个个为了活命而努力的人,心里头一回觉得温暖。 很快城门大开,他们喊叫着冲了出去。 不过转瞬之间就走了大半。 周草突然发觉冷意袭来,他猛地一扭头就看到有支箭从远处射来,此时那箭已经近在咫尺,好像随时都能穿破人心。 而在箭之前是个跑得不快的孩子。 周草没有任何犹豫,劲步上前,抱起孩子就地翻滚落在一侧。 孩子吓得没有说话,浑身紧绷。 周草看向箭射来的那处,喊道:“快走!” 孩子的母亲从一旁冲来,抱起孩子就往外面冲去。 “阿草!”田翠在巷子中看到了这个画面,顿时目眦欲裂,尖叫着冲了出来。 而在一旁的主道上,不少百姓也尖叫着要冲到东门跑出去。 张岁解决了外敌,浑身沾染血液,再加上火焰映照,如同地狱恶鬼。 不少人在看到张岁拿着刀站在中间的画面都吓得停止了动作,一个个脸上带着恐惧地盯着张岁看。 确定四周再无外贼,杜槐花赶紧从巷子中冲了出来,心疼在这时似乎已经成了无用的东西。 她唯一有的,是心痛,是对自己无能的自责。 但凡她不是低翠村的人,但凡张岁不是她的女儿,何必有这一遭? 第171章 我为你肝脑涂地你为何这样对我 张岁缓了两口气,瞥见主道上恐惧看着自己的百姓,默默地往一旁挪去,随意地坐在一个石墩子上休息。 百姓们见状试探地外往外走了两步,确定没什么事情之后尖叫着跑了出去。 张岁已经无暇去管百姓数量,喝了两口水才觉得精神回了些。 碎玉送上自己的手帕。 杜槐花接过,颤抖着替张岁擦脸上那些血水。 张岁这才抬头,接过杜槐花的帕子看向缓缓走出来的人。 张明珠抱着孩子,拉着铃香。 杜槐花一脸担心地在前头站着,碎玉在旁候着。 周草脚上被箭划过,田翠在帮其处理。 四周,却没有寒冬子。 她拧眉,看向杜槐花,“她呢?” 杜槐花在发现人不见后就知道会有这一问,无奈地道:“我们是想带着她一起的,但走了一会儿,我再回头就看不到了,兴许是不想和我们一起走了。” 想到寒冬子一路上的表现,再看向那漫天的火焰。 张岁抿着唇沉静了一会儿。 温度在无知无觉中越来越高,身上的伤口在这会儿也开始发痛了。 张岁深吸一口气,看向杜槐花和张明珠,“走吧,赶紧走!” 这里的事,她顾不上了。 杜槐花‘哎’了一声,立马将她扶了起来。 张明珠拉着铃香赶紧往外面跑去。 碎玉紧随其后。 逃离城门时,山外的风带着一丝清冷地吹到脸上。 身上的燥热因为这些风而有了短暂的凉爽。 张岁没有想在门口长久停留,看了眼方向后主动指着一处,“走。” 周草的脚上简单包扎了伤口,在田翠的搀扶下跟了上去。 走了不知多久,山风逐渐大了起来,吹在身上却不觉得寒冷,反而还有些热意。 在走到高处时,张岁扭头看了一眼。 偌大的汉州城里,到处都是火,嘶叫喊杀声不绝于耳。 田翠不由自主地叹道:“天呐,这是天灾还是人祸。” 碎玉抿着唇,白皙的面庞上也染着几滴血液。 杜槐花不敢多想,扶着张岁,着急地催促:“我们快走吧。”这个地方不是人待的! 张明珠抱着已经睡熟的月丫,目光带泪的看向满是火焰的城中。 林窜,也该死了吧。 她眼神逐渐变得冷硬生狠,还有一丝畅快。 岁儿说得对,男人都是不可信的! …… 汉州城内,火光肆虐地如潮水涌来,人力早已无法阻挡。 霍府当中,那位为首的将领坐在太师椅上欣赏着手中的鲛珠链子,不带一丝感情的称赞,“你今夜这事办得很好。” 霍骁跪在前处的地上,满脸的奉承和谄媚,“主要还是大人教得好,如今城池陷落,大人的计划又可向前一步了。” “满城着火,活人应无几个了。”将领随手将珠链放到桌上,这才缓缓看向地上的霍骁,嘲笑一声,“你为官数十载,竟是能做到这种地步,当真不一般。” “皇帝无能,朝堂将落,国将不稳,我怎能匍匐不前?在我看来,只有大人的国家才有统一天下之能耐,我势必要加入大人的阵营!不过是座城池,大人想要,烧了又有何妨?” 霍骁振振有词,说得眼白发红,越发激动,“到时将军占领此地,想必全新的天下就是最好的天下!” 将领呵呵两声,因这奉承,心中舒爽。 这时,有人从外面迅速跑来,在将领的耳边说了一段话。 将领神情骤变,猛地看向地上的霍骁,“东门被开,人跑了!” “什么?怎么可能!”霍骁神情激动地跪直起身子。 将领咬牙道:“东门死了我军二十好手,东门被开,不少人都跑了!” 他将桌上的砚台狠狠地朝着霍骁丢去。 霍骁不敢躲,那砚台直接将他的额头砸得破烂喷血,他喊道:“我不知啊!” 外面又有些吵闹声,隐约可听到一青年的声音,“姐夫,救不了火了!” 霍骁瞳眸一震,猛地看向将领。 将领也在看霍骁,随后又看向门外,嘴角忽的缓缓扬起,他笑得残忍可怕,“没事,跑了几人,这还有些人,全都杀了!” “不可啊!大人!那是我弟弟!”霍骁听到这毫无人性的话顿时震惊地匍匐请求,“大人说好的,不会动我家人的!” 将领走到霍骁身边,抬起脚无情地踩在他的背上,冷冷说:“我是说在人数齐全的情况下,确实不会动你家人,但此刻,跑掉的人得从你这扣。” 他讽笑一声,往门口走去,张口就要大声吩咐,“将——” “我杀了你!”霍骁骤然爆发出大力,从怀中抽出匕首朝将领冲去。 可在高达两米的将领面前,霍骁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瞬间就被踹得口吐鲜血,再爬不起来。 将领的士兵动作飞快,霍骁的夫人、婢女、下人以及陈淮生很快全都被带到院里。 将领满意地让人将霍骁从屋中拖出来,扒住他的双眼。 “你为我进城付出了不少,我也为你着想,好好看着你的家人如何死去,到时候到了地底也好寻找。”他随手轻挥。 一把锋利的刀,便就在这瞬间刺入霍骁夫人的胸膛。 刹那间,鲜血喷涌。 “姐夫你做了什么!”陈淮生一直在外救火,从未想过自己一回来就会遭遇这等祸事! “你们是谁!”他尖叫质问,可看着周围的情况,心中多少有数,只是难以置信,他认命地垂下脑袋,眼中滚出温热的泪水,“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意图反抗,却还未抽出别在腰上的刀便就被身后的士兵一剑穿心。 倒在地上时,身子颤动,眸光渐散。 最后一刻,他或许又想到了那个人,但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眼前便就全黑了。 “啊!啊啊!”霍骁崩溃大叫,眼中几乎被鲜血浸染,痛苦让他的身子开始痉挛,他的双手扭曲成爪,口中布满呜咽地尖叫,“啊啊啊!” 一具具尸体如石头倒在地上,鲜血很快将院子浸染成一片血红。 将领满意地扬起唇角,舒坦地呼了一口长气,“这样的画面,真是百看不厌。” 第172章 接下来该去哪儿 黑暗的天空早已被满城的火映照出血一般的颜色。 张岁在半山腰回头看时,宛如看了一场艳丽的火烧云。 “为什么我们去哪里,哪里就没有平和。”杜槐花看着那边的火焰无助地靠在身后的树上,喃喃问:“这世间还有安宁的地方吗?” 铃香走到她的身边,乖巧地贴着。 田翠眉宇之间尽是严肃,“我们还是赶快走吧,这里不是可以久待的地方。” 这里距离城镇并不遥远,那些人要真想来,花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能找到这儿。 张岁收了情绪波动,朝田翠点了点头,“嗯,走吧。” 她身上还是穿着那身可怕的衣服,只是在树林隐蔽之中已看不出可怕的红色。 其余人也未有再多说什么,确定要离开后直接转身朝着山林中继续进发。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天边渐渐泛出了鱼肚白。 张岁幸运地看到了一汪溪水,整个人如鱼一般泡了进去,洗净身上血腥时,周边的溪水已经变成了一汪红色。 她忍着身上伤口被冷水浇过的痛意,淡定地从水中走出,换了身干净衣服。 杜槐花抓回她的血衣在旁边揉搓清洗。 张岁掏了一把糖给分过去,随后坐在一旁的石头上静心休息。 这里已经远离汉州城,且还是在山中,暂时应该不会有人走到这儿。 周草洗了脚上的伤口,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田翠找张岁要了金疮药回去给周草包扎,心疼得都快碎了,“你下次要再小心一点。” 周草看向在一旁淡定坐着的张岁,“师父受了那么多的伤都没有表现出半点痛苦,我只是才受了点皮外伤而已。” “你们不一样。”田翠脱口而出。 “怎么不一样?”周草紧接着她的话头问:“不都是活生生的人?” 田翠张了张口,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碎玉蹲坐在张岁不远的地方,可怜的眸光不时地往她身上扫荡,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张岁注意到了,看向她,“你有什么话要说?” 碎玉抿了抿唇,抓着裙子走近她蹲下,轻声问:“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你要和我们分开了是吗?”张岁不答反问,却也理解,这本就不是他们自己人,早晚都得分开。 救下她的时候就从未想过要和她长久地一起走。 “不是。”碎玉像是听到了可怕的话,慌张摇头,着急地说:“我是个不被接纳的人,从小到大没有人喜欢我,除了娘就只有你救了我,我不会回去的,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像我这样的人不会有平和的日子。” 她抓了抓自己的白色头,惨然一笑,“我这样的人,去到哪里都会被认为是怪物,只有你们不嫌弃我模样奇怪,愿意带我一起离开,我想和你们在一起。” 张岁有些意外,“你都不知道我们是谁,不怕我们是亡命之徒?” 碎玉坐在地上,全身心地放松,“就算是,你们也不会欺负我。” 她将袖子挽起,用清水洗去皮肤上的遮掩,露出原本的伤痕,“你看,我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全都是被鞭笞的痕迹,要不是看我一头白发生得怪异,知道这里有人爱好我这样的人,只怕我现在还在家里被那些人肆意凌辱欺负。” 嘴上说着那些可怕的事,但她的眼中并未有仇恨,平淡地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张岁垂下眼,清晰地看到白皙皮肤上的累累伤痕,“跟着我们居无定所,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该去哪儿安生。” 京城她要去,但杜槐花他们一定不能去。 她也不会带着他们一起去涉险。 必须要先找到一个安生的地方让杜槐花他们安生下来她才能走。 只有这样才会没有后顾之忧。 “如果你信我。”碎玉咬着嘴唇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来时路过一处地方,看到了一些渔村小岛,那里或许是可以去的地方。” 渔村小岛? 张岁眨了眨眼,在脑海中回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海岛渔村。 不谈别的,这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住在海边完全可以自给自足,海边也注定远离京城那些可怕的地方。 如果周边再没什么村子的话,他们一家人生活在那似乎也挺美好。 只不过,她所说的来时路指的是哪里? 碎玉恬静地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又想起了来时所看到的那个宁静祥和的地方,眼里带着憧憬和向往,“那个地方离这并不是很远,那时我正在车里……” 她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座城,路上颠簸至少几月,直到进城的两个月前才感到些微平和。 她身子难受,向那些人请求了吹风的机会,撩开黑色笼布的刹那就看到远处一汪湛蓝色的海域,海域边上架着几座渔屋,海上还有船,海中央有着几座小岛。 只是那个地方似乎很小又隐蔽,那一眼看过后她就再也没看到那样的地方了。 但一眼已经足够,她看到有人在海中捞鱼、在沙滩上捡拾东西,那才是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地方。 张岁微微蹙眉,“两个月前?” 乘坐马车,中途肯定有停下来休息的时间,然后再继续前进,两个月的路得多远? 他们走路的话只怕得更远了。 走三个月的时间去到一处可能存在的渔村海边,值得吗? 大概是看出了张岁心中的问题,碎玉有些急迫地说:“是两个月前,但我说得都是真的,没有骗你。” 张岁没有怀疑她骗人,但时间太长需要好好考虑。 自个儿想了会儿时间后找了大家伙聚在一起商量此事的可行性。 田翠为难地说:“我们都不是在海边生活过的人,在海边如何生活?” 杜槐花认同地点头,“我从生下来就是在村子里,种田我会,上山我会,但下海……从来只听说过没去过。” 张明珠,“我听都没听说过。” 周草摸着下巴,“我觉得可以。” 田翠吃惊看去,“怎么可以?” 周草,“在海边就意味着远离中原,我们离开中原这片地方,到了海边不就是个安生的地方?再说了,我们从淮州逃到澄州,又从澄州来到汉州城,你们都不累吗?” 不累?谁不累啊! 想想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每个人的心都累了。 第173章 都死光了 田翠一番斟酌后问:“那如何确保在海边生存就能稳定下来?” 这话张岁也不敢保证,但根据她从前所看到的地图表示,有海的地方就是远离中心,远离中心的地方只要没有强盗海盗想要好好活着应该不难。 何况不是还有什么小岛? 实在不行,到时候就找个无人小岛,带着一家人到小岛过起原始生活。 她的空间里有足够的种子粮食,想要重新开始不是难事。 等他们在岛上可以稳定生活了,她离开的话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不便。 飞快思绪过后,张岁看向碎玉,“如果真有无人小岛,我倒是愿意去试试看。” 碎玉,“我不确定那里有没有人,但远离岸边,在海中,只怕有人的概率不大。” 她也是逃过的人,年轻的时候跟随母亲四处躲避,几乎哪里都去过了。 后来母亲死了,她又被常日的喂食一些东西才导致浑身发软,无力逃跑。 但此刻,她觉得自己的体力很好。 铃香这时小心翼翼地举起手,“你们去哪儿,香儿就去哪儿。” 小孩子的稚嫩嗓音宛如天籁,杜槐花心都快被融化了,一把抱过铃香,“我们怎么会丢下小香儿呢?” 田翠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等到了地方那个我们再把小香儿丢到海里去喂鱼。” “不要,香儿的肉不好吃,不能喂鱼。” “到时候就不是香儿说的算了……” 看着两个大人抓着孩子玩闹,张岁总算觉得盖在身上的阴霾少了不少。 现在决定了后续的方向,这心里稳定了不少。 原地休息一些时间又吃了些食物,众人开始启程前往碎玉所说的海边。 只不过碎玉一身洁白容易引人注目,所以张岁特意给她拿了个帽子,换了身衣服。 田翠也奉献出自己鲜少用到的胭脂水粉给她抹了一遍,一时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了。 杜槐花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地靠近张岁问:“我听她说话时的声音是稚嫩的,怎么长了一头的白发?” 张岁说:“天妒英才,便让她少白头,是可怜的家伙。” 杜槐花听明白了,叹声说:“是可怜的,我都无法想象你要是满头白发我该怎样心痛。” 张岁哑然失笑,“娘想多了,除非我老了,不然不会满头白发。” 杜槐花放心了,“那就好,等你老了我也不在了,看不到你那么一副姿态,我也能安心。” 张岁一时无言以对,无奈地和张明珠对视了一眼。 张明珠扯了扯嘴角,随后面容上多了点委屈和难过。 张岁眼皮一跳,戳了戳杜槐花,指了指张明珠。 差点忘了这两人之间还有芥蒂。 杜槐花看了眼自己的大女儿,嘴角顿时瘪下。 虽然昨晚哭过后悔过,但还未好好地说过话。 捏了捏手指,在张岁的鼓励下走到张明珠的身边,“我来抱抱月儿吧?” 张明珠忍住哽咽,“娘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和你说话的,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娘做的一切都是为我们好的,我却……呕……” “快别哭了,怎么都要吐了。”杜槐花紧张地拍着张明珠的背,“是不是刚刚吃的东西坏了?” 张明珠低头摇着,“我没事,娘不用担心我,可能是走得太多了。”才说完又没忍住地捂着嘴呕了两声。 张岁担心地走过去,“可能真是这一路累着了,等到了地方,大姐要好好地养养。” 杜槐花,“是,是要好好养养,你大姐这身子越来越瘦了。” “瘦。”月丫牙牙学语。 …… 大约在两天后,张岁带着人从山上来到了山下大路。 偶然遇见几个路人,皆是在说:“真惨呐,整座城都没了,那火到现在还在烧,幸好咱们没去,否则咱们也出不来了。” “听说京城派的人都已经到了汉州城去,要调查这次发生事情的原因呢。” “可不是,我本来是要去看看热闹呢,没想到百米之外就有人拦着不让我去看。” 杜槐花听得脸色发白。 田翠也紧张地抓紧了周草的手。 张明珠回头看向汉州城的方向,明亮的眼中飞快地闪过几分伤感,很快又被痛快带过。 坏人就该死! 张岁到前边的茶铺问了最近的城镇,打算先去休整一番,最好能买辆马车。 杜槐花觉得这想法好,但有不少的担心,“我们有那么多钱吗?可惜了之前乘坐到汉州城的马车没有带上,不然我们现在也不用这么艰难。” 田翠,“还好下一个镇子不远,再走半天就能走到了。” 碎玉一直没有说话,好久才走上前问张岁,“我能去吗?” 张岁甫一听到这话觉得问了句废话,怎么不能去了? 可低头看到碎玉顿时觉得这确实是个问题。 现在不管去哪儿都要查询身份问询进去的理由,碎玉是个逃出来的人,身上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更没有本地的户籍。 带着她难以进入。 想了想,她道:“你在外面等我们如何?我们进镇只是为了买些用得到的东西很快就会出来。” 碎玉有些害怕,“已经快到晚上,到时候你们只怕出不来了。” 很快又表示,“我是不是怕你们抛下我,你们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我其实可以理解。” 张岁朝她安慰地笑了笑,“我保证,我很快就出来。” 有了这档子事,张岁最后决定自己一个人进镇买些生活必需品,其他人都在镇子外等着。 她这么说了,其他人自没有二话,向张岁说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后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张岁顺利地进了镇子就直扑马厩买了辆马车和一匹马,随后又去买了些吃的用的还有些胭脂水粉。 准备离开时听到有人说:“京城的人好本事啊,已经把汉州城那些闹事的人给抓了起来!” “汉州城出什么事了?” “这你都不知道啊,前几日汉州城发生大火,全城百姓几乎都被烧死了,那个汉州城的霍大人也被杀死了,听说都成了个骷髅了!” 张岁眼尾一跳,牵着马拉着马车往镇外赶。 霍骁死了,那李伯恩所写的折子注定无法送往京城。 她叹了口气,离开了镇子。 第174章 好心的大哥 一路安生的来到碎玉所说的那片海域时,已经是三月初七。 他们走的都是山路,正好在走出山崖的方位时就看到了那片湛蓝色的大海。 张岁没在海边长久居住,不知道此地是否也需要办理户籍。 从山上走了好长时间才终于走到平坦的沙地。 迎面刮来的海风带着湿咸。 当所有人站在沙地上近距离地看到那浩瀚无垠的大海时,眼里充满了惊讶,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 杜槐花感慨说:“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敢相信世间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蔚蓝色的海域犹如天空一样宽广壮阔,一片片的海浪又如同迅速吹动的白云,无比的寂静祥和。 她情不自禁地说:“在这里生活似乎也不差。” 田翠从前来过海边也简单生活过一段时间,此时再见,赞同地颔首,“确实。” “喂,你们是谁?”就在众人都在感慨海边环境特殊让人心生向往之时一道突兀地声音传了过来。 随后众人就看到一个男人光着脚踩在沙上朝他们大步走来。 张岁立即上前,“大哥好,我们是不小心路过此地的路人,天色已经快黑了,不知道能否在这里住一晚时间?” 那位大哥目光扫过她身后的众人,瞧见女子和孩子,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我们这很少有什么过路人,你们还真是会走路。” 张岁尴尬一笑,“实在是不小心。” 男人说:“这里要去镇子上至少得走上一天的时间,你们现在确实也不好去,跟我来吧。” 张岁连声道谢,带上众人安静得跟在大哥身后。 才走到屋子,外面的天色便就全然暗下。 不大的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略显逼仄的屋内没有什么客厅,厨房和卧房都在这一处。 屋内还有个女人坐在一处炉子前煮粥,见有陌生人惊讶地看向男人。 男人简单地重复了张岁刚刚说的话。 女人紧张地看了眼炉子内的粥,“恐怕不够吃。” 张岁忙道:“大姐好心,我们不吃,我们有干粮。” 杜槐花和田翠连连点头。 男人从屋里出来,看到他们紧张地站在那里,大气地指着一旁道:“你们坐啊,站着干什么,你们难道不是来休息的?” 张岁说:“是的。”带着杜槐花他们坐在了一条黑色的长凳上。 炉子里烧着的是海鲜粥,几只虾和螃蟹在粥里翻滚,还有些贝壳肉,海鲜的味道很快就在鼻尖盘旋。 周草没见过这些东西,好奇地问张岁:“师父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吗?” 张岁礼貌地看去一眼,简单介绍了自己知道的种类。 那边的大哥大嫂听得稀奇,“你也是海边人?怎会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名字虽同我们说的不大一样,但大体意思也差不了多少。” 此话一出,杜槐花和田翠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杜槐花问:“岁儿你从哪里知道的?” 张岁模样冷静,“娘忘了当初爹的那些书籍了吗?爹从前最喜欢到处搜罗书籍,尽管买得不多,我看过一次却也是记住了。” 张明珠跟着问:“是爹教你的?” 张岁没有否认,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杜生恍然大悟,也跟着笑,“原来还是个读书人呢,我们这很少看到读书人,在这里生活的世世代代都是在海边捕鱼为生的人。” “这样的日子也不差。”田翠缓缓说:“每日打渔为生总好过出去拼命,且这里看起来像是在世俗之外,想必日子过得也极为舒坦。” 度过了那些惨烈的日子,如今只在这里坐了一会儿,田翠就感觉到这里难有的平静。 杜生苦笑,“大概是吧,对于你们这些到处游山玩水的有钱人来说,我们的日子怎么不算舒坦?” 王佳背对众人,看了眼杜生,“粥好了,去叫璃儿出来喝粥。” 杜生便不再说话,转身到角落的小门处开了门进去。 王佳将粥舀出来,有些胆怯地看了眼坐在一起的张岁众人,“你们确定不吃吧?” 张岁笃定地摇头,“不吃。” 周草对没吃过的东西很感兴趣,却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该吃的,指了指外面,“我去外面看看。” “不不不!”一直情绪不高的王佳骤然激动地喊道:“不能出去!大晚上的外面不安全!被海神看到会发怒的!” 周草一脸懵。 田翠立即拉着周草在自己身边坐下,不好意思地说:“我家孩子不懂事,只是不知道你说的海神是什么?” 王佳张了张嘴,没敢多说。 田翠看了眼张岁。 张岁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现在到了一户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家,人家明显也不放心他们这一堆人,多问多错。 先暂住一晚,明天再去问关于此地的事情。 空气在这瞬间安静了下来,好在杜生很快抱着孩子从小房间内走了出来。 看到孩子的刹那,所有人都惊了。 孩子大概只有八九岁的年纪,却残了双腿不能行走,只能被抱着。 杜槐花大概是想到了张牙,不由自主地流出两行眼泪。 田翠眼中是可见的心疼。 张明珠抱住月丫的手变得更紧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投去怜悯的目光。 孩子从脸蛋上看是个女孩子,并无那些生病孩子似的满目哀恸,反而极为活泼,“这些人是谁?是爹带回来的客人?” 王佳将一块软布放到凳子上,看了眼张岁他们,“是你爹好心带回来的人。” 孩子立即张开笑脸,对张岁说道:“那你们得感谢我爹,不然你们没地方住很可能会被冷死的。” 杜生拍了拍她的头,“胡说什么,人家是有马车的。” “马车?我还没见过马车呢。”孩子激动地看向张岁,“我明天能去玩玩不?” 杜生坐在她的身边,“先喝粥。” 杜云璃嘿嘿笑了一声,“爹别恼火,我这就喝粥。” “又是海鲜粥,我不喜欢吃这个蟹,给爹娘吃。” “这虾我也不喜欢,给爹娘吃。” 她将粥里的虾蟹全都挑出来,留下的只有几颗花甲肉。 她乖巧地喝粥,一边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明天能不喝粥吗?想吃六丫头说的饭或者面。” 第175章 她认得字 “今儿六丫头果然和你炫耀来了?”王佳宠溺地看着她笑道:“那丫头昨天就和我说她娘买了些面。” “嘿嘿,六丫头这不是想让我也尝尝嘛,说是让我明天去吃呢。” “明儿再说。”杜生将虾的壳剥好,把肉放到杜云璃的碗里,“今晚先吃饱。” 杜云璃吐了吐舌头,听话地将虾肉夹到口中吃了。 吃完饭后,杜云璃盯着那边的人好奇地瞧,“爹,我们家没有多余的房间,那么多的人晚上去哪儿睡啊?” 杜生正在一旁拿药,听此不客气地说:“有个地方窝着就不错了。” 王佳瞪了丈夫一眼,就算是实话也不能说啊。 杜生把药递给她,“这是实话,你瞪我我也这么说。” 他说着看向张岁等人,指了指他们窝着的那块地方,“我家小,房屋就这小两间,你们要住进来就只能在这里委屈,不然就去外面再想法子。” 张岁恭敬道:“大哥说笑了,有个地方给我们住已是大恩,我们怎会不满。” 田翠跟着说:“是啊,我们这一路风餐露宿,有个房子坐着已经感觉到很好了,多谢大哥。” 杜云璃可爱地歪着头,“要不是我现在腿不好,我一定去和你们好好说说话,那孩子好可爱。” 她长着一张白皙的面孔,漆黑的眼睛像是夜一样的漂亮,脸蛋圆润,还有两个小酒窝。 目光在看到碎玉时并未长久停留,就像是看到个普通人一样地掠过去了。 碎玉松了口气,至少证明这乔装打扮是成功的。 张岁听出话里的额外意思,“你的腿不是生下如此?” “不是。”杜云璃捂着嘴笑,“这是——”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今晚的书看完了没有?”杜生忽然出声打断道。 似乎并不想外来人询问女儿的事情。 张岁识趣地不再多问。 杜云璃撅着嘴,委屈地看着杜生,“那书太难了,我字都认不全,根本看不了,爹也不认字,教不了我,我不想学了。” 王佳,“哪里能不学的?你认了字以后才能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存,不然和我们一样一辈子困在这里?” 杜生,“没先生你就学不了?以前不是学得很好?” 杜云璃低下头,委屈地说:“以前的字很简单,一、二、三都很好认,但现在的字太难了,我根本认不了。” 杜生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 王佳拉了他裤脚一把,“你给我稳定些。” 杜云璃继续委屈地搅着手,“爹不给我找先生,六丫头又不会,那王家小子也是傻的,我根本学不了。” 听到这些话的张家众人默契地把目光放在张岁身上。 这不就来机会了? 先获取些好感,之后在这里办事就更简单了。 周草也疯狂用下巴示意。 张岁则表示,人家都没那想法,这么明显的示好在外人看来很像是别有目的。 “哎?”王佳却想起来了,猛地看向张岁,“我记得你刚刚说过你会认字,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忙?” 杜生也才想起这事,激动地拍了下脑壳,“对啊,你认字啊!现在这情况又这么的刚好你不会拒绝吧?” “真的?”杜云璃惊喜地眼睛几乎要冒出星星,“你会?” 现在这情况就不同了,对方亲口提出,张岁只要委婉表示,“是认过,但不多。” “够了!”杜生立马激动地回房间去拿书,顺便把笔墨纸砚都拿了出来,“写几个字瞅瞅。” 周草识趣地过来帮忙研墨。 杜云璃乖巧地铺好纸,“好耶,终于能看到人写字了。” 张岁彻底明白何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走上前,拿起笔,润了润墨水。 可以看出这一家子对女儿的爱一点也不少,笔墨纸砚都是正经东西,还不是便宜货,那墨一看就是好货色。 纸也不差,带着一点厚度,还有些竹香。 张岁深吸一口气,简单写了杜云璃的名字。 杜云璃看得眼睛瞪大,惊喜地看向自己的父亲,“爹,这是我的名字。” 杜生哈哈直笑,“好家伙,原来你名字这么好看,怎么你之前写的那样难看?” “真的?”王佳连忙也起身围过来看。 看到自己女儿的名字在纸上如同最好看的画,她不由喜极而泣,“真好看。” 女儿学习是认真,但孩子还小,带着些顽皮性子,读书写字总是不认真。 如今看到这个字完美写出来,恍惚女儿在刹那间就长大了。 她又是感慨又是感动。 杜生则是高兴坏了,觉得自己今晚真是救了个好人。 把教书的任务彻底交给了张岁。 张岁自然也不负众望,教一个孩子不是难事。 在药熬好端上来时,杜云璃已经能认出好几个字了。 好似连苦药都变得有滋有味。 王佳又继续烧了点水给杜槐花他们喝。 只是家中杯子不多,所以装水的容器各式各样。 杜生在一旁忙着手里的活说:“这里的水取得不容易,你们就算喝不完也不要倒了,可以放在那儿我们明天还能煮饭吃。” 杜槐花吃惊,指着外面的海域,“那不都是水吗?” 田翠说:“那是海水,又咸又涩不能喝的。” “啊?”杜槐花的脑海里完全没有关于海的知识,整个人都惊呆了。 张明珠也惊讶,“原来海水不是水?” 田翠道:“也是水,但不能直接喝。” 张明珠听糊涂了,“怎么有这么奇怪的事,那你们这水怎么来的?” 杜生指着那边的锅,“先煮出来,再过滤,每天都是这么做的。” 杜槐花满肚子的吃惊,从来不知道要喝的水还能用这么复杂的方法取出来。 之前逃荒的时候,他们只要看到水就全都送到嘴巴里,有一次甚至是污浊的水洼也不客气、 如今这个地方有无边无尽的水却不能喝。 这世上的事情果然没有最奇怪。 她低头看着碗里的水,轻轻吹了热气送到空中喝下。 温热的水一到口中便就觉得和之前所喝的那些没有什么区别。 她抬起头看向杜生所说的过滤。 默默地记住了。 第176章 多呆一段时间 张岁在一旁专心地教杜云璃认字。 大致度过了半个时辰后,杜生才说:“时间差不多了,该休息了。” 杜云璃打了个呵欠,却是神采奕奕,“爹,我从还不知道读书认字也这么有趣,大哥哥好厉害,教我的每一个字我一下子就记住了。” 张岁笑了笑,“那明天我再考考你?” 杜云璃看向张岁,高兴得连连点头,“好啊,大哥哥明天不走?” 说起这个,杜生走了过来,好奇地问:“话说你们来这儿是路过还是为了别的?” 张岁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说说自己心里的想法。 但王佳却在这时打断道:“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明日再说不迟,我想他们也不会立马就走的。” 说着还问了张岁一句,“是吧?” 张岁点了点头,“嗯,是的,我们应该还会在这里待一些时间。” “那太好了,明天六丫头如果过来的话就可以跟着我一起学习了。”杜云璃兴奋地两眼冒星。 杜生利落地将那些笔墨纸砚全都收到屋子里,随后将杜云璃抱到了小房间内。 王佳看着坐在家里的一众人,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那你们就随意吧,睡了的话记得把灯给灭了。” 她走到一旁,将一块大布拉下,后方便就是她的床榻了。 杜槐花此时懂了她为何感到尴尬了,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在自己的床上休息,不管是谁都不会觉得轻松。 她立即看向自己的女儿,“把灯吹了吧。” 人家都要休息了,哪好意思再继续扰着人家。 张岁便起身去吹灭了灯。 一行人随便找了个位置躺在地上将就。 一路走来本也不是过好日子的,谁都是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并不觉得此时的情况有多么的上不了台面。 尤其是碎玉,整个身子蜷缩地如同一只煮熟的虾。 自她有意识以来,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 还小的时候,娘带着她和姐姐也是四处躲避,每个夜晚找了个草堆就蜷缩着休息。 天还没亮又得立马爬起来四处躲人。 可即使他们这么努力地躲避着人群,到最后还是…… 想到从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迅速地抹掉泪水,紧闭双目。 还好她遇到了好人,从此之后应该不会再有那样的日子了。 娘和姐姐知道的话也一定会为她感到高兴的。 时间很快过去半分钟。 劳累的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就这么睡到第二日清晨。 王佳爬起来的时候丈夫已经出海去了。 她小心地叠好被子,将布拉起,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里时就看到在地上好好躺着的外人。 这些人睡得安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和善。 看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坏人。 尤其是那怀中的孩子,大概已经两岁了吧,安静地坐在母亲的怀里玩着母亲的衣服。 不吵不闹,看到她还乐呵呵地笑。 王佳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这个乖巧的孩子,哄了两声。 煮饭时有过犹豫,实在是家里的粮食不多,猛地多了这几个人不好安排食物。 但要是不分他们一些吃的…… 想到昨晚张岁教导自己女儿认字的事情,王佳狠心地多舀了一碗米进去。 煮个稀一点的粥就没事了。 没一会儿,水声咕噜噜地响起,张岁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杜生离家的时候她就醒来了,本想跟着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又怕家里人担心只得忍住。 看了眼一旁睡得乱七八糟的周草,她拿脚踢了踢,随后朝王佳走去,“大嫂在煮粥吗?” 甫听到声音,王佳吓得身子一抖,扭头看到张岁放松地吐了口气,“是你啊,你醒了?” 说着往身后看去,大部分的人已经缓缓从睡梦中醒来了。 她回头说:“嗯,煮一点粥,你们应该饿了吧?” 粥里还加了一些海草之类的玩意儿,煮得汤都成绿色了。 王佳见张岁一直盯着粥,解释说:“这是海里长得草,吃起来还可以,放到粥里味道更好。” 张岁从善如流地点头,“谢谢大嫂。” 一边顺势坐下,“不知道这里有几户人家?” 王佳想了一下,“以前很多人都住在这里,但这几年少了,现在大概就只有十几户。” 张岁眨了眨眼,“也就是说会有很多空房间了?” “没有。”王佳笑着摇头,“他们走之前会将所有的东西都拆了,要么丢到后面的山里要么就给我们烧火。” 张岁哦了一声,斟酌着问:“如果我们一家想在这里住着生活不知道可不可以?” 王佳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惊世骇俗的问题,手上的动作不由地顿住,她惊讶地看向张岁,“你们要住在这里?生活?这地方有什么好生活的?距离城镇很远,远离人烟,想要什么都得去很远的地方,生病了估计也没法子得到治疗,要是——” 说到激动处,她咬了咬唇,“要是腿被咬了伤了都没法子带到外面去看,你知道之前有多少人被咬断了腿因为没有大夫而活活疼死吗?” 所以杜云璃的腿是被咬伤的? 张岁心里闪过一丝猜测,却也明白王佳的话不是吓人,她点头说:“我知道大嫂说的都是真的,但我们一家人已经无处可去了,如果此处能让我们定居——” “你们要在此处定居?”王佳无奈地打断,“你们都还如此年轻,听说还有马车,那何必在此定居?去外面生活才是正经事,我们是穷苦人,没办法才住在这里的。” 杜槐花缓缓走来,听到这话说道:“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她已经流下伤心的泪水,“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几乎去到哪里都遇到了麻烦,甚至……” 她顶替了张岁的位置,拉着王佳的手说自己一路多么不易。 两人或许是同龄人,从外貌上看并没有差很多的年纪。 王佳也在看到杜槐花的第一瞬间就觉得对方和自己是能谈到一起去的。 所以谈到最后两人都抱着落泪。 田翠小心地凑近张岁,“没想到你娘还有这个本事。” 周草看着外面逐渐亮堂起来的天色问:“师父我能出去看看吗?” 张岁看向王佳。 第177章 奶奶和大叔 王佳摆了摆手,“去吧,你们总是要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不过记得回来喝粥。” 得了允许,周草瞬间犹如脱缰的野马奔了出去。 田翠也跟着走了出去。 张明珠抱着月丫看向张岁。 张岁摸了摸月丫的小脸,“我看这孩子对外面向往的很,带着她一起出去吧,也让她见识见识这里的风貌,对她来是好事。” 月丫像是听懂这话,抓着张岁的手咯咯直笑。 张岁喜欢地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跟你娘出去看看风景,吹吹海风。” 张明珠便很高兴地抱着孩子出去了。 张岁看向最后一个坐在地上的人,“你呢,你不想出去看看这外面是个什么模样?” 碎玉缓慢地摇头,微笑地说:“我这个样子出去被人看到会吓到别人的。” 张岁不喜欢听到这种妄自菲薄的话,走到她跟前蹲下,嗓音温柔地问:“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吓到别人?” 碎玉很喜欢她说出来的每个字,但还是摇头,“等会儿如果造成麻烦就不好处理了,等你确定了这里能住人,到时候我再出去也可以。” 一连两问对方都不想出去,张岁也不勉强人,说了声‘好’就离开了。 外面风很大,天很蓝。 海,十分宽阔,无边无垠。 是印象中的海。 不知怎的,看着这样的海,还有海上的渔船,张岁有一瞬的茫然。 到底是身穿异世,还是噩梦一场? 她真的从和平年代的一个小人物变成了如今带着家人逃荒双手染血的人? “岁儿,我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地方。”惊喜震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母亲的眷恋和温柔,“我以为我这辈子所能看到的最美的景物就是你爹带我去的那座山。” “这么多的海水,好神奇啊。” 杜槐花几步走到张岁的身边站着,满目中都是远方的蔚蓝画面,心中说不震撼自不可能,“我以为家乡的那片水潭已经足够大了,现在才知道你爹曾说的山外有山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有亲眼见到这样的画面我一定会怀疑世间是否真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刹那间,张岁心中的茫然消失了。 在这里,她有贴心的爹娘,比得上所有美好幻想。 还带娘见证了世间的各种事迹,足矣。 张岁微笑地拉过杜槐花的手,“那我们去看看这片海吧,娘或许不知道,海水咸涩是什么味道。” “确实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水竟然也会咸。” “哈哈,那娘应该也不知道咱们在家里吃的盐很可能就是从海水中来的。” 杜槐花的步子猛地顿住,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女儿,“你说真的?” 张岁自信扬眉,“我骗娘做什么?” 一边拉着她跑到了海边。 这个时候海潮还未退,热烈激荡地海浪一下一下地朝着沙滩上击打而来。 周草早已卸了鞋子和袜子,卷着裤腿踩在海水当中,笑得没心没肺,“哈哈哈,这水好冷啊!” 田翠在旁边担心,“你注意点别太进去了,海浪汹涌,很可能把你卷进去的。” 张明珠亦是不敢靠得太近,在海浪外站着。 远处的渔船并不大,好像只是最简易的小船,却要到海里去捕鱼。 谈何容易? “你们是哪来的人?”这时,有人听到声音从房间里出来好奇地问他们。 张岁看过去,是十米开外一户人家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走出来。 从面容上看没有什么敌意,只是单纯对陌生人的好奇和关注。 杜槐花被吓得拍拍胸脯,一边自信地说:“岁儿,娘已经知道怎么和人交流了,你让娘去和她说。” 一直不爱说话的娘突然有了这觉悟,张岁自然连连点头,“好。” 杜槐花也确实有些本事,说了几句就给老奶奶哄开心了,拉着她要往家里带,“那真是缘分,你来我家,我给你介绍我儿子,我儿子今年二十五,比你小一点,但我觉得你们很有缘分。” “……”杜槐花愣了两秒,随后赶紧道:“您可能误会了,我都有女儿了,我已经嫁过人了。” 老奶奶往那边的人群看去,“这么多的孩子你确实很有本事,丈夫不在身边是不是死了?那就看看我儿子,我儿子长得可好,身材也好,绝对不会委屈你的。” 越说她越激动,“你要是看到我儿子一定会喜欢的。” “岁儿!”杜槐花见对方年老根本不敢大力挣扎,无奈下只能叫张岁。 张岁此时正准备靠近点去看看海水,再去看看附近的礁石有没有海螺之类,猛地听到声音就看到杜槐花被抓着往那屋子走,赶紧跑过去。 “娘!”这时,一个男人走出那间木屋,无奈地喊:“放开人家!” 他身上几乎没有穿衣服,肉眼可见的肌肉膨胀,一头的发又黑又黄,模样确实不差,留着小胡子,眼睛深邃。 杜槐花只看了一眼就立马收回眸光。 周燕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抓得更紧了,“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我喜欢的小姑娘我带回家吃点饭怎么了?你管这么多,不如早点去抓条大鱼回来让小姑娘看看你的本事!” “我的本事不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展现。”周海樵模样冷漠地站在门口,“快把人家放了。” 他抬起目光朝着那些走来的陌生人看去。 已经靠近的是个小少年,大约十四五岁,长得又高又瘦,一张脸蛋生得不错,稚嫩张扬,精致漂亮。 再后一个是抱着孩子的女人,穿着简单,打扮随意,一张脸生得和少年很像,只是更为成熟漂亮些,怀中的孩子大概有两岁了,不算小,也可爱。 再后方,还是个少年,光着脚着急忙慌地跑来。 这些人长得都不错,但是看身上衣服绝对不是本地人。 大概是不小心路过打算歇脚的过路人。 怎么能扰了人家的事? 张岁此时走到周燕跟前,十分谦和有礼地说:“多谢奶奶想要款待的心思,不过我们已经有了吃的,就不麻烦奶奶和大叔了。” 第178章 伤口 “大叔?”一直表现淡漠的周海樵听到这个称呼气愤地抹了把自己的脸,激动地走出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今年才二十五岁,哪里就是大叔了?” “啊呀?怎么没穿衣服的!”他一出来,后方没注意到的人立即就看到他只穿了条裤子,尽管那肌肉漂亮,可还是给不少的人造成了一定的惊吓。 张明珠和杜槐花两人躲着视线,田翠看了两眼也扭过了头。 周海樵皱着眉,很是看不惯这些外来人,反问道:“我不穿衣服怎么了,在这里的人都是不穿衣服的怎么了?你们是哪来的人,还到这儿说我们不是了是吧?” “哎呀,你这孩子,说话这么冲!”周燕见人多了也不好意思在抓着,但这人一多就更看到不少的女人,这心里顿时开了花。 眼下要先把儿子叫住,展现出最好的模样才能让人喜欢啊! 她赶紧拉了周海樵一把,笑着对围过来的人说:“不好意思啊,我这孩子性子直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还请你们多担待啊,不过我们这里不冷,又时常下水确实不好穿衣服。” 她目光灼热地在女人的身上扫过,兴奋地嘴角都快拉到耳朵根了,“你们别见怪,中午我煮点好吃的,你们来吃怎么样啊?” 张岁还是一副礼貌模样,“多谢奶奶邀请,中午我们可能有些事情要做,就不能来吃饭了。” 周草跟着说:“是啊,我们还有事。” 周燕道:“这有什么,你们只要不走就有机会,到时候再来吃也是一样的。” “……”忽然想走了。张岁抿着唇说了两声‘好’,带着人回去了。 暂时不好和本地人造成冲突,反正也不是什么难听的话,先答应也没什么。 回到王佳的屋里,众人也没多说。 杜云璃醒了,在屋里叫娘。 王佳让他们自己喝粥进屋去了。 张岁看了眼杜槐花,询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先吃。 杜槐花摇头,“怎么说也在别人家里,还是等等吧,我们自己动手显得我们是饿死鬼似的。” 话有点难听,但意思没错。 田翠也觉得应该这样。 所有他们蹲坐在地,不急着去舀粥。 等了会儿时间不见人出来,田翠好奇地往那屋子里看了一眼,“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张岁眉头一挑,本想去问问看,但念着自己现在身为男儿身便还是看向了杜槐花。 杜槐花明白这个眼神的道理,起身朝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停下脚步,问了声,“需要帮忙吗?” “天呐,你这……”王佳的声音颤抖无助,“大姐你来帮我看看。” 杜槐花心底惊讶,赶紧进了屋。 屋内有一张简单的小床,被子干净,杜云璃就坐在床边,露出来的双腿上带着可怕的伤口还有一些红疮。 此时伤口腐烂流脓,还散发出恶臭味。 王佳拿着布和盆手足无措,“这怎么办呀,大姐来这一路应该路过了镇子吧?不知道能不能借我马车送我孩子去镇上看看大夫,这伤口越来越严重了。” 杜云璃这孩子倒是一脸的平淡,似乎不觉得这是件可怕的事情,安慰说:“娘不用担心,我这双脚已经没有知觉了,不会疼的。” “没知觉了?”王佳更是惊讶地抬头,惊恐从眼中倾泻而出,“前几天不是还能感觉到痛吗?” “是啊,但昨天就开始没感觉了,我不想让娘担心就没说,但今早好像又严重起来了。”杜云璃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只是微微蹙眉,“之前李耀叔不是给我看过了嘛,说被海鱼咬了有毒,治不好,只能让它坏,不然就得用老法子。” “放屁!”王佳突然激动地喝道:“他的老法子是要你的双腿!我绝对不答应,你才八岁,还是个孩子,怎么可以没了双腿!那你日后怎么生活?” 杜云璃一副看透的模样,不难过也不悲伤,反而安慰起落泪的王佳来,“娘别担心了,如果是命中注定,那娘再怎么不愿也是会有这样的下场。” 王佳的泪都快流干了,跪在地上哭着说:“你别这样说,娘的心快痛死了。” 杜槐花飞快地眨着眼睛逼退泪水,试探地开口,“不然你让我女……让我儿子看看?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她看到王佳抬起了头,捏着手继续说:“我儿子会点医术,兴许能帮你?你要是不介意——” “不介意!”如今这个时候哪里还能容纳什么介意不介意,只要能救自己的女儿,什么事情她都能干! 王佳从地上快速地爬起来拉着杜槐花,“一切就麻烦你了!” 杜槐花满目凝重地点头,飞快出去和张岁说了里头的事情。 张岁神情一窒,沉默了片刻后淡淡说:“月丫饿得不行了,娘先给翠姨他们弄些粥喝吧。” 如果要处理伤口那就需要不少的时间,还是得先让他们吃些填补肚子,尤其是月丫还小。 杜槐花明白这个道理,目送张岁进屋后自觉地找了碗筷。 屋内。 张岁看到了杜云璃双腿上的情况。 被海鱼咬了的伤口没有经过缜密的治疗无法愈合,本就不小的口子没有经过治疗变得严重了。 能看到红肉的大口子外的皮肤开始发黑,那一块肉甚至都有些腐烂的迹象。 难闻的味道已经将整个小屋都给填满。 王佳面露怀疑和期待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你真能处理?” 张岁蹲到杜云璃的面前,直言不讳,“暂时还不知道,我需要知道这腿伤的具体情况。” 说着,她直接问道:“什么时候受伤的?受伤之前双腿是正常的吗?这上面的红疮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可会痛?还是痒?海鱼是……” 听着一大段认真的问话,王佳顿时就对这个少年会医术有了短暂的信任。 不是大夫的话怎会看到伤口还能保持淡定? 不是大夫的话怎么会问这些关于伤口的事? 肯定了之后王佳的心也安了,仔细回答道:“大概在半个月前,璃儿跟着她爹出了一趟海却不小心遭遇风浪落到海中,被救上来之后腿就被咬伤了,从那天开始这腿就开始生出红疮。最初的时候无知无觉,在前天开始发痒,有时候红疮之中还会有脓。” 第179章 治疗 “至于是什么鱼咬的实在不知道,璃儿这种情况是第一回出现。”想到这件事情,王佳的表情几乎要崩裂了。 女儿第一次有兴趣和爹爹出海就遇到这种可怕的事情能找谁说理去? 还好女儿是个胆子大又乐观的人,否则得落下多少眼泪? 杜云璃看起来确实浑不在意,即使听着王佳越发哽咽的声音也一直在淡淡笑着,还能补充一句,“以前我的腿是好的。” 张岁看着那两条腿,“两条都好?” 杜云璃笑着点头,大声应道:“是。” 张岁看着左腿上的伤口又看向右腿,“那也就是说两条腿都有伤口?” 王佳,“是。” 张岁蹲着想了一会儿,“如果要处理这个伤口我先得将烂肉挖除,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些伤痛,等会儿我去山上帮你采一些草药,可以的话我会给你做个针灸。” 王佳本要陷到孩子伤痛的痛苦中,没想到痛苦还没来就先听到了一个治疗方案,越听她越惊讶,“你还真的会?” 张岁谦虚地说:“就只是会一点,略懂而已。” 再补充,“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伤口,也许治好的时间要比想象中长一点。” 倒也是刚好他们一家在这里落脚了。张岁内心中想着。 王佳立即激动起来,高兴地说道:“没关系,只要你真能帮我女儿处理了,等我男人回来了就让他帮你们盖个小屋子,你们就暂时住在这里,一日三餐我都给你们包了!” 张岁自然是婉拒了三餐,然后让王佳离开,她来处理伤口。 王佳当然不愿意,“我在旁边看着也能帮你。” 张岁犹豫了一下,“你如果能看得下去,我没有问题。” 将工具取出来开始挖肉的时候,王佳猛地就冲了出去。 没有一个母亲能淡定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割肉出血。 就算是处理伤口也不行,那无异于是在割她的心。 王佳跑出去后,杜槐花跟着去安慰了几声。 房间中,杜云璃表现出强大的忍耐力和坚强。 “大哥哥,你觉得我还能好吗?”杜云璃并非真不把这伤口当一回事,只是在爹娘面前为了让他们安心才会假装自己不放在心里。 如今来了个会医术的人,她自然想知道确切的答案。 最好是个好答案。 张岁拿着工具在一旁摆好,闻言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不在意这个。” 杜云璃低下头,略带些委屈地说:“怎么可能不在意,我也想在外面跑,这些天腿上的伤口越来越没感觉,我也越来越怕,我每日都做噩梦。” 她着急地看了眼外面,确定没人往这边来时着急地对张岁嘘了一声,“大哥哥千万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我爹娘不然又要让他们难过了。” 张岁友好地‘嗯’了一声。 杜云璃撅着嘴继续说:“我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想法,就是想要伤口好了就成,至于要不要变成从前的样子我没有想法,大哥哥能做到吗?” 张岁拿了一把新的刀子和一些消毒的酒,看了眼一脸真挚望着自己的杜云璃,“你乖,不要看。” 看着大哥哥手里的东西,杜云璃心头紧张,猛地闭上眼睛,“大哥哥对自己有信心吗?大哥哥这么年轻学过几年了?大哥哥之前治疗过多少人?” 不断地问话只是为了让自己忽视腿上传来的感觉。 即使不痛,却也能清晰的感觉到伤口上传来的特殊触觉。 她又害怕又紧张,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单。 张岁不是个多话的人,但很乐意安慰小姑娘,“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所以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房门关紧,外面的人不敢靠近。 王佳害怕里头会发生吓人的事情,更害怕自己的女儿会终其一生都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地坐在一旁落着眼泪。 杜槐花在一旁安慰着。 其他人插不进去话,默默吃饭。 张明珠看着动作缓慢的碎玉,劝一句:“多吃一点。” 碎玉惊讶地抬头,“嗯。” 一路上她能感觉到这些人对自己的关心和照看,但一直觉得不会有人对一个外来者呈现出莫大的喜欢。 但现在,大姐和她说话了,还贴心地关注到她的情绪。 她心头微微一暖。 周草则是担心地看向房间的方向。 师父真不容易,自从跟着师父以来就没看到过师父闲暇的时候,他还得更强大才行。 至少要让师父安稳地度过几日时光。 下定主意,周草飞快吃完就到外面去锻炼身体去了。 时间很快过去,眨眼间就来到了两个时辰后。 远处的渔船都已经快要回来。 王佳担忧地看着屋内,来回踱步,“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就被人打开,张岁淡定地端着盆子和一些肮脏的东西走出来,“伤口包扎好了,等会我到山上去找些药熬着喝了,大概一个月后就能全好了。” 她看了眼王佳手里的药,“你这些药就别吃了,吃了大半月都不见好显然是不见效的。” 王佳连忙地将药放到桌上,询问:“要我陪你一起去山上吗?” “不用,你留在这里,我自己去就行。”张岁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对了,大嫂把这些东西拿去洗干净了。” 杜槐花跟着一起帮忙洗了。 张岁准备去山上的时候周草跑了上来,“师父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去到不远的山上找了半个时辰后将药找齐。 回到杜生屋里的时候,杜生已经带着一条大鱼还有一些海货回来了,身上都是些海鲜的味道。 他大概是听到了王佳说的话,在张岁一回来就感激地上去拉了手,“小兄弟你真有能耐啊!今天中午给你煮鱼汤喝,等午后我就给你建屋子!” 张岁没有拒绝。 中午的鱼汤煮的浓白美味,她直接喝了一大碗,还吃了个大鱼头。 杜云璃也在桌边坐着,不过并不能吃海鲜,配了些野菜。 在饭后,杜云璃喝了药就着急地和王佳说:“大哥哥开的药真好,我的腿一下子就不难受了。” 王佳激动地热泪盈眶,“那太好了!” 张岁休息了一会儿后跟着杜生出去建造他们未来几天住的房屋。 第180章 不是坏人的好人 这个渔村有着绝佳的地理位置,依山傍水。 浩瀚无垠的海水中海货充足,并且时不时地会有人专门地将这里的东西运送到几个时辰之外的镇子上去售卖,勉强能赚些钱。 后头的山距离海边约有五百米的直线距离,走也能走好一阵的时间。 相比于其他,张岁更担心的是水涨船高的危险。 杜生听完她的担忧哈哈大笑,“你这个担心就太多余了,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的时间就没见过海水冲上岸边进到我们屋子里的。” 闻言,张岁看了眼海水和屋子的距离,默默颔首。 屋子建在较高的地方,距离海边有不少的距离,而且是在低处,附近也有不少的沙子,除非有什么海啸,否则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出什么事的。 杜生还说:“其实我们这儿不是正海边,正经的海边离我们这里远着,我们只是一个边际,你要想看真正的海就得去那边,那才是真正的海,有黑色的礁石,有无穷无尽的海水。” 张岁顺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眯着眼隐约能看到几个房屋,“看起来还挺远的。” 她暂时对远处没想法。 转了转眼珠子,她接着问:“我看那海上似乎有不少的岛屿,那些岛屿上面有人吗?” 这话一问出来,杜生顿时变了脸色,着急害怕地看着她就差上前去捂住她的嘴了,“这话不能说啊!那岛上的人不是我们能见的!” 张岁眉头一挑,看起来这岛上的人不是什么好货色。 她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大哥的意思是,岛上确实有人,但不是好人?” 杜生看了眼远处,低声问:“海贼你可知道?” 张岁眼睛一眯,“大哥是说那些岛上住着的都是海贼?” 杜生抿住一张深色的唇,沉重点头,“从前我们不知道,后来一次风浪中有人不小心到了岛上,险些就被杀了,从那之后我们就不敢再靠近那座岛了。” 他还说有一艘大船开过来的时候被海贼们给搜刮了,船上的人全都死了。 张岁不由压着眉头,这可难办。 原本是想到岛上去过日子的,这下就不能去了。 她再问:“那有无人岛吗?” 杜生终于听笑了,脸上的表情松懈两分,手上动作也忙活不停,“小兄弟别开这个玩笑了,哪有什么无人岛啊,这附近的岛屿都是存在并且危险的,我劝你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要是实在想找个地方住就住这里吧,只要你没有太大的追求在这里也能生活的很好。” “什么很好?”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一道声音骤然从旁边插进来,两人同一时间都被吓得收紧皮囊。 杜生不满地看过去,皱眉,“你来干什么?” 张岁看到来人,也皱了皱眉。 周海樵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拿起手中的榔头,“看你们在忙着建屋子,我来帮帮你。” “有什么好帮的,又不是什么大事,给我滚。”杜生不客气地骂了一声。 看起来这两人是好友的关系。 周海樵死皮赖脸地对张岁说:“你也想今晚就能躺下休息吧,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想今天就盖好屋子,没我帮助可不行。” 张岁没有回答,而是忙着给杜生打下手。 周海樵嘿嘿笑着走到一旁做事,“我在家里歇了两天身子就不舒服了,你让我帮忙做做事,我保证我能做得很好。” 没说几句他就对张岁说:“今早的事情对不住啊,你也别生气,我娘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担心我年纪大会做鳏夫而已。” “什么?你娘又开始了?”杜生显然见到过这件事情,翻了白眼道:“让你娘别再找我朋友的麻烦!” 周海樵无赖地摊手,“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劝得住?” 杜生冷脸看去,“他们能帮璃儿!” 这几个字如是重山压下,周海樵瞬间收了无赖样,激动地几步来到杜生身边,“你说什么?他们能治璃儿的腿伤?” 杜生没好气地‘嗯’了一声,“所以让你娘不要再找他们麻烦了,把他们吓走了璃儿怎么办?” “我知道了!”周海樵瞬间像是有了底气一样地喊道,一边痛快回到刚刚的位置上更加卖力地忙活了起来。 却也挡不住他的好奇,“你们这群人看起来来不像是会做事的竟然还有大夫,真是少见!你们之间谁是大夫 ?还是都是大夫?” 张岁专注手里的活,随口答:“我是大夫。” 如果想在这里住得时间长,隐瞒这个没有意义。 周海樵吃惊地上下打量张岁,这小少年长得不算很高,身材还消瘦得像是根竹竿,没想到挺有本事。 他赞道:“现在的孩子可不得了,才这么大点就是大夫了,不像是我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 “……”张岁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无比健硕的男人原来不是糙汉,而是无赖。 杜生倒是早就知道了,对张岁说:“别理他。” 不可否认的是,周海樵的身材确实是好看的。 身子高,大约有一米八五的样子,头发好好扎起来后能看到那张脸的五官着实不错,如果去掉胡子也是个好看的男人。 脑袋下的那块肩膀极为有肉,肌肉发达,做工的时候,肌肉雄起,加上小麦色的肤色更显得肌肉明显漂亮。 肱二头肌,胸肌,还有腹肌。 自然环境中酝酿出来的肉块,像是油画一样美。 他也压根没想藏起来,穿着件小褂就开始挥汗如雨。 也幸好有他帮忙,小屋子很快就建好了。 杜生按着木头用力晃了晃,见屋子没倒,满意地点头,“你们暂时就住在这里吧,多少也是你们一家人的地盘,晚上能说些私密话,等之后有时间了我再给你加几间屋子。” 用时一个下午造出来的屋子就是简单地棚子加三面墙壁和一扇门。 速度虽快,但确实不错。 张岁感激不已,“多谢大哥,我已经很喜欢了。” 周海樵没久待,拿着自己的榔头如是喜欢孤独似的走回去了。 杜生看了眼,对张岁说:“你别对他有意见,虽然说话没着没落,但不是什么坏人。” 第181章 夜里的海边很危险 张岁从不会对人有什么偏见,而且在她看来那个男人就是喜欢炫耀了点,其他也没瞧见什么不好的。 “不会的。”她笑着回答。 这时,王佳站在门口喊:“吃饭了!” 杜生看了眼天色,忽然有些紧张地说:“天不早了,咱们快进屋吃饭。” 张岁觉得他的情绪来得突然怪异。 就像是昨天晚上突然提到外面王佳也是一脸的恐惧。 这里的夜晚难不成还会有什么怪事发生? 看着杜生一脸不想多说的模样,张岁暂时也不想要询问太多,只想着有时间再好好的了解一下此地的情况。 如果这里也是诡异危险的话那她就要换个地方了。 无论如何,家人的安危比什么都要重要。 简单吃完晚饭后,张岁一家还是在杜生的房间里坐了下来,那边毕竟什么都没有收拾好,还不能住人。 张岁也用这个机会简单和杜生他们聊起了关于附近居民的性格。 杜生说:“附近住的人不多,离我们较近的除了隔壁的周海樵家就是高诚家,还有一些就是再更远点的几户人家,满打满算应该也就只有几十个人。” 张岁问:“每天出海的人多吗?” 杜生答:“多是多的,毕竟我们就靠打渔为生。” 张岁,“你们就靠打鱼让人带到镇上去卖赚钱?” 杜生,“是的,不过我们有时候运气好抓的鱼多的话也会做成鱼干,鱼干卖得价钱会更高些。” “不过近几年来海里的鱼也不好抓了。”王佳端着水插进话来,“以前出海至少一天能有十斤鱼,我们的温饱不成问题,但这些天,一天能有一斤就是烧高香了。” 杜生在旁边点头,“所以不少人都打算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讨生活了,这里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安全,尽管海贼不把我们当一回事,但有海贼的存在总是心里不安,何况晚上……” 杜生没再说了,王佳也跟着叹气。 “晚上怎么了?”张明珠好奇地追问,“还有,这儿真的有海贼?” “是。”杜生看向张岁,“我今天和小兄弟说过这事。” 张岁看向他们颔首承认杜生的话。 杜槐花害怕地抓着她的手,“我还未见过海贼,会杀人吗?” 杜生安慰地笑了笑,“别怕,他们看不上我们的,我们就是穷人,身上一两钱都没有,他们的目标是那些大船。” 杜槐花立马放心了。 张明珠继续问:“那晚上……” 杜生大大地叹了一声,“晚上的海里很不太平,海边的水会涨了上来,晚上你们要是出去的话容易被虫子咬,还有海怪,我也不知真假,但所有人都说海里有海怪,会吃人的。” 这一说,所有人的心又都紧张了起来。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只要晚上不出去就没事了。”王佳生怕这番话会吓坏他们赶紧安慰说。 张岁倒是不怕,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张明珠紧张地抱紧怀中孩子,“晚上的外面到底会有什么东西?” 杜生摇摇头到里面去了,显然不想多说。 王佳看了眼他们,欲言又止。 杜槐花朝张岁看去,接着小步走到王佳的身边。 两人经过一天的相处俨然已经成为了好姐妹,所以很快杜槐花就带着听到的消息回来了。 “晚上的时候风浪太大,许多海里的东西会爬到岸上,还有些不是人的东西。”杜槐花说的紧张,听的人也是满脸惊愕。 “不是人的东西?那是谁?鬼吗?”田翠害怕捂着嘴巴地问。 杜槐花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年初的时候才出现的,晚上出去的人都死了。” 说到最后一个字她有些恐惧地抿了抿唇。 如果真这么危险,那这里还是能居住的地方吗?确定日后不会出大事? 田翠说:“我还从未见过鬼怪,若真有鬼,我们这区区凡人,当真能对付得了?” 周草挤进身来,面容平静地问:“娘和师奶可有听说什么鬼怪不在地上而是在水里的吗?” 被点名的两人顿时一怔。 周草继续说:“水中若有鬼怪为何今年才出现,以往为何没有?大哥大嫂他们惧怕外面的东西,兴许从未出现过,所以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现在说的也不过是些猜测,为何能确定是真?” 最后,他看向张岁,“师父若允许,徒弟就出去看看。” 张岁也想出去看看,证明了外面是个安全之地而非鬼怪之所,她要是走了也能安心。 如果外面有人闹事她也能帮着处理免除这个后顾之忧。 脑子转得飞快,张岁很快就有了自己的答案,“你留下守护你娘他们,我出去看看。” 周草不服,“我也能出去帮忙,他们就在此处何需守护?” 说着看了眼田翠,示意她帮自己说话。 田翠呵呵干笑两声,拉着周草道:“你师父的决定没错,你还小能出去做什么?要真是遇到什么危险麻烦你如何能帮得上忙?到时候拖了你师父的后腿就不好了,还是留在这里守着我们吧。” 见周草不愿听话,田翠加大力道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咬着话道:“你学艺不精,出去根本做不了什么事!” 周草咬唇,别过头不说话。 杜槐花担心的看着张岁,“岁儿,一切小心。” 张岁挑了挑下巴,“娘放心,别的本事我兴许不大,但逃命的本事我是手拿把掐的,你们就在这屋里坐着不要出来,我去看看就回来。” 王佳担心地要站起来阻拦,“你不要干傻事啊,这外面不是好——” “多谢大嫂关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张岁直接打断了王佳的话,扭头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田翠的担心在她看来无可厚非,也能理解。 从田翠想要跟着她走的那一天起她所为的就是自己一家人的平安,如今要遭遇难题了,田翠自然选择对自己儿子好的一个。 只能说,不负初心了。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张岁倒是也希望杜槐花是这样的性子。 那她还真是能省下不少担忧。 将身后的门紧紧关上,屋外的海风顿时迎面扫来。 带着海里的腥味和几分针扎似的冷意。 第182章 巨大的海物 海边的昼夜温差极大,白天穿这一身还觉得温暖,现在就觉得冷了。 张岁将卷起的袖子放下,拿出砍刀朝外面走去。 这里没什么光亮,天空也没有什么星月,四周只有那不断打到岸上的海水发出可怕的呼啸声。 朝海边走得越近,就越能闻到一股海鲜死去的腥臭味。 至于王佳说的什么虫,什么怪异反而一直没有看到。 如果这里的夜晚真可能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她觉得很有可能是对处那个岛上的海贼来闹事了。 兴许是不想闹大,所以才弄了个人心惶惶的谣言来吓人。 或许在起初的时候那些海贼确实常来,但现在……应该很久没来了。 正想着,远处的海面上骤然起了一丝光亮,像是有一盏灯笼被挂在栏杆上,又被飓风吹得四处摆荡。 海里的风肉眼可见的大,一阵阵的浪汹涌地拍打着礁石和沙滩,人一旦被卷入进去就再也无法翻身。 住在海边,看来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得重新返回到镇里去镇里生活了。 只要有钱,在镇里也能生活得很好,到时候还有周草保护,不一定会过得很差。 张岁琢磨着明天要不要去镇里观察一圈。 再抬头的时候,那海里的灯笼越来越近了,似乎是有人正在迎着风浪而来。 张岁没有傻到站在原地应敌而是就近地跑到了一处礁石后等着。 从空间里取出个热乎乎的饼子吃了又喝了两口水填饱肚子。 这一来至少能让她多坚持一个小时的时间,也能有些精气神应对待会儿可能发生的事情。 拿着砍刀背靠礁石,偶尔会有只小螃蟹从脚边爬过,身后礁石上的一些小螺也会往左右挪动。 声音在黑暗中的时候变得巨大而清晰。 连同那海中的船只也随着一次次的海浪而变得更近。 大约在半个时辰之后,张岁就感觉到船只靠近了,紧接着听到了人的声音,“快跑,快跑,它追上来了!” 张岁好奇地抿着嘴唇,偷偷在礁石后方探出身子。 从船上跑下来的人正慌不择路地往沙滩上跑,手里拿着的灯笼左摇右晃,“快点!” 张岁往他们的身后看去,烛光照耀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在光亮之中露出一抹触手。 只一眼,张岁眼睛便就瞪圆了起来。 那不是章鱼的触手? 难道是章鱼在追人? 耳边突然听得几声爆裂声,迅速朝声音处认真看去的时候,只见得那艘船只躯干被什么东西紧紧缠绕束紧,摇晃的烛光好似能清晰地看到章鱼的皮肤。 灵活的触手宛如蛇一般地将船只缠得碎裂。 “它发力了!”下船的男人惊恐大喊,跌坐在地。 “为什么要让我们祭海?”其中一人余惊未消地问。 另一人颤抖地回答,“岛上不安生了,逐渐死人了。” “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因为海中的神发怒了!要人祭祀!”另一人似乎崩溃了,大声喊道:“我们不祭祀的话海神发怒,我们整个岛上的人就完蛋了!” “你想想我们的妻儿想想我们的母亲!你难道想看他们死吗?!” 悲戚的哭声从他们的嘴巴里传出来,像是海鸥最后的嚎叫。 “可是海神为什么会发怒?”另一人低声询问。 “因为我们杀了太多人了,我们遭了报应了!”那人疯狂地抓着男人的肩膀用力摇晃,“听够了吗?你听够了吗?” “我们逃了,海神不会发怒吗?”男人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空气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久久没有声音再冒出来。 海浪和风的声音占据了一切的思想和无奈。 好久后,理性的声音才冒了出来,“海神发怒,和我们没关系,我们自己活着就好。” “家人呢?不要了?” “要不了。”说着,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地往上走去。 张岁看向已经没有任何船只痕迹的海上,连忙也拿着刀跟了上去。 两个男人,在一些的微光之中可看到略微的身形。 都有些微微的发胖,头发不长,短的只到脖子,身上几乎没有穿什么衣服,只用一条布遮挡了重要的部位。 这样的人莫名出现在恐怖的夜晚里,再加上海风海浪的遮掩,确实挺恐怖的。 眼看着他们走上沙滩往山上走去,张岁犹豫之后也跟了上去。 海里的情况想要找个人问问似乎找他们比较合适。 正想跟到山林里再问个清楚时,前头的两人突然停住脚步,接着其中一人毫不犹豫地转过头来。 刹那间,张岁和他就这么直愣愣地对视了。 男人看起来三十几岁,留着络腮胡子,小眼睛大鼻子,大约一米七的个子。 身边的男人年轻一些,应该是二十几岁,没有胡子,眼睛大一点,鼻子也小一点,或许是哭过的原因,眼睛红红的。 三个人站在夜空之下,沉静一两秒后男人果断转身就跑,边跑还边喊:“别太过分了!竟然还派人跟踪!” 所以误会她是岛上派来的人了? 张岁将计就计,拔腿追上去,“这是你们的职责,若不做可知道会给岛上带来多大的灾难!” “岛上的灾难?我怎么顾得了!你们要我死,难不成我还真要死!”赵大山哑声吼道。 旁边的赵小山看了眼他,着急地说:“跑也不是法子啊,他带着刀。” 赵大山猛地停下脚步,扭头往身后看去。 张岁瞬间也跟着停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忽然停下来。 赵大山看到那刀子牙齿恨恨一咬,“那就拼了!他要杀我们,我们不能等死!” 然后大喊着朝张岁冲去。 张岁拿着刀莫名其妙地看着,下一刻只听得赵大山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只片刻时间,不知从哪里来的大螃蟹迅速地爬上赵大山的身子开始撕咬。 “啊啊!”赵大山痛得惨叫。 赵小山想去帮忙,却也是被爬到自己身上的螃蟹拉扯倒地,他慌张恐惧地不断拍着爬到自己身上的螃蟹,什么都顾不得地向张岁求救,“救命啊!小哥你救救我们啊!求求你了!我们不想就这么死啊!” “啊啊!好痛!救命啊!” 第183章 海中的古怪 张岁被忽然出现的螃蟹吓到了,听到声音后立即上前帮赵大山打落爬到身上的螃蟹。 一边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地上的螃蟹不知道是从跑来的,几乎是数以万计,速度极快,爪子极其锋利,一不小心被抓一口就是破皮流血。 张岁在这个时刻总算是懂得了晚上为何不能出来了,有这玩意儿怎么能出来? 她拉着赵大山本想直接去最近的杜生家里,但一想到这两人身上都没穿什么衣服实在不方便便又拉长路线去了中午给她修的屋子里。 一路上赵大山被咬得那叫一个悲惨,脚上都没一块好肉,赵小山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奇怪的是,屋子的周围却没什么螃蟹,张岁将人扶到房间后,那些螃蟹就只在外面盘旋,像是害怕什么东西的没有进入。 张岁从空间取出火折子,拿了蜡烛在屋子里的地上点燃,接着准备去隔壁借个大点的灯笼。 “谢谢你。”赵大山在这时诚恳地感谢,尽管身上还痛得要命,却是忍着痛又说了两句。 赵小山也跟着道了谢。 张岁便不打算为难他们了,解释说:“我不是来追你们去死的,我是在这里住的渔民。你们等我,我去借个灯笼,等会儿帮你们处理伤口。” 说着直接离开屋子,一边扫开地上的螃蟹快速地往杜生的屋子走去。 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外面传达过来的各种声音,还有嘎吱嘎吱的可怕声响,几乎所有人都恐惧地贴着坐在了一起。 杜槐花看着外面的目光担心地都要流出泪来。 女儿在外生死不明,怎么能不让她害怕啊? 周草等不住了,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我去外面看看!” “阿草不要——”田翠立即起来阻止。 屋外却在这刻响起张岁的声音,“开下门。” 屋内紧张的众人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立即就松了口气,周草赶快将门打开。 师父却不是出去时那么风度翩翩。 头发乱了,衣服上还有破口子,手背和脸上都流出了一点血。 “师父受伤了?”周草着急地扶着张岁要坐下来处理伤口,杜槐花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王佳和杜生也是一副担心模样。 这可是女儿的大夫,千万不能有事。 张岁用平和的笑容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对杜生说:“不知道能不能借个油灯?” 杜生委婉地摇头,“我家就只有一个,你拿去作甚?” 张岁本也只是随口问问,“没什么。” 转而借了条毛巾就再度出去了。 从空间里取出一盏油灯点燃,拿着帕子和几瓶药,一边打掉螃蟹一边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屋里的两人根本不敢出去,缩在屋子的一角互相疗伤。 张岁进去时还吓了他们一跳。 张岁将油灯挂到墙壁上,空间里顿时亮堂不少。 她递出帕子和药膏,“擦干净后抹上药,明天就会舒服不少。” 赵大山诧异地看向张岁,询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明明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就能有这样淡定的情绪? 面对外面那些东西竟然一点不怕、一点不慌,似乎现在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从前经历过的。 可他看着不过十几岁啊! 张岁靠在身后,听着外面螃蟹行走的声音淡淡说:“我又不是坏人,为什么不帮你们?” 赵小山被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嘿嘿笑了一声,“那你真的是好人,刚刚那个情况都愿意帮忙还帮得那么好,你要是再晚来一点我们兄弟俩恐怕就要被它们吃干净了。” “那个东西怎么这么厉害?”张岁好奇起来,“我从未见过。” 赵大山叹口气,望了张岁一眼,“螃蟹群是这样的,何况这些螃蟹是吃过肉的更知道肉的美味。” 是这样的吗?张岁没见过,持怀疑态度。 赵小山说:“你没见过也是好命,我见过不下三次了,每次都能把我吓得心脏停止。” 赵大山接过话,“是海神发怒了。”声音十分沉重,“我们做了恶劣的事,海神老人家对我们不满了。” 张岁拧眉,对于海神山神这样的说法从不相信,“你们做了什么?” 神造出来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罪孽洗白。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东西? 赵大山哀叹一声,摇着头,没有多说。 赵小山抿着唇,忍疼处理伤口,“兴许你听说过岛上的山贼吧?” 张岁点头。 赵小山,“那你可听过海捕人?” 张岁摇头。 赵小山呵了一声,自嘲地道:“看来知道海捕人的都在少数,难怪所有人都把错归结到我们身上了。” 赵大山也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我们就是替死鬼。” 越说越玄乎,张岁问:“海捕人是什么?” 赵小山垂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海捕人还是别的,又是长长叹气。 赵大山抿着唇看向张岁,突然坐直起身子,“是因为你救了我们,我们才会和你说这些的。” 张岁认同颔首,“是。” 赵大山伸手,“有水吗?或者酒。” 看来要说的事情不小,都需要酒了。张岁从身后取了酒递给他,“刚好带着。” 赵大山接过,咕噜噜喝了一大口,随手丢给赵小山,然后说:“海捕人就是水性和鱼一样的人,他们可以在海里自由穿梭,逮捕想要的一切海货。” “知道海里有什么吗?”赵大山看着张岁,嘲弄一笑,“珍珠、黄金、宝石,应有尽有!都是我们拼死拼活打劫落到海里去的!” “那本该是我们的东西,却因为我们水性不够只能便宜了他们!他们拿了那些宝贝却不愿意分享给我们,而要我们的女人,要我们的孩子,还要我们的命!” 越说赵大山越气愤,捏着拳头狠狠砸在地上,“这次的祸事是他们惹来了的!他们抓了海神的女儿,把海神的女儿关在笼子里鞭打,他们获得了传说中的鲛珠,卖了大价钱去过好日子了。” “海神因为这事发怒他们却不用接受惩罚,只有我们这些还在海上生活的人需要付出一切!” 这事,是真正的玄乎。 张岁眨着眼不知道该不该信,但看着赵大山如此激昂,好像也不是在说谎话。 但海里会有鲛人吗? 第184章 海神 张岁琢磨着问:“那海的女儿长得何种模样?” “人身鱼尾。”赵小山接过话头,激动地说道:“我看到过,上面和我们长得差不多,下面却是一条巨大的鱼尾,她被海捕人鞭笞的皮开肉绽,浑身血肉炸开,有些地方甚至都长蛆了。” 张岁想到那个画面不由皱起眉头,“海捕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是。”赵大山讽刺地说:“海捕人有一身的本事,却不是人!” “对!”赵小山又是激情地插进话来,“海捕人不是人,他们的腰腹处有鱼鳃!” “……”张岁沉默了。 由两个年轻人亲口说出来的话,她不知道该不该信。 信,似乎太玄妙。 不信,他们又说的很真。 可怎么可能呢? “你别不信,我真见过!”赵小山见张岁沉默,激动地指着腰腹的位置,“就是这个位置,三条清晰地鱼鳃!” “他们可以在海里三个时辰都不上来,你觉得我们能做到吗?” 如果他所言属实,那确实有问题。 人是绝对不可能在没有氧气的情况下在海里那么长时间的。 但如果信了,那这个世界就大大的突破了她的世界观! 张岁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直白地说:“我从未听过这样的事。” 赵小山,“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信,但我确实亲眼见过!” 海风从外面呼呼刮着,嘎吱嘎吱的声音也小了。 张岁舔着嘴唇往外面看去,那些乱爬的螃蟹不知何时已经没了。 赵大山在这会儿沉淀了心情,缓声道:“这些螃蟹就是海神怒火的展现,但这只是刚开始,接着还会有更大的事情,凭我们是无法让海神息怒的。” 赵小山从地上捏了一捧沙子再缓缓松开,就这么看着它们从眼前流下,“难道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海神而死的吗?那凭什么是我们?” 赵大山看向望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的张岁,琢磨片刻,他坐直起身子,“多谢你帮了我们,这份恩情恐怕无以为报了。” “你能告诉我这些就够了。”张岁这才回头看向他,淡声说:“我初来乍到对这一切都很好奇,今夜你们将这些我从未听说的事情告诉我让我对这片海域有了更新的印象。” 她道:“我还得多谢你们才是。” 赵大山看向赵小山,表情终于有丝毫的松动,“你救了我们兄弟俩个,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方这么说了,张岁也就不客气了,跟着坐直起身子看向他们问:“刚刚那个追逐你们的东西是什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追的?为什么会追逐你们?” 提到这个,赵大山隐藏在黑暗中的神情有一瞬的恐惧,“那是海神的部下坐蛸,有八只长且能吸人的脚,我曾看到它只用一只脚就将人的整片皮囊给撕扯下来,力道之大无人能敌!” 赵小山似乎也曾经见过那样骇人的场面,听到兄长说起就害怕地往角落里缩了缩,颤抖着嘴角说:“如果我们刚刚被抓到了,必死无疑。” 听着自己弟弟的话赵大山缓了缓,接着说:“据我所知,它一直生活在海底,年前的时候才涌出海面开始肆意杀人,就是海神的女儿被抓时开始的。” 说到这个,他忍不住地激动起来,声音激烈,“它很霸道,也很厉害,那些人害怕海神发怒会殃及所有人,所以每次在坐蛸出现的时候就会将我们扒光衣服扔到那艘木船上,生死由天。” 好像是尝试过坐蛸的威力,兄弟俩不知不觉地靠在了一起,眼中满是恐惧,“那东西太可怕了,你不知道有多大,一只脚就足以比拟一个成年的男人,难以想象整只出现会有多吓人。” “那个头……”赵大山看向周围的房屋,用手表示,“比这屋子还大,一口就能吞下一个人!” 大章鱼!张岁脑海里浮现出曾经看到过的一个图片。 图片当中,巨大的章鱼几乎把一艘中型轮船的甲板全都给覆盖了! 如果这片海域有这样大的章鱼还能追到海边来,那确实无敌了。 可能古代里的章鱼要比现代所知的还要大上不少? 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章鱼的一个脑袋三米长,八只触手至少有十米吧? 比蟒蛇还吓人! 张岁再次看向黑暗中看似平静的海面。 都说海是最吓人的,拥有陆地上都没有的可怕生物。 章鱼都能长得如此巨大,那鲸鱼岂不是无人可比了? 还有鲨鱼,那河里的鳄鱼是不是也…… 越想张岁对未知的世界竟是生出了小小的期待。 “我们得走了。”张岁还在想什么时候能再亲眼看到那可怕巨大生物的时候,赵大山忍着疼从地上站了起来,“天快亮了,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赵小山也跟着站了起来,对张岁由衷地说:“谢谢你,好人会有好报的。” 他们曾经没做过好人,但从此之后再也不会作恶。 张岁微笑着接受了他们的感激,起身把他们送走了,亲眼看着他们离开,又亲眼看着他们回来。 赵大山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自己的身子,“小哥你能不能再好心一点借我们两件衣服,我们这么出去要是遇到人的话怕是要被抓了,日后我们有机会再见面的话我们一定会报答你的。” 赵小山跟着点头,“对对对,赠衣赠药之恩,我们会牢记于心的。” 张岁看了眼他们身上几乎没什么遮挡的模样点了点头,“好。” 就这么离开确实危险,身上带着不少的伤口要是在林中遇到嗜血的虫子就糟糕了。 而且在这个时代,不穿衣服到处乱走,要真是计较起来,这两人都得被抓到牢房里去等死。 张岁没有回去,而是走到一处墙后从空间找出两件衣服再回去递给他们。 天色昏暗,兄弟俩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回去拿了衣服,但只要有衣服,就算是从茅坑里拿的他们也会感激涕零地穿上。 最后连声道谢,兄弟俩冒着夜色穿进了了林中。 张岁默默地等了会儿才重新回到杜生的屋里。 第185章 一起出海 屋子里的人都没有歇下,连杜云璃都熬出了黑眼圈,看到她进门高兴坏了,“大哥哥回来了!” 顿时精神倍加,好像连黑眼圈都消失了。 屋内众人在看到张岁时的兴奋劲儿都是差不多的,杜槐花委屈又担心地几步上前,抓着张岁的手就要抱上去,“没事吧?外面一切都好吧?” 张岁拍了拍杜槐花的背算作安慰,一边看向关切望向自己的众人,“没事,外面一切安全,大姐不用太担心了。尤其是你。” 她将目光落在杜云璃的身上,装作不满地说:“你需要早睡早起,强撑着对你的伤口不是好事,难道不想伤口好了?” “我就是这么说的,可这孩子就是不听我话非要等你!”杜生无奈地吐槽,很快又走到杜云璃的身边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好了,大哥哥回来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杜云璃从父亲的背上不舍地看向张岁,“那我们明天见,大哥哥明天和我说今天遇到的事!” 张岁笑着说了声‘好’。 王佳担心地看了眼她手上的伤口,“你这是被什么伤着了?” 张岁随意地瞥了眼,“被螃蟹咬了。” “蟹?”王佳赶紧起身到一旁的墙上取了个小药瓶,“如今的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凶了,还会咬人,还好只是咬了个小伤口,要是多了就会出事了。” 王佳将药递给杜槐花,对张岁说:“璃儿的腿就被蟹咬过,之后一直生疮。” 张岁眉头一跳,“所以她腿上生出来的疮是因为被蟹咬了,而非被海里的东西咬的?” 王佳点头,“是啊。” 早上怎么没说呢?张岁暗暗道。 如果早上说了也免得她检查许久才得出那些疮和被咬的口子没有关联的结果。 也就不必要浪费那么多的时间了。 不过现在知道也不迟,至少知道是什么东西导致的,说起来也是好事一桩,明天只要换一味药就能处理了。 杜槐花将她拉着坐下,铃香揉着眼睛坐到张岁身边,自然地趴在她的膝上,亲昵地蹭了蹭。 张岁摸了摸她编成小辫子的头发,笑着说:“困了就去睡,不用等我。” 这话是对所有人说的。 田翠也算是放下心,打个呵欠道:“看到你平安回来确实能好好睡了。” 她拉了拉碎玉,“去休息吧,一直坐着看倒是让他也担心我们了。” 周草坐在一旁,忧心看着。 张岁也不催他,而是对张明珠说:“大姐也去休息。” 张明珠抱着月丫说:“可不是我要等你,是你的小侄女儿不放心你。” 月丫这么个孩子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张岁,还伸出手去抓她的头发,一看就是精神大好。 张岁无奈地用没有受伤的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你也开始不听话了?等你能走路我就好好地教你读书认字,练功打桩。” 月丫像是听懂了,不但不怕,还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张明珠摇头失笑,“你这孩子是不是迫不及待了?” 月丫张着只长了两颗牙齿的嘴巴,“是是是是……” “哈哈哈……”乖娃娃的懵懂应话让屋内的众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暖意,不好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都畅快地笑了出来。 漆黑孤独的夜里在这个晚上也变得温暖甜蜜。 王佳在杜生身边躺着的时候都在说:“你是找了个好人回来。” 杜生抓了抓她的手,“快睡吧,明早我还得出海。” 两个时辰后,天边微亮。 杜生爬起来的时候看到张岁已经在桌子边坐着。 他诧异地瞪大眼睛,简单洗漱后走到门外。 张岁紧随其后。 杜生不解地提着木桶,木桶里是带着腥味的网,他扭头看着张岁问:“你这么早就醒了?” 张岁指了指一旁摆着的鱼竿,“我有一个愿望就是在海上钓鱼。” 杜生惊得眼珠乱颤,“你要跟我去海里?” 张岁无所谓地耸肩,“嗯。” 杜生急道:“海上比海边危险不少,一旦落海,我可不保证能将你带回来,你还是别冒险了。” “大哥不用担心,我既然这么决定了自然已经预估过危险了。”张岁将鱼竿抓在手里,自信地看向杜生,“还请大哥能帮忙让我一起登船,出多少钱我都可以。” “你……”杜生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对方一脸不容辩驳的模样只能狠狠叹气。 边走边嘱咐,“那你一切都得听我的,在大地上可能你有些本事,但在海上你的经验远不如我,一旦我说不行你就得停下。” 张岁听话地说:“好。” 要出海的船在另外房屋较多的地方,这里住着不少的渔民,每家每户门前都挂着网还有鱼虾。 男人们穿着简单的衣服,穿着草鞋,看到杜生身后跟着的少年都惊了,“你怎么还带了人?这是谁家娃娃,这就要来学了?” 杜生陪笑着上前在男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男人有些苦恼地看了眼张岁,“倒是会挑时间,偏挑这个时候。” “就是。”周海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抓着粗壮带着海草的绳子,目光在张岁身上看了好几眼,“看着这么年轻又没出过海,这不是来捣乱的?” 他站在张岁身前,略显挑衅地问:“你都会什么东西?能在海里游吗?知道海里有什么危险吗?” “什么都不会还跟着去这不是捣乱吗?”有人不满地吐槽。 “我们这些人去都是拼了命生存的,他去玩吗?” 虽然大家都有不瞒,但最后登船的时候还是带上了张岁。 张岁奉承的就是个:我不说话我就没错。 并且船上也并非只有她一个少年,还有另外一个大约也是十几岁的孩子,可能是出海次数多了,动作熟练,模样老成,皮肤晒得焦黑。 渔船出海时分成好几艘,每一艘船上都有五个人。 船只不小,比昨晚看到的要稍微大一些,每个人在出海后都有条不紊的做自己手上的工作。 例如有人看着海,有人掌舵,有人看着船帆,还有人在水里舀水填满水桶。 张岁初次上船,没有额外任务。 她在鱼钩上挂上鱼饵,丢到海里,就坐在边上等。 这鱼竿是在众人睡着后她偷摸做的。 来这儿当然也不是真要钓鱼,而是想跟着来看看这海里是否真有什么海神。 第186章 下水 “喂,你到底会不会钓鱼?”周海樵看她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好起来,“我们正在全速前进,你现在丢鱼钩谁会吃啊?你得等到我们到了目的地停下来才能丢!” 他倒像是个老手,对她的行为,那叫一个看不下。 张岁恍然大悟地哦哦两声,“原来如此。”然后听话地将鱼钩收了回来。 周海樵白了一眼,“你那漂亮的娘怎么生出你这么蠢笨的孩子?” “……”张岁抿着唇不说话。 周海樵倒像是来了些兴趣,“那个抱着孩子的姑娘是你姐姐?” 张岁还是不说话。 杜生倒是好心,跟他说:“是,那抱娃娃的是他姐姐,很温柔的一个姑娘家。” 周海樵看向渔村的方向,似乎是在想那温柔姑娘的模样,嘴角莫名一勾,“看起来也像是个好姑娘,我就没看过有人能那么好看,那娃娃就像是个福娃娃似的,很可爱。” 张岁听出了些不怀好意,盯着周海樵看了眼。 周海樵肆无忌惮或者说根本就不觉得羞耻,反而堂而皇之地说:“怎么了,我看你姐姐漂亮夸奖两句也不行?我长得也不错,还有本事,难道配不上?” “……”张岁翻白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怎么癞蛤蟆了?”周海樵不服,张开双手展示肱二头肌,“我这身材不是顶尖?我这长相不好看?” 杜生扭过头看他一眼,又立马嫌弃地专注海里。 张岁哈哈大笑,“你看,谁理你啊。” 周海樵看了眼周围的人,心有不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顿时也有些不自信了,“难道我真这么磕碜?” 船上的氛围终于安静了下来,耳边只听到水声和风声,张岁也得了时间去看向蔚蓝的大海。 碧蓝的海面如同镜面一样泛着光,在那太阳光的照射之下宛如洒上了一片片的碎金,好看地让人挪不开眼。 海上的风似乎也变小了,至少没有刚出发时那样猛烈。 随后张岁才意识到:船停了。 她扭头,周海樵耷拉着脸指着外面,“钓鱼吧。”语气蔫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张岁高兴地在鱼钩上放鱼饵,随意丢在水里。 周围的人坐在船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忙。 张岁看不懂,问杜生:“大哥,现在要做什么?” 杜生坐在船上,“现在等时间就行。” 张岁,“时间到了做什么?” 杜生,“时间到了我们就会下海,到海里看看能不能抓些海货,运气好的话能抓一条大鱼,运气不好就只能寄希望在我们刚刚撒下的网了。” 张岁想到昨晚听到的内容,担心地问:“大哥水性这么好吗?下海难道不会遇到危险?” “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杜生拍了拍张岁的肩膀,安慰她,“我们都是过来人了,对这点事情早就了然于心。” 张岁点点头,“那大哥小心一点,如果遇到危险尽快上来。” 杜生哈哈笑着,不知道是在隐藏恐惧还是真心害怕,下一刻就看向周海樵,“瞧瞧我这小弟多好,还知道关心我。” 另一个男人认同地颔首,“确实不错,让人关心是心里很暖的事,要是有人这么关心我,我下海都是自愿的。” 张岁从善如流地道:“大叔你小心点,遇到危险尽快上来。” “哈哈哈哈……”高伟捧腹大笑,举起拇指,“好好好,你赢了,我等会儿一定会好好上来的。” 欢乐的氛围很快过去,因为海面突然起风了。 高伟立即严肃地走到船头,眯着眼看向远处,“今天的天气好像不是很好。” 张岁注意到天色变暗了,刚刚还浮现的碎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埋没了。 往天空一看,黑压压的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凶猛地围了过来。 另一艘船上的人说:“没法等了,现在下海看看,要是有货就拿点,没货就赶紧走!” 其余两艘船上的人认同这话,“我看这天气很快就会暗下,到时候不能再待在海上了,赶紧先下海看看。” 话音刚落,那位和张岁同龄的少年便就脱掉了衣裳,只留下一件专门绑了带子的裤子就直接走到船边,深吸一口气后双手合十地跳到了海中。 噗通一声,人影消失。 同时张岁的鱼线疯狂颤动,张岁赶紧拉鱼竿。 猛地拽上,一条男人脚大的白鱼顿时在船上疯狂拍打。 “你可以啊!”杜生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赞道:“一钓就钓上了一条白鱼,还这么大,你运气不错。” 高伟也看了一眼,“确实不错。” 周海樵上前帮忙将鱼钩取下,把鱼丢到水桶中,再重新走到船边,担心地看向海面。 张岁看向远处的天空,心中并不安稳。 如果待会儿下雨,就是麻烦事了。 不过出来的时候,确实没看出今天会是个下雨天,明明天色挺灿烂的。 她暗暗叹气,祈祷一切顺利。 下水的少年水性确实不错,大约五分钟才钻出海面。 张岁盯着海里,眯着眼,十分专注。 “哗!”海里的少年不久后终于冒出头,一脸激动地指着海里,“有有货,今天有好多!” 高伟惊喜地问:“大鱼?” 少年高兴地眉飞色舞,“好多鱼!” “好!”旁边船上的男人刘路兴奋地扬手,“来,下海的人跟我一起下水,今天咱们多抓几条回去明儿就不用来了!” “好嘞!” 一声喊完,船上的男人迅速脱了衣裳,宛如下饺子似的一个个地往海里跳去。 扑通几声后有人看到了那鱼,喜道:“还真是好多的鱼啊!” 周海樵听罢也打算跳下去。 杜生起身阻止道:“你在船上待着,我下去。” 话音刚落,一跃而下。 张岁双手盼着船岩,半个身子都要钻出去看。 “别太出去了。”周海樵闷闷地提醒,大步走到她身边站着,“别看这会儿海里风平浪静的,没准等会儿就会来一个大浪,这是水性非常好的人才敢下水,像你这样的,下水就等死吧。” 第187章 吃人的鱼 张岁确实不敢下,海可比不了河的宁静。 她这没有任何经验的人跳下去只怕很快就能吃席了。 她有一家人在等着她确实不敢冒险。 坐在船边,牢牢盯着水中,压着声音问:“以往都是这么来的?” “是。”周海樵说:“都是这么来的,抓了鱼回去就能对付一两天了。” 张岁看向他问:“之前的那些网没用吗?” 周海樵缓缓摇头,“去年之前有用,从年初开始没用了,一条网能抓几只虾蟹就了不得了,有时候能有几条鱼那就是泼天的富贵。” 张岁看向渔村后的山,“那为何不到山里寻找食物?海里无法生存为何不走?” 周海樵一脸看小孩的模样,“果然年纪小想得东西就很简单,如果能去山里生活你猜我们为何不去?” “你看那山郁郁葱葱是很不错,但山里头多得是有毒的蚊虫鼠蚁,许多你以为能吃得东西实际上都是有毒的,根本无法住人。” 原来是这样。 张岁再度看向那座山,“真是可惜了一座大山,竟是有这样的属性。” 周海樵勾起唇角,好笑地看着她,“看你们一家子虽然穿得不是很好,但身上气质一看就不是平凡人,为何来这儿受苦?赶紧走吧,离开这里。” “你错了,我们就是平凡人。”张岁随口纠正他道:“我们是从淮州的低翠村逃过来的。” 周海樵惊讶地看着她,“低翠村?那可是几千里之外,你们一路逃到此?” 他对低翠村并不陌生,看模样似乎还知道低翠村在哪儿。 张岁意外地扬眉,“你知道?” 周海樵正要回答,海里骤然传出尖叫声,“啊!是吃人鱼!” 声音尖锐恐怖,可想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张岁忙看过去,周海樵已经撑在窗沿,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大概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猛地回神从甲板下取出一条粗壮的绳子朝海里丢去,“快!抓住!” 张岁还从未听到过什么吃人鱼,只听说过食人鱼,这海里头的会是食人鱼吗? 那位少年已经从海里窜出头,尖叫着朝张岁这边游来。 张岁看向自己的四周,并没有多余的绳子,她便一手抓着船沿另一只手伸出去,叫道:“抓住我!” 少年听到声音迅速游来,伸手抓住张岁的刹那尖叫一声失了力道。 张岁赶紧俯冲向下拽住少年的手腕将他用力拉拽了上来。 “哗啦啦。”水声动荡中,她看到在少年的脚上正咬着一条怪异的鱼。 她认识的海里品种并不多,但看这鱼能咬人,尾鳍还十分尖锐,倒还真像是那什么食人鱼。 可食人鱼在怎么会在这里? 张岁惊讶地同时将少年丢到了船上,一边捡起旁边的棍子将鱼从少年的腿上打了下来。 鲜血从少年的伤口上流出,不一会儿就蔓延出一片。 少年慌乱地抓了件衣服裹住自己的腿,但不一会儿,那鲜红的颜色就浸透了衣裳,少年之前看到过这样的画面,恐慌地大叫,“啊啊啊啊,我要死了!” “不会死的!”张岁稳重地拿出药粉,将裹住伤口的衣裳拿走,沉声道:“给我稳住!你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了,已经快长成男人了,遇到点小事就疯狂大叫像是什么样子!” 药粉洒在伤口,顿时剧烈地疼痛就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一种清凉。 少年心中的恐慌因为张岁的话逐渐散去,等缓过神来,他大喘着气看向张岁手上的动作,“你还带药了?”沙哑地问。 转移了注意力,这伤口也就没那么恐怖,张岁一边撒药,一边将刚刚那拿走的衣服重新撕成碎片将伤口缠绕,随口回答,“嗯,我怕危险一直都会带着。” 少年抹掉脸上的泪水,担心地看向被拉上船的人,声音已经恢复如常,“我们今天运气不好。” 站在甲板上的高伟已经将杜生给拉上了船,周海樵也带了几个人上来,但每个都被那鱼咬得痛叫。 张岁转身的时候,船板上已经蔓延了一滩鲜红的血迹,看着着实吓人。 在海里捞了一群人的周海樵瘫坐在地上大喘着气。 连续救了四五个人他已经累坏了,何况自己的身子也被咬了好几口已经有些动弹不得。 正要去问问杜生的情况,一个少年走到了眼前,话也不说就给他的伤口上药,“忍着。” 周海樵本想说自己能忍得住,但这话还没出口就看到一个药瓶子里倒出了药粉,他惊讶地看向她,“你,你带药了?” 尽管之前就知道这小子是个大夫,他也想着回去后找他给自己看看,但没想到现在就能上药啊。 还是这外面的大夫都是这样? 张岁处理了少年后,这心态已经平稳下来,从容说:“出门在外,不敢不带。” 将药粉迅速洒到每一个伤口上,张岁又去给杜生处理。 另外几艘船上很快也传来了痛呼声,“好痛!啊啊啊,痛啊!” 此起彼伏的惨叫很快就占据了所有的声音,杜生着急地看向那边。 高伟问张岁,“还有药吗?” “有!”张岁从怀中掏出几个药瓶递给高伟几个,她也走到船边对附近的人喊:“我给你们药,将药撒到伤口上能止疼止血!” 说罢,等有人看过来了,立即将药丢了几个过去。 这时张岁才注意到海里竟是也飘起了血红,而那些鱼一个个像是没吃过肉似的张着嘴巴咬着海水。 那数量,十分可观。 在海中有鲜血蔓延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岁立即道:“快点上药,身子没事的人尽快调转船头回去!此地不宜久留!” 不然待会这些血要是引来真正的鲨鱼,他们这些小船只哪个能抵挡得了? 高不过一米,长不过三米,说起来只是小船罢了! 高伟闻言也道:“对!没事的人赶紧调转船头,现在不能在海上逗留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船便开始开起来。 张岁重新蹲下替杜生包扎伤口。 他体积大,在海里时间也长了点,所以咬得口子还挺深。 第188章 着急回去 杜生好像察觉不到这个伤痛,面容平静,只是时间久了难免从伤口上看出一点猫腻,“这伤口像是璃儿之前被咬的口子。” 听到这话,高伟和周海樵心中同时一震,“璃儿?” 那岂不是说明这鱼能让人半身不遂? 想到杜云璃双腿已经不能动弹,两人心中都生出了恐惧。 少年更是哭了起来,“我不想变成那样,我还要下海捕鱼,我不想变成瘸子!” 杜生表情微变,小声说:“璃儿不是瘸子。” 张岁手法迅速地将伤口包扎好,一边看向失神的周海樵道:“放心吧,璃儿只是被咬了没有经过妥善处理导致伤口上的毒素蔓延才会导致双腿神经衰落不能行走,你们上了我的药不会有事的。” 她的这个药粉可是长青专门制作的,解毒的同时还能止血止疼,唯一的坏处,是这个药得用到有毒的口子上,如果没毒的伤口洒了这个药就会中毒。 “那就好那就好。”少年顿时松了口大气。 周海樵的表情也好了不少。 只有杜生的表情逐渐变得难过,“如果那时你也在船上就好了,璃儿就不用受一个月的苦。” 此话一出,高伟也叹,“是啊,幸好有你啊。” 这会儿,周海樵眼带欣赏地看向张岁,真心实意地说:“认识你是我们今年最幸运的事。” 这些话让杜生扫却了心中的难过,笑着连连点头,“是啊,还好有你。” 张岁干笑着算是应了他们的感谢,一边走到船边去看刚刚那个地方,然后瞳眸一震。 果然有鲨鱼! 在刚刚那片流血的地方,如三角似的背鳍正在海面上如同小帆船一样地飞速行驶。 如果没走的话,这些船怕是早晚要被鲨鱼顶破。 “天呐!那是什么!”有人坐在船边也看到了那边的情况。 正在这时,鲨鱼露出脑袋,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 它身形巨大,足有两米之长,宛如一个可怕的怪物。 在那些没见过鲨鱼的人看来,这就是怪物! 船员们吓得心头乱跳,捂着胸口暗道:幸好。 幸好早走了,不然就要糟糕了。 可说起幸好,就不得不说刚刚提议离开的人。 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张岁。 还好当时让她上船了,否则今天…… 杜生也如此想着,心中在震惊的同时多了一抹高兴。 他们总算也能知道这小兄弟是个好人了。 船有惊无险地跑了回来,中途还收了渔网,但也不敢停下,全力地朝着渔村的方向冲刺。 所以回来的时间要比往常快了好几个小时。 一些在门口晒网的女人看到渔船驶来,惊讶地问:“今天这么早回来?” “是不是出事了?” 然后所有人都挤在出发地焦急等着。 船只到岸,艰难停下,却没有看到人立即从船上跳下,也没有听到欢呼声,女人们慌了,大叫自己丈夫的名字。 “高伟!高伟!” 高伟从船上窜出脑袋,看了眼地上的人,面容严肃地道:“不要乱叫,都没什么事。” 船员们穿上了衣服,但衣服多是破的,因为还有一部分拿去包扎伤口了。 看到这种情况的女人们立马就知道出事了,眼泪瞬间从眼眶里流出。 她们早就知道海上不安全,也全都做好了丈夫一去不回的准备。 可真的遇到这件事的时候又怎么能没有情绪波动啊? 低低的哭泣声很快在人群中蔓延。 一个男人从船上下来,微微跛着脚,看着一群哭泣的女人无奈扶额,“都哭什么哭,等人死了再哭,我们不是都好好回来了嘛?难道你们不满意?快别哭了,都把自家老爷们扶回家里去休息,等过几天再商量出海的事情!” 张岁知道他,是这次出海的船长,是他组织的出海,还有首肯她的上船。 他的话在人群中有着决定性的作用,哭声在他的声音落地后就消失了,转而听话地踩上台阶把自己的男人扶回家里。 张岁扶着杜生从船上下来,周海樵跟在身后。 船长高雄说:“渔网里的鱼等会让你家婆娘来拿,现在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不要让伤口变得更坏了。” 杜生连声说好。 高雄看了眼张岁,“你这小兄弟还挺有本事,今天多亏了他的药和提醒,不然我们这群人在海上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杜生也是一脸感激地看向张岁。 张岁说:“不敢担这话,我只是凑巧罢了,一切多亏船长聪明,要没有船长的深思熟虑,只怕我说一句话是起不来作用的。” 船员们跟着船长出海多次,听肯定都是听船长的话,她充其量只是提出建议而已。 如果船长是个执拗不肯听取建议的人,那她的话没有任何用处。 归根结底,一个好船长才是这次突发事故能安全结束的重要因素。 杜生跟着点头,“说得不错,今天也多亏了雄哥,要不是你,恐怕更糟糕。” 周海樵也跟着点头,“是。” 高雄板正的脸多了点笑意,“好了,别说了,你们赶紧回去吧,不然你那婆娘你那老母要当心了。” 杜生和周海樵便和船长告辞,带着张岁回去了。 一路又走了好几分钟才看到船屋。 周海樵先回了家。 张岁扶着杜生走了几步才到家里。 家里的女人除了周草都在说笑,手上忙活着针线活。 王佳看到杜生回来就笑着说:“我和大姐学做衣服,等过几天给你新衣裳穿。” 杜生沉声说‘好’,但走动时偶尔的拧眉还是被王佳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速度起身来到自己丈夫的身边,“你这是怎么了?我还真是忘了,今天怎么这么快回来?” 说是问杜生,目光却也是在张岁的身上扫了两次。 杜生拉着媳妇的手走到一旁艰难坐下,皱着眉叹出气,感激地看向张岁,“今天幸好有小弟陪我一起出海,不然我们恐怕回不来了。” 在海上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好好地回来了。 要是什么都不说到时候让她自个儿看出来才最糟糕。 王佳听完那些变卦已经吓得目瞪口呆。 杜槐花和张明珠立即担心地看向张岁。 第189章 这片海很奇怪 张岁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坐在地上,随意拿起个水杯喝了口水。 在海上的时候她很淡定,但现在回来坐在这里,回想起在海里遭遇的事情,这心里莫名地后怕了起来。 但凡他们晚了一点,只怕现在都不可能这么好端端的回来。 杜生已经说完了海上的遭遇。 王佳吓得两眼含泪,杜云璃在屋里霸气地喊话:“没错,我就是被那东西咬得!” 王佳捂着嘴,“天呐,很痛吧?” 杜生宠溺地看了她一眼,“被咬了你说呢。” 王佳擦了擦泪,“那我现在去拿鱼,中午给你煮鱼汤喝。” 叫了杜槐花一起去拿鱼。 周草趁这个机会挤到张岁身边,担心地问:“师父真没事吗?” 他害怕师父受伤了但又和之前一样藏着不说。 张岁无奈地撩起袖子,“你说呢。” 白皙的皮肤上一点伤口都没有,纤细又单薄。 周草心疼地露出自己的手,“师父你多吃点吧,瘦得不成样子了。” 周草今年长得快又吃得多,这手臂比之前大了两圈。 “对啊。”田翠看过来,“你怎么这么瘦?” 张明珠说:“我家都是这么瘦的。” 张岁眼皮一跳,把袖子放下了。 “大哥哥你来看看我!”杜云璃在屋里喊。 张岁便立马走到屋里去。 杜云璃上了药吃了药,今天的腿就好了很多,连红疮都淡了不少。 这孩子满脸都是对自己身体变好的激动,“大哥哥的药好厉害,我之前吃了那么多药都没有感觉,大哥哥的药一吃我就感觉好了!” “那就好。”张岁蹲下身检查了下伤口,“再上几天药,吃几天药估计就能继续走路了。” “都是大哥哥的功劳。”杜云璃激动地要抱张岁。 张岁很有教书育人风范地站了起来,“不能抱人,男女有别忘了?” 杜云璃撅着嘴巴,委屈巴巴地说:“大哥哥只是我的哥哥,这也不能抱吗?那爹娘呢?” “爹娘亲哥可以,我这是假的哥哥,不可以。”张岁告诉她,“以后有别的假哥哥假叔叔爷爷伯伯也不可以。” 杜云璃半懂不懂地‘哦’了一声。 张岁又和她说了些话后离开了屋子,独自一人走到外面坐在礁石上看向动荡不安的海面。 她在想,食人鱼会在海里出现吗? 据她所知,食人鱼是淡水鱼,应该不会出现在海里。 那刚刚那些类似食人鱼的鱼是什么鱼? 还是说,海里也有食人鱼,是她认知有问题? 看杜生他们的反应估计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此前应该有人就遭过这鱼的难猜会那么恐惧地大叫逃离。 可是海里的鱼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吃人啊? 抿着唇望向无边无尽的海面,张岁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却在看到某个东西时惊得从礁石上站了起来。 海里出现了几只触手,还有章鱼脑袋也半浮在海面上,似乎用那双眼睛在遥遥地看着她,或者是在看着人类。 仿佛是那种正在记仇的章鱼,传达出一种让人从心底就感觉到的寒意。 “师父!”周草从沙滩上跑来,几步爬上礁石站在她的身边,“师父你在看——那是什么啊!” 周草也看到了那个露出大半个脑袋的章鱼还有在四周伸出来好似威胁的章鱼足。 他吃惊地大叫:“那是!妖怪吗?” 张岁望着那章鱼,只见它缓缓地又沉在了海里,海面很快恢复成从前的安定模样。 周草捂着嘴巴,眼里露出难以置信地震惊,“它它它它它不见了!” 张岁淡定地重新坐在礁石上,心头却像是压了石头一样的沉重。 兴许来时的想法可以全都推翻了,这样的地方她怎么会安心他们住在这里? 有海贼、有不知名的食人鱼、还有诡异的大章鱼。 并且还有虎视眈眈的鲨鱼。 兴许还会有更大的章鱼,更恐怖的鲸鱼。 不知道是不是时代不同的缘故,这些鱼类看起来并非人畜无害,反而有着极深的怨念。 兴许总有一天会报复人类。 “师父?”周草心底生出恐惧,害怕地贴着张岁,“师父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海里真是这样的吗?那也太恐怖了。” 张岁望着海面,漂亮的眼睛里在飞快地思索自己应该干些什么。 “师父,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我觉得这里不是很安全。”周草小声地说。 张岁眨了眨眼,“我也觉得,我们过几天就离开这里。” 去最近的镇上,花钱买户籍吧! 要安生还是要去那些大地方! 周草,“那我们之后就住在镇上吗?” 张岁,“你们住,我要去找牙儿。” 周草,“我想跟着师父一起去。” 张岁没有答应,默默地闭上眼睛吹着海风。 周草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答案,缓缓抬头看向她。 师父的脸白净无瑕,像是一块上好的玉。 玉上雕琢的五官精致地如同上天神仙的手笔,每一笔都刻画出最好的坚韧和凌厉。 那双出彩的眼睛每次睁开都如同带着寒光利剑一般慑人。 张岁垂着眼眸,扫他一眼,“你盯着我做什么?” 周草迎着寒光,实话实说,“师父长得真好看。” “……”张岁皱眉,翻白眼,“你脑子不好,多读书吧。” 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关注这个。 她能不知道自己漂亮嘛? 从礁石上翻下,张岁大步走开。 周草立即也跟着跳下,跟上去,“师父,你觉得徒弟我需不需要打扮一下?” 张岁,“你去海里洗个澡。” 周草,“我怕。” “那就闭嘴。” 回到杜生的家里,王佳和杜槐花还没回来。 杜生在屋里也闲不住,开始忙活午饭了。 张明珠在一边正在教月丫走路,碎玉在旁辅助,田翠在杜生身边想帮忙又无从下手。 乍得一看,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张岁进门时都愣了一下,随后在一旁地上坐了下来。 周草站着,问她:“师父,这两天我都没有练功,现在出去练合适吗?” 张岁沉默着抬头,“不如你和我打一架?” “我现在就出去练。”周草立即懂事地转身出去。 第190章 此地不宜久留 田翠听到声音抓着衣角走了过来,“岁儿,你觉得我们还要在这里吗?”坐在张岁的身边问。 这个地方刚来的时候是很美好,但到了此刻,她已经不觉得美好了,夜晚不能出去,白天出海也是危险,未知的海里甚至还有更大的危险。 这个地方住了要用什么东西维持吃喝? 凭她们几个妇人怎么做得到去海里捕鱼? 后山也没有太多能吃的东西,这里根本不适合人住。 “我正想找你说这件事。”张岁并不意外田翠会问她这件事,相反的,她猜到了。 在田翠心里,她只想活着。 从开始加入她们一起逃荒的时候就是这个目的,现在自然也不会改变。 并且,她丝毫不怀疑,自己要是不走的话田翠绝对会一个人带着周草离开。 “那你觉得我们该什么时候走?”田翠追问。 张岁看了眼正在烧火的杜生,“这几天不好走,等杜云璃的伤好了我们再决定离开的时间。” 田翠一直紧绷的情绪在这时候终于放松了下来,“行,那就再呆两天。” 张岁看着她这样笑了笑,“翠姨不用担心,这里虽然不适合长久居住,短暂住几天还是可以的,下午我们就去隔壁把我们暂住的屋子收拾起来,这样也不用麻烦大哥他们。” “是是是。”田翠也不想和不是很熟悉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等会儿吃了午饭我就去收拾。” 张岁浅浅地点了点头。 坐了一会儿王佳带着杜槐花提着几只大鱼和一只不小的章鱼走了进来,“今儿倒是运气好,好几只大鱼,还有一条坐硝,虾蟹也有好几只。” 王佳高兴地问杜槐花,“吃完饭后就会退潮,你跟我们去捡些贝壳吃吃,那东西味道可鲜了。” 今日的王佳少了前几天的谨慎,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人也放松了。 杜槐花还没捡过贝壳,高兴地连连点头,“好,我去玩玩。”一边对张明珠说:“珠儿,下午你带着月儿我们一去玩玩儿,还有碎玉丫头,你也跟着去凑凑热闹不?” 碎玉没料到这事还和她有关,慌忙摇头,“多谢大婶我就不去了。” 她这段时间几乎想要把自己隐藏起来,不说话不突出,像是个隐形人似的。 张岁看了她一眼,琢磨着要把她送到哪里才能安生。 碎玉似有所察觉,目光在她身上落下,很快又垂下眼眸,掩住了暗淡。 “岁儿,你看这东西。”杜槐花在走到张岁身边时让她看在桶里扭动身躯的坐硝,也就是章鱼。 张岁猛地就想起刚刚还有昨晚看到的那一只。 “你们有口福了,这坐硝很难做的,我这一辈子就只吃过两回,上次吃都是十年前了。”王佳笑着说。 张岁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朝着中间压拢。 很难捕捉,却在今天被捕上来了。 是无意还是征兆? “啊!”一道尖叫毫无准备地发了出来,原来是那坐硝骤然从桶中爬出落在地上,引得碎玉当场吓得失声尖叫。 张岁赶紧起身走过去要抓起来。 “别用手。”王佳出声阻止,一边拿了烧火的铁钳子过来,“这东西的手很厉害,扒在你身上就能扒下一层皮。” 张岁的眸子在看到那章鱼时越发凝重起来。 小小章鱼,会有这威力? 再联想起今天看到的鱼,这海里的生物似乎都比自己之前认识的凶猛。 她跟着王佳走去,仔细看着在水里游动手脚的章鱼。 它的身躯十分柔软,宛如抹布一样可以随意捏紧松开,那些手脚可以张开如绽放的花,也能紧紧闭拢像是初生的花苞。 更能用八只手脚充当弹簧将自己猛地从水中弹起。 张岁漆黑眼中的章鱼在转瞬之间就变得巨大,她瞬间从蹲着的身位站了起来,看着重新落在水里又在伺机寻找机会逃离的章鱼胸腔的那颗心脏猛地跳快了不少。 这章鱼,果然不是寻常的八爪鱼,看起来聪明不少。 “还是别吃了吧。”张岁看向笑着走来的王佳,她眨了眨眼睛,飞快措辞,“璃儿的腿伤还有大哥身上被咬了都不能吃这个东西,我记得之前我看的医书里就很清楚地写过,这种有八只手手脚的海里东西是剧毒,常人吃了尚且都受不住,何况受了伤的人。” 她说得认真严谨,王佳都听得害怕,“你这么说我还真是不敢吃了,上次吃了尽管美味,但肚子疼了一晚上。” 杜生惋惜地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记得这东西运到镇上去能卖大价钱呢。”话一顿,他看向张岁,“我们不吃的话可不可以——” “不可以。”张岁严肃地拒绝,说完后又意识到自己没这个立场,温和地笑了笑,“我看这坐硝快不行了,运到外面去也是个死,只怕赚不了钱,不如放它一条生路,兴许能在海里为咱们说说话,多网几条鱼。” 这话一听就是个玩笑话,杜生笑着应了,“小弟懂得比我们多,小弟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张岁拿了盖子盖在桶上,提着水桶直接就朝海边走去。 诡异的东西吃了只会吃坏肚子,再加上海里的不定因素,这章鱼不吃为好。 在外面练武的周草见张岁严肃地提着个水桶出来立马关心地围上前,“师父,家里又出什么事了吗?” 他扭头往身后看,突然瞧到一个身影,奇怪地跟张岁说:“师父,碎玉小姐跟着来了。” 张岁惊讶看过去的时候碎玉已经停住了脚步,面容尴尬又窘迫地看着她。 她招了招手,“过来。” 碎玉便一路小跑过来。 张岁问:“怎么了?” 白日的光芒之下,碎玉那张脸显得越发白皙,如同珍珠一样光滑漂亮,长长的睫毛更是如同漂亮的花瓣一样张开。 这样漂亮的一个人,谁能视若无睹? 周草更是满眼喜欢的看着她,暗自猜测道:“碎玉小姐是不是也想和我们去海边走走?” 碎玉那双眼睛却是牢牢地盯着张岁,好像她的眼睛只能看到一个人,“我能不能和你单独说说话?” 第191章 奇怪的她 周草上扬的表情顿时耷拉,问张岁,“我不配吗?” 张岁对碎玉是满怀微笑,“当然可以。”看向周草时无比冷漠,“你回去帮你娘做事。” 周草委屈地转身。 他怎么就不配了? 日光之下,身后两人的影子漆黑如墨。 周草看了两眼,又暧昧地笑了。 看来这位碎玉小姐是看上他师父了,再不久就有师母咯! 另一旁的张岁和碎玉朝海边的方向缓缓走去。 桶中的章鱼战斗力高强,开始怦怦怦地打击着水桶。 碎玉垂着眼眸,睫毛在太阳光底下打着一层扇影,雪白的牙齿就这么咬着嘴唇,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张岁也不急着催促,望向波光粼粼的大海好笑地说:“我们到海里的时候天色都暗下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太阳又出来了。” 沙滩柔软,穿着的鞋子很快陷入进去,走动时候,带起几粒沙子泼在了裤脚上。 所以一旁有几个孩子直接光着脚丫在海边奔跑玩耍。 海浪冲击过来时就跑去迎接,再垒上一个沙子堡垒。 “海里不安全。”碎玉在兀自的思考良久后说道:“我们得赶紧走。” 张岁知道这海里不安全,她疑惑的是碎玉一直待在房子里是怎么知道,“你从何得知?” 她是在这外面在海上遇到了一些诡异的事情才觉得这个地方不安全,可碎玉不应该这么觉得。 碎玉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着衣角,声音细如蚊蚁,“我曾经听说的。” 张岁,“嗯?”曾经? 说得更玄妙了。 她问:“怎么个意思?” 碎玉的嘴唇被咬破,鲜红的血从口子里迸出,她忽然停住脚步,柔弱可怜的眸光就这么直直地望向张岁。 张岁从怀中找出帕子递过去,不明就里,“怎么了这是,你有话就说,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我也不会告诉别人。要是难以启齿就不要说,不要为难自己。” 伸到眼前的帕子干净无瑕,带着少年心里的澄净。 碎玉小心翼翼地接过,用舌头舔掉唇上的血迹,好似血液的味道让她的心情变得愉悦了起来。 她的脸颊带起一分笑意,“我是个被诅咒过的人,他们都不喜欢接近我,唯独一个天师,她看出我与众不同所以将我带上,我在来的路上听到他说海里会有大难。” 张岁听不懂了,“那你为何让我们来海边?” 碎玉扯起唇角,带出一分自嘲,“我以为你救我也是想带我去换取更大的利益,所以我想着,我们一起死吧。” “……”只这一句话就让张岁惊到无言以对。 碎玉重新看向他,表情比之前放松了不少,“天师说我的命会死在火中,所以你救我的那天,我恐惧极了。” “可我未死成,我就想着兴许这海里有难也是个假的,但现在,我觉得是真的。” 张岁提着水桶,满脸茫然地望着她。 她…… 心头有很多话,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张岁还是笑了出来,一派的从容淡定,“谢谢你说出这个。” 碎玉急迫地跟着上前,“你不怪我不恨我不怨我吗?你是不是想着要把我丢下了?” 张岁提着水桶往海浪涌来的地方继续走去,“人活着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怪谁恨谁怨谁。” 碎玉,“可你记挂着你的弟弟。” 张岁,“是啊,我是记挂他。” 碎玉,“所以你恨拐走你弟弟的人。” 张岁听笑了,“你这是强词夺理,还是你希望我怪你恨你怨你?” 碎玉道:“我宁愿这样,至少你会记得我。” 张岁蓦然朝她看去,她觉得自己根本不懂这个人,无奈地说:“不用这样我也能记得你,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无论何时我都忘不掉你。” 双脚踩进海浪,海水漫过鞋面,很快就浸染到双脚,冰冷的温度比想象中要低上许多。 张岁蹙着眉,走到更深处将水桶中的章鱼倒了出来。 章鱼却不急着走,而是伸出手脚想要抓她。 一把锋利匕首自上而下,轻易地捅穿它的身子,暗红色的鲜血瞬间涌出,将这片区域染得通红。 张岁惊愕地看向拿着匕首的碎玉,表情有一丝的皲裂,“你干什么?” 碎玉的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果决和坚强,“这东西,是毒,不能放它走。” 远处海浪骤然翻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伺机而来。 张岁一把拽住碎玉往岸边跑去。 才刚踏上沙滩,海浪便就抵达身后,张岁看去时,隐约看到什么东西在海里游动。 章鱼的尸体不见了。 是被带走了? 张岁心头乱颤,开始觉得不安。 她看向海中的那些岛屿。 今夜还会让人到海里去喂海神吗? 今夜的沙滩还会有数不清的会咬人的螃蟹吗? 海贼会做好人吗? 所有的疑问在脑海中汇聚,紧接着,张岁的神情变得越发深沉凝重。 碎玉跑了几步后已经跌坐在地,口中大喘着气,看着波涛汹涌的海浪竟然觉得心情畅快。 “啊!救命啊!救命啊!”那边的孩童却在这时发出求救声。 张岁看过去时就见得一个孩子被卷在海浪中,已经被带走了十几米远了。 明明刚刚都快退潮了,怎么…… 来不及多想,张岁直接朝那边奋力跑去。 岸上的孩子大叫着,“二叔!二叔六丫头到海里去了!” 还有个孩子赶紧去叫大人。 张岁听到那个名字,没有半分犹豫冲进海水中。 今早出海的大人们都被鱼咬了绝对不能下海,至于那些女人,来到这儿时间也晚了。 要救海中的孩子,得用最快的速度! 碎玉见状连忙也跑了过来,脸上生出几分惊恐和后悔。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海中的张岁奋力向前游动。 她不是游泳能手,充其量就是会而已。 大海凶猛,一个浪能打起数丈高,越往里面越觉得海洋可怕。 这些凶猛的海浪一旦打上沙滩边上的渔村,谁能跑得过? 渔村放在海洋平静的时候兴许是个好选择,但现在,绝对不是。 她不能再在这里继续逗留了。 张岁沉着心,满眼都是在前随波逐流的孩子,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 第192章 死亡章鱼 “苍天嘞!这是怎么个事啊!”女人惊恐的叫声几乎穿破天际。 在屋内忙活午饭的人也都齐齐跑了出来。 田翠率先走出来,登时吓得大叫,“岁儿卷到海里了!” 田翠才叫了一声杜槐花就已经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在看到海上漂浮着隐约可见的人影时她一股脑地就要朝海里冲去。 众人尚且来不及反应,杜槐花便已到达沙滩位置,眼看着就要涉入海中。 碎玉在尖叫声中怅然回神,看到杜槐花的身影还愣了一下,下一刻周草的身子如箭从身边擦过。 碎玉看过去时,杜槐花已被拉了回来,她慌得大叫:“岁儿岁儿在海里呢!” 变故来得突然,所有人的脑子在这时刻都是混乱的,周草看了眼海中央的影子,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师奶又忘记师父的话了,师父什么时候会让自己陷入到危险的境地?” “可可……”杜槐花那张脸疲惫又恐慌。 周草尽心安慰,“师父不会有事的,师奶这样只会让师父为难,到时候师父救了孩子难道还要反过来救师奶吗?那岂不是要让师父再遭罪?” 一个个字如针似的刺入心头,杜槐花逐渐地稳定了下来,脑海中闪现过张岁的一次次凯旋,她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不能给岁儿添乱。” 一边又自责,“我真是没用,都经历这么多了还是会慌,以后跟着岁儿出去一定会拖后腿。” 她只是个快四十岁的农村女人,能从低翠村走到这儿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 只是她从来都不这么觉得,只想着自己要是能再厉害一点就好了。 这么想着,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下。 周草无比心疼地看着她,师奶为人如何他一直都看在眼里,想要帮忙又无从下手,不让帮忙又觉得自己无能,就像他一样。 明明他学了几年身手,明明也能和师父并肩作战,可师父总觉得他还小。 这时候,他不打算说句什么:“不是师奶的错。” 只有让师奶知道这件事不可行,日后才会慎之又慎。 余光瞥到田翠已经追来,他将师奶往后一送,“娘把师奶带到远一点的地方等,我去看看。” “你看什么?”田翠骤然神色严峻,厉声呵斥,“你别给我乱来!你什么本事我还能不知道?你要是想冲到海里,那你也是给你师父添乱!” 周草心尖一颤,有些发疼,他却面色不显,道:“娘放心,我有自知之明,不会给师父添乱的。” 田翠看了眼杜槐花,喃喃地说:“你知道就好。” 扶着她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另一边孩子的父母也走了出来,听说了事情后几乎也要跟着冲到海里去。 “六丫头!我的六丫头!别拦着我,我要去救六丫头!” 那声音阵阵刺耳,宛如一出人间悲剧。 周草站在海浪和沙滩的交界处,白色的浪花次次打在鞋尖上。 站了没多久,有人从身后接近,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淡声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你和师父为什么起了争执?” 他目光尖锐地捕捉到她身上湿漉,还有衣裳间出现的凌乱,如果只是安稳站着怎会有这些东西? 碎玉低下头,诚恳地认错,“对不起。” “你到底想干什么?”周草放在身侧的拳头缓缓捏紧,眼神深深的望着她,“师父愿意带你一起逃命是看你可怜,但你要是不诚心想好,那就请你离开。” 碎玉抿着唇,不再说话。 远处的海面波涛汹涌。 孩子早被卷到海里,不知所踪。 张岁深吸一口气后也潜到海里。 海里的世界,分不清东南西北,张岁不知道自己游到了哪里去,等再次从海里出来的时候,四周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潜到海里。 海水湛蓝澄澈,习惯了眼睛的酸涩感后就能清楚地看到海里的东西。 前边的鱼儿四处游荡,自在到不知危险降临。 海草长得也极好,如玫瑰似的漂亮。 张岁憋着气,心中焦急无暇观赏,换个方向时她霍的被眼前的东西吓得吐出一口气,水珠咕噜噜地从眼前飘起。 她赶紧捂着嘴露出海面,接着大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底去看那东西。 那是一只巨大的章鱼,已经死了,就剩下个头还有几只手脚黏连着,身上的血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被吃得差不多了。 难道刚刚和周草在礁石上看到的就是这么个章鱼? 看个头倒是很像。 近距离的观望能看到这章鱼巨大无穷,几乎和赵小山他们说得差不多大,一个脑袋就足以抵得上陆地的一间鱼屋。 那是不是可以说,不是什么诡异的章鱼注视,而是章鱼死亡被鱼顶起来才浮现在海面上? 张岁不知道这个猜测是否正确,但心里多少有底了。 知道了这个,心中对海洋的恐惧就少了些。 她再转个方向,倏的瞧见那孩子已经在海中随波逐流了。 张岁立即卯足劲儿朝孩子游去,拖着她的手往岸边游。 所幸杜生在知道出事后赶紧去找了高伟借艘船,两人便一起将张岁和孩子都拖上了船只。 又将孩子肚子里的水压出来,人工呼吸后,孩子总算是咳嗽着醒了过来。 见到熟悉的人,吓得嗷呜大哭,一把子扑到高伟怀里抽搐着。 张岁已经疲惫至极,在海里的活动本就比在岸上费力气,她又游了这么远,四肢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身子一仰就倒在了船上,半合着眼睛感受太阳照在自己身上的热烈。 这好像是一种死而复生地超脱感。 像是死过的人才有的滋味。 看着在头顶宛如一个反派照耀的太阳,张岁勾起唇角。 杜生担心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张岁立时收敛了笑容,缓缓摇头,“没事,就是累了。” 杜生放心了,一门心思地把船开到岸边,然后想将她搀扶起来。 张岁摆手拒绝,“别,让我娘看到会误以为我受伤了要担心到爆哭的。” 杜生闻言笑了,但也明白这个担心的点在哪儿,“你娘在看到你在海里时急着也要冲进去,要是看到我扶着你确实会爆哭。” 第193章 海水暴涨 这大概就是爱的包袱吧? 张岁无奈地笑,撑着从船上跳到了沙滩。 周草小跑到她身边,目光从上到下地仔细查看,“师父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嘛?”张岁不想多说,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释放身上的疲惫,“为师就是累了。” 周草感觉到师父身上都浸透了海水,湿意从方方面面地传达过来,尤其是搭在脖子上的那只手几乎有一万斤的重量,似乎几乎把身上的重量都压在了手上。 看来确实是累了。 周草抿着唇,旋即大胆地将张岁捞了起来,“我抱着师父回去就行了。” 张岁累得连拒绝都不想说了,路过碎玉时,还是说了句,“回去吧,别在这傻站着了。” 碎玉整个人就像是被火苗从头烧到脚,滚烫的热意让她白皙的脸庞透出极致的红色。 听话地转身跟着走回去。 张岁让周草带自己去新建的屋子里,然后就这么躺在地上开始休息。 这一休息直接就睡了。 一觉醒来,身边围满了人。 张岁如临大敌,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平躺的姿势坐了起来,慌张地看向周围,“你们。” 杜槐花笑着指陌生的夫妇和孩子,“这是被你救上来的六丫头,这是她的父母,说想要感谢你。” 看到这场景,张岁无语扶额,但也实在没心思玩这种感恩把戏,疲惫地说:“好,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了,还请回去吧。” “多谢大哥哥。”六丫头在父母的指点下甜甜地道谢。 张岁笑了笑就算是应下了。 等三人离开她才看向站着没动的杜生和王佳,问:“你们也要感谢我?” “嗯。”说起这个,杜生那是老泪纵横,“小弟你真是神人啊,璃儿已经能下地了。” 王佳也不由自主地擦起了泪,“我们还以为璃儿这辈子都要在床上度过了,没想到遇到了你这样的神人让她重新能走了。” 张岁总算是从昏睡中彻底清醒了,发自心底的高兴,“那就好,回去吧,天快黑了,别在外面逗留。” 杜生和王佳留下做好的晚饭,互相搀扶着回去了。 杜槐花看着两人的背影感慨道:“这儿的人性格质朴,如果环境不错,我们在这待着还挺好的。” 铃香好像明白这话的意思,但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抱着大娘的手什么也不说。 田翠不敢苟同,不说话。 张明珠道:“这个地方的人是不错,但地点不好,吃喝都要靠海,一旦海不给面子就什么都没有,而且太容易出事了,那海太可怕了,一阵阵的浪花打来,我看着都不敢接近。” 月丫好像听懂了,小脑瓜子点了点。 碎玉窝在一旁没有说话。 张岁望着即将暗下来的天色,下了决定,“明天就走吧。” 不宜久留的地方,何必久留? 浪费时间罢了! …… 入夜时分,一家人就窝在这简易的屋子里准备休息了。 一伙几人说来是有些挤的,还要分男女睡就更难了些。 如今的周草已经是个大孩子不能睡在田翠身边,所以她决定,“阿草今晚和你师父睡在门口的位置,我们就睡里面。” “不可以。”张岁刚要点头就听到杜槐花激动地说:“他们怎么能睡在一起?” 田翠一脸茫然地问:“两个男孩子怎么不可以睡一起?” 杜槐花瞬间哑口无言。 张岁笑着说:“翠姨就别问我娘这种问题了,在我娘心里我就是块豆腐,但凡离开她一米都会碎掉,何况还是阿草这把锋利的大刀呢。” “哈哈哈,看起来倒还真是。”田翠用手肘碰了碰杜槐花说:“孩子长大了要放其自由了,你总是抓着她她怎么长大?” 一直不主动说话的碎玉忽然说:“那我也睡门口吧。” 田翠一把拉住她的手,嗔道:“你说什么傻话,你跟我们睡,那是男孩子们的地盘,你别去。” 碎玉看了眼张岁,没有再说。 这睡觉地盘就这么分出来了,周草高兴地贴着张岁,他还是第一次睡觉的时候和师父这么近,“师父你和我说说海里的情况,再说说这外面有什么东西呗。” 张岁往旁边挪,见他还要凑过来直接伸手挡着,“担心我打你。” 周草便退到一边,但还是很好奇,“师父,这外面是什么?” 张岁说:“我不是说了嘛,是蟹,很多咬人的蟹。” 周草问:“我能出去看看嘛?” 张岁随意挥手,“去吧。” 周草看了眼田翠,嘿嘿笑着从地上爬起来,才打开门就大叫了起来,“师父!” 张岁皱眉,不爽至极,“我和你说了很多蟹,不用大叫谢谢。” “不是师父,是出事了!”周草慌得声音发颤。 张岁赶紧扭头从门框看出去,下一瞬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 好家伙,外面的海水不知为何正在暴涨,原本在十米开外的海浪现在已经到达家门口了,眼看着就要漫进来。 张岁赶紧把众人都叫起来,指着后边的山头说:“你们迅速拿着行李跑到山头上,我去叫大哥他们!” 冷静地吩咐完事情,张岁就涉过海水跑向杜生家,一边还催促,“阿草快点带他们走!” 周草被点名立即收起心里的想法,背上地上的各种行囊喊道:“师奶、娘、师姑、碎玉小姐还有铃香丫头快跟我来!” 张岁跑到杜生家时,原本到脚踝的海水已经到了小脚肚子,且一阵阵的浪带着力道冲来。 果然是暴涨,比白天的进度要快许多! 如果没人发现,只怕不用多久就能将所有人都埋在海中了! 她捏着拳头用力敲门,“大哥!快出来,海水来了!” 或许是因为这里地势的缘故,每家每户都建得离地面有些高度,所以这海水暂时还没漫进屋里。 但很快,这水就和屋子门槛齐平。 “小弟怎么了?”杜生揉着眼一下床就踩到满地的水,瞬间就清醒了,匆忙叫醒媳妇,“快起来收拾行李,海水又来了!” 显然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面对这个情况,还算冷静地爬了起来。 张岁接着又去叫周海樵。 然后和周海樵一起去叫其他人。 周海樵的老母被王佳带着一起往山上跑。 第194章 原来真是旧人 大概只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所有人便就都从家里爬起来到了后面的山头上。 但也仅仅是十分钟的时间,海水已经将半个屋子都淹透了。 高伟看着底下骤然发生的情况心有余悸地对张岁说:“还好你来叫醒我们了,不然等我们发现只怕海水已经浸透我们的身子了,到时候想跑都来不及。” 不少人跟着说:“是啊,这情况一漫上来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跑。” 还有人好奇,“这次海水暴涨似乎比上一次来得更凶猛了,而且还是在夜里,如果不是有人发现,我们这回怕是都要淹死在海水里。” “今年开始这海就变得奇怪了,之前不是还有一只超大的鱼被冲到沙滩上吗?我还以为是事情变得越来越好了,但现在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地方还能住人吗?我看我们还是赶紧逃吧,不然早晚都是个死。” 张岁无意掺和进他们的话语,和高伟说:“我先去找我娘了。” 高伟忙说:“你去你去。” 周海樵跟着她往另一边走去。 路上,张岁终于压不住心中的疑问,“我记得我今早跟你说我是从低翠村来的时候你并不怀疑好奇,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地方?” 周海樵老实回答:“去年的时候我们村里来了几个人,那些人就说自己是从低翠村来的。” 张岁想:会不会是别的低翠村? 不待多问,周海樵继续说:“那些人坐在一艘船上,在海上漂泊了不知多长时间,是我们出海的时候发现船上有人才将他们带回来的。” “他们说自己在海上迷失了方向,不知不觉就漂到了这里,可惜的是,救回来没多久就死了。” 他叹口气,“一船人都死了。” “有没有说叫什么名字?”张岁接着问,想要知道这个村子到底是不是她之前的那一个,只能追问。 “说了,想让我们给他们挖个坟建个墓碑,好像叫什么张庆的。”周海樵回想着道。 张岁淡淡地‘哦’了一声。 那就是她的爷爷了,看来是死在这里了。 周海樵说一船的人都死了,那就是大房的人都没了? 世道真奇妙,他们费尽心思把她们一家赶出去,自个儿却撑不了多久就葬身异地。 回过头来不知是否要喊一句:老天爷! 张岁想不透那些人,但她知道自己毫无波动。 她想着追问也不过是想确认一下,现在知道对方结果了,若有可能找回张怀的话,对他至少也算是个安慰吧。 起码有个坟墓而不是曝尸荒野。 不过她不打算前去慰问祭奠,也不打算告诉杜槐花。 这种事,没什么好说的。 时间渐晚,今天的月亮却出奇地亮。 众人站在山上能清楚地看到海水打上来的汹涌姿态,亦是能看到海水涨潮是多么的可怕,像是一座座大山迎面打来,脚下的土地仿佛都为之震动。 这么会儿时间海水的位置竟然已经要到达半山腰了。 众人心里开始慌张,犹豫着要不要跑路。 杜槐花看到张岁安全回来这心猛地就稳了大半,根本顾不到其他,只拉着她的手问:“一切都还好吧?人都上来了吗?这是什么情况?你没事吧?” 张岁捏了捏她的手指让她安心,“娘别担心,没什么大事,就是忽然涨潮罢了。” 张明珠紧抱着月丫,眼里还有着对海水的恐惧,“这日子看起来没法儿过了。” 田翠说:“明天咱就走,这不能待了。” 周海樵走到老母身边,目光深沉。 这个地方,确实不适合久待了。 张岁让众人别担心,先坐下来休息一晚上,至于是去是留,明天再说不迟。 时间晚了,再加上那海水没有再继续涨潮,众人紧绷的神经也就渐渐舒缓,睡意在不久后袭来,也就都没挣扎。 不过张岁不敢睡,爬到最近的树上坐至天明。 海水在凌晨三点的时候才开始退。 当第一缕晨光洒下来,眼前的海水又归于平静开始洒出淡淡金光。 但是被冲刷了一晚上的家园却是满目疮痍,地上更是堆满了不知名的海中生物,几乎占据所有。 所有人醒来看到铺满整片沙滩的鱼尸体都惊得目瞪口呆。 有些人直接就哭出声来。 家园在眼皮子底下被毁,却不是人为而是天灾,想要骂都不知道骂谁去。 深海中的鱼也被海浪卷上,各式各样的难看都有,就那么爆体而亡地摆在沙上。 杜槐花没经历过这事,看着满目的尸体呆坐着。 住在此处的杜生等人也只是惊诧了一瞬后就赶紧下了山去收拾房屋。 毕竟他们还要在这里生活很久。 惊人的画面收拾了就没有了,但房屋不收拾出来,那就没地方住了。 张岁一直坐在树上没动,垂眸看着那些忙碌的人心里忽然就放了空,突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周草走到树旁,仰头看着她问:“师父,我们现在就走吗?不过马车不见了,应该是跑了。” 话音刚落,树枝骤然摇晃起来,连带着地板都是一样的震动不安。 周草身子不受控制的摆动,慌忙中抓住树干才堪堪稳住身形,他一脸惊愕地看向四周,不知这是怎么了。 有人问:“怎么了这是,怎么地动山摇起来了?” “是海水又要来了吗?怎么天旋地转的!” “快抓住东西稳住身子!千万别摔了!” 张岁在第一次感到震感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肚子饿导致低血糖出现了头晕,再定睛往下面看去时就见得那些人身子晃荡着跌坐在了地上。 显然这不是小事。 她立即跳下树枝扶住左摇右晃的杜槐花,另一只手抓着张明珠,将她们拉着安稳坐在了地上。 这才对抱着杜槐花的铃香说:“香儿,抱紧点千万别松手。” 铃香已经不敢说话,一张小脸都埋在了杜槐花的怀里。 周草稳住田翠的身子,焦急又茫然地问:“师父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会地动山摇啊?” 张岁哪知道啊,她就是个凡夫俗子,脑子里的知识量太有限了。 突然发生这种情况她有两个脑子也想不明白。 她只能说:“先稳住,其他的等稳定下来再说。” 第195章 他想害我 这波地震维持的时间不算长,大约几分钟后就消失了。 消失的一刹那,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田翠整理乱掉的头发,此时心里就只有离开,“那我们是要下去看看还是就这么直接走?” “大哥哥!”山下杜云璃大声地在叫。 张岁探出脑袋。 杜云璃卷着裤腿向她招手,声嘶力竭地喊:“爹娘让大哥哥先别走,吃顿午饭再走!” 张岁看向正在整理房屋的杜生,想着这顿午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天也算是他们照顾了自己,张岁懂得感恩,所以带着周草下去帮忙。 将鱼的尸体推到一旁挖出来的大坑中掩埋,不够装就再挖一个,忙到几个时辰后才算是简单清理完成。 周草就算练了几年功夫,身子大好,但也有些受不住地扶了扶腰,一边很是羡慕地看向张岁,“师父你体力真好,难道都不会累得吗?” 杜生也说:“是啊,每次看到小弟都是一副精神十足的模样,叫我好生羡慕。” “大哥要是每天都能锻炼肯定比我厉害,我只是占了年纪小的优点而已。”张岁谦虚地说。 王佳此时和杜槐花忙活着午饭。 东西都被水淹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就是之前没吃完的一些豆子和还能吃的鱼干。 “妹子,不瞒你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眼熟。”王佳轻声地和杜槐花说着话,“我觉得我们可投缘了,你说要留下来我还高兴得不行,想着以后终于有伴了,没想到你又要走了。” 说到伤感处,王佳叹了口气,“人生最难得个知己,璃儿说有些人一辈子可能都碰不到,但这次遇见你,我觉得很快乐,希望这辈子还有机会能够见面。” “我也是。”杜槐花为人和善善良,在村子里的时候也是处处做好,平常和乡亲们都能说上几句话,但交心的朋友从来没有过。 如今听到这位才认识几天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心中也很是动容,眼眶都开始湿润了。 这回走了,只怕这辈子都很难再见了。 他们这一路都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 他们就像是被吹散的蒲公英,还未找到扎根的地方。 铃香坐在地上,听着大人们的话悄悄抹泪。 娘要是还在就好了,娘一定也喜欢她们的。 很快,饭煮好了。 吃完饭也就到了要告别的时候。 杜云璃从房间里找出自己珍藏的一个漂亮贝壳,“本来还想我的脚好了后和大哥哥一起去找贝壳的,没想到大哥哥就要走了。” 小姑娘眉眼里都是藏不住的伤心,“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大哥哥了。” 张岁想说‘会有机会的’又深知很难有这样的机会。 不过骗小孩嘛,这种话总是好听的。 所以她摸了摸杜云璃的头,笑着说:“会有机会的。” 杜槐花在一旁和王佳说最后的几句话,“以后好好的,等我们下次见面我们一定要多待一些时间,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嗯,你也是,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我们这样的好姐妹了。” 田翠和周草在一旁互相盯着。 他们娘俩还没交什么朋友呢。 张明珠不想看到这种分离的画面,让人没来由得心脏发紧,她赶紧抱着月丫朝门口走去。 才到门外就看到一旁有个男人朝自己走来,目光盯着她,她便问:“有什么事?” 在视线相碰的一瞬间周海樵就垂下了眸光,递出一条制作粗糙的项链,“这是鱼骨做的。” 张明珠此时的脑子里满是问号,又看向那鱼骨,白色的鱼骨毫无杂质就像是曾经看到过的上好纸张,她毫不吝啬地夸奖,“很漂亮。” “确实。”见她神色如常,周海樵失落地将鱼骨项链收了回来,故作轻松地看向屋内,“听说你们要走了?” 张明珠,“嗯。” “走。”月丫抓着张明珠的头发歪过头好奇地看着和自己娘说话的人,小眼睛眨了眨,忽然朝他伸出手,“走。” 周海樵琥珀色的眼眸瞬时一亮,咧开嘴露出还算白的牙齿,嗓音不觉得软了下来,“好啊,你要带我一起吗?” 就在大手小手即将要碰在一起时,张明珠将月丫的小手压了下去,尴尬地说:“孩子小刚学会说话你别介意,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人家这副生份模样显然是对他毫无感觉。 周海樵不是个喜欢强迫的人,果断摇头,“没了,就是来看看,那小兄弟我挺佩服的,听说他要走我还有些不舍。” 说着摆了摆手,“我就先回去了,再会。” 走了两步,他好笑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哪里来的脸,一个小渔夫还想离开这里,这辈子你就注定是这里的人!” 垂下头,踏回家。 张明珠古怪地看着周海樵的背影,等张岁得了空立马就和她说:“上次骚扰娘的那个人又来骚扰我了,还想给我鱼骨头。” “……呵呵。”张岁为周海樵尴尬痛心一秒,然后帮忙想了个理由,“可能就是觉得上次做错了这次想来道歉,你没拿吗?” 张明珠一脸害怕,眼睛里甚至都露出几分惊恐,“我哪敢啊,我怕有毒,我还以为他要毒我。” 张明珠再次为周海樵默哀一秒,干干地笑了两声,“那就没事了,他挺好的,上次是个误会。” 张明珠瘪着嘴摇头,“不管是不是误会,我都害怕。” 张岁说:“没事,反正我们就要走了。” 一边伸手去抱月丫,“哎呦,我都好久没抱我们的小月儿了。” 说着,状似无意地问一句,“一直都忘了问大姐,身子还好吗?” “啊?”张明珠一脸莫名地说:“我一切都好。” 张岁飞快地扫了眼她的肚子,锐利的目光如刀子扫去,“在这种时候可以把孩子交给娘,日后月份大了更不好抱了。” “岁儿你在说什么。”那刀子好似插到了腹里,竟是让她察觉了一丝痛意,张明珠紧张地拉着衣服盖住腹部,一边试图狡辩,“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第196章 赶紧走 张岁把月丫单手抱着,伸出右手,勾起唇角盯着张明珠道:“那你把手给我,我看看你最近的身子好些了没有。” 张明珠立即把手往后一背,窘迫地笑了笑,“你看你这话说的,我整天好吃好喝怎么能不好,身子很好。娘叫我了,我去帮忙。” 她就像是做贼似的,说完赶紧跑到杜槐花那儿去了。 看着飞快逃离的背影,张岁只能咀嚼着无奈,再捏捏月丫的小脸蛋,“你娘不说实话啊。” 她不反对张明珠怀小孩,也不会让她打掉,但这一路注定不安全,她不建议要,毕竟上次逃荒路上怀着孕可是吃了大苦的! 只是看张明珠这个样子,大概率也不会打掉。 算算时间,大概也怀了三四个月了吧。 果然那林窜就是个贱人! 希望他死了,不然等下次看到他一定要他好看! 张岁咬牙切齿的想着,一边抱着月丫走到外面。 沙滩上不少人都在整理最后的脏东西,一个个做得勤快又习惯,显然是早就做习惯了。 有些人还会把能吃的东西收起来,例如一些被冲上岸的螺和螃蟹。 周海樵再次从屋里出来,看到她时打了声招呼,接着走了过来。 张岁意外地看着他,还以为被拒绝了这小子就会不好意思面对她,看来不是。 “你们下午要走了?”周海樵表现得很是轻松,一点也没有被拒绝的窘迫,大大方方地问:“准备到哪儿去?” 张岁说:“还不知道,先离开这儿再说。”说着她又笑了,“大概是我们不适合在这里生活,适应不了。” 这句话似乎牵引了周海樵的一些思绪。 他转身看向此刻无比平静的大海,“以前这里的生活很美好,海风温和,海面平静,有时候入了夜还能看到海上有蓝色的光,但近几年逐渐地变了,不再和从前一样富饶。” 张岁闻言挑了挑眉,“那你们不打算换个地方生活?” 周海樵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看来你是真不知道。” 张岁脑子里生出问号,“什么意思?” 怎么这里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周海樵伸手想要摸摸月丫的小手,在快碰到时又像是想起什么的收了回来,他哂然一笑,道:“我们是没有户籍的人,所以我们哪儿也去不了。” 张岁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惊,反而有些轻松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就说这里天气变坏身后有毒山为何还在这里留着,原来是因为不能到别的地方生活。 没有户籍的人连村子都进不去。 如果身上有钱兴许能办成事,可他们这些人注定是被挤压的,怎可能会赚大钱,能维持基本的生活就很不错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怜?”周海樵挺直胸膛像是要验证自己不是个可怜人,他朗声说:“倒不必这样,我只是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 “并没有可怜。”张岁老实说:“我只是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走比较好。” 周海樵脸色一放,“呵,果然外来人都冷心冷情,我们怎么说也是出生入死了一趟,你就没有半点不舍?” “冷……”月丫看向周海樵,歪着头睁着双可爱的大眼睛,伸出手指指着他,呵呵地笑,“呵呵呵……” 孩子的笑比世界上最美的花还要漂亮,张岁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何谈周海樵这个糙汉子。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掌,“真是乖孩子。” 张岁看了眼屋内,又看向周围,确定张明珠不在附近后低声问他:“你是真喜欢我大姐?” 这话问得又突然又大胆,周海樵古铜色的脸蛋都透出娇红,结结巴巴地反问:“你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在海上风里来雨里去还从没有过这种心情! 糟糕透了! 他飞快地瞄了眼屋内,言不由心地说:“我就是看你姐生得漂亮。” “见色起意?”张岁瘪瘪嘴,十分嫌弃地道:“看来没有真感情,那算了。” “哎哎,怎么就算了!”一听对方这调调,周海樵着急了,赶紧拉住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今年才二十五岁,长得不说多俊俏也算人高马大吧?你瞧瞧我这身子足够健壮吧?我水性还好,一口气能游一千里,我力气大的可怕!” 一番话几乎要把自己的优点说干净。 张岁也不说别的,就说:“我只是觉得既然喜欢就要说出来,你想想,这一分开可能就是一辈子,自此之后你再也不可能见到我们,也许可以试探地让我大姐知道你的心意,这样日后想起来也不会是个遗憾。” 她确实没有想很多,只是觉得人生太短,想要说什么最好都说出来,不然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这一路上见证过太多的死亡,如果有一天她也陷到这种境地,一定会不留遗憾的。 周海樵顿时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要撮合我和你大姐。” 张岁白他一眼,“想得美。” 从张明珠刚才说的那些话里就能清楚得知道对方心不在此,她怎么会做这种盲婚哑嫁的事? “你说得我明白了,容我想想吧。”周海樵垂着脑袋再次失落地回家忙事去了。 月丫抱着张岁的脑瓜子咬了两口,还要捏她的脸。 张岁无奈地把孩子交还给了张明珠。 还要再帮着忙活些什么时,杜生忽然从外面跑回来,着急地拉着张岁说:“小弟你们快走吧,这时辰越来越晚,到时候天黑了就不好走了。” 周草在这时也从外面回来,告诉张岁,“师父,海上多了一些没见过的人,来回晃荡。” 张岁正要去看看,杜生一把把她拉回来,脸色焦急地道:“那些就是海贼,你们快走吧,要是被看到要找你们麻烦的,我们是这里的老人他们不会对我们怎么样,但对你们不一样!” 海贼一入耳,张岁一行人都紧张地看了过来。 王佳赶紧帮忙收拾行李,也着急地说:“你们快走,那伙人不会动我们但对你们这些外来者就难说了,本来我想着等日子稳定了就和他们说一声的,但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你们趁着天还亮着赶紧走。” 第197章 母子吵闹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不给你们找麻烦了。”田翠从善如流地背起行囊,看向张岁,“岁儿我们走吧。” 到了这个地步,再多的话也无处去说,何况也不必去说。 张岁颔首,“好。” 如果外来人在这里会有危险那就不连累杜生他们了。 背起包袱,互说珍重。 等海贼消失在海上的刹那立即启程离开。 杜槐花看向四周,这才发现人居然少了一个,她紧张地问张岁:“岁儿,那碎玉小姐怎么忽然不见了?是不是出事了?” 张岁早有答案,温声安慰道:“大概是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离开了吧。” 田翠看了眼张岁垂下眼皮。 昨晚她看到那漂亮的小姐从山上一跃而下,很快海中就氤氲出一片可怕的红色,随后又被凶猛的海浪带走。 看岁儿这个反应,昨晚应该也是看到了。 杜槐花捂着心口,还有些不舍和担忧,“那孩子是个可怜的,如果真是看到了想要的东西离开,我希望她能过得开心。” 张岁,“会的。” 本就生无可恋,死亡何尝不是解脱呢? 回到最初的山上,张岁打算往来时的大路上走去,先去最近的镇子看看情况,如果能住下来可以先待几天,接着再决定去哪儿。 当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正要下山时,却闻到一股恶臭的腐烂味从旁边散发出来。 像是臭味成了白色的雾,在他们的身边不住盘旋缠绕,久久不散。 周草自发地找到发出味道的地方时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田翠跟着要去看去看情况立马就被脸色惨白的周草拉住,“娘别去。” 接着他扭头叫,“师父。” 张岁满目凝重地走过去看了一眼。 在一片荆棘杂草中是两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从能看得出面容的脸蛋上来看,是那晚和她有过交谈的赵大山和赵小山。 身上没有被打杀的痕迹,约莫是摔到这里,然后被毒虫咬了中毒身亡。 想到他们说此山毒物众多,张岁也来不及唏嘘,对众人说:“都注意点保护好自己的手脚和脸蛋,不要让毒虫咬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开始检查起自己的手脚。 张岁对周草说:“你带头往大路走,我走最后。” 这情况可比之前的山危险多了,周草不敢不听,其他人也都认真起来。 好在下山的路就在不远处,一到大路所有人都呼出一口大气。 此时天色开始变得昏暗。 一大片暗色的云层遮天蔽日,似乎是要下雨了。 张岁望着阴阴郁郁的云层,“把伞拿出来备着以防万一。” 杜槐花便立马找出伞,还递给她一把,“这下雨了,要是渔村那儿又发生和昨晚一样的事,那他们……” 张岁也想到昨晚的情况,抿了抿唇道:“大哥说上次发生这种事还是很久之前,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两次。” 杜槐花感慨着开口:“我希望不会,不然那些人可怎么活啊。” 这么一感慨,张岁生出了一些犹豫。 要不要让杜生他们先跟着出来躲避下可怕的风浪?去镇子里要钱的话她出就是了。 她没有选择自作主张而是把想法说出来让他们来决断。 这个问题不简单,要带上人就说明队伍里要多几个人,到时候吃喝拉撒就更复杂。 田翠坚决地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我们活着也不容易,何况那么多人怎么带?” 周草不满地皱眉,“娘难道忘了,我们自己也是硬要跟着师父的?如果说是命数,那我们现在就不应该在这儿。” “你怎么说话的!”被亲儿子怼了,田翠罕见发怒,“我难道是为了我自个儿才求她的吗?当初还不是为了让你活着!” “娘现在也只是为了让我们自己活着,这样活着就是枉顾他人性命!连一头狼尚且都知道要救回落单的小狼,难道我们作为人就可以不屑一顾吗?”周草也有了脾气,大声反驳。 田翠固执己见,“母狼是要救回自己的儿子,而不是其他人的孩子!” 周草迎难而上,“你怎么知道我手里的那头就一定是它的孩子而不是其他人的?” 母子俩吵起来也是热火朝天。 杜槐花生怕这母子吵出好歹,赶紧走过去当和事佬,“好了好了,这都是小事情何必吵成这样,母子感情都吵生份了。” 周草却不肯停下,继续直白地说:“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娘一副自以为为我好的模样,娘真想我好就应该尊重我!我们在师父的带领下安全地活到了现在,娘还不让我帮师父的忙,那我们在这里就只是当个累赘罢了!” “你!你!你忘恩负义!你个王八羔子你不是人!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难道我是为了我自己?要是为了我自己,我早就上吊自杀了!还活到现在!”田翠气疯了,口不择言地喊。 一段话,振聋发聩。 所有人都震惊了。 杜槐花尤为震惊,抓着田翠的肩膀,“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怎么能做那样的事啊!” 田翠眼泪横流,愤怒又委屈的看着周草,“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死了,我为了让你活着做个违心的人还是我的错吗?你以为我想做那种自私的人?” 周草也气得眼皮子发颤,不甘示弱地说:“我说了,娘不用为了我做任何事,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事了。” 看着田翠落泪,他也红着眼睛,“娘不应该把我当做小孩子。” “岁儿你小心点!”在他们说话吵闹的功夫张岁已经准备好原路返回了。 张岁朝身后摆摆手,“你们去前面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我很快就回来。” “师父我陪你吧。”周草很快收拾好心情要跟上去。 “你放心你娘我娘他们自个儿在陌生地方待着就跟上吧。”张岁也不拒绝,就站在上面等他,“来吧,我在这儿等你。” 大路宽阔,看起来很安全。 周草看向杜槐花和张明珠,这两个人要是遇到危险只怕都来不及叫一声。 他终究没有踏上去,“师父注意安全!” 他没有去看田翠,背着师父甩下的包袱带着他们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