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要单身》 身死 冷…好冷!欧冰躺在小时候睡的那张已经腐烂的只剩床架子,用谷草垫起来的从小睡到大的木床上,不自觉的卷缩了一下身子,身上单床的薄被子在这样寒冷的冬天根本不抵事,随着她的动作,被子似乎窜进了冷空气,让她更感觉冰凉了,凉到骨头里了,身体跟着冷颤哆嗦。 除了冷,身体里的病痛更是折磨着她,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起床了,就只能这么躺着,不管多么的难受,每到这个时候,人总是会清醒过来,缓缓的睁开眼睛,望着屋里滴答滴答漏下的零星雨滴,欧冰有些愣神,难怪那么冷,原来外面下雨了。老家的天气只要一入冬,尤其是十二月份,就冷得要死,温度基本上只有零度,要是遇上下雨或者雨雪,那更是湿冷的骨头都受不了。通常床上最少要垫上两床厚棉被,再盖两床十斤重的被子才能扛过冬天。但是现在的她无能为力,不止是钱财上,还有身体上的无能,她已经病了很久了,现下是浑身无力,连抬手拉一下被子都做不到。看来她的生命快要到尽头了,昨天忍着身体的疼痛,艰难的起身,把剩下的米都煮了,煮的有不好吃,因为说是粥太干了点,说是饭有太稀了些,并且还煮糊,也没有菜,但她却胃口大开,忍着身体的疼痛吃下去了,她还以为自己会向前段时间那样,只吃得了一点点,没想到吃下去了,吃下去以后,人热乎许多,连身体上的病痛都似乎不那么痛了,精神也好了很多,还把后灶台上小锅里的热水打来泡了个舒服的热水脚,做完这些,然后才躺回到那张破败的床上。 这是回光返照吧,欧冰想,这寒冷的天气,又下了雨,一个身体健能吃能喝的人能抗冻,她的身体怕是抗不了两天,家里也没粮食了,现在等待她的只有死亡。这辈子,只能活到三十四岁,欧冰其实很不甘心,她虽然没想活到七老八十,但三十四岁真的是太年轻了,可是这么年轻的她,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这叫她如何甘心呢?她的儿子还没有长大,也不知道在他奶奶那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以后能不能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唯一的儿子,可她现在却无力为儿子做任何事,因为她就要死了,死了倒也解脱,就是儿子以后的人生她再也看不到了。她想不明白,她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就因为她选错了男人,以致后面一错再错的决定,她现在就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在疾病痛苦的折磨下过早的死去,无人知道,死后甚至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想想真的是好凄凉!可是这样的日子确是自己得来的,这些日子躺在床上,她不停的回想自己的这一生,发现她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是她咎由自取,只要她不那么执着,很多东西就会改变,现在想来,都不知道当初为何那般固执,为何那般的死脑筋,欧冰那张皮包骨的脸充满悔恨,她恨她自己,选错了人不要紧,却不知道放下,都已经无法挽回了,还要肆意纠缠,更是因为自己的自私懦弱,连养育的父母都不闻不问,落得亲朋好友埋怨,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死在这从小长大的破烂的泥土房里,也不会有人知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欧冰以为昨晚一睡,将再不会醒了,只是没想到,今天早上她还会醒过来,嘴唇干裂的厉害,她伸出舌头想舔一下自己的嘴唇,却发现嘴里也是干涩涩的,现在她最想要的就是喝一杯热滚滚的开水,滋润嘴巴,暖和暖和身体,可是她现在动不了,即便是动的了,家里也没水了可烧了,她记起昨天好像把水用光了,想要喝水,还的去邻居家田边的那口氺井打回来。 挣扎了几次,想要起来,却发现都是徒劳,她索性放弃了,就那么躺着,身上的薄被子因为她的挣扎,滑落了些,外面刮起了风,从裂开的泥土墙缝中钻了进来,再加上这本来就寒冷的天,欧冰病弱的身体自然而然的打了个哆嗦。 身体上的疼痛,这严冬的寒冷,她都没有没有任何办法缓解,欧冰就那么受着,也只能饿么受着,时而又感觉,时而没感觉,迷迷糊糊之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渐渐麻木了,吹进来的这刺骨的寒风,她也像是感受不到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是上午?还是中午,亦或是已经下午了,她想着。 过了许久,欧冰终于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也再感觉不到这刺骨的寒冷,睁开眼睛,朦胧中似乎还看到了养父母着急担心的面容,她想她一定是受苦受罪的久,又孤单的太久,才会出现这样的幻想。 看来我快要死了,欧冰心里如是想着,死了也好,死了也好啊!早点死了也就不用再受罪了。她努力的睁开已经很模糊的眼,想要最后看一眼这个屋子,这个承载了许多美好或成长记忆的,即便已经破旧不堪的泥土老屋子。 ------题外话------ 女主特别平凡。个人脑洞之作,请勿考究 第二章老屋 老屋除了地基是大石块,其余的都是泥墙,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屋顶上的青瓦也烂了些,泥墙也裂开了,远看就是一个危房,因着没人打理,床顶的上方用来堆柴的阁楼,横着的几根大圆木,说是大圆木,也不过就是足球大小粗壮,也不知道是什么树木,因为是横在半空中,上面又有许多干柴,几乎没有怎么腐烂,只是网了不少蜘蛛网,偶尔会掉下一些柴渣渣下来,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这些阁楼的大圆木,几十年了,似乎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没想到这些木头比她更早的驻扎在这个老屋里,却比她更结实。房顶的透光玻璃被外面的竹叶掉下来挡住了,透不进多少的光线,整个屋子不仅看着有些灰蒙蒙的,还很潮湿。 然后目光看向床的正前方,小时候用的米缸,中等一点的粉缸,装米糠的大缸,都是厚厚的一层灰覆盖着,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歪歪斜斜的靠着已经裂开的泥墙面边,旁边有两三把已经锈迹斑斑的锄头,在过来放着两个一大一小已经烂掉的不能用了的竹背篓。然后就是这个房间的门了,从这门出去是厨房,厨房里除了灶台,灶台那里的屋顶因为漏水严重,已经垮掉了一半,还好小灶的伦朗没有坏,将就能煮点吃的,让她这两个月不至于饿死,就还有有两个猪圈和一个关鸡鸭的棚子,靠近水缸的地方还有一口二十米深的氺井,氺井里的水早不能喝了,因离着粪池就隔了个猪圈儿,猪圈儿和粪池就隔了一面墙,大概三四米的距离,粪池里的水渗进了井里,井里的水不能用,只能去邻居家的那口井打水了。 厨房隔着的另一面墙还有一个猪圈儿,养鸡鸭的偏棚,从厨房的门出去,在坝子的左手方开的一个门,这个棚子是用石头搭起来的,棚顶是草和塑料薄膜搭起来的,里面有一条小道连着厕所,上厕所和冲凉都在里面解决。可惜在十年前就已经倒了,还有几块坚强的石块处在那,其他的整个偏棚堆满了竹叶和长满了杂草灌木。 回到欧冰住的这个房间,另一个房间的门是和厨房的门是个九十度的直角,那是养父母以前住的房间,欧冰想象着刚回来老家时进到那个门里情景,有两个一大一小连着的石头仓库,一个用来堆积谷子,一个用来放玉米高粱,麦子,还有其他的花生,豆子什么的。仓库的对面放着衣柜和书桌,往里还摆放了一张床,这些木质的已经被蚊虫蚂蚁咬烂腐蚀,没有灯,里面黑漆漆的,地也很潮湿。这个房间有个很小的窗户,只能容一个人钻过去的那种,开得位置很高,光线透不到太里面,房顶上是有透光玻璃的,只是被树叶遮住了,加上半空中的柴堆,又许久没人住了,整个房间显得阴森森的。 这个房间的穿过去是正屋,正屋里放着几年前父亲还在的时买的桌子和凳子,不过脚已经腐烂了。然后就是一些杂物,这个老屋,只有正屋最宽敞,也只有正屋的墙上刷了白的的粉,贴上了几十年前流行的塑料菩萨的画像和其他的塑料风景画,用石灰打平了地面的,可是这些已经不复存在,里面堆了一些玉米杆,却因为漏雨,腐烂的不成样子,其他的房间是原汁原味的泥土墙面和泥土地面,还有那几块木板门,经历了几十年的风吹雨打,靠外的那一面腐烂了表面,也有虫坑,勉强还能用一用,这个老屋也是坚强,快四十年了也没有跨掉,却也破败不堪了,正如此刻的欧冰,已到生命的尽头,说不定那一刻,就会轰然倒下,即便这样,这个老房子对于无家可归的欧冰来说,还能让她窝身经很不错了。 整个房子是从外看是横竖的造型,房子前面弄了坝子,就变成了方形的家,本来只有前后有竹林的,左右两边是土地,只是这周围的邻居有的在城市或者县城买了房搬走了,而在城市里没买房子的人家也都搬到上面靠近马路的地方建的房子了,这周围的老泥土房都是垮的垮,倒掉的倒掉,没人来看也没人关心了,靠近的这些贫瘠的土地就更是没人关心,没人种植了,几年下来,长满了树和灌木杂草,前后的竹林没人挖掉竹笋,长得也越来越多,多的几乎掩盖了这个屋子;以前的路勉强还有路的痕迹,但也被两边长满的杂草掩盖的差不多了。 自家的这个土房像是世外桃源般,四周几乎是被树林,竹林包围了,这周围的房子多数已经破败,加上这一带早没人住了,也没人从这里路过,如果不仔细找,都没人知道这里还有个房子,还会住着人。 前些年父亲的身体还硬朗的时候,欧冰回来过一次,那个时候政府要扶贫,出钱给没钱修房子,住在泥土房里的所有人家建新房,然后推掉这些代表贫穷的泥土房,父亲执意不肯,这是他亲手建起来的房子,他不舍得,六十多岁了坚持要住在老家,直到他死,那个时候欧冰还劝过,说这老房子留着没用,不要了,住新房子怎么都比这破旧的房子好啊,可父亲就是不同意,他说他要死在这个房子里,任谁说任谁劝就是不肯,最后这换房子的事儿没成。 空置了许久的房子,自然而然成了各种虫子蚂蚁的家,又没人修缮,这个房子已经破败不堪了,好在没有垮掉,靠着厨房的这个房间收拾一下勉勉强强能让人有个睡觉的地方,但也只是能避避雨,连风都挡不住,却总好过无家可归,欧冰也是庆幸,若非当初父亲的坚持,她可能要向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一样流落街头,连最后的栖身之地都没有。 第三章回来 她也是没办法了,她这个腹壁的肿瘤当初是可以通过手术治疗的,可是她那个时候没有钱,就拖了三年,这一拖,就严重了,在想治疗,却因为长太大了,已经和肠子粘连在一起,医生说已经不能做手术了,只能挨着,忍着,慢慢熬到生命的结束为止。 欧冰发现,在她这三十几年的生命中,除了放不下的儿子,她最眷恋的就是这个从小长大的泥土房了,与其说是眷恋这个破旧的老房子,不如说是眷恋这个房子里曾经充满的温情,一家四口的嬉笑怒骂,伤心难过,还有那父母做的各种吃食。这所房子承载了欧燕这一生最幸福和快乐的时光,越到生命的尽头越是怀念。 说来可笑,欧冰当初为了儿子的爸爸,学了那边的菜式做法,改了口味,最后竟是连家乡菜都不会做了,回来的时候去下了回馆子,味道是正宗的家乡味,可是时过境迁,认识变换,自己的味蕾和肠胃适应不了家乡海椒的辣味,纵然美味,却吃不下,她强迫自己吃,吃不下去也要吃,因为以后再也吃不到了,这是最后的家乡味。身体上的病吃不得这些辛辣,吃完回来后整个人就不好了,加上没有打针吃药,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欧冰是十月的时候回来的,天气刚好是很舒服的秋天,微风徐徐,秋高气爽,就是树叶发黄,满地的落叶显得有些萧条,然后慢慢的进入寒冷的冬季,正如她的病没法治了,慢慢的即将进入生命的尾声。她把儿子送回她爷爷奶奶那里去,安顿下来后,她发现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没有地方可去,也不是没有地方可去,她其实可以去投奔妹妹一家,只是妹妹已经把母亲接去养老了,母亲对她有怨怼,而她拖着病体,去了也是招人厌烦,又何必呢,她准备自己一个人悄悄的结束生命,在想要结束生命的那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养父慈爱的容颜,她这才想起,养父过身以后,她还从未拜祭过。 她想,拜祭过养父之后再结束生命吧,然后她回来了,回到这个生他养她的地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木然,却不知越是要到家越是触动很大,走回来的时候一路就那么看了一路,对比着印象中的家乡哪里变了,哪里没变,过去的一幕幕似乎又回到眼前,仿佛还在昨天。尤其是那个老实巴交,善良淳朴,没脾气,给了她很多父爱的男人,她的养父。可是在养父过世的时候,她连回来送他最后一程都没有。她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她没有钱回来,身体也不好,她那个时候正是日子难过的时候,到处去凑钱,才凑到八千多,部打给了妹妹,让她好好的安葬爸爸,而她熬了好久的苦日子才还清钱。 她的这一行为遭到了养母的怨怼,养母对她本来已经有隔阂的感情,连最后的一点感情一下子都没有了,在电话里骂她是个白眼狼,不是亲生的果然养不熟,她爸爸对她那么好,都白瞎了。周围的亲戚也是这么认为的,都打电话骂了她,妹妹虽然没有打电话骂她,但她知道她的心里跟妈妈,跟周围的亲戚的想法是一样的。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回来,可是她没脸回啊,她怕被人知道她被人抛弃了,怕那些人说三道四,她怕给家里丢脸,所以她只寄了钱回来,人没有回来。 欧冰回来了后直接先去的父亲的坟前,她对着坟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真真的后悔没有回来送爸爸最后一程,她的养父母养她那么大,自己却连最后一面都没回来见他,自己当初脑子怎么那么不清醒?人怎么会那么自私?现在后悔了又又什么用?她有对他的思念,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对他说,可面前只有一座冷冰冰的坟立在那了,所有的话,所有的情感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和当初在外婆的坟前一个样,人生中她最爱她的两个人,她都没有回来送他们最后一程,她哭着不能自己,怨自己的狠心和无情,悔恨着没见他们最后一面,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她回来没有惊动老家的亲戚,舅舅们和小姨在市里生活,很容易就避开了,镇上的五姑姑被儿子接到儿媳妇家乡养老了,除了村里仅剩的几个老人,几乎都没人认得她了,加上她生病后,瘦的不成样子,容貌有很大的变化,在街上采购生活用品的时候,遇到认识的人是能避则避,加上她身体越来越差,几乎不怎么出门,以至于她在这里住了两个月多月,都没人知道。 回来老家的这些日子,欧冰止不住一次的想,她当初为什么会那么任性,为什么会做出这些让自己悔恨一生的事情,伤了这些爱她的人的心,她明明可以放手,放过别人,放过自己,为什么她却那么固执的不肯放呢?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来过,该多好啊!如果重新来过,她一定不会那么固执,她一定不那么自私,她一定不会让自己有遗憾,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她真希望她的这一生,只是个长长的噩梦,等梦醒了,这所有的不好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人生从头在来过。在欧冰最后的意识里,她如此想着,干瘪瘪的脸上尽带着落寞和遗憾。 第四章梦 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头好像有千金重,浑身说不出的难受,欧冰迷迷糊糊的,嘴里被灌进冰凉的,带着腥味,和着甜味的液体,好难吃。她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半睁开着眼睛,微黄的灯光有些刺眼,又闭上了眼睛,如此反复了两三次,终于适应了光线。适应了光线,却还是不聚焦,看着眼前似乎有人晃来晃去,模糊不清。 “还没退烧啊?”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说话的同时还走近两步伸手摸了欧燕的额头。 “还没有,刚刚给她吃了个加白糖的生鸡蛋,等会儿再看哈看,退不退。”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话的同时拉了被子盖到她身上。 这一男一女的声音,欧冰记得,是她爸爸和妈妈的声音,好熟悉,好怀念。看来她真的要死了,竟然出现了幻想,幻想着回到父母的身边,得到了他们的关心和爱护。 “你再打个鸡蛋,把蛋清弄得毛巾上,跟她贴在额头上,退的快点。”光吃生鸡蛋不顶用,男人边说边走了出去,不多时又走了回来。 “我晓得,我来给她敷,没得事的,你去睡了嘛,我来看斗她。”女人从男人手上接过鸡蛋和毛巾,对着男人说道,她心疼男人,不想他累了一天,晚上还要照看大女儿,她一个人就可以了。 男人似乎没有动,站在那里,看着女人把有鸡蛋清的毛巾敷上了她的额头, 欧冰看到担心着自己的养父母,她不自觉的笑了,养父母真的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养的,尤其是父亲,对着她,比对着自己妹妹还要好。这样的感觉真是幸福啊,虽然她知道这是幻想的梦,但她真的像是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待在爸爸妈妈身边,得到了他们的呵护和照顾。能在死之前再感受一次,她很满足了,就带着这幸福感死去,值得了。 而欧燕在这病中的笑容,还有要昏过去的样子,却是有点吓坏她的父母 “冰冰,冰冰,醒醒,冰冰,醒醒……”欧冰的脸被人拍打着,身上被人摇着,伴随着是爸爸妈妈焦急的叫声,她被他们吵得很烦,她想就此睡下去,一睡不醒,然后所有的这一切好的,不好的都烟消云散了,与她再无半点关系。 只不过她的想法没有成功,随着被拍打的力道越来越大,叫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隐约中还有妹妹的声音,她成功的被叫醒了,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养父母关切的眼神,还有都在看着她,定定的望了有一分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眼前的爸爸和妈妈,还有小时候的妹妹。她脑袋空白了,木然的开口问道:“爸,妈妈,英英,你们做啥子?” 妹妹一脸懵懂,她也没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她是被爸爸妈妈吵醒的,醒过来后,她看见爸爸妈妈在喊姐姐,她就跟着喊了。 “醒了,醒了就好…。”见到欧燕醒过来开口了,倒是她爸爸妈妈终于松了一口气,刚刚真是吓死他们了,大女儿浑身滚烫,高烧一直不退,吃了生鸡蛋,敷了鸡蛋清也不管用,盖着厚厚的被子一直也没有发汗,家里又没有退烧药,现在还是大半夜,离马路上的药店小门诊又远,人一直这么睡着不醒,烧得又厉害,一直这么烧下去,脑子烧坏了怎么办?欧冰的妈妈真的是急了,赶紧的叫了老公欧明起来,先把孩子叫醒,再背着去看看老师(医生),开点药吃。 “我想喝点水。”欧燕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也没弄明白这是个什么状况,只是嘴巴里好干,又苦涩苦涩的,口渴得不行。 人醒了,两个人也就不着急了,听到她说要喝水,欧冰的爸爸欧明转身去碗柜里拿了个二碗,放在床前的书案桌上,从茶瓶里倒了半碗水,吹得凉了端过来给她喝。 这水真甜,这是欧燕唯一的感受,喝完又躺下了,她好累,好想睡觉。那水滋润了心田,后知后觉的,觉得身上好热,就像个火炉一样,身上的被子好碍事,一脚蹬了。 接触到冷空气,终于舒爽了些,欧燕想着,身上发着热,人却感觉软绵绵的没力气,实在受不住,人又睡了过去。她通红的脸倒是又把她的爸爸跟妈妈吓到了,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万一烧坏了脑子怎么办,还是应该带去看医生,两人商量了一下,由男人背着去马路边上陈大夫家,女人留在家里家里照看小女儿。商量好以后,直接把她饱了起来,放到她爸爸背上,用背带帮了一下腰,拿上手电筒,在夜色中往外走。 欧冰被她爸爸背着去看老师,开完药,直到回来被喂了药也都没醒过,她真的是太累了,只想一直这么睡下去,一直睡着,不管周围任何事,自然也不知道养父母的担心,她实在太需要这么休息一下了。 这一觉,欧冰睡得很踏实,很舒服,直到第二天快中午了才醒过来。醒来的时候她有些蒙圈,屋子还是那个屋子,只是不在破旧,东西的摆放也不一样,那些个缸子和泡菜罐子都是整齐的摆放在墙边,床边什么也没有,就几双布鞋,往外是碗柜上放着很多杂物,却唯独没有那台12寸的黑白电视机。 屋里没有人,而她自己,也是一副小小的身躯,外面传来了妈妈和人说话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欧冰咕噜立马从床上爬起跳下来,赤着脚从屋里跑出去,站在屋前的沿坎儿上,外面的阳光在中午正是热辣的的时候,虽然还没晒到屋檐上来,但是光线和热度让人不容忽视,欧燕从光线暗的地方出来,这光就有些刺目,待在那闭上眼睛就不动了。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如此反复几次,终于适应了,然后她看到了在坝子里的正在干活的人。她有些不敢确定,定定的望着。 第五章 她真的看到养母了,还是年轻时候的养母,她正顶着草帽子在坝子里晒谷子。 “你起来了啊?”倒是在坝子里带着草帽儿晒谷子的黄芬抬头看见了她,出声问道。 欧冰完处在震惊中,没有回答养母的话,就那样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养母在坝子里挥着挂盆儿晒谷子。妈妈好年轻,皮肤是那样的白皙,人也才微胖,编着个长辫子,弯腰晒着谷子,辫子从右边脖子垂下来,掉在身上那件深蓝色打了粑粑的衬衣上,配一条黑色的裤脚都烂了几个洞的女士老板裤,打着光脚,把谷子推开。 整个谷子是连成一片的,但为了能均匀的晒到,就得推成几条,似小道,然后用扫把把谷子往两边谷堆扫,露出干净的坝子给太阳晒,待这些小道晒干了,再把那几条谷子推到那晒干的坝子小道上,再是扫干净,让太阳晒干,如此两次,在刮成一片平铺着晒。一天之中,要这样七八次的去坝子里晒。已经晒过一天的谷子还要和刚打回来的谷子分开晒,新打回来的谷子水汽重,掺杂着谷叶,谷草,杂草,这些都得边晒边捞出来。 这是她小时候生活里才有的场景,这样的场景要伴随她到十六岁,直到初中毕业后出去打工。想不到她又看见了,就好像做梦一样,在生命的尽头,她希望回到小时候,回到了视她为亲生女儿的养父母身边,然后人生重新再来一次,想不到真的梦到了这样的场景。 黄芬看着大女儿出神的看着自己,问话也不晓得回答,觉着这个娃儿好像有点儿不对劲了,是不是昨天晚上烧傻了?把挂盆儿一丢,走上沿坎,问道:“你好些没有?”伸手摸了下欧燕的脑壳儿,温度正常了,已经都不烧了的嘛。 “妈!”欧冰叫了一声眼前的女人,一把抱住了她,还在她有肉的腰上捏了一下。恩,软软的肉捏起来好真实,她真的回来了,即便这是个梦,但这个梦很真实。 “你两娘母得干啥子哦?”挑着一挑谷子回来的欧明看着大女儿抱着自己老婆,有些生气,口气就不好了,他在外面把谷子挑起回来,先前倒的那堆还没摊开,坝子头的谷子还没晒归一,两娘母就得沿坎高起抱起。 “你凶啥子嘛!硬是!”老公的话让黄芬也有点冒火,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我是看斗娃儿有点不对劲,起来出来就站在那儿,跟她说话也不应,喊她也没得反应,昨天晚上烧得那么凶,害怕是不是烧傻了?你硬是,回来就冒火。” “陈老师都说了没得事的,你担心啥子嘛?硬是。”放下扁担,把罗兜里的谷子倒出来,边拿起罗兜抖残留的谷子,边怼回去。 爸妈两个人说话很喜欢斗嘴,欧燕很多年都没有听到过了,她刚出来看到她的妈妈,还没有那么触动,只沉浸在这往日的思绪里,养父的出现,彻底把她的伤心勾了出来。想也没想的,直接放开了养母,跑下坝子,哽咽的喊了一声“爸爸”,趁着欧明抖完谷子放下罗兜的空挡,一下子抱住了这个曾经最爱他的中年男人,眼泪不由自主唰唰的往下掉。 她最思念,最想见的人,她终于又见到他了,她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说,她好想念他,欧燕抬头看了一眼养父,没想到中年时期的养父是这么的高大伟岸,一米八的身高,即便穿着破烂的衣服,也阻挡不住那健壮的身体,还有那中气十足的声音,跟年老时,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脚步蹒跚,哆嗦着手还要坚持自己做饭吃的样子,完是天壤之别。 欧冰越想,越是伤心,哭得更是凶了,哭声里带着深深的悲伤,委屈,还有再见到爸爸的欣喜,几乎哭花了整张脸。 看着哭得不能自己的大女儿,欧明看了一眼自己老婆黄芬,询问这孩子为什么哭?黄芬也被大女儿哭得莫名其妙,她摆摆手,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我就是看斗娃儿有点不对劲,说梭哈看,她刚刚一下就抱斗我,你就回来呀!” 要说欧明刚才还以为自己老婆是瞎担心,听见老婆这么一说,再看看大女儿现在抱着他大哭的样子,他也觉着大女儿有点不对劲了,难道真的烧傻了?还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哦? 带着疑问,欧明弯腰把大女儿欧燕抱起来,摸了一下额头,没有发热了,然后开口问她:“燕燕,你哪里不舒服啊?” 欧燕被爸爸抱在怀里,感受着爸爸结实有力的手臂稳稳的抱着自己,是那样的安心,还有那熟悉的慈爱的关怀声,是多么的让人怀念。能再次回到父亲身边,她真的是悲喜交加,以至于当爸爸问她话的时候,她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满脸泪水的摇头回答。 听得懂他问得话,晓得摇脑壳,说明娃儿没得事得,欧明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奇怪:“没有不舒服,那你咋子了嘛?哭啥子唉?” 她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欧燕只能用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不舒服,用袖子开了脸上的眼露水,呆呆的看着她爸爸脸,她咋子了,她没咋子,她是高兴的,她太欢喜了,所以见到他的时候才哭了,哭得不能自己。 “你打了她呀?”娃儿不说话,也不晓得哭啥子,欧明转头问在晒谷子的老婆。 “哪个打了她嘛!硬是!我都说了,娃儿起来出来就得那儿站起,喊不应,我得沿坎高起去看哈她咋子了,她一下就抱斗我,你回来呀,她跑过去抱斗你,然后才哭的,咋子还怪上我了哟!”黄芬有点恼怒,娃儿哭啥子,她也不晓得,娃儿从起来到现在,话都还没跟她说一句,看见她老汉儿就哭了,哪个晓得她哭啥子,再说她无缘无故的打娃儿做啥子嘛! 爸爸很偏疼她,欧燕一直都知道,想不到这么小的时候就偏心她了。甚至爸爸对她比对妹妹还要好,可是她却伤害他最深,也不怪妈妈在爸爸死后怨怼她了。 两个人对着欧冰问了半天话,想弄明白她哭啥子?但是欧燕嘴巴本来就干,又大哭过一阵,声音很哑,她只小声的对着爸爸说,妈妈没有打她。然后两人接着问她哭什么?她就只摇头,怎么也不肯出声说话,因为她怕说了,这一切又会变回她临死前的模样,再者说,就算她说了她经历过的事,他们也不会相信她这个小孩子说的话,那还说什么呢?两人得不到答案,也懒得管她了,看她不哭了,又忙着去干活了,他们觉得,小孩子嘛,生病了哭一哭很正常,哄一哄就好了,先不用管她哟,而现在正是忙着收成的时候,好多活路要干,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管她这个不明事理的孩子。 第六章家人 坐在陶屋门口的门槛上,欧冰发起了呆,也不知道今年是哪一年?她努力的搜寻了一下记忆里的场景,却是一片模糊,什么也没有。她不记得任何关于现在这个年纪的事情,看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应该也就才几岁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她没什么印象呢? 还有她是怎么回来的,她记得自己躺在那张破床上,身体又痛又冻,那样油尽灯枯的人,是活不过那天夜里的,可是在恍惚中,她看到了养父母,得到了他们的关爱,她觉得满足了,死了也是幸福的,却不想一睁开眼,她回到了小时候。 这是梦吗?如果是梦,这也太真实了,爸妈是真的,她掉的眼泪也是真的,她现在坐在这也是真的,欧冰不敢相信,她伸手摸了摸门槛,还有门口的石灰地,连地上的小蚂蚁都是真实活动的,它们正在努力的搬一粒谷子回家。 “妈,妈呀,你看,爸爸逮斗了两只克猫儿。”坝子外边伴随着欢快的女童声音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女孩儿手拿着两只被稻草绑着的两只大人两指宽的绿色青蛙,边说话,边飞快的跑着回来,到了妈妈的眼前,人停了下来,举着那两只青蛙给她看,脏兮兮的脸上笑的非常开心,露出掉两颗门牙的牙洞,尽管头发乱七八糟,衣服上也打了很多处补丁,可是却是个幸福的小人儿。 这是妹妹欧兰,欧冰抬起头来望着那个小人儿,穿着一身略大的衣服,瘦小的脸上即便在烈日下暴晒下也没有变得多黑,笑起来真好看,人虽然也很瘦小,但骨架子很大,难怪长大后那么高挑。 记忆中的妹妹和眼前的这个真是大不一样,印象中,妹妹总是沉默寡言的,被人说一下就会掉眼泪的娇气人。而她的嘴皮子很利索,总喜欢说东说西,还什么都要管,只要她在家,她的声音能穿透整个屋子,因为仗着自己是姐姐,懂得多,时不时更是会说教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经常把她说哭,她总觉得她这个妹子什么都不懂,还小气吧啦的,人生肯定过不好。不曾想长大后她们两姐妹完调转过来了,妹妹的日子越过越好,自己越过越差。 再看看自己稻草一样糟乱的又卷又黄的头发和扁平瘦小的身板,小小的个子,身上没什么肉,是骨头,还有身上的衣服有七八处补丁,衣服上的碎花已经褪色,整件衣服泛黄,那下摆还有洗不掉的污渍,显然这衣服已经穿过很久了。那偏大偏长的裤子,穿在身上,衬得原本就瘦小的她更加黄皮寡瘦的,一副营养不良的小竹竿子似的,原来很多差距在小时候已经显现了。 在欧冰回忆的瞬间,妈妈笑了起来:“你老汉儿逮的呀?等会儿中午的时候把皮剐了,炒来吃。” “恩,要的,本来我都差点抓斗一只的,一下没抓稳,给它跑了。”妹妹不无遗憾的说。 随后爸爸也挑着谷子回来了,调侃道:“哪个喊你不逮稳呢?” 母亲上前帮忙把谷子倒到在地上,摊开,忙活起来。 坐在陶屋(农村里的正屋,也是吃饭和接待客人的屋子)门口门坎上,看着坝子里干活的爸妈,还有妹妹,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她,不管现在是不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回到小时候,不想去过多的纠结,既然现在不一样,那么这一生,定要好好的过,再也不要像前世一样,弄得众叛亲离,过得那么悲惨,最后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一生,她绝不要像前世那样,早早的辍学出去打工,这样就不会再见到那个人,说到底,那人虽然有错,但前世的悲惨生活更多的是自己造成的,既然要过不一样的人生,那就彻底忘了过去,隔离开过去种种前尘往事,只愿两人一辈子再不相见,永生永世不相干的才好。 不再和那人有任何瓜葛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自己更要成长,只有自己学到更多的东西,懂得东西更多,解决事情就不会再一味的偏激,这一生定会不一样。 欧冰坐在那儿,身体乏累,刚醒过来,看到了小小的自己,很震惊,接着又看到了年轻的妈妈,还有中年时期的爸爸,她昨天本来身体就不舒服,还发了烧,才刚好,接着又是欣喜,又是难过的大哭了一场,加上中午的太阳热得很,小小的身体竟有些受不住,坐在那里晃头晃脑的,人好像要晕一样,还是爸爸因为担心她,时不时的看她一眼,才发现了她的异样,把她叫叫进屋里,给她调了一碗白糖水喝下去,整个人才缓过来。 “人不舒服,还跑得外头去,天气那么热,得屋头呆斗要不得呀?硬是!”爸爸边喂她喝白糖水,边抱怨。 爸爸虽然说的是抱怨的话,但话里还是心疼她,关心她,这个心口不一的男人,对她一直都是那么好,可她却没有孝顺过他,送他终老,他临死前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想必爸爸对她也是有所怨的吧,再次见到爸爸,她几乎愧疚的没脸见她。 看着眼前的这个身上因为干农活而浑身脏兮兮的中年男人,欧燕告诉自己,这一世,她绝不会再离弃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她一定不会再让前世那样的事情发生,给父亲留下怨恨,给自己留下遗憾。 第七章幼时的家 农村长大的小孩,没有那么娇气,感冒稍微休息一下,缓过劲来,虽然还是有点难受,但很快就能跑能跳。 欧冰虽然经过十几年的城市生活,但眼下又回到农村,身体虽然瘦小,但也不差。她在下午时候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父母怕她的感冒反复,不敢让她出去外面玩,更是让她不要出去晒太阳,甚至都没让她帮忙收稻谷,只让她呆屋里休息。 没事可干,欧冰把家里从里里外外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个时候的家,是很穷的,甚至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家里除了猪圈里养的那两头猪,还有棚子里叫唤的十来只鸡鸭值点钱,家居也就是妈妈陪嫁的两个柜子和那个衣柜了好点,再就是两张睡觉的床,其余的除了农具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房间里连印象中的石柜子,也只有那个小的,大的柜子那个地现在是放着洗红苕的铁丝笼子,养着六七只兔子在那,大的石头柜子竟还没有修建,这间屋子是父母住的,一张床,靠床头右手边一个木柜子,左边一个小的石柜子,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和妹妹住的房间那三个泡菜罐子,米缸,糠缸,还有粉缸还是在那墙角呆着,空着的地方堆柴,现在堆的柴不多,连靠着床右手边的那张酒红色漆的大书桌都还没有置办,空唠唠的,地上摆放着几双脏布鞋。过去一些是个碗柜,还很新,四层的,八十厘米高,两个门,门一半是用细密的网做的,一半用木头,这样既能透气散味,又可以防老鼠;下边用了一块大石头垫起来,高度刚刚好方便人拿放东西,印象中碗柜上方的那个小黑白电视机却是没有,只铺着一层装过肥料的塑料袋子,放着一些杂物。 这个房间出来是厨房,厨房里的水缸,切菜的石板,鸡鸭棚,猪圈,灶台还是印象里那样的,只是都还比较新,而靠着水缸的氺井的位置却是平地,没有石板,看来家里的氺井还没有打。欧燕记得,家里的氺井是在一个冬天里打的,那时候找的三叔和村里另一位叔叔打的,打起来的石块好像堆在偏棚里垫地的,然后没多久偏棚也搭起来了。 说起偏棚,欧燕跑了出来看,这个时候的偏棚,根本不是偏棚,就是用石头围了起来的有半个大人高,上边用竹竿子撑起来的绿色塑料网沿着石头围成个圈,鸡和鸭被拦在里头嘎嘎的叫唤,地上放着一盆水和一盆用糠和玉米粉和好的吃食,被吃的乱七八糟,满地都是鸡屎和鸭屎,混着地上被水浸湿的泥土,还有那乱飞乱窜的苍蝇,真真的脏乱臭。 整个房子的泥土墙还是很结实的,并没有开裂口子,甚至外墙上还刷了一层白灰,虽然掉落了很多,但还是依稀可见。 房子还是记忆中的房子,东西还是那些东西,只是没有那么破败不堪,很多东西也没印象中那么齐,是啊!现在她才八岁,还很小,这房子就应该是她八岁时候的样子,而她印象中的房子,应该是十几岁的时候的房子,多多少少有偏差也很正常。 好在家虽然还是那个贫穷的家,但家里的爸爸妈妈,妹妹都还在,家里的亲情,温情没有变,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所以更应该珍惜,弥补前世的遗憾。 农忙的时节,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好像还没有做什么活,一上午就过去了。中午的饭是母亲做的,炒的是辣椒炒肉,辣椒是自家种的,肉是邻居帮忙带回来的,瘦的少,肥的多,一盘菜,几乎就是在辣椒里找肉,好在,爸爸又抓到一只青蛙,加上妹妹那一只,两只炒了进去,倒也还是能看见肉影子。 很久没有吃过父母做的菜了,真的是好吃,自从出门在外打工,就很少能吃到柴火做的饭菜了,吃了整整一大碗米饭,都还感觉意犹未尽,想要在添点,锅里已经干净了。就连菜盘里剩下的油汁都被妈妈用开水刷了一遍喝下去了。 像这样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饭,真是太久不曾有了,这顿饭吃得欧冰满满的都是幸福感,父母在身边,真好。 吃完饭,爸爸抽了根烟,坐在门口,看着坝子里的稻谷,有些愁眉不展,倒是妈妈很快收拾好了碗筷,从厨房出来见爸爸还没去睡觉,催促道:“去睡会儿,下午早点起来,把那块田打完它。”然后打了盆水来让他擦洗了一下,赶快睡觉,爸爸是家里的主劳力,家里的重活靠他,农活繁忙,铁打的人不休息都受不住。 母亲虽然没做那么多的重活,可是家里还有养的那些猪啊,鸡鸭也要喂,弄好这些之后才能休息,还要时不时的照看我和妹妹,也是很辛苦。 第八章 家 门前的竹林的阴影遮挡了三分之一的坝子时,欧冰实在抵不住困意,去床上睡了一会儿,本来只想睡一小会儿,没想睡下去就一个多小时,起来的时候树荫已经盖住半个坝子了。 家里没有表,具体时间是不知道的,欧冰是根据印象中的树荫遮盖的坝子多少来估算的,上辈子的小时候研究出来的,上午就看太阳的照射到坝子的什么地方来算,大概是几点,下午就看树林遮阴的地方来知道是什么时间点了,阴雨天气,就凭感觉大概是什么时间点了,来做午饭或是晚饭。要说是怎么研究出来的,还真不知道,只觉得这样看时间,八九不离十,就一直用着。 现在大概是四点左右吧,欧冰估算了一下,父母又出去打稻谷了,妹子还在睡觉,这个时间,天气干燥,又很燥热,除了偏棚里的鸡鸭偶尔叫唤一声,到处都静逸的很,偶尔微风吹过,竹叶晃动一下,坝子里晒着稻谷,真的是一副岁月静好,日子优哉游哉的美好生活。 这样的生活,在城里是没有的,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那些实现了财务自由的人才能有的生活,像欧冰这种从乡下进城务工的人,确是没有的,有的只是日日急急忙忙上班,下班,忙碌的生活,偶尔有休息日,也是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无所适从。 欧冰笑了笑,她上辈子过了差不多二十年那样的日子,真是那样的城市的日子过久了,回来发现还是老家的日子好,即使条件不怎么好,也还是老家好啊! 父母又出去收稻谷了,欧冰现在是个小孩的身体,但装着大人的灵魂,外面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家里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晒晒稻谷,收拢稻谷,或是喂喂鸡鸭,烧火做饭热点洗澡水之类的。 爸妈在太阳下山之后才回来,大概要在八点左右吧,回来以后妈妈看我和妹妹再做饭,交代让我们小心点烧火,记得喂鸡鸭和猪草给猪吃,然后就不管了,她和爸爸把坝子里新挑回来的谷子摊开,捞掉那些长的谷草草屑,也是趁现在地上还有余温,可以让新打的谷子水汽少些,好方便明天晒。 农村人,说话声音都很大,爸妈两个人边忙活,边说话:“谷子收的差不多了,前几天打的谷子该装起来了?” “我看哈先,是晒干了,等会儿收起来。” “你光是说,屋头没得风伯的,咋子整嘛?” “把这些谷草捞了,摊开,整归一了,等会儿去跟郭四儿他们借风伯。” “怕他们要用哦,不晓得借的到不?” “等下儿去问哈看嘛,借的到就借,借不到就算了。” 爸妈说着说着,说到后面,显得很无奈。 欧冰在厨房里听到他们的话,觉得莫名辛酸,她也养过孩子,辛苦操劳自是不必说,更何况在这农村,靠着土地养家的爸妈,把她和妹妹养大成人,更是不容易。 她上辈子对父母,没有尽到任何为人子女的半分责任,不曾陪伴,不曾养老,不曾给他们养老送终,就因为她的自私,所以也是活该有那样的下场。 欧冰从厨房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父母,她在心里暗暗的决定,好在一切重新来过了,这辈子,定要把上辈子没做到的都补上,让自己心中不要在有遗憾。 晒好的谷子要装起来之前,要先经过筛漏,把掺杂其中的灰尘谷草,空壳之类的筛掉,这样留下来的谷子打的米才会没那么脏,也难怪父母发愁,没有风伯,靠手力来筛,不知道要筛到什么时候,天气很快会转凉,要是下雨,谷子就会受潮,根本放不到明年,放不到明年,就会断粮。 印象中,小时候家里单独吃白米饭的日子特别少,除非来客人或是去别人家的宴席才有,自家吃的饭,多数是掺杂了其他粮食的,小麦换的面条,自己咯的小麦饼,或是玉米饼,或是番薯稀饭,总之家里种的农作物,都会掺着吃,就连爸爸喝的酒,也是高粱换的。 但愿他们能借到风伯,这样可以省力很多。 欧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锅里的水冒出来了,还好妹妹看见,叫了她,揭开了盖子才避免溢水过多。她煮的干饭,需要先煮的半熟,再沥起来蒸熟的那种,水多米汤就多,这样吃完饭直接喝米汤,不用喝水了。 一会儿过后,外面没有父母的说话声,应该是去借风伯去了。 两个人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没有借到,因为邻居他们自己家也要用,不过好在得到承诺明天可以借。 坝子里的活现下不需要两个人,爸爸一个人弄,妈妈去屋子旁边的地里摘了两个苦瓜回来炒,炒好刚好米饭也煮熟了,一家四口晚饭就这一个菜。 吃完饭,收拾好差不多都十点多了,身体的劳累使父母很快的沉睡了,妹妹也几乎是躺下就睡,只有欧冰虽然闭着眼睛,但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想着上辈子的事,一会儿想着现在。 昏昏沉沉的,时睡时醒,总觉着不真切,又似乎真真实实的在这样发生着。 第九章秋收 八月中旬,在农村,正是农忙的时候,村里所有的人都在田里打谷子,打回来趁这秋老虎的太阳晒干,要晒的干干的,收起来后才能存放,因为几乎要存放一年,如果没有晒干,发霉了,第二年的时候,米就不好吃,甚至不能吃。 收到石柜子里,在农村里,每家每户都有这样的柜子,上面是仅容一人进去的口子,装上粮食以后,用一块石板平铺压着,为的是防潮,防老鼠。这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粮,没人敢不重视。 早上才六点,天蒙蒙亮,欧燕睡得正香甜,却被妈妈叫醒,见她睁开眼了,又去叫妹妹,见妹妹醒了以后,就交代家里的活,几岁的孩子,哪里想干活,起床都是不情不愿的。哪怕欧冰以前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她这刚回来的第二天,那么早被叫起床来干活,都有些不适应。 被叫的人应了声,却没有动作,依旧赖在床上,只是欧冰骨子里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用手揉两人揉眼睛,自觉的爬了起来,起来就看到爸爸背着半桶出门往田里去,妈妈挑着两挑罗兜准备跟上去,显然,他们是要去打谷子,趁这个时候天微微亮,不热,先下田去收一些稻子回来,等太阳升起来,挑回来晒就刚刚好,再者,越到正午,日头也越大,人也怕中暑,农村做活,什么都要趁早。 妈妈显然没想到她一叫我会起床,看见我起来的那一刻愣了一下,但也就那么一下的功夫,外边就传来了爸爸中气十足的声音,“黄芬,你快点哦,人家都开干了哦。” “哦,来了!”妈妈一面大声的回应,一面看向我,“你起来了呀,今天还去不去割谷子嘛?” “我要去!”欧冰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昨天一天都呆在家里,刚回来时的震惊,之后的不舒服,还有回忆从前与现在的对比,到了晚上躺在床上,一会儿想到回来了,真幸福,一会儿又觉着这肯定是梦,明天就不会存在了;一会儿想就算是梦,回来再见一次家里人也值了,在那儿翻来覆去的,又有蚊子吵,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她听到有动静就醒了,醒了看到昨天的一切还是那么真实,她才放下了心,爸妈起床后,她自己跟着爬起来了。 欧冰想呆在家里,她想出去看看外面,看看阔别二十多年的老家,解解从前的相思之情。 空气是那么的清新,路边的草上甚至还带有露水,泥土路稍微不好好走,就会咯到脚底板,还没到田边,稻子的香味混着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田里的青蛙偶尔“呱,呱,呱呱”的叫唤几声,这个时候的家乡,每一块田地里都种上了庄稼,哪怕是很小的土地也都种的是蔬菜,处处显得生机勃勃。 这时候打谷子,是靠人工,早上六点多就要起床,把四方的半桶先用扁担扛到田边上的田埂上,随后一个人用罗兜挑着砂刀和谷架子跟着,待到了自家田地,要先割谷子放一边,空出半桶的位置,放置好半桶,再在半桶的一方放上骨架子,那割下的稻谷一把一把的打在骨架子上,谷子就会脱落,拿着的手不能扬太高,不然谷子就会掉很多在田里,又会少些吃的。 父亲把半桶放在田埂上,拿出砂刀割出了一些稻谷放在一边,等欧燕和妈妈去的时候,已经割了一大片了,然后两人再把半桶推下田里,摆放好,父亲开始打。 一人割稻子,一人打稻子,在太阳出来前能打四五挑罗兜谷子,然后挑回来再吃早饭,吃完早饭,再接着去田里接着干,这一干就要到十点半以后才回来,把稻谷挑着回来,顺道再把之前晒得半干的谷子拿出来晒,歇一下,喝点水,就差不多要做午饭了。 初秋的早上凉悠悠的,很舒服,欧冰下了田,帮忙割稻谷,割的很认真,她不是小孩子,自然没有再田里玩耍的心思,她真的想帮爸妈多干点活,这样他们就不用那么累,可她毕竟是个小孩子的身体,这些农活,大人都累,更何况是她,没多久就累了,加上前天泡水晒了太阳发烧了,发烧才好,爸妈怕她泡在田里干活会再次感冒,让她回家里呆着。 欧冰八点左右回来家里了,被叫回来做家务,扫地,喂猪,喂鸡鸭,她回来的时候妹子还没有醒,直接被妈妈拍打起来的,让她做早饭,说是早饭,其实就是煮锅白稀饭,煮好以后配点自己腌制的酸菜就是早饭了。 农忙的时候,早饭都是九点以后才有的吃的,八九岁的小孩儿已经会做很多事了,父母在山上忙活,家里有老人的好点,出去忙一阵轻松的活,回来做早饭,干家务,在山上的干活的其他人回来就能立刻有饭吃,家里也不用太操心。或者家里有半大的孩子也能这般,但若是两者都没有,一个家两口子出去干完活,回来还得现做,那才真的是累。 欧冰家里就是这样,她和妹妹要大不大,干活也干不了多少,有些活父母又不敢交给他们做,比如说做饭,这两天,父母都很注意,交代了好多遍,要看好火,别掉出来了,怕着火烧掉厨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农忙的时候,庄稼最好在那十来天累抢收,谁也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突然变天,一旦变天,粮食收不回来,一年的辛苦白费不说,很多人家还会面临缺粮的惨状,所以,家里的老人也好,还是小孩儿也好,只要能帮的上忙的,都会被叫来帮忙。 第十章 回来的第二天,欧冰相比之前是个真正的小孩子来说,她发生了少许变化,最直接的就是沉默,然后是自觉地帮着做事,一个小孩子的身体里装着一个大人的灵魂,改变是显而易见的,只是大人们忙着田地里的事,都没发现罢了,再说农村里的孩子早当家,七八岁帮着干活的都很正常,原本她也是干活的,只不过没那么自觉,勤快罢了。中午十一点以后,太阳很辣,父母收工回家,下午四点左右再出去接着收,中午这段时间,吃过饭,晒晒谷子,歇个午觉,可是天气太热,家里没有风扇,只有蒲扇,在春末到初秋的时候又是唛娃儿(一种夏天白日里会吸血的跟蚊子类似的黑色小虫子)和蚊虫最多的时候,你要是在有光的地方休息,那些唛娃儿和蚊虫很快就会盯上你。 在屋里床上睡,热得慌,用蒲扇扇点凉风,根本不顶事,到外面阴凉处躺一躺,那些个吸血的蚊虫很快就会来咬你,你打死一些,跑掉的那些还会来,往往睡个午觉,有时候脸上,手臂或者腿上,只要露出的身体,就会有几个被叮咬的大包。 欧冰从小就最讨厌这些蚊子了,她在大城市待久了,这才回来两天,手臂上,小腿上都被咬了好几处包了,皮肤很来就黑,结果被咬的地方包散了以后就是一个更黑的黑印子,她翻遍了家里,没有什么药膏可以处理,最多就是擦一下她爸爸泡的药酒,只能止痒,也没办法消除印子。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了,装作看不见。 这天晚上,终于借回来了风伯,前些天晒干的谷子终于可以收起来了,不用再占着地方,让后面收回来的谷子没地方放。 说起来这用风伯扇谷子,其实不怎么麻烦,就是有点费时间。 先把谷子收到罗兜里,两人合力抬起倒到风伯的大斗里,然后空罗兜放在人站立这边的一个出口处接谷子,接着打开卡梢,搅动手柄扇,谷子从上斗往下掉,风就把灰尘谷草谷屑之类的扇掉,比谷草谷屑重些的空壳谷子却不会扇出去,而是从后边一个口出来,留下来还要在扇一次,确定了是空壳才不要。 如此反复三次,留下来的谷子才能收起来。这样的谷子打出来的米,灰尘就很少,杂草也不会有,只需要用筛子筛掉里面的小石子儿就可以了。 扇完谷子,身上几乎可以说身都是灰尘,身上这里痒一下那里痒一下,一挠就是红皮一片,不挠又受不了。完了还得收拾地上的杂草灰尘,还有那些空壳,弄完这些,才能吃饭,然后洗澡睡觉。 好在家里现在已经有电灯了,不然黑灯瞎火的干活,这些活还要干的更久。 只是在家里这点不方便,老家的厕所都是在房屋外头挖坑搭建的,一个长方形类似的水池,一半是露天的,一半搭建起一个简易的厕所,为的是方便挑粪水灌溉庄稼,只是洗澡就很不方便了。 昨天冲凉都是把门口的灯关了,黑灯瞎火的随便洗了个澡,如果欧冰像妹妹一样真的是个小孩子,倒是无所谓,但是现在却是个成年人的灵魂,真的的是很别扭。 欧冰晚上躺在床上,累的腰酸背痛,真是许久没有干过这样的活了,她一动也不想动,挨着妹妹,不知不觉中竟然想到自己刚出去打工的那会儿,初中刚刚毕业,就跟随者在外上班多年的小姨踏上工厂的打工路,那还在暑假里,做的是学徒,学做车缝衣服,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自己,很是兴奋,什么东西都觉得新奇,那时候从早上八点坐到晚上十一点,一点儿也不觉得累,第一个月,虽然是学徒,却还是有工资领的,四百块钱,拿到钱的那一刻,真的是高兴到想要飞起来,自己终于挣钱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其中一百块去买了一斤五香味的瓜子,还有一种叫猪大肠的零食,好好的吃了个够。 期间小姨多次劝我回老家继续读书,却死活不愿意回去,当时的心思是多么的浅薄,家里农活太累人了,还赚不到钱,在这外面多好,虽然时间长了点,但是自己能赚钱了,还不累,才不要回去读书! 欧冰突然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在十八岁到二十五岁那段青春岁月里迷失了自我,因为从小的生活太贫穷清苦,又太劳累了,以至于自己能挣钱后,在大都市里的花花世界里,只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从前还是以后是怎样的!只顾一时乐就行。 还是睡在这张床上,还是同样的位置,欧冰心情大不一样,原来自己年少是就如此浅薄无知,也不怪后来的自己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第十一章 换床草 忙活了几天,终于把谷子收完了。这天晚上,收完坝子里的谷子之后,在饭桌上,欧明与自己老婆商量:“明天2队的何三儿请我去帮他打谷子,五块钱一天,包午餐,你说去不去嘛?” “去嘛!”黄分抬头回答他。 “五块钱天,有点少哦,别个都七块钱一天。”欧明有些不甘心,觉得五块钱一天有些少。 “工钱是少了点,还是要干的嘛,等两天两个娃儿要开学了得嘛!不去干,学费咋个干嘛!”黄分也觉得少,少也要干,不干就没得钱。 “但是妈那里也还没收完?我去帮别个去了,她又要说。”欧明有些担心的他母亲那里。 “要说就等她说,娃儿学费都没得,你不出去找点儿咯,咋个干嘛?我们每年子收了谷子,都挑了一百五十斤给她,不晓得有啥子好说的。不帮她干活路,我们也是没得办法,两个娃儿总不能不读书嘛?” 黄芬越说越冒火,她嫁过来没得好久,还是亲姨娘哦,就分家,她们是老大,啥子都没分到,就几个碗,两个锅,这就算了,这两年,你说自己老公累死累活好不容易修了间房子,就开始老是喊他回去帮忙干活,自己屋头不用过了哟! “你说那些做啥子嘛,他毕竟是我们妈哒。我明天去二队干就是了。”欧明不想再说下去,端起碗吃饭。 黄分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也接着吃饭。 坐在下方的欧冰听到父母说的话,真的有点震惊,五块钱一天的工钱,真的是太少了。那么累的活,在十多年后,最少两三百一天,还不一定有人愿意干。 可是父亲却不得不去干,不去干就没有经济来源。 钱方面的事情,妈妈帮不上忙,靠爸爸出去挣,对于爸爸想回去帮奶奶收谷子的事情,肯定心有不满。 想到奶奶,欧冰小时候对她没什么印象,有印象都是在小学五六年级爸妈都出去打工的那两年,印象中只记得她喜欢骂人,在村里很凶,几乎没人是她的对手。那时候父母让她来照看他们两姐妹,梢不听她的话,就会被她打骂,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回忆,对着这样一个奶奶,欧冰也实在喜欢不起来。 第二天,父亲吃过早饭一大早就出门了,母亲交代欧冰和妹妹两人把罩子,被子,席子,床上的旧谷草部拉出来坝子里,然后她就出去了。 出去好长一段时间就回来,并用千单挑了一天晒干的谷子回来,放坝子里晒。然后被单拆了晒被子,又枕头套拆了,里面的谷壳倒掉,那谷壳睡了一年,早就已经变色,欧冰这才知道,原来是要换枕芯谷,还有床上垫的谷草。她还以为只是要洗罩子,其他的拿出来晒,真是在城市里待久了,都忘了小时候家里每年到了收谷子的时候要换床草和枕芯了。 母亲把旧的那些谷草扔的偏角落,谷壳直接倒到燃烧垃圾堆的地方,三两下的麻利的把两床罩子,枕套,床被单放入木桶中,拿上搓衣板和捶衣棍,准备提着去河边洗。 恰巧遇到邻居刘姐从门口过,两人相互一看,都提着桶,这都是要去河里洗衣服啊,就招呼着聊了起来。 “你洗好多哦?” “是有点多,这不是谷子收的差不多了,把床上的谷草换哈,趁太阳好,就部拆来洗了拉!” “我的都没换,还要等几天才有时间,先洗他们几爷子的衣裳。” “冰冰,你跟你幺妹就得屋头哈,我跟你刘二姐去河头洗衣裳。”两人聊了两句,黄芬出了坝子,回头冲欧冰说到,不等她回答,两人又继续边走边说起来了。 “你们一家人的种的多,今年子收成又好,肯定要多忙几天的。我们的就三个的田,只有那么点,打完了就没得了。” “那个不是差不多嘛?那个德芬他们的换了个谷种,好像收成的更多。” “是不是哦?我没听斗说呢?” “是啊!” 农村就是这样,碰到邻居或是熟人,要是做什么事一样的,就一起结伴而行,大家可以互相聊两句,交换一下各自知道的好的,坏的的八卦信息。 这样的邻居,还有像亲人的邻里关系,比起城市里住对门都不一定认识的冷漠生活来说,好了太多。 黄芬洗完床单被罩回来,晾晒好,就开始打扫屋子,尤其是床上方,由于堆了柴,会有很多小蜘蛛张网,必须扫掉,还有床板下,要扫干净,床板也的擦,这一次收拾了,得等到腊月里过年前才能大扫除才收拾。 小时候用的东西都是纯天然的,所以很健康。就是整理收拾的功夫有些长。 家里哪里有什么席梦思床,都是木架床,放上一片自己编的竹片,上面铺上谷草,再铺一张竹席,当然,竹席也是自己坎竹子做的,夏天这样睡就可以了,冬天上面得铺上两三床被子才能过冬。 枕头更是纯天然的谷壳,用手工缝在套子里,在套进枕套,枕套上面铺上枕巾,睡着很舒服,也不扎人。 拆掉的被子要平铺在地上,把白色的布放最下边,放上棉被,花色的布放在上边,说是被套,其实是两块布,白色的布要包裹这带花色的,用针线一针一针的缝起来。这花色的布都是些红色大花,只有小时候才特有的。不像后来,可以网上买东西了,什么样的花色,款式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 换了床上的谷草,换了枕芯,罩子,被单都是刚洗的,上面还有太阳晒过之后留下来的清香,劳累过后,睡在上面,感觉真是无比幸福。 第十二章 赶场 回来这些天,欧冰慢慢的适应了家里的生活,当现实劳累的生活逐渐代替刚刚回来时的幸福感后,她心态有些变化,家里看似什么都好,却又好像有很多不好,好的是,家里的亲情,吃的都是原生态的粮食和蔬菜,环境清新怡人,不好的是交通不方便,联系人也不方便,做任何事情都要靠人来完成。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家里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完靠天吃饭。 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缺钱,缺的还不是一星半点,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话真是不假。 在家里买东西也不方便,需要的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比如食盐,最少也要走十分钟才能到马路边上的小卖部买到,小卖部的东西通常会比镇上的贵那么一点儿,除非不得已,家里是不会去那里买东西的。 一般都是去镇上,也不是总去,都是凑在赶集的日子,周围好几个镇,为了不重复在同一天,赶集的日子不同。欧冰所在的镇赶集的日子是一,四,七,即每到这个包含有这些数字的日子,都是赶集日,在这天,四面八方的人会背一些,提一些,或者挑一些东西去镇上摆卖,换些钱财,再买一些家里需要的东西回来。 今天是九月一号,赶集日,也是学校报名的日子,母亲早早的起来了,今天她要捉两只鸭子去卖,还要把存着的十个鸡蛋也一并要卖掉。 欧冰也起的早,她也要去赶集,这是昨天晚上她缠着爸妈,缠了好久才让他们同意的。结果是妹妹也跟着捡了大便宜,他们俩姐妹一块跟着妈妈去镇上。 母亲用糠早早的就把鸭子喂饱了,从中挑了两只最大的,用谷草搓成一股绳,绑住鸭子的脚。背篓里铺上一层谷草,把绑好的鸭子扔进去,用网兜装上鸡蛋,背上背着鸭子,手里拿着鸡蛋,欧冰和妹妹跟在后面,嗯,出发去镇上。 临走前,父亲叮嘱母亲:“两个娃儿看好哈!” 母亲答:“晓得了,我会看好的。” 出门没多久,碰上同村的宋三娘,打了招呼,母亲和她聊了起来,都是说去集市上的事,要卖什么,要买点什么,什么东西价钱便宜,东西又好…。 就这么听着她们边说边走,走了二十分钟的小路,那小路弯弯曲曲的,一会儿穿过水田,一会儿爬个小斜坡,一会儿拐个弯儿,从别人家门口过,引得那家狗声声咆叫,或是走过别人家的养鱼的水塘。 小路出去是马路,马路就是比小路宽敞些,可以过车,但也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要是遇到下雨,马路和小路没什么区别,都泥泞不堪。 马路上汇集的人更多,都是从不同的村子出来的,或背着背篓,或挑着菜框,或是提个布袋子或者竹篮子,认识的人也更多,所以不断的有人打招呼,说上一两句。我们才在去镇上,有些早去的都已经回来了。沿着马路往前走,是一座小桥,叫吊钟桥,桥下是一条河,与欧冰家不远洗衣服的那条是同一条,她家的是下游那段,这是上游,这河长的很,贯穿整个镇,至于源头在哪里,又流向何方?欧冰不知道。 过了桥,是一座养老院,养老院什么时候建的也不知道,反正很多年了,恩,是那种跟欧冰家一样的泥土房,映像中,欧冰上辈子二十几岁回来的时候,这个养老院还在,后来是听说政府扶贫在靠近镇上的地方建了一间红砖房,这才才搬走的。 欧冰读书的时候进去过,房子靠着河建造的,屋子一间连着一间,门朝着流动的河水,门前是坝子,养老院周围的土地大都是属于养老院的,他们也种庄稼,种稻谷,种菜,当然,还栽种了一些果树,基本上是自给自足。 养老院过去五十米,是一家酒厂,白酒厂,隔壁村的人开得。用玉米,或是高粱凉的的酒,都是按斤称,当然,也可以用自己种的这些粮食去换酒,大部分还是愿意换成钱。 酒厂过去是中学,也是在靠河边建的,听人说,以前这里是个山坡,是坟场来的,但是地方好,风水好,然后改建学校了。上辈子欧冰读书那会儿,还挺怕的,尤其是上完晚自习之后。现在想想,那时候还真是胆小。 学校过去,在拐三个湾才能到镇口,这马路很奇怪,河对面很多人家住,这面除了学校周围有几户人家,那几个拐弯的地方,就中间有户人家,就几乎没人了,读初中的时候,社会上无所事事的混混都在这拐湾的地方收取学生的保护费。 镇口进去大概一百米就到镇中心了,其实就是两条街,这条大街卖粮食,蔬菜水果,生擒,调味品。另一条街称之为后街,卖布料,鞋子,衣服,首饰,文具店之类的,在两条街的交叉的地方,一头是卖手艺人编织的箩筐,背篓,扫把,簸箕,筲箕之类的,而背后房子是杀猪场。另一头是茶馆,茶馆不是专门喝茶的地方,而是打牌,打麻将,顺带喝茶的地方。要说欧冰为什么那么清楚,因为她爷爷就是这茶馆里的常客,每逢赶集,爷爷只要卖掉了他编织背篓,菜篮子,或是箩筐,有钱之后都会在茶馆里消磨时间,通常要到下午才回去。 茶馆旁边的巷子则是剃头发的,就是那种一条板凳,一个上了年纪的师缚,一张围布,一套简单的剪发工具,要剪头发的往那一坐,大概十来分钟,剪头发,剃胡须,修鼻毛,清理耳朵垃圾,就弄好了。这一般都是男人去的地方,女人很少有去的。 第十三章 市场 出门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到达集市的时候天已经光亮了,虽然才七点左右,但是集市上各自吆喝买卖的声音此起彼伏,源源不断。来的来,走的走,家里没什么事的人慢悠悠的逛,要是家里还有农活没做完的,买完自己需要的东西,都是急匆匆的往家赶。 母子三人越近集市中心,就越多人,也就越挤,黄分背着鸭子,一只手拿着鸡蛋,小心的不让人碰到,一只手还得牵着欧冰,并让欧冰牵好妹妹,不能让两姐妹跟丢。随着人群朝着卖牲畜的地方走去。 到了卖牲畜的范围,黄芬找了个地方放下背篓,把鸡蛋给欧冰拎着,看到一个地方,还有点位置,就跟旁边的人商量挤一挤,人同意后,把那两只鸭子抓了出来,摆在那地上,看着走来走去的人,等着买家来问价。 摆上没多久,就有人来问价钱,黄芬抱了价,那人头也没回的走了,连价钱也没还。在这乡下集市,买东西的分两种,一种是收购到县城或者是市里卖的,赚差价,这样的人很能压价。还有一种,就是家里暂时没有鸡鸭可吃,或是有什么红白喜事做宴席的需要买的人,这样的人,也是能压价,不过比之前一种给的价钱要好些。 欧冰环顾了一下周围,有卖鸡的,有卖鸭子的,有卖兔子的,有卖小狗和小猫的,不过卖鸡鸭的人多些。她家的鸭子虽然大个,但是也不是最肥的,算是中等偏上吧!今天这么多人卖,也不知道好卖不好卖?旁边的人卖鸡,她告诉黄芬:“大妹子,今天的鸡鸭卖不起高价,我刚刚卖了一只,四斤多,差不多五斤,才卖9角8分一斤。” “价钱咋个那么低哦?”黄芬回问她。 “你看嘛!今天卖鸡生鹅鸭的好多嘛!买来自己吃的没得几个得,鸡鸭贩子价钱就压得凶。”卖鸡的指市场给欧冰妈妈看。 “哦呦!那先熬斗来先。”黄芬心里突突,两个娃儿今天是最后一天去报名读书了,钱还不够,这两只鸭子原本还想卖过好价钱,现在看来没得搞头的了哦。 不管那么多先,摆会儿再说。 黄芬转身招呼站在身后的欧冰两姐妹,:“不要乱跑哈,就在这儿站着,乱跑找不到的呀!” 把鸡蛋从欧冰手里拿过,自己提着。 欧冰不是小孩子,她对自己从小长大的这个小镇上早就在上辈子读书的时候就熟悉了,她就算乱跑也不会走丢,但是妹妹还小,又是真正的小孩子,她不放心,一直紧紧的牵着妹妹的手,怕她走丢。 欧兰一直在东张西望,到处看来看去,但却很乖巧,根本不想乱跑,让她呆在这就呆在这,没有二话。 真是天然呆,欧冰裂开嘴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发现妹子在这嘈杂的环境中这样乖顺,白嫩白嫩带点儿婴儿肥的小脸看起来呆萌呆萌的,让人忍不住想去亲两口。 事实上,欧冰也这么做了,亲完之后,自己都愣住了。随后她想到上辈子自己生的儿子,儿子小时候的脸也是像妹子这般呆萌,那时候她最喜欢亲他了。 “妈妈,姐姐亲我。”被姐姐亲了一口的欧兰不知所措,直接向黄芬告状。 “一块五十个鸡蛋。”有人要买鸡蛋,黄芬忙着卖,没有理会妹妹的告状。 “哪里要得了那么贵,一块一。”买的人还价。 “一块四。我的蛋没放好久的,每天捡两个,场场都拿来卖。” “没放那么久,也卖不到那么贵嘛?最多一块二。” “哎呀!不说了,一块三你就拿去。” “一块三,贵了,我们两个一个再让点,一块两毛五,要的不?” “就五分钱,你都还要讲!” “五分钱,你咋个不让给我呢?一块二毛五,你卖不卖嘛?” “卖,不卖拿来街上干啥子呢?一块二毛五就一块二毛五。” 两人敲定了价钱,然后买鸡蛋的婆婆在裤腰上摸索,摸索,摸索出一个布袋子,布袋口的绳子是系在裤腰上的,她慢慢的解了下来,打开,拿出的是一个折成长方形的手绢,在一层一层扒开手绢,最里面才是钱,然后用手指沾了口水把钱一张一张的点开,最大张的是外层那一张五块钱的,其余有几张一块的,再就是五角,两角,一角的,一分,两分的钱也多。 她先拿出一张一块的,然后两张一角的,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再抽出一张两分的和三张一分的钱,再次点了一下,对了,然后就把剩下的钱包好,放回裤腰带里。才与黄芬一手交钱一手拿鸡蛋。 两人程讨价还价,欧冰都看在眼里,小的时候的鸡蛋也太不值钱了。 鸡蛋卖掉,就守着卖鸭子。 守到八点半,剩下的那只鸭子,没人要,都说价钱太高了,周围也就还有那么两三个人还在守着,包括欧冰她们,这个时间了,看来是卖不掉了。太阳照得老高,这市场是一块空地,晒着也挺热的。周围卖调味品,卖衣服鞋子的都已经在收摊了,这代表着要下市了,该买东西都买了,剩下的大多是住的近的,住的远的都回去了,毕竟走回去也要一个多小时。回去随便收拾一下,就可以做午饭了。 第十四章 趁着下市前,黄芬赶紧去隔壁摊位上买了两袋盐巴,一袋粗的,一袋细的。 然后把鸭子装回背篓里,带着欧冰两姐妹往后街走。 把两姐妹带到了五姑姑的棉花店里,五姑姑和姑丈在忙着弹棉絮,她们和欧冰她们打了声招呼就不管他们了。 欧冰和妹妹,还有那只鸭子一起被放在五姑姑店里,她们的妈妈黄芬交代她们不要乱跑,自己一个人去买东西了。 欧冰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环顾了一下店里,尘絮到处飘,很多地方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这环境没人讲究。 五姑姑和姑丈是这镇上唯一有着弹棉花,做棉被手艺的人,这生意是独家的。这两天又起了秋风,下了一场小雨,天气微微转凉,五姑姑他们就要开始帮人翻新棉被,做新被子,忙起来了,越是冷,越是忙。 妈妈出去很快就回来了,就买了四支铅笔,那种很便宜的那种。 “你买铅笔来咋子哦?”欧冰奇怪,一个人专门就去买四支铅笔吗? “买来咋子?买来给你们写字的嘛!你们马上要读书了哒。”黄芬责怪的看了欧冰一眼,今天学校最后一天报名,还问买铅笔来做啥子?今天不买,二场来买来不及,开学要写作业的嘛! “哦。”欧冰哦了一句,不再说话。 准备要回去了,刚出门口就看见爷爷挑着自己编的竹篮,扫把,筲箕过来。 五姑姑也看见了,刚好手上的活做的差不多了,就迎了出来。 没什么话好说,就是打个招呼,叫了人,就离开了。 爷爷和奶奶一共生了六个孩子,四个男孩儿,两个女孩儿,欧冰的爸爸是老大,下面有二叔,三叔,幺叔,今天见到的五姑姑,还有一个六姑姑。 欧冰的爸爸和二叔没读什么书,只认识几个字,就去做工挣工分,养着下面的弟弟妹妹,几个弟弟妹妹读到了初中毕业。 读过书与没读过书的差别很大,尤其是处对象上,幺叔是最早结婚的,生孩子也是最早的,他们也比较有胆子,很早跟人出去打工,在大城市买了房定居下来。然后是五姑姑,嫁给了这个有手艺的黄姑丈,生活不错,唯一不好的就是黄姑丈喝完酒后会打她。欧冰爸爸都三十三岁了,还没人愿意,是外婆看他老实勤快,也是心疼外甥,就做主把妈妈嫁给他了,他们是亲的表哥表妹。 六姑姑最小,而且长得最漂亮,好多人都喜欢,这个时候还没有定亲,在欧冰印象中,好像是在她四年级的时候才结的婚,长得好的人又读过书,眼光自然是高的。最后嫁给开馆子的袁姑丈,条件自然是不差的。 二叔在欧冰爸爸结婚后,也娶了老婆,不过这个老婆呆了一年,生下堂妹欧林之后跟人跑了,从此再没出现过。三叔一辈子都是在家务农,就早年出去过打工两年,带了一个比他大八岁的老婆来,再不愿意出去外面了,二叔,三叔的家庭条件就跟欧冰家差不多。 回去的路上,欧冰心里乱糟糟的,她今天跟着来赶集,就是为了体验回味小时候的感觉,集市还是那个热闹的集市,感觉还是小时候的感觉,唯一不同的是,她是个大人的灵魂,她看到了一些事,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快要走出镇上时,马路边上有一家卖副食的小店,其实就是个小卖部,玻璃柜台上摆放着十几个圆的带盖子的玻璃罐子,罐子里装着不同的糖果。这些罐子一字排开,从外边望进去,十分诱惑人,大人克制得住,不会有什么想法,可对于小孩子的吸引力确是十足,妹妹欧兰就被吸引了。 她吵着要吃瓜子,硬是要妈妈买一两。 但是妈妈不想买,马上要给报名读书,报名费还没凑齐,花掉一分钱,就少掉一分钱,不是必须要的钱,就不能花。 吵吵中,妈妈边说“我没得钱得。”边想把妹妹拉走,妹妹却哭着死活不肯走,被上手打了几下,惹得店里的老板娘都走了出来,对着她说:“没得钱得,我先赊账给你,你二场还给我都要的,不要打娃儿。” 最后没办法,妈妈花了两毛买了一两瓜子,抓了一小把给妹妹才算完。 在欧冰思想里,两毛钱一两,瓜子不贵,但是今天她看着卖鸡蛋和鸭子,收入的钱却不多,这样一对比,却又显得很贵了。 上辈子的欧冰吃过没缺钱的苦,她深深的明白,有时候一毛钱有多重要,因为你没钱的时候,什么也做不了。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她回来的这些天,看着自己是个小孩子模样,真是太好了。小孩儿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天真可爱,无忧无虑,躲在父母的羽翼下什么也不用操心。欧冰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她不想知道自己几岁,也不想去想以后,她只想好好的过好现在,哪怕她呆在这样物质条件匮乏的家里,她的心都很安定,因为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她来操心,她就只要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就可以了,本来她也很享受这样的状态,可是今天妈妈带着她和妹妹在市场上走的那一趟,让欧冰惊觉,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人都是要长大的,不是只是人长大,还要学习,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时间都会驱赶着你往前走。 第十五章 书包 欧冰赶完场回来,她想了许久,家里要靠什么挣钱?没钱,没门路,没人缘,去哪里挣钱?印象中除了辛苦种地,在小学六年级之前是没有其他路走的,家里的鸡鸭,粮食什么的,家家户户都有,在农村根本不值钱,就靠爸爸偶尔出去帮工赚点钱,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经济来源,觉着这样下去不行,得赚钱,可是不行又能怎么样呢?又到哪里赚钱呢?她回想着上辈子的人生轨迹,还有生活一步步的转变。 可是上辈子她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人,也是社会底层的人,她是知道十几年后房子会很值钱,可是就她现在的家庭,哪里有钱去买房子?她妈妈现在用的钱在二十年以后也会很值钱,可是家里也凑不出整套。就算能凑出整套,现在都还没得钱花,还能留到二十年以后? 像欧冰这样的生活在乡下的几岁孩子,连钱都是极少见的到的,更别说自力更生了,还想出去赚钱?父母都赚不到什么钱!小孩子还能赚得到嘛? 上辈子欧冰倒是学了个技术,在缝纫机,打衣裳,做的都是流水线,哪怕坐了是来年这个工作,却都没有学会套,打板,裁剪,车成衣,熨烫。可是这个技术在这乡下没有任何用。先不说买缝纫机要钱,就是村里就有两台缝纫机,而他们的衣服都是自己做,像欧冰妈妈不会做衣服的,衣服裤子烂了,破了,也都会自己手工缝。 这不,欧冰的妈妈翻出一条黑色的建美裤,不知道是谁给的,多半是七姨吧,已经很旧了,不过没有破烂打补丁,她拿了剪刀,“咔嚓”几下,把两裤腿剪了下来,大腿下去那一截剪掉,留下这节宽的,像袖套一样,用针把宽的那边缝起来,缝严实了,窄的这边卷一下,缝了三颗不知道在哪个衣服上摘下来的旧扣子,在剪一点布条做扣儿,两边缝上单肩带,一个书包做好了。 这个包,欧冰是有深刻印象的,因为她背了好几年,那时候,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书包了,因为实在太黑太丑了,料子又是弹性的,书放里边,一个劲的往下沉,好怕它破掉。但它却结实的很,背了两三年都没坏。直到她亲生妈妈买了一个牛仔双肩包给她才换掉。 再次看到这个书包,欧冰依然嫌弃它丑,但心境是不一样的,上辈子是不懂事的嫌弃,这辈子什么都明白,家里的条件买不起书包,丑也要背它。 午饭要煮新米,昨天傍晚去河边打米铺打出来的。米缸里是去年的谷子打的米,昨天吃完了,今年刚好接上今年的秋收,米煮出来的饭偏黄,入口糠撒撒的,口感很差,可是在这个时候,这样的白米饭确是属于难得的,只有在收稻谷的时候和过年的时候,或者是红白喜事,才能吃上几顿白白的米饭,平日里,早上不是吃稀饭,就是面条,午饭会做成番薯饭或者洋芋饭,番薯吃完了,省着点吃,就能接上新麦子打麦粉,吃麦粑粑。再换点面条,就能接上吃玉米,这样循环着不同的食物,直到新的一年秋收。 新米必须要专门煮一锅白米饭,不能掺杂任何其他的粮食,因为米饭要先敬天,就是米饭煮熟之后的第一时间,打开锅,打第一碗米饭,站在坝子里,用筷子挑一筷子米饭,朝房顶丢去,一边丢,一边说,这是今年的新米,老天爷,给你尝一下,保佑明年收成更好哈!实际上,丢上去的米饭是周围的鸟儿吃掉的,上辈子小的时候不懂,那么好吃的白米饭为什么要丢上房顶给那些鸟儿吃,长大后才懂,那是人自己给自己希望。 下午黄芬直接带着欧冰两姐妹去的学校,走十分钟小路到爷爷奶奶家,也是二叔,三叔,幺叔家,然后上马路走二十分钟,就到学校了。 学校不在马路边上,从马路上进去还要走一百五十米左右,这条小路左右两边有五,六户人家,马路外边那家小卖部就是教欧冰赖老师家,另有两户是欧冰的同学,名字想不起来了,不知道见了面会不会想起。一路进去,是赖老师家的橘子园,过了橘子园,就到小学了,欧冰看着这个小学,多少年没见过了,十多年吧,自从上了初中,出去打工之后再没回来看过。这个小学是一座庙改的学校,其实也没怎么改,就是把供奉的菩萨挪走到学校旁边的山下,这里的房子被用作学校了,当然,这也是欧冰上辈子快从这里毕业了才听说的。 学校有前后门,前门出来是一个大操场,这暑假过去了,操场上是草,还没有拔,要开学才拔掉。操场对出去是老师家的地,种满了花生,好大一片,让人忍不住想去拔几颗花生来吃。操场周围两边的路,把不同村落里的同学聚到这里上学。 进去学校,是个长方形的,从大门左手边开始,第一间是小班,大班,一年级,直角拐角过去二三年纪,然后后门,再拐角四五六年纪,拐角过来是小卖部,老师的宿舍,和办公室。学校的厕所在后门出去右手边,左手边是一片刺竹,倒垃圾的地方,中间也有一条路,供学生回家。 第十六章 整个学校也就包含校长在内,也就7个老师,校长也是老师,每个班各一个,每个班所有老师教所有的科目,好在小时候的课程最主要的就是语文数学,其他的可上课不上,倒也足够。 我们这个小学算是大的,在周围十几个村的中心,一年级到六年级都有,周围还有其他两所学校,不过都很小,最多读到三年级,然后转过来这个学校读或是去镇上的小学读书。 欧冰她们到的时候学校还是有一些其他也来报名的人,大人们都相互认识,打着招呼,然后聊上几句。欧冰看了一下,跟在那些大人身边的小孩儿,她不认识,继续走自己的。 你不认识别人,别人认识你啊,这不,刚上进学校大门前石一截小斜坡,后面就有人大声唤欧冰:“欧冰,欧冰。”欧冰回头看着她边喊边跑的朝着她奔过来。 这是谁?欧冰不停的在脑子里想着,但是实在是没什么印象,就那么看着她跑过来挽着她的手臂。 实在是不能怪她,二十多年没见,小时候的印象不深,长大之后欧冰又嫁到外地,一直在外地生活,回来那么几次,都是和小学同学,中学同学错开了,彼此之间几乎没见过面,除了同乡的几个人,其余的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明天就上学了,你暑假作业做完没有?”小姑娘朝着欧冰的问道。 暑假作业?应该做完了吧,欧冰不敢确定,她才回来十来天,天天忙着干活,这个作业的事根本没想起来。不过按照上辈子她那么喜欢读书的心态来看,应该早就写完了。 “早就写完了,你呢?”欧冰实在不喜欢被人挽着手臂,她轻轻的推开她,往前走了一步。 “我也写完了,上午写完的,写完了才敢来报名。”小姑娘倒是没觉着被推开有什么不妥,一个大步又追上来。 “我跟你说哦,先前我经过赖二娃他家,看着赖二娃的写作业,…。” 一起进到学校,直接去到办公室报名,欧冰和妹妹跟着进去的,欧冰在办公室扫了一圈,因为是最后一天报名,办公室里除了几个老师,也就只有零星的几个家长带着小孩子来报名。 这几个老师,各有特色,其中有五个老师教过欧冰,印象最深的是那个赖老师和陶老师,所以欧冰一眼就认出了他们,而其他几个老师只是略有印象,加上周围有人报名,喊他们,欧冰倒也很快的分辨出他们是谁和谁。 欧冰看着妈妈黄芬先是去给妹妹欧兰报名,是一年级;然后转过湾来再去另一个老师那里报名,那个赖老师那里,这是欧冰的老师,教了她三年,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就是不知道,现在她读到几年级了? 欧冰凑了上去,看到是收据本上写的是二年级,二年级,那就是才八岁,原来还这么小,这个时候,跟欧冰打招呼的小女孩子的妈妈也从另一个老师那里转过来这个老师那里给她报名,“赖老师,我给何小凤报名。” 欧冰望了何小凤一眼,她记起来来了,这是她小学最好的朋友,是五队的,一直到小学六年级关系都很要好。但是后来她没上初中,就出去打工了,那会儿刚开始的时候还写信联系,后来就彻底断了,再无消息。 难怪一见面,她就来挽着她的手臂,小时候的友谊,是真的很纯真啊,不掺杂任何的其他东西。 报名没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交钱,把钱交给自己班的老师,做个登记,然后告诉你哪一天来上学。欧冰她们是最后一天来报名的,报完老师直接就让明天早上来学校,然后就让走了,恩,记得带镰刀。 带镰刀是因为学校一个暑假没人,操场上,教室的周边长了很多杂草,开学第一天,校师生集合除草,搞教室的卫生,你别小看这些杂草,那么多人,得干大半天呢!把这些弄好之后,下午才发书,发本子。之后才开始上课。 早晚的天气凉下来点了,但是白天还是很热,报完名往回走,嘴巴就渴得厉害,到马路边上的小卖部,欧冰看着摆在那档口的冷柜,好想吃冰棍啊! 那种塑料袋装的,长方形的冰棍,一角钱一袋,只要咬开一个角,开始吸,刚开始是甜的,吃到一半之后,味道就淡了,最后一小块冰放到嘴里,咔咔咔的咬掉,别提多爽了。这个冰棍欧冰超喜欢吃,可是长大之后再没吃到了,现在她好不容易回来,真的很想再尝一尝。 显然,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欧冰一个人,妹妹欧兰也想吃,她看向冰箱的眼光比她还要热辣。 “妈,妈…我想吃冰棍。”欧兰是个小孩子,还不懂得克制心中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我也想吃,妈,买两个来吃嘛!”欧冰很想吃,但是想到家里没什么钱,她本来已经克制住了,不想妹妹却开口了。 刚给两姐妹报名交了那么多学费,黄芬正心疼钱呢,听到两姐妹的话,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吃啥子吃,上午才买了瓜子,现在又想吃冰棍。” 这话让欧冰心中羞愧不已,家里这个时候不富裕,可以说正是穷的时候,她还想吃冰棍,只是为了嘴馋,回味那个味道,不想想家里可能一分钱都没有。 欧兰被说的要哭不哭的,一脸委屈,就吃个冰棍,不同意就算了,那么凶干嘛! 许是看见两姐妹的表情,黄芬也觉着自己刚刚声音有点大,缓和了一下自己,开始给两姐妹讲道理:“刚刚才交了学费,哪里还有钱买冰棍嘛?早上赶场你们非要买瓜子,学费本来就还差点,都是中午的时候你们老汉儿去跟别个借的,不然都报不到名,读书才是大事,多读点书,以后想吃啥子就吃得到啥子。” 知识改变命运,这是真正的至理名言,父母不识字,很多东西都不懂,甚至连出远门都怕,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了她们身上,可是她们却辜负了他们的期望,都是初中毕业之后就出去打工了。 就是出去城市打工,欧冰才认识那个渣男,最后才落得那样一个下场,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读书,自己抓住自己的命运。 第十七章 小时候的闺蜜 开学第一天早上,黄芬很早就起来做饭,然后叫两姐妹起来吃早饭,吃完之后领着她们去上学,欧冰还以为她妈妈要送他们去学校呢!不想就送到同学家,让他们跟着同学的哥哥一起去,叮嘱了几句不要乱跑,要听老师的话,要好好学习之类的话,就回去了。 这时候乡下很安,小孩子不像十多年后要人接送,一般都是大的带着小的去学校,再带着回来,家里没有大点的孩子,就叫同村的大孩子帮着带,欧冰家在这条斜坡的下边,同学他们家在中间地带,欧冰妈妈跟宋三娘关系比较好,她家有个大孩子,再说欧冰和她女儿又是同学,一早就说好让她们几个相互结伴上学,放学。 他们欧冰同学叫宋丽,是个微胖的女孩子,她哥哥叫宋军,上四年级,比她大两岁,她同学比她也大一岁,欧冰和宋丽,还有她堂妹宋娟的关系都很好,属于无话不谈的闺蜜。可是这两个人呢,对欧冰初中毕业后出去的打工的决定有很大的影响。 宋娟初中只读了一学期,就初一的第一学期,都没有读完,突然说不读书就不读书了,那时候她的爸妈让我们村的人轮流去劝,让她读书,她完无动于衷,他爸妈打她,打的身是伤,也死活不肯回学校读书了,最后所有人拿他没办法,辍学了。至于原因,当时除了她家里人知道,村里没人知道,欧冰也是在外打工重遇了宋丽才知道的,被老师当众在课堂上骂了,说话很难听的那种,她心里承受不住那种老师不喜欢,同学事不关己的那种冷漠,之后越来越厌恶上学,宁愿被爸妈打死,也不想去上学了。 缀学没多久,一个月左右吧,去了一个亲戚家里,做了做鞋的学徒,是要给钱交学费的那种。 宋丽呢读到初二结束,也决定不读书了。是她自己不想读的,她的成绩太差,考试总是那么点分数,她实在不想去学校混日子了,直接不读了,用她的话说,自己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子,何必浪费那么多的钱读书,然后去学打衣服了,也是从学徒开始。 宋娟除了偶尔能从她妈妈那里听到点她的消息外,就再无联系了。欧冰和宋丽的关系却是真正的好,即便宋丽没有读书了,他们依然通信联系。 两个关系好的小伙伴相继的不读书了,对欧冰的影响还是蛮大的,那段时间,她都是一个人上学,妹妹很少跟她一起上学,放学,都是各走各的。村里也出现了一股打工潮,好多认识的哥哥姐姐初中毕业后直接出去外面打工了。 后来初三的时候又换了一个数学老师,这个老师时不时的把她叫到办公室里骂,让原本还算喜欢学习的欧冰也产生了厌恶数学课,加上班里同学都在讨论毕业后去干什么,各自说着自己村里或者认识的那些大个一岁,两岁的哥哥姐姐们的选择,发现大部分要么读完初中就不读了,直接去打工,打工赚了许多钱回来;要么就是像老师推荐的那样去职业学校学个技术,出来会有工作分配,只有少数学习特别好的才会选择去县里或者市里上高中。 那时候班里最流行的一歌词“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很多同学被这句歌词吸引着,向往着。 真正下定决心不读书,还是小伙伴宋丽的那封从大城市寄回来的信,她告诉欧冰,外面确是像她那些同学说的那样,是水泥马路,高楼大厦,还有很大的商场,最主要的是可以赚钱。 欧冰那时候真的是被她所描述的那些新鲜事物所吸引,总向往这外面的世界,一个从小生活在父母羽翼下,最远就是去过比自己所在小镇大很多的隔壁的大镇,连县城都没去的少女,能不被吸引嘛?更何况能自己赚钱。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真是傻不隆冬的。 欧冰看着坝子走在前面的几个同村小伙伴,打心底笑了起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人生得以从新来过,那么就一定要过出一个崭新的人生。 这一路去上学,不只是他们几个人结伴,从这乡间小路走出去,村里的在上学的孩子几乎都会一起走,只是差不多大,或者同一个班里的会走成一堆,小一点的走在一堆。 到了马路上,两边都有村子,不停的会有小孩子走出来,进入这一堆认识,进去那一堆,有走的落后,使劲往前跑追赶伙伴的,当然也有个别是自己一个人自己走的。也有大人领着大概是小班的小孩子去的。路走到一半,从地上捡石子往别人家院塘扔的。大家有说有笑有闹的往学校走去,好不热闹! 第十八章 开学同学 到了学校,学校已经很热闹了,这里站一堆学生,哪里站一堆学生,高年级的男同学还有互相追逐打闹的,有一些家长站在大门口那里很认识的人相互聊天的,有带了钱来在小卖部买了零食吃的,真的是好不热闹。 欧冰到了学校跟妹妹分开,各自进入自己的教室。 到了教室门口,欧冰往教室扫了一圈,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的同学了,欧冰看着同村的三个小伙伴进去直接走到自己的桌子位置上坐下,她站在门口有些发蒙,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里? 这真是个严重的问题,二十几年没来过学校了,这让她去哪里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所有同学重返学校,都是熟门熟路的,就她就隔了一个暑假,就把自己的座位给忘了,要是被同学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欧冰有些局促不安,但她不敢站太久,心一横,不管它了,随便找个没人的座位坐吧。 她径直走到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刚一坐下,后面紧跟了一个男同学,对着欧冰说:“这是我的座位。” “哦。我让你。”欧冰只好站起来让开。坐到旁边没人的位置上。 坐下后也没什么可干的,欧冰扫了一下那些同学,有的相邻的两个人在聊天,有的发呆,男孩子调皮一点,就打闹打闹,看着他们的面孔,好多都不认识了。只有几个,印象特别深的,依稀想起来名字。 班里陆陆续续的进来更多同学了,欧冰这座位,也就坐了五分钟,正主来了,她不得不又让开。无奈,她也不好在乱坐座位了,看了一圈,熟悉的就宋家两姐妹,欧冰跟宋娟的关系没那么要好,只能去宋丽那边挤一挤了。 “宋丽,坐过去点儿,我跟你两个坐。”欧冰伸手拍她。 宋丽正在跟旁边的同学说话,被拍以后转过身来一脸惊讶:“你跟我两个坐?” “恩,我搞忘记了我坐哪里了!先跟你挤一下。”她站在过道不好,只是想暂时缓解下。 谁知道宋丽一下嚷出来并指着左边靠墙的位置:“你的座位在那儿,二排靠墙边上的那个。” 欧冰顺着看去,那里已经坐了一个男同学,说了声:“好的,谢谢!”既然知道座位在哪里了,那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比较好。 倒是欧冰离开后,宋丽小声嘟囔:“这个欧冰咋子怪怪的哦?” 不过她也就奇怪了那么一下,旁边的同学又找她聊天了。 欧冰给人的感觉可不是怪怪的,她现在是个几十岁的大人得灵魂,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还跟着这些小孩子一起读书,读的还是曾经早就读过的小学。 要她当一个真正八岁的小孩子,肯定是做不到的。早已沧海桑田的心,再也不会纯真。 旁边的男同学,欧冰不记得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她做出恶作剧。欧冰要进到里边的座位,就要经过外边的座位,男同学用腿拦着,不让进去。 这个动作让欧冰停了下来,她看了他一眼,皱眉:“让开。” “不让。”对方笑嘻嘻的。 这种无赖的行为真的让欧冰很生气,但是她实在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计较,直接大步跨进去,准备擦一擦凳子坐下,男同学屁股一用力,把凳子翘了起来,完了还不忘得意的冲你笑,那笑容真让你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 这个男同学这一系列的动作,加上那个欠揍的内容,让欧冰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李家齐,这个家伙最喜欢捉弄她,一年级的时候还好些,二年级,三年级却是时不时都要恶作剧一下。经常不是拉她头发,要不就是用手臂撞你一下,要不就是这样拦着你,不让你进去;那时候欧冰个子矮小,胆子也不大,经常被欺负哭,哭了之后,他又来哄,哄完又接着欺负。 想不到小时候就已经那么懦弱,难怪长大会是那样悲惨的结局。 感慨完之后,欧冰看着面前的李家齐,就有些哭笑不得了。面对曾经欺负过她的小孩儿,想要欺负回去,她却打不过他;可是看着她这样的嚣张欠扁,又心有不甘。 在欧冰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好在老师进来了,招呼大家去操场上拔草。 一个内操场,一个外操场,两三百个人,不管大孩子,小孩子同时一起拔草,还是有很多乐趣的。 欧冰自然是跟同村的宋丽,宋娟他们在一处的,大家有说有笑的,那草小颗的直接用手拔,带出草根和土,地上就多出一个小坑。大颗的就要用镰刀割,割只能个草,跟却还埋在地上,经常踩,倒也长不大,没什么人的时候,又会疯长。 家住在附近的同学,不仅带了镰刀来,连锄头还带了了几把,把那些特别大颗的直接用锄头挖。 有认真干活的,就有不认真的,欧冰刚开始的时候,还是认真拔草的,拔着,拔着,就被带偏了。乡下的草嘛,多种多样的,草里的小虫子也是多种多样的,那些个可恶的男同学,抓个蛐蛐啊,蚱蜢啊就往女同学身上丢,吓得她们啊啊叫。李家齐就是其中一个,抓了个蛐蛐往欧冰衣领上放,惊得欧冰跳了起来,使劲抖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个始作俑者却在那边哈哈大笑。 这就惹毛了欧冰,她不想计较,可是这个人真的太讨厌了,欧冰立刻从地上抓起一把草朝他扔出去,李家齐立刻笑着跑开了,边跑还边不忘调谑:“你丢不到我,你丢不到我。” 真是气死人了。 第十九章 说说笑笑,的打打闹闹,你拔一点,她扯一点草,一上午时间就过去了。 到放学时间,那些草也被拔的七七八八。都是些小孩子,虽说在家里也经常做农活,但这么干一上午,还是挺累的,一说放学,大家就各自朝自己家奔走了。 从学校出来,渴死欧冰了,太阳大,干活又出了汗,学校里又没水,而她自己除了一个书包,包里的两支笔和暑假作业,其他什么都没带。渴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爷爷奶奶家,想喝点水,都没有开水,只有水缸里的生水,生水又实在不想喝,算了,顶着太阳往家里走,想着还是回家喝开水吧! 回到家里,拿了个碗,准备从保温瓶里到点水来喝,结果两个保温瓶一滴水都没有。要喝开水要重新烧,家里已经做好饭了,要烧开水,灶上得重新点火,还要费些时间。 欧冰嗓子渴得冒烟了,要喝开水就得等烧开,还得等着开水变凉,这么一等,没有半个小时时间哪里够?算了,喝冷水吧,先喝点解渴,再来烧开水。 这喝开水的习惯是上辈子在外头城市里养成的,那会儿刚出去,不懂,以为自来水跟老家井里的水一样,就直接喝生水,结果坏了肚子,不舒服了好多天,后来就一直不敢喝了,都是自己烧开水喝。 现在又重新回来喝生水,心里总有膈应,怕再坏肚子,之前一直再家,水很足,没什么感觉,这一出去半天,爸妈把家里的水喝完了,还没来得及烧,欧冰回来,就要重新烧了。 没办法,等那么长时间,人哪里受得了,欧冰不管了,用水瓢从缸里打了半漂水往嘴里送,“咕噜咕噜”的下肚,真是爽啊!喝够了才放下水瓢,嘴里竟然还有回甜味。 为了不再出现这样的状况,欧冰中午在家里左翻右找,想找一个瓶子来装水去学校喝,结果除了一个军绿色的大水壶外,没有一个瓶子,而那个水壶爸妈如果去稍微远点的山上干活要用。 这真是一件令人抓狂的事,上学不是一两天的事,没有水瓶装水喝,可怎么熬?冬天天气冷了还好点,不用怎么喝水,夏天秋天那么热,没水根本不能活。 家里没钱,想要买个水瓶,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两姐妹,不能只买一个,一买就是两个,一个都买不起了,更何况是两个。 看来要一直喝生水了。说到要一直喝生水,欧冰想起了,学校有一个水缸,那是从镇上下来的老师要寄住在学校,学校修的,老师定期去那个赖老师家门前的斜坡下挑水回来,学生渴了,直接用缸里的水瓢打水喝,所有人共用一个水缸水瓢水源。 想起这个,欧冰有点自汗,上辈子,学校里好像所有同学都是这么过来的,直到初中以后。这辈子要重新来这么来过,不知道,还能不能顶过去。 没有水瓶带水,那就只能不带,好在下午去学校,就是交暑假作业,发新书和本子,回来的早,口渴倒也忍得住。 上了两天学,欧冰就心不在焉了,因为小学二年级的课程本来就不难,加上上辈子又是学过的,感觉上课就是在混时间,她萌生了想要退学的想法。这样的想法把她下了一跳,继而纠结起来,退学的话,她就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了?说不定会像上辈子那样,吃很多没有文化的亏。可是不退学,学过的在从新来一遍,尤其是在这样穷苦的环境下,真的好难。并且她好想去赚钱。 到底该如何做,欧冰纠结了几日都没有结果,这一晃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天,欧冰两姐妹去上学路过爷爷奶奶家,被爷爷叫住,让中午在他家吃饭,今天他过生。 中午的时候,家里人基本到齐,镇上的五姑姑和姑丈,二叔,幺叔和幺娘,六姑姑和她老公,欧冰的爸妈,加上堂姐欧霞,堂妹欧琳,欧欢,堂弟欧波,表弟袁建,好大一家子人。 每逢爷爷或者奶奶过生日,所有人都会在,做一桌好吃的,在喝点小酒,大家热闹一下。但也是事多的一天,两个姑丈喝多就要耍酒疯,三叔又是话多的人,一个不高兴就容易干架。有时候二叔,幺叔也会参与进去,人一多,话更多,谁说的不和谁心意,就冒火了,最倒霉的就是欧冰她爸爸了,本来就是好老人一个,他说话又不顶事,不得已还得去劝架,劝架最容易遭殃,回回都这样,谁让他是老大呢。 这也是有缘由的,欧冰的爸爸是老大,没读什么书,十三岁就跟人去挣工分养活下面的弟妹,后来土地责任制之后,除了种田地,就是去打石头挣钱供下面的弟妹读书,好不容易大家都熬出来了,他的腰又被伤了。 人本来就老实,不善言辞,家里还没什么钱,要不是欧冰她外婆念着这个外侄子是个老实,把她妈妈嫁给他,说不定要打一辈子光棍。没错,欧冰的外婆和欧冰的奶奶是亲两姐妹,奶奶是姐姐,外婆是妹妹。欧冰的爸爸和妈妈是表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