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黑科技碾压时代》 第1章 悲催的富二代 “谢强,你走那么快,急着去投胎吗?” 景一鸣看着谢强越来越远的背影,没好气的说道。 “景大少,你走那么慢,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谢强也不是吃亏的主。 他回头看到景一鸣落在了后边,返身折回拉起景一鸣的胳膊快步向前走去。 “你慢点走,我要吐了。” 景一鸣昨晚的宿醉还未清醒,被谢强一拉,顿时感觉胸口气闷。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谢强冲他眨了眨眼。 “带你去看个好东西,保证给你个惊喜,到了你就知道了。” 景一鸣拿他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向前走去。 景一鸣家和谢强家是世交,两人的父亲相识于微末之时。 后来双双成为坐拥百亿资产的一方商业大鳄,相似的经历使得两人的父亲关系一直很好。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两人,并没有成为仰仗父亲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 特别是景一鸣,自小便是熟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景一鸣身材高挑、面目清秀,着名商学院高材生,再加上“景氏集团”接班人的身份,使得他一直都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也正因为景一鸣的优秀,使他还未毕业便与另一家商业集团总裁的独生女订婚。 虽然这桩婚姻商业联姻的成分比较多,但是景一鸣对自己知书达礼的未婚妻还是比较满意的。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景一鸣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戛然而止。 景一鸣早就过了期待生日礼物的年纪。 只是每次生日父母都会陪在自己身边,所以每次的生日都是景一鸣比较期待的。 只是这次他等来的却是父母乘坐的飞机失事的消息。 夫妻二人为防止发生意外,从来不驾乘同一辆(架)交通工具,只是这次为了赶时间才存了侥幸心理。 谁知一向安全的飞机竟出现了严重事故,景一鸣也自此变成了孤儿。 还没等景一鸣从父母离世的悲痛中缓过神来,集团公司内部便出现了问题。 公司内那些一起和父亲打江山的元老们一改往日和蔼可亲的面容,以公司发展大局的名义,用景一鸣涉世未深及不熟悉公司情况等原因,否定了景一鸣接班人的身份。 谢强的父亲和景一鸣的准岳父前期倒是帮了不少忙。 只是景一鸣准岳父在看到风向不对时,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抛弃景一鸣,并且单方面取消了婚约。 而谢强的父亲独木难支,再加上是别人公司的家事,他也不便于介入太深,所以景一鸣最终也没能保住公司接班人的位置。 经此一事,景一鸣似乎认清了人性的丑恶,也无暇与公司的那帮老狐狸纠缠,便将属于自己的公司股份全部套现,换取了一笔三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自此景一鸣一直生活的浑浑噩噩,也厌倦了与别人打交道,所以除了谢强,他没有其他真心相待的朋友。 谢强怕他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便一直拉着他参加各式各样的活动和聚会,只是景一鸣对此都是兴趣索然。 直到有一次谢强拉他去进行户外探险,景一鸣才有了兴趣,倒不是因为他有多热爱这项运动,只是感觉能远离人群,不用再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才是他感兴趣的。 两人又走了几分钟,最终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停了下来。 景一鸣看到商业街皱了皱眉头。 “这不是龙江路吗?都来过几百次了,有什么惊喜的?” 谢强看他有些生气,也不解释,拉着他就向里边走。 “别着急,等下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龙江路商业街虽然算不上东海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但是这里却是国内外知名品牌最多的商业街,所以很多国内难得一见的东西都在这里。 没走两步便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景一鸣抬头看了眼招牌,发现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户外装备品牌“极限户外”开在东海市的分店。 到了门口,谢强反倒没着急进去,只是先在门口打了个电话。 不多时,店内走出一名身着商务西装的男子,看到谢强以后亲热的打了个招呼。 “谢总来的还真快,这位就是谢总的发小吧?” 谢强点了点头,向景一鸣介绍道: “这位是‘极限户外’中国区负责人宁总。” 两人打过招呼,宁总对谢强说道: “装备在二楼,两位请跟我来。” 三人走进店内,一楼大厅很宽敞,展示架上一件件崭新的商品都伴随着一个不菲的价格。 营业员们打扮的也都很活力阳光,健美的身材搭配姣好的面容,确实很吸引人。 二楼比一楼要小一些,但是装修的却比一楼精致的多。 “二楼是只对vip开放的,两位可以随便看。” 宁总做了个请的手势。 景一鸣放眼看去,只见墙体四周摆满了展示柜。 里边全是各种最新研发的户外装备,下边还附有功能、材质及价钱。 上边显示的价钱连景一鸣见了都忍不住的咋舌。 最为显眼的还是大厅中间的展示柜。 这个展示柜不仅占去了大厅的四分之一大小,而且里边展示的东西也显得与众不同。 展示柜中首先看到的是一件类似连体保暖内衣一样的衣服,唯一不同的是胸前凸起一块月饼大小的圆柱体。 衣服旁边的展台上依次摆放着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圆珠、薄膜等物品,似乎跟传统的户外装备相差甚远。 只有登山镐、登山绳这些传统的装备才显示出这些确实是户外装备。 “你说的黑科技,就是这个吧。”谢强盯着中间的展示柜看的津津有味。 宁总点了点头,表情似乎很是自豪。 景一鸣却是看的一头雾水。 “你大老远把我拉来,不会就是让我看这些破东西吧?” 还没等谢强答话,宁总十分激动的插话道: “这套装备融合了当今最前沿的可控核聚变、生物技术、最新型复合材料等等,你竟然说它是破东西?” 景一鸣这才想起守着店家说这个确实不妥,而且听宁总说的这么牛,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实在对不起,宁总,我实在是没看出来这套装备有什么特别,请你给我们介绍下吧。” “你看这套衣服像什么?”宁总没有直接介绍,而是抛给两人一个问题。 谢强似乎知道这套装备的底细,闻言只是抱着膀子看着景一鸣。 景一鸣知道从谢强那里得不到什么帮助,只能仔细观察了一会。 “看外观很像我们穿的连体保暖内衣,只是胸前那一块有点像‘钢铁侠’战衣上的核反应堆。” 宁总肯定了景一鸣的答案。 “不止是像,那本来就是块核电池,是这套装备的动力来源。” 第2章 黑科技装备 景一鸣睁大眼睛看着宁总,想从他的表情中分辩他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宁总没有跟你开玩笑,那里确实是个核电池,这么小小的一块核电池所储备的电量相当于十个传统发电厂一年发电量的总和。” 谢强知道他在怀疑宁总的话,于是说道。 听到谢强如此说,景一鸣终于相信了。 “核电池用在这里,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确实,按照这套装备的使用参数来看,这块核电池足以支撑所有装备全功率使用百年以上,如果只是待机的话,甚至能保持一千年以上。” 宁总并没有刻意反驳景一鸣。 “那为什么还要用核电池,它的成本并不比传统电池要低吧?” “如果你知道这套装备原来的用途,你就不会有这个疑问了。” 宁总又卖了个关子,见没人理他,只能自顾自的说。 “这原本是a国设计的单兵作战系统,原本配备的是机械外骨骼和强大的火力系统,那些系统所需要的能量是非常巨大的。” 景一鸣这才恍然大悟,只是还有些地方不清楚。 “听你的意思,那套装备没有研制成功?” 宁总摇了摇头。 “不是,研制的很成功,只差最后的实战测试了。” “只是因为其他国家以《国际核不扩散条约》为由,迫使a国放弃了这套装备的使用。” “还有个原因是这套装备的造价不菲、性价比不高的原因吧。” 景一鸣看了看这套装备的价格,上边数字后边的零都够他数一会了。 宁总没有否认。 “确实,这个也是很大的原因。” “所以a国为了减少损失,只能将装备简化成现在的样子,以民用的形式对外出售。” 景一鸣点了点头。 宁总继续说道: “这套装备具体由动力系统、控制系统及应用模块组成,动力系统刚才已经给二位介绍过了。” 宁总指着衣服旁边展台上的一个拇指大小状似天珠的物体说道: “这是控制系统,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主机。” “依托微观领域的进展,现在的主机甚至可以做的更小。” 宁总双臂张开,似乎把剩下的物品全都囊括了进去。 “剩下的就是应用模块,这些模块的功能将使你在户外探险时就像在自己家散步一样轻松。” “轻松也是拿白花花的银子换的吧,五千万买一套户外装备,这样的傻子可能不多吧。” 景一鸣指着装备的价格说道。 宁总脸上微微一红。 “论实用价值确实是有点偏高,可是论科技价值,这套装备绝对值这个价钱。” 景一鸣知道他怕自己不买。 “还好,你运气好,我就是这样的傻子,现在交钱就可以提货吗?” 宁总的笑脸愈发的灿烂。 这一笔生意做成,不仅完成了上级安排的任务,而且还额外有一笔不菲的提成。 “没错,付了钱它就是您的了。” 谢强半天没有说话,看到景一鸣这么草率的就以五千万的价格买下了这套用处不大的户外装备,不禁提醒景一鸣。 “你还是再考虑下吧,毕竟这套装备你用的也不是很多。” 景一鸣并没有改变主意。 “拿一串数字换一套我感兴趣的东西,还是比较划算的。” 谢强知道他主意已定,再劝也是没用,只能叹了口气。 “有钱就是豪横!” 景一鸣离开“极限户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宁总除了给他讲解装备的功能和使用方法以外,还给他说了很多条注意事项。 景一鸣听完以后才初步了解了这套装备的强大。 虽然是a国单兵装备的简化版,但是各项功能也不容小觑。 真不知道完整版的装备会厉害到什么程度,怪不得其他国家都一致反对这套装备投入战场。 景一鸣刚一回到家,便迫不及待的拿出装备研究了起来。 “景大少,虽然我知道你有钱,可是我劝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如果不想要了,我想办法给你退掉。” 谢强本来只是想带景一鸣开开眼界,没想到景一鸣竟直接全款买下了这套装备,搞得自己好像在引诱他消费似的。 “行了,强子,你就别再唠叨了。” 景一鸣躺在沙发上看着说明书。 虽然宁总讲解的很详细,但是这套装备功能太多,有些地方还是有遗漏。 谢强知道再劝他也没用,只能叹了口气。 “一鸣,你不要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谢强印象中的景一鸣一直是努力上进的五好青年,但是现在的景一鸣像是变了一个人,变的他都有点陌生了。 景一鸣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只是他似乎并不想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 “好了,强子,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多事了?现在你应该想的是我们去什么地方实验一下我的‘马克三代’。” “马克三代”是景一鸣对黑科技装备的称呼,装备名字的来源就是电影《钢铁侠》中最经典的一套战甲。 谢强看他兴趣盎然的样子,不忍让他失望。 “那就去神农山吧,虽然野人的说法只是个噱头,但是那里风景还是不错的,也很适合户外运动。” “好,那就神农山。有了这套装备,即使碰到野人,我也能给你活捉几只来。” 第3章 神秘山洞 七月份的c国正是炎热的夏季。 神农山虽然绿树成荫,但依然抵挡不住酷暑的热浪。 景一鸣还好一些。 穿在黄色登山服里边的“马克三代”战衣是由最新纳米材料制成,排汗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反观谢强就没那么轻松了。 只见他满脸通红,额头上的汗水从发梢一直滴落,被汗水浸透的衣服黏糊糊的沾在身上,让谢强说不出的难受。 “这种天气出来户外活动,我也真是脑子有病。” 谢强停下脚步,用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我感觉挺好的啊,看我连汗都出的少。” 景一鸣故意凑近谢强,让他看的更清楚一些。 谢强知道他是故意显摆,便没好气的说: “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把你的‘马克三代’换给我穿。” 景一鸣闻言感觉都要跳起来了。 “凭什么,这可是我白花花的银子买的,昨天晚上心疼的我一夜都没睡好。” 谢强撇了撇嘴。 “你现在说的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不过话又说回来,还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马克三代’这性能真是杠杠的。” 谢强在见识了“马克三代”的性能以后,对这套装备的兴趣更为浓烈,心里盘算着是不是给自己也买上一套。 景一鸣抬头看了看山顶。 “我们还是快走吧,要不天黑之前是下不了山了。” 谢强喝了口水。 “这鬼天气,热的我都要脱水了,要是能下场雨就好了。” 说来也巧,也许是老天感受到了谢强的诚意,他的话音刚落,就感到一股凉风吹来,跟着凉风一起飘来的还有一片积雨云。 “你这乌鸦嘴,真要下了雨我们就只能在山上露宿了。” 景一鸣看着乌黑的云朵,看来一场大雨是在所难免了。 谢强享受着难得的清凉,嘴里还不肯吃亏。 “这个月份山林的天气本来就多变,跟我有什么关系。” “再说出来户外运动,野外露营才是灵魂。” “别废话了,还是赶快找个避雨的地方吧,在深山感冒发烧可不是闹着玩的。” 景一鸣懒得理他,操纵“马克三代”寻找能够避雨的地方。 “往这边走,这边有个山洞。” 景一鸣使用的是“马克三代”的“全地形探测系统”。 这套系统由控制软件、显示膜和外置设施组成。 控制软件和显示膜运用的是最新的生物科技。 其中控制软件直接连接景一鸣的脑电波,他的一个念头就可以操控外置设施完成各项任务。 外置设施就是昨天他们看到的那些圆珠。 这些圆珠是由最新复合材料制成,坚韧程度比钛合金还要高上几级。 圆珠表面覆盖着一层微型摄像头,能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对陌生地形进行探测。 圆珠底部的圆孔中喷射出的气体,就是圆珠的动力来源。 这些圆珠可以保证在水、陆、空都能进行探测,景一鸣将之称为“千里眼”。 “千里眼”反馈回来的信息会实时的显现在显示膜上。 显示膜是显示器的进阶版,大小及使用方法和隐形眼镜差不多,只是却比隐形眼镜舒服的多。 如果不是眼前真能出现图像,景一鸣甚至都怀疑眼睛里根本没有显示膜的存在。 刚才“千里眼”反馈回来的山洞以三维立体的形式出现在景一鸣的眼前,并且自动在电子地图上标注了路线,景一鸣二人只需要跟着走就是了。 可是饶是如此,景一鸣两人到达山洞的时候,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的跟落汤鸡一样。 “马克三代”战衣散发出热量,将景一鸣登山衣上的雨水蒸发的干干净净。 只是刚才还抱怨天气太热的谢强被山雨淋了以后,冷的牙齿都在打架。 “你先在这待着别动,我去洞里找找看有没有能生火的东西。” 景一鸣看谢强如此模样,知道再这样下去他肯定要感冒。 回应景一鸣的是谢强牙齿磕碰的声音。 “好...好的,你快...快去快回。” 景一鸣将脖子上挂着的东西从衣服里掏了出来,原来是貌似天珠的主机。 现在的主机顶部被一根金属项链穿过,平时戴在脖子上,竟然还挺好看,跟真的天珠十分相似。 景一鸣将天珠底部对着山洞内部,顿时天珠底部散发出一片白光,看光亮程度似乎比狼眼手电还要强。 山洞内部显然很久没有人来过,两边洞壁拉满了蜘蛛网,高低不平的地面上,稀稀疏疏的长着几缕小草,并没有适合生火的材料。 景一鸣不死心,依然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洞内走去。 可是他只顾着注意前方,没顾得上留意脚下,结果一个不小心,被路面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个狗吃屎。 当景一鸣跌倒的时候才发现左前方竟有个缸口大小的圆洞,景一鸣再想有所反应已是来不及了,整个人顿时顺着洞口滚了进去。 小洞并不算深,但是还是把景一鸣摔了个七荤八素,要不是有马克战衣的保护,估计现在景一鸣连站起来都费劲。 “强子,强子——” 景一鸣喊了两声没有得到谢强的回应,于是只能靠自己了。 “还好带着登山包”。 对于参加过几次登山运动的景一鸣,这样的状况显然难不住他。 景一鸣取出登山钩,很轻易的便爬出了小洞。 景一鸣再也没有了深入的兴趣,只能原路返回山洞口。 临近洞口,景一鸣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忙着生火。 “你个臭小子,哥哥我掉进洞里差点出不来,你倒好,在这生上火了。” 景一鸣一边揉着擦破了皮的手掌,一边对“谢强”说: “你什么时候把衣服都换了?” 谢强刚才明明穿的是亮黄色登山服。 因为亮黄色最为明显,遇到意外的时候很容易被搜救人员发现,所以一般户外运动人员穿亮颜色衣服的比较多。 但是现在的“谢强”却是穿的一身黑色,景一鸣记得谢强很少穿黑色衣服的。 回应景一鸣的却是个陌生的声音。 “你...你是谁?” 第4章 黑衣女子 景一鸣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洞口的人并不是谢强。 景一鸣看她穿着黑色紧身长袍,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看装扮很像古代的少年侠客。 从口音和形态上,景一鸣很轻易的便看出来对方是个女人。 只是洞内比较昏暗,景一鸣并未看清她的长相。 此时对方正紧紧靠着洞壁,双手握着一把小刀对着景一鸣,两只眼睛瞪着他,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不要过来”之类的话。 “美女,我不是坏人。” 景一鸣看她这么紧张,赶紧摊开双手,示意手里没有武器。 “你看到一个穿黄色登山服的男人了吗?” 对面似乎并未听懂他说些什么,还是保持戒备的姿态对着景一鸣。 景一鸣皱了皱眉头,心里怀疑这女人该不会脑子有问题吧。 此时她嘴里发出叽里咕噜的陌生语言,如果“马克三代”不是有同声传译功能,景一鸣还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姑娘,你能不能听懂我说话?” 景一鸣不相信这个年代还有听不懂普通话的c国人。 对方还是没有回答。 景一鸣只能将同声传译由单向传译设置成双向传译,只是在设置的过程中,计算机识别出对方的语言竟然是古代南方汉语。 景一鸣有些好奇,虽然现在汉服比较流行,这样的装扮也比较常见,可是懂得说古代汉语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 而且这身装扮用来观赏还可以,如果是登山的话并不适合。 这一点连只能算是登山菜鸟的景一鸣也是知道的。 “姑娘,你不要激动,我是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黄色登山服的男人?” 景一鸣担心谢强出现意外,所以只能耐着性子问道。 这一次对方明显就听明白了景一鸣的话,只是这些并未让她放松下来。 “我没有看到什么男人,你到底是谁?你别过来,我手里有刀啊!” 说完,还胡乱的挥舞了下手里的小刀。 景一鸣没有理她,径自走到洞口朝外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谢强的身影。 打开通讯软件,才发现这里没有信号。 景一鸣有心去找他,可是现在外边能见度太低,而且大雨落下的声音太大,景一鸣的呼喊声并没有传出去太远。 景一鸣正在着急,忽然想起“千里眼”,便一股脑将数十颗“千里眼”撒了出去。 “千里眼”有自动识别功能,倒不怕找不到谢强。 黑衣女子见景一鸣走到洞口,便紧贴着洞壁朝里边挪了挪,始终跟景一鸣保持着安全距离。 她看到景一鸣并没有理会自己,只是自顾自的站在洞口,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下,只是手里的小刀却始终没有放下。 半个小时以后,景一鸣还是一无所获。 按道理来说谢强即使出去也不会走的太远,而且“千里眼”基本上将整座山头都已经覆盖,没有找不到谢强的道理。 “难道是‘千里眼’的自动识别功能出现了问题?” 景一鸣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怀疑是“千里眼”出了问题。 景一鸣控制一颗“千里眼”朝上山时走过的路飞去,准备自己亲自看一下。 可是一路上除了树木及一些避雨的小动物,还是没有发现谢强的身影。 景一鸣不禁有些焦躁,回头看到黑衣女子还在拿着刀对着自己,于是便没好气的说: “你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累不累啊!告诉你了,我不是坏人。” 黑衣女子一直在注意景一鸣的动向,听到他的话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你穿着奇装异服,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还说自己不是坏人。” 景一鸣被她的话逗笑了,自己没有说她是“奇装异服”,她反倒说起了自己。 “我说美女,别告诉我你没见过登山服。” “而且神农山也是比较着名的旅游景点,算不上是荒山野岭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人?” “你个登徒子,说话这么轻佻,还说自己不是坏人!” 黑衣女子紧盯着景一鸣不放。 “你别告诉我,你这一身拙劣的装扮是在女扮男装,那就真的有点侮辱我的智商了。” 景一鸣有点怀疑她的智商了。 “再说我怎么就言语轻佻了?” 黑衣女子脸上微微一红。 “第一次见面你就喊人家‘美女’,不是言语轻佻是什么?” 景一鸣头疼的捂着额头。 “你年纪不大,观念倒是挺保守啊,不喊‘美女’,喊你‘姑娘’行了吧。” 黑衣女子又小声说道: “再说这里不是什么‘神农山’,这里是‘药王山’。” “当地人把这里称为‘药王山’吗?这个我还真没太在意。” 景一鸣知道c国有个药王山,可是并不在这里。 “我不是当地人。 ”黑衣女子见他似乎没有恶意,胆子也稍微大了一些。 “而且整个南金都称呼这座山为‘药王山’。” “南金?” 景一鸣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南金是哪里?” 黑衣女子张大了嘴巴,眼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不知道‘南金国’?你是东圣人还是北武人?” “不应该啊,即使是东圣人或者是北武人也不应该不知道南金啊?” 景一鸣见她在一边自言自语,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啊?什么南金、东圣、北武的,这里是c国。” “你以为是在拍电影吗?在这里装什么傻!” 黑衣女子眼里的迷茫不像是装出来的,景一鸣心里也打起了鼓。 幸好为了应对没有信号的发生,“马克三代”有自带的数据库,里边的信息量十分庞大。 在计算机上搜索了一下这几个词条,出现的信息不少,只是跟国家没有一个沾边的。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方外的胡人。” 黑衣女子见景一鸣的表情也不像是伪装的,只能如此猜测。 “湖人?我还骑士呢,你看nba看傻了吧。” 景一鸣愈发觉得两人说的话是驴唇不对马嘴。 黑衣女子很明显没有听懂他说的话,只是拿好奇的眼光看着他。 景一鸣不再理他,看到外边雨势渐小,便整理了下行装准备离开这里。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找到谢强,至于这个疯女人就让她自己待着吧。 刚整理完毕,外边雨势已停。 阳光透过乌云一缕一缕的洒在地上,只是并不太明亮。 看时间已经是接近黄昏了。 第5章 黑科技显威 景一鸣看着外边泥泞的山路皱了下眉头。 可是想到谢强,他还是一头扎了出去。 好在登山鞋本来就具有十分出色的防滑功能,所以虽然山路不好走,景一鸣倒还算走的平稳。 刚走没多远,景一鸣就发现黑衣女子战战兢兢的跟在自己身后。 “我说姑娘,你是不是迷路了?” 黑衣女子见景一鸣停下脚步,自己也止步不前。 她始终跟景一鸣保持着距离,手里的小刀倒是因为走路不方便而收了起来。 景一鸣见她没有回话,也懒得理她。 只是心中还是有些恼怒,脚下不免走的快了一些。 很明显黑衣女子的鞋子防滑效果并不好,跟着景一鸣紧走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景一鸣轻笑一声,谁知竟被那黑衣女子看到。 黑衣女子脸上一红,恼羞成怒的瞪了景一鸣一眼。 借着夕阳的余光,景一鸣这才看清楚黑衣女子的长相。 只见这黑衣女子身材高挑,标致的鹅蛋脸上五官颇为精致。 竟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只是脸上沾到的泥土让其显得有些狼狈。 “果然是个美女。” 景一鸣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黑衣女子听到他说的话,气得浑身颤抖了起来。 “你不要乱来啊,我可是很厉害的。” 景一鸣三番两次被她当成流氓,心里自然不舒服。 本想加快脚步赶快下山,可是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一个弱女子在深山老林确实危险,景一鸣还是把脚步放慢了下来。 两人一路无话,就这样一前一后朝山脚走去。 景一鸣正埋头赶路,耳边却响起预警声。 他这才想起刚才撒出去的“千里眼”还在继续搜索,现在很明显是发现了什么。 “好小子,终于让哥哥找到了吧。” 景一鸣大喜过望,赶快调出预警“千里眼”的信息,发现竟是离自己最近的一颗“千里眼”。 预警源呈现在他的眼前,景一鸣看后竟然紧张的连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原来“千里眼”搜索到的根本不是谢强,而是一只雄性成年华南虎。 景一鸣暗暗叫苦,不是说野生华南虎已经灭绝了吗? 怎么自己就这么轻易的碰到一只? 此时的华南虎似乎也闻到了人类的气息,用鼻子在附近嗅来嗅去。 还好刚下过雨,景一鸣两人的气息并不是那么明显。 景一鸣吓的一动也不敢动。 谁知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这才想起后边还跟着个搞不清状况的黑衣女子。 景一鸣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缓慢的转过身,对着黑衣女子小声说道: “不要动。” 黑衣女子为了防止脚滑,此时正拉着一株小树。 看到景一鸣的动作,慌里慌张的从背着的包裹里重新掏出了小刀。 “你要干什么?” 黑衣女子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景一鸣刚想阻止,就看到老虎已经确定了方位,朝两人的方向走来。 景一鸣一脑门子的黑线,心想: 大姐,你都当了一路的闷葫芦了,偏偏这个时候说什么话啊! “你跑的快不快?” 黑衣女子听到景一鸣的问题,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跑的很快的,你肯定抓不到我。” 景一鸣没再计较她把自己当成坏人,因为此时的老虎已经锁定了两人的位置,景一鸣想要侥幸躲过去的想法落空了。 看着黑衣女子对着自己如临大敌,景一鸣苦笑一声。 “你能快的过老虎吗?” 黑衣女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老虎?” 还没等景一鸣回答,黑衣女子便看到了从树林中缓缓走出来的老虎,黑衣女子看到老虎吓的差点叫出来。 “不要喊,别刺激到它,不然它马上会攻击你的。” 景一鸣看情况不妙,赶快小声提醒她。 黑衣女子将马上喊出口的叫声憋了回去。 只见她被吓的两眼含着泪花,秀气的鼻尖上渗出了汗珠,颤抖的双手似乎连小刀都握不住了。 此时的老虎并没有贸然进攻,景一鸣知道它在探查两人的底细。 只是看它眼中的凶光以及时不时发出的低沉的嘶吼,估计它快要耐不住性子了。 景一鸣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老虎通常会首先对付比较弱小的一方,如果自己不出手,黑衣女子绝对要成为老虎的食物。 户外运动碰到野兽的几率很大,所以“马克三代”针对这种情况也配备了防御性武器——电磁器。 其实说是电磁枪更为合适,只是因为c国对武器的管制十分严格,所以厂家才在名字上讨了个巧。 电磁器设置在“马克战衣”的双手袖口处,只有一个小小的孔洞,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电磁器与“马克战衣”之间的电流回路设计的非常平衡,再加上“马克战衣”本身就有吸收电流的功效,所以能够确保使用者的安全。 据宁总说,即使将电磁器对着自己击发,也不会对自己造成损伤。 不过说归说,景一鸣还是不敢拿自己当试验品。 景一鸣以前并没有使用过电磁器,不知道该使用多大的功率。 现在这种危急时刻也来不及来回调试,只能将功率开到最大。 “来吧,老虎,看看到底谁厉害!” 景一鸣冲着老虎大喊,试图吸引它的注意力。 景一鸣的方法果然奏效,受到挑衅的老虎四脚猛的一蹬地,朝景一鸣扑了过来。 黑衣女子见老虎朝景一鸣扑去,吓的大叫一声双手捂住了眼睛。 谁知动作过大脚下一滑,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景一鸣顾不得管她,对着老虎击发了电磁器。 因为雨水太多,景一鸣怕伤到黑衣女子,所以将电磁器设置成了个体攻击,而不是范围攻击。 只见景一鸣右手手腕处一道银色闪电一闪而出,速度快到景一鸣都没反应过来,扑来的老虎便成了一堆焦炭倒在了自己的脚下。 此时的景一鸣心脏狂跳个不停。 虽然相信电磁器足以对付老虎,可是看到老虎扑来还是把他吓的不轻,直到老虎倒下他还不敢将手放下。 黑衣女子听到一阵雷电的声音,睁开眼时发现老虎已经变成了一堆焦炭。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惊的她一时间看着景一鸣愣住了。 景一鸣缓和了一下情绪,将刚才与老虎战斗的画面录存下来。 他知道华南虎是保护动物,只有录下视频才能证明自己属于紧急避险。 “公子,是你...杀了老虎吗?” 黑衣女子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除了我这里还有别人吗?” “还是我说刚好有道闪电把老虎劈死了你会相信?” 景一鸣心情很不好,说出的话自然不好听。 说完,景一鸣不在理会黑衣女子,准备继续下山。 “公子能不能扶我一把,刚才跌倒的时候扭到脚了。” 黑衣女子小心翼翼的问景一鸣。 “你刚才不是还说我是坏人,不让我靠近的吗?” 景一鸣转过身,却并未过去。 黑衣女子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 “连老虎都不是公子的对手,若公子有歹意,想必我早就遭了毒手了。” 景一鸣这才发现黑衣女子聪明的一面,虽然气恼,但是也不忍心把她独自扔下。 于是便走到黑衣女子近前,将她扶了起来。 “先说好啊,是你自己让我帮你的,你可不要拿你的小刀扎我啊。” 黑衣女子慌忙将小刀收进包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一瞬间的娇俏竟让景一鸣看的一时晃了神。 第6章 山南市?临东城? 景一鸣搀扶着黑衣女子跌跌撞撞的朝山下走。 为了防止再次碰到猛兽,景一鸣将“千里眼”覆盖的范围缩小到自己周围一公里左右。 这样“千里眼”的灵敏度更高,也能及早发现各种危险。 好在老虎是独居动物,而且领地意识极强,景一鸣二人直到走到山脚下,也没有碰到第二只老虎。 至于中间碰到些山猪、野狼之类的,景一鸣也都提前避开了。 走到山脚,景一鸣意识到有些不对。 他记得来的时候这里是条供游客赏玩的景观大道,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一条泥泞的小路。 景一鸣调出电子地图进行了一下方位对比,确定还在神农山范围内。 只是存在于电子地图上的景观大道确实没有出现在景一鸣面前。 “公子,天色已经黑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要不城门一关闭,我们就进不去了。” 黑衣女子看景一鸣呆呆的站在路中间,没有赶路的意思,只能小声提醒他。 景一鸣知道再看也是无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下便在电子地图上找到山南市的位置,按照电子地图规划好的路线沿小路走去。 “我不是什么公子,我叫景一鸣,你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黑衣女子奇怪的地方太多,景一鸣都已经见惯不怪了。 “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黑衣女子似乎在考虑该不该把自己的名字告诉景一鸣,思索半天才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我叫谭筱荷。” 景一鸣并未在意她的那些小心思。 “好名字,谭姑娘刚才说‘城门’,只是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城?” “前方十余里便是南金国临东城,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属于临东府地界。” 谭筱荷自从下了山,便不让景一鸣再搀扶自己。 只是扭伤的右脚一使劲,一股钻心的疼痛疼的她闷哼了一声。 景一鸣见天色已黑透,而谭筱荷疼的只能单脚跳着前进,按照这个速度走到山南市还不知道要多久。 现在的他想尽快搞清楚情况,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耗在这里。 景一鸣背对着谭筱荷蹲下。 “上来,我背你走。” 谭筱荷使劲的摇着头。 “不可以,男女授受不亲,景公...景大哥不要说这些玩笑话。” 景一鸣见自己明明是一番好意,对方却不知好歹,顿时怒火中烧。 “你这样要走到什么时候,万一等下再有老虎山魈,我可不管你了。” 谭筱荷听到“老虎”二字,顿时有些慌神,看来刚才老虎带给她的惊吓还没有过去。 片刻之后,景一鸣感觉一双纤细小手搭在了自己肩上。 自己后背的双手垫上一对膝盖,谭筱荷竟是以跪着的姿势趴在了他的背上。 景一鸣还是第一次以这种姿势背人,虽然有些别扭,但是也知道是谭筱荷怕自己碰到她的屁股,景一鸣也只能由她去了。 “趴好了,我要起来了。” 在得到谭筱荷确定的回复后,景一鸣没费多少力气就站了起来。 谭筱荷看着身材高挑,但是体重却挺轻。 谭筱荷怕跟景一鸣有身体上的接触,所以身子始终向后倾斜,以保持距离。 只是这样一来可苦了景一鸣,背着费力不说,重心还不好掌握,害的他几次都差点摔倒。 “我说大姐,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等下咱们摔下山沟去,可真是死无全尸了。” 谭筱荷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体向景一鸣靠近了些,景一鸣的鼻子里顿时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好香啊!”景一鸣故意拿鼻子闻了闻。 “景大哥再说这样的话,便把我放下吧,我自己走。” 谭筱荷的语气里似乎有些羞怒。 “你这姑娘还真是无趣的很,我不说就是了。” 景一鸣知道她不经逗,便没有再说下去。 ...... 路远无轻担。 即使谭筱荷再轻,景一鸣还是累的额头直冒汗。 承担着谭筱荷身体大部分体重的双手更是已经麻木,双腿也止不住的打颤。 景一鸣看了下电子地图,离山南市还有三里地左右。 谭筱荷掏出手帕给景一鸣擦了下额头上的汗。 “景大哥,你把我放下吧,我好些了,应该能自己走了。” 景一鸣不敢逞能,将谭筱荷放了下来。 “你说的‘临东城’也是在这个方向吗?” 景一鸣是跟着电子地图的导航向山南市方向走,谭筱荷并未纠正他的行走路线。 谭筱荷向左前方指了一下。 “是啊,那里应该就是临东城了。” 景一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影影绰绰的城池形象。 只是离的太远,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的并不真切。 “这个位置怎么这么熟悉...” 景一鸣感觉来的时候那里确实有座城市,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哪座城市了。 “我去,这不是山南市吗?!!” 景一鸣猛的一惊,终于想起了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熟悉。 他怕自己记错了,赶紧对照了下电子地图。 “没错啊,就是山南市,可是...” 位置是一样的,只是城市却完全不一样。 即使离的这么远,但是前方城池的城墙还是能看到的。 山南市哪里来的城墙啊?! 再说这个时间市里应该灯火通明才是,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黑灯瞎火的? 谭筱荷见景一鸣又呆在了原地,半天没有做声,只能拉了拉他的衣袖。 通过半天的接触,谭筱荷似乎没有那么害怕景一鸣了。 “景大哥,你怎么了?” 景一鸣这才缓过神来。 “我没事,那里就是你说的‘临东城’?” 他不死心的又确认了一遍。 “是啊。” 谭筱荷好奇的看着景一鸣。 “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那我们赶紧走吧。” 景一鸣还是不死心,想尽快赶过去看个究竟。 “现在城门已经关了,我们进不去了。” 谭筱荷朝临东城看了看。 “而且现在过去很容易被守城士兵当成奸细给射杀的。” 景一鸣慌乱之下有些气急败坏。 “我偏不信这个邪,c国法律严明,谁敢杀我?!” 谭筱荷怕他一时冲动做了傻事,当下也没想那么多,双手抱住景一鸣的胳膊,防止他冲动惹事。 “景大哥你千万不要去。“ “《南金律》里有规定,凡是关城以后,再有无故进城者,一律按闯关处理。” 谭筱荷表情变得很是凝重。 “闯关者,格杀勿论!” 景一鸣一把甩开谭筱荷的双手,力气大的直接把谭筱荷掼在了地上。 “别再跟我说什么‘南金’了!” “这里是c国,是山南市,不是什么南金,更不是什么狗屁的临东城!” 第7章 两个世界的人 景一鸣喘着粗气,表情有些歇斯底里。 今天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以及眼前出现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等他情绪平稳下来,这才想起被自己甩在一边的谭筱荷。 此时的谭筱荷正惊恐的看着他。 只见她眼角流下的泪水划过娇俏的脸庞,沾着泥土的脸上被流过的泪水划出一道一道痕迹,让人看了顿生怜悯之心。 景一鸣看着谭筱荷的脸感觉又是可怜,但是又有些滑稽,不免笑出了声。 “对不起,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我扶你起来吧。” 谭筱荷下意识的躲了一下,景一鸣扶了个空。 景一鸣尴尬的把手收了回来。 “谭姑娘,我不是针对你...” 谭筱荷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本就不干净的衣服现在更是沾满了泥水。 “景大哥,你刚才怎么了?” 景一鸣知道跟她说不明白,其实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没事,你还能走吗?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 谭筱荷试着走了一下,景一鸣从她紧蹙的眉头便清楚了她的状况。 “还是麻烦景大哥扶我一把吧。” 谭筱荷低着头,似乎不敢看景一鸣的眼睛。 景一鸣扶着谭筱荷,辨别了下方向,朝右边走去。 刚才景一鸣控制“千里眼”对周边探测了一下,发现右边不远处就有座破庙。 庙里供奉的神像已破败不堪,显然香火已断了很久。 不过好在房子还算结实,两人对付一晚上还是没有问题的。 走到近前才发现,破庙的大门已经脱落,破碎的青石地板的缝隙中,伸展出一丛丛的绿草,而那些完整些的地板上也布满了浮尘。 “今天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景一鸣打量了一下四周。 相比于以前野外露宿,现在的条件已经算是很好了。 谭筱荷自然没有意见,只是看着屋里的情况,盘算着晚上怎么休息。 景一鸣找到一块相对平整的地面,从登山包里取出帐篷,片刻功夫便搭好了。 谭筱荷一开始只是好奇的看着景一鸣,等到帐篷搭好的时候,她的表情已变成了震惊。 “景大哥,这是什么?” 景一鸣知道解释起来会非常麻烦,只能简单的应付她。 “这是帐篷,晚上我们可以睡在里边。” 景一鸣因为是跟谢强一起出来,所以带的帐篷是双人帐篷,现在刚好合适。 谭筱荷轻轻的摸了摸帐篷的布料,透过拉链门朝帐篷里边看了看,景一鸣正在里边铺被褥。 “我们都要睡在这里吗?” 谭筱荷小心翼翼的问道。 “废话,你要是想睡在外边,就随便你。” 景一鸣手里忙着,头也没抬的回复谭筱荷。 “我还是睡在外边吧。” 谭筱荷走到破庙的角落,靠着墙坐了下来。 “你不是准备就那样睡一晚上吧?” 景一鸣铺好被褥,走了出来。 “没事的,景大哥,这几天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已经习惯了。” 谭筱荷挪了挪身子,似乎想找个舒服些的地方。 “随便你吧。” 景一鸣不再管她。 “你饿不饿?” 刚才有事忙还不觉得,现在一闲下来,景一鸣顿时觉得又渴又饿。 谭筱荷也早就饥饿难耐,只是一直不好意思说。 听到景一鸣问她,便从包裹里掏出了几个野果,但是看起来都被压碎了。 谭筱荷好不容易找出一个完整的果子,顺手便递给了景一鸣。 “景大哥你吃这个吧。” 景一鸣看她的寒酸样,实在搞不懂一个女孩家孤身一人出来干什么。 “还是吃我的吧,你那果子不知道能不能吃。” 景一鸣掏出能量棒递给谭筱荷一根。 能量棒是压缩饼干的进阶版,不光充饥效果好,营养价值也比压缩饼干强上不少,只是口感确实不怎么样。 谭筱荷好奇的接过能量棒,学着景一鸣的样子打开了外边包装,轻轻的咬了一小口能量棒。 吃饭的工夫,逐渐熟悉的两人聊了起来,他们都对对方充满了好奇。 “谭姑娘,你怎么独身一人走到深山老林里去了?” 先打开话匣子的是景一鸣。 “我家里出现了变故,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所以我要到临东城去投靠亲戚。” 说到这里,谭筱荷使劲吸了下鼻子,才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谁知道半路上被人偷了盘缠,我饿的没办法了,所以才到山上摘些果子。” “哪成想越走越深,半山腰还碰到了大雨,后来就...” 后边的事情景一鸣已经知道,谭筱荷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是从家里一路‘走’过来的?” 景一鸣特意在“走”字上加了重音。 “是啊,我家里的财产都被抄没,马车也被拿去冲抵了,只能是走过来了。” 谭筱荷很好奇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们这里有飞机和火车吗?” 景一鸣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动摇。 在原来的认知里飞机和火车已经是普通的东西,只是他现在已经有所怀疑了。 “什么是飞机和火车?吃的东西吗?” 谭筱荷的反问证明了景一鸣的猜想。 “不是,嗯,没什么了。” 景一鸣本来还有很多想问的,现在反倒不知道问什么了。 “景大哥是哪里人啊?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而且那个山洞我仔细看过,当时并没有人,你是藏在哪里了吗?” 谭筱荷的问题更多,现在一股脑都问了出来。 “我是哪里人?” 景一鸣自嘲的笑了一下。 “我是c国菏东省的人,你应该没听说过吧?” 谭筱荷摇了摇头。 “我听说西边和东边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些胡人和洋人的国家,你是来自那里吗?” 景一鸣同样摇了摇头。 “可能比那个还要远。” 现在的情况,景一鸣也不确定了。 “我是跟朋友一起出来户外活动。” 景一鸣怕她不知道什么是“户外活动”,于是改了个词汇。 “也就是一起出来爬山,结果也是碰到了大雨才到山洞去避雨的。” “可是我到山洞的时候,里边一个人都没有。” 谭筱荷非常肯定的说。 “当时我到山洞里边寻找生火的材料,不小心跌入到一个小洞,可能那时候我刚好在小洞里边吧。” “等等!” 景一鸣忽然灵光一闪。 “自从从那个小洞出来以后,才发生的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难道是跟小洞有关?” “明天要找个时间回去看一下。” “你的朋友呢?” 谭筱荷想起景一鸣在山洞里的表现,这才知道他是在找人。 “我也不知道。” 话题说到这里,两人已经聊不下去了。 他们彼此都感觉跟对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很多话题根本就接不上,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第8章 真的穿越了 “这个不能吃太多,不然肚子会胀的。” 景一鸣提醒了她一下,随即便走进了帐篷。 躺在帐篷里,景一鸣翻来覆去睡不着。 拉开拉链门,发现谭筱荷蜷缩着躺在了角落的地上,看来靠着墙睡还是不舒服。 景一鸣心里泛起一股无名火。 好好的帐篷不睡,非要睡在地上,这姑娘也太过保守了。 自己虽然算不上什么道德模范,但是也不至于被当成强迫妇女的恶霸吧,虽然她长的确实不错。 “喂,你到里边去睡,我在外边。” 景一鸣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心软了。 谭筱荷很明显也没有睡着。 “不用了景大哥,我在这里睡就可以。” “废什么话,让你来你就来。” “你也知道我连老虎都不怕,真要对你有什么歪心思,还能等到现在吗?” 景一鸣只能又拿老虎出来说事。 谭筱荷听到这里坐了起来。 “景大哥你别误会,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只是怕传出去污了你我的名声。” 景一鸣走出帐篷,坐在破庙门口的台阶上。 “我就坐在这里,真要有人看到我就杀人灭口,这下你放心了吧。” 谭筱荷惊的一下站了起来。 “景大哥千万不要,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景一鸣暗想这妮子还真不经逗,但是看到她着急的表情还是感觉很是有趣。 谭筱荷看到景一鸣邪气的笑容,这才知道他是在逗自己,当时便满脸通红的钻进了帐篷。 “景大哥。” 谭筱荷声音小的景一鸣差点没听到。 “这个房门是怎么关的?” “什么房门?” 景一鸣看到她指着帐篷的拉链门,这才意识到她口中的“房门”是什么。 景一鸣给她演示了一遍,谭筱荷新奇的拉了好几遍,看来她是连拉链都没见过。 景一鸣没再理会她,坐在门口将“千里眼”撒了出去。 还好“马克三代”有自己独立的信号装置,不然没有信号的“千里眼”就只能变成“睁眼瞎”了。 “千里眼”底部发出轻微的气流声,朝刚才看到的城池飞去。 临到近前,景一鸣便可以确定这里确实不是山南市了。 通过“千里眼”的微光夜视功能,整个城池的面貌清晰的出现在景一鸣的眼前。 首先看到的城门景一鸣并不陌生,跟影视剧中看到的形制差不多。 只是从斑驳的城墙和褪色的大门才能看出,这座城池已存在了很长的时间。 城门楼上透出点点微光。 凑近看去,原来是守城的士兵在里边喝酒,现在正是酒兴正酣的时候。 两个划拳的士兵动作很大,以至于面前的桌子都在跟着挪动,连带着桌子上的煤油灯发出的光都跟着一阵摇曳。 城门上方挂着两块匾额。 上边较大的一块就是这座城池的名字——临东城。 下边较小的一块写的是“朝圣门”三个字。 看到这里,景一鸣嘴里一阵发苦。 这里还真是临东城,那么山南市又去了哪里呢? 景一鸣控制“千里眼”向高空飞去,由上而下的俯瞰着整个临东城。 临东城整体为方形,两条大道呈十字形将整座城池切割成不规则的四块区域。 现在才刚晚上九点多,临东城里已昏暗一片,跟昨天看到的灯光璀璨的山南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城池东边灯火要多一些,离近一看才发现这里遍布酒肆饭庄。 其中最为灯火通明的是一栋古朴的三层阁楼式建筑。 看到门口匾额上亮闪闪的“凤仪楼”三个金光大字,景一鸣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所在了。 酒肆饭庄里的酒客食客大多穿着对襟长衫。 从袖口和领口来看,很像是c国赵朝的“直掇”,但是头上顶着的巾帻却有些类似c国陈朝的“逍遥巾”。 景一鸣控制着“千里眼”在临东城探索了一圈,最后得出一个荒谬却又真实的结论。 “看来,我是真的穿越了。” 虽然认清了现实,但是想要接受却很困难。 景一鸣颓然的站起身来。 有心回山洞探个究竟,又担心谭筱荷出现什么意外。 而且雨后的山上坡陡路滑,现在贸然前去也存在一定的危险性。 思来想去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景一鸣只能认命,准备天一亮再回去探查。 经过一天的折腾,景一鸣感觉周身疲乏,竟不知不觉靠在门框上沉沉睡去。 现在的景一鸣绝对不会想到,在以后的岁月里,他靠着自身的黑科技,直接碾压了这个时代。 第9章 平行宇宙 当景一鸣醒来的时候已天光大亮。 靠着门框睡了一夜,使得他浑身酸疼,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你醒了啊,景大哥。” 谭筱荷早已醒来,只是怕吵醒景一鸣,才一直没有做声。 “是啊,这一晚上把我给累的。” 景一鸣缓慢的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随后揉着麻木的屁股说道。 谭筱荷知道景一鸣会如此模样,完全是因为自己,顿时一抹嫣红抹上脸颊。 “真不好意思,景大哥。” “不用往心里去。” 景一鸣活动了一下,感觉舒服多了。 “谭姑娘今天要进城投靠亲戚吗?” “是要去的,不过怕是要晚些再去。” 谭筱荷揉着自己的脚脖子,景一鸣看到那里竟然比昨天还要肿胀一些。 “这里离临东城已不远,谭姑娘想必也不会碰到什么危险了,我就先走了。” 景一鸣急着回到山洞找到能够回去的小洞。 谭筱荷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 “景大哥要去哪里?不如先跟我到阿舅家里,带上些许盘缠,路上才方便些。” 景一鸣这才知道谭筱荷投靠的亲戚是她的舅舅,不过他还是拒绝了谭筱荷的好意。 如果顺利的话,他一会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不用了谭姑娘。” 景一鸣将帐篷收起。 他本有心将帐篷留下,可是一想这里如果出现不符合这个时代科技水平的东西,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他也知道“蝴蝶效应”的厉害,于是只是留下被褥让谭筱荷有个干净的休息地方。 收拾妥当以后,景一鸣想了想,将登山包里的能量棒一股脑给了谭筱荷。 “景大哥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我马上快到了。再说昨天吃了以后,我现在都还不饿。” 谭筱荷摆着手推辞。 景一鸣笑了笑,看来这小妮子还是低估了能量棒的威力。 “没事,我用不着这些了。好了,我走了,谭姑娘。” 景一鸣打开电子地图,沿着规划好的路线朝神农山走去。 谭筱荷手里握着能量棒,看着景一鸣远去的背影,喃喃细语道: “再见了,景大哥,谢谢你。” 景一鸣归心似箭,脚下恨不得生风,速度自然比昨天快了很多。 等他走到神农山脚下时,还不到正午。 景一鸣将“千里眼”分散开,一路上无惊无险的来到了昨天避雨的山洞。 打开天珠底部的手电筒,景一鸣毫不犹豫的一头钻了进去。 “不对啊,我记得大致就是这个方位啊,怎么没有了?” 景一鸣来到昨天小洞的大致位置,结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他不死心的又朝山洞里边走去,结果直到走到山洞尽头,也没发现昨天的小洞。 景一鸣又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找了一遍,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最后只能郁闷的一屁股坐在了山洞口。 景一鸣在计算机上搜索了下,搜索到的结果也是众说纷纭。 一种说法是他掉进了空间虫洞。 另外一种说法是他误入了空间裂缝。 还有一种说法是他来到了原宇宙的平行宇宙。 自从量子领域研究有了飞速进展,存在平行宇宙的说法就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景一鸣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可是等他搜索怎么回到原宇宙时,却没有任何一条有价值的信息。 毕竟平行宇宙的说法暂时只是存在于理论中,并没有得到实际性的验证。 “罢了,就算回去,那个世界也没什么意思,留在这里也挺好。” 景一鸣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现在该何去何从,景一鸣一脸茫然,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完全是个陌生的世界。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去找谭筱荷,毕竟有个这个世界的人带着自己,会省去不少麻烦。 景一鸣一边下山,一边操控着一颗“千里眼”来到昨晚休息的破庙。 破庙中并没有谭筱荷的身影,只有自己的被褥还放在老地方,看来她已去了临东城。 景一鸣心情有些低落。 不过虽然谭筱荷不在,他还是朝破庙走去,准备将被褥收起。 处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任何物资都是宝贵的。 走到破庙门口,景一鸣刚想迈步进去,忽然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扎进了自己的怀中,低头看去,竟是谭筱荷。 此时的谭筱荷已换回了女装。 只见她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 三千青丝只是用发带束起,写意的披在肩上,脸上的泥土已冲洗干净,虽然未施粉黛,却透露出一股别样的清丽气质。 景一鸣竟一时看的呆了。 谭筱荷看到去而复返的景一鸣,脸上透出掩饰不住的喜悦。 而景一鸣再次见到谭筱荷,郁闷的心情也是一扫而空。 “景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谭姑娘,你还没走吗?” 两人同时说道,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我回不去了,现在只能跟着你混了。” 还是景一鸣先回答了她的问题。 谭筱荷没有在意景一鸣的油腔滑调,也没有在意他所说的“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 “我的右脚刚好了一些,刚才去河边洗了把脸,正准备去临东城呢。” 景一鸣这才明白刚才“千里眼”为什么没有看到谭筱荷。 “你这身衣服...” 景一鸣好奇她为什么现在换了衣服。 “我怕穿的太寒酸,阿舅家会看不起,所以...” 谭筱荷不好意思的说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谭姑娘真是如同天上的仙子一般。” 景一鸣由衷的赞叹道。 谭筱荷羞红了脸,低着头说道: “景大哥又取笑人家。” 景一鸣看了看外边的天色,现在已是半下午。 “如果要进城的话,我们要赶紧走了,我可不想再在这里睡一晚上了。” 谭筱荷想起他昨天靠着门框睡觉的场景,不禁笑了起来。 “景大哥先不要慌,看守城门的士兵会随机检查进出的人员,景大哥这身装扮有些怪异,还是换身衣服比较方便。” 景一鸣想想确是如此,可是自己哪有这个世界的衣服,只能无奈的说: “我只有这身衣服,看来有些麻烦了。” 谭筱荷仔细打量了下景一鸣。 “景大哥如果不嫌弃,就穿我那身黑色长袍吧。” “你的衣服我能穿的下去吗?” 景一鸣身高一米八,而谭筱荷顶多只有一米六五,两人身高相差太多。 谭筱荷从包裹里取出长袍,递给景一鸣。 “景大哥先试试吧,总比没有强。” 景一鸣只能依从,脱下身上的登山衣,将黑色长袍勉勉强强的套了进去。 穿在谭筱荷身上显得英姿飒爽的黑色长袍,现在别扭的套在景一鸣身上。 景一鸣感觉稍微一使劲就能把长袍撑破,长袍下摆只到他的膝盖,搭配着下半身的登山裤及登山鞋,显得格外的不伦不类。 “看起来是不是很傻?” 景一鸣看着谭筱荷憋笑憋的通红的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谁知这个挠头的动作显得景一鸣更是呆傻,谭筱荷再也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 景一鸣通过“千里眼”看到自身的形象,不禁也笑出了声。 “这模样进城的话,估计会被士兵当场射杀了吧。” 第10章 寻亲 谭筱荷被他逗的笑个不停,景一鸣无奈的说: “实在不行,我就在城门外找个地方等你,你到你阿舅家给我找身合身的衣服送出来不就可以了。”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谭筱荷看着景一鸣费劲的将黑色长袍脱了下来。 “你脚怎么样?需要我背着你走吗?” 景一鸣看着谭筱荷的脚问道。 谭筱荷慌忙摆着手说: “不用不用,我脚好很多了,可以自己走。” 当下二人不敢耽搁,朝临东城走去。 谭筱荷右脚虽好了一些,但是走起路来依然不敢太使劲,所以走的并不算快。 而且因为景一鸣的怪异装扮,两人也不敢走官道,只能沿着小道前进,使得速度更是缓慢。 等二人走到距离临东城一里左右时,二人便停了下来。 临东城周围一片荒野,没有任何遮挡物,再往前走很容易被士兵发现。 “真搞不懂,临东城周边怎么连棵树都没有。” 景一鸣发着牢骚。 “这个我倒是问过我阿爹。” 谭筱荷认真的想了一下。 “好像是叫什么‘坚壁清野’,是以前‘战国混战’的时候留下来的习惯。” “嗯,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吧。” 景一鸣看天色已不早,顾不得问其他的,催促谭筱荷进城。 “那我走了景大哥,你在这里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谭筱荷说完又使劲的点了下头。 “一定!” 景一鸣被她的郑重其事给逗笑了。 “我相信。” 谭筱荷一瘸一拐的朝官道走去。 景一鸣怕她出现什么意外,控制一颗“千里眼”远远的跟着她。 好在谭筱荷虽然走的不稳,但还是安全的上了官道。 官道的路面明显比小路要好很多,谭筱荷走起来也顺畅了不少。 这条官道通向的正是景一鸣昨天看到的“朝圣门”。 此时的官道上行人不多,看守城门的士兵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时不时的检查下进出城门的路人。 谭筱荷经过城门的时候并没有被检查,只是她似乎对临东城也不甚熟悉,进城以后辨别了下方位后才直直的向前走去。 谭筱荷走的是城池的主干道,整个道路出乎景一鸣意料的宽敞。 相比城外,临东城里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道路两边摆着的摊位前也大都三三两两的围着顾客,一股生活的气息油然而生。 谭筱荷边走边问,有时还停下来左右看一下,最后拐进了右手边的一条小道。 其实说是小道,也只是比主干道略微狭窄了些。 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飘落着三三两两的落叶,两条清晰的车辙印显得十分扎眼。 道路两边整齐的排列着两排府邸,各个府邸的外观式样都很相像。 透着古韵的朱红色大门、鎏金的匾额、干净的青石阶,还有门前一侧的拴马桩、上马石等等,无不显示出府邸主人的身份地位。 谭筱荷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千里眼”靠近些以后景一鸣才听清她念叨的话。 “就是这里不会错了,跟我以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谭筱荷看着两边的布局,终于确定找对了地方。 “地方都不确定就敢一个人找来,这小妮子还真大胆。” 景一鸣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的笑容有多宠溺。 “不对啊,明明就是这里,怎么是‘唐府’?” 谭筱荷站在道路中段的府邸门前,向两边看了看。 “左边是‘李府’,右边是‘隋府’,跟爹爹说的一样啊。” 谭筱荷想要找个人问下,可是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大着胆子敲响了“唐府”的门。 没过多久,旁边的侧门探出了一个脑袋,看相貌应该是门房一类的伙计。 “姑娘有事吗?” “这位大哥,这里是‘康府’吗?” 谭筱荷大着胆子问道。 门房听闻是找“康府”,似乎很是不耐烦,态度也差了很多。 “不是,上边不是写着‘唐府’的吗?不认识字吗?” 说完没等谭筱荷反应过来便一把关上了门。 谭筱荷被他说的手足无措,只能沿着道路又找了一遍,结果还是没能找到“康府”。 转来转去,又来到了“唐府”的门前,谭筱荷只能再一次壮起胆子敲了下门。 “怎么又是你,不是告诉你了这里是‘唐府’。” 门房见又是谭筱荷,生气的说道。 “你先别关门,大哥。” 谭筱荷见他又要准备关门,便一手把着门框。 “我只想问下你知道‘康府’在哪里吗?就是康元亨的府邸。” 门房使劲掰开谭筱荷抓着门框的手,用力往外一甩,嘴里还不耐烦的说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再不走我可放狗咬人了。” 第11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谭筱荷右脚本就不敢使劲,被门房使劲一甩,顿时踉跄着跌倒在地上。 那门房却是理都没理,“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景一鸣看到这一幕,恨的牙根直痒。 “好小子,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 顾不上生气,景一鸣赶忙查看了一下谭筱荷的状况。 此时谭筱荷右手按在脚脖子处,眼里含着泪花,嘴里无意识的念叨着: “不可能啊,就是这里,我以前来过的。” 景一鸣担心的五脏俱焚,却又赶不过去,急的在原地转起了圈圈。 画面里的谭筱荷吃力的站了起来,似乎有了别的办法。 只见她步履蹒跚的走到路口,路口与主干道交接的拐角处有个贩卖水果的摊位。 谭筱荷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就有这个摊位,摊主说不定知道阿舅家的情况。 此时的水果摊前并没有顾客。 看起来五十来岁的摊主长着一张和气生财的脸,此时正百无聊赖的看着街上的行人。 “大叔你好,我跟你打听个事。” 谭筱荷努力挤出个笑脸。 “姑娘有什么事情?” 摊主一脸和气,态度比门房好了很多。 “我想问下以前这里有座‘康府’,不知道现在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谭筱荷着急的问道。 摊主叹了口气。 “你是说康老爷一家吗?他们的府邸已经卖了,现在的主人是唐老爷。” “卖了!” 谭筱荷大吃一惊。 “为什么卖了?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姑娘先别着急。” 摊主看谭筱荷情绪激动,赶紧安抚了一下。 “不知道姑娘跟康老爷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阿舅。” 谭筱荷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既然是亲戚,告诉你也无妨。” 摊主声音压低了些。 “听别人说康老爷在皇城有个亲戚是个大商人,康老爷一直跟着这位亲戚经商。” “结果他的这位亲戚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官府砍了头,连带着康老爷赔了一大笔银子,康老爷将府邸、家产什么的全都变卖才勉强补上了漏洞。” “自此以后一家人就离开了临东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摊主左右看了一下,神神秘秘的继续跟谭筱荷小声说道: “还有人说康老爷是怕被连累砍头,才变卖了家产逃到其他地方去了,至于去了哪里跟谁都没有说。” 谭筱荷听到这里,脸色变得煞白,摊主说的这位亲戚不就是自己的阿爹吗? 问到阿舅消息的谭筱荷此时脑子却一片空白,行尸走肉般的离开了水果摊,连摊主喊她都没听到。 “嘘——” 一声轻佻的口哨声唤醒了谭筱荷,循声望去,竟是街边几个市井无赖盯上了自己。 “小娘子在找谁啊,是不是在找哥哥我啊。” 说话的是个身材精瘦、贼眉鼠眼的小个子,旁边人听他说完,顿时哄笑一片。 “这位小娘子长的这么水灵,怎么可能会看上你。” 旁边一个留着光头、嘴唇上有颗黑痣的人说道。 “小娘子没找到人的话就跟哥哥走吧,哥哥家里的床大的很。” 又是一阵哄笑,夹杂着其他人的污言秽语。 谭筱荷心里害怕至极,只能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只是右脚疼痛,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 “可惜了,这么水灵的小娘子竟然是瘸子。” 小个子又说道。 “不过没关系,关上灯都一样。” 谭筱荷不敢回头,朝城门走去,想到景一鸣,她心里才感觉没那么害怕。 市井无赖中一个体型壮硕的大块头朝小个子使了个眼色。 小个子轻笑一声,尾随谭筱荷而去。 景一鸣看到此处,攥着拳头说道: “你们不要逼我杀人!” 此时他眼里的凶光犹如野兽一般,透露出一股择人而噬的危险气息。 第12章 天有雷公地有我 谭筱荷并未发现后边有人在尾随自己。 她在知道了阿舅一家去向不明的消息后,似乎受到了刺激,对外界的事情迟钝的很。 不过还好她还记得回来的路,只是几次都因为心神不宁摔倒在地,看的景一鸣着急不已。 此时天色已擦黑,官道上行人陡然多了起来。 看来城门马上关闭,想要出城和入城的人都赶在了一起。 景一鸣不敢贸然行动,只能焦急的在原地等待。 好在小个子只是远远尾随,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看来是大块头派来踩点的。 时间在景一鸣焦急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流过。 当谭筱荷的身影出现在景一鸣的眼前时,他再也忍不住朝谭筱荷飞奔而去。 还好这里离官道比较远,而且天色已暗,没人注意到他。 晃神中的谭筱荷听到脚步声,吓得猛一抬头。 待看清是景一鸣时,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景大哥,我阿舅不在临东城,我...我...” 景一鸣看她脚步虚浮,赶忙一把扶住了她。 “没事的,没事的,你还可以投靠其他亲戚,景大哥陪你去。” 谁知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谭筱荷哭的更厉害了。 “没人了,没有亲人了,我再没有亲人了。” 景一鸣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孩子,听到谭筱荷哭的伤心,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此时一股凉风吹过,带来些许湿气。 “又要下雨吗?” 景一鸣看了看天。 “谭姑娘,马上下雨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庙里吧。” 谭筱荷现在的身体如果淋了雨,很容易寒气入身,那就真的麻烦了。 景一鸣看她只是哭也不说话,便转过身一把把她背了起来。 谭筱荷猛地一惊。 “景大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你好好歇歇吧。” 景一鸣边走边说。 “不要想那么多,凡事有我。” 似乎是安慰的话起了作用,谭筱荷没有再挣扎,哭泣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小个子自从看到景一鸣,就远远的站着没动。 待看到两人走进破庙,才转身朝临东城走去。 景一鸣清楚小个子的一举一动,但是并未采取什么行动,只是操纵着“千里眼”隐蔽的跟随着小个子。 来到破庙,谭筱荷的情况看起来更加糟糕。 只见她眼神迷离,两边脸颊呈现出病态的红色。 景一鸣摸了下她的额头,发现烫的吓人。 景一鸣赶忙将帐篷扎了起来,铺好被褥将谭筱荷扶了进去。 然后拿出感冒药、退烧药、抗生素一股脑喂了进去。 本来他还想再喂点能量棒,可是看谭筱荷的情况估计连咀嚼都费劲,便只能作罢,只是自己吃了一点。 感冒药中有嗜睡的药物成分,谭筱荷没多久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只是看她时不时抖动的睫毛,就知道她睡的并不安稳。 “原来城墙这里有个狗洞,怪不得城门关了你们还能出来。” 景一鸣看着显示膜上小个子几人从城墙的一处破洞钻了出来。 “既然你们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景一鸣帮谭筱荷将被子掖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谭姑娘,等我回来。” “洞口封好了没有,上次巡检就差点被查出来。” 大块头问最后一个出来的光头。 “放心吧,大哥,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光头把胸脯拍的“啪啪”响。 “你看清楚那小娘皮进了破庙吗?” 大块头这句话是对前边带路的小个子说的。 “我亲眼看到她进去的,而且旁边还有个男人。” 小个子讨好的向大块头说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良家女子,原来也是个偷汉子的浪蹄子,不过我喜欢。” 大块头根本没把景一鸣放在眼里。 “兄弟们快点走,大哥带你们去找乐子。” 几人嘴里说着污言秽语,脚下倒是也不慢,走过前边的树林就能看到破庙的影子了。 “下雨了,大哥,要不我们改天再来吧。” 一个穿着对襟短褂的泼皮说道。 “你傻啊,下雨才更好。” 大块头拍了说话的泼皮一巴掌。 “下雨能掩盖咱们的行踪,也方便咱们毁尸灭迹。” “啪啪啪”, 一阵掌声从大树后传来。 “说的有道理,看来各位没少干这种勾当。” 景一鸣从大树后转了出来。 小个子指着景一鸣对大块头说: “大哥,跟那小娘皮在一起的就是这小子。” 大块头斜着眼睛看着景一鸣。 “我原本还想如果守着小娘皮的面杀了你,会影响兄弟们的雅兴,现在倒好,你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不要怪本大爷心狠手辣了。” 景一鸣暗暗将电磁器设置成范围攻击模式。 “你们干这么多坏事,难道就不怕遭雷劈吗?” 刚说完景一鸣就有点后悔,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这种说法。 “哈哈哈,” 大块头一阵大笑。 “雷公也不敢管老子。少废话,兄弟们还急着去快活呢。兄弟们,一起上!” 景一鸣右手向上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向天,做了个托天的姿势。 “雷公不敢劈你,我敢!” 话音刚落,景一鸣手掌上方出现一片闪电。 银光闪烁下,映衬的景一鸣像雷神在世。 众泼皮哪曾见过这等阵势,见状一个个吓得两腿发软,小个子更是吓的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只有大块头见势不妙,拔腿就往回跑,看来他比外表看起来聪明的多。 景一鸣眼里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 只见他眼中凶光一闪,右手放下对着前方众泼皮。 电光一闪间,前方众泼皮在电磁器最大功率的电击下,全部变成了焦炭。 大块头听到响动,扭头看了一下。 顿时眼前的一幕将他吓的魂飞魄散,两条腿更是卖力的向前飞奔,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忽然又是一道电光击打在自己的脚边,大块头吓的顿时止住了脚步。 “你能快的过闪电吗?” 背后传来景一鸣戏谑的声音。 大块头转过身冲着景一鸣跪了下来。 “雷公爷爷饶命,雷公爷爷饶命......” 此时刚巧天边一道闪电闪过,伴随着阵阵雷声,更是吓得大块头战战兢兢、抖如筛糠。 “脱掉衣服。” 大块头听到一句让他莫名其妙的话,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雷公爷爷,您刚才说什么?” 景一鸣右手成爪状,掌心处一团雷光球劈啪作响。 “我让你脱了衣服!” 第13章 悲惨世界 大块头虽然不知道景一鸣要干什么。 可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得不照办。 “裤子也脱了。” 大块头扯着裤子迟疑了下。 虽然他知道有些人有龙阳的癖好,难道天上的雷公也好这一口吗? 景一鸣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他呆愣着不动也不催促,只是加大了电磁器的功率。 掌心中的雷光球愈发明亮了起来。 大块头再也不敢耽搁,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裤子,捂着仅剩的兜裆布紧张的看着景一鸣。 景一鸣走到近前,右手按在大块头的头顶。 “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不要!” 大块头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电流由天灵盖涌入,一瞬间便夺去了他的生命。 景一鸣捡起大块头的衣服,拿到身前比划了一下。 众泼皮只有大块头跟他体型差不多,衣服应该也合适。 “不错,将就着还能穿。” 景一鸣很满意。 随后他又走到大树旁边,电磁器功率开到最大,猛地向大树轰去。 一阵电流闪过,大树由树冠到树身一片焦黑,看着很像是雷劈所致。 景一鸣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以这个时代的科技,不会有人发现这些人的真实死因,只会被当成雷劈致死。 事实也果如景一鸣所料。 众泼皮的尸体被发现后,现场最有经验的仵作一口咬定众泼皮是被雷劈死的。 众泼皮一直就不得人心,据说还有饱受众泼皮欺凌的百姓放鞭炮庆祝,自然没人质疑众泼皮的死因。 几个人的生命就这么消逝了,景一鸣的双手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刚才凭着胸中怒气杀人的时候还没感觉什么。 现在看到几人恐怖的死状,景一鸣有些后怕。 第一次杀人,景一鸣没有感觉到掌控别人生死的快感,只剩下一阵茫然。 天边雷声隆隆,雨势愈发的大了。 景一鸣被冷雨一浇,这才缓过神来。 他怕被人看到这一幕,也担心独自待在破庙的谭筱荷,于是冒着大雨朝破庙飞奔而去。 “啊——!” 刚到破庙附近,景一鸣就听到谭筱荷凄厉的叫声。 景一鸣心中一紧,加快脚步冲进了破庙。 “谭姑娘、谭姑娘...” 景一鸣看到庙里没有什么异常,才稍微放下心来。 谭筱荷此时正胡乱的在拉链门上摸索,看来神情恍惚之下,她已经忘记了怎么打开拉链门。 景一鸣拉开拉链门,一个温香软玉般的身体扑入了自己怀中。 “景大哥,我以为连你也走了......” 怀中的小人儿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在景一鸣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景一鸣轻抚着她的背。 “不会的,景大哥不会走的。” 景一鸣怕她着凉,赶忙用“马克三代”将雨水蒸发,而后将谭筱荷扶进帐篷中。 似乎是刚才的药起了作用,现在的谭筱荷身上已经没有那么热了,只是精神状况似乎更为糟糕。 景一鸣将谭筱荷安顿好,刚想钻出帐篷,被谭筱荷的柔荑一把拉住。 “景大哥,打雷了,我怕...” 谭筱荷语气中带着哭腔。 景一鸣转过身来,反手抓住谭筱荷的柔荑。 “不怕,景大哥陪着你。” 谭筱荷这才安下心来。 “景大哥你知道吗?我阿爹原来是皇商,赚钱很厉害的...” 景一鸣知道她今天受了太多的刺激,现在想找个人倾诉。 “谭姑娘家境一看就不错。” 景一鸣顺着她的话说道。 “那是自然。” 谭筱荷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 “我们家的大宅子比他们的都大,都大好多好多倍。” 景一鸣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今天去的“唐府”那条路上的府邸。 看来今天门房对她的态度让她一直耿耿于怀。 “可是他们竟然说阿爹贪墨朝廷的银子。” 谭筱荷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恐惧。 “然后把阿爹和大哥都拉去砍了头。” 这次的“他们”景一鸣不知道是谁,看来是跟他父亲有关系的人。 “你阿娘呢?” 景一鸣始终没听她说过自己的母亲。 “我阿娘生我的时候碰到血崩,生下我不久就亡故了。” 谭筱荷声音更为低沉。 “我家也被抄没了,二娘带着弟弟回了娘家,可是、可是...” 谭筱荷抽噎了两下。 “二娘说我克死了阿娘、克死了阿爹、克死了大哥,说我是扫把星,把我赶了出来。” 景一鸣默然,他没想到谭筱荷的经历这么惨。 “我没有其他的亲戚,只能来临东城投靠阿舅。” 谭筱荷继续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自己走这么远的路,路上碰到坏人抢走了我的盘缠,还想欺负我。” 景一鸣想起她刚碰到自己的时候极为敏感,原来原因就在这里。 “还好我聪明,拿小刀扎伤了他,才跑了出来。” 此时谭筱荷脸上的表情好像等待表扬的小孩子一样。 “谭姑娘真厉害。” 景一鸣适时的表扬使谭筱荷很是受用。 “后来我就碰到了景大哥。” 听到谭筱荷提到自己的名字,景一鸣听得更认真了。 “景大哥真的好厉害,你知道吗?景大哥竟然连老虎都打的过。” 看来她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已经忘了在他面前的就是景大哥。 “而且景大哥还不欺负我。” 景一鸣想起两人初次见面,似乎并没有给她多少好脸色,心下顿时惭愧不已。 “后来我终于来到了临东城,我真的很高兴。” 谭筱荷自然不知道景一鸣心中所想,只是自顾自的说。 “我终于又有家了,虽然只是阿舅的家。” 景一鸣想起自己从父母死后,始终生活的浑浑噩噩。 看来也是因为自己没有家的缘故,没有家人的房子能称之为“家”吗? 说到这里,谭筱荷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 “可是...可是阿舅因为受到阿爹的牵连,已经举家搬离了临东城。天大地大,我已没有了亲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景一鸣听她诉说完自己的经历,才真正了解她为什么会情绪失控。 就算是自己碰到这些事情,恐怕也不会比谭筱荷好到哪去。 只是情绪大起大落很容易导致人的精神异常。 景一鸣怕谭筱荷出现意外,赶紧安抚起她的情绪。 “你还有我。” 景一鸣轻拍着她的背。 “对,我还有景大哥。” 谭筱荷顿时高兴了起来,双手紧紧抓着景一鸣的衣袖。 “景大哥,你不要离开荷儿好不好?” 景一鸣宠溺的说道: “我不会离开荷儿的,我会好好照顾荷儿的。只是荷儿也要听话,要乖乖的睡觉啊。” “嗯!” 谭筱荷重重的答应一声,果然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景一鸣替她拭去脸颊上残留的泪水,出神的看着熟睡中的谭筱荷。 但愿她能做个好梦...... 第14章 捡了个漂亮娘子 当景一鸣醒来的时候,外边的雨已经停了。 雨后的天气带着泥土的气息,使人精神为之一振。 景一鸣摸了摸怀里人儿的额头,感觉已经不烧了。 待他看到谭筱荷的眼珠在眼皮底下来回乱转的时候,才知道她早已醒来。 “我胳膊压麻了,要不换个姿势?” 景一鸣故意逗弄她。 谭筱荷知道他已看出自己在装睡,顿时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把背部对着景一鸣。 “你要对我负责。” 谭筱荷把头扎在被子里,小声的说道。 声音虽小,可是景一鸣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有点摸不清头脑,想起昨天说过的要照顾她的话,估计就是负这个责吧。 “好,我会负责的。” 谭筱荷听到他的话才转过身来,景一鸣看到她的脸红的像苹果一样。 “从小照顾我的王嬢嬢说,只有夫妻才能在一起睡觉,所以我以后是你的娘子了吗?” 谭筱荷不敢看景一鸣的眼睛,双手揉搓着被子说道。 景一鸣惊讶的张大了嘴,竟然是这种负责,而且看来她压根不知道“睡觉”的另一层含义。 不过看着面前娇俏的可人儿,景一鸣说不动心是假的。 而且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谭筱荷。 “嗯,王嬢嬢说的对,你现在是我的娘子了。” 景一鸣打心眼里感谢王嬢嬢,要不怎么能捡到这么漂亮个娘子。 “相...公...” 谭筱荷努力在进入角色,可是喊的别扭至极。 景一鸣听着也不习惯,而且“相公”、“娘子”的称呼听着就很古板。 “你还是换个叫法吧。” “那我叫你鸣哥哥吧?” 这个称呼就顺耳多了。 “嗯,这个好,那我就喊你荷儿。” 景一鸣听到她喊“鸣哥哥”,感觉骨头都酥了。 草率确定关系的两人说完便陷入了尴尬,身份转变的太快,两人很明显都没准备好。 而且景一鸣刚来这个世界,对这里的夫妻之间的相处模式是一窍不通。 看谭筱荷的样子,估计以前跟着学过些“女德”之类的封建糟粕,但是现下这种情况肯定跟她学的相去甚远。 “鸣哥哥,我饿了。” 虽然确定了关系,但是感觉谭筱荷却比原来还容易害羞。 景一鸣知道她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又是大病初愈,现在正是需要进食的时候。 “哦,哦,你等着,我去拿吃的。” 景一鸣似乎也难得的有些害羞。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谭筱荷被逗的“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无所不能的景一鸣这副模样。 景一鸣臊的不敢回头,赶忙走出帐篷找起吃的。 可是找来找去也只找到些所剩不多的能量棒。 能量棒的味道确实不好,而且两人这两日一直是拿它充饥,谭筱荷吃的直皱眉头。 “嗯,确实不太好吃。” 景一鸣看她吃的难受,心里也不是滋味。 原来还好说,现在她是自己的女人了,却要跟着自己一起受罪,景一鸣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没事的,鸣哥哥,很好吃的。” 景一鸣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想想也是窝囊。 现在还能吃上能量棒,等能量棒吃完的时候难道要她跟着自己喝西北风吗? 想到这里,景一鸣心里一股无名火起。 以前看小说或者影视剧,哪个穿越的主角不是混的风生水起,难道轮到自己就要饿死在这里吗? “你身体好些了吗?” 景一鸣打定主意,准备到临东城去碰碰运气。 “嗯,好多了,连脚脖子都没那么疼了,鸣哥哥的药还真灵验。” 谭筱荷边说边对着景一鸣晃动了一下扭伤的右脚。 景一鸣知道那是因为她从来没吃过这种药,身体没有抗药性,自然效果非常的好。 “好,咱们今天再去临东城看看情况。” 景一鸣虽然没有什么目标,但是靠着自己一身碾压这个时代的黑科技,还怕吃不上饭吗? 谭筱荷刚想说他进不了城,就见他在外边拿了套衣服。 衣服自然是大块头的。 昨天谭筱荷一是因为害怕,二是因为精神恍惚,所以现下并没看出来。 “你从哪弄来的衣服?” “昨天碰到一个好人,他借给我的。” 景一鸣自己都感觉这真是个拙劣的谎话。 “真是个好人,以后等我们有钱了,一定要回报人家。” 谭筱荷一点没有质疑景一鸣的话。 景一鸣心里暗想:还真是个傻丫头,如果不是自己,这个“好人”能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 换好衣服,景一鸣低头打量着自己。 衣服还算合身,自己比大块头高一些,却没有他壮实。 虽然套在身上有些松松垮垮,但好在能遮盖住里边穿的“马克三代”。 走出帐篷的谭筱荷看到景一鸣的这身打扮,掩着嘴直笑。 景一鸣看看旁边的谭筱荷,再看看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小姐和家丁一样。 两人走到门前台阶,景一鸣这才注意到这里绿草丛生、大树成荫,鸟啼虫鸣交杂在一起,处处充满着“万物霜天竟自由”的勃勃生机。 心态影响视野,此话果然诚不欺我。 景一鸣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 “为了新生活,前进!” 突然的喊声吓了谭筱荷一个激灵,她好奇的看着莫名亢奋的景一鸣。 “你也喊两声。” 景一鸣鼓动起谭筱荷。 谭筱荷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抗拒的表情。 “没事的,喊两声试试。” “为了新生活,前进!” 谭筱荷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大点声。” “为了新生活,前进!” “再大点。” 谭筱荷鼓足一口气,感觉像是豁出去了。 “为了新生活,前进!” 喊完以后,谭筱荷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心情也好了许多,景一鸣笑吟吟的看着她。 此时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15章 初入临东城 两人很顺利的就进了城。 景一鸣原本以为自己会遭到盘问,谁知守城士兵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惹得自以为气质独特、鹤立鸡群的景一鸣好一阵失落。 直到后来景一鸣才发现,自己这身打扮太过普通,光一起并行进城门的就不下五六个。 而且大多是破落户或者家丁,一看就是揩不到油水的家伙。 倒是俏美的谭筱荷吸引了几道目光,但也仅此而已。 景一鸣虽然通过“千里眼”粗略的见识过临东城,但是进来以后才感觉到这座城池与自己世界的城市的差别。 左顾右盼的景一鸣像极了刚进城的土包子,跟他的这身装扮倒是搭配的天衣无缝。 “鸣哥哥,我们去哪?” 谭筱荷见他看来看去,却没有个明确的目的地,忍不住问道。 “额...” 景一鸣自己也不知道,又不好意思跟谭筱荷明说,只能先糊弄过去。 “等会你就知道了。” 其实景一鸣倒也不是胡乱的看,他想先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人的行为模式,也想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赚钱的工作。 只是一路走来,景一鸣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两边摊贩售卖的东西与原来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走马观花的看了一路,景一鸣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走到道路尽头,两人来到了一处十字街口。 从街口立着的石碑上,景一鸣才知道纵横切割这座临东城的两条道路的名字。 东西向的是金乌大道,南北向的是玉镜大道。 “这名字有点意思。” 景一鸣由衷的赞叹道,至于好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关于这两条大道的名字,还有个典故。” 谭筱荷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两只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不待景一鸣询问,谭筱荷便继续说道: “原来这两条路叫东西大道和南北大道。” “名字起的还真简单粗暴。” 景一鸣听到两条路原来的名字,也是忍不住的哑然失笑。 “因为这里临近东圣国,常有东圣国的腐儒往来。” “结果每次都被这些腐儒嘲笑名字取的粗俗,惹的当时的府台大人找了好些位文坛名宿,才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谭筱荷似乎对此很是清楚。 “果然有意思。” 景一鸣这才知道她刚才为什么笑。 谭筱荷还没介绍完。 “赤乌代表太阳,玉镜代表月亮,取的是‘日月光照之处,人杰地灵之地’的好寓意。” 两人一边说话,脚下却也没闲着。 景一鸣上次探查的时候,知道东边是最为繁华的地方,于是便沿着金乌大道向东而行。 这条路上多是店家商铺,明显比他们刚走过的玉镜大道南段遍地的小摊贩档次高了不少。 一路上遇到些个稀奇东西,谭筱荷竟都能介绍个七七八八,着实让景一鸣对她的见多识广叹为观止。 “荷儿怎么懂得这么多?” 景一鸣好奇的问。 “你忘了我家是皇城的吗?我家那里比这临东城大多了,各式各样的稀罕玩意比这里多了去了,只要我喜欢的东西,我阿爹都会给我买...” 说到这里,谭筱荷才意识到她阿爹没了,她在皇城的家也已经没了,顿时眼圈一红,又要落下泪来。 景一鸣知道她又想起了伤心事,于是便赶紧转移话题。 “荷儿放心,我们以后一定会在皇城拥有自己的家,到时候你喜欢什么鸣哥哥给你买。” 话刚说完,景一鸣就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本来想着转移话题,这下变成火上浇油了。 “我相信鸣哥哥。” 谭筱荷低声说,看来刚才景一鸣的转移话题果然效果不大。 正走着,景一鸣被一处店铺所吸引。 这个店铺门头上挂着黑底白字匾额,匾额上只有一个“弈”字。 进出店铺的多是身着斜襟直裰书生服的人,只是不知经营的是何种生意? 其实吸引景一鸣的是店铺内摆放的书架,上边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很多书籍。 景一鸣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太过欠缺,而恶补的最好方式就是看书。 “荷儿,这是做什么的?” 景一鸣指着店铺问谭筱荷。 “这是弈馆,是文人雅士下棋看书、品茗清谈的地方。” 谭筱荷压下景一鸣指着店铺的手。 “鸣哥哥,用手指别人是不礼貌的。” “这里看书收钱吗?” 这才是景一鸣最关心的问题。 “书架上的书一般都是棋谱或是关于弈棋的书籍,也有些介绍当地风土人情的。这些书籍都很普及,所以并不收钱。” 谭筱荷好奇他干嘛要问这个。 “进去看看。” 景一鸣拉着谭筱荷走进弈馆。 走进弈馆,景一鸣发现里边并不是十分宽敞。 除了书架上的书,墙壁上挂着的各种书画墨宝也给这里平添了些文人气息。 室内陈设也很简单。 左侧摆放的是景一鸣看到的书架,右侧对应摆放的是一个放着各类花瓶、古砚的架子。 室内两边各摆放着几张桌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陈设。 桌面上摆放着香茶、果脯等,此时正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桌前聊天。 人员不多,倒也不显得嘈杂。 景一鸣并没有看到弈棋的道具,而且从刚才的人流量来看,也不会只有这些客人,想来弈馆内是另有洞天。 “怎么现在什么人都可以到弈馆来了。” 临窗而设的桌前,一名身着白色长袍,长着对八字胡的人,手里摇着折扇阴阳怪气的说道。 此时角落里正在给客人添茶的伙计听到声音,转头看到景一鸣,赶紧放下茶壶走了过来。 景一鸣见那八字胡的模样像极了影视剧中的坏心眼师爷,心里暗暗嘲讽,这副尊荣在电视剧里活不过三集。 而那伙计看穿着却更像是书童,跟酒肆饭庄里的店小二差别很大。 伙计来到景一鸣身前,待看到旁边的谭筱荷的时候犹疑了一下。 此时的谭筱荷穿的还是那身淡粉色华衣,配上她清丽的气质,使得伙计以为她是哪家的大小姐。 “这位姑娘,可有什么事情?” 伙计左右打量了一下,还是冲着谭筱荷问道。 景一鸣就这样被无视了,还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谭筱荷看了眼景一鸣。 “我是陪相公来看书的。” 她的话一说出口,伙计和八字胡都是一呆。 室内其余人也都看了过来,连刚才谈兴正浓的客人都停止了聊天。 众人看两人装扮,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是夫妻。 更有暗慕谭筱荷美貌的客人,心里暗自叹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贵店似乎没有规定穿着短褂不能进来吧?” 景一鸣心里很是不爽。 弈馆确实没有这条规定。 只是以前此类打扮的长工或者家丁,都很自觉的对弈馆避而远之,伙计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看来读书人的地位无论在什么朝代都要高人一等。 “这个...确实没有。” 伙计有点左右为难,既不敢将景一鸣硬赶出去,又怕得罪其他客人。 八字胡见伙计被反问的哑口无言,便又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道: “粗鄙之人是否识字?这里可没有小儿喜看的画册。” “这个就不牢阁下操心了。” 景一鸣没有理会八字胡,径自走到书架前。 八字胡见他油盐不进,对他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嘴里说着损话: “圣师常说‘有教无类’,能从书中学些教养倒也是好的。” 景一鸣知道他是在说自己没有教养,顿时怒火中烧。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确实不适合发生冲突,连旁边想要上前跟八字胡理论的谭筱荷也被她拉了下来,惹得谭筱荷怨气满腹。 “鸣哥哥,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怕他?” 谭筱荷低声询问景一鸣。 景一鸣也低声回道。 “我当然怕。” 谭筱荷刚要说话,景一鸣紧接着说道: “我怕我留不住手把他打死。” 一口话逗得谭筱荷转怒为喜。 “果然可怕!” 第16章 赌约 伙计见八字胡不再理论此事,便没有再理会景一鸣,自顾自的忙去了。 景一鸣看那书架上的书果然如谭筱荷所说,是一些弈棋及简介一类的书。 他对弈棋的书自然没有兴趣,所以拿起本介绍本地风土人情的书看了起来。 结果书上全是古体字,景一鸣能认出来的不到三分之一。 幸好显示膜有识别及翻译功能,碰到不明白的地方甚至能自动注释,这才将书上的内容看明白。 只是才看了一会就觉得头昏脑涨,边观看边对比注释,不光看起来费劲,而且效率还很低。 景一鸣灵光一闪,想起显示膜还有扫描功能,也不管书里是什么内容,一页一页扫描下来留待回去再慢慢看。 “鸣哥哥,你在翻什么?” 谭筱荷见他只是一页一页的翻,便好奇的问。 “我在看书,我要先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景一鸣回答着谭筱荷的问题,手里也没停下。 “你看书这么快吗?” 谭筱荷惊讶的问道。 景一鸣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扫描功能”,而且心里也存了卖弄的想法,便对她说道: “这还算慢的了。” 周围众人留意到他们的说话,看到景一鸣“看书”的方式无一例外的都被震惊到了。 刚才没有占到便宜的八字胡又蹦了出来。 “某些黄口小儿,净会胡吹大气,明明目不识丁,还非要不懂装懂。” 谭筱荷见他又夹枪带棒的嘲讽景一鸣,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火,反唇相讥道: “某些人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却专门学的尖酸刻薄,事实上一点本事也没有。” 没想到谭筱荷胡乱猜测的话,竟然一语中的。 这八字胡虽然以文人墨客自居,可是多次科考竟未博得一次功名。 虽无功名,却学的一身假清高。 再加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最后落了个一事无成的下场。 八字胡平时就尖酸刻薄,惹人厌却不自知。 听了谭筱荷的话,了解他底细的人都低声笑了起来。 景一鸣没想到一直柔柔弱弱的谭筱荷还有这么强硬的一面,于是暗暗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谭筱荷看到后甜甜的笑了起来。 反观八字胡,被谭筱荷的反讽气的浑身颤抖,指着谭筱荷气急败坏的说道: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一个妇道人家,却学的牙尖嘴利,成何体统!” 景一鸣见他指责谭筱荷,刚想给他点教训,结果眼珠一转,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阁下小心别气坏了身子,刚才阁下说我不懂装懂,那么阁下可敢跟我打个赌?” 八字胡没好气的说道: “打什么赌?” 景一鸣扬了扬手里的书。 “我还是按刚才的方式看书,且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阁下可敢跟我赌?” 这下不光八字胡,室内其他人也都认为景一鸣在胡吹大气,连谭筱荷都急的扯着景一鸣的袖子示意他收回赌约。 八字胡一声长笑,似乎是怕景一鸣反悔,赶忙说道: “哈哈哈,好,我跟你打赌。不过不能光有赌约,没有赌注吧?” 景一鸣心下大喜,此话说的正合他的心意。 旁人见有热闹可看,也都来了兴致,看着场中的两人。 “赌钱吧,经济又实惠。” 景一鸣心想今天非要让你好好出口血。 八字胡酸腐的气息又上来了。 “粗鄙,怎么能说‘赌钱’,应该是‘押彩’才对。” 景一鸣虽然没听说过什么叫“押彩”,不过想来跟“赌钱”的意思差不多,于是对八字胡又当又立的行为极为鄙视。 八字胡上下打量了下景一鸣。 “再说看你这模样,你有钱吗?” 景一鸣暗暗叫苦,刚想糊弄过去,旁边的谭筱荷说道: “厚着脸皮说别人,你要是有钱会坐在最便宜的外间吗?” 原来这弈馆分为外间、内室和雅阁,每个位置各有不同,价钱也不相同。 景一鸣心想小妮子这下可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 果然等他偷眼看去,旁边的人也都各个一脸尴尬。 八字胡再一次被谭筱荷气的发抖,憋了半天挤出来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便不再理她,然后抠抠索索的从袖口中取出一块银币。 “一两银币,你们呢?” 八字胡抬起下巴,高傲的对谭筱荷说。 景一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货币,循声看去,却是跟古代的铜钱差不多。 只是八字胡的这枚是用银子做原料,价值应该比铜钱高上不少。 谭筱荷也从袖口中掏出一对耳环。 “点翠珍珠对珥,即使放在当铺也值百两纹银,你的钱够吗?” 景一鸣刚知道谭筱荷还有这种压箱底的东西,顿时来了底气。 只是看起来八字胡别说百两纹银,就是再多掏出一两都费劲。 八字胡虽然不知道耳环的价钱,但是看那对耳环的材质和手艺,也知道价值不菲。 他身上确实只有那一块银币,被谭筱荷一问,顿时臊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围观众人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赌注,当下兴趣更甚。 再看到八字胡脸上精彩的表情,心里更是暗爽。 还有两人匆匆通过侧门进入内室,将相熟的朋友一起拉来看热闹,看来什么时候都不缺吃瓜群众。 景一鸣刚进来的时候只顾着和八字胡纠缠,竟未注意室内两侧各有一道侧门。 “看来阁下是凑不够百两纹银了,也罢,你能凑够五两银币也可以。” 景一鸣怕他不能继续履行赌约,又不想太过便宜了他,便自作主张的将赌注降到了五两。 一旁的谭筱荷顿时急的直拽景一鸣,景一鸣拍拍她的小手。 “放心,我不会输的。” 听到景一鸣自信的言语,谭筱荷这才半信半疑的放下手,只是脸上担心的表情却更甚。 八字胡见还有这样的便宜可占,于是慌忙向周围相识的人筹钱。 “王公子,可否借小弟些银两,稍待便连本带利的还你。” “贾相公,您手头是否方便?” ...... 八字胡的人缘明显不是太好,转了一圈才终于凑够五两银币。 景一鸣也不着急,只是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他,见他终于凑够,便说道: “好,既然够了,那我们开始吧。” 八字胡贪婪的看了一眼耳环,仿佛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一般。 “好,开始,你可不要反悔啊。” 景一鸣心里乐翻了天:你不要反悔才是。 看似一边倒的赌局开始了。 第17章 背书也能赚钱? “别怪我欺负你,就你手里那本书吧。” 八字胡认为自己胜券在握,装的很是高风亮节。 景一鸣将手里的书递给八字胡,八字胡看到封面上写着《山河人物志》。 景一鸣背起双手,模仿古人吟诵诗句的架势,看着显示膜上刚刚扫描过的内容念了起来。 “临东城,原名‘镇东城’,因临近东圣国,而改名‘临东城’......” 八字胡刚开始信心满满,随着景一鸣的“背诵”,八字胡的笑容渐渐消失,到最后干脆抹起了冷汗。 不消片刻,景一鸣便背完了第一页,八字胡逐字逐句的比对,竟是一字不错。 “你输了。” 景一鸣表情很平淡,他甚至都感觉有些胜之不武。 其他人的表情也是丰富至极。 本来他们以为八字胡捡了个大便宜,谁知道反转来的如此之快。 “鸣哥哥,你真厉害。” 谭筱荷看起来很是兴奋。 景一鸣悄悄扭头冲她笑了笑。 “这次不算。” 八字胡果然要反悔。 “你刚才已经看过这一页了。” 其余众人也恍然,猜测是景一鸣刚才就暗暗记了下来。 “那好,随你再找一页。” 景一鸣很是大度。 八字胡将《山河人物志》翻到后边几页,随后找了字数明显较多的一页递给了景一鸣。 景一鸣一扫而过,随后便递还给八字胡。 “这种速度我连看都看不完,更遑论背诵了。” “此人也太过托大,看来这次是要输了。” ...... 周围嘈杂的声音传来,大家一致都不看好景一鸣,八字胡又恢复了刚才洋洋得意的表情。 “临东城遵里坊制,城中纵横‘金乌’、‘玉镜’二道,将城内按方位划为东、西、南、北四坊......” 这一页是介绍临东城内的情况,景一鸣背诵完以后对临东城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八字胡紧紧盯着书里的内容,想找到景一鸣的错误之处。 结果让他失望了,景一鸣再一次一字不错的背完了这一页。 周围众人再一次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看着景一鸣像看怪物一般。 背完以后,景一鸣抱着双臂歪着脑袋看着八字胡,看他还有什么歪脑筋。 八字胡低着头来回检查了好几遍,终于放弃了挑错,可是他还是不认输。 “这次不算,这本《山河人物志》哪个地方都有,你肯定以前就会背诵。” 周围众人又一次恍然大悟,这样才能解释景一鸣为什么背诵的如此之快。 “阁下脸皮还真厚,不如阁下自己挑一本书,我来背诵如何?” 景一鸣再一次做出了让步。 八字胡顾不得他的嘲讽,来到书架前仔仔细细挑选了起来。 “就这一页,我要你把残棋复原出来。” 八字胡最终挑选了一本《玲珑棋局》的书籍。 景一鸣接过一看,上边黑白两子星罗棋布,竟类似于原来世界的围棋。 依然是一扫而过,只是这次周围再也没有质疑的声音,八字胡的表情也没有因为景一鸣的速度有所放松。 旁观者自发的将搬了张桌子摆在中间,伙计适时的拿出副“围棋”放在了上边。 景一鸣这才发现,因为刚才自己的超神表现,侧门不断有听闻消息的人急匆匆赶来,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竟将室内塞了个满满当当。 景一鸣虽然不懂弈棋,但是按图复原还是没有问题的。 随着棋子的不断落下,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周围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多。 “竟然一子不差,真乃神人也。” “世间竟有如此奇人。”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八字胡的脸色越变越差,手里的书都快被他捏碎了。 随着最后一枚棋子的落下,这把赌局又以景一鸣的胜利告终。 “阁下这次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景一鸣不相信八字胡脸皮会这么厚。 事实证明,景一鸣还是低估了八字胡的厚脸皮。 “这次不能算,你肯定是学过围棋,以前就研究过这本书。” 景一鸣暗想原来这里也叫“围棋”,看来两个世界相通的地方很多。 周围的人再也看不过去了,纷纷指责八字胡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八字胡只当是听不到,只是盯着景一鸣看。 景一鸣被他的厚脸皮整的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说道: “依阁下的意思,怎么样才能算呢?” 八字胡眼珠一转,从自己袖口抽出一本书。 “如果你能背诵这本书,我就认输。” 众人看到八字胡手中拿着的是《清静卷》,纷纷大骂八字胡不要脸。 原来这本《清静卷》是道家鼻祖李尔的着作。 《清静卷》通篇讲述的都是道家哲学思想,其内容晦涩难懂,又多有生僻字。 很多文人墨客读起来都费劲难解,更何况看起来粗人一个的景一鸣。 景一鸣对此倒并不在意,接过书来,从头至尾翻了一遍。 他怕八字胡再生古怪,所以这次准备多背一点。 不消片刻,整本书便被翻完了,速度比前几次还要快一些。 “小友还是多看几遍吧,这本书的内容可不比刚才。” “依我看,不比也罢,这可是《清静卷》,还没听说有谁能背下来。” ...... 八字胡听到周围人的议论有些着急,他现在倒是真怕景一鸣不敢比下去。 “观棋不语、观棋不语,你们不要聒噪!” 周围的人并不买账,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你这是下棋吗?你这明明是在欺负人。” “就是,成天捧着本《清静卷》充门面,只怕是自己也看不懂吧。” “多谢诸位的好意,我已经背下来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景一鸣冲周围人笑了笑。 本来他想学影视剧中行个抱拳拱手礼,可是他怕这里没有这样的礼节,再让人误会就麻烦了。 周围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景一鸣。 见识过景一鸣刚才的表现,他们已经相信景一鸣不是信口雌黄的人了。 八字胡也是暗暗一惊,不过现在箭在弦上,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好,我就不信,你能把《清静卷》背下来。”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景一鸣这次背的没有那么流畅,书里的话确实很拗口。 一口气背了五页,景一鸣看着八字胡。 “还需要背下去吗?” 八字胡咬着牙说道: “继续。” 周围嘘声一片,纷纷为景一鸣打抱不平。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这次景一鸣一口气背了十多页方才停下。 “阁下,这次可以了吧?” 八字胡本来还不肯认输,可是看到自己已经惹了众怒,只能点头认输。 “好小子,真有你的,有本事明天再来!” 看来八字胡已经输的气急败坏,也顾不得咬文嚼字了。 说完,丢下银币,灰溜溜的逃走了。 待他走后,借给他钱的几人才反应过来,嘴里喊着“郭酸才,还我钱来!”,脚下跟着追了出去。 余下众人纷纷围在景一鸣身边,赞叹之余更多的是请教背书的方法。 景一鸣以“天生记性好”为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众人打发,而后将赢来的银币塞给了谭筱荷。 “拿着,等会鸣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谭筱荷接过银币,想起景一鸣徒手打死老虎以及刚才的表现,嘴里不自主的问了一句话。 “鸣哥哥,你是人吗?” 第18章 货币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骂人呢?” 景一鸣故意逗弄谭筱荷。 谭筱荷慌的赶紧摆动着双手。 “不是,不是,我是说鸣哥哥厉害的像天上的神仙一样。” 看到景一鸣一脸坏笑,谭筱荷才知道他是在逗自己。 “鸣哥哥惯会欺负人家。” 景一鸣看着她羞红的小脸,真想亲上一口,好不容易才将这个念头压下去。 “荷儿再等我一会,我再看会书。” 景一鸣依然按照翻书的模式将书架上的书全部扫描了一遍。 这次周围的人再看他的时候,目光中全是崇拜。 当景一鸣和谭筱荷离开弈馆的时候,背后的议论声依然没有停止。 谭筱荷小脸通红,手里紧紧攥着赢来的五枚银币,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兴奋中缓过神来。 景一鸣倒是对什么都感到好奇,每家店铺都要进去看一下。 各个店铺中的东西摆放的琳琅满目,许多都是景一鸣没有见过的。 一趟走下来,景一鸣长了不少见识。 他通过询价和对比,对这个世界的货币和购买能力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原来这里货币一共有三种。 一种就是今天赢来的银币,银币样式依然是外圆内方,四周写着“乾丰通宝”。 景一鸣原来在影视剧中看到过古人的结账方式。 那时候他还在好奇,为什么他们随手掏出来的碎银子,就刚好是结账时的数目? 这个问题在这里得到了解答,原来他们已经按重量将银子铸成了银币。 通过换算,景一鸣发现一两银币的购买能力竟然相当于自己世界的两千元左右。 刚才自己一次性赢了五两银币,也就是赢了一万元钱,怪不得八字胡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另外还有一种就是铜钱。 铜钱的样式跟银币是一样的,只是大小却比银币小一些。 通常铜钱是以千为单位串起来,所以一串铜钱的数量刚好是一千枚。 一枚银币可以兑换一串铜钱,一个铜钱的价值就相当于两元钱。 最后一种就是银票。 银票跟“支票”的性质差不多,只有在进行大额交易的时候才会用到,普通百姓平时很难见到。 而黄金并没有作为货币流通。 黄金的作用更多的是作为国家的金融储备,用以稳定国民经济、抑制通货膨胀、提高国际资信等。 弄明白这些以后,景一鸣瞬间有了底气。 原来还怕赢来的银币不够请谭筱荷吃一顿好的,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他不信在这里一顿饭能吃进去一万元钱。 谭筱荷见他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不禁好奇的问道: “鸣哥哥,你们那里没有这些吗?” 景一鸣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只能说道: “嗯,有些东西是没有。” 谭筱荷指着刚走出的店铺,景一鸣在这个店铺里询问的格外详细。 “那也不至于连粮油铺都没有吧。” 粮食在任何时代都是硬通货,想要对购买能力进行对比,粮食的价格是最为准确的,所以刚才景一鸣询问的详细了些。 听到谭筱荷的话,景一鸣揉着她的脑袋。 “你鸣哥哥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行吗?” 谭筱荷笑着躲开他的魔掌。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啊?” 景一鸣看看两人身上的衣服。 自己的自不必说,是从大块头身上扒下来的,穿在身上怎么穿怎么不舒服。 而谭筱荷也是个没落的千金。 除了身上穿的这身,就只剩下那身黑色男式长袍了。 景一鸣总不能让她在临东城内女扮男装的招摇过市吧。 “咱们先去买两身衣服吧。” 景一鸣打量着四周,看到前边有家店铺挂着“成衣店”的招牌,想必是卖衣服的。 走到近前,发现里边不光有成衣,更多的还是各式布匹、绸缎。 “这家‘泰服祥’的衣服不错,我们可以去看看。” 谭筱荷向景一鸣介绍。 “荷儿怎么知道这么多?” 景一鸣见她对弈馆和成衣店似乎都很熟悉。 “这家‘泰服祥’的总号就在皇城,这里属于它的分号。以前我就经常光顾‘泰服祥’总号,这里确实第一次来,不过想来也差不了哪去。” 景一鸣暗暗嘀咕: “那不是跟连锁店一样的吗?” 谭筱荷没有听到他的嘀咕,继续说道: “其实不光是‘泰服祥’,像刚才的弈馆也是遍布全国,只不过它是由‘弈棋协会’统一管理,由私人经营的民间组织,所以每个地方的弈馆都大同小异。” 这不是加盟店吗? 景一鸣对这个时代的超前经商思维惊呆了,这种经营模式就算在原来的世界兴起的时间也不是太长。 两人走进店中,伙计满脸堆笑的迎向了谭筱荷,景一鸣再一次被无视了。 “这位姑娘想要看些什么,本店成衣式样新颖、包您满意。” 一听就是职业性的说辞。 “有没有他合身的衣服?” 谭筱荷指着景一鸣问伙计。 伙计皱了皱眉头。 “姑娘说笑了,我们这里并没有粗布短褂。” 一听就知道伙计又把景一鸣当成家丁之类的了,景一鸣都感觉习惯了。 “谁说是粗布短褂,我要一套‘南绸’做成的‘直裰’、长裤、内衬。” “还要一双青丝云纹履,青丝云纹履的底子要软一些,里边要垫上一层熟牛皮,不然下雨天要湿透了......” 谭筱荷说着要求,完全没注意到伙计好奇的表情。 等谭筱荷提完要求,伙计才说道: “姑娘要的这些东西我们没有成衣,只有量身定做,而且价钱......” 说到这里伙计停顿了一下,他还没见过谁家小姐会给一个家丁配置这么好的衣服。 “全部下来至少要三两。” 伙计着重说了一下价格。 这价钱把旁边的景一鸣吓了一跳,这可是六千块钱啊,这个时代也有奢侈品的吗? “三两?!” 听到景一鸣的惊呼声,伙计一副理该如此的模样。 “‘南绸’本就属于布料里的上品,单布料价值就不菲,而青丝云纹履对做工的要求又极高,这个价钱已经算是最低价了。” 谭筱荷似乎早就知道这些,听到伙计的话并没有什么意外。 “三两就三两,只是什么时候才能做好?” “姑娘提的要求太多,全部做好的话估计要七日左右。” 伙计估量了一下,报了个时间出来。 谭筱荷想了想,点了点头。 “好,那便七日吧。” 伙计见谈成了笔大生意,高兴的嘴都合不上了。 “这位公子请这边走,让裁缝给公子量下身围。” 景一鸣白眼翻到了天上。 这伙计还真是看人下菜碟,刚才连个正眼都没有,现在就变成“公子”了。 而且景一鸣也是一阵的肉疼。 没想到赚钱容易,花钱更容易,就这么一会三两银币就没了。 第19章 临东掠影 等二人从“泰福祥”出来,已是正午时间。 除了景一鸣定做了由上到下的一整套服装外,谭筱荷也挑选了一套成衣。 倒不是因为谭筱荷现在穿的不好。 恰恰相反,正因为她的衣服太过华丽,日常穿的时候也有诸多不便,所以才挑选了套居家的衣服。 通过简单了解,谭筱荷的衣服类似于现在的晚礼服,看来古代人对穿衣也颇为讲究。 现在谭筱荷手里攥着的了,只剩下最后一枚银币和零散的一些铜钱。 “泰福祥”不愧是全国连锁的品牌店,消费标准属实不低。 这下景一鸣准备“吃顿好的”的想法也底气不足了。 再加上谭筱荷从小就是大小姐,看来也是不懂节约的主。 “其实我的衣服不需要那么好的。” 景一鸣还在心疼那三两银币。 “那怎么行,我就讨厌看到他们瞧不起鸣哥哥。我的鸣哥哥换上好衣服,肯定比他们都要好看。” “而且本来我还打算再给鸣哥哥多买一身用来换洗,可惜钱不够了。” 景一鸣苦笑一声,只能由得她去。 “荷儿饿了吗?想吃些什么?” 说到吃的,谭筱荷眼前一亮。 “我想吃糖葫芦,还有糯米糍粑,还有还有杏仁饼,还有还有还有......” 看来这两天小妮子馋坏了。 幸好她想吃的都是些小吃,余下的钱应该绰绰有余。 这边的售卖小吃的店面很少。 二人又转到由朝圣门进来的玉镜大道南段,这里卖小吃的摊贩陡然多了起来。 看着谭筱荷手里拿着糖葫芦,在各个摊位前转的津津有味,景一鸣只能无奈的在旁边等待。 看来爱逛街确实是女人的天性。 待二人转到临近朝圣门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景一鸣知道谭筱荷是大病初愈,便买了些烧鸡、猪肉一类的熟食给她补身子。 本想买些牛肉的,结果竟没有贩卖的。 询问过后才知道,这个时代的耕牛都是重要的生产资料,所以不能随意屠宰耕牛,最后只能作罢。 逛完这一圈,谭筱荷手里竟然还剩下一个银币和几个铜钱。 景一鸣感觉跟刚才的高消费简直是天壤之别,让他对这里的物价又有了重新认识。 回去的路上,谭筱荷高兴的像一只小燕子。 自从家里出现变故,她还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景一鸣看着她一路追蝴蝶采野花,笑的也是很开心,本来漫长的道路竟然也不显得长了。 “真好吃,鸣哥哥你多吃点。” 久未尝肉食的谭筱荷顾不得淑女形象,狼吞虎咽的吃着烧鸡。 “以后跟着鸣哥哥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其实景一鸣吃着并没觉得像谭筱荷说的那么好吃,感觉味道比较单一。 后来才想明白,这个时代的调料以及烹饪方法并没有原来世界那么丰富。 一顿风卷残云,两人竟将食物吃了个干干净净,接下来就到了景一鸣期待的内容了。 “那个,饭也吃完了,我们睡觉吧。” 景一鸣咽了口口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我还不困啊。” 谭筱荷精力很是旺盛,一点也看不出来昨天还是个病人。 景一鸣心里暗想:早知道买点酒回来了。 刚想完,就感叹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龌龊了。 “鸣哥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谭筱荷看来对景一鸣的来历很感兴趣。 景一鸣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照实说的话她未必相信,而且很多东西也不是她能理解的了的。 于是他只好东拉西扯的跟谭筱荷打太极拳,把谭筱荷唬的一愣一愣的。 “我困了,鸣哥哥,我们睡觉吧。” 谭筱荷打了个呵欠。 景一鸣如同听到天籁一般,赶紧拉着谭筱荷钻入早就收拾好的帐篷内。 进去以后景一鸣反倒有些手足无措,酝酿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将手伸向谭筱荷。 “鸣哥哥,你脱我的衣服干什么?” 谭筱荷瞪着美丽的大眼睛问道。 “额。” 景一鸣顿时觉得自己像糟蹋良家女子的恶霸。 “睡觉不是要脱衣服吗?” “我自己脱就行了。” 谭筱荷脱下外衣,只是并没有脱掉内衬。 景一鸣的期待又一次落空。 “不脱了吗?” “嗯,我平时都是这样睡的,只是今天跟鸣哥哥一起,还挺不好意思的。” 谭筱荷说到这里还有些脸红。 景一鸣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谭筱荷,心想:我去,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王嬢嬢就没有说过夫妻怎么睡觉吗?” 景一鸣像引诱小红帽的大灰狼。 “没有啊,人家睡觉的事情为什么要跟我说啊?” 谭筱荷一脸天真的模样,好奇的看着景一鸣。 “没什么。” 景一鸣悻悻的躺了下去,心里埋怨着王嬢嬢怎么就不能多教一些。 玩累了的谭筱荷入睡的很快。 不过这小妮子的睡姿实在不敢恭维。 不是将腿搭在景一鸣肚子上,就是把头扎进他的怀里,惹得本就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的景一鸣直喘粗气。 忍到后来,实在太难受了,于是便到破庙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夜晚的凉风一吹,景一鸣感觉很是舒服。 闲来无事,想起今天扫描过的书籍,便打开来看了起来。 首先打开的还是《山河人物志》。 仔细看了一下,名字旁边还有几个小字:临东城篇,看来这本书籍每个地方的内容根据地域都不尽相同。 里边介绍的非常简单,除了上午景一鸣看过的那些,就只有些当地历史名人,且多是些官吏的丰功伟绩。 景一鸣撇嘴笑了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书上有些内容简单且不够直观,只能留待以后再慢慢了解了。 另外一本《三国简编》说的是南金、北武、东圣三国的历史。 内容一样很简单,景一鸣对三个国家的认知程度也不够,所以能记下的内容并不多。 只是知道在这片土地上,几十年前还属于“战国混战”时代。 这个时代只有短短百年时间,却经历了数十个朝代和国家的更迭。 再加上外邦异族的袭扰,整个时代都打成了一锅粥。 经过多年鏖战,终于有三个国家脱颖而出,相继消灭了周边的国家,形成了现在的南金、北武、东圣。 三个国家之间爆发过几次战争,景一鸣看完这几次战争以后,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20章 三国志 三国建国伊始,南金国尊崇黄老之道,管理法令等都相对宽松。 加上横贯境内莽沧江的运输便利,所以有着非常良好的营商环境。 而且南金国地处南方,温热的气候导致这里的农业也非常发达,可以说南金国在三国中最为富裕。 被尊为千古一圣、万世师表的圣师鲁仲尼是前东齐国人。 在东齐的故土上新成立的国家便以圣人的名字命名,是为东圣。 东齐虽已灭亡,可是圣师的儒家思想却一直传承了下来。 东圣国各种制度最为先进,底蕴也最为雄厚。 再加上东圣国背靠大海,陆路战线较短,形成了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势。 北武国建国初期,以兵家思想治国。 国内全民皆兵,法度纪律极为严苛,所以军队的战力也最为强悍。 只是北武国大部分疆土处于苦寒之地,物资相对匮乏。 所以北武国对物资丰饶的中原之地早已垂涎已久,几次战争的发起基本都是由他们挑起。 北武国的第一个对象是最为富裕的南金国。 借着北高南低的有利地势,北武国仗着自己的精锐骑兵,在战争初期一路冲锋、势如破竹。 南金国倒也算不上溃败。 朝廷利用自己的有利纵深,一边坚壁清野,一边刻意拉长战线。 使得北武国的大军打到一半,竟然因为物资匮乏、粮草供应不上而鸣金收兵。 而后北武国瞄上了近一些的东圣国。 东圣国紧守陆路关隘,谁知北武国竟一路过关斩将,大军推进非常顺利。 东圣国想了招“围魏救赵”的办法。 在海州半岛出动水军,沿海岸线绕行至北武国海顺道。 东圣水军由海顺道登陆,趁着北武国后方空虚,竟一路打到了北武国的都城上京城。 北武国前方大军大惊失色,只能班师回朝救援。 声势浩大的入侵战争,竟生生打成了救国之战,一时沦为其他两国的笑柄。 北武国穷兵黩武,国内百姓生活困苦,导致怨声载道。 内忧外患之下,北武国从此偃旗息鼓,再也不敢轻易发动战争。 其余还有几次小规模的战争,三国之间各有输赢,谁也奈何不了谁。 不过总体来说,南金物资雄厚、东圣底蕴深厚、北武最为尚武,于是便形成了现在三国鼎立的局面。 三国之间自此开始平稳发展,并且在治国、治军、治民、制度等方面相互借鉴,使得三国之间在很多地方都越来越相似。 景一鸣还从有关弈棋的书籍中,看到关于战争的两件趣事。 据说,北武国在攻打东圣国时,两名随军参将闲暇之余,在沙盘之上推演战争场面。 靠着两人的推演,竟真就攻破一处关隘。 后来,战争推演便成了军棋的雏形,经过慢慢的演变,便形成了现在的军棋。 景一鸣在看了军棋的相关介绍后,才发现所谓的“军棋”竟是原来世界的“象棋”。 只是把“楚河汉界”换成了当时攻打的“泰谷关”。 为此,东圣国国内一片声讨,为了维持两国间的平稳,“泰谷关”又改成了“锋线”。 军棋的诞生无疑是对东圣国的侮辱。 东圣国稷下学宫的几个老夫子气不过,根据攻打北武国上京郡的那次“围魏救赵”,竟研究出更为复杂的“围棋”。 北武国自然也是一片抗议声。 只是东圣国解释围棋本就是棋子之间相互包围的玩法,还讽刺北武国不要对号入座。 北武国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 景一鸣看的眼睛酸疼,本打算闭着眼睛休息一会。 谁知一闭眼,竟又靠着门框睡了过去。 “鸣哥哥,你怎么又在门口睡着了?” 景一鸣被谭筱荷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天已大亮。 再看谭筱荷,今日穿的是套浅绿色长裙,外边套件斜襟绣花短褂,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正是昨天买的那套成衣。 景一鸣眼前一亮,只是浑身的酸痛让他没有了欣赏的心情。 “你睡起觉来像打仗一样,我只能出来睡了。” 景一鸣没好气的对她说,当然真实原因是不能告诉她的。 谭筱荷害羞的捂着脸。 “鸣哥哥乱说,人家才没有。” 景一鸣直了直腰,看到帐篷、被褥已收拾好,便对谭筱荷说: “你是想吃能量棒,还是进城去吃。” 谭筱荷想都没想。 “我们进城去吃吧。” 景一鸣见她模样,知道她已吃厌了能量棒,便大手一挥。 “出发,向临东城前进。” 一路上两人边走边聊,倒也不显得无聊。 “鸣哥哥,我们今天去干嘛?” “昨天那位送财童子不是约我们今天再去吗?我们去看看今天他给我们送多少钱?” “送财童子?” 谭筱荷好奇的看着景一鸣。 景一鸣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下,谭筱荷才想起是八字胡。 “鸣哥哥你真损。” 谭筱荷被逗的直不起腰,而后似乎想起什么是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下来。 “鸣哥哥...” 景一鸣见她好端端的忽然变了脸色,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 “那对‘点翠珍珠对珥’,是我阿娘留给我的,鸣哥哥以后还请慎重点。” 谭筱荷低声说。 景一鸣这才知道她为什么丢了盘缠以后,为什么还留着那对耳环。 而且听她的意思,是怪自己轻易就跟别人打赌。 不过景一鸣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况且她能在自己都不信景一鸣能赢的情况下,依然把耳环拿了出来,足以看出她对景一鸣的感情。 “好的,荷儿,昨天是鸣哥哥做的不对。” 景一鸣诚心向她道歉。 “没事的,鸣哥哥,我不怪你。” 谭筱荷说的很真诚。 景一鸣见谭筱荷心情不好,使尽了浑身解数来逗她,终于使她重新开心起来。 两人轻车熟路,比昨天少用了不少时间就到了临东城。 正赶上南坊市的早市还没结束,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谭筱荷似乎对小吃情有独钟,见到花样繁多的小吃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最后纠结半天,两人在一个包子铺前边停了下来。 谭筱荷嘴里塞满了糍粑,含糊不清的说道: “鸣哥哥,我们吃包子吧,我好久没吃肉包子了。” 景一鸣自然没意见。 时间还早,两人也不着急。 优哉游哉的吃着早点,看着周围忙忙碌碌的人群,感受着烟火的气息。 景一鸣见谭筱荷满意的揉着肚子,知道她已吃饱了,便对她说: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找‘送财童子’吧,希望他不要爽约。” “鸣哥哥今天有信心赢他吗?” 谭筱荷似乎吃的有点多,走着路还揉着肚子。 “没问题。” 景一鸣自信的回答道。 虽然他不知道八字胡再出什么幺蛾子,不过在弈棋馆总不能是比打架吧。 况且真要论打架,景一鸣也可以自信的跟他们说: “在场的各位都是垃圾。” 冷兵器时代,电磁器就是王。 第21章 送财童子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刚到门口,就听到了八字胡的声音。 看来八字胡昨天输的很不甘心,今天一大早就来等景一鸣了。 景一鸣环视了一下室内,发现挺多都是昨天看热闹的人。 景一鸣和谭筱荷相视一笑。 “来了就好,今天的饭又有着落了。” “郭兄好早啊,没有等着急吧。” 景一鸣昨天听别人喊他‘郭酸才’,想必是姓郭。 对送钱上门的冤大头,景一鸣的态度是出奇的好。 八字胡一脸厌弃的表情。 “不要胡乱攀附,我跟你不熟。” 景一鸣也不在意,只是还是把称呼改了。 “今天阁下又要比什么呢?” “废话,在弈馆当然是比弈棋,难道比打架啊?” 八字胡一脸看白痴的表情。 景一鸣差点乐开了花,心想这郭酸才还真是个妙人,竟然跟自己想一块去了。 “好,怎么比?” 景一鸣一口答应。 八字胡见他答应的这么快,反倒有些迟疑了,周围的人跟着起哄起来。 “怎么了,郭酸才,刚才还自信满满的,现在就当缩头乌龟了?” “不会是昨天没借到钱吧?哈哈哈哈。” 八字胡不为所动,看来是昨天输怕了。 “怎么?阁下不想赢回昨天的五两银币?” 景一鸣怕他不敢比试,故意激他一激。 果然,八字胡听了以后,态度立马坚决了起来。 “比就比,谁怕谁,不过今天要换个人跟你比。” 景一鸣没想到他竟然脸皮厚到请外援,不过他也是丝毫不惧。 “没问题。” 景一鸣怕他起疑心,故意考虑了一下才说。 景一鸣自从昨天大致了解了“军棋”和“围棋”以后,想起计算机上的一款软件。 就凭这款软件,他还真不相信这个世界有谁是他的对手。 八字胡见他信心不足,兴致顿时高了起来。 只见他向角落里坐着的一位蓝袍书生拱了拱手。 “秦兄,有劳了。” 周围的人看到蓝袍书生,都低下头窃窃私语起来。 “我说今天‘秦妙手’怎么坐在了外间,竟是郭酸才请来的。” “这下有好戏看了,据说‘秦妙手’已经连赢二十五局了。” 秦妙手见到景一鸣眉头一皱,看来也是个以貌取人的主。 当他看到旁边的谭筱荷时,却是眼前一亮,看眼神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思。 景一鸣见他光明正大的盯着谭筱荷看,心里顿时大怒。 竟然敢当着我的面,打我女人的主意,等下要好好收拾收拾你。 “阁下要比什么?” 景一鸣强压下心中的怒气问秦妙手。 “军棋吧,比较快,我不喜欢拖拖拉拉。” 其实这郭酸才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小心思倒是挺多。 昨天他着实被景一鸣复原围棋残局给吓到了,今天特意找了个军棋的高手。 秦妙手打定主意要好好折辱景一鸣一番,如果能来个横刀夺爱就更好了。 “好,那就开始吧。” 景一鸣也是想着速战速决。 “在这里吗?” 秦妙手皱了下眉头。 “有什么不可以吗?” 景一鸣反问,他是真的不清楚。 原来这弈馆外间一般都是靠着大道。 弈棋之人最厌吵闹,所以一般不会再外间弈棋,景一鸣自然不知道这些。 秦妙手似乎不想跟他一般见识。 “罢了,随你吧。” 店小二识趣的将桌子摆在中间,方便众人观看。 景一鸣和秦妙手相对而坐,谭筱荷和八字胡分两边坐下。 “今天押多大的彩头?” 秦妙手问景一鸣。 景一鸣自然希望越大越好,但是又害怕押的太大,把对手吓到。 “你说了算。” 景一鸣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秦妙手看了眼八字胡,毕竟是他请自己来的,还是要让他拿主意。 “连弈五局,一两银币一局。” 八字胡咬着牙说道,看来他是想把昨天输的赢回去。 秦妙手想打击一下景一鸣,同时也想在佳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 “再加上我的一两,二两一局你可敢接?” 景一鸣自然求之不得,马上满口答应了下来。 “你带的钱够吗?” 秦妙手的话里轻视大过询问。 景一鸣将仅剩的一枚银币放在桌上。 “有本事先把这枚赢走再说。” 秦妙手和八字胡各掏出一枚银币摆在桌上。 谭筱荷看了看景一鸣,将耳环摆了出来。 景一鸣有些歉意的看着谭筱荷。 今天刚刚答应她不会轻易拿她的耳环抵押,谁知道现在就用上了。 谭筱荷对他笑了笑。 “我相信你。” 秦妙手见谭筱荷对着景一鸣笑的甜蜜,顿时妒火中烧。 “既然有钱,那就开始吧,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景一鸣打开软件“阿尔法狗”,心里默念一声:狗哥,看你的了。 棋盘摆好,秦妙手很有风度的让景一鸣执了白子。 景一鸣现在才发现,军棋和象棋的棋子颜色是不一样的,军棋是黑白色,象棋是黑红色。 前几步都颇为普通,无非就是“当头炮、马来跳”这些固定的套路。 景一鸣只是简单的懂得些“马走日”、“象走田”。 所以他严格的按照阿尔法狗的指令落子,他就不信秦妙手能赢得过阿尔法狗。 等到景一鸣落下第五步棋的时候,秦妙手眉头皱了一下。 “这步棋是不是下错了?” “第一次见到这么走棋的。”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八字胡以为景一鸣下了手昏招,赶忙对周围人说: “观棋不语、观棋不语,诸位不要出声。” 秦妙手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景一鸣这一步棋的作用,也以为只是一手昏招,他终于找到个在佳人面前表现的机会。 “我允许你悔一次棋。” 听了他的话,急于赢下景一鸣的八字胡赶忙说: “落子无悔、落子无悔,这是规矩。” 秦妙手不满的斜眼看着八字胡。 “怎么,你认为我赢不了他?” 八字胡手摆的像风吹荷叶。 “不是不是,只是规矩不能坏。” 周围熟悉八字胡的人都暗暗撇了撇嘴。 要论悔棋,你郭酸才说自己第二,都没人敢称第一的。 景一鸣虽然也没看懂阿尔法狗走这一步棋的意思,可是他对阿尔法狗有绝对的信心。 “谢谢好意,不用悔棋,你继续吧。” 景一鸣淡定的说道。 “那就不好意思了。” 秦妙手拈走景一鸣的一个“车”,将自己的“车”放在了那个位置。 小插曲过后,景一鸣的棋路愈发的看不懂了。 不消片刻,景一鸣的棋子落下,将军死棋了。 秦妙手看着只是少了几个棋子的棋盘,觉得自己输的真是冤枉。 从局面上来看,明明是自己更占优势的。 景一鸣可不管那么多,对着谭筱荷一挥手。 “荷儿,收钱!” 第22章 对弈 谭筱荷现在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 她曾经也学过弈棋,虽然水平不算顶尖,却比景一鸣要强上不少。 当她看到景一鸣那手“昏招”的时候,小拳头都攥出了汗。 当她看到景一鸣干净利落的赢下棋局以后,又兴奋的小脸通红。 听到景一鸣让她收钱,她的小脸笑的像花一样。 她先将自己的耳环收起,然后依次把秦妙手和八字胡面前摆放的银币收了起来。 秦妙手还好,只是脸色铁青,八字胡明显就没他那么沉得住气了。 当谭筱荷将他面前的银币拿走的时候,明显能够看到他脸上的肌肉都在跟着跳动。 八字胡望了一眼秦妙手,秦妙手从余光中看到后,并未转头,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八字胡咬着牙从衣襟里又掏出一枚银币。 “阁下运气还真是好,看来还真有‘乱拳打死老师傅’这种事情发生。” 秦妙手想给自己找回场子,可是明显景一鸣并不买账。 “我这乱拳可多的是,不知道老师傅能挨几下。” “牙尖嘴利,希望这局你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棋子摆上,第二局开始。 这次秦妙手换了个套路,进攻十分犀利。 看来他是想速战速决,好找回第一局的场子。 可是他太过注重进攻,防守上却是漏洞百出。 以阿尔法狗的实力,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片刻之后,秦妙手又一次落败。 这一局棋盘上的棋子明显比上一局少了很多。 其中秦妙手的犀利进攻和景一鸣的防守反击,使得这一局下的是异常精彩,周围观众也是大呼过瘾。 只是有人却不开心了。 当八字胡看到谭筱荷再一次将面前的银币拿走,忍不住对秦妙手说道: “秦兄......” 秦妙手还没等他说完,便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打断了他的话。 “刚才是我疏忽了,放心,还有三局,定不会让你输了就是。” 八字胡苦着一张脸。 就算剩下三局全部赢下,自己也只是赢了一枚银币。 昨天可是一次性输了五枚银币,算来算去,自己还是吃亏。 第三局双方的棋路进行了反转。 秦妙手也想寻个景一鸣的漏洞,打个防守反击。 阿尔法狗可不会管那么多,见他只是防守,便大肆进攻了起来。 “你可以悔一次棋。” 景一鸣指了指自己的“马”,然后划到秦妙手“马腿”上的“车”。 秦妙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刚才这句话还是他说给对方听,现在风水轮流转,对方又还了回来。 只是他也在犹豫。 悔棋的话脸面上过不去,不悔的话这局怕是又要输。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旁边的八字胡却不管不顾的将棋子退回到上一步。 “一次疏忽,不算不算。” 秦妙手也未阻拦,八字胡动手总比自己动手好。 周围传来一片“嘘”声,景一鸣也是对八字胡彻底无语了。 刚才还在说着“观棋不语、落子无悔”,现在竟然自己动上了手。 人不要脸,果然天下无敌。 景一鸣只能无奈的说: “继续吧。” 剧情确实是按照秦妙手设想的在走。 只是直到棋局过半,他竟然没有找到景一鸣的任何一处漏洞。 反倒几次掉入景一鸣故意设下的陷阱,折损了几枚棋子。 几番冲杀,秦妙手可用的棋子已不多。 反观景一鸣可谓是大兵压境,棋盘上的局面一望可知。 这一局秦妙手是输的不能再输了。 这次秦妙手才终于意识到,景一鸣的水平超过自己不知多少倍。 周围的人包括八字胡也都看出了名堂。 如果前两局输了还有理由的话,这一局却是输的彻彻底底。 “阁下是哪等棋师?” 秦妙手阴沉着脸问景一鸣。 “棋师?” 景一鸣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谓,闻言看向谭筱荷。 谭筱荷看出他的不解,于是小声解释道: “弈棋协会根据棋艺水平划分的棋手等级,只有在弈棋协会记录在册且通过考核才能获得‘棋师’称号。” 景一鸣点了点头。 虽然他还有很多关于“棋师”的问题要问,可是现在的场合明显不合适。 “我不是棋师。” 景一鸣很坦诚的说道。 “不比了,不比了,我认输。” 八字胡看到谭筱荷第三次将自己的银币取走,终于忍不住了。 景一鸣皱了皱眉。 “说好的五局,你怎么能反悔?” “我没钱了,回去取钱还不行吗?” 八字胡是铁了心不比下去了。 说完,不顾周围人的指责,从人缝里钻了出去。 碰到这种滚刀肉,景一鸣还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他现在只希望秦妙手不会这么厚脸皮。 “阁下不会也被吓跑吧?” 景一鸣故意激他。 秦妙手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比下去必输无疑,可是要自己像八字胡那样灰溜溜的逃走,他也做不来。 八字胡的臭名声已经臭了大街了,自己在弈馆的名声可是很好的。 最后想到输阵不能输人,于是便咬着后槽牙说道: “自然不会,约定好的事情在下肯定会履行的。” “好,果然是一诺千金。” 景一鸣拿话堵他,怕他反悔。 “废话少说,继续吧。” 秦妙手一次性拿出两枚银币,看架势也不对自己抱什么希望了。 失去斗志的秦妙手可谓是兵败如山倒,接下来的两局输的更加快。 “阁下果然是说话算话的人。” 景一鸣笑着说道。 秦妙手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能够坚持棋局,于是又强行为自己脸上贴了把金。 “我辈读书人自当如此。” 接着景一鸣又说了句杀人诛心的话: “阁下刚才说军棋比较快,阁下输的果然‘比较快’。” 景一鸣特意在“比较快”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秦妙手瞪着景一鸣,眼睛中似乎能冒出火来。 只是自己技不如人,说多了只能是自取其辱。 可是他又不甘心被景一鸣侮辱,只能撂下句狠话。 “今天状态不佳,有本事明天到内室!” 景一鸣听了顿时乐开了花。 送财童子竟然还有排着队来的,看来明天的饭钱也有着落了。 “谁不来谁是小狗。” 景一鸣就差跟他“拉钩上吊”定下赌约了。 第23章 棋师 待秦妙手离开以后,围观的人争相向景一鸣请教。 昨天背书可以说是天生记忆力好,今天弈棋不能说是天生的吧。 景一鸣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哪里会教棋啊,他看棋都费劲。 可是这些又不能说,只能来个一推二六五。 只说自己是福至心灵,棋艺其实一般的很。 众人哪肯相信,纠缠半天,景一鸣才找了个机会跑出了弈馆。 “怎么样,小管家婆,今天赢了多少?” 景一鸣不敢再去弈馆,便顺着金乌大道继续向东走去。 谭筱荷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不过想起今天赚到的钱又高兴了起来。 “今天赚了八两银币,算上昨天的一两,我们现在有九两银币了。” 景一鸣想了想,说道: “老是住在破庙也不是办法,我们还是有个自己的房子,不知道多少银币能买栋房子?” 谭筱荷听到“自己的房子”几个字,顿时眼睛一亮,这一刻她对家的渴望超过了一切。 “所以,我们所花的钱都要规划好才行。” 景一鸣怕她又像昨天似的大手大脚,于是提醒她。 很明显,这傻姑娘没有听出来。 “嗯,我知道,所以昨天我都没敢买太贵的衣服。” 景一鸣拍了拍脑门,想起她原本就是富家千金,对金钱的概念理解的还不深,以前的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鸣哥哥,你拍自己脑袋干什么?” 谭筱荷好奇的看着他。 “没事,我脑子抽了。” 景一鸣逗她。 “脑子还能抽吗?” 谭筱荷一脸天真的表情。 “那以后再抽的时候我帮鸣哥哥拍。” 景一鸣的玩笑话直接摔的稀碎,他也不再逗谭筱荷。 刚好又到了午饭时间,昨天没敢放开吃,今天要好好吃一顿。 “走吧,荷儿,咱们好好吃一顿,你说在哪吃就在哪吃。” 景一鸣也不再想了,反正这点钱想买房子肯定是不够,只能慢慢来。 “好,我记得前边有一家饭庄的菜肴非常好吃。” 谭筱荷听到吃的,开心的不得了。 “带路!” 景一鸣手臂一挥,做了个前进的手势。 两人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手里有钱果然底气足。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两人在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饭庄前停了下来。 “醉仙楼”饭庄楼高三层,室内雕梁画栋,各种饰品也都别具匠心,看着很是奢华。 两人来到已过饭点,所以醉仙楼内客人并不算多。 谭筱荷要了间二楼靠窗的雅舍,点了些罐儿鹌鹑、卤什件儿、山鸡、兔脯之类的菜。 景一鸣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又点了一壶名为“醉芙蓉”的米酒,可谓居心及其不良。 等菜的间隙,景一鸣透过窗子向外望去。 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古朴房屋,景一鸣一时间有些晃神。 这些原先只出现在影视剧里的场景,现在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鸣哥哥,你在看什么?” 谭筱荷见他默不作声,眼神迷离的看着外边,似乎和平时的景一鸣很不一样。 景一鸣被谭筱荷的话打断了魂游天外。 看着眼前生动漂亮的谭筱荷,顿时感觉似乎在这里也不错。 原来的世界已经没有亲人了,这边至少还有一个。 “没想什么。” 景一鸣怕她继续问下去,便转移了话题。 “对了,荷儿,你能不能跟我具体说说‘棋师’是怎么回事?” 谭筱荷歪着脑袋想了一会。 “棋师分三等:初等棋师、中等棋师、高等棋师。” “这三等棋师的考核标准是什么?” 景一鸣没想到棋师还分等级。 “初级棋师最简单,就是在府内的比赛中拿到名次就可以了。” “这还简单?!” 景一鸣很是震惊。 “一个府内有多少人?” “每个府都不一样,像临东府这样比较边远的地方,可能只有百万人左右。” “而像甘潭府和苏江府这样比较富裕的地方,大概有两三百万人吧。” “皇城府人数最多,可能有八百万人上下。” 景一鸣再次被震惊到了。 这么多人只取前几名,这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看来就是职业选手和业余选手的区别了。 初等棋师考核都这么难,剩下的两等岂不是要逆天。 “难道想要成为中等棋师,要在全国举办的比赛中取得名次?” “鸣哥哥真聪明。” 谭筱荷肯定了景一鸣的答案。 “那高等棋师呢?” 中等棋师都是国家级的了,他不知道高等棋师又是什么存在? “高等棋师就要在三国比赛中取得名次才能获得。” “难道东圣和北武也有弈馆?” 景一鸣又问。 “肯定有啊,军棋和围棋本就是他们发明的。” 谭筱荷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景一鸣。 景一鸣也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昨天刚了解完两种棋类的起源,怎么今天就忘了? “其实高等棋师上边还有一个等级。” 此时菜肴已陆陆续续的上来,谭筱荷吃着兔脯说道: “也不能说是等级,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称号。” “哦?” 景一鸣也夹起块山鸡尝了尝。 “棋艺最强的人被世人称之为‘棋圣’,比如现在的军棋圣就是北武国的瞿修寒,围棋圣是东圣国的慕浩然。” 谭筱荷说着话,眼睛却盯着菜肴,好像护食的小老虎一样。 景一鸣将罐儿鹌鹑朝她推了推,现在他总算弄明白“棋师”是怎么回事了。 “今天那个秦妙手约我明天去内室,内室里边难道有什么古怪?” 景一鸣又想起来一个问题。 “一般弈棋的人是很少在外间弈棋的,因为嫌吵闹,所以高手都在内室,估计是那秦妙手要在内室找高手对付你。” 谭筱荷提到秦妙手,脸上流露出厌恶的表情。 景一鸣听到这里放下心来,有机会他都想把棋圣拉下马,哪会在意那些所谓的“高手”。 “这酒...” 景一鸣想着怎么劝谭筱荷喝酒,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酒很好喝的,鸣哥哥也尝尝。” 没等景一鸣开口,谭筱荷便往两人的酒杯里倒满了酒。 景一鸣顿时大喜。 谭筱荷竟然自己送上门了来,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把握住。 “来,荷儿,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 回破庙的路上,景一鸣一路背着谭筱荷。 那壶“醉芙蓉”初尝时挺甜,可谁知后劲很大。 谭筱荷迎风一吹,酒劲上来以后竟然晃的连路都走不了了。 关键是谭筱荷在景一鸣的背上还不老实。 一路高谈阔论、指手画脚,让先前还一直灌她酒喝的景一鸣恨不得甩自己两个嘴巴子。 “鸣哥哥跑快点,驾!驾!” 谭筱荷拍着景一鸣的肩膀,动作大的差点把景一鸣晃倒。 景一鸣只能有苦自己吃,心里想道: 竟然先把我骑了,这小妮子酒品太差,以后不能跟她喝酒了。 第24章 内室 回到破庙以后的景一鸣,看着谭筱荷在帐篷里耍起了醉拳。 此时他哪还敢有什么歪心思,只能老老实实的找了块平整的地方,铺了块布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两人醒来的时候,景一鸣背上被硌的生疼,谭筱荷倒是神采奕奕。 “鸣哥哥,你怎么又睡在外边了?” 谭筱荷起来没看到人,走出帐篷才看到景一鸣睡在外边。 “你说呢?” 景一鸣无语的反问道。 谭筱荷看了看乱作一团的被褥,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今天晚上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绑起来。” 景一鸣故意吓唬她。 谭筱荷知道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也没在意。 “鸣哥哥,我饿了。” 景一鸣翻了个白眼。 你不饿才怪,昨天那样折腾,不知道消耗了多少体力。 “走吧,进城吃饭,吃完饭早点去弈馆,别让‘送财童子’等着急了。” 景一鸣收拾着帐篷跟谭筱荷说。 ...... 今天弈馆外间的人来的特别早,多是昨天看热闹的人。 昨天秦妙手临走撂下了狠话,这帮人又早早的来到弈馆等着。 景一鸣看到这么多人,翻了翻白眼。 “他们都没其他的事情干吗?” 谭筱荷说道: “他们大多是书生,平时闲散时间比较多。还有些是商人,铺子由下人看着,他们也没什么事情。” 景一鸣暗暗感叹古代人的生活还真惬意。 其实关于这一点倒是他误会了,他所看到的都是家庭条件比较不错的。 至于那些穷苦老百姓才鲜有人会到弈馆凑热闹。 所以当他第一次来弈馆的时候,别人看到他才会那么奇怪。 周围的人见景一鸣已到,便都热情的跟他打着招呼。 自从连着两天见识了景一鸣的神奇表现,他们再也不敢把景一鸣当成家丁看待。 景一鸣也一一向众人回应着,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秦妙手和八字胡的身影。 “秦妙手呢?在内室吗?” “别等了,秦妙手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来弈馆了。” 门口进来一人,似乎跟秦妙手很熟悉。 周围的人听到秦妙手不来,知道今天的热闹是看不上了,顿时发出失望的叹息声,夹带着“信誉扫地”、“无胆鼠辈”等词汇。 景一鸣暗叹一声,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本想着秦妙手能比八字胡讲信用一些,现在看来都是一路货色。 本来想着今天的钱是赚不到了,没想到谭筱荷凑到他耳边悄悄说: “鸣哥哥,内室也是可以押彩的。” 景一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一直可以押彩,他还以为是他首创呢。 待看到谭筱荷小财迷的样子,顿时有些好笑。 看来这小丫头这两天也尝到了甜头。 “走,到内室瞧瞧。” 景一鸣自然不会放过赚钱的机会。 外间室内的两侧分别有一道侧门。 左侧侧门上有副太极图样式的标志,只是两条阴阳鱼换成了“将”、“帅”的棋子。 右侧侧门上也有副同样的标志,不过阴阳鱼没什么变化。 看来左侧进去是军棋室,右侧进去是围棋室,倒是挺一目了然。 通过左侧侧门,景一鸣才发现竟然出现一条幽静的小路,右边侧门对应着也有一条小路。 小路两边遍植着红花绿叶,路径上铺着黑白两色石头,看着很是舒服。 向前没有多远,竟然看到一洼池塘。 微风吹过,水面泛起一阵涟漪,翻碎了岸边柳树投映下的倒影。 池塘边有些书生模样的人,或看书、或品茶、或闲谈,看着惬意至极。 左右两条道路围着池塘通往前方,左侧道路尽头是栋高大的建筑。 右侧道路尽头已看不清,想必应该也差不多。 景一鸣知道侧门后边肯定是别有洞天,没想到竟是如此美景。 看来这处弈馆的主人不光财大气粗,品味也是不凡。 走到近前,景一鸣仔细的打量了一下。 只见此建筑共有两层。 顶部是歇山顶的风格,大门上半边和窗户都是雕花镂空的样式。 周围朱红的圆柱与房屋之间形成了一条宽宽的回廊,看着既美观又大方。 景一鸣看到大门上边的怪异太极图,才知道这里就是所谓的内室。 走进内室,首先看到的是个直达屋顶的大厅,看着就像加了盖的天井。 “天井”的中间是个方形台子,台子上立着一个巨大的棋盘。 而“天井”的周围则是一个个相邻的隔室。 隔室并没有门,景一鸣看到有不少人坐在坐榻上对弈或是品茗。 景一鸣的到来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但是并没有人前来驱赶,看来素质比八字胡之流要高上不少。 店伙计依然是书童打扮,看到两人进来连忙迎了上来。 “两位是要...” 看到景一鸣的装扮,伙计犹豫了一下。 “当然是来弈棋。” 景一鸣知道伙计的想法,但也没有在意。 伙计皱了皱眉。 “内室弈棋每人费用一百枚铜钱或一钱银币,二位...” 原来内室是要收费的,而且貌似还不低。 难怪谭筱荷当时讥讽八字胡是因为没钱才坐在外间。 谭筱荷似乎早就知道,掏出铜钱递了过去。 昨天二人在“醉仙居”共花费了八钱银币,刚好找回二百枚铜钱。 “二位需要茶水、果脯吗?” 伙计收了钱,态度明显好了很多。 “等我们找好位置再说吧。” 景一鸣猜测估计茶水、果脯也是要另外收钱的。 伙计没有再说什么,拿出两块木牌递给了景一鸣。 景一鸣接过木牌,看到木牌正面雕刻的依然是那副怪异的太极图,只是背面分别雕着“六十五”、“六十六”两个数字。 景一鸣知道这两个牌子应该就是类似“门票”一样的作用,只是他不清楚后边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这两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景一鸣指着数字问谭筱荷。 “就是来的人数啊,方便当天休业后核对账目。” 谭筱荷接过自己的那块木牌。 “意思就是现在一共来了六十六人,也就是收入六两六的银币?” 景一鸣又问道。 谭筱荷点了点头,顺便还夸了一下景一鸣: “鸣哥哥算的真快。” “那也不多啊。” 景一鸣想想周围的环境,疑惑的问道。 “现在是上午,所以人比较少,下午和晚上比较多。” “而且他们的收入主要是靠茶水、点心那些,这里的茶水、点心要比外边的贵好几倍。” 经过谭筱荷的解释,景一鸣这才恍然大悟。 看来这就跟原来世界的酒吧、ktv的性质差不多。 “对弈的时候还要请公裁,公裁要在赢的一方抽成,这部分抽成也是和弈馆平分的。” 谭筱荷继续说道。 “如果不请呢?” 景一鸣有点心疼抽成的钱。 “原来押彩对弈的时候是没有公裁的,只是后来对弈之人经常发生争执,所以才有了公裁。” “如果不请公裁的话,两人输赢弈馆概不负责,且会被请出弈馆。” 谭筱荷耐心的解释道。 “弈棋能发生什么争吵?” 弈棋输赢一目了然,景一鸣不明白怎么会发生争吵。 “很多啊,比如说悔棋、耍赖的,还有输了不给钱,赢了拿不到钱,弈馆又没别人输棋的证据,只能自己掏钱赔付。” “别看我说的简单,其实中间的事情复杂的很。” “竟然有这种事情。” 景一鸣这才知道是他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谭筱荷又转回到刚才的话题。 “这些盈利全部算下来的话,弈馆每月至少盈利千两银币以上。” 千两银币就是两百万。 听到这里景一鸣才知道弈馆竟然是个暴利行业。 第25章 内室初胜 “荷儿怎么知道这么多?” 景一鸣奇怪谭筱荷为什么会了解的这么深入。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大哥就喜欢弈棋,以前经常带我去弈馆。” “而且我们家本就经商,耳濡目染之下我也懂得不少经商之道。” 谭筱荷表现的很是骄傲。 景一鸣环顾了下四周,果然发现有些客人旁边跟随着女伴,只是并不多见。 “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景一鸣第一次到内室,什么都不清楚,只能问谭筱荷。 “找人对弈就行了,隔室门口挂着牌子的就是等人弈棋的。” 谭筱荷指着右方一间挂着木牌的隔室说。 “好,就是他了。” 景一鸣看到那间隔室内坐着一名白袍儒生,正独自盘膝坐在桌前品茗。 两人走到隔室门口,谭筱荷顺手把木牌摘了下来。 白袍儒生瞥见有人过来,抬起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谭筱荷将木牌摘下。 “姑娘是要跟在下弈棋吗?” 虽然弈馆并没有规定女子不可弈棋,可是女子棋手确实很少见。 “不是我,是他。” 谭筱荷指了指景一鸣。 白袍儒生看到景一鸣,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我这里是要押彩的。” 看来他并不想跟景一鸣对弈,而且看他一副穷酸模样,所以想用押彩把他吓走。 “正合我意。” 正中景一鸣下怀,倒省了他一番唇舌。 “既如此,那便请坐吧。” 白袍儒生只能应了下来。 景一鸣学他盘膝坐在坐榻上,谭筱荷乖巧的坐在了他的旁边。 “不知道阁下要押多大的彩头?” 景一鸣不知道内室的行情,只能开口询问白袍儒生。 “每局五钱银币,连弈三局,你银钱可够?” 彩头不算大,而且局数也不多。 看来白袍儒生见景一鸣穿的寒酸,并没打算赶尽杀绝,也算是个厚道人。 “五钱银币?” 景一鸣没想到竟然比在外间押的彩头还少。 其实正常的弈棋押彩,彩头都不是很大。 他们主要是以娱乐为主,彩头只是额外的锦上添花。 谁像景一鸣是的拿这个当赚钱工具啊。 前两日在外间,一是当时双方都在赌气,二也因为八字胡太过贪心,所以彩头才押的那么大。 “阁下如果银钱不够,还是另选别室吧。” 白袍书生以为景一鸣嫌押的太大。 “一两行不行?” 景一鸣说完,谭筱荷将三枚银币摆在了桌上。 白袍书生见状,立马说道: “抱歉,是在下以貌取人了,就按阁下的意思。” 景一鸣听完,对白袍书生的印象好了不少。 “没事,习惯了。” 景一鸣都已经麻木了。 “为了以表歉意,两位的香茶、点心算我的。” 说完,没等两人推辞,白袍书生便唤来了伙计。 “给这位...” 白袍书生见景一鸣的穿着打扮,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所以略微停顿了一下。 “公子和姑娘上两杯‘翠微’,再来上一份果脯,顺便请位公裁过来。” 伙计应声而去。 “公裁不会偏心吧?” 景一鸣小声问谭筱荷。 声音虽小,但是还是被白袍书生听到了。 “阁下放心,公裁都是弈棋协会考核过的,如果裁决不公,是会被取消公裁资格的。” 白袍儒生的坦诚弄的景一鸣挺不好意思的。 此时伙计已将茶品摆在桌上。 跟随伙计一同前来的,还有位穿着黑底白边长袍的中年人,想来就是公裁了。 公裁看到对弈的两人显然有些意外,更准确的说是看到景一鸣有些意外。 但是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跟白袍儒生打了声招呼,看来白袍儒生是这里的常客。 “白公子,今日便由在下为二位公裁,二位意下如何?” 白袍儒生原来姓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他才喜欢穿白袍? “王公裁一向裁决公正,白某正求之不得。” 景一鸣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王公裁见两人没有意见,便走到室内,背墙而坐。 “弈棋之前,两位需要注意以下几点...” 王公裁把对弈中需要注意的地方说了一遍,基本上跟谭筱荷叙述的差不多。 白公子是常客,对这些自然是知道的。 景一鸣知道王公裁这些话主要是说给自己听,便点了下头示意明白了。 王公裁见状,将两人的彩头放入随身携带的类似棋盒的盒子中。 景一鸣见他这番操作,知道跟原来世界的“第三方支付平台”功能差不多,不禁暗叹弈馆制定的规则还真是完善。 白公子很有风度的将走先手的白子让给景一鸣。 景一鸣也未推辞,两人摆上棋子,捉对厮杀了起来。 有阿尔法狗的变态科技,景一鸣并看不出对手的棋艺高低。 他唯一判断对手棋艺的方法,便是根据对弈的步数及时间。 景一鸣对白公子的印象很好,所以并不想他输的太难看。 是以在下每一子之前,都要装模作样的考虑一下,以给别人自己在苦思对策的错觉。 可是饶是如此,白公子的落败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不过看步数,白公子比秦妙手还要强上一些。 “白子胜!” 王公裁仔细检查了一下对弈结果,然后进行了宣判。 “阁下的棋路奇中有正、落子神妙,在下真是低估阁下了。” 白公子表情依然很平淡。 看来这白公子棋艺比秦妙手虽强不多,但是这份眼力却是比秦妙手强多了。 至少昨天秦妙手输完第一局,还只是认为景一鸣是因为运气好。 “阁下过誉了,妙手偶得而已。” 景一鸣也显得异常谦逊。 白公子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继续开始下边的对弈。 “白子胜!” 随着王公裁的宣判,白公子毫无意外的三局皆败。 “白方连胜三局,共赢得彩头三两银币,抽成三钱银币,结余二两七钱银币!” 景一鸣看着王公裁这么轻易的就收取了三钱银币,顿时感觉一阵心疼。 “阁下棋艺精湛,在下甘拜下风。” 白公子虽然连败三局,可是依然风度依旧。 景一鸣一阵汗颜,只能也对白公子恭维一番。 “阁下面目陌生,不知尊姓大名?” 白公子打听起景一鸣的来历,按理来说,有如此棋艺应该不是无名之辈才是。 “在下无名小卒,名字不足挂齿。” 景一鸣并没有贸然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对方。 白公子也知道随便打听别人的情况不太合适。 “是在下莽撞了。” 景一鸣见对方没有在弈棋的意思,便告辞离开,开始寻找下一个对手。 “抱歉,在下还要找人对弈,就不打扰阁下了。” 今天钱没赚够,他可没有心思跟白公子在这里瞎扯,他想尽快赚出一套房子的钱。 “请便。” 白公子并未挽留,向景一鸣做了个请的姿势。 景一鸣和谭筱荷走到天井,向四周环视,寻找着下一个对手。 第26章 锦衣胖子 “就他吧。” 景一鸣用下巴指了指左侧隔室内说道。 谭筱荷看到隔室内的人,不禁笑出了声。 隔室内坐着的是一个穿着锦衣、大腹便便的胖子,看起来一副富商的模样。 这样的人一般都是附庸风雅之辈,且身家丰厚,是天生的肥羊。 这次景一鸣不用谭筱荷出手,自己就把挂在门口的木牌摘了下来。 “你要弈棋?” 锦衣胖子看着景一鸣,脸上浓浓的鄙夷表情。 景一鸣想要赢他的钱,自然不会在意他这些。 “在下看阁下坐了许久也没有人敢来挑战,想必棋艺异常高超,在下来学习一下。” 景一鸣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不留痕迹的拍了下锦衣胖子的马屁。 锦衣胖子听了他的话,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 “看你其貌不扬,没听到眼光还挺毒辣。也罢,我就来指导指导你。” 景一鸣一听大喜,这胖子还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看你的样子也没什么钱,咱们就不押彩了,就当我免费指导你两招。” 锦衣胖子还挺仗义。 景一鸣一听大急,可是表面上却一点看不出来。 “押点彩头才有动力,有动力进步的才快嘛。” 锦衣胖子当然不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看起来他确实也不在乎彩头的那点钱。 “也好,你说押多少吧?” 景一鸣咬了咬牙,伸出两根手指。 “连弈五局,一局二两银币。” 看锦衣胖子的模样,应该不会被二两的彩头吓跑吧。 锦衣胖子确实没被吓跑,只是他却开始质疑起景一鸣来。 “你有那么多钱吗?那可是十两银币。” 谭筱荷将银币再一次掏出,摆在了桌子上。 加上刚才赢白公子的彩头,他们现在刚好有十两多一点。 景一鸣也是经过计算才报出的这个彩头。 锦衣胖子倒不算傻,看到他们轻易拿出十两银币,又质疑起了他们的目的。 “你们该不会是专门下饵来赢我的钱的吧?” 景一鸣见他有所警觉,暗暗责怪自己不该这么贪心。 自己这模样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押彩,难怪别人疑心。 “看您这话说的,我们要是有那心眼还混成这样吗?” “再说,看您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我们要是有什么歪心眼,能逃的出您的法眼吗?” 景一鸣又是一顿马屁输出,反正马屁不要钱,又比较实用,性价比简直杠杠的。 不过可把旁边的谭筱荷害苦了。 她见景一鸣说的声情并茂,把锦衣胖子忽悠的晕头转向的,真是想笑又不敢笑,把小脸憋的通红。 “有道理,伙计,给他俩上茶上点心,再喊个公裁过来。” 锦衣胖子被景一鸣的一顿马屁拍的有点找不到北了。 这次的公裁又换了一个人,看来他们也是轮换着来的。 毕竟每次都有抽成,干的多了挣的才多。 对弈以前照例是先讲解了一下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暂时保管两人的彩头。 景一鸣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明显已经熟练多了。 公裁见二人已准备就绪,话不多说,开始了第一局。 景一鸣这次的演技也更加纯熟,走每一步棋之前都要苦思冥想、抓耳挠腮。 锦衣胖子也过足了当老师的瘾,指导着他该怎么下。 每每得到锦衣胖子的“指导”,景一鸣都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让锦衣胖子获得了很大的满足感。 “白子胜!” “看到没有,棋就是这么下的,这不就赢了。” 锦衣胖子丝毫没有怀疑景一鸣,竟然认为他能赢棋都是自己指导的。 “阁下果然棋艺高深,听了您的指导,真的使我茅塞顿开。” 景一鸣表现的很真诚。 这一幕把公裁都整懵了。 锦衣胖子也是这里的常客,那可是出了名的臭棋篓子,今天这是玩的哪一出? 锦衣胖子被哄的心花怒放,但是又装作毫不在意的表情。 “嗯,继续吧,这次我可不会再指导你了。” 谭筱荷憋笑憋的辛苦,只能一个劲的往嘴里塞点心。 “那您也要手下留情才是。” 景一鸣谎话说的越来越纯熟。 “放心,我心里有数。” 棋子摆好,锦衣胖子示意公裁可以开始了。 第二局,景一鸣落子时表现的游移不定,还时不时的看向锦衣胖子,似乎在询问落在这里对不对。 锦衣胖子却是抱着膀子,并不理会。 “说了这局不会再指导你,你要学会靠自己,我又不会时时刻刻在你身边。” 而每当锦衣胖子落下一子,景一鸣又毫不吝惜的大加赞美。 所以第二局,锦衣胖子又愉快的输了。 景一鸣拍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真是侥幸,中间看您的几步妙招,使我犹如醍醐灌顶,也跟您学着下了几手,没想到还真侥幸赢了。” “你小子悟性不错,早晚有一天能赶上我。” 锦衣胖子还真的信了他的话。 不过旁边的公裁却是看出了名堂,只是并没开口。 剩下三局结束以后,场面依然其乐融融。 锦衣胖子被景一鸣哄的非常开心,结束以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要不再下几局?” 锦衣胖子似乎还没下过瘾。 “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景一鸣又开始装可怜。 “今天有您的指导好不容易赢了一次,您也不忍心看我把钱再输出去吧。” 锦衣胖子很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 “没事,这次我们不押彩了。” 景一鸣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更不能跟你玩了。 “今天一下学了太多,我怕贪多嚼不烂,反倒影响了我的棋艺。” 景一鸣扯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这样啊。” 锦衣胖子看来是认可了他的话。 “那好吧,下次有时间我再好好教你两手。” 直到景一鸣二人走出隔室,锦衣胖子还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的背影,吓得两人赶快转弯,避开了锦衣胖子的视线。 这次去掉抽成,竟然一次性赢了九两银币,两人都很兴奋。 “鸣哥哥,你怎么不继续跟他下了?多赢一点不好吗?” 谭筱荷好奇他为什么拒绝了锦衣胖子的邀请。 “这胖子虽然喜欢不懂装懂,不过倒不惹人厌。而且人也不坏,感觉还有点可爱,所以我不忍心逮着他一个人坑。” “可爱?” 谭筱荷想起锦衣胖子至少两百斤的身材,实在看不出哪里可爱。 “鸣哥哥难道有什么特殊癖好?” 景一鸣差点被口水呛到,他使劲揉搓着谭筱荷的小脑袋,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这小脑袋瓜成天都在想什么?我癖好正常的很,要不能天天睡在帐篷外边吗!” 第27章 炙肉 “鸣哥哥,你睡帐篷外边,跟癖好有什么关系啊?” 谭筱荷一脸疑问。 景一鸣被问的哑口无言,这小丫头怎么该懂的不懂,不该懂的倒懂得一大堆。 “额...” 景一鸣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能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谭筱荷也跳起来拍了一下。 “鸣哥哥,你脑子又抽了吗?我来帮你拍。” 景一鸣赶紧举手投降。 “好了好了,现在已经不抽了。” 他看了看显示膜上的时间,又到了正午,时间过的还真快。 “荷儿饿了吧,我们出去吃饭吧。” 景一鸣见到了饭点,担心饿到谭筱荷。 “刚才你们弈棋,我就一直在吃点心,现在肚子都有些胀了。” 刚才白公子和锦衣胖子做了两次东,谭筱荷没少吃免费的点心。 “那我们继续?” 景一鸣早晨吃的太多,现在还不饿。 “鸣哥哥你不吃饭吗?” 谭筱荷关心的问道。 “多赚点钱,今天再去吃好吃的。” 景一鸣迫切的想多赚点钱,现在他想想住在破庙里就害怕。 “好,今天我想吃炙肉。” ...... 景一鸣对今天的赚钱计划信心满满,可是下午进行的却不是那么顺利。 有些客人看到景一鸣的穿着,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景一鸣虽然恼怒,但是也不能逼着别人跟自己弈棋。 还有一些是单纯的消磨时间,弈棋的时候并没有彩头。 对于一心赚钱的景一鸣来说,当然没兴趣陪他们耗。 结果一下午的时间,只找到一个弈棋的对手,彩头也不多,拿到手里也只有二两多银币。 景一鸣透过窗棂见外边已是黄昏。 夕阳的余光洒下来已经没有那么灼人,知道天色已经不早了。 “看来今日只能如此了。荷儿,今天我们赚了多少钱?” 景一鸣转头问旁边的谭筱荷。 谭筱荷掏出兜里的银币,一个一个小心翼翼的数了起来。 “鸣哥哥,今天我们赚了十四两银币。” 谭筱荷摊开手心,让景一鸣看今天的收入。 景一鸣算了一下,十四两银币相当于c国的两万八百元,不禁也暗叹赚钱真容易。 “你不是想吃什么‘炙肉’吗,走!前方带路!” 景一鸣模仿戏曲的腔调跟谭筱荷开玩笑。 “得令!” 谭筱荷像模像样的一拱手,朝大门走去。 景一鸣不禁好笑,这丫头这两日活泼不了不少,再也不是当时初见时的谨慎模样。 ...... 本来景一鸣还不知道“炙肉”是什么,结果到了以后才知道原来就是烤肉。 烤炉的样式很古朴,很像是c国出土的文物“上林方炉”。 调料则只有盐巴,不过吃起来原汁原味,味道很是不错。 景一鸣穿越过来以后,第一次吃到这么可口的东西,于是便甩开了腮帮子大吃了起来。 谭筱荷也不遑多让,嘴里嚼着肉、双手各拿一串,眼睛还盯着桌子上的。 那馋相很难让景一鸣相信她以前是个千金小姐。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景一鸣见她噎的直喝水,于是便对她说。 谭筱荷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 “好久没吃炙肉了,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么好吃。” 景一鸣帮她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跟店家又要了一些。 ...... 两人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走出了临东城。 虽然回去的路不算太远,但是每天在路上耗费的时间太长。 而且还必须在关城之前出城,存在诸多不便。 有心想要在城里寻处客栈对付段时日。 可是一打听客栈的价格,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属实不低。 而且他又担心别人发现破庙里的装备被人发现,于是只能作罢。 这样一来,景一鸣买房子的想法更加迫切了。 “不知道在临东城买套房子需要多少钱?看来明天有时间要出去打听打听了。” 景一鸣自言自语道。 “鸣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旁边的谭筱荷见他在自言自语,于是好奇的问。 “我在说,荷儿吃的跟小猪一样,估计跑都跑不动了。” 景一鸣故意逗她。 “谁说的,我跑的可快着呢。” 谭筱荷很不服气。 “那好,我们来比赛,看谁跑的快。我数一二三...” 景一鸣做了个准备起跑的架势。 “好啊,谁怕谁。” 谭筱荷也是跃跃欲试。 “一——二——,跑!” 刚数到二,景一鸣便窜了出去。 谭筱荷挥舞着小拳头在后边追。 “鸣哥哥,你耍赖!” 一路嬉笑打闹,很快便回到了破庙。 “鸣哥哥,你今天睡在哪里?” 谭筱荷收拾着帐篷问景一鸣。 “你要是老实的话,我就睡在里边。” 景一鸣在外边也是睡怕了。 谭筱荷羞红了脸。 “你还是在里边睡吧,我今天肯定老实。” 景一鸣心想,就怕我不老实。 进入帐篷,谭筱荷紧紧靠着里侧帐篷,怕自己不老实碰到景一鸣。 景一鸣看着她撅起的小屁股,没忍住一巴掌拍了下去。 “哎呦,鸣哥哥你干什么啊?” 谭筱荷被吓了一跳,脸上红霞遮面。 景一鸣回味了一下手感,又怕谭筱荷看出来。 “你再钻就把帐篷钻烂了,不用离的那么远,只要别乱动就好。” “哦。” 谭筱荷往旁边靠了靠。 景一鸣闻着谭筱荷身上的淡淡香味,本以为会跟上次一样邪火难耐,难以入眠。 谁知道躺下没有久,便沉沉睡去。 也难怪,这几天一直没睡好,今天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景一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谭筱荷枕着他的胳膊睡的正香。 景一鸣看到她粉润的小嘴,忍不住亲了上去。 只是还没亲到,就看到谭筱荷的睫毛动了动,知道她快醒来,景一鸣马上撤了回来。 只是他心里也是暗暗恼怒,自己的老婆亲都不敢亲,也太过窝囊。 谭筱荷揉了揉眼睛。 “鸣哥哥,你醒了啊,昨天晚上睡的好不好。” 谭筱荷昨天晚上睡觉果然很老实,景一鸣睡的很香。 “昨晚睡的很好,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当下无话,两人打水洗漱、进城吃饭,然后直接去了弈馆。 来到弈馆,依然没有看到秦妙手的身影,只是却看到了八字胡。 景一鸣倒不意外。 按这位仁兄的脸皮,哪里懂得什么是害臊。 不过景一鸣并没打算放过他。 “呦,这不是郭兄吗,这是取钱回来了?我们继续?” 景一鸣笑着调侃八字胡。 八字胡正跟人兴高采烈的互吹大气,看到景一鸣眼神有点躲闪。 “我辈读书人,怎能沉迷于押彩。走开走开,不要扰了我们清谈。” 景一鸣也没在意,带着谭筱荷径直向内室走去。 身后传来众人调笑八字胡的声音。 第28章 玉哥儿 景一鸣刚走进内室,便看到右侧隔间有人朝自己招手。 景一鸣本就不认识什么人,还以为是跟旁边的人打招呼。 待他看清那人长相,才发现是昨天对弈过的锦衣胖子,这才确认他是在喊自己。 景一鸣心里有些忐忑。 看他室内还另有几人,难道是昨天的把戏被他识破了,今天要来算账? 景一鸣本想不去,可谁知锦衣胖子直接迎了出来。 “徒弟,徒弟,快过来。” 锦衣胖子满脸堆笑,看起来景一鸣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景一鸣面对自己的这个便宜师父,也是一脸的无奈。 “我好像并不是阁下的徒弟吧。” 锦衣胖子也不以为意。 “喊你徒弟也不白喊,今日我喊了几位好友一起弈棋。你可以在旁边观看,为师也好再指点你几招。” 景一鸣刚想推脱,被锦衣胖子一把拉着朝隔室走去。 “祁少半天不开棋,就是等的此人吗?” 说话的是一个浓妆艳抹、颇有姿色的少妇。 “祁少交友还真是广阔,什么阿猫阿狗都认识。” 景一鸣皱了皱眉头,这女人嘴还真毒。 待他看到少妇旁边的男伴一直在盯着谭筱荷看,才知道原因,原来是在争风吃醋。 盯着谭筱荷看的男人身穿一身丝绸长袍,看样子非富即贵。 只是看他面容稍显枯槁、精神也略带萎靡,显然是长期纵情酒色的缘故。 此时,他见景一鸣正怒视着自己,也不在意,对锦衣胖子说道: “祁胖子,这两位是?” 锦衣胖子原来姓祁,只见他指着景一鸣说道: “玉哥儿,这是我昨天指导弈棋的徒弟,今日刚好来了,跟着我们学习一下。” 玉哥儿淡淡一笑。 “既然如此,那便坐下吧。” 景一鸣暗想这家伙哪有那么好心,分明是看上谭筱荷了。 他本想离开,又碍于祁胖子的面子,只能不情不愿的留了下来。 隔室内还有一位身穿蓝色麻布长袍的年轻男子,只是淡淡的看了景一鸣二人一眼,便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公裁来后,棋局正式开始。 玉哥儿和祁胖子玩的是通押,五局三胜制,赢的人拿走全部彩头。 两人果然都是财大气粗之人,每人光彩头就押了二十两。 祁胖子的棋艺很明显不如玉哥儿。 祁胖子已是满头大汗,而玉哥儿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祁胖子,这就是你说的棋艺大进,怎么还是这种三脚猫的功夫?” 玉哥儿讽刺起祁胖子来一点不留脸面。 祁胖子被讽刺的脸上一片通红,只能咬着牙说道: “再来!” 景一鸣顿时有些无语。 看来昨天把祁胖子捧的太高,导致他有些膨胀了。 第二局祁胖子落败的更快,景一鸣感觉都没眼看了。 “跟你弈棋还真是浪费时间,你还是到外间练好了再来找我吧。” 玉哥儿摇着纸扇,轻笑着对祁胖子说。 祁胖子本来也想说两句狠话,可是自己技不如人是事实,再说些狠话反倒使自己丢脸。 景一鸣见祁胖子被嘲讽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无言反驳,顿时有些不忍。 “师父,您今天状态不好,剩下几局要不我来吧?” 景一鸣想要出手帮他找回场子。 “我都不行,你就更不用提了。” 祁胖子明显不信任景一鸣。 景一鸣附到他耳边,轻声说: “我输总好过你输。” 祁胖子想想也对,便故意加大嗓门说道: “为师今天状态不好,就让你跟着玉哥儿学习学习吧。” 玉哥儿见景一鸣要代提祁胖子弈棋,并没有反对。 “可以,不过我们俩要另外加些别的彩头。” 景一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问道: “哦,阁下要加什么彩头?” “我可以再加一百两银币,而你...” 玉哥儿拿折扇指了指谭筱荷。 “就押这位姑娘。” 景一鸣听闻此话勃然大怒,马上严词拒绝。 “不押!” 旁边的谭筱荷被如此羞辱,小脸气的通红。 “怎么?” 玉哥儿一副轻佻的口吻。 “你怕?” “她又不是银钱物品怎么能做彩头?难道你也会让你旁边的女伴做彩头吗?” 景一鸣知道自己不会输,但是拿谭筱荷做彩头是他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 “有何不可?” 玉哥儿将旁边少妇向景一鸣推了推。 “你喜欢便拿去,不过一个侍妾而已。” 旁边的侍妾脸色变得惨白,但是又不敢违抗玉哥儿。 “不要,我娘子好的很。” 景一鸣拒绝的很干脆。 谭筱荷紧张的一直抓着景一鸣的衣角,景一鸣伸手将她的小手握在了手心。 谭筱荷安下心来,冲景一鸣甜甜一笑。 “玉哥儿,弈棋便弈棋,你想要添彩头,我陪你就是了。” 祁胖子很仗义,将事情揽了过去。 “玩笑而已,怎么当真了,” 玉哥儿见祁胖子出头,没有再坚持。 “刚好我也乏了。子语,你陪他玩玩吧。” 说完,起身让开位置,躺在侍妾腿上让她按摩起来。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年轻男子坐在了景一鸣的对面。 祁胖子见他上场,连忙对玉哥儿说道: “玉哥儿,敬子语已是初等棋师,你这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景一鸣好奇的打量了敬子语两眼。 他清楚棋师的分量,没想到这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竟然是棋师。 玉哥儿轻笑一声: “你们也可以投降。” 景一鸣拍了拍祁胖子的手。 “无妨,对手越厉害我学的越快。” 祁胖子见事已至此,再想反对也无济于事,也只能同意。 棋局开始后,正当祁胖子祈祷不要输的太丢人时,场面上开始呈现一边倒的局面。 不过占有明显优势的竟然是景一鸣。 敬子语果然是景一鸣所碰到的对手中最强的一个,但是也仅此而已。 景一鸣这次并没有刻意留手。 所以再经过前几个回合有来有往的攻防之后,敬子语便露出了明显的颓势。 这一局面的发生使得场上其余众人都露出惊异的表情。 玉哥儿也已坐起看着两人对弈,就连谭筱荷也对景一鸣的表现大为震惊。 她没想到景一鸣竟会如此的强。 “黑子胜!” “师父,这就是你说的高手吗?也不怎么样啊。” 景一鸣故意对玉哥儿说道。 玉哥儿脸色明显的阴沉下去。 以往敬子语跟人弈棋,一直都是无往不利的,谁知道今天折戟在了这里。 祁胖子听到景一鸣的话,再看看玉哥儿的脸色,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玉哥儿,承让了。” 敬子语小心翼翼的看了玉哥儿一眼。 玉哥儿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继续!” 第29章 祁一安 接下来的两局,虽然敬子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只见他连着换了几种套路,不过依然是无济于事,只是比原来输的慢了一点而已。 祁胖子兴奋的满面红光,说话的声音大的能把房盖子顶起来。 在玉哥儿的手里他一直是被拿捏的对象。 谁想到今天竟风水轮流转,轮到玉哥儿吃瘪了。 “黑子胜!” 五局结束,景一鸣连胜三局,祁胖子赢。 “我就说师父你今天状态不佳,不然怎么会输给他们。以后再有这种阿猫阿狗的,直接交给我就行了。” 景一鸣恼恨玉哥儿打谭筱荷的主意,讽刺起来不留一点余地。 祁胖子高兴的拍着景一鸣的肩膀,力气大的差点把景一鸣拍翻过去。 “哈哈哈,玉哥儿,你们还是回去再练练吧,什么时候能赢过我徒弟,再来找我。” 说完,把扣掉抽成的彩头一下划到景一鸣面前。 “好徒弟,今天真给师父长脸,彩头都归你了。” 祁胖子还真是大方,连自己押里的彩头也没取出来。 看来能赢玉哥儿一次让他真的很开心。 景一鸣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收起银币交给了谭筱荷,临了还不忘对祁胖子说: “谢谢师父,跟着你混,比跟着别人混强多了。” 听到这里的玉哥儿,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旁边的敬子语和侍妾的表情也很不自然。 “希望你一直有这么好的运气。” 玉哥儿是盯着景一鸣说的这句话,眼睛里充满了戾气。 “你要干什么,他们是我的人,你可不要乱来。” 祁胖子肥大的身躯挡在景一鸣身前。 “我运气一直不错,多谢阁下的关心。” 景一鸣并不会怕他,但是他也不想找事。 玉哥儿的家世明显不一般,他今天已经得罪的够狠了。 “好了乖徒弟,留他们在这里继续练习吧,师父今天请你喝酒。” 祁胖子拉起景一鸣。 景一鸣也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且刚才一次性赚了三十六两银币,已经超过他的预期了,于是便跟着祁胖子走了出去。 临出门,景一鸣还特意把他和谭筱荷十指紧扣的手亮了亮。 虽然不想找事,可是主权还是要宣示一下的。 待三人走后,玉哥儿手里折扇使劲抽在面前的桌子上。 “废物!” 一声巨响吓的敬子语及侍妾赶紧低头跪下,不敢朝玉哥儿再看一眼。 “是小人无能,害顾公子丢脸了。” 敬子语颤颤巍巍的说。 玉哥儿似乎想到以后还要用到此人,于是语气顿时缓和了下来。 “罢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就算了。”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敬子语连连叩头。 “只是那两人怎么办?” 玉哥儿思索了片刻。 “他们是祁胖子的人,祁胖子虽然愚不可及,他父亲却是个厉害人物。” 最后似乎拿定了主意。 “算了,来日方长,只要他还在临东城,就跑不出我的手掌心,只是可惜了那小娘子了。” 阴冷的语气让敬子语二人感觉,眼前站着的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景一鸣当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此时的他和谭筱荷正坐在祁胖子的马车上。 祁胖子的马车异常宽大,不过看看祁胖子肉山一样的体型,感觉这样才正常。 坐在马车上,景一鸣依然将谭筱荷的手紧紧握着,谭筱荷挣脱几次都没挣开。 “鸣哥哥放开吧,这里还有外人。” 谭筱荷害羞的小声说道。 “怕什么,拉自己娘子的手又不犯法。” 景一鸣没有刻意放低声音,祁胖子听的清清楚楚,羞的谭筱荷低下头去,再不敢动弹。 “哈哈哈,我就喜欢兄弟你这不要脸的劲。” 出了弈馆,祁胖子再也不敢喊他“徒弟”,他也知道昨天被景一鸣摆了一道。 “拉自己娘子的手,怎么能算不要脸呢?” 景一鸣顿时不乐意了。 “你小子昨天扮猪吃老虎,赢了我的钱不说,今天还差点害我出丑,这还不算不要脸啊?” 祁胖子翻起了旧账。 饶是景一鸣如此厚脸皮,听到这话脸上也是一红。 “小弟怎么能骗的了您啊,您可是......” “打住!” 祁胖子没有让景一鸣说下去。 “你小子还来这套啊。不过看在今天你帮我挣回面子的份上,昨天的事情就算了。” “我就知道兄台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我计较。” 景一鸣一听顿时放了心。 “那是自然。 ”祁胖子刚想得意,然后好像想起什么是的。 “你小子不会又在奉承我吧?” “没有,这次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景一鸣这次倒没有说谎。 “好,你这兄弟我很喜欢。认识一下,我叫祁一安,以后在临东城有事就来找我。” 祁胖子拍着自己的胸脯对景一鸣说。 看到祁胖子自报了家门,景一鸣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叫景一鸣,以后还要请祁兄多加照拂。” “好说,好说,今天开心,我们不醉不归...” ...... 祁胖子选的地方依然是“醉仙楼”,不过这次是在三楼顶层的雅阁。 两人初时还有些收敛,几杯“醉青松”下肚以后,两人的话越来越多,酒也喝的越来越多。 喝到最后,两人都已是酩酊大醉,果然是不醉不归。 这次换成了谭筱荷一路搀着景一鸣回破庙。 “老婆,你真漂亮。” 景一鸣脚步踉跄着跟谭筱荷说。 “鸣哥哥,你别晃,我扶不住你了。” 谭筱荷扶着人高马大的景一鸣有些吃力。 虽然她知道景一鸣是在喊自己,可是她并不知道“老婆”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问的时候。 好不容易挨到破庙,谭筱荷刚收拾好帐篷,景一鸣便呼呼大睡了起来。 等他醒来的时候,外边太阳已升起很高。 他难受的揉了揉太阳穴。 自从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喝醉,不过喝醉的感觉倒是一样的。 当他扭头看到一脸怒气的谭筱荷,顿时感觉不妙。 “昨晚我做了什么吗?” 景一鸣心想不会就这样把谭筱荷拿下了吧。 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也太吃亏了。 “你昨天睡的跟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谭筱荷的回答让景一鸣松了一口气。 “那你生什么气啊?” 景一鸣见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好奇谭筱荷为什么这样的表情。 “鸣哥哥,你尿床了,害的我一晚上都没睡!” 谭筱荷委屈巴巴的说。 “哎哟,我去!” 景一鸣顾不得难受,一下蹦了起来,赶紧收拾被褥。 “还有,昨天一路上为什么都喊我‘老婆’,我可既不‘老’,又不是‘婆婆’。” 谭筱荷忍到现在,终于问了出来。 “老婆就是娘子,在我们那里,这是最亲昵的叫法。” 景一鸣一边收拾被褥一边回答她。 “我喜欢做鸣哥哥的老婆。” 谭筱荷满面桃花,说出世界上最美的情话。 第30章 麻衣圣手 经过玉哥儿弄出的那场闹剧,两人的感情有了质的升华。 以前两人只是存在懵懂的情愫,现在的两人已成了彼此最亲近的人。 不过景一鸣的赚钱计划就没感情进展的这么顺利了。 自从昨天赢了敬子语,今天就难得有人敢跟他对弈了。 即使碰到几个不了解底细的,押的彩头也少的可怜,每天赚下的钱自然少了很多。 几次三番的下来,弈馆内都认识了景一鸣。 无论是他和谭筱荷的古怪组合,还是他粗布短褂的打扮,都非常的有辨识度。 所以后来再也没人跟他弈棋。 而且根据他的穿着,还得了个“麻衣圣手”的称号,每天慕名前来向他请教的人倒是多了起来。 景一鸣哪懂得教棋,只能一一拒绝,结果又得了个“景三一”的称号: 赢棋一概不做东、弈棋不让一手棋、请教一律不答应。 原来弈馆押彩弈棋,赢得彩头之人一般都会做东,请输棋之人和相熟之人花天酒地一番。 最后不论输棋、赢棋都落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可是景一鸣要存钱买房,哪有余钱做东? 而且景一鸣对后两样也感到委屈,自己水平太差,教棋肯定是不行,连让棋都费劲。 他的水平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阿尔法狗落子。 如此一来,弈馆内的客人对景一鸣颇多怨言。 关键是对弈也对不过,于是一帮人只能打不过就躲,害的景一鸣郁闷半天。 “祁兄,现在想找个人对弈也太难了。” 景一鸣没有找到对手,只能跟祁胖子在隔室里闲聊,眼睛还时不时看向挂在门口的牌子,看有没有自投罗网的。 “跟你弈棋相当于给你送钱,而且你小子又抠门的很,连我都没喝过你一口茶。” 祁胖子明显也对景一鸣有怨气。 “哈哈哈,改天改天,有时间一定请祁兄。” 景一鸣打了个哈哈,试图蒙混过关。 “你个‘景三一’,扯起谎来从来不脸红,我是不抱希望了。” 祁胖子倒并不是真心让他做东。 “兄弟是不是急需用钱啊?需要钱就跟哥哥说。” 景一鸣还真有这个意思,只是两人萍水相交,贸然借这么一大笔钱容易让人看低了自己。 “多谢祁兄的好意,我还是靠自己吧。” 景一鸣看着门口的木牌明显有些急躁。 “跟敬子语的对弈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害的没人跟我对弈了。” “当然是我。” 祁胖子很大方的就承认了。 景一鸣恍然,其实他早该想到的。 以前玉哥儿靠着敬子语没少出风头。 现在好不容易被打压一次,祁胖子肯定会大肆宣扬的。 景一鸣有点后悔刚才没向祁胖子借钱了。 闲着没事,他准备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近几日虽然赚的少了点,但是加上前几天的银币,现在手里也存了六十两左右的银币,不知道这些银币够不够? “祁兄在这玩吧,我出去转转,我在这里待着连累你也弈不了棋。” “也好,等下回来哥哥请你喝酒。” 祁胖子没有挽留。 景一鸣想起自己尿床的糗事,只能尴尬的说: “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起来了,小懒猫,你都睡一上午了。” 景一鸣拍了拍趴在桌上睡觉的谭筱荷。 这几天无人对弈,她也无聊的很。 所以景一鸣两人聊天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睡着了。 “兄弟晚上还是要悠着点。” 祁胖子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看起来猥琐的很。 景一鸣暗骂,我悠个屁,到现在连嘴都还没亲上。 只是他心里暗骂,嘴上却不服软。 “年轻人嘛,体力就是好。” 祁胖子再一次给他竖起了大拇指,不知道是赞扬他的体力好,还是他的厚脸皮? “你们在说什么啊?” 谭筱荷迷迷糊糊的问道。 “我们在说,你再睡下去就胖成猪了,到时候我就不要你了。” 景一鸣拉起谭筱荷,嘴里故意逗她。 “你敢!” 谭筱荷杏眼圆瞪。 祁胖子看着两人嬉笑着走了出去,心里也说不出的畅快,只是而后脸色便猛地一变。 “好你个景三一,这是在拐弯抹角的骂我是猪呢!” ...... 利用几天的空闲时间,景一鸣把临东城的大街小巷逛了个遍。 临东城官衙位于北里坊,所以北里坊居住的一般都是官员家眷。 也有些经商人家,无一不是商贾巨富,祁胖子和玉哥儿的家便在北里坊。 东里坊则大部分是商人富户。 因为东圣国之人大多由东边的城门进城,所以这里的酒肆饭庄及弈馆什么的,开在东里坊的最多。 南边朝圣门对着的官道,是南金国其他城池往来的主要道路。 但是因为水路的便利,所以官道上主要来往的,是临东府下辖的两个县城之人。 南里坊居住的便多是本地的百姓。 西里坊情况最为复杂。 因为东西流向的莽沧江,西门是水路来临东城的必经之地,所以这里散商、流散人员比较多,而且还有千里迢迢赶来的胡商。 西里坊居住的人员最为复杂,治安状况也最为混乱。 景一鸣盘算了一下,北里坊肯定是不用考虑的。 自己这点散碎银币,估计连个茅房都买不到。 西里坊也不考虑。 虽然那里房价最便宜,但是太过混乱,治安又不好。 自己还好说,可是如花似玉的谭筱荷就不好说了。 剩下的便只有东里坊和南里坊。 结果一番打听以后,景一鸣才发现自己还是太过低估这里的房价了。 东里坊鲜少有出售房产的。 好歹找到一户落魄人家,急于出售房产的,结果别人看他的穿着都懒得报价。 最后纠缠不过,报了个一千两银币的价格,景一鸣自己就知难而退了。 最后只能把目标放在南里坊。 南里坊多为祖宅,邻里之间都比较熟悉,民风也比较淳朴。 这边倒是有几家在出售,只是询问下价格,也都要百两以上。 景一鸣手里的那点银币依然是远远不够。 第31章 唐彧卿 以前从未因为钱犯过愁的景一鸣,这次是彻底看清了钱的重要性。 可是在这个年代挣钱并不容易。 出苦力、打杂工每月最多才只二两银币,靠这个买房子更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景一鸣本来打算实在不行就去找祁胖子借。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跟祁胖子才刚认识,就借这么大一笔钱,别人心里会怎么想? 而且自己又要靠什么还呢? 谭筱荷看景一鸣因为房子的事情眉头紧锁,于是便提议把她娘留给她的耳环典当了。 景一鸣知道那是她极为珍视之物,有特殊的意义,便拒绝了她的提议。 两人无法可想,只能又回到了弈馆。 来到内室,并没看到祁胖子的身影。 景一鸣找了间无人的隔室,挂上木牌,又开始守株待兔。 谭筱荷见他心情不好,便乖巧的待在一边。 只是看她时不时皱起的眉头,显然也在想着什么。 景一鸣正思索着怎么才能多赚点钱,门口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景一鸣抬头看去,见是一名穿着白色黑边长袍的男子。 看衣服的样式很像是弈馆中的公裁,不过男子身上的长袍明显要华贵的多。 景一鸣见他摘下木牌走了进来,顿时来了精神。 “叨扰了,不知在下是否可以与阁下弈棋?” 白衣男子进来后并未坐下,而是先询问了下景一鸣。 景一鸣巴不得有人来,怎么会拒绝? “欢迎之至,只是我这里是要押彩的。” 景一鸣提醒他。 “无妨,小押怡情,只是不知阁下要押多少?” 白衣男子很有风度的笑了笑。 “连弈五局,一局一两银币。” 景一鸣怕把他吓跑了,所以没敢报太高。 “军棋虽非我擅长,但我的棋艺却也不算差,阁下不要大意了。” 白衣男子很坦白的说。 景一鸣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片刻功夫,公裁来到隔室。 在见到隔室内端坐的白衣男子,公裁对他抱拳施了一礼,看来白衣男子来头不小。 “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这家弈馆的主人唐彧卿。” 白衣男子摆好棋子,对景一鸣说道。 景一鸣吃了一惊,弄不懂唐彧卿要干什么。 他可不信唐彧卿是专门找他弈棋的。 “阁下有什么事情吗?” 景一鸣盯着他说道。 “景兄不用紧张,我只是来一睹‘麻衣圣手’的风采而已。” 唐彧卿说的很是风轻云淡,景一鸣也未从他身上看到有什么敌意。 “什么‘麻衣圣手’,都是别人乱传的而已。” 景一鸣见他竟知道自己的姓氏,不用想肯定又和祁胖子那个大嘴巴有关,心里把祁胖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能弈的秦妙手不敢再来弈馆,并且还能战胜敬子语,弈棋至今未尝一败,景兄这‘麻衣圣手’的名号并不算虚传。” 唐彧卿对景一鸣的情况很了解,毕竟公裁都是他的人。 “那你还敢找我弈棋?” 景一鸣现在更加确定他有另外的目的。 “我只是好奇景兄的目的。” 唐彧卿也不遮掩,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只是景一鸣却有些不解。 自己能有什么目的,无非就是弈棋赢钱,这些弈馆应该不管的啊。 “目的?” 景一鸣好奇的看着他。 “景兄难道不是来踢馆的?” 唐彧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踢馆?!” 景一鸣当真吓一跳。 他以前知道武馆有“踢馆”一说,谁知弈馆也有这种情况。 唐彧卿看到他的表情惊异不似作伪,看来是自己猜错了。 “看来是在下误会了。” “为什么会把我当成踢馆的?” 唐彧卿的话挑起了景一鸣的好奇心。 “其实也不太像,只是景兄近几日每日来只是押彩弈棋,且少与人交流,在下才有此猜测。” 唐彧卿说出自己的疑惑。 景一鸣这才知道,别人来此都是娱乐为主。 而自己想要赚钱的目的太明显,难怪主人家会误会。 “弈馆踢馆是怎么样的?” 景一鸣又继续问。 “一般敢踢馆之人棋艺水平自然不差,他们无非也就是找人弈棋。” 唐彧卿倒是知无不言。 “这样来说应该是对弈馆有好处才对啊?” “若只是弈棋,当然无妨。可是踢馆之人若赢遍弈馆,无人弈棋的时候,便会到处挑衅、大肆宣扬。这样一来,弈馆的名声也就毁了。” 唐彧卿苦笑了一声,看来弈馆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 “只是名声受损,又不会耽误你赚钱。” 景一鸣说的很实际。 “此言差矣,你知道弈馆客人主要是文人雅客,弈馆名声的好坏对客人的影响是很大的。比如说...” 唐彧卿指了下外边。 “因为你的到来,弈馆这几天的客人就少了很多。” 景一鸣见弈馆中的客人确实比前几天少了许多。 想起前几天到处找人挑战,且对以貌取人之人不乏挖苦讽刺。 看来客人的减少确实跟自己有关系,难怪弈馆主人要亲自找上自己。 “抱歉,出现这种情况我也没想到。” 景一鸣给别人造成了损失,所以赶紧道歉。 “景兄既然不知情,倒也不怪景兄。” 此时棋局已近尾声,唐彧卿已回天乏术。 “景兄果然是高手,在下自愧不如。” 二人说话之间手里并未停下。 唐彧卿并未说谎,他的棋艺果然了得,甚至比初等棋师敬子语还要强上一些。 只是此时的唐彧卿已被景一鸣将军,再无回天之力。 “景兄棋艺精湛,不需在比下去了,在下就告辞了。” 唐彧卿抱拳拱手,而后洒然离去,剩余的彩头也未取回。 “那人好强。” 待唐彧卿和公裁离开以后,谭筱荷悄声对景一鸣说。 “嗯,比敬子语还要厉害一些,难道是中等棋师?” 景一鸣有些好奇,不是说棋师很少见吗? 怎么这几天自己就见到了两个。 “军棋他也只是初等,我说的是他的围棋。” “你的意思他的围棋更厉害?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景一鸣很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围棋中等棋师。至于怎么看出来的,” 谭筱荷调皮的一笑, “你喊声老婆我就告诉你。” 第32章 三国竞弈 “老婆老婆好老婆,你就告诉我嘛。” 景一鸣摇晃着谭筱荷的胳膊,装出撒娇的样子。 这一下反而把谭筱荷弄害羞了。 她看到旁边别人已经传来异样的目光,赶紧捂住了景一鸣的嘴巴。 “好了好了,鸣哥哥,我告诉你就是了。” 待景一鸣眨了眨眼,谭筱荷确定他不会再闹,才把捂着他嘴巴的手拿开。 “其实很简单,他穿的本就是‘棋师服’,棋师等级看他衣服袖口的标志就知道了。” 谭筱荷扯着自己的衣袖跟景一鸣比划着。 “军棋初等棋师袖口这里是个黑色棋子‘将’,中等棋师是两个棋子‘将’、‘帅’,高等棋师棋子外边有个边框,意思就是棋盘,而棋圣就是一个军棋太极的图案。” “围棋的应该也差不多吧?” 景一鸣想了一下问道。 “对,围棋初等至棋圣依次是‘黑子’、‘黑白子’、边框和围棋太极图案。” 谭筱荷点了点头。 景一鸣仔细回想了一下。 好像刚才是在唐彧卿的衣袖上看到过绣上的棋子,当时还以为只是简单的装饰。 “你的意思是,唐彧卿是初等军棋棋师,并且还是中等围棋棋师?” 景一鸣终于弄明白谭筱荷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唐彧卿的棋艺水平。 “是啊,虽然想同时学会两种棋并不难。可是因为这两种棋弈棋的思路完全不同,所以能够同时精通的很少,更别提都达到棋师水准了。” 谭筱荷给景一鸣解释道。 景一鸣这才知道唐彧卿果然是天纵之才,自己如果不是靠阿尔法狗,弈棋都费劲。 而年龄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唐彧卿,两种棋类竟都非常精通。 不过看着谭筱荷崇拜的眼神,景一鸣心里还是有点酸溜溜的。 “那有什么?明天鸣哥哥带你去围棋室,一样杀的他们屁滚尿流的。” 说到这里,景一鸣才反应过来。 对啊!军棋室这边没人弈棋,围棋室那边可没人认识自己,那里肯定有跟自己弈棋的。 谭筱荷质疑的看着景一鸣。 “鸣哥哥也会弈围棋?棋艺怎么样?” 景一鸣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棋艺跟军棋不相上下吧。” 谭筱荷被震惊到了,就算她见识了景一鸣这几天的神奇表现,依然很难相信。 “鸣哥哥,你连棋师和棋师服都不懂,怎么弈棋这么厉害?” “天才嘛,你不能理解很正常。” 景一鸣说的自己都有点汗颜了。 “不说了,我记得定做的衣服今天就可以取了,咱们去看看吧。” 景一鸣怕她继续问下去,赶紧转移了话题。 “鸣哥哥不说我都忘了,现在就去吧。” 谭筱荷很想看看景一鸣穿上新衣服的样子。 景一鸣关上显示膜上出现的备忘录,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声。 “马克三代”,老子爱死你了。 ...... 弈馆一间雅阁内。 唐彧卿和一身穿棋师服留着长髯的中年文士相对而坐。 看中年文士棋师服上的标志,竟然也是个围棋中等棋师。 “是那个人吗?” 中年文士开口发问,只是并没有说那个人是谁。 “应该不是。” 唐彧卿明显知道他指的是谁。 “那人接连扫了临近的君山府和江阳府,这两府弈馆之中也有中等棋师坐镇,看来那人实力很强。” 中年文士有些担忧的说道。 “有师父坐镇临东,料无大碍。” 唐彧卿似乎对中年文士很有信心。 “这一届的三国竞弈在我南金举办,前两日我刚收到协会通传,近期便要动身到总会去,所以我才有此顾虑。” 中年文士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唐彧卿皱了皱眉头。 “竞弈不是还有些时日吗?怎么这么早就通传师父?” “这个通传里没有明说,想必是我以前参与过三国竞弈,所以这次喊我去协助一下,毕竟总会很重视这次竞弈。” “这届竞弈,师父和殷离墨都有希望成为高等棋师,总会重视也是正常的。” 唐彧卿提到殷离墨的名字,明显有些不服气。 中年文士显然也看了出来。 “殷离墨与你年龄相当,但棋艺确实在你之上,你还需多加磨炼才是。” “谨遵师父教诲。” 唐彧卿瞬间恢复了往日云淡风轻的样子。 “只是我这一走,那人若来了的话,却有些麻烦了。” 中年文士手指点着桌面,似乎在思索对策。 唐彧卿苦笑一声。 “现在的情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个景一鸣,棋艺怎么样?” 中年文士没有想到更好的对策,便将话题转移到了景一鸣的身上。 “很强,至少中等棋师水平。” 唐彧卿想起今天跟景一鸣弈棋时的无力感,由衷的说道。 “哦?他前两日的表现是为何?” 中年文士没有质疑唐彧卿的话。 他知道自己的徒弟性格谨慎,说出来的话必定有据可依。 “据我了解,他应当只是急需用钱。” 唐彧卿自从听了公裁说过景一鸣的情况,便安排人对景一鸣探查了一番。 其实景一鸣早就知道近期一直有人在跟着他们,只是他以为是玉哥儿安排的人。 他并未多加理会,只是用“千里眼”时刻探查情况。 当然,如果真把他惹急了,他也不介意让“玉哥儿”变成“死哥儿”。 “弈馆刚好缺个坐馆军棋室的高手,只是不知这景一鸣是否能为我所用?” 中年文士起了爱才之心。 “彧卿也正有此意。” 唐彧卿与景一鸣对弈之后,便存了此等心思,只是还是要跟师父商量一下。 “高手自有傲气,你还是亲自登门拜访比较稳妥。” “怕是不行,这人现在住在城郊的一处破庙。” 唐彧卿笑着说道。 “不过师父不用担心,此事我自会办妥。”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 他对这个徒弟的处事能力还是放心的。 “如果景一鸣当真可堪大用,此次三国竞弈倒是可以把他带上,能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彧卿懂得。” 师徒二人商议完毕,唐彧卿拜别而去。 中年文士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三国竞弈,还真让人期待啊!” 第33章 唐府 景一鸣二人来到“泰福祥”,定做的衣服已经做好。 店内并未有试衣的地方,而且景一鸣里边还穿着“马克三代”,他也不敢在店里试衣。 两人只能取了衣服回到破庙。 谭筱荷似乎比景一鸣还要着急,一个劲的催着他换衣服。 景一鸣也想看看自己穿上古装是什么样子,便钻进帐篷换了起来。 哪知景一鸣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穿起来还有些麻烦,景一鸣费了好大的劲才穿好。 走出帐篷,景一鸣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装扮。 “怎么样,荷儿?还合身吗?” 谭筱荷选择的是“直裰”,也属于长袍的一种。 这种服饰原来是僧道所穿,只是后来在文人、士大夫中开始流行。 现在更是成为了大多数人家的家居常服。 景一鸣这身“直裰”整体为白色。 这个时代的文人雅客似乎对白色情有独钟,所以白色长袍很是流行。 “南绸”的材质果然非同一般,触手柔软,穿在身上也很舒服。 踏在脚上的“青丝步云履”取的便是“平步青云”的意思,在儒生学士中很受欢迎。 这个时代的靴子都是以黑色为主色,只是上边用青丝绣出的云纹体现出了制作者的别具匠心。 再看此时的景一鸣。 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高挑的身材撑起白色的长袍,真有一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谭筱荷自从景一鸣从帐篷中出来,美目就一直在他身上流转。 直到听到景一鸣的询问,这才回过神来。 “鸣哥哥真好看。” 景一鸣也很满意,这次再去弈馆就不会有人指手画脚了吧。 自信满满的景一鸣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谭筱荷来到了弈馆。 只是刚来到弈馆门口,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弈馆馆主唐彧卿! “景兄换了这身行头,还真是玉树临风,在下竟差点没认出来。” 唐彧卿上下打量了景一鸣一眼,由衷的赞叹道。 景一鸣心想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昨天弈完棋他就一直在忐忑,今天果然来了。 “阁下专程在等我吗?” 景一鸣声音很冷淡。 “不错。” 唐彧卿很自然的承认了。 “哦,不知所为何事?没事在下就先进去了。” 景一鸣并不想跟他纠缠,今天他还准备到围棋室大赚一笔。 “这里说话不方便,还请景兄到寒舍一叙。” 唐彧卿向旁边的马车做了个请的手势。 景一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不打算去,只是考虑到以后还要在他这里赚钱,先打好关系也是好事。 再说他也不怕唐彧卿有什么阴谋,有“马克三代”傍身,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一念至此,景一鸣便没有拒绝,扶着谭筱荷上了马车。 唐彧卿很是健谈,说出的很多话都让景一鸣大长见识,就连谭筱荷也听得津津有味,一路之上倒不觉烦闷。 此时车子拐进了一条青石路,刚才还高高兴兴的谭筱荷脸色顿时一变。 察觉到异常的景一鸣刚想询问,看到窗外的场景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条路就是谭筱荷阿舅原来居住的那条路。 联想到换成的“唐府”和唐彧卿的姓氏,景一鸣顿时嘴里有些发苦。 “唐兄不会就住在前方的‘唐府’吧?” 经过一路的闲谈,景一鸣现在已经没那么拘束,他也看出来唐彧卿对他没有恶意。 唐彧卿让他问的一愣。 “我姓‘唐’,住的地方肯定是‘唐府’。景兄何故有此一问?” 此时的谭筱荷急切的站了起来。 “唐大哥可是新买的宅子?” 唐彧卿有些奇怪谭筱荷的反应,但是并没有询问,只是点头应道: “不错,谭姑娘何以得知?” 谭筱荷并没有回答他,继续问道: “唐大哥可知道原先宅子的主人去了哪里?” 唐彧卿摇了摇头。 “这就不得而知了,这些事情都是下人在打理,我并未过问。只是原主人似乎急于用钱,宅邸出售的异常便宜,我便买了下来。” 谭筱荷失望的坐了下来,景一鸣了解她的心情,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片刻之后,马车停在了“唐府”门口。 “老爷到家,开中门!” 朱红色的大门向内缓缓打开,管家、门房、下人分立两旁,垂首相迎。 景一鸣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暗暗叹息有钱真好。 景一鸣想起上次谭筱荷来此打探消息,被门房恶声恶气的吓唬了一顿,而且还被甩到了街上,便朝门房看去。 谭筱荷今日穿的跟那日一样,门房似乎也认出她来。 只见门房目光躲闪,身子也不自觉的朝后边挪了挪。 景一鸣见谭筱荷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知道她又想起那天的事情,便凑到她耳边说道: “等下鸣哥哥给你出气。” 谭筱荷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没等开口,景一鸣便跟着唐彧卿向大门走去。 “咦,这位小哥生的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景一鸣走到门房面前,装模作样的问道。 “小人只是一介下人,怎么可能有幸认识公子呢?” 门房的头垂的更厉害,生怕别人看到他的容貌是的。 “我应该不会认错。” 景一鸣冲谭筱荷喊道, “娘子你也来看看。” 谭筱荷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道: “确实认得。” “景兄竟然认识在下的门房,景兄的交友还真广阔。” “朋友谈不上,唐兄这位门房我可高攀不起。” 景一鸣阴阳怪气的说道, “唐兄看起来彬彬有礼,只是家里的门房却不敢恭维。” “景兄此话是何意?” 景一鸣的话说的有些重,饶是唐彧卿这么有风度的人,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我娘子前几日到贵府,只是向门房问了下路,结果唐兄的门房却对她恶语相向,而后更是将她推到在地,这似乎不是君子所为吧。” 景一鸣倒也没添油加醋,只是将当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竟有此事!” 唐彧卿冷着脸看向门房。 门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 “是小人的错,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是小人的错,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唐彧卿再无怀疑,冷冷的说道: “丢人现眼的东西!王管家,带他去后院领罚,二十棍仗!” 第34章 坐馆棋师 “下人不懂事,冲撞了谭姑娘,在下代他给谭姑娘道个歉。” 唐彧卿向谭筱荷拱手道歉。 谭筱荷躲在景一鸣身后,小声说道: “没关系的唐大哥,我没事。” “不要让下人扰了我们的雅兴,景兄、谭姑娘请。” 唐彧卿见谭筱荷不再计较,便对景一鸣说道。 景一鸣见已经给谭筱荷出了口恶气,便也没什么意见,两人跟着唐彧卿向院内走去。 唐府是出三进的院落,大门旁边是倒座房,其后便是影壁、垂花门、抄手游廊。 后边的院子则是主人待客的正堂、居住的正房、书房及丫鬟住的厢房。 最后则是奴仆家丁居住的后罩房。 院落极为宽敞。 其中种植的绿植和搭配的饰物风格,与弈馆极其相似,一看就知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唐彧卿穿过前边的垂花门,带着两人来到了中院的正堂。 正堂布置的很典雅。 三人分宾主落座,下人奉上香茗,似乎刚才的事情丝毫没有影响三人。 “这是正宗的‘若雨小种’,景兄和谭姑娘不妨尝一尝。” 唐彧卿对二人介绍着面前的茶。 景一鸣品了一口,感觉一股淡淡的茶香萦绕在唇齿之间,淡淡的苦味过后却又有回甘,连一向不懂茶的他都觉得好喝。 “此茶是雨后由少女用唇舌将细嫩部分采下,再经过十数种工艺制作而成,每年的出量少之又少,景兄可要好好品品。” 唐彧卿继续介绍道。 景一鸣听说茶叶竟然是少女用唇舌采摘,顿时大感兴趣。 只是当他看到旁边怒目而视的谭筱荷,还是讪讪的放下了茶杯。 这小妮子不仅保守,还挺爱吃醋。 “唐兄今日唤我过来,不会只是品茶吧?” 景一鸣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景兄性子倒急,只是扰了品茶的心境。” 唐彧卿品了一口茶,表情很是享受,而后对陪侍的丫鬟说道, “如此好茶,也请夫人前来品一品吧。” 景一鸣见他不肯直说,也只能随他一起品茗闲谈。 没过多久,便听到门口下人的通传声: “夫人到!” 景一鸣抬头望去。 见是一身穿红色金丝牡丹长裙的美貌妇人,想必便是唐府的女主人了。 唐彧卿见到妇人,微笑着说: “娘子来了。” 唐夫人满面笑容,却笑的很是端庄。 “刚才听下人说老爷来了客人,现在一看,两位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能得一见,倒是妾身的福分了。” 景一鸣见她说话谈吐均是不俗,赶紧跟谭筱荷起身行了个礼。 “见过唐夫人,夫人谬赞了。” 谭筱荷也是被她夸的一脸欣喜,连忙向唐夫人道谢。 “夫人一来,客人倒是拘谨了。” 唐彧卿看着相互行礼的三人,笑着说道。 “倒是妾身的不对了,二位快快请坐,不然等下又惹我家老爷埋怨了。” 宾主重新落座,几人相谈甚欢。 唐彧卿对着景一鸣做了个请茶的动作,自己也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谭姑娘,他们男子之间的对话太过无趣。我那里刚好有些新到的胭脂,谭姑娘跟我一起去看下如何?” 唐夫人向谭筱荷提议。 谭筱荷看向景一鸣,见景一鸣点头,便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余下景一鸣和唐彧卿两人。 此时的景一鸣反倒不着急了,跟着唐彧卿东拉西扯,聊的倒也开心。 “景兄棋艺超凡,冒昧问下,景兄师出何人?” 唐彧卿看似不经意的说道。 景一鸣心想,小样,终于憋不住了吧。 嘴里却说道: “唐兄谬赞了,在下并无师从,只是对弈棋有些兴趣罢了。” 唐彧卿自然不会相信,但也没有追问下去。 “景兄果然是天纵奇才,只是不知现在在哪高就?” 景一鸣思索了一下,心里顿时有了些眉目。 “在下初来乍到,无处高就,是以才在弈馆讨口吃饭钱,多有得罪唐兄的地方。” 唐彧卿早知如此,摆了摆手示意景一鸣不用往心里去。 “以景兄的棋艺没有地方一展拳脚倒是可惜了。” 唐彧卿看了下景一鸣的反应,见他只是喝茶,并没看出脸上有什么变化。 “在下有意请景兄到敝弈馆做个坐馆棋师,不知景兄意下如何?” 景一鸣还是第一次听到“坐馆棋师”的名号,当下便问道: “什么是‘坐馆棋师’?” 唐彧卿诧异的看了景一鸣一眼,似乎很是意外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是“坐馆棋师”。 “弈馆经常碰到有来踢馆或者竞弈的高手,而‘坐馆棋师’就是专门负责和这些人弈棋的。” 景一鸣这才明白,自己原来就相当于踢馆的高手,现在唐彧卿是想把他收编了。 “我很好奇,如果碰到弈馆无法应对的棋师,一般会怎么处理?” 景一鸣知道自己并不是第一个,他很好奇以前是怎么处理的。 唐彧卿苦笑一声。 “不瞒景兄,以往碰到这种情况,或另请高手,或奉上银两请离,或像景兄这样招为坐馆棋师。” 看来最后一种才是最好的办法。 前两种无论哪一种付出的代价都不菲,而且对弈馆的名声也有影响。 但是被收编为坐馆棋师的话,不光解决了眼前的问题,而且还找来一大助力,可谓一举两得。 景一鸣思索了一下,此事对自己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当下便有些意动。 “只是不知这‘坐馆棋师’的月钱是多少?” 景一鸣问了下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一般初级棋师月钱是五两银币,以景兄的实力,在下可以给景兄八两。” 唐彧卿给出的待遇确实已高出市场价不少。 景一鸣眉头一皱。 八两银币虽然已经不算少,可是尝到前几天押彩的甜头,景一鸣依然对这个金额不太满意。 “当然,如果碰到弈棋押彩,彩头也全是景兄的。” 唐彧卿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哦?” 这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唐彧卿想起景一鸣前几天的疯狂行为,赶紧提醒他: “不过是否押彩是由对方决定,景兄不能主动押彩。” 景一鸣考虑了一下,目前自己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 虽然还可以到围棋室混段时日,可是后期肯定会和军棋室一样,落个无人弈棋的下场。 自己也询问过很多营生,但是无论是待遇还是工作量,坐馆棋师都是最好的。 “我要十两月钱,而且要预支半年的月钱。” 景一鸣思索以后,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唐彧卿皱着眉头考虑起景一鸣的条件,景一鸣心里竟然紧张了起来。 “十两月钱我可以接受,只是预支半年月钱却从未有过先例,我想知道是为什么?” 唐彧卿没有明确答复景一鸣,毕竟他不清楚景一鸣的为人。 如果到时候景一鸣携款潜逃,他还真没地方去找人。 “以前我有很多房子,却唯独没有家人。” “现在我有了家人,我想给她一个家。” 第35章 洞悉人心 唐彧卿听懂了他的意思,答应的很干脆: “景兄的条件我答应了。” 其实唐彧卿也有自己的考量。 景一鸣买了房产,自然不用怕他携款潜逃,毕竟他不能把房子一起带走。 而且有了家,景一鸣才能稳定下来,自己也就有了长期的帮手。 “多谢唐兄成全!” 景一鸣大喜,起身向唐彧卿拱手行了一礼。 “景兄不必多礼,时辰已不早,景兄和谭姑娘就留下吃个便饭吧。” 说完便吩咐下人去安排饭菜。 景一鸣见此,也没有拒绝。 谭筱荷和唐夫人相处时间不长,可是两人竟已十分熟络,称呼也变成了“姐妹”。 宾主四人把酒言欢,场面显得其乐融融。 ......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之后,景一鸣便准备起身告辞。 “今天多有叨扰,实在过意不去。在下和娘子还有其他事情,就先告辞了。” 唐彧卿知道他急于离去的原因,所以并未挽留。 “那便不留景兄了,日后闲暇之时随时可以过来。” “唐兄,小弟明天可能要告一天假。” 景一鸣还未上班就开始请假,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收拾妥当再来便是。” 唐彧卿很是大度。 “多谢唐兄,刚才门房小哥也无大错,唐兄不必过于处罚。” 景一鸣又提到了门口发生的事情。 唐彧卿笑的很开心。 “景兄有心,在下知道了。” 两人寒暄几句,景一鸣婉言谢绝了唐彧卿马车相送的提议,便和谭筱荷匆匆离去。 他们要尽快把前几天看好的房子定下来。 在经过大门时,门口依然是那个门房。 不过经过二十棍仗的击打,门房站都站不稳了,只能斜倚着门站着。 看到景一鸣二人,赶快低头恭送,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酒宴散去,唐彧卿夫妻二人来到书房品茶闲聊。 “景公子风度翩翩,谭妹妹单纯可爱,真是一对玉人儿一般,见了就让人心生欢喜。” 唐夫人似乎很喜欢两人。 “谭姑娘确实是单纯可爱,那景公子却心机颇深。” 唐彧卿握着手里的茶杯,玩味的说道。 “哦,相公何出此言?” 唐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从不妄言,说出此话必定有所依据。 “想必你已听说刚才门房的事情。” 唐彧卿眼神迷离,似乎在回想刚才门口发生的那一幕。 “管家已经告诉我了,据说景公子是为了给谭姑娘出气,这也算不得什么吧?” 唐夫人好奇他为什么提起这件事。 “如果夫人处在景一鸣的位置,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唐彧卿还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唐夫人。 唐夫人想了一会。 “不会,一则丢了身份,二则得罪了主人。” 唐彧卿抚掌一笑。 “夫人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哦?” 唐夫人并没理解唐彧卿的意思。 “景公子事先来之前,肯定不确定我找他什么事情,心里也只是猜测。” 唐彧卿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 “他猜测,我找他最有可能的便是谈判,无论是劝还是赶,都要谈过才知道。” 唐夫人点了点头,认可了唐彧卿的话,看来她事先也知道景一鸣的事情。 “为谭姑娘出气并不假,但是他也从行动上表明了两点。一是他想告诉我,他并不怕丢了身份,如果撕破脸皮,他并不会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 唐夫人想了想,认可了唐彧卿的说法。 “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他想说的是,他也并不怕我翻脸,他在赌我对他的态度,而且他也必是有所依仗。” 唐彧卿若有所思的说道。 “看来他又赌对了。” 唐夫人知道后边发生的事情。 “没错,给门房的处罚便表明了我的态度,也算是我给他一个面子。而他临走的时候替门房求情,便也是承了我的情,也算是向我示好吧。” 唐彧卿似乎很善于揣摩人心。 “这么一说门房还真是无辜。” 唐夫人听完唐彧卿的话才恍然大悟。 “算不得无辜,毕竟是他有错在先。不过能招揽到景一鸣,也算他大功一件。景一鸣已走,可以让管家将他换至后院休息,再拨二两银币供他养病。” 唐彧卿说完,唐夫人便安排了下去。 “相公似乎很看重景公子啊。” 唐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唐彧卿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 “初时我只知此人棋艺高超,现在看来心机胆色均是俱佳,真期待他以后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夫人以后也可与谭姑娘多来往。” 夫妻二人正在谈论景一鸣的时候,景一鸣跟谭筱荷正在赶往看房的路上。 两人一路之上兴高采烈,开始憧憬起日后的美好生活。 两人找到房主,敲定了以一百两银币购置房屋。 景一鸣本来以为银屋两讫便算是交易完成,可谁知还需要文书拟文、里正宣布、四邻为证才行。 景一鸣没想到这么麻烦。 好在原房主见他人生地不熟,便将这些琐碎杂事揽在了自己身上,约定明日一早就可签订契约。 当天剩下的时间两人到各处木匠铺子转了转。 这个时代还没有家具城,想要家具只能到木匠铺子定做或者购买。 两人急于搬入新房,自然没有时间等待木匠现做。 只能定了一套成品家具,样式和质量都很一般,不过对于现在的两人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事情说起来简单,可是等到两人忙完回到破庙,着实把两人累的不轻。 第二天两人都醒的很早。 景一鸣起来以后就把帐篷、被褥等东西塞进登山包。 然后将登山包塞进倒塌神像背后破开的大洞,外侧用泥巴糊上,晾干以后看起来浑然一体,景一鸣这才放下心来。 走出庙门,景一鸣回头看向破庙。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破庙是自己第一个落脚点。 这里承载了自己穿越以来的喜怒哀乐,这里也见证了自己和谭筱荷的点点滴滴。 想到这里,景一鸣竟然有些舍不得了。 谭筱荷跟他的心情是一样的。 虽然她的经历没有景一鸣那么离奇,但是她在这里也经历了很多难忘的事情。 一念至此,谭筱荷轻轻拉住了景一鸣的手。 “走吧,荷儿,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第36章 新家 两人来到城门的时候,城门一刻钟以后才会打开,两人心急之下竟没注意开城的时间。 等到城门大开,两人赶到屋子的时候,发现人员还未到齐。 周边四邻来了以后,便一边等待里正和文书,一边和景一鸣两人聊了起来。 众人聊了半天,逐渐熟络了起来,里正和文书才姗姗来到。 文书已将拟文起草好,里正宣读以后,两人均无意见,便在四邻的见证之下共同签上了名字。 里正将房契交给景一鸣,这套房子才算正式属于他。 随后里正又将花名册拿出,将景一鸣和谭筱荷登录在册,整套流程才算完成。 景一鸣在看花名册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个时代竟然已经有了门牌号。 自己的门牌是南里坊丁字巷三十二院,看来这个时代对城市的管理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落后。 银屋两讫,景一鸣还要宴请里正、文书及四邻,等到都忙完以后,竟已是下午时分。 两人不敢耽搁,宴请完毕就赶紧回到家中打扫卫生。 这套房子的原主人早已迁居别处,所以已经很久没人居住,卫生情况自然不容乐观。 其间邻居李阿嫂也来帮忙。 宴请四邻以后,代表邻居们认可了你的存在,邻里之间相互帮助的情况经常发生,让景一鸣感慨这个时代的民风还真是淳朴。 李阿嫂确实是做家务的好手。 景一鸣见她在房屋墙根、墙角各处洒上生石灰,又用点起艾草在各个房间都熏了一遍,这才开始打扫。 景一鸣这才知道生石灰和艾草有防潮和驱虫的功效,自己原先还真不知道需要做这些。 等到房屋打扫完毕,景一鸣千恩万谢的将李阿嫂送走,木匠铺子定下的家具也刚好送到。 这处院落只有一进,跟唐彧卿的“唐府”相比,显得寒酸了许多。 不过房子只有他们两人,倒也不显得狭小。 院落进门是处影壁,上边雕刻着云纹和松鹤。 影壁过后,整个小院便一览无余。 正堂两侧的耳室被景一鸣设置成了卧房和书房,而东西厢房则被用作了厨房和杂物间。 等家具摆完以后,久已无人居住的院落终于有了家的样子。 景一鸣两人一直处于亢奋状态,看着自己的家一点一点成型,两人说不出的高兴。 只是等到都忙活完以后,俩人这才感觉精疲力尽,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老婆,我饿了,你想吃什么?” 景一鸣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也饿了,可是我不想动。” 谭筱荷以前哪做过这些事情,现在已经累的瘫倒在景一鸣怀里。 “我们还剩多少钱?” 景一鸣盘算了一下,这两天没少花钱,自己手里的结余应该不多了。 “咱们前期攒了六十两左右,唐大哥又预支了六十两,一共是一百二十两。然后房子一百两、家具八两七钱、宴席一两五钱,现在还剩下十两左右吧。” 谭筱荷点着手指头盘算了一下。 “半年时间,看来不好熬啊。不管那么多了,巷口有家馄饨铺子,咱们先去吃饭吧。” 景一鸣强拖着站起身,将谭筱荷也拉了起来。 两人吃过晚饭,累的连衣服都没脱,便躺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第二天,景一鸣要赶往弈馆,谭筱荷还有点零碎卫生要收拾,便没有跟他去。 而且谭筱荷在弈馆也觉得无聊,还不如在家自在些。 “荷儿,我走了,那点活留着我晚上回来干也行。” 景一鸣知道谭筱荷以前没做过这些,干起来肯定费劲。 “没事的鸣哥哥,你走吧,我不会做的话就去问隔壁李阿嫂。” 谭筱荷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花最少的钱来布置一下家里了。 景一鸣见她信心满满,没再说什么,朝弈馆走去。 刚到弈馆,便看到唐彧卿在门口。 “唐兄来的好早啊。” 景一鸣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便快步走上前去。 “景兄来了,走吧,我带你看一下。” 唐彧卿带着景一鸣走进弈馆。 弈馆外间和内室景一鸣都不陌生,唐彧卿也只是带他一看而过。 至于雅阁,景一鸣还是头一次来。 雅阁还在内室的后边,花草树木中点缀着一个个楼阁一样的建筑,便是弈馆的雅阁了。 平时景一鸣就在内室二楼的一间专门为他设置的隔室内休息,工作相当轻松。 “景兄想必对自己的差事已了解,在下就不打扰了。” 唐彧卿告辞离去,景一鸣新奇的围着四周转了转,很快便失去了兴趣。 景一鸣的工作相对比较清闲。 毕竟弈馆里能被称之为高手的人本就不多,而踢馆或者挑战坐馆棋师的人更少。 景一鸣百无聊赖,想起独自在家的谭筱荷不免有些担心。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分开。 临东城亥时宵禁,要到戌时正点才休馆。 虽然唐彧卿跟他说坐馆棋师的时间比较宽松,可是第一天上班,景一鸣也不好意思早退,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弈馆。 结果一天下来,一个来挑战的都没有。 景一鸣闲着无聊,便调出单机游戏玩了起来,时间过的倒快。 休馆的时候到了,景一鸣才意犹未尽的从游戏中退出来。 他换算了一下,每月十两月钱就相当于两万块钱。 如果每天都这样上班,这月钱拿的还真有些心虚。 考虑到谭筱荷一个人在家,景一鸣不敢耽搁,休了馆便疾步朝南里坊走去。 刚到家门口,就见谭筱荷坐在门前台阶上。 此时的谭筱荷两手撑着头昏昏欲睡,想是等景一鸣等的太久的缘故。 听到景一鸣的脚步声,谭筱荷一下惊醒了过来。 见到是景一鸣回来了,她的睡意一扫而空,兴高采烈的拉着景一鸣就往里跑。 “怎么了,荷儿?” 景一鸣见她兴奋的样子,莫名的也跟着感到高兴。 谭筱荷并未回答他,只是用眼神示意他打开正堂的门。 景一鸣看她一副小孩子期待表扬的表情,顿时感到好笑。 景一鸣也有些好奇,随手将门推开。 借着昏暗的油灯,景一鸣看到八仙桌上摆放着碗筷,两碟小菜放在显眼的位置。 看来谭筱荷这是向他邀功来了。 “荷儿真厉害,都学会做饭了。” 景一鸣表扬的很是诚心,他确实没想到谭筱荷这么快就学会了做饭。 “鸣哥哥快尝尝,我可是跟李阿嫂学了一天。” 谭筱荷催促着景一鸣。 景一鸣来到近前,看到小菜通体乌黑,都已看不出本来的材质,顿时感到不妙。 “荷儿自己尝过了吗?” 景一鸣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我想等鸣哥哥回来一起吃。” 谭筱荷显然没认识到自己手艺的不足。 景一鸣心想总不能毒死我。 于是便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表情,尝了一口不知道是什么的菜。 轻轻咀嚼了一下,景一鸣感觉尝到的应该是块肉。 只是肉块外边焦苦、里边半生,再加上苦涩的味道,堪称化学武器。 景一鸣没敢多加咀嚼,闭着眼睛咽了下去。 “嗯,荷儿第一次做饭,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 景一鸣昧着良心哄谭筱荷。 “真的吗?我也尝尝。” 景一鸣刚想阻拦,谭筱荷已夹了一筷子菜送入了嘴中。 “鸣哥哥,我记得巷口的馄饨店还没打烊......” 第37章 一帘幽梦 搬入新居的景一鸣逐渐稳定了起来。 每天坐馆陪客人,回家陪老婆,日子倒也过的舒服。 本来两人余下的钱有些捉襟见肘,后来祁胖子和唐彧卿为了恭贺他的乔迁之喜,每人包了个十两的大红包,他们的日子才算宽松些。 谭筱荷自从家破人亡以后,彻底摒弃了大小姐习性,对于做饭、打扫卫生这类以前她不屑一顾的活计,现在倒是驾轻就熟。 看来苦难改变本性,果然一点不错。 他们的小院被谭筱荷种满了花花草草,看起来比之以前生机盎然了许多。 谭筱荷一开始性子比较腼腆,也不会跟别人打交道。 好在邻居李阿嫂是个自来熟的性子。 人也比较热情,没事就帮着谭筱荷做些家务,跟她聊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谭筱荷的性子这才开朗了起来。 以前她很少跟李阿嫂这个层次的人打交道,接触以后才发现,底层人的生活虽说不富裕,却也很有意思。 景一鸣饱暖思那什么,搬入新家以后,每天晚上都憋着一肚子邪火。 可是拐弯抹角的说了几次,谭筱荷就是不明白。 他又不好意思来硬的,只能憋屈的跑到院中拿水冲凉,好压一压邪火。 景一鸣在弈馆也是混的如鱼得水。 刚开始他坐馆棋师的身份并不被弈馆内的其他人员所认可。 只是当他连着几次挑翻前来挑战的高手,众人对他的态度才发生了变化。 于是后来的日子更加轻松。 不是在隔室内打游戏,便是跟祁胖子侃大山,时不时的摸鱼回家看看,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这天景一鸣又在跟祁胖子在侃大山。 “景棋师,有人挑战。” 伙计来到隔室门口,毕恭毕敬的说道。 “这次多长时间?” 祁胖子将花生仁抛进嘴里,问景一鸣。 “半个时辰吧。” 景一鸣站起身,漫不经心的说道。 “好,我就等你半个时辰,我不相信你小子能每次都这么快。” 祁胖子看了下天井中立着的日晷。 一炷香的功夫,景一鸣回到了隔室。 “好小子,比以前还快了。” 祁胖子看了看日晷,输的心服口服。 “想必嫂子也经常这样夸祁兄吧。” 景一鸣跟他打趣。 祁胖子还没反应过来。 “今天弈馆人少,看来是没什么事了,小弟就先回了。” 说完,景一鸣便一溜烟的跑出了弈馆。 他除了第一天按时回家以外,剩下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提前回去。 “景三一,再让老子见到你,老子扒了你的皮。” 祁胖子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景一鸣身后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声音。 景一鸣回到家的时候天已黑透。 他担心谭筱荷一个人在门口等他出什么意外,便不准她在门口等待。 走进正堂,便看到桌子上摆了三碟小菜,最显眼的是竟然还摆了一瓶“醉芙蓉”。 此时的谭筱荷还在厨房忙活。 谭筱荷的厨艺进步的很快,虽然现在做出的菜算不上色、香、味俱全,但也算有滋有味了。 “老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饭菜这么丰盛?” 景一鸣看着一桌饭菜,好奇的问。 谭筱荷将最后一碟菜放在桌上,听到景一鸣的问话竟有些脸红。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尝下我的厨艺。” “那也没必要喝酒吧。” 景一鸣想到谭筱荷的“醉拳”和自己“尿床”的丰功伟绩,心里还是一阵害怕。 “要你喝你就喝,哪来这么多废话!” 谭筱荷有些羞怒,景一鸣看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烛光摇曳之下,气氛一时竟有些暧昧。 “老婆大人下令,就算是毒药我也喝。” 景一鸣倒上酒,深深闻了一下酒香。 “就你会油嘴滑舌。” 谭筱荷白了景一鸣一眼。 两人对酒闲谈,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 虽然跟以前的生活相比,物质上要下降不少,可是两人都很满足。 两人聊的高兴,不知不觉夜已深。 “鸣哥哥,我先去睡了。” 谭筱荷几杯“醉芙蓉”下肚,脸颊上泛出两朵晕红。 “好,我也马上就来。” 景一鸣将残羹剩饭收拾了一下。 临进卧房门口,谭筱荷回头对景一鸣说道: “鸣哥哥,今天晚上你不要冲凉了。” 说完,便走进了卧房。 “哦。” 景一鸣应了一声。 少时,景一鸣猛地一抬头,将手里的碗筷放下,一个箭步冲向了卧房。 谭筱荷精心准备的晚饭,还有那瓶“醉芙蓉”以及她的最后一句话,让景一鸣联想起了什么,顿时使他心花怒放起来。 冲进卧房,谭筱荷对墙而卧,身上盖着薄毯。 景一鸣看到她未被遮盖的脖颈,竟也是通红一片。 景一鸣小心的脱掉衣服,伸手探到薄毯里边。 手掌触碰到的是谭筱荷娇嫩的肌肤,景一鸣一阵心旌摇曳,手忙脚乱的脱起衣服。 “鸣哥哥,把灯熄了吧。” 谭筱荷并未转头,只是小声说道。 景一鸣知道她害羞,便将蜡烛吹熄。 黑暗顿时笼罩了卧房,也盖住了一屋的春色。 第二天一早,心满意足的景一鸣并未急着起床。 “荷儿,这个...” 景一鸣想着更好的组织下语言。 “你怎么忽然就明白了。” 景一鸣说的很含糊,但是谭筱荷依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隔壁李阿嫂问起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然后就...” 谭筱荷没有说完,拿毯子遮住了脸。 景一鸣一脸愕然,李阿嫂这妇人还真生猛,什么话题都敢聊。 不过也多亏了她,不然要靠谭筱荷自己领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鸣哥哥,我饿了。” 景一鸣知道她初经人事,身子难免有些不适,便没让她起床。 “你等着,我去给你买早饭。” 景一鸣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在谭筱荷的嗔怪声中出门而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谭筱荷已经起床。 景一鸣见她一贯披散的头发用发髻在脑后挽了个髻,此时正将床单、毯子拿出去洗。 景一鸣看到床单上的那一抹嫣红,不禁傻笑了一声。 谭筱荷似乎知道他在笑什么,顿时羞的整张脸都红透了。 “荷儿,吃饭吧。” 景一鸣温柔的说道。 两人吃过早饭,景一鸣照例前往弈馆。 虽然现在挑战他的人越来越少,可是每天的点卯还是少不了的。 中午时分,景一鸣回家吃饭,顺便买了点点心。 走到家门口,他并未走进去,而是朝着李阿嫂家走去。 “李阿嫂,小弟前来拜谢了。” 景一鸣放下点心,连连朝李阿嫂拱手。 景一鸣这番举动把李阿嫂和李大哥都整懵了,他们搞不懂景一鸣弄的这是哪一出。 “景棋师,你这是?” “就是昨天,昨天你跟我家娘子说的...” 景一鸣不知道该怎么委婉的叙述。 “哦,你说的是生孩子的事啊,那有什么,几个妇人之间的闲聊而已。” 李阿嫂终于弄明白他说的什么事。 “景棋师昨天没有冲凉吧。” 景一鸣汗颜,他没想到李阿嫂还真敢说。 一旁的李大哥起初并没弄明白他们俩说的什么。 待到听明白以后,拿着大棍子将景一鸣赶了出去。 “好你个景一鸣,哪有拿这种事情登门拜谢一个妇道人家的。” 景一鸣侧身闪过,往自己家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 “谢谢了啊,李阿嫂!” “没事,以后筱荷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你个臭婆娘,给我闭嘴!” 刚到家,就见谭筱荷好奇的问他: “怎么了鸣哥哥?你去李阿嫂家干什么?” 景一鸣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没事,我就是为昨天的事感谢下李阿嫂。” 谭筱荷反应过来是什么事,羞的一跺脚,捂着脸跑进屋内。 “鸣哥哥,你让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啊。” 第38章 邋遢老人 这一日,闲来无事的景一鸣又在隔室内和祁胖子吹牛打屁,却见唐彧卿匆匆赶来。 “见过祁兄。” 唐彧卿当先朝祁胖子行了个礼。 “唐公子啊,刚好一起坐下聊聊。” 祁胖子和唐彧卿很是熟悉,倒没那么多客套。 唐彧卿并未落座,只是说道: “在下俗务缠身,只能下次再陪祁兄了。” 景一鸣听他说话,知道是找自己有事,便起身说道: “唐兄可是有什么事?” 唐彧卿表情有些古怪。 “嗯,来了个挑战坐馆棋师的,所以还要劳烦景兄了。” 景一鸣见他表情古怪,且一般这种事情都是由伙计通知自己,今天难得由唐彧卿亲自前来,不免好奇来人的身份。 “不知是何人,能劳烦唐兄的大驾?” “人倒没有什么特殊,只是脾气有些古怪,所以还要请景兄多担待一些。” 唐彧卿含糊不清的说道。 “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唐兄不必担心。” 景一鸣拿着弈馆的月钱,这些都是分内的事情。 来人被安排在了雅阁。 一般到弈馆娱乐的客人普遍比较喜欢热闹,钱多如祁胖子和玉哥儿也都喜欢在内室娱乐。 只有那些确实醉心于弈棋的客人才会选择雅阁,而且一般这样的人棋艺水平都不低。 雅阁布置的都很简单。 基本只有坐榻、棋桌、香炉、字画等一些必需品,虽然简单却也显得异常典雅,似乎读书人就喜欢这种格调。 只是今天雅阁内的客人却与雅阁有些格格不入。 只见来人是个花白头发的老人,皮肤黝黑、骨架粗大,身上的长袍也皱皱巴巴的,看着倒更像是种地的农民。 来人见景一鸣坐到自己面前,顿时一瞪眼。 “唐彧卿这小子也忒糊弄人,竟然连棋师都不安排一个。小子,你不是老夫对手,让唐彧卿再换个人来。” 景一鸣知道他是见自己穿的不是棋师服,所以心存轻视。 不过他也见惯了以貌取人的人,闻言倒未生气。 “老人家还未与在下对弈过,怎知在下棋艺不行呢?” 邋遢老人见景一鸣似乎很有底气,倒没有再提换人的事情。 “也罢,今天老夫心情好,就陪你弈上一局。只是如果你要是输了,我可还是要换人的。” “老先生可要押彩?” 景一鸣小心的问了一句,彩头都是自己的收入,景一鸣靠彩头倒也赚了不少。 “粗俗,你们南金人一身的铜臭气,污了这弈棋的雅兴!” 邋遢老人似乎很不屑于押彩。 景一鸣听他话中的意思,他竟然不是南金人。 “老先生是东圣人?” 景一鸣还是第一次见到南金国以外的人,颇为好奇,便打算仔细询问一下,可谁知邋遢老人并不买账。 “弈棋就弈棋,问那么多干什么?” 邋遢老人摆着棋子,头都没抬一下。 景一鸣虽然听说他脾气古怪,但是没想到竟如此不好沟通。 只是因为身份所限,也不便于跟对方发生冲突,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陪对方弈棋。 弈棋开始,随着棋局的深入,邋遢老人也逐渐收起了轻视之心。 自己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能并对方轻易化解,让邋遢老人对景一鸣顿时刮目相看。 “咦!你这一步颇为精妙啊!” 邋遢老人全然没有自己被打脸而应有的难堪之色,碰到景一鸣的一招妙招竟大肆赞扬了起来。 随后还从袖口掏出纸来,在空白的背面将景一鸣的妙招画了下来。 景一鸣见那纸的正面竟然画的是一艘船,上边尺寸、长度标注的颇为详细,很像是一张造船的图纸。 只是景一鸣并不关心这些,不过也能看出邋遢老人对弈棋是真心的热爱。 邋遢老人似乎有很深的绘画功底。 只见他只是寥寥数笔,颇为复杂的棋局便跃然纸上。 景一鸣只能耐着性子等他画完。 谁知景一鸣后边妙招频出,而邋遢老人每次都画了下来。 景一鸣顿时有些无语,又不好发作,只能说道: “我说老人家,你不会每一步都要画下来吧?” 邋遢老人似乎比他脾气还大。 “噤声!不要打断我!” 看来这邋遢老人的古怪不仅表现在脾气,难怪唐彧卿那么一副表情。 一局棋竟然下了一上午,如果不是景一鸣的催促,估计会耽误更长时间。 邋遢老人手里攥着数十张手稿,棋局结束了他还在聚精会神的研究。 回到内室隔间,祁胖子凑上来好奇的问道: “这次怎么这么长时间,碰到高手了?” 景一鸣还真是欲哭无泪。 屁的高手,那水平连敬子语都不如,只是那痴迷程度却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嗯,碰到个绘画的高手。” 祁胖子虽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不过能看到他吃瘪还是感到很高兴。 “还有你景三一害怕的人啊。” 景一鸣想想那古怪的老头,心里还真有点犯怵。 “但愿这老爷子早点离开吧。” “恐怕景兄要失望了。” 唐彧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近前,听到两人的对话后接道, “老爷子预定了三天的雅阁,且指明要景兄作陪...” 说到这里,唐彧卿露出同情的表情。 看来以前他也陪邋遢老人弈过棋,对他的行事作风很是了解。 看到景一鸣快要爆发的表情,唐彧卿赶紧说道 :“当然,为了弥补景兄,客人这次点选棋师的费用全部归景兄所有。” 景一鸣心里盘算了一下,还是在金钱面前低了头。 邋遢老人脾气虽古怪,自己不理他便是了,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景一鸣度过了自己来到这里以后,最为郁闷的三天。 邋遢老人的作风依旧,只是后来带来的纸张都已经是全新的,再没看到有船舶的图案。 经过三天的弈棋,邋遢老人对景一鸣的态度总算是缓和了一些,只是要说是态度亲密,倒也远远算不上。 三天以后,景一鸣终于把那尊大神送走。 “总算是结束了,现在才发现这份月钱也不好拿啊。” 景一鸣斜躺在坐榻上,嘴里含着果脯跟祁胖子抱怨。 “看到你这副模样,我咋就那么爽呢?” 祁胖子右手拈着下巴,一看就知道没按什么好心思。 “实在不行,我也找来几个人陪陪你。” 景一鸣看着他一脸坏笑,向他丢了一颗坚果。 “记得提前跟他们说,小爷我是卖艺不卖身。” 祁胖子刚想嘲讽他两句,就见内室中的客人一窝蜂的朝外跑去。 两人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祁胖子一把拉过一个奔跑的客人。 “出什么事了,你们跑什么?” 客人挣脱了两下,结果也没挣脱开,看着祁胖子的体型,只能说道: “围棋室来了个踢馆的,据说已经连续挑了君山府和江阳府好几家弈馆了。” 第39章 踢馆 祁胖子见有热闹可凑,哪还能待的住,当下便拉着景一鸣随着众人赶往围棋室。 祁胖子一路之上横冲直撞,被撞到的人无不对二人怒目而视。 当看到是祁胖子时,这些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景一鸣本来不想凑热闹,祁胖子哪肯答应,一路被他拖拽着拉到了围棋室。 围棋室的布局跟军棋室是一样的,只是平时显得格外宽阔的大厅现在挤满了人。 众人都围在“天井”中间的那副巨大棋盘前边。 景一鸣知道踢馆之人的棋局,会由旁边的伙计实时的呈现在巨大棋盘上,伙计会按照他们的每一步棋在棋盘上落子。 景一鸣对围棋是一窍不通,只能从周围人的感叹声中推测现在对战正酣。 旁边的祁胖子倒是看的兴致勃勃。 景一鸣顿时感觉有些小看他了,没想到这胖子还懂围棋。 “祁兄果然高才,竟然连围棋都懂。” “看不懂,这玩意就两种棋子围来围去的,有什么意思?” 祁胖子说出个让景一鸣瞠目结舌的答案。 “那你还装的这么逼真?” 景一鸣一阵无语。 “废话,若论‘装’,我能‘装’的过你?” 祁胖子斜着眼睛白了景一鸣一眼。 景一鸣想起两人第一次弈棋的场景,顿时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祁胖子没再理他,只是拍了拍前边站着的人的肩膀。 “喂,里边是谁在弈棋?” 前边之人本不想理他,看到是祁胖子,只能侧着身子跟他说道: “是唐公子亲自上了。” “哦,唐公子用的黑子还是白子?” 祁胖子看的眼花缭乱,至今还不知道二人各持什么颜色的棋子。 “当然是白子。” 前边之人见他连这个都不懂,语气顿时有些不耐烦。 原来这围棋跟军棋刚好相反,是由黑子执先手,所以作为主人的弈馆一方只能是持白子。 祁胖子见对方语气不善,登时眼睛一瞪。 前方之人也知道惹不起他,只能默默的挤到旁边去了。 此时棋盘之上棋子越来越多,连不懂棋的景一鸣也知道现在战况胶着。 景一鸣看着无趣,可是祁胖子又非要留下来看热闹,景一鸣只能耐着性子陪他。 片刻之后,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呼。 景一鸣向棋盘看去,只见伙计将棋盘上的一片白子取了下来。 “唐公子的大龙竟然被吃掉了。” “看来唐公子这局是凶多吉少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从他们的话中似乎唐彧卿落在了下风。 “什么情况?” 祁胖子听着旁边众人的议论,急忙问景一鸣。 “我也看不懂。” 景一鸣摇了摇头。 “听起来唐公子情况不妙啊。” 祁胖子语气里倒有些幸灾乐祸。 景一鸣一阵无语,这死胖子到底是哪一边的。 同时,他也对对方的实力感到惊异。 唐彧卿已经是围棋中等棋师,竟然不是对方的对手,对方看来还真有两把刷子。 “看来这次唐公子又要破费了,这等高手可不是一点小钱就能打发的。” 祁胖子典型的损人不利己,看热闹不嫌事大。 “怎么,以前经常有踢馆的吗?” 景一鸣还是第一次见到踢馆的。 “不多,但是每次来踢馆的都很麻烦,没点本事也不敢来踢馆。” 祁胖子看着棋盘上又被取下一枚白子。 “他们输了倒无所谓,可是弈馆输了损失可不小。” “军棋室怎么没有踢馆的?” 景一鸣来这么久,挑战他的人倒是不少,但是踢馆的还没见过。 “怎么没有,以前基本上都是踢馆军棋室。” 祁胖子看着棋盘,倒也不妨碍他跟景一鸣说话。 “为什么现在没有了?” “这不是你来了吗?” 祁胖子终于把头扭了回来。 “额,有关系吗?” 景一鸣可不认为自己凭一个“麻衣圣手”的虚名就能吓到这些人。 “踢馆的又不傻,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随便踢馆。所以先挑战弈馆棋师一直都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祁胖子弈棋不行,内幕倒是知道的不少。 “你的意思,以前跟我挑战的人,就有可能是来踢馆的?” 景一鸣这才恍然大悟。 “没错,你不是说那老匹夫每次弈棋都将棋路绘了下来吗?小心他把你棋路琢磨透了,就来踢你的馆。” 祁胖子想想还真有可能,一想到到时又能看到景一鸣吃瘪,就莫名的开心。 景一鸣从他猥琐的表情中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不过他也不在乎,那邋遢老人要真能把阿尔法狗研究透了,自己就把名字倒着写。 “着子完毕,黑子胜!” 随着伙计的喊声,第一局结束,唐彧卿不出意外的输了。 人群里发出叹息的声音,当然也有一部分幸灾乐祸的声音存在。 唐彧卿从隔室中走出,从他的表情似乎看不出什么异常,依然跟以往一样的云淡风轻。 众人知道他刚输棋,自然是没人敢轻易打扰。 只是景一鸣作为弈馆的人,不去打个招呼也说不过去,于是便迎着唐彧卿走了过去。 祁胖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凑热闹的机会,也尾随景一鸣而去。 唐彧卿见景一鸣来找自己,对他笑了笑,朝外边指了指。 景一鸣知道他是嫌室内人多嘈杂,让他有话去外边说,便对着他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跟着走出了内室。 唐彧卿来到池塘边,看着粼粼的波光,深呼了一口气,似乎想将胸中的浊气尽数呼出。 “唐兄,已经结束了吗?” 景一鸣不相信会一局定胜负。 “没有,还有两局,我出来透透气。” 唐彧卿没有回头,盯着池塘思考着什么。 “对方难道是高等棋师?” 唐彧卿摇了摇头。 “不是,他也只是中等棋师。” 看到景一鸣有些迷惑,便继续对他解释道: “同等棋师之间的水平也是相差很多的。” “对方是什么来路?” 景一鸣感念唐彧卿帮他颇多,想替他出手,可是又不想再得罪人,只能先了解下对方。 “说来,见到此人,我才想起这么个人来。” 唐彧卿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人原先倒也算是惊才绝艳之辈,是总会抱以厚望能够进阶高等棋师的天才棋手。” 景一鸣知道他还没有说完,便静静的等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这人心术不正,设局和人进行押重彩弈棋,使得协会的名誉一落千丈。” 唐彧卿的神情似乎有些惋惜。 “协会虽不想放弃天才,但为了维护荣誉,还是剥夺了他棋师的称号,将他逐出了弈棋协会。” “所以他才为了报复到处踢馆?” 景一鸣听到这里已经了解了个大概。 “没错,这次家师不在,倒让他钻了空子。” 唐彧卿轻叹一口气,看来输棋后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满不在乎。 “能不能换人?” 景一鸣听到对方是个人人喊打的角色,似乎得罪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按道理来说,对方是来挑战弈馆,所以倒是允许换人。可是,” 唐彧卿又叹了一口气, “家师不在,围棋便只有我一个中等棋师,又能换谁?” “我。” 唐彧卿听到他的话,猛的将身子转了过来。 “景兄还会弈围棋?” 刚才一直闷不做声的祁胖子大笑了起来。 “你可拉倒吧,你连看棋都看不明白。” 景一鸣自信的笑了笑。 “谁说看不懂棋,就不会下棋啊?” 第40章 丢人 唐彧卿思索了一阵。 “景兄,此事重大,做不得儿戏。” 唐彧卿为人本就慎重,他不敢轻易把赌注押在景一鸣身上。 但是景一鸣自从来了弈馆,在军棋室还未尝败绩。 而且他也清楚景一鸣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所以一时间犹豫不决。 “唐兄有几成把握能胜他?” 景一鸣反问唐彧卿。 “三成,或许更低。” 唐彧卿对比了一下双方的实力,给出一个并不乐观的答案。 “所以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还真没有。” 唐彧卿苦笑一声。 “不知景兄围棋棋艺和军棋棋艺相比的话,孰胜孰劣?” “不相上下。” 景一鸣只能如此说。 在阿尔法狗面前,管他军棋还是围棋,一切高手都是浮云。 唐彧卿听闻此言,击掌而笑。 “若果真如此,景兄倒还真有一战之力。如此,便拜托景兄了。” 祁胖子可是知道,刚才两人还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棋盘,对围棋的了解也是半斤八两,他可不相信景一鸣真能赢过踢馆的。 “唐公子,你还真信他说的话啊?” 祁胖子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好糊弄的人。 “他刚才当真是看棋都看不明白。” 没等唐彧卿开口,景一鸣便说道: “祁兄若是不信,咱们可以场外押些彩头。” 祁胖子见他这么自信,反倒有些犹豫。 待看到唐彧卿再一旁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顿时感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押就押,你说押多少?” 祁胖子虽然有些赌气,但是他也很难相信,景一鸣真的两种棋类都能够达到如此高的水平。 “我在唐兄这里预支了半年的月钱,共计六十两,咱们就押六十两吧。” 景一鸣不放过一切捞钱的机会,而且他知道这点钱对祁胖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自信,你要是真能赢,老子也认了。” 祁胖子一口应允下来。 三人回到内室。 众人惊奇的发现,唐彧卿和景一鸣一起走进了隔室。 景一鸣打量了一眼,坐榻之上正坐着一名青衫大汉,想必是那踢馆之人。 只是这副形象却和他想象中的相去甚远,他本以为会是个书生模样的人。 看来自己见惯了弈棋之人,形成了固有成见。 “唐馆主这是什么意思?” 青衫大汉看到唐彧卿和景一鸣一起进去,好奇的问道。 “在下自知不是阁下的对手,所以换个人与阁下竞弈。” 唐彧卿倒是很坦诚。 青衫大汉斜着眼打量了下景一鸣,见他并未穿着棋师服,便问道: “阁下难道是高等棋师?” 景一鸣见他倒是小心,看来心思并不像外表那么粗犷。 “在下并不是棋师。” 青衫大汉闻言顿时大笑了起来。 “唐馆主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吗?随便找个人就来打发我。” “阁下也不是棋师,咱们倒是相当。” 景一鸣也装模作样的打量了他一下。 谁知,这句话正戳中青衫大汉的痛处。 只见他恶狠狠的盯着景一鸣,话却是对唐彧卿说的: “唐馆主,此人是否能够代表你们弈馆?” 唐彧卿刚才就觉得景一鸣说的不妥,结果正应验了他的想法。 只是现在箭在弦上,他也只能说道: “没错,景兄可以代表本弈馆,他的输赢都由本弈馆一力承担。” 青衫大汉咬着牙冷笑道: “那就好,你们准备接受激怒我的代价吧。” 景一鸣见他动怒,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问道: “阁下如果输了又待怎样?” 青衫大汉听了景一鸣的话,心里怒气更盛。 “我能输给你?!我若输了,从此不再来临东弈馆。” 景一鸣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以前也不乏有踢馆之人多次到弈馆捣乱的。 弈馆要开门做生意,自然不能把人赶出去,所以一直很被动。 “好,唐兄,命人草拟份通告,让此位签字画押。想必众目睽睽之下,此位也不好出尔反尔。” 聪明如唐彧卿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着人去草拟通告。 青衫大汉只是冷笑一声。 “阁下放心,在下说出去的话自然算数,不过阁下还是要有本事赢了在下再说。” 景一鸣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棋局正式开始。 此时隔室内只剩下四个人,景一鸣、青衫大汉、公裁和负责向外传递棋路的伙计。 景一鸣和青衫大汉表情凝重的盯着棋盘。 只是两人盯了半天却无人着子,惹的公裁和伙计好奇的看着两人。 “阁下不会连第一步都不会走吧。” 青衫大汉不耐烦的说道。 景一鸣一直以为是黑子先手,所以还在等青衫大汉着子。 可是他忽略了这是第二局,已经换了先手。 公裁和伙计心里一阵无语,这水平代表弈馆,不是找死吗? 景一鸣尴尬的拈起棋子。 这是他第一次弈围棋,看着空空如也的棋盘,他压根分不清阿尔法狗上显示的着子点,只能一格一格的跟着数。 “你到底下不下?!” 青衫大汉见他拈着棋子又盯了半天,心里的火气已经快压不住了。 棋局后期要思索对策,下的慢很正常。 可是第一手就这么慢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景一鸣被猛地一喝,心里有些慌张,第一手棋子竟然落在了正中央的“天元”。 场面顿时鸦雀无声,连外边观棋的人也都被震惊的面面相觑。 原来围棋讲究“金角银边草肚皮”。 一般棋手为了能够抢在对手前面多围空,对局双方通常都会先行抢占棋子围空效率最高的四个角。 然后再进驻棋子围空效率偏低的四条边,最终双方才会去争夺棋子围空效率最低的中腹。 谁知景一鸣第一手就落在了正中,这是连刚入门的棋手都不会犯的错误。 “哈哈哈哈,唐馆主这是派你丢人来了吗?” 青衫大汉大笑了起来,现在任谁看都知道景一鸣的水平连初学者都不如。 公裁和伙计看景一鸣的眼神都带着怒火。 毕竟都是弈馆的一份子,输了虽然丢人,可是这样输了的话那真是脱裤子推磨——转着圈丢人了。 外边观棋之人议论之声骤起,最后声音大的连隔室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里边弈棋之人是谁?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什么犯错误,我看就是个初学者,不知道唐馆主怎么会安排此人去竞弈?” “估计是唐馆主也知道要输,随便派了个人上去。反正算是别人输的,他不至于那么丢面子。” 此时唐彧卿和祁胖子也在“天井”观看棋局。 祁胖子听到周围人的议论,顿时开心的拍着唐彧卿的肩膀。 “唐公子,你这么聪明的人也会被那小子糊弄啊,看来老祁我今天能白捡六十两银币了。” 唐彧卿也是一脸苦笑。 景一鸣露的这一手太过低级,连他都不抱什么希望了。 第41章 科技碾压 景一鸣看着落下的棋子,心里也是一阵懊恼。 刚才本就有些紧张,被青衫大汉猛的一喊,自己受了惊吓,棋子竟没有落在阿尔法狗指示的位置。 听到周围人的嘲讽,景一鸣并未往心里去,只是将阿尔法狗上的棋子位置调整了一下。 同时,他也打定主意,不管对方怎么催促,自己都不理会,彻底数清楚了再落子,不然还真有可能输。 青衫大汉的第一枚棋子落在了星位上。 景一鸣这才发现,那个地方的黑点要比其他地方的要大一些。 刚才的天元也是如此,只是当时没注意到。 “看来这些点,就是便于棋手判别棋子在棋盘上的相对位置的。我真笨,刚才怎么没注意。” 景一鸣心里暗暗想着。 “嗯,这次要落在这里。一、二、三、四、五,对了,就是这个位置。” 景一鸣心里默念着数字,终于找到了落点的位置。 他还不放心,再三与阿尔法狗对比以后才将棋子落下。 青衫大汉见他第二步倒是落的中规中矩,只是还是对他下棋的速度进行冷嘲热讽。 “我说阁下这弈棋是跟师娘学的吧,怎么弈的磨磨唧唧的。” 旁边的伙计忍不住失笑出声,被公裁瞪了一眼,才把笑声憋了回去。 “但愿阁下的棋艺能像口才一样好。” 景一鸣并不想理会他,现在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数格子上。 随着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景一鸣落子的参照物也变的多了起来,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反观对方,却是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 此时的他早已收起了轻视之心,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的。 因为他发现景一鸣除了第一手落了个昏招以外,其余的路数竟然都颇为精妙,有些陷阱竟然连他都没看出来。 “阁下的弈棋是跟师妹学的吗?怎么还不敢落子了,这棋盘又不会轻薄你。” 景一鸣这句话憋了好久,终于找到机会说了出来。 伙计又是一声轻笑,不过这次瞪眼的换成了青衫大汉。 场外围观群众也都啧啧称奇。 从局面上看,白子竟然占了上风,这跟第一手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你们快看,白子竟然杀了黑子一条大龙!” “嘶,黑子这次想翻盘是难了。” “难道第一步是弈馆棋师故意让的棋?” “定是如此,弈馆这待客之道还真讲究。” 唐彧卿虽然也有些疑惑。 但是景一鸣局面一片大好他自然明白,顿时笑着对旁边的祁胖子说道: “祁兄,看来你又要破费了。” 祁胖子表情很郁闷。 “又让这小子给耍了,这小子心思太深,我老祁早晚折他手里。” 外边的议论声并没有影响到隔室的竞弈。 此时的青衫大汉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外边的议论。 只见他眼睛瞪着棋盘,手里也在胡乱比划着,似乎在思考反败为胜的对策。 “阁下再不落子,我就要睡着了。” 景一鸣打了个呵欠。 这倒不是他在装模作样,实在是现场太过无聊。 再加上青衫大汉比划的他眼花缭乱的,一时竟真有些困了。 景一鸣的话听到青衫大汉的耳朵里,简直是既杀人又诛心,却又无处撒气,只能来了个充耳不闻。 青衫大汉琢磨良久,终于将手中的棋子落了下去。 “啧啧啧,竟然落在了这里,阁下是闭着眼睛下的吗?” 景一鸣见他表情犹疑,知道他对这一步棋没什么把握。 果然,当他看到显示膜上的棋盘里的黑子消失了几个。 看来是被阿尔法狗找到破绽,又提了几个子。 景一鸣落下棋子,将几个无气的黑子提了出去。 此时的青衫大汉面孔涨的通红,鼻孔里喘着粗气,两眼死死的盯着棋盘。 此时的黑子已经大势已去,再无挽回的可能。 更严重的是,青衫大汉的心态已经崩溃,剩下的棋子已落的毫无章法了。 “白子胜!” 一局终了,青衫大汉仍然在盯着棋盘,右手还在棋盘上点来点去。 棋局中间有休整的时间,所以景一鸣也没有理会他。 过了半晌,青衫大汉终于结束了手里的动作,一下瘫坐在坐榻上。 “我们继续?” 景一鸣看他状态不佳,于是便询问道。 青衫大汉苦笑着摇了摇头。 “阁下棋艺是在下生平仅见,再弈下去,也不过是在下自取其辱罢了。在下认输,第三局就不比了。” 景一鸣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没想到对方还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青衫大汉看到景一鸣的表情,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便又说道: “倒并不是在下洒脱,只是刚才我在心中复盘了一遍刚才的棋局。发现阁下的棋如铜墙铁壁、滴水不漏,又多有天马行空的妙招。在下尝试换了很多种棋路,结果竟都是失败。” 景一鸣这次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原来刚才青衫大汉是在脑海里复盘棋局,而且还以多种棋路推演破解之法。 这青衫大汉的记忆力和空间推理能力属实厉害,怪不得连厉害如唐彧卿都称他为“惊才绝艳”。 “阁下棋艺精湛,何不留下做个‘坐馆棋师’也好?” 景一鸣知道对方才是真正的高手,不像自己是靠黑科技作弊才能赢,所以便起了拉拢之心。 “哈哈哈哈。” 青衫大汉笑了起来。 “我这名声如果留在弈馆,贵弈馆还敢有人来吗?” 景一鸣这才醒悟,确实是自己欠考虑了。 “既然胜负已分,在下就告辞了。阁下放心,有阁下在此坐镇,在下定不会再来自取其辱。告辞!” 青衫大汉起身抱拳,大袖一甩迈步而去。 “第三局,黑子认输,竞弈结束!” 大厅围观众人还未从第二局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便听到了个更为震惊的消息。 “好厉害,竟然吓的对方不敢再弈第三局。” “这也正常,看刚才的较量,两人差距太大了,是我也不会继续丢人了。” 此时景一鸣和青衫大汉双双走出隔室。 青衫大汉并未停留,只是向景一鸣拱了拱手,便向外走去。 众人目视两人,场面一时雅雀无声。 待青衫大汉走出内室,众人纷纷向景一鸣聚拢而来。 “景棋师当真是天才,竟然能同时精通两种棋。” “景棋师?我怎么没见过?” “废话,景棋师是军棋棋师,你没见过不是很正常吗?” “什么!军棋棋师弈围棋也这么厉害?!” 众人闹闹哄哄,有些认识景一鸣的人纷纷向他道贺。 而那些围棋室的客人则都在打听他的来历。 在听说景一鸣竟是军棋棋师以后,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42章 孜然 景一鸣疲于应付众人,态度却也不敢太过生硬,只能假笑着和众人互相吹捧。 众人正说着话,景一鸣从人缝中看到祁胖子朝大门疾步而走。 景一鸣见他想赖账,哪还管那么多,拨开众人朝祁胖子追了过去。 路过唐彧卿时,唐彧卿对他笑了笑,伸手拦下紧随的众人。 “诸位,诸位,景棋师今日已疲乏,改日诸位再向他请教吧。” 景一鸣快步跑到祁胖子身后,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祁兄,祁大少,您这是着急去哪啊?” 祁胖子见逃不过,反倒先抱怨了起来。 “好你个景三一,又拿‘扮猪吃老虎’那套来糊弄你哥哥。这次就算了,看在咱们的关系上,我就原谅你了。” 景一鸣见他猪八戒倒打一耙,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既然哥哥原谅了小弟,是不是愿赌服输啊?亲兄弟明算账,祁兄一看也不是赖账的人。” “你少来,还‘亲兄弟’,亲兄弟连你口茶都没喝过。你少套近乎,咱俩不熟。” 景一鸣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以他的身家,肯定不会在乎那点钱。 只是三番五次被自己糊弄,他心里不忿,所以便想出口恶气。 “怨我,怨我,前几日一直都想请祁兄到家里做客。结果每次一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 景一鸣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样,明日刚好小弟旬休,小弟在家做东,祁兄千万要赏脸。” “这话说的还算中听。” 祁胖子见他说的真诚,脸色好看了许多。 “这个......” 景一鸣搓着手指头,一副财迷的模样看着祁胖子。 祁胖子掏出两张银票递了过去。 “老子养个小相公也花不了这么多钱,都便宜你小子了。” 景一鸣也不生气,将银票塞进怀中。 “大爷什么时候有需要就来找小弟,小弟虽说卖艺不卖身,但是可以对大爷破例一次。” 祁胖子哭笑不得的说道: “滚远点!” “好嘞!” 景一鸣答应一声,一溜烟跑了。 等到景一鸣真的滚远了,祁胖子才反应过来。 “景三一,你给我回来,你还没说你家在哪呢?” 再去找人,哪里还有个人影。 到外间一打听,才知道景一鸣已经溜回了家里,把祁胖子气的直跳脚。 今天景一鸣本来就打算早点回家,因为他承诺谭筱荷晚上要给她露一手。 他要让谭筱荷尝尝这个世界还没有的东西。 原来昨天他陪谭筱荷逛西里坊的集市时,竟然在西土胡商那里见到了孜然。 这个时代孜然还没有传播过来,所以南金人并不认识这是什么。 景一鸣可是知道这玩意是炙肉的灵魂伴侣。 只是这些孜然是胡商带着自己吃的,并不对外出售。 景一鸣好说歹说,才高价收到了一点,并且在胡商那里预定了不少。 孜然的发现,使他有了一个计划,只是这个计划暂时还缺样东西。 景一鸣回到家就开始忙活起来。 搭简易炉子、串肉、炙肉,虽然网上每一步都有教程,可是还是把第一次下厨房的景一鸣弄了个手忙脚乱。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景一鸣的一顿忙乱的操作下,炙肉终于是散发出扑鼻的香气。 撒上孜然后,肉香里又夹杂着一股异样的香味,惹的蹲在旁边的谭筱荷一个劲的流口水。 “鸣哥哥,什么时候可以吃啊?” 谭筱荷眼巴巴的看着炙肉。 景一鸣看了眼显示膜上的时间。 “马上好了,看把你馋的。” 又翻转了两下炙肉,时间终于到了。 “好了,你尝尝好不好吃?” 景一鸣将手里的炙肉递给谭筱荷。 谭筱荷顾不得烫,拿起就往嘴里塞。 “好吃,真好吃,没想到鸣哥哥还会做炙肉。” 景一鸣很有成就感的看着谭筱荷。 见她被烫的直吐气还不舍得停下,便也拿了一串自己吃了起来。 撒了孜然的炙肉,跟景一鸣记忆中的味道差不多,味道丰富了很多。 只是景一鸣感觉有些嚼不烂,他也没有在意。 两人就这般围着炉子大快朵颐了起来。 谁知两人晚上一起闹起了肚子,结果两人抢了一夜的茅房。 第二天,两人躺在床上。 折腾一晚上,俩人都有些虚脱。 “鸣哥哥,你撒上去的是泻药吗?怎么这么大威力?” 谭筱荷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景一鸣也好奇。 如果说谭筱荷是第一次吃孜然,肠胃适应不了拉肚子,还能说的过去。 可是自己不应该也是这种情况啊。 “昨天我吃的时候感觉有些嚼不烂,估计是没烤熟,等下我们再试试就知道了。” 景一鸣想了半天,找到了问题所在。 “啊!还要吃啊?!” 谭筱荷发出一声哀嚎。 景一鸣回想了一下炙肉的过程。 他的炙肉时间是按照教程上来的,而且为了防止不熟,他还多烤了一会,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他起床以后并未急着动手,而是先将食材、香料都检查了一遍,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 他在计算机上搜索了一下,最后终于找到了答案。 原来世界的羊肉都是饲料喂养的,肉质并没有那么紧致,而且还有个别不良商家弄的高科技狠活,羊肉质量自然没那么好,所以比较容易熟。 而昨天他们吃的羊肉绝对是纯天然无污染的,肉质紧致、瘦多肥少,烤起来自然不那么容易熟。 弄明白原委的景一鸣马上动起手来。 有过一次实战经验的景一鸣这次熟练了很多。 炙肉的香味又一次散发了出来,已有前车之鉴的谭筱荷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荷儿先尝尝?” 景一鸣拿着新鲜出炉的炙肉递给谭筱荷。 盯着眼前的炙肉,鼻子里充斥着肉香和孜然的香味,谭筱荷此时已满嘴生津。 可是想到昨天痛苦的一晚上,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 “还是鸣哥哥先吃吧,我还不太饿。” 景一鸣知道她是在推脱,可是让他吃,他的心里也犯怵。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景三一,你祁爷爷来了,还不出来跪迎!” 竟是祁胖子来了,景一鸣对着谭筱荷眨了眨眼睛。 “试毒的来了。” 第43章 贵客来访 景一鸣迎到门口,正瞧见祁胖子那硕大的身躯。 “祁兄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哦,唐兄也来了,欢迎之至。” 祁胖子走进门,景一鸣才看到他身后的唐彧卿。 “听闻祁兄要到景兄家来,在下便厚颜一起跟了过来,希望没有打扰到景兄。” 唐彧卿笑着说道。 景一鸣确实没想到他能来。 祁胖子成天无所事事,到处晃悠并不奇怪,唐彧卿每天的事情可是很多的。 没等两人继续客套下去,祁胖子便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没想到吧,景三一,你以为你不告诉哥哥你家位置,哥哥就找不到你了?我老祁在临东城好歹也算个人物,想找个人还不容易吗?” “我没告诉祁兄吗?失误失误,我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祁兄大驾了,怎么会不告诉祁兄家的位置,肯定是昨天忘了。” “最好是这样!” 祁胖子白了景一鸣一眼,没有再理他。 此时三人边说话边走进了内院。 “筱荷妹妹越发的漂亮了。” 祁胖子见到谭筱荷,忍不住赞叹一声。 谭筱荷初为人妇,身上多了些少妇的韵味,感觉比之以前水润了不少。 “见过谭姑娘。” 唐彧卿一直很有风度。 谭筱荷被祁胖子夸赞的脸上一红。 “筱荷见过两位公子。” 祁胖子见到谭筱荷手里的炙肉,扭过头瞪着景一鸣。 “景三一,你该不会就用炙肉来招待我们吧?!” “祁兄可不要小看这炙肉,这可是我家祖传秘方,等闲之人可是吃不到的。” 景一鸣将八仙桌搬到院中,取出碗碟,看着颇为寒酸。 祁胖子接过景一鸣递来的炙肉,并未就座,直接站着大口吃了起来。 “我说景三一,你小子一贯的抠门,而且比泥鳅还滑,能吃上你一口肉还真不容易。” 祁胖子唾沫横飞的指责了景一鸣半天,景一鸣也未在意,只是问道: “祁兄感觉味道怎么样?” 祁胖子刚才只顾着指责景一鸣了,倒并未在意,现在仔细品尝了一下,确实比以往吃的好吃了不少。 “嗯,你还别说,真的挺好吃的,还有股特殊的香味,你小子可以啊。” 他见景一鸣和谭筱荷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禁心里有些发毛。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你们也吃啊。” 谭筱荷是个老实姑娘。 “昨天晚上我们吃了以后跑了一夜的肚,所以今天想看看祁大哥的反应。” 唐彧卿听闻祁胖子的评论,刚想拿起一串品尝一下。 听到谭筱荷的话,默默的将炙肉放了下来。 景一鸣咧嘴苦笑。 这傻丫头也太实诚了,祁胖子还不得炸了锅啊。 果然,听了谭筱荷的话,祁胖子暴跳如雷。 “景三一你个混小子,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原来拿我老祁当试毒的了。” 说完,便朝景一鸣扑来。 景一鸣早有准备,也不与他纠缠,只是围着桌子转了起来。 “祁兄莫慌,昨天只是意外,你看你不是没什么事吗?” 祁胖子转了几圈没抓到景一鸣,自己反倒累的喘起了粗气。 景一鸣知道自己理亏,忙对谭筱荷说道: “荷儿,家里来贵客了,快去打两壶‘老白干’。” “老子要喝‘醉青松’!” 祁胖子今天打定主意要狠狠宰景一鸣一顿。 “再来些下酒的小菜。” 景一鸣心疼的龇牙咧嘴,最后还是应允了他,祁胖子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唐彧卿一直微笑着看着两人,见两人打闹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炷香后,宾主四人围桌落座。 景一鸣为众人满上酒,随即与谭筱荷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全赖两位兄长照拂,小弟才能有今日的光景,小弟与娘子敬两位兄长一杯。” 景一鸣此话确实是诚心实意。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如果不是有祁胖子和唐彧卿的帮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 现在他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 娘子相伴、朋友作陪、生活无忧,这样的生活比他原来富二代的生活还要舒服。 所以他的感激确实是发自内心。 谭筱荷眼眶有些湿润。 想起过往的经历,她的内心想法跟景一鸣是一样的。 只有患难才能见真情,以前还是大小姐的她,是不懂这些的。 祁胖子也有些感动,只是嘴上却硬的很。 “别以为你说些煽情的话,哥哥就原谅你了。” 旁边的唐彧卿知道他是死鸭子嘴硬,便将他拉着站了起来,两人也把酒杯端了起来。 “景兄过谦了,景兄为弈馆带来的利益更加明显,若论谢,当是我谢景兄才是。” 昨天那场棋局,至少为唐彧卿减少了千两损失。 “我说你们酸不酸啊,喝个酒还谢来谢去的,一点也不爽利。” 祁胖子最讨厌客套。 “什么都不说了,一切都在酒里!” “好,干!” “干!” 几杯“醉青松”下肚,众人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只是唐彧卿却甚少插言,更多的是景一鸣和祁胖子在互相调侃。 景一鸣见他欲言又止,几次想插话都被祁胖子打断了,便对他说道: “唐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唐彧卿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确实,其实此次前来是要跟景兄商量件事情。” 景一鸣这才恍然,看来这才是他来的主要目的。 “唐兄但说无妨。” 唐彧卿也不卖关子。 “景兄是否知道三国竞弈?” 景一鸣点了点头。 “有所耳闻,但是知道的不是太详细。” 唐彧卿耐心的解释道: “三国竞弈是南金、东圣、北武三国民间组织的弈棋比赛,每年中秋前后举办一次,且是由三国轮流举办。” 唐彧卿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这一届的三国竞弈刚好是在我们南金举办,时间是乾丰元年八月初。” 南金使用的是阴阳历,跟c国的农历是一样的。 景一鸣算了下时间。 “那岂不是下个月就要举办了?” 唐彧卿点了点头。 “虽说是民间组织,但毕竟关乎三国荣誉,而且还是在家门口,所以总会对这次竞弈非常重视。” 景一鸣这才知道这届的三国竞弈意义竟如此重大。 只是他很好奇唐彧卿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毕竟他现在连棋师都算不上。 唐彧卿见他疑惑,便又说道: “所以在下想请景兄参加三国竞弈,以景兄的实力想必会在竞弈中大放异彩。” “可是我并不是棋师,也能参与吗?” 景一鸣问道。 “这个不妨事,在下自会处理妥当。” 唐彧卿明显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且已经有了稳妥的办法。 “只是......” 景一鸣倒无所谓去不去,只是唐彧卿开口,他不好拒绝,但是放谭筱荷自己在家他始终是不放心。 唐彧卿见景一鸣看向谭筱荷,立马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谭姑娘可以跟着一起去,在下记得谭姑娘本就是皇城府的人,也算是回家了。” 不得不说,唐彧卿的话很有诱惑力。 谭筱荷听了以后,一脸期待的看着景一鸣。 景一鸣宠溺的看着谭筱荷。 “既如此,小弟便陪唐兄走上一遭。” 第44章 一路向西 唐彧卿见他答应下来,自然是大喜过望,当即端起酒杯。 “有景兄相助,此次三国竞弈我南金必能取得佳绩!” 两人喝了杯中酒,景一鸣问道: “不知什么时候动身?” 唐彧卿似乎早就规划好,并未多加考虑就回答道: “后天,此去路途遥远,竞弈之前还要处理诸多事宜,所以要提前出发。” 景一鸣知道他要打点自己棋师身份的事情,对唐彧卿的计划自然没有意见。 大事已定,结局圆满。 祁胖子和唐彧卿酒醉饭饱之后心满意足的离去。 祁胖子现在特别钟情于景一鸣的炙肉,约定待他回来一定要再来品尝。 此次的炙肉色香味俱全,做的很是成功,几人都没少吃。 七月初五,是动身前往皇城府的日子。 景一鸣和谭筱荷一大早便来到了弈馆,谁知唐彧卿比他们来的还早。 两人见面寒暄几句,便乘上马车向西门外的渡口走去。 景一鸣已得知此次是走水路到皇城府。 临东府位于皇城府的下游,虽是沿莽沧江逆流而上,却也比陆路要快得多。 唐彧卿租下了一条双层单桅帆船。 船不是很大,但是乘坐几人也是绰绰有余。 景一鸣还是第一次乘坐人力帆船,感觉颇为惊奇。 只是真正行驶起来,速度确实要比以燃油为动力的船只慢上许多。 莽沧江两岸的风景颇为秀丽,未经人工开发的原始景色看的景一鸣心旷神怡。 临东府一路沿江而上,一路途径君山府、江阳府、苏江府。 古代人择水而居,城池也大都建在水源的旁边。 整个南金的各府城池便大多依莽沧江而建。 帆船已行驶十余日。 谭筱荷看腻了两边一成不变的景色,独自在客舱休息。 景一鸣却对此乐此不疲,好在有唐彧卿一路作陪。 两人谈笑风生,倒也不觉得无聊。 “景兄可知前方是何处?” 唐彧卿指着前边说道。 景一鸣抬眼望去。 只见前方两岸连山、重岩叠连、隐天蔽日,江道陡然收窄,水流也较为湍急。 只是素湍绿潭回清倒影,悬泉瀑布飞漱其间,风景也是绝佳。 “唐兄为难小弟了,小弟并不清楚这是哪里。” “这里便是‘坠龙峡’,前边还有‘落雁峡’、‘沉鱼峡’,此三峡并称为‘三胜峡’。” 唐彧卿似乎对这里很是了解。 景一鸣被他说的挑起了兴趣,问道: “难道中间还有什么典故?” 唐彧卿笑着说道: “‘三胜峡’水急礁多,飞鸟不过、游鱼不渡,连蛟龙来了也要坠落。‘战国混战’之时,多有其他国家率兵攻打南金,却大都折损在这‘三胜峡’。” “就连北武的无敌铁蹄,见到‘三胜峡’一样是无计可施。” 景一鸣听了他的话,抬头看了看两边的峡谷,不禁赞叹道: “果然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唐彧卿又给他讲了“三胜峡”的战略意义,引得景一鸣不禁刮目相看。 “没想到唐兄还是行军布阵的行家里手。” 景一鸣对他一直是文弱书生的印象,谁知他在军事上也如此娴熟。 “生逢乱世,哪个男儿不想建功立业,成就不世之功。” 唐彧卿背着手看着前方,语气中有些许落寞。 景一鸣不禁汗颜。 他出生在和平年代,以前还真的很少考虑这些事情。 操船的船夫和船员们都是老手,对这条江道了如指掌,对三胜峡的暗礁暗流也很清楚,所以帆船有惊无险的渡过了三胜峡。 出了三胜峡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屯兵的兵营。 士兵在江边设卡检查,确保前方皇城的安全。 帆船又行驶了两日,终于到了皇城府的地界,远处的皇城已大概看到了个轮廓。 再走了五六里,前方江道戒严禁止航行,几人只能在临近的龙津口码头下船。 好在离皇城已不远,按几人的脚程,至多不过一日光景便可到达。 谭筱荷自从下船以后,心情就很忐忑,不知是不是因为近乡情怯的缘故。 正晃神间,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一只大手握住。 抬头看去,看的是景一鸣温暖的笑脸,谭筱荷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唐彧卿只当是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当先在前带路,还真是个识趣的人。 三人走了大半日,终于来到了皇城近前。 景一鸣放眼看去,才知道什么叫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临东城跟皇城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只见皇城城墙高约五丈,通体由条青石筑成,缝隙之中灌以糯米汁,保证了城墙的坚固。 城墙之上城楼、角楼巍峨耸立,不间断的有士兵巡逻,就连烽火台里都时刻有人值守。 进城的查验相比临东城来说也要严格的多,每个进出的行人、马车都要挨个进行检查。 好在唐彧卿持有路引,城门士兵检查了三人的随身物品后便予以放行。 皇城内人流如织,两边店铺的生意也是火爆异常,明显比临东城繁华的不是一星半点。 “皇城城门内四外八,刚才我们走的便是外八门的巽龙门,取的是八卦中巽代表东南,四圣兽中青龙主东方的典故。” 唐彧卿对皇城似乎特别熟悉,连从小在皇城长大的谭筱荷都不知道城门名字的由来。 “唐兄果然博学多才,只是不知现下我们去哪里?” 景一鸣初来乍到,一时有些摸不到北。 “不知谭姑娘可有什么事情?” 唐彧卿知道她自小在皇城长大,于是便问她。 “我没什么事情,听从唐大哥安排吧。” 谭筱荷神色有些异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明日再前往总会。” 唐彧卿见两人都没意见,便自己拿了主意。 三人找了家客栈安顿好,三人一路舟车劳顿,吃过饭便早早歇下了。 第45章 总会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早早就起来了。 昨天睡的格外安稳,将赶路带来的疲乏一扫而空,三人都显得精神抖擞。 今天唐彧卿要带着景一鸣去弈棋总会。 谭筱荷初回皇城,准备去拜访几个以前的朋友,于是便与景一鸣二人分开。 唐彧卿对皇城颇为熟悉,一边为景一鸣带路,一边给他介绍了下皇城的布局。 整个皇城的布局跟临东城差不多,只是却比临东城大的多。 皇城共分四个区。 分别是北区玄武区、南区朱雀区、东区青龙区、西区白虎区。 相对应的道路名称也分别是玄武大道、朱雀大道、青龙大道和白虎大道。 每个区下边又分里坊,规模和人口都不是临东城可以比拟的。 弈棋总会在青龙区,跟他们下榻的客栈在同一个区,可是路程却不算近。 景一鸣跟着唐彧卿走了半个时辰,才看到弈棋总会的大门。 弈棋总会的布局是传统建筑的经典布局。 整个建筑群是由五进的院落组成,各院落中轴对称,其中又点缀着各种亭台楼阁。 各院落均是层次分明、均衡对称、庄严端庄,看着像学宫一样。 景一鸣未及细看,便被唐彧卿带着向里走去。 看他熟门熟路的模样,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总会占地广阔。 景一鸣看了眼显示膜,光在总会里边就走了十多分钟。 正当他想询问还有多远的时候,唐彧卿停下了脚步。 景一鸣面前是一排整齐的房屋,唐彧卿敲响的是打头第一间。 “进来。” 屋内传出一声略显疲惫的声音。 景一鸣跟着唐彧卿走进屋内。 只见屋里只有一名白衣文士,现在正拿着纸笔勾画着什么。 “师父。” 唐彧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景一鸣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只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本尊。 白衣文士这才抬起头来。 “彧卿来了啊,这位想必就是景棋师了。” 景一鸣慌忙行了一礼。 “在下景一鸣,见过...嗯...” 景一鸣这才想起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跟着唐彧卿喊“师父”肯定不行,但是喊声“兄台”似乎也不合适。 白衣文士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笑呵呵的说道: “景棋师不必拘泥于这些。在下唤作季修染,比景棋师痴长几岁,景棋师若不嫌弃,就喊在下季兄吧。” 景一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在下见过季兄。” 三人分宾主落座,伙计奉上香茗。 “彧卿能带景棋师来这里,看来景棋师的棋术造诣颇深。” 季修染旁敲侧击的问了下景一鸣的棋艺。 唐彧卿开口说道: “军棋远非我能比。” 季修染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 谁知,唐彧卿接着说道: “围棋也远在我之上。” 听了这句话,季修染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虽然他现象唐彧卿不会骗他,但是他说的也太过惊世核俗,实在难以让人相信。 唐彧卿似乎也知道是这个结果,紧接着又说道: “他赢了踢馆的宗傲辰,而且是碾压!” 唐彧卿着重在“碾压”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什么?!” 季修染这次真的是大惊失色,仪态上也失了风度。 “你赢了宗傲辰?!” 景一鸣也是第一次听到“宗傲辰”这个名字。 不过他从唐彧卿的话里也推断的出,踢馆的青衫大汉便是宗傲辰。 景一鸣点了点头。 刚想谦虚两句,就见季修染嘱咐两人稍等片刻,自己却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景一鸣有些奇怪他的举动,唐彧卿却老神在在的品起茶来。 两人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房间的门被打开。 走进来的除了季修染,还有三位老人。 只见三位老人都留着长髯,当先那位老人身穿蓝绸长袍,身后两位穿的却是棋师服。 景一鸣有意往两人袖口看了一眼,竟发现这两人竟然都是高等棋师,只是一个是军棋,另一个是围棋。 唐彧卿见到三人,马上起身行礼。 “彧卿见过张老、王老、李老。” 景一鸣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却也看出来历不凡,赶紧站起身来,向他们拱手行了一礼。 “彧卿不必多礼。” 当先的老人态度很是和善。 “这位就是修染所说的景小友?” “正是。” 唐彧卿说完给景一鸣介绍道: “景兄,这位是会长张老,另外两位是副会长王老、李老。” 景一鸣重新见了礼,而后几人重新落座。 “听说景小友赢了宗傲辰?” 张老看着景一鸣问道。 景一鸣都有点无语了。 都说了好几遍了,这些人怎么就这么多疑呢? “确实侥幸赢了一局。” 景一鸣谦虚地说道。 “那可不是‘侥幸’。” 唐彧卿说道, “第一局弈的宗傲辰毫无还手之力,迫使宗傲辰第二局直接认输。景兄的实力远在宗傲辰之上。” 三老对视了一眼,相互看到的都是眼里的震惊神色。 “宗傲辰很厉害吗?” 景一鸣第一次弈围棋,没有参照的对象,所以并不清楚宗傲辰的实力。 袖子上绣着棋盘和黑白子的王老叹了口气。 旁边的李老替他说道: “宗傲辰号称高等棋师之下第一人,当年若不是因为那档子事,现在怕已是我南金的第三名高等棋师了。” 李老虽然没有明说,景一鸣也知道“那档子事”指的是什么。 旁边的王老在听了李老的话之后,脸上的神色更是黯然。 三老目光对视了一下,为首的张老说道: “非是我等不相信,只是此事关乎此次三国竞弈,我等也要小心行事。” 景一鸣理解他们的心情,并没有说什么。 张老继续说道: “景小友是否能让我等测试一下?” 看来几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景一鸣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张老对剩下二老说道: “那就有劳两位贤弟了。” 二老异口同声的说道: “责无旁贷。” 季修染和唐彧卿听闻他们竟然要亲自出手,震惊的同时睁大了眼睛。 “二老竟要亲自上阵!” 第46章 艺压二老 张老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景小友能胜过宗傲辰,那么换其他人测试也是枉然。” 几人一想确是如此。 即使强如季修染,实力也不过与宗傲辰在伯仲之间,再换其他人更是不济事。 张老站起身来,继续说道: “这里外边人多口杂,我们换个地方吧。” 说完,当先向外走去。 其后众人鱼贯而出,景一鸣与唐彧卿落在最后。 众人来到最后一进院子。 这进院子里又被分隔成了很多独立的小院子,而且人也比较少,确实比刚才幽静了许多。 景一鸣随着王老和李老走进其中一处院落。 张老和唐彧卿两人寻了处临近的亭子坐了下来。 “此次棋局,修染怎么看?” 张老问道。 季修染思索了一下,说道: “我未与景小友弈过棋,不太清楚他的真实实力。不过王老、李老的棋艺、经验都已算是巅峰,景小友稍显经验不足,所以景小友应该不是二老的对手。” 唐彧卿却是若有所思,张老看向他,问道: “彧卿怎么看呢?” 唐彧卿想了一下,说道: “回张老,张老想必知道我也算对两种棋都有所了解。” 张老笑了笑。 “彧卿谦虚了,两种棋都能达到棋师水平的可谓是凤毛麟角。” “张老过誉了。” 唐彧卿继续说道: “军棋一道,我稍显生疏。当日我与景兄对弈之时,虽败,却看不出他的棋艺深浅。” 唐彧卿顿了一下,见两人都在认真听自己说话,便接着说道: “但是对于围棋一道,我自信还有些眼力。我观那日景兄与宗傲辰对弈,景兄的棋路天马行空、变化莫测,是我生平所仅见。” 季修染了解唐彧卿的为人,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听到他对景一鸣的评价不禁骇然。 唐彧卿继续说道: “而且我问过景兄,他两种棋的棋艺高下,他只回了我四个字‘不相上下’。所以......” 季修染见他没有再说下去,便问道: “所以你认为二老都会输给他?” 唐彧卿摇了摇头,说道: “虽然我很看好景兄,但是二老浸淫棋道几十年,棋术可谓是登峰造极。所以我也认为二老能赢,只是不会那么轻松罢了。” 张老拈着胡须说道: “就看景小友能坚持多久吧,我那两位贤弟弈棋之时,犹如在战场之上,从来不会让一步的。” 唐彧卿听了不觉哑然失笑。 景三一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看来这次的测试一定精彩异常。 三人闲聊了一会,张老看了看日头,问道: “他们进去多久了?” 唐彧卿心里默算了一下,说道: “快要两个时辰了。” 张老笑着说道: “看来景小友的实力确实非同一般,修染和彧卿能发掘到景小友这样的人才,当为你临东弈馆记一大功。” 两人慌忙称谢,唐彧卿似乎刚想起什么,说道: “可是景兄现在还未注册,此次三国竞弈也没有参赛资格,所以......” 张老思考了一下,说道: “不妨事,只要景小友真的有实力,这些问题我去解决。” 三人正说着话,就见景一鸣及二老从院内走了出来。 唐彧卿、季修染两人慌忙迎了上去。 二老没有理会两人,径直走向凉亭中的张老。 “景棋师怎样?” 反倒是做师父的季修染沉不住性子,抢着问道。 “很强,二老的实力高深莫测,果然不愧为高等棋师。” “景兄能坚持如此之久,已然很不容易了。” 唐彧卿笑着安慰他。 景一鸣表情古怪的看着他。 “谁告诉你我输了?” 二老的实力虽然强,但是在阿尔法狗的强大面前,依然是毫无胜算。 “什么?!” 季修染一把抓住了景一鸣的手。 “难道你赢了?” 景一鸣苦笑了一声。 “你就这么相信我不会赢吗?” 此时,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唐彧卿也被震惊的目瞪口呆。 虽然刚才自己给予景一鸣很高的评价,但是他也不会想到二老会输。 唐彧卿二人转头向凉亭看去,正好看到张老震惊的目光向他们这里望来,此时两人再无怀疑。 张老三人又商量片刻,朝三人走了过来。 “景小友还真是真人不露相,有景小友在,还真是我南金弈棋界的幸事。” 张老对景一鸣愈发的热情。 “张老过誉了,在下不过是侥幸罢了。” 景一鸣不敢托大,连忙谦虚的说道。 王老笑着说道: “景小友不必客气,是不是侥幸我二人还能看不出来吗?” 景一鸣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张老说道: “此事重大,还需我等及各府馆主协商一下竞弈名额。修染,这里情况你比较熟,就麻烦你走一趟吧。” 季修染应允而去。 一盏茶的功夫,便带着七八人折返而回。 所来之人都是各府的馆主。 他们距皇城要近一些,所以比景一鸣几人要早到了些时日。 “张老,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么着急喊我们来?” 其中一名豹头环眼的粗壮大汉说道。 看其形象不像是弈馆馆主,倒像是个屠夫。 “刘馆主切莫着急,咱们到里边再说。” 张老说完,看向季修染。 “修染,你在这里陪下景小友,我们进去商讨一下。” 季修染应了个喏。 张老带领众人前往刚才弈棋的小院,现场只留下了季修染和景一鸣。 “在下其实不需要人陪,季兄也可以去参会。” 景一鸣见特意把季修染留下陪自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哈哈哈,没关系的景棋师,就算不陪你,我也没有资格去参会。” 季修染大笑了一声。 “哦?这是为什么?” 景一鸣不明白为什么唐彧卿都能参会,作为师父的季修染却不行。 “你没看出来吗?里边除了三老,进去的都是各府馆主。我只是个棋师,真正负责运营的其实是他们。” “原来如此。” 景一鸣这才恍然。 景一鸣询问之下,才明白不管总会还是弈馆,都是一人负责运营,若干人负责技术。 这倒跟原来世界的运营模式差不多。 就像总会,会长并不是棋艺最高的人,两个副会长才是。 会长只是负责总体的运营,唐彧卿和季修染的关系亦如是。 屋内的大厅十分宽敞,挤进来十余人也不显得拥挤。 此时三老正坐在上首位置,而各馆主则分列两排坐在了下方。 “咳,嗯。” 张老清了清嗓子,下边的议论声立马停止了。 “这次请诸位前来,是要协商一下三国竞弈的名额问题。” 张老扫视了下众人,果然众人听了以后纷纷炸开了锅。 “名额不是早就定好了吗?怎么还要改?” 还是刚才那个刘馆主代大家问出了这个问题。 张老缓缓说道: “因为要换一名天才棋手。” 第47章 集议 下首第一位的瘦削老人打开手中的折扇摇了摇。 “能够参加三国竞弈的哪个不是天才棋手?贸然换人的话,只怕不好服众啊。” 说话的正是皇城府弈馆陈馆主。 皇城府棋师最多,让出名额的几率也最大,所以他自然是极力反对。 皇城府弈馆是南金所有弈馆之中收入最多的,陈馆主说话自然有底气。 贵为会长的张老碰到他,也会给他三分薄面。 “陈馆主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此位棋手棋艺高超,绝对是我南金的一大助力。” 张老对他的态度明显比对刘馆主要和善的多。 “啪”的一声,陈馆主合上纸扇。 “哦,难道能比殷墨离还要高超?” 底下众人笑了起来。 殷墨离正是他皇城府弈馆的中等棋师,而且最有希望进阶高等棋师。 同龄人之中打遍天下无敌手,比季修染还要强上一些。 他们不信还有人能强过殷墨离。 但是看到张老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众人的哄笑声全变成了无法置信的表情。 “不可能!” 陈馆主对殷墨离似乎很有信心。 “如果有棋艺如此高超之人,我们不可能不知道,张会长不会是藏了什么私心吧?” 陈馆主的话语中挑衅味很重,但是张老却并未动怒。 旁边的王老接口说道: “这个我可以证明,因为我跟李老刚跟他弈过棋。” “哦?” 陈馆主询问道: “难道此人还是军围双修?” 看到张老点头,陈馆主又问道: “不知此人在两位副会长手下坚持了几手?” 此时李老说道: “实在惭愧,我二人均不是对手。” 李老的话无疑是晴天霹雳,惊的除了唐彧卿以外的所有馆主都站了起来。 “李老,这话可玩笑不得。” 刘馆主也顾不得上下尊卑,直接对着李老说道。 李老苦笑一声。 “你以为我会拿我二人的名誉跟你们开玩笑吗?” 众人也知道他言之有理,于是纷纷议论了起来。 唐彧卿只是一脸含笑的坐在那里。 另外一个没有参与讨论的就是陈馆主。 皇城府弈馆称霸南金所有弈馆多年,除了因为地利的优势,还有便是拥有殷墨离这个实力足以碾压各个弈馆的高手。 谁知现在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个比殷墨离还要厉害的,以后自己的这个南金第一弈馆肯定要受到影响。 现在竞弈名额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张老等三人知道会有这么个结果,于是便没做声,静静等待众人议论。 议论声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众人似乎商量出了结果。 张老看着陈馆主,说道: “陈馆主刚才一直未做声,不知有何想法?” 陈馆主此时已不像刚才那么盛气凌人。 “如果当真如李老所说,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张老扫视了一下众人,见无人开口,便说道: “诸位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我南金如果能再出一名高等棋师的话,对大家也都有好处,所以还是希望大家以大局为重。” 众人都知道,南金的弈棋界并不像其他两国那样,有很好的群众基础。 一方面原因是两国是两种棋类的发源地。 另一种原因就是南金缺乏与其他两国抗衡的对手。 民众对孱弱的南金弈棋界并没有多大兴趣。 但是如果能多出几名顶尖高手的话,肯定会调动起民众的积极性。 众人权衡利弊之下,最后只能同意张老的提议。 张老拈着胡须,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就由王老宣布一下让出名额的人选吧。” 王老手持一本册子,打开看了一下,然后说道: “按照以往的竞弈成绩,军棋垫底的是江阳府王准,围棋垫底的是皇城府程梁。” 皇城府陈馆主和江阳府刘馆主均是脸色一变。 先前数他俩闹的凶,看来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王老歉意的看了两人一眼,说道: “还要麻烦陈馆主和刘馆主将此事安排妥当。” 两人心里虽然不忿,但已到此地步,只能遵守去办。 其他各府馆主听了结果,倒是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张老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大事已定,还有些细枝末节需要通告一下大家。” 张老转头看向手持册子的王老。 “景小友还未在总会注册,而且竞弈名单上也没有他的名字,还好这次是在我南金举办,一切事宜还有转圜余地。” 王老见他看向自己,便说道: “张老放心,此事交给我。只是不知注册在哪家弈馆?” 众馆主听闻此言,纷纷竖起了耳朵。 张老笑着看向唐彧卿。 “景小友由彧卿举荐,就注册在临东弈馆吧。” 唐彧卿起身拜谢,众馆主眼中俱是羡慕的目光。 “不过也只能注册成初等棋师,其他两国对我国的中等棋师也有所了解,贸然注册恐有其他意外。” 王老点头称是。 张老环视了一下四周,表情很是严肃。 “第二件事,大家要对今天的事情绝对保密。景小友是我等的撒手锏,不能出现意外,也不能让其他两国提前准备应对之策。” 众人纷纷赞同,张老满意的点了点头。 “最后一件事,禁止任何棋师与景小友对弈。” 张老看向陈馆主和唐彧卿。 “特别是季修染和殷墨离。” 众人有些不解。 如果说为了保密,不让景一鸣与众棋师弈棋还能说的过去,为何最后还偏偏提出殷墨离两人? 张老似乎猜透了众人的想法,解释道: “季修染和殷墨离也很有希望成为高等棋师,我只是不想景小友打击到他们的信心,影响竞弈时的心境。” “我就不信他有那么强!” 陈馆主显然很不服气。 “张会长如果没有其他安排,在下就告辞了。” 说完,便拂袖而去。 其他馆主自然没有陈馆主的底气,只能规规矩矩的告辞而去。 “这陈浩轩是越来越放肆了!” 王老狠狠的将册子摔在桌上。 张老眯着眼睛,眼缝里射出道道冷光。 “以为翅膀硬了,就可以自立门户吗?等此次竞弈结束,南金的弈馆看来要动一动了。” 第48章 初遇 景一鸣与季修染此时正相谈甚欢。 确切的说,应该是季修染相谈甚欢,而景一鸣却是一脸尴尬。 两人本来没有什么话题,可是季修染却也是个棋痴。 在见识到景一鸣的真正实力后,他就一直在请教景一鸣围棋上的事情。 可是景一鸣哪里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 好在景一鸣濒临崩溃的时候,看到了唐彧卿的身影。 景一鸣还是第一次这么渴望见到唐彧卿。 看到他的身影,景一鸣感觉激动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唐兄,你可出来了。” 景一鸣赶紧朝他打招呼。 此时季修染的话刚说了一半,看到唐彧卿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便生气的瞪了他一眼。 以唐彧卿的玲珑心思,哪能看不出现场情况,只能暗暗苦笑一声。 在场没有外人,唐彧卿便把刚才集议的内容跟两人说了一下。 正事说完,季修染还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景一鸣以“担心谭筱荷”为借口,赶紧拉着唐彧卿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待到看不到季修染时,景一鸣心有余悸的问道: “你师父的话一直这么多吗?” 唐彧卿笑的很开心。 “不是,他的话很少,有的时候他可以一天都不说话。” 景一鸣想到刚才的情景,感觉有些迷惑。 “不会吧,刚才自打你们进去,他的话就一直没停过。” 唐彧卿眼神中有股崇拜的神色。 “家师一生醉心于围棋,他没有拉着你现场弈棋,已经是很克制了。” 说完,唐彧卿对着景一鸣长揖一礼,吓的景一鸣赶紧躲开。 “唐兄这是做什么?” 唐彧卿并未起身,而是拱着身子说道: “我知景兄一向不教棋,只是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帮下家师。” 景一鸣不禁苦笑,他想教也得会啊,但是也不好拂了唐彧卿的面子,只能说道: “我答应唐兄便是,会尽我所能帮助令师的。” 唐彧卿闻言大喜,重新拜谢过后,才直起身来。 “唐兄跟令师的感情还真是深厚。” “彧卿总角之年便跟随家师,自然感情深厚。” 两人一路说话间便回到了下榻的客栈。 景一鸣回到二楼客房,发现谭筱荷正手托腮帮,望着窗外想着什么。 听到开门的声音,这才把她惊醒。 “想什么呢?荷儿,想的这么出神?” 景一鸣问完,才发现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今天拜访朋友不顺利吗?” 谭筱荷叹了声气,说道: “她们都不在家。” 景一鸣揉了揉她的脑袋。 “今天不在家可以明天去啊,有什么好愁的。” 谭筱荷低声说道: “可是我刚开始问门房的时候,门房说她们都在的。” 景一鸣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以前的谭筱荷是千金小姐、天之骄女,跟她们的地位相当。 而现在的谭筱荷却只是个家破人亡的可怜人,她们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又会见她呢? 景一鸣心疼的将谭筱荷揽入怀中,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谭筱荷趴在他的怀里,肩头耸动之下,眼泪已将景一鸣的前襟打湿。 景一鸣想起在原来的世界,自己被挤出公司的一幕幕往事,他对现在的谭筱荷是感同身受。 那时候他感觉似乎茫茫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没关系的荷儿,你还有鸣哥哥,鸣哥哥保证不会离开你。” 景一鸣轻抚着她的后背,说道。 谭筱荷双手紧紧抓着景一鸣的两侧衣襟,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一刻,他们两个再也不分彼此。 待谭筱荷哭声渐渐停止,景一鸣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好了,荷儿,鸣哥哥刚到皇城,你不想带我出去转转吗?老祁可是友情赞助了咱们六十两银币,咱们出去吃顿好的。” 谭筱荷乖巧的点了点头。 想起那天祁胖子和景一鸣打闹的场景,一时间竟有些想念临东城那个略显破旧的家了。 “鸣哥哥惯会欺负祁大哥,人家祁大哥其实挺好的。” 谭筱荷破涕为笑,把刚才的不开心都抛在了脑后。 景一鸣想起祁胖子的身影,说道: “你不要以为他真的傻,这个人大智若愚,其实心里透亮的很。” “好了,鸣哥哥,不说他了。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皇城我可熟悉的很。” ...... 夜幕降临后的皇城,入目一片灯火辉煌,景一鸣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谭筱荷带他去的是南边的朱雀区。 路程不算近,只是景一鸣看着两边摊位上琳琅满目的物件,和喷火、吞剑等各类杂耍,颇觉有趣。 谭筱荷一路上叽叽喳喳,给他介绍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路上倒也不显得无聊。 行到朱雀区时,景一鸣甚至觉得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们现在所在的区域显得格外热闹。 只见周围笙歌燕舞、烟气漫卷,鳞次栉比的酒肆茶楼,重角飞檐下的灯笼、烛火次第亮起,将黑夜渲染得如同白昼。 形色各异的店铺、熙熙攘攘的人群,铺陈在被树影揉碎的月光里,曳长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穿过布满烟尘的长街,恣意散落在拥挤的人流之中。 徜徉在人群之中,感受热闹蓬勃的烟火气,享受着纯粹的快乐,两人所有的悲伤过往都已随风飘逝。 行行复行行,两人还是走到了目的地。 景一鸣抬头看去,入目的是一个巨大的匾额。 棕色木质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望江楼。 两人正待进去,身后却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 “筱荷妹妹,好久不见。” 谭筱荷转过身去,看到来人神色有些不自然。 “墨离哥哥。” 景一鸣听到两人对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剑眉星目、器宇不凡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身后还跟着三个同样仪表不凡的青年男女,反倒衬托的两人有些寒酸。 年轻男子打量了一下谭筱荷旁边的景一鸣,问道: “筱荷妹妹,这位是?” 谭筱荷攥着景一鸣的手。 “这位是我的相公景一鸣。” 年轻男子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是殷墨离。” 第49章 剑拔弩张 年轻男子竟是那个天才的围棋棋师殷墨离! 景一鸣不止一次听过他的名字。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他,更没想到他跟谭筱荷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殷墨离身后几人也跟两人打了招呼,只是态度显得不冷不热。 殷墨离看着两人说道: “正巧碰到了,要不一起......” 景一鸣摇了摇头,说道: “殷兄的好意心领了,我还是喜欢跟娘子单独在一起。” 景一鸣特意强调了“娘子”两个字。 殷墨离皱了皱眉头,看着两人攥在一起的双手,没有再说什么。 殷墨离背后的白衣书生好似不耐烦的说道: “墨离快快上去吧,我好不容易定了个能看到江景的雅阁。” 说完,便急不可耐的拉着殷墨离走进大门。 后边两位姑娘与谭筱荷擦肩而过,却望也没望她一眼。 景一鸣见他们进入,也带着谭筱荷走了进去。 “荷儿看来跟这位殷公子有些故事啊?” 景一鸣的语气中明显带着醋意。 “以前我跟墨离哥哥有过婚约。” 谭筱荷语气沉沉的说道, “只是我家发生变故以后,他们家便取消了婚约。” 景一鸣竟不知还有这档子往事,心想这剧本还真狗血,她的遭遇竟然跟自己一样。 不过听到谭筱荷喊的亲昵,心里更加不舒服。 “你记得,以后你只有一个哥哥,那就是我!” 谭筱荷看他有些恼羞成怒,不禁笑道: “鸣哥哥吃醋了吗?以后我不喊他便是。” 景一鸣哼了一声。 “这还差不多。” 接着谭筱荷又给他介绍了其他三人。 那穿白衣的书生模样的人,名字叫霍学儒,年纪轻轻却文采斐然。 并且还是南金为数不多在稷下学宫求学的学子,学成归来后封官进爵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那两位少女,穿粉红纱衣的名为薛灵芸,穿白色纱衣的名为萧韵寒。 此二女也是家境富足之辈,以前一向与谭筱荷交好。 只是看现在的态度,用“陌如路人”也不为过。 “你今天去拜访的就是她们?” 景一鸣问道。 谭筱荷默然的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话间,有位跑堂模样的人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可有预定的房间?” 景一鸣看了看谭筱荷。 谭筱荷只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以前都是由管家来操持这些事情,我不知道还要预定。” 跑堂见此,只能歉意的说道: “不好意思二位,现下店里没有位置,楼上也都预定了出去。” 景一鸣闻言刚想转身离开,没成想他们的对话被前边的殷墨离听到了。 “景兄如果不介意,还是跟我们一桌吧。” 景一鸣本想再次拒绝,可是又感觉像是怕了他一样,便说道: “多谢殷兄,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霍学儒撇了撇嘴,只是人是殷墨离邀请的,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几人来到预定的雅阁。 雅阁布置的古色古香,雕梁画栋之间尽显典雅。 雅阁里边是个开阔的露台,通过露台能看到远处波光粼粼的莽沧江。 六人分男女各自落座,谭筱荷自然是坐在了景一鸣的旁边。 “不知景兄所从何业?” 殷墨离看似无意的问道。 “在下只是临东城弈馆的一个小小坐馆棋师。” “还真巧。” 霍学儒手里折扇轻拍了下掌心。 “墨离也是棋师,还是中等棋师,有时间阁下倒是可以向他讨教一下。” 殷墨离倒是说的很谦虚。 “‘讨教’不敢当,相互切磋一下倒还可以。” 景一鸣在弈棋方面岂会怕他。 “欢迎之至,有机会一定和殷兄切磋切磋。” 霍学儒翻了个白眼。 “阁下怕是不知道墨离的名号吧。” 景一鸣云淡风轻的说道: “中等棋师第一人,在下还是有些耳闻的。” 殷墨离见他听过自己的名号,却表现的依然有恃无恐,心下也有些好奇。 “临东城,唐彧卿......” 殷墨离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就是顶掉程梁的临东城棋师?” 景一鸣还是第一次听到“程梁”的名字,不过想必就是那被自己顶掉的倒霉鬼。 “如果不是季修染,估计就是在下了。” 殷墨离玩味的看着景一鸣。 “有趣,有趣,刘馆主说此是保密之事,却又严禁我跟景兄弈棋,看来景兄确实有些真本事。” 看来刘馆主还是告诉了他自己的存在。 只是自己与二老弈棋的事情并未告知,也是怕打击他的信心吧。 未等景一鸣答复,霍学儒插话道: “我看是怕弈完棋露出马脚吧。” 景一鸣想起要保密,便没有分辩,只是笑笑不语。 众人见此更是认定了霍学儒的说法。 一直未说话的薛灵芸说道: “看来阁下的关系还挺硬。” 谭筱荷见众人都在针对景一鸣,小脸急的通红。 “谁说的,我鸣哥哥很厉害的。” 薛灵芸掩着嘴笑道: “筱荷离去短短时日,怎么连见识也变得短浅了。” 景一鸣见她说话间,一双美目只在殷墨离身上流转,想是一颗芳心早就系在了他身上。 以前殷墨离和谭筱荷有过婚约,所以才成为她攻击的对象。 景一鸣想到此处,不禁摇了摇头。 这女人嫉妒心还真强,即使现在谭筱荷已嫁做人妇,依然对她充满敌意。 谭筱荷刚想说话,景一鸣在桌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谭筱荷这才气鼓鼓的没有出声。 “大家不要光顾着说话,菜都要凉了,大家趁热吃吧。” 殷墨离夹起面前的胭脂鹅脯递向谭筱荷。 “我记得筱荷妹妹最是喜欢吃望江楼的胭脂鹅脯,这次要多尝一尝。” 谭筱荷急忙拒绝。 “不用了,殷公子,我自己会夹。” 殷墨离听到谭筱荷明显疏远的称呼顿时一呆,而后看向景一鸣的眼神变得异常犀利。 景一鸣哪里在乎他的想法,但是殷墨离的作法明显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使得他也是心头火起。 “殷兄照顾自己便是,在下的娘子就不劳你费心了。” 霍学儒见场面有些剑拔弩张,便出来打了个圆场。 “好了诸位,咱们今天出来是为了饮酒作乐,不要坏了兴致。” 一直没有说话的萧韵寒此时也开口道: “是啊,这样喝酒太过沉闷,不如我们行令饮酒吧。” 薛灵芸拍掌叫好。 “这个主意好,只是不知要行个什么令?” 霍学儒指了指外边,说道: “今日下弦如钩、江潮浩荡,如此美景岂不是最好的酒令?” 萧韵寒莞尔笑道: “知道学儒素有才学,便依你的。” 景一鸣看着眼前三人一唱一和,怎会不知他们是想以才气压人,好给殷墨离出气。 他暗暗感到好笑,心想:这次你们可是踢到铁板上了,老子带着c国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结晶,还能怕了你们? 霍学儒见景一鸣没有做声,便开口问道: “阁下该不会是怕了吧?” 景一鸣差点笑出声来。 “乐意奉陪!” 第50章 酒令 谭筱荷偷偷扯了扯景一鸣的衣袖,小声说道: “鸣哥哥,霍学儒很厉害的,咱们就不比了吧。” 景一鸣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霍学儒站起身来,说道: “既然是在下的提议,就由在下先来吧。” 众人自然没意见。 景一鸣也想看看这位的“文采斐然”是不是名副其实。 霍学儒左手拿着折扇敲击着右手,脚下不停的踱来踱去,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 “有了!” 霍学儒手中折扇重重拍了下右手,说道: “你们听我这首......” “冷月悠然与云飘,江流横绝霜打蕉。 名仕狂客自风流,望江风月共良宵。” “果然是好诗。” 萧韵寒听他吟完,忍不住赞叹道, “特别是第一句的‘与云飘’,也不知是云在飘还是月在飘,想想就觉得好美。” “第二句也不错,” 薛灵芸接着说道: “月光洒在江面上,可不就是寒霜打在芭蕉叶上一样吗?” 第三句不用说,景一鸣也猜到了。 名仕是他们,狂客可不就是自己吗? 景一鸣心里暗自腹诽:还自风流,说的好像谁愿意和你们在一起一样。 第四句的“望江风月”正是他们现在的场景,只是能否“共良宵”就不得而知了。 景一鸣听了他的诗,也不得不承认,这霍学儒确实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这几句诗虽然是现场所做,可是有“江”有“月”,已然扣题。 且不乏意境,已算是难得的佳作了。 霍学儒听了两人的赞美,说道: “诠才末学,不值一提。” 话虽如此,骄傲的神色却已溢于言表。 “在下的诗权当抛砖引玉,接下来就请阁下来一展才华吧。” 霍学儒挑衅的看着景一鸣。 景一鸣刚才就在计算机上搜索了下关于“江”和“月”的诗词,结果密密麻麻出来了很多。 当他看到其中一篇时,不禁眼前一亮,心里暗想:小样,我这首诗号称“孤篇盖全唐”,拿捏你还不跟玩似的。 景一鸣信心十足,还不忘打击一下霍学儒。 “阁下说自己‘诠才末学’还真不错,代表阁下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你...!” 霍学儒岂能忍受这种侮辱,闻言马上站了起来。 旁边的殷墨离拽了下他的衣袖,说道: “学儒莫急,想必景兄有比你更好的诗作,不妨坐下听听。” 薛灵芸撇了撇嘴,说道: “只怕作不出来,丢人的反倒是自己。” 萧韵寒倒未做声,只是一副感兴趣的表情。 景一鸣站起身来,看着外边的江和月,竟一时有些共情。 只见他走到外边露台,抬头看着月亮,吟诵道: “秋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只听了第一句,众人的目光就露出惊异的表情。 只这一句,就不知道强过霍学儒多少倍了。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雅阁之中鸦雀无声,众人还沉浸在诗句中无法自拔。 正当众人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景一鸣又继续吟诵道: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秋半不还家。” ......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这首本是《春江花月夜》,只是现在已入秋,景一鸣为了符合场景,便把诗句里的“春”字全换成了“秋”字。 “啪,啪,啪,好一句‘秋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好一句‘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好一首诗。” 隔壁雅阁内传来掌声和赞美声。 原来望江楼的雅阁露台全是相通的,隔壁客人自然听到了景一鸣的诗。 景一鸣抬眼望去,见是一名精神矍铄的老人。 老人眼中精光十足,此时却眼含笑意的看着景一鸣。 “敢问这位小友,刚才这首诗作是何名字?” 景一鸣见他面目和善,心里顿生好感,连忙说道: “回老人家的话,我这首是《秋江花月夜》。” 老人连连点头。 “妙极,妙极,老夫也算对诗词颇有了解。诸多诗作,竟无一首能与小友这首相提并论。” 景一鸣口中连称“不敢”,算是代张若虚谦虚了一把。 两人说话之时,霍学儒早已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 见到老人朝他看来,赶紧做了个长揖。 “稷下学士霍学儒拜见慕祭酒。” “学儒,学儒...你要学的还很多啊。” 慕祭酒的话似乎意有所指,看来刚才的事情他也听到了一些。 霍学儒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表情尴尬至极。 稷下学宫的祭酒各个鼎鼎大名,而姓慕的好像只有一个。 想到这里,殷墨离猛地一抬头。 “你是慕棋圣!” 听到殷墨离的话,景一鸣也想起谭筱荷跟他提过的棋圣慕浩然,登时也被震惊的目瞪口呆,嘴里的话也脱口而出: “棋圣慕浩然!” 霍学儒对他怒目而视。 “你怎敢直呼慕祭酒的尊讳?!” 慕浩然却摆摆手说道: “老夫的名讳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怎么就不能直呼了?” 景一鸣却不敢托大,连忙说道: “是晚辈一时口快。” 此时殷墨离见到传说中的棋圣,也赶紧起身向慕浩然行了一礼。 “晚辈殷墨离拜见慕棋圣。” “哦?你就是殷墨离?” 慕棋圣显然听过他的名字。 “听说南金出了几个不错的年轻人,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虚。” 殷墨离赶紧谦虚了两句,但是脸上却挂着自得的表情。 景一鸣看到这种场景才恍然大悟。 显然是作为稷下学子的霍学儒,事先打听到学宫的慕祭酒会在这里,所以才定了个临近的雅阁。 至于拉来殷墨离,以及后边的行酒令,估计就是他想在慕浩然面前表现一下。 谁知弄巧成拙,他没表现好,反倒让自己露了脸。 慕浩然和殷墨离客气两句,便没再理他,转而向景一鸣说道: “刚才听闻小友的惊世之作,一时心喜才贸然前来,打扰了小友们的聚会。老夫就先回去了,以后有缘的话再和小友畅谈。” 慕浩然说完便回了自己的雅阁,景一鸣众人躬身相送。 慕浩然走后,景一鸣笑着对霍学儒说道: “怎么样,阁下?在下的拙作是否能入的了阁下的法眼?” 第51章 蜕变 霍学儒一脸尴尬的表情。 景一鸣的这首《秋江花月夜》确实要比自己的好太多了。 而且就连慕祭酒都评价为生平所见最好。 可是让他亲口承认,他又不甘心。 此时谭筱荷正一脸崇拜的看着景一鸣,而她旁边的薛灵芸却是一脸复杂的表情。 她本以为谭筱荷找了个一无是处的郎君,自己在这方面就可以压她一头。 谁知道她的郎君这么有才华,竟连稷下学宫的祭酒都对他赞不绝口。 反观萧韵寒倒是一双妙目在景一鸣身上流转,似乎对景一鸣很感兴趣的模样。 她的表情落在霍学儒眼中,更使得他妒火中烧。 看来这霍学儒暗里对萧韵寒有些心思。 今天本来还想在佳人面前表现一番,结果变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景公子的诗作确实不同凡响。” 说话的正是萧韵寒。“ 景公子才华横溢,将来博个功名肯定不在话下,荷儿妹妹倒是好福气。” 一句话说的谭筱荷满脸通红,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喜悦神色。 只是其他人的表情就没那么好看了。 景一鸣也没有再过分逼问霍学儒。 只是宴无好宴,现在这个局面想要安生吃顿饭是不可能了。 “在下已经酒足饭饱,就和娘子先告辞了,多谢诸位的宴请。” 随后景一鸣伸出手来,温柔的对谭筱荷说道: “走吧,荷儿。” 谭筱荷早想离开。 以往亲密无间的朋友,现在感觉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嗯。” 谭筱荷乖巧的回答一声,将小手放在了景一鸣的手中。 殷墨离见此情景不禁妒火中烧。 他和谭筱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早将谭筱荷视为禁脔,谁知却被眼前的人抢了去。 两人此时已走到门口,殷墨离故意说道: “筱荷妹妹也是任性,如果你不执意离开,我定会想办法说服家人。即使不能给你正妻的名分,侧室、侍妾这些还是没有问题的。” 话里侮辱意味很重,其余几人听闻都吃吃的笑了起来,尤以那薛灵芸笑的最为开心。 谭筱荷脸皮变得煞白,表情中尤有些不可置信。 她回头看着眼前的殷墨离,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 景一鸣的眼神已变得冰冷,此时的他已经动了杀心。 谭筱荷见他脸色不对,怕他惹出麻烦,赶紧拉着景一鸣的胳膊。 “我们走吧,鸣哥哥。” 景一鸣也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于是深呼吸一口气,看着殷墨离的眼睛说道: “阁下一定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的!” 殷墨离倒是满不在乎。 “我等着阁下,我倒要看看能付出什么代价。” 景一鸣没再理他,转身向外走去。 只是后边几人刻意提高的嗓门,使他们的话一字不落的钻进了景一鸣的耳中。 “不就是个坐馆棋师吗,坐一辈子馆也休想在皇城买上一套房子。” “就是,筱荷妹妹还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墨离哥哥不要她,她也不至于找个破落棋师吧。” 景一鸣听在耳中,恨的握紧了拳头。 直到他发现谭筱荷一脸痛苦神色,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她的小手。 “对不起,荷儿,弄痛你了吧。” 景一鸣心疼的揉了揉她的小手,这才发现,这双原本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现在竟已有了茧子。 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微风拂来,已有些许凉意。 景一鸣一路上脸色阴沉的可怕,谭筱荷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你知道吗,鸣哥哥?” 谭筱荷小声说道。 “什么?” 景一鸣不明白她问的什么。 谭筱荷轻声说道: “以前我阿爹在的时候,我们家很有钱的,我想要什么东西,我阿爹都会给我买。” “是吗?” 景一鸣的语气很是消沉。 “我原以为,生活本就是那个样子。” 谭筱荷继续说道。 景一鸣没有答话,现在的他还给不了谭筱荷那样的生活。 “可是,现在我很快乐,这种快乐竟然是以前体会不到的。” 谭筱荷眼睛含笑,一脸幸福的表情。 “为什么?” 景一鸣有些好奇。 “以前的我不需要为任何东西发愁,每天都生活的无忧无虑。” 谭筱荷并没有回答景一鸣的问题。 “可是自从碰到鸣哥哥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景一鸣又问道。 “我现在知道,” 谭筱荷看着景一鸣的眼睛, “等一个人的时候的焦急,等到这个人的时候,我就很快乐。” “我还知道,原来我也会做菜,那时候我就在想他会不会喜欢吃?” “可是我后来一想,他不喜欢吃也要吃,谁让他找了荷儿这么笨的姑娘做老婆。” “想到这里,我就很快乐。” “我也知道,这世上原来有那么多喜怒哀乐,那么多的悲欢离合。” “想到他一直在我身边,一直是我的依靠,我就很快乐。” “鸣哥哥,你问我为什么快乐?” “我说不明白,我只是知道,朝阳晚霞,有你就好。” 谭筱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说了很多,景一鸣听了以后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在谭筱荷心目中如此的重要。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虚情假意的情话容易说,真心实意的情话反倒不容易说出口。 景一鸣深深的反省了一下,自从父母死后,自己似乎一直在逃避。 公司被夺,自己选择逃避。 独自生活,自己是为了逃避。 来到这里,自己又开始满足于稳定的生活。 可是逃避从来就不能解决问题。 无论是哪个世界,你的弱小便是别人欺负你的理由。 现在自己还要逃避吗? 以前的世界,只有自己,他可以不为任何人负责。 然而在这里,他有了家,有了心爱的人,他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 想到这里,景一鸣的心里忽然轻松了起来。 既然不能逃避,那就勇敢面对。 谭筱荷轻声说道: “鸣哥哥,我想家了。” 景一鸣嘴角上扬,看谭筱荷眼神里满是浓的化不开的宠爱。 “好,等鸣哥哥给你拿两个棋圣,咱们就回家!” 第52章 竞弈开始 解开心结的景一鸣心情很是愉悦。 两人也再也没有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而是回到客栈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第二天吃过早饭,唐彧卿便带着两人来到了总会。 出于对景一鸣的保护,总会特意给他安排一处独立的小院供他居住,待遇不可谓不好。 三国竞弈的开幕定在了八月初一,中间还有五天的时间。 其他棋师已经开始备战。 唐彧卿成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没见人影。 似乎整个总会里边只有景一鸣一个闲人。 景一鸣也乐的无人打扰,每天都带着谭筱荷出去转悠。 只是奇怪的是,他转的都是市场或者香料铺什么的,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谭筱荷颇觉好奇,问他在找什么。 只是景一鸣描述的东西她也没见过,只能陪着他一家一家的找。 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 转眼间,五天时间便一晃而过。 开幕式的地点设在总会第一进院落的观礼堂。 各国棋师都穿着崭新的棋师服站在自己国家的队列里。 在场的除了景一鸣,全部都是中等棋师。 景一鸣穿的是唐彧卿找的初等棋师服。 因为时间紧迫,景一鸣想量体定做已然是来不及。 可是景一鸣的身材又较高大,临时找的棋师服并不合身,使得景一鸣顿时成了全场的焦点。 队列里的殷墨离第一眼便看到了景一鸣,只是他的眼神并不友善。 景一鸣自然不会把他放在心上,还有些期待能够和他成为对手。 致礼台上司礼先是发表了一套热情洋溢却千篇一律的欢迎致辞。 而后王老上台宣读了一下竞弈的比赛规则和注意事项。 再然后便是棋圣慕浩然、瞿修寒的鼓励致辞。 等到这些流程全部走完,才由张老宣布三国竞弈正式开始。 开幕式结束,已是中午。 景一鸣在原来的世界没少参与此类的开幕,没想到来到这里依然是一样,景一鸣一直听的是昏昏沉沉。 只是在慕浩然和瞿修寒致辞的时候才引起了他的兴趣。 慕浩然他已见过,但是瞿修寒却还是第一次见。 瞿修寒是一个面目冷峻的中年男子,一身形似战甲的长袍裹在身上,把他衬的像一名行伍已久的武官。 观礼台上的人并不多,毕竟正式比赛还并未开始。 只是在这并不多的人中,景一鸣还是发现了一名老相识。 看到此人景一鸣不禁咧嘴苦笑,竟是那邋遢老人。 邋遢老人自然也发现了特立独行的景一鸣。 当他看到景一鸣的时候不禁眼前一亮,只是景一鸣却暗暗叫苦。 想到这老人并没有参赛资格,只是一名观众,应该不会缠着自己,心里这才舒服些。 仪式的最后便是抽签,抽签是按照军旗和围棋分开抽。 每个国家按照棋类各有二十人的名额,所以竞弈人员本该是一百二十人。 只是景一鸣一人便占了两个名额,使得这次三国竞弈的参赛人员变成了一百一十九人。 这一史无前例的变化惹起了众人的热议,其中嘲讽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见南金竟然将两个名额给了同一个初等棋师,纷纷揣测景一鸣是暗走后门、沽名钓誉之辈。 南金的其余棋师也是一样的想法,所以看向景一鸣的眼神也都不友善。 竞弈共分三轮。 前两轮是淘汰赛,最后一轮是循环赛。 等到循环赛结束,按积分取前五名。 这前五名便是新一届的高等棋师。 为了保全本国的实力,第一轮抽签是按照国家来抽。 这样一来便不会碰到同国的棋师。 只是到第二轮的时候,各国淘汰棋师不一,才会抽到同国的棋师。 景一鸣很是失望。 他本想着使些手段第一轮就将殷墨离淘汰出去。 现在看来这一愿望是落空了。 当他看向殷墨离的时候,殷墨离也刚好向他望来。 殷墨离的眼神中满是不屑,嘴里还朝景一鸣说了句话。 景一鸣虽然没听到他说的什么,但是看他的嘴型也猜出来了。 他说的是“算你好运”。 景一鸣则回敬了一个中指。 这是原来世界的国际通用手势,在这里并不适用,但是看样子殷墨离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景一鸣军棋抽到的是北武国,而围棋抽到的却是东圣国。 这两个国家对相应棋类都很擅长。 众人不禁对景一鸣投来同情的目光,也有不少人看向那两名幸运儿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 两个幸运儿也是憋不住的喜笑颜开。 他们本就是中等棋师里的佼佼者,对付一个初等棋师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只有张老和王老面带喜色的相视一笑。 这两人确实很强,不过景一鸣淘汰他们还是没有问题的。 到时候南金其他棋师就不会再碰到他们,晋级的希望也会大一些。 为了保证观众能够更多的观看比赛,也为了保证景一鸣能正常的参加两种棋类,军棋和围棋是每天交叉进行的。 当天的竞弈项目是军棋,时间定在了下午申时。 景一鸣见开幕礼已结束,慌忙逃离了现场,他可是怕被邋遢老人盯上。 路过殷墨离身边时,殷墨离向他轻声说了一句话: “你可别第一场就输了啊。” 声音虽轻,但是也足够景一鸣听的清清楚楚。 “不会的,我还等着第二轮淘汰你呢。” 景一鸣面带微笑,旁人看来还以为是两个老朋友在聊天。 两人擦肩而过,景一鸣出了观礼堂便朝后院跑去。 下午景一鸣提前来到了观礼堂。 景一鸣的对手是个看起来很憨厚的方面大汉。 不知道是不是受国家影响,东圣国棋师个个儒生模样,而北武国的棋师看起来像士兵一样。 方面大汉看着景一鸣,脸上抑制不住的高兴,说道: “没事的老弟,哥哥会手下留情的,保证不会让你输得那么难看。” 景一鸣倒是挺喜欢对方的性格,闻言说道: “小弟可不能保证会手下留情。” 方面大汉将胸脯拍的“啪啪”响。 “我还能下不过你一个初等棋师?真要那样,老子以后不弈棋了。” “大哥,你还是悠着点,咱还是起个别的誓吧。” 第53章 初胜 随着总裁的一声口令,一年一届的三国竞弈终于开始了。 三十张棋盘棋子纷飞,三十对对手捉对厮杀,那场面很是壮观。 方面大汉嘴里虽然说的客气,但是弈起棋来却格外老辣,完全没有因为景一鸣的初等棋师身份而有所保留。 景一鸣心想:果然是北武国的棋师,深谙兵法之道,懂的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可是,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方面大汉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 方面大汉在尝试了多种套路后,依然毫无效果,最后只能兵败认输。 “白子胜!” 公裁的声音打破了观礼堂的安静,有些棋师转头看了过来。 待他们见到是景一鸣这一对时,才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毕竟中等棋师和初等棋师的差距在那摆着呢。 更多的棋师依然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棋盘,看来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方面大汉凝神闭目了一会儿,将心态调整好,准备开始第二局的竞弈。 景一鸣对他的行为倒是愈发的敬佩。 胜不骄败不馁,这要是真在战场上碰到,肯定也是最可怕的敌人。 北武尚武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方面大汉调整好后,示意公裁竞弈可以开始了。 这一局方面大汉输得更快。 他从第一局中看出,如果跟景一鸣堂堂正正的对攻,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所以第二局他直接剑走偏锋,换了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套路。 他的战术不可谓不对,只是他不知道跟他竞弈的是机器,而不是人。 人会上当,而机器是不会的。 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在阿尔法狗强大的算法面前,这次输得更惨。 “白子胜!白子连胜两局,晋级下一轮!” 公裁的这次喊话明显比上次更吸引人,因为实在太快了,有些棋局一局还没结束,这边两局都弈完了。 “谁让人家运气好,抽了个初等棋师。” “也对,如果是我,估计结束的会更快。” 方面大汉看向景一鸣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人弈棋,弈的自己毫无取胜的信心。 “老弟还真是深藏不露,你这水平怕是在高等棋师中都是佼佼者。” 方面大汉对比了下以前弈过棋的高等棋师,发现景一鸣比他们的水平更高。 公裁不可思议的看着方面大汉。 本来方面大汉会输就够他惊讶的了,谁知道方面大汉对景一鸣的评价也会如此高。 “老哥过谦了,小弟能赢多亏老哥承让。” 景一鸣挺喜欢方面大汉的性格,所以说出的话也不想让他太难堪。 “哈哈哈哈,你也不用安慰我,这次弈棋我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老哥我输得心服口服。” 两人边说话,边等待其他棋师的弈棋结果。 而后景一鸣还要根据结果再次抽签,以确定下一场的对手。 等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最后一组的竞弈终于比完了。 “第一组,徐天,胜。” “第二组,王云,胜。” ...... “第九组,景一鸣,胜。” 当总裁宣布到景一鸣这组的时候,顿时引起了人群的骚乱。 他们没想到赢的竟是景一鸣。 “那个初等棋师竟然赢了?!” “难道对方故意放水?不应该啊,他俩也不是一个国家的。” 更有与方面大汉熟识的棋师,开起了他的玩笑。 “咋了,铁子,怎么还让一个初等棋师干趴下了。” “你不会是相中人家小白脸了吧?哈哈哈哈。” 方面大汉一脸悻悻的神色,张口反驳道: “你们能赢了他才算本事。” “啧啧啧,输给一个初等棋师,说你两句还不服气了。” “嗯...嗯,” 总裁干咳两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继续宣读竞弈成绩。 “第十组,黄坤,胜。” ...... “第一轮成绩宣读完毕。” 景一鸣看了一下第一轮的成绩。 晋级的三十人中,北武竟占了十九人之多。 南金次之,算上自己共有七人。 东圣最少,只有四人晋级。 “各位的成绩由公裁监督记录,如果没有异议,大家可以进行第二轮的抽签了。” 众人对竞弈结果均无异议,于是便开启了第二轮的抽签。 说来也巧,景一鸣这次抽到的刚好是刚才跟方面大汉开玩笑的人。 一直在景一鸣身边的方面大汉看到抽签结果,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老弟,后天好好弈,咱老铁到时候要好好说说黄坤那小子。” 景一鸣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大哥也真够可爱的。 当他转头看向那个名为黄坤的棋师时,发现他也在满脸喜色的看着自己。 估计又把自己当成软柿子了。 抽签结果公布完毕,众人相继散去。 景一鸣怕再被观赛的邋遢老人纠缠,于是便夹在人流之中向外走去。 不过明显是他多虑了。 邋遢老人似乎有了新的目标,现在正缠着北武国的一个棋师。 看那棋师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景一鸣对此是感同身受。 第二天的围棋比赛碰到的是个身材瘦小的儒生。 这儒生棋艺不知道怎么样,但是弈棋前的规矩是真的多。 景一鸣见他又是焚香又是净手的,感觉跟拜神差不多,看起来对围棋还真是虔诚无比。 待他将这些都做完以后,看到景一鸣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阁下不需要焚香净手吗?” 景一鸣摇了摇头。 他要是真焚香,也是焚给阿尔法狗。 “没有虔诚之心,棋之一道又怎能进步?难怪阁下还只是初等棋师。” 儒生不屑的摇了摇头。 “额,阁下如果准备好了,咱们就开始吧。” 景一鸣见不惯他装模作样的样子,于是只能催促他。 儒生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只是冲公裁点了点头。 谁知道这儒生不光是弈棋前磨蹭,弈棋的时候更是磨蹭,每一步棋落子之前都要左思右想好一会。 而且他实力也确实不差,所以一局棋直接下了一个时辰之久,比昨天的军旗所用的时间长了太多。 一局结束,儒生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竟然输给了一名初等棋师,这在赛前是无论如何想不到的。 他又在脑海里将棋局复盘了几遍,害的景一鸣无聊的差点睡着。 第二局同样经历了很长时间。 直到棋盘上儒生已大势已去,他仍然是不肯放弃的寻找对策,连一旁的公裁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终于,挣扎良久的儒生最后还是输了。 “黑子胜!黑子连胜两局,晋级下一轮!” 公裁怕他再复盘良久,于是赶紧公布了比赛结果。 听闻景一鸣胜利的消息,周围人的反应比昨天还要强烈。 原来这儒生是东圣国极有希望成为高等棋师的种子选手。 谁知道竟败在了名不见经传的景一鸣手里。 这下再也没人敢小看景一鸣初等棋师的身份。 殷墨离看到这一结果,瞳孔猛的一缩。 那儒生实力和自己不相上下,难道自己的下场会和他一样? 此时景一鸣已回到队列,刚好站的离他不远。 “知道为什么张老和刘馆主严禁你们跟我对弈吗?” 景一鸣用仅殷墨离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 殷墨离的嗓子有些沙哑。 “因为他们知道咱们本就不在一个层次,跟我对弈会打击你的自信心。” 第54章 再遇故人 景一鸣这话说得可谓既杀人又诛心。 殷墨离心中已相信了他的话,可是嘴里却不肯认输。 “景兄只是一时运气好罢了,碰到在下一样会让景兄铩羽而归。” 此时晋级的三十名棋师,东圣竟占了二十二人,南金共有六人,而北武更是惨的只有两人,差距不可谓不大。 殷墨离不相信这么低的几率,景一鸣会刚好抽到自己。 抽签是按照棋局结束时间排序。 因为儒生的影响,此次抽签顺序景一鸣反而落在了殷墨离的后边。 “正合我意。” 景一鸣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右手摩挲了一下扣在手里的“千里眼”。 殷墨离抽到的是四号,景一鸣想要跟他对弈,就必须要抽到二十七号。 景一鸣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自己前边几位不要抽到二十七号。 “运气不错。” 轮到景一鸣了,二十七号依然在抽签盒中。 景一鸣右手伸进抽签盒,“千里眼”随即便开始搜寻起来。 “千里眼”内置三套夜视系统:微光夜视、红外夜视以及热成像。 这三套夜视系统能够保证“千里眼”在任何光线条件下,都能正常工作。 “找到了。” 景一鸣微微一笑,将写有“二十七”的小球递给了总裁。 “景一鸣,二十七号,与之对弈的是四号棋师。” 殷墨离听到总裁公布的结果,心下猛地一紧,看向景一鸣的眼神中充满着掩饰不住的敌意。 景一鸣对他做了个口型,殷墨离看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你死定了!” 一切顺利的景一鸣心情自然大好,回到住处便要带着谭筱荷出去玩乐。 谭筱荷在住处憋的厉害自然是没有意见。 两人收拾妥当,便一边热火朝天的讨论去处,一边朝外走去。 还未及大门口,便听到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协会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这里不欢迎你,赶快离开,不要污了这方土地!” ...... 景一鸣出门一看,见是南金的一群棋师,正围着当中之人进行羞辱。 殷墨离也在现场,只是碍于身份,他并未上前,只是斜倚着门口的一棵大树。 当他看到景一鸣和谭筱荷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怨毒之色。 而后他不再理会两人,径直走到了众棋师面前,众棋师顿时鸦雀无声。 “听闻阁下原来号称‘高等棋师之下第一人’,而在下刚好是现在的‘中等棋师第一人’,不知你我谁更强?” 景一鸣听到“高等棋师之下第一人”,感到这个名号有些熟悉,便朝中间之人望去。 谁知这一望不打紧,看了以后才发现竟又是一个熟人。 原来这被围之人竟是那青衫大汉宗傲辰。 宗傲辰刚才面对众棋师的侮辱讽刺一言不发,但是看到殷墨离时,眼神里却满是不屑。 “你不行!” 宗傲辰的一句话好像捅了马蜂窝,顿时引起周围棋师的众怒,更有脾气暴躁者当时就要挽袖子动手。 殷墨离并未劝止,只是冷眼旁观这一切。 景一鸣对宗傲辰虽接触不多,却印象不错,当下便准备前去帮他解围。 “诸位这么多人,围攻一个人,怕不是君子所为吧。” 经过景一鸣两天的“黑马”表现,众棋师早就认识了景一鸣。 他们也知道了此人便是顶掉王准和程梁名额的人,此时便有与两人交好的朋友将矛头指向了景一鸣。 “阁下替他说话,难道跟他是一丘之貉?!” “我看必是如此,要提前禀告总会彻查一番。” 宗傲辰看到景一鸣的身影顿时一愣,待看到景一鸣帮他解围,更是一阵错愕。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对手,这次他不清楚景一鸣为什么要帮自己。 “景兄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殷墨离盯着景一鸣的眼睛说道。 景一鸣自然不会怕他。 “彼此彼此,你的对手是我,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吧。” 两帮人彼此怒目而视,场面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 不过景一鸣这边只有两男一女,面对对面十几号年轻男子,怎么看都有些吃亏。 “你们在干什么?” 僵持的局面被一声大喝打断,景一鸣循声望去,竟是王老。 “王老好。” 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王老看了眼现场的局面,顿时心里就明白了个八八九九。 “没事都回去,近几日竞弈正紧,你们一个个都有信心晋级高等棋师吗?” 王老的话效果很明显,众棋师纷纷行礼离开。 殷墨离望了景一鸣二人一眼,也随众人离去。 “王师金安。” 宗傲辰对着王老行了一个大礼。 “哎...” 王老眼神复杂的看了宗傲辰一眼,叹息一声,拂袖而去。 宗傲辰看着王老远去的背影,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宗傲辰嘴里说着感谢,表情却是冷冰冰的。 景一鸣刚想回话,谁知道旁边的谭筱荷先说出了声。 “宗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宗傲辰看到谭筱荷的表情有些复杂。 “谭姑娘安好?令尊和令兄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景一鸣心里暗骂宗傲辰没情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为了防止谭筱荷想起自己的悲伤往事,只能岔开了话题。 “你们认识?” 谭筱荷没有景一鸣预期中的那么悲伤。 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有了景一鸣的陪伴,已经慢慢的将她治愈。 “宗大哥原来经常在皇城弈馆弈棋,与我哥哥一向交好。” 景一鸣这才知道他们的关系。 “宗兄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有没有小弟能帮得上忙的?” 宗傲辰摇了摇头,说道: “多谢好意,在下早年间师从王师,此次回皇城刚好拜望一下。现人已见到,在下便告辞了。” 宗傲辰还是一贯的雷厉风行,与二人告别后便转身离去。 景一鸣这才知道王老是宗傲辰的师父,怪不得他看到宗傲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走吧,荷儿,想好去哪了吗?” ...... 两人一番玩乐,都有些乐而往返,一直玩到临近宵禁才赶回住处。 “咳...嗯...” 两人刚要进院子,便听到门口凉亭中传来一声轻咳。 景一鸣放眼看去,这才发现来了位不速之客。 看情形,是专门在等他,且已等了良久。 第55章 交易 来人竟是皇城弈馆馆主陈浩轩。 景一鸣只是前几天远远的见过他一面,但是景一鸣并不清楚他是哪个弈馆馆主。 “老丈是在等在下吗?” 陈浩轩满脸堆笑,跟那天集议时的态度天差地别。 “老朽皇城弈馆陈浩轩,厚颜到景小友这里讨口茶水喝,不知可否啊?” 景一鸣得知他是皇城弈馆馆主,对他的来意已然清楚。 本想拒绝他,可是对方说的客气,自己又是在别人的地盘,贸然得罪也不合适。 “原来是陈馆主。陈馆主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岂有不允之理。” 两个人客套着走进屋中,在正堂分宾主落座。 “不知陈馆主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陈浩轩左右看了一眼,样子有些心虚。 景一鸣看着好笑,但也没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喝了口茶水。 陈浩轩见左右无人,于是便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老朽想请景小友高抬贵手,让殷墨离一次。” 陈浩轩自那次集议后,并未将景一鸣放在眼里。 他一直以为是三老夸大其词,转让名额也只是受了景一鸣的好处。 谁知景一鸣竟真的一鸣惊人,只用两局便干净利落的拿下了实力不弱于殷墨离的东圣儒生。 当他听说景一鸣的下个对手正是殷墨离时,便不得不害怕起来。 殷墨离是自己的摇钱树。 如果此次竞弈他真能晋级成高等棋师,那么无论是弈馆的盈余,还是在协会中的地位,都将有一个大的提升。 所以,他只能冒着被三老发现的危险,偷偷来找景一鸣协商。 “当然,也不会让景小友白辛苦的。” 陈浩轩见景一鸣并未接口,知道没有什么利益,他是不会应允的。 陈浩轩从袖口抽出一张银票,抖开了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慢移到了景一鸣的面前。 景一鸣偷眼望去,见到竟是张千两银票。 景一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面额的银票,心里暗忖这陈馆主还真舍得下本钱。 不过想要他放过殷墨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这根本不关乎银钱。 “十分抱歉,陈馆主。这次竞弈对在下来说也很重要。” 陈浩轩听到他的回答,似乎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没打算放弃。 “以景小友的棋艺,下届三国竞弈也是大有可为。况且,我听说景小友军棋也已晋级下一轮,何不专注于军棋。这样,不是一举两得吗?” 陈浩轩说着话,手指有意无意的点了点银票。 景一鸣承认,陈浩轩果然是个很好的说客。 自己如果不是跟殷墨离有私仇,说不得还真应允他了。 “陈馆主说的果然诱人,只是在下心意已决,恕不能答应陈馆主。” 陈浩轩闻言,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自己好歹是堂堂皇城弈馆馆主,哪曾如此低声下气的求过一个棋师? “我劝景小友还是仔细考虑下比较好,老朽在皇城还认识些人,而殷墨离的家世更是显赫......” 陈浩轩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以势压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景一鸣不禁暗笑,刚才利诱不行,现在换成威逼了。 不过他还是将银票又推回到陈浩轩的面前。 “好意心领了,陈馆主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在下劳累一天,要早些休息了。” 陈浩轩见他态度坚决,只得收起银票,只是临出门时转头对景一鸣说道: “景小友如此行事,不怕把路走短了吗?” 此时的陈浩轩见交易不成,也撕下了脸皮,再也不复刚才的笑脸。 “这个就不劳陈馆主费心了。” 陈浩轩嘴里说着“好、好、好”,脚步朝外走去,身影渐渐融入黑夜之中。 景一鸣虽不想找麻烦,可奈何麻烦总是找上他,一时有些无语。 陈浩轩的威胁并不是无稽之谈。 景一鸣怕有意外,便在院落周围多撒了几颗“千里眼”,并将预警灵敏度也调高了一些。 景一鸣晚上被预警声惊醒了一次,望去才知是总会的更夫,便又倒头大睡起来。 随后,便一夜无话。 看来,陈浩轩还没丧心病狂到来总会行凶。 今天是军棋比赛,地点依然是在观礼堂。 景一鸣离的最近,倒不需要急着赶到观礼堂。 等他卡着点来到观礼堂时,竞弈的棋师已全部到齐,唯独一个空着的位置明显就是他的。 此次的对手是上次嘲讽方面大汉的黄坤。 此人见景一鸣姗姗来迟,忍不住冷哼一声。 “阁下等阶不高,这架子可是不低。” 景一鸣见他说话阴阳怪气,长得也是尖酸刻薄,远没有方面大汉看着顺眼,使他对北武国的印象也打了折扣。 “来得晚不要紧,想赢阁下却是快的很。” 景一鸣也不惯着他,对方什么样的态度,他就还以什么样的态度。 “阁下还真敢开牙,我可不是张铁那样的废物。” 他口中的张铁,明显就是上次输给景一鸣的方面大汉。 刚说完,总裁宣布开始的口令就响了起来。 “三国竞弈,军棋赛,现在开始!” 景一鸣做了个让棋的手势。 “既然如此,那就请阁下先开始吧。” 他们这个等阶的棋师,先手的优势还是很大的,有时候甚至能决定一场竞弈的胜负。 黄坤倒也没推辞。 “阁下还真是自信,就是不知道实力怎么样?” 景一鸣没再理会他,只是为了让他输得难堪,他故意加快了落子的速度。 只见黄坤这边刚落下棋子,景一鸣的棋子也随即便落在了棋盘上,旁边的公裁都忍不住瞄了他两眼。 黄坤更是嘲讽道: “阁下千万不要一味的贪图快,而出了‘昏招’啊。” 景一鸣笑笑没有做声,他准备用实际行动打他的脸。 景一鸣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黄坤很快就发现景一鸣虽然落子飞快,似乎连思考都欠奉。 但是每一步都是妙招,自己根本就没有招架的余地。 这下不光黄坤,连旁边的公裁都惊得目瞪口呆。 他虽然听昨天的同僚提过,这个初等棋师很强,但是没想到会强到这个地步。 景一鸣则一脸讪笑的看着眉头紧皱的黄坤。 “怎么样,阁下,我赢的还算快吧?” 第56章 意外收获 黄坤没有理会景一鸣,还在思考对策,妄想从必死之局中找到一线生机。 “咋了,老黄,都死棋了,还不认输啊!” 坐在观众席的张铁兴高采烈的大喊起来。 “噤声!若有人再大声喧哗,将会被请出竞弈场!” 总裁的警告声响起,打断了张铁想要继续嘲讽的心思。 黄坤听到张铁的话,脸色一片铁青,可是局势已如此,也由不得他不认输。 “我认输。” “黑子胜!” 第二局依然是同样的情况,只不过这次黄坤和公裁已经习惯了景一鸣的落子速度。 黄坤被景一鸣实力及心理上双重碾压,开局没多久,就呈现出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结果,第二局结束的更快。 “黑子胜!黑子连胜两局,晋级下一轮!” 张铁看到这边的情况,笑的更开心。 只是刚才被总裁严厉警告了一次,他也不敢再大声嘲讽。 不过他也没打算轻易放过黄坤。 此时的黄坤正一脸懊恼的看着结束的棋局。 本来他还以为景一鸣是软柿子,谁知道竟是个烫手的山芋。 两人话不投机,也没有过多交流,只是安静的等着其他棋局结束。 第二轮的棋师水平明显要强于第一轮,局面的厮杀也更为惨烈,竟出现了多次平局的局面。 这样一来,景一鸣等待的时间就更加长了。 “竞弈结束,宣布竞弈结果。” 景一鸣正等的不耐烦,总裁宣布结束的声音总算传了过来。 这一轮结束以后,只剩下十五名棋师进入到下一轮的循环赛。 南金这边,除了景一鸣,还有一名棋师成功晋级。 北武则剩下十二人,东圣差点全军覆没,只剩下一支独苗在勉力支撑。 循环赛采用积分制,赛制没有淘汰赛那么残酷,众棋师都稍稍缓了一口气。 景一鸣下一轮抽到的依然是北武国的棋师,只是这次那名棋师再也不敢小看景一鸣。 “呦,这不是老黄吗?咋样,赢一个初等棋师不难吧?” 景一鸣循声看去,原来是张铁正在打趣黄坤。 “滚蛋!老子心情不好。” 黄坤一脸怒容,哪有心情跟他打趣。 张铁可不在乎那一套,只管着自己嘴上过瘾。 “啧啧啧,这可不像昨天某些人的嘴脸啊......” 黄坤纠缠不过,也不理他,径直向外走去。 哪知那张铁还不打算放过他,一路跟随着就出去了。 看到这一幕的景一鸣不禁哑然失笑,可是马上他就笑不出来了。 “景小友,可还记得老夫啊?” 景一鸣看着眼前的邋遢老人,心里暗暗叫苦,只能施展“遁术”离开。 “哎呦,老丈是你啊,我当然记得。不过今天我肠胃不舒服,咱们改天聊、改天聊......” 景一鸣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跑,直到听不到邋遢老人的呼叫声,才敢回头看了一眼。 还好,邋遢老人年老力衰,并没有追上来。 “咦?这不是景棋师吗?这么慌张是有什么事情吗?” 景一鸣心里暗想这声音好熟悉,扭头一看正是唐彧卿的师父季修染。 顿时他有些欲哭无泪,这还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是季兄啊,在下内急,所以跑的着急了些。” 季修染一脸遗憾的表情。 “可惜了,本来还想向景棋师请教两招的......” 季修染也已成功晋级,所以想再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 “下次,下次有时间再跟季兄切磋。” 景一鸣不待季修染再说什么,一溜烟跑了,独留季修染站在原地。 “内急还跑这么快,不怕拉裤子里吗?” 景一鸣回到住处,他知道季修染也住在总会,于是不敢多待,便拉着谭筱荷出去逛街。 “鸣哥哥,今天我们去哪啊?” 景一鸣只是为了躲季修染,哪有什么确定的目的地。 “荷儿想去哪,咱们就去哪。” 谭筱荷想了一下。 “鸣哥哥,咱们去花市吧,那里的花可漂亮了。” 看来爱花是每个女子的天性,哪个时代都不例外。 “好,那咱们就去花市。” 青龙区就有处比较大的花市,只是花市位于城边,离他们的住处倒是不近。 好在两人闲来无事,一路闲逛也不着急。 走了良久,终于到了目的地。 “到了,鸣哥哥,这里就是花市。” 景一鸣放眼看去,花市是处露天的广场,各种花草密密麻麻的摆放在展示架上。 还有些名贵品种、珍奇盆景什么的,是单独放在一处,好吸引客人的目光。 景一鸣对花草并无兴致,只是谭筱荷却兴致正浓,景一鸣也只好陪着她转来转去。 “鸣哥哥,你看这花好不好看。” 景一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见是一盆粉红色的蔷薇。 此时正当开花的季节,花儿开的格外娇艳。 “很好看,荷儿真有眼光。” 谭筱荷见景一鸣也喜欢,便将蔷薇买了下来。 景一鸣趁她跟老板结账的功夫,向四周打量了下。 忽然,一株独特的植物映入了他的眼帘,顿时使他大喜过望。 “终于找到你了!原来你被当成了观赏的花草,怪不得我找遍了市场和香料铺都没找到你。” 此植物绿色的叶子衬托之下,长着数颗红色细长果实。 竟是以前世界再普通不过的辣椒。 其实景一鸣在临东城见到孜然的时候就有个想法。 因为科技水平的不足,这个时代的信息和运输能力都相差甚远。 他在临东城时,发觉所吃的饭菜都寡淡无味,这才意识到这个时代还有很多香料没有引进。 在c国,孜然和辣椒也都是后来才引入进来的舶来品。 南金按地理位置来看,属于c国的南方。 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气候条件,基本上相差无二。 他可是知道c国的南方百姓,特别是临东城附近地域的百姓,那可是无辣不欢的,各种含有辣椒的美食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他才想到,这种口味肯定在南金会大受欢迎。 如果能开个主打辣味菜肴的酒楼,那还不赚个盆满钵满。 景一鸣想象着自己的酒楼日进斗金的景象,口水都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谭筱荷结完账,看到景一鸣一脸痴傻的表情,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服。 “鸣哥哥,你怎么了?” 景一鸣这才从幻想中醒过神来,狂喜之色却依然抑制不住。 “好荷儿,看鸣哥哥为南金百姓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第57章 被跟踪 谭筱荷听他说的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名堂。 “鸣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景一鸣指着辣椒,问道: “荷儿看看这是什么?” 谭筱荷看着辣椒,茫然的说道: “番椒啊,看品种应该是‘龙爪’。” “吃过没有?” 谭筱荷一脸诧异的看着景一鸣,估计把他当成了牛嚼牡丹的俗人。 “没有,这个能吃吗?” 景一鸣“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 “临东城有番椒吗?” 谭筱荷想了想,说道: “应该也有吧,这些番椒都是西方的洋人商队带来的,他们要从水路到皇城的话,临东城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店家见他们讨论良久,便上前问道: “两位客官相中了哪盆?小店的花草保证既好看又耐活。” 景一鸣摇了摇头,拉着谭筱荷离开了花市。 此时天已擦黑,两人出来逛的时间也不短了,是时候回总会了。 走了一会儿,景一鸣察觉到有些异常。 明天就是他跟殷墨离竞弈的日子,因为担心陈浩轩狗急跳墙,所以景一鸣时刻让“千里眼”监视着自己的四周。 他从反馈的画面中发现,似乎有几个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他又把时间往前追溯了一下,发现他们竟然在自己刚走出总会的时候就一直在尾随自己。 景一鸣知道他们是在等合适的时机动手。 只是自己周围一直人流涌动,他们明显是不敢当街行凶。 不过现下天色已黑,街上行人已少了许多,看来他们也忍不住要动手了。 景一鸣思索了一下,这几个人对他自然构不成威胁。 只是自己为了保密,出手便只能杀人。 可是这里是皇城,若闹出几条人命,只怕不好收场。 而且现在这种条件,再伪造成被雷劈死显然也不合理。 而且这几人并不是主谋,杀了他们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景一鸣看着显示膜上显示的周围画面,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荷儿,我带你走小路好不好?” 谭筱荷闻言一愣。 “鸣哥哥认识路吗?” 景一鸣自信的笑了一下。 “放心,保证能带你转出来。” 说完,景一鸣便拉着谭筱荷拐进了旁边的巷道中。 身后的几个人一副地痞打扮,看到景一鸣竟然转进了巷道,顿时喜上眉梢。 几人相互对了一下眼神,便加紧步伐朝景一鸣追来。 景一鸣嘴角冷笑一声。 “来的好,老子好久没遛狗了。” 对面几人似乎很有经验,进了巷道以后就分开行动,准备前后堵截景一鸣。 景一鸣选的这个地方四通八达,小道交错纵横,初来之人在这里极易迷路。 景一鸣看着显示膜上的画面,完美的躲过了几个人的围追堵截。 等他从巷道内转出来的时候,那几个人还在巷道里像没头的苍蝇一样。 “转吧转吧,转完了带我去看看是谁想害小爷。” 谭筱荷看景一鸣嘴里嘀嘀咕咕的,忍不住问道: “鸣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刚才看到几只恶犬,还好没跟着我们。” 景一鸣怕她担心,没敢告诉她实话。 回去的路上再没有异常,两人有惊无险的回到了总会。 几个地痞转了几圈,哪还有景一鸣的身影,只能聚在一起商量一下,而后便离开了巷道。 景一鸣并未将“千里眼”收回,而是一路跟踪着几人而去。 几人全然没有发现,带着“千里眼”来到了一处酒楼的雅阁。 “几位终于来了,老朽准备了一桌酒菜,特意犒劳几位。” 说话的果然是陈浩轩,景一鸣冷笑一声。 陈浩轩此时正满脸堆笑,催促着几人就坐。 “答应各位的好处老朽也带来了,一条胳膊一百两,绝对让大家满意。” 景一鸣撇了撇嘴,自己还真不值钱,好歹收买自己的时候还许诺一千两呢。 陈浩轩见众人默不作声,目光也躲躲闪闪,这才察觉到异常。 “怎么?众位没有得手?” 地痞中一个壮汉模样的人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陈爷,那小子太滑溜,将我们带到一条巷道中。结果转来转去,那小子就没影了。” 陈浩轩一听勃然大怒。 “你们一帮地头蛇,竟然在自己的地盘,把一个外乡人跟丢了?!” 壮汉连忙赔笑道: “别担心,陈爷,今天没逮到那小子,明天弟兄们肯定不会再出差错,到时候陈爷少给一点就是了。” 陈浩轩闻言,更是火上浇油。 “放屁!明天竞弈都结束了,我还要他的胳膊干什么?” 壮汉知道是自己这边理亏,被骂了也不敢还嘴。 “陈爷,兄弟们今天跟了那小子一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看......” 陈浩轩见他们还有脸跟自己提报酬,气的胡子都跟着抖了起来。 “我看个屁我看!你知道你们给我造成多大的损失吗?还有脸提报酬!” 看到这里,景一鸣没有继续看下去。 既然知道了谁是主谋,那就好办了。 靠自己身上的装备,以有心算无心,想要弄死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第二天,景一鸣醒的很早。 虽然离竞弈时间还早,但是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殷墨离输棋后的表情了。 结果等他早早来到观礼堂的时候,殷墨离还没有到。 他也没有在意,按照号码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门口出现了殷墨离一身黑袍的身影。 此战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提前来做点准备也是应该的。 只是当他看到景一鸣比他还早时,明显有些呆愣。 “景兄来的早啊,是不是紧张所致啊?” 景一鸣笑的像是看到食物的狐狸。 “早点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你输棋以后的表情了。” 殷墨离脸上顿时一僵,强压着怒气说道: “竞弈尚未开始,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这话说的自己都没底气吧,哈哈哈哈...” 论气人,景一鸣还真没服过谁。 “你......” 果然,殷墨离气的怒目圆瞪,却又无言以对。 公裁看到两人火药味很浓,缩在一旁也不敢出声。 只是时间已到,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说道: “两位,竞弈开始了。” 第58章 一路碾压 景一鸣右手一翻,做了个“请”的手势。 “阁下先请吧。” 殷墨离知道不同等阶棋师之间竞弈,都是低阶棋师先手,景一鸣此举无疑是在羞辱他。 只是这场竞弈太重要,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希望景兄到时候不要后悔。” “不会,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看着景一鸣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殷墨离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不得不说,殷墨离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棋艺还真没得说。 景一鸣所遇对手之中,除了王老能压他一头,宗傲辰和他伯仲之间,其他人还真不行。 不过景一鸣是连王老都能战胜的人,岂能怕他? “景兄可能不知道,我和荷儿妹妹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殷墨离落下一子后,却突然聊起了谭筱荷。 景一鸣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心里忍不住一阵烦躁。 “我俩曾经还有过婚约。” 殷墨离看似漫不经心的继续说道。 “那又如何?她现在一样是我的人。” 景一鸣话里的怒气已经很明显。 “没什么,只是景兄捡了在下不要的东西,还当成宝贝一样,在下真是替景兄不值得。” 景一鸣听了他的话,眼睛里似乎能喷出火来,两只手也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此时公裁见场面不对,赶紧出来制止。 “殷公子,您这样是违规的。” 殷墨离笑了一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只是与景兄叙叙旧,如果这也算违规,那我不说便是了。” 景一鸣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咬牙切齿的笑着说道: “阁下如果是想激怒我,那么你成功了。但是你以为你扰乱了我的心境,你就能赢的话,你会失望的。” 激怒对手,使对手失去理智,从而发挥不出正常水平,这种战术很常见,但确实很管用。 只是让殷墨离做梦都想不到的是,生气的是景一鸣,弈棋的却是阿尔法狗。 这场竞弈棋局之上战况惨烈,棋局之外的气氛也是紧张异常。 “阁下的棋艺和人品一样,都那么烂。” 殷墨离脸色铁青。 他发现刚才的战术根本没有任何效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的战术更像是一个笑柄。 “白子胜!” 殷墨离失神的看着棋盘,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和景一鸣的巨大差距。 他本就是围棋界不世出的天才,这也是他经常引以为傲的东西。 可是谁知今天他在碰到比自己更为年轻的景一鸣时,才知道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天赋在景一鸣面前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景一鸣似乎看穿了殷墨离的心思。 他要给殷墨离最后一击,以彻底折断这个即将翱翔天际的天才的翅膀。 “你的天赋太差,在我面前不值一提。” 殷墨离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只见他用怨毒的目光看着景一鸣,只是在现实面前容不得他反驳。 “继续!” 殷墨离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这一局他一定要赢,就为了找回自己的自傲和信心。 景一鸣不以为意的朝公裁点了点头,第二局竞弈开始。 殷墨离如临大敌,每一步都要思考良久,而景一鸣一如既往的轻松写意。 “阁下还是认输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在经历了开局的有来有往之后,棋局后半段又开始了一边倒的局面。 殷墨离并未放弃,仍然皱着眉头思索对策。 无气的黑子又被提出几颗。 棋局上的形势已经很明朗,饶是大罗金仙也改变不了殷墨离的败局。 “白子胜!白子连胜两局,晋级下一轮!” 听到公裁的宣判,殷墨离怒视着景一鸣说道: “阁下果然好手段!” 话刚说完,便拂袖而去,连后边的流程也不管了。 景一鸣笑的却是很开心,他知道殷墨离在围棋一道算是废了。 果然,殷墨离经此一战,自信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弈棋的心境也遭到了破坏。 自此以后,殷墨离棋艺再无寸进,甚至还略有下降。 在中等棋师中也只能算是一般水平,算是泯然众人矣。 景一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小声喃喃道: “你不该说荷儿的......” 景一鸣经此两战,顿时声名大噪。 现在再没有人把他当成软柿子,而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活阎王。 好在能晋级到下一轮,开始的是循环赛,能否晋级看的是最后的积分,众人这才轻松了些。 第二轮竞弈结束,东圣国还剩下十一人,南金倒是出乎意料的剩下了四人。 至于北武,似乎对围棋一道并不擅长,竟无一人晋级。 景一鸣看到同样晋级的季修染一脸淡定的表情。 至于另外两名晋级的南金棋师则是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 接下来的循环赛,景一鸣依然保持不败的战绩。 而他的积分也早已遥遥领先其他棋师。 这一天是景一鸣对战季修染的日子。 景一鸣虽然平时被季修染扰的不胜其烦,但是对于他的为人还是相当佩服的。 而且自己受了唐彧卿的委托,所以准备放水一把。 景一鸣这次连阿尔法狗都未打开,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落子。 他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整个棋局简直不能看,各种低级失误频出。 同国棋师之间放水的情况经常发生,公裁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像景一鸣这样光明正大的放水还是第一次,连公裁都看不下去了。 “咳咳,两位还是收敛一点。” 景一鸣也是哑巴吃黄连,只能不理会公裁的提醒,依然我行我素的落子。 两局竞弈就这么草草的结束了,到后来公裁更是失去了看下去的兴致。 “黑子胜!季修染得三分,景一鸣不得分!本次竞弈结束。” 公裁宣布完成绩,又转头对二人说道: “后续总裁会对两位的竞弈进行复盘,两位要有个心理准备。” 闻听此言,季修染歉意的看着景一鸣。 而景一鸣对他笑了笑,示意让他安心。 果然,复盘过后,这场竞弈引起了轩然大波。 东圣国在见识了景一鸣的实力以后,早就想找个理由将景一鸣赶出三国竞弈。 这次终于找到了机会,于是便以作弊为由,要求取消景一鸣和季修染的参赛资格。 南金国则列举了几例以前东圣国疑似放水的竞弈。 北武国一直和东圣国不对付,这次也偏帮着南金国。 东圣国以一敌二,又在客场作战,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景一鸣和季修染还是每人得到一次警告,严禁再有类似情况的发生。 景一鸣对此不以为意。 反正除了季修染,他确实也没有需要让棋的人了。 不过据说陈浩轩在听到此消息后暴跳如雷,更是扬言要给景一鸣点颜色看看。 小插曲过后,景一鸣再无败绩。 其余棋师在经历了多场竞弈以后,也认识到了他们跟景一鸣的巨大差距。 所以后期很多棋师在轮到跟景一鸣竞弈时,都是抱着必输的心态参与竞弈。 反正除了季修染,大家都要输,分数上也比较公平。 于是后期与景一鸣的弈棋,与其说是竞弈,不如说是学习。 景一鸣一路碾压,以绝对优势取得了两种棋类的第一名,军棋更是保持着全胜战绩。 一时间,景一鸣在弈棋界名声大噪,连东圣和北武两国国内也都知道了他的存在。 第59章 瞿修寒 竞弈比赛的第一名有一次挑战棋圣的机会。 以往的第一名往往都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面对。 这次景一鸣表现的虽然惊艳,但是众棋师还是一致认为,景一鸣距离棋圣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即使这样,这届三国竞弈还是使张老等人喜出望外。 不光景一鸣取得了两种棋类的第一名,季修染也如愿进入了前五名,成为了高等棋师。 虽然折损了殷墨离这员大将,但是比起天纵奇才的景一鸣,这点损失还是可以接受的。 而且据王老所言,景一鸣对战棋圣,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更是使得景一鸣成了张老眼中的香饽饽。 此时距竞弈开始已过去月余。 挑战军棋圣瞿修寒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六,围棋则定在了九月初九。 中间空闲的几日,景一鸣却也没闲着。 皇城内热衷于手谈的达官贵人颇多,景一鸣自然少不了要应酬一番。 景一鸣有心为以后打基础,张老也有心加深关系,一来二去之下,景一鸣竟然认识了不少人。 觥筹交错之下,转眼便到了九月初六。 竞弈地点依然安排在了观礼堂。 只是这次竞弈的只有一桌,但是四面八方却竖满了巨型棋盘,以方便观众观看。 此次竞弈观礼堂内人满为患。 毕竟一年才有一次的盛事,谁都不想错过。 景一鸣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 只见他脸型方正、不怒自威,身上穿着一身白色棋师服,袖口处的军棋太极格外显眼。 只是别人腰带扣大多是玉石云纹一类的,而他却是个金属狰狞兽头,平添了一股杀伐果断的气质。 景一鸣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军棋圣瞿修寒。 他的风格似乎跟围棋圣慕浩然截然不同。 瞿修寒也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与外表不同的是,他的表情并没有敌意。 “听闻南金出了个天才棋手,没想到会如此年轻,果然是后生可畏。” 瞿修寒的声音很有磁性,景一鸣听着很是舒服。 “瞿棋圣过誉了,在下只是侥幸而已。” 瞿修寒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没有继续客套下去。 “我们也开始吧,不要让看客们等急了。” 景一鸣自然没有意见,第一局正式开始。 瞿修寒的棋路大开大合,进攻极为犀利,防守却也异常严密。 棋局伊始,景一鸣的棋面看起来竟然落了下风。 景一鸣不禁暗叹棋圣果然不同凡响,只是他也坚信阿尔法狗的实力。 “小兄弟可知道各等棋师的差距在哪里?” 瞿修寒似乎异常健谈,落子之间丝毫不影响说话。 “听闻是以参加各级比赛的名次加以评判。” 景一鸣只是听谭筱荷略微说过一些,倒没仔细思索过这些。 “哈哈哈哈......” 瞿修寒大笑了起来,似乎景一鸣刚才说的是个笑话。 景一鸣看的不明所以,于是便问道: “难道有什么不妥?” 瞿修寒收住小声,说道: “也没什么不妥,这样评判倒也直截了当。” 景一鸣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不禁问道: “瞿棋圣有何高见?” 瞿修寒取掉景一鸣的“马”,继续说道: “你那种评判方式方便世人理解,确实没有什么不妥。” 景一鸣更是好奇。 “不知瞿棋圣是按照什么标准进行评判。” 瞿修寒看着棋局,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才将棋子落下。 “我之愚见,初等棋师算是熟读棋谱,并且能够按照各种棋盘来应付各种面对的棋局。” 景一鸣听到大吃一惊。 初等棋师的要求竟如此之高,竟能把各种棋谱都熟记于心,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 “那中等棋师呢?” 瞿修寒见他的表情有些惊异,不禁有些奇怪,只是他并未显露出来。 “中等棋师可以把各类棋谱之中的棋局掺杂糅合在一起,形成自己的弈棋风格,比初等棋师在变通一道上,已是有了差距。” 景一鸣点了点头。 瞿修寒虽然说的简单,可是这变通一道,已是大部分初等棋师无法逾越的鸿沟。 “至于高等棋师,” 瞿修寒未等景一鸣发问,继续说道: “那便已经脱离了棋谱,而且很多棋谱上的精妙棋局,皆是高等棋师所创。” 景一鸣听到这里,知道瞿修寒是按照境界划分的棋师等阶。 只是他感觉高等棋师已经到了弈棋的巅峰,那么棋圣一级又该是什么境界呢? 瞿修寒看到他的表情,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 “至于我,则只是记得‘马走日’、‘象走田’而已。” 景一鸣大惑不解。 这些只是军棋的基本规则,初学之人都已知道的基础操作。 “那您该怎么落子呢?” 景一鸣忍不住问道。 “落子在哪,并不在我,而是它待在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景一鸣似乎不认为他在故弄玄虚,瞿修寒明显已达到人棋合一的境界了。 “小兄弟可曾知晓,这军棋一道便是出自我北武军营?” 景一鸣点了点头,只是他不知道瞿修寒为何有此一问。 “弈棋之道与行军布阵并无不同。” 景一鸣没想到他将弈棋和行军布阵扯到了一起,于是更加好奇。 “愿闻瞿棋圣高见。” “初等将领,熟读兵书,只是不懂变通,有纸上谈兵之嫌。” 景一鸣心中对比了一下,暗叹果然如此。 “中等将领,已将兵书融会贯通。却也正因如此,很难跳出兵书的桎枯。” “尽信书不如无书?” 瞿修寒诧异的打量了景一鸣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高等将领已可因时而动、因势而行,放眼天下,已难寻敌手了。” “如果是瞿棋圣呢?” “圣之将领,知天时、用地利、通人和,战场之上无不为我所用,自然无往而不利。” 景一鸣听到这里,感觉瞿修寒有些“王婆卖瓜”的嫌疑。 “瞿棋圣不去领兵打仗,确实是屈才了。” 不待瞿修寒做声,旁边公裁却先开了口。 “景棋师难道不知道瞿棋圣是北武国的上柱国大将军?” 第60章 战棋圣 景一鸣这次真的被震惊的目瞪口呆。 瞿修寒的第二个身份可比他棋圣的身份显赫的多了。 “在下孤陋寡闻,如有得罪瞿棋圣之处,还望多多担待。” 瞿修寒很大度的摆了摆手,说道: “无妨无妨。” 景一鸣又说道: “瞿棋圣告诉在下这些,应该不仅仅是为在下答疑解惑吧?” 瞿修寒笑了笑,说道: “确实。初见小兄弟,便发觉小兄弟的棋路格外与众不同。” “但是境界,却又明显不够。若不是对面竞弈,在下还真以为是有人在旁传授。” 景一鸣闻言心中又是一震。 瞿修寒所说虽不中,也不远矣,自己可不就是跟着阿尔法狗学的吗? 瞿修寒单凭此点就能看出这些东西,棋圣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这还只是一个瞿修寒,三国之中能人辈出,看来以后自己还是要低调一些才是。 瞿修寒自然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不过小兄弟一句‘尽信书不如无书’,方知小兄弟的境界却也不凡。” 景一鸣一阵汗颜,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语竟然带给瞿修寒这么大的误解。 “以小兄弟这种人才,待在南金未免可惜了,不如来我北武。我北武国幅员辽阔,君主雄才大略,小兄弟若来定能成就一番功名。” 景一鸣对自己的三脚猫功夫还是有着清醒的认知的,哪敢答应瞿修寒的邀请。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公裁便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咳咳,瞿棋圣,棋局之上不方便议论其他。” 景一鸣轻笑一声。 为保证公平,公裁是东圣人。 北武和东圣积怨甚深,看来他们也不想自己去北武。 瞿修寒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专心研究起了棋局。 他发现前期建立起的优势,竟然不知不觉间被景一鸣化解为无形。 而且景一鸣已渐渐起势,大有反败为胜的迹象。 及至再走几步,自己的棋面竟然颓势尽显。 景一鸣大兵合围,又有奇兵路数,一时间竟万分凶险。 “小兄弟这几步真可谓是羚羊挂角,看来这一局是我输了。” 瞿修寒嘴里说着,手下也并未真的认输。 不过旁边公裁听了他的话,顿时感觉惊诧莫名。 以他的水平看来,瞿修寒仍然占着上风。 景一鸣自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闻言只能谦虚一番,然后顺势将了瞿修寒一军。 “我输了。” 瞿修寒举旗投降,景一鸣有惊无险的赢下了第一局。 棋局刚一结束,观众席上就一阵议论声。 张铁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张大嘴巴看向黄坤。 “老黄,我没看错吧,瞿棋圣执的是黑子吧?” 黄坤点了点头,表情很是严肃。 “你没看错,确实是黑子。” 张铁兀自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继续问道: “这么说,瞿棋圣输......输了?” 黄坤哭丧着脸看着张铁,说道: “废话,你自己不会看吗?” 两人跟瞿修寒同为北武人,瞿修寒一直是两人的精神偶像。 谁知道自己的偶像,今天竟输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景一鸣。 张铁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去,只是思索片刻后,又高兴了起来。 “连瞿棋圣都输给了这小子,看来我俩输的也不冤。如此一来,其他人也不敢再嘲笑我们了。” 黄坤一想果然如此,心情也好了一些。 只是瞿修寒毕竟代表的是北武,真要输了免不了被东圣棋师嘲笑。 想到此处,两人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当真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而观众席上的邋遢老人的心情却与他们截然不同。 此时的他正满脸兴奋的看着景一鸣,连手里的图纸掉到地上都没察觉。 至于坐在贵宾区的张老三人,自然更是激动万分。 三人嘴里不停说着“好”字,嘴唇抖动之下,颌下的胡须也跟着摆动,看着滑稽至极。 瞿修寒并未在意周围的议论声,只是自顾自的闭目复盘刚才的棋局。 过了片刻,瞿修寒才睁开眼来。 “小兄弟的棋路真可谓算无遗策、滴水不漏。我刚才把棋局复盘一遍,发现我的棋路并无不妥。” “可饶是如此,依然没有找到赢的希望。这份算计,真是让瞿某人叹为观止。” 景一鸣连称“侥幸”。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前期压制住阿尔法狗,对瞿修寒的敬佩也是发自内心的。 “看来第二局我要赌一把了。” 景一鸣听了他的话,心里不免好奇。 “赌什么?” 瞿修寒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赌你会不会失误。论算计,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只能找你的失误进行反攻。” 景一鸣没想到还未开局,瞿修寒就将战术说了出来。 “在下很少失误,瞿棋圣可要当心了。” 跟着阿尔法狗落子如果再有失误,景一鸣就要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第二局刚开始,瞿修寒少了上一局的大开大合,转而换成了严密防守,运用的是防守反击的套路。 不得不说,瞿修寒一代棋圣,不仅进攻犀利,防守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棋局伊始,两人竟然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不过瞿修寒的如意算盘也没打响,景一鸣并没有出现失误。 偶有几次看似失误之处,竟都是隐藏着后手的杀招。 看出名堂的瞿修寒被惊的一身冷汗,落子之时更为慎重。 看到此幕,观众席上又是一阵骚动。 “早就听闻瞿棋圣擅长进攻,往往使对手防不胜防,可谁知防守也是如此厉害。” “那是因为两人差距过大,瞿棋圣自然可以放开手脚大肆进攻。” 旁边之人点了点头,暗叹道: “确实如此,这么看来这景一鸣果然厉害,竟能逼的瞿棋圣主动防守。” 当先说话之人撇了撇嘴,说道: “何止,看情况瞿棋圣并未找到对手的漏洞,一味被动防守,这局也是凶多吉少啊。” 旁边之人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难道棋圣要换人了?” ...... 果然,棋局的走势确实跟他们预料的一样。 瞿修寒久守之下,还是被景一鸣一点一点的蚕食。 局面愈发的不利起来。 第61章 胜棋圣 瞿修寒看着棋局深呼了一口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需再比下去了,我输了。” 景一鸣抬起头看着他。 “棋局还未结束,瞿棋圣就要放弃了吗?” 瞿修寒叹了口气,说道: “小兄弟棋势已起,且毫无破绽,此局已成定式,我只不过想输的体面些罢了。” 景一鸣暗自佩服他的心胸。 以他的身份地位能做到这一步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瞿修寒见景一鸣准备安慰他,便摆了摆手,景一鸣还未说出口的话又咽回了肚里。 “沙场之上哪有常胜将军,能从失败中学到经验,也是一种进步。” 说完,瞿修寒站起身来,朝景一鸣拱手行了一礼。 “今日在下受教了,希望改日还有机会与小兄弟品茗对弈。”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观礼堂。 周围观众见到此结果,竟无一人出声,整个观礼堂鸦雀无声。 “此次竞弈白子胜!” 公裁的宣判声传出,观礼堂内顿时犹如炸了锅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北武国众棋师各个无精打采的模样。 东圣国众棋师则是各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而南金国众棋师则是各个兴高采烈,其中尤以张老为甚。 景一鸣见到看台上的邋遢老人,当下也不敢多待,起身离开了现场。 回到住处,景一鸣发现谭筱荷正坐在正堂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景一鸣回来,谭筱荷激动的问起竞弈结果。 待听到景一鸣战胜了瞿修寒,顿时欢呼雀跃了起来。 虽然她对景一鸣很有信心,但是对手是瞿修寒,使她对景一鸣的信心大打了折扣。 两人正自高兴之时,三老联袂来访。 三老也是一派喜气洋洋,毕竟棋圣的分量他们还是非常清楚的。 三老除了恭喜景一鸣的一番客套话以外,张老还隐晦的表达了想让景一鸣留在皇城的想法。 初时他们只当景一鸣只有高等棋师水平,所以虽然心疼,但还舍得让景一鸣回到临东城。 谁知景一鸣给了他们一个天大的惊喜,竟然成了南金国第一名棋圣。 如此一来,三老自然不舍得放人。 景一鸣先前就已经思索过这个问题。 想到自己本就志不在弈棋,而且在皇城自己的根基太浅,所以还是打定主意回去。 三老未料到他会一口回绝。 他们提出的条件十分优厚,而且也是准备把景一鸣当成接班人来培养。 这是多少棋师梦寐以求的事情,谁知竟被景一鸣回绝了。 待他们见景一鸣态度坚决,便放弃了游说的想法。 好在景一鸣还在南金,真的有什么事情,他还是要受到总会约束的。 三老走后,景一鸣转头看向一旁的谭筱荷。 几人所说之事都是正大光明的事情,所以并未背着她。 景一鸣想起谭筱荷本就是皇城之人,自己的决定却并未与她商议。 景一鸣歉意的笑了笑,说道: “抱歉,荷儿,没有事先跟你商量便决定回临东城。” 谭筱荷的脸色有些落寞,轻声说道: “没事的鸣哥哥,这里我已经没有亲人和...朋友了,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自从回到皇城,谭筱荷就寻找过她二娘和小弟。 她二娘虽然对她不好,但是小弟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相同血脉的人了,所以她很渴望能见她们一面。 只是天不遂人愿,她二娘和小弟犹如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怎么寻找都毫无踪迹。 至于以前的朋友,也都是殷墨离、霍学儒之流,自然更不用提了。 景一鸣猜到她心中所想,不禁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 “荷儿,不要后悔对任何一个人好,哪怕是看错人,哪怕是被辜负,哪怕是撞南墙。” “因为你对他好,不代表他有多好,只是因为你很好。” 谭筱荷在他怀中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我懂得了,鸣哥哥。” 景一鸣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 “好了,别想这些了。咱们还有些时日才离开皇城,鸣哥哥会跟你一起找小弟的。到时候碰到你二娘,我就跟她说......” 景一鸣没有继续说下去,谭筱荷忍不住问道: “你要说什么呀,鸣哥哥。” 景一鸣笑着说道: “我的荷儿才不是什么扫把星,而是福星,保佑我成为了棋圣。” 谭筱荷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说道: “鸣哥哥,你真好。” 两人正在你侬我侬之际,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景棋圣可在家?” 说话之人正是久未露面的唐彧卿。 景一鸣虽然恼怒他来的不是时候,但还是不得不笑脸相迎。 开门迎去,才发现除了唐彧卿,还有一同前来的季修染,景一鸣连忙将两人迎入房中。 “唐兄休要打趣与我,在下可不是棋圣。” 唐彧卿和季修染都笑了起来。 “景兄不要谦虚,瞿修寒已是你手下败将,景棋圣可谓是实至名归。” 景一鸣又是一番客套。 两人此次前来并无要紧之事,除了恭喜景一鸣之外,也侧面打听了下他以后的打算。 待听到景一鸣还是会回到临东城,两人心下大喜,闲聊一会便高兴的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景一鸣本以为会轻省一会,谁知整个下午家里的访客一直络绎不绝。 这些访客都是南金的棋师。 自从得知景一鸣战胜了瞿修寒,这些棋师就想着与景一鸣攀上些许关系。 最不济也能见见棋圣本人,以后再跟别人聊天时,也有些过人的谈资。 同为南金棋师,景一鸣不好拒绝,只能一一应对。 及至后来,景一鸣假笑的脸都要抽筋了。 等送走最后一位访客,都已是深夜。 景一鸣与谭筱荷劳累一天,当下便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刚起床,景一鸣怕再有访客,便早早的拉着谭筱荷离开了总会。 “鸣哥哥,我们去哪里呀?” 谭筱荷还有些睡眼惺忪,景一鸣拉着她的手边走便说: “去找你小弟啊,昨天答应过你的。” 谭筱荷闻言睡意顿时全消,脚下紧走几步在前边带起路来。 谁知两人刚拐入一处巷道,便看到前方有三名黑色劲装大汉拦住了去路。 景一鸣不想惹事,刚想往回走,便看到后边也有人堵了起来。 他打量了几人一眼,发现都是生面孔。 自己在皇城得罪的人只有陈浩轩、殷墨离,想必这些人都是两人找来对付自己的。 景一鸣警惕的看着几人,准备待几人动手时便痛下杀手。 谁知几人只是将两人堵在路中央,却并未有进一步的行动。 此时前方黑衣人旁边的马车上走下一名锦衣中年人,看面相十分陌生。 只见他笑呵呵的看着景一鸣两人,拱手行了一礼。 “在下向景棋圣、谭姑娘问安,我家老爷想请景棋圣一叙,麻烦景棋圣跟在下走一趟吧。” 第62章 皇商 景一鸣暗暗盘算了一下现场的形势。 这条巷道较为偏僻,现在更是一个行人也没有,想必是对方使了其它的手段。 不过这一点对自己也有利。 虽然对手一共有七人,且都是彪形大汉,但是自己还是有信心能在一瞬间放倒七人。 现在这种情况自己还能处理,万一跟着他们去的是龙潭虎穴,后果真就不敢想象了。 可是麻烦就麻烦在身边还跟着谭筱荷。 虽然他确信谭筱荷不会将他的秘密说出去,但是至于怎么解释,又变成了件麻烦事。 而且这里是皇城,善后工作也比较麻烦。 他可不信青天白日之下,皇城的仵作还会把这几人的死因归咎于雷劈。 景一鸣这边厢正在犯愁,没想到谭筱荷竟先开了口。 “原来是周管家,不知道殷伯伯请我们有什么事?” 周管家满脸堆笑,说道: “没想到谭姑娘还认得小人,谭姑娘放心,我家主人对二位没有恶意,而是有桩天大的好事与景棋圣商谋。” 景一鸣见两人竟是相识,便满脸疑惑的看向谭筱荷。 谭筱荷知道他的想法,便轻声对他说道: “这是殷府的管家,也就是殷墨离他们家。” 景一鸣知道对方的身份以后,心下顿时明了,但还是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打了小的,老的过来找回场子实属正常。 可是看对方的语气和态度,似乎确实有事与自己相商。 他们之间又能商量什么事呢? 与殷墨离竞弈的事情早已尘埃落定,现在再来协商似乎已经晚了。 正在景一鸣犹豫不决的时候,周管家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说道: “景棋圣请放心,我家老爷确实是诚心相邀。再说以景棋圣现在的名声,如果我们想要加害的话,对我们也没有任何好处。” 景一鸣听了他的话,心里思索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而且如果感觉对方带自己去的地方不对,自己也可以在半路下手。 一念至此,景一鸣便不再推辞。 “既然贵主人如此诚心,在下再不允诺,倒显得在下无礼了。如此,也只能叨扰了。” “景棋圣果然识时务,请!” 景一鸣和谭筱荷进了马车之后,随手把窗帘拉开了来。 此时马车已开始移动,只是周管家却并未上来。 景一鸣也乐得如此,他心里有很多疑问想弄明白,周管家上来反倒不方便了。 “荷儿,这殷府是什么来头?” 谭筱荷对殷府很熟悉,听到景一鸣有此一问,想也没想便说道: “殷墨离的父亲叫殷全道,是最有钱的皇商。” 景一鸣看着马车驶入了大道,大道上人流熙熙攘攘,顿时安心不少。 “一直听你说皇商,这皇商到底是什么?” 谭筱荷歪着头想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景一鸣的问题。 “鸣哥哥,你知道有些东西朝廷规定是不允许私人随意收售的,比如说盐、铁、茶、绸等等......” 景一鸣点了点头。 这些现代司空见惯的东西,在古代因各种原因,都是牢牢掌握在统治阶级手里的。 而私人收售,处罚是很严厉的。 特别是贩私盐,有些朝代抓住是要掉脑袋的。 即使如此,也一样挡不住私盐贩子,可以看出中间的利润有多大了。 “所以朝廷就设立了专门负责这些的衙门,像东南盐务局、甘南织造局等等。” “这些衙门各个油水很足,导致后来贪腐蔚然成风,朝廷反倒收不上几个钱。” “即使有些不贪的,也是人浮于事,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生产效率极低。” 景一鸣笑了笑,这些问题别说现在,就是以后都还常有发生。 “所以朝廷后来裁撤了这些衙门,将其承包给有实力的大商人,朝廷与商人共分盈余。” “如此一来,朝廷不仅减少了官员的支出,而且盈余还上升了不少,可谓一举两得。” “而这些商人,便是所谓的皇商。” 听到这里,景一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听陈浩轩说殷墨离家世显赫,自己还只当是稍微厉害一些的达官贵人,没想到竟然恐怖如斯! 这些东西都属于朝廷的命脉,而且都是百姓日常经常用到的。 现在竟垄断在几个皇商手里,可见皇商的家产之厚。 “这些命脉都掌握在私人手里,朝廷就这么放心吗?” 难怪景一鸣有此一问,这些直接关乎百姓生计,万一皇商起了歹心,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朝廷也有制衡的办法。” “比如我阿爹以前就是负责甘南织造局的皇商,朝廷除了派人监管、审核以外,对物价也是管控的极为严格。” “而且织造局只垄断了苏锦、南绸这些比较稀少的东西,至于其他如粗布、麻布这些还是允许私人收售的。” 景一鸣这才恍然,对南金的经济体系也大为赞叹。 这套系统跟后世的竟然不谋而合。 看来历史发展规律不论何时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发展的。 谭筱荷的话还未说完。 “成为皇商以后,就可以向各地的商盟下发盐引、绸引之类的东西,只有有了这些,才可以合法的收售食盐、丝绸。” 景一鸣刚将皇商的信息消化完,谁知道又来了个商盟,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他以前学的是经济,可是跟这个时代还是有明显差别的。 “什么是商盟?” “皇商有了承包的资格,但是南金这么大,他们不可能亲自在各地设点售卖。” “于是便寻了些小些的商人,将售卖的活路都交给他们。” “这些小些的商人各依附于各大皇商,便组成了商业联盟,这便是商盟。” “殷全道是负责什么的皇商?” 景一鸣问出了最为关心的问题,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殷伯伯是负责盐务的。” 景一鸣嘴里一阵发苦。 若论最为关乎国计民生,盐务绝对是当仁不让的第一。 这殷全道可能是除了朝廷外,全天下最有钱的人了。 而且到了他这个层次的人,所结交的无一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与以前自己所有认识的人都不可同日而语。 怪不得周管家不上马车,由得自己两人在车上说话。 看来也是存了让谭筱荷告诉自己实情,使自己在气势上就输了半截的心思。 不过不得不说这一招确实管用。 景一鸣面对如此势力之人,心里还真有些发虚,后悔刚才不该这么轻易的就上了马车。 好在马车并未偏离主道,两人的境况还是比较安全的。 景一鸣叹了一口气,心里想道: “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63章 殷全道 马车一路西行,很快便在一处名为“不夜侯”的临街铺子前停了下来。 景一鸣看着匾额上的名字,一时不知这里到底是什么所在。 “荷儿,这‘不夜侯’是什么?” 谭筱荷抿嘴一笑,说道: “茶是不夜侯,酒乃忘忧君。鸣哥哥,这里是皇城最好的茶楼。” 景一鸣被谭筱荷笑的有些脸红,只得撇嘴说了句“故弄玄虚”。 “景棋圣、谭姑娘,我们到了,劳烦二位下车吧。” 马车外传来周管家的声音。 景一鸣见这里适逢闹市之中,心里当即安稳了不少,扶着谭筱荷下了马车。 “请!” 周管家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而后便当先带路朝茶楼里边走去。 茶楼前厅摆放的都是些茶叶茶具之类的东西。 穿过前厅视野顿时为之宽广,后边竟是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各建筑风格都别具匠心,与周围的环境完美搭配在一起。 亭阁内布置着茶具、棋盘,比之临东城弈馆档次不知高了多少。 周管家将两人引到一处临水的阁楼前。 阁楼附近人影出没,想来是殷全道扈从之人。 阁楼大门紧闭,周管家毕恭毕敬的朝阁楼行了个礼。 “禀告老爷,景棋圣到了。” 阁楼里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 周管家示意景一鸣进入阁楼,却将谭筱荷挡在了门外。 景一鸣见此哪能放心,当下便停下了脚步。 “无妨,筱荷不是外人,一同进来吧。” 周管家闻言,不再阻拦,随着景一鸣二人一同走进了阁楼。 阁楼内部布置的十分简单,除了茶桌便是些字画古董、奇花异草之类的东西。 阁楼内虽有香气,却并无烟雾缭绕之感。 景一鸣望去才发现,这里焚的竟是香烟向下流的倒流香。 茶桌前坐着一名五十岁上下的男子。 只见该男子身着一身月牙白锦袍,眉眼修长舒朗,颌下三绺长髯衬托的气质出尘 。只是从他脸上深深的法令纹方能看出,此人是久居上位之人。 “在下殷全道,见过景棋圣。” 殷全道也在打量景一鸣。 只是景一鸣感觉他眼光所过之处,自己似被他看了个透彻,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景一鸣见过殷皇商。” “荷儿见过殷伯伯。” 殷全道满面春风,招呼着两人坐下。 景一鸣本来还对他充满敌意,可是看他态度和善,对他的敌意登时减轻了不少。 “筱荷,你父亲的事情殷伯伯虽四处打点,却没起到什么作用,真是惭愧。” 谭筱荷幽幽的叹息一声,说道: “劳烦殷伯伯了,也是我阿爹命当如此,殷伯伯休要介怀。” 殷全道抚了下颌下长髯,说道: “后闻筱荷已觅得良人,老夫内心这才稍安,不然怎么向谭兄交代。” 景一鸣本以为殷全道寻自己前来,是因为殷墨离和谭筱荷婚约的事情。 现在看他说的诚恳,神色中不似作伪,看来是自己猜错了,对殷全道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除了谭筱荷的事情,景一鸣与殷墨离的交集便只有弈棋。 殷全道此次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不知殷皇商邀在下前来是有什么事情?” 殷全道摆弄着桌上的茶具,说道: “没想到景棋圣还是个急性子,莫要着急,先来品品老夫这清茶‘柔甲’的味道。” 景一鸣虽然少年老成,但是若论修养功夫,差殷全道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景一鸣不好再催,只能耐着性子喝了口茶。 “好茶!” 景一鸣感觉茶水入口以后,不需仔细品尝,便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气,喝了以后真个是唇齿留香。 殷全道也品了一口,说道: “这‘柔甲’清香馥郁,最是适合初学品茗之人。” 殷全道费心以“柔甲”招待景一鸣,确实是用了心的。 只是以他的家世地位,照顾的越是细致入微,所图的事情越是非同小可。 “茶也喝过了,不知道殷皇商找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殷全道的态度未明,景一鸣也不敢在此多待下去,于是便问道。 殷全道微微一笑,抬头看了一眼景一鸣,说道: “邀请景棋圣来此,一是为了表示感谢......” “感谢?” 景一鸣心里猜测了很多,唯独没想到殷全道会感谢自己。 殷全道见他疑惑的模样,便解释道: “景棋圣与瞿修寒一战,老夫与友人押彩,很是大赚了一笔。” 连殷全道这样的身家,都觉得自己大赚了一笔,看来彩头应该是个天文数字。 “殷皇商客气了,在下也只是尽力而为。” 景一鸣知道这些都是进入正题之前的谦辞,是以并未往心里去。 “不管怎么说,老夫还是要承景棋圣的情。” 景一鸣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夫还有一事相商......” 景一鸣心里冷笑一声,终于是说到了正题。 “在下与令公子之间的竞弈早已结束,殷皇商如要协商此事,怕是有些晚了。” 殷全道笑着摇了摇头。 “弈棋一道,只能算是奇技末学,老夫本就打算以此来磨磨墨离的性子。” “景棋圣能使墨离懂得人外有人的道理,也算帮了老夫一个大忙。” 景一鸣看他表情诚恳,不由得他不相信。 只是除了殷墨离,他想不明白他跟殷全道还有什么交集。 “等一下”, 景一鸣脑中灵光一闪, “殷皇商难道是为了在下跟慕棋圣之间的竞弈?” 殷全道抚掌而笑。 “景棋圣果然是个聪明人,老夫正是为此而来。” 听到殷全道的话,景一鸣放下心来。 “如是此事,请殷皇商放心,在下定会全力以赴的。” “不知景棋圣有几成胜算?” 景一鸣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照实说肯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这殷全道看着比瞿修寒似乎还要难缠,难保不会被对方发现自身的秘密。 “在下与慕棋圣并无竞弈的经历,在下不敢妄言。不过听闻慕棋圣棋艺超凡,在下属实没有太大的把握。” 景一鸣的预测似乎早在殷全道意料之中,闻言并未有太大的波动。 可是景一鸣到时真的赢了慕浩然,怕对方以为自己是故意欺瞒,便接着说道: “不过在下修习之术跟寻常棋师略有不同,如真跟慕棋圣对弈的话,输赢大概在五五之间。” 本还一脸轻松的殷全道听到景一鸣的话,眼中顿时射出一道精光。 “景棋圣竟有如此把握?” 景一鸣苦笑一声。 他从殷全道的态度上委实看不出对方心中所想,更不要说制定应对之策了。 “殷皇商放心,在下定会尽力而为的。” 殷全道摇了摇头,说出一句让景一鸣震撼莫名的话。 “这一局,老夫要你输!” 第64章 诱惑 景一鸣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莫非殷皇商的友人这次将宝押在了在下身上?” 殷全道笑了一下,说道: “不错,景棋圣果然是个聪明人。” 此次竞弈是三国之间的比赛,自己代表的是南金的荣誉。 虽然景一鸣对南金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可殷全道却是实实在在的南金人。 景一鸣没想到他竟如此不看重国家荣誉。 “在下代表的是南金的荣誉,只怕......” 没等景一鸣说完,殷全道便打断了他的话。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一切东西都是妄言。” 殷全道说话的功夫,旁边的周管家适时的掏出一张银票,摆在了景一鸣的面前。 景一鸣扫眼望去,发现竟是一张一万两的银票,看的他不禁暗暗咋舌。 这殷全道不愧是有钱人,一出手就是天大的手笔。 景一鸣看着眼前的银票,说不眼馋是不可能的。 其实棋圣的头衔都是虚的,景一鸣即使拿到,所获得的利益也不能跟眼前的银票相提并论。 而且他心里对以后也有了初步规划,这些都需要大量的资金,如果有了这笔钱确实可以少走不少路。 只是自己的水平在那摆着,想输的不露痕迹自己确实做不到。 这种级别的竞弈,如果像跟季修染竞弈时那样放水,显然是不可能的。 景一鸣目光闪烁,心里也是犹豫不定。 殷全道看到他的样子,知道他在权衡利弊,所以也不催促,只是跟一旁的谭筱荷闲聊了起来。 他有信心,景一鸣肯定抵挡不了银票的诱惑。 所谓荣誉,所谓忠诚,也只是给的筹码不够罢了。 过了良久,景一鸣叹了一口气。 殷全道虽然在跟谭筱荷聊天,但是注意力一直在景一鸣身上。 见到他的神情,知道他已做出了决定。 “景棋圣如何考虑?” 景一鸣满面歉意的看着殷全道,说道: “要让殷皇商失望了,在下不能接受殷皇商的好意。” 殷全道对这个结果明显有些意外。 “景棋圣应该知道,一个‘棋圣’的虚名是换不来白花花的银子的。” 景一鸣又叹了一口气。 “这个在下自然晓得,只是在下实在是有心无力。” 殷全道看他表现,应该是有难言之隐,便说道: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好处方面可以再商量。” 话音刚落,周管家又掏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摆在景一鸣的面前。 景一鸣倒抽了一口凉气。 殷全道以如此金额收买自己,他们押的彩头该是多大? 景一鸣以前虽然也是富二代,但是这样的豪赌,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可惜,这笔银子自己终究是无福消受。 景一鸣都有些恨阿尔法狗怎么没有输棋的程序。 “殷皇商确实很有诚意,可是请恕在下难以从命,好意只能心领了。” 殷全道深深的看了景一鸣一眼。 他一向识人很准,没想到这次看走了眼。 “景棋圣志行高洁,倒是老夫庸俗了。既如此,老夫也不再勉强。” 景一鸣当面拒绝对方,也不好再继续待下去。 “殷皇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在下这便告辞了。” 景一鸣本以为殷全道不会让自己轻易离开,谁知殷全道却并未挽留。 “也好,周管家送客。” 景一鸣二人向殷全道行了个礼,便当先离去。 故意落在最后的周管家看向殷全道。 殷全道轻微的摆了摆头,周管家这才大步走到前边引路。 过了片刻,周管家悄然返回。 他偷眼看了一眼殷全道,却并未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常。 “老爷刚才为什么不留下这小子,外边早已安排好人手,想留下他易如反掌。” 殷全道语气很是平淡。 “此子现在风头正盛,听闻就连皇上对此子都有所耳闻,现在动他,与大计无益。” “而且,他与慕浩然之间的胜负还是未知之数,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周管家拱手说道: “可是老爷尊驾亲自接待他,他也太过不识好歹。如果不教训教训他,别人还当老爷是好欺负的。” 殷全道喝了一口茶,细细品味了一下,随后将茶杯里的茶倒在了地上。 “‘柔甲’虽香,却略显稚嫩。既然不合我的口,你就去处理了吧,记得要处理的干净些。” 周管家点头称“是”。 殷全道摆了摆手,周管家又悄然离开了房间,独留下殷全道望着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景一鸣离开以后,心里也是一阵忐忑。 自己当面驳了殷全道的请求,如果殷全道当真图谋不轨,他还真难应付。 他有心留下个“千里眼”,窥探一下自己走后殷全道的反应。 可是房间太小,时间又仓促,自己贸然放出恐被发现,所以便就此作罢。 谭筱荷并未发现到个中凶险,出来以后完全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而是一门心思的找起了小弟。 景一鸣紧随其后,他本还担心会发生意外。 谁知一直转到天黑,也没发现什么可疑情况,这才将心放了下来。 他一边祈祷殷全道是个涵养大度的人,一边只能抱着见招拆招的心思面对以后的事情。 接下来的两天,景一鸣依然是跟着谭筱荷满皇城的寻找小弟。 好消息是,殷全道并未对他们下手。 坏消息是,谭筱荷的二娘和小弟依然是杳无音讯。 谭筱荷虽然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但是真的确定以后,她还是很难接受,景一鸣只得不停的安慰。 三天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万众瞩目的棋圣之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景一鸣一大早就来到了观礼堂,谁知道观众席上已挤满了看客。 围棋的基础在东圣和南金都比军棋要深厚。 所以这次竞弈要远比景一鸣跟瞿修寒的那次隆重的多,看客自然也要多的多。 现在在众看客心中,景一鸣已然是神一般的存在。 就连早前一直被嘲笑的不合身的棋师服,也被众人当成了高手的放浪不羁。 此时,观众席上的看客见到景一鸣已经进场,顿时议论声四起,纷纷预测起两人的竞弈结果。 景一鸣并未在意这些,来到位置与公裁点头问好后,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这几天跟着谭筱荷转遍了皇城的大街小巷,不光要安慰情绪低落的谭筱荷,还要时刻防备出现意外,心神耗损极大,只能抽空养养神了。 正当景一鸣半睡半醒之间,观众席上传来一阵阵欢呼声。景一鸣被吓的一激灵,顿时睡意全无。 景一鸣放眼望去,见到是慕浩然翩然入场。 今日的慕浩然身着白色棋圣服,衬着他的皓首银须,犹如神仙中人一般,看的景一鸣赞不绝口。 慕浩然走到近前,景一鸣慌忙起身行礼。 “后学晚辈景一鸣见过慕棋圣。” 慕浩然“哈哈”一笑,态度十分和善。 “景小友,咱们又见面了。” 第65章 境界之分 “晚辈惶恐,慕棋圣竟然还记得晚辈。” “原以为景小友只是文采斐然,没想到对弈棋一道也是造诣颇深,想让人忘记都难啊。” ...... 两人一番恭维,却迟迟不开棋,惹的观众席上一片议论之声。 公裁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提醒两人竞弈开始了。 两人相视一笑,慕浩然示意景一鸣先落子。 景一鸣不敢失了礼数,当先将黑子落了下去。 万众瞩目的围棋圣之争终于开始了。 两人对弈之时,倒也不妨碍继续交谈。 “景小友可知各等棋师是怎么划分的吗?” 景一鸣闻言一愣。 这个话题瞿修寒也问过,没想到今天慕浩然也有此一问。 难道棋圣都对这个感兴趣吗? 慕浩然看到景一鸣的表情,奇怪的问道: “怎么?景小友似乎对这个问题很诧异。” 景一鸣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确实有些诧异,记得上次跟瞿棋圣竞弈之时,他也问过晚辈同样的问题。” 慕浩然拈须一笑,说道: “这个倒也正常。到了我们这个层次,棋艺强弱看的已不是输赢。” 景一鸣更加奇怪。 “那要看什么?” 慕浩然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回答景一鸣,而是反问道: “景小友认为是什么?” 景一鸣对弈棋一窍不通,哪里思考过这些问题,思索片刻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慕浩然的表情有些古怪,又一次问道: “依景小友的理解,应当怎么划分呢?” 景一鸣没有多想,又把上次跟瞿修寒所说的答案又说了一遍。 “南金这边是按照参赛成绩评判棋师等阶,可是瞿棋圣倒是有些不同看法。” “哦?” 慕浩然似乎颇感兴趣。 “瞿棋圣是怎么评判的?” 景一鸣仔细回忆了一下,将瞿修寒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而后又加了一句: “瞿棋圣还把弈棋比作战场,棋师便是那领兵的大将。” 一番话惹的慕浩然“哈哈”大笑,良久方才止住了笑声。 “果然是一介武夫,不过说的倒是颇有见地。” 景一鸣拈了颗黑子落在棋盘上,然后问道: “慕棋圣还没告诉晚辈刚才的答案是什么?” 慕浩然扫了眼棋局,随后将白子落下,看神情似乎比景一鸣还要轻松。 “到了我们这个层次,主要看的是境界。” “境界?!” 景一鸣一直觉得这个词太过虚无缥缈,远没有棋盘上的胜负来的直观。 慕浩然点了点头,说道: “对,瞿棋圣对棋师的划分便是他对军棋的理解,也是他所达到的境界。” “到了我们这个层次,想要跟人讨论弈棋之道,也只有同境界之人方才有些助益,所以老夫与瞿棋圣才会问景小友同样的问题。” 景一鸣仔细思索了一下,怪不得瞿修寒能看出自己境界不够,原来症结出在这里。 “慕棋圣又是怎么理解围棋的呢?” 慕浩然这次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说道: “棋盘黑白子,内里含乾坤。” “黑白之间代表阴阳交汇,四角棋盘便是四季轮回,对弈之时或攻、或守、找生门、寻死穴,内中暗含了五行之道。” “景小友所见只是棋局,而在老夫眼里,这便是一方小天地。里边的枯荣兴衰,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天道而已。” 一番话说的景一鸣目瞪口呆,慕浩然的这套理论可比瞿修寒的要宏大的多。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景一鸣竟丝毫没有怀疑他在说大话。 “慕棋圣有如此境界,难怪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谁知慕浩然竟摇了摇头,说道: “景小友这话说的老夫惭愧,普天之下,单是我认识之人,便有两人是我赢不了的。” “哦?!” 景一鸣大为震惊。 “这两人是何方神圣,竟然连慕棋圣都不是对手?” 慕浩然指着棋局说道: “第一个人便是景小友你了。” 景一鸣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棋盘。 上边黑白子犬牙交错,显示着战况处于焦灼状态,看不出明显的胜负。 “景小友每每在绝境之中,却都能绝处逢生,于无形之中又能连出一片生机勃勃。此局虽未弈完,老夫也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景一鸣知道他说的是实情,阿尔法狗在经过几次漏洞修复以后,各方面都已完善。 而完善以后的阿尔法狗在对战人类棋手的时候,确实还未曾尝过败绩。 慕浩然接着说道: “令老夫奇怪的是,以景小友如此境界,竟能将棋弈到如此程度,当真令老夫开眼。” 景一鸣一阵汗颜,又怕慕浩然刨根问底的追问下去,便赶紧转移了话题。 “晚辈这些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只是不知另一人是谁?” 慕浩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倒也没继续追问,而是继续说道: “另一人被老夫戏称为‘孟不胜’。” “孟不胜?” 这答案有些出乎景一鸣的意料。 既然“不胜”,又何来的“赢不了”? 慕浩然解释道: “此人境界之高,连老夫也难以望其项背。可是此人与人弈棋,都是以和棋收场,便是老夫也不例外。” 景一鸣有些半信半疑,围棋想要和棋可是比输赢都要困难的多。 而且能和慕浩然对弈不分上下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与别人弈成和棋。 不然,这种情况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他的棋艺当真是天下无敌了。 但是看慕浩然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心下更是好奇。 “想必以这位前辈的棋艺,想要赢棋也不难吧。” 慕浩然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景小友又错了,此人每次弈棋无不是全力以赴。” 景一鸣被震惊的呆望着慕浩然,嘴里还说道: “这怎么可能?” 慕浩然狡黠的笑道: “只能说他的境界与你我都不同,景小友若是不信,可以到我东圣稷下学宫一游,便能见识到此人的手段。” 景一鸣暗自苦笑,没想到慕浩然饶了这么大一圈子,竟然是在拉拢自己。 “以后有机会晚辈定会到稷下学宫拜会慕棋圣和这位高人的。” 第66章 稷下之约 景一鸣说的倒不是违心之言。 稷下学宫在三国的影响力之大,他已早有耳闻。 能够跟稷下学宫攀扯上关系,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两人谈话间,棋盘上的局面也逐渐明朗。 黑子逐步合拢,白子只能是负隅顽抗。 景一鸣跟慕浩然谈的兴起,并没感觉出时间的长短。 待棋局接近尾声,景一鸣无意间扫了一眼显示膜,才发现两人已弈了一个多时辰。 而慕浩然在跟阿尔法狗的对弈中,已坚持了两百手开外。 景一鸣不禁骇然。 在原来世界人类对战阿尔法狗的最好成绩,也不过是坚持了一百八十手。 这么看来,慕浩然的水平已经超过了原来世界的所有棋手。 若抛开知识积累带来的科技进步,古人的智慧当真不可小觑。 看台上的观众看的是酣畅淋漓、大呼过瘾。 论精彩程度,两人的这次对弈绝对可以载入史册。 及至最后,慕浩然渐渐不支,众棋师这才想到一个看似荒唐却马上要成为现实的事情: 景一鸣竟然很有可能同时打败瞿修寒和慕浩然,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双料棋圣。 对于这个结果,东圣国众棋师确实很难接受。 如果说瞿修寒是北武国军棋师的偶像,那么慕浩然绝对是东圣国围棋师的信仰。 在他们的印象中,慕浩然就是图腾一般的存在,是站在围棋界巅峰的神,是不可能失败的。 谁知今天,他们就要见证景一鸣打破慕浩然不败金身的神话。 至于北武国和南金国的众棋师,则多是幸灾乐祸和欣喜若狂。 一时间,看台上的观众表情各异,议论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此时三老正和瞿修寒在贵宾区观战。 看到这个结果,瞿修寒似乎比三老还要高兴。 “慕浩然这老匹夫也有今天,这下够东圣这帮大小穷酸难受一阵子了。” 三老作为东道主,两边都不好得罪,听了瞿修寒的话,只是讪讪的笑了笑。 瞿修寒倒是不以为意,只是眼神有意无意的向左边瞟了一眼。 距他稍远处的贵宾区,殷全道也在关注着两人的战果。 看到慕浩然即将落败,殷全道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向景一鸣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黑子胜!” 公裁的声音压过了看台上的议论声,慕浩然的落败已成为铁一般的事实。 看台上的议论声在公裁宣判完以后,顿时达到了顶点,整个观礼堂嘈杂成一片。 慕浩然似乎并没将议论声放在心上,只是不急不缓的将棋子从棋盘上拿出。 “景小友果然好手段,老夫输的心服口服。” 景一鸣闻言倒是因为自己作弊而有些惭愧。 这一瞬间他甚至都有了告诉慕浩然实情的冲动。 好在,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但他对慕浩然的钦佩之情却丝毫不假。 “慕棋圣之棋艺,也是晚辈平生所仅见。” 慕浩然笑了笑。 “景小友棋艺高深,这第二局估计老夫也是难有胜算。” “慕棋圣的意思是?” 景一鸣先前碰到过不少直接放弃第二局的棋师。 这样一是显示了风度,二也避免输的太难看,看来慕浩然也准备放弃了。 “我们继续。” 慕浩然嘴里说出的与景一鸣心想的正好相反,景一鸣不禁有些讶异的看着慕浩然。 慕浩然扫视了一眼看台上的观众,说道: “你我今日一战,不论谁胜谁负,于其他棋师都大有裨益。老夫便是为了他们,也要与景小友弈完这一局。” 景一鸣不禁被慕浩然的心胸所折服。 明知自己要输,为了别人却仍敢放手一战,只是这份心胸,便是大多数人所不能达到的。 “好,那便请慕棋圣先开局吧。” 第二局竞弈正式开始,看台上的观众也停止了议论,投入到了紧张的棋局之中。 景一鸣两人依然像上一局一样,于弈棋的间隙畅聊起来。 慕浩然果然不愧是稷下学宫的博学大儒,无论见识还是学识都不是景一鸣可以比拟的。 慕浩然的话使景一鸣如沐春风、受益匪浅。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一个时辰。 “黑子胜!黑子连胜两局,此次竞弈结束!” 随着公裁的宣判,景一鸣与慕浩然之间的竞弈结束了,此届三国竞弈的最后一局棋也结束了。 看台上的观众现场见证了新棋圣的诞生,各个显得激动异常。 三老怕人多冲撞了两人,待棋局一结束,便安排人将两人由后门带出,这才解了两人被围之危。 走出观礼堂,便是总会的二进院落。 这里原本也是弈棋的地方,只是此时众棋师还在观礼堂,所以显得这里格外清静。 慕浩然笑眯眯的看着景一鸣,说道: “景小友,此间事了,老夫这便告辞了。” 景一鸣躬身行礼道: “不知慕棋圣所居何处?晚辈改日定当登门拜会。” 慕浩然摆了摆手,说道: “老夫离开学宫已久,明日便准备返回东圣,景小友莫要忘了我们的稷下之约才好。” 景一鸣略微有些失望。 他与慕浩然相谈甚欢,又佩服对方的为人,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想与之亲近一些。 慕浩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日后我们定会有相见之时。只是这次不能参加景小友的加冕仪式,还望景小友莫怪。” 景一鸣见事已至此,便不再挽留,看着慕浩然飘然而去。 回到住处,谭筱荷正在院内来回踱步。 听到门开的声音,慌忙迎了上来。 “鸣哥哥,怎么样?” 景一鸣装傻反问: “什么怎么样?” “就是那个...那个...” 谭筱荷一时着急,竟忘了问什么。 “就是竞弈结果啊。” 景一鸣看她着急的样子十分有趣,不禁被逗的笑了起来。 谭筱荷这才发现他是在故意逗自己。 “鸣哥哥真坏,荷儿不理你了。” 说着,就要往屋内走。 景一鸣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好荷儿,鸣哥哥不逗你了。鸣哥哥答应要给你赢两个棋圣回来,就一定会做到的。” 谭筱荷转过身来,两只眼睛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鸣哥哥的意思是....你赢了慕浩然?!” 景一鸣点了点头,谭筱荷激动的一下抱住了景一鸣。 “鸣哥哥,你太棒了,那可是棋圣慕浩然。” 景一鸣拍了拍谭筱荷的背,说道: “好了荷儿,今日估计拜会之人会很多,咱们还是多准备点茶水待客吧。” 第67章 拜访 景一鸣两人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早早的做好准备,以迎接铺天盖地的拜访者。 可谁知两人等了半晌,却一个访客也没来。 直到三老联袂而来才得知,是三老怕景一鸣疲于应对,所以派人将访客全部拦了下来。 三老来到之后,先是对景一鸣一番恭贺,言辞之间尽显恭维的语气。 看来任何地方都是以实力为尊,在弈棋界也不能免俗。 恭贺过后,便转入了正题。 上次景一鸣虽有“军棋圣”的身份加持,但是南金是重围棋而轻军棋,所以张老还能忍痛割爱,将景一鸣放回临东。 可是这次景一鸣击败了慕浩然,获得“围棋圣”的称号,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无论是象征意义还是号召力,“双料棋圣”景一鸣无疑都达到了弈棋界的巅峰。 面对这种情况,张老的心里真的是痛并快乐着。 快乐很好理解,景一鸣成为“双料棋圣”,自己在三国弈棋界的身份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而且景一鸣是在自己任期内获得史上第一个“双料棋圣”,以后自己也会在弈棋界名留青史。 可是痛苦却更为现实。 如果景一鸣回了临东城,以他现在的影响力,肯定会对总会这边产生影响,甚至发生临东弈馆与总会分庭抗礼的局面发生。 张老说到底还是个商人,权衡利弊之下,也只能抛开对唐彧卿的承诺,亲自登门游说景一鸣留在总会。 张老许诺的待遇非常优厚,足以使景一鸣下半辈子吃穿不愁,景一鸣还真有些动心。 可是想到自己对未来的规划,以及殷墨离、霍学儒的嘴脸,景一鸣还是婉言谢绝了张老的提议。 张老的表情很是复杂。 景一鸣先是不解,而后想通其中关节之后,便保证以后还是会以总会的利益为主,张老的表情这才好看了许多。 随后张老又说了下进阶仪式的时间,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等各种琐碎的事情,这才和二老一同离去。 仪式开始的时间定在了五天以后。 按照以往的惯例,其实并不需要等这么久。 可是总会没想到会有景一鸣这匹黑马的横空出世,也没想到景一鸣会有这么耀眼的战绩。 所以无论是独一无二的“双料棋圣”棋圣服,还是仪式的规模,都要重新制定,所以才将时间延后了。 景一鸣对此倒是不置可否。 这个时代的生活节奏缓慢,五天时间算不得什么。 三老走了以后,景一鸣本以为不会再有访客。 谁知道唐彧卿和季修染随后便联袂来访。 景一鸣本就是临东弈馆之人,所以阻拦之人便将二人放行了进来。 景一鸣许久未见二人,见面之后也是高兴异常。 三人闲聊了几句,唐彧卿两人旁敲侧击之下,知道景一鸣会回到临东城,顿时大喜过望,当即便定下了返回临东城的时间。 只是唐彧卿在皇城还有事情没有办完,所以这次返回人员只有景一鸣、谭筱荷和季修染三人。 正事谈毕,两人便告辞离去。 季修染出乎意料的没有提任何关于围棋的事情,使景一鸣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是看到季修染临走时热切的眼神,这才想起,返回的途中两人要朝夕相处二十余日,登时便苦笑连连。 想必季修染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二人走后,便再无访客。 景一鸣本想拉上谭筱荷出去透透气,可谁知刚出大门,便看到不远处聚拢了一堆拜访自己的棋师。 这些还只是南金国内部的棋师,外边还有进不来的其余两国棋师,那数量更为惊人。 看到这种情况,景一鸣只好放弃了外出的想法,安心待在住处,准备待众人散去以后再外出。 很明显,景一鸣低估了众棋师的狂热。 后边一连几天,外边始终是一样的情况,甚至他还听说张老那里还拦下了许多拜帖。 以前景一鸣见识过很多狂热的追星粉丝,没想到这个时代也是不遑多让。 景一鸣望着窗外幽幽的叹了口气。 “以后不会都是这样吧。” 一旁的谭筱荷开解他道: “鸣哥哥,你想多了,离开这里以后估计能够认出你的人很少。” 景一鸣先是有些不解,而后才想明白。 这个时代并不像以前的世界资讯那么发达。 而且弈棋毕竟小众,估计真实情况还真如谭筱荷所说。 想到这里,景一鸣又有些失落。 “在这里当明星,保质期还真是短。” 谭筱荷没有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但也没有多问,只是看着他甜甜的笑了一下。 随后的时间景一鸣并不无聊,相反,事情还多的很。 他的那身独一无二的棋圣服日夜赶工,三天的时间便做了出来。 这件棋圣服的材质自不必说,制作也是请的皇城一等一的匠师,穿在身上不仅舒适,还给景一鸣这个俗人增添了不少飘逸出尘的气质。 有了棋圣服,景一鸣便开始了彩排流程。 据说这次仪式,张老请到了国子监的大祭酒进行颁奖,又请来了久在礼部任职的老官负责指挥流程,整个仪式的档次瞬间提升了不少。 景一鸣作为绝对的主角,更是仪式中的重中之重,所以需要遵守和注意的地方更多。 彩排伊始,景一鸣还有些新奇。 待后来自己被别人像提线木偶一样指挥的多了以后,顿时开始叫苦不迭。 但是古代人本就注意礼仪,容不得他马虎半分,他也只能循规蹈矩的跟着进行。 听说以儒家思想占主导地位的东圣国,各种礼仪更为繁杂。 景一鸣暗自庆幸好在自己没在东圣国。 几日的忙碌之后,终于迎来了进阶仪式开始的日子。 举办仪式的地点依然定在了观礼堂。 与以往不同的是,观礼堂中又多加了很多席位。 就算如此,依然有很多人未获得观礼资格而被挡在了门外。 景一鸣在后台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内心竟有些紧张。 台下有许多熟悉的面孔。 景一鸣挨个看去:殷全道、殷墨离、唐彧卿、三老、邋遢老人、陈浩轩...... 这些人表情各异,景一鸣并未在意。 这里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以后与这些人的交集也不会太多。 可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些人会在以后的岁月里与他纠缠不清,一切的恩怨也才刚刚开始。 吉时已到,仪式正式开始。 景一鸣深吸了一口气,按照仪式的流程登上了属于自己的舞台。 当他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众人眼中崇拜的眼神,他的紧张一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胸怀天地的豪迈之情。 “总有一天,我会以其他的方式,让众人再次对我顶礼膜拜!” 第68章 季修染 仪式进行的异常顺利,可饶是如此,还是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方才结束。 景一鸣如愿登顶,获得了“双绝棋圣”的称号。 这还是有史以来独一份的称号,也难怪国子监大祭酒会亲自颁发。 而其他新进阶的高等棋师,则是由三国的总会会长颁发。 至于慕浩然和瞿修寒两位老棋圣,则都没有在现场出现。 仪式结束以后,此届三国竞弈也宣告正式结束,各国也都在竞弈中各有斩获。 特别是南金国,虽然进阶的高等棋师最少,可是出了景一鸣这个“双绝棋圣”,也算是弥补了数量上的不足。 仪式结束以后,三老又单独找到了景一鸣。 景一鸣这才知道总会会对进阶的棋师进行另外的奖励。 以往的标准都是高等棋师奖励一百两银票。 至于景一鸣,总会则阔绰的奖励了一千两银票。 这笔意外的横财,景一鸣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欣喜之余,更是表示会永远以总会马首是瞻。 三老得到了景一鸣的保证,自然也是高兴异常,一时间几人可谓是皆大欢喜。 三老告别之后,景一鸣二人便开始收拾行装。 明日便是离开皇城的日子,谭筱荷趁着还有时间,采购了些在临东城不易买到的东西。 一日无话,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清晨。 按照景一鸣的要求,三老对他离城的消息进行了封锁,所以送行的人并不多。 不过现在的景一鸣身份已不比往昔,除了三老和唐彧卿送行送到城门口以外,总会还特意安排了几个人将三人送到龙津口。 唐彧卿这次租赁的是艘三层双桅客船,倒是比来的时候档次更高了一些。 其中顶层是个宽阔的观景台,中层是客房,而最底层则是船务人员的宿舍,以及操作间、库房什么的。 船老大外表很是和善,一看便是好相与的人。 “起航喽!” 随着船老大一声呐喊,船上其他船工各司其职。 客船渐渐驶离渡口,踏上了前往临东城的归程。 景一鸣和谭筱荷站在船尾,看着远处越来越小的皇城,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现下已是深秋,江面上的风刮在身上已有些阴冷刺骨。 景一鸣揽着谭筱荷的肩膀,轻声说道: “好了,荷儿,外边风大,我们还是回房吧。” 谭筱荷不经意的擦拭了下眼角的泪水。 这次皇城之旅对她来说,可谓是意义重大。 以前熟悉无比的地方,现在到处充斥着物是人非的感觉。 原来这里是自己的家,现在却感觉越来越陌生。 她知道,自己已经从主人变成了过客。 听到景一鸣的话,谭筱荷幽幽叹息一声,说道: “鸣哥哥,我还想看一会。” 景一鸣知道她心中所想,于是也不再劝她,只是找了件披肩搭在她的身上。 “放心吧,荷儿。我们一定还会回来的,到时候肯定能找到你小弟和二妈。” 谭筱荷没有做声,只是轻轻将螓首靠在景一鸣的肩上。 返程的客船顺水而下,速度比之来时快了不少。 季修染等这一天早就等的望眼欲穿。 现在终于能和景一鸣独处,哪里还肯浪费时间,早早的就拉着景一鸣开始弈棋。 景一鸣推脱不过,只好应允了他。 只是弈棋之前,景一鸣又发扬了他“景三一”的作风,明确表示弈棋可以,教棋不行。 季修染见他应允,哪还管的了其他,当下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好在两人弈棋的地方在顶层的观景台,景一鸣在弈棋之时还能观赏下沿途的风景,稍减了无聊之苦。 枯坐半晌,景一鸣倒是想到个有趣的话题。 “不知季兄是怎么评判棋师等级的?” 这个话题原来是两位棋圣问他,现在他倒想看看季修染是怎么说的。 “当然,除了以名次为评判标准以外。” 季修染正在思索下一步该落在哪里,听到景一鸣的话,眼神里充满了茫然。 景一鸣知道他刚才醉心棋局,并未听清自己的问题,便又问了一遍。 季修染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思索片刻后说道: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不都是按名次来评判吗?” 景一鸣听到他的答案,心想棋圣和普通棋师之间果然是差着境界呢。 “那季兄对弈棋一道是怎么看的呢?从中有没有悟道什么?” 季修染这次连想都没想,说道: “弈棋嘛,不就是陶冶情操、从中取乐吗?如果弈棋的时候还想着悟这个、悟那个的,景棋圣不觉得累吗?” 一番话怼的景一鸣哑口无言。 这季修染倒是个至纯至真的性子,论境界,倒有些返璞归真的样子。 景一鸣当下来了兴趣,想看看季修染此等境界,棋艺究竟能到哪一步。 于是也不再东张西望,专心与季修染弈起棋来。 最后的结果定格在了一百七十三手。 这个成绩虽然还远远比不上慕浩然,但是已跟王老不相上下。 假以时日,季修染未必不能成为另外一个棋圣。 当然,这是在自己不参赛的前提下。 “与棋圣对弈,果然痛快。上次三国竞弈,若不是张老一力要求,我是怎么也不会同意让景棋圣放水的。” 对弈结束的季修染格外高兴,同时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景一鸣没有兴趣继续弈棋,却又找不到好的推脱借口,刚好此时船老大及时出现。 “两位公子,前方要到‘沉鱼峡’了,行驶其中会比较颠簸,顶层也会比较危险,还请两位回房休息吧。” 景一鸣感激的看了船老大一眼,拉着季修染回到了中层客房。 客房中的谭筱荷正在观看话本。 一路无聊,她倒是备了不少话本用来打发时间。 景一鸣随手翻过一本,里边写的多是些才子佳人的事情。 书中都是古文,他靠着翻译器看了几章,感觉更累,索性放下不看了。 窗外风景正好,百无聊赖的景一鸣又踱出客房,来到了船头位置。 刚到船头,便发现季修染也在。 在他面前的案几上摆着棋盘,而他本人则是时而思索、时而落子,精神完全投入了进去,连景一鸣出来他都没有发觉。 景一鸣乐得如此,也没跟他打招呼,只是自己走到船头靠前的位置,背着手欣赏起两岸的风景。 一时间青山绿水、浊浪拍空,满眼满耳都是风景。 “呃......” “嘭......” 景一鸣正自陶醉,忽然听到身后一身闷哼,伴随着物体倒伏的碰撞声。 景一鸣刚想转头去看,便感觉自己肋部被刀子捅了一下。 还好有“马克三代”的防护,刀子并未捅进去。 但是对方的力道之大,还是把他一下推到在甲板上。 如果前方不是有栏杆挡着,景一鸣可能就直接掉入了滚滚莽沧江之中。 景一鸣忍痛转过身来,发现身后站着的是船上一名叫“二子”的船工。 此时的他手里持着一柄牛耳尖刀,正讶异的看着景一鸣。 稍远处的地方,季修染已倒在血泊中,看情况已经凶多吉少。 刚才自己听到的声音,便是季修染发出的呻吟声和案几摔倒的声音。 季修染旁边站着的罪魁祸首正是船老大,此时的他面相凶恶,哪还有半分和善的模样。 “不愧是有钱人,身上竟然穿着软甲。” 第69章 船上惊变 皇城,梨园剧社,二楼雅阁内。 殷全道正闭着眼睛听曲儿,右手随着戏曲节奏轻轻拍着大腿。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殷全道的雅兴,他皱了皱眉头,低沉着声音说道: “进来。” 随后,便不再理会,再一次投入到戏曲当中。 周管家躬身进入,小心带上房门,轻轻走到殷全道身边。 “老爷,景一鸣已返回临东城,他们应该已经得手了。” 殷全道闻言,打着拍子的手顿了一顿,随后又拍了起来。 周管家跟着殷全道年头已久,早已清楚他的习惯,见状接着说道: “动手的地方定在‘沉鱼峡’与‘落雁峡’之间,找的也是惯常从事这个行当的老手。景一鸣这方只有两男一女,定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而且,小的已经打点过了,这个时间段江面上只会有他们一条船,绝对不会出现其他的变数。” ...... 莽沧江,沉鱼峡,客船之上。 景一鸣暗骂自己大意。 刚才那一刀如果是冲着自己的脑袋来的,现在自己已经魂归地府了。 其实也怪不得他。 在原来世界哪里会发生这些,他早已形成了固有思维,想要一时半会就完全转变是不可能的。 不过还好,被捅的地方虽然有些疼痛,但是自己并未受伤。 而且有电磁器在手,这些人的生死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只是季修染生死未卜,谭筱荷情况未明。 如果他们抓了谭筱荷做人质,自己投鼠忌器,倒是有些麻烦。 底层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其余的船工也涌上了船头。 船上船工共有十来人,现在出现在景一鸣面前的已有十之七八。 景一鸣观察了一下,幸好谭筱荷没在他们手里,这样自己动手倒是方便了。 船老大看着有些懵的景一鸣,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公子还是乖乖把千两银票拿出来吧,省的受皮肉之苦。” 景一鸣闻言一呆,随即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千两银票?是谁指使你干的?” 船老大自知失言,却也没放在心上。 “这个我不能说,怕是公子要做个糊涂鬼了。” 景一鸣没想到他嘴竟然这么严,面对一个将死之人都不肯吐露丝毫。 “我可以把银票给你们,但是你们要先告诉我背后是谁在指使你们。” 众船工闻言哄堂大笑,船老大阴恻恻的看着景一鸣。 “公子似乎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杀了你,我们一样能够找到银票。” 话音刚落,众船工将景一鸣围了起来,防止他想不开跳船。 景一鸣见状,知道从船老大那里问不出什么,索性不再询问,而是站起身来,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各位就安心上路吧。” 船老大看景一鸣像看失心疯一般,他不知道景一鸣哪里来的自信。 “公子还真敢胡吹大气。兄弟们,给我上,他身上穿着软甲,家伙都朝头上招呼。” 话音刚落,众船工如猛虎扑食一般朝景一鸣扑来。 景一鸣面容冷峻,将电磁器设置到范围攻击。 “噼——啪——!” 众船工只见眼前电光闪烁,一晃之下便失去了意识。 船上哪还有众船工的身影,倒是多了不少焦炭,空气中也满是焦糊的味道。 景一鸣怕暴露隐秘,赶紧四处看了一下。 还好此时的江面上只有他们这一条船,并无外人目睹这一切。 周管家为了便宜行事,倒是帮了景一鸣一个大忙。 “你到底是人是鬼?” 一个颤巍巍的声音由前方传来。 景一鸣定睛一看,才发现一名瘦削的船工刀架在谭筱荷的脖子上,正满脸惧意的看着他。 想来他是被安排去对付谭筱荷,这才慢了一步,刚好看到其他船工死亡的惨状。 景一鸣心中一紧,自己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瘦削船工紧贴着谭筱荷,如果使用电磁器的话,谭筱荷也一样在攻击范围之内。 如今之计,只能先安抚好瘦削船工,再想另外的办法了。 景一鸣张开双手,示意手里并无武器。 “别紧张,有事好商量。” 瘦削船工似乎被刺激的有些厉害,看到景一鸣张开双手,歇斯底里的喊道: “不要动,你不要动!否则我就杀了她。” 众船工死的过于诡异,瘦削船工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 景一鸣见他神情不对,怕他误伤了谭筱荷,慌忙站的离他远了些。 “你放心,我不动了,有事好商量。” 瘦削船工心里慌乱,哪有什么主意。 只是钳制着谭筱荷丝毫不敢放松,眼睛也时刻紧盯着景一鸣,嘴里则无意识的喊着“不要动”。 景一鸣见他如此这般,心里也是没了主意。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只见倒在血泊中的季修染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景一鸣看的真切,瘦削船工却是背对着季修染,并不清楚身后发生的一切。 景一鸣怕瘦削船工有所察觉,便故意跟他说话,好牵制他的注意力。 而瘦削船工本就有些精神异常,神情恍惚之下始终未发现背后的异常。 “咚!” 季修染拼尽最后的力气,一棋盒砸在了瘦削船工的脑袋上。 瘦削船工闷哼一声,身子便软了下去。 而季修染身子一晃,也倒了下去。 景一鸣抢过谭筱荷,顺便在瘦削船工身上又补了一下。 瘦削船工顿时也变成了焦黑模样。 景一鸣这才放下心来,顾不得安抚谭筱荷,赶忙来到季修染身旁。 季修染的致命伤,是由肋部斜刺进的刀伤。 船老大的手法很是老到,一刀下去刺穿了季修染的肺部。 此等重创之下,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他的命了。 景一鸣本想堵住他的伤口,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季修染已是气若游丝,眼看着活不成了。 正当景一鸣急的团团转的时候,季修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力道之大竟将他捏的生疼。 “景棋圣,莫忙活了,在下是不成了。” 景一鸣知道他现在是回光返照,也清楚他说的都是实情,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季兄可有什么后事需要在下去办?” 季修染剧烈的咳嗽两声,喷出的鲜血沾染了景一鸣一身。 “咳...,景棋圣果然并非凡人,咳...,以后就拜托景棋圣代我照顾好彧卿。” 景一鸣知道他应当是看到刚才自己对付船工的手段,方才有此一言。 景一鸣眼角湿润,咬了咬牙方才将眼泪憋回去。 虽然他跟季修染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对季修染的人品还是比较敬重的。 而且若不是他临死前的奋力一击,谭筱荷估计已成了刀下亡魂。 所以,于情于理,景一鸣都不会拒绝他。 景一鸣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会照顾好他的。” 季修染目光中一副了无遗憾的神色。 “彧卿,拜...托...了...” 半生风雨半生伤,半点离恨半心凉。半夜仰望半弦月,半颗泪珠半惆怅。 第70章 必死之局 景一鸣轻轻将季修染的尸身放下,此时危险还没有解除,还不是伤感的时候。 景一鸣朝谭筱荷看去。 刚才谭筱荷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现在正背靠船栏、抱膝而坐,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似乎还未从惊吓中反应过来。 景一鸣放心不下,来到她的身边。 “荷儿,荷儿......” 景一鸣推着她的肩膀摇晃两下,谭筱荷这才扭过头看着他。只是眼神很是茫然。 待双眼对焦以后,谭筱荷这才发现面前蹲着的是景一鸣,于是哭泣着扑入了他的怀中。 景一鸣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道: “荷儿别怕,有鸣哥哥在,不会让荷儿受到伤害的。” 安抚片刻,谭筱荷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 景一鸣刚松了一口气,只听底层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声音,来的人数似乎不少。 “大哥,不好了,底板漏水了,船要沉了!” 人未到,声先至。 等到话音落下,底层的船工也出现在了船头甲板上。 一起赶来的有五六人,正是剩余的舵手和操船手。 这些人惊慌失措的跑到船头,谁知船头上的一幕顿时使他们一呆。 按照他们的想法,现在甲板上应该是船老大众人。 可是现在甲板上除了景一鸣、谭筱荷,以及死去的季修染,余下的便是满地的焦炭。 这场面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使他们一时忘记了沉船的事情。 “咚!” “嘭!” 失去了船工的操控,帆船在激流中横冲直撞,终于撞倒了江底的暗礁。 船底顿时破开了一个大洞,江水汹涌灌入,船体也向一侧倾斜了过去。 众船工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管眼前诡异的一幕。 “兄弟们,船要沉了,咱们弃船吧。” 听了其中一个船工的提议,众人都望向莽沧江,景一鸣闻言也扭头看去。 只见江水呈墨绿色,一望便知水势很深。 而且江水滚滚,流速很快。 水面上时不时的打着漩,透过水面看下去,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暗礁。 这等形势,弃船跳江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一名貌似小头目的船工咬了咬牙,说道: “兄弟们,前方要到‘落雁峡’了,那里水势更是险恶。大家生死由命,各凭天意吧。” 说完,纵身一跃跳进了江中。 其余船工踌躇了一下,便也随着他一个个跳入江中。 “咚!” 帆船又撞上一块礁石,眼看着便要倾倒在江中。 景一鸣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使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有“马克三代”战衣,能否活下来依然是未知之数。 现在还要带上谭筱荷,自己心里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可是现在的状况容不得他多想,只能听天由命了。 景一鸣打开“马克三代”的救生衣功能,“马克三代”顿时充足了气鼓胀起来。 而后他将腰带解开,将谭筱荷跟自己系在了一起。 “荷儿怕不怕?” 谭筱荷紧紧抱着景一鸣,螓首靠在他的胸前。 “不怕,能跟鸣哥哥死在一起,荷儿心里欢喜的很。” 景一鸣听了谭筱荷的话,心里的惧意一扫而空,嘴里大喝道: “好,我倒要看看,这贼老天能否收了老子的命!” 目光扫过季修染的尸身,景一鸣心下有些不舍。 可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多考虑,只能把心一横,抱着谭筱荷跳入了滚滚莽沧江中。 ...... 皇城,梨园剧社,二楼雅阁内。 殷全道听了周管家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手里依然不紧不慢的打着节拍。 周管家依然是恭谨的躬着身子,继续说着刚才的话题。 “小的知道此事重大,所以留了后手。” 周管家见殷全道皱了皱眉,知道他不喜欢别人卖关子,于是紧忙说道: “那艘船的防水和船体都做了手脚,最多驶到‘落雁峡’便会漏水。‘落雁峡’水势湍急,便是水性再好之人,也断无幸存之理。” “如此,便可将船上之人一网打尽,断不会走漏了风声。” 周管家打的竟是杀人灭口的主意,心思不可谓不狠毒。 一直没有做声的殷全道此时终于开口了。 “在船上动手脚,且还能保证漏水的时间?你从哪寻来的这些法子?” 周管家本想一带而过,没想到殷全道会仔细盘问,当下便战战兢兢的说道: “小的请教了方大师,方大师给了小的一些物料,小的连夜赶工才完成。也幸好景一鸣因为制作棋圣服,在皇城多待了几天,小的这才能够完工。” 周管家怕殷全道生气,便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谁知殷全道冷哼一声,脸上的法令纹也更加明显。 周管家慌得赶紧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再不敢动弹。 “方大师身份敏感,且日后还有大用,若被有心人发现,定会影响我们的大计!” 周管家连忙不迭的磕头。 “小的知错,小的以后不敢了,小的知错,小的以后不敢了......” 殷全道闭目冥想了一阵,方大师并未露面插手此事,应当不会被人发现。 一念至此,殷全道对周管家说道: “起来吧,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接触方大师。” 周管家慌忙称“是”,随后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你做的不错,这样一来,景一鸣必死无疑,船上确实也不留活口。” 听到殷全道称赞,周管家心里暗自窃喜。 他知道殷全道凡事喜欢稳妥,所以他才做了两手准备,确保景一鸣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这样一来,若有人短时间内将景一鸣的尸身打捞上去的话,刀伤还是溺亡可就一目了然了。” 周管家听闻此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老爷放心,小的还有谋划。” ...... 莽沧江,沉鱼峡。 景一鸣跳入江中,随即便被水流带着朝前冲去。 水流力道极大,便是连转身都颇费力气。 好在有“马克三代”的帮助,才不至于沉入江中。 他可是亲眼看到刚才跳进江中的船工,有好几个没入水中,再也没有上来的。 不远处的帆船在接连几次碰到礁石以后,最终被撞了个四分五裂。 破碎的帆船中掉落下一个人,落入江中之后却直接沉了下去,显然是具尸体。 景一鸣离的不远,看的真切。 那人的相貌衣着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想要对他进行人脸识别,可怎奈尸体面部朝下,且沉的极快,景一鸣只得作罢。 正当他分神之际,耳中忽然传来谭筱荷的惊呼声。 “鸣哥哥,小心!” 第71章 身临绝境 景一鸣回过神来,扭头朝前看去。 只见前边一块细长的礁石凸出了水面,刚好挡在了自己的必经之路上。 若是如此迎头撞上,就算他有“马克三代”的保护,估计也会受到内伤。 景一鸣顾不得多想,拼命朝旁边划水,意图绕过礁石。 谭筱荷知道事态紧急,也开始忙不迭的帮忙。 只是两人绑在一起,动作本就施展不开,再加上水流又快,眼看着便要来不及了。 景一鸣深吸一口气,腰背拱起,紧紧护着谭筱荷的头部,准备以背后硬扛下这次撞击。 “嘭!” 刚才两人的划水起了作用,景一鸣并没有直接撞上礁石,而是擦到了礁石的侧面。 可饶是如此,被撞击的景一鸣还是感觉眼前一黑,胸腹之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至极。 “鸣哥哥,鸣哥哥,你没事吧......” 见到此幕的谭筱荷慌忙检查着景一鸣的身体。 她见景一鸣脸色苍白,嘴角也渗出丝丝鲜血,顿时被吓的手足无措起来。 景一鸣强忍着难受,有些虚弱的对谭筱荷说道: “没事的,荷儿,你不用担心。” 谭筱荷眼里含着泪花,将他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 景一鸣不敢再分心,调整了位置死死盯着前方。 同时将“千里眼”全部撒了出去,对前方进行探测,以提前做好应对危险的准备。 “千里眼”发回的影像投射到显示膜上。 只见莽沧江两侧山壁陡峭,江水冲刷之下,山壁光滑异常,连处着力的地方都没有。 而前方明礁暗礁星罗棋布,不远处还有个急转弯。 过了急转弯便是水势同样凶险的“落雁峡”,形势可谓是危险到了极致。 更为糟糕的是,此时又起了江风。 风急浪高之下,景一鸣二人如一叶浮萍,随着水波上下起伏,他们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都极为吃力。 好在“千里眼”提前规划出了避险路线,这才让景一鸣有充足的时间进行调整,使得他俩有惊无险的避开了前方的礁石。 景一鸣集中精力注视着前方,等到稍微安稳以后才注意到谭筱荷的异常。 深秋的江水冰冷刺骨,女子身体本就体寒。 “马克三代”虽然有加热功能,但是也有个限度。 而且谭筱荷只有贴着景一鸣的那一面能感受到热意,另一面则完全暴露在冰冷的江水中。 在江水中久待之下,谭筱荷已是冷的脸色铁青,浑身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景一鸣见状只能将其抱紧了些。 “荷儿,千万不要睡觉,等下我们就能得救了。” 谭筱荷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闻言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 “我没事的,鸣哥哥。” 景一鸣知道她不能久待在水中,于是便加速向前游了起来。 他清楚出了“三胜峡”,水流就会平缓起来。 而且江岸两边零星的住着人家,无论是被救还是自救都要容易的多。 只是这样一来,向前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危险程度也随之增加。 此时的景一鸣哪还顾得上这些,只能愈发谨慎的按照避险路线前行。 “呼——” 一阵江风由后方袭来,景一鸣后脑一阵发凉。 他从显示膜中向后看去,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只见后边被风吹起了一股巨浪,正朝两人扑来,眼看着便要将两人盖在下边。 景一鸣心里直骂娘,心里只能暗暗祈祷。 巨浪已避不可及,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转念之间,巨浪扑来,将景一鸣二人卷了进去。 ...... 皇城,梨园剧社,二楼雅阁内。 “哦?”殷全道好奇的问道: “你还有何谋划?” 周管家压低了声音,凑近殷全道说道: “若真有人发现尸体的不妥,我们还可以来一出栽赃嫁祸。” 殷全道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耐烦,周管家不敢再卖关子,继续说了起来。 “那景一鸣曾得罪过皇城弈馆的陈浩轩,而这陈浩轩曾试图找人教训景一鸣,我们可以把事情都推到他的头上。” 殷全道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 “那陈老头可没这个胆子,再说他凭什么帮我们担下这些?” 周管家阴恻恻的一笑,小声说道: “死人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而且那人也想他死,我们还能做个顺水人情。” 殷全道眼中精光一闪。 周管家继续说道: “小的安排人将那陈浩轩提前溺死,藏匿在了帆船底层。帆船沉船以后,别人也只当他是在莽沧江中溺毙,绝对不会露出半分马脚。” 殷全道的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膝盖。 “陈浩轩与那景一鸣有过过节,现在又同在一条船上,他想害景一鸣倒也说的过去。而且他已死无对证,更能做实他买凶杀人的嫌疑。” 周管家谄媚的笑了笑,说道: “老爷睿智,正是如此。” 殷全道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思索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什么漏洞。 “曲儿不错,当赏!” 殷全道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可是周管家知道此时他的心情十分畅快。 “你去让他们再唱一出《十面埋伏》。” “是。” 周管家笑吟吟的躬身走出,雅阁内独留殷全道一人。 小曲儿清越悠扬,仿似仙乐一般。 ...... 莽沧江,落雁峡。 一阵疾风刮过,江面暂时平静了下来。 江面之上露出两个脑袋,正是大难不死的景一鸣和谭筱荷。 两人刚露出江面,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时不时的还因为呛水咳嗽两声。 景一鸣气息稍匀,便赶紧查看谭筱荷的状况。 直到他见谭筱荷除了身上冰冷,没有其他大碍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股巨浪来势极猛,幸好两人吉人天相,不仅没有受到伤害,还被巨浪裹挟着冲到了“落雁峡”。 景一鸣不敢耽搁,奋力向前游去,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出了“三胜峡”才行。 不知游了多久,景一鸣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略感不支,脑子也有些昏昏沉沉。 长时间的划水和精力高度集中,使得他已经是疲惫不堪。 通过显示膜中的影像,前边水道弯弯绕绕,长度不知几许,想要通过“三胜峡”还不知需要多久。 景一鸣想要想出个逃出生天的法子,可是在这等绝境之下,哪里有法可想? 一时间,景一鸣前后皆是茫茫江水,两侧则是陡壁悬崖,使得他顿生绝望之感。 第72章 行路难 谭筱荷的状态越发的不好。 景一鸣无奈之下,只能冒险寻了处相对平缓一些的江道,解开腰带将谭筱荷由原来的护在身前,换成了现在的背在身后。 可是这样的姿势让景一鸣压力更大,刚才碰到躲不过去的礁石还可以拿背部硬扛一下。 现在背着谭筱荷,这一招明显就不能再用了。 景一鸣咬了下舌尖,剧痛瞬间侵袭了他的大脑,使得他顿时清醒了过来。 一路顺水而下,景一鸣的脑子里早就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有在经过一个急弯以后,他才知道他们已经过了“落雁峡”,来到了“坠龙峡”。 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舌尖都已被自己咬烂了一块。 而谭筱荷的境况更加糟糕,只有在每次景一鸣唤她的时候,她才会有气无力的“嗯”上一声。 天光放亮,景一鸣两人已在江上漂了一个日夜。 景一鸣脑袋昏沉,两眼模糊之间,忽然感觉前方豁然开朗。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便闭上眼使劲摇了摇头。 再睁开眼时,前方山脊平缓降低,显然已出了“坠龙峡”。 景一鸣大喜过望,顿时精神了起来,对后背的谭筱荷说道: “荷儿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能上岸了。” 这次谭筱荷连回答的力气都欠奉,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让景一鸣知道自己还活着。 景一鸣心里着急,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朝岸边游去。 现在的水流已平缓了许多,游起来已没那么吃力。 “呼——呼——呼!” 刚一游到岸边,景一鸣就累的趴倒在了地上,嘴里还不停的喘着粗气。 喘息的功夫,他从“千里眼”中查看了下周边的情况。 此处方圆数里之内并无人烟,看来想要救谭筱荷还是只能靠自己了。 他知道此时不是耽搁的时候,待身上有了些力气,便背起谭筱荷朝前走去。 过了河滩没多远,便是一片树林。 景一鸣捡了些枯枝,用电磁器点着之后,便抱着谭筱荷烤起火来。 折腾半晌,谭筱荷的呼吸逐渐舒缓起来。 但她并没有醒转过来,面颊也呈现出不正常的绯红颜色。 景一鸣抬手摸去,才发现她额头烫的吓人。 景一鸣不敢耽搁,看了看前行的道路,背起谭筱荷缓缓走去。 这个方向的远处有座城池,跟着“千里眼”走倒不至于迷路。 等挨到城门的时候,太阳已即将落山。官道之上人来人往,无不对景一鸣二人注目良久。 两人此时格外狼狈,浑似野鬼孤魂一般,难怪别人都要多看上两眼。 景一鸣哪还顾得上这些,径自在众人的目光中走进了城。 此处正是苏江城,因临近皇城,所以显得异常繁华。 虽比不上皇城,却要比临东城强上不少。 景一鸣看着街上人流如织,一时不知该往哪边走,于是便拦下了个过路的行人,打听到附近的医馆。 顺着路人的指引走了没多远,景一鸣便在一处名为“回春堂”的铺子前停下了脚步。 景一鸣朝“回春堂”看去,只见铺门两侧写着“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 铺子里边则是个柜台,及柜台后边一排棕红色药柜。 景一鸣走进铺子,有个闲着的伙计朝他说道: “客官是要抓药还是寻医?” “寻医。” 景一鸣已经许久未沾水米,嗓子早已干的冒烟,嘶哑的嗓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伙计带他来到后堂,此时后堂并无顾客,只有一名郎中在观看医书。 郎中听到动静,抬头望来,待见到两人模样,着实吓了一跳,放下医书便给谭筱荷诊断起来。 “她怎么样?” 景一鸣见郎中诊脉完毕,慌忙问道。 郎中随手撤出一张草纸,边书写边说道: “这位姑娘寒气侵体,急火攻心,现在只是一时昏迷了过去。你把方子上的药让她服了,不日便能醒转过来。再以这张方子上的药将养几日,应该便无大碍。” 景一鸣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谁知郎中继续说道: “只是这位姑娘正是月事之期,在冷水里泡的久了,只怕......”。 景一鸣见他欲言又止,慌忙问道: “只怕什么?” 郎中叹了口气,说道: “只怕日后难有子嗣。” 景一鸣听闻此言,反倒松了一口气。 在他的观念里,对有无子嗣并没这个时代的人那么看重。 “没有便没有罢,只要人没事就好。” 说完,便拜别了郎中,独留郎中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等到付钱的时候,景一鸣这才想起日常银钱都是谭筱荷在保管。 等到他手忙脚乱的将谭筱荷的钱袋掏出来的时候,银票已便成了一坨浆糊。 只有几枚银币不怕水泡,还是完好无损的模样。 景一鸣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一千两银币可是个大数目,本来他都已经规划好了这笔钱的用途,谁知现在全部打了水票。 可是现下不是惋惜的时候,他只得打起精神付完银钱,然后寻了处客栈住了下来。 待到景一鸣将汤药给谭筱荷喂下,一切收拾妥当,已是半夜时分。 景一鸣依然不敢大意,寸步不离的守在谭筱荷身边。 可是两日来他已累到了极限,最终还是恍恍惚惚的睡了过去。 “包子,刚出锅的肉包子,不好吃不要钱......” 景一鸣被一阵吆喝声吵醒,睁开眼睛发现天已大亮。 夜里他睡的并不安稳,导致他的脑袋现在还是昏沉沉的。 他缓了缓神,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朝谭筱荷看去。 此时谭筱荷已经醒转过来,只是眼角还挂着泪花。 看到景一鸣醒来,她忙将眼泪擦去。 “鸣哥哥,你醒了啊。” 景一鸣见她虽然说话依然虚弱,可精神却好了不少。 但是他依然放心不下,开口问道: “荷儿没事吧?” 谭筱荷冲他一笑,说道: “没事了,鸣哥哥。只是身子乏了些,休息下便好了。” 景一鸣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荷儿饿了吧,鸣哥哥去给你买肉包子,我们家荷儿最喜欢吃肉包子了。” 谭筱荷没有做声,景一鸣替她掖好被脚,这才转身出去。 看着景一鸣关上房门,谭筱荷的眼泪顿时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嘴里轻轻说道: “鸣哥哥,对不起。” ...... 接下来的几日,景一鸣便始终在客栈照顾谭筱荷。 而谭筱荷在景一鸣的悉心照料下,身子也逐渐好转了起来。 待到第五日头里,便能自行坐起来了。 只是两人每日里花销用度着实不轻,身上的银钱已所剩无几,眼看着便要连客栈的钱都付不起了。 景一鸣叹了口气,安抚好谭筱荷后,独自来到了苏江弈馆。 苏江弈馆的形制和临东府略有不同,可是现在的景一鸣哪有闲心分辨这些,只是对迎着自己走来的伙计说道: “告诉你们馆主,我要踢馆!” 第73章 重返东临 外间休憩之人见有人踢馆,当下便来了兴趣,纷纷朝景一鸣看来。 好在这些人并不认识景一鸣,不然以他现在的名声地位,肯定会引起围观。 伙计本来满面笑容,闻言顿时一紧。 “请问客官尊号,在下好去禀告。” 景一鸣哪敢报自己的名字,闻言佯装发怒道: “怎么?!不报名号就不能踢馆吗?” “客官息怒,小的不是那个意思。” 伙计满脸赔笑的对景一鸣说道, “客官请随小的来吧。” 说完,对另一名伙计使了个眼色,而后当先带景一鸣朝内里走去。 另一名伙计等他们离开,便也快步离去。 景一鸣知道他是去寻馆主,便没去理会他。 内里的装饰跟临东城大同小异,看来总会有着明确的规制。 景一鸣无暇欣赏,只是默不作声的跟着伙计来到一处雅阁。 伙计侍候着景一鸣落座以后,又赶忙奉上香茗,随后便束手站在了一边。 本来踢馆这种行为就颇为读书人不齿,现在景一鸣被逼出此下策,自己总是理亏。 所以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房间的气氛随之也尴尬了起来。 好在没过多久,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门外走进三人。 除了刚才前去通传的伙计,另外两人景一鸣也有些印象,现在看来自然是苏江弈馆的馆主和坐馆棋师了。 立在一旁的伙计见到来人,躬身一礼说道: “禀告馆主,这位就是前来踢馆的客官。” 两人看了眼景一鸣,而后对视一眼。 随后馆主对两名伙计说道: “你们出去吧,此间的事情不要外传。” 这馆主一看便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猜到景一鸣并不想将此事传扬出去,这才如此吩咐。 景一鸣对他这一举动颇为欣赏,心下对这馆主便有了好感。 两名伙计应声而去。 待得两人走远,馆主和坐馆棋师两人这才一脸苦笑的向景一鸣行了个礼。 “景棋圣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景一鸣本就有愧在心,现在越发见不得别人客气,赶紧起身回了一礼。 一身棋师服的坐馆棋师满脸苦涩,却又有一丝兴奋的意味。 “景棋圣前来踢馆,可真是吓煞在下了,在下可不敢应承。” 景一鸣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这个......在下的确是有难言之隐,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 馆主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景棋圣有何难处,不妨说出来,在下在这苏江府还是能出些力气的。” 看来他们现在还未收到自己遇险的消息,但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当下便没有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只是把自己杀人那一段隐了去。 馆主听他讲完,当下也不敢耽搁,带着景一鸣请了位名医又为谭筱荷诊断了一次。 而后又寻了下人丫鬟随时侍候,照顾的周到异常。 银钱方面更不用说,除了日常开销用度,还硬塞了百十两银票让景一鸣备着。 往后之日馆主更是每日不落的前来拜会,弄的景一鸣一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如此照顾之下,不几日谭筱荷便能够自己摸索着下床行走。 又过几日,她除了身子还有些虚弱以外,其他便与常人无异了。 待到谭筱荷身子无碍,景一鸣便准备告辞离去。 在苏江城叨扰日久,景一鸣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馆主极力挽留不下,便做了两人返程的安排。 苏江城东城门外,十里凉亭处。 一队镖车一字排开,此时正有几人正在相互拜别。 “景棋圣,江上湿气极重,于景夫人身子无益,所以在下自作主张安排了陆路,请景棋圣莫怪。” 景一鸣一躬到底,做了个长揖。 “杨馆主客气了。杨馆主几日来对在下及内人照顾的无微不至,在下心底里感激,日后定有所报。” 杨馆主双手将景一鸣扶起,笑着说道: “举手之劳,景棋圣莫要挂怀。” 两人拜别一番,景一鸣便随镖车朝临东城而去。 杨馆主看着景一鸣的背影,拈着胡须轻声说道: “今日结下善缘,日后说不得能得个善果。” 杨馆主的一场善缘,确实为他以后带来了一场造化。 只是造化之大,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 景一鸣跟随的恰好是临东城的四通镖局,估计这也是杨馆主的有意安排。 四通镖局现下正是空车返回。 除了将一辆镖车收拾妥当用以安置谭筱荷,其余镖车则皆是空车,一路倒是轻省。 可即便如此,在速度上依然赶不上水路,一行人昼行夜息,走了二十余日才将将回到临东城。 好在一路还算顺当,并没有发生意外。 四通镖局的镖头受了杨馆主的嘱托,一路上对二人照顾有加。 及至回了临东城,还特意安排人手将二人送到家门口方才离去。 谭筱荷一路在车上休养,身子已基本痊愈。 景一鸣将她安置妥当后,本想去弈馆寻下唐彧卿,结果还未出门,唐彧卿却已寻上门来。 原来唐彧卿虽然比景一鸣晚几天返回,可是景一鸣两人在路上耽搁日久,反倒是唐彧卿先回到了临东城。 唐彧卿是从杨馆主的飞鸽传书中了解到了景一鸣的状况,于是便安排人每日里守在城门,这才能第一时间赶到景一鸣家里。 景一鸣见他左臂套着孝箍,知道他已知晓季修染遇害的消息。 两人谈起此事,忍不住一阵悲痛。 特别是唐彧卿,总角之年便跟随季修染,两人的关系早已超越师徒。 以唐彧卿万事淡泊的性子,此时眼睛里也是通红一片,私下里不知哭过几许。 景一鸣也从他口中得知了自己遇难事件的后续情况。 原来季修染的尸身漂浮之下,被江务衙门的巡江兵卒打捞了上去。 江务衙门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溺亡,待看到季修染身上的刀伤以及江面上漂过的船只残骸,这才发现事情不简单。 及至后来,巡江兵卒又陆续打捞起陈浩轩及几个船工的尸体。 江务衙门见死了这么多人,且季修染死因蹊跷,于是不敢大意,将情况汇总后一并上报给了刑部。 而后事情的发展便如周管家谋划的差不多。 陈浩轩被当成雇凶杀人的主谋结了案,而沉船则是因为帆船触礁所致。 景一鸣这才想起最后看到的有些熟悉的死尸正是陈浩轩,只是这其中还有几处疑点让他想不明白。 第74章 再聚首 一是陈浩轩虽然在皇城就有了对自己动手的先例,可是看情况也只是教训自己一顿,并未存了杀死自己的心思。 而且,看起来他也不是有胆子干这种事情的人。 二是即使是陈浩轩雇凶杀人,但是也没必要以身犯险,自己跟随在船上。 若说是他想要亲眼看着自己被杀,可是在对峙的现场,景一鸣并未发现他的身影。 三是刑部认定帆船是触礁导致沉船。 可是自己明明先是听到船工说船体漏水,而后帆船才因无人操纵方才触礁。 景一鸣心里疑惑主谋另有其人,却也没有任何证据,便也只能认可了刑部的判决。 此事的发生,也震惊了整个南金弈棋界。 他们还没从景一鸣获得“双绝棋圣”的喜悦中缓过神来,就听到了景一鸣被皇城馆主暗害的消息,一时间整个弈棋界群情激昂。 只是罪魁祸首已死,众人情绪无处发泄。 最后张老将皇城弈馆没收划归总会,这才平息了众怒。 如此一来,倒把其他弈馆的馆主着实吓个够呛。 各分弈馆本就是私有财产,还从来没有总会收归的先例。 此先例一开,难保以后不会再次发生。 可是在这当口,这些馆主也怕引火自燃,哪敢说个“不”字,也只能默认了总会的这一举动。 景一鸣两人谈着话,言语之间不免唏嘘。 正在此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哈哈哈哈,景三一,老子听说你差点喂了鱼,哥哥我来给你检查检查,身上不会少了什么物件吧?” 景一鸣和唐彧卿对视一笑,只听这没心没肺的声音,便知道是祁胖子来了。 待到祁胖子进屋,看到唐彧卿左臂上的孝箍和景一鸣脸上隐约可见的淤青,这才想起方才的玩笑话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便努力想要挤出一副伤心的表情来。 可是这祁胖子实在是缺少表演的天赋,五官挤来挤去,却是滑稽的不行。 景一鸣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能没好气的说道: “好了,莫在这里装相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唐彧卿看到祁胖子的表情,淡然一笑。 听到景一鸣问话,便代他答道: “祁兄一直挂怀景兄安危,所以一等你回来,我就通知了他。” 祁胖子见两人情绪好了一些,便大手一挥。 “既然凶手授首,逝者已矣,再过悲伤也是无用。景小子能死里逃生,便是天大的造化,当浮一大白。今日我老祁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两人拗不过祁胖子,被他半拉半拖的带上了马车,直奔醉仙楼而去。 席间三人初时还比较沉闷,亏了祁胖子一直插科打诨,气氛才逐渐活络了起来。 唐彧卿的话一如既往的少,更多的时候他只是看着祁胖子和景一鸣相互打趣。 而此时,他正望向窗外,只是那双眼睛似乎没有焦点一般。 景一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窗外竟零星的飘起了雪花。 现在只是十月中旬,刚是初冬时节,没想到第一场雪来的这么早。 “唐兄在想些什么?” 唐彧卿轻笑着摇了摇头,景一鸣以为他不想说,便没有再问。 谁知过了一会,唐彧卿还是轻声说道: “十六年前,也是初冬的第一场雪,我初识家师。自此以后,我二人便相依为命。” 唐彧卿没有再说下去,景一鸣知道他心中难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唐彧卿深吸了一口气。 “景兄,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那个人......没了。” 当晚,零星的小雪飘了一夜,唐彧卿很罕见的喝醉了。 皇城,殷府,后院书房内。 殷全道此时正在伏案书写着什么,看架势似乎已经写了很久了。 “铛铛——铛铛铛”。 听到敲门声,殷全道头也没抬。 “进来。” 门外进来之人正是周管家。 他看到殷全道正在奋笔疾书,不敢打扰,束手站在了一旁。 殷全道仍然没抬头,只是嘴里说着: “有什么事就说。” “回禀老爷,那景一鸣......” 周管家似乎在酝酿措辞,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殷全道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周管家的眼睛,问道: “景一鸣怎么了?” 周管家并未想到好的措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那景一鸣没死。” “哦?” 殷全道放下手中的笔。 “哪个关节出了问题?” 周管家小心翼翼的说道: “小人也不知。那季修染经刑部仵作核验,确是刀伤致死,只是不知那帮人为何没杀了景一鸣。” “而且,据说景一鸣在‘三胜峡’漂流了一日一夜,竟也逃出生天。” 殷全道闻言,眉头紧紧皱起。 周管家连忙接着说道: “好在,这些罪责最后都落在了陈浩轩的头上。” 殷全道思索良久,也未想明白景一鸣用了何种方法得以幸存,只得说道: “这小子命还真大。临东城的商盟盟主是顾青鸾吧,倒是可以让他收拾了这小子。” 周管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 “顾青鸾的儿子在临东城开了家‘泰服祥’,看样子顾青鸾是想在老爷和赵大娘子之间首鼠两端。” 殷全道阴鸷的冷笑两声。 “当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吗?看来是要敲打敲打了。过些时日你去趟临东城,亲自会会那顾青鸾。” “至于景一鸣,现在关注的人太多,待你敲打完顾青鸾便交由他去办理吧。” 周管家连忙称“是”,殷全道挥了挥手。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记得,这次不要再办砸了。” 周管家一身冷汗的退出了书房。 虽然殷全道没有责罚他,但是“办事不力”的印象还是留在了殷全道的心里。 若再有闪失,自己可真要小命不保了。 ...... 第二日清晨,景一鸣早早的便来到了弈馆。 昨日他本有些事情要与唐彧卿商讨,只是唐彧卿一直情绪不佳,他也没好意思开口,所以今天早早的便来等唐彧卿。 现在这个时辰,还没有顾客到来,弈馆里只有些伙计在做开店前的准备。 众伙计在看到景一鸣的时候,态度极为恭谨,看来是已经知道景一鸣获得“双绝棋圣”的事情。 唐彧卿还未来到弈馆,景一鸣只能先到休息室等他。 “听闻景兄在找我。” 正当景一鸣百无聊赖的玩着游戏的时候,唐彧卿来到了他的身边。 可能是昨晚以酒为引将情绪发泄出去的缘故,今日的唐彧卿精神好了许多。 “唐兄请坐,小弟确是有事要与唐兄商议。” 唐彧卿轻抚衣衫,坐在景一鸣的对面。 “景兄有话不妨直说。” 景一鸣表情有些奇怪,犹豫半晌这才轻声说道: “唐兄,我要离开弈馆。” 第75章 寻得香料 景一鸣也知道这个时候离开弈馆,确实有些不是时候。 可是让他继续待下去,又有悖于他的计划。 思索良久,他还是准备跟唐彧卿和盘托出。 唐彧卿并没有预料中的强烈反应,只是淡然的笑了笑,说道: “景兄找到更好的去处了吗?” 景一鸣怕他误会,连忙解释道: “唐兄不要误会,小弟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离开弈馆。” “景兄确实不是这样的人。” 唐彧卿松了一口气。 “只是不知景兄是何原因要离开呢?” 景一鸣摸了摸鼻子,说道: “小弟一向志不在弈棋,而是有另外的打算。” “哦?” 唐彧卿有些好奇。 “景兄有何打算?” 景一鸣喝了口茶水,说道: “小弟想要去经商。” “经商?” 唐彧卿皱了皱眉头。 虽然南金国营商环境相较与其他两国算是最佳,可是“士农工商”的观念还是普遍存在。 景一鸣自从获得“双绝棋圣”的称号,便也算是文人士子的一员。 唐彧卿没想到在这个当口他竟然选择去经商。 “景兄准备从事什么行业?” 景一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想去卖炙肉。” 唐彧卿以为景一鸣是在跟他开玩笑,可是看到景一鸣一脸严肃的表情,他才知道景一鸣是认真的。 “景兄的想法确实很出人意料。” 唐彧卿的表情有些古怪,看来他的本意是想说景一鸣的想法真的是乱来。 “我劝景兄还是考虑周全了再做打算吧。” 景一鸣无奈的撇了撇嘴,按照自己的现有条件,也只有炙肉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此事,小弟已经考虑很久了。” 唐彧卿知道劝也无用,便说道: “虽是如此,景兄也不必辞了弈馆的差事。” “以景兄现在的名声,想必不会有人不开眼的来挑战弈馆。若真有些许小事,在下打发了便是。” “倘若当真需要景兄出面,在下也会提前告知。景兄只需在弈馆挂个名号便可,如此可否?” 景一鸣未加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本来他就答应季修染会照顾唐彧卿,即使他真的辞了弈馆的差事,也不会对弈馆的事情置之不理。 况且,自己的名号挂在弈馆,对弈馆的影响力确实有着很大的益处。 而且,自己也增添了一项进项,唐彧卿提出的方案可谓是一举两得。 唐彧卿见他答应下来,心里也是一阵高兴,随后他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景一鸣。 景一鸣并没有接过银票,只是好奇的问道: “唐兄这是什么意思?” 唐彧卿将银票塞到景一鸣手里,说道: “景兄代表临东弈馆拿了两个棋圣,这些本就是对景兄的奖励。只是临东弈馆比不得总会,还请景兄莫要见怪。” 景一鸣扫了一眼银票,见其上写的面额是一百两。 虽然没有总会的奖励多,但也足以自己寻间铺子了。 不然以他手里攒下的银两,只能勉强支个小摊。 景一鸣也不跟唐彧卿客气,将银票收了起来。 “小弟刚好有些急用,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唐彧卿摆了摆手,说道: “这本就是景兄应得的,景兄不必客气。弈馆还有些事情,在下就先去忙了,景兄请自便。” 送走唐彧卿后,景一鸣也未耽搁,随即便出了弈馆。 前段时日他在西土胡商那里预定了不少孜然,现下应该已经到了临东。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胡商已经将孜然带了过来,只是价格却是不菲。 景一鸣知道孜然是重中之重,虽然价格高,也不得不买了下来,并且又预定了不少。 另景一鸣更为惊喜的是,他果然在临东城的花市找到了辣椒。 只是辣椒现在作为观赏花草,价格之高并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店家,这番椒还能便宜些吗?我要的多。” 店家摇了摇头,说道: “这位客官可能有所不知,我这里番椒的品相在整个南金都算是极好的,这价钱已经算是最低了。” 景一鸣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品相不好的是不是能便宜些?” 店家表情古怪的看着景一鸣。 “那是自然。” 景一鸣大喜过望。 自己是把番椒当香料,哪里管它品相好是不好,当下便催促店家带他去看品相不好的番椒。 店家不明所以,可是有生意总比没生意强,便带着景一鸣来到了他的住处。 这店家专门经营番椒,家里种的也全都是番椒。 只是家里这些从外观上看,确实跟店里摆放的相去甚远。 除了盆里栽的,更多的则是些品相“歪瓜裂枣”的辣椒,被随意堆在一起,显然是卖不出去的劣品。 景一鸣哪管的上这些,当下便以极低的价格买下了这些番椒。 店家也是欢喜,这些番椒他本就想要丢弃了,谁知今日却碰到了个不识货的买主。 两人皆大欢喜。 当听到以后这些卖不出去的辣椒景一鸣都会收购的时候,店家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当谭筱荷看着景一鸣带着孜然和番椒回来的时候,一时间弄不清他要干什么。 孜然还好理解,她知道是一味味道极特殊的香料。 可是这些番椒有什么用呢? 景一鸣冲她神秘一笑,也不向她解释,只是洗干净以后放进嘴里尝了尝,而后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些番椒的辣味并没那么冲,对于初次尝试的人,会比较好接受。 谭筱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吃番椒,心里自然好奇的很。 待她看到景一鸣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忍不住的问道: “好吃吗,鸣哥哥?番椒什么味道啊?” 景一鸣顺手递给她一个,说道: “好吃的很,甜甜的跟果子一般,你也尝尝。” 谭筱荷不疑有他,拿起番椒便塞进了嘴里。 “啊——,好疼,好疼!鸣哥哥,你又骗我!” 第76章 实地考察 景一鸣之所以选择炙肉作为经商的第一步,是有他的原因的。 一是炙肉简单好上手,适合他这种新丁积攒经验。 二是投资成本低。 景一鸣以前虽是着名商学院的高材生,可是这个时代的经商理念和模式都跟他原来的大有不同。 如果生搬硬套以前学到的知识,显然是不适合的。 所以选择一个低投入、容错率高的项目,用来了解这个时代的市场是最合适不过的。 三则是他领先于这个时代的观念。 影响饮食口味的因素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气候因素。 比如临东城及跟它同一位置的山南市,气候就比较潮湿。 山南市自古便有食用辣椒祛除寒湿的习惯,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无辣不成菜的传统。 除此之外,使用孜然和番椒,对炙肉的味道绝对是一个质的提升。 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这两种香料,正是景一鸣最大的优势。 凡此种种,才让景一鸣选择了以炙肉为切入点。 当然,只有理论支撑无异于纸上谈兵。 所以接下来,景一鸣就要对市场进行实地考察。 ...... 临东弈馆,内室。 祁胖子此时正在唾沫横飞的跟人胡吹大气。 与他对坐之人显然有些不耐烦,却又不敢离去,只能陪笑着听祁胖子说话。 “老祁啊,回家看看你们家的牛还在不在,是不是都被你吹飞了?” 景一鸣一脸坏笑的戏谑着祁胖子,逗得谭筱荷掩着嘴轻笑。 祁胖子对面之人见状犹如见到救星一般,告了个罪便匆匆离去。 祁胖子见是景一鸣,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听说你小子刚得了个‘双绝棋圣’,就离开了弈馆。” 祁胖子“啧啧”两声。 “你小子这不要脸的劲还真有我老祁当年的神韵。” 景一鸣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拈起块蜜饯放进口中。 “谁告诉你我离开弈馆了?我依然是这里的坐馆棋师,只不过现在没人来踢馆,我也不用一直在这待着罢了。” “废话,连慕浩然和瞿修寒都不是你的对手,其他人不是自讨没趣吗?” 祁胖子斜了景一鸣一眼。 “你小子今天来肯定又没安什么好心,说吧,找我老祁什么事?” 景一鸣装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说道: “祁兄这可真是冤枉小弟了,小弟今天特意来请祁兄吃饭,谁知道祁兄竟是这般看待小弟。” 祁胖子仿佛听到笑话一般,被逗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你这出了名的铁公鸡,能上赶着请我老祁吃饭,今日的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升起来了。” “你去还是不去?” 景一鸣有些不耐烦。 “不去我可要走了。” 祁胖子一拍大腿。 “去,为什么不去?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耍什么花样。” 景一鸣本来还想喊上唐彧卿,谁知他忙的抽不开身,景一鸣只得作罢。 三人来到临近的炙肉铺子,景一鸣很是豪气的点了一堆炙肉,那场景倒把祁胖子吓了一跳。 “你小子出手这么阔绰,该是有多大的事情求我老祁?” 看来祁胖子是被景一鸣坑怕了,景一鸣看他模样忍不住的想笑。 “炙肉已上,吃不吃随你。” 说完,便和谭筱荷大快朵颐了起来。 祁胖子也不再顾虑,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那速度比景一鸣两人加起来还要快。 祁胖子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对景一鸣说道: “你小子做的炙肉比这还要好吃,为何还要带我来这里?” 景一鸣闻言来了兴致,说道: “哦?这里做的不好吃吗?” 祁胖子拿起炙肉观察了一下,说道: “论火候,确实要比你做的好上不少,只是味道却差了很多。” 景一鸣也拿起炙肉,看火候似乎跟自己做的差不多。 “祁兄是怎么看出火候的好坏?” 谈论到吃,祁胖子明显来了兴致,当下便耐心的向景一鸣解释了起来。 “炙肉的材料一般多采用羊肉,而羊身上各部位的肉质是不同的。” “有些地方比较厚实紧密,就需要多炙烤一会;而有些地方就比较鲜嫩爽滑,就需要少炙烤一会。” 景一鸣仔细思考了一下他说的话,上次自己烤肉的时候,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些。 上次无论羊肉哪个部位,他都是按照统一时间炙烤。 难怪有些炙肉略生,而有些炙肉却烤成了焦炭。 “还有吗?” 祁胖子难得能在景一鸣面前显摆一回,这次逮到了机会,顿时兴致更加高昂。 “你所做的炙肉,膻味比较重,应该是提前并未对羊肉做过处理。这样炙烤出来的肉,初时还不觉得,可是吃的多了,难免会让人觉得发腻。” 这个问题景一鸣也有所发觉,但是他一直以为是羊肉的问题,没想到炙烤以前还要先对羊肉进行处理。 “继续。” ...... 景一鸣在和他探讨的时候,也没忘记观察铺子里的人流量,以及消费水平。 这些参数都比较重要,对他未来自己开设炙肉铺子提供了很多参考。 三人吃完炙肉,不过是未时时分。 景一鸣见天色还早,便提议在临东城里转一转。 祁胖子刚好正说到兴头上,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于是,一行三人乘着祁胖子的马车,开始在临东城内转了起来。 当然,重点还是城内的大小炙肉铺子。 祁胖子果然是出了名的老饕,对各家铺子的优劣、盈亏及原因分析的头头是道,倒是省的景一鸣再私下里打探。 几人转来转去,不觉已到了酉时时分。 “祁兄,时辰不早了,咱们寻个地方吃饭吧。” 祁胖子今天过足了做师父的瘾,闻言将胸脯拍的山响。 “没问题,中午是你小子做的东,下午就由我老祁来请客吧。说吧,你想吃什么?” “炙肉。” “额,也好。” ...... 第二天,未时。 “祁兄,小弟今天请你吃饭。” “咦?你小子请客上瘾了吗?这次请我吃什么?” “炙肉。” “其实还有很多好吃的,不一定非要吃炙肉。” “祁兄你都饿瘦了,正当是吃肉补一补。” “额,好吧。” 第二天,午时。 “酒足饭饱,刚好出去转转消消食。走吧,祁兄,昨天逛的是东里坊,今天去南里坊吧。” “我其实不太喜欢转悠。” “那怎么能行,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多转转也能减减肥。” “你刚才不是还说我瘦了的吗?” 第二天,酉时。 “祁兄,时辰不早了,咱们寻个地方吃饭吧。” “你该不会是又想吃炙肉吧?” “怎么?晚上轮到祁兄请客就舍不得了?” “没有,没有,炙肉就炙肉吧。” ...... 第三天,未时。 “祁兄,小弟今天请你吃饭。” “不去。” “请你吃饭你都不去,是不是不给面子?” “额,能不能不吃炙肉?” “不能。” 第三天,午时。 “转转?” “不去!” “不去也得去!” 第三天,酉时。 “吃饭?” “我给你钱,你自己去。” “你请别人吃饭,怎么一点诚意都没有。” “景兄,景大哥,你饶了我吧,我现在见到炙肉都想吐。” “这才刚开始,以后你见炙肉的时间还多着呢。” “景三一......” “怎么了?祁兄?” “老实交代,你他妈是谁派来折磨我的?” 第77章 牛刀小试 到第四天的时候,祁胖子就开始躲着景一鸣了。 景一鸣也想到了他会有此一招,于是便早早的放置了一个“千里眼”在祁胖子周围。 所以每次祁胖子刚出门不久,便会被景一鸣堵个正着,气的祁胖子嘴都要歪了。 景一鸣也是有些无奈。 他倒不是真的想折磨祁胖子,实在是祁胖子对饮食方面太过专业,意见也很中肯。 这些对自己以后开铺子有莫大的益处,所以他这才厚着脸皮每日缠着祁胖子。 又过了几日,祁胖子索性连家门都不出了,不过这个时候景一鸣的信息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从信息上来看,这个时代确实跟他以前的世界有所不同。 以前的烧烤属于大众化的饮食,工薪阶层就能消费的起。 可是在这个时代,能有条件吃上炙肉的至少是中等阶层人家。 所以在临东城四个里坊里,东、北两个里坊的炙肉铺子最多,西里坊次之,南里坊则最少。 至于客流量,四个里坊的关系也大致如此。 至于利润,除了北里坊以外,其余里坊大致保持在三成左右。 而北里坊居住的多为官宦家眷或富商巨贾,所以利润相对来说要高一些。 可是北里坊前期投资也要高一些,而且人际关系也比较复杂。 所以,最后景一鸣还是选择在东里坊寻间铺子。 考察的间隙,景一鸣也没闲着。 他根据计算机上查到的关于烧烤之类的教程,结合祁胖子提出的建议,从选材到前期处理,再到腌制、炙烤、涂料等等全部演练了无数遍,直到他认为满意为止。 为了检验自己的手艺,他还专门请隔壁李阿嫂一家吃了顿炙肉。 只是看到李阿嫂一家吃炙肉时,连嚼都不怎么嚼便吞了下去,他就知道他们的建议基本没有参考价值。 景一鸣郁闷的想道: “看来还是要找祁胖子,我就不信这个死胖子一辈子不出家门。” 祁胖子也是出去浪荡惯了的主,在家憋了两天,便闲得浑身不自在。 这天天气出奇的好,祁胖子再也憋不住了,准备出去放放风。 “吱哑——” 祁府大门慢慢开了一条缝,管家虚头巴脑的往外探视了一圈。 “怎么样?那小子在不在?” 祁胖子压低声音问道,那模样好像是做贼心虚一般。 “没有,外边一个人都没有。” 祁胖子不放心,还让管家在门口转了一圈,确定没人后这才放下心来。 “少爷要去弈馆吗?” 祁胖子对着车夫一瞪眼。 “你傻啊,去弈馆不是自投罗网吗?今天少爷要去听曲儿。” 马车缓缓前行,祁胖子坐在上边,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儿。 刚走了没几步,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祁胖子没有防备之下,差点一头栽倒。 祁胖子刚想破口大骂,就见景一鸣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好巧啊,祁兄,竟然在这里偶遇了。” 景一鸣满脸堆笑,一屁股坐在了祁胖子的旁边。 “你倒是不客气。” 祁胖子斜楞着他。 “再说你这是偶遇吗?你偶遇都偶遇到我家门口来了。” 景一鸣厚着脸皮说道: “这不是几日不见哥哥,心里十分想念吗?为了表示小弟的诚意,今天中午我做东。” 祁胖子愁眉苦脸的看着景一鸣。 “兄弟啊,哥哥我还真是头一次让别人请客请怕了,咱们改天行不行?” 景一鸣哪肯放过他。 “哥哥别怕,今天在我家,我给你做点拿手的。对了,把唐兄也叫上。” “真的?” 祁胖子半信半疑的看着景一鸣。 “小弟什么时候骗过你。” 随后朝车夫喊道: “车夫,先到弈馆。” 两人接上唐彧卿,直奔景一鸣家而去。 待祁胖子看到景一鸣准备的羊肉以后,整个脸都变绿了。 “这就是你说的拿手的?!” 唐彧卿看祁胖子脸色不对,好奇的问道: “祁兄这是怎么了?” 祁胖子气不打一处来。 “我跟着这小子一天两顿的吃炙肉,连着吃了四五天,吃到最后撒出来的尿都有一股羊膻味。” “今日他说在家给我做点拿手的,谁知道又是炙肉。” 唐彧卿闻言不觉好笑。 “看来景兄为了开炙肉铺子,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祁胖子听到唐彧卿的话,气急败坏的看着景一鸣。 “合着这几天你小子哄着我吃炙肉,乘着我的马车来回转,是为了自己开炙肉铺子啊。你小子也太过奸猾,我老祁又被你算计了。” 景一鸣赶紧陪笑着把两人请到桌上,自己和谭筱荷在一旁忙活了起来。 不一会,扑鼻的香气便弥漫开来,连隔壁李阿嫂家的三娃子都被引了过来。 景一鸣看他被馋的直咽口水,便让他跟着众人一起吃。 ...... “祁兄,你怎么不吃啊?” 景一鸣看祁胖子面对满桌的肉纹丝不动,于是赶紧问道。 祁胖子冷哼一声。 “我现在见到炙肉都恶心,哪能吃的下去!” 这番话谭筱荷也深有同感。 她跟着景一鸣连着吃了三天炙肉,最后也败下阵来,现在看到炙肉她也是感觉有些反胃。 景一鸣不再劝他,转身对唐彧卿说道: “既然祁兄不吃,就请唐兄代为尝试一下吧。” 唐彧卿拿起一串炙肉,说道: “在下可不比祁兄,对饮食一道向来没什么讲究。” 唐彧卿刚吃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 “好吃,这是在下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炙肉了。” 听到唐彧卿评价如此之高,再加上一股异乎寻常的香气扑鼻而来,祁胖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景一鸣知道他刚才话说的太满,现在有些下不来台,便几次三番的礼让,最后祁胖子才装作勉为其难的尝了一块。 “嗯,这是羊腿上的肉吧,味道真不错。” 祁胖子尝了一块以后,场面就一发不可收拾,整个院子里充满了他的大呼小叫。 “这肋排也好吃,还有这小排,真他娘的香。” “你这小猢狲,饿死鬼投胎吗?吃这么快,也不怕噎死。” 祁胖子见三娃子吃的比他还多,顿时急了眼,抢过一把炙肉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景一鸣见他吃的着急,赶忙给他倒了一杯水。 “祁兄别光顾着吃啊,也给点建议啊。” 谁知祁胖子冲他一瞪眼。 “我建议你快点吃,不然一会就被这小猢狲吃完了。” 第78章 火炎焱 几人吃的畅快,炙肉下的也快,三下五除二盘子便见了底。 号称“见到炙肉就想吐”的祁胖子反倒吃的最多,唐彧卿见状不禁莞尔。 景一鸣见两人酒足饭饱,便问道: “两位大哥,小弟的炙肉是否还有需要改善的地方?” 唐彧卿看着祁胖子笑着说道: “在下对此倒是并无研究,就不班门弄斧了,还是由祁兄提点意见吧。” 祁胖子也不客气,边剔牙边说道: “那我老祁就不客气了。首先说你这选材,你选的这羊肉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应当是在肉摊上随意拣选的。” 景一鸣对此倒是有些不服气。 “这些羊肉都是我亲自拣选的,保证个个都新鲜,祁兄怎么能说是‘随意拣选’?” 祁胖子不屑的冷哼一声。 “你还别不服气。你选的这些羊肉确实算是新鲜,可是选的都是老羊肉。” “这些肉熬汤属实不错,可是做炙肉的话却稍显柴了些,吃在嘴里嚼劲是够了,可是脆劲却差了很多。” 景一鸣这才恍然大悟,他没想到羊肉还有这么多讲究。 祁胖子闭上眼睛,貌似有些陶醉的说道: “若论肉质,还得是君山府的丘羊。君山府多丘陵,那些丘羊自小便满丘陵的跑,肉质当真是鲜美。” 景一鸣暗自撇了撇嘴,丘羊是好,但是也要考虑成本不是。 祁胖子咂吧咂吧嘴,继续说道: “至于前期处理的话,你应当是采用了独特的方法,除了抑制羊肉的膻味以外,还有股淡淡的酒香,着实不错。” 景一鸣前期处理肉质的方法全部是跟计算机上学来的。 这个时代还没有专门用于烹饪的料酒,所以他便直接用白酒代替,没想到效果还真不错。 “但是,” 祁胖子表扬完以后,开始提起了意见, “炙肉本来吃的就是羊肉的膻味,你这个处理的太过,反倒掩盖住了羊肉的鲜香。” 景一鸣闻言点了点头,祁胖子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 “接下来是手法。你这炙烤的手法还稍显生疏,炙烤的慢不说,炙肉也没均匀受热,所以以后还要多加练习才是。” 这个问题景一鸣自己也有体会,自己还是练习的太少,以后确实要更加努力才是。 祁胖子有意无意看了眼方炉旁边的孜然和番椒。 景一鸣已将它们研磨成粉,所以从外观上看不出它们是什么材质。 “最后说下味道。想必这两样东西便是你的撒手锏吧,除了上次吃到的香味,这次更多了一种层次的香味。” “这两种香味竟然能跟炙肉完美契合,单从味道上来说,这炙肉已是完美。” 景一鸣苦笑了一声,“终于有个让祁兄满意的了。” 他本以为炙肉无非就是拿肉在炉子上烤一烤,真正接触了以后才发现竟然如此麻烦。 好在出现的问题都好解决,而自己的核心竞争力看来确实很有优势。 祁胖子玩味的看着景一鸣。 “怎么?这就气馁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景三一’。” 景一鸣拍了拍胸脯,说道: “小爷连棋圣都拿了,还能拿不下这小小的炙肉?!既然吃饱了,那就走着,我带你们去看看选址。” 景一鸣闲暇的时候已经考察了很久,可是心仪的地方并不多。 除了位置和房租以外,他还要找一处旁边相对空旷的地方。 他的规划可不单单是一个小小的炙肉铺子,所以一个宽敞的地方就是他实现后期规划的一个硬性条件。 几人乘上马车,在景一鸣的指挥下向目的地赶去。 谁知到了目的地以后,唐彧卿和祁胖子忍不住面面相觑,唐彧卿的脸上更是流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里离弈馆很近,只隔了几个铺子。 景一鸣看中这里,是因为铺子后边有一块极为宽阔的空地,想必是房主留着另有他用。 祁胖子刚到此地,便摇着头说道: “这里不行,这里不行......” 景一鸣有些奇怪,这里人流量比较大,且潜在客户极多,怎么看都是比较适宜的地方。 “祁兄觉得哪里不行?” 祁胖子有些语塞,憋了半天才说道: “这里租金贵的很,你一个小炙肉铺子租这么个地方,并不划算。” 景一鸣闻言,笑着说道: “周边的铺子我都打探过了,房租还在我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祁胖子依然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弄的景一鸣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向唐彧卿望去。 唐彧卿干咳一声,依然挡不住满脸的笑意,见到景一鸣看来,便笑着说道: “这铺子是祁兄的私产。” 景一鸣这才恍然大悟,看来这祁胖子被自己占便宜占怕了,所以这才极力阻挠。 景一鸣不怀好意的看着祁胖子。 “既然是祁兄的,那就好办了。” 祁胖子瞪着唐彧卿,暗暗怪他多嘴。 听到景一鸣的话,更是被刺激的一蹦三尺高。 “景小子,什么叫‘好办了’?我告诉你,我这里可不往外出租!” 景一鸣一把握住祁胖子的胖手,说道: “还是哥哥待我好,竟然要免费借给小弟用。” 祁胖子一把甩开他的手,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小子怎么比我还不要脸。想租的话也可以,但是租金一样要给。” 景一鸣见他松口,连忙答应道: “那是自然。” “我要现银!” “好说好说。” “我要签字画押!” “应当应当。” “我要...我要...我他妈服了你了。” “祁兄如果没有其他要求,我们现在就可以立字据了。” 祁胖子没有办法,只得苦着脸答应了下来。 几人来到弈馆,寻了纸笔,唐彧卿做见证人,当下便敲定了下来。 租金跟附近铺子的差不多,景一鸣虽然平时喜欢占祁胖子的便宜,那也只是玩笑成分居多。 真到了现下这种情况,他还是完全按照市价以及契约上的要求来的。 生意场上的事情,还是亲兄弟明算账的好。 祁胖子见景一鸣确实是诚心想租,且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要求进行,心下这才舒服了些。 银货两讫以后,祁胖子便告辞离去,景一鸣及谭筱荷满心欢喜的来到了铺子里。 景一鸣虽然是第一次进到铺子,但是前期他已经靠“千里眼”仔仔细细的观察过一圈。 铺子先前便是个饭馆,各种物件很是齐全,只需要收拾下卫生便可营业,这也是景一鸣选择这里的重要原因。 谭筱荷手里紧紧攥着铺子的钥匙,轻声对景一鸣说道:“鸣哥哥可想好铺子的名字?” “生意嘛,都是越火越好,咱们的铺子就叫‘火炎焱’,我就不信火不起来!” 第79章 瘸乞丐 接下来的两日,两人除了打扫卫生以外,还要忙着到官府备案以及采购等各项事宜。 好在有祁胖子的帮忙,官府备案出奇的顺利。 而采购方面,景一鸣前期已做足了功课,虽然算不上驾轻就熟,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隔壁三娃子自从吃了景一鸣做的炙肉以后,没事便三天两头的往他家里跑。 当他听说景一鸣要开炙肉铺子以后,便央求跟着景一鸣做个学徒。 至于他是真的想学,还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个时代对教育还没有那么重视,所以十多岁的三娃子一直在家无所事事。 李阿嫂听说他的想法以后,自是喜不自胜,当天晚上便带着三娃子来到景一鸣家中。 景一鸣见他年龄尚小,本不欲收他。 奈何李阿嫂苦苦哀求,景一鸣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他。 好在三娃子虽然年龄小,但手脚倒是麻利,看着也颇为机灵,倒也算是合用。 现下万事俱备,只待开张营业。 谭筱荷还专门为此寻了个卜卦的先生,问得了黄道吉日。 景一鸣对此不置可否。 他自然是不信封建迷信这一套,可是谭筱荷执意如此,景一鸣也只好由得她。 于是开业的日子定在了十月二十六。 据谭筱荷说这一日宜开市、上梁、祭祀、沐浴,是开张的好日子。 景一鸣心里默算了一下,十月二十六便是后日,刚好也是官府定下的休沐之日,确实是个适宜开张的好日子。 想来那先生卜卦是假,认准了休沐才是真的。 好在不需等待太久,景一鸣也就听之任之了。 二十六日一大早,景一鸣三人早早的来到了铺子。 景一鸣站在门口,看着属于自己的炙肉铺子,一时间竟感觉有些虚幻。 朝阳洒下柔和的光芒,映照在崭新匾额上“火炎焱”三个烫金字上,显得格外熠熠生光。 大门两侧则分别挂着木质对联,上边写着“闻香下马、知味停车”,显得很是古朴。 景一鸣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立足于这个时代的第一步,属于他的时代终于来临了。 “荷儿,三娃子,开门迎客喽!” 随着景一鸣的话音落下,“火炎焱”炙肉店正式开张。 现在时辰还早,三人趁着这个功夫又将铺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保用最好的状态来迎接客人。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时间已到了巳时。 三人各就各位,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烤炉设在了门外,这样做一是方便排放油烟,二则是可以用炙肉的香味吸引客人。 谁知客人没引来,却先引来了三个乞丐。 只见先头两名乞丐每人手执一根树枝,上边点缀着许多红色莲花状纸花,摇动起来“嗦、嗦”作响。 而后边的乞丐则显得寒酸了许多,手里只是撑着个破木棍,走起路来还一跛一跛,竟是个瘸子。 先头两名乞丐往铺子门口一站,还未待景一鸣开口询问,便扯着嗓子唱起了“莲花落”。 “好年好月好时辰,花红对子贴满门。天上财神来进宝,我把元宝抬进门。” “一送金,二送银,三送摇钱树,四送聚宝盆。聚宝盆内插金花,富贵荣华头一家!发财啊,掌柜的!” 这里的乞丐最喜到新开张的铺子讨钱,店家为了讨个彩头大多出手比较大方。 当然,如果店家执意不给的话,乞丐们的吉祥话就变成了丧歌儿。 景一鸣知道有此一遭,况且听着吉祥话心里确实畅快,所以也不会吝啬打赏钱。 “唱得好!当赏!” 随即便掏出十数枚铜板给了乞丐,两名乞丐一边打躬作揖,一边欢天喜地的去了。 后头那名乞丐显然跟他们不是一路的,见到两人讨到赏钱,明显有些意动。 可是踟蹰半晌,却未有其他行动,只是两眼直勾勾看着景一鸣手中的炙肉,喉结翻滚之下,不知道咽下了多少口水。 看来即使是做乞丐,也要有些本事才能混口饭吃。 “想吃?” 景一鸣一边翻动着手里的炙肉,一边问那瘸乞丐。 听到景一鸣的问话,瘸乞丐目光呆滞的看了景一鸣一眼,随后又将目光移回到炙肉上。 “想要白吃可不行。” 景一鸣见他不答话,自顾自的说道。 瘸乞丐又抬起了头,这次的眼睛里满是疑问。 景一鸣左右看了一下,铺子西边正有一堆整修铺子剩下的瓦砾砖块。 “你把那堆瓦砾垛到东边,就能吃到炙肉。” 瘸乞丐怒视着景一鸣,嘴里沙哑的说道: “掌柜的明知我是瘸子,又何必拿话羞辱我?!” 景一鸣也不搭话,放下手中的炙肉朝砖垛走去。 瘸乞丐好奇他的举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只见景一鸣来到砖垛旁边,抬起一条腿,抱起块砖块朝东边单腿蹦去,到了以后将砖块缓缓放下,这才拍拍手走了回来。 “不干活,没饭吃。” 说完,景一鸣不再理会瘸乞丐。 瘸乞丐呆立片刻,最后咬了咬牙朝砖垛走去。 初冬的天气已颇为寒冷,瘸乞丐却干的满头大汗,中间还跌倒了几次,景一鸣却都视而不见。 等到将砖垛都挪到东边的时候,瘸乞丐已是累的气喘如牛。 景一鸣将手中的炙肉递给瘸乞丐,瘸乞丐一把抢过,坐在地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到里边去吃。” 瘸乞丐听到景一鸣的话,讶异的看着他,随后又低下头闷声说道: “不用,我习惯了。” “以前是你讨来的,只配在外边吃。今天是你做活换来的,理应到里边吃。” 说完,冲着铺子里喊道: “三娃子,迎客!” “来喽!” 三娃子将手里的抹布搭在肩上,两步跑到了门口。 “景叔,客人呢?” 景一鸣指了指瘸乞丐,三娃子惊异的看着景一鸣。 “愣什么神?迎客啊!” 三娃子这才确信。 “客官里边请!” 瘸乞丐不再拒绝,随着三娃子进了铺子。 此时已近午时,街上食客逐渐多了起来。 祁胖子走出弈馆,晃晃悠悠的来到铺子前边。 “可以啊,景三一,这么快就有客人临门了。” 待他看清店里的客人,顿时笑的合不拢嘴。 “你小子还真是与众不同,第一位客人竟然是个叫花子!” 第80章 楚衙内 祁胖子说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里边坐着的瘸乞丐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他早已习惯了别人的冷嘲热讽,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得罪不起祁胖子,所以只能充耳不闻。 景一鸣摇了摇头,说道: “进店的都是客人,你休要胡说八道。” 祁胖子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一向奸猾似鬼的景三一今日怎的如此蠢笨,你看他那模样能付得起饭钱吗?” “他已经付过了。” 景一鸣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你若是闲聊,我现在忙的很;你若是吃饭,就里边请!” 祁胖子讨了个没趣,悻悻的说道: “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今天新开张,我特意来给你捧捧场。对了,别忘了多准备点东西。” 景一鸣撇了撇嘴。 “你能吃多少?还需要我特意准备。” 祁胖子神秘兮兮的笑着说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景一鸣,而是朝店里走去,嘴里还喊着: “三娃子,给你祁爷爷泡壶好茶。” 瘸乞丐吃完炙肉,来到景一鸣面前。 “多谢。” 景一鸣摆了摆手,说道: “不用谢,你应得的。” 瘸乞丐不再做声,一瘸一拐的走了。 过不多时,来了几个衣着考究的人。 当先是一个身着白色缎子长袍的胖子。 只见他朝里看了一眼,便大声吆喝起来。 “我说祁老二,你说要请客,难道就请我们吃炙肉?怪不得玉哥儿说你越发的没出息了。” 几人说着话,走到了祁胖子的旁边,其余人纷纷向祁胖子拱手行礼,只有那白袍胖子径自旁若无人的坐了下来。 “楚衙内,你自诩遍尝临东美食,可是这里的炙肉,我老祁保证你没尝过。” 此话一出,楚衙内鼻孔里冷哼了一声,说道: “莫要唬我,炙肉嘛,无非就是那个味道。北里坊的离火院号称三十年老店,论味道,确实已经算是炙肉中的翘楚。” “我还不信,这里能比离火院的炙肉更好吃?!” 祁胖子奸笑一声,不怀好意的说道: “楚衙内敢否和在下打个赌?” 听到祁胖子的话,不光是那楚衙内,就连一起随同而来的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用目光打量着两人。 “赌什么?” 楚衙内一看便是身价不菲,自然不会怕祁胖子。 祁胖子见他上钩,忙说道: “我赌这里的味道比离火院的更好,楚衙内可敢接着?” 楚衙内闻言大笑了起来,其余人虽然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但也是忍不住的偷笑。 “有何不敢?只是不知要押些什么彩头?” 祁胖子似乎早有准备,闻言马上说道: “若是我侥幸赢了,还请楚衙内将你的那只‘铜头大将军’割爱给在下。” 这只“铜头大将军”是楚衙内手里一只蛐蛐的名字。 这只蛐蛐生的十分雄壮,每次争斗都能大获全胜,为楚衙内争得不少面子。 祁胖子垂涎已久,这次就想来个横刀夺爱。 楚衙内脸上的横肉都有些哆嗦了起来。 看来这“铜头大将军”确实是他的心头好,以它为赌注,即使是楚衙内,也是万分舍不得。 祁胖子见他犹豫不决,便继续说道: “我这里前些时日刚好得了方烂河山端砚,若我输了,它便是衙内的了。” 众人闻言顿时议论纷纷。 原来这烂河山端砚似石似玉,材质极为特殊,不仅能够久不干墨,而且以此砚研磨出的墨汁,还有股幽香的味道,被誉为十大名砚之首。 只是因为材料稀少,所以烂河山端砚寻常极难见到。 故此若论价值,烂河山端砚比那“铜头大将军”又要高上不少。 祁胖子竟舍得以此宝砚作为赌注,怪不得众人议论纷纷。 楚衙内心里盘算了一下,咬着牙说道: “一言为定,还望你不要食言才好。” 祁胖子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冲景一鸣喊道: “景三一,你小子听到了,捡拿手的上,做得好了,老祁重重有赏。” 景一鸣暗自翻了翻白眼,这哪里是给自己捧场,分明是冲着人家的“铜头大将军”来的。 可是想归想,景一鸣手里丝毫不敢马虎。 这是自己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食客,自己的炙肉店能否一炮打响就看这一次了。 片刻工夫,景一鸣手里的炙肉已烤至焦黄。 景一鸣深吸一口气,一股肉香伴随着腌料和孜然、辣椒的味道冲进鼻腔。 景一鸣满意的看着手里的炙肉,冲店里喊道: “三娃子,上炙肉!” “来喽!” 三娃子闻着炙肉的味道,虽已多次品尝,还是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客官,您的炙肉好了,请慢用。” 景一鸣吸取了前期的教训。 现在用的羊肉全是刚足半年的小羊肉,而且腌制的火候也有了改进。 现在他做出来的炙肉,绝对能算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咦?” 楚衙内口中发出轻轻的惊异声,还未品尝,他已从香味中感受到了这份炙肉的与众不同。 祁胖子得意的看着楚衙内。 “衙内赶快尝尝,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楚衙内拿起块肋条肉吃了起来,其余人不待祁胖子招呼,也纷纷动手吃了起来。 肋条上肉虽不多,却是最好吃的部位,这楚衙内确实是个顶级老饕。 细嫩的羊肉搭配上从未尝试过的香味,使得众人都陶醉在炙肉的美味之中。 “怎么样?” 祁胖子明知故问的说道,其实单看表情他已经猜出了结果。 众人面面相觑,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可是两方又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存在,众人只能佯装听不到。 别人可以装傻充愣,作为正主的楚衙内却躲不过去。 论火候,景一鸣和离火院其实算是不相上下。 但是论起味道,景一鸣确实要超过离火院不少。 楚衙内舍不下脸皮说谎,却也舍不得自己的“铜头大将军”,一时间竟被祁胖子问的哑口无言起来。 祁胖子见他不肯认输,于是便指着炙肉上辣椒和孜然的粉末问道: “衙内若能说出这两味香料的名堂,也算在下输了,如何?” 楚衙内不死心的拈起粉末闻了闻,最后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祁胖子的胖脸笑的像开了花一样。 被景一鸣坑了那么多次,这次终于一次性连本带利的捞了回来。 “多谢衙内割爱,老祁就却之不恭了。” 第81章 开门红 祁胖子几人品尝之时,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波客人。 景一鸣自顾不暇,便没有关注祁胖子他们。 待到几人吃饱喝足准备离去的时候,景一鸣才发现楚衙内脸色铁青,而祁胖子却是一副喜笑颜开的表情。 “各位吃的是否满意?” 楚衙内冷哼一声,并未说话,大袖一甩带着人扬长而去。 祁胖子却留了下来,嘴里还喊着: “衙内慢走,老祁下午登门拜访。” 待人走远,景一鸣这才好奇的问祁胖子: “我看刚才那人面色不佳,难道是炙肉不好吃?” 祁胖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恰恰相反,是因为太好吃了。” 当下便把刚才的事情向景一鸣叙说了一遍。 景一鸣听了他的话不禁暗暗苦笑。 这祁胖子哪里是给自己捧场,分明是帮倒忙来了。 “那楚衙内是什么来头?” “临东府知府便姓楚,你说这楚衙内什么来头?” 景一鸣闻言有股想掐死祁胖子的冲动。 自己无意中帮助祁胖子赢了楚衙内,难保那楚衙内不会对自己怀恨在心。 万一他想要找自己麻烦,还真的不好处理。 作为罪魁祸首的祁胖子却是一点觉悟都没有,使得景一鸣更是恨得牙痒痒。 祁胖子哪知道他的心思,此时的他正想着如法炮制的多捞点好处。 景一鸣知道他天生就是混不吝的性子,也只好听天由命。 过了饭时,景一鸣这才有了喘息的工夫。 倒不是说生意有多好,而是景一鸣初次上手,中间难免有些手忙脚乱,不过好在都应付了下来。 不过景一鸣的忙碌显然是值得的。 每位食客都对炙肉赞不绝口,景一鸣也对以后的生意愈发的有信心。 傍晚时分,唐彧卿过来捧场。 不过他可比祁胖子靠谱的多,乌泱泱的带来了不少人。 其中不乏景一鸣认识的人,比如许久不见的八字胡,还有和他并不对付的玉哥儿。 八字胡还是那副穷酸的模样,而玉哥儿的变化也不大,只是身边的女伴却换了个人。 看来唐彧卿并不清楚他和玉哥儿之间的事情,不过来者都是客,景一鸣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笑脸相迎。 好在这次玉哥儿并没有故意挑衅,只是当他的眼神扫过谭筱荷时,依然是抑制不住的充满着占有欲。 除了唐彧卿带来的人,另外还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人,本就不算宽敞的铺子竟然坐的满满当当。 景一鸣三人更是忙的脚不沾地,一副生意火爆的场面。 待到送走最后一桌客人,景一鸣和三娃子已经是累的瘫坐在了椅子上,反倒是谭筱荷还在“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景一鸣有气无力的说道: “好了荷儿,先来休息一下吧。” 谭筱荷并未停手,头也不抬的说道: “没事的,鸣哥哥,我还不累。” 景一鸣见她兴致正高,只能由得她去。 正当两人等的昏昏欲睡的时候,谭筱荷这才盘算完毕。 “怎么样,荷儿?今天赚了多少?” 景一鸣见她坐下,困意顿时不翼而飞,急忙问道。 谭筱荷先是灌了一口茶,而后将收入和支出情况向景一鸣详细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 “扣掉今日的支出,我们今日共盈余二两银币左右。” 三娃子听闻此言,不禁惊叹的说道: “这么多吗?比我家一个月挣的还要多。” 景一鸣听到这个结果,表现的倒是很平淡。 按理来说这个成绩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在他前期考察过的几家炙肉铺子,能做到日入二两银币的也不多见。 不过对于他的长远计划来说,这点盈余只能算是杯水车薪,想要存够钱,还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 其实他也知道万事开头难,原始资本的积累本来就最难,所以也不能苛求太多。 景一鸣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此时时辰已不早,三人收拾妥当,各自回家休息。 第二天三人依然来的很早,可是竟有人比他们来的还早。 竟是昨天那瘸乞丐。 今日的瘸乞丐外表比昨天整洁了许多。 衣服虽然依然是补丁摞补丁,可是明显是洗过的,头发也简单的束了起来,整个人看着精神了不少。 瘸乞丐见到景一鸣,嘴里喃喃着似乎有话想说,却笨嘴拙舌的说不出来。 景一鸣好奇他的举动,于是便问道: “阁下今天又来搬砖?” 瘸乞丐摇了摇头,景一鸣等的性急,忍不住说道: “你这大老爷们也忒不爽利,有什么话就说,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瘸乞丐细声说道: “我...我想跟着你干。” 景一鸣确实有招人的打算,可是这瘸乞丐跛着一条腿,干起活来怕是连三娃子都不如。 瘸乞丐见他默不作声,生怕他拒绝自己,于是便急着说道: “我不要月钱,管口饭吃就行。” 景一鸣叹了口气,说道: “干活拿月钱天经地义,可是阁下的身子多有不便,这活你未必干的下来。” 瘸乞丐闻言赶紧说道: “这个不消掌柜的操心,我若是做不下来,自己离去便是,万不敢耽误了掌柜的生意。” 景一鸣见他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要拒绝确实有些不合适,便将瘸乞丐留了下来。 “嗯,如此你便留下吧,只是不知老兄怎么称呼?” 瘸乞丐大喜过望,说道: “小人本家姓曹,原先的名字已经很少有人提起,现在大家都唤我瘸子曹,掌柜的也这样唤我便是。” 景一鸣点了点头,说道: “你先跟着三娃子跑堂吧,你身子不便,不需要着急,只是莫要冲撞了客人便好。” “闲暇的时候可以到我这里来学下炙肉,若你学的好,以后可以专门负责炙肉,如此一来便不需要来回走动了。” 瘸子曹点头应允下来,见景一鸣没有其他吩咐,便到铺子里寻到三娃子,讨教起跑堂的经验。 三娃子也才干了一天,竟然也摸索出一些门道。 景一鸣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禁暗暗点了点头。 这小子年龄虽小,却非常灵巧,确实是个经商的好材料。 几人各司其职,做起活来明显比昨天流畅了许多。 今日的生意依然十分火爆,而且来了不少回头客。 瘸子曹虽然腿脚不便,干活倒是十分踏实,倒真应了勤能补拙这句话。 有了瘸子曹的加入,三娃子轻省了不少,店里迎来送往也顺畅了许多。 火炎焱炙肉店终于有模有样的经营了起来。 第82章 同行冤家 接下来的日子里火炎焱的生意一直很火爆。 经过食客们的口口相传,火炎焱的名气也愈发响亮了起来,慕名前来的客人也是越来越多。 闲暇的时候,景一鸣也会将炙肉的技巧向瘸子曹和三娃子倾囊相授。 三娃子人虽不大,心思却机敏,学起来竟比瘸子曹还要快些。 瘸子曹人虽长的粗糙,心思却极为细腻,论炙肉的质量却是比三娃子要高上一筹。 两人熟练了以后,三人可以轮换着炙肉,效率上去了不说,景一鸣也轻省了不少。 这一日申时,铺子里只余下几个零零散散的食客。 景一鸣刚松口气,便看到七八人朝铺子走来。 景一鸣见来了生意,当下不敢耽搁,打起精神准备迎接客人。 当几人走到近前,景一鸣这才发现有些面熟,人脸识别过以后,发现竟都是东里坊炙肉店的掌柜。 景一鸣虽猜不到他们来的目的,但是同行是冤家,这些人总归不会是来捧场的。 当先领头之人是个尖嘴猴腮的瘦削中年人,精心打理过的八字胡贴在脸上,反倒衬的他整张脸仿佛老鼠一般。 几人走到近前,老鼠脸拈着胡梢,奸笑着说道: “想必这位就是景掌柜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景一鸣见他模样便知他没安好心思,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只能见招拆招。 “正是在下,不知几位有何见教?” 老鼠脸倒不隐瞒,直接说道: “在下和这几位同好,也都开了间炙肉铺子,听闻景掌柜新近开张,在下几位特来祝贺。” 景一鸣哪能相信他的鬼话,这伙人前来祝贺是假,过来一探虚实才是真的。 不过老鼠脸嘴上说的好听,景一鸣也不敢失了礼数。 “小弟也是为了糊口才弄了个这营生,再说小弟在这方面是各位的晚辈,理应小弟登门拜访才是,哪能屈尊各位到小弟这里来?” 老鼠脸轻轻摆了摆手,说道: “无妨无妨,在下几位听说景掌柜的炙肉异香扑鼻,吃着更是与众不同,刚巧顺道过来讨教讨教。” 景一鸣心里一阵冷笑,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来。 “雕虫小技,哪敢班门弄斧,各位给小弟指点指点才是真的。” 两人正不厌其烦的互相客套,老鼠脸身后的一个大块头似乎有些不耐烦,瓮声瓮气的说道: “两位掌柜好生啰嗦。” 说完便不再理会景一鸣两人,径自向铺子里走去。 老鼠脸拱了拱手,嘴里说着“勿怪、勿怪”,也与其他人走了进去。 几人落座以后,将炙肉挨个点了一遍。 景一鸣也存着一较高下的心思,炙烤的格外认真。 片刻功夫,炙肉已炙烤完毕。 只是还未等三娃子将炙肉端上桌,一股香气便向几人迎面扑来,几人对视一眼却无人开口说话。 等到炙肉端上桌来,几人并未着急动手,只是盯着炙肉仔细观察了起来。 刚烤好的炙肉呈现金黄色,表面被油脂包裹着,看的人食指大动。 几人默默点了点头,看来景一鸣对炙肉火候的掌握已经得到了认可。 “各位,尝尝吧?” 老鼠脸说完,也不待其他人反应,便当先拿起一块品尝了起来。 其余人也不废话,各自拣选喜欢的部位吃了起来。 几人吃的很慢,似乎在慢慢品味炙肉的滋味。 待最后一人将手里的炙肉吃完,老鼠脸迫不及待的问道: “各位有什么看法?” 在座的几人都是个中老手,自然是能吃出景一鸣炙肉的不同之处。 “这炙肉虽然材质或火候都是上上之选,但是跟我们的区别并不是很大。” “只是这黄色和红色香料与炙肉的香味可谓是相得益彰,大大提升了味道的层次,果然是与众不同。” 其余众人点了点头,老鼠脸接着问道: “各位都是行家里手,可否知道这两味香料?”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老鼠脸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便让三娃子将景一鸣唤了过来。 “怎么样,各位?炙肉还可口吗?” 老鼠脸满嘴的赞誉之词,同时还不忘殷勤的倒了杯茶水递给景一鸣。 “景掌柜果然好手艺,这炙肉的味道确实是在下生平第一次吃到。在下愚钝,倒想向景掌柜讨教一下,不知景掌柜是用了何种方法?” 老鼠脸刚说完,其余几人纷纷望向景一鸣,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景一鸣暗自腹诽老鼠脸的手段也太过低劣,怕不是把自己当成傻子了吧。 景一鸣心里虽然不齿,表面却是一脸真诚。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想必各位前辈也都有自己的秘方,小弟应该多向各位前辈讨教才是。” 一番话说的众人面面相觑。 众人确实都有些压箱底的本事,可是这些本事都不会轻易示人,景一鸣的这句话倒是把众人的嘴都堵上了。 老鼠脸眼睛骨碌一转,继续说道: “是在下唐突了。景掌柜这使用的香料异乎寻常,在下几人孤陋寡闻,景掌柜是否能介绍下是何名堂,也好让在下几人开开眼。” 景一鸣心里冷笑一声,嘴里却打起了太极拳。 “各位抬举小弟了,这两味香料是小弟外出游历的时候偶然所得,具体是何名堂,小弟也说不上来。” 众人纷纷翻了个白眼,在座的都是老狐狸,能信了他的话才叫有鬼。 可是景一鸣一味的装傻充愣,几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老鼠脸偷偷对壮汉使了个眼色,壮汉轻轻点了点头,而后语气不善的说道: “景掌柜忒不仗义,这套说辞说给黄毛小儿怕是也没人信。” 景一鸣自然不会怕了他的下马威,闻言只是淡淡的说道: “小弟一片赤诚,至于各位信不信,便只能由得各位了。” 壮汉冷哼一声,说道: “景掌柜初来乍到,又势单力薄,正当是和咱们互相关照才是。可是看景掌柜的态度,却多少有些不识抬举了。” 壮汉的话说的愈发难听,景一鸣脸色一肃,语气也冰冷了起来。 “景某凭本事吃饭,不需要别人抬举。阁下若是以为这样便能吓倒景某,可是有些小看了景某人了。” 壮汉闻言怒视着景一鸣,刚想开口说话,旁边之人扯了扯他的衣角,壮汉便将未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旁边之人笑着对景一鸣说道: “景掌柜莫要生气,大家都是和气生财,莫要因为些许小事扰了和气。” “以后大家还要在临东城讨生活,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对手,景掌柜又何必小家子气,不如跟大家伙说说这两味香料的名堂。” 景一鸣斜着嘴角冷笑了一下,说道: “其实告诉大家也不是不可以......” 闻听此言,众人纷纷向景一鸣探头,想要听得更加仔细一些。 景一鸣环顾了一下众人,慢慢说道: “诸位若是并入到我火炎焱,在下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啪!” 壮汉一掌拍在桌子上,连桌子上摆放的茶杯都跟着跳了起来。 “小贼,好胆!” 其余众人也都面色不善的看着景一鸣。 听到响动的三娃子和瘸子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也猜出了个大概,两人顺手操起家伙站在了景一鸣的身后。 场面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第83章 谣言 老鼠脸见情形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 “诸位万万不要伤了和气,景掌柜既然不肯告知,肯定是有他的难处,咱们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众人一向是以老鼠脸马首是瞻,见他如此说,便都不做声了,紧张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了下来。 “既如此,在下几人就不再叨扰了。祝景掌柜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老鼠脸说完场面话,留下饭钱,便与众人离去。 景一鸣望着众人的背影,眼神闪烁之间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瘸子曹和三娃子倒是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阵势若真打起来,自己这方免不了要吃亏,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经过这番小插曲,时间已临近饭时,几人不再理会,而是专心准备迎接客人。 待到第二天的时候,店里的生意却是急转直下。 中午饭时只来了三三两两的散客,而到了傍晚更是凄惨,竟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三娃子心急之下,便跑到街上去拉客。 谁知拉了半天竟然一个人都没拉来,三娃子只得悻悻而回。 “肯定是昨天那些家伙捣的鬼!” 景一鸣心知肚明,却又不知他们使的什么手段。 想要寻个熟客问下,谁知别人见了他犹如见到瘟疫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景一鸣心里郁闷,想起祁胖子消息一向很灵通,便来到弈馆准备询问一番。 以前景一鸣来到弈馆,无不是众人簇拥,纷纷客套。 只是景一鸣此番前来,却无一人上前。 景一鸣环顾四周,众人目光躲躲闪闪,更有不少人对着景一鸣指指点点。 景一鸣叹了口气,也不理会众人,寻到祁胖子后便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对面。 祁胖子见他前来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咧着嘴笑道: “怎么?没生意?” 景一鸣闻言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灌了口茶水,然后抹了抹嘴巴说道: “看来你还真知道些什么?” 祁胖子得意的一笑。 “不是我老祁吹,在这临东城,还真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老祁。” 景一鸣哪有心思听他自吹自擂,闻言只是说道: “别胡吹大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胖子斜着瞟了景一鸣一眼。 “要说你小子真不地道,为了赚钱竟然昧着良心做出这种事情。” 景一鸣被他说的一愣。 “我做什么事情了?” “你竟然用毒药当香料,手段也忒下作。况且你骗别人也罢了,怎么连我老祁也一起骗!?” 景一鸣被说的双目圆睁,嘴里满是不可思议的口气: “毒药?我什么时候用毒药做香料了?” 祁胖子愤愤的说道: “外边都传开了,你那红色香料是极毒之物鹤顶红,而那黄色香料则是西土曼陀罗。” 景一鸣一阵无语,心想这帮造谣的人脑洞还真的大。 辣椒粉是红色,被说成鹤顶红还勉强说的过去。 孜然粉跟曼陀罗可是千差万别的两样东西,这样的谣言竟然也有人信。 “祁兄不会当真信了吧?” 祁胖子噗嗤一笑,刚才装出的痛心疾首不翼而飞。 “嘿嘿,自然是不信的,这法子是那些人惯用的伎俩,老祁我早就见惯不怪了。只是单我不信有什么用,别人但凡有些许疑虑便足够了。” 这种荒诞的谣言都有人相信,使得景一鸣一阵头疼。 不过想想也正常,这个时代资讯还很落后,平常人家哪里知道鹤顶红和曼陀罗是什么样子? 即使是在原来的世界,一些非常弱智的谣言还不是一样传的满天飞。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是看祁胖子的样子,怎么也跟智者扯不上关系,于是景一鸣问道: “祁兄怎么就这么笃定小弟放的不是毒药?” 祁胖子轻蔑的看了景一鸣一眼,说道: “废话,就凭咱俩这关系,你还能害我不成。更何况,若真是毒药,你小子自己能吃吗?我可是亲眼见你吃了不少的。” 景一鸣撇了撇嘴,心想后边一句话才是祁胖子的真心话吧,不过他的话倒是给景一鸣提供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思路。 景一鸣叹了口气,说道: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计谋。” “哦?” 祁胖子闻言来了兴趣。 “能让景三一都佩服还真不容易,只是我老祁倒觉得只是寻常的把戏,不过效果却是非常的好。” 景一鸣摇了摇头,说道: “你只是看到了表面问题。若我不能及时终止谣言,以后的生意自然做不成了,他们也少了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祁胖子点了点头,说道: “正是如此,难道还有其他方面?” 景一鸣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 “自然是有。若是我想要终止谣言,肯定要把香料的来历说清楚。这样一来,我那香料自然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祁胖子这才恍然大悟,不过看他的嘴脸,就知道他又开始幸灾乐祸了。 “这么一来,他们自然也可以使用这些香料,你倒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景一鸣看的心烦,想要知道的情况自己也都清楚了,便不再逗留,招呼也不打一声便离开了弈馆。 回到炙肉铺子,谭筱荷三人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前,连方炉里的火炭也是将熄未熄的样子,气氛格外的死气沉沉。 见他回来,三人这才来了精神,纷纷聚拢过来询问情况。 景一鸣将刚才了解的情况向三人简单叙述了一下。 听完景一鸣的话,三人面面相觑。 谣言并不高明,但是想要破解还真不容易。 景一鸣看他们愁眉苦脸的模样,猜出他们心中所想,于是便给三人鼓劲道: “不要垂头丧气的,我已经有了破解谣言的办法了。” 三人果然来了精神,三娃子急忙问道: “什么办法?” 景一鸣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谭筱荷说道: “荷儿,你多准备些散碎铜钱。” 未等谭筱荷发问,景一鸣继续安排道: “老曹去备些烟花爆竹,三娃子你去到人多的地方,告知他们明日我们这里有比赛,只要参与就有奖励。” 听完他的安排,三人一头雾水,谭筱荷忍不住问道: “鸣哥哥这是要做什么?” 景一鸣神秘一笑。 “山人自有妙计。” 第84章 争论 翌日午时时分,铺子里依然是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是铺子前边看热闹的人倒是围了不少。 三娃子拉来了不少人,大多是街坊邻居。 三娃子仍怕不够,便把自己的家人全都发动了过来。 而唐彧卿也被景一鸣提前打了招呼,带了不少弈馆的人来捧场。 再加上三通烟花爆竹过后,路过的行人也纷纷聚拢了过来。 一时间竟把铺子前边的道路挤了个满满当当。 人多嘴杂之间,众人纷纷猜测景一鸣的用意。 可是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秦妙手和八字胡又混到了一起。 他俩听闻谣传以后,心里都是暗暗解气,今天他们过来也是准备看景一鸣出丑。 “你看景三一弄的这是哪一出?” 秦妙手看着铺子前边摆着的桌子,问旁边的八字胡。 八字胡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说道: “这厮昧着良心赚黑心钱,早已经臭名远扬,今日这一遭也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秦妙手和八字胡相视一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周围众人议论的内容和他俩差不多,好奇者有之,看好戏的人更多。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其他炙肉铺子的掌柜。 此时几人也不避嫌,正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听到周围人群的议论,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 景一鸣见人数已差不多,便走到近前向众人拱手行了个。 众人见正主出现,纷纷停止了议论,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在下是火炎焱的掌柜景一鸣,感谢大家的捧场。” 三娃子和瘸子曹卖力的鼓起掌来,可是人群中除了唐彧卿和祁胖子并无别人应和,场面显得尴尬至极,倒是祁胖子大呼小叫的喝彩声引来哄笑一片。 景一鸣早已料到会是这种局面,所以也不觉得尴尬,而是继续说道: “火炎焱开张至今,多亏了诸位的厚爱,才能一直保持生意兴隆。为了回馈诸位,景某今日特设下此擂台,举办‘辣王争霸赛’。” “届时大家不光能品尝到丰富的美食,还有现银奖励可以拿,欢迎大家踊跃参赛。” 说完,景一鸣拍了两下巴掌,三娃子和瘸子曹将刚刚烤好的炙肉端上了桌子。 刚烤好的炙肉还散发着热气,一股香气散发出去,顿时引得不少人暗自咽了咽口水。 景一鸣来到炙肉跟前,说道: “我们火炎焱的炙肉,全部选材自半年左右的羊羔,肉质细嫩爽口,口感丝毫不输于君山府的丘羊。” “而且我们在前期处理的时候,使用了秘制配方对羊肉进行腌制,这样不仅减轻了羊肉本身的膻味,而且还提升了羊肉的鲜味。” “当然,我们的炙肉最出彩的地方还在于香料的使用,也正是这两味香料才使得我们的炙肉有了别样的风味。” 说到这里,景一鸣顿了一下,目光向众人看去。 只见人群之中的其他炙肉店掌柜听到此处,眼前纷纷一亮,凝神静气的听着景一鸣接下来的话,至于其他人则是纷纷议论起这到底是香料还是毒药。 “什么香料,明明是毒药才对,我等都知道你用的是鹤顶红和曼陀罗,就算你再怎么巧舌如簧,也抹杀不了这个事实。” 景一鸣循声望去,说话之人竟是那八字胡。 八字胡的话一出口,围观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景一鸣也不生气,笑着对八字胡说道: “原来是郭兄大驾光临。郭兄说我用的是鹤顶红和曼陀罗,你可见过这两物怎般模样?” 八字胡冷哼一声,说道: “在下饱读诗书,自是见多识广。前朝医道圣手李玄志所着《千草集》里,便有对这两物的记载。” 看来为了报复景一鸣,这八字胡私下里还真做足了功课,连医道圣手李玄志的大作都被搬了出来。 景一鸣虽然不知道李玄志是何许人也,但是他却知道八字胡肯定是在信口雌黄。 若那李玄志当真将这两物当成鹤顶红和曼陀罗,岂能被称为医道圣手? “哦?郭兄果然是博学多才,那就由郭兄向大家介绍下鹤顶红和曼陀罗如何?” 八字胡得到卖弄的机会,哪有不表现的道理。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鹤顶红取自丹顶鹤头上的丹顶,所以也被称之为‘丹毒’。此毒非同小可,一旦入口,便会置人于死地,实在是厉害至极。” 说到这里,八字胡故意顿了一顿,众人正听的起劲,见他停下便催促他继续介绍曼陀罗。 八字胡佯装潇洒的一笑,这才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 “至于曼陀罗,则是产自西土,其种子、果实、叶、花均含剧毒,食之能使人在幻觉中死去,是比那鹤顶红还要霸道的毒物。”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西土之地离临东城千里迢迢,众人早就听闻那里毒虫猛兽众多,更兼有传闻那里流传巫术邪法。 这些传闻无疑都给西土之地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待见到八字胡说的头头是道,众人心中便信了八分。 景一鸣摇着头暗自失笑。 鹤顶红其实就是三氧化二砷,虽然确实是红色,但是跟丹顶鹤的丹顶却是丝毫关系都没有。 至于曼陀罗,八字胡倒是介绍的没什么偏差。 “郭兄高才,在下深感佩服。” 八字胡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众人的赞誉之词使他有些飘飘然起来。 景一鸣继续说道: “不过若按郭兄的说法,这两样毒物都极难获取,且都价值不菲,在下这微薄生意若用了这些东西,岂不是做成了赔本买卖?在下还不至于这么蠢吧?” 景一鸣的话使得八字胡一时有些语塞,众人思索以后,也感觉景一鸣言之有理,不禁对八字胡方才的言论产生了怀疑。 八字胡羞怒之下,不顾斯文的大喊道: “谁知道你存了什么歹毒心思?说不得你便是北武潜入我南金的细作,以此手段来毒害我南金百姓。” 八字胡的话明显是强词夺理,众人再是无知,也知道八字胡是在胡说八道。 众人心中的天平逐渐转移到了景一鸣这边。 第85章 辣王争霸赛(上) 人群中的老鼠脸本来还高兴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八字胡的出现无疑在无形中帮了他的大忙。 谁知这八字胡也只是个绣花枕头,被景一鸣三言两句便扭转了局势。 老鼠脸心里暗骂八字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来现下这种情况自己不出声是不行了。 “景掌柜果然是辩才无双,只是这两味香料殊为罕见,景掌柜不妨说下两者的来历,也好打消诸位的疑虑。” 景一鸣冷笑一声,老鼠脸这话虽然明着是向着他,可是话里话外还是为了两味香料。 不过现在这种状况,若当真藏着掖着,难保不会当真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这个自然。这两味香料俱是在下以前四处游历时偶然所知,其中这红色香料只是寻常的番椒,而这黄色香料则是产自西土的枯茗。” 景一鸣的话音刚落,只见八字胡冷哼一声,冲着众人大声说道: “景掌柜怕不是把我等都当成痴儿了。” “在下对番椒也有所了解,这番椒一直便是用作观赏,还从未见有人食用。至于你说的枯茗,大家连听都没听说过,自然由得你胡说。” “看来郭兄读的诗书还不够多啊。” 景一鸣拿出根新鲜番椒塞进了口中。 “这番椒本产自方外西洋之地,其本身性热而散,能祛风行血、散寒解郁、导滞、止泄泻、擦癣。” 吃完辣椒,景一鸣又掏出一把孜然。 “至于枯茗,又名孜然,食之可醒脑通脉,降火平肝,有祛寒除湿、理气开胃、祛风止痛之效。” “这两味香料食之非但无害,而是对身体大有裨益。” 听完景一鸣的话,围观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八字胡只是说了句“妖言惑众”,便再也无言反驳。 至于其他掌柜,则是早早的安排了人,去打探番椒和枯茗的下落。 待众人议论之声渐小,景一鸣又继续说道: “今日景某人举办这‘辣王争霸赛’,大家请看——” 景一鸣示意众人看向桌子。 只见桌子上摆放着五份炙肉,所不同的是,依照排序炙肉上的辣椒粉依次增多,相应的每份炙肉前边都摆放着一枚至十枚不等的铜钱。 景一鸣见众人疑惑的看着桌子,于是便解释道: “只要有人能吃下炙肉,便能将对应的铜钱取走,每人每日只限一次,先来先得。” 景一鸣话音刚落,众人的议论声顿时又轰然而起。 这种挑战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貌似也不难。 可是众人心中还是存有疑虑,所以一时间看着热闹,却无人敢上前应试。 景一鸣知道人对未知的东西都会产生本能的恐惧,而且谣言传播的甚嚣尘上,也并不是自己一两句话就能完全消弭的了,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也在他意料之中。 景一鸣不再说话,而是拿起第一个盘子里的炙肉放进了口中。 第一个盘子里的炙肉只是沾染了少量的辣椒粉,辣度并不强烈,就算第一次尝试的人也能轻易吃下。 第二个盘子里的辣椒粉要稍微多一些,对于那些惯常吃辣的人来说,这一盘也算是小菜一碟。 及至到第五盘的时候,炙肉上已糊满了辣椒粉,即使以景一鸣的水平,依然是被辣的眼泪直流。 当然,这些本就是景一鸣有意为之。 第一盘炙肉是为了让众人都有个尝试的机会,而且只是奖励一枚铜板,景一鸣还能承受的了。 至于第五盘炙肉的奖励已增加到了十枚铜板,若是太简单便能通过的话,景一鸣的身家还真扛不住。 众人亲眼看到景一鸣将五份炙肉都尝了个遍,而且他的身体似乎并无异样,于是便有许多人动了心思。 此时八字胡的声音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他定是事先便服了解药,大家万万不可上当。” 一句话又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按了下去。 正冷场间,人群中走出几人。 景一鸣看去,见是祁胖子、唐彧卿、三娃子的阿爹以及一名穿着邋遢的高大男人。 弈馆中人对唐彧卿、祁胖子两人极力劝阻,其余人倒是对李阿哥和高大男人冷嘲热讽了起来。 “李老二,你小子穷疯了吗?要命的钱你也敢赚?” “钟老四,你小子还真是挣钱不要命啊。” ...... 李阿哥直当是听不到众人的嘲讽。 那被唤作钟老四的高大男人却也是副混不吝的性子,闻言回怼道: “看你们一幅幅没有卵蛋的样子。爷爷我本就是天不收的命,今日我吃也吃得,喝也喝得,看看哪路阎王能收了我去!” 钟阿四声音极为粗犷,配合着大咧咧的举动,连景一鸣见到都不禁暗赞一声“好个汉子”。 祁胖子更是竖着大拇指,冲着他说道: “临东城竟然有比我老祁还张狂的人,不过这次咱老祁服。” 钟阿四咧嘴一笑,不再说话,大步流星之下,倒是第一个走到了桌前。 只见钟阿四使劲吸了吸鼻子,顿时一股浓烈的香气冲进了鼻腔。 钟阿四闭着眼睛回味一下,而后说道: “真他娘的香,便是毒药也值了。” 说完,也不废话,抓起第一盘中的炙肉便塞进了口中,只咀嚼了三两口,便把一大块炙肉嚼烂咽了下去。 “好吃!” 钟阿四将盘子前边的铜板扫进蒲扇大的手掌中,紧接着来到了第二盘前边。 依然是没有片刻耽搁,第二盘、第三盘、第四盘炙肉也进了钟阿四的肚中,同时钟阿四也有了十多枚铜板的进项。 最后一盘炙肉表面通红一片,饶是钟阿四也是灌了口凉茶后,方才将炙肉放入口中。 至于其他三人更是不济,祁胖子和唐彧卿只是吃到第三盘便停了下来。 李阿哥吃过第四盘以后,看着第五盘里红通通的炙肉,终于还是放弃了。 钟阿四手里托着赚来的二十余枚铜板,另一只手将其拨弄的叮当作响,嘴里还故意冲刚才嘲讽他的人说道: “有肉吃,还有钱赚,这么好的事情只有傻子才不干。” 不少人见四人安然归来,心思早就活泛了起来。 八字胡嘴里“啧啧”做声,说道: “定是这掌柜事先配好了药量,所以一时之间并不会发作,只怕这几人明日是凶多吉少了。” 第86章 辣王争霸赛(下) 弈馆这边多是家境殷实之辈,倒是不至于为了这点钱以身犯险。 可是三娃子喊来的街坊邻居以及路过围观之人,则多是穷苦白丁。 这些人见到四人轻轻松松便赚到了二十余枚铜板,心里羡慕之余,也忍不住的想要尝试一下,当下便又有几人上前挑战。 景一鸣只怕无人应战,看到有人上去自是来者不拒 。这几人都是穷苦出身,平时哪里吃的上炙肉。 待几人尝了一块以后,早把生死抛在脑后。 吃的兴起,有些连铜板都忘了拿了,还是景一鸣提醒才后知后觉的收了铜板。 围观众人见几人吃的香甜,忍不住的满口生津,更是有些已做好准备,只待几人下来,便要亲自上去尝试一下。 几人挑战完以后仍然有些意犹未尽,可是每天只能挑战一次,几人只能失望的走了下去。 景一鸣扫眼看去,这几人竟大部分都挑战过了第五盘,剩下的最少也吃到了第四盘,看的景一鸣暗暗咋舌。 看来这个地方的人吃辣的基因是刻在骨子里的。 接下来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众人怕轮不到自己,所以纷纷上前挑战,甚至有几人因为争抢差点打了起来,场面一时间火爆异常。 不过场面虽然热闹,但是挑战的还都是些穷苦人,至于弈馆来的人则是一个都没有。 景一鸣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些才是自己的潜在客户,若打不开他们的局面,自己举办的这次比赛就没有任何意义。 景一鸣正愣神间,台上挑战之人又换了几波。 几次三番下来,火炎焱准备的炙肉已所剩不多,谭筱荷备好的铜板也同样已经见底。 又坚持了半个时辰左右,所有炙肉已全部告罄,景一鸣看看天色,却只是申时时分。 “多谢大家的捧场,今日的比赛到此结束,请大家明日继续参与。” “什么?这就结束了?我还没上呢?” “奶奶的,慢了一步,结果就没赶上。” ...... 景一鸣的话引来一阵牢骚,但是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众人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散去。 第二天的时候,景一鸣几人刚到铺子,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铺子前边已站满了人,人群中钟阿四的高大身板尤为显眼。 钟阿四排在人群最前方,人流拥挤之下,他却岿然不动。 碰到不开眼想要抢占位置的,也都被他胳膊一抡,推到了后边去,急的那些人哇哇乱叫。 比赛午时才开始,这些人如此早便来抢占位置,看来是有了昨天的经验,大家都怕落了人后。 景一鸣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忍不住说道:“今日怎的如此多人?” 三娃子毕竟是小孩心性,最喜热闹,看到如此多人更是兴奋不已。 听到景一鸣的话,三娃子笑着说道: “昨日的比赛已经在临东城传开了,我阿爹阿娘更是将亲友尽数告知,就等着今天吃炙肉赢赏钱了。” 景一鸣不禁哑然失笑,看来存了这种心思的人还不少,才造成今日这种局面。 不过人多毕竟是好事,景一鸣也不再理会,径直走进了铺子。 瘸子曹无家可归,便住在了铺子里。 等三人来到铺子的时候,他已经将羊肉处理完毕,只待炙烤便可以了。 虽是如此,几人也没闲着。 景一鸣将桌子、盘子等一应物事摆放完毕,又在左右两边各摆放了两个布幌,上边写着“祖传秘方”、“百年老店”。 而且还请人将孜然和辣椒画了图形、写了功效,一并摆了出去。 反正这两味香料也不再是秘密,景一鸣索性大大方方的亮了出来。 铺子前边除了先前所来之人,此时又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只是后来之人大多穿着讲究,和先来之人简直是天壤之别,而且两边人各自泾渭分明的分开站着。 先来之人以钟阿四为首,各个咋咋呼呼,场面混乱至极。 而后来之人则大多比较安静,只是时不时看着哄闹的人群报以嘲笑。 日当正中,已是午时。 景一鸣依旧是三通烟花爆竹,硝烟弥漫之间平添了不少喜气。 “掌柜的,已经午时了,比赛还不开始吗?” 站在前边之人见时辰已到,忍不住催促了起来。 他们担心再不开始,自己好不容易抢到的有利位置被别人反抢了去。 景一鸣见状知道已是时候,便朗声说道: “感谢大家的捧场,比赛规则想必大家都知道,在下就不再赘述,不过今日每次最多只能上来五人,还请大家不要混乱。好了,比赛开始!” 景一鸣话音刚落,钟阿四便一马当先的走了出来,后边连挤带搡的跟着四人。 至于其他人则暗暗可惜,同时准备好抢占下一轮的先机。 今日的进程比昨天要快上不少。 抢上台的人自然是喜气洋洋、满载而归,而那些被挤在后边的人则鼓着劲的向前,生怕轮不到自己。 不过令景一鸣奇怪的是,昨日挑战过的钟阿四和李阿哥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谣言已经不攻自破,可是那些家境殷实之辈还是无一人上台。 景一鸣思索片刻,这才想到问题所在。 原来是这些人里文人自视清高,商人注重身份,自是不屑于同这些人争抢,也羞于在人前显露。 想通其中关节,景一鸣便对旁边的瘸子曹说道: “老曹,你先照应着这边,我有些其他事情。” 瘸子曹要饭出身,哪里能应付的了这场面,闻言只是不住的说道: “这个,这个......” 景一鸣知道他以前被人呵斥惯了,现在忽然让他约束别人,他肯定心虚,便鼓励他说道: “莫怕,在咱们的地盘,有乱来的你就放开了管,凡事有我。” 瘸子曹只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景一鸣径自走向后来之人,众人见景一鸣走来,不知他是何意思,于是纷纷把视线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景一鸣向众人行了一礼,说道: “景某多谢诸位大驾光临,景某已备好香茗、炙肉,若诸位不嫌弃,还请移步店内。诸位俱是见多识广之人,还请多提宝贵意见。” 众人互相观望了一下,虽有些意动,却并无人移步。 景一鸣暗自朝祁胖子使了个眼色,祁胖子这次倒是挺靠谱。 “既然景掌柜诚心诚意的邀请,老祁就卖你个面子。大家也都一起吧,诸位见得多吃得多,倒真可以提点下景掌柜。” 一番话给足了众人面子,众人不再矜持,跟随祁胖子进了铺子。 瘸子曹看着眼前乱哄哄的场面,嘴里只敢说“不要挤,不要挤”,声音之小,似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景一鸣有意锻炼他,所以并未上前帮忙,反而把三娃子和谭筱荷都唤进了铺子。 “三娃子,招呼客人落座!” “荷儿,取我珍藏的好茶待客!” 三娃子应声而去,只是谭筱荷却将景一鸣拉到僻静之处小声说道: “鸣哥哥,你哪里有什么珍藏的好茶?” 景一鸣坏笑一声,说道: “取我们平时喝的茶就行。” 谭筱荷不解的看着景一鸣。 “那为何说是珍藏的好茶?” 景一鸣揉了揉谭筱荷的脑袋,说道: “傻荷儿,我这样说他们会觉得受到了重视,心里比较受用。再说了,他们中有几人能喝出茶叶的优劣?” 谭筱荷还是有些不放心。 “万一有人喝的出来呢?” “那就告诉他们,咱们家小业小,这茶叶已经是我珍藏的好茶了。” 谭筱荷噗嗤一笑,还未待说话,后边传来祁胖子的声音。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这种不要脸的损法子都想的出来。” 第87章 陡生意外 这边厢炙肉都是现成的,做起来自然比较快,不消片刻便每个桌上都摆上了炙肉。 众人自视身份,自然不会像外边的人一样狼吞虎咽,而是一个个细嚼慢咽,动作也是优雅至极。 品尝过后,众人也对炙肉进行了点评。 可是大多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见多识广,而吹毛求疵挑出来的一些小毛病。 不过也有些意见比较中肯,景一鸣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众人正其乐融融间,忽听外边传来一阵争吵声。 景一鸣本想不理,可谁知声音愈发的大了起来,其间更是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最终景一鸣还是放心不下,向众人告了声罪,吩咐三娃子将众人侍候好,便走出了铺子。 走出铺子,嘈杂声直冲耳膜,刚才还算井然有序的场面,现在完全乱了套。 瘸子曹正满面通红的说着什么,仔细看去,他的脸上隐隐显现出一个巴掌印。 景一鸣心中一股无名火起,脸色自然也不好看。 外边众人见景一鸣出来,嘈杂的声音这才小了下去。 景一鸣来到瘸子曹身边,问道: “怎么回事?” 瘸子曹见是景一鸣,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原来景一鸣走了以后,初时大家还能遵守规定。 只是后来后边的人久轮不上,便再也耐不住性子。 况且瘸子曹以前只是个乞丐,众人一向看低了他,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所以众人都一股脑的往上涌,最后险些把桌子都撞倒。 瘸子曹初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可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他见众人愈发放肆,忍不住大声呵斥了起来。 众人大多是欺软怕硬的主。 此时竟被以前看都懒得看一眼的瘸子曹呵斥,哪里还能忍得住,当时便有人动手给了瘸子曹一耳光。 景一鸣听闻瘸子曹的话,眼神冰冷的看着眼前的众人。 这些人已然是社会的最底层,可是他们不敢反抗强者,却极为喜好欺负弱者。 人之劣根性,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众人见景一鸣脸色不善,心底也有些发虚,脚下也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景一鸣扫视了一眼众人,冷声问道: “刚才是谁打的?” 众人全都默不作声,只是眼神却同时看向了一个人。 景一鸣顺着众人的眼光看去,却是一个面容猥琐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脸上一块明显的黑痣,上边还晃荡着几根黑毛,一副地痞泼货的模样。 “是你动的手?” 地痞模样的年轻人名为赖三,是南里坊出了名的滚刀肉。 此时听到景一鸣的问话,赖三一脸不屑的说道: “正是本大爷,这腌臜货,讨饭的破碗没扔几天,便不认得本大爷了。本大爷赏他一耳光,也好给他长长记性。” 景一鸣怒极反笑,说道: “很好,敢承认便好。” 说完转头看向瘸子曹。 “他怎么打的你,你就怎么还回来,出什么事我给你担着。” 听闻景一鸣的话,众人都是一愣,瘸子曹更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掌柜的,其实这一巴掌并不打紧。” 赖三看到瘸子曹的窝囊样子,态度更是嚣张。 “本大爷就站在这里,看这臭讨饭的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景一鸣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瘸子曹,一字一句的说道: “难道你要让别人喊你一辈子臭讨饭的吗?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打了,凡事有我;不打,你便离开我火炎焱吧。” “我火炎焱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 瘸子曹的眼神有些慌乱,他转头看着对面满脸嘲讽神色的众人,以前的一幕幕逐渐浮现在他的眼前。 “瘸子曹,想不想吃?可惜这是大黄的饭,想吃的话你去跟大黄抢吧。” “瘸子曹,只要你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给你买包子吃。” 最可恨的还是赖三。 “瘸子曹,你这个没本事的,连自己老婆都看不住。还不快快把她寻回来,大爷还没玩够呢。” ...... 瘸子曹的眼神逐渐由慌乱变成了茫然,又从茫然变成了坚定,及至最后已是通红一片,此时他眼中的愤怒似乎要喷涌而出。 景一鸣满意的看着瘸子曹的转变,他知道,这道坎,瘸子曹终于是迈过去了。 瘸子曹咬着牙走向赖三,虽然依然是一跛一拐,可是却比以往都要稳当。 赖三看到瘸子曹杀气凛凛的走向自己,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胆怯。 只是一瞬间以后,才发觉自己面对的是一直被自己欺负的瘸子曹。 于是他又羞怒的抬起了头。 “你要干什么?你这个废物当真敢动手不成!” 他的话并没有吓到瘸子曹,反倒暴露了自己的胆怯。 瘸子曹看着眼前的人。 以前的自己十分的惧怕他,可是现在,他竟然也会怕自己。 原来,他也并不可怕。 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可怕。 想明白了这一点,瘸子曹心中仅存的那点胆怯、那点自卑全都不翼而飞。 瘸子曹走的虽慢,却也来到了赖三的面前。 此时的赖三哪还有以前嚣张跋扈的劲头,反倒是被瘸子曹从气势上压得死死的。 瘸子曹高高的扬起了胳膊,赖三刚想先下手为强,谁知却被人死死的抓住了胳膊。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响彻云霄,赖三的左脸颊顿时通红一片,不消一会便肿起了老高。 众人呆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赖三被这一巴掌扇的眼冒金星,片刻功夫才恢复了正常。 “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好小子,你给我等着。” 说完,赖三便捂着脸颊灰溜溜的跑了。 众人呆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场面一时间鸦雀无声。 现场已是一片狼藉,比赛显然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好在此次比赛不仅破解了谣言,而且还变相的为火炎焱做了一番宣传,可谓是一举两得。 景一鸣见目的已经达到,便当场宣布比赛结束。 众人经历了刚才的一番事情,本也无心逗留,见比赛结束,便纷纷散了去。 钟阿四刚待离开,便听到景一鸣向他说道: “多谢壮士出手相助。” 原来刚才出手按住赖三的便是钟阿四。 钟阿四咧嘴一笑,说道: “掌柜的不要客气,我也是看不惯那小子才出的手。瘸子曹这一巴掌还真他娘的解气。” 瘸子曹这才想起道谢,钟阿四摆了摆手,说道: “谢来谢去也忒没劲。走了,今日高兴,勾栏听曲儿!” 第88章 钟阿四 钟阿四走了以后,景一鸣便进到铺子招呼客人。 待众人酒足饭饱之后,方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这两日属实把四人累的不轻,见客人都已离去,四人这才有了个休息的时间。 趁着休息的间隙,谭筱荷将这两日的花销算了一下。 结果不但把以前的盈余亏了进去,而且还倒贴了不少钱,惹的谭筱荷心疼不已。 景一鸣倒是很看的开。 这次打着比赛的幌子,实则是为了破除谣言带来的损害。 现下不光目的达到了,而且也算给铺子做了个宣传,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过香料的秘密也已传扬出去,估计日后各炙肉铺子都会采用,他的这个撒手锏明显是废了。 不得不说,老鼠脸的这招阳谋确实高明。 不过事已至此,景一鸣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法子,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景一鸣不再多想,只是早早的关了铺子,吩咐几人好生休息,明日要正常营业。 当日无话,很快便来到了第二天。 景一鸣三人一早来到铺子,远远的便闻到一股恶臭味,瘸子曹则在吃力的刷着门板。 景一鸣看着冲刷下来的污秽之物,心中登时便明白了个大概。 “赖三干的?” 此时瘸子曹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臭气,样子看着很是狼狈。 “应当是他,这种下作的手段也只有他才能使得出来。” 景一鸣皱了皱眉,手段确实下作,可是不得不说对自己的生意影响也确实大。 当下众人也不闲着,一起动手收拾了起来。 可是秽物好处理,臭味却不好处理。 等到臭味散去,已过了饭时。 其间也有些食客想来光顾,可是不待走到近前,便纷纷掩鼻而过。 景一鸣气不过,本想找到赖三讨个说法。 谁知那小子滑溜的很,竟似有意躲着景一鸣一般,使得他寻遍了南里坊,也没找到人。 无奈之下,几人只好待在铺子里等着客人上门。 “掌柜的这是要转行卖臭豆腐吗?” 门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景一鸣几人抬头看去,却见钟阿四走了进来。 “钟兄说笑了,这些不过是着了小人的道了。” 景一鸣见到是他,不免有些诧异。 “钟兄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现在这种情况,他可不相信钟阿四是来吃炙肉的。 “听闻火炎焱搬砖便能给个差事,今日我便来讨个差事。” 上次让瘸子曹搬砖,只是景一鸣激励他的一个手段,没想到传来传去,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而且景一鸣有些愕然,听闻这钟阿四以前是在码头和西里坊干些苦力活。 虽然不是很稳定,但是以钟阿四本就魁梧,且又舍得下力气,差事自然是少不了的,挣的也比在自己这里要多些。 “钟兄莫开玩笑。” 钟阿四也不答话,挽起袖子朝外走去。 景一鸣几人不明所以,便跟着走了出来。 上次的砖垛依然还在远处,只见钟阿四走到近前,顺手搬起厚厚的一摞砖块,朝西边走去。 景一鸣这才知道他并没开玩笑,当下便把他拦了下来。 “钟兄心意在下已经明白了,这砖便不需要搬了。” 钟阿四嘴里嘟囔着“规矩不可破”,脚下也并未停下。 景一鸣阻拦不住,也只好由得他去。 不得不说钟阿四是出惯了力气的人,干起搬砖的活来丝毫不觉得费力,三两下便把砖垛挪了个地方。 而且钟阿四头上竟然连点汗都没出,跟上次瘸子曹搬砖以后的状态简直是天壤之别。 “怎么样,掌柜的,这下可以了吧。” 钟阿四拍了拍手上的土,问景一鸣。 景一鸣本就喜欢钟阿四的为人,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而且他本来也想多招些人手,钟阿四的到来可谓是正中下怀。 “当然可以,钟兄能来自是极好。” “既如此,掌柜的便安排活吧,我别的本事没有,力气倒还够使。” 景一鸣尴尬的看了看铺子里,此时一个食客都没有,哪里有什么活。 钟阿四这才察觉到异常,只见他拿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臭味已散了许多,可是依然能够闻到。 “掌柜的这是什么情况?” 还未待景一鸣开口,三娃子便一脸悻悻的说道: “还能什么情况?就是那赖三来报复了呗。” 钟阿四闻言咧嘴一笑,说道: “我当是多大的事情,赖三交给我便好了,三天之内我管保他不敢再来惹事。” 说完转身便走,景一鸣怕他惹事,本想喊他回来。 谁知一愣神的功夫,钟阿四已经走的远了。 一连三天,景一鸣几人再也没见到钟阿四。 这期间赖三倒也没过来捣乱,不知那钟阿四使了什么法子。 没了赖三的捣乱,火炎焱的生意逐渐好了起来,竟然比谣言以前还要火爆。 铺子里经常人满为患,甚至有不少人因为来的晚了没了桌位而失望而去。 这一点倒是让景一鸣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其他铺子知道了香料的秘密以后,会分流走部分食客。 谁知不光没有分流,反倒拉来了不少食客。 后来一打听方才得知,其余炙肉铺子并没有使用孜然和辣椒。 原来上次胡商带来的孜然已经被景一鸣一扫而空,想要再次运来,以现时的交通状况来看,怎么也要半年的光景。 辣椒倒是有,可是剩下的也都是品相比较好的观赏椒,价格上自然贵的离奇,若想用作香料,怕是连祖屋都要赔进去。 想要等到新一批的辣椒培育出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几位掌柜略一盘算才发现,这一遭不禁没能整垮火炎焱,反倒被景一鸣利用这次机会拉走了不少客人,心里自然是非常不爽,明里暗里没少埋怨老鼠脸出的馊主意。 老鼠脸偷鸡不成蚀把米,又被众掌柜埋怨,心里越发的不爽。 几人之间生了嫌隙,结盟顿时土崩瓦解,也无人再去找景一鸣的麻烦。 景一鸣听闻以后大喜,这倒是个意外的惊喜。 没有了这些人的掣肘,自己以后的生意就更加好做了。 第四日的上午,久未露面的钟阿四终于来到了铺子,随他一起前来的还有那赖三。 只是此时的赖三再也没有了上次的嚣张跋扈。 此时的他精神萎靡、浑身打颤,仿佛生了重病一般。 刚来到铺子前,赖三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一般,同时嘴里还喊道: “掌柜的大人大量,是小的错了;曹大爷您高抬贵手,小人再也不敢了......” 景一鸣几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那钟阿四不知是使的什么法子,竟将赖三收拾的服服帖帖。 “怎么样,掌柜的?他已经知道错了,是否可以放过他了?” 钟阿四开口问道。 景一鸣没有做声,而是转头向瘸子曹看去。 瘸子曹没想到景一鸣会事先征求自己的意见。 以前的他是一个死了都无人理会的小人物,可是现在,他竟然也能决定别人的命运了。 而这一切,都是景一鸣给他带来的。 想到此处,瘸子曹的眼眶不觉间又湿润了起来。 “一切但凭掌柜的处置吧。” 景一鸣点了点头,转头向赖三厉声说道: “此事便到此为止吧,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赖三闻言大喜,嘴里慌忙说着“不敢了”,眼睛却向钟阿四看去。 “还不快滚!” 赖三听到钟阿四的话,这才如蒙大赦,一溜烟的跑了。 待赖三跑远,几人把钟阿四围在了当中。 他们心中很是好奇,钟阿四到底使的是什么手段。 钟阿四“哈哈”一笑,说道: “我不过是带着他游了几天水,这小子也忒不争气,才三天时间就坚持不住了。” 第89章 搬砖 原来这钟阿四寻到赖三以后,便拉着他去河里游水。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钟阿四的体格倒是无所谓,可是那赖三自小就体弱,哪里受的了那冰冷的河水。 奈何赖三打也打不过钟阿四,有心想要躲着他,可这钟阿四也是此地土生土长的人,想要寻他比景一鸣可要方便的多。 前后躲了几次,无不被钟阿四寻到。 他也试着去报过官,可谁知衙门的人见到是他,连理他的心情都没有。 后来听说是有人强迫他游水,更是以为他满口胡言,直接将他撵了出来。 最为让他无奈的是,他始终不明白钟阿四的目的是什么。 他也哀求过几次,可钟阿四发了狠的让他长记性,硬是没有告诉他。 直到钟阿四见许诺的时间已到,且这赖三确实已经被自己折腾的差不多,这才告诉了他缘由,于是便出现了上边的一幕。 众人听完,心里无不暗暗感慨。 这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滚刀肉碰到混不吝,还真是被拿捏的死死的。 赖三的事情已解决,钟阿四也正式加入了火炎焱。 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安排钟阿四,倒是件让景一鸣头疼的事情。 这钟阿四确实有膀子好力气。 可是碰到炙肉这种技术活,他就显得笨手笨脚的,不是炙烤的半生不熟,便是炙烤成焦炭。 几次三番下来,材料浪费了不少,手艺是一点没有长进。 随后又把他安排去了跑堂。 谁知这钟阿四人虽仗义,却是个火爆的脾气,不光学不会那些侍候人的活,更是与客人发生过几次争吵,吓的景一鸣再也不敢让他跑堂。 景一鸣思来想去之下,只能给他安排点杂活。 火炎焱的生意一直很火爆,众人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收益自然也逐日多了起来。 这期间又来了七八个前来找营生的。 这个季节地里没有活,在家闲着的人极多。 听说火炎焱搬砖便给差事,这些人便都过来寻个挣钱的营生。 景一鸣对此是照单全收。 人员多了以后,铺子里的活就轻松了下来。 再加上瘸子曹和三娃子手艺已学成,景一鸣每日里跟甩手掌柜差不多。 对此谭筱荷倒是有不同的意见。 铺子本就不大,招了这许多人进来,虽说轻松了不少,可是每月的月例银子也是笔很大的支出。 景一鸣听了她的担忧,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笑,而后说道: “这些人还远远不够,我心里自有安排。” 谭筱荷见他信心满满,便不再说些什么。 这一日的下午时分,刚刚过了饭时。 铺子里客人已尽数散去,伙计们也都趁这个时间在好好休息。 景一鸣和谭筱荷此时正在喝茶闲聊,却见此时门外来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的是个年轻姑娘,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长得也算清秀,可是身上穿的却是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服。 至于小的则只有两三岁的年纪,穿着一样很是寒酸,不过收拾的倒是挺整洁。 两人站在门口也不做声,年轻姑娘只是来回踱步,心里似乎在想着什么。 而那小孩则是一直吸着鼻子,看来是被炙肉留下的味道所吸引了。 景一鸣与谭筱荷对视一眼,两人均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意思,便一起走出了铺子,想要询问个究竟。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 年轻姑娘方才一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留意两人的到来,此时猛一听到谭筱荷的问话,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事......” 两人正待继续询问,只见那小孩摇晃着年轻姑娘的胳膊,嘴里口齿不清的说道: “阿姐,阿姐,我要吃漏漏(肉肉)。” 谭筱荷见那小孩脸蛋冻得通红,小手也皴的厉害,心下不禁觉得有些可怜,于是便冲那小孩说道: “囝囝乖,到姨娘这里来,姨娘带你吃炙肉好不好?” 小孩很懂事的看了眼年轻姑娘。 那姑娘思索了一下,许是看景一鸣和谭筱荷不像坏人,最后终是松开了抓着小孩的手。 “囝囝好乖,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斧子。” “斧子?砍柴用的斧子吗?” “不是,是大老斧(虎)的斧(虎),斧(虎)子。” ...... 景一鸣看着谭筱荷宠溺的拉着虎子,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酸。 他能看得出谭筱荷非常喜欢孩子,只是他们注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那个......” 景一鸣正走神间,年轻姑娘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开口说了起来。 “听说...掌柜的这里...搬砖可以挣钱?” 景一鸣回过神来,听到年轻姑娘的话,这才知道她也是过来找活的。 景一鸣点了点头,年轻姑娘二话不说,便准备动手搬砖。 “姑娘可是碰到了什么难处?” 景一鸣之所以有此一问,在于这个时代的思想还比较传统,出来抛头露面的姑娘极少,更不要说做这种活了。 那姑娘也不做声,只是一个劲的搬砖。 景一鸣讨了个没趣,便也不再说话。 这姑娘身子虽比不得男子,但一看也是做惯了活路的人,虽然搬的慢了些,却也渐渐的搬完了。 “掌柜的可以给钱了吧?” 姑娘搬完以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景一鸣说道。 景一鸣有些愕然,他本以为这姑娘是来找活,谁知道竟是来搬砖挣钱来了。 景一鸣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闻言反问道: “姑娘想要多少钱?” “二十枚铜板......” 年轻姑娘轻声说道,她见景一鸣没有做声,连忙改口道: “十枚,十枚也行。” 景一鸣看得出她急需用钱,于是又问了一遍: “姑娘可是碰到了什么难处?” 那姑娘只是咬着嘴唇,眼里似乎泛起了泪花,却依旧是一语不发。 景一鸣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只得作罢,掏出二十余枚铜板给了那姑娘。 那姑娘只是捡出了二十枚,将多出的铜板又还给了景一鸣。 “多谢掌柜的。” 景一鸣见她不肯多收,便也没有坚持。 姑娘收了铜板,唤出虎子便离开了铺子。 谭筱荷似乎很喜欢虎子,临走的时候还跟他说道: “虎子乖,以后想要吃肉肉了,就来找姨娘好不好。” 小家伙重重点了点头,跟着那姑娘走的时候,小嘴里还说道: “阿姐,姨娘给了虎子好多的漏漏,我还带了一些,阿姐也吃,回去以后让阿兄也吃。” “阿姐,以后我们天天吃漏漏好不好?阿姐......” 第90章 卜卦 两人走后,景一鸣并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谁知第二天两人又来到了铺子。 见到景一鸣后,那姑娘也不多话,挽起袖子便搬起砖来。 景一鸣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头,阻止了姑娘的行为。 “姑娘,你可知道,在我这里搬砖只是为了找个差事,而不是搬砖赚钱?” 那姑娘显然并不知道还有这一遭,登时便羞红了脸,说道: “对不起掌柜的,奴家并不知道,奴家这便走。” 景一鸣见她可怜,心肠不免又软了下来。 “姑娘若是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在下兴许能帮上忙。” 那姑娘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唤出虎子便要离开。 “姑娘,且慢。” 景一鸣从怀中掏出把铜板,也没细数便一股脑塞给了那姑娘。 那姑娘本想拒绝,可是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接下了铜板。 “掌柜的恩德,奴家没齿难忘。” 说完,便带着虎子离开了铺子。 景一鸣正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忽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啧啧啧,还真是个苦命的女娃。” 景一鸣循声望去,见是一个须发灰白的老人。 这老人的穿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只见他身着一身洗的发了白的蓝色长袍,手里却拿着相师用的布幌。 更古怪的是,别的相师的布幌上写的无非是“麻衣神相”之类的字,可是这老人的布幌上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景一鸣不禁好奇,仔细看去,只见上边写着“测字解卦”、“妙手回春”、“代写家书”之类的。 景一鸣看了,不觉一笑。 “老人家的营生范围还挺广啊。” 老人很是自傲,捋了捋胡须说道: “老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医卜星象无一不通,这上边所书尚不及老夫之万一。” 景一鸣自然是不信他的话,这帮江湖术士最厉害的就是那张嘴。 老人看出他心中所想,不免有些生气,说道: “就比如方才那位姑娘,田宅宫窄、耳小而薄,无一不是福薄命苦的面相。” 景一鸣无语的说道: “看那姑娘的穿着和行事,也知道她是苦命之人,还需要老人家卜算吗?” 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身走进了铺子。 谁知那老人也随着他进了铺子,嘴里还不依不饶的说道: “你若不信,咱们便打个赌如何?” 景一鸣听闻老人的话不觉来了兴趣,于是问道: “老人家想要如何赌法?” 老人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说道: “老夫可以为掌柜的起上一卦,若是所说皆准,自是老夫赢了。若是有半句不准,便是你掌柜的赢了。” 此时的铺子里并没多少食客,景一鸣闲得无聊,于是便应允了下来。 “好,在下便跟老人家打这个赌,只是不知要押什么彩头?” 老人似乎早有准备,闻言便说道: “若老夫赢了,掌柜的便管我三天的伙食便可。” 说到这里,老人的肚子不自觉的响了起来,脸上登时一红。 景一鸣笑了笑,说道: “老人家若是饿了,只管吃便是,不需要弄这许多事情。” 老人摇着头说道: “不可不可,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不饮盗泉之水。老夫无功不受禄,不会白吃了掌柜的东西。” 景一鸣没想到他这么顽固,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人继续说道: “若是老夫输了,便免费为掌柜的干三天的活。” 景一鸣哑然失笑了起来,这老人倒是打的好算盘。 虽说是免费干活,可是看他这模样,哪还能干什么活,到最后还不是一样要白白养活他三天。 “在下这里的活,老人家怕是干不了吧?” 老人四下看了一圈,说道: “老夫对数术还算精通,为掌柜的做个账房绰绰有余。” 景一鸣招揽的全是干粗活的伙计,现在的账房是由谭筱荷在担任。 若这老人真如他所说,虽只三天,也可以让谭筱荷轻省不少。 一念至此,景一鸣便答应了下来。 “好,便依老人家。只是我便不用卜算了,老人家给他们卜算一下吧。” 原来此时店里的伙计闲着无聊,也都过来凑热闹。 听到景一鸣的话,纷纷拉着老人给自己卜卦。 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景一鸣虽然不相信,可是其他伙计却是相信的很。 老人来者不拒,一一为众人卜算了起来。 刚开始景一鸣还有些兴趣,可是听了几人的卜算,无非是些“前半生坎坷,后半生有转机,只看个人选择”的话,景一鸣顿时失了兴趣。 这套模棱两可的说辞是江湖术士的惯用套路,会让卜卦之人自己朝卦辞上联想,自然是无一不准。 谭筱荷想要知道阿舅一家的下落,于是也让老人卜了一卦。 景一鸣本没什么兴趣,待看到谭筱荷前来卜算,这才侧耳倾听了起来。 老人盯着谭筱荷的面相盯了半晌,似乎有些犹疑,看了她的手相以后依然没有做声,最后把随身携带的占卜罗盘都取了出来。 一通摆弄以后,最终只能摇了摇头。 谭筱荷心下有些着急,问道: “老人家可看出什么玄机?” 老人闭着眼睛盘算良久,随后才说道: “内掌柜这卦象老夫也是平生仅见。” 谭筱荷不明所以的看着老人,说道: “是好还是不好呢?” 老人皱了皱眉头,说道: “内掌柜前半生卦象还算清晰,乃是六十四卦中的坎卦。” “此卦为第二十九卦,卦辞为波折坎坷,困难重重,且内掌柜命犯天煞孤星。” “想必内掌柜不仅家道中落,家人怕也是遭遇了不测。而且,内掌柜子女宫有处细微疤痕,只怕日后子嗣......” 此时的谭筱荷已是一脸苍白,老人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接下来的内容是什么,两人都能猜的出来。 景一鸣见情形不对,连忙打断了老人的话。 “老人家不要再说下去了。” 老人这才发觉谭筱荷的脸色很差,连忙闭上了嘴巴。 景一鸣来到谭筱荷旁边。 “荷儿,我扶你去歇息下吧。” 谭筱荷摇了摇头,强撑着笑了笑,说道: “不妨事,老人家请继续。” 景一鸣知道谭筱荷外表虽柔弱,脾气却执拗的很,于是便只能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老人见景一鸣不再阻止,于是便继续说道: “看卦象,内掌柜这一生的命数大致便是如此,可谁知后边似乎又有变数,内掌柜的命格也有了变化。” “老夫眼拙,却是半点也看不出了。” 听到这里,即使景一鸣是唯物主义者,此时也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谭筱荷的前半生经历确实如老人所说,真可谓是家破人亡。 子女宫在下眼皮隆起的地方。 谭筱荷在莽沧江落水的时候,子女宫受到刮擦,确实有处极为细小的疤痕。 也正是因为在莽沧江浸泡太久的缘故,才导致谭筱荷无法生育。 至于老人看不清谭筱荷以后的命数,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系,毕竟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是否谭筱荷与自己纠缠太深,才导致命格出现了变化? 第91章 吴百用 谭筱荷听到自己的命格会有变数,一时间倒有些喜忧参半。 只是这老人的卜辞云里雾里一般,并没卜出个什么名堂。 老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不服气的拉过瘸子曹和钟阿四又起了一卦。 谁知瘸子曹和钟阿四的卦象依然扑朔迷离,前半生很是清晰,而后边却一团模糊。 老人不死心,好说歹说拉着景一鸣也起了一卦。 谁知这一卦更是离谱,竟连一丝一毫都卜算不出来。 老人很是惊讶,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谁知今天却一连出现几次。 景一鸣比他还要惊讶。 结合自己的来历,刚才自己的想法竟然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他以前一直以为风水卜卦都是骗人的东西,可今天看来老祖宗的东西确实还是有些名堂的。 老人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见自己起卦接连失败,于是颓然的将罗盘拨到一旁,说道: “老夫学艺不精,今日算是输给掌柜的了。” 景一鸣怕暴露自己的秘密,自然不会向他解释。 可是如此一来,又显得有些胜之不武,于是便说道: “老人家不必介怀,先前也算对了许多,咱们算成平手吧。” 谁知那老人不但没有接受景一鸣的好意,反而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我吴百用虽是一名落拓书生,可是说出的话还是作数的,老夫这便去给掌柜的干活。” 等他刚一起身,肚子又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景一鸣连忙把他按在椅子上,说道: “老人家莫慌,即使要干活,也要先填饱肚子才行。” 随后冲三娃子喊道: “去,给老人家上些炙肉。” 老人着实饿的狠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安分的坐在了椅子上。 景一鸣有心用他,但账房一职十分重要,景一鸣秉承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心思,旁敲侧击的打探起老人的来历。 老人似是猜出了他的心思,当下也不藏着掖着,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原来这老人是镇远府人士。 这地方景一鸣也只是略有耳闻,他也只是知道两地相距极远,那镇远府已是临近西土的位置,算是南金国的边界了。 老人年轻时也是一介风流书生,少年时便通过了县试,成为当地最年轻的童生,风光一时无两。 老人说到这里,似是又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脸上的表情异常骄傲。 可是随之,骄傲的表情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落寞。 成为童生以后,老人对通过院试成为秀才十分自信,可谁知一连多次应试,却无一通过。 这下老人反倒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 老人一气之下,便扔掉了苦读多年的圣贤书,反而开始研究起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可谓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好在老人家境还算殷实,一切吃穿用度不需他费心。 等他父母百年以后,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人哪会打理家产,不几年的光景便败坏个精光。 他本以为靠着自己一身所学,混个温饱不成问题。 可谁知他性格古怪,虽有一身真本事,却屡屡做出那得罪人的事情,最终落了个食不果腹的下场。 老人身兼百家之长,却还是被人唤作“百无一用是书生”,最后干脆将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吴百用。 吴百用年纪日长,想起自己浑浑噩噩的过了一辈子,不免唏嘘不已。 于是便决定前往东圣稷下学宫,好一偿自己读书人的夙愿,这才一路由镇远府走到了临东城。 吴百用懂得极多,所说的也极为精彩,景一鸣倒是丝毫未觉得无聊。 正当两人闲聊之时,景一鸣的表情忽的一凝,随后便对吴百用说道: “吴老且用着,在下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说完不待吴百用反应,便喊上钟阿四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两人三拐两拐来到一处逼仄的巷道。 巷道内的小路也是七扭八拐,且污秽不堪,显然已荒废了许久。 行不多远,两人远远看到一个小孩站在树后。 这小孩生的虎头虎脑,不是虎子又会是谁? 虎子见了两人,撒丫子就跑,嘴里还大喊着: “风紧扯夫(呼),风紧扯夫(呼)......” 景一鸣不觉失笑。 这虎子小小年纪,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一嘴的黑话。 想归想,脚下却也没闲着,两人追着虎子的影子来到了一处破屋前边。 屋子已坍塌大半,显是遗弃已久。 此时虎子和那姑娘正站在一起,两人手里都持着木棍,正一脸紧张的看着来路。 待那姑娘看到是景一鸣二人时,神色这才放松了一些,手里的棍子却依然没有放下。 景一鸣怕她误会,于是开口说道: “姑娘莫怕,在下没有歹意。” 那姑娘也不做声,只是一味的盯着景一鸣二人。 景一鸣指了指屋子里边,说道: “姑娘再不让开,只怕里边那位要性命不保了。” 那姑娘闻言,脱口而出道: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原来景一鸣好奇姑娘的举动,方才在她离开之时便用“千里眼”跟着两人。 他本也不想多事,可是在看到破屋里进气少出气多的年轻人,还是忍不住赶了过来。 没等他开口,旁边一直没做声的钟阿四开口说道: “怎么?小五那小子又挨打了?” 那姑娘瞪了一眼钟阿四,显然是怪他说话不好听。 景一鸣见此情况,轻声问道: “你认识他们?” 钟阿四说道: “嘿嘿,也算认识。这姑娘名为翠儿,里边躺着那小子叫小五,再加上这个小不点虎子,三人都是孤儿,自小便相依为命。” 从钟阿四的话中,景一鸣得知,小五和翠儿以前靠给别人干些散碎的活维持生计。 只是自从翠儿日渐长大,出落的愈发水灵,免不了被不怀好意之人骚扰,于是翠儿便很少再出去抛头露面。 如此一来,两人的收入自然捉襟见肘。 后来又不知怎的捡了虎子,三人的日子更是困难。 小五平日里给人干活,私下也做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情,于是挨打便成了家常便饭。 “这些时日没见,我还以为这小子被人打死了呢。” 钟阿四说话的时候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听到此话的翠儿怒视着钟阿四,眼眶里已有泪水在打转。 景一鸣也觉得他说的不妥,于是连忙说道: “翠儿姑娘莫怪,四哥一直都是这么口快心直的性子。不过,若是再不去看郎中,小五只怕真要凶多吉少了。” 翠儿一时没了主意。 以前受过的伤害太多,使她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可是小五的状态确实已拖不得。 思来想去之下,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棍子,随后拉着虎子一起跪了下去。 “求掌柜的救救小五。” 景一鸣拉起两人,四人进到了破屋内。 破屋内的角落里杂乱的铺了些稻草,小五正躺在稻草上边。 此时的小五已是昏迷状态。 只见他脸色煞白,身上血迹斑斑,有些地方还在不停的渗出鲜血。 更糟的是,小五的嘴角不时流出的鲜血,代表他已被伤了脏腑。 情况比景一鸣在“千里眼”中看到的更糟。 “四哥,寻个近些的郎中。” 几人刚待离开,屋外却传来一个声音。 “好翠儿,你躲得倒严实,不过还是被哥哥逮到了吧。你还是从了哥哥吧,哥哥保证比跟着那死鬼小五强得多。” 第92章 水蚂蟥 翠儿听到外边的声音,脸色顿时变的煞白,顺手抄起了刚扔下的棍子。 旁边的虎子也是小脸一肃,像模像样的拿起棍子站在了翠儿的旁边。 “掌柜的,你们快走吧,他们是来找我的,想来不会为难你们。” 翠儿虽然一脸紧张的表情,可是还不忘了关心景一鸣二人。 景一鸣拿“千里眼”看了一眼外边的情况。 只见打头的是个形象猥琐的年轻人,后边跟着五六个流里流气的手下。 此时几人已将来路围住,除了眼前的出口,景一鸣几人已无处可去。 “来的是什么人?” 没待翠儿答话,旁边的钟阿四说道: “听声音,好像是‘水蚂蟥’。” 翠儿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就是他。” “这人什么来历?” 钟阿四撇了撇嘴,似乎很是不屑水蚂蟥的为人。 “这家伙姓孙,在家行二。是南里坊的地头蛇,平日里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谁若惹了他,他便会像那吸血的水蚂蟥一样死缠着你,所以得了个‘水蚂蟥’的诨名。” 景一鸣朝翠儿看去。 只见翠儿在听了钟阿四的话以后,脸色愈发的苍白,看情况应该是早就被这水蚂蟥骚扰过。 景一鸣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只是现下的情况不比以前。 若是自己在这里,对面便是再来几人也不过一电击器的事情。 可是现在钟阿四等人在旁,自己肯定不能贸然出手。 此时已无处可去,景一鸣也只能见机行事。 “先出去看看吧,翠儿姑娘待在此处照看小五和虎子。” 翠儿刚想说话,只见景一鸣便当先走了出去。 钟阿四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这才跟着景一鸣走了出去。 水蚂蟥几人见景一鸣走了出来,顿时一脸狐疑。 待见到他只有一人之后,水蚂蟥淫邪的笑着说道: “怪不得这么久不出来,原来这小浪蹄子养了个小粉郎在这里。不过你小子连本大爷的女人都敢抢,怕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景一鸣面色一寒,冷冷的说道: “阁下嘴巴放干净些。” 水蚂蟥闻言,面目狰狞的说道: “好小子,竟敢顶撞本大爷,你怕是不知道本大爷的手段吧。” 此时刚好钟阿四走了出来,听到水蚂蟥的话以后,说道: “你有些什么手段,不妨说给我听听。” 水蚂蟥及一众小弟见到是钟阿四,脸色顿时一变,看来他们也知道钟阿四的本事。 水蚂蟥当着一众小弟,自然是不能露怯。 “怎么老四,你要替这小子出头?” 钟阿四嘿嘿一笑,说道: “这是我掌柜的,拿人钱财,自然替人消灾。” 水蚂蟥做了个顺水人情。 “既是如此,我便给老四个面子,你们可以离去,只是里边的人却走不得。” 屋内的翠儿一直在关注着外边的情况,当听到水蚂蟥的话以后,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若落到水蚂蟥的手里,那可当真是生不如死了。 她可是听说,以前便有姑娘被这水蚂蟥糟蹋了以后,随手就卖给了勾栏瓦舍。 难道今天自己也要步她们的后尘吗? 随即她的眼神又坚毅了起来。 若是景一鸣二人当真走了,她便是拼了命也不会让水蚂蟥占了自己的身子。 正当翠儿思绪万千的时候,耳畔传来景一鸣的声音。 “我要走,里边的人我也要带走。你们若想留下,在下倒可以成全各位。” 此时的景一鸣已经动了真气。 赖三只能算是个地痞无赖,这些却是真正的恶霸。 说不得今天自己豁着暴露秘密,也要出手一次了。 水蚂蟥闻言不怒反笑。 “好小子,真有种,希望你的骨头跟你的嘴一样硬。” 说完,冲身后的手下挥了挥手。 “都给我上,打杀了这小子,里边的翠儿人人有份!” 众手下听到水蚂蟥的话,一个个顿时精神百倍,争先恐后的向景一鸣冲来。 景一鸣刚想动手,谁知旁边的钟阿四一手拦住了他。 “掌柜的,你且在旁边看着,这几个小喽啰交给我。” 说完,不待景一鸣反应过来,便攥紧拳头朝众人冲了上去。 景一鸣见他说的自信,便停下了脚步,只是电击器已处于开启状态,只待他见情况不对,便要痛下杀手。 对面几人虽然没有练过拳脚功夫,可是却能看出来是惯常打架的主。 只见几人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先将钟阿四围了起来。 景一鸣知道这是街头地痞惯用的伎俩。 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不用怕误伤自己人,二也是可以从各个角度打击对方,使对方首尾不能兼顾。 一般碰到这种情况,对方都会尽量跑动,寻找各个击破的机会。 可这钟阿四却是艺高人胆大,眼见着众人将他围了起来,嘴角只是泛起一丝冷笑。 接下来,钟阿四就让他们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战术都是徒劳”。 只见这钟阿四只是对着面前之人一顿老拳,打的此人节节败退,最后更是一拳打在太阳穴上,将此人打得昏死了过去。 至于其他人的攻击,钟阿四根本就置之不理,只有在对面攻击自己头部和下阴的时候才格挡一下。 那些人的拳头打在钟阿四的身上,犹如挠痒一般,哪能伤他分毫? 以前他们和钟阿四虽没有什么交情,可是彼此也算了解,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也有耳闻钟阿四手里有些功夫,今日一试方才知道竟如此棘手。 钟阿四不仅防御力惊人,而且拳势更是刚猛,众人见状不禁暗暗叫苦不迭。 钟阿四放倒了眼前的人,便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看来也是存了各个击破的心思。 一炷香的功夫,对方便只剩了三人。 这三人身手都比较灵活,这才勉强躲了开来,不然也早已躺倒在地。 此时的情况颇为滑稽,竟是钟阿四一人追着三人打。 而这三人也只敢四处逃窜,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地? 只是此处空间狭窄,再加上心慌意乱之下,登时便有两人撞在了一起。 钟阿四一手提了一人,犹如提小鸡仔一般朝地面狠狠掼去,顿时把两人摔了个七荤八素。 景一鸣见大局已定,抱着膀子看起了热闹,而那水蚂蟥的脸上却是阴晴不定,此时正后悔没有多带些人来。 场上唯一剩下的那人此时正躲得远远的,哪还敢凑到近前。 钟阿四见追他不上,索性停了下来。 景一鸣轻笑着看着水蚂蟥,说道: “阁下还要打下去吗?” 水蚂蟥一脸阴狠的看着景一鸣。 此时的情况对他们十分不利,再要打下去也只有自己上了。 可是你让他欺负欺负寻常百姓还可以,让他去面对钟阿四的拳头,他却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好小子,给我等着!” 撂完狠话以后,水蚂蟥带着手下仓皇离去,只留下了一地的狼藉。 景一鸣叹了口气,看来这冤家又结下了,只是不知这水蚂蟥又会用什么办法吸自己的血呢? 第93章 银针渡穴 景一鸣待水蚂蟥几人离去,又从“千里眼”中查看了下情况,见并无埋伏,这才与钟阿四带着小五三人匆匆离去。 经过刚才的一番事情,翠儿现在对两人已完全放下了戒心,什么事情都是以景一鸣马首是瞻。 虎子还是小孩心性,见到钟阿四以一己之力干翻了对面五六人,更是对钟阿四佩服的无以复加,走在路上还不时朝钟阿四看去。 几人心急小五的伤势,便就近找了个医馆。 郎中见状也不敢怠慢,一番“望闻问切”下来,郎中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怎么样?他没事吧?” 翠儿见到郎中的表情,心下着急,忙不迭的问了起来。 郎中叹了口气,说道: “外伤并不打紧,可是内伤却极为严重。若受伤伊始便能及时就诊,尚且无甚大碍。只是现在拖的时间太久,在下也不敢打包票能够起死回生。” 听到此处,翠儿已是面如死灰。 景一鸣见她情绪不对,便接着郎中的话头说道: “先生尽管施展手段,现下这种情况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郎中点了点头,而后又话锋一转。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说在前头。这位小哥需要上等山参吊着最后一口气,另外还需要其他多种名贵药材加以治疗。” “若有效果,后期还要药物辅以滋养。这些花销累计起来,只怕不会是个小数目。” 虽然郎中说的很委婉,景一鸣几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郎中这是怕他们没钱。 毕竟郎中也是要吃饭的,亏本的买卖他也不会做。 景一鸣对此完全没有概念,于是便问道: “依先生的意思,大概需要多少花销?” 郎中略微盘算了一下,说道: “估摸着怎么也要百余两银币。” 翠儿本来已经重新燃起了希望,当听到郎中口中的金额以后,顿时又死了心。 景一鸣看了眼翠儿和虎子。 这笔钱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不过火炎焱最近运营的一直很好,当真要凑的话还是能凑的出来的。 此时人命关天,也由不得景一鸣多加考虑。 “先生只管放心,银钱的事我来解决。” 闻听此言,钟阿四暗暗扯了扯景一鸣的衣角。 景一鸣知道他是好意,怕自己的银子打了水漂。 可是现下这种情况,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小五去死,他也是于心不忍。 一旁的翠儿楞在了一旁。 她似乎不敢相信只是萍水相逢的景一鸣会解囊相助。 待到她缓过神来,一把拉着虎子跪了下去。 “多谢掌柜的大恩大德。” 说完,便跟虎子“咚咚咚”的磕起了头。 景一鸣连忙将两人拉起,一边打发钟阿四回铺子寻谭筱荷,一边催促着郎中救治。 郎中也不再耽搁,内服外敷的药足足开了二三十味这才作罢。 谭筱荷也带着银票赶了过来。 她本就是纯良的性子,最是见不得别人吃苦,当下便照方抓药,银子花的如流水一般。 等到一切都处理妥当,外边天色已擦黑,竟是耗了一下午的时间。 郎中最后给小五把了把脉。 小五的脉象平稳了不少,可是也只能算是暂时压制住了,以后的情况也只能看小五的造化了。 众人知道郎中已经尽力,拜谢以后便寻了马车,将小五三人带到了景一鸣家中。 刚到门口,便看到了等候多时的吴百用。 以前这吴百用就是居无定所的主,现下既然进了火炎焱,景一鸣总要负责他的吃住,所以这才让他住在自己家中。 如此一来,便是平添了四口人,以往宽敞的小院顿时显得拥挤了起来。 好在东西厢房还闲置着,景一鸣几人一并打扫出来,勉强够几人居住。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吴百用却围着昏迷不醒的小五看了起来,嘴里还不时发出“啧啧”的叹息声。 “吴老可是看出了什么名堂?” 吴百用没有答话,只是掀开小五身上的衣物看了看。 正当景一鸣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吴百用这才说道: “啧啧,这小子怕是悬了。” 闻听此言,翠儿着急的问道: “老先生何出此言?” 吴百用按了按小五的腹部,昏迷中的小五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 “只是疗伤却不除淤,想要体内的淤血自行消解,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估计到那时这小子坟头草都要三尺高了。便是侥幸能醒来,只怕以后也是个废人了。” 一旁的钟阿四愤愤不平的说道: “亏那庸医还收了这许多银子。” 吴百用虽在说话,眼睛却一直在小五身上打转。 “也怪不得郎中,这小子伤的太重,一个处理不当,就有可能当场毙命。若当真死在了医馆,少不得要影响生意。” 景一鸣知道吴百用也通医理,便问道: “吴老可是有解决的对策?” 翠儿听到景一鸣的话,一脸希冀的看着吴百用。 只见吴百用沉思了片刻,而后说道: “老夫会套‘银针渡穴’的法子,倒是可以一试。” 翠儿紧张的问道: “老先生可有把握?” 吴百用苦笑一声。 “自然是存在风险,此等事情,老夫也不敢给你打包票。所以,试与不试,你要想好。” 翠儿哪经历过这等事情,一时间没了主意。 只是此等事情事关重大,外人也不好插嘴,只得由她做决定。 翠儿看着因痛苦而眉头紧皱的小五,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定了下来。 “那便麻烦老先生了。” 翠儿答应的坚决,只是心里的话两人却不知道。 “若小五真的出了意外,翠儿绝对不会独活。” 吴百用意味深长的看了翠儿一眼,而后吩咐众人道: “将我的‘百宝箱’取来,再去多烧些热水。” 众人依言而去,待一切都准备妥当,吴百用这才净手取针,准备开始“银针渡穴”。 不得不说,这吴百用还真不是徒有其名。 只见他认穴极准,且手法也相当利索,片刻工夫小五的胸腹间已插满了银针。 小五初时还没什么反应,结果随着身上的银针越来越多,小五的反应也愈发剧烈了起来。 吴百用见小五的喉头抖动的越发剧烈,连忙朝众人喊道: “把他扶起,小心莫要动了银针。” “哇!” 刚被扶起的小五嘴里登时喷出一口污血。 只见那血呈暗红色,其中更有些已经凝固的血块,气味更是难闻,仿似腐败了许久的尸体一般。 众人知道这是淤积在他体内的淤血,现下既然吐出,想必是吴百用“银针渡穴”的法子起了作用。 接下来小五又吐出几口淤血,只是越到后来,吐出的淤血颜色越浅。 及至淤血吐尽,吴百用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旁人看来他貌似无比轻松,其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个中的凶险。 方才但凡有一枚银针扎偏了毫厘,现下的小五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吐完淤血的小五状态明显好了许多,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痛苦的表情,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好了,想必已无大碍,让他好生将养着吧。” 第94章 恶客上门 待吴百用将小五身上的银针尽数取出,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翠儿欣喜之余更是对吴百用千恩万谢。 吴百用一番劳心劳力,早已觉得疲累,叮嘱了翠儿几句便要回房休息,只是刚走出门口却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衣襟。 吴百用回头看去,见是虎子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了身后。 “怎么了,小家伙?” 虎子奶声奶气的说道: “爷爷,爷爷,小五哥哥是不是不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了?” 吴百用看着虎子的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虎子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不会了,你小五哥哥会好起来的。” 虎子犹豫了一下,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只粗糙的木雕小马塞在了吴百用的手里。 “爷爷,这个送给你。阿姐说过,别人帮助了你,你也要回报人家才是。” 吴百用哑然失笑,刚想推辞,却见虎子已撒手跑开,边跑还边回头依依不舍的看着他手里的木马。 吴百用笑着摇了摇头,只得把木马收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晚,众人也都忙碌了一天,于是便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清晨,景一鸣三人早早的便去了店里。 小五的伤势已有起色,却还是一直昏迷,身边更是离不得人,于是翠儿和虎子便留在了家中。 还未到饭时,此时的铺子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伙计在忙着准备食材。 景一鸣现在虽然不需要亲自动手,可是他还是习惯性的要检查一遍才会安心。 “景叔,景叔......” 三娃子慌里慌张的从外间跑了进来,正在后厨的景一鸣好奇的抬起了头。 “怎么了?” 三娃子舔了舔嘴唇,说道: “景叔你还是自己到外间看一下吧。” 景一鸣一头雾水的走了出来,这才发现以往这个时间段本该没什么客人,谁知今天外间却坐了不少人。 景一鸣看了眼三娃子,三娃子小心翼翼的朝左前方指了指。 景一鸣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顿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竟是那水蚂蟥。 此时钟阿四也闻讯赶了过来,看到水蚂蟥一众人后,钟阿四咧嘴笑了笑, “我说孙二,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看来老四我昨天出手轻了些,今日你们又上赶着送上门了。” 钟阿四话音刚落,围坐在水蚂蟥身边的众手下便都站了起来,不少人手里还拿着小刀匕首什么的,准备的很是充分。 钟阿四从小打架打惯了的,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哪能将这几人放在眼里。 见众人站起,当下便要前去比划两下。 景一鸣见状赶紧把他拦了下来。 此次对面来了至少二十余人,自己这方只有七八人,从人数上就不占优势。 而且自己这边的伙计都是老实百姓,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场便有几人溜边站着,估计真要打起来是指望不上他们的。 再说今日不比昨天,当真动起手了,打坏的东西可都是自己的。 水蚂蟥似乎也对钟阿四的神勇心有余悸,见景一鸣将钟阿四拦了下来,便也招呼着手下坐了下来。 虽是如此,水蚂蟥嘴上可也不饶人。 “怎么?你们这店不大,倒是学会了‘店大欺客’这一套了?这要是传出去,日后还有谁敢来你们这儿?” 景一鸣怕钟阿四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赶紧自己接口道: “客官真是说笑了,我们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希望广迎八方客,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水蚂蟥冷笑一声,说道: “还是掌柜的说话中听,既如此便上炙肉吧,兄弟们还都饿着肚子呢。” 店里的伙计此时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哪有人敢上前搭话,倒是三娃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站出来说道: “客官要多少炙肉?” 水蚂蟥坏笑着挨个桌子数了一遍,而后说道: “一共是六桌人,那便上六......根炙肉吧。” 三娃子还在等他继续点菜,谁知水蚂蟥却不再做声,三娃子小声问道: “就这么多吗?” 水蚂蟥得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对,就这么多,快快上来。” 现下这种情况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水蚂蟥是故意找茬。 钟阿四火爆脾气上来以后,当下便想动手。 景一鸣暗暗拉了拉他的衣襟,他这才强压着火气。 只是他何曾受过这种憋屈,气的他转头奔向了后厨。 景一鸣见三娃子正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便说道: “愣着干什么?按客官吩咐的上!你们也都去干活去,都不想要月钱了吗?” 众伙计一哄而散,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忙活了起来。 六串炙肉片刻功夫便上了桌,硕大的方桌上只摆了一根炙肉,看起来别扭至极。 水蚂蟥见炙肉上桌,便高声喝道: “兄弟们,肉已经来了,大家也都别拘着了,敞开了吃喝,今日不醉不归。” 三娃子暗暗撇了撇嘴,这些个炙肉还不够一人一口的,怎么能敞开了吃喝? 谁知他念头刚起,便见众手下变戏法一般拿出了熟食小菜,更有几人从门外搬了几坛子酒。 一众泼皮准备的很是充分,酒菜上桌以后便大呼小叫的喝了起来,更有些人划起了酒令,铺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景一鸣见状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看情况这些人是准备打持久战了。 只是他们耽搁的起,自己却耽搁不起。 “小二,上茶,什么破店,连茶水都没有吗?” 景一鸣压下心头的怒气,拍了拍三娃子的肩膀。 “给他们上茶。” 他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只是在店里看着气闷,便也踱到后厨思量起对策。 此时钟阿四正在后厨生着闷气,见到景一鸣进来,便再也按捺不住。 “我说掌柜的,你就由着他们骑在头上拉屎吗?你忍得,我老四忍不得。” “你若是怕了,便躲在一边便好,我老四自己也能收拾了这些兔崽子。到时候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牵连你掌柜的便是。” 景一鸣苦笑一声,他知道打架并不能解决问题。 “四哥想过打完以后怎么办吗?” 钟阿四闷哼一声。 “还能怎么办?打赢了咱们就出口恶气,打输了也只能怪咱们技不如人。” 景一鸣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你可想过,若是打输了,这帮伙计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应当怎么向他们家人交代?” “就算是打赢了,传出去对我们的名声也不好。他们是光脚的,当然不怕我们这些穿鞋的。” 钟阿四刚想说话,景一鸣又继续说道: “而且,今日我们打赢了,明日他们再来。明日我们打赢了,后日他们又来。那我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钟阿四人虽莽撞,却并不愚笨,听了景一鸣的话以后,仔细琢磨之下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那应当怎么办?” 景一鸣反问他: “找官府怎么样?” 第95章 泼皮与纨绔 钟阿四冷哼一声,说道: “就衙门里那些差老爷,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找他们只怕赔的更多。除非有交好的差老爷,不然想都不要想。” 景一鸣苦笑一声,自己认识的能跟官府扯上关系的怕只有那楚衙内。 可是因为祁胖子前边摆了他一道,连带着让他把自己也记恨上了。 他不来横插一杠子已算万幸,哪里还敢找他? “可有能管的住这水蚂蟥的人?” 钟阿四想了一下。 “这小子以前是跟着铁牛混的,若是铁牛发话,还是有点用的。” 景一鸣一听来了兴致,问道: “可否让这位铁牛帮下忙?” 钟阿四摇了摇头,说道: “掌柜的怕是要失望了,这铁牛作恶多端,已然遭了报应,被雷公劈死在了城外的树林里。” 景一鸣这才醒觉,那不正是自己出的手吗? 原来那大块头便是铁牛,看来这个法子也行不通了。 “别人倘若碰到这种情况,都是怎么处理的?” 钟阿四撇着嘴冷笑一声,说道: “有些门路的,找些官府或者说得上话的人物,出点血自然便无事了。至于那些没有门路的,就等着被他敲骨吸髓吧。” “比如说南里坊开馄饨铺子的李老汉,只因姑娘生的俊俏,便惹得这水蚂蟥日日惦念。” “这水蚂蟥不知使得什么法子,硬说李老汉欠了他的银子。最后不仅姑娘被糟蹋了,还被这水蚂蟥卖到了勾栏抵债。” “这丫头也是刚烈,竟自己吊死在了勾栏。而那李老汉除了这姑娘再无亲人,得知姑娘死了以后,自己也想不开一命呜呼了,一家人被这水蚂蟥搞得家破人亡。” 景一鸣暗暗皱了皱眉头,随后便慢慢踱出了后厨。 外间众泼皮酒兴正酣,三娃子等几人被他们使唤的脚不沾地,哪还有别的客人敢进来? 景一鸣来到门口,瘸子曹正愁眉苦脸的站在炉灶前,见到景一鸣出来,他咧嘴苦笑一声。 “方才来了些熟识的客人,见到店内这般光景,便都扭头走了,看来今日的生意是做不得了。” 景一鸣心里暗想,若真是今日一日倒还好了,以这水蚂蟥的脾气,怎会如此轻易的就放过自己? 若不是水蚂蟥顾忌钟阿四的身手,估计报复的会更加猛烈。 想到此处,景一鸣的心中更加烦闷,一股戾气也油然而生。 此时他真想将水蚂蟥众人直接击杀在店里,可是这种想法他也只是想想,他胆子还没大到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景一鸣安抚了瘸子曹两句,便缓缓走进了旁边的弈馆之内。 弈馆中众人见景一鸣前来,本想过来打声招呼。 可众人见他一副烦闷的模样,便都止住了脚步,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景一鸣也不理会众人,径自走向内室祁胖子所在的隔间内。 此时的祁胖子正侧躺着闭目养神,旁边还有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在给他按摩。 这女子他依稀有些印象,好像祁胖子以前介绍,她是某个青楼里当红的淸倌儿,不知怎的被祁胖子拐带了出来。 “哎!” 祁胖子见他坐下本没理会,待他听到景一鸣的叹气声,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一脸饶有兴趣的表情。 “还真是头一次见你小子愁眉苦脸的,怎么?碰到什么事了?” 景一鸣本就有心找他打听些消息,见他问起,便说道: “小弟惹到了一个麻烦人,正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才特意来请教祁兄。” 祁胖子一听来了兴致,顿时坐起身来,好奇的问道: “哦?你小子又惹了谁了?” “祁兄可知道水蚂蟥?” 听到水蚂蟥的名字,那名年轻女子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而祁胖子则是拍掌大笑了起来。 “好小子,你竟然惹了他,只怕你不死也要脱张皮了。” 景一鸣最是见不得他幸灾乐祸的样子,再加上自己心情本就不好,此时他真想一拳头打烂了祁胖子的胖脸。 祁胖子见他模样,止住了笑声。 “这小子一直在南里坊厮混,你又是如何惹上了他?” “唉!” 景一鸣又是一声叹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祁胖子听完,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景一鸣。 “你小子不是看人家姑娘长的好看,想要据为己有吧。” 景一鸣一阵无语,他看了眼祁胖子旁边的年轻女子,故意大声说道: “祁兄可莫把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放在小弟身上。这位便是小嫂子吧,改日小弟定当登门拜访。” 旁边众人纷纷探头看来,祁胖子慌忙捂住了景一鸣的嘴。 他可是出了名的惧内,这里人多口杂之下,万一传到家里母老虎的耳中,他当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不是要处理水蚂蟥的事情吗?走,哥哥帮你处理。” 祁胖子知道这里不能久留,于是便拉着景一鸣朝外走去。 那年轻女子只是掩嘴轻笑,却并未跟来。 这一会的功夫,店里已是一片狼藉。 众泼皮却是满不在乎,还在一个劲的推杯换盏,显然都有了几分醉意。 那水蚂蟥却是为数不多清醒的人,见到景一鸣和祁胖子一起进来,顿时皱了皱眉头。 祁胖子佯装没有看到水蚂蟥,大声说道: “今日怎的如此热闹?” 众泼皮正喝的热闹,听到有人扰了自己的性子,登时便有几人要张嘴骂回去。 待见到说话之人是祁胖子,那几人顿时将含在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水蚂蟥再想装作看不到已是不可能,只得涎着笑脸对祁胖子说道: “原来是祁爷来了。” 祁胖子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 “孙二啊,你不老老实实在南里坊待着,跑到这里作甚?” 水蚂蟥知道他是明知故问,既然他不说破,水蚂蟥也跟着打起了马虎眼。 “小的和兄弟们久未欢聚,今日在这里戏耍一番。” 祁胖子冷笑一声,依然是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今日我也要在这里戏耍,你们都走吧。” 祁胖子这话说的很不客气,水蚂蟥在一众手下面前被驱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可是他也知道,这祁胖子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身家背景更不是自己能比拟的。 若真惹翻了他,靠自己那几个用钱买通的关系,还真扛不住事。 想到此处,水蚂蟥脸上又堆起了笑容。 “祁爷吩咐自是不敢不听。不过祁爷只有一人,未免太过无趣,不妨与众兄弟一起饮酒作乐,可好?” “跟我喝酒?” 祁胖子轻蔑的冷哼一声,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也——配?!” 此话一出,众泼皮纷纷转头看向水蚂蟥。 而水蚂蟥此时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显然他也没有想到祁胖子会说出这样侮辱人的话。 祁胖子环顾了一下四周,狞笑着说道: “怎么?没听清老子的话?还是你们想跟老子比划比划?” 水蚂蟥的脸色变的倒快,此时又是一脸笑容,仿佛刚才祁胖子不是在说他一般。 “今日便给祁爷个面子。兄弟们,我们撤!” 众泼皮依言而出。 水蚂蟥在经过景一鸣面前时,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景掌柜好手段,只是不知下次是否还能请人帮忙。” 景一鸣冷笑着看着水蚂蟥的双眼,水蚂蟥冷哼一声。 “这事没完!” 第96章 阴谋 “祁兄果然好本事,三两句话就把这些宵小之辈吓跑了。” 待众泼皮走后,景一鸣对着祁胖子就是一顿恭维。 反正说好话又不花钱,景一鸣自然不会吝啬。 祁胖子初时还听得洋洋得意,后边听景一鸣越夸越离谱,心下犯起了嘀咕。 他可是知道这小子一肚子坏水,成天就知道算计自己。 “打住,打住,你小子小嘴抹了蜜一般,说得倒是动听,心里怕不是想着以后都拿我老祁当挡箭牌吧?” 景一鸣被看穿了小心思,也未觉得难为情,只是说道: “那怎么可能,小弟怎么敢再劳祁兄的大驾。不过,祁兄看到小弟受欺负,肯定不会置之不理吧?” 祁胖子冷哼一声。 “就知道你小子没憋什么好屁。” 而后,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水蚂蟥这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他惧我三分,可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我俩毕竟不是一条道上的。” “这件事最后怎么解决,只怕还是要着落在你自己身上。” 景一鸣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知道一直依靠祁胖子并不是长久之计,刚才也只是因为没有想好对策才想着先拿祁胖子当挡箭牌。 祁胖子拍了拍景一鸣的肩膀,轻声说道: “当然,谁要是想欺负我兄弟,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若你真处理不了,哥哥我自会让他消失。” 景一鸣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消失”是什么意思,只是他没想到祁胖子为了他竟能做到这一步。 “祁兄放心,些许小事,小弟能处理的了。” “这才像我祁一安的兄弟。” 祁胖子见他有了些精神,顿时又没了正形。 “好了,冷落了那小娘子许久,也该回去补偿补偿人家了,我走了!” 刚走出店门,祁胖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扭头冲景一鸣说道: “我跟那小娘子只是知音之交,你小子可别出去瞎说胡传啊!” 景一鸣见他一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模样,忍不住觉得好笑,可是当他看着祁胖子的背影,却觉得有些看不透他了。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天色已然不早。 景一鸣见状知道今日生意已是做不得,便吩咐众人将店里收拾好,而后便提前打了烊。 景一鸣为了以防万一,在水蚂蟥等人离开的时候,便放出了一颗“千里眼”紧盯着。 只是水蚂蟥等人在离开铺子以后便一哄而散了,并没有其他的举动。 景一鸣不敢大意,所以并未将“千里眼”收回,而是时刻密切关注着水蚂蟥。 这水蚂蟥倒是活的潇洒,与众泼皮分开以后,便来到一处勾栏听起了小曲儿。 几首靡靡之音过后,水蚂蟥耐不住性子,于是便找了个相好的去行那云雨之事。 勾栏里人多眼杂,景一鸣怕眼尖之人看到“千里眼”,所以便操纵“千里眼”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藏了起来。 那水蚂蟥也是个银样镴枪头,片刻功夫便与粉头相携着走出了隔间。 来到外间寻了处空座,水蚂蟥要了些酒菜与那粉头边喝边打情骂俏。 景一鸣看到此处,不禁心里暗骂,这他妈什么世道? 还真是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 正腹诽间,却见一人坐在了水蚂蟥的旁边。 那人显得十分诡异,竟然穿着件黑色斗篷,显得与周围的灯红酒绿格格不入。 水蚂蟥显然有些惧怕此人,见到此人后他竟显得有些诚惶诚恐,一旁陪侍的粉头也被他打发了去。 景一鸣见到水蚂蟥判若两人的表现,心下顿时有些怀疑。 只是那人背对着“千里眼”,根本看不到相貌。 而且勾栏里人声鼎沸,“千里眼”离两人又远,两人说的话景一鸣也是一句都听不到。 两人并未密谋太久,来人似乎只是向水蚂蟥交待了几句,便起身离去。 只是当来人起身离去之时,景一鸣终于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 “竟然是他!” 景一鸣郁闷的搓了搓下巴。 “这下看来有些棘手了。” 灯光的映射下出现的赫然是敬子语,虽然景一鸣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却印象颇深。 “这家伙不是玉哥儿的人吗?难道玉哥儿要与水蚂蟥联合起来对付自己?” 景一鸣暗自揣测。 “不过看两人应该早就熟识,难道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景一鸣放心不下,操纵着“千里眼”跟着敬子语而去。 至于水蚂蟥这边自然也不能放松警惕,所以他又撒出一颗“千里眼”时刻关注着水蚂蟥。 那敬子语出了勾栏以后,迅速钻进了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 车夫一声呼哨,马车折而向北行去。 一路穿街过巷,马车渐渐走到了北里坊。 景一鸣前期没少到这里堵祁胖子,所以对这里并不陌生。 马车最后停在了一处宅院门前,虽然此时天色已黑,景一鸣还是从“千里眼”中看出了此处宅院的气度不凡。 只见此宅院占地极广,目力所及之下,似乎一眼看不到边际一般。 宅院的布置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式,其间奇花异草遍布,房屋楼阁栉比,端的是气派异常。 饶是景一鸣的见多识广,看到此等宅院依然被震惊的瞠目结舌。 “乖乖,这里难道是玉哥儿的家?怪不得连祁胖子都要让他三分,果然是财大气粗。” “千里眼”跟随敬子语来到宅院中一处灯火通明的独立院落。 离的老远,景一鸣便听到屋里丝竹管乐以及女子的娇笑之声。 透过窗棂看去,这里正是那玉哥儿的居所所在。 此时的玉哥儿正一边欣赏着美女的莺歌燕舞,一边享受着美女香唇中的美酒。 待他见到门口束手而立的敬子语后,便招呼着让他进去。 许是两人觉得是在自己家中,所以两人的对话倒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这次景一鸣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事情办得怎么样?” 玉哥儿慵懒的躺在身边美女的腿上,似乎并未对敬子语所办的事情太过重视。 敬子语却不敢大意,低头说道: “一切都按公子的意思吩咐了下去,料想不会有什么纰漏。” 玉哥儿轻微的点了点头,说道: “明日王通判的夫人想要挑些好料子做些衣服,我需在‘泰福祥’候着。那件事情便由你全权处理吧,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吧?” “小人懂得。” 玉哥儿挥了挥手,敬子语识趣的离开了去。 景一鸣听了两人没头没尾的对话,心里的疑问并未解开。 不过这种情况下,景一鸣也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说不得,这次真要下杀手了。” 第97章 三方势力 景一鸣在“千里眼”中观察了一阵,发现玉哥儿、敬子语以及那水蚂蟥三人再无异常的举动,便不再关注三人,而是暗自思索起了对策。 一夜无话,第二日的太阳照常升起。 景一鸣昨晚休息的并不好,被人惦记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一大早,景一鸣并未急着来到店里,而是第一时间来到了隔壁的弈馆。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玉哥儿家境不错,可是昨天看到他的府邸以后,他才知道以前还是低估了玉哥儿。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所以他才一大早来寻唐彧卿问个究竟。 此时的弈馆还未营业,好在唐彧卿已来,景一鸣不至于扑了个空。 唐彧卿见到景一鸣行色匆匆的模样,知道他找自己必有急事,便也没有多问,而是寻了处僻静的雅阁方便两人谈话。 “景兄一早便急匆匆的来寻找在下,想必是有要紧的事。” 景一鸣叹了口气。 “唐兄应该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了吧?” 唐彧卿一脸歉意的看着景一鸣。 “确实听说了,只是在下势单力薄,也帮不上景兄什么忙,希望景兄不要怪罪。” 景一鸣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本就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唐兄多虑了,今日小弟过来,只是想打听一个人。” “哦?水蚂蟥吗?我对此人并不是太熟悉。” 景一鸣摇了摇头。 “不是他,是玉哥儿。” 唐彧卿闻言猛的一惊。 “难道这里还与玉哥儿有瓜葛?” 景一鸣摇了摇头。 “不清楚,不过这玉哥儿和那水蚂蟥似乎有所勾连,怕只怕这两人沆瀣一气对付小弟,所以才来唐兄这里打听些消息。” 唐彧卿轻叹了一口气。 “景兄虽来临东的时间不长,可是这得罪的人却不少,而且一个比一个棘手。” 景一鸣苦笑一声,仔细想来确实如此。 来到这个世界短短半年的时间,得罪的人比以前二十多年加起来都要多。 “景兄可知道掌控这座临东城的三方势力?” 景一鸣摇了摇头。 他来的时间尚短,而且以前并未关注这方面的事情,所以还是第一次听说临东城居然是被三方势力掌控着。 “这第一方,” 唐彧卿伸出一根手指, “便是以知府楚钦政为代表的官府衙门。” 景一鸣有些愕然。 他本以为唐彧卿说出的会是地下势力,谁知道他一开口就是官府。 官府本就是临东城的管理者,作为掌控临东城的三大势力之一,本就是理所当然。 只是不知道另两方势力是何存在,竟能和官府分庭抗礼? “这第二方,” 唐彧卿又伸出一根手指, “则是以顾青鸾为首的商盟。” “商盟?” 景一鸣以前听谭筱荷提起过,知道他们是依附在各皇商之下的商业组织。 “不错,这顾青鸾便是临东城的商盟盟主,掌控着临东城的各种物资。” 景一鸣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商盟的实力会这么强。 “那第三方呢?” 前边两方势力确实有资格掌控临东城,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第三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唐彧卿笑了笑。 “至于第三方,便是以祁远山为首的本地乡绅士族。” 景一鸣好奇的问道: “乡绅士族竟能和官府、商盟抗衡?” 唐彧卿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景兄可莫要小看了这些乡绅士族,他们从南金还未建立的时候便世居于此,族人更是遍布临东府。” “有些时候,官府那些流官说的话也未必有士族里的族长说话好使。” 景一鸣这才理解,只是有一点他还是想不明白。 “唐兄跟我说这些,难道和玉哥儿有什么关系?” 唐彧卿反问他: “玉哥儿本名顾彦玉,你说有没有关系?” “难道玉哥儿是商盟盟主顾青鸾的儿子?” 景一鸣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当他看到唐彧卿点了点头,他心里仅存的那点侥幸顿时烟消云散。 “你方才说乡绅士族以祁远山为首,这祁远山与祁兄可有关系?” “自然有关系,祁兄的父亲便是这祁远山。” 景一鸣叹了口气,说起来,他与这三方势力多少都有些牵连。 上次被祁胖子牵连,无意中得罪过楚衙内。 虽然是小事,可是看那楚衙内的行事作风,并不像一个心胸开阔的主。 至于玉哥儿自不必说,估计他现在还在打着谭筱荷的主意,想要与他和解,是万不可能的。 好在三方势力里还有个祁胖子,虽说胜算依然不大,但总是聊胜于无。 景一鸣刚想问的再仔细些,谁知这时三娃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表情也是慌乱至极。 “景叔,不好了,那些人又来了。” 景一鸣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看来玉哥儿和水蚂蟥两人针对的就是自己。 “唐兄,小弟这就告辞了。” 唐彧卿将两人送到门口,拍了拍景一鸣的肩膀。 “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景兄尽管开口。” 景一鸣轻轻点了点头,带着三娃子离开了弈馆。 走在路上,景一鸣轻声对三娃子说道: “三娃子,你速速去北里坊祁府找祁兄来救场,记得快去快回。” 三娃子知道事态紧急,出了弈馆便飞也似地往北里坊跑去。 刚回到铺子,映入眼睑的便是坐的满满当当的人。 水蚂蟥依然是坐在昨天的位置,只是今天的态度似乎更加飞扬跋扈。 看来有了玉哥儿的支持,这小子已经更加肆无忌惮了。 钟阿四见景一鸣回来,忙走到了他的身边。 景一鸣见他在一直搓揉手腕,便问道: “手怎么了?” 钟阿四细声说道: “方才比划了两下,碰到硬茬子了。” 原来方才钟阿四见水蚂蟥又带人来闹事,景一鸣又未在铺子,他便想直接将水蚂蟥推将出去。 谁知他刚出手,水蚂蟥旁边一人也朝他推了过来。 两人对掌之下,钟阿四才发现对方这一掌势大力沉,力道竟还在自己之上。 钟阿四便又暗暗使了全力,两人同时一个趔趄,竟是个势均力敌的局面。 景一鸣瞳孔一缩。 他见过钟阿四的身手,如果连他都说是硬茬子,看来对方身手也是非常了得。 钟阿四继续说道: “那人与另外一人均是生面孔,看着不像是水蚂蟥的人。” 景一鸣冷笑一声,看来这两人就是玉哥儿派来的杀手锏了。 此时水蚂蟥也看到了景一鸣,只见他一脸淫邪的笑容,冲景一鸣说道: “方才没见到景掌柜,还以为景掌柜在家里做那护花使者......” 景一鸣皱了皱眉,未等他开口,水蚂蟥又继续说道: “可惜了,家里只留下个如花似玉的翠儿,这若是有个歹人上门,啧啧啧......?” 景一鸣心中一惊。 水蚂蟥并未将话说完,可是他还是听懂了水蚂蟥的意思。 “四哥,劳烦你到我家去一趟。” 钟阿四没有做声,点了点头朝外走去。 打发走钟阿四以后,景一鸣又放出一颗“千里眼”,朝自己家里飞去。 水蚂蟥见钟阿四匆匆离去,心下已是知道景一鸣的目的。 他只是冷笑一声,并未阻拦,使得景一鸣心里更是没底。 “千里眼”飞的极快,不消片刻功夫便来到了庭院上空。 景一鸣看去,只见家里一切如常,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心里这才稍安。 他心里暗自嘀咕,水蚂蟥方才难道是是调虎离山之计? 把战力最强的钟阿四支开以后,确实更方便他们动手。 正思索间,三娃子满头大汗的从外边跑了进来。 只是只见到他孤身一人,并未看到祁胖子的身影。 三娃子来不及将气喘匀,便断断续续的说道: “景...景叔,祁老爷、祁老爷......” 景一鸣见他满头大汗的模样,赶紧倒了杯茶给他。 “不着急,慢慢说。” 三娃子喘息片刻,喝光了手中的茶,继续说道: “祁老爷没在家,今日一大早便被楚衙内接到府中斗蛐蛐去了。” 景一鸣咬了咬牙,他可不相信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三娃子,你再跑趟官府报下官。” 事到如今,再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景一鸣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三娃子没有动弹。 “方才我见寻不到祁老爷,已经顺道去了官府,可是那些差爷们根本不听我说话,直接将我赶了出来。” 景一鸣心下了然,对方既然计划的这么周密,断不会让自己有机可寻。 正当景一鸣苦思对策的时候,“千里眼”中传来的画面更是使他大惊失色。 “糟了!” 第98章 王总管 景一鸣从“千里眼”中看到,钟阿四脚下行的颇快,此时已逐渐接近庭院门口。 令景一鸣感到不安的是,此时正有几人由各个方向向钟阿四聚拢了去,明显是心怀不轨。 其实刚才景一鸣就发现了几人,可是这几人太不显眼,所以刚才景一鸣并未将这几人放在心上。 直到看到几人的动向,这才发现情况不对。 可是事到如今,已是悔之晚矣,只能期盼几人不是钟阿四的对手。 不过当他看到刚才与钟阿四势均力敌的生面孔,他的心里觉得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 钟阿四走到门口,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心里还未来得及放松下来,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是景一鸣?” 钟阿四转头看去,只见身后已聚拢了五六人,方才说话的正是其中领头的一名彪形大汉。 未等钟阿四答话,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凑到大汉跟前说到: “王总管,这人是钟阿四,南里坊有名的破落户。” 钟阿四见那小个子倒是熟人,正是一直跟着水蚂蟥厮混的众小弟之一。 不过听口气,两人似乎并不是一路人,只是不知这“王总管”是何方神圣? 钟阿四心下犯嘀咕,景一鸣心里却跟明镜一样。 这些人肯定是玉哥儿找来对付自己的人。 王总管听闻眼前之人并不是景一鸣,不禁叹了口气。 “真晦气,等了半天竟然不是正主。” 小个子眼睛骨碌碌一转,而后说道: “翠儿那小浪蹄子还在里边,不如先把她抢出来。” 王总管不屑的看了一眼小个子。 “你小子打的倒是好算盘,人抢出来,你的任务倒是完成了,我们哥几个还不是白忙活?” 小个子似是知道他会有此问,于是说道: “那小浪蹄子是那小白脸的姘头,把她抢出来,还怕那小白脸不跟来吗?” 王总管似乎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也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两人的谈话并未背着钟阿四,显然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一向骄横的钟阿四哪里受过这等侮辱,当下便怒不可遏的说道: “你俩人倒是好算计,只是今日有我钟阿四守在这里,看有谁能进的去。” 王总管扭了扭脖子,顿时从脖颈间传出一阵“噼啪”声。 “好久没有活动过了,这人由我来对付,你们只管进去抢人。” 剩下几人似乎对王总管的身手很是放心,闻言也不答话,径直朝院门走去。 “好小子,吃你钟爷爷一拳!” 钟阿四见众人对他视若无睹,挥起拳头便朝离自己最近的一人砸去。 盛怒之下的钟阿四,这一拳已是使了十分的力气,挥舞之间,竟充斥着拳风的声音。 “你的对手是我!” 王总管拳头后发先至,结结实实的与钟阿四对轰在了一起。 钟阿四只觉得一股巨力顺着胳膊蔓延开来,随后沿着胳膊涌到身体之上,使得他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反观那王总管,在与钟阿四对轰一拳之后,只是身子略微晃动了一下,显然占了不少的上风。 钟阿四一直以身大力足而自傲,谁知今日碰到这王总管,自己竟不是一合之将。 王总管看着钟阿四错愕的表情,不屑的笑了笑,说道: “倒是有膀子好力气,可惜却不懂的使用。” 说完,也不给钟阿四喘息的机会,揉身而上又与钟阿四战在了一起。 其余人也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这边的战场,除了那小个子略微兴奋以外,其他人的表情都很平静。 “别看了,赶紧进去抓人,耽搁了公子的差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被训斥的小个子哪敢还嘴,带着几人冲进了院子。 景一鸣见钟阿四被那王总管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是靠着身强体壮才硬挨着没有倒下。 至于院子里边更是糟糕。 小五依然是半死不活的模样,剩下翠儿和虎子哪会是四五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的对手? 可是眼前水蚂蟥众人还在,景一鸣两边都放心不下,一时竟没了主意。 正当景一鸣着急的时候,吴百用来到了他的身旁。 “掌柜的还是到那边去看看吧,这里有我。” 景一鸣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一眼吴百用。 这老人虽说身子骨还算硬朗,可若说他能对付的了水蚂蟥一行人,景一鸣还是一百个不相信。 吴百用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也未多加解释,只是微微一笑,而后勾起中指弹了下景一鸣的臂弯。 力道虽然不大,但景一鸣的整条胳膊竟瞬间麻痹了起来,景一鸣这才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吴百用。 “吴老竟会这点穴的功夫?” 吴百用压低声音说道: “老夫行医许久,自然是对穴位熟悉无比。可是我这两手唬人还可以,若真是打起架来,只怕够呛,所以你还是要早去早回才是。” 景一鸣点了点头。 此时钟阿四被那王总管一记边腿扫在脸上,钟阿四登时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而翠儿也被几人架着离开了院子。 景一鸣不敢再耽搁,跟吴百用打了声招呼便朝家里跑去。 水蚂蟥一直在关注着景一鸣这边的情况。 见到景一鸣急匆匆的冲出了门,水蚂蟥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等到景一鸣跑到家中的时候,钟阿四依然倒在门口。 景一鸣上前查看了一番,好在钟阿四伤的并不重,只是被那王总管势大力沉的一击打的昏厥了过去。 景一鸣又是掐人中,又是泼冷水,折腾了好一会儿,钟阿四这才悠悠醒来。 景一鸣见他醒转过来,便撂下他转头冲进了院子。 此时的屋子已是一片狼藉,小五也被掀翻在了地上,本就没有痊愈的伤口现在更是愈发严重,此时的小五看着像个血人一般。 虎子的脸颊肿起一块,显然他也没有逃过几人的毒手。 此时的他已哭哑了嗓子,小脸上血污、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显得可怜至极。 景一鸣试了试小五的鼻息,好在虽然微弱,却还有空气进出。 不过饶是如此,若不及时救治,小五这种状态也坚持不了太久。 景一鸣转头对跟随而来的钟阿四说道: “四哥,你快快去寻个郎中。” 钟阿四应声而去,景一鸣又对抽泣的虎子说道: “虎子,乖乖在家等你四叔回来。” 嘱托完虎子,景一鸣看了眼显示屏。 王总管一行人此时已架着翠儿出了城,看方向正是那破庙的方向。 景一鸣眼中寒芒一闪,嘴里轻声喃喃道: “你们倒是给自己找了个杀人灭口的好去处。” 第99章 激战 景一鸣来不及多想,朝着几人向城外追去。 此次他存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为了事后不被人怀疑,所以这次他并没有从城门出去,而是学着几人从隐藏起来的狗洞钻了出去。 王总管几人已来到破庙,许是不屑于对女流之辈出手,几人并没有为难翠儿。 只是怕她寻了短见,所以将她捆缚好了丢在一边,就连嘴里也塞了条厚手帕。 王总管几人围坐在破庙内聊天,却将小个子打发出去望风。 “大哥,你觉得那小子会为了一个小娘们追过来吗?” 坐在王总管下手处的年轻男人问道。 王总管鼻子里冷哼一声。 “那小子除非是傻子,不然怎么可能追过来送死。”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年轻男子继续问道: “既是如此,我们为何还要守在此处?” 王总管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表情,说道: “还不是公子身边的穷书生出的馊主意,还说以他对那景一鸣的了解,他是一定会来的。” “我呸,为了一个小娘们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也只有那种读书读傻了的酸秀才才会这么干。” 余下几人闻言都“嘿嘿”笑了起来,看来他们是打心眼里瞧不上敬子语。 王总管对面的粗壮男子继续说道: “要说这有钱人还真他娘的好。” “就说咱们侍候的这位爷,这些年里被他祸害的良家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告状喊冤的能挤破衙门的大门,可是又有什么用?” “这次更厉害,竟然想着法子杀夫抢妻......”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便感觉到周围的氛围不对。 刚才还笑作一团的众人此时都闭上了嘴,王总管更是一脸阴沉的看着他。 “你活腻歪了吗?这种话也敢说得出口?!” 粗壮男子这才警觉。 方才那番话若是传到玉哥儿耳中,只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一念至此,粗壮男子顿时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他抬起巴掌狠狠朝自己嘴上扇去,一边扇还一边说道: “叫你瞎说,叫你瞎说......” 此时门外望风的小个子的声音传来,算是帮他解了围。 “王总管,他好像是来了。” 小个子说的有些含糊,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景一鸣会真的追过来。 王总管嘴里嘟囔着“还真有不要命的傻鸟”,一边站起了身。 “什么叫‘好像’?到底是不是他?” 小个子转头又确认了一遍。 “是...是他。” 王总管皱了皱眉。 “来了几个人?” 小个子揉了揉眼睛,仔细看过之后说道: “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王总管显然并不满意小个子的答案。 不过此时已不用他再问,放眼看去,空旷的荒野中除了景一鸣,哪还有第二个人的身影? 景一鸣似乎也发现了他们,见几人朝自己看来,景一鸣转头就朝前方树林里跑去。 王总管安排小个子守着翠儿,随后振臂一呼,招呼几人朝景一鸣追去。 “兄弟们,杀了此人,公子重重有赏!” 几人闻言各个争先恐后的追了上去,冲在首位的便是那粗壮男子,显然他更想得到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景一鸣自然不是怕了几人,他之所以转头便跑,是因为他害怕翠儿无意中见到自己击杀几人的场景。 毕竟自己总不能连翠儿一起灭了口吧。 片刻功夫,景一鸣便来到了树林旁边。 上次被电击过的大树依然是焦黑一片,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景一鸣停下脚步,等着王总管几人的到来。 王总管朝几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很有默契的将景一鸣围在了中间。 “臭小子,你怎么不跑了?” 王总管几人不愧是练家子,一番追逐之下竟然脸不红气不喘,说话依然中气十足。 景一鸣微笑着看着王总管。 “这里风水绝佳,是在下精心为各位准备的葬身之地,不知各位是否满意?” 王总管几人轰然大笑了起来,看景一鸣的眼神仿佛看疯子一般。 “你小子怕不是患了失心疯,这种大话都说得出口!” 景一鸣听着众人的嘲讽,只是不做声。 粗壮男子似是怕别人抢了功劳,主动请缨道: “大哥,这小子交给我一人便是。” 王总管知道他虽然脑子不太灵光,身手却也是不凡,便点了点头道: “也好,便宜你小子了。” 其他人见王总管已开了口,不好再争执,只能羡慕的看着粗壮男子独占这份功劳。 粗壮男子闻言顿时喜不自胜,朝众人拱了拱手,便向景一鸣走来,显然众人并未将景一鸣放在眼里。 “小子,死到临头,可有什么遗言?” 景一鸣冷哼一声。 “要打便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景一鸣的话明显惹怒了粗壮男子。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浑身蓄满了力气。 原来就粗壮的身子似乎又壮实了一圈,就连宽大的衣服都撑的鼓了起来。 这粗壮男子练的是外门功夫,看情况已有了相当的火候。 只是这些看在景一鸣的眼里,也只是些华而不实的花架子。 粗壮男子本就有意卖弄,谁知景一鸣见了竟毫无反应,使得他更是怒火中烧。 “好小子,吃爷爷一拳!” 随着粗壮男子的一声暴喝,他的整个人箭一般朝景一鸣射来,速度之快,着实吓了景一鸣一跳。 粗壮男子见景一鸣眼中闪现过的惊慌之色,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自得和嘲讽的笑容。 只是还未等他的笑容散去,便见到眼前一片亮银色。 那束光芒是如此耀眼,他下意识的想要拿手去挡。 只是那束光太快,还未等他有何动作,他的意识便永远的消失了。 “不过如此。” 其余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的一幕中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只觉得眼前一亮,攻势凶猛的粗壮男子便不见了踪影,而场地中间却多了一具人形焦炭。 听到景一鸣的话,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不过他们确实比铁牛那帮泼皮胆子大了许多,见到这种场景竟然没有选择逃跑,只是包围圈却有意无意间大了许多。 王总管旁边的男子咽了口唾沫,依然压制不住眼神中的惊恐。 “大哥,他...他这是真气吗?” 王总管摇了摇头,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景一鸣。 “若真能真气化形,怕是只有神仙才能做到。” 第100章 赶尽杀绝 景一鸣淡淡一笑,在众人看来当真有了几分飘然出尘的味道。 众人下意识的又后退了几步,旁边男子战战兢兢的说道: “他...他莫非是神仙?” 王总管见众人生了怯意,忙喝道: “休要胡说,你听过谁家神仙下凡卖炙肉的?” 众人细想之下确是如此,这才停止了后退的脚步。 “这小子有古怪,大家一起上!” 说完,王总管当先朝景一鸣冲去,速度竟比那粗壮男子还要快上一些。 其余众人见状,也被激起了凶性,纷纷暴喝着扑向景一鸣。 景一鸣嘴角一撇,冷冷一笑,唇齿间吐出几个字: “来得好!” 电磁器已被设置成范围攻击,景一鸣双手挥舞间,周身尽是一片银光。 霎时间暴喝声戛然而止,被一阵阵“噼啪”声代替。 只是一刹那间,刚才还鲜活的生命,全部变成了亡魂。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这就是实力的碾压。 “咦?” 景一鸣待银光过后,才发现竟然还有一个人没死,正是那王总管。 原来这王总管见到景一鸣抬手,心里忽然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所以这才折身退去,堪堪躲过了一劫。 可是饶是如此,王总管身上还是有种酥麻的感觉。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景一鸣出手,可是这次的效果更加震撼,王总管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景一鸣的对手。 “阁下到底是谁?在下以前似乎并没听说过有阁下这号人物?” “我是谁?” 景一鸣笑了笑。 “我只是个卖炙肉的。” 王总管知道他不想说,于是又问道: “阁下的功夫如此霸道,不知是何门何派的功夫?” 景一鸣知道王总管是想以此打探他的底细,好思索应对之法,于是冷哼一声。 “王总管莫要费心思打探了,我这‘功法’说了你也不会懂的。你这几位兄弟已经上路,你还是快去陪陪他们吧。” 王总管见景一鸣猜透了自己的心思,随时准备动手,于是急忙喊道: “阁下且慢动手,在下是朝廷在册的武举,杀了我,官府不会放过你的。” 景一鸣轻蔑的一笑。 “莫说你只是个武举,今日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活着离开!” 话音刚落,景一鸣抬手便是一击。 不得不说,王总管格斗经验十分丰富,这次竟又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 “还真有两下子。” 这次连景一鸣也不得不佩服他了。 他知道在原来的世界,很多顶尖的格斗家通过对手肩部的动作,便能判断出对手出拳的时机和方向,没想到这王总管居然也能做到。 “不过阁下还能躲过几次呢?” 王总管的惊异程度犹在景一鸣之上。 景一鸣的攻击方式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现在连他也不禁怀疑,难道景一鸣真的是天上的神仙? “阁下真要赶尽杀绝吗?不如阁下高抬贵手,放我离去,我保证不会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 “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王总管见他油盐不进,脑子疯狂转动了起来。 想逃跑是死路一条,待他转身那一刻,便是他身死的时间。 与他纠缠更是不行,时间久了哪能没有半点闪失? 思来想去,只有尽快除掉景一鸣才是唯一的办法。 一念至此,王总管咬了咬牙,打起十二分精力朝景一鸣冲去。 “好小子,当真以为吃定我了!” 景一鸣见他送上门来,心里也是暗喜,冲着王总管大喊道: “好,今日我便让你看看什么是科技的碾压!” 电光火石之间,王总管已逐渐逼近了景一鸣。 只是虽然他又躲过了景一鸣的一次攻击,可是擦身而过的电流还是导致他的身体一阵麻痹。 “我命休矣。” 王总管动作迟缓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电流直接击打在了他的身上,强如王总管也终于步了众人的后尘。 景一鸣看着王总管的尸身,心里也使一阵感慨。 若真是论格斗能力,这王总管即使放在以前的世界,也能算是一把好手。 只是在强大的科技面前,这些都只是些不值一提的玩意罢了。 感慨过后,他急忙朝破庙赶去。 这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完,水蚂蟥等人还在铺子里,现在是一刻也耽误不得。 景一鸣几人动手的地方离破庙并不算近,所以留下看守翠儿的小个子并不清楚外边发生的事情。 不过在他的观念中,王总管几人对付景一鸣一人还不是杀鸡用牛刀,所以他也并未关注外边的动静。 只是待的时间久了,这小子面对着如花似玉的翠儿,竟渐渐起了色心。 “以前都是吃大哥剩下的,今日咱也尝尝鲜。” 想法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动手脱起翠儿的衣服。 翠儿被捆缚的结实,嘴里塞着手帕也说不出话,一时间急的嘴里直“呜呜”,眼圈也红了起来。 这番光景更是激发了小个子的兽性,手上的动作也逐渐粗暴了起来。 眼看他正要脱下翠儿外衣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声叹息声。 “唉,我要是你,现在应该逃跑才是。” 小个子被吓的一个激灵,转头看去竟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景一鸣。 “你...你怎么来了?王总管他们呢?” 说着话,小个子还偷眼朝门口看了看。 只是外边空空如也,哪有王总管几人的身影? “不用找了,我既然在这里,他们自然是不在了。” 小个子还是惊疑不定。 虽然看情况真如景一鸣所说,但是他始终不相信景一鸣会是王总管几人的对手。 毕竟自己几个兄弟加起来都不是钟阿四的对手,而钟阿四却被王总管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咦,王总管!” 小个子忽然朝着门口大喊道。 景一鸣嗤笑一声。 “你这骗人的法子未免太拙劣了些......” 还未等他说完,只见小个子从腰间掏出一把东西朝景一鸣抛去,景一鸣眼前顿时白茫茫一片。 正当他一愣神间,肋部传来一阵剧痛,竟是那小个子捅了他一刀。 “咦,护身软甲?!” 景一鸣顾不得疼痛,连连退后几步,走出了白雾的范围。 因为他已经知道小个子洒出的竟是生石灰,这玩意若是落在眼睛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景一鸣惊出一身冷汗。 方才面对那么多高手他都可以毫发无伤,谁知却被这小个子用下三滥的手段近了身。 若不是“马克三代”的保护,只怕自己也要饮恨当场了。 小个子见一击不中,也不恋战,撒腿便朝外边跑去。 景一鸣驱散了石灰,紧跟着朝外追去。 小个子逃命的功夫甚是了得,片刻功夫竟已跑出甚远。 此处离破庙较近,为了避开翠儿,景一鸣也未着急动手,而是一路跟着小个子追了下去。 小个子前边跑着,不时的左右张望一下。 除了查看景一鸣的情况以外,他更想找到王总管几人。 片刻功夫,两人便跑到了树林的近前,王总管几人的尸体也尽数收进了他的眼里。 眼前的一幕顿时吓的小个子脚底一软。 恰在此时,他的脚边电光一闪,更是吓的他直接瘫倒了下去。 “铁牛大哥是你杀的?!” “你是雷公爷爷?!” 第101章 雷公再现 小个子这等泼皮,从未接受过任何教育,对鬼神之说更是深信不疑,没想到今日自己就惹到了一个神仙。 想到此处,小个子哪还有反抗的心思,便是连逃跑的念头也是荡然无存,此时的他如捣蒜一般向景一鸣磕起头来。 “神仙爷爷饶命,雷公爷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景一鸣见他模样,确实是被自己吓破了胆,于是也没急于动手,而是问道: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若是回答的好......” 景一鸣话还没有说完,小个子便忙不迭的说道: “雷公爷爷请问,小的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景一鸣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 “那王总管和他一众手下是什么来头?” 小个子闻言,偷偷瞅了一眼旁边的焦尸,那恐怖的模样登时又吓了他一跳。 “回禀雷公爷爷,小的只知道这姓王的是顾府高价请来的护院总管,其他人则都是顾府的护院。” 景一鸣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听说这王总管还是朝廷在册的武举,可是真有此事?” 别看他刚才说的豪情万丈,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自己的手段算不得高明,若官府当真铁了心想查的话,难保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来。 小个子唯唯诺诺的说道: “小人好像听大哥...听那水蚂蟥提起过,王总管确实是个武举,等了几年,也未等到缺,这才到顾府做了护院总管。” 景一鸣皱了皱眉头。 看来这小个子对那王总管了解的并不多,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嗯,顾彦玉和水蚂蟥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水蚂蟥的淫威犹在,小个子想起水蚂蟥的残暴,竟然犹豫着没有开口。 “哼!” 景一鸣冷哼一声,小个子这才回过神来。 水蚂蟥再残暴也只是一介凡人,而自己现在面对的却是神仙,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水蚂蟥自然是看中了翠儿姑娘,至于那顾彦玉,则是看上了...看上了...看上了神仙娘娘。” 小个子还真不知道神仙的妻子该怎么称呼,情急之下竟想到了“神仙娘娘”这样的称呼。 景一鸣强忍着笑意,装出一副冷酷的表情。 “这些我知道。” “是,是,神仙爷爷自然知道,” 小个子以为得罪了景一鸣,慌得赶紧又磕了几个头。 “你继续说。” 小个子低着头说道: “我们...他们本来打算先将翠儿姑娘抢来,好引诱神仙爷爷上钩,由王总管几人将神仙爷爷......” 小个子没敢继续说下去,他现在心里骂了水蚂蟥和顾彦玉无数遍,惹谁不好,非要去惹神仙。 “若我不来呢?” “那便只有在铺子里将神仙爷爷击杀。当然这是下策,在城里杀了人,虽然对顾府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上下打点起来还是比较麻烦的。” 小个子说的这些,跟景一鸣猜测的差不多。 顾府毕竟表面上是正当商人,若是惹上人命官司,对自己的声誉肯定是有影响的。 而水蚂蟥手下虽也有些人,却无一是钟阿四的对手。 于是两人便以水蚂蟥出头,玉哥儿出人的方式,狼狈为奸的想出了这条计谋。 这计谋算不得高明,却很简单实用。 以顾府与他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来看,越是简单的计谋越是行之有效。 比如今天,景一鸣若不是一身黑科技傍身,只怕还真要死在这里。 景一鸣自嘲的笑了笑。 “没有实力,果然要任人宰割啊。” 小个子显然误会了他的话。 “是,是,他两人若是知道您老是神仙爷爷,只怕借他们两个胆也不敢惹您。” 景一鸣将手按在小个子的头上。 “你很聪明......” 小个子一阵暗喜,以为自己总算有了一线生机,可是景一鸣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记得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电光闪过,小个子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离开了人世。 那表情仿佛在说,怎么神仙也骗人? 这神仙德行也忒差了吧。 景一鸣似乎看懂了他的表情,轻声说道: “我可没答应要放过你。” 处理完小个子,景一鸣连忙赶回了破庙。 此时的翠儿两眼紧盯着门口,待看到景一鸣的身影,她这才放下心来。 景一鸣给她松了绑。 谁知等绳子解开以后,翠儿身上的衣服一片破烂,很多地方都露出了白皙的皮肤,看来这些都是方才小个子猴急之下造成的结果。 刚才有绳子捆着还看不出来,等绳子解开之后,失去束缚的衣服自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其实翠儿暴露出来的并不是私密位置,在景一鸣的观念里,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只是这个时代的观念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景掌柜,麻烦你转过身去。” 翠儿脸上已是绯红一片,景一鸣这才觉得有些失礼,转过身将自己的外衣脱给了翠儿。 两人返程选择了其他的路,景一鸣故意绕开了王总管等人的尸体,而后又循着来时的狗洞回到了临东城。 回到家中,钟阿四已全部收拾利索。 郎中也已来过,只是小五本就伤情严重,经此一事之后,更是伤上加伤。 连郎中看了也是束手无策,只是开了些安神的方子,减轻些小五的痛苦,临走更是嘱咐钟阿四可以提前准备后事了。 翠儿闻言哪还能忍得住,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只见她凑到小五跟前,拿衣襟仔细的擦拭着小五脸上残留的血迹,嘴里喃喃着小声说道: “小五哥哥,你若走了,翠儿绝对不会独活在这个世上。” 景一鸣看出她精神状态不对,怕她做出傻事,于是便宽慰她道: “翠儿姑娘,凡事要想开些......” 翠儿注视着小五的脸庞,轻声说道: “谢谢你,景掌柜,你是个好人。只是翠儿是不祥之身,不想再连累别人了,翠儿的事您就别管了。” 景一鸣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一阵张口结舌,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最后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 “四哥,照顾好翠儿,莫让她做了傻事,我先走了。” 钟阿四点了点头,随后问道: “你要去哪里?” 景一鸣眼中精光一闪,表情变得很是凝重。 “也该让那些人尝尝我的手段了。” 第102章 通判夫人 水蚂蟥此刻正志得意满的坐在火炎焱铺子里。 自从铁牛几人死后,他就成了南里坊新的霸王。 所以私下里他不知道暗自感谢了雷公爷爷多少回,甚至他的家里供奉上了平时并不常见的雷公神像。 说来也巧,自从供奉了雷公神像以后,水蚂蟥一直是顺风顺水,不仅取代了铁牛原先的位置,而且声势更胜铁牛在的时候。 其实说起来,这水蚂蟥的脑子确实比铁牛要活泛的多。 以前铁牛仗着人多势众,也只是做些武力欺人的行当。 而这水蚂蟥,却知道将自己的势力转化成财富。 当然也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是对水蚂蟥来说,脸皮才值几个钱? 有了钱以后,手下的小弟也跟着沾了光。 如此一来,水蚂蟥的声望竟愈发的高了起来,也越发的让水蚂蟥膨胀了起来。 他一直在想,若不是前些年让铁牛压制着,自己应该早就富贵起来了。 说起来,水蚂蟥也碰到过几个硬茬子,可是无一不被自己解决掉了。 凡是原来惹到自己的人,也无一不被他搞的家破人亡。 所以他才从原来寂寂无名的“孙二”,变成了现在人人闻之色变的“水蚂蟥”。 名字虽不好听,水蚂蟥却很是喜欢。 看着景一鸣马上要成为自己的下一个牺牲品,水蚂蟥的心里自然成就感十足。 待看到谭筱荷曼妙的身姿时,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淫邪而又贪婪的目光。 但是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想起玉哥儿,他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寒噤。 若自己是南里坊的霸王,那玉哥儿便是临东城的天。 自己想要和他抢女人,只怕再多上几条命都不够。 想到这里,水蚂蟥下意识的瞥了下那两个生面孔。 这二人只是玉哥儿家里的两名普通护院,但是若真动起手来,自己这边虽然有着人数优势,最终吃亏的一定是自己这边。 若是自己手下的兄弟,身手能有他们的一半,只怕自己的势力也不会局限于南里坊了。 正当水蚂蟥浮想联翩的时候,不知何时凑上来个孩童,水蚂蟥看着碍眼,呵斥道: “去,去,去,一边玩去。” 谁知那孩童不仅没走,而且还凑的更近了些。 水蚂蟥厌恶的皱了皱眉,刚想伸手推开,谁知孩童的一句话却让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顾公子让我跟你说,事情办妥了,让你到‘泰福祥’去一趟。” 闻听此言,水蚂蟥顿时心情大好。 虽然他知道玉哥儿想要收拾景一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可是等的时间长了难免心焦。 而且为了掩人耳目,玉哥儿还特意找了个孩童前来通风报信,这份谨慎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水蚂蟥推出去的手顺势变成了抚摸孩童的头顶。 “知道了,你去吧。” 待孩童走后,水蚂蟥侧过身对旁边的护院说道: “顾公子找我,两位大哥且先喝着,我去那边照应一下。” 水蚂蟥手下之人俱是些惯于察言观色的角色,每人几句马屁早将两名护院哄的开心异常。 此时听到水蚂蟥要离去,只是摆了摆手,连个正眼都欠奉。 水蚂蟥看着心里不爽,想着等哪天自己发达了,定会让两人加倍的还回来。 表面上却不敢露出任何不满,只是拱了拱手便离开了火炎焱。 水蚂蟥喝的酒水并不多,可是走在路上,被冷风一吹,竟催出了几分酒意。 再加上他心里本就高兴,于是便乘着酒兴一路哼着小曲朝“泰福祥”走去。 原本并不算近的路程,这次水蚂蟥却未觉得太远,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 只是原来一直熙熙攘攘的“泰福祥”。今日却显得格外冷清,竟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玉哥儿果然在这里。 今日显然他也特意收拾了下,以往身上浓厚的脂粉气,现下竟显得清清爽爽。 说起来这玉哥儿倒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单看外表,也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水蚂蟥心下倒是透亮。 这一副好皮囊下边,包藏的是一颗恶毒的心,就算是他看到,刚才喝下的酒也被吓醒了大半。 “顾公子,小人来了。” 水蚂蟥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来到玉哥儿近前轻声说道。 玉哥儿正在专心的看着一套成衣,听到有人说话,这才转过头来,只是等他看到竟是水蚂蟥时,秀眉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还不快快回去守着?!” 水蚂蟥闻言一愣,心想不是你喊我来的吗? 正愣神间,只见外边神色慌张的进来一个小厮,见到玉哥儿也顾不得礼数,直接开口说道: “公子,通判夫人来了。” 玉哥儿怒视了一眼水蚂蟥。 若让通判夫人见到自己和水蚂蟥厮混在一起,肯定会坏了自己的声誉。 想到此处,玉哥儿对小厮说道: “带他去内院偏房!” 然后转头对水蚂蟥恶狠狠的说道: “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得离开房间半步!” 水蚂蟥一脑子浆糊,可是他又不敢多问,只能战战兢兢的跟着小厮进了内院。 刚打发了水蚂蟥,通判夫人的轿子就来到了门前。 除了抬轿的轿夫,一起前来的还有随侍的丫鬟、家丁,以及两名随从保护的差役,看阵仗着实不小。 玉哥儿见状,慌忙换了一副和煦的面孔迎了上去。 “夫人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从轿子里下来一位中年美妇,正是那通判夫人。 “顾公子太客气了,今日妾身前来,少不得又要叨扰顾公子了。” “夫人此话就太过见外了。” 玉哥儿做了个请的手势。 “里边香茗、甜点都已备好,夫人可以边饮边聊。” 通判夫人显然也是这里的常客,闻言当先朝店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对玉哥儿说道: “眼看着已进了腊月,府上又该备置年关的衣物,所以今日只怕要耽搁顾公子不少时辰了。” “夫人能来我们‘泰福祥’,是我‘泰福祥’的荣幸。” 两人一路客套着穿过了铺子,来到了后边的内院。 内院是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所以虽然院子不算太大,可布置的倒也别具匠心。 两人进了正堂,宾主落座以后,便边饮茶边聊了起来。 那边厢聊的正好,这边厢的水蚂蟥在偏房里急的团团转。 自从见到玉哥儿以后,他就觉得哪里隐隐不对,可是至于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有心想要出去问个明白,可是此时玉哥儿正在接待通判夫人。 如果此时被发现了,无异于是火上浇油,于是他只能耐着性子等着玉哥儿召唤。 左等右等不见人传唤,水蚂蟥渐渐地有些坐不住了。 来时饮了不少酒水,此时正憋的难受。 水蚂蟥憋的着急,于是便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谁知这一看不要紧,吓的他差点当场尿了出来。 只见门缝的另一边,赫然也有一只眼睛正在窥视着他。 那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杀气,仿佛索命的恶鬼一般。 第103章 雪隐惊魂 “咕噜噜......” 通判夫人与玉哥儿聊的正开心,忽然肚子里一阵响动,随即便有一股刀绞般的疼痛向腹部袭来。 玉哥儿见状连忙问道: “夫人可还安好?” 通判夫人捂着肚子说道: “今日不知误食了什么东西,肚子里如翻江倒海一般。哎呦,不行,妾身怕是要去趟雪隐。” 人有三急,通判夫人憋的急了,也顾不得斯文,与玉哥儿打了声招呼,便召唤随侍丫鬟去了雪隐。 玉哥儿自是不便跟去,只能老老实实在正堂候着。 “啊——!” “啊————!” 忽然,两声凄厉的尖叫声响彻云霄,听声音正是那通判夫人。 玉哥儿暗叫“不好”,赶忙起身朝雪隐奔去。 雪隐名字虽然好听,可说到底还是污秽之所,所以大部分都会设置在偏僻的角落,“泰福祥”也不例外。 “泰福祥”的雪隐在院子的东北角,刚好离偏房不是很远。 玉哥儿此时心里更加忐忑。 该不会是那水蚂蟥在偏房耐不住性子,弄出了什么幺蛾子吧? 想到此处,玉哥儿连忙跟一起前来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心思倒是玲珑,折而向偏房跑去。 玉哥儿来到雪隐近前,发现通判夫人正半瘫在随侍丫鬟的怀里,身上的衣服也沾满了泥土,哪还有半分雍容华贵的样子? 通判夫人似乎受到了刺激,脸色变得雪白,手指不停抖动的指着雪隐,嘴里还无意识的喃喃道: “里边有人,里边有人......” 玉哥儿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那水蚂蟥当真色胆包天,竟敢偷窥通判夫人如厕? 此时刚好小厮赶了过来,玉哥儿用询问的眼神看了小厮一眼,只见小厮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房子里没有人。 这下更加证实了玉哥儿的想法,直把玉哥儿气得恨不得当场把水蚂蟥拉出来扒皮抽筋。 此时负责保护通判夫人的差役闻声也赶了过来。 两人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通判夫人有个闪失。 待看到通判夫人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夫人可还好,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通判夫人见到两人,心神这才稍安,哆哆嗦嗦的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原来方才通判夫人来到雪隐释放一通,肚子顿时感觉舒服了许多。 正当她刚舒了一口气,却觉得隐隐有些不对,似乎正有双眼睛在打量着自己。 “泰福祥”的雪隐里常年摆放着鲜花,这样不仅美观,而且还能净化雪隐里的臭气。 此时摆放的便是正在怒放的金边瑞香。 这种花虽算不上名贵,可却耐寒且能散发出清新无比的香气,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通判夫人自己府上也是用的这花,自然是不会太过关注。 只是此时感觉到异样,这才仔细朝花丛中打量了起来。 金边瑞香开的很是茂密,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通判夫人暗声责怪自己疑神疑鬼,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谁知当她的眼睛余光从较远一侧的金边瑞香掠过时,那种异样的感觉又翻腾了起来。 “那里是不是有双眼睛?” 通判夫人心里默念道。 她大着胆子朝那簇金边瑞香看去,入目的是一朵朵粉白色的花朵, 还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 通判夫人骤然见到此幕,顿时吓得她大声叫了起来。 等看到那双眼睛犹如一对死鱼眼一般,毫无感情的看着她,更是吓的她魂飞魄散,尖叫的声音也更加猛烈了起来。 通判夫人衣冠不整的从雪隐逃了出来,若不是随侍丫鬟及时打理,只怕她的形象更加不堪。 两名差役听了通判夫人的叙述,两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凶狠起来。 今日此事一出,不管通判夫人有没有事,自己的前途怕是都要毁了。 想到此处,两人更是怒不可遏。 可那玉哥儿也非一般人,身后的势力也非自己两个小小差役招惹的起的,现在在他的地盘上,还是要把事情先搞明白才好。 其中一名差役强压着怒火,朝玉哥儿问道: “顾公子可知此人是谁?” 玉哥儿摇了摇头。 “在下也不知道里边是谁。” 此时的他哪敢将事情招惹到自己身上,他已经做好了舍车保帅的准备。 两名差役闻言再无顾忌,抽出腰间佩刀便朝雪隐里走去。 “嘶!” 两人进去没多久,便听到两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快快禀告老爷!” 一名差役匆匆走出,也顾不得与众人招呼,便头也不回的朝外跑去。 玉哥儿心里好奇,耐不住性子走进了雪隐,眼前的一幕登时把他吓了一跳。 只见金边瑞香后边躺着的果然是水蚂蟥。 只是此时的水蚂蟥五官扭曲、七窍流血,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且看他身子扭曲,面如恶鬼,怪不得能把通判夫人吓成如此模样。 “他怎么会这样?” 差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 “顾公子可认得此人?” 玉哥儿见水蚂蟥已死,所以来个一推二六五。 “并不认得。” “等老爷来了便清楚了。” 显然差役并不相信玉哥儿的话,只是玉哥儿也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所以只能等能管事的人来。 远处的景一鸣通过“千里眼”将一切都收在眼中,看到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布局发展,景一鸣不禁得意的笑了笑。 没错,这一切的事情都是由景一鸣设计好的。 自从他知道玉哥儿要和水蚂蟥联合起来对付自己,他就一直在思索对策。 当他无意中听到玉哥儿要在“泰福祥”接待通判夫人,他的计划终于有了雏形。 他先是将“泰福祥”的地理位置查看了一番。 发现泰福祥虽然位居闹市,可背后却联通着很多巷道,这样就给他潜入和潜出创造了有利条件。 更凑巧的是,“泰福祥”的院落后边长有一棵古树。 景一鸣借助“马克三代”内的登山索,完全可以不留任何蛛丝马迹的进出。 其次便是要关注几人的动向,最主要的便是通判夫人和水蚂蟥出现的时机一定要掌握好。 这项原本不可能的事情,在景一鸣拥有“千里眼”的上帝视觉下,也变得轻而易举起来。 然后便是击杀水蚂蟥。 当时水蚂蟥在门缝中看到的人便是景一鸣。 景一鸣想要击杀水蚂蟥容易,可是他并不想让水蚂蟥死的这么简单。 他本就有意将水蚂蟥的死嫁祸到玉哥儿身上,若水蚂蟥死的像焦炭一般,玉哥儿倒是好推脱责任了。 毕竟以这个时代的科学水平,还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景一鸣虽然对电磁器的掌控已十分熟练,可是想要控制的精细,他并没有太大把握。 所以他在击杀水蚂蟥时,只能由低到高一点一点增加电量,最后水蚂蟥终于变成了他想要的模样。 这样一来可是苦了水蚂蟥,他也有幸成为这个时代感受电刑的第一人。 只是这种感受并不美好,电流通过身体的痛苦犹如千万柄小刀刮骨剔肉一般。 他想放声高喊来释放自己的痛苦,可是僵直的舌头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大张的嘴里只是流出些涎液,伴随着痛苦的“呜呜”声,此时想要高声大喊都变成了奢望。 更可怕的是,他的意识一直很清醒,清醒到连景一鸣的轻声耳语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水蚂蟥,你以前欺男霸女的时候可想过有今天?” “去吧,去找你的铁牛大哥吧。” 听到后边一句话,水蚂蟥的眼睛登时睁的滚圆。 此时他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就是自己一直敬拜的雷公爷爷。 这一刻,他的心里终于释然了。 “原来做坏事真的会被雷公爷爷惩罚,下辈子还是做个好人吧。” 第104章 鬼门十三针 最后一步便是要确保去雪隐的是通判夫人,且必须是第一个去。 这个任务倒是简单。 景一鸣将“千里眼”沾染上准备好的巴豆粉,而后控制“千里眼”在通判夫人的茶水里浸泡一下便可。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通判夫人,景一鸣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通判主管一府的刑名,自己的夫人碰到这种事情,景一鸣不认为通判会轻易饶过玉哥儿。 至此为止,事情完全按照景一鸣的预想在发展,接下来他只需要看好戏便是了。 当景一鸣回到火炎焱的时候,两名护院和一众泼皮正喝的热火朝天。 众泼皮对于他的归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那两名护院却是一脸愕然的表情。 景一鸣心下了然,看来这两人也知道玉哥儿的计划。 现在看到自己安然无恙的回来,所以才会是一副愕然的表情。 “难道大哥他们没有得手?” 其中一名护院小声问道。 另外一名护院摇了摇头。 “大哥的身手你是知道的,况且还有其他兄弟,我想会不会是这景一鸣没敢去?” 先头那名护院点了点头,似乎只有这么一种解释才能说得通。 “现在我们怎么办?” 两人都拿不定主意,看天色时辰已不早。 其中一人耐不住性子,先行离开打探情况去了。 景一鸣并未将他们的举动放在心上。 现在水蚂蟥已死,玉哥儿自顾不暇,哪里还会想着找他的麻烦? 现在的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只见他来到柜台前,吴百用此时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听到响动这才抬起头来。 “小子,都处理完了?” 景一鸣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对于吴百用这种来历不明的高人,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比较好。 “吴老,在下有一事相求。” 吴百用拿小指掏了掏耳朵。 “嗯,说来听听。” “小五此次又受了些伤,已寻了郎中看过。只是郎中也是束手无策,所以想请吴老再帮忙看一下。” “你小子倒是个热心肠。 ”吴百用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也罢,闲着也是闲着,老夫便看上一看。” 吴百用离去没多久,先头出去打听消息的护院也赶了回来。 只见他跟另一名护院耳语一番,两人便招呼也没打的匆匆离去。 众泼皮中不乏有些警醒的人,见到这种情况也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水蚂蟥自刚才走后便一去不返,现下连两名护院也走了。 待会若真发生冲突,靠他们几个烂酒鬼还真镇不住场子。 当下泼皮中便有一人离席而去,看来也是出去探查情况了。 没过多久,这泼皮便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 “别喝了,出事了!大哥出事了!” 众泼皮的喧哗声戛然而止,纷纷朝他看来。 “大哥死在‘泰福祥’了。” 众泼皮都是一惊,随后便一窝蜂似得出了火炎焱,朝泰福祥奔去。 景一鸣见众人离去,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老曹,三娃子,你俩照看着铺子,我先回家一趟。” 说完,便与谭筱荷朝家里走去。 回到家中,便看到钟阿四在院子中煎药。 看到景一鸣回来,钟阿四似乎有话要说,可是嘴唇嗫嚅了几下,终是没有说出口。 景一鸣有心询问,可是心里着急小五的病情,于是便没有过问,而是直接来到了小五居住的东厢房。 此时吴百用正在一脸沉思的看着小五,而翠儿则是抱着虎子脸色木然的陪在小五旁边。 “吴老,小五怎么样?” 吴百用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次他旧伤未愈又添新疾,脏腑已是受了极大的创伤,想要医治,难!” 景一鸣闻言皱了皱眉。 “吴老只说是难,并未说不能治,看来还是有医治的法子。” 吴百用苦笑一声。 “掌柜的倒是聪慧,以老夫的手段,确实是有那么一丝希望......” 听到此处,众人的精神都是为之一振,连一脸木然的翠儿眼中也闪现出希望的光芒。 “可是,” 吴百用接着说道: “更为棘手的是,小五的神魂也受到了伤害,只怕就算能救回来,也如‘活死人’一般。” 景一鸣自然不信“神魂”一说,不过古代对于精神类的疾病都归类于神魂出了问题。 所以依吴百用所说,小五应该是伤到了脑子,而“活死人”想来应该便是植物人一般吧。 听了吴百用的话,众人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熄了。 景一鸣仍不死心,在计算机上搜索起中医治疗神魂的法子。 “咦!” 景一鸣眼前忽然一亮。 “这法子说的神乎其技,似乎有些用处。” 说完,也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眼光,拉起谭筱荷便朝房间走去。 他要把计算机上看到的法子誊录出来,可是自己的字实在是不敢恭维,所以只能由谭筱荷代劳了。 当天两人一直没有走出房门,屋子里的烛光也亮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堂屋的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 景一鸣满脸疲惫,眼神却显得神采奕奕。 吴百用也已起来,正在东厢房检查小五的身体。 景一鸣声音沙哑的问道: “小五怎么样?” 吴百用手指搭在小五的脉搏上,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不好也不坏。” 景一鸣猜不透他的哑谜,于是便又问道: “吴老这是何意?” 吴百用深出一口气。 “不好是说他的伤情并没有什么进展,不坏则是说他还没有死。” 景一鸣叹了口气,随后将手里拿着的纸折子递给了吴百用。 “吴老看看这上边的法子是否管用?” 吴百用拿眼瞥了一下。 “《鬼门十三针》?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名字一看便是故弄玄虚的东西。” 虽是如此说,吴百用还是将折子接了过去。 景一鸣其实心里也没底。 在原来的世界,自从西医开始盛行,中医便逐渐没落了下去,最后竟然连计算机中能查到的信息都少的可怜。 这本《鬼门十三针》据说最早是神医扁鹊留下来的秘术,后被药王孙思邈记录在了《备急千金要方·卷十四·风癫第五》中。 后世更有多位中医名家研究过此术,均认为此术是一套专门治疗疑难杂症的特殊针灸技能。 此术虽经多位高人认可,可是毕竟景一鸣并未见过真正有人施展,也未听说此术的真实疗效,所以心下不免忐忑。 在听到吴百用的话后,他心里也开始动摇了起来。 谁知吴百用翻看了几页后,眼中的不屑竟逐渐被震惊代替,嘴里还不自觉的说道: “咦!还真有些意思!” 景一鸣闻言顿时大喜。 “吴老可是看出些什么?” 吴百用并未理会他,只是认真翻看着手中的折子。 半个时辰之后,吴百用终于是看完了。 只见他合上折子,两眼紧闭,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什么。 景一鸣凑上前去,这才听清他说的话。 “一针鬼宫二针信,三针鬼垒四针心,五针鬼路六针枕,七针鬼床八针市,九针鬼窟十针堂,十一鬼藏十二臣,十三鬼封性命回!” “此十三针一出,只怕是阎君也难索其命了!” 第105章 医卜之术 景一鸣听的糊涂,连忙问道: “吴老刚才所说是什么意思?” 吴百用好奇的看了景一鸣一眼。 “掌柜的既然能拿出如此妙法,竟不知其中奥妙吗?” 景一鸣怕他有此一问,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小子有些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些也是我以前无意中看到的,至于其中奥妙确实是一无所知。” 吴百用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说道: “方才那番口诀便是这妙法的施针顺序。” “第一针鬼宫便是人中穴,第二针鬼信便是少商穴,依次便是三隐白、四太渊、五申脉、六风府、七颊车、八承浆、九劳宫、十上星,第十一针男为阴下缝、女为玉门头,十二曲池、十三则是舌中下缝之海泉穴。” 景一鸣以前哪里听过这个,现在听到吴百用的一番解释,脑子里更加混乱了。 他也知道自己想要理解只是痴人说梦,索性不再理会这些。 “这法子对小五可管用?” 吴百用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 “你这‘鬼门十三针’确实是有独到之处,可是我总感觉还不完整,我也不敢妄下定论,只能等我先研究研究再说。” 一旁的翠儿听到两人的对话,赶忙拉着虎子跪了下来。 “两位恩公若能救活小五,我三人定当做牛做马,报答两位恩公的恩情。” 吴百用自去回房研究《鬼门十三针》。 景一鸣放心不下火炎焱,于是便到铺子转了一圈。 现在时辰尚早,还不到食客登门的时候,伙计们正在忙碌的进行着准备工作。 现在火炎焱的运转已经步入正轨,再加上瘸子曹和三娃子安排的有模有样,整个过程并没出现什么纰漏。 今日吴百用在家专心研究《鬼门十三针》,而谭筱荷昨日熬了一夜,景一鸣心疼她,所以让她在家休息。 这样一来,倒是少了个账房先生,于是景一鸣不得不临时顶上,做了一天货真价实的“掌柜”。 好在有计算机那强大的计算能力,景一鸣应对这些还不是信手拈来? 好不容易熬到闭店,景一鸣来不及盘账,便跟瘸子曹打了声招呼便回了家。 吴百用的房中灯火通明,看来还在研究那《鬼门十三针》。 景一鸣走进房中,只见吴百用面前除了写有《鬼门十三针》的折子,还摆上了罗盘、日晷和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物件。 而吴百用此时正双眼紧闭单手掐指,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景一鸣一头雾水,不是说研究《鬼门十三针》吗? 这些东西又是干什么的? 刚好此时吴百用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见到景一鸣前来,摆摆手示意他随便坐。 “吴老,” 景一鸣耐不住好奇问道: “这些不是测算风水的吗?对研究《鬼门十三针》有用吗?” 吴百用不屑的看了眼景一鸣。 “肤浅,你以为这些东西只能测算风水吗?” 景一鸣有些尴尬。 在原来的世界,这些东西早就被当成封建迷信了,所以也少有人研究,是以他还真不知道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处。 吴百用这次并未等他发问。 “这些就是《鬼门十三针》欠缺的东西。” 景一鸣又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摆放的物品。 他怎么也不能把这些东西和医术联系到一起。 吴百用见他一副懵懂的模样,顿时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景一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小子才疏学浅,还请吴老说的仔细些。” 吴百用摇了摇头,而后问道: “世人常说‘医卜医卜’,你可知何意?” 景一鸣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是医术和卜算吗?” 吴百用叹了口气。 “这《鬼门十三针》在你手里,还真是暴殄天物。” 景一鸣又仔细回想下吴百用的话,猛然间恍然大悟。 “《鬼门十三针》是医术,罗盘、日晷是卜算,难道这两样是关联在一起的?!” “还不算太笨。” 得到吴百用肯定的答复,景一鸣比刚才还要震惊了。 在他的认知里,医术是科学,而卜算则是迷信,他怎么也难把两者联系到一起。 吴百用看出了他的震惊,于是不待他追问,便继续说道: “世间万物无不包含五行,若真能‘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也只怕只有神仙能做到。” 景一鸣虽不懂他说这句话的含义,但还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五行相生相克,因时辰不同、环境的改变,人身体内的五行也会随之改变。而卜算之法,便是找到相对应的五行之法。” “所以郎中开药之时,会严格叮嘱服药的时间,便是这个道理。” 景一鸣这才恍然。 虽然五行之说他并不熟悉,可是人体经络、穴位确实是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倒是与吴百用所说的不谋而合。 此时他才明白,医卜之间还有这种联系。 两人正说着话,虎子推开门闯了进来。 “爷爷,爷爷,斧子困了,想歇息了。” 原来这几日翠儿一直照顾小五,虎子跟吴百用甚是投缘,所以几日里虎子都是跟着吴百用睡在一起。 吴百用把虎子抱在怀里,对景一鸣说道: “你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速速离去,我们要歇息了。” 景一鸣一阵苦笑,随后便站起了身。 “不知吴老何时为小五施针?” 吴百用一边逗弄着怀里的虎子,一边回答道: “小五现下身子太虚,而这针法又太过霸道,只能等他身子养好些再说。” “况且我对此针法也只是粗略的研究,现在还只是一知半解,想要真正掌握还需要时间。” “与吴老的三日之约时间已到,只是现下这种情况,吴老是否能多留几日?” 已经开始打盹的虎子似乎听懂了两人的对话。 只见他肉乎乎的小手拽着吴百用的袖口,强忍着睡意说道: “爷爷不走,斧子不让爷爷走。” 吴百用一脸慈祥的看着虎子,嘴里轻声说道: “好,好,好,爷爷不走,爷爷陪着虎子。” “额。” 景一鸣一脸愕然的看着吴百用。 这老头对自己态度可从来没这么好过。 吴百用瞪了他一眼。 “怎么,你不同意?!” “小子自然是求之不得。” “月钱还是要给的。” “这个自然。” “那就好,你走吧,我们要歇息了。” “好的,小子就不打扰两位了。” 从西厢房出来,景一鸣还处在懵圈状态。 “毫无血缘关系的三个人,怎么就整出隔辈亲的感觉了呢?” 第106章 发力方式 王总管几人的尸体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临东府这下彻底热闹了起来。 王总管虽无官身,可好歹也是在册的武举人,也算半个朝廷的人。 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如何给上边一个说法? 况且前边水蚂蟥刚死,这边又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么多人,知府楚钦政和通判王延松即使想压,也压不下来了。 当地的仵作也对王总管等人的尸体进行了检查,得出的结论则是雷劈致死。 可是近几日临东城日日晴空万里,哪里来的平地惊雷? 可是仵作一口咬定,除此之外再无第二种可能。 于是两人便只能如实向刑部上了折子。 刑部自然对死因存有异议,于是便亲自安排了得力干将下来复核。 楚钦政和王延松心里也是忐忑。 虽说府县内每年都有几起人命案,可是像这种一次性死这么多的,也并不多见。 两人怕刑部的人当真发现些与己不利的信息,所以除了府衙内的差役,还连夜抽调了下辖县乡的差役前来协助。 于是临东城内差役陡然间多了起来。 这些差役每日里除了寻找关于案子的蛛丝马迹,便是审问与此事件或与死者相关的人。 此时的景一鸣倒是乐得清闲。 水蚂蟥虽然和自己有过矛盾,可是他却是实实在在死在了玉哥儿的地盘。 而且现场并没有发现有外人进入的痕迹,所以水蚂蟥这个案子还是集中围绕玉哥儿在调查。 至于王总管等人则更是跟景一鸣没有关系。 玉哥儿怕引火上身,不敢将自己杀人夺妻的计划说出。 所以在别人眼里,景一鸣和王总管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 只是如此一来却苦了玉哥儿。 死者与自己都有关系,水蚂蟥更是死在自己的地盘。 即使他家里再有势力,还是免不了被关进了大牢。 没了水蚂蟥的骚扰,火炎焱的生意顿时恢复如初。 毕竟天大的事情也和平头老百姓没有关系。 景一鸣中午一番忙碌,及至过了饭时才有了些许休息时间。 他刚在躺椅上躺下,钟阿四却又凑了过来。 景一鸣想起上次他便好像有事要说,只是自己后来忙碌起来,把这茬给忘了。 “四哥可是有什么事?” 钟阿四憨厚一笑。 “没想到掌柜的还是位高手。” “高手?” 景一鸣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 “掌柜的能从那几人手里将翠儿姑娘救出来,不是高手是什么?” 景一鸣怕他问起细节,于是赶紧说道: “只是运气好而已。” 钟阿四摇了摇头,显然不满意他的答案。 “别人我不清楚,只是那与我动手之人,身上功夫便极为了得。” “老四我若比力气,还真没输给过谁。可是碰到这位爷,楞是一点便宜没占到。” 景一鸣敷衍道: “那人练过功夫,你不是他的对手也实属正常。” 闻听此言,钟阿四似乎有些不服气。 “我老四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人,怎么就比不过他了呢?!” 景一鸣闻言顿时来了兴致。 以前他只在电视里见识过,那些武林高手出手。 可是令他失望的是,那些无一不是花架子。 钟阿四既然会,他刚好可以看看真实的功夫是什么样的。 “四哥可否让我见识见识?” “那有何不可?” 两人来到火炎焱后边空地,钟阿四便拉开架势打了起来。 景一鸣初看时还有些新颖,谁知看了片刻便失去了兴趣。 钟阿四这套功夫简直连花架子都不如。 与其说是功夫,不如说是类似“八段锦”一般的健身功法。 这套功法若是长期坚持,确实能够强身健体。 可是若说与人争斗,则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钟阿四一趟练完,头上竟隐隐有了汗珠,看来这套功夫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没用。 “四哥是从何处习得这套功法?” 钟阿四抹了抹汗,说道: “我幼时偶遇一游方道士和一行脚僧人,这套功法便是那道士传给我的。” 景一鸣点了点头。 道门里的内家拳很是厉害,这套功法便有些内家拳的影子。 “掌柜的觉得我这套功夫如何?” 景一鸣一时有些语塞,最后还是如实说道: “不瞒四哥,这套功夫只能用作强身健体,若是与人对敌,可能稍显不足。” 钟阿四有些怀疑景一鸣的话。 “不会吧,那道士可说过,这是他们道门一门极高深的功夫。” “额......” 景一鸣有些无语,这钟阿四估计是碰到了江湖骗子而不自知。 “其实四哥的力气并不输给那人,只是却不懂正确的发力方式。” 钟阿四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对战的画面。 “那人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不知何为正确的发力方式?” “四哥先打一拳看看。” 钟阿四生了好胜的心,这一拳毫无保留的击打了出去。 破空声响起,显示出这一拳的刚猛。 景一鸣以前也见过钟阿四出手,可是那时离的都较远,所以并未看出钟阿四拳头的威力。 这次钟阿四迎着自己出拳,景一鸣终于见识到了他这一拳的真实威力,使得他忍不住的咋舌。 “乖乖,如此出拳竟然已如此刚猛,若是懂得运用正确的发力方式,不知该厉害到何种程度?” 钟阿四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骇然,当下便有些得意的问道: “如何?” 景一鸣赞叹的点了点头。 “很强,但不够。” 说完,景一鸣也随即挥出一拳。 他以前迷恋过一段时间的mma,对此倒是有些了解。 “四哥可看出有何不同?” 钟阿四思索了一下。 景一鸣方才这一拳力道并不刚猛,可是速度却比自己要快上不少。 “不止如此。你的发力方式只是单纯的运用了胳膊的力道,而我运用的则是全身的力道。” 钟阿四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你接着说。” “俗话说‘力由地起,劲由脊发’,腿部蹬地,地面便会反馈给腿部一个反作用力。这些便需要运用到小腿的耐力、脚踝的支撑力和大腿的爆发力。” “而后便是腰胯的扭动,带动身体的扭动,再传输到肩部、胳膊,最后这所有的力量结合在一起,由拳头击发出去,这便是正确的发力方式。” 钟阿四被景一鸣一番话说的目瞪口呆。 里边的很多名词都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景一鸣也不知道该怎么翻译,于是便直接说了出来,所以也难怪钟阿四是这副表情。 不过身体部位的名称钟阿四还是能听得懂的,他又回忆了一遍刚才景一鸣打拳的动作,似乎有了些收获。 “我再演示一遍,四哥注意看我的动作。” 景一鸣又是一拳挥出,只是这次他的动作在钟阿四眼中却完全不一样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钟阿四瞪着眼睛,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四哥也可以试一下。” 钟阿四点了点头。 只见他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景一鸣的动作,而后深呼一口气,随后左腿支撑、右腿蹬地,腰胯猛地一扭动。 而后肩部跟着前送,胳膊由弯曲陡然变得笔直,整个拳头旋转着打了出去。 “咔嚓!” 钟阿四听到响动,慌忙睁开了眼睛。 只见眼前一株碗口粗的树木,竟被他一拳拦腰击断。 原来刚才他运用了正确的发力方式,不仅力度大了很多,就连攻击距离也随之远了不少。 这才没计算好距离,一拳击打在了树上。 景一鸣被这一击震惊的直接爆了一句粗口: “我去!” 钟阿四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拳头,以前的他是万万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那牛鼻子老道果然是个骗子!” 第107章 初遇不良人 钟阿四兴奋之下,又连着打了几拳。 随着钟阿四掌握的愈发熟练,拳势也是愈发刚猛了起来。 景一鸣表面上看去很是平静,心里却暗暗惊叹于钟阿四的天赋。 想当初自己学这些的时候,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钟阿四打的痛快,可是来来回回就这么一招,没多久他就有些腻了。 “掌柜的,可还有其他的招式。不要小家子气,一并教于我吧。” 景一鸣这才想到,自己本来是打算解开钟阿四对自己“高手”的误会。 谁知道这下直接坐实了,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他又转念一想。 来到这个时代,自己还是要有些自保能力才好。 虽然自己有电磁器这个“大杀器”傍身,但是这次的事件过后,他已不敢频繁使用。 而钟阿四品性不错,若真能提升战力,也算是自己的一大助力了。 可是若把mma那一套直接生搬硬套的教给钟阿四也是不妥。 mma的格斗理念太过超前,未免会显得跟这个年代有些格格不入。 比如地面格斗技,在mma中算是一大杀招。 可是你若是让钟阿四在地上打着滚跟别人打斗,估计他第一个跳起来骂娘。 至于说到古武学,已经被当成糟粕都扔在故纸堆里了。 自己都没见过,更遑论教给钟阿四? 想到此处,景一鸣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不死心,在计算机上搜索了起来。 计算机里虽然有海量的视频,可是打出来都是观赏用的花架子。 还有些介绍传统武术的文章,也大多是被阉割后的。 即使有些看着较为完整,也大多是后人臆想出来补上去的。 景一鸣刚想放弃,谁知有套功夫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咦!这个似乎可以。” 钟阿四见他时而皱眉,时而喃喃自语,忍不住问道: “掌柜的倒是给句痛快话,这副表情看的人太过心焦。” 景一鸣有些歉意的一笑。 “四哥多心了,只是我这功夫太过复杂,待过两日我整理好了,便教于你。” 钟阿四闻言大喜,拍着景一鸣的肩膀说道: “还是掌柜的爽利,今日高兴,休店以后我请掌柜的勾栏听曲儿。” 景一鸣揉了揉被拍的生疼的肩膀,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头。 “四哥,习武之人还是不要纵欲过度的好。” “那是自然,我那道士师父,不对,是那牛鼻子老道也是如此说,所以我现在还是童子之身。” 景一鸣好奇的问道: “那你去勾栏是......” “听曲儿啊,” 钟阿四这才一脸恍然的表情, “你以为我去干什么?” 景一鸣被他一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原来龌龊的是自己。 “没什么,没什么......” 两人正谈话间,忽然三娃子寻了过来。 “景叔,外边有两位食客要见你。” 景一鸣心下奇怪,嘴上便问道: “怎么?可是你们做的炙肉不合他们的口味?” “不是。” 三娃子说到这里有些嗫嚅。 “来的是两名差爷,说我们的炙肉别具风格,想向掌柜的请教一番。” 景一鸣冷笑一声。 请教炙肉是假,来旁敲侧击的打探情报才是真的吧。 不过他心里倒是坦然。 自己那些手法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他不相信会被抓到什么把柄。 “差爷便差爷,有何不好说的。” 说完,景一鸣便朝店里走去。 临走前,景一鸣又转头对钟阿四说道: “四哥,你那套强身健体的功夫还是要坚持练下去。” 来到店里,景一鸣一眼便看到坐在隔间里的两人。 其中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衙役服,嘴里叼着个烟锅子,说话间便有一股浓浓的烟雾从黄牙中喷出。 另外一人要年轻许多,长得颇为秀气,浑身充斥着书卷气,身上穿的却是一身不良人的衣服。 此时两人正在说着什么,见到景一鸣前来,两人便闭上了嘴。 “在下景一鸣,是这间铺子的掌柜,不知两位差爷有什么吩咐?” 中年衙役裹着烟锅没有做声。 那年轻不良人笑着说道: “方才我二人尝了贵店的手艺,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所以想向掌柜的请教请教。来,掌柜的请坐,咱们边喝边聊。” 景一鸣推脱不过,只得坐了下来。 “都是些雕虫小技,怎能入得了两位差爷的法眼。” “掌柜的太过谦虚了。 ”年轻不良人指着炙肉说道: “单是上边的香料,我便没在其他铺子见过。” “差爷说的这两味香料,一味是产自西土的枯茗,另一味则是产自西洋的番椒。说来,也都算是寻常之物罢了。” “掌柜的还真是见多识广。” 年轻不良人先是恭维了景一鸣一番,而后问道: “不知掌柜的是何方人士?” “在下就是本地人,现在就住在南里坊。” “不对吧。” 年轻不良人装出记不清楚的样子。 “我听说掌柜的是半年前在南里坊购置房产,这才落了籍,不知老家是哪里?” 景一鸣心中一凛,这两人果然是有备而来,好在自己也准备好了说辞。 “在下自小父母双亡,于是便到处流浪,至于老家是哪里?说来惭愧,在下也不清楚。” 这个时代的信息及其不发达,盲流黑户更是数不胜数。 景一鸣如此说,对方两人还真没法证实真伪。 “啧啧。” 年轻不良人赞叹两声。 “掌柜的白手起家,当真不容易。” 景一鸣闻言,回想了下自己的经历,有感而发的说道: “确实不容易。” “这年头,无钱无势,做点小生意都要被人欺负,” 说到这里年轻不良人话锋一转, “我听闻前些时日便有些泼皮到店里闹事,掌柜的没有什么损失吧?” “只是耽搁了两天的生意,倒也算不得什么。” “这帮人横行霸道,着实可恨。” 说到这里,年轻不良人有意无意的说道。 “说来也巧,那带头的孙二紧接着便被人杀了。” “若不是他死在别处,在下还以为是掌柜的下的手呢。” 第108章 暗藏机锋 说到这里,那中年衙役和年轻不良人都盯着景一鸣。 那中年衙役眼神有些浑浊,但那年轻不良人的眼神却锐利的很。 景一鸣闻言心里顿时一紧,表面却装作一副受惊的样子。 “差爷这话可说不得,在下自小便胆弱,最是见不得死人,更遑论杀人?” 年轻不良人的目光瞬间柔和了起来。 “掌柜的不要紧张,在下只是戏言而已。” “实不相瞒,我二人在民丰县衙当值,此次城内接连发生命案,我二人才被抽调上来协助调查。” “今日我二人前来,便是想了解下孙二被杀期间的事情。” 景一鸣闻言皱了皱眉头。 这不良人言辞之间似乎对自己多有怀疑,而那中年衙役虽没说话,可是一看便是经常处理这类案件的老手。 这两人任谁一人,都不是好糊弄的。 “在下对此了解的并不多,而且前些时日府衙已经问询过,两位差爷不妨调取卷宗看一下。” 年轻不良人笑了笑。 “无妨,无妨,我二人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应付差事。掌柜的只需把知道的告诉我们便可,当然,越详细越好。”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景一鸣若再推脱倒显得自己心虚。 于是他便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将那些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叙述末了,景一鸣还不忘加上一句: “说起来像孙二这样无恶不作的人,倒真是死有余辜,顾公子倒是做了件好事。” 景一鸣想把祸水东移给玉哥儿。 谁知那年轻不良人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被景一鸣带偏思路。 不过,这个话题也就此打住。 年轻不良人接下来的话却让景一鸣更是心头一紧。 “掌柜的可听说城外死人的事情?” 王总管几人的死,显然比水蚂蟥的事情要轰动的多。 一是因为死的蹊跷,二则是因为他们的死状跟半年前的铁牛一伙如出一辙。 据说两帮人都是被雷劈死,临东城现在有不少人家请了雷公神像供了起来。 “在下略有耳闻。” “掌柜的对此事有何看法?” 景一鸣盯着年轻不良人没有开口,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这还是第一次有衙门的人问自己王总管几人的事情。 虽然他们并没明说自己和这件事情有关系,但是既然能问自己,就代表他们心里已有所怀疑。 景一鸣心里暗自揣测,这小小的民丰县衙,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不良人? “怎么,掌柜的一直盯着在下看,莫非在下脸上生花了不成?” 年轻不良人见景一鸣没有做声,便打趣的说道。 景一鸣连忙解释道: “差爷说哪里话,在下只是思索该怎么应答。” “听说那帮人都是被雷劈死的,想来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连天上的雷公都看不下去了吧。” 景一鸣的话跟外处传的别无二致,年轻不良人并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三人聊天间,外边天色已渐渐擦黑。 已然到了晚食的时间,外边食客陡然多了起来。 “在下要出去忙了,只怕不能陪两位差爷了。” 年轻不良人此次并没有挽留。 “掌柜的请便。” 景一鸣这才脱身出来。 只是他放心不下两人,隐秘的留了颗“千里眼”在隔间。 果然,他刚出去没多久,方才一直没有做声的中年衙役便开了口。 “我说你小子累不累,本想着带你出来解解馋,谁知道你还像在官衙一般。” 年轻不良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后开口问道: “谢头对这掌柜的有何看法?” 那被称呼为“谢头”的中年衙役没好气的看着年轻不良人,见他问的认真,最后还是妥协的说道: “这掌柜的也不是个老实人,中间肯定有诸多隐瞒。不过你若说他跟这两件命案有关系,我还是不信的。” “哦?” 谢头见年轻不良人似乎不相信,便咽下嘴里咀嚼的炙肉,继续说道: “那王举人的案子本就是个糊涂案。” “府衙徐仵作不知见过多少死人,诸多死因他只是一眼便能看出,因此还得了个‘徐一眼’的称号。” “便是连他,也说几人的死,人力不可为,确是雷劈致死,难道你对他还有所怀疑?” 年轻不良人沉思了一下,随后还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谢头似乎有些得意,抓起串炙肉边吃边说道: “至于那孙二的案子也不复杂。” “现场你我都看过,并没有外人进出的痕迹。” “所以不是那顾公子所为,还能有谁?” 年轻不良人捏了捏眉心。 “可是那顾公子并没有杀人的动机啊。” 谢头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 “那些个有钱人家,你当真以为都像表面上那么光鲜亮丽?私底下,不知道藏着多少龌龊事呢。” “也亏了那顾公子背景深厚,若是换了旁人,几夹棍下去任他什么都招了。” 这谢头话语虽说的粗俗,但却不无道理。 年轻不良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是他心里似乎还有些疑问。 “真的没有外人来过吗?” “你小子怎么这么死心眼。” 谢头叹了声气。 “先不说现场没有任何痕迹,便是那铺子的位置,便注定了不会有外人进入。” “那铺子地处闹市,后边虽是巷道,却常有人往来。” “我们已问讯了周边的人,都说未发现有人接近。” “照我说,若是真能避开这许多人。” 谢头指了指上边。 “除非他的眼睛在天上。” 谢头本是一句玩笑话,谁知那年轻不良人闻言却是眼前一亮。 只见他盯着上方的横梁,轻声说道: “也许,他的眼睛真的长在天上。” 始终关注着这里的景一鸣此时心脏狂跳了起来。 原来那年轻不良人看的方向正是“千里眼”隐匿的地方。 年轻不良人的眼睛盯着“千里眼”,仿佛从中看到了景一鸣一般。 谢头被他的话逗乐了。 “哈哈哈,你小子酒吃的不多,怎么就说起胡话了呢?” “罢了罢了,再吃下去,你小子还不知道说出什么疯癫话来。既已吃饱,咱们就走吧。” 两人离席而去。 当那年轻不良人路过景一鸣身边时,嘴里说道: “这炙肉果然美味,掌柜的真是好手段。” “差爷慧眼识珠,果然好眼力。” 第109章 暗号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相视一笑,谢头和年轻不良人便结账离去。 景一鸣放心不下,放出一颗“千里眼”远远跟着。 接下来的时间,景一鸣也无心炙肉,满脑子都是年轻不良人的身影。 听那年轻不良人的话音,他似乎已大概推测出了自己的作案手法。 只是在这个时代,这些也未免太过不可思议了。 景一鸣越想越是心惊,最后咬了咬牙,做了最坏的打算。 “本来在这当口不想再出手,可是这人太过恐怖,冒点险还是有必要的。” 打定主意以后,景一鸣心里反倒轻松了许多。 此时的他也不去理会铺子的生意,而是一刻不停地关注着年轻不良人的动向。 “梆——梆——梆!” 外边响起三声梆子的声音。 景一鸣睁开眼来,显示膜上显示现在已是子时时分。 身旁的谭筱荷发出轻微的鼾声,显然睡的正熟。 景一鸣蹑手蹑脚的起了床,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房门。 此时,外边巡夜的更夫已走远,巷道内一片寂静。 宵禁以后,城里除了巡夜的更夫,更有巡逻的兵卒。 景一鸣不敢大意,放出数颗“千里眼”飘在天上。 顿时,整个临东城便尽收他的眼底。 拥有上帝视角的景一鸣,一路上有惊无险的来到了府衙。 深夜的府衙,少了一些白日时的威严气息,却多了一份恐怖的气息。 两扇大门犹如巨兽的血盆大口,正等着景一鸣自投罗网。 景一鸣定了定神,又仔细看了看显示膜,这才定下心来。 来之前他已侦测清楚。 所有被抽调上来的县乡差役,都临时住在各班房里。 而那年轻不良人住的班房刚好离西侧围墙不远。 “还真是天助我也。” 景一鸣轻手轻脚的摸到西侧围墙,右手一抖,射出了袖口中的辅助登山索。 这登山索原本便是用来辅助登山的,想要翻越个围墙自然不在话下。 进到县衙,景一鸣并没有贸然急着出手,而是观察起了年轻不良人的情况。 此次行动只是他的临时起意,所以一切都要稳妥着来。 那年轻不良人和谢头睡在一个房间。 那谢头鼾声如雷,显然睡的正香。 而那年轻不良人也已进入梦乡,似乎早已习惯了谢头的鼾声。 景一鸣见状,心下也不再犹疑,便要进去结果了两人。 谁知,那年轻不良人翻了个身,而后忽的坐了起来。 “白日间酒水吃的多了,夜里便一直起夜,当真讨厌的很。” 年轻不良人喃喃抱怨着,随后便走出了房门。 景一鸣闻言大喜,正愁没有好机会,这不机会就来了吗? 年轻不良人一路晃悠着走向茅厕,显然睡意正浓,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 景一鸣一路尾随,眼看着离班房越来越远。 “就是此时!” 年轻不良人此时正要走到一棵大树旁边。 月光照射在大树之上,树下则是一片黑暗,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景一鸣刚欲出手,谁知那年轻不良人却突然转过身来,眼睛里一片清澈,哪有半分睡眼朦胧的样子。 “景兄且慢出手。” 景一鸣猛的一惊,这年轻不良人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年轻不良人见景一鸣没有做声,于是便轻笑一声。 “景兄不用胡乱猜疑,在下对景兄没有恶意。” “若非如此,在下只需大声高呼,景兄只怕今晚便要留在这里了。” 景一鸣冷哼一声,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你也要有高呼的时间才行。” “不错,景兄确实有这个能力。 ”年轻不良人似乎没有怀疑景一鸣的话。 “看来那些人果然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景一鸣饶有兴趣的看着年轻不良人,心里忽然间有种熟悉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 年轻不良人并没有直接答复他。 “不如我们先对个暗号吧。” “暗号?” 景一鸣心下好奇。 “你我并不相识,哪里来的什么暗号?” “你我确实不认识,只是我那地方的人都知道这个暗号,我想景兄也应该听过。” 这下更是勾起了景一鸣的好奇心。 “什么暗号?” 年轻不良人接下来的暗号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 景一鸣不光听过,而且还朗朗上口。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听到这句话,景一鸣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 只见年轻不良人嘴角微微扬起,唇齿间缓缓吐出几个字。 “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 景一鸣下意识的便跟着说了出来,随后他才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你也是穿越过来的!” 年轻不良人点了点头,肯定了景一鸣的想法。 如此一来,前边所有的不解之处便都有了答案。 景一鸣此时才完全放下了戒备,心里欣喜之余,对这年轻不良人还产生了亲切感。 “你是怎么认出我是穿越者的?” 景一鸣一直觉得现在的自己跟普通人并无两样。 他不明白年轻不良人怎么能看得出来? 就像自己就看不出年轻不良人是穿越者。 “今日我到了景兄的铺子,看到烤肉上的孜然和辣椒,便觉得有些不寻常。” “当然,这些香料迟早会引进过来,这些并不能让我确定景兄穿越者的身份。” “出于好奇,我便找景兄聊了聊。” “景兄虽然掩饰的很好,可是我以前学过辨别微表情,所以景兄说的是否实话,我一看便知。” “那几人既然不可能是被雷劈死的,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电死的。” “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所以我便开始怀疑,只是还并不敢确定罢了。” “直到我看到了它。” 年轻不良人指了指头上,那里正有颗“千里眼”在时刻关注着他。 “若我没有猜错,这应当是颗小型探测器。” “当年a国出产过一批单兵作战装备,我想景兄身上便有一套吧。” “厉害,事实确实和你猜测的一点不差。” 景一鸣不禁佩服起他来。 这人不光逻辑推理能力强,而且见识也广,想必以前在原来世界也是个厉害人物。 “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年轻不良人洒然一笑。 “我现在的名字叫许云峥。” 第110章 重生不良人 “现在的名字?” 景一鸣有些奇怪。 即使是穿越者,也不一定要改名字吧。 就像自己,用自己的本名也未见有什么不妥。 “我跟景兄穿越的方式略微有些不一样。” “景兄应该是误入了类似时空隧道一类的地方,方才穿越到这里。” 景一鸣想起神秘小洞,而后点了点头。 “难道你不是吗?” 许云峥摇了摇头,苦涩一笑。 而后继续解释道: “我以前是c国特种部队的一员,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幸中枪。” “醒来后便成了这里的人,许云峥便是这具躯体原来的主人。” 景一鸣今天被震惊了太多次,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没想到听到许云峥这次说的话又一次震惊到了他。 “难道你只有...额...灵魂穿越了?” 景一鸣一直都是唯物主义者,向来不相信有魂灵的说法。 只是这次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代替。 许云峥咧着嘴苦笑一下。 “确实荒谬,此事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我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原来这许云峥本名叫叶一帆。 前世是c国国防大学的高材生,毕业以后加入了特种部队。 后来执行任务发生意外后,自己竟然重生了。 他这副躯体原来的主人是个穷苦秀才。 只因一次与同窗饮酒作乐之时,与邻桌泼皮起了冲突。 许云峥拉扯之下,无意中将一名泼皮推倒在地。 好巧不巧,那泼皮倒下的时候,小腿垫着块石头,竟将小腿磕断了。 如此一来,许云峥不仅被革去了秀才的功名,而且还承受了两年牢狱之灾。 这许云峥自小体弱,哪受得了狱中的苦? 再加上怨气郁结之下,竟死在了狱中。 而叶一帆便成了这具躯体新的主人。 按照南金律法规定,刑期已满的犯人还要担任两年的“不良人”。 所以阴差阳错之下,重生成许云峥的叶一帆,便成了一名不良人。 景一鸣听了他的讲述,也把自己的遭遇述说了一遍。 两人都有着差不多的经历,顿时忍不住一阵唏嘘。 “景兄没想过要回去吗?” 景一鸣叹了口气。 “怎么没有,只是当我再回去找那小洞时,那小洞竟然凭空消失了,哪还能回得去?” “你呢,没想过回去吗?” 叶一帆更是一脸无可奈何。 “我那穿越的法子哪敢轻易尝试?” 景一鸣这才想起他是出了意外才来到这里,哪里还敢再试一次? 两人琢磨半天,除了徒增烦恼,并未想出什么法子,索性不再去想。 “叶兄,那两件案子,衙门准备怎么处理?” “这个景兄可以放心。” “你的手法若放在原来世界,确实不算高明。” “不过在这里,只怕是任谁也看不出破绽。” “王举人的案子,估计最终也是一笔糊涂官司。” “至于孙二,最后还是会着落在顾彦玉的身上。” “不过那顾彦玉背景很深,这次只怕也难定他的罪,景兄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景一鸣点了点头。 他还没有天真的认为单凭一个水蚂蟥的死,便能要了玉哥儿的命。 此时天上启明星亮起,眼看着便要天亮了,两人竟聊了半夜。 “叶兄,天将放亮,我也要回去了。” “也好,” 叶一帆也知道现在情况特殊, “改日有时间一定登门拜访。” 景一鸣拱了拱手,刚准备离开,忽而又转身对叶一帆说道: “叶兄若得了自由之身,不如到我这里来。” “以叶兄的学识,待在一个小县城,未免可惜了。” “这个...” 叶一帆思考了一下。 “还是不了,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 景一鸣知道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于是便没有多说。 两人互道“珍重”以后,景一鸣顺着来时的路摸索着回到了家。 只是让景一鸣没想到的是,回去的路上竟然比来时还要惊险。 此时早点铺子已经开铺,赶早劳作的人也都纷纷走出了家门。 景一鸣打起十二分精神,这才一路弯弯绕绕的回到了家。 到得家中,景一鸣后背已是冷汗一片。 他暗啐一声,心里叨咕着“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竟然比杀人还要吓人。” 家中西厢房已亮起了灯,一看便知是吴百用在研究那《鬼门十三针》。 自从吴百用得了这《鬼门十三针》以后,除了吃饭、睡觉,便一门心思钻研了进去。 那劲头,连景一鸣看了都钦佩不已。 景一鸣轻手轻脚的回到房中,并没有打搅到吴百用。 房中的谭筱荷睡的正香,并没有意识到景一鸣出去了大半夜。 景一鸣本想上床补个觉,谁知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与叶一帆聊天的画面。 及至天光大亮,他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最后索性不再躺着。 想起自己承诺教给钟阿四功夫,便拉着刚起床的谭筱荷写了起来。 没了水蚂蟥和玉哥儿的捣乱,火炎焱的生意逐渐好了起来。 而且铺子运转的井井有条,也不需景一鸣太过费心,所以他把大半精力都放在了撰写功夫秘笈上。 这套秘笈比那《鬼门十三针》叙述的详细的多。 景一鸣两人足足撰写了三日,才将内容全部誊写了下来。 景一鸣看着手里的秘笈,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 以前经常在小说里看到各种神奇的武林秘笈,没想到自己也有制作武林秘笈的一天。 景一鸣把此事跟钟阿四一说,钟阿四当下便忍不住拉着景一鸣来到了后边空地。 “掌柜的,不,师父,现在就开始教吧。” 景一鸣看着钟阿四猴急的模样,不禁忍不住好笑。 “四哥可莫要喊我‘师父’,说实话,这套功夫我也不会,所以只能四哥自己跟着学了。” 说完,便把誊写好的两本功夫秘笈递给了钟阿四。 “这是一本拳法秘笈,还有一本是配套的枪法,都是走的外门刚猛的路数,刚好适合四哥。” 钟阿四迫不及待的接过秘笈。 刚翻看几页,嘴里便不住的啧啧赞叹。 “这画画的还真好。” 景一鸣闻言,忍不住一阵得意。 里边的插画是各种招式的人物画像。 这些招式并不好用语言描述,好在他原本就有些绘画功底,所以这些插画都是由他亲自画上去的。 “四哥不要只看画,里边的文字才是重点。” 钟阿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笑着说道: “咱家都是大老粗,哪里识得这许多字?” 景一鸣一阵无语,心里却有些欲哭无泪。 “白瞎了我的《八极拳》和《六合大枪》了!” 第111章 魔鬼契约 钟阿四倒是对此有些不以为意。 “练功嘛,不就是跟着招式练就行了?” “额...” 景一鸣有些无语。 不过他看钟阿四属实是不懂,于是便不厌其烦的向他解释起来。 “八极拳,又名开门八极拳,取‘行拳走架力达八方极远’之意。” “其核心内容是六大开和八大招,讲究的是以气催力、硬开狠打。” “习成之后有‘晃膀撞倒山,跺脚震天下’之威。” “而六合大枪,怎分为内三合与外三合。” “内三合是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 “外三合则是手与足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 “想要练成这些,就必须要理解构成这门武学体系的武学思想。” “若你只是练些上边的招式,跟外边摆摊卖艺的假把势有什么区别?” 钟阿四挠了挠头。 方才景一鸣说的热闹,但是他真正理解的并不多,而且他对景一鸣的话还有些怀疑。 “练个武,竟有如此多的名堂?难道还要我先从识字开始学起?” 景一鸣拍了拍他的肩膀。 “四哥,若你真想练好,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听闻要让自己学识字,钟阿四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只见他踟蹰良久,最终还是抵挡不了练武的诱惑,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也罢,那掌柜的便先从识字开始教我吧。” 这下轮到景一鸣头疼了。 现在他虽说比初到时好了许多,可是很多字他还是需要计算机翻译才能看懂。 让他去教别人,纯粹是误人子弟。 “四哥太抬举我了,就我这水平也只是勉强能识得几个字,又怎么能教你呢?” 钟阿四顿时有些泄气。 自己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谁知想学却又不知找谁去学。 忽的,钟阿四猛地一拍大腿,心中想起了一人。 “嗐,我怎么把他忘了,这不是有现成的人吗?” 说完,也不理会景一鸣,便朝门口冲去。 景一鸣知道他本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于是便没管他,由得他去了。 反正钟阿四一向粗手大脚,在店里帮不了多少忙。 而且少了他的大嗓门,火炎焱里反倒清静了不少。 打烊以后,景一鸣刚走到家门口,便听到了钟阿四熟悉的大嗓门。 “你这个老匹夫,下手也忒重了些,就不能轻些吗?” 吴百用老而弥坚,言语上自然不会吃亏。 “你这熊罴一样的糙汉子,怎的如此吃不起疼,真是浪费了这身好皮囊。” 景一鸣没想到钟阿四找的教书先生正是吴百用。 吴百用这老头脾气怪得很,又赶上这两天研究《鬼门十三针》,最是讨厌别人打扰。 现在听了两人的对话,莫非打起来了不成? 景一鸣顾不得多想,一把闯入了西厢房。 不过等他进去以后,他看到的却是一幅截然不同的场景。 只见钟阿四袒露着上身躺在床上,身上扎满了明晃晃的银针。 钟阿四此时正一边抱怨,一边拿着《八极拳谱》冲吴百用指了指。 “老夫子,这句话是怎么念的?我怎么又忘了。” 吴百用则是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教了这许多遍,便是三岁稚子也该会了,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老夫再最后给你说一遍,这是‘猛虎硬爬山’!” 景一鸣愕然的看着两人。 看来这钟阿四也不是白学的,吴百用显然是把他当成了练手的对象了。 不过两人也算是各取所需,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景一鸣见两人只是斗嘴,场面倒还融洽,便打了个招呼退了出来。 谁知两人都研究的入迷,对他是睬也未睬,倒让景一鸣自讨了个没趣。 此后几日一直相安无事,刑部的几个官员也都抵达了临东城。 正如叶一帆所说,王总管几人的案子最终成了糊涂官司。 复核内容也只是几人被旱天雷劈死便草草结案。 而水蚂蟥的案子则有些离谱。 最后裁定的竟是水蚂蟥入室盗窃,“泰福祥”的伙计出于自卫,方才失手将他打死。 这样一来,顾府找了个替罪羊,竟将玉哥儿摘了个干净。 而且这水蚂蟥劣迹斑斑,早已惹得天怒人怨。 泰福祥的这一举动,反倒将顾府的声望抬高了不少。 听说这些的景一鸣,心里一阵无语。 自己竟无意中给别人做了嫁衣。 看来这顾府后边也是有高人指点,方才能将坏事变成好事。 至于内里的真实情况,他也从祁胖子那里了解了不少。 祁胖子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碰到这种事情又够他幸灾乐祸的高兴好几天了。 据说那顾青鸾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真的是下了血本了。 一方面,顾青鸾在朝廷找了个大人物为其说话。 至于是哪个大人物? 祁胖子也没有说清楚,只是用“手眼通天”来形容。 景一鸣心里嘀咕,估计连祁胖子自己都不知道是谁。 另一方面,顾青鸾打通了上至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下至临东府各衙门的所有关节。 就连协助调查的叶一帆临走前也收到了一份。 说到这里的时候,祁胖子还神秘兮兮的跟景一鸣说, 王通判拿到的那份比楚知府的还要多。 景一鸣心中了然,苦主自然要拿的多些。 如此一番折腾,顾府竟散去了大半的家产,方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而玉哥儿此次惹了如此大的祸端,惹的顾青鸾勃然大怒,将他禁足在了家中,怕是一时半会休想出来了。 听到这些,景一鸣的心里这才平衡了些。 只是这次把玉哥儿得罪的狠了,只怕等他出来,又会是一阵腥风血雨。 景一鸣也有些无奈。 自己和顾府的实力天差地别,想要一次性搞死玉哥儿无疑是天方夜谭。 在任何地方,都是靠实力说话,与玉哥儿的恩怨也只能留待以后再算了。 又过得几日,一向闭门不出的吴百用找到了景一鸣。 “吴老此次找我,是否为了小五的事情?” 吴百用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小五已休养了半月有余,身子还算稳定,不过也不宜再拖下去。” “且老夫对《鬼门十三针》研究了这些时日,已有些心得。” “所以,是时候为小五施针了。” 景一鸣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有些歉然的看着吴百用。 “吴老,有些话还是提前跟你说声比较好。” “这《鬼门十三针》,又称为‘魔鬼契约’,是种以命换命的针法。” “所以,吴老还是要考虑清楚。” 第112章 十三鬼穴 其实景一鸣早就听说过这个传闻,只是以前他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 可是自从上次跟叶一帆交流过以后,他反倒不那么确定了。 吴百用傲然一笑。 “老夫一生光明磊落,倘若真有鬼神,也该护佑老夫才是。” 景一鸣闻言顿生敬佩之心。 这老爷子的心胸当真是非常人所能及。 “不过......” 听到吴百用的话有转折,景一鸣赶紧问道: “不过什么?” 吴百用眼神有些游离。 “不过若是说‘以命换命’,确实也不为过。” 景一鸣有些纳闷。 既然不信鬼神之说,又怎么会“以命换命”呢? 吴百用看出了他的不解,不过他并未解释,而是反问道: “你可还记得上次老夫跟你说的医卜之术?” 景一鸣点了点头,说道: “好像是说人的身体根据时间和环境的不同,穴位也会有所变化。” “所以施针之前便要卜算清楚,方能对症下药。” “不错,” 吴百用接着说道: “卜算之术极为耗费心神,这《鬼门十三针》更是如此。” “若十三针尽出,只怕真能把施针之人熬个油尽灯枯。” “不会吧,” 景一鸣有些半信半疑, “再怎么说也只有十三针,怎会如此复杂?” 吴百用不屑的瞥了景一鸣一眼。 “你小子懂什么?!你可知人身上有多少穴位?” 景一鸣摇了摇头,这方面他还真没怎么接触过。 “人体周身有五十二单穴、三百零九双穴、五十经外奇穴。” 吴百用将拇指、食指、中指捏在一起比划了一下。 “加起来足足有七百二十个穴位。” 景一鸣听得大为震惊。 “这些穴位莫非都要下针?” “当然不是。” 吴百用斜着瞟了景一鸣一眼,似乎在嘲讽他的孤陋寡闻。 “这当中有些是死穴,那可是万万动不得的。” “这《鬼门十三针》中,十三鬼穴依次对应的是人中、少商、隐白、太渊、申脉、风府、颊车、承浆、劳宫、上星、阴下缝、曲池、海泉。” “这十三穴位便是主穴,围绕着这些主穴还有数量不一的次穴。” “但凡施针,往往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主穴次穴都要兼顾才行。” 景一鸣听得目瞪口呆。 他这才知道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谁知吴百用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震惊不已。 “难道每一针都要先卜算才能施针?” “不错。其实若只有这些,倒还算简单了。” “这还简单?!” 景一鸣光是听就觉得复杂无比。 “难道还有其他要求?” “是啊。” 吴百用语气有些无奈。 “第一针主次穴施针以后,时辰已有了变化。” “所以若想施第二针时,便先要将第一针的位置进行调整。” “以后的每一针均是如此,直至施完十三针。” “这当中但凡有一点差池,便会功亏于溃,被施针之人也会当场一命呜呼。” 景一鸣倒抽了一口凉气。 “吴老的意思是,当施到后一针的时候,前边的所有针都要进行调整?” “那若是累积到最后......” 景一鸣没敢说下去。 若当真如此,越往后越是困难,等施到第十三针时,竟要把前边的全部调整一遍。 这样一来,考验的可不光是卜算了,而是卜算、手速、准度缺一不可。 刚才吴百用说的油尽灯枯还算保守了。 景一鸣现在压根不相信真有人能完整的施完这“鬼门十三针”。 “既然如此凶险,吴老此针,不施也罢。” “小五虽伤的厉害,但还无需施太多针,老夫还是扛得住的。” “而且老夫已问过翠儿姑娘,她也应允了下来。” 说到这里,吴百用从袖口掏出一张纸递给景一鸣。 “老夫这次来找你,是要你准备下上边的东西。” 景一鸣展开纸张,看到上边写的大多是中药的名称,只是有两样东西却有些格格不入。 “吴老买这许多花椒和精盐做什么?” “花椒盐水是消毒用的。” 吴百用有些不耐烦。 “你小子怎么什么都不懂,跟那憨牛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景一鸣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见吴百用没有其他吩咐,便离开火炎焱着手准备纸上的物品。 其中的大部分在药铺里便能买到,其他的一些辅助工具也并不难找。 让景一鸣没想到的是,在原来世界随处可见的精盐,竟是最难获得的。 这个时代的食盐本就是朝廷管制的物品,精盐更非一般人可以享用。 景一鸣遍寻无果,最后还是找了祁胖子,才将精盐准备妥当。 等到将一切都准备妥当,竟耗去了他大半日时间。 待到第二日景一鸣起床的时候,吴百用和翠儿已开始做施针前的准备。 郎中施针,最忌人多,所以这次只留了翠儿给吴百用打下手。 景一鸣对此自然毫无异议。 他趁吴百用两人净手焚香之际,暗暗打量了下东厢房。 此时的东厢房一股焚烧过硫磺的味道,想是为了驱赶虫蚁以及消毒所用。 小五的床榻前,琳琅满目的摆着罗盘、日晷、沙漏、各式药粉药膏,以及装满花椒盐水的大盆。 大盆里密密麻麻的都是银针,只怕不下几百根之多。 正打量间,吴百用两人已准备完毕,随后便将景一鸣等一众闲散人赶出了房间。 吉时马上临近,吴百用准备开始施针了。 景一鸣见状不觉笑了起来。 这还真是迷信和科学的完美融合,若是原来世界的人见到这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 吴百用可不管他在想什么,此时的他正在检查床榻前摆放的物品。 一切检查无误之后,吴百用这才发现翠儿的手一直在颤抖。 吴百用知道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心里紧张也是正常的。 只是此事容不得一点差池,吴百用不得不提醒道: “你若是如此紧张,最后只会害了小五”。 翠儿闻言,身体轻微抖动了一下。 随后便见她深吸了一口气,沉默良久之后,双手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吴老,我已经准备好了。” 吴百用赞许的看了翠儿一眼。 “好女子,今日我们便一道来他个逆转阴阳!” 第113章 银针追魂 吴百用扭头看了眼摆放在院内的日晷。 此时正是太阳初升的时候,日晷上印着一条浅浅的黑色影子。 随着太阳的逐渐升高,影子也跟着细微的移动着。 “正是此时!” 片刻功夫过后,一直盯着日晷的吴百用,迅速将沙漏倒放了起来,沙漏里的流沙也开始缓慢的滴落下来。 吴百用没再理会,而是拿起一根晾干的银针朝小五扎去,看位置正是人中穴近前的口禾髎穴。 一针扎毕,吴百用不敢耽搁,在人中穴附近又连续扎下六七枚银针。 等着几针扎完以后,吴百用似是有些不放心,凑到小五脸前仔细观察了一番。 而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拿起一根较粗些的银针。 “方才老夫用的是分针定穴的法子,现在便要对人中穴施针。” “待这针下去,第一针便算完成了。” 翠儿在旁边看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吴百用许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于是向她解释道。 翠儿懵懂的点了点头。 她对医理是一窍不通,哪懂得吴百用手法的高明? 吴百用没再理她,而是小心翼翼的将银针扎入了小五的人中穴。 扎完以后,吴百用扭头看了眼沙漏。 “时间刚刚好。” 吴百用对自己的第一针很是满意。 其实景一鸣说的并不完全对,施针并不是越快越好,而是每一针都要暗合时辰。 就像这一针一般,吴百用虽是下针极快,可是等施针完毕,也用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翠儿也是极为高兴,只是看到小五依然如往常一般,便开口问道: “他怎么没有反应?” 吴百用轻笑一声,说道: “哪有那么快。好了,时辰到了,我们继续。” 说完,吴百用并没有继续下针,而是左手掐算一番,而后将方才扎下的银针位置调整了一下。 这中间银针上拔出了不少污血。 翠儿按照吴百用的吩咐,换了一批干净的银针。 而那些污秽的银针则擦拭干净后,又丢进了花椒盐水里。 第二针是少商穴。 虽然这个穴位在手上,但是吴百用依然不敢大意,用时也比第一针长了许多。 这一针竟用去了半个时辰。 等到最后一根主针扎完以后,吴百用长吁了一口气,随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嘴里也暗自念叨着: “看来还是小看了这《鬼门十三针》,没想到竟如此耗费心神。” 他这边正感慨间,忽听旁边的翠儿惊呼了起来。 “他动了,他方才好像动了一下!” “噤声!” 吴百用对她怒目而视。 “他现在神魂不稳,你莫要给他惊散了!” 翠儿哪里知道后果这么严重,闻言赶紧闭上了嘴巴,但眼睛里还是流露出惊喜的神色。 吴百用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又开始掐算了起来。 “继续吧,现在还只是开始,后边更为凶险。” 日头渐渐升高,日晷的影子也到了正中,时间一晃眼便来到了午时时分。 谭筱荷看着东厢房紧闭的房门,忍不住有些急躁。 “怎的需要如此长的时间?!” 景一鸣想到吴百用跟他说的话,嘴角一撇,苦笑了一声。 “只怕还要许久,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还是安心等着吧。” “现在,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谭筱荷虽然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只是眼睛时不时的看向东厢房,显露出她的内心并未平稳下来。 及至日头偏西,东厢房的门还是纹丝不动。 正当谭筱荷耐不住性子,再次扭头看去时,只见房门这才“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两人见状慌忙迎了上去。 只是当景一鸣看到吴百用时,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吴百用精神萎靡、双目无神,刚走到门口身子便摇晃了一下,若不是他见机的快,吴百用怕是要当场跌倒在地。 “没事吧,吴老?” 吴百用稍微闭了会眼睛,待他再睁开眼时,双目之中才恢复了些许清明。 “无碍,只是心神耗费过巨,休养些时日便好了。” 景一鸣伸头朝房内瞄了一眼,却只见到床榻前谭筱荷和翠儿的背影,于是便问道: “小五怎么样了?” 吴百用喘了口气,缓缓说道: “幸不辱命,老夫连施了七针,终于是有所成效。” 景一鸣闻言大喜,回头看到吴百用摇摇欲坠的模样,连忙将他扶回房间。 临走之时吴百用还不忘朝翠儿叮嘱道: “他现在虚的很,可以灌些流食,切忌不要太多。” 景一鸣将吴百用安顿好,这才有功夫去看下小五的情况。 此时的小五身上散发着药粉的味道。 虽然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可是景一鸣已经能听到他时不时的呻吟声,以及能看到他眼皮底下不时转动的眼珠。 看来小五已恢复些许神智,只是身子还是太虚,想要睁开眼睛尚且还做不到。 不过比作以前那副活死人的模样,已然是好了太多。 见此情况,景一鸣忍不住赞叹一声。 “吴老果然好手段。” 翠儿听到景一鸣的声音,连忙低头朝景一鸣跪了下来。 “翠儿铭记恩公的大恩大德,今世自当做牛做马以报恩公的恩情。” 谭筱荷双手将她搀了起来。 只是当她再看到翠儿时,却只见她面目及至脖颈处都是一片绯红,神态间也有些扭捏。 谭筱荷的心里顿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谭筱荷朝景一鸣看去,却并未发现他任何异常。 谭筱荷心下起疑,便找了个借口将景一鸣打发了出去。 “鸣哥哥,方才吴老说小五可以进些流食,你去准备些吧。” 景一鸣不疑有他,打了声招呼便走出了房间。 只是他除了炙肉,哪会其他庖厨间的事情,于是便只能到外边寻些吃食。 好在此时还未到宵禁的时间,巷道口不远处便有家粥铺。 景一鸣打了些米粥,又为其他人都准备了些吃食,这才回到了家中。 只是等他到了家中,才发现东厢房只有小五一人,谭筱荷和一旁侍候的翠儿竟然都没在。 走进堂屋,景一鸣这才发现谭筱荷正坐在椅子上。 见到景一鸣回来,谭筱荷便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嘴边还带着一抹奇怪的笑。 而翠儿则是正襟危坐在一侧,低着头一味的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不过看起来,她的心思并没在衣角之上。 即便景一鸣神经再过粗糙,现在也发现了情况不对。 只是他左思右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二人为何会是如此模样。 “怎么了,荷儿?” 谭筱荷半是羞恼半是嗔怪的模样,嘴里说出的话却吓了景一鸣一大跳。 “鸣哥哥是不是看了翠儿的身子?!” 第114章 义结金兰 “这从何说起?” 景一鸣惊吓之余,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谭筱荷似笑非笑的看着景一鸣。 “鸣哥哥当真不记得了吗?” 此事关乎两人的名节,景一鸣不敢大意,又仔细回想了一遍与翠儿相处的经过。 “难道是在破庙那里......” 听到“破庙”两字,翠儿的头越发的低了下去,脸上的绯红也变成了通红一片。 而谭筱荷却只是坐在一旁,并没有做声。 景一鸣见状连忙解释道: “那次只是意外,况且翠儿姑娘露出的都是寻常部位......” 谭筱荷暗啐一声,说道: “怎么?鸣哥哥难道还想看其他地方不成?” 景一鸣慌忙摆着手说道: “没有,没有,荷儿休要胡说。” “人家翠儿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却被你看了身子,你说该怎么办吧?!” 景一鸣有些头疼,在他的观念里,这些压根就不算事儿。 可是他忽略了在这个时代,人们的观念还是比较保守的。 冷不丁被谭筱荷这么一问,景一鸣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谭筱荷。 “噗哧——” 看到景一鸣一脸迷茫的表情,谭筱荷忍不住笑了起来。 “办法倒不是没有......” 景一鸣急切的朝谭筱荷望去,就连一旁许久没有做声的翠儿也抬起了头。 “这第一个办法嘛,” 谭筱荷没有急着说出,而是左右看了两人一眼, “你可以把翠儿妹妹收为妾室,翠儿妹妹成了你的人,自然就没什么问题了。” “使不得!” “万万不可!” 景一鸣和翠儿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虽然这个时代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可是对于拥有现代意识的景一鸣来说,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荷儿别卖关子了,还是说说第二个办法吧。” “第二个办法也很简单,那便是把翠儿妹妹收作义妹。” 景一鸣闻言大喜。 “这倒是个好主意。” 谁知一旁的翠儿却慌得直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翠儿出身贫贱,怎敢胡乱攀扯关系!” 谭筱荷故意逗弄她。 “若不如此,翠儿妹妹只怕当真要嫁给他了。” 景一鸣见谭筱荷一副促狭的表情,顿时苦笑着摇了摇头。 “荷儿你也变坏了。” “翠儿姑娘不需多想,若你不嫌弃的话,我们今日便结为异姓兄妹。” 翠儿见两人都是诚心实意,便也不再拒绝,扑倒在地对着两人纳头便拜。 “翠儿见过阿兄阿嫂。” 谭筱荷笑吟吟的将她搀了起来。 “小妹不必多礼,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需这许多礼数。” 景一鸣自小便是独生子,现在无端多了个妹妹,心里也是十分高兴。 “还不知小妹姓什么?” 翠儿沉默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说道: “我三人自小便是孤儿,哪里有什么姓氏?” “这样啊,” 景一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也好,你三人都随了我的姓氏吧,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 “不行,不行!” 翠儿使劲摇着头。 “小五不能随你的姓氏。” “为什么?” 景一鸣有些好奇。 一旁的谭筱荷看出了些许门道,拉了拉景一鸣的衣袖。 “我的鸣哥哥呦,平时里如此聪敏,今日怎的如此愚钝啊。” “若都跟了你的姓氏,两人自然也变成了兄妹,日后还怎能做成夫妻?” “阿嫂......” 翠儿抱着谭筱荷的胳膊晃了晃,脸上一副娇羞的表情,却也没有反驳谭筱荷的话。 景一鸣这才恍然大悟。 “怨我怨我,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谭筱荷笑呵呵的拍了拍翠儿的手,说道: “他叫小五,我叫筱荷,说来也算有缘,不如小五就随了我的姓氏吧。” 翠儿见谭筱荷说完便一直盯着自己,脸上刚消散的红霞又翻涌了出来。 “一切便依阿嫂的。” “就是不知小五能否同意?” 翠儿撅着小嘴说道: “他若是敢不同意,以后我便不再理会他了。” 随着身份的转换,翠儿见到景一鸣也没了先前的局促,事情至此终于皆大欢喜。 翠儿打了声招呼,便拿过米粥奔了东厢房。 而景一鸣放心不下吴百用,也自到西厢房探视。 发现吴百用已沉沉睡去,景一鸣不敢打扰他,便悄悄掩门而去。 一日里无话,转头便来到了第二天。 景一鸣先是看了下小五的情况。 发现小五的脸色已不似先前那般苍白,看来想要恢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至于吴百用的情况看起来却没那么好。 只见他一夜之间竟多出了不少白发,以前尚属灰白的头发现在已是雪白一片了。 而且他的精神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说起话来也有些有气无力。 好在他自身便通医术,知道自己是用脑过度,想要恢复,也只是需要时间。 景一鸣知道急不得,便寻了些滋补的食材留在家里,由翠儿负责照顾两人。 火炎焱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倒是真应了“否极泰来”这句老话。 景一鸣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一切都井井有条,便不再费心铺子里的事情。 “老曹,怎么没见四哥?” 瘸子曹朝后边努了努嘴。 “后边练功夫呢。” 景一鸣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穿过铺子便来到了后边空地。 最近一直在忙小五的事情,也不知钟阿四对八极拳和六合大枪练到何种程度了? 刚到空地,景一鸣便看到多了不少东西。 景一鸣仔细看去,竟是木人桩及其他辅助练习的器具。 那钟阿四显然已练了有一阵子。 此时虽是数九寒冬,可他依然是光着膀子。 等他打完一趟拳下来,额头上竟也渗出了颗颗汗珠。 钟阿四这一趟拳打得虎虎生风,举手投足之间和以前已不能同日而语,看来还真是有些武学天赋。 见到景一鸣前来,钟阿四披上衣服走了过来。 “怎么样?掌柜的,我老四耍的还不错吧。” 景一鸣翘着大拇指说道: “短短几日,四哥便能练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 钟阿四“嘿嘿”笑了两声,随后又叹了口气。 景一鸣见他叹气,便问道: “四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这八极拳还算好说,只是这六合大枪却不好练。” “哦?” 钟阿四指着旁边一堆折断的杆子。 “这六合大枪竟要丈许长的枪身,如此长的杆子拿能吃的住劲,随便挥舞两下便折断了。” “短短几日便断了这许多,练的也是不爽利的很。” 景一鸣闻言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留待以后慢慢寻找合适的枪身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钟阿四便又不厌其烦的练了起来。 景一鸣看了一会便失了兴趣,于是便回到了铺子照顾起生意来。 时间如流水,生活也逐渐趋于平淡。 第115章 现代管理模式 日子跟着日子,眼看着便来到了年根。 这段时日,火炎焱的生意出奇的好。 吴百用和小五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身子已比以前好了许多。 吴百用精神已经恢复,只是那满头的白发却是再也变不回来了。 至于小五,也已从昏迷中醒来。 只是因为前边受伤太过严重,所以还只能卧床养伤。 景一鸣闲来无事,平日里不是看钟阿四练枪练拳,便是跟祁胖子侃大山,日子过的倒是舒坦。 年后他准备实施一系列的大动作,刚好趁这个时间好好规划一下。 进了腊月二十,城里的铺子便陆陆续续的开始歇业了。 这个年代的年味很重,而且年货也都需自己备置,所以铺子歇业的时间也要早上一些。 景一鸣自然也不是那刻薄掌柜,见别人歇业,火炎焱便也跟着歇了业。 不仅如此,景一鸣除了发放这个月的月钱,而且还额外多发放了些银钱。 伙计们虽然不知道景一鸣口中的“年终奖”和“绩效提成”是什么意思,但是能多拿些银钱总是好的。 另外,火炎焱还为每个伙计都准备了过年的新衣。 当然,景一鸣也是存了私心的。 每件新衣上都绣上了“火炎焱”的大名。 考虑到这个年代的教育水平,景一鸣还精心设计了一套logo。 如此一来,这帮伙计也就成了免费的广告,而且统一的制服也方便以后他的制度化管理。 伙计们都是穷苦出身,一年到头也不舍得扯块粗布做件衣裳。 现如今铺子里竟然发新衣,更是让一众伙计喜不自胜,对景一鸣也是感激不已。 景一鸣也终于体会到了春节的忙碌和喜悦。 自腊月二十三小年开始祭灶王,再到二十四扫尘、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赶集、二十八打糕蒸馍、二十九准备祭品,竟没一天有闲暇的时间。 好不容易到了大年三十,谁知还要贴对联、祭祖等等。 景一鸣在这里自然是无祖可祭。 可是谭筱荷的父母和阿兄都已过世,所以两人还是寻了处僻静的路口,烧了些元宝纸钱。 等到将一切都处置妥当,已是下午时分,城里断断续续的开始响起了爆竹声。 小院里此时热闹非凡。 除了本就住在这里的吴百用和小五三人之外,孤家寡人的瘸子曹和钟阿四也被景一鸣一起拉了来。 本就不大的小院,立时显得有些拥挤了起来。 等到年夜饭上桌的时候,外边已是漆黑一片。 原本素不相识的众人奇妙的相聚在了一起,景一鸣的心中竟有了久违的“家”的感觉。 酒至半酣的他挨个打量了下众人。 谭筱荷正在照顾玩疯了的虎子吃饭。 翠儿和小五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吴百用和钟阿四却不知在争论什么,惹的旁边的瘸子曹一直傻笑不已,显然也是有了几分醉意。 此时的景一鸣醉意又重了几分,不知醉人的是酒还是人?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人跟着他浮浮沉沉,眼前的这幅画面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过了除夕,便是拜年、走亲戚的日子。 及至过了元宵节,城里的铺子才又陆陆续续开始营业。 开春以后便要农忙,其他铺子多少都有些辞工的伙计。 但火炎焱倒是来得齐整,想必是年前景一鸣那套收买人心的手段起了作用。 开门第一天,景一鸣并没有急着营业,而是先将铺子里外彻底打扫了一遍。 待洒扫完毕,景一鸣便招呼众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众人不解其意,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 景一鸣干咳两声,底下的窃窃私语便都消失了。 “今日召集大家过来,主要是开会。” “开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头扭向了最有学问的吴百用。 吴百用似乎有些气恼。 “都看老夫做什么?老夫也不懂这小子在说什么。” “额...” 景一鸣有些语塞。 “就是集议,集议懂了吧。” 这次吴百用和谭筱荷倒是听懂了,只是剩下一帮大老粗还是不明白。 吴百用跟众人解释一番,众人这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景一鸣见状不免有些头疼。 他今日是想推行自己的制度化管理,里边牵扯很多现代名词,这个时代又没有可替代的名词,所以真要解释清楚还真是件麻烦事。 思来想去之下,他索性不管这么多了。 此时不懂,日后真正实行起来他们就懂了。 毕竟他们只是文化程度不够,而不是真傻。 想到这里,景一鸣便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而是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纸折子。 “这个就是这次开会的内容,大家看不懂没事,我会一一向大家叙说清楚的。” 见众人没有做声,景一鸣继续说道: “会议第一项,是部门划分。” “具体划分名单如下。” “人事部管事谭筱荷,伙计暂无。” “财务部管事吴老,伙计暂无。” “后厨管事老曹,伙计赵大、王二...” “服务部管事三娃子,伙计李三、刘四...” “保安部管事钟阿四,伙计王五、赵六...” “暂时设立这些部门,以后若有其他情况,会随时进行调整。” 其实自经历了水蚂蟥一事之后,景一鸣还想成立个公关部,可是在座的众人无一适合。 他心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便是那祁胖子。 只是自己这小庙,哪能请来那尊大佛? 于是也只能作罢。 如果刚才众人还是似懂非懂的话,现在则完全是彻底懵了。 其实也不怪他们,便是其他铺子的掌柜过来,听了景一鸣的一番话也要懵在当场。 这个时代的生意人,管理方式都比较粗放,哪里有如此众多的部门? 更不用说那些他们听也没听过的专业名词了。 景一鸣只得耐着性子跟他们解释了一遍,只是看效果并不理想。 “掌柜的。” 一向老实巴交的赵大说道: “我也是惯常出来做活的,都从未听闻过这些个...部门,不知掌柜的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 景一鸣伸出食指。 “第一,部门划分以后,职能分工会更加明确。” “这样一来,大家只需要把自己的差事做好便是。” 而后他又伸出中指。 “这第二嘛,部门和职级是直接和诸位的月钱挂钩的。” “以后大家的月钱不再是统一标准,而是会根据部门和职级的不同,而有所变化。” 闻听此话,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景一鸣并未制止,而是笑吟吟的看着众人。 最后还是赵大开口说道: “部门不同,月钱也不同,这个我们都知道,毕竟手里有活,是要比别人拿的多些。” “可是那个什么...什么...” 旁边一人小声提醒道: “职级、职级。” “哦,对!” 赵大这才想起这个第一次听到的名词。 “这个职级,掌柜的已经定过了,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在我这里,一概是能者上、庸者下,你们任何人但凡能超过他们,都可以取而代之。” 说到这里,景一鸣“嘿嘿”一笑。 “而且以后我们的铺子会开满南金,到时诸位只要有能力,莫说管事,便是掌柜的也任由你做。” 听到这里,众人的眼中纷纷一亮。 景一鸣暗想:怪不得领导都善于画大饼,这效果真是杠杠的。 第116章 星火会议 部门的划分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建立完整的框架。 以后不管是增加人员,还是扩大产业,都只需向框架内填充人员便可。 现阶段的伙计还少,想要规范化要相对简单一些。 等到以后新增加的伙计,就会自然融入进来,形成一个良性循环,自然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景一鸣放眼看了下众人,见众人再无疑问,便继续说道: “接下来要说的便是薪资待遇,也就是诸位的月钱。” 这才是实质性的好处,众人听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 景一鸣见到众人的表现,嘴角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诸位的基础月钱都是二两银币,根据岗位和职务的不同,会按相应的系数增加。” 说到这里,景一鸣指着钟阿四说道: “比如四哥,基础月钱是二两银币。” “若加上职务系数,便是基础月钱的一点五倍,也就是每月三两银币。” 而后他又指着赵大说道: “比如说赵大,后厨属于技术岗位。” “所以他的实际月钱也是基础月钱的一点五倍,也是每月三两银币。” 最后他又指着瘸子曹说道: “再比如说老曹,既有管理职务,又属于技术岗位。” “所以月钱就又要高上一些,是每月四两银币。” 至于谭筱荷和吴老,两人负责的是人事和财务,都是最为重要的两个部门,月钱自然更高。 说到这里,底下犹如炸开了锅一般。 不患寡而患不均,听到别人拿的比自己多,自然有很多人有意见。 其他人都还好一些,可是属于服务部和保安部的伙计此时却不干了。 “掌柜的。” 服务部的李三说道: “同样都是干着店里的差事,为何他们能比我们多拿月钱。” “若如此的话,我们都申请去后厨。” 话音刚落,底下便有几人随声附和。 景一鸣待众人议论的差不多了,才继续说道: “首先,这次的部门划分,只是暂时的,后期会根据每个人的表现随时进行调整。” “其次......” 说到这里,景一鸣转头看着李三说道: “你和后厨的诸位都是同一时间来的。” “别人都利用休息时间学会了炙肉,可是你却贪图舒服,从未认真学过。” “如今便是让你进了后厨,你会干些什么?” 一番话说的李三有些讪讪,连带着服务部和保安部的其他人也开始反思了起来。 景一鸣又加重了语气说道: “在我火炎焱,有多大的本事就拿多少月钱。” “你们若是真有本事,我景一鸣绝不会吝啬。” “相反,若是诸位既无本事,又眼红别人的话,我也只好请诸位走人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众人再也不敢发表意见,而是纷纷打定主意,以后也要多学些本事才是。 “当然,诸位也不会只拿个基础月钱。” 景一鸣深谙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的套路。 果然,等他此话一出,方才还有些无精打采的那些人,此时又精神了起来。 “首先,咱们每个月都有绩效月钱。” “这个钱是按店里每月的盈余为基础,再按诸位的职级和部门系数发放。” 众人又是一脸懵。 景一鸣想到如此,便解释道: “说白了,就是店里的盈利越多,大家的月钱也就越多。” “掌柜的。” 赵大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个月钱每月又是多少呢?” 景一鸣冲他一笑,示意他不用这么紧张。 “这个就要看在座的诸位了。” “若铺子一分没赚的话,诸位的这个月钱自然也是一分没有。” “铺子赚的多的话,诸位自然得的也就多。” 底下众人又是一阵议论,不过看表情就知道,大家还是很拥护这项规定的。 景一鸣见状继续说道: “另外还有工龄月钱和年终奖金。” 这次不待众人发问,景一鸣便直接解释道: “年终奖金是每年年底按照铺子的盈余情况发放的,想必年前大家都已领过了。” 众人纷纷点了点头。 上次发放的年终奖虽不多,可也比在其他地方干活强得多。 “至于工龄月钱嘛,就是诸位在我火炎焱做的越久,每年的月钱也会按系数增加,月钱自然也就越多。” “还有这等事情?” 众人又开始讨论了起来,一个个的脸上都是眉飞色舞的表情。 不得不说,真金白银的奖励比画大饼更要有用。 景一鸣的这套薪酬结算方式不仅能够充分调动伙计们的积极性,还能够减少人员流失。 更主要的是增强了伙计们对火炎焱的认同感,使他们知道一荣俱荣的道理。 想起上次水蚂蟥事件,除了钟阿四、瘸子曹、三娃子和吴百用,剩下的伙计哪个不是在袖手旁观? 当时就是缺乏了凝聚力。 若此时再有人闹事的话,估计伙计们不用景一鸣招呼,便会主动站出来的。 “最后一项,便是诸位需要遵守的各项规章制度。” “这些制度也会直接和月钱挂钩。” 这份制度的内容很多。 其中不光有总的规章制度,各部门按照分工不同,也制定了相应的规章制度。 其中的各项奖惩制度也都一一列举了出来。 等到景一鸣将各项规章制度传达完毕,已是傍晚时分。 众人听到这许多的规定,不禁纷纷皱起了眉头。 以前他们都是懒散惯了的主,现在猛地听到这些规定,心里都忍不住有些忐忑。 可是再想想景一鸣给的月钱,众人又都忍了下来。 其实景一鸣制定的这些规章制度,并不算严苛。 不过众人以后再想混日子,是不可能了。 会议至此已告结束。 景一鸣在此次会议中,构建出了更加适合商业运行的骨架,以及用于约束或激励伙计的各项规章制度,激发了火炎焱良好运转的自发性。 对于伙计们来说,在火炎焱,做的好了不仅能多拿月钱,而且还有上升空间。 这些无疑也激发了伙计们的主观能动性,使火炎焱的工作氛围有了整体向上的提高。 这次会议的意义无疑是划时代的。 此时的火炎焱已经有了现代商业机构的雏形。 随着景一鸣的商业帝国的逐渐膨胀,这套商业模式也被逐渐推广了开来。 后世经商之人也将景一鸣评定为“现代商业鼻祖”。 而此次会议也被永远的记载了下来, 史称——星火会议! 第117章 再起波澜 没有给自己安排任何职务的景一鸣并不轻松。 虽然开过会以后,伙计们的精神面貌有了肉眼可见的不同,但是这些无非是开会带来的效果。 想要真正将实现自己的想法,管理层才是关键。 可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无论是谭筱荷还是吴百用,都差的很远。 至于钟阿四三人,则更是一窍不通。 特别是瘸子曹和三娃子。 瘸子曹以前是沿街乞讨的乞丐,而三娃子的年龄太小。 所以两人干活还可以,管理人的话则是压根不知从何处下手。 鉴于此,景一鸣不得不从头开始教几人。 好在几人并不愚笨,几日时间便将一些浅显的东西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景一鸣对几人的表现也很满意。 虽然现在教给他们的只是些安排班次、人员搭配之类的东西,可总算是比以前有了进步。 而且管理本来就是门学问,每个人的风格也都不尽相同。 这些教是教不来的,需要他们在以后的工作中自己领会。 短短几日时间,整个火炎焱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事部和财务部都只有一个管事,所以现下的事情并不多。 后厨的伙计们拿的月钱是伙计当中最高的,所以每个人都很珍惜,干起活来也是格外卖力。 以往意见较大的保安部和服务部,现在也再无怨言。 保安部虽然拿的月钱少,可是日常工作却比较轻松。 平日里只管跟着钟阿四学些拳脚功夫,防止再有人前来寻衅滋事。 可是自从经历了水蚂蟥一事以后,火炎焱再无人前来找事,倒是让保安部的一众伙计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至于服务部现在的心态完全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自从刘四上次得了客人的赏钱以后,服务部的伙计们再侍候客人的时候,当真是一个比一个热情。 当然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好,先后又有几名伙计或多或少的得到了客人的赏钱。 更有些醉酒以后的客人出手极为阔绰,打赏的赏钱竟能抵上那伙计几日的月钱。 这样一来,反倒让其他几个部门的伙计开始羡慕起了他们。 如此一番下来,火炎焱的生意更胜以往,名声也渐渐的越来越响。 景一鸣又做回了自己的甩手掌柜。 他现在很少参与火炎焱的管理,可是每日里只见他写写画画,倒显得比以前还要忙碌似的。 这一日,他又在埋头伏案不知在写些什么。 写了许久之后,撑起纸来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却对自己的字还是不甚满意。 他知道来到这里以后,不会写字肯定会有诸多不便。 所以他便向吴百用请教了练习书法的法门,而且还专门从计算机里找的瘦金体进行临摹。 可是书法一途本就需要时间,哪能一蹴而就? 景一鸣叹了口气,看来只有以后多加练习才是了。 正思量间,却见景翠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看到景一鸣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阿兄,出事了!” 景一鸣心里一惊,心里猜测难道是玉哥儿出了禁闭,又来找事了吗? “又有人上门找事吗?” “不是。” 景翠儿慌张的一时反倒有些说不清了。 “是小五!” “哦?” 景一鸣刚松了一口气,听到是小五不免又紧张了起来。 小五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养,身子已恢复了许多。 可毕竟前期受伤太重,此时还受不得任何闪失。 “别着急。” 景一鸣知道景翠儿越是着急便越是说不清楚,便安抚她道。 “慢慢说怎么回事。” 景翠儿又喘了几口粗气,待心情平稳了些,才继续说道: “小五去了离火院。” “上次便是离火院那帮人将小五打伤的,我怕这次小五去也是凶多吉少。” 离火院他是知道的,那是开在北里坊的一家炙肉铺子。 其实说是铺子,规模却要比火炎焱不知大了几许。 而且他们的炙肉也有自己独到的手法,招呼的也全都是些达官贵人。 可以说是现如今唯一能压火炎焱一头的炙肉铺子。 不过,景一鸣以往一直和离火院井水不犯河水,对他们了解的也并不多。 不知这小五跟他们有什么瓜葛? “说仔细些。” 景一鸣并没有急着去找人。 他知道以前小五手脚不干净,若是贸然前去肯定不妥,还是了解清楚比较好。 “去年小五在离火院做工,谁知做完以后,离火院说小五偷了银盏。” “小五不仅一分钱月钱没得,还被他们赶了出来。” “小五自是不服,找他们理论的时候又被他们打伤了。” “那到底小五偷是没偷?” 景翠儿似是有些羞涩。 “自然是没有。早年间,我们年龄尚小,找不到差事的时候,小五确实偷过别人的东西。” 说到这里,景翠儿神情似乎有些低落,可随即她的表情变得坚决了起来。 “可是自从我们能靠着自己讨口饭吃,小五便从来没有偷过别人的东西。” “以前也发生过为了克扣工钱而被诬陷的情况,可没有哪一次,小五的态度这么坚决。” 景一鸣其实早就发现了小五的异常,这种异常说直白些就是对景一鸣的敌意。 初时,景一鸣还不明白小五的情绪出自哪里,后来他才想明白。 小五是个男人,原来景翠儿和虎子都是靠着他才能生活下去,他早就是三人中的顶梁柱。 而且通过景一鸣的观察,小五应该是对景翠儿有种情愫在里边。 只是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外边的情况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景翠儿和虎子不会再把他当成靠山。 而且景翠儿对待景一鸣的过分依赖也是小五忍受不了的。 所以,他去离火院要的不仅仅是工钱,还有为了向景翠儿证明他有养活她们的能力。 “一个人如果为了金钱去犯罪,那么他就有罪。” 听到景一鸣的话,景翠儿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景一鸣低头看去,景翠儿的眼眶中此时已饱含着泪花。 景一鸣继续说道: “一个人如果为了食物去犯罪,那么这个国家皆有罪。” “去后边叫上四哥,我们去找小五。” 景翠儿这才知道是她误会了景一鸣。 当她闻言要去找小五的时候,紧忙朝后边跑去。 钟阿四和保安部的一众伙计正在日常操练,听到景翠儿的话以后各个群情激昂,一窝蜂似的跟着钟阿四冲进了店里。 景一鸣也未多话,带着众人便朝离火院而去。 第118章 混战离火院 众人出发的晚了些,终是那小五先到了离火院。 此时还不到饭时,所以离火院内客人并不多。 小五再次见到离火院,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知道这次若不是景一鸣出手,自己估计真会一命呜呼,而翠儿的下场也会凄惨无比。 可是当他看到翠儿和虎子对景一鸣的依赖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一阵不舒服。 小五叹了口气,也不再多想,迈步朝离火院内走去。 谁知还未待他迈步,店里便涌出了十来个伙计。 只见他们脸上都带着戏谑的表情,仿佛猫儿见到老鼠一般。 “呦,这不是偷银盏的贼吗?怎么,上次挨打挨的还不够,现在皮子又痒了?” 话音刚落,便惹得一众人哄堂大笑了起来。 小五闻言怒火中烧,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 于是只能攥紧了拳头,将心头的怒火强压了下去。 “我没有偷银盏,这次我来是要工钱的!” “工钱?!” 方才说话之人一阵冷笑。 “工钱肯定是没有的,竹笋炒肉倒是预备着呢,你要是不要?”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小五三番两次的被他戏耍,哪还能憋下心头的火气,闻言便大声喊了起来。 “你们随意克扣工钱,还将我打伤,你们就是一窝土匪!” 小五这一喊叫,便有那过路的行人纷纷侧目看来。 众人之中有个管事模样的人目露凶光,只见他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当即会意,拖拽着小五朝院内走去。 离火院进门便是一处宽敞的院落,进到内里众人便不用再顾忌小五的喊叫。 小五自是知道这点,于是便使劲往外挣扎。 奈何他大病初愈的身子哪里会是众人的对手,最终还是被众人裹挟着拉进了院内。 “住手!” 正拉扯间,门外忽的又冲进五六人。 正是闻讯赶来的景一鸣等人。 离火院众人见状不免一愣,小五便趁着众人愣神间挣脱了开来,一瘸一拐的来到了景一鸣这边。 离火院管事之人并未理会小五,而是冲着景一鸣喝道: “阁下是什么人?要来管我离火院的闲事吗?” 景一鸣先是瞥了眼小五,见他并无大碍,这才回复道: “在下是小五的阿兄,阿弟受了委屈,在下自然是要帮他讨个公道的。” 管事之人冷笑一声。 “这贼小五生来便无父无母,何以来的阿兄,阁下莫不是来消遣我们的?” “嘿嘿。” 景一鸣也是一声冷笑。 “你们栽赃陷害、克扣工资,且还将人打成重伤不说,却说我等是故意消遣诸位,阁下这倒打一耙的功夫确实了得。” 管事之人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阁下看来真要插手此事了?” “怎么?” 景一鸣反问道: “堂堂离火院难道连道理都不能讲了吗?这也未免太过霸道了些。” “这等做派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日后再也无人敢来你离火院了。” “传扬出去?” 管事之人冷哼一声。 “那你也要能出得去才行。” 景一鸣转头看去。 只见离火院的大门已上了闩,门口还有一众伙计把守,景一鸣几人竟成了别人的瓮中之鳖。 景一鸣叹了口气,看来此次想要善了已是妄想,一个不慎,自己都有可能折在这里。 “想讲道理?” 管事之人抬起攥紧的拳头。 “要看这个硬不硬!兄弟们,贼人上门闹事,手下不需留情,事后重重有赏,给我上!” 离火院众人似是做惯了这等事情,只待管事之人一声令下,众人便一股脑的怪叫着冲向了景一鸣等人。 景一鸣朝身边的钟阿四看了一眼,钟阿四轻微点了点头。 “嘿嘿,他们既然不讲理,咱们就打到他们讲理。” “正巧练了这些时日,今日刚好检验下成果。” 说完,钟阿四便将几人分散开来,围成了一个圈,将景一鸣和小五护在了当中。 “喝!” 火炎焱众伙计纷纷摆出了八极拳的起手式,晃膀跺脚之间,显得气势非凡。 离火院众人前冲之势猛地一窒。 随后待看到己方人多势众,这才又气势汹汹的朝景一鸣几人扑去。 “噗通——” “啊!” 一个照面之下,离火院冲的较快的几个伙计便倒了下来。 更有一人吃了一记贴山靠,硬是被击飞出去五、六米远。 好在火炎焱众伙计也是习练不久,所以那人虽然吃痛,身子却伤的不重。 看到这种结果,双方都是一呆。 离火院众人哪曾想到火炎焱众伙计如此厉害? 而火炎焱众伙计此次初试身手,便有如此效果,一个个震惊之余,无不激动异常。 离火院管事之人见状,咬着牙恶狠狠的吩咐道: “点子扎手,将院内的兄弟们都喊来!” 片刻功夫,从内院又跑出二十余人,且手里都持有棍棒。 看来经过刚才那一回合的较量,离火院众人再也不敢小看景一鸣几人。 离火院一方此时已有二三十人,火炎焱众伙计即便是有功夫在身,看到这种情况仍是忍不住的担心起来。 景一鸣蹙起眉头扫视了一下四周。 离火院这边虽然人多势众,可是有了前边几人的前车之鉴,现下倒是都不敢贸然行动。 不过双拳难敌四手,若当真动起手来,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个两败俱伤。 这是景一鸣不希望看到的。 “我们左不过是来讨要工钱,阁下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倘若当真死伤了人,想必阁下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如我们协商一下,也好过日后再吃官司。” “哼!” 管事之人冷哼一声。 “打了我离火院的人,还有什么可协商的。” “也不打听打听我离火院是什么地方,竟敢跑来撒野?” “今日若是放了你等,日后传扬出去,我离火院还有什么脸面待在这临东城?!” 不待景一鸣说话,管事之人便挥了挥手。 “兄弟们,并肩子一起上!” 话音刚落,离火院众人便又一次冲了上来。 不过他们这次再无轻视之心,火炎焱众伙计再想取得刚才的效果已不可能。 随着人数的增加,火炎焱众伙计的压力也大了起来。 离火院这边人多势众,且持有武器。 火炎焱这边众人均有些身手,且钟阿四更是身手了得。 两方交手之下,一时间竟战了个旗鼓相当。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钟阿四势大力猛,面对他的人虽多,却哪里有他的一合之将? 打的兴起,更是仰天长笑了起来,惊的对面众人只敢远远看着,哪里还敢近身? 钟阿四不屑的看了众人一眼,转身便想支援其余伙计。 可谁知他刚一转身,便听到景一鸣的惊呼声。 “四哥,小心!” 第119章 昆仑奴 钟阿四闻声向后看去,余光中发现一道黑影朝自己扑来。 那黑影速度极快,又是在二楼居高临下,显得声势极为凶猛。 钟阿四本就感觉不过瘾,此时见到这道黑影,嘴角不禁冷笑一声。 “来得好!” 钟阿四拧腰垫步,冲着黑影猛地击出一拳。 只见他拳势带着拳风,声势丝毫不弱于黑影。 “嘭!” 一声巨响过后,两个拳头结结实实的击打在了一起。 钟阿四终是吃了站在低处的亏,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而那黑影显然也不好受,虽只退后一步,却再无余力追击。 场上双方众人被两人的这一击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来,朝钟阿四及黑影看来。 只见那黑影竟是个皮肤黝黑的大汉,看身形竟比那钟阿四尚要粗壮上几分。 那大汉长相也异于常人,乍一看犹如未开化的野蛮人一般。 火炎焱众伙计见到此人容貌,无不惊骇莫名,就连钟阿四嘴里也在暗自念叨着。 “好家伙,这难道是成了精的黑仙吗?” 黑仙便是民间传说中得了道的乌鸦,倒与那大汉真有几分相似。 景一鸣的内心也是极为震撼。 他并不相信什么“黑仙”、“白仙”,令他感到震惊的,是因为那大汉竟是个黑人。 若说在原来的世界,要见到个黑人自然是容易。 可是在这个时代,交通还极为落后。 能在这里见到个黑人,怎能不让景一鸣感到震惊。 那大汉似乎很是讨厌被众人围观。 当他见到众人的眼神后,情绪逐渐愤怒了起来。 “啊!” 只见他怒吼一声,而后便朝着火炎焱众伙计冲了过来。 巨大的身形跑动之间,似乎连大地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火炎焱众伙计哪里见过这等阵势,见状无不暗暗咽了口口水。 好在他们虽然心里害怕,却并无一人退后,已比先前碰到水蚂蟥那次有了不小的进步。 “你们护着小五,此人由我来应付!” 钟阿四知道其余人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便吩咐一声,朝那大汉迎了上去。 “四哥放心,他也只是个寻常人,只是皮肤黑了些罢了。” 景一鸣怕他心存顾忌,于是便提醒道。 果然,钟阿四听到对方并不是“黑仙”,心里再无顾忌,连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那黑大汉似乎也知道钟阿四并非易与之辈。 见他朝自己走来,便也顾不得旁人,怒吼一声朝钟阿四一拳挥来,两人登时又战做一团。 只见得那黑大汉招招势大力猛,完全是一副“一力降十会”的架势。 反观钟阿四这边,虽说在体型和力量上稍逊一筹,但胜在他有些武学功底,一招一式之间比那黑大汉要多出了不少章法。 如此一来,两人算是斗了个旗鼓相当,看情况一时半会难分个胜负出来。 围观众人以前见惯了街头泼皮的打架,但像这两人一般的比试还是头一次见到。 于是众人也不再动手,而是纷纷关注着场中的比斗。 看众人的表情,若不是时机不合适,怕是很多人都要当场喝起彩来。 景一鸣在一侧却是看出了点门道。 那黑大汉确实已经把自己体型和力量上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可也仅限于此,若不修习些格斗的技巧,此时他的状态便已经是他的上限了。 而钟阿四则不一样了。 钟阿四在力量上本就逊色的不多,且还有些武学基础,按理来说他的胜算也更大一些才是。 可是钟阿四毕竟修习八极拳的时间还短,练的时候还算熟练。 可是真赶上实战,招式之间的衔接便没有那么流畅了,这才给黑大汉留下了可趁之机。 景一鸣心中暗叫“可惜”。 可是当下这种情况,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耐着性子等两人分出个胜负。 “铁奴,住手。” 正僵持间,忽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这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场众人却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景一鸣听到声音有些熟悉,便朝声音的来处望去。 只见对面是处二层阁楼,此时正有一个年轻人的身影缓缓走出。 “竟然是他?!玉哥儿难道出来了?” 年轻人竟是那一直跟随玉哥儿的敬子语,景一鸣心中不由得一咯噔。 “铁奴”显然是那黑大汉的名字。 只是那铁奴显然打的还不尽兴,所以不仅没有停下手来,反倒加紧了攻击。 “唉。” 敬子语叹息一声。 “你再不住手,主人怕是要不开心了。” 闻听此言,铁奴似是想到了什么,这才两拳逼退了钟阿四,闪身退出了战场。 “四哥,先莫动手。” 钟阿四也是打到兴头上。 本想再拉上铁奴大战三百回合,被景一鸣一提醒,这才想起此时并不是切磋比试的好时机。 于是便只能返回到景一鸣的身边,只是他望向铁奴的眼神却是异常的热烈。 “景棋圣,久违了。” 敬子语异常和气的朝景一鸣打了个招呼。 终究出手不打笑脸人,景一鸣也没有恶语相向,只是旁敲侧击的打探了下铁奴的来历。 “久违了,敬兄。” “原来这位壮士是敬兄的人,难怪如此了得。” “只是这位壮士容貌异于常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敬子语莞尔一笑,并未回答景一鸣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景棋圣见多识广,不妨猜上一猜。” 景一鸣皱了皱眉头,忽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难道是昆仑奴?!” “不错,不错,景棋圣果然厉害。” 敬子语抚掌而笑。 “不过这个有所不同,这个是‘僧只奴’。” 原来这里的“昆仑”一词,并不是指的昆仑山,而是指黑色的东西,所以他们便将黑色皮肤的人统称为昆仑人。 这些人大多是被贩运至此卖为奴仆,供主人役使,所以称其为昆仑奴。 而大多数昆仑奴都是来自交趾国或是暹罗国,只有一小部分来自非洲。 这部分来自非洲的昆仑奴又被称为“僧只奴”。 他们大多身材魁梧、力大如牛,深受达官显贵的喜爱。 如此一来,这“僧只奴”自然价格不菲,能够成为他的主人,身份地位自然不低。 方才初一见到敬子语,景一鸣便放出了个“千里眼”。 只是对面二楼雅阁房门紧闭,便是连窗户也无一打开,所以景一鸣并不清楚里边是何人。 “难道他的主人是玉哥儿?” 第120章 敬子语 景一鸣正思索间,敬子语却是打量了一下四周,而后赞叹的说道: “以前只知道景棋圣棋艺无双,没想到武艺也是超群,当真是文武全才。” 景一鸣随着他的眼光看了一圈,发现自己这方虽然势单力薄,可是一番争斗下来,众人只是受了些轻伤。 而对面却是歪七扭八的倒下了不少人,乍一看己方竟还占了上风。 “敬兄过誉了,在下手无缚鸡之力,今日若不是仰仗着自家弟兄,此时倒在地上的只怕就是本人了。” 敬子语依然是笑盈盈的表情。 “景棋圣太过谦虚了,诸位无论是从着装还是从组织上来看,都绝非泛泛之辈。” “只是不知景棋圣从何处寻得如此多的高手?” 火炎焱一方伙计全部穿的是统一的制服,此时站在一起,确实显得气势非凡。 再加上火炎焱现如今的凝聚力确实非以前可比。 众人同仇敌忾之下,倒真显得攻守分明、组织有度。 想到此处,景一鸣不由得有些暗自得意。 看来现代的管理模式用之古代也是行之有效的。 不过敬子语有此一问,并不是单纯的奉承。 景一鸣想要知道铁奴的来历,敬子语又何尝不想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可是任敬子语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这些人竟只是火炎焱以前的寻常伙计。 毕竟他们现在的表现和以前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诸位兄弟都是火炎焱的寻常伙计,只是练了些粗浅拳脚功夫罢了,算不得什么高手。” 景一鸣并没想瞒着他,至于他信不信则只能由他了。 敬子语轻笑一声,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两位均是敬某的旧识,不若给在下个面子,就此停手可好?” 景一鸣心下有些好奇。 按他和玉哥儿的关系,敬子语应该帮着离火院才是,又怎会来做这个和事佬? 若他们真联起手来,景一鸣几人今日绝对是凶多吉少。 他可不信敬子语后边只有一个铁奴。 未等景一鸣开口,离火院管事之人便说道: “非是我等不给敬公子面子,只是他们打伤了诸多兄弟,若是如此便让他们离去,只怕我无法向东家交代。” “王掌柜不需担心,在下会向李东家交代清楚的。” “这个......” 王掌柜有些犹疑。 “嘿嘿。” 敬子语拿扇子朝楼上一指。 “我的面子不够,楼上那位是否可以?” 此言一出,竟将那王掌柜吓的冷汗直流。 “敬公子言重了,小人怎敢劳烦顾盟主的大驾。” “小人自会向东家解释清楚的。” “顾盟主”!? 里边坐着的竟是临东城商盟盟主顾青鸾! 景一鸣猛地抬头向二楼看去。 二楼依然是窗户紧闭,景一鸣却冥冥之中觉得,此时里边也有人在看着自己一般。 “如此甚好!” 敬子语的声音将景一鸣的思绪拉了回来,景一鸣深深的看了一眼敬子语。 敬子语以前一直是玉哥儿的随从。 玉哥儿犯了这么大的事,按理来说他也要受到牵连才是。 可谁知如今他非但没有受到牵连,反倒是得到了顾青鸾的重用,看来此人也是非同小可。 敬子语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继续说道: “如此的话,今日之事便就此揭过......” “等等!”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小五便打断了他的话。 景一鸣苦笑一声。 现下这种状况,能和平解决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可是看起来小五并不想善罢甘休。 “哦?” 敬子语盯着小五的眼睛。 “这位小兄弟有何见教?” 小五怒视着王掌柜。 “他们欠我的工钱还没给!” 离火院众人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听到小五的话以后更是怒不可遏。 王掌柜却要冷静许多,只是他的表情却也很是不好看。 “小贼,你休要得寸进尺!” 一时间,两边人马怒视而对,场面又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敬子语来到两方中间,摆着手说道: “王掌柜,莫要因为些许银钱伤了和气。” 说话间,敬子语朝二楼努了努嘴。 王掌柜这才想起楼上的顾青鸾,于是急忙喝止住了手下。 “小子,今日便给敬公子个面子。” 王掌柜从衣袖中掏出些银钱,一把洒在了小五的面前。 “多余的钱便算大爷打赏你了,也好留待以后看病时用。” 王掌柜的这一做法,可谓是极尽侮辱之能事。 火炎焱这方各个义愤填膺,只待一声令下便要上前去拼个你死我活。 谁知那小五却像没事人一般,佝偻着身子捡起了尘土中的银钱。 这一幕不禁引得离火院众人一阵哄笑,而火炎焱众人看着小五则是一副鄙夷的表情。 景一鸣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可是事已如此,他也是无可奈何。 “既如此,我等便不再叨扰,这便离去了。” 王掌柜总算在最后扳回些面子,闻言也未过多阻挠。 “开门,送客!” 门口的伙计虽是有些窝火,可还是不情不愿的打开了大门。 景一鸣朝王掌柜拱手行了个礼,带着众人便朝门口走去。 离火院众人似是有些不服气,也紧跟着走向门口。 敬子语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快步上前,来到景一鸣身边,一路护送着他们出去。 景一鸣见他如此心细,心里不免有些感动。 “方才多亏了敬兄,不然在下还当真不知该怎么处理。” 敬子语挽着景一鸣的胳膊,看起来十分亲昵。 “景棋圣休要多礼,这些都是我家老爷的意思。” “哦?” 景一鸣狐疑的看着敬子语。 若说以他和玉哥儿的关系,顾青鸾不出手对付自己已经很好了,谁能想到他会给自己解围? 而且玉哥儿被人陷害,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自己,他不相信顾青鸾会想不到这一点。 敬子语似乎也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于是便解释道: “我家少爷性子顽劣,先前诸多得罪之处,还请景棋圣勿怪。” “这是敬兄的意思还是......” 景一鸣并未把话说完,敬子语生的七窍玲珑心,哪里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小弟此等身份,怎敢逾矩?这是我家老爷的意思。” “我家老爷本意是想让少爷登门致歉。” “只是为了磨磨少爷的性子,所以一直让他在家禁足,只能等少爷解禁之日,再到府上叨扰了。” 不得不说,敬子语是个很好的说客。 这一番话说的极为诚恳,景一鸣先前还认为他们另有计谋,现在却有些半信半疑起来。 “顾盟主深明大义,在下深感佩服,日后还多有仰仗顾盟主的地方,还请顾盟主多多提携。” “至于顾公子身份何等尊贵,哪能屈尊向在下致歉?” “此事以后便不要再提了。” 敬子语拍了拍景一鸣的手背,两人相视一笑,场面融洽至极。 说着话,众人已走到了门口。 此时已是将近傍晚,夕阳用它的余晖送来最后一丝温暖。 离火院门口不远处,一群叫花子开始卖力的乞讨起来,看来他们晚上的吃食还没着落。 此时,一道人影一瘸一拐的挡在了众花子的面前。 众花子见来人身上满是尘土,脸上还有青一块紫一块的余伤,看起来比自己还要落魄。 来人竟是小五。 只见他张开右手,将手中握着的几枚银钱显露了出来。 众花子的眼神逐渐由不屑变成了贪婪。 “想吃肉吗?” 众花子已几个月未沾过荤腥,听到有肉,口水都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小五满意的看着众花子的表现。 “今日我请客,你们去离火院吃个痛快。” “欺人太甚!!!” 离火院从来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今日若是让叫花子进去了,无疑是让人狠狠打了一把脸。 敬子语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 现在就算是他,怕也压不住离火院的群情激昂了。 “景棋圣这位阿弟,性子当真刚烈。” 景一鸣又是一声苦笑。 他也知道敬子语想说的是小五“不通情理”。 火炎焱众伙计方才还不齿小五的为人,现在见到这种情况,反倒有些佩服起他来。 此时众人见到离火院这边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要动手,便又把小五护在了身后。 混乱之际,忽听二楼传来一个声音。 “开门做生意,哪有不接客的道理!” 第121章 谭小五 景一鸣循声望去,只见二楼露台处站着一位身材欣长的男子。 该男子四旬上下的年纪,看样貌与那玉哥儿直有个六七分的相似。 再结合敬子语和王掌柜对此人恭顺的态度,景一鸣很容易就猜到了此人的身份——临东城商盟盟主顾青鸾! 景一鸣在打量顾青鸾的同时,顾青鸾的目光也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被顾青鸾这么一盯,景一鸣不自觉的心里一颤。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殷全道的身上。 “这便是久居上位者的威压吗?!” 此时,在顾青鸾的注视下,场中众人无不纷纷低下了头,竟然连仰视的勇气都没有。 场中唯二没有低头的景一鸣和钟阿四,不过两人也莫名有些紧张。 顾青鸾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随即轻声笑了一笑,便转身走进了屋内。 “千里眼”藏在暗处,以它的角度看不到屋内的情景。 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到一句“顾盟主,我们还是说说正事吧”。 随后随着房门的关闭,便是连话都听不到了。 景一鸣微微皱了皱眉头。 方才那句话听在耳中有些古怪,至于古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见到顾青鸾回了房间,底下众人这才敢抬起头来。 顾青鸾开了口,便是借给王掌柜三个胆子,他也不敢违抗。 现下正吩咐着伙计将门口众花子恭恭敬敬的请进了离火院。 此时的离火院众伙计早没了方才趾高气昂的气焰。 看到火炎焱众人脸上戏谑的表情,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的回瞪了一眼。 此次火炎焱可谓是大获全胜,众伙计无不兴奋异常,回去的路上便是连身上的伤口都觉得轻了几分。 景一鸣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今日能有惊无险的把事情解决,这帮伙计确实是功不可没。 更令他高兴的是,现在的火炎焱,总算是有了点样子。 “诸位兄弟辛苦了,今日算是出公差,回去可以到吴老那里领个差钱。” “另外,受伤的兄弟,还可以多领一份医药费。” 众人听闻还有钱拿,顿时高兴的大呼小叫了起来。 景一鸣微微一笑,用钱收买人心,永远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许是得到了景一鸣的认可,作为保安部的负责人,钟阿四也是高兴异常。 “今日高兴,放了工,我请大家伙勾栏听曲儿!” “四哥,既是去勾栏,只是听曲儿未免无聊,咱们是不是可以干点别的?” “老五,就你那怂样还想干点别的?” “让你家那母大虫知道了,你怕是连卵蛋都要保不住了!” 此话一出,顿时惹得众人一阵哄笑,景一鸣也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众人正打趣间,只有那小五默不作声的跟在后边。 景一鸣见他只是低着头闷声赶路,知道他情绪不好。 于是便跟钟阿四打了声招呼,让钟阿四带着众伙计先回了火炎焱。 小五并未跟着众人回火炎焱,而是折而朝一条小路走去。 看到旁边与自己并肩而行的景一鸣,小五也没有做声,只是闷头朝前走。 这一走,便是一个多时辰。 最终小五来到南里坊的一处小河边坐了下来。 小河边稀疏的立着几棵柳树,现下还不到抽绿的时候,树桠之上一片荒芜。 河水虽已解冻,河面上却还是漂浮着零星的冰块,流淌之间时不时发出冰块碰撞的声音。 场面说不出的萧索。 小五坐下之后,仍然是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河水出神。 景一鸣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可也并未打扰他,而是默不作声的在他身边坐了下去。 身旁传来的“淅索”声终于将小五的思绪拉了回来。 待见到旁边坐着的是景一鸣,小五又将头摆了回去。 “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 小五终是开了口,可是声音却低沉的很。 景一鸣闻言低叹一声,轻声说道: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并不是看你有没有道理,而是有没有实力。” “人们普遍对强者比较宽容。” “如果你是弱者,即使你有道理,也会被苛待,就算你一味的忍气吞声,往往也会被看成廉价的讨好。” 小五默默思索了会儿景一鸣说的话。 “这么说,你也认为我今天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 景一鸣摇了摇头。 “你还是错了。” “你今天的行为只能算的上是匹夫之勇,没有与对方势均力敌的实力,你的‘匹夫之勇’只能徒增笑柄而已。” “势均力敌的实力?!” 小五苦笑一声。 “说来轻巧,那可是离火院啊。” “离火院怎么了?!” 景一鸣眉头一皱,似是对小五的软弱很是不满。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如纸薄,应有不屈之心。”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能遇到事情便自怨自艾?” 景一鸣的语气很是严厉,小五也是听得心头一震。 “再说,” 景一鸣的语气和缓了些, “你忍心让翠儿和虎子,成日里跟着你沿街乞讨、受人欺辱吗?” 小五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 景一鸣知道,他的话终于是起了作用。 “姊兄,你铺子里还缺人吗?” 景一鸣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上扬着说道: “明日一早开工,记得千万不要迟到。” “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起床以后的景一鸣便发现谭小五和景翠儿不在房中。 问了吴百用方才得知,两人竟已早早的赶去了铺子。 待景一鸣三人赶到铺子时,两人竟已将铺子收拾利索,只待开门便能营业了。 景翠儿被安排到了财务部。 这样一是为了方便景翠儿照顾虎子,二也是能让她向吴百用学些东西。 吴百用对待虎子自不必说。 他亲手为虎子又重新雕刻了一匹小马,外边还用朱料、银漆涂色,虎子看到当真是爱不释手。 景翠儿先前便协助他施过那“鬼门十三针”,吴百用对她的脾气秉性也很是喜欢,所以在教授的过程中也很是耐心。 不光是账房上的那些东西,便是读书识字这些也是日日教习、时时督促。 景一鸣看的欣喜,便也发动其他伙计跟着学习。 众伙计知道日后想要继续发展,这些学习都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学习情绪倒是都很高昂。 有时景一鸣看的技痒,也会向大家传授一些商业方面的知识,更是使一众伙计大开眼界。 后来祁胖子无意间发现了此举,结果被他宣扬的沸沸扬扬。 让伙计读书识字,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外人听说以后,无不嘲讽有加。 景一鸣知道他们是固有成见作祟,是以并未理睬他们,只是心里暗暗憋着一股劲。 “笑吧,笑吧,早晚有一天会惊掉你们的大牙的!” 第122章 下一步计划 小五则是暂时被分到了保安部。 这么做的原因,一是为了防止离火院前来报复。 二是小五身子还没好利索,跟着钟阿四练些强身健体的功夫,能够加快他的恢复速度。 保安部众伙计都是老相识,与小五相处的倒也融洽。 而且钟阿四学自游方道士的那套功法,竟是神妙异常,小五的身子恢复的很是快速。 待得小五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景一鸣便又把他安排到了服务部。 服务部接触的客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而小五又是个直性子,所以刚开始倒是受了不少刁难。 景一鸣有心磨磨他的性子,所以也只当看不到。 等到景一鸣见他性子已磨的差不多了,便又将他调入了后厨。 后厨属于技术岗,各方面待遇都要好一些,所以众伙计对景一鸣的这一安排颇有微词。 其中有些牢骚话不免传入了景一鸣和小五的耳中。 景一鸣并未多加理会,小五则是发了狠劲的学习炙肉。 学徒练手,铺子里都给定下了固定的配额。 小五的配额早早的便已用完,小五便提前支取了月钱,自己买来生肉练手。 后来小五更是直接住在了铺子里,逮着时间便开始练习,那劲头便是瘸子曹都被吓了一跳。 如此这般下来,只是月余功夫,小五的炙肉功夫在众伙计中已是数一数二的水平了。 至此,铺子里再无伙计有牢骚,对小五也都产生了敬佩之心。 景一鸣更是高兴,大手一挥,又将小五调到了财务部。 吴百用似乎猜透了景一鸣的心思。 正常教导之余,还给小五开了不少小灶。 自此以后,火炎焱铺子里算盘的“噼啪”声,每每要到半夜方才停息。 小五本就聪慧,再加上肯吃苦,所以相比景翠儿,他反倒是后来者居上。 最后,景一鸣又将小五交给了谭筱荷。 待小五将火炎焱的所有岗位都轮换了一圈以后,景一鸣反倒没有给他安排具体的工作。 只是让他在各部门忙碌的时候临时顶上,俨然一副“万金油”的样子。 转眼到了三月,天气已逐渐转暖,吃炙肉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 火炎焱又新增了不少菜品。 除了原本的羊肉以外,景一鸣又从网上学到了猪肉、鸡翅、河鱼的炙烤方法。 这些菜品的增加,不仅使炙肉更加丰富,同时也让客人尝到了不一样的风味。 更让人跌破眼镜的是,除了肉类,景一鸣竟然还推出了烤蔬菜,尤以其中的烤韭菜和烤茄子最受欢迎。 而且烤蔬菜的价钱也便宜上不少,使得一般百姓也能消费的起,更是引得店里食客陡增。 店里的伙计每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店里的盈余也是翻着翻的增加,伙计们每月里拿的月钱自然也是跟着水涨船高。 这样一来,更是激发了伙计们的工作积极性,使得火炎焱朝着良性循环的方向发展。 此时的火炎焱,无论是从菜品、口味,还是从管理、服务上来说,都足以吊打临东城任何炙肉铺子,形成了火炎焱在东里坊一家独大的局面。 其余炙肉铺子的掌柜只能捡些火炎焱剩下的残羹剩饭,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很,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也都被景一鸣一一化解了。 最后逼得众掌柜直接来上了硬的,可谁知他们寻到的那些帮手竟无一是火炎焱保安部的一合之将。 此一举,非但没有伤到火炎焱,反倒是让火炎焱保安部打出了赫赫威名。 众掌柜见火炎焱软硬不吃,最后只得是偃旗息鼓。 火炎焱没了后顾之忧,发展的更是顺畅,小小的炙肉铺子已经不能满足每日里蜂拥而至的食客了。 景一鸣见状自是喜出望外。 “看来是时候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 这一日,临东弈馆内室隔间中。 祁胖子看着对面的景一鸣,掏着鼻孔说道: “你小子最近是越发的清闲了,铺子里不需要照应着吗?” 景一鸣咀嚼着嘴里的果脯。 “不碍事,铺子有小五在呢。” 祁胖子斜着眼睛瞥了下景一鸣。 “说起来你小子还真是慧眼识珠。” “小五那小子以前到哪都是讨嫌的货色,谁知在你的调教下,现在管理个铺子竟有模有样。” “你这套识人的法子不妨教教我老祁,省的我老祁以后再遇人不淑。” 看祁胖子的表情,景一鸣自然是知道他所说的“遇人不淑”指的是谁。 “想学可以,可是我有个条件。” 景一鸣才不管他的“遇人不淑”,拍掉手上的果脯残渣说道。 “什么条件?” 祁胖子怕他算计自己,可是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小弟的生意日益见好,可是铺子太小,每日里总要推掉不少客人。” “所以小弟想将后边空地一并租赁过来,也好扩大下铺子的规模。” “这个......” 祁胖子捏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景一鸣见他模样,连忙说道: “租金方面祁兄不必担心,肯定会让祁兄满意的。” 现在景一鸣也算得上财大气粗,再也不用像刚开始那般斤斤计较。 祁胖子闻言仍旧是一脸难色。 “非是老祁不信你,只是这地方老祁我说了也不算。” “哦?” 景一鸣见他神色不像是推脱。 “祁兄何出此言,那空地不也是你们家的私产吗?” 祁胖子苦笑一声,说道: “这话不假,可是我却做不得主。” 原来,这祁胖子在家行二,上边还有个兄长,一直在官府任职。 按照规制,应当是祁胖子的兄长承袭祖产,而祁胖子早就该分府单过。 可谁知祁胖子的兄长被调往了皇城,祁胖子这才一直住在了祁府。 而那块空地,便是祁老爷子为祁胖子预留的府邸宅基地。 景一鸣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也知道大户人家对上下尊卑这一套很是看重。 “唉。” 祁胖子见景一鸣模样叹了口气。 “实在不行,我便回去跟老爷子打个商量。” 景一鸣一时间有些感动,祁胖子可以说为了他已经犯了忌讳。 祁胖子的这一举动很容易让人误解成想要争夺家产。 而且因此造成兄弟阋墙、家庭不睦的情况简直是不胜枚举。 祁胖子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祁兄的心意小弟心领了,不过此事对祁兄影响不好,还是算了,小弟再另想办法吧。” “无妨,我阿兄还不知能否调回,即便他有朝一日回来,我也可以另寻处地方。” 景一鸣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 那块空地肯定是早就被堪舆过的,哪是那么容易更换的? 不过他见祁胖子的态度很是坚决,一时倒不好推脱。 “既是如此,小弟便先再此谢过了。” 祁胖子又恢复了他玩世不恭的模样。 “你小子先别忙着谢,若是我老祁商量不成,你也只能另寻他处了。” “这个自然,无论成否,小弟都感念祁兄的帮助。” 话至此处,景一鸣又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纸折子,朝祁胖子递去。 “祁兄不妨将此物交由老爷子看看。” 祁胖子接过折子,好奇的打量了一眼。 只见纸折子的表皮用金丝银线勾勒出祥云牡丹,显得十分精美。 中间则是用瘦金体方方正正的写着三个字——企划书。 字体铁钩银划,正是苦练书法多时的景一鸣的手笔。 祁胖子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景一鸣。 “‘企划书’?这是个什么东西?” 第123章 三足金乌 景一鸣挠了挠头。 “‘企划书’就是企业项目计划书。” “企业?项目?计划书?” 祁胖子来了个一连三问,这些名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景一鸣知道解释起来会很麻烦,索性不再解释: “祁兄还是看看里边的内容吧。” 祁胖子依言翻开折子。 里边的内容就好理解的多,遇到不懂的地方便由景一鸣进行解释。 越翻到后边,祁胖子越是惊讶。 直至将企划书看完,祁胖子仍是沉浸在震惊当中。 “这个是你想出来的?” 祁胖子拿着折子左右打量了下景一鸣。 “小弟不才,若有不足之处还请祁兄指教。” “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一手。” “建议我倒没有,不过有了这东西,我倒是对说服老爷子多了几分信心。” 祁胖子将纸折子塞进袖口。 “事不宜迟,我这便去找老爷子,你且候着我的消息吧。” 说完,起身便要离去。 刚走两步,祁胖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向景一鸣问道: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景一鸣微一错愕,这才想起他指的是什么。 “我之所以用小五,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想要活下去的人。” 祁胖子意味深长的看了景一鸣一眼。 “有意思,有意思......” 待祁胖子离去,景一鸣待着也是百无聊赖,于是便回到了店中。 此次租赁空地的事情虽然出现了波折,可是谁又能说不是一次机会呢? 他的企划书做的十分用心。 以他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临东城简直遍地都是商机,所以企划书里的规划对任何人都很有吸引力。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准备好说辞,以面对祁远山。 若当真能将祁家拉拢进来,无疑是自己的一大助力,自己的发展也能少走不少弯路。 一念至此,景一鸣便每日里等着祁胖子的消息。 可谁知一连三日,祁胖子那边犹如泥牛入海一般,一点消息都没有。 景一鸣心里犯起了嘀咕。 难道是祁远山并未看上自己的企划书? 后来他实在是耐不住性子,便到弈馆去寻那祁胖子,准备问个究竟出来。 谁知,那祁胖子也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几日都未在弈馆出现。 又过了三日,景一鸣等的心焦,甚至产生了亲自去祁府的打算。 可是毕竟与礼数不合,景一鸣又怕祁远山看轻了自己,于是便只能按下了这个念头。 第七日头里,景一鸣无所事事的坐在铺子前边,时不时的便往来路看上一眼。 可是每看一眼,心里的失望便又多了一分。 最后实在等的不耐烦了,索性来到后边空地看钟阿四带着保安部操练。 与他一样无精打采的还有一只在空地上晒太阳的獒犬。 这獒犬体型颇大,除了眉心、四爪生有金毛,其余部位皆是黑色,生的极为不凡,即便连景一鸣也说不出它是什么品种。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这獒犬一条腿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这才被瘸子曹收留了下来。 为此,钟阿四每次见到瘸子曹总是打趣“瘸子曹玩三爪狗,什么人养什么狗。” 说来这獒犬也是生猛。 初一来到时,除了瘸子曹和为它治伤的吴百用以外,任谁都不能近身,其中尤以钟阿四最甚。 待到后来待的久了,这獒犬这才温顺了不少,可是对待众人依然是爱答不理的模样。 “来!金乌,到我这里吃肉!” 景一鸣手里拿着块羊肉逗弄着獒犬。 金乌便是这獒犬的名字。 这名字是吴百用根据獒犬的特征所取,而且三足金乌一直都是太阳神鸟的象征,寓意也非常的好。 听到景一鸣的召唤,金乌只是象征性的抬了抬头,随后又耷拉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景一鸣见它没有理睬自己,只能将羊肉扔在了它的旁边。 可谁知它只是头也没抬的拿鼻子嗅了嗅,最后依然是不为所动。 钟阿四见状,扯着嗓门喊道: “连肉都不知道吃,还真是条傻狗,掌柜的莫要理它。” 似是听懂了钟阿四的话,方才还懒洋洋的金乌“噌”的一声站起了身,冲着钟阿四便狂吠了起来。 “怎么了,傻狗?说你还不服气吗?有胆子上来比划比划!” 金乌见他挑衅,哪里还受得了,当下便“嗷呜”一声朝钟阿四扑去。 金乌那条伤腿虽还未痊愈,可速度依然很快,转眼间便来到了钟阿四的眼前。 众伙计早已习惯,见状只是纷纷撤到一旁,给一人一狗留下了比划的空间。 钟阿四似是知道金乌的厉害,见它扑来随手拿起旁边的木杆朝它刺去。 景一鸣见状不禁哑然失笑。 这钟阿四使得竟是六合大枪枪法,让金乌做陪练,也亏他能想的出来。 六合大枪对材质要求极高,钟阿四遍寻了临东城也没有找到符合要求的枪杆。 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多预备了些白蜡杆以做平日里练习之用。 金乌虽瘸,动作却也灵活。 再加上它天生便皮糙肉厚,是以面对钟阿四丝毫没落下风,甚至有几次还差点让钟阿四挂了彩。 钟阿四见状,手中的白蜡杆更是挥舞的紧,两三下过后便将杆子挥断了去。 金乌见他手里没了武器,心里忌惮之心大去,进攻起来更是如狂风暴雨一般。 钟阿四被逼的紧,根本腾不出手去取新杆子。 最后他索性放弃了这个想法,而是与金乌肉搏了起来。 “咦,这里还真热闹!” 景一鸣正看的入神,耳边却传来一个声音。 他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肥胖的身影正在一边嗑着干果,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场中的争斗。 不是祁胖子又会是谁? 见到是他,景一鸣哪还有心思管场中的比斗。 “祁兄终于来了。” 祁胖子终于肯把眼睛挪到了他身上。 “怎么,想哥哥了?可惜你不是小凤仙,哥哥对你可没什么兴趣。” 景一鸣顾不得跟他开玩笑,着急的问道: “企划书老爷子可看了?” 祁胖子无趣的转过了头。 “看了。” 此时,场中一人一狗正斗的精彩,祁胖子大呼小叫的喝起彩来。 “老爷子怎么说?” 景一鸣耐着性子问道。 “老爷子想见见你。” 景一鸣闻言有戏,心里登时大喜过望。 “那就快走啊,还耽搁什么?!” “不急,不急,看完再走,这么精彩不看可惜了。” 景一鸣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朝外走去。 “哥哥,我的好哥哥,回头我亲自下场还不行吗?!” 第124章 企划书(上) 祁府并没有顾府那么富丽堂皇,反倒给人一种古朴、沉稳的感觉。 景一鸣先前虽然来过几次。 可也只是在门口转悠,此次前来方才一睹了祁府的庐山真面目。 两人是由侧门进的祁府。 景一鸣也知道以现如今自己的身份,还没有资格让祁远山开中门迎客,是以心下倒未在意。 一路过前院走游廊,一炷香的功夫方才来到正堂。 此时的正堂内只有几名丫鬟候着。 祁胖子安排景一鸣在下首客位落座以后,便向随侍的小厮说道: “去禀报老爷一声,就说客人到了。”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景一鸣这才听到小厮通传的声音。 “老爷到!” 景一鸣闻言,连忙站了起来。 连一向没有正形的祁胖子,此时也毕恭毕敬的束手而立,看来他也是惧怕自家老爷子。 进门而来的是个锦衣老者。 这老者生的十分富态,脸上的笑容也非常和煦,看起来与寻常富家老者一般无二,哪有半分临东城三巨头的气势? 不过人不可貌相,景一鸣并未因此便生了轻视之心。 “晚辈景一鸣拜见祁老爷。” 祁远山笑眯眯的看着景一鸣。 那神色仿佛家中长辈看待晚辈一般,让景一鸣莫名的生出了不少好感。 “这位便是景小友啊,果然是生的一表人才。” 景一鸣躬身说道: “晚辈惶恐,祁老爷唤晚辈名字便是。” “也好,既如此,一鸣也莫要外道,喊我一声伯父便可。” 说完,不待景一鸣答话,便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站着可不是待客之道,有话咱们坐下说。” 待祁远山在上首位坐下之后,景一鸣两人这才坐了下去。 “一安成日里游手好闲,结交的也大都是些狐朋狗友。” “现下他能结交到一鸣,倒是有些长进。” 景一鸣连忙谦虚道: “祁伯父抬爱了,晚辈自来到临东城,多承祁兄照拂,这才有了立足之地。” “说起来,祁兄当真是晚辈的贵人。” 两人一阵寒暄,却始终不聊正题,景一鸣难免有些焦躁起来。 “晚辈此次前来,是为了祁兄宅基地一事,想必祁兄已禀报过祁伯父。” 祁远山丝毫没有避讳景一鸣的意思。 “嗯,一安已经跟我说了。” “刚开始我还以为一安觊觎家产,看了你的企划书,我才知道你们是认真的。” “那祁伯父的意思是?” 祁远山喝了口茶,缓缓说道: “莫着急,先喝口茶水吧。” 景一鸣一时有些羞赧。 自己的涵养功夫还是不够,落在祁远山眼里便显得有些毛躁。 “你的企划书非常新颖,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 “这企划书里的内容很是详尽,使人看了一目了然。更兼且立意新颖,可谓是天马行空,实在是了不起。” 景一鸣听到他的赞美之词,心里这才稍定。 “这么说,祁伯父是同意了?” 祁远山没有回答,而是说道: “对这企划书,一安也是解释的不清不楚,所以我还想听一鸣亲自为我讲解一番。” “自当如此,那晚辈就献丑了。” 接过祁胖子递来的企划书,景一鸣开始详细讲解了起来。 限于这个时代的商业水平,景一鸣做的这份企划书只能算是个简化版。 其中第一部分是商号介绍。 想要做大做强,就必须有自己的商号。 为此,景一鸣早早的便到府衙备案了自己的商号。 商号名字起的也很是简洁,就叫做景氏商号。 现在商号名下只有个火炎焱,可供讲解的内容并不多。 所以景一鸣着重讲解了下火炎焱的管理,以及各职能部门。 火炎焱这等小铺子明显入不了祁远山的法眼。 可是他却对管理以及各部门很感兴趣,期间也针对此问了景一鸣不少问题。 第二部分便是技术与产品。 景一鸣主打的还是餐饮业,但是他的野心已不再局限于炙肉。 原来世界的美食可谓是百花齐放,单是八大菜系便有数不胜数的美食,更何况还有各种特色小吃。 若是能把这些都复刻到这里,当地的美食绝对是一次质的飞跃。 至于技术则完全不用担心。 景一鸣的计算机里应有尽有,想要学什么还不是信手拈来? 而后景一鸣神秘的一笑。 “其实我贩卖的并不是美食。” 祁远山有些疑惑。 “哦?那是什么?” “地产和服务。” “地产?服务?” 祁远山和祁胖子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眼。 “不错。若有可能,我打算在祁兄的宅基地上都建成铺面,而当中空出来的部分则做成统一的摊位。” “这些铺面和摊位我打算全部租出去,其间统一进行培训、统一进行管理,而我所赚取的便是租金、管理费、服务费等。” 祁胖子打断了他的话。 “既如此,为何要租赁出去呢?自己做岂不是盈余更多?” 景一鸣微微一笑,说道: “这个我自然也考虑过,之所以不自己做,第一是因为前期投资太多,第二则是因为风险太大。” “最重要的是第三,钱是赚不完的,自己赚的太多,难免引起别人的不满,不如有钱大家一起赚。”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有说。 按照他的规划,这点规模还远远满足不了他的需求。 待后期摊子都铺开的时候,他肯定照应不过来。 所以不如多找些帮手,毕竟上了他的船,也就变相的成了他的人。 “可是如此一来,你也只是向外租赁铺面,跟我们平常的放铺收租有什么区别呢?” 景一鸣摇了摇头,说道: “不一样,敢问祁兄,寻常铺子的租金是否都一样?” “自然不一样。” “对,再请问祁兄,影响铺子租金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应当是铺子的方位。” “那什么样的方位好,什么样的方位不好呢?” “自然是沿街铺子最好,穷街陋巷铺子最差。” “为何是沿街铺子最好,穷街陋巷铺子最差?” 祁胖子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景一鸣。 “废话,当然是沿街铺子人多,东西好卖;而穷街陋巷人少,东西不好卖。” “祁兄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景一鸣抚掌而笑。 “我的铺子便是我的货品。人越多,我的货品自然越好,租金自然也会越高。” “祁兄可以想一下,若我的铺子能引来比沿街铺子更多的人,是不是价格也会比沿街铺子还要高上一些?” 其实这些说起来麻烦,可是真正运作起来,景一鸣反倒是信心十足。 因为他这套模式本身就有模板,那便是现代以地产起家的万通集团。 万通集团所开发的万通广场,便是一个多功能地产项目。 一个项目便能满足居民衣食住行娱乐的所有需要,俨然一座小城镇一般,所以很受现代人的欢迎。 有了金玉在前,景一鸣只需要照抄作业便可。 而餐饮,只是加速项目热起来的一个催化剂。 祁胖子不得不承认景一鸣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是这里边还有个关键性的问题。 “你怎么能保证吸引那么多客人前来?” 景一鸣笑了笑,说道: “这也就是企划书的第三部分——市场分析。” 第125章 企划书(下) “前期我对临东城做了详细的调查,发现了几个问题。” “当然,这些问题对我来说,倒是个利好。” “首先第一点,便是临东城内的饭庄酒肆味道单一,同质化比较严重。” “之所以会这样,首先便是因为调味料比较单一。” “调味料?” 祁远山有些疑惑。 “也就是香料。” 祁胖子见状连忙解释道: “这小子此话倒不是信口雌黄。他那炙肉铺子使用的枯茗和番椒,便是临东城第一份。” “有了这两味香料,他的炙肉味道确实要丰富了不少。” 祁远山点了点头,景一鸣继续说道: “其实调味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其实是烹饪的技法。” “技法?” 祁远山还真不知道做个饭有这么多讲究,闻言朝祁胖子看去,只是这次连祁胖子也不知道景一鸣所指的技法是什么。 “烹饪的技法简单来说可分为: 炒、溜、炸、烹、爆、煎、塌、贴、焖、烧、扒、煮、酥、烩、涮、蒸、酿、氽、炖、熬、焗、烤、熏、煸、腌、醉、拔丝、蜜汁、煨、糟, 每一种技法烹饪出来的食材味道都是不一样的。” 一番话说的祁远山父子二人又是一脸懵,就连一向自称顶级老饕的祁胖子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多的烹饪技法。 “景三一,你该不会是编了这许多名堂来糊弄我父子二人吧?” “小弟岂敢?” 景一鸣笑着说道: “倘若祁兄不信,稍等小弟便亲自下厨为祁伯父和祁兄做上几道菜。” 祁胖子刚想调侃两句,却被祁远山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一鸣莫要多心,你继续讲。” “刚才说的是第一点,接下来要说的就是我分析的第二点。” “临东城按里坊分了四个区域,根据地域的不同,饮食特点和经营内容也不尽相同。” “比如北里坊、东里坊饭庄酒肆就比较多,而南里坊则是多为寻常饭菜。” “殊不知饕餮盛宴有它的好,粗茶淡饭也有它的香。” “而且即便是在各里坊之中,酒肆饭庄的分布也比较分散,若我能将他们整合到一起......” 景一鸣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到祁远山眼中一亮。 “若当真如此,日后有人吃饭只怕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那里。” “不错,祁伯父果然所言极是。既然我这里味道好,可供选择的也多,他们自然会过来。” 说完市场分析,景一鸣接下来说的是竞争分析、市场推广和前期投入情况。 竞争分析没什么好说的。 景一鸣的这一套若真能实行,绝对是对其他酒肆饭庄的一次降维打击。 关于市场推广,景一鸣也只是简单叙述了一下。 至于前期投资,景一鸣也只是估了个大概值。 好在在原来世界,他们家的企业就包括房地产,所以景一鸣对预算这一块也不算陌生。 就算这个世界有所出入,可是在他的实地考察以后,他也有信心这个出入不会很大。 不过前期投资的数额委实是不小,即便祁远山看了,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我看你前期投入的可不是小数,一鸣竟能拿出如此多钱?” “祁伯父高看晚辈了,晚辈自是拿不出这么多的钱。” “哦?如此说来,方才那段言论岂不是纸上谈兵?” 景一鸣见祁远山有些不悦,连忙说道: “祁伯父莫急,关于资金筹备这一块,晚辈在企划书中也有介绍。” “晚辈准备以股权分配的形式找些合伙人。” 说到此处,景一鸣偷眼看了下祁远山。 其实他早就打算拉祁胖子合伙,所以才将企划书制作的如此完备。 祁远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景一鸣的那点小心思哪能瞒得过他? “若如此,一鸣不怕别人反客为主,占了你的生意吗?” 景一鸣嘴角一撇。 “我既然敢找,自然是不怕的。” “哦?仔细说来听听。” “首先,核心技术都掌握在我这里。” “其次,想要将我所说的变成现实,并不是那么容易得事情。” “目前来说,只怕除了我,任他再有钱的人也做不到。”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祁远山嘴里笑的开心,却并未说入股的事情。 而景一鸣将这份企划书讲解完毕,也花了不少时间。 因为他不仅要将企划书的理念灌输给他们,而且还要费心讲解那些专业名词,着实把他累的不轻。 待到讲解完毕,已快到午时。 “已快到饭时,一鸣便在府内用些便饭吧,刚好也让我尝尝一鸣的手艺。” 景一鸣知道祁远山这是有心考较自己,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他似乎也猜到了会有次一遭,所以早早的便在计算机上学了几道菜,而且还提前准备好了辣椒、孜然和其他几味香料。 祁府的膳房及其宽敞,里边食材也是极为丰富,有些食材即便是景一鸣也未见过。 此时的膳房内已开始忙碌了起来。 虽说只是府宴,里边忙活的厨师、小厮却一点不比火炎焱少。 祁府日常只是八菜一汤的标准,对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来说,已是非常简朴了。 许是存了比较的心思,祁远山只让景一鸣做四道菜,而另外四道菜一道汤便交由了家中原来的厨师。 说起来,这厨师来头当真不小。 相传他师传皇宫御膳房的一位名厨。 临东城内大小酒楼的厨师,也有不少曾拜师于他,在临东城餐饮界的威望极高。 估计是有人提前给这位厨师打过招呼,所以他看景一鸣的眼神中才充满了敌意。 待他见到景一鸣只是拣选了些鸡肉、猪肉、大虾、土豆等寻常食材,眼里的敌意又变成了不屑。 他今天做的全都是自己的拿手好菜,所用的食材也无一不是名贵至极。 景一鸣却顾不得那些,他先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将食谱找了出来,这才开始有条不紊的做起菜来。 他选择的四道菜是:油爆大虾、油炸小酥肉、宫保鸡丁和醋溜土豆丝。 他之所以选择这四道菜,是因为这四道菜是由四种烹饪技法做成,而且也比较简单,最适合他这种生手。 最为重要的是,这几道菜很是适合大众口味,即使是在众口难调的现代,也很少有人不喜欢。 等到景一鸣渐入佳境,一股香味顿时弥漫了开来,引得旁边灶台的厨师不住的朝这边张望。 “好了,最后一道菜,油炸小酥肉出锅!” 第126章 以菜会友 八菜一汤摆上桌面,登时将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景一鸣虽然对自己的菜很有信心,可是还是忍不住朝祁府厨师做的菜肴看去。 菜肴讲究“色香味”俱全,景一鸣一看之下,自己的菜便在“色”上落了下风。 只见祁府厨师做的四道菜各个精美异常,单是看去便是视觉上的享受。 比如里边有道名为“百鸟朝凤”的菜肴。 盘子前方摆放的是用胡萝卜雕刻而成的凤凰,那模样真个是栩栩如生。 后边则是摆放的用鸡肉、鸭肉、鸽子肉、鹌鹑肉、鹅肉等做成的各类飞禽模样菜肴。 整盘菜极为考验刀功及火候,从此也可看出这厨师的手艺确实不凡。 景一鸣看的暗暗咋舌。 连圣人都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几道菜当真是抓住了这句话的精髓。 说到“香”,确实景一鸣更胜一筹。 一则从香料上他便比祁府厨师用的多。 二则是因为他的烹饪技法本就能最大程度的激发出菜肴的香味。 至于“味”,则必须尝过才能分出胜负了。 祁胖子盯着满满一桌子菜,引得他是满口生津。 只是碍于自家老爷子在旁,他也不敢造次。 祁远山并未着急动筷,他先是扫视了下桌上的菜肴,而后对厨师说道: “这道‘百鸟朝凤’当年在太后寿宴上甫一亮相,便引得满堂彩。” “易大师今日可是拿出了看家本领,我等倒是有口福了。” 说完,又提鼻子闻了闻。 “一鸣这几道菜香味浓郁,闻之便使人食指大动,只怕龙肝凤胆也不过如此吧。” 祁远山也是识货之人,自然一眼便看出了两人菜肴的优点。 “今日只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易大师也请就坐,一并尝尝一鸣的手艺。” 祁府厨师易大师推辞不过,便依言坐了下来。 “诸位都是自家人,不用拘束。” 说完,祁远山便当先夹起一块“百鸟朝凤”品尝了起来。 祁胖子早就饥渴难耐,见到老爷子动了筷,他便也不再拘谨,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 景一鸣见祁远山先吃的是“百鸟朝凤”,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他总感觉,这祁老爷子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打压自己。 可是这种感觉缥缈的很,他自己也不敢确定。 “一鸣也吃啊,你再不吃,只怕都要被我这痴儿吃完了。” 听到祁远山的招呼声,景一鸣这才应和一声,提起筷子夹了块“百鸟朝凤”。 这“百鸟朝凤”是以禽肉杂合香料蒸煮而出,外表做的极为细腻。 凑近闻去,有股淡淡的独属于禽类的肉鲜味。 放入口中,一股恰到好处的香味弥漫口腔。 口齿嚼动间,肉质不柴不腻,口感也是绝佳。 景一鸣大为震惊,这道“百鸟朝凤”不仅“色香味”俱全,而且还最大程度的体现出了食材本身的鲜味,可谓是将蒸煮技法发挥到了极致。 而且,这样的烹饪技法和口味,似乎更符合吃腻了重口味的现代人。 这易大师若放在现代,怕只是这一道“百鸟朝凤”,便能引起轰动。 这边景一鸣在暗暗震惊,那边的易大师在品尝了他的菜品以后,心里受到的震撼一点都不比他少。 受制于食用油的难以获得,这个时代的烹饪技法还是以蒸煮为主,而炒菜和煎炸食品也只是刚刚在富贵人家流传开来。 今日他遍尝了景一鸣的四道菜,马上发现对方在烹饪技法上高出自己不少,而这些烹饪技法却是自己以前闻所未闻。 景一鸣也确实胜在了“新”之一字上。 祁远山对二人的菜还能做到雨露均沾,可是那祁胖子却几乎一直在吃景一鸣做的菜。 现代的人吃腻了重口味,他们却是吃腻了清淡。 想到此处,景一鸣心里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一会儿功夫,景一鸣的四道菜便见了底。 祁胖子正待将最后一点宫保鸡丁夹起,却见祁远山敲了敲他的筷子。 “莫要失了规矩。” 原来,一般大户人家,碰到再好吃的菜肴,都不会将盘中的菜肴吃完。 这么做一是讨个“年年有余”的彩头,二则是为了防止别人下毒而留下的样菜。 今日这祁胖子吃的开心,竟差点连规矩都忘了。 见到老爷子提醒,祁胖子赶忙撤回了筷子。 只是当景一鸣看到他的眼神时,心里忍不住一阵苦笑。 这祁胖子分明是怨他以前怎么没有做给他吃? 以后只怕是没有自己的轻省日子了。 “一鸣,你觉得易大师这几道菜做的如何?” 景一鸣放下手中筷子。 “易大师的菜鲜甜可口,使人回味悠长,晚辈佩服。” 祁远山笑了笑,转而对着易大师说道: “易大师,你觉得一鸣做的菜怎么样?” 易大师此时已没了对景一鸣的敌意,在见识到景一鸣的烹饪技法后,他输的是心服口服。 而且方才景一鸣对他的菜评价颇高,也使他对景一鸣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小兄弟竟然能以寻常食材做出如此美味,确实是使在下汗颜。” “而且在下浸淫厨道四十余年,竟还是首次见到如此烹饪手法,更是使在下佩服,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哈哈哈哈,以前有‘以武会友’、‘以诗会友’,现在两位可以说是‘以菜会友’,也是一桩美事。” 酒足饭饱,易大师知道几人有事相商,便当先告辞离去。 而景一鸣在吃饭期间,一直在暗暗观察着祁远山,可惜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直到吃完饭,祁远山也未提起空地的事情,难免让景一鸣心中有些忐忑,此时哪还有心思品茗闲谈。 “祁伯父,祁兄宅基地一事......” 还未等他说完,祁远山忽的说道: “一鸣可会弈军棋?” “军棋?” 景一鸣有些发蒙,怎么说的好好的,忽然又扯到了弈棋上? 可是既然祁远山问起,他也只好说道: “晚辈略懂。” “如此,便陪我弈上一局吧。” “那块地便当做彩头吧,你若赢了,我便拿那块地入股;你若是输了,此事日后就莫要再提了。” 景一鸣闻言,顿时大喜过望。 看来这祁胖子并没跟他老爷子说过自己棋圣的身份。 如此一来,那块地还不是手到擒来? 还未等他答应,祁胖子却一把扯起了老爷子的衣袖。 “父亲不可,他可是......” 未等祁胖子说完,祁远山便打断了他的话。 “放心,我自会手下留情,不会欺负你朋友的。” 老爷子说完,祁胖子还待说些什么,却感觉老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他这才把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此时景一鸣高兴的嘴都要合不拢了。 他生怕祁远山改变主意,拉起他的衣袖便朝外走去。 “祁伯父可不要反悔啊!” 第127章 密谈(上) 临东城这几日一直有个传闻。 祁远山一把棋,输掉了城东留给二儿子的宅基地。 听闻此言之人,无不对此消息嗤之以鼻。 那祁远山何许人也? 岂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可是随着火炎焱购置的木方、石料摆在空地上,众人这才相信传闻竟是真的。 如此一来,此事更是成为了众人的谈资,更多的则是看起了祁家的笑话。 此事一时间闹的街知巷闻,便是寻常百姓闲暇之余也会聊上两句。 那祁远山精明一世,难道临老了却糊涂起来了? 这败家的速度似乎比那出名纨绔祁胖子还要更胜一筹。 此时的玉哥儿正疾步赶往顾青鸾的内书房。 禁足至今,这还是顾青鸾第一次召唤他,而且还是在一直被顾青鸾当做禁地的内书房。 如此种种,不由得使他莫名忐忑了起来。 内书房坐落在一座独立的院落中,单是大小便比寻常百姓的住所大出不少。 通传小厮来到院落门口便不敢再进入。 以前便有新来的丫鬟误入此处,结果被顾青鸾杖毙的先例。 自那以后,这里便成了顾府龙潭虎穴一般的存在。 行到此处,玉哥儿也不敢怠慢,细心整理了下仪容着装,这才步入院内。 此时已是初春时节,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已开始泛绿,比之以前一片荒芜的黄色,要好看上不少。 玉哥儿却无心欣赏,径直来到了内书房门前。 “父亲大人,玉儿来了。” “到二楼来。” 房内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这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似乎没有一点感情。 来到二楼,顾青鸾的背影映入了玉哥儿的眼帘。 “玉儿拜见父亲大人。” 顾青鸾此时正背负着手站在窗前。 窗外云层低垂,天空也是阴沉沉的,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听到玉哥儿的声音,顾青鸾这才转过身来。 “起来吧,这边来坐。” 父子二人坐榻之上相对而坐,玉哥儿熟练的泡起茶来。 顾青鸾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自己年轻时只顾着打拼事业,却疏于对儿子的管理,这才养成了他现如今乖张的性子。 说起来,倒是自己欠了他不少。 “父亲大人请用茶。” 顾青鸾抿了一口茶水,方才纷乱的心绪这才平复了不少。 “玉儿可知为父今日为何唤你前来?” 玉哥儿恭谨的低着头。 “玉儿愚钝,不敢妄猜。” “今日只我父子二人,你但说无妨。” 玉哥儿思索片刻。 “父亲唤玉儿前来,可否是因祁府宅基地一事?” 玉哥儿虽然一直禁足在家,可是外边的消息却很是灵通。 “哦?玉儿为何如此笃定?” “近日临东城一直风平浪静,若说有事,便也只此一件。” “父亲大人在这当口唤我,想必应当是此事。” 顾青鸾的表情有些意外,随即便又是一阵欣慰。 不愧是我顾青鸾的种! “不错,确为此事。对此事,你如何看?” 玉哥儿似乎思考过这个问题,闻言答道: “坊间都在传祁远山以一局棋输掉了那块地,玉儿对此却是不信的。” “哦?” 顾青鸾来了兴趣。 “你为何不信?” “玉儿质疑之处一共有两点。” “其一,祁远山老谋深算,绝不会如此鲁莽行事。” “那景一鸣棋圣的身份,旁人不知,他祁远山岂能不知?” “如此行径,倒像是上赶着送出那块地。” 顾青鸾点了点头。 “继续。” “其二,以祁远山的为人,绝不会拱手将地让出,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有吗?” “祁远山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污损自己的名声。此一点,让玉儿百思不得其解。” 顾青鸾欣慰的点了点头,玉哥儿这两点确实都说到了点子上。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费解也属正常。” “今日闲来无事,索性便与你多说些吧。” “父亲请讲,玉儿洗耳恭听。” 似是很满意玉哥儿的态度,顾青鸾缓缓说了起来。 “祁远山蛰伏了这么久,这次怕是要出手了。” “出手?” 玉哥儿有些疑惑。 顾青鸾看出了玉哥儿的疑惑。 “玉儿可知皇商是怎么来的?” “玉儿所知,皇商所掌控之盐铁茶绸等先前尽归朝廷管控。” “后因朝廷官员不力,这才将此划给几个大商人,也便是后来的皇商。” “嘿嘿。” 顾青鸾冷笑一声。 “如此说倒也不错。可是你可知那些官员的底细吗?” “这个......” 玉哥儿一时有些语塞。 “玉儿还真不太清楚,还请父亲明示。” “战国混战,群雄割据。” “彼时之群雄,无非便是当时的世家大族。” “成王败寇,这些个世家大族经过战国混战的洗礼,有些便成了现在的一国之主,而更多的则是惨遭灭族。” “而有些稍小些的世家,自认实力不足以争霸天下,便依附于那些有实力的世家大族。” “如此一来,便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南金便也是如此,皇族便是当年最大的世家。” “而那些依附于皇族的世家则都有了从龙之功,成了新的世家大族。” “彼时天下初定,太祖为了巩固人心,同时也为了稳定政权,便给了其他世家丰厚的奖赏以及莫大的权利。” “这些新崛起的世家大族,不仅在朝中有位高权重的官员,在各封地还有各项物资的管控权。” “如此一来,这些世家大族实力大增。” “长此以往,朝廷自然会有所顾忌。” “太祖感念于此,于是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那便是朝廷设立专门的衙门管理这些物资,而官员则还是从各世家大族选派。” “如此一来,朝廷在名义上有了管辖权,世家大族子弟不仅有了官身,还能光明正大的收售物资,可谓是皆大欢喜。” “可惜,这些世家大族还是目光短浅了些。” “自先皇继位,为防止出现东圣五姓七望一般的世家门阀,便采取了双管齐下的措施。” “一方面,朝廷之中的世家官员,都被渐渐边缘化,即使为官,也都是些难有实权的闲散官职。” “另一方面,先皇寻得些差错,便免了那些世家负责物资的官员,从而设立皇商以代之。” “彼时皇权已稳固,各世家已逐渐势微,他们也再难折腾起什么风浪。” “如此一来,世家的势力更是被慢慢消磨殆尽,再也没有什么威胁。” “祁家便是盘踞这临东城的世家。” “而为父和楚钦政便是那消磨祁家的磨盘!” 第128章 密谈(下) 玉哥儿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内幕,闻言不禁一阵愕然。 “区区一个祁家,似乎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吧?” 顾青鸾冷笑一声。 “嘿嘿,祁家扎根在这临东城,比我南金开国时间还要长,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些年来,祁家无论是嫡系还是旁支,为官之人无不被贬谪或是调任。” “便是那祁远山的长子,虽说名义上升了品级,且在礼部任职,可终究担着的是个毫无实权的闲散官职。” “在皇城为官,无诏不得离城。说是做官,却与质子无异。” “官场上的事,自然是由朝廷和官府去处理。” “至于祁家的祖业,则是由为父来应付。” “不得不说,祁远山这头老狐狸确实厉害。” “好在为父背后有官府撑着,不然为父与他之间,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现如今祁家只尚存些土地、田产,其他已基本没有什么营生。” “为父差事做的还算得力,正如此,为父才能稳坐这临东城。” 玉哥儿闻言眼珠一转。 “祁家既已如此势微,朝廷何不......” 说到此处,玉哥儿立起手掌做了个劈斩的动作。 顾青鸾摇了摇头。 “一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贸然动祁家,则临东必乱。” “临东城紧挨着东圣,若当真乱起来,会出现什么后果,谁也不敢保证。” “二则,这本就是摆不上台面的东西。” “虽各个世家都是心知肚明,可毕竟明面上还是要过得去。” “若朝廷首先对祁家出手,其他世家兔死狐悲之下,难免不会跟着作乱。” “所以,现如今,祁家还动不得。” 玉哥儿这才知道还有这些顾虑。 “父亲大人方才说祁远山要‘出手’,是何意思?” “祁远山确实能忍,可是他也知道,如今便如温水煮青蛙一般,长此下去,他祁家迟早会被煮的连骨头都不剩。” “现如今新皇刚登基,朝政未稳。” “朝廷无暇顾及各世家,说起来,确实是出手的好时机。” “而且,祁远山输地一事,短短时日便闹得人人皆知,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说不得,便是他祁远山本人在背后操纵。” “如此种种之下,为父方才猜测这祁远山应当是耐不住性子要出手了。” “可是,” 玉哥儿又说道: “依父亲大人方才所说,您和楚知府联手之下,他还能有什么机会?” “为父方才思索的便是此事。” 顾青鸾皱了皱眉头。 “思来想去,这其中唯一的变数便在一个人身上。” 玉哥儿猛地抬起头来。 “难道父亲大人说的是景一鸣?” 顾青鸾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正是此人。” 玉哥儿一脸怀疑的表情。 “此人只是个小小炙肉铺子的掌柜,祁远山岂敢冒着得罪朝廷的危险,将筹码压在他的身上?” “方才这句话,你说错了两点。” “哦?” 玉哥儿好奇的看着父亲。 “还请父亲大人明示。” “其一,那块地是祁远山输给景一鸣的,这一点满城百姓都可以为他作证。” “所以,明面上,祁远山和景一鸣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 玉哥儿继续问道: “这么拙劣的借口,朝廷不可能看不出来啊。” 顾青鸾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借口确实拙劣,不过朝廷若不想跟祁家闹翻,也不得不认。” 玉哥儿思索片刻,最后不得不承认父亲说的有道理。 “方才父亲大人说玉儿说错了两点,那另外一点是什么?” “这第二点,便是你小看了那景一鸣。” 说到这里,顾青鸾看了眼玉哥儿的表情。 “你莫要不服气。” “为父且问你,王总管和一众护院,以及那水蚂蟥之死,是不是都和此人有关?” 玉哥儿见顾青鸾提起此事,顿时一阵心虚。 待看到顾青鸾面色如常,这才战战兢兢的说道: “应当都是此人所为。” “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间将水蚂蟥击杀,且不漏任何蛛丝马迹的嫁祸于你,岂能是一般人所为?” “更让为父想不明白的是,王总管几人死的也太过蹊跷。” “若当真是此人所为,其手段当真是匪夷所思。” “此人手段诡秘,下手又狠辣无比。” “他若想杀你,想必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这段时日,为父才一直将你关在家中。” 听闻此言,玉哥儿因被禁足而带来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玉儿不孝,累父亲大人费心了。” 顾青鸾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玉儿,你自小便聪颖过人,可是性子太过轻浮。” “若是能沉下心来打磨一番,未来的成就定会在为父之上。” 玉哥儿叩头说道: “玉儿谨记父亲大人教诲。” 顾青鸾待玉哥儿重新坐定,便继续说道: “说来,此人能胜了瞿修寒和慕浩然,应当不是无名之辈才是。” “可是为父多方打探,竟对此人来历一无所知。” “哦?” 除了祁远山,玉哥儿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对一个人这么重视。 “竟连父亲大人都打探不出吗?” 顾青鸾摇了摇头,说道: “为父不仅打探了景一鸣的来历,包括他身边之人也都打探个遍,总算是有所收获。” “身边之人?” “不错,你可知他娘子的来历?” “这个......” 玉哥儿脸上有些尴尬。 他之前一直垂涎谭筱荷的身子,只当她也是与景一鸣一般的破落户,哪里想过费心打探她的来历。 顾青鸾看他的表情,便猜出了个大概。 “那谭筱荷的父亲是谭长林。” “谭长林?” 玉哥儿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不错,便是以前的丝绸皇商——谭长林!” 玉哥儿猛地惊醒了过来。 “竟然是他!” 顾青鸾冷眼瞥了下玉哥儿。 “还好谭长林已经倒台,不然若他想要弄死你,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 “日后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切记第一要务便是了解对方的底细。” 第129章 邀约 听了顾青鸾的话,玉哥儿心虚的将头低了下去。 虽然他知道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不可能瞒得过顾青鸾。 可是当顾青鸾当面提及此事时,玉哥儿还是一阵胆怯。 “父亲大人教训的是,玉儿知错了。” 顾青鸾见玉哥儿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下也不忍再责备他。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了,我们还是继续方才的话题吧。” “既然谭长林是景一鸣的岳丈,景一鸣的先前种种倒是勉强能够理解。” “似谭长林这般人物,手下有些奇人异士原也正常。” 其实这一点倒是顾青鸾多虑了。 谭长林自被正法以后,他手下之人早就树倒猢狲散,不然谭筱荷寻亲路途当中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不过谭长林一死,整个丝绸行业大洗牌,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次机会。” “机会?” 玉哥儿问道: “新皇商已选出,商盟中已有负责丝绸的商人,我们能有什么机会?” “嘿嘿。” 顾青鸾冷笑一声。 “一朝天子一朝臣,总还是自己人用着顺手。” “那新接任的皇商便是‘泰福祥’的大东家赵大娘子,她若想坐牢皇商的位置,必定会培植自己的势力。” “难道父亲大人在临东城开设‘泰福祥’分号时,便早已做好打算?” 玉哥儿震惊的看着父亲,若当真如此,顾青鸾布局之长远、心思之缜密当真是了得。 顾青鸾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凡事都要未雨绸缪。” “若祁家一倒,鸟尽弓藏之下,为父也有可能成为弃子。” “手里多些筹码,后路自然也就多一些。” 玉哥儿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顾家在临东城可以呼风唤雨,可是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眼里,顾家也不过是只蝼蚁而已。 “为父今日唤你过来,便是要你好生打理‘泰福祥’。” “虽说为父打点之下,赵大娘子属意由我们接替,可是我们也需有些成绩才是。” “等到哪天我们当真拿到了绸引,才算是真正的大功告成。” 玉哥儿闻言大喜。 “父亲大人要解除对玉儿的禁足吗?” 顾青鸾点了点头。 这次将玉哥儿关在家中已近半年,他也知道玉哥儿早就待不住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 “父亲大人请讲。” “为父猜测,碍于朝廷和官府,祁远山定不会亲自参与出手。” “为父思来想去,他现在唯一能仰仗的可能也只有他的二儿子了。” “父亲大人难道说的是祁一安?” 玉哥儿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祁胖子其蠢如猪,祁远山怎会将如此重要之事交付于他?” “一来,就因为事情太过重要,所以祁远山不敢交由其他人来办。二来......” 顾青鸾皱起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顾青鸾才说道: “他的蠢笨,也许只是他明哲保身的手段。” “若当真如此,此子脾性心机只怕不在他老子祁远山之下。” 听到顾青鸾的评价,玉哥儿显然有些不服气。 “父亲大人是否太过高估他了?玉儿与那祁胖子自小便认识,他的斤两玉儿还是清楚的。” 这些本就是顾青鸾的猜测,闻言心里也是一阵怀疑。 “若当真如此,自然是好。” “祁远山若不亲自出手,为父倒是不好难为小辈。” “所以为父交由你的第二件事,便是盯着祁一安,不能让祁家有翻身的机会。” “玉儿遵命,不过那景一鸣......” 玉哥儿狂喜过后,想到景一鸣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景一鸣的手段太过匪夷所思。 特别是水蚂蟥可是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己眼皮底下,不由得他不害怕。 “为父前些时日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顺手还帮了他个小忙,也算结了个善缘。” “不过也大意不得,为父还做了其他准备,你只管出去便是。” 玉哥儿这才放下心来,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但是,” 顾青鸾提醒他道: “若非必要,尽量不要与此人交恶。” 玉哥儿心里有些愤恨。 自己在临东城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受这种窝囊气。 “此子以后必是我们的心腹大患,父亲大人还是尽早除掉他比较好。” 顾青鸾阴恻恻的看向玉哥儿。 “有时候除掉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杀了他,还可以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亲近如玉哥儿,待听到顾青鸾的话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窗外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眼看便要来临。 此时的景一鸣正忙的焦头烂额。 自从景一鸣拿到那块空地,他便马不停蹄的开始购置材料,准备动工。 如此大的阵仗,再加上满城尽知的传言,火炎焱顿时热闹了起来。 好奇询问的有之,过来打探消息的同行更多。 景一鸣也不隐瞒,将自己准备大力发展饮食业的想法和盘托出。 如此一来,便如捅了马蜂窝一般。 先前火炎焱以一己之力,垄断了东里坊炙肉铺子大半的生意。 各炙肉铺子掌柜奇招、损招、狠招尽出,可依然难为不了火炎焱分毫。 其他酒肆饭庄的掌柜先前一直看热闹,谁曾想到如今便要轮到了自己。 而且根据打探,景一鸣的野心之大,竟涵盖了所有餐饮项目。 众掌柜一方面怀疑景一鸣在故弄玄虚,一方面又不禁惴惴不安。 虽说同行是冤家,可是有了景一鸣这个共同的敌人以后,东里坊所有饮食行业的掌柜倒是空前团结了起来。 以前为抢生意而争的头破血流的众掌柜,破天荒的聚集在了一起商讨起对付景一鸣的对策。 可是经过讨论才发现,有了炙肉铺子众掌柜和水蚂蟥的前车之鉴,他们竟然对景一鸣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看着火炎焱空地上的材料越来越多,众掌柜一时间竟有种引颈待割的悲壮感觉。 不几日,一筹莫展的众掌柜竟收到了来自火炎焱的请柬。 请柬上边并未说明相请的原因,只说是请众掌柜吃饭。 众掌柜都是些商海浮沉的老油条,自然不会相信火炎焱邀请自己会这么单纯。 可是他们也实在捉摸不透景一鸣的用意,便约定好到时一起赴约。 至此,忙碌的景一鸣总算是松了口气。 其实,空地之上摆放的材料只是些障眼法。 以他的财力而言,前期购置的这些材料已经是极限。 现在的他虽还不至于囊空如洗,可也是相去不远了。 不过这些前期的铺垫是不能少的。 若不是引起了诸掌柜的惶恐,只怕全部请到他们,又会另费一番功夫。 而且,购置这些材料也代表了他干下去的决心,也是为了在后边的谈判中,为自己多增加点筹码。 没错,景一鸣一开始打的主意,便是准备把东里坊的各大掌柜收编。 众掌柜人力、财力均有,更可贵的是经验也比较丰富,简直是天生的合作对象。 三月初三,天气晴。 “三月三,西方胃土雉、主吉,宜祭祀、裁衣、安门、纳财、扫舍。” 醉仙楼大东家贺守敬念叨着走出了家门。 今日便是到火炎焱赴约的日子,他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忐忑。 按照规模来说,他的醉仙楼不知要甩火炎焱多少条街,两家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可是没来由的,贺守敬却对景一鸣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我老了?” 马车上的贺守敬叹息一声。 有了这个想法以后,贺守敬终于知道自己力不从心的由来。 其实在他的眼里,火炎焱还远远的不入流。 可是火炎焱的创新能力和韧性, 才是他最为忌惮的。 虽说没有刻意的去了解,可是火炎焱前期所带来的话题太多,贺守敬也大致了解了火炎焱发展的历程。 连他也要承认,若跟景一鸣调换个身份,他是无论如何做不到景一鸣这个地步的。 看着窗外嬉戏打闹的稚子小童,贺守敬没来由的笑了起来。 “年轻真好!” “还真是期待啊!” 第130章 齐聚一堂 前方便是火炎焱了。 贺守敬抬头看了眼日头,时间刚刚好。 以他的地位,来的太早未免有失身份,来的晚了又不太礼貌。 所以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尤为重要。 火炎焱的门脸不大,但是却一直很干净。 今日里更是清洁,一应物什跟新的一般。 贺守敬见之,心下便生了好感。 门口井然有序的站着几人。 贺守敬眯着眼睛扫视一圈,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景一鸣身上。 面前几人都是生面孔,而且穿的也都是统一的制服。 可这贺守敬一生阅人无数,自然能够一眼便看出景一鸣与众人的区别。 “醉仙楼贺东家到!” 贺守敬摆了摆手,示意随从将礼物呈上。 虽说宴非好宴,可是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贺守敬一生讲究的便是个“以理服人”。 也正是有了这种好名声,他的醉仙楼才能成为东里坊乃至临东城数一数二的酒楼。 景一鸣自然是不敢怠慢,紧走两步来到了贺守敬的面前。 “贺东家今日赏脸能来,小店当真是蓬荜生辉!” 贺守敬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对手,轻笑着说道: “老夫对景掌柜也是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贺东家谬赞了。贺东家请进内稍坐,还有两位客人未到,在下稍待迎了客人,再与贺东家畅聊。” 贺守敬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当下便有些不悦。 醉仙楼一直便是临东城酒肆饭庄的执牛耳者,地位一直超然,没想到有人比他架子还大。 贺守敬暗地里有些气恼,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随着伙计走进了店中。 店里此时已来了十来个人,此时正围坐在由几张桌子拼成的大桌子前。 见到贺守敬到来,众人纷纷起身问好。 贺守敬笑容可掬的与众人一一招呼,随后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太平商号黄东家到!” 门外伙计通传的声音传来,在座的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也来了?” 贺守敬闻听是此人,也不觉皱了皱眉头。 原来这太平商号黄东家本名黄屹涛,名下产业不少,最大的产业便是那车马行。 而饭庄只是他诸多产业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这黄屹涛在财力地位上确实并不弱于贺守敬。 只是此人性子乖张跋扈,而且酒品更是奇差无比。 头几年这黄屹涛在醉仙楼喝多闹事,而贺守敬也丝毫没给他面子,两人当时便结了怨。 所以才有了后来黄屹涛自己开了家饭庄,从此再也没去过醉仙楼。 显然在座的其他人也对他无甚好感。 只是碍于身份地位,众人还是纷纷起身跟黄屹涛打起了招呼。 贺守敬自然不会去做那自损身价的事情。 见到黄屹涛进来,他索性闭起眼睛假寐了起来。 黄屹涛听到众人的招呼声,只是冷着脸点了点头,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待见到假寐中的贺守敬,他也只是冷哼一声。 场面一时间冷清了下来。 坐了片刻,黄屹涛便有些不耐烦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的还不开始?!” 旁边伙计躬身回道: “黄东家请稍等,还有位贵客未到。” “贵客?有多贵?摆的好一副臭架子!” “若再不开始,大爷可要走了!” 黄屹涛声音颇大,看似在对伙计说话,实则是在说给景一鸣听。 谁知他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了伙计的通传声。 “日升昌票号临东分号苏掌柜到!” 听到通传声,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票号和饭庄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行业,不知景一鸣请来票号掌柜又是何用意呢? 说来,这日升昌票号遍及三国,那才是真正的财大气粗。 其大东家虽身份地位比不上四大皇商,可若论起身家,日升昌票号大东家丝毫不弱于各皇商。 而各分号掌柜,虽说也只是为东家打工。 可是手里握着银子,哪一个不是财神爷一般的存在? 所以虽只是掌柜,可是各东家见了也不免要矮上三分。 听到晚到的竟是这两人,贺守敬的怨气这才散去。 众人正疑惑间,外边走进三人。 除了主家景一鸣和通传过的苏掌柜,剩下一人竟是祁胖子。 众人见到祁胖子和苏掌柜,自然又是免不了一阵寒暄。 苏掌柜年纪虽不大,可是倒是表现的八面玲珑,说起话来也是谦恭有礼,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有此成就。 “小弟俗务缠身,来的晚了些,倒是累黄东家久等了,还请黄东家恕罪。” 苏掌柜显然听到了刚才黄屹涛的话,惹得黄屹涛一阵尴尬。 贺守敬见状心里一阵暗喜,只是等他看到祁胖子的时候,却有些奇怪。 要知道,在这临东城,祁胖子的身份可要比苏掌柜还要尊贵。 可是方才伙计通传的时候,却丝毫没有提到祁胖子。 这已不是礼数的问题,而是对一个人的侮辱。 但是反观祁胖子,却丝毫不以为意。 这么说来便只有一个可能,只有自己人才不用通传。 这贺守敬观察的仔细,推理能力也是一流。 景一鸣前期便想成立公关部,可是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次祁府一行,景一鸣除了租赁空地,顺带还向祁胖子发出了邀请。 其实他本以为祁胖子不会答应,谁知祁胖子却很痛快的便应承了下来。 景一鸣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去邀请苏掌柜。 也亏得祁胖子身份特殊,不然以他一个小小炙肉店掌柜的身份,便是连苏掌柜的影子都见不到。 众人落座寒暄过后,景一鸣也不废话,拍了拍巴掌,喊道: “上菜!” 此时已是未时时分,众人已是饥肠辘辘。 当然,选在这个时辰也是景一鸣故意为之。 后世的“饥饿营销”,被他简单粗暴地搬来现学现用了。 “第一道菜——夫妻肺片!” 第131章 惊才绝艳 宴席上菜讲究先冷后热、先荤后素、先菜后汤。 为此景一鸣没少动了心思。 比如这第一道“夫妻肺片”。 这道菜除了食材本身的香味,还有便是能够最大限度的体现出红油的香味。 众人只知道番椒可以食用,可是做成红油以后,味道会更加浓郁,使得这一道菜十分爽口开胃。 只是众人听到这道菜的名字以后,却迟迟不敢动筷。 景一鸣似是猜出众人心中所想,于是解释道: “诸位不必多心,这道菜是由一对夫妻创制,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其食材只是寻常牛肉。” “这牛肉是在下拜托祁兄找的濒死老牛,已在官府备过案,诸位可以放心食用。” 众人闻言放下心来,这才拿起筷子品尝起来。 刚一入口,众人便是眼前一亮。 此时他们只觉得口腔中满是麻辣鲜香的味道,红油和牛肉完美融合,却又没抢了对方自身的香味。 牛肉切的十分适中,嚼在嘴里软糯爽滑、脆筋柔糜,竟连咀嚼都成了一种享受。 品尝过后,众人相视之间,都从别人的目光中看到震惊的神色。 众人自家开着酒肆饭庄,对饮食一道可谓都是行家里手。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平生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 只这一道菜,他们便自愧不如。 若景一鸣当真要进军餐饮界,只怕他们的下场比各炙肉铺子还要凄惨! 众人虽未开口,可是景一鸣已经从他们的表情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诸位,这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餐还在后边。” “上菜!” “来喽!第二道菜——小炒肉!” 菜还未上桌,一股香气便扑鼻而来。 这道菜在原来世界,是一道常见的特色传统名菜,极为符合山南市地域内百姓的口味。 山南市和临东城在同一个位置,景一鸣相信这道菜一样能征服众人的味蕾。 果然,众人在品尝之后,又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刚才的那道“夫妻肺片”若说是惊艳的话,那么这道菜绝对是震撼。 方才的“夫妻肺片”味道还稍显柔和,可是这道“小炒肉”的味道却要浓烈的多。 强烈的香味刺激直冲众人的天灵盖,咽下以后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众人还在回味之中,下边的菜又一一上了桌。 接下来的菜是“宫保鸡丁”、“孜然羊肉”和“水煮鱼”。 上次景一鸣在祁府初露身手之时,祁远山三人便对“宫保鸡丁”赞不绝口,所以这次景一鸣才把它保留了下来。 而“孜然羊肉”和“水煮鱼”的味道更是不遑多让,众人一个个吃的是油光满面。 至此,荤菜部分宣告结束。 景一鸣选择的这些荤菜,食材分别是牛肉、猪肉、鸡肉、羊肉和鱼肉,烹饪手法更是多种多样。 他之所以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一方面,他并未选用名贵食材,倒是给众人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感觉。 另一方面,也代表了火炎焱的烹饪水平,完全可以覆盖所有食材。 除了突出烹饪手法,另外就是凸显香料。 番椒以前只是作为炙肉的辅料,作用比较单一,而且完全发挥不出它的真实作用。 而这次景一鸣选择的菜品,多是以番椒作为辅料。 他也想印证一下心里的想法。 那便是,无论是山南市还是临东城,这个区域里的人确实是无辣不欢。 此时他的想法已得到了充分印证,这样以后他就可以有方向的选择菜品。 毕竟八大菜系各有风味,找到适合的才能事半功倍。 正当众人翘首以待第六道菜的时候,伙计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 “第六道菜——油炸花生米!”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 花生米本就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以前在宴席之中还从未有人上过。 而且这个时代还是以动物油为食用油,本就十分短缺,用来炸花生米是否太过暴殄天物? 难道里边还有什么名堂? 众人带着疑惑尝了一口油炸花生米。 尝过之后,众人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这花生米炸过之后,入口确实十分香脆,可若跟前边几道菜比起来,就显得太过平庸了。 景一鸣见到众人的表情,心里早就猜出了个大概。 只见他轻笑一声,夹起颗花生米放进了口中。 “这油炸花生米在我老家那边极为盛行,被称为‘下酒神菜’。” “一碟油炸花生米,再辅以美酒,当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众人将信将疑的又尝了几口,渐渐地琢磨出了景一鸣话中的意思。 “而且,在下这盘花生米还有其他的用意。” “且容在下先卖个关子,稍后会跟大家解释的。” 众人见他如此说,便没有继续追问。 “第七道菜——火锅!” 随着伙计的叫声,众人暂时放下了对花生米的好奇。 只是等他们看到端上来的温炉,心下便有些了然了。 这温炉共分两层。 下层是摆放炭火之用,而上层放的则是各种食材。 “这不就是‘古董羹’吗?” 景一鸣事先做过功课,他知道“古董羹”是以前对火锅的称呼。 “不错,确实是古董羹,不过是改良过的古董羹。” 众人闻言不禁好奇,纷纷朝炉内看去。 只见炉内的液体已开始沸腾,那液体看着有些粘稠,似乎并不是平日里用的清水。 其上还漂浮着番椒、花椒,以及一些香叶、草果等香料。 炉内还未放入食材,便有一股自带的香气扑面而来。 而食材更是五花八门。 除了日常食用的牛羊肉,竟还有毛肚、鹅肠一类的下水。 众人见了,无不厌弃的皱了皱眉头。 原来,在这个时代,世人都觉得下水是不洁之物。 他们之前见到下水,往往都是直接丢弃,而只有那些穷苦人家才会捡食。 如今公然摆在餐桌上,也难怪他们厌弃。 景一鸣见状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招呼起了众人。 “炉已开,大家可以开始了。” 众人闻言,这才纷纷动起了筷子。 不过众人拣选的全是牛羊肉,或是一些素菜,对那些下水却是敬而远之。 甫一入口,众人就感受到了差别。 以往的古董羹,味道比较单一。 而景一鸣的这个火锅,锅底味道十分丰富,而且层次分明。 这种味道不仅使食材味道更佳,而且还掩盖了食材本身的膻臊味,当真是美味至极。 景一鸣见众人都避开了下水,当下也不多话,而是拣选了一块毛肚下了炉。 众人见状纷纷将炉中的食材夹出,仿佛怕沾染上一般。 景一鸣也不管他们,待毛肚一熟,便丢进了口中。 “真是人间美味!” 众人先是一阵鄙夷,可是听到景一鸣的赞叹声,还是忍不住一阵好奇。 开饭庄的人,最是忍受不了美食的诱惑,当下便有几人大着胆子夹起了毛肚。 “吃毛肚讲究的是个‘七上八下’,诸位涮上八下就可以了。” 几人学着景一鸣涮好了毛肚,却都巴望着别人,看来都想让别人打头阵。 “诸位,再不吃,毛肚就要凉了,到时候口感可就不好了。” 听到景一鸣的话,当先便有一人闭着眼睛吃了下去。 “嗯——,好吃,真的好吃!” 其余几人闻言,这才有样学样的将毛肚放进了口中。 “嗯,确实好吃!” “还真脆生,果然好吃!” 其余几人见状,终于按捺不住,也纷纷吃了起来。 待众人都尝过之后,方才知道刚才几人的评价并不是虚言。 当下也不待景一鸣招呼,便对其他几样下水发起了进攻。 其他下水也都是各有风味,吃到后来,众人只顾着拣选下水,倒没人理睬那些牛羊肉了。 景一鸣见状心中暗笑。 这些食材若放在现代,比那些个牛羊肉还要昂贵。 而且这些食材,全都是经过时间检验的,岂有不好吃之理? 之所以选择火锅,景一鸣其实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是想让众人知道,他不仅能够创新,而且还能改良。 不仅能够改良,而且还能变废为宝! 现在看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诸位切莫忙着吃,下边一道才是最贵,也是最耗时的!” 众人听到景一鸣的话,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前边几道菜已经足够惊艳,被景一鸣称为“最贵、最耗时”的下一道菜,又会是什么样呢? 结果,随着伙计的声音传来,众人期待的心理马上变成了失望。 “第八道菜——开水白菜!” 第132章 菜中极品 不过自从见识到刚才景一鸣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众人虽是失望,却还是抱有一丝期待。 待看到当真只是一碗开水泡白菜,众人仅存的那点期待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景掌柜莫不是在拿我们逗趣吧?” 景一鸣抬头看去,见说话的正是黄屹涛。 “黄东家何出此言?” 黄屹涛拨弄了两下碗里的白菜,说道: “你所谓的最贵、最耗时便是如此吗?” “敢问这碗里到底是白菜贵?还是开水贵?” “这东西又能耗时到哪去?” 黄屹涛的话极为阴阳怪气,其余人听了,顿时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景一鸣事先跟祁胖子打听过这些人,知道这是黄屹涛一贯的脾气秉性,可是听了他的话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贺东家觉得我这道菜如何?” 在饮食一道上,贺守敬确实要比黄屹涛老道的多。 可是饶是如此,他也未能看出这道菜的独特之处。 “恕老朽眼拙,老朽也未看出什么名堂。” 黄屹涛本来就与贺守敬不对付,闻言接道: “屁的名堂!” “既然知道自己眼拙,就不要看了。” “你......” “粗鄙!” 贺守敬被黄屹涛一句话气的手都哆嗦了起来。 本想回骂两句,可是他却天生不会骂人,只能以“粗鄙”二字予以反击。 不过很明显,这个词对黄屹涛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景一鸣见状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 “二位东家稍安勿躁。” “既然两位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就由两位先代大家尝尝,如何?” 贺守敬闻言,猜测内里定有玄机。 当下也顾不得和黄屹涛怄气,取了调羹尝了口汤。 而黄屹涛则是得意的瞥了贺守敬一眼,随后便夹起白菜吃了起来。 “咦!有点意思!” “好汤!说是琼浆玉液也不为过!” 两人只是尝了一口,便忍不住异口同声的称赞起来。 景一鸣似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闻言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可是其他人听到两人的评价,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 “诸位也都请尝尝吧。” 众人闻言,也不待招呼,便自顾自的品尝了起来。 “好喝!真他娘的香!” “白菜更好吃,祁少可以尝一下。” 众人议论之下,嘴里也不含糊。 只待将一碗开水白菜尽数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如何?在下没有妄言吧?” 众人纷纷点头,只有那黄屹涛却似有些不服气。 “景掌柜这道菜确实好吃,可若说是最贵、最耗时也不尽然吧?” 众人闻言无不默默点头,看来都是深以为然。 这道菜即使好吃,可说破大天,选用的也只是白菜。 一棵白菜能贵到哪去? 未待景一鸣说话,后厨走出一人。 景一鸣连忙招呼道: “刚好易大师来了,便由易大师为大家讲解下吧。” 此位易大师,便是当日在祁府碰到的那位。 那一日两人比拼菜品,虽说是景一鸣占了上风,可是若论真实水平,景一鸣只怕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易大师四十余年的经验,使得他的技法和火候都已臻巅峰。 这次宴席之上的菜品都比较繁琐,景一鸣自认力有未逮,所以这才死缠烂打的将易大师请来掌勺。 饶是以易大师如此高手,在做这道“开水白菜”时,也是尝试了很多遍,方才做出如此味道。 方才菜品已上完,易大师好奇众人的评价,所以这才走了过来。 众人见到易大师,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竟是易大师亲自掌勺,难怪能做出如此佳肴。” 易大师闻言摆了摆手。 “诸位莫要误会,在下也是按着景掌柜给的菜谱,方才能做的出来。”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这景一鸣看起来年纪轻轻,又从何处学来这么多的美味佳肴呢? 景一鸣也不解释。 “易大师不必谦虚,全赖易大师的手艺精湛。” 为防众人深究,景一鸣又接着说道: “方才诸位对这道‘开水白菜’颇为好奇,还请劳烦易大师为诸位解释一下。” 易大师见众人对菜品评价极高,心中不免高兴,闻言也不推脱。 “这道‘开水白菜’真可谓繁杂至极!” “单是这高汤,便要以老母鸡、火腿肘子、排骨、干贝等食材进行熬煮。” “且还要用鸡肉蓉、猪肉蓉澄澈的高汤调味。” “如此这般熬煮一个时辰,再开始隔渣、去油。” “如此三遍,方才完成。” “所以单是这高汤,至少便要熬煮三个时辰以上。” “再说这白菜。” “必须选取新鲜大白菜最中间那部分菜心。” “先将菜心在高汤中泡软,然后再用细银针在菜心上反复穿刺。” “最后将处理好的菜心放在漏勺中,取高汤自上淋下,直至白菜心烫熟。” “至此,这道菜才算是大功告成。” “单是这一道菜,便耗费了在下四个多时辰,端的是麻烦!” 众人听得是目瞪口呆。 这看似简单的一道菜,谁知做出来竟如此麻烦? 众人这才相信了景一鸣的话,这道菜果然是既贵又耗时。 贺守敬长吁了一口气。 “此菜把极繁和极简归至化境,当真是菜中极品!” “老朽活了这许多年,今日总算是开了眼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贺守敬的一番话真可谓是说到了他们心里。 只有那黄屹涛还有些不服气,嘴里小声嘀咕道: “一道菜弄这么繁琐,当真是闲的。” 易大师又询问了众人对其余菜品的意见,众人自是赞不绝口。 易大师见状,心中也是极为得意,随后便告辞而去。 景一鸣见众人还在讨论,便轻咳了两声。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向他看来。 “诸位,我们继续。” “还有吗?!” 众人又是一惊。 “开水白菜”这种“菜中极品”都已出现,难道后续还能出现什么逆天的存在? 伙计这次没有通传名称,而是依次放在众人面前一个罩着罩子的盘子。 众人相互打量了一下,发现均是如此,便一脸好奇的看向景一鸣。 “诸位可以打开看一下。” 众人依言将罩子打开,发现里边是一小瓶黄色粘稠的液体。 “诸位可知,此是何物?” 众人摸索良久,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诸位以往烹饪,俱是用的动物油脂。” “可动物油脂毕竟较少,价钱也昂贵。” “而诸位手里这瓶,便是在下提炼出,可以食用的植物油脂!” “什么?!” 其实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植物油,可是并不能食用,只能用作燃灯或制绢布。 景一鸣正是发现这一点,才从《天工开物》中寻到古法榨油的法子,继而提炼出了食用植物油。 虽只是油脂的改变,可是当中牵扯到的问题却很多。 “敢问景掌柜,这油脂究竟是从何植物中提取而出?” “还记得刚才我说花生米还有其他用意吗?” 众人点了点头,有那反应机敏的人脱口而出。 “难道是花生米?!” 景一鸣点了点头。 众人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花生米。 方才最为寻常的花生米,现在却是最为众人震惊。 少顷,又有人问道: “请问景掌柜,这花生油的成本如何?” 景一鸣循声望去,见是一中年男子。 这男子虽长得其貌不扬,可是嗅觉当真灵敏,一下便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景一鸣伸出三根手指。 “占动物油脂成本的三成,日后可能会更低。” 听到这个答案,众人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 倘若当真如此,景一鸣整个菜品的成本便也跟着降低。 如此一来,众人在菜品上非但没有价格优势,现如今反倒处于了劣势。 这让刚才还心存侥幸的众人,顿时面如死灰。 景一鸣见到众人脸色,心里暗自好笑,心想: 植物油算什么? 接下来的东西才真正让你们大吃一惊! 想到这里,景一鸣心里竟有些迫不及待了。 “额,诸位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继续?” “还......还有?” 众人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们从第一道菜起,便以为是景一鸣手里的王牌。 谁知,后边出现的菜品各个都是王牌。 及至菜中极品——“开水白菜”的出现,众人以为这便已经是极限了。 可谁知,景一鸣带给他们的震惊是全方位的。 至此,众人已彻底麻木,下边再出现什么,估计都不会引起他们的震惊了。 接下来上来的依然是盖着罩子的盘子。 这次众人不待景一鸣开口,便打开了眼前的罩子。 贺守敬和黄屹涛拈起眼前的东西,轻轻尝了一口,顿时麻木的心又是一阵惊涛骇浪。 这次的震惊比先前浓烈了无数倍,使得一向不和的两人都忘记了先前的恩怨。 “这竟然是——!!!” 第133章 降维打击 “精盐!” 其实在座众人也都是颇具身家之人,是以精盐虽少,众人却也都见过,按理来说不至于让他们如此震惊。 只是刚才景一鸣的一番逆天操作,使他们心中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景一鸣见到众人神情,哪还不知众人心中所想? 只见他微微一笑,冲着众人说道: “不错,这精盐也是在下制取的。” 众人闻言顿时炸了锅。 原来,古代的食盐主要来源便是海盐、湖盐,还有少量的井矿盐。 其中,海盐是由海水晒制而成,不仅原料丰富,且制取也比较简单,所以现下百姓食用的均为海盐。 而湖盐则要少了许多。 南金虽江湖河泊众多,可是大多是淡水,盐湖本就不多,所以能够产出的湖盐可谓是少之又少。 至于井矿盐则更为稀少。 一则也是因为盐水井较少。 二则是因为井矿盐的制取难度更大。 井矿盐的原料,均采自千米深井以下侏罗纪地质年代的天然卤水和岩盐矿床。 也正是因此,井矿盐不仅富含各类天然矿物元素,而且杂质极少,稍加提炼便能成为上好的精盐。 以这个年代的科技能力,想要获取这些原料极为困难。 因其稀缺性,所以精盐一直被上层阶级牢牢把控,便是有钱也难以获得。 上次吴百用做那消毒用的“花椒盐水”,便是需要精盐。 那一次,景一鸣身上带着现银,结果跑遍了临东城也未找到精盐,最后还是从祁胖子那里寻到了些。 可以说,精盐是比银币还要好使的硬通货。 也正是有了这件事情的启发,方才导致景一鸣想要自己制取精盐。 而精盐和粗盐的区别并不仅仅是外观。 粗盐制取方法简单,可是里边的杂质却是很多。 这些杂质的存在,不仅使得粗盐口感苦涩,且对人身体危害也是极大。 用此粗盐烹饪出的食物,口感上自然要差上许多。 制取精盐无非就是将粗盐中的杂质去除。 以现代的工艺,想要提取精盐自然是简单至极的事情。 可是在这个年代,却并不容易。 好在景一鸣的计算机中包罗万象,还真让他找到了提炼的办法。 其实方法说来也简单,只需要三步便可提炼。 一是溶解,二是过滤,三是蒸发结晶。 三步之中,最难的便是过滤。 那些不可溶的杂质,只需要将粗盐溶解之后,过滤出去便可。 可是粗盐中蕴含的氯化镁、氯化钙、硫酸钠等可溶性杂质,过滤起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现代工艺,只需要添加一些化学试剂使它们结合沉淀。 可是在这个时代,景一鸣又哪来的那些个化学试剂? 结果,化学试剂是没有,可是却有个替代品。 这替代品说来简单,其实就是寻常的草木灰,也就是稻草燃烧后剩下的灰。 草木灰中含有碳酸钾,可以直接当做钾肥使用。 将溶解后的粗盐加入草木灰熬制,而后静置过滤,便可以将不溶物过滤出来。 而这些不溶物,就包含了碳酸钙、氢氧化镁。 至于仍然存在的氯化钾、氯化钠,其本身便具有咸味,倒是跟食盐的味道并不冲突。 如此一番操作下来,海水制取的粗盐便成了众人眼前的精盐。 法子虽然简单,可此时哪里有人懂得化学元素?又有何人会想到草木灰能有此功效? 众人还在震惊之余,那黄屹涛似是有些不信。 “景掌柜还真是财大气粗,舍得提炼精盐。” “上至朝廷、下到商盟,对井盐管控可谓是严之又严。” “只是不知景掌柜,从何处得到这如此多的井盐?” “莫不是景掌柜随处找了些精盐,来糊弄我等?” 众人闻言顿觉有理。 这精盐想要获取便是难上加难,自然代价也是不菲。 若景一鸣日后以这精盐烹饪,只怕是要连底裤都要赔光了。 众人越想越觉得事实便是如此,心下顿时舒畅许多,等着看起了景一鸣的好戏。 听闻黄屹涛的话,景一鸣却并未慌张,只听他一句一顿的说道: “谁-说-我-用-的-是-井-盐?!” “什么?!” “不可能!” 这次众人的反应更为激烈。 先前贺守敬虽是震惊,却还能保持一贯的礼数。 只是这次便是连他,此时也是半弓着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景一鸣,可谓是失礼至极。 一旁的苏掌柜,前期并没像众人表现的那么惊讶。 毕竟他一直都是远离庖厨之人,看不出景一鸣的菜品高低也算正常。 可是这次景一鸣的话彻底将他震惊到了。 由海盐中提炼出精盐是什么概念? 若景一鸣当真有这项技术,只怕光靠卖盐,每日的进项便比他们票号的存银还多。 想到此处,苏掌柜又暗自摇了摇头。 没有盐引,便算是私盐。 自己食用尚可,若是私自贩卖,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景一鸣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只是自顾自的喝起了茶水,众人想在他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也是不能。 “不知景掌柜是如何在海盐中提炼出的精盐?” 众人之中一人忽然问道,周围之人纷纷以看白痴的眼神向他看去。 景一鸣闻言也是嘴角抽搐了两下,这是自己的撒手锏,岂能随便告诉他人?这人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三岁小儿! “这个恕在下不能相告。” 贺守敬此时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他先前便忌惮景一鸣的创新和韧性,谁知经过此次宴席,他这才发现还是远远低估了景一鸣。 八道菜肴、提炼植物油脂、制取精盐,任这其中任何一项传扬出去,怕是都能震动整个南金。 此时,他才对以前那些炙肉铺子的掌柜感同身受。 他的目光由菜肴看到花生油,又由花生油挪到了精盐。 若说先前还有些怀疑,现在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了。 能做成这些菜肴,能提炼出植物油,制取精盐的话,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一念至此,贺守敬万念俱灰。 “景掌柜好手段,老朽认输,不敢再跟景掌柜一较长短。” “明日老朽便将‘醉仙楼’关张。” 第134章 拉拢 贺守敬此话一出,倒是把景一鸣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贺守敬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今日之安排,本是为了增加拉众人入伙的成算,以及后续利益分配时的筹码。 可谁知,自己做的过犹不及,倒逼的贺守敬准备关张大吉了。 其实不止是贺守敬,在场的诸位东家无一不是存了这种想法,只有那黄屹涛显得有些幸灾乐祸。 “嘿嘿,贺老儿,你也有今日?!” “好在我老黄还有个车马行,不指望着饭庄那些散碎银两。” 黄屹涛虽只提了贺守敬,可除了苏掌柜和祁胖子,其余众人之情况无不如此。 此时见到黄屹涛幸灾乐祸的模样,顿时心下更是不悦,一个个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贺守敬更是气得眉毛都立了起来。 景一鸣见状,怕众人起了争执,连忙说道: “贺东家言重了,在下绝无此意。” 众人听了景一鸣的话,纷纷好奇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景一鸣却并未开口,而是双掌相拍之下,众伙计手中又捧着东西走了过来。 众人打眼看去,却见伙计手中捧着的是一个个纸折子。 众人一脸好奇,待看到纸折子上写的“企划书”三个字,则更是摸不着头脑。 上次的企划书应祁远山之请,被留在了祁府,而这些企划书则是景一鸣专为今日准备。 说起来,景一鸣前些时日倒是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这企划书上,用心程度比之上次更甚。 众人翻看几眼,却是不解其意,景一鸣早知如此,便从头至尾解释了一遍。 好在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的景一鸣解释起来要流畅的多。 其中的诸多语言也反复经过打磨,以求使众人理解更为透彻。 这次的企划书总体内容与祁府那次相差不多,只是有些地方根据情况进行了微调。 变动最大的应该是职能部门那一块。 以前只有个火炎焱,所以原先那些个部门已经完全能够应付了。 可是这次景一鸣所图极大,原先那些部门已不能满足需求,所以又新增了一些部门。 比如原先的人事部,其实也兼着行政部的职能,这次景一鸣便把它们完全分开了。 而原先没有的公关部、培训部、保洁部,也都加了上去。 公关部管事自然是祁胖子,贺守敬看到此处,心里暗想“果然如此”。 至于培训部管事则是易牙,这名字对贺守敬来说也是熟悉无比。 原来这易牙便是那易大师的名讳,想当初贺守敬以厚禄相邀,可这易大师却是理也未理。 后虽去了祁府,可听闻这易大师在祁府也是地位超然,便是祁远山对其也是礼遇有加。 祁远山的为人,他还是知道的,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 更何况,以易大师的性子,在他不愿意之下,只怕祁远山亲自下令,也左右不了他。 这景一鸣何方神圣?竟能请了他来? 想到此处,贺守敬忍不住朝景一鸣看去。 景一鸣此时正拿着企划书向众人解释,年轻的脸庞上迸发出一股神采飞扬。 “年轻真好啊!” 贺守敬今日已是第二次发出这样的感慨,思绪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其实能请来易大师,并没有贺守敬想的那么困难。 易大师一辈子痴迷烹饪,而景一鸣手里却拥有数千张食谱。 在易大师眼里,景一鸣犹如一座闪闪发光的宝库一般,趋之唯恐不及,又怎会拒绝? 而且,景一鸣也只是让他帮着培训铛头,并非每日里掌勺,寻常时间还是在祁府操持。 所以,祁远山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行政部管事一栏是空缺的,显然景一鸣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 其他原有职位,管事则是保持不变。 此时的景一鸣正讲到后期的计划。 景一鸣讲的生动,众人听得也是认真。 不得不说,景一鸣的布局很大,想法也很新颖。 可是等听到前期投资的时候,便是财大气粗如黄屹涛,也是忍不住暗暗咋舌。 “景掌柜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便是两万两银币,当真是有钱的紧呐!” 黄屹涛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景一鸣闻言忍不住一阵尴尬。 “在下自是没有这么多银钱,今日找诸位过来,便也是为此。” 景一鸣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众人先是一阵错愕,随后便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众人已知道景一鸣真正的商品是铺子,美食只是吸引人流量的一种手段。 可是以现在的行市来看,单以收取铺子租金来创收,似乎非常困难。 虽说是一次性投资,可是也要对比投入和长期收入的比率不是? 钱只有流动起来才能生钱,在座的各位东家自是心知肚明。 而且后期的维护、人员的开支以及各类杂项的支出,都不算是小数目。 若铺子都能租出去还好,可若是当真闲置下来,不光前期的投资难以收回,后期只怕还要自掏腰包往里贴钱。 再好的生意,也不敢打十成的保票一定能赚钱。 况且景一鸣的这种模式以前从未有先例,连个参考的对象都没有,使得众人心里更是没底。 可是若说放弃,众人也是有些不舍。 景一鸣先前露那几手太过于惊艳,若当真放弃,又怕错失了一次暴富的时机。 看着眼前的精盐,众人心中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知景掌柜能投多少银钱?” 贺守敬这句话算是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倘若投入的不多,倒是可以试一下,反正即使亏了,也不会太心疼。 “在下除了这间铺子,和后边的材料,手里大概还有......” 迎着众人的目光,景一鸣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万两?” 贺守敬心里盘算了下,若只差一万两的话,以在座众人的财力,应当是问题不大。 正盘算的时候,却见景一鸣缓缓摇了摇头。 贺守敬皱了皱眉头。 “一千两?” 一般合伙,都是主事的挑大头。 景一鸣这一千两可谓是杯水车薪,大头竟落在了众人身上。 谁知,景一鸣又摇了摇头。 “在下现在手头,只能拿出一百两。” 第135章 抵押 “荒唐!” 黄屹涛大袖一挥,便要离去,便是连贺守敬这样的老好人,也是面带不悦。 其余众人更不必说,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 共计两万两银币,景一鸣却只有一百两,这跟一分不出有什么区别? 而且他一个主事的不出钱,其他人心里更是没底。 到时若当真赔了,景一鸣的这一百两当真是无伤大雅,而其他人却是伤筋动骨了。 其实景一鸣也是有苦自己知,他本身就无什身家,只是靠着炙肉铺子才稍微有了些盈余。 可是前边三番五次的出事,再加上又备了那么多的材料,他还哪里有钱? 就这一百两,还是这段时日里刚得的盈余。 景一鸣见众人要走,忙安抚起众人,只是效果明显不佳,毕竟没人想留下来当冤大头。 “各位,不妨听听景掌柜说完再做决断。” “银钱都在自己口袋里,他又不会动手抢钱不是?” 说话的是祁胖子,今日他的话不多,倒是显得很沉稳。 祁胖子的身份自是不同,众人见他开了口,自是不好拒绝。 只是留下又非他们所愿,于是便都把目光投向了黄屹涛。 “景掌柜当真以为在下的银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黄屹涛嘴里虽然抱怨着,却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众人见状这才纷纷落座,没有黄屹涛这个出头鸟,众人自是不想轻易得罪祁胖子。 景一鸣也知道此事自己理亏,他也不想做那以势压人的事情,于是便说道: “诸位东家请听在下说完,在下说完之后,诸位是走是留,在下绝不阻拦。” 众人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现在这种情况,景一鸣知道再把主意打到众人身上已是不可,于是只能寄希望于“财神爷”。 “苏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掌柜方才一直没有做声,此时听到景一鸣的话,便欣然应允了下来。 其实这次并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景一鸣本来打的主意便是向日升昌拆借银两。 若自己能把前期投资凑齐,便不需再跟众人合伙,这样才能保证利益最大化。 可是他往日升昌跑了几趟,却是连苏掌柜的影子都没见着。 像他这种铺子,临东城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莫说是苏掌柜,便是个票号里的学徒就把他打发了。 最后不得已,还是请了祁胖子,苏掌柜这才答应见上一面。 可是等景一鸣说明来意以后,苏掌柜还是婉拒了。 一则数额太大,景一鸣虽有个铺子,可是想要贷出这么多银钱,无疑是痴人说梦。 二则是日升昌遍及三国,并不需太看祁胖子的面子。 景一鸣见此也无奈何,对方拒绝也是情理之中,若是换成他,只怕也会如苏掌柜一般做法。 后来他又想到去典当行试试运气,不过这次更惨,他整个人是被哄笑着赶了出来。 最后走投无路的景一鸣,竟打起了香积贷的主意。 不过结果仍然是一样,佛门的大和尚算计起来,丝毫不弱于红尘中的商贾。 景一鸣虽是许了比正常多了许多的福报,可是依然是无济于事。 万般无奈之下,景一鸣这才想着跟众掌柜合伙。 若众掌柜当真凑齐了银钱,自己虽然只能拿个技术入股的钱,可好歹也能赚点钱不是? 而且,他的野心绝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临东城。 日后若想到其它府城发展,那么这次便算作积攒经验、打开名声,为日后做好铺垫。 不过,这些毕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景一鸣虽是做足了准备,但是还是没有信心说服众东家。 所以今日又把苏掌柜请了来,想着让他见识下自己的手段,若众东家这边开展的不顺利,最后也只能在苏掌柜身上争取一下了。 事情果然如景一鸣预料的一般发展,众东家比他想象的还要谨小慎微,而他最后的希望,也只能着落在苏掌柜的身上。 两人来到了旁边的隔室,一同前来的还有祁胖子。 景一鸣的身份不够分量,拉上祁胖子把握要更大一些。 方才种种苏掌柜已尽收眼底,对于景一鸣为何唤他出来也是心知肚明。 景一鸣自也知道这点,于是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对苏掌柜说道: “现下只怕只有苏掌柜才能助小弟一臂之力了。” 苏掌柜闻弦歌而知雅意,不待景一鸣把话说明,便摇着头说道: “这次只怕又要让景掌柜失望了。” “好教景掌柜得知,为使主顾们放心,我们票号并不参与任何经商行为。” “这一点,便是我们大东家,都不得违反。” 景一鸣还是不死心。 “这一点小弟自是清楚,也不敢为难苏掌柜。” “只是苏掌柜方才也看了小弟的布局,未来准保盈利。” “还请苏掌柜拆借在下些银两,利息自会让苏掌柜满意。” 票号也有业绩要求,这一点对苏掌柜还是有不小的吸引力的。 果然,这次苏掌柜倒没有一口回绝,却也没有应承,只是低头沉思了起来。 景一鸣知道他要权衡,所以也不催促,而是耐着性子等了起来。 良久之后,苏掌柜这才抬起头来。 景一鸣知道他心里已有定算,便满目希冀的看向他。 “景掌柜的手段确实让在下惊为天人,在下颇为佩服。” “在下虽为掌柜,权限也只能拆借一千两。” “景掌柜若是合用,在下便拆借给景掌柜一千两银币,如何?” 景一鸣闻言顿时大失所望,看刚才的形势,这一千两只怕还是不够。 可好歹苏掌柜松了口风,景一鸣依然不死心。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这个......” 苏掌柜略一沉吟,景一鸣顿觉有门,心思顿时活泛了起来。 “苏掌柜不妨直说。” “其实还是如先前一般,若景掌柜能找到抵押或合适的保人,拆借的银两自然能够提高。” 说来说去又回到了原点,景一鸣顿时有些泄气。 废话,若是有抵押或保人,自己也不至于绕这么大一圈子了。 这边景一鸣刚想放弃,那边祁胖子却开了口。 “不就是保人吗?便由我老祁来做好了。” “祁兄?!” 景一鸣其实早就打过祁胖子的主意,可是当时在祁府,祁远山明确表示过不允许祁胖子掺和。 景一鸣能请得他负责公关,已是犯了祁远山得忌讳,哪还敢让他做保人? 祁胖子自是知道这些,不过他眼见景一鸣被逼的毫无办法,最终还是准备帮他一把。 祁胖子没让景一鸣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着苏掌柜说道: “怎么样?我老祁做保人,难道不够格吗?” 苏掌柜笑着说道: “若祁少做保人的话,在下可以拆借给景掌柜五千两银币。” “再多,在下就无法向上头交代了。” 祁胖子毕竟不是祁远山,手里并无财政大权,能出到五千两确实已经是苏掌柜的极限了。 五千两属实已是不少,不过景一鸣还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此次出去若再谈崩,恐怕再无转圜的余地,景一鸣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苏掌柜能否再多拆借一些?” 苏掌柜眼珠一转,而后缓缓说道: “其实景掌柜还有一物可以抵押。” “若拿此物抵押,在下可做主再拆借景掌柜五千两银币。” 景一鸣闻言大喜,可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值五千两银币。 “在下愚钝,还请苏掌柜明说。” 苏掌柜神秘一笑。 “便是你那制取精盐的法子。” 第136章 尘埃落定 景一鸣闻言顿时一脸难色,制取精盐是自己的撒手锏,若传扬出去肯定会对自己以后的生意有所影响。 更重要的是,精盐在这个时代的特殊意义。 在自己手里,当然可以保证精盐自用。可是此法子若给了日升昌,难保他们不会制取精盐以贩卖。 如此一来,若日升昌哪天犯了事,自己也难免会受牵连。 牵扯到盐务,历来都是重罪,景一鸣可不想因小利而吃大亏。 苏掌柜似是猜透了他的心思,见状连忙说道: “景掌柜莫要误会,在下并不是要制取精盐的法子,而只是把这法子抵押在在下这里。” 景一鸣没有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玩意该怎么抵押? 苏掌柜像是早就考虑过这件事,说道: “景掌柜可将法子写在纸笺之上,再将纸笺封存,而后保存在在下这里便是。” 景一鸣略一沉吟, “此法,似乎可行。” “不过,” 苏掌柜紧接着又说道: “景掌柜若不能按时归还,这法子在下便自行处理了。” 景一鸣点了点头。 “理该如此,只是不知期限是多久?” “一年,这是票号允许的最长期限了。” “一年?” 景一鸣心里赶紧盘算了起来。 光是将铺子建好,至少便要半年的光景,余下只有半年的时间。 而自己想要连本带利的还清,只怕每个月至少都要还两千两银币。 按自己的股权占比,自己每月能拿到总分红的五成,那么整个项目每月的盈余就不能少于四千两银币。 而且还要考虑到,项目运行过程中所需要花销的杂费。这些杂费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只怕怎么也要五百两左右。 这样一算,每月项目至少也要赚到四千五百两,才能保证按时还清日升超的拆借。 四千五百两,相当于现代的九百万。 这笔钱若是在后期项目成熟的时候,应当是不在话下。 可是项目甫一启动,景一鸣也没有信心。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似乎除了这条路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当下景一鸣只能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苏掌柜见之,心里也是十分开心。 “既如此,景掌柜可随时到票号找在下。” “此间已无在下什么事情,若景掌柜没有其他安排,在下这就回去了。” 苏掌柜倒是洒脱,事情办完便要离去。 景一鸣也未多加挽留,恭送苏掌柜而去。 此时的外间,众人还在议论纷纷,只有贺守敬和黄屹涛稳坐钓鱼台。 景一鸣得到了苏掌柜的拆借,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再次回来以后,连声音都雄壮了几分。 “诸位东家,在下可出一万两银币。” 众人闻言一阵愕然,虽说他们心知肚明景一鸣唤苏掌柜出去所为何事。 可是只是这片刻功夫便能从苏掌柜那里拆借到一万两银币,还是令人难以置信,那苏掌柜可是出了名的手紧。 想归想,景一鸣毕竟是有了一万两现银,刚才的话题也终于可以继续下去了。 “既如此,我老黄愿意出三千两!” 景一鸣有些意外,没想到第一个投资的竟然是黄屹涛,方才可是属他跳的欢。 不得不说,这黄屹涛能有今日之身家,确实绝非偶然。 他之所以敢第一个投资,肯定也是认准了这个项目的投资价值。 能单从企划书中便看出这个项目的前景,这黄屹涛的眼光不可谓不毒辣。 “老朽也可出三千两。” 第二个表态的是贺守敬,作为现场唯一能跟黄屹涛抗衡的人,贺守敬的眼光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有了两位大佬带头,剩下诸人的情绪也被调动了起来,当下又有几人表示可以投资。 于是又有四人表示,可以凑到四千两。 如此一来,剩下的这一万两银币总算是凑够了。 当然,没有参与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便有那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 这几人都是一步一步从小厮爬上来的,所以格外的谨小慎微。 前期投资既然够了,接下来便开始讨论股权分配的问题。 股权共分三种:技术入股、实物入股、资金入股。 技术入股便是景一鸣,占了总股份的百分之十。 这个项目的后续发展究竟如何,主要就是要靠景一鸣的技术,所以就算股份占比多了些,众人也都认了。 实物入股是祁府,一样是占了总股份的百分之十。 所谓实物,便是那块宅基地。 其实这个年代的土地并不算稀缺,所以土地的价值也无法和现代比。 只是这个比例,本身就是景一鸣和祁远山谈判后的结果。 景一鸣哪是祁远山那老狐狸的对手,三下两下便让祁远山占了便宜。 而当时祁远山有意无意的打压景一鸣,也正是为此。 众人听到实物股权的占比如此之高,心里自然是不甚满意。 不过祁府在临东城树大根深,其中的潜在价值也是极高,所以众人又一次捏着鼻子认了。 最后便是资金股权。 除掉技术股权和实物股权,还剩下百分之八十的股权。 景一鸣出资一万两银币,占到总资金的一半,所以他又得到百分之四十的股权。 而贺守敬和黄屹涛各出了三千两,折算下来各自得到了百分之十二的股份。 至于剩下四人共出了四千两,则是共同拥有百分之十六的股权。 这样一来,景一鸣技术股权和资金股权加在一起,便拥有了百分之五十的股权,是当之无愧的大股东。 接下来众人又对细节性的问题达成了统一,此次宴会终于是尘埃落定了。 过程虽然一波三折,可是总归结果是好的,景一鸣心里自然是高兴不已。 送走众人之后,景一鸣见天色已晚,便没有急着处理后续事宜,而是通知火炎焱众伙计晚上会餐。 今日伙计们表现的都不错,是应该犒劳一下了。 众伙计也是知道了景一鸣的大事已成,虽然以他们的认知,看不出这件事情的意义所在,可是见到掌柜的高兴,他们也没来由的开心了起来。 “来,兄弟们,干了这杯!” “日后诸位都能成为管事,干的好了,便是掌柜也不是不可能。” 此时的景一鸣显然有些醉了,这段时日的操劳终于有了结果,他终于可以暂时放松了下来。 众伙计闻言,各个喜不自胜。 他们知道景一鸣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答应他们的事情也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这一日好过一日的生活便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众伙计欣喜之余,却有一个人显得格外落寞,正是独自饮酒的瘸子曹。 景一鸣见状,拎着酒壶来到他的旁边,勾搭着他的肩膀说道: “怎么了,老曹?怎么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瘸子曹闻言苦笑一声,随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掌柜的,我想离开火炎焱。” 第137章 往事 景一鸣闻言以为是他喝醉了,可是看他眼睛中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这里太嘈杂,我们出去聊。” 说完,拎着酒壶当先朝后边走去。 来到空地,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景一鸣感觉舒服了许多,浮躁的心思也随之安稳了下来。 此时月光正好,如水银泻地,铺满了整个天地。 惊蛰已过,虫儿们也都苏醒了过来。可毕竟仍是初春,虫鸣声只是稀稀疏疏,倒不显得聒噪。 景一鸣见此景色,贪婪的吸了一口气。凉气在胸腹之间流转,仿似每个毛孔都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 他索性闭起了眼睛。 瘸子曹此时已来到他的身边。 见到景一鸣的模样,瘸子曹没有做声,只是抬起头呆呆的看着月亮。 一瞬间,尘封的往事如开闸的洪水一般侵占了他的脑海。 蹉跎半生,半生蹉跎。 “哎!” 许是触景生情,瘸子曹轻叹一声,顿时吵醒了魂游天外的景一鸣。 “为什么要走?” 景一鸣声音有些低沉。 火炎焱开业伊始,便是他和谭筱荷、三娃子、瘸子曹四人。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早已如亲人一般,乍一听到他要离去,景一鸣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空虚。 “我累了,想歇歇了。” 瘸子曹低着头说道。 他的声音很低,看向景一鸣的目光也是躲躲闪闪的。 景一鸣扭头向他看去,更是使的他将头深深埋了起来。 “我不信,这不是你要离开的理由。” 以前只有他们四个人时,瘸子曹尚未说过“累”。 现在他们已有二十多人,且他还是一部管事,日常工作多由伙计们去干,他又何来的累呢? 若说是月钱太少也不对。 此时瘸子曹的月钱,已比其他一般铺子的掌柜还多。且他一贯节约,现下手里已积攒了不少银钱。 他一直都不是善于说谎的人,景一鸣的直白更是打乱了他的部署。 “是因为......额,因为......” 他脑子转的飞快,想要找到一个更好的借口。 可是还未等他说完,景一鸣便打断了他的话。 “老曹,你知道你是骗不了我的。” 两人正说话间,一道黑影冲两人冲了过来。 那黑影速度极快,月光朦胧之下,仿佛一道黑烟一般。 黑影正是金乌。 此时它伤腿已然痊愈,奔跑起来更为迅捷轻灵。 景一鸣嘴里“嘬嘬”两声,想要逗弄一下金乌。 可谁知金乌对他理也未理,径直来到瘸子曹身边转起圈来。 “老伙计,今日也让你开开荤。” 说完,将带来的鲜肉、骨头喂给它吃。 这一刻,景一鸣终于知道金乌为何独跟瘸子曹亲热。 他们都是把金乌当成宠物逗弄,而瘸子曹却是发自内心的对它好。 动物天生便有灵性,别人对它的好坏,它清楚的很。 “掌柜的......” 瘸子曹一边摩挲着金乌的头,一边轻声唤道。 “嗯?” “我有个故事,不知你想不想听?” 景一鸣扬了扬手里的酒壶。 “刚好,你有故事,我有酒。” 瘸子曹向景一鸣讨了口酒,随即又专注的看着金乌,而后声音朦朦胧胧的从瘸子曹口中传了出来。 “掌柜的,我本名曹非子。这名字文绉绉的,是否与我极为不合适?” “这名字还是我父亲用一篮子鸡蛋从一位老学究那里换的,据说是来自于一位古代养马的名人。” “我父亲听后自是喜不自胜,因为他便是为东家蓄养牲畜的长工,对我的期望也只是以后能找个一样的差事。” “穷人家,连期望都是廉价的。” 瘸子曹家世代以蓄养牲畜为生,经他们的手伺候出来的牲畜个个膘肥体壮、身大力强。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于蓄养牲畜的曹家,却也没有属于自己的牲畜。 好在他们手艺好,并不缺想要雇佣他们的东家。 他们好歹有一技傍身,所以在待遇上比其他长工要强上不少。 他们很知足,不挨饿受冻在现在看来只是生存的最低标准。而在那时,能做到这一点,已经超过了大多数人。 曹家世代延绵,一怕断了人丁的香火,二则是怕断了手艺的传承。 说到这里,瘸子曹落寞的叹了口气。 “只怕这两样,都要断送在我手里了。” 曹家的手艺日益精进,可是人丁却是越发稀少,等到瘸子曹这一代,便只剩下了他一人。 好在家里条件相对来说还算不错,瘸子曹本也不瘸,一身伺候牲畜的本事也是青出于蓝。 以他的条件,想讨个婆娘还是不难的。 事实也是如此。 瘸子曹的父母为使曹家早日开枝散叶、延绵香火,便早早的为瘸子曹成了亲。 新娘子是邻村的佃户出身,生的颇为俊俏,只是家里条件属实是差了些。 正是看上了曹家的彩礼,这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才嫁给了其貌不扬的瘸子曹。 瘸子曹也很是高兴,平日里干起活来,身上力气都要足了不少。 说到这里,瘸子曹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起了那时的快乐时光。 “若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就好了,只可惜......” 瘸子曹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懊悔。 那一日,府城的粮商下乡收粮。 走到他们这里时,小路崎岖、异常难走。拉车的驴子也是犯了犟脾气,任你打骂就是不走。 恰巧瘸子曹经过,三两下便把驴子管制的服服帖帖。 领头的便委托瘸子曹帮着支应了一天的大车,临了还给了瘸子曹数十枚铜板的酬劳。 一日光景,便能挣的这么多铜板,瘸子曹自是喜不自胜。 而领头的一句话,彻底让瘸子曹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小兄弟,你有这等手艺,窝在这乡下屈才了。若到城里找个差事,每月三、四两的月例是不能少的。” 三、四两银币,对于那时的瘸子曹真如天文数字一般。 听到领头的话,瘸子曹哪还满足于每月里那点散碎报酬?心思早就飞到了城里。 曹家父母其实并不同意,现在的生活已是很好,没必要出去瞎折腾。 可是儿大不由爹娘,二老拗不过儿子,终于还是让他去了。 而悲剧,也从这一刻开始了。 初到临东城的瘸子曹,一切都很顺利。 仗着自家祖传的手艺,他很快便在车马行找到了个差事。 因为手艺好,瘸子曹虽入行晚,月例银子却是最多的,而且也格外受到掌柜的器重。 其余伙计也是对他格外敬重,每日里“曹哥”、“曹哥”的喊着,叫的他骨头都酥了。 当时的瘸子曹,只恨自己怎么没早点来到城里。 前边瘸子曹春风得意,谁曾想到后院起火? 他婆娘本是个没出过门的庄户人家,现下一到城里,登时被这花花世界晃花了眼。 瘸子曹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感情方面一直很木讷。 结果,这婆娘红杏出墙,与那车马行的掌柜勾搭成奸,后来更是成了车马行公开的秘密。 只除了瘸子曹。 他对感情本就迟钝,是以并未发现婆娘的异常。 直至一次,两人光天化日之下竟在车马行里做那媾和之事,这才被恰巧归来的瘸子曹逮了个正着。 杀父仇、夺妻恨,这两件事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瘸子曹虽为人和善,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见此状况二话不说便与掌柜的扭打在了一起。 瘸子曹是侍弄牲口的人,力气自然不亏,两三下便打得掌柜鼻青脸肿。 两人的动静引来了车行里的其他人,众人在掌柜每人一两银币赏钱的许诺下,对瘸子曹拳打脚踢了起来。 这些昔日里和瘸子曹称兄道弟的人,此时见到自己却像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下手丝毫不留情。 “每人一两银币,便换了我一条腿。” “穷人的命,当真是不值钱。” 瘸子曹也去找过官府。 可是车马行一口咬定,瘸子曹是侍弄牲口时,被牲口所伤,还伪造了物证,找好了人证。 人证便是打他的人,瘸子曹心已凉了。 让行凶者做证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瘸子曹也想过其他报复的办法,可是自己一无权、二无钱,现在又变成了瘸子,想要和有钱有势的掌柜斗,谈何容易? 一来二去,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瘸子曹又回到了乡下。 可是此时的他已经是个废人,哪还有东家愿意雇他? 等曹家二老驾鹤西去,瘸子曹更是衣食无着,最后只能在临东城彻底沦为了乞丐。 事情并不复杂,可是却充满了小人物的无力感。 瘸子曹背着景一鸣,偷偷拿手背蹭了蹭眼眶。 景一鸣叹息一声,说道: “那车马行的掌柜,便是黄屹涛吧。” 第138章 景园 瘸子曹闻言没有做声,只是摩挲金乌的手陡的僵了一下。 景一鸣看在眼里,心里已是有了答案。 以前从未听瘸子曹说过他的过往,景一鸣也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天生残疾,才沦落成的乞丐。 可如今听他一说方才知道,瘸子曹的心里竟然压着这么多的冤屈。 而那黄屹涛更是可恶,抢占了别人的妻子,害的别人家破人亡,他自己倒是混的风生水起,短短几年就由掌柜变成了东家。 “我初来咱们这里便说过,我若是做不下去,自己离去便是,万不敢耽误了掌柜的生意。” “掌柜的是做大事的人,无须为了我一个瘸子,耽搁了自己的前程。” 事到如今,瘸子曹还在为景一鸣考虑,景一鸣闻言忽的有些鼻塞。 “老曹,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哪里都不要去。” “我还从未听闻有谁家为了生意,而不要家人的。” “黄屹涛心术不正,不能与之谋事。你的冤屈,日后也定会讨回来的。” 瘸子曹摇了摇头。 “掌柜的......” 没等他说完,景一鸣便接着说道: “若你还当我是掌柜的,今日之事便不要再提。” 瘸子曹不再做声,接过景一鸣递来的酒壶,狠狠的往嘴里灌了一口。 景一鸣看着眼前的空地。 过不多时,这里便会盖满了房子。醉眼之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房子的形制。 只是恍惚之间,那房子变得虚幻了起来。 没了黄屹涛这三千两银币,景一鸣还要想办法补上这个窟窿,可是以他现在的状况,又去哪里筹这三千两银币呢? 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第二日一早,景一鸣和祁胖子便带着制取精盐方法的纸笺来到了日升昌。 为了保存纸笺,景一鸣特意寻了个鲁班锁。 这个鲁班锁并不是后世开发智力的玩具,而是一把自带封锁功能的容具。 其各种组合变化繁复,除了景一鸣本人,别人是万难打开。 景一鸣还不放心,还在外边贴了张封条,如此一来,便可万无一失。 不过景一鸣的这两条措施,也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木质结构的鲁班锁,若想暴力破开的话,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既然苏掌柜没有质疑他法子的真伪,他也愿意相信对方的人品。 最主要的是,堂堂一个横跨三国的票号,还不至于砸自己的招牌。 事情办理的很顺利,景一鸣不多时便拿到了两张五千两的银票。 而和诸东家的签约则要复杂一些。 昨日众人商定只是口头约定,并无法律约束,今日的文书签订便具备了法律意义,在流程上自然要复杂一些。 经过昨天瘸子曹的事,景一鸣已把黄屹涛排除了出去。诸东家好奇问起,也被景一鸣胡乱搪塞了过去。 据说黄屹涛一直等着景一鸣签约,可是左等右等,却没了景一鸣的影子。 后来一打听方才得知,他们已经签过了文书,顿时气的他三尸神暴跳。 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只怕日后少不得报复一番。 诸东家以为他们之间还有私下约定,倒也没有细问,反正事不关己,自己的那份利益能得到保证就行。 文书勘验无误,诸东家、景一鸣及证人签字画押,签约便算是完成了,景一鸣手里又多出了七千两的银票。 现在银钱到手,时间就是金钱,景一鸣一刻也不敢耽搁。虽是少了三千两的缺,也只能一边盖房一边筹集了。 地产商开发房产,自然是容积率越高越好。 简单来说便是楼层越高,容积率越高;建筑占地面积越大,容积率也越高。 可是这个年代的建筑工程与后世截然不同。 因为科技的发展,后世的房地产多为框架结构。 以钢筋混凝土搭成的框架承重能力更强,所以修建高层建筑并不困难,想要提高容积率自然十分容易。 而现在的房屋多是榫卯结构,这种结构以木材为主、砖石为辅。 这样一来,建筑的承重便主要作用在木质的梁、椽、柱之间。 所以,梁、椽、柱的用料便决定了房屋的规模。 而梁、椽、柱的承重能力则取决于树木的大小、强度。 可是木头终归是木头,大小和强度都有个限度,所以古代的房屋建筑规模注定不会太大。 景一鸣心思甚大,要求也极高,所以木材的质量也相应的变高。 所以,他的前期投资,很大一部分便用在了木材的购买和运输上。 除了材料上的要求,另一个就是对工匠手艺的要求。 能够满足景一鸣要求的,整个临东城有且只有一人。 该人被尊称为“黎老”,经验丰富不说,手里还有本祖传的《木经》。 且这黎老还熟识各种规制和风俗。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在这个时代,很多东西都能跟政治挂钩,规制便是其中的一种,而逾制的惩罚也是十分严厉。 景一鸣前期做核算的时候,便找过黎老。 黎老已久未出山,此次景一鸣请他也是费了一番周折。 最后景一鸣以一句“惊世之作,为后人敬仰”方才请得黎老出山。 景一鸣的项目命名为景园,规划了靠路主楼和内里辅楼及中间的摊档。 摊档只是摆个摊桌,自是不必说。 辅楼只有三层,也没什么难度。 而这靠路的主楼则不一样,按照黎老的意见,景一鸣打算盖成七层的庞大建筑。 此建筑若建成,便是临东城第一高楼。惊世虽有不逮,可是足以震惊临东城了。 黎老毕竟是凡人,抵挡不了虚名的诱惑也是正常。 景一鸣对此是门外汉,一应事务便全交给了黎老打理。 如今他所要操心的事,便是从何处筹集那三千两银币,以及为景园开业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时光匆匆,便是数月。 枝头树叶繁盛,内里蝉鸣阵阵,转眼已是盛夏。 景园的主体已快完工,可是资金也马上告罄,剩下的内里装饰、一应器具还无着落。 眼看景园便要开张,景一鸣那三千两银币还是毫无眉目,急的他日日如热锅上的蚂蚁。 忽一日,火炎焱来了位不速之客,这才算解决了景一鸣的难题。 第139章 准备工作 来人也算是旧相识,正是当日那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 景一鸣当日对他印象颇深,是以一见面便认出了对方。 这男子姓赵,在东里坊经营着一家中等规模的饭庄。 赵东家以前是伙计出身,因其踏实肯干,一步一步爬到了掌柜的位置。 后来他更是自立门户,自己开起了饭庄。 赵东家深谙经营之道,所以饭庄虽是中等,生意却异常的好。 景一鸣也是基于这一点,所以才想着把他拉拢过来,只可惜赵东家当日并未应允。 今日景一鸣再见到此人,心里不免又起了拉拢之意。 可谁知还未等他开口,赵东家便表明了来意。 这赵东家今日竟是找上门来请求入伙,更让景一鸣感到惊喜的是,赵东家入伙的资金竟然刚好是三千两银币。 赵东家其实颇具眼光,只是家底太薄,不敢随意折腾,所以当日才未敢入伙。 可是当他见到景园拔地而起,想起那日聚餐时的种种,又忍不住蠢蠢欲动。 刚好此时他又听闻景园还差三千两银币的缺,于是左思右想之下,最后还是决定入伙。 而这三千两银币,已是他的全部家产。 景一鸣自然是欢迎之至,这一下他真可谓是人财两得,先前的郁闷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景一鸣怕再起变故,当下便与赵东家签订了文书,明确了股权比例。 待到三千两银票到手,景一鸣这才确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有了这三千两银币,景园的项目推进再无后顾之忧,他也可以专心开展景园开业前的准备工作。 第一项准备工作,便是人事变更。 景一鸣将所有人员划分了四个职级,从下至上依次是:学徒、伙计、管事、掌柜。 各东家只有分红,并未纳入到管理职级上。 这套人事划分是专属于景园,与火炎焱并无干系。 因为火炎焱是景一鸣的私产,盈亏情况并不纳入景园收益,其他东家的饭庄若想入驻景园也是如此。 不过为了做到公私分明,火炎焱及诸东家的私产作为景园的一部分,也是要缴纳租金的。 其中,掌柜设一人,便是景一鸣自己,负责景园的一切管理事务。火炎焱的掌柜,则是由谭小五承担。 管事六人,对应其各自负责的部门。 人事部管事一人,由景一鸣兼任。 人事权极为重要,景一鸣放心不过他人,便由自己承担了。 财务部管事一人,由吴百用担任。火炎焱财务部管事,则是交给了景翠儿。 行政部管事一人,由贺守敬担任。 贺守敬为人正直,且威望颇高,所以这个重要部门便交给了他。 公关部管事一人,由祁胖子担任。 以他的身份及人脉,担任这个职务再合适不过。 值得一提的是,钟阿四的保安部也被纳入了公关部,而火炎焱不再单独设立保安部。 这样做的好处,一是节省开支;二则是由祁胖子压阵,足以震慑那些宵小之辈。 若当真有不开眼的在景园闹事,保安部动手之后,祁胖子也有能力善后。 租赁部管事一人,由钱东家担任。 钱东家便是那四人合伙出资中的一人。 这钱东家为人最是圆滑,说起话来也是油滑的很,担任这个职务最为合适。 培训部管事一人,由易牙担任。 保洁部管事一人,由赵东家担任。 其实景一鸣十分看好赵东家,本想让他担任个更为重要的职务。 可是赵东家还兼着自家饭庄的掌柜,怕精力不够,这才安排在了相对轻省的保洁部。 第二项准备工作,便是对人员的招募和培训。 人员招募比较麻烦,因为像人事、行政两部,必须要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才行。而财务部更是困难,还需要专业水平够硬。 好在景一鸣舍得下本,月钱开的也高,人员招募虽不算顺利,可好歹将人员招募齐备了。 而这次培训,则不光光是后厨对铛头的培训,其他各个部门都要开展。 培训的目的,一是为了加强他们的专业技能。 像人事、行政、公关这些都是以前没有的,若不培训,只怕这些伙计该干什么都不清楚。 第二个目的,则是为了转变他们的思维。 现代经营模式和古代经营模式的不同,说白了就是经营思维的不同。 所以要让他们从思想上开始转变,才能更好的开展工作。 其中内容太过繁琐,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第三个准备,是宣传工作。 虽然古话常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是景一鸣对这一点并不认同。 只有扩大知名度,才能更好的吸引流量。流量基数大,消费的人才会多。 为此,景一鸣也特意制定了几项措施。 第一,所有工作人员着统一制服。 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让工作人员免费打广告。 这个时代的人还从未见识过如此整齐划一的制服,所以多有询问之人。 这一问一答之间,便已是为景园打了广告。 第二,在临东城各显眼位置和人流量比较大的位置设立广告牌。 祁胖子亲自出马上下打点,终于是打通了官府的上下关节,使得官府同意设立广告牌。 广告牌的内容是由景一鸣亲自设计,再交由画匠制作而成。整个广告牌颇为巨大,摆放以后格外醒目。 而且为了照顾不识字的百姓,景一鸣还专门在广告牌处设立专人讲解,确保围观之人都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第三,散发传单和小礼品。 散发传单能进一步加大覆盖率,至于小礼品则是为了吸引人流。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景园即将开业的消息,传遍了临东城大街小巷,为后续工作的开展打下了良好基础。 第四个准备,是各项活动和表演节目。 景一鸣知道想要后期盈利,前期便要先让利,所以他还制定了一系列免费或优惠措施。 百姓之中,多是喜占便宜之人,看到有利可图,岂有不来之理? 若只是吃食,未免显得单调,所以景一鸣还设置了不少趣味活动和表演节目。 一切以流量为主,所以即便是未消费之人,景一鸣也给他们设置了其他的乐子,以吸引他们过来。 至此,准备工作已完成,只待景园开业的那一天了。 而随着景园内建筑设施的逐步完工,这一天马上就要到来了。 第140章 开业(上) 转眼已是六月中旬。 在景一鸣不惜成本的代价下,景园最后一点工程也终于提前竣工了。 以前火炎焱那逼仄的门脸,连带着旁边拆迁的几个铺子,现在变成了一栋巍峨的高楼。 高楼名“乾”,高七层,重檐歇山顶下的房屋主体呈长方形,外围一圈观景连廊,内里则是按照规划,隔成或大或小的房间。 乾楼一层中间位置,留有一个宽敞的通道。 顺着通道进去,便是东西对称的三层辅楼,以及中间整齐排成两行的摊档。 这里便是原先的空地,只是那块空地颇大,景园也只占了大约一半的面积而已。 东侧辅楼名“天”,西侧辅楼名“地”,两侧辅楼都是一样的形制,里边自然也是被隔成了大大小小的隔间。 两行摊档背靠背排列,前边刚好形成了一个“回”字形路径,来往顾客只需顺着路走,便能将整个景园内部的辅楼和摊档浏览个遍。 再往里走,便是被规划好的一块块空地。 这些是留给杂耍艺人、耍玩摊贩的,届时这里不光有各种杂耍,还会有诸如投壶、射箭之类的娱乐项目。 而景园的最里边,则是搭建了一处戏台。 戏台东边,还有一个独立的院落,名为管所,意思就是管理景园事务的所在。 这里便是景一鸣等人办公的地方,其中还涵盖了工作人员的休息区、保安部的操练区。 戏台西边,则是一片空地。 按理来说,这边还能规划些摊档的位置,可是景一鸣后期对此处还有规划,于是便暂时空在了那里,倒是显得有些空旷。 整个景园的整体布局便是如此。 万事俱备,只欠凉风。 此时正是酷暑难当,炎热的天气会直接影响客人的出行欲望。 好在景一鸣早有准备。 他在计算机中找到一册《庄子·徐无鬼》,里边就有“夏造冰”的法子。 按此方法,景一鸣果然在炎炎夏日做出了冰块。 而景园建筑伊始,景一鸣便让黎老在主、辅楼中留下了许多通风口。 通风口的尽头便是由风箱、冰块制成的制冷设备。 使人员拉动风箱,由冰块产生的凉气,便化成一股股凉风充斥在楼宇之内。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开业了。 乾丰二年,六月十六,天气晴。 今日宜祭祀、冠笄、作灶、交易、纳财。 景园前边爆竹如不要钱一般,直响了一个时辰,将门口的道路都铺成了红色。 景园各处悬挂着大红灯笼、缎布,显得格外喜庆。 一切都是为了“开门红”,前期所有的工作都要在今天开始检验。 景一鸣几人早早的便来到了景园,而其余工作人员也都严阵以待的守在各自的岗位上。 此时各铺子和摊档尚未出租,现在在里操持的全是前期培训出来的铛头。 景一鸣把铺子开租的时间定在了三天以后,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保证利益最大化。 三天时间带来的人流量,才能体现出铺子真正的价值,那时出租,租金才好定的高一些。 弈馆就在景园旁边,景园开业的消息唐彧卿自然是知道的。 说起唐彧卿,比之以前可是要轻省的多。 自从景一鸣成了“双绝棋圣”,临东弈馆的声名大噪。靠着景一鸣的名声,弈馆再无踢馆之人。 更可喜的是,借着景一鸣的名头,弈馆还招募了两位实力颇强的中等棋师坐馆,一应琐碎杂事便由两人应付了。 唐彧卿身上担子卸下不少,闲暇功夫自然多了。所以今日,他便携了夫人一起来了这景园。 唐彧卿本不是喜好凑热闹之人,可是前边景一鸣的宣传太过深入人心,连家里的婢女奴仆都时常议论,这才引起了他的好奇。 两人来到景园时,顿时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只见眼前密密麻麻全是人,仿佛整个临东城的人全部聚拢了过来。 两人随着人流,先是来到了乾楼。 一进到楼内,两人便觉得身上清爽了起来,时不时还有凉风扑来,身上的暑意也被吹散了不少。 “咦,还真有点意思。” 唐彧卿一脸惊异,左右看去,也没发现凉风的名堂。 唐夫人掩嘴而笑。 “这景棋圣稀奇古怪的点子还真多,看来当日官人想到招揽景棋圣,也是官人慧眼识珠。” 两人正闲聊间,忽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凤姐姐!” 唐夫人本家姓凤,这姓氏极为稀少,是以两人闻言便循声望去。 呼唤之人正是谭筱荷,此时的火炎焱已搬迁到乾楼一层入口的位置,谭筱荷一眼便看到了两人。 乾楼一层都是各类饭庄,进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火炎焱”三个大字。 景一鸣作为景园的掌柜,自然是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了自己。 唐夫人见到谭筱荷也是喜上眉梢,两人先前便诸多往来,现在关系更是亲密。 “呦,原来是内掌柜啊。” 谭筱荷不依的说道: “凤姐姐惯会打趣人家,你若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唐夫人自然知道她说的只是戏言,可还是忍不住的安抚道: “好,好,我不打趣你便是。” 唐彧卿嘴角含笑,看着两人斗嘴,谭筱荷这才想起跟他打了声招呼。 “走吧,凤姐姐,我带你们转转。” 谭筱荷亲昵的挽着唐夫人的胳膊,拉着她便要向前走。 “你们铺子不忙吗?” “没事,现在还不到饭时,铺子里还没有客人。” 两人闻言,也不推脱,随着谭筱荷逛了起来。 乾楼七层中,一至四层是规划的中等规模饭庄,五层则是由迁来的“醉仙楼”独占,六、七层则是客栈。 乾楼占地极广,是以醉仙楼虽只一层,但规模却比原来三层还要大上一些。 醉仙楼的档次可谓是景园之冠,除了贺守敬重金砸下的桌椅器具,便是连食材都要名贵上不少。 为此,景一鸣还专门给了他一些烹饪这些食材的食谱。 楼上两层客栈,也被贺守敬承包了下来。 贺守敬不光财大气粗,眼光也是毒辣。 临东城靠近东圣,东城门则是东圣人进城的必经之路,是以东里坊多见东圣之人。 而东圣那帮儒生雅士极好登高望远、吟词咏诗之雅事。 乾楼之高冠绝临东,上层更是可以将整个临东一览无余,最是符合儒生雅士的喜好。 如此一来,日后生意自不必说。 贺守敬盘算至此,索性把顶上三层全都租了下来。 这样一来,贺守敬不光是景园的股东,还成了景园最大的租户。 三人逐层参观,谭筱荷也是一路解说,直至将乾楼走完,竟花了大半个时辰。 各种设计,让深谙经商之道的唐彧卿叹为观止。 乾楼,这个世界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商业综合楼,终于以自己的魅力展现在了世人眼前。 第141章 开业(中) 三人逛遍乾楼,随后又朝里走去。 摊档上摆的全是零食小吃之类,不受饭时限制,是以人流比之乾楼还要多上几倍。 又赶上今日是冠笄的好日子,便又多了许多及笄成年的女子,以及随同一起的玩伴。 更有些貌美女子,身边除了玩伴,还多有爱慕之人追随。 一时间,整个摊档处涌满了年轻男女,张扬活泼的欢声笑语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一般。 唐彧卿嘴角含笑看着这一切,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让他十分羡慕。 只可惜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属于他的年轻时代已经过去了。 唐彧卿正在触景生情,那边谭筱荷却拉着唐夫人穿梭在人群之间。 唐夫人本是雍容恬淡的性子,此时也只能无奈的随着她在人流中挤来挤去。 “凤姐姐,这个特别好吃,你快来尝尝。” 唐彧卿抬头望去,见是一家挂着“烤冷面”招牌的摊档。 “烤冷面?倒是第一次听说。” 随后,他又四周看去,发觉周围尽是些“冒菜”、“烤肠”、“烤面筋”、“炸串”、“臭豆腐”等从未听说过的小食。 这些摊档前边聚集了很多人,生意异常火爆,他就见到不止一处因抢占位置而发生冲突的事情。 唐彧卿心下好奇,随即也来到了两人的身边。 唐夫人本还有些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进食,谁知尝了一口烤冷面之后,顿时眼前一亮。 此时见到踱步前来的唐彧卿,连忙招呼道: “官人也来尝尝,味道确实不错。” 唐彧卿先是掏出手帕拭了拭唐夫人嘴角的酱渍,随后这才尝了一口唐夫人递来的烤冷面。 “唐公子对凤姐姐真好。” 一旁的谭筱荷看到这一幕,语气里有些酸溜溜的。 “怎么?你家景棋圣对你不好吗?” 唐夫人打趣的问道。 谭筱荷翻了个白眼。 “他呀,这几日里忙的连人都看不到,哪有时间陪我?” 唐夫人一把搂住了谭筱荷的臂膀。 “好了,好了,说的自己跟小怨妇一样。” “不说这些了,还有什么好吃的?快带我去尝尝吧。” 一说到吃,谭筱荷马上忘记了方才的幽怨,一脸兴奋的拉着唐夫人朝内里走去。 唐彧卿笑着摇了摇头,紧跟着两人而去。 两位女眷只是一路吃去,唐彧卿却对周围观察颇细。 整个摊档内的小食,名目繁多不说,味道也是各有特色,而烹饪技法更是五花八门。 景一鸣此前便多有惊人之举,唐彧卿对此倒是见惯不怪了。 可是令他奇怪的是,这些小食的价钱格外便宜。 就拿那炸串来说,现在的油脂价格颇高,而那些炸串的价格却颇低。 唐彧卿心里默算了一下,按此价格,似乎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寻常百姓也能消费的起。 那些本想着只是凑凑热闹的百姓,今日倒多有慷慨解囊,一解家中老小口腹之欲之人。 唐彧卿暗叹一声,这岂不是卖的越多赔的越多? 只是他不知道,景一鸣用的全是花生油,成本并不算高,当真折算下来,还能盈余不少。 正思索间,唐夫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官人,到这里来解解暑吧。” 唐彧卿循声看去,见唐夫人两人正在一处写着“冷饮”的摊档前。 摊桌上摆着几个木桶,上边写着“酸梅汤”、“西瓜汁”、“橙汁”之类的字眼,只是其中的“珍珠奶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唐彧卿也算是见识不凡之人,知道“奶茶”是西土胡人惯喝之物,只是这前边的“珍珠”二字又是何物? 唐彧卿心下好奇,便点了碗珍珠奶茶。 接过摊主递来的茶碗,唐彧卿顿觉触手冰凉。 他好奇看去,却见碗里漂浮着细碎冰块,当下这才恍然。 待到奶茶入口,更是一股凉意入体,随之四经八脉都凉爽了起来。 “爽快!” 唐彧卿忍不住赞叹出声。 这珍珠奶茶跟胡人的奶茶完全不同,胡人的奶茶是热茶,而且是咸味的。 可这珍珠奶茶却是冰凉,入口除了一股奶香,还有茶叶的清香,搭配上蜂蜜和蔗糖的香甜,整个奶茶便如那琼浆玉液一般。 而其中黝黑色的颗粒,便是那所谓的“珍珠”。 这珍珠不知是何做成,吃在嘴里香甜软糯,无论口感还是味道都是俱佳。 “嘿嘿,好喝吧。” 摊主一脸得意的模样。 “这可是我们掌柜的亲自熬制,味道自然没得说。” 说到此处,摊主还小心翼翼的凑到三人跟前,轻声说道: “不瞒各位,小人也是偷偷尝了不少。” “若不是保安部在巡查,小人真想一股脑都带到家里去。” 现在的摊档还未出租,依然归景园所有,所以一应收入还是尽归于景园。 这摊主只顾着小声说话,哪里想到竟把那点小心思说到了本家面前? “你不认识她是谁吗?” 唐夫人指着谭筱荷问摊主。 摊主仔细盯着谭筱荷看了两眼。 “有些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唐夫人咯咯笑着,似乎像是恶作剧成功的稚童。 不知是不是受到谭筱荷的影响,今日的唐夫人比之往日要活泛不少。 “她就是你们的内掌柜。” 摊主登时张大了嘴巴,自己只在培训的时候见过内掌柜几面,现在想来确实是这般模样。 “那个,那个,方才都是小人戏言、戏言......” 唐夫人见他的紧张模样,更是笑的开心,惹得唐彧卿频频摇头。 “娘子也跟着学坏了。” 三人离了冷饮摊子,依然是两位女眷在前,唐彧卿紧随其后。 再走不多远,前边似乎更加热闹,欢呼声、大笑声不绝于耳。 原来前边便是杂耍摊子,猴戏、投壶、耍把式的应有尽有。 此时一群少男少女围聚在一起,尤以套圈和射藤球的摊子前最多。 套圈自不必说,现代集会上经常能看到。 因其材料、规则都比较简单,所以便被景一鸣照搬了过来。 而射藤球则是气枪打气球的改版,以弹弓换气枪,以藤球做气球,玩法丝毫未变,娱乐性亦是很强。 唐夫人套圈时小试身手,只套得一件小小虎头鞋。 这虎头鞋缝制的极为精巧,唐夫人见之爱不释手,一直拿在手里把玩,唐彧卿见状却是一副复杂神色涌上脸庞。 行到尽头,便是戏台。 此时天气太过炎热,戏台也到傍晚凉爽时才开场。 不过此时,已有些稚龄小童在上玩耍。 小童们模仿起戏台班子可谓是不伦不类,只是丝毫掩盖不了他们的欢喜,阵阵银铃般的悦耳笑声不绝于耳。 三人驻足良久,看着台上的小童,竟都不舍得离开。 “唐兄,你让小弟好找啊!” 第142章 开业(下) 三人转头望去,发现说话之人正是忙的不见人影的景一鸣。 “见过唐夫人。” “荷儿你也在啊。” 唐夫人掩嘴轻笑道: “景棋圣毋需多礼。” “方才谭妹妹还在抱怨见不到人,这不是来了吗?” 谭筱荷扭捏的说道: “凤姐姐,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以后我再也不跟你说体己话了。” 景一鸣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好在唐彧卿转移了话题。 “不知景兄找在下,所为何事?” “开宴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唐兄不会是忘了吧?” 原来,为了庆祝景园开业,景一鸣邀请了不少名流富户前来赴宴,唐彧卿正是其中之一。 唐彧卿看了看日头,发现已是午时,顿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竟已是午时了,景兄这景园内逛的有趣,在下竟连时间都忘记了。” 景一鸣邀请唐夫人一同前往,却被拒绝了。 “你们男人家的事情,我跟谭妹妹就不掺和了。等下我跟谭妹妹逛完,便在她的铺子里等你们。” 这种场合确实很少有女眷出场,是以景一鸣也未再劝,告了声罪便与唐彧卿向乾楼走去。 宴席定在了醉仙楼,今日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景一鸣自然不会失了体面。 此时已到饭时,乾楼内的人流陡然多了起来,唐彧卿向门口看去,只见还有客人源源不断的涌来。 “景兄果然高明,竟能引来如此多的人。” “先前在下还在质疑景兄是否适合经商,没想到景兄这一出手便是惊天的手笔。” “哎——” 景一鸣叹息一声。 “唐兄只看到这许多人,却没看到小弟花了多少心思。” “哦?” 唐彧卿来了兴趣,刚好把方才思索的不解之处一并问了出来。 唐彧卿是自己人,景一鸣自然不会瞒他,于是便把“古法造油”、“夏造冰”、“制取精盐”的情况说了一遍。 唐彧卿闻言,忍不住“啧啧”称奇。 两人一路闲聊,不一时便来到了醉仙楼。 方才唐彧卿已到此转了一圈,所以这次便没有细看,而是跟着景一鸣走进了一间靠着大路的雅阁。 此时的雅阁内已有两人,唐彧卿看去都是熟人。 这两人都是临东城的世家子弟,也是弈馆的常客。 几人打了招呼,景一鸣便出去迎接客人。 唐彧卿与两人聊了几句,便缓步走到外边连廊,扶着栏杆朝外望去。 醉仙楼在乾楼的五楼,这个高度已超过了眼前的所有建筑,临东城的这边景色便一览无余的尽收唐彧卿眼中。 临东城本就是膏腴之地,此时庄稼长势正好,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色铺在地上,仿佛大自然勾勒出的画卷一般。 西边远处便是那莽沧江,此时的莽沧江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一条银色的匹练一般,奔腾着绵延向远方。 “咦,玉哥儿来了啊,快请上座。” 听到雅阁内两人的招呼声,唐彧卿也走了回来。 刚与玉哥儿打过招呼,楚衙内便和祁胖子一起走进了雅阁。 “我说祁老二,这人都没到齐呢,你就催着我上来,当真可惜了下边的诸多美食。” 楚衙内一脸不满的神色,看来是摊档的那些小食没吃过瘾。 “那些算得什么美食,等下这醉仙楼的菜肴上来,你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食。” 楚衙内嗤之以鼻的说道: “这醉仙楼我来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次了,翻来覆去只有那些个东西,早就吃腻味了。” 祁胖子眼珠一转,一脸坏笑的对楚衙内说道: “既如此,衙内可敢跟我打个赌?就赌你的那个银头大将军。” “滚蛋!” 楚衙内听到这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上次他的铜头大将军便被祁胖子赢了去,害的他郁闷了好几天。 这次好不容易又找了个银头大将军,说什么也不能冒险了。 “这天还真热,还是房里凉快。” “回头我也要在府宅内弄一套这吹凉风的玩意。” 楚衙内解开衣襟,边扇着风边说道。 几人正聊着天,门口传来通传的声音。 “府丞大人到!” 几人聊天的声音戛然而止,连楚衙内都将衣襟又扣了起来。 原来这府丞只是尊称,正式的官职是同知。 同知是府衙内的佐贰官,只在知府之下,与通判一个级别,只是两人分管不同而已。 祁胖子前几日也向官府递了请柬,而这同知刚好便分管赋税。 日后景园也算纳税大户,少不得要打交道,所以楚钦政便安排了他来。 其实道贺事小,前来敲打一番,提醒按时纳税才是目的。 府丞大人并未到他们的雅阁,而是被安排在了贺守敬那里,几人顿时松了口气。 景一鸣散下去的请柬颇多,景园的股东们也都打散了各自陪着。 因为身份不同,光是人员的座次安排便费了不少心思。 随同府丞大人一起前来的还有官府的税课大使,税课大使专门负责赋税,府丞大人带他来也算是专业对口。 税课大使级别不高,可毕竟是官府的人,景一鸣便把他请到了自己这桌。 于是这桌八人便都来到,分别是楚衙内、玉哥儿、祁胖子、税课大使、唐彧卿、两名世家子弟以及景一鸣。 临东城的三巨头一个未到,可是楚衙内、玉哥儿、祁胖子的到来,也算是三巨头私下里的一次交锋吧。 玉哥儿比之以前,要沉稳了许多,今日的话也是极少。 而楚衙内和祁胖子则是一直逗嘴,时不时惹的众人一阵笑声,场面倒是十分和谐。 人员已到齐,菜肴随之也跟着上了桌。 “第一道菜,醉虾。” “第二道菜,灯影牛肉。” “第三道菜,兰花熊掌。” “第四道菜,佛跳墙。” “第五道菜,猴脑。” “第六道菜,开水白菜。” “第七道菜,飞龙汤。” “第八道菜,鱼翅汤。” ...... “第十二道菜,冰糖血燕窝。” 十二道菜一上桌,饶是众人都是见多识广之人,此时也有些傻眼。 这些菜品以前闻所未闻,不过光听名字,便知道不是凡品。 “诸位,菜已上齐,咱们边吃边聊。” 诸人闻言也不客气,楚衙内更是边吃,边对祁胖子嘟囔着: “你小子不地道,差点又上了你的当!” 第143章 开盘(上) 开业庆典共持续了三天。 三天里景园一直人头攒动,盛况空前,而醉仙楼的宴席也是一连开了三天。 除了第一天来的重量级人物以外,剩余两天又宴请了临东城诸多富户、东家,以及官府三班六房里的吏役。 倒不是因为景一鸣钱多烧的,他这么做也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虽然三天时间吸引来了不少人流,可是归根结底还是要能把铺子、摊档都租出去。 邀请这些富户、东家,便是让他们一睹景园的盛况,好为三天后的租赁打下基础。 此举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当日里便有许多人询问铺子租赁一干事宜。 至于那些吏役,开门做生意,以后少不得要跟他们打交道,所以先打好关系也是必不可少的。 铺子虽未开租,可租赁部已铺设好,只待时辰一到,便能正常运行。 租赁部设在乾楼底层,大开间的房子正对着马路,看起来格外醒目。 内里的摆设则是参考了现代的售楼部。 内里方位图、景园沙盘、户型图、租赁进度表应有尽有,使人足不出户,便能一目了然。 这些设计颇为新颖,单是每日前来参观的人便不在少数,倒是形成了火爆的假象。 租赁部的工作人员,也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的。 现代售楼部的那些置业顾问,其实都有一套固定的话术。 先是介绍楼盘方位。 重点便是突出楼盘的便利性,所以周边的便利设施,如学校、医院等,都是重点介绍的对象。 其次介绍楼盘规划。 现代售楼部的沙盘制作的十分精良,在上边能够很直观的看到整个楼盘的布局。 这一点主要凸显的是楼盘的功能及舒适性。 当然,为了凸显这一点,很多开发商会对沙盘的比例进行微调。 比如沙盘上的楼间距很大,可现实未必如此;再比如,沙盘上的绿化做的很好,可是实际上也未必能做到。 最后便是户型设计。 一个好的户型,朝向、通透性、采光性缺一不可,还有最重要的便是房子的利用率。 这套固定的话术说完,各个置业顾问从客户的言谈举止中,便能找到客户最关注的点是什么。 然后根据这些点开始对症下药,争取将房子卖出去。 这套流程是经过无数次的检验的,成功率非常的高。 景一鸣自然不会遗漏了这个好东西,所以一早便是按照这个标准对租赁部开始培训。 不过住房和商铺的属性毕竟不同,景一鸣在借用的同时,还对话术、流程进行了微调,以求更为适合景园。 热点和人员都已准备好,景一鸣还不放心,做了第三手准备。 这个准备就是人,用现代话来说便是“托”。 为防止景园的热度下降,景一鸣会将一部分人全都撒到景园内,给人一种景园始终热度不减的错觉。 另外一部分人,则是混迹在租赁部。 这部分人的存在,一也是为了营造热度,二则是可以假意成交,以带动真正的客户促成租赁。 人都有从众心理,任何时代无不皆然。 景氏集团本就涉及房地产,所以景一鸣对这些可以说是门清。 而且,除此之外,景一鸣还结合实际情况,推出了两项优惠措施。 第一项便是,所有想要从事饮食的租户,景园免费对其员工进行培训。 没有员工也没关系,景园也有现成培训好的,雇佣关系一变,就可以直接上岗。 没有掌柜也没关系,景园也有,届时租户只需要监督检查就行。 而第二项,便是植物油和精盐。 植物油不受管控,景园可以直接出售给各租户。 精盐不能私自买卖,景园可以上门亲自帮助提炼。 总之一句话,只要你肯租,景园能解决你的一切后顾之忧。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客户上门了。 吴东家是那日火炎焱赴宴的人之一,只是他向来小心谨慎,是以当日并未入股。 等他看到景园这几日的火爆程度,他便后悔了起来,不过此时再想入股,已是晚矣。 于是,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准备租赁景园内的铺子。 为此,他今日一大早便出了门。 今日景园开租,他可不想事先看好的铺子被别人捷足先登。 刚到乾楼,便发现租赁部尚未开门,可是门口聚集的人可不在少数。 巳时一到,租赁部终于开了门,外边的人便蜂拥着挤了进去。 吴东家微微一笑,并未急着上前,而是等到人员稀疏的时候方才优哉悠哉的走了进去。 “买东西的时候,千万不能让卖家看出你很着急,不然很容易被人拿捏。” 吴东家一边不屑的看着众人,一边小声喃喃道。 “这位客官,可有中意的铺子?” 迎面走来的营租员(这是景一鸣为这个职务取的新名字)很是年轻,笑容也很是真诚,一看便是经过专业培训的。 吴东家双手背于身后,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 “还没有,我只是来随便看看。” “我是营租员小王,由我来为您介绍一下吧。” 吴东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营租员得到他的同意以后,便先将他带到了方位图前边。 “客官请看,这是我们景园的方位图。” “景园位于临东城东里坊,门前便是金乌大道,位置非常优越。” “而且东里坊住户多为殷实人家,购买能力强,潜在客户极多。” ...... “客官请看,这是我们景园的沙盘。” “整个景园呈方形,主楼、辅楼、摊档之间互不干扰,却又紧密联系,布局十分合理。” “乾楼和内里路径都是经过专业设计,所有往来的客官顺着路径,便能将景园内的所有铺子都逛一遍,增加了铺子的曝光率。” ...... “客官请看,这里便是我们的户型图。” “我们的铺子有单间、套房及独栋,可以满足客官的各项需求。” “而且铺子里夏天有凉气,冬天有地龙,环境很是舒适。” ...... 吴东家在东里坊开有饭庄,自然是对这附近极为熟悉。 可是等营租员讲完他才发现,竟还有很多以前自己忽略的地方。 经营租员这么一讲解,景园的诸般好处尽在眼前。 吴东家很是满意,便直接问了价钱。谁知等他听到数字以后,登时被震惊的目瞪口呆。 “怎的如此贵?!” 第144章 开盘(下) 也难怪吴东家嫌贵。 他看的是乾楼内的一个套房,位置和大小都和原先的火炎焱相当。 可当时火炎焱的租赁价格也只是每年一百两银币,现在却生生的翻了一倍,便是北里坊最好的位置也值不上这个价格。 吴东家当时便打起了退堂鼓,这个价格属实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营租员的反应很平淡,显然并不只是吴东家嫌贵,他今日已接待了好几个与吴东家一般无二的人了。 “客官若是银钱不方便的话,我们还可以季租或是月租。” “哦?” 吴东家好奇的问道: “那又是怎么个租法?” “季租的话是每季度五十五两银币,而月租的话则是每月二十两银币。” 吴东家心里盘算了一下,每季度五十五两,四个季度共二百二十两;每月二十两,十二个月则是二百四十两。 看来签订租期越长,总租金便越是便宜,不过相应的风险也是越大。 “那这一套呢?” 吴东家一共相中了两套铺子,另一套则是在天楼。 “这一套位置相对差些,价格自然也便宜一些。” 听到营租员报出的价格,吴东家又沉默了。 这一套虽说是要便宜些,却也便宜的不多。 且据他观察,在天楼花销的人,消费能力比之乾楼还是要差上一些。 吴东家心里没底,是以未敢轻易决断,只说再“考虑考虑”,便离开了租赁部。 随后,他又在景园内逛了一圈,特别是对那两个铺子观察的异常仔细。 景园热闹依然,惹得他又想马上定下铺子,可是想到租金,他又犹豫了起来。 他心里想着到底租是不租?又想着若租,该租哪套好? 一时间,竟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 最后还是谨慎的性子占了上风,吴东家到底还是没有去定下铺子。 第二日一早,吴东家便顶着黑眼圈出了门。 他昨日想起铺子的事情,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先租一个月试试。 “二十两银币,大不了当打水漂了!” 吴东家想到此处,陡然兴奋了起来,脚下也不自觉紧走了起来。 现在他唯一纠结的就是,两套铺子该选哪个? 今日接待他的,还是昨天那个营租员。 “小兄弟,今日我还是想看看那两个铺子。” “好的,请问客官,您昨天看的是哪两个铺子?” “乾楼二十三号和天楼八号。” 营租员眉头微微一皱。 “客官请随我来。” 营租员带着吴东家来到进度表前,按着字号找了起来。 吴东家眯着眼睛看着进度表,只见上边写满了字号。有的字号下边是空白的,而有的字号下却做了标记。 “这做了标记的是什么意思?” “那些都是已经租出去的。” 吴东家闻言,粗略看了一下,做了标记的竟然已经占了三成左右。 吴东家心里不免咯噔一下,他没想到景园的租赁速度如此之快,自己那两个铺子不知还在不在? “很抱歉,客官。天楼八号已经租赁出去了,乾楼二十三号倒是还在。” 吴东家顺着营租员的手指看去,天楼八号的下边果然做了标记,一时间懊恼不已。 说来也怪,这天楼八号一租出去,吴东家反倒觉得它更为合适一些。 此时只剩下个乾楼二十三号,他反倒又犹疑起来。 “昨天看的好好的,怎么今日便没了呢!” 吴东家正摇摆不定间,忽然旁边的喧哗声惹起了他的注意。 “实在抱歉,客官。您昨天只是看了铺子,却没有定下,所以就被别人定走了。” 看来这人跟自己一样,昨天没拿定主意,今日想租却已被租了出去。 “哎,怪我倒霉。你不是说还有另一套铺子吗?我今日便定下来,省的又被人捷足先登了。” 吴东家闻言心中一凛,当下也不再犹豫。 “走吧,小兄弟,这乾楼二十三号,我定下了。” 营租员带着吴东家去签契约,路过喧哗中的两人时,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原来这两人竟都是托。 昨天开盘第一天,其实租赁量并没有进度表上显示的那么好。 真实租出去的铺子,大约只有一成左右,进度表上的标记自然很多都是假的。 景一鸣见状,连夜召集租赁部开会。 而进度表上的虚假标记,也是景一鸣的主意。 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为了让别人以为景园的铺子很受欢迎,二则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恐慌。 景一鸣还让各营租员汇报了一下当日的工作情况,对那些有意向的客户制定相应的措施。 比如吴东家,针对他的措施便是方才两人唱的双簧,以及并未真的租出去的天楼八号。 在一系列的操作下,谨慎如吴东家也不知不觉着了道。至于其他人,则更是如此。 这些都是现代售楼部惯用的伎俩,可谓将人性研究的十分透彻。 吴东家签了契约,满意而去,营租员又瞄准了下一个目标。 第二天的租赁量有了明显的提高,真正达到了三成左右。 对于这个结果,景一鸣十分满意。 不过令他郁闷的是,这些租户大多签订的月租,只有极少部分签订的季租,而年租,则是一个都没有。 对于急于资金回笼的景一鸣来说,这样的速度还是太慢。 可是对于租户来说,租金确实太高,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景一鸣却也不想降低租金。景园的潜在价值极高,现在的定价其实已算低的了。 不过想要真正体现出景园的价值,还是需要时间来验证。 “哎,只能慢慢来了。” 景一鸣看着眼前的进度表叹了口气。 “通知所有人,开会!” 针对潜在客户的会议又开始了。 日升昌的一万两拆借压在头上,使得景一鸣一刻也不敢放松。 第145章 神兵利器 一月时间匆匆而过。 今日恰巧是中元节,民间习俗要祭祖、上坟、放河灯。 景一鸣也想到此处,便大手一挥,为众伙计都放了一天的假。 说起来,这一个月里,伙计们确实都很辛苦,可是报酬之丰厚,也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所以虽然各个疲累,精神上却都极为亢奋。 景园的租赁工作成绩斐然,月末总结的时候,已有七成的铺子租赁了出去。 不光伙计们的努力,景一鸣制定的各项策略也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除了每日里例行会议上,研究针对每个潜在客户的策略以外,中期的时候还涨了一次价码。 人们通常都是买涨不买跌,如此一来,景园的铺子租赁竟又快了一些。 虽然手段有些下作,可是为了能够保证效率和收益,景一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而且,各租户自从开张以后,生意确实异常的好。 许多租户约期未到,便主动前来续约,长约的租户也多了不少。 有这些活字招牌的存在,简直比打什么广告都好使。 临东城本就是两国交界、五府通衢之地,外来人口自是不少。 瞧见景园生意火爆,便有不少外府之人前来询问。 如此一来,景一鸣身上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让他自己都忍不住感叹。 “房地产真是个暴利行业!” 此时的景园内显得有些冷清,白日里无论商家还是客人,都在忙着过节,冷清一些也算正常。 等到晚上放完河灯,景园才会重新热闹起来。 景一鸣在书房里处理完手头工作,便着急的朝外走去。 先前太忙,确实有些冷落了谭筱荷,而且今天日子特殊,景一鸣又怕她想起往事伤心,所以景一鸣便想多陪陪她。 待他出了书房,才发现院落里异常热闹。 在场的除了祁胖子,其余都是保安部的人。 保安部实行十二时辰不间断安保,众伙计只能是轮换着回家上坟祭祖。 而祁胖子之所以在这里,便纯粹是为了看热闹。 原来此时钟阿四又跟金乌斗在了一起。 原本这一人一狗还能斗个旗鼓相当,可是自从金乌伤腿痊愈,且吃食好了体型见长,钟阿四便逐渐落了下风。 不过也正是如此,钟阿四的八极拳也是愈发娴熟威猛。 先前有几名伙计觉得自己身手有所长进,便耐不住和钟阿四切磋了一番。 谁知这钟阿四拳势太猛,他又收不住劲,登时便伤了几人。 从此以后,便鲜有再敢与之切磋之人。 不得已,钟阿四又找上了壮硕如小牛犊一般的金乌。 可是若论肉搏,金乌始终是占了优势。 钟阿四又无趁手的家伙,结果每次都被金乌揍的遍体鳞伤。 气的他是哇哇乱叫,却又无可奈何。 今日却是有些不同。 只见钟阿四手持一丈八长枪,单是枪头便有两尺许,且枪头竟有八棱,与寻常长枪颇为不同,一看便知非是凡品。 “这是?” 祁胖子盯着场中,得意的笑了笑。 “马槊。” 景一鸣转头看向他, “你拿来的?” 祁胖子“嘿嘿”一笑, “放在家里也是吃灰,让老四拿着跟金乌斗上一斗也是热闹。” 景一鸣一阵无语。 原来这马槊极为名贵,单是制作工序便是繁琐无比。 马槊比一般长枪还要长上不少,所以对杆子的要求非常高。 马槊的杆子是一种复合杆。 它是由上好韧木削成的篾片,与生漆、桐油、葛布、麻绳等粘合在一起,且要经过三年以上的漫长工序制作,最后才成槊杆。 马槊制作工序复杂不说,且成品率也只十之二三,寻常百姓家中,便是连这一根杆子都承担不起。 槊锋更不必说,整体由精铁打造,而那八道棱专为破甲之用,可想而知它的锋利程度。 不过,以之长度、分量,倒是正合钟阿四的六合大枪。 “这个,官府不管吗?” 景一鸣指了指钟阿四手中的马槊。 “废话!” 祁胖子一脸鄙夷的神色。 “寻常佩剑官府都要审了又审,这是上阵杀敌的家伙,官府能不管吗?” “这个只怕抓到,就是杀头的罪过!” 景一鸣闻言一惊。 “我去,那你还敢拿过来?!” 这祁胖子太不靠谱,杀头的罪过都被他说的轻描淡写。 祁胖子歪着头想了想。 “你说的对,这般拿来拿去属实危险。” 景一鸣心想你终于有了觉悟,谁知祁胖子又对着钟阿四大喊道: “老四,好好打!打得好了,马槊就是你的了!” 景一鸣闻言气得跳脚,这祁胖子倒是把自己择的干净,却把这颗定时炸弹留在了景园。 他刚想开口拒绝,便听到钟阿四一脸欣喜的说道: “好嘞,祁爷,您就瞧好吧!” 景一鸣见他模样,倒是不好开口了。 钟阿四为找趁手的家伙,不知废了多少功夫,现下想让他归还马槊,无异于夺人所爱。 罢了,只有以后小心些了。 “去将槊锋拿麻布裹起来,等下若要伤了这傻狗,估计那瘸子要找我拼命了!” 钟阿四依依不舍将马槊递给旁边的伙计。 “小心侍候着,若磕了碰了,老子把你卵蛋揪下来。” 众人哄笑声中,伙计接过马槊自去寻那麻布。 金乌似乎听懂了钟阿四在骂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只是那马槊的槊锋在阳光下发出阵阵寒光,慑的它只敢呜咽,却不敢上前。 待到钟阿四马槊离手,金乌哪还控制的住,四爪蹬地间,犹如鬼魅一般朝钟阿四咬去。 “嘿嘿,来的好!” 一人一狗时常切磋,对彼此的套路都比较熟悉。 钟阿四见金乌来势凶猛,当下也不敢力敌,侧身转过正面后,一下靠在了金乌的身上。 这记铁山靠本就势大力沉,加上钟阿四的雄壮身板,一下便把金乌靠飞了出去。 金乌吃疼之下,更是惹的凶性大发。 不过这次它学聪明了,不再直来直去的硬攻,而是利用速度优势,围着钟阿四狂轰滥炸了起来。 钟阿四也不敢怠慢,八极拳中六大开、八大招齐上阵,方才勉力支撑。 但好景不长,钟阿四便有些跟不上金乌的节奏了,身上也挂了彩。 正焦躁间,钟阿四见那伙计手持马槊走了回来。 “四哥,接着!” 钟阿四寻个机会,拉开与金乌的距离,顺势将马槊拿到了手中。 此时槊锋已缠上厚厚的麻布,倒不虞再伤了金乌。 钟阿四神兵在手,顿时信心十足。 只见他随手舞了个枪花,而后指着金乌说道: “呔!你这傻狗,看钟爷爷取你狗命!” 第146章 青楼 当下一人一狗又战在一处。 枪法讲究枪挑一条线,用法则有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等。 钟阿四先前虽也有习练,可以前所用的杆子,在形制上与马槊不同。 是以,此时的钟阿四力道虽够,准头却是差了些。 虽是如此,可当金乌挨上一记之后,那力道还是使它起了忌惮之心,攻防间更为慎重。 一时间,一人一狗不相上下,直打的管所内尘土飞扬。 景一鸣看着无趣,便离了管所去寻谭筱荷,临走还吩咐众人适可而止,莫要耽误了晚上的差事。 景一鸣趁着节日,在景园设置了不少活动,另外还请了堂戏,晚上客人肯定不少。 保安部要维持治安,还要盯着摸包儿,更要防着走水,任务相当繁重。 众人应诺一声,景一鸣刚想离去,忽而又想起什么,凑到祁胖子旁边嘀咕了几句。 原来,他是怕这马槊暴露出去,所以叮嘱祁胖子处理好。 来到火炎焱,发现内里只有谭筱荷、瘸子曹、吴百用三人。 三人中谭筱荷、吴百用祖坟不在此地,所以便待在了店里。 而那瘸子曹则是因为祖坟在乡里,他腿脚又不方便,便也没有回去。 其实这些年来,瘸子曹一直没有回去过。 往年他混成那般光景,有何面目去面对祖宗? 谭小五三人本就是孤儿,更是无处可去,此时三人正在里边吃小食。 三人兴许是以前饿的狠了,是以现在一有时间,谭小五、景翠儿便带着虎子大快朵颐。 一段功夫下来,虎子直接吃成了小胖墩,而景翠儿也是圆润了不少。 至于谭小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身子显得有些瘦弱,现在这半年下来,他的身子倒是拔高了不少,几与景一鸣等同。 而且谭小五有意无意间,学着景一鸣的行事举止。 举手投足之间倒是与景一鸣有几分相似,若从背后看,更是真假难辨。 谭小五三人自吃小食,景一鸣与谭筱荷三人却是在火炎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正说话间,景一鸣忽的问道: “荷儿,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原是负责丝绸的皇商?” 谭筱荷闻言顿时一愣,随即神色有些黯然。 “是啊。” 景一鸣似乎没有看出她神色间的黯然,语气里略带兴奋的问道: “那荷儿对绢帛丝绸应当熟稔吧。” 谭筱荷有些好奇,反问道: “还算熟悉,鸣哥哥问这些做什么?” 景一鸣促狭一笑,神神秘秘的说道: “山人自有妙计。” 祁府的宅基地尚有半块空着,景一鸣对其早有规划。 只是先前碍于条件不允许,所以一直没有实施。 现下景园已步入正轨,每月的盈余估算下来,半年时间还上日升昌的拆借已绰绰有余。 而且现在景园势态正好,刚好还可以借一波热度。 凡事宜早不宜迟,诸多便利条件之下,现在是时候进行下一步的规划了。 想到此处,景一鸣心中又有了个计划。 “吴老、老曹、荷儿,你们先聊,我去办点事情。” “鸣哥哥,你去哪儿?” 景一鸣头也没回。 “凤仪楼!” “凤仪楼”的大名,三人还是知道的。 吴百用看着景一鸣的背影,捂着脑袋说道: “这年轻人,都不避人的吗?” 此时管所内依然是热火朝天,只是换了两人切磋。 钟阿四一边沾着清水擦拭伤口,一边与旁边的祁胖子点评着场中两人。 “祁兄!” 听到呼喊,祁胖子和钟阿四扭头看去,见是去而复返的景一鸣。 “干什么?!” 祁胖子没好气的问道。 每次景一鸣这副腔调,找他准没有好事。 景一鸣一看便是有求于人,笑的十分谄媚。 “请祁兄移步尊驾,带小弟去个地方。” “哦?” 祁胖子有些好奇。 “什么地方,还非要我老祁带你去。” “这地方小弟从未去过,思来想去,也只有祁兄这号人物才能带小弟前去见识一下了。” 祁胖子斜楞着眼睛看着景一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可是吃了不止一次亏了。 “不要卖关子,快说去哪里?” 景一鸣凑近祁胖子,小声说道: “凤仪楼!” 祁胖子闻言顿时火冒三丈。 “滚蛋,我老祁在你心里便是这号人物吗?” 景一鸣不死心,继续引诱道: “这段时日哥哥辛苦了,小弟今日做东,请你那淸倌儿给你唱个小曲儿,岂不美哉?” 听到“听曲儿”,旁边的钟阿四顿时来了兴致。 “听曲儿,听什么曲儿?我也去。” 景一鸣表现的十分大方。 “同去,同去,人多了热闹。” 祁胖子见状,心下更是怀疑。 “你小子什么时候有了这等嗜好?” “祁兄莫要误会,小弟前去有正经事。” 祁胖子笑骂道: “你小子糊弄鬼呢?” “我老祁听说过在正经地方办不正经的事,今日倒是头一遭听说在不正经的地方办正经事的。” 景一鸣苦笑一声,祁胖子见他神情,却也不像诓骗与他。 “当真有事?” “当真有事!” “那好,走起!” “今日高兴,勾栏听曲儿!” “什么勾栏,人家那是正经的青楼!” “啧啧,好个‘正经’的青楼。” 原来,这一行当也是分档次的。 档次最高的是教坊司,多为歌舞妓,专为权贵官人服务。 其次是青楼,既有专做皮肉生意的风尘女子,也有以才艺娱人的淸倌儿。 再次是勾栏,虽也唱些淫词艳调,可还是以皮肉生意为主。 至于档次最低的则被称为半扇门,这些便是一点才艺没有,只做那皮肉生意。 三人一路损贬,不一时便来到了门口。 谁知刚到门口,便被人拦了去路。 三人望去,见是谭筱荷三人。 此时的谭筱荷竟换上了黑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一如他们初见时女扮男装的模样。 景一鸣见状,一脸好奇的问道: “荷儿这是要做什么?” 谭筱荷拉着景一鸣的臂膀。 “鸣哥哥,我们也要去凤仪楼。” 听到谭筱荷的话,祁胖子直接被口水呛的猛咳了起来,果然跟着景一鸣的,就没什么正常人。 同时他也感叹景一鸣真是条汉子,去逛青楼竟然都不背着媳妇。 结果,还未等他缓过神来,便听到景一鸣说道: “同去,同去,人多了热闹。” 祁胖子闻言一把扯住景一鸣的衣袖,顺了口气说道: “兄弟,答应以前是不是先过过脑子?” 见景一鸣主意已定,祁胖子苦笑着撇了撇嘴。 “兄弟,哥哥服了。你还是开天辟地第一个带着娘子逛青楼的,当真是我辈楷模。” “而且......” 祁胖子看着谭筱荷、吴百用、瘸子曹几人的奇怪组合,忍不住叹息道: “老祁逛了这么多次青楼,这种阵容还真是第一次!” 第147章 崔妈妈 三人中,谭筱荷是纯粹的凑热闹,至于有没有监视景一鸣的心思,则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吴百用则不是第一次去这种场所。 自古文人墨客不乏青楼之中寻欢买醉之人,他们对此不仅不以为耻,反倒以此为荣,且美其名曰“人不风流枉少年”! 烟花之地,多有情事。 倒真有些才学之人在这里做出不少诗词文章,流传甚广。 至今东圣国一众儒生,还有着青楼狎妓的爱好。 吴百用年轻时亦是风流浪荡的性子,更是青楼里的常客。 至于瘸子曹,则纯粹是两人硬拉来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而又畏畏缩缩的朝“凤仪楼”走去。 今日毕竟是中元节,且是大白天,一行人还是不敢那么的光明正大。 祁胖子平日里虽多有纨绔之举,祁老爷子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可今日不祭祖而去青楼,是对祖宗的大不敬,若是让祁远山知道了,祁胖子估计少不了一顿家法。 是以,便是以祁胖子大大咧咧的性子,今日也是格外谨慎。 人员太多,祁胖子的马车坐不下,所以只能步行。 好在“凤仪楼”同在东里坊,步行前去也不会太远。 路途还算顺利,不一会便来到了目的地。 迎客的龟公现下格外清闲,这个时辰青楼本就冷清,更何况是今日这种日子。 此时太阳正好,晒在身上十分舒服,龟公斜倚着门框有些昏昏欲睡。 昨日偷窥了几场云雨,现在想起那白花花的身子,他还忍不住的流口水。 睡眼朦胧间,却见几人迎面走来。 做此行当,眼力非常重要。 龟公是此间老手,搭眼看到钟阿四和瘸子曹的形象,顿时失了兴趣,料想只是过路的行人,便又准备在梦里回味昨日的旖旎风光。 刚想闭眼,却觉得先头带路之人颇为眼熟,等他脑子活泛过来,这才慌得连忙睁开了眼睛,哪还敢有半分睡意。 祁胖子也早早的便看到了他,此时见此情况,慌忙右手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他噤声。 龟公心领神会,咽下了通传的声音,只是一路小跑到祁胖子身边,佝偻着身子附带一脸谄媚的笑容。 “祁爷,您可有日子没来了,家里的姐姐想您想的苦,光那帕子都不知道被眼泪打湿了几次。” 祁胖子等人随他走进凤仪楼,随后掏出枚银币抛给龟公,嘴里还叨咕着: “你这猴崽子嘴儿倒甜。” 龟公接了铜板,笑的愈发讨好。 “谢祁爷打赏。祁爷及众位爷先请就坐,小人这就去请妈妈。” 随后,便一溜烟朝楼上跑去。 此时楼下几个轮班的莺莺燕燕,见到祁胖子到来,马上蜂拥着便要走来。人未至,却已是香气扑鼻。 祁胖子想到有谭筱荷在场,便挥挥手让众女子返了回去。 众女子见状也不来纠缠,只是佯装着生气的模样,朝祁胖子挥了下手中香扇,随后一群人便又叽叽喳喳的回去了。 景一鸣活了两辈子,尚是首次到这种场合,此时不免好奇的紧,便多打量了几眼。 扫到那堆莺莺燕燕之时,那帮女子刚巧也朝他看来,当下便有几个女子朝他抛来了媚眼。 不得不说,这些女子颇有几分姿色,景一鸣看到不禁晃了晃神。 “哎呦!” 景一鸣正晃神间,忽觉腿上吃疼。 旁边谭筱荷笑吟吟的问道: “鸣哥哥,好看吗?” 景一鸣见她笑里藏刀,慌忙将头扭向了别处,嘴里还慌张说道: “不好看,不好看。” 这一举动,顿时引得对面女子们一阵娇笑。 祁胖子见状也是心里暗喜,想到:活该,谁让你带娘子来青楼的! 凤仪楼共有三层,除一层是大厅以外,其余两层则都是客房。 大厅仿似天井一般,上边并无遮挡,而二、三层则是围绕着天井而建。 楼上楼下一目了然,可谓十分通透。 景一鸣正打量间,龟公引着一中年美妇走下楼来。 这美妇眉目含情、手摇团扇,腰肢扭动间如水蛇一般,浑身透出一股成熟美妇人的魅惑之感。 “呦,祁少,您终于肯大驾光临了。奴家这几日还寻思着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祁少,惹得祁少许久不来。” 随后又对那几个女子说道: “你们几个没眼力见的小浪蹄子,平日里叨咕祁少不来。今日来了,怎么反倒冷落了祁少?” 话虽然是对众女子所说,可是眼神却一直落在祁胖子的身上。 “嘿嘿,老祁这不是来了吗?今日我与几位好友只为‘听曲儿’,还请崔妈妈安排个雅静的地方。” 祁胖子特意在“听曲儿”几个字上加了重音,崔妈妈隐晦的看了眼众人,当下便了然。 谭筱荷的女扮男装实在拙劣,连景一鸣都能看的出来,又怎能瞒过崔妈妈。 “后边‘翠柳园’正好空着,诸位客官请随奴家来吧。” 此时的崔妈妈,无论是说话还是仪态,已没了方才风情万种的模样,倒是显得有些端庄了起来。 景一鸣见状啧啧称奇,这老鸨还真是个玲珑人物。 从“凤仪楼”的后门走出,便又是一方广阔天地。 这里绿树红花、池塘假山一应俱全,布置的也很雅致,倒是跟青楼的名头有些格格不入。 翠柳园,园如其名,整个后院属这里的柳树枝叶繁盛,为酷暑带来了大片的阴凉。 有了翠柳的阴凉,房中也不觉得燥热。 显然几人都跟着祁胖子占了便宜,不然估计在楼内便把他们打发了。 “崔妈妈,让宜兰过来,再带上乐班舞妓。” 祁胖子往崔妈妈手里塞了张银票,崔妈妈应声而去。 祁胖子咂吧咂吧嘴,往日里这银票都是直接塞进心衣里,他还可以顺手揩把油。 今日众人在场,他也不敢造次,只能感叹今天这银票花的冤枉。 其余几人看得也是心惊不已,一张银票最少都是十两面额。 祁胖子随手一挥,十两银票便花了出去,这青楼还真不是一般人来得起的。 不多时,乐班舞妓便来到屋内,摆弄着手中的器乐物什。 这房子颇大,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尚且显得空旷。 景一鸣正看着众人忙活,耳边却传来一个娇嫩清灵的声音: “祁公子、景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景一鸣暗叫不好,转头看向谭筱荷时,果然见她一脸冷笑。 景一鸣心里暗暗叫苦: 大姐,什么叫又见面了,我当真是第一次来青楼好不好?! 第148章 水调歌头 景一鸣转头看去,这女子确实不是第一次见。 “上次与姑娘在弈馆匆匆一面,姑娘便能记得在下,姑娘当真好记性。” 原来,这女子便是上次跟祁胖子一起的淸倌儿。 景一鸣着重在“弈馆”两个字上说得重了些,以向谭筱荷证明自己的清白。 谁知,谭筱荷闻言却悄悄凑到他耳边说道: “匆匆一面,鸣哥哥也能认得人家姑娘,鸣哥哥的记性也好的很呐!” 景一鸣一阵苦笑,吃起醋来的女人还真敏感。 宜兰姑娘掩着嘴轻笑一声,而后拉着谭筱荷的手,说道: “这位姐姐真好看,当真如天上的嫦娥娘娘一般。” 宜兰话语很是真诚,丝毫没有奉承的意味,让人一听便是发自内心的。 谭筱荷果然被她哄的开心,也忘了再找景一鸣的麻烦。 景一鸣感激的望了宜兰姑娘一眼,同时心里暗自琢磨,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那崔妈妈玲珑,这宜兰姑娘也是剔透。 宜兰又分别与众人打了招呼,言辞很是得体,表现出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最后,她抱着琵琶来到众人前头,随手撩拨了下琴弦,一连串悦耳的琵琶声便送入了众人的耳中。 “姐姐喜欢什么曲子?待妹妹唱与你听。” 场中只有一位女眷,先问她总是不会错的。 谭筱荷第一次来这里,哪知道有什么曲子,便将目光投向了景一鸣。 “宜兰姑娘拣拿手的唱便可以了。” 景一鸣也不知有什么曲子,只能如此说道。 宜兰轻轻拨动着琴弦,细微的琵琶声中,还夹杂着她的喃喃细语。 “有姐姐这般的人儿在这儿,宜兰心中真是欢喜。” “姐姐和景公子仿似神仙伉俪,见了就让人心生羡慕。” “可怜如我这般人啊,何时能等到我的良人呢?” 梦呓一般的声音,不自觉中便像把众人催眠了一般,心中泛起一阵哀怜又期盼的感觉。 开场白说完,琵琶声响亮了一些。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宜兰的歌声宛转悠扬,声音很是轻缓,如涓涓细流般流淌进诸人的心里。 曲子的意境很是幽怨,把一个独守空窗的寂寞女子刻画的犹如眼前。 舞姬们显然是排练过很多次,跳起来行云流水,异常好看。 曼妙的舞姿与曲子的意境相合,且未抢了曲子的风头。 两相结合之下使得曲子愈发动听,舞蹈也格外精彩。 青楼多接待文人雅士,曲子便也是多偏向于才子佳人,这样的曲子很容易引起客人的共情。 如此一来,再小气的客人,怕是也不会吝啬口袋中的那点黄白之物了。 众人听完以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好,唱的好,当赏!” 景一鸣带头鼓起掌来,钟阿四扭着脖子对旁边的瘸子曹说道: “奶奶的,唱的就是比勾栏里的好。” 此话被一旁的吴百用听到,惹来了他一记白眼。 “还真是‘狗肉上不了台面’。” 景一鸣打了赏钱,而后问道: “在下这里也有首词,不知宜兰姑娘可否看下?” “哦?” 宜兰姑娘来了兴趣。 “景公子的大作,奴家自然是求之不得。” 祁胖子等人也是好奇的看着景一鸣,不知他又要搞什么名堂。 景一鸣也不解释,只是大声唤道: “笔墨纸砚侍候!” 青楼内多有挥毫泼墨者,是以并不缺这些,不消片刻便准备妥当。 景一鸣大袖一挥,手下笔走龙蛇,片刻功夫一首词便跃然纸上。 宜兰姑娘跟着景一鸣的书写,口中轻轻念诵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首词是苏轼的《水调歌头·中秋》,无论是词本身,还是意境,都是绝佳。 众人听完宜兰姑娘的吟咏,一时间竟都呆住了。 谭筱荷还要好一些,毕竟以前她就听过景一鸣的《秋江花月夜》,可是其余众人哪里知道景一鸣还有这种才学? 祁胖子虽是纨绔,可毕竟有些家学底子,自然是能听出景一鸣这首词的个中滋味。 而吴百用也是富有才学,对这首词的认知,只怕在场之人无人能出其右。 “好小子,你还有这一手,哥哥还真是小看你了!” 祁胖子拍着景一鸣的肩膀,差点将景一鸣拍了个趔趄。 “啧啧啧,掌柜的今日当真让老夫开了眼。老夫往日也自负有些才学,可是跟掌柜的一比,当真如粪土一般。” 景一鸣被众人一阵夸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待他谦虚一番过后,便问宜兰姑娘道: “宜兰姑娘,在下这首词如何?” 宜兰姑娘对诗词文章亦有所学,自然是一眼便看出了这首词的妙处。 “景公子这首词真是妙极,奴家所见所学之中,景公子的这首词当为第一!” 景一鸣并未多加理会她的赞誉之词,而是继续问道: “若将此词交于姑娘,多久能够编排完成?” 宜兰姑娘思索片刻,而后摇摇头说道: “景公子这首词太过完美,奴家不知道何种曲子才能配上景公子的词。” “编曲不需宜兰姑娘操心,在下已然完成。若只是编舞,大概需要多少时日?” 还好现代人已将这首词编了曲子,景一鸣拿来便能用。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词曲同等重要,有方才的词珠玉在前,不知景一鸣的曲又会怎么样? 若曲子差了,不光不能为词增色,反倒会起反作用。 宜兰惊愕的打量了景一鸣两眼,随后说道: “若只编舞,时间上自然会短上不少。只是奴家说不得准,只怕还是要问过妈妈才知道。” 景一鸣知道她所说也是实情。 歌舞编排除了需要时间,还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宜兰虽是凤仪楼的头牌,却也没有这么大的权限。 “景公子稍等,奴家这便去请妈妈前来。” 第149章 天作之合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崔妈妈来的很快。 只是临到门边,她才放缓了脚步,顺手整理了下仪容,这才风姿摇曳的走进了翠柳院。 难怪崔妈妈如此失态,实在是景一鸣的这首词太过惊艳。 青楼的曲子也要时常更新,这样才能保证客人们时时有新鲜感,虽然大多数客人的目的并不为此。 可是好的曲子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虽也有恩客酒后泼墨,可质量总是参差。 就算有那么一两首佳作,也是如大海捞针一般。 今日崔妈妈只是略微扫了一眼景一鸣的词,便惊为天人。 等她听闻景一鸣有意谱曲编舞,更是使她喜上眉梢。 如此这般,一向见惯风浪的崔妈妈才会表现的如此急躁。 想起北里坊的怡红楼和西里坊的胡姬苑,崔妈妈嘴角不禁泛起一声冷笑。 有了此曲,定能力压这两处时时与之竞争的青楼。 想到此处,崔妈妈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起来。 “呦,祁少果然是我凤仪楼的贵人,竟把天上的文曲星都为奴家请来了。” 话虽是对祁胖子说的,可她一双美目却在景一鸣身上打量。 祁胖子闻言也是脸上有光,拍着胸脯说道: “嘿嘿,我老祁的兄弟,又岂是泛泛之辈?” 谁知他刚说完,便听到钟阿四压低声音询问吴百用: “老夫子,什么是‘文曲星’?咱家掌柜的怎么变成星星了?” 他嗓门本就大,此时虽是压低声音,却也够屋内众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句话惹得屋内众佳丽掩嘴而笑,刚自夸完就被打脸的祁胖子则是怒视了他一眼。 至于旁边的吴百用,更是连理他的心思都欠奉。 景一鸣咳嗽一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崔妈妈过奖了。此曲现只余下编舞,不知崔妈妈多久能够编排出来?” 崔妈妈轻摇团扇,开口说道: “所谓编舞,无不要合词、合曲、合意境。景公子词是绝佳,只是不知曲子怎么样?” “景公子可否唱上一曲,也让奴家这等俗人瞻仰膜拜。” “有何不可?” 景一鸣也不推脱,手掌拍着面前案几,随着节拍唱了起来。 他虽不懂得角、徵、宫、商、羽,可好歹以前也是麦霸级的人物。 是以虽唱的不如宜兰姑娘婉转悠扬,但调子还是拿捏的很准的。 不同的时代,曲风自然也是不同。 景一鸣心里也是忐忑,不知现代的曲风能否入的了他们的耳? 好在这首曲子比较舒缓,颇有古风韵味,看众人的反应倒不算是违和。 第一段方唱完,琵琶声陡然而起。 原来这宜兰姑娘精通音律,这曲子也不繁复,是以她只听了一半,便能跟着演奏出来。 景一鸣略带惊异的看了她一眼。 以往他只当这里是烟花之地,谁知还能出现如此能人? 正惊异间,只见宜兰姑娘檀口微张,竟也跟着唱了起来。 与上首歌不同,这首歌在宜兰姑娘的演绎之下,显得很是空灵、清冷,十分契合歌词的意境。 景一鸣相形见绌之下,索性闭上了嘴巴,专心听宜兰姑娘奏唱。 一曲终了,众人还依然沉浸在音乐中无法自拔。 “妙极,妙极。宜兰姑娘蕙心兰质,在下佩服!” 景一鸣毫不吝啬的拍着巴掌,其余众人也是跟着起哄。 “都是景公子的词曲好,奴家可不敢贪功。” “好了,两位都不用谦虚了。景三一的词好、曲好,宜兰唱的更好,真可谓是天作之合!” 祁胖子的一句“天作之合”,惹得宜兰姑娘脸生红霞。 而景一鸣看到谭筱荷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后,也是暗啐一口。 这死胖子卖弄的什么文采?还偏偏选了这么个暧昧的词? 崔妈妈适时的打断了尴尬。 “景公子这曲子果然不凡。” “奴家厚颜,向景公子求此词曲,润笔定会让公子满意。” 景一鸣摇了摇头,崔妈妈脸色微变。 “在下想跟崔妈妈做个交易。” “交易?” 崔妈妈有些好奇,转头向祁胖子看去,却见后者也是摇了摇头。 “不错,交易。待交易完毕,这首曲子便当是在下送给崔妈妈了。” 崔妈妈并未一口答应,风浪中混迹,她早就学会见人只说三分话。 “景公子可以说来听听。” 众人在“凤仪楼”待的并不久,晚上景园事情还多,众人还要提前做好准备。 看景一鸣的模样,似乎与崔妈妈的交易很是顺利,现下心情也是大好。 接下来的时日里,景园运行的一切良好,再加上贺守敬等人也得力,景一鸣终于从前期的忙碌中解脱出来。 不过,令人惊异的是,景一鸣往“凤仪楼”跑的却十分频繁。 他的这一举动,顿时惹来了风言风语,明里暗里不少嘲讽之声。 贺守敬老成持重,也曾劝诫过他。 只是当两人聊过之后,贺守敬便不再理会此事。 旁人好奇之下问起,诸人也都是守口如瓶,显得十分神秘。 还有些好事之人,将闲话传到了谭筱荷那里。 谁知谭筱荷也只是甜甜的回应“我知道”,看起来很是不以为意。 众人“啧啧”之余,无不感叹景一鸣驭妻之道的高明。 跟随景一鸣一起前去的,还有钟阿四。 这家伙本就喜好听曲儿,现下跟着景一鸣,听曲儿、茶点免费不说,每次见到的还都是“凤仪楼”的头牌,当真是做梦都觉得奢侈。 时光匆匆,便是月余。 暑气逐渐散去,天地间终于有了些许凉意。 随着粮食的成熟,秋天总算是来了。 憋闷了一个三伏的人们,终于有了外出的欲望,秋高气爽的街道上,行人游客的身影逐渐多了起来。 今日更是如此,一大早的街道便是人流如织,景园内更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只因今日是中秋,一个饮酒望月、阖家团圆的日子。 随着天色渐晚,街市上的灯笼次第点亮,节日的气氛愈发浓厚了起来。 今日宵禁取消,注定是个热闹的夜晚。 凤仪楼内,崔妈妈看着眼前浓妆淡抹的宜兰姑娘等人,手里团扇一挥,仿佛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一般。 “女儿们,上战场了!” 第150章 鼓楼戏台 “凤仪楼”后院大门打开,三辆香车鱼贯而出,待上了金乌大道便折而向西,看方向正是前往鼓楼。 鼓楼在临东城的中央,与之相对应的还有处钟楼,两者均是报时之用。 朝来撞钟,夜来击鼓,便是传说中的暮鼓晨钟。 钟鼓声响起,便代表着城门的开关,也代表着宵禁的开始与结束。 鼓楼旁边有处戏台,平日里多为官府宣读告示或其他相关事宜所用。遇到年节,则会有堂戏、相扑等表演。 后来某年中秋,北里坊怡红楼也让自己的歌舞妓上台表演,结果一炮而响,名声一度盖过了临东城大小青楼。 后来各青楼瓦舍有样学样,也使人上台表演,真可谓是百花争艳。 不知从何时起,这番争斗竟成了临东城各青楼排定座次的标准,而斩获头名的青楼,其头牌自然便成了花魁。 后来,北里坊怡红楼、东里坊凤仪楼、西里坊胡姬苑脱颖而出,花魁多从这三家而出,至于其他青楼瓦舍则成了陪衬。 今日又逢中秋,戏台自然少不得要热闹一番。 天还未黑透,戏台前已是来了不少观众,中间还夹杂着孩童嬉戏、贩夫走卒叫卖的声音,一时间乱哄成一片。 戏台旁边便有个武侯铺,铺里的武侯似是早已见惯,所以并未理睬。 只有看到有人发生争执,方才上前咋呼两声,也不管事由,只是将当事人喝退便算完事了。 此时的景一鸣并未挤在人群之中,而是在武侯铺的旁边。 他知道这些武侯是负责坊内日常治安、消防等杂役的底层小吏,其职能类似于现代派出所、消防队、城管的结合。 身边马车里的东西是今晚的重头戏,景一鸣见人多而杂,怕发生意外,所以便选取了这个地方。 这一招果然好使,武侯铺附近果然要清净一些,路过之人大多都是远远的便绕行了过去,想来这些武侯平日里没少做那欺压百姓的勾当。 景一鸣打点了些酒钱,武侯们便不再管他,由得他将马车停在了那里。 随他一起来的还有谭筱荷、钟阿四,以及赶车的瘸子曹。 瘸子曹腿脚虽不方便,可手艺却没落下,马车一路行来十分平稳,丝毫未觉得颠簸。 此时圆月已升至半空,堂戏已经开始,人群之中不时传来阵阵喝彩声。 景一鸣却没有心思观看。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眉头皱成了个“川”字,时不时还来回踱上几步,显得有些焦虑。 “景三一,你小子转悠什么呢?!” 景一鸣现下在临东城也有了些名声,今日多有相熟之人招呼,可是喊他“景三一”的只有一个人。 “祁兄也来凑热闹吗?” “咦,这位便是嫂夫人吧。在下景一鸣,见过嫂夫人。” 祁胖子身边跟着位女眷,这女眷生的十分富态,可是被旁边的祁胖子一衬,倒显得娇小了起来。 景一鸣尚是第一次见她,不过见她和祁胖子一路走来的模样,很容易便能猜出她的身份。 “景公子不用多礼。” 祁夫人语气很是豪爽,跟祁胖子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小子鬼鬼祟祟的,在这做什么呢?” 景一鸣苦笑一声。 “这不是在等崔妈妈......唔、唔......” 刚说到此处,祁胖子以不符合他身材的灵敏捂住了他的嘴,同时还不忘朝祁夫人看去。 “哦,等人啊,现在不来是该催催了!” 看到祁夫人变了脸色,祁胖子赶紧搭话以求混淆视听。 可是很明显,这一招并没有用,景一鸣似乎都听到了祁夫人牙齿发出的“咯吱”声。 祁胖子一脸赔笑,连忙吩咐陪侍丫鬟道: “嫣红,你先带夫人随处逛逛,我与景老弟说上两句便去寻你们。” 祁胖子说到“景老弟”三个字的时候,景一鸣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要把自己生吞了一般。 祁夫人抛下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随着丫鬟、家丁们翩然离去。 待祁夫人走远了,祁胖子方才松开了手。 景一鸣紧喘两口气,嘴里嘟囔着: “祁兄,你要闷死小弟吗?” 祁胖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着景一鸣。 “老子真巴不得刚才就闷死你!” “你小子说话怎么就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 景一鸣这才恍然,听到“崔妈妈”这样的称呼,祁夫人自然知道是什么样的所在。 而祁胖子是什么样的人,祁夫人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祁胖子、景一鸣一丘之貉,在祁夫人心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奶奶的,今日回去免不得又要吃些苦头了。” 看到祁胖子哭丧脸的样子,景一鸣啧啧叹息道: “没想到祁兄竟如此惧内。” “你小子懂什么?!” 祁胖子猛地瞪了他一眼。 “你若是见了我那些个内兄、内弟,不把你吓尿裤子,算你拉的干净。” 原来,这祁夫人母家是别府另一世家。 祁夫人母家本是行伍传家,出来过不少功勋卓着的武将。 后因被朝廷猜忌,这才断了传承,从此再无行伍之人。 可祖传的武艺却没有断,祁夫人之兄弟个个膀大腰圆、武艺高强,不由得祁胖子不害怕。 “崔妈妈她们怎么还不来,该不会不来了吧?” 景一鸣懒得管祁胖子的家事,凤仪楼众人迟迟未到,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祁胖子冷哼一声。 “嘿嘿,她们三家什么都要争个长短,生怕来得早了失了身份。” “现下还在暖场,她们登台时间还早。” “等着吧,今日之事当紧的很,她们不会不来的。” 景一鸣闻言,这才知道竟还有此一遭,登时便放下心来。 忽然,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向祁胖子说道: “方才我看到玉哥儿也来了此地。” “这有何奇怪?今日如此热闹,他不来才真是怪了。” “那个......” 景一鸣略一斟酌。 “他不会纠缠宜兰姑娘吧。” 今天的主角便是宜兰姑娘,景一鸣可不想见她出什么意外。 “放心!他不会纠缠宜兰的。” 祁胖子胸有成竹的说道: “崔妈妈也颇有背景。而且......” 说到此处,祁胖子面色有些古怪,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而且什么?” 景一鸣见他没了下文,忍不住问道。 “而且这玉哥儿的癖好略有不同。” “哦?” 景一鸣前边虽与玉哥儿交恶,可若论对他的了解,还是比不了祁胖子。 “什么癖好?” “这玉哥儿只好人妇,所以......” 祁胖子不怀好意的朝谭筱荷看了一眼,景一鸣脸色顿时铁青一片。 “他娘的,还真是个变态!” 两人正聊间,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惹出一阵骚乱。 “快看,凤仪楼来了!” 第151章 百花争艳 景一鸣循声看去。 只见东边缓缓驶来三辆遮盖甚严的香车,只有车上挂的牌子方才代表了它的身份——凤仪楼。 香车一路未停,径直朝后台走去。 后台被一个院子围着,此时正有人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予放行。 守卫显然已经有人打过招呼,是以景一鸣进去的时候他并未阻拦。 “崔妈妈,你可算来了,等的在下好苦啊!” 景一鸣见到香车旁的崔妈妈,忍不住抱怨道。 “有劳景公子了。” 崔妈妈扫视了眼院子, “看来我们来的还是太早了。” 景一鸣随她看去,见到院子里已停放了颇多马车,却独独缺了怡红楼和胡姬苑。 现代明星为了抢c位费尽心机,没想到古代的青楼也不遑多让。 “姑娘们都准备好了吗?” 景一鸣懒得理她们的争斗,问了个自己更为关心的问题。 崔妈妈自然也是看出来了,随即挥舞两下团扇,一股香气顿时萦绕在景一鸣周围。 “景公子放心,女儿们都已打扮利索,都在车里等着。” “今日轮到我们上台以前,她们都不会下车,保证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奴家今日要让景公子一鸣惊人!” 景一鸣心里暗忖,似乎你凤仪楼得的便宜更多吧。 “还是崔妈妈考虑周祥,今日凤仪楼定能力压怡红楼、胡姬苑,稳坐临东城青楼里名副其实的头把交椅。” 崔妈妈闻言,心照不宣的与景一鸣相视一笑,犹如两头老狐狸。 “片刻功夫不见,奴家那宜兰女儿便念叨了景公子数次,景公子不妨进去见上一见。” 景一鸣闻言朝香车看了一眼,随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还好谭筱荷没有跟来,不然今日只怕要落得和祁胖子一样的下场。 崔妈妈这段时日一直有意无意的撮合他和宜兰姑娘。 景一鸣心知肚明,这崔妈妈自从得了曲子,便想从自己身上榨取更多出来。 以美色相诱,对崔妈妈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未等景一鸣开口,车厢内传来一声娇嗔: “妈妈......” 听声音,正是那宜兰姑娘。 景一鸣见状更是尴尬,于是便寻了个借口告辞而去。 走到自己的马车旁边,景一鸣有些心虚的瞟了谭筱荷一眼,见她正专心看着堂戏,心里这才安稳了不少。 “见到宜兰姑娘了?” 听到谭筱荷幽幽的声音,景一鸣知道这一关始终还是没有过去。 “没有,没有,她们并未下车,我只是与崔妈妈聊了几句。” 景一鸣慌忙辩解。 “听鸣哥哥的口气,似乎颇为失望啊。” “哪有?荷儿莫要乱说。” 谭筱荷没有做声,只是笑着看了看景一鸣,那意思仿佛在说“你猜我信不信?”。 景一鸣正在头疼,忽的又是一声呼喊,算是救了他一命。 “快看,胡姬苑也来了!” “还有怡红楼,怡红楼的也来了!” 两大青楼竟然同时来到,惹得众人一阵观望。 那胡姬苑颇为高调,只见她们的拉乘并不是寻常牛马,而是两峰健硕的骆驼。 骆驼后边拉着的与其说是车厢,不如说是安装了围栏的胡床。 这胡床颇为宽阔,上边胡姬苑的舞妓,随着胡琴的声音扭动着腰肢,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景一鸣也不免多打量了两眼。 这些胡姬行事颇为大胆,整个腰身都裸露在外,扭动间充满着魅惑的气息。 “嗯......哼......” 听到旁边谭筱荷的干咳,景一鸣这才反应过来。 “方外之民,有失教化!” 而那怡红楼却要低调的多。 她们乘坐的也只是寻常香车,车窗撩拨之间,便有一张张绝美的面孔透了出来,引得相近之人一阵大呼小叫。 两路人马相继驶入院中,有些想要尾随而入的浮浪之人,也被守卫一一拦了下来。 戏台上的堂戏已接近尾声,重头戏马上就要来了。 “四哥,老曹,你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他们在戏台侧面,看的并不清楚,有些角度更是压根看不到。 钟阿四闻言也不客气,起身便朝戏台前方走去。 而瘸子曹却没有去,他在逗弄拉车的畜生。在他的眼里,美色远远没有畜生可爱。 景一鸣知他性子,便把他留下看车,自己和谭筱荷也随着钟阿四绕到了正面。 此时刚好堂戏结束,打赏之人却是寥寥。 随后上场的依然不是三大青楼,而是其他小一些的青楼瓦舍。 这些青楼虽是陪衬,可并非全无用处。总有些在三大青楼消费不起的恩客,这些便是她们的目标。 离戏台不远的地方有处望月台,这里是私宅,是以并无熙熙攘攘的人流。 此时高台之上,正有两桌人在饮酒赏月,而不远处的戏台自然也尽收他们眼中。 这两桌人,一桌坐的都是女眷,而另一桌则都是临东城的大人物。 其中除了知府楚钦政、顾青鸾、祁远山三大巨头,还有通判王延松、同知索文津作陪。 几人推杯换盏,场面十分融洽,丝毫看不出平日里的风雷涌动。 “要开始了。” 索文津手里捏着酒杯,眯着眼睛看向戏台。 此时那里表演刚结束,下一个出场的便是怡红楼。 三大青楼早有默契,每年登台顺序都是轮着来,今年刚好是怡红楼打头阵,而凤仪楼则是最后一个登台。 楚钦政抬头看了一眼,而后说道: “诸位不妨猜猜,今日是哪家拿下魁首?” “这个......”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并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又不是公堂,诸位不必拘谨。” “文津负责赋税,延松掌管刑名,平日里不少跟她们打交道,不如由你们先猜上一猜。” “下官一介粗人,向来对这些不擅长,还是由文津兄点评一二吧。” 索文津闻言一笑,打趣道: “延松兄是不会说,还是不敢说?” 王延松是出了名的惧内,诸人也时常拿这个话题打趣他。 说来,这王延松与祁远山还能攀扯上亲戚。 通判夫人和祁胖子的夫人算是本家,论起来,祁胖子的夫人还要喊通判夫人一声“姑姑”。 通判夫人母家势大,王延松多有仰仗,所以他的惧内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文津兄休要打趣小弟了。” 诸人会心一笑。 “罢了罢了,既然延松兄不肯说,那便由下官猜上一猜吧。” 索文津思索片刻,而后说道: “听闻怡红楼为了此次,特意在顾兄公子那里订了不少新衣,且还专门请了教坊司的女官调教,想来应当是胜券在握。” 楚钦政微微点头,看来是认同了索文津的说法。 “倒也未必。” 说话的正是顾青鸾。 “胡姬苑里那些胡姬,颇具异域色彩,且词曲编舞均有独到之处,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顾青鸾说的不无道理,怡红楼和胡姬苑一时瑜亮,倒是不好分个上下,只有那凤仪楼无人提及。 祁远山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冷笑一声,将目光投向了戏台。 第152章 三大青楼 怡红楼甫一登台,明显感觉气质就不一样。 到了她们这个层次,已经不需要以那些靡靡之音来吸引客人。 等到舞妓们刚一登台,便吸引了台下及望月台各女眷的眼光。 她们的衣服是泰福祥的最新款式。 泰福祥总号在皇城,那里贵人们的穿着打扮,便是引领南金潮流的风向标。 而泰福祥则是时时紧跟风向,成衣的款式自然是领先全国。 作为分号,临东城的泰福祥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她们的衣裳真漂亮。” 通判夫人的神色有些萎靡,可是此时眼中却闪着光。 自从上次她在泰福祥碰到水蚂蟥那档子事,便是一直精神不振,且时时惊恐,想来是被吓的狠了。 知府夫人笑着向她说道: “这些都是‘泰福祥’今年的新衣,妹妹最是喜欢新衣,倒是可以去拣选几件。” 通判夫人听到“泰福祥”三个字,脸色猛地一变,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知府夫人这才想起那档子事。 “倒是姐姐失言了,还望妹妹莫怪。” 通判夫人深吸了几口气,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闻言只是笑了笑,没再做声。 而怡红楼的歌舞妓们不愧是教坊司的女官调教过,表演起来十分有章法。 她们选择的曲目依然是关于才子佳人那一套,词曲和编舞的演绎仿似在演话本一般。 等到怡红楼的头牌小凤仙一开嗓,那凄美的嗓音更是引得台下一阵共鸣。 台下不乏感情受挫之人,此时已是忍不住拿袖口揩起了眼睛。 景一鸣见之却是嗤之以鼻。 自古以来便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口袋里有钱的时候自然是你侬我侬、郎情妾意,可若是哪天变成穷光蛋,只怕她们比谁翻脸都快。 不过,景一鸣不得不承认。 换个角度看的话,怡红楼的表演确实质量很高,他一瞬间竟有种看歌舞剧的感觉。 其效果自然也是很好,只怕现在便有很多人想冲到怡红楼,找个体己的人儿一诉衷肠了。 小凤仙不愧是上一届的花魁,其表现比之宜兰姑娘真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景一鸣顿时感觉到了压力。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 此时望月台的主桌上,索文津感叹道: “看来此次,又无悬念了。” 第二个登台的是胡姬苑。 她们刚一登台,便惹来台下一片大呼小叫,其中还夹杂着胡人的声音。 胡姬热情,且喜热闹。 所以往往周围欢呼声越响,她们的舞姿也越是奔放。 胡姬苑和怡红楼截然不同,她们的表演并没有那种深层次的东西,有的纯粹是感官上的刺激。 此时台下再无方才的幽怨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胡姬们跳的是“胡旋舞”,此时在巨大的喝彩声中,她们跳的更是卖力。 当真应了“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巳时”这句话。 胡姬个个高鼻深目,长相艳丽,异于常人。 也正是因此,胡姬们一直大受欢迎。 男人嘛,都想尝尝鲜,这点心思古今皆然! 今日表演的胡姬们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虽是个个蒙着面纱,可却一点没有影响观众的观感,反倒带来了些神秘感,让人一看便心里痒痒。 台上胡姬们的表演已然结束,可是台下观众们巴掌中拍出的节拍声还犹在耳边。 若论调动气氛,胡姬苑当之无愧应为第一。 景一鸣苦笑一声,看来三大青楼能力压其他青楼,都是有自己的看家本领的。 最后登场的便是凤仪楼,景一鸣不再多想,打起精神看了起来。 凤仪楼的登场便显得格外先声夺人。 只见她们人还未登场,便有一股白色烟雾笼罩在台上。 烟雾缭绕之下,台上仿佛仙境一般,一瞬间便吸引住了观众的眼球。 这是景一鸣的主意,可是真正实施起来却有些困难。 现代利用干冰,很容易便能造成这种舞台效果。 可是在现在这个时代,想要制造干冰却是极为困难。 好在崔妈妈找到了替代的办法。 她不知从何处寻来一种特殊的植物,这种植物燃烧以后会散发出大量的白烟。 而且这种白烟,并没有难闻的气味,反倒有一种植物的清香。内里再辅以檀香,更是平添了些出尘脱俗的味道。 如此一来,整个舞台无论在视觉上还是在嗅觉上,都与那神话传说中的仙境一般无二了。 只这一手,便震慑住了台下的观众。 而在稍远处的望月台等人,此时也是一脸兴致的看着台上。 “这‘凤仪楼’倒是有些新鲜玩意,看来今日鹿死谁手,还未为可知啊。” 众人纷纷点头,便是一直看好怡红楼的索文津此时也不得不赞同。 “确实有些意思。” 祁远山也有些讶异。 他虽然已从祁胖子那里知道了个大概,可是看到景一鸣的这一手,还是忍不住的赞叹。 众人感叹之时,舞姬们终于登场。 这次轮到女眷们眼前一亮了。 只见舞姬们穿着并不艳丽,只是些白色素衣,倒是与前边出场的两大青楼极为不同。 这些素衣舞姬,搭配上满台的白色烟雾,倒真有了些天上广寒的意味。 而且这些素衣颜色虽然淡雅,可样式却极为不俗。 不用说,这些又是景一鸣的手笔。 景一鸣的计算机中,各式衣裳应有尽有。 于是他便将远至周朝冠服、汉服深衣,再到后来的南朝襦裙、宋代马面裙,及至现代的仿古汉服,都一一画了个遍。 然后他便让谭筱荷在这诸多式样中,拣选出适合这个时代审美的样式再加以改造,便成了今日台上舞妓们的衣裳。 令他惊奇的是,谭筱荷拣选出最多的,竟是现代仿古汉服。 古代服装受限较多,样式远不如现代汉服的多样化。 且现代人显然更为熟悉人体结构,所以现代汉服穿在身上,也更为得体、舒适。 舞姬穿的是素衣,上边绣的“霓裳阁”三个字显得格外醒目。 没错,这“霓裳阁”便是景一鸣接下来的计划。 他本就打算把景园规划成包含衣、食、住、行、娱乐为一体的综合商业区。 现在景园包含了食、住、娱乐,可“衣”和“行”却还欠缺。 所以,“霓裳阁”便是他进入成衣界的第一步。 而今日之凤仪楼,便是为“霓裳阁”打的广告。 至于成与不成,便要看凤仪楼今日的表现了。 第153章 一鸣惊人 宜兰姑娘的出现,才是整个表演的高潮。 景一鸣虽有信心,可是手心里依然攥出了汗。 不过,很明显是他多虑了,宜兰姑娘刚一出场便博了个满堂彩。 只见今日的宜兰姑娘,穿的依然是白色素衣,可是样式却有所不同。 淡雅轻纱轻披肩上,宽大裙幅逶迤身后,衬得她恬淡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 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 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这一亮相,便真如天上嫦娥仙子下凡一般。 此时的观众似乎怕是惊扰了天上仙子,竟连呼吸声都轻柔了许多。 望月台上诸位贵人,均是见多识广之人。可饶是如此,还是被宜兰姑娘的出场惊艳到了。 只是顾青鸾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楚钦政笑着说道: “看来这凤仪楼,当真费了些心思。” 索文津却是文绉绉的拽了两句诗文: “啧啧,下官也算阅人无数,可今日方知什么是‘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众人皆是一笑。 “美人虽好,可是也要靠服饰衬托。” “看这凤仪楼的服饰,当真算的上慧心巧思,看来这‘霓裳阁’也不简单,只是不知是何来路?” “霓裳阁”尚未开业,众人自是不知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祁远山此时却开了口: “老夫倒是略知一二。” “哦?” 楚钦政看了一眼祁远山。 “祁兄不妨说说。” 祁远山拈着胡须说道: “这‘霓裳阁’的东家是景一鸣,今日凤仪楼这场噱头也是他搞出来的,想必是为铺子开业做准备吧。” “景一鸣?” 楚钦政小声喃喃道。 他识人极多,可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名字。 索文津见状连忙接道: “就是景园的大东家。” “说起此人,也算厉害。” “当初只有一间小小的炙肉铺子,现在竟弄出了景园这等规模。” “看今日之形势,此人下一步估计要开成衣铺子,顾兄的公子倒是碰到了对手。” 顾青鸾脸色微微一变,楚钦政则是咂摸着嘴道: “有点意思,如此说来,此人也是个人才。” 此时的景一鸣,丝毫不知道背后有一群大人物在讨论他。 台上的宜兰姑娘今日并未怀抱琵琶,而是在舞妓环绕之下翩翩起舞。 宜兰姑娘的嗓音动听,舞姿也是毫不逊色。 方才还飘然若仙的众舞妓,此时倒被衬托的平庸了许多。 众人正看的如痴如醉,一缕天籁之音陡然而来,仿似天上的仙乐一般。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单这一句,便把索文津惊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好词,好词!” 待到看到众人都在注视自己,索文津这才讪讪笑着重新坐了下来。 “下官失态了,还请诸位见谅。” “文津平日里便好诗文,今日见猎心喜,何来‘失态’一说?” 楚钦政继续说道: “这首词颇为陌生,不如文津为我等介绍一二。” 索文津无奈的摇了摇头: “下官惭愧,下官虽说谈不上博古通今,可也算是饱读诗书,只是却从未听说过这首词。” “依下官推断,这词应当是首新作。” “哦?!”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古今诗词极多,文津能确定这是首新作?” 索文津苦笑一声。 “下官自不敢说遍读古今诗词。可此等词句,若为旧作,应当人尽皆知才对。” 众人闻言顿觉有礼。 是金子总会发光,若当真埋没,也只能说明还不够出色。 而这首词,已算是顶尖一类。 众人虽比不得索文津,可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此时宜兰姑娘正唱到最后,索文津嘴里喃喃着反复诵念着这最后两句词。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啧啧,若这首词是下官所写,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楚钦政没有理会他的伤春悲秋,而是转而对祁远山说道: “方才祁兄说这些都是那景一鸣搞出来的,难道这首词......” 众人听到楚钦政的话,齐刷刷的将头转向了祁远山,索文津更是激动的差点将桌上酒杯带翻。 “不错,正是此人所做。” “嘶——”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没想到此人竟有此才学!” “只是甘心做个商户,倒是可惜!” 众人感叹之间,顾青鸾眼中寒芒闪动,不知又存了什么歹毒心思。 凤仪楼表演结束,台下却无任何动静。 景一鸣正忐忑之间,谁知人群里陡然暴发出一阵喝彩声。 声浪之热烈,比之方才两大青楼加起来还要多。 待到声音略小了些,宜兰姑娘说道: “‘霓裳阁’明日便要开业,地点便在景园,欢迎诸位捧场!” 这句话并不是景一鸣要求所说,应当是宜兰姑娘临时起意,景一鸣不禁感激的看了宜兰姑娘一眼。 宜兰姑娘冲他一笑,随后便转身离去。 “‘霓裳阁’的衣裳这么好看,明日里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啊,我也许久未做过新衣,只是不知他们还有什么样式?” 听到旁边女眷的谈论,景一鸣连忙大喊道: “戏台东侧有‘霓裳阁’的新品,等会还有送衣的活动,大家都可以去看看!” 众女眷闻言朝东侧看去,果然见到不远处搭了个简易木架,架子下则是挂着不少衣服。 这些便是景一鸣在马车上所拉之物,方才表演快要结束时,他便早早安排瘸子曹挂了出来。 众女眷见状哪里还待得住,一窝蜂往瘸子曹那里跑去,那阵势倒是把瘸子曹吓了一跳。 这次景一鸣展示的服装风格,和方才凤仪楼的大同小异,只是比之凤仪楼却更要端庄典雅一些。 女眷们叽叽喳喳聚拢在一起,外边的景一鸣想要进去也是不能。 看来漂亮衣服对女人的吸引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景一鸣对后期的发展也越发有信心起来。 “姑娘们让让,姑娘们让让,活动马上开始,你们先让我进去啊!” 第154章 胡人闹事 费了好大功夫,景一鸣方才挤到前头。 前头只有谭筱荷和瘸子曹在照应着。 其实说是照应,倒不如说两人是在旁观。 聚拢的女眷太多,他们压根照应不过来,只有在有人拉扯衣服时,他们才开口提醒一下。 “四哥呢?” “他说有点事,便先走了。” 景一鸣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 今日中秋节,景园内的伙计也是忙的脚不沾地,是以供他抽调的人手并不多。 而且他也低估了女眷们的热情,所以显得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好在挨着武侯铺子,虽是混乱,却并未出现什么问题。 “姑娘们,静一静!姑娘们,静一静!” “我们现在开始送衣活动,大家都听我说!” 景一鸣扯着嗓门喊了起来,直到听到“送衣活动”几个字,眼前的混乱才算是停止了下来。 在女眷们的注视下,景一鸣捧着个箱子走了出来。 现场人数太多,他们准备的成衣却并不多,景一鸣早就料到这一点,所以还是采取了抽奖的形式。 众女眷闻言,均是目光灼灼的盯着木箱,希望幸运女神降临到自己身上。 虽是抽奖,可是景一鸣还是做了点手脚。 他特意选了几个目标,稍微做了些小手段,这几位女眷便成为了今日的幸运儿。 这几位女眷都有几个共同点。 一、从外表看,皆是家境殷实之辈。 “霓裳阁”的服装定位较高,这些人便是以后的潜在客户。 二、长相艳丽,身材匀称。 长相艳丽自不必说,美人需要服饰衬托,可同样的,衣服也要美人来展示才好。 今日景一鸣带来的成衣都是均码,若选个身材不合适的女眷,只怕最后还要弄巧成拙。 三、随行同伴众多。 这一点便是景一鸣的小心思了。 潜在客户的同伴也多是潜在客户,而且女人又好攀比,若只是你有而我没有,心里自然不舒服。 如此一来,那些没有得到衣服的同伴,估计明日便会早早的赶去“霓裳阁”。 当然,免费的衣服也是有条件的,便是要到戏台后台现场更换衣服,再当场展示,算是给“霓裳阁”打个广告。 中奖的女眷自然毫无意见,她们见到漂亮衣服,巴不得早早穿在身上,出去显摆显摆。 现下如此多的观众,更是能满足她们的虚荣心。 果然,当换好衣服的女眷们走出来的时候,顿时人群里发出阵阵赞叹声。 女眷们听到赞叹,心里暗喜之下,更是不吝展现年轻胴体上的漂亮衣服。 这些女眷本就是景一鸣精心挑选过的,每件衣服都很得体、合身,穿上之后简直是判若两人。 景一鸣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又取了些“宣传彩页”发了下去。 这些彩页上画着各式服饰,比之今日看到的不知多了多少倍,可供女眷们提前拣选自己喜欢的样式,也是为明日开业做准备。 景一鸣这边厢正忙的不可开交,凤仪楼的香车却是已先行离开。 今日她们可谓是大获全胜,日后众人的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崔妈妈此时也不似平日里的严厉,对姑娘们的一些越矩举动也是笑脸相对。 现在她想起怡红楼和胡姬苑两位妈妈的脸色,心里还是忍不住暗爽。 众人正高兴间,马车猛地一停,众人顿时在车厢里滚做一团。 “天杀的奴才......” 崔妈妈被甩了个趔趄,刚想开口喝骂,便听到前方传来一片喧哗。 喧哗声持续不断,马车此时寸步难行。 看来是有人阻了去路,车夫这才不得不停下车来。 崔妈妈走下马车,刚想开口询问,待见到对方以后,便开始叫苦不迭。 崔妈妈背后有些靠山,是以临东城内不管是谁,都会给上几分面子。 她本以为以她的面子,相互照应之下,对方也不敢再存心找事。 至于日后是否对其进行惩戒,则要看对方的来历,以及她的心情了。 可谁知这一照面,她才发现对面竟是些行商的胡人。 临东城多有胡人,可平日里他们大多在西里坊。 今日中秋,取消宵禁,所以他们便来到东里坊饮酒作乐。 这几位胡人便是刚饮完酒水,此时醉意正浓的时候。 胡人自小生在西土,本就生的高大,且日常多食牛羊肉,力气也是大的吓人。 是以临东城内百姓,甚少会招惹他们,即使碰到纠纷,也大多是选择息事宁人。 “啐!真晦气!” 崔妈妈喃喃说道,可是还是走上前去。 车夫肯定不是几个胡人的对手,也只有自己来试着处理一下了。 “你们要干什么?!” 听到崔妈妈的声音,几个胡人霎时便朝她看来,眼睛里似乎还冒着幽幽绿光。 崔妈妈对这个眼神再熟悉不过了,除了抢食的狼,便只有想女人的男人了。 “这帮番邦畜生!好好的胡姬苑不去,跑到这边来作甚?” 崔妈妈暗骂一声。 胡人在其它青楼并不受欢迎。 他们举止粗鲁,且体味较重,离得近了,便是一股牛羊的膻骚味。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体力惊人,极少有姑娘在他们的蹂躏下坚持下来。 每每接待一人,姑娘们便数日内不能接客,带来的损失可想而知。 崔妈妈想到此处,正待继续呵斥,却见那帮胡人见到她之后,愈发躁动了起来,眼看着便要冲破车夫们的阻拦。 崔妈妈虽是半老徐娘,可风韵犹存,且还有那些雏儿身上没有的熟妇诱惑。 这几个胡人已是精虫上脑,此时哪还忍受的了? 崔妈妈见状倒是一惊。 她的身份震慑不了几个胡人,而且与对方语言不通,便是想要沟通也是不能。 若对方不管不顾的冲将过来,己方这边还真挡不住。 她今日带来的可谓都是凤仪楼的精英,若坏在这几个胡人身下,日后影响生意不说,只怕也很难在临东城立足了。 想到此处,崔妈妈不禁开始怀疑,这些个胡人莫不是胡姬苑找来的? 不待她多想,便见一个胡人冲开了车夫的阻挡,径直朝他冲了过来。 车夫们拿的是赶车的钱,犯不着真的玩命。 崔妈妈紧急之下,连忙朝后跑去,边跑还边左顾右盼。 可是瞬间她便绝望了,这里离武侯铺子很远,想要寻求他们的帮助看来是不可能了。 胡人已追至身后,崔妈妈都已闻到了他身上难闻的气息,以及粗重的喘息声。 那喘息声并不是疲累所致,而是即将抓到猎物之时,迫不及待的兴奋。 崔妈妈叹息一声,心中顿时绝望了起来。 谁知此时旁边一道黑影窜了出来,嘴里还暴喝道: “给我滚!” 第155章 战胡人 崔妈妈以为是埋伏在前边的胡人,绝望之下便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谁知,一股劲风从身边扫过,竟冲着后边的胡人而去。 “咚!” 一声巨响过后,崔妈妈睁眼看去。 方才在身后紧追不舍的胡人,此时已倒在十米开外,面前站着的身影却有些熟悉。 崔妈妈略一思索,这才想起,这人是景一鸣身边之人,似乎唤作钟阿四。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场中众人愣在了当场,推搡的动作也暂时停了下来。 片刻过后,几个胡人这才反应过来,当下便“哇哇”怪叫着冲向了钟阿四。 钟阿四见状不退反进,迎着他们冲了上去。 又是只一照面,冲在最前边的胡人也被钟阿四打飞了出去。 其实这些胡人的战斗力并不弱,只是现下饮醉了酒,身子本就虚浮,战斗力便是连平日的一半都不到。 其余胡人见钟阿四如此勇猛,反倒不敢再轻易上前,醉意也被吓醒了几分。 只见他们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些什么,随后便散开将钟阿四围了起来,那阵势仿佛草原上的狼群在捕获猎物一般。 钟阿四不敢大意,他以前在西里坊做苦力的时候,便不止一次见到过胡人和别人斗殴。 这些胡人可不比水蚂蟥那帮泼皮,他们个个悍不畏死,又擅长配合协作,端的是非常难缠的对手。 钟阿四眼睛不停扫视着众胡人,忽觉脑后生风,知道是身后的胡人动了手,便一个转身,顺势拧腰送胯一拳轰去。 可谁知那胡人只是虚晃一枪,一拳未待用老,便缩了回去。 钟阿四暗叫“不好”,刚想应变,胳膊却被一侧的胡人抓了个正着。 未待他反应过来,那胡人便大喝一声,一记过肩摔将钟阿四摔了出去。 胡人极擅摔跤,这过肩摔便是极为常见的招数。 那胡人对此招极为熟稔,一下便将钟阿四摔了老远。 钟阿四被这一下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没等他清醒过来,便见到头上一个硕大的鞋底朝脸上踏来。 钟阿四来不及思索,一个翻滚,堪堪躲过了这一脚。 那胡人见一击不中,便又是一脚踏来,其余胡人也纷纷围拢而来。 钟阿四知道不能再如此下去,若等其他胡人都赶到,自己只怕只能在地上被动挨打,想要站起来也是不能。 想到此处,钟阿四不再躲闪,胸腹用力准备硬挨这一脚。 同时,他的右拳也狠狠向那胡人的小腿砸去,竟是个两败俱伤的法子。 “嘭!” “咔嚓!” 几乎同时,两人的攻击都击打在了对方身上。 钟阿四被一脚踏在胸口,顿时一阵气闷。 他知道现在情况紧急,于是顾不得气闷,一个骨碌站了起来。 谁知他起的太猛,且呼吸本就不畅,导致他眼前随之一黑,摇晃了两下,差点又倒在地上。 而那胡人则更惨。 钟阿四击中了他小腿腓骨,腓骨本就脆弱,钟阿四只是一拳,那胡人的腓骨便断成了两截。 那胡人吃不住疼,捂着小腿嚎叫了起来。 钟阿四活动了下身体,又使劲捶了两下胸口,带来的巨痛终于使他清醒了过来。 “来啊!继续!” 钟阿四一声大喝,将剩余的胡人吓了一跳,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凶悍的中原人。 当中一个胡人嘴里大喊了一句,其余胡人的表情顿时肃穆了起来。 他们是草原的雄鹰,现在已不是意气之争,而是关乎了勇士的荣誉。 当下几人又战成一团。 只是这次,双方都有所顾忌,出手要小心了许多。 此时,钟阿四与金乌日常肉搏的训练起了作用。 那金乌虽只是一狗,却灵敏异常,攻击起来如狂风骤雨一般,仿佛四面八方都有敌人一般。 那场景,倒是与现在有几分相像。 不过胡人的攻击有些诡异,特别是那神乎其神的摔法,让钟阿四吃足了苦头。 钟阿四咬了咬牙,宁肯吃上两拳,也不肯再让他们抓到。 这个策略很快便奏了效。 单论拳脚功夫,几个胡人显然不是钟阿四八极拳的对手。 一番鏖战下来,几个胡人身上便都个个带伤,攻击力也明显下降了不少。 而钟阿四也已气喘吁吁,身上也是隐隐作痛,显然也是受了伤。 双方不再动手,只是眼神死死盯着对方,场面一时间僵持住了。 那些胡人首先忍不住了,几人相互嘀咕了几句。 钟阿四怕他们再商量出什么对付自己的法子,便想着先声夺人,首先发动攻击。 对面似乎也发现了他的企图,只是这次他们没有再发动攻击。 中间的胡人双手放在胸前,做出个制止的动作。 钟阿四搞不清楚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看对方似乎暂时不会攻击,便也停下了脚步。 中间的胡人见他停下脚步,便用蹩脚的中原话说道: “中原的勇士,我们输了,不要再打了。” 钟阿四冷眼看着他们,随后方才确认他们说的是真心话。 “那你们还不快走!” 中间的胡人对他行了个胡礼。 “愿真神保佑你。” 胡人极为敬重勇士,钟阿四今日的表现,已经彻底折服了他们。 钟阿四对他们的印象也有所改观,这帮人虽然粗鲁,却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倒是比那些个伪君子好多了。 胡人们不再多言,扶起倒地的同伴,狼狈而去。 待胡人走得远了,钟阿四这才松懈下来,身上的疲累和酸疼一起袭来,使得他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寻常百姓,能与胡人单挑之人都已是少之又少,更何况他今日一人对上对方五六人? 有如此战绩,已够惊世骇俗了。 崔妈妈连忙走上前来,嘴里关切的问道: “钟壮士,你没事吧?” 钟阿四勉力站起身来,冲着崔妈妈挤出一丝笑容。 “无碍,崔妈妈和姑娘们没事吧?” “今日多亏了钟壮士,奴家和女儿们并未遭到毒手。” “我也是恰巧路过,见不得他们欺负人这才出手,崔妈妈不用往心里去。” 崔妈妈闻言却是若有所指的一笑,问道: “只是‘恰巧路过’吗?” 钟阿四似乎被她说中了心事,说话似乎都有些不利索了,最后干脆告辞离去。 “额,确实是‘恰巧路过’。那个,那个,此间事了,我先走了。” 香车内的姑娘虽未下车,但透过窗子也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看在了眼里。 此时,她们的紧张情绪随着胡人的离去,也渐渐消解开了。 随之而来的,她们对钟阿四的勇猛也是印象深刻。 “方才那人是谁?身手好生了得!” “好像是景东家身边的人。” “真厉害,要是有了这样的夫君,便一辈子不用怕被人欺负了!” “小妮子是不是动了春心了,还不快快凑够了赎身钱,再脱了奴籍,便能找人家去了。” “哎,可惜啊,只是个跟班的随从,只怕养不起本姑娘。” 众姑娘嘴里说个不停,宜兰姑娘却是盯着钟阿四宽阔的背影出了神。 直到崔妈妈上了马车,姑娘们这才停止了打闹,而宜兰姑娘也将目光收了回来。 崔妈妈坐在宜兰姑娘旁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对她说道: “这景一鸣身边倒是能人不少,看来以后还要多亲近亲近才是。” 第156章 霓裳阁 借了昨日凤仪楼的东风,今日一大早,霓裳阁门口便挤满了人。 霓裳阁正是原先的租赁部。 现在景园的租赁工作已进入了尾声。 两个月的时间,铺子已租赁出去九成,现下还剩下些犄角旮旯的零星铺子尚未租出。 于是剩下的租赁工作便在管所内完成,原先的租赁部简单收拾后,便成为了“霓裳阁”。 租赁部原本就在乾楼最显眼的位置,现在改称了“霓裳阁”,倒不虞顾客找不到地方。 昨日的凤仪楼可谓是大爆满,就连较远的北里坊、西里坊,也来了不少客人,一时间竟有些“狼多肉少”的架势。 特别是昨日在戏台表演的舞妓们更为抢手。 她们还是表演时的装扮,看起来依然有股飘然若仙的味道。 月圆之夜,有谁不想仙女作陪? 至于新晋花魁宜兰姑娘更是不得了,单是听她一曲仙音,便被炒到了一百两银币。 凤仪楼一晚上的盈余,竟比得上以往数月,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今日一早,崔妈妈便带着宜兰姑娘来到了霓裳阁。 两人刚到,便看到了守在门口的景一鸣。 店里挤满了客人,那脂粉味熏的他脑袋疼,而且都是女装,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索性来到门口。 “景公子。” 景一鸣满眼都是各色女人,直把他的眼睛都看花了,听到有人招呼自己,这才抬头向声音处看去。 “哦,原来是崔妈妈啊。” “今日开业,你这东家怎的站在门口看起了热闹?” 景一鸣苦笑一声,扭头向店内看了一眼。 “里边人太多,我出来透透气。” 崔妈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店里此时人满为患,只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恭喜景公子,今日只怕是半个临东城的姑娘,都到你这里来了。” “哈哈,彼此彼此。” 景一鸣笑着说道: “在下可是听闻,昨日凤仪楼生意火爆,只怕是半个临东城的男子,都去光顾了吧。” 说来也是,两人一番合作,竟差点将临东城的年轻男女一网打尽,可谓是双赢。 崔妈妈闻言笑的格外开心。 “正因如此,奴家今日前来,便是想着和景公子继续合作。” “哦?” 景一鸣有些好奇,昨日表演完,他们的合作关系已告结束。今日崔妈妈早早便来,不知要合作什么? “崔妈妈想怎么合作?” “奴家想要再预定些昨日同款的衣服,以后但凡有新款衣服,我凤仪楼也可大量预定。” 景一鸣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他以前没跟青楼打过交道,所以竟未想起青楼这种地方,不正是自己的大客户吗? “没问题,以后还要多仰仗崔妈妈。” 崔妈妈眼珠一转,笑的有些狡黠。 “当然,若景公子能再赐些曲子那是更好。” “我们宜兰可是对景公子的才华佩服的紧。” “额......” 景一鸣没敢答应。 若说单纯写些诗词倒是无所谓,可是一牵扯到宜兰,他就不敢随意答应了。 他对宜兰虽说欣赏,可绝无男女之情,他可不想让别人误会了。 崔妈妈见他犹豫,也未生气。 “景公子不要多想,奴家方才说的只是戏言。” “好了,不陪景公子闲聊了,奴家也进去看看。” “走吧,宜兰。” 方一进入店内,崔妈妈便感觉到了不同。 原来的成衣店,主要还是靠出售布料棉帛为主,想要成衣,也需由裁缝现做才行。 即使如泰福祥这般铺子,虽也摆着些现成的成衣,可也只有几件寻常衣服,式样少不说,且还不美观。 其实之所以如此,跟这个时代有很大的关联。 首先,这个时代的衣服大致只有那么几个样式,顶多是在其上绣些别致的图案,来彰显衣服的与众不同。 其次,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有着自己固定的裁缝。而穷人家则是舍不得买成衣,他们的衣服大多是自己缝制而成。 最后一点便是,成衣的缝制时间太长。若耗费了人工材料,做出来的成衣却无人问津,最后只能是砸在自己手里。 基于以上几点,做成成衣的风险太大,远不如直接贩卖布匹稳妥。 但是现在的霓裳阁,里边却是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成衣,样式之多,让见惯了世面的崔妈妈都有些看花了眼。 以景一鸣的性子,在开店之前,肯定是经过市场调研的。 之所以他还敢这么做,便是基于现代商业思维模式。 借助现代商业模式,不断开拓创新,改变固有思维。 这一步颇为冒险,可若真能成功,整个南金,甚至整个三国都会是他的市场。 单看投入和回报率,这一步可谓是极为划算。 “两位好,可有相中的衣裳?” “我们霓裳阁有专门的试衣间,两位若有相中的,可直接前去更换。” 崔妈妈两人循声看去,见是一名年轻女子。 那女子继续说道: “奴家是霓裳阁的营业员,两位有什么要求也可以直接跟我说。” 霓裳阁主打女装,若找些男性营业员明显不合适,所以景一鸣便提前招聘了些女员工。 只是这个时代鲜有女人会出来抛头露面,后来见到景一鸣开出的待遇颇为丰厚,这才招够了人。 而称呼一个女孩为“伙计”太过难听,景一鸣索性取了个新的名字——营业员。 “我们只是随便看看,还未有相中的衣裳。” 营业员前期都接受过培训,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两位可以看下这两件。” “两位皮肤白皙,最是适合浅颜色的衣服。” “这位姐姐体型丰腴,这件衣裳更能显现出姐姐的身形。” “而这位妹妹则偏苗条,这件衣服则会显得妹妹更为高挑。” ...... 以前崔妈妈她们的衣服都是定制,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些说道。 今日听那营业员说的头头是道,当下便动了心。 “嗯,那就取下这两件试试吧。” 营业员取下衣服,带两人来到了试衣间。 试衣间是专门隔出来的单间,空间并不大,里边东西也是一目了然,私密性极强。 两人看过之后,便放心下来,再也不虞被人偷窥,可以放心大胆的更换新衣了。 而且试衣间内还有一面宽阔的铜镜,换完之后便能第一时间看到效果,极为贴心。 崔妈妈见状暗自惊讶。 这些手段说来算不得什么,可以前就无人想起,这景一鸣的心思手段确实非常人可比。 待两人换完走出以后,店里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两人身上。 两人本就生的美貌,此时配上新衣,更是显得艳丽无双。 “嗯,营......营什么来着,我也要试试她们那样的衣服。” “我也要,我也要!” 第157章 流水线作业 崔妈妈和宜兰姑娘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满意的神色,目光随即在其他衣服上游移起来。 两人本是来找景一鸣商谈合作相关事宜,结果现在眼里却全是漂亮衣服,俨然已忘了来的初衷。 等到两人逛了一遍,还有些意犹未尽。可天已正午,两人不得不停止了疯狂采购的行动。 临出门前,她们又被景一鸣唤了过去。 她们逛的开心,忘了正事,景一鸣可忘不了。 随即,两人便商谈了一下合作事宜。 商谈过后,崔妈妈两人刚待离开,谁知又被景一鸣拦了下来。 只见景一鸣手里拿着两张绢纸,朝两人笑着说道: “两位,再耽搁你们几分钟,麻烦把这个填下。” 崔妈妈好奇之下接过绢纸,抬眼看去,只见绢纸上边写着三个大字“问卷单”,下边则是密密麻麻的一些小字。 环视四周,发现还有不少姑娘手里拿着同样的绢纸在写些什么。 “这是?” 崔妈妈粗略看了眼,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崔妈妈仔细看看便知。” 景一鸣并未解释,崔妈妈只好又看了眼绢纸。 只见下边的小字是各种选项和问题,比如年龄、身高、体重、喜好颜色、喜欢的衣服样式等各种问题。 这些有些算是隐私,擅自打听有些不礼貌,崔妈妈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头。 景一鸣早已料到,见状赶紧说道: “两位放心,我们会对信息严格保密的。” “当然,也不会让两位白写,在下准备了些小礼物,等会可以免费送给两位。” 他旁边有个木质架子,上边摆满了头钗、簪子之类的饰品,看着颇具匠心。 崔妈妈自然是看不上这些小玩意,不过以后还要和他打交道,不能因为这点小事闹的不愉快,所以她便同意了下来。 宜兰姑娘以她马首是瞻,自然不会推辞。 其实这样的“问卷单”并不单单这里有,景一鸣还打发了不少人撒在各处,做着同样的事情。 崔妈妈填完之后,便告辞离去。 景一鸣见她们衣服太多,便唤来钟阿四帮着两人送上马车。 钟阿四见到两人,似乎有些拘谨,也不答话,抱起衣服便朝马车走去。 “钟大哥,前边那辆便是了。” 听到宜兰姑娘的话,钟阿四没有回头,只是嘴里“嗯、嗯”了两声。 放下衣服,钟阿四便要返身折回。 谁知,那宜兰姑娘趁崔妈妈不注意,小声对他说道: “钟大哥,昨晚谢谢你。” 钟阿四闻言竟有些羞赧,嘴里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嗯,嗯,没事,哦,我是说,没什么。” 答完话,便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宜兰姑娘看着他笨拙的样子,一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日的“霓裳阁”生意火爆,其他成衣店的生意自然被影响了不少。 这其中影响最大的,便是玉哥儿的泰福祥。 来购买或定制成衣的客人明显少了很多,可这还是明面上的损失。 若日后大家都去“霓裳阁”买现成成衣的话,他们的布匹生意也不可避免的会受到影响。 那样,才真正是他们的灭顶之灾。 玉哥儿手里正拿着昨日景一鸣派发的宣传彩页。 他的眼睛虽盯着彩页在看,但却毫无焦点,明显是在思索其他的事情。 “样式确实不少。可既然有了样式,别人自家裁缝便能依样照做。到时,我看有几人会买?” 这个时代,还没有假冒伪劣这个说法,所以别人依样做出来的衣服,并不会违反法律。 “而且,如此做法,耽搁的人工、浪费的材料必不在少数。这些成本算下来,哪还有钱可赚?” 裁缝的工作量和布料的使用,都在一个大致的范围内,成本自然很好计算。 “景一鸣啊景一鸣,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出此等傻事?” “或者......” 想到这里,玉哥儿瞳孔猛地一缩,手上也不自觉的用力,竟把手里的绢纸都差点捏破了。 “你还有其他手段?!” 饶是玉哥儿聪明绝顶,此时也是毫无头绪。 他不相信景一鸣真的会如此笨,却也想不出能解决上边两个问题的办法。 以前也有过铺子,试着多做些成衣,好快速赚取现银。 可是碰到上边两个问题,最后都一一关张大吉,只留下海量库存等着被贱卖或朽烂。 思索良久,却始终没有头绪,玉哥儿索性不再去想。 “安排个人,随时盯着‘霓裳阁’,有什么动静及时向我请示!” 打烊后的霓裳阁。 谭筱荷正兴高采烈的盘算着今日的盈余。 霓裳阁现在是以她为主导,是以她看到白花花的银币,心里格外有成就感。 而一旁的景一鸣则如获至宝的捧着厚厚一摞问卷单。 这些问卷单上的信息,便是这个时代的大数据。 他知道,这些才是他后续发展的无价之宝。 接下来的时日,景一鸣便将“霓裳阁”完全交由谭筱荷去打理。 谭筱荷对布料极为熟稔,且她自小在皇城贵人圈中长大,审美也是极高。 由她打理霓裳阁,自是合适不过。 而景一鸣并未闲着,甚至比谭筱荷还忙。 他对成衣的弊端自然清楚,所以早早便想好了应对之策。 第一,衣服样式更新要快。 要快到别的裁缝还未来得及复刻,新的样式便已出炉,这样先前的便成为了旧款。 女人对衣服喜新厌旧的程度,丝毫不会输给男人对之于女人。 不过,景一鸣的电脑里虽然有海量的样式,可是终归有穷尽的那一天。 所以,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他还有其他手段。 第二,降低制衣成本。 裁缝的工作量和布料的使用,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景一鸣着手解决的也是这两个问题。 他将整个制衣流程切割成为流水线作业。 景一鸣只负责提供固定尺寸,而剩下的流程便大致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只负责裁剪大样。 第二部分只负责缝制上衣。 第三部分只负责缝制裤子或裙子。 而每个部分又根据部位的不同,分成了若干个小组。 这样一趟流水线下来,对裁缝的手艺要求极低,甚至农家妇人便可操作,工钱自然给的也不高。 而且工作内容比较单一,极易上手,极大的提高了工作效率。 其三,便是保密性很强,别人想要从中窥到衣服的样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景一鸣还记得,他在泰福祥买的第一件衣服,足足等了七天才拿到手,而现在他把这个时间缩短到了三天。 这样做的另一个好处是,能将布料使用率最大化。 单单做一件衣服,剩下的边角料极多。 可是等真正量产的时候,只要规划得当,裁剪后剩下的边角料会少很多。 而且,这些边角料也不是全无用途,还可以做些小饰品什么的,以物尽其用。 景一鸣简单估算了一下,按照这个流程下来,成衣的成本只会比自己找裁缝做的更低。 这样一来,还有谁会去再找裁缝做呢? 接下来,问卷单便要派上用场了。 第158章 资本主义萌芽 第三,减少库存。 问卷调查在现代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可是在这个年代却是个稀罕物件。 简单来说,景一鸣可以通过问卷单对目标客户进行准确、具体的测定,并应用社会学统计方法进行量的描述和分析,获取所需要的调查资料。 说来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却很繁琐。 还好有计算机的辅助,景一鸣只需要把问卷单上的信息输入计算机,便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样一来,景一鸣便可以归纳出客人们的喜好、体型等的相似度。 最后只需要将相似度排列出来,由上到下,便是客户最喜欢,体型最统一的选项。 比如,在颜色喜好这一选项中,排在第一的便是白色,而后是青色、绿色、红色等。 按照这个排序,景一鸣制作衣服时,最多的便会选择白色,其他颜色则会按排序依次减少。 再比如,客人的身高大多在五尺左右,体重则大多是九十斤上下。 有了这个数据,便能够看出合适的受众群体,景一鸣就可以制作出符合范围的均码衣服。 这样一来,霓裳阁的衣服完全按照多数客人的喜好和条件来制作,自然会受到客人的欢迎,库存的压力也会小上很多。 以上便是景一鸣主要的应对措施,其余还有些宣传和营销上的策略,因过于繁复,便不在此赘述了。 此时的景一鸣,正在赶往李阿嫂家的路上。 他已将问卷单上的信息整合梳理好,现下只需要按照标准制作便可以了。 景一鸣将缝制的活交给了李阿嫂。 这妇人本就是这里的老住家户,且为人热情,深受邻里的欢迎。 不几日,她便凑够了擅长缝纫的缝娘。 这些缝娘也和李阿嫂一样,都是附近的普通农妇,日常便经常寻个洗衣洒扫的差事补贴家用。 此时知道景一鸣在招缝娘,顿时一个个喜不自胜。 她们的工作很简单,只需要把当天自己的那部分做好便成,至于收拢工作则由别人来完成。 景一鸣是按件计费,月钱折合下来,虽比不上正式的裁缝,却也不比一个壮劳力少。 而且,她们在自家便能完成,还不耽误照顾家里,简直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对于景一鸣来说,他不用再提供专门的缝纫场所,自然能省下一笔银子,也算是皆大欢喜。 让景一鸣没有想到的是,随着霓裳阁的扩张,这条巷子的缝娘越来越多,后世更是以此,将此巷道改名“缝娘巷”。 到了后期,这种模式的效率逐渐落伍,缝娘巷里便出现了家庭作坊似的工作模式。 这种模式更加科学高效,而且这种生产关系已具备了资本主义的特征,后世将此称为“资本主义萌芽”。 而景一鸣,则成了这个时代第一个资本家。 大资本家景一鸣此时已将第一批订单布料,连带着数据和要求给了李阿嫂,这台生产流水线也正式开始了它的初次亮相。 三天以后,景一鸣收到了来自流水线的第一批产品。 缝娘们很是珍惜这份工作,所以工作的时候格外认真,成衣的质量自然颇高。 景一鸣满意的看着手里的成衣。 这是第一批由现代思维创造出的成衣,其意义自然不言而喻。 而这批成衣的出现,彻底引爆了临东城女眷们的热情。 她们发现,这次的成衣,仿佛是按照她们的喜好定制的一般,无论做工还是样式都无可挑剔。 如此一来,霓裳阁天天门庭若市,便是连附近州府也多有女眷专程赶来。 这一日,霓裳阁门前来了一辆马车。 最近常有马车来往,景一鸣对此并未在意。 可是奇怪的是,马车上并无人员下车,反倒是随同的丫鬟走了过来。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 那丫鬟似是认识景一鸣,闻言缓缓答道: “奴家是王通判府上丫鬟,我家夫人身子不便,想请景东家移步到府上一叙。” “哦?” 景一鸣对王夫人并不陌生,说来她的身子不便,大部分原因还在自己身上。 王夫人被自己利用,才遭致染疾,后来想起,他还有些内疚。 只是那件事情过去已久,且并未牵扯到他身上,是以王夫人找他,只有一件事——成衣。 王夫人对漂亮衣服的喜好,他是有所耳闻的。 无论是为了生意,还是为了心中的内疚,这一趟,他是要走上一遭的。 想到此处,景一鸣唤上谭筱荷,带上宣传彩页,便上了王府的马车。 女人之间打交道,还是要方便些,而且现在店里有景翠儿在帮着打理,两人也放心。 景翠儿来到霓裳阁,便将火炎焱的账房交给了别人。 此时景一鸣的那套现代管理模式终于发挥了作用。 现在的景园,涌现了很多管理或业务方面的人才。 而这些人才,都是在景一鸣的管理模式下,景园自己培训出来的。 原先火炎焱的那些伙计们,大多被其他铺子高价聘走做了管事,也算初步兑现了景一鸣对他们的承诺。 两人坐上马车,一路向王府行去。 临东城的三位高官并不在一起办公。 其中,知府衙门在北里坊的北边,而同知衙门和通判衙门则分别在北里坊的东西两侧。 王通判的府宅便在通判衙门内,只是备有家眷出入的侧门,倒是不需从衙门里通过。 府宅的面积并不算大,官府都有统一的规制,大小自然不能越矩。 不过看的出来,王夫人是个有生活格调的人,一草一木都点缀的恰到好处。 此时的院中,正有两人在赏花。 听到动静,两人转过头来,景一鸣看的真切,这两人他竟然都认识。 其中一人,自然是此间的女主人——王夫人,而另一个竟是祁胖子的夫人。 这两人本就是姑侄关系,在这离家颇远的临东城,自然是极为亲近。 可是景一鸣却不知道这层关系,所以见到祁夫人才有些意外。 “见过王夫人,见过祁嫂嫂。” “哼!” 王夫人态度很是和善,可那祁夫人的脸色却不是太好看。 景一鸣苦笑一声,看来凤仪楼那档子事,祁夫人还记在心里。 第159章 王通判 王夫人见两人来到,便招呼着进了正堂。 景一鸣见那王夫人脸色苍白,走起路来脚步虚浮,时不时还要捂着胸口,明显是心悸的表现,心里内疚之情更甚。 宾主落座之后,王夫人轻咳两声,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弱。 “妾身身子不便,所以才请两位来到府中,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王夫人说话很是得体,丝毫没有官宦家眷惯有的颐指气使。 景一鸣连忙客气了两句。 “前几日中秋之时,妾身见到你们‘霓裳阁’的新衣,心里颇为喜欢,所以今日便想着做上几身。” 景一鸣朝谭筱荷使了个眼色,谭筱荷会意后,便展开彩页向王夫人两人介绍了起来。 这张彩页是景一鸣绘制的底版,专供谭筱荷挑选样式所用,是以上边的样式极多。 王夫人一见,顿时两眼放光,便是连身体都感觉好了不少。 当下三个女人便凑在一起讨论了起来,反倒把景一鸣晾在了一边。 景一鸣闲着无趣,索性招呼一声,踱步到花园里赏起了花。 过不多时,心不在焉的景一鸣听到一阵脚步声。 他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面目虽陌生,可他还是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来人穿着六品官服,在这府宅内除了王通判,还有谁会有如此高的品级呢? “在下景一鸣,见过王大人。” 王通判似乎知道他要前来,并没表现出任何意外的神色。 “景东家不必多礼。内人身子不适,倒是有劳景东家跑这一趟了。” 王通判平日里并不是和善的人,手下的胥吏和衙役们对他也是颇为敬畏。 只是那日中秋,景一鸣露的那一手太过惊艳,所以王通判才对他格外客气。 看来有能力的人,无论是在哪个时代,都会受到敬重。 两人客套过后,王通判并未离开。 正堂正被三个女人占着,他也不想待在里边,两人只得在花园里闲聊了起来。 不过很明显,王通判和景一鸣的谈兴并不高,场面倒是显得有些尴尬。 随后,两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也不再搭话,只是看着花各怀心思。 “唉......” 少顷,王通判幽幽叹息一声。 “王大人可是有什么心事?” 王通判揉着眉心,勉强笑道: “家事公事皆有不顺,不知今年是不是犯了太岁?唉......” 景一鸣本不想多事询问,可是转念一想,若能跟王通判拉上关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王大人若方便的话,不妨与在下说说,说不得在下能帮上什么忙。” 王通判心里烦闷,也想找个人一吐为快,况且说的并不牵扯隐秘,便也没瞒着景一鸣。 “景东家有心了,与你说说倒也无妨。” 景一鸣向他靠近了些,以显示自己听的用心。 “内人去年染疾,郎中不少请,汤药未少服,却一直未见好转,当真愁煞人了。” “王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在下当真佩服的紧。” 王通判苦笑一声。 夫妻情深算不得假,可是他更怕岳丈那边知晓此事后,对自己发起诘难。 岳丈只有这一个女儿,一向看重的很。 想到此处,他眼中精光一闪。 这一切都怪那顾彦玉,若不是因为他,怎会闹出这等事情? 他本想重重惩罚那顾彦玉,好一解心中怒气。 可是他又扛不住来自上头的压力,此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 王通判正想的出身,旁边的景一鸣轻咳了一声,说道: “在下认识一位郎中,手艺非凡,不如让他为夫人瞧瞧?” 景一鸣说的郎中自然是吴百用。 吴百用一手“鬼门十三针”能生生将谭小五从鬼门关拉回来,医术自然是没的说。 “嗯,也好。” 王通判说的有些心不在焉。 为了王夫人的病他没少费了心思,临东城各大圣手他都找了个遍,甚至托关系找了个致了仕的御医,可依然是毫无作用。 难道景一鸣还能找到比御医更厉害的郎中? 家事说完,关于公事,王通判却是缄口不言。 衙门里的水太深,很多话他不想说,也不能说。 想到这里,他的眼前出现了楚钦政的脸庞。 他们本是上下级的关系,可偏偏他这个通判对楚钦政这个知府还有监察的责任。 多了这层关系,两人难免心生龃龉。 这几日秋粮刚收,又到了交公粮的日子。 作为朝廷的财政收入,重视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通判还掌管着粮运的责任,可那楚钦政却诸多掣肘,偏偏找的名目还挑不出毛病,直恨得王通判牙根痒痒。 其实说来他自己也觉得冤枉。 他出身并不显贵,只是靠着岳丈世家的势力,方才一路高升。 可是成也世家,败也世家。 后来的形势急转直下,朝廷对待世家的手段也不再那么温和。 他也随之一路从京官贬成了外官,由肥缺变成了闲缺,直至来到了这紧靠东圣的临东城。 他早已心灰意冷,不再奢求能够升官,但求能混个安稳致仕便可。 谁知,楚钦政却一直有意针对,也不知是他通判的身份,还是因为朝廷的不依不挠? 想到此处,王通判又是一声叹息。 刚好此时女眷们也已谈论完毕,景一鸣早就不想再待下去,便拉着谭筱荷告辞离去。 泰福祥后院。 此时的玉哥儿正在正堂,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当听到景一鸣前往通判府,他的脸色顿时一变。 他为缓和和王夫人的关系,下了不少功夫,却收效甚微。 现在被景一鸣捷足先登,使他顿时有了危机感。 若说皇城的贵人们是南金潮流的风向标,那么临东城的风向标则是官府的那些女眷们。 是以,王夫人的转变很可能会影响很多人。 另外,景一鸣的那些手段,无论是问卷单还是流水线作业,他也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为此,甚少佩服别人的玉哥儿,也不得不佩服起景一鸣。 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若再不有所行动,便只能是坐以待毙。 想到此处,他唤来了心腹手下。 “去,我要‘霓裳阁’所有的衣服样式。” “他能做,我也能做!” “他做的快,我要比他还快!” 第160章 妙手回春 三日以后,霓裳阁的马车又来到了通判府。 车上拉着的除了王夫人三日前预定的新衣,还有三个人。 这三人自然是景一鸣、谭筱荷,以及被景一鸣拉来为王夫人看病的吴百用。 今日的来访早早便已定好,是以等到三人到达的时候,王夫人已经等了很久。 随同一起的还有王通判。 他虽然怀疑景一鸣找来郎中的医术,可应有的关心还是要有的。 若日后岳丈那边当真问起,他也算是尽了力了。 不过当他看到吴百用时,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吴百用向来不修边幅,形象自然好不到哪去。 且别的郎中来时,身上自带着一股草药的香气。 而这吴百用的身上,却是一股炙肉的味道。 想到此处,王通判顿时有些恼怒。 他负责刑名,最是注意细节,且逻辑推理能力极强,只是一眼便看出了吴百用像铛头多过郎中。 “景东家,这便是你请的郎中吗?” 王通判的语气很重,任谁都能听出他的不满。 “回王大人的话,这位确实是在下请的郎中。” 王通判又耐着性子问道: “不知这位郎中在哪座医馆高就?” “额......” 景一鸣有些语塞。 那吴百用性子本就古怪,现在听到王通判的语气不善,顿时不悦的说道: “老夫一介乡野村夫,哪有医馆肯收留?现在也只算个景园的账房。” “如此看来,尊夫人的病在下是没有资格看了。” 景一鸣闻言暗叫不好。 这老头本事是大,可是这性子实在不讨喜,难怪以前会落了个一无是处。 果然,王通判听了吴百用的话,顿时一拍桌子,语气中充满了恼怒。 “放肆!竟敢跑到本府大放厥词!来人!快快将此人赶将出去!” 谁知,吴百用的反应比他还要激烈。 “不需你赶,老夫自己走便是!” 景一鸣见状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本是好心,谁知反弄到现在这般境地? 好在王夫人劝起了王通判,而景一鸣也忙不迭的哄着吴百用。 “老爷,妾身的病已经那么多郎中看过,也不差这一次了。何不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已是这样。” “夫人你糊涂啊,自家身体,怎能随意医治。若当真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但若不医治,只怕妾身时日无多,到时候......” 王夫人思及身后事,忍不住哭了起来。 王通判见状顿时慌了手脚,嘴里话语也软了下来。 “夫人莫哭,夫人莫哭,咱们治便是了。” 景一鸣这边也是好话说尽,终于劝得吴百用留了下来。 “先生莫要生气,我家老爷也是心疼妾身,方才说话多有得罪,望先生莫往心里去。” 吴百用吃软不吃硬,听到王夫人的话,心肠顿时软了下来。 “罢了,老夫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只是若想老夫出手,还需答应一个要求。” 王夫人怕王通判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连忙抢着问道: “先生只管直说便是。” 吴百用冷着眼看了下王通判。 “条件很简单,在下行医时,这位大人不能做声。” “你......” 王通判刚要说话,便被王夫人拦了下去。 “妾身答应了。” 吴百用见王通判没有做声,这才伸出手来为王夫人号脉。 片刻过后,吴百用皱着眉头说道: “夫人似乎是受惊过度,以致于伤了神魂和肺腑。” “哼!” 听了吴百用的话,王通判冷哼一声,这个诊断结果跟其他郎中并无二致。 吴百用听到声音白眉一挑,王夫人赶紧提醒王通判噤声。 吴百用没有过多计较,继续说道: “方才老夫看了郎中们开的药方,其中多是安神补气的方子,倒也算对症下药,只是也只能是延缓下夫人的病状。” “在下倒有套针灸的法子,对夫人的病情有奇效,只是不知夫人敢不敢试上一试?” “先生尽管施为,无论好坏都不怨先生。” 吴百用“嘿嘿”一笑,斜楞着王通判说道: “好女子,倒比那须眉还要豪气些。” 一句话气的王通判七窍生烟,可是碍于王夫人在侧,他终究是把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吴百用见状不再多话,从百宝箱里将日晷、沙漏、罗盘等辅助用具掏了出来。 王通判看到这些物件,眼睛睁的滚圆,想要问话,却是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景一鸣见状,连忙解释道: “这些都是吴老施针的辅助工具,对治疗有奇效。” 王通判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显然并未往心里去。 当下吴百用随着王夫人去了内宅,只余下王通判、景一鸣和谭筱荷留在了正堂。 方才气氛并不融洽,景一鸣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但是见到王通判阴沉的脸,景一鸣还是识趣的闭上了嘴。 整整过了两个时辰,方才见到吴百用一脸疲惫的走了回来。 王通判见他回来,便想问问王夫人的情况,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还是景一鸣帮着问出了口。 “怎样,吴老?王夫人是否已好?” “好?!哼哼!” 吴百用冷哼两声。 “哪有如此简单?” 听到此话,憋闷许久的王通判便要发作,谁知此时王夫人正巧赶到。 只见此时的王夫人脸色明显要红润一些,脚步也比之以往轻快的多。 王夫人这般模样,便是一点医理不懂的人,也能看出状况好了许多。 “夫人,这是?” 王夫人笑着说道: “多亏了吴先生妙手回春,妾身现在感觉好多了。” 王通判大奇,刚想询问,吴百用却抢先说道: “老夫施了三针,总算是略有成效。不过王夫人这是心结所致,若想痊愈,只怕还需要时日。” “接下来如何治疗,全听先生教诲。” “老夫这针法,能治夫人的头痛和心疾,却治不了夫人的心结。” “老夫会为夫人施针七日,以彻底治疗病根。且老夫这里有些舒缓气血的法子,夫人不妨也试一试。” “若夫人能坚持下来,想必不日便能痊愈。” 王通判对吴百用的医术再无怀疑,听到此话以后,更是使他喜出望外。 “这个,额,那个......” 他本想说些感谢的话,却不知怎么开口,一时间有些语塞。 吴百用叹息一声,而后说道: “大人忧心夫人,老夫自然理解。先前老夫说话,也有得罪之处,希望大人不要介怀。” 听到吴百用主动服软,王通判连忙说道: “是在下多有得罪,先生大人有大量,未和在下计较,在下感佩先生的胸怀。” 一场争端消弭于无形,景一鸣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而后景一鸣将带来的新衣交给了王夫人。 这些新衣全是按照王夫人的要求所做,样式却极为别致,细微之处也是别具匠心,真可谓是巧夺天工之作。 王夫人欣喜之下,脸色更加红润,感觉病情比之方才更有好转。 景一鸣不禁一阵无语,看来不光是“包”治百病,漂亮衣服也同样可以。 三人在此盘桓已久,待将正事办完,便匆匆告辞离去。 谁知刚到霓裳阁门口,便被景翠儿拦了下来。 “阿兄,阿嫂,出事了!” “你们快去泰福祥看看吧!” 第161章 绸引 景一鸣闻言一愣,刚想向景翠儿问个明白。 景翠儿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没等他开口,便继续说道: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阿兄、阿嫂去看了便知道了。” 景一鸣见状也不再迟疑,跳上马车朝泰福祥奔去。 临到泰福祥,景一鸣便发现有些不对劲。 泰福祥的生意最近一直很冷清,可是今日却围满了人,看起来竟和霓裳阁不相上下。 景一鸣和谭筱荷对视一眼,心中登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未等马车停稳,景一鸣便纵身跃了下来,也来不及等谭筱荷,便先前一步来到了泰福祥。 “果然!” 景一鸣放眼看去,发现结果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只见泰福祥内也摆放起了各式各样的成衣,而那样式,竟跟自家霓裳阁的一模一样。 “咦?竟然跟咱们得一模一样?” 随后赶来的谭筱荷也发现了异常。 “还不止。” 景一鸣黑着脸说道: “你看这件。” 谭筱荷闻言看去,而后脸色也是猛地一变。 “这不是我们昨日刚上架的新衣吗?他们怎么也有?” 景一鸣咬着牙说道: “自然是做出来的。不过他们怎么能做的这么快?” 两人说话间,冷不丁有人插了句话。 “若舍得花钱,自然能做的快些。” 景一鸣不用回头,便知道说话的正是玉哥儿。 玉哥儿现在很是得意,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说起来,景兄还真是小家子气,有这等好样式,应该早日跟大家分享才是。” “你看,在下晚了这许多时日,不知少赚了多少钱?” 听到玉哥儿的冷嘲热讽,景一鸣反倒冷静了下来。 “能在一日之内便做成成衣,想必代价也是不菲吧?” 玉哥儿掩饰的虽好,可景一鸣还是见到他嘴唇略微抽动了一下。 看来自己猜测的没错。 若想如此短的时间完成此事,非要熟手裁缝日夜不休,方才有可能。 这么高的要求,工钱自然不会低。 而想要批量生产,所需的裁缝肯定不会是个小数。 这么一折算下来,泰福祥成衣的本钱势必要比霓裳阁高上许多。 玉哥儿凑近了些,此时店里客人众多,他倒不怕景一鸣敢伤害他。 “只要能拖垮景兄的霓裳阁,这点代价在下还是付得起的。” “拖垮?!哼哼......” 景一鸣冷哼一声。 “我霓裳阁虽只比你早一日,可也算是占了先机。” “况且,以你的成本来算的话,只怕先拖垮的也是你泰福祥吧。” 玉哥儿微微一笑。 “好教景兄得知,我泰福祥的大东家,便是掌管丝绸的皇商。” “所以在下的布匹,全是由总号以最低价发来的。” 听到此处,景一鸣的瞳孔猛地一紧。 以前负责丝绸的皇商正是谭筱荷的阿爹,而临东城的绸商则是谭筱荷的阿舅。 现在皇商换了,可是绸商却还未定下来。 所以景一鸣只能在别的铺子里购买丝绸,或到临近的府城找绸商购买。 虽然后者能便宜些,可是算上人工和时间,也不是很划算。 现在玉哥儿的布匹全是总号以最低价发来,光是这块的成本便足以和景一鸣扯平了。 两人竟又站在同一起跑线了。 见到景一鸣的脸色,玉哥儿说不出的开心,他决定再给景一鸣致命一击。 “待日后在下将‘绸引’拿到手,景兄只怕要做那‘无米之炊的巧妇’了。” 这一招果然击中了景一鸣的软肋。 其实单是一个“霓裳阁”算不得什么。 可是若让玉哥儿拿到绸引,其他铺子的东家迫于他的淫威之下,估计没有一个人敢去景一鸣的景园。 如此一来,自己的后续计划也要搁浅了。 想到此处,景一鸣愈发烦闷。 待看到玉哥儿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更是差点忍不住一巴掌扇过去。 不过,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既然已经了解清楚,再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景一鸣大袖一挥,恨恨离去。 玉哥儿得理不饶人,冲着景一鸣的背影喊道: “在下还等着你的新衣呢,景兄要努力啊!” 他看不到景一鸣的脸色,但是只凭猜测也能知道肯定不好看。 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眼神里却散发出阴冷的光。 “这还只是个开始!” 回去的马车上,景一鸣一直在思考破局的办法。 思来想去,似乎最后只能着落在那“绸引”上。 若自己得了绸引,对后续的发展肯定事半功倍。 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玉哥儿得到。 想到此处,他忽的想起似乎谭筱荷认识泰福祥的大东家。 “荷儿,泰福祥的大东家是谁?” “名字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别人都唤她做‘赵大娘子’。” “赵大娘子?” 景一鸣一愣。 “竟是个女人?!” “怎么?鸣哥哥看不起女人吗?” 谭筱荷小嘴一噘,明显有些不乐意。 “没有,没有,怎么会?” 其实来自于现代的景一鸣并没有歧视女性的思想,只是在这个时代,女人想要爬起来太过困难。 而这位“赵大娘子”不仅一手创办了泰福祥,现在更是连皇商的位置都拿下了,端的不是一般人物。 谭筱荷噗嗤一笑,心想总算让我捉弄了一次。 “说来对这赵大娘子,我也只是知道个只鳞片爪。” “她原本是宫里尚衣监的宫女,后来一路做到了掌事姑姑。” “再后来到了年龄出了皇宫,便创办了泰福祥。” 赵大娘子的来历倒是简单。 只是仅凭她一个宫女,怎能做到这等地步? 景一鸣将疑问抛给了谭筱荷。 “这个......具体什么情况我就不清楚了,便是当时我阿爹也是知之甚少。” “只是知道赵大娘子在宫里有靠山,至于是谁,我阿爹也不知道。” 以前谭长林是负责丝绸的皇商,没少跟赵大娘子打交道。 可即使如此,他都没有弄清楚赵大娘子的底细。 看来赵大娘子宫里那位靠山,势力相当的强。 景一鸣没心思打听别人的情况,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破局。 “荷儿可能联系上赵大娘子?” “这个......” 谭筱荷一脸难色。 景一鸣叹息一声。 上次皇城一行,他亲眼见识了谭筱荷几位朋友的所作所为。 连一起长大的朋友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外人? 当真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谭筱荷一脸歉意的看着景一鸣,景一鸣见状连忙拉起了她的手。 “没事的荷儿,天无绝人之路。” “你的鸣哥哥连莽沧江都过来了,还怕什么大风大浪?!” 第162章 价格战 霓裳阁的生意,肉眼可见的差了下去,只有在出现新品的当日,才会稍微缓和一下。 可这却也是个饮鸩止渴的法子。 他计算机里的样式虽多,可总有穷尽的那一日。 而泰福祥背靠皇商,低价布匹可谓是源源不断。 两人算是互有优势,只是景一鸣的优势没有玉哥儿那么稳定。 玉哥儿也笃定了这一点,所以倒是显得不急不缓。 形势虽然不好,可好歹能够坚持下去。 这期间景一鸣一直在寻找破局的法子,可是思来想去却无一有用。 这一日,又是霓裳阁上新品的日子。 以往这个时候,霓裳阁来的客人才能明显压过泰福祥一头。 可是今日却一反常态,铺子里依然是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并无增多的迹象。 事出反常必有妖,景一鸣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此事绝对和泰福祥有干系。 他本想亲自去打探一番,又怕被那玉哥儿纠缠,于是便派了个面生的营业员前去打探情况。 事实跟他料想的一样,果然是泰福祥那边有了情况,而且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泰福祥新衣主动降价,客人们并不想因为一天的等待,而做那多花钱的冤大头。 想到此处,景一鸣不禁打量起了店里的客人,重点便是那位一直在新品衣服前边端详的客人。 这个说不定就是泰福祥派来的,可这也只是他的猜测。 况且,就算认定了她的身份,自己又能怎么样? 别人出钱买东西,自己还能不卖不成? 景一鸣咬了咬牙,狠声说道: “我们也降价,找人去泰福祥将消息散播出去!” “既然他不仁,就别怪咱么不义了!” 不得不说,这是不得已之下,最糟糕的决定了。 显然泰福祥终于要打价格战了。 但凡到了这一步,比拼的就是双方的硬实力了。 其实价格战当真是一个经久不衰,且十分有用的策略。 一直到了现代,这种手段依然是大企业整垮小企业的一种最有效的办法。 现代企业之间的竞争,若产品质量相差不大的话,那些小企业绝对不会是大企业的对手。 大企业一旦涉入某个行业,会主动降低价格,甚至赔钱赚吆喝。 这样一来,那些小企业要不跟着降价,要不只能退出竞争。 那些跟着降价的小企业,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大企业实力雄厚能熬的起,可是那些小企业最后只怕是要把本钱都贴进去。 如此一来,整个市场便没了那些小企业的身影。 而一家独大没了竞争的大企业,则会将以前所有的损失加倍的在客户身上捞回来。 没办法,市场上只有这一家了,你若想消费只能是选择他们。 以顾家的财力来说,泰福祥便是那个大企业,而景一鸣则是那个引颈待割的小企业。 这种手段就是放在现代,除非国家强制干预,否则便是一个无法破解的阳谋。 景一鸣看着渐渐多起来的客人,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 他心里郁闷,又嫌屋内纷乱,便信马由缰朝景园内踱去。 景园依然火爆,反衬的旁边空地异常冷清。 他心里想着事情,也未留意周围,直到听到“嘿!”“嘿!”的声音,才发现自己不觉间已走到了管所。 方才的声音,正是保安部操练时发出的,周边商户早已习以为常。 景一鸣心里没有头绪,索性不再去想。 管所内,钟阿四正带着保安部操练。 钟阿四练的是八极拳和六合大枪,所以传授的也是这些功夫。 此时的保安部正在督枪,这是练枪的基本功法,练的是枪法中的“刺”。 钟阿四练的格外刻苦,据说现在便是一只苍蝇在眼前飞过,也能被他一枪刺下。 除了操练中的保安部,场中还有一个人,这人正是祁胖子。 这祁胖子对功夫极为痴迷,可是他又吃不了练功的苦,所以便经常跟保安部厮混在一起,好一偿宿愿。 祁胖子见到愁眉苦脸的景一鸣,笑嘻嘻的说道: “怎么?景东家不需要看着‘霓裳阁’了吗?” “哎——” 景一鸣长叹一声。 “祁兄就莫要打趣小弟了。” 祁胖子见他情绪不高,顿时撇了撇嘴,说道: “只不过少赚了一点,有什么好愁的?” 景一鸣苦笑一声,说道: “祁兄不知,泰福祥今日降价了。” “哦?” 祁胖子有些好奇。 “玉哥儿这是要做什么?” 景一鸣又是一声叹息。 “还能做什么?打价格战呗。” 他怕祁胖子不明白什么是价格战,于是便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嘿!我老祁道是什么,这不是惯常的伎俩吗?” 景一鸣见他说的轻松,不禁问道: “难道祁兄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没有。” 祁胖子回答的很干脆。 “这基本上是无解的局。” 景一鸣闻言大为失望,这祁胖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其实,我好奇的不是这个。” 祁胖子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是什么?” 祁胖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若你是玉哥儿,你会这么做吗?” 景一鸣被问的有点懵。 这是无法破解的死局,若是换成自己,怕是也会如此行事。 可是,祁胖子有此一问,又是什么意思呢? 等等! 景一鸣脑子里灵光一闪。 他心知肚明,前期和泰福祥的竞争,虽说是各有所长,可自己这边毕竟资源是有限的。 若他是玉哥儿,大可慢慢将自己耗死。虽说时间是长了些,可却比较稳妥。 而价格战虽说见效比较快,可毕竟前期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打法。 且这个时间也不确定,景一鸣若想真的跟玉哥儿死磕下去,玉哥儿便是能胜,也只能是惨胜。 如此一来,泰福祥也需要时间恢复元气。 若再来个第三方的话,两方还有可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慢慢将景一鸣耗死。 玉哥儿前期的策略明显便是如此,可如今为何又改变想法了呢? 只有一个可能! 景一鸣想到此处,兴奋的朝祁胖子看去。 “玉哥儿在抢时间,所以才选择了冒险的方式。” “可是他为什么要抢时间呢?” 祁胖子“呵呵”一笑。 “你们心眼太多,我老祁可比不上你们。” “不过你可以去打听下,玉哥儿近期是不是有什么计划,或者......” 说到这里,祁胖子停顿了一下,看到景一鸣马上发飙,这才继续说道: “或者是图谋什么东西?” 听闻此言,景一鸣眼前一亮。 “难道是因为‘绸引’?!” 第163章 玉哥儿的目的 受到祁胖子的启发,景一鸣顿时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顺着这条思路捋下去,玉哥儿这么做的原因也逐渐浮出了水面。 他从谭筱荷处得知,皇商挑选绸商,会派专人对候选人进行考察。 一是考察对方的经济实力,二是考察对方的营商能力。 只有这两条都过关,皇商才会发下“绸引”,对方则成为这座府城的绸商。 成为绸商之后,便相当于拿到了这个府城丝绸的代理权,日后无论哪家铺子,都要到他这里来拿货。 顾青鸾是商盟盟主,又手持盐引,顾府的经济实力自不必说。 所以现在玉哥儿担忧的便是第二点。 以前泰福祥一家独大自然没什么问题,可是霓裳阁的异军突起却让他感觉到了危机。 绸引他势在必得,容不得一丝意外。 所以,霓裳阁便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必除之而后快。 至于他这么急躁的原因,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便是赵大娘子要派人来考察,玉哥儿已经没有时间陪他打消耗战,所以才想要速战速决。 想到此处,景一鸣又有些颓然。 即使知道了原因,他还是没有办法破局,最后的结果依然无法改变。 “好!打得好!等下到大爷这里领赏!” 保安部操练完毕,现在正在实战。 祁胖子看着精彩,忍不住大喝了一声。 保安部众人闻言自是喜出望外,嘴里一个劲的道谢。 景一鸣被他吼的这一嗓子吓了一个激灵。 不过,看到祁胖子,他又燃起了希望。 祁府底蕴深厚、人脉甚广,兴许能帮上忙。 “祁兄可知道赵大娘子?” “有所耳闻。” 景一鸣眼前一亮,刚想继续询问,却被祁胖子泼了盆冷水。 “不过我们素无往来,你若是打我的主意,只怕要失望了。” 景一鸣被他一句话堵上了嘴,便也不好再说下去。 “不过......” 祁胖子的话似乎有转折,景一鸣连忙问道: “不过什么?” “我虽不行,可另外一个人兴许能帮上忙。” 景一鸣闻言大喜,但凡有一丁点希望,他都不想放弃。 “祁兄快说是谁?” “这人你也认得,便是那崔妈妈。” “崔妈妈?” 景一鸣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一个是青楼老鸨,一个是皇商,两人身份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 “不错。” 祁胖子看出他有些不信,便继续解释道: “你小子别不信,你可知道崔妈妈的来历?” 景一鸣苦着脸说道: “小弟来临东时日尚短,自然不知道崔妈妈的来历。” “祁兄就莫要卖关子了,还请速速告知小弟。” 祁胖子见他有些急眼,也不再卖关子。 “崔妈妈原先是教坊司的人......” 祁胖子没有把话说完,可是已经足够景一鸣理解了。 尚衣监和教坊司同属皇宫,而崔妈妈和赵大娘子又年龄相仿,说不得两人真能认识。 想到此处,景一鸣连忙拉着祁胖子的胳膊,说道: “走吧,祁兄,陪小弟到凤仪楼走上一遭吧。” 谁知祁胖子一甩胳膊,将他的手甩脱了去。 “滚蛋!上次就是因为你,害的老祁我现在被夫人严加看管,哪还敢去凤仪楼?!” 景一鸣想起中秋节的事情,一脸讪讪的表情,不过他可没打算放过祁胖子。 “祁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要知道我们这次去,是办的正经事,难道嫂夫人连正经事都要管?” “回头我弄两套新衣送往府上,保证嫂夫人高兴。” 祁胖子被他说的有些意动,景一鸣哪能看不出来?当下便拉着半推半就的祁胖子朝外走去。 刚走没两步,便听到后边有脚步声,两人回头看去,见是那钟阿四。 “同去,同去。” 景一鸣没有拒绝,只是嘴里说道: “四哥最近去那凤仪楼,似乎去的太勤了些。” 马车轱辘碾着金乌大道的青石板路向西而行,少时便来到了凤仪楼的门口。 “去,将马车停远些。” 祁胖子吩咐了车夫一声。 景一鸣虽说办的是正经事,可他心里还是一阵发虚。 让三人刚进了凤仪楼,便被一群姑娘围了起来。 此时的景一鸣,比之祁胖子还要受欢迎。 自从中秋戏楼一战成名,这帮姑娘们便成天想着让景一鸣也为自己做首曲子。 若当真能得景一鸣一曲,这帮姑娘未尝不能一飞冲天。 “景公子可不要偏心啊,宜兰妹妹有了曲子,咱们姐妹们可还没有呢?” “就是啊,景公子。姐姐我也擅长乐器,尤其善于吹箫,你若不信,咱们就去试试。” “切,好像谁不会一样。景公子,小妹的功夫可比他们强多了!” 姑娘们话说的越发露骨,甚至后来干脆动手抢起了人。 景一鸣哪见过这种阵仗,一张脸红的像缎布一般。 他虽极力推辞,可哪是一帮姑娘的对手,无奈只好向祁胖子投去求助的目光。 祁胖子和钟阿四在旁边正看的热闹,景一鸣的救助目光两人也是全当看不到。 祁胖子甚至觉得更热闹些才好。 “祁兄,别忘了咱们可是来办正事的!” 景一鸣咬牙切齿的说道,着重在“正事”两字上加了重音。 他哪能不知道祁胖子那点小心思,不拿捏住他的痛处,他是不会理会自己的。 果然,祁胖子听闻此言,顿时想起了祁夫人。 他一阵后怕,连忙挤进圈中,对周围的姑娘说道: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 “你们还想要曲子?你们有宜兰的水平吗?” 祁胖子一发话,果然效果非凡,众姑娘顿时不再做声。 只有其中一个妩媚女子似乎和祁胖子颇熟,倒没那么畏惧祁胖子。 “哎呦,祁哥哥可当真是偏心。” “上次妹妹给你跳舞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次轮到景一鸣和钟阿四看他的笑话了。 这女子一看便不是淸倌儿,至于跳的什么舞就不言而喻了。 祁胖子见两人一脸坏笑的表情,哪还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顿时恼羞成怒的说道: “跳舞,真的只是跳舞。” 他的解释毫无作用,景一鸣又抛给他一个“你开心就好”的眼神。 众人正哄闹着,崔妈妈的来到总算是将三人解了围。 “你们这些小浪蹄子,晚上对待恩客也没见你们这么热情!” 第164章 诗词交易 崔妈妈带着几人又来到了翠柳院,这里极为清静,正适合谈事情。 “景公子自中秋一别,便再也未来过奴家的凤仪楼,今日刮的什么风?能让您肯屈尊移驾?” 崔妈妈说的虽是玩笑话,可话中的怨气却也不少。 景一鸣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 “主要最近俗事缠身,实在是脱不开身。” “哦?” 崔妈妈饶有兴趣的看着景一鸣。 “景公子今日便不忙了吗?” “额......今日确实有事要找崔妈妈帮忙。” “奴家就说吧,景公子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崔妈妈慵懒的摇了两下手中团扇。 “说吧,什么事情?” 景一鸣轻咳一声,缓解了下情绪。 方才一直跟着崔妈妈的节奏走,等下谈判起来肯定会很被动。 适当的调整谈话节奏,也是一种谈判技巧。 “在下想跟崔妈妈做笔交易。” 崔妈妈顿时来了兴趣,先前她和景一鸣的合作可谓是双赢,这次她自然是不想错过。 “交易?说来听听。” “崔妈妈可认识赵大娘子?” 景一鸣问完,一脸期待的看着崔妈妈。 崔妈妈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闻言微一错愕。 “景公子说的可是原来尚衣监的赵姑姑?” “不错,不错,正是此人。” 景一鸣见她一口说出赵大娘子的底细,心里顿觉有戏。 “这么说来,崔妈妈是认识她了。” 崔妈妈斜着眼睛看了看祁胖子。 不用说,自己的底细便是这祁胖子透露给景一鸣的。 “以前在宫里打过照面,倒也算谈得来。景公子问这些,可是与交易有关?” “不错。近日赵大娘子会派遣使者来临东城,在下想拜托崔妈妈引见一二。” 景一鸣说完,便一直目光炯炯的盯着崔妈妈。 此事干系重大,不由得他不紧张。 “奴家与她虽都出了皇宫,可私下里倒也有所来往,想要引见应当不难。” 景一鸣心中一喜,谁知崔妈妈接着说道: “不过......” 景一鸣怕事情还有反复,不禁催问道: “不过什么?” 崔妈妈噗嗤一笑。 若论挑弄男人,她还真没输给过谁。 “既然景公子说了是交易,那公子的手中也要有奴家想要的筹码才是。” 景一鸣闻言心头一松,他早就准备好了筹码。 “在下可以送崔妈妈一首词,保证妈妈满意。” 崔妈妈眼珠一转,而后说道: “景公子的才学自是不消说,不过奴家是生意人,总还是要先验验货才安心。” “这有何难?笔墨侍候!” 景一鸣当下也不多话,挽起袖子便开始挥毫。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这首词是女词人李清照的作品,名为《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整首词很是婉约,且感情丰富细腻,最是适合歌妓们演唱。 果然,崔妈妈只是略看一眼,便看出了这首词的与众不同。 “啧啧,景公子真是令奴家大开眼界。” 景一鸣心中一松。 “这么说,崔妈妈是同意了?” 谁知,那崔妈妈竟摇了摇头。 “奴家贪心的很,这一首词只怕还满足不了奴家。” 景一鸣叹了口气。 看来还是方才自己表现的太过急切,被崔妈妈看出了端倪,这才被死死拿捏住了。 “依妈妈的意见呢?” 崔妈妈伸出两根手指,说道: “奴家也不敢贪心,只是请景公子再赐词一首。” 景一鸣答应的很爽快,他计算机里的诗词只怕比衣服的样式还多,不用白不用。 “那便请妈妈再看这首。” 崔妈妈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更没想到景一鸣竟如此才气逼人。 像上次的《水调歌头·中秋》和这次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无一不是绝妙。 可是景一鸣仿佛信手拈来一般,感觉毫不费力,怎能令她不惊讶?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这次崔妈妈边看景一鸣书写,边跟着念了起来。 “好一句‘人生长恨,水长东’!” 念到最后,崔妈妈发出一声感慨,眼底似乎依稀有泪花在闪动。 “敢问景公子,这首词叫什么名字?” “这首词名为《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 “相见欢......相见欢......” 崔妈妈喃喃两声。 景一鸣见她神色有些恍惚,连忙喊道: “崔妈妈,崔妈妈......” 崔妈妈回过神来,悄然抹了抹眼角。 “景公子这两首词颇好,咱们的交易便定了。不过奴家只是引见,至于其他事情奴家可不负责。” 清醒过来的崔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圆滑。 “这个自然。既已如此,在下便告辞了,只等妈妈的好消息了。” 崔妈妈也未挽留,她的情绪依然不是很好。 “也好,奴家身子有些不适,便不送诸位了。” “诸位请便吧。” 景一鸣告辞离去,只是当他转头看去时,崔妈妈还在拿着写有《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的绢纸,迟迟不肯放下。 顾府书房内。 依然是顾青鸾和玉哥儿两人。 依然是压抑的气氛。 顾青鸾一直没有做声,玉哥儿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屋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良久之后,顾青鸾才长长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 “父亲大人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 玉哥儿这才敢开口说话。 顾青鸾也不隐瞒。 “方才接到消息,殷皇商身边的周管家近日要来临东城。” “父亲大人是临东城的盐商,殷皇商那里每年都会派人考校,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吧?” 顾青鸾冷笑一声。 “周管家是殷皇商的贴身管家,日常考校哪用得着他?” “况且,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巧合?” 玉哥儿的思路明显没有跟上。 “你忘了最近还有谁来?” 玉哥儿这才恍然大悟。 “父亲大人说的,可是赵大娘子身边的婢女林姑娘?” 顾青鸾点了点头。 “不错,这林姑娘也是赵大娘子的心腹,此次前来正是为了‘绸引’的事情。” “周管家赶在这个时候前来,为父不信会这么巧!” 殷全道和赵大娘子同为皇商,可两人一直不和。 现在同时安排心腹手下来到临东城,很难不让人怀疑有所图谋。 “父亲大人以为,他们此次同来,意欲何为?” “哼!” 顾青鸾先是一声冷哼,随后说道: “若为父没猜错,这是逼着为父站队呢!” 玉哥儿心中一凛。 “父亲大人心中是何打算?” 顾青鸾叹息一声。 “狡兔尚且三窟,为父自然也要多做准备。” 顾青鸾没有明确回复。 皇商们手里握着货引,自然是掌握着商盟的命脉。 若哪日惹得他们不高兴,收走货引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所以顾青鸾不得不多做打算。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猜测,眼前还是先把‘绸引’弄到手才是要事。” “泰福祥的衣服继续降价,为父倒要看看,那景一鸣还能坚持多久!” 第165章 蝼蚁和茶宠 这段时日的临东城,绝对是女眷们的天堂。 城内最大的两间成衣铺子——泰福祥和霓裳阁,卯着劲的降价。 直到最后,那些成衣的价钱竟快要跌落至粗布麻衣的价格。 女眷们虽不知原因,可是这等好事百年难遇,自己怎能错过? 于是乎,两家铺子的成衣,便如不要钱一般被女眷们疯狂采购。 生意红火的背后,是景一鸣欲哭无泪的脸。 卖的越多,赔的越多,可又不能不卖。 一时间,他不知该盼望着有客上门,还是希望她们不要再来。 现在他一直在拿景园的钱往里贴补,希望能熬到丝绸使来的那一天。 不过泰福祥的降价力度一次比一次大,他贴补的钱随之也越来越多。 若再继续下去,就算能撑到那一天,只怕自己的财力也不足以支撑他去竞争绸商了。 他盯着店里的客人,眼光在不停闪烁,正显示出他心内的矛盾。 “东家。” 正沉思间,景一鸣听到有人唤他,便转头看去。 唤他的正是他打发到泰福祥探听消息的营业员。 营业员的表情并不好看,景一鸣不用问便知道原由。 “他们又降价了?” 营业员轻“嗯”一声,便不再做声。 景一鸣苦笑着摇了摇头。 实力差距太大,一旦开始硬碰硬,自己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句话说的果然没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徒劳。 “我们需要降价吗?” 营业员小心翼翼的问道。 景一鸣摇了摇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能再降了,我们开始将价格慢慢抬起来吧。” 一旁的谭筱荷有些惊讶。 “如此一来,咱们的衣服岂不是更卖不出去了?” 景一鸣恼怒的捏了捏眉心。 “卖不出去也比赔钱强。一切先等到丝绸使来了以后,再做决断吧。” 说完,他无意识的将头摆向西边,那里正是凤仪楼的方向。 “希望崔妈妈能早点传来消息吧!” 于是,属于女眷们的狂欢终于结束了。 霓裳阁的衣服慢慢回到了原先的价格,泰福祥也随之涨了价,但却每次都比霓裳阁要便宜上一些。 景一鸣不想为他人做嫁衣,于是便连新衣开发都一并停了下来。 如此一来,往昔生意火爆的霓裳阁,一时间门可罗雀了下来。 与此同时,顾青鸾的心情也是起伏不定。 窗外又是阴天,却没有一丝下雨的意思。 整个天色一如他的心情,压抑却又无法释放。 “这鬼天气,反倒不如下场大雨来的爽利!” 过不多时,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父亲大人,贵客已到。” 顾青鸾这才转过身来,朝门口迎去。 来客是个圆脸中年人,笑起来脸上的八字胡也随之上下起伏,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和善模样。 只是顾青鸾却不会被他的表象所蒙骗。 “周管家大驾光临,青鸾未曾远迎,还请周管家恕罪。” 来人正是殷全道身边的周管家。 临东一行其实早就定下来了,只是因为前边事情太多,才耽搁到现在。 此次若不是因为赵大娘子,可能他还会拖延段时间。 “顾盟主太客气了。” 周管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表现的很是热情。 “顾盟主倒是雅致。” 周管家环顾四周,发出一声赞叹。 这处书房小院是江南园林风格,当年顾青鸾没少花了心思。 “周管家谬赞了。屋内香茗已备好,还请进去叙话吧。” 两人客套一番,相携着进了屋。 玉哥儿并未跟进去,他被顾青鸾安排在院门口守着。 让他顾家公子亲自守门,可见顾青鸾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玉哥儿百无聊赖的看着门口的蚂蚁。 天色阴沉,蚂蚁们正在搬家。 看着它们忙碌且毫无意义的举动,玉哥儿嘴边不禁泛起一抹冷笑。 此时刚好有只蚂蚁似乎是迷了路,一路顺着他的裤管向身上爬来。 他伸手拈起蚂蚁,拇指、食指稍微用力,那只可怜的蚂蚁便被他搓揉成了渣。 “嘿嘿,小小蝼蚁也敢跟我作对!” 玉哥儿正待的无聊,忽听屋内“嘭”的一声巨响。 他抬腿便想进去,可没有顾青鸾的命令,他也不敢擅作决断。 正犹豫间,便听到里边父亲和周管家的声音。 “顾盟主请留步。” “好,周管家慢走,代我向殷皇商问好。” 看来他们的谈话已经结束。 片刻功夫,周管家踱着步走了出来,脸上依然是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见到玉哥儿时,还不忘打声招呼。 稍远处有带路的家丁,以及周管家的扈从,玉哥儿倒不必亲自去送他。 待见他走的远了,玉哥儿便再也忍不住,三步并做两步的朝书房走去。 进入书房,首先看到的便是顾青鸾高大的背影。 此时他又是站在窗前,望着外边的天空不知想着什么。 玉哥儿知道,这是他的习惯,但凡他在思考事情的时候,总会是这副模样。 除了顾青鸾,房内最显眼的便算是摔在地上的茶宠。 这茶宠是由整块玉石雕成的金蟾,十分稀少,平日里也最得顾青鸾喜爱。 只是如今的茶宠,已被摔的四分五裂,静静地躺在地上。 看来方才那声巨响,便是茶宠掉落的声音。 玉哥儿知道顾青鸾心情不好,当下也不敢多问,只是闷不作声的收拾起残破的茶宠。 顾青鸾依然是那个姿势,仿佛石塑的雕像一般。 只是他的脑海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周管家此次前来的目的,确实如他猜测的那样。 他本想着找些借口搪塞过去,可是周管家的态度却很坚决。 一句话,要盐引便不能要绸引,要绸引便不能要盐引。 那只摆在桌角的茶宠,被周管家拂袖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碰落到了地上。 然后周管家紧随而来的一句话,彻底扰乱了他的心境。 “啧啧,多好的茶宠。” “只可惜位置没有摆对,这才被摔了个四分五裂。” “你说对不对?顾盟主!” 第166章 林姑娘 顾青鸾叹息一声。 周管家的话虽说的委婉,可他如何听不出内里含义? 殷全道的性子他是知道的,那是一贯的睚眦必报。 若是得罪了他,只怕下次碎的就不是茶宠了。 景一鸣百无聊赖的趴在柜台上打起了盹。 自从停止了上新,霓裳阁便彻底失去了竞争力。 现在每天铺子里来的客人屈指可数,与先前的境况可谓是天壤之别。 “景公子,景公子......” 一个声音打破了店里的宁静,也吵醒了打盹的景一鸣。 景一鸣抬起头来,睡眼惺忪的看去。 面前之人有些眼熟,景一鸣晃了晃脑袋,将残存的睡意尽数晃去,这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哦,原来是王小哥啊。小哥来此,难道是崔妈妈那边有什么事情?” 来人是凤仪楼的小厮,景一鸣对他印象不深,还是借了人脸识别的便宜,才能一口喊出他的姓氏。 那王小哥没想到景一鸣还能记得自己,当下便有些感动。 “没想到景公子还记得小人,当真使小人受宠若惊。” “崔妈妈让小人告诉公子,您等的人来了。” 景一鸣心中猛地一喜,拉着那王小哥便朝门外跑去。 “走,快快带我去!” 凤仪楼,翠柳院。 崔妈妈知道景一鸣不喜欢喧闹,所以每次都选在这里。 景一鸣急匆匆的赶来,到了门口还直喘粗气。 他怕失了仪态,待将气喘匀了,这才走进院内。 进到房中,崔妈妈正和两人聊天。 其中一人是位年轻姑娘。 这姑娘长了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眉目生的也是极为好看。 只是她嘴唇紧绷,脸上看不到一丝笑意,显得格外高冷。 另一位是个粗布短褂的妇人,佝偻着坐在年轻姑娘身后,看来是贴身侍候这年轻姑娘的老妈子。 崔妈妈见景一鸣来到,便介绍道: “林姑娘,这位便是霓裳阁的东家景公子。” “景公子除了是霓裳阁的东家,还是整个景园的东家。” “说起来这景园,也算是我临东城的一大特色,等下倒是可以让景公子陪着转转。” “景公子,这位便是林姑娘。” 两人打了个招呼,只是那林姑娘始终冷冰冰的,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 崔妈妈摇着手里的团扇,笑吟吟的说道: “好了,景公子,你委托奴家办的事情,奴家已经办到了,咱们的交易算是两清了。” “接下来你们两位详谈吧,奴家就不参与了。” 景一鸣听她说的直白,猜想她把一切都告诉了林姑娘。 果然,林姑娘闻言接着说道: “景公子确实是文采无双,小女子颇为佩服。” 景一鸣刚想谦虚两句,谁知那林姑娘又接着说道: “不过小女子才疏学浅,又是一介俗人,只怕欣赏不来景公子的才学。” “景公子费心让崔妈妈引见,想必是有要紧事。” “小女子时间不多,景公子不妨直说。” 景一鸣一时有些错愕,他没想到这林姑娘会说的这么直接。 不过他倒是挺喜欢林姑娘这直来直往的性子。 “既然姑娘问起,在下也不敢隐瞒。” “在下是想要一样东西。” 林姑娘闻言并未觉得意外。 “小女子此次是代姑姑前来,身上所带能让景公子看上眼的,只怕只有那绸引了。” 说到这里,林姑娘盯着景一鸣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赵大娘子身边的人,果然没有庸人。 “林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不错,在下正是为了绸引。” 林姑娘先是看了眼崔妈妈,而后才说道: “只怕要让景公子失望了,景公子并不在此次的考察范围之内,小女子只怕也是爱莫能助。” 景一鸣早就想到此次不会太顺利,是以心中并未气馁。 “在下理解。只是林姑娘不妨到敝处看看,多个选择总是好的。” 林姑娘刚想拒绝,崔妈妈适时的插话进来。 “林姑娘不妨去看看,只当是散心了。” 以崔妈妈和赵大娘子的关系,林姑娘倒是不好拒绝,最后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当下四人便直奔景园,第一站便来到了霓裳阁。 霓裳阁此时依然是客人寥寥,林姑娘见状不禁说道: “霓裳阁这般光景,似乎和崔妈妈说的不太一样啊。” 一句话,说的崔妈妈和景一鸣两人顿时有些无地自容。 “额,林姑娘不妨先到里边看看。” 走进内里,琳琅满目的衣服呈现在了林姑娘的眼前。 只是林姑娘看了以后,却有些索然无味。 “似乎也没什么特别,我们泰福祥临东城分号便也有一模一样的衣服。” 景一鸣有些语塞,他总不能说是玉哥儿抄袭的他吧。 总号分号一脉相承,他不怕得罪玉哥儿,却不敢得罪了眼前这位姑奶奶。 “林姑娘,请这边走。” 还好他早就想到有此一遭,所以早早便做了准备。 霓裳阁里还有个隔间,这里平时并不对外开放。 当几人来到隔间,景一鸣精心准备的新衣也展示在几人的面前。 这些衣服全是为了今日,由景一鸣和谭筱荷精心挑选出的样式,而后赶工做出来的。 为了防止玉哥儿剽窃,所以一直没有示人。 林姑娘和崔妈妈见到这些新衣,顿时眼中一闪,便是那老妈子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些衣服风格各异,却个个美观大方,每件都算得上精品。 短暂的惊异之后,林姑娘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景公子确实让小女子大开眼界。只是单靠这些,只怕还是不够。” 皇商选择绸商,一是经商能力,二是财力。 景一鸣展现出的新衣,充其量只能说明在经商上确实有优势,可是财力这方面,却还差的太远。 景一鸣知道这本就是自己的弊端,可是他还想争取一下,于是便带着几人到景园看了一下。 几人边看,景一鸣边向几人解说自己的构想。 待几人将景园逛了个遍,景一鸣也将自己的构想详细说了一遍。 以现代思维创造出来的景园,可谓是一个超前的存在。 林姑娘虽是皇城中人,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形式的经商模式,心里也不禁暗暗佩服起景一鸣。 只是,绸引一事兹事体大,她也不能仅靠自己的所见所闻,便决定绸引的归属。 “景公子确实让小女子大开眼界,小女子定会将看到的这些禀报姑姑。” “说不得,景公子到时还真有一争之力。” 景一鸣轻笑一声。 “没必要那么麻烦,咱们现在就可以问问本人。” “是不是,赵大娘子?” 第167章 赵大娘子 景一鸣这句话是对着那老妈子说的,林姑娘和那老妈子皆是一惊。 “怎么样,赵姐姐?小妹就说瞒不过他吧。” 崔妈妈笑着冲那老妈子——也就是赵大娘子说道。 赵大娘子见身份被看穿,当下也不再伪装。 她一改先前的唯唯诺诺,腰背也挺直了起来,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妾身自认已做的很好,不知景公子是如何看穿妾身身份的?” 赵大娘子说话时,一直饶有兴趣的看着景一鸣。 她一路从皇城而来,一直未以真面目示人,同行之人无一人看出她的伪装。 谁知刚与景一鸣见面没多久,便被识破了身份,她很好奇景一鸣是怎么做到的。 景一鸣微微一笑。 “大娘子的伪装并没什么破绽,从仪态到谈吐确实和普通老妈子差不多。” 景一鸣转身看向林姑娘。 “其实真正出现破绽的是这位林姑娘。” “哦?” 林姑娘明显有些不服气。 “小女子身上有什么破绽?” “第一,你虽一直走在大娘子前边,可却总是侧着身子。” “这应该是下意识的举动,是你长期以来跟着大娘子养成的习惯。” 这一点连林姑娘自己都没注意到,不过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第二呢?” “第二,林姑娘在碰到某些需要决策的问题时,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大娘子,尤其是你说到‘姑姑’两字时,更为明显。” “姑娘这一点虽然已经尽量克制了,可是明显做的还不够好。” 一番话把林姑娘说的哑口无言,这些习惯性的动作确实很难改正。 也亏得景一鸣如此心细,若换做别人,可未必能注意到这些。 赵大娘子赞叹一声。 “景公子果然聪慧过人。” “妾身不是有意欺瞒,只是此次妾身是秘密前来,所以还要请景公子为妾身保密。” 景一鸣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赵大娘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至于绸引......” 景一鸣见她终于说到了正题,赶紧侧耳倾听了起来。 “妾身会考虑景公子的。” 做生意的人,凡事都会留条后路,从来不会把话说死。 这一点景一鸣心知肚明,今日能进赵大娘子的考虑范围,已经算是个不小的成绩了。 事情已说完,赵大娘子三人并未多留。 她在临东城北里坊有个落脚点。 其实说是落脚点,倒比一般人家的宅子还要大上不少。 两人与崔妈妈分别后,便回到了这里。 此时宅子的书房内,赵大娘子和林姑娘相对而坐。 面前的茶杯里飘出氤氲香气,可两人都没有要喝的意思。 “顾青鸾那边如何了?” 赵大娘子轻声问道。 林姑娘低着头,小声回答道: “顾青鸾还是避而不见。” “咱们此次前来,顾青鸾一直不现身,却打发顾彦玉接待我们,也太失礼数了。” 林姑娘的语气有些怨愤。 虽说顾彦玉是泰福祥分号名义上的东家,由他接待完全合乎常理。 可是有谁不知,这幕后的东家是谁? 自己虽身份低微,可好歹是代表赵大娘子而来。 以往自己到了哪里,无不是主家鞍前马后、热情款待。 可谁知到了这临东城,却是连主家的面都见不到。 “哦?难道顾青鸾不想要这绸引了?” 赵大娘子语气很是平淡,丝毫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姑娘摇了摇头,说道: “不应该啊。” “前些时日如儿和他们多有书信往来,看得出来,他们对得到绸引还是挺迫切的。” 赵大娘子略一思索,便清楚了内里的情况。 “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看来是有人从中作梗。” “我听说殷全道身边的周管家近日也来了临东,想必问题便是出在他身上。” 林姑娘听到殷全道和周管家的名字,脸上顿时显现出厌恶的表情。 “怎么?!他们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了?!” “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情。” 说到这里,赵大娘子又陷入了沉思。 有些事情林姑娘并不知道,而赵大娘子也并未打算告诉她。 “既然顾青鸾不知好歹,我们不如换个人吧。” “如儿看今日那景一鸣,便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赵大娘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姑娘。 “怎么?如儿看上人家景公子了?” “姑姑......” 林姑娘撒娇道: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打趣如儿?” 赵大娘子轻笑两声,随即开口说道: “景一鸣是个大才,假以时日,他的成就定不在我之下。” 听到赵大娘子对景一鸣的评价如此之高,林姑娘心下便有些不服气。 “他有那么厉害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赵大娘子知道她犯了小性子,于是便解释道: “你别不服气。” “他那景园便不是一般人能想的出来的。” 林姑娘回想了一下今日在景园的见闻,好奇的问道: “哦?有什么特殊吗?不就是将饭庄集中在一起吗?” 赵大娘子“呵呵”笑了两声。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 “其实景园最精彩的地方,便是它的构想。” “景一鸣似乎在弄一种新的商业模式,而且很明显,到现在为止他是成功的。” 赵大娘子也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商业模式,可是单单从她的所见所闻,便能感觉到景一鸣在布一盘很大的局。 这个时代还没有房地产,赵大娘子不清楚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单从今日的一鳞半爪,她便能推测出如此多的事情,眼光可谓是毒辣至极。 难怪她能一路爬到皇商的位置。 “这么说来,姑姑是属意和他合作了?” 赵大娘子对景一鸣的欣赏溢于言表,林姑娘还是第一次见她对别人有如此高的评价。 “他确实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说到这里,赵大娘子却又摇了摇头。 “可惜,我们已经没时间等他成长起来了。” 接下来,她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说给林姑娘听。 “临东城太过重要,还是要找个实力强些的才行。” “说不得,我要亲自会会那顾青鸾了。” 第168章 获得绸引 赵大娘子的马车缓缓的驶入了顾府。 这一幕都被景一鸣从“千里眼”上看个清楚。 早在赵大娘子离开景园的时候,他便放出了一颗“千里眼”。 只是他不敢离的太近,所以听不到她们的对话,能获得的信息很少。 只是当看到赵大娘子去了顾府,他终于苦笑一声。 看来赵大娘子已经做出了选择。 “绸引”肯定是没戏了,他要及早调整下一步的规划了。 他正想的出神,却见赵大娘子的马车驶离了顾府。 “时间这么短?看来谈的很顺利啊。” 景一鸣心中不免酸溜溜的。 他刚想收回“千里眼”,却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细节。 赵大娘子的表情依旧,看不出谈论的结果。 可那林姑娘却是一脸怨愤的表情。 “难道谈崩了?” “还是条件没谈拢?” 不论是什么结果,对他来说都是有利的。 景一鸣正揣测间,却见那辆马车行驶的方向有些熟悉,再仔细一看,竟是直奔自己这里而来。 景一鸣心下大喜,心中也有了定计。 果然,过不多时,赵大娘子的马车停在了霓裳阁门口。 景一鸣装作不知情,在柜台处佯装打盹。 “景公子、景公子......” 林姑娘喊了几声,景一鸣却没有丝毫反应,迫不得已之下,林姑娘只得推了推他。 景一鸣这才装作睡眼朦胧的醒来。 “原来是大娘子和林姑娘,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赵大娘子轻笑一声,而后说道: “景公子,妾身又来打扰了。妾身有些话要对景公子说,还请景公子找个清静些的地方。” 景园,管所书房内。 这里是景一鸣日常办公的地方,平日里很少有人前来,最是适合谈话。 赵大娘子打量了下四周。 这里比之顾府可谓是天差地别,不过却很让人安心。 “这是产自千越之地的‘状元大红袍’,两位不妨尝试一下。” 景一鸣介绍着眼前的茶水。 赵大娘子去了顾府之后,便紧接着来了这里,明显是跟顾青鸾谈崩了。 此时的他反倒不能表现出着急,这样在后边的谈判中才能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果然是好茶,景公子倒是费心了。” 赵大娘子水磨功夫也甚是了得,从她身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若不是有“千里眼”的帮助,景一鸣还真猜不透她的心思。 “大娘子今日前来,可有什么事情?” 赵大娘子的表情有些疑惑。 这景一鸣昨日还表现的甚为殷切,今日却怎的也不急不缓了起来? “妾身此次前来,便是为了绸引的事情。” “哦?大娘子已经决定好绸商的人选了吗?” 赵大娘子意味深长的看着景一鸣笑了笑。 他先前一直表现的不疾不徐,谁知这一句话便暴露了他的本意。 好在赵大娘子没有戳破。 “妾身有意和景公子合作,不知景公子意下如何?” 景一鸣掩饰着自己的欣喜若狂,装作淡淡的说道: “在下自然是荣幸之至。” “不过,妾身还有两个条件。” 景一鸣心里冷笑一声,该来的总算来了。 “哦?大娘子不妨说说是何条件?” “第一,景公子需接下泰福祥临东城分号。” 景一鸣倒是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条件。 赵大娘子本就是泰福祥的大东家,他若接下分号,以后只怕也变成为她打工了。 想到此处,景一鸣摇了摇头,说道: “这个恕在下不能同意。在下已经有了霓裳阁,所以并不想染指泰福祥。” 赵大娘子未待开口,一旁的林姑娘却是忍不住了。 “我们泰福祥分号遍布南金,声誉和影响力岂是你小小的霓裳阁能比的?” 林姑娘此话一出,明显是在指责景一鸣不识好歹。 可是赵大娘子却是从景一鸣的话中听出了他的意思。 这景一鸣虽然产业不大,可控制欲却挺强。 赵大娘子本想以泰福祥的由头控制景一鸣,可现在看来她的盘算似乎要落空了。 “既如此,这第一条便算了。” 景一鸣和林姑娘心里都有些诧异。 景一鸣诧异的是,赵大娘子竟如此好说话。 林姑娘诧异的是,赵大娘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大娘子第二点要求是什么?” 景一鸣没有在第一个要求上过多纠缠,毕竟对自己有利,若纠缠下去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数。 “第二点,便是要你取代顾青鸾的位置。” 顾青鸾的位置? 是商盟盟主? 还是临东城三大巨头之一? 赵大娘子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为了报复顾青鸾吗? 景一鸣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问号。 赵大娘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没待他问询,便解释道: “妾身虽是一介女流,可气量却没那么小。” “让你取代顾青鸾的位置,自有妾身的打算,这一点倒是不便于向景公子透露。” 景一鸣心中思索了一下。 赵大娘子这个条件虽然苛刻,可是与自己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他与顾彦玉早已是势同水火,取代顾青鸾也是他一直的梦想。 有了绸商这个身份的加持,谁又能说这个梦想不能成真呢? 想到此处,景一鸣点了点头。 “这一点在下可以答应。” 赵大娘子也是爽快,见他答应下来,便从袖口中掏出一块令牌交给了景一鸣。 “这便是绸引,以后你就是临东城的绸商了。” 景一鸣小心翼翼的接过令牌。 他仔细打量了下,只见这令牌竟是黄金打造,正面雕刻的丝绸式样,背面则只有“临东”两个字。 “你持着这绸引,还需到商盟去备个案,以后临东城的所有丝绸便由你来打理了。” 赵大娘子知道他并不清楚内里细节,于是便嘱托道。 景一鸣仔细将绸引收好,小心应和着赵大娘子的嘱托。 待赵大娘子嘱咐完毕,外边天色已晚。 “现在时辰已晚,大娘子不妨吃了饭再走吧。” 赵大娘子摇了摇头。 “不了,妾身要赶回皇城了。” “妾身今日身份已暴露,不宜在此地多待。” 景一鸣闻言一惊。 “怎么?难道有人要害大娘子?” 赵大娘子看着景一鸣的眼睛说道: “商场如战场,想害你的人绝对比帮助你的人多。” 第169章 四大皇商 绸引就这么被景一鸣拿到了手中,简单到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随之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泰福祥临东城分号关张了。 景一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他也懒得去问。 现在临东城里,他的霓裳阁可以说是一家独大,其他铺子很难有财力再跟他竞争。 而且他有绸引在手,其他铺子以后都要看他的脸色说话,自然不敢跟他竞争。 于是乎,停滞了半个月的流水线又全力开动了起来。 而他的下一步计划,也可以顺利实施下去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临东城北里坊。 靠近府衙不远的地方,有栋飞檐翘角的三层楼房。 这楼房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同,只是匾额上的几个鎏金大字,暴露了这里的特殊——临东商盟。 临来之前,景一鸣已了解过商盟的情况。 商盟说白了就是个商业联盟,由各商人自发形成,所以内里的管理很是松散。 商盟的作用便是协调各方货物的运输和结算。 其实刚开始,是没有商盟的存在的,那时候各商人都是各自负责自己的货物。 这样一来,整个行程便有一半是空车运行,造成了资源和成本的大量浪费。 后来便有两地商人合在一起,一来一回便都能拉上货物,成本也随之降下来不少。 再后来,别的商人见识到了这种形式的好处,所以加入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便形成了系统性的管理机构——商盟。 商盟盟主一般都是本城最有实力的商人,比如临东城的商盟盟主便是顾青鸾。 商盟盟主的职责也很简单,对内是组织协调,对外则是拉好关系。 这个时代主要是靠骡马运输,好在商盟挂靠着皇商,也算是半个官家的人,所以沿途的驿站他们都可以使用。 不过,该有的打点自然是少不了的,所以没点实力,还真干不好这个盟主。 景一鸣摸了摸袖口中的绸引,带着谭筱荷大步迈进了商盟。 “你们是干什么的?!” 门口有个门房打扮的男子喊住了两人,语气很是傲慢。 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没想到这商盟的门房也这般傲气。 景一鸣也不与他计较,而是掏出绸引朝他亮了亮。 “在下是来备案的,烦请小哥通传一下。” 门房本还有些不在意,可是当他看到金灿灿的令牌,和上边雕刻的丝绸式样,马上换了一副脸色。 “原来是新任绸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恕罪恕罪。” “盟主大人已经等您许久了,小人这就为您带路。” “那就烦劳小哥了。” 门房躬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当先朝里走去。 景一鸣一路跟他走着,眼睛却也没闲着。 一层摆放着很多书案,每个书案上都整齐的摆放着卷宗,此时正有许多书手在伏案写着什么。 见到景一鸣有些疑惑,门房十分殷勤的解释道: “绸商老爷,咱们这里一层是各书手统计登记货物的地方。” “他们会将今日的货物按照时间、地址分类,而后将相同的集中在一起,便能按时出发了。” 景一鸣点了点头,这商盟倒是有些现代邮局的性质。 来到第二层,则是许多的柜台。柜台只留了个很小的窗口,猛一看像是典当行一样。 “这些是算手,他们负责核算运价,以及收取费用和货款。” 景一鸣心中盘算了一下,说道: “人还真不少,看来每日里货物的吞吐量不小啊。” 听闻此言,那门房顿时有些骄傲。 “咱们南金本就商人众多,且咱们临东又是两国交接、五府通衢之地,来往的货物自然多。” 景一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随着门房继续向前走。 三层的格局跟下边截然不同,倒是有些像寻常居住的房间。 门房径直走到直对着楼梯的房门。 “盟主,绸商老爷到了。” “请进!” 屋里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正是那顾青鸾。 门房示意景一鸣两人进去,待两人进去后,便随手关上门离去。 进门以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整个大厅内此时只有顾青鸾一人在泡制茶水。 “晚辈景一鸣,携内人谭筱荷,见过顾盟主!” “景东家不必拘礼,咱们坐下说话。” 两人依言坐定,景一鸣忍不住朝顾青鸾看去。 两人只是上次在离火院远远见过一面,期间也无任何交流。 这一次两人面对面坐着,才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景东家果然是年轻有为,短短一年时间便由一间小小的炙肉铺子,做成了景园这等规模。” “现如今更是将‘绸引’拿到了手,当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顾青鸾看来也是下了功夫的,对景一鸣的情况竟是一清二楚。 “顾盟主此话折煞晚辈了。” “顾盟主一手掌管盐务,一手抓着商道,说起来才真是了不得。” 顾青鸾盯着景一鸣看了一眼,随后展颜一笑。 “景东家眼光确实毒辣,一眼便看穿了这商盟的本质。” 这个时代的交通远没有现代这么便利,掌握一条商道,便相当于掌握了商业命脉。 景一鸣今日见了商盟以后,才知道为何赵大娘子的第一选择是顾青鸾。 “晚辈很是好奇,顾盟主为何会放弃绸引?” 顾青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景东家可知四大皇商?” “晚辈略有耳闻,却知之甚少。” “四大皇商,负责盐务的是殷全道,景东家跟他打过交道,应该比较熟悉。” “负责丝绸的是赵大娘子,景东家对其自然也是熟悉。” “负责茶务的皇商原来是宗耀光,不过自他染了重疾一命呜呼以后,这个位置倒是空了下来。” “至于负责铁务的,则是当今圣上的亲皇弟——汉王殿下。” “而我们,则分别依附于各位皇商。” 景一鸣听得很是认真,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日后少不了跟皇商打交道,了解的多一些总是好的。 “这么说来,应该还有持有‘茶引’、‘铁引’的两位?” 顾青鸾摇了摇头。 “宗耀光去世以后,原先的‘茶引’便没了用处,所以现在各府城都还没有茶商。” “现在的茶务由朝廷支应,不知朝廷是不是有收回茶务的打算。” “至于‘铁引’,则从来没有过。” 景一鸣不待询问,顾青鸾便解释道: “铁务太过重要,一直由皇族掌控,再由各官府管控,寻常人哪能插的上手?” “所以现在的临东城,手里持有货引的,便只有你我二人了。” 景一鸣点了点头,顾青鸾说的很详细,他听得也格外认真。 “顾盟主跟晚辈说这些,有何用意呢?” 顾青鸾叹息一声,说道: “方才景东家问我放弃绸引的事情,我只能说中间盘根错节,不是一两句能说的清楚的。” “俗世洪流、步履维艰,像你我这等身份,看似风光,可在某些人的眼里,也不过是蝼蚁一般。” “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想跟你合作。” 景一鸣猛地一惊。 “合作?!” 第170章 合作 前段时日周管家的一番话,着实吓到了顾青鸾。 他本就是桀骜不驯的人,哪甘心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控? 不过明着来他是不敢的,所以拒绝绸引和关闭泰福祥,便是他做给周管家看的姿态。 景一鸣此时还在思考顾青鸾的建议。 他对顾青鸾的为人知之甚少,不过通过这两次见面,他对顾青鸾的印象还算不错。 可是中间还横亘着一个玉哥儿。 玉哥儿前边欲置他于死地,两人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不相信顾青鸾会不知道这些。 所以,他很是怀疑顾青鸾合作的诚意。 顾青鸾见他久不作声,似乎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因为这点龃龉影响我们的合作,我相信景东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景一鸣见他将事情挑明了说,倒是有了几分诚意。 “不知顾盟主想与在下怎么合作?” 顾青鸾见他松口,这才微微一笑。 “你我皆握有货引,可这背后毕竟站着皇商,且盐务和丝绸相无交集,想要合作很是困难。” “所以只能从其他方面合作。” “其他方面?” 景一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不错。” “比如我的商道,以及景东家的景园。” 景一鸣闻言心中猛地一惊,他没想到顾青鸾竟打起了景园的主意。 “顾盟主可否具体说说?” 顾青鸾品了一口茶,而后悠悠说道: “景园的构想很新颖,前景也是极好。” “我想景东家不会只满足于这个小小的临东城。” “若日后景东家想去其他府城复刻景园,我可以提供资金,以及临东商盟的所有资源。” 不得不说,顾青鸾的眼光确实毒辣,且思虑也很长远。 景园现在的经营模式很是模糊,其他人也大多把它当成寻常的铺子出租。 可是景园的实际意义并不止于此。 景一鸣前期对景园的宣传、包装、提升价值等一系列手段,已经跟现代商品房销售如出一辙。 只是那块地属于祁府所有,不然他完全可以直接出售。 这样资金回笼的更快,赚钱的速度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在现代房地产最辉煌的那几年,地产生意是比毒品还要暴利的行业。 现在整个南金,甚至整个三国,都还没有这种商业类型的出现,可以说遍地都是市场。 顾青鸾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跟景一鸣合作。 其实他也考虑过自己复刻景园的模式,可是他对这一行当并不熟悉,且也没有景一鸣那么多的奇思妙想。 贸然介入,风险太大,远不如和景一鸣合作来的稳妥。 他提的条件很有诱惑力。 资金和商道,是景一鸣目前最为欠缺的两个东西,顾青鸾都能够提供,这对他以后的发展无疑是条捷径。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顾青鸾的合作。 “抱歉,顾盟主,晚辈暂时还没有合作的打算。” “哦?” 顾青鸾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按照他提的条件,景一鸣会欣然接受下来。 “我能知道原因吗?” “因为顾盟主太厉害了,晚辈不能保证以后的景园还能姓‘景’。” 顾青鸾闻言一愣,他没想到景一鸣说的这么直接。 “景东家倒真是快人快语。” 资金和商道全都由顾青鸾提供,其实也就是变相的将景园的命脉牢牢握在了手中。 景园是景一鸣的心血,他可不想变成别人的嫁衣。 而且从方才的对话当中,他便明显感觉到顾青鸾眼光智计均是顶尖,景一鸣还真没有信心能斗的过他。 其实他还忽略了顾青鸾的野心。 四大皇商是以资源占领了南金,而他想的是以房地产。 到时候他便可以不再受皇商的管控,而是自成一派。 遍布三国的日升昌票号便是个很好的榜样。 可惜,他算盘打的虽好,景一鸣却未被眼前的利益蒙蔽双眼。 “景东家还真是谨小慎微,这一点在年轻人身上可不多见。” 景一鸣暗暗撇了撇嘴。 他在现代,见识了太多资本入股,然后又被资本抛弃的例子,他可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两人都各怀心思,顾青鸾知道为自己辩解也是无用,索性不再开口。 场面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景东家可以再考虑考虑。” 顾青鸾的这句话结束了今天的谈话,而景一鸣的态度则决定了以后的关系。 “晚辈会考虑的。” “既然顾盟主没有其他的事情,晚辈这便告辞了。” 景一鸣和谭筱荷走到一楼,又寻到那位门房带着备案。 流程并不繁琐,片刻功夫便由书手登记完毕,再到二楼支付了费用之后,他只需等着丝绸布匹送上门便可以了。 刚回到霓裳阁,便看到门口聚拢了一堆人。 “咦?咱们的男衣还未上架,怎的门口来了这么多男人?” 谭筱荷有些奇怪的问道。 景一鸣倒是猜了个大概,只见他拿出绸引在谭筱荷面前晃了晃。 “这些人估计都是冲它来的,这些人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果然,这些人待见到景一鸣下了马车,便都急急忙忙朝他奔来。 这些人都是临东城各丝绸铺子的东家,以前临东城没有绸商,他们只能到附近府城高价收购。 现在既然有了景一鸣,他们自然要好生巴结一番。 景一鸣正愁怎么联系下家,现在看他们送上门来,自然是欢迎之至。 待将时间和份额敲定好,一群人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拿到绸引仅仅一天时间,景一鸣便正式成为了临东城的绸商,至今他还有些云里雾里。 不过方才众东家对他一顿恭维,使得他也有些飘飘然了。 “怪不得人人都喜欢权利,这感觉简直太爽了。” 好了,绸引的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了,景一鸣要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 景园二期,总算是提上了日程。 第171章 祁学究 景园二期的前期筹备就要比一期简单多了。 首先是资金。 有了一期的良好运行,各股东同意将一期的收益作为二期的筹备金。 且后期景园和景一鸣丝绸的收益,也都会投资进来。 另外,崔妈妈似乎也很看好这个项目,或者说很看好景一鸣这个人,所以前期她也投入了一笔钱。 这些加起来,资金的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其后便是修建。 这次景一鸣还是找的黎老。 有了一期的合作,黎老自然是不二人选。 二期的规制和一期是一样的,两人都可谓是轻车熟路,料想会比一期要顺当的多。 可谁知,景一鸣在拆迁上却碰到了问题。 景园二期的主楼名为“坤”楼,按规划也是要临街才行。 可是空地临街的地方,全是原来的铺子。 这些大多是祁府的财产,所以由祁胖子出面,景一鸣赔付丰厚的补偿,便都顺利解决了。 可唯有一家名为“圣贤书肆”铺子的房东却怎么都不肯搬。 对此,祁胖子也是无可奈何。 这“圣贤书肆”的房东也姓祁,说起来还算是祁胖子本家的一个远房堂叔。 这书肆是他仅剩的一点祖产,日常里他便是靠着这间书肆艰难度日。 这房东说来也是个怪人。 他只是三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上却一股老学究的味道。 科考不成,思想迂腐,又为人古板,书肆的生意自然可想而知。 祁学究却全然不在意,每日里还是捧着那些个圣贤书,摇头晃脑看得津津有味。 他之所以不想搬,倒不是不满意景一鸣的赔偿金,只是单纯见不得书肆沾染上铜臭味。 景一鸣接触的腐儒不少,可是像祁学究这样的还是第一次。 原来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现在倒好,景一鸣碰到个秀才却是一筹莫展。 偏偏他铺子的位置还在正中央,景一鸣想避都避不过去。 景一鸣和祁胖子此时正在弈馆内。 弈馆离景园并不算远,若二期建成的话,两家直接就变成了邻居。 祁学究的事情祁胖子不好出面,景一鸣单枪匹马说的口干舌燥却仍是无用,两人索性到弈馆来休息片刻。 “祁兄,若老爷子出面,会不会好些?” “呃,这个......只怕不行。” 其实祁学究之所以科考不成,跟他世家的身份也有干系,所以祁远山一直有愧于心。 这次碰到这种事情,祁胖子其实早就知会过他。 祁远山的态度很明确,他非但不会出面,还要求不能动粗,需得祁学究自己心甘情愿搬离才行。 既然知道了祁远山的态度,祁胖子怎么还敢去触他的霉头? “如此说来,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景一鸣烦躁的捏了捏眉心,他这里万事俱备,谁知道却卡在了一间小小的铺子上? 祁胖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来硬的不行,来软的他又不吃,现在两人当真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啧啧啧,些许小事都办不利索,当真是无用。” 两人正商量着对策,忽的邻座传来一个声音。 两人本以为是邻座之间的对话,可等他看到说话之人正盯着两人,这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 说话之人倒也是熟人,竟是那许久未见的郭酸才。 这家伙一直混吃混喝,没想到现在竟混到内室来了。 “郭酸才,你皮子是不是痒痒了?!” 祁胖子斜着眼睛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不善。 郭酸才方才图个口舌之快,却忘了祁胖子的身份。 现在看到祁胖子的表情,这才被吓的一个激灵。 祁胖子作为临东城出了名的纨绔,整人的手段也是花样百出。 郭酸才曾经就吃过他的亏,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脊背发凉。 “呃,呃,这个......在下......” 景一鸣见状轻轻拍了拍祁胖子的臂膀,示意他不要生气,而后对郭酸才说道: “听郭兄的意思,你有办法让祁学究搬离?” 郭酸才小心翼翼的瞥了眼祁胖子,嘴里呜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祁胖子听着心烦,顿时怒目圆睁,冲郭酸才吼道: “让你说你就说!” 郭酸才这才嗫喏着说道: “是,是,小人......” 似乎觉得这个自称有些丢了读书人的脸,他又连忙改口道: “在下可以劝他搬离。” 景一鸣闻言顿时大失所望,祁胖子更是冷哼一声。 他们还以为郭酸才有什么计策,谁知还是劝说那一套。 景一鸣的口才已算上等,可仍是毫无用处,他们不相信郭酸才能比景一鸣还厉害。 郭酸才见两人的表情,顿时觉得有些被羞辱的味道,当下也顾不得祁胖子的身份,涨红着脸说道: “两位可敢让在下试一试?” 祁胖子冷笑着看着他,仿佛猛兽看待猎物一般。 “若是不成,可别怪老祁放你的风筝。” 祁胖子的这个放风筝可不是寻常的放风筝。 有次郭酸才口不择言得罪了他,他便命人做了一个极大的风筝,而后将郭酸才四肢捆缚在风筝的骨架上,由快马拖拽着将风筝放了起来。 郭酸才胆小如鼠,看到风筝离地面越来越远,中间维系的只有一根绳子,登时便吓尿了裤子。 待祁胖子玩的尽兴,将他放下来的时候,他已是两股颤颤已然站不起来,喉咙也因惊吓喊叫而嘶哑无声。 是以听到祁胖子这句话,郭酸才的脸“唰”的一下苍白一片。 祁胖子见他的样子,顿时又是冷哼一声。 “不要理他,废物一个而已。” 许是听到“废物”两字刺激到了郭酸才,他鼓起勇气战战兢兢的说道: “在下答应了。” “不过在下也有个条件。” “哦?” 祁胖子有些意外的看着郭酸才。 这家伙一直唯唯诺诺,今天不知哪来的勇气? “什么条件?” “若在下完成了,在下要他输给在下八两银币!” 郭酸才手指的正是景一鸣。 景一鸣暗觉好笑。 自己初到临东的时候,以背书和弈棋的方式赢过他八两银币,没想到他一直记到现在。 不过八两银币对于现在的景一鸣来说,属实不算什么。 “好,郭兄若能劝动祁学究,在下就输给郭兄八两银币。” 第172章 说客 景一鸣觉得反正没有对策,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吧。 祁胖子输了不用他出钱,赢了还能看场人体风筝,自然更不会反对。 不过景一鸣看到祁胖子玩味的眼神,感觉他更希望郭酸才最好能无功而返,顿时引得景一鸣心中一顿诽腹。 郭酸才看到祁胖子的眼神,顿时吓得脖子缩了缩,不知是不是后悔了方才的赌约。 景一鸣却不给他后悔的机会,起身拽着他的衣袖便往外走。 郭酸才见祁胖子没有跟来,这才胆气足了些。 铺子不远,弹指便到。 郭酸才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这才背负着双手装模作样的走了进去。 景一鸣见他这副做派着实有些好笑,可今日他是来帮自己的,是以景一鸣并未多说什么,紧随着走了进去。 此时的祁学究正在研读《子之通鉴》,看到得意处,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妙哉、妙哉”。 他看的入神,竟连进来两人都未曾察觉。 郭酸才东瞅西看,时而装模作样的翻翻书册。 谁知一番做作表演,却全然做给了瞎子,顿时觉得脸上无光,况且身后还跟着个景一鸣。 “嗯,哼!” 郭酸才大力咳嗽了一声,祁学究这才听到了动静。 不过他并没有客人登门的喜悦,反倒是一副被打扰看书的愠怒。 “圣贤之地,禁止喧哗!” 郭酸才有些下不来台,说起话来也是刻薄之极。 “客人来了你却这般态度,怪不得生意如此清冷!” 这话倒是说到了景一鸣的心里。 学习圣贤自然是没错,可是也要先能生活下去才行。 祁学究眯起眼睛瞪着郭酸才瞅了瞅,好半天才确定来人是谁。至于景一鸣,他则连看的兴趣都没有。 “哦,原来是郭砚席啊。” 砚席便是现在同学的意思,两人原先在府学时曾是同窗,是以祁学究才有此称呼。 “郭砚席自上次求得《清静卷》,便再无音讯,想必是日日研习方有所得。” “不过这时日确是长了些,郭砚席还需用心才是。” 景一鸣这次算是彻底长了见识。 明明是“买”,到他这里变成了“求”。 而且面对客人,却是一副说教的面孔,怕是任谁都会觉得反感。 偏偏他又说的真诚无比,显然并不是有意取笑,而是心里的真实想法。 这本《清静卷》,上次郭酸才和景一鸣打赌时用过。 此时见祁学究提起,不禁心虚的瞄了眼景一鸣。 见景一鸣毫无反应,这才说道: “祁砚席安好,在下此来是因所读书中晦涩,特来请教。” 郭酸才往常对他可没这么客气。 祁家在临东府的势力自不必讲,可谓是无人敢惹。 可这祁学究却偏偏是个异类,是以很多不敢惹祁府的人,却很喜欢到祁学究这里耀武扬威。 郭酸才便是这种人。 当日他被祁胖子放了风筝,不敢与那祁胖子理论,却跑来糟蹋了一顿祁学究。 不过祁学究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全然把郭酸才的糟蹋当成了耳旁风,给郭酸才来了个二次伤害。 祁学究一听来了兴趣,放下手中书卷,搬来张藤椅拂拭干净,对郭酸才说道: “请教不敢当,在下若有浅薄见识,自当和砚席共勉。” “砚席且坐下说,可惜敝处茶也告罄,只能以白水待人。” 郭酸才也不客气,撩起前襟端正坐下,看模样倒真是鸿儒风范。 “在下读到‘彩衣娱亲’、‘卧冰求鲤’的典故,心中甚是不解。” “私以为这些都是愚孝,不知祁砚席高见如何?” “彩衣娱亲”和“卧冰求鲤”都是教人孝道的典范,祁学究饱读圣贤书,自然是知道这两个典故。 只见他听了郭酸才的话,却是不甚认同的摇了摇头。 “‘礼仪孝悌忠信廉耻’是至圣先师之儒家精髓,也是为人之根本,何来愚孝之说?” “父母有生育之恩,便是做的再多,也不算多。” 郭酸才一副钦佩的神情。 “祁砚席果然高见!” 祁学究正想谦虚两句,谁知那郭酸才又说道: “在下听闻砚席自幼丧父,孤母将砚席抚养成才。” “以砚席之至孝,现下令堂定是衣食无忧、颐享天年了。” 祁学究听了他的话,脸色却是为之一黯,声音也轻下去许多。 “郭砚席之言,着实使在下羞愧。” “在下无甚挣钱之能,只能仰仗这间书肆,倒是累得家母跟在下受苦了。” “哦?” 郭酸才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方才听祁砚席有言:‘父母有生育之恩,便是做的再多,也不算多’,怎的如今却是这般模样?” 祁学究闻言更是羞愧,坐姿都似没有先前挺拔了。 “这个,这个......” “在下一生追随先贤,习得均是大道,至于养家糊口则是......” 话未说完,可是意思已经很明显。 郭酸才也不作声,任凭祁学究兀自难堪。 “哎,在下无用,实在是无法。不然就算肝脑涂地,在下也愿家母不再吃苦。” “啧啧啧。” 郭酸才不屑地摇了摇头。 “祁砚席言重了。” “在下听说景园的景东家欲收了砚席的铺子,补偿已是不低,砚席为何不同意?” 祁学究只是迂腐,却并不傻,听到郭酸才的话,顿时猜到了他的来意。 只见他横眉冷对着郭酸才,语气很是冰冷。 “古人云: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在下一片赤诚,无愧于家母。” “若郭砚席是来做说客,便请免开尊口吧!” 郭酸才冷笑两声,不屑的说道: “好一个沽名君子,好一个钓誉小人。” 祁学究闻言气得双目圆睁,也不顾得风度,颤抖着手指着郭酸才说道: “你......你......你血口喷人!” 郭酸才朗声说道: “明知有法可为,却只为一己虚名枉顾孤母,还说什么‘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这不是沽名钓誉是什么?!” 祁学究被驳的有些哑口无言,只能指着郭酸才,嘴里不停念叨着: “你......你......” 郭酸才得理不饶人,继续说道: “枉你苦读圣贤书,你现在倒是说说,哪位圣贤说过可以只顾自己名声,而不顾母亲的?” 祁学究直气得浑身颤抖,却又无言反驳,一时间急火攻心之下,脚下有些踉跄,竟似要被气昏了过去。 景一鸣见状不对,连忙扶住了他。 祁学究缓了缓神,刚想道谢,见扶他的是景一鸣,顿时拂了拂衣袖,将景一鸣的手甩开了去。 景一鸣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往心里去。 “在下感佩祁学究的为人。” “在下的景园虽是为了挣钱,可临东城诸多百姓在在下那里找到了营生,生活比之以往不知要好上多少。” “圣贤之说,多为天下黎民百姓。” “在下此举,亦是遵循圣贤之道。” “先贤曾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不知祁学究觉得在下是该‘独善其身’,还是该‘兼济天下’?” 景一鸣拿先贤的话堵他的嘴,使得他一时间百口莫辩。 况且祁学究只是钻了牛角尖,此时听到景一鸣的言论,感觉竟有些道理。 景一鸣见状赶紧趁热打铁。 “在下打算在景园内设一私塾,一应费用由在下承担,只是苦于没有先生。” “祁学究一生学际天人,正是最好的人选。” “我辈之文人,自有为往圣继绝学之责任。” “不知祁学究可愿与在下‘兼济天下’?!” 景一鸣的一番话,又是恭维,又是大帽子,一时间将那祁学究说了个热血沸腾。 “好!若当真如此,在下愿意搬离这间书肆!” 第173章 公关部新人 听到祁学究答应,景一鸣怕他反悔,当即找来文书、证人签字画押。 这些景一鸣都时刻准备着,所以三下五除二便将契约签订完成。 当郭酸才看到景一鸣轻轻松松便掏出了一千两银票赔偿金,顿时忍不住的咋舌。 这还是那个为了几两银币就和自己押彩的景一鸣吗? 随即他又有些后悔,方才似乎要的有些少了。 莫说八两银币,便是八十两估计景一鸣也会给。 而后景一鸣便喊来了马车,又寻了伙计来帮忙。 祁学究手里攥着银票,看着书卷被一点点搬离,心下还是有些不舍。 “诸位轻一点,莫要磕碰了书卷!” 待一切收拾妥当,祁学究叹了口气,现在他想要反悔已是不能。 等他随着马车离去,还一步三回头的看向书肆,只是不知心中是何感想。 眼见大功告成,郭酸才心里盘算起怎么能多盘剥点景一鸣的钱。 还未想好主意,景一鸣反倒先开了口。 “郭兄,在下想跟你商议件事情。” 郭酸才闻言顿时有些着急,这个时候能商议什么?还不是酬劳那点事情? 自己本还打算多要点,看情况景一鸣却还不想给那么多。 当下也不顾得再想多要的事情。 “酬劳可是一早便说好的,你可莫要反悔。” 后来他又想到,方才是景一鸣的那番话才使祁学究转变了想法,顿时又有些心虚。 “虽然你刚才也劝说了几句,可好歹还是在下出的力。” 景一鸣见他一副精打细算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些好笑。 他也不与郭酸才辩解,直接掏出银币递到了他的手里。 “喏,八枚银币,一分不少。” 郭酸才慌忙接过,双手负在身后,背着景一鸣点算起来。 片刻之后,郭酸才这才满意的露出了笑容。 他的这点小动作并没有瞒过景一鸣。 景一鸣却也不戳破,待看到他点算完毕,这才继续说道: “郭兄,现在是否可以商议了?” 郭酸才小心翼翼的将银币收好,一脸狐疑的看着景一鸣。 他可是被景一鸣坑怕了,今日好不容易得回这八枚银币,他可不想还没捂热便又还了回去。 景一鸣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也不待他回应,便继续说道: “在下想聘请郭兄来我景园做事,郭兄可愿意?” 景一鸣想请郭酸才,虽是临时起意,却也是看中了他的能力。 其实方才郭酸才的话并未说错,这次能将“圣贤书肆”搬离,确实都是他的功劳。 前边景一鸣来时,只是一味的许诺好处,却是毫无作用。 可这郭酸才却能一下便找到祁学究的死穴,从而顺利促成了这件事。 他以祁学究的孤母作为切入点,再拿圣贤之言堵了祁学究的口,双管齐下之下,效果果然很好。 从这一点也证明,这郭酸才确实是个谈判的天才。 郭酸才听到景一鸣的话微微一愣。 “在下可不懂得庖厨里那些琐碎,更不会侍候人的那些手段。” 景一鸣笑着说道: “以郭兄之才,若做个铛头或伙计,当真是屈才了。” “在下自不会去做那大材小用的事情。” 看来郭酸才对景园不甚了解,闻言问道: “你那景园内都是酒肆饭庄,在下去了能干什么?” “公关部!” “公关部?” 郭酸才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景一鸣点了点头,说道: “这个部门很是清闲,日常工作也只需郭兄动动嘴皮子即可。” 郭酸才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可当他看到景一鸣说的认真,忍不住半信半疑的问道: “当真?” “当真!月钱保证郭兄满意。” 如此好事,郭酸才自然不会错过。 可是他怕景一鸣诓骗他,于是紧接着说道: “事先说好,若到时跟阁下说的不一样,在下可要当场走人,你不得阻拦。” “这个自然。” 见到景一鸣答应的这么痛快,郭酸才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纰漏,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公关部管事是祁胖子。 他名义上是管事,可实际上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保安部名义上归属于公关部,可也只是为了借助祁胖子的威势,日常工作上并无交集。 女公关更不用想,现在这个时代,哪个良家会做这种事情? 好在有凤仪楼的存在,祁胖子将需宴请的宾客往这里一领,效果比找专门的公关小姐还好。 祁胖子在临东城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跟达官贵人们打交道自然没问题。 可是碰到一些繁琐小事,总不能也让他亲自上阵吧。 所以景一鸣一直在为他寻找帮手,没想到今日便碰到一个。 “走吧,郭兄,我带你见见公关部的管事。” 郭酸才既已是景园的人,自然要服从安排。 只是当他随着景一鸣朝弈馆走去的时候,他心中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东家所说的管事,该不会是......” 郭酸才没有说出口,只是拿手指朝祁胖子的方向指了指。 “没错,祁兄现在正是景园公关部管事。” 郭酸才闻言马上想溜,被景一鸣一把搂住了脖子。 “阁下还是另寻他人吧,在下......在下确实没有这个能力。” “郭兄怎能出尔反尔?走吧,祁兄又不吃人。” 说完,也不待郭酸才反抗,便搂着他朝里走去。 郭酸才那小身板哪能挣脱的开,被景一鸣半拉半推着走了进去。 两人勾肩搭背的朝祁胖子走去,外人看来这样的举止却太过于亲密了。 景一鸣可不管别人异样的目光,直把郭酸才拖到祁胖子面前方才松开了手。 祁胖子见状“嘿嘿”一笑,双手兴奋的直搓揉。 “是不是没办成,被你押回来了?” “这下好,现下这个天气正适合放风筝。” “我老祁特意准备了根更长的绳子,保证比上次飞的还高。” 听到祁胖子的话,郭酸才吓的猛一哆嗦。 景一鸣怕他被吓跑,连忙按着他的肩膀,对祁胖子说道: “看来要让祁兄失望了。” “祁学究已搬离,郭兄当真是功不可没。” “哦?” “啧啧。” 祁胖子前边一个“哦”似乎有些不信,而后边的“啧啧”两声则是充满了失望。 “不仅如此,小弟还诚聘郭兄来景园做事,具体便在公关部任职。” 祁胖子不屑的看了一眼郭酸才,嘴里冷哼一声。 “就凭他?” 祁胖子向来是看不上郭酸才的,此时更是没有好脸色。 景一鸣知道想要说服他很难,于是便独辟蹊径的说道: “祁兄现在独守公关部,未免太过无聊,郭兄来了好歹有个解闷的伴。” 听到此话,祁胖子顿时眼中一亮。 “不错,不错,闲暇的时候还可以找些乐子。” “成天看老四跟金乌比划,早就腻味了。” 看着祁胖子不怀好意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打量,郭酸才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 看来方才,还是答应的太草率了。 第174章 又是一年 郭酸才正式上任的前几日,还略微有些不习惯,特别是跟着祁胖子,他更是有些不自在。 景园二期马上动工,需要打点的地方极多。 郭酸才每日里跟着祁胖子只是吃吃喝喝,这才相信了景一鸣当初的承诺。 郭酸才极为圆滑,这个岗位仿佛为他量身打造一般,几次三番下来,祁胖子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及至后来,有些不太重要的场合,祁胖子便不再参与,而是让郭酸才全权代理。 这下郭酸才更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而且他代表的又是景园和祁胖子,混的更是风生水起。 再加上无论是景一鸣还是祁胖子,在对外公关上,出手都极为阔绰,使得他不仅能跟着享受,还捞了不少油水。 如此一来,郭酸才便死心塌地的干了下去。 现在的他,终于完成了从“郭酸才”到“郭爷”的蜕变。 没了祁学究的阻挠,再加上祁胖子和郭酸才的打点到位,景园二期终于顺利动工了。 可与一期不同的是,此时已入深秋,天气渐渐转寒。 寒冷的天气不免影响了工程的进度,相应的人工也要跟着增加。 好在此次有景园一期和景一鸣的丝绸收益撑着,这些都不是问题。 这次景园二期的建造,景一鸣还拉上谭小五全程参与。 谭小五现在将火炎焱经营的有声有色,是时候让他接触些新东西了。 这期间景一鸣一直没有给顾青鸾答复,而顾青鸾也是一直没有询问。 景园二期的开工并没有知会顾青鸾,景一鸣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两人心知肚明。 不过顾青鸾也并未因此难为景一鸣,甚至还利用商道的便利帮着景一鸣运了些建材。 当景一鸣看到商道的便利,对于顾青鸾的提议确实有了几分心动。 可是也仅此而已,他受过现代商场的洗礼,自然不会被这些蝇头小利蒙蔽了双眼。 如此,景园二期的建造便按部就班的进行了下来。 时间一晃,又来到了年根。 这一年的景一鸣可谓是顺风顺水。 景园一期良好运行,景园二期施工顺利,而且自己还意外获得了绸引。 这些成就别人一辈子可能都无法企及,可是他却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完成,怎能不使他志得意满? 景园和火炎焱的伙计们,今年又过了个肥年。 鉴于今年景园和火炎焱的收益暴增,发到伙计们手里的工资、绩效、年终奖等着实是不少。 伙计们高收益的同时,自然更是同心同德,整个景园和火炎焱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虽说景一鸣现在很少直接管理伙计,可是在他那套现代管理模式下,所有的工作都能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 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辛苦了一年的人们终于有了个休息的时间。 景一鸣的小院里又一次聚满了人。 以他现在的地位和财力,其实早就可以换个大宅子。 可是景一鸣一直不在乎这些物质享受,而且前期需要花费的银钱不在少数,他更想把钱花在刀刃上,所以便一直在小院凑合了下去。 今年小院里的人和去年一样,景一鸣夫妻、谭小五三人,再加上孤家寡人的吴百用、钟阿四和瘸子曹。 不过很明显,今年每个人的状态都有了变化。 今年的年夜饭由瘸子曹负责。 他属于近水楼台先得月,从景一鸣这里学得了不少新鲜菜品。 是以他现在的手艺,在整个景园也只在易牙之下。 钱袋鼓起来的他,不再像以前那么邋遢,整个人也自信开朗了许多。 只是身上被以前苦难生活磨出的痕迹,并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钟阿四粗手大脚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便被安排去照看虎子。 他哪里会照顾小孩?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办法。 只见他一套八极拳打下来,虎子的眼中便尽是光芒。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哪能抵挡住功夫的诱惑? 虎子比之去年要壮实了不少,看起来更是虎头虎脑,很是惹人喜爱。 寻常时日,他都是在景园内逛着玩,各租户对他也是喜欢的紧。 每每这个时候,各租户便会时常逗弄他,还会给他些免费的吃食,简直比景一鸣还受欢迎。 吴百用是景园的财神爷,又治好了通判夫人的病,威望一时无两。 老人家一生不顺遂,所以为自己取了个“吴百用”的名字,谁知现在在景园混的如鱼得水? 他心下舒畅,再也没提过去东圣稷下学宫的事情。 现在看着屋里院里满满当当的人,他倒有种儿孙满堂的感觉。 酒桌之上,景一鸣端着酒杯乐呵呵的说道: “这小院是有点小了,待明年景园落成,手里有了闲钱,咱们也换个大宅子。” “小五和翠儿也快到成婚的年纪了,到时候咱们也要办的热热闹闹的。” 话中已有几分醉意,众人听了一阵起哄,羞得景翠儿满脸通红,而谭小五则是一脸幸福的表情。 他们三个孤儿,能有今日的成就,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整个春节,便在这种热闹祥和的气氛中过去了。 春节一过,他们又回到了正轨。 景一鸣的工作重心还是在景园二期的建设上。 有了谭小五的帮忙,他倒是省了不少心。 树上的枝丫逐渐由光秃变得繁茂起来,树叶也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日渐翠绿。 转眼便来到了乾丰三年的五月。 历时八个月的景园二期终于完工了。 第175章 二期开业 景园二期跟一期是完全相同的规制。 靠路的主楼名为“坤”,刚好跟一期主楼的“乾”相呼应。 两栋主楼紧紧挨着,单看规模便给人一种浓浓的压迫感。 景园二期的副楼分别是“玄”、“黄”,和一期副楼连起来刚好是“天地玄黄”四字。 而中间的空地,依然是诸多摊档。 地楼尽头原先便预留着一块空地,现在背靠着的玄楼也是如此,两块空地之间并无建筑,是景一鸣规划的贯通一期二期的通道。 如此一来,客人们无需出门,便能将景园一期二期所有的铺子逛上一遍。 至此,整个景园项目便算完成,而祁府的整个空地便也被景园占了个满满当当。 建好的景园二期并未马上开业。 一是为了给前期宣传留时间。 二则是因为,一期的周年庆马上来到,景一鸣预备着开业和周年庆同时进行。 这样不光能节约一笔宣传费,还能使得宣传效果更好一些。 景园二期的前期宣传依然是铺天盖地。 这次景一鸣已经不再满足于临东府,甚至连周边府城、下辖县乡都安排了人员宣传,阵势比之以前更大。 还是有钱好办事,现在的景一鸣终于不用再因为缺钱而抠抠搜搜的了。 景园二期虽未开业,可是租赁部已经开始正常运行。 景园的这种模式已逐渐被大家所认可,所以此次二期方一建成,便有那些错失一期的东家掌柜们,来打探二期的情况。 景一鸣见状,便顺水推舟的开始了预租活动,效果竟是出奇的好。 当然,景一鸣也未忘了自己的承诺。 景园二期建成没多久,景一鸣便将祁学究请了过来。 祁学究自从得了赔偿金,总算是能改善下家里的生活,看气色比之以前也要好上不少。 为了照顾母亲,他还请了个专门看护的丫鬟。 这样一来,祁母每日里生活起居便不需自己动手,身体好了许多不说,就连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祁学究本就是至孝之人,看到母亲如此,终于感觉出让书肆的做法是值得的。 可是没了书肆便少了经济来源,仅靠着那点赔偿金,迟早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 景一鸣曾承诺要聘请他为私塾先生,于是他便每日盼望着景园二期赶快建好。 闻言景一鸣请他去景园,他便二话不说跳上马车赶了过来。 私塾建在黄楼的尽头,与景园一期天楼尽头的管所刚好对称。 这是处独立的小院,一墙之隔便是唐彧卿的弈馆。 从窗户看出去,这边是景园热热闹闹的市井生活,那边则是弈馆后院绿树红花的闲情雅趣。 私塾设立在中间,倒是有了些其他的意味。 一边是生活,一边是理想,卡在中间的私塾便是通往这两个地方的通道。 祁学究抬头看着私塾正门的崭新匾额。 此时太阳初升,阳光洒在“圣贤书院”四个烫金大字上,辉映的熠熠金光。 朱漆大门两侧还有副对联。 上联是:虽富贵不易其心虽贫贱不移其行。 下联是:以通经学古为圣以救世行道为贤。 祁学究一字一句的读着这两句对联,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他一生追随圣贤,今日终于可以为传播圣贤思想尽一己之力了。 想到此处,祁学究对着景一鸣深深一揖。 祁学究对此处甚是满意,可是内里却还有更大的惊喜。 原来景一鸣不仅将“圣贤书肆”的书卷全搬了过来,而且还新增了不少书卷。 这些书卷价格不菲,以前祁学究只能眼馋。 现在全都整整齐齐摆在自己面前,一时间他仿佛在做梦一般。 景园二期还未开业,是以私塾内还没有学童,祁学究便一头扎进了书卷的海洋。 他已被聘为先生,每日里也算是有了月钱,不用再担心日后的生活起居。 能有钱拿,还能有书看,对于祁学究来说无疑是人间天堂。 景一鸣见他看的认真,也不去打扰他,退出私塾后,便着手忙自己的去了。 日升昌的拆借马上要到时间,不过景一鸣早就跟苏掌柜打过招呼。 他把去年的利息一次性还清,本金则是全用在了景园二期上。 他有绸引在手,且景园一期的成功,都让苏掌柜放心无比。 眼看着拆借日期马上就到,景一鸣便想着去日升昌签订新的契约。 谁知那苏掌柜竟又去了皇城总部,景一鸣只得无功而返。 一晃眼又过去了月余时间,景园二期终于要开业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预租,景园二期的铺面竟已租出去了七成左右。 今日方一开业,便有许多租户趁着人多,也跟着开了业。 景园二期内主要是成衣、胭脂水粉、饰品、金银器以及一些小玩意等。 景一鸣的霓裳阁也搬了过来,同时搬来的还有许多成衣铺子。 这些铺子大多要仰仗于景一鸣这个绸商,且景园热度本就非凡,是以景一鸣略一询问,这些东家便全都来了。 景一鸣也不藏着掖着,只要是来景园的铺子,便将自己霓裳阁的所有资源共享。 这样一来,其他成衣铺子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仿制,而“缝娘巷”的规模也相应的大了不少。 景一鸣知道,搞垄断只能辉煌一时,只有让市场良性竞争才能使景园长盛不衰。 今日所来之人极多,占地极广的景园竟全被塞了个满满当当。 今日的醉仙楼也是热闹非凡,来的也都是大人物。 上次一期开业的时候,三巨头一个未到。 可这次二期开业,三人却齐刷刷的都来了。 景园一期只是用了一年时间,便成为了临东城的纳税大户,且还为百姓提供了不少就业岗位。 府城有税收,百姓有收入,整个临东城便和谐安分了不少。 这些都算是官府的政绩,是以今日楚钦政会亲自前来,便不算什么稀罕事了。 而景一鸣现在做为绸商,便也是商盟的一员,所以顾青鸾能来也是理所当然。 至于祁远山则更不必说了。 祁府跟景一鸣本就是合作关系,却不能摆在明面上说,所以景园一期开业的时候,祁远山便为了避嫌而没有来。 这次既然楚钦政和顾青鸾都来了,他也不需再避嫌,只是为了人情这个理由便足够了。 三人虽早已听过景园的大名,可尚是首次前来。 如今看到景园的盛况,三人无不啧啧称赞。 一城之主的楚钦政更是乐开了花。 “安居乐业”是百姓的理想生活,也是作为父母官的终极目标。 现在看到景园的状况,似乎便是“安居乐业”最好的展现。 现场除了景一鸣、贺守敬几个东家作陪之外,还有公关部的两员大将。 祁胖子本就懒散,所以大多数活都安排给了郭酸才。 郭酸才虽然忙的脚不沾地,可看他迎来送往游刃有余,且精神状态也是十分的好,竟似十分享受的样子。 景一鸣见他已是累得满头大汗,便蹭到他旁边说道: “郭兄辛苦了,不如先去休息下吧。” 郭酸才捶了捶腰,苦笑着说道: “还是等会儿吧,方才伙计说下边有两人因抢马车争吵了起来,在下还要下去处理。” “抢马车?” “今日咱们景园客人太多,车马行的马车不够用,倒也正常。” 闻听此言,景一鸣眼中一亮。 新的商机又来了! 第176章 车马行 景园的影子越拉越长,太阳终于要落山了。 直到这时,景园里的客人才稍减了一些,景一鸣终于从忙碌中抽出了身。 他来到火炎焱门口,发现伙计们正在为迎接晚上的客人做准备。 自从开始操持景园的事情,他便很少再来火炎焱。 一是因为忙,二是因为有谭小五看着,火炎焱也没什么事情。 “掌柜的好。” “掌柜的回来了。” 打招呼的都是火炎焱的老员工,他们还是习惯用老称呼。 景一鸣跟他们打了招呼,便朝后厨走去。 谭小五也在这里,此时的他正在检查着晚上的食材。 他刚想起身跟景一鸣打招呼,景一鸣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忙自己的。 “老曹。” 正在准备食材的瘸子曹听到有人唤他,回头看去却是景一鸣。 “怎么了,掌柜的?” “屋里太乱,咱们出去说。” 瘸子曹放下手里的羊肉,随意揩了揩手,跟着景一鸣走了出来。 两人一直走到景园门口方才停下脚步。 看着依然人潮涌动的场景,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 良久之后,景一鸣这才开口说道: “听说聚合庄的董东家又来挖你了,月钱要比在火炎焱翻三番,你怎的没去?” 火炎焱之前便有被高薪挖走的伙计,景一鸣知道他们能挣的更多,他也乐于如此,是以并未阻拦。 以瘸子曹现在的厨艺更不必说,早就是其他酒肆饭庄东家们的垂涎对象。 可是任你开再好的条件,瘸子曹却始终不理不睬。 “跟着掌柜的,我心里踏实。” 景一鸣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指着景园问道: “老曹,你看现在这景园如何?” 瘸子曹憨厚一笑,说道: “自然是很厉害。” 他口舌本就笨拙,想了半天方才说出“厉害”两个字。 景一鸣知道他的秉性,是以也并未在意,只是意味深长的说道: “咱们由一间小小的炙肉铺子,发展成现在景园这般光景,属实是不容易。” “不过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瘸子曹也深有感触。 一年前他还在沿街乞讨,饱受别人的冷眼。 短短一年时间,他便成了人人争而不得的曹大师了。 “是啊,还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 “不对,你说的不对。” 景一鸣摇了摇头,瘸子曹好奇的看向他。 “这些跟皇天没有关系,都是靠着我们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瘸子曹闻言又是“嘿嘿”一笑。 “掌柜的是做大事的人,我老曹就做不到。” 景一鸣又一次反驳了他的想法。 “未见得。人嘛,还是要有上进心的。” 听到景一鸣的话,再联想起方才挖人的话题,瘸子曹的心情顿时有些沉重。 “掌柜的说这些,是不想要我了吗?” 景一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不是,而是要委派你个更重要的任务。” 闻听此言,瘸子曹这才松了口气。 “我是个粗人,也不会说话,掌柜的有事尽管直说便好。” 景一鸣看着眼前络绎不绝的马车,悠悠说道: “我想成立个车马行,由你来负责管理。” 景一鸣建立景园的初衷,其实便是想弄个包含“衣食住行”的大型商业综合体。 现在的景园一期、二期,已经完全可以满足“衣食住”的条件,可是关于“行”,他却没什么头绪。 直到今天郭酸才的一番话才提醒了他。 这个时代的车马行兼具现代出租车及货运车的功能,可还是不够,景一鸣准备赋予他新的功能。 瘸子曹家传侍弄牲口的手艺,又在车马行里待过,经验上自然没有问题。 至于他的人品和工作态度,则更是没得说。 所以,瘸子曹便是负责车马行的最佳人选。 至于前边景一鸣所说的那番话,则是为了劝说他的铺垫而已。 他清楚瘸子曹的过往,也知道他心里那一关不是那么容易过去。 “这个......” 果然,瘸子曹并未一口答应下来。 现在临东城最大的车马行,便是黄屹涛太平商号下的太平车马行。 景一鸣若成立车马行,最大的对手显然便是黄屹涛。 此时想起黄屹涛,瘸子曹仍然心有余悸。 瘸子曹的瘸腿便是拜他所赐,随着大腿一起被打断的,还有瘸子曹的胆气。 “想想赖三。” 简单的四个字,仿佛直接捶打到了瘸子曹的心上。 随着瘸子曹的呼吸愈发粗重,掌掴赖三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许久之后,瘸子曹的呼吸终于平缓了下来。 “好,我干!” 景一鸣这才轻笑一声,说出那句说了很多遍的话。 “你直管去做,一切有我。” 瘸子曹也咧着嘴笑了起来。 “跟着掌柜的,我老曹踏实!” 夕阳只剩下了半个面庞,两人的身影也被越拉越长,直至与身后的景园融合在了一起。 “掌柜的想要做个什么样的车马行?” 既然下定了决心,瘸子曹也不废话,当下便构思了起来。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要先了解下景一鸣的意图。 不过景一鸣从未涉足过这个行业,所以对此是两眼一抹黑。 “哦?都有什么样的车马行?” “有专司拉人的车马行,也有专司拉货的车马行。” 说到这里,瘸子曹深吸了一口气。 “像天平车马行这种大的车马行,则是两者兼有。” “不知道掌柜的想要弄个什么规模的车马行?” 听起来很是简单,景一鸣“嘿嘿”冷笑两声。 “咱们要做就做最大的车马行。” “我们不光拉人拉货,还要送外卖。” “到时候,就连黄屹涛也要看我们的脸色!” 第177章 考驾照 两人计议已定,当下便说干就干。 景一鸣根据瘸子曹的叙述,简单为两人分了下工。 景一鸣负责官府报备、准备场地和招募车夫。 瘸子曹负责骡马、车厢的采购。 官府报备的工作自然是交给了祁胖子,前期公关花了那么多钱,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作用。 场地则是选在了紧靠景园的东侧。 景园西侧是唐彧卿的弈馆,自然是不能动的。 而东侧则是些闲散铺面,给些赔偿金也便打发了。 至于骡马、车厢的采购,景一鸣则让吴百用和郭酸才跟着瘸子曹一起。 这三人中,吴百用负责算账,郭酸才负责讨价还价,瘸子曹只负责挑选,三人可谓搭配的相得益彰。 前边几项工作都很顺利,只是景一鸣在招募车夫这一块上却碰到了麻烦。 他受电视剧的误导,以为是个人就能驾车,可谁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第一,马车在这个时代也算是高端物品,寻常百姓极难接触,所以更不用说驾驭了。 第二,即便会驾驭,可是也不能上路,因为要有证才行。 没错,这个时代的车夫也要有驾驶证。 这个时代的驾驶证称为“车牒”,也是由官府考核颁发。 可是有车牒的车夫,全都被其他车马行,或是大户人家聘走了。 即便还剩下几个闲散的,可还是远远不够,他可是准备了整整一百辆骡马车。 眼看着报批文书已下发,骡马和车子也陆陆续续采购了进来,景一鸣不禁有些犯起难来。 他倒是想去其他车马行挖人,不过这一行当鱼龙混杂,万一找些人品不好的家伙,反倒砸了生意。 这个倒不是他胡乱猜测。 这个时代有很多不在明面上的团体,比如漕帮、盐帮等。 他们起先抱团在一起,只是为了不受别人欺负,可是等到后来人多势众了以后,便成了欺行霸市、欺负别人的存在。 而车马行也有自己的马帮,像太平车马行的黄屹涛,便是当年带着手下兄弟打下的市场。 这些人的人品如何?景一鸣光猜都能猜得到。 实在没有办法,景一鸣最后决定找些生手现学! 学费由景一鸣出,只是要先签订契约,待学成之后只能是待在景氏车马行。 招聘的人员也要经过严格审核,景一鸣可不想自己的车马行也带有黑社会性质。 见到可以免费学习驾车,这才有人陆陆续续的来报名。 待报够人数,竟已是半个月以后了。 这些人多是周边的庄户人家,寻常也摆弄些牛、驴之类的牲口,倒不完全算是生手。 最主要的是个个都老实憨厚,很符合景一鸣的用人要求。 人员招够,便开始学习。 巧合的是,这个时代的车牒考核也是四个科目。 第一项是鸣和鸾,主要是驾车礼仪和注意事项,类似于现代的科目一、四之类的理论考试。 第二项是逐水曲,也就是驾车在弯曲的水沟上行驶,类似于现代的“s”弯。 第三项是过君表,也就是驾车过窄门,极考验车夫的判断力和心理素质,具体可以参考现代的倒车入库。 最后一项是舞交衢,也就是现代的路考。 若是战车,则还有一项内容:逐禽左。 不过这个主要是狩猎或作战所用,所以民用马车的考核便忽略了这一项。 景一鸣见到竟如此麻烦,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 可是现下已是别无他法,也只能是督促大家好生学习了。 而且他知道日后少不得与这些打交道,便一咬牙给自己、钟阿四、谭小五也都报上了名。 学习的过程当真是一言难尽,马车比汽车简陋的多,驾驶起来自然没那么舒适。 而且马匹毕竟不同于机器,控制起来随意性很大,犯错率自然也极高。 景一鸣以前从没跟骡马这些牲口打过交道,不了解它们的脾气秉性,学起来竟是所有学员里最慢的一个。 好在他天性坚毅,硬是咬着牙挺了下来,一个月过后不仅顺利拿到了车牒,便是连骑马奔驰的本事也学会了。 这一下可算是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此之后他竟迷恋上了骑马,每日里总要和钟阿四骑马出去遛上几圈才舒服,骑马技术也是飞速增长。 车牒都已到手,前期培训也已全部完成,景氏车马行便正式开始营业了。 他本来想按照现代出租车公司的模式来进行运营。 也就是车马行出车马,每日里车夫不论赚多赚少,只交固定的份子钱。 可是响应者却寥寥。 大家都是生手,还不知道这个行当的行市如何。 若每日里出份子钱,万一赚的少了,估计还要自己往里贴钱。 都是穷苦百姓,他们不敢应付这样的差事。 景一鸣也想到不能操之过急,便还是将运营模式改成了车夫拿固定月钱,其余赚多赚少则都归车马行所有。 景一鸣为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也应允他们有额外的提成。 可是运营了几日,生意却很惨淡。 一来,这些全是生手,虽说学会了赶马驾车,可是拉客的手段却需要自己慢慢摸索。 其二,便是那些惯常用车的客人,早就有了熟识的车马行。他们用惯了手,哪会轻易更改? 好在每日里景园的客人众多,车马行还能拉些散碎的活,以维持运营。 一时间,临东城其余大小车行都看起了景一鸣的笑话。 景一鸣前期已经逐一拜过了码头,其余车马行的东家表面上和和气气,可是同行毕竟是冤家,私下里都巴不得景氏车马行赶紧关张最好。 瘸子曹为此急的嘴上起了一圈燎泡,景一鸣反倒安慰起他来。 见没什么作用,景一鸣便拉着瘸子曹来到街面,想要实地考察一下。 于是瘸子曹亲自驾着马车,拉上景一鸣上了路。 一路上散落的景氏车马行的马车不少,可是车夫不是在打盹,便是聚在一起侃大山,极少有能拉到客人的。 瘸子曹见他们行为懒散,本想下车训斥几句,可被景一鸣拦了下来,瘸子曹只得悻悻的离开。 “掌柜的就不该拦着我,他们不去揽活,只靠等着,一天才能捡到多少活?” “而且那里本就是穷苦人家居多,谁家会舍得雇个马车?” 景一鸣眼睛朝窗外看去,嘴里应和着瘸子曹的话。 “所以这些都要告知他们,他们都是生手,哪里懂得这些?” 两人刚说着话,没留意间旁边一辆马车呼啸而去。 那马车速度极快,且两车之间离的极近,瘸子曹还未来得及操控,受到惊吓的马匹便朝一边疾奔而去。 马匹转的太急,后边的车厢被巨力带的倾斜起来,若不是瘸子曹赶紧控制了马匹,只怕景一鸣便要跟着车厢一起侧翻了过去。 对面的车夫见状,手里的鞭子甩了个好看的鞭花。 随之一声清脆的“啪”声,连带着车夫幸灾乐祸的口哨声便传了过来。 两人明知对方是故意挑衅,可是见对方马车已走远,便也失去了追下去的兴趣。 景一鸣眯着眼睛看着前边的马车,却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车马行的标志。 “这是哪个车马行?” 瘸子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太平车马行!” 景一鸣冷笑一声。 “这黄屹涛是想跟我开战吗?” 第178章 冲突渐起 瘸子曹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车马行里,老手戏耍新手极为常见。” “一般碰到这种事情,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若以此理由便开战的话,只怕要被其他车马行瞧不起了。” 景一鸣长叹一声,询问道: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吗?” 瘸子曹小心斟酌了下语言,而后说道: “往常确实时有发生,如今碰到咱们,只怕会更多吧。” “我已听到诸多伙计抱怨,而且其中不止是太平车马行,其他车马行也多有参与。” 景一鸣没有作声,他已猜到背后肯定是黄屹涛搞的鬼。 可是规矩在那摆着,自己并不想做那破坏规矩的人。 两人一时无话,马车也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 又走了没多远,便听到前边一阵争吵声。 景一鸣撩开窗帘看去,发现正是自家车马行的车夫与其他车马行车夫在抢生意。 自家车马行这边是个小伙子,长得极为精神,景一鸣依稀对他印象,记得他的名字好像是“王五”。 对面则是临东城一家名为“万通车马行”的马车。 那车夫一看便是老手,嘴皮子尤其利索,三言两语之下,便将客人拉到了自己车上。 其中倒也不怨那王五,万通车马行也算是临东城的老字号了,而景氏车马行却鲜有人知。 对方车夫正是以此入手,方才抢走了生意。 两人见状,心下思绪万千,却都没有开口。 及至回到景园,两人都没有作声。 这一路上看到的情形,比预想的还要糟糕许多。 景一鸣此时才知道自己原来想的太简单了。 景园一期二期的规模不知比车马行大了多少倍,可是景一鸣却一直都是顺风顺水。 没想到碰到一个小小的车马行,却出现了这么多的状况,而自己却一筹莫展。 “看来还是要慢慢来啊。” 景一鸣见瘸子曹垂头丧气的模样,只能如此安慰他。 瘸子曹沉默的点了点头。 时间固然是一方面,可是其他车马行的排挤却是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的。 两人对此情况心知肚明。 景一鸣不想瘸子曹压力太大,于是说道: “别想那么多,先让兄弟们熟悉熟悉。” “以后有什么事情,我去解决。” 瘸子曹别无他法,也只能如此。 时间又过去了月余,树枝上的树叶已变成黄色,随着秋风一吹,便有零星的落叶打着旋的飘落。 天气已越来越凉,车马行的生意又到了旺季。 景氏车马行算是有了些起色。 那些车夫已上岗一个月,对自己的工作也逐渐熟悉,也拉到了零零散散的活。 可是离景一鸣的预期还太远。 更为严重的是,其他车马行对景氏车马行的排挤力度也是越来越大。 景氏车马行原先便是招的老实憨厚的车夫,现下碰到这种情况,更是被吓的畏畏缩缩,被抢生意的情况愈演愈烈。 景一鸣不要说是想要实施新的想法,便是寻常的营生都是举步维艰。 如此情况之下,景一鸣可谓是憋屈至极。 这一日,他正在管所书房内应对着诸多成衣铺子的东家。 说来真是流年不利,车马行这边进展缓慢,丝绸这边也碰到了问题。 不知为何,这两月间竟无一匹丝绸布匹运到临东城。 景一鸣问了商盟,只说是苏江府遭了水灾,丝绸的产量剧烈下降。 现下除了皇城能正常供应,其他府城都是如临东城一般。 景一鸣怕是顾青鸾使得手段,便侧面打听了一下苏江府的情况,得到的回复还是一般无二。 临东城丝绸铺断绸两月,各东家纷纷坐不住,所以来到景一鸣这里询问情况。 景一鸣据实直言,可也耐不住众东家的群情激愤。 无奈之下,景一鸣只能是极力安抚,直忙的焦头烂额。 谁知此时,瘸子曹又来找他。 景一鸣见状便向各东家告了个罪,拉着瘸子曹出了书房,才能稍微喘口气。 出得书房,景一鸣这才注意到瘸子曹表情很是凝重。 “出事了,掌柜的。” 景一鸣叹息一声,问道: “出了什么事?” 瘸子曹沉声说道: “王五和太平车马行的抢生意,结果却被打了一顿,现在还在医馆内。” 景一鸣眉头一拧,怒声问道: “人怎么样?” “郎中看过了,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将养几日便无大碍。” 景一鸣这才松了口气,可是如今碰到这种事情,想再忍气吞声已是不可能。 “嘿嘿,早就想到有这一天了。走,带我去看看。” 话刚说完,这才想起书房内还有一群情绪激愤的东家。 “我这里还有些事。” “这样,你先去找祁兄,总要让黄屹涛给个说法才是。” 瘸子曹应声而去,景一鸣则是返身去应付那些东家。 好不容易将众东家打发走,景一鸣便急不可耐的来到了车马行。 瘸子曹见他过来,便跟他说了下后续的情况。 王五已经被送往家中,看病治伤一应费用全由车马行结清,且还拨付了些银钱供他养伤。 至于祁胖子那边,瘸子曹却没找到他的人,最后只能让郭酸才前去讨说法。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那郭酸才一瘸一拐的走了回来,身上还沾满了泥土,看着十分狼狈。 “郭兄这是怎么了?” 郭酸才啐了一口唾沫,而后说道: “呸!别提了,那帮庸俗粗人,道理上讲不过,竟动起手来。” 其实郭酸才说是动手,也不过是被太平车马行的车夫推了一把。 他那小身板哪里扛得住,当下便被推倒在地上滚了几滚。 “岂有此理!” 景一鸣这下动了真怒。 “我去找那黄屹涛!” 他怕自己镇不住场子,于是又安排人去弈馆、凤仪楼等祁胖子常去的地方寻他。 果然不一时,祁胖子便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当下两人也不耽搁,直接朝西里坊的太平车马行杀去。 两人的身份自然不一般,车马行的伙计们态度极好。 可是当问到黄屹涛的时候,众伙计却只是推脱人不在,具体去向也不清楚。 于是两人便去别处去找,谁知找遍了黄屹涛在临东城的所有产业,却都没找到人。 而得到的答复也是出奇的一致:人不在,不知道在哪儿。 这下两人终于确定黄屹涛是有意在躲着他们。 景一鸣和祁胖子直找的心头冒火,景一鸣最后更是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他娘的,不找了,老子要让他主动来找我。” 两人不再去找,而是回到景园将瘸子曹、郭酸才和钟阿四都聚拢到了一起。 几人已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聚在一起,都把目光投向了景一鸣。 景一鸣一改往日和善的面孔,面目狰狞的说道: “他想打,咱们便打!” “当真以为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不成。” 随着景园的扩张,保安部的伙计也愈发的多了起来。 而且现在都知道景园的月钱多,所以前来找活的人极多。 现在的保安部也是从找活的人里优中选优,个个都是精壮的年轻小伙子。 再加上钟阿四的培训,可以说个顶个都是一把好手。 当真论起战斗力,只怕除了府衙的官兵,整个临东城里再无景园保安部的对手。 钟阿四听到能动手,顿时摩拳擦掌了起来。 “掌柜的,你只管说怎么办。” 景一鸣心中早有计议,当下便安排道: “将保安部的兄弟们分组,去把黄屹涛的所有铺子都堵了!” 钟阿四搓了搓手,说道: “若他们来硬的呢?” 景一鸣眼中一寒,阴冷的说道: “那就打!” 郭酸才想到太平车马行膀大腰圆的伙计们,不免还是有些心虚。 “能堵的住吗?” 钟阿四冲他“嘿嘿”笑了两声。 “放心,小秀才,咱老四保证任他是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只是......” 说到这里,钟阿四瞄了景一鸣一眼。 “四哥有什么顾虑,尽管说。” 钟阿四捏了捏拳头,说道: “只是怕兄弟们出手没个轻重,到时候再惹了官司。” 景一鸣闻言大手一挥。 “你们尽管去,有事祁兄给你们兜着。” 祁胖子本来还在气头上,听到景一鸣的话不禁被逗笑了。 “好你个景三一,又拉老祁来背黑锅。” 说归说,当他看到钟阿四略带渴求的眼神,还是忍不住说道: “去吧,只要不出人命,凡事老祁我担着!” 第179章 堵门 几人商议已定,却没急着去堵门。 今日时辰已晚,太平车马行的马车都撒在路上,现在去堵门效果不大。 而且众人总不能拿身子去拦马车吧,所以还要准备些合用的东西。 于是便约定了第二日一早开始行动。 此时,景一鸣冲着祁胖子笑了笑,说道: “祁兄,民丰县有小弟一好友,近日刚好想去拜访他,不如同去。” 祁胖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咧着嘴说道: “同去,同去!” 今日他二人为找那黄屹涛,可谓是跑断了腿,现在也要让他尝尝寻人不得的滋味了。 商议已定,众人便分头去准备了。 钟阿四一边往外走,一边搂着郭酸才的脖子。 郭酸才显然有些不舒服,身子扭动几下想要摆脱钟阿四的魔爪。 可两人体型力量悬殊,郭酸才反倒被钟阿四搂的更紧了些。 “小秀才,明天跟四哥一起去,看四哥给你报仇。” 第二日一大早,天光还未放亮。 此时宵禁刚结束,钟阿四便带着保安部分好的兄弟,浩浩荡荡的朝太平车马行杀去。 路上他还没忘了拉上郭酸才。 谁知郭酸才也不是一人,在他旁边还有本该在家养伤的王五。 钟阿四刚想询问,郭酸才似是知道他想问什么,没等他开口,便解释道: “咱们先礼后兵,带着苦主去,即便打起来也是咱们有礼。” 钟阿四不屑的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的说道: “偏是你们这些读书人,鬼心眼最多。” 虽如此说,他倒也没反对。 此时的太平车马行还未开门,却已有人声,这些都是早起喂骡马的人。 骡马要在街上跑一天,是以早上便要喂的饱饱的。 钟阿四卡的时间刚好,到了之后便大手一挥。 “堵起来!” 昨日他们连夜做了拒马桩和绊马索,今日都派上了用场。 待一切都弄好,天边也有了亮光,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太平车马行车夫马六今日是第一趟轮值,他眯着眼睛不情不愿的从暖和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昨日一时贪杯,又赶上今日是第一个班,一共也没睡上两个时辰,现在他的脑子里还如浆糊一般。 他半眯着眼,机械的将马车套上缰绳、辔头,随后便爬上马车,一抖缰绳朝门口走去。 今日要拉的是个老主顾,道路熟的很,即便是半睡半醒之间也不虞走错了道。 顺着墙再拐个弯,便是通往大门的通道。 这个通道经常过马车,所以修的异常宽阔。 出了大门便是金乌大道,道路宽敞不说,且这个时辰也少有行人。 想到此处,刚拐过弯的马六便大喝一声“驾”,手里马鞭也朝马屁股甩去。 他想早点结束这趟任务,没准回来还能补个回笼觉。 马匹得了指令,屁股上又吃痛,于是便撒开四蹄跑了起来。 刚跑了没几步,马六便觉得前边有些不对,可是此时光线昏暗,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待到马车又跑了两步,他这才看清前边摆放的物件。 这一下当真是将他惊出一身冷汗,浆糊一般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过来。 “吁——” 好在他经验比较丰富,见状一边喝停马匹,一边猛拉缰绳。 马车在急速当中,急停之下吃不住强大的惯性,左右摇摆着差点倾倒。 若景一鸣和瘸子曹看到这一幕,定会有种得报大仇的畅快。 马六一颗心脏恨不得跳出胸腔,片刻功夫之后,这才缓和了下来。 待他定了定精神,便张口大骂了起来。 “哪个杀千刀的不长眼,敢到太平车马行闹事!” 太平车马行在西市霸道惯了,车夫们也一直是气焰嚣张。 今日这种情况,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找茬,车夫更是得理不饶人,张嘴便骂起街来。 听到他的喝声,车马行内又飞快跑出来几人。 其中一人边跑还在边系着裤带,看来是生怕落了人后。 这些人手中持着棍棒,还未看清眼前的状况,嘴里便先不干不净的骂了起来,看起来倒是都有些兴奋的意味。 他们平日里都是好勇斗狠的人,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 可是敢来太平车马行挑衅的,这还是第一次,难怪他们兴奋。 见他们气势汹汹的模样,郭酸才已是两股战战。 他好歹是个读书人,何时见过这等阵仗? 钟阿四见状暗暗好笑,故意捅了捅他的后背,打趣他道: “好了,小秀才,人已经出来了,你先去讲理吧。” 郭酸才闻言整张脸都瘪在了一起,可是方才自己说的话还言犹在耳,于是只能壮着胆子走上前去。 临去之前,他还不忘拉上王五,并解释说要有苦主在场。 可是看他半个身子躲在王五身后,明显是拿王五做了挡箭牌,看的钟阿四一阵无语。 那王五却不似他那般胆小,昂首挺胸走到近前,大声说道: “我们是来讨要医药费的!” 钟阿四闻言嘴里一阵啧啧。 这小娃子还是太憨厚了,只是索要医药费,难道挨的打便白挨了吗? 对面众人看到他的面庞,顿时认出了他。 说来也巧,昨日参与殴打王五的,正好是这帮人。 “小子,看来昨日给你的教训还是太轻了。” “今日是你自己送上门来,可别怪兄弟们手黑了。” 见到对面一言不合便要动手,郭酸才探出脑袋底气不足的喊道: “莫动手,且莫动手。” “尔等无故伤人,苦主索要医药费,本是正常。” “这事便是摆在官府大堂上,也是我们占理。” 对方闻言一阵哈哈大笑。 “这不是昨日里那个痨病鬼吗?昨日被二哥只是点了一指头,便吃了一嘴的灰。” “听到他说什么没有,竟然要去告官?” “告官?那也要他们能走的了再说!” 他们这一行当有个潜规则,出了事都是自己解决,若是告官,便承认是自己输了。 那样的话,会遭到整个车马行的排挤。 所以以前发生冲突,即便惊动了官府,被捕之人也只会自认倒霉,而不会将对方出卖。 马六看了看天色,时辰已是不早,那边老主顾还在等着,自己耽搁不起时间。 “少跟他们废话,兄弟们动手!” 郭酸才见状连忙冲后头喊道: “阿四兄,你快快来,他们不跟在下讲道理。” “嘿嘿,小秀才,耍耍嘴皮子你还可以,真要碰到这情况,还要看咱老四的。” 话音刚落,钟阿四便带着众兄弟晃晃悠悠的走上前来。 对面见状手中动作明显一滞。 钟阿四扫视了一眼对方。 “方才是谁说‘他们能走得了再说’?” “啧啧,你们今日能出得去再说吧!” 第180章 一击必杀 “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敢来这里撒野!” 对面领头的是个络腮胡,他们蛮横惯了,岂会被钟阿四的话吓到? “说吧,是单挑还是群仗?” 钟阿四对这句话并不陌生。 这是条不成文的江湖规矩,也是街头混混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随便。” 钟阿四轻飘飘的回答道。 络腮胡对钟阿四的态度极为不满,不过他是惯常在街面上混的人,倒还能遵守江湖规矩。 “单挑吧,省的别人说我们欺负你们赤手空拳。” 钟阿四耸了耸肩膀,态度很是轻佻。 络腮胡强压着心头的怒气,对旁边的一名壮汉使了个眼色。 这壮汉的体型着实唬人,看起来比钟阿四还要高上半头,那胳膊似乎比郭酸才的腰还要粗。 所谓身大力不亏,这壮汉便是天生巨力,寻常打架等闲三五人近不得身。 郭酸才看到壮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小声对钟阿四说道: “阿四兄,这厮当真骇人,等下你可要小心着些。” “对付他,还不需要我出手。” 钟阿四一副满不在意的神情,偏着头对后边众兄弟喊道: “憨牛!” 众人中走出一个敦实的年轻人,看着虽也强壮,却要比对面的壮汉整整小了一号。 “你上!” 这年轻人果然人如其名,看着极为憨厚。 听到钟阿四让自己上阵,顿时憨笑着说道: “嘿嘿,好的。” 郭酸才心里一阵怀疑。 这憨牛真的会是对面壮汉的对手吗? 同时,他的心中也不免暗自腹诽。 看来这钟阿四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这才找了只替罪羊。 钟阿四拍了拍憨牛的脑袋,说道: “小心点。” 憨牛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四哥放心,不会给你丢人的。” 谁知钟阿四闻言,却是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我是让你收着点手,祁爷可是说了,不能打死人。” “哦......哦......知道了。” 憨牛搓揉着被踹的屁股,慌忙答应道。 这场景一下把钟阿四等人都给逗笑了,便是那郭酸才也不例外。 可是对面络腮胡等人的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他们何时受过这种羞辱? 络腮胡勾了勾指头,让壮汉靠近了些。 “等下直接下死手,凡事有我和黄爷给你担着。” 壮汉点了点头,面对憨牛的表情很是狰狞。 两帮人马拉开了距离,给两人留下了足够的场地。 壮汉先是侧着身子穿过拒马桩,而后也不多话,猛地便朝憨牛冲了过来。 憨牛也不含糊,冲着壮汉迎了上去。 郭酸才见状连忙闭上了眼睛,心里也默默为憨牛祈祷了起来。 “啪!” 只是一个响动,场中便安静了下来。 郭酸才心想“果然”,忍不住眯着眼睛朝场中看去。 可是令他意外的一幕发生了,憨牛正稳稳的站在场中,而那壮汉则是一动不动的倒伏在地。 郭酸才虽没敢睁眼,可其他人却是看的真切。 憨牛用的是八极拳中的“五岳朝天锥”。 他先是以双手隔开壮汉的两条胳膊,而后趁着壮汉中门大开,一个疾步便贴近了壮汉的身子,最后一记朝天肘,直击壮汉的下颌。 下颌受到重击,壮汉只觉得眼前一黑,登时便倒了下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战斗结束的也是干净利索。 谁知钟阿四冲到场中,朝憨牛的头便是一巴掌。 “啪!” 声音极为响亮,看来钟阿四真是使了力的。 “不是告诉你要收着手吗?” 憨牛捂着被扇疼的头部,满脸委屈的说道: “四哥,我已经留手了,谁知道他这么不经打?!” 看到壮汉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憨牛终于有些慌了。 “四哥,他不会真的死了吧?这也太弱了吧!” 还好郭酸才眼尖,发现壮汉胸膛还略有起伏。 “他没死,只是昏了过去。” 钟阿四和憨牛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钟阿四瞪了憨牛一眼,憨牛心下发虚,讪讪的退到了一边。 郭酸才此时看向憨牛的眼神都明显不同了。 初时郭酸才还只是把他当成寻常伙计,可谁知他的战斗力如此惊人? 一旁的钟阿四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撇了撇嘴说道: “街头泼皮们打架,只知道靠着身体硬来,简直毫无章法。” “若小秀才你能跟着四哥操练,四哥保证你也一样厉害。” 话刚出口,便想起了自己和王总管比斗的场面,忍不住暗啐了一口。 一句话,竟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郭酸才闻言,双手摆的飞快,仿佛生怕钟阿四下一个派他上场似的。 “不成不成,在下可不成。” 刚才发生的一幕,使得络腮胡这边惊得目瞪口呆,有几人还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可是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场面还是一般无二。 他们可是知道壮汉的厉害,谁知道今日竟未在对方手里走过一个回合。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壮汉的对手看起来极为寻常,谁知竟如此厉害? 若对方都是这般身手,己方这边还是直接投降算了。 众人都看向络腮胡,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络腮胡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他本就是黄屹涛请来看场子的,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名号的。 他们这个圈子的规矩,是可以被打倒,但是绝对不能认输,不然牌子折了之后,以后就再也别想混下去了。 想到此处,络腮胡咬了咬牙,沉声对手下说道: “并肩子一起上,他们手里没家伙,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说完,当下便拿着棒子冲了出去。 他知道手下兄弟已被吓破了胆,自己若不带头的话,只怕是无一人敢上。 手下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番,最后还是跟着冲了过去,只是看架势明显气势不足。 钟阿四见他们冲来,嘴角冷笑一声。 “兄弟们,咱们也上!” “不过都注意点,千万别伤了他们性命。” 保安部众人心里早就痒痒,听到钟阿四发话,当下便如一群出了笼的猛虎,向络腮胡等人冲了过去。 “憨牛你别动,在那守着小秀才!” 钟阿四见憨牛蠢蠢欲动,连忙对他喊道。 有了刚才的一幕,他现在也是生怕憨牛出手没个轻重。 若当真惹出了人命官司,只怕后边就不好收场了。 憨牛闻言只能悻悻的退了下来,而郭酸才则是一脸感激的看着钟阿四。 混战终于开始了! 第181章 黄屹涛 混战开始的快,结束的更快。 一炷香的功夫,地上便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太平车马行的人。 整个场面基本上就是一边倒的吊打。 络腮胡这边手里拿的棍棒,压根没发挥出什么作用。 因为他们发现,对面钟阿四他们的臂膀竟比棍棒还要结实。 郭酸才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以往保安部的兄弟跟他打招呼时,他还有些不屑,认为他们都是些粗人。 可是今天这些粗人,却真正的让他大开眼界。 打完以后,钟阿四还安排人进行了检查,发现没人死亡,便不再理会。 他故意没有收拾现场,因为这样看起来更加震撼。 现在只需等着正主出现了。 黄屹涛今日一起床,便觉得有些晦气。 他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似乎预示着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发现最近一直顺风顺水,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状况。 至于和景氏车马行的竞争,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景一鸣可能做菜是把好手,可是若论起车马行,他可是差的太远了。 黄屹涛左思右想没个结果,索性找张纸贴在右眼皮上,随后早食都没吃,便出了门。 他的宅院就在西里坊,别人畏惧这里的混乱,可是他却很享受。 乱世才能出枭雄,这一直是他的座右铭。 他能从一个小小的街头泼皮,混成如今这般光景,便正是拜西里坊的混乱所赐。 出得门来,便不停有人跟他打招呼。 这些人他大多不认识,可他很是享受这种感觉。 在西里坊,可以不认识官老爷,却无人不认识他。 为此,他还得了个“西霸天”的诨名。 不过,今日的他显然心情不佳,面对别人恭敬的问候,他也只是冷哼一声。 可是走着走着,他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往常这个时候,太平车马行的马车已经开始穿梭在大街小巷,可是今日却是一辆都没看到。 想到此处,他又四处打量了下,马车没有看到,却看到一人急匆匆朝他走来。 这人是车马行的老主顾,平日里没少打交道。 黄屹涛别人可以不理,可是对这位财神爷,他还是表现的异常热情。 “贾东家,您这急匆匆的是去哪儿?” 谁知那贾东家看到他,却是一丝笑意都没有,反倒一把拉住了他的袖袍。 “黄东家,今日是我出货的时间。本来约好寅时便要出发,可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黄屹涛闻言,心里暗骂。 这帮小兔崽子肯定是昨日晚间吃多了酒,现在还未醒酒。若当真耽搁了生意,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想归想,脸上的笑容却是一丝没有减少。 他一边安抚着贾东家,一边唤来自家马车,带着贾东家朝车马行驶去。 可是一路行来,却仍是没有发现太平车马行的一辆马车。 黄屹涛终于琢磨出不对劲。 若说车夫醉酒,少个几辆十几辆的还算正常,可是现在压根一辆车都没见到,显然是发生了其他的状况。 一念至此,黄屹涛连忙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还未到车马行,便远远的看到周围围了一群人。 他心知不好,当下也顾不得和同车的贾东家打招呼,便纵身跃下了马车。 扒开人群,走到内里,他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车马行昨日轮值的几人,现在已全都倒在了地上。 而现场还有两帮人在对峙着。 其中一帮,便是自己车马行今日当值的车夫。 他们今日一大早来到车马行,也是发现了眼前这般模样。 不过在钟阿四等人相继又击倒了几个妄图动手的车夫后,他们便不敢再妄动。 所以才形成了现在对峙的场面。 黄屹涛眼神冰冷的朝另一边看去。 只见对方人数并不多,现在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太平车马行与之对峙的众人。 不过自己这边神情凝重,而对方则是一副轻松的表情。 钟阿四站在最前头,自然一眼便被他认了出来。 钟阿四以前在西市出过苦力,倒是与黄屹涛打过几次交道。 黄屹涛表情狠厉,可内心却是忍不住的倒抽凉气。 场中情形一看便知,自己这方与对方交手,竟是被完全碾压的下场。 其他人还好说,可络腮胡和那壮汉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可即便如此,却也未能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他上次与酒肆饭庄的东家们商谈时,便有耳闻火炎焱保安部战斗力极强。 当时他还嗤之以鼻,以为是他们找的人太不顶用。 可是如今看到这般情况,那些东家们只怕说的还客气了。 “东家来了!东家来了!” 太平车马行的车夫们看到黄屹涛以后,犹如找到主心骨一般。 黄屹涛冷着脸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车夫愤愤不平的说道: “他们堵了咱们的门,兄弟们气愤不过,便与他们动起手来,结果......” 车夫没有继续说下去,自己这方的惨状毕竟不是露脸的事情。 黄屹涛透过人群的缝隙,这才看到门口放置的拒马桩和绊马索。 “老四,你是什么意思?” 黄屹涛强压着怒火问道。 他对钟阿四等人的战斗力有所顾忌,所以还能询问下状况。 若是换作以前,只怕问也不问便带着兄弟们冲杀上去了。 钟阿四没有作声,他身边的一个留有八字胡的瘦小男子却开了口: “贵行车夫昨日无故殴打我行车夫,今日我等便是来讨要医药费的。” 方才钟阿四与郭酸才便计议已定,钟阿四负责动手,郭酸才负责交涉。 这些都是两人的强项,郭酸才自然毫无意见。 黄屹涛见此人一副书生打扮,说起话来也是文绉绉的,可是相貌却是陌生的紧。 “阁下是谁?” 郭酸才撩起前襟上前一步,随后“唰”的一下打开手中折扇,还象征性的摇了摇。 他本想摆出文人做派亮个相,可谁知与现场的氛围却是格格不入。 郭酸才也不管这些,轻笑着说道: “鄙人姓郭,现忝为景园公关部副管事。” 说起来,这副管事的名头是景一鸣为了照顾他的面子。 公关部一共就俩人,除了管事祁胖子,便是他这个副管事。 听着倒是唬人,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打杂跑腿的差事也还都是他的。 不过能唬人已经够了。 “医药费?!哼哼......” 黄屹涛看了眼对面的王五,又用余光扫了眼自己这方倒地的兄弟。 郭酸才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 “昨日贵属下是无故殴打,今日却是技不如人,不能混为一谈。” 黄屹涛知道他说的有理,可是现下这种情况也太过窝囊。 他也不与郭酸才争辩,而是冷森森的说道: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景一鸣呢?让他出来见我!” 郭酸才表情依然和煦,可是说出的话却很强硬。 “鄙人有无资格,打过便知道了!” 黄屹涛哪里受到过别人的威胁,听到郭酸才的话,他的表情更是冰冷。 钟阿四微微侧头,小声对郭酸才说道: “小秀才,方才你还吓得发颤,现在怎的如此强硬?” 郭酸才目视前方,傲气十足的说道: “不高调对不起兄弟们的勇猛!” 第182章 遍寻帮手 黄屹涛脸上阴晴不定,心里却在快速判断着当下的形势。 自己若被对方三两句话就吓到了,传扬出去以后还怎么混? 况且自己这方现在占有人数优势,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想到此处,黄屹涛便想着鼓动手下一起动手。 正在此时,场地中央的络腮胡微微动了一下。 黄屹涛立马改变了主意。 “去,把场上的兄弟都抬走。” 手下车夫有些迟疑,黄屹涛眼睛一瞪,这才有几人壮着胆子上前抬人。 好在对面钟阿四他们并未阻止,众车夫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些看在黄屹涛眼里,却是把他气的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自己什么时候也要看别人的眼色了?! 可是现在局势未明,还不是生气的时候,他也只得暂时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络腮胡被抬到了他的旁边,黄屹涛拿眼打量了一下,并未发现伤口,只是他的嘴角处却挂着丝丝血迹。 黄屹涛也是打架的老手,自然一眼便看出他是受了内伤。 对面果然是高手! 黄屹涛低头悄声问络腮胡道: “对方身手怎么样?” 方才动过手的都已经躺在了地上,众人并未见到打斗场面,是以对方的战斗力也都只是猜测而已。 现在络腮胡有了知觉,黄屹涛便想先确定一下,然后再决定对策。 络腮胡的声音很是虚弱,他鼓足了力气说道: “很强,都是......都是高手,不可......力敌。” 黄屹涛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示意手下将络腮胡抬走治伤去了。 此时一名手下凑近了过来,低声对黄屹涛说道: “东家,他们不过是来讨要医药费,咱们索性给他们算了。” 黄屹涛一听大怒,怒声沉喝道: “蠢货!” “他们今日是特意来找事的,医药费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况且,当真给了他们,就代表咱们认输了,以后还怎么混?” 黄屹涛看的明白,事实也跟他猜想的差不多。 即便他给了医药费,郭酸才那里还有一百个找事的理由等着他。 如此做,除了徒增丢人,并没什么实际效果。 手下见他发怒,当下不敢作声,悄悄的撤远了些。 “你们在这守着,我去去就来。” 黄屹涛吩咐一声,便匆匆离去。 他并未去景园找景一鸣。 若此时去了,跟认输无异。 他是蛮横惯了的人,何时忍气吞声过? 既然自己人不是对手,他便想到了请外援。 于是,他便径直来到了胡商这里。 胡商在临东城不在少数,且极为抱团,也算是西市的一方势力。 黄屹涛跟他们平日里多有来往,也知道他们个个都勇猛好战,正是最好的帮手。 可是想请动他们,自己不免要出些血。 这帮胡人虽然粗鲁,可是并不傻,岂会免费帮人打架? 黄屹涛咬了咬牙。 今日不管多大的代价,只要能打败钟阿四他们,他都愿意付出。 果然,胡人首领狮子大张口,要了不少好处。 黄屹涛咬着牙一一应允,这才带走了十来个胡人。 谁知刚到了现场,那名带头的胡人只是略扫了一眼对面,便要带着人离开。 原来他正是中秋那日与钟阿四交过手的胡人。 他对钟阿四的印象特别深刻,看到对面竟然是钟阿四,于是转头便要走。 黄屹涛不明就里,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口。 那胡人中原话说的并不好,跟黄屹涛交流也是连说带比划。 “你,酬劳......” 说到此处,他摆了摆手。 然后他又指了指钟阿四,随后又指了指自己。 “他一个......我们五个......” 黄屹涛明白了他的意思。 酬劳他们不要了,因为钟阿四曾一个人挑战过他们五个人。 这个结果不禁使得黄屹涛心头一紧。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高估钟阿四他们了,可谁知还是低估了他们。 钟阿四显然也见到了这群胡人,而且他也认出了领头的胡人。 他见对面胡人转头便要离开,当下也猜到了原因。 他冲着胡人们做了个胡礼,胡人们友善的回应了以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胡人们的背影,黄屹涛只能暗自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眼见得胡人不顶事,他不得不再去寻找帮手。 不过,连战斗力极强的胡人都不敢接这个差事,他又能找什么帮手呢? 遍寻无果之后,他只得放弃了硬碰硬的想法。 他先是去了趟通判府衙,却是连王通判的面都没见到。 祁胖子早已提前打好了招呼,更何况景园的吴百用还是王夫人的救命恩人。 王通判不偏向已是不错,哪还能帮他? 知府衙门也是一样的结果,黄屹涛依然是扑了个空。 现在景园是纳税大户,简直如楚钦政的心头肉一般。 况且这黄屹涛总是惹是生非,名声已经臭了大街,楚钦政对此也是头疼不已。 现下有景一鸣教训他,楚钦政高兴还来不及呢,自然也不会出手。 既然官府的路走不通,临东城三巨头便只剩下了顾青鸾和祁远山。 他还没有笨到打祁远山的主意。 景园的地便是祁府的,祁远山只差说“我们是一伙的”了。 所以最终,他还是选择去找顾青鸾。 这次他倒是见到了人,顾青鸾也答应做这个“和事佬”,可也要先找到景一鸣才行。 绕了一大圈子,还是回到了原点。 黄屹涛无奈之下,最终还是来到了景园。 他心里设想了各种谈判的场景,可到了景园才知道,这些设想纯属浪费。 景一鸣根本不在,去哪了也不知道。 这话跟他当日躲着景一鸣时候的说辞一模一样,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落在了他身上。 此时景园负责的是贺守敬。 他找到贺守敬理论,谁知贺守敬一句话便把他打发了。 景氏车马行是景一鸣的私产,景园并无权管理。 最后,他又寻到了景氏车马行。 景氏车马行的客室内只有几名年轻伙计,此时正聚在一起玩马吊牌,见到黄屹涛怒气冲冲的进来,登时便把他拦了下来。 “你有什么事?” 黄屹涛见几人虬筋板肋、步履矫健,显然也是有功夫的人,当下便没敢硬闯。 这几人正是保安部分来保护瘸子曹的,景一鸣怕有什么意外,所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景一鸣呢?就说黄屹涛来找他。” 谁知那伙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景东家不在,我们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黄屹涛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于是便又问道: “你们车马行现在谁主事?” 伙计看着手里的牌,思索片刻这才甩出一张,而后才漫不经心的答道: “现在主事的是曹掌柜,他倒是在。” 曹掌柜?何许人也?黄屹涛的脑海中并没有这么号人。 而黄屹涛被伙计的态度气的够呛,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只能说道: “那就烦请尊驾通报一声,就说黄屹涛请见。” “晦气!” 伙计显然是输了,将手中的牌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而后冲着黄屹涛说道: “等着!” 这下直气得黄屹涛眼珠子充血,心里暗自思忖着:你小子最好别落在我手里,不然大爷定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正在生闷气,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黄东家,咱们又见面了!” 第183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黄屹涛抬头看去,见到来人猛地一惊。 “瘸......老曹?!” 上次火炎焱一行,他并未见到瘸子曹,是以他一直不知道瘸子曹早就跟了景一鸣。 按照他的想法,瘸子曹这块烂泥仍在沿街乞讨,可谁知今日他竟摇身一变,成了景氏车马行的掌柜! “啧啧,当真是世事无常,竟然连你都翻身了。” 瘸子曹冷笑一声,说道: “这些都是拜黄东家所赐,老黄我可是时时不敢忘怀!” 黄屹涛听他语气不对,且今天也不宜闹翻,于是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我今日前来是找景一鸣,他人在哪里?” 瘸子曹摇了摇头,说道: “他是东家,凡事又不需向我汇报,我怎知他去了哪里?” 黄屹涛强压着心头怒火,继续说道: “既然你是景氏车马行的掌柜,那么找你也是一样。” “快快将你们的人撤回来,今天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面对瘸子曹,黄屹涛还是习惯性的颐指气使。 可是他忘了,现在的主动权并不在他这边。 瘸子曹却是摊了摊手,装作无奈的说道: “抱歉,这是景东家下的命令,我也没办法。” “东家的话还是要听的,我可只有一条好腿了,可不想再让东家打断了去!” “你说是也不是?黄东家!” 瘸子曹这话明显是在指桑骂槐,可是那件事情毕竟是黄屹涛做的不光彩,是以他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他知道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于是便耐着性子问道: “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将人撤回?” 瘸子曹装出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 “咱们是老交情了,我也不想看着黄东家被逼得走投无路。” “这样吧,黄东家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做主将人撤回。” 黄屹涛闻言眼中一亮,虽然他知道瘸子曹的条件肯定不简单,可是好歹先把眼前这一关应付过去再说。 至于报仇? 不是有句话吗? 叫做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说!” 瘸子曹没有作声,而是费力的坐了下来,那条瘸腿刚好摆在了黄屹涛的眼前。 黄屹涛见状面色一变,他已看懂瘸子曹的意思。 只见他怒极反笑,指着瘸子曹的鼻子骂道: “刚吃饱饭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还想要本大爷的腿?!” 他这边刚骂完,便见旁边的伙计面色不善的聚拢过来。 好在瘸子曹摆了摆手,伙计们这才退下,也免了他的一顿皮肉之苦。 “既如此,我就爱莫能助了,黄东家还是赶紧去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好!好!!好!!!” 黄屹涛阴笑着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说完便拂袖而去。 “来来来,我们继续玩。方才让那个讨嫌鬼一搅和,我才会输的,不能算不能算!” 众伙计闻言,顿时一阵笑骂声传出。 此时的景一鸣,正与祁胖子优哉游哉的乘着马车,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小路两旁是大片大片的田野。 今年的粮食已收,新的种子已经播撒下去。 田野上显得一片荒芜,却掩盖不住土地下的生机勃勃。 民丰县是临东府下辖的县城,两地相距并不算远,乘马车也只需一两个时辰而已。 临东城现在已经闹翻了天,可是景一鸣现在却惬意的很。 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便一直忙于各种事情,此时终于有机会闲暇下来。 看到窗外大片大片的田园,他恨不得高歌一曲,以抒发内心的喜悦。 他此次前来,一是来躲清静,二则是为了拜访许云峥。 许云峥是民丰县衙的不良人,同时也是另一位穿越者。 两人上次临东城一别,便再未见面,景一鸣刚好借此机会来见一见他。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祁胖子在这里似乎比在临东城还要出名。 不论是乡野村夫,还是部族耆老,竟都认得他。 “祁兄果然是交友广阔,来到这里竟还有这么多相识之人。” 祁胖子放下撩起的窗帘,揉了揉因长时间微笑而有些僵硬的面颊。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 “哦?愿闻其详。” 祁胖子反问他: “你可听说过‘皇权不下县,县下唯乡绅’这句话?” 没等景一鸣回答,祁胖子便继续说道: “我家原先便是县里的乡绅大族。” “托祖宗的福,后来我家越发兴旺,这才移居到了临东城。” “而方才跟我打招呼之人,不是一族旁支,便是我族佃农,所以岂会不认识我?” 景一鸣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于是好奇的问道: “这么说,这些土地全是你们家的?” 祁胖子摇了摇头,纠正道: “严格来说,都是祁氏一族的。” 其实还有些话他没有说。 祁氏一族在临东府盘踞上百年,根系早就渗透到了边边角角,而这些也正是朝廷忌惮却又不敢妄动他们的原因。 “啧啧,没想到祁兄还是大地主。” 他原先只是以为祁府只有临东城的那点产业,谁知道他们的根本是在县乡。 “地主和乡绅还是有区别的,你小子不懂不要乱说!” 两人一路闲聊,很快便来到了民丰县城。 祁胖子前来的消息不知怎么走露了出去。 是以他们还未到城门,便早有县里的官员连带着富商大户前来迎接。 景一鸣本为躲清闲而来,并不想参与其中,于是便与祁胖子分道扬镳,两人各自行动。 祁胖子自然是被众人迎走,而景一鸣却是独自寻找那许云峥。 那许云峥既然是不良人,找起来自然简单。 而且他似乎在县衙混的也不错,见到景一鸣来访,便告了个假专门陪着景一鸣。 两人见面亲热异常。 他们都是穿越而来,自然有共同语言,说话之间又不需避讳,所以聊的很是投缘。 许云峥的家就在县城里边,是个很普通的小院。 许云峥将景一鸣带到家中,而后让娘子巧娘沽酒杀鸡,两人来了个一醉方休。 “许兄,你一身本领,却甘心窝在这小县城,当真可惜。” 许云峥已是醉意朦胧,闻言大笑一声,敞开了胸怀。 “哈哈哈,有什么可惜的。你可知......”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唯愿做个闲人!” 第184章 和解 两人畅饮到半夜,当天景一鸣便在许云峥家西厢房里住下了。 第二日景一鸣还在酣睡,朦朦胧胧的就感觉地动山摇。 他勉强睁开眼睛,刚好一束阳光照射过来,使得他又难受的闭起了眼睛。 待稍微好受些,他才慢慢睁开眼睛,半眯着朝前看去。 眼前站着的正是祁胖子,方才那阵地动山摇原来是他弄出来的。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景一鸣喝了口水,捂着头难受的问道。 “嘿嘿,在这民丰县,我老祁想找个人简直比在临东城还便利。” 景一鸣痛苦的呻吟一声,老大不情愿的问道: “这一大早的,你有什么事吗?” 祁胖子这才想起来意,说道: “确实有件事情需要你定夺。” 原来那黄屹涛昨日从景氏车马行出来以后,便去了四通镖局。 他跟四通镖局有些业务上的来往,倒也算是熟识,所以想请他们对付钟阿四等人。 不过这四通镖局的总镖头一贯看不上他的为人,是以除了业务上的往来,两家就没什么来往了。 不过四通镖局的镖师们,手上还是有些真功夫的。 现下除了他们,黄屹涛也想不起来再去找谁了。 最后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四通镖局总镖头总算是答应了他,让他带走了几名镖师去助阵。 结果到了现场,其中一名马姓镖师见对面是景氏车马行,便说自己与景一鸣有些渊源,两边便没动手。 钟阿四依稀记得景一鸣闲聊时,说过自己和谭筱荷坠落莽沧江,而后便好像是这四通镖局一路护送着回来。 所以他不敢自作主张,准备先问过景一鸣再说。 只是当时天色已晚,城门已然关闭,所以这才第二天一大早派人来了民丰县。 听了祁胖子的叙述,景一鸣晃了晃脑袋,仔细回忆了一下。 当日是苏江府弈馆杨馆主找的镖局,那镖头确实姓马,看来这位便真是一路护送自己回来的镖师无疑了。 景一鸣啧啧两声,说道: “这黄屹涛也算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竟然请到他来。” “马镖师当日一路照顾有加,这个面子确实不能不给。” “走吧,祁兄,咱们打道回府!” 等他收拾妥当,许云峥还在酣睡之中。 景一鸣也没吵醒他,只是硬塞给巧娘张银票,便随祁胖子而去。 他知道不良人并没有月钱,只靠着祖宗的余荫和巧娘日常做些针线活度日,如此他们又能坚持到何时? 一路上马车的颠簸,使得景一鸣愈发难受。 等他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身子这才舒服了许多。 马车一路不停,直奔太平车马行。 待两人到得太平车马行,已是日当正中。 现场场面依然很大,两帮人还是虎视眈眈的看着对方,只待一言不合,便要动起手来。 祁胖子的马车由远及近,这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正主终于来了,现场众人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等下是打是和,也就在景一鸣的一句话上了。 景一鸣路上吐了酒,又休息了两个时辰,昨夜的醉意终于缓和了很多。 等他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便又成了往日的景一鸣。 “还真热闹。” 黄屹涛冷哼一声,说道: “还不是拜景东家所赐?” 景一鸣却像没有见到他一般,冲着对面的马镖师打起了招呼。 “马兄,当时承蒙照顾,一直未登门致谢,实在是在下失礼了。” 马镖师面色有些尴尬。 “景棋圣,哦,是景东家,太客气了。” 他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黄屹涛,而后继续说道: “今日在下一众前来,主要是为了调解二位的矛盾。” “两位都是临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千万不要因为些许小事伤了和气。” “马兄既然开口,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说着话,他朝着钟阿四等人一挥手。 “四哥,带兄弟们回去吧。” 黄屹涛没想到一个镖师的面子会这么大,待看到钟阿四带着众人离开,他才相信了眼前的事实。 “黄东家!” 黄屹涛正看着离去的钟阿四,没成想景一鸣却突然喊起了他。 “有何见教?” 景一鸣洒然一下,说道: “没什么,只是想告知黄东家。” “咱们若是明着来,我景一鸣自然欢迎。” “可是黄东家若想玩阴的,我景一鸣也会奉陪到底!” 说完,景一鸣扫视了眼黄屹涛和围观的人群。 这些人里包含了各个车行的眼线,景一鸣的话可不光是说给黄屹涛听的。 黄屹涛冷哼一声,没有作声。 景一鸣也不去管他,与马镖师打了声招呼,便也随之离去。 钟阿四等人回去的路上,郭酸才显得格外兴奋。 以前他虽算不上人人喊打,可也是到哪都讨嫌的角色。 这次他算是着实威风了一把,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现场有些熟识之人,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他越想越是开心,到得最后,更是冲着保安部众兄弟喊道: “今日高兴,在下请诸位......” 没等他说完,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勾栏听曲儿!” 这是钟阿四的口头禅,众人早已学会,此时便都喊了出来。 “好!” 现在的郭酸才也算得上财大气粗,说出的话都有了底气。 “今日听曲《破阵子》,以贺袍泽之勇猛。” 谁知他刚说完,众人便纷纷打趣起来。 “唱什么《破阵子》啊,文绉绉的,根本听不明白。要我说《会情郎》才给劲。” “那还不如听《十八摸》!” “摸你个头,上次不知道是谁,听到第八摸的时候便开始一泻千里了!” “哈哈哈哈哈哈!” 经此一战,景氏车马行彻底打出了威名。 连太平车马行都被治的服服帖帖,其他车马行自然有自知之明。 日后无论哪个车马行,见到景氏车马行的标志时,无不客客气气。 莫说抢客使绊子,便是一句硬话都不敢跟景氏车马行的车夫说。 景氏车马行前期一直生意不佳,瘸子曹便将众车夫轮班拉去培训驾车技能。 这段时日下来,众车夫的驾车技术也有了明显的提高。 景一鸣见状,神秘的一笑。 “是该给车马行增加些新玩意了!” 第185章 外卖 景一鸣所谓的“新玩意儿”,便是外卖。 这个在现代很普及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可是个稀罕玩意儿。 不过,以这个时代的通讯水平,想要实现外卖,需要克服很大的困难。 现代的外卖是以便捷的通讯科技为依托,再辅以强大的平台为基础,方才实现了足不出户便能实现交易的便利。 而且第三方收费平台的存在,也保证了交易的安全和公平。 可是这些放在这个时代,无疑是痴人说梦。 景一鸣不得不在现有条件基础上,在实际操作中进行调整,以确保外卖这种新型商业模式的运行。 经过深思熟虑,景一鸣便开始了新的尝试。 第一步,制作商品彩页。 景园的商铺众多,其中的商品也是五花八门。 仅靠他一个人肯定是完成不了所有铺子的彩页,于是他便发动各商家自己制作。 这样一来,不仅省时省力,还节约了一大笔资金。 同时,他还将外卖的好处尽数讲解给商家。 这些商家虽然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商业模式,可是却异常受欢迎。 景一鸣搭建的平台并不收费,他所赚取的只是车马行的车马费。 所以相当于各商家一分钱成本不用出,却能多卖东西,怎能不受欢迎? 于是各个商家纷纷行动,制作出来的彩页不仅内容详实,且都十分精美,倒是比景一鸣预想的还要好。 这些彩页都被景一鸣放在了车马行的马车里,以方便客人点选自己喜欢的商品。 第二步,设置外卖点位。 景一鸣在临东城各处设立固定的车马停放点位,而后再将各点位都安排好固定的马车。 这样一来,没有拉到客人的马车,便只需在点位等待,而有需要的客人则可以就近点选商品。 同时,客人们若不想去点位,也可以随时拦下运行中的马车。 点位设置的非常广阔且密集,景一鸣的想法便是以马车的覆盖率来替代通讯能力的不足。 第三步,交易流程的规范。 因为只能收取现金,所以其中的风险很大。 景一鸣从不恶意揣测别人,可他也不会忽略人性中的恶。 为了防止车夫侵吞货款,以及避免其他的钱物纠纷,景一鸣专门设置了几条措施。 首先,每个车夫都要进行二次审核。 他先前招人的时候,便考虑过这一点,所以都是招的老实憨厚的人。 这次二次审核更为严格,且还需有保人作保。 一旦车夫携款潜逃,责任便都落在保人的身上。 其次,景一鸣为每一个车夫制作了专属的货单。 客人在点选了商品之后,只需在货单写上商品名称及金额,其后将货款交由车夫便可以了。 货单一式两份,一份交由客人,另一份则由车夫留着。 车夫的这一份货单,是到各商家提货所用,而货款则同时就交给了商家。 至于客人的这一份货单,则是为了约束车夫所用。 货单都是车夫专属的,若哪个车夫出现问题,客人只需拿着货单核对,便能一清二楚。 待到商品送到,车夫再将货单收回,这样一笔交易就算完成了。 第四步,送货。 景氏车马行虽然新增了外卖业务,可是传统的业务也在同时进行。 所以,接到订单的车夫,若同时拉到客人,就无法去运送商品。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景一鸣也想了个办法。 拉到客人的车夫可以将货单放在商家,而商家在门口的黑板上写上送货地点,若有其他同路的车夫便可以顺路带走。 这样的话,这趟外卖的配送费便由两位车夫均分。 第五步,核对信息。 每日打烊前,景园会对车夫手里收回的货单,和商家的货单进行一一核对,以确保信息准确及交易安全。 有了以上五步,景一鸣算是最大化的解决了通讯问题和交易安全。 接下来,就要看实际实施情况了。 刚一开始,临东城的居民并不能接受这种商业形式。 他们已经习惯了一手交钱一手取货的交易方式,现在景一鸣的这种交易方式使他们很没有安全感。 于是,景一鸣便以“火炎焱”和“霓裳阁”带头,搞起了优惠活动。 凡是在活动期间点外卖的,均可以享受打折优惠,这样折算下来,竟然比到店里去更为划算。 在巨大的优惠之下,终于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客人。 当这位客人怀着忐忑的心收到商品的时候,他终于体会到了外卖的便利。 外卖的配送费是按照距离计算,大致和他们单程乘坐马车的金额相当。 如此一来,自己足不出户,且花费更低,便能享受到同样的商品,何乐而不为? 于是乎,景一鸣的外卖业务在临东城迅速蔓延。 随之而来的,便是景园商品出售量的增加,以及景氏车马行的繁忙。 原先景园内保持观望态度的商家们,看到外卖业务如此红火,便也纷纷加入了进来。 及至最后,除了一些珠宝首饰之类的贵重物品,其余商家基本上都加入了外卖。 货品的丰富愈发促进了外卖业务,临东城的居民们也终于慢慢习惯了这种交易方式。 外卖的红火,同时带动了车马行传统业务的拓展。 此时的车夫们,日日忙的脚不沾地。 景一鸣见时机成熟,便又提出了“份子钱”的雇佣方式。 车夫们此次对这种方式再不抵触,他们心里盘算的清着呢。 交了“份子钱”,剩余的盈余也要比日常的月例钱多得多。 于是,景一鸣又与他们重新签订了契约,确定了新的雇佣方式。 如此一来,车夫们赚的多了,工作积极性也被调动了起来。 景一鸣虽赚的少了些,可却省却了许多操心事,且还少了些车马保养、维护的费用。 景园和车马行之间相互促进,生意一日赛一日的红火。 一时间,可谓是皆大欢喜。 不过,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这种情况。 新一轮的风暴又要来临了! 第186章 风起 顾府,书房内。 顾青鸾和玉哥儿父子两人相对而坐。 “太平车马行那边如何了?” 顾青鸾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儿子问道。 玉哥儿安排有眼线关注着此事,是以对事情经过很是了解。 “四通镖局的一个镖师似乎跟景一鸣有旧,由他出面,两边算是和解了。” 说完,他又发表下了自己的看法。 “要说这景一鸣还是心软了些,现如今不赶尽杀绝,只怕日后要反受其害。” 顾青鸾笑了笑,似乎很欣赏儿子狠厉的作风。 不过,他的观点却和玉哥儿不同。 “黄屹涛虽是个不入流的货色,可好歹经营车马行多年,景一鸣想要赶尽杀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此时有个台阶下,也算合了他的意。” 玉哥儿听到父亲的话淡淡一笑,威震西市的“西霸天”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个不入流的货色。 “不过......” 顾青鸾接着说道。 “景一鸣弄的这个什么保安部,却有些不一般。” 玉哥儿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后说道: “这一点玉儿有些不解。” “他保安部里的伙计,玉儿已全部打探了底细。” “那领头的名为钟阿四,以前只是在西市出苦力的破落户,虽有些力气,可也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人更是不济,原来都是些南里坊的寻常百姓,平日里与人争斗都极少,更谈不上拳脚功夫。” “可是如今,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竟然仅凭几人便堵了太平车马行的门。” 顾青鸾想起那日钟阿四与铁奴对战的场景,轻轻点了点头。 “确实身手不凡。” “不过谭长林作为一代皇商,手下有些奇人异士也不足为奇。” 看来顾青鸾误认为是谭长林的手下训练出了钟阿四等人。 按照常理,这确实也是唯一的解释。 “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景一鸣手里有这些高手,迟早会引起官府的忌惮。” 顾青鸾与楚钦政相识许久,十分了解他的为人。 其实不单是楚钦政,便是朝廷碰到这种情况,也会忌惮三分。 以武犯禁的事情,各个朝代都不会允许发生。 “所以真正可怕的并不是保安部。” “哦?” 玉哥儿闻言有些不解。 “父亲大人认为真正可怕的是什么?” 顾青鸾叹息一声。 “此子确实是个不世出的商业天才,他的产业布局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玉哥儿有些不服气。 “景一鸣在景园内也只是占了部分股份,真正属于他的产业也只有‘火炎焱’、‘霓裳阁’、‘景氏车马行’。” “这些产业之规模,似乎算不得什么。” “他虽得了绸引,可商道却掌握在父亲大人手中,谅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顾青鸾冷笑一声。 “算不得什么?” 他没再说话,而是沾着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正方形。 玉哥儿有些疑惑父亲的举动,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疑问。 顾青鸾指着正方形说道: “这个好比是临东城。” 而后,顾青鸾又在正方形内画了个稍小些的正方形。 “这个好比是景园。” 最后,他又由景园向四面八方画了许多条虚线,最后直把整个象征临东城的大正方形全部填满方才作罢。 “你可看出什么?” 玉哥儿盯着面前简陋的画面看了起来,好半晌才终于明白了顾青鸾的意图。 “父亲大人是说,景一鸣以景园为中心,构建了一个遍布整个临东城的商业网?” 顾青鸾看着儿子,眼神里满是欣慰。 “不错,景一鸣虽然前期看似毫无章法,可谁知最后竟能将所有产业串联起来,从而形成现在的商业网,当真是厉害。” 玉哥儿此时再无不服之心。 他与景一鸣认识的极早,他们初识之时,景一鸣还只是个靠着弈棋押彩才能生活下去的小角色。 后来虽开了火炎焱,可仍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掌柜。 谁知短短两年时间,他便弄出个连父亲都忌惮不已的庞然大物? “只怕还不止如此。” 顾青鸾又是一声长叹。 玉哥儿知道父亲不会无的放矢,于是惊讶的问道: “父亲大人认为还有什么?” “前两日为父听闻景一鸣和祁一安去了趟民丰县。” 玉哥儿也知道此事。 “他们不是为了躲避黄屹涛,才去的民丰县吗?” 顾青鸾没有否认他的想法。 “不错,也确实有这个缘故,只是却不尽然。” 顾青鸾没等玉哥儿发问,便又沾了茶水,将遍布临东城的虚线又向外延伸了不少。 在虚线的尽头,顾青鸾写上了“民丰”、“庆安”等字样,赫然是临东府下辖的各县城。 玉哥儿顿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不可置信的抬头说道: “父亲大人的意思,景一鸣是想将整个商业网遍布临东府?” 话刚出口,他便意识到这种想法并不是不可能。 祁氏一族本就是临东府的地头蛇,有他们的支持,景一鸣的想法并不是天方夜谭。 虽是猜想,却当真离事实不远。 上次与祁胖子民丰县一行,景一鸣确实有了这方面的打算,而且已经有了具体的实施方案。 他准备在各县城设立景氏车马行的分行,里边的掌柜、伙计则由祁氏旁支及下辖佃户组成。 这些分行的作用,主要是早上输送景园所需物资,如各种食材、原料等,晚上则拉回些各县城需要的物品。 这样一来一回,都不用空车,还少了中间商赚差价,成本自然会降低不少。 中间在临东城的这段时间,这些骡车则是停靠在景园附近。 他们主要是拉货为主,所以选择骡车性价比最高。 只是骡车档次太低,不适宜拉人,他们便可以选择接些其他车夫无法配送的货单。 这样一来,他们有了额外收入,订了外卖的客人也不至于等太久。 此事一举多得,祁远山一口答应了下来。 说起来,这顾青鸾的商业眼光也着实可怕,仅从蛛丝马迹便推算出了景一鸣下一步的动向。 “其实,这个还不是最可怕的。” 玉哥儿闻言不禁大吃一惊,他想不到除此之外,景一鸣还能有什么打算。 顾青鸾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解释道: “他的这套商业模式是可复制的。” “也就是说,只要他愿意,整个南金都是他的商业布局。” 玉哥儿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么说来,他虽不是皇商,可也与皇商差不多了。” 顾青鸾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为父倒是有个计划,定能让他万劫不复!” 玉哥儿闻言大喜,身子微倾侧耳倾听。 窗外树叶开始摇摆了起来。 又起风了! 第187章 火起 车马行的开启,代表着景一鸣商业版图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也补上了。 这个时代的商业内容本就不多,景园的存在基本上已包含了居民们的日常生活所需。 景一鸣并未垄断市场,知识和思维的垄断才是他的杀手锏。 正如顾青鸾感叹的那样,景园的运营模式并未保密,且临东城比之景一鸣财大气粗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是景园只有景一鸣才能做成。 景一鸣给景园注入的是现代经营模式。 从思维上来说,他摆脱了这个时代靠天吃饭、听天由命的想法,反而是自造流量,打造出一个独立的商业综合体。 现代商业是流量的天下,这个准则放之古代一样有用。 从项目上来说,他引入了房地产和外卖的新型商业形式,且是以垄断的形式包揽了整个临东城的市场。 想想吧,房地产和外卖,在鼎盛时期,哪个不是一本万利的暴利行业? 正因此,景一鸣的收益在短时间内暴涨,而且这种收益还是可持续的。 随着后期业务拓展的增多,景一鸣收益的增速也会持续增加。 一切都在朝着预想的目标发展,此时的景一鸣真可谓是春风得意。 景一鸣的好运还不止于此。 似乎是打破了“福无双至”的魔咒,苏江府的丝绸布匹也终于发了过来,且就连前几个月亏欠的也一并给补了回来。 景一鸣整日里头疼安抚那些丝绸铺掌柜,早已是焦头烂额。 这下好了,终于能堵住他们的嘴了。 当商盟的最后一辆马车离开景园的时候,天色已黑了下来。 景一鸣看着堆得满满当当的丝绸布匹,心里的畅快自不必提。 想起明日众东家来提货的场景,他仿佛看到了大笔白花花的银子流入了自己的口袋。 “快了,快了,等资金够了,下一座景园也将拔地而起。” 只是不知,下一座景园会建在哪里? 景一鸣赶在宵禁之前赶回了家中。 他看着眼前的小院,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换个大些的宅院了? 谭筱荷跟着他还未过过安生日子,现在是该补偿她一下了。 想到这里,景一鸣又摇了摇头。 前期业务拓展的太快,他的资金基本上都投入了进去。 再加上今日一次性进了四个月的丝绸布匹,他最后的那点钱也压在了上边,现在哪还有余钱买房? 算了,日后再说吧,反正这一天也不会很远。 带着对谭筱荷的歉意,景一鸣走进了房中。 今夜月朗星稀,明天又会是个好天气。 熟睡中的景一鸣,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睡眼朦胧的看了眼显示膜,上边显示的时间是半夜两点十二分。 此时刚刚丑时,有谁会在这个时间敲他的门呢? 景一鸣也未多想,披了衣服朝门口走去。 “谁啊?大半夜的有什么事情?” 景一鸣一路打着哈欠,显然被人半夜叫醒使他有些不悦。 门外传来谭小五的声音。 “出事了,姊兄!” 谭小五平日里还是睡在景园,现在已经宵禁,他又是如何来的? 而且甘愿冒着犯禁的危险,也要来找他,该是何种大事? 景一鸣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待打开房门见到谭小五的时候,这股预感愈发的强烈起来。 只见谭小五此时满身灰垢,脸上也是乌黑一片,汗水流过的痕迹宛如道道刻在脸上的疤痕,整个人显得狼狈至极。 “姊兄,景园......景园走水了!” 景一鸣闻言心中一惊,可随即又冷静了下来。 景园是木质建筑,一旦发生走水,后果不敢想象。 正因如此,在景园设计之初,便设置了许多防火措施,其中不仅有阻断火势的隔间,还有大量用以灭火的沙土。 景一鸣还特意安排了保安部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巡逻,但凡发现走水便会第一时间预警,并且进行前期处理。 而且附近不远处还有间武侯铺子,若真是走水,他们也会第一时间赶到。 如此一来,即便走水,损失也不会很大。 虽是如此,景一鸣还是不敢耽搁,一边朝外走,一边整理着衣服。 “火势如何?” 谭小五声音中带着哭腔。 “两栋主楼都已起火,火势太大,只怕......只怕......” 谭小五没敢继续说下去,可是景一鸣已猜到了他后边的话。 “什么?!” 景一鸣眼睛瞪的很大,嘴里问道: “怎么会如此?” 且先不说主楼内的防火措施,单说两栋主楼并未完全靠在一起,中间还有个不小的空当。 若是一栋不慎走水还说的过去,可现下怎会两栋一起走水? 谭小五喃喃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景一鸣又问道: “后边的辅楼怎么样?” 谭小五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主楼火势太大,后边已看不清。” 景一鸣眉头紧皱,他心里不敢有侥幸心理。 主楼、辅楼连接的较紧密,若相隔甚远的两栋主楼都走了水,只怕辅楼也难幸免。 想到此处,景一鸣顾不得多想,看着眼前“千里眼”发回的图像,一路躲避着巡逻官兵,朝景园飞奔而去。 谭小五来找他时,一路隐藏身形,再加上他对临东城十分熟悉,这才一路由东里坊来到南里坊而未被发现。 可是景一鸣如此飞奔,倒是把谭小五吓了一跳。 违反宵禁,不问缘由,便可当场射杀。 景一鸣这是急疯了不成? 谭小五刚想提醒他,便听到景一鸣对他说道: “跟紧我!” 谭小五咬了咬牙,不再作声,只是跟着景一鸣狂奔。 他的命是景一鸣给的,这次就当还给他了! 景园的火光映照了小半个东里坊,火光蹿腾之下,仿佛连天空都被烧着了。 这一幕,也被北里坊的两个人看在了眼里。 这两人正是楚钦政和顾青鸾。 此时两人正在府衙的登高楼内,离景园虽远,可景园的熊熊火光还是一如在眼前一般。 楚钦政叹息一声,心里百感交集。 景园的存在,无疑也是他的一大政绩。 他已快俸满,本想着靠着这些政绩调回皇城,最不济,也能换个肥缺。 可今日的一把火,算是彻底打破了他的希望。 不过,两权相害取其轻,他又想起了那日和顾青鸾见面的场景。 顾青鸾先是给他叙述了一下景一鸣的商业网,而后又分析了一下其中的利弊。 迫使他下定决心的是顾青鸾的最后一句话。 “日后这临东城不知是姓‘景’还是姓‘祁’?” “楚兄可别忘了,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 想到这里,楚钦政目光猛地一凝。 为了钳制世家大族,一个小小的景园又算得了什么? 顾青鸾见他一直在沉思,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知府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楚钦政咬了咬牙,随后右手抬起,手指勾动了两下,便有名小吏远远的跑来。 “行文,拘捕景一鸣!” 第188章 牢狱之灾 当景一鸣来到景园的时候,除了仍在燃烧的主楼,便是一地的狼藉。 两栋楼正如谭小五所说,已经整个燃烧了起来,便是想救火也已无从下手。 现场有些逃离火海的幸存者,现在帮着武侯们在周边设置隔离带,以防止火势的蔓延。 而瘸子曹,则是则尽力安抚着抢救出来的骡马。 看到景一鸣来到,众人纷纷聚拢了过来。 景一鸣注视着“乾”“坤”二楼,瞳孔中倒映出燃烧的火焰。 “情况怎么样?” 他这句话是问的瘸子曹。 瘸子曹一直待在这里,情况了解的比谭小五要多一些。 瘸子曹嗓音有些哽咽。 “全烧没了,‘乾坤’两主楼,‘天地玄黄’四副楼,连带着其间的摊档、管所、书院全都没了。” 景一鸣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闻言还是眼前一黑。 “人呢?有没有人员伤亡?” 听到景一鸣的问话,瘸子曹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大多铺子晚上都有伙计留守,还有咱们保安部值守的兄弟。” “今日火势起的突然,除了离出口近的和一些见机的快的逃了出来,其余的......” 瘸子曹没有继续说下去,景一鸣咬着牙问道: “有多少人?” 瘸子曹声音低沉了下去。 “只怕要有几十号人吧。” “他娘的!” 景一鸣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怎么会这样?!” 虽说火灾猛于虎,可总有个蔓延的过程。 可是他感觉这次火灾,却没有这个过程。 “掌柜的,咱们怎么办?” 景一鸣来不及多想,连忙吩咐道: “除了伤重不能行动的,其余人全部去配合武侯,坚决不能再让火势蔓延!” 说完,便当先向武侯那里跑去。 有了他们的加入,防火的进程加快了很多。 一众人毁屋掘地,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弄出了个简易的隔离带。 众人正想将隔离带再修整巩固一遍,却见一队官兵来到了近前。 众人只以为他们是得了消息赶来支援,是以并未在意。 可是为首的官吏却冲着众人喊道: “景一鸣可在?!” 景一鸣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遂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答道: “我在这里。” 他的话音刚落,那些官兵便来到了他的近前,领头官吏抖手甩出一张纸,展示在了他的眼前。 “看清楚了,这是拘捕文书!” 景一鸣心中一惊,正待仔细去看,却又听得那官吏喝道: “拿下!” 当下便有四名官兵上前,将景一鸣押了起来。 他本想利用电磁器反抗,可是心念电转之间,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若用了电磁器,便需将现场目击众人全部灭口。 可他并不是嗜杀之人,对无辜之人也下不去手。 况且现在情况未明,也未必就真到了这一步。 谭小五、瘸子曹等人见他被押,慌忙便要跑来。 景一鸣知道他们来了也是于事无补,还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于是赶紧喝止了他们。 “别管我,先救火!” 那带队官吏似乎也怕迟则生变,于是一挥手,嘴里大喊道: “带走,阻挡者格杀勿论!” 景一鸣见谭小五和瘸子曹还在蠢蠢欲动,便用犀利的眼神制止了他们。 谭小五和瘸子曹一时没了主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官兵将景一鸣带走。 景一鸣被带到了县衙的大狱,而后便被关进了一间逼仄狭小的牢房里。 牢房里除了一个充当卧具的土台子,还有一个方便用的便盆,其他便再无一物。 整个牢房内充斥着腐草夹杂着骚臭味,环境当真恶劣至极。 景一鸣被关进来之后,便再无人过问。 他一时不知该干些什么,索性寻了处略微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又太急,前边他一直忙于救火,所以也未来得及多想。 此时倒是有了大把的时间,正好可以思索下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和现在面临的境况。 景园怎么会无端走水,且火势如此凶猛? 这一点他早觉得蹊跷。 他可不相信这么凶猛的火势是由意外造成的。 可是若是人为,又会是谁呢? 黄屹涛?玉哥儿?离火院? 他们都有可能。 可是景一鸣也没有证据。 走水时他并不在现场,所以也不了解现场的情况。 这个问题只能是留给官府去查了。 想到官府,景一鸣又开始思索起了现下的情况。 为什么会被抓来,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出了这等大事,死了这么多条人命,总要有个背锅的。 若是找到元凶,则一切好说。 可若找不到元凶的话,只怕自己便要背上这口黑锅。 衙门里的那些官老爷,最是擅长甩锅,这一点古今皆然。 想到此处,他叹了口气,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官府早日抓到真凶吧。 景一鸣对自己的境遇并不是很担心。 他有电磁器在手,若形势当真不利,他完全可以强行离开。 无论是眼前的木栅栏,还是外边看守的官兵,左不过就是一下的事情。 现在最让他担心的是,景园的状况。 通过方才的了解,他清楚景园已是保不住了。 景园一期刚满一年,二期又是新近开张,两处收了不少的租金。 现在景园变成一片焦土,那些租户肯定要闹事。 而且今晚又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的家人自然不会放过自己。 还有刚进的四个月的丝绸布匹,自己的所有身家全压在了上边,现在也被付之一炬。 等等! 丝绸布匹! 景一鸣眼前一亮。 他不相信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唯一能说通的便是有人算准了时机,给了他致命一击。 而这个人,只能是掌控着商盟的顾青鸾! “顾青鸾!” 顾青鸾这一招算是一力破十会,任你想法再美妙,思维再超前,也不过是一把火的事情。 这一把火,将景一鸣贪功冒进的问题全部烧了出来。 景一鸣一味的求大求快,结果根基没扎牢,这才让顾青鸾有了可乘之机。 景一鸣直恨的咬牙切齿,可仍是无济于事。 找不到证据的话,这些也只能是推测。 他脑中纷乱,却又找不到头绪,未察觉间一束阳光透过狭小的窗口射了进来。 景一鸣扭头看去,见日头又一次升起,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只是不知,新的一天,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 第189章 景园乱象 景园的大火足足烧了一夜,直至天明时,还未完全熄灭。 往日大气恢弘的景园,如今只剩下一地残垣断壁。 随着宵禁的解除,景园走水的消息顿时传遍了临东城的各个角落。 不少人闻讯前来,怀揣着各种目的。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 人们往往都有嫉妒心理,看到景园的惨状,许多人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心理。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除去这部分围观群众,其余便是景园的租户,以及昨夜枉死在景园里的人的家人。 他们的情绪则要显得激烈的多。 租户们一致要求退还租金,并且还要赔偿自己的损失。 而死者的家人们更为激进,不仅要补偿,还要景一鸣以命抵命。 整个现场混乱一片。 谭小五、瘸子曹以及后赶来的钟阿四、吴百用、景翠儿、郭酸才等人,虽在极力安抚众人的情绪,可是效果并不明显。 至于谭筱荷,先前也一直在外边。 可是等到有人认出她是内掌柜,随后便有许多情绪激动的人想要冲到近前,让谭筱荷夫债妻还。 谭小五见状,便专门安排了保安部的伙计将谭筱荷送回了家中,这才避免了意外的发生。 贺守敬和其他几位股东正聚在一起,他们正在盘算着这次景园的损失。 虽说景一鸣吸引了大量的火力,可是他们作为股东,也一样是被讨伐的对象。 粗略算出来的结果使几人倒抽了口凉气。 租金都还是小事,可是各租户铺子里的货品却不是个小数目。 特别是“坤”楼里的金银饰品、珠宝首饰等,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且还死了这么多人。 一条人命又是多少钱? 那四名一直抱团的股东似乎早就私下商议过,看到这个结果,很快便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他们要撤出在景园的股份。 景园现在已是这种情况,前期投资的钱他们也不要了。 贺守敬明白他们的意思,投资的钱不要了,可是他们也不会承担赔偿的责任。 一时间,他心里低沉到了极点。 合伙做生意有赚就有赔,前边分红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说分的多了? 而且这几位东家的前期投资,在景园一期运行的一年里,已经收回了成本,且还有盈余。 此时的故作大方,又是做给谁看呢? 贺守敬知道他们已经打定了主意,便将眼神投向了最后的赵东家。 “贺东家,您老也知道在下家底浅薄,蹚不起浑水。” “所以,所以......” 贺守敬颓然的挥了挥手。 “知道了。” 五人相互看了一眼,最后拱手一礼后,便悄悄的退去了。 贺守敬看着他们离去,并未出手阻拦,现在他的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自己其实也可以选择抽身离开,而且现下这样做无疑是最有利的做法。 可是他经商一辈子,身上还有着以前商人的道义。 思虑良久,最终他还是长叹一声,步履蹒跚的朝景园走去。 此时的景园更加嘈杂。 听到消息的人越来越多,所以赶来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当中,竟然还穿插着售卖点心小食的小贩,看起来倒是十分热闹。 贺守敬见状,莫名的有些悲哀。 官府也组织了官吏在现场,这才使得租户和死者家人的举动温和了些。 不过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若找不到解决的办法,群情之下只怕官府也压不住。 贺守敬又扫视了一圈,终于发现了点值得慰藉的事情。 景园的伙计们此时都在,他们也在尽着自己的努力,以安抚激动的众人。 景一鸣的现代管理机制终于发挥了作用,这些伙计们此时已将景园当成了他们自己的家。 此时的祁学究也在现场。 他听到景园走水的消息后,趿拉着鞋子就跑了过来。 可是当他赶到的时候,景园的火势还未熄灭。 他二话不说便要冲进火场,好在被钟阿四眼疾手快的给拉了回来。 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藏书跟书院在烈火中焚烧殆尽。 一时间,他整个人便待立在了当场。 贺守敬看到眼前的情景,有了片刻的犹豫。 只是他便是想退缩,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 租户们大多都认识他,见到他前来,便将枪口一致对准了他。 “贺东家来了,贺东家来了!” “贺东家要给咱们个说法啊!” 一时间七嘴八舌,方才刚刚缓和些的场面,顿时又沸腾了起来。 贺守敬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而后从容不迫的来到了众人面前。 “诸位,诸位,请安静些,你们有什么诉求都可以提,我们尽量满足。” 听了他的话,租户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我们的诉求很简单,景园不但要退给我们租金,还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话音刚落,便传来了一阵应和声。 而众死者家人那边也不甘落后,嘴里喊着“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看来不光要钱,还准备要了景一鸣的命。 贺守敬早已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是以早早的便准备好了说辞。 “大家也看到了景园现在的情况,只怕暂时还赔偿不了。” 见到众人又要闹,贺守敬接着说道: “各位不妨把自家租金和损失都统计一下,日后我们肯定会慢慢补偿大家。” 众人听了他的话并不买账。 “日后?日后是何年何月?贺东家可有个准确的时间?” “就是,贺东家倒是说的轻巧,可我那一家老小怎么办?难道喝西北风去吗?” “贺老头这明摆着是在拖延时间,定是想着拖的日子久了,就不认账了!” 贺守敬听到众人所说越来越难听,不禁心头火起,说起话来也不再那么温和。 “景园已然如此,你们有看中的东西尽管去搬!” “若不够,老夫身上这二两骨头也尽可拆了去卖!” 贺守敬在临东城商界威望极高,此刻他一发火,倒真的震慑住了底下众人。 他见到众人不再作声,便又用缓和的语气说道: “大家的心情老夫很是理解,可是当真说起来,老夫和景东家只怕比诸位都要难过。” “诸位跟景园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应该知道我们的为人。” “咱们坐下来慢慢谈,总会给大家个交代便是了。” 顾青鸾坐在马车里,远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的表情木然,看不出喜怒。 良久,他才放下窗帘,示意车夫驱车离开。 “可惜,当真可惜。” 玉哥儿却是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听到父亲的话,连忙问道: “父亲大人可惜什么?” 顾青鸾惋惜的摆了摆头。 “为父一是可惜景一鸣当初拒绝合作,不然以我二人的能力,哪还会怕什么皇商?!” “二则是可惜景园虽毁,可却没牵扯到祁远山这老狐狸分毫。” 第190章 死罪难逃 玉哥儿闻言宽慰他道: “虽未牵扯到祁远山,可是没了景一鸣,他相当于少了左膀右臂,祁家想翻身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顾青鸾点了点头,祁远山老奸巨猾,想要彻底扳倒他并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 而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世家的底蕴也不是他们这些后起之秀能比的。 玉哥儿显然更在意景一鸣的下场。 “这次景一鸣恐怕是死路一条了吧。” 顾青鸾摇了摇头,捏着眉心说道: “只怕没那么简单。” “哦?” 玉哥儿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 “官府罗列的罪名,每一项都是够砍头的,这样他还不死?!” 顾青鸾转头看了一眼儿子。 “砍头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南金律法讲究慎判慎杀。” “府衙倒是有审判权,可若是死刑,还需依次上报才行。” “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纠察,大理寺驳正。” “待三司审结之后,再由皇上朱笔勾决,才能定下一个人的死罪。” “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只怕这景一鸣都死不了。” 玉哥儿有些不以为然。 “父亲大人所说的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些地方是什么所在?” “景一鸣一个小小的商人,估计他们连正眼都不会看一下。” “皇上那更不用说,只怕那景一鸣连名号都不配让皇上知晓。” 顾青鸾手指轻轻敲击着大腿,似乎在思索什么。 “倒也未必。” “为父听说,已经有人向楚钦政打了招呼。” “虽只是让他不能严刑逼供,可也是一种变数。” 玉哥儿连忙问道: “这个打招呼的人是谁?” 顾青鸾摇了摇头。 “楚钦政并没有说,只是看他的态度似乎来头不小。” “想来不是祁远山,便是那谭长林留下的人。” 玉哥儿闻言,心下不免有些郁闷。 与景一鸣明争暗斗了这么久,眼看着便要大获全胜,谁知道还有人横插一杠子。 顾青鸾见状,反过来又宽慰起了他。 “不过,景一鸣即使不死,可也不会好过。” 顾青鸾撩开窗帘,此时离景园已远,可还是看到有人陆陆续续的朝那边赶去。 想来景园的混乱,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只怕这次连祁远山都不敢再冒险,景一鸣想要再爬起来,只怕是难上加难。 而他欠下的债,只怕这辈子都够呛能还完了。 “有时候除掉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杀了他,还可以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玉哥儿闻言猛地一惊。 他对这句话并不陌生,上次顾青鸾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他们书房密谈的那次。 原来父亲那个时候就有了这个计划! 那时的景一鸣只能算是崭露头角,摊子也并未铺的这么大。 彼时他还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还对景一鸣照顾有加。 现在看来,父亲是在促进景一鸣做大做强的进程。 而这一切,便只是为了今天。 站得越高,摔得越疼。 想明白这一切,玉哥儿越发的对父亲敬佩。 “父亲大人果然高明!” 顾青鸾没有说话,只是车厢内传出父子二人的笑声。 景一鸣确实是个不错的对手,可惜的是他还太稚嫩了一些。 顾青鸾碰到过太多难缠的对手,可是除了祁远山,其余人无疑都成了过客。 在他看来,景一鸣也不例外。 此时的景一鸣并不清楚外边发生的一切,他现在已是自顾不暇。 他本来只是以为景园走水,自己是官府甩锅的对象,查到真凶以后,自己也就没事了。 可谁知,官府一共罗列了三项罪名。 其中管理不当,致多人死亡只是最轻的一项。 另外一项是他违反宵禁。 当夜他在南里坊的家中,可官兵却是在东里坊的景园找到的他。 景一鸣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有,因为他那日回南里坊的家时,目击证人简直数不胜数,官府随便找上两个便能证明。 他并未将谭小五供出来,而官府显然只是针对他,对那些细枝末节并未太在意。 最后一项,则更为严重,那就是贩卖私盐。 当初景一鸣在组建景园一期之前,便以精盐为噱头,引来了众东家的关注。 而后更是许诺,若是加入景园,便可供应精盐,以此来吸引诸东家和租户。 这一点,可以作证的人就更多了。 说起来,景园本为一体,景一鸣的这个举动,算不算贩卖私盐不好定论。 只是以前官府也知道这些事情,但从未以此事做过文章,现在为何又提了出来? 景一鸣如此聪明之人,顿时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无论是犯禁,还是贩卖私盐,都是板上钉钉的死罪。 看来是有人希望自己死,而官府和楚钦政也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处,景一鸣便再也不报让官府查找凶手的希望,而是考虑起是不是要越狱。 若不越狱,翻案的机会很是渺茫,以后再想逃,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可若是越狱的话,南金国天大地大,只怕也难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而且还有谭筱荷等人,自己一走了之,官府肯定会迁怒他们。 万一来个诛九族的判罚,砍了这些人的脑袋,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释怀。 带他们一起走更不可能。 他们是逃犯,不是去旅游,这么多人一起,能逃的了才怪! 两种想法各有利弊,景一鸣一时间没了主意。 最后,他还是决定暂且留下来。 以自己的一身黑科技,日后也会有逃走的可能。 而且他在狱中这几日,并未受到什么苛待。 说起来,这里除了环境和饭食太差以外,这里倒比外边还要清静的多。 审问的时候虽然严厉,可也没有刑讯逼供。 相比每日被拖着回来的其他犯人,他可谓是轻松的多。 景一鸣观察到这种情况,猜想外边肯定有人在活动,心里又安稳了一些。 罢了,安心等待结果吧。 景一鸣翻出计算机中的单机小游戏,躺在床上优哉游哉的玩了起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啊!” 第191章 解往刑部 接下来的日子很是无聊。 景一鸣的案子本不复杂,官府将案件卷宗整理好以后,便一股脑的发给了刑部,这一来一回便需要月余时间。 前期审讯过以后,景一鸣便无人问津了,若不是每日里狱卒按时放饭,他都以为官府把他给忘了。 他从“千里眼”里看到,现在的景园已没了闹事的人,只剩下一片焦土,诉说着景园往日的辉煌。 他并不清楚谭筱荷等人使的什么法子,不过看到他们都没事,景一鸣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众人显然都消瘦了许多,尤其是谭筱荷,整个人的精神都看着有些恍惚,看来都是为了自己和景园的事情。 现在的谭筱荷,每日都生活在恐惧中。 官府前边已找他们问过话,从话里的意思来看,景一鸣摊上的不光是景园走水的事情,还有更为严重的犯禁和贩卖私盐。 谭筱荷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当即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她阿爹和阿兄都被处以极刑,没想到现在又轮到了景一鸣。 她一直就觉得自己是不祥之人,现在景一鸣碰到这档子事,更是笃定了她的想法。 景翠儿看出她精神不对,便日夜守候着她,若非如此,只怕她当真就寻了短见。 她想去见景一鸣一面,可是任她求遍了所识之人,却仍是毫无作用。 现在的景园就像瘟疫一样,别人避之唯恐不及,谁还敢帮她? 祁胖子和王通判则是压根没见到人。 这里牵扯到世家的事情,他们为了避嫌,自然要躲的远远的。 其实祁胖子倒是真想帮忙,不过自从景园出事,祁远山便将他禁足在了家中。 他便是想出,也出不去。 时间一晃,便过去了月余,刑部的行文也终于到了。 不过楚钦政看着手里的折子,却是眉头紧皱。 折子上的内容很简单,即日将景一鸣解往刑部。 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但凡府衙判定的死刑犯,还要经过秋审才能最终定罪,所以往年也有过押解犯人进皇城的先例。 不过,其中却有几处很值得琢磨。 第一点,景一鸣犯了两条杀头的罪过,却都够不上斩立决的重罪,所以他判的是斩监候。 这等罪名若是判定,犯人还需经三司秋审,而后才能判定结果。 可如今今年的秋审刚过,明年秋审尚早,但看那刑部的行文却是颇为着急。 第二点,回复里的话也很值得推敲。 其实值得推敲的只是其中的一个词:解往。 以往刑部的回复用的都是“押解”,这一个字的差别不知是何用意? 解往其实也有押解的意思,难道这只是一封正常的押解行文? 浸淫官场二十余年的楚钦政深谙官场之道,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刑部的行文最是严谨,每个字都是经过反复斟酌过的,这一字之差,其中定是大有深意。 难道,这代表了刑部的态度? 或者说,不止是刑部? 想到这里,楚钦政不禁出了一头冷汗。 景园走水,可以说是在他的默许之下方才发生。 此刻,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这一决定是否正确。 楚钦政盯着这几个字看了良久,却依然是毫无头绪。 而且,“解往”的方式又让楚钦政犯了愁。 朝廷对此自然是有规定,重犯囚车押送,轻者枷锁镣铐,若是无罪,则不需上刑具。 可是现在景一鸣的案子还未定性,楚钦政也揣摩不出上头的真实意图,所以他也不知该按什么标准“解往”刑部。 最后,他索性喊来了索文津和王延松一起商议对策。 两人也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未待楚钦政开口,只是看了眼刑部的行文,便知道了楚钦政喊他们来的目的。 同知索文津很是滑头。 他并未给出一个具体的答案,只是表示一切以楚钦政马首是瞻。 通判王延松刚想依样画葫芦,将此事推回给楚钦政。 可谁知楚钦政似乎想到他会有此一出,于是便抢着说道: “刑名一职文津并不熟悉,也便罢了。延松可是主管的刑名,现下还是要拿出个主意才好。” 一句话不仅堵了王延松推辞的借口,还使得他心里一个劲的骂娘。 当初楚钦政知道他和景一鸣关系不错,所以当初缉拿审判景一鸣时压根就没通知他。 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楚钦政需要他在行文上署名时,才大致将此事告知了他。 他对此意见颇大,可是最后势态逼人,他还是不情不愿的署了名。 可谁知,现在刑部态度暧昧,使得景一鸣这个案子成了烫手山芋。 这楚钦政不愿做那得罪人的事情,却把他喊来做替罪羊。 如此一来,又怎能使他不怨愤? 可是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楚钦政询问的又刚好是他分内的事情,所以他心里虽然不情愿,可最后还是给出了意见。 “依下官来看,刑部定是对此案存疑,方才出了这么个模棱两可的行文。” “既如此,咱们也可以想个可上可下的法子。” 楚钦政和索文津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什么可上可下的法子?” 王延松也不卖关子,说道: “咱们选个折中的办法,以枷锁镣铐的方式将景一鸣解往刑部。” “且在路途之中,也不需上枷锁镣铐。” “待到了皇城,再让差役根据情况便宜行事便可。” 楚钦政和索文津两人眼中一亮,楚钦政更是连着说了三个“妙”字。 “妙,妙,妙!” 其中最妙的便是那句“便宜行事”。 这句话中并未给出一个明确的标准,倒是和刑部的行文有异曲同工之处。 况且,即使差役处置不当,到时也自可将责任都推给他们。 最后是打是罚,反正板子落不到自己头上。 三个老狐狸相视一笑,此事就如此定了下来。 刑部那边催得急,三人不敢耽搁,早早安排了人手,解着景一鸣上路了。 第192章 话别 临东城外,十里长亭。 在暗无天日的监牢中待了一个多月的景一鸣,此时终于又重见了天日。 而在长亭处,已聚集了不少人。 这些人大多是许久未见的亲戚朋友,但是也有对家仇人。 谭筱荷看到景一鸣的时候,还未开口便先忍不住红了眼眶。 虽然景一鸣出来的时候,梳洗收拾了一番,可是在大牢里待了一个月,精神依然是很差。 此时更是上着镣铐枷锁,整个人看起来更是凄惨。 贺守敬早早便让人准备了简易的吃食,将几位差役请了过去。 这是惯常的送别饭,也算是一种潜规则。 以往这个时候,差役们在一旁吃饭,而押送的囚犯则可以趁机和家人团聚一下。 而且,通常这个时候,差役们还会收到囚犯家属奉上的打点钱,以保证他们不会在路上苛待囚犯。 这种便是差役们的隐形福利,即便府衙里那些官老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的景一鸣还未定性,身份很是特殊,差役们对他的监管不算严格。 如此一来,他们不仅能收到好处,且还做了顺水人情,所以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景一鸣不能离他们太远,以及身边不能聚集太多人。 贺守敬偷偷塞了张银票给带头的差役,而后便打发伙计带他们一旁吃饭去了。 谭筱荷见状,再也忍不住,朝景一鸣跑去。 跑到近前,她刚想扑入景一鸣怀中,这才发现他的双手都被锁在枷锁中,于是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景一鸣想要抚去她眼里的泪珠也是不能,只得冲她笑了笑,嘴里轻松的说道: “荷儿不用难过,我没事。” 谭筱荷眼里的泪珠掉的更急。 “荷儿不祥之身,终于还是害了鸣哥哥。” 景一鸣见她精神状态有些不对,连忙劝解道: “这个跟荷儿无关。” “况且荷儿还不知道鸣哥哥的本事吗?我若是想走,他们谁也拦不住我。” 劝说许久,谭筱荷这才稍稍好了一些。 随后谭小五、景翠儿、钟阿四等人也一一上前,景一鸣对他们嘱托了一番。 众人散开以后,唐彧卿也走到了近前。 唐彧卿向来是恬淡的性子,此时却也皱起了眉头,看来他的担心丝毫不比谭筱荷他们少。 景一鸣心中一暖,却也不想他太过忧虑,于是便打趣的说道: “唐兄,请恕小弟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 唐彧卿果然被他逗笑了,只见他一边苦笑,一边说道: “景兄此时还有心情打趣,这般胸怀倒是非我等能比的。” 景一鸣抬头看了看周围,问道: “怎的未见祁兄前来?” 唐彧卿表情有些怪异。 “自景园......出事,祁兄便被祁老爷子关在了家中。” 景一鸣知道他们是怕受到牵连,可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使他心头一黯。 说起他跟祁胖子的关系,要比唐彧卿还好上一些,可是等到真正碰到事情,才能看出一个人的真心。 “祁兄家教甚严,我去了几次祁府,也未见到祁兄,想必他便是想要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景一鸣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却是不知该怎么接话。 唐彧卿见他不做声,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 “景兄的案子,在下已经知会了总会的张老。” “张老在皇城关系颇深,想必会想出办法的。” 景一鸣闻言却没什么信心,他又想起上次落入莽沧江的事情。 当时知道他要离开皇城的人并不多,且船只也是唐彧卿委托总会寻找。 而船上的准备显然不是短时间便能准备好的,所以肯定是有人事先便做了杀人灭口的准备。 嫌疑最大的,自然便是总会里的人。 唐彧卿自是猜不到他心中所想,继续说道: “在下也打听了景兄的案子。” “府衙上报的审判结果是‘斩监候’,不过刑部那边似乎有异议,看来都是张老那边活动的结果。” “后边可能还有变数,所以景兄静等结果便是。” 随后,唐彧卿又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向景一鸣详细述说了一遍。 听了唐彧卿的话,景一鸣不免有些意外。 他在牢里也没闲着,每日里用“千里眼”打探着外边的情况。 但是府衙内人员众多,“千里眼”也不敢飞的太近。 所以他虽能看到图像,却听不到声音,对外边的情况自然不是很了解。 此次前往皇城,他只以为是正常的审判流程,所以他便起了半路脱逃的心思。 此次他们仍旧是乘船而上,在莽沧江中制造个意外溺亡的假象,对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不过现在听了唐彧卿的话,他的想法也有所转变。 若是当真刑部能为自己洗脱罪名,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想到此处,景一鸣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唐兄,小弟有两件事拜托。” “但说无妨。” 景一鸣看了眼远处的谭筱荷等人,眼里满是担心和不舍。 “小弟此次一去,还不知结果如何,还请唐兄代为照顾下他们。” 唐彧卿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后点了点头。 “景兄放心,在下会的。” 他说的很平淡,可是景一鸣却感激的冲他躬了躬身。 唐彧卿给人的感觉很踏实,只要是他答应的事情,肯定不会食言。 “还有一事......” “小弟在民丰县有个好友,名为许云峥。” “他是县衙里的一名不良人,查案颇有经验。” “小弟想拜托唐兄亲自走上一遭,让许云峥私下里查查小弟的案子。” 唐彧卿将许云峥的名字默念了一遍。 “在下记下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唐彧卿便拱手作别。 此时时辰已不早,几名差役也已酒足饭饱。 “诸位,已耽搁了许久,咱们该上路了。” 领头差役的话音刚落,只见黄屹涛偷偷塞给他一张银票,嘴里说着: “官爷,在下与景兄弟关系颇‘深’,却一直未轮上说话。” “烦劳几位官爷稍等片刻,在下只说上两句话便走。” 差役似乎有些不耐烦,可是看在银票的面子上还是忍了下来。 “黄老爷速去速回,若当真耽搁了差事,咱们兄弟几人可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黄屹涛嘴里一边应和着,一边朝景一鸣走来。 景一鸣见到逐渐靠近自己的黄屹涛,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他可不相信黄屹涛会这么好心替自己送行,只怕是来痛打落水狗还差不多。 想到此处,景一鸣不禁暗啐一口,这不是把自己骂进去了吗? 自己在临东城的仇家不少,其他人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为了洗脱嫌疑,所以一个都没来。 而这黄屹涛当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即便贴上打点钱,也要来恶心自己一番。 果然,黄屹涛还未走到近前,景一鸣便看到他一副得意的表情。 “阁下为了羞辱在下,还真舍得下本钱啊。” 景一鸣开口讥讽道。 “嘿嘿,景小子,当日你堵我车马行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 景一鸣见不得他得意的嘴脸,于是冷着脸说道: “阁下现下见也见了,便请回吧!” 黄屹涛却得意洋洋的凑近了些。 “打点这些小钱,尚不及景东家帮在下赚取之万一,在下还一直未来得及感谢景东家。” 景一鸣心下好奇他话中的意思,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升腾而起。 黄屹涛眼神中迸发出疯狂的神色,凑到近前小声说道: “好教景东家得知,在下也在景园投资了三千两银币,算下来这一年的盈余,竟比在下的车马行还要赚钱。” “景东家果然好本事!” 听了黄屹涛的话,景一鸣脱口而出道: “不可能,当初我已拒绝了你,你怎么会......” 话说到这里,景一鸣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 他瞪大眼睛看着黄屹涛,嘴里吐出一句话: “赵东家是你的人!” 第193章 再临皇城 当时火炎焱商谈之时,黄屹涛是第一个明确表态要投资的人,景一鸣也颇为佩服他的眼光和果断。 可是后来得知了他的为人之后,景一鸣还是坚决拒绝了他。 为此,前期启动资金便有了三千两银币的缺口,景一鸣也为了这三千两银币犯了不少的难。 而后赵东家的三千两银币,才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这赵东家也是当时火炎焱商谈众人之一,不过一开始他并未答应投资。 后来他复而投资,景一鸣也直当是他谨小慎微思考后的结果,所以也并未多想。 谁成想到,这三千两银币真正的主人竟是黄屹涛?! 黄屹涛知道府衙判的是斩监候,在他的眼里景一鸣已经是死人无异。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来给景一鸣再添把堵,也足以看出他的气量确实不大。 此时的黄屹涛目的已经达到,神态更是张狂。 “景东家放心,作为回报,在下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那帮手下的。” 景一鸣闻言怒极反笑,只见他咬着牙说道: “相信我!如果你敢动他们,你会死得很惨!” 黄屹涛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哈,景东家还真会开玩笑,莫不成景东家也要说上句‘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在下’?” 两人正说着,那边差役却等得着急了。 “黄老爷,兄弟们要上路了!” 黄屹涛闻言对着景一鸣长揖一礼,嘴里大声说道: “在下祝景东家‘一路走好’!” 说完,便大笑着离去。 景一鸣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但是眼神里射出的杀气却抑制不住的弥漫了出来。 小插曲过后,景一鸣与众人作别,随着差役朝西渡口而去。 此次他们是乘坐驿船沿江而上,安全方面倒是不用担心。 差役们这一票得了不少好处,对待景一鸣倒也算客气,除了时时有人跟随监视,对他的人身自由倒未过多限制。 及至后来,待差役们见景一鸣没有自戕的念头,便又放松了许多。 这里毕竟是莽沧江,倒也不怕景一鸣逃跑。 不过若是让他们知道,景一鸣当年带着谭筱荷在莽沧江都能逃出生天,只怕他们就不会这么想了。 景一鸣再临莽沧江,心里也是忍不住的感慨。 平生第一次陷入绝境,便是在这莽沧江,而这次莽沧江的那头,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呢? 其间他也动过跳江逃生的想法,可是想起唐彧卿临别之时的话,他又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唉,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许便能‘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景一鸣叹息一声,又自我安慰了一下,便回到了客舱之中。 一路无话,驿船顺风顺水的朝皇城驶去。 行得二十余日,便能远远的看到龙津口了,再行的近些,龙津口驿站已是近在眼前。 此时已是深秋,赶路的人并不多,是以龙津口显得格外冷清。 可是旁边的驿站却是截然不同。 此时驿站前正有几人朝这边张望,看穿着正是官府中的狱卒。 待见到驿船上的标志,便见到其中一人匆匆走向驿站,而后不久,又有两人随他走了出来。 负责解送的差役班头朝那两人看去。 从官服来看,其中一人正是龙津口的驿丞,另外一人的官服则比较普通,看不出是什么官职。 班头心里咯噔一声。 这些人明显是冲着驿船来的,却是不知所为何故? 未等他多想,驿船便来到了驿站渡口。 “可是临东城解送疑犯的驿船?” 对面其中一名狱卒呼喊一声。 班头来不及多想,回应道: “正是!” 对面狱卒闻言,也自报了身份。 “我们是刑部司狱司的,速速将船靠岸!” 司狱司? 班头有些意外。 按说此次景一鸣的归宿便是这司狱司,倒没什么值得意外的。 只是这班头押解过这么多犯人,司狱司亲自到渡口提人的,这还是第一次。 想起临行前王通判的嘱托,再联想起方才对面狱卒的“疑犯”二字,班头连忙小声吩咐手下去客舱让景一鸣戴起枷锁镣铐。 驿船甫一靠岸,那名不知官职的官员便掏出块牌子朝班头亮了亮。 班头看的真切,那正是司狱司的腰牌。 班头对官员行过了礼,不过那官员似乎却有些不耐烦。 “速速将疑犯交割,这大冷的天,我可是一会儿都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说完,他还朝捧起的双手中呵了口热气。 “就在这里?” 班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官员。 “这里不成吗?!” 官员脸色一沉,吓得班头赶忙摆手。 “成,成,就按大人说的办。” 随后,便有人将景一鸣验明正身,而后拿了文书文牒,与临东差役们进行交割。 片刻功夫,整个交割流程便宣告完成。 班头又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以往交割人犯,无不是各个司署到处奔波,哪一次不是大半日才能交割完毕? 这次的效率出奇的快,难怪这班头会如此反应?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那官员见班头一副呆愣的表情,厌弃的挥了挥手,打发他们回去。 “这就完成了?” 班头下意识的问了句,话刚出口,他便开始后悔了起来。 果然,那官员听到他的话,阴阳怪气的回道: “怎么?难道本官还要给大人些打点钱不成?!” 班头闻言慌得连忙说道: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这就回去复命!” 说完,便呼喊着临东城差役们上了驿船,飞也似的逃离了渡口。 官员嗤笑一声,随后看也没看景一鸣一眼,只是跟驿丞打了声招呼,便带着狱卒们朝皇城走去。 “兄弟们打起精神,接下来的路可不算太平。” 听了官员的话,景一鸣不禁有些好奇。 现在已算是皇城府地界,难道还有人胆大包天到在天子脚下行凶? 而且,自己只是一个疑犯,又有谁会这么大动干戈的来害自己? 众狱卒听了官员的话,神情明显有些紧张,右手时刻按在刀把处,显然是随时准备拔刀。 景一鸣见状,知道他们肯定不是在故弄玄虚,背后一定是有什么大人物想要了自己的小命。 不过,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景一鸣不用多想,便有了结果。 在这皇城,自己唯一得罪过,且有这个能力的,只有一个人——殷全道! 想到此人,景一鸣不禁叹了口气。 看来这次皇城之行,注定不会安稳了! 第194章 埋伏 那官员似乎特别怕冷,只见他拢了拢袖口,嘴里抱怨着当先朝前走去。 剩下的狱卒们将景一鸣围在了中央,注意力却都放在了周边。 景一鸣也被他们的神情弄的紧张了起来,悄悄放出了几个“千里眼”观察起了四周。 从龙津口到皇城的距离不算近,一路都是宽阔官道,再加上此时草木凋零,是以周边显得极为空旷。 景一鸣只是略看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 这种地势条件下,“千里眼”可谓是一目了然,周边除了些觅食的小动物,再也没有其他的活物,更别说是人了。 那官员似乎也清楚这点,是以他的表情倒不像狱卒们那么紧张。 只是他的步伐倒也不慢,显然是想着早点回去暖和暖和。 如此这般走了一个多时辰,前方赫然出现了一片树林。 景一鸣抬头望去,只见得前方郁郁葱葱,竟是长满了常绿乔木香樟树。 满眼土黄之中忽然映入这大片的绿色,显得格外突兀。 往日里看到这一场景,定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可是今日再看到时,却显得危机四伏。 众人似乎都想到了这一点,紧张的情绪又蔓延开来,就连那官员也不似先前那般从容自在。 景一鸣也是心中一凛。 整条官道多是荒芜之地,只这片樟树林适合藏人。若想杀人灭口,这里无疑是最合适的地方。 想到此处,景一鸣将盘旋在四周的“千里眼”尽数撒进了林子,反正有了枝叶的掩护,“千里眼”也不虞被人发现。 他且走且看着显示膜,果然不一会儿,便发现了目标。 只见离官道十余步的众多樟树上,隐隐看到人影错落其中,只怕不下几十人。 景一鸣肉眼看去,前方只见大片浓绿,还有阳光透过枝叶落在地上的斑驳光影。 除此之外,哪里有半点人影? 这些人藏的十分刁钻,若非“千里眼”近距离观察,只怕来到树下也发现不了他们的行踪,显然是有经验的老手。 他叹息一声,暗想为了对付自己,对方还真是煞费苦心。 同时,他又起了另外一番心思。 现在尚未到皇城,情形便如此紧张,看来自己此次的前景并不乐观。 若想逃跑,现在这种情况无疑是最有利的。 等会儿大战一起,场面混乱之下,自己靠着“千里眼”的帮助,很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 而且这些匪人既然敢对官差动手,自然不会留活口,也不怕有人将此间的情况说出去。 退一万步讲,即使中间有了意外,以电磁器的威力,他也有信心将这里所有人都留下来。 景一鸣打定了主意,便开始规划起了逃跑的路线。 为了更精准的摸清对方的人数及方位,景一鸣还将“千里眼”的热成像功能打开来。 顿时,显示膜里的图像模糊了起来,方才清晰的图像变成了冷暖色调分明的画面。 如此一来,对方的人数及方位便一目了然的出现在了景一鸣眼前,不过眼前的情况却并不乐观。 只见对方足有三十多人,且将周边堵了个严严实实,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可谓是难上加难。 景一鸣见状皱了皱眉头,又将“千里眼”的范围扩大了一些。 谁知这一扩大不要紧,景一鸣又有了新的发现。 只见埋伏圈的外围稍远处,也呈现出一坨坨橘黄色的光晕,看形态也是埋伏好的人。 景一鸣暗暗叫苦,外圈的人数比之内圈还要多上不少,自己想要逃跑的计划只怕要搁浅了。 他操控着“千里眼”朝外圈埋伏之人飞去,待离得近了,方才发现有些异样。 为了便于伪装,这帮人也是穿的绿色劲装,看装束倒是跟内圈之人差不多。 只是不同的是,内圈之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一行人身上,而外圈这些人,则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内圈之人的身上。 此时的两帮人以景一鸣等人为圆心,构成了两个埋伏圈,景一鸣见此情形不免心中一动。 难道这两帮人并不是一起的? 内圈之人的目标自然是自己,而外圈之人的目标却是内圈之人? 想到此处,景一鸣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就是那充当诱饵的蝉,食物链的最低端。 心里正想着,一行人已慢慢走进了埋伏圈。 那名官员依然是目不斜视的在前带路,而手下的狱卒则是一本正经的警戒着周围。 景一鸣知道时机已到,内圈之人随时可能动手,而自己却还没想好对策,不免有些焦躁。 谁知,稍远处一棵巨大樟树上两人的对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景一鸣将两人的画面放大,顿时两人的面孔出现在了眼前。 其中一人一脸的络腮胡子,体型极为魁梧。 而另一人则是粗发短髯,只是脸上一条由左眉至右嘴角的明显刀疤颇为显眼,似乎要将整个脸庞劈成两半一般,显得极为凶悍。 “大哥,似乎有些不对啊?!” “小点声!” 刀疤脸听他说话,先是紧张的看了眼景一鸣一行人,待见到没有异常这才粗声粗气的说道: “有什么不对?” 络腮胡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那人不是说,来的是临东城的几个差役和押送的犯人吗?怎么会是刑部司狱司的人?” 刀疤脸闻言心里一惊,扭头看着络腮胡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司狱司的人?” 络腮胡拿手中刀尖指了指领头的官员。 “这狗官便是司狱司的司狱,诨名‘白面判官’,手段异常毒辣。” “当年二哥就是折在了他的手里,其他兄弟也没少跟他打交道。” 景一鸣听到此处,心里不免为之一愣,转头朝那官员看去。 先前景一鸣并未将他放在心上,此时听到两名匪人的对话,这才仔细留意了下。 只见那官员脸型方正、面白无须,看着虽算不上和善,但也绝对和“毒辣”挂不上钩。 那官员似乎察觉到景一鸣在看他,于是扭头冲着景一鸣笑了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 “现在多看看也好,待到了大牢,只怕你最怕见到的就是我。” 第195章 司狱司 几人且走着,逐渐进入了埋伏圈。 此时的时机刚刚好,络腮胡忍不住说道: “动手吧,大哥!” 刀疤脸显然还在犹豫,他看着当前带路的白面判官,始终没有作声。 差役没有官身,杀了也便杀了。 可这刑部的司狱可是正经的六品官,在这皇城根截杀朝廷六品官员,朝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众兄弟虽然彪悍,可是想跟整个朝廷斗,无疑是螳臂当车。 刀疤脸一时没了主意,只是眼神一直闪烁不定。 络腮胡见到景一鸣几人渐行渐远,心下不免着急。 “大哥不要再犹豫了,兄弟们手下哪个没有几条人命,被抓到左右不过是个死!” “况且这狗官的手里沾了不少兄弟们的血,今日刚好为兄弟们报仇!” 刀疤脸紧咬着牙,以至于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络腮胡说的颇有道理,可是他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导致他不敢轻易的做决定。 良久之后,刀疤脸深出了一口气。 “还是不妥!” “临时换人,说明他们已经有了防范,他们可能还有其他后手。” “说不定,这次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景一鸣听到刀疤脸的话,顿时有些意外。 这汉子一副粗鲁模样,谁知心思却极为细腻,难怪能成为这帮悍匪的老大。 “传令下去,这次行动取消,告诉兄弟们千万不要动手。” 络腮胡看着到手的肥羊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心里明显有些不甘。 “若放了他们,咱们怎么向雇主交代?” 刀疤脸冷哼一声,说道: “是他们自己的情报不准,怨不得咱们!” “咱们收下的是杀差役的钱,犯不上为这点小钱去截杀一位朝廷命官。” 景一鸣听得暗暗咋舌,这帮家伙还真是亡命徒,看来当时雇主若给的好处够了,他们还当真有胆量动手。 络腮胡听了刀疤脸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便不再作声,悄悄将命令吩咐了下去。 一时间,整片树林愈发的安静了起来。 景一鸣知道了他们的决定以后,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方才自己已经构思好了几条逃跑路线,只待厮杀一起,自己就可以逃出生天,可是现在明显是用不上了。 随着他们的脚步踏出埋伏圈,白面判官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神色显得有些落寞。 似乎悍匪们没动手,他也很是失望。 景一鸣一直关注着他,是以将他的神情都看在了眼里。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白面判官的心思。 看来这白面判官也知道外围埋伏的存在,此次他也确实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知那帮悍匪并没有动手,他的这份功劳自然是不翼而飞了。 想到此处,景一鸣又偷眼看了下白面判官。 这家伙为了功劳,不惜以身犯险,确实是个狠角色,以后自己跟他打交道的时候,也要留神着些了。 白面判官看了看日头,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今日若不想睡在值宿房,便要加快些行程了。” 说完,也不待众狱卒回应,脚下便快了几分。 众人也不作声,紧跟着白面判官朝城门走去。 当下一路无话,后边也再无意外发生。 如此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皇城。 刑部离内皇城不远,也在玄武区。 景一鸣上次虽来过皇城,可一直忙于三国竞弈的事情,甚少外出,是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玄武区。 玄武区被内皇城占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是六部九卿的衙门,因此玄武区看着并不奢华,却很是肃穆。 景一鸣觉得新鲜,忍不住左顾右盼了起来。 白面判官见状,倒有些佩服起了他的胆量。 以往被押解进京的囚犯,每每到了此处,无不被骇的胆战心惊,哪里还敢左右打量? 进了皇城,白面判官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看来方才他以身犯险,心里并不像他表面上那么轻松。 “这里是鸿胪寺,主管朝廷礼仪、朝会和宴会,也负责接待外国使臣。” 白面判官见景一鸣打量着左首的衙门,于是便解释道。 “刑部还在前边,依现在的脚程,再有半个时辰左右便到了。” 刑部的位置要比鸿胪寺更靠近内皇城,其重要程度从中便可窥一二。 景一鸣默默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的冷淡态度并没有扰了白面判官的谈兴,只听他继续说道: “咱们刑部共有南北二监。” “北监由提刑司负责,关押的主要是犯了事的朝廷官员。” “而南监则由我司狱司负责,关押的便是各地押解的重刑犯。” 景一鸣哑着嗓子问道: “这么说,咱们现在便是要去南监了?” 白面判官轻笑一声,没有开口。 如此又走了半个时辰,几人终于是来到了刑部。 刑部的名字,以前在影视剧中便经常听到,是以景一鸣对这个部门充满了好奇。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几人是从侧门进的刑部,压根就没看到刑部面貌。 侧门离南监并不远,几人又是轻车熟路,是以片刻功夫便来到了近前。 刚走到近前,景一鸣便感觉一股阴风朝自己吹来,使他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至于白面判官和其他狱卒,则早已习以为常。 景一鸣朝南监看去,却只能见到一条斜向下方的条石台阶,看来这南监竟是处地牢。 守门的狱卒见到白面判官,谄媚的行着礼,白面判官只是冷着脸点了点头,便带着景一鸣等人朝南监走去。 台阶颇长,看来为了防止犯人越狱,特意将南监挖的极深。 下了台阶之后,便是狱卒值守的地方,此时正有几名狱卒垂首而立,显然是听到了上边的通传,知道了白面判官的到来。 白面判官依然是没有理会,朝前迈入了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极为宽敞明亮,墙角四周插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把周围的一切都映照的纤毫毕现。 不过等景一鸣看清了房间内的东西,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里竟是间刑房,里边摆满了行刑用的器具,虽不知道它们的具体功效,可是光看那样式便使人不寒而栗。 很多器具上边呈现出暗褐色,火焰跳动之下,光线也随之忽明忽暗,映的那暗褐色犹如活物一般蠕动起来,显得诡异异常。 景一鸣知道,那暗褐色全是血液沉积所留下的,看这规模,不知有多少人受过这般酷刑? 白面判官从景一鸣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惧,这使他很是受用。 “这里有各类刑具一十八种,每一种都能使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只是可惜,我司狱司成立至今,还从未有人能挨过十种以上。” 听他的口气,他竟然把这种酷刑当成了一种挑战。 “果然是个变态!” 第196章 对食 再往前走,便是关押犯人的监牢。 监牢里很是昏暗,只有几盏油灯的微弱光亮,目光看去各处都是昏暗一片。 景一鸣刚迈入监牢,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那是排泄物夹杂着腐烂发霉的味道,看来这里的条件比临东城府衙的监牢还要差。 待景一鸣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周围的事物这才清晰了起来。 监牢的形制跟临东府衙内的差不多,不过那栅栏却要粗上不少,一看就知道十分结实。 此时正值今年秋决刚过,所以监牢里关押的人犯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个监牢内能感觉到活人的气息。 景一鸣的到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的眼中露出或是兔死狐悲,或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景一鸣也在打量着他们。 只见这些人大多蜷缩在地上,身上带着或新或旧的伤痕,时不时还能听到痛苦带给他们的呻吟声。 那些伤痕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饶是景一鸣留有后手,此时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其实这些都是南监惯用的伎俩,每个新来的人犯都会经历这一遭。 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那便是给新来的人犯一个下马威,使得后期的审讯更为顺利。 这一招的效果出奇的好,很多人犯待看到别人的惨状,不待对他用刑便都招了。 而这个法子,正是看着人畜无害的白面判官想出来的。 “好了,就这一间吧。” 白面判官停下脚步,朝狱卒吩咐道。 这里已然是监牢的最深处,方才还有些昏暗的灯光,这里却似乎是一片漆黑。 而且周围的监牢里全部空空荡荡,竟连一个人犯都没有。 “看来还是特殊待遇。” 景一鸣自嘲的想道。 “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看到景一鸣顺利入监,白面判官喃喃一声,没有再理会景一鸣,带着狱卒们转身走出了监牢。 景一鸣叹了口气,随即放出几颗“千里眼”顺着甬道盘旋而出。 看今日的情形,自己只怕很难善了,看来还是要早做打算。 景一鸣在南监的第一夜,便这么过去了。 当朝阳的光辉洒满皇城,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皇城,白虎区,善和坊。 这里离内皇城很近,又紧靠着朱雀大道,所以很受皇城内达官贵人的欢迎。 是以善和坊住的都是显要人物,便是有钱也未必有资格。 这里的府门显得极为古朴,但内里的装潢却都是奢华无比。 此时善和坊一处宅院的内堂中,上首两旁各端坐着一人。 其中左侧坐着的赫然正是赵大娘子,而她的对面,则是一名身着家居常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 这名男子将手中信笺递给赵大娘子,赵大娘子接过信笺看了起来。 “朝槿,景一鸣昨日已下狱。” 男人说话的声音极为尖细,听声音竟是名宫里的太监。 而朝槿正是赵大娘子的闺名,这太监能直呼其名,显然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赵大娘子抬了抬头,问道: “他们没有动手吗?” 那太监摇了摇头。 “那南监司狱据说是个狠角色,难道是因为他才惊到了那些歹人?” 赵大娘子赞同的说道: “极有可能。” 太监叹息一声。 “要我说,就不该换人押送。” “那样的话风险太大,一个活着的景一鸣绝对比死了的景一鸣有用。” 看到太监面色有些不悦,赵大娘子轻抚了一下他的手背。 “再说,即便抓到那帮歹人,也未必能抓到背后主使之人。” 太监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他也知道赵大娘子说的有道理,可是嘴上还是不服气。 “我就不信,他们到了南监,嘴巴还会这么硬!” 赵大娘子边摩挲着他的手背边说道: “殷全道为人谨慎,想要以此事来扳倒他是不可能的。” “况且,若此时打草惊蛇,而误了大事,到时主子怪罪下来,你我都不好担待。” 听到“主子”二字,太监沉默了下去。 良久之后,他才轻声问道: “这景一鸣当真如此厉害吗?” 赵大娘子放下手中的信笺,回答道: “我与此人接触不多,对他的了解也不多。” 那太监轻笑了一声,温柔的拂起赵大娘子散落下来的头发。 “朝槿,你与我结为对食已十余载,说话不需这么小心。” 赵大娘子闻言,忽的变了脸色。 她下意识的朝周围看了看,而后才压低声音说道: “你不要命了,说这么大声!” 原来,“对食”是宫中的特色,性质跟挂名夫妻差不多。 深宫无情,便多有太监和宫女结为对食,以相互有个照应。 这差不多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可毕竟不符合宫里的规矩。 这太监和赵大娘子都是小心谨慎的人,是以他们结为对食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现下这种时候,两人的身份特殊,身后还牵扯着大人物,更是不能暴露,所以赵大娘子才会这么紧张。 那太监见她紧张的模样,不免笑了起来。 “在自家府邸,不用这么紧张。” 赵大娘子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凡事还是小心些的好,以免隔墙有耳。” 太监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在这个话题上与她争辩。 “咱们还是说回正题吧。” “你对景一鸣是什么印象?” 赵大娘子这次略微思索了一下,而后字斟句酌的说道: “是个大才,以他来对付殷全道,比之我更为合适。” 这些年她与殷全道明争暗斗,早已使她身心俱疲,若不是自己小心谨慎,只怕早已死在了殷全道的手上。 出宫后她借助太监的势力成立了“泰福祥”,而后更是靠着主子拿下了皇商的位置。 可是这么多年来,在商业领域上再无寸进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里固然有殷全道掣肘的原因,可是她自己也觉得越发的力不从心。 太监有些惊讶。 赵大娘子虽说是女儿身,可一直有股不输男儿的性子。 今日她直接表示不如景一鸣,怎能让他不奇怪? 他没有继续询问,而是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信笺。 信笺上也满是对景一鸣的溢美之词,重视程度丝毫不弱于赵大娘子。 最后,太监扬了扬手里的信笺,说道: “既然你和他都这么说,想必此人确有过人之处。” “安排时间,主子要见他一面!” 第197章 狱中来人 暗无天日的监牢内,景一鸣已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有看到显示膜上数字的跳动,他才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景一鸣侧头看着隔壁监牢里趴在地上的年轻人,眼睛里满是怜悯。 这年轻人是刚来的人犯,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罪,刚来就被严刑拷打了一番。 景一鸣虽没见到拷打的场面,可单从刑房中传出的凄厉惨叫,他便能想到酷刑的残忍。 这年轻人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可谁知性子却硬的很,挨了这么多酷刑,竟还是不认罪。 这也使得白面判官兴奋异常,若不是怕把人弄死,只怕他当真要把刑房里的刑具挨个试上一遍。 奇怪的是,比这年轻人早来几天的景一鸣,却始终是没受刑。 严格来说,此时的他似乎被遗忘了一般,除了每日里例行的放饭,其余时间他都是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 不过当他看到隔壁年轻人的遍体鳞伤,已足以使他的心里生满了畏惧。 他也已打定主意,但凡察觉到要被刑讯逼供,他便不顾一切杀出一条血路逃离这里。 好在接下来的几天依然是风平浪静,而那年轻人经过几天的休养,竟然能够靠墙坐了起来。 看来这白面判官果然是用刑高手,下手也是极有分寸。 景一鸣本想与这年轻人说说话,可是他却是理也不理,只是两眼无神的看着监牢的栅栏。 景一鸣见状,也不再自讨没趣,监牢内一如既往的沉静。 这一日,沉默中的两人听到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景一鸣从预先放置在外边的“千里眼”中看到,来人正是监牢里的狱卒。 此刻还不到放饭的时间,看来狱卒此次前来是另有其事。 想到此处,景一鸣不免紧张了起来。 除了放饭,便只有提审一事,只是不知提审的是自己还是那年轻人? 想到此处,景一鸣朝那年轻人看去。 显然那年轻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没有再沉默,而是不知从哪迸发出的力气,冲到门前抓着栅栏大喊道: “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 狱卒见状似是非常不耐烦,手里的棍子抡圆了朝年轻人握着栅栏的手砸去。 “嘭!” 一个沉闷的响声传来,棍子直接砸在了栅栏上。 这一棍子丝毫没有留手,若不是年轻人见机的快,只怕指骨都要被砸断了。 “喊什么?!你冤不冤枉你说了不算,我也说了不算,要上边老爷说了才算!” 说完,吩咐身后两人。 “拉出来,带走!” 年轻人被带走不久,刑房内又传来他凄厉的惨叫声。 景一鸣叹了口气,他虽有心帮忙,可此时他也是泥菩萨过江,哪里还能管的了别人?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千里眼”中又出现了几个人。 当先领头的正是那白面判官。 此时的他再也没了先前的趾高气昂,而是半躬着身子在前带路。 景一鸣心下好奇,只是后边几人都披着黑色斗篷,便是连头部都遮了去,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看不出丝毫样貌。 几人此时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自从那年轻人被带出去用刑,这里便只剩下景一鸣自己,显然几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到此处,景一鸣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接来人。 再走得几步,白面判官便停下了脚步,而后朝着景一鸣的方向指了指,嘴里还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可惜,景一鸣并未听清他说的什么。 只因他说的话声音太小,完全被年轻人的惨叫声掩盖了去。 进来的一共有三人。 当先一人手里提着灯笼,只是那烛光如豆,并不明亮,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道路。 其后的两人错着半个身子,其中右边之人小心的搀扶着左边之人,看起来态度很是恭谨。 三人来到近前,当先那人将灯笼朝景一鸣这边伸了伸。 如此一来,景一鸣便被暴露在烛光之下,而那三人却是完全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显然三人并不想让他看到相貌。 “灯下黑?!嘿嘿,果然黑!” 景一鸣用手遮了遮眼睛,心里暗暗想着。 “可惜,你有‘灯下黑’,我有‘千里眼’。” “千里眼”自带夜视功能,里边的画面比用肉眼看去还要清晰许多。 只见右边那人竟随手带着个红木镂空绣墩,此时他将绣墩放在地上,扶着左边那人坐了下来。 “好大的排场!” 景一鸣心中暗想,对来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起来。 “你就是景一鸣?” 开口的是右边之人,只是他的声音很是尖利,听着使人很不舒服。 景一鸣点了点头,随后想起光线暗淡,三人未必能看得见,于是便回答道: “正是,不知阁下几位是?” 那尖利的声音回答道: “救你命的人,亦或要你命的人。” “哦?” 景一鸣猜不透他的哑谜,于是继续问道: “阁下此话何意?” 尖利声音回答的很直接。 “我们是不会救一个废物出去的。” 景一鸣皱了皱眉头。 这三人明显是对自己有所图,可是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着实令他不喜欢。 “几位有话不妨明说。” 这次开口的是坐在绣墩上的人。 “景一鸣,三国竞弈中获得有史以来第一个‘双绝棋圣’的称号。” “而后以一间炙肉铺子起家。” “又以股份制的形式拉到几个合伙人建成景园。” “最后更是获得‘绸引’,成为临东城的绸商。” “短短年许功夫,你便从一个寂寂无名的穷酸小子,一跃成为临东城排名前几的商人。” “这般能力,确实非常人所能及。” 他的声音很低缓,但是话语之间却给人一种不容质疑的感觉。 景一鸣听到自己过往的丰功伟绩,不免也有些自得。 “阁下对在下倒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那人轻笑一声,带着些许的不屑。 “这些在我眼里,还差的太远。” “如果只是这些,你还不值得我出手。” 景一鸣盯着前方的烛光。 肉眼虽然看不见,可是他知道那里正是说话之人的位置。 “阁下到底想要什么?” 那人说话很是直接。 “我想知道你接下来的规划是什么?” 说完,他又补充道: “这些会决定你的生死。” “当然,你也不要妄想胡乱编造蒙混过关。” “不然,我可以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第198章 要求 听了来人的话,景一鸣心中顿时有些不舒服。 话中的威胁意味很浓重,使得景一鸣有种被别人操控的感觉。 “我凭什么相信你能救我出去?!” 景一鸣的语气不是很好,站着的两人闻言明显有些紧张,坐着的那人却并未生气,而是轻笑了一声。 “若你如此便轻信了我,反倒使我对你的能力有所怀疑。” “不过,我的身份特殊,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至于你信不信,并不重要” 说到这里,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双狭长的眸子。 “你还有其他可以脱身的办法吗?” 景一鸣叹了一口气。 来人说的不错,现在这种情况,若不想暴露自身秘密,便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现在身陷囹圄,随时有生命危险,对方正是拿捏住这点,便使得他没有任何可以还价的筹码。 景一鸣苦笑一声,说道: “你说的对,看来我也只能是信了你了。” 来人闻言,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既如此,那便开始吧。” “不过我时间不多,你最好捡有用的说。”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完全成为了景一鸣的主场。 来人除了在不明白或感兴趣的地方略加询问之外,剩下的时间则都是由景一鸣在口若悬河的叙述着自己的规划。 叙述的同时,景一鸣也不忘在“千里眼”中观察着来人的一举一动。 令他欣喜的是,来人似乎对他的规划很感兴趣,听到精妙之处,来人还会忍不住的点点头。 来人以为景一鸣看不到他,可谁能想到,景一鸣却在“千里眼”中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些微妙的细节看起来无关紧要,可是在这种事关生死的情况下却是极为重要。 双方谈判,若一方首先显露了自己的态度,肯定会处于下风。 现在的景一鸣,手里终于有了讨价还价的筹码。 “你的规划尚可,只是想要实施,难度却是不小。” 来人的语气显得有些兴趣索然,景一鸣见了却是心中暗笑。 “小样,底牌都露出来了,现在再想打压小爷还有何用?” 想归想,嘴里说的却是另一个意思。 “阁下放心,我既然有这些规划,自然是有办法实施。” 来人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口吻。 “既如此,那便试试吧。” 景一鸣也不去拆穿他的拙劣表演,而是问道: “我想知道,阁下想要什么回报。” 来人似乎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趣,闻言只是说道: “这个会有人和你商谈的。” 景一鸣见他起身要走,连忙又说道: “在下还有个要求。” 来人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满。 “你没有资格向我提要求。” 景一鸣虽是感受到了他的不满,却是丝毫没有退让。 “阁下总要有些诚意才行。” 来人盯着景一鸣,半晌没有做声。 景一鸣作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却已是波涛汹涌。 他本就有心试下对方的底线,好确定自己的重要性。 若对方压根就不听他的要求,那么他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难道是我高估了自己?” 正当他胡乱猜测间,来人终于是开了口。 “说来听听。” 短短四个字,听在景一鸣耳中犹如天籁。 “我想要一个人。” “你想要谁?” 景一鸣指着旁边的监牢,说道: “就是正在受刑这位。” 几人谈话间,刑房内那年轻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显然一直在承受着酷刑。 “你们认识?” 景一鸣摇了摇头,来人愈发感到好奇。 “那你为何救他?” “他不是个坏人。” 来人听到景一鸣的回答,发出一声耻笑,似乎很是不屑。不过他还是摆了摆手,右边站立之人随即走了出去。 片刻功夫,白面判官便随之而来。 来人也不与他寒暄,而是直接指着监牢问道: “这里关押的是何人?” 白面判官躬着身子,回复道: “回......额......回大人,这里关押的人犯名为齐云烁,皇城怀远坊人氏,因与嫂嫂通奸,这才被判了死罪。” 白面判官介绍的很简单,来人便又问道: “方才我听到他一直在喊冤,内里难道有什么隐情?” “这个......” 白面判官闻言斜着眼看了看景一鸣,来人见状说道: “但说无妨。” 白面判官不敢违抗,于是说道: “据齐云烁所说,是有人觊觎他的家产,于是这才诬陷于他。” 来人似乎来了兴趣。 “详细说说。” 白面判官应诺一声,说道: “齐云烁祖上家资颇丰,最鼎盛时,半个怀远坊都是他们家的。即便到了如今,怀远坊内仍有一条街的铺面归属他们。” 怀远坊紧靠着西市,离内皇城也不远,确实算是个极好的位置。 这里的铺面可谓是寸土寸金,难怪会有人觊觎。 来人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白面判官见状继续说道: “只是他们齐家主支人丁不旺,这才被旁支的族人觊觎家产。” 来人冷笑一声,说道: “这等小事能劳周司狱亲自动手,看来周司狱也得了不少好处啊。” 白面判官本姓周,听到来人的话,顿时慌得跪了下来。 “下官不敢,全是因为......因为......” 说到这里,白面判官似是有所顾忌,没有继续说下去。 待他见到来人面色不悦,这才继续说道: “工部营缮司胡郎中和对方是姻亲,胡郎中多次向下官请托,下官这才想着做个顺水人情。” 工部下辖四个清吏司,其中营缮司权利最大、油水最多,营缮司郎中便是这个部门的一把手,白面判官想要结交一番也算是理所当然。 来人冷哼一声,官场上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自然不陌生。 “小小的正五品郎中,一个不入流的东西,周司狱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些才是!” 白面判官以首叩地,嘴里不住的说着“是,是”。 来人大袖一挥,站起身来。 “这个人我要了,至于那什么劳什子的营缮司郎中,我会处理的。” 大人物的一句话,便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说完,也不待白面判官答话,便朝外走去。 右边站立之人紧随其后,不多时便没了两人的踪影。 见到两人走远,白面判官这才站起也朝外走去,只是刚走两步,便听到身后景一鸣的话语。 “周司狱这招‘杀鸡儆猴’对在下无用,以后还是免了吧。” 现在的南监极为空旷,那齐云烁偏偏安排在了自己隔壁,一想便知白面判官耍的什么把戏。 这家伙不光卖了胡郎中个人情,还顺带着能震慑下景一鸣,心思不可谓不多。 白面判官闻言身形一窒,随后便如没听到一般走了出去。 现场除了景一鸣,还留有一个黑袍人。 这个黑袍人自来到这里便是一言不发,显得很是神秘,只是现在单独留下来,显然有特殊的含义。 景一鸣满面笑容,说出一句让黑袍人大惊失色的话: “大娘子,好久不见!” 第199章 贵人 黑袍人抚下头顶的帽子,露出一张美貌妇人的面孔,不是赵大娘子又会是谁? “景公子果然厉害,这等情况下,还能认出妾身。” 说完,便将手里的灯笼移开了些,使得灯光不是对着景一鸣直射。 既然已被认了出来,这些手段自然不再需要。 景一鸣对此很是受用,虽说有“千里眼”可以看清外边的一切,可终归不如肉眼看的舒服。 “大娘子过谦了,只是不知方才两位是何人?” 赵大娘子没有回答,而是有些挑衅的说道: “景公子生的七窍玲珑心,不妨猜上一猜。” 景一鸣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大娘子。 “方才左边站着这位,嗓音独特,应当是某位公公。” 其实景一鸣更想说的是“嗓音尖细”,可“尖细”一词多为形容女性,而宫里的这些太监们,最是讨厌别人把他们比作女人,所以景一鸣这才换成了“独特”。 赵大娘子闻言只是笑了笑,却没有作声。 其实这算不得什么破绽,他们早先便想到了这一点。 只是他们觉得以景一鸣现在的状况,即使让他知道了左边站立之人公公的身份也无关紧要。 内皇城里的太监按十万计,这个太监又从未与景一鸣见过面,所以只是一个太监的身份并不代表什么。 况且景一鸣的生死完全在他们掌控之中,若真的有什么意外,他们也有信心让景一鸣沉默的死去。 “由此推论,这位坐着的必是宫里的某位贵人了。” 赵大娘子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景公子的心思当真缜密。” 景一鸣没有回应她的夸奖,而是继续说道: “而且方才周司狱在称呼这位贵人‘大人’时,明显有些停顿,显然这位贵人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高官大吏。” “不是高官,却能让周司狱如此对待的,只怕是只有皇族之人才会有此待遇了吧。” 赵大娘子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可是这短暂的瞬间,却让景一鸣从“千里眼”中看了个真切。 “妾身看来还是低估了景公子。” 景一鸣高深莫测的一笑,说道: “大娘子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赵大娘子本以为他推测到这一步已是极限,谁知景一鸣还要继续,顿时便来了兴趣。 “哦?景公子还看出些什么,不妨继续说说。” 景一鸣抬头看着屋顶,嘴里说道: “皇族之中,在外封王就藩的除去,年龄相差过大的除去,剩下的也只有寥寥几人。” “这位皇族贵人既然对解决在下信心满满,看来是在三法司能说得上话的。” “当今圣上为培养皇子,是以到了皇子们适龄之时,便会将政务分担到他们身上。” “现在负责三法司的是谁,不用我说了吧。” 赵大娘子听着景一鸣的推测,眼神里满是震惊,直到景一鸣说完,她还兀自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景公子慧眼明心,确是猜的不错。” 赵大娘子苦笑一声,随后又有些释然的说道: “既然是公子自己猜出来的,倒也不能怨妾身泄密了。” “不错,方才的贵人正是当今的东宫太子!” 景一鸣听到对方的身份,心中的震惊丝毫不弱于赵大娘子。 方才他那番推论看着虽然精彩,可是实际情况并不是如此。 南监深入地下,可视条件本就比较差,再加上对方有意为之,所以他们很有信心景一鸣看不到他们。 可谁知景一鸣竟有“千里眼”这种超出他们想象的高科技装备,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暴露在景一鸣的眼中。 太子坐下时,无意中有个撩襟的动作,也正是这个时候,让景一鸣看到了黑袍内里的那一抹黄色。 在这个时代,黄色服饰只有皇家才有资格穿戴。 所以自一开始,景一鸣便知道太子皇族的身份。以此往下反推的话,自然是要简单的多。 再加上景一鸣一番故弄玄虚的话,终于是从赵大娘子嘴里套出了来人的真实身份。 可是来人的身份竟是太子,还是使他有些不可置信。 要知道,太子可是一国的储君,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的存在。 “那位公公便是太子殿下的大伴——马保马公公。” 景一鸣既然已经知道太子的身份,赵大娘子索性将另一人的身份也告知了他。 所谓大伴,便是自小陪伴在太子身边的太监,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之任何人都多,感情自然不用多说。 没想到赵大娘子的后台竟然是太子,难怪以她一介女流之辈,能做出这番事业。 景一鸣心里虽然震惊,可是脸上并没表现出来,相反他还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赵大娘子摸不清他的底细。 “太子殿下能屈尊来到这里,自然是所图非小,大娘子能留下来,想必也是太子的意思。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大娘子有事不妨直说。” 赵大娘子嫣然一笑,没有正面回复景一鸣的问题,而是换成了另一个话题。 “景公子可知我南金国内世家和皇商的渊源?” 景一鸣摇了摇头。 这些本就不是他这种升斗小民能接触到的东西,是以他对此可谓是一无所知。 赵大娘子对此并不意外,于是便向景一鸣详细的叙说了一遍。 她来此之前应当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是以叙述的虽然简单,可也足以让景一鸣清楚的知道世家和皇商的关系。 直到此时,景一鸣才知道世家的能量如此之大,竟让皇室都如此忌惮。 怪不得自己出事以后,祁胖子便如销声匿迹了一般。 若让朝廷知道祁远山有心借助景一鸣之手谋求发展,说不得又要惹起猜忌。 而祁府的那块地,自然也是祁远山有意输给他的。 皇商便是在此条件下产生的,他们的主要任务便是制约世家。 帝王之术,本就如此,任何朝代莫不如是。 第200章 目的 只是赵大娘子虽然说的热闹,可是景一鸣还是不知道跟今天太子来此有何关系。 赵大娘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便解答道: “经过朝廷的幕后扶持,世家在与皇商的交锋中逐渐落于下风。” “及至如今,世家元气大伤,已翻不起什么浪花。” “可是......” 说到这里,赵大娘子苦笑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景一鸣心里琢磨了一下,代替她继续说道: “难道皇商逐渐势大,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赵大娘子点了点头。 “与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心,事实确实如此。” “当初设立皇商,是朝廷的无奈之举,而为了更快的打压世家,朝廷赋予了皇商们极大的权利。” “权利这种东西,犹如放出笼子的猛兽,一旦放出就很难收回。” “这些皇商利用手里的权利和金钱,结交拉拢了不少人,其中很多都是朝廷大员。” “这些人因利益相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另外一股丝毫不输于世家的势力。” 这一点,景一鸣很是理解。 皇族的底线便是皇权,若当真有人威胁到皇权,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现在朝廷要开始打压皇商了吗?” “或者说,朝廷早就开始打压皇商了?” 初代四大皇商,除了负责铁务的皇室王爷和负责盐务的殷全道,其余两人均已毙命。 若说朝廷没有参与其中,景一鸣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 已毙命的绸务皇商谭长林是景一鸣的岳丈,虽然两人并未见过面,可是这一层关系却是不容置疑的。 而赵大娘子恰好又是接替了他的位置,若说其中没有隐情,只怕没人会相信。 当初自己出宫奉命成立了“泰福祥”,除了原本自己绣女的身份,只怕太子还真存了让自己取代谭长林的心思。 有着这种顾虑,赵大娘子在面对景一鸣的问题时,便有些无言以对。 “怎么?大娘子不方便说吗?” 其实景一鸣对自己这个从未谋面的老丈人并没有什么感情。 他之所以如此咄咄逼人,一则当然是为了谭筱荷,二也是要了解下朝廷——或者直接说是皇族的行事风格。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很有可能与太子合作,他可不想落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 赵大娘子避重就轻的说道: “朝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 说到这里,赵大娘子话锋一转。 “这背后还有另一股势力在推波助澜,才造成了这种局面。” 景一鸣摸了摸下巴,仔细琢磨着赵大娘子的话。 “另一股势力?能有这种势力的,除了皇族之外,只怕只有殷全道了。” “不错,应当就是他。” 景一鸣有些不解的问道: “朝廷打压皇商,我可以理解,可是殷全道同为皇商,理应同仇敌忾才是,为何会帮着朝廷打压其他皇商?” “为了商道!” “商道?” 景一鸣上次见到顾青鸾的时候,谈论过这个话题,可是他还是不知道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赵大娘子见他不解,便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四大皇商之下,便是遍布各府城的商盟。” “为了便于运输,所以各皇商以及各地商盟便搭建了覆盖全国的商道。” “原本各地的商盟,是由商盟内持有货引的商人轮流主事。” “可是随着谭长林和宗耀光的离世,各府商盟便只有殷全道的盐务一家独大了。” 听到这里,景一鸣这才醒悟过来。 “你是说,两位皇商一死,整个商道便都是殷全道的了?” 看到赵大娘子点头,景一鸣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作为一个从现代穿越回去的人来说,交通对于商业的重要性他比谁都清楚。 “要想富、先修路”这句后世名言,便是后人总结出来的经验。 而且这个时代的交通状况更为复杂,除了修路搭桥以外,还有对各府以及漕运、江道等衙门的打点,更有些地段成了气候的山贼、水贼们也要时不时的给些好处。 这些东西的前期投入和后期维护都不是个小数目,一般的小商人压根负担不起,也只有皇商和商盟这种庞然大物才能负担。 同样,高付出带来的是高回报。 现在的殷全道掌控着全国的商业交通,其他商人只能依附在他之下,可以说他一人便能左右整个南金的商业态势。 朝廷舍不得税收上来的白花花的银子,于是还真不敢轻易动他。 怪不得殷全道会配合朝廷打压皇商,这条商道就是他最好的护身符。 殷全道的这招以退为进,果然是高明。 另外两个皇商在朝廷和殷全道的联手绞杀下,败亡也是理所应当。 赵大娘子见他醒悟了过来,继续说道: “朝廷怕殷全道一家独大,所以妾身这才临危受命,接受了这丝绸皇商的位子。” 谭长林和宗耀光一死,朝廷便准备直接裁撤这两个皇商位子,可是殷全道的存在使他们不得不重新开始启用。 然而朝廷又怕新任皇商成为第二个“殷全道”,所以这才暗地里选了赵大娘子这个自己人。 今日太子尚且要偷偷前来,显然是不想外界知晓赵大娘子和他的关系。 这样一来,世家既说不出什么,皇商也算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朝廷的这招也算是煞费苦心。 景一鸣捋清了各种关系后,盯着赵大娘子问道: “大娘子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太子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赵大娘子表情严肃的说道: “对付殷全道!” 第201章 又出变数 景一鸣双手垫在脑后躺在稻草上,两眼盯着上方的屋顶,脑子却在飞快的运转。 赵大娘子早已离去,只是她话中的信息量太大,使得景一鸣一时有些难以消化。 于是一待赵大娘子离去,景一鸣便陷入了沉思之中,思考最多的,便是太子、殷全道和自己之间的利害关系。 上次差点命丧莽沧江,他虽不知道殷全道是幕后黑手,可这次的树林截杀却属他和顾青鸾嫌疑最大。 而以顾青鸾的势力,显然还覆盖不到皇城府,所以嫌疑最大的只有殷全道。 他与殷全道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也不明白殷全道为何要对他赶尽杀绝。 只是以他现如今的身份地位,便是想找殷全道求和,也没有那个资格。 而且随着自己日后的发展,他和殷全道很有可能成为对手,到时估计又是一番惨烈厮杀。 现在若抱上太子的大腿,日后再对付殷全道时,显然增加了不少胜算。 可是最令他担忧的却是在太子这边。 太子是一国之储君,是日后继承大统之人,他想要在登基之前扫除皇商的威胁也无可厚非。 可是朝廷的一系列做法却让他有些心惊胆寒。 当年借助世家之力,南金方才能够立国,可谁知皇位刚稳,第一个被针对的便是世家。 待皇商们将世家元气大伤之后,又开始收拾起了皇商。 若自己当真将殷全道整垮台,只怕朝廷的屠刀下一刻就要挥舞到自己头上。 对付殷全道,他还有信心自保,可若是对上整个朝廷,只怕他再有黑科技傍身,最后依然会人头不保。 所以与太子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可是他一只蝼蚁,现如今夹在两个庞然大物之间,又哪里有他选择的余地? 只能是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胡思乱想间,齐云烁被两名狱卒架着送了回来,不过这次齐云烁的身上敷着草药,显然是被救治过的。 有了太子的吩咐,齐云烁这条命算是留下了。 景一鸣虽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并没有改变他对景一鸣的态度,想来是那白面判官并未将实情告知于他。 其实想想也正常,景一鸣现在身份敏感,很多事情外人知道的还是越少越好。 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时间也便如此流淌而过。 又过了几日,齐云烁又一次被提了出去,只是这次景一鸣再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景一鸣知道太子履行了自己的诺言,齐云烁此时应当是沉冤得雪,终于获得了自由。 景一鸣由衷为他感到高兴的同时,也对自身的案子迟迟没有结果而感到焦躁。 可是自那日太子来了以后,景一鸣便仿佛被遗忘了一般,莫说再没见过太子,就是那白面判官的面也没见到一次,使得景一鸣想要打探消息也是不能。 “千里眼”倒是可以随时出去,可是在这偌大的皇城,他一点头绪都没有,更遑论去打探消息了。 于是,他只能等。 再过了几日,景一鸣的脑子已有些昏昏沉沉。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他的生物钟早已紊乱,精神也萎靡到了极点。 此时他才知道地牢的可怕,在这种环境下,莫说是严刑拷打,便是待的时间长了也会把人逼疯。 正当他恍惚间,忽的一抹光亮挤进了他的眼帘。 景一鸣见状精神为之一振,脑子也顿时清醒了起来。 来的共有两人。 前边一人提着灯笼,身上依然如那日一般由黑袍遮着,不过看体型应当是赵大娘子。 后边一人则是那许久未见的白面判官。 白面判官又随行了几步,便拱手离去,只有赵大娘子提着昏暗的灯笼朝着景一鸣走来。 “你终于来了!” 景一鸣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用冰冷的语调说道。 只是言语中的急切和沙哑的嗓音,还是暴露出了他的激动和萎靡,同时还夹杂着一丝火气。 赵大娘子焉能听不出来,只见她略带歉意的一笑,嘴里轻轻说道: “景公子受苦了。” 景一鸣冷哼一声,心中的火气并未因她的态度有所减弱。 “太子殿下将在下扔在此处不管不问,似乎缺乏合作的诚意啊!” 其实他也隐约猜到,太子让他吃的这些苦,未尝没有打压他的目的。 赵大娘子听了他的话,言语为之一窒,稍顷才解释道: “景公子误会了,实在是碰到了些棘手的事情,所以才拖到现在。” 景一鸣此时也觉察到方才自己的语言有些不敬,于是接下来的话便平和了许多。 “哦?太子殿下亲自出马,还能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赵大娘子见他态度缓和了下来,又是微微一笑。 “景公子所涉罪行共有三项。” “其一,景园走水,伤亡甚重。景公子作为景园的大东家,只怕是难辞其咎。” 景一鸣闻言默然了下去。 景园走水虽然疑点重重,可毕竟是自己的地盘。 现下死伤了这么多的人,官府总是要给朝廷和受害者家属一个交代。 自己作为景园的大东家,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赵大娘子看了眼景一鸣的表情,只是烛光昏暗,前方漆黑一团,并未让她如愿。 “好在走水实属意外,死伤的又都是些草民,所以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虽然是条好消息,可是听在景一鸣的耳中却是一阵悲凉。 在当权者的眼中,几条草民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赵大娘子没有注意他的情绪,而是继续说道: “其二,贩卖私盐。” 景一鸣知道贩卖私盐可是杀头的罪名,于是连忙辩解道: “在下所提纯之精盐,只是供得我景园自身所用,并未对外出售,算不得贩卖私盐。” 赵大娘子还是不紧不慢的说道: “景园内各店家与景公子只是租赁关系,所以是否贩卖,只能算是模棱之间。” “好在有太子殿下的授意,三法司在此点上并未提出异议。” 景一鸣皱了皱眉头,前两条罪行似乎已被揭过,出现变数的难道是第三条? 可是第三条是违反宵禁,只是在晚上出去了一趟,似乎算不得什么大的罪名才是。 景一鸣虽满腹疑惑,但他知道赵大娘子一定会解开他的疑惑,于是便没有做声,等着赵大娘子继续说下去。 果然,赵大娘子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 “最棘手的便是这第三条,违反宵禁。” 第202章 萧府 “景公子违反宵禁的事情,目击者众多,便是想要做些伪证,只怕也需要些时日。” 以太子的势力,景一鸣相信想要做些伪证出来,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可是皇城离临东城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只怕都要一个半月,若再加上其中各项操作,只怕两、三个月都是快的。 景一鸣想到自己还要在这地牢内待上两、三个月,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只是违反宵禁,算不得什么大罪吧?” 赵大娘子苦笑一声,反问道: “景公子可知为何要‘宵禁’?” 景一鸣好奇她为何会有此一问,想来其中必有缘由,于是答道: “维持秩序,防止盗匪。” 赵大娘子展颜一笑,景一鸣见状问道: “难道不对?” 赵大娘子轻摇下头,说道: “不是不对,而是不全面。” “景公子学识渊博,定当知道前朝的‘神龙之变’。” 景一鸣微微一愕,随即连忙在计算机里寻找起关于“神龙之变”的信息。 好在他一直保留着扫描书籍的习惯,所以这些信息瞬间便来到了他的眼前。 原来这“神龙之变”是发生在前朝的一次政变,发生的时间刚好就是深夜。 “难道是防止有人谋反?” 赵大娘子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不错,景公子果然是一点就透。” “太祖皇帝怕重蹈前朝覆辙,为防谋逆串联,所以才制定了‘宵禁’之策。” 景一鸣闻言不禁头疼了起来。 若是其他原因还好说,可这谋逆之事,历来是古往今来、各朝各代当权者最为忌讳的。 “以太子之能,难道也没有办法?” 赵大娘子表情有些怪异。 “此乃祖宗成法,太子殿下也不好违背。” 一句“祖宗成法”,景一鸣心中已明白了个大概。 太子虽是储君,可毕竟没有荣登大宝,若他公然违抗祖宗成法,很容易引来当今圣上的猜疑。 连祖宗成法都可以不遵守,若他有朝一日荣登大宝,那么当今圣上如今的政令也会是朝令夕改。 所以历朝历代,对于祖宗成法都极为重视。 虽说随着时间的流逝,祖宗成法的重视程度会逐步下降,可依然没有谁敢公然违抗。 景一鸣皱起眉头。 “难道就别无他法吗?”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赵大娘子说到这里稍微一停顿,景一鸣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只需伪造些证据,证明那日你并未离开景园,违反宵禁一罪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只是......” 赵大娘子下边的话还没说出口,景一鸣已然泄了气,接着赵大娘子的话头说道: “只是需要时间,对不对?” 做些伪证出来,对太子来说确实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是这样一来,景一鸣难免又要在地牢内待上两三个月了。 想到这里,景一鸣的心情又恶劣了起来。 赵大娘子见他有些颓然,继续说道: “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景一鸣的心情可谓是随着赵大娘子的话跌宕起伏,偏那大娘子说话又总是嘴上半截肚里半截的吊着他,直急的他是抓耳挠腮。 “大娘子,好姐姐,您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 赵大娘子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待见到景一鸣怒视着她,方才掩去脸上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肃穆的表情。 “三法司之中,刑部和大理寺都好说,只有都察院里那帮书呆子不是那么好说话。” 三法司之中,刑部受天下刑名,大理寺复核驳正,都察院则是全程监督纠察。 都察院可谓是南金的最高监察机关,除了可以对重大案件进行监督纠察,还负有纠劾百官之责。 这些御史言官最喜直谏纠劾,便是皇上犯了错误,他们也会直言不讳,端的是让人头疼无比。 以前景一鸣对这些敢于冒犯天颜的言官还十分佩服,可现在轮到自己,却让他一阵头疼。 “大娘子方才说还有办法,不知是何办法?” 赵大娘子眉头轻蹙,思索了一下,这才小声的向景一鸣说了起来。 皇城,青龙区,升道坊。 升道坊位于皇城的东南方,离内皇城颇远,居住的也多是寻常百姓人家。 此时一辆马车四面遮挡甚严,缓缓的走在升道坊的青石路面上,过不多时便在一处匾额上写着“薛府”的门前停了下来。 车帘打开,先下来的是位老者。 只见他下车以后左右打量了下,见到四下里无人,这才对着轿厢唤了一声,随即便又从车上下来个年轻人。 年轻人下车以后,抬头看了眼萧府的门楼,随后对着老人说道: “王老,萧大人真的住在这里吗?” 老者正是弈棋总会的王老,而那年轻人赫然是本该待在司狱司地牢的景一鸣。 难怪他有此一问,今日他要拜访的是朝廷的二品大员——都察院右都御史萧刚峰。 可是看周围的环境和萧府颇显寒酸的门楼,怎么也不像是二品大员住的地方。 王老将手中的拜帖交给车夫,车夫轻车熟路的朝门房走了过去。 “萧大人一贯清廉,又不喜吵闹,所以才选择住在此处。” 闻听此言,景一鸣不再做声,只是心里却对这萧刚峰平添了几分敬意。 说起这萧刚峰,属实是南金朝廷里的一个怪人。 他平日里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私下里也很少与各同僚之间交往,显得很是不近人情。 他唯一的爱好便是弈棋,是以与王老的私交甚好,每每旬休之日,便约上王老在棋盘上一阵厮杀。 正是因此,太子这才冒着偌大的风险,将景一鸣从牢中暗弄了出来,想从弈棋入手做些文章。 都察院设有左右两位都御史,南金以左为尊,所以左都御史便是都察院的一把手。 只是这左都御史还兼着内阁的差事,所以都察院里的日常工作便由这萧刚峰管着。 若他能在景一鸣的案子上松松口,景一鸣便能免去这两个月的牢狱之灾。 为此,景一鸣也做了充足的准备。 不过看这萧刚峰的行事作风,最后能不能成事,景一鸣心里还真没底。 想到此处,景一鸣又朝王老的背影看去。 自从上次莽沧江落水事件之后,景一鸣便隐隐感觉后边有总会的影子,是以他对三老并不太信任。 这次太子一方竟联系上了王老,使得景一鸣也有些吃惊。 不过兹事体大,景一鸣也没敢仔细询问,反正有太子担着干系,景一鸣照做便是。 正思索间,萧府的正门打开,从中走出个中年人。 “王兄终于来了,愚弟恭候多时了!” 第203章 布局 景一鸣朝来人看去,只见得对方身穿一身十分普通的家居常服,生得一张四方大脸,显得十分威严。 许是因为对方不常笑的原因,那笑容虽然很是开心,却又显得有些僵硬。 “看来这就是那萧刚峰了。” 景一鸣正思忖间,果然听那王老回道: “知道今日萧大人旬休,小老儿这两日也是技痒,今日便要与萧大人好好的大战三百回合。” 两人谈笑间,萧刚峰便挽着王老的衣袖朝府内走去。 以他之为人秉性,这番举动显然有些过于亲昵,也可看出他对围棋一道的喜爱。 萧刚峰并未理会景一鸣。 以前王老身边也总会带些年轻学徒充做长随,是以萧刚峰并未对他多加留意。 直到看到王老暗暗朝他招了招手,景一鸣这才紧随着两人进去。 萧府算不得广阔——当然这也是相对其他官员府邸来说,内里的布置却是极有意境,也显示出此间主人的格调不凡。 景一鸣心事在身,本无心观赏,可是待看到萧府内的景色,心里也是不免一阵舒畅,心里对萧刚峰的好感又上升了几分。 萧刚峰和王老且行且聊,走过一条曲径通幽的小道,便来到一处高台。 登上高台,视野顿时为之宽广。 高台的前方是方水池。 水池周边绿荫环绕,里边鱼虾嬉戏,任你再烦躁的心,看到此番景色只怕都会沉静下来。 果然是个弈棋的绝佳地方。 府里的下人为三人备好香茗、果品,便不需招呼自动退下了,高台上只剩下了景一鸣三人。 “王兄,在下新近学得一招厉害的招式,王兄需得小心才是。” “哦?!能得萧大人如此夸赞,想必定然是不同凡响,小老儿今日倒是有幸见识了。” 两人客套一番便再不答话,只余下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嗒嗒”声。 两人初时下的很快,都是些固定的套路,倒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景一鸣自从拿了“双绝棋圣”,私下里倒也钻研些时日,是以现在也能看出些门道。 可是等到两人落子逐渐缓慢,棋盘上的局势顿时扑朔迷离了起来,也不再是景一鸣这个水平能看的明白的了。 百无聊赖之际,他便将头看向别处,欣赏起萧府内的旖旎景色。 “咦?!倒是有些意思。” 一声轻微的低呼声发自王老的口中,使得景一鸣也忍不住朝棋盘上看去。 能让王老这个南金实际上的围棋第一人感到惊讶,看来萧刚峰那招“厉害”的招式,倒不是自吹自擂。 王老思索良久,而后眉眼一舒,信心十足的将棋子落了下去。 看到王老的落子,萧刚峰的表情由刚才的洋洋得意,变成了如今功败垂成的懊恼神色。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招能够稳赢王老,谁知还是被王老破解了。 王老见到他的表情,于是安慰他道: “萧大人此招果然高明,只是进攻的意图太过明显,这才被小老儿看破了。” “若萧大人能在其中伪装一二,只怕这局落败的就是我了。” 萧刚峰也知道是自己操之过急,闻言不服气的说道: “再来!” 说完,便迫不及待的捡拾起棋盘上的棋子。 正捡拾间,忽见小道之中走来四人。 景一鸣抬头望去,待见到当先一人的容貌,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只见当先那人是个身穿白色纱衣的年轻女子,眉目间甚是清丽,却是那有过一饭之缘的萧韵寒。 当日望江楼一场鸿门宴,这位萧韵寒倒不像其他三人那般咄咄逼人,景一鸣对她的印象还不算太差。 只是今日他有要事在身,陡然间碰到此人,只怕又要生些变故。 萧韵寒、萧刚峰,单从姓氏便能看出两人的关系。 想到此处,景一鸣不禁皱起了眉头。 好在萧韵寒似乎并为认出他来,目光只是在他身上扫视而过,并未有过多的停留。 剩下三人便是府内的小厮、丫鬟,以及送景一鸣两人前来的车夫。 “阿爹。” “你这丫头,又来凑热闹。” 萧刚峰虽是指责,可话里的语气却充满了宠溺。 他知道他这女儿对围棋也是颇感兴趣,他也乐见如此,于是每次对弈,萧韵寒都会在一旁观看。 萧韵寒微微一笑,对王老行了礼,便乖巧的坐在了萧刚峰的旁边。 陪侍丫鬟知道老爷的规矩,待见到萧韵寒坐下,便悄然离去。 场中站着的便只有那小厮和车夫。 “还有什么事?” 小厮低垂着头,轻声禀报道: “回老爷,这位师傅说是有要事向王老爷禀报,小的不敢耽搁,这才带他来了。” 车夫向萧刚峰行过了礼,便来到王老耳边低语了几句。 看到王老的眉头皱起,萧刚峰的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他现在正在兴头上,真怕王老这个对手离去。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待听完车夫的禀报,王老歉意的看着萧刚峰,道: “实在抱歉,总会有些事情急需小老儿处理,只怕今日便只能到此为止了。” 萧刚峰一脸失望的神色,嘴里不自觉的挽留道: “就不能迟些再去吗?” 看到王老摇了摇头,他还兀自不死心的说道: “王兄自去,在下在此恭候便是。” 王老一脸为难的表情。 “小老儿此事颇为繁杂,只怕......” 闻听此言,萧刚峰脸上失望之色更重。 王老脸上的歉意也是愈发浓厚,最后似是想起什么是的,对萧刚峰说道: “小老儿倒是有个法子。” 还没等他说完,萧刚峰便急不可耐的问道: “王兄有什么法子?” 王老指了指景一鸣,笑着说道: “不如由我这位弟子陪薛大人对弈,可好?” 萧刚峰并未见过景一鸣,闻言这才打量了下他,只是看他年纪轻轻,又不是总会里那几个后起之秀,心下便有些索然。 两人若是棋艺相差太多,弈起棋来自然是没什么乐趣。 王老也深知此点,于是便又说道: “我这位弟子,棋艺不在我之下,薛大人还需小心应对才是。” 萧刚峰闻听此言,这才来了兴趣。 “若是如此,在下就领教下王兄高足的手段吧。” 听到萧刚峰答应了下来,王老和景一鸣眉梢都流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喜色。 其实这本就是两人商议的布局。 王老哪里有什么事情,只是借口推脱,好让萧刚峰和景一鸣有弈棋的机会。 如此一来,凭借景一鸣的棋艺,定会使萧刚峰起了爱才之心,为景一鸣的案子也会带来不小的好处。 “晚生棋艺低微,还请萧大人多加指导。” 景一鸣此话刚出,便见那萧韵寒对他笑了笑,那笑很是意味深长。 景一鸣心中暗暗紧张。 “难道她认出了自己?!” 第204章 弃子 景一鸣心下忐忑,可看那萧韵寒再无其他举动,这才使得他稍稍安心了些。 萧刚峰并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此时的他正一门心思的在研究棋路。 初时他见景一鸣年少,总还是存了些轻视的心思。 可谁知对弈不久,他便发现对面的年轻人棋艺很是老辣,更兼得他不徐不缓的劲头,倒真有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萧刚峰这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可即便如此,棋局依然是毫无起色,甚至对方渐成合围之势,大有将其一举击溃的意思。 萧刚峰双眼紧盯着棋局,眉心之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想从必死之局中觅得一线生机。 可是等他研究了半天,仍然是毫无办法。 “老的下不过还则罢了,怎的连小的也下不过了?!” 想到此处,萧刚峰心中不禁有些懊恼。 景一鸣有“阿尔法狗”相助,是以并未将多少心思放在棋局上,而是将大半心思放在了萧韵寒的身上。 这萧韵寒一直是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且在有意无意之间总要打量上他几眼。 景一鸣总是有些心虚,见状只能是低头看着棋盘,装出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同时他的心里也暗暗埋怨起老王来。 其实这一点他倒是冤枉了王老,王老又怎能想到他跟萧韵寒竟会认识呢? “景公子,荷儿妹妹一切安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听了萧韵寒的话,景一鸣只能苦笑着抬起了头。 “一切安好,劳烦萧姑娘费心了。” 被打断思路的萧刚峰本有些不愉快,待听到两人的对话后,这才一脸茫然的抬头问道: “怎么,你们认识?” 萧韵寒没有正面回答父亲的话,而是掩嘴一笑。 “阿爹,您若是弈棋弈得过他,那当真是三国之中弈棋第一人了。” 萧刚峰更是茫然。 “此话怎讲?” 萧韵寒没有继续逗弄自己的老父亲,说道: “这位便是号称‘双绝棋圣’的景一鸣景公子,便是慕棋圣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阿爹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萧刚峰闻言先是一阵惊愕,而后便是恍然、恼怒的表情,只是一瞬间,这些表情便又全部隐去,表情变化之快,使得景一鸣一度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一直在萧刚峰身后的萧韵寒自然没有看到这些,她刚待继续说些什么,便听到萧刚峰说道: “果然是年轻有为,碰到如此才俊,老夫心下也是甚喜。” “寒儿——” 萧刚峰转头对萧韵寒说道: “为父书房内有些上好的茶叶,你去取些过来。” 景一鸣知道萧刚峰是故意支开萧韵寒,是以也并未推辞,心中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应对萧刚峰。 待到萧韵寒离开,萧刚峰不再掩饰自己的厌弃之色,一脸冰冷的看着景一鸣。 “阁下能在南监进出自如,果然好本事。” 他虽没有见过景一鸣,可是对于景一鸣的案子还是知道的,对他此行的目的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令他没想到的是,景一鸣现在仍然是待罪之身,却敢肆意妄为的离开南监,且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想到这里,萧刚峰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景一鸣,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景一鸣自然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揶揄之意,只是他本就心虚,此时只能陪着笑脸说道: “实在是别无他法,只能是出此下策,还望萧大人勿怪。” “勿怪?!哼哼哼......” 萧刚峰冷哼几声,继续说道: “若阁下以为如此便能逼萧某就范,只怕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了!” 景一鸣刚想辩解几句,萧刚峰却没给他机会。 “萧某历来不会攀附、结党,便是罢了萧某的官,萧某也不会拜在任何人门下,阁下还是让背后之人死了心吧!” 萧刚峰为人虽然正直却并不迂腐,能把景一鸣从南监之中带出来,他背后之人是谁自然是一目了然。 只是他心下毕竟有些忌讳,所以并未直接说出背后之人的身份。 不过萧刚峰的一番话倒是将景一鸣弄糊涂了。 他今日前来,只是想让萧刚峰在自己的案子上高抬贵手,又何来攀附、结党之说? 他刚想解释两句,忽的一股思绪涌入脑海,眼前的事情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自己此次前来,全因赵大娘子所说,希望萧刚峰能起爱才之心,放自己一马。 现在想来,这样的理由着实蹩脚。 萧刚峰的为人他们是清楚的,想用“爱才之心”让他放了自己,无疑是痴人说梦。 既然如此,太子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将自己送到萧刚峰的面前,理由只有一个——逼萧刚峰拜入自己门下。 景一鸣现在的身份特殊,此时来到萧府,很容易便能给萧刚峰安上个冠冕堂皇的罪名。 若萧刚峰不就范的话,只怕等待他的便是牢狱之灾,接替他的便会变成太子的人。 而自己,也会被当成弃子一样的处理掉的。 他现在的价值,明显比不上掌管着都察院的萧刚峰。 以自己一条命,换来对都察院的控制,怎么算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太子的算盘当真打的好,现在这种情况,无论萧刚峰答应与否,似乎都不重要了。 自己被当做弃子不说,还要连累到萧刚峰。 怪不得萧刚峰对他的态度如此恶劣,若是换了自己,只怕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想到此处,景一鸣身上顿时产生一股无力感,对萧刚峰也充满了深深的歉意。 “萧某还有事,阁下慢走不送!” 即使萧刚峰不下逐客令,景一鸣也感觉没脸再继续待下去了。 只见他朝着萧刚峰深深一揖。 “小人愚钝,被人当了弃子,还连累了萧大人,当真是罪该万死。” “只是小人还有一句话,希望萧大人能听一听。” 许是景一鸣说的诚恳,萧刚峰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些,语气也没那么冰冷。 “你说。” 景一鸣缓了一口气,徐徐说道: “小人之罪名,想必萧大人已然知晓。” 萧刚峰轻轻点了点头。 景一鸣反问他道: “景园走水,萧大人可知有几人伤亡?” 萧刚峰以为他在考校自己,明显有些不悦,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本官并不是尸位素餐之流,对这些自然是知道的。” “景园走水,伤七十八人,亡二十四人,另外还有一十二人不见踪影,共计一百一十四人。” 景一鸣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却也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道: “一百一十四人,便是一百一十四个家庭,你让他们以后怎么活下去?” 萧刚峰皱了皱眉头,有些厌恶的说道: “这些地方官府自然会处置妥当。” 景一鸣冷冷一笑,语气悲凉的说道: “自景园走水至今,小人何曾听过有谁提起过这些人?官府之中又有几人会真心为他们着想?” 萧刚峰闻听此言,心中暗暗一震。 不错,以他之刚正清廉,在看到伤亡人数时,也只当是个数字,而没有想到这些数字代表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至于地方官府的做派,他虽在皇城,却是早有耳闻的。 景一鸣说到此处似乎有些激动,语言也愈发犀利了起来。 “难道朝堂之中,均是‘文章写尽天下事,不肯俯首见苍生’之徒吗?” 萧刚峰有心分辩,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景一鸣知道他是个好官,这些言论按在他的身上确实有些不恰当,于是便又缓和了语气说道: “小人只是一介升斗小民,不知道朝堂之上的龌龊勾当。” “只是小人知道,有些事情,总要有人管,有些人,总要有人负责。” “小人言尽于此,多有叨扰。” 说完,景一鸣又是深深一礼,拜别而去。 萧刚峰看着他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嘴里喃喃道: “文章写尽天下事,不肯俯首见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