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惊鸿曲》 第一章 事起突然 “谢谢,谢谢方大小姐,您真是活菩萨啊!” “是啊是啊,若不是您,我们根本活不到现在啊!” 城外灾民接过口粮,纷纷屈膝叩拜,盛言相赞。哪怕是知府大人来了,也享不了此般待遇。 盛乾九年,锦城突降大旱,惹得劳作农人颗粒无收,连维持生计也成了问题。而锦城知府尹大人是出了名的地头蛇,朝廷拨的两万石救济粮,他只散发两千石,剩的,交给商贾兜售,赚得那是盆满钵满。惊鸿心善,向来看不得贫人吃苦,这月,已是第三回前来接济,每每都惹得灾民大礼叩拜,看得她分外难受。 “大家快起来吧!这是我应做的!” 惊鸿俯身,将跪在前头的大爷大娘一一搀扶起来。随从镖师见了,也都以礼相待,纷纷效仿惊鸿模样。 “小姐!原来你在这儿啊,老爷正到处找你呢!” 惊鸿刚把一大娘搀扶起身,便瞧见贴身丫鬟梵儿跌跌撞撞跑来报信,神情是焦急得打紧。 “什么事儿啊?”惊鸿还要忙着散口粮,倒没上心。 梵儿却是急得直跺脚:“老爷没说,只说赶紧把小姐带回去!” 大师兄墨九霄见了,也抽身过来为梵儿说上两句好话:“师妹,你就快回去吧,指不定师傅有急事找你。” 惊鸿撇撇嘴,显然是不太情愿的,但又没法拒了父命。走前,她放心不下的向师兄嘱咐一句:“师兄,好好照顾这些灾民。” · “你又上哪儿野去了?” 惊鸿刚迈进正门,“方兴镖局”大当家方剑平已板好黑脸,立在门口等着她。当然,这气势汹汹的来者,也正是她父亲大人。 惊鸿眉眼一展,舒了个会心微笑就忙往方父身边钻,还不忘晃着他胳膊撒娇:“爹,我刚上街吃糖人去了,不信你问梵儿,梵儿就是在糖人铺里找到我的!” 梵儿应声直点头,帮着惊鸿打圆场。 方父面色严肃如常:“那九霄去哪儿了?这镖局里怎么少了几个镖师?” 惊鸿嬉笑:“这我哪儿知道,师兄去哪儿了爹该去问师兄才是!” 方父转头,语气忽而一震:“你是不是又让九霄陪你去城外接济灾民了!” “是!”惊鸿将胳膊一撂,转而就使小性子,“我就是觉得贫人可怜,看不惯知府不管不顾才出手相助的。要不是我,他们早就饿死街头了!” “那也不归你管!公然和知府大人作对,你是嫌咱镖局命太长?” 惊鸿背过身,垂头闷声不语。 方父上前,缓了缓语气:“你别忘了,咱镖局遇难时,靠知府大人相助才苟活至今,你怎么就不知感恩。” 惊鸿不服气的小声咕哝句:“还不是因为那地头蛇家的傻儿子看上我了。” 方父腰板一挺,又将嗓音提了八度:“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惊鸿偎到方父身边,与他打闹,“爹,你急着叫我回来是做什么?” 方父顿了顿,脸上含了些不明意味:“你是个女儿家,总不能和爹一样一辈子习武走镖。我想着你年岁到了,该成家了,打算为你办场比武招亲,找个夫婿。” “我不!”惊鸿撇嘴,满脸不愿,“鸿儿还小,不想嫁人!” “这事由不得你!” 惊鸿偷瞄了父亲几眼,那肃然的脸上没有留下半分讨价还价的余地,这般模样,还真是少见。真不知为何父亲会此般焦急。 惊鸿偏头,试探般的开了口:“爹,这事……” 她刚开口,便被方父强硬打断:“这事我已定好,不容商量。比武招亲就在今天,你回房梳洗一番再出来。” “今天?”惊鸿顿觉被天雷劈了个正着,“爹,这也太仓促了吧!” “我说了,这事不用你管,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便是!” 方父的语气过于强硬,强硬得还夹杂了些生硬,反倒让惊鸿生出几分疑惑。招亲就招亲,急成这样做什么? 惊鸿浑然不顾父亲的生冷态度,转着圈的打量父亲,将方父看得又心虚了不少。 “还不快回房梳洗去!”方父假严厉的呵斥声。 惊鸿挑眉,没将父亲假威严放心上,倒是紧盯他双眸不放:“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方父背身,有意回避那审度目光:“我能有什么事瞒你。你赶紧回房梳洗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此时,被派去与商贾谈买卖的大掌柜正巧带着几名镖师赶回。见着老爷小姐都在,他忙上前拱手作揖,汇报详情:“老爷,小姐,我刚从金老板那儿回来,谈好了此单买卖。此趟走镖,我们须护送十万两银子至新野,佣金为五百两。金老板说,若老爷点头,五日后便可接镖出发。” “金老板?”惊鸿顿生疑惑,“这镖他不是交给‘汇通镖局’了吗,怎么又找上我们了?” 大掌柜客客气气解释:“都是知府大人从中周寰,金老板才将这镖交于我们。” 方父向大掌柜递去个眼神,他才赶紧住了嘴。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那好,老爷,小姐,我就先退下了。”大掌柜作揖行礼,移步厅堂打理杂事。 惊鸿眼珠直转,心中生出不少疑惑。待大掌柜远去后,她抬眸望向父亲:“爹,知府为什么要帮我们?” “这你就别管了,管好你自己再说。” 而惊鸿却是不依不饶:“爹,你是不是给知府好处了?” 见着父亲扭头回避,惊鸿却是扯着父亲袖口不放,张口又要刨根问底番:“爹,你说啊!你是不是和知府搭上了什么关系!” 方父拧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咱开镖局的本就得和官府、寨匪搭上关系,不然何以立足!你是在责备为父暗里行了见不得天日之事吗!” 惊鸿刚想开口服个软,便被外头锣鼓喧天的架势吸了去。父女二人纷纷移步街头,一看究竟。同被吸了去的,还有不少镖师及过往行人。 不知何时,这街头已搭了个台子,旁边还立着两座大鼓。两名大汉绑着红巾,赤着上身,正哼哧哼哧的费劲敲着。这阵仗,已引得来人将这台子围了个里外三层,好不热闹。 突然,两名大汉收了手,街头霎时安静下来。一男子于期盼声中登台,还没开口,就引得阵阵欢呼。 这不是知府家那条走狗刘犬吗?惊鸿不动声色的接着看戏,看他要耍些什么花样。 刘犬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便咳了咳嗓,装腔作势的开了口:“各位,今天我受‘方兴镖局’方大镖头所托,在此举办‘比武招亲’会,为方家大小姐谋一夫婿。方家大小姐的姿色就不用我赘述了,凡想迎得方大小姐欢心的,大可上来试试。谁最后能站在这台子上,谁就能抱得美人归!” “好!” “好!” 台下又激起股不绝于耳的欢呼声。 惊鸿转身,愤愤望向父亲,而方父却是强装镇定。他一面忧心惊鸿会作何反应,一面又泰然处之得淡漠,仿佛眼前之景不过是理所当然之事。 第二章 比武招亲 惊鸿刚想开口细问一番,便见着尹傲风从人群中走来,脸上还挂着得意的贱笑,乃小人得志的标准嘴脸。 尹傲风就是那地头蛇家的傻儿子。他仗着自己有个知府老爹,天天在锦城横着走,惹得民生哀怨,却是不敢言语。起初,知府刚来,怕根基不稳,还会叫他收敛些,可后来立住了脚,对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谁叫他自己不行,只生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而尹傲风虽嚣张跋扈,一事无成,可眼力见儿却是好使得很,在万千女子中一眼相中惊鸿,软磨硬泡的缠她,要娶她为妻。 惊鸿哪看得上他。不过他一直以来也只是把此话挂在嘴边,没行动,惊鸿也就没上心。 可今天,惊鸿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尹傲风立在他们父女二人面前,装模作样行一礼:“小生傲风见过岳父大人,见过娘子!” “谁是你娘子!谁是你岳父!”惊鸿眼含怒火,拳头已生生攥紧。 方父也被这话刺得不悦,他含蓄的指责道:“傲风,比武招亲刚刚开始,你这话,是不是说得过早了。” “不早不早!”尹傲风继续没脸皮的讨笑,“我师傅说,傲风的武功乃上乘绝学,出手便可敌千军万马。今日……说什么我也得把惊鸿娶回家!” 惊鸿眼皮一翻。无赖,就你这三脚猫功夫,不得被揍得满地找牙。 尹傲风的不自量力,方父是了解的。只是今日这海口,也夸得忒大了。他客气提点句:“傲风啊,比武招亲马上开始了,你还是先回去准备吧。若你真能摘得桂冠,方某人必定设宴为你庆贺。如何?” “好!那岳父就在宴会上等我凯旋吧!”尹傲风嘴角一勾,走前还不忘用眼神将惊鸿戏谑番。 待尹傲风一走,惊鸿便焦急面向家父讨说法:“爹,我的招亲大会,为什么会是知府的人来办!” 方父垂眸,自知是瞒不过她,便开口坦白:“这招亲大会,是知府大人下令为你亲办的。” “知府?他为何要出来搅合?”惊鸿虽已猜到与知府的人脱不了干系,但却未料到是知府本尊出来插一脚。 “因为知府大人答应去金老板那儿周寰的条件就是为你举办场比武招亲大会。” 惊鸿气得直跺脚:“爹,你这是卖女儿知道吗!” 方父被此话激得一震:“我不是卖你!” 见惊鸿是着实气坏了,方父也不忍心再呵斥她,毕竟这事是于她有亏欠。 舒了几口气,方父才将心绪抚平,缓缓向惊鸿解释道:“前年,汇通镖局入驻锦城,抢去我们许多生意,使得方兴镖局一夜之间辉煌不再。可咱方兴镖局是老祖宗留下的产业,我是镖局当家,绝不允许它落败!昨日,知府大人来府上寻我,说要帮咱镖局一把,条件是让知府的人为你操办场比武招亲。我想着咱是习武世家,你也到了年岁,便应了知府大人。可知府大人只是说举办招亲大会,并未提及其它,我也没想到知府大人的儿子会来参加。” 见惊鸿听得认真没作回应,方父开口再言:“鸿儿,你自幼丧母,这十多年来为父也没好好管教你,任你由着性子胡来。这事,为父承认对你有所亏欠,可为父也是真心希望你能从此次招亲大会上觅得良婿。为父的期盼,你可明白?” 可这番言辞未能安抚惊鸿所有不满,她仍有怨念的回复:“那爹希望我嫁给尹傲风这等货色?” 方父蹙了蹙眉,像是自我催眠般开口道:“他武艺不精,必不能取胜。” 惊鸿轻哼一声:“爹,知府大人会那么好心?不仅帮你挣桩买卖,还帮你女儿操办场比武招亲会觅夫婿?您等着看吧,这场大会肯定没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一男子就从台上跌了下来,口吐鲜血。 这么狠?惊鸿望向台上那耀武扬威的男子,却觉得眼生得很。这锦城又不是大城,平日很少有外人进城,惊鸿又是土生土长的锦城人,按理说,这锦城的老少妇孺她都该见惯了,不该眼生才是。 可她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眼生就眼生吧,眼下打紧的事还是这比武招亲之事。俗话说,上有对策下有应策,她脑仁一偏,心头忽生一计。这计,足以让她悠闲的陪着父亲逢台看戏,还不忘看得痴迷般的对父亲讲声:“爹,这人好厉害啊!” 方父以为她心大,从了他的这般安排,忙点头应笑,认真看起台上比斗来。 凡是锦城里有头有脸的习武之人,都已上台比划,却均是败于一青衣男子。此男子身材适中,个头不高,出手却是分外狠辣。比武招亲,本该本着点到为止的宗旨,这男子却将每个过招之人打到见血。锦城高手,皆数落败,场下再无敢上台挑战之人。 男子擦拭着匕首上的斑斑血迹,邪魅一笑。 “没人了吗?”刘犬在台上高喊,眼看就是副要宣布男子胜出的架势。 “我来!” 不知何时,墨九霄已从城外归来。他身着黑衣,脚踏清风,飘飘然落于台上。 “师兄?”惊鸿看得瞠目结舌。这亲招得,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哇!墨九霄都上了!这男的怕是要落败咯!” “我看未必,这男的功夫不低啊!” “比起这招亲会,我倒更乐意看同门师兄妹喜结连理!” 方父听着耳边闲言碎语,于台下背手呵斥:“九霄,你上去做什么!” 墨九霄持剑恭敬向方父作揖行一礼:“师傅,九霄绝不能让师妹委身于此心狠毒辣之人。冒失之处,还望师傅见谅。” 墨九霄转身拔剑,剑心直指青衣男子:“出招吧!” 青衣男子拔出匕首,冲向墨九霄。 墨九霄以剑身御之,转手就是横劈一剑,被青衣男子侧身躲过。转眼间,二人已在台上扭打成一团,彼此间的招式是过得有来有回。 而墨九霄不愧为方剑平的得意弟子。他在对拼中已慢慢摸清对手套路,于你来我往的比划中渐渐占了上风。他执剑向前刺,骗得青衣男集力格挡。墨九霄见他破绽已出,抬腿就是一脚,踹得他连退几步。 墨九霄执剑又要上前,却在发力之际被一石子击中气穴,顿时泄了力。青衣男见状就是反手一刺,正中墨九霄右臂,再抬腿猛踹一脚,墨九霄直接跌至台下。墨九霄捂着右臂,眼底尽是不服。 “连墨九霄都败了,今日怕是胜负已分吧。” “这男子太厉害了!看来方兴镖局后继有人了啊!” 墨九霄却是愤懑向青衣男咆哮道:“你使诈!” 惊鸿忙将墨九霄搀扶起身,掏出怀中手绢为他止血:“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墨九霄垂头,语气是温和了不少,愤懑却是难以平息,“师妹,那人使诈!” “输了就是输了!”方父立在二人面前,语气却是不冷不淡。 这些技俩,自然是逃不过方父的眼睛。那石子是从场下打来的,但人多眼杂,他并未找到出手之人。事已至此,他才发觉这场比武招亲会远没有他想的那般简单。 在场高手已被打得七零八落。刘犬见状再次上场,吆喝声:“还有人吗?” 场下众人纷纷左顾右盼,再无敢上场挑战之人。 “那我宣布,今日胜者便是……” “我来!” 刘犬话刚说到一半,尹傲风便飞身于台上,打断了他。刘犬忙退至一边,将舞台交于尹大少爷。 青衣男执匕再上,尹傲风拔剑御之,还反劈一剑,将青衣男逼退几步。双方再次向前,扭打成一块。 惊鸿真是没想到,功力相差甚远的二人竟在台上打得有来有回,合着那尹少爷在这儿等着她呢! 果不其然,尹傲风下一脚就踹在了青衣男腰腹,将他打下比试台。 惊鸿翻了个白眼。呵,荒唐! 刘犬再合时宜的跑上台来:“那我宣布,今日胜者便是……” “慢着!” 惊鸿不紧不慢的走上台子,眼底尽是不屑:“我还没打,你急什么!” 第三章 白衣少年 尹傲风顿时如吃了瘪般,惊得不明所以:“惊鸿,你上来做什么?” 惊鸿勾勾嘴角,缓缓走至他面前,眼中尽是不屑:“惊鸿寻夫要求不多,打得过我就行。若尹少爷不与我过招试试,我怎能甘心委身于你。” “师妹说得对!”墨九霄带头在场下起哄。 “是啊!” “说得对!” 一石激起千层浪,场下观众纷纷开口响应。再者,这未成亲的小两口执剑过招的场面,众人也是期待得很。 事已至此,没有退路。尹傲风偷摸比了个手势,硬着头皮接下这番交战。开打前,他腆着脸还将惊鸿调戏番:“我会手下留情的,娘子!” 下作!惊鸿翻了个眼皮,拔剑相向:“出招吧!” “好!不过咱们可得说好,点到为止,不许上头。” 尹傲风缓缓拔剑,那剑锋擦剑鞘的摩擦声,磨得惊鸿耳根子发痒。她懒得再空摆架势,直接冲上前。 尹傲风招架两下,果不负众望的败下阵来。正当惊鸿要发力时,一石子再现,直直击向惊鸿气穴。却在刚刚触及惊鸿衣襟那刻,被另一石子击落。惊鸿被这番暗里打斗吸了注意,竟给了尹傲风可乘之机。 尹傲风借机上前,轻踹一脚。惊鸿顿时失了重心,倒下身去。尹傲风忙伸手搂住,将她抱在怀中,脸上是挂不住的春风得意:“娘子,你输了。” 惊鸿猛踩他一脚,重新寻回重心。凌空翻身的同时她暗起一脚,将尹傲风踹倒在地。 “你竟敢使诈!”惊鸿凌厉的眼神落于尹傲风脸上,抬腿又是一脚。 惊鸿虽是瞧了个明白,台下众人却是被蒙在鼓里。几名男子趁机在台下起哄。 “我们都看到了,尹少爷可是赢得光明磊落的!” “是啊!是尹少爷先赢的!” “是啊!说得对!” 几名男子成功带起了节奏,惹得看客们纷纷起哄回应。 尹傲风捡剑缓缓起身,笑得分外灿烂:“娘子,大家都看到了,你就别抵赖了!现在我就吩咐下人回府知会声,让我父亲亲备聘礼。” “休想!”惊鸿怒斥一声。 突然,一石子正中尹傲风脑门,他捂着脑门连退几步,连手中剑都吓落了。他张口就是大骂:“谁啊!敢暗里整老子!给老子出来!” 只见一白衣少年抱着双手,从空中缓缓落下,不偏不倚的立于台桩上。那飘然若仙的仪态,让惊鸿误以为是天神下凡。 几缕微风细细拂过,撩得少年身后披风随风飘荡。 惊鸿看得入了迷,怔怔望着他,仿佛这偌大世间仅剩那少年一人。 “是不是你打的!”尹傲风指着少年呲牙咧嘴。 少年却是一身桀骜,目视前方的淡然回句:“正是。” 尹傲风捡起落剑,直指少年:“你给老子下来!老子今儿个非要收拾你不可!” 少年瞟了他眼,倒是不以为然:“我若赢了,这姑娘就该归我了。” “凭什么!她是老子打了那么多人才赢来的!” “可这比试并未结束。既然你还立在这台上,就该守台上规矩。” 台下的闲言碎语,又窸窸窣窣响了起来。 “是啊!这话说得在理。” “对嘛,比赛未结束,胜负还未分,是该再打场。” 一名男子却是大声反驳:“我不同意!尹少爷已经赢下了方小姐,方小姐就该是尹少爷的人,不该再打了!” 那男子身边的几人也跟着大声起哄。 “说得对!不该再打了!” “我同意!这场比武招亲胜负已分!” 方父在此刻上了台,提着嗓子喊道:“诸位!请听方某一言!” 台下立刻安静下来。方父客气的笑了笑,开口道:“今日小女招婿,举办这场比武招亲会,承蒙各位厚爱才得以顺利举办,方某先谢过大家了!” 方父作揖行一礼,再开口道:“今日,方某看到各路豪杰踊跃参与,于这比试台上大展身手,方某真是激动不已啊。比试至此,还有两位公子愿为小女争执不下,方某心生感激。可世间万事惟有循其规律,才始得方圆。方某认为,此次比武招亲胜负未分,这名白衣公子仍有一战的机会。方某在此擅作主张,让二位公子加试一场,如何?” “总镖头说得对!”方兴镖局的镖师们率先在台下起了哄。墨九霄却是夹杂中间,并未发声。 “方大镖头言之有理啊!” “是啊,这下该有好戏看了!” 方父面向白衣少年,抬手指向场地中央,道:“公子,请。” 少年将手背在身后,脚掌轻顶台桩,整个人便如一白色羽毛般缓缓落于舞台中央。他落地时,并未造出任何声响,也仅是激得脚边尘土微微飞扬。那净得桀骜的白,是如此的不染淤泥,不落世俗。 “二位,请。” 方父抬手示意后,便带着惊鸿移步至台边。却未曾想刚一转头,胜负就分了出来。 只见少年拧着尹傲风右臂,将其反扣于他背后,惹得他是哭爹喊娘。而他手里的剑,也是不知何时已被少年踢落台下,孤零零的躺着。 “小子,你敢动我!我让我爹废了你!诛你家!”尹傲风不甘就这么落败,嘴里还骂咧咧的叫嚷着。 少年忽一使劲,让尹傲风转了个圈凑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尹傲风直接被呼倒在地。少年抬腿,狠狠踩住:“你嘴太脏,我帮你擦擦。” 又一石子飞来。少年抬手一抓,便将其握在手中。 少年望向台下之人,心中暗自思忖:竟要废我右眼,好毒辣。 少年抬腿一勾,将尹傲风踢至空中,再将其一脚踹下台。趁他身子跌落之际,少年将其作为踏板,踩了一脚,飞向台下看戏之人。 只见少年抓了名布衣男子,便要与其过招。男子自知敌不过,几招下来便扭头就跑。少年抓了他右手,反身一扣。只听“咔嚓”一声,少年便已废了他中指。 “啊——!” 布衣男子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至此处。不知不觉,这目光中心竟已由比武招亲变成了白衣少年。 少年紧扣他手不放,训斥道:“你心狠手辣,与小人为伍,但罪不至死。今日我废你中指,以示警戒,若日后再犯,我必不轻饶!” “多,多谢大侠!” 少年手一松,布衣男子便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少年不紧不慢的走至尹傲风身旁。尹傲风见了,跪得端正,第一次把头磕得如此响亮。一边磕,他还一边拱手求饶:“大大大大侠,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大侠,饶命啊!” 少年没将他放在眼里,只等他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尹傲风见状赶紧溜。可他刚起身跑两步,便一个踉跄又滚回地上,惹得众人是捧腹大笑。他也顾不上面子什么的,爬了两步便再次起身,飞也似的离去,等跑远了他才敢轻声嘀咕句:“小子!你等着!老子要把你满门抄斩!” “好!” “好!” 众人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一来,少年的确武功上乘,众人对他是心服口服;二来,看到尹傲风这祸害今日被人收拾,众人可算是出了口恶气,心头觉得痛快。 少年却并不留恋眼前之景。他仍是自顾自的走着,已然走到人群外围,眼看就要走远了,直到被一个清脆女声叫住。 “少侠,请留步!” 第四章 风过无痕 少年转身,发现正是今日招亲的姑娘追了上来。他微微点头,礼貌唤声:“姑娘。” 惊鸿倒不那么客客气气,这样反倒显得生分。她笑着说:“我叫方惊鸿,以后叫我惊鸿就好。对了,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我该离开了。” “离开?你是要回家吗?可你赢了比赛,不该先和我认识认识吗?我爹还等着见你呢!” 少年微微一笑,解释道:“今日我是看不过那帮小人为非作歹才出手相助的,并非我有意要迎娶姑娘。今日之事,姑娘就当看了一桩趣事吧,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惊鸿忽觉心头咯噔一下,一股莫名沮丧涌了上来。她很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 “可是……可是……你赢了比赛,就该……” “公子,原来你在这儿啊!” 惊鸿回头,看见父亲笑脸盈盈的走了过来,打断了她的吞吞吐吐。 方父上来便拱手行了一礼:“公子你好,我是惊鸿的父亲。方才在台上,公子的不凡身手真是使得方某人大开眼界啊!三两下就把对手收拾得服服帖帖不说,公子还惩恶扬善,将台下恶毒歹人一并除去,实乃世间不可多得之人才啊!小女得此夫婿,方某真是夫复何求啊!方某已于酒楼设宴款待公子,还望公子随方某一同前往,把酒言欢。” 少年也拱手回了一礼:“多谢方叔好意,只是……我无意迎娶方小姐。今日我不过偶然路过此地,看不惯小人作恶才出手罢了。今日之事,还望方叔不要往心里去。” “这……”方父看了惊鸿一眼,只见她眼底尽是失落。 少年又言道:“再说,我只是个云游四方的侠客,居无定所,若让方小姐跟了我,必定要吃不少苦头,我还是孑然一身的好。今日结识二位,是我之幸,愿日后有缘再见,告辞。” 少年转身便要离开,却被惊鸿开口叫住:“少侠,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停住,顿了顿才开口道:“风过无痕,叫我无痕吧。” 话音刚落,无痕再次迈步离去,很快便没入人群中,没了踪影。 惊鸿望着无痕离去的方向,像是喃喃自语般复述了一遍:“无痕。” · 傍晚,惊鸿叼了根狗尾巴草,又翻上树梢,痴痴的望着月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夜蛐蛐叫得特别欢,在这静空下独奏了曲美妙乐章。可这声却吵得惊鸿更加心烦了,她随手摘了片枝叶便往下扔,也不知砸中那可怜蛐蛐没,不过杂声倒是没了。 墨九霄见了,腾空飞上树梢,落在比她高一头的枝桠上。他随意坐下,望向惊鸿:“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惊鸿出神的望着前方,随性回复:“睡不着。” “我看你是有心事吧。”墨九霄将右腿吊在空中,悠哉晃着。 惊鸿与墨九霄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同门师兄妹,说不上青梅竹马,倒也算得两小无猜。二人对彼此的脾气秉性都甚为了解,心中有事必能一眼看穿。惊鸿自知瞒不过他,可也并无细说打算,只想装装耳聋糊弄过去。 见惊鸿不语,墨九霄倒没就此作罢的打算,他再次开口道:“怎么?不愿意和师兄说?” 惊鸿仍是沉默。墨九霄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又道:“该不会是为了今日那白衣小生吧。” 这话似戳中惊鸿要害。她颤了颤头,又忽而灵机一动,将话题岔开:“师兄,你胳膊怎么样了?” “啊,没事。”墨九霄摸了摸右臂上缠着的绷带,“小伤而已,不碍事。” 谈及这伤,墨九霄才猛然想起今日惊鸿为他止血那手绢还没还。他轻蹬枝桠,飞至惊鸿面前,掏出手绢道:“师妹,你的手绢我已洗好,现在交还于你。” 惊鸿伸手刚想接过,却正好看见远处似有一黑影窜动。那黑影从一屋檐跳至另一屋檐,随即便下了房,没了踪影。而那黑影所去之方向,似是知府。 这么晚了,这大胆贼人是吃饱了撑的,去知府找死? “师妹,你在看什么?” 惊鸿回过神来,这才瞧见墨九霄正举着手绢,怔怔的望着自己,似有忧色。 惊鸿缓了缓神情,微微一笑:“没什么。” 她伸手正想把手绢接过来,不料不慎滑落。那素色手绢飞于空中,缓缓飘落。 墨九霄见了,直接追了下去。他稳稳抓住手绢,腾空翻身,安然落地。 惊鸿也跟着跳了下去。 墨九霄将那手绢再次举到她面前:“师妹,这次你可要拿好了。” “多谢师兄。”惊鸿接过,装模做样打了个哈欠,“师兄,惊鸿忽觉乏了,想回房歇息,就先行告辞了。师兄还有伤在身,也是早歇息的好。” 这话,墨九霄听得心生欢喜。她是在关心我吗? 墨九霄暗暗勾起嘴角道:“师妹说得是。那我先将师妹送回去,再回房歇息吧。” 惊鸿也没拒绝,墨九霄便如愿以偿的将惊鸿送回了房间。 刚回房,惊鸿就把梵儿支开,在衣柜里翻箱倒柜的找着压箱货。 若是真有人去知府搅事……这等百年难遇的精彩场面,她怎么能错过! 能搅得知府天翻地覆最好,搅不了能闹出些动静也不错!倘若那人不是去知府搅事的,而是夜里出来行窃的小贼或是色胆包天的采花大盗,那就正好逮了他,替天行道! 翻了许久,惊鸿总算是把压箱底的夜行衣翻了出来。 惊鸿三两下换上行头。出发前,她还蒙了个面。 准备妥当的她暗暗勾起嘴角,将目光投向窗外。 小贼,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