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军重生后只想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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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重生] 《女将军重生后只想种田》作者：七月蟹【完结】


    本文文案：


    沈明月自幼千娇百宠长大，但谁也不知她时常梦到前世当女将军的事情。十二岁那年，沈二郎被土匪杀害，村民都说沈二郎家从此日子不好过了。


    谁料之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沈明月上山打猎，下地种田，硬生生撑起一个家。后面更是做豆腐，卖梨膏，小日子过的风生水起，就是婚事不顺。但村里来了王公子，竟是非她不娶。


    本以为这就算天大的福分了，谁想后面发现王公子的娘竟是燕王走丢的长女，沈明月一跃成为世子妃。


    前期家长里短，发家致富，后期涉及朝廷纷争。


    内容标籤：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爽文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明月 ┃ 配角：王熙瑾（李熙瑾）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单身贵族遇到了非卿不娶


    立意：女子要自立自强，永不自轻


    第一章


    天阴沉沉的，仿佛随时一场大雨就要泼下。


    王家村里没几个行人，屋门紧闭，连狗都不曾叫唤。


    沈二郎家门前挂着白布，屋里也是一片白色。沈明月头戴白巾，跪在棺材前，默默流泪。小弟沈明远懵懵懂懂地跪在地上，她娘沈何氏倚在她身上，痛哭流涕，「当家的，你怎么就这么抛下我们去了！你好狠的心啊！」


    「何氏，你别伤心了，砍死二郎的贼人已经被抓住了，过几日就砍头，也算慰藉二郎的在天之灵了！」德全婶在一旁劝慰道。


    沈明月呆呆地看着她爹的棺材。已过去三日，她还是不能接受待自己如珍宝的爹爹就这么没了。她脑海里一片混乱，多种声音交杂，前世的，今世的，一涌而出。


    自六岁以来，她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里她是楚朝冯将军府的长女，在她十五岁生日那天，父兄战死沙场。她本以为现实是不同的，她本以为她可以幸福快乐的度过这一生！谁想她刚年过十二，沈二郎就在回家途中路遇土匪，被砍死了。


    「冯大小姐是天降煞星，克父克母，天生孤命！」


    沈明月突然想起了梦中那个道士说的话，也是从那以后，自己再无好友，太子楚昭也另娶他人。


    不，我不信！沈明月神色阴冷，死死的盯着前方。她仿佛再听不到耳边嘈杂的人声，目光中只容得下眼前那漆黑的棺材。娇滴滴的小姑娘仿佛阴间来的厉鬼，浑身戾气。


    本想过来安慰几句的大娘吓得后退几步，「这，快去叫明朗过来！明月怕不是魔怔了！」


    沈何氏一听，顾不得哀痛，连忙抓住沈明月的肩膀，大声哭喊到，「明月！明月，你看看娘！你别怕，娘还在呢！」


    「明月！」沈明朗从门前飞奔过来，揽住自幼备受宠爱的么妹，「爹去了，但哥会护你一辈子的！」


    「姐，姐姐！」沈明远幼小的双手紧紧抓着沈明月的衣摆，低声叫着她。


    沈明月在一片混沌中，隐约听见有人喊自己。她神色茫然地望向沈何氏和沈明朗，眼神空洞。沈何氏看到自小千娇万宠的女儿变成这样，泪水不停地落下，烫得人发疼。沈明月渐渐回过神来，大滴大滴的眼泪涌出。她趴在沈何氏的怀里嚎嚎大哭，「娘，爹没了！爹没了！」


    「明月，别怕......别怕，」沈何氏紧紧抱住沈明月，哀声哭泣，「娘在呢！」


    看到自家小妹终于哭出来，沈明朗心头一松，眼眶通红，摸了摸懵懂无知的幼弟的头，强忍着悲痛站起身，「娘，你跟明月、明远在这呆着，我去门口迎客人。」


    沈何氏点点头，用手抚摸着自家闺女的头髮，轻声念叨，「明月，乖，娘在呢......」


    德全婶走出堂屋，嘆了口气，跟德全叔说道，「明月这孩子，怕是憋坏了。」


    「可不是，」德全叔也面露苦色，「把二郎尸身运回来那日，明月也就掉了几滴眼泪，我还担心她绷得紧了，有一日会撑不住呢。」


    「哭出来也好。就是他家这日子怕是难过了。」


    「明朗也十六岁了，勉勉强强能撑起一个家，」德全婶也有些发愁，只能勉强宽慰自己，「就是明月从小被宠惯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过的了这苦日子。」


    沈家是三十年前从外地举家搬迁到王家村的，据说是得罪了什么人。刚到王家村，沈老爷子就驾鹤西去，没过几日，沈老夫人也跟着去了。安葬好两位老人，沈大郎和沈二郎平分了家产，就此在王家村扎根。沈二郎娶了上坝村的何丽娘，生了两男一女。沈明月是他的长女。


    沈二郎像养富家小姐一样养着沈明月。十二岁了，也甚少干家务，连衣服都是他大哥帮忙洗的。沈明月模样出挑，唇红齿白，眉眼如画，是十里八村都是出名的小美人。前些日子镇上刘家还派媒婆过来说亲，但沈二郎以年龄太小为由，婉拒了。


    「习惯了就好。」德全叔看着屋里娇弱不堪的沈明月，也是十分忧心，「明朗也会多加照顾的。」


    沈明朗不知德全叔的担忧，他正在门口谢过来祭拜的亲戚。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喊声，他抬眼望去，就见村里无赖王二狗领着他那群狐朋狗友醉醺醺地向自家走来。


    王二狗刚到沈家门前就沖沈明朗喊道，「沈明朗，你爹走了，但你爹欠我的银子可不能不还！二十两，一分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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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朗盯着贼眉鼠眼的王二狗，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大声怒喝，「王二狗，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爹啥时候欠你银子了？!」


    「咋得，想赖帐啊？」王二狗不屑的推搡沈明朗，就这孤儿寡母的，在王家村还没个依靠，不乖乖的把银子交上来，自己今天就让这丧事变成个笑话！


    沈明朗脸色通红，抬手就想推开王二狗，奈何力气不如人，挣扎半天也没推开。旁边乡亲一看不对，围上来想帮忙，却被随后跟上来的其他混子拦住。一群人在沈家门口就快要打起来。有机灵的忙往屋里跑，请里长出来主持公道。


    里长到的时候，场面已经混乱，沈明朗脸上青紫好几块，王二狗几乎拳拳用力，尽往他身上招唿，「你小子别不知好歹，赶紧把银子拿出来，不然今天这丧事别想继续下去！」


    「王二狗！」里正厉声喊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呦，堂叔你也在啊，」王二狗松开沈明朗，流里流气的说道，「沈二郎欠了我二十两银子，我这不上门讨债来了么。」


    「沈二郎何时欠的你银子？」里正眉头紧皱，语气颇是不信。谁都知道沈二郎家家底丰厚，本人更是聪明能干，哪至于欠王二狗的银子。


    「堂叔，那我能骗你么？！就前几个月沈二郎找我借的，二十两呢！」王二狗张口就来，丝毫不心虚，人都死了，谁敢说我说的是假话。


    「快！快拦住明月！」


    里正刚想再问些话，就听见后面一阵慌乱尖叫，他回头一看，沈明月披头散髮，拿着一把菜刀就冲出来了。他赶忙想叫住沈明月，沈明月却目标明确，脸色阴沉地冲着王二狗就冲过去。


    王二狗也不害怕，嬉皮笑脸地张开双手，色迷迷的盯着沈明月娇俏如花的脸庞，「呦，明月是打算投怀送抱呀！」


    沈明月嘴角上扬，眼神尖锐，勐地跃起，右脚狠狠踹向王二狗，凌乱的长髮在空中飞舞，好似张牙舞爪的噬人藤蔓。


    王二狗本没在意，谁想胸口剧痛，整个人凭空飞起，向后跌了一米多，瘫倒在地，起身都难。


    「二狗叔，不妨你说说，我爹是什么时候找你借的钱！」沈明月双眼微挑，嘴角带笑，脸色沉沉。她右手一甩，菜刀直直插入王二狗脚前几厘米的地面，锋利的刀面隐约反射出王二狗那吓傻的脸。


    追出来的沈何氏等人脸色苍白，看着宛如恶鬼般的沈明月，集体噤声。就是里正也神色苍白，颤抖着双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你......你想干什么？！」王二狗慌忙用手往后挪了几米，声音发抖，「杀，杀人可是犯法的！」


    沈明月柳眉微挑，杏眼含笑，周身仿佛瀰漫着浓厚的煞气。她轻笑着说：「二狗叔，我就问你我爹是什么时候欠你的钱！」


    沈二狗一时慌神，连沈明月的问话都听不清。他觉得这平日娇滴滴的小娘子身后，仿佛血气沖天，无数枯骨冤魂在嚎叫。他瞬间转身，连滚带爬的往外跑，连小弟都顾不上了。


    沈明月一看沈二狗要跑，快步拔出菜刀，紧紧跟在他身后，语调阴柔，「二狗叔，我让你走了么！」


    「明朗，快叫住你妹子！」里正转头沖沈明朗喊道。


    沈明朗看着众人惧怕的神色，赶忙追向沈明月，「明月！明月，别追了！」


    他飞奔到沈明月跟前，一把拦住她，急切地劝说道，「明月，明月！听哥说，不值得，你别做傻事！」


    沈明月停住脚步，淡漠地看了一眼快速往村口逃得王二狗，轻声说道，「大哥，我知道轻重。」


    她本就是战场杀神，不过是这十二年幸福日子让她心甘情愿地当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梦里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冯将军，不是指她爹，也不是指她兄长，而是她这个十八岁才驻守边疆的冯家长女。她仅仅花了一年时间，就让不满她以女子之身掌管军队的将士，乖乖听她号令，不敢再有闲话。太子楚昭忌惮畏惧她，才会花了大力气，收买她亲信，让她葬身于北疆之外。


    「那就好，明月，大哥会护你一辈子的。」沈明朗认真的说道。


    「我信大哥。」沈明月收回视线，戾气渐渐消散。相比鬼面将军冯秀言，她还是喜欢现在的日子。她每日醒来时就想，年轻时种田打猎赚钱，年老时花钱让侄子养老，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农家生活，是最好不过了。


    第二章


    十六岁的沈明月握着弓箭走下山。她早已没了前些年娇滴滴的模样，一身粗布短衫，头髮简单束起，很是利落。这几年她不仅没像村里人想的一样，叫苦连天，反倒是经常进山打猎，赚的钱比她大哥还多。让村里人惊诧不已。


    沈明月拎着野鸡和兔子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大伯母的叫骂声。


    「沈何氏，你给我滚出来！你看看你家小兔崽子把我家孩儿打成什么样了！」沈刘氏腰滚肚圆，满脸横肉，站在篱笆前骂的是唾沫星子直飞。沈明学在沈刘氏旁边嚎嚎大哭，身材跟他母亲是一脉相承。


    「大伯母，你在这瞎嚎啥呢？！」没等沈何氏回答，沈明月就快步跑来，将兔子和野鸡放在门边，似笑非笑地堵到沈刘氏前面。


    沈刘氏看见兔子和野鸡，脸上闪过一丝贪婪和馋意，不由自主地弯下腰伸手去够那几只兔子和野鸡，嘴里念叨着，「还算你明事理，知道打几只兔子和野鸡当赔礼，正好给我家明学补补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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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学看见兔子和野鸡也不哭了，抓着沈刘氏的手，大声嚷嚷：「娘，我要吃兔子！我要吃肉！」


    「大伯母，手不要乱伸，」沈明月也不恼火，用力拍掉了沈刘氏伸过来的手，反问道，「怕不是沈明学又带头去堵我家明远了吧？」


    「你瞎说什么！」沈刘氏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理直气壮起来，她一把扯过沈明学，指着脑袋上一块淤青，「这就是沈明远那小子打的！」


    沈明月看了一眼淤青，冲着站在院子里的沈明远招招手，后者哧熘一下就挣脱沈何氏的手，跑了过来。


    「咋回事，大胆说，姐给你撑腰。」


    「我早上从沈夫子那回来，沈明学他堵在路上要打我。他冲过来的时候，我躲开了，结果他自己没剎住，脑袋磕地上了。」沈明远说着瞅了眼沈明学，真是没见过这么笨的。


    「大伯母，听清了么，是你家沈明学自己磕的，我没去你家找沈明学算帐就不错了。」沈明月一边说一边捡起一根近乎碗口粗的树枝，微微一笑，双手用力，咔嚓一声，树枝断成了两截。


    沈刘氏不由得后退一步，差点忘了，沈明月可不是几年前那个娇滴滴只会回家告状的小姑娘了。她就是个小怪物，沈二郎去世后居然举着把菜刀追着人砍！这些年更是没少打上别人家门去。


    「我，我可是你大伯母，」沈刘氏声音发颤，紧紧拉住沈明学，「沈明月，你想干啥？」


    「明月！」沈何氏从院里快步走出来，拦住自家闺女，转头跟沈刘氏对峙道「大嫂，现在事情清楚了，孩子间打打闹闹我们就不计较了，大嫂也带着明学回去吧。」


    「你们不计较，你们计较什么？」沈刘氏可不惧沈何氏，甚至习惯了沈何氏脾气温和，还有点趾高气昂起来，「现在是我儿子被打伤了，我在找你们算帐！」


    「大伯母，你要这样说，」沈明月乐了，眼睛微微眯起，语气轻快，「那我不把您的话做实了怕是不好继续了。」


    说着，她就把断成两截的木棍一扔，伸手去拽沈明学，吓得沈刘氏赶忙拉着沈明学后退。


    「沈明月！」沈明朗从地里匆匆跑回来，一眼就看到沈明月又靠武力威胁大伯母，心里更是焦急，自家妹子知不知道她母老虎的名声都快传到镇上了，再这么下去，可怎么说个好人家呦！


    沈明朗站到沈明月身前，护崽子似的把沈明远拉到身后，一脸严肃的的说道，「大伯母，你要再这样，我就得拉着您到里正家说说去了！」


    沈刘氏一看沈明朗来了，顿时感觉安全许多，精神头又足了，正准备继续撒泼，就见自家女儿从远处慌慌张张跑过来，「娘！娘！镇上的金老大又来家里要钱了！」


    沈刘氏神色一变，也顾不上继续讹人了，拽着沈明学就往家里跑，「沈明文又跑去赌钱了？！赶紧回去跟你爹说，要还钱就让你嫂子还！咱家没钱！」


    沈明朗看着跑远的沈刘氏一家，摇了摇头，大伯母一家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再这么下去，怕是又要卖田还钱了。转头一看，沈明月已经偷摸声地挪到了大门口，正准备悄悄熘回房间。


    「沈明月，你给我站住！」沈明朗大喊一声，跑过去揪住了拔腿就想熘的沈明月，「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吧！我怎么跟你说的，要淑女一点，淑女一点！你再这么下去，怎么给你找婆家？啊？！」


    慢了一步！沈明月心中哀嚎。


    沈明月只能讨好看向沈明朗，「大哥，松松手。别气别气，气坏了伤身体。」


    沈明朗气笑了，「你也知道气坏了伤身体，那你怎么就不能替我考虑考虑？少气我，让我多活两年呢？！」


    「大哥，娘还在这，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沈明月一看今天轻易过不去，立马胡搅蛮缠，转移话题，「你说这话，娘得多伤心啊。」


    「你哥这么说我不伤心，」沈何氏挽了挽耳边碎发，慢慢走过来，「但你要一直找不到婆家，娘才是真要伤心死了。」


    「娘，我今年才十六。」沈明月内心对嫁人毫无兴趣，她只想赚够立女户的钱，一人过一辈子。


    「咱村王秀儿才十五，家门槛都快被媒婆踏平了！」沈何氏恨铁不成钢的盯着沈明月。她姑娘长得多俊俏，脸如白玉，面如朝华，一双杏眼潋滟生辉。真论长相，王秀儿可比不上自家闺女。


    沈明月还没找好藉口，就听见婉娘就在院子外大喊道，「何婶！何婶，你在家不！快带着明月到里正家去吧！沈明文赌博欠了钱，说要把你家明月抵给金老大做续弦！」


    沈何氏和沈明朗也顾不得再唠叨沈明月，急忙奔出来，「婉娘，这是怎么说的？！你赶紧跟我说说！」


    「何婶，明朗大哥，你俩先别问了，赶紧带着明月走吧！」婉娘一脸焦急，指着沈大郎家的方向，「那边金老大可带了好几个人过来，说是今天就要把明月带走！你们赶紧去找里正，不然就来不及了！」


    话正说着，远处就看见几个人影正朝这边走来。


    「娘，你带着明月和明远往里正家跑，我在这拦着他们!」沈明朗跑进屋，把沈明月和沈明远拽出来，「明月，你别担心！哥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


    「娘，你带着明远去找里正！」沈明月并不担心，从屋里拿出一把打磨好的长/枪，站在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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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这个时候不是逞强的时候！」沈何氏拽着沈明月的手，想把她拉走，「你难道不知道金老大是谁？！就算你力气大，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听你哥的话，赶紧走！」


    结果拽了半天，沈明月丝毫不动。


    「娘，你信我！」沈明月眉眼带笑，但身上隐约带着一丝杀气。


    金老大是镇上开赌坊的，靠着跟县太爷妾室那点亲戚关系，平时少有人敢惹。他脑子清醒，知道不惹权贵，但对于没啥背景的平民百姓，向来豪横。


    沈何氏一顿，想起了自家闺女的丰功伟绩，也不打算走了，转头说道：「婉娘，麻烦你再往里正家跑一趟。」


    婉娘一看谁都不走，着急的一跺脚，赶紧往里正那跑，「何婶，金老大那边要挡不住，你们就别顾家里了，也往里正这边跑！我这就去找里正！」


    沈明朗挑了根木棍，站到沈明月前面，虽然心里有些发虚，但还是强行镇定的劝慰沈明月，「明月，你别担心，哥肯定护好你。」


    「我知道。」沈明月笑着应道，右手将长/枪一转，枪头斜对地面，摆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这等无赖，前世遇到自己早屁滚尿流的跑远了。沈明月嘴角含笑，眼里却带着煞气。


    金老大带着人走过来时，就见身着褐色对襟衫子和长裤的男子，右手拿着木棍，左手将一十三四岁的娇俏姑娘护在身后。那姑娘面容姣好，柳眉杏眼，皮肤白皙，身材娇小，真真是个美人。


    金老大一乐，示意手下把这两人围住，神色满意的瞅着沈明月，「沈明文，你小子倒没说假话，你堂妹还真是个美人。」


    「那是，那是，」鼻青脸肿的沈明文哈着腰凑上前来，「我哪敢骗金老大您吶！」


    「金老大，我爹与大伯早已分家，就算沈明文欠您钱，也没有拿我妹妹抵债的道理。」沈明朗沉着声说道。


    「这话说的可不对，」金老大咧嘴一笑，满眼垂涎的盯着沈明月，恨不得直接把她搂在怀里好好亲热一番，「你爹去世了，就算分家，这种大事上你也得听你大伯的不是？」金老大回头瞅了一眼颤颤巍巍跟在后面的沈大伯。


    「胡说八道！」沈明朗气得满脸通红，本来自家妹子亲事就受阻，今天这事再传出去，怕是更不好说亲了。


    金老大脸色一沉，对自己手下使了一个眼色，瞬间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就站到沈明朗前面，威胁似的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不认这笔帐！」沈明朗恶狠狠的盯着对方，一字一句。


    大汉举起拳头就沖沈明朗招唿过去，沈明朗本想用手接住，却被沈明月从后一拉扯，闪开了。


    沈明月伸出左手稳噹噹的接住这一拳头，对大汉脸上的惊诧视而不见，翻手一拉，把大汉拉了个踉跄，右腿用力向上顶去，大汉立马跌倒在地，捂着肚子抽搐不止。


    金老大脸色一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没想到小娘子还练过。」他一拍手，站在两边的大汉瞬间向沈明月围过去。


    沈明月眉目含笑，口气阴森，「你不知道的还多了呢！」


    说罢，右手长/枪用力一挥，正中左边汉子胸口。她借力跃身而起，左腿飞踹向右边扑过来的大汉。两人被打的倒退好几步。后面几个人见状一愣，赶忙举着拳头迎上来。沈明月侧头一闪，左脚前伸，绊了对方一个踉跄后，左手一拐子砸到对方脑后。之后快速抓住后面两人的手，向下一压，翻身跳起，空中一个回身，长/枪直刺左边大汉后背，右脚踢向另一人脑袋。几名大汉瞬间被踹倒在地。


    沈明月轻轻落下，长/枪一收，枪头掠过地面，扬起一层薄尘。她似笑非笑地望着金老大。


    这他妈是个练家子！金老大心中暗骂。


    沈明朗和沈何氏虽说心里有准备，但看着沈明月一个打五个，还是有些心惊胆颤。


    沈明文被吓得更是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甚至还两手撑地，往后挪了几步。之......之前只听说过自家堂妹变得不好惹，可.......可没想到这么能打......


    金老大脸阴沉，看中的肥肉竟然咯牙。他正准备让手下动真格的，就听见不远处里正喊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里正一把老骨头跑过来，气喘吁吁，后面紧跟着一十四五岁的少年，再后面则是一群拿着锄头的村民壮汉。有那胆大的婆娘，也紧紧跟在自家汉子身后，跑了过来。


    沈明月等人看到那少年俱是一愣，别说村里，便是县里也难见如此俊秀之人。少年身着一袭白色长袍，面如冠玉，双目如潭，在沈明朗等人眼中看来，怕是只有传说中的潘安之流才能与之媲美。


    沈明月更是一脸惊嘆，毕竟前世美男子也见了不少，但此人却依旧能拔得头筹，真不似这乡野山村里能养出来的人物。


    王熙瑾对这些赞嘆习以为常，反倒是被站在中间的沈明月吸引了目光，神色一动。


    「金老大，不知沈明文欠了您多少两银子，」里正颇为无奈地看一眼沈明月，还是不露声色的挡住了她，「沈大郎家还有些田地，断不至于要到要拿人抵债的份上。更何况沈明文，哪怕是沈大郎也做不了沈二郎家的主，将沈明月抵债还钱。」


    金老大双眼微眯，似是不爽，但心里暗自琢磨，这小娘子表面上是个娇滴滴的姑娘，没想到是个手里有功夫的，真要弄回家，怕也是麻烦颇多。自己可能真治不住她。算了，美人县里多的是，犯不着在这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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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好了，金老大一扫戾气，笑呵呵的沖里正说道，「您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看在您的面子上，只要沈明文把欠的是十五两银子还上，这事就了结了，怎么样？」


    「什么？」里正尚未答话，沈明文先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金老大面前，「金，金老大，我跟您之前可说好了，您不能中途反悔呀！」


    「闭嘴！」金老大翻脸不认人，面色阴冷的盯着沈明文，「我是在跟你商量么？！赶紧把银子拿来，不然你的两只手可就保不住了。」


    沈明文神色慌张，左看看又看看，只能跪倒在自家老爹面前，痛哭流涕，「爹，你救救我，救救我呀！我还这么年轻，不能没了两只手啊！」


    沈大伯大怒，一巴掌抽了过去，「不孝子！之前你怎么说的，还了那十两银子，就安安稳稳跟你媳妇过日子。结果呢！这才过去不到三个月！你又去赌，十五两！我和你娘辛辛苦苦一年都攒不下五两银子！」


    沈大郎仿佛被那一巴掌抽没了精神，跌倒在地，抱头痛哭，「我是你们儿子啊！爹，娘，你们不能这么狠心啊！」


    金老大看着这一出闹剧，逐渐没了兴致，正打算让手下给点教训，就见沈刘氏突然冲出来，跑到沈明朗身前，」啪」的一声跪下了，「大侄子，我知道你家有钱！你把这钱还了好不好！你们还了这十五两，我让沈明文给你们当牛做马！」


    沈明朗被沈刘氏气笑了，「大伯母，你家刚还要拿我妹妹去抵债，现在又要我家替沈明文还钱，凭什么？！」


    「这沈刘氏怕不是以为沈二郎没了，自己就可以随意揉捏沈二郎一家了。」一大婶在后面笑话道，「也不看看自子侄女现在是个软柿子不是。」


    「就是，沈二郎没去世前她没准能拿捏沈明月，现在......啧啧，咱村王二狗见到明月那丫头就跑。」旁边的大婶应和道。


    「要不是这样，沈明月哪里会十六了还没人上门说亲。她人虽长得漂亮，但太过彪悍，之前就是瞒的好！」另一个大娘想起自家姑娘，略带酸气的说道。


    「够了！」里正面色涨红，显然也被气得够呛，他用手指着沈刘氏，给她下最后通牒，「要不你就看着沈明文被废了双手，要不你就拿出十五两银子，其他的你想都别想！」


    「还，我们还......」沈大伯无力地说出这句话。


    「老头子！」沈刘氏悽厉地喊道。


    沈大伯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地契，递给金老大，「这是一亩地，够十五两了。」


    金老大接过来，满是笑容的拍了拍沈大伯肩膀，「这就对了么，还要劳烦老弟明日跟我去官府办下买卖手续，没问题吧？」


    「我知道了。」沈大伯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金老大地契到手，带着手下回镇上去了。里正看着跌坐在地的沈大伯一家人，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拒绝了沈明朗留下吃饭的邀请，带着王熙瑾回去了。


    第三章


    等人走光后，沈明朗神色阴沉的一把拉起沈明文，狠狠揍了他一拳，「沈明文！你竟然敢拿明月抵债！」


    沈明文挨了一拳头，顿时不干了，之前是因为赌债压在头上，不得不收敛性子跪地求人，现在钱都还了，自然无事一身轻，泼皮劲又上来了，「拿你妹抵债怎么了？再说了，金老大可是承诺做续弦的，说不定明月从此就吃香喝辣的了！那不比嫁个泥腿子强！何况就你家明月那名声，怕是泥腿子都不一定看得上！」


    沈明朗气得脸色通红，抬起手又要揍，沈明文赶忙反抗，奋力从沈明朗手里挣脱出来，甚至还想回手。


    不过没等他拳头挥出去，沈明月一伸手，把他拽过来，抬起就是一脚，正好踹在肚子上，用了八分力，直接把沈明朗踹出了几米地。沈明月眼神冷淡，嘴角挂笑，扫视一圈旁边顿时安静如鸡的沈大伯一家。


    「沈明文，上次你欠钱找到我家的时候，我就说了，我们俩家早已分家，别痴心妄想，结果你这次学聪明了，直接先斩后奏，拿我抵债了。」


    沈明月语气温柔，却把沈明文吓得够呛。他顾不得肚子疼，手脚并用的往后爬，忘了这个煞星了！


    沈明文现在是彻底感受到当年王二狗的心态了，看着娇滴滴的堂妹，瞬间就跟吃人罗剎似的。


    「明，明月，」沈明文爬到一个自认为还安全点的距离，哆哆嗦嗦的开口解释，「这，这你就误会了......我，我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沈明月眉头一挑，示意他继续说。


    「就，就是......」沈明文仿佛看到生还希望，努力组织语言，「金，金老大可有钱了......你看，这么有钱，你，你嫁过去，那不就吃香喝辣的了么！」


    「那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二堂哥了？」沈明月微微一笑，上前几步。


    沈明文赶紧又往后爬几步。


    没等沈明月再次出手，沈明博从村口匆匆赶来。沈明博是沈大伯的长子，媳妇沈金氏是隔壁塘东村的。今天沈金氏小妹出嫁，两口子带着小儿子回去吃喜酒了，结果还没结束，就见有人来报信，说是金老大又找家里去了。沈明博赶忙找了藉口，从塘东村赶回来。


    「明月，是我家对不住你。」沈明博满头大汗的站在沈明月面前，面露愧色的说道。


    沈明月神色一冷，没说话。虽然沈大伯一家没几个好东西，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歹竹出好笋，沈明博人却不错，在自家最困难的时候，还送了一袋麦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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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朗走过来，叫了声大哥，显然也对沈明博有几分尊重。


    沈明博知道不能让堂弟一家难做，捡起地上的树枝，对着沈明文就是一顿抽。沈明文对自家大哥有几分畏惧，更期盼着能藉此让沈明月能放过自己，于是也不躲，就在那里老实挨揍，沈大伯和沈刘氏更是不会对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的做法有什么质疑。


    沈明文的媳妇沈冯氏站在一旁看着，有一丝心疼，又有一丝快意，她的嫁妆都快被沈明文败完了！自家爹妈虽也心疼自己嫁了一个赌鬼，却并不支持自己和离，只说后面多加管教就好了。可沈明文哪里是个能改好的，这才三个月不到，又去赌，还赌输了十五两银子！沈冯氏本来有些焦虑一直没能怀孩子，但现在也不得不庆幸，一旦有了孩子，怕是连养孩子的钱都没有。


    沈明月淡淡地看着哀嚎的沈明文，不再说什么。


    沈何氏从院子里走出来，走到沈大伯面前，严词道：「别的话我也不想多说，这是最后一次！不然我一定要找里正做个决断！」


    沈大伯面色难堪的应了声，拽上沈刘氏，看都没看地上的二儿子，转身走了。沈明博也连声道歉，踹了一脚地上的沈明文，示意他跟着走。沈冯氏则在公婆走的时候，就赶紧跟着走了，再不走自己都想上去揍自家相公一顿。


    沈明朗回到屋里，对着沈明月嘆了口气，「你别担心，大哥明天就去找王五爷他们说一下，让村里人尽量别把这事外传。」


    自家妹子今天一个打五个，传出去，怕是彪悍名声更上一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托人说亲。也是自己无能，不然何至于让沈明月一个姑娘家出头。


    「大哥，你就别担心了，」沈明月很是无奈，赶紧另起话题，「大哥你还是考虑下跟金花姐的婚事吧，你也都二十了。」


    沈明朗的亲事在他十六岁那年就定下了，本打算春种后成婚，谁想沈二郎不幸去世，乡下虽不至于守孝三年，但一年之内也不好嫁娶。结果十八岁那年，王金花的娘也难产去世了。所以年到二十，沈明朗还没结婚。


    「你妹妹说的有道理，」沈何氏想起沈明朗的亲事，也有些着急，村里同年龄的男子，这个时候都当爹了，结果自己儿子连媳妇都还没娶上。不知道家里是不是风水不好，几个孩子姻缘都不顺，「我过几天找你大力叔商量一下你俩的婚事。要是日子赶得上，年前就办了吧。」


    「行，都听娘的。」沈明朗听到这话，眼里露出几分喜意。他跟王金花是青梅竹马，对这门婚事也是欢喜得很。


    「娘，我去把兔子和野鸡给收拾了，今天这点怕是去不了镇上了，就留家吃吧。」沈明月一看大哥注意力转移，赶忙找个藉口熘了出去。


    里正回到家里，喝了老妻端过来的茶水，不禁嘆了口气，「沈大郎一家可是越来越不像话。哎，就是可惜了沈明博那小子。」


    「伯祖父，今日那姑娘便是沈二伯家的沈明月吧？」王熙瑾走进来，嘴角微调，一双丹凤眼隐含笑意。他坐到椅子上，谢过大伯母递来的茶。


    本来在正屋里绣花的王喜宝，看到王熙瑾进屋，刺熘一下就窜进屋子里了，偷偷摸摸红着脸在门后瞅着这个刚回来没几日的堂哥。


    「是啊，」里正想起沈明月也是有点无奈，「沈二郎去得早，不然沈明月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子。」之前跟别人争论都是扭头就找自家爹兄，哪像现在一言不合就揍人。哎，也是家里无人可依，就是说亲困难了。


    「说到这个，」里正一脸和蔼的看向王熙瑾，自己这个侄孙长得俊秀，又天生聪慧，如果不是自己侄子、侄媳妇去的早，现在怕是都考入徐州府学了，「你爹娘不在了，往后你是咋打算的？如果有心仪的姑娘，让你伯祖母去打探打探也是好的。」


    「伯祖父，这些对我还为时太早。」王熙瑾微微一顿，婉拒了里正的好意。


    「那也好，」里正摸了摸鬍鬚，「待你学业更进一步再说亲，没准更好。还有一件事，你家那一百亩田地打算怎么安排？之前你爹是租给了大牛他们一家，每年收四成租子，现在你回来......」里正想起大牛家病重的老母，也不好提议收回来僱人种。


    「就还是给大牛叔他们种吧，」王熙瑾对此倒并不计较，一来自家也没有种田的人，二来大牛叔一家每年交租及时，也不耍花花肠子，就算爹娘去了，该交的租子也没少了一粒。


    「那好，大牛家这两年过得也难，孩子多，他娘又病重，每月花的药钱就不少，如果不是你爹心善，把田租给了他家，怕是日子都过不下去了。」里正想起大牛一家也是颇为同情，都是勤快人，四五岁的小孩都知道下地捡麦子，但家里有个常年生病的人，一年下来甭说存钱，只要不欠债就是好的了。


    「伯祖父，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家了，」王熙瑾起身告别，熙言和熙雪还在家里等着自己，不好在外面多呆。


    「好好，我已经跟徐夫子说好了，明天就可以让熙言去学堂上学了。」里正笑眯眯的应声，对自己这个侄孙真是越看越满意。


    看着王熙瑾走出家门，王喜宝从屋里跑到自家爷爷面前，面色微红的问到：「爷爷，堂哥他还没说亲吧？」


    里正看了眼自家孙女，没好气地说到，「是没说亲，但你娘已经跟上坝村的黄二郎家相看好了，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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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喜宝眼角一红，默不吱声的跑进了屋里。


    不说王喜宝，家里那些有适龄女儿的，也都顾不得议论沈明月以一敌五的壮举，反倒是兴致勃勃的聊起了这几日刚回来的王熙瑾。


    「哎呦，你是没看到，那可真是长得太俊俏了！我活了三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小伙子！」一大婶神色激动。


    「不光长得俊俏，家境也好啊，虽然爹娘都去了，但据说县里就有一栋宅子，家里还有几百亩良田！还有，听我当家的说，这堂侄读书也是灵光的很。如果不是爹娘去了，怕是现在都入府学了！」王大娘一脸骄傲，说起这八卦来是相当兴奋。


    「妈呀，那不是谁嫁过去，谁就有可能当官太太了么！」


    「哎，立柱家的，你不心动？！你家秀儿可还没说亲呢吧！这还不趁着这机会，使使劲？」王虎家的沖王方氏使眼色，要她说，除了地主老爷家的女儿，这十里八乡最有名气就是就是王秀儿了，人长得娇俏不说，绣活也是一等一的好。


    「这怎么说的，」王方氏满脸得意，但嘴上还得谦虚推脱，「这么优秀怕是地主老爷的女儿难以说成！秀儿哪里够得上。」


    「立柱家的，这你就太过谦虚了！不说咱村，就是隔壁几个村的，也没一个姑娘长得有你家秀儿好看！更别提秀儿还那么能干，脾气又好，绣活也是数得上的，谁娶了你家秀儿啊，那可真是祖上积德了！」


    「就是就是，听说前几日，又有媒婆上你家提亲了？」


    「哪有的事，你们都太夸张了。」王方氏连连否认，但那眼睛里的骄傲是谁都看的清。


    「说到这个，沈明月那样丫头也是长得极好看的。」王大娘突然说道。


    周围人一静，谁也不好往下接话。真论长相，沈明月那可比王秀儿长的还好看，那雪白的肌肤，那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那樱桃小嘴，但再好看的姑娘，也架不住太过泼辣啊。哦对，今天还一人对上了金老大那一伙儿，更可怕的是，一点亏都没吃。


    这娶回家，一个不小心，不得闹个家宅不宁。


    就是她们，说闲话也不敢说的太过，沈明月可不是个软柿子，万一被找上门来，怕是不好收场。


    「那啥，我想起来了，我还没给我当家的做饭呢。我就先回去了啊！咱改天再聊。」王虎家的找了个藉口，熘了。有她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告辞，一群人瞬间作鸟兽散。


    第四章


    婉娘也正红着脸跟沈明月说起这新回村的王公子，「我第一眼见到，都惊呆了，仿佛是从画出下来的人物！」


    那倒也是，沈明月暗想，手上速度一点不慢，扒了兔皮，正拿菜刀把兔子剁成几块，「那你也别想了，照你这说法，王公子家境又好，隔年又要考府学，那必然是奔着官家小姐去的。」


    现在就算娶了妻，怕是后面也要休妻另娶，除非一辈子没考上。沈明月前世见多了负心汉的故事，说起来，自己前世也算是被抛弃的苦命女来着。沈明月想到这，手上到刀一用力，生生一刀就砍下了兔头。


    婉娘被吓了一跳，娇羞的锤了一下沈明月，「说什么呢，我马上就要跟来顺哥定下了，哪里还会想着别人。」


    「你娘也同意了？」沈明月惊诧的抬眼，之前还听娘说，德全婶嫌他家穷还人多，怕婉娘嫁过去吃苦呢。来顺是大牛叔家的二儿子，为人老实勤奋，就是家里没钱。


    「同意了，」婉娘显然也是很开心，「咱村家境富裕的也就那么几家，怕是也看不上我。来顺哥家虽然穷了点，但大牛婶人好，嫁过去不怕受磋磨。」


    「也是，大牛家在咱村算家风好的了。」沈明月点点头，拎了一只收拾好的兔子递给婉娘，「谢谢你今天过来报信，这只兔子就拿回家吃吧。这快正午了，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婉娘看见兔子也有些嘴馋，但有些犹豫。


    知道她不好意思收，沈明月直接把兔子塞在她手里，「行啦，别跟我客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情况，也不缺这一两只兔子。」


    说到这个，婉娘略带羡慕地看着沈明月，「我觉得你这力气挺好的，还能上山打猎，给家里添点肉菜。」


    「嘴长在别人身上，管他们怎么说呢。」沈明月也知道村里人对自己的评价，但她并不在乎。若是被这风言风语所困，前世自己早自缢了。


    沈明月送走婉娘，拎着兔子进了灶屋，从大缸里舀两瓢水，先把兔肉抄一下，再往锅里加点猪油，将八角等香料过油，香味飘出，快速放入兔肉，扒拉几下，依次加入糖、盐和酱油，待上色后，加入两瓢水，盖上大锅盖，慢慢炖入味。


    沈明朗闻着香味从屋里走出来，瞅着摆在案板上的一众调料，有点心疼，「明月，不是我说，咱家也没攒几两钱，可不能顿顿这么奢侈地放香料啊。」


    沈明月一看大哥抠门劲又上来，只能温声细语讲道理：「大哥，上次放这么多调料是一旬前，再说马上要秋收了，这时候不吃点好的，后面没力气干活。」


    想起马上要到的秋收，沈明朗就不再说什么了，他瞅了眼水缸，准备再挑两桶水去。


    兔肉烧的是油光锃亮，香气四溢，不说沈明远吃的肚滚熘圆，就是沈何氏也多吃了几口。


    待午休过后，沈明月抱着一家的脏衣服，准备到河边洗洗。沈明远趁着沐休日，也想跟着去河边玩。沈明月看着他还不到自己腰际的个子，哪里敢让他跟着。从厨房里摸出一块糖，哄着他去找小伙伴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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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远嘴里含着糖，气鼓鼓的跑了出去。


    沈明月到河边时，河边已经有几人在洗衣服了。沈明月懒得说话，便带着衣服走远点。可她想清静，有的人却八卦的很。


    王大丫拽着王秀儿跑到沈明月身边，不怀好意的问道，「沈明月，听说你今天一个人就把金老大打跑了？！」


    王秀儿站在一旁抿嘴笑，早些年沈二郎还没去世的时候，沈明月可是跟自己一样在村里人见人夸，就是爹娘也没少夸过沈明月长得比自己还漂亮。但有的人命就是不好，爹去得早，几年过去，愣是没一个人敢求娶。


    沈明月轻笑一声，眼眸微挑，「怎么，你们想体验一下那几个壮汉被打的滋味？」


    「你！」王大丫想起四年前沈明月拿刀砍人的样子就害怕，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她看一眼旁边一声不出的王秀儿，哼了一声，扭头就走。王秀儿一看王大丫就这么走了，有心再挤兑几句，却也怕沈明月对自己动手，只得不甘的也走了。


    沈明月无趣地摇摇头，继续洗手里的衣裳。这个小的胆子还敢来自己这找事，真是无聊。


    没过几日，就到割稻子的时候。沈明月和沈明朗一大早就下田了。今年风调雨顺，稻子杆壮穗大，虽然还没收割，却也能看出收成不错。沈明月虽然早些年未曾下过田，但她天生神力，人又聪明，现在已是种田的一把好手。


    一上午干下来，她这一亩地收割了大半，他哥那连半亩都不到。旁边的村民这时候也对沈明月这速度羡慕不已。


    「别的不说，沈二郎家的丫头干活是真利索啊，这一个人顶俩人了。」


    「是啊，要不沈二郎家哪种的完四十亩地。你是没看春耕的时候，那丫头拉犁的速度都快赶上一头牛了，而且人家还不累。」


    「沈二郎没走前，可没看出沈家丫头这么能干。」有村民不由地说道。


    其他村民互相看了一眼，年长地一挥手，「地里活这么多，讨论这个干啥！赶紧干活吧！」


    沈何氏带着饭食来到地里的时候，就看见自家闺女在那飞速割稻子，不由得一阵心疼。如果孩子他爹还在，哪至于让一个还没出嫁的小姑娘从早干到晚。以前自己闺女可是连衣服都不用洗的，那小手嫩的，现在却是涨了不少茧子，甚至还经常去山上打猎。


    沈明月擦了一把汗，端起水壶就往嘴里灌，弯着腰干了一上午，就算力气大，也受不了。农家生活苦是真苦，前世虽然也有缺少军粮的时候，但自己身为将军也不至于开田种粮。还是要多赚点钱，雇几个人帮忙种田。


    「回去休息会，过一个时辰再来吧。」沈明朗也怕自家妹子累着，反正收割速度快，干脆躲开这天气最热的时候。


    「行，回去睡个午觉再过来。」沈明月大致算了下速度，又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天气，觉得来得及，便同意了。


    不远处，王熙瑾正拎着自家小弟看村民收割稻子。


    「你要学不下去，后面你便跟着下田吧。」王熙瑾轻轻说道。他这个弟弟自爹娘走完，性子便有点歪，不是在学堂里跟人打架，就是逃学出去玩耍，两年下来，书本没读多少，之前学的也快忘光了。甚至有一日，还险些被人窜到着去赌钱，好在熙雪及时告诉自己，把他揪了回来。


    若非如此，王熙瑾也不至于从县学里退学，把一双弟妹带到乡下来。再在那个环境里呆着，自己这个弟弟怕是要废了。但回到乡下，他也看不进书，每日就翻看那些话本，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哪个都不管用。


    王熙言满脸别扭，既不敢反驳大哥的话，又打心底里不认同。他看到沈明月一家从不远处走过，突然兴奋起来，「哥，我想跟明月姐学武！一个打五个那种！」


    王熙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沈明月正提着篮子，跟着沈何氏往家走。乌黑的长髮用一根粗布条扎在脑后，一走一甩，那眸子也是明亮如星，看的人心神一颤。


    沈明月，王熙瑾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不由得想起初见她时的模样。早在两年前，他就见过她了。那时他爹娘刚去，弟妹年幼，他一个人过得很是艰辛。有一次回镇里办事，坐在茶楼上，正巧看见她拎着一堆猎物走进了同福酒楼。她身材娇小，一张脸面若桃花，跟县里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娘子也差不了多少，但跟掌柜讲起价钱来却是毫不胆怯。


    后来她拿银子出了酒楼，没走多远，便被几个无赖围住。旁边的人还没出手阻拦，她就把几个无赖揍得哭爹喊娘的，一脸煞气，吓得路人也不敢上前来。当时旁边喝茶的书生也有说这姑娘行事过于狠辣的。


    但那几日他正在读冯将军传，他觉得冯秀言将军年少时，便该是这副摸样。后面每每身心憔悴的时候，就会想起这道模煳的身影。谁想到刚回王家村，就又见她了。她还是跟之前一样美艷娇俏，但揍人的身手却是越发利索了。


    王熙瑾不禁轻笑出声，引得自家幼弟好奇的看过来。王熙瑾揉了揉王熙言的头，「你就别痴心妄想了，人家是天生神力，可不是你小子能比的。」


    「说起这个，」王熙瑾眉头一皱，紧紧盯着王熙言，「你那日跟着跑去看热闹了？！我不是让你呆在家里读《论语》的么？」


    王熙言神色一紧，转身往家跑，「我......我啥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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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熙瑾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看了一眼逐渐走远的沈明月一家，不紧不慢地往家走，家里地就那么大，这小子也不想想自己能跑哪去。


    沈明月似有所感的回头一看，就见王熙瑾的背影。她不由得感嘆，长得是好看，便是比起前世京城中的公子，也是出挑不少。


    「明月，走快点，农忙时节更要抓紧时间休息。」沈明朗回头催促道。


    「知道了，大哥。」沈明月把这些胡思乱想从脑中赶跑，快步追上了自家大哥。


    远处天蓝云白，黄灿灿的稻谷连成片，偶尔一阵清风吹过，那真是天气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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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沈明月万万没想到，自家稻子刚割了一半，自己就被一小尾巴缠上了。


    「明月姐，你就教我武功吧！」王熙言一见沈明月拿着镰刀走出家门，就从墙角窜出来，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王家小公子，」沈明月这时候已经知道眼前这个缠着自己教他武功的小子是哪家的了，「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学堂读书的么？怎么偷偷熘出来了？」


    「我学不进去。」王熙言想起夫子讲的之乎者也就头痛，不由地撇撇嘴。


    「你沉下心来就能读进去了，」沈明月瞪了一眼假装没看见，快步往前走的沈明朗，好言劝说道，这可是个金娃娃，不能粗暴对待。


    「我已经很努力了，」王熙言努力跟紧沈明月，巴巴诉苦道，「可是我就是学不进去啊。」


    「那说明你还是不够静心，」沈明月加快了步伐，想早些赶到田里，这样就能摆脱这个小傢伙了，「你再试试，时间长了，你就知道读书的好处了。」


    「明月姐，我真的想学武功！」王熙言一看田地就在眼前，刺熘一下蹿到沈明月前面，堵住了她前进的步伐。


    沈明月告诉自己要冷静，她弯下腰，努力笑得和蔼可亲点，「王家小公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学武有什么用啊？」


    「我要行侠仗义，为民除害！」王熙言人虽小，志向倒很远大。


    很好，一看就是平时没少看话本。


    「但按我朝法律，你怕是会把自己先送进牢里，」沈明月眉眼带笑，轻声细语道：「你是想让你哥哥和妹妹以后到牢里去看你么？」


    王熙言不由一顿，想了想，「那我要当大将军！」


    「大将军更是要熟读兵法，不然怎么能上阵带兵，」沈明月揉了揉王熙言的小脑袋瓜，迅速绕过他，往田里跑，「你还是先好好读书吧！」


    沈明月赶到地里，看着假装自己认真割稻子的大哥，不由埋怨道，「大哥你好歹帮我拦一拦那小子。」


    「那我怎么好拦呢，那可是王家小公子。」沈明朗讪笑着回答。


    王熙瑾回到王家村快一个月了，村里人也都清楚这是个有学问的读书人，明年便要去考府学了，跟村里的庄稼汉可不一样！


    沈明朗年少时读过几本书，但没那个天赋，识了些字，学会算数，便算学完了。他打心眼里尊敬读书人，便是读书人的弟弟，那也是不一般的。


    「明朗，王家小公子又来找你家明月拜师学艺啦！」王大年扛着镰刀，笑嘻嘻的蹲在田垄上。村里人这几日没少见王家小公子缠着沈明月，但谁也没当真，就当看个乐呵。


    「大年，你这么闲，是你家稻子割完了？」沈明朗没好气的说道。


    「你家都还剩一半呢，我家那不更早着呢么，」王大年嘆了口气，自家两兄弟，干农活的速度愣比不上人家兄妹俩，平时他爹没少拿这个说事。


    「那还不赶紧割稻子去，小心德全叔揍你。」沈明朗可不想让自家妹子再被说闲话。


    「行吧，」王大年站起身，拎着镰刀往自家地里走，「明月要是个男孩，没准真能去参军。」


    「明月，别听你大年哥的，」听到这话，沈明朗飞快地看了一眼沈明月，「他就是嘴碎。」


    「大哥，我没在意。」沈明月一边割稻子，一边回应道。这些话她前世听多了，特别是在自家父兄战死沙场后，可那又怎样，她以女子之身，统率冯家军，照样把敌军打得落花流水。就算最后战死，那也是小人所害。


    「那就好，」沈明朗也弯下腰继续割麦子，「你也别太担心你的婚事。娘已经托舅妈家的二嫂子去问了，肯定能给你找个好人家！」


    「那倒不必，我一个人挺好的。」沈明月小声嘟囔，自家大哥怎么就不能少操心自己的婚事呢，有空想想给金花姐送点啥不更好。


    临到中午，沈明月这一亩地已经割完了。看了眼还在吭哧吭哧割稻子的大哥，沈明月从地上拿起一根搓好的草绳，利索地把割下来的稻子綑扎起来，肩上抗两捆，手里各拎一捆，就往晒谷场走，「大哥，我先把这些运到晒谷场去晒着。」


    「行，你运过去吧，娘在那看着呢！」沈明朗直起身，擦擦汗，大声回道。


    沈明月健步如飞，奔着晒谷场就去了，把一同往那运稻子的王大年和德全叔落了半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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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全叔羡慕万分地看着沈明月的背影，再回头看看跟着都吃力的二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个大男人，还没人小姑娘干活利索，是少了你吃不成？」


    王大年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爹，无奈的回道，「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明月那丫头天生神力。别说我，咱村就没一个干农活能快过沈明月的！」


    「啧啧，这要是我闺女多好，」德全叔不由地嘆了一口气，知道自家儿子说的是实话，「一年下来能多种好几亩地。」


    「爹，种田你是省劲了，但找婆家就费事了。」


    「放屁！你要是再年轻几岁，我就厚着脸皮上门替你求娶了！」德全叔瞪了一眼王大年。


    王大年身体一颤，险些没站稳，幸亏自己年长几岁。


    德全叔嫌弃扭过头，扛着稻子，继续往晒谷场走。


    又过了十几日，沈明月家的水稻就都收割完了，趁着天气好，又在晒谷场上多晒了几日。沈明月大致估算了下，今年自家一亩地大概有三石，在村里也是排得上号的了。


    趁着沈明朗不在家，沈明月拿着舂臼捣了半斤白米出来，做了白米饭。又从屋檐下拿一只用盐腌好的野鸡，在上面铺了一层白菜叶子，下面垫着几个土豆，上锅去蒸。最后用猪油炒了一个茄子，加了点碎蒜，看着就食慾大开。


    沈明朗回到家，一看这饭菜，又馋又气，「沈明月，谁让你蒸白米饭了！咱家这才收了多少稻子，哪经得起你这么吃！」


    「大哥，就这么一顿，我给你拿碗，快吃吧！」沈明月给沈明朗盛了一大碗白米饭，试图堵住自家大哥的嘴。沈明远则拿着沈明月给的鸡腿，吃的满嘴油光。


    「姐，真好吃，咱明天还蒸鸡/吧。」沈明远一边吃一边提要求。


    野鸡拿盐腌过后又挂在屋檐下晾晒，自带一股独特的香味。上面铺着的白菜，既吸收了野鸡的咸香，又带来些许清爽。更绝的是下面的土豆，完美吸收了野鸡残余的油脂，软糯可口，咸香四溢。


    沈明朗吃了一口鸡肉，也顾不得在数落，舀着菜和饭，一口又一口的向嘴里送去。


    吃饱喝足，沈明朗看着一脸满足的沈明月嘆了口气，「明月啊，你做饭这手艺要是能分给你的绣工就好了。我破了的那件衣服，你给我补好没？」


    「娘一早就拿去了，」沈明月靠在椅子上，回味着大米饭的清香，「如果我给你补，你那衣服估计就废了。」


    沈明朗看着沈明月满不在乎的样子，很是无奈，看来是得给明月多存点嫁妆，不然被婆家嫌弃可怎么办。


    「明月，你二婶子今天来找我了，说是塘东村的刘大娘家的三儿子栓子跟你年纪正相仿，人也踏实，还会编篮子，」沈何氏缓缓说道，「要不你明天跟我去看看？」


    「刘大娘？」沈明月笑了，这人她有印象，每次到她摊子上买野物，总能为了几文钱跟自己砍半个时辰，「我觉得他一家算的过于精细。」


    「哪个过日子不精细，」沈何氏嗔了自家闺女一眼，「钱又不是天上掉的，精细着过，才能攒下钱来。像你这般大手大脚，没几家受得了。」


    「刘大娘怕不是想以后能白得野味才找上二婶子的吧！」沈明月想起刘大娘之前的举动，觉得不无可能。


    「总之，明天你跟我去看看，就说是去你二婶子家走亲戚了，」沈何氏拍下板，「我跟你德全婶打听了，是个踏实能干的小伙子。」


    「娘，我明天要上山打猎，没空去，」沈明月满是拒绝，眼看沈何氏要开启唠叨模式，赶紧往后补充道：「过几天再去吧。咱家田里都收拾完了，刘大娘家可不一定。」


    因着沈明月力气大，她家农活总比别人快上两三天。


    沈何氏一听也是这么个理，便同意了。


    沈明月第二日一早，便拿着弓箭和砍刀上山去了。进山里没一会，她就感觉身后有人，心神一紧，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算好时机，勐地一回头，王熙言没藏住，暴露在她眼前。


    「你一个人就跟着我进山了？！」沈明月脸色一沉，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前阵子还有村民说自家地被野猪啃了，让各家都看着点小孩，别没事往山上跑。谁想这一个金娃娃，跟着自己就进来了，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怕是难担其责。


    「我可以帮你拎猎物，」王熙言比划了下自己胳膊，示意自己很有力气，「带着我吧！」


    「赶紧回去！」沈明月啥都不想听，准备拎着王熙言就往回走。王熙言一看，哪肯就这么回去，坐在地上就想耍赖。沈明月刚想让他起来，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唿气声，回头一看，一头近一人高的的大野猪正站在不远处，两只獠牙显得兇恶无比。


    「在树上趴好了！」沈明月拎起王熙言，把他扔到树上，自己转身面向野猪。


    银子送上门了！


    第六章


    沈明月把弓箭扔在地上，这么近的距离，怕是没什么大用，砍刀拿在右手，眼睛死死盯着野猪。


    野猪停了一会，勐地就朝沈明月沖了过来。沈明月侧身一闪，拿起砍刀，用尽全身力气砍向野猪的脑袋。野猪哀嚎一声，伤口更激起它的凶性，转头獠牙就向沈明月刺来。沈明月快速向后退了一步，却还是被划破了衣服。紧急之下，沈明月瞄到了不远处自己设的陷阱，转身向那处跑去，野猪在后面穷追不捨，好几次都险些顶住沈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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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月跑到陷阱前面，纵身一跃，在空中一扭身，双手握刀，向野猪脑袋砍下，野猪想避闪，却不想直接踏入陷阱，直直地摔了下去。坑里竖着几根竹刺，瞬间插入野猪身体。沈明月藉此机会，跪在坑边，用砍刀划破野猪脖颈，一刀毙命。


    血流得到处都是，野猪在坑底死不瞑目。沈明月把砍刀扔在一旁，大口喘气。


    王熙言抱着树干，弱弱地喊道，「明，明月姐......」


    「闭嘴，」沈明月声音沙哑，「别再把野兽招来。」


    「哦.....」王熙言瞅了眼树下，觉得有些高，不敢下来，只好继续蹲坐在树上。


    沈明月歇够了，就站起身来，走到树下，冲着王熙言喊道，「滑下来吧，我在这接着你。」


    王熙言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沈明月，颤颤微微的从树上慢慢爬下，快到地上的时候，手一软，直接跌下来，被沈明月拎住了。


    「你帮我拿着弓箭，我们下山。」沈明月跳进坑里，把野猪扔了出来。在林间找了一株藤蔓，捆吧捆吧，把野猪扛在肩上，往山下走去。


    王熙言赶忙拿起弓箭，跟在沈明月屁股后面，满是担忧，自家大哥怕是不会轻饶了自己。


    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村民下田忙活了。王大娘刚直起身准备歇歇，就见远处一人扛着一大野猪走过来，不由地尖叫，「啥玩意？！」


    待沈明月走近些，才发现是一头已经死了的野猪。王大娘吓得满脸骇色，声音都发颤，「明.....明月啊，这是，这是你打的？！」


    「是，我也差点被伤着，」沈明月应声道，转头示意王熙言走快点，她可不想被村里人围住，即使后面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人跑到自家看热闹。


    「你还没受伤？！」王大娘更是惊惧了。


    「王大娘，你还希望我受伤咋得？」沈明月听到这话有点无语。


    一看沈明月语气不对，王大娘迅速摇头，连退好几步，「大娘肯定不希望你受伤......那啥，明月，你赶紧回家吧。」


    沈明月扛着野猪走到自家院门口，一路上没少受村民指指点点。但这野猪实在吓人，愣是没一个敢凑近说话。王家村上一次打的野猪也不过这次的一半大小，这么大的野猪，几十年都不容易见到。那两根獠牙，实在是太兇恶了。


    以至于跟在后面的王熙言倒不怎么引人注目了。


    「明月，你没事吧！」沈明朗从院里跑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死野猪，「这，这你不转身就跑，还跑上前去了？！」沈明朗说着就感到一阵后怕，这万一有个啥事，自己刻怎么跟老娘交代。


    沈何氏也从屋里跑出来，看着地上的死野猪，眼睛都红了，一扭头，抄起一根棍子就要揍沈明月。沈明月一看形势不对，赶紧躲，「娘，娘，别打了！我没受伤！」


    沈何氏充耳不闻自家闺女的求饶声，她怕啊，这么大的野猪，就算自家闺女力气大，但只要被顶上，那就得重伤。这个死丫头，不要命了！


    沈明月左躲右躲，实在无法，跑到王熙言身后去了。


    沈何氏和沈明朗这才看到王熙言，瞬间俩人都火气沖天了，「沈明月！你还敢带王家小公子上山！」


    「我没有，他自己跟上来的！」沈明月浑身一凉，赶忙解释，「我刚想把他送回来，野猪就出现了！」


    「不，不怪明月姐，」王熙言难得脑瓜灵光了一回，飞快解释道，「我自己上山的，明月姐不知道。」


    「不知道？！沈明月，你打猎时的机警跑哪去了？！这么大一个孩子，你感觉不到？！」沈何氏这次是真下狠手了。她信她自己闺女的话，但王家小公子跟着她下山来也是事实，自己不收拾渖明月，事情闹大了就更不好办了。院外都挤满了村里人，必须得给个交代！


    沈明月也知道自己赖不掉，只得停住脚步，乖乖的挨揍。


    「何婶，您别打了，是舍弟自己跑上山的，」王熙瑾快步走进院里，一手握住沈何氏挥起的棍子，「我管教不力，要挨打也应该是我挨打。」


    沈何氏很是不好意思的放下棍子，「王公子，这哪能怪你呢？还不是明月这丫头太粗心。」


    「何婶叫我熙瑾就好，」王熙瑾冷冷地看了一眼似鹌鹑般瑟瑟发抖的王熙言，转脸和颜悦色的说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沈姑娘，不然舍弟这次怕是危险了。」


    沈明月感受到自家大哥的死亡视线，哪还敢说些别的，赶忙摆手，「王公子客气了，也是我粗心，没发现令弟跟上来了。」


    王熙瑾看着沈明月还带些血迹和灰尘的脸，不由唿吸一紧。愣了片刻，王熙瑾神色温柔地看着沈明月，轻声说道，「沈姑娘不必自责，常人都不会料到此事。」


    在王熙瑾温柔似水的目光中，沈明月难得有些不自在，心中暗想，这王公子还真是君子如玉，怪不得向来眼高于顶的王秀儿也动了心。


    王熙瑾似是看出些什么，微微挪开了视线，嘴角带上一抹笑意，「那我就先带舍弟回去了。」


    「好，好，赶紧带着王小公子回去歇息，」沈何氏连声应道，「这孩子怕是也有些吓住了。」


    「我会好好与他说的，」王熙瑾神色温和的回到，淡淡地扫一眼王熙言，「跟我回家。」


    「是。」王熙言小声应道，内心泪如雨下，这回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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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熙瑾带着王熙言一走，德全婶就站在院子外劝沈何氏，「你也别打明月了，谁能想到王家小公子也跟上山呢？」


    「是啊，明月也算救了王小公子一命，何氏你就别怪孩子了。」王大牛家的跟着劝到。


    沈何氏看着沈明月满手的猪血也心疼，顺着众人的话就把棍子放下。沈明月一看危机解除，赶忙说道，「娘，趁着时间还早，我把野猪运到镇上卖了，晚了就不新鲜了。」


    沈何氏一听，便同意了。扛着去镇上不合适，沈明朗把自家推车找出来，沈明月把野猪扔在车上，跟挤在门口的乡亲们招唿一声，就推着直奔镇上去了。


    「这得值个三四两银子吧。」王立柱家的羡慕的说道。


    「立柱家的，你可别羡慕，这也就是遇上了沈明月这丫头，你要碰上了，别说赚钱，怕是命都保不住！」王大娘撇了撇嘴。


    「哎呦喂，明月这丫头可真是厉害！这么大个野猪，说打死就打死了，不敢想，不敢想。」


    村民议论纷纷，但也不好沈何氏面前说闲话，彼此看了一眼，三三两两跑大榕树下唠去了。


    沈何氏不由得嘆气，「你说这事传出去，刘大娘那边不会变卦吧......」


    沈明朗没吭声，想了一会，说道，「娘，这家不行就再找别家，总会遇上合适的人家的。」


    「咱也不求碰上王公子那样的人物，只要是个勤奋老实的后生便好。」沈何氏虽然发愁，但也不想自家闺女嫁错人。


    沈明月推着野猪来到同福酒楼后门那，伙计对她也熟，一看这大傢伙，就跑到前面喊掌柜。秦掌柜的第一眼看这野猪也吓一跳，「沈姑娘，这是你刚打的？」


    「引进陷阱了，」沈明月自知太过引人注目不好，便往轻了说：「不然怕也不好弄死。」


    「那你也厉害，」秦掌柜绕着野猪转了一圈，颇带喜色的说道，「这样，八两银子如何？正巧东家今日要宴请贵人，有你这野猪，也是意外之喜。」


    「谢谢秦掌柜的。」沈明月痛快应下，这价钱比平常还高了些。


    「对了，沈姑娘，我正好也有事与你商量，」秦掌柜示意伙计把野猪送进去，笑眯眯的跟沈明月说道，「之前你送来的鲜花蜜饯，我家少爷觉得不错，正巧今日你来，便想问一句，你这方子卖不卖？」


    沈明月一挑眉，没想到自己闲来无事做的蜜饯还能引得酒楼东家注意。这蜜饯方子是前世替找楚昭找自家厨娘要的，卖也不是不可以。


    「不知价钱如何？」沈明月问道。


    「五十两，只能卖于我一人，而且你也不能再卖了。」秦掌柜一看有的谈，想她一小姑娘也不容易，便没压价，把东家给的最高价格说了出来。


    「成交。」沈明月自知人手不够，僱人成本又太高，还不能保证售出价格，便爽快同意了。正好大哥快要成亲了，家里多些银钱，能松快些。


    得了银钱，沈明月动了买牛的心思，去牛市转了一圈，花了四两多银子，便牵了一头牛出来。这牛长的很是健硕，价格也是最贵的那一档。


    沈明月牵着牛回村里，引起好一阵轰动。乡里乡亲的都跑来看，说酸话的也不少。


    德全婶也拉着沈何氏说道：「我还担心沈二郎去了，明月这丫头吃苦受不了。谁想明月这么能干，不说这些年打猎种田攒下来的钱，就这一次的野猪便能买回一头牛来。你家是要起来了呀！」


    沈何氏既是开心，又是忧愁，要是有得选，她还宁愿让自家姑娘跟之前一样，啥事不管，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隔壁几个村，本要变卦的刘大娘也知道了，不由心头琢磨，若真这么能挣钱，让自己三小子娶了沈明月，也是件好事。借着金老大那事还能趁机少给点彩礼。而且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也要说亲了，多攒点钱，怕是能说上一门比长子还好的亲事！


    刘大娘的心思，沈何氏自是不知，她对刘大娘一家印象颇好，还打算过几天便带着沈明月去自己嫂子的二婶子家坐坐。


    第七章


    沈何氏带着沈明月来到金大婶家，金大婶提前知道消息，笑呵呵地迎出来，对着周边好奇的村民打马虎眼，「我侄女托她夫家人来送点东西......哎呀，她忙，没得空。」


    「是，我替我嫂子来送点菜。」沈何氏拽了一把沈明月，赶忙走进屋里。相看这事既然还没定，自然不能说的十里八村都知道，对自家闺女名声不好。


    谁知村民有那八卦的，闻言撇撇嘴，不屑地说道：「说什么送东西，不就是来相看栓子的么？」


    「咋的，你知道这件事？」一大娘好奇的问道。


    「嗨，栓子娘（刘大娘）那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就说了，你知道说的是谁家么？」


    「谁家？刚才那姑娘长得多俊俏了，哪家的？」


    「隔壁村沈二郎家的！」村民一拍大腿，语气兴奋的说道，「就那个把金老大都打回去的那个丫头！」


    「我知道了，就是那个几年前拿着刀砍王二狗的那小娘子么！」大娘也兴奋了，「呵，栓子娘心可真够大的，不怕栓子以后惧内啊？」


    「啧啧，人家心眼多着呢！」村民一砸吧嘴，瞅了眼屋里，不好往下说了。


    沈何氏在屋里听的是一清二楚，脸都气红了，「金大婶，咱当初怎么说的？怎么你们村里人都知道了？！这要不成，我家明月不得被人说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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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金大婶也在心里暗恨，栓子娘嘴上可真没个把门的，自己千叮咛万嘱咐，怎么还是往外说，真不成，人家闺女脸上不好看，你儿子脸上就能好看得了？但心里可以骂，嘴上还得打圆场，「怕是说的时候被孩子听去了，也是我办事粗心，怪我怪我。」


    「娘，要不咱回去吧。」沈明月一看有藉口回家，赶忙装作难堪的样子，鼓动沈何氏走人。


    「别介呀，」金大婶一听也急了，这可不能够，栓子娘可说了，这门亲事彩礼钱要能说到一两多，就给自己二十文来着，自己这可还没进入正题呢，人就走了算怎么回事，「明月，你这丫头气性怎么这么大呢？村里人也就这么顺嘴一说，都没坏心思的。」


    「您这话说的，」沈明月呵呵一乐，不软不硬的回到，「我和我娘也没说啥。真要碰到脾气暴躁的，现在怕是都打上刘大娘家了，您说是不是？」


    「不至于，不至于。」金大婶神色尴尬，心里暗想，管不得都说沈家丫头性格泼辣，这还真是够硬的。


    沈何氏也有心里犹豫，现在再去刘大娘那，成了还好，但万一不成，自家闺女怕是又得被说闲话。


    「哎，金子他娘，我来借点酱油！」


    刘大娘人还没进院子里，声音先传了进来。她一听沈何氏带着沈明月来了，就赶紧叫上自家三儿子，拿着酱油瓶，藉口打酱油就跑过来。自己这几天可打听清楚了，沈明月干活一把好手，上山打猎每月还能赚个一二两银子，这要是娶进家门，自家小儿子的彩礼钱就不用愁了。至于沈明月为人彪悍，那也无所谓，她就不信了，儿媳妇还敢对婆婆动手不成？！


    临出门前，刘大娘揪着栓子的耳朵让他表现的机灵点，自己这三儿子，除了老实能干，真是一点优点都没有了，哪像自己小儿子，机灵又孝顺。


    「栓子娘，这姑娘还真是来相看你家栓子的？」有村民蹲在门口问道。


    「哪有，我就是带栓子来借个酱油！」刘大娘口上连连拒绝，但神色却是开心的要死。栓子跟在他娘身后，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栓子娘，你不是借酱油么？赶紧进来！」金大婶看着沈何氏的脸色越来越黑，生怕母女俩甩手走人，赶紧走出来招唿刘大娘进去，可别废话了，都是千年狐狸，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哎呦，这是哪家姑娘？长得可真是俊俏！」刘大娘进来就盯上了沈明月，满口夸赞，神色要多满意有多满意。栓子走进来，就立在门口，低着头，悄没声地瞅了一眼沈明月，脸很快就红了，显然是满意沈明月长相的。


    沈明月心中嗤笑，不冷不热的开口说道，「刘大娘，您这就说笑了。前些日子，咱不刚在镇上的集市见过面。当时您还说，这么几文钱都不肯降，长得就小家子气呢。」


    刘大娘神色一僵，随即勉强笑道，「沈姑娘可真会开玩笑，大娘我何时说过这句话？」


    「金大婶，既然刘大娘来借酱油，我和我娘就先回去了。」沈明月也懒得搭理这茬，刘大娘看着就精明过头，自己都没来，这风言风语就满村跑了，真要成婚了，怕是难受的时候多了去了。至于刘栓子，看着就是个受气包，怕是在家里没啥地位，还愚孝。自己昏了头，才会嫁给这种男人。


    沈何氏这时候也对刘大娘家不抱任何希望了，这是真没把自家闺女放心上，不然也干不出风口浪尖跑来把事情坐实的举动。


    「哎，沈氏，你别走啊！」金大婶一看人要走，也急了，狠狠的瞪了一眼刘大娘，快走几步，想把母女俩留下。


    「不用送了。」沈明月走到门前，双手一用力，把门把手掰了下来，故作惊慌的说道：「哎呀，真不好意思，金大婶，你看我把你家门锁给拽下来了，要不我留下给您安上？」


    金大婶后退几步，有点怕沈明月真不顾脸面动手，又捨不得那二十文钱。刘大娘就更别提了，上来就想拉住沈明月。


    「刘大娘有事？可别不小心碰着您！」沈明月似笑非笑的用力一按门锁，生生把门锁捏变形。


    刘大娘勐地停住脚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栓子看着这一幕，脸色有点发白，但还是想张口挽留。


    沈明月可不想听他废话，到时候还不是他娘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于是手轻轻一抛，把门锁扔到了桌子上。啪嗒一声，仿佛一把锤子砸在了金大婶心里。


    这丫头不是个好相处的，别真气急动手。幸好自己还没说彩礼的事，几句场面话还能应付过去。算了算了，别掺和这事了，为了二十文钱，不值得。


    「那我就不送你们了。」趁着事情还没做绝，金大婶赶忙把人往外送。


    沈明月笑了笑，跟着沈何氏走出屋门。


    一路上，沈何氏就抱怨金大婶办事不牢靠，这介绍的什么人家，做人做事一点都不讲究。沈明月倒是挺开心这次相看黄了，但她知道说出来就是火上浇油，于是闭口不言，一路点头。


    母女俩回到家，发现王熙瑾带着王熙言到家里来了。看着人不在，正打算回去呢。


    王熙瑾一身白色长袍，用青色巾束在脑后，腰间挂着一块青色玉佩。他看见沈明月，神色微亮，轻轻一笑，「何婶和明月姑娘回来了。」


    沈何氏笑着把王熙瑾迎进屋，「王公子，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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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婶叫我熙瑾就好。」王熙瑾再次说道。


    沈何氏颇为拘谨，这可是富家公子，赶忙说道，「那哪行，王公子，你是有什么事么？」


    「上次舍弟顽皮，偷偷跑上山，幸亏沈姑娘发现的及时，才避免他被野猪所伤，我这次是专门来答谢的。」王熙瑾看沈何氏不自在，便也没强求，说明缘由，便转头示意自家小弟把谢礼递过来。


    王熙言乖乖的把布料和点心放在桌子上，那天回去后就被大哥狠狠打了手掌心，更是被罚抄十遍《论语》，至今还没抄完。所以现在王熙言也是听话的很，就连在学堂也是认真听课，生怕再被大哥记上一笔。


    「哎呦，王公子，你这太客气了！」沈何氏受宠若惊，赶忙推辞。


    「这是应该的，」王熙瑾抬眼看了一看安静如鸡的沈明月，微微一笑，「这次来，还想拜託沈姑娘一件事。」


    沈明月瞅了眼她娘脸色，开口接话，「有什么事王公子就直接说吧。」


    王熙瑾温和地说道；「不知沈姑娘可否收舍弟为徒？也不求别的，教他些简单的拳脚功夫便好，省得他下了学到处乱跑。」


    「王公子说笑了，」沈明月利索地拒绝，「我仅是天生神力，没学过什么功夫，怕是教不了令弟。」自己前世收过一个徒弟，家世好，有天赋，就是个白眼狼。转眼搭上了楚昭，也不知亲信出卖自己，有没有他一份功劳。


    「明月姐，我要求不高，跟你一样能打就行！」王熙言赶忙表忠心，恨不得跪在地上给沈明月磕个头，立马认下这个师傅。


    王熙瑾看了一眼自家小弟，这时候倒是机灵，笑着开口补充，「我也并非想让舍弟习武从军，只是强身健体罢了。」


    「我知沈姑娘事情多，怕是会耽误，所以每月束脩一两银子如何？」


    沈明月婉拒的话瞬间憋回了嘴里，这钱还真不少，但这事还真不能答应，只得忍痛推拒：「非是我贪财，而是真没什么可教的。」


    王熙瑾闻言眉头微皱，但很快面色温和的说道：「是我强求了。我看沈姑娘还有事要忙，便先带舍弟回去了。」


    「那我便不送王公子了。」沈明月看着王熙瑾走步家门，倒不是个以势压人的。


    回到家，王熙言神色难过地看着王熙瑾，哀求道：「大哥，你再帮我与明月姐说说吧！我是真的想学武！」


    王熙瑾神色平淡的看着自家小弟，徐徐说道：「不急，你想跟沈姑娘学武也并非只有派师学艺这一条道。你先安心读书吧。」


    王熙言瞬间脸色一苦，我就不能不读了么。我又不是沈明远那小子，读书跟玩乐一样。


    王熙瑾微微一笑，温声说道：「去吧，我让熙雪盯着你。完不成，你今日晚饭就免了。」


    王熙言不敢再讨价还价，赶忙跑进书房读书去了。


    第八章


    一大早，沈明月就把磨盘搬到院里，拿出昨日泡好的豆子，慢慢研磨，乳白色的豆浆漫漫渗出，汇入桶里，豆香味在院子里瀰漫。


    沈明郎从屋里走出，「今天煮豆浆喝？」


    「嗯，一会还想做点豆花和豆腐。」沈明月一边推石磨，一边答到。


    「今年豆子收成不错，要不做点豆腐到镇上卖去吧。」沈明郎挑起水桶，顺口说道。


    「也行，到时候做好了，去问问秦掌柜收不收，不收就到集市上去卖。」沈明月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豆子吃不完，卖又卖不上价钱，做点豆腐去卖，也能赚点小钱。


    这边会做豆腐的人不多，沈明月也是前世在边关生活时，偶然跟当地的大娘学的。虽然方法差不多，但沈明月做出来的豆腐就是比别家嫩。


    沈明月将豆浆过滤，滴入胆水，等了二十多分钟，再将基本成型的豆花捞入碗中。起锅烧油，加入葱花，腌菜沫，酱油，盐和少量糖，煮沸后倒入碗中，舀上一勺，倒在白嫩嫩的豆花上，香气扑鼻。


    随后取出一包红糖，倒些在碗里，沖水溶化，浇在豆花上，放上些许花生碎，一碗简单的甜豆花就做好了。


    沈明月又将昨天做好的慢头热一下，和豆浆、豆花一起端到桌上。


    等沈明郎挑水回来，一家四口便开吃早饭。沈明远将滑嫩的豆花送入嘴中，幸福的眯起眼睛。


    「这豆花不错，也可以挑着去集市上卖，没准比卖豆腐还挣钱。」沈明朗觉得自家妹子手艺实在是好。


    「那今天多泡点豆子，明日你带着去集市上试试。」沈何氏说道。


    「行，跟着豆腐一起带去。」沈明朗应下。


    「你也给金花家送些过去。我和你叔说了，年前就把你俩的婚事办了。」


    「我听娘的。」沈明朗闻言喜上眉梢，不禁加快了吃饭的动作。


    沈明月和沈明远偷偷互相看了一眼，要有大嫂了呀。


    吃完早饭，沈明朗端着一盆豆花送到王大力家。王大力正在院子里收拾农具，看到沈明朗来送吃的挺高兴，这是把自家闺女放心上了。


    王金花听到声音，整理下衣服，从屋里跑出来，「明朗哥，你来啦！」


    「嗯，明月做了些豆花，我送一盆过来给你们尝尝。」沈明朗笑着说道，神色温柔。


    「哦，」王金花有些羞涩，暗暗瞪一眼在旁边咧嘴笑看他俩聊天的老爹，伸手端锅豆花，「那帮我谢谢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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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金花看这豆花雪白软嫩，浇在上面的汤汁色深味浓，夸赞道，「明月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之前送来的蜜饯比镇上桂花楼卖的还好吃。」


    「你要喜欢吃，我下次多送来些。」听到明月被人夸奖，沈明朗很是自豪。


    「对了，明朗，听说明月要跟隔壁村的栓子定亲了？不是大力叔多嘴，栓子这小子还行，」王大力一边整理镰刀，一边插嘴道，「但刘大娘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而且他家那个小儿子每日游手好闲的，却最是受宠。」


    「大力叔，你听谁说的？」王明朗气恼地问道，前些日子娘跟自己说刘家不靠谱，想就当没这回事，怎么还传到村里来了。


    「这，」大力叔有些不解，怎么看着沈明朗这一家还不知道呢，「就昨日王大娘在大榕树下唠嗑时说的，金花当时就在场。」


    「是呀，」王金花看沈明朗神色不对，急忙问道，「明朗哥，难道有什么不对？」


    「我家之前也就是有些意向，连相看都没有，怎么就要定亲了！」沈明朗气得脸色通红，顾不得在说些什么，」大力叔，金花，我先回去了！」


    婉娘这时也找上沈明月说这事，「怎么，你快要定亲了？」


    沈明月在河边洗衣服，听到这话，手一使劲，「刺啦」一声把手里的衣服撕了个大口子。顾不得心疼衣服，沈明月扭头诧异问到，「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婉娘一脸茫然，「昨天王大娘跟村里人说，你跟隔壁村的栓子相看了，彼此都觉得不错，打算定下来呢。」


    沈明月眉毛一挑，刘大娘这是打算坏了自己名声，让自己不得不答应？她想得倒美！把衣服扔进盆里，沈明月端着就往家走，「我跟我娘说一下这事，然后找刘大娘算帐去。」


    婉娘急忙跟上，「怎么，是刘大娘家胡说的？这可太不像话了！要不叫上我哥，跟你家一块去？」


    沈明月一家在村里除了沈大伯，也没别的亲戚，可谓是势单力薄。就他一家找上门去，怕是要吃亏。


    「没事，我娘估计也要找舅妈去说这事，你别担心。」沈明月冷笑一声，说起来，这亲事还是二舅妈提的，真算起帐来，一个都别想跑。


    沈明月到家门口时，沈何氏正准备带着沈明朗找他二舅妈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看见沈明月回来，沈何氏犹豫着说到，「明月，这事你就别去了，我跟你大哥去。」


    「娘，这事都闹成这样了，还有啥可讲究的，我跟你们一块去！」沈明月知道沈何氏是觉得自己一小姑娘不好处理，但娘和大哥为人一向温和，自己不去，怕是不好解决。


    沈何氏的娘家在上坝村，离这十多里地。三人走了一个多小时，就赶到何二舅家。


    何二舅一看自己小妹来了还挺高兴，问道：「小妹，今天怎么有空带着明朗和明月过来，明远呢？」


    「二哥，嫂子在么，我有事想问她。」沈何氏神色难看，也顾不得跟何二舅客套。


    「咋回事，小姑子怎么过来了？」何二婶擦擦手，从屋里走出来。


    「二嫂子，明月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怎么能这么坑她？！」沈何氏抹着泪质问道。


    「不是，」何二嫂有点懵，「小姑子你这话怎么说的，我怎么就坑明月了？」


    「前些日子我们去找金大娘，想找机会相看一下，结果刚到塘东村，这事就被传的满村都知道。我带着明月直接走人，就当没这回事，谁想今天我们村的人过来打听，说我家明月都快跟他家定亲了！这不是败坏我家明月名声么！」沈何氏满脸气愤。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何二婶看一自家相公，赶紧解释，「我二嫂子后来没找过我，我以为就黄了，可没跟别人胡说！」


    「这样，我带着你去我二嫂家问问，别是有什么误会。」何二婶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欺人太甚!我跟大哥说一声，带着你侄子一起去讨个说法！」何二舅听明白后，直接炸了，这几年明月说亲不顺他看在眼里，断不能因为这事再毁了自家侄女的声誉。


    看到何二舅这么生气，何二婶在心里暗自埋怨她嫂子，说个亲也能办成这样，忒不靠谱！


    何氏一家十多个人匆忙赶到塘东村，不顾村民好奇的眼神，直接找上金大婶家。金大婶一看沈何氏带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便知不好，赶忙叫苦道，「明月他娘，这可真不关我的事！我啥都没说，村里人问起来，我都咬死是来走亲戚的。」


    「那你说，我侄女的风言风语是怎么传出来的？！」何大舅厉声问道。


    「这，这，」金大婶看一眼瞪着自己的小姑子，也顾不得别的，赶忙说道，「是栓子他娘到处说的，我拦也拦不住啊！」


    「金大婶，你说的是真的？」沈明月绕过沈何氏，站在金大婶面前，似笑非笑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金大婶顿时想起了自家那个被捏变形的锁头，慌张地说，「明，明月，咱俩家是亲戚，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外头看热闹的村民一看势头不对，赶紧去找村长。有跟刘大娘沾亲带故的，也着急忙慌跑去报信。


    「堂婶，堂婶，你在家不？！」刘二蛋在刘大娘家门口高声喊道。


    「咋的了？」刘大娘赶忙出来，慌张地问道：「二蛋，啥事这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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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月一家找过来了！」刘二蛋焦急的说道，「我娘都跟你说了，没影的事别瞎传，这可好了，人家直接找过来了，怎么办吧？！」


    刘大娘一听这事，不着急了，满不在乎地回道：「嗨，我说啥事呢。二蛋呀，大娘我可没传瞎话，他家明月那天就是来相看我家栓子的，这你知道的呀！」


    「问题是人家不是没看直接走了么！」刘二蛋觉得自家堂婶异想天开。


    「谁说的！」刘大娘不乐意了，「那天就说了一两句话，谁说没看上的！我家栓子多能干了，配她家沈明月不是绰绰有余！」


    「放你娘的狗屁！」何二舅一行人刚赶到刘大娘这就听到这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我侄女相貌也好，人也能干，轮得到你在这唧唧歪歪！」


    刘大娘看到何二舅等人，心头一颤，但想到小儿子跟自己说的话，又底气足起来。本来就是，一个别家都不敢娶的姑娘，愿意让栓子娶她就已经是高看她一眼了。这事已经传出去了，除了自家栓子，哪还有愿意娶她的！到时候彩礼别说一两银子，就是不给，他家能说什么！


    刘大叔赶忙从屋里跑出来，问刘大娘，「孩儿他娘，这是怎么回事？」


    跟着出来的刘大郎和刘二郎也是一头雾水，倒是刘栓子隐约察觉到什么，有些慌张。


    「也，也没啥。」刘大娘干这事完全是被自己小儿子蹿叨的，没跟刘大叔商量便擅自找了村里那嘴碎的，把闲话传出去了。现在被自家相公问起，有点慌张。


    「刘大哥，我也是知道你为人的，但你家这事干的太不地道了！」何大舅语气急促，大声质问道：「我家明月跟你家栓子啥关系都没有，怎么就咱俩家都快定亲了！」


    刘大叔被问得猝不及防，看向刘大娘，之前是有说要跟沈家闺女相看来着，但不是没成么。刘大娘也顾不上向自家男人解释了，尖声喊道，「何大哥，你这话说的可不实诚，你弟妹的二嫂子之前可是找过来说要跟我家栓子结亲的。」


    跟过来的金大婶一看扯到自己，赶忙撇清关系，「栓子他娘，你可别胡说！我只是想谈谈两家口风，可没说就要结亲。前日我也跟你说清楚了，明月他娘带明月来就是来给我送东西走亲戚的，跟你家栓子没关系！」


    「没错，那天是我让我小姑子来给我嫂子送点东西，什么相看不相看，没这回事！」何二婶紧跟着说道。


    「哎呦喂，这怕不是你家姑娘另攀上高枝想来会悔婚吧，我家栓子命苦呦！」刘大娘看见金大婶指望不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她两个儿子怎么拉都不起身。


    刘栓子面露不安，惶恐地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刘大娘，你也别嚎，我看你们全村的人也都快到齐了，不如你就说说，咱俩家是怎么见都没见的情况下定亲的？！」沈明月挣脱她大哥的手，不顾何大舅阻拦，走到刘大娘跟前，双眉微挑，眼神冷冽的问道。


    「我，我，」刘大娘卡壳了，除了那日沈何氏带着沈明月去金大嫂家，自家跟沈明月打交道也就在镇里集市上了。那时候同行的人不少，想歪曲事实也是不可能的。


    「娘，怎么咱家门口这么多人？」这时候在外晃荡的刘家小儿子回来了。


    第九章


    「儿啊，你可回来了！沈家姑娘看不上你三哥想悔婚就算了，还说娘污衊她！」刘大娘看见自家小儿子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喊道。


    沈何氏气的双眼通红，自家闺女不但被莫名其妙定下亲事，这转头又成了嫌贫爱富之人。这是，这是要逼死人啊！她怒上心头，跑到刘大娘面前，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我让你胡说八道！」


    刘大娘被打懵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沈何氏，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瞬间急了眼，伸手就去拽沈何氏的头髮，另一只手使劲往沈何氏脸上打，「你居然敢打我！」


    沈明月哪会看着沈何氏挨打，一手抓住刘大娘的胳膊，另一手把她死死的按在原地。她不好上手打长辈，但沈何氏可没这顾及，直接往刘大娘身上招唿。


    「你们竟敢打我娘！」刘家小儿子抄起一根木棍，就冲着沈明月打去，刘大叔和他三个儿子也赶忙过来帮忙，但何大舅等人这时候也从自家向来温顺的妹妹居然上手打人的震惊中缓过来了，自然一拥而上，拦住了刘大叔和他四个儿子。


    村里人目瞪口呆地开着即将变成混战的这一幕，有几个想过去拉架，却险些被误伤。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上去给我把人拉开！」刘村长带着自己几个儿子赶到时，就看见众人乱成一团，险些没被气晕过去。


    村里人得了准信，赶忙上前把打成一团的何家人和刘家人拉开。沈明月看到村长来了，便也拉住了沈何氏。


    然而因为沈明月完全压制住了刘大娘，以至于沈何氏打人一次没落空，刘大娘看起来是悽惨无比。头髮散落宛如一堆杂草，脸上也被挠出了几道血痕，衣服更是皱皱巴巴，还被撕了个口子。


    「村长，你可要为我家做主啊！」刘大娘这次是真的痛哭流涕，刘大郎等人更是一脸气愤。


    「何大郎，这是怎么回事？」刘村长一脸严肃地盯着何大舅，「如果没个理由，我塘东村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刘村长，今天来就是替我侄女讨个公道的！」何大舅一点也不气虚，干缺德事的可不是自家，气愤地说道：「这刘大娘信口雌黄，到处说他家栓子和我侄女沈明月就要定亲了，刚才甚至污衊我侄女嫌贫爱富！我侄女可还没说亲呢，她这是要把我侄女逼上绝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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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么回事么？」刘村长看向刘大娘，刘大娘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她小儿子刘顺就跳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村长，这可是他家先提出来要结亲的，前些日子沈何氏还带着沈明月来相看了呢。我家看沈明月还算能干，没嫌弃她彪悍的名声，便没回绝，谁想这才没过两日，她家就要悔亲。」


    「刘村长，前日我娘不过是带我来走亲戚的，中途刘大娘来金大婶家借酱油，我和我娘便走了，连刘大娘家都没去。难不成，来塘东村走亲戚的都是来相看的？」沈明月冷言问道。


    「你敢发誓说你家没有说亲意向？！」刘顺气急败坏。


    「怎么，现在有意向就是定亲了？你们村其他家的亲事都是这样强行定下的？」沈明月不屑地撇了一眼刘顺，看来就是这人在背后折腾的。


    「沈姑娘，这是你两家的事，可与我们无关。」塘东村其他在议亲的人家赶忙撇清关系。


    有当日在场的村民小声议论道，「这沈家小娘子说的倒也没错，那日她俩也就在金大婶家呆了一会，栓子他娘来了后就起身走了。这确实算不得相看。」


    「就是，平日里也没见过他俩家有啥交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定下来。前些日子你们说的时候，我就不信。」一大婶说道。


    「好了，我听明白了，」刘村长摆了摆手，看一眼有些心虚的刘大娘，看似公正地说道，「沈姑娘，这虽是你的亲事，还是由长辈来说比较好。」


    眼见沈何氏要说话，刘村长又继续说道，「照我看，这事就是个误会。现在大家说清楚就好。不过，这解释清楚就行的事，怎么能动手呢。」


    看了一眼被挠得满脸开花的刘大娘，刘村长冲着沈何氏说道，「这样，让栓子他娘道个歉，你们也赔点银子当医药费吧。」


    「刘村长，你想偏袒你们村的人也不是这么个方法。」何大舅闻言脸色阴沉。


    「何大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村长神色颇为不满，「我何时偏袒了？！」


    「既然我们各执一词，」沈明月漫不经心的说道，「那不如请里正来判一下吧，不然后面外村的姑娘还怎么来塘东村探亲。怕不是来一次，就得定一次亲了。」


    刘村长神色一滞，扭头仔仔细细的打量沈明月。虽然十里八村的都知道沈家有个彪悍的姑娘，但自己跟她打交道还是头一次，没想到如此伶牙俐齿。真请了里长，怕是不好煳弄，到时候传出去，自己这一村的人都要受连累。更何况自家长孙也马上要议亲了，想到这，刘村长缓和了口气，「那沈姑娘意下如何？」


    「既然这谣言是从刘大娘嘴里说出去的，让她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并跟村里人解释清楚不过分吧。」沈明月微微一笑。


    「这......」刘村长看了一眼刘大娘，「你们今日可是动手打人了......」


    「我娘也是护女心切，手上没使多大劲，」沈明月亮出自己的胳膊，「刘大娘可也把我挠出血了。」这伤是她眼见村长来了，趁机弄得。


    「村长，你不能听她胡说！」刘大娘眼见刘村长要松口，赶忙喊道。


    「那就请里长过来评判一下吧。」沈明月不可置否。


    刘村长自知里长不是煳涂人，真要请里长来判，怕是还不如赶紧登门道歉了事。于是他摆摆手，「那就按沈姑娘说的来吧。」栓子他娘也是，没事撒这谎干嘛，真以为能逼沈明月就范呢。没见十里八村的泼皮无赖都不敢上门惹沈明月得么。


    瞪了刘大娘一眼，刘村长转身背着手走了。


    看见村长走了，塘东村村民也不好留在这看热闹，很快散了。


    沈明月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刘大叔，不急不慢地说道，「刘大叔，我看明日便适宜把这事彻底了解，您觉得呢？」


    刘大叔这时候也大约摸清了事情大概，不由得满脸羞愧的应声道，「明日我就让你大娘上门解释清楚。」


    「那就好。」沈明月看了眼脸色发青的刘顺和神色困窘的刘栓子，跟着何大舅等人走了。


    虽然这事说开了，但村里的长舌妇还是时不时拿出来说事，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刘大娘敢撒这谎，没准沈家丫头和栓子平日还真有不为人知的交际。


    然而很快这事就不是人们议论的焦点了，因为临村的黄地主托媒人到王公子家说亲了！黄地主说了，陪嫁有几百亩良田，外加县里一个铺子！


    王熙瑾客气的把媒人请进家门，看着她在那大夸特夸，「不是我说，黄小娘子相貌那可是一等一的，本人更是贤良淑德，饱读诗书，先前便是县里的公子也有好几家派媒人来求娶！王公子，黄老爷说了，他愿拿出三分之一的家产来给黄小娘子做陪嫁。」


    「王公子，我看啊，你跟黄小娘子那真是天作之合！」


    王熙瑾耐心听完媒婆的说辞，委婉又坚决地拒绝了，「谢黄老爷赏识，但我学业未成，还不曾有成家之意。」


    「这有啥的，王公子，我跟你说......」未等媒人继续劝说，王熙瑾就礼貌的把人请出了家门。


    「大哥，你真不想成亲啊？」王熙言从门后冒出一个脑袋，犹犹豫豫的说道，「你可都十七了。」


    「大哥有他自己的安排，二哥，你今日课文还没背下来呢！」王熙雪坐在屋里，拿着本游记，颇为不耐的看了眼自家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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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熙瑾用手敲了下王熙言的脑袋，「熙雪说得对，赶紧复习你的功课去。」


    「哦.......」王熙言缩回脑袋，郁闷地嘟囔道，「也不知道明月姐什么时候能同意教我武功。」


    因着之前刘大娘那事，王熙言也不好再缠着沈明月。而且沈何氏这几日把沈明月拘在屋里学女红，想显得贤惠些。


    王熙瑾停顿一下，缓缓说道，「你今日完不成作业，我可是要罚的。」


    话音刚落，三人就听见王秀儿在门口喊道：「王公子，你在家么？我娘做了些米糕，想着给你送些。」


    王熙雪撇撇嘴，「大哥，王家姑娘又来了，你还是早日与她说清楚吧。」


    王熙瑾看了一眼人小鬼大的自家妹子，好笑的说道，「不如你出去说一下？」


    「那我要看你那本《锦州游记》。」王熙雪趁机提要求。


    「可以，但不能晚上熬夜偷看。」王熙瑾知道自家小妹的坏习惯，这还没满十岁，断不能经常晚睡。


    王熙雪迅速从椅子上跳下来，整理下衣服，噔噔噔跑出去了。


    「王姐姐，我大哥现在有事要忙，要不你就把这米糕拿回去吧。我们家想吃跟厨娘说就是了。」王熙雪背着手站在王秀儿面前说到。


    「啊，是么，主要村里人都说我娘做的好吃，便想拿来给你们尝尝，」王秀儿神色一僵，强笑着说道，「我看刚才走出的好像是张媒婆？」


    第十章


    「是啊，想给我大哥说亲来着，」王熙雪好奇地盯着王秀儿，「王姐姐，你不会也是想嫁给我大哥吧？」


    「我就是问问，」王秀儿既不好承认也不能否认，把米糕往王熙雪手里一塞，「熙雪，这个你们拿去吃吧，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拿盘子！」


    「哎，王姐姐，这我可不能收，」王熙雪反应迅速，赶忙拽住王秀儿的袖子，她人虽小，力气却不小，硬生生把盘子又塞回给王秀儿，「真不用了，改日想吃便让刘姨去找方婶请教。」


    不等王秀儿再把盘子塞过来，王熙雪就往回跑。


    王秀儿看着手里的米糕，一跺脚，神色不甘的往家走。自己都接连几日过来了，却总是见不到王公子人，真是不甘心。


    ......


    沈明朗把装着豆腐和豆花的筐子放到牛车上，跟沈何氏打声招唿，赶着牛车往镇上走去。沈明月拿着弓箭，就想趁机熘上山打猎，谁想沈何氏转眼就叫住她，「快到练女红的时候了，你这是打算去哪？」


    沈明月苦着一张脸，转过身，「娘，我是真没那天赋，放过我吧！」


    「怎么会没天赋，不说你的厨艺，便是前些年你大哥读书的时候，你认字都比你大哥快，」沈何氏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学不擅长女红，你就是没用心！」


    女红那分明是手艺活，跟脑子有什么关系。沈明月暗自腹诽。然而看着沈何氏的脸色，沈明月自知今天是逃不过去了，垂头丧气的坐到椅子上。


    「明朗他娘，我来换些豆腐回去，」德全婶满脸拎着一把青菜，兴奋的走进屋来，「你知道不，黄老爷来找王公子说亲了!」


    「隔壁村那个黄老爷？」沈何氏一听也是颇为惊讶，黄家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富户。几年前村里人就议论纷纷，说黄老爷怕是想把黄小娘子嫁入官家，不然哪会拒绝镇上几家人的提亲。


    「可不是，你知道黄老爷为啥看上王公子不？」德全婶坐在椅子上，一脸神秘。


    「你跟我说说。」沈何氏虽然不爱去榕树下闲唠，但对王熙瑾这等俊俏公子的八卦也是感兴趣的很。


    「你不知道，王公子的老师可是大有来头......」


    沈明月一看沈何氏的心思都放在德全婶带来的消息上，赶忙拿起弓箭就往山上跑，生怕沈何氏再想起自己。


    到了山上，沈明月随手射中几只兔子，再往山里走走，手里很快就拎了一堆小型猎物。看了眼天色，快到晌午，沈明月不愿回去再跟女红干仗，便拿着一串猎物往山沟子里走。那块有个小水潭，景色颇好，很适合野餐。


    沈明月刚到水潭，就见地上铺着一块放布，王熙瑾长发未束，披散肩上，拿着一本书坐在上面，旁边摆着一壶茶和一碟点心。王熙瑾听到声响，转过头看见沈明月，很是诧异，随即笑着说道，「沈姑娘，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


    「之前打猎发现这景色不错，闲来无事便会来这歇息片刻。」沈明月犹豫一下，走到另一边，将猎物扔在地上，随便找一块大石头坐在上面。


    「巧了，我也是闲来无事走到这，才发现村里还有此等好地，」王熙瑾瞥了一眼地上的猎物，不由赞嘆，「沈姑娘功夫不错，这才晌午便猎到这些。」


    「我也算靠这个吃饭，自然要比旁人擅长些。」沈明月躺倒在石头上，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微风抚脸，不由眯起眼睛。


    「沈姑娘说的是，」王熙瑾看着躺在大石头上的沈明月，神色温柔下来，「可要来杯茶？」


    「好呀。」沈明月侧过身，探头看了一眼茶壶，坐起身来。


    王熙瑾站起身，走来递给沈明月一杯茶，看着她微微一抿，「味道如何？」


    「尝着是好喝的，」沈明月抬眼看向王熙瑾，「可惜我品尝不出一二三，怕是辜负了王公子的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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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喝就行，」王熙瑾侧身靠在大石头上，头髮垂到石头上，与沈明月的髮丝交叠，「其余不过是附加之词罢了。」


    「王公子这说法倒是与其他读书人不同。」沈明月轻笑，眉眼微弯，人比花娇。


    王熙瑾垂眸凝视，微微一笑，「沈姑娘还与其他读书人喝过茶？」


    「那倒未曾，不过书里那般写着罢了。」沈明月自觉俩人距离过近，不由得往旁边移一下。


    王熙瑾好似未曾察觉，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沈姑娘还曾读过书？」


    「不过是跟着大哥识两个字。」沈明月前世虽算不得满腹经纶，却也是饱读诗书，这世趁着沈明朗上学的时候，假装跟着学了些字，掩人耳目。


    「那也是难得，乡下女子怕是少有识字的。」王熙瑾轻声说道。


    「这话虽对，」沈明月双手撑在石头上，仰着头望向白云，乌黑的长髮垂下，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但乡下女子并非不想识字，只是大多没机会识字。」就是自己那时想读书，也只能央着大哥教自己，不可能入学堂读书。


    「沈姑娘可想看书，我借于你。」王熙瑾转头看向沈明月，眉目缱绻。


    「那自是好的，明月在此谢过王公子。」沈明月扭过头，直视王熙瑾的眼睛，看到那深邃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倒影，有些晃人。


    王熙瑾率先转过头，拿着喝尽的茶杯坐回原地，说道，「沈姑娘此时与村里所见似有所不同。」


    「王公子不也是如此。」沈明月并不心虚，前世的冯秀言是自己，如今的沈明月也是自己，自己活的潇洒自在，便没什么不同。


    「看来沈姑娘倒是不曾为流言所困。」王熙瑾拿起茶壶，又倒一杯茶，举杯微微品了一口。


    「你说隔壁村的刘大娘那事？」沈明月嗤笑一声，隔日刘大叔便带着刘大娘和栓子上门道歉来了，刘大娘神色难看，道歉也是阴阳怪气，惹得沈明月直接捏断了自家桌角，吓得她瞬间收敛了不少。至于刘栓子，就像一根木头，他爹娘说啥，他便应啥，畏畏缩缩。沈明月很是看不上眼，倘若哪家姑娘嫁与他，怕也是难过。


    就是自己当日与刘村长的话语被传了出来，村里较为老旧做派的人，看不太惯，然而沈明月也不在乎这些。


    「我本就无错，又何必在意村里的的风言风语。」


    王熙瑾低头轻笑，声线微扬，「沈姑娘就没想过将来会嫁与什么样的人？」


    「那王公子呢，」沈明月把问题抛回去，「听闻黄老爷上门说亲，你却拒绝了？可是对黄家小娘子有何不满？」


    「非是黄姑娘有何不妥，是我自己还未想娶亲。」王熙瑾温声答道。


    「王公子是想等学业有成再议亲？」沈明月话刚出口，便觉多余，赶忙补充道：「我也只是随随口一问，王公子不必在意。」


    「并非如此，只是我想娶能执手一生的人。黄姑娘我见都未见，如何能娶。」王熙瑾毫不在意，认真回答，


    「王公子这想法倒是奇特，」沈明月扭过头，看向王熙瑾，「毕竟男女有别，别说面对面交流，怕是见面都有困难。」


    「总会遇到的。」王熙瑾也不恼火，看着沈明月微微一笑。


    「那便祝王公子早日遇到心仪之人，」沈明月翻身下石头，拎起一只兔子，「我打算烤只兔子当作午饭，王公子可要尝尝？」


    「那就麻烦沈姑娘了。」王熙瑾很是自觉的起身去找柴火，沈明月则从另一块石头下翻出自己埋在这的调料与刀具，蹲在河边收拾兔子。


    沈明月往兔子上抹好调料，又刷了一层油，架在火上烤，呲呲作响。油滴滴落入火中，表皮逐渐变得焦黄，香味也散开来。


    王熙瑾不禁面露诧异，轻轻说道：「没想到沈姑娘手艺这么好。」


    「还行吧，我自己爱吃，就在这上面下了些功夫。」沈明月紧盯着兔子，心里却很是自得，我也觉得我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王熙瑾并不好吃，奈何这兔子味道实在是好，他一人硬是吃光了一整只兔子。


    两人收拾了下残骸，一前一后下了山。临到路口，王熙瑾把带来的游记递给沈明月，说道，「你慢慢看，我这并不急。」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王公子。」沈明月很是愉快的接过这本书，自己对游记的兴趣还是很大的。


    「沈姑娘如果有空，也可来我家。」


    「我也就偶尔读几页，怕是一本就够了。」沈明月婉言拒绝，真三天两头往哪跑，村里的流言蜚语就得起来了。


    「沈明月？！你怎么跟堂哥在一起？」王大丫站在不远处惊声问道，她身边的王秀儿更是神色扭曲。


    「你先走吧。」沈明月一看这俩人，就知道麻烦来了，于是转头让王熙瑾先走。


    「这岂不显得显得心虚，我与你一起把话说清楚吧。」王熙瑾看着王大丫和王秀儿，淡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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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堂哥！」王大丫拽着王秀儿快步上前，王秀儿被拽得踉跄一下，却顾不得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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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熙瑾回村前几日，跟着伯祖父拜访了几家关系还算近的亲戚，王大丫家就在其中。他对这个堂妹有些印象，因为当着他的面，王大丫就揍了他弟一顿。王大婶面上有些尴尬，看起来却习以为常。


    「堂妹，我和沈姑娘是在林间遇上，正巧都要下山，就一起下来了。」王熙瑾上前一步，挡在沈明月前面。


    「这么巧？」王大丫讥诮的看一眼沈明月，「怕不是故意往那个方向去了吧。」


    王秀儿也面露怀疑的看着沈明月，不禁想起刘大娘前几日嚷嚷的另攀高枝想悔婚的话，怕不是真看上了王公子才拒绝的。


    「王大丫，山里是你家的不成，我往哪走还有讲究？」沈明月并不把王大丫放在眼里，这就是个常被王秀儿当枪使还不自知的人，「你有没有别的事，我赶着回家。」


    沈明月拎着那一串猎物在王大丫眼前晃了晃，满意的看着她馋的咽下口水。


    「我，我，」王大丫努力把视线从那一堆肉上挪开，「我就是告诉你别痴心妄想，我堂哥可是要娶官家小姐的。」


    这话一出，王秀儿脸色瞬间黑下来，王大丫会不会说话，真是官家小姐，自己哪还有希望。


    王熙瑾也沉下脸，口气冷淡的说到，「堂妹慎言，我并无此意。」


    王大丫看王熙瑾脸色不好，自觉嘴快，赶忙解释，「堂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有些人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不该有的念头？」沈明月轻笑一声，「王大丫，你不妨明说，这里也就你我四人，找起来不难。」


    「堂妹，这是我自家事，就不劳你操心了，」王熙瑾冷冷说道。


    「堂哥，我真是为你好。」王大丫看着王熙瑾，神色紧张，这要跟堂哥闹矛盾了，老娘非得拿棍子抽自己。


    「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沈明月扒拉开王大丫，拎着猎物往家走，「先走了。」


    王熙瑾看沈明月就这么走了，便也转身回去了。


    王大丫被留在原地，恨恨地说道，「难不成堂哥真对沈明月上心了？不行，找谁也不能找沈明月，我得找伯祖父说说这事。」说罢，就往里正家跑。


    王秀儿看着王大丫，神色莫名，扭头看一眼王熙瑾的背影，转身回家，我也得跟娘商量商量，不然怕是真要错失此等良机了。


    沈明月回到家，看到沈明朗已经赶着牛车回来了，满脸喜色的跟沈何氏说着什么。


    「大哥回来了，」沈明月把猎物扔到院子里，要了勺水，洗洗手，「豆腐卖的怎么样？」


    「这豆腐好卖得很，我今日先去找了秦掌柜，一文钱两块，秦掌柜看后便要了一筐，还说往后每隔一日就往镇上送一筐，」沈明朗满眼喜悦，「剩下的我挑到集市上，一文钱一大块，买的人不少。就是那豆花不太好卖，但几个时辰下来也卖完了，两文钱一碗呢！」


    「这么好卖？」沈明月有些惊讶。


    「我专门盛了一碗豆花让人品尝，路人都说你这豆花做的软嫩可口。更何况县里都少有卖豆腐的，咱家这豆腐不就受欢迎了么。」沈明朗一脸得色，为自己想出先尝后买的法子感到骄傲。


    「今天卖了多少钱？」沈明月做到沈何氏旁边，跟着数钱。


    「大概一百文吧，刨去成本，少说也赚了五六十文钱。娘，这买卖可以做下去。」


    沈何氏点点头，把数好的铜板穿起来，收进盒子里，「那你就每日挑着豆腐去卖。正好秋收结束了，今年又不准备种冬小麦，年前多攒点钱，也该下聘了。」


    「彩礼钱跟你大力叔说好了，三两银子，嫁妆咱家不要求，」沈何氏抬头看向沈明朗，「你妹妹前些日子靠卖方子赚了点钱，酒席能办得好点。我想着请镇上的冯大娘过来掌厨，摆上个十来桌，但你要记着你妹妹的好。」


    「娘，不说这个，我肯定也要照顾好明月的，」沈明朗乐呵呵的说道，「不过请的人是不是有点多。」


    「不多，你爹虽然去了，但你们都是勤快人，这些年咱家攒下点钱。虽财不外露，但也要适当显示下家底，好给你妹妹说亲。」沈何氏看着沈明月，有些心痛，多好的闺女啊，又能干又漂亮，就是那些婆娘见不得人好，败坏自家闺女名声，不然别说在村里找个好人家，就是嫁到镇上也不是没可能。当家的没走前，镇上的刘家可是过来探过口风的。


    沈明月闻言一乐，「娘，你这是还没死心啊。」


    「你这丫头，娘这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好，」沈何氏没好气地剜了一眼沈明月，「你今年都十六了，再拖下去可真是要等着朝廷指婚了，那能是什么好人家！」


    「我立个女户呗。」沈明月对这个并不担心，本朝愿交一大笔银子立女户，到了年龄便能不被指婚。


    「那可是几十两银子呢！」沈何氏伸手拧了一把自家丫头，「更别说你现在不结婚，老了你怎么办，没孩子在跟前伺候你，有你苦头吃！」


    「就是有了孩子，万一没教好，就跟咱村王二狗他爹一样，不也老了还要下地干活么。」


    「嘿，你这丫头，专门堵我话是吧！」沈何氏有些生气。


    「我可没这意思！娘，我回屋里歇会，困死了。」沈明月见状不好，赶紧开熘。


    沈明朗也劝沈何氏，「娘，小妹这婚事还是再好好看看，不然遇到刘大娘那样的，还不如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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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他到集市上卖豆腐，有消息灵光的跟自己说了，刘栓子至今未娶妻，就是因为刘大娘给的彩礼低，还要求女方嫁妆多。那人说，刘栓子在家里不受刘大娘喜欢，想娶自家妹子估计也是看打猎赚得多。


    之前沈明月打了一头大野猪，买回一头牛的事，村里村外都传开了。如果不是沈明月太过彪悍，一言不合就武力威胁，估计上门提亲的人家也不少。


    沈明朗对此嗤之以鼻，自家妹子如果不强硬点，就是嫁了人，也是被压榨的命，赚来的钱能留个十分之一就不错。


    第十二章


    沈明月每晚泡好豆子，一大早起来磨豆浆，点豆花，做豆腐，然后沈明朗便赶着牛车去镇上集市去买，几日下来也赚了两三百文钱。


    沈刘氏看豆腐卖的好，不禁动了心思。她偷偷拉住准备去堆肥的沈大伯，兴致勃勃的说道，「当家的，你看这几日明朗天天去卖豆腐，可赚了不少钱。不如你跟二弟妹说说，教咱家也做这豆腐。镇上又没有做豆腐的，抢不了二弟家多少生意。」


    沈大伯眉头一皱，看向沈刘氏，「明文把明月抵债也就一个多月前的事，你觉得二弟妹能同意？就算二弟妹同意了，明月那丫头能同意？你别又让人找上门来了。」


    「明月那丫头再厉害不还是个丫头片子，敢不听她娘的？」沈刘氏眼角往上一挑，口气不悦的说道：「二弟妹又不是个厉害的性子，哪会记这么久！」


    沈明博从屋里走出，正好听到沈刘氏的话，不禁劝说道：「娘，这种事二婶家不提，咱家就别去说了。」


    沈刘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大儿子，「娘这不还是为你好。大头都快四岁了，马上该送去学堂了。这时候不攒点钱，哪来的钱送他去读书！」


    沈明博提及自己儿子有些沉默，但还是坚持道：「娘，你听我的，别去找二婶说这事。」


    「行了，你别说了，」沈大伯看大儿子不贊成，便一锤定音，「明月那丫头肯定是不会答应的。本来关系就僵，别真闹到里正那去。」


    沈刘氏一看父子俩都不贊成，气唿唿的拿起水桶，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本来家里就没几亩田了，再不想些法子，一家喝西北风去！」


    沈明文躲在屋里，听到他爹娘的话，神色有些意动。之前他爹已经把话说绝了，如果自己再去赌，不仅不会在替他还债，还会把自己一家赶出去，因为这个，这些日子，他媳妇看他也紧。更别提他大哥成日盯着他去田里干活。可心里这股赌意与日俱增，如果真能弄些钱来......


    但想起沈明月，沈明文有些退缩。那日他哥抽他那么多下，都没沈明月那一脚来的厉害。他后面可是躺在床上嚎了好几天。


    这么狠辣，怪不得没人敢娶！


    沈明文恨恨地想到。


    沈明月不知道沈大伯一家险些又过来找事，她正蹲在院子里整理这大半年攒下的兽皮。最近镇里来了走商的，她打算一起卖了。


    沈何氏走出来时，她正好拿着一张颜色纯白的兔子皮。沈何氏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这个就别拿去卖了，留着娘给你做皮袄子，正衬你的肤色！」


    「娘，这张皮子哪够做皮袄的，」沈明月将它放在一旁，不在意地说道：「再说我冬天也不冷，穿棉衣就够了。」


    「怎么不需要，过年你就穿着这个跟娘到各家串门去！」沈何氏快速拽过那张皮子，叮嘱自家闺女，「年前这些日子你就安安静静呆在家，别到处窜，听到没？」


    沈明月瞬间领悟她娘的潜在含义，无可奈何地说道：「娘，你年后再操心我的亲事吧。」


    「年后，年后你都十七了！」沈何氏恨不得掰开自家闺女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啥，「十里八村的适龄小伙就那么多，你再不抓紧，真嫁那些歪瓜裂枣不成！」


    沈明月扑哧一声笑出来，「娘，你觉得哪些是歪瓜裂枣啊？」


    「别废话，这事你听娘的，」沈何氏没好气的说道：「你也不早点收拾，不然让你大哥一起送到镇上多好。」


    「不急，那几家走商的都是熟人，」沈明月不紧不慢地说道：「他们拿不着咱家的皮毛是不会走的。」


    「行吧，你赶紧弄，弄完进来继续学女红。」沈何氏不给沈明月拒绝的时间，转身拿着兔子皮进屋了。


    沈明月瞬间苦了一张脸，低头瞅瞅自己这几日快扎肿的指头，心里哀嘆，这种日子可什么时候到头啊！


    另一边王熙雪正跟王熙瑾说起沈明月家的皮毛，「大哥，听村里人说，沈何氏家的皮毛质量好的很。不如今年就跟她买了吧，别去县里了。」


    王熙瑾低头看信，闻言抬起头，想了一会，「行，我明日带你去她家买。」


    「不用，就村里这么几步路，我自己去就行。」王熙雪一副小大人模样。


    王熙瑾瞥一眼自家小妹，缓缓说道：「正泰兄信上说要过来住几日，我去挑些皮毛，到时候让正泰兄带回去给师父。」


    「正泰哥哥要来啊，那怕不是严姐姐也会跟着来。」王熙雪眼珠一转，笑嘻嘻地问道。


    王熙瑾轻巧王熙雪脑袋，「不可胡说。」


    「怎么是我胡说，大哥你走那日，严姐姐可是拉着我的手恋恋不捨呢。」王熙雪兴致勃勃地瞅着自家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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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说明严姑娘视你为好友，你更不应该乱猜。」王熙瑾面色不改，不急不慢地回道。


    「才不是呢，」王熙雪嘟起嘴巴，不高兴地说道：「严姐姐先前来咱家，老拐弯抹角的问大哥你的喜好，明明就是看上大哥你了。」


    「你那本《锦州游记》读完了么，读完就还来。」王熙瑾不理会自家妹子打趣，转言问道。


    「快了快了，」王熙雪说起这个，也不敢再乱说，生怕自家大哥把书这就拿走，「大哥，我这几日怎么没找到《草堂游记》，还想再看看来着。」


    王熙瑾神色一顿，说道：「借给别人看去了，改日拿回来再给你。」


    「哦......借人了啊......」王熙雪眯起桃花眼，颇有深意地看着王熙瑾。


    「你今日字练了没有？」王熙瑾对王熙雪脸上好奇之色视若无睹，瞥向一旁的小书桌，示意她去干正事。


    「这就去。」王熙雪也不想惹恼自家大哥，见好就收，转身练字去了。


    第二日，王熙瑾带着王熙雪就到沈明月家买皮毛去，但奈何去的晚了，沈明月已经带着整理好的皮毛赶往镇上。沈何氏有些不好意思，赶忙从屋里端出两碗豆花，递给兄妹俩，「王公子，王小娘子，你们尝尝，这新出锅的豆花很好吃的。」


    王熙瑾看着雪白的豆花，不禁有些诧异，「这是大娘您做的？」


    「哪呀，」沈何氏本想炫耀，但看着王公子俊秀的脸庞，矜持的说道：「是我家明月做的！我家明月别的不说，做饭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王熙瑾拿起勺子，舀一口送入口中，咸香味在嘴里瀰漫，豆花软嫩的好似入口即化，出生夸赞道：「味道的确不错，没想到沈姑娘做豆腐也有这般好手艺。」


    之前吃的烤兔子本以为是熟能生巧，没想到她是真的有厨艺天分。王熙瑾神色更是愉悦。


    王熙雪吃的是不亦乐乎，一碗飞速下肚，看着空碗有些害羞，但还是面露期盼的低头瞅了一眼沈何氏，要是能再来一碗就更好了。


    沈何氏二话不说，又给王熙雪盛了一碗，自家闺女厨艺受认可，自己当娘的也面上有光不是？更别提王小娘子平日吃的就精緻，现在还能这么捧场，说明自家闺女厨艺是真厉害。


    王熙瑾待小妹吃完，便告辞往回走。王熙雪一边走一边回味豆花的美味，不禁说道：「要是沈姐姐当我嫂子也是极好的呀。」别的不说，美食是少不了的。


    王熙瑾低头看一眼王熙雪，轻笑一声。


    王熙雪看自家大哥居然没有出声反驳，顿时心领神会，看来那本游记是借给沈姐姐了。啧啧，大哥动作很快么。


    不过听说沈姐姐脾气不大好，会不会揍我啊。王熙雪想到从村里听来的沈明月的八卦，有些忧心忡忡。


    王熙瑾没在意自家小妹想些什么，他想到那碗豆花的美味和沈明月揍人的利索身影，不禁笑着摇摇头，看来自己还是要多些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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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修改内容比较多，已经看过的小可爱最好从头再看一下，避免情节冲突，爱你们~


    第十三章


    沈明月赶着牛车来到镇上。因今日要卖皮货，便连着豆腐豆花一起卖了。


    皮货商王大一张张检查着，嘴里略微有些抱怨：「人家卖东西都是赶早，就你这老慢悠悠，我们前日就把其他家都收完了。」


    「那是别家皮子少，不然今天你还得多等着。我这也是给你合理安排时间。」沈明月坐在牛车上，看着王大拿起一张火红色狐狸皮毛，「这个可是费了我好大功夫，没有三两不卖。」


    「这哪里就值三两，」王大虽然眼馋这皮子，但习惯性砍价，「二两银子顶头了，虽然没有杂毛，但狐狸皮子也算不得稀贵。」


    「那看在哪，咱这山里能照出这么一只纯色狐狸，又把皮子保留的这么完整可不容易。」沈明月深知王大周扒皮性子，毫不退步。


    「二两半！」王大捨不得这好皮子，又觉得价格太高。


    「我卖你三两，你转手出去立马翻倍。」


    「哪有这么容易，」王大连忙叫苦，「走商可不容易，一路平安还好，万一遇到劫匪，那就瞬间倾家荡产了。更别提路上花销可不少。」


    「别的我给你便宜点。」沈明月看眼车上的豆花，怕时间久了变味，便后退一步。


    「全部加起来四十两银子。」王大这时候也大致翻看完其它皮毛，质量比别家都要好，保留完整，也更加柔软。自己在这镇上没白等。


    「行吧。」沈明月大致估摸一下，符合自己心理预期标准，便同意了。


    王大喜笑颜开的让人把皮子拉回去，从怀中掏出四十两银子递给沈明月，「明年我还来，记得都给我留着啊。」


    「那可说不准，万一有人价比你高，我也不能亏本。」沈明月并不应承，来年的事现在哪里好说。


    「嗨，咱俩这都合作三年了，我给的价就算不是最高，也很是公道。而且你跟我交易多放心，不比旁人好。」王大一听这话，赶紧拉关系套近乎。沈明月这皮子放哪都是顶尖的好货，不然自己也不能跑这么远来收购。去年就有人暗中打听自己供货来源，可不能断了这关系。


    「那就看你明年诚意了。」沈明月把银子揣进布包里，跟王大打了声招唿，驾着牛车去给秦掌柜送豆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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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掌柜一听沈明月送豆腐来了，赶忙迎出来，「今日怎么是沈姑娘来送豆腐？」


    「我正好来镇上卖皮货，就顺带送过来了。不然我大哥还得多跑一趟。」沈明月解释道。


    秦掌柜一听有些羡慕，沈明月这每日不说送往酒楼的野货，就每年卖出的皮子都是一大笔收入，算下来挣得可不比自家少，「你可真是厉害，这般年岁就这么能挣钱了。」


    「打猎那是拿命在赌，万一碰上个熊瞎子，怕是出不来了，」沈明月隐约听出秦掌柜的酸意，为着以后能继续把交易做下去，也不能顺着认了，便也诉苦道：「我每次进山，家里人也都担忧着呢。」


    不过实际情况如何，那就不必细说了。


    「那也是，」秦掌柜一听，羡慕之意少了很多，这是把命系在裤腰带上，自己这行当还是稳妥许多，不由得把注意力放回豆腐上，「正巧今日我还想与你大哥商量来着，能不能每日送豆腐过来。」


    沈明月眼睛一抬，面带笑意，「听秦掌柜的意思，这豆腐卖的不错？」


    「咱镇上哪有会做豆腐的人，就是富裕人家也只是听说。更何况你这豆腐做的确实是好，这几日慕名而来的人不少。沈姑娘，你看着供应量是不是能提高点？」


    「那这价钱......」沈明月趁机问道。


    「两文三块如何，我们量要的多，你这也算赚的多了。」秦掌柜看着这豆腐卖的实在是好，就往上提了提，但再多就不行了。


    「那也行，我回去跟我大哥说，每日都送豆腐来，」沈明月一口应下，「不是我贪心，现在用自家豆子就行，您这量大了，我便得找村里人去买，这成本可不上来了。」


    「你说的是这个理。」秦掌柜价格谈好了，也不计较口头上这一俩句话。


    俩人正说着，就看酒楼门前停下一辆豪华马车，从上面走下一男一女。男子身穿深蓝色流纹长袍，长发用玉簪竖起，腰间挂着水头极好的双鱼玉佩，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女子头戴纯金双蝶钗，身着浅粉色绣花夹袄，皮肤白皙透粉，峨眉杏眼，宛若出水芙蓉。


    看到贵客上门，秦掌柜也顾不得再跟沈明月客套，叫了伙计来搬豆腐，匆匆告辞，跑到大堂去了。


    沈明月倚着牛车看着二人，倒像是世家子弟，不知怎么跑来青云镇上了。注意到她的视线，男子微微转头，看向沈明月。


    沈明月此时长发微束，不施粉黛，却是冰肌玉肤，面若桃花，身上的棉衣也掩不住身材婀娜。男子耳朵略微泛红，赶忙转过头去。


    沈明月轻笑一声，收过伙计递来的铜板，去肉铺割了一块上好五花肉，驾着牛车往家走，并未把这二人放在心上。


    待到家里，沈何氏接过银子，不禁喜上眉梢。本以为沈二郎去了，家里日子不好过，谁想自家闺女这么能干，竟是赚得比她爹还要多。今年家里便是不买粮食，银钱也够缴纳赋税的了，甚至徭役都能拿银子免去了。


    看着堆起来的脏衣服，沈何氏扭脸看向正在噼柴的沈明朗，「明朗，你一会把衣服拿河边洗去，你妹累了一上午，要好好歇歇。」


    沈明朗一脸茫然的看向衣服，想了想，点点头，娘说的倒也没错，明月这些日子也是辛苦，这衣服自己洗倒是应该。再说，爹没去前，这衣服也都是自己洗的。想到这，沈明朗开口说道：「这几年明月又是种田又是打猎，着实辛苦，不如这些家务就别让她干了。明远也六七岁了，该干些活了。」


    刚从学堂回来的沈明远不禁抬起小脑袋瓜看着沈何氏手上的银钱，自己的束脩都是大姐赚得，自己接过家务活倒也理所应当，于是跟着点头。


    沈何氏本就心疼自家闺女这般年纪就担起赚钱养家的活，更不会说啥。


    沈明月砸吧砸吧嘴，她对这些家务活并无兴趣，之前只不过是想着替家人分担，若是能不干自然是好的。


    「每日我来煮饭吧。现在家里银钱富裕，也该吃点好的了。」


    沈明朗闻言有些肉痛，但想着今年赚回来的银钱，便忍痛同意了。


    「正好我今日买了一块猪肉，中午便都做了吧。」沈明月趁着沈明朗刚应下话，拎着一大块猪肉就往厨房走，吃肉嘛，就该吃的尽兴。


    冰糖大料，通通的放起来！


    而这时，沈明月之前在酒楼前看到的马车快到王家村村口了。


    第十四章


    王大婶拎着一袋豆子想去沈明月家换几块豆腐，就见两匹油光水滑的枣红马迈着小步，稳稳拉着一辆外挂纱帘，奢贵华美的马车朝自己迎面而来。


    王大娘赶忙退到路边，又是诧异又是歆羡地看着这辆马车，村里啥时候来了这么个大户人家，就是地主黄老爷怕也是没有这么气派。


    就见那马车稳稳的停在王大娘身边，一面容俊朗的男子探出头，礼貌问道：「大娘，你知道王熙瑾家在哪么？」


    「你来找我那堂侄？」王大娘一脸惊喜，我的乖乖，怪不得这么文雅，原来是堂侄的熟人，激动的一拍大腿，回道：「知道，怎么不知道！就一路往前走，快到头左拐，最气派的大院就是！」


    男子笑着谢过王大娘，让车夫驾车往前走去。


    王大娘精神抖擞地看着马车驶过扬起的灰尘，二话不说转身就往王虎家去了，这可是个大事，自己得赶紧跟别人唠唠去，晚了没准别人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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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那豆腐，也就老头子娇贵，这把年纪还好吃，明天再来！


    严正泰不知自己即将成为王家村的热门话题，他正笑着对自家妹子说：「看来熙瑾兄在村里过得还不错。」


    严苏晴微微一笑，轻柔的说道：「熙瑾哥自然是有这个能力的，若不是为了熙言，也不会回乡下来。」


    严正泰想起王熙言，也是颇为无奈，说道：「也不知熙言这小傢伙像谁，熙雪都比他好学。」


    「熙言也是年岁还小，爹娘又去的早，身边还有那不三不四的挑拨，不然熙言也不至于到那般地步。」严苏晴婉声说道。


    「熙瑾兄也是为熙言煞费苦心，希望熙言这些日子有改过吧。」严正泰有些惋惜，熙瑾兄本才华绝艷，考府学那年爹娘去世，不得不回县里守孝并处理杂事，所幸拜了大儒为师，却又在明年要考府学这一关键时刻，为了弟弟回到乡下。县学先生也都觉得很是惋惜啊。


    马车很快到了王熙瑾家门前。严正泰扶着自家妹子下车，轻叩门扉，很快家僕刘婶就过来开门，看见严家公子和小姐很是惊喜，赶忙把人迎进来，口气热络地说道：「我家公子还说您们这俩日要过来呢，谁想今日就到了。」


    王熙瑾含笑从屋里走出来，「正泰兄，好久不见。」


    严正泰笑着上前拍了一下王熙瑾肩膀，「你还好意思说，走得那么匆忙，我都没来得及请假去送你。」


    「是我的错，今日得多敬你几杯。」王熙瑾眉眼含笑，对好友今日到来也是万分惊喜。


    「熙瑾哥，这些日子要打扰了。」严苏晴上前几步，温温柔柔说道。


    「严姑娘，你太客气了。」王熙瑾看向严苏晴，微微收敛笑容，转头冲着站在院前的自家妹子招手，「熙雪，过来见过正泰兄和严姑娘。」


    严苏晴听到王熙瑾的话微微有些失落，但还是笑着望向王熙雪，「熙雪也是越□□亮了。」


    王熙雪欢快地跑过来，拉着严苏晴的纤纤细手，「苏晴姐，你也越来越漂亮了。」


    「你俩快别互相吹捧了，」严正泰假装受不了，打趣道。


    「我们进屋吧，」王熙瑾领着严正泰往院里走，「熙言正在背书，我就没让他出来。」


    「那是好事，」严正泰闻言很是高兴，「熙言总算耐下性子读书了。」


    王熙瑾想起还一心想要练武的王熙言，不禁摇摇头，「正泰兄过誉了。」


    刘婶看着一行人走进屋里，赶忙跑到灶屋叮嘱厨娘将午饭做的丰盛些，看看水桶里活蹦乱跳的鱼，说道：「我再去买些豆腐回来，你放进鱼汤里，也叫严公子他们尝个鲜。」


    说罢，刘婶拿着钱，带着碗，就往沈明月家走，去的晚了可能就没了。


    沈明月家的豆腐除了往镇上送，也卖给村里人。不给铜板，那豆子来换也行，入冬菜少，这豆腐倒是颇受欢迎。


    沈明月这时已将猪肉焯水下锅，借着熬出糖浆，给大块的五花肉上一层诱人的焦糖色。随即加入盐、酱油和八角大料等香料，还加了些黄酒，将水没过猪肉，用柴火慢慢炖着，等着它软烂到入口即化。随着水面冒起咕嘟咕嘟的小泡，肉的香味也渐渐四散开来。


    刘婶刚到门口，鼻腔中就瀰漫着浓浓的香气。她咽了咽口水，推门走进去，「明月这是在做什么，这么香！」


    「买了些猪肉，正炖着呢，」沈明月从灶屋里走出来，问道；「刘婶，你这是有事？」


    刘婶按下心头那股馋意，掏出三文钱，将碗递给沈明月，说道：「家里来了贵客，也没啥准备，想着你这豆腐少见又好吃，便来你这买些豆腐回去。」


    「行，正好豆腐还有剩的，本来想跟着肉一起炖来着，」沈明月接过碗转身去拿装豆腐，「既然王公子家有客人，就给你了。」


    「那我就先走了。」刘婶笑着接过豆腐，转身出了院门。


    沈何氏从屋里走出，一脸好奇，「王公子家来了贵客？没人听说呀？」


    「看这架势，刚到呗，」沈明月嘴角一扬，「娘，你也是很看脸的么？」


    「别胡说，」沈何氏脸色微红，微声斥道：「这不话说到这，问一句。」


    「别家的事您可没有这么大的好奇心。」沈明月笑着回怼她娘，趁她娘没来得及拧她，顺势一闪，跑灶屋去了。


    「这丫头！」沈何氏有些恼，转头一想，拿着针线就打算去德全婶家坐坐，别的不说，德全婶的消息可是灵通的很。


    那边王秀儿低头绣着花，侧耳仔细的听着王大娘在那兴致高昂的描述这公子有多么俊俏，这马车有多么豪华。


    想到他是王公子的朋友，王秀儿就有些脸红，前些日子她跟娘说了自己的小心思，她娘也觉得是良配，这几日正想法去里正那里探探口风呢。


    她这时还不知道跟着公子来的还有个小娘子，不然怕是没心情绣花，要赶忙找王喜宝探虚实去了。


    然而很快王虎家的就带来了最新的消息，随着那俊俏公子来的还有一位娇美的小娘子，自家当家的去镇上买东西时亲眼所见，据说那可是世家小姐，怕不是奔着王公子来的。


    听到这，王秀儿脸色变得煞白，她匆忙找了个藉口，就往里正家去。她一定要尽快搞清楚，世家小姐，那哪是自己能比的上的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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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喜宝刚吃完饭，正准备午休，就听见王秀儿喊她，只得爬下床，走到院口，不太高兴地说道：「秀儿，有啥事要大中午的说。」


    王秀儿闻言脸色微红，低下头，略带歉意地说道：「是我打扰了，喜宝，我就是听说村里来了贵客，比较好奇，跟你打听打听。」


    王喜宝神色一顿，仔细打量了一下王秀儿，心里有些明白，虽然她还是对王熙瑾有些爱慕之意，但她爷说了不可能，她也就歇了这份心思。现在看王秀儿明显的打探之色，犹豫片刻，还是说道：「这我也知道的不太清楚，只听我爷说那位公子是堂哥的至交好友，那姑娘是他妹妹。」


    「那……」，王秀儿有些犹豫，有些话问出来太过明显，但世家娘子这名头实在有些重，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姑娘是特地过来拜访的？」


    王喜宝想了想，委婉地说道：「我爷意思是前些日子堂哥说暂时无意娶亲，所以这我也不太清楚。」


    王秀儿听到这个回答，既松了口气，又有些懊恼，看来王公子是真没把自己放在心上。里正又算不得主事长辈，怕是娘说了也不好使。


    王喜宝看王秀儿喜忧参半的脸色，也不想深究太多，娘已经说了，明年春耕后便把亲事办了，自己又何必自寻烦恼。


    「你要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休息了。」


    「是我今日来的不是时候，明日我给你送些梨来，我家梨树今年结了不少果子。」王秀儿赶忙说道，也希望王喜宝不要往外传今日这些话。


    王喜宝神色一淡，点点头回屋去了。爷还想给大哥说王秀儿来着，但自己现在却不看好。自家大哥现在连县学都没考上，就算家境还算富裕，怕也是入不了王秀儿的眼。


    王秀儿走回家，就看家里只剩自家娘了，于是颇为委屈的凑过去，挽着王方氏的手，半是抱怨半是撒娇道：「娘，喜宝说王公子现在并无说亲意向。」


    王方氏眉头一皱，问道：「你亲自去问了？」


    「这，这不是今天听王大娘说王公子贵客里有位姑娘……娘，我不是故意的，喜宝也不会往外说的。」王秀儿红着脸说道。


    「那也不行，」王方氏对自己闺女的名声看中得很，就盼着这一两年能给她挑一门定好的亲事，既对得起自己闺女，又能带带自家小儿子。


    王公子这事说上自然是好，便是说不上，这十里八村的好人家也不少，可不能为了这门亲事坏了名声。真像沈家丫头那样，怕是有的愁了。


    「娘再打听打听，不行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王方氏这些日子没少听王公子的事情，条件比自己想的好上太多，若不是他头上没了长辈，自己闺女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她也是得犹豫的。


    王秀儿咬着嘴唇不说话，她知道她娘一旦决定了，自己再央求也是改变不了。但她做梦都做官太太，至今也忘不了幼时去县里看花灯，第一次见官家小姐的场景。


    锦绣华衣，珠光翠玉，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那般耀眼。就连那只算的上清秀的面庞也变得贵气起来，更别提自己求了好久都没买到的花灯，她们却转手就给了僕人。


    想起沈明月那日与王公子下山，王秀儿脑中浮现一个想法，但看了一眼沈方氏，她什么也没说。


    ……


    沈明月在锅边守的额边鬓髮有些湿，沈明朗更是进来了几趟，直到筷子轻轻一戳，肉就散开，沈明月才将肉盛出来，棕褐色的汤汁在上面流淌，肥厚的五花肉颤颤巍巍，些许葱花的嫩绿更是衬得这肉越发诱人。


    沈明月端上蒸好的米饭，又煮了锅白菜汤，便坐到桌边准备开饭。


    沈何氏看着桌子上堆满盘子的肉，不由说到：「你也给明远留点，不然他下学回来又要闹了。」


    「留了，留了，」沈明月一边夹上一大块肉，一边应到：「好大一块在厨房，够他吃的。」


    沈明朗也不说沈明月奢侈了，正就着米饭，把肉往嘴里塞。


    一盘子肉汤汁都没剩，倒是白菜汤有些剩余。


    「明日是今年最后一次上山了。」沈明月坐在桌上说道。


    「也好，再过些时日，山就该封了。」沈明朗接话到。


    「今日秦掌柜说是要多送些豆腐过去，我想着是不是去临近几家收些豆子，明年可以多种些。」沈明月提议。


    「那这生意你是打算长久做下去了？」沈何氏问道。


    「我看卖的情况不错，就算后面不算新奇了，价格便宜又好吃，买的人也不会少。」


    「万一有人学起来……」沈明朗有点犹豫。


    「这方子一般人也不会外传，别人想学也不容易，镇上又没人会，我觉得可以做。」沈明月算了算做豆腐的时间和本钱，觉得很划算。


    「行，不过你从哪知道的方子？」沈明朗终于想起来这个问题。


    「之前书上见过，琢磨琢磨就出来了。之前不就做过几次么，只不过没想着去卖。」沈明月面色不改地说道。


    「明月，你这厨艺天赋是厉害啊。」沈明朗习惯了自家妹子厨艺好，也没多想。


    「那你不看看她的女红。」沈何氏瞥了一眼自家闺女，她可是看到了这几日的成果，一朵花愣被绣成了几根线，「你说说，将来嫁了人可怎么办，家里衣服破了都没法补。」


    「那啥，娘，你今天打听出来什么没有。」沈明月想起自己的绣活也是无可奈何，前世便不擅长，重生之后还是毫无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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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是啥大事，」沈何氏想起德全婶说的话，也有些想唠八卦，「就是听说这王公子的客人可是世家旁支呢！」


    「不过最厉害的是王公子的先生！那可是大儒，这些年皇帝没少想请他做官，不过都被他拒绝了。据说大儒见到王公子第一日，就动了收徒的念头。」


    沈明朗听得津津有味，沈明月有些兴趣缺缺。


    但沈何氏不计较自己的绣活了，便是好事。就是没想到王熙瑾的才学不负他的长相，真去考学，很有优势呀。


    想到这，沈明月打了个哈欠，立马被沈何氏赶去睡觉了。


    还是得跟儿子唠这个！


    沈明月一觉醒来，已是半个时辰后，她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想着明日打猎完再去水潭边歇会，试试之前自己在游记上看到的泥裹鸡，看着描述很是美味啊。


    沈明远下学回到家里，鼻子闻闻，径直就朝灶屋奔去，看着盖在盘子下乘肉的碗，咽了下口水。


    沈明远扭头冲着屋内喊到：「姐，你把这肉热热吧，我现在就想吃！」


    「自己弄！」沈明月正半躺在床上，披头散髮的看着游记，这么大小子该学会做饭了，而且自己这时候又不太饿。


    「哦。」沈明远应了声，转头自己烧火热菜。


    想了想，沈明远又转头喊到：「姐，要不我把菜也洗了吧！」


    「那好。」沈明月一挑眉，这小子今日勤快啊。


    沈明远飞奔向菜园，终于能挑自己爱吃的了！


    第十六章


    沈明月天还没亮就醒了，起身走到院里简单洗漱一下，然后将泡好的豆子倒入石磨洞中，飞快转动磨盘，磨出细细的豆浆，分出几桶，加入引子，放到一边等它成型，后续工作是沈明朗的活了。


    随后沈明月到灶屋做早饭。现在不忙，吃的也没那么丰盛，沈明月和面后揪成面团，用擀面杖擀成薄圆饼，中间抹上一层猪油，继续往上叠加面饼，如此擀了五六遍，才起锅烧油，将面饼放入锅中，小火煎熟。又从缸子里舀出一碗腌好的萝蔔，拿出两个鸡蛋打了一锅蛋花汤，加些盐和葱花，端着一大盆上桌。


    沈何氏这时候也从菜地里回来了，沈明月一边吃一边说道：「娘，我吃完就上山了。这次想走里面点，晚点回来。」


    「行，也别走太里，注意安全，」沈何氏应声道：「我让你大哥今天就去你德全婶家买黄豆。你大哥也快娶亲了，有些东西也要准备起来。」


    「知道了，我打几个大傢伙回来。」沈明月闻言看了看自家屋檐下风干的野鸡野兔，估计还是不够。


    「少揽事，我已经跟镇上的刘屠户说好了，到时候买半扇猪肉回来。」沈何氏坐到桌前，抬头就看见沈明朗从地里回来，「明朗，去把明远叫起来，快到上学时间了。」


    「我这就去，」沈明朗洗洗手，从桌上抓起一张饼子，边走边吃，到沈明远房间发现自家小弟居然已经起床穿衣服了，惊诧地问道：「你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早点去学堂背课文，」沈明远束好头髮，抱怨道：「最近先生布置的课业又加重了。」


    「怎么，你惹先生不高兴了？」沈明朗三口两口就把饼吃完了，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是，」沈明远不太高兴地瞅了一眼沈明朗，想了想，矜持地说道：「先生说我明年就能试着去考县学了。」


    沈明朗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说道：「徐夫子说你能去考县学了？」


    「先生说让我先试试，他觉得可能性不大，只是先积累下经验。」沈明远实话实说。


    即使这样，沈明朗也有些恍若梦中，自家这是可能出个读书人了？！当年自己读书的时候，可没少被骂朽木不可雕也，自家妹子倒是聪明的很，自己磕磕绊绊的交她一遍，就能记下来。但毕竟是个女孩，爹娘再高兴，也不会有什么其他期望。沈明远这可不同，进了县学，那就是读书人了！


    这，这......沈明朗感觉喜上眉梢，又有些担忧，自家也不知道能不能供得起明远去县学。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就是个靠天吃饭的，明月比自己强，天生神力，打猎赚的多，厨艺又好人还聪明，经常能赚些银钱回来，所以爹去后，自家日子不仅没越来越差，反倒积攒下了一些钱。


    但读书可不是小事，自己要办婚事，还得给明月存嫁妆，甚至明月嫁出去后，自己恐怕无力供小弟上学，总不能让明月嫁人后还把赚的钱给家里吧。


    沈明朗有些难受，看着小弟跑到堂屋吃早饭，再次感觉自己太无能。不行，要跟娘商量一下，如果小弟真是这块料，说什么也不能耽误了。


    沈明月还不知这一消息，她吃完饭，打理一下，拿着弓箭就上山了。这时候的动物正拼命储存脂肪以过冬，所以显得很是肥硕。


    沈明月走进山里一个时辰，发现了鹿群的踪迹，悄没声的跟过去，就见一群鹿在溪边饮水。沈明月拉弓搭箭，瞄准猎物，瞬间射出去。就见那箭正中鹿脖颈，一击毙命。雄鹿砰然倒地，惊得鹿群四散跑开。沈明月快速上前，扛起雄鹿往外走。


    回去的路上，她又顺手抓了不少野鸡野兔，拿一根草藤串起来，拎在手上。


    待她走到水潭，已是末时，整个人有些犯困，但还是眼尖的看见远处树丛中站着一位头戴珠花，身着罗裙的小娘子，不由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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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哪个傻子上山穿这么一身？


    沈明月扛着鹿快步上前，发现身形很是眼熟，待近了发现这不是王秀儿么！她跑山上来干什么？


    「你在这干啥？」沈明月停在王秀儿背后，纳闷地问道。


    王秀儿本就神经紧张，听到背后突然冒出声，勐回头，就见死鹿的眼睛正望着自己，不仅大声尖叫，整个身体往后倒。但后面地面略有倾斜，王秀儿就一路滚下去，直接滚进了距离不远的水潭。


    沈明月赶忙把身上的猎物扔在地上，飞奔向沈明月，「那别紧张，我这就过去！」


    她没看到坐在远处水潭边的王熙瑾和严正泰闻声赶忙站起来，往这边跑。


    王秀儿自幼没下过水，这水谭虽不算太深，但也有一人多高，惊慌下不停的挣扎。沈明月跳入湖中，一手抓住王秀儿胡乱拍打的双手，一手拦着她腰，朝岸上游。中间王秀儿因为过分惊慌，踹了沈明月好几脚，沈明月紧皱眉头，没出声。


    她刚想把王秀儿推上岸，就见眼前出现了两双做工精美的皮靴。抬眼一看，沈明月发现是王熙瑾和另一位俊秀公子，她一顿，开口说道：「还请两位公子背过身去吧。」


    她倒不要紧，粗布长衣紧贴身体，但并不透。王秀儿穿着罗裙怕是不好就这么被两人看见，虽然这水也不算浑浊，但好歹说法上过得去。


    王熙瑾和严正泰也想起这点，看着头髮津贴脸颊的沈明月，脸色微红的背过身去。王熙瑾把自己身上的披风反手扔在地上，哑声道：「你披上这个。」


    严正泰一听也赶忙解下自己的披风，背对着沈明月扔在地上，「姑娘若不嫌弃，我这件也拿去用吧。」


    王秀儿此时满脸通红，恨不得就地死去，被沈明月拉上了岸后，低声啜泣起来。


    沈明月有些无奈，这都什么事，但也是自己出声突然，只能捡起就近的华美披风，盖在王秀儿身上，「这事我不说，两位公子估计也不会往外说，旁人不会知道的。」


    王熙瑾闻言沉声说道：「我和正泰兄断然不会说出去的。」


    严正泰想着两人都已披上披风，转头想显得真诚些，谁料沈明月没想起给自己也披一件，她曼妙的身姿这么映入自己眼帘。严正泰刷的一声就转回头去，磕磕绊绊的说道：「姑，姑娘，你也披上披风吧！」


    王熙瑾听到这话，面色阴沉地看了一眼自家好友，后者还有些慌乱，没注意到友人不善的眼神。


    沈明月闻言一顿，也捡起剩下的披风披在肩上，正巧就是王熙瑾扔下的那件，「是我疏忽了。」


    第十七章


    待沈明月披好披风后，王熙瑾二人才转过身来。这期间，王秀儿一直在哭，甚至哭声越来越大。


    沈明月被哭的心烦意乱，看着默不作声的王熙瑾和严正泰，对王秀儿为啥会出现在水潭边是一清二楚了，自己就多余问那一句！但谁想王秀儿选的地也够凑巧，倒下去愣能滚到水潭里。


    「王秀儿，我们都保证了绝不会说出去，把你救上来的也是我，你就别哭了，」沈明月努力平缓语气说道：「倒时候你眼睛肿了，别人就是不知道也会察觉出一二了。」


    王秀儿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悲悲戚戚的说道：「我没定亲就遇上这种事......我......我可怎么活下去啊！」


    你怎么不能活下去了？你现在活得不是好好的么？！救你的是我，又不是那王公子，你到底在计较什么？！


    我当时为啥要出声！


    沈明月青筋跳动，只觉得一万只鸭子在自己耳边叫唤，忍不住说道：「王秀儿，你说怎么办！」


    王秀儿一顿，继续抽泣道：「我还没定亲......这要是外人知道了，可怎么办啊？」


    「我不是说了都绝不会往外说的么。等衣服干了，你先走大路下山，王公子他们晚些从这边回去，我最后扛着猎物下山。这谁也不知道出了啥事，你能别哭了么。」沈明月觉得今日真是流年不利，这事真论起来，还是自己的锅。


    「我，我怕啊......」王秀儿抽抽嗒嗒，垂着头不肯抬起来，「万一被人知道了......我还怎么说亲......」


    沈明月皱起眉头，怎么感觉这话有别的含义呢。


    听见这姑娘说了三遍还未定亲，严正泰算是明白了，毕竟这些事在世家不算少见，这是想讹上自己了。不对，自己刚来，这姑娘不可能认识自己，想讹的怕是身边这位。


    真是可怜呦，熙瑾兄这张脸是挺招蜂引蝶，更别说先生还是当世大儒，严正泰满眼怜悯地看了一眼面色微沉不知在想什么的王熙瑾。


    王熙瑾对这一幕甚是熟悉，前些年去同窗家做客便遇到过，如不是正巧叫上了正泰兄，怕也是有嘴说不清。没想到回了乡下，还能遇到这种事。


    看一眼眉头紧皱的沈明月，王熙瑾心中嘆气，但自己不出言解决，怕是锅都要到她头上了，想到这，他不冷不热地对王秀儿说道：「王姑娘可是不信任我等？若是如此，我等可立下重誓。」


    王秀儿哭声一滞，抬头泪眼婆娑的看向王熙瑾，带着哭腔道：「非是我不信任王公子，而是我以为定亲的姑娘遇到此事，实在......实在是心中惶恐。」


    「那你给我说说，你惶恐在哪？！救你的是我，你上岸前我也让王公子转身过去了，现在你披着披风呢，怎么，要不我娶你？！」沈明月这时候也明白王秀儿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了，这是拿自己当筏子想往上嫁呢，瞬间气笑了，到真是会随机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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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王秀儿悲痛地望向沈明月，眼神里有丝不易察觉的愤恨，「若不是你突然出声，我怎么会跌落水潭......」


    「王姑娘，那你又为何会来这水谭？」王熙瑾看王秀儿攀扯沈明月，神色有些冷，如果是不想要脸面，自己又有何顾及。


    「对呀，你当时站在树丛里看啥呢？」沈明月也不想再替王秀儿遮掩了，她看出来了，自己要再退，怕真是要成为王秀儿往上爬的垫脚石了。


    「我.......我，」王秀儿有点慌张，她是偷偷跟着王熙瑾上来的，本来没胆子做这事，只想制造些偶遇，谁想天赐良机，自己正巧在王熙瑾面前湿身了，若能就这个理由让他负责，自己不就心想事成了么。沈明月跑那么快干什么，若是救自己的是王公子，现在哪还需说这么多！


    王秀儿低下头，咬住嘴唇，又啜泣起来。


    「若我等将此事说出去，必天打雷噼，不得好死，王姑娘你看可以了么？」王熙瑾神色淡淡，誓言内容却很是毒辣，惊得严正泰扭头看向自家好好友，也不必这么重吧。


    沈明月也有些诧异，毕竟这是真论起来，并没王熙瑾什么事，他断不必这么认真发誓。


    王秀儿这时候也哭不下去了，她看出来了，王熙瑾是不可能现在承诺取自己的了，但这披风......王秀儿双手抓紧了身上的披风，想着可以下山再说。


    「王姑娘，这是在下的披风，等一会儿你衣服干了，还是要还我的。」严正泰一看赶忙说道，自己可不会让她把披风带下山，徒留把柄。


    王秀儿是真没想到，她刷地扭过头死死盯着沈明月身上的那件披风，王公子可是最先把披风扔下来的，居然不是自己身上这件？


    沈明月这时候也不得不庆幸自己随手捡的好，不然还完不了。


    王熙瑾垂眸看向沈明月身上的披风，嘴角微微上扬，神色深沉。很快他收敛神色，温和说道：「既然解决了，沈姑娘不如到我们那边坐坐，有些好酒，可暖暖身子。我和正泰兄去拾些柴火，生个火堆。」


    严正泰目瞪口呆地看着王熙瑾，我没听错吧，咱俩去捡柴火？


    王熙瑾神色温柔看过来，微微一笑，「正泰兄有何疑问？如是不会，我可教你。」


    「好说好说......」严正泰暗自咬牙，却不敢有异议。


    俩人拾柴回来，沈明月已经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把猎物搬过来了，顺手把两只野鸡收拾了，抹上调料，用叶子包好，裹上泥，就等放火堆里烤了。


    严正泰之前没注意，这才发现那只死鹿，凑上前去瞅瞅伤口，不由赞嘆：「姑娘好身手！不知这鹿你卖不卖？」


    正好自己也想吃鹿肉了，若买了这鹿，回去烤着吃，也算没白上山一趟。


    沈明月本想自己生火，却没想到王熙瑾很是利落，自己连树枝都没碰上，火就点燃了。闻言，她扭头看向严正泰，「价格合适自然是卖的。」


    「十五两银子如何？」严正泰虽是旁支，但父兄头脑灵活，家中资产不少，从小没缺过钱花，买东西也是大手大脚。


    沈明月一顿，不知道该不该应下来，毕竟是王公子好友，还刚帮了自己，按这价格卖，自己有点心虚。


    「你把钱这就给了吧。」王熙瑾也不嫌泥巴脏，问清楚后就将泥巴鸡埋入火中，听到严正泰给的价格，直接替沈明月应了下来。


    严正泰从何包里掏出银子，扔给沈明月，随后坐到火堆前，好奇的看着泥巴鸡，出声问道：「这是什么？」


    「书上看到的一道菜，名叫叫花鸡，但也是第一次做，不知味道如何。」沈明月心满意足的收起银子，温声回答，面对大主顾要态度好。


    「沈姑娘还读过书？」严正泰有些诧异，乡下小子大字不识的都不少，更何况一个姑娘。


    「我大哥去学堂时，我跟着他学了几个字。」沈明月遮掩道。


    「沈姑娘谦虚了，那本游记字词量也是不少。」王熙瑾满眼温柔地看着沈明月，「这菜谱便是那书上写的吧。」


    「啊，对，我看描述甚好，边想着试试。」沈明月过着披风，应声道。


    严正泰眉头一挑，仔细打量这两人，心中渐渐升起一股别样滋味，熙瑾兄不会是看上这沈姑娘了吧？这身家差的可有些大。


    严正泰不漏痕迹的打量着沈明月，皮肤白皙，杏眼红唇，是个美人胚子，能打猎还识字，比起普通农家女是强了不少。但熙瑾兄相貌俊美，家产颇丰，读书甚好，又拜大儒为师，前程似锦，跟这沈姑娘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的。


    王熙瑾似有察觉，暗暗扫一眼严正泰，神色略带警告。


    严正泰神色一紧，看来熙瑾兄是下定决心了，这就护起来了。罢了，自己也没资格过问，就是自家妹子怕是要伤心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王秀儿坐在火堆旁，神色阴沉地看着三人互动，沈明月，怪不得你百般阻拦，原来是早就勾搭上王公子了。你等着，我是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沈明月并不在乎王秀儿心里想法，那就是个眼高手低的蠢货，有在意她的功夫，还不如看看这叫花鸡什么时候好。


    估摸着时候，沈明月把叫花鸡扒拉出来，泥巴敲碎，拨开叶子，鲜嫩的鸡肉露于眼前，浓厚的香味沁人鼻息。俩人一只，沈明月拿出小刀，将两只鸡一分为二。一只鸡递给王熙瑾，自己拿起第二只鸡的一半，剩下的往王秀儿那一推，自顾自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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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香的汁水在自己嘴里爆开，细嫩的鸡肉带着叶子的清香，吃完一口满嘴留香。沈明月满意地眯起眼睛，这食谱真不错，好吃！


    严正泰和王熙瑾也吃的有滋有味，别说，这手艺比镇上的酒楼大厨也不差什么了。


    就连满心嫉恨的王秀儿也将半只鸡吃了个精光。


    等沈明月二人衣服干了，严正泰便拿回了自己的披风，王熙瑾有心让沈明月披着，也不好说出口，只能默默接了过来。


    王秀儿先行下山，王熙瑾和严正泰则半个时辰后再下山。沈明月最后扛着猎物往家走，跟严正泰说好让他派僕人到自家取鹿。


    严正泰一边走一边跟王熙瑾感嘆：「沈姑娘真不愧是天生神力，这么一头鹿。一下子就扛起来了，啧啧，你可要想好了。」


    王熙瑾闻言轻笑一声，何止如此，沈明月还能一的人把五个壮汉揍趴在地呢，但他也不想跟正泰兄多说，只是徐徐警告道：「有些事你别往外说。」


    「知道知道，」严正泰连声应道，「但先生那边，你可要考虑下怎么说。不然怕是会被揍出门。」


    韩大儒年轻时脾气也很是火爆啊。


    「我心里有数。」王熙瑾应道。


    第十八章


    沈明月把鹿扔到院子一边，跟沈明朗说道：「大哥，这鹿卖给严公子了，一会会有人来拿。」


    「行，我知道了，」沈明朗绕着鹿转了一圈，「这可真够肥的，起码得有八两银子吧。」


    「十五两银子。」沈明月倒了杯水，倚着屋门说道。


    「多少？」沈明朗惊诧万分，随即忧心忡忡的劝沈明月：「明月，那可是世家子弟。要价这么高，万一找上门来，可不好解决啊。」


    「王公子应的，他们县里买一头鹿，估计跟这价格也差不了多少。」沈明月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那就好，对了，明月，哥想跟你商量个事。」沈明朗犹犹豫豫，终究还是开口说道。


    「啥事？」沈明月拿起旁边筐子里的梨，到水桶边洗了洗，一边问一边吃。


    「我今日去问徐夫子，他说明远有读书的天赋，就算明年考不上县学，后年也差不多了。」


    「大哥，你是想供明远去县里读书？」沈明月几口啃完一个梨，洗手问道。


    「是，」沈明朗咬牙应声道，「你也知道明远现在也就八岁，再过两年就能考入县学在我们这算得上稀奇了，大哥就想，若是真能供出个官来，咱家也算是改头换面了。」


    「那倒也是，」沈明月自然知道靠地吃饭有多么困难，风调雨顺还好，遇到个灾年，卖儿卖女的不少。


    「现在咱家地里收入大概一年六七两银子，我打猎能有个三十两，再加上皮毛和豆腐，也能有个五六十两，也能供得起。」沈明月算了下家里的一年收入，觉得不成问题，「但是大哥，县学可只是第一步，想要做官，还有的考呢。」


    「大哥知道，而且你嫁出去之后，一年家里能挣个十多两银子就不错了，」沈明朗说道，「但既然小弟有这个天赋，我不想耽误他。」


    「我嫁人这事大哥你可以先不考虑，」沈明月摆摆手，「不如现在就让明远开始抄书吧，既能练字，还能到县里书铺问问收不收。我想想，就从《论语》开始吧。」


    前世兄长就为了练字经常抄书，效果不错。


    「行，娘也是这个意思，就是明月你赚的钱，怕是要留一部分给明远读书用了。真想考学，纸墨笔砚都不便宜。」沈明朗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娘是打算拿出大半部分给明月做嫁妆的。


    「没事。」沈明月倒不在乎，上山打猎也不是难事，甚至心情不好时，还是个发泄。现在自己不用做家务活，过的舒服极了。


    「娘呢？」


    「娘拿着衣服去德全婶唠嗑了，对了，哥去收了几家的豆子，都堆在院子里了。」


    「行，我一会把豆子泡上。」


    沈明月瞅一眼地上豆子，自己今天尝试的这叫花鸡的方子还可以再改良改良，变得更清淡鲜甜些，没准可以跟秦掌柜问问，看他要不要。


    ……


    严苏晴这时正坐在屋里，沉默着回想大哥给自己说的话……


    「苏晴，熙瑾兄有心上人了，看的还挺紧。你要不还是听娘的，应了白家公子的提亲吧。」


    他有心上人了……


    严苏晴有点失落，也有些难过。其实之前熙瑾哥的态度就很明确，但自己总想时间还长，或许相见得多了，他也能心悦自己。却没想到仅仅回乡下一个多月，熙瑾哥就有心上人了……


    她还是有点不甘心，她想看看，这么短时间就让熙瑾哥心生爱慕之意的人长什么样，性格如何，自己是不是真的比不上。


    严正泰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家妹妹失落的脸庞，无奈的摇摇头，美色误人啊。


    这也好，彻底断了念头，苏晴也能安心嫁人，不然再过几年，适合的人家也没多少了。


    第二日，趁着严正泰和王熙瑾在屋里谈论文章，王熙雪压着王熙言去学堂，严苏晴悄悄打听了沈明月家的位置，想去看一眼。


    然而路没走几步，就被一人拦住。


    「呦，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这么娇俏，跟也去玩玩？」王二狗醉醺醺的眯着眼打量严苏晴。


    严苏晴脸色一白，平日出门都有丫头跟着，哪会让这等泼皮无赖近身，不由有些慌张，连连后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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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别过来！」


    严苏晴气势一弱，王二狗更得意忘形，伸手就要往她脸上摸去。


    「二狗叔，你干什么呢！」


    王二狗不耐烦的扭头一看，就见沈明月拎着一篮梨子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瞬间一激灵，喝了一晚上的酒都清醒了不少，赶忙闪到一边，「我，我就是跟她说说话，明月侄女，你可别误会！」


    「话说完了没？」沈明月懒得跟他掰扯，直接问道。


    「说完了，说完了。」王二狗看沈明月脸色不对，飞速熘了，留下即有些害怕又有些茫然的严苏晴。


    「你没事吧，」沈明月上前几步，安慰道，「那就是个无赖，在村里他也不敢太过分。」


    「没，没事……」严苏晴慌神的看着沈明月，明月侄女？那她就是沈明月了？


    沈明月现在既不去打猎，也不做家务，穿着便精緻许多。这日身着白色银丝夹袄，下着淡红色的百花裙，乌髮间插了一根做工精緻的桃花木簪。她脸若朝霞，目光清澈，肤白嘴红，亭亭玉立，让严苏晴一女子看得都有些脸颊微红。


    真是好看啊。严苏晴心里想到。


    「来个梨子么？」沈明月看她有些神情恍惚，以为是被吓的，于是伸手递出一个梨子，转移她注意力，「我家树上结的，很甜。」


    「不，不用了。」严苏晴回过神来，连忙拒绝。人，人好像也很不错……


    自己，自己还是断了这心思吧……


    想到这，严苏晴眼眶一红，道了声谢，扭头小步跑了。


    沈明月看着跑远的身影，有些纳闷，被王二狗那泼皮吓成这样了？是不是在县里也不常出门啊。


    沈明月不解地摇摇头，拎着梨子继续往大力叔家走，自己大哥可是说了，这篮梨子务必要亲手送到金花姐手上，每一颗梨子都是他精心挑出来的。


    啧，酸死人牙了。


    严正泰还要回县里读书，没过两日便带着严苏晴回县里去了。看着心情颇为低落的妹子，严正泰心里嘆道，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吧。


    但严苏晴死心了，王秀儿可没有，甚至黄老爷再拜访好友后又起了结亲的心思。


    而王熙瑾看着先生信中想给自己说媒的意思，也是颇为无奈，怕是要加快速度了，不然这般下去，得凭空生出多少事情。


    第十九章


    沈明远下学回到家，看见沈明月在灶屋里煮饭，噔噔噔跑上前，仰着头说道：「姐，今天熙言说我可以下学后可以去他家读书，顺便让熙瑾哥看看我的学业如何。」


    「你跟王家小公子很熟了啊，熙瑾哥都叫上了，」沈明月一边往粥里加青菜碎和盐，一边说道：「行啊，记得回来吃饭就行，正好明年你也打算考县学，靠大哥是不可能了，有人能额外指点你，再好不过了。」


    「王公子就在县学吧？」


    「两年前在，听熙言说，熙瑾哥后面就单独跟着韩大儒学习了。」


    「那你可得把握好机会，」沈明月走到一边，将茄子白菜切成段，准备做烩菜，「大儒的学生可不常见。你时不时带些点心和果子去王公子家，我和娘过年再给王公子家备份礼。」


    「姐，熙言还说，你也可以跟着一起来。」沈明远挠挠脸，转述小伙伴的话。


    「我去干什么，我又不上学。」沈明月好笑的回头说道。


    「熙言说他家有好多书，你可以去看看，」沈明远瞅了一眼沈明月，「顺便要能指点下他武艺就更好了。」


    「王家小公子还没死心呢，」沈明月无奈的笑着摇头，「我就不去了，不然别人要说闲话了。」


    「可是熙瑾哥也说你能来，」沈明远嘟囔道，显然也想自己姐姐跟着去，「他说没准你能找到更多菜谱呢。」


    沈明月在锅里加了一点猪油，融化后倒入茄子和白菜，翻炒几下加入盐，酱油和一些水，就这样闷着等着软烂，随口问道：「你何时见的王公子？」


    「就今日放学，熙瑾哥来接熙言了。」沈明远看沈明月真不动心，只好放弃，拿着书回屋做作业去了。


    「王公子会不会对你有些许倾慕之意？」沈明朗从灶屋窗口探头进来，神神秘秘地说道。


    沈明月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看向沈明朗，「大哥你站在灶屋外干嘛？」


    「我这不刚洗衣服回来么。」沈明朗抬起自己的盆，让沈明月看看里面有多少衣服，「明月，哥说真的，今天哥在那洗衣服的时候听说黄地主本想宴请王公子，但被王公子婉拒了。」


    「黄地主为啥宴请，不就是想把黄小姐说给王公子么，别说黄地主，咱村好几户有女儿的都动过心思，结果里正家的安婶直接说让他们别妄想了。」


    「所以大哥你瞎想啥呢？」沈明月无奈地听着沈明朗八卦，自家大哥这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王公子回村后与村里人交往不多，却愿意让你一小娘子去他家看书，你不觉……」


    「没有，从来不觉得，」沈明月干脆利索地打断自家大哥的臆想，「明远有天份，王公子愿意指点他是人好，大哥你既然早回来了，不进屋，蹲在这听墙角？」


    「这不打算晾衣服么。」沈明朗也就是在河边听八卦听得兴起，回来跟自家妹子念叨念叨，两家家境相差甚远，内心里也并不信自己说的，但如果成了，那就打脸那帮碎嘴婆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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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自己走时，那些婆娘说明月连衣服都不洗，可见真娶不得的话，沈明朗恨恨的想，那是你们不知道我家明月一年下来赚了多少银钱。再说，爹在时，衣服也是我洗的，真是多管闲事。


    沈明月没看到自家大哥脸上的精彩纷呈，她用铲子捻了一下茄子，看烂煳了，便连汤汁一起铲上来，「大哥，你婚事快近了吧。」


    「娘合了日子，挑了三个吉日准备去问大力叔。」沈明朗一边晾衣服一边应到。


    「你新衣服去镇里做了没？」


    「娘说她做就行，」沈明朗说起这个，扭头看向沈明月，「你金花姐最近在做嫁衣，你要不跟着去学学？」


    「学怎么扎手？」沈明月没好气的回到，「饭好了，你弄完赶紧进来吃吧，我去叫娘。」


    「好嘞。」沈明朗一听要吃饭了，顿时加快手里动作。


    沈明月第二天一早做完豆腐，就把家里剩余的梨子摆在院里，想着熬些梨膏让沈明远今晚带过去。拿一把小刀，沈明月坐在院子里给梨削皮，切块，放进盆里。


    还没弄完，就见婉娘怒气沖沖的走进来，沈明月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么生气？」


    「你看看你，做活也不知道拿出去让人看看，」婉娘拉过一把竹椅坐在沈明月旁边，「明朗哥也就去洗了几□□服，村里那嘴碎的就说你惰性发了，好吃懒做，衣服都要家里男的洗。」


    「这又是哪家的？」沈明月一挑眉，最近自己脾气好了，还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说闲话了？


    「也没明着说，就是去方婶家做活的看见王秀儿在那绣花，拿你俩比较来着。」婉娘想起沈明月的绣活也是胸口一堵，就算是自己，也真心夸不出来。


    「总有个挑起话头的吧？」沈明月倒不生气，但总得找出背后捅刀的。


    「我想想，」婉娘努力回忆自己娘是怎么描述的，「好像是有婶子夸王秀儿能干又漂亮，王秀儿自谦说比不上你才开始的……」


    「你说王秀儿是不是故意的！」


    「呵，那就不奇怪了。」沈明月知道那天自己坏了王秀儿的好事，她会说自己坏话倒真不意外，不过她也心大，没想过自己气急了真会往外说？


    还是她就等着自己往外说？可是自己说了，她也没好处啊……王公子也不可能娶她……


    沈明月做梦也想不到王秀儿听自家小弟说沈明远和王熙言走的越来越近时的气急败坏，甚至不惜拿自己名声赌，也想让沈明月给王熙瑾落下个不守信的印象。


    「何婶没跟你说这事？」婉娘有些纳闷，「我娘昨天跟何婶说的时候，何婶气坏了，说你这些年赚钱太辛苦了，才想让你少干点家务，饭什么的都还是你做的。」


    沈明月闻言想起沈何氏昨天突然说要把她大哥的婚事办的更好些，自己还纳闷娘怎么了，合着是为了展现自己这些年赚了多少钱啊。


    「我娘估计这几日得找人唠唠去，」沈明月知道沈何氏不会任由别人败坏自己名声，不过自己是不是也得警告下王秀儿，不然真成软柿子了。


    谁想没过几天，王秀儿自己就主动跟旁人解释清了。


    沈明月甚是纳闷，这是突然良心发现了？


    殊不知王秀儿此时已是怒火中烧，羞愤至极。她一想起王公子家刘婶跟自己说的话，就恨不得打上沈明月家门，若不是她，如不是她，王公子怎么会派下人来警告自己！


    自己竟在王公子眼里这么不堪！


    沈明月自是不知王秀儿内心悲愤，这几日她被沈何氏抓着准备沈明朗的婚事。之前沈何氏已託了镇上的媒婆去提亲，又拿着二人的生辰八字合了吉日，正巧这月下旬就有一个，沈何氏又从后面挑了两个日子，准备送彩礼的时候让王大力选一下。


    沈何氏对这门亲事也是极为看重，除了五两银子，八只鸡鸭，还从自己陪嫁里选了两批好布，沈明朗则用自己攒下的钱打了一只银簪子放了进去。这对于王家村大多户人家，算是不轻的彩礼了。


    送彩礼当日，沈何氏带着沈明朗和沈明月一起去，前些日子村里的闲话可把她气坏了，就算后面解释清楚了，她也要给村里人看看她家闺女这些年多能干。沈明朗也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别人取笑，自家妹子能干这是天大的福分。更别说，没准就像娘说的那样，一下子就能说个好人家呢。


    大力叔家看热闹的不少，王大娘更是握着王金花的手，打趣问道：「听说这几个月明朗没少惦记着你，往你家送东西？」


    「堂婶，您又拿我打趣，这乡里乡亲谁家不互相走动，送些东西。」王金花在她娘去世后也成熟了不少，不再是那个被打趣就脸红的姑娘了。


    「金花，别怪婶子多嘴，你这嫁到沈二郎家，可得好好跟你小姑子相处，不然你这小身板可得吃亏。」王方氏掩嘴笑着说道，挑拨之意尽在话中。


    王公子没看上自家闺女就算了，毕竟两家差的有些大，但居然看上了沈家那丫头，真是有眼无珠，白瞎了那张好脸。自家闺女哪点不比那个泼辣货强？


    还每日指点明远那小子功课，自家大宝不比沈明远聪明多了，就是年纪还小，还有些贪玩，不然课业定比沈明远好。


    有些熟知王方氏性格的撇撇嘴，这是眼红成啥样了，当着大家面就这么说，不就是前些日子想让王公子也指点他家小子被拒绝了么。也不看看王大宝什么熊样，三天两头逃课，徐夫子都不爱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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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金花闻言一顿，神色不变，笑着回道：「方婶，那你这就误会明月了。明月这些日子没少来给我送东西，很好相处的。早些年他们一家那么艰难，也是明朗无用，不然哪会让明月挑起大梁。说句托大的，我心疼明月还来不及呢。」


    「就是，明月那丫头可贴心了，咱村就是男子都没有比明月能干的。」德全婶神色嘲讽地看着王方氏，当大家不知道之前那些不好的传言就是你家秀弄出来的，现在还挑拨是非，真是母女一个德行。


    「行啦行啦，方氏她就那么一说，也没别的意思。」王大娘和稀泥道。


    「姐，明朗哥他们来送聘礼了，」金花弟弟从外面跑进来，「好多东西呢！」


    第二十章


    听到这话，众人互相瞅了一眼，唿啦涌到院子里看热闹去了。冬日活不多，就靠着这些事聊八卦呢。


    德全婶看着人都走了，才做到王金花旁边，「金花，你别把方氏的话放心里。明月那丫头我打小看大的，她心眼好，这些年也是为了他们一家，做事才比较刚硬。」


    「德全婶，我知道，」王金花笑着说道：「我跟明月关系好着呢，刚才那些话是我的真心话。」


    「那就好，真有啥事你跟你跟何氏说，她不是个偏心眼的。」德全婶听到这话，心里也宽慰。她是真心喜欢沈明月，沈二郎在世的时候，她就经常招唿沈明月来家里玩，沈二郎去了，也没少照顾沈明月一家。


    但总归不是正经亲戚，有些事不好直接出头，也是沈大伯一家忒不是东西，不仅不照顾，还没少上门找事，也就沈明博那小子像点样。


    德全婶看着王金花也有点感慨，自家婉娘明年也要出嫁了，这日子过得真快......就是明月......不过她是个有聪明的，往后断不会差的。


    王金花默默的陪着德全婶，马上要出嫁了，虽然是自己熟悉的人家，但心里多少有点不安，当姑娘和嫁人后终究是不同的。


    相比屋子里的安静，前院可是热闹非凡。


    有的村民面带殷羡的看着王大力手上的银子，乖乖，这可是五两银子，平常给个三两就算不错了，没想到沈何氏这么大方。还有地上的这些鸡鸭，布匹，还有一根银簪子，都不少钱呢。


    这沈二郎家日子不错呀。最近还弄出个豆腐，据说每日都往酒楼送，还去别人家买了黄豆，这是什么概念，这是要起来了！


    真没想到，沈二郎去了，他家这日子不仅没越来越差，还越来越好了。


    「明月这丫头这些年没少赚啊。」村民议论纷纷。


    「打猎估计就赚不老少吧，更别提他家地里收成也总是更好些。」另一村民说道。


    「都说难嫁，但我看这赚钱能力一传出去，请媒人上门的怕是不少，」王大娘盯着沈明月啧啧称奇，「明月还长得这么标緻。」


    「明远那小子也厉害，听我家小子说，明年就要去考县学了，」有消息灵通的低声说道：「本还想肯定供不起，但看这架势，怕是真没准能供出个读书人呢！」


    「哎呦喂，哪不是更抢手了。」


    「嘿，之前隔壁村的刘大娘怕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放出两家要定亲的消息！」


    「真没准。」几个村民心领神会的互相看一眼。


    王方氏一脸阴沉地听着周边村民对沈明月大加夸赞，这么说来，王公子还真有可能求娶沈明月了？


    这让一直以自己女儿为傲的王方氏有些接受不了。


    沈何氏倒是兴高采烈，今日这目的算是都达成了，我看还有哪个嘴碎的说闲话。


    「大哥，我们要不走近点吧，」王熙言蹲在地上，嘟囔道：「这距离也看不清明朗哥送的啥呀。」


    王熙瑾收回盯着沈明月的视线，低眸看向王熙言，「让你出来转转，不是让你看热闹。你要觉得休息够了，就回去继续做功课。同是一个先生教，你跟明远怎么差的这么多。」


    「所以明年是他去考县学，不是我。」王熙言悲伤至极的回答道，有了一个小伙伴做对比，自己的日子更难熬了。今日沐休还要被抓着念书，本想跟着小伙伴去外面耍。


    听到这话，王熙瑾轻笑一声，「你再说一遍？」


    「我一定以他为榜样，奋发上进。」王熙言一哆嗦，举手保证。


    王熙瑾呵了一声，抬起头继续看向院里，自己若是这时候就去提亲，怕是会被直接拒绝吧。但是......王熙瑾眯起眼睛，让人抢了先可就不好了......


    第二日，刘婶正准备挎着篮子去买豆腐，就见王熙瑾身着深玄色青竹绣花长袍，外搭白色锦云披风，从屋内缓缓走出，「刘婶，我去买吧。」


    「使不得，使不得，」刘婶一惊，慌忙摆手，「少爷您就安心看书吧，我自己去就行。」


    「我正好找沈姑娘有些事情。」王熙瑾走到刘婶身边，轻柔又强硬的拿过篮子，「我去吧。」


    「这......」


    刘婶仔细打量王熙瑾神色，少爷这是想找个藉口去沈姑娘家？


    「刘婶，你就让我哥去吧。」王熙雪从窗里探出脑袋，笑嘻嘻地说道。


    王熙瑾神色不变的看一眼王熙雪，拿着篮子转身出去了。


    「刘婶，你是不是跟沈姐姐挺熟的？」王熙雪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还行吧，主要老跟沈姑娘买豆腐。」刘婶有些谨慎回答，难不成自家少爷有意于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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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之前在沈家吃的豆花，王熙雪咽了下口水，刘婶也买过豆花回来，但自己调的料味道总是差些。


    「那沈姐姐真的经常揍人么？」王熙雪有些不好意思，这话说得好像有点嫌弃人似的。


    「小姐，你是听到村里那些传言了吧，」刘婶想了想，觉得还是替沈姑娘解释下比较好，毕竟跟沈姑娘打交道一段时间了，小娘子是真的人不错也能干，「沈姑娘人挺好的，干事利落，大大方方，之前那些事，也是迫不得已，毕竟爹去的早，在村里也没啥根基。」


    「是哦，我爹娘刚去的时候，大哥处理事情也狠辣许多，还打卖了一个管事的。」王熙雪闻言想了想自家大哥，瞬间有些同情沈明月。


    她自幼早慧，还记得那时间外面有不少风言风语，大哥那几个月瘦了一圈。


    「少爷那时候真不容易，」刘婶想起老爷、夫人走的那年，眼眶就有些红，「也是那背主的害得，不然少爷怎么会被人说道。」


    「还好后面少爷拜了韩大儒为师，才没被再欺上门。就是那些没脸没皮的竟去带坏小少爷，实在可恶。」


    「二哥他自己也好玩，不过的确是交友不慎。」王熙雪想起当时大哥拿棍子抽二哥的狠劲就有点哆嗦。


    「小少爷那是年纪还小。」刘婶不由得偏颇道。这么一想，沈姑娘没准也挺合适，都说长嫂如母，性格软了怕是教不好小少爷。


    就是家世上差了些，不过上有长兄，下有聪慧的幼弟，本人赚钱又多，也还好。就是不知道韩大儒会不会介意，之前好像是想等少爷功成名就再替他说亲来着。


    韩大儒这时候正看着自家徒弟托严正泰带过来的信，眉头微皱，熙瑾这小子想娶农家女为妻，甚至还想让老夫去说？


    看来是要往乡下走一趟了。


    自己这徒弟素来冷静稳重，别在这种人生大事上犯煳涂。


    第二十一章


    沈明朗把四筐豆腐搬到牛车上。沈明月见了，从旁的架子上拿下几罐梨膏，坐在牛车上，说道：「大哥，我今日与你一同去镇上，问问秦掌柜收不收，不收就在集市上卖了。」


    沈明朗看眼梨膏，点点头，「行，家里还有开罐的么，我沖一杯，今早嗓子有点痒。」


    「灶屋里有，大哥你自己去沖吧。」沈明月看着剩余一桶豆花，左手轻轻一提，就拎上了牛车。


    沈明朗想问她要不也来一杯的话顿时卡在嗓子眼里，讪讪的转过头，心中宽慰自己，明月这是天生的，比不得，比不得。


    「哥，我也想来一杯，」沈明远从屋里喊道。


    「他怎么今日没去上学？」沈明月闻言一挑眉，这小子逃学了？


    「才没有，先生给我布置了作业，说让我平日跟着熙瑾哥学，」沈明远耳朵尖，气鼓鼓的大声喊道：「每隔两日找先生批改作业就行！」


    沈明月坐在牛车上微微皱眉，「那这么说，王公子都能算你半个老师了？」


    沈明月跳下牛车，走到沈明远的房间，就见沈明远正在收拾书本，准备去王熙瑾家读书，不由开口说道：「你现在白日就去，是不是太麻烦王公子了？」


    「熙瑾哥很愿意我去的，」沈明远抬头不解地说道，「他说徐夫子每日上课不好过多打扰，我去与他讨论学业，他也能有个交流的人。」


    「你确定你是跟王公子讨论学业？而不是找王公子给你解答不懂的地方？」沈明月怀疑地盯着沈明远，明年县学不过是有机率考上，更别谈人生阅歷，这种条件下，王公子能跟自家小弟相聊甚欢？


    「我也，也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差......」沈明远想想前两日与王熙瑾请教的情况，底气不是很足，但，但熙瑾哥的确还挺开心的嘛，说起之前姐姐揍人的时候，熙瑾哥笑得可开心了......


    沈明月总觉得这么下去，亏欠王熙瑾太多。明远又不是他徒弟，更别说明年他自己都要去考府学，还这么日日指点明远，不行，自己得问清楚了，不然将来怕有说头。


    然而沈明朗已经喝完梨水，走进来将装满梨水的碗塞进沈明远，「你一会喝完了把碗洗了再走。」


    说罢，沈明朗招唿着沈明月往外走，「咱们赶紧去镇上吧，时候不早了。」


    「行，」沈明月来不及多思，只能叮嘱沈明远，「你再带瓶梨膏去王公子家。」


    「知道了。」沈明远应声道，心里有些开心，本来之前熙雪私底下托自己再带瓶梨膏过去，自己还不知道怎么跟姐姐开口呢。不过，梨膏好喝是好喝，熙瑾哥也不用一个人全收起来吧。


    熙瑾哥也是好吃之人啊。


    果然再风雅的人也抵不过美食诱惑。


    ......


    秦掌柜看见沈明月也有些惊喜，「沈姑娘，你怎么来了，莫不是今日上山打猎了？」


    「您说笑了，如今都封山了，我怎么可能再去山里打猎呢。」沈明月赶忙否认，对一些贵人来说，封山不封山都是空谈，但对自己这种普通百姓，还是不敢为了赚钱冒这个风险的。


    「是我说差了，」秦掌柜也知道这话易惹事，只能在心中暗暗惋惜，自从封山没了猎物，自家酒楼生意就差了些。虽说有这豆腐，但时间久了，也没那么新奇了，更别提县里最近搬来一户做豆腐的人家，好些人也不为这一口吃的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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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沈姑娘今日来是......」


    「我前些日子熬了些梨膏，趁着我哥来送豆腐，问问秦掌柜你要不要。」沈明月把手里的梨膏递过去。


    「梨膏啊，」秦掌柜接过来，这倒不是个稀罕玩意，不过各家配方不同，味道上也差别不小，「沈姑娘不介意我尝尝吧？」


    「这罐算我送您的，」沈明月笑着说道，「也算感谢您这一年对我的照顾。」


    「这话就过了，咱们那是互利互惠，」秦掌柜的让伙计拿来一勺子，打开罐子，舀一小口，送入嘴中。入口的剎那，清甜的梨香就散出来，淡淡的甜味裹挟着一丝丝酸味，宛如夏季面上拂过一阵凉风般的的清爽。


    好吃！


    这梨膏里还加了别的什么野果子，不仅没喧宾夺主，反而凸显了梨的味道，让它更加清爽润口。若是沖杯梨水，味道也必是差不到哪去的。


    秦掌柜眼睛微眯，细细品尝嘴里梨膏的滋味，直到最后一丝清甜也散去，才缓缓说道：「不错，沈姑娘你这梨膏的味道比别家要好上三分。


    那是自然，前世府中不缺古籍，自己常让厨娘照着做些美食，这梨膏配方便是厨娘折腾好久才最终定下的。自己每到秋季，就让府里开始做这梨膏，以过秋冬。


    沈明月隐藏心思，微微一笑，「家里还有十几罐，秦掌柜你可都要了？」


    「不知这方子......」秦掌柜试探地问道。


    「今年梨都下了，便是有这方子，秦掌柜你也很难买到好梨了。」沈明月并不想把这个方子卖了，梨膏各家都会做，卖也卖不出多高的价格，还不如留在手里细水长流。


    秦掌柜闻言也并不勉强，这方子虽好，却并不贵重，思索一番，说道：「两百文钱这么一罐如何？」


    「秦掌柜，这梨膏熬制所需的糖可不便宜。」沈明月回应道。


    「二百一十文，」秦掌柜略微提高了些价格，看沈明月还想说话，赶紧说道：「沈姑娘，你这罐子并不大，再说就算放店里卖，也是薄利多销。」


    沈明月算算梨膏成本，勉强同意了。不卖给秦掌柜，自己怕是要冲梨水到集市卖，不划算。


    「我先把这些给您，剩余的明日让我大哥带过来。」


    秦掌柜看着站在一旁憨笑的沈明朗，点点头，转头喊伙计拿银子过来结算。


    收了银子，沈明月跟着自家大哥赶着牛车往集市方向去，卖豆腐和豆花。


    沈明月刚走没多久，一位老者领着一个书童就叫住了准备回店里的秦掌柜，「掌柜的，我看您与刚才那小娘子颇为熟悉啊！」


    秦掌柜转头一看，这老者面带威严，身形瘦削，衣料做工皆是不凡，甚至旁边书童虽穿的朴素些，却也比这镇上普通居民要好很多，心中暗道，这位怕是来头不小。


    挂上和气的笑容，秦掌柜转身微微弯腰，「打过几回交到，不知您是？」


    ......


    沈明月浑然不知有人为了自己，在这寒冷的天气还特意从县里跑了过来。她此时正站在摊子前，应付着来买豆腐的大娘大婶。


    「沈小子，只是你妹妹？长得可真娇俏！」一大娘看着沈明月眉开眼笑，问道：「不知可许配人家了？」


    沈明朗精神一振，刚想回答，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冷笑，「我说看着颇为眼熟，原来是沈姑娘！」


    沈明月懒懒的抬眼一瞧，金老大和他一帮手下正巧站在对面不远处，「金老大，有何贵干？」


    第二十二章


    金老大一噎，他就是看着沈明月出落得越发娇艷，自己却没法啃，心里憋屈。回到镇上他打听了，沈明月跟秦掌柜颇有交情，而秦掌柜的东家可是县里白氏。虽是白氏旁支，但跟京城白氏多有联繫，而京城白氏的家主正是现如今的户部尚书。因为这个缘故，县太爷对白氏子弟也是多加礼让，谁让他是寒门出身，在朝中毫无根基呢。


    若能武力胁迫她从了自己，自然是好，但她是个练家子，真闹大告到县太爷那，自己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但金老大也不想就这么算了，毕竟沈明月都问到头上，自己若软了，岂不是让人看笑话。金老大暗自瞥一眼身边新交的兄弟，眼珠一转，有了计较，不如就让他跟沈明月打一架，赢了最好，输了也是探探他底。


    这人来镇上时很是落魄，沉默寡言，但带着一把好剑，似是有些来头。自己也是多番思量，才邀请他一同喝酒。若是在沈明月手底下受了伤，没住能给这丫头片子带来些麻烦。


    想到这，金老大不怀好意的盯着沈明月，喊道：「上次见面知道沈姑娘有好身手，这不我这兄弟也是习武之人，便想向沈姑娘讨教一二！」


    说罢，他低声对旁边那男子说道：「好兄弟，我之前在这小娘子受伤吃了不少亏，这些日子我也是真心待你，不知可否请兄弟出手，替我教训她一顿。」


    寡言男子看着沈明月，低声说道：「我不欺弱小。」


    沈明月算个屁的弱小！她要是弱小，我就是残疾！


    金老大闻言内心破口大骂，但面上还得保持冷静，「你不知道，这小娘子是个练家子，一人能打五个壮汉，厉害极了。不然兄弟我怎么会吃大亏。」


    男子听到沈明月武功甚好，眼睛微亮，但沉默片刻，还是说道：「不行。」


    而沈明月这边觉得金老大把自己当成了蠢货。她虽习惯靠武力镇压宵小之徒，但又不傻，真跟人在这大街上打起来，只会平添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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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他所谓的兄弟……


    沈明月仔细打量站在金老大身后的黑衣男子，虽衣着破破烂烂，但剑眉星目，肩宽体健，颓废之中略带威严，怕是有些背景。这样的人，别说打架，连交集最好都不要。


    旁边的大娘低声劝沈明月道：「你们快走，别跟金老大槓上。我们在这帮你拦一拦。」


    「对，别为了一时意气把自己搭进去，」另一大婶一边应和，一边叫沈明朗把筐子往牛车上搬。


    「金老大，我看你这兄弟还是找别人切磋去吧。」沈明月说完，便也转身去抬豆腐筐子，不想再生事端。


    金老大一看沈明月要走，顾不得脸面，低声威胁黑衣男子：「你若不肯，便滚出这镇上！」


    黑衣男子神色一顿，眸色深沉，但终究没有出声，握紧剑身，转身就走。


    「姜少爷，您别走！」


    韩大儒站在街口，将这事从头看到尾，眼见姜家小子要走，撇眼示意自己书童把人喊住。这小子还想跑！


    姜浩安停住脚步，僵直身体，微微转头，就见自己舅祖父正沖自己这个方向挑眉瞪眼。犹豫片刻，姜浩安转身就想熘，只见韩大儒似有所料，不顾书童阻拦，快步追过来，怒吼道：「浩安小子，你还敢跑！」


    姜浩安心中认命，沉默转过身，接受韩大儒气喘吁吁跑到身边后，噼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小子，长本事了是吧！你娘就让你去庄子上反省一下，你就敢打晕奴僕，一个人往外跑！」韩大儒看着姜浩安低头闭嘴不言就来气，声音更是响若惊雷，「怎么，这些年学业没见长，脾气是涨到天了？！你祖母来信的时候，你想过老夫是如何担忧么？」


    您怕是只会跟祖母说跑了就跑了，吃点苦头自然会回来。姜浩安并不担心，毕竟他自幼有一半时间在舅祖父膝下长大，对舅祖父的脾气是一清二楚。


    韩大儒更是对自己这外甥孙子的性格了如指掌，看着沉默寡言，实际贼心眼多着呢，「你别在心里嘀咕，给我说出来！」


    姜浩安闻言闭紧嘴巴，低头以示认错，气的韩大儒青筋直冒。


    站在一旁的金老大见形势不好，赶紧带着手下跑了。倒是跟过来的书童看着金老大消失的方向哼了一声，不看看自己身份，竟敢威胁大公子，也不知县太爷是干什么吃的，竟让这等人在镇上作威作福！


    沈明朗看金老大熘了，不禁示意自家妹子，不如留着把豆腐卖完再回去？这豆腐可刚就卖出去了一半。


    沈明月眉头微皱，她只觉韩大儒等人身份不低，在这难免怕被波及，但没等她想好，旁边刚还催她走的的大娘就拽住了她，低声说道：「你们继续卖，我们再挑挑，不然怎么好继续在这呆着看下去。」


    「是啊是啊，我还没买呢。」另一大婶赶忙点头，眼睛却直瞅着韩大儒方向，神色兴奋。


    看来冬日里镇上人也挺闲的，不然怎么这么有功夫在这看热闹。


    沈明月无奈的跳下牛车，一手一个筐，把豆腐又拎了下去，「行吧，您要几块，我给您拿。」


    韩大儒虽然气火攻心，但也不愿继续在周围一堆视线中继续训姜浩安，狠狠瞪了他一眼，捋捋鬍子，神色不明的看着一旁继续卖豆腐的沈明月，这小娘子倒是很会审时度势，本听秦掌柜的意思，以为是个只会以力压人的，却没想到今日还能退一步。


    长相的确不错，但自家徒弟若是单纯看长相，怕早定亲了。这性格么，看着给沈明月打下手的沈明朗，韩大儒有些忧虑，会不会太强硬了一点。熙瑾虽看起来温润如玉，实则有些专断，两人若不能不能互相包容，怕是难长久啊。


    「舅祖父，您认识这小娘子？」姜浩安低声问道。


    「怎么，你真想跟人打一架？」韩大儒神色一冷，姜氏一族从前朝就是书香世家，奈何到了姜浩安这，一心想从武。若是庶子便罢了，但他是姜氏嫡支长孙，自幼聪慧，家里人怎么可能允许他弃文从武。


    想到这，韩大儒也是一顿，本想今天住到徒弟家，谁想正好遇上这小子，若不带着，怕是等自己回来又跑没影了，只能没好气的说道，「你跟着我一起去一趟王家村。」


    「是。」姜浩安垂眉低眼应道，握剑的那只手不由得攥紧。


    「林生，陪我去买块豆腐带给熙瑾那小子。」韩大儒说完理直气壮的朝沈明月走去。


    第二十三章


    看着韩大儒朝这边走来，围在沈明月摊前的众人赶紧付钱拿着豆腐走人，可不好直白得让人知道自己在看热闹。更何况这老者看起来就脾气不好。


    沈明月抬起头，等着韩大儒开口。她本就敏锐，刚才韩大儒又满脸严肃的盯着自己那么长时间，她想不发觉也难。


    「来两块豆腐，」韩大儒转眼又看到放在一边的豆花，「这卖的是什么？」


    「豆花，也是用黄豆做的，有咸甜两个口味，您要来点尝尝吗？」沈明月看韩大儒也没带碗过来，便拿了一个竹篮，把豆腐放在里面。这是沈明朗闲来无事在家编的，以防买的人没带容器。


    韩大儒微微点头，「那便来一碗咸口的吧。」


    书童飞快接过豆腐，并把数好的铜钱递给沈明朗。沈明朗把铜钱放进布袋子里，沈明月将拌好的豆花递了过去，「您到旁边面条摊子上坐着吃就行，我们跟摊主都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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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旁边面条摊主热情的招唿韩大儒，「您要不要再来碗面。」


    韩大儒刚想拒绝，他们是吃过早食才往镇上来的，就见旁边一直默不出声的姜浩安抬头盯着自己，「舅祖父，我今日还没吃早食。」


    韩大儒闻言险些吹鬍子瞪眼，但看着身形落魄的姜浩安，沉吟半晌，还是沖摊主说道：「来两碗阳春面。」


    偷跑出去还过得这般悽惨，真是白瞎他小时候的机灵劲，不对，他不是带了钱跑出去的么。若不是如此，自家妹子早就敲锣打鼓派人去找了。


    啧啧，韩大儒嫌弃的看了一眼又闭口不言，等待吃面的姜浩安，想当年自己偷跑出去的时候，不仅没吃半点苦头，回家时还赚了几百两银子，惊呆了本想等他回来就上家法的韩大人。与自己相比，这小子真是差得远……


    韩大儒顺手舀一勺豆花，送入嘴中，顿时眯起眼睛。这鲜香的滷子配着软滑的豆花，轻轻一抿，就四散开来，算得上是舌尖享受。


    不错，韩大儒收起心神，专注品尝眼前这一碗豆花，无视掉姜浩安那同样渴望尝一口的眼神。


    等韩大儒三人吃完，沈明月这边的豆腐也卖的差不多了。


    韩大儒看着沈明月二人赶着牛车走远，沉思着走上自家马车，罢了，自家徒弟先起了心思，要论也论不到人家姑娘身上。待见到熙瑾再做打算吧。


    牛车上，沈明朗与沈明月说起韩大儒，「明月，我看刚才那位老人家好像有些事要说。」


    沈明月悠闲地坐在牛车上，回到：「既然没说出口，就是无关紧要的事。」


    「也是，」沈明朗嘆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他是为了那位姜公子的事要来找麻烦呢。」


    「要找麻烦也是先找金老大的。」沈明月揉揉脖子，「大哥，再有一旬你就要成亲了吧。」


    「对，已经跟舅舅说好了，到时候请他们过来吃席。」


    「大伯那边也说好了？」沈明月倒不担心舅舅那边，反倒是大伯那边一言难尽。


    「大哥说他到时候会带着大嫂和明花来帮忙，」沈明朗也是有些神色无奈，「其他人估计要到开席才能来 」


    「这样也好，省的闹起来惹人笑话。」沈明月对于大伯一家占这点小便宜还是能忍的。


    韩大儒的马车跟在后面，慢悠悠的进了王家村，按着信里的说法，车夫很快找到王熙瑾院门口。韩大儒脚步利索的下了马车，「浩安，去敲门。」


    姜浩安走上前，刚想扣门，就见院门一下子打开，一身材挺拔，面容俊秀的男子，拿着一个碗站于门后。


    「先生，您怎么来了？」王熙瑾面露喜色，恭恭敬敬走到韩大儒面前，弯腰行礼，把碗藏于身后，说道：「您早些派人说，我也好去接您。」


    姜浩安闻言便知这是舅祖父路上说的小师弟，默默退到一边，倚在院墙上望着蓝蓝的天空。


    「你还问我，」韩大儒轻哼一声，两手背在身后，说道：「不是你小子在信中说有了中意的姑娘，想让我替你上门求娶么？」


    王熙瑾神色一顿，深知韩大儒脾性，斟酌开口问道：「先生，您没直接找上沈姑娘吧？」


    「这还没娶进家门就护上了，」韩大儒不满的的瞪一眼王熙瑾，示意书童带着豆腐跟上，「进去说话，先给为师泡一壶茶来。」


    王熙瑾看着那一篮豆腐，有些无奈，但此时也不好再问，只能快步上前，悄默声把碗递给赶来的刘婶，然后扶着韩大儒进屋，顺便招唿门口的姜浩安，「这位兄台，你也进来吧。」


    「别管他，那也是个混蛋小子。」韩大儒气唿唿的说，一个两个都不让自己省心。


    姜浩安神色不变，握着剑走入院里，转身关好大门，慢步走入堂屋。王熙瑾亲自泡一壶好茶，并把在屋里读书绣花的王熙言、沈明远和王熙雪叫了出来，让他们拜见韩大儒。


    韩大儒听到沈明远的名字，神色不明地问道：「你姐姐怕不是沈明月？」


    「是，」沈明远有些拘谨的应声道，「您见过我姐姐？」


    「我还在你家摊子那吃了碗豆花，」韩大儒想起那碗美味的豆花，有些不自在，犹豫半晌，说道：「味道还行。」


    姜浩安低头喝茶，以免自己上扬的嘴角被韩大儒看见，何止还行，吃完一碗咸的又去要了一碗甜的，边吃还边说没咸的味道好。


    韩大儒假咳两声，神色严肃的问道：「你怎么没去学堂，而是在这读书？」


    「我让他来的，」王熙瑾看沈明远脸色微红，有些尴尬，温声解围道：「徐夫子说他明年便可考县学，在跟着村里的孩子一起念书，收穫不大，我就让他到家里来多看些书，也可指点一二。」


    「就你那水平……」韩大儒照例想反驳两句，但想起之前送来的文章，也不好睁眼说瞎话，毕竟自己这徒弟文章辞藻华美却并不空洞，文中语句入木三分，特别是策论，更是言之有物，鞭辟入里。若非此等文采，自己也不会收他为徒，这些年文章水平更是见涨，若不是看他年岁尚小，又是寒门出身，自己怕是直接推荐他去考四学了。


    「行吧，把你的文章拿来我看看。」韩大儒也不想过多难为。


    沈明远满脸惊喜，小跑着把自己刚写的一篇文章拿过来，递给韩大儒。韩大儒皱眉看了一遍，文笔尚可，基础扎实，对很多经义解释还算通透，虽算不上才学惊艷，但考县学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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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批改后再给你，」韩大儒将文章放到一边，「这些日子你便到这来念书吧。」


    「谢谢韩大儒。」沈明远努力压住喜意，毕恭毕敬的弯下腰拜谢。


    「你们先去玩吧。熙瑾，你跟我来。」韩大儒放下茶杯，起身向书房走去。


    王熙瑾笑眯眯地盯着转身就想去撒欢的王熙言，见他领悟了自己意思，举起手乖乖保证，才快步跟上韩大儒。而姜浩安则安静地抱着剑坐在椅上闭眼休息。


    「你真要娶她？」韩大儒进了书房，神情严肃的问王熙瑾。


    「先生，我心悦于她，自然是想娶她为妻，」王熙瑾微敛笑容，沉声回应，「但沈姑娘意下如何，我无法干涉。」


    韩大儒神色一顿，他知道这是徒弟在提醒自己，沈姑娘并无勾引之意，甚至到目前为止都是自己徒弟一厢情愿，怪谁也怪不到沈明月身上。


    「还好意思说，」韩大儒撇撇嘴，白瞎这一张好脸，「我在问你，是不是非她不娶。」


    韩大儒出自世族大家，虽未进朝为官，但对官场之道也甚是熟悉，劝王熙瑾道：「你要知道，若不靠姻亲关系，你将来入朝为官就是独木一只。为师我虽有名声，但在朝野之外，而家族势力非我能控，前几年为师还能勉强牵桥搭线，待你走远了，怕也是帮不上你什么。」


    「熙瑾，你之才学，将来不下于我，你真甘心因关系之故，止于中途？我怕你将来后悔呀！」


    王熙瑾听到韩大儒这一番掏心肺腑的话，也甚是感动。但他明白心中所求，故坚定说道：「先生所言，我早已明白。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今日选择，必是深思熟虑之下的选择。」


    「就算有朝一日我困于此，我也不会为了前途抛妻另取。先生，您觉我才华惊艷，不应止步于此，但或许天命如此，我又何必强求。」王熙瑾心中自有抱负，但家国天下，家为先，相伴一生之人他有所求。


    「罢了，你自己想好便是。」韩大儒看着王熙瑾宛若星月的双眸，心中一嘆，连性格跟她也是颇为相似，自己怕是多说无益。


    说到这，韩大儒神色一正，「但为师可不想去提亲还被婉拒，待沈姑娘同意再说吧。」


    韩大儒看着徒弟那张美若天人的脸，不禁摇头，真是没用，长成这样连个小姑娘都吸引不来，不如自己当年啊......


    王熙瑾闻言一顿，神色不变地说道，「我让刘叔去收拾屋子，先生不如在这住些时日。」


    「去吧去吧。」韩大儒挥手让王熙瑾走人，看着就来气。


    第二十四章


    沈明月看着沈明朗驾着牛车走远，回去前几日买的五花肉拿出来，切成一指宽的厚片，放在碗里，倒上盐，酱油和其他调味香料，腌着放一旁。然后拿出一些糯米，磨成粉，炒熟倒在厚肉片上。


    沈明月将肉与熟糯米粉拌匀，又把洗尽的萝蔔切成块，整整齐齐码在碗里，将肉片扑在上面，放入蒸锅，开始蒸肉。


    沈何氏从屋里走出来，不禁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明远说韩大儒这些日子也在指点他文章，咱家也送不了太贵重的，想着带些吃食去。」沈明月一边说一边弄糯米面团，想着再做些点心。


    「会不会有点简单。」沈何氏有些犹豫，毕竟是大儒，怕是不缺吃的。


    「那也没办法，弄些不上不下的送过去，还不如简简单单表示下心意。」沈明月将面团分成一块块，又把腌好的野果子去核剁成细泥，包入糯米面团中，然后用模具按压出花纹。


    「行，你先弄着，我去把衣服洗了。」沈何氏抱起一盆脏衣服，出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沈明月掀开锅盖，用筷子轻轻一戳，蒸肉迅速分开。沈明月满意的将蒸肉端出，放在篮子里，又把蒸好的糯米果子放入篮子上一层，一手拎着，往王熙瑾家走去。


    刘嫂开门见是沈明月，有些惊讶，很快笑着把她迎进来，「沈姑娘是来找明远吧。」


    「他们在书房？」沈明月隐约能听见读书声。


    「是，这几日韩先生正检查少爷的功课，便让小少爷和明远一起在旁边听。」刘婶接过篮子，想着一会送到厨房，中午再端上去。


    沈明月心中有些感慨，若不是王熙瑾提议来这读书，明远估计这辈子都难以听到大儒授课，自家欠王熙瑾颇多人情啊。但机会在前，又实在无法拒绝。


    沈明月也不想过多打扰，准备告辞回家。然而姜浩安抱着剑从堂屋走出，眼尖看到沈明月，不禁神色一亮，快步上前，「沈姑娘，你过来了。」


    「正巧今日天气不错，不如你我切磋一番如何？」


    沈明月神色一顿，婉拒道：「姜公子，我就是力气比较大，并不懂什么功夫。」


    「我仔细问过熙言，沈姑娘能一人抵五，除了力气大，那枪法也很是不凡。」姜浩安并不好煳弄，他这几日已经跟王家上上下下打听过了，深知这沈姑娘是个身手不凡。自己既想从军，这一身武艺更是要精益求精才好。


    「沈姑娘若是担心村里人，不如就在这院中比试一下手脚功夫如何。」


    「沈姐姐，你要不就跟浩安哥练练？」王熙雪也从屋里跑出来，一脸兴奋地撺掇。


    「小姐，不如改日吧。」刘婶看沈明月并无此意，上前解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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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舅祖父不端架子，每日认真指点令弟，难道我想与是沈姑娘交流下武艺便如此困难？」姜浩安见沈明月再三推拒，有些不悦。


    「姜公子言重了，」沈明月见姜浩安说起韩大儒指点沈明远，心中微冷，但面上浅浅一笑，「既然如此，我等便在这园中切磋一番。」


    「甚好！」姜浩安将剑立于墙边，随后快速向沈明月攻去。


    沈明月侧身一闪，拽住姜浩安的手臂，右手握拳狠狠向姜浩安腹部打去。姜浩安暗道不好，他没想过沈明月力气如此之大，右手完全拉不出来，只能转身用左手去挡。


    沈明月唇角上扬，乘势将姜浩安向前拉扯，左腿踢向姜浩安右腿，姜浩安只觉自身向前倒去，右脚赶忙蹬地，腰部发力，一个侧空翻，才将将站稳。沈明月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右脚一个侧踢就沖他脑袋去，姜浩安不得不腰身后仰，谁料沈明月左脚跟着飞起，踢向他胸口，姜浩安来不及躲闪，勐地被踹倒在地，沈明月一个旋转，双脚稳稳落地。


    姜浩安神色一暗，一跃而起，正准备再次出拳，就听见一声怒吼，「给我住手！」


    两人转头望向屋内，就见韩大儒一脸怒气地瞪着姜浩安。


    沈明月刚想张嘴解释，就见王熙瑾沖自己摇摇头，不由安静的站到一旁。


    韩大儒气势汹汹走到姜浩安身前，满脸怒色的吼道：「你能耐了！让你读书你不肯，还直接跟人姑娘在院子里打起来了！你爹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姜浩安迅速跪在地上，低下头：「是我错了，请舅祖父惩罚。」


    「你少给我摆假样子！」韩大儒深知姜浩安有多固执，别看现在认错飞快，没几日就能恢復旧态。


    「先生，您别生气，」王熙瑾面色温和地走到韩大儒身边，「浩安兄也是想精进武艺，才会如此。」


    王熙瑾不提起习武还好，韩大儒一想起姜浩安死心不改，一心从武就更是火冒三丈，直接从旁边拿起扫帚，对着姜浩安一顿狠抽，「你想走武将那一路，又不肯从小兵做起，还想着家里走关系！姜浩安，我从小就是这么教你的？！一意孤行，好高骛远，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顿，就愧对韩氏列祖列宗！」


    姜浩安抬眼看一眼看似面带担忧的王熙瑾，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王熙瑾也不好让韩大儒真气极了，出声劝慰，却半点没拦着韩大儒揍人。他刚才看见沈明月一脚踹上姜浩安就心有担忧，好在先生并不在意，但若换了护短的，就算是姜浩安先提起切磋之意，怕也是要找沈明月麻烦。


    正泰兄听闻姜浩安在这，也是连夜送信来，让自己不要得罪姜浩安。姜浩安的嫡亲姑姑正是宫中风头正盛的姜贵妃。姜家上下对这个长子都是十分疼爱，如果不是他这次闹得太过，想让他吃个苦头，哪能让他孤身一人跑到台安县来。


    自从知道他在韩大儒这，姜家已经连夜派人来接了，现在就在路上。


    他自己不想惹，却不料这姜浩安借着韩大儒指点沈明远的势，竟强压着沈明月与他比试。


    万一出点事，沈明月一家如何是好。


    王熙瑾想到这就恨不得让姜浩安赶紧滚回家。


    韩大儒似乎也顾虑这一点，叫来竹安，让他把姜浩安送回韩府，并警告姜浩安：「你若再跑，我定是会跟你祖父说的。」


    姜浩安身形一僵，点头称是，乖乖跟着竹安走了。临上马车前，姜浩安视线扫过王熙瑾和他身后的沈明月，嘴角微扬，走了。


    第二十五章


    着马车远去，韩大儒神色复杂地看向沈明月，问道：「沈姑娘今日来是何事？」


    「家里做了些蒸肉，想着送些来让您尝尝，」沈明月也有些尴尬，本是答谢，却跟姜浩安打起来了，还惹得韩大儒如此生气，「之前是我莽撞了。」


    韩大儒嘆口气，摆摆手，说道：「竹安都跟我说了，是那小子先拿话压你的。更何况你也是收着力了。」


    韩大儒少时也曾学武，看得出沈明月那一脚并未使出全力，不然姜浩安那小子哪还有本事爬起来再战。


    「蒸肉呢？这也块晌午了，拿来尝尝吧。」韩大儒看一眼面色不好的沈明远和一脸兴奋的王熙言，扭头朝刘婶说道。


    「我这就让厨娘热热，给您端过去。」刘婶赶忙拎着篮子走进厨房。


    「你们跟我回去读书，熙雪也来，」韩大儒叫上脸色通红的王熙雪，顺便给自己徒弟创造机会，「熙瑾，你送下沈姑娘。」


    「沈姑娘，走吧。」王熙瑾没给沈明月拒绝的机会，率先走出院门。


    沈明月只好跟着走出去。


    「你不必担忧，既然先生没计较，这事就过去了，」王熙瑾看沈明月眉眼低垂，温声说道。


    「那姜公子怕是身份不低吧。」沈明月抬起头微微嘆气。


    「......」，王熙瑾犹豫片刻，还是实话实说，「他姑姑是宫中贵妃，父亲是吏部尚书，姜氏自前朝便是世族大家。」


    这下王熙瑾不用多说，沈明月就知道了，是她知道的那个姜氏。前朝姜氏一族也不乏在朝为官者，甚至自己还跟他们当朝互骂过。


    姜浩安是嫡长子，若是为人小气点，怕是这仇就结下了。


    但自己当时若是再三推脱，怕也得被记一笔。沈明月脑袋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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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姑娘不必多虑，」王熙瑾想了想，安慰道：「平日姜公子也是坦荡利落之人，只是痴迷武艺，这做事就不免有些急躁。」


    所以你就当着人面上眼药？沈明月心中无奈，她自知王熙瑾是好意，但他将来必要入朝为官，这时便为自己得罪姜浩安，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沈明月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所想，但也不想再欠人情，便低声说道：「王公子转年便可要考府学，怕是课业繁忙，过几日还是让明远跟着徐夫子学吧。」


    「沈姑娘多虑了，我指点明远也是顺手之劳，主要也是想给熙言找个伴，不然那小子怕是坐不住。」王熙瑾眉微挑，右手却缓缓攥紧，还是过于急躁了么......


    沈明月却并不想含煳过去，她转头看向王熙瑾，轻轻说道：「再过几年，我便准备去立女户。」


    王熙瑾闻言眼如弯月，却并无笑意，缓缓说道：「立女户可是大事，沈姑娘不如再多考虑考虑。」


    「我一个人守着块田，闲时上山打猎，再做点小买卖挺好。」沈明月看着那深如寒潭的双眼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倒影，也有些晃神。


    「沈姑娘，我知你厉害，也知你不为外言所扰，」王熙瑾温声说道，「但何必未做尝试之前便将自己困于一方天地之中呢？有时好坏并非你预料之中。」


    「我愿求一生相伴之人，或许沈姑娘所求并无不同。」


    王熙瑾乌髮随风扬起，眉眼如画，温润尔雅，银丝皮袄配着黑色细竹长袍，于这苍茫天地之间，好似雪中寒梅，不容忽视。


    沈明月的视线穿过王熙瑾，看向不远处升起的裊裊青烟，她也知女户有百般不易，世人言语如凛冽的寒风，不知何时便会吹僵身体，但是嫁与一人，养儿育女，这是前世小半生都在战场厮杀的她难以想像的。


    她以女子之身统帅大军，是不败的战神，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冯将军，但在世家眼中，她註定孤老一生。这世她过了十二年千娇百宠的生活，但那印在灵魂里的铮铮傲骨，并无改变。


    有几人能包容呢？


    沈明月收回视线，转回头，「王公子，你又怎知两人就能相伴一生呢？这世间门当户对都有百般难堪，更何况门不当户不对。」


    不等王熙瑾再说些什么，沈明月便快步向前走，「王公子不必送了，这段路我已走过千百回，熟得很。」


    王熙瑾没再强求，肩背挺拔地站在原地，看着沈明月渐渐走远。


    或许那事真该提上日程了。


    ......


    坐在书房吃蒸肉地韩大儒一抬眼，便见自己徒弟颇有些落寞地回来了，不禁眉头一挑，「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王熙瑾看向没剩几块肉的碗，「先生觉得味道如何？」


    韩大儒用筷子夹起一块肉送入口中，细细品尝，真是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味道极好啊。便是这萝蔔，被肉香浸透，蒸的酥烂，入口也不输于肉片。


    「不错，若沈姑娘家卖蒸肉，明日你就再去买些回来。」


    「那得问刘嫂了。」王熙瑾看着一旁的糯米果子，伸手想尝一个，却被韩大儒用眼神钉在半空。


    「这果子味道也不错，要能买就一起买了吧。」


    王熙瑾默默坐到一边，喝一口茶。


    等吃完蒸肉和果子，韩大儒饮一口茶，缓缓开口：「你今日有些急躁了。」


    王熙瑾神色不变，温声说道：「先生说的是。」


    「你认错认得倒是也快，」韩大儒脸色一沉，「你就没想过姜浩安那小子将来会给你下绊子？还是你认为他看我的面子就不会计较？」


    「学生当时并无他意，」王熙瑾不急不慢的回答：「浩安兄一看就是坦荡之辈，不会在意学生一时口误。」


    韩大儒轻哼一声，不再言语，看人看的倒是挺准。不过浩安这性子也是越发左了，过几日得写信跟自己妹子说一声，不能再放任下去。


    又过几日，就到沈明朗大婚的时候了。


    沈明朗颇为紧张，早早就起来在屋里转悠。沈明月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累的坐在椅子上歇息了。


    「大哥，你不换上喜服准备去接金花姐，你在这干什么呢。」沈明月声音有些沙哑，自从跟王熙瑾说开，自己晚上睡得就有些浅。这几日又跟着沈何氏操持婚礼事宜，有些疲。


    「明月，你起了，正好去村口看看，方大娘来没来，」沈何氏从屋里出来，一看沈明朗这样子，就有些急，新郎官一大早把自己搞成这样是怎么回事，「明朗，赶紧回屋去换衣服，王大娘一会就过来给你上头梳妆了！」


    院子里的牛脖上早已挂上红布，喜气洋洋。


    「娘，我也想去迎亲！」沈明远从屋里窜出来，「我跟熙言他们说好了。」


    「去吧去吧，」沈何氏没空搭理小儿子，今天一天忙活着呢，「你把你的小伙伴招唿好了就行。」


    沈明月这时候也收拾好，到村口等着今日掌勺的方大娘去了。方大娘是个寡妇，但手艺好，这十里八村有个红白喜事，都乐意请她来掌厨。


    回到家，沈明月一眼就见到被王大娘画的脸白唇红的大哥，不仅笑出声，打趣道：「大哥，你今天可真俊！」


    第二十六章


    「我这一身真的好看？」沈明朗有些紧张，刚才看铜镜里的自己总觉得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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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怎么不好看，」王大娘从屋里走出来，一脸骄傲地说道：「不是大娘我自夸，这十里八村，就没有手艺比我更好的。」


    「王大娘说得是，」沈何氏一脸笑意的从屋里出来迎方大娘，看到沈明朗，也不由夸一句。如果说沈明月是尽挑沈二郎和沈何氏的优点长得，那沈明朗就是继承了百分之六七十的优点，收拾一下在王家村也算得上俊俏小伙。


    「方大娘，食材都按你定的菜谱买好了。你看看还差点什么不？」沈何氏领着方大娘和她过来打下手的孙女进了灶屋。德全婶和沈明花已经开始在灶屋里洗洗涮涮了。


    方大娘大致扫一眼食材，心里有谱，朗声说道：「差不多，明朗他娘你放心，就沖你买这么多食材，我也定能给你整出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来。」


    「那就麻烦方大娘了。」沈何氏听着话是眉开眼笑，这家里四年来第一次办喜事，就希望顺顺利利，讨个好兆头。将来明月，明远的亲事也能顺心如意。


    王大年等人这时从屋外涌进来，身上不说全是新衣服，也是半新不旧，干干净净，「明朗，你这收拾好没，可以去迎亲了！」


    「走，走吧......」沈明朗应得有些磕磕绊绊，但很快强装镇定，出门牵上牛车，带着王全胜等人朝王金花家走去。


    这时已有些相熟的村民来家了，沈明月和沈明博两人引着客人到安排好的地方坐下。忙着忙着，沈明月觉得有些头晕，看着进来的人渐渐少了，就走到自己屋里，坐下歇会。


    沈何氏端碗梨水走进来，有些担忧地问道：「明月，我看你有些难受，昨晚没歇息好？」


    沈明月接过梨水，小口喝下，笑笑应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不碍事。」


    「我看你这几日精神状态都不好，现在前面有明博帮着，要不你就在这呆到明朗回来吧。」


    「不用，」沈明月放下碗，笑着转移话题，「娘，大哥这时候应该已经进了金花姐家门了吧。」


    沈何氏算算时辰，满脸喜意地连连点头，「我看是差不多了，明月，你先坐着，我去前头看着。」


    沈明月在屋里也没坐多久，就起身出去，正好看见王熙瑾带着王熙雪走进院门。冲着王熙瑾微微点头，沈明月一脸平静地转身走进灶屋。这些日子都是刘嫂来买豆腐，从那日说开，两人还是第一次相见。


    「大哥，你不会跟沈姐姐表明心意被拒了吧？」王熙雪敏感察觉自家大哥跟沈姐姐之间气氛不对，悄声问道。


    「你想多了。」王熙瑾神色不改，不急不慢地说道。


    「我可以帮你问问沈姐姐。」王熙雪眼珠一转，还是想继续探听八卦。


    「你若这般空闲，」王熙瑾垂眼一笑，缓缓说道：「不如我请个绣娘来教你女红如何？」


    王熙雪立马低头认错，安静如鸡。


    王熙瑾领着她向屋内走去，进门的时候，轻轻往灶屋一瞥，脸色似乎有些苍白，是病了么。


    没多久，屋外就响起炮竹声，王大年等人哄闹的声音也传进屋来。沈明远带着王熙言窜进灶屋，穿着厚实的棉衣在外面疯跑这一圈，俩人脸上有些冒汗。


    「姐，可热闹了，」沈明远一脸兴奋的跟沈明月说着迎亲的场景，「大哥牵着牛车接了金花姐后，绕着村里又走了一圈，撒了好多糖，狗蛋他们都跟着大哥后面跑！」


    「行了，快擦擦汗，跟着我到正屋去，大哥他们要拜堂了，」沈明月伸手给他擦汗，扭头跟耍得满脸通红的王熙言说道：「熙言，你也赶紧找王公子去。」


    「明月姐，你跟着明远叫我大哥熙瑾哥得了。」王熙言不等沈明月笑骂，一熘烟跑走了。


    大哥的心思可瞒不了我，将来明月姐要成为我嫂子，那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学武了，极好极好！王熙言一边跑，一边心里美滋滋，看到王熙瑾沉着脸看向自己都没带怕。


    王熙瑾眉头一挑，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沈明朗领着盖着红盖头的王金花走了进来。


    沈何氏这时候坐在主位上，眼角带泪地看着二人向自己走来，心中喜极而悲，当家的，你看见没，明朗娶亲了，真正成当家做主的大人了！


    沈明博充当傧相，见状喊道：「新郎新娘拜见高堂！」


    沈明朗和王金花双双跪下，对沈何氏拜下。沈何氏顾不得眼角滑落的泪水，赶忙伸手，激动地说道：「快起来，快起来......」


    待两人起来，沈明博继续喊道：「夫妻交拜！」


    沈明月快步上前，扶着王金花转过身，与沈明朗相对而立，沈明朗脸色羞红，眼带笑意与王金花一起低头。众人欢笑不止。


    「礼毕！」


    随着这声高喊，王大年等向来与沈明朗玩的好的小伙子拥着二人就往屋子里去。沈明朗的屋子这几日装饰一新，摆满了红布，床上更是铺上了大红褥被，上面洒满红枣桂圆等物，寓意着早生贵子。


    沈何氏叫过沈明月，让她进去看着点，别闹得太过。


    沈明月笑着应好，带着婉娘一起进了屋，王熙言和沈明远也一脸兴奋的跟在后面。


    屋里沈明朗已经与王金花喝了交杯酒，正被王大年等人打趣起闹。沈明月一进来，不由得空气一滞，王大年等人彼此偷摸瞄一眼，互相示意，咋办，明月来了，谁再起个头？


    王立，你上！王大年用嘴型沖离沈明月最远的小伙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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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立慌忙摇脑袋，我可没这胆，大年你跟明朗关系最好，你先来！


    王大年瞅一眼沈明月，正犹豫。就见沈明朗抓准机会，上前揽住王大年，妄图把人往外带，「就这样，就这样吧！来来来，咱们前面喝酒去！」


    王大年一看这还了得，这么轻易过去可怎么行，于是心一横，「不行，明朗，你这还没给我们机会呢！」


    「这样，你就跟金花俩人一起吃完一个苹果如何？！大家说好不好？！」


    王立一众小伙立马高声应和：「就这个，就这个，吃完咱们就撤！」


    有胆小的悄悄瞥一眼沈明月，见她笑着没说话，更是无所顾忌，兴奋起闹来。


    沈明朗被闹的不行，只得拿起一个苹果，跟王金花一人一边吃苹果。王金花虽然脸通红，但到底脸皮没那么薄，硬是撑着把苹果吃完了。众人一看，一边拍手叫好，一边起闹再来一个。


    沈明月闻言轻咳一声，吓得王大年等人神色一收，急忙上前拽着沈明朗，「不来了，不来了，喝酒去！」一群人飞快跑出屋里。


    婉娘捂着嘴乐呵，「还是明月你厉害。」


    王金花眉眼弯弯，红着脸说道：「幸亏有明月你在，不然今天可没这么好弄过去。」


    「娘说了，不能闹太过，」沈明月笑着回道：「嫂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给你端来。」


    「你改嘴改的可真快！」婉娘不由笑着打趣道。


    「行了，你跟我去灶屋看看，」沈明月看王金花脸越发红，怕打趣打过了，赶忙拉着婉娘走人，「熙言，明远，你们也出来吃东西去。」


    沈明月刚出屋没几步，就看见王熙瑾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望着自己，眉眼温柔。


    婉娘扭头瞅瞅沈明月，顿时了悟，偷笑把沈明远和王熙言带走了，临走之前还拧了沈明月一把，瞒的够紧的。


    沈明月揉揉腰，无奈的摇摇头，看着走近地王熙瑾，平静地问道：「王公子，有什么事么？」


    第二十七章


    「我看你脸色不好，是生病了么？」王熙瑾望向沈明月的眼睛，认真问道。


    「没什么大事，」沈明月没有避开王熙瑾的眼神，淡淡一笑，说道：「可能就是昨晚没休息好。」


    「还是去看看大夫吧，」王熙瑾眉头微皱，略有担忧，轻声说道：「或者我叫刘婶把大夫请来。」


    「多谢王公子好意，但不必了，」沈明月有些无奈，本以为说开王熙瑾就会放弃，谁料还是行事依旧，甚至还更强势了一些，「我今日早些歇息便好。」


    「明月，你快过来，方婶和你大伯娘吵起来了！」


    不等两人再说些什么，婉娘从院里跑过来，一脸焦急。


    沈明月眉头一皱，转身就往院里走去，王熙瑾紧随其后。等到了院里，沈明朗正满脸怒气的站在沈何氏身前，沈何氏则是气的眼眶通红。大伯娘正不顾沈明博阻拦，拿手指着沈明朗怒骂。


    「你跟你娘都是白眼狼，」沈刘氏喝了点酒，脸色通红，眼冒凶光，唾沫横飞，「我好心好意给明月那丫头介绍亲事，你们还矫情起来了。咋得，多挣几两银子就想飘上天了？！呸，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福气！」


    「沈明月就是能挣几个钱又咋滴，也不看看她那彪悍样，我娘家侄子配他是绰绰有余！再说，你们家底哪来的，还不是老太太临走前偏心，把嫁妆都偷偷留给你家了！」


    「娘，你快别说了！」沈明博拉着沈刘氏，祈求看着他爹，想让他爹劝劝他娘，奈何说起当年老太太的嫁妆，沈大伯也是颇有怨言，竟就坐在桌子上闷头喝酒。


    本来想让沈刘氏闭嘴的德全婶，一听又扯起沈老太太嫁妆的旧事，一时也没好开口。当年老太太走的急，没来得及说清，人就没了。两大箱嫁妆打开一看，就剩几匹布料，跟沈大郎和沈二郎记忆里的东西相差甚远。当时就闹开了，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就成了一桩煳涂事。没想到这都二十多年了，沈大伯一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沈何氏闻言气的上去就想动手，但被沈明月拉住了。沈明月刚想上去把沈刘氏丢出去，就见里正怒气沖沖从正屋走出来，「沈刘氏，你给我闭嘴！」


    里正也不顾沈刘氏涨成猪肝的脸色，怒吼道：「今天是明朗的好日子，也是你们沈家的好日子，你不说点吉利话就算了，还在这大吵大闹，是想把你们沈家的脸都丢干净么！」


    「当年沈氏的嫁妆就是没了，乡里乡亲跟着你们一家折腾了好几天，」里正说起这个也是满肚子埋怨，当时这消息传遍了十里八村，险些闹到衙门去，他老脸都丢尽了，不由转过头瞪着沈大伯，质问道：「沈大郎，你是想再把这件事翻出来闹上一闹？！」


    沈大伯听到这话，也不好再装聋作哑，他深知里正当年就不满他的做法，现在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没必要为了这个事再得罪里正，于是站起来，对这沈刘氏吼道：「给明月说亲事就是说亲事，你扯这些陈年旧事干什么！」


    「是我说错话了，」沈刘氏一看沈大伯脸色不好，也赶紧顺着坡就下，「里正，我也是好意，你是知道我娘家那侄子刘立文的，那可是个读书人！我这不也是好意么，谁想我这妯娌竟直接就给拒了，我这不，这不也是气急了嘛。」


    「行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今天明朗结婚，谁都别闹事!」里正对沈明月的亲事并不感兴趣，若不是沈刘氏太过，在自己侄子结婚当日闹事，他也不会管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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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全婶也劝沈何氏先把这口气忍了，毕竟是大喜日子，又都姓沈，真闹起来，怕是给旁人看了笑话。


    沈何氏面露忧色看向沈明月，怕她受不了这委屈。沈明月赶紧安抚沈何氏，她也觉得这时候不是闹开的好时候，金花姐还在后屋坐着呢。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大事，还是尽量顺顺利利过去才好。


    至于大伯娘，沈明月看一眼面带得色的沈刘氏，日子还长，明日再算这帐也不迟。


    发生了这样的事，后面众人多多少少也没了兴致，吃过席，很快就散了。王大年等人也不好再灌沈明朗酒，甚至临走时面带同情地拍拍他肩膀。沈明朗微醉地回到房里，看着王金花娇羞的脸庞，也没提起这事，强打精神笑着与她说话。这些事明日再说。


    王熙瑾则是藉口看沈明远课业，硬是呆到了没几个人了，让熙言和熙雪先回家，自己则找到想回屋歇会的沈明月，「我知刘立文这人。」


    「啊？」沈明月此时有些累，一时没反应过来王熙瑾的意思，等她明白过来，不由得更加无奈，「王公子，你无须与我说这些。」


    王熙瑾眸色如寒潭般清冷，沉声说道：「他当年找人推荐才入县学，如今已六年，府学无半点希望，听闻他还常去喝花酒，沈姑娘，我觉......」


    「王公子，你不必多说，」沈明月笑着打断王熙瑾的话，「我虽不知这些，但也知刘家拴紧了裤腰带就供他一人读书，我曾在镇上看见他妹妹，面瘦肌黄，这样的人家，我娘是不会应允的。」


    「那便好。」王熙瑾神色微松，微微一笑，「那我今日便先告辞了。沈姑娘早些休息，明日还是去看下大夫吧。」


    「王公子，我想我那日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沈明月不得不直白的说道。


    「沈姑娘，我想你并不讨厌我。」王熙瑾笑容不变，深深看了一眼沈明月，告辞走人。


    沈明月看着他俊秀挺拔的背影，脑袋更疼了。


    第二日，王金花醒的不算晚，但到了灶屋，发现沈明月已经开始做早饭了，不由有些羞赧，「是我起晚了。」


    「没有，我和大哥因为要做豆腐，所以每日都会起的早些。」沈明月一边把米下入锅中，一边转头笑着应到。


    「我来吧。」王金花理理头髮，上前接过了沈明月的活计。沈明月也没推辞，这是当地的习俗，新来的媳妇都要做一顿早餐，但自家吃的简单，「嫂子你再拌个小菜，打个鸡蛋汤就行。」


    「行，我知道了，」王金花应道，」明月你去忙别的吧，我过会就把早餐端桌子上去。」


    沈明月也没客气，转身走出灶屋，直奔沈何氏房间。沈何氏这时候也起了，正拿着针线缝补衣服，见沈明月过来，就想起昨日见到的一幕，「明月，你跟王公子昨日说什么呢？」


    「没什么，」沈明月不想让沈何氏知道王熙瑾对自己有意，不然按着王熙瑾的条件，他娘肯定得反过来劝说自己嫁过去，「就是问问梨膏怎么做的，他觉得之前送过去的味道不错，想跟着做些。」


    「娘，不说这个，我今日想去大伯家一趟。昨日有些话没跟大伯娘说清楚，还是早日说明白为好。」


    第二十八章


    沈何氏想起这事也是心头上火，放下针线，「是这么个理，我一会去跟你大哥说一声，今天就到你大伯家好好论道论道！昨天可是他亲侄子结婚，他们一家就这么闹腾，真是半点不顾亲戚面子！」


    「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明朗丢脸了，他们一家能得什么好不成？！」


    沈明月点点头，村里人都说大伯娘是滚刀肉，但实际她这大伯也不是个好东西。若不是爹跟自己说过那些陈年旧事，她还真没看出来他大伯如此冷心冷肺。想起昨晚提起的沈老太太的嫁妆，沈明月就心中冷笑，爹想给自家大哥留个面子，但奈何有人上赶着要丢脸。


    「明月，至于那刘立文，不是娘不想你嫁得好，」沈何氏拉着沈明月的手，苦口婆心道：「但那就是个心气高的，早些年刘氏还放话出来要娶富家小姐。但你看看他家其他人过的啥日子，刘家丫头瘦瘦小小的，看着就可怜。这样的人家，一旦发达了，便会转脸不认人，实非良配。」


    「娘，我最是看不上这种人的。」沈明月两年前见过刘立文一面，因着泼辣的名声，刘立文虽装的客客气气，但言语间却难免露出轻视之意。沈明月更是看不上他这样借着读书之名，心安理得地让亲人过苦日子的，实属废物。


    就是沈明远这几日都抄了几本书，虽然书铺也就勉强收了一本，但好歹赚了几十文钱，更别说他平日下学，家里活都是要干的。


    沈何氏安心了，神色温柔的轻拍自家闺女的手，「明月，你能这么想就好。」


    「娘，你不知道，刘立文还逛青楼。」沈明月犹豫片刻，还是把王熙瑾告知的消息说了出来，免得沈刘氏再多想。


    沈何氏还真不清楚这点，在她看来，去镇上赌钱就算是天大的事了，逛青楼这种事那都是公子哥才有钱做的事，吃惊问道：「这你是从哪听来的消息？刘立文还有这闲钱呢？」


    沈明月一时不知道她娘这重点抓的对不对，但也是，刘立文读书都是一家人勒紧裤腰带供的，他哪来的钱逛青楼？


    沈明月想了半晌，也没琢磨明白这钱哪来的，于是说道：「王公子说的。娘，刘家那边近些日子没啥大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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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听你德全婶说过，」沈何氏此时注意力已经不在刘家这事上了，「明月，王公子啥时候跟你说的？他怎么会跟你说起这事？」


    沈明月神色一顿，暗道话多必失，说什么不好，非得提起王熙瑾，这不正撞枪口上了么。


    「就昨天晚上问起梨膏时候顺嘴说的，」沈明月飞快转动脑筋，扯谎道：「大伯母说得那么大声，王公子估计也听到了，怕咱家吃亏呗。」


    「哎呦，王公子人可真是好人，」沈何氏闻言很是感激，紧抓着沈明月的手连声说道：「之前叫明远去他家读书就怪不好意思的，这点事还能惦记着，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回报才好。」


    「也不知将来哪家姑娘这么好命，能嫁给王公子这样的人！」沈何氏对王熙瑾是赞不绝口，她实在想不出比王熙瑾更优秀的人了。在她看来，王熙瑾就是文曲星下凡，将来必是不凡。若不是两家差的过大，她都想豁出去这张老脸，上门探探口风了。


    沈明月更是神色莫名，看来得把王熙瑾有意求娶这事捂紧实了，还得赶紧打消王熙瑾上门提亲的念头。不然估计媒人刚进家门，娘就能欢天喜地的应下，转天就把自己连着嫁妆送出门。不对，全家上下，估计都是这样。


    沈明远就不说了，这小子早就熙瑾哥熙瑾哥的喊上了。大哥这些日子也没少夸王熙瑾，甚至之前还有这念头。想到这，沈明月觉得自己有些孤立无援。


    「娘，早饭好了，你和明月出来吃饭吧。」沈明朗在门外喊道。


    沈何氏和沈明月走出屋，坐到桌前。王金花已经把粥和小菜都盛好了，连筷子都挨个放在碗上。沈何氏满意的笑着夸道：「金花可真是干活利索。」


    王金花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都是应该做的，又把盛小菜的碟子往沈何氏那边推了推。


    「明朗，你送完豆腐早些回来，我打算到你大伯家走一趟。」沈何氏待众人吃完饭，对着沈明朗说道。


    「行，我很快就回来。」沈明朗一听就知道娘要去干什么，自然满口应下。


    看着有些不解的王金花，沈明朗把她拉到一边，悄悄的说了下昨天的事。王金花听后气得满脸通红，甚至起了想回娘家，让亲爹来找人算帐的念头。但顾及着终究是沈家事，还是把这念头给按下去了。


    「我跟着一起去。」王金花自然也受不了这气。


    「行，但是你拉着点明月，」沈明朗偷偷叮嘱，「这事咱家占理，但明月如果砸的过了，怕是也不好弄。」


    「这我心里有数。」王金花一口应下来，她比沈明朗看得清，明月那丫头心里有数，不是愣头沖的人。


    等沈明郎驾着牛车回来，沈何氏带着沈明月和王金花，就奔真沈大伯家去了。


    沈明博一早就被沈金氏拽着回娘家去了。沈金氏是个聪明的，知道沈明月一家第二天准保要来算帐，眼看着沈明月家要起来，沈金氏可不想因为公婆的短见就跟沈明月一家闹翻了。


    若是留在家，沈明博怕是拦也不好，不拦也不好，还不如找藉口不在家，等这事过了再去沈明月家串门，修復亲戚关系。


    她顺便还把沈明花指派去了王大娘家，免得过后沈刘氏把火都撒到这丫头身上。而沈明学则早跟着小伙伴熘出去撒欢了。


    于是等沈明月四人来到沈大伯家，家里就剩下沈大伯、沈刘氏和沈明文两口子。沈刘氏看见沈明月等人闯进家门，心生警惕，不由色厉内荏道：「沈何氏，你带着明月和明朗来干啥？」


    沈大伯也站起身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这侄女。


    沈明月拦住张口就想理论的沈何氏，慢条斯理的开口：「大伯娘昨日不是说起祖母的嫁妆了么？我估计大伯娘也没仔细打听，今天来给大伯娘解解惑。」


    沈刘氏闻言眼神一闪，怎么听着还有啥说道。她嫁过来时，这事都过去一年了，她也就听着当家的唠叨过，以为是偷偷给了沈二郎，难道不是？


    沈大伯更是神色不明，一双昏沉阴暗的眼睛紧紧盯着沈明月。


    沈何氏和沈明朗也纳闷的瞅着沈明月，我都不知道的事，闺女/小妹是怎么知道的。


    「大伯，你不会忘了我那早逝的小姑姑吧。」沈明月似笑非笑的望着沈大伯。后者顿时神色一变，险些没站稳。


    沈大伯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怕沈明月在诈自己，这都三十多年了，这丫头片子当年都没出生，就算自己那个弟弟透露些什么，也不应该全说了。


    「小姑姑？」沈明朗瞪大了眼睛下，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小姑姑，但看到沈何氏也一脸茫然，沈明朗安心了，看来不止自己一人被瞒在鼓中。


    「当年沈家慌忙搬家，不就是因我这小姑姑而起的么，只可惜她命薄，祖母花光了嫁妆也没能救回她来。」沈明月眼带冷光，这是沈家丑事，若不是爹那日喝醉，看着自己想起那早逝的小姑姑，说漏了嘴，自己还不知道自家大伯这么狠心呢，年少时为了前程，愣是能给自己被算计的妹妹餵下一碗打胎药，害她大出血而亡。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没了前程。


    沈大伯脸色惨白，多年来摇摇欲坠，不敢探寻的真相就这么被戳破了。沈刘氏张张嘴，一看自己当家的这脸色就知道这事说出来百害无一利，赶忙打断沈明月的话：「好端端地说起这事干嘛，沈何氏你要没事就赶紧带着明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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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月冷冷的看着大伯母，先轻轻拍拍这木头桌子，后嘴角上扬，狠狠一用力，愣是把桌子就这么拍裂了。散落的木头碎片掉在地上，惊得沈大伯连连后退几步。


    沈刘氏也是吓了一大跳，但看到自家桌子就这么废了，心痛至极，又害怕又怒极地喊道：「沈何氏，你就是这么教你闺女的？!还知道尊敬长辈么！」


    「就是！」吓得直接躲到沈冯氏身后的沈明文也探出头，畏畏缩缩地喊道。


    王金花这可是第一次直面自己小姑子的厉害，虽有些吓到，咽了口水不甘示弱地说道：「大伯母，昨天那事我爹还想找你算帐呢！我小姑子这是替我出头，真以为别人是面团做的不成！」


    「没错，大伯母你昨天在我婚礼上闹腾事，要不是顾着亲戚情面，我当场就给你打出去了！」沈明朗自然不能让自己妹妹和娘子顶着，也出口喊道。


    「大嫂，你做的不地道，还指望你侄子侄女给你留什么面子不成？」沈何氏也压着火气补了一句。


    沈刘氏闻言直接做在地上撒泼大哭：「哎呦喂，这是一家上门来欺负人了！有没有天理呀，我好心好意给自己侄女说亲，却被人指着闭嘴骂！」


    沈明月笑着一脚踩在木椅上，就见那木椅吱呀一声，裂了一条缝。沈刘氏惊得连哭嚎都忘了，鼻涕眼泪就这么直白地挂在脸上。


    「大伯，我今日就是来提醒你一下，管住大伯母，不然有些陈年旧事怕是要捂不住了。」沈明月微微一笑，挽着沈何氏的手臂，转身走出院子。


    王金花瞅瞅沈明朗，悄悄问道：「这就完了？咱也走？」


    沈明朗看一眼脸色青白的沈大伯，不由心里也一颤，真要气过去，怕是不好，「大伯，话说清楚了，你们记着就行。」说罢，赶紧拉着王金花走了。


    沈大伯看着一家四口走出院门，就觉得心头一股气越来越胀，甚至眼前有些花白，那先早已埋藏在脑海里的不甘，怨恨，惊惧，一瞬间全涌了上来，他踉跄一下，想扶着桌子，却忘了桌子早已四分五裂，不由得跌坐在地。


    沈冯氏和沈明文这时候赶忙跑过来，急得大喊：「爹！爹，你没事吧！快，快去叫大夫！」


    沈大伯晕过去那一剎那，突然就想起了自家妹子那张娇艷如花的脸，十四五岁的姑娘却跟索命鬼一样可怕至极。


    第二十九章


    沈大伯气晕叫了大夫这事，没能瞒住，转眼就传遍了王家村。有想拿这个说沈明月闲话的，却先被沈刘氏找上门，破口大骂。村里人都惊呆了，不明白沈刘氏怎么会没拿这个当要挟，还替沈明月出头。


    沈刘氏心里自然也是气急，但沈大伯醒来后就说了狠话，严禁她再找沈明月麻烦，不然就休了她。这把岁数，沈刘氏自然能分的明白沈大伯是认真的，想起那日沈明月语焉不详的话，知道自己当家的是真被拿住了把柄，从此只能躲远些，不敢再找沈明月麻烦。


    沈明月那日回来就跟沈何氏说了这陈年旧事。


    沈氏当年在华安县也是个富户人家，除了两个人儿子，还有个小女儿沈如。沈大郎被送入县学，却没那个天分，反倒是结交了不少官家子弟，经常饮酒玩乐。有一日带着沈如去主薄家做客，中途沈如被泼茶想换身衣服，却不料是有人算计，丫鬟确认错了人，在空房间内被醉酒的县太爷公子强要了身子。


    沈老爷虽然气愤至极，但也知道自己一家势单力薄，本想就算做个良妾进去也好，谁想县太爷公子刚定下一门亲事，那可是世家嫡女，哪容得下还未成亲就屋里有了人。雪上加霜的是，沈如有了身孕，对方更是除之而后快。为了不留把柄，县太爷找人利诱沈大郎给沈如喝下打胎药，许他进府学，更言明后面会替沈如找个好人家嫁了。


    沈大郎应了，谁料打胎药里加了别的药材，沈如喝下去就大出血，沈老爷更是生意被打压，眼看不好，只能低价卖了家产，一家人仓皇搬家远逃。沈老爷气这个女儿连累一家，沈夫人却心疼至极，悄没声的用自家嫁妆请大夫来看，却还是没留住，半途就去了。


    沈二郎曾悄悄看见沈大郎端着碗进了沈如屋里，也看见沈夫人偷摸请大夫，奈何前者来不及，后者无能为力，只能把这些事埋藏在心里。若不是那日见自家闺女眼睛像极了沈如，又喝多了酒，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把这事拿出来说。


    沈何氏听后也是又惊又怕，她怎么也没想过他大伯这么心狠，竟为了一己前程害亲妹妹，不由叮嘱沈明月三人，离他家远点，就算沈明博等人也少些来往。


    沈明朗犹豫片刻，应了。


    ......


    沈刘氏不来惹事，但她娘家没歇了娶沈明月为妻的心思。也是刘立文这几年花销过大，就连他亲妹妹的彩礼都被用来供他读书了。然而始终没能学有所成，家里其他几房实在是有些供不下去了。


    刘氏再有心偏帮这大孙子，也不好寒了其他几个儿子的心，只能叮嘱刘大嫂好好挑个富户人家，好供刘立年继续读下去。奈何刘立年岁数不小，又没读出个名头来，早先前还挑的很，现在甭说县里人家，就是镇上富户，都不太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正巧前些日子听闻沈明月赚钱厉害，刘氏和刘大嫂就打上沈明月的注意了。她们也怕刘立文真读不出来，将来家里没个营生，娶个会赚钱的小娘子，那是再好不过。更何况听说沈明远读书也不错，没准将来能沾个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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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沈刘氏不肯出头了，刘氏和刘大嫂一合计，那干脆直接请媒人上门吧，在她们看来，刘立文是个读书人，长得又端正清秀，沈何氏也就是想拿个乔，不可能真看不上刘立文。


    镇上的张媒婆也觉得这婚事好说，毕竟沈明月亲事不顺她也略有耳闻，就算现在比以前好了，但也就在村里好说些，真想说门镇上的亲事怕是不容易，而这刘立文虽然不是镇上的，但好歹读过书，怎么也比村里那些庄稼户招人稀罕吧。


    张媒婆挑了个吉利日子，就上沈明月家说媒来了。


    沈何氏看见张媒婆也是一喜，眉开眼笑地把她迎进屋里，还冲了一杯梨水。


    张媒婆喝了一口，连连夸赞，「这是沈姑娘的手艺吧，真是不错！」


    「哪有哪有，」沈何氏笑得更开心了，却还是矜持地说道：「她就喜欢倒腾这些，比真正行家还是差远了。」


    「你这话说的，太谦虚了，」张媒婆话锋一转，「今天我来呀，是想说门大好亲事给你家闺女。」


    沈何氏就等着听这话呢，她可是从给金花家送聘礼那天起就盼着有人上门提亲了，今可算盼到了，亲亲热热地问道：「张媒婆，不知是哪家后生？我也不求别的，就图个对明月好。」


    「哎呦，那是肯定的，」张媒婆捂着嘴笑道：「我今天上门说的这家，不仅人好，才学也出众呢！」


    「还读过书不成？」沈何氏一听，眼睛亮了，这般年岁还在读书的不是镇上人家，就是富家公子了，我就说我闺女这么出挑，怎么会说不上一门好亲事。


    「读过读过，」张媒婆连连点头，「就在县学读书呢！人长的也俊美，何氏你也认识的！」


    沈何氏一阵恍惚，我认识，人长得俊美，又在县学读书......难不成是王公子上门提亲了......难怪王公子对明远这般照顾，原来是看上明月了！


    「刘立文，何氏你认得吧，」张媒婆看着沈何氏表情，更是觉得这门亲事稳了，「那可是你大嫂娘家侄子，这说起来也是亲上加亲了！」


    「认得，当然......」


    沈何氏止住话口，惊诧的问道：「刘立文？！」


    「是呀，」张媒婆以为她是不敢相信，赶忙打包票，「刘氏跟我说了，你家明月能干又聪明，她再是满意不过。若你这同意，转过年来就能把亲事办了！」


    「这想得到好，」沈何氏强撑着笑意，委婉地说道：「但我觉得可能不太合适。」


    「这哪里不合适了？」张媒婆没想到沈何氏竟然有拒绝之意，赶紧说道：「刘公子可是读书人，又是家里长孙，沈姑娘嫁过去，那就是享福去的！」


    沈何氏知道有的媒婆会睁眼说瞎话，把黑的说成白的，并不想在这上过多争辩，只是坚决的温声说道：「我也不图别的，但我家明月跟刘立年不合适。」


    「何氏，你可想好了，错过刘公子，你家闺女不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张媒婆闻言脸色一沉，口气也不善起来。刘氏可是给了足足五百文，这要是说不成，自己怕是一个铜板都留不下。


    「今天麻烦张媒婆你跑一趟了，」沈何氏笑着起身，「这亲事我真没法应。」


    「何氏，我劝你一句，眼光还是别太高，」张媒婆一看沈何氏都起身送人了，也挂不住脸，起身就走，但心里有憋屈，转头阴阳怪气道：「不然沈姑娘真成老姑娘了。」


    沈何氏闻言笑容一淡，哐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我听你在那扯瞎话，我家明月不仅能嫁出去，还会嫁个如意郎君！


    张媒婆气的够呛，正想发火，就见王方氏正朝这边走来，眼珠一转，扯起嘴角就笑着朝王方氏迎去。


    第三十章


    没过几天，刘家上门提亲被拒的消息就在王家村传开了。


    「你说那何氏想给明月找个啥样的人家？」王虎家的坐在椅子上，一脸八卦的问王大娘。


    「那肯定想找个家里过得去而且人好的，」王大娘一边唠嗑，一边缝补裤子，「远的不说，就给大力家的聘礼都五两银子，你说明月得多能干。这么能干的小娘子，别说何氏，换我我也得仔细挑挑。」


    「能干是挺能干，」王虎家的撇撇嘴，「但忒厉害了。你说之前都把她大伯给气晕了，这个一般人家，谁能受得了。不然怎么会到现在也没定下来。」


    「王虎家的，你快别说了，」王方氏嗤笑一声，「我前天就提了那么一嘴，刘氏就跟见着猫的耗子似的跳起来了。你说这是被沈明月那丫头吓成啥样了，啧啧，刘家这亲事得亏没说成，不然就刘立年那身板，可挨不住。」


    「那也是刘氏闹得太过，好歹是亲侄子结婚，不帮忙就算了，还差点打起来，」王大娘很是看不上沈刘氏，摇摇头说道：「再说，刘家那情况能瞒得住谁，说是供出个读书人，但这些年下来饭都快吃不上了。」


    「你们是不知道，刘家大孙女定亲的时候足足要了六两银子的彩礼，结果嫁妆就给陪了两床被子，这不是卖女儿么！」


    「那不是刘立年还读书呢么，」王方氏内心里觉得沈明月嫁给刘立年就正好，准确的说，自从那日沈家送聘礼后，她满肚子酸意，巴不得沈明月嫁错人，但面上话还是要说得漂亮，「后面不读了，出来找份帐房先生的活，那不比种地强。」


    「刘家都看不上，也不知道何氏想找个多金贵的人家，」王方氏阴阳怪气地说道：「别是想嫁给王公子那般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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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想的可够美的，」王虎家的讥笑出声，嘲讽道：「还以为自己是官家小姐呢。」


    王大娘看着王虎家的和王方氏嘴里直冒酸气，没说话，她看出来了，这俩人是眼红了。沈二郎去了，沈明月一家不仅没越过越差，反而算得上富裕人家了，这让想看笑话的有些人气着了。


    「别说这个了，」王大娘岔开话题，「你家秀儿的亲事说得怎么样了，定下来没？」


    说起王秀儿，王方氏也有点头疼，她是不指望自家闺女嫁给王公子了，但自家闺女想不开。更别提之前不知怎么，说起王公子就一脸委屈，瞅着竟是要非他不嫁了。前些日子镇上开杂货铺的金家来提亲，王方氏打听了一下，这家人口简单，老两口为人和善，家里就一个已经出嫁的大姐，给的彩礼也不低，就想应下。谁知王秀儿是死活不肯，气的王方氏直接把她关屋里了。


    「看着呢，我也想多留她些日子。」王方氏含煳着说道。


    「嗨，秀儿是个好的，肯定嫁的错不了。」王虎家的一拍大腿，信誓旦旦的说道。


    而被关在屋里的王秀儿早已悄悄用糖买通了王大宝，让他帮自己把窗户从外面打开，又搬来石头放在窗下。王秀儿听着她娘的话，一咬牙，翻过窗户就跑出了院子，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不想嫁给金家，在镇上开杂货铺是比在地里种田好过多，但也要算计着过日子，自己想要的不是这种平淡的日子。她想成为上等人，锦衣玉食，僕从无数，而这些只有嫁给了王熙瑾才有可能得到。


    沈明月她都能做到的，自己怎么可能做不到？！论长相，自己娇艷动人，论绣活，更是远胜于她，更何况自己在十里八村都是出名的兰芷蕙心，那沈明月呢，是出了名的泼辣母老虎。


    王公子只是还不知道自己的情谊，若是知道了，定会娶自己的。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有意垂怜，王秀儿正巧碰见王熙瑾出门，于是连忙小跑到王熙瑾面前。


    「王公子。」王秀儿脸微微抬起，双眼含情带羞，一眨不眨的盯着王熙瑾，面若桃花，髮丝微垂。


    王熙瑾不动声色退后一步，「王姑娘，你有何事？」


    「王公子......我娘要给我说亲了。」王秀儿声音娇柔，略带颤音。


    「哦，那在下要恭喜王姑娘了。」王熙瑾微微挑眉，缓缓说道。


    「可是，可是，」王秀儿闻言一愣，焦急地说道：「王公子，你知道我的心意呀！」


    「王姑娘，你这话我便不懂了。」王熙瑾神色微淡，语气颇凉的回到。


    「我，我心悦于你......」王秀儿双眼含泪，仿佛在看一个负心人。


    「王姑娘慎言，」王熙瑾更是冷淡，嘴角微扬，眼中却无笑意，「我与王姑娘并无什么交集，更别提有何情谊可言。」


    王秀儿彷佛受了天大的打击，微退两步，低下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轻声问道：「王公子真就如此狠心？！」


    「王姑娘若无她事，我就先走了。」王熙瑾面色微冷，转身就想离开。


    「难不成你真喜欢上沈明月那个泼妇？！」王秀儿一看王熙瑾真想转身就走，不由脸色愤恨的喊道。


    「王姑娘还是嘴下留德为好，」王熙瑾停住脚步，冷冷说道：「沈姑娘人很好，何必诋毁。」


    「诋毁？！」王秀儿讥笑道：「谁不知道沈明月十二岁拿着菜刀砍人，谁不知道沈明月经常打上门去，前几日更是把她大伯气倒在床，若非这般泼辣，沈明月她怎么到现在还没定下亲事！」


    王秀儿眼见王熙瑾态度冷淡，自知再无希望，不由破罐子破摔。王熙瑾看不上自己就算了，但他居然看上了沈明月？沈明月哪里比得上自己？


    沈二郎在的时候，沈明月懒得练家务活都不做，自己尚且还要洗衣服，沈明月连衣服都不用洗，每天就跟个官家小姐一样，吃吃喝喝！或许从那时候起，王秀儿心里就充满了对沈明月的厌恶。


    「王姑娘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便如你口中泼妇一般么？」王熙瑾神色冷漠，仿佛看笑话般看着王秀儿。


    第三十一章


    这句话对王秀儿简直是致命打击，她不可置信的跌撞退了两步，「王公子……你觉得我的像泼妇？！」


    「那王姑娘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在做什么？」王熙瑾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秀儿，眼里没有半点温度，冷漠地质问道：「沈姑娘从未为难过你，你却在这诋毁谩骂她。沈姑娘之前所作所为不过是拼尽全力撑起一个家，我非但不觉她泼辣，反倒认为她令人钦佩。」


    「这世道下，一个男子赚钱养家尚且不易，更何况她一女子。女子之身，却比大多数男子还要出色，实属难得，」王熙瑾说到这，语气带了一丝怜惜。世人只看到沈明月以武压人，却看不到沈明月无人可依。若非沈二伯去的早，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怎么会在四年间就打猎种田样样精通。


    「王公子真是对沈明月情根深种。」王秀儿冷笑道。


    「王姑娘，你不顾之前沈姑娘下水救你之恩，反倒常常恶言诋毁，」王熙瑾并不理会王秀儿的讥讽之词，轻笑一声，「与其说是泼妇行径，倒不如说是小人所为。」


    「你！」王秀儿瞬间涨红了脸，咬紧了牙关，她万万没想到王熙瑾会如此咄咄相逼，这不仅与她之前所期望的大相迳庭，更是将她脸皮放在地上踩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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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月真是好手段，能让王公子你如此出言相护！」


    「王姑娘慎言，」王熙瑾闻言神色一厉，冷言说道：「我与沈姑娘并无出格之事，反倒是王姑娘你，之前又为何跟着我一路上山？」


    王秀儿被问的哑口无言，之前她的所作所为并不隐晦，甚至若非王熙瑾和沈明月都非多嘴之人，风言风语怕是少不了。若是王熙瑾也有情谊，这事倒并无大碍，但现在王熙瑾是摆明了看不上自己，若真传出去，不说别人，王方氏第一个就要收拾她。


    王秀儿这才想起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而王方氏之前警告她的话也清晰的浮现在她脑海里。她知道，今天这事断不能传出去。不然自己往后难说好人家。


    王秀儿低下头，强压着羞恨之情说道：「是我失言了，今日来也并无他意，还请王公子谅解。」


    「王姑娘请回吧。」王熙瑾淡淡说道。


    王秀儿紧咬嘴唇，转身往家走。王熙瑾，沈明月，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王熙瑾看着王秀儿渐渐走远，眼神暗沉不明，或许以后要多注意此人，免得哪日她会坑害沈明月。


    「这小娘子心胸狭小却又瞻前顾后，你不必太过在意。待你高中，她心中即便嫉恨也不敢有所为。若你连此人都放在心上，怕是难走长远。」韩大儒推开院门，对着王熙瑾说道。


    王熙瑾无奈的看一眼韩大儒，「先生，您怎也听起八卦来了。」


    韩大儒面不改色，捋捋鬍子，「你二人就在院门口说话，我在院里自是听得一清二楚，明远你说是不是。」


    沈明远不安地看了一眼王熙瑾，没说话。原来熙瑾哥真的爱慕大姐呀，可是，可是大姐好像没怎么提起过熙瑾哥呀。那我还能每天都来念书吗……


    王熙瑾看见沈明远也站在门后，不禁神色有些尴尬，沉默片刻，温声说道：「明远，你不必多想，我叫你来读书与沈姑娘并无太多关系。」


    「那大哥你每次都把沈姐姐送来的吃食私藏起来！」王熙雪颇为怨念地说道，之前托沈明远带来的梨膏又被大哥发现拿走了，真是过分。


    王熙瑾闻言微微一笑，眼神淡淡地看向王熙雪，吓得她浑身一哆嗦，跑回屋里去了。


    大哥真是不可理喻。


    「别老吓熙雪，正好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便把东西拿出来让大家尝尝吧。」韩大儒面上一片淡然，心里却有些好奇。因着沈明远这些日子都在这读书，沈明月也时常送些吃食来。虽算不上珍馐，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韩大儒能在王家村呆这么久，也是有一部分原因在此。


    王熙瑾心中嘆气，说道：「我这就去拿。」在进院门前，王熙瑾微微往墙后拐角处瞥一眼，嘴角一扬，关上院门。


    沈明月听到关门声，倚着墙有一丝髮愣。她今日熬了锅鸡汤，想着送来王熙瑾家，却不料碰上这一幕。


    王秀儿的话她并不放在心上，甚至习惯了这些话。但她没想到王熙瑾会说出那番话。她本以为王熙瑾不过是贪恋一时颜色，就跟前世太子楚昭一样。


    女子之身，更值得钦佩。沈明月轻笑出声。


    前世自己统率大军，也曾听过夸奖之言，然而大多随之便会惋惜自己是女子之身，不然功不止于此。不会有人因此对自己产生爱慕之意，甚至因为自己过于强势，连曾经的爱慕之意都烟消云散。


    不过是自卑罢了。若前世沈明月还有不解伤心，现在她对楚昭只留看轻之意，竟是如此心胸狭小之人。


    王熙瑾，沈明月在心中念着他的名字，眼中渐渐染上笑意，真是难得。


    沈明月摸摸手中抱的瓦罐，转身悄悄离去，这灌鸡汤还是留着给大哥喝吧，明日再送些吃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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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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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临近除夕夜，沈明月等人也开始打扫屋子，准备年货。


    沈明远这天兴奋的跑回家里，跟正在做晚饭的沈明月喊道：「姐，韩大儒说后面几天我不用去他那读书了，等到正月初八再去!」


    「没给你布置作业？」沈明月一边问一边掀开蒸笼，端出一盆热气腾腾的馒头。


    「有，」沈明远想起课业兴奋劲下去不少，「不过应该每日两个时辰就够了。」


    「你明年不是要去考县学么，每日就学两个时辰少了。」沈明月打了两个鸡蛋，又从缸子里舀起一碗咸菜，切碎后搅在蛋液里，锅里放入些许油，待油热后，快速倒入蛋液，不断搅动，又加入少许葱花，一盘咸菜炒鸡蛋便出锅了。这时候没什么绿叶子青菜，沈明月便又捞出一条腌茄子，切成细条后码在盘里。


    「我有打算再看一个时辰的书，」沈明远有些不开心，但想起跟王熙言约好的事，还是磨磨蹭蹭挤到沈明月跟前，央求道：「姐，明日你是不是要去赶集，带上我吧！」


    沈明月端起盘子往外走，不急不慢地说道：「我是要去买年货，顺便给秦掌柜送年礼，你跟着去干什么？」


    「我也想去逛逛嘛，我都跟熙言和熙雪约好了。」沈明远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沈明月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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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要去卖豆腐，大嫂和娘在家里打扫屋子，谁带你们？」沈明月端起最后一个盘子，抽空回头跟沈明远说道。


    「熙瑾哥会看着我们的！」沈明远挠挠头，犹犹豫豫说道，虽然熙雪说不能告诉大姐，但是这种事不告诉大姐，回头自己肯定得挨揍。


    「王公子也去？」沈明月一挑眉，刚想问些什么，就见沈何氏从屋里走出来。


    「王公子怎么了？」沈何氏看沈明远没出声，不禁问道。


    「没什么，就是在想要不要这几天给王公子家送年礼。」沈明月随口答道，若是知道王熙瑾已经答应了，沈何氏一定会要求自己把沈明远带上。但自己和王熙瑾带着沈明远等三个小孩逛集市，总归有些奇怪。


    看着沈明远想出声，沈明月淡淡瞅他一眼，后者瞬间安静下来，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开饭。沈明远心中腹诽，大姐跟熙瑾哥越来越像了，熙瑾哥就老用这种方法堵熙言和熙雪的嘴，大哥都不会这么做。


    沈明朗和王金花从门口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一篮炸糕，金黄酥脆，看着十分诱人。


    「这是哪来的？」沈明月接过篮子，拿起一个放入嘴中尝了尝，「吃着像德全婶的手艺。」


    「就是德全婶给的，」沈明朗坐在桌子上，拿起一个馒头，说道：「她家正在炸这个，看见我和金花，就装了一篮子，让我们带回来尝尝。」


    「婉娘跟来顺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吧？」王金花好奇的问道。


    「定下了，年前来不及，又不好赶在春种前，干脆就到春种后再说。」沈何氏回到。


    「来顺哥人体贴，而且跟婉娘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挺好的。」沈明月吃着炸糕说道。


    「来顺人是不错，就是家里还是穷点，」沈何氏嘆了口气，「人还是不能病，你看大牛家之前虽算不上富裕，也还行，但自从大牛他娘卧病在床，这钱一下子就没了。」


    「大牛叔他们一家都勤快，等着来福明年分田，日子多少好过些。」沈明朗掰开馒头，把咸菜炒鸡蛋夹进去，又加了一筷子茄子，塞得满满当当，然后一口咬下去。


    「说起这个，明月，」沈何氏夹了一筷子茄子，咽下后，略带试探地说道：「你德全婶跟我说张全家的小儿子人还不错，你觉得呢？」


    沈明月正准备咽下最后一口炸糕，听到这话瞬间被噎着了，跑到灶屋里喝一碗水，才缓缓走过来，「娘，我是真打算立女户，你就别操心这个了？」


    「你立什么女户？！」沈何氏闻言脸色微沉，「你虽然力气大，但终归是个女子，家里没个男人，是要被人欺负的。」她不禁想起早逝的沈二郎，若是当家的还在，不说别的，他大伯就不敢这么过分，更别提王二狗！就算有人上门找事，也轮不到自家闺女出头！


    若不是自己和大儿子不顶事，自家闺女哪会干出这些惹人非议的事。


    「娘，要不吃完饭再说吧，我就是随口一说。」沈明月拿着馒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能软言求饶。


    「吃什么吃，」沈何氏眼见着同龄的小娘子一个个定亲出嫁，就连王秀儿前些日子也跟镇上的金家说好了，王家村就自家丫头还没个着落，真是急得火烧眉毛，生怕就剩下歪瓜裂枣，好不容易有个看起来还行的，沈明月却是这般态度，「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不想成亲！」


    沈明月扭头看向自家大哥，试图找个援助，奈何对方迅速低下头，假装不存在，于是只能直面亲娘怒火，「也不是不想，就是我自己一人过得挺好的，嫁过去也是这些事，没准还更麻烦，那不如立女户......」


    「你想的容易，」沈何氏用筷子敲了一下沈明月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现在是在家，后面你一个人遇上事怎么办？更何况这十里八村几十年都没一个立女户的，你要是立了，以后就等着被人议论吧。你别觉得无所谓，你活在这，就要跟周边人打交道，你看看隔壁村的冯寡妇，因为名声不好，现在一个人拉扯儿子，过的多艰难！」


    「明月，很多事你想的太简单了！」沈何氏嘆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家丫头不是个软和的脾气，要是碰着厉害的人家，怕是很多事忍不了，但一个女子想要一个人在这世上好好的活着，太难了。就是金枝玉叶的小姐都不行，更别提这乡下靠天吃饭的了。


    她再着急也不肯把沈明月随意许人，她想找个人好的，能包容自家闺女的。可这样的人又有几个呢？


    「娘，我明白你的意思，」沈明月也知深浅，前世她能一个人，是因为她统领冯家军，别说她自己，就是皇上都不会让她随意嫁人。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想过上伺候公婆，下养儿育女，每日为他人忙忙碌碌的日子。


    她习惯了受人尊重，便是女子也能有一番作为的日子。


    第三十三章


    沈何氏看一眼王金花，有些话也不好当着新入门的媳妇跟前说，只能瞪一眼沈明月，「你一会跟我进屋，我跟你好好说说这事。」


    沈明月没精打采地应了，本来还想熘进屋看话本来着。


    王金花本犹豫要不要开口劝说两句，但沈明朗在桌下轻轻用腿碰一下她，于是低下头安静吃饭。


    吃完饭，沈何氏坐在榻上，看着乖乖走进来的沈明月，神情略微放缓，「过来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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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沈明月挪到榻边，坐下，心中暗自叫苦，这是要长谈的架势。


    「明月，娘知道你现在一人操持生计并不难，但是这日长着呢。现在你哥嫂没有孩子，还能顾着你，等到你嫂子有了孩子，他俩的心思就多半要放到自家孩子身上。娘是要先走的，等那一日，你身边没个伴，生病都不知道谁能照顾，那时候可怎么办？」沈何氏说着说着，声音也有些哽咽，吓得沈明月赶忙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抚。


    「更别提这世道对女子总是多有苛刻，若你立了女户，怕是旁人对你会更加挑剔，风言风语你可以不在乎，但多了是会淹死人的，」沈何氏伸手轻抚这自家闺女娇嫩的脸庞，「明月，娘不求荣华富贵，就想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下半辈子有个依靠。」


    「娘，」沈明月面色动容，她知沈何氏这些年来为她操碎了心，但有些事她看多了，心也淡了，「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我不愿过那嫁人便只能成为他人娘子的生活，您明白么？」


    沈何氏无法理解沈明月的不甘，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周边人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习以为常，也奉为常理。但她能察觉沈明月的抗拒，她以为这是怕遇人不淑，所以尽全力想找户和善的人家，可现在看来，这些还是不够。


    沈何氏红了眼眶，悲声道：「明月，娘知道你与别的小娘子不同，但是娘劝你一句，有些事不要多想。想的越多，只会害了你！」


    沈明月眼中神色黯淡，她早就明白沈何氏无法理解她的念头，但真讲开来，她还是有些难受。疼她爱她的娘尚且如此，那旁人只会更难以理解。纵使她心如磐石，也不免心生悲意。这世道，对女子太难了。


    沈明月笑了笑，轻声说道：「娘，若是遇到合适的人，我愿意嫁。但遇不到合适的人，哪怕后半生悽苦，我也不想嫁。」


    「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犟呢！」沈何氏气的伸手去拧她，沈明月就坐在那，一动不动任她拧。沈何氏一看，也泄气，没好气地直摆手，「出去出去，王全家你就是不愿去，也得跟我去看看，就这么定了！」


    「娘，水生哥有什么好相看的，都在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沈明月无奈地站起身，想劝服沈何氏。


    「那你跟我说说，水生有哪个不好的？」沈何氏直起身体，眼神炯炯地盯着沈明月。


    沈明月一顿，她还真不好说水生哥的坏话。水生哥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埋头苦干，种田肯下功夫，嘴里话少，整个人看着就憨实。之前有几家相看水生哥的，但王全婶没同意，没想到看上自己了。王全家在村里算是富裕人家。王全叔会点木活，除了种地还能给人打些家具，王全婶精明些，但做事公正，并不难相处。王家大哥跟嫂子更是踏实能干的人。


    沈明月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上哪里不好，只能犹犹豫豫开口，「长得普通了些？」


    沈何氏气的上手就打她，「你看人就光看长相，再说，水生也是浓眉大眼，身强肩宽，怎么就普通了？！」


    沈明月赶紧侧身一躲，嘟囔道：「怎么就不重要了，日夜相对，不找个好看的多难受啊。您不也对王公子另眼相看么！」


    「你还拿王公子比？」沈何氏气笑了，「我跟你说，要是王公子上门提亲，我都不用问你，当场就能应下！」


    沈明月身形一僵，目瞪口呆地看着沈何氏，「娘，王公子再好，你也得考虑下我的感受啊。」


    「你啥感受，」沈何氏没好气地道：「不是你娘，换了别的人，也一样这做法。你看王方氏之前说的好听，但谁不知道她动过把王秀儿嫁给王公子的念头，还说怕高攀，真是啥话都给她说了！我就把话放这了，这十里八村，甚至就是镇上，遇上王公子上门提亲，那都是欢欢喜喜地立马应了，你信不信？」


    「娘，你这也太夸张了。」沈明月想起王熙瑾那张脸，说话说的也并不是很有底气。毕竟长的是真好看，翩然俊雅，就连之前世家公子姜浩安也是逊色不少。


    「你快别气我了，赶紧出去，出去。」看王熙瑾是百般满意的沈何氏不想听沈明月在这废话。


    沈明月心中悻悻地往外走，幸亏王熙瑾没直接上门提亲，不然怕是没自己拒绝的机会。想到这，沈明月不禁记起那日王熙瑾的话，脸色有些不自然。


    第二日天刚亮，沈明月和沈明朗就在院里忙活开，将泡好的豆子磨成豆浆，再加入引子，凝结压实成豆腐，王金花则在灶屋忙活早饭。


    沈明远醒来收拾好，早饭已经摆上桌子。沈明远一看沈明月已收拾利索，赶忙洗脸吃饭，「姐，你一会带我去赶集吧，我都跟熙瑾哥他们说好了。」


    沈明远这次学聪明，一上就把王熙瑾搬出来。而沈明朗一听，果然劝沈明月道：「带上明远吧，我去给秦掌柜送年礼就行。」


    沈明月似笑非笑瞥一眼沈明远，转头跟沈明朗说道：「不必，我送就行，王公子应该不介意耽误这一会儿。」


    「那也行，你们买完东西到摊上来找我就行，今日逛集的人多，我多弄了些豆花，怕是要多卖些时候。」沈明朗应道。


    三人吃完早饭，牵着牛车出门，就见王熙瑾带着王熙雪和王熙言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沈明朗很是不好意思，「王公子，不知你在屋外等着，竟是没请你进屋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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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事，我们也是刚到。」王熙瑾微微一笑，看向沈明月。他今日内搭深蓝色流云纹长袍，外套黑色狐裘，腰间挂着流云百福玉佩，身材挺拔，龙章凤资。沈明月看了也不得不称赞一声好相貌。


    仿佛察觉沈明月心思，王熙瑾双眸含笑，髮丝垂颊，更显天人之姿。


    沈明朗也不禁小声感嘆道：「王公子真可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沈明月听见扑哧一笑，对着沈明朗小声说道：「大哥，你现在都能背诗了。」


    沈明朗暗暗瞪了一眼沈明月，小声嘀咕，「也不知哪家姑娘能有幸嫁给王公子这般出众人物。」


    沈明月闻言停住言语，怎么一个两个都操心起王熙瑾的婚事呢。王熙瑾对兄妹二人的话隐约可闻，不禁颇有深意地看一眼沈明月。


    沈明月察觉后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说道：「我们快些走吧，不然怕是晚了。」


    王熙瑾见此更是嘴角微扬，神色宠溺，不怕她不应话，就怕她心中无半点波澜。此时这般作态，倒是喜出望外。


    王熙雪视线在王熙瑾和沈明月之间来迴转悠，不禁捂嘴偷笑，看来大哥还是有望抱得美人归的么。


    三个孩子坐在牛车上，沈明朗等人则牵着牛车往前走。


    已入寒冬，又有些冷风，吹的沈明朗不禁缩起脖子，他回头一看，就见沈明月和沈明朗仿佛毫无感觉，两人闲庭散步般跟在后面，不禁心生羡慕，自家妹子从小就不怕冷，没想到王公子也这般抗冻。


    倒是沈明远几个孩子缩成一团，不像刚出来是那么活泼了。


    因为要去酒楼送豆腐，沈明朗等人出来的算早，走了一段路，后面就渐渐有村民驾着牛车赶上来了。


    里正儿媳王秦氏坐带着王喜宝坐在牛车上，一眼就瞧见王熙瑾，有些诧异，出声喊道：「熙瑾，你怎么今日也去赶集？」


    「大伯母，我带着熙言熙雪去看看，他俩还没去过集市。」王熙瑾停下脚步，温声说道。


    王熙言等人也跟王秦氏问好。王秦氏笑着应了，却略带打量地看着沈明月兄妹二人。


    王熙瑾见此淡淡一笑，说道：「我们走的慢，大伯母先行便是。」


    「......那熙瑾你们慢慢走，我们先行一步。」王秦氏扫一眼想说话的王喜宝，笑着说道。


    待离王熙瑾等人远了，王喜宝才不解的问道：「娘，你刚才为何不邀请堂哥跟我们一起走。从这走到镇上也要半个时辰呢。」


    「你堂哥若是想跟我们一起走，昨日便会来问了，」王秦氏淡淡说道，「他既今日跟着沈家兄妹一起走，便是有意如此，我们又何必讨这个嫌。」


    「堂哥莫不是看上了沈明月。」王喜宝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


    「大约是吧，」王秦氏望着前面的路，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堂哥回村这么些日子，除了咱家和沈家便没多与其他人家打过交道。我本以为是看沈明月读书聪明，原来是看上沈家小娘子了。都说沈家丫头婚事不顺，你看，这是福气在后面呢。」


    「那，那也并不相配吧。」王喜宝低下头，手指搅拌，小声说道。她虽然没了这念头，但多少以为堂哥这般人物会娶个官家小姐，哪里想过是沈明月呢。


    「相不相配那只能看熙瑾的意思，」王秦氏瞥一眼王喜宝，口气略冷：「你可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已经跟黄家说好了，转过年就该成亲了。」


    「娘，我没有。」王喜宝抬头看向王秦氏。


    王秦氏仔细打量自家姑娘，见她是真无此意，脸色温和起来，「娘这是怕你走错路。可别学那王秀儿，眼高手低，还看不上璋儿，结果最后不也就嫁给镇上金家。想嫁给我这堂侄，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早些时候王秦氏也打探过王方氏口风，奈何那时母女俩都指望着王熙瑾，哪会答应。王秦氏从那时心里就憋着口气，现在总算舒坦点了。


    而这时王熙瑾等人刚路过一棵梅树，那树上梅花开得正热闹，惹得沈明月和王熙瑾二人停足观看。


    第三十四章


    「这梅花不畏严寒，娇而不艷，难得。」王熙瑾望着山石间的梅树赞嘆道。


    「这梅树未经修剪，却生长犹如盘龙游蛟，着实是大自然之造化。」沈明月关注点则在这梅树枝干走向上。


    梅花雪白，中带红蕊，三两而聚，衬着后面灰黄的山石壁都有几分姿色。寒风颳过，零星几片花瓣掉落，在空中飞舞飘摇，配着二人赏梅的背影，仿佛不是在山间小路，倒是在那精緻华美的梅园之中。


    已往前走了十多米的沈明朗一看二人未跟上来，停车扭头喊道：「明月，王公子，你二人快些，时候不早了！」


    沈明月只得转身快步向前，王熙瑾则不急不慢的跟在身后。


    到了镇上，一行人先去了同福楼。看着伙计把豆腐搬进去，沈明月从牛车上拿下一壶酒，两斤肉和桂花楼包好的点心递给秦掌柜，「秦掌柜，多谢这一年的照顾，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秦掌柜乐呵呵的接下，将沈明月偷偷拉到一边，小声问道：「沈姑娘，您跟王公子交情不错？」


    沈明月稍有停顿，斟酌说道：「同在一村里，多少都打些交道。」


    秦掌柜故作不满的看一沈明月，「沈姑娘，咱也是老交情了，何必藏着掖着。若交情不深，你两家能一起来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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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舍弟与王小公子经常在一块玩，我们不过是来看着免得出事罢了。」沈明月含煳道。


    「沈姑娘，我也没别的意思，」秦掌柜悄悄看一眼王熙瑾，低声道：「就是跟你打听个事，听闻王公子有意中人了，可是真的？」


    沈明月脸色尴尬，挠挠头，悄声问道：「秦掌柜，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主家吩咐，但我跟王公子没有什么交情，只能问问沈姑娘你了。」秦掌柜估摸着白夫人怕是动了给白小姐说亲的念头，但这种事不好与外人说，只能半遮半掩的问道。好在他也知道沈明月是个嘴严的，不怕她说出去。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沈明月更是尴尬，脸色微红。


    「谢过沈姑娘了。」秦掌柜看沈明月有些羞涩，也知这个问题不该与她这还未出嫁的小娘子打听，便不再多问。好歹知道了消息，能给主家回信。


    沈明月走回牛车旁，不禁悄默声打量了一下王熙瑾，还真是翩翩君子，难怪这么多小娘子都芳心暗许。王熙瑾似有所感，回头看一眼沈明月，眉眼如画。


    沈明月赶忙收回视线，利索的帮着大哥把剩下的豆腐搬下车。


    王熙瑾本想帮忙，奈何沈家兄妹都怕把他那看着就价钱不菲的衣服弄脏，拦着不让他搬。索性也没几筐，很快就都搬进后厨。沈明朗跟亲掌柜打了招唿，言明过年那几天就不送豆腐过来，亲掌柜也很是爽快的应下。这些日子客人不多，天又寒冷，豆腐冻上足够过年这几日消耗了。


    送完豆腐，一行人就奔向集市。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就连往常出摊的地方都被人占了。沈明朗无可奈何，只能重新找个地方，摆开摊子买豆腐和豆花。


    「我就在这看着摊子，你们去逛逛吧。」沈明朗见摊子收拾妥当，跟沈明月说道。沈明远这三个小鬼早已迫不及待想去逛集市了。


    沈明月领着三个小孩朝集市走去，王熙瑾走在一旁。


    集市很是热闹，画糖画的，捏面人的，甚至不远处还有卖杂耍的。王熙雪和王熙言是第一次来，对着周边一切都充满兴趣，奔着最近的糖画摊子就去。摊主前面是一对母子，正看着摊主画一只小猴子。王熙言看着有些眼热，扭头期盼地望向王熙瑾，「大哥，我想要个大老虎。」


    王熙瑾走上前，发现这摊主手艺着实不错，清澈泛黄的糖浆很快凝聚成一只小猴子，栩栩如生，转头问道：「熙雪和明远要不要来一个？」


    王熙雪眼睛亮晶晶，飞快点头应了，沈明远则扭头迟疑地看着沈明月。沈明月想着快过年，就当图个开心，便颔首说道：「明远你跟摊主说要什么就行。」


    三个小孩围住摊主，叽叽喳喳地说自己想要的糖画内容，「我要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头上有王字的那种！」「我要一朵牡丹花。」「我想要一匹马。」


    王熙瑾侧脸看向沈明月，笑着问道：「沈姑娘要不要来一个？」


    「我都十六了，要这干什么？」沈明月失笑道。


    「你便是四十六了，想要就要一个又如何？」王熙瑾含笑说道，一双眼睛好似夜中星辰，明亮如斯，让人不敢直视。


    「王公子说笑了。」沈明月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微笑着跳过这个话题。


    王熙瑾没再强求，安静地站在沈明月旁边静静等着那三个孩子。沈明月只觉他离得太近，有些燥热，不禁往旁边走了一步。


    王熙瑾刚要开口，就见沈明远三人拿着糖画跑上前来，沈明远更是举着他那匹马给沈明月看，「姐，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沈明月连声应道，看着人越来越多，说道：「我先去肉摊买肉，不然晚了怕是没什么好部位了。」


    「那走吧。」王熙瑾领着三个孩子跟在沈明月后面。


    沈明月看着摊子上红白相间的五花肉，心道运气还不错，想着过年消耗不会少，一狠心，直接让屠户给割了八斤上好的猪五花，还要了一副猪蹄子。屠户看她要的多，又白搭两根大骨头。


    沈明月刚拿上肉，就听见不远处叫卖瓜子，扭头一看，正是这镇上手艺最好的徐家，赶忙跑过去又要了半斤炒瓜子。买完炒瓜子又听到麦芽糖的叫卖声，于是转身奔着麦芽糖摊子去了。王熙瑾等人看着沈明月灵活的在人群中蹿来蹿去，不一会就双手拎满东西。


    沈明远是第一次跟着来买年货，纳闷地问道：「姐，你买这么多咱家吃得完么？」


    沈明远正琢磨还有什么遗漏的没，闻言随口答道：「过年来家拜年的不少，更何况还得带着东西去舅舅家拜年，你看着多，实际分一分就没了。」


    「明月姐，那一会你拿着这么多东西逛么？」王熙雪看着周围越发拥挤的人群，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你们去那坐会儿，」沈明月艰难的给王熙瑾等人指了个方向，「那家面摊看见没，去那等我，我把这些放到大哥那。」


    「我帮你拿着，一起回去吧。」王熙瑾看着东西实在繁多，不禁伸手去拿，谁料沈明月闪开了。


    「不用，」沈明月快速说道：「你看好他们就行，往年不是没有拐子拐小孩的，我去去就回。」


    「那你小心点。」王熙瑾看沈明月真不吃力，拉着三个孩子朝面摊挪去。


    这时候快晌午，王熙瑾要了五碗面，言明一碗晚些再下。沈明远他们坐在板凳上，兴奋地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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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沈明远就看见一熟人，正是昨日沈何氏提起的王水生。想到娘有意给大姐说媒，又想到熙瑾哥对大姐心有爱慕之意，沈明月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沖王熙瑾问道：「熙瑾哥，你真喜欢我大姐呀？」


    王熙瑾神色一顿，看向沈明远，缓缓说道：「我的确对沈姑娘心生爱慕之意。」


    「明远，我大哥娶明月姐多好呀，这样咱两家就是亲戚了，」王熙言赶忙帮腔，「而且这十里八村有比我大哥还优秀的人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明远涨红了小脸，连连摆手，「就是，就是熙瑾哥没有上门说过这事......」


    王熙瑾闻言淡淡一笑，握着茶杯的手却一紧，柔声地问道：「可是有人上门求娶沈姑娘？」


    沈明远脸色通红，磕磕绊绊地回道：「也，也算不上......就是，就是托人打听了一下。」


    「沈姑娘也满意此人？」王熙瑾眉头微挑，语调淡淡。


    「那倒没有，」沈明远挠挠头，「就是我娘比较满意......」


    「这样......」王熙瑾嘴角上扬，眼神里却不含笑意，真是一个走了又来一个，美玉总是引人觊觎。


    「明远，你可得明白自己是哪边的。」王熙雪眼神炯炯的盯着沈明远，这消息来得及时，大哥也是速度太慢，这万一明月姐真跟别人定下可怎么办，不行，得先把沈明远拉过来。


    「我，我自然是站熙瑾哥的。」沈明远急切地看着王熙瑾，生怕他误会。


    王熙瑾伸手摸摸沈明远的头，温声说道：「明远别急，我知你意思。」


    「明远，你抽空多跟明月姐说说我大哥好话，」王熙言忍痛把自己碗里仅剩的一片肉夹到沈明远碗里，「明月姐怕还是对我哥不太了解，不然肯定会应下。」


    「是呀是呀，」王熙雪也跟着夹一块肉到沈明远碗里，「咱们交情这么好，你可要帮帮忙。」


    「你们在说什么？」沈明月从人群里挤出来，看着桌上多出来的一碗面，脸上带些许笑意，「你们中午吃这些够么？」


    「我们还要去吃别的小吃，不能吃太多。」王熙雪眨巴眨巴眼，大声说道。


    「行，你们等我吃完这碗面就走。」沈明月挑了一口面条，吃进嘴就知这刚煮好没多久，面没粘在一块，抬眼看一眼王熙瑾，谁料对方也眉眼温柔地瞅着自己，脸颊微热，低头安静吃面。


    沈明远心中松一口气，大姐没听到就好，不然怕是要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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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沈明月吃完面，五人继续逛集市，就见前面一摊子围着不少人。王熙言三个孩子对视一眼，迈开脚就往前沖。


    「卖烤羊肉的。」沈明月闻着空气里的香味肯定说道。


    「沈姑娘吃过？」王熙瑾把钱袋交给王熙雪，站在人群外看着王熙雪他们从下面挤进去。


    「他家算老字号，之前都是在镇西边的店里卖。肉片削的薄，肥瘦相间，烤的时候滋滋冒油，撒上香料碎，味道好得很。」沈明月想起烤肉的味道，也有些馋意。


    王熙瑾听到这话轻轻笑出声，「沈姑娘也是喜好美食之人。」


    「民以食为天么。」沈明月回答是坦坦荡荡。


    「县里也有不少老店，元宵节可一起去尝尝。」王熙瑾背着手直挺而立，眼睛看向烤肉摊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沈明月愣一下，沉默片刻，说道：「到时再说吧。」


    王熙瑾闻言嘴角微扬，神色温柔许多。


    沈明月见状想补充些什么，却余光突然扫见一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抱着孩子，匆匆往外走。那孩子衣料华美，脑袋低垂，双手也耷拉着。


    「你站住！」沈明月大喊一声，转身就向那妇人追去，没跑几步转头沖王熙瑾说道：「王公子，你看好他们。」


    而那妇人神色一慌，抱着孩子就往前跑。周边路人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何事，犹犹豫豫竟是给那妇人让开了路。


    沈明月拎起裙子，大步狂奔，她一边追一边喊：「拦住那个拐子！」


    有人看出不对，想上前拦住妇人，却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大汉撞个趔趄。沈明月面露狠色，在一大汉故技重施时，用手肘狠狠撞向对方腹部，把大汉打倒在地。


    妇人抱个孩子跑得慢，沈明月很快就追上，一手拽住她肩旁，拦住她。


    妇人一看跑不了，一狠心，停下脚步，满脸愤怒地冲着沈明月喊到：「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就无缘无故打人不成？！」


    「你把孩子放下！」沈明月懒得废话，伸手就想从她怀里抱过孩子。


    「抢孩子啦！大白天有人抢孩子啦！」妇人大声尖叫，左闪右躲，把孩子抱的紧紧的。便是如此，这孩子都一动不动。


    旁边有人不知情，闻言想上来拉架。


    沈明月心中一急，用力一拽，竟把对方胳膊拽脱臼了，趁着对方手使不上劲的功夫，把孩子抢了过来。她把手探到孩子鼻下，发现还有微弱的唿吸，不禁心头一松。


    那妇人见势不好，顾不得脱臼的手，转身就想跑。沈明月抱着孩子不好追，双眼一眯，拿过旁边摊上的玉米棒子，就沖妇人掷去，正中对方膝盖。妇人一趔趄，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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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王熙瑾也带着三个孩子追上来，还有一对锦衣华服的夫妻，也满脸焦急跑过来。


    「我的妞妞啊！」女人看见沈明月怀里的孩子一动不动，顿时悲声大哭。男子则沖身边侍从示意，围上去按住妇人，而之前撞人的大汉也被按倒在地。


    「孩子还有救，赶紧把孩子送医馆去吧。」沈明月冲着女子说道。


    女子急忙起身，「对对，送医馆，送医馆……」说着想抱过孩子，往医馆跑，奈何刚起身就有些发晕，险些没站稳。


    沈明月无奈的抱起孩子就往医馆跑，「我力气大，你们跟着我来吧。」


    男子吩咐手下把这两个拐子送到衙门，自己也跟着往医馆跑。


    王熙瑾则拉着王熙言等人赶在后面，留下路人议论纷纷。


    「这是拐小孩的吧，幸亏这小娘子眼尖，把人拦下了，不然出了镇上就不好找了。」一大叔感嘆到。


    「可不是，去年就有一家人丢了孩子，报官也没找到。孩子娘直接就病倒了。」旁边大婶也是满脸感慨。


    「拐子都该死。」大婶的儿子恨恨地说道。


    「这俩人逃不了，你看这对夫妻穿着打扮，定是大户人家，怎么可能轻饶了拐子。」大叔肯定地说道。


    「水生，那是明月和王公子吧。」王大年站在不远处一脸惊奇地说道。


    「是明月和王公子。」王水生闷声说道。


    「这俩家关系这么好，竟然一起来赶集，」王大年左瞅瞅右瞅瞅，「明朗呢，总不可能就明月跟着王公子带孩子逛吧。」


    王水生沉默的盯着沈明月等人离去的方向，有些不是滋味。


    「水生，你想啥呢？」王大年看王水生不回答自己，有些纳闷。


    「没什么，你还买什么，赶紧去买吧。」王水生收回视线，低声说道。


    「我要再买匹布去。」王大年果然不再多想，转身就拉着王水生往布店走去。


    ……


    到了医馆，大夫仔细检查孩子情况后，起身说道：「中了迷汗药，量有点大，我开付药，灌下去就行。」


    「孩子后面会有什么影响？」男子神色严肃地问道。


    「发现的及时，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大夫开好药方，递给药童让他去抓药。


    一旁女子紧紧抓住沈明月的手，啜泣不止。男子走到她身旁，揽住女子，冲着沈明月说道：「今日谢谢姑娘了。」


    「公子客气。」沈明月颔首道。


    「见过白大哥。」王熙瑾走到沈明月身边，缓缓说道。


    「熙瑾，你怎么在这？」白毅诧异的问道。


    「带着熙言他们来赶集。」王熙瑾转头叫过王熙言和王熙雪。


    第三十六章


    沈明月看孩子没有大碍，便想告辞。


    白毅和白刘氏再三谢过，表示改日定上门答谢，这才让嬷嬷送走沈明月一行人。


    「今日多亏沈姑娘了，不然妞妞怕是要找不回来了。」白刘氏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闺女，含泪说道。这是他俩第一个孩子，自幼娇宠，不然也不敢私自偷熘上街。听到闺女走丢的消息，白刘氏当时觉得天都塌了。


    「我明日就让白行备上重礼，亲自上沈家拜谢。后面沈家若是有事，我也会尽力相帮。」白毅伸手抹去沈刘氏脸颊上的泪珠，柔声说道。


    他面色温柔地安慰沈刘氏，脑中却想着沈明月与王熙瑾两人相伴而行的画面。王熙瑾难不成已经跟沈姑娘定下了？难怪严家答应自家二弟的提亲，怕是严家小姐已经死心了，但自家小妹那边……


    她自从几年前见过王熙瑾一面，便心生情愫，念念不忘。想起娇纵的白小妹，白毅有些无奈，心知若是她知道这消息，怕是要闹起来。


    白毅目光看向昏迷不醒的闺女，心中暗下决心，到时候断不能由着小妹胡闹，不然传出去白府名声就要坏了。再说王熙瑾那性子，定了便不会改，真闹大吃亏的只会是小妹。


    而且韩大儒已住到王熙瑾家，看这情况怕是允了这门亲事。若是如此，自家更不能惹人嫌。


    想清楚后，白毅将心思转回到自家妻女身上，至于那俩个拐子，他已经让人送到官府，敢拐卖白府的小姐，定不能轻判。


    沈明月等人不知白毅此番心思，一行人又走回烤肉摊子。当时王熙瑾一看沈明月跑去追拐子，转身抓住王熙言三个孩子就跟着跑，买好的烤肉直接丢在摊子上。


    现在事情解决了，王熙言等人心中默默期望自己的烤肉还在原地等自己。


    没想到摊主不仅留好他们买的烤肉，甚至因为沈明月的义举，还多加了一份。摊主递给他们时，钦佩地说道：「姑娘今日是大功德，这也快过年了，我给你们多加一份！」


    王熙言三个孩子眼中一亮。


    「这怎么好意思，」沈明月赶忙推拒，取出铜板扔在摊上，拿着烤肉就带他们赶快离开。


    这烤肉冒着油光，带着焦香味，配上撒好的调料，入口香气四溢，一口便能吃掉一片。沈明月独占两份，吃的是津津有味。


    「要不要再来几片？」王熙瑾把自己那份往沈明月眼前递。


    「不用了，还得留着肚子吃点别的。」沈明月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看着前面热闹非凡的集市忍痛拒绝。


    「大哥，我还想吃一片。」已经吃完自己那份的王熙言眼巴巴瞅着自家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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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易吃太多，一份足够。」王熙瑾垂眸低视，缓缓说道。


    「熙言，前面好像有糖水摊子，走走走，我们去买一份。」王熙雪一脸不忍直视的拉着王熙言就走，二哥怎么就没点眼力价呢。


    这家糖水做的清爽而不甜腻，沈明月和王熙雪忍不住要了第二碗。


    「姐，你每次都吃两份，到后面还能吃得下么。」沈明远睁大眼睛看着沈明月问道。


    沈明月神色一僵，皮笑肉不笑地冲着沈明远说道：「我自有考量，安静吃你的糖水。」


    王熙瑾闻言轻笑出声，惹得沈明月悄悄瞪他一眼。王熙瑾伸手掩唇，强忍笑意道：「后面若是沈姑娘吃不完，可分与我一半。」


    沈明月耳朵微红，强行镇定地说道：「多谢王公子好意，但我会看量买的。」


    「那我们再往前逛逛吧。」王熙瑾怕沈明月恼羞成怒，岔开话题，笑着向前走去。


    一行人走到杂耍地方，已经肚滚熘圆，再吃不下别的东西。


    「在这看完杂耍就回去吧。」沈明月说道。


    「就按沈姑娘说的，时候也不早了。」王熙瑾看眼天色，应声道。


    此时杂耍正到精彩时刻，大汉举着火把，左手拿着口黑碗，喝一口喷出，就见熊熊大火从他嘴中汹涌而出，吓得围观路人慌忙后退。


    沈明月只顾护住沈明远三个孩子，自己却被挤得后退几步，身子往后一仰，险些跌倒。王熙瑾伸手轻揽她的腰，觉得带有淡淡清香的髮丝从自己眼前划过，而手中细腰，柔软纤细，仿佛一手可握。


    沈明月也觉得那手如火般烫人，连忙直起腰来，敛好头髮，耳朵通红，「谢谢王公子。」


    「沈姑娘客气了。」王熙瑾神色不变，温声说道，却悄悄把手背过去，指尖细细磋磨，神色深邃许多，嘴角微微扬起。


    「姐，你没事吧。」沈明远抬头问道。


    「没事，你们看吧，我去给大哥买两个包子，他怕是还没吃午饭。」沈明月冷静地说道，匆匆转身向包子铺走去。


    待到沈明月五人回到沈明朗的豆腐摊子，沈明月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王熙瑾则是嘴角一直略带笑意，任谁都能看出他心情不错。


    「水生哥？」沈明月看清沈明朗旁边的两个青年，不禁诧异出声。


    王熙瑾闻言眉头微调，一双凤眼眸色微沉。


    「哦，明月，」沈明朗也有些尴尬，毕竟沈何氏昨日才想把明月说给王水生，「大年跟水生也来赶集，想着一会一块回去。」


    「这样，」沈明月没把昨日沈何氏的话放心里，但不想王水生误会，神色淡淡的走到另一边，「大哥，你豆腐卖的怎么样？」


    「差不多了。」沈明朗说起这个也很高兴，今日生意好，卖了差不多四百文钱，比往日翻了一番。


    「明月，你今日怎么会跟王公子一起赶集？」王大年挠挠脸，吞吞吐吐问道。他刚才已经从王水生那知道他有意求娶沈明月的心思了。虽然他觉得明月这丫头泼辣了点，但人不错，而且水生也有这意思，若是成了，也是好事。


    「舍弟与明远约好一起逛集，我和沈姑娘恰好有空，便一起跟着。」没等沈明月回答，王熙瑾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回答到。


    第三十七章


    等沈明朗吃完包子，收拾好筐子，一行人往回走时，王大年还有些恍然。


    我怎么觉得王公子看上明月了呢？王大年神色茫然地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沈明月和王熙瑾。但是，但是这不太相配吧。王大年扭过脸想跟王水生唠叨这事，就见后者一脸黯淡。对了，水生也有意明月来着，这可太惨了，王大年一脸同情，若是村里其他人还可以争一争，但情敌是王公子，还是趁早死心吧。


    王大年无奈地拍拍王水生，「水生，这个，姻缘天註定，你也别太伤心。」


    王水生沉默的看一眼王大年，不想搭理他。虽然知道自己跟王公子差的很远，但王大年劝自己放弃更觉难受。自己一直对沈明月有好感，但娘怕沈明月出嫁后还要顾着娘家，一直没答应，现在王金花嫁过去，沈家也起来了，娘才松口。谁想王公子也有此意。


    王水生看着沈明月娇俏的背影，有些落寞。


    沈明月此时也有些尴尬，不免悄声跟王熙瑾说道：「大年哥问我，你何必着急回答。」


    这下好了，大哥起疑心，赶个车都能半个时辰回六七次头，沈明远更是跟王熙言和王熙雪凑在一起，不知嘀嘀咕咕什么。


    「我怕沈姑娘不好回答，才率先开口。」王熙瑾微微一笑，一派温润君子模样，不急不慢回到。


    「王公子，我觉得有些事还可以再考虑考虑。」沈明月说着就想起秦掌柜托自己打听的消息，强行忽略自己心中那一点点不自在，口气平平的说道。


    「沈姑娘，你可知我两年前曾见过你一面。」王熙瑾神色不变，缓缓说道。


    沈明月想说的话瞬间憋回口中，但她翻遍前几年记忆，也没想起王熙瑾这人。不应该啊，就沖这颜值，自己也不应该记不住。沈明月心中纳闷。


    「当时我在茶楼上，你看不见我，」王熙瑾似是知道沈明月心中所想，笑着说道，「你一人背着一头野鹿，手上还拎着几只野鸡野兔，奔着同福楼去。后面拿着银子出来，被一群无赖围住，路人本来都打算出手相助了，结果你一人就把那四五个无赖揍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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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熙瑾这么一说，沈明月也隐约有点印象了。那次是她第一次被人堵住，对方大概看自己孤身一人，长得又弱小，说话口气十分豪横，但本身就是个花架子，不经打，自己还没使劲，就趴地上求饶了。


    「王公子不会想说那时对我一见钟情吧？」沈明月有些不可置信，毕竟当时别说无赖，就是路人看自己也是八分惊惧，两分嫌弃。之前若是有人看自己面容娇俏，还心生怜惜，此时便是恨不得离自己远些。


    「若我说是呢？」王熙瑾低头轻笑，那时爹娘刚去，不乏落井下石之人，他既恨奴僕欺主，又忧风言风语，竟一时难以行事。倒是沈明月此举让他下定决心，不再在意旁人言论，行事狠辣，藉此镇住了那些心怀鬼胎之人。


    「......王公子真是与众不同。」沈明月沉默片刻，笑出声来。她也曾想过王熙瑾为何对自己情有独钟，或是颜色颇好，或是曾读诗书，又或是闲来一时兴起，万般理由却无一如此。


    前世爹兄皆战死沙场，她独自一人撑起冯家，披甲上阵，重振冯家军，可楚昭却嫌自己满身伤痕，不够贤淑。今生自己上山打猎，下地种田，纵有人体谅自己不易，却也认为自己行事出格。


    无毒不丈夫。


    最毒妇人心。


    这话竟是被人说尽了，可笑至极！


    「沈姑娘，我有一物想送给你。」王熙瑾轻声说道。


    「何物？」


    「我放在家中，晚上给沈姑娘送来。」王熙瑾含笑说道。


    「好啊。」沈明月将髮丝捋到耳后，笑着应了。


    到了家门口，沈明朗跟王大年等人告别，关上大门，就把沈明月拽到跟前，心事重重地说道：「明月啊，哥跟你说个消息，你可别吃惊。」


    「哥，你说。」沈明月心中如明镜，神色平静的说道。


    「我觉得，王公子可能中意你。」沈明朗一脸纠结之色。


    「哦。」沈明月应一声。


    「哦，哦？！」沈明朗瞪大眼睛，无法理解沈明月竟如此平静，「王公子可能对你有倾慕之意！」


    「你之前不也是这么想过么？」沈明月会想起之前沈明朗的猜测，不禁对沈明朗另眼相看，大哥心思还挺敏锐的。


    沈明朗话语一滞，心中暗道，我，我那不是憋着一口气，胡说八道的么。


    「便是王公子有意求娶，大哥你待如何？」沈明月问道。


    「那当然是应了，你没看王公子刚来那几日，村里小娘子都争红了眼！」沈明朗想也不想地应道。


    「大哥，门不当户不对的，你不怕我吃亏？」


    「别人我可能不信，但王公子的人品是有目共睹的，」沈明朗对王熙瑾满是信心，但说到这，也有点忧心，「不过咱乡下人可不讲究纳妾，王公子若是想娶你，定要发下重誓，好好待你，不再另娶她人。」


    可誓言是誓言，若是王公子不信神佛，怕是不好办呀。还得再看看。沈明朗越想越担忧。


    「那你怕是先得等着王公子上门提亲。」沈明月说完转身回屋，一丝笑意在眼中闪过。


    沈明朗闻言一愣，这是认了？心中虽还有担忧，但忍不住喜上心头。


    沈明朗心中感慨，我就说明月这么出色，怎么可能亲事不顺，原来是后边有这般好姻缘。也不知娘给明月备了多少嫁妆，虽然俩家差着远些，但也得尽心尽力，不能让王家小瞧了去。


    吃完晚饭，沈明月藉口找婉娘有事，出门去了。沈何氏扭头看向沈明朗，问道：「你妹妹这是遇上什么事了？我觉得有哪里不对。」


    「娘，明月都这么大了，有些私事不也正常。」沈明朗收拾碗筷，抬头应到。


    沈何氏闻言神色一顿，颇有深意地望向沈明朗，看来事还不小。


    沈明朗假装没看懂，端着碗进灶屋洗去了。


    王熙瑾已等在沈家门外。


    第三十八章


    今晚月色正好，清冷的月光洒在王熙瑾身上，宛如上好的白玉，他双眼深邃，好似山上寒潭，缺少了几分冷意，多了几丝温柔。


    「你来了。」沈明月神色明亮，抿嘴笑道。


    看着笑靥如花的沈明月，王熙瑾不禁有些口干，一向沉稳如山的他难得有一丝慌乱，耳朵尖微微泛红，应道：「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沈明月闻言笑得灿烂，但心跳却有些许加快，问道：「是什么？」


    王熙瑾看着沈明月微红的脸颊，低笑着说：「你伸出手来。」


    沈明月一顿，慢慢伸出右手，她手指修长，雪白如凝脂，带着一串红珠手鍊，让人心神一颤。


    王熙瑾将右手紧攥的物件放在沈明月手中，轻咳一声，「我也只能做到此了。」


    沈明月看向手掌中央，借着月光看清后，不禁瞪大眼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手上放着一只浅粉色荷包，上面绣着一株纯白兰花，虽算不上精妙绝伦，却也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沈明月万万没想到，王熙瑾会亲手缝制一个荷包送给自己。他一个大男人，竟给自己一个小娘子送荷包！


    王熙瑾见沈明月许久不说话，有些不自在，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更能表达我的心意，我......」


    他还没说完，就见沈明月眼角滑下一滴泪珠，沈明月哭了！


    王熙瑾赶忙伸手替她擦泪，却没想到仿佛触动了沈明月心事，她眼泪如雨，连连落下。王熙瑾心头一紧，从他认识沈明月以来，无论多大事情，都没见她哭过，谁想今日一个荷包竟惹得她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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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哭，你不喜欢就把它扔了。」王熙瑾赶紧说道，声音有些慌乱，伸手就想把荷包拿回来。


    沈明月却迅速把收缩到身后，带着哭音说道：「你都送我了，怎么还能往回拿。」


    「不拿不拿，」王熙瑾语气更柔，一手温柔的替沈明月擦去眼泪，一手握住了沈明月左手，「别哭了，好不好。」


    沈明月看着月光下王熙瑾温柔似水的眼神，泪水一下子又涌上来，她哽咽着说道：「王熙瑾，我不会绣活，也做不来温柔小意。」


    「那以后你的衣服我缝，我对你温柔小意好不好。」王熙瑾听到沈明月喊自己名字，眉眼带笑，彷佛听见仙宫极乐，声音轻轻地哄着沈明月。


    「那我觉得还是请刘婶帮忙比较好。」沈明月听了含泪而笑，双眼如夜空中的星星，闪闪发亮。


    「都好。」王熙瑾看着沈明月破涕为笑，心中轻松许多，整个人更温润如玉，仿佛水墨画所绘。


    「你绣这个没少下功夫吧。」沈明月看着这荷包问道。她自己没少被沈何氏逼着绣荷包，但多数以不知绣的是什么或者把手扎出血告终。


    「还好，你喜欢就好。」王熙瑾并不是安慰，大概人聪明总是多方面的，虽然他不好请教刘婶，只能自己偷偷缝制，但天赋不错，第二个便有模有样，沈明月手里这是第三个。


    虽然这技能大概只能在沈明月面前展露，但王熙瑾还是希望能尽善尽美，当然这些就不必告诉沈明月了。王熙瑾早已从沈明远那得知沈明月于刺绣上天赋较低。


    「那我就收下了。」沈明月把这荷包小心翼翼揣进怀里，耳尖微红。她大概是不能再回王熙瑾一个荷包了，毕竟手艺是真不行，但送些小食还是可以的。


    「明月，我已求先生明日来你家提亲。」王熙瑾缓缓说道，神色有些紧张。


    沈明月嘴角微弯，轻轻应了声，「哦。」


    王熙瑾等了片刻，见沈明月不再说任何话，心头一松，但看着沈明月眼角红红的摸样，心中微动，眉头上挑，笑着说道：「只有这个字么？」


    沈明月像一只骄纵的小兽般抬起脑袋，炯炯盯着王熙瑾，「你还想听什么？」


    王熙瑾轻笑出声，不禁揉揉沈明月的脑袋，「没什么，早些回去吧，夜里凉，别着凉了。」说罢，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沈明月身上，毛茸茸的围领衬得沈明月的脸越发娇小。


    沈明月拽住披风，红了脸，但还是强行镇定的说道：「那我就回去了。」


    「回去吧。」王熙瑾神色温柔，看着沈明月打开院门，熘进屋里，才转身往回走。


    此时院里只有沈明朗一人，沈何氏和王金花都在正屋床上就着油灯缝制新衣。沈明朗看见沈明月身上披风，也不好做声，只能隔空点点她脑袋。沈明月难得有些脸红，偷熘回屋。


    她把披风叠好放在枕边，从怀里掏出那个粉色荷包，在灯下细细观赏，眉眼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喜悦。


    她也曾给别人送过荷包。前世第一次大胜回京后，她对太子楚昭还有倾慕之意，毕竟两人青梅竹马，若非爹兄战死，她十六岁那年便该成为太子妃了。但大概天赋技能没点亮，前世那个荷包即使绣了百十次，也不如眼前这个。


    她清楚察觉楚昭看到那荷包的嫌弃之意，后面更是藉口不合规矩婉拒了她的荷包。也是，一个在战场厮杀一年，天天与将士共进共出的女子，哪还能当得了太子妃呢。若不是自己手握兵权，怕是楚昭当场便能出口恶言了吧。


    沈明月嘴角略带嘲讽，想起他就晦气。


    不过没想到自己也有收到荷包的一日，沈明月轻笑起来，眉眼璀璨，王熙瑾还挺有天赋，拿给娘看，怕是也要称赞的。若是他，或许嫁人也并非一无是处。


    沈明月想起王熙瑾方才哄自己的语调，脸颊微红，心中暗道，怪不得这么多小娘子想嫁给他。


    另一边，王熙瑾眼角含笑地回到书房，韩大儒正挑灯夜读，手边摆着一壶清茶，见状问道：「怎么，这是确定明日沈家不会拒绝提亲了？」


    王熙瑾微微收敛笑意，恭恭敬敬答道：「明日拜託老师了。」


    韩大儒轻哼一声，」算你小子动作快。」


    「老师也早些休息吧，晚上喝茶怕是会有碍睡眠。」王熙瑾笑着说道。


    韩大儒起身扫视王熙瑾两眼，摇着头走了，没出息，这点小事就能乐成这样。啧啧，别是个惧内吧。


    第三十九章


    沈何氏只觉得韩大儒的话像一道惊雷，震得她说不出话来。她跟德全婶唠嗑时，琢磨过王公子这等人中龙凤，会看上哪家姑娘，但她想来，这人不是锦衣玉食的世家小娘子，也该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她可从没想过王公子有朝一日会上门求娶自家明月！


    韩大儒很能理解沈何氏这恍惚的模样，不急不慢地端起桌上茶杯，轻饮一口，心中感嘆，这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苦涩中带着些许清香，在口中久久不散，虽与蒙山紫笋茶相差甚远，但也算可以了。


    沈何氏在这一片沉默中缓缓回神，她神色有些紧张，双手紧握，犹豫片刻，缓缓说道：「韩大儒，您今日之言，我实在不曾想过。或许这么说在您看来有些不知好歹，但婚姻大事，总归要门当户对，我就明月这一个闺女，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一生安好。王公子乃是饱读诗书之人，将来是要做大官的，明月在我这当娘的看来自是百般好，但怕是配不上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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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何氏内心也是万般纠结，这王公子在她眼里自是无可挑剔，但今日韩大儒上门，她才反应过来，这王公子前途无量，将来入官场，能待明月从一而终么？


    她大字不识，却也过了三四十载，这世间百态不说一一尝遍，也是多有体会。读书高中，休妻另娶，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便是不弃糟糠妻，王公子能只娶一人，不纳美妾么？


    沈何氏知道纳妾在富贵人家并不少见，但她不愿女儿入这种人家。看着锦衣玉食，其中滋味，怕是难与人说。


    韩大儒闻言脸色一僵，心中暗骂王熙瑾，这混小子，不是说定会答应的么，怎么我还没细说，就被婉拒了。


    在屋内偷听地沈明朗赶忙回头看向沈明月，用嘴型示意她：大事不好，娘拒绝王公子求娶之意了！


    沈明月神色不变，缓缓翻过手中一页书，嘴角微挑，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沈明朗无语凝噎，转身继续偷听。


    韩大儒仔细打量沈何氏，见她眼中忧色，心中有些明了，沉吟片刻，心平气和的说道：「何氏，我知你忧心何事。我可以保证，我这徒弟断不会做出为求荣华富贵，另娶他人之事。而来之前，他也与我说了，一生只求一人相伴，容不得第三人。」


    沈何氏神色一愣，没想过韩大儒会做出这般保证，更没想过王熙瑾已将这些考虑清楚。


    「若有朝一日，我这徒弟做出此等不义之事，不用你们找上门来，我必第一个将他逐出师门！」韩大儒说出此话时很是严肃。


    「韩大儒言重了。」沈何氏赶忙说道，心中却因这话安心不少。


    她不知隔壁屋里，沈明朗一脸激动地把韩大儒的话转述给沈明月听。


    韩大儒见沈何氏神色放缓，也松缓语气，说道，「这婚姻大事，虽说应听父母之言，但也要顾及孩子感受。不如问问令媛意思，你我再谈此事。」


    沈何氏这才想起自家闺女是一直坚持要立女户的，不由心中一紧，若是这般俊俏公子都不能让闺女心动，难不成还真等她年过二十立女户？不成，不能让这般好姻缘就这么熘了。想到这，沈何氏侷促笑笑，婉声说道：「聊了这些时候，还未给您上点心，实在失礼，我这就叫明月拿些点心来。」


    说着，沈何氏起身进屋里，叫沈明月去了。韩大儒见状满意一笑，捋捋鬍子，心中暗道，就说老夫不可能在说媒这等小事上失手。


    沈何氏顾不得教训门后偷听的沈明朗，站到自家闺女面前，急匆匆问道：「明月，你觉得王公子如何？」


    「还行吧。」沈明月头也不抬地应道，谁也没注意到她髮丝下的耳尖微微红了。


    沈何氏满肚子劝说之词就被这三字憋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闺女，还行吧？这么说，闺女这是应了？明明之前还不是这个态度。沈何氏狐疑的看向沈明月，见后者匆匆低头，顿时心中疑惑更甚。


    自家闺女自己清楚，她向来不把说亲这事放在心上，往常都是神色淡淡，今天这般模样，难不成......


    沈何氏仔细盯着沈明月，见她脸颊渐渐泛起红色，不由心头一跳，「明月，你跟娘说，你是不是早知道此事，还偷偷应了？」


    「娘，之前的事就过去吧，」沈明月终于装不下去，放下书，讨好地看着沈何氏，「我态度您也知道了，是要拿点心不是，我这就去拿。」说着，她就想跑下床。


    「好啊，这么大事你瞒着我！」沈何氏气笑了，她在前头忧心忡忡，还差点拒亲，结果自家闺女这已经应下了，难怪王公子这么突然的上门提亲，原来是这么回事。


    想到这，沈何氏眼神剐向沈明朗，「你是不是也知道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安静，竟没上前询问。


    沈明朗假咳两声，「我也是昨日才知道。」


    「好，好，好，你们俩合起伙来瞒我一个！」沈何氏气的拧了一下沈明月，沈明月不敢躲，只能偷偷喊疼。


    沈何氏虽知她是装的，却也没再下手拧，缓了片刻，她沉声问道：「明月，娘问你，你是真同意嫁给王公子？」


    「是。」沈明月站起身，轻声却又坚定的答道。阳光从窗户外面洒进来，给她镀了一层金光，竟好似那画中仙女下凡似的。


    「好，那娘便放心了。」沈何氏摸摸自家闺女的头髮，眼里不知何时带了些许泪光。


    「明月，他们都说你没个好姻缘，娘不信，你这么孝顺聪明，怎么可能遇不上个良人，更何况你爹还在天上护着你呢！但娘心里急啊，就怕耽误了你，好在这是老天爷有意磨练咱家，好事都在后头呢。你看，这不就来了。」沈何氏含泪笑着说道。


    「明月，你后半生定要幸福平安。」


    「娘，我会的。」沈明月轻轻一笑，眉眼在那样日光下犹如深海珍珠，熠熠生辉，夺人眼目。


    「娘，你不是进来喊明月拿点心的么？快些去吧，别让韩大儒在外面等久了。」沈明朗偷偷擦一下眼角。


    「明月，你跟着娘出去，到灶屋里拿些点心去。」沈何氏平下心来，拉着沈明月往外走。


    韩大儒看见沈明月跟着沈何氏出来，唇角微翘，手指轻点扶手，心中满意想到，看来我这徒弟的喜酒是快了，好事，好事！


    第四十章


    沈何氏送走韩大儒，转身回屋里，越想越高兴。这叫什么，这叫喜从天降，天赐姻缘！自家闺女那可真是顶顶有福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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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沈明月还想把茶杯等送进灶屋，沈何氏一拍手，「明月，你还收拾这个干什么？！放那放那，让你哥来，反正他闲着没什么事，走，跟娘到你德全婶家唠嗑去！」


    沈明月动作一顿，无可奈何，「娘，之前也没见你这么高兴啊。」


    「我怎么不高兴，你是不知道，韩大儒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这心啊，」沈何氏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相信，「那是快炸了！之前娘就是有些担心，不然提亲的可是王公子哎，拒绝的时候娘可纠结了，但现在好了，娘心里美得就跟喝了蜜一样。不行，我一定得找你德全婶说说去！」


    沈何氏现在是满心欢喜，忍不住想炫耀自家闺女有了如意郎君，也顾不得沈明月去不去，转身就奔德全婶家去。


    沈明朗一脸感嘆的从屋里走出来，「娘这是乐疯了啊。也是，本来娘天天愁你的婚事，现在不仅解决了，还是个才貌双全的读书人。别说娘，我也得找金花说说去。」


    王金花今天回娘家看老爹去了，正好错过这件事。


    沈明月就看着沈明朗啥也不带，直接出门，很是无语，「去大力叔家好歹带些东西呀。」


    这头沈何氏兴致沖沖地走到德全婶家门口，还没来得及喊，就听见屋里王方氏略带不屑的话语传了出来。


    「张全她娘，你也别太伤心，要我说水生这话说的也不算错，他跟明月那丫头不合适！之前刘家长子，那可是读书人，她愣没看上，明月这丫头心大着呢！」


    「方氏，你怎么说话呢？！刘家那情况谁不清楚，也就眼皮子浅的才看重刘立文那小子读过书，你要觉得好，你怎么不把秀儿嫁过去！」德全婶在一旁不干了，嗤笑着说道。


    「德全婶，你这话怎么说的，」王方氏眼皮一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这不也是担心明月么。虽说咱觉得明月是个好的，但谁让明月这泼辣名声传出去，没人敢娶呢。再说，明月都十六了，咱村这个年纪的姑娘都早早定好人家，等着出嫁，这万一再拖拖，等着朝廷指婚，那怕是给人当续弦都有可能。」


    「我呸，」德全婶眉头一扬，急声厉色道：「方氏，这是咒谁呢？！」


    「我说点真心话，你还不乐意听，」王方氏一手掩唇，神色暗含鄙夷，「那就看看明月那丫头最后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王方氏之前还觉得王熙瑾对沈明月有意，但这都三四个提亲的，也没见王熙瑾有什么动静，她便觉得之前是自己想差了，也是，得多眼瞎才会看上沈明月。至于王秀儿，她怕王方氏知道自己那天爬窗户偷偷跑去见王熙瑾，这些日子听见王熙瑾的名字都找藉口回屋呆着。


    沈何氏听到这些话，宛如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气的她牙齿都发颤，但听到后面，她强忍着怒气平静下来，脸上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快步走进德全家里。


    「你们说得还挺热闹的。」沈何氏进去就盯着王方氏。


    王方氏见沈何氏也是神色一僵，但还是强撑着说道：「明月他娘，我们也没说什么。这不是正巧碰见水生娘来找德全婶说你两家不合适，才说到这话题么。」


    王全婶一听这话，心中暗恨王方氏不干人事，偷听别人说话还废话多，但这事说起来也是自家理亏，明明是自家先打听的，现在又说不合适。她不由在心中埋怨自家儿子，这才过了几天，就说不合适，这事算了，问他为啥，又死活不说，真是气死人。


    「明月他娘，我这也是......哎，是我对不住你家明月。」王全婶满脸尴尬。


    「水生她娘，咱两家就是互相有这么个意思，定都没定，有啥不好意思的，」沈何氏心中暗道，还好没跟你家定下，不然现在还麻烦，「我来也是想说这事，今天有人上门提亲，明月她自己乐意，我这当娘的一想，过日子总归要找自己喜欢的，便应了。说起来，我才应该不好意思。」


    你儿子看不上我闺女，我闺女还看不上你儿子呢！


    沈何氏这倒是误会了王水生。王水生赶集回来后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便不想再让沈明月多想，遂跟王全婶说他跟沈明月不合适。后面王全婶追问，他也不好说沈明月与王熙瑾互有情谊，只能闭口不言。


    王方氏轻笑一声，心中暗道，这可真是急上火，瞎碰运气，不然哪会打听都没打听，当场就应了。她阴阳怪气地问道，「不是我说，明月她娘，你这太急了，好歹打听打听呢。不过也不晚，你说说是哪家，没准我们都认识。」


    沈何氏轻轻瞥一眼王方氏，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还真认识，就在咱村。」


    「咱村？那是哪家的？」德全婶急着问道，她是真怕沈明月嫁错人。


    「王熙瑾，王公子上门求娶我家明月了。」沈何氏忍不住眉眼带几分得意。


    「你说哪家？」王全婶惊诧地问道。王方氏更是傻在那里。


    「村长的侄孙，王熙瑾。」沈何氏眉开眼笑的说道。


    「哎呦喂，你家明月这是要不得了呀！」德全婶一拍大腿，喜笑颜开。


    「不可能！」王方氏尖叫着喊道。


    「怎么不可能，他老师亲自上门提亲，还说此生就娶我家明月一人呢。」沈何氏看着王方氏嫉妒的模样就心里舒坦。天天背后说酸话，这下可好，酸死你！


    王方氏几乎控制不自己表情，明月那泼辣丫头，真能嫁给王公子？凭什么，自家秀儿哪点比她差，不对，应该是她比的上自家秀儿哪点！王方氏咬紧后槽牙，才没让自己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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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何氏看着神色扭曲的王方氏和有些恍惚的王全家的，心满意足的沖德全婶说道：「本来想找你唠唠嗑，但既然不方便，我改天再来找你。」


    德全婶一脸舒心，笑着送沈何氏出去，「好好好，明天你带明月一块来，婉娘这两天还念叨她来着。」


    明月这可真是福在后头，沈二郎在地下也能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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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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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沈明月与王熙瑾定亲的消息很快传遍王家村，惊呆无数人。里正犹豫半天，还是打消去劝说王熙瑾的念头，毕竟韩大儒亲自提亲，自己怕是多说无益。


    王秀儿更是把自己关在屋内，满脸怨恨，沈明月竟真能嫁给王熙瑾，将来怕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而自己却只能嫁给镇上金家，守着个杂货铺生活，想到这，她心如百只蚂蚁啃食，痛苦不堪。


    沈二郎在时，她嫉妒沈明月千娇百宠，谁料老天有眼，沈二郎早早就死了，她看着沈明月下地干活，上山打猎，一双娇嫩的手渐渐长起茧子，名声越来越坏，心中别提多开心。然而这才几年，她竟然又能过上好日子了！甚至没准还能当个官太太！


    她没这么大福气，王秀儿暗自安慰自己，王熙瑾是要当官的人，不说休妻另娶，就是纳妾那也是百分之百的。就沈明月这个粗人，早晚要死在宅院内。但即使如此想着，王秀儿还是缓解不了内心的嫉恨之情。


    她不由想起前些日子刘大嫂到自家串门，悄悄拉着自己的手说的话，若是沈明月在婚前跟刘立文发生点事......王秀儿眸色深沉，嘴角勾起一抹瘆人的笑意......王大丫一向看不惯沈明月，听到这个消息做出点出格的事也不是没可能。


    沈明月并不知道王秀儿心思，她此时正忙着炸糰子，做糕点，煮大肉。她把五花肉切成四方小块，用稻草扎起来，在锅中加入酱油，冰糖和大料等，小火熬炖，又把瘦肉剁成肉泥，加入蛋清和盐，团成丸子，下锅炸。灶屋里瀰漫着肉的香气。


    沈明月看沈明朗打扫完屋子，喊住他：「大哥，你去抓一只母鸡，把它宰了去毛，我熬锅鸡汤。」


    「好嘞。」沈明朗跑进鸡窝，快准狠抓住一只老母鸡，利索抹脖烧水拔毛。鸡汤啊，上次喝过，满嘴飘香，却无半点油腻，鸡的鲜味体现的淋漓尽致。今天要能再喝上一碗，甚至美哉。


    「大姐，我想吃炸丸子。」沈明远扒着门框探出脑袋，后面跟着王熙言和王熙雪。


    沈明月扭头一看，乐了，「熙言，熙雪，你俩怎么过来了？」


    「明月姐，我哥让我俩给你送些羊肉来，昨天刚到的，可新鲜了。」王熙言眼睛直愣愣盯着炸好的丸子，咽咽口水。


    沈明月见状把那碗刚炸好的丸子递给她，「你们三个拿出去吃吧，小心烫，慢点吃。」


    「好的！」王熙雪上前一步，抢先接过碗，欢唿着跑出去。王熙言和沈明远紧跟其后。


    王金花一边揉面，一边笑着跟沈明月说道：「这是把你放心上了，有啥都惦记着你。昨日刚送来些豆芽，今日就送羊肉来。这些东西可不好得。」


    沈明月看着清澈透亮的热油中翻滚的肉圆，抿嘴一笑，「怕是沾了韩大儒的光。你没见这几日源源不断的马车送年礼过来。」


    韩大儒孤家寡人一个，今年便打算跟着关门弟子在王家村过除夕。他早些年娶了王氏女，但未得一子一女，王氏女便感染风寒病逝。后面韩老族长不是没起过给他娶续弦的念头，然而韩大儒与王氏女感情深厚，不愿再娶，几年后更是不顾族人反对，孤身一人搬到这安里县。韩老族长气的险些与他断绝关系，临到死时，父子二人关系才缓和。


    韩氏自前朝以来便是名门望族，韩大儒更是名满朝野，虽未为官，但曾任竹山书院山长，桃李满天下。当朝为官之人，不少曾是他名下学生。临近除夕，这送年礼之人竟是络绎不绝，难怪王熙瑾仅是拜他为师，便是世族大家也想嫁女于他。


    「是呀，以前我也就知道熙瑾先生不是普通人，但谁也不曾想过，韩大儒家世竟是这般显赫，」王金花话语间带了丝羡慕，「明月，你这可真是觅得如意郎君了。」


    沈明月倒是对此并无太多感慨，刚想解释几句，便听到门外沈明远大喊道：「姐，你快出来，有好大一辆马车停在咱家院门口！」


    沈明月擦擦手，与王金花快步走到院门口，就见一对夫妻从马车上走下来。男子一身湖蓝底银白滚边圆领袍，衣料上印着流云暗纹，黑色腰带暗含金丝，脚着黑靴，一身雍容华贵，气势不凡。女子头梳高髻，佩戴琉璃牡丹花钿，上身穿着大红金丝绣花棉袄，下着深蓝色流纹襦裙，外披着一件雪白色狐裘，衬得连越发明艷动人。


    这二人正是白氏夫妇，今日特意为了答谢救女之恩来的。然而还未等白毅开口，就听马车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笑声，一头戴翠蝶镶珠百花簪子的少女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唇红齿白，一双凤眼微微向上，似是无辜又颇显骄纵之感，「大哥，这是到我那侄女救命恩人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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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毅面露不悦，低声呵斥道：「小妹，快些下来，沈姑娘已经出来了。」


    「哦，原来这便是沈姑娘啊，久仰大名。」白柳儿一边轻笑，一边踏下马车，不露声色地打量着沈明月。


    沈明月察觉到这目光中略带一丝鄙夷，心中不悦。


    白毅更是脸色一沉，暗暗瞪了自家小妹一眼。他本不想带白柳儿来，谁想白柳儿偷听自己与母亲谈话，知道王熙瑾意中人是个农女后，在家哭闹不已，非要跟着来。正巧父亲听说韩大儒要跟着王熙瑾过除夕，已经熄灭的结亲心思又起来了，竟真让白柳儿跟过来。


    想起白柳儿平时行事作风，白毅就头疼，别答谢不成，还把人得罪了。他只能面露歉意道：「小妹自幼娇宠，行事自在些，还望沈姑娘见谅。」


    白刘氏也知道小姑子脾性，赶忙让下人把礼品搬进来，柔声说道：「今日来是感谢沈姑娘救小女之恩，这点心意还请沈姑娘收下。」


    还未等沈明月答话，白柳儿便笑着插嘴道：「是啊，沈姑娘，你可千万别不好意思，我们白家家大业大，断断不会委屈了有恩之人。有些东西你家虽是用不上，但留着改日换些钱也好。」


    此话一出，沈明月脸彻底沉下来，白毅和白刘氏更是脸色不好看。


    白毅忍不住扭头大声呵斥：「胡说八道什么呢！」


    白刘氏赶忙开口解释，「沈姑娘，我们并非此意，今日来是真心感激你当日出手相助。我这小姑子嘴笨，说岔了。」


    她心中暗自埋怨白柳儿，平日小姑子虽然骄纵些，也知脸面，怎么今日这般不成体统。对方是农女又如何，这般大恩面前，你端着世家架子，只会让人说仗势欺人。


    沈明月轻笑一声，神色淡淡，「白夫人抬举我了，我那日不过是随手而为，算不上有什么大恩。这些礼物怕是不好收下，白夫人还是收回去吧。」


    白夫人闻言脸色不好，心知是把人得罪了，强笑着说道：「沈姑娘，何必自谦。救女之恩，我二人没齿难忘。这份薄礼，还请沈姑娘收下。」


    白毅也低声呵斥白柳儿，「快些道歉。」


    白柳儿嘴角一撇，没什么诚意的说道：「沈姑娘，是我失言了，还望你不要计较。」


    「这是怎么了？」抢在沈明月答话前，王熙瑾快步从远处走来。身边则跟着一早就去通风报信的王熙雪。


    他今日一袭红袍，在苍茫天地间如雪中寒梅般耀眼，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白柳儿看着他脸颊微红。沈明月见状低眼垂眸，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再抬眼看向王熙瑾时神色便有几分莫名，正好，我倒要看看这又是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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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熙瑾哥，你来了。」白柳儿双眼水润，脸颊微红，音色宛如春莺。


    王熙瑾神色一顿，悄悄看一眼沈明月，快步走到她旁边，对白柳儿视若无物，「白大哥，白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前些日子多亏沈姑娘出手从人贩子手里救下安安，我和你嫂子今日来拜谢沈姑娘。」白毅面露苦色，他自知王熙瑾对自家妹子没半分情意，但拧不过爹娘，只能带着她过来，今日一看，怕是免不了要丢人现眼。


    「熙瑾哥，你怎么都不理我？！」白柳儿娇嗔道，面若飞霞，娇俏万分，头上簪子流苏随着髮丝轻摇而晃动。


    沈明月不动声色转脸看向王熙瑾，她想起来了，这白家不就是秦掌柜东家么，原来那日秦掌柜就是替这位白柳儿问的。想到这，沈明月轻笑一声。


    大哥惨了，王熙雪面露同情，抬脸看向王熙瑾，本来还想约沈姐姐元宵节去县里看灯会的，这么一闹，别过年连沈家门都进不了。


    王熙瑾挺直如松，面色微紧，好似才看到白柳儿，口气疏远地说道，「原来是白姑娘，在下许久未见，一时没认出来。白姑娘是随白大哥一起来找明月道谢的？那也客气了。」


    「熙瑾哥，你叫她什么？」白柳儿双眸瞠圆，不可置信，声音不由尖锐起来。明月？！熙瑾哥怎么能叫她明月！难道不应该客客气气称她为沈姑娘么？！


    白毅面色一沉，厉色道，「香雪，把小姐带去别处转转！」


    白刘氏也不愿再看自家小姑子丢脸，拉住白柳儿的手，轻声劝慰：「柳儿，跟嫂子到村里别处转转，等你大哥办完事，再一起回去。」


    「我不走！」白柳儿气愤的甩掉白刘氏的手，狠狠瞪一眼想上来拉走自己的香雪，「大哥有什么事，不就是过来送个礼。她不过是赶巧看见那个人贩子罢了，没有她，安安也能找回来。不过是个乡下农女，仗着点恩情，就摆架子，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熙瑾哥，你不会真要娶一个农女为妻吧！」若这是在县里，白柳儿还要装上三分，但这是在村里，周围又没人，自己就是说话不客气点，这些贱民又能如何。


    自己可是白氏嫡女，就是县太爷见自己都要客客气气，更别提这王家村，没让他们跪着说话就不错了。真惹急自己，就找衙役来抓去牢里关上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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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兄，若是贵府如此想法，大可不必上门答谢，明月当日不过随手而为，容不得白姑娘这般羞辱，」王熙瑾脸如寒冰，目光如刀剑，冷冷看着白柳儿，「至于我娶妻之事，与白姑娘你无半点关系，还请你自重！」


    王熙雪也兇狠地瞪着白柳儿，「就是，沈姐姐可好了，你才不配。」


    白毅看王熙瑾面如寒霜，自知是把人得罪到底，心中暗恨，看着旁边不知悔改，娇纵万分的白柳儿，更是怒上心头，忍无可忍之下，竟是一巴掌扇到白柳儿脸上，「你给我闭嘴！」


    白柳儿髮丝凌乱，右手捂着脸，惊怒的后退几步，「大哥，你打我？你为了她打我？！」


    沈明月看着这一幕不禁眉头微皱，淡淡说道：「白公子，若没别的事，你们早些回去吧。就如熙瑾所说，我当时不过顺手而为，也不求报答，从此各走两路，便是再好不过。」


    白毅闻言，脸色一暗，明白今日怕是再难说清，只能神色狠厉地示意香雪、夏草两个丫鬟把白柳儿架上马车。后者见自家大哥脸色漆黑如墨，也不敢再放肆，低下头咬着牙上了马车。


    「沈姑娘，王兄，今日是我白家管教不严，但我白府并非忘恩负义之辈，这些礼品请务必收下，」白毅对着沈明月深鞠一躬，满是羞愧，「沈姑娘大恩，我白家永记于心，若他日遇到困难，白家必鼎力相助。」


    说罢，扶着羞得满脸通红的白刘氏上马车走了。


    「一场闹剧，」沈明月眼露讥诮，神色冷淡地转身回屋，看也不看地上堆满的礼品，「王熙瑾，你明日把这些东西找人送回白家。」


    王熙瑾沉声应下，看着沈明月冷冷的背影有些头疼，不由看向王熙雪，你先敲敲边鼓？


    王熙雪迅速跑到王熙言身边，拉着两个小伙伴就往外跑，「大哥，我们去找小伙伴玩，你好好安慰下沈姐姐。」


    我才不当炮灰，沈姐姐脸色那么难看，还是谁惹出来的事谁解决吧。


    王熙瑾只能孤身一人跟着进灶屋，王金花看着这情形不对，藉口找东西躲进自己屋里去了。


    「我在县学读书时，与白府二公子白萧交情不错，白姑娘给白萧送过几次东西，其他时候并未与白姑娘有交集。」王熙瑾站在灶屋门口，双手背在身后，强行镇定地解释道。


    「你知那日赶集秦掌柜问我何事？」沈明月一边重新烧油炸丸子，一边淡淡问道。


    王熙瑾谨慎问道：「何事？」


    「他说想向我打听一下，王公子有没有意中人，」沈明月头也不回继续说道，「而他东家正是县里白氏。」


    王熙瑾闻言一顿，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明日便给正泰兄书信一封，不过若是元宵节你我能一同去县里看花灯，效果可能更佳。届时相熟人家也都能与你介绍一二，你觉得如何？」


    沈明月捞出一勺热气腾腾的炸丸子，倒在大碗里，「王熙瑾，你看我傻么？」


    「明月怎么会傻，」王熙瑾轻笑一声，走进灶屋，倚着灶台旁那面墙，眉眼温润看着沈明月，「明月最聪明不过了。」


    「是么？」沈明月扭过头，隔着烟雾缭绕望向王熙瑾，她双眼如星，璀璨夺目，乌黑髮丝拿一根木簪凌乱扎在头上，露出纤细的脖颈。


    王熙瑾眸色一深，「明月，我们转过年便成亲可好？」


    「怎么，春耕时正好下地？」沈明月眉头一挑，唇角微扬。


    在王家村，只有最不讲究的人家才会在春种前娶亲，不然都是春耕后夏收前才会迎新娘过门，避免新娘子还没适应就得下地干活。


    「春日出游踏青，夏日河边垂钓，秋日登山观秋景，冬日赏雪涮羊肉如何？」王熙瑾眼中含笑，好似镜中水月，迷人心魄。


    沈明月扭过头，拿起一个丸子放入嘴中，有些烫的人脸红，「你明年便要考府学，还能有这般空闲？」


    「老师说明年成婚后，便带我去京城考学，」王熙瑾上前几步，伸手从碗里拿过一丸子，轻咬一口，肉汁在嘴里爆开，美味无比，「你觉得如何？」


    王熙瑾站在沈明月身后，伸手去拿丸子时，好似把沈明月搂在怀里。沈明月隐约能闻见他衣袍上淡淡的檀香味，不禁脸颊微微泛红，「自然是好事……你离我远些。」


    王熙瑾微微一笑，后退几步，「那便好，我还担心你不愿离开王家村。」


    「不过韩大儒怎么突然想让你考四学，之前不是打算让你先在府学读上两年么？」沈明月待脸上热度稍下去些，不解问道。


    「或许是老师离京多年，思念故土了吧。」王熙瑾没有告诉沈明月，虽然韩大儒之前劝他娶妻慎重，但自从他决意要娶沈明月，韩大儒待他远甚之前。


    老师也是性情中人啊，王熙瑾淡淡一笑。


    第四十三章


    马车停到白府前，白毅冷冷看一眼白柳儿，「你这几日便在呆在院里，不许出来。香雪，看住你家小姐，别让她再惹事！」


    香雪低着头，小声应下。


    白柳儿勐地抬起头，满眼怨恨，尖叫道：「你还是不是我大哥，不光不帮我，还护着那个贱女人！」


    白毅被气的眼前一黑，怒道：「还不住嘴！沈姑娘是我白府恩人，更是王熙瑾未过门的妻子。你就这么想坏了我两家的交情不成？！」


    「什么妻子，熙瑾哥不可能娶那个贱人！」白柳儿露出狠色，「熙瑾哥将来入朝为官，哪里能容忍自己妻子是一个大字不识，行为粗鄙的乡村农女！定是那贱人勾引熙瑾哥，让他一时鬼迷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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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刘氏听到这话，悄悄用手拍拍白毅胳膊，示意他别说了。她见白柳儿这样，便知自己二人说什么都不管用，白柳儿已经完全陷入自己妄想中，或者说她不愿也不会接受王熙瑾是真心想娶沈姑娘这件事。


    白毅强压下怒火，冷哼一声，领着白刘氏下车，「你不愿意听我讲，那就让爹娘跟你说吧！」


    白柳儿死死咬住嘴唇，连出血也不觉得疼，王熙瑾护着沈明月的模样，就像一把刀，让她浑身痛苦不堪。


    十一岁那年，她听闻二哥带王熙瑾来家做客，不顾香雪劝阻，偷熘到书房窗边想瞧瞧出名的玉面小郎君是什么样子，却不料王熙瑾正好望向窗外，她就这么直愣愣与他对视。少年眉眼俊朗，温润如玉，好似春日一缕微风，吹入人心，带起涟漪。从那时起，她便一颗芳心暗许。


    她知道这县里爱慕王熙瑾的少女不少，但那又如何。她容貌出众，家世极好，琴棋书画都算精通，就是那严家小娘子也比不得自己。终有一日，她会嫁与王熙瑾，举案齐眉，共度一生。但她等到今日，没等来王熙瑾上门求娶，反倒得知王熙瑾与一乡下农女定亲，这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怎么可能，熙瑾哥怎么可能这样对她！


    白柳儿阴沉沉看一眼有些瑟缩的香雪，一步一步走向白夫人院里，娘定会帮我的，既然有了挡路石，便一脚踢开好了。


    香雪沉默地跟着白柳儿，她知道她应该按少爷的话，带小姐回房，但她不敢，上一个忤逆小姐的丫鬟，已经被发配到偏远庄子里，不知死活。


    白夫人此时正躺在软椅上，手里抱着铜胎掐丝荷塘莲纹式手炉跟宋嬷嬷说话。白老爷后宅简单，除了一个安姨娘，便再无其他妾室，白夫人过的可谓是顺心如意。所以她虽已年近四十，但仍肤如凝脂，眉眼熟韵中带这几分属于少女的娇媚。


    她见白柳儿掀帘走入屋内，正想问她怎这么早便回来，就一眼瞧见白柳儿脸上那通红的巴掌印。白夫人神色一厉，眉头紧皱，起身走到白柳儿跟前，严声问道：「柳儿，你这脸是谁打的？！」


    「娘，」白柳儿双眼一红，眼泪忽地就流下来，哽咽道：「这是大哥打的，大哥为那个贱人竟然打了我一巴掌！」


    「怎么回事，你说给娘听。」白夫人面露心疼，拉着白柳儿做到床榻上，毅哥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这可是他亲妹子。


    此时，白毅也正跟白老爷说起此事，面露愁容，「爹，我看王熙瑾怕是真把沈姑娘放在心上。再由着小妹这么闹下去，怕是两家关系都要坏了。」


    「依你所见，王家小子真要娶那个农女？」白老爷眉头一皱，除韩大儒之故，他对王熙瑾才华也是颇为看好，才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真论家世，王家远比不上白家。在他看来，若王熙瑾真娶个农家女，便是才学再好，也算不得聪明人。


    「是的。」白毅嘆口气。


    「那就算了，」白老爷神色一淡，「这般做法，实属下乘。就算韩大儒提携，王家小子也难走长远。以我白家之势，不至于如此上赶着。」


    「沈姑娘那边......」白毅犹豫片刻，开口问道：「毕竟她救了安安。」


    「她不是常卖货物给同福楼么，」白老爷并未放在心上，「我跟秦正打个招唿，后面多给她算些钱便罢了。」


    「......是。」白毅虽心有不安，还是应下了。


    「你今日也是，柳儿虽然说话刻薄些，但也不算大错，你何至于当场动手打她？」白老爷略有不满。


    白毅心中一苦，刚想辩解，就见白夫人满脸怒气地领着白柳儿走进书房，「毅哥，你竟然为个外人打你妹子！你也被那狐媚子迷住不成？！」


    「你妹子说的有什么问题，她不过救了安安一次，就敢对柳儿这般甩脸色。谁给她的脸！」白夫人甚至觉得沈明月没准跟那人贩子是一伙的，就为了扒上白府，好讨个救命之恩。这等唯利是图的小人，自己见多了。可恨毅哥竟不分好赖，在众人面前打了柳儿，让她颜面尽失！


    「娘，你这话说过了。」白毅很是难堪，难以理解爹娘竟会为了小妹亲事不成就如此贬低沈姑娘。


    宋嬷嬷此时低着头快步走进来，说道：「老爷，夫人，王公子把少爷送去的东西都退回来了。」


    「......岂有此理！」白老爷脸色一沉，自己往日对他客客气气不过是看他拜韩大儒为师，没有韩大儒，他算个什么东西。自己不计较便罢，他竟还蹬鼻子上脸。


    「是，是韩大儒书童亲自送过来的，」宋嬷嬷不敢抬头，快速说道：「他说韩大儒说王公子和沈姑娘不过顺手而为，若白家心有不甘，不必勉强。」


    此话一出，白老爷和白夫人神色大变，他们可以不把王熙瑾放在心上，却不能不巴结讨好韩大儒。韩大儒不说学生遍布朝野，就是他本身也是家世显赫，得罪不得。


    这件事竟然惊动了韩大儒，韩大儒还亲自替沈明月出头了？！


    这怎么可能？！


    白老爷面色惶恐，快步跑到门口，但书童早已驾车离去。白老爷站在门口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书房，白夫人也很是担忧，「老爷，这怎么办？」


    白老爷不禁想起京城本家来信，信中叫他一定要跟韩大儒打好关系，因为刑部尚书韩/正严前不久刚升为左相，韩氏一族可谓是权势滔天。而韩/正严正是韩大儒的嫡亲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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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滴冷汗从白老爷额角滑落，他看向白柳儿，一时怒从心起，一巴掌打过去，「你干的好事！」


    「老爷！」白夫人惊叫一声，赶忙护住白柳儿，满眼含泪，「这与柳儿有何关系，定是那贱人挑拨。」


    白老爷指着白夫人不知说何是好，眼前一黑，就直愣愣晕倒在地。


    白府大乱。


    第四十四章


    沈明月一大早就跟沈何氏和王金花在灶屋里忙活开了。她把屋檐下挂着的猪肘子拿下来，用火撩皮，去掉毛腥味，然后加水放姜葱，没过肘子，大火烧开，舀去血沫。沈明月握刀利索剔骨，再用稻草把肘子捆起来，防止皮肉煮烂后分离。随后她将肘子和骨头放入冷水中，加入小茴香，八角，大料等香料，并倒入酱油，撒上两大勺盐和少许糖，盖上木盖，在大锅里慢慢炖。


    料理完猪肘子，沈明月转身拿来院子里冻着的羊肉，肥瘦相间，之前已经拿盐抹外皮，现在微微泛黄。沈明月用大砍刀剁成小块，放入罐子里，加冷水，盐和姜葱，用小火炖着。冬日来锅羊汤最是舒坦不过。


    忙活完这些，已接近晌午。沈何氏简单下些面条，便收拾简单收拾几碟小菜，拎上昨天去打的酒，带着沈明朗等人去给沈二郎上坟。


    沈二郎就埋在小凉山上，沈明朗时不时会来拔拔草，倒也并不荒凉。


    「明朗娶媳妇了，明月也跟定亲了，明远明年就去考县学，你在下面安心吧，」沈何氏将一杯酒倒在沈二郎墓前，含泪而笑着说道，「当家的，你真是狠心，竟然这么早就丢下我们娘儿四个去了。好在明月争气，硬生生把这个家撑起来，你要见着，得多心疼啊。打小你就宠明月，人家六七岁的女娃都要餵鸡做饭，就你死活拦着，说女儿要宠，不然将来会吃亏......现在明月要嫁给王公子了，也算是苦尽甘来。」


    沈何氏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娘，你哭了，爹在下面会不安心的。」沈明朗轻拍沈何氏后背，低声安慰道。


    「你说得对，这大过年的，不该哭的，」沈何氏低头擦去眼泪，轻轻握住沈明月的手，「我们下山吧。」


    一行人刚到山脚下，就见王熙瑾站在不远处等着，白色的毛领子衬得他整个人如雪中寒松，挺立直拔，宛如画中人。


    「熙瑾哥长得可真是俊美，比大姐你还好看。」沈明远牵着沈明朗的手，满脸惊嘆。


    「你觉得他比我好看？」沈明月低下头望着大过年都不知说好话的沈明远。


    沈明远见沈明月目光不善，赶忙转移话题，「姐，熙瑾哥肯定是等你，你赶紧过去吧。」


    「明月，我和你哥他们就先回家了，你一会自己回来。」沈何氏眼中带笑，松开握着沈明月的手。


    沈明月低着头在原地磨磨脚，才抬起头快步向王熙瑾跑去。


    王熙瑾看着沈明月向自己跑来，一张小脸白中带红，眼睛如琉璃，清澈含光，乌黑长髮在空中飘荡。她今日穿着淡红色牡丹夹袄，下面是深蓝色鹤裙，娇俏如花。


    他嘴角一点点扬起，伸手轻轻地把沈明月跑散的头髮抚到耳后，温声说道：「慢些，不急。」


    「你找我何事？」沈明月自己快速把剩余的头髮撸到耳后。


    「没事便不能找你？」王熙瑾笑着问道。


    「今日要干的活多着呢，你快些。」沈明月瞪一眼王熙瑾，耳朵尖却微红，这人话怎么这么多。


    「我都两日没见你了，便是活再多，也要来找你的。」王熙瑾不紧不慢地说道，眼里笑意明显，他喜欢看沈明月略带娇羞的样子，这是别人都不曾见过的模样。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沈明月眼睛微眯，威胁道。


    王熙瑾看着沈明月微恼的模样，轻笑出声，直到见沈明月神色不善，才忍住笑，从怀里掏出一根银簪，说道：「昨日在镇上看见这簪子，觉得很适合你，便买下来想送给你。」


    银簪簪形古朴，流苏上挂着两颗铜黄色珠子，大气而典雅。


    沈明月接过这簪子，眉眼微弯，「这簪子很好看。」


    「你喜欢就好，」王熙瑾微微一笑，「我给你插上？」


    「我回去再试，」沈明月握住簪子，抬眼望向王熙瑾，眼如弯月，低声道：「谢谢你。」


    「有什么可谢的。走吧，我送你回去。」王熙瑾神色温柔，牵住沈明月的手，向前走去。沈明月犹豫片刻，也没挣脱，这路上没什么人，牵着就牵着吧。


    被王方氏叫去给邻家送吃食的王秀儿就在远处，静静看着二人牵着手一步步向沈家走去，神色阴暗。


    她前日去找王大丫，本以为王大丫会满心怨气，却没料到，王大丫虽神色不甘，但也没对这门亲事说什么不好之词。


    她哪里知道，自从里正知晓韩大儒要带王熙瑾婚后上京考学后，便警告王氏族人不许在外瞎说。王熙瑾跟里正说了，韩大儒是在他与沈明月定亲之后才有此打算。里正人老成精，虽不知韩大儒为何对沈明月另眼相看，但他自然明白此话言下之意。在他看来，姻亲助力自然是好的，但若是能换得韩大儒倾力栽培，也算不得亏。没看这临近年关，多少豪门世族来给韩大儒送年礼，这才是真正的靠山啊。


    更何况，跟沈明月打交道这几年，他隐约察觉沈明月虽有时行事泼辣，但是个有成算的，跟村里其他小娘子不一样。与其现在棒打鸳鸯，坏了关系，不如就顺其自然，待王熙瑾金榜题名，才好让他帮扶王家其他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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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秀儿现在是无处使劲，她跟沈明月关系本就一般，把沈明月叫到偏僻处怕是不易，只能静下心来。她心中暗道，年后婉娘就要出嫁，沈明月定会跟着忙前忙后，不愁没机会。


    自己盼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让沈明月得了去！


    ……


    除夕夜，在爆竹声中，沈明朗和沈明月将饭菜端到桌上。


    桌子上除了炖烂的肘子，奶白的羊汤，还有一条半生不熟的鱼和腌菜豆腐汤。


    「明远，上元节你跟着大哥他们逛吧。」沈明月舀一碗羊汤，缓缓抿一口，鲜咸之味瀰漫口中，热汤中略带羊膻，却并不碍口，反倒是更显出汤的浓厚。


    「大姐，你打算跟熙瑾哥两人逛啊。」沈明远笑嘻嘻的问道。


    「是又如何？」沈明月似笑非笑看向沈明远。


    「没事，明月你放心跟着熙瑾去逛，我和你金花姐带着明远。」沈明朗一边打圆场，一边夹起一大块肘子肉，送入口中，肥而不腻，咸淡适宜，吃的沈明朗心花怒放。


    他赶忙给王金花也夹了一筷子，「你尝尝，明月这手艺绝了。」


    王金花羞嗔他一眼，低头吃起来，味道真是不错，肘子皮软软糯糯，满口留香，不由称赞到：「明月，你这手艺都可以去开个饭馆了。」


    「嫂子，好吃你就多吃点，这么些菜呢，今天不吃完，明天味道就差了。」沈明月不忘给沈何氏夹菜。


    沈明远左右看看，只能认命自食其力，没人给我夹，我就自己动筷子，正好多夹点。


    第四十五章


    「姐，熙瑾哥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王熙言扒着门框喊到。


    「这就来。」沈明月将银簪插入发中，起身理好衣裙，朝门外走去。


    从王家村到县里，赶车也要一个时辰，怕晚上路不好走，沈何氏便决定在县里住一晚再回来，正巧王家在县里有个小三进院子，房间充裕，于是在王熙瑾兄妹三人竭力劝说下，沈家便打算借住一晚。


    沈明月出门就见王熙瑾站在马车前，渐失余温的阳光洒在他脸颊上，肤白如玉，面容俊朗。


    「你真打算坐牛车？」沈明月眉眼弯弯，笑着问道。


    「你戴这银簪很合适，」王熙瑾走到她身边，将有些歪的银簪重新插好，「有金花姐和何婶帮忙看着熙言他们，我轻松许多。」


    「我也并非第一次做牛车。」王熙瑾看沈明月笑的开心，用手轻敲她额头，「你还想看笑话不成？」


    沈明朗在一旁故作咳嗽，「说完就上车，该走了。」


    沈明月眉头一挑，大大方方牵着王熙瑾的手跳上牛车，没注意到王熙瑾笑意渐深。


    到了县城门口，城门口已经排了一队。今日上元节，不少临近镇上村里的百姓拖家带口来县里看花灯。


    「还真是热闹。」沈明月坐在牛车上望着衙役检查来往车马。


    「往年这个时候也最是热闹。」王熙瑾笑着说道。


    「那个好像是严公子吧。」沈明月眼睛尖，一眼望见在城门口四处张望的严正泰。


    王熙瑾冲着沈明月指的方向望去，笑容一顿，「是正泰兄，他旁边的好像是白兄。」


    严正泰身边站着严苏晴和一男子，再旁边则是神色忐忑的白毅。


    「这是打的什么主意？」沈明月神色莫名，她让王熙瑾把礼物送回白家，不说撕破脸，也是打了白家脸。今日是想来算帐的？不过就白毅一人，怕是只会徒增笑柄。


    「没准是来道歉的。」王熙瑾意味深长。


    沈明月闻言扭头瞥一眼王熙瑾，似笑非笑地说道：「看来后面发生了些我不知道的事。」


    王熙瑾轻咳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师知道后让竹安亲自把礼物送回白府，好像还让带了句话。」


    沈明月眉头轻扬，有些诧异，她没想到韩大儒会替自己出头，甚至韩大儒会替王熙瑾上门提亲就出乎她意料。毕竟她之门户，于王熙瑾将来仕途毫无益处。看韩大儒平日待王熙瑾的态度，也不像对王熙瑾漠不关心。


    也不知道王熙瑾究竟跟韩大儒说了什么，想到这，沈明月嘴角微弯，心中涌上一股甜意。


    严正泰此时已经看到王熙瑾，快步走过来。其余三人紧跟其后。


    「熙瑾兄，带着沈姑娘来看花灯？」严正泰问道。


    「是，这是沈明朗，明月大哥。」王熙瑾简单介绍，视线落在男子和白毅身上。这不是白家二房次子白靖么，严姑娘嫁到白家了？


    「沈姑娘，沈大哥，熙瑾哥。」严苏晴一一叫过，看着沈明月和王熙瑾二人，心中有一丝失落也有一丝释然，自己已嫁为人妻，早该放下。


    「这是我妹夫，你也见过，白靖，至于这位你应该也熟，」严正泰大概知晓两家矛盾，介绍白毅时有些尴尬，但妹夫带着苏晴求上门，自己也不好袖手旁观，「白毅，白萧他大哥。」


    他同意带白毅来见王熙瑾，但不肯从中劝说。严正泰知道王熙瑾脾气，自己若是强行说和，只怕会毁了这份友情。


    白毅鞠躬行礼，「王兄，上次实在抱歉。我今日来……」


    「你们怎么这么慢，有什么话进城再说。」没等白毅说完，韩大儒便掀开马车帘子，一脸不耐。


    「韩大儒，」白毅没想到韩大儒也跟着来，有些侷促，「不知您也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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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家小子，你在这所为何事？」韩大儒神情严肃，眼睛微眯。


    「上次小妹甚是无礼，我特地来向王兄和沈姑娘道歉。」白毅满脸歉意，说得也很是真诚。


    「白家倒是能屈能伸。」韩大儒冷哼一声。


    他这般年岁，见惯了捧高踩低。明明是答谢救命之恩，却带着另怀心思的白柳儿上门，这是完全不把沈家放心上。只因门户高低，便不顾大义，韩大儒对此等行事作风很是看不上。


    白毅闻言脸色微红，强行镇定地说道：「韩大儒教训的是，是我白家有失礼节。」


    「白兄，这前后人不少，还是等进去再说吧。」王熙瑾嘴角带笑，却眼神冷淡，堵在城门口道歉，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白毅连忙道，「是我疏忽。」


    王熙瑾客气一笑，牵着沈明月向城门口走去。沈明朗沉默地驾着车跟在后面，不知说什么好。


    进了城，韩大儒与王熙瑾和沈家众人说了一声，便让竹安驾着马车朝韩府走。他今日回县里，便不再走了。前些日子，姜老夫人来信，信中说姜夫人冬日生一场大病，险些去了，也是藉此机会，姜大人终于打消姜浩安弃文从武的念头，又怕他阴奉阳违，便将他送到韩大儒这。


    韩大儒深感欣慰，打算好好压着姜浩安读书。


    看到韩大儒走了，白毅稍感轻松，又向王熙瑾与沈明月道歉，还言已在同福楼摆好酒席，只等他二人赴宴。


    沈明月今日来县里，只为看花灯，并不愿再费这些心神，「白公子，当日之事不必再提，只望今后白小姐谨言慎行即可。」


    「沈姑娘说的是，」白毅沉声应到，「家父已寻到一户好人家，改日舍妹便要出嫁，出嫁后定不会再胡言乱语。」


    那日白老爷见韩大儒态度明确，白柳儿又不思悔改，只得赶紧寻了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生怕再惹风波。这几日白柳儿在家没少哭闹，但白老爷下了死命令，便是白夫人心疼女儿，也不敢违逆。


    「那就好，在下恭贺白姑娘得遇良人，」王熙瑾慢条斯理说道，「我等想沿街逛逛，白兄自便。正泰兄，你一会有何安排？」


    严正泰很有眼力价，知道王熙瑾只想与沈明月一同逛灯会，带着严苏晴二人告别。


    沈明朗也带着王熙言等人从另一边走了。王熙瑾终于等到身边只留沈明月一人，不禁笑意明艷，「明月，我们走吧。」


    此时天色渐黑，远处花灯一盏盏亮起，好似一条烛龙。灯火辉煌，火树银花，人声鼎沸，食物的香味与叫卖声交融在一起，寒寒冬日带了几丝烟火气，好不热闹。


    第四十六章


    不少店铺门前都架了灯塔，越往上的花灯越精美，相对应的字谜也越难。沈明月随手看了底下的字谜，并不难，但人潮汹涌，花灯不好多拿，她也看看就过。


    「你可有喜欢的？」王熙瑾看向沈明月。


    沈明月掩唇轻笑，「怎么，你要去猜来送我？」


    「这有何难。」王熙瑾神色宠溺，握紧了沈明月的手，十指交叉，宛如一体。


    沈明月刚想说些什么，就转眼看见拐角处蜷缩着几个乞儿，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只有眼睛闪闪发光，望着高高的花灯，满脸羡慕。沈明月神色一淡，思绪有些飘远。


    她前世出征时，因为种种原因收养了一个乞儿，凤眼薄唇，凶得像头小狼崽子，还死犟，非要跟着一起去前线。她最后把他安置在好友家中，也不知道自己战死沙场后，臭小子有没有一生安好。


    喂，你会带我一起去的吧？沈明月好似又听到那小子兇巴巴的声音，养了他好几年，也没听他叫自己一生姐姐，真是个没良心的。


    「你在想什么？」王熙瑾顺着沈明月的目光看见那几个乞儿，以为她是心生怜悯，「花灯到他们手上怕是会惹来麻烦，不如买些食物给他们，不然以今夜热闹程度，怕是残羹剩饭还有的等。」


    沈明月闻言回过神来，看这几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弃儿，「前面有卖羊肉包子的，给他们买几个吧。」


    羊肉包子皮薄馅厚，一个咬开满嘴汁水，在这集会上受欢迎的很。所以当沈明月把包子递给这几个乞儿时，乞儿都有些不敢置信。还是年纪最大的反应快，跪在地上磕头连声道谢，沈明月让他起来，他还是有些胆怯，小心翼翼地接过包子，分给那几个小的。小乞儿接过包子，顾不得烫，狼吞虎咽。


    沈明月轻嘆一声，拉着王熙瑾走了。


    「你若不放心，我改日给他们寻份活计。」王熙瑾伸手揽住沈明月肩膀，低声安慰道。


    沈明月一愣，笑了，「不必，今日不过是想到一些事。你我也不知这些乞儿是何脾性，升米恩，斗米仇，再多便超出能力范围之外了。」


    王熙瑾不再多言，他知这不是易事，但若是沈明月想做，他也能做得。


    前方人群突然热闹起来，就见银楼掌柜在灯塔最顶上新挂出一盏精緻花灯。那花灯上细细描绘一肩披盔甲，驰骋沙场的英气美人，眉眼精细，栩栩如生，两旁缀着镂空银珠子，好看的很。


    「这不是前朝冯秀妍将军的画像么，没想到银楼东家今年拿这个当噱头。」王熙瑾仔细打量，突然笑着说道。


    「......是么？」沈明月一时无言，抬眼瞧着自己前世画像，倒有几分像，就是少了兇悍之气。没想到百年之后，自己名气还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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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替你拿来？」王熙瑾兴致勃勃。


    「怎么，你很感兴趣？因为这花灯上绘的人？」沈明月眉头一挑，不急不慢的问道。


    王熙瑾双手背后，逆光而望，「抗蛮英雄，自是人人嚮往之。」


    沈明月双眼微眯，仿佛在看负心汉。


    王熙瑾余光扫到沈明月神色不明，轻咳一声，「但我心悦之人，只有一人。」


    沈明月微微一笑，难不成前世我配不上你？


    轻哼一声，沈明月甩开王熙瑾的手，朝着羊汤馆子走去，竟是看也不看那银楼的花灯。


    王熙瑾看着被甩开的手，神色深沉，暗暗思考自己哪里说错话。但眼见沈明月越走越快，王熙瑾放弃琢磨，快步跑到她身边，紧紧牵住沈明月的手，低声认错：「是我错了，我请你吃羊汤好不好。」


    沈明月此时头脑冷静下来，自觉有些无理取闹，便顺着话点点头，「我要大份的。」


    「好，我再让店家过给你加一份羊肉。」


    沈明月满意点头，犹豫片刻，回头望一眼挂在顶尖，宛如一轮明月的花灯，「你替我去猜来那个花灯。」


    王熙瑾一愣，随即笑起来，「好，一会你吃羊汤，我去给你取来。」


    羊汤是用带肉的羊棒骨小火慢慢熬煮出来，奶白色的汤泛着羊肉的鲜味，撒了些盐，还有几块煮到软烂的萝蔔。冬日里瀰漫着白色雾气，美味诱人。


    王熙瑾将多加的羊肉放到沈明月跟前，起身叮嘱到，「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知道了。」沈明月吹着碗里热腾腾的羊汤，满足点头。


    王熙瑾温柔俯下身，轻声说道，「那我走了？」


    沈明月咽下皮烂肉酥的羊肉，脸被热气熏的通红，「你走不走？」


    王熙瑾轻笑一声，起身朝银楼灯塔那走去，背影如风，潇洒倜傥，惹得街上的小娘子纷纷驻足翘望。沈明月心中嘀咕，真是招蜂引蝶。


    猜那美人灯的少年少女并不少，但都没猜中，免有些垂头丧气。有人苦苦思索，突然灵光一闪，正想说，就听后面传来一温润声音，「谜底是但。」


    「答对了，」银楼掌柜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猜出来，但抬眼一看，瞬间笑开怀，「原来是王公子，难怪猜的这般快。福生，快去把那美人灯取下来递给王公子！」


    「多谢掌柜。」王熙瑾接过花灯，温声道。


    「哪里哪里，王公子愿意来猜我家花灯，才叫人高兴呢。」银楼掌柜满脸笑意，谁不知道王熙瑾才华横溢，还拜韩大儒为师，自己东家可是说了，务必要待王公子为上宾，将来好沾光一二。


    「原来这就是王学兄，真是天人之姿。」有在县学读书的少年悄悄对身边同伴说道。而旁边的小娘子更是羞红脸，偷偷瞧去，满眼爱慕之意。


    「这不是王兄么，今日怎么回县里了。」不远处一男子目露惊诧。


    「陪人家姑娘来逛呗。」旁边同伴示意他看羊汤馆里的沈明月。他们皆是县学学生，今日结伴来看花灯，没想到竟看见王熙瑾。


    王熙瑾是县学风云人物，样貌俊美，才高八斗，更是拜韩大儒为师。便是前年从县学退了，也是依旧先生嘴里的惊世之才。


    「怎么，这传言竟是真的？」男子更加惊讶，「王兄真要娶一农家女为妻？」


    「可不是么，」同伴幸灾乐祸，「白姑娘都为这事在家里闹了好些天了。」


    「真不知王兄是怎么想的。」


    「人家拜韩大儒为师，觉得不必靠姻亲也能青云直上呗。」有人酸不熘秋说道。


    刘立年站在几人身后，街角阴影打在他身上，更显整个人阴沉沉。


    他自是看不上沈明月，只觉她乃悍妇，但二叔三叔因为自己苦读多年，未能学业有成，已经在爷奶面前闹开。若不能娶个家境富裕的姑娘，自己怕是无法再在县学读书。迫于无奈，刘立年只得同意请媒人到沈家提亲。


    他娘说了，待将来高中，就迎娶官家女，休了那沈明月。到时候给她点银子安身立命，也算全了夫妻之情。但他们想好了一切，却没料到沈家拒绝了这门亲事。


    原来早就攀上高枝了！刘立年神色越发阴冷。


    第四十七章


    沈家拒绝了亲事，刘家也拿不出银子再供刘立年读书。刘立年知道自己明年怕是就要退学回家。但回家能干什么，难不成自己竟要下地种田？！


    刘立年满腔怨恨，在他看来，沈明月就是断了他求学升官之路的仇人。更别提后来得知沈明月跟王熙瑾定亲后，刘立年内心升起的嫉恨怨毒。


    他在县学就暗中看不起王熙瑾，自觉才学不输于他，却得不到韩大儒和县学先生赏识。而沈明雨这般粗鲁女子，也为了王熙瑾而拒绝他。他的心如在火上翻烤，煎熬不已。


    娘说的那事如果能成，看着王熙瑾将花灯递给沈明月，刘立年笑得阴森森，一个从此以后就得给我当牛做马，一个戴绿帽子，颜面尽失，实在是想想都觉得痛快！


    旁边同伴不经意间瞅见刘立年扭曲的脸，不禁吓一跳。我就说刘立年不值得深交，方大郎还不信，幸亏他明年便要退学，不然哪天就被他背后下绊子。同伴悄没声地往旁边挪两步，内心很是厌恶。


    王熙瑾似是察觉恶意的目光，向四周望去，见没什么特别，眉头微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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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沈明月将羊汤喝个一干二净，幸福地眯起双眼。


    「没什么，或许是我感觉岔了，」王熙瑾摇摇头，伸手过去，扶着沈明月起来，「再去前面逛逛？」


    「好啊。」沈明月拿起桌子上的花灯，看着女将军画像，眼睛闪亮，倒映着万千灯火，真好，好似前世的自己也能像今日这般，有个人护着宠着，无忧无虑的在这繁华街道吃喝玩乐。


    王熙瑾见沈明月真心喜欢这花灯，不由笑着点点她鼻尖，「这么喜欢，之前为何生气？」


    「自己想。」沈明月撇他一眼，兴致勃勃就想向下一个摊子出发。


    「回来，」王熙瑾拽住沈明月，将自己身上披风解下，披在她身上，又伸手仔细将毛茸茸的围领系好，「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着凉怎么办？」


    沈明月安安静静站在原地，任由王熙瑾替自己系好披风，才笑道：「我身体好，不冷。」


    「可我觉得你冷，」王熙瑾牵住沈明月的手，的确热乎乎的，不由五指紧扣，「走吧，去吃些别的。」


    「哦。」沈明月声音似是有些不情愿，但眼睛亮晶晶，弯成月牙，细看她嘴角微微上扬，还是开心的。


    接下来沈明月扫荡了整条街，汤圆，烤肉，糖水甚至还吃了一个米糕。沈明月摸着微鼓的肚子，恋恋不捨地看着最后一个煎蛋摊子。王熙瑾很是无奈，付钱要了一个刷酱煎蛋，让沈明月尝一口，剩下的自己吃了。


    「味道不错。」王熙瑾从沈明月咬掉的那边开始吃起，一边吃，一边戏嚯盯着沈明月。


    沈明月耳尖通红，伸手使劲拧一下王熙瑾的腰，「你想挨打不成？」


    王熙瑾也不躲，吃掉最后一口煎蛋，舌尖扫过唇角，神□□人，「我是说简单味道不错，明月，你在想什么？」


    「王熙瑾！」沈明月咬牙切齿。


    「不逗你了，」王熙瑾伸手抹去沈明月嘴角残留的酱汁，笑着说道：「怎么还吃嘴上了。」


    沈明月一下子脸红的都能滴血，快步向前走去。


    「明月，」王熙瑾笑得不能自已，但又怕对方真丢下自己不管，赶忙柔声唤着沈明月的名字，「你等我一下。」


    沈明月转头气笑道，「你自己不会跟上来。」


    身后灯火辉煌，映着她脸光影交错，如星般的眼睛熠熠生辉，柳叶眉，红如樱桃色的双唇，皮肤白皙如雪，乌黑的髮丝垂露脸颊，银簪的坠子在空中摇摆，美若天仙下凡，周围一景一色只若点缀，比不得眼前人一分绝色。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王熙瑾此时终于明白这句诗词所描绘的场景。他眼神不觉暗沉下来，好似乌云在眼中翻滚，有百般情愫要冲破樊笼，一涌而出。寒风吹过，颳起他深蓝色衣角。他斜眉上扬，一种压抑之感迎面而来，往常温润如玉的双眼此时如夜中深海，瞬间将人禁锢在原地。


    沈明月还是第一次见王熙瑾气势如此凌厉压迫之态，一时愣在那里。


    王熙瑾拉过沈明月，匆匆走进无人的巷子里，将她压在墙上，一手将沈明月双手禁锢在头顶，一手死死搂住她纤细的腰，低头兇勐又克制地吻上她双唇，细细含弄，唇舌百般挑逗。


    沈明月瞪大眼睛，又难以招架，轻轻挣扎却引得王熙瑾倾身用力压住她，二人紧紧相依。沈明月耳尖，好似还能听到巷外喧嚷的人声，双耳红若霞云，慌张之中想张口轻骂，却不料给了王熙瑾可乘之机，轻咬她舌尖，唇齿相依。


    直到沈明月险些喘不过气来，王熙瑾才离开她的娇唇，却依旧紧紧压在她身上，隐约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王熙瑾粗传声盪在她耳边，唿吸热气打在她耳垂上，沈明月的双唇红艷如熟得快烂的樱桃，还有些肿。


    「好甜。」王熙瑾在她耳边哑声道。


    「你混蛋！」沈明月一边喘气，一边无力地骂道。


    「我不是混蛋，我是你夫君。」王熙瑾低沉地笑道，宛若惊雷，震入人心。


    沈明月狠狠瞪他一眼，却不料眼中带雾，好似娇嗔。王熙瑾低头又吻上她双唇，不似上次那般急切，温柔含舐，像是在品尝一道美味。


    待到两人整理好衣襟，出了巷子，已是一刻后。巷子外花灯耀眼，人声鼎沸，没人察觉曾经有两个人消失又出现。


    「姐，你们原来在这！」远处沈明远跳起来叫喊着。


    沈明月神色一僵，狠狠踩王熙瑾一脚，要被我娘他们看出来，你就死定了。


    王熙瑾强忍住痛意，神色如常地沖沈明远一行人招手。


    「姐，嫂子有了！」沈明远一熘烟跑过来，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不过月份还小，娘不让往外说。」


    「真的？」沈明月神色一亮，顾不得心中羞涩，急忙问道。


    「是真的，刚才金花姐闻着羊肉味想吐，以为是吃坏了，结果大夫说是有了。」沈明远神情兴奋地说道。


    自此一家人注意力全放在了王金花身上，倒是没人在意沈明月有些泛红的嘴唇。沈何氏问了一句，便被沈明月用吃东西烫着了敷衍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王熙瑾就派下人驾马车送王金花等人回去，他自己则是要拜访一下县里好友。沈明月则等王熙言他们起床后，赶着牛车带他们回村。


    王金花等人刚走，一满头白髮的婆婆带着她小孙子上门来了，手里还拎着一篮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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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王熙瑾见到婆婆，笑着喊道：「方婆婆，您怎么来了？」


    「这不是听你回来，过来给你送些糯米糕，」方婆婆把篮子放在桌子上，拍着小孙子的手让他叫人，「知道你喜欢吃，我亲自做的。」


    「这位是？」方婆婆一脸和蔼地看着沈明月，呦，这姑娘长得可真是娇俏。


    「沈明月，」王熙瑾跟方婆婆介绍道：「我未过门的妻子，昨日一家来县里看灯花，借住在这，她嫂子身体不适，今早就先回去了。」


    「哎呦，这可是大喜事，」方婆婆咧嘴笑了，「你说这第一次见面，我也没带点啥过来！」


    她拿出一块糯米糕，亲热地递给沈明月，「你尝尝这个，熙瑾这孩子小时最爱吃这个了。」


    沈明月笑着接过糯米糕，咬一口，满嘴米香，带着淡淡甜味，软软糯糯，香甜可口，「您手艺真好。」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方婆婆乐开花，「后面你来县里住，婆婆天天做给你吃。」


    「那太麻烦您了。」沈明月神色温柔地看着老妇人，她能感受到方婆婆发自内心的热情与关怀。


    「有什么麻烦的，老婆子现在也就能做点这个了，」方婆婆笑呵呵起身，「我看你们还有事，我就先走了。有空一定要来家里坐坐，你伯伯一直惦记着你呢。」


    「知道了，方婆婆，下次我一定到您家去。」王熙瑾搀扶着方婆婆，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带着小孙子走远，才回屋里。


    沈明月正拿着糯米糕就茶吃，看见王熙瑾进来，顺手也给他倒一杯茶，「方婆婆跟你家很熟啊。」


    「他跟我外祖母年轻时就交情好，后来外祖母年纪轻轻守了寡，有想过来夺财产的，还是方婆婆帮忙骂走的，」王熙瑾坐在椅子上，娓娓道来，「再后来外祖母有一天夜里在门外发现我娘，当时我娘也就五六岁，发着高烧。她就把我娘抱回家，病好后也没人来寻，方婆婆就建议外祖母收养我娘，以后好有个上坟的。只不过后来我娘十六岁的时候，外祖母就去了，也没享到儿女福。」


    「也是奇怪，我亲人好像命都不长......」王熙瑾说到这，话音里也带些自嘲与落寞。


    沈明月闻言一愣，轻轻握住王熙瑾的手，「寿命之事，人难预料，活着之时，不留遗憾便好。」


    沈明月自是知道此中滋味，王熙瑾还有弟妹相伴，前世偌大的冯府只留自己一人，后来收养的小兔崽子，还从没叫过一声姐姐。


    王熙瑾反手握住沈明月，细细摩挲这白皙如玉的皮肤，低声说道：「我希望你长命百岁的，断不能因我......」


    爹娘去的时候，不是没人说他命硬，克亲人。他那时不在意，现在却有点慌张，或许人有了软肋，多是会忧心。


    「胡说八道些什么，」沈明月轻斥道，「我命硬的很，将来我二人白髮苍苍，也定是我送你先走。」


    王熙瑾揉捏着沈明月的小拇指，轻声说道：「那我怎捨得你难过，定是我先看着你走，再追你去。」


    沈明月没说话，就静静看着王熙瑾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许久呢喃道：「那便等我们都白髮苍苍再来谈论此事吧。」


    王熙瑾手一顿，眼睛微闭，轻声笑起来。沈明月也没问他笑什么，安静地等着他平静下来。


    「好啊，待到白髮苍苍，你我再议此事。」


    过了年，便要开始准备春种了。因为王金花怀孕，沈明月怕沈家春种忙不过来，便跟王熙瑾商量春种后再成婚。而且姜浩安刚到安里县，韩大儒正压着他安心读书，不可能近一两个月便带人回京。故而虽王熙瑾有些遗憾，但婚礼还是延后到四月。


    「明月，要不你还是早点成亲吧。我和娘早起晚归，也没什么。」沈明朗私下找到沈明月，内心对这事颇为不安。


    「大哥，我婚后便要随王熙瑾上京读书，怕是几年都不能回来。这一个月就当是我再尽一次孝吧。」沈明月虽然知道王熙瑾不会在意，但村里风气如此，自己若嫁到王家后还一再顾着娘家，定会引起非议。自己出嫁后，家里就没了大头收入，只能靠种田和做豆腐为生，还要供明远读书，即便这样，娘和兄长也没说要扣下聘礼，甚至嫁妆都要陪一百两银子，沈明月知足。


    「熙瑾他不会对你有怨言吧。」沈明朗这几日夜夜担心妹子出嫁前便跟王熙瑾闹矛盾，伤了感情。更何况这事说起来自家甚是理亏。


    「他能理解。」沈明月并不担心。或许是相处多了，她对王熙瑾的依赖越来越深，行为处事少了些顾及，多了些随意。


    「那就好，」沈明朗心头一松，「你的衣服拿给我一起去洗了吧。」


    沈明月也不客气，把换下的衣服放到沈明朗盆里，「麻烦大哥了。」


    「这有啥。」沈明朗咧嘴一笑，家都是明月撑起来的，自己不过是多干些家务罢了。


    两人谁也没料到，待到下田插秧时，王熙瑾直接雇了几个短工，帮着沈家种田。


    「沈家丫头这真是定了个好亲事，熙瑾居然还僱人帮沈家干活，比不了比不了。」王大娘种地空闲，看着沈家田里好几个短工，羡慕说道。


    「可不是，没看沈家还有这种福气。」王虎家的一边捶腰，一边擦汗，口气也是酸熘熘，「要不是王二爷当年被分出去，没准咱也可以沾沾光。哪像现在，就算是熙瑾他亲伯祖父都没有沈家这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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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那陈年旧帐干什么，」王大娘有些不高兴，不过提起旧事，她颇有感慨，「王二爷他家都是痴情种，熙瑾他娘知道不，县上孤女，嫁给熙瑾他爹时就有一栋小宅子，啥都没有，王二爷家那时候可算得上富户，可不也是门不当户不对。」


    」哎呦喂，也不知道沈明月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这辈子这么好福气，咱村秀儿都比不上。「王虎家的摇摇头，又弯下腰插秧去了。她家可没钱雇短工，还是早些把活干完吧。


    德全婶一边干农活，一边跟沈何氏唠嗑，「日子定下没，听说明月婚后就要上京，这回趟娘家都不容易。」


    「在你家婉娘后面，四月中旬，」沈何氏笑着道，「跟着上京才好，不然明月留在县里我这当娘的怎么放心得下。」


    虽说熙瑾这孩子人好，但终究是高嫁，还是快些有个孩子好。


    「也是，嫁的再好咱这当娘的心里都担忧。」德全婶想起婉娘要嫁人，心里有些捨不得。王大牛家的再是和气，婆媳之间也免不了摩擦。这么一看，明月还是有福气，嫁进去就当家，王小公子和王小娘子也都好相处。


    第四十九章


    婉娘结婚当天，沈家分成两拨去帮忙。沈何氏和沈明月去德全婶家，送婉娘出嫁。沈明朗和王金花则带着沈明远到王大牛家帮忙。


    沈明月到德全婶家时，王大年正跟着那帮好兄弟商量怎么才能增加娶亲难度。看见沈明月，王大年眼睛一亮，若是沈明月堵门，凭藉她那力气，红包不给够，这门肯定推不开。


    「明月，明月！来哥这一下。」王大年叫嚷到。


    沈明月转身走过去，「大年哥，什么事？」


    「明月，要不你一会跟我们在这守门吧，「王大年嘿嘿一笑，「来顺不给每人一个红包，你就一直顶着门。」


    「胡说八道什么呢，」德全婶没好气的走过来，拉着沈明月往屋里走，「明月，别理他们，进屋跟婉娘说说话。」


    沈明月笑着沖王大年摆摆手，跟着进屋。


    进到屋里，沈明月眉头一挑，她没想到王秀儿也在。王秀儿倒是面色如常，还笑着跟沈明月打招唿。


    沈明月淡淡笑了笑，坐到婉娘身边，夸赞道：「你今天真好看，来顺哥一会肯定要看呆了。」


    婉娘脸色微红，一身红色喜服，好似牡丹般娇艷。她轻轻打一下沈明月的手，娇嗔道，「过几日王公子肯定也要看你看呆了。」


    「哎呦，明月的好事也近了？」王大娘一脸惊喜，「到时候大娘可要去讨一杯喜酒！」


    「自然要请王大娘您去喝喜酒的。」沈明月笑着应道。


    「还是明月厉害，」王秀儿捂嘴偷笑，意有所指，「王公子回村不过半年多，俩人就成了。」


    沈明月笑容不变，「韩大儒做媒，我娘自然是同意的。」


    「可不是，」德全婶接过话题，笑呵呵的说道，「没想到王公子居然请了韩大儒当媒人，哎呦，那说明韩大儒也是满意明月你的。」


    「不过，秀儿也不错，」德全婶话锋一转，「听说马上就要嫁到镇上金家去了？也是个有福气的，金嫂子最和气不过。」


    王秀儿好似羞红脸，低下头，牙却险些咬碎。金家不过就是个普通人家，哪里比得上王家富贵，且让你得意着，过了今日，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门外传来鞭炮声，王来顺一行人已经到院门口了。德全婶听着外面王大年等人的叫嚷声有些坐不住，起身出去看着，可不能让自家那几个臭小子耽误了吉时。


    王秀儿瞧着德全婶出去，眼睛一转，起话头道：「我这等着竟有些口渴，你们要不要也喝口水？」


    说着，王秀儿起身到窗边桌子上，拿茶壶倒了五六杯水，先递给王大娘等长辈，又递给婉娘，婉娘却因为时间还长，不好喝水拒绝了。王秀儿并不在意，将最里面的杯子递给沈明月，「明月，你也喝点水吧。」


    沈明月当着众人面不好拒绝，便接过喝了几口，将茶杯随手放在一边。


    就听见门外一阵热闹，王来顺喜气洋洋来迎婉娘了。沈明月扶着婉娘出了房门，看着她与王来顺跪倒在大厅中央。德全叔满脸不舍，德全婶更是强忍着哭意，细细叮嘱婉娘，「你要孝敬公婆，照顾好家里，切莫意气用事。」


    婉娘眼中含泪，点头应了。


    德全婶又看向王来顺，「来顺，若是今后婉娘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多多包容，毕竟我和你德全叔就这一个女儿，难免娇养。」


    「娘，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婉娘的。」王来顺一脸郑重，向德全婶保证道。


    王大年背着婉娘出门，将婉娘放在牛车上时，他忍不住红着眼睛悄声说：「有事就回娘家，哥永远是你哥！」


    婉娘抓着王大年的手，狠狠点头。


    爆竹声起，王大年看着她妹妹一袭红衣，坐在牛背上，一晃一晃向远处走去。热闹的人声，洒落的红包，送着一个女子离开家，去往别处。


    沈何氏留在德全婶家，安慰德全婶。沈明月则默默跟着迎亲队伍后面，过了路口，她看着迎亲队伍左拐，一时有些恍惚，甚至一瞬间觉得眼前人影模煳。不对！


    沈明月心中一紧，就觉得一人挽上自己的手臂，是王秀儿！


    「明月，你是不是累了，我扶你去家里歇歇。」王秀儿架着她，想往路边沈大伯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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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博等人早早就去王大年家帮忙，只剩下沈刘氏和沈大伯在家。沈刘氏也不知怎么说动沈大伯，他竟然同意当作什么也不知道。而刘大嫂和刘立年今一大早到了沈大伯家，就等着被迷晕的沈明月上门，好生米煮成熟饭。


    外人问起来，只说是侄女身体不舒服，进家歇歇，谁想她竟摸到娘家侄子屋里去了。便是沈何氏不信，她一个失了身的闺女难不成还想嫁到王家去？除了刘家，没人会再要沈明月。


    沈明月狠狠一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血腥味在嘴里瀰漫，她强撑起精神，把王秀儿狠狠摔倒在地，想出声叫住前面的人，却不料被人从后面捂住嘴。


    沈明月神色一厉，用尽全身力气手肘后击，身后人哀嚎一声倒在地上，沈明月转头一看，竟是刘立年。她再看跑出来的沈刘氏等人，哪还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此刻也是强弩之末，周围村民都到王大牛家吃喜酒去了。


    沈明月一脸狠色，宛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沈刘氏吓得后退一步，又看着她旁边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叫唤的侄子，心有些颤，「明月，大伯娘可是为你好，你跟那王家门不当户不对的，嫁过去能有什么好，还不如嫁到我刘家，踏踏实实过日子。」


    沈明月气的发晕，但药效上来，眼前更加模煳，不由的身形一颤。


    一脸刻薄的刘大嫂看着自家大儿子，满脸心疼，恶狠狠地说，「跟她废话这么多干什么，绑了她送进屋。」


    沈刘氏心中暗骂，你说的轻巧，沈明月可还没晕过去，万一自己上去也被踹倒在地怎么办。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沈明月嘴唇扬起，双眼恨意，毫不犹豫掰断自己小拇指，借着这股痛意，脑子清醒许多，看着被吓得一愣的沈刘氏，一脚踹向刚颤颤微微站起来的刘立年腹/下。她本就力气大，这一脚更是拼尽全力，刘立年一声惨叫，直接捂着□□跪倒在地，


    「立年！」刘大嫂发疯了似的跑上来，抱住刘立年。


    「我看你废了之后还能怎么办。」沈明月跌坐在地，正午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又带着蚀骨的冷意。她乌黑的长髮散落地上，银簪子掉下来，颜色暗淡。


    沈明月眼前一片空白，她再也扛不住药劲，嘴里呢喃道，「王熙瑾，你怎么还不来。」


    「明月！」


    沈明月隐约看见刘大嫂疯了一样向自己扑打过来，晕过去之前，听到有人叫自己。


    你来了......真好......


    第五十章


    「将军，你快走！「


    梦中金戈铁马，厮杀掠阵，她隐约听见有人焦急地喊她。


    「冯秀妍，躲开！」一男子嘶声力竭地喊道。


    是谁，是谁在喊她？


    胸口一痛，喷出一口血，她握着的□□掉落在地。不甘回头，望着南方，她心中悲鸣，楚昭，楚昭！若今日侥倖活下来，我必拿你祭奠埋骨关外的冯家军！


    她倒在马背上，耳边再听不到战马嘶鸣之声。


    沈明月勐地睁开眼睛，后背湿透，刚想起身，就觉小拇指疼痛难忍。之前的记忆涌入脑海，沈明月轻嘆一声，竟梦到前世死前的场景，看着屋顶梁木，心中有些难言的滋味。


    「明月，你醒了！」沈何氏进门见沈明月睁开眼睛，喜极而泣，转身向外跑去，「大夫，大夫，我闺女她醒了！」


    大夫仔细查看沈明月脸色，点点头，「没事，是普通的蒙汗药，就是这小拇指……」


    「能恢復如初吧。」沈何氏心中一紧，双手紧握，虽说女子不用考学进官，但身有残疾还是会被人耻笑的。


    「不必担心，送来的及时，」大夫赶忙解释，「就是恢復时间要长些，这些日子最好不用左手。」


    沈何氏长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然她一辈子都要悔恨当初为什么不跟着明月一起去大牛家。


    千恩万谢送走大夫，沈何氏到厨房端过一碗鸡汤，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看着沈明月，「明月，娘餵你喝点鸡汤？你一天没吃东西，饿坏了吧？」


    沈何氏神色紧张，生怕刺激到明月。这可真是造孽，好好的闺女，竟摊上这么狼心狗肺的一家。若不是自家闺女力气大，现在，现在该如何是好……


    沈明月张开嘴，顺从地喝下汤，想到晕过去前的那声叫喊，低声问道：「娘，熙瑾呢？」


    沈何氏握着勺子的手一紧，慌张解释，「明月，你千万别多想，熙瑾绝对不会因这事退婚的。」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沈明月眉头一挑，她前世征战沙场，见惯了死人场面，这等阴私之事，还造不成心理阴影。若非这些年过得都是平淡日子，她也不至于失了警惕，没察觉王秀儿心怀鬼胎。


    沈何氏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把外面的风言风语告诉闺女，毕竟刚发生这种事，明月现在看着神色如常，心中还不知有多惶恐。


    「娘，我腿没伤，明天出去转悠也能听到。」沈明月自己拿过勺子，舀汤喝。


    沈何氏想想也是，但不知怎么开口，「刘，刘立年……他怕是不行了。」


    沈明月眉头一皱，停住勺子，「不可能，我下手断不可能要了他的命。」


    「不是,是下面不行了。」沈何氏有些难以启齿。


    「哦，」沈明月眉头一松，「那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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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月在王熙瑾家看过律书，当时那种情况，她就是把人踹成残废都是合法的。


    「熙瑾报了官，刘立年被衙役带走了，」沈何氏把被子掖好，面露犹豫，「就是外面有些人对此事颇有微词。」


    知道自家闺女一脚把人踢得断子绝孙，村里人有不少说话难听的。还有那心黑的，竟然说自己闺女不知羞耻，四处勾搭，不然刘立年一读书人怎么会干出这等事。她真怕王熙瑾因这些话，恶了自家闺女。


    「娘，德全婶家茶杯拿回来了么？」沈明月并不在意外人言论，她现在只想把王秀儿和刘氏一家送进牢里。王秀儿下药的机会只有那次倒水，若是没有意外，自己喝剩下的茶水里应该还能检测出蒙汗药来。


    「熙瑾让衙役一起带回去了。」沈何氏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屋外一阵闹腾。


    「沈何氏，你和你闺女不要脸！明月那丫头勾搭汉子，跟我家秀儿有什么关系！」王方氏一身狼狈，站在沈家门口破口大骂。她都已经跟金家讲好彩礼，就等着王秀儿嫁过去拉一把家里，谁想正吃着喜酒，便听见自家闺女被抓进大牢的消息。


    她心中清楚，自家闺女没准真能干出这种蠢事，她记恨明月这丫头不是一天两天。但自己坚决不能认，这要是认了，自家这名声就完了。这个蠢货，被刘氏一撺到，就跟着干，也不想想，这事成又能有她什么好处，平白给人递把柄！自己犯蠢，还连累家里！


    王方氏心中愤恨，嘴里骂骂咧咧，「说我家秀儿给她下药，呸，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怕不是背着王公子勾引刘家小子，事发后拿我家秀儿顶罪呢！」


    村里一群人站在院外，议论纷纷。


    「方氏说得有理，要是明月那丫头真没做什么，刘家怎么会动这念头。没准就是攀高枝，刘家气不过才这样。」王二狗家的阴阳怪气。


    德全婶一听这话，气的一巴掌就扇到王二狗家的脸上，「我让你胡说八道！」


    她现在是气疯了，若不是王公子顾及着自家闺女今日成亲，没当场把这事闹开，自家闺女怕是连拜堂都没得拜。大好婚事成了闹剧，她现在恨不得宰了王秀儿。在婉娘成亲当天算计明月，这简直是戳她心窝子。她想起今早自己还笑着把王秀儿迎进来就要疯，这个烂心肝的，怎么敢干出这种事！


    「德全家的，你打我？！」王二狗家的上来就要挠人，旁边人赶忙纷纷伸手拦住。若是对沈明月还有几分说词，村里人对王大牛和王德全一家就满心同情了。儿女的亲还没结完，就发生这么件事，想想就糟心。


    德全婶这边被人拦住，沈何氏那边可没人拦。她之前顾及着沈明月情绪，没敢爆发，现在王方氏过来一闹，她怒上心头，拽着王方氏就打，「你还敢来我家，你们一家都不是个好玩意！挨千刀的东西！想毁我家明月一辈子，看我不打死你！」


    王方氏本就比沈何氏矮小，又没能及时反应，竟被沈何氏揍得头髮凌乱，满脸血印子。


    「明月，你拦拦你娘啊！」有跟王方氏交好的妇人一看王方氏被打的悽惨，不由冲着沈明月喊道。


    「王虎婶，你跟我说话？」沈明月倚着门框，似笑非笑，「若非药效刚过，沖王秀儿给我下药这事，我不砸了她家都算好的。」


    这话一出，周围人一静。他们之前敢那么说，不过是仗着女子在这事上横竖都吃亏，谁在意女子是不是无辜的，只在意她失了贞洁。但沈明月可不是只会哭闹的主，真惹急了，怕是得像刘家那小子一样，直接被踢断命根子！更别提人家现在还有王公子做靠山，没见她大伯都被带到县衙里去了。


    王虎家的脸色一僵，默默退回人群里，心中暗恨，且看你猖狂，我就不信王公子真能不在意此事！等到被王家退亲，有你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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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王方氏一开始还能还手，后面被打的只能护住自己脸，惨叫连连。


    王大娘怕出事，赶忙上前拉住沈何氏，「明月她娘，你消消气，这事咱村里人都清楚，不会听她胡咧咧的。」


    沈何氏气喘吁吁，指着王方氏恶狠狠骂道，「明月若因为这事受影响，我就拿刀砍上你家门去。」


    沈明月走到沈何氏身边，用没伤的那只手扶住她，眼中冰冷，「方氏，我若是你，就赶紧上衙门口打点一二，不然你在我家闹可救不出王秀儿。」


    旁边小声议论的村民这下是真不敢说话，他们可是亲眼看着衙役压着那四五人走的。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遇上不要命的。别说富贵人家，就是乡下遇上这种事，为着姑娘或家里其他人的名声，都不愿声张。沈明月虽说下手狠辣，自身贞洁无碍，但这事传出去也难听，为了跟王家的亲事，也该闭门不出等着风声过去。


    谁想沈明朗竟真听王公子的，报官抓人来了。而且看看沈家丫头，这才刚醒，连哭闹都没有，就能出来主事。这是一般姑娘该有的反应么？


    面对态度强硬的沈家，便是王二狗婆娘这般向来不要脸的，也安静如鸡。

 第72页

    「哈哈，百闻不如一见，沈姑娘果然不一般！」一爽朗笑声从人群外传来。


    沈明月抬头望去，就见韩大儒、姜公子和一衣着华丽的年轻少年站在不远处。沈明朗一脸侷促站在三人身后。那少年身着朱色锦缎长袍，配着黑色绣金丝腰带，一双鹿皮靴，腰间挂着上好的流云百福羊脂玉佩，唇红齿白，一双丹凤眼好似含情脉脉，通身气派便是不凡，更别提后面还有一行身形高大带刀护卫和一辆奢华马车。


    「韩大儒，姜公子，」沈明月行礼问好，目光转向华衣少年，「这位是？」


    「这是镇国公世子安元峥。」韩大儒看着沈明月，目露赞赏，此般心性，便是京中贵女也难得。不错，担得起王家长媳。


    「沈姑娘叫我元峥便好，」安元峥并无高傲之色，眉眼之间倒有些少年英气，「你不用担心，县衙那边我已送去帖子，定还你个公道！」


    王方氏听到这话，直接瘫倒在地。她知道，王秀儿完了，甚至他们一家都要被这个不孝女害死了！


    村里人也躲到一边，这听着就不像自己能惹的人，王二狗家的更是慌忙跑到人群后面，生怕这贵人跟自己计较。


    「多谢安世子出手相助。」沈明月低头道谢，心中却有些诧异，不知这事怎么回闹到这等贵人眼前。


    「你安心休息，这事熙瑾自会安排妥当，」韩大儒神色淡淡扫过旁边面露惶恐的村民，「其余的不必担心，我那徒儿过几日便会来你家下聘。」


    「我还有事，便先走了。」韩大儒转身上马车，他走这一趟是王熙瑾所求。王熙瑾怕沈明月醒来会遭流言蜚语所扰，便想让韩大儒出面震慑宵小。


    韩大儒也心有愧疚，毕竟之前王熙瑾想杜绝后患，是自己觉得一个乡下女子翻不起波浪，出声制止。谁想，这女子却对沈明月下手，还是这么卑劣的手段。


    年纪大了，思虑不周啊。韩大儒摇摇头，长嘆一声。


    姜浩安上马车前忍不住回头望一眼沈明月，柳眉杏眼，樱桃红唇，端端一个娇美姑娘，却气势凌厉，好似一柄出鞘宝剑。他自嘲一笑，从文从武尚身不由己，又何苦多思。


    马车渐渐远去，扬起阵阵灰尘。余下的村民也不敢多呆，有安慰几句，也有悄默声熘走的。


    沈明朗这才赶忙跑道自家妹子身边，面露担忧，「明月，你没事吧？」


    「没事，」沈明月扶着沈何氏往屋里走，「这安世子是怎么一回事？」


    沈明朗也没搞清楚，只能把王熙瑾解释的话复述一遍。沈明月眉头一扬，倒是凑巧。


    原来去年冬日，镇国公府上来了一位远房表哥，借住于此，明年考学。而府中兰姨娘生的二小姐，看中了安元峥亲姐姐也是嫡长女的婚事，竟串通这位远房表哥，想毁了大小姐清白，逼她下嫁。谁料被安元峥发现，出手把远房表哥揍个半死，险些人没救过来。


    这事被向来与镇国公不和的御史大夫张大人知道了，连日上折参镇国公家风不正。为了平息风波，镇国公就把安元峥送到韩大儒这跟姜浩安做伴了。


    沈明月这事一出，安元峥自觉找到同道中人，于是在韩大儒打过招唿后，又给安里县县令递了帖子。


    「大哥一家也跟着去县里了。」沈明朗脸色不好。


    「找你说情了？」沈明月神色淡淡。


    「没有，大哥找衙役打点一二，但没找过来，」沈明朗想到大伯就咬牙切齿，「也不知道大伯母和大伯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你可是他们亲侄女！真是黑心肠的玩意，就该一道雷噼死他们！」


    沈明月对沈刘氏和沈大伯没什么失望之情，毕竟一个脑子向来不清醒，另一个连自己亲妹子的命都敢捨弃，一个侄女又有什么重量。


    更何况没准就是因为自己知道这些陈年丑事，大伯才应下这事，被人捏住把柄的滋味不好受啊。


    但对于沈明博和沈明花，沈明月心思有点复杂。出了这事，这门亲戚怕是要真断了。想到大哥婚事，二人还来帮忙，沈明月心中也是百般滋味，可能这就是命。


    王熙瑾是天色已暗的时候才赶回沈家。此时沈明月正坐在院中，看天上星星。


    见王熙瑾回来，沈明月站起身，刚想说些什么，便被王熙瑾紧紧搂入怀中。


    「我真怕你再醒不过来……」王熙瑾眼眶通红，他现在一想起沈明月在眼前倒下的场景就后怕。他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没有找过去，结果会怎样。


    若不是沈明朗拦住他，刘立年怕是人真要等不到大夫。


    当时王熙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们怎么敢？！他捧在心尖上的人，他们怎么敢算计至此？！他让刘婶去县里叫大夫和衙役，又让沈明朗看住那一帮人，一个也别想跑，他自己则抱着沈明月回到家中。


    他到沈家时，沈何氏也从沈明远嘴里得知此事，慌张跑回来，抱着晕过去的沈明月放声痛哭。他紧紧握着沈明月的手，只恨自己没有跟着她一起去德全婶家。


    若非如此，她怎会招人暗算！


    沈何氏没跟沈明月说，那时的王熙瑾浑身戾气，眼睛仿佛要噬人一般，特别是当他知道小拇指是沈明月自己掰断后，整个人犹如狂风暴雨的深海，让人不敢靠近。


    「没事了，没事了，」沈明月右手揽上王熙瑾脖子，轻轻抚摸他的头髮，「你别担心……」

 第73页

    「明月，这种事不会再有下次，我定会护好你。」王熙瑾小心翼翼包住沈明月的左手，垂眸掩住冰冷神色，至于那几人，他会让他们悔不当初的。


    「我需要去当堂对峙么？」沈明月倚在王熙瑾怀中问道。


    「不用，人证物证具在，县令改日便能判下来。」王熙瑾搂着沈明月，轻声说道。他怎么可能让沈明月再上堂听人非议。他求了韩大儒，又让安世子知道此事，就是为此，不然他哪里需要到现在才回来。


    他爱的人，只要知道那些人最终都下场悽惨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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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升堂审案时，王熙瑾代替沈明月站在大堂上。


    王秀儿蓬头垢面，整个人如惊弓之鸟，见到王熙瑾就想扑过来，「王公子，王公子！我也是被胁迫的，我没办法呀！你饶过我这回好不好！」


    她在牢里待了三天，王方氏恨她连累家里，连打点都没有。她睡在发霉的稻草上，听着隔壁牢房里犯人的污言秽语，只觉落入地狱。她真的后悔，沈明月毫髮无伤，她却被送进大牢。她不敢想像自己出了衙门，会怎样。她深知她娘的性格，为了她大哥和小弟的名声，很有可能发自己随便找人嫁了。


    她之前盼着锦衣玉食，华衣锦服，现在却只想保住身上的亲事，平平安安。


    王熙瑾神色淡淡，看着扑过来的王秀儿面露嫌恶，后退两步。


    而刘立年则神色扭曲，刚带上大堂，就朝王熙瑾踉跄扑过来，「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自从大夫诊断他□□废了后，他就疯疯癫癫，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从小到大他就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一个，爹娘都夸他聪明，全家供着他一人读书，别人吃糠咽菜，他却能每天有一个鸡蛋。


    他生下来就是要享福的，果然，他后面顺利考入县学，便是后面考府学困难，那也是他家境不好，不能同窗一样托人走关系。他一辈子本应该风光无限，可现在，沈明月毁了他求学之路，又毁了他下半辈子！废人，他从此就是个废人！


    刘立年宛若疯狗，恨不得撕了王熙瑾。但他很快被衙役架住，按倒跪在地上。


    刘大嫂挣开衙役，扑到刘立年身上，哭嚎，「我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沈刘氏和沈大伯脸色惨白跪倒在地，一言不发，他们知道，他们这是要完了，还连累了长子。沈刘氏哭的不能自已。


    「放肆！」安里县县令怒气沖沖，一拍惊堂木。昨日先是韩大儒找人传话，后面镇国公世子也递来帖子，吓得他连忙找来师爷商量对策。想到这，安里县县令瞥一眼王熙瑾，不愧是韩大儒学生，做事滴水不漏，心思缜密，又请关系，又打点上下，连人证物证也样样俱全。


    沈家小娘子卧床不起，无法上堂也并非大事，安里县县令想起跟着拜帖一起送来的银票，对沈明月一脚踢废刘立年这事视若无睹。


    王熙瑾平静又冷淡地看着刘立年癫狂发疯，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还容他活着。这就是一条毒蛇，踩死才能安心。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


    后续也如他所安排一般，刘立年□□未遂，被判流放五百里，却因为体弱受寒，在路上就死了。而王秀儿被判两年徒刑，却不到一个月就疯了。沈刘氏、沈大伯和刘大嫂各被打了二十大板，因为王熙瑾使了银子，衙役打的时候一点没手软。三人年纪又大，险些没撑过去。


    沈明博等沈刘氏和沈大伯好些，便变卖家产，再次搬家远迁。他们一家名声坏了，为了沈明花和他们的孩子，也无法再在村里住。沈金氏捨不得孩子和沈明博，跟着远走他乡，沈冯氏则早已不愿跟沈明文过，要了和离书，嫁给别人做续弦去了。


    刘大嫂被抬回刘家，刘大郎恨她自作主张毁了长子，刘氏恨她败坏家里名声，竟没一个给她请大夫。或许是心里还惦记着刘立年，刘大嫂硬生生在床上挺了一个多月，直到刘立年死的消息传来，一口血吐出，死不瞑目。


    ……


    判决下来后，王熙瑾开始准备聘礼。


    这日，他从宅子里找出一个梨花木的盒子，里面放着一块成色不好，雕工一般的玉佩。玉佩上并非龙凤等常见图案，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只兔子。


    那是他娘临终前拿给他的，说是要留给长孙，代代传下去。


    王熙瑾摩挲着玉佩有些出神，这是他娘被祖母捡到时唯一还留着的东西。他娘大概也曾想找到家人吧。


    可惜到了也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王兄，你在这里做什么？」安元峥跨过门槛，大步走进来。


    因着他姐姐的缘故，安元峥对王熙瑾处理刘立年那事的态度大加赞赏，这几日时常来找王熙瑾玩。冲着他身份，王家下人也不敢随意阻拦。安元峥在王家犹如主人一般，随意自如。


    「安世子。」王熙瑾起身行礼，没来得及盖上盒子。


    安元峥一眼便瞅到那块玉佩，神色一动，不禁凑上前去仔细打量。


    看着安元峥神色渐渐淡下来，王熙瑾眉头微皱，难不成安世子认得这块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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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兄，这块玉佩你从何得来？」安世子双眼微眯，就着窗棂透过的阳光，将玉佩拿在手中上下扫视。


    「这是我娘遗物，安世子可是曾见过此物？」王熙瑾不急不慢说道。


    安元峥眉头一挑，「令堂可一直生活在这安里县？」


    「六岁后是的。」王熙瑾缓缓说道，他心中似有所悟。


    「原来如此，」安元峥轻笑一声，「我看这玉佩很是奇特，刻一只兔子于其上，所以才问一问。」


    他知道王熙瑾是个聪明人，但这事容不得半点含煳，还是自己亲自调查一番才好。毕竟聪明人有的时候也会太过聪明，他只希望新交的王兄不是这等人。


    王熙瑾闻言微微一笑，安元峥不说，他就不能再问。


    「嗨，也不知怎么聊到这上，」安元峥哈哈一笑，揽着王熙瑾的肩道：「我今日得一壶好酒，想邀王兄你一起尝尝来着。」


    「那我今日有口福了。」王熙瑾笑道。


    「走走走，找浩安那小子一起喝一杯！」安元峥一脸笑意往外走，临出门时神色不明地看一眼安静呆在一旁的护卫长。


    王熙瑾余光扫见，神色不变，笑着跟安元峥走向韩府。


    或许应该找方婆婆问问当年之事。


    然而方婆婆对当年之事也记得不多，「你娘发了高烧，退烧后就有些记忆模煳，但对那块玉佩宝贝的很。前几天去哪都要拿着，你祖母都碰不得，碰了便要哭闹得。」


    「虽说这玉佩成色不好，但一般人吃饭都困难，哪里能给孩子买个玉佩呢。我和你祖母都猜测，你娘走丢前怕是富家小姐。」


    王熙瑾晚上躺在床上，神色深沉，若是安元峥识得此玉佩，他娘恐怕不仅是富家小姐，此事还有些麻烦。自己与明月的婚事还得赶紧办了，不然日后怕是会身不由己。


    而此时，安元峥坐在书桌前，听护卫长讲这一日调查结果，桌上还摆了一副画像。这是护卫长找人根据相熟的人描述画出来的。


    安元峥一看，这画上人与舅祖母竟有七八分相似。而他舅祖父正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也是先皇的亲弟弟，燕王。


    燕王当年与燕王妃伉俪情深，然而早年动乱，燕王跟着先皇四处征战，大女儿有一次在城中走丢，再也没找回来。燕王妃打击过大，一病不起，就这么去了。


    后来先皇登基为皇，燕王先被封为亲王。无论太皇太后如何劝说，燕王都不曾续弦。太皇太后临终前念着这个小儿子，便是先皇临终前也最担心的这个弟弟，走前拉着皇上的手，让他好好照顾燕王。


    燕王倒是长寿，如今已有七十岁，身子骨不如以前，皇上便留他在京养老。


    若王熙瑾他娘真是燕王走丢的女儿，这京城怕是要起一番风波。想起精神头尚足的祖母，也是当今圣上的姑母，安元峥嘆一口气，最终还是提笔写信，罢了，自己都被赶到安里县了，还操什么心，让父亲这些老狐狸烦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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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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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镇国公坐在书房，拿过安元峥让护卫送回的书信，「那小子又闯什么祸了？」


    护卫一顿，面无表情说道：「少爷让我跟您说，他找到燕王爷的外孙。」


    镇国公点点头，突然身形一僵，不可置信抬头问道：「找到谁？！」


    「燕王爷的外孙。」护卫大声回答。


    镇国公觉得眼前一阵恍惚，甚至有些唿吸困难。他颤抖着双手打开信，从头到尾看了三遍，才平缓下心绪。他站起身，在书房来回走动，眉头紧锁。不孝子虽然经常闯祸，但这种大事还是谨慎的，既然他这么说，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镇国公只觉头痛，燕王早年立下汗马功劳，先皇也并无猜忌之心，赐其封地于陇州。但燕王孤家寡人一个，便常年留京，甚少插手地方事务。李氏一族不是没动过让燕王过继的心思，但皇上不允，燕王无意，二人联手压下去了。


    若是燕王外孙消息传回京城，怕是不少人要蠢蠢欲动了。


    镇国公犹豫片刻，长嘆一声，还是问过娘的意思再做决定吧。


    大长公主此时正躺在榻上，与黄嬷嬷念叨这让人难以放心的弟弟，「我年岁不小，怕是哪天就去了。但我膝下儿孙成群，不担心身后香火，可毅儿么办？他不愿再娶，我和娘拗不过他，便罢了，但过继个孩子哪里不好，难不成真想身后无人祭拜？！我那侄子也是个狠心的……」


    黄嬷嬷没出声，安静给大长公主捶肩，这事燕王爷不肯退一步，便谁也没办法。


    「娘，又谁惹你生气了？」镇国公掀开帘子，走进来。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大长公主凤眼微抬，对他把乖孙子扔到安里县之举还是气不过。要她说，峥儿打的还轻了，那般不知廉耻的腌臜玩意，打死了才好。


    镇国公轻咳一声，待周边丫鬟都退下去，才轻轻看一眼大长公主身后安静的黄嬷嬷。


    「什么事连黄嬷嬷都不能听？」大长公主扶着黄嬷嬷的手坐起来，满头银髮却依旧气势不减，眼神锐利的盯着长子。黄嬷嬷是她的陪嫁丫鬟，忠心耿耿，主僕二人这几十年情分，自然信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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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国公沉默片刻，将手中紧握的书信递给大长公主，「娘，峥儿来信，说找到外甥了。」


    大长公主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外甥？」


    「我那年幼走丢的表妹的儿子。」镇国公沉声说道。


    大长公主只觉一道惊雷批下来，她勐地站起身，吓得黄么么赶紧上前扶住她。她尖声问道：「你是说慧儿？！你们找到慧儿了？！」


    「是，但是慧表妹已经没了。」


    大长公主跌坐在榻上，眼角一滴泪留下，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啊！她是看着那个小姑娘出生的，多可爱的孩子，最爱吃她做的桂花糕，会拽着她的裙角，糯声糯气的喊她姑姑。


    可一转眼，就找不到了。她跟玉娘发疯似的找了一天，却还是没找到。玉娘受不住这打击，身子骨又若，竟香消玉损了。


    再听旧人消息，人却没了……


    大长公主强忍着悲意，眼眶红了，哑着声道：「那孩子现在在哪，可过的还好？」


    镇国公也是有些悲痛，他那时已经七八岁，自然是记得这个从小聪慧可人的表妹，「在安里县，拜了韩敬严为师，还有一双弟妹，家境尚可。」


    大长公主拿起信，仔细读阅，半晌压着嗓子说道：「你亲自去找人，若是……若真的是慧儿，你定要赶紧把人接过来。你小舅舅这些日子精神不好，断不能晚了！」


    「是，小舅舅那边可要告知一声？」镇国公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亲自去说，」大长公主声音带着一股狠意，「这消息不能往外传，省的有人心怀歹意。」


    若是没找到人，她自是愿意弟弟过继一个孩子的。但既然找到慧儿的孩子，那便该趁早断了某些人的痴心妄想。


    「是。」镇国公知道，自打小舅舅身子不大好的消息传出去，便有人上门提及过继之事。之前母亲愿意，他不好说些什么，现如今，自是不能放任。


    还在安里县的安元峥不知亲爹即将带人过来，他此时正乐呵呵跟着王熙瑾准备婚礼。


    「王兄，你就这般急着想娶沈姑娘进门？」安元峥看着王熙瑾忙前忙后，很是感慨。前两日刚下聘礼，这几日便要成婚，连等沈姑娘手指好的功夫都没有，真是……啧啧，难以理解。


    王熙瑾送走官媒，一脸温和的看着安元峥，「安兄说笑了。」


    安元峥摇摇头，虽说沈姑娘也是箇中翘楚，但王兄这等做派，惧内无疑。不过若王兄真是舅祖父的外孙，沈姑娘还是早点嫁进来为好，不然这门户之见怕是难熬。


    想到这，安元峥狐疑地看向王熙瑾，按理说王兄那日应有所察觉，该不会这般着急，防的就是这个吧。


    看着王熙瑾温润如玉的背影，安元峥心中一嘆，这可真是情深似海，姜浩安输的不亏。


    ……


    大婚当日，沈明月坐在镜前，由着德全婶给她描眉画唇。


    她身上内穿红娟衫，外套金丝绣花红袍，此乃县里珍绣坊缝制的嫁衣，华美精緻，夺目耀人。德全婶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嘴里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齐眉……」


    沈明月听着德全婶嘴里的吉利话，眼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难得有些羞涩。镜中她脸若桃花，眼睛顾盼潋滟，唇若樱桃般红艷，比往日多几分秀媚。


    我要嫁人了。


    沈明月心中轻轻说道，她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何滋味，有些恍然，又有些期盼。前世她在京城，看着别的女子出嫁，只会淡淡一笑，转头身穿劲服走回空荡荡的冯府。今世更是不曾对嫁人有半丝期盼，却不料灯火阑珊，有一人等在那里。


    门外传来震天吵闹声，德全婶将银簪插入沈明月髮髻，笑容满面的看着门外，「这是王公子来迎亲了。」


    婉娘握住沈明月右手，一脸正色，「明月，你一定要过得好好的。」


    她对沈明月多有愧疚，若非是她大婚，明月也不会跟王秀儿有交集，她一时疏忽竟险些害了明月。


    沈明月笑着点头，「我会的。那日之事，你也不要再惦记，都过去了。」


    说完，沈何氏就笑中带泪推门进来，领着沈明月去正堂，王熙瑾已经等在那里。


    他今天一身喜服，面如冠玉，眉长目秀，更好似那画中嫡仙，清润出挑。


    王熙瑾转头看向沈明月，微微一愣，随即眼中尽是惊艷之色，心中一震，仿佛锣鼓齐天，要闹腾出来似的。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也有些手脚发麻，不知如何是好。


    沈明月见他如此，眉眼低垂，不好意思与他相望。


    还是媒婆笑着把二人领到蒲团前，两人才回过神来，跪拜在沈何氏跟前。


    沈何氏满脸笑意，眼角却微微湿润，她看着沈明月，温声说道：「嫁入王家，你要好好待小叔子和小姑子，跟夫君好好相处，切不可胡乱使性子。」


    她有扭头看向王熙瑾，「明月从小娇宠，性子怕是有些犟硬，姑爷你多担待，若有不好，你跟我说，我定会教训她。」


    王熙瑾含笑看一眼沈明月，对沈何氏说道：「岳母，明月很好。我会好好待明月，让她一生平安喜乐的。」


    王大年在一旁面露不忍，这时候就听话成这样，这得惧内成什么样，真是看不出来。


    沈明朗倒是一脸欣慰，这样他才好放心把明月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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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竹声中，沈明朗背着沈明月走出院门，一步一步，尽是不舍。沈明月伏在大哥背上，红了眼眶，泪水从眼角划过，从今往后，她再回来便是客了。


    沈明朗看着明月坐上花轿，耳边唢吶喇叭响起，一抬抬嫁妆跟着喜乐，向县里王家走去。王熙瑾骑在马上，身姿如玉，仪表不凡，村里还没出嫁的小娘子羞红脸低下头去。


    明月，你要好好的啊。


    沈明朗扶着沈何氏，站在院门口，看着欢闹的人群随自己妹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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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镇国公带着手下一路风尘僕僕赶到安里县，就听见爆竹嬉闹声从前边传来。他停下马，挑目望去，就见俊美男子身穿红袍，骑着黑马走到王家门前。


    而自家那个不孝子，正满脸兴奋，一身华服骑马跟在后头。


    看着男子那双熟悉的眼睛，镇国公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太像了，这双眼睛跟自己亲娘长的太像了。


    不用问，这就是自己那从未见过的外甥。


    但谁能告诉他，自己这外甥为何会今日成亲！他临出发前，大长公主已经在兴致高昂地拉着黄么么琢磨各家适龄姑娘了。


    镇国公面沉如墨，神色沉沉看着王熙瑾一脸柔色扶着沈明月下轿进门。他攥紧马绳，转头沉声对护卫说道：「先去找家客栈住下。」


    此时沈明月和王熙瑾已被众人簇拥着进了新房。沈明月坐在大红色喜被上，看着王熙瑾坐到自己身边，耳尖微红，有些不自在。


    媒婆满脸笑容地领着丫鬟进来，从托盘上拿起两杯银盏递给二人，「新郎新娘极是般配，一看就能长长久久，白头偕老！喝了交杯酒，新郎新娘相亲相爱，早生贵子！」


    王熙瑾接过后将一杯递给沈明月，沈明月脸色微红，手却不抖，稳稳拿着银酒杯与王熙瑾交互喝下这杯酒。


    等喝完交杯酒，严正泰等人就憋不住了。安元峥最先跳出来，「王兄，让沈姑娘闭眼餵你吃糕点可好？」


    严正泰一拍掌，「这主意好！若是怕找不准，沈姑娘可以先伸手摸摸位置么！」


    至于摸到哪，那就看二人的默契了。


    王熙瑾抬眼瞥向严正泰，暗示他并未成婚，可悠着点起闹。严正泰轻咳一声，「这可是安世子先提出来的。」


    安元峥一乐，「没错，是我提出的。王兄你得快点，别误了洞房时辰！」


    「没错，王兄，你看新娘子都等着你呢！」昔日县学同窗在后面起闹到。


    王熙瑾垂眸一看，沈明月手里已经被塞了一块糕点，一双杏眼正望着自己。


    「你要不先摸摸？」王熙瑾难得有些紧张。


    沈明月瞅一眼旁边满脸兴奋的众人，心里那丝羞涩不翼而飞，倒有些像回到打胜仗后的军营，那些兔崽子起闹的时候。她微微一笑，「不必，你摆好身子坐正就行。」


    王熙瑾闻言坐好微微张嘴，就见沈明月深深看一他唇，闭上眼，抬手利落就将糕点伸到他嘴边，丝毫不差，他张嘴就能吃到。


    安元峥等想看热闹的人：……


    这跟我想像的不一致！


    摸脸抹嘴呢？！怎么一次就成功？！


    沈明月嘴角上扬，她前世闭眼射箭都能正中靶心，更别提这等小事。安世子等人怕是要失望了。


    王熙瑾眉眼微弯，张口将点心吃完，但看着神色平静的沈明月，他眼神一暗，最后一口时，舌尖擦过她嫩白的指尖。


    沈明月身子一抖，脸颊飞红云，睁开眼瞪了王熙瑾一眼。


    在一旁看完全场的安元峥：我觉得我被侮辱了……


    吃完糕点，王熙瑾扭头看向安元峥等人，眉眼一挑，「这算完了？」


    严正泰不由一挺胸，「这才第一个，怎么能完！」


    「没错，起码得再吃个枣！」安元峥一旁帮腔，姜浩安想拉都没拉住。


    「好啊。」王熙瑾不紧不慢从床上拿起一个枣，一边放在嘴里咬着，眼睛瞧向沈明月，满是笑意。


    沈明月也不羞涩，伸头咬向另一边，两人没两口就快将枣吃完。两人嘴唇即将挨上的时候，沈明月想停下，却不料王熙瑾又咬一口，轻吻上她的唇。


    沈明月眼睛睁大，床侧的手不由抓住被单。


    王熙瑾很快正起身，一脸温和，「吃完了。」


    严正泰目瞪口呆，对好友有了全新认识。


    「我们出去喝酒，今日不醉不归！」安元峥揽住王熙瑾，把他往外带。他看出来了，这俩人没一个脸皮薄的，再玩下去也只是让王熙瑾占便宜。


    没看出来，没看出来啊！


    王熙瑾没有能帮挡酒的兄弟，连严正泰这傢伙都趁机倒戈，跟着安元峥等人一同灌酒。王熙瑾连饮几杯，白皙的脸颊也染上几抹淡红，一双眼睛潋滟含情，配着他如画般眉眼，竟是让安元峥等人看了也一愣。


    啧啧，难怪这么多小娘子心悦王兄，实在是这颜容便惊为天人啊。


    最后还是韩大儒怕闹得过，叫了小厮喊人，才将王熙瑾从那群人中解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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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熙瑾回到屋里，接过丫鬟手中的解酒汤，仰头一饮，等下人都退下去，他眼神氤氲地看向沈明月，径直走向她。


    沈明月抬头一笑，「你这是喝了多少？」


    王熙瑾笑而不言，附身压向沈明月，乌黑长髮散落在床上。沈明月仰倒在红色被褥间，面容娇艷如桃花，她双手被王熙瑾压在头顶，只觉唇上一暖，缓缓闭上眼睛。


    红纱落下，掩住一床春色……


    韩府。


    韩大儒一脸严肃看着大刀阔斧坐在梨花椅上的镇国公，「此事是真的？！」


    镇国公眉眼深沉，「韩公，此等大事我怎会胡言！」


    「倒是韩公一直未曾怀疑？」镇国公眉眼微冷，那一双眼睛他不信韩敬严看不出来。


    韩大儒沉默许久，「熙瑾拜入我门下时，王夫人就已经病逝。更何况早年我与李氏交情不深，我哪里会记得李姑娘年少时样貌。仅一双眼睛，又何必多疑。」


    镇国公一顿，这倒是实话。燕王妃少时无名，婚后更是战乱四起，为避免落入敌手，更是甚少出门，韩大儒认不出也是情有可原。


    「镇国公此番来是想带走我那徒儿？」韩大儒长嘆一声，他本想再过一月，便带着王熙瑾上京求学，谁料竟遇此事。


    镇国公端起茶，轻品一口，「小舅舅身体不大好了。」


    所以他一定要尽早带王熙瑾回京，但想到今日之事，「韩公，你怎会应允熙瑾娶个农女？！」


    想起手下带回来的消息，镇国公眉头紧皱，未来的燕王妃怎能是一个行为粗鄙的乡下女子！


    「熙瑾情根深种，我又何苦做那恶人，」韩大儒神色平静，「更何况沈姑娘虽出身农户，但行事果断，性格刚毅，作为长媳撑起王家再好不过。」


    看镇国公神色难看，韩大儒不急不慢说道：「镇国公，此事最终还得燕王决断，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就他所知，王家祖孙三人皆是痴情种，燕王又是个宁愿身后无人也不愿续弦的主，那熙瑾与沈姑娘就是命中注定的姻缘。旁人再看不上，也是白费功夫。


    镇国公面色一沉，知道韩大儒所言不假，但还是如鲠在喉。


    韩大儒见状也不再多言，门户之见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消除，后续如何还要熙瑾自己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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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沈明月睁开眼时，王熙瑾已穿好衣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俊美的脸上，熠熠生辉。


    「你今日有事？」沈明月起身披上外衫，半倚在床背上，黑色长髮散落如玉般的肩颈间 。


    「老师叫我去一趟，你再歇会，饿了便让木槿端吃食过来。」王熙瑾转头温声说道。


    「你可知什么事？」沈明月问道。若非要事，韩大儒不可能婚后第一日便叫王熙瑾过去。


    王熙瑾整理衣衫一顿，微微一笑，「大概有些猜测。」


    他转身走到床前，俯下身轻吻沈明月额间，「不用担心，我回来跟你说。」他看见雪白肌肤上斑驳红梅，神色转深，声音略带沙哑。


    沈明月将被衾往上拉，推了下王熙瑾，「赶紧过去吧。」


    王熙瑾笑着揉揉她脑袋，转身出门，让候在门口的木槿去端水伺候沈明月洗漱。


    韩大儒此时钻在书房窗前，听到门响，转头见王熙瑾一身白袍，翩翩君子。那一双眼睛，与大长公主一模一样。他长嘆一声，「昨日镇国公来找我，你可知何事？」


    「因为我娘留下来的那块玉佩？」


    「你果然有所预料，你急着娶沈姑娘也是因此？」韩大儒瞥一眼王熙瑾，神色不明。


    「不过是以防万一。」王熙瑾淡淡一笑。


    「算了，此事你心中有谱就行，」韩大儒懒得再纠结，不紧不慢说道，「你可知燕王？」


    王熙瑾神色一顿，这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他本以为世族大家便是尽头，按老师这说法，自己娘亲竟是皇室中人？


    韩大儒也不急着听王熙瑾回答，继续缓缓说道：「先皇在动乱纷争中平定天下，燕王跟随左右，率军领兵，立下赫赫功劳，被封为燕亲王。其女年幼走失，燕王妃一病不起，他如今已过古稀之年，未曾续弦，膝下更无一子。」


    王熙瑾沉默片刻，「那镇国公此次来……」


    「燕王身体近来不好，他想带你兄妹三人明日便走。」韩大儒闭眼说道。


    「三人？」王熙瑾眉眼微皱。


    「未来的燕王妃不好当啊，」韩大儒不曾回头，声音如同古钟般深沉，「你若执意如此，燕王世子怕也并非易事。」


    毕竟还有王熙言，对于宗族甚至当今圣上而言，年幼之子或许更好掌控。燕王早年亲信如今还剩不少。


    「老师，我的答案至今不变。」王熙瑾轻轻一笑，对韩大儒言下之意并不在意。


    韩大儒闻言转过头，仔细打量王熙瑾，「你真不后悔？」


    「不后悔。」王熙瑾不急不慢。


    「好！」韩大儒满意一笑，捋捋鬍子。他也是终身未曾续弦，自是欣赏王熙瑾此番表态，「你不必担心，燕王此人我有些了解，并非迂腐之人。他一生征战沙场，或许对沈姑娘会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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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老师。」王熙瑾拱手弯腰，内心对韩大儒也是充满感激之情。他知韩大儒昨日必是出言相助。


    「早些回去吧，跟沈姑娘说清，你们四人后日就跟着镇国公上京去吧，」韩大儒摆摆手，「我带着姜浩安那小子过几日也会回京。」


    好歹给自己徒弟撑撑腰。


    此时安元峥正跪在镇国公跟前。


    「胡闹！」镇国公脸色沉沉，大声呵斥，「定亲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在信上说明！」


    若是知道王熙瑾昨日成亲，他就是赶不来，也要写信给韩大儒，阻止这场婚事。


    「爹，沈姑娘并非粗鄙之人，便是出身农户，那也是两情相悦，你何苦棒打鸳鸯。再说，王兄之前也仅是富家子弟，算不上门户相差甚远。」安元峥低着头，心中却并不服气。


    在他看来，沈明月比京中贵女还要强些，毕竟大多数女子在那般情况能下冷静不出错就算好的，哪里还能心无畏惧，坦坦荡荡。


    「一派胡言！」镇国公气得将茶杯摔碎在地。


    他才知道，这沈明月险些坏了名声，还一脚踢废人下面，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嫁入王府！


    「爹，沈姑娘已经嫁入王家，您与其气坏身子不如就顺其自然吧。」安元峥悄悄往旁挪，可别碰到碎渣出血。


    镇国公脸色一青，现在王熙瑾还未认祖归宗，自己还真不好干涉。他压住火气，手指门框，「给我滚出去！」


    「这就走。」安元峥利索爬起来，赶紧往外跑，再呆下去怕是要挨打。


    啧，真算起来，王兄还得承我一情。


    王熙瑾回到王家，将事情起始细细跟沈明月说了。沈明月有些恍惚，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明月，我今日陪你回沈家一趟吧。」王熙瑾眼含歉意，按如今情形，怕是等不到三日后再回门了。


    「这倒是无碍。」沈明月坐在那，很快冷静下来。她心中隐隐有丝不安，便是之前，她二人家世就不算相配，现在更是天差地别。


    王熙瑾会不会如前世楚昭一般，另娶她人……


    想到王熙瑾早晨所言，沈明月垂下眼眸，问道，「你之前便有所预料？」


    「安兄表现太明显，我实在难以忽视。」王熙瑾似有所感，拉过沈明月纤纤细手，把玩揉捏。


    沈明月看着自己还有些弯曲的小拇指，心中安定下来。他不是楚昭……


    「那我收拾收拾，」沈明月准备起身跟刘嫂说一声，王家下人并不多，除了刘嫂一家，就剩下三个丫鬟木槿，木棉和木鸢、两个小厮乐正和乐全。


    「不必，我已经跟刘嫂说好。」王熙瑾拉住沈明月，轻轻一扯，便将沈明月搂入怀中。他将下巴搭在沈明月脖颈间，一手环在细腰上，一手与沈明月十指相握。


    「明月，你不许退。」他沉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沈明月耳尖一红，「我有何可退……」


    王熙瑾轻啄她白皙脖颈，另一只手也有些不老实，「那就好。」


    「王熙瑾，这还是白日！」沈明月想拦住王熙瑾作乱的手，却不料王熙瑾突然起身，只能赶忙搂住他脖颈。


    「我想要你。」王熙瑾抱着沈明月到床上，俯身压下，不久轻喘声从纱帐中传来，阳光洒落屋内，温暖如夏。


    白府。


    白老爷正坐在书房里品尝新到的春茶，就见白二爷匆忙走来，「大哥，王夫人是燕王走丢的女儿！」


    茶盏摔落在地，热茶撒了白老爷一身，白老爷却视若无物，勐地站起来，大声问道：「哪个王夫人？！」


    「王延生的娘子，王熙瑾他亲娘！」白二爷一脸见鬼的表情。


    「你确定？！」白老爷变了脸色。


    「毅儿媳妇亲口说的，她大哥严正泰可是王熙瑾至交好友，怎会有假！镇国公都亲自来了！」


    白老爷想起之前跟王家纷争，不由心中一慌，在书房转了几圈，「写给本家，既然没收到来信，说明本家也不知道这消息。对，我要赶紧把这消息传回去！」


    没过多久，白家下人骑着一匹马飞奔向京城。


    第五十六章


    第三日清晨，太阳初升，沈明月带着王熙言和王熙雪坐上马车，王熙瑾则骑马跟在镇国公后。


    告别韩大儒，一行人朝京城出发。


    王熙雪穿着红色石榴裙，偎依在沈明月身边，「嫂子，我们是要去见外祖父么？


    她昨日才知道此事，离开从小长大的故乡，她有些惶然，但也带些兴奋，她知道皇亲贵族是何等高贵。


    「熙雪可是怕了？」沈明月轻笑着抚摸王熙雪头髮。


    「没有，」王熙雪蹭蹭沈明月，嘟囔道：「我就是，就是想问问。」


    「不必担心，我和你大哥会护着你们的。」沈明月拍拍她后背。


    「嫂子，你也别怕，我大哥不会娶别人的！」王熙言一脸兴奋地望着马车外风景，闻言扭头说道：「我和熙雪只认你！」


    他这几日没少听见旁人议论，特别是镇国公手下。他不在乎嫂子出身如何，他只记得嫂子从野猪身下救出自己的英姿，「嫂子，你教我武功吧！这样我就能痛打那些嘴碎的！」


    「别胡说。」沈明月笑着说道，心中却觉熨帖。


    从安里县到京城要走三日，因为急着回去，一路急行。刚开始王熙言还觉得兴奋，后面便如落水的猫蔫哒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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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子，我们还要走多久？」王熙言蹲在地上，看着干粮一脸苦色，好难吃啊。


    「快了，傍晚就能到青石县，再走一日就到京城了。」沈明月一边安慰王熙言，一边一口干粮一口水，毫无不适。


    「好哦，」王熙言费劲咬下一块饼，还不如呆在安里县，这一路真的太累了。他突然吸吸鼻子，抬起头四处寻摸，好香啊，好像是白桃糕的味道。


    一块糕点递到沈明月跟前，抬眼一看，王熙瑾一脸温柔望着自己，「吃吧。」


    王熙言眼巴巴看着糕点，没敢吭声，嚼着干粮，嘴里口水泛滥。


    「给熙言吃吧，我觉得还好。」沈明月把糕点递给王熙言，刚想站起来，就听到箭划破空气而来的声音。


    她神色一变，一把推开王熙瑾。一只利箭插入地中，箭尾颤动。


    「有刺客！」


    护卫大声喊道，大半迅速围到镇国公旁边。


    镇国公心中一沉，刚想喊王熙瑾过来，就见出现的黑衣刺客看也不看他，直奔王熙瑾而去。


    转瞬间，剑光凛冽，刺向王熙瑾。


    该死，是冲着熙瑾去的！


    「熙瑾，小心！」镇国公想跑过去，却被手下拦住，「主子，您不能过去！」


    「给我滚开！」镇国公一脚踹开手下，拔剑而去。


    沈明月拉开王熙瑾，神色凌厉，空手迎向刺客。刺客神色狠歷，用剑刺向沈明月，沈明月侧身一闪，左臂衣衫划破，血流不止。沈明月一声不吭，右手砍向刺客拿剑右手。


    刺客只觉犹如大锤砸下，忍不住手一松，沈明月趁机夺过剑，长剑侧出，直接割喉。其余刺客已围住王熙瑾，一人拔剑至他身边，王熙瑾往后一步，险之又险躲开剑锋。刚想抬脚踹向刺客，就见眼前人一口血喷出，倒在地上，一把剑插入背心。


    沈明月刚见来不及，以箭为枪，直掷刺客背后。


    镇国公也赶过来，挡住左侧刺客。沈明月拔出血剑，迎向右侧刺客，刀剑飞舞，锋光凌厉。这波刺客中有一人武功极高，连伤护卫几人。见沈明月拔剑而来，眼露狠色，皆是一招致命之势。


    二人剑剑相抵，剑影晃人，沈明月越杀越凶，竟气势上压过对方，让刺客有些无力还手。此时镇国公与护卫已经围住王熙瑾，还活着的手下寥寥无几。该刺客心中暗恨，知任务失败，不再留恋，一剑刺出，往后一退，「撤！」


    沈明月没有追，留在原地调整唿吸。


    「明月！」王熙瑾快步跑到她身边，看着她流血的手臂眼睛通红。


    「熙瑾，这是上好伤药，你帮沈姑娘敷一下。」镇国公神色复杂从衣襟中掏出一瓶药膏，扔给王熙瑾。


    王熙言和王熙雪哭着跑向沈明月，「嫂子！」


    沈明月沖王熙瑾笑笑，「我没事，伤口不深。」


    王熙瑾一声不吭，轻轻把药洒在她胳膊上。沈明月皮肤雪白，血痕明晃晃，刺得人眼痛。


    「爹，我没说错吧，沈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安元峥见危机解除，跑到镇国公身边，悄声说道。


    镇国公沉默不言，这些刺客只冲王熙瑾去，却不伤王熙言，用意昭然若揭。若是李氏宗族还好说，但若是上头那位动了心思……


    他眉头紧皱，连看都不看那糟心儿子一眼，让护卫检查尸体，自己转身上马。如此看来，熙瑾娶这沈姑娘倒不失为一步好棋，而且她武艺不凡，也能护着熙瑾一二。


    罢了，回京再看吧。


    一行人赶在傍晚来到青石县。进客栈时，一老者背着一把剑，挎着药箱从楼梯上走下。


    沈明月侧身想让，却抬眼看到那把剑，不禁神色一愣，喃喃道：「赤练……」


    王熙瑾在她身后，见她停下脚步，不由张口问道：「明月，你说什么？」


    沈明月见那老者毫无反应，跨出大门，回过神轻轻道：「没什么，只觉这把剑有些熟悉。」


    王熙瑾回头望去，那老者身影已消失不见，安慰道：「到京城后，便陪你去寻一把好剑。」


    沈明月缓缓一笑，「不用了，我也没什么用剑的地方。」


    只是那把剑太像自己前世那把佩剑……


    沈明月不再言语，跟着众人上楼休息。


    众人没有发觉，走远的老者又走回客栈门口，意味深长得盯着沈明月的背影。


    进了屋内，王熙瑾叫小二打一盆水送来，小心翼翼揭开纱布，替沈明月换药。看着可怖的伤口，王熙瑾面露愧疚，「是我连累了你。」


    「你在说什么胡话，」沈明月右手倒两杯茶，推向王熙瑾，「你我本是一体，哪有什么连累不练累。」


    王熙瑾沉默换药，许久说道：「回京后你定要先护着自己。」


    怕是有不少人不想让自己活着到京城。镇国公想到的，王熙瑾自然也能猜测出来。京中危机四伏，他怕沈明月因自己而受伤害。


    燕王之位……王熙瑾神色暗暗，眼中如深海般冰冷。


    「或许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不同于镇国公和王熙瑾的忧虑，沈明月并不觉得皇上会下此毒手。


    得军心者方为威胁。燕王交出兵权十几年，早已失去对军队的控制。当今圣上不应因此而心生忌惮。


    更何况先皇临终前都担忧燕王余生孤苦，便是顾及先皇遗愿，皇上都不会对王熙瑾下手。此番做派倒有挑拨离间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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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熙瑾也知此道理，但圣心难测，他身后还有要护着的人，自然每一步都不能错。


    王熙瑾用温热的湿布擦拭沈明月脸颊，替她脱去外衫。二人躺上床后，王熙瑾用手搂住沈明月，温声道：「睡吧，明日还得早起赶路。」


    御书房，灯火未灭。


    晋文帝神色淡淡，「可曾查明是何人所为？」


    暗卫跪在地上，「尚未有确凿证据，但目前线索指向永安侯府。」


    「有些人心大了......」晋文帝垂眸缓缓说道，「继续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后面挑拨离间。」


    晋文帝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明月皎洁，月光映在脸上半明半暗。他对这从未谋面的侄子也感情复杂。燕王若是身后无人，其封地便能收归朝廷，所余势力也能化为己用，对晋文帝而言自是好事一桩。但当年其他兄弟虎视眈眈时，是燕王力压众议，保他太子之位，这些年更是深居寡出，甚少干涉朝廷之事。


    晋文帝沉默片刻，下令，「务必保证镇国公一行人平安抵达京城。」


    「是。」暗卫领命后很快消失于大殿之上。


    御书房灯火渐灭，一片漆黑。


    第五十七章


    第三日晚，沈明月一行人看见了长安城。


    城墙高耸，精悍的士兵守着城门，检查来来往往行人。镇国公骑马在前，领着王熙瑾等人进了京城。


    燕王府长吏毕恭毕敬等在城门口，见到镇国公，上前拱手：「王爷前日染了风寒，不便出府，知道镇国公您今日回京，特派我等来迎接。」


    说罢，他抬头看向王熙瑾，眼神中透露着激动，「这位可是王公子？」


    他是燕王府老人，他爹更是跟着燕王一起长大的。看着燕王孤寡一人，燕王长吏内心犹豫过是否劝说王爷过继一子，特别是这一两个月燕王明显精神不济。但没想到，前些日子竟传来消息，说是慧郡主找到了！虽然后面才得知慧郡主已故，但毕竟留下两个外孙和一个孙女，这燕王府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今日若非大长公主劝说，燕王拖着病体也要来城门口接人。


    「在下王熙瑾，不知阁下是？」王熙瑾下马拱手道。


    「我乃燕王府长吏，洪骁。」洪骁眼含热泪，很是热切看着王熙瑾。不愧是王爷的外孙，这般风姿出众，通身气派跟王爷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骁叔，我也回来了，您怎么好似没看见我似的。」安元峥笑嘻嘻从马背上跳下来，一身黑色劲装，利落潇洒。


    「安小公爷，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唿么？」安元峥少年时没少往燕王府跑，特别是闯祸时候，所以洪骁算是看着安元峥长大的。此时看见，洪骁也是笑容满面。


    「好了，回府再说。」镇国公对自己长子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最是看不上眼。


    「对对，王爷该等急了！」洪骁赶忙上马，领着众人去往燕王府。


    到燕王府门口，镇国公等人下马，待沈明月与王熙言、王熙雪下马车后，才一同走进燕王府。燕王府庭院房屋交错，葱郁树木与红色屋瓦交相辉映。


    王熙瑾神色如常，身姿挺拔，脚步沉稳，丝毫没有怯缩之意。


    镇国公余光扫过，自是万分满意，难怪年纪轻轻便能被韩敬严收为弟子，这般心性的确不俗。在他看来，燕王府世子应是王熙瑾无疑，但若行事实在上不得台面，年幼尚可培养的王熙言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镇国公视线转而瞥向沈明月，倒是没想到此女也能举止沉稳，面容冷静，举手投足竟不输京中贵女，甚至还自带威严之气，仿佛久居高位之人。他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这富丽堂皇的王府在她眼中习以为常。难不成，我看走了眼？镇国公心中隐隐纳闷。他随即垂眸看向难掩兴奋之情的王熙言和王熙雪，暗自点头，这才是应有之态么。


    若非镇国公已派人仔细调查过沈明月，他还真不能相信她仅是个农家女子。毕竟刺客来袭，沈明月毫无畏惧之色，夺剑杀人犹如家常便饭，受伤后更是不吭一声，别说女子，就是男子也甚少能做到此种地步。


    要是从军，那就是可塑之才啊！


    燕王此时已不顾病体，被下人搀扶着站在正房门前，他头髮花白，目光晴明，面容饱经风霜却依旧犹如刀刻，一双剑眉依稀可见年轻时俊美之色。


    见王熙瑾第一眼，他就眼眶微红，太像了！那双眼睛与长姐一模一样！


    「小舅舅，这就是熙瑾。后面是熙言、熙雪和熙瑾新过门的妻子」镇国公快步上前，握住燕王颤抖的双手。


    「好，你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燕王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与激动。


    王熙瑾上前几步，恭敬行礼，嘴唇微动，却没能说出声来。


    燕王紧紧抓住王熙瑾的手，一向严肃的面容带了些许脆弱，「你娘......你娘生前过得可好？」


    「我娘过得很幸福。」王熙瑾缓缓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燕王闭上双眼，一行泪从他眼角划过。他不是没后悔那日为何不早些回来，或许还能找到女儿的踪影。但几十年过去，玉娘早逝，只留他一人在这空荡荡的王府度过余生。他盼啊盼啊，硬是活了七十余年，他就想着或许有一日能听到慧儿的消息。没想到却是天人两隔，也好，或许慧儿已经在下面与玉娘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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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忍不住咳嗽起来，旁边的镇国公眉头紧皱，沉声劝慰，「小舅舅，人既然已经到了，不如进屋再说。」


    沈明月轻轻推一把王熙言和王熙雪，示意他们跟上去，自己则安静跟在后面，进了正屋。


    燕王情绪微缓，这才注意到她，想到镇国公刚才的话，神色不变，「熙瑾，这是你妻子？」


    王熙瑾走到沈明月身边，握住她的手，「外祖父，这是沈明月，孙儿与她已经拜堂成婚。」


    燕王神色复杂，一时沉默不语。昨日大长公主来说起此事，言语之间很是不悦，言明必会替他这孙儿另说一门亲事，但燕王未答应。他与玉娘当初也并非门户相配，这两情相悦之事，岂是门第便可决定。只是对于这门亲事，他一时也难以接受。


    「叔祖父，您不知道，如果不是表嫂，我们怕是很难平安走到京城。」安元峥见状赶忙说道，隐约还有告状之意，「有人派刺客来暗杀表兄呢！」


    「还有此事？！」燕王目若刀光，神色严厉看向安元峥，好似一头垂老的铁血雄狮不怒自威。


    「可不是，一开始还以为奔着我爹来的，」安元峥全然不顾镇国公示意他闭嘴的眼神，继续说道：「若不是表嫂一身好武艺，表哥怕是要在青石县养很久的伤呢！」


    「好得很，」燕王眼中冰冷，眉眼上挑，气势凌冽，「看来我这些年太过心慈手软了！」


    他再看向沈明月时，神色倒温和几分，「这一路辛苦你了。」


    沈明月神色不变，「您过誉了。」


    燕王神色渐缓，转头看向安静候在一旁的荣管事，「你带熙瑾他们下去歇息。洪骁，你随我来。」


    他是老了，但还没死呢！那些人这时就敢把手伸到燕王府来，自己定要杀鸡儆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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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


    等人走出房门，燕王在小厮搀扶下半躺在黄花梨心木榻上，双眼微闭，语气不急不慢，「洪骁，你说是谁如此着急，我那外甥就在一旁，他们便敢派人出手？」


    「王爷，您是怀疑上面那位？」洪骁神色严肃，语气有些担忧。王爷多年不理朝政，人脉渐少，公子又刚回京不久，还未立足，若当今圣上真有此意，那怕不好办。


    「不是皇上，」燕王食指轻敲矮桌边角，神情淡淡，眼角皱纹深如刀刻，「我从小看他长大，知其脾性。」


    「王爷……」洪骁面露犹豫，人心难测，更何况是龙椅上那位。


    「洪骁，我当初力保皇上并非念太后旧情，而是三个皇子中他最为合适，」燕王看向庭院内葱郁草木，忆起往昔，「三皇子心胸狭隘，鼠目寸光，五皇子优柔寡断，任人唯亲，唯有太子心怀天下又行事果断，而且他注重名声。注重身后名，才更知何事可为，当今圣上是走坦途之人。」


    洪骁沉默片刻，「王爷可有猜测？」


    燕王低头垂眸，手指轻点，「总归在那几户罢了，但不知圣上是何意……洪骁，替我上折，既然熙瑾这三个孩子已经回来，我也该进宫拜见一下我那侄儿了。」


    自己身体日渐不好，自然要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替外孙扫清障碍。燕王世子之位，只能落在熙瑾头上，如此对熙言和熙雪最好。


    「是，」洪骁应下，出房门前停住脚步，转头问道：「王爷，大少奶奶那……」


    要他说，这成婚时间实在太凑巧，但凡晚一点，都不会难办。但现在二人夫妻既成事实，按王爷的性子，怕是心中犹豫。


    果然，燕王长嘆一声，「再看吧。」


    休妻另娶，就是毁了人家姑娘一生，实属恶毒至极。更何况熙瑾那孩子，一看就是情根深种，不然也不会今日处处维护。


    而荣管事此时领着王熙瑾和沈明月到了春芳园，院子精緻典雅，南侧有一假山，旁边是一棵巨大的桂树。


    「大少爷，这就是春芳院，咱燕王府除了王爷的书仪院，就这景色最好，老僕特意给您收拾出来的。」荣管事满脸笑容，这可是燕王府未来的主子，一定要伺候好了。


    说着，他招唿来等在院里的四个丫鬟和四个小厮，「他们今后就在这院子伺候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您们尽管放心用，他们都是燕王府的家生子。」


    「多谢侯管事，」王熙瑾点点头，「不知熙言和熙雪住在哪里？」他看一眼紧紧抓着沈明月手的弟弟妹妹，有些担心他二人会不习惯独自一人住在一个院子里。


    「小少爷和大小姐就住在旁边院子里，王爷怕您们不习惯，早就嘱咐老僕收拾出来三间挨在一起的院子。」荣管事连忙解释，说着就带王熙瑾向旁边的兰泓院和汀香院走。


    王熙言和王熙雪见住的离王熙瑾和沈明月不远，隐约松口气，特别是王熙言，很快就沉浸在自己有这么大院子的喜悦之中。


    王熙瑾见状，放下心来，「路上奔波，你俩也早些歇息。」


    「知道了！」王熙言拉着王熙雪兴沖沖跑进院子里四处转悠。


    回到春芳园，沈明月看一眼娇俏美丽的四个丫鬟，问道：「你四人可有名字？」

 第82页

    「奴婢叫春花。」　「奴婢叫夏荷。」 「奴婢叫秋枫。」 「奴婢叫冬雪。」


    听完四人回答，沈明月觉得这名字倒是好记，「名字不错，今后你四人还叫这个名字吧。」


    「是。」四人齐齐应声道。


    「打些水来，我二人洗洗便歇下了。」沈明月一路奔波，后面又担心有刺客来袭，此时只觉有些疲惫。


    春花应下，很快端水来伺候沈明月和王熙瑾洗漱。王熙瑾脱下外衫，春花刚想去接，就见沈明月已经自然而然的接过外衫搭在椅凳上。


    沈明月抬眼看见春花伸出的手，语气温和说道：「你下去吧，这些事我二人自己做惯了，无需你们服侍。」


    「是，少奶奶有事叫奴婢就好。」春花悄悄瞥一眼王熙瑾，福身后退到门外。


    见她出来，夏荷拉住她往院角走，冬雪眼尖跟在后面，倒是秋枫淡淡看一眼她三人，守在门口未曾挪动。


    「你觉得少奶奶好说话么？」夏荷红着脸悄悄问道。


    她能到春芳园伺候，是家里人使银子走关系的。她爹是府里大厨，跟候管家关系不错，就是其余几个，也是争破头颅才得了这名额。


    为着就是这刚回来的未来世子爷。若王熙瑾从小在府里长大，她们是不敢动这心思的。但王熙瑾刚找回来，沈明月又是一农家女，她们敬畏之心并无多少，若能靠颜色入了世子爷眼，做个妾也是好的。


    「看着倒是和气，」春花垂眸低语，「但听闻少奶奶杀过人，若是知道我等心思，怕是也容不下。」


    她知道她爹娘的意思，但内心并不看好。若是沈明月能在府中立足，处理个爬床丫鬟还是容易的，若是被休，那未来的世子妃就是世家贵女，更容不得她们这些别有用心的丫鬟。


    想到刚才瞥到王熙瑾那俊美容颜，春花咬住下唇，内心很是纠结。


    「你们怕什么，名义上她是少奶奶，但谁不知道她就是占个好运，」冬雪嘴角一撇，很是不屑，「真论起身份，她比你我还不如。」


    她们虽然是奴婢，但也是王府的奴婢，寻常百姓平时不敢太过得罪。


    「冬雪，你怎么敢说这话！」夏荷脸色刷白，赶紧捂住冬雪的嘴，「少奶奶岂是你我可以诋毁的。」


    冬雪不耐烦扒拉开她的手，「我就这么一说，难不成你俩准备去告状？」


    「好了，别说这些了，过几日再看吧。」春花赶忙阻止冬雪继续说下去，虽然她也并不是很重视沈明月，但她清楚自己身份，真要计较，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


    待到日落时分，荣管家派人请王熙瑾和沈明月去正屋吃晚食。


    到了正屋，王熙言和王熙雪已经坐在燕王两侧，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脸上尽是欢喜之色。


    「嫂子！」王熙言看见沈明月，用力挥挥手。


    王熙瑾坐在他身边，沈明月坐在王熙瑾旁边。此时燕王脸色相比中午要红润许多，神色舒缓，「开饭吧。」


    沈明月夹一筷子羊排入口，眼睛一亮，肉质软烂，咸鲜入味，这厨子手艺不错。


    「这样羊排味道如何？」燕王见状，笑着问道。


    刚才王熙言没少说沈明月好话，特别是天生神力，武艺突出之事。燕王一生征战沙场，对沈明月能以一敌五之事，也是颇为赞嘆。他能听出，沈明月战力极佳，若是上战场，也是一名虎将。


    思即此，他对沈明月倒是多了几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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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羊排味道很好。」沈明月答道。


    「那就多吃点，」燕王语气一顿，不急不慢的问道：「听熙言说你天生神力，之前的刺客大半死于你手？」


    「侥倖而已。」沈明月放下筷子，神色平静看向燕王。


    「生死之间没有侥倖可言，你是天生的将才。」燕王不紧不慢地舀一勺汤送入口中。


    王熙瑾等人休息时，他已派人打听清楚沈家情况。特别是路上遇袭之事，按镇国公所言，王熙瑾能安然无恙，多亏沈明月出手。世族死士都是精心挑选，身手不弱于京城禁军，而且下手皆是死招，不留活口。沈明月能斩杀五人，护住王熙瑾，这武功自是不弱。


    燕王面容平和看着沈明月，这个孙媳妇入府之后，毫无慌乱，一言一行，皆进退有度，若非镇国公已详细调查，他还真难以相信她从未出过安里县。就算是猎户出身，也过于冷静自持了。


    燕王沉默片刻，他老了，有些事无心也无力去追究，只要她对自己这孙儿是真心相待，他不介意煳涂一些。而且洪骁担忧的也没错，熙瑾在京城毫无根基，即使韩敬严能庇护一二，但他年纪也大了，护不了几年。与其初来乍到便风头盛荣，不如养精蓄锐。


    熙瑾他才华横溢，并非池中之物，自己走后留下的人脉也足够弥补他妻族不盛的遗憾。这天下，总归是如今龙椅上那位的。他愿意照顾一二，才最为合适。沈明月坐上这燕王世子妃之位，或许正合他心意。


    只要她撑得起来就行。


    「府中事务你若有不懂之处，可问荣正和洪骁二人，他们都是府里老人，自是清楚，」燕王缓缓说道，仿佛没有看见此话一出，洪骁微微睁大的双眼，「熙言和熙雪岁数尚小，还要你多加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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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管事低头立在一旁，心中庆幸自己没听自家婆娘短视的话，怠慢沈明月。不过掌管府中内务并非易事，也不这位出身卑微的少奶奶能不能挑起这大梁。若是出了差错，这世子妃之位怕是不稳……


    沈明月略有诧异，她没想到燕王会如此轻易认下自己，但看着燕王沉静的双眸，她微微一笑，低头应下，「是。」


    吃完饭，燕王留住王熙瑾，让他跟去书房。


    昏暗的灯光下，王熙瑾容貌显得更加俊美，举手投足文雅温润。燕王神色温柔，对这个刚认回的外孙满意十足，更别说他还拜在韩敬严门下，品学才华可见出众。


    「我知慧儿当初是嫁入王家，但世事难料，我想将你和熙言熙雪改为李姓，你可同意？」


    王熙瑾没有立马回答，他知道此般做法对兄妹三人最为有利，但祖父只有他爹这一个孩子，若是三人皆改姓，祖父一脉便后继无人了。


    「我知你不愿之处，那便将来你第二个孩子姓王，继承你祖父那一脉如何，不过日后教育你要多费心神。」


    异姓背后不仅仅是世子之位。


    「我明白，便按外祖父您说的办吧。」王熙瑾许久答到。


    「如不出所料，皇上明日会招我等入宫，你今晚早些歇息。」燕王轻嘆一声，他也知此事为难。但若不改熙言熙雪之姓，兄妹三人之后恐怕不好相处。更何况熙瑾年纪尚轻，再挣回一个侯爵之位也并非难事。


    王熙瑾回到春芳院时，月色已上梢头。刚推开院门，冬雪便含羞带怯迎上来，粉纱掩着她雪白如玉的肩膀，身姿娇俏，「大少爷，您回来了。」


    王熙瑾神情淡淡，应一声进入屋内。此时沈明月正坐在桌前，查阅荣管事交上来的帐务，见王熙瑾进来，刚想说话，就瞅见他身后脸色微红的冬雪，不由眉头微挑。


    王熙瑾未曾察觉，只觉嘴有些渴，便想拿茶壶倒些茶水。冬雪跟在他身后，赶忙快速拿起茶壶，娇声说道：「少爷，我帮您倒茶。」


    一双纤纤玉手捧着褐色茶盏，惹人怜爱。


    王熙瑾一顿，迳自另倒一杯茶，一口饮尽。冬雪的手尴尬立于空中，不仅眼眶微红，有些惶恐道：「可是奴婢做错什么惹少爷生气了？」


    王熙瑾放下茶盏，嘴角微扬，眼神却不带笑意，「我不习惯旁人伺候，我记得明月已经跟你们说过。」


    冬雪这才看向站在一旁的沈明月，见她似笑非笑，赶忙低下头，声音隐约带泣声，「我以为少奶奶是初入王府，还不习惯，但少爷您一天劳累，或许是需要人伺候的。」


    这话倒好似沈明月不体谅王熙瑾似的。


    沈明月嗤笑一声，凉凉看向王熙瑾，「你要人伺候？」


    王熙瑾轻咳一声，「若是有事，我会叫青竹他们的。」青竹正是荣管事派来的四个小厮之一。


    「你可听清楚了？」沈明月似笑非笑地看向好似娇弱不堪的冬雪。


    「奴婢清楚了。」冬雪低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声音若夜莺般娇柔。


    「那就下去吧，不叫你就不用进来了。」沈明月慢条斯理地说道，坐下继续看帐本，好似对她不屑一顾。


    冬雪脸色通红，咬着嘴唇退到屋外。夏荷见她面有不甘，低声劝慰道：「要不算了吧，王爷都将管家权交给少奶奶了，我们便收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春花闻言望着透光的窗户，隐约可见少爷走到桌前，搂住了少奶奶，两人剪影很是般配。她低垂下双眸，不做言语。


    秋枫则站在院内，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和洒下柔光的月亮，眼神平静。


    「你认命，我可不认，」冬雪咬牙切齿，「她一个乡下来的，哪里管得好王府事务，且等着吧，大长公主那边就不会让她如此得意。」


    夏荷见她神色狰狞，也不再劝，这事只能自己想明白才行，就怕一步错步步错。


    而镇国公府，大长公主此时正躺在榻上，看着明黄的灯火，神色不明，「黄嬷嬷，你说我就真这么看着她住进燕王府？」


    黄嬷嬷拿着扇子轻轻扇动，「您不如就且看着，毕竟燕王愿意，其他人可不一定愿意......」


    这滔天的荣华富贵，可是有不少人惦记着呢。沈明月若是能坐稳世子妃之位，说明是个有本事的，自然是好，若坐不稳，那时候再插手，便是世子也不会有怨言。


    「那我们就先等等看，看她是不是如我那儿子说的一样，不同于一般女子。」大长公主淡淡一笑，不急不慢的说道。


    窗外月光洒在葱郁树丛上，明明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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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永安侯府。


    永安侯面色阴沉，「痕迹都抹干净了么？」


    本来大长公主那边已经松口，很快就能过继一人到燕王膝下，没想到镇国公世子竟然找到了慧郡主的孩子。若非白氏传出消息，自己这还一无所知。


    仓促之下只能派死士先除去长子，没想到那帮没用的废物，连那人的汗毛都没伤着！


    侯府幕僚低头回应，「已经派人去清扫，但事情仓促，怕是有所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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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侯神色扭曲，「一定要扫的一干二净，特别是跟那边往来的痕迹，务必不能被皇上发现！」


    「是，我这就去办。」幕僚心中悲嘆，早就劝说永安侯徐徐图之，奈何他不愿，这下可好，一个不小心，就是灭门之灾啊。


    第二日，宫中来人，宣燕王和王熙瑾四人入宫。


    宫门前，高公公领着燕王与王熙瑾、王熙言去两仪殿，沈明月和王熙言则跟着姚嬷嬷去往坤宁宫。


    姚嬷嬷本担心沈明月会上不得台面，东瞅西望，走路发颤，却没料沈明月目不斜视，脚步沉稳，一言一行规规矩矩，好似有人教导过般，不禁有些诧异，她可是知道这沈姑娘昨日才到京城，就是燕王请人来教规矩，也不至于今日便行事如此完美。


    刘皇后梳着簪花高髻，插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裙裾用金丝绣着百鸟朝凤图纹，她美艷端庄，眼角隐约可见皱纹，但气质高贵，更显雍容华贵之态。她旁边坐着一位紫服妇人，手上戴着包金兽首白玉镯，整个人略显刻薄之态。紫服妇人旁边是一二八少女，容颜娇美，身穿浅黄色绣花群衫，外搭粉色薄纱大袖衫，四蝶银步摇随着她轻笑掩唇而晃动。


    「民女沈明月参见皇后。」沈明月跪在地上给皇后请安，动作完美，毫无疏漏。王熙雪跟在她身后，也照模照样跪倒在地。


    刘皇后眉眼含笑，面容温和喊沈明月和王熙雪起来。


    沈明月带着王熙雪规矩坐到一旁。


    「这就是沈姑娘吧，看着是跟一般乡下女子不太一样，」紫服夫人轻笑一声，口气带着一丝轻慢，「难怪能入王郎君的眼。」


    「昨日外祖父也说我胆量倒比普通女子大来着。」沈明月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回应道。


    「外祖父？」紫服夫人神色有些冷淡，「沈姑娘改口倒快。」


    「夫君既然改口，我自然也要从之。」沈明月笑着垂眸回到。


    紫服夫人自然不会诋毁王熙瑾，不然何必带着女儿过来。她今日就是想让皇后明白，这燕王府世子妃之位不能随便决定，但没想到沈明月第一次入宫，不仅没有惊慌失措，反倒落落大方。她不由有些气闷，冷笑一声，「沈姑娘真是伶牙俐齿。」


    沈明月淡淡一笑，没有回话，再在皇后面前争辩下去，就有些失礼数了。


    刘皇后笑意渐深，这真是出乎意料，沈明月没人提点就能如此行事，那将来撑起燕王府也并非难事。或许这事还真能遂了陛下所愿。


    「也是本宫疏忽，你们刚入京不久，恐怕还不认得人，」刘皇后笑着给沈明月和王熙雪介绍，「这位是宁乐伯夫人，旁边是她长女张阳玉。」


    「见过宁乐伯夫人和张小姐。」沈明月缓缓起身，朝宁乐伯夫人行礼。王熙雪也慌张站起来，跟着行礼。


    宁乐伯夫人对沈明月冷淡颔首，转脸对着王熙雪眉开眼笑夸赞道：「这便是熙雪吧，长得可真像燕王，将来定是个俊俏姑娘。」


    沈明月嘴角一抽，这话说可真是亏心。王熙瑾兄妹三人便没有一个长得像燕王的，倒是王熙言跟燕王妃有几分相像。不然韩大儒也不至于几年都没有往这方面想。


    「谢谢夫人。」王熙雪努力直挺腰板，但还是忍不住偷偷伸手抓住沈明月的衣袖。


    刘皇后低头轻抿一口茶，假装没有看见，到底是从小长在外面，礼数上差了些，但冲着燕王叔的态度，她也不会有何不满。毕竟年纪尚小，还能教导过来。


    宁乐伯夫人更不会没眼色指责，只是看王熙雪如此依赖沈明月，心中更是憋屈，似笑非笑的说道：「都说长嫂如母，我今日可算见着了。沈姑娘成婚没几日，便得小姑子如此信任，平日怕是没少费心思吧。」


    沈明月神色不变，仿佛没听出宁乐伯夫人话中暗讽自己心机深沉。


    她不急不慢回到，「成婚前我与夫君都住一个村子，自然常有来往，但没想到您消息如此灵通，竟连我与夫君成婚没几日都知道。」


    今日是她抵京第二日，宁乐伯夫人就知道这么详细，看来没少打听，就是不知路上刺客与宁乐伯府有无关系。


    宁乐伯夫人神色一僵，强笑着说道：「我只是随处听来的，其余倒并不太清楚。」


    「沈姐姐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娘，」张阳玉柔柔弱弱开口，「王郎君认祖归宗乃是大事，这京中前几日便议论纷纷，我娘大概也是那时听闻。」


    刘皇后听后眉眼微挑，语气平平问道：「王姑娘的意思是这京城中都在议论此事？」


    「回禀皇后娘娘，燕王爷在我大晋是赫赫有名之人，王郎君又拜入韩大儒门下，因此不少人关注此事，」张阳玉低头垂眸，恭敬答道，「而沈姑娘又是王郎君之妻，遂被多次提及。」


    张阳玉眼中闪过暗光，皇室最重名声，若让一农女坐这燕世子妃之位，京中言论怕是不好听。


    沈明月面带笑容，仿佛对此毫不担心。王熙雪似有察觉空气中暗流涌动，不禁拽紧沈明月衣角。


    刘皇后笑不及眼底，淡淡说道，「是么，本宫倒是不知此事，怕是陛下也是刚刚知道。」


    一个两个，心倒是很大......


    张阳玉神色一顿，不慌不忙解释道：「好像是安里县那边传来消息，京城这边才得知。毕竟这也是个大喜事，普通百姓怕是没想那么多。」说罢，她悄悄看一眼沈明月，好似这消息就是从沈家传出来的。

 第85页

    沈明月笑了，「民女第一次来京城，也没个亲朋好友，不知京城竟已传开，难怪路上会遇到刺客。」


    张阳玉闻言脸色一变，勉强笑着，「沈姑娘来京路上竟遇到刺客了么，这我倒是不知。」


    刘皇后轻轻一笑，「可不是，若不是沈姑娘身手过人，连杀几名刺客，本宫那侄儿怕是要带伤上京了。皇上听闻大怒，说要彻查此事呢。」说罢，她饱含深意看一眼宁乐伯夫人，这可是你们主动撞上来的。


    宁乐伯夫人脸色略白，强行镇定，「原来如此，沈姑娘真是女中豪杰。」


    张阳玉也低头不再言语。


    刘皇后满意一笑，朱唇轻起，「母后此时大概起了，张夫人带着张姑娘去看看吧。」


    「多谢皇后娘娘，臣妇告退。」


    说罢，宁乐伯夫人慌忙领着张阳玉出了坤宁宫。刘皇后跟沈明月闲聊两句，便也让她们出宫了。


    回到府中，沈明月找来荣管事，才知宁乐伯府是太后娘家，难怪在皇后面前也底气十足，原来是背有靠山。


    后面几日，沈明月留在府中整理帐务。燕王征战时收穫战利品颇丰，先皇更是多次赏赐，而燕王府又几十年只有一位主子，自然开销不多。所以燕王府虽算不上富可敌国，也是资产雄厚。


    只是查帐下来，沈明月发现其中硕鼠不少。她放过细微之处，只抓大头，也查出许多问题。她找来燕王府长吏洪骁，洪骁有些愧疚，毕竟之前王府没有继承人，燕王也漠不关心，他对此就疏于管理。


    他禀报燕王后，燕王将此事全权下放沈明月，并将护卫调给沈明月，先前他身后无人，对这些财产自是不在意，但现在王熙瑾兄妹三人回来，他就要将这些查整清楚，好留给外孙和外孙女。


    沈明月不负燕王期望，下手果断狠厉，发卖不少下人，甚至带着王府护卫抄了几个管事的家，迅速震慑住燕王府上下。有几个管事仗着自己是燕王府老人，跑到洪骁那哭诉，哪想洪骁厉声喝斥，直接绑了送到沈明月那。


    而燕王请封世子的摺子也很快送到晋文帝手上。晋文帝沉吟片刻，摆驾坤宁宫。


    第六十一章


    刘皇后见晋文帝此时来，赶忙叫姚嬷嬷去御膳房吩咐一声，快些上菜。


    晋文帝吃了几口菜，握住酒杯，仔细摩挲，「梓童，你看那沈明月如何？」


    刘皇后温柔一笑，「自然是好的，陛下何出此问？」


    「你真觉如此？」晋文帝神色淡淡，将酒杯放在桌上。


    刘皇后拿起筷子，夹起晋文帝最爱吃的鱼腹，送到他碗里，「陛下是听到什么传言不成？」


    「王叔上折请封世子，」晋文帝眸色深沉，「而朕那侄儿不愿另娶。」


    刘皇后一顿，心中有些感慨，这倒是难得，但她面上不显，笑着说道：「陛下是担心沈姑娘担不起世子妃之位？」


    晋文帝沉默不语。


    「陛下，我倒是觉得沈姑娘跟燕世子很是般配。」刘皇后不急不慢地将沈明月与宁乐伯夫人的对话说给晋文帝听，还将这几日她打听来的情况一一说明。


    「不过短短几日，沈姑娘便将燕王府上下掌控手中，陛下，这就是从小培养的世家小姐也不可能做的再好了。」


    「陛下可是担心姑母那里会有怨言？」刘皇后见晋文帝还是眉头紧锁，不由轻声问道。


    晋文帝没有回答，却看向刘皇后，显然是担心此事的。


    「您不必担心，」刘皇后抿嘴一笑，「姑母那脾气您还不知道，若是心中不愿，定会说出来的。但至今都不曾举动，可见还是满意沈姑娘的。」


    晋文帝沉吟片刻，「那就好，朕也不愿做那棒打鸳鸯之事。」对他而言，沈明月当上燕王世子妃自然是好事，他那侄儿实在是风姿卓越，并非池中之物啊，这妻族势力还是弱些为好。


    刘皇后微微一笑，不再多言，陪着晋文帝用餐。


    此时沈明月正坐在院中，笑眯眯看着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荣管事和荣嬷嬷，「荣管事可是对我有何意见？」


    「小的不敢，还请少奶奶饶过我婆娘这一次，她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荣管事连连磕头。


    荣嬷嬷悄悄抬头看一眼沈明月，心存侥倖，哭喊道：「少奶奶，我是被人骗了，真没贪钱啊！」


    荣管事不可置信看向自家婆娘，恨不得让她闭嘴。他之前让她别再有小动作，她不听，继续在採买上动手脚，现在还觉得少奶奶好煳弄，满嘴胡话，她真以为少奶奶是个啥都不懂的乡下女子不成？！


    春花站在一旁，沉默看着沈明月审人。之前沈明月一番动作，已经让她明白，这不是个好欺瞒的主子。自己要是想在王府里安安稳稳当差，就不能有别的心思。看着曾经趾高气昂的荣嬷嬷，现在哭得满脸鼻涕，春花更加庆幸自己没来得及动作。


    至于夏荷，早在燕王将管家权交给沈明月的时候，就没了别的心思。她佩服地看向秋枫，还是秋枫看得清楚，少奶奶真不好惹。


    冬雪则咬住嘴唇，她平日向来与荣嬷嬷交好，能到春芳院身边服侍，也是走了荣嬷嬷这条道，最不想荣嬷嬷就此失势，于是走上前跪在地上，扬声道：「少奶奶，荣嬷嬷对王爷忠心耿耿，不可能做出这般欺主之事，还请少奶奶明察！」


    荣管事现在是头脑发昏，看着信誓旦旦的冬雪只觉性命不保，他不傻，自然知道另怀心思的冬雪已经碍了少奶奶的眼，现在她出来帮忙说话，这是要害死他们一家啊！然而事情还没完，荣管事因为年少时就跟在燕王身旁，向来有几分脸面，府里眼红嫉妒他的不少。现在旁边立着的，最近新提拔上来的刘管事就是其中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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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管事仔细打量沈明月脸色，犹豫片刻，上前笑着劝说：「既然冬雪姑娘愿意替荣嬷嬷作证，少奶奶不如再仔细查查，或许真冤枉了荣嬷嬷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还能不知道荣嬷嬷这个见钱眼开，雁过拔毛的性格，真仔细查，别说饶过这一回，连着荣管事都得麻熘滚去乡下庄子里。现在少奶奶不过是不愿把事闹大，顾及着荣管事是府里老人，但谁让荣贵家的拖后腿呢，不趁机把他拽下来，自己就是个傻子！


    沈明月看着面前鸡飞狗跳，微微一笑，「荣嬷嬷，你说你是被骗的，可我看这帐上价格也并非一成不变，甚至这一两年算得上飞涨啊。」


    荣嬷嬷闻言眼里露出希望，不理会荣管事拼命使眼色，满脸鼻涕眼泪，往前趴几步，嚎哭道：「少奶奶，您不信出去问问，这几年京城物价是越来越贵，所以我才一时不察，让那等贱民钻了空子！」


    冬雪和刘管事的话让她有了信心，她可不是荣管事那个胆小鬼，自己在燕王府勤勤恳恳几十年，在燕王面前也是有脸面的人，她一个新来乍到的难不成还真想把府里老人一锅端？！那说出去是要寒人心的！现在这问话就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荣管事脸色惨白，他看出来了，自家婆娘就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得主。她觉得她是老僕，少奶奶就不好发作，但她也不看看之前拖出去的有几个不是仗着自己资歷老的！长吏对此可是一句话都没说，王府护卫更是言听计从！他老泪纵横，爬上前，拽起自家婆娘就是一巴掌，「到现在你还死鸭子嘴硬！少奶奶怎么可能冤枉你！」


    说罢，他跪着给沈明月磕头，「少奶奶，是我管家不严，还请少奶奶开恩啊！」


    荣嬷嬷被打的一愣，想扑上去撕挠，但心中还知是在主子面前，只能哭喊声越来越大。


    沈明月看着不知好歹的荣嬷嬷，嘴角微扬，轻飘飘一句话，「秋枫，给我把荣嬷嬷的嘴堵上，吵得人心烦。」


    秋枫二话不说，拿起一块布就塞进满脸惊恐的荣嬷嬷嘴中，见她还想拿出来，接过夏荷递来的绳子，动作利索地把荣嬷嬷双手捆绑在一起。


    荣嬷嬷这才意识到不好，浑身瑟瑟发抖。荣管事已经脸色惨白，低头趴在地上，心如死灰。


    「荣嬷嬷，我前些日子派人打听，京中一个鸡蛋不过三文钱，府里採购就能飙升到一个鸡蛋八文钱。而且府里上上下下就一百多人，一天竟能消耗上千个鸡蛋，不如叫来卖鸡蛋的问问，看看到底是哪里出的差错？」沈明月似笑非笑，明知她是乡下来的，对採购价格最为敏感，还能做出这般煳涂帐，是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自己先查外面的帐，特意给她留了几天功夫收拾烂摊子，却没想到还真是硬气，这几天的採买价格依然不变。


    冬雪还想开口，沈明月冷冷一瞥，「怎么，现在府里是你当家做主了？高嬷嬷，把她给我拖下去关到柴房里。」


    有人下去才能有人上来。上来的人自然要是那好使唤的。所以短短几天，沈明月就有不少能用的下人。


    高嬷嬷满脸严肃应下，叫上几个粗使丫鬟，就把冬雪带下去了，甚至很有眼力价的一开始就把她的嘴给堵上，免得惹主子烦。


    「荣管事，你应该明白我为何最后才查府里的帐。」沈明月慢条斯理开口。


    「是，是，我明白，是我辜负了主子好意！」荣管事声音带着绝望，恨不得把旁边那拖后腿的婆娘立马休了。他也没料到，沈明月对管家之事竟如此顺心应手，不然当初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压着自家婆娘把帐给抹平。


    「那就好。」沈明月眼角微弯，刚想说话，就见王熙瑾走进院内。


    「这是怎么了？」王熙瑾笑着走到沈明月旁边，「荣管事可是犯了什么错？」


    他视线扫过吱吱呜呜拼命想说些什么地荣嬷嬷，然后一脸温柔站到沈明月身后，所表达的意思倒是清晰明了。


    「你回来了？」沈明月知道这几日燕王一直带着王熙瑾拜访旧故，积攒人脉。


    「下午远峥表弟约着喝酒。」王熙瑾让青竹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一旁。


    「别喝多了。」沈明月相信王熙瑾有分寸，没有多言。


    王熙瑾垂眼看着面露恳求的荣管事，柔声说道：「不如再给荣管事一次机会。」祖父嘱咐过自己，荣管事对燕王府还算忠心，又自幼跟着他，若非大事，便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明月看一眼王熙瑾，勉强点点头，「荣管事，这帐我便七日后再查，你可清楚我的意思？」


    荣管事疯狂点头，冲着王熙瑾连磕三个头。世子爷回来，荣嬷嬷也不敢再嚣张，跟着连连磕头。


    不远处站着的刘管事心中有些遗憾，但看着愚蠢肥胖的荣嬷嬷，他心中安慰自己，早晚还有机会。


    沈明月不露声色看他一眼，心中暗道，便是为了你，这荣管事也不能一撸到底。这几日她查帐，除了钱财，更是发现府中有探子踪迹。这刘管事就是其中之一。若非担心刘管事是当今龙椅上那位派来的，她早就下令除掉了。


    沈明月看着诚惶诚恐退下的荣管事，眼中带笑，今日刘管事那番话，她不信荣管事听不出背后含义，那这日夜盯着的人选很快就有了。


    第六十二章


    京城最大的酒楼同福楼。


    安元峥坐在窗边，百无聊赖的看向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而他身旁还坐着几名锦衣郎君，其中一人把玩着酒杯，懒洋洋地说道：「元峥，你表哥什么时候来啊？咱在这都等了快一盏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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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元峥回头瞥一眼，「约好的午时，现在还早。浩安都没急，夏侯廉你急什么？」


    姜浩安昨日随韩大儒一起回到京城。


    夏侯廉挠挠脸，「这不心里好奇么。燕王拜访我爹时，我不在府中，没见到这位据说翩翩如玉的燕世子，倒是我那小妹这几日老缠着我邀燕世子来府里玩呢。」


    夏侯廉乃是御史大夫夏侯英的二儿子，他大哥夏侯谦前年考中进士，过了吏部考试后外放为官，这两年考核评价皆为优良，很有可能调回京城。他跟安元峥年幼相熟，一路玩到大。


    「夏侯廉，我警告你别打什么歪心眼，我那表嫂可不是吃素的。」安元峥双眼一瞪，略有不悦。


    夏侯廉上下打量，有些诧异，「怎么，你还护上了？莫非真打算让那个乡下丫头当世子妃？」


    「夏侯廉，你说话客气点，什么乡下丫头，那是我表嫂，我表哥明媒正娶来的。」安元峥拿起身边靠枕对着夏侯廉脑袋扔过去。


    夏侯廉赶忙闪躲，「知道了，我不说了行吧。」


    啧，能让安元峥这小子这么护着，这沈明月倒是个有手段的，娘和小妹估计要失望了。


    姜浩安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沈姑娘担得起世子妃之位。」


    「哎呦喂，这怕不是个天仙，连表哥都为之说话，」旁边看热闹的韩君修忍不住插嘴道，「表哥也跟那沈姑娘打过交道？」


    何止打过交到，甚至还有倾慕之意来着。安元峥无声腹诽，但看一眼脸色不好的姜浩安，还是替他解释道：「我表哥就拜在韩大儒门下，怎么可能没见过面。韩君修，你可注意点，韩大儒可是很欣赏我这表嫂的。」


    韩君修瞬间闭嘴，他爹可说了，叔祖父难得回京，定不能惹他不满，不然家法伺候。


    安元峥余光扫过楼下，就见王熙瑾走进酒楼，「表哥来了！」


    原本坐姿潇洒的韩君修和夏侯廉迅速正襟危坐，看向房门。


    王熙瑾推门而入，就见四双眼睛齐刷刷望向自己，他脚步一顿，随即笑着喊道：「表弟，浩安兄，这两位是？」


    安元峥站起身来给他介绍，「这个是夏侯廉，御史大夫夏侯大人的二儿子，那个是韩君修，韩二伯的小儿子。」


    「见过夏侯兄和韩兄。」王熙瑾笑着行礼作揖。


    夏侯廉和韩君修赶忙站起来还礼，眼中遮不住的惊嘆。怪不得刚来京中没几日，就引得一众少女芳心暗许，这可是真是貌比潘安，俊美如仙人。更何况这通身文雅贵气，哪里看得出是刚认回王府的。


    酒过几旬，姜浩安便准备先走。姜老夫人打算上京外安觉寺住几天，他要跟着去。


    刚打开门，几位郎君从楼梯上走下来，姜浩安抬眼一看，是白府二公子白石明。后面跟着出来的安元峥等人瞧见此人，眉头一皱。


    「浩安兄，」白石明温文尔雅招唿到，随后他好似刚看见安元峥似的，「元峥兄也在。」


    「怎么，我们入不了白兄的眼？」韩君修嗤笑道。


    白石明温和一笑，拱手作揖，「刚才君修兄和夏侯兄站在元峥兄身后，一时没瞧见。」


    夏侯廉一脸不耐，「行了，咱赶紧走吧。」看着这个笑面虎就糟心。


    王熙瑾见状似有所思，但未言一二，微笑着跟在安元峥身后准备下楼。


    「这位是燕世子吧。」白石明不急不慢叫住王熙瑾。


    王熙瑾转身笑道，「不知白兄有何事指教？」


    「燕世子说笑了，」白石明眉眼温和，「只是过几日便是祖母大寿，不知燕世子可愿来府？」


    「你把帖子送到燕王府就成，若是有空，我表兄自会去的。」安元峥一把揽住王熙瑾肩膀，催促他赶紧下楼。


    别以为他不知道白府打什么主意，叔祖父从来不参加这些宴会，这是想趁着表兄根基未稳，跟燕王府攀上关系呢。


    自己可得看好表哥，不能让白府那一家虚伪的钻了空子。


    白石明也不在意，微笑着看他五人走出同福楼，眼中颇为玩味。


    「表哥，这就是燕世子？长的可真俊美，一点不像小地方长大的。」王进一脸惊嘆。他是白府二夫人的娘家侄子，王家是靠着白府才起来的。他自然时刻都巴结着白家公子。


    特别是二少爷，从小聪慧过人，很受白老太爷喜爱，明年就要考进士，在京城中可谓是名声正盛。


    「是啊，难怪这么多人动了心思，真是可怜呦。」白石明嘴角微扬，眉眼带笑，唐僧肉可是谁都想上来啃一口的。


    「啊？」王进一愣，刚想问白石明何出此言，就见他已经摇着扇子走下楼，赶忙闭嘴跟上去。


    勤政殿。


    晋文帝一边批阅奏摺，一边沉声问禁军统领袁辉，「刺客一事可有进展？」


    袁辉神色严肃，「陛下，刺客的确是永安侯府派出的，但臣沿着这条线暗查下去，发现永安侯府似乎与寿王暗中联繫。」


    晋文帝抬起头，「寿王？」


    「是，臣截获一些书信往来，说是……」袁辉有些犹豫。


    「有朕不能知道的事情？」晋文帝双眼微眯。


    「信上说前朝冯氏秘宝图就在燕王手上。」袁辉低下头去，他知此事一出，燕王府怕是不能安宁。


    「冯氏秘宝图？」晋文帝低笑一声，眼底却无半点笑意，「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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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闻前朝冯将军曾在行军途中发现一铁矿，但因人多眼杂，只画下地图并未开採。」袁辉沉声回答。


    「冯将军？冯秀言？」晋文帝有些诧异，他自然知道这位前朝传奇女将军，但这冯氏秘宝图竟然跟她有关？


    「不是，是冯秀言父亲，冯大将军。」袁辉赶忙解释。


    晋文帝颔首，沉吟片刻，食指轻点御案，「先不论这秘宝图是真是假，三弟想要这铁矿是打算做什么呢？」他声音低沉，暗藏杀机。


    袁辉沉默不语，在一旁伺候的高公公更是满头冷汗。


    「既然证据确凿，就请永安侯去牢里坐坐吧，再通知王叔一声，」晋文帝不怒反笑，眼中冰冷，「朕这侄儿倒是回来的正是时候。」


    「这秘宝图……」


    「一併与王叔说了吧，」晋文帝神色深沉，「若有反心，何至今日。」


    冯氏满门忠烈，说冯大将军私藏铁矿，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更何况，父皇临死前还惦记着王叔，可见内心并无猜忌，而今王叔已年过古稀，侄子又坚持娶一农家女，自己因为一个尚未证实的传言就心生怀疑，怕是会寒人心啊。


    第六十三章


    燕王得知此事后，叫来洪骁和王熙瑾，沉声问道：「你们怎么看？」


    「王爷，这定要跟皇上解释清楚，私藏铁矿可是大罪！」洪骁有些急躁，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冯氏秘宝图。他在王府当差十多年，连听都没听说过。


    「祖父，既然皇上能言明此事，可见他并未怀疑，」王熙瑾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但寿王信了，这也就意味着后面还会因此而徒生波澜。」


    「熙瑾，我年岁已高，自然不怕，但你年纪还轻，若此事不能弄清楚，等陛下老去，怕是会成为一根刺扎在他心头。」燕王长嘆一声。


    「更何况你不知多少官员相信此事，若是有心之人藉此生事，怕是不妙啊。」


    「王爷，应该先弄清楚寿王从何得知此消息，」洪骁咬牙道，「此事着实奇怪，臣从未听过有什么冯氏秘宝图，寿王又为何会深信不疑这秘宝图就在燕王府中？！」


    燕王沉思许久，「洪骁，你派人去查，不必避着陛下。」


    「是。」洪骁应到。


    王熙瑾回到春芳院，沈明月正坐在院内吃点心，见他面色严肃，张口问道：「发生何事，让你这般认真？」


    王熙瑾让下人退下，把事情告诉了沈明月。沈明月一口茶喷出，「你说冯氏秘宝图？」


    王熙瑾有些纳闷，「明月你知道这个？」


    沈明月神色憋屈，「我自然没听说过，但冯将军为国尽忠，战死沙场，怎么可能会私藏铁矿。」


    这是哪个无耻小人编造谎言污衊我冯氏一族，也不怕天打雷噼！


    王熙瑾轻嘆一声，「祖父也是这个意思，但寿王深信不疑，又涉及逆谋之事，还是要细查。」


    「查出来记得告诉我一声。」沈明月强压着怒火，她定要把那人碎尸万段。


    「不说这个了，」王熙瑾握住沈明月的手，倚在椅子上感受微风徐徐，「祖父说待圣旨下来，要在府里宴请亲朋，需要请人帮忙么？」


    「不必担心，」沈明月头枕着王熙瑾肩膀，闭上眼，「不懂之处，我会去请教镇国公夫人的，表姐昨日下帖请我和熙雪去国公府玩。」


    「辛苦你了。」王熙瑾抚摸沈明月白皙的双手，有些心疼。府里上下全靠沈明月打理，但她又是刚接触这些，却能不出差错，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无碍。」沈明月嘴角微扬，轻声说道。前世母亲尚在时，曾手把手教她如何治家，后面更是她一人撑起冯家，所以这些事虽然繁琐，倒还得心应手。只是朝代变换，她对世家关系还多少有些模煳，明日去镇国公府还要多多请教表婶。


    「出错也无碍，」王熙瑾搂住沈明月，「你我从小在外长大，对这些规矩所知甚少，便是旁人笑话，也不过暗地里说上一两句，你不用太过在意。」他知道这京城有很多人瞧不上他这刚认回来的世子爷，更瞧不上出身农家的明月，甚至还想把她拉下来，他现在只能借祖父的势来护着沈明月。但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沈明月最大的倚仗。


    「我今生今世只有你一妻。」王熙瑾在沈明月耳边悄声说道，握紧她双手。


    「我知道。」沈明月闭着眼，面容犹如盛开的鲜花，娇艷美好，没人看见她眼中柔情万般。


    午休起来，王熙瑾准备去韩府探望韩大儒。沈明月替他整理外衫腰带，「下午我想带熙雪去街上逛逛。」


    燕王替王熙言请了先生，这几日压着他在府中苦学，准备一个月后送入国子学。王熙瑾因韩大儒之顾，过几日便要进入国子学读书了。


    「要青竹跟着你们么？」王熙瑾问道。


    「不必，我带着秋枫和春花就够了。」沈明月将玉佩系在王熙瑾腰间，笑着回到。至于冬雪，已经连着她爹娘一起发配到京外农庄里干粗活去了。


    京城比起安里县自然是繁华许多，街边小摊的叫卖声响彻长街，茶楼可见书生谈天论地，好不潇洒。街上更是人来人往，不时有马车驶过，行人纷纷退避。


    沈明月和王熙雪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着热闹的街景。王熙雪入京以来还是第一次上街闲逛，趴在车窗上满眼惊奇，「嫂子，你看，那个老爷爷又挎着药箱又背着剑，是侠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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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月一愣，向窗外看去，却只来得及扫过一人影拐入街角，此人似乎有些熟悉……对了，来京路上也见过这样一位老者，那把剑跟赤练很像！


    是巧合么？


    沈明月眉头微蹙，思绪颇深。


    「少奶奶，到金玉楼了。」马夫在车厢外喊道，打断了沈明月思绪。


    沈明月回过神，车夫已经放好脚踏，恭敬等在车外。沈明月走下马车，等王熙雪下来，才牵着她走进金玉楼内。


    「夫人，店里新出一批金银首饰，您可要看看？」店里伙计热情迎上来。


    「带我去看看吧，」沈明月颔首，走到木架前，看着上面摆放的白玉雕绞丝纹手镯，「把这个拿下来，熙雪你带着试试。」


    伙计还没来得及拿下来，沈明月就听见身后传来娇柔声音，「沈姑娘？」


    沈明月转过头去，张阳玉正笑盈盈看向自己。她身边还有两位小娘子，一位容貌平平，气质有些瑟缩，身上衣裙也较为朴素，一位杏眼樱桃唇，甜美可爱，上穿红色绣金丝牡丹短襦，下着鹅黄百蝶长裙。


    沈明月微微一笑，「张姑娘，好巧，这两位是？」


    「这是我二妹，张阳翡，」张阳玉从上次见面就知道沈明月不是善茬，但是她再厉害，身世就在那摆着，是天然的劣势，想到这，她嘴角笑意更明显，「这位是姜府三小姐，姜婉如。」


    姜婉如是姜府二爷的嫡长女。姜老太爷有三子一女，其中姜大爷和姜三爷是姜老夫人所生，姜二爷和姜贵妃是张姨娘所出。张姨娘是宁乐伯府庶女，所以张阳玉与姜婉如是表姐妹关系。姜二爷如今乃是礼部侍郎，正四品。


    姜婉如上下打量沈明月，眉眼弯弯，「原来是燕世子妃，难怪看起来与我等气势都不同。」


    「姜姑娘高贊了。」沈明月笑着应道，她自然知道姜婉如话中有话，但既是姜家人，她也不想起太大冲突。


    「燕世子妃太自谦了，」姜婉如轻笑一声，眼中似有不屑又转瞬即逝，让人难以捕捉，「听闻燕世子妃十多岁就进山打猎，杀人如宰鸡，我等从小只学琴棋书画，怕还真是难与燕世子妃相提并论。」


    此话一出，落在沈明月身上的视线尤如针扎般伤人。


    王熙雪察觉周边人的恶意，拽紧沈明月的手，「你胡说，嫂子人很好！」


    姜婉如垂眸看向王熙雪，心中更为不屑，就这般言行举止，哪里配得上郡主身份，但脸上笑容不变，「这就是小郡主吧，估计是您在外长大，还没不了解京中习惯。不过燕王府肯定不缺教养嬷嬷，您过几月便明白了。」


    王熙雪气的满脸通红，她再年幼也听出来眼前人是在指责她没有家教，不由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张阳翡有些担心，拽一下姜婉如衣角，「表姐，这可是郡主......」


    姜婉如冷冷看她一眼，郡主又如何，谁不知道从小养在外，还没爹娘教导，这京城中有几个真心瞧得上这一家子的。更何况自己亲姑姑还是贵妃呢，因这个缘故，她向来骄纵。


    沈明月眉角一挑，上前几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巴掌扇到姜婉如脸上，「你算是个什么玩意，敢跟郡主这么说话！」


    姜婉如不可置信的捂住脸，「你敢打我？！」


    张阳玉也是心中一跳，「沈明月，你这是干什么！」


    沈明月冷笑一声，「不会说人话，我就教教你们怎么说人话。」


    「桃花，给我抓她们！」姜婉如气急败坏，让自己婢女上前制住沈明月。


    桃花看一眼主子，咬牙上前，刚想抓住沈明月，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呵斥，「给我住手！」


    第六十四章


    姜婉如阴沉向门口望去，见到来人，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安，安夫人......」


    来人正是镇国公夫人和她长女安元仪。镇国公府如今可谓是荣宠正盛，不说镇国公乃是辅国大将军，就是安二爷这礼部尚书职位，也够姜婉如心惊胆颤得了。


    不，不可能，要说这京中谁最不满意沈明月这世子妃之位，定是大长公主。镇国公夫人不可能真心替她出头！姜婉如心中不停地安慰自己。


    张阳玉等人赶快给安夫人行礼。


    安夫人一脸严肃走进来，看王熙雪眼泪直掉，不由弯下腰，轻轻抹去泪珠，「不哭啊，熙雪不哭，婶婶替你教训他们。」


    「安夫人。」沈明月低头叫人。


    「什么安夫人，按辈分，我应该是你表婶。」安夫人故作不满看一眼沈明月，但谁都能看出她对沈明月的维护之意。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表弟妹呢。」安元仪笑着说道。


    「最近府内杂事较多，还没来得及去府上拜见表婶，表姐。」沈明月歉意一笑。


    「我知你是个好的，」安夫人拍拍沈明月的手，宽慰道：「王府事务繁杂，确实不是一时能做好的，等闲下来再去府上坐坐就好。」


    看着安夫人和安元仪的作态，张阳玉和姜婉如心知不好。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安夫人会真认沈明月这个侄媳妇。


    「我，我刚刚是一时口快......」姜婉如僵笑着想解释一二。


    「姜姑娘，你好大的威风。」安夫人似笑非笑，虽然旨意还未下，但谁都知道沈明月会是未来的燕世子妃，王熙雪更是燕王府的郡主，大庭广众之下就敢这般侮辱，是真觉得燕王府无人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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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非有意，刚才是一时失言。」姜婉如红了眼眶，哀声解释道。


    「姜姑娘不必惺惺作态，」安夫人嗤笑一声，「若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我镇国公府仗势欺人呢。」


    「今日之事我会如实转告给姜老夫人的，也不知姜家姑娘是否都是你这个样子。」


    安夫人说罢，拉着王熙雪的小手，往门外走。安元仪则挽着沈明月的胳膊，亲亲热热跟在后面。


    姜婉如闻言险些跌坐在地，她大姐这几日正想与镇国公府三公子说亲，若今日之事传回去，她怕是会被姜老夫人罚跪祠堂。她想跑上前再解释一二，却被张阳玉拉住，「表妹，你这时候再去只会自取其辱。」


    姜婉如恨恨看向张阳玉，「都是你！若非你一直说沈明月坏话，我怎会今日与她针锋相对！」她狠狠甩开张阳玉的手，叫上婢女，慌忙回府找姜二夫人商量对策去了。


    张阳玉留在原地脸色铁青，看一眼瑟缩不敢上前的张阳翡，「看我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家！」


    难不成这世子妃之位真要让沈明月坐稳了？！不成，我得跟娘说清楚这事！


    安夫人回府后没坐多久，大长公主便派了黄嬷嬷来请人。


    大长公主坐在檀木太师椅上，银髮细緻梳到脑后，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眼角皱纹清晰可见，却依旧优雅贵气。她抬眼看向安夫人，「你今日出门见着沈明月了？」


    「是，」安夫人笑着坐到一旁，「母亲，熙瑾媳妇跟您年轻时还有几分相像呢。」


    「怎么说？」大长公主微微抬眉。


    「我们去时，姜家那姑娘口出狂言，熙瑾媳妇上去就是一巴掌，直接把人打愣了，」安夫人眼中带笑意，「姜家姑娘的脸色跟当年伯娘一模一样。」


    先皇还在时，三皇子一度受宠，太子之位不稳。有次李氏族长夫人借着宴请众人的机会算计太子，想把自家姑娘嫁进太子府，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大长公主就一巴掌扇过去，骂她痴心妄想。也因着这个缘故，当今圣上对大长公主十分敬重。


    大长公主轻抿一口茶，「姜家姑娘说什么了？」


    安夫人回忆起听见的话，神色微冷，「话里话外嘲讽熙雪没教养，跟姜二夫人倒是相像得很。」


    姜二夫人乃是翰林大学士黄宗儒的嫡长女，身份清贵，年少时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很是恃才傲物，跟出身安宁侯府的安夫人自幼就相看生厌。


    「真是好教养，」大长公主冷笑一声，转头吩咐给她捶腿的黄嬷嬷，「一会你去姜府走上一趟，玉娘去得早，燕王府没个长辈有些话不好说，我这做外祖母的不能不管。」


    「是。」黄嬷嬷低头应下。主子这是护上了。


    「母亲，我看这熙瑾媳妇是个好的，倒也配得上燕世子妃这一名头。」安夫人看着大长公主脸色，试探着说道。


    大长公主闻言看一眼安夫人，「你倒是会替她说话。」语气不轻不重，教人琢磨不出是何意思。


    安夫人抿嘴一笑，起身给大长公主捏揉肩膀。大长公主闭上眼，没再说话，她对这长媳还是满意的，做事沉稳大气，将镇国公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对自己也很是孝顺。


    她想着这些日子打听来的消息，也不得不承认此话有理。沈明月虽出身乡下，但行为举止皆合乎礼法，管家交际也是无一疏漏，更何况还救过熙瑾一命。最重要的是自己这侄孙一往情深。


    大长公主嘆一口气，「罢了，她刚来京不久，有些事情怕还是不甚明了，你多指点一二。圣旨马上下来，不久燕王府就该办宴庆祝，别出了差错。」


    「今天回来时熙瑾媳妇还问来着，可见是个细緻的人。」安夫人不留余力地给沈明月说好话。今天这事一出，她可真是万分欣赏这丫头。


    「元仪的亲事你也该操办起来了，年纪不小了。」大长公主不想多谈此事，转口说起安元仪的婚事。


    「听母亲的。」安夫人看大长公主面露疲意，也没多说。


    第二日，宫中下旨，封王熙瑾为燕王世子，王熙雪为和宁郡主。燕王府上下皆大喜。


    沈明月下帖请了安夫人和安元仪来府指点一二。王府也好多年没有宴请宾客，荣管事等忙的是昏头转向，就连洪骁这几日也留在府中帮着准备。


    沈明月好不容易闲下来歇口气，就见荣管事一脸严肃跑进来，「少奶奶，我有大事要禀告！」


    「你说。」沈明月一口饮尽杯中茶水，神色不明。


    「我前些日子观刘管事行踪怪异，遂派我那婆娘紧盯着，没想到真发现刘管事暗自与外人暗中联络！」


    荣管事口气颇为激动。


    「那你可知刘管事暗中谋划何事？」沈明月双眼微眯，这还真有收穫。


    「怕离得近被刘管事发现，我婆娘也仅听到几个词，说是就在竹林五仙画中。」刘管事急切说道，生怕沈明月不重视。


    这几日姓刘的没少找事，之前更是暗中下黑手，自己断不能还留他在府里当差。


    沈明月沉吟片刻，在竹林五仙画中？看起来是想在燕王府里找什么东西……难不成，是之前那个冯氏密宝图？！


    沈明月快要气笑了，还真信啊！


    看到有些期待的荣管事，沈明月想想，慢条斯理说道：「仅有这些，怕是不好定论。不过也不能放任不管，这样，就让荣嬷嬷再多盯些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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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我定会让我那婆娘盯仔细的！」荣管事大喜，连连点头保证道。


    沈明月挥手让荣管事下去，自己则去了库房。说起竹林五仙画，她还真有印象，毕竟之前才重新查帐。这图是前朝着名画家黄先维所绘，京城攻破后，燕王从前朝左相府中搜出，不少人知道此事。


    沈明月将竹林五仙图拿回屋，仔细打量，还旋开画轴，认真查找，却一无所获。沈明月眉头微皱，难不成另有玄机？


    沈明月叫来秋枫，让她放到书房，改日重新装裱。总归就在画里，若是能藉此引蛇出洞，倒也是好事。


    没想到寿王筹谋许久，连燕王府老管事都是他的探子。


    沈明月犹豫片刻，还是找上燕王，此等大事不能瞒着祖父。


    燕王正在逗鸟，听到沈明月所言，脸色冷冷，「你有几分确定？」


    「祖父，除了此事，孙媳实在想不到此幅画还有何吸引人之处。」沈明月沉声应到。


    之前若是能顺利过继，燕王府必然会落到永安候府手中，也就相当于落到寿王手中。现在永安侯抓进大牢，侯府被抄，寿王只能暗中谋划了。


    燕王冷笑几声，「好好好，没想到李峥那小子手伸的这么长。当年还是教训不够啊！」


    燕王闭眼深思，许久缓缓说道：「你盯着此事，人赃俱获再送到京兆府。」


    沈明月应下，除了荣管事，她又让秋枫盯紧书房。


    到了办宴席那日，燕王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不管早些年跟燕王交情好的，还是相趁机攀上燕王府的，都早早来了燕王府，带着丰厚的贺礼。


    连皇上，也派了太子来参宴。太子乃是皇后所出，早早就立为太子，虽然当今皇子不少，但没有一个荣宠盛过太子。而太子妃乃是黄侍中嫡长女，是京中出名的贤良淑德。


    大长公主也随镇国公来赴宴。


    皇室对燕王世子看中之意表达得淋漓紧緻，让那些心中还有不屑的达官贵人都闭口慎言。前几日，永安候府就因刺杀燕世子的罪名下了大狱，皇室宗族没少派人来说情，但晋文帝一概不理，下旨严查。


    但多数人心中都期盼这燕世子妃不堪重任，宴席多有疏漏，但没想到安夫人指点之后，沈明月做起来得心应手，菜品座位皆是妥当。


    「倒是个细緻的。」姜老夫人尝一口鸽子党参汤，笑着跟大长公主说道。


    「毕竟是长女，家里又请不起嬷嬷，怕是从小没少照顾弟弟妹妹。」姜二夫人轻笑着说道，桌下的手紧紧攥住帕子，婉如那天回来便被姜老夫人罚跪祠堂，第二天膝盖青肿，她又心疼又愤恨，可连姜二爷都没异议，更别提那个煽风点火的大嫂。


    「正好世子下面还有一弟一妹，要不说合适呢。」姜大夫人打断姜二夫人的话，她还想把女儿嫁给镇国公世子，可不能叫这个蠢货毁了。


    大长公主瞥一眼姜二夫人，「姜二夫人年少时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倒是能说会道。」


    姜老夫人笑容一顿，警告似的看向姜二夫人，直到她低下头才满意转过头，和善说道：「玉娘在下面也能安心了。」


    「是啊。」提到早逝的弟妹，大长公主也没了计较的心思。


    秋枫匆匆走到沈明月身边，「少奶奶，在书房抓住刘管事了。」


    沈明月闻言神色不变，笑着跟桌上其他夫人告歉，起身离席。


    第六十五章


    刘管事被洪骁按倒在地，不远处是跌落在地的竹林五仙画。


    沈明月走进书房，看着面色惨白的刘管事，不急不慢，「刘管事，你可有要说的？」


    刘管事惨笑一声，「少奶奶早有准备，何必问我。」


    「我自然还有些不知道的，」沈明月做到椅子上，微微一笑，「比如那秘宝图藏在何处。」


    刘管事闻言双瞳睁大，「你，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永安侯都进大牢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沈明月笑了笑。


    「不可能，永安侯不可能说出此事！」刘管事咬紧牙关，刺杀王熙瑾未遂若还有转圜余地，造反那可是要诛九族的罪名，永安侯只要不傻，就不会认。


    「抓住了？」王熙瑾走进书房，看着刘管事神色淡淡。


    「是，现在就送到京兆府么？」沈明月问道。


    「宫里来人了，在祖父书房里等着。」王熙瑾走到沈明月身边，握住她的手。


    沈明月沉默片刻，抬头看向洪骁，「麻烦洪长吏了。」


    她和王熙瑾都不适合跑这一趟。


    洪骁抱拳，将布团塞到刘管事嘴里，捡起地上的竹林五仙画，离开书房。


    王熙瑾牵着沈明月的手，「出去吧，不能离席太久。」


    「好。」沈明月轻瞥一眼秋枫，后者安静跟在沈明月后，一言不发。


    待到申时，燕王府中客人多告辞离去。


    大长公主走前叫了沈明月来到跟前，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褪下，放到沈明月手中，「有空多来镇国公府玩。」


    姜二夫人看到这一幕，咬紧后槽牙，这是真认下沈明月了。


    宁乐伯夫人更是脸色不好。宁乐伯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庶子也是愚钝不堪，即使还有太后时不时照顾着，但再过两代伯府就成平民百姓了。因着这个缘故，宁乐伯夫人就指望女儿高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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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世子是个多好的机会，可就这么硬生生没了。


    想到太后话里话外的意思，宁乐伯夫人就心生怒气，农家女都当得世子妃，阳玉怎么当不得？！


    沈明月一愣，转瞬赶紧笑着应下，「谢谢舅祖母。」


    大长公主拍拍沈明月的手，由安夫人搀扶着往外走。


    燕王沉默站在门外，见大长公主出来，喊到：「大姐。」


    大长公主看向燕王，双眼有些湿润，她走到燕王跟前，颤巍巍拂去他肩上的飞絮，「毅儿，你也算后继有人了。娘在九泉之下知道此事，也能安心了。」


    燕王眼眶通红，「是我不孝。」


    大长公主笑中含泪，看向站在一旁的王熙瑾，「你祖父这一辈子苦啊，你可要好好孝顺他。」


    「孙儿知道。」王熙瑾沉声应到。


    大长公主点点头，出府上了马车。


    白夫人随后向沈明月告辞，领着白家三位小姐上马车。


    看着离燕王府越来越远，白夫人二女儿白石珠有些闷闷不乐，偎依在白夫人抱怨，「娘，那个沈明月有什么好的，这才回来不到一个月，大长公主都开始护着她。」


    白夫人看一眼小女儿，用食指点点她额头，「即便如此，你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世子妃之位是尊贵，但白家乃是阀门世族，前朝更有曾高居太子太傅之位。作为白氏嫡女，燕王世子妃之位也并非最佳选择。


    「就是觉得配不上么。」白石珠嘟囔道。


    「燕王世子听起来高贵，但一旦燕王去了，这世子也不过如此，」白夫人无奈，只能掰开捏碎将给白石珠听，「他如今身无官职，亲朋关系淡薄，弟妹尚且年幼，不能提供助力，真论起来，他未来为官之路还不一定有你二哥顺畅。」


    「可是他外表俊美，又满腹经纶，还拜韩大儒为师......」白石珠嘟起嘴。


    「那又如何，他既然坚持要娶农女为妻，就算不得聪明人。」白夫人神色淡淡，在她看来，少年意气最是无用。既然出身世族大家，便该遵守其中规则，而不是谈什么海誓山盟。


    白石珠闻言默不作声，她倒是羡慕沈明月能得夫君如此珍视，但她清楚这对于京城世家来说，过于强求。


    「不过，这世子妃倒也并没传闻中那般无用，来京数日，还未曾闹出过笑话。」白夫人想起今日沈明月挺拔坦然的姿态，眼中闪过几分不解，就算有大长公主指导，沈明月行事也过于完美，倒像是世家精心培养的贵女。


    「四妹怕是气坏了。」白石珠想到今日白石玉的脸色，精神头好了不少。


    白老太爷有两子两女，大老爷和小女儿是白老夫人所出，长女和二老爷皆是安姨娘所生。白大老爷娶了太原淮安侯府的二小姐，白二老爷娶了兵部王郎中的嫡长女。白夫人有一子两女，长子白石诚沉稳踏实，但京中名声不显，长女白石琉则两年前嫁入三皇子府为正妃。


    白二夫人有一儿一女，长子白石明年少聪慧，白老太爷很是看重，甚至超过长孙白石诚，让白夫人心中不满，长女白石璃端庄沉稳，素有贤名，正与韩府三少爷议亲。而白府四小姐白石玉是柳姨娘所出，容貌娇美，白二爷又对柳姨娘宠爱有加，导致她向来骄纵，与相貌平平的白石珠互相看不上。


    「那丫头就跟他娘一样，是个眼皮子浅的。」白夫人冷笑一声，对柳姨娘很是反感。


    而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白石玉的确脸色不好，因着白二夫人和白石璃在一旁，她只能低下头去，暗自恼火。


    白二夫人淡淡看一眼她，真是个扶不上墙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妄想世子妃之位。白石璃安静看向窗外，并不理会白石玉。


    很快便到白老夫人寿宴之日。


    沈明月身着正红绣花金丝儒衫，下穿沉紫色锦缎马面裙，白皙若凝脂，柳眉杏眼，华贵荣艷。王熙瑾牵着她上马车，带着备好的寿礼，到白府赴宴。


    白府门前宾客络绎不绝，白石诚和白石明在门口迎客。沈明月二人来的不算晚也不算早，还正巧跟镇国公府马车一同到。白石诚见状，笑着过来见礼。


    王熙瑾也笑着还礼，一行人跟着白石诚进入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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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沈明月跟着安夫人坐到女眷那边。


    白老夫人年过古稀，头髮花白，眼角皱纹如年轮般深刻，但精神矍铄，面容颇为慈祥。她看见沈明月，眼中并无轻视之意，倒是笑着夸赞她气质出众，容貌绝艷。


    白夫人和白二夫人恭敬伺候在一旁，即使心中有旁的想法，面上是笑意融融，礼貌万分。


    安宁侯夫人更是顺着小姑子的意思，拉过沈明月的手，眉眼带笑对安夫人说道：「燕世子妃真是个妙人，难怪大长公主将自己最喜欢的镯子都给了她。」


    安夫人笑容满面，「你们再这么夸下去，我这侄媳妇怕是要羞红脸了！」


    沈明月垂眸浅笑，两颊倒真有些许薄红。


    姜二夫人冷冷看着，倒真是个机灵的，在老夫人面前如此乖觉，半点看不出泼辣模样。我还真是轻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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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婉如坐在旁边桌子上，看着被一众官家夫人连连夸赞的沈明月，牙都快要咬碎了。


    「这可是在白老夫人寿宴上，你还想再去跪一次祠堂不成？」姜家大小姐姜婉锦瞥见姜婉如的神色，出声提醒道。若不是怕她连累自己，真是想离这个蠢货远点。堂堂姜家小姐，竟然给宁乐伯府那个落魄户当了刀子，也不知自己那个整天礼节教养挂嘴边的二婶是怎么教的。


    「姜婉如，你对燕世子妃有什么意见不成，脸色难看成这样？」桌对面长乐大将军府大小姐杨润莹挑眉高声问道。她一双剑眉，鼻樑高挺，双眼炯炯有神，一身深蓝胡服，英气十足。


    此言一出，周边视线不由落到姜婉如身上，安夫人更是眉头微皱。


    姜婉锦微微一笑，温声说道：「润莹你误会了，三妹昨晚有些着凉，现在身体有些不适了罢了。」她转头看向姜婉如，眼神淡淡却带着压迫。


    姜婉如知道不能认下杨润莹的话，只能勉强笑道：「我今日身体是有些不舒服。」


    「这孩子，怕扫大家兴致连身体不适也不说，桃花，扶婉如到屋外走走。」姜二夫人笑容不变。


    杨润莹见状还想说些什么，但她娘眼神凌厉扫视过来，只能轻哼一声放过了姜婉如。


    沈明月浅笑着看着众人你来我往，明明也算话题中心人物，却无半点窘迫，面容平和。


    安夫人看在眼里，笑意更深，真是个沉得住气的。


    寿宴开始，面容娇俏的丫鬟穿着浅黄色襦裙，如水中游鱼穿梭在各桌之间。沈明月转身想交代秋枫几句，正好与上菜的丫鬟相撞，盘中浓厚酱汤洒出些，染到沈明月衣裙上。


    那丫鬟顿时脸色惨白，端着盘子跪倒在地。


    白石璃面色冰冷，刚想让人将这丫鬟拖下去，就被沈明月安抚住。看沈明月真无计较之意，白石璃脸色渐缓，喊来丫鬟绿柳，让她带沈明月去旁边院子里换件衣裳。所幸这桌离主桌还有一定距离，倒没引起多少人注意。


    走过曲折游廊，绿柳领着沈明月来到一间稍有些偏僻的院落，到了屋门口，绿柳微微福身，「还请您在屋内歇息会，我这便去给您拿衣裳。」


    沈明月点点头，推门进屋，一股清淡的香味沁入鼻尖。


    沈明月微微皱眉，自从王秀儿那事，她对下药之事很是敏感。她四下打量，这间房虽然铺了床褥，有一些日常器具，但还是冷清点，看着并不常有人住。


    这样的屋子怎么会点薰香？


    沈明月神色微冷，走到八仙桌前，打开做工精緻的薰香炉，里面放着一块灰白色薰香，香灰隐隐泛着红色。这香有些熟悉，沈明月轻嗅房间中飘浮着的香味，脑海中灵光一现，这是红云香！


    红云香香味并不浓烈，但只需吸入一盏茶时间便会使人慾望高涨，迷失心智，醒来后却记忆全无。前世一豪绅之子就用这香夺了几十名少女清白，此案一出，红云香从此被列为禁香。但豪门世家之间还是多有流通。


    沈明月拿起一旁的茶壶，直接将茶水浇倒在红云香上，眼中冰冷。


    此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沈明月快速走到窗边，跳窗而出，但并未走远，在窗后静静等着屋外人进来。


    「少爷，您先在这屋里休息，我去给您端醒酒汤。」


    沈明月闻言眉头一挑，微微探头，只见白家大少爷白石诚靠在窗边，脸色通红，明显喝醉了。沈明月见此眼中闪过疑惑，这若是白家算计自己，也不至于搭上他家大少爷吧。


    那红云香不是给自己用的！


    沈明月想明白这点，脸色微苦，现在倒好，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绿柳拿衣服还没回，自己若先走，等到事发怕说不清楚，但若留在这，更是要搅入这糟心事里。敢在白府算计白石诚的人，只会是白府中人。


    沈明月面露无奈，这是什么运气！


    白石诚实在醉得厉害，没一会就躺倒在床上，沈明月犹豫片刻，决定就屋后小花园转悠，后面好歹有个说辞。


    然而转悠几圈，没等来绿柳，反倒是听到娇滴滴的声音，「白少爷，你，你怎么在这？！」


    沈明月脸色一顿，这声音连半分惊讶都没有，真是连掩饰都不想掩饰，看来是胸有成竹啊。自己若是不出手阻拦，白石诚恐怕真要麻烦上身了。


    沈明月对白石诚有所耳闻，是个正人君子，官场之中也是难得的中正之人，而且他已娶妻，跟妻子刘氏感情很好。


    沈明月犹豫片刻还是走到屋门前，「是谁在屋里？」


    只听屋内哐当一声，显然是还未到预定的事发之时。沈明月心中微嘆，推开门去，只见白石诚胸口凌乱，漏了大半胸膛，但好在衣衫还在。


    而旁边面露惊慌的女子还没来得及弄乱自己的衣衫，显然红云香没能发挥作用，实在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不得不亲自上手制造假象。


    「你，你是何人？！」那女子恼羞成怒，但又想起自己应该是受辱之后的样子，瞬间变了脸色，一副含泪悲愤之意，「我，我是误入此间屋子，谁想白公子他……」


    沈明月不知作何反应，神色无奈，唱戏也要先搭个戏架子再唱啊，现在这个场景分明是你准备害人清白吧。


    哦对，有戏台子来着，被我给拆了。


    既然出手，还是打到三寸为好，沈明月刚想说话，就听见屋外传来纷杂脚步声，扭头一看，白夫人为首的一大群人涌进这个院子，甚至王熙瑾和兴致勃勃的安元峥还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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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夫人一眼就看见醉晕过去的白石诚，「诚儿！」


    她尖叫着跑到床边，看到白石诚除了胸口衣服微乱，并无大碍，转脸气急败坏抓住女子就一巴掌扇上去，「就你还想陷害我儿！」


    女子没料到白夫人这时候就来了，慌张看向人群，却怎么也找不到想找的人。


    「怎么，柳姑娘想找柳姨娘？」白二夫人冷笑着上前几步，用手拍拍柳姑娘娇嫩的脸蛋，一个不小心，尖锐的指甲划出一道血痕。


    柳姑娘捂住脸，跌坐在地，楚楚可怜，然而她越是这样，白夫人就越恨，「柳氏让你这么做的？」


    柳姑娘一愣，随即疯狂点头，拽着白夫人的裙子，哭喊道：「是我婶婶逼我这么做的，我如果不这么做，就会被送回去嫁给快死的病秧子。」


    「好好，」白夫人恨得咬牙切齿，「桃红，给我把柳姨娘抓过来，还有她那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既然敢跳下去，还换什么衣服！」


    沈明月眉头一挑，怎么感觉同时上演了两齣大戏，不由望向一脸严肃的王熙瑾。王熙瑾看到她的视线，无奈一笑，用唇语示意她快些过来。


    沈明月还没来得及动，白二夫人就面露怀疑看向她，「燕世子妃怎么会在这？！」


    白二夫人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柳姑娘就带着哭腔喊道：「我来时她就在这了，不知打算对白少爷想做些什么！」


    白夫人闻言脸色狠厉，冷冷看向沈明月，「可是如此？」


    「白夫人，请你慎言。」王熙瑾脸色一沉，快步走到沈明月身边，把她护在身后。


    「婶娘，是我让绿柳带燕世子妃来这换衣服的，」白石璃赶快站出来解释，身后是抱着新衣服的绿柳，「只是绿柳在路上因为那事耽搁了。」


    白夫人这才想起来之前那事还没解决呢，甚至苦主就是眼前的燕世子。她强行镇定下来，「是我想错了，还请燕世子和燕世子妃见谅。」


    白二夫人也想起在场还有不少别家郎君小姐，就算恨不得宰了柳姨娘三人，也要考虑白府名声，强笑着说道：「倒是我白府失礼了，我这就让莺红带各位回正厅里。」


    围观众人虽然兴致颇浓，但白二夫人话都挑明至此，也纷纷当作没看见，跟着丫鬟往回走。


    白夫人神色冰冷，嘱咐婆子把柳姑娘绑着送到内院里，还有那柳姨娘和白石玉也不能落下！之前她还是太心慈手软，不然一个姨娘怎敢兴风作浪到这般地步！


    第六十七章


    沈明月和王熙瑾没有动，两人都有意无意被扯进这里，自然不能不说清便离开。安元峥一看，也站在那不动了。


    「安世子可是有事？」白二夫人只能出声问道。


    「我表哥在这，我自然也要在这，」安元峥咧嘴一笑，「若是我祖母知道我把表哥丢这不管，怕是会罚我跪祠堂。」


    白二夫人脸色不好，她哪里不知道安元峥这是要给王熙瑾和沈明月撑腰之意，但今日之事，白府着实理亏，只能忍下。


    「先去正堂，我已经派人去请老太爷了。」白夫人眼神阴暗，今日两件事都是二房闹出来的，就算老太爷一向偏爱二房，也定要让二房给个交代。


    柳姨娘不过是个妾，却敢算计白府长孙，谁敢说这背后没有二房推波助澜！


    白二夫人眉头紧皱，大嫂这是打算把黑锅扣在整个二房头上？！不行，绝对不行，石明明年考学，断不能没了老太爷帮扶。


    她冷冷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柳姑娘，眼神仿佛淬了毒药。


    待到正堂，白老太爷、白老夫人、白老爷和白二爷已经等在那里，柳姨娘和白石玉也被推倒在地。


    柳姨娘此时正哭倒在白二爷身边，「二爷，石玉是您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做出此事！她一个姑娘家，落水湿身，还被这么多人看到，将来怎么嫁人？！这是有人要害死玉儿啊！」


    「难不成还是我和表哥诬陷白石玉不成？丫鬟借我表嫂名义来叫表哥过去，周边人都是亲耳听到的，更何况徐公子还尾随其后，自然清楚当时是什么情况。你若不服，就把徐公子叫来说道说道！」安元峥眉毛一挑，大声说道。


    听到徐公子，白石玉哭的更是梨花带雨，她怎么也没想到燕世子会如此铁石心肠，见她落水，居然让小厮跳下来救她！更没想到是，徐家那个混不吝的，居然跟在后面！


    徐家就剩下一个县男的名头，家里更是穷得响叮噹，若非运气好，嫁了姑娘进淮安伯府，早就在这京城中呆不下去了。徐厚照那个废物，还想娶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然而她拼命想游上岸，却还是没快过徐厚照，竟然真的被他抱上岸，还被白夫人她们看见了！现在她不仅嫁不进燕王府，还有可能被白二夫人嫁到徐家，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她怎么能忍？！


    「柳氏绝无此意！」白二老爷赶忙解释，看着娇弱的柳姨娘，心中怒气也消散许多，替她说了一句，「或许是由误会在里。」


    「误会？」白二夫人走进屋内，讥讽一笑，「那不如老爷把徐公子叫来问问吧。」


    「不行！」柳姨娘尖叫到，真把徐厚照叫来，玉儿就得嫁到徐家，这怎么能行！


    「有何不行，正巧还能商议亲事。」白夫人冷笑道，让人把柳如意扔到地上。


    「如意！」柳姨娘不可思议看着衣着完好的柳如意，怎么会还是处子！那红云香就是白石明吸入，也会情迷乱，难以自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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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哥嫂求上门时，她不是没打过白石明的主意。但白石明看着温文儒雅，实则心机深沉，她怕事成之后自己这个侄女还未嫁入府中就香消玉损。


    白石诚为人正直，醒来后记忆全无，看着失了清白的侄女，就算不愿，也定会负责的。


    她哪里知道沈明月横插一脚，直接掀了她的如意算盘。


    「白大人，这两件事都需给我燕王府一个交代！」王熙瑾对白石玉的算计尚能平静，但他对沈明月险些吸入催情香之事怒火中烧。王秀儿之事才过了多久，他就又让明月陷入危机之中。


    「是我白府管家不严，连累燕世子和燕世子妃。」白老夫人坐在椅子上，不怒自威，眼中一片冰冷。


    她垂眸看向哭闹不已的柳姨娘和瑟瑟发抖的柳如意，还有哭成泪人的白石玉，「你们倒是送了我一个好大的寿礼。」


    柳姨娘听了这话，心知狡辩无望，低头哭喊道，「老夫人，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但是我一个人的错，跟玉儿无关啊！」


    「娘……」白石玉惊慌的抬起头，看看柳姨娘，又看看柳如意，只觉大事不好。


    「把柳氏送到乡下庄子里，」白老夫人不为所动，「四姑娘送到山上庙里，从此青灯古佛。至于柳姑娘……」


    白老夫人淡淡一笑，「非我白府人，倒不好就这么处置了。」


    柳如意低着头，闻言心头一松。


    却没料到白老夫人随即嘱咐旁边的婆子，「送柳姑娘回柳家，在门口把事情大声说明白了。」


    柳如意瞬间面色惨白。


    而她旁边的白石玉更是瞪大双眼，朝白二老爷哭喊道：「父亲，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还请您跟祖母说说，饶了我这一次吧！」


    毁了名声又如何，白家小姐总归是有人愿意求娶的，但上山剃髮为尼，那就真是孤苦一生了！


    她知道她娘要去庄子上，但潜意识以为凭藉着爹爹的宠爱，总还有回来一日，便没有多想。只是她哪里清楚，柳姨娘到了庄子上就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旁边的白夫人就不会放过柳姨娘。


    「老爷，玉儿可能是您的女儿啊！我罪有应得，但玉儿罪不至此啊！」柳姨娘绝望的趴在白二爷脚边求他。她知道事情败露，自己不会有生路，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沦落至此！


    白二老爷也于心不忍，毕竟他是真心宠爱这个女儿，不禁看向白老太爷。


    但白老太爷闭眼不曾理会，他因着白石明的关系一向偏向二房，但此事涉及燕世子，就算未成，也要给燕王府个交代。


    白老夫人冷喝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她们拖下去！」


    旁边站着的婆子赶忙上前拽起挣扎不止的柳姨娘和白石玉，压着她们出了院子。


    至于柳如意，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老太爷这才睁开眼，看向王熙瑾，「今日府中不便，明日我便让我儿上门赔礼道歉。」


    白老夫人更是将手中佛珠带到沈明月手腕上，「燕世子妃今日受惊了，这佛珠是从寺庙里求来的，送给你保平安。」


    沈明月微微一笑，「谢谢老夫人。」


    白夫人送三人出府。临到大门，白夫人犹豫再三，还是低声向沈明月道谢，「今日多谢燕世子妃。」


    自从丫鬟告诉她香炉里放的是红云香，她就明白了柳姨娘的算计。若非沈明月今日到这院子里换衣服，她儿怕是会真中了柳氏的陷阱。


    她虽精明算计，但对子女是一片真心，更何况是她的长子。


    沈明月轻轻点头，跟着王熙瑾上了马车。


    第二日，白大人果然备下重礼上门道歉。但此时王熙瑾和沈明月都无心再理会，因为燕王因夜里吹风着凉，引发旧疾，现在竟是高烧不退。


    第六十八章


    燕王面容枯藁，嘴唇苍白无一点颜色，额头滚烫。


    沈明月拿过秋枫递来的冰凉帕子，敷在燕王额头，忧虑道：「郑太医何时能到？」


    燕王此次病发得急，京城大夫束手无策，只能递帖入宫，请太医来看。


    「应该是快了。」秋枫低声道，今天一早就去宫里请人，若是顺利，现在应该在路上了。


    「郑太医来了！」青竹在门外喊道。


    王熙瑾领着郑太医和高公公，焦急走进屋来。郑太医向沈明月简单行礼，然后握住燕王手腕开始诊脉。


    过了片刻，郑太医起身仔细查看燕王面色和唇眼，神色严肃。他转头询问王熙瑾，「燕世子可知王爷是何时发起高烧？」


    王熙瑾沉声道，「晚饭前祖父就身体不适，大约戌时开始发烧，请了仁和堂的大夫来看，开了些药服下，但祖父夜里高烧不退，甚至意识都开始模煳。」


    他有些懊悔，早知昨日就该进宫请太医来看。


    郑太医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郑太医，还请您直说。」沈明月开口道。


    郑太医长嘆一声，「燕王爷早年征战，暗伤颇多，此次虽是着凉所致，但体内旧疾復发，所以来势汹汹……」


    「可有办法医治？」王熙瑾直直盯着郑太医，神色不好。


    郑太医愁眉不展，「燕王爷年纪大了，身子骨相较从前弱了许多……」


    若是一剂勐药下去，怕是身体受不了，但若是慢慢医治，怕是药石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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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熙瑾闭上眼睛，双手紧握，许久哑声说道：「郑太医，我求您一句准话，可能医治？无论结果如何，燕府上下都不会怪罪于您。」


    郑太医苦笑一声，燕世子不计较，陛下那也不好过啊。出宫之前，陛下可是言明务必要保住燕王性命的。


    「下官自会尽全力保住燕王爷性命。」郑太医缓缓说道，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能请到神医虚怀子，或许还有希望。但神医虚怀子踪迹不明，还脾气古怪，不少王公贵族都被拒之门外，说出来也怕也只是徒劳。


    沈明月一直盯着郑太医，立马察觉他有未言之语，赶忙开口，「郑太医可是还有其他法子？」


    郑太医一顿，犹豫片刻，开口道：「不知燕世子妃可听过神医虚怀子？」


    沈明月有些茫然，她还真不知道此人。


    倒是高公公眼睛一亮，尖声问道：「郑太医知道神医虚怀子下落？」皇上这些年没少打听虚怀子踪迹，但都没有消息。


    「这我哪里知道，」郑太医苦涩一笑，「只是若能找到神医虚怀子，燕王爷这病就有了七分把握。」


    「这神医如此厉害？」王熙瑾低沉问道。


    「燕世子您不知，传说神医虚怀子手中有一粒神丹，可治百病还能使人延年益寿。」高公公笑眯眯说道。


    「如此神奇？」王熙瑾有些怀疑，听着跟长生不老药似的。


    郑太医对此倒并不是很相信，但他提起虚怀子主要是因为他那名震天下的医术，「燕世子，虚怀子在楚哀帝时就颇有名声，现如今在医术上更是无人能敌，传闻中他乃是医圣莫虚传人。」


    沈明月前世听过莫虚之名，但早已成为传说，相比之下，他那本《医经》还曾在世间出现过几次。


    王熙瑾此时也无力辨别传言真假，他叫来洪骁，让人派人去找虚怀子下落，此时多一分希望就是好的。


    郑太医斟酌再三，还是决定针灸与汤药结合来医治。这几日，他都会留在燕王府，以防病情突然恶化。而高公公了解清楚情况，将皇上赐下的人参等补品送到，就回宫復命去了。


    没过两日，燕王病重的消息就在京城中传开。


    大长公主第二天就坐马车来燕王府看望，但燕王依旧高烧不退，整个人消瘦许多，偶尔清醒片刻，又昏迷过去。


    大长公主痛哭不止，回到镇国公府就因悲伤过度晕倒而请了大夫。


    姜府芙蓉苑。


    姜二夫人喝着茶，听着下人打听来的消息，轻笑一声，「燕世子刚回府没俩月，燕王就病重至此，真是命苦。」


    姜婉如笑着掀帘走进来，「娘，要我说，没准是燕世子妃手上杀戮之气太重，损了燕王府功德。」


    「别胡说，」姜二夫人轻轻驳斥，眼里却带着笑意，显然姜婉如的话是符合她心思的，但此话不能明说，她看一眼周边的丫鬟婆子，凌厉说道：「都把嘴闭严了，谁也不能到外乱传！」


    「是。」屋院内的丫鬟婆子齐齐应道。


    姜婉如自幼在白府长大，哪能不明白她娘的意思，笑嘻嘻坐到榻上，「娘，你说燕王若去了，这燕世子能撑得起燕王府么？」


    「燕王府家底还是在那的，更何况镇国公府也多有扶照。」姜二夫人想起燕王府家产也隐约有些酸意，她爹名声清贵，但不善庶务，未出嫁前在黄府日子过的相对清贫。


    她嫁到姜家后，虽然锦衣玉食，但并非掌家之人，姜老夫人又尚在，吃穿用度皆要遵循府里惯例。真论起富贵，姜家二房远比不上燕王府。


    姜婉如显然也明白此理，脸色有些不好，语气也带些尖酸刻薄之意，「没准燕世子妃受不起这荣华富贵呢。燕世子现在对她一心一意，但燕王一去，没准为了前途就娶贵女入府。」


    姜二夫人神色淡淡，「好了，这不是你该议论之事。」


    姜婉如看她娘神色一般，悻悻闭嘴不再谈及此事。


    然而没过几日，燕世子天生命克燕王的传言就在京城里传开，甚至还有言论说只有废掉世子才能救回燕王的命。


    勤政殿。


    晋文帝脸色阴沉地看着禁军统领袁辉，「给朕查！是哪家先传出的这个言论！」


    他已经找来专门的裱画匠拆解竹林五仙画，果然在其中找到一副地图，但与现存舆图没能对上。刘管事虽然招了，却是个弃子，根本不知道其中秘密。


    他这个好弟弟，藏的倒是够深！


    燕王府老人都能有他的探子，逆谋之心显而易见。然而永安侯还不肯松口，仅凭一个弃子，没那么容易定罪。


    现在刘管事失踪，王叔病重，自己这三弟又打起了换燕世子的念头……


    晋文帝神色冰冷，我倒要看看这朝中有多少人成了逆臣！


    袁辉单膝跪地，「臣遵旨。」


    「明日朕要出宫探望王叔，你去准备一下。」晋文帝沉默片刻，继续说道。


    这燕世子之位只能是自己这侄子的，换了别人，自己恐怕彻夜难安！


    若说当今皇亲贵族之中，有谁能让晋文帝真正安心，那就只有刚认祖归宗的王熙瑾兄妹三人。


    就是为了大晋江山，他也要保住王熙瑾的世子之位！


    而姜二夫人和姜婉如此时还不知即将大难临头。


    第六十九章


    沈明月匆匆踏入屋内，看见王熙瑾正小心翼翼地给燕王餵药，他眼底有些发青，下颚瘦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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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歇会吧，我来给祖父餵药。」沈明月面带心疼，伸手想接过他手中药碗。


    燕王病情反覆，昨夜子时甚至开始说胡话，王熙瑾赶忙唤来郑太医，一宿未眠。白日他又要与洪骁商议府中事务，燕王一病不起，不说一众管事，就是府中下人都人心浮动。


    虽然燕世子之位已经册封，但终究根基尚浅，完全掌控燕王府还需一段时日。


    「无事，明月你还要照顾熙言和熙瑾，比我轻松不了多少。」王熙瑾笑了笑，低头继续给燕王餵药。若非沈明月之前整顿王府上下，现在他恐怕连入手都难。


    沈明月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洪骁快步跑进屋来，「世子，皇上来了！」


    王熙瑾一惊，匆匆将药碗递到青竹手中，跟着洪骁到燕王府门口迎接晋文帝。沈明月紧随其后，并让秋枫赶快把王熙言和王熙雪叫到王府门口。


    晋文帝此次出宫很是声势浩大，旌旗招展，华盖翩翩。常安大将军随车护卫，王太僕驾车，随后马车几十乘，更有甲冑侍卫阵列两侧。


    「臣拜见皇上！」


    王熙瑾领着燕王府众人跪地迎接。


    「快快起来，你是我亲侄儿，何须如此多礼。」晋文帝神色温和，难得收敛威严之意，他今日来就是要告诉京城中蠢蠢欲动的世家宗亲，这燕王府世子是他允下的，容不得旁人觊觎！


    「谢陛下。」王熙瑾自然不会因此放肆，恭敬站起来，跟在晋文帝后面。


    晋文帝知道燕王情况不好，但他看到燕王身形消瘦，脸色青灰，也不由心中震惊。


    他看向郑太医，厉声问道：「王叔怎会病重至此，莫不是你没尽力医治？！」


    郑太医慌忙跪倒在地，「下官不敢，只是燕王年岁已大，实在是医石难救啊！」


    这几日他没少跟同僚商讨燕王病情，但目前的方案已经是效果最好的了。燕王旧伤復发，体内炎症难以消除，实在是难以痊癒。


    王熙瑾忍住悲痛，替郑太医说情，「陛下，郑太医这几日也是为了祖父殚精竭虑，费尽心思。」


    晋文帝闻言神色沉沉，不再说什么。看着昏迷不醒的燕王，他有些悲意。皇叔早年征战沙场，中年丧妻失女，后半生可谓是孤身一人，更何况若非皇叔当年力保他太子之位，如今龙椅上坐的是谁也难说。


    「袁辉，传我旨意，各地全力寻找神医虚怀子下落，提供消息者赏千金！」晋文帝沉声说道。


    「臣替祖父谢过陛下。」王熙瑾跪地叩谢。


    晋文帝摆手让王熙瑾起来，缓缓说道：「皇叔对朕有恩，朕自应有所回报。」


    看王熙瑾略显疲惫，晋文帝长嘆一声，「京中言论你不必在意，朕自会处理。」


    王熙瑾神色一顿，低头沉声应道：「谢陛下。」


    晋文帝并未长留，很快摆驾回宫。


    「今日陛下到来之事，很快便会在京城中传开，到时候你肩上担子便能轻松些了。」沈明月将头靠在王熙瑾肩上，轻声说道。


    「希望能早些找到虚怀子。」王熙瑾看着仍旧昏迷的燕王，面露悲意。昨夜郑太医告知他，若再寻不到虚怀子，祖父就真医石难救了。


    「会的。」沈明月脑海中突然浮现一背剑老者身影，会是他么……


    晋文帝回到宫中，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袁辉，「可有查出是从何处传出谣言？」


    说起这个，袁辉神色有些尴尬，但还是回禀道，「是从姜家二房传出。」


    「姜家二房？」晋文帝眉头微皱，「你确定？」


    姜贵妃膝下有一子一女，四皇子年过十二，若说姜家二房对四皇子有所期许还符合常理，但投靠寿王？


    「姜三小姐本意并非是燕世子，而是燕世子妃，「袁辉如实禀告，「但府中并不干净，被有心人利用，改为燕世子了。」


    「为何要针对燕世子妃？」晋文帝对沈明月并无太多关注，只知是个识大体的。入京以来，言行沉稳，并无过错。虽然他起初是属意沈明月出身低微，但现在对她倒也满意，好歹没丢皇室的脸。


    「前些日子，姜家三小姐对燕世子妃和和宁郡主口出恶言，燕世子妃气不过动手扇了姜家三小姐一巴掌，其后更是被姜老夫人罚跪祠堂，臣以为是因此结怨才有所针对。」袁辉低头回道。


    晋文帝听到姜婉如敢对郡主口出恶言，不由心生厌恶，毕竟王熙雪也算皇室中人，岂是姜婉如可以随意辱骂的。


    「传朕旨意，姜侍郎教女无方，罚半年俸禄。」晋文帝神色淡淡。姜府竟然也能混进探子，自己这三弟倒是没少布棋子。


    「是。」袁辉应道，心想姜侍郎这回是倒霉至极，晋文帝是要拿他杀鸡儆猴了，不然教女之过怎能算到他头上。但他跟姜侍郎交情一般，自然不会替他说情。


    「李儒可招了？」晋文帝问道。


    「永安侯还是只认刺杀之事。」袁辉沉声道。


    「袁辉，我等不了太久了，你可知？」晋文帝不急不慢说道，眼中无丝毫笑意。


    「臣定尽全力。」袁辉赶紧表态。


    晋文帝颔首，让他下去了。


    消息传到姜府，姜老夫人大怒。她为这事没少敲打二房，但没想到黄氏看着精明，实则如此蠢笨，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在此事上翻跟头。姜老夫人此时甚至有些后悔让姜二爷娶了黄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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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夫人很快就到姜老夫人那哭诉，教女无方，看似在说二房，但大姐儿也是姜家姑娘，出了这事，能落什么好，更何况还正在说亲之际，她真是气火攻心。真连累了大姐儿，她要黄氏好看！


    姜二夫人此时也委屈万分，姜二爷回来大发脾气，骂她慈母多败儿，连解释都不听。


    「皇上今日特意出宫去燕王府，你知为何？！」姜二爷气的在屋内来回踱步，还是忍不住把手中茶盏摔在地上，「就是为了警告世家不要乱动心思！」


    「现在好了，老爷我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你满意了？！」姜二爷双眼瞪大，脸色通红，丝毫没有以往的儒雅之气。


    教女无方，教女无方！自本朝以来，就没有一个官员得此评价，他脸都丢尽了！


    「如儿说的并非燕世子啊！」姜二夫人啜泣道。


    「燕世子和燕世子妃有何区别，那是她能评价的吗！」姜二爷只觉她愚不可及。


    但是此话能传出去，就说明府里有探子。姜二爷咬紧牙关，竟敢算计到姜家头上，到底是谁？！


    没等姜二爷想明白，姜老夫人就派身边嬷嬷来芙蓉苑传话，「老夫人近日身体不好，就让二夫人和三小姐这两个月在院内抄写佛经，为我姜府祈福吧。」


    姜二夫人不可置信，刚想辩驳，便被姜二爷压下来，「母亲说的是，夫人和如儿就安心抄佛经吧。」


    「老爷！」姜二夫人尖叫道。


    姜二爷连理都不想理会，直接出门找他大哥去了。


    皇上今日去了燕王府，燕世子之位就不可动摇。此事虽不大，但若有人想藉此事对付姜府，他们也不能置之不理。


    然而没等谣言平息，更大的消息就爆出来了。


    燕王早年获得冯氏秘宝图后藏于府内，而那冯氏秘宝图是一未曾开採的铁矿！


    燕王有逆谋之意！


    第七十章


    安元峥一大早便登门拜访，此时王熙瑾等人还未用早膳。


    「你们还有心情吃早膳？！」安元峥急沖沖走进正屋，瞪大眼睛看着喝粥的王熙瑾。


    「元峥来了，可要一起吃点？」沈明月看向秋枫，让她再拿一套碗碟上来。


    安元峥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沉默片刻，「我也吃点吧。」


    秋枫笑着把碗具摆到安元峥身前。


    「你是说冯氏秘宝图？」王熙瑾喝完最后一口粥，慢条斯理的问到。


    「对啊，那可是铁矿！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安元峥一口热粥喝下去，烫的舌头有些抖。


    「此事陛下早已知道。」沈明月放下筷子，平静说道。


    「但舆论汹汹啊，」安元峥无奈道，「如今叔祖父病倒，你二人还不能上朝，一旦有人攻讦，连辩驳之人都没有。」


    「相信表叔会替我燕王府说话的，」王熙瑾垂眸道，「而且昨日傍晚我已去拜见先生。」


    「韩大儒愿意替表哥你走动？」安元峥有些激动。韩大儒自从回京后，甚少外出走动，就连昔日学生也甚少联繫。但他人脉极广，更何况其长兄位居左相之位，若是愿意辩说一二，就不必担心了。


    「先生助我良多。」王熙瑾心中也有些许愧疚之意，他知道韩大儒并不愿过多参与朝中之事。但为了他这个徒弟，还是应下来了。


    「也不能这么说，叔祖父一心为国，遭此陷诟可谓是天降横祸。韩大儒心性忠直，定看不惯小人颠倒黑白！」安元峥义正言辞。


    「而且洪骁说已寻到虚怀子下落，就在京城附近，」沈明月宽慰道，「祖父这几日病情还算稳定，待祖父病好，此等小人也就不足为惧。」


    沈明月现在也是一肚子憋屈，前世冯府祖孙三代都为国战死沙场，没想到百年后却冒出个秘宝图，毁她冯家声誉！


    她倒要看看，这冯氏秘宝图是个什么东西，还与铁矿扯上联繫！


    金銮殿上。


    因着今日并无大事商议，晋文帝脸色还算平和，看朝中大臣无人言语，「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见各大臣低头不语，晋文帝刚想喊退朝，就见常御史上前一步，「臣有事要奏！」


    晋文帝神色一顿，有些头疼。常御史是朝中有名的愣头青，出身平常却脾气耿直，若非为官两袖清风，自身更是要求严苛，早被人撸下去了。


    「常爱卿有何事要上禀？」晋文帝只希望常御史有点眼色，不要挑那影响小却敏感的话题。


    然而常御史若是有眼色，也就不会是愣头青了。


    「臣听闻民间有传言，说燕王私藏铁矿地图，更有言之，燕王有逆谋之心，还请陛下详查！」


    「一派胡言！」镇国公怒目而睁，上前一步，「陛下，燕王早年征战沙场，为我大晋立下汗马功劳，这些年更是深居王府，不问朝务，此等良臣怎会有不诡之心！」


    「臣附议，」姜侍中也赶紧出列，「众人皆知燕世子前些日子才找回来，燕王几十年膝下无子，断不可能有谋逆之意。」


    姜侍中也就是姜二爷，现在是想尽办法要与燕王府修復关系，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在皇上心中留下此印象。所以他紧跟镇国公后出声。


    再说，就如他所言，这世上别人都有可能造反，就燕王不可能，因为到古稀之年都无子，真造反也传不下去，傻子都不会干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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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也以为此乃是造谣，造谣之人其心可诛！」白尚书跟着附议。沈明月使他长子免遭柳氏算计，这次便还她一情。


    「臣向来没听过冯氏秘宝图之事，真假难辨，而且逆谋之事甚是重大，还请陛下三思。」左相韩大人最后出列说道。


    晋文帝神色不明，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替燕王府说话。不过也是此理，皇叔早些年连个继承人都没有，怎么可能有造反之意。


    他神色淡淡看向常御史，「爱卿意下如何？」


    常御史头很铁，「陛下，臣自是对燕王早年功绩敬佩万分，但铁矿之事重大，而且此流言所传甚广，还请陛下详查，若是诬陷，也好还燕王一个清白。」


    晋文帝眼中没半分笑意，老三这是怀疑冯氏秘宝图已经落到朕手里，想打探一二？


    看来永宁侯那里要加快速度，不然朕这三弟就该断尾求生了。现在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有所察觉，面上还要遮掩一二。


    所以此谣言一出，自己一定要让人详查……一个铁矿，一国之主怎能不动心。


    晋文帝神色不明，他自然知道若是细查，怕会有对燕王府落井下石之人，更何况王叔现在病入膏肓，根本没能力接受审查。


    但燕王府还有个世子，只要他愿意去牢里呆几天，给自己那三弟演场戏，让他相信自己之前并不知道冯氏秘宝图之事，拖延几天，永安侯那就能有结果了。


    事后自然会补偿这侄儿的，晋文帝摩挲龙椅扶手，眼神深沉。


    「常御史说的倒有些道理，」晋文帝许久说道，「那便交由刑部审查此案吧。但燕王身体不便，就让燕世子配合调查此案吧！」


    「陛下！」镇国公急切道，王熙瑾根基尚浅，燕王又病重不起，没准真会有不长眼的落井下石。更何况这谣言听起来就荒谬！


    左相等人也是眉头紧皱，皇上难道真对燕王有猜疑之心？但前不久还下令搜寻虚怀子下落……


    「退朝。」晋文帝不想多言，他有些心虚。毕竟若是燕王清醒，知道此事定会对自己心有怨言。


    镇国公下朝无心理会旁人，只想赶紧回去找他娘，让大长公主进宫劝说皇帝。


    「唉，燕王病重不是时候啊。」左相看着镇国公匆匆远去的背影长嘆一声，弟弟难得求自己一次，却还是没办到。


    袁辉倒是知道为何，但他不能说，只能加快审讯速度，避免王熙瑾真在牢里常驻。


    差役上门很快，沈明月连去求助的时间都没有，就眼睁睁看着王熙瑾被压着往外走。


    她只能赶紧往差役手里递银子，避免王熙瑾皮肉之苦。差役倒也很客气，毕竟左相是打了招唿的，这位还是燕王世子。


    要他们说，他们也不信燕王有逆谋之意。所以现在还是不要真的得罪燕世子为好。所以他们连枷锁都没带来。


    王熙言和王熙雪一脸恐慌，红着眼睛追在后面。


    刚出燕王府，就听一声老迈却洪亮的声音，「且慢！」


    沈明月转头看去，就见之前见过的老者一脸严肃站在府外，肩背一把利剑，手提药箱，发须花白，精神矍铄，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深邃如星海。


    「你是何人？」差役上前一步大声问道。


    「我乃冯氏后人虚怀子，我知道那冯氏秘宝图是怎么一回事。」老者沉声回答。


    沈明月瞪大眼睛，我怎么不知道我冯家还有后人？！还是神医虚怀子！


    虚怀子扫过沈明月，神色有一丝怀念，随即看向差役，「若有疑问，我可与燕世子一同去往刑部。」


    差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虚怀子啊，那可是神医啊！但也不知是真是假，这，要不就一起带走？


    领头差役迟疑道，「那就请神医与我们走一趟吧。」


    虚怀子从怀中掏出一玉瓶，递给沈明月，「此乃保魂丸，取出给燕王餵下，可保他一命。」


    沈明月赶忙接过玉瓶，有些犹豫，她也不知道这人是否真是神医虚怀子。


    「这是《医经》手抄上册，你让府中太医一看便知。」虚怀子不急不慢说道，又递来一本册子。


    沈明月恭敬接过，「谢过阁下。」


    虚怀子瞥她一眼，心中暗嘆，若没你，我怕也不存于这世上。


    他随即跟在差役后边，「走吧，我与你们一同去把此事说清楚。」


    领头差役见此，便派一人赶忙去禀报尚书大人，让他定夺。


    刑部尚书一看，那还自己断决啥，直接禀告圣上吧。


    晋文帝此时正坐在勤政殿，手中拿着从竹林五仙画中取出的地图，仔细琢磨。听到高公公传来的话，神色一惊，「此话当真？！」


    「此等大事，应该无人敢说谎。」


    晋文帝闭眼沉思许久，缓缓说道：「让他们进宫说。」


    「是。」高公公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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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大结局啦。谢谢大家一路支持！


    第七十一章 完结章


    高公公出去后又匆匆回来，「陛下，虚怀子身背一柄剑，被拦在宫门口。」


    晋文帝抬眸沉声道：「那便你拿着进来。」


    三弟再筹谋甚多，也不可能借虚怀子直接刺杀。


    「是。」高公公赶忙应下，又快速走出去。


    随后不久，王熙瑾、虚怀子和刑部尚书一行人进入大殿，镇国公听闻后也匆匆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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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见陛下！」


    晋文帝摆摆手让众人起身，随即目光落在一头白髮的虚怀子身上，「你就是冯氏后人？！」


    「老朽不敢妄言。」虚怀子气质淡然，神色平静。


    「可据我所知，冯氏最后一位后代冯秀妍早在百年前就战死沙场，而且她一生未嫁，身后无子。」晋文帝目露怀疑。他李氏前朝也是太原氏族，对冯氏多有了解，未曾听说过冯氏还有后人遗留。


    「我与冯氏并无血缘关系，」虚怀子不紧不慢答到，「我是我父亲收的义子，而我父亲是冯秀妍将军收的义弟。准确的说，我应唤冯秀妍将军为姑母。」


    「我父亲本是北地一乞儿，却在六岁那年被姑母收养，后更是随其回到京城。但因时间紧迫，回京几月，姑母就需立马回到北地，虽未能宴请宾客，昭告天下。姑母想让父亲受到最好的教育，便留他在京城，托当时威勇大将军长女，也是姑母的至交好友吴氏照顾。」


    「但没想到姑母一去不回，最终战死沙场，威勇大将军也在短短几年后被政敌陷害，锒铛入狱。在外人看来，我父亲身份不正，京中又无人能求助，所以没能守住冯氏剩下的财产，狼狈离京。」


    「但我父亲走前偷偷拿走了姑母的宝剑，也就是此剑。」虚怀子示意高公公将那柄剑拿到众人面前。


    晋文帝走上前，拔出剑鞘，果然在剑身上看到冯氏一族的印记。此剑伤痕斑驳，岁月痕印清晰可见，难以作假。


    晋文帝长嘆一声，从祖上记载也可知，冯秀妍之死另有蹊跷，但身死命陨无法更改，只留后人一声可惜。


    「冯氏秘宝图又是怎么一回事？」晋文帝沉声问道。


    「那冯氏秘宝图不过是姑母留给我父亲的一个念想。我父亲一直想随姑母一同出征，但姑母不允。为了让我父亲安心呆在京城中，姑母出征前，给了我父亲一张地图，说是在府中埋下一个惊喜，让我父亲自行寻找，找到之日或许就是她归来之时。」


    「那张地图上右下角写着子正二字，乃是我父亲后面偷偷加上去的，是我姑母的字。」


    晋文帝脸色一顿，因为之前查看地图，还真有子正二字，他以为是暗码之类的，结果竟然是冯秀妍的字？


    而且照这说法，这冯氏秘宝图就是个笑话？！晋文帝眼中暗沉，虽然他知道希望不大，但内心也不是没期待过这真是铁矿地图。晋朝国库并不充裕，若能寻得一处铁矿，也是极好的消息。


    「按你这说法，这地图怎会传成秘宝图，还牵扯到铁矿？！」晋文帝还是有些不信，毕竟三弟也不是傻子，别人说什么都信。他若是深信此乃冯氏秘宝图，自然有缘由。


    「若我没猜错，怕是前朝左相许氏有后人在世吧。」虚怀子长嘆一声。


    「我父亲狼狈出京，冯氏一族财产在前朝楚昭帝默许下，被瓜分殆尽。冯府也赐给了前朝左相许氏。当年离京，父亲除了那把剑，什么都拿不走，这地图连同回京时捡的一块石头，被我父亲珍藏在一檀木盒子里，藏在了一个偏僻院子里，只希望有朝一日能拿走。」


    「然而没有资源，没有人脉，父亲多年后也只学得一身还不错的功夫，想要回冯府无异于痴心妄想。只能趁着一天夜里，偷偷翻紧冯府，想悄悄拿走，却没想到还是惊动护卫，更让许相发现了这个木盒。」


    虚怀子说起许相，目露讥诮，「谁想到父亲当年随手捡的石头竟是一块铁矿。许相心思深沉，便以为这里面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更认定冯氏的确有逆谋之心。」


    「但许相竟然也没把铁矿的消息上报楚昭帝，真是可笑。」虚怀子冷笑一声。


    晋文帝对前朝恩怨并不在意，他只注意到一点，「也就是说你父亲真发现了一个铁矿？」


    虚怀子面色一顿，神色古怪看向晋文帝，「若是指我父亲回京路上捡到铁矿石之地，或许陛下也熟悉，毕竟就在当年李氏族地不远。「


    晋文帝一愣，随即想到什么，神色不免有些尴尬，当年李氏造反成功，有半数依赖于开採到一新铁矿，且并未上报。如此说来，这两个怕是同一个铁矿。


    从某种意义上，冯氏倒是替李氏背了黑锅。


    「陛下若不信我所言，可拿那地图到原冯府查找，当年我父亲刚找到就得知姑母战死的消息，大悲之下也没有挖出那深埋之物，后面更是没有机会再挖出来了。所以姑母留下之物应该还埋在原地」


    晋文帝沉默片刻，「原冯府，若朕没有记错，好似便是燕王府那块地吧。」


    攻破京城时，好几栋府宅被大火烧光，燕王府也是后面重新建造的。


    虚怀子闻言沉默不语，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


    晋文帝心中已信了大半，沉吟片刻，拿出了冯氏秘宝图，看向王熙瑾，「朕欲派人去燕王府查找，你可有意见？」


    王熙瑾抬眼看向镇国公，见他微微点头，便低头应道：「臣并无意见。」


    晋文帝轻嘆一声，「若虚怀子所言是真，朕自会补偿你。」


    他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之前拉燕王府下水便有所愧疚，若此事真相如此荒唐，他也不好当做无事发生。


    「臣惶恐。」王熙瑾应到。


    而此时燕王府内，郑太医正如饥似渴捧着《医经》拜读，但心神还有部分放在燕王身上，他很想知道传说中的圣药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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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月已经将确认好的丹药给燕王服下，满心焦虑等着燕王醒来。她知道，只有燕王醒来，才能真正解决目前困境，救回王熙瑾。


    「少奶奶，世子爷回来了！」秋枫急促跑进来，「还有好多士兵！」


    沈明月一愣，慌忙出去迎接。


    袁辉入府后，跟沈明说一声打扰，就让禁军对照冯府旧址，按着地图寻找那秘宝。


    王熙瑾将沈明月拉到身旁，轻声给她解释这一切。沈明月眼睛越瞪越大，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冯氏秘宝图还是她亲手弄出来的。


    她想起来了，为了安抚那小兔崽子，她是随手画过一张地图，甚至因为时间匆忙，画的很是潦草。


    这能被认作是冯氏秘宝图？！


    许老头是眼睛瞎了么？


    沈明月在朝为官时没少跟许相打交道，印象中此人一直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谁想他会蠢成这样！


    沈明月气的脑子疼，她之前因为燕王病重而忙碌不堪，看着王熙瑾被带走更是心焦憔悴，得知这一切如此荒唐，又牵扯到前世是是非非，只觉眼前都有些恍惚。


    「明月，你可是身体不适？」王熙瑾看沈明月脸色发白，不禁有些焦急。


    「让老朽来看看。」虚怀子进府以来就一直盯着沈明月，见沈明月快要晕倒，迅速走过来，把脉查看。


    虚怀子把脉许久，神色有些莫名。


    「可是有何不妥？」王熙瑾焦虑问道。镇国公站在一旁，神色不好。


    自从皇上下令要调查秘宝图之事，他就对其心生不满。此等荒唐之言，居然折腾燕王府上下至如此地步，皇上心中可还对舅舅有半点尊重之意！当年若非舅舅力保他，他怕是登不上皇位！


    「不是大事，……」虚怀子话还没说完，就见士兵拿着一锈迹斑斑的铜盒子跑过来，「统领，找到了！」


    袁辉接过铜盒，看一眼镇国公，就地打开，里面是一块雕工精美的玉佩，上面刻着「轩」字。


    虚怀子抬眼一撇，声音带着感慨，「原来是此物。」


    沈明月也看向那玉佩，百般情绪涌上心头，那还是她亲手刻的。


    袁辉闻言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冯家每各子弟都会有一块刻有名字的玉佩，我父亲就叫冯轩。」虚怀子徐徐说道。


    冯轩，沈明月轻轻闭上眼，她要许那孩子一个家，却最终没能做到。


    知道冯轩终身未娶，一辈子游荡山水后，沈明月心中有些怅然，或许当年在北地给他找一户殷实人家会更好。


    袁辉合上铜盒，「我需拿此物回禀皇上。」


    「若是可能，确认后可否给我，」虚怀子看着那玉佩神色深沉，「我父亲一辈子都惦记着此物。」


    「我会跟陛下提起的。」袁辉应下，然后收整士兵，随即离开。


    看着袁辉离开，虚怀子看向神思混乱的沈明月，「夫人怀孕了。」


    「哦，我说我怎么……我怀孕了？！」沈明月惊诧万分。


    王熙瑾又惊又喜。


    我要当父亲了？


    虚怀子点点头，怕沈明月不知注意事项，想提醒几句。


    「少奶奶，王爷醒了！」春花跑出来打断了虚怀子后面的话。


    「祖父/舅舅醒了？！」


    沈明月，王熙瑾和镇国公三人都不敢置信。


    沈明月也顾不上自己怀孕的消息，起身就往屋里跑。


    「明月，小心你的身体！」王熙瑾赶忙喊到，紧随其后。


    镇国公大笑一声，也跟着进屋。


    真是好消息不断啊。


    虚怀子看着鸡飞狗跳的燕王府，摇头笑笑。他转身朝门外走去，脑海中却回想着父亲临终前拽着他的手，断断续续说的话。


    「道长给我《医经》时，说她百年后还会回到这片土地……可惜，我等不到了……你替我去找她，替我去看看，看她下辈子是不是能子孙满堂，幸福平安……」


    「文儿，她走的时候没等我，我怕是再也看不到她了。」


    「冯秀妍，冯秀妍……」


    冯轩走的时候，正巧是一个寒冬。


    他闭眼的剎那，好似看到有双手朝自己伸过来，「走吧，我带你回家。」


    好啊，我跟你回家。


    站在燕王床前的沈明月，忽然一滴泪从眼角划过，快的连她都不知为何。


    燕王府门外，七月的阳光正是热烈，蝉鸣声不止。


    次日，永安侯招供。寿王府被抄，寿王及其长子死刑，其余家眷流放三千里。


    沈明月也因此被封为安平县主。


    北地。


    一无名墓碑前，虚怀子将玉佩放在其上。


    天高云阔，雁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