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国宝:拐个人族当夫君》 第1章 穿成大熊猫了 阴雨天,四周都被雾气环绕着,可见度很低,阴沉沉的天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和往常一样,钟漾下班后准备回家,到了红绿灯路口,绿灯亮起。 抬脚正准备走时,远处突然传来惊呼声,一辆失控的轿车朝着人群撞来,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此刻一个小女孩正抱着个小玩偶站在马路边上不知所措哭着。 眼见车就要撞过来,钟漾一咬牙,迅速飞扑过去把女孩推开,同时疼痛感刹那间淹没了她。 钟漾是在被黑白无常带走的时候醒的。 她怔愣地看着眼前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一时间竟感觉不太真实。 尸体的旁边还跪着女孩和女孩的妈妈,救护车和警车也来了,但是一切已成定局。 淅淅沥沥的雨下着,夹杂着女人的呼喊声和围观人的唏嘘声。 雨水夹杂着血水扩散开来,似乎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钟漾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自认在这个世上了无牵挂,死后还有那对母女替她难过。 她自嘲的笑了笑,也值了。 “走吧小友。”白无常尖细的声音传来。 于是,黑白无常便拉着钟漾来到了阎王面前。 高堂之上,阎王已经皱着眉头,来回踱步许久,他好似遇到了个大难题。 来回叹了无数口气后,阎王开口道:“念在你功德还算不错,我给你一个即刻投胎的好机会如何?” 钟漾在堂下等的都快睡着了,冷不丁听到声音吓得鬼魂一抖。 还想问问是什么好机会,抬头看见阎王凶神恶煞的模样,好像在说你再多嘴一句试试。 吓得把口中的话给憋了回去。 钟漾谄媚地笑道:“行行,早点投胎好啊!” ——毕竟是阎王亲自选的,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吧。 见阎王表情平和下来,想来是对她的识实务很满意。 半晌,腾空出现一位身材修长,剑眉星目,穿着一身现代服饰的大帅哥。 要不是不合时宜,钟漾恐怕已经吹起了口哨,在现代也难得见到这么帅的。 大帅哥对阎王行作揖礼后,朝黑白无常点了点头,目光移向钟漾。 钟漾正色,询问道:“帅哥,我要去哪投胎?” 大帅哥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叫我顾序。” “好的顾序。” 钟漾对着顾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以表示自己的友善。 但是由于死去的鬼魂都会保留他们死前最后的模样,钟漾此时的样子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她顶着一张头破血流的脸,配上阴恻恻的笑容,不仅可止小儿啼哭,大人看了都得吓尿。 还好顾序对此情景已经见怪不怪。 他淡定地撇开眼,似笑非笑道:“带你去个投胎的好地方。” 话落,没等钟漾反应过来,顾序便抓住她的肩。 只听“咻”的一声,一人一魂已经出现在另一个位面里。 “啊啊啊,让我缓一缓吧,我好晕啊大哥”。 不管钟漾怎么喊叫,顾序充耳不闻。 等到达地方,钟漾还没站稳,便被后面一股力一推,魂已经进入了投胎。 昏迷前,钟漾只来得及怒骂出一句脏话。 半空中,顾序莫名打了个喷嚏。 他摸了摸鼻子,暗道:奇怪,难道那女人在骂我? 不过旋即,顾序便把心思放一边,准备回去工作。 身为位面管理员,顾序每天要处理的杂事可太多了。 —— 华夏淮岭,这里山重峻岭,人烟稀少。 淮岭深处,熊猫南南此时正躺在一处隐密的石洞里,大喘着粗气,模样很是痛苦。 显然,它要生产了。 ……钟漾的意识还处于模糊不清中,她感觉身体被四周温暖的包裹住,隔壁似乎还有位同胞。 不满自己的空间如此狭小,她把旁边那位往旁边挤了挤。 不知过了多久,钟漾只觉有一股力在将它从温暖的地方推出来,她奋力一挺,率先落地。 紧接着后面那位也一同被排除。 钟漾欣喜万分,正想探索一番这个新世界,却悲催的发现 ——老天爷!你在逗我,为什么我眼睛睁不开就算了,连声音也听不着啊!! 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啼叫声。 伴随着一道有力的啼哭声响起,熊猫妈妈南南温柔地把它的宝宝从地上叼起来,然后放到温暖的肚皮上轻轻舔舐。 但地面上还有另一个微弱的啼哭声引起了它的注意。 南南的目光里带着犹豫,这个宝宝太过弱小,显然无法在野外存活下来。 但它仅仅犹豫了几秒,母性强大的熊猫南南又把另一个熊猫宝宝叼进了怀里,一起温柔舔舐着。 对于妈妈来说,两个孩子都是它的宝贝,它不愿意舍弃任何一个。 钟漾能感觉到自己被温暖的舌头舔舐着,她混沌的脑子里此时只能想到:难道我穿成了一个动物? 但刚出生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天性促使她费力地爬起寻找食物的源头,然后叼住,饥渴吞吸起来。 钟漾能感觉到,旁边那哥们不知是不是没吃到奶,一直在挤她。 但钟漾可不因为自己先出生就让着他,自己吃的正爽起来,吃饱喝足后就呼呼大睡。 还好,在熊猫妈妈南南担忧的眼神里,它的另一个脆弱的幼崽也找到了奶水吞吸起来。 日子一天天平淡过去。 在两个宝宝还很脆弱的状态下,南南宁肯饿着也不会让孩子离开她半步。 只有两个宝宝在肚皮上都熟睡了,她才会小心翼翼地去拿着旁边的竹子啃起来。 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多月,脆弱的熊猫幼崽们已经长出了绒毛,黑白眼圈还有背心,两只小巧的黑色耳朵。 石洞附近的竹子已经吃完了,今天南南准备出门觅食,只见她屁股放在石洞旁仔仔细细做好标记。 最后南南担忧地朝石洞里看了一眼,确定幼崽们都已经被藏好,才放心离去。 等钟漾饿醒过来,按照往常一样嚎叫,但这次妈妈没有叼起她来。 她那双才可以看清世界的小眼睛此时正滴溜溜转着,试图寻找熊猫妈妈。 没错,钟漾的眼睛从前几天突然意外发现可以看清楚了,这发现让她内心涌起一阵激动。 知道自己原来不是瞎子后,钟漾平静接受了自己穿成一个熊猫的事实。 随着眼睛能看见了,钟漾也渐渐恢复了听觉。 只是旁边睡觉的弟弟显然发育的迟缓很多,身形也堪堪才到钟漾的一半。 不用多想,钟漾就已经猜出是自己抢了太多奶水的缘故,她心中不由涌起一丝丝愧疚。 接着又豪情万丈开口:“没事!弟弟以后姐姐保护你!” 第2章 偷猎者来了 由于幼崽睡眠时间占据大部分,所以钟漾并不觉得无聊,反而觉得,这样不用上班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爽。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时间一晃已是一年后,春天来了。 从还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幼崽,钟漾和弟弟长成了两只公仔大小的熊猫。 今天,熊猫妈妈南南照常准备去觅食,因为春季的到来,竹笋也全都冒了出来,它眼里泛起一抹期待。 嘱咐好两个小家伙待在石洞内,南南慢悠悠出发,目标是一处它昨天新发现的竹林。 因为这附近都被南南做好了标记,已经是它的领地了,所以幼崽的安全还是可以放心的。 钟漾此时懒懒靠在石头上,过去了一年,她还是不习惯吃竹子的味道,感觉像在吃木头。 所以她一直吃的都是妈妈的奶水,偶尔会啃几口竹笋。 “姐姐,姐姐。陪我玩!” 弟弟阿肥憨态可掬地咬住钟漾的熊爪,一边摇晃着。 “一边去。”钟漾的熊爪推了推阿肥的大头。 钟漾现在心情很是惆怅,她好想吃炸鸡,汉堡,薯条……。 作为野生大熊猫,她不禁想到以后莫不是也要跟妈妈一样,为了觅食四处奔波,还要跟别的熊猫抢地盘。 越深思,钟漾越觉得熊生一片渺茫。 阿肥见姐姐心情好像不好,也不打扰她,一只熊乖乖去石洞外玩耍。 “别跑远了!” “好。” 钟漾对于这个傻弟弟很是无奈,由于先天不足它动作迟缓,成长速度也比她缓慢不少。 但好在弟弟不跟姐姐一样挑食,每次钟漾吃剩的竹笋一半进了妈妈嘴里,一半进了弟弟嘴里。 既然现状无法改变,那么就躺平接受。钟漾又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睡得正熟的钟漾恍惚间听到几声弟弟的狗叫声,她猛地一激灵爬起来。 “汪汪汪!” 狗叫声是只有大熊猫遇到危险时才会发出的叫声。而且声音很急促,是从外面传过来的。 钟漾的心下一沉,暗道不妙,难道出事了? 随即她便四肢并步,用小短腿飞速冲向外面。 场面出乎她意料,只见弟弟阿肥被几个陌生人类围住,正奋力挣扎着。但实力明显悬殊,它只得愤怒咆哮。 突然,阿肥余光中瞥见了角落的钟漾,叫声更大了:“姐姐救我!” 几个人类自然听不懂这熊猫的话,他们把阿肥装进笼子里后,朗声大笑道:“哈哈哈,这次运气真好。还是头幼年大熊猫,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那可不,不过还要小心一点,说不定它妈妈就在不远处呢。” “哎呀不会的。我刚让王哥盯着呢。” 角落里观察的钟漾,毛绒绒的熊脸上是看不出的凝重。 妈妈出去觅食了,就凭她这小胳膊小短腿根本无法解救弟弟,说不定自己还会被连累。 “抱歉了弟弟,等我去找妈妈来救你。” 钟漾刚想转身开溜,就被一只大手拎住后脖颈提溜起来,随即一张粗糙大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哎呦,瞧瞧这还有一个大点的。” 还在得意的几人转头看去,纷纷上前道:“王哥!” “哈哈哈,这次收获不小。又被我逮到一只想开溜的小熊猫。” 王哥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好似毛绒玩具的熊猫,黢黑的脸上是喜悦。 其中一个矮小的男人连忙拍马屁:“王哥还是你厉害啊!熊猫妈妈没回来吧?” “没,我看着她走的。” 几个男人这才放下心来,开始畅谈起这两个熊猫肯定能卖到好价钱。 “放心吧,这次肯定少不了你们的。”王哥随意道。 见几个人喜笑颜开,王哥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心道:一群见钱眼开的,行动的时候倒是推三阻四。 钟漾被男人拎着后脖颈的毛领,只感觉浑身不舒服,再加上这男人身上一股子臭汗味,她紧皱着小鼻子。 趁着几个男人正在聊天没有注意她,钟漾猛地张嘴狠狠咬了男人一大口。 一岁的熊猫已经能啃的动竹子了,可见咬合力有多强,王哥当即吃痛地甩开钟漾的嘴。 只听咕隆一声,钟漾翻了个跟头滚下地上。在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毫不犹豫地朝前跑去。 “姐姐!我在这!” 前方笼子里的阿肥看着跑向它的姐姐,黑眼圈里的小眼睛此时充满了希冀,难道姐姐来救它了吗? 但显然,钟漾奋力迈开小短腿,只是和笼子里的阿肥擦肩而过,一边还大喊着:“弟弟,我去找妈妈来救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钟漾四只小短腿卖力地在前面跑,后面几个男人就在后面拼命地追。 “咩咩~!”(“哈哈哈一群傻子。”)钟漾开心地发出了羊咩咩声,这是大熊猫开心时会发出的声音。 后面的几个男人第一次被一只大熊猫这么戏弄,当即恼羞成怒,开始捡起地上的石块砸过去。 随着石块穷出不尽般砸向奔跑中的钟漾,她刚还得意的熊猫脸顿时垮下来。 “完了完了。” 突然,一块大石头被矮小男人搬起用力一丢,只听沉闷声响起,那只还在跑的大熊猫就被砸晕了。 王哥捂着还在流血的手臂,黢黑的脸上满是阴狠,他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拎起那只昏迷的熊猫。 “我看你这次还怎么跑。” 话音刚落,王哥的后背就被砸了一下。他猛地吃痛回头,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老牛,你干嘛?” 牛坨奋就是那矮小男人。 他此时正一脸尴尬地抱着一块大石头,战战巍巍道:“王哥,不好意思哈,我正想砸那头大熊猫的。” 王哥紧锁着眉头,本想开口骂人,但不知想到什么还是住了嘴,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怒气冲冲地拎着熊猫走了。 牛坨奋此人就跟他名字一样,不仅外表矮小不起眼,连脑子也经常跟进水了一样。 听说是小时候发烧把脑细胞烧没了,所以王哥懒得跟他计较,还是办正事要紧。 把昏迷的熊猫也塞入笼中后,几个男人又仔仔细细在石洞里翻了个底朝天。 确认已经没有熊猫后,几人怕熊猫妈妈不知何时会赶回来,只得先行离开。 第3章 反转 马路上,一辆行驶的轿车后备箱内的笼子里,阿肥用黑鼻子拱了拱昏睡的姐姐,她没有一点反应。 顺着一股血腥味,阿肥这才看清姐姐的黑眼圈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划了一道很深的伤痕。 并且伤口还在冒血出来,阿肥慌张地嘤嘤叫了起来:“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但昏迷中的钟漾显然无法回应它。 得不到回应,阿肥不知所措了。 从小有妈妈姐姐在,阿肥除了吃就是爬树捣蛋,妈妈出去觅食,也有姐姐在旁边。 现在姐姐昏迷不醒,这头年仅一岁多的幼崽顿时伤心地嚎叫起来。 前排车座的几个男人自然听到这个声音,正在开车的林明犹豫开口道:“王哥,那头熊猫昏迷了这么久,该不会……” 王哥正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听到这话睁开眼睛,语气轻蔑道:“一头畜生,哪有那么容易死。” 牛坨奋缩在后面讨好道:“王哥说的对!”被王哥嫌弃的眼神一剜,他又悻悻闭了嘴。 另一边,熊猫妈妈南南吃饱了竹笋,又叼了几个回来。 南南此刻心情极好,春季的竹笋格外鲜嫩多汁,正好可以让两个小崽子们也尝尝,特别是大的那个太挑食了。 心中这么想着,南南还在悠哉悠哉赶路。 蓦然间,她闻到了空气中一丝陌生人类的气息,熊猫的鼻子极其灵敏,就算是五百米开外的气味都能闻到。 南南的心底猛地一惊,生怕自己的幼崽已经遭遇不测,赶忙吭哧吭哧跑起来。 成年熊猫的速度飞快,不消片刻便回到巢穴。 但已经来不及了,人类和她的幼崽都已经消失了,地面上还有着不少鲜血和打斗的痕迹。 南南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想要用它那心形黑鼻子嗅出幼崽们的气味。 但是空气中的气息繁杂,显然已经被狡猾的两脚兽干扰,早已于事无补了。 “呜!” 熊猫妈妈南南愤怒地用周遭的一切事物泄愤,它的头狠狠撞击着石壁上,一边发出凄厉的嚎叫声。 —— 已是夜深,钟漾从昏迷中缓缓醒来。 眼角处的疼痛让她今天的记忆慢慢复苏,钟漾逐渐忆起她现在的处境。 但看到弟弟阿肥还在她旁边熟睡着,钟漾心下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妈妈怎么样了。”钟漾口中喃喃道。 现在两姐弟的处境很危险,钟漾不知道那些偷猎者们是想把她们卖到哪里。 好在熊猫妈妈有自保的能力,她只是担心,要是妈妈知道崽崽们都没了,会不会做出过激的举动。 钟漾叹了一口气,心里怒骂着那阎王爷的不公,还有那狗屁顾序! 办公室内的某人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一脸莫名。 骂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骂累了。钟漾疲惫地躺在阿肥毛绒绒的身体上,又沉沉睡去。 既然当下的困境难以改变,那就只好睡上一觉再说。 骑车行驶了几天,到达一处郊外后停下。 片刻就有一辆黑色汽车开过来,从车上下来一个带着口罩帽子,浑身遮的严严实实的男人。 王哥几人只是戴上了口罩,显然双方都知道这场交易的隐密性。 “货呢?”男人故意粗着嗓子询问道。 跟随王哥几人来到后备箱,打开赫然是两个幼年大熊猫被关在铁笼子里,男人的眼底闪过一丝贪婪。 钟漾刚从突然出现的光亮中清醒过来,被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吓了一跳。 此时几个人正因为什么产生了争执,阿肥不安地朝姐姐靠了靠。 只见一名陌生黑衣男人表情很是愤怒:“之前不是说好的吗?我要这只长得最漂亮的,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而那被她咬了一口的王哥,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要么别买,要么就给钱,哪来那么多道理?” 其实本来几人是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他们半道上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愿意出双倍的价格。 几个亡命之徒费尽心思才抓来两头,自然是给钱多的那一方。 中途耍赖这一招已经被他们用过几次了,屡试不爽,每次对方还不是乖乖把钱分毫不差交上来。 黑衣男人铁青着脸,去后面打了个电话。留下王哥几人神色很是激动,这次的数目对他们来说可是笔巨款。 钟漾趴在笼子里,也被这些亡命之徒的厚脸皮给震惊了。看来她还没意识到,这场交易的主角就是她自己。 半晌,回来时男人脸上的口罩已经摘下,他脸上带着一抹神秘的笑容,在王哥几人期待的眼神中缓缓点头。 “成了?” 突然,黑衣男人从背后迅速掏出一把手枪,在几人惊恐的目光中,率先对准了王哥的心脏。 “砰砰砰” 几声枪响下去,几个人还没来得及逃跑就纷纷倒地,为了以防意外男人特地对准了心脏,这些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谁叫你们太贪心呢?” 大量鲜血顺着尸体涌出至地面,黑衣男人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很是享受。 阿肥从刚才枪声响起,就钻入了钟漾怀里,不时发出害怕的哼唧声。 钟漾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意外反转,这种场面估计只有之前在电视上看过。 见那头熊猫表现的这么镇定,黑衣男人啧啧称赞道:“不愧是他们指定要的熊猫。真不一般啊。” 听到这句话,钟漾心头一跳,她熊脸带着诧异看向男人。这般人性化的动作惹的男人更是称赞它的灵性十足。 论长相钟漾这幅熊身体长得实在很符合人类的审美,特别是现在还在幼年期。 因为不爱运动,钟漾的皮毛很干净。所以看起来就像个雪白的糯米团子穿着黑色背心。 和旁边脏兮兮的弟弟形成了鲜明对比。 整个熊身体蜷缩起来,就像个黑白相间的绒毛球,再加上那圆的像是圆规画的熊脸,微笑唇,也难怪会被一眼相中。 “可惜就是这熊猫黑眼圈被划破了。”男人还在那神神叨叨。 能在这么多尸体旁边面不改色,还继续若无其事和熊猫聊天,也是个狠人。 不想理会这神经病,钟漾转过身背对男人。 男人自言自语说了半天话,随后就开着那些亡命之徒的车扬长而去。 半晌,躺在地上的一个尸体确认男人已经离开后,他才在血泊中扶着左胸口起身。 是的,就是牛坨奋。 兄弟几个只知道牛坨奋脑子不好使,又怎么会知道,牛坨奋不仅脑子异于常人,而且心脏也跟别人不一样。 普通人的心脏都是在左边,只有牛坨奋的心脏是长在右边的。 牛坨奋自小就因为这个事而自卑,但现在他反倒庆幸这无疑救了他一命。 只见牛坨奋步履蹒跚地走向那黑衣男人留下的车里,开动汽车,与刚才那人截然不同的方向离去。 好在,死去的兄弟们应该感到庆幸,这傻子至少还会开汽车。 第4章 仓促的别离 汽车弯弯绕绕,开到一处陌生的山林。 离别的时候总是仓促的,钟漾本以为是自己先被带走,但几个人率先把弟弟阿肥从铁笼子里揪出来。 “姐姐,姐姐。” 阿肥短小的熊身体死命挣扎着,黑眼圈里的小眼睛满是惊慌。 从出生就没有分离过的两姐弟,年仅一岁多的她们今天就要分开了。 铁笼子被钟漾撞击的已然变形,她目光带着愤恨地凝视那群陌生的人类。 两头幼小的熊猫离开了妈妈的保护,只能任由人类的宰割。 这是钟漾和弟弟阿肥幼年的最后一次见面,刻骨铭心的分离。 —— 华夏首都,京市。 一处保密性极好的饭店包厢内,此时几个黑衣保镖正提着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 待把笼子放下,保镖们识趣地离开。 “哎呦,高大哥你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啊。” “哈哈哈,那可不。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到这货的。” 三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男人围着笼子,小心翼翼地把黑布掀开。 “哇!”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头圆滚滚的幼年大熊猫趴在笼子里,虽然它的毛发有些脏乱,但丝毫不影响它的漂亮可爱。 因为突然的光亮出现,这头小熊猫睁开了眼睛,露出它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此刻正滴溜溜打量着在场几人。 高雄那张富态的脸上满是欣喜,这比他当初看到的照片长得还漂亮。 但当他看到这头熊猫右边的黑眼圈上的一道血痕,不由脸色一沉:“这疤是怎么搞得?那家伙怎么没说它受伤了!?” 高雄气的不行,他这次可是花了大出血买的熊猫,当然希望熊猫完好无缺,毕竟他还指望靠着它翻身呢。 旁边两位看出高雄的不爽,虽然心底也是幸灾乐祸,但表面还是装作同样担忧的样子。 张国华道:“高大哥,要我说就先放在你院子里好好养养,反正这熊猫皮糙肉厚的,很快就养好了。” 刘小强也在旁边附和着:“对啊大哥,送礼这种事怎么能急呢,何况咱京市那位爷权势滔天,要送也要送最好的。” 两位小弟出的主意也有点道理,高雄心里也明白这种事急不得,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几人这才回到餐席上,继续谈笑风生起来。 钟漾无精打采地趴在笼子里,自然听到那三个人说的话。 原来这些人费尽心思把她送到京市,是为了献礼,而且听起来他们说的那位爷在京市好像官还挺大。 好在钟漾天生乐观,只要当下还能活下去她当然不会放弃。等到以后她长大了,说不定可以偷偷逃出去找弟弟和妈妈。 就这样,钟漾几经辗转又来到了那位高大哥的一所郊区别墅里养伤。 高雄为了这头宝贝熊猫,可是煞费苦心。不仅聘请了几个专业兽医,还专门开辟了一处熊猫住所。 …… 阿肥被一个陌生两脚兽揽在怀里,内心惊恐万分,但没了姐姐妈妈在身旁,它也只敢蜷缩着一动不动。 “胖子,抱够了没,该轮到我了!” “还没到半个小时呢,瘦子你讲点道理行不?” 两人说的话阿肥似懂非懂,毕竟它熊生只有一岁多点,以前没有接触过两脚兽。 随着这两个人一路在山间行走,出了山赫然就是一处人烟稀少的动物园,门口挂的招牌也是破破烂烂的。 “死胖子,熊猫快放进笼子里。不然看等会园长怎么骂你!” “急啥啊,再抱会。” …… 不久后,淮岭山脚下栖息的村民们接二连三地遭受到一头成年熊猫的攻击。 据知情村民所说,这头成年大熊猫,很可能是刚刚失去孩子的熊猫妈妈。 很多上山砍柴的村民在不久前,经常能听见山中久久不停歇的凄惨哀嚎声。 并且。这头成年大熊猫下山后,目标明确地闯入村子里袭击人类。 奇怪的是,它不会攻击小孩,专门攻击壮硕青年。村中不少青年被它咬成了重伤,并且毫无还手之力。 本来因为这片区域就是很多野生大熊猫的地盘,但它们大多不敢轻易来到人类的居住地,所以这么多年双方一直和平相处着。 但这次事发突然,村民们心里很清楚,成年大熊猫要是发起狠来,其危险程度根本无法控制。 这场事件,因为村长的儿子也被袭击成重伤后恶化。村长终于怒了,他火速召集了一批幸存的壮年村民,准备对这只大熊猫发起反击。 事件的最后,村子成功猎杀了这头大熊猫,并举办了庆功宴,其中描述不尽言语。 这场事件,在这个年代没有掀起任何波浪。 在这个通讯还不发达的年代,当大熊猫这一长相奇特的动物逐渐出现在公众视线,不少人类开始蠢蠢欲动。 猎奇心理一直存在,直至大熊猫逐渐被猎杀稀少,法律的威慑对于这些亡命之徒来说,作用轻微。 —— 修养了半个月,钟漾右边黑眼圈的那道伤痕虽然好了,只不过黑眼圈缺了一块,圆形变成了心形。 这般独特的特征,反倒让时刻盯着大熊猫动静的高雄,心头暗喜。 自带心形黑眼圈的大熊猫可是绝世仅有,绝对能让他在这次送礼中脱颖而出。 高雄的眸底野心十足:这次京市西郊那块地标,我一定要竞争到手。 今天,钟漾被几个女佣强制按着洗了个澡,无论她怎么愤怒狂吠,都改变不了皮毛被浸透的事实。 自从穿成了熊猫后,她的皮毛除了被妈妈舔舐,就没洗过澡。 这还是钟漾出生以来第一次洗澡,没想到洗澡会这么可怕,那种浑身黏糊糊的感觉令她很是不舒服。 好不容易洗完澡,钟漾又被按着做皮毛护理。 期间钟漾很是不耐烦,本想咬她们几口泄泄气,但被几个女佣察觉到,被指着熊鼻子教训了一番。 钟漾心里隐约能察觉出,今天那么大张旗鼓的,看来是准备把她送出去了。 高雄看着眼前被打扮的皮毛油光水滑,仿佛公仔娃娃的漂亮熊猫,再给它别了个粉色蝴蝶结发卡,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钟漾又被关进笼子里,黑衣保镖上前提着笼子进了车内。 几个照顾了熊猫半个月的女佣和兽医们纷纷抹泪,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轿车。 第5章 祁九爷 副驾驶上的高雄,富态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兴奋,他今天好不容易约上了祁家管事的。 听说,那位爷知道是熊猫也来了兴致,两人约好在市中心明月楼庄见面了。 突然,高雄的手机又响起,他定睛一看,是祁家打来的。 高雄连忙接通电话,屏息静气聆听:“高总,九爷让你直接到祁家老宅会面,你可别让他失望。” “哎好,一定一定。” 挂断电话,高雄那张老脸已是克制不住的灿烂笑容。 京市谁人不知祁家权势滔天,可以说祁家就掌管了华夏半个命脉,这已经不是用钱来形容,祁家老宅更是只在京圈的传闻里。 就算有权有势也不一定能来祁家老宅,高雄这次可真是托了这熊猫的福气,他那双眯眯眼越发光亮地盯着笼子里睡熟的熊猫。 钟漾倒是心大的睡得正香,直到她醒来时,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祁家老宅内部森严,外人轻易不得入内,所以这次只允许高雄一人进去,他让保镖们在外面等着,提着笼子就下车了。 高雄跟随管家进入宅内,钟漾趴在笼子里,一人一熊同样吃惊地看着这恢宏的宅院。 高大的门楼下,是两扇古朴庄严的大门,一路走过,整座宅子非常之大一眼望不到头,宅院是偏中式风格。 红墙青瓦,古色古香。 举目四望,但见庭院里一片翠绿葱葱,花圃内栽种有各色奇珍异草数不胜数。 跟随几人跨过高高的门槛,踏入青石铺地的庭院小道,但觉清风徐徐吹来。 高雄提着笼子走了有十几分钟,终于远远看见青翠的湖水旁边的亭子里,被人群簇拥的那位爷。 钟漾伴随着笼子的颠簸摇晃,一路看过这宅子的美景,眼里泛起阵阵欣喜。 这大户人家,以后就是她的安家之所了吗? 待高雄走近,他紧绷的脸上不由透露着一丝紧张,往日里能说会道的一张嘴,只是讪讪笑道:“九爷,熊猫我给您带来了。” 说完,他恭恭敬敬递过去,立刻就有保镖把笼子接过。 亭内里,一众黑衣墨镜保镖正严肃地站着,在场唯一坐着的男人正是令京市人闻风丧胆的祁九爷。 钟漾从笼中抬头望向那坐着的俊秀青年 ——只见男人长相格外白皙,眉似远山,眼若桃花,唇色偏淡透着几丝病气。 身穿一袭中式白色长衫,长衫被他穿的松松垮垮,但却别有一番书卷气。 钟漾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艳,这竟是一位比那顾序还要俊秀的男子。 要说顾序的长相很符合现代花美男,那这位九爷就像是一轮皎洁的明月,令人望而生畏。 男人仅仅坐在那里,就有着使周围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风采。 祁淮景此时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笼子里的熊猫。 这熊猫圆墩墩的身体还算可爱,只不过耳朵边别了个可笑的发卡,还有只黑眼圈怎么是心形的。 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这熊猫的眼神格外像个人。 钟漾还在眼巴巴看着男人,当然她也不止是在看他人,还在看他身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浓郁紫气。 这紫气从男人身上散开,但又紧紧环绕着他的周身。 其中玄妙,钟漾正打算睁大她的熊猫眼,仔仔细细观察一番,就听到男人低沉轻笑,随即他清冽的嗓音传来:“这熊猫倒是有趣。” 等了半天终于得到回应,高雄七上八下的心这才缓过来,他忙搭腔道:“是啊九爷,这熊猫灵气的很,经常喜欢半夜偷吃东西。” 钟漾听到这死胖子还在揭自己老底,嘴角抽了抽。 偷吃东西那是因为那些人在别墅里,天天给她喂的不是竹子就是竹笋,美名其曰水果吃多了蛀牙。 作为前世吃过各种美食的人类,钟漾根本没法忍,只能半夜爬起来偷吃水果。 坐在一旁的祁淮景,当然没错过这熊猫人性化的表情,他不禁挑了挑眉,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吩咐保镖把熊猫拎出来,祁淮景随意摸了摸这熊猫油光水滑皮毛,眼眸含着点笑意道:“这皮毛倒是不错,不知道肉质怎么样?” 说完,感受到手里的熊猫开始发抖,祁淮景眼里的笑意更浓,他转头看向高雄:“高总,你吃过没?” 高雄臃肿的脸上直冒冷汗,他不知这位爷又在打什么算盘,只能硬着头皮道:“九爷,我怎么可能吃过,这……” 虽然华夏还没出对于熊猫的相关法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熊猫的珍惜度,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出相关法律保护的。 只怕很多人有胆子吃,等进去了就后悔了。 所以高雄对这东西还是很抵触的。 “这样啊,那今晚”祁淮景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已经被钟漾脑补了画面。 钟漾没想到眼前这长得跟天仙一样的男人,竟然打着这等算盘。 她心中悲愤交加,顿时死命挣扎起来,并对着男人自以为凶狠地狂吠:“汪汪汪!” 但无奈钟漾被保镖拎着后毛领,再加上它那张可爱的熊猫圆脸,没有一点威慑力。 只见男人眼神逐渐危险地盯着她,他轻启薄唇:“你在骂我?” 旁边一众人狐疑地看向坐着的祁淮景,纷纷吃惊,平常冷言少语的祁九爷,这次竟然跟熊猫聊起天来。 随着男人逼人的压迫感传来,钟漾吓得瑟瑟发抖,生怕自己熊命不保,小声咩了一声表示自己没有。 祁淮景好似听懂般,若有所思点点头。顺手就把保镖拎着的熊猫揽进怀里,细细抚摸着。 钟漾窝在男人的怀里,嗅着他身上不知名的清雅淡香,不禁一阵心猿意马。 享受着男人的温柔抚摸,钟漾现在乖乖趴着,只要不是吃了她,什么都好说。 心中这么想着,钟漾渐渐得意忘形起来,又讨好般舔了舔男人的手,感觉到男人手中的动作一僵,她不解地抬头看去。 祁淮景此刻俊美的脸上笼上了一层阴云,他看着怀里表情很是无辜的熊猫,咬牙切齿道:“谁叫你舔我的?” 话音落下,在场除了钟漾还熊猫脸茫然外,其他人全都暗道不妙。 祁九爷有严重洁癖这件事,在京圈可是人人都知道,保镖们目露同情,这熊猫估计要倒大霉了。 第6章 闯祸啦 场面陷入诡异的沉默。 高雄那臃肿的身躯,现在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他刚还在畅想着大好前途,现在已经在犹豫,是直接下跪来的实在,还是磕头认错好? 不知道这阴晴不定的九爷又怎么了,钟漾试探性地又舔了舔他的手,成功看见了男人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 还没来得及细想,钟漾整只熊被狠狠抛出,好在被保镖眼疾手快截住。 接着男人低沉着嗓音道:“把它带下去里里外外洗干净。” “回屋。” 话落,一名保镖立即上前推着祁淮景走了,钟漾在半空中一波天旋地转,最后趴在保镖怀里,只能看到男人坐着轮椅,被簇拥离开的背影。 令钟漾吃惊的是,这般惊艳绝伦的男人,造物主唯一给他关的窗户原来是腿。 不过显然钟漾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她自己,因为她又要被保镖带下去,洗今天的第二次澡了。 高雄被一名保镖带出去,交给了在外候着的管家。 “李叔,那块地……” 见李管家只是无奈摇摇头,高雄心下一沉,只得先行离去。 —— 夜阑人静的祁家老宅内。 在西院一处狭小厨房,一个小团子趁着夜黑风高,正鬼鬼祟祟的在菜篮子里偷吃。 今天钟漾可是遭了不少罪,先是在别墅洗了一次澡,现在又在这老宅被按在澡盆里,全身毛发又被仔仔细细刷了一遍,就连她的牙齿也没放过。 这老宅内的佣人更是沉默寡言,只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丝毫不理会这熊猫的犬吠声。 按照上面吩咐好好把熊猫洗了一遍后,就随便把她放到西院这边不管了。 钟漾哭丧着一张熊猫脸,在这院子里徘徊打转半天,才终于找到一处小厨房。 还好,地上菜篮子里装着不少胡萝卜和西红柿。 胡萝卜她咬了几口就吐掉了,这玩意不好吃,西红柿倒是味道不错,汁水充沛。 钟漾整只小熊窝在菜篮子里,吃的不亦乐乎,身上沾满了番茄汁也不在意。 她此时心中愤愤的想:那阴晴不定的祁九爷真是残暴,我这么可爱的小熊都打动不了他,以后的日子没法过了。 “真是太欺负熊了!” 钟漾一边吐槽,一边又狠狠地咬了几大口番茄。 吃了有七分饱,钟漾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看着这小厨房内一片狼藉,不禁内心一阵发虚。 “完了,万一被发现了是我干的,保不准那娇气怪又要让我洗次澡。” “不行我得赶紧开溜!” 说完,钟漾迈开四只小短腿,颠颠地跑起来。 娇气怪是钟漾对祁九爷取得新外号,她觉得这很符合男人阴晴不定的性格。 趁着月色,钟漾在这偌大的院子里漫无目的行走。 这时要是有人在,就能发现一只圆滚滚的幼小熊猫行走在小道上,它时而欢快地翻个跟头,时而看一株花朵不顺眼直接熊掌摧花。 不消片刻,只要这只熊猫经过的地方,无一不是一片残花落草,并且就连熊猫身上也是脏兮兮的,它的熊嘴周边,也不知糊了什么红色不知名污渍。 现在正值深夜,祁家老宅内灯火渐熄,就算是最晚值班的佣人,也已经下班休息了,这也让钟漾这只小霸王得以在这撒泼。 钟漾自从穿成大熊猫,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大觉,哪里受过这气。 她现在的想法倒是很简单,趁着夜黑风高,好好报复那位爷,让他知道,大熊猫也是不好惹的! 更何况,以钟漾的成年人思维,她认为,只要这里没人,就不会知道是熊猫干的,毕竟幼年熊猫哪有那么大能耐。 但钟漾的脑子很久没用已然生锈了,半夜三更是没人会发现,但祁家老宅遍布监控,她的犯罪行径早就被记录下来。 …… 天刚蒙蒙亮,祁家的佣人们就已经起来准备工作。 但这一天注定是不平凡的,只听第一位出来的佣人一声惨叫,众多佣人纷纷跑出来,通通发现庭院周边的花圃惨剧。 李管家接到通知,也是行色匆匆赶过来。 只见花圃内栽种的各种奇花异草,已经被摧残了一大片,特别是花朵更是惨不忍睹。 旁边几位佣人急得眼角都冒出了泪花,这片花圃是由他们负责打理的,要是追究起来,几个人都要被辞退。 李管家在祁家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虽然心底惊讶这歹徒的嚣张,但他沧桑的脸上很是沉着冷静。 只见他戴上老花镜,仔细在这片花圃内寻找蛛丝马迹,终于在角落里发现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猫脚印。 …… 钟漾昨天熬了个大夜,等她发泄完,就找了个隐秘点的草丛呼呼大睡起来。 当了大熊猫就这点好处,熬夜也没人看的出来,钟漾很是放心地睡下,浑然不知外面已经是风雨欲来。 祁家主宅,书房内。 李管家毕恭毕敬站在一旁,而轮椅上坐着的正是祁淮景。 此刻两人正专注地看着电脑上的监控录像,凌晨12点,此时西院花圃还是完好无损。 李管家继续快进,终于在凌晨三点的时候,找到了罪魁祸首的影子。 监控里,一头憨态可掬的幼年大熊猫正摇晃着脑袋行走着,走到花圃旁,它先是左顾右盼观望了会,画面里能看到它的眼睛在深夜放出的光。 在两眼放光的熊猫确认没人后,它张大嘴巴好像低吼了声,率先咬住离它最近的鲜花,一口下去吞进腹中。 紧接着熊猫又翻了个跟头,一屁股坐死了好几株花草,它得意地继续打滚,看到合它心意的花就吃掉,不喜欢的直接一熊掌下去拍扁。 过程持续了一个多钟头,熊猫看起来也累了,它抖了抖浑身脏兮兮的泥土,便离开了监控视线。 李管家那张老脸忍不住抽搐,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坐着的祁淮景。 不出所料,只见男人眸底晦暗不明,清俊的脸上布满了阴沉。 良久,祁淮景凉凉开口:“去把那头熊猫给爷抓过来,要活的。” “是。” 李管家出了书房,不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底替这头熊猫默哀了几分钟。 第7章 小猪乖乖 钟漾还不知道即将面临什么,她现在正躺在满是青团的草丛里睡得正香,浑然不知老宅内众人正在寻找她。 “找到了!” 伴随一阵嘈杂声响起,钟漾迷迷糊糊中,只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又被提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众人的惊呼声。 因为昨天玩的太累,钟漾拉完青团就睡着了,所以被提起来的一瞬间,它底下的一堆青团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只幼年熊猫昨天刚洗好的澡,今天再看它又变得脏兮兮的,白色绒毛上面沾满了泥垢不说,还沾上了很多青团碎屑。 好在熊猫的青团不臭,但是按照那位爷的性子,估计又要发脾气,李管家顿时感觉有些头痛。 吩咐佣人们收拾残局,李管家拎着这只脏小熊到了一处洗手台,用毛巾仔细地擦拭一遍后,这才满意地把它带回去。 钟漾从醒来还是懵逼的状态,她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又被找出来了。 在她还是一脸疑惑时,已经被带到那个娇气怪的面前。 此时的场面有点滑稽,但在场没有一个人敢笑。 李管家正站在祁淮景旁边,手里拎着焕然一新的小熊猫。 而罪魁祸首正瞪着可爱的熊猫眼,很是无辜地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的矜贵男人。 蓦然看到男人眼中的凉意,钟漾一时心跳如擂鼓,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半夜三更干的好事了。 『该不会被发现了?不会吧,我做的够隐秘啊。』钟漾内心无数个想法呼啸而过,一双熊猫眼更是飘忽不定,不敢直视眼前人。 只听男人懒散的声调似笑非笑:“那些花圃是不是你弄的。” 完了。钟漾的心咯噔一下,正想装傻又听他继续道:“别想否认,我这可是有监控。” 说着话,旁边已经有保镖把监控投影在大屏幕上,那鬼鬼祟祟的影子清晰可辨,罪魁祸首正是这头熊猫。 熊证物证俱在。这时,饶是钟漾这头小熊精也百口莫辩,并且她也说不出话。 李管家按照祁淮景指示,把小熊猫放在地上。 然而熊猫一被放在地上,就肉眼可见地颤栗起来,并且哼唧唧地摇着尾巴,朝着祁淮景咧开嘴笑。 识时务之快,李管家在一旁看着也自愧不如。 祁淮景冷哼一声道:“变脸倒是快。但我这花圃的损失你要怎么赔呢?” “嗯嗯。” 钟漾发出讨好的嗯哼声,熊猫眼可怜兮兮地仰望着男人,企图唤醒他的同情心。 但显然这招对于祁淮景根本不好使,他继而神情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嗓音带着漫不经心:“我那株粉蓝色的秣陵秋色,可是精心培育的最新品种,全国仅有一株。” “还有那株银丝灌顶,你倒是会吃,这花可比那秣陵秋色名贵……。” 祁淮景洋洋洒洒说了十几种被这头熊猫摧残的名贵花草,每多说一句,就能看见这头熊猫毛绒绒的小身体抖了几下。 后面的保镖们和李管家纷纷目露诧异,没想到这小熊猫竟然如此通人性,难怪往日里寡言少语的祁九爷,会耐住性子这么逗它。 成功看见这头小熊精的熊猫脸垮下来,祁淮景心底很是好笑,但他面上不显:“看在你这头小熊还年幼,也是可以原谅的。” 见它耸拉下来的黑耳朵悄然竖起,祁淮景眸底含笑,话风一转又道:“不过,毕竟你让我损失那么大,赔偿还是要有的。” 其实这点损失对于祁淮景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但这头小熊猫表情实在有趣,他不介意多逗弄一番。 钟漾熊猫眼里带着震惊,还没听说过找熊猫要赔偿的,但她也自知理亏,只敢哼哼唧唧靠在男人脚边假装柔弱。 接着,后面一人立马把文件递过来,另一位则把熊猫抱起来,在它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抓着熊掌按在红泥上,签了个熊掌印。 钟漾还没看清楚上面的字,合同就已经被拿走了,她这才后知后觉,似乎被男人套路了。 签完字,祁淮景一时心情大好,把还在怔愣状态的小熊精抱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它柔软的绒毛。 李管家也是识时务,当即上前道:“主子,方才高雄又打电话来问,西郊那块地……” 祁淮景轻蔑勾唇:“他想的倒是美。” 李管家迟疑:“那这。” “去把今天损坏的东西做个清单发给他,就说这些东西就当回礼了。” 李管家眼里一喜,忙点头应下。 祁淮景哪里是会吃亏的主,想占便宜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钟漾此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肉嘟嘟的黑耳朵动了动,心中对那让胖男人表示同情。 然后她又翻了个身露出肚皮,继续享受男人的抚摸。 但祁淮景突然手中动作停下,目带沉思看着怀里这头熊猫。 随着小熊猫疑惑的眼神看过来,祁淮景上手戳了戳它肚皮上凸起的点,顿时引来它强烈的不满。 “怎么是只母的?”祁淮景不解道。 钟漾这才知道自己隐私部位暴露了,顿时熊躯一震,慌忙翻身遮住肚皮,只留给男人一个圆蓬蓬的黑白背影。 此刻她的熊脸下冒起腾腾羞意,好在她毛多也看不出来。 这般人性化的动作,率先惹得祁淮景笑出声来,管家也是眼角带着笑纹道:“高雄这次倒是送对了东西。” 祁淮景不语,抬起他那修长如玉的手指戳着熊猫毛茸茸的身体。 半晌,钟漾终于被那双手戳的烦不甚烦,她转过身,正想狠狠警告男人一番,就被男人一个挑眉间,立马怂了。 钟漾龇起的牙瞬间收回,狗腿子般上前蹭了蹭男人的手。 祁淮景对怀里这头熊猫的识时务,表示很满意,赞赏地拍了拍它柔软的脑袋。 李管家在一旁看在眼里,小心翼翼道:“主子,要不给这熊猫起个名吧?” 被管家这么一提醒,祁淮景才恍然,但起名这事他可从来没做过。 钟漾听到要给她起名顿时急了,一直在旁边拱着祁淮景的手。 但不知道是不是男人故意的,只听他毫不犹豫开口:“就叫小猪吧。” 祁淮景对自己取得名字看起来很是满意,手指点了点钟漾的黑鼻子,语气愉快道:“小猪,样子都很贴切啊。” 第8章 夺命辣条 小猪? 李管家和旁边几个保镖嘴角抽了抽,能给熊猫起这个名字的,不愧是祁九爷。 钟漾更是趴在祁淮景怀里,一脸生无可恋。她突然想起妈妈给她取的名字,阿月,都比小猪好听多了。 但显然,第一次养宠物的祁淮景还在兴头上,并且还热衷地安排管家,定制了一个刻有小猪名字的吊牌,挂在它脖子上。 自此,祁家老宅多了一个小主子——一头幼年大熊猫,名字叫小猪。 老宅佣人们,大都对这头熊猫感到很好奇,特别是被安排照顾熊猫的一帮佣人,更是被他们羡慕嫉妒恨。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钟漾逐渐适应大宅的躺平生活。 除了那些人每次都小猪,小猪叫唤她,并且隔三差五就要给她洗澡外,每天躺着就有人梳毛,还有新鲜水果吃,简直不要太爽。 最近因为祁淮景工作繁忙,钟漾也懒得叨扰他,只有怕这位饲养员新鲜劲过了的时候,才会上前打滚卖乖,好一顿讨好他。 钟漾正躺在特制宠物摇椅上,悠哉悠哉啃着苹果,因为她不喜欢吃竹子竹笋,所以佣人们特地只准备了水果。 但水果吃多了,钟漾接连几天没有拉青团,虽然心里有点揣测不安,但她心大也没当回事。 几个佣人们没照顾过熊猫,自然也以为只是普通的便秘。 这天,钟漾照常巡视在西院内,西院这边是专供佣人们休息的地方。 人一多起来自然八卦是非也多,所以她每天都会空出时间过来听听。 钟漾现在不用上班,作为一头有追求的大熊猫,她当然,也要给自己合理规划时间。 照常趴在西院员工区门槛旁,钟漾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过了一会,院子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钟漾还心底纳闷,今天是怎么回事时,她突然闻到空气中飘荡的一股,令她灵魂为之荡漾的熟悉香味。 这股味道香辣好闻,钟漾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味,但她已经按捺不住,起身寻找这味道的源头。 钟漾闻着勾人的香味一路走到员工食堂内,此时已经过了饭点,但却有一个男人缩在角落里,手里拿着包东西吃的正津津有味。 因为熊猫眼视力不好,钟漾并没有看清那东西是啥,但从男人斯哈斯哈吃的样子,她脑子一闪而过的,那深藏在记忆中的名字——辣条! 没错,就是辣条。 这熟悉的气味,钟漾的熊猫眼里亮光闪烁着,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吃过了,久到她自己都忘了。 …… 驴小丙最近吃饭很不积极,他好不容易进了祁家老宅。已经半个月了,虽然员工福利好,但耐不住伙食太清淡了啊。 并且祁家员工规矩还多,让驴小丙干起来很是不得劲。这次他特地背着管事的,偷偷带了辣条来上班。 虽然员工明文规定,上班不允许带吃的,但驴小丙偷吃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丝毫不慌。 吃着香辣爽口的辣条,驴小丙直呼过瘾。但这时,他余光中突然瞥见一道黑白身影。 驴小丙抬头看去,只见一头公仔大小的熊猫正蹲在他旁边,一双黑亮的熊猫眼更是可怜巴巴盯着他,准确的说是他手里的辣条。 这头熊猫驴小丙认识,听说是祁家那位家主养的新宠物,但它怎么会到员工区,驴小丙感到有点诧异。 但这并不妨碍驴小丙吃辣条,眼见他大口大口吃的满嘴油光,钟漾倒是先怒了。 “汪汪汪!”(“倒是给我留几口啊!”) 驴小丙动作一顿,没有听懂熊猫话,反被这熊猫的狗叫声下了一跳。 他先前只听说过熊猫,还以为是猫叫声,怎么还会发出狗叫。 随着驴小丙的辣条减少,这熊猫的犬吠声越来越大,等他快速吃完手里的,熊猫才停声。 “呸,真晦气!” 驴小丙吃完就骂骂咧咧起身,随手把辣条包装塞进兜里,愤愤离去。 钟漾蹲在地上也是气呼呼的,这小气的家伙,竟然一口辣条都不懂得分享! 正当钟漾也准备走时,忽然,地上躺着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辣条!”钟漾眼前一亮,地上赫然躺着一包未拆封的辣条,封面上写着夺命飞镖几个大字,估计是那人刚刚掉的。 真是意外之喜,钟漾兴奋地发出咩咩声,她叼起辣条就走,生怕被那家伙发现丢了包辣条。 待钟漾寻了处隐秘的草丛,她靠坐在墙角,用牙咬开包装袋,开始品尝美味。 不消片刻,钟漾就吃的整张熊嘴和脖子的白毛领全是辣油,她又依依不舍地舔了舔毛上的辣油。 清理完身上,钟漾小心把辣条包装藏好,偷吃这种事可要收拾好残局,不然被发现了就完了。 全部收拾完,钟漾便摇头晃脑地离开了。 夜幕降临,祁家主宅内。 今天祁淮景难得回来早,独自坐在餐桌旁吃着晚饭。 突然,他好似想起什么,开口询问:“小猪呢?” 站在一旁侯着的管家,也是疑惑道:“主子,我从下午就没看见它。” 要是往常,祁淮景难得回来一趟,这头小熊精闻到他的气味,就会立马冲上前,哼哼唧唧撒娇求抱抱。 但现在,他到家这么久了,都没见它摇着尾巴过来。祁淮景心底隐隐不安起来,他微皱着眉道:“去找找。” “是。” —— 钟漾是被肚子疼醒的。 自从下午吃完那包辣条,她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开始睡大觉,谁知道一觉醒来肚子开始痛起来。 钟漾发出痛苦的嗯哼声,她本就幼小的身体此刻蜷缩成球形,但这种方法并没有减缓多少痛苦。 疼痛逐渐变得剧烈起来,钟漾毛绒绒的身体开始满地打滚,片刻功夫她就已经痛晕过去。 昏迷前,她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丝想法——夺命辣条,诚不欺我! —— 夜色下的祁家老宅,灯火通明。 祁淮景坐在轮椅上,望着窗边俯瞰这一美景。月色映照在他那如玉般的脸庞,他深邃的眸光中,是看不出的情绪。 良久,只听外边嘈杂声渐起,管家在门外急促的声音传来:“九爷,熊猫出事了!” 门内,祁淮景的眼眸骤然紧缩。 第9章 前任家主 管家推着祁淮景来到厅堂内。 只见那头前几天还活力充沛的小熊猫,现在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怎么回事?” 几个佣人神情布满慌张,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李管家在一旁解释道:“它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已经吐了好几次了。” 话落,地上的熊猫又吐了几口,浑浊的呕吐物里还夹杂着几丝鲜血。 祁淮景看的心头一紧,他沉着气道:“兽医呢?” “兽医我已经联系了,估计再过几分钟就到。” 此时熊猫的气息已经变得逐渐微弱,鼻子里竟然也开始冒出鲜血来。 祁淮景看在眼里,冷笑道:“你们就是这么照顾我的熊猫?” 男人的声音冷的像淬了冰,周身气势带着逼人的压迫感,吓得几个佣人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家主,我们喂它吃的东西都是正常的,绝对没有问题。” “没错,它每天都会跑出去玩,谁知道它吃了什么不干净的。” “对啊,这可不能赖我们……” 几个佣人从刚开始的胆怯越说越大胆,浑然不知男人周身气压骤降。 等他们醒悟过来,已经被管家安排保镖给请了出去。祁家规矩森严,不需要过多无用的解释。 几分钟后,几个兽医在保镖带路下赶到厅堂,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全都无奈地摇摇头。 “它的口鼻都已出血,内出血早就很严重了,我们也没办法。” “毕竟现在对大熊猫的研究还很浅薄。” 对于这次被请到祁家老宅帮忙,几个兽医还是很开心的,但他们有心而力不足,只能无奈叹息。 几人看了看轮椅上冷着脸的那位爷,纷纷沉默离去。令他们没想到,传言里冷漠无情的祁家家主,也会在乎一个宠物。 钟漾还处于昏昏沉沉间,似是回光返照间,她头脑清醒了些,看到了眼前坐在轮椅上的清隽男人。 祁家家主,如此光风霁月的人物,但钟漾却莫名能看到,他眉宇间有一抹散不开的郁气。 似乎感受到什么,祁淮景抬眸看向他的小猪。 此刻正奄奄一息躺着的熊猫,湿漉漉的黑眼睛正委屈地盯着他,发出微弱哼唧声。 祁淮景蓦然心底软成一片,这般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熊精,天底下也就只有一个,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心中这么想着,祁淮景第一次由着自己心意,弯下腰抱起那头脏兮兮还带着血迹的小熊猫。 祁淮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这头幼年大熊猫是多么孱弱,它柔软温热的身体,还有可怜又可爱的熊猫脸。 钟漾也能感觉出她生命的衰弱,她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壮着胆子伸出舌头舔了舔。 成功又看到祁家家主冷漠的神情闪过的诧异,钟漾发出开心的咩咩声,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感觉到怀里逐渐消失的呼吸声,祁淮景微低着头,依旧维持着抱着的姿势没有动。 无人看到的阴影处,男人一贯冷淡疏离的脸上透露着一丝茫然无措。 周遭一片死寂,没人敢上前打扰,众多手下全都悄无声息地退下,只留李管家独自守在一旁默默无言。 祁家底蕴深厚,李管家更是从上任家主在位时,就已经留在祁家了。 可以说,李管家是看着祁淮景长大的,从外向可爱的小孩,长大成现在冷漠而不近人情的模样,其中的心酸他全都看在眼里。 李管家沧桑的眼眸里,渐渐泛起泪花。 那头熊猫这般古灵精怪,又通人性,饶是管家自己,也很喜欢这头小熊。 —— 深夜幽静,昏暗的房间内。 祁淮景身穿一袭黑色长衫,怔愣地坐在床边。 尸体已经被管家暂时放进了冷库内。 往日里,那头熊猫最喜欢偷偷趁着祁淮景不注意,想跑到他床上睡,但都被他发现后,呵斥几句就直接丢出去。 祁淮景一时有些患得患失。 这是他自成年以来,第一次如此失态。 自小在尔虞我诈的家族中长大,人心的肮脏,祁淮景早就体会过。 但那只宠物,总归是不一样的。祁淮景不由一愣,不一样在哪,他心底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或许是在这只宠物面前,祁淮景不用费尽心思地算计,不用面对商场的勾心斗角,不用面对长辈对他的谆谆教诲。 在它那双通透的眼睛里,祁淮景可以只做他自己。 这只宠物里里外外都贴着他的标签,他只要一叫唤它就会过来,它会摇尾巴,会听他的话,只是它不会说话。 祁淮景泛白的唇角不由扯出一抹苦笑:“祁老九啊,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 旋即,男人困倦地合上眼眸,再睁开时,他浓墨般的眸子里酝酿着一场风暴。 —— 祁家老宅这两天,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只因祁家那位才上任一年多的家主,这次竟然因为一只宠物,要辞退众多老人。 这件事引发了老宅内很多人的不满,要知道,祁家老宅工作的老人,很多都是上任家主在位时,就已经在老宅工作了。 可以说,祁淮景就算是现任家主,也只能算个晚辈,这些老人们当然愤愤不平。 没人知道背后的真正缘由,他们话带嘲讽,奚落着这位现任家主太过年轻,只懂得意气用事。 对于这位年轻气盛,且还有腿疾的家主,祁家暗地里也有不少人对他很是不屑。 毕竟从祁淮景继任家主位至今,也才一年左右,而他自己也只有二四年华。由于工作繁忙并未在老宅内久待过,也难怪老员工们个个不服气。 …祁淮景此时正坐着轮椅,骨节分明的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俯瞰着下面闹事的工人。 阳光稀碎地打在祁淮景的发间,为他清冷的眉眼添了几分暖意。 “主子,要不要打个电话给老爷子?”李管家目露担忧。 祁淮景懒懒抬眸,轻啧一声:“这么点事还不至于请他。” “更何况,这里的动静估计他早已知晓,只是想看看我怎么处理。” 李管家这才了然点头。 祁家前任家主和祁淮景是爷孙关系,估计老宅内没多少人知道,毕竟几年前出了那事之后,那位野心勃勃的男人早就离开了祁家。 并且祁家向来是家族内能者居上,不少管理层都是祁家旁支,其中牵扯众多利益关系,难怪他们舍不得放下这口肥肉。 第10章 祁景 祁风锐,来自祁家一个小分支。 他今年才30岁,好不容易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眼见前途一片光明,却突然被通知要辞退他。 祁家那位现任家主堪堪才继任1年多时间,这么久了都没动静,祁风锐本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没被发现。 没想到,是等到这时候。 虽然心底慌张,但祁风锐还是很不服气,这次召集了几十个同样辞退的老员工。 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也要替自己谋一条后路。 —— 钟漾从混混沌沌的状态中醒来时,被眼前放大的俊脸吓得猛地惊叫。 只见那厮顾序竟然站在她面前,双手抱臂,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钟漾,你可真行。说吧,这次又是怎么死的?” 钟漾这才醒悟自己现在的处境,她摸了摸自己半透明的魂魄,意料之内,这灵魂是她自己那副人类躯壳。 随后钟漾又四周环视一圈,发现这里好像是个封闭冰库,而地上那用白布盖着的,正是她那副用了一年多的熊猫幼体。 顾序这次穿了一身现代风衣,身姿挺拔地站在她的熊猫尸体旁边。 钟漾飘在半空中,惊讶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顾序没想到这女人一醒来,问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他瞠目结舌。 他无奈扶额:“你这女人,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钟漾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随之便把故事详细经过缓缓道来。 当然,她略过了自己捡辣条的事情,只说是在桌上拿了包辣条吃,结果没想到这包夺命飞镖,把她送上西天了。 顾序在一旁听的眉头紧锁,他不可置信问:“所以你是因为馋嘴吃了包辣条,就吃死了?” 钟漾讪讪笑着,点点头。 “我这不是因为太久没吃吗,而且谁知道它肠胃那么金贵。” 顾序不再理会这作死的女人,俯下身摸了摸尸体还未僵硬的熊猫。 突然,顾序疑惑出声:“咦?” “怎么了?” 钟漾鬼魂飘下来,凑到他旁边。 但顾序表情逐渐凝重,他轻抿薄唇,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良久,他惊喜道:“这熊猫还有救!” “我还有救?!”钟漾一张满是血迹的脸充满欣喜和吃惊。 接着,她就把那张脸凑近顾序面前:“好兄弟,快救我。” 顾序被那张狰狞鬼脸吓得一时语噎,随即他嫌弃地用手把鬼魂挥开,没好气道:“熊猫有救关你什么事。” “你这熊猫躯壳沾染有贵人的紫运,自然得以吊住一口气来。” “啊?”钟漾咧开的笑立马僵住。 贵人紫运是什么钟漾没听明白,但她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祁淮景的时候,好像那人身上是有紫气这回事。 顾序勾唇一笑,眸光深沉看着她:“怎么,想起来了?” 钟漾不确定道:“是祁家那位家主?” 见他微微颔首,钟漾提起的心又吊了起来:“那我还有救吗?” “有一个法子,祁家那位紫运滔天,或许还真能救你。说不定,你这次因祸得福,可以用那熊猫身体修炼回人形。” 面前的男人语气肯定,眉眼间流露的自信光彩,让钟漾将信将疑的心安了一大半。 “你有几分把握?” “七分足矣。” 钟漾咬牙:“好!怎么办?” —— 祁家闹事的一帮人从早晨叫嚣到中午,还是没见到家主人影,有众多带枪的保镖揽着,他们又不敢进去。 “我今天就在这躺了!没见到家主我死也不走!” 地上那泼辣的大娘开始满地撒泼,祁家大部分人都知道她。 这半老徐娘,就是仗着自己在祁家待的时间长,明里暗里没少欺负佣人,私底下克扣的工钱更是数不胜数。 良久,正当他们已经叫的口干舌燥时,从厅堂内出现一群黑衣保镖簇拥着一位矜贵的男人。 男人眉目如画,一双潋滟凤眸微抬,身穿一袭白色中式长衫,更显得他周身气质清雅。 不少没见过他的人纷纷目露同情,只可惜,这男人是坐在轮椅上,被保镖缓缓推出,在他被衣衫掩盖下的那双腿,却是残疾的。 突然,带头一个男人愤怒道:“祁淮景,你仗着家主之位怎么能这么嚣张?”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般清俊的男人就是现任家主。 周遭闲言碎语逐渐响起,祁淮景抬眼打量的那肇事者一番,随即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个跳梁小丑。” 话音刚落,周遭骤然安静下来,都看向那带头说话的男人,正是祁风锐。 祁风锐那张精明的脸上险些挂不住了,他浑浊的三角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强扯出一抹悲哀的笑容:“是啊,在家主眼里,我都是小丑。” “但在场各位,谁不是为了自己的生计来的?” 一句话引得众人瞬间倒戈,矛头逐渐指向这位家主。 人性,就是这般脆弱。 这时,管家拿出一摞厚厚的文件走出来,俯下身毕恭毕敬道:“家主,文件都做好了。” 祁淮景颔首:“把祁风锐留下,其他的一个一个带到戒堂,依照家规处置。” “是。” 想来祁家老宅工作的,大都跟家族有点关系,所以祁家也有权利,擅自处置这些不服管教的下人。 接着个个黑衣保镖有序出动,按照文件一个一个把这些下人抓起来带下去。 这些下人大都是见风使舵,本想趁乱看能不能捡便宜,结果没想到反把自己搭进去了,可悲,可悲。 祁风锐被保镖抓来,叩首在祁淮景面前,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表情狰狞地瞪着高座上的男人。 男人姿态慵懒,就算坐在轮椅上,也让人无端生出一种上位者的感觉。 他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祁风锐,似是嘲讽道:“祁风锐,怎么不跟我二叔一块走呢?” “二叔?” 祁风锐粗哑着嗓音,还没从男人的话中反应过来。 忽地他瞪大双眼,惊恐道:“你,你是祁景?” “对了,车祸,祁淮景……哈哈哈” 祁风锐嘴角喃喃着,神情越发癫狂起来。旁边保镖尽职尽责把他按在地上,防止这人突然发狂。 离那场车祸已经过去好几年,那年十八岁的祁景,已经从青涩模样褪去,成长为冷漠无情的祁九爷。 也难怪祁风锐没能认出他来。 祁淮景很是愉悦地看着地上那人,从难以置信到癫狂不堪的表情。 片刻,祁淮景已是兴致怏怏,吩咐手下把人带下去后,他对着身后道:“阿良,去公司吧。” “好的。” 第11章 水晶棺材 祁家老宅内这几天很不平静,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下面的人更是惴惴不安,生怕牵连到自己。 其实祁淮景心里也清楚,宠物只是根导火线。 底下有异心的人不在少数,他这次只是借着熊猫的名义,狠狠整治一番老宅。 这场风波平息后,下人们也逐渐明白,新任家主的狠辣手段。 这几天老宅动静闹得很大,祁父和祁母接二连三打了几通电话,祁淮景只是懒散应付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由于父母的工作性质,祁淮景自小就是被爷爷带在身边养大。 即使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被接回去,他对于父母的概念,也只停留在嘴上称呼而已。 也许祁淮景也曾期盼过,但从那件事之后,除了母亲会偶尔说几句话外,双方也不曾有什么来往。 —— 祁家主宅,会客厅内。 这是一间精巧楼阁,四周挂了绘着锦绣山水的壁画,粉墙漏窗,花光留影间,满堂的富丽尽收眼底。 钟漾飘荡在半空中,啧啧称赞着这老宅的讲究,就算是老宅的揽月湖对面的西院,也设计的雅致至极。 此时,祁淮景端坐在茶桌旁,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与旁边的男人说着话。 钟漾刚与他对视一眼,鬼魂惊的一晃,还以为饲养员能看见她。 好在祁淮景正专心陪旁边那位聊天。 钟漾这才放下心飘到他们旁边,一边欢快地吸取他身上溢出的紫气,一边饶有兴致地听他们谈话。 顾序特地替熊猫施了法,保证她的肉身一个月内不腐,只要她多吸取点紫气,等灵魂逐渐凝实,就能回去了。 不过因为钟漾不能离她的尸体太远,所以只有祁淮景在老宅时,钟漾才能蹭到他旁边吸吸气。 但对于这等气运滔天的贵人,顾序特地告诫过她,贵人对于精怪之物很是敏锐,切记小心行事。 所以钟漾也只敢在祁淮景旁边撒撒野,偶尔做个鬼脸试探一下他。 只有到了夜深,趁着他熟睡之时,钟漾才敢壮着胆子压在他身上,偷偷吸食这浓郁的紫气。 钟漾吸了三天,魂魄也凝实了一些,而祁淮景身上的紫气丝毫不减。 所以钟漾也不担心,会把饲养员身上的气运给吸没了,毕竟他的紫气满的一直外泄。 只听两人寒暄了好一阵,一直都是旁边那打扮的跟只花孔雀的帅哥在说话,话题围绕着从那个世家小姐到另一个外国美妞。 看起来这花孔雀情史很是丰富,祁淮景在一旁安安静静喝着茶,偶尔点点头。 叫他花孔雀,钟漾可一点没冤枉他。 这男人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衬衫长裤,还戴一个黑钻耳钉,特别是那头锡纸烫,和旁边穿着简朴的祁淮景,形成了鲜明对比。 “估计这两人关系不错,不然这娇气怪早就翻脸了。” 钟漾熟知这饲养员的恶劣本性,想当初她卖乖打滚,才换来他的清浅一笑。 祁淮景听着容珩一堆废话半天,终于忍无可忍:“东西呢?” 容珩剑眉一挑,嗤笑道:“就知道你忍不住,还真宝贝你那宠物啊,死了都要做口好棺材。” “可惜啊,我倒是挺想见见它。” 说着话,容珩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盒子,随手递给了他。 放眼整个京市,估计也就容珩,敢这么肆无忌惮跟祁家家主这么说话了,一旁飘着的钟漾也是吃惊。 祁淮景知道这家伙脾气,也没在意,接过盒子直接打开。 映入眼前的便是一尊精雕细琢,散发出流光溢彩的——水晶棺材。 钟漾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冲击的那张刚凝实一点的魂魄,都要飘忽不定了。 她不可置信道:“这,这棺材还是水晶的??太奢侈了吧。” 钟漾没想到,上辈子当社畜钱没花就死了,这辈子当熊猫也没过舒坦。 没想到死了竟然能被饲养员如此惦念,不妄钟漾兢兢业业讨好他。 第一次,钟漾真心诚意对着祁淮景道:“呜呜呜,主人您对我太好了!” 虽然知道饲养员听不见,但钟漾已经感动的,留下了不存在的眼泪,鬼魂毕竟是哭不出来的。 祁淮景细细抚摸着那尊精致透亮的水晶棺材,做工雕琢精致,每一处都做到极致,并且水晶也是顶级的青蓝色。 良久,他舒展开眉眼,嘴角噙着一抹笑,朝容珩道:“谢了。” “哎哎哎,小爷不吃这套啊。” 容珩翻了个白眼,奚落道:“你说你,这么久了都不联系我,这棺材我可以熬了两天大夜啊。” 祁淮景也知道东西没有白拿的道理,“说吧,你要什么?” 容珩狡诈一笑,试探道:“西郊那块地?” “可以。” “卧槽,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也对你这宠物太宝贝了吧。大院几个朋友谁也不联系,在这悄无声息养了个宠物……” 祁淮景不语,还在细细观摩这尊棺材,对于这位旧友的话,显然没放在心上。 容珩无奈地笑了笑,只好转移话题:“哎老九,你那熊猫照片有没有,让我识见识。” 祁淮景明显一愣:“照片?” 容珩道:“该不会不舍得吧?” 照片祁淮景还真没有,他本人鲜少拍照,所以根本没想过给一个宠物拍照。 『但要是有照片,也挺好。』 祁淮景眸中流露出一丝追忆,他淡淡开口:“没有。” 容珩耸耸肩,只好作罢。 在两人肉眼看不见的地方,钟漾飘在半空中,对着那只花孔雀,做出各种张牙舞爪的动作。 她方才看出了饲养员的伤心,心中很是愤恨,这花孔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容珩靠在椅子上,陡然背后升起一股寒意来,他不安地抱住双臂打量起四周。 在祁淮景疑惑的目光传来,容珩尴尬放下手臂,语气斟酌道:“你打算,什么用上这东西?” “后天吧。” 见祁淮景摆弄半天手里的棺材,容珩不禁身躯恶寒地抖了抖,心道:祁老九这些年,真是越发变态了。 而半空中飘荡的钟漾,从刚才听到祁淮景说的话就不淡定了,更是哭丧着鬼脸叫唤道:“完蛋了!我该不会要被下葬了吧”。 声音鬼哭狼嚎,凄凄惨惨,还好阁内两人都没能听见这哭泣声,只余钟漾一个鬼飘在那尽情嚎叫。 本来按照目前吸取的速度,最快也要半个月,想到这水晶棺材要装她的尸体,钟漾一时悲喜交加。 喜的是,死的时候还能住上这等好棺材。 悲的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岁数还没到三十,躺平生活还没享受完,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第12章 爷爷 驴小丙这几天被吓得六神无主,干活也被主管批评了好几次,他的心里仿佛被个无形的石头压住。 没人知道他的心情有多么沉重,自从得知祁家家主那头新宠物死了之后。 那天正午,驴小丙吃完辣条就回去上班了,在不经意间摸着裤兜,才惊觉掉了一包辣条。 但等驴小丙再回去寻找,辣条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虽然心中忧虑,但驴小丙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每天浑水摸鱼的日子,早就让他无所畏惧。 但第二天开始,突然听到他们在背后议论家主的新宠物,那只熊猫,竟然吃坏了东西死了,驴小丙彻底慌了神。 “最好不是吃了那辣条死的啊,冤有头债有主,不关我的事。” 在胆战心惊几天度过后,祁家老宅内部大动荡,驴小丙还是安然无事,他这才放下心来。 毕竟祁家员工工资待遇优越,驴小丙还是走后门进来的,这么好的工作万一丢了,以他这点本事,估计以后也难以出头。 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在那头熊猫死去的第五天,驴小丙还是被带走了。 祁家主宅,一楼。 在驴小丙思绪纷杂之间,已经来到了这处,他从未涉及过的祁家主宅内。 虽然心底忐忑,但他还是被宅院的气派惊呆了。 但见眼前屋顶檀木作梁,琉璃玉壁为灯,白玉雕台与碧槛红窗竞相点缀,那茶几竟然还是名贵金丝楠所制,阁内设计的低调而雅致。 驴小丙能知道这么多,也多亏在祁家的亲戚,让他长了不少世面。 被几个黑衣保镖扣在这许久,驴小丙揣测的心渐渐平静时,一道簇拥的人影吸引了他注意。 那是一个长相很年轻的男人,一身青色中式长衫,被他穿出别有一番清雅韵味。 特别是他的长相,是驴小丙形容不出的好看,只可惜这男人,竟然年纪轻轻就坐轮椅。 驴小丙目光流露出一抹同情,旁边几个手下看在眼里,心中却是冷笑。 几乎每一个不知深浅的人,都会对家主坐轮椅表示同情,殊不知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同情他的腿。 只见祁淮景似笑非笑看着那人道:“就是你给它吃的东西?” 驴小丙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您再说什么?” 这时候,驴小丙也只能装傻,毕竟东西本来就不是他给那熊猫吃的。 『要怪只能怪这畜生倒霉了。』他心中愤恨地想。 祁淮景料到这人会这么说,直接让手下把东西递给他。 “这,这不是我吃的。” 驴小丙表情有些难堪,他手上收到的东西正是他之前偷吃的辣条包装。 他开始叫冤道:“家主,您不能随便给我定罪啊!” 驴小丙索性也跪在地上,哭天喊地叫起来,这招也是跟他在祁宅的亲戚学的。 但他学的反倒没有精髓,动作滑稽,表情很是夸张,连眼泪都挤不出来。 周遭手下们忍俊不禁,这出好戏,他们似曾相识,就在先前那个被辞退的大娘那看到过。 对付这种泼皮无赖,祁淮景很有一套。 无非讲究的都是证据,等驴小丙看过监控录像之后,已然说不出话。 驴小丙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他还想作最后一丝挣扎:“家主,那辣条是我不小心掉的,熊猫捡了吃而已,不关我什么事啊。” “我那,我顶多只能算是在工作时间偷吃东西。” 说着话,驴小丙终于真情实意掉了几滴眼泪,配上他那副鼠目驴嘴,更是滑稽。 祁淮景自听到自己的小猪,竟然捡地上东西吃,脸色越发暗沉下来。 祁宅家大业大,他的宠物怎么还饿的要捡地上吃,还因此吃死了。 祁淮景眸中冰冷一片,薄唇轻启:“蠢货。” 驴小丙不由一愣,还以为他在骂自己,一张倭瓜脸瞬间涨得紫红,正想理论一番,人就被几个保镖扣走了。 钟漾飘荡在半空中,内心很是羞耻,这就跟小孩被家长抓包一样,她这次偷吃辣条还把自己害死,真是……。 “不不,饲养员口中的蠢货,肯定不是说我!” 走之前,驴小丙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气急败坏开始骂人,但没骂几口就被堵住了嘴。 祁淮景还怔愣地发着呆,一双清冷凤眸满是困惑,良久才低语道:“我这是亏待它了?” 此时,钟漾一只鬼正懒懒挂在沙发上,她现在正满心发愁明天下葬的事,哪里听得到这位爷说话。 —— 伴随钟漾焦灼的心情,夜幕还是来临。 钟漾也很无奈,她这一天可是偷偷趴在祁淮景身后,可劲吸紫气,但她就一普通鬼魂,再怎么吸也快不到哪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什么,祁淮景已经狐疑盯着四周好几次,吓得她赶紧躲起来。 …… 房内陈设均是暗色调,宽敞却沉闷。 祁淮景正在浴室洗澡,钟漾这才敢出来,躺在他那张大床上开始打滚。 其实鬼魂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但钟漾总觉得他的床又大又软。 片刻,祁淮景从浴室缓缓走出,即使腿脚不便,他依旧执着于自主完成日常洗漱。 这令这几天一直待在他身边的钟漾,很是佩服。 此刻他正咬牙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坐着轮椅出来,明亮的灯光照在他那双苍白削弱的细腿上。 钟漾能清晰看到,腿上那道已经痊愈的可怖疤痕。 祁淮景撑坐在床边,刚洗完澡他只穿了件浴袍,湿漉漉的发丝正滴着水。 水滴缓缓流下,蔓延到他那双毫无知觉的双腿,直至落在地面上。 祁淮景猛的攥紧拳头,眸中黯然无光,许久才卸下力气躺倒在床上。 身居高位,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的祁家家主,也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钟漾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她这几天发现了太多这位爷的秘密,要是被知道了,怕是活不到明天。 半晌,手机振动声响起。 祁淮景抬手拿起,屏幕显示的是爷爷,他诧异地挑了挑眉。 祁家前任家主祁凤雄,就是祁淮景的爷爷。 不过这位老爷子早在一年多前,就撒手不干,把一堆烂摊子丢给他后,自己出国旅游去了。 这段时间,除非必要,爷孙两也没有刻意保持联系,现在突然来个视频通话,祁淮景也有些纳闷。 第13章 柔软的吻 接通电话,画面里是一幅风和景明的夏日沙滩,但不见祁老爷子的身影。 祁淮景也不惊讶,等过了一会,对面洪钟般的笑声传来:“哈哈哈,乖孙啊你人呢。” “爷爷。” 祁淮景把手机凑到面前,屏幕里祁老爷子那张老脸也随之露了出来。 钟漾悄咪咪飘到旁边,也凑上去好奇地看向屏幕。 眼前的老人须发半白,一张布满沟壑皱纹的老脸,透着岁月的沧桑感,但他的两眼确是炯炯有神。 祁老爷子身上穿着海滩裤,露出精瘦的上身,此时正兴致勃勃喝着冰可乐。 “乖孙啊,最近在老宅怎么样啊?” “爷爷,一切正常。” 祁老爷子那张老脸猛地凑近屏幕:“真的?你可别骗我老爷子。” 面对祁老爷子多变的画风,祁淮景也是习以为常,他眸中含笑道:“爷爷,你不是都知道吗?” “哈哈哈哈哈哈,还是阿景懂我。” 钟漾在一旁看着,对这年岁已高,但心性还似顽童的老爷子,顿生好感。 只听对面又传来些许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一位戴着眼镜的陌生老头又出现在镜头前。 祁老爷子凑到旁边揽着他,朗声道:“乖孙,这是我最近新认识的朋友,他叫杰森!” 话落,旁边的老头就热情地用英文,跟他打了声招呼。 祁淮景礼貌回了声英文。 钟漾凑在镜头前,也阴阳怪气地学了一嘴。 这只鬼在没人看见她的状态下,非常之猖狂。 打完招呼,祁老爷子就把老头打发走,旋即便凑到屏幕前小声道:“咋样,这老头看样子靠不靠谱?” 祁淮景不解:“您这是?” 只见祁老爷子坏笑一声,又道:“乖孙啊,这老头是我新找的医生,在m国内听说可是权威专家呢,要不……” 话只说到一半,暼见孙子脸色越发不好,祁老爷子这才噤了声,他嘿嘿一笑,随便唠了几句家常,就挂断了电话。 察言观色这个词,祁凤雄已经在孙子这里学的传乎其神。 钟漾趁着这个机会,也在大肆吸取他身上散发的紫气,一边作痴汉笑:“斯哈斯哈,让我多吸点。” 祁淮景微蹙着眉,清俊眉眼看起来很是低落。 祁淮景这双腿自那场车祸后,已经过去六年光阴,就连愧疚的祁父祁母,也不抱有任何幻想。 更何况他自己,更是早就失望了,腿神经已经坏死,每日在苟延残喘般的生活里,他早就习以为常。 但祁凤雄并不认为,他的孙子从小惊才绝艳,眼看未来光明璀璨,却在18岁最好的少年年华里,在家族的尔虞我诈里,留住了一双腿。 在那天深夜里,祁凤雄枯坐一夜,还是决定出国,既然华夏没办法治,那就去国外找。 祁老爷子半生唯物主义,唯有在孙子面前,他希望有奇迹降临。 —— 深夜里,祁淮景已然熟睡。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一道鬼魂还在空中飘来飘去。 “啊啊啊,怎么还是不够啊!这得要吸多少” 钟漾这么多天来,夜以继日地吸,鬼魂已经到了半凝实状态,但显然还是不够。 “顾序这老家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真是的。”她愤愤道。 现在半夜两点整,钟漾锲而不舍还在吸紫气。 半夜四点整,鬼都要熬不住了,钟漾板着一张死鱼眼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这么吸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钟漾飘呀飘又压在祁淮景身上。 这男人此时正盖着被子,睡得正熟,清冷的月光隔着窗纱,勾勒出他俊秀的脸庞。 钟漾忽地着迷般凑近他,不禁感叹造物主对他的仁慈。 他的皮肤冷白,水墨长眉,鼻梁格外高挺,一双好看的眸子紧闭,清晰可见那浓密纤长的睫毛。 从额头乃至唇角,钟漾细细打量着,直至他淡淡桃红色的嘴唇。 唇形完美,很适合亲吻。 钟漾脑中闪过这突如其来的想法。 她忽地想起,以前经常看电视剧里的妖精,吸取凡人阳气的时候,好像都是从嘴巴里吸出来的。 “对啊!反正都是气,一定是嘴里的气息更足。” 钟漾分析的头头是道,一双杏眼更是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她盯着男人散发着诱人光泽的嘴唇,不禁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又踌躇不决道:“这,要是被发现了咋办啊?” “要不,我在旁边再吸会?” 钟漾的鬼魂又开始飘来飘去,典型的有熊心没熊胆,她可是知道男人发起火来,有多可怕。 但犹犹豫豫间,钟漾还是下定决心。 “就吸一口,就吸一口。” “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要是活过来了,一定做个让你满意的好熊!” 一番鬼话说完,钟漾内疚的心这才好受了些。 只见她缓缓俯下身,心底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吻向男人的嘴唇。 意料之外,钟漾本以为鬼魂没有触感,却清楚感知到唇上柔软的触感,冰冰凉凉的,就和他的人一样。 并且鼻间似乎还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是她作为熊猫时,在男人身上经常能闻到的——干净又清苦的竹子清香。 但亲了一口,钟漾也不敢贪多。正打算退下,就发现男人猝不及防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间,祁淮景瞳孔微缩,正想出声,突然一道光芒闪过,他又沉沉睡去。 钟漾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回头看向来人,正是许久没见人影的顾序。 此时顾序紧锁着剑眉,眼神锐利看着她:“色胆包天的女人,你差点就被发现了知道吗?” 随后他又看向沉睡中的祁淮景,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探究。 钟漾微缩着背,哭丧着个鬼脸,也不敢说话。 “好在你这副血脸他也认不出你来,全当做个噩梦吧。” “不过你现在这魂体,也差不多够了。”顾序眯着眼睛,好笑地看着她。 好色还这般胆怯,真是有贼心没贼胆。 钟漾一听,立即喜笑颜开道:“那我们现在就回尸体那边?” …两人随后现身来到冰库内,这里最近被安排了不少保镖在外把守,钟漾只道是来自饲养员最深沉的爱。 顾序无语的翻了好几个白眼。 第14章 起死回生 钟漾因为魂体自车祸后,一直保持那种血迹淋淋的状态,看起来异常瘆人。 好在顾序告诉她,等熊猫身体能化形后,她就能恢复原貌了。 现在,一人一鬼正围在熊猫尸体边。 顾序掌心正凝聚一道白光,他忽地动作一顿,表情凝重道:“你可记得答应过我的事?” 钟漾自然知道他的条件,催促道:“快点快点,我记着呢。” 顾序的条件无非就是,以后若是有要事找她帮忙,切不可推脱。 这种模棱两可的条件,心大的钟漾直接敷衍应下。 反正以后她也不记得了。 『这老狐狸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说话真是文绉绉的。』她暗自腹诽道。 但面上钟漾还是一脸笑眼盈盈的样子,顾序别开眼,不再看她扭曲的鬼脸,专心施法。 随着一股拉扯力传来,钟漾的魂魄直接被吸进了地上躺着的熊猫尸体内。 “往后你唤我三声,我要是不忙就会出现,记得没有要紧事别找我。” 最后那道清亮的男声传来,钟漾的意识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已经是白天。 看着眼前好像放大版的冰库设施,钟漾心中暗喜。 她又掏出手看了看,是熊爪。 “哈哈哈,我又变回熊猫啦!” 重度新生,钟漾欣喜难抑,正打算抬起小短腿走几步,却猝不及防间,瘫软在地上。 “不是吧,又逗我呢?” 钟漾熊猫眼里满是震惊,她突然想起来,好像几天没吃东西,估计饿的身体机能都下降了。 只能等他们过来发现了,还好今天就是进棺材的日子。 但钟漾又想起来当下另一个问题,她都死了好几天,现在突然诈尸,万一被祁淮景抓起来去做法事怎么办。 短暂时间后,理由还没被编好,冰库大门突然被打开,带头的正是管家。 钟漾赶忙闭上熊猫眼,开始装死。 而李管家带着那尊闪闪发亮的水晶棺材,弯腰准备把熊猫尸体放进棺材内。 陡然间,他抱着熊猫的动作顿住,目光带着诧异道:“这怎么尸体还是热的?” 钟漾暗道不好,背地里偷偷吞了吞口水。 旁边几个手下闻言,纷纷目露惊异之色。 阿元不信邪,上手摸了摸,也是惊讶道:“真是热的!” 随后他又上手探了探熊猫的气息,虽然呼吸声气若游丝,但能确认还是活的。 钟漾偷偷憋气的动作僵住,她不禁狐疑想道:难道方才漏气了? 李管家面含喜色,当即吩咐道:“快!去请兽医,顺便去通知主子。” 接着他话音一转,又改口:“算了,太慢了,我抱着熊猫去找主子。” 几人慌慌张张,一改往日的镇定自若。 管家心知那位爷,惯是嘴硬心软,这几天因为熊猫的事也偷偷伤心过,他脚步不停,一直小心翼翼抱着这孱弱的熊猫。 —— 祁淮景今天也起了大早。 不知怎的,他感觉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梦到了什么。 今天是他的宠物下葬的日子,所以他也敛下心神,准备好好处理后事。 对于那头小熊猫,祁淮景更多的是愧疚。身为主人,他却没有尽好义务,这才让它凄惨死去。 但他能做的不多,把那些疏忽的佣人给辞退后,又把喂给它吃垃圾东西的男人,狠狠惩治一番。 那尊精雕玉琢的水晶棺材,也是祁淮景特地拜托容珩做的。 容珩的手艺,比其父还要精湛几分,交给他祁淮景也放心。 至于西郊那块地,不过也只是个名贵点的地皮,他祁淮景的宠物,配得上更好的。 思绪缥缈间,主宅外传来一阵纷乱嘈杂声。 祁淮景正坐在厅堂,闻声望过去。 只见管家行色匆匆赶过来,手里抱的竟然是他那死了几天的熊猫。 “主子!这熊猫,它,它活了!” 李管家步履矫健赶过来,累的这把老骨头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但他神色是难掩的喜悦。 “嗯?” 时间静止了几秒,像是才反应过来,祁淮景怔怔地凝视着管家怀里那头熊猫,它还在散发着微弱呼吸。 几天未见,它圆滚滚的小身子已经饿瘦了不少,身上的血迹斑斑,早已被管家清理干净。 除了它圆圆的熊猫脸,已经瘦成瓜脸外,可以确定它还活着。 此时,仿佛感受到众人的注视,怀里的小家伙缓缓睁开眼,对着那轮椅上的男人,发出微小的嘤嘤声。 这般通灵性的柔弱小熊,手下们的心瞬间被萌番了,李管家抱着它也不敢用力,唯恐再伤到它。 “小猪?” 祁淮景喉间似乎哽咽住,他看着熊猫的眼神更是柔光似水般,伸出手便把它小心地揽在怀里。 钟漾从先前还一直担心怎么把诈尸圆回去,现在终于能放下心来,她暗自窃喜道:看来我的演技还是不赖嘛。 现在又被饲养员揽在怀里,钟漾要是有力气,估计尾巴已经翘上天了。 趴在祁淮景怀里,钟漾伸出粉色小舌头,讨好地舔了舔他的手。 又偷偷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确定他没有发脾气后,哼哼唧唧对男人撒起娇来。 这般爱娇的模样,惹得手下们个个眼馋的很,纷纷心痒难耐。 李管家在一旁看着,更是笑的老脸上布满皱纹。 不消片刻,一群兽医浩浩荡荡赶过来,有的手里提着医药箱,有的干脆把医院里的名贵仪器,也顺道搬了过来。 其中有三名,正是上次给熊猫医治的兽医,他们听说了这熊猫又活过来的事,立即马不停蹄赶过来。 十几名兽医个个脸上如临大敌般,他们都遇到了毕生难题:死去的动物还能活过来? 李管家因为上次的经验,这次特地把医院有名的兽医都给叫过来,以防出了什么岔子。 为首的正是兽医部的部长,他年岁已高,一双泛白的眉毛此时紧皱着,双目有神地盯着祁淮景怀里的熊猫。 这头熊猫虽然看着恹恹的,但可以确定是活着的。 几名离得最近的兽医,当下犯了难。 部长率先斟酌其词道:“家主,要不把熊猫给我们检查一下?” 第15章 治疗 这十几名兽医,都是出自京市最有名的医院里的兽医部门。 现下,京市权贵中逐渐掀起一波宠物热潮。这些兽医们,也替不少名门望族的宠物治过病。 但大多都是猫狗之类的,他们还是第一次替熊猫看病,不由得心底多了些紧张。 现在华夏对于野生动物法,渐渐严格起来,熊猫估计在不久以后,也会颁布法律。 众兽医心底不约而同佩服起这位家主,还真是老谋深算,要养就养最稀有的。 待部长战战兢兢接过熊猫,在祁家家主和众多手下们危险的目光中,开始做起了检查。 但检查过程何其艰辛。 只要把熊猫翻了个身,或是熊猫发出哼声,几个检查的兽医背后顿升起一股凉意,伴随着几道齐刷刷的死亡凝视。 这令他们苦不堪言,部长那张饱经沧桑的老脸上,已经溢出了不少汗珠。 好在片刻过后,几人检查完毕,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部长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矜贵男人,毕恭毕敬道:“家主,熊猫的身体除了有些体弱,还营养不良之外,其他一切正常。” 其中一名兽医是上次来过的,他吃惊道:“上次见它还是口鼻内出血严重,这次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医学奇迹啊。”十几名兽医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他们看向熊猫的眼神,逐渐变得热切。 但祁淮景冰冷的视线传来,他们才惊觉失态。 李管家虽然心底不满,但还是和气道:“那还需要做什么治疗吗?” 部长知道这是给他们台阶下,也顺势道:“只要输点葡萄糖和盐水就行,至于身体还是要好好调养一下。” 说完,他又朝着祁淮景谄媚道:“家主,我有位师兄,最近在研究大熊猫,听说进展不错。需不需要我把文件发给您看看?” 华夏对于大熊猫的研究浅薄,这部长能把这么珍贵的信息发过来,看来是打着想结交的意味。 不过祁淮景还是欣然应下。 等熊猫输上营养剂,部长也自知不能久待,带着同行人员一同浩浩荡荡告辞了。 坐上回医院的车,部长这才抹了把额头直冒的冷汗。 刚才给熊猫扎针的时候,可能是扎疼了,它一直在嚎叫,面对祁家众人不善的眼神,部长只得找机会开溜。 他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乐呵呵道:“不过今天收获颇丰,能攀上祁家这根高枝,看医院里其他部长,还怎么笑话我们兽医部。” 另一边,钟漾眼泪汪汪地躺在祁淮景怀里,熊臂上正输着液。 从刚开始,她就被那几个人像面团一样翻来覆去,后来更是被扎了好几针。 祁淮景正抱着他的小猪,见它委屈巴巴地哼唧着,一双泪眼汪汪的熊猫眼看着他,好似在求安慰。 他心下一软,爱怜地摸了摸它柔软的小耳朵,柔声道:“好啦,先忍忍。” 爱宠死而复生,祁淮景也不想追究什么,只要它健健康康就行。 这么温馨的场景,手下们却是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真是活见鬼了,素日里凉薄冷漠的主子,原来也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并且,他竟然还把熊猫抱在怀里,几个手下在祁家工作多年,深知主子的洁癖严重。 曾经有个痴心妄想的女佣,在一次祁淮景不察时,倒在他身上。 虽然下一秒就被手下拉开,但显然他暗沉的脸上已是风雨俱来。 这女佣后果有多惨,没人得知。 几个手下也只敢在下班的时候,唏嘘几句,在老宅内,他们对主子仍旧毕恭毕敬,没有半分怨言。 输液时间缓慢,幼小的熊猫已经趴在祁淮景腿上,安然睡去。 一旁的管家担忧出声:“主子,要不我来抱吧,您今天检查还没做呢。” 祁淮景也知道,自己这腿虽然没有知觉,但每周的康复检查还是不能少,这是祁老爷子强硬安排的。 虽然心知这检查的无用,但祁淮景还是不想辜负老爷子的好意。 李管家从祁淮景手里轻轻接过小熊猫,后面的保镖,已经悄无声息地上前,推动轮椅前行。 每周一,专家都会按时来到祁家老宅,东苑特地开辟了一块区域,专门为祁淮景做康复检查。 —— 东苑内,一位带着金丝眼镜,头发半白的儒雅男人,正靠在木窗前看着手里的报告。 “张伯。” “哎,小景来啦。” 张东望和祁淮景父亲是旧相识,对于这孩子的遭遇,他作为长辈也很痛心。 自从受了祁父所托,张东望每年都会空出时间,风雨无阻地前来祁淮老宅。 就这样持续了六年时间,祁父都要放弃了,但他依旧执着。 一开始张东望只是因为祁父的关系,但后来,在被少年的惨痛遭遇打动后,他只是发自内心想救这个孩子。 张东望中年丧子,自从独子死后,也消沉过一段时间,之后就钻心研究中西医术。 可以说,张东望一个人,就开辟了华夏中医结合半边天,如今已是医学界一方泰斗。 就连他也对这腿无计可施,也难怪祁父祁母会放弃。 这次检查,只有张东望一人前来,祁淮景倒是没吃惊,检不检查对他来说也无所谓。 此时张东望眼含笑意注视着他:“小景,我好些天没来,你就不能笑笑?” 祁淮景自从车祸,本就冷淡的一张脸,越发没出现过波动。 听见张伯的话,他抿唇不语。 张东望见状,只得无奈叹息。 每次到了检查时间,祁淮景的心情都会更加沉重,这就像一件敞开明了的事实,却每次都要被无情再揭开一遍。 检查步骤,祁淮景熟稔于心,也不用张东望多言语。 半晌,过程在静默中检查完毕。 检查报告一如平常,张东望最后想说什么却止住声,只是叹了口气道:“别逞强。” 祁淮景这双腿,除了定期检查外,每天还要空出时间来按摩,以此促进腿部血液循环。 这件事情大可交给下人们做,但祁淮景骨子里带着偏执,他宁可自己来,也不想有人看到他的疤痕。 见他面上一副风轻云淡,张东望又想起什么,叮嘱道:“有时间常回去看看,你爸妈心里也一直惦记着你,我也是做过父亲的。虽然你爸爸脾气倔,但也是心疼你的。” 祁淮景只是轻声应下,垂下的眼眸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6章 塞牙 把话带了过来,张东望也安心不少,状似开玩笑道:“听说你那爱宠死而复生了?” “嗯。” “哈哈哈,还真有趣。要不带我见识见识?” 张东望在祁家也有不少熟人,自然也有门路知道老宅的消息,所以祁淮景并不吃惊。 于是,二人便准备前往主宅。 现在正值下午,阳光正好,细碎的光影洒落在揽月湖内,荷花荷叶在水里相互映衬,美轮美奂。 微风徐来,庭院内的奇花异草各自随着风向摇摆,空气中夹杂着花草的清香。 这是张东望时隔三个月,再一次来到祁家,还是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 到了主宅,待张东望落座后,井然有序的佣人们上前摆茶,然后悄然退下。 熊猫被管家抱下去睡觉了,所以还要等会时间,张东望不急,他正饶有兴致地品尝着茶水。 祁家底蕴富实,连待客的茶都是名贵大红袍。 张东望年纪渐长,也变得爱喝茶,现在喝着这汤色明亮的橙红茶水,端着那小巧白玉茶杯,一时间更是爱不释手。 祁淮景见他这么喜欢,也顺势让他带走一盒。这使得张东望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也不由得笑出几道细纹来。 不一会,管家抱着还在昏昏欲睡的大熊猫出来。 祁淮景接过,掂了掂手里瘫成面团的小熊猫,唇角含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道:“怎么睡了这么久?” 李管家也是宠溺道:“中午吃了点东西,又呼呼大睡起来。” 一旁的张东望坐不住了,好奇地张望道:“小景,快让伯伯也抱抱它。” 祁淮景手里还没抱够,心中带着几丝不舍,转手递给了他。 抱着怀里柔软的小熊猫,张东望往日里沉稳的表情,也露出几分激动:“好乖呀。” 李管家含笑点头:“是啊,除了有时候调皮捣蛋,还是挺乖的。” 钟漾昏昏沉沉睁开眼睛,蓦然看到面前一张陌生的大脸,她惊慌地汪了一声。 倒是把张东望给吓了一跳,他吃惊道:“怎么还会狗叫?我还以为熊猫是喵喵叫呢。” 手下们表情忍俊不禁,这也不怪张东望,毕竟他们第一次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也吃惊一场。 见爱宠受到惊吓,祁淮景内心蠢蠢欲动,随即使了使眼色,让管家上前把熊猫给抱了回来。 钟漾又回到熟悉的清香怀抱,僵硬的熊身体也放松下来,又开始昏昏欲睡了,没办法,这副身体还很虚弱,只能靠睡觉来缓解。 张东望看着祁淮景一改以前的冷淡,竟然还爱怜地摸着熊猫,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顿时让他错愕不已。 本以为这个侄儿对谁都是一样,但看来还是有区别的。 看来这地方不能久待,张东望掩饰性地咳了几声,随便找了个理由也走了。 他准备去找这小子的父亲,好好喝喝酒絮叨絮叨。 没了碍事的人,祁淮景抱着熟睡的爱宠,一会摸摸它可爱的小黑耳朵,一会揉一揉它软趴趴的肚皮。 这次失而复得,让祁淮景更加珍视这个小家伙。 “还是太瘦了,得好好补补。”他口中低喃道。 —— 经过一个多星期治疗,每天输一罐营养剂,小熊猫的身体渐渐好转起来。 自那名兽医部长发来一封文件,上面详细写着淮岭熊猫生活习性,食谱等信息。 管家和几个招聘来祁家工作的兽医,商议许久,终于决定好,接下来维持一个月的健康食谱。 祁淮景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熊猫在祁家吃的东西,原来都算不上主食,水果吃多了还会对它的牙齿不好。 所以在钟漾满是期待下,以后每天的食谱竟变成了竹子,竹叶和竹笋,偶尔才能吃上几块水果,还大都是她最讨厌的胡萝卜。 竹子这东西,嚼的钟漾腮帮子都麻了,她只能含泪咽下去,没办法,这就是吃辣条的后果。 祁淮景也逐渐发现这头小熊有多挑食。竹叶发黄的坚决不吃,必须得新鲜翠绿的。 它拿到手上率先会闻一闻,要是不对味道也不吃,还会不爽地龇起牙来。 这可苦了一群兽医还有管家。 因为钟漾从小就挑食,所以现在快长到一岁半了,身体还和野外同年龄的大熊猫小很多。 没有妈妈在一旁教导,钟漾这只土着熊猫根本不会吃竹子,只能费力地用牙咬开。 好在祁淮景看她吃的那么费劲,安排他们以后把竹子切成小条的。 但钟漾有一次吃竹条时,还是被一根细条给卡住了,她把熊掌伸进嘴里,想把它掏出来,但无济于事。 几个照顾她的兽医,根本不理解她的举动,还以为这只小熊猫在跟他们玩。 情急之下,钟漾只得嘤嘤叫唤着,四处寻找饲养员。 祁淮景为了照顾虚弱的小熊精,最近都在主宅内办公。 此时他正开着会,突然听到小熊精的哼唧声。 祁淮景闻声低头,只见它正蹲在地上,两只熊爪挥舞着,清澈的熊猫眼里布满惊慌。 还一直朝着他龇牙咧嘴,毛绒绒的熊猫脸看起来很是滑稽。 平常在祁淮景工作时,这头小熊猫鲜少来打搅他,看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面对着视频会议,沉声道:“会议结束,有什么问题联系郑秘书。” 随后就挂断了会议,公司的几个高层都是识眼色的,瞬间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而钟漾还在努力吸引饲养员的目光,她塞牙塞的太难受了,再不把那竹条拔下来真要死熊了。 祁淮景把熊猫抱起,仔细观察了下它一直试图张大的嘴巴,这才发现它最里面的尖牙里,似乎塞了一个挺粗的条状物。 应该是吃竹子的时候,不小心塞住的,难怪它一直哼叫,想来是卡的实在太难受。 不过这也让祁淮景更加惊讶,这只小熊精的聪明真是难以想象,知道自己塞牙,还会来求助他。 钟漾本以为饲养员顶多会叫个人,帮她把竹屑弄出来。 没想到他面色如常,直接伸手进去,一下子就把竹屑拔出来。 这令钟漾心底暖意骤升,她又讨好地给祁淮景舔了舔手。 祁淮景自从养了这头小熊猫,以前觉得无法忍受的东西,在它身上的容忍度确是越来越高了。 …众多下人们也越来越察觉出,以前以为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主,现在因为那只宠物,也有了烟火气。 清冷的老宅也逐渐热闹起来。 第17章 给它洗澡 祁家老宅,东苑紫竹林。 这亩紫竹林是祁老爷子在位时,特地差人种下的。 现在祁淮景养了头熊猫,自然是直接打了声招呼,就在这打造了小型栖息地。 竹林里添置了不少丰容玩具,木爬架,还有秋千,另加一处舒适的熊猫窝,是一个可爱的浅绿色半圆形房子。 怕熊猫又偷吃,这次祁淮景差人轮流盯着它,并且严禁下人私喂。 —— 自钟漾诈尸归来,已过去三个多礼拜了。 她也吃了三个多星期的竹子竹笋,从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逐渐麻木。 也不是没想过偷吃,但连吃的都找不到,不知道都被藏哪里去了,钟漾对祁淮景真是又爱又恨。 最近兽医们新研制了一款宠物奶粉,名字叫盆盆奶,钟漾吃的很上头。 每当深夜总会想起这奶,一时间抓耳挠腮,想着各路法子准备偷吃,但都会被发现。 这天午后,本来趁着几个兽医打盹的功夫,钟漾瞄准了他们旁边那罐奶粉,准备偷偷爬过去来个突袭。 没想到刚爬到奶粉罐前,就突然感觉到被阴影笼罩,虽然感觉不妙,但她还是选择装作没看见。 正想用掩耳盗铃之势,尝一口没用水稀释过的奶粉,盖子还没被打开,钟漾整只熊被拎住后脖颈提起来。 随后,祁淮景那张清俊面容出现在她面前。 “又想偷吃?” 祁淮景拎着这头小熊精,唇角轻扬。 但随着他漫不经心的目光,移至熊猫的全身,他忽地目色一凝。 在这段时间精养下,小熊精的体重直线上升,恢复了毛茸茸的圆脸,还是滚圆的身材,看起来更加憨态可掬。 但因为它还在康复期,祁淮景只能忍着没让它洗澡。 但每天也有专人给它用擦拭毛发,这几天祁淮景在公司处理事务没回来,现在闲下来就过来看看。 结果这一看,差点他就想把熊猫给扔了。 只见上次还是干净的一只小熊,现在全身毛发被污泥沾染,也只有那张熊猫脸,还稍微干净些。 钟漾被拎在半空中,无力扑腾了几下,瞥见男人脸色不对劲,她不安地缩了缩身体。 祁淮景语气森森道:“我是不是最近对你太好了?你这身泥巴是哪里滚的?” 钟漾不会说话,只能发出撒娇的嗯哼声,妄想唤醒饲养员的爱。 旁边几个打盹的看到家主来了,连忙上前迎接。 “把它洗干净了。” …竹林里特地做了个洗台,是供熊猫洗澡的。几个人把熊猫放在一边,开始盛水调试水温。 钟漾缩在角落里,一双黑亮熊猫眼滴溜溜转着,在寻找逃跑的机会。 “按住她。”一道懒洋洋的清朗男声传来。 祁淮景刚准备走,还是准备先看它洗完澡才放心,毕竟这熊猫古灵精怪,总是让人出其不意。 钟漾愤愤回头,怒瞪了他一眼。 反倒引来祁淮景挑眉轻笑。 现在逃跑的机会没了,钟漾在等待中越发焦灼。 眼见它的身体就要浸泡在水里,它赶紧四只爪子扒拉起墙角,但也无济于事。 “汪汪!!” 在钟漾凄惨的狗叫声中,被按在水里浸了个遍。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因为太久没洗过澡,钟漾对于洗澡的恐惧,仿佛刻进了基因里,抗拒的越发厉害。 这凄惨的叫声,吓的几个佣人不敢再有动作。 他们惴惴不安,纷纷回头看向家主道:“家主,这……” 钟漾缩在水里,湿漉漉的身躯一直在抖动着,朝着远处的祁淮景发出委屈的嘤嘤声。 祁淮景也没想到,洗个澡闹得鸡飞狗跳,一时也犯了难。 李管家心疼道:“主子,要不还是先别洗了,等小猪适应一下吧。” 沉默片刻,祁淮景依旧紧锁着眉,嫌弃地观望着那瑟瑟发抖的脏熊猫。 在场几人只听到他略微叹息,随之清冽嗓音在他们耳边炸开:“我来洗吧。” !? 讶然中沉默几秒后,众人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没听错吧?祁九爷纾尊降贵,竟然要给宠物洗澡?』 就算是在祁家多年的李管家,也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楞在这原地。 但祁淮景意已决:“都下去吧。” “主子,这…” “嗯?”男人凉凉的视线传来,下人们也不敢久待,纷纷退下。 李管家倒是上前道:“主子,要不我来吧?” “不用,你搭把手就行。” 对于周围人的诧愕,祁淮景表现的很平淡。 好在洗台砌的够高,祁淮景坐着轮椅也能轻松够到。 钟漾怔愣地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因为沾了水,手背的肤色如玉般洁白。 这么好看的手,竟然在给她洗澡。 钟漾心底泛起一抹莫名的情绪,自小在孤儿院长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 祁淮景的动作轻柔,奇迹般的抚平了她惶恐的心。 钟漾僵直的熊躯渐渐舒缓下来,风光霁月的祁九爷都给她洗澡,这件事她能吹嘘一辈子。 “咩~” 见刚才还在挣扎狂吠的小熊猫,现在就乐的发出羊叫,祁淮景只是宠溺低笑。 但洗澡过程也不顺利,中途被它恶作剧般拍起水花,两人身前衣衫都被水淋湿不少。 祁淮景刚想发火,就见它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两只熊爪更是抓着他的手臂不放,讨好地舔舐着。 再大的脾气,也在它清澈的熊猫眼中消散了。 管家倒是乐呵呵道:“哈哈哈,还是个小孩子呢。” 有李管家在一边帮忙,连换三次水后,熊猫已是焕然一新。 洗好澡,钟漾正准备抖一抖身上湿漉漉的毛,但想到面前这位爷还是忍住了。 她今天撒的野够多了,还是乖一点。 现在天色渐晚,祁淮景眉眼间也带有几分困倦。 管家抱起熊猫放进了烘干机里,叮嘱完下人后,推着祁淮景回了主宅。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钟漾沮丧地用熊爪扒着玻璃。 偌大的宅子,主宅离竹林还有段距离,钟漾还是更喜欢待在饲养员身边。 毕竟他身上紫气环绕,对她刚摸透一点的遥遥修炼路有帮助。 不过钟漾连续几次,偷躲在祁淮景房内,都被冷漠揪出来。 “唉,什么时候才能变回人形啊!” —— 祁家老宅平淡的生活里,因为多了一只大熊猫,开始变得鸡飞狗跳。 第18章 乌鸦和小弟 春去夏来,炎热的酷暑随之降临。 为了防止家主的宝贝熊猫中暑,管家特地在竹林旁,安排了间24小时空调房。 几个兽医也蹭着熊猫的福气,有了乘凉的地方。 这天清晨,清风格外的凉爽。 几只小鸟站在竹枝上,聊起了天。 麻雀:“哎呀,我还是不敢去。” 黑乌鸦:“我都薅了她几天毛了,每次她都懒散的不动,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杜鹃:“哈哈哈,你们麻雀就是胆小呗。” 麻雀阴阳怪气道:“谁像你们杜鹃啊,直接把蛋生在别家鸟窝里,都不用自己筑巢。” 杜鹃也不服输:“哎呦喂,你们麻雀不就喜欢捡人类剩下的?” 眼看争执越发激烈,黑乌鸦粗哑着声音怒道:“吵什么!赶紧去薅她毛啊,还想不想筑巢了?” 在这几只鸟看不到的地方,地上趴着不动的黑白色熊猫,耳朵动了动。 麻雀冷哼一声,不想理会这白痴杜鹃。 它也没再犹豫,直接展翅飞下去,落在熊猫毛绒绒的身躯上。 这熊猫看起来睡得挺死,麻雀紧张的小心脏放松下来,开始专心用鸟嘴薅毛。 片刻功夫,麻雀已经薅了满嘴毛,它兴奋地展翅回到枝头。 麻雀得意道:“哈哈哈笨蛋杜鹃,量你还敢说我。” 杜鹃酸道:“切,这有啥,待会我薅的肯定比你多!” 黑乌鸦当和事佬:“别吵别吵,我的巢也还有一点没筑好,我们一起下去薅吧。” 多天的薅熊毛经历,让黑乌鸦的野心逐渐上涨。麻雀和杜鹃是它最近收的小弟,当然也是听它话的。 三只鸟意见统一,纷纷飞下来,落在躺着一动不动的熊猫边上。 杜鹃这次想把麻雀狠狠比下去,所以叨熊毛的速度快准狠。 麻雀倒是无所谓,只是专心薅毛。 黑乌鸦看它俩各站一边,于是飞到熊猫面前,准备薅她胸前的那块毛。 就在这时,突变发生。 一双飞速扑来的熊掌扑上来,把还没反应过来的黑乌鸦猛地抓住。 麻雀和杜鹃反应过来,扑扇着小翅膀就逃走了,空中飞舞着不少熊猫毛。 只留下黑乌鸦发出凄厉鸟叫声:“嘎!你这熊猫原来是装睡?!” “哈哈哈,让你这乌鸦天天薅我的毛,这次还敢带着两个小弟来,我让你有去无回。” 钟漾的熊猫脸上很是得意,她两只熊爪正死死扒拉着黑乌鸦,防止它突然扑腾起来逃窜。 黑乌鸦还在痛骂着:“狡猾无耻!” 麻雀和杜鹃扑扇着翅膀飞回枝头,它们大喊道:“老大对不住了!我们会给你处理后事的!” 刚才还在争吵的两只小弟,现在已经成了统一战线。 黑乌鸦顿时语噎,它不可置信道:“妄我掏心掏肺对你们,你们都不来救我的?” “呜呜呜老大,是我们没本事。” 感性的麻雀,已经在为即将到来的生离死别,哭出声来。 它用小翅膀抹了几把眼泪,又道:“老大,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而杜鹃要更冷酷多,它已经在吟唱,从人类那里学来的半吊子大悲咒:“特罗特罗,地利泥……” 钟漾对这两只鸟把她台词都抢了,不满道:“你这乌鸦薅我毛还有理了!” 随着她掌下微微用力,黑乌鸦立即发出痛苦哀嚎声,它求饶道:“大侠饶命啊,小的知了错。” 这语句有点毛病,钟漾听的耳熟,旋即想起是从电视里听过,她无语道:“你都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啊啊啊痛,我是从人类的电视里面学来的。” 见它表情这么痛苦,钟漾悄悄放了点力,但这狡诈的乌鸦趁机就想溜走,还好被她眼疾手快按了回去。 “你这只狡诈的鸟,快说怎么赔偿我的毛!” 乌鸦知道逃跑不成,它逐渐失去力气,哭丧道:“我错了还不行吗,要不你把我的毛拔回去?” “我要你的毛干嘛?” 钟漾干脆脑袋枕在熊爪上,懒懒地看着这只黑鸟。 黑乌鸦红色的眼睛带着沉思,随后凝重道:“要不我认你做老大吧!” 话音刚落,枝头两只小弟就叽叽喳喳叫起来:“老大不要啊,你怎么能屈服在这头熊猫的淫威之下,勇敢上前战斗吧!” 听着这两蠢鸟这么热血的话,钟漾不禁嘴角抽了抽,她看向被压着的乌鸦道:“我做你老大有什么好处?” 黑乌鸦也愣住,它迟疑:“这……,好处当然有啊,比如说我每天找的虫子,第一个就会献给老大您。” 忽而,它目光一顿,又大笑道:“哈哈哈,你这头熊猫竟然叫小猪,笑死我了。哈哈哈。” 枝头两只小弟听到,也捧场地发出嘲笑音。 钟漾低头看去,原来是她脖子上挂的项圈被看到了。 听着三只鸟发出的刺耳嘲笑声,钟漾咬牙切齿地盯着地上的乌鸦,熊掌顿时发了狠:“笑笑笑,我让你笑个够。” “哎呦,饶命啊老大,杀鸟啦!” 乌鸦还在求饶,但钟漾已经不想听下去,她掌下越发用力起来。 在麻雀的哭声,杜鹃的大悲咒里,眼见黑乌鸦就快断气,它又开始吹嘘起自己的一生:“想当年,我也是西山上一方霸主,可惜被一只大妖赶下山……” “大妖?”钟漾的动作停下,让乌鸦得以喘气。 黑乌鸦咳嗽了几声,在她的催促下才继续说:“那是一年秋天,叶子都枯黄落在地上,树枝里再也没有找到可口的虫子,河水突然变成猩红色,成群的同胞们开始往东边飞去,哎呦。” 钟漾不耐烦地拍了一下它的鸟头:“快说重点,是不是又活够了?” 黑乌鸦这才神神秘秘道:“那是流传在我们西山届内,流传很久的一个传说。” 两只小弟不知何时飞了下来,偷偷落在一旁,好奇地听着八卦。 只听黑乌鸦徐徐道来:“咱们西山地大物广,那里生存着不少实力强大的妖精。只是有一天,突然山崩地裂般,从山里飞出来一只大妖。” 黑乌鸦眼神里还有些惊恐,颤声道:“那妖怪已经能完美化出人形,并且一出来,就,就连吞了几个妖精。” 看来当年的记忆对它太深刻,只要一想起,乌鸦的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第19章 窝窝头 乌鸦又害怕地咽了咽口水,接着说:“我刚才说,西山地大物博,各色妖精更是数不胜数。但竟然没一个能打得过那个大妖,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麻雀已经被传说吸引住,它崇拜道:“哇,这大妖太帅了!” 杜鹃不屑:“真这么强大?” 钟漾对于这种怪志奇闻,全当个故事听,她狐疑道:“说了半天,你这头黑乌鸦去哪了?” 两只小弟听了这话,也是狐疑地盯向它。 这令乌鸦那张黑脸顿时挂不住了,它羞恼道:“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吗,你们先听我讲完!” “大妖腾空出世,晴朗的天空都骤变成黑色,乌云里面更是闷雷声不断。在它连吃了几个妖精之后” “终于,众多盘踞在西山的妖精怒了,它们联合起来,准备围杀这大妖。但还是失败了……” 乌鸦叹息了一口气,表情似是追忆。 “最后,我的老大也死在它的手下,一些弱小的小妖只能四处逃散开。我当时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一位神秘的妖精出现,她竟然能和大妖打成平手,把我救下来了。自此,我几经周折,还是来到了这里。” 旁边传来钟漾的嗤笑声:“还以为你这黑乌鸦多厉害,原来是逃到这来的。” 乌鸦这次倒是没反驳,低下了骄傲的鸟头,看起来有点伤心。 麻雀和杜鹃张了张鸟嘴,安慰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对于鸟族来说,被迫离开巢穴,这是一件多么令鸟伤心的事。 场面陷入沉默中,钟漾用熊掌拨了拨恹恹的乌鸦,随口问:“这宅子有什么魅力吗,听起来你费了不少劲飞到这?” 这话一出,乌鸦诧异道:“你不知道吗?” 钟漾不解:“知道啥?” 对于答疑解惑,乌鸦又提起了劲:“这宅子可是神奇啊,整座大宅都被福泽庇佑,在里面修炼,那可是事半功倍。” “可惜啊。”它叹了叹气,“对于咱们这种只是开了灵智的小妖,连妖精门槛都达不到,更别说修炼了。” “要是哪天,能像我以前的老大那样,一个展翅就扇飞一大片小妖,那才叫帅啊!” 乌鸦一谈到它的老大,两只小眼睛都冒出崇拜的光芒。 钟漾听完它的一番话,这才知晓为什么这黑乌鸦,要比寻常乌鸦聪明的多,看来是开了灵智的缘故。 “你那老大这么厉害,怎么还被大妖杀了?” 话语犀利,让黑乌鸦一时语塞住,它争论道:“我,我老大真的很厉害啊,它可是西山一代神雕!神雕你知道吗?” “神雕?”钟漾脑子里闪过一只加大版乌鸦的身影。 眼见乌鸦因为她的质疑,又想争辩起来,钟漾连忙按住它的乌鸦嘴,哄道:“好啦好啦,你老大真厉害。” 黑乌鸦这才止住音,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它讨好道:“我现在认你做老大,我那两个小弟也就是你小弟了,这样你就有三个小弟了。” 随即,它偷偷朝旁边那两只傻楞站着的鸟,使了使眼色。 麻雀和杜鹃福至心灵,纷纷唤:“老大好!” 看这三只傻不拉几的鸟,这会儿倒是学聪明了,钟漾心底好笑,也顺势道:“行吧,这次勉强放过你。” 于是,她便把按着的乌鸦给放开了。 乌鸦被按在地上许久,鸟毛折腾的掉了不少,它抖了抖身体,兴奋鸣叫了几声:“放心吧,我乌鸦可是打探情报的老手!当你小弟肯定不会错的。” 麻雀对于新任老大还有点害怕,它小声道:“老大,我的窝还没做好,能再给我薅点毛吗?” 杜鹃也要凑上一嘴:“我也要!我也要!” 三只新晋小弟齐刷刷看向钟漾,眼睛里流露着期待。 “想的倒美!我的毛都被你们拔秃噜了。” 她盯着乌鸦咬牙切齿道:“还有你,天天偷吃我的食物,别以为我没发现。” 本来一开始,只是乌鸦会过来薅点毛,钟漾也懒得和它一般见识。 但随着乌鸦越来越猖狂,它逐渐胆大起来,开始趁着钟漾午睡,一会儿薅毛,一会儿去旁边偷吃东西。 最近那几个兽医天天闲着没事,就在那捣鼓熊猫食谱,这几天新研制出一款,各种粗粮加工,适合熊猫体质的窝窝头。 这窝窝头营养丰富,口感绝佳,钟漾啃的爱不释手,连掉在肚皮毛领上的残渣也不放过。 暗处的乌鸦也是看的嘴馋,偷偷趁着钟漾睡觉,专门叨她放在旁边的窝窝头。 等钟漾睡醒发现,窝窝头被啃的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乌鸦似是才想起来,它讪讪笑道:“老大,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钟漾哼哼几声,起身拿起兽医放在食物台的窝窝头,当着三只小弟面前啃起来。 窝窝头一天只能吃三块,分别是早中晚,所以钟漾很是宝贝它。 她津津有味地坐那啃,旁边三只小弟只能眼巴巴看着。 待啃完手里的窝窝头,钟漾心情格外舒畅,把吃的满身的窝窝头碎屑抖下来,好脾气地招呼三只小弟吃。 现在已经是上午,几个兽医好奇地观望竹林的的那一幕,惊奇道:“这熊猫,看起来好像还和鸟交上了朋友?” 一个兽医连忙拿起手机,咔嚓拍了几张照片,点开社交软件,发送给管家。 管家提前打过招呼,熊猫有什么事都要通知他,所以他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通知一声。 —— 午后,祁家主宅内。 碧槛红窗与光影交映,紫檀木茶台上,茶香袅袅,氤氲水汽中,清俊的面容半遮半掩。 旁边站着的管家,还在乐不思蜀的叙说着什么。 祁淮景修长的手指搭在淡青色瓷玉盖上,慢条斯理的浮了浮茶水,荧荧指尖在细碎光影中,好似会发光。 茶罢搁盏,他的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开口的语调绽放着丝丝缕缕的温柔:“它这是养了几只小鸟,真是机灵。” 管家附和:“是啊,小猪还知道跟朋友分享食物,不护食是好事啊。” 祁淮景看着管家手机里的照片 ——那只圆滚滚的熊猫安静趴在地上,旁边三只颜色各异的小鸟,正欢快地吃着地上的碎屑。 静止的画面,却能让观者感受到一派岁月静好。 “罢了,以后多给小猪几块当零食,免得它吃不饱。” 管家暗喜:“好的。” 第20章 男孩 钟漾以前觉得,自己这么机灵可爱的一头熊猫,为什么饲养员还老是因为她捣蛋而生气。 直到她自己养了三只宠物——乌鸦,麻雀和杜鹃。 钟漾才猛然发觉,养宠物是多么一件痛苦烦恼的事情。 它们每天吃饱喝足就罢了,但还随地拉鸟粪在她的竹林里。 这是钟漾今天看到地上的第三坨不明物体后,还好被她眼尖发现,不然要是踩到了。 但她终于忍无可忍,随后一波吼叫声朝着竹枝上输出:“你们三只蠢鸟!都给我滚下来!” 三只鸟吓得立马飞下来,因为在新老大的喂养下,长的越发膘肥体壮,所以飞起来都有点费劲了。 它们在钟漾要求下,有序地并排站好,钟漾用熊爪指着地上那几坨不明物体,愤怒道:“谁干的!” 乌鸦鸟脸茫然:“老大,不知道啊。我拉屎都是按时按点的,你让我在哪拉,我就在哪拉。” 杜鹃心虚道:“老大,我不知道。” 此时,麻雀娇小的身子,悄无声息地往乌鸦靠了靠。 钟漾注意到,龇起牙凶狠看着麻雀道:“小麻雀,是不是你干的?” “不,不是我。”麻雀嘴上否认,身体却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见它这么害怕,钟漾收回牙,有点心软道:“这次我就先放过你们,下次我看谁再乱拉,你们就别想吃东西了!” 说完,她就大跨步走出竹林。 这林子里鸟粪太多,钟漾都没心思住了,她得去走走。 后面三只小弟面面相觑,乌鸦气道:“你们管不住嘴就算了,这屁股都管不住?要是老大把我们赶走了,哪里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话落,它直接追着老大的身影飞去。 乌鸦现在是唯钟漾马首是瞻,显然已经成为她的一号狗腿子。 麻雀哭唧唧道:“嘤,都怪我,拉太多了。” 杜鹃吊儿郎当,一脸无所谓:“对啊对啊,都怪你。” 杜鹃本鸟,肚子里贯会装一肚子坏水,栽赃嫁祸更是屡试不爽。 每次等麻雀拉完,它就偷偷拉在旁边,主打的就是一个浑水摸鱼。 见乌鸦和老大的身影渐行渐远,两只鸟也扑扇起肥翅膀,费力的飞起来。 —— 这些天真是越来越热了,钟漾待在空调房内也坐不住。 她本就是个体验过各种娱乐方式的人类,现在当了熊猫,虽然每天吃吃喝喝,但夜深人静时,也会惦记人类时期的各种娱乐。 阳光灼热地炙烤着大地,钟漾走在滚烫的地面上,已经被热的不停在喘气,一下一下地吐着小舌头。 这几天祁淮景不在大宅,管家伯伯也不知道去哪了。 最近因为钟漾表现比较乖,所以行动不再受限制,想去哪就去哪。毕竟祁家因为上次整治后,内里的安保更加森严了。 在钟漾一路走到揽月湖畔,正想去湖对岸的员工区走走,就被保镖拦下来。 看来是不能去对面听八卦了。 钟漾四只小短腿动作一顿,转身晃头晃脑地迈着内八步走了。 后面站着的阿元,若有所思地看着熊猫毛茸茸的黑白背影。 阿元可是好些天没看到这位主子了,今天突然看到感觉有些诧异。 接着他又抬头看向半空中,只见三只颜色各异的小鸟,盘旋在熊猫头上,一边叽叽喳喳叫唤着。 阿元虽然听说这几只鸟是它养的宠物,但还是第一次见这般情景,顿时惊叹道:“家主养的宠物真是不一般。” …钟漾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青石小道上,身边三只小弟还在不停鸟叫着。 乌鸦兴奋道:“老大,要不咱们去看电视吧!” “电视?” 前世因为工作太忙,钟漾没怎么看过电视,连剧都没看过几部,这辈子做了熊猫,更不用说了。 “对呀对呀,电视就是里面装着各种小人,在演各种节目,可好看了,我最爱看动物世界。”乌鸦兴致勃勃地跟钟漾科普着。 麻雀和杜鹃听的眼馋的不行,它们也跟着乌鸦去看过一两次,纷纷吵着要去看。 本着满足小弟们的愿望,还有观察一下这个世界的电视节目,看看跟前世有什么不一样。 钟漾欣然同意,一熊二鸟就在乌鸦带领下,晃晃悠悠地前去看电视。 乌鸦一路飞行,穿过花木繁茂的庭院里,钟漾一路上在众多下人们诧异的目光中,颠颠地晃着两只耳朵进入主宅。 下人们知道这是家主的爱宠,也不敢拦它。 祁家主宅一共有三楼,二楼是祁淮景住处,一楼有不少阁室用来会客,至于三楼钟漾没去看过。 整座主宅雕栏玉砌,低调而不失奢华,保持中式风格。 乌鸦一直飞向三楼,才在楼梯口停下。 钟漾四只小短腿奋力爬行,艰难地爬上弯弯绕绕的中式楼梯。 长长的楼道内明暗交错,看起来竟然还有点瘆人,但随着这三只鸟叽叽喳喳叫起来,气氛开始变得吵闹。 “你们能不能闭上鸟嘴?” 三只小弟即刻噤声。 钟漾还是有做贼熊的觉悟,她慢吞吞地不发出声响,跟着乌鸦走到一间紧闭的古朴木门前。 她后脚吃力站起来,前爪掰下门把手,吱嘎一声木门就开了。 入眼是一间简单的卧房设计,但床上面的被子却是喜羊羊印花,连吊灯都是卡通图案的。 衣柜更特别,竟然是熊猫吃竹子的图案,看起来样式都很老旧,但卧室内还是整洁干净,应该是有专人打扫。 再走近,就是卧室隔壁的一间小客厅,桌上赫然摆着一台老式电视,三只鸟正在吵吵闹闹地拨动起电视开关。 钟漾慢悠悠把客厅转了一圈,忽然她眼睛一亮,发现了角落里摆着的一个相框。 她凑前一看,相片上是一位十来岁的青涩男孩和一个中年男人。 男孩脸蛋精致白皙,笑眼盈盈地看着镜头,这男孩有点眼熟,但她一时想不起来。 而旁边的中年男人,看样貌倒是很像祁淮景的爷爷,自从上次当鬼的时候,钟漾对这位老爷子还是有点印象。 待她仔细观察后,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这可爱的男孩子,该不会是祁淮景吧!? 第21章 遥控器归谁 不会吧,这么乖巧可爱的男孩,怎么成长为现在那般,清冷疏离的模样。 钟漾越深思,越发现,好像自己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这次竟然,还闯进了祁淮景年少时住的房间里。 看着周遭幼稚的设计,卡通鸭水杯,恐龙绿沙发,竟然还有个儿童小汽车?? 钟漾心脏被震惊的怦怦直跳。 她已经开始担心,以祁淮景那阴晴不定的性格,要是知道她偷偷进来了,会不会杀熊灭口。 “嘎!遥控器我的!” “放屁,我先抢到的!” “叽叽,黑乌鸦,你不能这么霸道!” 三只呆傻的鸟儿,已经为了抢一个遥控器,开始在房间内打起来。 黑乌鸦仗着身形大,爪子抓着遥控器,在客厅内乱飞,杂乱的羽毛在空中翩翩起舞。 自从认了钟漾做老大,麻雀和杜鹃也不再服从乌鸦管教,经常联合起来对付它。 但乌鸦毕竟更聪明,往往都是两败俱伤。 这次也不例外,麻雀和杜鹃愤怒地围攻乌鸦,一打二下,各色羽毛四散开来。 不消片刻,整间房子从原本的整洁,变成了羽毛纷飞的天堂。 “都给我下来!” 钟漾在下面看着,气的站在沙发上,四只脚不停来回踱步。 她哪是养小弟,是养了三个祖宗啊! 几只鸟听到老大的咆哮声,也渐渐停下动作,飞到沙发上。 此时,乌鸦一身黑羽毛已经秃噜了几块,连眼皮都被抓破流着血。 麻雀因为体格小,倒是只掉了点羽毛。 但杜鹃就惨多了,它脖子和脸都被抓伤了,身上好几道血痕。 乌鸦率先告状:“嘤嘤嘤,老大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它们俩合起伙来打我。” 麻雀愤怒尖叫:“叽!还不是你要独吞遥控器!” 杜鹃这次却不帮麻雀了:“该死的蠢麻雀!你刚才为什么一直抓我?你看看我被你抓的多惨!” 麻雀怯怯地看了一眼杜鹃:“我,我不是着急吗,没看清楚鸟。” 眼见三只鸟又要吵起来,钟漾气的火冒三丈:“还想不想看电视了?” 三小弟齐声道:“想!” “那还不快点把这里打扫干净!” 客厅已经被搞得一团糟,遍地都是各色的羽毛。 三只鸟互相看了一眼,随即冷哼一声:“各捡各的。” 它们三现在已然都反目成仇,各自看对方都不爽。 钟漾熊躯靠在绿恐龙沙发上,一边叮嘱还在捡羽毛的三只鸟:“给我捡干净点。” 麻雀率先捡完,衔着满嘴的羽毛,含糊道:“老大,这毛丢那呀。” 这话一问,钟漾也犯了难。 总不能丢在房间里,这房子太久没住人,连个垃圾桶都没有,要是被发现了就完了。 钟漾从沙发上爬下来,走到木窗边望了望外面,确定现在没人后,她开口:“丢出去吧。” 反正现在没人发现,就算看见了,也只以为是鸟在打架。 鸟儿在打架,关我熊猫什么事。 麻雀听从吩咐,飞出窗外把羽毛洒出去。 按照钟漾定的规矩,谁先打扫完,谁就能先选节目。 麻雀喜滋滋地按着遥控器,在另外两只鸟幽怨的目光中,调到了小鸟佩奇节目。 —— 李管家请了几天假,回了趟老家处理事情。 这次回来,知道宅子里那头熊猫挑食,管家特地带了些家乡特有的方竹,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喜欢。 此时,他拎着几斤重的竹节,大跨步走在回祁家主宅的路上,沧桑老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要说对钟漾最好的人,除了祁淮景,也就管家了。 这么粘人又机灵的小熊猫,虽然它偶尔也很调皮,但管家一直都是宽容以待。 对管家来说,小熊猫就像个淘气的小孩子,需要关爱和包容。 钟漾对管家伯伯的这种慈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远远看见主宅,管家步履不停继续往前走去。 转瞬间,他突然看见主宅三楼,飘下来了好些,似羽毛的奇怪物体。 因为距离远,管家没能看清楚那是什么。 心知主宅三楼不可能有人,他怀着一颗揣测不安的心,脚下的步伐加快。 走近能看清楚了,管家才发现,这些颜色各异的东西真的是羽毛。 羽毛洋洋洒洒飘在半空中,随即又被一阵风带起,飞的整个庭院外都是。 管家站在主宅楼下,眯起眼睛打量起三楼那间窗户,羽毛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只见往常紧闭的窗户,现在突然半开着,不时从窗内探出一个黑色的鸟头,它嘴里衔着几根羽毛,正往外洒去。 忽而,那黑鸟一双红色的眼睛和管家对视上,它动作一僵,随即探出的鸟头猛地缩了回去。 管家紧锁着半白眉毛,他想起来这间屋子是家主年少时住的,怎么突然进了只鸟。 不知想起了什么,管家心底顿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 乌鸦刚还在那捡地上掉的羽毛,眼看杜鹃和麻雀正惬意地看着电视,它心底更是愤愤不平。 正当它又把羽毛扔出去时,竟然被一个老头逮到了。 它现在躲在窗后面慌张不已,心脏跳的飞快。 麻雀率先注意到:“乌鸦,你这是做了啥亏心事啊?” 乌鸦赶紧解释:“没啊,我只是捡羽毛太累了。” 被发现的事它没敢说,万一被老大知道了,被挨批不说,还要受那两只鸟的嘲笑。 钟漾还以为它真这么辛苦,便体贴道:“累了就来看会电视吧,等会再捡。” 这么暖心的话一出,感动的乌鸦泪眼汪汪,正想直接上前交代出口。 突然,外面传来吱嘎的开门声响,李管家那张老脸随之冒出来。 眼前的景象出乎他意料,家主那头宝贝熊猫正安然躺在绿恐龙沙发上。 而它养的三只小鸟,一只站在它的左肩,一只站在右肩。 而那只黑鸟,已经飞在它的脑袋上站着。 三鸟一熊的视线,齐刷刷落到门口的李管家身上。 老式电视上,还播放着动物世界。 “春季的来临,预示着动物们即将到来的交配期,而鸟类也开始了为期……” 场面陷入诡异的凝滞,双方都没有出声,只余电视上播放的台词作响。 李管家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此刻却不由心悸。 他干枯的老手捂住胸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觉得他现在急需一颗救心丸。 第22章 朋友圈 眼前的情景显然出乎管家意料,他只感觉到胸口一阵发闷,颤颤巍巍出声:“我的小祖宗诶。” 这古灵精怪的小熊猫,竟然还会带小鸟朋友来看电视,这么人性化的一幕,任谁看了不吃惊。 “快跑!” 三只鸟儿见势不妙,赶紧飞出了窗外,只是偷偷探出鸟头来观察。 小弟们都跑光了,只留下钟漾一只熊坐在沙发上,两只熊爪局促地交握,熊猫脸上展露一抹人性化微笑看着管家。 逃是逃不掉了。 这样子要多乖有多乖,是她深刻研究下,最能应付管家这种和蔼的老头。 果不其然,李管家那张紧皱老脸明显缓和下来,他叹息道:“唉,你也太调皮了,要是被家主发现……” 话语饱含宠溺和无奈,令钟漾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说完,管家就开始收拾屋内的残局。 地面上还有不少细碎羽毛,都需要弯下腰来捡。 看着这位年岁已高的管家,不时的弯腰起身,已经让他很是劳累。 钟漾心底泛起一抹酸楚,她看向窗外那三个探头探脑的鸟头,吼道:“还不快进来帮忙?” 旋即,三只小弟扑通飞了进来,又掉下几根羽毛。 “……” 管家的老脸明显垮下去了,一张泛白的干裂嘴唇哆哆嗦嗦,还是没挤出话来。 随后三只鸟也开始捡羽毛,钟漾也跳下沙发一起帮忙。 屋子很快就收拾完,管家打包一袋垃圾,赶着这群小家伙们出了屋外。 钟漾一边敏捷地爬下楼梯,一边听着管家的絮叨:“小猪啊,这两天表现乖一点,明天家主和老爷夫人可就要来了……” 听到老爷夫人这两字眼,钟漾爬行的小短腿顿住。 而后才反应过来,应该就是祁淮景的父母。 她在宅子里待了也有三个来月,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关于他父母的消息。 似乎他跟爸妈关系并不好,就算是电话联系也没有,只有跟爷爷亲近。 钟漾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一个自小跟爷爷长大的留守儿童形象,怎么也跟那位爷挂不上钩。 ……这场风波也告一段落。 钟漾又是撒娇打滚的,管家还是心软了,决定再包庇它一次。 毕竟家主虽然也宠溺小猪,但原则上还是很严厉,管家还是看不得它委屈。 但包庇一次,就能包庇无数次。 往后每次熊猫闯祸的那一瞬间,管家都曾恍惚的想着,是否该就此退休更好。 —— 京市,廊亭旧舍。 舍内面积辽阔,一栋栋中式古典别墅散落在苍翠树荫的掩映下,置身其中仿佛远离了城市喧嚣。 宁静悠远,令人心驰神往。 旧舍内保安严密,这里是华夏为高层官员特批的一处住宅,即使是京市财团豪门,也别想在这有套住宅。 想当年,华夏初成立,开国元帅带着妻子在此处安家,但见烟雨朦胧间,唯有长亭古道屹立其中。 忆起儿时居住的小舍也如这般,于是有感而发,遂提笔:“廊亭旧舍” 此后经年,演变成现在的样子。 旧舍,也被居住的官员戏称为大院。 在一处对比别家,还要雅致大气几分的别墅内。 落地窗前,一道清雅的身影正安静翻看着书卷,场面平静祥和。 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男人的心思根本不在书里,书页已经很久没翻动过了。 祁淮景正捧着本书靠在藤椅上,视线却飘忽落在窗外,思绪渐起。 这是他在大院内待的第三天。 『不知道小猪在干嘛呢』 想起宅中那头熊猫贯会调皮捣蛋,每次被抓包了,又开始卖萌的蠢样。 祁淮景平日冷峻的脸上,也浮出淡淡的笑意。 他已经开始有点想它了。 祁母恰好端着一盆洗进的水果走进来,看到儿子难得的笑容,不禁心下嘀咕:平常不都一副臭脸,难道这是谈恋爱了? 想到这可能性,祁母保养得当的脸上也现出喜色,她试探道:“儿子,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吗?” 听到母亲的声音,祁淮景才从思绪中走出,不解道:“没有。” 看到他垂下的唇角,祁母也语塞住。 许是发现母亲的为难,祁淮景又生硬道:“我最近养了一头熊猫。” 『应该算是喜事吧。』 他又补充:“挺乖的。” “偶尔。” 母子间没有太多的沟通,祁淮景跟祁母的对话一直都是简短且带着小心翼翼。 这次回来,难得今天儿子说了那么多话,祁母一时喜出望外,忙搭腔:“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确实很乖呢。” 祁淮景点头称是。 祁母深知儿子这老古板,万年不发朋友圈的人,一发就让圈内不少人吃惊。 其实也就随便发了张照片上去,配文什么的都没有。 那张照片还是上次管家发给他的,上面是那头幼年大熊猫懒洋洋趴在地上,几只鸟还在旁边安心啄食。 照片一发出,底下清一色是赞美和捧场,什么动物之间的和睦共处,九爷养的宠物真不一般…… 偶尔也有乱入的,评论着:九爷,熊猫,我,酒杯,地点:明月楼庄\/玫瑰 祁母翻看评论的时候,也是一阵无语,不用看肯定是容家那小子。 这次儿子好不容易愿意聊天,但她却想不出点词来。 祁母因为以前混迹在政坛,也是能说会道的一号人物,现在面对自己的儿子,却有口难言。 忽而,她想起那评论上的赞美话语,决定还是开口:“那熊猫毛色鲜亮,体态活泼,真真是可爱极了,不愧是你养的宠物。” 这番话说的官方体贴,祁淮景听了确是愣住。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但有人赞美他的小猪,祁淮景作为主人,当然也表示很开心。 于是礼貌地回以一笑:“谢谢。” 随着两母子的画风突变,双方竟然都没有察觉到。 一个心里想的是,自己的宠物果然很受欢迎。 另一个则是绞尽脑汁,非常想跟儿子搭上话。 祁母开始把脑子里记下的赞美语言全都翻出来,一句一句念给儿子听。 祁淮景也没有不耐烦,听的很是入迷,偶尔煞有其事地附和几句。 这诡异又带着温馨的场景,门口的祁父看在眼里,也没敢上前打扰,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第23章 爬树有多难 祁淮景当时是被祁母一通电话叫回来的。 听说祁父因为最近事务繁多,劳累过度晕了过去,他作为儿子,理应过来探望一下。 因此,就在大院里小住了三天。 祁隆昌身处高位已久,对于这个儿子疼在心里,但也时常头疼他不服从自己的管教。 父子俩都是倔脾气,谁也不服谁,所以一年都到也聊不来几句话。 每次都是以祁父气的暴跳如雷,祁淮景的沉默不语,两人再不欢而散。 所以一直都是祁母作为中间人,来传递消息。 两个做父母的,也不是没想过跟儿子缓解关系,但都无济于事。 这次在大院住了三天,明天祁淮景准备回祁家老宅。 祁母听说,连忙拉着祁父说也回老宅看看,正好也给儿子过个生辰。 过两天,就是祁淮景25岁生日,难为两个做父母的今年还记得。 自小,生日都是爷爷给他过的。 祁淮景对于生日过不过,也没什么太大感触,但祁老爷子还是挺有仪式感的。 老爷子作风淳朴,爱好附庸风雅,不喜欢搞京市贵圈里奢靡那一套。 所以每年到了生日那天,祁凤雄就会亲自下厨,煮一碗长寿面再加个鸡蛋。 在那碗热气升腾的面里,祁淮景每当想起来,脑海里都能浮现老爷子慈祥的笑容。 而祁父祁母两位大忙人,记得上的话就送几件精致的礼物,不记得的话,也就只得等下次生日再多补偿几件。 毕竟生日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幼年的祁淮景也会不解的问祁凤雄:“爷爷,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那么忙呀?” 祁老爷子哈哈一笑,怜惜地摸摸他的小脑袋,目带惆怅道:“小景别难过,你的爸爸妈妈是在为国家做事呢,还有爷爷在。” —— 最近祁隆昌难得休了几天病假。 趁着这个机会,祁母也拉着他坐上了祁家老宅的车。 本来还以为能和儿子坐一起,没想到他推脱太拥挤,坐到了另一个车上。 车内,祁隆昌握住发妻的手,怅然道:“文兰啊,好些年没回去了吧。” 李文兰含笑:“老头子,我记得你上次去还是两年前,那次还是因为要去逮儿子呢。” 想到那场面,李文兰脸上笑意更深,带动起眼角边的鱼尾纹,但犹可见当年风韵。 可以说没人比她更了解她这丈夫,儿子这脾气倔又沉默寡言的性格,真是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祁隆昌没再说话,表情很是怀念。 另一辆车内。 车子是被专门改装过的,固定的后车座早就被撤走,安上了可移动轮椅,以方便家主的出行。 祁淮景坐在改良轮椅上,还在专注用双手不停摆弄着手机,表情更是如临大敌。 京圈里的人要是知道,不近人情的祁九爷,竟然连手机功能都摸不清,该会被贻笑大方。 良久,他才找到那个开关,点击头像更换,把黑色的照片替换为熊猫头像。 最后点击确定,看着新头像,他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 祁家老宅,东苑紫竹林内。 “老大,快爬啊!” “加油加油!” “老大你可以的!” 三只鸟儿站在竹枝上,不停叽喳着。 而它们的老大,钟漾。却蹲在一颗高大的树下面,四只小短腿来回徘徊。 …… 今天本来是个美好的一天,钟漾美滋滋地喝完盆盆奶,啃完窝窝头,便想继续睡上一觉。 听说今天饲养员要回来,所以她准备安分一点。 但是,小黑(钟漾给它取的新名字),却用那双睿智的红眼睛一直盯着她全身看,并且鸟头还在摇动。 平常这只黑鸟都是等钟漾吃完,再迫不及待上前吃剩的。 这次麻子(麻雀)和小鹃(杜鹃)都在吃了,就它还是站着不动。 钟漾被它盯的,整只熊躯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她忍无可忍:“小黑,你怎么不吃?” 乌鸦再次上下打量了下老大肥胖的身躯,问出了它一直憋在心底的问题:“老大,我怎么这么久了,都没见你爬过树?” 话一问出,麻雀和杜鹃捡食的动作顿住,鸟脸纷纷看向钟漾。 “对呀,我怎么没看过老大爬树?” “是哦,我记得我在野外见过熊猫,都是喜欢爬到树上的呀。” 面对小弟们接二连三的犀利问题,钟漾的自尊感觉受到了侮辱。 她作为老大的威严也受到了挑战。 虽然,她不会爬树是真的。 但竟然被小弟们质疑了,钟漾很是恼火道:“老大我当然会爬树啊,只是平时不想爬而已。” “爬树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嘛。” 但三只小弟还是狐疑地盯着钟漾。 乌鸦不信:“老大,要不你爬上来给小弟们看看呗?” 麻雀头一次认同它的话:“有道理。” 杜鹃率先飞到一处高枝:“老大,你不会恐高吧?” 钟漾咬牙切齿看着三只赔钱鸟,心底暗暗后悔,还是给它们喂的太饱了,现在还敢质疑老大了。 只见两只小弟在乌鸦的带领下,纷纷倒戈。 它们三现在并排站在高枝上,俯瞰着下面的钟漾,发出不屑的讥笑声:“嘎嘎嘎,老大你身为熊猫,竟然不会爬树。” 钟漾气的熊掌猛拍在地上,不爽地发出哼哼声:“谁说我不会的!” 被嘲笑的滋味可不好受,钟漾的虚荣心作祟,自然受不了往日里奉承自己的小弟们,现在竟然还敢在她头上撒野。 随即,她就挑了一根最粗壮高大的一根竹子,开始跃跃欲试了。 但爬树的动作先怎么开始呢,是先左掌还是先右掌,还是先上腿呢。 钟漾一时犯了难。 毕竟,她从小就离开了妈妈。 小弟们看出了她的犹豫,纷纷鼓舞。 良久…… 三小弟鸟嗓子都已经喊哑了,钟漾还在四脚踱步,预备动作做了半天。 乌鸦见多识广,开始教导道:“老大!用你的爪子抓在上面,后脚发力呀。” 钟漾按照它说的步骤,双爪扒在上面,后脚跟着爬,结果刚迈出第一步,整头熊摔了个滚朝天。 她先发制人:“你这教的都是啥,一点用都没有!” 乌鸦被她的理直气壮折服,还以为真是自己教的有问题,又想到个法子:“双爪应该要抓紧,然后后腿也夹紧点。” 杜鹃毕竟是看过熊猫爬树的,它自信出口:“老大信我的,我看熊猫都是跳上去的,你也应该试试!” “……” 第24章 祁父祁母 钟漾已经气的想揍鸟了。 这杜鹃说的话有多离谱,乌鸦已经开始想叨它了。 “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是不是想把老大摔死?” “我这是好主意啊,你的才是馊主意。” 眼见两只鸟已经开始要打起来了,角落里的麻雀弱弱地缩了缩身体,想要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杜鹃不嫌事大:“麻雀,我们一起揍它!” 乌鸦气的眼睛更红了:“你们这两只贱鸟!” 钟漾被这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的头疼不已。 于是,她决定按照自己的方式爬上去。 爬树不是简简单单嘛。 作为野二代,她自信自己深得妈妈的优秀基因传承。 接着,她开始使出尖爪用力扒在树上,确定稳固住,两只有力的后腿蹬上去。 第一步成功啦,她暗喜。 第一次爬她还是小心谨慎,爪子一直用力攀爬着,两只后腿更是不敢松懈,一直在用力蹬。 随着钟漾小步的往上爬,也渐渐摸索出一点技巧。 她脚步越发大胆,在摇头晃脑,左爬右爬下,已经迅速到达一处枝头上。 要是现在有人观察,就会发现这头熊猫爬树的动作很是清奇,那两个圆墩墩的小屁股更是扭来扭去的。 三只鸟儿争吵的声音渐熄,它们也发现了老大的动静。 乌鸦惊喜出声:“不愧是我老大,一下子就学会了!” 杜鹃不屑:“还不是我教的好。” 麻雀也很开心:“老大真厉害!” 钟漾已经在小弟们的夸赞中迷失,她的两条腿叉在树枝上,俯瞰这处的美景。 高处的风景就是不一样啊,她惊叹着,也开始爱上爬树了。 旁边的竹林一览无余,对面的湖面也是清晰可见。 只是,随着钟漾的视线略过一处处美景,忽地她熊猫眼一凝。 好像看到了一群人影,虽然熊猫是近视眼,也能分辨出,中间簇拥坐在轮椅上的,那不赫然正是她亲爱的饲养员??? 忽而,底下传来管家老伯惊慌的声音:“小猪!快下来啊,你怎么爬上去的。” “小猪,小猪。”三只小弟阴阳怪气地在旁边学着话。 钟漾冷笑道:“等会开饭的时候,你们连我吃剩的都别想吃了。” “老大不要啊!” 她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这群贱兮兮的鸟。 眼见底下的管家呼喊声越发焦急,钟漾决定还是别为难这老头了,随即就准备爬下去。 但上去容易,下去就难了。 钟漾看了看底下高不可测的深度,害怕地吞了吞口水,决定求助小弟:“小黑,这怎么下去啊。” 乌鸦一脸茫然:“老大,我只知道上去的路,这下去应该就是倒退一下吧。” “说的很好,下次别再说了” 听了一番废话,钟漾对它翻了个白眼。 杜鹃还要插上一嘴:“老大,我建议还是直接跳下去更好,听说熊猫抗摔能力很强。” “……” 这黑心鸟生怕她死不了是吧! 钟漾晃了晃脑袋,不再听它们的胡言乱语,就准备下去的动作。 还没开始爬,陡然间下方传来一道凌厉夹杂着怒气的清冽男声:“小猪!快给我下来!” 钟漾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眼带心虚地看向树底下。 底下浩浩荡荡站着不少人,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那位爷。 祁淮景面色阴沉,凤眸冰冷地注视着眼前,令他血压飙升的一幕。 回来的时候他满怀期待,想着爱宠许久未见他,应该会很开心。 现在看来,天天和那三只鸟鬼混,玩的不亦乐乎,都开始学会爬树了。 祁淮景的心情很糟糕,顺便连带着,看那三只笨鸟都非常不爽。 底下嘈杂声不断,钟漾的心也变得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她也很想下去啊! “怎么办,谁来救救我。” 三只鸟见势不妙,已经提前飞走了,全然不顾它们的老大还挂在树上。 “小黑!麻子!小鹃!” “你们这群白眼鸟!”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爬上树了,现在挂在这孤立无援,估计下去后也要挨打。 “呜呜呜” 挂在树上的熊猫,开始发出阵阵哀嚎声,听起来很是无助和可怜。 最宠它的管家听的心疼不已,开口道:“爷,小猪应该是下不来,要不让他们去找个梯子救它吧。” 祁淮景虽然生气,但也只能无奈点头。 这小熊精,聪明是聪明,但犯起蠢来,可真是熊样。 片刻,钟漾在树上哀嚎了好一阵子,就被保镖大哥抱了下来。 她此刻正颤抖着小身体,熊猫眼里泪光闪闪的,模样看着好不可怜。 要说一半是爬树吓的,一半就是装的。 祁淮景面无表情接过熊猫,感受到它颤巍巍的身体,语气温柔带着森森寒意:“爬树好玩吗?” 钟漾熊躯颤抖的更厉害了,她哼哼唧唧地钻进饲养员的怀抱里,妄想寻求抚慰。 管家看出了不对劲,连忙提醒:“主子,老爷夫人还在宅子里等呢,咱们要不先回去吧。” 因为这场闹剧,现在天色已晚,祁淮景纵使再生气,也只能先放下心绪。 —— 祁家主宅。 祁隆昌端坐在座椅上,手执着白玉茶杯,却不是喝茶。 而且目光凝视着茶水,神情似深思,又带着惆怅。 一旁的李文兰嗔道:“老头子,这都喝多少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喝酒呢。” 祁隆昌这才回过神,严肃的脸上缓和下来,正想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的阵阵脚步声。 看来是儿子回来了,两人对视一眼,便起身上前迎接。 果然看见人群中的祁淮景,而且他手里还抱着一头黑白色小熊猫,李文兰的眼前一亮。 虽然李文兰也是因为儿子的关系,而多次夸赞过这只熊猫,但近距离观察下,她的心不由被这只小家伙融化了。 小家伙看起来小小圆圆的,正乖巧地趴在祁淮景的怀里,就连它毛茸茸的小身体,看起来都很圆润。 让她不禁想,怎么大自然还有这样的生物,浑身圆滚滚的。 此时,它圆溜溜的小眼睛正好奇地看着李文兰,两只黑耳朵不时抖动着,身上黑白相间的毛色,看起来也很干净。 特别是右边的黑眼圈,竟然是心形的,但这并不妨碍它的可爱,反而添了几分俏皮。 李文兰之前只是在照片上见过,并没有发觉这只熊猫的特别。 但在现实中看过之后,才终于明白,从小冷言少语的儿子,为什么会把它看的这么重。 ——这是一只灵气十足,又乖巧漂亮的宠物。 第25章 又偷吃 几人也随即落了座。 钟漾一脸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这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但仍旧风韵犹存的女人,举止间透露出自然的高贵。 头发盘起,身穿一袭青色花底旗袍,很好地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气质如兰。 这应该就是祁淮景的母亲吧。 钟漾能知道,是因为祁母那张柔美的脸上,隐隐能看见与祁淮景很多相似之处。 而祁母虽然脸上也有些许细纹,和历经风月的沧桑,但能看出她年轻时候,肯定有多么惊为天人了。 毕竟祁淮景长得这般清俊,可见也是随了母亲。 李文兰看着那头熊猫,越看心底越喜欢,便随口问道:“真可爱呀,给她取了名字吗?” “小猪。” 怀里的熊猫难得这么安分,祁淮景也猜测,这识眼力的估计也知道怕了。 李文兰还以为听错了:“是,叫小猪?” 祁淮景颔首。 钟漾在他怀里偷偷翻了个白眼。 其实这名字,不光祁母听了不信,就连那些小弟,也时不时会拿出来嘲笑。 但取名的当事人显然不觉得。 听到肯定的答复,李文兰的嘴角抽了抽,还是没敢说出口。 倒是祁隆昌浓眉一竖,斥道:“一头熊猫叫什么小猪!赶紧改了。” 能改名,钟漾当然很开心,心底对这威严的中年男人多了些好感。 这看来就是祁父了,长得倒是很像祁老爷子,一张坚毅威严的脸,身形高大,周身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但祁淮景却是不语,眼眸半垂下,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不时抚摸着怀里宠物的毛发。 对于父亲的话,无形中表达着抗议。 祁隆昌看到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又是胸口起伏。 李文兰见状,也是无奈地在一旁劝慰。 这两父子,每次见面不吵一架,心里都不舒坦。 当然,每次都是祁父怒极,祁淮景还是一脸淡然。 还好有管家前来询问是否就餐,这才缓解了尴尬的场景。 —— 一间雅致小室内,桌面上已经摆满了精美宴席。 祁家人秉持着食不语这句话,连吃饭都悄无声息的,一时间室内分外安静。 钟漾已经被管家抱在外面,只能眼巴巴透过门外,看着他们吃饭。 这桌上,清一色全是淡口的,就连一点辣椒沫子都没找出来。 但她还是看的眼馋至极。 虽然钟漾上辈子也是爱吃辣的,但自从遭受上次辣条的毒害,也不敢再吃了。 但桌上的菜那么清淡,说不定她这娇贵的肠胃也能吃啊。 说不定上次是因为辣条太辣的缘故。 何况这可是祁家,那厨子手艺自然没得说。 一道道菜肴被做的精致无比,就连最普通的白菜,也做成了她吃不起的样子。 『我都吃了几个月竹子啦』 钟漾那双黑亮的熊猫眼,已经对桌上的美食,望眼欲穿。 那要怎么才能偷吃到呢,她的眼睛开始滴溜溜转起来。 要是管家此时看着怀里的熊猫,就会发现它估计要使坏了。 李文兰心里很想和儿子搭话,所以吃饭的动作很慢,一直在绞尽脑汁想词。 祁隆昌哪里知道妻子的弯弯绕绕,还以为饭菜不合她胃口。 看到她盯着儿子旁边的一盘素炒虾仁,便道:“怎么不给你母亲夹个菜?” 祁淮景这才懒散抬起眸子,在父亲多次眼神暗示下,用公筷夹了几个虾仁放进母亲碗里。 李文兰受宠若惊,连道儿子真乖。 祁隆昌也欣慰地点点头。 经此一遭,沉闷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李文兰突然想起什么,笑道:“听说幼宁那丫头,过几天也要回来了呢。” 见儿子没反应,她又试探道:“就是小时候,大院里经常吵着要跟你玩那丫头。你们几个朋友应该都认识。” 祁淮景轻声嗯了一声,还在细嚼慢咽。 祁隆昌倒是恍然大悟:“是沈司令的女儿吧?” “对,就住我们隔壁几户的。” 李文兰也是兴致上来了,她脸上笑容更浓,看来对这丫头很是喜欢。 “这丫头啊,自小就讨人喜欢,在国外也经常找我聊天,怕我一个人待在大院孤单。” 李文兰自儿子出了事,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没心思工作,于是就退出了政圈。 祁隆昌也体贴道:“既然这样,改天她回来,让她来咱们那里坐坐。” 一场宴席下来,祁淮景只是听着两位讲话,不时点头附和。 李文兰自然也看出他的应付,心知缘分二字强求不得,也不再多言。 忽而,脚底下细微窸窸窣窣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见那头小熊猫,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小短腿蹬在椅子上,一双熊爪正费力地扒拉在桌边。 随后,它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番,见祁淮景注意力并未在这,看起来也放心下来。 钟漾的动作越发胆大,她眼疾手快,扒拉住眼前最近的一道菜。 只是一瞬间的事,熊爪就抓住一个,然后马上把头低到桌子下。 然后她定睛一看,只抓到了一片小白菜。 钟漾顿时沮丧无比。 青菜有什么好吃的,她要吃肉! 李文兰看在眼里,心下忍不住发笑,暗叹这头熊猫灵气十足,连偷吃也那么可爱。 接着,李文兰不放心又看了看儿子,发现他还是专注吃着饭,不由替熊猫松了口气。 祁隆昌自然也发现了妻子那边的动静,不过他也兴致勃勃看着。 偷吃一次不成,钟漾准备放胆一博,再来第二次。 但第二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似有所感,祁淮景抬起头,刚好撞了个正着。 一人一熊两眼对视,钟漾抓肉的熊爪停顿了几秒,随即做出让在场三人出乎意料的动作 ——破罐子破摔,她直接抓起肉,就往熊嘴里塞。 对于吃过这么多美食的人来说,她不会怪食物有毒,只会怪自己的肠胃太弱。 那就只好,以毒攻毒。 这是钟漾继夺命辣条事件,领悟出最深的道理。 “别让她吃进去!” 祁淮景的瞳孔紧缩。 李文兰反应过来,抱起小熊猫不知所措。 它还在津津有味地嚼着,好似享受着什么难得的美食。 还是一旁的祁隆昌,接过她手中的熊猫,扼住它的熊下颚,防止它吞下去。 管家听到了动静,才姗姗来迟。 老脸布满焦急:“祖宗啊!” 第26章 被打屁股 “敢吞进去你就死定了。” 祁淮景此刻俊脸幽沉,仿佛覆上一层骇人的冰霜,看来是真动气了。 钟漾被牵制着熊嘴,那块肉还没嚼完,勾人的滋味,让她忍不住留下几丝口水。 不是吧,她只是想嚼几下,没想吞啊。 太欺负熊了! 眼看他们已经开始上手,准备掰她嘴。 钟漾哼哼唧唧,看着脸色发沉的饲养员,只得把肉给吐掉。 这场闹剧,下人们也随之前来处理残局。 —— 夜色渐浓。 洗漱间内,却传来阵阵哀嚎声。 钟漾此时被粗暴按在水里,一身黑白毛发早已被打湿。 而给她洗澡的,正是饲养员本人。 对于宠物可怜的嚎哭声,祁淮景置若罔闻,手下却悄悄松了劲。 这只小熊,几天没见就弄得身上脏兮兮的。 前几次佣人们给它洗澡,挣扎的死去活来,一张尖牙,趁其不备还会咬人。 所以每当洗一次澡,宅中必会闹得不可开交。 钟漾也能感觉出动作渐渐轻柔下来,还在暗自窃喜,饲养员果然最疼她了。 随即又讨好地舔了舔他的手。 这双给她洗澡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和饲养员的长相一样漂亮。 钟漾每次都暗戳戳舔好几次。 舔熊行为在她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感受到手背传来的湿热触感,祁淮景阴郁的脸并未缓和,反倒恶劣地把熊猫往水里按了按。 引来它的无助哼声,这才罢休。 不同往日给它洗澡,这次祁淮景显得异常沉默。 肉眼可见的是生气了。 钟漾吓得不敢多放肆,乖乖泡在水里任由他所为。 等洗好澡,又被抓着吹干毛发。 本以为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了,但钟漾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祁淮景拎着这头干净的小熊猫,屏退一帮手下和管家,转身驱使轮椅进了房间内。 今天说什么也不能饶过它。 钟漾没想到这次轻易进入饲养员房间,竟然是以这副架势,她心底揣测不安,又还抱有丝庆幸。 但显然,祁淮景为了方便,把熊猫带入房间内,就是为了好好教训它。 随着一番天旋地转,熊猫趴在男人的腿上,露出圆滚滚的毛屁股。 祁淮景先安抚地摸了摸摸了摸爱宠的小尾巴,随即手下用力 ——啪啪啪几下沉闷响起 钟漾被这操作搞迷惑了,脑子还没转过来,就被饲养员重重打了几下屁股?? 她两世生涯,头一次被人按着打了屁股! 感受到屁股处传来的火辣辣痛觉,钟漾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饲养员。 而始作俑者,还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清俊模样,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并且手下动作不停。 钟漾一时间,羞恼又愤怒。 毛绒绒的熊脸下,是升腾不断的热意。 旋即,她对着还在打她的饲养员,开始疯狂犬吠起来:“汪汪汪!” 任谁被自己信任的人,这般对待,她心底顿时对祁淮景爱恨交加。 熊猫眼里也泛起泪光点点,表情好似再说:“我再也不和你好了。” 祁淮景挑了挑眉,凤眸微眯,也后知后觉涌出一丝愧疚感出来。 但愧疚也只是一点。 他知道再不教训一下,等改天这蹬鼻子上脸的小家伙,估计要翻天了。 …… 门外,苍老的管家弓着背往返徘徊,为了这头小祖宗,他可是操碎了心。 现在听到这么大声响,管家一时老泪纵横,不知道脑补出了什么。 为了防止接下来的血腥场面再度发生,终于,他还是鼓足勇气敲响了门:“主子,夜深了,要不我抱小猪回去睡觉吧?” “不用,它今晚就在这睡。” 钟漾听到亲爱的管家大伯的声音,顿时欣喜若狂,被按着的熊躯体开始挣扎。 “嗯嗯嗯!”(“管家爷爷!快救救我!”) 祁淮景一直按着它毛茸茸的小身体,冷笑道:“还想让管家来救你?” “我看你今晚就趴着睡吧。” 说完,又开始动手教训。 钟漾感受着屁股传来的阵阵疼痛,含泪嘤嘤着。 “呜呜呜,我再也不敢了。”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祁淮景也知道,这种事情为了避免小熊精过激,还是关起门来打比较好。 可谓是贴心,钟漾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 夜已深,昏暗的房间里,钟漾哼哼唧唧地趴在床边。 困意渐起,但屁股上一直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让她想睡又睡不着。 祁淮景躺在床上,自然也能听到传来的微弱抽泣声,有意无意引起他的注意。 他撑起身,看着蜷缩在床边,毛绒绒的小坨身影。 拍了拍自己边上,温声唤道:“过来” 小家伙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故意的,动也没动。 只是它的抽泣声却越发伤心,余音绕梁般环绕在房内。 看来是有脾气了,祁淮景暗自发笑,嘴上却威胁道:“嗯?不过来?” 钟漾听到他的声音,心中泛起一阵委屈,熊猫眼也溢满泪花。 『打了熊,凭什么还那么凶呀』她愤愤想。 但已拜服在男人的淫威下,钟漾只能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到他旁边。 不过只留了个黑白背影给饲养员。 钟漾作为有脾气的熊猫,当然不会轻易就原谅他。 看着眼前气呼呼的小团子,祁淮景眸底已是温柔似水。 他好看的唇角上扬,决定主动示好:“好啦,明天给你吃双倍盆盆奶,行不行?” 钟漾没有任何反应,闭上眼睛不想理会这男人。 “再加三个窝窝头?” “再让你接下来一个星期都能上床。” “……” 祁淮景见它还是沉默不言,但抽泣的背影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并不平静。 他的心底越发柔软,便伸手揽过它柔软的小身体,喃喃道:“我错了还不行嘛。” 他这是在,撒娇? 这,这还是冷酷无情的祁家家主吗? 男人的语句诚恳,好听的声音更是温柔似水。 钟漾愤懑的情绪也渐渐消散,决定大发慈悲,这次就原谅他好了。 于是,她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钻入饲养员的清香怀抱里。 这举动惹来男人低沉磁性的轻笑声。 他们也就这样和好如初。 一人一熊,互相抱着缓缓入睡。 第27章 生日宴 隔天大早,钟漾还是睡意朦胧状态,就被抱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中睁开眼,入目的就是那道清雅修长的身影。 这,是她的饲养员? 祁淮景今天身穿一袭青竹为底的白色长衫,一改往日的简约穿着。 这长衫穿在他身上,更显得他整个人清隽如竹。配上那张如玉面容,古代的翩翩君子想来也不过如此。 钟漾迷蒙的眼睛逐渐瞪大,已是看呆了。 自从看惯了祁淮景那张俊脸,她自以为已经毫无波澜。 但每次都会对饲养员的美貌,再刷新一遍认知。 祁淮景注意到她的眼神,宠溺道:“小猪睡醒了?” 这随意的一句话,却把钟漾的心撩的怦怦直跳。 任谁大早上起来,被这么好看的人问候,都会忍不住心动吧。 钟漾心底默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然后又自暴自弃地钻入男人的怀里。 没事的,反正她现在只是头未成年的大熊猫,色一点又不犯罪。 …… 今天祁家主宅内人来人往,对比往常很是热闹。 钟漾趴在饲养员怀里,好奇地张望着这些人。 现在还正是清晨,已经有不少佣人,手里正拿着各色各样的礼物盒子,正忙的不可开交。 管家老伯今天看起来神采奕奕的,正有序地吩咐手下把东西都摆好。 这阵仗看起来,倒像是有人要过生日。 她心道:该不会今天是饲养员生日吧? 李文兰也刚好下楼,她今天穿着一身紫色旗袍,化上了精致的妆容,笑着道:“小景,生辰吉乐呀。” 祁淮景淡淡一笑,回了声谢谢。 钟漾这才知道,原来今天真是饲养员生日。 这又令她犯了难,最亲爱的饲养员过生日,她却没有礼物送的出手。 这时,祁隆昌从庭院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小巧的礼物盒子。 只见他扯出一抹笑容,生硬说道:“小景,又长大一岁了。这是爸爸今年送你的礼物。” 看来这个做父亲的,还是不知道怎么和儿子相处。 祁淮景怔愣地接过,也说了声谢谢。 李文兰刚好走过来,揽住丈夫的手臂,调笑道:“小景快拆开看看,你爸爸可是藏着掖着好几天呢,连我都不给看。” 母亲开口,祁淮景自然也顺势打开了盒子。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串古朴的佛珠,带着若有若无的檀木香味。 他面色不变,拿起佛珠戴在了手上。 李文兰看到佛珠,有些惊叹道:“这佛珠,该不会是找寻思法师求的?” 祁隆昌点头,也没多语。 寻思法师的名号,在京圈也是赫赫有名。 他一不为钱二不为名,身居京市郊外山顶的净居寺内,却只接待有缘人。 但只要是跟这位法师接触过的,无一不被他的魅力所折服,因此而步步高升的权贵不在少数。 祁淮景也明白父亲这次的用心,真诚说了句:“礼物我很喜欢。” 见儿子喜欢,祁隆昌紧张的心情,悄悄松了口气。 寻思法师跟他因为工作性质,经常有交流,所以也卖了他一个面子。 听说这佛珠是供奉在台前许久的,已经沾染了佛光,想来也能保儿子平安了。 几人的话没能吸引钟漾的注意,反倒是那古朴样式的佛珠,在她的熊猫眼里,能看出它柔和的一道金光。 看来这珠子真不凡啊,果然祁家豪气冲天。 钟漾顿觉自己没什么礼物能拿的出手,不禁有些泄气了。 今天虽然是祁淮景生日,但他还是延续往年的风格,没有邀请任何来宾。 但因为祁家地位摆在那,今年仍旧收到了不少各圈送来的礼物。 其中最显眼的当属容家的,特地还派了辆货车过来送。 表面是一件正方形大箱子,上面还带着祝贺卡片,被管家看到递给了祁淮景。 不出所料,很符合容珩风骚张扬的个性。 只见粉红色的卡片上,龙飞凤舞写的两句话就占满了整张纸,上面写着 ——亲爱的景,?5?。许久未见,甚是想念,特赠容大师手工雕刻佳作,不必言谢。 ——你的珩 文绉绉肉麻麻的话,让祁父祁母也为之沉默住。 祁淮景看了更是无语,直接把卡片扔了。 钟漾还缩在他怀里偷笑,心道这花孔雀还挺有文采。 随着午时快到,宅内诸多人也开始忙碌起来,祁淮景把小熊精放到一边,让它自己去玩会。 钟漾迈着内八步,蹦跶着去竹林找那三个贱兮兮的小弟。 …… 东苑紫竹林。 乌鸦怏怏地站在枝头上,鸟嘴一直嘟囔着:“饿死鸟啦!怎么还不开饭!” 杜鹃正专心在竹子上啄洞,希望能找到虫子,边说:“你就不能跟我一起翻一下虫子?整天在这叫。” 乌鸦翻了个白眼:“怎么?这竹子里面还有虫子不成?” “……”杜鹃不想理会这蠢鸟。 竹子里的虫子肉质肥美,又壮实,就是太狡猾,杜鹃也只吃过几只。 但乌鸦已经被钟漾养的膘肥体壮的,每天有免费的食物来源,自然不想再去风餐露宿寻找食物。 所以它从昨晚就一直在这哀嚎。 两只鸟都在这,而麻雀已经饿的不行,早就飞去人类的地盘找吃的了。 钟漾慢悠悠走过来,嘴巴边上还可见一圈白色沫儿,这是饲养员今天奖励她的第一碗盆盆奶。 本来一天只能喝两碗,但钟漾可记得,他昨天答应给双倍,那就是四碗。 吃了一碗还有三碗。 她心里美滋滋地畅想,不知不觉就到了竹林里。 熊猫的听觉灵敏,不仅听到了一阵阵啄木头的声响,还夹杂着那黑乌鸦的粗哑音:“我要吃熊猫!” “??” 钟漾的四只脚顿住,左右张望起来,不知是否该偷偷溜走为好,貌似听到小弟要吃她。 犹豫间,眼尖的乌鸦已经发现了老大,尖叫道:“啊!老大来了,呜呜呜饿死鸟了。” 说着话,它已经飞扑到钟漾身上,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呜呜呜,老大快开饭啊,我都饿好久了。” 钟漾看着埋在她毛发上的黑鸟,冷哼一声:“刚刚我好像听到你要吃我?” 乌鸦语气不自然:“啊?有吗。你记错了吧,不是我说的,是麻雀它说的。” 第28章 玉石像 麻雀缩在枝头,看着底下络绎不绝的两脚兽,她们手里端着各式的菜品,看的它止不住吞口水。 它正在寻找机会,准备偷吃一点。 但冷不丁突然打了个喷嚏,它心里还觉得奇怪,难道这是感冒了? 浑然不知的麻雀,已经成了背锅侠。 —— 钟漾也懒得拆穿这黑心乌鸦了。 随即走到旁边兽医所内,几个兽医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摸鱼上班。 要说他们唯一忙点的时候,也就是给家主的宝贝熊猫研究新式食谱。 几个兽医年龄最大的,也才三十出头,他们几个也是各大名校毕业的。 没想到得了个好运气,能来祁家就职,可谓是年纪轻轻就失去了烦恼,已经开始畅想以后的退休生活了。 林小冬昨晚通宵打了网游,今天上班又开始犯困,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感觉到有东西在扒拉他的裤腿,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头熊猫来了。 他脸上迅速挂上一抹职业微笑:“小猪,怎么了?” 钟漾看着这货,脸上两道浓重的黑眼圈,都快比上她了,双唇泛白还在笑。 一时间她有些恍惚,还以为这是在地府。 其他两名兽医听到动静,摸鱼的动作赶忙收回,双双围在熊猫旁边,亲切笑道:“小猪啊,是想吃东西吗?” 这两名兽医,一个满脸憔悴胡子拉碴,一个眼底发青魂不守舍。 三人的眼睛齐刷刷看着地上蹲着的钟漾,全是颓废不堪的丧气样,令她浑身生出一股寒意。 这,这是人间还是地府?? 但钟漾熊猫脸上还是淡定,点了点头。 三个兽医也立刻忙碌起来,对于每天定时定点加餐,他们已经熟练于心。 今天管家也吩咐过,要额外加餐。 虽然他们对于熊猫的营养方面,需要对体重身高把控,但偶尔还是可以加点伙食。 几分钟后,食物台已经加满。 两个窝窝头加一碗盆盆奶,外加几个小苹果。 乌鸦已经扑扇着翅膀,红眼放光地看着那两个窝窝头,鸟嘴更是流了一地口水。 杜鹃也略显矜持地站在旁边,余光不停瞥向食物。 两只鸟就等着老大发号施令。 钟漾好整以暇地趴在宠物椅上,疑惑道:“麻子呢?” “麻雀那厮早就吃的正爽呢,老大我们先吃吧!” 乌鸦咂吧着鸟嘴,已经急不可耐。 两个小弟从昨天就没怎么吃,钟漾倒是被饲养员投喂了不少宠物零食,所以现在正饱。 看它们饿的鸟眼放光,钟漾直接丢了一整块窝窝头给两小弟啃。 窝窝头今天有那么多,所以她一改往日的抠搜形象。 这举动感动的两只鸟泪眼汪汪,纷纷欢快地上前啄食。 当麻雀,在地上捡着两脚兽的剩米,吃的肚子已经滚圆,自以为吃上了什么佳肴。 正当它趾高气昂地回到竹林里,却发现那两只鸟,背着它在吃整块窝窝头时。 麻雀嫉妒地眼眶都红了,它尖叫道:“叽!你们怎么可以背着我吃独食!” 乌鸦怕食物被抢走,叨食的动作加快,一边嘚瑟:“你不是在那边吃的正爽吗?” 杜鹃吧唧着嘴,附和道:“对啊对啊,既然你吃饱了就别吃了,我们还饿着呢。” 麻雀气的眼泪直接掉下来,委屈巴巴看着老大。 钟漾也正在慢吞吞舔着盆盆奶,她心软道:“要不你去跟他们一起吃吧。” 两小弟一听要抢它们的伙食,啄食的动作更快了。 麻雀:“……” 它也很想吃,但肚子已经撑的不行。 就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两只鸟吃完。 吃饱喝足,钟漾舔干净嘴角残余的白沫后,舒服地躺回宠物椅上。 乌鸦和杜鹃撑着个大肚子,也是一脸享受。 它们肚子已经胀的不行,根本飞不起来,索性就躺在地上准备休息一会。 麻雀也不知道飞哪里生闷气了。 —— 今天因为祁父祁母来了,所以管家特地叮嘱后厨做丰盛点。 祁老爷子远在海外,自然也没能陪孙子庆贺,所以也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祁淮景倒不介意,只是让爷爷在外保重身体。 由于祁家人没有吃蛋糕的传统,所以也就简单吃了顿饭。 临近正午,一辆货车行驶进老宅内。 李文兰眼底一喜,看来是她定的东西送到了。 她知道儿子喜欢栽种些奇花异草,所以这次特地定了些珍贵品种。 随后,佣人们把一盆盆花草小心翼翼搬下来。 祁淮景冷淡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波动:“这是玲月兰?” 眼前这株,叶片如柳,纤细易折的花枝上,只有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蓝色花苞。 虽然只有个花苞,但芳香却扑鼻而来。 短短时间内,已吸引来数只蝴蝶在上方盘旋。 李文兰含笑道:“是啊,我有位故友,爱好种花,特地培育了这品种。” “我想着你应该喜欢,就顺势要了一株,还有其他几株不一样的,也是我这位友人给的。” 祁淮景摸了摸那几株花草的叶片,唇角扬起一抹笑:“谢谢妈妈,礼物我很喜欢。” 李文兰见儿子喜欢,也很开心。 这些名贵花草,就算是京中权贵的花园内,也没有这些品种。 可见其珍稀罕见程度。 得了空,祁淮景又被容珩一通电话打过来,催促他赶紧拆箱子。 这厮难得来一次电话,话里话外都在显摆自己的佳作,看样子对自己这次送的东西满意极了。 祁淮景却兴致怏怏,总感觉这家伙不安好心。 但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就让几个手下动手拆了大箱子。 这箱子足有冰箱大小,佣人们上午搬下来的时候,废了不少劲,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看起来沉甸甸的。 片刻,外面包裹的那层精美包装被撕开,又剥开一层泡沫箱子,这才缓缓露出礼物的形状。 渐渐,周遭人抑制不住地发出惊叹声 ——这,竟然是尊熊猫玉石像! 玉石像按照家主养的爱宠所雕刻,栩栩如生,浑身为通透白玉所制,正趴在地上睁着一双黑亮的熊猫眼。 熊猫的身子,也完全是根据那头爱宠等比例呈现的。 而那熊猫眼,是用黑色玉珠镶嵌。 熊猫旁边,则一起雕刻了几株青翠欲滴的玉竹。 细致观察下,就会发现竹枝头上,竟然还站着三只各异的小鸟。 第29章 容珩其人 这般巧夺天工的手艺,难怪容珩会忍不住吹嘘。 一旁的管家,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难怪前段时间,这小子来找他要熊猫的信息,原来是整这出。 不同于其他人的啧啧称赞,祁淮景只是淡淡吐出一句:“丑死了。” 『一点也没有小猪半分漂亮。』 这句话他忍着还是没说出口。 随后又想了想,还是让管家先把这尊玉像收起来。 众人汗颜,容家自古就是玉雕世家,其家族出品,个个在京市也是一件难求。 特别是容珩,在年轻一代,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怎么在这位爷眼里,还不入流呢。 不过,想到这位爷向来脾气难测,众人也纷纷释然。 —— 午后两点时分,主宅内又来了位不速之客。 一名长相艳丽,头顶红发的男人,正随意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浑身散发着一股中二的气息。 特别是全身穿着暗黑系服饰,脖子戴着一长串叮当作响的银项链。 要不是管家提前通知,几个下人估计都想报警了。 能来祁家老宅的人,不是权贵也是华夏响当当的人物,他们无一不是穿着体面。 也不怪他们吃惊,容珩上次来的时候,打扮的还没这么中二。 女佣心惊胆战地给这位客人摆完茶,就脚步匆匆准备离去。 容珩见状,还在后面调戏道:“美女,要不一起坐坐喝杯茶?” 眼看这女佣因为他的一句话,背影走的越发着急,他却坐在那里哈哈大笑。 祁淮景刚好进来,看到了这一幕,和容珩那头醒目的红毛,他微蹙起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容珩笑容一僵,连忙道:“哎,老九你来啦。我这不是知道你今天生日,特地来看看你嘛。” 随后又可怜巴巴道:“怎么,不欢迎我?” 祁淮景已经被这家伙的一头红毛,吸引了视线。 “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他语气里透露了一丝烦躁,好看的眉毛现在紧拧着。 容珩还没看出他的不爽,还骄傲说:“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我前些天特地染的。” 说完,还准备全方位给好友展示一遍,他这头亮眼的红毛。 但祁淮景已经别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容珩只得讪讪摸着鼻子,又道:“别这样啊老九,话说我今天特地来一趟,也是想看看你那头宝贝熊猫啊。” “你还是别见它了,免得吓着人家。” 拒绝果断迅速,话里话外都在表达自己的嫌弃。 这令容珩的玻璃心碎了一地,他哭哭唧唧开口:“呜呜呜,阿景。难道我不是你最爱的阿珩了吗?” 祁淮景没有再答话,正准备直接走,又被这红毛怪拉住。 “我戴个帽子还不行吗!” —— 钟漾睡了一觉醒来,想到还有个窝窝头没吃完,顿时心情大好。 于是,她美滋滋拿着窝窝头,躺在摇摇椅上,悠哉悠哉地小口小口啃着。 乌鸦和麻雀也是刚睡醒,看来也消化地差不多了。 两只鸟站在老大的摇椅后面,开始寻找起失踪多时的麻雀。 本来三只鸟一直都是吵吵闹闹的,但每次都是以和好告终,这次麻雀走了那么久,也挺反常。 待钟漾满足地咽下一口窝窝头,才道:“麻雀心大着呢,估计跑到哪里睡觉了。” 两只鸟沉默几秒,暗自吐槽道:谁的心有你大啊。 乌鸦到底还是和麻雀有点情分,担忧道:“要不我还是去找找它吧。” 钟漾摆摆手,示意它赶紧走。 等乌鸦飞走了,杜鹃也有点不放心,随即也跟着它去了。 喧闹的环境又安静下来,钟漾丝毫没受影响,继续啃着心爱的窝窝头。 容珩跟着祁淮景来到竹林内。 远远就看见一头憨态可掬的小熊猫,正悠闲地躺在摇椅上,熊掌握着一块东西啃的津津有味。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吃东西不是只在一侧吃,而且左边脸咬一口,就换到右边脸咬一口。 容珩都要被萌翻了。 这,就是这只熊猫的脸这么圆的原因吗。 吃的两边对称,才不会出现大小脸。 走近后,祁淮景还没出声,身边这家伙已经迫不及待。 只见他朝熊猫招了招手,并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动静惹来钟漾的侧目,却只是翻了个白眼。 这货是谁啊,在这遛狗呢。 但她随即又看到了旁边的饲养员,顿时心底一喜,连手里的窝窝头都不啃了。 钟漾扔下窝窝头,就哼哧哼哧地跑到饲养员脚下,开始嘤嘤撒起娇来。 这可爱的小模样,惹得旁边的容珩眼馋的不行。 但小家伙被祁淮景揽在怀里,看都不看他一眼。 祁淮景对爱宠的识相很满意,心底被它抚慰的越加柔软。 容珩在一旁酸溜溜道:“阿景,你抱累了不,要不我帮你抱抱?” 祁淮景似笑非笑:“想抱?” “想!” “那你就想吧。” “……” 容珩咬牙切齿,从来没觉得眼前这人这么可恶过。 钟漾听见这男人的声音,还觉得有点耳熟,再定睛一看,才想起来。 这不是上次那位花孔雀嘛。 只见他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浑身上下穿着一身黑色,特别是脖子上挂的那玩意。 一身搭配不伦不类,真是白瞎了这张脸。 上次这位哥还是花衬衫,这次风格又变了,看他露出来的头发,还染了个红毛。 估计下一次该做纹身了吧。 容珩只能眼馋地看着祁淮景摸着熊猫,那温柔似水的眼神,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是吧,祁老九不是一贯都是冰山脸吗?怎么对着宠物,却做出那么温柔的表情。 这对宠物都这样,那要是以后谈恋爱了,那还得了。 不近女色的祁九爷谈恋爱?容珩根本想不出来那画面。 其实祁淮景之所以称为老九,只是因为儿时大院内,那群年龄相仿的伙伴。 那时大家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自然也按照岁数大小排下来。 祁淮景当初是年龄最小的,也被称为小九。 后来祁老爷子听说了,也觉得这名字顺口好听,孙子的小名就定下了。 之后随之传到了圈内,越传越神乎。 至今就没几个知道祁九爷这由来。 有人认为,这是祁九爷自封的,因为他杀了九个胆敢违抗自己的人。 各种奇葩说法也都存在,但这不影响祁九爷这威名传播之广。 第30章 麻雀,危! 随着年岁渐长,大院的朋友们在天涯海角四散开来。 只有每逢年节,几人凑在一起,谈天论地,畅想未来人生。 但对于老九会不会谈恋爱这一问题,容珩已经跟他们争执了多次。 容珩虽然吊儿郎当,但也是纯情的小伙子,至今没谈过恋爱,却能让周边人都以为,这家伙是个风流花心大萝卜。 但没人知道,在他心底也是渴望一份真挚的爱情。 所以他坚信,有那么一个人,能把祁淮景拉下神坛。 但这想法却引来朋友们的讥笑,与其说祁老九这朵高岭之花能被采下。 倒不如说什么时候会出现个女人,能把容三这位情场浪子,给彻底收心。 而当时在场的诸人,包括容珩都没猜准。 往后真的有那么一位,让祁淮景爱之如命,甘之如饴。 但她的身份,没有人料准。 —— 容珩没能抱上心心念念的可爱熊猫,只能摸几把它的毛毛,期间还差点被咬了一口。 他只得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临走前才想起来,告诉祁淮景阿宁回国的事。 祁淮景表示自己知道。 阿宁在大院里排行老八,又是女孩,自然受到大家的百般维护。 但因为叫女孩子老八,总归是不好听的,所以就直接叫她的小名阿宁。 并且,大家都心知肚明,阿宁暗恋祁老九的事。 毕竟人家姑娘,从小就跟在他身后,奈何这小子打小不爱笑,也是冷冰冰的样子。 后来大家都没预料到,会发生那场车祸。 自此,几人各奔东西,又少了很多联系。 纵使心中有千般言语,沈幼宁毅然决然选择了出国深造。 如今也过了六年光阴,当年那个纯净如茶花的女孩,成长为什么模样,容珩也不得而知。 他的心底含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情愫。 —— 麻雀自被那两只贱鸟气飞后,落到一处小院内。 它两只小眼睛还含着一泡眼泪,鸟嘴里还在不停怒骂着乌鸦和杜鹃。 忽而,地面上一堆肥美的白虫子引起了它的注意。 麻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骂人的鸟话都说不利索了。 要说对比窝窝头,鸟族最爱的,还是要属虫子。 一想起来,那鲜嫩多汁,一口爆浆的口感,仿佛萦绕在它的口中。 但地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虫子,可没那么简单。 麻雀跟着乌鸦也混了许久,自然一眼就看出来那拙劣的陷阱。 只见虫子上方,被做了个简单的笼子半罩着,想来只要有鸟贪吃,暗处的两脚兽就会放下笼子。 这点小伎俩,怎么能难倒麻雀。 地上那群虫子,已经全部四散开来。 它心中得意,只要吃笼子边上的不就好了,这两脚兽也太蠢了吧。 随即,麻雀已经按耐不住飞下地面,开始欢快地啄虫子。 “哈哈哈太好吃了,这可比窝窝头好吃多了,那两只蠢鸟肯定得嫉妒死我。” 它吃的不亦乐乎,一个劲地往嘴里塞虫子。 这里俨然已经成为麻雀的虫子盛宴。 暗处一尖嘴猴腮的男人,却是笑的合不拢嘴。 他浑浊的眼里满是贪婪的光芒,小声嘀咕着:“多吃点,吃饱了才好下锅。” 看来他并不着急收网,显然男人已经有所准备。 没过几分钟,那只肥溜溜的麻雀刚还在欢快啄食,却忽然停顿住,‘扑腾’一声就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随后,男人弓着背缓缓走出来,嘴上还不停奸笑着:“嘿嘿,这次货不错嘛,逮到这么肥的鸟,明天得好好补补身体。” 男人是祁家老宅内一位工作多年的老伙计,名叫马炮飞,主要负责后厨打下手的。 虽然工作那么多年,但他自知只是名微不足道的下人,所以在老宅内一直也算安分守己。 马炮飞其人,半生普普通通,性格内向,相貌也是尖嘴猴腮,也没什么小钱养女人。 下人们跟他相处多时,也只能对他有一个老实的评价。 但人都有阴暗的一面,马炮飞的爱好就是喜欢虐待动物,以满足他畸形的变态欲。 再加上他很喜欢捕鸟,用来炖汤,给自己补身体。 并且杀鸟的方式极其恶劣,最喜欢活生生把它们烫死,享受着这些弱小生命的无助。 其手段之残忍,在老宅内也不是没人发现。 主管已经逮到他好几回了,但也只是口上训斥几句,毕竟这员工上班也是兢兢业业,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不过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宅内鸟儿好像变少了很多,所以马炮飞半个月都没吃过鸟肉了。 他这几天吃饭都没滋没味的,于是就使出特制的迷魂肥虫子,看看哪个傻鸟会上钩。 果不其然,有一只肥麻雀就上当了。 马炮飞拎着肥鸟,一时心情大好,吹着口哨走回自己的休息区。 对于这些畜生,他可是没有什么同情心的。 并且,他有时候还会有更黑暗的想法:家主那头宝贝熊猫,不知道吃起来什么滋味。 最近听说家主很宠那头熊猫,马炮飞心底对此非常看不顺眼,他觉得那就是头畜生,还当人一样宝贝呢。 但他也就敢心底有些想法,白天依旧勤勤恳恳地干活。 …… “麻雀!” “我把窝窝头都给你吃,别生气啦!” 此时,乌鸦和杜鹃两只鸟已经飞了大半个老宅,但还是不见麻雀的踪影。 它们的嗓子都要喊冒烟了。 乌鸦粗哑着气音道:“哎呦,麻雀这家伙,心眼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杜鹃叹气:“它该不会跑出去了吧,早知道应该留它几口的。” 两只平日里贯会争吵的鸟儿,现在为了找麻雀,也暂时不计前嫌,专心在老宅内寻找起来。 陡然一转,乌鸦看到一处小院里的踪迹。 只见地上有几只肥美虫子还在爬行,而旁边正摆着一个半罩的陷阱。 这陷阱放置拙劣,一眼就能看到。 乌鸦心想:该不会那蠢麻雀被抓了吧。 杜鹃也发现了蹊跷,率先飞到地面上,吃惊道:“这是麻雀的羽毛!” “它被两脚兽抓走了!?” 两只鸟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顾虑和担忧。 被人类抓走,只怕麻雀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 但是它们并不想放弃这个伙伴,两只鸟一同默契地在附近寻找起来。 第31章 无数弱小冤魂 麻雀醒来时,脑子还是混沌一片。 它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就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哈哈哈,这鸟这么肥,不知道肉质老不老,我可得多炖一会。” 马炮飞本来打算明天再炖汤,但今天宅中不知道有什么喜事,主管给每人发了包补品。 祁家就算是给下人的东西,也是不凡的,底下人纷纷感激家主的大度。 不过对于给下人发补给这种小事,祁淮景并不知情。 还是祁老爷子高兴,想着多些人给孙子祝福,所以特地安排管家,给他们发放福利。 这些补料,马炮飞在外面买也要大几千,可见其奢侈。 所以他准备今天趁此机会,好好炖一锅浓郁的鸟汤。 角落里,被五花大绑的麻雀已经瑟瑟发抖起来。 “嘤嘤嘤,太欺负鸟了,我只是吃几个虫子,怎么就要被吃掉了。” 马炮飞正在熬汤底,表情却有点癫狂。 上次吃的几只鸟腥味太重,不知道是不是没放血的缘故,他这次决定先把这只鸟放血。 当然,这血他也没打算放过。 对于没尝试过的东西,他很乐于一试。 连马炮飞自己都没发觉,他心底嗜血的基因已经掩盖不下了。 变态之所以是变态,正是因为他们的心理和精神,都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暗处躲藏的乌鸦,也被男人身上散发的一股邪恶气息吓住。 乌鸦因为已经是灵物,能清晰看到他身上环绕的黑红恶气,并且夹杂着数不清的弱小冤魂。 有鸟族,也有很多猫族…… 它们痛苦凄厉的叫声,乌鸦还能隐约听见。 同为兽族,它看的心惊胆战。 这得虐杀了多少兽族,才会有这般浓郁的怨气久久未散。 但因为它们本身就是弱小族群,就算死后化身冤魂,也顶多让男人走几次霉运。 杜鹃已经去找老大求救,只要麻雀再撑过一会,就有救了。 眼看那变态男人已经开始拿出菜刀,竟然又用手指划了一下刀锋,破开一道小口子溢出了鲜血。 男人把手指放在口中,吮吸着伤口的血液,口中还振振有词:“不够锋利啊,还是得磨一下。” 说完就翻出磨刀石,开始磨起刀来。 麻雀肥硕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 “呜呜呜,都是贪吃惹得祸。” 忽而,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炮飞哥,今天李哥突然请假了,主管让你等会去值班。” 马炮飞磨刀的动作停下,忙应道:“哎好的,我等会就过去。” 门外的的人没有再回话,应该是已经走了。 他这才放下心,气愤骂着:“妈的,一群贱人,老是碍着老子的好事。” 男人的表情越发癫狂,那张扭曲的丑陋面孔此时布满了戾气,嘴里还不停咒骂着。 饶是乌鸦也是见过世面的鸟,也被惊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被这变态发现。 麻雀那胆小怕事的家伙,已经吓得拉了几泡鸟粪出来,正躺在地上装死。 片刻,马炮飞整理完心绪,又换上人前一副温顺老实的面孔,便出门去了。 确认完男人不再回来之后,乌鸦这才飞出来,叫道:“还装死,赶紧起来跑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麻雀睁开眼,惊喜道:“乌鸦!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我……” “别说些废话了,趁他还没回来赶紧走。” 乌鸦正用鸟嘴试图解开它身上的绳子,但绳结牢牢捆着,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麻雀两只翅膀都被捆的死死的,也无法挣脱开来。 虽然知道那男人是去值班了,但保不准他什么时候就突然回来。 乌鸦心一横,直接叼起捆住麻雀的那根绳子,吃力地飞出窗外。 “你这蠢鸟,怎么吃的这么重!” 麻雀虽然身形小,但这些日子吃的太好了,发胖的自己飞起来都费劲。 它也有自知之明,讨好道:“好兄弟,等我回去就减肥,好吃的都给你吃。” “……滚滚滚” 乌鸦两只脚抓着绳子,跌跌撞撞地在空中飞着,时高时低。 底下吊着的麻雀更惨,已经被树枝打到好几次,痛的它苦不堪言,也不敢吭声。 …… 另一边,钟漾正啃着竹子,就看见杜鹃急急忙忙飞过来。 听完它一通语无伦次的鸟话,她才明白麻雀这是被人抓了去。 当下,她就在杜鹃的带领下,准备去营救小弟。 才刚出竹林,就看到不远处的乌鸦飞在低空中的身影。 并且,那吊在底下的不正是麻雀吗? 随着乌鸦飞近,底下吊着的麻雀被树枝不停拍打着,但隐忍地不发出声响。 旁观的钟漾和杜鹃,都感同身受般身上有了几丝疼痛。 不约而同地佩服起麻雀来。 等两只鸟落地,它们三又抱在一起哭天喊地,一派死后余生的欣喜场面。 钟漾在一旁看着,嘴角止不住抽搐。 这三个活宝,一天天净惹出什么事来都不知道。 半晌,麻雀情绪平复完,又想给老大来个拥抱,被她给无情拒绝:“快说怎么被抓的?” “额,就是……被抓了嘛。” 看它这么难以启齿,乌鸦嗤笑道:“这肥鸟贪吃,被逮住差点给煲汤了。” 杜鹃也是嫌弃道:“蠢死了。” 被两只鸟这么训斥,麻雀干脆把头埋在身体里,一副落寞的小模样。 钟漾无奈:“下次小心点。” 她这次也没料到,向来胆小的麻雀,竟然第一个被人类抓住,还险些被煲汤。 正准备继续回去吃东西,就听乌鸦急切道:“老大,我想起来了!” 一熊二鸟眼神纷纷看向它。 “那抓麻雀的男人,是个大变态。我看到他浑身散发出一股邪恶至极的怨气,真是太可怕了。” 乌鸦的话里带着恐惧,想来又是想起了那可怕的男人。 钟漾疑惑道:“怨气?” “对,他杀了不少兽族,其中有不少些鸟族和猫族,它们死后冤魂不散,一直萦绕在那男人的身上。” 麻雀和杜鹃听到这话,吓得抱作一团,“真是吓死鸟了,这男人还杀了那么多同胞。” 钟漾也有所感触:“原来老宅内还有这么变态的人。” 第32章 前老大 祁家老宅被福泽庇佑,乌鸦也没料到会出现这么邪恶的事件。 钟漾沉思道:“看来,那男人在宅中为非作歹多年了。” 想来这变态专门喜欢虐杀小动物,以此作为快感。 三只小弟个个替死去的兽族同胞,愤愤不平。 要对付这种恶人,它们也奈何不了。 身为弱小族群的一员,对比那些无辜受害的同胞来说,三只鸟自知要更幸运的多。 特别是乌鸦,它在西山跟随前老大,也是耳濡目染。 深知弱小族群,若非自身强大起来,终归还是会成为强大族群的附庸。 钟漾的灵魂深处,还是认可自己是人类一派。 对于这种败类虽然不耻,但也没有更多的办法,毕竟她现在还只是头未成年大熊猫。 所以只能叮嘱三个小弟,离那男人远一点。 而三只鸟交流一番,也下定决心散布传言,要让附近同胞远离这里的危险。 晚上八点,马炮飞拖着疲惫的身躯下班。 他满怀期待打开房门,却发现,满屋子再也找不到那只肥鸟的影子。 只留下一地的鸟毛和鸟粪。 他怒吼:“哪个杀千刀的!偷了我的鸟啊啊啊” 令马炮飞意外的是,这件事只是个开端,往后他再想捕鸟都难了。 —— 祁家主宅内,灯火渐熄。 此时,钟漾正心安理得地躺在祁淮景的大床上,乖巧地当着陪睡熊。 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偷鸡摸狗似地爬上床,还要被扔出去。 这次陪睡一周,算是祁淮景对小熊精的补偿。 当然,钟漾自以为,这就是补偿饲养员的生日礼物。 想到不仅可以肆无忌惮吸收紫气,还可以躺在美人怀里睡觉。 钟漾顿觉熊生巅峰也不过如此了。 良久,祁淮景洗好澡,颤颤巍巍坐上轮椅,从浴室出来,就受到了宠物的热情迎接。 并且它湿热的舌头,还小心舔舐着他那双毫无知觉的双腿。 祁淮景看着它,那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可爱模样,心底不由暖意骤起。 他抱起这头小熊精,手下轻柔地抚摸着。 钟漾窝在他怀里,舒服地直哼唧撒娇。 —— 生辰庆贺完当天,祁隆昌因为工作原因,就先行回去了。 李文兰对于小熊猫还是依依不舍,又想跟儿子多相处,所以准备在老宅内小住一段时间。 这几天,祁淮景也因为工作缠身,所以没怎么回过老宅。 这可让她暗喜,每天抱着小熊猫爱不释手,就连吃东西都要喂给它吃。 但因为祁淮景特地嘱咐过,所以李文兰没有投喂任何不良食物。 倒是钟漾,被伺候的苦不堪言,感觉像被当成小孩子来照顾一样。 这天,祁母难得放她回竹林玩耍,听说是等会要来什么客人。 钟漾浑然不在意,这几天跟坐牢一样,就连晚上祁母也不放过,硬要拉着她一起睡觉。 最崩溃的是,睡觉还会给她念儿歌。 “呜呜呜,解放了。” 终于回到熟悉的竹林里,三只小弟也兴奋地迎上来,纷纷叫着老大。 钟漾抬起高贵的熊猫头,边走边问:“这几天我不在,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她知道这三只鸟不是安分的主,但也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就听乌鸦得意笑着:“哈哈哈老大,你不知道那变态男这几天有多惨。” 杜鹃接腔道:“那可不,我们最近可是一直守在那男人附近,有一次看到他捉到一只鸽子,我们就立刻冲上去啄他脸。” 麻雀是最开心的,它此时绿豆眼里冒着星星:“那男的被我们抓的老惨了,满脸都是血痕。” “最后鸽子兄弟趁机溜走了,还送了我们好多条虫子。” 三只鸟滔滔不绝地说着话,你一句我一句地,钟漾难得看它们这么和谐,只是默默躺在摇椅里听着。 等三小弟讲的口干舌燥时,她才开口:“你们想修炼成妖精吗?” 话一说出,三双小眼睛饱含期待地看过来。 乌鸦惊叹道:“谁不想啊,修炼成人形,脱离俗世轨道,那寿命也比凡人区区百年长啊!” 麻雀和杜鹃对于这事,只是听说过,并没有想过那么长远。 鸟族寿命,也只有区区那么十几年,长生一词,谁能不心动呢。 钟漾了然点头,目光带着探究:“乌鸦,你以前的老大,有没有教过你什么修炼窍门?” “这……”乌鸦鸟嘴张了张,还是没说出口。 修炼秘法当然是有的,但每个妖精对于自己独有的秘诀,都看的很紧,绝不容许别的精怪窥探。 钟漾和杜鹃都看出它的顾虑,不再强求它开口。 麻雀倒是心直口快:“快说啊,你前老大都死透透的了,还惦记他?” 这番话说出口,麻雀才察觉有点不对劲,乌鸦那红眼睛都好像更红了。 “你这贱麻雀,早知道当初就该让你直接被炖了吃!” 乌鸦对于前老大,感念他的收留之恩,又存着几分真情。 更何况,前老大连那么珍贵的修炼秘法都传给了他,这份恩情不胜言语。 眼看麻雀又被骂的缩成一团,还是钟漾体谅道:“好啦,别为难小黑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钟漾也有,所以她虽然心急修炼一事,但也不强求。 车到山,山必有路。 空气沉默了几秒,乌鸦叹了口气,苦笑道:“老大,我知道你跟在那贵人身边,想来也有自己的一番想法。” “但我们鸟族的修炼秘诀,和熊猫一脉有着天壤之别,所以我就算说出来,你也无法修炼的。” “原来是这样。”钟漾怅然,物种不一样,修炼方式也不一样。 难怪顾序说过,有些族群天生就适合修炼,而有些族群,穷极一生也入不了门道。 见老大心情好似有些低落,三小弟也不再打扰,随即就飞走了。 乌鸦心里明白,这就像他当初在西山一样,修炼几十载,却终不得窍门。 也枉费了前老大一番好意,要是没有那大妖,估计它还在西山吧。 它脑中不由浮现起那人悦耳的声音 ——“浮西,改天我去向隔壁那条大蛇讨要洗灵果,听说那东西吃了就能修炼了。” “浮西,别气馁,修炼岂是一朝一夕的事。” “快走!别回头,逃出西山,逃的越远越好。” 第33章 被狗追 就连钟漾都不知道,黑乌鸦还有个好听的名字,浮西。 自西山一别,这名字也连同前老大,一同沉没在西山池内。 —— 见三鸟都飞走了,钟漾闷闷不乐地趴在椅子上。 她也不知道在烦恼什么,是因为遥遥无期修炼之路吗?还是被短暂十余载的寿命所折服? 她想,都有吧。 她的妈妈和弟弟,又该怎么去寻回,偌大的华夏地界里,没有修为怎么找回至亲。 倘若十年后,她还是毫无进展,那该如何? 钟漾忽而又想起祁淮景,那么清冷孤高的男人,知道她死后,也会替她伤心吗。 随即,她又甩了甩脑袋,觉得饲养员要是会哭,估计该世界末日了。 “反正未来的事谁也猜不准,谁知道以后我会不会成为一方大妖呢” 钟漾从来不会为那,看似遥遥无期的事所担忧。 她依旧遵循及时行乐这一词,既然世事难料,那就躺平接受! 思绪理清楚,钟漾就准备小睡一会。 —— 祁家老宅大门外。 一名青春靓丽,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正站在大门口,而她手里正牵着一条帅气的捷克狼犬。 女孩身穿天蓝色长裙,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皙透亮,长发柔顺披在脑后,一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未施粉黛,盈盈水眸,红唇水润。 这是一位如白花般纯净的女孩,门口的保安和她对视一眼,心都柔软了几分,萌生出种想把一切都献给她的想法。 沈幼宁勾唇一笑,自然没错过周边人等的惊叹目光,她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不枉她精心打扮这么久,连妆也只是轻轻打了点底,力求完美。 这次沈幼宁是要来老宅时,才通知祁母的,只为了给那男人一个惊喜。 想到那男人清俊的面容,她心底泛起一阵欢喜。 虽然自那年发生车祸后,两人也不再有联系,但沈幼宁在国外多年,早已看透了男人的花心本质。 祁淮景不同,他就像一轮可望而不可及的白月光,高高悬挂在沈幼宁心底。 就算失去了双腿又怎样,祁家在京市的特殊地位,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沈母对于她要追求祁淮景也表示赞成,而沈父却告诫她:少招惹祁家那位,代价你担不起。 沈幼宁轻撇唇角,没有把沈父的话放在心上。 不管是为了巩固沈家在京市的地位,还是为了那年少时的梦想,她都势必要把那朵高岭之花摘下。 沈幼宁站在门口没多久,管家已经接到吩咐,出门迎接她。 顺势接过女孩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管家笑道:“沈小姐,欢迎来到老宅做客。” 对于这位在老宅多年的老人,沈幼宁也不吝啬笑容,她俏皮道:“李管家好,我还是第一次来老宅呢,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说完,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要是我有什么不当的地方,伯伯可要指出来哦。” 这落落大方的个性,当即让管家和几个手下对她好感大增。 ““哈哈哈,怎么会呢。我们进去吧,夫人应该也等不及了。”” 看到女孩手里牵的大狗,又让管家犯了难,他突然想起来宅子里的那位祖宗。 沈幼宁不知道他的顾虑,还以为是怕大狗凶狠,忙解释道:“我的小狼很乖的,一定不会咬人!” 终究管家还是没说出口,想着狗链子锁起来,应该不碍事。 于是,众人便一齐进入宅内。 —— 祁家主宅内。 李文兰正在茶座上品着茶,却有些坐立难安。 她自持冷静淡定,现在也有些失态了,可见对沈幼宁有多喜爱。 身为长辈,她也算看着那丫头长大的,可以说对祁淮景,远没有对这丫头亲近。 好在没有等太久,门外传来脚步声时,李文兰脸上挂上一抹温柔的笑容,准备起身迎接。 沈幼宁进门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再甜甜道:“兰姨,我好想你呀。” 女孩模样乖巧,话语直达人心窝,让李文兰忍俊不禁:“哎呦,还以为你这丫头先去找小景呢,怎么想到来找我了?” “我当然是先来看兰姨你了,怎么会先……” 沈幼宁跺了跺脚,双颊含羞带红,一双盈盈水眸更是一直往边上瞅,试图寻找那人的踪迹。 明眼人哪个看不出来,李文兰无奈地摇摇头,点着她的小鼻子,揶揄道:“还说是来看我?你这眼睛只怕是要跟丢咯。” 调侃的话又惹来女孩的惊呼:“怎么会!” 两人随后又去座,屏退一帮下人后,开始亲切地交谈着。 听闻祁淮景今日不在宅中,沈幼宁顿时一阵失落,不过还是和祁母有说有笑聊起来。 她这交际手段,连久在政界的沈父也自愧不如,自然逗的祁母乐不思蜀。 —— 钟漾正躺在摇椅上睡觉,但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她正做着梦,梦里有个东西一直追着她不放。 就要被咬到时,钟漾才猛然惊醒过来。 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张大狗脸,她吓得熊躯一震,大叫道:“啊!我怎么还在做梦!” 小狼不解地看着这奇怪生物,这黑白纹路的家伙,它狗生三年至今也没见过。 竟然还穿着黑背心,还有两只黑眼圈。 心中越发好奇,它正打算上爪摸摸,又听到这黑白兽开始怪叫。 钟漾意识到这是现实,而不是梦。 于是,她试图用熊生最凶狠的表情,吓退这只大狼狗。 只见她努力龇起牙,并发出警告的低咆声。 但一直发抖的后腿却出卖了她。 要知道,钟漾前世就被大狗咬过,所以对这种大型犬一直有阴影。 但这么毫无威慑力的动作,不仅没吓退小狼,还更加感兴趣了。 它觉得这位朋友不会做龇牙咧嘴的动作,所以特地给她示范了下,并且还带着洪亮的狗叫声。 奇怪的是,这位黑白兽看起来更害怕了,并且哀嚎道:“杀熊猫啦!啊啊啊来人啊,有狗要咬我!” 随后,钟漾趁着这头猛狗愣神的功夫,赶紧吭哧吭哧加足马力,四只短腿飞速跑起来。 后面追着的小狼也来了脾气,它本就是高贵血统,也被主人千娇百宠长大。 从来没有兽敢这么不把它放在眼里,所以它发了狠,一边追一边咆哮:“狡猾的黑白兽,我还没咬呢,你就胡说什么! “等我逮到你非咬你一口泄气!” 第34章 战五渣体质 听到它的威胁,熊猫跑的速度更快了。 现在正是下午,天气最炎热的时候。 一熊一狗你追我赶的,已经热的直吐舌头。 或许是关乎性命的赛跑,每当那只狼狗要超过她时,钟漾就趁其不备猛拍它的狗头,这样可以减缓它的速度。 以至于这头狗被打的鼻青脸肿,已经开始恼羞成怒狂吠:“你给我等着,看我不咬死你!” 她跑的路也是按照去主宅方向,心中还在默默祈祷:求求了,希望管家或者饲养员在都行。 乌鸦,麻雀和杜鹃刚又戏弄了变态男一番,现在心情大好,正准备回竹林,就听见一阵狗叫声。 它们低头一看,地上赫然是老大在飞速奔跑,速度之快是它们从来没见过的。 而后面追着一只大狼狗,还是凶狠地对着老大狂吠。 三小弟正想过去帮忙,看到那只狗的体型庞大,又默默缩了回去,只好边跟随老大飞行,边加油助威。 眼看半空中又多了三只肥鸟,小狼已是烦不胜烦。 倏然,它心生一计,四只腿开始猛地起跳,率先咬住一只肥鸟。 “你要是再跑,我就把这鸟给吃了!” 钟漾听到后面的动静,她脚步放慢回头望去,不禁无语住。 只见那头狼狗嘴里叼的,正是倒霉的麻雀。 此时麻雀还是死命挣扎着,被咬住的身体还隐隐作痛,它哭嚎着:“呜呜呜!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乌鸦和杜鹃已经飞到高枝上,齐声道:“还不是因为你蠢!” 小狼用爪子按住麻雀,看着远处的黑白兽,得意道:“接着跑啊,你小弟在我手上,要想它活,你就过来和我打一架。” 钟漾听着这中二的话,心里一阵心塞。 她一头幼年大熊猫,跟一头成年狼狗打架? 眼下几只兽的位置就在主宅附近,只要有人过来,说不定还能挽救一下。 麻雀这次决定舍生取义,它悲泣道:“老大,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话里虽然是这个意思,但它那双小眼睛一直盯着钟漾,仿佛在说:难道你真的要抛下我吗? 小狼已经没什么耐心,它咬住肥鸟的脖子,恶狠狠道:“考虑好了没,再犹豫我就直接把它咬死!” 说完,它尖牙用力,惹得麻雀发出痛苦的鸣叫声。 眼见这狗玩真的,钟漾也不可能放任小弟不管。 于是,她一鼓作气冲上前,准备给这狗子一次惨痛的教训。 小狼随即也遵守信用,把肥鸟扔向一边。 两只“猛兽”瞬间撕咬在一起。 钟漾作为野二代,虽然只在野外待了一年,但得了妈妈的野性基因传承,她觉得自己打架应该也挺猛的吧。 但很快,这想法就破灭了。 随着她一声惨叫声响起,熊掌就被那条狗凶狠地咬住,鲜血顷刻间喷涌而出,一滴滴落在地面。 钟漾不甘示弱,一巴掌呼下去,拍的那条狗脑瓜子嗡嗡作响。 小狼气的直咧嘴,咬完还不过瘾,正准备上前咬住它的脖子,就听到一阵凄厉的声音:“小狼!” 这熟悉的声音正是它的主人。 沈幼宁听到外边的狗叫声,吓得忙跑出去看,果然是她的狗正和一只熊猫打起来了。 这头熊猫她知道,听说是祁淮景的爱宠。 好在还来得及,这熊猫伤势应该并不严重。 她招呼道:“过来。” 主人发号司令,小狼只得依依不舍地回去,并警告道:“给我等着!哼。” 钟漾正痛苦地捂住受伤的熊掌,口中止不住地呻吟出声。 “太痛了。怎么我没继承老妈的良好基因,反而是个战五渣。” 三只小弟见状连忙上前,慌乱道:“谁来救救熊啊!” 这边纷乱的动静,下人们已经禀报了管家。 不一会,管家带着几个兽医就急匆匆赶过来。 看着地上一滩鲜血,还有躺在地上呻吟的小熊猫。 几人心里一阵心疼,管家更是潸然泪下:“这是怎么搞的啊,哎呦。” 他们也算看着小猪长大的,心里已经把它当作孩子来看待。 现在它伤成这样,不说家主追究起来,他们也气的不行。 沈幼宁站在旁边,也是略带尴尬道:“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家狗跟它闹着玩,不小心伤着的。” 随即又小心翼翼说:“要不医药费我出吧,我家狗狗下手重了些,实在对不住了。” 始作俑者已经被她锁在主宅内了。 这番话说的漂亮,但话里话外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管家在祁家处事多年,怎么会听不出来她的言外之意,顿时对这女孩的好感全消。 于是,他沉住气,准备去打个电话请家主过来。 三个年轻兽医,却是沉不住气:“说的轻巧,这是下手重一些吗!你看看这伤口都快咬下一块肉来了。” 他们一边检查着熊猫身上有没有多余的伤口,一边小心地给它做着简易包扎。 沈幼宁自知理亏,只能在一旁陪笑,但无人看到的地方里,她唇角划过一丝讥讽的笑意。 钟漾一边忍受着疼痛,一边也没错过这漂亮女孩的变脸。 她心道:这女人是学过的啊,茶艺精湛,浓香扑鼻。 连穿着都无可挑剔,是男人最爱的纯欲风。 动静闹这么大,李文兰也闻声出来。 见到满地狼藉和那只可怜的熊猫,她心疼道:“这是怎么了?小猪怎么受伤了?” 沈池宁见到祁母来了,两眼泛起泪花,也是委屈地又解释了一遍,不停在指责自己的过错。 惹的李文兰心疼不已,又想照顾熊猫,又要安慰她。 这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受伤了。 还有矫揉造作的表情,让三名兽医频频翻起白眼。 枝头的三只小弟也是叽喳叫着,纷纷叫着:“绿茶!绿茶!” 它们也看过不少电视剧,也知道‘绿茶’这个词是用来骂人的。 片刻,熊猫已经处理好伤口,除了它熊掌上那块咬痕,还有几处抓伤,兽医们也给一并处理了。 但这是被狗咬伤了,兽医们商量着:“不知道要不要打狂犬疫苗。” 登时,沈池宁尖细着嗓音传来:“我的狗干净的很,每年都会打预防针,为什么要给它狂犬疫苗?” 话落,包括祁母在内,众人纷纷惊讶地看着这位大小姐。 第35章 帮个外人? 话一出口,沈幼宁顿时后悔了。 她轻咬粉唇,怯怯道:“对不起,刚刚是我太着急了。” 随后晶莹泪珠夺眶而出,眼泪从她洁白的小脸上一滴滴缓缓落下。 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已经让旁观的许多下人们心软起来。 最疼她的李文兰,率先开口劝导,安慰她没事的。 只有枝头的几只奇怪的鸟儿,还在叽里呱啦叫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三名兽医还是毫无波澜,他们都是有女朋友的人,见到这副情景只是铁石心肠。 沈幼宁的眼眶挂着晶莹的泪珠,洁白小脸满是自责,但她心底却很是快意。 她暗道:他的爱宠又怎样,拿什么跟我比,还不是都在怜惜我。 当然,是除了那几个兽医外,还有那个管家,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那些兽医她没放在眼里,三个大男人眼底发黑,都有着跟那头熊猫同样的黑眼圈。 一看就是跟熊猫亲近,她已经不再把他们当人看待,应该叫他们“熊猫人”才对。 其实沈幼宁有所不知,这些下人们都不是照顾熊猫的,自然跟它不熟。 而祁淮景那些手下们,一部分跟着主子,一部分还在外面当职,哪有闲工夫天天待在宅内。 忽而,周遭传来井然有序的脚步声,一众的黑衣保镖疾步前来。 哗然声顿起,好事的些许下人已经感到不妙,纷纷离去。 沈幼宁还感觉奇怪,突然她美目一亮,就看到保镖后面那道熟悉的清俊身影。 多年未见,他看起来更加优秀了。 从那年耀眼夺目的少年,蜕变的更加清雅矜贵。 那人一身青色中式长衫,脖子上两个玉扣系的一丝不苟,眉目如画般精致,周身气质清贵。 他的容貌要比当年上学那会,变得更加好看。 是沈幼宁记忆里,熟悉又陌生的样子。 男人除了坐在轮椅上,她一时也找不出他有什么缺点。 她眼底流露出一抹痴迷,心脏处传来久不停歇的悸动。 这,就是她自小暗恋的人。 正欲上前说什么,只听男人冰冷的话:“沈小姐好大威风,一来就害得我的宠物成这样?” 他那双深邃的凤眸,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透着一股冷冽刺骨的寒意,此时幽幽望过来,让沈幼宁不寒而栗。 “九哥,我……” 沈幼宁一向能言善辩,从小最懂得如何讨大人欢心,现在面对心心念念多年的男人,却有些情怯了。 无他,男人周遭气势逼人,眼神里透露的冰冷,好似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这想法让沈幼宁心塞不已,她瞬间脸色惨白,娇躯更是摇摇欲坠。 美人泣泪,我见犹怜。祁淮景却已收回视线,径直来到熊猫边上。 他的小猪闭着眼睛呼吸急促,熊掌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但身上和地上全是斑驳点点的血迹。 前几天刚给它洗的澡,今天一看又成了只脏小熊。 以往它最是活泼好动的个性,现在却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 祁淮景感觉整颗心都被揪起,他嘴唇紧抿着,眸底深色翻涌,眉眼间有戾气也有沉痛。 察觉到男人的目光,熊猫抬起眼睛,看到是最亲近的人,当即咧开嘴对着他笑起来,并且还吐着舌头。 似是想让他放心,在说自己没事。 几个兽医已经开始抹眼泪,直道:“小猪这么乖,怎么可能和狗打架。” 管家也在一旁看着,平常和善的老脸,现在却没有一点笑容。 祁淮景本来还在公司开会,一接到管家通知,就马上赶回老宅。 留下一众公司高层面面相觑,不知道老板最近这是怎么了,三天两头开会都这样。 老宅发生的事,已经从管家口中得知。 但那女人的片面之词,他自是不信。 他的小猪虽然偶尔贪玩好吃,但也只是个小孩子的性格,跟成年狼狗打架,绝无可能。 祁淮景冷着一张俊脸,又看向沈幼宁。 正欲开口,就听见他的母亲在一旁劝说:“小景,幼宁第一次来老宅,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沈幼宁适当挂上一抹歉意的笑,搭词道:“九哥,实在很抱歉,是我没有管教好我的狗。” 李文兰是看着幼宁长大的,自然对比这才见过几面的宠物,要有亲疏之别。 她随即做主道:“既然小猪也没多大事,依我看,就这样算了吧。” 虽然李文兰对这个儿子百般愧疚,但碍于沈家,还有对于幼宁的一点私心,也只能委屈下儿子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祁母话语里饱含着维护之意,仿佛她两才是母女,而在她旁边的儿子反倒成了多余。 祁淮景不语,低垂的凤眸里,黯淡无光又燃着点点怒意。 良久,沈幼宁的心已是惴惴不安,就听见他低低笑道:“真是我的好母亲啊。” 李文兰心中刺痛,听出他话里夹带的讽刺意味,这才发觉自己身为母亲的失职。 她,竟然在帮一个外人说话,而冷落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正想开口补救,但看到儿子眉眼间的疏离之意,一时有些怅然若失。 沈幼宁看在眼里,暗自不爽。 祁母当年在政坛也是雷厉风行,这副伤神的姿态还从来没见过,果然人老了。 祁淮景不知母亲心思的千回百转,他轻启薄唇:“阿元,阿良。去把那条狗给爷宰了。” 话音刚落,除了沈幼宁,其他人反应如常,已经习惯了这位爷的做派。 沈幼宁大惊失色,那条狗是她花大价钱买的高贵血统捷克狼犬。 一身蓝黑毛发,帅气可爱的外表,又极其认主,陪伴她在国外多年,早就是亲密伙伴了。 “九哥,我的狗只是和它玩闹,才不小心伤到的,熊猫既然没事,我愿意出全部费用治疗,求你放过我的狗吧。” 阿良和阿元径直走向屋内,九爷说过的话是不会变的,他们不用理会这女人。 她水眸里泪眼盈盈,语词斟酌,小心翼翼,试图打动那矜贵冷漠的男人。 但祁淮景毫无波动,他对这贯会哭哭啼啼的女人,只有幼时几面印象。 后来上了学,这女人在隔壁班里,还每天跑过来,问他一些弱智的数学问题。 容三当时的表情,夸张又嫉妒,直道:“你这家伙真是好福气。” 福气?祁淮景可从来不觉得这是福气。 第36章 求助沈司令 祁淮景在校园里,每天面对众多追求者已经烦不胜烦。 看到女人那张哭哭啼啼的面容,他一时间脑子里想起很多往事。 沈幼宁喜欢他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少年时只是不想揭穿而已。 但她的喜欢,真的是喜欢吗? 真是可笑,当初车祸之后,周遭亲友离的离散的散,谁都觉得他活不过那个时候……。 祁淮景敛下眸子,淡淡道:“沈小姐以后还是别来了,保不准又带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过来。” “管家送客,都散了吧。” 沈幼宁嘴唇颤了几下,看着男人清隽的背影,怎么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终究,她喉咙干涩还是没说出话来,嘴角泛起苦涩笑意。 自以为的多年情谊,今朝已溃不成堤。眼泪似乎在往心里流,变成酸的,又酿成苦的。 管家走到她身旁,客气道:“沈小姐,走吧。” 沈幼宁最后不甘地看了一眼,那头熊猫正被男人揽在怀里。 看那温馨的场景,她眼底含着一抹深意,最后转身离去。 一辆皮卡停在祁家老宅大门外,等女人上车后,旋即呼啸驶出。 车内,沈幼宁粉唇微勾,美眸里布满了精明与算计,拨通了一个电话。 —— 自家主的熊猫被咬伤,几人又浩浩荡荡,把它送进京市中心医院。 一通检查下来,缝合伤口又打了针,钟漾难受的直哼唧,祁淮景看在眼里,也是心疼不已。 最后回了老宅养伤,结果这几天里,熊猫开始反反复复低烧,吃不下东西,整天萎靡不振。 这令包括部长在内多名兽医,急得焦头烂额。 虽说最近熊猫研究颇有进展,但他们也不敢乱开药啊。 因为熊猫的事,祁家家主这几天脸色异常难看,他们几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丢了自己的饭碗。 最苦的还是部长,天天催他那个师兄,赶紧过来帮忙。 师兄迫于无奈,只好答应从遥远的淮岭赶回来。 好在低烧三天后,熊猫体温恢复正常,也开始吃东西了。 众兽医纷纷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而远在车上的许引川接到消息,却没有改变想法。 男人扶了扶戴着的金丝眼镜,狭长的眼眸里满是兴味。 这么独特的大熊猫,当然值得他回去一趟,不管是它先前在祁家死而复生,还是这次又平安脱险。 许引川已经在淮岭待了三年,可以说,大熊猫这一华夏特有物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 那条狼狗还是被送回了沈家,只是其中模样不胜语表,但还是保住了一条狗命。 祁淮景也没料到,沈司令竟然亲自打电话过来,言语恳切,先是替女儿的鲁莽道歉,后又是主动要求补偿。 甚至直言,要是熊猫出事,他亲自登门赔礼。 祁父祁母听闻,也是吃了一惊。 沈霆,华夏总司令,手握重权大任在身。 本人桀骜自负,但又极为爱国,在政坛上有着众多追随者。 这样骄傲的人,也会为女儿低下头。 祁隆昌因为工作,跟他多有接触,也只是停留在表面关系上。 要说文有祁元首,武就有沈司令。 虽说祁隆昌身为元首,但当今的华夏政界动荡不安,他受多方限制,并没有多大权利在身。 而沈霆,却是实打实草根出身,靠着在军方底层,一路混到总司令的位置。 其中的野心和毅力,也不可小觑。 既然沈司令开口,再加上熊猫现在状态良好,祁淮景在审时度势下,也卖了他一个面子。 其中,也有因为他的大伯,在沈司令手下就职的原因。 这次祁隆昌没有多干涉,他自听闻妻子描述那天的情况,也深知对儿子多有亏欠。 李文兰也表示懊悔,于是等熊猫身体转好时,她就告别了老宅,回到大院。 而沈幼宁这边,自以为求了父亲,就万事大吉。 却发现,她的小狼已是浑身伤痕累累,虽然及时就医,也只是保全了条狗命,下半生恐怕再难有往日的活力。 房间里,女人精致的小脸上,此时布满了阴霾,她口中喋喋不休说着:“该死,一头畜生还敢跟我作对……” —— 钟漾这几天,差点一命呜呼。 要不是因为一直吸收紫气,她还真抗不过去了。 顾序期间也来了一趟,看见她这副半死不活的熊猫样,一脸无语道:“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 但他嘴上嫌弃,还是喂给了钟漾一粒不知名药丸。 药丸一吞入腹中,钟漾疲惫不堪的熊躯,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也难为这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东西了,每天要处理大量繁琐的事不说。 还要偶尔观察一下这边,以防她又把自己搞死,所以钟漾也只能悻悻笑着,一边听着男人的絮叨。 而后,熊猫大病初愈一场,祁家老宅内沉闷的气氛也渐渐缓和。 但对比管家,那张笑的跟菊花一样灿烂的老脸,钟漾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她之前的“好事做尽”,进入三楼房间看电视的事,也随之被挖出。 祁淮景结合这几件事下来,已经看透这头小熊精的本性。 真是恶劣又贪玩,让人又爱又恨,祁淮景更是咬牙切齿。 打又不敢打,那就只好把它栓着了。 所以钟漾现在,真的被栓在主宅大厅内,还是被一条粗铁链子栓着。 不过链子长度有两米,足够她在附近活动,只有晚上等祁淮景回来,才有机会解开。 当然,也要看她今天表现的好不好。 钟漾这几天气的牙痒痒,一直拿着铁链子磨牙,泄愤。 她作为一头有理想的大熊猫,怎么甘心被锁在一个地方。 但无论她撒娇卖萌,还是打滚,饲养员对于这件事,却没有心软过。 她的熊生又一次遭遇了挫折。 当三小弟过来时,就看到一头圆滚滚的黑白熊猫趴在地上,脖子上还有条铁链子栓着,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三鸟顿时哄堂大笑:“哈哈哈,老大你怎么被当成狗,栓在门上了!” 钟漾已经生无可恋,翻了个身继续开始睡觉。 不管它们怎么说,直接躺平接受现实吧。 第37章 标记 就这样,钟漾平静地躺了几天。 祁淮景也发现宠物最近安分了不少。 经过管家提醒,他这才发觉,是不是因为太无聊了,又被栓着,所以小猪每天都在睡觉。 祁淮景郁闷:“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管家赔笑道:“怎么会,您也是为了她好。” 他心道:这位爷怎么还会反思起来。不过就算真是家主的错,管家也不好说出来。 接着,在管家又一次提议下,祁淮景安排手下,在大厅内安装了一台电视机。 自从有了电视看,躺了几天的钟漾,也开始看起节目来。 三只小弟闻声,都飞过来跟着她一起看。 熊猫与鸟儿和睦相处,还会一起看电视的情形,老宅的下人们也是见怪不怪。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三小弟养成了每天定时就来看电视的习惯。 只要钟漾早上一睡醒,就被它们催着打开电视。 电视一天都开着,一直到晚上,祁淮景叫她上来睡觉了,三小弟才依依不舍地飞回竹林。 这沉迷的样子,钟漾都自叹不如。 最近出了一个新节目,名叫大熊猫的秘密。 这是一部纪录片,有关于野外的大熊猫们,是如何生存觅食,每天更新两集,钟漾看的津津有味。 每天固定看完两集,随后她就把遥控器让给小弟们。 因为上次抢遥控器的事,现在她给每个小弟安排了节目观看限制。 每只鸟只有一个小时,可以调到自己喜欢的节目,选择权先从乌鸦开始,然后是杜鹃,最后才轮到麻雀。 麻雀因为上次被老大救下的事,一直心存感激,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只要能看电视,三小弟也很乐意。 在这段时间里,钟漾边养伤,边看着电视吃窝窝头,因为左熊掌还没完全好,所以她一直用的右掌拿东西。 管家很是欣慰,以前调皮捣蛋的小熊猫,这段日子变得乖巧不少。 但祁淮景最近却有点烦闷,因为他的小猪不粘他了。 以往只要他回来,都会受到这头小熊精的热情欢迎,并且还会翻出肚皮来,求抚摸和抱抱。 自从有了电视,他就再也没受到过这待遇。 祁淮景受到了冷落,心底很不是滋味,连带着每天来主宅内蹭吃蹭喝的三只鸟,也看不顺眼起来。 这几天一人一熊在一起睡觉,某位有脾气的爷话也少了很多。 钟漾倒是没发觉什么,毕竟饲养员一直话少,虽然偶尔也话多点,心大的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僵局一直持续到某一天,连管家都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往常,这位爷看到他的宝贝熊猫,不说会笑,也会唇角带点笑意。 今天却一反常态,进门看到熊猫只是冷哼一声,然后直接上楼。 钟漾还在和三小弟,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并没有发现饲养员回来了。 管家看在眼里,心中犯起嘀咕:这两祖宗,一大一小的是闹脾气了? 而电视里,放的正是熊猫的秘密。 作为钟漾最爱看的节目,它镜头反转极快,往往一不留神就错过了关键情节,所以钟漾看的入神。 这是最新的一集,讲述的是熊猫彬彬在野外,如何成长为一方霸主的经历。 镜头里,彬彬已经是头成年的五岁大熊猫了,它正值年轻力壮,精力旺盛之际,打跑了几头妄想闯入它地盘的猛兽。 现在彬彬正扬着骄傲的熊猫头,在属于它的地盘内,仔仔细细用屁股标记着。 钟漾入神地想着,要是自己有这么勇猛就好了,这样上次不至于被那头狼狗咬成这样。 忽而她听到电视旁白:“彬彬在自己的地盘上,正仔仔细细做着标记,这样也是为了防止有兽类占领。” “做好标记后,周遭都带着自己的气味,野兽闻到了就不敢再轻易闯入。” 只见屏幕里,那头凶猛高大的熊猫,用屁股在树上擦来擦去,表情很是享受。 钟漾想起自己的妈妈,好像也是这么标记自己的。 标记,是不是就表明,这个东西属于自己了。 她不知想到什么,内心不由一阵激动。 乌鸦觉得这节目怪无聊,已经忍不住打起哈欠。 突然,它看到老大那张毛绒绒的熊猫脸上,竟然有着人性化的笑容,不由古怪道:“老大,你这是咋了?” 钟漾还在美好的畅想中,冷不防被打断,看到三双绿豆鸟眼盯着她,一时有些羞恼道:“看我干嘛!看电视啊,不看就把它关了。” 三小弟立即把鸟头转向电视,“看看看!” 眼看它们专心看着电视,钟漾暗自窃喜,脑中有个想法渐渐成形,连最爱的节目也没有兴趣看下去。 于是,她直接跳下沙发,脚步敏捷地爬上二楼。 这几天因为表现好,铁链子已经解开了,她才得以活动。 现在时间是晚上八点多,饲养员应该还在书房。 只见钟漾四脚迈步,到达书房门口才停下,黑亮的熊猫眼里满是欣喜。 然后,她站起身掰开门把,悄悄推门进去。 祁淮景此时正坐在椅子上,专心看着手里的文件,桌上上还摆着一摞,这是今天需要处理完的。 祁家几百年基业,涉及的产业多不胜数,外人只道是羡慕,却不知身为家主肩负的重担。 这次因为爱宠出事,已经耽误了不少需要他亲自处理的重要文件,他准备今天干脆处理完。 想到那头熊猫,祁淮景的思绪开始飘忽。 已经一星期没怎么抱过小猪了,不知道它现在是不是还在看电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倔什么,这就像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别的东西分走了视线。 『可能,也是想要关注吧。』 祁淮景低垂下眸,不再多想。 正打算继续看文件,突然余光瞥见一抹黑白身影。 他定睛一看,惊喜道:“小猪?” 钟漾正想暗戳戳摸到饲养员身边,走到一半就直接被发现。 只好,她装作热情的狗腿样,摇着尾巴欢快跑到男人的脚底。 被抱起后,钟漾才忽然发觉,似乎很久没有被祁淮景这样抱过了。 !!那怎么行,难道这男人也会喜新厌旧? 第38章 发情? 祁淮景摸着怀里宠物的小下巴,嘴角已经止不住的往上扬:“怎么想到来这里?电视不好看了?” 然后他就惊奇地发现,这小熊精似乎更热情了。 钟漾闻着男人身上久违的清竹香,忍不住舔了舔他如玉般的侧脸。 这动作惹来祁淮景低沉轻笑,他毫不在意地继续抚摸着手下的毛团。 男人浑身的气息都干净无比,特别那张好看过分的脸蛋,要是钟漾会说话,估计已经开始说土味情话了。 “呜呜。”(电视有什么好看的,哪有你好看。) 熊猫话祁淮景听不懂,但从怀里熊猫荡漾的表情里,他感觉到一丝诡异。 不过旋即,他也没多想,手下动作越发轻柔。 饲养员抚摸的手法已经很熟练,钟漾在他怀里舒服的直哼哼。 正当爽的已经要睡着时,祁淮景手下却没了动作,无奈笑道:“好啦,下去玩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这才依依不舍地爬下去。 饲养员要工作,钟漾正准备直接出书房,突然想起来她来这的目的。 她看了一眼专注看文件的男人,有些迟疑。 最后还是决定,趁着夜黑风高更好办事。 —— 深夜里,一人一熊亲密地抱在一起,看似熟睡的身影,其实钟漾还是醒着的。 今晚,她决定干一件大事。 只见这头熊猫,一点一点往后缩,不动声色地挣脱开怀抱。 然后,她蹑手蹑脚地跳下床,寻了处合适的角落。 抬起肥嘟嘟的屁股,开始学着今天看到的电视里,那头大熊猫标记领土的动作,像模像样地蹭起来。 本来,钟漾打算先把饲养员标记,这样他就是本熊猫的人了。 不过她觉得没经验,还是先找了个角落试试,以后也好把老宅都给标记上。 自从上次跟狼狗一战,钟漾吸取教训,今天听到电视的旁白,才醒悟过来。 或许是因为这片领地,还没有猛兽的气味标记,才让那只狼狗这么嚣张,胆敢在她的竹林里撒野。 这次,她提前把领地占好,把重要的东西提前做好标记。 对了,管家大伯也勉为其难标记一下吧。 钟漾随便蹭了一会,感觉应该是标记好了,就斗志昂扬地准备上床。 标记这种事情,有点私密又难以启齿,虽然没有妈妈教导,但她自认也是天赋异禀。 所以她特地趁着深夜,才好办事。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勾勒出熟睡男人的清俊眉眼。 钟漾在旁边看着,心跳都不自觉加快。 饲养员长得太好看了,她又忍不住动物本能,想上去舔一舔。 “不行,不行。我可是个人啊,怎么能做舔熊干的事。” 最终她还是忍住想法,决定还是先把饲养员那张好看的脸,先标记一下。 祁淮景正熟睡中,意识外总感觉到一种毛绒绒的触觉,在他的脸上徘徊。 越来越感觉到不对劲,祁淮景猛然睁开眼,被眼前的毛屁股吓了一跳。 接着月色,他看清了这东西的身影 ——这不是小猪的屁股?? 钟漾还在努力撅着屁股,突然整只熊都被拎起来,男人愠怒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大半夜不睡觉,又在玩什么?” “嗯嗯。”钟漾试图辩解。 祁淮景强忍着怒气:“这么喜欢熬夜,难怪黑眼圈这么重。” 说完,直接把熊猫塞进被窝,用枕头压着它,带着困意道“你继续熬夜,我先睡了。” 钟漾被压在身上动弹不得,心中不禁狐疑:难道我的黑眼圈,真是熬夜熬出来的? —— 因为昨晚又熬了夜,等白天钟漾醒来时,已经不见饲养员的身影。 她扑腾跑出房间,来到一楼后,果然三只小弟迫切围上来:“老大老大,都这么晚了,快开电视啊!” 原来现在已经十点了,要是以前钟漾都是八点多就醒,然后下来开电视。 因为没有老大在,几只鸟儿还是不敢进人类的地盘。 看着那三只鸟痴迷的样子,钟漾顿时产生一股小弟不成器的想法,她没好气道:“天天看电视,有时间多修炼一会不是更好吗?” 接着,她又看向乌鸦:“还有你,小黑,你更要好好修炼。以后每天只允许你们看两个小时,不然就别想看了!” 三小弟被惊的哑口无言,乌鸦更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怪叫道:“嘎!老大,不带这样的,我看你也天天看电视啊!” “嗯?你们有意见?” 钟漾饱含威胁的眼神看过来,吓得刚想说话的麻雀和杜鹃闭了鸟嘴。 就这样,三小弟开启了痛苦的每一天,除了那两小时看电视时间,它们只能被迫开始修炼。 说是修炼,它们连门槛都没进去。 其实乌鸦已经把鸟族通用修炼秘法传授出来,但没有任何用处。 这就是弱小种群天生的劣势,除非是得到机缘,拥有什么天材地宝, —— 祁淮景总觉得,最近宠物的行为有些古怪。 因为他好几次看到,自己的宠物每次都趁着没人发现,就偷偷在宅子内用屁股乱蹭。 这让他不禁有些狐疑,难道这是动物发情了? 所以祁淮景特意打了个电话,给兽医部长的师兄,许引川。 这位许先生,先前多次发出诚恳请求,声称想来探望他的大熊猫。 作为一名专研大熊猫的生物学家,这许宁川的请求合情合理,但祁淮景并不想理会。 他养熊猫,可并不是想留给那些所谓学者来研究的。 但这次祁淮景也犯了难,他觉得有必要询问一下,这名精通大熊猫习性的专家。 不过询问结果让他松了口气,他的熊猫还不满两岁,听说成年大熊猫发情至少也要五岁。 随后,许引川语带担忧道:“不过家主,可否让我前来观望一番,毕竟凡事总有个意外,还是看看比较好。” 沉默片刻,只听对方清冷的嗓音传来:“明天下午3点,祁家老宅。” “好的。” 挂断电话,许引川低低笑着:“总算能看看那头传说中的大熊猫。” 他方才对这位家主说的话,半真半假,却不怕有人能揭穿出来。 这次就先看看,那头大熊猫的特别之处,要是有机会,取一管血液作为研究,那就再好不过。 心中这么想着,许引川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 第39章 濒危物种保护计划 许引川是据师弟了解,得知了那头大熊猫的事迹。 他研究大熊猫多年,深知这种珍稀动物是华夏独有。 而大熊猫的肠胃也是金贵无比,自古时起,就以竹子竹叶作为主食。 他听说祁家那位的宝贝熊猫,才只是幼年期不到两岁,吃了人类的辣条,竟然只是假死几天,就活了过来。 其中奥秘,许引川无从得知。 但他知道,大熊猫这一生物,还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比如半年前的某一天,许引川在某处一头最新发现的熊猫领地内,安装了一个微型监控。 这是为了用于捕捉野生大熊猫的踪迹。 野生大熊猫领地意识很强,许引川也不敢贸然闯入,所以只能靠录像。 那天,他一如往常,小心拿走记录几天的监控。 本以为还是像以前一样,里面只是些大熊猫的日常生活录像,但越看,越让他大吃一惊。 监控记录里还是白天,出现了一头瘦弱熊猫的身影,看起来精神萎靡,时而发出悲恸的呜咽声。 这头熊猫还是许引川最近新发现的,当初第一次拍到它时,体态丰润,毛发干净,是头很漂亮的母熊猫。 但也有好些日子没看见它了,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看起来这么虚弱。 这头雌性大熊猫浑身布满泥泞和血迹,而它的右后腿也流淌着鲜血,只能慢吞吞拖着后腿走。 只见它步履蹒跚,艰难爬行了段距离,最终痛苦地朝天发出凄泣一声,后终于倒在地上再也不动弹。 它躺在地上的地方,还在监控范围内,才让摄像头得以拍到。 许引川看着镜头里躺着的大熊猫,心念一动,接着按下二倍速。 画面急速流转,直到突然出现了一群人类的身影,他眼前一亮,手下即刻调转至原来的配速。 镜头里,伴着这十几名男性出现,随之而来的是他们兴奋的欢呼声。 这群壮年模样的男人,许川白看着眼熟,然后才想起来,这应该是山脚下居住的村民。 因为工作性质,他偶尔也会居住在这村庄里,跟村民之间相处也算熟络。 看到这么多村民出现,并且围着那头大熊猫的尸体,不一会功夫,众人便齐心合力,抬起了这头大熊猫。 渐渐,村民们抬着大熊猫的身影,也消失在镜头前。 不难猜出,这头大熊猫的死亡,绝对脱不开这群村民的关系。 许引川眉头紧锁,并不理解他们的做法。 作为一名学者,虽然他也有为科研,而做出一些解剖活体生物的研究。 但因为大熊猫稀有,国家实验室内,顶多只允许用死去的大熊猫。 这些大熊猫大多都已经年老体衰,为了争夺地盘,或是觅食,早就力不从心,很快就会被年轻力壮的大熊猫替代。 华夏自当年动荡至今,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后,也逐渐意识到,人与自然和平共处的意识。 国家机关也不是没有想过,是否需要人工干涉,大熊猫这一珍稀物种的培育。 但他们很快发现,救助过来的野生大熊猫太过野化,已经不适合圈养在内。 何况是繁育,就更没有可能。 雌性大熊猫怀胎极困难,且因为产道特别狭窄,很容易难产。 所以,当年成立的“濒危物种拯救计划”,也随之搁置在一旁。 许引川身为国家特聘生物研究员,对于这种机密文件,也略知一二。 野生大熊猫生性凶猛,一巴掌就能拍断豺狼的几根肋骨,其速度和力气非常之大。 可以说,在野外要是碰到成年大熊猫,要是对方起了杀心,你想跑都跑不掉。 能捕杀那头雌性大熊猫,那群村民看来还废了不少劲。 至于捕杀是为了什么,许引川不用多想,就知道了答案。 村长在之后,特地给他打了通电话,声称是办了个庆功宴。 庆的什么功,许引川也没多问,双方各怀心思就挂断了电话。 在这场篝火的晚宴上,平日穿着朴素的村民们,个个穿上了新衣,喝着家酿醇酒,载歌载舞。 宴席上,随后被妇人们端上了一盘盘散发着奇特香味的佳肴。 村长率先朗声大笑:“哈哈哈,大家今天敞开肚皮喝!不用拘束!” 许引川当时也被村长极力摧崇,但他心知有些事情还需要个度,只是推脱。 既然客人不想吃,村长也不介意,继续和大家畅吃开谈。 直到后来,许引川也得知事情的缘由。 他这才惊觉,自以为对大熊猫的学术研究,不过是纸上谈兵,没有生命的。 越研究,他就越来越沉迷于这一独特物种。 这是一种,多么有灵气,多么聪明,又富有人类多种复杂情感的种族。 许引川经过多次请求,才终于得以探究那头他好奇万分的大熊猫。 连久闻冷漠无情的祁家家主,都十分宠爱这只熊猫,越发惹得他好奇起来。 今天,就是许引川与家主约定的日子。 中午草草吃了点东西,许引川就开始准备工具了。 其实要带的东西并不多,唯有一只空的注射针管是必带的。 就怕祁家守卫深严,万一被检查发现,这难得的机会可就要落空了。 以防万一,许引川早有准备,把空针管塞进衣服内兜里,随手提了个医疗箱。 随后,他伸手看了看手上的怀表,时间正好两点,正好够去祁家老宅的距离。 —— 一辆低调的豪车停在祁家老宅大门旁,从车上下来一位斯文儒雅的青年。 男人看起来二十七岁左右,身姿挺拔,略微白皙的脸上戴着金丝眼镜,唇边一直带着抹淡淡的笑容。 这次管家没有前来迎接,反倒是一位黑衣保镖阿发,听从主子吩咐,在门口等候着。 随后二人一同进入了那扇古朴的大门内。 路上,阿发谨守本分,并未多言,反倒是旁边这位斯文青年,看起来像憋不住话,口中一直喋喋不休。 即使没人回答,青年的热情依旧不减,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看着很是友好。 第一次面对这么善于交际的客人,阿发紧绷的表情也有所缓和,会时不时应几声,偶尔也会出言提醒。 第40章 熊猫血 被问及祁家保镖这一职业,阿发只是随口说:“我是公司安排进来的,也不是很清楚。” 许引川若有所思,不知是信没信这套说辞。 其实老宅内的打手,均是黑衣高个子的男子,他们表面上是祁家雇佣的保镖,实际上是却是家族内培养的死士。 但有关祁家秘辛,怎么能轻易让外人得知。 这些面容冷硬的黑衣保镖,他们自小就是孤儿,因为天生适合习武,被祁家选中也是种幸运。 他们以保护家主为己任,绝无二心。 这个问题之后,两人一路陷入了沉默,直到进了主宅,阿发便悄然退下。 进入祁家主宅内,许引川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头让他异常好奇的大熊猫。 此时,这头大熊猫正惬意地躺在沙发上,啃着手手。 它看起来被照顾的很好,毛发很干净,浑身圆滚滚的。 明明是一头猛兽,却长得很符合人类审美,那么可爱。 仓鼠脸,还是小鸟眼窝,并且有个奇特的爱心眼圈,穿的黑背心后背都连在了一起,身材也异常矮小肥胖。 越看越让许引川眉头紧皱。 他研究大熊猫多年,也知道一头优良的大熊猫,应该具备哪些条件。 眼前这头大熊猫,虽然不满两岁,但那肥坨坨的身体,一看就是营养过剩,并且还偏食严重。 祁淮景坐在一旁,看到这位许先生的神情,心下开始忐忑不安,便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许引川状似高深地摇了摇头,叹气答:“我见过这么多头大熊猫,还是第一次见幼年大熊猫能长这么胖的。” 话语一针见血,钟漾肉肉的黑耳朵动了动,气愤地看向在说她坏话的男人。 男子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脸上戴着金丝眼镜,也是一副人模狗样,怎么说出的话这么不中听。 感受到那头熊猫眼里的愤怒,许引川有些惊讶,似乎家主这位熊猫格外通人性。 “那需要控制饮食吗?” 祁淮景看着沙发上的爱宠,也开始觉得这位许先生说的有道理,难怪最近抱着它感觉变重了不少。 听到这话,许引川勾唇一笑:“家主,这可不是我说了算,还得容我先抽管血验验血糖。” 一听要抽血,钟漾顿时躺不住了,正准备开溜,就听到饲养员无情开口:“抽吧。” 说完,管家就上前抱起熊猫,不给它反应的机会。 对上熊猫不可置信的眼神,祁淮景偏过头去不再看它,脱口而出的却是:“抽点血而已,回头再给你加餐。” 意识到不对,他立即改口:“加点减肥餐好了。” 钟漾:“……” 许引川听了眸底泛起无奈,总算知道这头熊猫这么胖的原因了。 宠物随主人这句话,还真有点道理。 本来他还在担心,这位家主过分溺爱宠物,可能难以搞到血源。 今天一看,还好这头熊猫过胖,总算有个借口能抽血。 片刻,一管血收集完,伴随着这头大熊猫杀猪般的尖叫声。 祁淮景和管家已是习以为常,倒是这位许先生,看起来对熊猫能发出这么高分贝的尖叫,表现得很吃惊。 也不怪许引川会这样,他见过众多野生大熊猫,个个凶猛无比,为了争夺领地,打的头破血流是常有的事。 这头大熊猫看来是被娇养长大的,此刻正委屈巴巴地躺在家主怀里,时不时哼唧两声,表情看着很得意。 特别是那双乌亮的熊猫眼,一直暗中观察着许引川。 动作自以为隐秘没人发现,其实几人都看在眼里,他不禁发笑:“家主,这头大熊猫还真有灵性啊。” 祁淮景安抚地摸着怀里的肉团,沉声道:“什么时候出结果?” “很快的,最迟后天就能出结果。” 许引川暗叹这位家主还真急迫。 随后气氛又陷入沉默,许引川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也不久留,主动提出了离开。 —— 钟漾本以为饲养员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自从检查结果出来后,果不其然,她需要减肥了。 祁淮景当即给宠物安排了减肥套餐。 三名兽医摸鱼好些天,终于有了事情可以做,最近更是兴高采烈,做个好几款不同风味的减肥食谱。 这些减肥食谱里,竹子竹叶是必不可少的,但是窝窝头就没了,盆盆奶更是一天才一盆,另外加了各种杂粮。 并且,最疼她的管家老伯,这次也笑的合不拢嘴。 因为她现在每天都被迫早起,跟着管家一起绕着揽月湖跑圈。 不仅是食谱变了,每天的躺平生活也随之改变。 随着家主的宝贝熊猫出镜率变高,下人们也是见怪不怪。 每天清晨,他们都能看见那头大熊猫跑起来颠颠的背影,动作憨态可掬,俘获了不少佣人的芳心。 人类与动物之间的悲喜,果然是不能相通的。 失去了睡懒觉的乐趣,钟漾这几天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于是,每天被饲养员叫醒第一件事,就是先骂几声那条眼镜男,才能解解气。 —— 祁家老宅的事,许引川无从得知。 那天回到实验室内,他就拿出那剂熊猫血,迫不及待开始分析。 但结果让他失望透顶,报告显示的数据,和野生大熊猫相差无几,并没有多少特殊之处。 这就表明,血液并不能看出什么来,只能通过更深一步的研究。 那头大熊猫是祁家家主的爱宠,能抽到一管血已经很不容易,怎么可能再有更多机会研究。 许引川本想将此事暂时搁浅,却在这天接到一通电话。 从对面传来的声音雌雄莫辨,显然是经过特殊处理,不想让别人听出真实声线。 传话内容更是让许引川眼皮一跳 ——这人竟胆大到,想把家主那头大熊猫给绑架了。 之所以告诉他,只是想双方一齐协作,共同把熊猫偷出来。 并且,给出的条件也非常丰厚。 从话语中,对方似乎对他很了解,知道最近他出没在祁家老宅内,也知道他想研究那头大熊猫的心思。 许引川深知祁家背景深厚,没有被对方所说打动,他试探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对方一愣,刻意大笑道:“哈哈哈,我的目的?当然是看不惯祁淮景在意的东西了。” 第41章 密谋 双方谈话时间足有十五分钟,这是许引川故意拖延下的缘故。 在对方已经不耐烦时,他才说了一句:“让我好好想想。” 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而桌面上,早就摆放好一支录音笔。 通话记录也已经被他录了下来,为了探查这名神秘人的目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冒着那么大风险,进老宅把熊猫偷出来,许引川也不是个傻子。 对方看似说是与那位家主交恶,但话里话外,无不显示着对那头大熊猫的憎恶。 所以,什么样的人会对一头幼年大熊猫,产生这么大的恶意呢。 许引川摘下金丝眼镜,疲倦地用手掩住眼睛。 良久,又低笑出声:“越来越有趣了。” —— 沈家,一处充满少女心的房间内。 啪嗒!手机猛地被砸在地面上,瞬间就摔的粉碎。 “混蛋!” 床上坐着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此时她口中正喋喋不休咒骂着,表情也是极度扭曲。 好好一副娇美的面容,也被她越发狰狞疯魔的样子给破坏了。 女人正是沈幼宁。 她耐着性子跟对方说了半天话,本以为对方会很快答应,没想到还需要考虑一下。 然后就干脆利落挂断了电话,这让沈幼宁的心情跌入谷底。 直觉告诉她,男人不会同意这次的合作。 以祁家在京市的特殊地位,饶是那名专家再痴迷大熊猫的研究,也没胆子去偷祁九爷的爱宠。 沈幼宁也明白,这个想法有多么荒唐,所以她没有胆子告诉父亲。 自从上次那件事过去已有大半个月,她也被沈父狠狠批评,就算有沈母在一旁求情也没用。 从小养尊处优的沈幼宁,什么时候受过这气。 不仅是从来都和颜悦色的父亲,这次对她严厉训斥,母亲虽然嘴上没说,但眼里的失望也直刺她心底。 这么多年来,沈幼宁设想过很多次和他见面的场景。 “他会有喜欢的人吗?他过的好吗?他,有没有想过我?” 而那位风光霁月的男人如她所愿,一直洁身自好,身边未曾有过女性的身影。 回国后,多年的思念驱使下,她不顾母亲劝阻,第二天就借口拜访祁母。 那天在老宅里,当看到男人柔光似水的目光,沈幼宁才恍然,她可能从来没有走进过祁淮景的心里。 两人自小在大院里长大,加上离得近,也算是青梅竹马,却不似常人说的那么亲近。 他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是永不相交的两道杠,是永远无解的数学题,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在国外,她也试图跟男人联系过,但发出的消息都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声。 沈幼宁并没有气馁,因为在高中时期,曾经那位高冷又耀眼的少年,也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目光。 试卷里一大摞解不出的数学题,成了她跟心上人唯一的扭结。 但同样,祁淮景对任何女生都是这样的态度,所以她也暗自欢喜。 论家世、外貌和才情,沈幼宁自认在京市也是数一数二的。 都说习惯一个人的存在,也是能日久生情,所以她才百般讨好祁母,想要一点一点挤进男人冰冷的心里。 或许沈幼宁也曾想过,就算他们真的因为家族联姻,没有爱情,两人之间相敬如宾,也是好的。 直到看到男人从未有过的温柔,仅仅是对一只宠物,她的信仰突然坍塌下来。 沈幼宁的心底才越来越不平衡,对宠物都那么温柔,为什么对她却那么疏离冷漠。 那次被狼狈请出老宅,凭什么那头熊猫只是受了点伤,就把她的狗打成那样! 这么多年的感情压抑在心中,她怎能甘心。 “只要把那头熊猫送走,说不定一切都会好的”沈幼宁表情满是疯狂之色。 “没错,就是这样!都怪那头畜生,把我的小狼害成那样。” 半晌,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又恢复了以前淑女端庄的人前模样。 随手从抽屉里拿出备用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待通话完毕后,沈幼宁红唇勾起,水眸里已是布满了算计和势在必得。 —— 祁家老宅,紫竹林内。 一头黑白熊猫正费力掰开紫竹,然后放进嘴里,大口大口咀嚼着。 旁边三只鸟儿也没精打采地瘫在地上,对比以前的胖身体,它们都瘦了好多。 最近因为被控制食量,钟漾老是饿的很快,不得不开始吃起这紫竹林的竹子来。 这里的竹子作为观赏竹,味道也就一般,比平常她吃的竹子还难吃,也就只能垫一下肚子。 好在这几天饲养员工作比较忙,管家大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兽医偶尔会在减肥食谱上加餐,不过他们三个最近忙着摸鱼,也没有时刻盯着熊猫。 这也导致,钟漾肥墩墩的黑白身体,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但三小弟就惨多了,它们每天被迫开始修炼,连最爱的电视都没怎么看过了。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怎么我连虫子都没见着啊!”乌鸦哀嚎,“好饿啊!!!” 麻雀也饿的没力气,软趴趴瘫在地上,喃喃应道:“是啊,是啊。” 杜鹃估计已经饿晕了,一直在睡觉。 由于减肥餐没有窝窝头,它们最近只能自力更生。 因为窝窝头营养热量太高了,最近兽医们也在研究改良当中。 就算偶尔钟漾会喂三小弟吃几片水果,但那东西也不顶饱啊。 不知是不是天热的原因,虫子都没抓到几条,全被乌鸦给吞了,怪不得它还有力气叫。 钟漾耳边听着乌鸦在一旁怪叫,已经习以为常,她又熟练地拨弄竹叶,挑出黄色的,然后放进嘴里。 远处,一名急步过来的黑衣人,目光如炬地了望着那道黑白身影。 这只熊猫,就是他今天的目标。 雇主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他来活捉这头祁九爷的宝贝熊猫。 别人或许会忌惮祁家的势力,但他黄登西,作为地下场有名的伪装杀手,自然是不怕的。 他本来就是一个亡命之徒,只要哪里来钱快,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作为杀手界排名前十的人物,黄登西靠一手巧夺天工的伪装术出名。 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因为这名杀手,有时候是前凸后翘的美人,有时候又是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第42章 流浪野外 一手千变万化的伪装术,也让黄登西在黑白两道,仇恨值拉满。 今天接的这笔可是大单子,只要做成了,往后五年,也就不用再舔着刀尖上过日子。 反正到时候机票飞去国外,躲上几年再回来,量那位祁九爷权势滔天,也不至于为了一头熊猫做到那份上。 黄登西早就打探好,那位爷最近不在宅中的消息。 随即趁着老宅一名员工在外采购,就给抹了脖子。 然后直接伪装成那人的样子,成功混了进来。 此时他心里美美地畅想着,脚步加快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手下也摸出了一枚藏有迷药的注射器。 钟漾还浑然不知,正专注嚼着嘴里的食物。 直到乌鸦的怪叫戛然而止,她才突兀感觉到后背传来的一丝刺痛感。 正想回头看看是谁,只觉得眼皮如铅般沉重,随后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 “啊啊啊,有人杀了老大!你们快醒醒!” 最后听到乌鸦慌乱的哭喊声,钟漾没来的及多想,就已经不省人事。 随着这刺耳鸟叫声响起,地上两只装死的鸟儿瞬间飞起来,也开始惊恐怪叫着。 黄登西对此惊讶不已,不过他听不懂这三只鸟说的话,只是觉得很新奇。 随即,黄登西拿出随身折叠推车,把这头熊猫给放了进去。 这熊猫看着小巧,抱起来足足超过了50公斤,不过对于他来说,只是个小问题。 半空中,三小弟看着那个黑衣凶手,竟然杀了老大也不放过尸体,顿时怒了。 它们纷纷冲下来,用鸟嘴和利爪开始攻击男人。 黄登西被这些鸟搞得烦不胜烦,但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发现,他只能加快动作。 随便伪装了下熊猫,让推车里看起来全是菜后,他就准备离开。 陡然间,后面传来一道惊呼声:“你是谁?” 黄登西暗道不妙,赶紧加快脚步拉着推车跑走。 林小冬刚打完把游戏,正准备出来看看熊猫,就看到让他心脏紧缩的场景。 他环顾四周,也没看见那头宝贝熊猫,只有一名陌生的黑衣男人拉着推车。 看见那男人听到他的声音,心虚般立马跑走,林小冬登时感觉到不妙,立即大喊道:“快来人啊!有人偷熊猫!” 声音落下,屋内两名兽医赶忙跑出来,跟着林小冬一起追着那名健步如飞的黑衣人。 随着三人在后面追,一边大喊,很多下人们闻声也加入了行列。 场面就变成了,一名黑衣人在前面拼命的跑,后面一群人在拼命地追。 笑话,这熊猫可是他们的祖宗,要是丢了,不仅工作都要遭殃,他们可担当不起责任。 看了眼后面乌泱泱的人群,黄登西不屑一笑,旋即脚步更加迅速,不一会直接甩开了那些人。 看来,男人一点都不担心门卫的把守,作为杀手,肯定是早有万无一失的准备。 —— 今天的祁家老宅内,很不太平。 因为,家主的爱宠被偷了,而且是被堂而皇之地闯入宅内偷走的。 厅堂里,几个手下心惊胆战,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盛怒下的家主。 高座上,男子清俊的脸上冷冰无温,眼尾泛起薄薄的红,墨色的冷眸里,满是冷冬的寒霜。 李管家这几天不在宅中,手下们能说上话的只有阿元和阿良,但他们也不在,现在无人敢开口。 静默了半晌,只听家主薄凉的声线飘来:“找不到,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几人冷汗泠泠,忙道:“是。” 这几名黑衣保镖留在老宅内,日复一日的巡查,也变得游手好闲,日子久了就懒惰下来。 这次那神秘黑衣人进来,竟然没一个人发现他的异常。 他们自知失职,虽然后悔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希望能找到那头熊猫。 —— 对比老宅内人心惶惶,黄登西却是一副畅快潇洒的姿态。 “五千万,一分钱可不能少啊。”他叼着根狗尾巴草,表情自得,“行行,我在隔壁江市等你。” 挂断电话,黄登西双眼精光闪烁,看着推车里还在昏迷的熊猫。 他还真没料到,这次不用替那些权贵杀人,只是活捉只熊猫,就能有这么大笔钱。 这头熊猫,还真是他的福星啊。 只要想到,那也爷可能还在满宅子寻找熊猫,黄登西心中顿爽。 权势滔天的祁九爷又如何,还不是被他摆了一道。 正准备开车继续赶路,忽而手机又传来震动,接通后只听对方急促说:“赶紧去把熊猫丢到遥远的山里,钱我过几天打给你。”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黄登西还是一脸迷惑。 这次对方没有来的及变声,他听出了是女人娇软的声音。 突如其来打个电话,这女人看来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不过只要钱能到账,黄登西也懒得好奇这点事情。 他不怕对方会赖账,能和祁九爷作对的人,在京市也是有地位的,不然谁胆子敢这么大。 既然对方也没有要求丢什么地方,那他也不自讨没趣,准备随便找个隐秘的地方丢了,也省事。 黄登西挠头苦想,总算记起有这么个地方,能把这‘烫手山芋’给丢出手。 —— 驱车一路往南,行驶了五天后,黄登西把车停泊在一处虫谷外。 这里是华夏最密集的山脉之一,崇山峻岭,遍布茂密的植被,云雾缭绕在丛林中。 由于是在深山上,手机信号都没有,黄登西对这块地方很满意。 这个地方,是他当初被仇人追杀下,侥幸逃进里面,在深山躲了半个多月才敢出来。 出来时,他已经瘦的脱骨,浑身脏乱不堪,身上还有各种兽类的抓痕,血迹斑斑。 在这里,不仅有野兽密布,还是各种鸟兽的天堂,它们为了争夺地盘,互相残杀,凶狠至极。 那半个月里,简直就是黄登西的噩梦。 从前他也是唯物主义,不信鬼怪不信神,直到看到了那东西,之后回去后也开始供奉鬼神。 就算被查出来是他,饶是祁九爷找到这,也别想再见到活着的熊猫。 黄登西做事,追求极致的完美,为防落入把柄,把熊猫丢在这,也算是慢性死亡。 第43章 好多大苹果 钟漾醒来时,感觉到自己又被关进笼子里,四周漆黑一片。 只有不时的摇晃在提醒她,这是在汽车后备箱里。 这似曾相识的情景,不正是跟当初她被卖去京市一模一样! 她还记得当初,和弟弟分离的场面。 现如今物是人非,也不知道弟弟和妈妈怎么样了。 车子颠簸了几天,钟漾已经饿的熊猫眼发昏,无力地瘫软在地。 直到有光亮的出现,她艰难睁开眼,隔着朦胧的光线,能看到一个戴着面罩的黑衣人。 男人鹰眼锐利地盯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把笼子提起来。 随后,不知走了多久,当钟漾感觉到被放下,她睁开眼,只能看见那神秘人愈走愈远的身影。 笼子已经被打开了,钟漾后知后觉才知道,她这是被丢在大山里了? 抬眼望去,四周全是高耸的树木,伴随着有风吹过,不时响起草叶的沙沙声,还有不知名虫鸣叫。 现在是白天,阳光大好,却只有几缕阳光能照进来,可见树木有多么密集。 四周一只兽都没有,阴森的环境让钟漾无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是吧,我才刚混上编制,怎么又变成野生熊猫了呜呜呜。” 纵使害怕,但钟漾也知道,在野外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待。 因为你不知道,这里究竟是谁的领地。 一旦发现有陌生兽闯入,对方可不会因为她是幼年兽而手下留情。 很可能,钟漾就会沦为对方的一顿美餐。 再加上她饿了几天肚子,身上已经没有力气了。 只见她颤颤巍巍站起身,从笼子里走出来。 望着偌大的树林,钟漾左右看了一眼,决定跟从直觉,选择了左边那条路。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茂密的草丛里,暗处有双血红的菱形眼瞳,一直在悄无声息地盯着这只黑白兽。 晃晃悠悠地行走了好一段距离,钟漾累的直冒冷汗,不停地吐着小舌头。 这里虽然树木繁多,但是一个她能吃的都没有,就连竹子毛都没见一根。 钟漾已经饿的两眼昏花,直喘着粗气,就在这时,远处一棵矮小的树引起了她的注意。 本来熊猫这近视眼根本看不到的,但那棵树结出的果实鲜艳的颜色,才让她一眼就能看见。 那树上,一个个饱满红色的果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诱人的光泽勾的钟漾已是垂涎欲滴。 她也顾不得周围是否有猛兽窥探,看到食物都有了力气,直接跑到树旁。 离得近了,果实的芳香扑鼻而来。 钟漾这才看清,上面结的果子是她最爱的苹果。 这竟然是一株苹果树,虽然树很矮小,但结出的果子足足有十二颗。 “这么多,我可以吃好久的。” 钟漾熊猫眼里放光,口中却是振振有词,“这树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重量,我得帮它分担痛苦。” 边说着,她的熊爪已经跃跃欲试,率先摘下一颗苹果,递到嘴边,又仔细地嗅了嗅。 确定真的是苹果后,钟漾张大嘴巴咬住,汁水立刻在她口中爆出。 这鲜甜多汁的口感,舒服地她直眯起熊猫眼,看起来很是享受。 随着吭哧几口,一颗大苹果直接下腹。 但一颗怎么能吃饱,钟漾又叼住枝头的一颗鲜红大苹果,就着枝头,躺在满是枯叶的地上,慢悠悠享用起来。 吃到第三颗时,暗处躲藏的一只兽已经忍不住了,它的红眼睛里满是不甘,只能垂涎地看着这个食物在偷吃它的果子。 它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心,不停告诫自己:“再等等,让这只黑白兽吃饱了,我再吃了她。” 还好在钟漾在吃完第三个大苹果后,已经撑得打了几个饱嗝。 吃饱了果子,浑身都有了力气,她又舒服地打了个滚,然后站起身来朝苹果树底下走去。 在暗处那只兽震惊的目光里 ——只见那只黑白兽屁股一撅,竟然朝着它最心爱的果树,撒了一泡尿??? 没错,还是撒了一泡浓尿,这刺鼻的特殊气味,熏的躲藏的兽直皱鼻子。 钟漾美滋滋撒完尿,又用屁股蹭了蹭树皮,然后就潇洒地在旁边找了个草堆,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经过上次钟漾在老宅里标记,被三小弟发现后,乌鸦狠狠嘲笑了她。 据见多识广的乌鸦所说,标记不是简单的蹭蹭屁股就完事了,还需要分泌气味在标记物上。 当时钟漾被嘲笑的很没有面子,气的她当场就撒了泡尿在乌鸦头上,狠狠地惩罚了这不知好歹的小弟。 麻雀和杜鹃还好忍着没笑老大,但看到乌鸦那副狼狈的样子,登时忍不了,纷纷叽喳笑出声来。 现在回想起这段往事,心大的钟漾这时也有点怅然。 她此时趴在草堆上,周围寂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没有一点睡意。 “不知道饲养员怎么样了,还有管家老伯,那三个黑眼圈大哥,小弟们不会以为我死了吧。” —— 今天是小猪失踪的第五天。 祁淮景坐在高位上,听着底下来来往往众多手下的汇报。 他揉了揉眼睛,疲惫道:“李叔,沈幼宁那边有什么动静?” 管家无奈摇头:“主子,她那几天都没有出过沈家大门,不过她电话联系记录,似乎被什么人删去了。” 对于这件事是否与沈家小姐有关,祁淮景也只是有所怀疑。 无凭无据,祁淮景也只能怀疑。 沉默良久,他才哑声道:“接着找,都下去吧。” 管家走了段距离,又不放心,回头看向家主,看着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青年看起来憔悴不堪,好像几天没睡好觉,往日清俊如玉的面容,现在眼下有了乌青,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 管家看在眼里,喉间一哽,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按耐住心底的酸涩转身离去。 京圈里渐渐得到消息,掌握华夏半个命脉的祁家,家主的爱宠被偷,竟然连一点踪迹都寻不到。 似乎背后有一双大手,在推动着事件的发展。 不少妄图祁家倒台的人,都在看着热闹,奚落声,嘲笑声渐起。 第44章 小狐狸 高雄也听闻了此事,他只是唏嘘不已。 “世事无常啊,本以为那头熊猫是来享福的,没想到还不到一年就出了这事。” 其实当初送熊猫给祁九爷,后来又出了点状况,他本以为以这位爷的性子,西边那块地标没了着落。 后来,虽然那块地标他没拿到,但也补偿了不少好处给高雄。 所以高雄对这位传闻冷漠无情的祁九爷,也改变了看法。 传闻终究是传闻,在他眼里,这位爷虽然不近人情,但也有情有义。 对一个宠物都能做到这个地步,可比他那几个贯会阿谀奉承、吹嘘拍马的小弟好多了。 高雄能看穿那两人的真面目,还多亏他上次投资的一个大项目。 这项目牵扯一笔巨大金额,几乎是他的全部身家,没想到合伙人见势不妙,竟然连夜卷款出逃国外。 第二天得知消息,高雄彻底慌了神,两小弟也听到这个消息,早就没了人影,就连电话都打不通。 出乎他的意料,以前那些称兄道弟的好哥们,现在见他遇难,纷纷借口没钱,或是直接关机。 以高雄当时在京市的人脉,竟然没几个人愿意借钱,毕竟那么大的数额,他们也不想冒险。 在万念俱灰下,他一咬牙,直接拨通了祁家管事的电话。 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赶上当时的祁九爷心情极好,这才解救了他的燃眉之急。 后来生意渐渐有了好转,他也顺势还了人情,还让出一部分股份回去。 财帛动人心。高雄失势时商界有多少人看笑话,现在见他起来,纷纷又换了副嘴脸。 —— 月亮爬上了树梢,夜晚的林子,可比白天嘈杂的多。 夜莺在枝头咕咕叫着,偶尔还能听到各种窸窣的动静,草丛里,似乎藏着无边的黑暗。 抬头望去,还能看见不少鸟儿发光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她看。 钟漾不禁缩了缩熊身体,后背紧贴着苹果树,希望能寻求安全感。 下午她睡不着觉,就捡了不少附近的干草回来,在苹果树旁边堆了个窝。 做完窝,太阳也渐渐要落下来,野外的夜晚,可是野兽出没的最佳时机。 钟漾生怕有野兽会嗅到她的气味。 这是她头一次,一只熊住在陌生的野外,心里害怕极了。 于是,钟漾突发奇想,用力酝酿了一会,就开始拉青团。 青团这东西,可是很好掩盖气味的道具。 她使出浑身解数,一边啃着苹果,一边使劲,不消片刻就排出了一大堆青团。 暗处藏着的小兽,看到这骇人的场景,顿时对这头食物又刷新了兽观。 这头黑白兽一身肥肉不说,还特别能拉能吃,它看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苹果树,一时间有些愤愤不平。 钟漾还不知道,有头兽这么变态,一直盯着人家拉屎。 她这次可是憋了好些天,现在一下子全都排出来,瞬间感觉整只熊都神清气爽起来。 看着眼前小山般的青团,钟漾毫不嫌弃,反而成就感满满。 这熊猫肠胃金贵也有金贵的道理,连拉的青团,都不带臭的。 难怪人类还有什么,熊猫屎茶。 随后,钟漾用熊掌抓着青团,一个一个围在苹果树旁边。 不一会儿,一个用青团围成的圈就做好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骄傲地扬起熊猫头,走进自己的领地里。 角落里的小兽咬牙切齿,对这头黑白兽又一次嫌弃无语。 而躺在“安全圈”内的钟漾,抱着心爱的苹果树,就开始酝酿起睡意。 有青团包裹下,她果然心大地直接睡了过去。 浑然不知,有一团白色的小兽正悄无声息地朝着她靠近。 小兽这次可是等了好些时间,从下午等到晚上,终于等到这坨肥肉呼呼大睡。 现在,就是它享受美食的时候,它眼里闪过贪婪的光芒。 只见小兽亮起尖牙,嗷呜一声咬在这头黑白兽的脖子上。 用力咬完一口,见没有任何血迹渗出,小兽还以为是找错地方了。 随即,它继续龇起尖牙,凶狠地咬住黑白兽的背部。 良久过去,它的牙齿都咬酸了,嘴里满是绒毛,这坨肥肉还是没有反应,并且还打起了鼾。 小兽不禁狐疑,这坨黑白兽的皮肉怎么这么厚。 它在林中也算生活许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配色的兽类。 心底很是不甘,小兽又想到一个办法。 —— “呜呜呜……” 钟漾半梦半醒的时候,总能感觉到有种刺痛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咬她。 突然又听到一阵阵微弱的抽泣声,钟漾猛地惊醒过来。 环顾四周,还是静谧黑暗的环境,唯有月色如银般,稀碎洒落在地面。 呜咽声络绎不绝,钟漾耳朵动了动,很快找到方向。 她眯了眯眼睛,好像看到不远处有一头柔弱的白色小兽,再奄奄一息地哭泣。 随着钟漾的眼神看过来,小兽好似察觉到,哭泣声更大了。 “……” 仅仅看了一眼,铁石心肠的钟漾毫不在意,继续趴下准备睡觉。 荒郊野外的,这小东西是鬼还是兽,她不敢乱想,还是睡觉更安全。 小兽本以为,凭借它柔弱的外表,也能骗过不少同情心泛滥的野兽。 怎么在那坨食物面前,一点都不管用了。 它看了看毫无反应的黑白兽,气的挪了挪小身体,继续呜咽叫唤着。 但不知道那头兽是睡着了还是怎么,动都不带动一下。 小兽磨了磨牙,接着往前爬,原本装出来的柔弱抽泣声,在它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敷衍的尖利音。 寂静的深夜里,钟漾听力越发清晰,只听见那头白色小兽的声音,从远处慢慢靠近。 钟漾不耐烦地睁开眼,映入眼前的就是那头小兽,正鬼鬼祟祟趴在她划出的“安全圈”旁边。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只白色小兽,原来是只小狐狸,看起来只有她的熊躯一半大小。 此刻,小狐狸的一只爪子正试图迈入青团内,意识到被发现后,它立刻收回爪,瘫在地上又可怜地叫唤起来。 第45章 不透风的墙 借着月色,看着小狐狸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并没有被打动。 但钟漾目光一凝,看见它洁白的皮毛上,沾染了不少青色的碎屑。 这些碎屑,明显就是青团。 但这小东西还没进她的窝里,哪里沾的青团? 除非—— 钟漾灵光一闪,忽而想来刚刚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有东西在咬自己。 她犹疑地看向地上装死的狐狸,上前扒拉了几下。 小狐狸看起来奄奄一息,被扒拉了也不恼,还在朝着她发出微弱地呻吟。 一副气若游丝的要死样,钟漾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正当她还在若有所思,猝不及防间,地上趴着的狐狸猛然朝她扑过来。 钟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随手甩出熊掌。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小狐狸直接被拍在苹果树身上,然后嚎叫落地。 它本想偷袭这头黑白兽柔软的肚皮,没想到反栽了跟头。 只能狼狈跌在地上,痛苦地嘤嘤叫起来,一边打滚着:“讨厌的黑白兽!偷吃我的果子,还打我!” “你这不要脸的家伙!!!” 似乎真的被打痛了,小狐狸圆圆的红眼睛里,已经含着一泡热泪,欲掉不掉地看着她。 这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钟漾还真的心软了,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啦,我不知道这些果子是你的……” 话没说完,她就看见这小可怜的眼泪已经一滴滴往下落了。 钟漾本就不擅长安慰人,何况是安慰一头兽。 眼见小狐狸因为她说的话,眼泪掉的越发厉害,钟漾尴尬地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于是,她随手又摘下两个苹果,递了一个给还在哭唧唧的小狐狸,自己拿了一个就开始啃。 狐狸看到苹果,立即停止了哭泣,不可置信地望向这头无耻的黑白兽。 此时,钟漾啃苹果啃的正香,根本无视了它要杀兽的眼神。 说实话,这头小兽一点威慑力也没有,钟漾要是巴掌再用力点,估计都能拍死它。 吃完手里的苹果,钟漾还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盯着苹果树上仅剩的两枚果子。 本来还以为十二枚苹果可以坚持几天,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胃口。 “那些苹果是我的!”小狐狸要气疯了,“你不能再吃了,这块地盘也是我的,你给我滚出去!” 钟漾艰难地把视线从苹果身上移开,上下扫视了一下眼前这小不点,淡淡道:“哦。” 随后,她就把两枚苹果全摘下来,放进自己的窝里,然后用毛绒绒的身体盖住,就准备继续睡觉。 现在还是深夜,不睡觉明天又得犯困。 就这武力值极脆的小兽,钟漾还真看不出来它是这方霸主。 小狐狸已经气的要跳脚了,它爬起来就准备跟这头黑白兽决一死战。 它还没咬住,就被钟漾抓起来,枕在了熊猫头下。 感受到自己负荷的重量,小狐狸圆眼里闪着怒火,不甘地死命挣扎起来。 直到它听到上方传来的威胁:“老实点,不然等会压扁你。” 它瞬间卸下力气,一动也不敢动。 等到天亮钟漾醒过来,就发现这头小狐狸已经睡熟。 它的眼角还含着泪珠,不时还会无意识抽泣几声,看起来可怜极了。 要是别的兽看到估计就心软了,不过钟漾毫无反应。 在确定没有把这小东西压死后,她才放心地起来。 —— 沈幼宁这几天睡得很不踏实。 总是做着噩梦,梦里有各种光怪陆离的场景,却逃不开那头熊猫。 在梦里,那头熊猫口吐人言,一个劲地指责沈幼宁,为什么要害死它。 沈幼宁本以为,用匿名电话号码和那名杀手交易,就没人发现的了。 但还是被沈父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发现了异端。 沈霆看着女儿从小长大,由于工作繁多,所以格外宠溺这个独女。 这也导致了女儿外表乖巧听话,但她本人确是娇蛮任性的。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沈幼宁做的那些事都无伤大雅,沈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最近,他安排在沈家的探子突然向自己汇报,小姐最近的行为古怪。 这一查探下来,沈庭顿时怒火中烧。 一个小丫头片子,本以为出了国再回来总归不一样了,没想到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这次竟然胆大到,要跟祁家那位家主作对。 祁淮景此人,比其父亲还更深不可测,沈霆对上他,自身锋芒也要收敛几分。 要知道,在华夏政坛上,各色高层官员无形中自成两派,一派站队祁淮景其父,祁隆昌元首。 一派就是以沈霆总司令为首,基本都是军队一方的人员。 虽然两派稍有冲突,但在关乎大事上,大家都一致对外。 表面上,仿佛沈霆这方,锋芒毕露。 但实际却是,祁隆昌占据绝对优势,只因为祁家在华夏的绝对地位。 这是多年来,追溯至华夏未成立,大动荡之前,祁家的底蕴之深,至今只有历任家主清楚。 沈霆第一次对女儿发了这么大火气,虽然冷静下来后,他也自知有点过头,但再不提醒,只怕会酿成大祸。 好在那时来得及,祁淮景应该还没得到消息。 沈幼宁按照父亲嘱咐,立即改口把熊猫丢进深山,并且断了与那名杀手的联系。 那笔钱也由沈霆通过军方的通道,合理地转入那人的账户内。 接下来几天里,沈幼宁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并没有出过门。 就连回国后的同学聚会,她也推脱没去。 两人本以为后事处理妥当,谁曾想,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祁家大厅内,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白皙少年正聚精会神地使用电脑,旁边围观众多黑衣保镖。 祁淮景坐在一旁看着,俊脸还是淡定如常,但葱白般的手指却有一搭没一搭点着桌子,暴露了他的急切。 随着少年手指在键盘上不断操作,电脑上飞速闪过各种乱码。 良久,他灿烂一笑:“家主,成了。” 祁淮景颔首,垂下的手悄然握紧。 只听他继续开口:“我查到沈小姐在那天,跟地下场排名第十的千面男有所来往。” “并且,这千面男最近账户收到五千万转账”少年有所迟疑,“这,这是笔军方代为转账,授权人是沈总司令?” 第46章 患难见‘真\’情 不出所料,祁淮景眸中冷意骤生。 沈霆能帮他的女儿,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 但既然敢跟祁家作对,只要被查出来,他就绝对不会轻饶。 只是现在,恐怕还不是时候。 —— “小猪,等等我啊!” 郁郁葱葱的林子中,一头白色小狐狸在后面追着,前面不停跑的黑白兽正是钟漾。 从看到钟漾脖子上的吊牌起,小狐狸就一直这样叫唤她。 钟漾对此表示很无语,很想甩开这跟屁虫。 没成想,这家伙昨天还在生闷气,今天就死皮赖脸地要跟着她,不肯放她走。 还扬言一定要让她把苹果都还回来。 小狐狸忸怩作态,声称自己叫温温。 钟漾可没兴趣知道它叫什么,头也不回地开始赶路。 终于,在被叫了无数次小猪后,钟漾被吵的憋气窝火,直接用熊爪把它按在身下,恶狠狠警告:“再叫我这个名字,信不信我咬死你?” 并且还状似凶狠地龇起牙,妄想震慑这头不知好歹的小狐狸。 温温好像是被吓到了,狐狸眼里又开始酝酿泪珠,一字一顿说:“那,那我该叫你什么?” 钟漾一愣,心想总不能告诉它我人类的名字吧,随即就想到自己被妈妈取的乳名。 “阿月。” 两只兽交换了名字,最开心的当属温温,它一蹦一跳地跟在新朋友身后,开心地像是不谙世事的幼兽。 自此,林子里多了一头黑白猛兽和小狐狸的神奇组合。 钟漾也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新跟班。 据温温所说,它本来身形是只成年大狐狸。 只是前不久跟猛兽战斗,耗费了太多妖力,这才变成了小狐狸的模样。 看着这头小狐狸不断吹嘘自己事迹的臭屁样,钟漾有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小弟,黑乌鸦的身影。 “你说的这么厉害,我都没见你使用过妖力。”她鄙夷道,“还是说,你现在连妖力都使不出了?” 被戳中心思,温温羞恼道:“我,我那只是暂时的!” “切。” …… 两只兽又吵又闹地在林中行走,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山林。 这片林子比先前那片还要森暗,周围长满了杂乱交错的树木。 特别是树干上,密密麻麻遍布不少抓痕,看起来像是什么猛兽挠的。 接着往前走,钟漾还能闻到空气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 “不是说这里有出去的路吗?”钟漾瞪着熊猫眼,“路呢?” 温温从进入这片林子里,就变得异常沉默寡言,完全不复先前的吵闹。 面对她的质问,温温才战战巍巍开口:“再往前走就能出去了。” 这小狐狸一副怯懦的模样,从刚才就一直跟在钟漾的身后,感觉像是知道什么。 钟漾虽然满头雾水,但已经走到这了,也不能再回去。 于是,以防这狡猾的家伙趁机逃跑,钟漾用嘴叼着它的小身体,开始朝前走去。 温温这才慌了神,直道:“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就在这眨眼功夫,突然钟漾余光里瞥见一道黑影闪过。 温温立即噤声,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狼,狼来了……” “什么狼?” 钟漾干脆把它放下,警惕地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任何兽影。 忽而,一道极森冷的狼嚎声从黑暗中传来:“哈哈哈,狐狸,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随着声音落下,一头脸带三条刀疤的孤狼从草丛里钻出。 这是一头成年独狼,体毛成灰色,身形高大,足长体瘦,浑身长满了腱子肉,凶狠的目光扫视着两只兽。 钟漾一身肥坨坨的熊躯,在它面前都显得异常矮小。 何况是只有她一半大的小狐狸。 此时,温温勉强稳住颤抖的四肢,不屑道:“孤狼,上次打架我们难分胜负,你有什么好嚣张的?” 对面的孤狼好似听到什么笑话,大笑起来:“不是你这头贪生怕死的家伙先逃了吗?” “切,还不是你打不过,专搞偷袭的失败者!” 眼见这两家伙应该有什么陈年旧仇,钟漾脚底按耐不住,正想就此开溜,就听到这倒霉催的想把自己拉进来。 温温昂首挺胸,表情得意道:“我这次可是带了帮手,她厉害着呢,我劝你赶紧认错求饶吧。” “哦?”孤狼目光幽幽地看向对面的黑白兽。 这头陌生的黑白兽通体滚圆肥硕,孤狼在野外多年,也没有碰见过这种兽类。 看起来倒像是个对手,孤狼也不敢轻敌。 温温看出了这头狼的忌惮,更加得意:“她可是咱们清风谷新晋的一方霸主。” “哪里是你这种从狼群脱身的一头独狼能匹敌的,我劝你啊,赶紧投降吧。” “你想得美!” 孤狼绿油油的双眼怒气冲冲,不知是戳中了它那根痛处。 钟漾对这头到处惹事的小狐狸气不打一处来。 她只能强装镇定道:“狼兄弟,我跟这头狐狸可不熟,你们要打架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 话落,她脚底抹油般,一溜烟加速飞快地跑走了。 但还是没有甩开这头不要脸的狐狸。 只见温温眼疾手快,率先咬住了她的短尾巴。 钟漾吃痛地嚎叫一声,又不敢停下逃跑的动作。 因为那头孤狼,早就反应过来,在后面拼命地追赶着。 要是有兽注意到这里,就会发现,一头黑白兽爆发出惊人速度飞快逃窜。 而它的尾巴处,竟然还吊着个小狐狸。 狼这种生物天性狡猾聪慧,刚才只是被狐狸一番话给唬住了,现在反应过来,当然是不肯放弃到嘴的肥肉。 得亏钟漾在老宅内天天被迫跑操,现在危机关头下,如同惊弓之鸟般跑的飞快。 那头狼一时半会还追不上,钟漾跑步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温温咬着她的尾巴,一边含糊开口:“跑啥啊,你不是很能打嘛。” 话里话外表现的无所谓,让钟漾气的牙痒痒,真想把它丢了喂给后面那头狼。 这还是头公狐狸,说话真是贱兮兮的,不止是钟漾看不惯它,连后面追着的狼也很想咬死它。 第47章 小木屋 只见钟漾吭哧吭哧跑着内八步,温温在后面也跟着晃来晃去。 它夹在两头猛兽中间,一时不察就会被后面紧追不舍的狼给咬上。 但这头小狐狸还有闲情说话,顺便调侃道:“孤狼啊,我看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跑的这么慢。” 孤狼一听登时怒了,四肢猛冲,张开血盆大口,就想咬住这可恶的家伙。 眼见它腥臭的狼嘴近在咫尺,温温心中一惊,连忙后爪踩住孤狼的鼻子,借力一跳,坐上了黑白兽的背部。 孤狼咬了个空,越发愤怒狼嚎起来:“等我抓住你们俩,一个都别想逃!” 钟漾无辜受到牵连,气的直骂:“贱狐狸,你惹它干嘛?!” 温温讪讪一笑,双爪用力抓着她厚实的毛发,没敢再开口。 两只兽,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在林中各种乱窜。 时而入侵到别的猛兽的领土,顿时引来众多猛兽的呵斥与不满。 还好钟漾按照温温的指点,一路磕磕碰碰,侥幸逃出了林子。 后面的孤狼就惨了,一路被揍的鼻青脸肿,还不肯放弃。 看来是被气狠了。 出了林子就看见一座大山,山脚有座石碑,上面潦草刻着:“清风山” 继续往山上走去,入眼竟是一片片青翠欲滴的竹林。 清风徐来,竹弄疏影,明媚的阳光稀碎照映在山间小径上。 有一瞬间,钟漾以为是到了天堂。 对比林间茂密阴暗的环境,这里宛如仙境一般。 钟漾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背上的温温也瞪大了红色狐狸眼,震惊地看向这一方净土。 “我在林子里也生活了挺久,竟然没发现有这种好地方。” 两头兽忘神地看着这里的美景,突然听到那头狼气急败坏的叫声:“你们给我下来,清风山是你们能进的吗!” 回头看去,只见那头孤狼还站在山脚下,不停来回踱步,却不敢靠近山里半分。 “难道真像它所说,这山不能让兽进去?”钟漾迟疑。 温温红眼里闪发着兴奋的光,“别听它胡说,说不定这里藏着什么宝贝,它们都不敢上来拿。” “正好便宜我们。”温温跃跃欲试,直接跳下背,径直走向小道。 后面孤狼咆哮声不断,钟漾充耳未闻,还是决定上山。 对比这座未知的竹山,她还是更害怕这头刀疤狼。 孤狼见状,也暂时停止了叫喊,最后恶狠狠说:“等那家伙回来,你们就等着我给你们收尸吧!” 随后,它干脆趴在山脚下那座石碑旁边,静静地舔舐起身上的伤口。 —— 两头兽一前一后走在山间小道上。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清浅竹香,钟漾沉闷的心情也有所缓解。 一直行走至半山腰的一座亭台,偶有弯弯绕绕的小径,边上被种了许多不知名的花草。 花草与竹林相衬下,也不显突兀,反而添了几分雅致。 看起来倒像是有什么人住的地方。 对比温温的兴致勃勃,钟漾只是慢吞吞爬行着,顺便欣赏这里的美景。 直到上了山顶,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因为这山顶竟然是光秃秃的,连杂草都没有一根,只有莫名挺立在上面的一个破旧小木屋。 温温已经迫不及待围在木屋旁,好奇地用鼻子嗅着。 木门没有上锁,随着吱嘎一声响,门就被风吹开了。 两头兽对视一眼,决定还是进去瞧瞧。 简陋的居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木板床赫然摆放在中间。 屋内墙不避风,屋顶也不遮雨,周边木板上,均被鸟儿啄了不少小洞。 这般陋室,看起来竟还像有人住的样子。 两兽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双方眼里的震惊。 钟漾不安道:“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跑?” 温温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大个子还慌啥,要是真有人类,咱们就一起打他!” “先找找有没有宝物吧。” 说着话,它已经急切地跳上木板床,四处翻找起来。 看着这陋室内,一眼就能望到底的设,钟漾对能找到什么传说中的宝贝,没有任何想法。 这正方形小房子,都没有老宅里的厕所大,看起来主人应该也很穷。 钟漾随便找了个角落,就开始沉沉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中只听见狐狸的惊呼声,然后就感觉到一股重量压来。 “阿月快醒醒,我找到宝贝了!” 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大,钟漾也被吵醒了,没好气道:“什么宝贝?” “在这,在这。” 随着温温指的方向,钟漾看见了地上躺着的一架古朴的古筝。 古筝看起来很干净,主人应该时常有擦拭它。 琴身呈现纯木色,琴头为半月形,21根弦,却有一根断了,仔细看,琴身上雕刻着各式荷花,如亭亭玉立的少女。 温温好奇地观察了会,爪子忍不住上手,拨动了几下琴弦。 琴音婉转悠扬,就像泉水叮咚,有种道不出的故事感。 古筝悠悠,琴声瑟瑟。 钟漾看的入神,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忽然,她看到古筝侧边,好像刻了个繁体字。 随即她凑近细看,勉强能辨认出是“芙”字。 温温作为一头兽,能认识钟漾脖子上的“小猪”吊牌,已经很不错了,当然认不出这个繁体字。 它急不可耐地催促钟漾,赶紧告诉它是什么字。 但钟漾还在记仇,怎么可能跟它说。 两头兽脆弱的关系就此破裂,开始扭打在一起。 说是打架,其实是钟漾单方面压着小狐狸打。 只见她一只熊掌按着温温娇小的身体,不屑道:“就你这半斤八两的样子,还想咬我?” 温温自从来到清风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欺负,极端愤怒下,体内瞬间爆发出妖力。 心念电转之间,钟漾只看清楚一股红色光芒,随之就被整头熊弹出来,狠狠砸穿了本就脆弱的木板墙。 『不是吧,这傻狐狸还真有妖力?』 来不及多想,钟漾又踉跄几个翻滚,被什么东西挡住后,才停住。 等她头晕目眩地抬起头,就被眼前出现的一张白胡子脸给吓蒙了。 第48章 大胡子老头 “啊!有个大胡子老头。” 钟漾吓得大叫起来,正想开溜,整只熊就被拿捏住后脖颈提起来。 要知道,因为体重飙升,饲养员也要两只手才能抱起她。 眼前这怪老头,竟然一只手就能把她拎起来。 随后钟漾又对上怪老头的大脸。 眼前的老头,一圈白胡子挂满下半张脸,上半张脸也被浓重的黑眼圈盖住了,头发也像鸟窝一样。 身上穿着也破破烂烂的,宛若一个叫花子。 虽然看着像老头,但他头发很黑,身材高大,浑然不像年迈的样子。 只见他古怪地笑了笑,声线嘶哑道:“是头小熊猫啊。” “大胡子?哈哈哈”怪老头浑浊的眼里带着怀念,“你可以叫我菩提,也可以叫我大胡子。” 钟漾被他抓着,动弹不得,只能哭丧着一张熊猫脸道:“菩提爷爷,能不能把我先放下。” 菩提置若罔闻,拎着熊猫走进木屋内,边自语:“别急别急,还有一个小家伙在里面呢。” 进了屋内,地上躺着不省人事的白色毛团,不正是温温那厮。 钟漾暗自磨牙,觉得这家伙晕倒肯定是故意的。 随后,菩提又把小狐狸也给拎起来。 两只落难的小兽,到了他手里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 看着自己的茅草屋破成这样,菩提却是不恼,无奈地笑了笑。 忽而,他看见地上破损的古筝,和蔼的脸色顿时拉下来,不善道:“这是谁弄得?” 钟漾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上的古筝。 ——琴身已经摔成两半,琴弦也断了几根,已经破的不能再破了。 想来是方才它们打架的时候,不小心被压坏了。 但钟漾怎么可能承认是她自己,直言道:“菩提爷爷,肯定是这狐狸弄得,我刚就是被它打出来的。” 要是温温还醒着,估计要被这黑白兽的厚颜无耻惊呆。 可惜温温已经昏迷,醒来时已经成了背锅侠。 菩提回到清风山时,就嗅到两股陌生的气息。 这么些年,他在清风山住下,也有不谙世事的小兽闯入山内,但没损坏什么东西,所以他也就放过了它们。 这两只兽,胆子这么大,竟敢把他的宝贝古筝给弄坏了。 虽然念在这头熊猫也跟自己有点渊源,但他可不想轻易放过它们。 —— 夜晚,当温温幽幽醒来,就被眼前出现的白胡子黑眼圈老头吓了一跳。 它满脸懵圈地四处望去,总算在角落里看见蜷缩的黑白兽。 只见黑白兽缩在那里,看到它醒来眼里一喜,又忽地欲言又止。 它感到莫名,正想开口,就听见老头说话:“醒了?” 温温迟疑地点点头。 钟漾已经别开眼,不再看这脑子少根筋的家伙。 菩提拿起破成两半的古筝,愠怒道:“好好想想怎么给我修好。” 老头浓重的黑眼圈,再加上那大胡子,宛如恶魔。 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两只小兽开始瑟瑟发抖。 温温来不及细想,为什么这老头只对自己发脾气,就听见他又阴森森笑起来:“修不好,你们也别想走了。” “你,你是谁?”温温咽了咽口水。 菩提没有再应话,抱着破损的古筝躺在木板床上,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这破木屋,墙上都已经被砸的穿了一个大洞,也亏的老头还能睡得着。 没得到回应,温温又看向钟漾,小声问:“阿月,我们该咋办。” 钟漾窝在角落,嘴角不禁抽了抽,这家伙刚才还出狠手,现在就一副哥两好的姿态。 她剜了狐狸一眼,随后转过身也开始睡觉。 一个两个就睡觉了,温温心里踹踹不安,根本睡不着觉。 现在已经是晚上时间,隔着破洞,温温无神地看向天上,弯弯的月亮正高高悬挂着。 木板床上,菩提早已睁开了眼,此时他的眼里不复以前的浑浊,反而明亮无比。 他口中无声呢喃着:“阿……月?” —— 第二天一大早,钟漾和温温就被老头叫起来,扬言要给他免费打工两年。 两年时间,钟漾心头一哽,卖萌道:“爷爷,那古筝不是我弄坏的,要不你还是放我走吧。” 有这两年时间,钟漾估计走路都能走回祁家老宅,她不想在这荒废掉。 温温听着她无情的话,气愤道:“你要不要脸?那本来就是你压坏的,别想赖在我头上。” 随即,它又看向大胡子老头:“喂,老头,你讲不讲道理,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菩提没有理会它,倒是钟漾竖起耳朵,好奇道:“你是谁啊?” 这小狐狸,看起来妖力那么强大,一掌就能把她震飞,想来是不是什么强大族群出来历练的大少爷。 她脑中已经脑补出很多狗血剧情,什么私生子,或是神仙下凡。 面对黑白兽难得的好奇,温温正想开口炫耀一番:“我可是……” 忽而它话语顿住,悻悻笑道:“小爷我就是清风谷一方霸主,秦不拘是也。” 钟漾:“……哦。” 一会儿叫温温,一会儿又叫秦不拘,真是善变的狐狸。 菩提哈哈大笑,表示在谷内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秦不拘顿时狐狸脸挂不住了,怒道:“现在知道了吧,我这名号,以后不止能传遍清风谷,在西山也是响当当的!” 小狐狸稚嫩又豪情万丈的话语,悄然刺动了菩提的内心深处。 他第一次正眼打量起眼前这只小兽。 越看,他眼里越发精亮,甚至已经动手把狐狸抱起,老手上下摸弄着。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惹得秦无拘大叫道:“喂喂喂,你这老不死的,不要乱摸啊啊啊” 片刻过后,只听菩提畅快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菩提脸色涨得通红,不住地点点头,目光在两只小兽里徘徊着。 旋即,他摸着自己的白胡须,高深莫测道:“你们两可愿意拜我为师?” 钟漾和秦不拘互相对视一眼,齐声道:“有什么好处吗?” 菩提咬牙:“没有。” 这两家伙,明明是拜师,却还想着索要好处。 气的菩提给它们两各打了一记响头。 第49章 考验 两头小兽得了教训,才开始正经起来。 菩提冷哼一声:“想要拜我为师,可没有那么容易,你们今天就给我砍一百株竹子过来。” “一百株?”钟漾震惊。 秦不拘也纳闷:“要那么多竹子干嘛?” 菩提表情很是严肃:“一百株,只能多不能少,要是天黑之前我没看到有一百株,你们休想拜师。” 老头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还有一脸可笑的白胡须,看着无比滑稽,但说出的话却如大山般沉重。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没错,真的就飞走了。 钟漾瞪大了熊猫眼,看着那一头鸟窝发型的老头,不用借助任何外物,腾空而起。 瞬息,老头的身影就消失在远处。 秦不拘见多识广,嗤笑道:“真是没见识,到了凝丹期就可以飞行,至于这么惊讶吗?” 钟漾忍住想揍他的想法,不解问:“什么是凝丹期?” 看到这头黑白兽难得吃瘪,秦不拘心中得意,骄傲地抬起狐狸下巴,漫不经心道:“妖族修行不易,当年大动荡前,早有前辈把修炼分为六个层次。” “第一层,就是炼气,一旦到了这个层次,你就相当于踏入了妖精的门槛。” “第二层,化形。顾名思义,有了足够的妖力,就能够化成人形。” 秦不拘顿了顿,又惆怅道:“只是,登上化形这条路可要比炼气难的多,有的妖究其一生,也才止步于炼气期。” 讲到这,秦不拘也止住了话,任凭钟漾怎么威逼利诱,它也不肯再说下去。 据这头臭屁的狐狸所言,它不认为钟漾能修炼到化形期,所以也懒得费口舌。 钟漾气的给了它一耳光,然后愤愤地去了竹林。 今天的任务是一百株竹子,那就是每头兽各砍五十株,钟漾可不想浪费时间了。 『等会有它求我的时候。』 而此时,飞远的菩提落在一处高峰上,得意笑道:“哈哈哈,那两小崽子肯定很崇拜我。” —— 近距离看过来,钟漾才发现,从未看过这么繁密的竹林。 一眼望去,如碧玉石般的荧绿色调。 还好遍地都是一根根的细竹,不然以钟漾的牙口,不一定能啃的动粗竹子。 随机抽中根细竹,钟漾嗷呜一口,咬在竹子上。 随着她嘴里用力,竹子也崩裂开来。 一股竹子清香从裂口处飘出来,钟漾闻着沁人心脾。 然后再双掌使劲一掰,只听清脆咔嚓声响起,一根竹子轻松落地。 她算是发现了这里竹子的不凡,果然是高人住的地方。 钟漾从昨天开始就只吃了两个苹果,到了今天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 现在鼻尖萦绕着竹香,她腹中饥饿难耐,直接拿起竹子开始咯吱咯吱啃起来。 附近的秦无拘还在绞尽脑汁想主意,它因为身形还未恢复,力气又没有那头黑白兽大。 这次砍竹子,可吃亏不少。 倏然间,它听到了什么声响,回头看去,只见那头黑白兽正津津有味啃着竹子。 秦无拘登时惊的瞠目结舌。 它一直以为,这头黑白兽健硕似熊,该是头凶猛的野兽才对。 今天一看才知道,原来它这么肥的身体,竟然是吃竹子竹叶长大的。 “难怪它会吃我的苹果。”秦无拘楞楞看着黑白兽吃竹叶。 要知道,清风谷的领地被猛兽划分成一片一片的,要是没有实力根本无法在里面存活。 所以谷内的众多野兽,都是食肉动物,偶尔才会寻点野果解解腻。 而那头苹果树,就是秦无拘特地选的领地。 它好不容易等到苹果成熟,正准备美餐一顿,没成想,被这头黑白兽捡了便宜。 钟漾啃竹子啃的正香。 这里的竹子不仅芳香四溢,口感更是出奇的脆嫩多汁,一口咬下去,满口留香。 不一会儿,钟漾就啃完一根竹子,连细小竹枝也没放过,全都进了她的肚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挑食,吃的干干净净。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吃完竹子,胃里感觉暖洋洋的,浑身仿佛流淌着什么,格外舒服。 正想再来一根,就听到旁边传来那头狐狸的声音:“阿月姐姐,也帮帮我砍砍竹子,好不好嘛。” 声音还特地拖长来,让钟漾鸡皮疙瘩都要起一地。 她回头看向作妖的秦无拘,状似为难道:“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 在秦无拘越发期盼的眼神中,钟漾又来句重磅一击:“等我晚上再给你弄吧。” 秦无拘已经被绕迷糊了,下意识一喜,忙道:“好的,好的。” 等它反应过来,钟漾已经走远了。 秦无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摆了一道。 还能等到晚上?等天黑那老头回来,它的拜师计划都要泡汤了。 —— 时间来到正午时分,太阳最热的时候。 现在已经快华夏的九月,还是夏天,所以天格外的炎热。 还好这里的竹林格外密集,遮住了不少阳光,让林中忙碌的两头小兽不至于中暑。 钟漾和秦无拘躺在地上,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旁边横七八竖躺着十几根竹子,还还是钟漾自己奋斗了一上午的结果。 而另一边,可怜巴巴地只躺了三根细竹竿,这就是秦无拘的成果。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其中有根竹竿已成枯黄色。 这是秦无拘在竹林里四处溜达,偶然在枯叶里发现的意外惊喜。 一上午时间,秦无拘用尖牙啃了半天,又用爪子挠,但竹子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还是钟漾看不下去,替它掰了两根,要不然它战绩都是为零的。 被问及昨天是怎么使用妖力的,秦无拘一脸茫然,并不知道钟漾在说什么。 看着这单纯的傻狐狸,钟漾无奈摇了摇熊猫头,只好作罢。 看来这狐狸身上藏着不少秘密,连它自己恐怕都没发觉。 两只兽现在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再加上天气热,都开始吐着小舌头。 饶是钟漾是头以竹子为食的大熊猫,也已经受不住这种折磨。 她的两只熊掌已经擦破了一点皮,时不时就传来刺痛感,这是掰竹子掰太多的缘故。 秦无拘更是无望,它哀嚎道:“那老不死的家伙,这么多竹子该掰到啥时候!” 第50章 偷奸耍滑 秦无拘边吐露出各种丧气话,并且还蹦跶着用小短腿踢着旁边的竹子。 看着这头还没有半节竹子高的小狐狸,钟漾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小狐狸不仅身形小巧,连唯一值得夸赞的白色皮毛,都已经成灰扑扑的。 它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样子有多滑稽。 两头兽从昨天一路跑到山上,浑身皮毛都已经脏乱不堪。 钟漾躺在草地上,浑身都不想动弹。 渐渐地,耳畔一直听着狐狸阴阳怪气的嘟囔,她眼皮也开始下垂。 等秦无拘自言自语半天,都没听到回应,它回头一看,这坨黑白兽竟然就躺在地上睡着了? 自秦无拘发现这头黑白兽起,好像这家伙本来就心大的很,随时随地在哪都能睡着。 连那老头发布的拜师考验,她都没放在心上。 秦无拘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敬佩之意。 到哪都能睡着,也是一种实力。 在两头小兽望不见的高处竹枝上,一只娇小的伯劳鸟正缩在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 钟漾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她做了一个梦,梦境各种纷乱繁杂的场景,却有弟弟和妈妈。 这是自上次分别后,钟漾第一次梦见它们。 梦里黑暗无比,只有一条小道上,弟弟和妈妈在不停地奔跑着,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它们。 钟漾飘在半空中,不停大喊着,却怎么也靠近不了,只能看着弟弟和妈妈的身影越来越远。 大梦方醒,她一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都说梦境是有预兆的,钟漾忍不住开始担心起它们的安危。 『已经过去半年多的时间,也不知道弟弟去哪了,妈妈在那边还好吗。』 正当她思绪繁杂时,忽又听到秦无拘的嗷嗷叫唤:“阿月,快来帮帮我啊!” 钟漾闻声侧头看去,顿时熊猫脸呈现出拟人化的复杂表情。 只见那头娇小的狐狸不知道怎么搞的,整只兽躯都被卡在劈叉的竹节中间,动弹不得。 它浑身皮毛看着比先前还脏了,就连雪白的狐狸脸上也变得脏兮兮,黑一块,白一块的。 秦无拘只能软塌塌半挂在竹子上,只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瞳还是清澈地看着钟漾。 口中还念念有词:“阿月姐姐,快救救人家呀。” 钟漾最受不得这头公狐狸用撒娇的语气叫自己,立即大步向前,把这家伙给扯下来。 秦无拘被挂在上面好些时间,现在被救下来,当即感激涕零,正想说些好话,又被钟漾嫌弃地剜了几个白眼。 它只能委屈道:“我也不想挂上去的,只是现在眼看都快天黑了,要是我们再完成不了任务……” 被狐狸这一提醒,钟漾才恍然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随着太阳渐渐西沉,霞光在竹林里晕染开来,碧绿夹杂着橘黄,变的朦胧而迷离。 但钟漾显然已经没时间再欣赏美景了。 离天黑的时间,最多只有一个钟头功夫,那怪老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 “时间来不及了”钟漾若有所思,“一个小时最多能掰十二根细竹。” 嘴里说着话,她的目光看着自己这边躺着的十五根竹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忽而余光瞄见秦无拘不自觉蜷曲的双爪,钟漾仿佛明白了什么,问:“我怎么感觉我的竹子少了这么多?” 秦无拘狐狸脸上勉强扬起笑,摇了摇头:“我咋知道啊,肯定是你自己睡懵了吧。” 眼看它吓得利爪都抓着地,一副藏不住事的心虚表情,钟漾一时无语住。 知道这狡猾的家伙是不会承认了,钟漾上前把狐狸扒拉到一旁。 果不其然,秦无拘一直试图用自己娇小的身体遮挡住的,正是后面躺着的七根细竹。 有三根细竹,上面有明显的咬痕,只看一眼钟漾就认出那是自己掰的竹子。 而其他四根,有两根黄啦吧唧的竹竿,不知道是秦无拘从哪个旧草堆里翻出的陈年旧竹。 上面遍布毛虫啃食的痕迹,缺一块少一块的,这都能被秦无拘找出来,看来也废了不少劲。 钟漾心知这狡猾的狐狸贯会投机取巧,没成想,今天还耍心机到自己头上来。 其他两根,则是她今天帮这家伙掰的。 一旁的秦无拘心情忐忑,吓得不敢吱声,只能蜷缩着小身体,希望能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钟漾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按耐住怒气道:“你下午掰了几根竹子?” 秦无拘慢吞吞道:“三……根。” 瞥见旁边的兽眼神越发危险,秦无拘立即改口:“我认,我认。下午一根也没拔。” 它又讨好笑道:“阿月,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的不就是我的嘛,还用分什么你我。” 钟漾:“……滚。” 她算是被这狐狸的厚脸皮惊呆了,偷拿竹子,还能这么光明正大。 好在这狐狸年纪还小,还有改变的机会。 估计再大点,坑蒙拐骗那不样样精通,肯定以后会成长为一头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心中这么想着,钟漾深觉这事还需任重而道远,可不能把这根正苗红的小狐狸给带弯了。 但令钟漾也想不到的是,她竟一语成谶,见证了以后岁月里,小狐狸成长为老狐狸的历程。 随后,钟漾想着要给秦无拘一个教训,直接把它今天收集的那几根竹子,全部收入自己的竹子中。 秦无拘当即恼了,又哭又闹起来,还在地上撒泼打滚,一边喊着:“负心兽!你欺骗我感情!!” 这般泼皮无赖的样子,钟漾冷哼一声,并没有理会它,接着就开始继续掰竹子。 眼见自己撒泼没用,秦无拘决定采取怀柔政策。 钟漾还在龇牙咧嘴地磨着竹子,冷不防又听到那道作妖的撒娇音:“阿月姐姐,咱们一起掰竹子好不好嘛。” 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在耳畔传来,她被吓得爪子一哆嗦,直接放下竹子。 没想到竹子因为反作用,瞬间弹到秦无拘的身上。 随后听到狐狸一声刺耳的呜咽声,钟漾只来得及看见一道优美的白色弧线,在空中飞快闪过。 随即她定睛一看,好家伙,狐狸飞走了。 第51章 一百 钟漾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有点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她开始眯起眼睛,试图在空中寻找狐狸的身影。 可狐狸没找到,却突然看到空中飘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随着那身影越来越近,钟漾心下一惊,才发现原来是那大胡子怪老头。 只是现在还未天黑,这老头怎么就过来了。 顿时慌得她心跳如擂鼓。 竹子还没掰完,连狐狸都丢了,想到老头的威胁,钟漾已经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随着老头落地,手里正提溜着一坨小灰团子。 钟漾看清了那小灰团子正是秦无拘,也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这小狐狸找回来了,不然她真是有口难言。 但钟漾又看向老头,发现他正吹胡子瞪眼看着地面上散落的竹子,顿感不妙。 只见菩提横眉冷竖,中气十足道:“怎么回事?都快天黑了才砍了这么点竹子!” 随后他又把拎着的毛团一丢,边怒骂着:“两个好吃懒做的家伙,肯定是在偷懒睡觉了……” 这老头不似管家伯伯那么和善,叫骂的话直刺兽的心窝,还不带重样。 脾气真是古怪至极,时而大笑,时而又有些癫狂。 钟漾面对他的训斥,也有点无地自容。 但令她困惑的是,这老头怎么知道她今天睡觉了。 听着老头不停地喷着唾沫星子,一张老脸也涨得通红,不过因为黑眼圈和白胡子的遮盖,并不明显。 钟漾是根据老头脖梗都骂红了,才判断出来的。 看来老头是真动怒了,还时不时跳着脚,情绪激动的时候,还会用手指钟漾继续骂。 至于为什么只骂钟漾,那是因为秦无拘缩在地上还在装死。 小狐狸先前被突然抛飞在半空中,险些小命不保。 好在被那老头子及时救下,但它过激的浑身都已经炸毛,看上去就像个刺猬,现在还是惊魂未定的糗态。 骂了足足有半刻多钟头,眼见这老头还不肯罢休,钟漾终于不耐烦道:“不就是一百株竹子嘛,我天黑一定弄好。” 菩提叫骂的声音顿住,颤抖着嘴唇,最后只吐出来一句:“好,好,我就看看你还有什么办法。” 现在夕阳已经快下山,就连霞光都早就消失不见,时间已不足二十分钟。 眼前的小兽看起来胸有成竹,自信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极了他的一位故人。 噪音终于消失,钟漾得以有了时间思考。 她四脚迈开,走向那堆竹子旁,心底却有些发虚,表面上还要装作胜券在握的样子。 没办法,这老头太难缠了,要是被发现钟漾只是嫌他烦才随口一说,估计又得气炸。 地上装死的秦无拘耳朵悄然竖起来,半睁开眼偷偷观察起来。 它刚还在偷偷窃喜,那老头没逮着它一起骂,现在听到那头黑白兽有办法,也开始有了期待。 十分钟过后,钟漾站在竹堆上,爪下还不停地揉搓着竹身,眼睛更是死死盯着那堆竹子,好像要把它们洞穿般。 菩提靠着竹子席地而坐,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颜色古旧的酒葫芦,正吨吨吞着酒。 表情惬意,已然没有先前的怒气。 还有心思戏谑道:“哈哈,难不成你这小熊猫,还能有什么复制分身术不成?” 钟漾听出了他的嘲弄,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从话里抓住了什么线索。 秦无拘已经按耐不住,诈尸般起身,表情如临大敌,红瞳愤然:“老东西,你也太欺负兽了!一百株竹子一天时间怎么够?”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按照人类的话来说,你这就是剥削劳动力!我要去妖局告你!” 秦无拘越说越气愤,从一开始的胆怯到无所畏惧。 心中的不平一股脑被倾泻出来。 直到看到菩提脸色越来越难看,就连黑眼圈都好像黑了好多,秦无拘才慌张闭了嘴。 “真当这里是你们狐族的地盘呢,小崽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菩提冷笑出声。 “要是等会还没有凑够一百株,你们两这辈子,就留在这陪我这老头子吧。” 秦无拘脸色瞬变,正想辩驳,就听到一道惊喜声音:“有了,我凑到100了!” “嗯?” 菩提瞳孔微微一颤,当即把酒葫芦一甩,瞬闪至钟漾身旁。 “这,这怎么……”菩提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愕然,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秦无拘听到动静,也兴奋地飞扑上前,正想观摩一下这惊世之作,也被眼前的一幕给堵住了话。 ——只见地上的竹子被整齐摆放着,弯弯扭扭拼出了三个阿拉伯数字“100” 可能是拼好了数字,竹子还有多余的,数字外面还被加了一个长方形竹框。 钟漾正蹲在数字旁边,昂首挺胸,看起来对这一杰作很是自豪。 但当看见老头和狐狸如同雷劈的表情,她不满道:“怎么了?我这不是凑到100了吗?” 话语理直气壮,却让菩提一时也挑不出毛病。 秦无拘咽了咽口水,罕见地没敢出声,只能哆哆嗦嗦蹲在一旁,不敢说话。 都是大佬,它哪敢再惹。 菩提瞪着牛眼,不时吹着胡须,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沉默良久,他才平静开口:“这次就当你们过了,明早卵时,在竹林里等我。” 眨眼间,老头的身影就在两头小兽眼前消失。 就连地上丢的酒葫芦,也随着主人一同不见了。 随着老头离去,两头小兽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肯定是个隐居深山的世外高人”秦无拘崇拜道,“修为之深,少说也是修炼了几百年的大妖了。” 危机解除,钟漾又舒服地躺回草地,随口问:“你能看出他什么修为?” 忽又想到方才狐狸跟老头拌嘴说的话,她又提:“还有那妖局是什么?” 秦无拘被问的口水一呛,挠头答:“额,妖局,就是类似人类的警察局。” 见这死狐狸闭口不答修为的事,钟漾眼里闪过危险的光芒,威胁道:“再不说,我就把数字改成50,让那老头把你留在这得了。” 这阴险的狗东西,什么都藏着掖着,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钟漾对此不爽很久。 第52章 大动荡 “说不定,那老头念在你给他养老送终的份上,还会送你不少宝贝。”钟漾阴恻恻笑道。 眼见她还真要上手,秦无拘无奈,只得徐徐道来。 “妖族当年,也有鼎盛时期,只是后来发生了一场大动荡,直至华夏初成立,颁布了法令,禁止妖怪成精。” 钟漾不解:“既然建国后不准成精,为什么现在还有这么多妖精。” 她之前在老宅听乌鸦念叨过很多次,听说西山曾经是妖精的圣地。 “这话问的好”秦无拘来了兴致,“那法令禁止的只是像你这样的土着妖怪。” 突然被冠上土着的名号,钟漾皱眉:“土着?” “对,这个词专指一些独行的妖怪,它们有的拥有强大妖力,已经修炼成了妖精,但在华夏只能算是黑户。” “而要得到认可,只能加入一些强大种族,以幕僚的身份方可入户。” “但像你这种实力弱小的,那可就惨了,一旦被人族的精怪管理局发现异常,轻则蹲大牢,重则可是要被枪毙的。” 秦无拘啧啧惊叹着,仿佛已经预见了这头黑白兽可怜的未来。 钟漾无语,也明白为什么这家伙这么不想多费口舌了。 她作为一头野生大熊猫,从出生起和弟弟妈妈一起生活,从来没有什么族群一说,所以消息闭塞也不奇怪。 但为何这狐狸就这么自信,她这个土着妖怪会没有大作为? 这让钟漾百思不得其解。 她又奇怪道:“你为什么这么笃信,我修炼毫无出路?” 只听小狐狸哈哈大笑:“我不仅笃信,我还肯定你连化形渡劫都难。” “种群强大的妖族,有一好处就是它们的修炼秘法已经传承起码百年,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这就是踩着先辈们的血躯,一代一代进化出来的。” “你们这些土着,拿什么跟我们比?” 秦无拘的言辞毫无避讳,话里带刺,但句句都直揭穿了这些残酷的真相。 “难怪……”钟漾眼里带着动容,心情也变得复杂无比。 听到秦无拘话里描绘的残酷现实,钟漾现在才终于明白小黑当年的处境。 黑乌鸦当初在西山的那些年,或许每天都过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煎熬。 在西山这一遍地妖精的地界内,修为的寸步难进,肯定让它饱受了多年的欺凌。 再加上前老大的死去。 没有了庇佑,难怪它会选择逃离西山。 越脑补,钟漾就越能感同身受,心中又开始隐隐后悔没有对乌鸦好点。 而远在老宅内的乌鸦,要是知道老大现在的想法,估计也要啼笑皆非。 “喂,又在发什么呆?”秦无拘凑到钟漾面前,挤眉弄眼道。 钟漾这才回过神来,就被眼前出现的一张搞怪狐狸脸,给无语的哽咽住。 只见小狐狸咧着张满是尖牙的嘴,还朝她吐着舌头,一双血瞳故意旋成了斗鸡眼。 看样子仿佛一个弱智,钟漾耐住性子,差点没脱口而出:‘蠢蛋’二字。 但她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别过头不忍直视,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大动荡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动荡啊,这事情就有点久远了……” 秦无拘又恢复正经,难得低下头,声若蚊蝇,不知道嘟囔了些什么。 钟漾跟它相处几天,也知道这是小狐狸心虚的表现。 小狐狸平常自认见多识广,欺负钟漾一个“土着”,经常蹬鼻子上脸,得意忘形。 一旦涉及到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就会缩成鹌鹑一样,怯怯懦懦,不复之前的神威。 真不知道是哪个大家族出来历练的大少爷,但这心智还真是让兽堪忧。 听着他嘟囔半天,也说不出几句真话,钟漾瘪瘪嘴,激道:“怎么?清风山霸主秦不拘,原来也有不知道的东西?” 秦无拘一听,果然怒了,逞强道:“谁,谁说小爷我不知道的?!” “大动荡距离现在早就过去两千年之久”它语气严肃,目光里透露一丝未知的恐惧。 “据传,那是一位早已脱离天道规则外的天人,不知道当初修炼了什么邪术,使得大地生灵涂炭。” “各族尽皆死伤无数,那时候天上已经看不见太阳,凡人也只能看着枯萎的庄稼垂泪,湖水干涸,百姓民不聊生。” 话说到一半,秦无拘垂下眼帘,愁闷承认:“接下来的事,妖族野史半真半假,也没有真实记录,我就不得而知了。” 钟漾已经听的发憷,也没有出言嘲讽这只小狐狸。 见竹林已是一片溶溶月色,两头小兽相依回去,偶尔还会来几句拌嘴话。 “话说,秦无拘,你修为到了哪呢?” “我修为?反正比你高。” “切,那你还不是连化形都做不到的菜狐狸?” “呸呸呸,反正总比你好!” …… 回到木屋时,墙壁上破损的洞都已经被修补好,简单钉上了几块不知名木板。 本来就破旧的小木屋,现在又添了几分破旧感。 好在不漏风,勉强能住上。 钟漾自从来到这,要求已经一降再降。 屋内除了那张木板床,陈设又添置了几样。 床边放着两堆干草,形状类似窝,应该是那老头子放的。 还多了一个陈年老旧桶,内里是干燥的,表面古迹斑驳,桶身歪歪扭扭贴着一张纸,写着——茅。 钟漾踌躇地站在桶边半天,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没错,这就是一个茅桶。 古有茅坑,今有茅桶,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秦无拘眯着狐狸眼,凑近桶身仔仔细细地闻着,看起来对这茅桶并不知情。 直到它看到上面贴的字,顿住了几秒,才在自己脑中为数不多能认识的汉字里,认出了这是什么字。 它恍然大悟叫道:“茅!原来这是个茅桶!” 面对这缺根筋的狐狸,钟漾只能违心夸奖:“你真厉害。” 秦无拘还没听出她的讽刺,有些羞涩回:“不敢当,不敢当。” “……” 蠢狐狸只知道这是茅桶,可能还不知道这东西的用处是什么。 要是它知道了,估计要后悔自己凑上去,又是嗅又是闻的,只差没上去舔几口了。 第53章 拜师 木板墙上,因为四面挂着油灯,所以就算晚上也能看清屋内。 茅桶看起来有些历史了,钟漾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菩提老头把他家祖传的茅桶给拿出来了。 至于放在这屋里的目的,钟漾也百思不得其解。 而那老头此时,也不知道去哪了。 眼见秦无拘已经跃跃欲试,想跳进桶里,还好钟漾眼疾手快,揪住了它的狐狸尾巴。 “你干嘛拦着我?”小狐狸红眸里带着不解和单纯。 钟漾表情复杂,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它,这茅桶的真相。 但一想到秦无拘知道后,估计又要撒泼打滚,她还是住了口。 只得安抚地拍了拍它的狐狸脑袋,话里半遮半掩:“我看你还是别碰了,免得弄坏了那老头又要你赔。” 听到缘由,秦无拘这才安分下来,歪着头打量钟漾许久,道:“阿月,还是你想的周全。” 橘黄的灯光下,小狐狸灰扑扑的脸上,只有一双红瞳越发闪亮,歪着头的模样,又糗又可爱。 钟漾难得心软一次,又摸了摸它的小脑瓜,熊猫脸上讳莫如深。 ……夜深。 两头小兽各自睡在干草上,看起来已经酣睡。 忽地钟漾睁开眼,想起了什么,看向隔壁秦无拘,正敞开肚皮的豪放睡姿。 她心中怒骂:“狡猾的贱狐狸,弯弯绕绕半天,修为一事还是没有说出来!” 许是小狐狸柔弱的外表太具有蒙骗性,饶是钟漾铁石心肠,也免不了上当受骗。 —— 皓月当空,清风谷一处隐秘之地。 老头束手而立,面对着一座古旧的墓碑前。 他脸上因为挂着白胡子和黑眼圈,看不出来是什么神情,唯有一双浑浊的眼睛,此刻竟溢满了泪水。 随着泪水倾流而下,老头的嗓子里滚动着含糊不清的嘶哑声,“师父……这么多年过去了,徒儿我,也开始收徒了。” 要是钟漾和秦无拘在这,估计一眼就能认出,那老头正是菩提。 但这副失魂落魄的状态,它们可从来没见过,估计见了怕是要大叫。 —— 天渐渐破晓,钟漾正睡得正香,就被一道洪亮声叫醒:“起来了!” 然后她被吓的一激灵,爬起来时就对上了菩提那张怪脸。 钟漾刚想爆粗口的声音止住,谄笑道:“师父,大早上这是要干嘛吗?” 菩提没应话,紧锁着粗眉,目光满是嫌弃地在两头小兽身上徘徊。 秦无拘刚被吵醒,肚子里正窝火,但拜师第一天,它罕见地老实起来,没有开它那张贱兮兮的嘴。 良久老头都没应话,钟漾心中不断腹诽:死老头子,还让不让兽睡个好觉。 就在它两都要坐立难安时,菩提才缓缓开口:“你们两身上弄的这么邋遢,怎么好意思拜我为师?” 钟漾和秦无拘闻言,相互看了一眼,又福至心灵般,齐刷刷盯向面前的老头。 要说最邋遢的,还是属于这位菩提老头。 老头身上打扮一如从前,穿着叫花子衣服,蓝衫上缝缝补补打满了补丁,就连脚上,也是半拖着一双灰布鞋。 这就是要当它们师父的人,头上的鸟窝发型还沾染了几片枯叶。 钟漾看在眼里,觉得他身上唯一最干净的地方,可能只有一口白牙,看起来不像个老头子该有的。 两头小兽面面相觑,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不过它们也只敢心里吐槽,并用隐晦的眼神开始打量这老头。 菩提就算再迟钝,也登时会意,老脸不知怎的涨红起来。 他当即瞪着牛眼斥责道:“两个小兔崽子,看谁呢?” 两头小兽默契道:“看你。” 菩提:“……” 又一次被两徒弟的话呛住,菩提不再言语,沉默地一抬手,两缕碧绿光丝从他指间挥出。 随后,光丝缠绕在两小兽的身体上,星星点点的绿芒闪烁其中,令它们顿时感觉到一股凉爽舒适的滋味。 几秒过后,光芒消失,钟漾一眼就看到了恢复雪白干净的小狐狸。 “这是?”钟漾熊猫眼里满是惊奇。 答疑解惑,秦无拘最是擅长,它傲娇道:“不过是个清洁术,平平无奇……,哎呦!” 臭屁的话还没说完,就成功挨了菩提一个暴栗。 接着菩提桀桀冷笑:“怎么,瞧不起这低级法术,妄想一步登天了?” 秦无拘嘴角撇了撇,看起来很不服气,然而下一秒它就不淡定了。 只听菩提咄咄逼人:“就你那半吊子法术,空有强大妖力不会使用,不过只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 “你!你懂什么!”秦无拘龇着尖牙,红眸带着怒气,里面似有暗流涌动。 蒙羞布一旦被揭穿,它心中最隐秘脆弱的高耸城墙,好似已经坍塌了。 眼见这炸毛的小狐狸已经开始磨牙,战况一触即发。 钟漾生怕它又说出什么刺激这老头,连忙上前双爪握住它的狐狸嘴,打圆场道:“好啦好啦,秦无拘最厉害,秦无拘才不是个废物。” 谁知钟漾话一出口,小狐狸当即双眼一红,开始呜咽地掉下金豆豆。 钟漾心塞:还真是小孩样啊。 菩提见状,眼神透着一股怜悯,声音听不出悲喜:“急功近利,哗众取宠,假以时日,这头小熊猫,怕是也能超过你。” 秦无拘哭声强止住,不可置信看了眼钟漾,道:“就她?” 菩提不语,只是斜晲了它一眼。 钟漾在一旁气的牙痒痒,被这死狐狸话里的不屑给激的,直想狠狠打它一顿。 忽而,两头各怀心思的小兽被一股力量无形带起,缥缈的声音又传来:“坐好了,带你们去见见祖师爷。” 随后不等钟漾反应过来,就被卷入风啸声中,空中只见一道绿芒划过,又飞速即逝。 钟漾在空中直直惊叹,飞行速度之快,竟然只能听到破风声。 又因为自己身体外裹着一层透明青膜,所以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秦无拘被托在半空中,倒是安静了下来,一双被泪水洗过后,纯净清澈的红眸,此刻泛起了深思。 第54章 明月仙君之墓 现在正值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倾泻至竹林里,伴随雾气缭绕间,美的似一幅画卷。 钟漾瞪大熊猫眼,惊喜地俯瞰着下面疾驰而过的美景。 从上面向下看去,才能领略到,清风山的地界之庞大,成片成片的竹林耸立在山峰上。 飞行大约只有几分钟,菩提带着两小兽停落在一处空旷之地。 这是一处与茂密竹林截然不同的地方。 藤蔓高枝,草地空旷,唯有一株长满粉色花朵的参天巨树屹立其中。 花香四溢,万籁俱寂,宛若人间仙境。 钟漾踩在草地上,一眼就看到了巨树旁边,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一处小山堆,上面是一座古旧的墓碑。 细细端详,墓碑是用木头雕刻而成,上面歪七扭八刻着几个大字——尊师明月仙君之墓。 字体写得格外潦草,和木屋里放的茅桶上的字同出一人。 『看起来,这是一个文化水平并不高的家伙』钟漾心中默默点评。 想来就是她这师父所作,很符合这老头孤家寡人,没有受过义务教育的老年形象。 菩提不知道徒弟正脑补什么,他此时眼里带着悲伤,默默背着手,挺立在墓碑旁。 老头的背影凄凉,颤声道:“跪下,给你们师祖磕三个响头。” “?!”钟漾皱着熊猫脸,疑惑地望向老头。 让她一头熊猫,学着人的模样磕头,还要磕响头? 秦无拘也是双眼茫然,微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显然,沉浸在悲伤中的菩提,并不知道两个徒弟的难处。 只听‘扑通\\u0027一声,他率先跪下,五体投地,恭恭敬敬,响当当地磕了三个头。 边响亮答:“师尊在上,徒儿菩提,今新收两名弟子,特前来祷告,望师尊在黄泉路上,不必牵挂!” 最后又加上一句:“希望师尊务必庇佑我们师徒三,修行平安,大道通畅!” 前几句话听着只是叙旧,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 钟漾听的不禁嘴角一抽,心道:我要是你师父,估计要被气活。 这明月仙君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亏的孝顺徒儿还时不时来骚扰一下。 太孝了…… 没有听到后面的动静,菩提不满地回头看去,就见两个徒弟还傻愣愣站在原地。 菩提立时怒了,训斥道:“还不快过来磕头!” 眼见老头额头都被磕的起了个大红包,还要顽强地准备再磕几个响头。 钟漾都要替明月仙君感动地落泪了。 一直沉默的秦无拘忍不了,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你让我们还是兽形,怎么磕头?” 菩提磕头的动作一滞,才反应过来,两个小徒弟还没修炼成形。 即使知道自己说错了,但老头子作为师父的威严可不能落下。 他继而理直气壮道:“怎么不能磕,你们两都给我趴着,老老实实磕三个响头,这是对祖师爷的尊敬,懂吗?!” 说着话,菩提的眼里暗藏着凶光和威胁,试图用眼神恐吓这两个不孝徒儿:“是不是不想拜师了?” 两小兽对视一眼,只能认怂。 它们学着老头五体投地的样子,诚心诚意地给墓碑磕了三个响头,边大喊:“师祖在上,求您保佑我们修行平安,大道通畅!” 磕的响头,其实就是钟漾使劲用熊猫头往地上砸。 直把她自己磕的头晕眼花,脑震荡都要被砸出来了,钟漾恍惚间,似乎还真看到了明月仙君的身影。 都说心诚则灵,难怪老头子能对自己下这么狠手,师尊死了都还想着剥削几下。 钟漾不由又佩服起这新拜的师父来。 见两徒弟这么乖巧听话,菩提满意地点点头,并摸了摸自己的白胡须。 正想继续开口,就见一旁的小狐狸还趴在地上,保持磕头的动作一动不动。 菩提当即感动道:“没想到你这头狐狸,这么有诚心,要是师尊还在,肯定非常感动。” 钟漾闻声,也看向秦无拘。 凝视了几秒后,她大惊:“哇哇哇,它,它好像死了……” “怎么会!”菩提脸色瞬变,忙起身上前,把小狐狸提起来。 只见秦无拘被拎着,一点反应也没有,被菩提又用手掂了掂,还是浑身软踏踏的。 菩提又探了探气,发现气息缓和,接着运转法力进入它体内,一切正常。 但它双眼紧闭,不知怎么会昏迷过去呢。 就在菩提冥思苦想之时,秦无拘被摇晃的半睁开眼,颤颤巍巍说:“快……给窝……吃,饿额额……” 菩提拧眉:“什么?” 老头子年岁已高,耳朵也渐渐不灵通,根本没听清它说的话。 还是钟漾耳朵好使,率先反应过来,扒拉住菩提的破烂裤子,大叫道:“快给它吃东西啊,它要饿死了!” 两兽上山也有三四天了,山里竹子只有钟漾可以吃,也难怪小狐狸会饿晕过去。 菩提才恍然大悟,把奄奄一息的小狐狸放下后,伸手进衣兜里开始掏起来。 不消片刻,一根破旧黄竹竿掏出,被他嫌弃地扔在地上,又一块黑黢黢的大石头,没用,扔…… 钟漾从刚开始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掏宝贝,到后来渐渐麻木。 老头身上统共不知道有多少衣兜,好像百宝箱一样。 时而从内兜里掏出几片黄竹叶,时而从腋下掏出一颗干瘪的苹果核…… 钟漾看的目瞪口呆,仿佛都能闻到那些东西的馊味。 没想到这老头,还有这些收藏破烂的癖好。 破烂东西已经堆成小山,能给小狐狸吃的却一样没有,大多都是吃剩的不知名果核。 秦无拘现在半死不活的状态,看到这副情景,终于忍无可忍:“我要吃肉,不是吃破烂!!!” 菩提充耳不闻,最后总算掏出一个棕色小袋子,伸手进入翻找了会,惊喜道:“有了!” 两小兽闻声望去,只见他反手从袋中掏出一个装有琥珀色液体的小巧罐子。 罐子一拿出,明明是密封的状态,却清晰能闻到一股浓郁的甜香。 “这是蜂蜜?”钟漾被香味馋的口水都是溢出来,两眼放光问。 菩提得意一笑,道:“哈哈哈,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百花灵蜜,世间难得的珍品。” 第55章 老树精 菩提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又道:“你们两各吃一勺吧,就当为师给你们的见面礼了。” 说完,他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拇指大的小勺子,打开蜂蜜罐,手里哆哆嗦嗦地挖了一勺出来。 不知是不是他故意手抖,一勺蜂蜜舀出来时,就只剩下一半了。 这般斤斤计较的方式,钟漾仿佛看见了当初上学那会,食堂大妈打饭的手法。 秦无拘已经饿的半死不活,也没空计较死老头在干嘛,张开狐狸嘴,只等嗷嗷待哺。 随着菩提把那勺蜂蜜倾倒入它口中,甜腻纯滑的口感瞬间萦绕在嘴里。 甜香四溢,令兽流连忘返。 秦无拘吞进腹中,只感觉一股暖洋洋的热流在身体里流动,顷刻间,全身都仿佛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它惊叹道:“百花灵蜜,这可是大家族里都难得的宝贝,真奢侈啊。” 钟漾在一旁看着眼馋,正等着师父给自己也喂一勺,就听到他无情开口:“小熊猫,你昨天吃了不少灵竹,就等下次再吃吧。” 眼看她失望的耳朵都垂下来,菩提含笑道:“清风山的竹子蕴含灵气,食之对修炼多有好处,但吃多了你这熊身体可消化不了。” 听完解释,钟漾丧气的熊猫脸才有了好转,正欲开口,就被狐狸打断。 只见秦无拘畅快地摇着狐狸尾巴,眼里闪烁着贪婪:“师父,那竹子我能吃吗?” 小狐狸对于能提升修为的好东西,可不想放过。 但显然这次它没得逞,菩提只是淡淡道:“你一食肉的家伙,还跟她一个食素的抢伙食?” 他叹了口气,“贪心不足蛇吞象,切记切记。” 不知是有没有把老头的话听进去,秦无拘装模作样地点点头,眼睛却控制不住地朝远处的竹林瞄去。 钟漾一眼就看穿这贱狐狸打的歪心思,不屑地撇了撇嘴,对着菩提谄媚道:“师父,那我们现在开始修炼吗?” 修炼化形,是钟漾成为大熊猫后,最想做的事。 “修炼?”菩提老脸高深莫测,“不急,不急。” 他慢吞吞用那双粗糙的老手,不住抚摸着自己浓密的白胡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无拘悠哉地躺在草地上,揶揄道:“引气入体都还不能,你就想着修炼了?” 钟漾白了他一眼,知道这狐狸贯会嘴贱,也懒得理他。 好在菩提沉默半晌,终于想起了什么,缓缓道:“这样吧,你们俩现在开始跑,正午前能跑回山顶木屋,我就教你们点有用的东西。” “现在?”钟漾和秦无拘异口同声。 眼下太阳已经很大,阳光明朗,估摸着时间也有快十点了。 两头兽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就要在正午前独自跑回去,这令它们犯起了难。 秦无拘当即不乐意,道:“我们都不知道回去的路怎么走,万一迷路了咋办?” 钟漾扒住师父的衣角,可怜巴巴道:“师父,要不你给我们指条路呗。” 面对两头小兽湿漉漉的眼神,菩提却不再言语,只是含笑摇了摇头,便直接腾空而起飞走。 望着老头头也不回的身影,钟漾挫败不已,只得认命。 时间紧迫下,两头小兽也懒得多费口舌,互相不爽地看了对方一眼,同声道:“各走各的。” 然后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开。 钟漾看了看地形,这里的山地好像盆地形状,周遭是连绵不绝的山崖。 她根据心里所想,决定就走南边那条路。 而秦无拘根据多年在清风谷漂泊的经验,毅然决然走北边大道。 清风山里不仅全是竹林,连鸟兽都没见过一个,所以它也不担心会碰到什么危险。 一路扒开长相茂盛的藤蔓向前走去,钟漾只感觉这里的地界古怪。 因为,走了这么久,竟然连一条虫子都没发现过。 四周了无生气,只有繁荣的草木。 明明是大白天,空气中却寂然无声,静的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喘气声。 走了有许久,她已经累的精疲力尽,陡然一转间,竟然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还是那座师祖的墓碑,旁边也还是那株参天花树。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钟漾气的猛拍了一下地面,哼唧唧地四脚迈开,做到大树下开始乘凉。 看来是找不到出路,钟漾已经没有什么指望,趴在大树根上,一眨不眨地瞅着师祖墓碑。 边呢喃着:“师祖快显显灵,让徒孙找到出去的路吧。” 念叨了好一会儿,钟漾就开始犯困。 蓦地,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接着洋洋洒洒飘落下许多花瓣,地面开始颤动起来。 钟漾登时吓得一激灵,正打着瞌睡也瞬间清醒了。 她睁大了熊猫眼,好奇地望向天上。 明明现在没有起风,这颗大树却下起了花瓣雨,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郁的花香。 钟漾被花香呛的不停打喷嚏,身上也渐渐快被数不清的花瓣埋没。 她心道:难道真是祖师爷显灵了? 但这也太古怪了,祖师爷显灵也应该是直接从棺材里爬出来,怎么会下花瓣雨? 钟漾越细想,越觉得毛骨悚然,正准备起身跑走时,一条带着凉意的东西却缠上了她的身体。 她被吓了一跳,忙挣扎道:“啊啊啊,救命,闹鬼了!!” 那条带走凉意的东西,其实只是条树根,但它却好似有意识般,把钟漾圈紧。 随后,树根递向主干上,钟漾对上一双饱含智慧的棕色眼睛。 眼睛的主人,竟然就是那参天大树。 钟漾有点发懵,浑然忘记了尖叫。 只听大树干裂的嘴唇,口吐人言:“原来是只小熊猫啊,是你唤醒我的?” 钟漾艰难的狂吞口水,主动认错道:“大树伯伯,我刚刚只是在树边趴了一会,没想到……” 没想到祖师爷没显灵,倒是大树精显灵了。 大树精一听,却是无奈一笑:“哈哈,那我们还真有缘分。” 它眼里似乎饱经沧桑,追忆道:“距离我上次醒来,都过了几百年吧。” 『几百年!那这头老树精到底活了多久??』钟漾呆呆地张开嘴。 第56章 千年光阴 老树精的眼里好似能包罗万象,又喟叹道:“没想到啊,醒来一次,清风山又变样了。” 或许是感受到老树精的悲伤,它头顶细碎的花枝,也跟着淅淅沥沥落下。 粉色花瓣,飘逸似雪。 钟漾禁不住好奇,问:“树伯伯,当年的清风山,是怎么样的?” 其实她很想问这老树精活了多大岁数,但这样贸然开口,还是不妥当。 老树精因为多年没曾与旁物说过话,所以很是宽容,答:“当年的清风山,苍渺万里竹林,清幽寂寥,远比现在广阔。” “那时候,山上鲜少有人定居,所以我的主人,清竹君,就在这里住下了。” “当年的事情太久远,我那时还没有灵智,只能回忆起点滴事。” 老树精不时叹息,看起来对没记起那段往事,表现的很可惜。 “直到后来,主人有了挚爱,我便成了两人的定情之树。” “我那时候还年幼,却也能感知到,平常清冷少语的主人,爱极了他那位夫人。” “他时常独自站在我的树身下,皆以诗词歌赋聊表心意,却羞于启齿。” “只可惜,终究那位夫人只待了两年时间,还是香消玉殒了。”讲到动情之处,老树精竟落下一滴琥珀色的晶莹泪珠。 泪珠挂在他眼角下,欲掉未掉,伴随着似有似无的清淡草木香。 “夫人死后,主人把她葬在我的旁边,不分昼夜,日日站在坟前凝望。” “直至呕血,我得以吸收他的精血开了灵智。” 不知为何,老树精活了多年,第一次在这头熊猫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所以话也格外多起来。 “后来啊,清风山渐渐变成了闲人雅士常居之处。” 故事讲完,老树精一时怅然若失,突然反问道:“你知道,我是什么精怪吗?” 钟漾被问的一愣,迟疑答:“树精?花树精?” 只见它闭了闭眼,说:“答对一半,我是一棵千年流苏树精。” “千,千年?”钟漾被这信息惊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没想到自己还没问,老树精就主动透露了消息,并且远比自己猜的还要久远。 看到眼前的小熊猫果然露出惊讶的神情,流苏树精顿时乐不思蜀,咯咯笑得跟个孩童般。 钟漾被树干一直束缚着,还没明白他的笑点在哪里。 这株老树精的声音醇厚质朴,就跟他经历千年的岁月一样,令听者有种道不清的沧桑感。 笑完,流苏树精又自问自答:“流苏树飘落花瓣的时候,是不是很美?” “他朝若能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白头?淋了那场花雨,主人和夫人当年,也算是共白头了。” 他又突然大笑起来,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不对不对,我这花瓣是粉的,还好粉的不明显,不然淋的就是粉头。” 听着树精自言自语半天,钟漾生怕他已经神志不清,心惊胆战地不敢直视他。 虽然故事听起来很凄美,但钟漾可不敢再这时候,刺激这老家伙了。 不过片刻后,流苏树精平复完复杂的心情,又把目光移向旁边那座墓碑。 待看清碑上所刻之字后,他刚才还平和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怒气:“谁把墓碑的称谓改了?” 钟漾也跟随他的目光,看到墓碑上依旧还是那几个歪七扭八的大字。 她突然脑中好像抓住了什么,震惊道:“明月仙君是你主人,清竹君的夫人!?” 见树精给与肯定的答复,钟漾熊猫眼越发精亮。 这可不亚于现代网络的热搜,她从其中嗅到了不少当年师祖时期的秘辛。 她继而试探道:“那,你认识菩提吗?” “菩提?”流苏树精皱了皱眉,对这名字感觉还有些印象,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沉默了几秒,他恍然:“是那位自称是夫人的徒弟吧。” 接着,他又怒道:“肯定是这不害臊的老东西,硬是趁着我不在,把墓碑又改了!” 看来这两老伙计还有些陈年渊源,钟漾不禁替师父捏了一把汗。 难怪她看那墓碑样子古旧,上面的字体刻的也是深深浅浅,原来是被改了又改。 忽而,流苏树精又盯向面前的熊猫,质疑道:“清风山现在可是菩提的地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钟漾心虚:“我这不是迷路了嘛。” “该不会,你是那菩提老狗的徒弟吧!”流苏树精眼神逐渐犀利,语气不善道。 “啊?哈哈哈……怎么,怎么可能。”钟漾说的磕磕绊绊。 终于,在流苏树精能洞察人心的眼睛里,一咬牙承认道:“是吧。” 本以为流苏树精会做出什么怨愤举动,没想到他竟了然一笑。 又恢复柔和语气,说道:“哈哈哈,早该如此,菩提虽然为人狡诈阴险,但收徒的眼光还是不错。” 钟漾被夸的老脸一红,就突然听到他又开腔:“我看你跟我也有缘,就把这滴精粹送予你罢,一滴也足够你渡完炼气期了。” 话甫一入耳,钟漾就快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 她只感觉浑身都飘飘然,眼睁睁看着那滴琥珀色的泪珠,从树精眼角处缓缓飘过来。 然后,就直接飘进了自己的眼睛里。 钟漾下意识熊躯一震,眼一眨,只感觉有股清透凉爽的触感从眼睛处传开,又转瞬即逝。 仔细感受下,又发现身体一如往常,没有丝毫变化……。 “树伯伯,这怎么没有感觉啊?”钟漾纳闷。 “哈哈哈,想来你还未引气入体,所以不用着急,到那时自会感受到其中悬妙。” 流苏树精慈爱地摸了摸钟漾的熊猫圆脑袋,最后又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去。 老树精接二连三的善意,已经感动的钟漾泪眼婆娑。 要不是她刚拜完师,恨不得立马冲上前也给树伯伯磕几个响头,聊表感激。 不过对比小熊猫那点微不足道的感激之情,流苏树精活了千年,自然也没放在心上。 他作为一头老树精,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帮助一头小兽。 虽然对小兽很有好感,但也不至于把身为树精最珍贵的一滴精粹,拱手相让。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在他了无牵挂的千年光阴里,想为那渺茫的希望,再添上一分。 …… 第57章 渊源 清风山顶,空旷平地上。 菩提斜躺在石头旁,手里正拿着个棕色破旧酒葫芦,大口大口吞着酒。 酒液顺着他的口中,有些许溢洒出来,从他浓密的白胡子流下,直至滴滴流落乞丐服上。 酒香浓郁,入喉醇厚,让菩提直呼过瘾。 他身上自带一股随性又邋遢的奇特气质,矛盾至极。 一旁蹲着的秦无拘,闻着弥漫开来的陈香,口水也不由得分泌出来,真想品尝一口这酒的滋味。 但他知道老头的古怪脾气,只能眼巴巴瞅着老头咕咕吞酒。 从秦无拘独自在那处花树地界行走起,他就敏锐察觉到异样。 那里的地界好似有个无形的屏障,对于意志不坚定的人或兽,都可以诱使他们困在原地兜圈。 秦无拘虽然这么多年来,由于身体的某种原因,妖力经常散尽。 但他极爱去族中的藏书阁内看书,所以精通妖族史记,还有各种千奇百怪的奇门杂术。 根据一篇野史记载,这应该就是那头参天花树的幻界。 妖族修行不易,所以越是活的越久的老妖,越能领略到自己独有的一方境界。 秦无拘心中惊叹那老树精的修为之高,也不由担心起这幻界是否暗藏杀机。 但好在,这方幻界似乎有些破损,他片刻功夫就找到了出路,得以跑了出来。 不过,那头肥熊猫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秦无拘又有点幸灾乐祸,又开始担忧起她的安危。 虽说两头小兽每天吵吵闹闹,但到底还是有那么点情分在的。 要是钟漾知道小狐狸心中所想,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无语呢。 菩提畅快饮完一壶美酒,乐的已是满面春风。 跌跌撞撞站起身来,又如同醉汉般伸了个懒腰,抖了抖身上的碎土屑。 顿时,一股浓郁不知名馊味夹杂着美酒香扑面而来,熏的秦无拘紧皱着小鼻子,默默爬远。 菩提浑然没有会意,又在小狐狸惊诧的目光中,吹了一声尖利短促的口哨音。 不到片刻,一只娇小的鸟儿从竹林里急速飞出,然后落在了他的肩上。 背棕红,黑尾,头稍扁,喙粗壮带有尖钩,是一头带有凶相又神气无比的鸟。 秦无拘瞪圆了眼,看着菩提温柔地摸了摸鸟头,又平和道:“伯劳,小熊猫现在到哪了?” 接着,鸟儿竟口吐人言:“主人,她没出幻界,我也看不到她在哪。” 菩提横眉一凝,继而又看了看天色,沉思道:“快正午了啊,按理说,那老东西还在沉睡,不至于连一个破损的幻界都出不去。” 他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又摇了摇头,心想:不可能,我算过那老东西还要再过几年才醒的。 “该不会是跑到哪里睡觉了?”秦无拘突然出声。 菩提喉间一哽,似是也想起来,这倒霉徒弟最爱睡觉的事。 但也有可能是,还困在幻界里出不去。 一想到自己新收的那个小徒弟,竟然如此蠢笨,意志不坚定,菩提心口处就开始隐隐作痛。 而他们口中的主人公钟漾,此时正被一根长枝干圈着,在空中飞速行驶着。 流苏树精声称自己不能离开,只能分出一根长达千丈尺的枝干,护送她回去清风山顶。 这根枝干蔓延速度飞快,已经超过了先前师父带她去师祖墓碑的速度。 钟漾只感觉一阵头晕眼花,当枝干速度降下来时,远远就望见了山顶上的两个小点。 终于见到熟人,她心中一喜,当即在空中高喊道:“师父,秦无拘,我回来了!” 并用两只熊掌挥舞着,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菩提和秦无拘也被声音吸引,如同晴天霹雳般,错愕地看向空中被奇怪物体圈住的熊猫。 待枝干轻柔地把钟漾放在地面上,随后又挑衅地朝菩提勾了勾枝头。 菩提不明所以,茫然道:“敢问前辈是?” 枝干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朝着他摇了摇枝头,看起来很是不屑。 菩提:“?” 接下来,那条长枝干状似要退去。 就在仓促之间,众目睽睽之下,枝干突然伸长藤条,猛地用力抽向还没反应过来的菩提。 菩提一时不察,吃痛叫出声。 只听‘啪啪’两声巨响,他登时就被打的皮开肉绽。 而且这枝干狡猾的很,专门打菩提的屁股,鞭打完两下后,它就立即退下。 瞬间功夫,枝干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被打的吃痛捂住屁股的菩提,还有两头一脸懵逼的小兽。 菩提刚吃了憋,心中郁火中烧,黑着张脸,问道:“那东西是什么?” 眼见菩提被藤鞭抽打下,本就脆弱的乞丐裤也裂了两道大口子,露出了里面的绿色短裤。 钟漾尴尬地捂住眼睛,闷声答:“师父,它是师祖坟前的守护树精呀。” 菩提一愣,脸上怒气瞬间少了一大半,抿着唇不语。 看来两个老伙计有不少渊源,不然那流苏树精也不至于一见面就想打他。 钟漾刚才听到那皮开肉绽的声响,仿佛都能感同身受。 秦无拘凑过来,好奇道:“阿月,那树精是什么来头?” 小狐狸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毛毛脸,红宝石般的圆眼里,写满了单纯。 但钟漾已经知道它可爱的外表下,装了一肚子坏水。 她伸出爪,恶狠狠地揉捏着狐狸油光水滑的白毛,邪恶笑道:“想知道?” 秦无拘被死死按着,与地面亲密接触,只能被迫含糊出声:“想……” 揉了好一会,钟漾心里舒坦了不少,又换作冷漠脸:“那你就想吧。” “你!阿月你怎么变坏了!” “坏?我这不是坏,我这是个性。” 两只小兽在这斗嘴,一旁沉默的菩提却突然叹气道:“罢了,罢了。随他去吧。” 它们相互推搡的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师父。 只见菩提左手揭住屁股上破损的裤子,右手摸着胡子,一脸忧愁地了望着竹林的一处方向。 而那个方向,正是师祖墓碑和那棵大树精所在的位置。 第58章 木精粹 菩提口中止不住叹息,边摇着头。 这本来是一副年迈老头垂叹的凄凉场景,但因为他一直遮掩着自己屁股处裤子的裂口,所以看起来非常可笑。 虽然师父一直刻意遮挡,但总有疏漏的地方,钟漾又看到了一大片绿色。 这次总算看清短裤花纹,是绿色打底,上面纹着一个可爱的卡通大熊猫。 没想到师父还有这种癖好,钟漾又吃惊一把。 但奇怪的是,刚刚明明看见师父的屁股都被鞭打出血,现在再看过去,竟然丝毫没有伤痕了。 秦无拘已经忍不住,率先笑出了声。 而还在沉浸自己遐想中的菩提,闻声立即回望过去,目露凶光注视着小狐狸,道:“笑什么?” 老头子平常好像听不见,关键时候,总能听到什么细微动静。 知道被发现后,秦无拘咧开的大嘴赶紧收回,讪讪道:“没,没啥。” 菩提冷哼一声,接着又把目光转向另外一个徒弟。 接收到师父的死亡凝视,钟漾赶忙端正姿态,规规矩矩蹲在地上,高抬起下巴,牵出一抹合适的微笑。 面对徒弟的识相,菩提满意地点点头,正想转身,蓦地他瞳孔一缩,仿佛看到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眨眼间,钟漾只看见师父瞬移到自己面前,双手捧住自己的熊猫脑袋,仔仔细细观察起来。 菩提看着徒儿右边心形黑眼圈处,眼睛里多了的东西,不可置信道:“他把木精泪给你了?” 钟漾被强硬掰开右眼皮,一时有些晕乎乎:“木精泪?那是什么?” 又谨慎地端详片刻,菩提才松了手,稀奇道:“怪哉,那老家伙还真是舍得。” 秦无拘也凑上前观察,急不可耐问:“师父,是什么宝贝?” 钟漾看着怼到自己面前的狐狸脸,无语的一爪把它的脸拍开。 果然一听到它不知道奇物,小狐狸的眼睛都贼亮。 菩提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才道:“木精泪,千年修行堪堪才有几滴的东西,那可是比我这罐蜂蜜,还罕见的珍宝。” “不过因为树精修行本就不易,我也只知道它的一个用处,是对还未化形的妖怪效果极大。” 钟漾听完,后知后觉开口:“师父,树伯伯告诉我,这个叫木精粹。” “木精粹?”菩提喜上眉梢,“好名字!” “既然徒儿得此机缘,那乘此机会,为师便教你入门吧。” “谢谢师父!”钟漾又惊又喜。 本来以为今天出不去了,没想到一波三折,意外之喜,还真是祖师爷显灵了! 心里美滋滋想着,忽而感觉到一股黏腻腻的视线,钟漾不解看去。 正好与小狐狸幽怨的红瞳对视上。 钟漾:“……” 秦无拘此时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准确地说是她的右眼,滴入木精粹的地方。 而且不带一点掩饰,阴阳怪气道:“我当你还在师祖墓前哭坟呢,原来是捡着宝贝不舍得走了。” 并且还斜眼睨着她,又怨妇般说:“亏的我在这里等你许久,还替师父给你解围。” 钟漾:“??” 不知怎么应对狐狸的茶言茶语,她求救的目光落向一旁的菩提。 没想到老头一如既往不靠谱,现在又神神叨叨发起了呆…… 面对秦无拘越发灼灼的目光,钟漾被看的心里一阵发慌。 终究忍不了,双掌抬起,把它的头一挪。 成功让小狐狸幽怨的眼神对准发呆的菩提。 秦无拘:“……” 菩提回过神,瞪着牛眼:“有事?” —— 闹剧告一段落,两小兽在师父的呵斥下,总算正经起来。 “引气入体,是每只妖必须过的一道坎,倘若这关都过不去,怕是寿命十余载,也难有成就……” 菩提授课时,还有几分名师的模样,说起话来也正儿八经的。 不过听的最认真的只有钟漾,而秦无拘已经趴在地上,时不时地头点地,犯困的不行。 钟漾一副好学生的姿态,端正蹲着,昂首挺胸,眼神发亮地盯着讲课的师父。 这让菩提心中成就感满满,看地上偷懒的狐狸也更不顺眼了。 只见菩提边讲着,边来回走路,装作无意间一抬脚,顿时惹来一声惨叫。 见懒学生醒了,菩提口中不停,继续念叨:“引气入体,守身炼气,内感养神,三者缺一不可。” “清风山受师尊改造,灵气常年弥漫,在这里修炼事半功倍,其他的就要看你的悟性了。” “我?”钟漾迟疑地看了看一旁又打盹的小狐狸。 似乎感受到有目光注视,秦无拘懒懒地抬起眼眸又合上。 知道她的不解,菩提淡然一笑:“小狐狸妖力深厚,恐怕早已踏入化形期,它再去学这入门课,那不是大巫见小巫了?” 钟漾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忙把还在昏睡的秦无拘叫醒。 揪住他的狐狸耳朵,质问道:“你化形期了?” 秦无拘勉强睁开眼,怔怔回:“啊?我化形期了?” “啊?我化形了!” 他忽地从地上蹿起,又仿佛便秘般,憋着一股劲不知道在原地干嘛。 待爪中出现一缕清浅红光,又即刻消失不见。 继续使劲,红光也再没出现,秦无拘泄气:“谁说我能化形的……” 菩提看在眼里,无奈出声:“空有一身强大的妖力,却不懂的如何催动,真是浪费啊。” 秦无拘抬头,不爽回嘴:“那你说,我要怎么用?我这妖力自己都控制不住!” “哈哈哈,用心体会。”菩提不恼,抬起树皮状的老手,轻轻点在狐狸的身上。 从额头中心,双肩,身体各脉络,一路点至它柔软的肚皮上方。 然后,菩提收回手,背对两徒弟,沉声道:“方法我已经交给你们,这一个星期我出门在外,回来后就要验收你们的修炼成果。” “一个星期?”两小兽大惊失色。 钟漾想的是,时间太短,恐怕修炼时长不够。 而秦无拘则浑不在意这件事,它在意的是:“老头!那我这个星期吃什么?” 自从来了清风山,它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自然最看重的就是吃饭。 第59章 欠揍的小狐狸 黑白兽根本不用发愁,每天有数不清的新鲜灵竹可以吃。 但秦无拘作为肉食动物,不爱吃这些素玩意。 『除非,老头子把那罐蜂蜜给我,还勉强可以接受』他阴险地想着。 但恐怕要让秦无拘失望了,菩提只是抬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就冷笑道:“怎么,清风谷霸主秦无拘,这么些年都是吃土长大的?” 似曾相识的话,似曾相识的口气,秦无拘被怼的无话可说,只能凄凄地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凉意。 眼见现在夕阳西下,钟漾也懒得理这暗自伤神的家伙,径直走进竹林内,准备饱餐一顿。 见他们都走了,秦无拘泄气地咧了咧嘴。 感觉到腹中涌上的一股饥饿感,他只得站起身,迅捷跑下山,朝着谷内走去。 清风谷野兽众多,当然不缺食物来源。 但每天睁眼打架,闭着眼睛也要小心提防有兽暗算的日子,哪里有现在的生活舒坦。 —— 明月当空,竹林里缓步走出一只圆头圆脑的大熊猫。 钟漾迈着内八步,慢悠悠走在小道上,时而脚步顿住,时而用爪子扒着地面。 此时她正痛苦地咧着牙,试图把熊掌伸进嘴里。 没错,她又塞牙了。 上次还有饲养员贴心地给钟漾拔出竹条,但这次,显然只有她自己了。 她刚才吃竹子吃的正爽,一时不察就被噎住。 等好不容易把竹子吞进腹中,就悲催地发现,有根竹条趁乱,挤进了她的牙缝里。 又一惨痛的教训,再一次无声警告了钟漾,细嚼慢咽的好处。 钟漾难耐地用熊猫头猛地撞击竹子,希望借此能缓解痛苦。 一路磕磕碰碰,等回到木屋里,她已是撞的眼冒金星。 等她缓过神来一看,木屋内还是空荡荡的,只有墙板上的烛火,还在忽明忽暗地燃着。 “秦无拘这家伙,竟然还没回来?” 钟漾因为啃竹子的动作慢,每次都要废好几个小时。 她自认吃饭慢也就罢了,怎么秦无拘什么时候这么拖拖拉拉了? 不过转念一想,师父都说秦无拘身怀强大妖力,根本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所以钟漾也就惦记了几秒,就把他抛之脑后,找到属于自己的草窝后,放心酣然入梦。 而钟漾浑然不知的是,小狐狸此时正遭受什么。 —— “别跑!胆小的狐狸!” “略略略,你有本事别追啊!” 清风谷一处昏暗的树林里,正上演着一场你追我赶的好戏。 前方敏捷迅速奔跑的白团,正是失踪多时的秦无拘。 他没想到,时隔多天再次下山,这么凑巧就碰上那头刀疤孤狼。 孤狼更没想到,等了这么多天,已经快放弃,正准备回到自己领地时,天降肥肉,还正是自己狠的牙痒痒的狐狸。 两头猛兽心思各异,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心有灵犀地开始赛跑。 秦无拘因为就上午吃了点灵蜜,现在已经快饿的不行。 得亏灵蜜的功效还有残余,要不然以他那副小身板,还真没办法跑过体力强悍的那匹狼。 靠着娇小的身形,秦无拘特地专门找藤蔓密集的低矮草丛里面钻。 随着草叶越发密集,孤狼果然吃不消了,只得在后面无能咆哮:“该死的狐狸,你给我等着!等着!!” 秦无拘对着落单的孤狼狡黠一笑,最后加快速度成功甩开了它。 最后危机解除,但他却意外闯入一个陌生的地方,林叶缠绕的密不见光,逐渐变得乌漆嘛黑一片。 周遭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后面的路口还有孤狼守着,秦无拘已经没了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行走。 扒开缠绕的枝叶,在这条空荡荡、黑漆漆,自己开辟的泥泞路上,继续艰难行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秦无拘从原本的心神不宁,到麻木从容。 直到陡然一转,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银辉散落,流萤点点,百米空地之上,徒留一尊直上云端的粗壮绿竹挺立其间。 竹生空野外,梢云耸百寻。 只听心中“咯噔”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无风却起波,只见竹叶窸窸窣窣晃动下,接着又传来一道桀桀笑声:“呦呦呦,这是开窍了呀。” 秦无拘一惊。 …… 半夜的气温微凉,秦无拘抖了抖身上的露水,然后蹑手蹑脚地爬进了木屋内。 橘黄的灯光忽明忽暗,他一眼就看到了干草堆上,那头酣睡的熊猫。 看起来睡得很香,秦无拘爬行的动作逐渐大胆起来。 等快挪动到熊猫身旁时,忽而她一个翻身,吓得秦无拘动作一僵。 旋即,见她还是没醒,秦无拘悄悄松了一口气。 它这还是第一次做贼,难免有些恐慌。 接着他按耐住怦怦乱跳的心脏,右掌上略微用力,蹦出五根尖爪,然后颤巍巍地朝着熊猫右边的眼睛靠近。 当爪子距离她紧闭的熊猫眼,只有一厘米左右的距离时,他忽地停住爪子,心中突起了拧巴。 虽然跟这头熊猫相处时间不长,但人家好歹也是真心待自己。 秦无拘爪子忽前忽退,表情苦恼的很。 但一想到这木精粹能换到什么,他又突然下定决心。 正当终于准备动手时,他抬眼看去,顿时吓得浑身一激灵,炸起了毛。 只见那睡熟的大熊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 钟漾此刻心情复杂,也不开口,就这样眼也不眨地看着狐狸许久。 秦无拘顶着死亡目光,哆嗦着小身子,终于承受不住内疚感,开口认错:“阿,阿月,我没打你的主意。”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不信,继而狼狈补充道:“真的!我要是想动手,早就动了,你现在都看不到我了。” 钟漾冷呵一声,倏然站起身来,缓步走向秦无拘。 “你先别急,听我解释啊。” 小狐狸这次是真害怕了,不仅身上炸毛,还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 见沟通不了,秦无拘转身准备逃跑,就被钟漾眼疾手快抓住。 …… 今夜的清风山并不平静,时而从山顶传来阵阵凄惨的惨叫声。 动静之大,把站在高枝上养眠的伯劳鸟也吵醒了。 伯劳眨了眨小眼睛,好奇地望向山顶。 第60章 引气入体 “凝心静气,气守丹田,观天灵,内守四神……” 钟漾嘴里背着口诀,学着人类打坐的方式,盘腿而坐,艰难地想用熊掌捏出兰花指。 古怪的姿势,惹得趴在地上的秦无拘频频看过来。 虽然心底纳闷她修炼方式的奇特,不过他也不敢吱声。 今天已经是师父出外的第三天,秦无拘却过的仿佛度日如年。 经过上次下山偶遇孤狼一事后,他不敢再进谷中内围,只敢在外围圈找找落单的小兔子。 如果运气不好,连小动物都看不见,那他只能去摘几颗野果子充饥。 每天觅食困难就算了,回来还要面对黑白兽的冷嘲热讽。 经过上次偷挖她眼睛被发现后,秦无拘天天受着冷眼对待,心中的愧疚感都要把自己淹死了。 钟漾这么对他也是有原因的。 小狐狸不仅心肠歹毒,还满嘴谎话连篇,被打的鼻青脸肿了,都闭口不答要这木精粹有什么用。 一个已经步入化形的狐狸,还抢她一个还没到炼气期的小妖的东西? 钟漾从他飘忽不定的红眸里,看到了一丝阴谋诡计。 这三天她修为毫无进展,闭上眼睛也感受不到任何灵气。 心中越发不爽,得空就要揍小狐狸几次。 秦无拘身上好几处伤疤,鼻子都破相了,小模样看起来可怜兮兮,全是被钟漾打的。 嘴里不断念经般念着法诀,钟漾脑子放空,整只熊就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法诀都能倒背如流了,引气入体还学不会。 要是菩提还在这的话,估计气的要直吹胡须,痛骂这榆木脑袋。 不消片刻,钟漾已经在念经声中安详入睡,嘴里还在嘟囔着:“气……给我气。” 秦无拘:“……” 它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喜欢睡觉的兽。 无奈摇了摇头,秦无拘又开始专心修炼。 经过上次菩提点化,他似有所感,再加上那晚困境之下,灵窍顿开,以往的许多不解之处,现在都仿佛豁然开朗。 他双爪交握,闭着眼睛,开始凝心静气,尝试与这一方灵气沟通。 妖族修炼方式千奇百怪,当然不必遵从人族打坐方式。 秦无拘只道是黑白兽喜欢如此,哪里会知道人家是被赶鸭子上架,浑然还是一知半解。 —— 时间一晃,已经来到最后一天,到了明天,菩提就该回来检验两个徒弟的修炼成果了。 这几天,两头小兽顶着一双锐利眼神监视下,每天只能兢兢业业地修炼,再也不敢偷懒。 他们也是才知道,木屋上站着的那只伯劳鸟,就是师父派的眼线。 师父养的这只伯劳鸟极为凶悍,对待主人发布的指令,更是谨遵执法,必须一板一眼地去执行。 只要看到两个徒弟偷懒,伯劳立即鸟眼放出凶光,飞身上前,下嘴狠狠地叨他们几下。 它的鸟喙十分尖利,下嘴必见血。 秦无拘得了一次教训后,就变得勤勤恳恳,不敢再犯。 但钟漾就惨了,她身为一头大熊猫,本来睡眠时间就长,一睡不好,就会犯困。 这也导致她浑身上下,只有熊猫脸还是干净整洁的。 这还是伯劳看在她是女熊的份上,留了点面子。 但她的熊猫背上可就惨了,被叨的这里秃一块,那里红一块。 钟漾这几天被叨的,已经苦不堪言。 自此开始每天三点一线的苦修生活。 定点去竹林吃饭,定点在山顶平地里修炼,定点去木屋睡觉。 而且还会有时间限制,到了修炼时间如果还没回来,就等着伯劳过来叨吧。 对比钟漾修行的毫无进展,秦无拘这边却小有收获。 他身上妖力先前溢散不得控制,现在也渐渐可以自己凝聚在一起。 以前秦无拘经常要到生死关头,才能激发出潜力来,这样对身体消耗巨大,所以他上次才会变回幼年状态。 经过这一星期的苦修,竟然效果如此显着,马上就差临门一脚,就可以恢复成年期形态。 秦无拘闭着眼感叹道:“清风山不愧是藏龙卧虎的地方,这里的灵气密集程度,比我族中还要更鼎盛。” 钟漾摇晃着沉重的熊猫脑袋,慢吞吞道:“是嘛,我怎么没发觉?” 幽灵般的声音一入耳,秦无拘诧异地睁开眼,就被眼前的熊猫木讷的目光给震住。 他迟疑问道:“你没事吧?” 眼前的小熊猫,看起来毫无生气,并且嘴中一直呢喃着什么。 声若蚊蝇,但这些天一直听着她念的词,也能猜出在念法诀。 看着秦无拘担忧的红眸,钟漾勉强打起精神来,毫不在意道:“没事啊。” 说完这句话,她的脑袋又开始发昏,眼皮如铅垂般沉重。 枝头蹲守的伯劳,已经默默观察了许久,看到那熊猫又在偷懒,它砸吧了下鸟嘴,迅速飞上前就准备给她叨几下。 这时,一道红色气流乍现,捆绑住半空中飞来的伯劳,随后秦无拘冰冷出声:“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伯劳张了张嘴,在狐狸冷冽的目光中,还是选择缴械投降。 天啦噜,它只是只会说人话的鸟,可不敢跟这妖力深厚的狐狸硬碰硬。 —— 钟漾这一觉睡得很沉,是她好多天来,第一次睡到这么完整的觉。 每天还未天亮就要爬起来修炼,其实就是念一下台词。 她心里也着急,但对比有天赋的小狐狸,她一头土着大熊猫,怎么比得了。 虽然睡得很沉,但不知怎地,钟漾仿佛进去了一种虚无的状态。 作为人类的灵魂不知何时飘了出来,睁开眼时,周遭一片昏暗寂静。 并且旁边还有一头圆头圆脑的大熊猫。 大熊猫眼睛空洞无神,钟漾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熊猫空壳。 她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空中飘来:“夫欲服气者,内感养神,入空境,审视其身……” “这,这是我的声音?”钟漾楞住,“还在念法诀?” 随着法诀不停念出,她只感觉浑身仿佛有清流涌入,心里的烦躁全部涌出。 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感。 渐渐地,虚空中,五光十色的星星点点悄然显现出,瞬间把黑暗点亮。 钟漾的眼睛陡然睁大,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手指轻轻地点在离自己最近的红色光点上。 刹那间,红色光点就害羞般跑远了。 第61章 空境 紧接着,周遭缤纷的光点也受到惊吓,瞬间消失。 钟漾不解,还没搞清楚它们为什么都跑了。 好在过了没多久,又有不少光点重新凝聚在一起。 最多的光点要属于青色。 钟漾好奇地抓了一把青色光点,没想到它们竟然调皮地往自己身体里钻。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成片青色光点似乎得到指示,纷纷涌入钟漾的熊猫身体里。 不消片刻,这方空间的青色光点都被吸收的一干二净。 但古怪的空境并未消失,钟漾眯起眼睛,好像看到了一些调皮的半透明光点。 它们试图朝着钟漾的人身里面钻,但却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尝试了几次后,光点有些委屈地待在原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后,寂寥的空境就瞬间崩塌,一切光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钟漾幽幽醒来,就对上了菩提的一张怪脸。 旋即,菩提面露喜色道:“徒儿真是不负我所托,这么快就引气入体了。” “看来我的衣钵有望了!” “啊?”钟漾口水一呛,不知是先问哪个问题好。 她刚从睡梦中清醒,脑子里闪过无数疑惑,还是先问:“师父,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菩提摸了摸胡子,朗笑道:“哈哈哈,傻徒弟,离你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老头有眼线在此,对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了如指掌。 钟漾挠头,不可置信道:“我感觉就睡了十几分钟啊?” “睡?”菩提无奈摇头,“那是进了自己的空境内,是专门与天地灵气沟通的必经之处。” “在空境内,与外界隔开,当然感觉时间过得慢。” 一番解释完,钟漾茅塞顿开,又想起:“那空境里的光点是……” “引气入体,可以把与自己最亲和的一种灵气吸入体内,这就相当于妖精的根。” “根稳了,才有可能修炼到更好层次。” 菩提边解释,边抬手化出一团柔和的绿色妖力。 “只能吸收一种吗?”钟漾刚分明看见,还有另一种光点想往自己身上钻。 『难道是有什么限制』她心中暗暗猜测。 似是没想到徒弟这个问题,菩提皱眉苦想了会,才答道:“我倒是没听说过妖族还有吸收两种的。” 他开始来回踱步,“灵气各色,对于还未有境界的妖怪吸收那种都差不多,不过一旦有了境界,这可就不一样了。” “就比如师祖墓旁的那头老树精。” 忽而,菩提脚步一顿,老脸上迸发出狂喜的神情。 “就妖族通用修炼手册来看,每个妖怪引气入体时,空境内只有同色光点会显现,但也不排除有例外。” 他继而两眼放光看着钟漾,问:“听你这么说,你空境内光点还有别的颜色?” 老头的表情似乎已经有些癫狂,钟漾吞了吞口水,正打算全盘托出,就听见狐狸贱兮兮的声音。 “哈哈哈,小爷我魁梧的身躯,又回来了!” 钟漾闻声望过去,就见秦无拘正从茅桶里,艰难地爬出。 茅桶放在屋里,已然被他当作窝占领,并且还把干草堆也搬进去了。 等秦无拘好不容易爬出来,钟漾这才看清,他娇小的狐狸身体似乎比先前的大了一些。 不过也就一些,与钟漾肥圆的黑白身躯相比,小狐狸依旧娇小。 一旁的菩提先震惊出声:“小狐狸,你怎么用茅桶当窝?” 秦无拘红眼茫然:“不行吗?” 菩提被反问的语噎,只能强装淡定说:“没事没事。” 要是告诉这徒弟,茅桶是用来干嘛的,想来他能把这木屋炸了,菩提也懒得费心思。 倒是钟漾一时没忍住,背对他们偷笑起来。 只能说秦无拘这家伙,有时候狡猾的还像个狐狸样,有时候却蠢的真是让人发指。 被狐狸这一打岔,菩提也清醒些许,正色道:“小熊猫,快说说你空境里的样子。” 听到师父点名,钟漾忙收回笑,也正经道来:“我的空境里,有好多色彩斑斓的光点,但我也只能吸收一种。” 菩提听了若有所思,边摸着自己的白胡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头子看起来特别中意自己的胡子,时不时都要顺几下。 钟漾看着他脸上那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不由心想:师父这么老了也喜欢熬夜呀。 这时,秦无拘从茅桶边爬过来,语出惊人:“空境是什么玩意?还有光点?” 话一出口,菩提微微一怔,似乎听到什么难以理解的话,呵斥道:“说什么胡话!你怎么会不知道?” 秦无拘一脸蒙圈,摇摇头。 『小狐狸不是都化形了吗,怎么会不知道?』 钟漾张了张嘴,还是没问出口,毕竟每只兽都有自己的秘密。 狐狸一脸单纯的模样,看着不像在撒谎,菩提气的直吹胡子瞪眼,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 想不出来,菩提干脆把狐狸提起来,一双粗糙老手上下抚摸着他全身。 动作惹来秦无拘不满:“喂喂喂,你不要随便乱摸啊!” 一通检查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菩提沉吟良久,还是觉得用妖力再探探。 并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放松,不要有反抗。” 妖精体内都有自我保护措施,以防有意外,所以菩提还是想先告诫一下,防止出现什么差错。 接着,在两小兽好奇的目光里,只见菩提掌心涌出一股浓郁的绿芒妖力,渐渐笼罩至狐狸的全身。 陡然间,当光芒涌至秦无拘心脏部位,从里面弹出一股强盛的深红妖力。 妖力如血,瞬息就吞噬了菩提的妖力。 菩提一时不察,被那股强劲震慑地后退几步,紧接着一口甜腥味从喉间涌出。 秦无拘还是茫然状态,当看到师父唇边流出的一丝鲜血,他大惊失色:“师父,你怎么吐血了?” 菩提毫不在意地用手擦了擦唇边溢出的血渍,大笑道:“痛快!” 一旁目睹全过程的钟漾:“……” 莫不是,这老头被那血色妖力给震疯了? 面对两徒弟的不解,菩提继而神采奕奕道:“师尊在上,天佑我清风派啊哈哈哈” 第62章 封印阵法 只见菩提又开始疯疯癫癫起来,时而大笑,时而神神叨叨说着:“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让钟漾和秦无拘抱作一团,胆战心惊地看着师父发疯。 半晌过后,菩提恢复正常,又用炙热的眼神上下扫视了秦无拘一遍,才道:“他的心被锁住了。” 两小兽:“??”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炸的秦无拘脑子晕头转向,嘀咕道:“心被锁住?那我现在是死的还是活的?” 钟漾侧头,贴近他的心脏,好奇地聆听起来。 只听心脏处传来有序的心律,一下,两下…… 她顿时费解道:“师父,这不是有心跳吗?” 秦无拘不满地推了推她的熊猫头,无语道:“对啊,要不然我就死了。” “不是心脏,是你的心境,连同强大的妖力,一同被封住了。” 菩提伸出手指,隔空对着秦无拘心脏处,描绘起来。 随着笔画越来越多,钟漾也发现了这好像是个阵法。 最后一笔勾成,空中显现了一道绿色秘纹复杂的七角星阵形。 阵法现形,忽而秦无拘心口红光乍现,从中闪现出一个相同形状的阵法。 只不过,这阵法是暗红色的,似乎比菩提画出的又有些异处。 随着绿色阵法缓缓落下,企图掩盖住那暗红阵法。 没想到两者还未接触,绿色阵法光芒已经黯淡下来,没过几秒就消失不见。 秦无拘和钟漾诧异地看向师父,没想到他老人家并无任何意外,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菩提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高深道:“无碍,这阵法不会对你有害,有朝一日自会消散。” 但秦无拘却着急问:“那我的妖力呢?” 菩提一愣,没好气开口:“封印的妖力太强大,恐怕现在的你还无法承受,故而你使用的妖力,基本都是阵法外泄出来的边角料。” 显然这狐狸担忧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强大妖力。 听到妖力还在,秦无拘才松了一口气。 钟漾却大吃一惊:“边角料?” 不是吧,上次把她震的穿透了木板墙的妖力,竟然只是块边角料?? 面对勤学好问的小熊猫,菩提地耐心显然更足,当即循循教导:“阵法之强,应该是位如当年你们师祖般强大的人或妖精所为。” “不过虽空有强大妖力,也断了他修心一路,所以空境自然也没有,小狐狸应该从来没有做过梦吧?” 菩提把目光移向秦无拘,虽是提问,但他心中早已知晓答案。 秦无拘挠头想了一会,稀罕道:“哇,好像真没做过梦。” “这么好?”钟漾羡慕道。 她自己可是经常做噩梦,所以对于做梦没有什么好感,当然,要是做美梦那就另当别论了。 菩提却摇摇头,直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修心,谈何成长?” “无情无欲,是福还是祸呢……” “也罢,也罢……” 老头又开始神神叨叨,一边走出木屋,只留下一句:“徒弟们继续修炼。” 钟漾心中腹诽:“什么无情无欲,小狐狸鸡贼着呢,三更半夜还想着挖我眼睛。” 想到那晚挖眼一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钟漾恶狠狠瞪了还在发呆的秦无拘一眼,然后又给了他一巴掌,最后才愤愤离去。 留下原地的秦无拘一脸莫名,看着她愤懑的黑白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 隐秘之地,参天花树粗壮的主干上,出现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表情有些许惊讶。 “你是说,你那徒弟修的是形神境?” 问题没有得到回应,只有树下靠坐着一打扮怪异的老头,还在拿着酒葫芦,大口吃着酒。 酒香飘散,却引来流苏树精的不满,他继而又问道:“你那徒弟我上次也见过,并没有察觉出她身体的任何异样。” “莫不是,你在哄骗我?” 话音未落,半空中还在稀碎飘荡的花瓣戛然而止,转而化作灰烬消失不见。 菩提似有所感,停下喝酒的动作,转头就看见老树精眼里,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 他眼皮一跳,还没明白这老家伙刚苏醒不久,怎地火气如此之大。 就听到流苏树精忿忿出声:“墓碑上的字是不是你改的!” 菩提不明所以,根据他的目光所至,抬眼望到师尊的墓碑上,上面还是一如既往的那几个大字。 但就是那几个大字,让流苏树精看的眼底发红,往常平和祥静的心,此时一股无名火气正蹭蹭往上涨。 菩提暗道不妙,心知这老伙计平日里宽容大度,但是一旦涉及到跟自己主人有关,就很容易失控。 他连忙否认:“不是我刻的,你看这字迹像我的吗?” “呵呵,,怕不是你做贼心虚,所以就伪造字迹,还刻的如此丑陋不堪……” 耳畔传来流苏树精劈头盖脸的一阵痛骂,头顶处又洋洋洒洒掉落许多花瓣。 眼见场面即将失控,菩提暗忖:这老家伙还真不好糊弄。 索性也交代道:“我虽然不喜那清竹君,但也没必要趁着你沉睡,行这种不雅之事,……” 话还未说完,又被流苏树精冷冷打断:“现在来装高雅,当初你可是三番两次偷摸过来换墓碑。” 菩提老脸一红,哽着脖子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休要再提那些芝麻蒜皮的小事。” 接着他表情恢复严肃,正经道:“我也没必要骗你,这件事是上面那位做的,跟我可没关系。” 一片噤若寒蝉的沉寂中,树干上的人脸嘴里才逸出一丝叹息。 两妖对视一眼,都默契地回避起刚才的话题。 菩提又吞了口酒,接着回答上一个问题:“那是我另一个徒弟,是只小狐狸。” “他身上封印着一股强大的妖力,想来是幼年时,被强硬灌输进去的。” “封印阵术之强大,我也解不开。” “狐族?”流苏树精语含诡异,“哈哈哈,那可赶巧了,估计你早就知道了他的来历。” 菩提没再言语,怅望着远处,浑浊的老眼里,带着未知的情绪。 那也是,一位故人啊。 第63章 月圆之夜 引气入体一成,随着开始与这方灵气沟通,钟漾能清晰感觉到,体内木精粹的作用之大。 每当进入空境时,从右眼处弥漫至全身,伴随一股纯粹的草木气息。 置身其中,仿佛能闻到似有似无的大自然清香,那是生命的起始。 就这样,当初被秦无拘嘲笑为“土着”的钟漾,也逐渐开启炼气期的修行。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用来修炼打坐,话都少了许多。 日子一长,菩提也发现了异样。 以前爱睡觉的徒弟,竟然这么发奋图强,这让他一个做师父的,很是欣慰。 钟漾这么拼命修炼,也是有原因的。 她想快点化形,好去找弟弟和妈妈,顺便再回趟祁家老宅。 当初她作为宠物被养在老宅,也隐约能察觉到祁家的地位不凡。 说不定,到时候能拜托饲养员帮自己找找失踪的弟弟,还有远在野外的妈妈。 其实要是有选择,钟漾也想每天躺平。 每天日复一日的枯燥修行生涯,也难怪菩提活了这么久,看起来却疯疯癫癫的。 她本就不是什么有意志的人,到哪都能很好适应下来。 但为了弟弟和妈妈,还有饲养员,钟漾决定必须坚持下来。 等到找到弟弟和妈妈,她决定求求情,让饲养员把她们一大家子接回去养。 反正饲养员家大业大,应该也不会在乎多几口熊猫饭。 一想到这个,钟漾就干劲十足,脑子里只有:“编制!编制!” 和钟漾的信念不同,秦无拘却开始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日子。 他因为身上有封印,堪堪止步于炼气期,怎么都化不了形。 这也导致他在初时还会认真修炼,到了后面干脆就每天下山,去清风谷找兽打架。 因为修为恢复,谷内鲜少有兽能打得过他。 所以秦无拘每天进谷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孤狼揍一顿,然后再使唤新收的小弟们,给自己找来可口的食物。 并且,不时还会在谷内众多小弟面前,大肆吹嘘自己在清风山的光辉事迹。 不过一半都是他胡诌乱说的,隐去了黑白兽的身影,只说自己被清风山的大妖收为徒弟。 还夹带了一些自己的私心,或是得了师父真传,或是又被赐下不少天灵地宝…… 享受着小弟们的吹嘘拍马,阿谀奉承,日子逍遥又自在。 最近师父不在山内,这也导致秦无拘的行为越发放肆。 要不是忌惮老头什么时候回来,他都想带小弟们上山住住。 可好景不长,又到了难熬的月圆之夜。 每逢月半这天夜里,都是秦无拘最难熬的时节。 其实他体内暗藏的妖力,从记事起就已知晓。 因为每当月圆之日来临,心口处,就会传来阵阵钝痛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迫不及待,总想钻出。 一月复一月过去,每到这天,秦无拘如坠冰窖。 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惧意告诉他,今夜,会非常难熬。 这,就是身怀澎湃妖力的代价。 但这股妖力是何时注入他体内的,大长老却没有给他答案。 当时大长老只是长叹了口气,并说了一句:“以后,你想知道的,一切自会知晓。” 从回忆里走出,秦无拘继续在竹林中加速前进,像兔子般跳着,疾步如飞。 今天他一反常态,太阳还落山,就从谷中回来,拒绝了众多小弟的殷切挽留。 他准备找个隐秘的地方,度过这难熬的一夜。 至于为什么不回木屋,秦无拘心中骄傲,不允许有任何兽发现他的弱点,自然也不会让师父和阿月知道。 自小习惯了族中子弟的冷嘲热讽,秦无拘心中预想,要是阿月知道这事,保不准会怎么嘲笑他。 —— 圆月高悬于夜空,月色清霜照进竹林深处。 浅浅土坑中,正蜷缩着一只洁白似雪的小狐狸。 他紧闭着眼,但时而颤抖的纤长羽睫却暴露了他的不平静。 随着阴云散开,皎洁月光照射下,秦无拘的心口处,传出愈来愈强烈的血红光芒。 痛觉伴随着饱胀感,是钻心刺骨、又仿佛被千万蚂蚁啃咬般,要把他撕碎,妄想他吞噬掉。 秦无拘痛的咬紧牙关,努力把身体蜷缩至最小。 却依旧无济于事,疼痛就像把滚烫又锋利的刀子,要把他的灵魂切割成无数份。 他半睁开眼,试图寻找什么有用的东西缓解。 但视线又开始模糊,所有的感官都好像蒙上了一块纱布。 秦无拘试图昏睡,无奈意识依旧清醒,清醒地感知到,身体传来的炙热痛意。 生死边缘徘徊间,他突然想起阿月说的一句话:“热锅上的蚂蚁。” 他自嘲地笑笑:“总算感同身受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已经适应了这种痛楚时,骤然从远处传来轰隆的巨物倒地声。 声响久不停歇,似大地都坍塌,秦无拘脚下的这片土地也受到余波。 他睁开眼朝着东边看去,隐约在月光下,还能瞧见片片竹子轰然倒地。 伴随着一道绿芒和一道黑芒交汇,动静也越来越大。 秦无拘瞳孔一震,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两个大妖在打架。 难怪动静这么大,他离得远都被波折到了。 大妖由于修炼岁月久远,心智渐长,若非必要,绝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力,以免被有心的惦记。 所以要看到大妖打架,那可是有些小妖一辈子遇不到的事。 或许遇上了,这位小妖也离死期不远了。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秦无拘自然不会放过。 他一眼就看出,那占据优势的绿芒,应该就是师父。 师父打架,做弟子的当然也得去捧捧场。 下定决心,秦无拘也不再犹豫,身上的疼痛感都好像减轻了几分。 跌跌撞撞爬起来后,他吃力地朝动静方向跑去。 月影婆娑,菩提束手而立,腾在空中,遥望着对面的参天巨物。 那是一根巍峨的参天巨竹,深绿色的竹身,笔直挺立在百米空地上。 只听巨竹开口竟是人言,声音雌雄莫辨:“老东西,要不是我被这方土地圈住,你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用地上枯叶作为伪装的秦无拘,看到这景象不由心头一紧。 第64章 竹员外 那口吐人言的竹子,看来也是位大妖。 正是那晚秦无拘所见的,号称竹员外的妖精。 菩提面上毫无波澜,冷声道:“师尊定的规矩你都不遵守,看来是还没长记性。” 似乎听到什么笑话,竹员外发出癫狂大笑:“规矩?那人都死了不知有多少年,我为何要遵守一个死人定下的规矩!” 听完这话,菩提眼底闪过怒气:“你敢对师尊不敬?” 随即,他手中凝出一股浓郁的绿色光球,甩向竹子精。 光球呈直线驱使,速度之快不过眨眼的功夫便直击竹身主干。 竹员外妄想用妖力抵抗,却还是没来得及,顿时吃痛惨叫出声。 他的主干被炸出一个小口子,转瞬又恢复正常,但疼痛感还在。 被打伤竹员外方知怕了,竟嘤嘤泣涕起来:“你这老登好生不讲理,实话不爱听,偏要听些虚情假意的好话吗?” 声音幽幽夹着几分怨气,令躲在暗处的秦无拘听的头皮发麻。 但菩提显然已经习惯了这娘娘腔,双手交迭于胸前,审视道:“说,你威胁我徒弟干了什么。” “嘻嘻,什么威胁,那是他自己闯入我的地盘,那我当然要回赠点礼物。”竹员外娇笑道,连竹躯都跟着颤动。 秦无拘听了嘴角直抽,暗骂这人妖竹真是可怕。 那晚他困境当头似有所感,对竹员外心存感激之意,没想到这家伙却不依不饶。 拿出一快速提升修为的秘法诱惑他,去盗取木精粹。 本来这秘法对秦无拘无太大用处,但竹员外还告诉他这东西的另有妙用。 他当即心动了,于是就发生了后面一连串的可怕经历。 所以他是再也不敢惦记这事了。 不过回想起来,秦无拘心中纳闷的是,听起来这人妖竹好像被困着,怎么会知道木精粹在黑白兽身上。 而且,竹员外似乎对明月仙君,有什么陈年渊源。 看来秦无拘是没法想了,因为师父和竹员外又开打了。 嘴上沟通不了,菩提谨遵先师教导:那就把他打服。 耳畔传来竹员外越发痛苦的哀嚎,菩提身形飘忽,直接赤膊上阵,用拳头狠狠捶在他竹身板上。 秦无拘瞪圆了眼,只能看到竹员外粗壮的竹干上,随着他的尖叫声,多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深坑凹陷,是直接作用在肉身上的疼痛,秦无拘看的也是龇牙咧嘴。 这,这也太残暴了吧。 而且,这场战斗根本就是单方面殴打,竹员外毫无招架之力。 因为身形过于庞大,导致他的反应过慢,时常是枝干扑了个空,菩提如泥鳅般钻走。 真是奇怪,从竹员外的原型之大可以看出,他好歹也是位大妖,怎么如此不堪一击。 然而秦无拘有所不知的是,这片禁地不仅圈住了竹员外的原型,还限制了他自身修为的发挥。 随着伤口越来越多,竹员外发出阵阵的凄厉尖叫。 高倍音响彻了整座清风山,余音绕梁,秦无拘就算捂住耳朵,也能听到。 不过片刻,在菩提威胁下,竹员外缴械投降,委屈地像个小媳妇:“我投降还不行嘛,你别打我了……” 后面说了什么秦无拘再没听清,那尖叫好像是什么攻击手段,刺的他耳朵嗡嗡作响。 只能看到竹员外自觉卸下一根竹枝,掉落在地上,然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菩提表情淡然地把东西捡起,也没有说话,就直接拖拽着这根比自己还高壮的竹枝,默默走远。 两妖默契十足,仿佛再做什么交易。 秦无拘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好奇,也偷偷摸摸跟随前去。 —— 每隔一段时间,过来探查一遍竹员外的动静,是菩提的职责所在。 要不是被师尊圈住,这亦正亦邪的家伙,恐怕会酿成大祸。 遥想当年,师尊还在之时,与心智未开的小竹精立下约定。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漫无目的的等待下,竹员外心中愤懑加深,终究与他背道而驰。 与师尊料想无二,是推测,还是她老人家早有先知。 这次是菩提照常去巡视清风山,偶经过此处禁地,他意外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那是——小狐狸的气味。 这方禁地被设有屏障,如若修为浅薄,恐怕难以闯入。 除非,是那娘娘腔故意所为。 菩提跟竹员外相处多年,对他的品行也略知一二。 结果不出所料。 竹员外身为竹中大妖,已然在这方清风山万里竹林中,自立称王。 可以说,在清风山内,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也只有在流苏古境内,他才要避其锋芒。 所以,那头黑白兽身怀木精粹一事,竹员外早已发觉。 虽说木精粹对于他这种修为的大妖,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但或许对于能突破这禁地有点帮助。 同为木中之灵,竹员外可比菩提清楚这木精粹的功效。 他在多少年的百无聊赖下,性格蜕变的偏激怪异。 看到菩提新收的两个小徒弟,他心中怨气横生,徒增一股想看它们自相残杀的恶念。 不过还好,他的阴谋蠢笨,并没有丝毫可行的地方。 只要竹员外开始犯浑,菩提就会来揍他一顿,这样接下来几年,这家伙都会老实许多。 简单来说,这家伙就是皮痒痒了,必须得好好教训一下。 解决这一顺手的问题,菩提拖拽着战果来到一处损坏的竹林。 这方竹林足有百亩,已经受到方才战斗的波及,竹子全都坍塌倒地,混乱不堪。 菩提看在眼里,心中万分心疼。 清风山地底深处被师尊布下聚灵阵,但只要一离开地面,这些灵竹不到几天,就会迅速枯竭。 “真是浪费啊。” 嘴里啧啧可惜着,菩提四下又张望了番。 天际露出了鱼肚白,黑夜在渐渐褪去。 想来两个小徒弟还在熟睡,菩提看四周寂静,心底也放心下来。 到了他这种境界,虽然在众多大妖中不起眼,也不用再经常睡觉,但还是需要果腹的。 正好劳累一晚,他腹中饥饿难耐,心念一动,就幻化出原型。 暗处的秦无拘身形一僵,被眼前这一幕吓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怎么是头大熊猫!? 第65章 师父掉马 眼前情景信息量之大,让秦无拘险些想叫出声来。 圆脑瓜脸,椭圆黑眼圈,黑白相间的毛色,一双黑耳朵竖立着,皮肤略松弛,与黑白兽的模样如出一辙。 却与年轻朝气的阿月,截然不同的状态。 确认无疑,这是一头老态龙钟的大熊猫。 没想到师父藏的这么深,竟然是跟阿月一个种族。 秦无拘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塌的竹子堆旁,大口啃着竹枝的菩提。 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因为化回原型,这头大熊猫的身体瞬间高大,足足有五尺七寸之高,跟菩提原本瘦弱的人类身体大相径庭。 唯一相同之处,也就是两种形态都一样邋遢,意外整洁的地方竟是那口白牙。 那口不符合老年人的干净白牙,白的亮眼,白的像假牙。 不知道是不是经常保养,啃起竹子来干脆利落,跟阿月的牙相比还有为过之。 这头大熊猫身材魁梧,把身上穿的破烂衣服都撑的紧紧的。 这还是一头有隐私的大熊猫,就算吃竹子,也不舍得把衣服脱了。 秦无拘仔细端详,发现那竹枝就是竹员外掉落的那根。 原来他们的交易是这个,师父赢了,就能带走一根竹枝。 那根深绿色的竹枝,似乎格外香甜好吃,被这头大熊猫吃的咔嚓作响。 浓烈的竹子清香,夹带一股萎靡的不知名香气扑面而来,撩人心弦。 不知不觉间,秦无拘已经在这香气中,荡漾开来。 荡漾着,漾荡着,回过神来,就与菩提的原形,那头老熊猫四眼相对。 两两相望,菩提啃食的动作呆住,口中含着一口竹渣,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一熊一狐狸谁也没有动,时间仿若静止般沉寂。 等菩提嗫嚅着想开口,秦无拘已经如同惊弓之鸟般溜走,竹林中传来惊恐万分的呐喊:“啊啊啊,我什么都没看见!” 声音渐行渐远,菩提才想起来,要把含在嘴里的竹渣给吞了。 他依旧坐在原地没动,也没有起身追赶徒弟的意思。 以菩提这种修为,抓一个炼气期小狐狸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他形体是大熊猫一事,本就不是个秘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令他头疼的是,要是被另一个小徒弟知道了,总感觉有种难以言喻的羞耻。 想到这,老熊猫又晃了晃脑袋,继续拿过一旁的竹子啃起来。 边絮叨着:“不能浪费。” —— 钟漾这次觉睡得很不踏实,一晚上迷迷糊糊老是听见什么声响。 时而是山崩地裂,时而又像是凄厉尖叫声。 吓的她又做了好几个不同的噩梦,又因为睡得太沉,一直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隔天一大早她就自动爬起来,张望一圈,竟发现木屋内只有她自己。 苏醒之时,钟漾照常发了一会呆,又听到屋外传来仓促的叫喊声,是狐狸在叫她的名字。 下一秒,秦无拘就夺门而入,声音里是从未听过的恐慌,喘息着说:“师父……师父他老人家……” 并且边说,还不时回望着门外,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钟漾听他结结巴巴说话,语不达意的,不耐道:“结结巴巴能不能说重点?” 要是平常,秦无拘已经回怼了,但他经历刚才那件事,仍心有余悸。 嗷呜一声便抱住钟漾毛绒绒的身体,蹭了好一会,找到了些许安全感,才在钟漾的催促下开了金口。 听完他的一番磕磕绊绊的话,钟漾语出惊人:“师父吃的竹子还有吗?” 秦无拘本以为她会和自己一样吃惊,已经打算洋洋洒洒再把事情详细描述一遍。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提问,他上扬的嘴角都耷拉下来,错愕问:“你不惊讶吗?” 谁曾想,钟漾点点头:“是挺惊讶的。” 然后又直视秦无拘,语带真诚道:“所以,那竹员外的竹枝还有吗?”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秦无拘却听的心塞,再也憋不出话,只能哆哆嗦嗦用爪子指了指东边竹林的方向。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钟漾眼睛一亮,立刻欢快地蹦跶出木屋,去往那个方向。 走之前还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声:“谢了。” 秦无拘木木:“……”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还有比师父竟然是头大熊猫精,还更惊讶的事吗。 —— 其实钟漾对于师父是大熊猫一事,乍一听还是很吃惊。 但转念一想,她自己也是个大熊猫,就感觉又有点合情合理。 最惊喜的是,师父是大熊猫,那么她们师徒二人,就可以更好沟通交流,关于哪种竹子更好吃的问题。 想到诸多好处,钟漾心中开始庆幸,还好师父是头大熊猫精。 而秦无拘诚惶诚恐半天,也还是禁不住好奇,决定再去竹林看看。 秦无拘之所以这么惊讶,一大半原因是,在此之前没有见过大熊猫精。 现今的妖族修炼资源,基本已经被几大顶流族群垄断。 像菩提这种独来独往的大妖,虽然也有,但很是少见。 被发现,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如今的各大妖族明争暗斗,都想邀请实力强大的妖精加入自己的行列。 表面的祥和平静,其中的暗流涌动。 不过想来,清风山以前也是那位明月仙君的居所,未必抵挡不了。 脑中思绪翻涌,秦无拘漫步在竹林中,忽而又想起一个问题。 既然菩提这老头,向来独来独往、不入尘世,年复一年地坚守清风山,那是不是表明 ——他的师父是个黑户?! 想到这个可能性之大,秦无拘不由心跳加快,一个想法激情澎湃涌出:那,真是太刺激了。 黑户一词,泛指那些在华夏境内,没有得到妖局的认可,也就没有身份证的精怪。 没有户口,相当于是没有身份的野妖,不得华夏承认,也就是触犯了明面上的法令。 这类不入籍的精怪众多,要是真探查下来,也不知猴年马月能查完,所以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要想在能人众多的都市行走,妖精必须有个身份才行。 因为一旦被查到,免不了又得吃顿不小的牢饭。 第66章 步入正轨 一路凭着感觉行走在竹林,走了不一会,就看到地面横七八竖躺着不少竹子。 昨晚黑灯瞎火的,秦无拘当时没太看清。 今天一看,足有百亩竹林已经一览无余。 现在是白天,可以清晰看见那些竹子破损的痕迹,是昨晚打斗留下来的。 有的已经连根被拔起,或而直接腰折,有的甚至已经化成了焦炭…… 这么多灵竹折损,秦无拘看在眼里,心里万分心疼。 就算是大族群,对于这么大消耗的灵物,也不是一下子能拿出来的。 师父还真是,坐拥财大气粗的清风山,也不知道好好珍惜。 心中觉得可惜,秦无拘脚步不停,继续绕着百亩废弃竹林前进。 竹林空荡,远远就瞧见了两只大熊猫在那啃竹子。 一个老态龙钟,一个年轻朝气。 老熊猫四肢修长健硕,虽说老,但啃起竹子来也飞快。 而旁边的小熊猫,身材滚圆,四肢短小,对比老熊猫就显得格外娇小。 不仅啃竹子慢吞吞的,吃到不喜欢的还会直接把它吐掉,看来是有挑食的毛病。 离得近了,就听到两头熊猫还在不时交流,一问一答,祥和又诡异的画面。 “师父,你觉得是竹叶好吃呢?还是竹子好吃呢?” “唔……都好吃吧。”菩提嘴里的竹叶还没嚼碎,就被迫开始回答徒弟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 “师父师父,那你吃过最好吃的竹子是哪里的?” “额,在清风山的话,还数那竹员外的竹枝,他修炼多年,竹身里蕴含了天地灵气,一口下去,那滋味……” 似乎又想起了那种美味,菩提感觉嘴里的东西都不香了。 钟漾已经被勾的口水直冒:“那我可以吃吗?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竹子。” 菩提笑呵呵:“好,改天我再去带点回来给你吃。” “谢谢师父!” 一派其乐融融,说出的话竟是馋人家大妖身子的想法,秦无拘听的毛骨悚然,不由替竹员外默哀几秒。 然而那只小熊猫眼尖,立即瞅到了他的身影,并挥舞着熊掌,招呼道:“秦无拘,快过来一起吃啊!” 秦无拘强颜欢笑:“谢谢,不用了。” 他也很想吃,但他一个食肉的,对于这些硬邦邦的竹子,还真担心自己的牙会啃崩了。 “不过,或许也可以试试。”秦无拘看着地上的竹子,若有所思。 —— 竹林这两天多了两只大熊猫的身影,没日没夜地在竹林里待着。 钟漾谨遵师父不能浪费的教诲,只为能把报废的百亩竹林全啃光。 不知竹子是不是脱离了地面的缘故,吃起来味道也没有之前的好了。 她向来挑剔的毛病又犯了,每每趁着师父不注意,就把竹子扔的远远的,装作没看见。 就这样次数多了,菩提也有所察觉。 当他看到一沾有特殊物体的竹叶时,终于忍无可忍:“你把竹子扔哪了?” “啊?我,我没扔啊……”钟漾熊爪刨地,假装若无其事,但熊猫眼不由地瞥向旁边一处地方。 菩提当即心灵神会,把这管竹叶抛开,并嫌弃地用衣服擦了擦自己的熊掌。 然后站起身,四脚迈步朝着那一堆竹子遮掩的地方走去。 竹堆掀开,眼前赫然出现一堆小山般的青色椭圆物体——青团。 青团之多,让菩提不由咧了咧牙,面露鄙夷:“不是让你用茅桶?真是个懒家伙。” 钟漾自知理亏,只得卖乖道:“师父,我这不是看秦无拘在桶里睡觉,只能……” 当时秦无拘知道了这茅桶的妙用,无法接受地在地上撒泼耍赖,说那是自己的窝。 这家伙天天好吃懒做,每天都有谷中的小弟在山下侯着,按时送食物过来。 导致他越发懒惰,平常还会伪装自己很忙的样子,现在已经干脆住进茅桶里。 无奈之下,钟漾也懒得和他抢地盘。 看着徒弟乌亮的圆眼睛,菩提心一软,还是提手一挥,随着绿芒飘散开,地上的那堆物体也乍然不见。 “真悬妙啊!” 化物为腐朽之法,钟漾这几天看着师父使用这术法多次,还是觉得神奇。 面对徒弟的崇拜,菩提受用至极,摇头晃脑答:“化物术诸多妙用,等你们修为渐涨,我就传授出来。” 见老头子又在装神弄鬼,钟漾没有回应,心知这修为渐涨是个模糊的概念,直接转身就走。 徒留菩提抓耳挠腮,搞不清状况。 —— 啃了三天的竹子,百亩竹子蜕减至只剩一半。 灵竹蕴含的灵气快要消失了,菩提也有点吃不消,毕竟吃多了可消化不了。 于是,他化作老头人形,撑着个大肚子,蓬头垢面,就开始指挥徒弟们搬竹子上山顶。 剩下的竹子也不能浪费,正好可以扩建两个小房子,给徒弟两各一间。 想法是好的,钟漾和秦无拘一听,马上就兴冲冲叼起一管竹竿上山顶。 这些竹竿都是被菩提处理好了,竹叶已经不在,只剩一管挺直的主干。 清风山的竹子都是细竹,且重量轻盈,这才让两小兽搬的动。 但毕竟他们受兽型限制,妖力又浅薄,没搬一会就已然累的气喘吁吁。 旋即,两只小兽各扒拉住师父两边的裤腿,改口称自己住木屋就行。 钟漾义正言辞道:“修炼本就不是来享福,我可以承受这份痛苦,我愿意睡干草堆!” 秦无拘不甘落后,当即也正经道:“我吃得了苦,我愿意睡茅桶。” 明知两徒弟都不想干活,菩提气的吹胡子瞪眼,哆嗦着嘴唇骂道:“这点苦都受不了,真是懒……” 骂了有半刻多钟,两小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瘫在地上充耳未闻。 菩提眉一横,终究还是他先妥协了。 于是,建造竹屋计划,老头子只能自己默默完成。 随后清风山半空中,井然有序的一堆堆竹子被妖力包裹着,运上了山顶。 时间过去几小时,多达万根青竹已经到达,但这点妖力,对于菩提还是微不足道。 他心里有自己的心思,本想借此机会锻炼一下两个徒弟。 师父和徒弟,总要妥协一个,结果不是他妥协,还是他妥协。 “逆徒,收了两个逆徒啊。” 第67章 偶遇美少年 时间一晃,已经到了秋季。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一切都开始变化,只有清风山的万亩竹林,还是常青。 山顶唯一破旧的小木屋旁,建造了两栋简易的竹屋。 竹屋通体用竹子简单拼接而成,屋顶还加了茅草铺垫。 看起来四面漏风,屋顶漏雨的设计,却奇迹般地可以遮风挡雨。 两徒弟私底下猜测,应该是师父用了什么术法。 竹屋一左一右,分布在小木屋两边。 大小都毫无差别,所以钟漾就住进了左边,秦无拘则选择了右边。 小狐狸就算换了房子,也要把他心爱的茅桶带走。 有床不住,偏偏要挤在桶里睡觉。 钟漾只道:“男孩子的心思真难猜。” 说不定,还真是这家伙有什么特殊癖好。 茅桶易主,菩提给了一个最新的解决方案:“只要不污了清风山,你们去哪解决都没问题。” 于是,每日一游清风谷,成了他们修炼之余,额外的居所。 久而久之,有些妖兽不堪其扰,终于借着伯劳的传话,几封告状,告到了菩提的名下。 菩提虽然觉得面上无光,但也只能像鹌鹑一样缩着,没有回应。 毕竟这背地里,是他有意无意传授的意思。 再然后,老头子一咬牙,还是忍痛把自己的独门绝学“化物术”,传授给两个好吃懒做的徒弟。 自此,风波告一段落,钟漾和秦无拘,也开始迎来正式的枯燥苦修生涯。 作为新晋师父,菩提对于教导徒弟一事,也是一知半解。 时不时就来拜访一下流苏树精,并且还特地出了趟远门,前往妖族夜市,买了本《妖精修炼百科全书》。 可苦了菩提,老人家长年居住深山,并不知道现在妖族的物价已经变了。 结果掏出一枚灵石准备结账,顿时引来众多精怪眼红,惊呼声哄然一片。 账都还没结,他就连滚带爬地赶紧跑路,顺便把那本书也一起带走了。 并且妖局的警官也闻声前来。 其中心酸,菩提只敢在老树精面前提一嘴,可不敢让徒弟们知道。 这有损作为师父的颜面。 —— 虽然秋天到来,钟漾倒是没感觉有太大变化。 本来以为竹林会变黄,她还担心没有竹子吃了。 结果听师父所说,这方地界与外界有所不同,所以竹林四季常青。 这才让钟漾得以放心下来。 不过对比清风山四季不变,清风谷内还是有很大变化。 竹子吃腻了,钟漾偶尔会换换伙食,跟随秦无拘一起入谷,找寻一些鲜甜可口的果子。 毕竟小狐狸现在算是清风谷小妖们的老大,随便找个小弟问路,就知道哪里的果子最好吃。 兽脉之广,俨然已经成了清风山一把手。 秋季到来的好处,也就是谷中的果子,迎来了大丰收。 最近秦无拘也不知道跑去哪了,先前两兽约好去谷里找果子,结果后来一直没见他的狐狸影子。 这也导致钟漾吃了好几天竹子,嚼的她腮帮子都麻木了。 师父也不知道最近忙些什么,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人影。 由于木精粹的奇效,钟漾现在还止步于炼气期,但也能凝聚出浅青妖力。 要是遇到不解的地方,就只能去隐秘之地,拜托大树伯伯,给她指点迷津。 满目尽是一尘不变的苍翠青竹,钟漾看的毫无食欲。 她现在,急需改善下伙食。 既然眼下秦无拘不在,那她就只好自己去了。 谷中她也去过好几趟,这次一只兽去问题也不大。 —— 清风谷,幽暗泥泞的小道上,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高空老鹰的低鸣声。 这里,是一头老鹰的领地。 自从秦无拘修为渐渐恢复,当上了清风山的老大,老鹰也就变成了他的小弟。 这次钟漾一只兽前来,没有看到老大的身影,老鹰也没有下来拦路。 清风谷众精怪都看得出来,那头常常跟在老大身边的黑白兽,受到了老大的庇佑。 小弟们心中奇怪黑白兽独自前行,但都没胆子上前为难。 所以,钟漾继而畅通无阻,走过一个有一个妖兽领地。 再根据小老鼠的指点,听说了秦无拘途经此处的踪迹。 那是前几天,小老鼠出来觅食,偶然发现老大径直走过,且表情痛苦不堪,步履匆匆。 便一直跟踪他直到尽头一个瀑布,便不见了老大的踪影。 要论秦无拘收的一帮小弟中,属这只老鼠是最机灵的,它个头小巧,嗅觉灵敏,是打探情报的绝佳选择。 钟漾心中隐隐担忧起小狐狸的安危,根据小老鼠指的方向,就立即继续赶路。 她本来是打算去摘果子,但山里唯一的竹筐不知道去哪了,所以身上空空,没有带任何东西。 凑巧,这也刚好方便了钟漾寻兽。 —— 曲折的山路行走了有一段距离,峰回路转下,壮丽的瀑布出现在眼前。 青山绿水相间,飞瀑流泉直下。 两岸青山对峙,怪石嶙峋,已经无路可走。 耳畔只能听到瀑布直流的雄浑澎湃,偶有蝉虫鸟叫,不禁让钟漾觉得有几丝古怪。 这里是山与谷的边界,过了这个瀑布直上,就是清风山。 就连谷中的妖兽都不会来这里占地盘,可见其地势险峻。 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秦无拘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钟漾又四处俯眺,确认真的没有看到狐狸的影子,心底狐疑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好听的少年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钟漾熊躯一震,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去。 少年一身白衣,长发披散,皮肤雪白。 眉目精致,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鼻梁挺直,唇红齿白,尖尖的像女人一样的俏丽下颔。 漂亮的让人炫目。 ——好一翩翩美少年。 荒郊野岭,偶遇一穿着打扮都好像古代的美少年,究竟是人还是妖精。 没有得到回应,少年轻启红唇:“哑巴了?” 钟漾下意识口吐人言:“我在找一只小狐狸。” 腹语术是师父教他们的第一个法术,听说是妖族与人族沟通的基础。 第68章 狐狸精 少年一挑眉,似乎对这回应有些意外。 他的眸底闪过一缕难以察觉的深意,口中唏嘘:“那狐狸啊,可惜你来晚了一步。” 钟漾呼吸一滞,急切问:“快说,他去哪了?” 少年但笑不语,只是目光移至旁边湍急的瀑布下,又摇了摇头。 一切言语,尽在无形中已描述。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八年华,神秘莫测,她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许是发现钟漾的踌躇不决,少年浅浅一笑:“不信的话,我带你去寻那狐狸的尸首。” 少年笑起来的模样太过好看,眉眼弯弯,眼里若有光,一派意气风发尽显。 钟漾怔愣,也被他的好姿色晃了一眼。 回过神来,就看到少年缓步朝自己走来,又径直走向前方,手撑脑后,悠然自得。 只听到他懒懒散散说:“快跟上啊。” 心中疑神疑鬼,钟漾没有思绪,一咬牙还是准备跟上前。 一路跟过来,没想到这看似湍急涌动的瀑布,暗藏玄机,里面竟然有条潮湿小道。 冒水进入小道内,钟漾浑身淋了个透心凉。 她甩了甩身上湿漉漉的皮毛,好奇地看向这方新天地。 这是一条狭窄小道,似乎是人工开辟的,里面昏暗不见天日。 钟漾隐约能看到,前面走着的少年背影挺拔,白衣飘飘,竟然没有被水浸湿半分。 察觉到被视线注视,少年侧头,语气带着调侃:“小熊猫,可别跟丢哦。” 黑暗中只能看见他轮廓分明的半张脸,钟漾莫名感觉他语气里的熟稔,似曾相识。 继续往前走去,小道并不宽敞,头顶的石壁低矮,行走越发艰难。 不知行走了多久,钟漾才开始害怕起来,因为她看见了少年的背后,好像多出来了什么东西。 随着少年在前面走,那东西也跟着一一摇一摆的。 由于四周昏暗,她无法分辨那是什么东西。 钟漾看的一阵心慌,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自己怎么就信了一个陌生人的话。 要是这少年真是什么歹徒,把她骗到这里来剥皮吃了…… 可怕的念头,就像开闸的洪水宣泄而出。 直到走至尽头光亮之处,出现一个天然洞穴,钟漾睁大眼睛,看清了少年身体多出来的奇怪物体。 那是,一条长长的狐狸尾巴,蓬蓬白白。 能看出主人心情很好,尾巴也跟着一摇一摆的。 接着往上看,少年的头上,也多出了两只竖立的白色耳朵。 看到这,钟漾心底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还不知自己露馅的少年,背对着她,刻意压低声音:“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 钟漾心中冷笑,嘴上敷衍道:“为什么?” 少年答非所问:“如果那狐狸真死了,你会难过吗?” 趁着说话的间隙,钟漾已经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一把抓住他的狐狸尾巴。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会啊,我会非常,非常的难过,秦,无,拘。” 并且爪中的力道猛然收紧。 尾巴传来的痛感,让秦无拘知道自己露馅了,登时吃痛嗷呜出声,求饶道:“哎呦,阿月,松手松手,我知错了。” 好一顿求饶撒娇下,等钟漾松开手,他小心捂着自己受伤的尾巴,委屈地瘪瘪嘴:“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少年眼中泪光莹然,秀长浓密的睫毛也挂上几滴泪珠,宛若出水芙蓉。 要不是钟漾知道他一肚子的黑水,还真被这副漂亮人皮给蒙骗了。 钟漾别开眼,不再看他那副矫揉之态,冷硬道:“你什么时候化形的?” 她这次还真没料到,狐狸这么快就能化形了,并且还长得人模人样的。 听到化形,秦无拘提起精神,又开始显摆起来:“那可要从几天前说起,那时我突然感觉浑身充满力量,就……” “讲重点!” 小狐狸就算化形了,那副臭屁样丝毫未改,钟漾要是再不打断,只怕他又能讲上三天三夜。 被这一打岔,秦无拘挠了挠头,笑眼弯弯:“反正就是到了这里,然后就化形了。” “本来还想着回清风山,没想到就看见你来了。” “哈哈哈阿月,看小爷我的人类形体帅不帅!” 秦无拘刚化形没多久,还没习惯这幅躯壳,就像一个多动症患者,时不时就要转悠几下,脚步虚浮。 也真难为他,刚才装的人模人样的,想必心中已经抓耳挠腮许久。 要不是看到他的狐狸尾巴漏出来了,还真要被糊弄过去,以为狐狸真死了。 “呵呵”钟漾皮笑肉不笑,“那真是恭喜你啊,成功踏入狐狸精的门槛。” 秦无拘得意,又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 既然狐狸找到了,钟漾当即决定回去摘果子,她今天可还没吃东西。 没想到一转头,秦无拘就从洞穴深处背出一背筐果子,五颜六色的都有,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接着又神采奕奕道:“怎么样,小爷对你好不好?” 果香飘来,钟漾火气也消散一半,忙把果子往嘴里塞,还要含糊应付着秦无拘的絮叨。 秦无拘托着腮蹲在一旁,看着她吃的正香,眸中笑意加深,心情大好。 其实昨晚刚好到了月圆之夜,再加上他感觉到身上无形的枷锁似有松弛。 多方考虑下,未免师父和阿月担忧,他还是提前几天,前往这处别有洞天。 这处洞穴,是秦无拘偶然闯入发现的。 洞穴阴暗却干燥,最里面有个木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似乎有人施加了咒术。 而旁边还有个小道,曲径通幽处,竟然直达清风山。 在这里抵抗月圆之痛,绝对要比在清风山还安全,不会被发现。 然后秦无拘就在这里居住了三天。 令他没想到的是,本以为快化形了,那种痛楚应该会随之递减。 事实却正好相反,当时那种痛感,已经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这澎湃的血红妖力,似乎想要至他于死地,又冥冥中给了他一线生机。 总算还是活了下来,后来化形一事也进展的很顺利。 第69章 妖局 果子颜色众多,酸酸甜甜的口感让钟漾大呼过瘾。 不一会儿,背筐里的果子就只剩下一半。 钟漾吃了七分饱就收手,心知这果子不能吃太多,不然又要拉肚子。 没有老宅那么贴心的环境下,钟漾摸爬滚打,已经学会了克制。 忽而她定睛一看,觉得这竹筐很是眼熟,迟疑道:“这是咱们山的竹筐?” 秦无拘挑了挑眉,点头称是。 钟漾忍俊不禁,暗忖这狐狸精还有点良心。 其实这些日子,每次打着摘果子名义带自己下山,她能看出狐狸的偏袒之意。 她日日里沉迷苦修,鲜少与外界有接触。 秦无拘这是想借此机会,让谷中的精怪都认识到她。 不得不说,小狐狸虽然狠毒狡诈,但相处久了,就能发现,他只是一个天真浪漫的少年。 回到清风山后,看到秦无拘飘飘然的白衣身影,钟漾脑子一抽,问道:“你化形就穿了衣服?” 问完她就立马后悔了,只见秦无拘雪白的脸上泛起两抹不知名红晕,斜眼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粉面朱唇,欲语还羞。 明明是形容女子的词,却意外适用在他身上。 钟漾顿时秒懂,暗骂自己开错了腔。 仅这一眼,钟漾莫名想到一句话:娇羞的小媳妇。 随后,她就恶寒地浑身抖了抖。 搞得一旁的秦无拘莫名其妙,还不知道这头兽又发什么神经。 钟漾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口那句:兄弟,你的阳刚之气呢。 后来据秦无拘所说,他这身衣服是自己提前找师父要的,钟漾那时才恍然大悟。 他刚化形,境界不稳,头顶两个毛茸茸的耳朵,还有蓬蓬大尾巴,还真像个魅惑众生的狐狸精。 当视线触及到他那一头像绸缎一样的齐腰秀发,钟漾眼里充满了羡慕。 这么黑亮浓密的长发,是她上辈子作为“秃头码农”,不曾拥有过的。 美人不愧是美人,就连发际线都那么优秀。 接着视线移至他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蛋。 钟漾不由开始幻想,自己要是化形了,是不是也能有这么好看。 想法呼之欲出,却被一旁审视她良久的秦无拘无情揭露:“你想太多了,狐族有苏氏,本就是以美貌成名。” “至于你……”少年笑容散漫,“化形的样子,看师父那老头子,不就知道了?” 依旧是贱嗖嗖的口吻,还有欠揍的笑容,钟漾刚升起对美人的一丝怜惜,终于被这话搞破防了。 菩提那老头邋里邋遢的样子,一年都可能不会洗一次澡,白胡须,黑眼圈,大鼻子。 不用看他原貌,钟漾都能脑补出一张可怖的老脸。 她心塞不已,幽怨地瞪了秦无拘一眼,便愤愤地跑进属于自己的竹屋内。 —— 菩提这段日子忙的不可开交,忙着给自己搞个身份证。 在深山久待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与外界有了代沟。 流苏树精是千年老妖,早已堪破世俗,但也对外界发生的事略知一二。 树木一类的灵物,修行不易。 到了他这种境界,早就可以通过沟通一方土地的植被,与之交流。 根据他的指点,菩提大喜过望,知道了办理户口得先去妖局一趟。 但不知道身份入户的条件,所以菩提吸取先前教训,只带了三枚灵石。 灵石库存颇丰,是师尊在世时,给清风山的地界运转留下来的。 还有一些,则是师尊留给徒孙的。 当年师尊料事如神,竟一语道破他会收两个徒弟,所以这分量就准备足了些。 但是现在她的徒孙们还年幼,菩提已经厚颜无耻地把众多灵石揽下。 据他振振有词:“这两小兔崽子把清风山闹得鸡飞狗跳,多有亏损下,就拿灵石抵债吧。” 随着两徒弟修为增长,山顶的居所处没有空间可以施展,他们只好盯上了竹林。 虽说万亩竹林乍一看很多,也禁不住他们两经常斗法。 菩提这么一想,瞬间心里的愧疚之意全消。 一路伪装成刚化形的土着小妖,菩提坐上妖族大巴,来到了边界。 现在随着妖族与人族多有来往,一些人类科技也随之流通进来。 表面交好,但人与妖的关系微妙。 妖界之城,这是一方另僻出的界地,凡人无法进入。 入口是一块古朴石碑,上面用古文娟写:酆都。 繁华的都市内,放眼望去,一栋栋高楼大厦平地而起,街道两边不少奇怪商铺,招牌各色。 唯有一恢宏壮阔的招牌引人注目,上面赫然龙飞凤舞写着——妖局。 对比旁边密麻分布的商铺,妖局占地面积广阔,牌匾都是金灿灿的,看起来气派十足。 还没走进去,菩提就眉头紧锁,已经看到了排满长龙的队伍。 有长着翅膀的鸟人,有身体长满鳞片的蜥蜴人,人面马身的奇怪小子,还有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纵观华夏面积辽阔,土地广袤无垠,数不清的精怪飞蛾扑火,化形期对于妖精来说,不过只是个小挫折。 这里基本都是步入化形的小妖,偶有几个小家伙还是兽形态,也有化形大人的陪同。 人群密集,嘈杂声音不断,也没有警官过来维持秩序。 只有前方窗口一个胖子在工作,旁边放了个喇叭还在沙沙作响:“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虽然这里是开辟出来的地界,阳光却是一样照晒。 菩提混在队伍里,已经热的浑身直冒汗,心中有个冲动,想化成原形吐舌头。 老头子身上破烂衣服常年穿身,一股奇异的味道,随着太阳炙烤飘散开来。 不由得熏得后面的青面女孩直皱鼻,又碍于他一老人家,不好意思说出口。 但前面的肌肉独角男人可就忍不了,他恶狠狠推了把后面的老头,嫌弃道:“你这老东西怎么回事?身上臭死了!” 菩提被推得脚步一踉跄,幸好被青面女孩扶了一把。 洪亮的声音响起,顿时引来诸多妖精看戏的目光。 然而就是这一推搡,菩提兜里的三块灵石的荧荧光芒,也随之显露出来。 太阳照射下,更是熠熠生辉。 涉世未深的老人家,又一次感受到这世间的险恶。 贪婪本性,滋生于每只妖精,妄想强大的内心里。 第70章 灵石 灵石,在这一灵气衰弱的新盛元年,已经并不多见。 当初灵气鼎盛的洪荒年代,早已随着历史洪流,消失在岁月中。 资源也随之被强盛族群垄断,弱小的族群也只能依附他们,或是直接投入人族麾下。 妖族秉承“弱肉强食”的法则,并没有人族所谓的礼义廉耻。 讶然中的静默几秒,菩提已经敏锐察觉到,他们眼里的不怀好意。 瞬间明白他们的心中所想,心跳漏了半拍,菩提不由紧了紧衣兜,确认灵石还在。 刚才推搡他的肌肉独角男,贪婪目光不带掩饰,直勾勾盯着他的衣兜。 菩提眼含警告环视一圈,又平静地看向肌肉男,嗓音嘶哑道:“怎么?一个壮汉好意思欺负我一个糟老头子?” 男人听了却是讥笑一声,道:“老头?在妖精里面,可没有人族尊老爱幼的说法。” “何况你身上脏臭无比,这兜里怎么藏着这么好的东西?该不会是偷的吧!” 说着话,男人贼心顿起,竟动作迅捷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朝菩提的衣兜袭来。 菩提目光一凝,单手就把他的那只贼手擒住,并用力一扭,杀猪般的尖叫响起。 “偷?年轻人可不能妄下定论。” 这瞬息发生的事,等旁观者反应过来之时,哗然一片。 出乎意料,谁也没有想到,一个穿着打扮都像乞丐的老头,佝偻瘦弱,实力却这么强悍。 现在妖族货币不是金钱那类人族俗物,对于寿命悠久的妖精而言,货币已经没有意义。 只有草药或是蕴含能量的稀有矿石,丹药,才值得一换,妖族已经没有通用货币。 大族群财大气粗,或许才会用灵石交换,毕竟他们可能拥有更加稀有的灵草丹药。 对比其他稀有宝物,大妖族更喜欢用灵石交换。 灵石是一种能量结晶,蕴含灵气精纯,不仅对修行有帮助,还是布置阵法的关键。 随着哗然渐起,不少形态各异的妖精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但碍于老头的深不可测,还没有敢当出头妖的。 那可是三枚灵石啊,他们不想放弃。 就在电光火石间,那肌肉独角男人一声粗吼,头顶的黑色独角竟突然爆发出强大黄色冲波。 菩提面上依旧风轻云淡,左手一挡,接着右手勾拳锤向男人的肚子。 无形的震荡散播开,妖精们脸色骤变。 仅一拳,那男人就被揍的退向半空中,后又狼狈落地,几个踉跄就摔在喷水池里。 好巧不巧,落地时刚好砸中池中央的一尊金色雕像。 雕像不堪一击,下一秒已经四分五裂,垮落下来。 有妖精倒吸一口凉气,惊骇出声:“完了!这是局长的雕像啊!” 话音刚落,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吵吵嚷嚷宛若闹市。 妖局,也是华夏建国初期才成立的。 起初没有多少妖知晓,直到当年那场成名战。 听说当年,有个大妖带着自己众多孙儿来入户,看到排成长龙的队伍,顿时不满,妄图走后门。 妖族以强者为尊,看到大妖展现的实力,虽然心中有些不满,却还是让他先行一步。 结果当时的办事窗口工作人员,是位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最看不惯这种恃强凌弱的妖精。 这位大妖年岁虽高,修为渐长,最是看不顺眼这些小妖,话不投机下,已然在妖局的地盘打了起来。 肆虐了众多小妖后,终于惹怒了姗姗来迟的局长。 不过战斗了几个来回,大妖便带着孙子仓皇逃窜,并且后来还附加了诸多赔礼。 传闻中,局长的修为深不见底。 此后数年,妖局太平,没有谁敢在这里闹事。 直到今天,那两妖竟然闹得这么大阵仗,还打碎了局长最爱的雕像。 这里闹得动静太大,办事窗口的胖子闻声出来查看,黑着脸怒斥:“谁干的!谁把雕像弄坏的!” 众妖精沉默,眼神在老头和倒地不起的独角男人之间,来回徘徊,终于还是指向老头:“是他!” 胖子双眼瞪圆看着老头,不可置信道:“是你干的?” 眼前的老头那瘦身板,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凶猛妖兽化形。 菩提双手交叠于胸前,盯着地上破损的雕像,目光冰冷:“不是。” 众妖哑然:“……” 胖子一顿,气恼道:“那雕像通体纯玉,外表镀金,尺寸完全按照局长魁梧的身躯,量身打造。” “反正!不管谁干的,都得赔偿!”他气势汹汹甩出这句话,就掏出手机。 妖精们都看得出,这是要叫局长过来了。 “哈哈哈,这老头死定了,看他刚才还这么嚣张。” “啧啧,可惜那三块灵石。” 他们偷笑,嘴上不住奚落,看戏般打量着那个衣衫褴褛的老头。 这些小妖骂的话,都是用的妖族通用语言,偶尔掺杂着几句人族大白话。 菩提嘴角勾起讥讽的笑,沉默不语。 能把雕像做的如此浮夸,他还是一眼认出,这满身粗壮腱子肉的雕像,就是当年那头老驴。 不想再等下去,菩提一个迈步,身形现到胖子旁边,夺过电话:“驴癫风,我在妖局等你。” 说完,又把电话递回。 胖子哆哆嗦嗦接过,面如土色的样子浑然没了刚才的神气。 胆敢直呼局长的名讳,恐怕来头不小。 而且修为之高深,他只是一眨眼,老头就出现在面前,怕是早已成了大妖。 心中懊悔交加,胖子谄媚一笑:“前辈,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坐坐?” —— 妖局不愧沟通人妖两届的枢纽,踏入会客厅,一派富丽堂皇尽收眼底。 就连待客的饮水,都是稀有灵茶。 坐在皮质沙发上,慢慢喝着茶,氤氲水汽中,不由心中暗嗤:当年那头老驴,混的还真是好啊。 不过半盏茶功夫,只听外面多重踢踏声响起,下一秒大门就被踹开。 日光刺的菩提眯了眯眼,总算看清了那撑着门槛喘粗气的老驴。 依旧和当年没有差别,直立行走,四肢健硕,大耳朵像风车叶,驴眼呆滞。 这是一头雄壮的灰色驴子。 第71章 局长 要是妖精们知道,令众多妖族闻风丧胆的局长,竟是还未化形一头驴子,不知有何感想。 驴癫风看着多年旧友,不禁喜极而泣,跳上前给了菩提一个拥抱,粗声道:“老朋友,这些年过得好吗?” 菩提被拥抱紧的快要窒息,用力挣脱开,面无表情道:“一般般,哪有你日子过得滋润。” 驴癫风眼底一沉,又佯装不经意问:“哈哈,我都好几年没有回清风山了,也不知道流苏老儿怎么样了。” “山里一切照旧吧?” 听起来像是叙旧,但话里隐含了试探之意,菩提也懒得伪装,冷笑道:“怎么?你这个大忙人,还有空惦记山里?” 见他神色一如从前,驴癫风微笑的驴嘴也瞬间垮下来。 当年明月仙君还在之时,两家伙也没有多大交情,一旦对上,势必也要打上几架。 后来物是人非,驴癫风虽然得了那位仙君的指点,但并不是她的弟子。 留在山中也了无生趣,反正那人也死透了。 于是趁着深夜,他在山里寻了点宝贝,便连夜出逃,从此混迹在荒野当中。 那些宝贝,多是仙君在山中种下的灵草,足够他这种小妖现阶段服用。 后来也果不其然,靠着那些东西,闯出了点名堂。 菩提后来发现此事,痛恨这驴精的卑劣本性,便把山中精怪都驱赶出来,只留下竹员外和流苏树精。 此后经年,苦守清风山。 这头驴精性格顽固不化,为了追求极致的力量,宁愿放弃化形机会,只为了达到大妖之上的境界。 菩提隐约感觉出,驴精身上外泄出的妖力,不由失声道:“你到妖皇境了?” “哈哈哈”驴癫风摇晃着驴脑袋,“劳什子妖皇境,不过都是些虚无的东西。” 话里没有否认,想来,他现在已经如愿以偿了。 沉默片刻,只听驴癫风突然喟然长叹:“我在西山,被赶出来了。” 他瞪着驴眼,目光带着追忆看向窗外,“那家伙,实力又增进了……” …… 管理窗口,胖子忙的焦头烂额,心里却一直惦记着那神秘老头,不时望向楼内紧闭的大门。 汗水从额头不断流下,擦了又擦,心如火焚。 他现在处于极度恐慌,不断回想先前的一举一动,是否得罪过那老头。 不禁苦笑:“要是他真跟局长告状,只怕这妖局,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忽而,身后传来巨大的木板撞击声,惊的人群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 回头一看,只见大门竟然直接穿了个人形大坑,老头已经从里面径直走出来。 老头面色铁青,冰冷锐利的目光在众多妖精之间徘徊,顿时引得周遭鸦雀无声。 巡视良久,老头目光移至那破损的雕像,手中凝出几颗绿色光球,直直甩出。 轰隆几声巨响过后,烟尘滚滚,等他们定睛看去,已经没了老头的身影。 而那尊局长雕像,已然粉碎。 —— 等菩提回到清风山,已是第三天的事。 妖城位处华夏以北最边界,路途遥远,坐上大巴都要花上一天时间。 这次他在妖局闹得阵仗太大,恐怕不久之后就能传到整个妖界。 多番考虑下,他只能独自回去,避开繁华的人间都市,弯弯绕绕在山野里飞行。 偶然也遇到过几个人族精怪管理局的成员,试图拦下他查看身份信息。 菩提这才知道,有些地界还禁止妖精飞行,以免给人类带来恐慌。 只是,他没有身份一个黑户,要拿出身份谈何容易。 心中窝火,老头子与这些巧言令色的人类无话可说。 于是,把他们都揍晕了,便直接变回兽形,继续在深山中前行。 那头狡猾的老驴精,妄想用个破身份证,换取继续回到清风山的机会。 并且得了身份,还要菩提为妖局效劳一年。 当时两妖不欢而散,身份证一事就没了着落。 其实他也并非执着于这虚无的身份,只是为了在华夏境内,能更好方便行事。 灰溜溜回到清风山中,流苏树精听闻此事,笑的更是合不拢嘴。 当年菩提和驴癫风的渊源,可是多次打架后,结下来的仇怨。 老树精作为旁观者,看的一清二楚。 被嘲笑后菩提心中郁闷交加,当看到小狐狸能化形时,面上才有了几丝喜悦。 既然入世不了,菩提把这心思放到一边,准备专心教导徒儿。 有老树精跟着指导下,效果应该也不会太差。 直到又过了几天,伯劳飞回山里,叼回来一张画像,这让钟漾和秦无拘不由傻眼了。 上面是一张素描的黑白像,画法简陋,却能一眼看出,正是师父的人形模样。 黑眼圈大胡子,邋里邋遢的穿着打扮。 底下黑字白纸写着精怪管理局发布——此老头修为应该在凝丹期之上,为人狡诈险恶,打伤四名工作人员,兽形未明。 看起来,这应该是张通缉令。 上面还有悬赏金额:黑户,rmb。可折算成妖族货币(丹药,灵草等……) 钟漾眼睛怼在纸张上,数了又数,总算接受了这个金额——十万块。 “没想到师父一个大妖,才值十万块。” “不然呢,没看到上面写着黑户啊。”秦无拘轻哂笑,“看来师父上次出去,肯定遭遇了什么。” 通缉令能发布到这,菩提不用想,都知道是那死驴子在警告自己。 这次意外被发现,看到两徒弟在那挤眉弄眼,菩提面上无光,只能横眉怒视:“快去修炼!一天天尽知道玩!” 钟漾和秦无拘默契地对视一眼,都明白师父这是恼羞成怒,同时哈哈大笑地进了竹屋。 留下菩提一张老脸红了又青。 没办法,老头子也需要隐私啊。 —— 秋去冬来,随着大雪纷飞,年节也即将到来。 冬季的气温骤降,清风山仿佛盖上了雪白的棉被。 天气变冷,为了抵御低温,两小兽身上的皮毛也随之变厚。 远远看过去,钟漾的皮毛蓬蓬的,就像一个肥胖的黑白圆气球。 到了冬季,秦无拘也懒得变成人形,就这样每天是小狐狸形态,保暖又省事。 第72章 因祸得福 冬季困怠,秦无拘每日躲在竹屋内打盹,不愿出门。 还是在菩提三令五申下,秦无拘终于出了茅桶。 华夏年节,张灯结彩贺迎新年。 自从师尊走后,菩提再没有过这人族的节日。 这次是两徒弟来清风山的第一个年节,所以他还是想重视一下。 听说按照华夏习俗,不仅是要贴春联挂红灯,还要做上各式各样的佳肴,意味阖家团圆。 身为妖精,菩提因为师尊的缘故,也吃过不少可口美食。 至于做的话,没尝试过,想来应该比修炼简单。 于是,菩提心血来潮,即刻安排秦无拘下山,去往十几公里开外的村庄内,采购菜品。 不禁惹来秦无拘的怨念连连,但当那一大一小两只熊猫眼巴巴看着自己,他还是心软了。 据师父声称,清风山里他们都是黑户,只有秦无拘一个良民,所以这个重任只能交付于他。 “化物术”作为菩提的看家本领,不仅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还可以运用在自身上。 所以就算是吃进难以消化的食物,也不会有什么大患,运转自身灵力散去即可。 这也是为什么菩提常常喝酒,却不见其醉的缘故。 今晚就是除夕之夜,要是秦无拘回来的早,刚好也可以准备吃场团圆饭。 一听到终于能换口味,而不是那些硬邦邦的竹竿,钟漾欢呼雀跃,表示自己可以来炒菜。 她前世独居多年,因为嘴挑,外卖早就吃腻了,于是有一段时间专注于研究各色美食,厨艺已是炉火纯青。 师徒二人就这样以熊猫的形态坐在山顶阶梯上,乖乖等着秦无拘归来。 —— 另一边,秦无拘以狐狸形态,正在丛林中急速奔波着。 流苏树精早就探查过,十公里开外有座人烟稀少的小村庄,所以他正朝着那个方向赶过去。 虽说是小村庄,但因为最近管查严厉,时不时有管理局的来例行查探。 随着道家的与时俱进,发明出不少先进仪器,或是可以探查妖力之类的古怪罗盘,或是让精怪原形毕露的药水…… 不过这些只是对于修为浅薄的小妖有点用处。 精怪最喜在节日之时,混到人族居所偷吃东西,或是以戏弄人类孩童为乐。 就跟人类喜欢凑热闹一样,有些精怪孤僻喜静,有些则爱好繁华热闹。 管理局多年经验,每到节日期间,就会加派人手,在华夏境内巡查。 不过还好,秦无拘身为狐族一员,背靠强大妖族,被抓到了也不碍事。 这也是为什么菩提会放心让他独自前往。 至于买菜的费用,菩提挑挑拣拣在兜里挑了半天,终于掏出来一张揉皱了的华夏纸币。 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红色钞票,钟漾两眼放光:“哇,一百块。” 菩提得意地把钞票塞给秦无拘,却闭口不答这钱是哪来的。 当时心中古怪,但秦无拘还是没问。 兽形最方便的地方,就是赶路比人形要快上许多。 林间白雪皑皑,只有一只身手矫健的狐狸在其间跳跃着。 一个来钟的路程,就远远眺望见村子的踪影。 “总算到了。” —— 柳渡村不大不小,村民也仅仅不到百人。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卖菜的商贩们已经开始收摊,准备回家备菜迎接除夕了。 单彪是村里唯一卖猪肉的屠夫,由于外表生猛,人高马大,再加上从事血腥工作,一直没有娶到老婆。 今天猪肉卖的很好,他特意留了一大条五花肉出来,准备给家里年迈的母亲加餐。 正收拾摊位中,忽然四周嘈杂的声音变得悄然无声。 他疑惑地抬头看去,瞳孔猛地一震。 好像看到了仙女,长发披散,白衣飘飘,容色绝丽,不食人间烟火。 周边商贩叫卖的声音都停住,呆滞地看着这位“仙女”飘过。 等他们反应过来,她已经停在了猪肉摊位的屠夫面前。 玉白的手指着最后一块猪肉,问:“猪肉怎么卖?” “仙女”的声音有些磁性,单彪听到这声音感觉有点意外,沉声道:“不好意思,这猪肉我不卖。” 秦无拘撇撇嘴,也没为难这屠夫,转头又去了另一家。 入了人族地盘,师父早就叮嘱他要低调做人,不能争风头。 接着买了许许多多不知名的菜,商贩是个憔悴女人,感动的两眼含泪,直抓着他的手喊菩萨。 无奈地抽回手,秦无拘拿出那钞票,准备结账。 异变突生,当女人尖利的嗓音响起时,秦无拘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回不去了。” “这怎么是个假钞!” 眼皮不由一抽,看着周边商贩瞬变的脸色,秦无拘背升寒意。 知道那老头不靠谱,没想到这次又栽了跟头。 —— 除夕之夜,遥望夜空烟火闪烁。 秦无拘拖着有一大箩筐的菜,艰难挺着小身板行驶在回清风上的路上。 那些村民为人朴实,还以为他是个小姑娘,于是他随便编个谎话糊弄了过去。 把自己描述成身世浮萍的女儿郎,并且推脱这纸币是一个乞丐看自己可怜,硬塞给他的。 因祸得福,当时博得了广大村民的同情,就这样免费带回许多菜,还附带了一块猪肉。 这得多亏那位屠夫,虽然外表看着凶神恶煞的,但心肠意外的好。 还主动替秦无拘解了围。 庆幸秦无拘化形穿的衣服破破烂烂,鞋子也是破了几个大口。 秦无拘当然也心怀感激,略一施法,给那屠夫和旁边摊主的女儿牵了根姻缘线。 这种牵缘术法名为“缘线牵”,是他偶然在藏书阁里找到的,只是窥见了点皮毛。 当时是看两人对视有一丝腻歪,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遂心念一动。 缘术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只能引导他们内心所向。 至于成不成功,就不关他的事了。 良家孤女的形象很成功,秦无拘从此开启了不归路。 还未到达清风山,就远远看见师父和阿月在山底石头碑旁蹲守。 还能听见时不时传来的呼喊:“秦无拘!快点啊,年夜饭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心中陡然一暖,秦无拘加快脚步,回道:“重死啦!你们也不来帮帮我,就知道叫!” 第73章 野生动物保护法 富丽堂皇的大会堂,庄严肃穆。 红毯红旗阶梯式弧形长桌,分布了上百人端坐一堂,他们清一色穿着统一正装。 居中一头发鬓白的男子卓尔不群,脊背挺直,正从容地做着演讲。 话毕,大堂内响起久不停歇的热烈掌声。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这次法案就通过了。”祁隆昌双手交握,举止间尽是运筹帷幄的从容不迫。 一部分人表示没有,另一部分人却犹豫不决,目光一直望向元首旁边的那位。 祁隆昌眼底闪过了然,看向一旁坐着的沈霆,发问:“沈总司令,对这次法案有何见解吗?” 沈霆翻了翻桌面上的文件,笑容平和:“我有异议,就是这法案触犯的刑法,未免会不会太重了些?” 话音刚落,一部分追随总司令的官员,也纷纷表示质疑。 野生动物保护法经过多次议会,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审决,现在他们又纷纷倒戈。 法案第一条,赫然就是将大熊猫设为一级保护动物,杀害或是拐卖虐待,轻则关上几年大牢,重则死刑。 并且大牢年限7至20年起步,罚款金额也出奇的高。 官员们不傻,都看得出来元首这是存了几分私心。 华夏之所以出台动物保护法,一大半原因是随着妖界势力强大,人族一些恶臭的行为已经浮出水面。 滥杀兽类生灵,已然触怒了几大妖族强大势力的共同利益,绝不可饶恕。 多方挟制和考虑下,华夏官方才出此下策。 一半是为了与妖界更好合作,一半也是为了华夏的繁荣昌盛着想。 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家园变成血腥杀戮的战场,虽然还是有不少人类,并没有把兽类当作生灵看待。 大堂内窃窃私语的声音渐起,执行长容高眉头一拧,斥道:“我还不知道,会堂竟然是说闲话的地方?” 见执行长发威,那些官员才悻悻闭上嘴。 祁隆昌淡淡说:“那总司令觉得,该怎么改比较好?” 两位各撑起华夏半边天的男人,视线交汇了一会,眼中情绪晦暗难猜。 旋即,沈霆先阖上眼,泰然自若道:“是我愚笨了,法案这样我无异议。” 祁隆昌微笑:“没事,工作太累了我能理解。” 那些官员还一脸惘然,就看见元首忽而又看向他们,笑容加深:“你们呢?有意见?” 官员们摇头如筛糠,不敢再多事。 笑话,没看见元首那笑面虎的样子,只怕心里把他们记得死死的。 也不知道总司令又犯什么浑,平常偶尔唱唱反调就算了,这次又在这法案上钻什么心眼。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沈霆桌下的手瞬间捏紧,感受到了这位元首无声的威胁。 看来,当初做的那件事,怕是早就被发现了。 法案经过全体通过,备受瞩目。 随之在华夏发布的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道。 华夏新历1988年,《华夏野生动物保护法》规定,大熊猫成为一级保护动物。 其中洋洋洒洒几千余物种囊括在内,妖族们听闻此事,对华夏此举表示很满意。 偷猎者的行为受到了空前限制,明面上也很好制约了那些暴虐狂。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一面发展。 虽然仍有一部分变态,还在顶风作案。 既然《野生动物保护法》已纳入华夏法典,随之而来的是“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成立。 协会致力于人与动物的友好相处,邀请了众多人妖两届的成员加入。 不过妖精的讯息只有华夏高层官员知晓,这也是为了避免恐慌。 新年到来的第一个月,协会为了筹备野生动物保护基金,忙的不可开交。 基金一成立,反响巨大,不少慈善家和华夏各地的爱心人士纷纷募捐而来。 一时间,协会会长笑的见牙不见眼。 —— 荒郊老村,佝偻矮小的男人提着一个蓝色袋子,在乡间田地里行走。 迎面走来一群穿着打扮都是农家妇女,她们刚还在调笑打闹着,见到男人走来纷纷安静回避。 直到男人走后,才开始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啊,长得好可怕。” “是我家隔壁牛大娘的儿子,前年刚回来的,听说在外面亏了钱,又灰溜溜回来种田了。” “不是吧,我看他提着个蓝色袋子,上面看着像是什么基金会送的。” “不可能吧!管他呢,走走走……” 妇女们的身影渐行渐远…… 牛坨奋今天起了大早,去了野生动物保协会一趟,把钱都捐了出去。 自从兄弟们惨死,账户里的钱也被他全转移出来。 那场郊外枪杀案,并没有在华夏起到任何风波,应该是被上面的压下来了。 这笔钱数目巨大,是兄弟几人合伙干了多年,共同攒下的财富。 但终究拿在手里不得心安。 每每夜深,总会出现梦魇,有时是一些被他们残害拐卖的生灵,有时突然画面一转,看到了王哥他们血流满面。 陡然醒转,牛坨奋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在当年。 自从那次死里逃生,牛坨奋以前混沌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不少。 于是,拿出了一部分宽慰死去兄弟们的父母,剩下的他纹丝未动。 仓惶躲进老家已经有快一年时间,每天除了种田,心情还是异常焦灼。 这次听说有这个协会,牛坨奋干脆把全部积蓄捐出去,瞬间也感觉浑身轻松不少。 他的家里破房烂瓦,只余老母亲一人。 母亲年岁已高,是位淳朴善良的好人,每天宁愿从嘴里剩出几口饭,也要喂村子里的流浪猫狗。 要是知道那钱是怎么来的,绝对不会用,所以牛坨奋就没有留下那笔钱。 心中自知愧对母亲,牛坨奋每日辛劳农耕。 他已经想好了,等母亲百岁之后,了无牵挂,就去山上破庙里,当个和尚。 日子充实,虽然累点苦点也没事。 偶尔恍惚时,牛坨奋又会想起半年前,看到的那位矜贵清冷的青年。 当年最后一笔交易横生意外,那两头幼年大熊猫也不知去向。 心中愧疚,后来被多番逼问,他也老实交代。 才得知,那位青年,就是其中一头大熊猫的主人。 第74章 黑眼圈 春季竹笋新冒,鲜嫩可口。 不知道老头子使用了什么新奇术法,先前还是百亩废弃空地上,现在已经长出许许多多的新鲜小笋。 吃腻了竹子,终于能换换口味,钟漾吃的不亦乐乎。 菩提看徒弟这么爱吃,也就没有动那些竹笋,只吃竹子。 但竹笋有限,没几天功夫就全进了钟漾的肚子。 自从上次吃完年夜饭,钟漾大失所望,对什么都没有食欲。 这次好不容易有可口的竹笋,没想到这么快就吃完了。 钟漾顿感熊生无望,丧气地又躺回草地。 那天的年夜饭,她兴致冲冲,就准备上前展示一手。 正打算捋起袖子,结果才想起来,她还只是个未化形的大熊猫。 心中百感交集,只得秦无拘与师父上手。 那时的木屋被临时作为厨房,菩提更是拿出当年师尊用的老古董。 全部准备就绪,一通操作猛如虎,结果可想而知。 坐在一桌子摆满黑色不明物体的桌前,师徒三人呆若木鸡,含泪咽下了这顿“佳肴”。 其中滋味,不胜语表。 据师父所说,没有吃过的东西,千万不要轻易尝试。 钟漾深表同感,因为秦无拘那狐狸精,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秦无拘看两只熊猫吃竹子吃的那么香,嘴馋多时,终于按耐不住,连着几天摸黑去竹林。 吃了不知多少口,依旧是那种味同嚼蜡的口感。 并且一时不察,有几根尖刺还刺进了他的嘴巴里。 他用的是自己的狐狸躯壳,这还是第一次吃起东西来,感觉嘴巴都不利索了。 这竹子富含灵气充沛,对于修炼大有裨益。 秦无拘自从化形过去,又止步未前。 所以就算竹子再难吃,他还是想试试效果。 为免被师父和阿月看到,所以秦无拘专挑深夜前来。 就这样往返几日,当菩提看到小狐狸与四肢截然不同的大肚子时,才发觉不妙。 多番拷问逼迫下,在阿月好奇的眼神中,秦无拘才羞愧地说出实话。 果不其然,钟漾和菩提面面相觑,都忍俊不禁。 问及为什么不使用化物术,小狐狸振振有词:“我好不容易吃进肚中,要是用了这术法,把竹子化没了,我还怎么吸收灵气?” 钟漾懵:“噫?” 菩提气的脸上几条黑线,给了这逆徒几个响栗。 继而在秦无拘哭天喊地的撒泼声里,强行用术法给他消化完毕。 直到菩提叹气说:“你一食肉的家伙,就算吃多少竹子,也无法吸收里面蕴含的灵气的。” 钟漾点头接话:“难怪你肚子越来越大了。” 秦无拘这才勉强止住哭声,含泪圆眼中满是欲言又止。 良久,才在一大一小两熊猫的疑惑目光中,怯怯回了一声:“哦。” 师徒二人:“……” 结果可想而知,他惨遭双拳混打。 —— 光阴荏苒,如白驹过隙,半年时间一晃又过去了。 清风山百丈阶梯上,一头雪白的狐狸正欢腾地跳跃往前,行走如飞,嘴巴里竟叼着枝粉色花朵。 径直上了山顶,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他眼睛陡然一亮,幻化成人形,一个天真浪漫的白衣少年。 秦无拘手里拿着那朵粉花,递上前,言笑晏晏:“喏,阿月,特地采给你的!” 少年意气风发,眉眼带笑极具感染力。 发呆的钟漾不解风情,只是懒懒抬眼,也不接过,就着他的手就咬住花骨朵。 熊嘴一张,咬下去,嚼了几口就咽了进腹,最后还给出评语:“难吃。” 说完,她又转过头去发起了呆。 秦无拘笑容淡下来,把花枝一丢,靠坐在石头旁,冥思苦想。 半年岁月,加上有木精粹其效加持,钟漾的修为精进不休,早已到达了炼气大圆满。 当初小弟乌鸦直言的修道坎坷,钟漾深有感触。 之所以进步这么大,还得多亏师父是个大熊猫精。 有了师父在前面开路,钟漾只不过是步入他的后尘,少走了许多弯路。 要不然,没有个十年八载,她也会很乌鸦一样。 但最近钟漾却一反常态,停止了修炼。 她隐约能感觉到,身上有一层枷锁,随时都可能突破。 本来能踏入化形,是她梦寐以求的事,但钟漾怎么也提不起劲。 自从上次偶然盯着师父的怪脸看半天,总觉得哪里有点古怪。 忽然看到他脸上的黑眼圈,一个想法呼之欲出,脑海中奔腾而过千万匹的草泥马。 有黑眼圈,本来是个常见的事。 但能有这么黑的眼圈,还与师父原型大熊猫的黑眼圈如出一辙。 那就——不妙了。 但钟漾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委婉地询问菩提。 当看到师父支支吾吾,话语含糊,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时。 钟漾心中咯噔一下,仿佛无形中知道了什么。 妖精化形,虽说与人族无甚差别,但精怪特征或有或无,还是有所保留。 比如秦无拘化形,尾巴耳朵难藏,等修为上去了,或许还可以掩饰一二。 不过也可以使用术法,让弊端藏起来。 但术法也有时间限制。 这也是为什么,人族精怪管理局会发布那么多禁令。 或是严禁妖精在人族地盘飞行,或是严禁精怪步入都市喧闹繁华区…… 一半原因是为了保护人类,一半原因也是为了保护妖精自己。 随着华夏科技发展迅速,人类生活品质提升,人类的猎奇心理也随之显露。 若干年后,倘若妖精在华夏舞台登场,那时又会迎接怎样的腥风暴雨,还不得而知。 懈怠了有些日子,秦无拘察觉出她的闷闷不乐,又没有办法。 小狐狸本来每天在谷中游手好闲,最近却俞发沉闷,被识眼色的小弟看出端疑,便脱口而出。 听说女孩子都喜欢花朵,就每日早起采摘最鲜艳的花。 结果看来,小弟们献的策根本没用,谁说女孩子都喜欢花的! 秦无拘踌躇半天,最后嘴里只憋出一句:“等你当上高阶大妖,样貌就能和普通人类毫无差异。” “你一定能行的!” 钟漾楞楞回看他,少年眼里干净,明晃晃能映射出她的熊猫影子。 第75章 悬赏令,灵 凝视良久,在秦无拘莫名感到一阵慌乱时,钟漾才收回视线。 转身就朝自己的竹屋走去。 “喂,你去哪啊?” “化形啊,笨狐狸。” “哦哦。” 秦无拘呆呆地看着紧闭的竹屋,似是才反应过来:“啊?”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搞明白先前还郁闷不已的兽,怎么转头又好了起来。 女孩子的心思啊,真难猜。 —— 华夏首都大会堂,恢宏大门打开,陆陆续续出来不少穿着正装的官员。 出来之后,不少人明显拘束的表情放松不少。 大部分官员有的交好,纷纷结伴而行,偶尔掺杂了些低声细语。 张书记憋不住话:“你说元首最近是怎么回事,笑容总感觉阴森森的?” 刘秘书苦笑:“唉,别提了,我都被他训了好几次了。” “估计啊,是家里事不顺心……” …… 难得今天事务不多,祁隆昌早早回到了大院。 李文兰见他面色凝重,问:“怎么了?” 男人冷哼一声,话语里饱含无奈:“还不是那臭小子,难得打电话过来,又是问那件事。” “这……”两夫妻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他们这个儿子,因为聚少离多,打小不跟他们亲近,没想到性格竟然这般固执。 做父亲的看到儿子这样,心里的不好受。 他身为元首不能肆意妄为,但还是悄悄遣人去寻了只差不多岁数的大熊猫。 结果那臭小子冥顽不灵,还跟他较起了劲,直言他找的熊猫听不懂人话。 还得寸进尺,想借他手下的一支派遣队,用来在华夏境内大幅度搜寻那头熊猫。 祁隆昌听了,气的心里又是一阵怄火。 —— 自从那头熊猫在老宅内被拐,闹出的阵仗之大,圈内已有不少人看笑话。 地下场千面男,以其易容术神出鬼没出名,号称在众多杀手中死里求生第一,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令他们傻眼的是,不到半年时间,祁家那位家主竟然耗费巨资,硬是把那千面男的信息挖了出来。 随后把信息公布于众,并颁布了悬赏令。 金额之大,可谓是地下场众人从事这血腥工作以来,第一次接到这么大笔的买卖。 虽有了这真实信息,但千面男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潜逃海外,地址想来肯定早早就换了。 并且由于其千变万化的易容术,虽然悬赏金额巨大,但悬赏令上可写着,要抓活的。 要是真抓到了,那千面男却死了,这钱虽然也能到手,却会被地下场扣除一半。 因为那位场主早有明文规定,一切按照雇主意愿办事,要是没做到就会扣除一半悬赏费用。 杀手们蠢蠢欲动,竟都没一个人敢接。 悬赏令高悬于地下城榜单之首,无一人敢揭。 直到过了几天,令他们出乎意料的一个人,竟然上前把那悬赏令揭了。 轻飘飘一张纸揭下,却无形中给众多旁观人带来莫须有的压力。 只因,这揭榜之人,竟是常年位居杀手名单第一人——灵。 灵在地下场仅仅只待了三年时间,却能处于不败之地,其实力深不可测,让众人惊骇。 他们只知道,灵是一位常年喜欢穿黑衣,脸戴黑口罩的男人。 偶然有人看过灵摘下口罩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是位面容秀气的年轻人。 后来越传越神乎,地下场的很多人都是灵的粉丝。 榜单揭下,不消片刻立即有人上前,把他带到了家主面前。 堂下,灵罕见地没有戴口罩,露出苍白无血色的秀气面容,安静地站着。 他低垂着头,脸上情绪不明,但紧抿的唇和额角溢出来的几滴冷汗,暴露了此时的不平静。 堂间静默许久,才听到那位家主语调平静无波:“换个条件。” 灵半垂着眼不语,却抬手指向旁边候守的众多保镖之一:“我就要他。” 被指着的阿元面露无奈,还要被迫承受众多兄弟们挪揄的视线。 这位杀手看着样貌如此年轻,一开口谈条件却语出惊人,声称不要悬赏金额,要一个人,就是他。 阿元努力回想三十年的生涯里,却硬是没找到有这个少年的影子存在。 要说真有仇怨的话,以他第一杀手的身份地位,自己不方便出手,大可以随便下个悬赏。 也不知他的所做为何,阿元眼含深意地盯着那腼腆少年。 许是察觉到被那人注视,灵白皙的耳朵微微发红,依旧低垂着眼不敢抬头。 声音带着一丝颤动补充道:“他可以继续回老宅当差,但每个月必须留半个月时间给……我。” 高座之上,祁淮景似笑非笑:“榜揭了,可这事还没做成,就来谈条件了?” 灵一愣,脸色瞬间羞郝的通红,结结巴巴说:“年……年节前,我……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站立在一旁的阿元心中有些好笑,对这个少年有了第一面印象:腼腆,脸皮薄,说话结巴。 再之后数月过去,海外一直没有任何风声,阿元的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起来那个少年。 家主从刚开始,每天派出人员去京市郊外巡查,到后来的每半月一次。 搜救如同大海捞针,悄无声息地进行,又翻不起任何波澜。 从只是在京市荒野搜寻,到一直扩大至隔壁几个邻市。 直到几个月后,连前任家主祁凤雄也看不下去,特地回了趟华夏。 那天夜里,彻夜长谈下,祁淮景低头沉默良久。 最终,还是在爷爷的劝说下,暂时把行动停止。 父母的话他可以不听,但这是他的爷爷。 不是没想过,派人去把沈幼宁请过来,但沈霆似乎早有先见,在女儿身边加派了不少人手。 唯有一次,借着祁母的名义,与之沟通,但她面色沉稳丝毫未慌,想来是受了什么指点。 他料想以这女人的蠢脑子,估计只是让那作案的人随手丢到荒野去了。 想通之后,祁淮景也暂且把这些杂事搁浅,让手下去调查那千面男的事。 至于沈家,以后自然能得了机会。 等到约定好的年节前一天,灵带着半死不活的千面男如约而至。 一双狗狗眼含着期盼地看向阿元,拘束道:“家主,我,我可以带他走了吗?” 第76章 化形成人 清风山顶,属于钟漾的竹屋依旧紧闭着,不时从里面外些许泄出紊乱的青色灵力。 时间已过去十天了,少年秦无拘坐在石头上,双手撑脸,无聊地发起呆。 他化形也就一两天功夫,就算在族中,也没听说过有谁化形时间需要这么久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物种不一样,毕竟之前他还没见过大熊猫精。 秦无拘按捺住想下山玩的心思,在山顶蹲守十天。 心中有那么点隐秘的想法,就是想看看阿月化形是什么样。 而师父他老人家,一听说徒弟在化形了,大喜过望,立即表示要去找竹员外切磋一二。 顺便拐点战利品回来,送给徒儿当化形礼。 一想到这不靠谱的老头,秦无拘嘴角止不住抽搐。 依照妖族传统,族中小辈化形,长辈们需赠与化形礼,以表彰和鼓励他们继续进步。 秦无拘化形也不例外,菩提当场在兜里翻拣多时,终于掏出一枚发光的石头。 这石头名为流萤石,自身带有微弱黄色荧光,一旦往里面注入灵力,石头就会发出耀眼光芒。 其看着好像是块宝物,但细细端详,就会发现这就是个鸡肋。 当时秦无拘捏着石头嫌弃的不行。 钟漾却在一旁羡慕不已,只觉得这宝贝真好看。 于是秦无拘转手便丢给了她。 花里胡哨的东西,也就只能当个夜明珠,哄哄小姑娘。 老头子连拿出个石头都一脸肉疼的不行,秦无拘还真想不出来,这铁公鸡什么时候能拔毛。 估计这次也一样,可怜的竹员外,被两头熊猫薅的竹叶都要秃了。 他心中不由对这竹子精泛起了一丝同情。 愣神间,忽而听到一声“吱嘎”的开门声响起,秦无拘下意识抬眼,呼吸一停。 是——她化形了。 眼前,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粉雕玉琢,稚气未脱的包子脸,肌肤白里透红,一双忽闪忽闪的水汪汪大眼睛此刻正盯着他。 身穿粉色襦裙,头发齐肩,春日暖阳洒下来时,落在她身上,仿若被贬下凡尘的小仙童。 视线对视一秒,秦无拘不知怎地,唰的一下脸上就起了红晕,匆忙别开眼。 钟漾还对自己的新身体感觉很新奇,忍不住扯了扯身上穿的衣服,嘴里吐槽道:“衣服太大了呀!” 菩提居住深山,从未穿过现代衣服,所以兜里只有几件古服,还全部都是陈年旧衣,这件衣服是唯一的女装。 秦无拘眼神飘忽,掩饰性地咳了咳,道:“感觉如何?” “不如何。” 还没发觉他的不自在,钟漾仰起小脸,灿烂一笑:“怎么样,秦无拘,我化形好看吗?” 笑的又甜又软,秦无拘刚降下的红晕又出现在脸上。 正准备接话,瞥见女孩脸上多出来的东西,他嘴巴呆呆张住:“你,你的脸……” “嗯?我的脸怎么了?”钟漾眼神茫然。 山里没有镜子,所以她没法看到自己化形的样子。 但看到秦无拘一脸被雷劈的表情,钟漾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妙。 接着就听少年颤巍巍指着她的眼睛,说:“黑眼圈……” 钟漾淡定自若:“哦,黑眼圈现在才出来啊,那你刚才看到的是我干净的脸?” 秦无拘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眼看一个可爱白净的小女孩,突然脸上现出两个浓重黑眼圈,他强压住上扬的嘴角,没有笑出来。 好在钟漾经过几天的心境变化,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化形缺陷。 黑眼圈这东西,她上辈子也有,不过是这辈子更浓了点,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脑中不断给自己做着思想工作,倏忽旁边隐现出一熟悉老头身影。 钟漾一喜,凑上前甜甜唤道:“师父!” 菩提微颔首,目光从徒弟脸上的黑眼圈移开,不自然道:“咳咳,徒儿化形了,师父给你带了礼物。” 嘴上说着,他翻手掏出一枚碧绿色不规则形状果实。 两个徒弟好奇地盯着,果实看起来丑丑的,隐隐能闻到一股竹子清香。 “竹员外听闻你化形,特地送了枚竹果过来。”菩提乐呵呵,看起来心情很好。 “竹员外?这么好吗。” 钟漾心中狐疑,她也就跟竹员外有过一面之缘,对他阴险的笑声记忆深刻,他看起来可并不友好。 知道事情真相的秦无拘翻了个白眼。 老头子贯会对自己的不雅行为做伪装,连“抢”都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编不出谎话,菩提忙转移话题:“这果子蕴含奇效,能淬炼身体内的杂质,对修为极有好处。” “或许对你的化形瑕疵有帮助。” 摇头晃脑故作高深,猝不及防与徒弟秦无拘幽怨的眼神对视上。 好似想起什么,菩提心里莫名涌上一丝愧疚。 随即,又伸出手在破烂衣兜里掏半天,总算掏出一把灵石塞进少年怀里。 口中义正言辞道:“你们继续修炼吧,为师还有要紧事。”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秦无拘捧着一把灵石,钟漾握着那枚竹果,两两相看,两两懵圈。 最终愉快决定,灵石竹果每人对半平分。 —— 碧水山间,撑一杆竹筏随波逐流,终点是一座小镇。 灰衣少年手里拿着根竹篙,不时拨动湖水,控制竹筏漂流的方向。 竹筏尾部,小女孩赤白的脚丫踩着水,溅起一串串水花,嬉笑道:“当了人就是好啊!” 见她玩的如此欢快,秦无拘眼底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出的笑意:“我跟你说的规矩可别忘了,待会可就进了人族地盘。” 钟漾玩的乐不思蜀,口中含糊应付:“知道啦,不会忘的。” 师父最近不在山中,两徒弟在山中无事,便一合计准备混进人族地盘玩玩。 水流尽头是个古镇,那还是秦无拘的小弟们,多方打探来的情报。 于是,他们便做了个竹筏,准备顺着河流去镇上逛逛。 两人穿的衣服总归不合现代风格,所以钟漾把自己这身衣服的长袖长裙削去一半,改成了短袖短裙。 秦无拘则换了身灰衫,这样子虽然还是有些奇怪,但目前也只能这样。 第77章 大壮和二壮 两人作为妖精的特征已经被术法掩盖住了,但时效不一。 这种术法重在妖精对自身妖力的掌控。 秦无拘对此类术法掌控已经炉火纯青,却有点担心阿月。 不过她这黑眼圈就算被发现了,应该也只是被认为熬多了夜。 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在外人面前秦无拘作为哥哥,她是妹妹。 经历上次被坑之后,秦无拘再不敢用师父兜里不明来路的钱。 据老头子解释,那纸币是他偶然路过,在地上随手捡来的,没想到竟然是张假钞。 并且,当时纸币内还夹着张纸条,上面写着:借你阳寿一年。 料想是哪个人类狡猾的把戏,于是菩提便直接把纸条烧了,钱留了下来。 两徒弟听了纷纷汗颜,对老头的不靠谱又一次有深刻体会。 这次出来,秦无拘带了张五十的绿色华夏纸币。 纸币是老鼠小弟珍藏的,听说老大要去人族地盘,没有钱怎么能行,于是就拿出来献给了老大。 五十块钱说多不多,总好过没有。 秦无拘对这金钱没什么概念,钟漾却一清二楚,所以省省还是可以花的。 竹筏顺着水道直下,一直飘了有三个多钟头,钟漾等的都要犯困了,才终于眺望见古镇的影子。 —— 古色古香的乌水镇,穿行在古朴的青石板巷。 街道两边分布了各式各样的商铺,人不算多,却也热闹,不时夹杂着商贩的叫卖声。 还有不知名的各种香气飘来,馋的钟漾口水都要兜不住了。 她此时乖乖被秦无拘牵着手,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张望着这里的风土人情。 这里的居民穿着朴实,房子也老旧,并没有京市的繁华美景,却处处透露着自己独有的风韵和惬意。 各式商铺一路看过来,有桂花酒酿,手工糕点,…… 一直到路过卖荷叶鸡的摊位,闻着那诱人油香,钟漾登时走不动道了。 拉着秦无拘的手,理直气壮道:“我要吃这个,快给我买!” 摊位老板见来了客人,忙惊喜道:“荷叶鸡二十五块钱一只,保证口味绝佳,小哥要不要给妹妹买一只?” 一听要二十五块钱,秦无拘微皱起眉。 又看到小姑娘抓着自己的手,清澈的杏眼写满了渴望,他心里顿时起了丝逗弄的心思。 于是撒开手,在钟漾不解的目光中,捏着她肉嘟嘟的白嫩圆脸。 只听他恶劣开口:“你说给你买我就要给你买啊,来叫声哥哥给我听听,说不定我就给你买了。” “哎呦,放手……”钟漾狠狠拨开他作案的手,揉着自己被捏疼的脸,咬牙低声道:“臭狐狸,你别得寸进尺!” 两人状似争执的口吻落到摊位老板眼里,就变成了哥哥欺负妹妹。 原先这两兄妹来之前他就注意到了,只因他们的长相太打眼,好看的仿佛金童玉女。 但现在,老板对这位做哥哥的好感全消,厉声呵斥道:“你这做哥哥的怎么回事,老大不小了还欺负妹妹。” “不想买就算了,来,小妹妹,叔叔送你一只荷叶鸡。” 秦无拘被突如其来的训斥骂的一愣,后反应过来,又发现这老板不屑地剜了自己好几眼。 紧接着,钟漾对他做了个鬼脸,又转头对着老板真诚笑道:“谢谢老板,我们有钱,帮我包一只吧!” 说完,直接从秦无拘口袋里把五十块钱掏出,递给了老板。 等一只热气腾腾的荷叶鸡到手,钟漾拉着还在发愣的秦无拘走了。 本来还想跟老板争执一番,秦无拘暗自不爽,嘟囔道:“什么嘛,我哪里欺负你了,唔……” 话说到一半,嘴里就被塞了只鸡腿,满嘴鸡肉油香入口即化,他的脸色这才有些好转。 钟漾吃到梦寐以求的肉,眼含热泪往嘴里塞,边说着:“烫……斯哈斯哈,真好吃……烫……” 秦无拘笑骂:“能不能慢点吃!好歹你也是食素的,怎的比我还爱吃肉。” “你懂啥!” 两人边斗嘴,边找了个小面馆坐下。 现在正值午时,街道上的行人也陆续繁多起来。 五十块钱一下子花出去一半,所以他们准备省省,中午随便吃点面。 这里的面食很便宜,五块钱一碗加蛋的阳春小面,两人各要了一碗。 秦无拘对人族面食表现的很新奇,钟漾直言他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狐狸。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当初秦无拘嘲笑她是个土着,现在又轮到这只土狐狸了。 两人斗嘴的声音特地放低,以免被有心人知道了。 而已经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到他们这桌来。 这一大一小的兄妹组合,哥哥看着都才十八岁的年纪,妹妹则更小很多,并且都长得非常好看。 在这种小镇上,意外打眼,想不注意都难。 随着面馆食客越来越多,一众穿着各异的年轻人走进来。 这帮人一进面馆,本就不大的地方顿时被挤的水泄不通。 领头一高大男人气质卓尔,肩宽窄腰,古铜肤色,眉眼间带有一股颓然劲。 店老板见状,赶忙上前迎接,赔笑道:“不好意思各位,小店现在位置不够,你们可能有几个人要去和别的顾客拼桌了。” 听完这话,那帮人纷纷把目光投像高大男人。 陆思放微皱起眉,轻啧一声,随手挥了挥手:“你们先进去吧。” “那老大,你呢?” 他不语,轻勾起笑,吊儿郎当插起兜,就朝着窗口处那桌走去。 随后入座,很自来熟地就开始与那对兄妹攀谈。 弟兄们见老大有了目标,也纷纷入座。 钟漾还在教秦无拘怎么使筷子,冷不丁旁边坐下一男人,还特别自来熟地跟他们聊起了天。 男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散漫劲,半耸拉的单眼皮,眼下发青,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还在坚强地与他们交谈:“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钟漾慢吞吞咽了一口面,回:“我叫大壮。” 看出男人又想继续问秦无拘,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答:“他是我哥!叫二壮。” “咳……”秦无拘差点被面噎住。 第78章 寻兽启事 交换完名字,又陷入了沉默中。 陆思放双手托腮,低垂着眼,就这样注视着两兄妹吃面。 看着那位少年吃面的动作如此费劲,他突然发问:“你没使过筷子吧?” 秦无拘使筷的手一僵,强装镇定答:“用不习惯而已。” “这样啊”陆思放若有所思,“那你继续吃吧。” 说完,竟就这样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秦无拘吃面的手。 突如其来的提问,两个伪兄妹被吓了一大跳,连吃面的动作都快了不少,只想吃快点远离这个“瘟神”。 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盛世凌人的气场,虽然看着吊儿郎当,却感觉刻意掩盖了锋芒。 然而男人还不肯放过他们,接着漫不经心说:“深山老林的,看样子你们俩也不像本地人,你们爸妈放心你们出来?” 钟漾嘴角苦笑,用眼神示意秦无拘赶紧想办法。 秦无拘则是摆出一副我能怎么办的态度。 眼见两兄妹在偷偷挤眉弄眼,陆思放眉峰轻挑:“嗯?” “大壮?二壮?” 被迫作为‘大壮’的钟漾假装天真:“大哥哥,我们都是孤儿,身世很可怜的,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们了好不好?” ‘二壮’秦无拘点头附和:“是的,我们从小离开了妈妈。” 陆思放一愣,轻笑道:“好的,大壮二壮。” 钟漾和秦无拘悄悄松了口气,继续吃面。 结果没过一会,男人又憋不住话,声音散漫地又开起了腔。 本来陆思放一帮人是打算去餐馆,结果来的晚了,只能来隔壁面馆。 等面的功夫很漫长,陆思放懒散地靠坐在座位上,偶尔逗弄几下兄妹俩,也不算太无聊。 现在是春季,气温微凉,大家都穿着长衣长裤。 小姑娘却身穿短袖短裙,而且脚上踩着的类似鞋子的东西,看着像是用藤蔓编织的。 而她的兄长,握筷的手法笨拙,穿着打扮都像是古人,一袭长发用发绳圈住。 听说现在流行男生留长发,但这么长的头发也少见。 从一进门,他就发觉出那对兄妹的古怪,这是他自小就带的一种直觉。 莫不是,那传说中的妖精? 思绪渐起,而那对兄妹也吃完了面,正打算走了。 陆思放心念一动,拿出包里的一张传单递过去,“小朋友,帮我宣传宣传!” 最后听到那男人的一句话,钟漾随手把传单塞进兜里,便被秦无拘一把拉走,快步离开了面馆。 一口气跑出老远,确定男人没追过来后,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男人有种敏锐的洞察力,他们还真怕在他眼里露了馅。 秦无拘愁眉不展:“看来这镇子不能久待了,我们还是回清风山吧。” 钟漾还心有余悸,当然说:“好!” 等两人又走了段距离,拿出藏在草丛的竹筏放进湖里,顺流而上,踏上了回清风山的水道。 坐回竹筏尾部,钟漾终于可以把这草鞋卸下。 这草鞋是流苏树精给她编织的,穿着合脚,但走起路来异常磨脚,钟漾的脚底已经磨出血红一片。 把脚放进冰凉的湖水里,她这才舒服地谓叹出声。 人族的地盘,果然比清冷孤寂的清风山好玩,她已经开始怀念荷叶鸡的滋味了。 嘴里开始回味着,钟漾顺手掏出传单。 映入眼帘的熟悉照片让她当场呆住,一时松了手,传单从手里滑落至湖中。 回过神来,传单已经随着水波要飘远了。 心底一沉,不顾三七二十一,她直接跳入水中。 拿到传单后,看着自己在水里跟着下沉的身体,钟漾欲哭无泪,才想起来自己是个旱鸭子。 等秦无拘把她捞起来时,好一顿破口大骂,但当事人却无动于衷,还喜滋滋指着传单上的照片:“看!这是我!” 勉强压抑住心中怒火,秦无拘抬眼看去,上面赫然是一头熟悉的大熊猫。 湿漉漉的传单看来是张寻兽启事,并且还标注了特征:未满三岁,右眼有明显心形眼圈,左熊掌有疤。 传单简陋,除了加了一个电话号码,看起来并没有多余的东西。 连悬赏金额都没有,这样的传单倒不像是要贴出来的。 钟漾看了一遍又一遍,嘴上是掩饰不住的灿烂笑容,乐的黑眼圈都跑出来了。 知道饲养员还没放弃找她,就算浑身湿哒哒的,她也乐意。 眼瞧她还在傻乐,秦无拘忍不住讥讽:“上面什么多余信息都没有,你怎么就知道是不是你主人发出的?” 钟漾笑容僵住,白了他几眼,道:“这照片都是我在老宅拍的,不是我饲养员是谁?” 被她的话一呛,秦无拘不屑冷笑了声,接着转头专注划着竹筏。 祁家老宅的事,还是秦无拘软磨硬泡,钟漾才告诉了他一二。 不知道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火,钟漾也懒得惯着他,继而小心翼翼拿着被水浸透的传单。 —— 陆思放一帮人在面馆吃完,街道上的人流也少了不少。 刚好也适合他们在这里收集情报了。 他们一队共12人,是华夏特遣1组小分队,直属于元首麾下。 往常什么危险的任务也不是没做过,比如说拆弹、救援、协助…… 偶尔还是接触到一些奇闻案件,妖精也略有耳闻。 搜查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没想到这还是头一次,上面派下这么奇怪的任务。 在这黄柏绵延的崇山峻岭下,搜查一头幼年大熊猫。 黄柏境内连绵不断的深山,是野兽出没的险地,领土之大相当于几个京市,要想搜查一头大熊猫,那真是难上加难。 陆思放由于家里原因,还是知道点内幕,那头熊猫听说是祁家那位家主的爱宠。 为了一头宠物,如此大动干戈,陆思放心里对这未曾谋面的家主有些看不上眼。 处于这种野兽纵横的险境,没人会觉得这头幼年大熊猫能活下来。 这场任务时效期到明年一月,要是找不到也不会有什么惩罚,估计上面的也知道难度。 小队初到这里,准备租间小院,在这片深山里小住几个月,索性也当放个长假了。 第79章 离别 入夜,风萧萧兮,钟漾独自坐在石头上,撑着下巴仰望夜景。 茫茫夜空,满天繁星若珍珠掉玉盘。 清风山寂寥无边,依旧是那一尘不变的浩荡竹林,而遥远的京市,还有人牵挂着她。 钟漾手里拿着的传单,看了一遍又一遍,边角已然翘起。 她,想回家了。 本就打算化形之后回去,又有点舍不得师父和小狐狸。 这次看到传单,钟漾心里明白,离别终归要来了。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清风山到底不能久待。 想的入神,一道人影从后面走出,随后一双大手揉了揉钟漾的头。 她回头看到师父那张古怪的老脸,此刻看着却格外亲切。 菩提眼含笑意,温声道:“徒儿,有何烦心事?” 钟漾眼眶湿润,闷声答:“师父,我……我想回家了。” “我想妈妈和弟弟,我想饲养员,还有管家伯伯,还有……” 说着话,她的眼泪绷不住,泪水忍不住簌簌落下。 到底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委屈,却止不住地想哭。 菩提也没料到徒儿会这么伤心,手不断抚摸着她的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良久,才嘶哑出声:“想当年,师尊死的时候,我也是这般,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许是不知道怎么安慰,菩提干脆就把尘封已久的往事,给说了出来。 转移了注意力,钟漾果然止住了哭声,睁着水汪汪的杏眼,问:“明月仙君,是怎样一个人呀?” “仙君啊”菩提眯着眼,“仙君是集天下美名于一身的奇女子,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话说到这里,菩提忽而又叹了一口气,表情看起来很悲伤。 发觉触碰了师父的伤心事,钟漾便停止了发问,想哭的感觉也渐渐消散了。 思绪,如同开闸的洪水宣泄而出。 沉吟片刻,菩提平静说:“徒儿啊,再陪老头子过完这年,你就回去吧。” 突如其来的一个决定,抬头却发现师父眼里的荒芜太过明显。 “你刚踏入化形,境界不稳,再修炼个些时日,让老头子顺便把东西全教了吧。” ……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不过转瞬即逝。 随着一天天过去,钟漾的化形状况连连,不是尾巴没藏住,就是耳朵露出来了。 并且维持人形的时间也极不稳定,有时候走着走着路,突然就变回大熊猫了。 这让她不禁惊讶,上次去古镇能坚持几个小时,还真是一个奇迹。 化形受阻,这让她一度心中莫名恐慌,眼看回家在即,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好在经过师父一番开导,钟漾焦虑的心情才有所缓解。 秦无拘自从上次莫名跟钟漾闹别扭,过了几天,终于憋不住话和好。 小狐狸虽然看着像成年兽,但脸上却藏不住事,最近一直缠着钟漾不肯让她回家。 不是撒娇就是打滚,当钟漾果断拒绝与他沟通,自己还会生闷气,过不了多久,又会眼巴巴凑上前。 后来终于被菩提一顿暴栗殴打,才渐渐老实起来。 知道徒弟要走了,菩提作为师父难得正经,也不再把那些奇门异术藏着掖着。 庞大的知识存量,全都恨不得灌输进两个徒弟的脑子里。 每天的修炼课程被排的满满当当,一躺回床上就能立刻睡着,钟漾才没什么心思想些乱七八糟的。 或许是因为离别在即,秦无拘也开始老实本分起来。 随后就是年节将至,钟漾和秦无拘假扮成“姐妹花”,踏入那个村庄内采购菜品。 令秦无拘也没料到,村民们一眼就认出他,是当初来买菜的“仙女”。 这次她们带够了现金,但还是受到了一批热心村民的同情,被赠了不少蔬菜瓜果,还有一大条五花肉。 五花肉依旧是那位屠夫赠送的。 只是这次屠夫不再是孤身一人卖肉,旁边多了一位笑容温柔的妇人,手里捧着个半岁娃娃。 一家人看起来其乐融融。 秦无拘一眼就认出,那就是他当初牵的缘线的两人。 他嘴角掩盖不住的上扬,回去的路上不断跟钟漾吹嘘这一奇特经历。 一直到回了清风山,又按耐不住兴奋,跟师父又讲了一遍。 菩提当时笑的和善,道:“世间万物,皆有定数,‘缘’一字真是妙不可言。” 玄乎的话让钟漾听了若有所思,但秦无拘听了却有些摸不着头脑,直道:“师父真有做神棍的潜质啊。” 这通话一出口,免不了又是一顿胖揍。 …… “聚散终有时,再见亦有期。” 当师父似感慨的话响在耳畔,钟漾已经变回大熊猫,被他施法转移。 菩提已经事先知晓,有一批人类经常在这附近山谷中搜查。 而根据他们手中的传单来看,无疑就是再找他的徒弟。 趁此机会,菩提干脆行个方便,把徒弟送到离那些人类最近的荒野处,也省的自己再跑一趟。 一波天旋地转过后,钟漾看着周遭陌生无比的野外,心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她欢快地在土地上打了几个滚,确保自己看上去像个流浪荒野许久的大熊猫。 之后,就慢条斯理地在林子里晃荡起来。 —— 这是年节后的第一个月,也是派遣小队在这黄柏境内待的最后一个月。 他们在这深山老林里住了有大半年了,依旧没有得到什么线索。 小队根据地毯式搜索,一片一片山林扫荡过去,野兽发现了不少,但都没有找到一头大熊猫的踪迹。 这里的生存环境显然不易于大熊猫生存。 野兽出没,小队每次入山都需小心翼翼,毕竟这里是还未被人类开发的险境。 有惊无险下,在一片片山地划除,终于锁定了最后一片区域。 只差最后这块地方没找到,小队这个星期打算一鼓作气巡查,完毕之后还要回京市复命。 从镇上出发,驱车行驶了两个来小时,终于到达了这处地图显示的位置。 入目阴森无边的山谷之地,车子已经无法驶入,于是他们拿起装备,准备徒步前往。 第80章 回家(上) 陆思放最近失眠症又犯了,一闭上眼,耳朵边总感觉能听到什么咆哮声,还有一些兵器相碰的嗡吟。 这耳鸣的毛病,打小就有,每次去医院都检查不出毛病。 也只有白天撑不住了,才能睡过去。 才刚进谷内,陆思放又犯困的不行,随手跟小队打了声招呼,便四处寻了块空地准备小憩一会。 小队其他成员对视一眼,还是决定先前去搜查一遍,老大的身手他们放心,在这谷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随着脚步声走远,林中恢复平静,陆思放总算松展眉头,渐渐睡熟。 —— 谷内昏暗寂静,树木都仿佛在狞笑,空气中还能闻到似有若无的膻腥味。 继续往前行进了不知多久,陡然一转,小队好像踏入了一个密集的丛林中。 丛林隐隐有些光,能勉强看清周边的环境,潮湿又腥臭,树木上布满不知名的野兽抓痕,地面是腐朽的枯叶枝。 忽而,草丛里似乎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响,小队众人面色一凝,悄然拿起手中的武器。 几秒过后,在他们胆战心惊的目光中,从草丛里钻出一只肥胖的灰色野兔,正活蹦乱跳,四处细嗅。 众人如释重负,嬉笑怒骂:“哎呦,一头野兔吓成这样!” 副队长昆杰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自嘲道:“还真是日子安逸久了,一点动静就神经兮兮的。” 接着几人又说了几句调侃闲话,就准备继续前进。 措手不及间,在文蔓尖叫声响起的刹那,一道高大的黑影笼罩众人,随之而来的是强壮有力的锋利爪子。 昆杰率先反应过来,惊的汗毛竖起,正想躲开已经为时已晚,一阵钻心疼痛从背部猛烈袭来。 “快躲开!” “杰哥!” 踉跄跌倒在几米开外,昆杰勉强撑住身体,看清了那猛兽的样貌。 这是一头身长两米多,浑身长满粗壮腱子肉的恶狼。 恶狼脸上有三道旧伤疤贯穿整张脸,显得它看起来更加凶神恶煞,此刻它闪着寒光的眸子死死盯着众人。 突如其来的袭击已经重伤三人,小队其他人员趁机与恶狼保持安全距离,并拿出枪支。 场面陷入对峙,恶狼龇牙咧嘴,原地踱步,似乎知道他们手里拿的东西对自己不利,并没有轻举妄动。 后背火辣辣的痛感传来,昆杰手里拿着把手枪对准恶狼,另一只手背向后,在它看不见的地方打起了手势。 队员得到指示,动作缓慢地朝后退去,并留意着恶狼的动向,手里的枪纷纷对着它。 只待它突然发起攻击,他们也不会手下留情。 然而恶狼喘着粗气,竟口吐人言:“人类,你们以为这点武器能对付的了我?” 众人闻言脸色瞬变,根本不曾料到,竟然会碰上这种骇人听闻的事。 来不及多想,恶狼已经屈膝一跃而起,速度之快是肉眼都难以看清。 随着“砰砰”几声枪响,子弹打入饿狼体内,竟然只是流出些许鲜血,那头狼看起来还是不痛不痒。 “蔓蔓!” 几人大惊失色,看到队里唯一的女孩被恶狼按在地上。 文蔓一时不察,被它有力的利爪狠狠按着,一股腥臭腐朽的臭味,从恶狼的血盆大口蔓延至她的鼻子。 心里害怕她还是强作镇定,不屑道:“你这头狼都能口吐人言了,莫不是修炼成妖精了?” 妖精一事,小队虽然没有正面接触过,但也略有耳闻。 她本想着拖延时间,但恶狼却懒得和人类再废话,正准备下嘴,又不知怎地住了口,开始东张西望。 在小队成员们面露不解时,一头身形小巧的雪白狐狸从草丛里钻出,仅是看了恶狼一眼,便转身走了。 意外的是,就是这一眼,那头恶狼竟然收回利爪尖牙,如同听话的宠物,跟随狐狸走时的路线离开。 期间只是恶狠狠抛下一句:“算你们走运。” 视线追随那头恶狼的身影,直至消失,众人劫后余生,恍若隔世。 随后在原地休整了一番,成员们都或多或少受了伤,重伤的就有五名。 无奈之下,这次搜寻行动只好暂停。 —— 是夜,谷内呜呜咽咽的声响渐起,陆思放才从睡梦中缓缓清醒。 刚刚醒转,看着周边黑暗又藏着数双发光眼睛,陆思放还有些发懵。 等他反应过来,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有数条未接来电,很多都是副队昆杰打来的。 又打开未接短信,他才得知出了事,小队已经先行一步离开了。 陆思放眉头一挑,有些意外这是出了什么状况,不过还好是给他留了辆车。 随手把手机插入兜中,陆思放便往回去的方向走去。 不疾不徐地迈步而行,在黑夜中不用借助手电筒,也能很好掌控方向感。 走了段距离,四周呜呜咽咽的声音反倒越来越清晰。 他脚步顿住,借着柔柔月光,好像看到前面躺着一道黑白色的影子。 呜咽声,就是那影子发出来的。 黑夜鬼泣,要是换做旁人,估计要被吓得半死。 但陆思放怎么可能是普通人,他在军队里待了多年,什么危险任务没做过,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除了妖精是他亲眼所见过,什么鬼怪神坛,他通通不信。 除非,是有东西在装神弄鬼。 陆思放轻蔑勾了勾唇,继续朝着前方那道黑白身影走去。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那装神弄鬼。 随着越走越近,那道黑白身影映入眼前。 气息孱弱,浑身脏兮兮,不是鬼神,而是一头大熊猫。 陆思放心脏漏了半拍,一个想法在脑中呼之欲出。 右眼圈是心形的没错,体型也跟上面描述的大差不差,至于左熊掌—— 他蹲下身,拿起这头大熊猫的左熊掌,仔细翻看了会。 确认无疑,还真是那头熊猫。 此刻,似乎感觉到有动静,奄奄一息的大熊猫缓缓抬眼,还在微弱地发出嘤嘤声。 “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这都能被我碰见。” 喃喃自语着,陆思放神态轻松,好心情地又摸了摸熊猫柔软的毛。 浑然已经忘了,这头大熊猫看起来半死不活的状态。 第81章 回家(中) 费力把大熊猫放在副驾驶车座上,陆思放揉了揉发酸的双手,吐槽道:“真肥啊,不是流浪野外吗,怎么还这么重……” 装死的钟漾:“……” 这不能怪她,就算流浪野外也不能不吃东西吧。 眼看现在时间已晚,在这深山老林里赶路,总归不安全,于是陆思放决定就在车里过一夜。 随后就这样坐在驾驶位上,又抬眼打量了这头大熊猫许久。 他忍不住上手,戳了戳熊猫黑黢黢的心形小鼻子。 动作惹来熊猫控诉又委屈的眼神,陆思放低笑了声,说:“饿不饿?吃水?还是吃面包?” 说着话,他还把包里的食物全都倒出,洒落在地上,有些还砸到了熊猫身上。 钟漾痛的微龇起牙,还是忍住没发火,别过头不想看这傻子。 还没听说过给大熊猫吃面包的,之前在镇子上怎么没看出,这男人脑路如此清奇。 始作俑者当然没察觉到她的嫌弃,还在食物堆里挑挑拣拣。 挑了半天,总算挑出枚绿色糖果,递到熊猫嘴前,语气极其欠揍:“竹子味的糖果,吃不吃?” 见熊猫不理他,陆思放又加了一句:“怎么?连竹子都挑上了?” 闭眼装死的钟漾终于忍无可忍,愤愤睁开眼,对着男人凶狠地犬吠了几声。 声音没有震慑住男人,反而引起他的惊叹:“大熊猫还会狗叫哇,真特别,来给我再叫几声。” 钟漾郁结,知道什么招数都对这家伙没用,干脆把熊猫头埋进自己身体里,蜷缩成一团开始睡觉。 见熊猫生气了,陆思放脸上笑意更盛,也没再烦她。 没想到祁家家主的爱宠这么有意思,灵气十足,极通人性,也难怪那位家主不惜动辄这么大动静。 想到这,陆思放笑意敛去几分,握着的手机刚亮起屏又熄灭了。 既然这样,还真有必要亲自见见那位家主了。 他还真想看看,坐拥半个华夏命脉的男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一号人物。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没打算把熊猫的事告诉其他人。 心思渐起,陆思放伸出手指戳向那黑白毛团,边戳边道:“就睡了?心这么大啊,不怕我把你拐了?” —— 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钟漾在意识朦胧间,突然感觉到有一股阴冷的气息袭来。 浑身冻的发僵之时,钟漾才蓦然醒了过来。 此时还是深夜,外面漆黑不见光,车内的暗置灯还微微亮起。 忽而察觉到旁边人有什么不一样,钟漾僵硬地转过头,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浑身血液都冻住。 驾驶位上坐着的不是陆思放,而是一个面色苍白的俊秀男鬼。 之所以知道他是鬼,是因为男鬼的身体有些透明,眉眼自带羸弱气质,披散长发,还身穿着黄衣古装。 除了浑身散发的阴寒气息,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感受被视线注视,男鬼幽幽看过来,眼神对视的刹那,钟漾莫名感受到了凛冽寒冬。 接着只见男鬼柔柔一笑,似有些歉意开口:“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话音落下,钟漾突然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她脑海中浮现的最后一个想法就是:这男鬼还怪有礼貌的。 等到钟漾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颠簸赶路的时候,驾驶位上坐着的人,又变成了陆思放。 察觉到熊猫直愣愣盯着自己,陆思放回以一笑,边开车,边抽空拍了拍它柔软的脑袋。 然后拿起昨天的绿色糖果,问:“竹子味的糖果,吃不吃?” 钟漾无言以对,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剜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直接伸出熊掌把碍眼的糖果拍开。 见熊猫又露出这么人性化的表情,陆思放吊儿郎当挑起眉,眼里盛满兴味:“呦,还是头有脾气的大熊猫。” 没再理会他的话,钟漾撑起身子朝后座张望了下,发现昨天那男鬼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昨天她经历的事,是梦,还是真实发生,钟漾有些费解,继而又看了一眼专心驾车的男人。 就算开着车,这人的姿态也依旧闲散。 身上穿着迷彩服也掩盖不了的痞里痞气,背后稳稳靠着座椅,不时双手放开伸个懒腰,仿佛开车的人不是他。 并且安全带也没系,整个人呈一种格外放松的状态,就差没盖被子了。 这种玩世不恭的驾驶方式,钟漾还是头一次见。 随着汽车开过一段崎岖不平的路,钟漾的心被惊的忽上忽下,隐隐开始感觉到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汽车猛然急刹,钟漾吓的爪子抓紧皮质座椅。 紧接着一道机械女音响起:“您已经偏离航线,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显示屏画面一转,赫然是多出了几公里路程的最新规划路径,并且中间还要横跨一条大河。 陆思放表情凝重,盯着路线看了良久,才分析道:“这河应该有条桥吧。”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钟漾,一本正经道:“你见多识广,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钟漾歪头:“?” 头一次见问熊猫应该怎么走的,她的爪子不由紧了紧,生怕自己忍不住上去揍这不要脸的。 知道熊猫是无法解决眼下的难题了,陆思放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失望。 无奈之下,只好倒车原路返回,又一次重新规划路线。 华夏最近纪风严谨,绕着小道走都没躲过交警,还好看他也算同行,就没有检查车内,便直接放行。 有惊无险躲过一次又一次巡查。 路途曲曲折折,终于连夜三天奔波到达京市的隔壁,江市。 江市注重绿植建设,行驶在公路地段,两旁不断划过竹子的身影。 看着那些竹子,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心念一起,便直接把车停到路边,在钟漾震惊的目光中,陆思放薅起了竹子。 正当他满载而归,笑容满面时,几辆警车迎风停下,从车里陆续下来几个警察。 警察们看了看那抱满竹子的男人,又看了看车窗前探出的大熊猫脑袋,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同志,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82章 回家(下) 钟漾被单独关在一间舒适的茶室厅内,还有警察小姐姐亲自投喂。 对比关着陆思放的四处封闭的老旧拘留所,真是好不惬意。 小姐姐投喂的都是些宠物可以吃的水果,即使这样钟漾吃了也觉得过瘾。 不为别的,只因竹子她实在吃腻了。 离开清风山之前,师父塞给了她一个棕色小袋子,据说叫乾坤袋。 里面内含乾坤,空间有一百平方左右,可以装任何没有生命的物体。 难得老头子这么大方一次,钟漾感动的泪眼婆娑时,又被告知里面被塞满了清风山的灵竹。 得知这个消息,她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 清风山灵竹虽然好吃,但呆在山里两年时间,再好吃的竹子都要吃吐了,何况还是满屋子堆成山的竹。 想想这情形,钟漾就笑不出来了。 但毕竟是师父的一番好意,她还是欣然接受。 本来走之前还想跟秦无拘道个别,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跑去哪暗自伤神了,山里也不见他那狐狸影子。 再之后,钟漾被师父转移到清风谷附近的一处地方。 等她在外围晃晃悠悠许久,也没看见那支搜救队的踪影。 直到踏入清风谷,就偶然瞄见一波人慌慌张张地从谷里跑出,并且个个浑身带伤,真是惨不忍睹。 估计这些人实在焦急,没空观察周围,也就没发现钟漾站在远处。 全部慌忙上了车,便疾驰而去。 正当钟漾还以为自己要被落下时,还好有一辆车还停在那。 想着他们应该还有队友还在,抱着这丝期盼,钟漾终于在一个林子角落里,找到了还在熟睡的陆思放。 没想到,那次小镇一面之缘的男人,塞给她一张传单,原来竟是那个队伍的一员。 之后从白天等到夜晚,男人竟然这还在睡觉。 没法,钟漾只能装成柔弱呻吟大熊猫,要不然真等他醒过来,估计天都亮了。 本来还以为今天能回老宅,不知道这家伙脑子抽了什么筋,半路停下来掰绿化竹。 这次到了警局,钟漾已经开始有点担心,这些人会不会又把自己丢到陌生野外去。 —— 江市警察局,临时拘留所内。 陆思放来回徘徊许久,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喂,我找家主,熊猫的线索我找到了。” 几分钟的谈话完毕后,他靠在墙上紧闭着眼,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隔离栅外,走过来一名警察杜卿盯了这男人许久,还是忍不住反问:“你说你一国家机关的,怎么想不开要去偷一头大熊猫?” 闻言,男人半掀开眼,拖腔带调回:“偷?你问问它,是不是自愿跟我走的。” 这个“它”字一出口,让杜卿愣了几秒,还没反应过来指的谁。 等到反应过来,他顿时也无言以对。 这位同行,还真是幽默,难道大熊猫还会说人话不成。 当时发现车上的大熊猫时,几个警察心里惶恐不已。 自从华夏法令下达的后数个月,公安是抓到了不少违法分子,大多都是偷猎野兽皮毛的。 偷猎大熊猫的也有,少之又少,这次是江市警局第一次逮到。 警局本以为这男人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偷猎者,没想到一经过调查,竟然发现他隶属于国家高层机关。 其他再多的信息,就不是警局有权限的。 连警局都没有权限查看信息,说明这人来头不小,他们还没资格审问他。 这让警局几人很是头疼,便没有把他的手机缴纳。 眼前的男人身长高大,浑身散发着一股颓废感,没骨头似的靠在墙上。 要不是信息摆在那,杜卿还真看不出来他是上层机关的,看着倒更像是什么流氓地痞。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男人,杜卿也不再打扰,转身去了隔壁看熊猫。 碍事的人一走,陆思放继续阖眼假寐。 这里的拘留所真是简陋,连张床都没有,凳子也是缺了根腿的,导致陆思放现在困得睁不开眼,也只能靠着墙。 忽而,兜里的手机发出几声振动,他拿出,勉强睁开眼,看到了昆杰留的短信。 ——队长,听说你被关了?需不需要我联系人把你捞出来。 陆思放扯了扯唇角,也没回复,直接把手机又塞进衣兜。 长这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关在拘留所里,打算先体验一把,并不急着走。 要想出去,其实也简单。 只是,陆思放不打算找队里求助,他已经物色好了人选。 方才打的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想必那位家主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次,定要让那个男人亲自来接。 —— 老宅内,管家是第一个得知消息的,顿时激动地又哭又笑。 也顾不得别的,直接给家主打了个电话,平日里有条不紊的老管家第一次语无伦次地表述,言语里满是欣喜。 而另一边,祁氏集团总部正开着会,高层们本来还胆战心惊,就发现总裁只是接了个电话,冷着的脸立即阴转晴。 随后,就听到他宣布会议结束,这让公司高层们纷纷松了口气。 不过也让他们好奇,公司明文规定开会不能接电话,总裁最近这电话接的次数,可就有点多了。 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 夜色渐浓,江市警局门外,突然陆陆续续停进几辆低调黑色豪车。 局长诚惶诚恐地跟在为首的青年身后,谄媚的姿态是几个警察都没见过的。 而更让他们惊愕的是,那青年长相太过清俊,却可惜年纪轻轻却坐着轮椅。 然后就听到青年语气有些颤抖开口:“熊猫呢?” 局长扬起菊花灿烂的笑容:“家主,熊猫还在那睡觉,要不要我派人把它搬出来?” 听到搬,祁淮景也没多想,直截道:“不用打扰它睡觉,我去看看。” 紧接着,跟随几个警察在前方指引,推开那扇门,众人看到了趴在沙发上酣睡的大熊猫。 就算大熊猫看起来身形庞大了不少,祁淮景一眼就认出,那真是他的爱宠,从刚开始紧绷的心情,终于卸下防备。 时隔两年的重逢,太迟了。 他忍不住上前握了握它的左熊掌,低声轻柔道:“小猪,回家了。” 第83章 再回老宅 拘留所的陆思放左等右等,也没有等来赎他的人。 明明先前听到隔壁室内有动静,结果没一会就归于无声了。 心下奇怪,陆思放招来外面值班的那个警察,询问是否来了人。 杜卿憋着笑,道:“刚刚是来了,不过很快就走了。” “走了?”陆思放摩挲了下手指,似乎对这结果有些意外。 愣了半晌后,他再次询问:“留了话没?” “留了,那人让你在局子里多待几天,以便日后打打基础。” 陆思放喉间一梗:“……” 神踏马打基础,要打什么基础!? 估计那家主也知道,他找到线索不及时通知,反而在那故作玄虚。 既然人和熊猫都走光了,难道他还真要在拘留所里过夜。 陆思放冷哼一声,无视那警察看戏的目光,随手掏出手机,拨通了副队昆杰的电话。 留在这过夜是不可能的,连个床都没有的地方,那他岂不是真得睡在地上。 —— 近两年时间,却恍若隔世,当钟漾见到饲养员熟悉的清俊面容,一瞬间眼眶都湿润了。 抱着他的胳膊,不停地发出撒娇卖乖的哼唧声,以求抚慰。 直到回了老宅内,又见到了许许多多人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管家更是在一旁,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老眼里满是关切和疼爱。 由于钟漾兽形长大了不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小团子了,所以她也就只能自己走。 失去了饲养员的清香怀抱,她还是觉得有点可惜,不过想来以后有的是机会。 而祁淮景自回来后,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小猪,嘴角噙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笑意,眉宇间全然没了之前的阴郁之气。 这让管家不禁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直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清风山两年苦修,内心的孤寂沉沉,陡然热切起来。 —— 老宅这几天里,因为家主的爱宠回归,以往沉闷的气氛迅速热闹起来。 尤其是三名兽医,熊猫失踪这段时间一直待在老宅内,每天焦灼无比。 上次熊猫被神秘男人抓走时,三人都是第一目击人,他们或多或少心里都带着愧疚。 本来已经不抱有希望,都准备写好辞职信了,没想到家主还真把熊猫找回来了。 当钟漾看到三个仿佛刚从大牢里放出来的野生人,怔在原地不敢上前。 直到看到他们倏然抽泣起来,她才想起来,这三人好像就是兽医三兄弟。 眼下发青,魂不守舍,仿佛被吸了精气。 确认无疑,就算那三个家伙。 随着三人感性地哭了有几分钟,终于在家主的死亡注视下,给熊猫做了一次全身检查。 结果良好,但他们量了量熊猫的身高,又测了测体重,纷纷沉默。 末了,他们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推脱:“刚从野外流浪回来,可能有些指标出了异常,没什么大问题”。 三人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没想到开工第一天又遇到一个难题。 总不好意思说,这头大熊猫流浪两年,没有瘦反而还胖的超标吧。 到底还是担心有什么状况,祁淮景放心不下,之后又邀请了当初那位生物学家前来。 又是经过一通繁琐检查后,许引川扶了扶金丝眼镜,无奈笑了笑。 没想到过了两年,他这次反倒被主动邀请,来给这头奇特的大熊猫做检查。 与先前见它的最后一面相比,这头大熊猫显然已经初具猛兽的形态了。 但还是浑身圆滚滚的,身高却才堪堪不到一米六,全身的肥肉都是横向发展。 而且,这身黑白皮毛,似乎还被保养的更好了。 钟漾见这这眼镜男一笑,就猜到他准吐不出什么好话,下一秒预料成真:“又矮又胖,这是我见过的大熊猫里最矮的。” “食谱得换了,还有,该减肥了。” 当头一棒下,钟漾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凶狠地龇了龇牙表示抗议。 祁淮景注意到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解:“听说黄柏那边并没有合适熊猫吃的食物,怎么会?” 许引川没说话,掰了掰熊猫的眼睛,确认干净无瑕疵,接着又检查全身,发现竟意外整洁。 他眼底精光流转,又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解释道:“大熊猫吃竹子是物种进化的结果,其实它们也算是杂食动物。” “大熊猫在野外食物不足时,也会去捕猎的。” 余光留意到身边的大熊猫小幅度点了点头,许引川唇角微勾,知道自己说的话正合它意。 管家不知脑补了什么,又是老泪纵横,絮絮叨叨:“小猪肯定在野外受苦了,……” 祁淮景则是温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表情若有所思。 不知道自己的宠物在野外都吃了什么,祁淮景摸着它的肥膘,自动臆想出它应该吃了许多野外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本来准备好的营养餐也要断了,该清清肠胃为好。 当钟漾心潮澎湃地回头看了一眼饲养员,无意间瞥见他饱含深意的眼神,心中一咯噔,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接下来几天里,钟漾才真正体会到了来自饲养员深层的爱。 本以为回来之后每天也有丰盛的食物,结果她又是啃了几天的竹子,偶尔才有点加餐。 兽医们最近有事可做,天天忙着发明新式熊猫餐,心情好了,精神头也足。 看着那头肥圆的大熊猫吃着自己新改良的窝窝头,林小冬自觉成就感满满。 趁着这得空功夫,他掏出手机拍下一张照片,发送给“老婆大人”。 他的女朋友在医院当一名护士,也是一位喜欢小动物的爱心人士。 自从知道了家主养的大熊猫被找回来后,一直想要看看它现在的照片。 先前熊猫小的时候,林小冬也经常拍照片发给女朋友看,这次也就没想那么多。 远在参加同学会的孟如接收到照片,乐滋滋打开来,就准备放大好好看看。 没想到跟她一直不对付的陈娜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虚伪尖声道:“大熊猫不是保护动物吗?怎么能私自饲养!” 提高的声调顿时引来众多人的侧目。 孟如攥紧黑屏的手机,心想:完了,老公我对不住你。 第84章 通告 当林小冬神情惶恐地低着头,朝家主说明情况后,只是得到一句淡淡的回应:“先下去吧。” 他当即心如死灰,跑回兽医所里,抽抽噎噎对着另两名兽医说:“对不住了兄弟们,看来我马上就要走了。” 接着,又是让观者煽情的戏码,三人抱作一团痛哭一场。 没想到从白天等到黑夜,一直没有人来通知他收拾行李,抱着复杂的心情,他久久未眠。 现代网络发达,老宅有一只大熊猫一事,并未做任何隐秘措施,没过几天就被有心人传到网络。 祁家在华夏地位是不凡,暗地里也有不少人看不顺眼。 他们把现实生活中的不忿全都倾注在网络中,这个话题也迅速得到发酵——有钱人,就能私养大熊猫吗? 陆陆续续各地的质疑声开始响起,私养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这算犯法吗。 一时间,京市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以前是因为国家还没下达法令,就算权贵们眼红,也没有资格批判。 现在法令成立,不少看戏的、妄图从中谋利的人,纷纷把矛头对准了祁家老宅。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主宅内还是祥和一片。 祁淮景手里拿着片胡萝卜,看着眼前大熊猫慢吞吞嚼着,只待它吃完就直接再递一片。 钟漾嚼着难吃的胡萝卜,心中苦涩。 回来这几天,当真是度日如年。 因为被看的紧,不管是去哪都不能离开饲养员视线几分钟,减肥餐也一定要在他看护下吃完。 加上她的身形大了,不能再跟以往那样和祁淮景睡一张床了,所以在房间内另设置了个大型宠物窝。 钟漾对饲养员的爱宠之心,又一次有了深刻体会。 可能是由于上次的意外突变,祁淮景还有些不放心,又在老宅内加派了人手。 心中顾虑放下后,才终于有机会处理外面那些闲言碎语。 因为这件事,祁父专门也打了通电话来询问,顺便还提了一嘴那派遣小队的队长。 祁淮景语气毫无波澜:“所里空气好,让他多吸几口,免得以后再犯浑。” 祁隆昌顿了顿,又问:“那这个通告,你打算什么时候发出?” “明天。” “好……” 话题问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接过一旁祁母的暗示,祁隆昌才想起来,道:“专家队特地从国外赶回来了,记得忙完去做检查。” “行,那您先挂吧。” 几秒过后,对面似乎传来一声微不察乎的叹息,然后电话已经被挂断。 钟漾默默贴近的耳朵也随之装作无意远离,她好像听到了什么检查,是关于饲养员的腿吗。 心里想着,钟漾下意识蹭了蹭祁淮景的腿。 忆起这条腿有一道深入骨的可怖伤疤,她心中不由泛起了丝心疼。 饲养员,似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已经吃了很多苦。 然而当事人并未察觉,他此刻正思索着些什么,低垂的长睫在脸上撒下一片阴影。 —— 私养大熊猫这一话题迅速酝酿至整个华夏,质疑奚落声渐起,就连爱护动物的几个知名博主,也发出声讨。 一大半人认为,大熊猫作为华夏的特有物种,其珍稀程度应该设立为国宝,并且严令私养。 但这些人似乎忘了,自从大熊猫兴起后,不少动物园也随之向官方发出申请,请求增添这一稀有物种入园。 而另一部分人则不以为然,他们觉得不应该把一个动物太神化,私养又不虐待,也是可以的。 就这样,网络上的刀光剑影开始互相攻讦起来。 祁淮景对这次的事件,并不意外。 早在能找回小猪之前,他就预见了这个结果,并且野生动物保护法案成立,背后也是祁家推进的功劳。 就在众多网友吵的不可开交之际,一则来自华夏官微发出的通告,如五雷轰顶,即刻震慑住了他们。 通告声称,祁家为华夏功劳之大,经过会议讨论决定,授予其合法饲养大熊猫的权利,定时会有专业人员过去进行评估,请诸位放心。 并贴出了两张图片,第一张上面洋洋洒洒的黑字白纸,写满了祁家对促进华夏发展近几年所做出的贡献。 另一张则更简略,只是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捐赠记录,上面还盖了印章。 然而就是这记录,瞬间掀开波涛骇浪。 网友们在捐款金额里数了又数,背后一连串的零让他们哑然。 太,太豪气了。 他们就算是祖上几代加起来的资产,估计都比不上这次捐赠的数目。 这则通告,无疑是堵住了芸芸众口。 紧随其后的,就是风波骤然转向,大批网友的赞美话语出现,一度导致软件后台的瘫痪。 反对声虽有,也很快在里面销声匿迹。 不少看热闹的网友直言:你们要是不服气,捐笔更大的钱,让华夏也给你们奖励只大熊猫。 也有一小部分话语却与众不同:你们难道没发现,元首和祁家有什么关连吗。 不过这句话也很快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林小冬胆战心惊几天,看到网络上的风波逆转后,才终于是卸下了紧张的心情。 他这份工作算是保住了,虽然扣了一年的薪水,但只要能留在祁家就再好不过。 “谨言慎行啊,林小冬。” —— 沈家大宅内,粉红少女心的房间。 沈幼宁神情魔怔,不断拿出手机打着字,一条条评论发出,却如同石沉大海,很快就被新的评论覆盖。 终于在发布十几条评论后,被禁言了,她咬了咬唇瓣,目光如淬毒般狠辣。 许久未动,她拨通电话,又换了张人前笑容盈盈的脸,娇声道:“爸爸,那件事你听说了吗?” 对面传来沈霆不耐的嗓音:“不是跟你说了叫你别管这件事?一天天也没见你消停,要是真无聊去你表哥家公司实习。” 下一秒直接电话被挂断,沈幼宁握紧手机,表情似有些难堪。 这两年她谨遵父亲教诲,没有出外过夜,更没有去任何繁闹的场合,只怕被祁家抓到把柄。 如今,既然那头熊猫命大还被找回来了。 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去找他了。 想到那个清冷矜贵的男人,沈幼宁冰冷的心仿佛又活过来了。 那可是,她毕生唯一的执念。 第85章 鸽子小弟 关于外界闹得沸沸扬扬的消息,钟漾作为一头大熊猫并不知情。 只有在清风谷时,听过秦无拘的小弟们聊起八卦,才知道华夏成立了野生动物保护法。 大熊猫也被列为一级保护动物,钟漾听了也是开心。 今天难得饲养员不在,她得了空闲,终于可以回紫竹林逛逛。 这几天被管得严,她回了老宅有几天,却依旧没有见到乌鸦它们。 心底纳闷,钟漾慢悠悠晃进竹林,身后还跟着一个跟屁虫似的保镖。 眼前的景象陈设,依旧和当初她还在时一样,并没有多大变化。 钟漾抬头眯着眼,试图用自己的近视眼寻找三小弟的身影。 四下扫视了好几遍,依旧没有看到它们。 后面的保镖还在虎视眈眈盯着,钟漾也不敢化回人形。 无奈,她正准备回到自己的小窝睡觉,忽而听到咕咕的鸟叫声:“你是乌鸦的老大吗?” 钟漾抬脚的动作一顿,闻声抬头,就看到一头灰色的肥鸽子站在树杈上,正歪头打量着自己。 迟疑了会,她用兽语问道:“你是先前被它们救的那头鸽子?” “是的。”鸽子伸了伸翅膀,“看来你就是老大了!” “那你知道乌鸦它们去哪了吗?” 鸽子干脆飞到钟漾肩膀上,语气有些低落道:“他们走了也有小半年,听说是去修炼了,具体去了哪我也不知道。” “修炼啊……”钟漾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她还在时,三头鸟儿每天懒得飞都不愿意飞,没想到她一走,竟然这么有恒心了。 没见到三小弟钟漾也没觉多伤感,反倒一股欣慰油然而生。 就像师父说的,重逢远比相遇更激动人心,每一次道别,都在为下一次的重逢做准备。 老头子看起来疯疯癫癫,有时候说的话却意味深长,这是让钟漾记忆最深刻的一段话。 既然都不在,钟漾也觉得无趣,直接迈开步子进了旁边的熊猫窝准备睡觉。 但鸽子不愧是跟在三只鸟身边混过的,稀奇古怪的问题穷出不尽,鸟脸上写满了天真。 这小模样莫名让钟漾想起来弟弟,所以也就耐着性子回答它。 一熊一鸟,一问一答,摇头晃脑的动作让旁边候着的保镖忍俊不禁。 他没看错吧,家主养的大熊猫,还真会和小鸟交朋友,这聊天的模式简直跟人类如出一辙。 —— 等到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耀在竹林里,镀上了朦胧光影。 阿元步伐沉稳,上前拍了拍困得呵欠连天的张一,并抬手噤声,示意他动作小点。 两人换了班,阿元也不嫌弃地上脏,直接一屁股坐下,满面笑容地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大熊猫。 本来今天他应该不在老宅,但新主子也听说熊猫回来了,便放了他小半天假。 想起那个腼腆的少年,阿元心底暖意骤生。 家主对他有知遇之恩,而那个少年,又给了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权利。 阿元也不曾想过,少年千辛万苦把他要来,结果只是两人四处去游玩,体验他从未体验过的游乐场、摩天轮…… 每当阿元叫他主子时,少年的脸就会涨得通红,然后细声呵斥道:“不要叫我主子。” 不过阿元依旧乐此不疲,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随手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三分钟就到晚上六点整。 是时候该回去了,想来家主已经回来了。 于是,阿元利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走到一旁轻轻摸了摸大熊猫的脑袋。 “小猪,起来了。” 钟漾睡的朦胧间,抬眼就看见一个面带笑容的熟悉面孔。 冷硬外表,皮肤略黑,是那个经常之前经常给她做玩具的保镖,阿元。 她登时从迷蒙状态清醒过来,一个驴打滚爬起来,欢快地叫了一声:“嗯!” 阿元又宠溺地笑了笑,随即一人一熊绕着水光潋滟的揽月湖,一同去往回主宅的路上。 钟漾蹦跶地走着,时不时好奇地看向旁边的保镖阿元。 她回到老宅这几天,看到了不少生面孔,就是没看到这个保镖。 后来听下人们背地里八卦,说是被富婆赎了身,还被包养了。 只是都被包养了,为什么又要回老宅打工,这不禁让她又有点费解。 钟漾又看了看他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还隐隐显现出的腹肌线条,禁不住眼里流露出一丝艳羡。 有资本就是好啊,年纪轻轻就失去了烦恼。 —— 回到主宅内,祁淮景已经在雅致小室内准备就餐,但还未动筷。 等到钟漾慢吞吞迈进去,他的眸中明亮了几分,抬手招道:“小猪,来过来吃饭了。” 男人清冷凤眸里此刻好似含着流光,衬得本就清俊的眉眼更加光彩夺目。 钟漾怔忡了一瞬,莫名觉得饲养员这样有种反差萌。 平常清清冷冷的一个人,现在反倒更像个期待着跟家人一同吃饭的小男孩。 等她走过去,一看地上如铁锅大的饭盆,里面零零散散几根小胡萝卜、玉米、苹果和一个窝窝头。 她饱含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动嘴吃了起来。 一人在桌前安安静静吃饭,一熊则在饭盆里大口嚼着。 钟漾对这种吃饭方式颇有微词,但祁淮景看起来很是满意。 雅致小室内安静无声,只能听见钟漾自己吧唧咀嚼的声响。 她尝试闭着嘴嚼,结果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没办法,就只好慢慢地一口一顿地嚼动。 动静依旧巨大,没有丝毫变化。 还好她变成人身后吃饭的动静小,钟漾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要是能在人前说话,必须得向饲养员证明,自己是头有规矩的大熊猫。 感觉到自己宠物的咀嚼声响变化,祁淮景看在眼里,笑意更盛。 以往一个人待在空寂寂的主宅,若非必要,他也只是在公司随便解决几口。 现在不一样了,他也不再是一个人了。 只不过,这头陪吃员似乎吃饭速度出奇的慢。 祁淮景刻意放慢了速度,一个小时过去了,它才吃堪堪吃了大半。 此时管家似乎有急事,祁淮景看了看宠物还在认真咀嚼的黑白背影,还是决定先行离开。 听到轮椅声渐行渐远,钟漾的黑耳朵动了动,眼睛开始滴溜溜转到桌子上,那些剩下的,还在散发香气的佳肴。 第86章 差点被抓包 等到两名女佣前来收拾餐具,陡然发现桌子上的菜品似乎少了两样。 四处搜寻无果,她们也只好心里安慰自己,可能是记错了。 而做贼心虚的钟漾,自己饭盆里的食物还剩了些,她就抑制不住兴奋,跑了出去。 一直到晚上回到房间,她才悄咪咪放了心。 还好,只要没有人看见,就不会有人揭发她。 —— 夜深人静之时,昏暗的房间内睁开一双发亮的眼睛,审视了床上那人片刻,确认已熟睡后,悄然起身。 走廊夜里还设有灯光,遍布监控,她放轻脚步,匍匐前进,目标是前方的那道中式楼梯口。 钟漾白天已经探查过了,楼梯口是唯一的死角,正是个好地方。 爬行到那里,她心念微动,摇身一变,幻化回人形。 腾空变出一个乾坤袋,从里面掏出在餐桌上顺来的两盘美食。 一盘是红烧五花肉,另一盘则是糖醋里脊,在昏暗光线下还能看到油腻腻的光泽,令人垂涎。 这两盘是唯一的两道肉菜,还很完整,估计饲养员吃的时候没动几次筷。 正好便宜了她。 这次忘了拿双筷子,钟漾也不嫌弃,直接上手抓,吃的满手满嘴是油,好吃的直眯起眼。 不得不说,师父送的乾坤袋可太好用了。 只要滴血认了主,还可以随心意变换大小,不怕被别人发现,真是居家旅行(偷)的必备良品。 “唔唔唔,好吃!要是来点饭就好了,感觉还有点干……” 正当吃的两腮帮子都鼓鼓的,正入迷时,身后猝然传出一道熟悉的男声:“你在这里干什么?” 男声似流水击石,清冷疏离,这不正是她亲爱的饲养员的声音!? 钟漾被惊吓地手一抖,盘中的肉顷刻间被撒出一半,她心中顿时肉疼不已。 但现在显然不是心疼的时候,她背对着来人,身躯僵硬地动也不敢动,嘴里的肉还含着。 祁淮景一觉睡醒,迷糊中下意识寻找床边那道黑白身影,却见空荡荡的宠物窝里,空无一兽。 深更半夜,他放心不下,便起身坐上轮椅准备去外面看看。 听到走廊楼梯口传来的细碎声响,他本以为是小猪,没想到前来查看下,竟然是一位身穿粉色短衣的小女孩。 小女孩蹲在角落里,背对着他,看样子是在吃什么东西。 现已这么晚了,下人们都已经下班,怎么还会有个小女孩落下。 空气中弥漫出一股浓郁肉香,场面骤然寂静。 没有得到回应,祁淮景长眉微蹙,道:“你是谁家的小孩?” 钟漾脊背发凉,生怕被抓包,僵硬地转过头,又牵出一抹僵硬的微笑,含糊道:“我,我是跟我奶奶来的。” 『对不住了,我那未曾谋面的奶奶。』 祁淮景抿了抿唇,抬眼审视眼前这奇怪的小女孩。 女孩看着有十二岁的年纪,小脸如同粉雕玉琢,不知吃了什么,腮帮子鼓鼓的,显得意外可爱。 她有一双仿佛会说话的乌亮大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祁淮景。 只不过,女孩小小年纪,怎么还有黑眼圈。 这让他莫名想起自己养的那只大熊猫,好像每次被抓包,也是这样看着自己。 真是可怜又可爱。 思至此,祁淮景语气不由放缓:“你大人去哪了?这么晚了怎么上来的。” 老宅员工规则繁多,闲杂人等若非必要,根本没权利来主宅这里。 钟漾嘴里快速咀嚼着,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回答,终于拍着胸脯把那发噎的肉给咽下去。 又见男人眼带探究一直看着自己,她只得憋出一泡热泪,装可怜说:“我奶奶,她不是故意的,是我偷偷躲在这不让她找到。” “大哥哥,能不能别找我奶奶的麻烦。” 小女孩委屈地瘪着嘴,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看着他,让人心生怜惜。 祁淮景并未答话,盯着她,凤眸里是看不出的情绪。 青年就算坐着轮椅,却自带一股无形压迫感,让她升出一种无处遁逃的错觉。 钟漾被盯的浑身发毛,心跳的七上八下,片刻才听他轻笑了声:“好,这么晚了,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去吗?” “不,不用不用,我现在就走!” 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露馅,钟漾慌不择路下,立刻端着盘子起身准备走。 没想到下一秒男人就开口:“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小女孩太不安全了,直接在这里住一晚吧。” 话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钟漾回头与男人幽深的眼眸对视上,心中一颤,慌忙低下头。 接着,在他带领下,来到隔壁一间客房住下。 随后安排好,祁淮景驱动轮椅离去,只留下淡淡一句话:“睡个好觉,明天我派人带你回家。” 钟漾欲哭无泪,坐在床边还是没想明白,明明只是想偷吃,怎么就变成这样的结果了。 她沮丧了一会,还是四处张望了下,确认这房子安全,使用清洁术把身上污渍弄干净。 强撑着没睡,一直撑到下半夜,确认周围真的没有声音后,钟漾跑回楼梯死角,变回兽形态。 地上洒落的残羹看来已经被清理了,确认没留下任何把柄,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最后悄悄进了属于饲养员的房间,看到他还在熟睡,钟漾偷笑地爬回自己的窝里。 这一夜,波折连连,终于可以安然入睡了。 —— 两个剩下的菜盘子,第二天已经被她趁乱放了回去。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钟漾再没胆子去偷吃,生怕暴露自己是妖精的事实。 在清风山时,她就被师父和秦无拘再三强调,不能让人类知道自己的身份,恐遭来横祸。 钟漾内心深处觉得祁淮景不是那样的人,怕的是自己暴露了会给他添麻烦。 本来她还苦恼,不能暴露身份,怎么才能让饲养员帮自己找妈妈和弟弟。 但转念一想,既然她都化形了,也可以自己去找线索。 毕竟精通消息的妖精不在少数,它们活的久,想必知道的不少。 想通之后,钟漾最近频繁留连在紫竹林内,让鸽子小弟给自己收集情报。 第87章 灵米 书房内,祁淮景看着屏幕上的监控,眼里带着沉思。 上次半夜无端碰见的小女孩,到了白天又莫名不见了人影。 这段监控他看了几遍,总感觉事有蹊跷。 主宅内的录像里,只有走廊的监控捕捉到了女孩的身影,其中还掺杂了小猪的背影。 她似乎是凭空冒出来,又凭空消失。 并且按照女孩的说法,她那年迈的奶奶应该是在主宅当职。 但据管家清点人员,主宅的佣人们大都是年轻人,年纪最大的也不到五十岁。 佣人们纷纷表示,并不认识这小女孩。 倏然他按下暂停,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猪和那个小女孩离开的间隙,似乎意外地凑巧了。 他又看了看录像里有些模糊的女孩面孔,不知怎地又停留在了她脸上的黑眼圈上。 —— 鸟族身形小巧,适合躲避,不愧是收集情报的一把好手。 这几天鸽子陆陆续续给钟漾带来几个妖精的情报。 一个是在妖界小有名气的万事通,是只修炼百年的黄鼠狼精。 由于种族天赋限制,堪堪止步于化形期不前,索性他志不在此,喜好收集奇闻怪录,在妖都开了间百事绘。 这黄鼠狼精能自号“万事通”,自然也有点本事。 他开的百事绘,号称通晓天下事,偶然还真帮助过一位大妖的忙,因此在妖界也曾红极一时。 而另外两个,老鼠精和蟑螂精,也就逊色的多,修为浅薄,混迹在人族许久。 听说精怪修行不易,乍一知道蟑螂都能修炼成精,钟漾还是挺意外的。 向来单纯的鸽子却不惊讶,反而语带嘲讽道:“它偷吃了道家供奉在嗣堂的灵米,现在已经惹的满人界都在通缉它。” “灵米?”钟漾哑然失声。 鸽子点头,“真是不知死活。” 灵米,顾名思义就是米中圣品,种植不易,在这灵气稀薄的后世已经少见。 钟漾也是听秦无拘偶然提过一嘴。 他当时觊觎菩提乾坤袋中的宝物多时,曾说:“老头子抠抠搜搜,这些年肯定兜里藏了不少宝贝,估计连灵米和灵泉都有。” 让钟漾有些意外的是,鸽子一个小小妖怪,竟然能知道这么多东西。 果然广交朋友还是有好处的,鸽子为兽善良,又不吝啬于分享食物,是头好鸟。 既然选定好这个万事通,钟漾也开始苦恼怎么和他牵线了。 没曾想鸽子立刻欢腾地扑扇翅膀,表示:“黄鼠狼精在妖都开的店不景气,听说最近来人界开了家新店。” 钟漾惊喜道:“那你有办法联系上他吗?” “可以。” 两兽一番谈话完毕,鸽子身负重担,就扑腾翅膀飞走了。 钟漾眯着眼仰望,只看的清它越飞越远的身影。 只是晃眼间,就看到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倒,在空中突然急速坠下的鸟躯。 接着就是痛彻整片天空的凄惨鸟叫:“啊啊啊——” 钟漾心里一惊,眼见它就要坠地,也来不及想会不会暴露,急忙使出一缕青色妖力拖住它。 电光火石间,还好拖住了,离地面只差半米距离,要不然它就真变成鸟饼了。 而鸽子在生死间徘徊的刹那,已然接受不了,直接被吓晕了。 紧随其后的,就是三只瘦弱的鸟儿飞落地面,纷纷欣喜叫道:“老大!你回来了!” 熟悉的鸟叫让钟漾不由一愣,迟疑道:“你们是……,小黑?麻子和小鹃?” 三小弟异口同声:“老大!你连我们都认不出了吗?” 眼前的乌鸦黑不溜秋,体格已经庞大的宛若一头成年老鹰,看起来颇具雄风。 杜鹃的体格也大了不少,目光锐利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子。 只有麻雀,是钟漾仅一眼就认出的。 只因这厮一点变化也没有,还是肥硕蓬蓬的身体,呆愣的绿豆眼,透露着蠢笨的意味。 乌鸦时隔两年再见到老大,已经飞扑上前抱住她,感伤嚎哭:“呜呜呜,老大,我还以为你真死了。” 麻雀和杜鹃见状,也绷不住眼泪,一同抱住她,哭凄戚道:“老大,我好想你。” 三小弟哭声如鬼叫,吵的钟漾不胜其烦,只得推了推他们,无奈道:“收敛点啊,等会就来人了。” 现在正值中午吃饭时间,保镖才刚走,钟漾还真怕这几个家伙把他们招来。 哭了有好一会,三小弟才方知收敛。 乌鸦用鸟翅膀擦了擦眼泪,抽泣回:“老大,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的修为都精进了不少。” 杜鹃抹泪:“呜呜呜,是啊老大,我们在南部一山旮旯的地方,竟然发现了一修炼圣地。” 麻雀接话:“圣地灵气好浓郁,而且也没几个鸟兽知道,老大要不然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钟漾看了眼麻雀肥硕的身材,狐疑道:“不是修炼圣地吗,怎么麻子你一点变化也没有?” 似乎没料到老大会问它,麻雀羞愧地把头缩进身体里,闷声答:“老大,我毕竟修炼时间短嘛。” “听它在放屁!”杜鹃毫不留情揭穿,“那圣地的野果子太好吃,它天天吃的没完,哪里有时间修炼。” 钟漾这才恍然大悟,总算知道为什么就麻雀这么胖了。 接着就听三小弟一番絮絮叨叨近两年发生的事。 欢声笑语的逗趣打闹,恍惚间,钟漾仿佛感觉从未离开过老宅。 重逢,亦如初见。 三小弟此行,收获颇丰,除了麻雀外,它们两都已经踏入了炼气期。 这让钟漾感到十分惊讶,究竟是什么样的圣地,能让两个普通小妖步入妖精门槛。 要知道,乌鸦在西山都难以摸清门路,到那只用半年时间,就直接一步踏入炼气。 要是让师父知道了,估计又得神神叨叨了。 不过能找到这种地方,也是它们的机缘,是件好事。 随后钟漾在小弟们的吹捧下,飘飘然地宣布自己已经是能化形的妖精了。 话音刚落,小弟们呼吸一窒,然后又是一波溜须拍马。 炼气期的妖精因为不能化形,统称为“伪妖精”,只有踏入化形期,才配成为真正的妖精。 第88章 人生百味 妖精一旦化形,又踏入了一个新境界。 乌鸦难得表情郑重,告诫道:“老大,一定不能在人类面前把身份暴露出来。” 钟漾表情不自然地别开眼,含糊敷衍地嗯了声。 上次那事纯属意外,她应该还没暴露……吧? 一旁的麻雀按捺不住兴奋,直嚷嚷着:“老大老大,我要看你化形的样子!” 杜鹃略显矜持,小眼睛也不停瞥向她,暗含期待。 倒是乌鸦知轻重,给了麻雀一耳光,怒骂道:“这里还是人族的地盘,化形也要看时候啊!别害了老大。” 见小弟这么懂事,钟漾赞赏地点了点头,于是推托下次找个安全的地方,变给他们看。 三小弟欢呼,但乌鸦又想到一个问题:“老大,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圣地吗。” 由于找到了这个宝藏地方,三只鸟儿干脆也就没再有留在这个宅子的想法了。 这次它们是听到鸟族兄弟传话,才得知老大回来的消息,忙不迭赶了几天路才到这,结果一不留神撞倒了鸽子。 面对小弟们的再三邀请,钟漾婉言谢绝,说:“我还有一些要紧事需要做,要是哪天我改主意了,就来找你们。” 话里说的堂而皇之,乌鸦却敏锐察觉到一丝异样。 斟酌良久,才在它们好奇的目光中,吐出一句:“老大,你没事吧?” 钟漾茫然眨了眨眼:“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能有什么事。” 只见它又忸怩开口:“我在西山的时候,听闻一个天赋极出色的鸟族成员,修为高深,化形与常人无异。” 不知道乌鸦怎么又开始讲故事了,钟漾附和地点点头,表示在听。 接着乌鸦顿了顿,又讲:“她属于玄鸟族地位颇高,大好前途,却为了一个人类与族中决裂。” “被人族道士发现后,原形毕露下,却惨遭爱人背叛,拔羽剔骨,死无残尸。” 钟漾听的不禁“嘶”了一声,正想接话,就发现乌鸦一直盯着自己。 她感受到了什么暗示,莫名有些恐慌,佯装镇定道:“那是她识人不清,真可惜了……” 乌鸦却哼道:“人族能有几个好的?那个人类最后被玄鸟一族报复的很惨,就算死了灵魂也要受着日日鞭击。” 钟漾不自觉抓住自己脖颈上的新吊牌,煞有其事地说:“渣男,该死。” 话都说到这了,杜鹃也反应过来,惊道:“老大!是不是这个宅子的主人?” 三只鸟儿也见过那位男人几面,按照人族审美他确实很好看。 但那人脸色太冷,它们都没胆子上前跟他接触。 就算发觉他身上有些不一样,它们还是觉得惜命要紧。 钟漾被问的懵了,奇怪道:“什么啊,还跟我打哑谜,又扯上我主人干嘛。” 乌鸦和杜鹃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再说话。 既然老大还没开窍,它们就放心了。 一根筋的麻雀听的一头雾水,妄想插入话题:“老大的主人,上次还喂了我几口吃的,他跟那个渣男哪里一样?” “他是个好人!” 看着麻雀义正言辞的样子,钟漾赞赏笑道:“没错,你说的对。” “……”乌鸦和麻雀被呛的无言以对。 几口吃的就能把老大卖了,这只鸟不仅是缺根筋,还缺小脑。 —— 容珩带着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老宅后,沈幼宁紧绷的心才放松下来。 时隔这么久,再一次来到这座恢宏古典的宅子,她一时有些想哭。 当容珩发现女孩泛红的眼圈,有些不知所措道:“你别哭啊,见一次老九也不至于哭吧。” 听完,沈幼宁又破涕而笑:“没事啦,只是好久没来了,怕他不认识我了。” 先前容珩在外溜达时,突然接到了阿宁的电话,说想和他一起来老宅看望老九。 虽然心中感到一丝诡异,他还是欣然同意。 这次能畅通无阻地进来,沈幼宁也知道,是容珩的缘故。 容珩对于之前老宅内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并不知情,也不知道沈幼宁早就被严令禁止进入老宅。 到了主宅被通知家主不在,沈幼宁眼里的光又黯淡下来。 见她有些兴致不高,容珩便提议去看看熊猫。 这也导致,当容珩兴冲冲带着她去紫竹林时,发现小猪防备的动作,他一时有些错愕。 按理说,他也见过小猪几次,不至于这么面生吧。 心底疑惑间,就见到平常温和的小猪,第一次露出了野兽的一面,对着沈幼宁发出警告低吼。 钟漾睡个觉的功夫,一眨眼起来又看到这讨厌的女人。 眼前的女人笑脸盈盈,却掩盖不了浑身的恶意。 她不理解,明明这么讨厌自己,还要装作一副温柔的面孔。 沈幼宁表情有些难堪,本想着既然熊猫找回来了,那就好好和它相处。 现在看来,熊猫似乎很讨厌她。 随后没多久,回来的保镖立刻上前礼貌道:“小姐,您私自进入老宅,家主知道这件事吗?” 张一心中苦涩,怎么今天轮到他当值,就碰到个硬茬。 沈幼宁双眼含泪,声若蚊蝇:“我,我……” 张一继续微笑:“小姐,意思是您没有通知家主吗?” 听着两人的话,容珩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 看着女孩求助的眼神望向自己,他开口解围道:“阿宁跟我一起来的,我事先通知了家主,不过……” 话说到一半,容珩才恍然想起来,他好像没说,是带了沈幼宁一同前来。 自知理亏,他掏出手机直接拨通电话,对面嘟嘟嘟的忙音,并没有接通。 看着保镖越发僵硬的微笑,容珩暗忖: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于是,两人便被保镖带去主宅,坐在茶室内,看似是喝茶,其实是被几个凶神恶煞的保镖监视着。 发了几个消息给老九都没有回应,只得喝了一杯又一杯茶。 茶香味苦,正如百味人生。 反应再迟钝现在也明白,容珩看着沈幼宁惶恐不安的样子,无形中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当年那个茶花般纯洁的少女,终归是不一样了。 第89章 算命 祁淮景那天没有回来,管家匆匆赶过来,笑的和善,礼貌地把两位纷纷请出去。 知道自己被利用了,面对沈幼宁哭的梨花带雨的那张脸,他第一次又重新认识了这个女人。 看着渐行渐远的沈家轿车,容珩站在老宅大门口,一时有些怅然。 到底和多年前不一样了,他掏出手机,打开通讯软件,第一行就是和“祁景”的聊天记录。 点击进去,里面还是自己发的一长串语音轰炸,对方还没有回应。 容珩对这聊天方式并不意外,还莫名被戳中了笑点,笑出了声。 这让他不禁想起以前上学那会,两人还并不熟悉时,他憋不住话,时常是祁景被吵的黑着一张脸,再三警告他闭嘴。 时隔多年,容珩想起这段往事还是忍不住发笑。 于是忍不了,他又打开聊天界面。 ——容小珩:呜呜呜,阿景你怎么把我也赶出来了,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容小珩:哭泣\/jpg,你还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 接着又是一长串饱含爱意(恶心)的表情包轰炸。 发到一半,成功看到旁边的红色感叹号出现,附赠下方文字——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的好友。 容珩双眼瞪大,又尝试发送一条消息无果,只得接受了现实,咬牙切齿道:“祁淮景,算你狠!” 他还真信了这家伙工作忙的说辞,分明又是消息已读未回。 心中悲愤的“容小珩”转身回了车里,驱车开往京市古街。 他这次可是有事要做,在老宅耽误了点时间,还好天色不晚。 —— 长亭古街,宝藏古今,街通天下。 这里是坐落于京市非繁华之地,却是可以沟通人妖两界古街。 街边摆满各色摊位,多是些真假难辨的古玩。 现在还是白天,买客并不多,商贩大都懒散靠着躺椅小憩。 只有到了晚上,才真正的算开业,川流不息的人流量巨大。 至于是人是妖,大家心照不宣。 容珩一袭道士黄袍加身,手握一杆白旗,上面粗体潦草写着“神算”。 行走在空旷街道上,黄袍随风款款摆动,还真颇有一丝仙风道骨的感觉。 随便找了块空地,他掏出一块白布垫在地上,把旗杆一插,席地而坐。 要说容珩怎么知道妖界一事,还要追溯到上个月的某一天。 容珩当时新染了个紫毛,在家中又被爷爷训斥一顿,正好出来散散心。 容老爷子那老古板,容珩没指望家里有人欣赏,于是沿着东阳湖泊闲散走着。 那天夕阳正盛,碎金缕缕映在他新染的紫色头发上,吸引了路边众多女生的回眸。 容珩刻意放缓脚步,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窃喜地想:果然外面的人更有品味,不过怎么还没有女生来找要我联系方式。 正纳闷着,猝不及防手腕就被抓住,容珩喜出望外,当即回头看去。 待看清来人后,他刚上扬的嘴角就耸拉下来,挣脱开被束缚的手腕。 ——这,这怎么是个老和尚?! 和尚脑门光不溜秋,面容极不起眼,是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但他有一双深邃沉静的眼,好似能包罗万象。 许是感觉到面前人的震惊,老和尚微微欠身,声音平和而坚定:“施主,老夫法号名为‘寻思\\u0027。” 容珩面露疑惑,不知从何开口。 但这位“寻思”和尚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观施主骨骼清奇,天庭饱满,定是万中无一的旷世奇才。” 花里胡哨的赞美漏洞百出,寻常人听了也就直接摇头然后走人。 但容珩听了眼里光彩更盛,当即笑的灿烂:“你真有眼光。” 寻思一愣,继而眉眼含笑道:“施主与我有缘,不若我替施主算上一卦。” “算卦?和尚还搞这一套?” 寻思但笑不语,双眼认真地注视着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容珩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上下打量了和尚一番,半信半疑:“不会要收费吧?” 现在华夏坑蒙拐骗的骗子不在少数,眼前的和尚虽然看着一身正气,没准还真是。 越想越不对劲,容珩摆摆手,抬脚正准备走,就听到和尚自信出声:“倘若这卦算的不准,不收一分钱,倘若准——” “我也不要钱,只需要施主拜我为师。” 听到拜师,容珩又转过身,来了兴致道:“拜你为师,那得看看你够不够格当我师父。” 寻思不恼,双手合十,从容道:“施主从小体弱多病,鬼怪缠身夜夜不得眠,后来生了一场大病,才好转过来的。” “我说的对吗?施主?” 时间静止了几秒,容珩敛下眼底的震惊,颤声道:“你,你是不是事先搜集了我的资料。” 简直是句句都准,他小时候能看见鬼的事可只有家里长辈知晓,直到后来家里请了个大师,才好转。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老和尚的别有用心。 然而寻思哈哈一笑,从兜里缓缓掏出一串佛珠。 容珩瞳孔微缩,无形中明白了什么。 自此,他跟着新师父回到京市郊外的一处简易寺庙,净居寺。 庙里只有几个僧人,每日粗茶淡饭,还要早早被钟声吵醒,被迫跟着他们一起诵读经文,练拳。 并且还要学习道术符箓等一系列道家功法。 这让容珩不禁有些疑惑,明明老和尚是佛教中人,怎地还保留了这么多道家的东西。 寻思每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只是笑而不语,一脸高深莫测。 待在寺庙里有些日子没回去,容家的长辈也没催,容珩自然也不想回去。 真正让他在这苦修之地坐的住的,是那道家变幻莫测的剑术。 剑谱只有薄薄十几页,内藏悬妙,有些地方却意外简陋,署名只有一个微生。 微生这是姓氏,还是名字,容珩听都没听过。 心中困惑,也不妨碍他修道。 如同当年上学那般,求知若渴,不断从里面汲取新的知识,再加以巩固。 寻思只是给了他一把简单的木剑,他也玩的乐此不疲。 就好像,从小梦里的那样,容珩觉得他应该有一把剑才对。 中二梦还没实现,木剑凑合一下也还成。 第90章 避邪符咒 在寺庙内待了有三个来月,容珩终于忍受不了这寡淡的日子,便向师父请了几天假。 他带着不少道家的玩意,穿着黄袍自觉有种功成名就的虚荣感。 本来还想跟祁老九炫耀一番自己的本事,不凑巧他今天不在。 又被赶了出来,现在容珩坐在古街一不起眼的角落里,顿时感觉百无聊赖。 没一会功夫,他就已经昏昏欲睡。 行人看到地上坐着的奇怪道士,渐渐也围了上来查看。 这摊主虽然身着道士服,却染着一头紫毛,长相竟美的雌雄莫辨。 亦正亦邪的气质,却一身正道打扮,让不少人觉得很新奇。 容珩被周围渐渐多起来的嘈杂声吵醒,一睁眼就看到围过来的泱泱人群。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适地吞了吞口水。 随后,他扬起一抹招牌笑容,朗声道:“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算一卦五百元起步价,不准不要钱啊!” 观客里不少是被摊主的美貌吸引过来的,现在又被他的笑迷的更加神魂颠倒,走不动道了。 人群开始叫嚣起来,都想争夺先一步前排的位置,却没有一个人说要来算卦。 容珩看着这群花痴,不由惊讶于她们的战斗力。 忽而,一道鹤立鸡群的挺拔身影随着人群流动,挤进了算卦摊位前。 男人眼下乌青,英气俊郎的外表,双手插着裤兜,难掩颓里颓废。 四下张望了一番,他恍若初醒,盯着地上盘腿而坐的紫毛怪道士,挑眉奇道:“呦,道士也能染头发了?” 容珩张了张嘴,没能想出话来回怼。 他已经注意这流氓地痞般的家伙良久,暗恨这人的关注点怎能如此清奇。 接着只听男人又道:“神,算?来给我也算一卦,不要钱是吧?” 然后他就伸出手,递到容珩面前,俯身贱兮兮笑着:“算命,是这样算吧?看手相?” 男人看起来很喜欢反问,这么近距离下,容珩惊讶于他这么硬汉的面容,笑起来竟然还有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不好意思,算准了要收费哦,五百起步价。” 对付这么厚脸皮的顾客,容珩也懒得再忍,直接掏出一张二维码让他先付钱,以免他赖账。 而陆思放眯着眼打量二维码半天,不知思索了些什么,竟然也乖乖付了款。 钱已到账,容珩这才正经起来,玄玄乎乎抬眼打量起这位顾客的脸。 一不要生辰八字,二不要看手相,算命方法如此奇特,周遭汇聚的好事者越来越多,不一会已经堵的水泄不通。 打量良久,容珩故作玄乎地摇了摇头,又连连叹气,就是不开口。 惹得周遭人不停询问,吊足了他们的胃口。 陆思放不以为然,好笑道:“神算师,这是算出了我是天煞孤星不成?” 容珩又摇了摇头,摩挲着下巴,压低声音缓缓开口:“你这灾祸可不小,最起码得这个数。” 说着话,他张着右手比了个三、二、一。 陆思放眼里流光一闪,问:“321?阎王要我三更死,不会留我到五更,三加二等于五。” 容珩无语地白了他一眼,终于装不下去,直白道:“你最近夜里是不是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你?” “浑身鬼气难掩,想来耳朵边的声音没好受吧?” 容珩指的这声音是鬼哭狼嚎,陆思放却会错意,以为这道士还有点本事,当即真诚道:“大师,可有办法?” 话一出口,围观人群一下子又热闹起来,纷纷接腔:“小道士本领不小啊?那是什么鬼?” “鬼?真的假的,我不信,除非你让鬼去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给我听听。” “……” 知道自己这把赌对了,“神算”容珩故作玄虚指了指他旁边空地,“那鬼,可是道行不浅,好在你身上正气加身,厉鬼难以近身。” “要杀他,难。” “不过只是驱逐的话,难也不难。” 陆思放被这几句话糊弄的昏头转向,他耐着性子又问:“所以我耳朵边的声音有没有办法去掉?” 容珩呆,搞半天这男人关心的不是厉鬼,而且他的耳朵。 他背后偷笑,表面还是正经道:“那就更好办了,只要你买了我这避邪符咒,保准你今晚能睡个安稳觉。” 说完,顺手从兜里掏出自己新做的平安福,便塞在了这位顾客手里。 陆思放握着薄如白纸的红符,不禁有些狐疑:“真的?多少钱。” 容珩面上带着让人安心的微笑,拍了拍男人的肩,道:“放心吧,我可是深得师父真传,这次算你便宜价,188吧,图个吉利。” 心下决定赌一把,陆思放晕乎乎地给道士又转了188元。 最后两人互相加了好友,陆思放也心怀期盼地离开了。 第一位顾客圆满开张,周围好奇的观客也随之涌入,一时间容珩忙的不可开交。 等到晚上收摊之时,已经赚的盆满钵盈,容珩乐的都快合不拢嘴。 以容家的财富,他根本不用在这浪费时间,但这笔钱是他要带回寺庙交给师父的。 这次摆摊也算是一种考验,寻思老和尚严禁他用家里的财物。 小有收获下,容珩乐癫癫收拾摊位,启程回家。 —— 入夜微凉,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陆思放才渐渐睡熟。 天花板上的鬼影悄然飘下,单手撑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男人的睡颜。 似乎睡的并不踏实,男人紧锁着眉头,额头冷汗直冒,仿佛下一秒就要清醒过来。 鬼影轻叹了口气,抬起微凉指尖落在他的眉心部位。 转瞬间,陆思放感受到耳边嘈杂的噪音在消退,紧锁的眉终于舒展开来。 看到男人神态得以放松,鬼影喃喃低语:“睡个好觉吧,小……” 他一顿,下意识说出口的话,突然又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眼里带有深深的迷茫,自从醒过来,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 不知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一直在人界飘荡了很多年。 偶然间看到男人的脸,他内心深处笃定,自己一直在找的就是这个人。 鬼影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温承。 第91章 谁,死了 鸽子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就飞回来通知消息。 万事通一听说来了生意,表现的很热情,声称没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只要价钱妥当,什么都好说。 这价钱,当然不会是人族所谓的金钱钞票,而是妖族的灵丹妙药一类的奇物。 钟漾也知道这个规矩,一时有点犯难。 离开清风山前,师父塞了三块灵石给她,并嘱咐财不可外露。 灵石的稀有,她已经听秦无拘说了太多遍,耳朵听的都要起茧子了。 不过这次事关她的家人,钟漾决定拿出一块出来。 要是那黄鼠狼精真有这么厉害,一颗灵石也不亏。 倘若他只是嘴上功夫而没有实际作用,钟漾不介意把灵石抢回来,然后再打他一顿。 万事通开的百事绘就在京市,索性并不算远,只是地点隐秘。 毕竟是在首都,这地方人气太盛,藏龙卧虎,道士繁多,就算他有人脉,也得夹着尾巴小心行事。 等鸽子来回传话完,万事通一听说是一整块灵石,大喜过望。 当即商量好,两妖精约定在一个星期后的半夜三点,他会来老宅和钟漾汇合。 总算有了点眉目,钟漾这个星期过得胆战心惊,也安分了不少。 三个小弟回来第二天就待不住,已经回了它们所说的修炼圣地。 没有兽分享她紧张的情绪,钟漾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心里无限期盼,希望线索是好消息。 祁淮景这个星期在做检查,每日事务繁琐,憔悴了不少。 祁父所说的顶尖专家团队,只不过是拿他来做各种实验,效果寥寥无几。 但这是两人先前就约定好的,只要派遣队能找到那头大熊猫,他就接受治疗。 检查过程痛麻不堪,躺在手术台上如同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因为家主的身份,团队的人都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地做好自己的本分。 所以纵使再抗拒,祁淮景还是接受了这遥遥无期的治疗。 好在这个星期就能检查完,之后听说不会再有这么繁琐。 看不见的希望,不是给他的,是给他们的。 —— 一个星期的时间如窗间过马,很快就到了约定的那个夜晚。 钟漾早早回了房间,乖乖窝在自己的小床上。 最近饲养员早出晚归,正好方便了她传递信息。 直到快半夜十二点时,祁淮景才回了房间。 青年唇色苍白,眉宇间是难掩的疲惫,但看到钟漾还是提起精神,温柔笑道:“小猪还没睡啊。” 见他如玉的面容脆弱的几乎透明,钟漾心口莫名刺痛了一下。 忙不迭四肢并步上前迎接,并撒娇地蹭着饲养员的手,发出欢快的咩咩声。 不过钟漾也就闹腾了一会,看男人脸色实在太差,便乖乖蹲在一旁,熊猫眼亮晶晶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这个星期祁淮景为什么这么忙,但钟漾也隐隐猜出,恐怕跟他的腿有关系。 一直到快两点多,床上的人终于缓缓入眠。 钟漾才悄无声息地爬上来,仔细反复盯了片刻。 他的睡相很好,绵长平稳的呼吸,紧闭的双眼,可以清楚看见浓密纤长的羽睫。 确认男人已经睡熟,钟漾压抑着内心激动,动作缓慢地离开了房间。 东院边缘的红瓦墙边,就是她跟万事通约定好的地方。 钟漾已经事先查探好了,那里有一个不知被被刨开的狗洞。 洞不大,又被花草掩盖下,还真没有人发现这处遗漏。 由于这洞太小,当初钟漾试图钻过,只有嘴巴和鼻子先挤出去了,后来她也就没再管。 熊猫身体太大出不去,但那黄鼠狼精借助身形娇小的优势,可以来去自如。 浓浓夜色下,钟漾步履匆匆,四只小短腿跑的飞快,精准地来到那处约定地点。 这地点已经被她做了特殊标记,不怕万事通会找不到。 果不其然,一驼背矮小的中年男人已经站在墙下等候。 佝偻男人身穿一袭灰扑扑的长袍,样貌很不起眼。 看到钟漾来,他拱手行了一礼,文绉绉道:“可是小鸟依人?” 钟漾也幻化出人形,点头称是。 这买卖不需要买家真名,为了安全起见,她随口编了个名字。 万事通露齿一笑,露出嘴里几颗的翡翠牙,说:“这周边监控已经被我用术法掩饰,我们可以放心交易。” 紧接着,他凭空变出一黑色锦囊,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木色箱子。 箱子不大不小,他又掏出一把钥匙,开锁后,里面赫然是一古朴的旧罗盘。 罗盘有餐盘大小,材质如灰铁,上面有很多奇怪的文字,跟钟表一样,有几个长短不一的指针转动。 一系列专业的操作下,钟漾已经满意的不能再满意,深觉这次还真找对了商家。 小心翼翼把罗盘拿出放在箱子上,万事通殷勤道:“姑娘,放出一滴指尖血,滴入罗盘中央凹口处即可。” “您与家人是至亲血脉,罗盘会根据血液照出提示。” 钟漾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毫不犹豫左手作利刃,再指尖划出一道口子,随后缓缓滴入罗盘中央。 融入血液,古旧的灰色罗盘瞬间变得不一样,泛出阵阵血色波光。 她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的后退几步。 万事通口中安慰着没事,抬手挥出一股黄色妖力,随之涌入罗盘。 顷刻间,罗盘猛烈转动起来,其中的几根指针也跟着毫无逻辑地开始转圈。 血色夹着黄色妖力,诡异地发出阵阵波光,没过一会又消散开来,罗盘的转动也停止了。 随后,盘中有两个指针指向的方位亮起,两道绿光隐隐作亮。 一下…… 两下…… 倏然一道绿光就熄灭了,钟漾死死盯着那绿光,呼吸一窒。 她浑身僵硬,杵在原地不动,只能听到自己颤抖的身音:“这是……什么意思?” “这……”万事通哑声,掏出手帕给自己擦了擦汗,才歉然开口:“命盘已绝,宫灯已灭,这代表——” “身死。” “恐怕您的家人有一个已经……” 钟漾大脑一片空白,无力感充斥全身。 第92章 会说话 一片噤若寒蝉的沉寂过后,钟漾动了动嘴唇:“再试一次。” 万事通不断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赔笑道:“姑娘,我这是小本买卖,罗盘启动一次这寿命可就要短……” 话说到嘴边,就见眼前这祖宗竟然随手又掏出两枚灵石。 黑夜里,灵石闪着耀眼彩光,万事通看的眼睛都要发直了,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话,立即改口:“好好好,我再试一次。” “没准这罗盘还真算错了。” 嘴里安慰着,但他心里也明白,古刹罗盘乃洪荒奇物,怎么可能会出错。 心中叹息着,万事通把两枚灵石收入囊中,开始转动罗盘。 唯恐有差错,钟漾这次多滴了几滴血进去。 当罗盘转起又暂停,显现出的画面依旧和先前的相差无二。 她语气平静:“再来。” 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枚灵石抛到万事通手里,在他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平静说:“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结果如何她都坦然接受。 三枚灵石到手,万事通笑的见牙不见眼,嘴里一排翡翠牙暴露在空气中。 依旧重复了一遍前两次的操作后——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最后一丝希望,也随风飘散。 良久,万事通抹了一把汗,试探出声:“姑娘,还有一个呢。” 他顿住,想说的是安慰话,没想到一出口这含义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钟漾抬头,眼里的哀伤仿佛要溢出来。 小姑娘看着年岁不大,五官灵秀,稚气未脱,一双明亮杏眼含着一层水雾,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万事通心怜她的命运多舛,道:“宫位落在西南方,距离挺远,寻不寻的到,就要看缘分了。” 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便开始收拾家伙。 钟漾愣了半晌,呆呆看着这头黄鼠狼精收拾完,就转身就要走。 她瞪着大眼,不可置信道:“就完了?你还没说我家人在哪呢。” 万事通身形一僵,表情有些不自然,“我这不是说了,在华夏西南方向。” 话毕,他化回原型准备开溜,还没钻出洞,尾巴就被抓住,整头兽被提溜在半空中。 对上小姑娘阴恻恻的冰冷笑容,万事通背后一凉。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小辈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 回到房间已经是天际微亮,黑夜在悄然褪去。 她拖着笨重的身躯,一步一步漫步回来。 从没觉得这具熊猫身体这么笨重过。 就像她的心,如同死寂。 就算一晚上没有睡,钟漾也不觉得困。 她看了一眼属于自己的熊猫窝,又看了看床上还在沉睡的人。 心念一动,钟漾灵活地爬上床,蹑手蹑脚地爬向他。 一直到与饲养员的脸贴近,她才满意地把熊猫头轻轻靠在他的侧肩上。 闻着青年身上清浅竹香,钟漾沉重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但也就好转一丝丝,她心里那股酸涩的情绪,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眼前的泪水迷蒙地又糊了眼,钟漾强忍着用被子擦了擦眼睛。 看到近在咫尺的清俊睡颜,她生怕自己哭出声,情不自禁伸出舌头舔了舔男人的侧脸。 味道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尝起来竟然跟竹子是一个味的。 脑中思绪纷乱,钟漾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又忍不住多舔了几口。 直到撞上一双不知何时睁开的潋滟凤眸,她混沌的脑子才恍若初醒。 下一秒,祁淮景饱含暖意的嗓音落下:“小猪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 钟漾怔愣一瞬,只见男人又抬手抹了抹她眼角的泪珠,边说:“嗯?大早上这么闹腾,又是晚上偷跑出去玩了?” 她鼻腔发酸,强忍的泪水终于绷不住落下,发出伤心的呻吟声,钻入饲养员怀里。 但她毕竟已经是三岁多的大熊猫了,身体太大埋不进去,只有头埋了进去。 听着自己宠物凄凄的抽泣,祁淮景心中好笑,还是抱住它肥圆的身体,细声安慰:“好啦,没事的……” 本来睡梦中被舔醒,祁淮景看着突然出现的熊猫脸还有些生气,这次看它这么伤心,气也消下去了。 只以为是小猪在外打架,打输了来找他哭诉。 钟漾越哭越伤心,止不住哽咽,泪水模糊了视线。 听着男人轻声细语的安慰,不禁悲从中来,脑子也开始混混沌沌,下意识口吐人言:“呜呜呜,主人你真好……” 话一出口,拥抱的双方都愣住了。 几秒后的沉寂,祁淮景拉开还趴在自己身上的大熊猫,目中带着审视与不解:“你会说话?” 钟漾熊躯哆哆嗦嗦,忙收回攀附在他身上的两只爪子,背对过男人不吭声了。 一副掩耳盗铃的样子,祁淮景冷笑了声,语气紧绷道:“那天那个小女孩是不是你变的?” 人妖两界私底下交流频繁,祁淮景作为家主,早有耳闻。 只是没想过,自己养的宠物会是其中一员。 钟漾被质问的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慌忙转过身否认:“不是我!我,我只是头会说话的大熊猫而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这下要是暴露了,那就真完了,得死死捂住自己的马甲才好。 看着自己宠物单纯清澈的熊猫眼,祁淮景眸色暗沉,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思索片刻,就在钟漾被看的骨寒毛竖,已经想好借口时,男人却没再发问。 见他起身,钟漾还以为他要走,忙上前阻挠道:“主,主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青年又恢复平日来的漫不经心的淡漠,钟漾一时有些诚惶诚恐。 祁淮景对于宠物说人话一事,表现的并未多意外,反而一如往常,嘴角上扬,“什么事?” 难得能说人话,钟漾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的弟弟和妈妈。” “我,我知道他们有一个已经……,你能不能帮我找找还活着的那个。” 说着话,她的眼里又开始酝酿泪花,水洗过的眸子更加明澈透亮。 面对她满含信任的眼神,祁淮景沉默片刻,还是说了一个“好”。 第93章 动物园 宠物会说话一事,好像对祁淮景的生活没有太大改变,反而更加活跃起来。 不过他还是叮嘱,不要在除他以外的人类面前说话。 毕竟它能说人话,即使不是妖精,恐怕也会被有心人惦记上。 钟漾自从能在饲养员面前说话后,就彻底解放了天性。 想吃什么,跟饲养员说,想玩什么,也跟饲养员说。 要是祁淮景一皱眉,钟漾立刻上前扒住他的裤腿,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主人,熊猫可以吃肉的。” “主人,听说人族的手机很好玩,我也想要。” “主人,……” 午夜梦回,祁淮景仿佛都能听到宠物可怜兮兮的要求。 它的声线软糯,很像上次那名小女孩,但被否认后,祁淮景虽然心有怀疑,也没有说出口。 不管它是不是传说中的妖精,它现在都只是小猪。 只要它能老老实实待在老宅,他也不奢求什么。 钟漾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不仅吃上了肉,还配备了手机电脑一类的电子产品。 保镖们都不禁咋舌,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大熊猫玩手机,这让他们又刷新了认知。 不过虽然吃上了肉,但却只是一些水煮肉,连盐一类的调味料都没有。 因为只是暴露了会说话,钟漾也没胆子说自己有妖力,不然一切都穿帮了。 表面上,她只是一头会说话的大熊猫,其他体质还是和普通熊猫一样。 她也就只能含泪咽下没有任何味道的肉,手机也没胆子用人形玩,生怕饲养员什么时候心血来潮,来检查。 自从把寻亲一事说出来,钟漾心中焦急,也没办法改变,日子久了悲痛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如果无能为力,那就只好顺其自然。 夜里,祁淮景正要入睡,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睁开眼,果然又是这头小熊精趴在床边,眨巴着乌亮的眼瞳,说:“主人,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说的话看似询问,实则只是通知,它已经自来熟地爬上床,安详地躺在祁淮景边上。 钟漾抱着他的一条胳膊,有些心潮澎湃,禁不住又蹭了蹭他的俊脸。 正当她按耐不住兴奋,又想伸出舌头上前舔时,蓦地接收到男人传来的危险视线。 然后冰冷的嗓音飘来:“再作妖就把你扔出去。” 钟漾动作一停,哼哼唧唧地把头安稳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最近自家宠物越来越无法无天,祁淮景多有无奈,心中暗下决定:明天就把它赶去隔壁睡。 抱着这样的念想,一人一熊各怀心思,渐渐入眠。 等到第二天,钟漾再想进房间时,悲催地发现门已经被反锁。 管家笑的合不拢嘴,把她领到另一个房间睡觉,还贴心地放了个小恐龙抱枕。 钟漾哭唧唧:“今天是和饲养员分居的第一天,想他……” 要说钟漾为什么这么执着与和祁淮景同寝,抛开她是色……,不是。 其实主要的原因是男人身上的泼天紫运,对于她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她原本就化形没多久,境界不稳固,时常无法控制持续变成人形的状态,只要跟祁淮景在一起,都仿佛得到了平静。 是一种洗涤心灵的平静。 有这种奇效,那可比修炼管用多了。 自从离开清风山,钟漾再没有在山里苦修的耐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日子惬意自在。 —— 舒适的时光过得飞快,已经过了半个月,钟漾还是没有听说自己亲人的消息。 抱着对饲养员盲目的自信,这么久了,她也开始隐隐担忧起来。 放不下心,钟漾干脆来到书房,想问问进度如何。 书房内空无一人,不见祁淮景的身影,正当她准备走时,门外传来的轮椅响动伴随着阵阵脚步声。 听上去人很多,钟漾没来由心头一慌,赶紧趁这空档躲在书柜旁的死角处。 做贼一样的感觉,让她心脏怦怦直跳,屏息静听,边偷看来人。 果然是饲养员坐着轮椅进来,后面是三个熟悉的黑衣保镖。 只见轮椅上的矜贵青年手里翻看着文件,良久才启声:“事情办的怎么样?” 阿发递过去一张报告,道:“主子,动静闹得太大,那园长背后的小动作不少。” “不知悔改”,祁淮景凤眸中薄凉一片,“随便找个员工把他替了吧。” “是。” 又交代完一些事,三名保镖正准备退下,突然祁淮景又想起来,道:“绵山动物园全部翻新,加派人手监督。” “还有”,他嗓音微沉,“让兽医团队去检查一下那头大熊猫,调养好身体。” “下去吧。” 一切交代完,祁淮景垂下眼又看起文件,而保镖们也悄然退下。 房间恢复静默,忽而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祁淮景心头一颤,紧接着感觉到一道微不察乎的力道落在他的腿上。 明明这双腿已经毫无知觉,他却莫名有一秒感觉到了触觉。 对上它眼眶泛红,写满了控诉和委屈的眼神,祁淮景喉间一哽,解释的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了。 见他不吭声,钟漾已经明白了什么,强忍住心酸,自嘲道:“你果然只是把我当一只宠物,什么都不告诉我。” “就连……” 怕自己再说下去,眼泪又落下,钟漾忙转过身,强势地哼了一声,便飞快跑了出去。 走之前,特意把门摔响,以表达自己的怒气。 祁淮景眨了眨眼,听到动静意外有些好笑,口中呢喃:“宠物?还是……家人。” 不是不想解释,但他早就知道是事实。 早在一年前,他就派了人调查。 从多方蛛丝马迹,查到淮岭一村庄捕杀大熊猫一事,又查到绵山动物园。 它的妈妈已死,弟弟还在动物园日日被展出。 村庄那场事故,终归是一群愚民,祁淮景只是让人把兽皮拿回来安葬,其他的政府自会派人过去处理。 而动物园,当时只是给了一大笔钱,让园长好生养着那头大熊猫。 不曾想,过去了一年,园长的贪婪面目才被揭露,那头大熊猫已经饿的脱相。 第94章 弟弟的下落 绵山动物园虐待大熊猫一事,迅速发酵到网络,祁淮景也是才得知。 不是不想说,而是怕说出口,又给自己的小猪徒增伤感。 私心里,他希望小猪能永远快乐,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到底是他贪心了。 敛下心神,祁淮景开始处理文件。 但刚打开一页的文件却久久不见翻页,当事人的思绪已然不知飘到了哪里。 —— 钟漾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变回人形。 一边嘟囔着:“乌鸦说的对!人类没一个好东西。” 一边打开手机,搜索“绵山动物园”。 浑然已经忘了,她也曾是人族一员。 浏览器似乎卡顿了几秒,而后迅速弹出一个页面,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赫然是该动物园成立以来的“光辉事迹”。 大标题上用红字标注着“绵山动物园虐待大熊猫”,不禁吓了钟漾一大跳。 怀着复杂的心情,她一页一页浏览下来,直到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大熊猫照片,她才停住。 这是一张该动物园大熊猫牛牛的近照。 照片里,大熊猫瘦的只剩皮包骨,眼神怯懦,缩在角落里不敢面对游客。 只一眼,钟漾就认出了这是她的弟弟。 是她,一母同胎的亲弟弟啊。 钟漾紧咬住唇瓣,不可置信地又翻了翻新闻描写。 ——三岁的大熊猫牛牛,还未成年的年纪,每日遭受资本压迫,吃不饱饭,饿的只能啃草,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陷? 细细麻麻的酸痛涌上心头,屏幕上是一滴一滴垂落的泪珠。 钟漾不知疲倦地翻看着一条又一条报道,着魔一般地疯狂。 直到打开一段视频,里面是一头瘦弱的大熊猫,连走路都费劲,只能拖着后腿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等了许久,发现今天依旧没有食物后,他缓缓叹了口气,似乎习以为常,竟转身在自己拉的干瘪青团上嗅了起来。 没一会,就毫不犹豫地大口朵颐,仿佛这是什么美味佳肴。 钟漾握着手机的手开始止不住颤抖,满腔怒火无处宣泄。 那可是她的亲弟弟,那些人怎么敢…… 绵山动物园一系列恶臭事件被爆出,这么多天了,却没有起一丝波澜,想也知道园长肯定有靠山。 纵然心中焦灼,钟漾也只能竭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她又抹了抹泪,心下隐隐有了对策。 一直干等下去不是办法,她还是决定只身前去,先把弟弟救出来。 脑中思绪放空,不多时,一条新闻推送的叮咚声响起。 钟漾随意点开,被眼前的新闻惊的心神恍惚。 这是则实时新闻,就在前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臭名昭着的绵山动物园园长钱来被警方逮捕。 当时钱来还在办公室悠哉地吃着美食,被捕时还是满脸嚣张,声称自己过几天就会被放出来。 只是这次恐怕就不一样了,再出来已是物是人非。 钟漾讶然,真没想到这个园长这么快就被捕了。 按理说先前事情发酵了几天也没动静,怎么这么快就—— 难不成,是他? 忽地她想起刚刚在书房听到的话,钟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似乎,她好像错怪饲养员了。 一股升腾不断地热意涌上,钟漾抛开手机,把脸猛地扎进被子里,开始碎碎念:“啊啊啊,丢死人了……” “没事没事,丢脸的是熊,不关我人什么事。” “还好,保存了我的颜面。” “呜呜呜,还是好丢人。” “饲养员会怎么想我,我还说你只是把我当宠物,但我本来就是被当成宠物养的。” 想到这,钟漾眼眸微黯,莫名升起一股失落感。 要是饲养员知道她是妖精后,还会对她一直这么好嘛。 情绪跌宕起伏下,钟漾干脆甩了甩头,幻化回原型,准备去找鸽子小弟商量对策。 既然园长都被捕了,她的弟弟处境应该马上就会好转。 待在老宅也不是办法,钟漾心里想的是要怎么能出去见见弟弟。 哪怕只是见一面,都比那些虚无缥缈的念想要强。 她知道饲养员多有无奈,不可能再接一头大熊猫回来养,这无疑会激起众多华夏民众的愤懑。 只要见一面就好了,钟漾也不奢求什么。 她想看看弟弟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心中打定主意,钟漾迈着小碎步来到紫竹林。 鸽子小弟一如往常,蹲守在枝头,看到她立即飞了下来。 两兽紧凑着脑袋,悄咪咪商量了良久。 最终也没有什么可行的方法,唯一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个狗洞。 而且她如果想出去,一没钱财,二还不认识路,可谓是步步难行。 绵山动物园,坐落于华夏西南部一座偏远的小城市,滨水市。 城市紧靠着大海,路途遥远。 无奈之下,她只得又联系了先前那个黄鼠狼精。 这奸诈的老妖精,昧下三块灵石,没有给出什么有用的情报,被钟漾狠狠揍了一顿。 被打的惨兮兮,才终于求饶,给了她一个传讯信物,表示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他。 传讯信物是只精美的玉符,通体清透呈碧绿色,看着倒是精贵,钟漾便收下了。 这传讯的东西,她也有一只纸鹤,是师父送的,用来师徒几人远在天涯各地,只要不离开华夏,也能传递信件。 不过那纸鹤毕竟是纸做的,远没有玉符精美。 没想到玉符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等万事通回复消息,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期间,钟漾碍于面子,不知道怎么开口跟饲养员说话。 又因为祁淮景工作太忙,也早早离开了老宅。 两人也就错过了交流的机会。 万事通这次倒是答应的爽快,两妖精约定好午夜十二点在狗洞这边相见。 白天焦灼地等待下,一晃神时间就已经到了夜晚。 本想告知饲养员一声,但他却还没回来。 钟漾只好留了封信件,因为太久没用过笔,写的鸡爪字不堪入目,她也就草草写下——主人,我出去一趟,过几天回来。 本来想说自己去动物园,但又怕饲养员派人来找她,这不就暴露了嘛。 于是,干脆就不写了吧。 第95章 出走 钟漾两袖清风多年,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手机也不用带,直接说走就走。 跟随万事通,趁着月色,一同把狗洞砸穿,从里面钻了出去。 之后又用术法潦草地掩饰了一番,让这堵墙外观勉强看不出来。 一切就绪,她变回小女孩模样,和万事通又是趁着夜色偷偷溜了出去。 祁家老宅坐落在京市郊区,离车站还有些距离。 好在万事通法宝众多,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精美的掌心大小的船。 只见他对着掌中船吹了一口气,小船扑腾着跳了几下,然后陡然增大。 万事通趁机抛向半空中,一艘雕栏玉砌的大船呈现在眼前。 踏着阶梯上了船里,入眼的精雕细琢的设计让钟漾有些移不开眼,看着那大气楼阁,不禁感慨:“真气派啊。” 万事通得意笑道:“这可是我当年拿了不少宝贝,跟一位老前辈交换的。” 说着话,船只随着他注入妖力下,有意识地朝着西南方向“咻”的一声就加速前行。 本来妖精在人族地盘禁止飞行,耐不住万事通纵横人界多年,艺高人胆大,根本不在乎这点规矩。 船只法器飞行在几千米的高空之上,躲藏在云层中,人类的肉眼难以捕捉。 就这样有惊无险地飞过一片又一片城市。 钟漾撑在栏杆上,兴致盎然地俯瞰着一片又一片华夏壮阔美景。 掌中船飞行速度有限,还比不上飞机,所以按照目前的速度来看,估计也要飞两三天才能到。 —— 夜幕低垂,神州大地悄然降下了一道道春雨。 祁家老宅灯火通明,书房内,祁淮景盯着桌上的纸条良久,仿佛要把它穿透。 打量了上面的鸡爪字不知多久,他的眼神里不见任何温度,尽是冷漠和疏离。 “骗子,字真丑……” 外面敲门声响起,他把纸条顺手一揉,拉开抽屉塞了进去,道:“进来。” 门外,管家老泪纵横地进来,急切说:“主子,小猪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祁淮景轻抿薄唇,脸上无甚波动,反而似笑非笑道:“它跑出去玩了,不用找了。” 心念老人家不容易,他又加了一句:“它给我留了纸条,你放心吧。” 寥寥数句,管家听完反而更慌了。 他只当是家主在开玩笑,大熊猫什么时候还能写字了。 踌躇地站了一会,管家壮着胆子开口:“主子,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祁淮景默不作声,只是冷睇了他一眼,瞬间管家挺直腰板,低头离开了书房。 碍事的人走了,祁淮景又从抽屉里把揉皱了的纸条拿出,观摩起这奇怪的字体。 随后,他又掏出电话,“阿良,动物园那边盯紧点。” 纸条里没说它去了哪,不用问他都能猜出。 —— 路程颇有几分长途跋涉的意味,这时候,钟漾乾坤袋的几千根灵竹终于派上用场。 这乾坤袋不仅可以储存,还具有一定保鲜功能。 灵竹放进去已经有快一个月,只有小部分枯竭了。 不过储存的竹子当然比不得在清风山竹林上直接啃,味道还是差点意思。 钟漾挑三嫌四,总算挑出根颜色好看的,变换回原形坐在船甲板上啃了起来。 看到万事通直勾勾的眼神,便热情地邀请他过来一起啃竹子。 不料这家伙竟然惊叫一声,蹦到竹堆前,啧啧称奇:“竹中仙品,苍翠竹,这可都是宝贝啊!” “暴殄天物!太浪费了。” 钟漾嚼食的动作一顿,看着一脸肉疼的万事通,不解道:“很珍贵吗?” 万事通语噎,更加坚信了眼前这头大熊猫有什么大开头。 他抓起一根快枯萎的竹子,惋惜道:“这竹子通体灵气,可惜一离根灵气就会溢散,是用来布置阵法最佳的选择。” 钟漾慢吞吞把嘴里的竹渣咽下,回了一声:“哦”。 万事通无言以对:“……” 清风山万里竹林吃也吃不完,钟漾也没想过那么多,只觉得那里的竹子要比其他地方的更好吃。 之后就这样一直吃呀吃,到了第三天下午,终于眺望到远方一大片蓝色汪洋。 不远处,就是一座临海的小城市。 到底在违法的边缘试探了这么久,万事通才觉得还是要收敛一点为好,就把船只在森林里停泊下来。 把掌中船收回后,两妖精根据手机导航,从林子里出发,徒步前往“绵山动物园”。 这几天绵山动物园久居热榜不下,已经在华夏传的沸沸扬扬,吸引了不少游客参观。 园长被抓,动物园也要在不久后重建,据说新任园长是动物园的两位老员工。 人们趁此机会,都想来看看那头明星大熊猫“壮壮”。 今天的人似乎格外之多,看着排满长龙的队伍,钟漾和万事通不禁苦笑。 没想到这么赶巧,今天是周末,碰上了这么多游客的日子。 现在已经是下午快三点,动物园上面招牌写着晚上六点就要停止营业。 幸好动物园也知道这几天人多,安排了不少人员值班,检票卖票的速度有条不紊。 半个多小时过去,总算轮到她们两。 这次钟漾出来没有带手机,真实的穷酸模样,一切费用由万事通来出。 买好两张票,又过了安检,总算混进了里面。 不得不说,这动物园把虚有其表发挥的淋漓尽致,外面的招牌全新,里面还是破破烂烂堆砌。 马不停蹄地根据指示牌跑向熊猫馆,面对乌泱泱的人群,钟漾想挤也挤不进去。 万事通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直锤着背说:“姑娘……,咱们要不先歇息会?” 钟漾白皙的小脸上布满急迫,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等游客一波波走完。 繁杂的环境下,渐渐有人不耐烦起来:“今天什么日子啊?这么多人?” “听说啊,这大熊猫前几天没有展出,去做身体检查了,今天才被放出来。” “啧啧,看来它是要火了,福气来咯……” 几个保安还在井然有序地维持秩序,每波游客都只有几分钟时间观看。 第96章 弟弟阿肥 随着人群涌动,钟漾得以贴着玻璃墙,寻找户外场内的大熊猫身影。 许是因为今天人太多,它胆子又小,只露出了个屁股给大家打量,背对着在啃竹笋。 旁边摆满了一大堆新鲜竹笋和水果,它吃的开心极了,隐约还能听到里面发出的咩咩叫。 虽然看着还是皮包骨的样子,但明显精气神更足了。 她的弟弟,还是那么爱吃竹笋。 钟漾看的心潮翻涌,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突然后面有张大手狠狠推了她一把,力道之大让她整个人往前倒去,还好被眼疾手快的万事通扶住。 紧接着,粗犷的男声气焰嚣张道:“杵着不动干嘛!我们还要看呢!” 钟漾还未来得及开口,反而万事通率先忍不住,骂道:“推人家小姑娘做什么?一个大男人毛毛躁躁的。” “她挡老子道了,推她怎么了!” 这壮汉生的凶神恶煞,旁边有人见势不妙已经先溜走了。 见义勇为的还是有不少人,看到小女孩年纪尚小,白白净净的小脸蛋,惹来他们一阵母爱泛滥。 也跟着骂道:“有病啊!人家小姑娘想多看会,碍着你啥事了?” “保安呢!这里有人闹事!” “吵什么……” 人群开始熙熙攘攘,不消片刻就有两名保安注意到,前来查看。 钟漾火气也消下去,知道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只能装作柔弱小女孩,缩在万事通背后不语。 壮汉见势不妙,不屑的切了声,然后挤进人群逃离了。 经此一遭,后面的人群开始井然有序起来,有两名保安监督下,也没人敢闹事。 钟漾趴在角落玻璃边,张了张嘴,吐露出兽语:“弟弟!阿肥!” 奇怪的话语惹来几个人侧目,还没说几句,钟漾就被万事通捂住嘴,拉走了。 两人一直走到僻静处,才停下,万事通皱着张苦脸,双手合十,弯腰说:“祖宗啊,求求你大庭广众之下收敛点吧。” “这要是被管理局逮到了,有你好受的。” 钟漾自知理亏,沉默低下头,满脸写着倔强。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万事通无奈叹了叹气,道:“等他们快下班,人少了再过去吧。” 钟漾抬头,眼里充斥着欣喜,小声问:“那刚才那个大胖子……” 万事通眼里精光一闪,“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刚刚在他身上洒了追踪粉。” “好!” —— 临近下午五点半,绵山动物园乌泱泱的人群涌出,一会儿功夫园内又变得空旷起来。 几个保安接到报警,赶到园内公共厕所后面,只见一个粗膀大哥被打的鼻青脸肿,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们连忙拨打医院电话,一通忙活下来,吃力地把这位大哥抬上担架。 等新任园长检查录像,却发现当时的监控突然短路了几分钟,之后又突然好转。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那壮汉只得吃了哑巴亏,自食恶果。 事情顺利解决,钟漾心情舒畅,笑容漾及满脸,又恢复天真浪漫的状态。 这次熊猫馆边的游客递减了不少,有万事通从旁监督,钟漾贴着玻璃,用兽语小声喊着:“阿肥,阿肥。” 大熊猫耳朵灵敏,似有所感,正躺在吊床上休息的阿肥耳朵动了动,猛地一激灵,四处张望起来。 和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对视上,阿肥有些迟疑。 趴在窗上的陌生女孩,它不认识,但却莫名又有些心悸。 好奇心驱使下,阿肥壮着胆子爬过去,胆怯用兽语与之沟通:“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近距离下,她这才看清楚,弟弟的眼睛好像有点不对劲,眼圈周围泛白。 钟漾用额头碰了碰玻璃,觉得这玻璃还是太厚了,声音颤抖道:“我是姐姐,阿肥,我是阿月。” 阿肥也用鼻子碰了碰,眼里满是天真无邪:“你跟我长得不一样啊,我姐姐也是大熊猫。” 钟漾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抬手隔着玻璃摸了摸他的头,“是啊,我和阿肥一样,其实也是大熊猫。” 阿肥对这娇小的女孩有种莫名的好感,信任道:“姐姐!你要不要进来吃东西呀,我最近吃了好多好吃的……” 它边说着,就见到女孩突然眼眶泛红,紧抿着嘴,看起来十分伤心。 姐弟两多年重逢,谁也不提其中的苦楚,只想把最好的一面都献给对方。 万事通在一旁看着,不禁侧头抹了抹泪。 然而这时已经到了动物园营业结束时间,值班保安过来赶人了。 在他们催促下,钟漾只得匆匆抛下一句:“弟弟等我”,便依依不舍地和万事通一同出了园区。 —— 入夜,员工们都忙完已经是九点多的事,他们陆陆续续走完,园区内漆黑一片,偶有野兽还在吼叫。 钟漾和万事通在附近蹲守良久,一直到园内灯火熄灭,才悄然开始行动。 吃力翻过一处最矮的围墙,两人摸黑寻找着熊猫馆的方向。 有万事通在,周围的监控被黑了个彻底,他们放心地变回兽形。 得亏这动物园还没重建,依旧是破墙烂围栏,要不然还真不好混进去。 熊猫馆位于动物园偏北方向,园区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溜达过来。 但这园区夜里还有值班人员,他们还是小心谨慎,不发出声响地溜进了馆里。 门锁对于万事通而言,只是小菜一碟。 他混迹在人妖两界多年,不说别的,那些人类的小玩意已经玩的不能再熟。 一路有惊无险到达内场,周围的房间布置昏暗狭小,空无一兽。 钟漾一间间找过去,终于在最后一间最敞亮精致的房间里发现了她的弟弟。 阿肥蜷缩着身体,正躺在舒适的大窝里熟睡,看起来状态不错,还打起了鼾。 看到这,钟漾揪起的心才落下。 等万事通把锁解开,她迫不及待上前,用熊掌轻轻拍了拍弟弟,“阿肥,我来了……” 阿肥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看到面前熊猫模样的姐姐,登时惊喜扑上前,“是姐姐!” 两姐弟抱了好一会,阿肥哼哼唧唧,突然开口问:“姐姐,妈妈呢?” 第97章 视觉动物 钟漾熊躯僵直,有些不自然道:“妈妈……她在野外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阿肥歪了歪头,眼里孺慕显而易见,说:“那姐姐,你怎么能变成人的呀。” “阿肥可以变吗?” “在动物园里,他们给我取了新名字叫壮壮,阿肥不喜欢,我喜欢妈妈给我取的名字。” 钟漾的喉咙像堵住了,呆愣愣听着,直到阿肥用黑鼻子拱了拱自己,她才回过神。 两熊猫此时抱在一起,她才明显感觉到阿肥熊躯的瘦弱娇小,根本不像是已经三岁的样子。 她心情复杂地拍了拍弟弟的头,柔声答:“等你能修炼,很快也能和姐姐一样,变成人了。” “那我要怎么才能修炼?姐姐你会教我吗?” “阿肥想和姐姐一直在一起。” “姐姐,动物园太无聊了,你可以多来陪陪我吗?” …… 找回姐姐的激动,让阿肥舍不得睡觉,彻夜长谈直到天蒙蒙亮,两姐弟才恋恋不舍地道别。 钟漾不能任性,这里是人族的地盘,还轮不到她这化形小妖做主。 唯一值得宽慰的是,她的弟弟现在过得日子不错,没有再受到虐待。 她只能期望,有朝一日能迈入大妖门槛,把弟弟救出来。 现在的形势,两姐弟能时不时见几面,已经很不错了。 钟漾还给弟弟留了修炼功法,灵竹也塞了不少混在普通竹子堆里。 做好一切后,她就和万事通一起,赶早离开了动物园。 —— 绵山动物园今天大熊猫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寻常,从早上进外场以来,就一直翻着肚皮睡觉。 这恨不得睡的昏天黑地的架势,又一举火上了热搜,不少网友开玩笑,说这是不是半夜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 众说纷纭下,可急坏了新任的两位园长。 园长是个长相憨厚的胖子,而副园长是个精明的瘦子。 他们当初在前任园长钱来的吩咐下,两人把还年仅一岁的大熊猫给抱了回来。 起初一切都好,园区虽然破旧,但他们依旧尽职尽责地喂养这头唯一的大熊猫幼崽。 但没过不久,动物园生意逐渐下降,钱来当初花高价买回来的大熊猫,并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反而每天开销渐长。 随着熊猫越长越大,吃的也越多,钱来心态就越不平衡。 于是,每天的食物供应就逐渐减半。 动物园里热门动物的食物供应照旧,而那些冷门的,每天吃不饱睡不好,体质也就越来越差。 人都会对第一眼看着干净健康的动物加分,那些看起来佝偻脏乱的动物,也就无人问津。 人,是视觉动物。 当时大熊猫壮壮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可爱爱的,像个黑白小肉球,萌化了胖子和瘦子的心。 但初到动物园,可能很不适应,每天游客来的时候,它都会躲起来寻找安全感。 久而久之,也就没有游客来熊猫馆。 狭小的熊猫馆,却让人由生一种空荡荡的错觉。 胖子和瘦子都是在壮壮小时候照顾它的,犹如亲生孩子般珍爱它。 他们也向钱来求过情,但当时只得到一句冷言讥讽:“它天天吃这么多不给我赚回来,难道用你们的工资给我补回来?” 钱来的思想观里,只要没有带来价值的东西,饿不死,那也就无所谓,饿死了,也更好。 没法,胖子一怒之下辞了职,只留瘦子一人待在这每天只有几个游客的动物园里。 偶尔看大熊猫壮壮实在太饿,瘦子也会驱车开往几公里外,偷摸薅点野生竹子,或者用自己的工资买点水果。 就这样跌跌撞撞一年后的某一天,他听说有位贵人投了一大笔钱给动物园。 本以为这是一次转机,瘦子正高兴,也因此壮壮的生活得到了一段时间改善。 没想到正逢股市不景气,钱来赔的血本无归,干脆就把那笔钱也投了进去。 这让在园区打了十多年工的瘦子,又一次感受到彻骨寒心。 伪善之人过得风生水起,纯良之人却还在劳碌奔波。 资本家的眼里,似乎只有大象和蚂蚁的区别。 直到后来伪装被揭穿,钱来终于锒铛入狱,胖子被瘦子劝说回来。 这回,不再受牵制,两人在贵人安排下,当上了园长和副园长。 听从上面吩咐,瘦子安排了驻扎在动物园的兽医,给异常的壮壮做了检查。 除了螨虫眼和营养不良外,检查结果如常,他们这才如释重负。 没准还真被说准了,壮壮只是太困了。 —— 祁家主宅,茶室雅间内。 氤氲水汽弥漫,朦胧美感中勾勒出青年的眉目如画。 阿良把事情交代清楚完,又顿了顿,道:“还有件事不大不小,是关于动物园昨天出现了个小女孩的。” “哦?”祁淮景慢条斯理浮了浮茶水,“说来听听。” “小女孩和一名中年男人来的,长相精致,本来挺平常的,只是后来他们在熊猫馆旁和一壮汉发生了冲突。” “当时只是起了点争执,很快就平息了。” “奇怪的是,后来保安在厕所后面发现了那名壮汉,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毫无意识。” 浓郁的茶香四溢中,祁淮景眼睫低垂,没再问话,只是品着杯中的茶。 待茶毕搁盏,他轻轻念道:“是它。” 阿良不解抬眼,就听家主又道:“去安排人在狗洞边守着。” —— 全程不停歇赶路,依旧坐着那艘船,在违法边缘试探这么些天,终于在驶过江市时,被逮到了。 半空中,一众黄袍道士御剑迎风而立,衣袍款款摆动,有几个还是留的长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领头站立在精美宝剑上的,是一微胖短发少年,皱着眉高声道:“人族领域禁止飞行,你们两个妖精规矩都不懂吗?” 年岁不大,脾气挺大。 万事通刚刚还拍着胸脯保证没事,现在急的第一次露出窘态,小声嘀咕着:“完了完了,江城扬家,怎么在这。” 钟漾缩在船栏下,不时探出脑袋打量对面的道士们,边问:“你不是有人脉嘛,叫他们通融通融?” 第98章 妖精表妹 万事通擦了擦额角冷汗,苦笑道:“那可是道家魁首,我哪来的本事去结交?” 钟漾眯着眼还在端详,总感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心中懊悔,万事通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双手拱合行了一礼,姿态谦卑:“小的修为浅薄,不知误入了这里,扰了人族清静。” “还请众道君见谅。” 姿态可谓是把自己放到了最低,钟漾缩在一旁看的清楚,心中暗忖:这万恶的阶级体系,真罪恶啊。 但胖少年显然不吃这套,只见他双手环胸,嗤笑道:“我前几天就看到你这艘船经过,老油条还想哄骗我?” 万事通脑子嗡的一声,顿感来者不善,想必对方就是在这蹲守他的。 接着胖少年笑的邪恶,“要想我放过你,倒也简单,把这船留下也行。” “这……这怎么行”,万事通汗如雨下,“这船万万不可啊,道君能否换个条件。” 掌中船可是他多年积蓄换的宝物,其中艰辛已经不能够用普通妖族货币衡量。 但胖少年显然已经拿捏了他的心理,继而威胁道:“不舍得?那可别怪我们扬家不通融了。” “拿下他们!” 话未落音,又一道清朗的男音响起:“哎哎哎,聪哥有话好说啊,咱们可是新时代,可别打打杀杀的。” 从众多御剑飞行的道士后,飞出一道穿着松垮道服的道士,停在胖少年旁边。 钟漾抬眸望去,总算看清这人的脸。 ——好巧不巧,这人模人样的家伙,不正是容珩那中二病患者?! 对比一众黑发道士,他的紫头发显得格外耀眼。 她心中奇怪容珩怎么吃上道家饭了,更惊讶的是,这厮什么时候学会御剑飞行了?? 不等她多想,胖少年表情明显缓和下来,犹豫道:“那依珩弟看,该怎么处理?” 容珩笑的张扬,抬眼瞧了瞧对面的小女孩和中年男人,说:“依我看,不如让他罚点款得了,人家带了孩子也不方便。” 闻言,万事通眼含感激朝那位道士鞠了一躬。 胖少年面露不忿,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兄弟,你现在可别做搅屎棍,回头我分你一半。” 容珩微微勾唇,正想开口,就听船上的女孩语出惊人:“容珩!” 他心里一惊,侧头望过去。 这一次正眼看清小女孩的样貌,长得倒是白白嫩嫩,一双乌亮的大眼睛分外醒目。 然后只听女孩又道:“我跟你兄弟关系很好,……” 下一半句没说,但容珩奇妙的领会了她眼里的含义——快拉我一把。 大庭广众之下套近乎,胖少年有些气急败坏跺了跺脚,急道:“妖精说的话你也信?” 容珩微微颔首,义正言辞答:“扬聪,别胡闹了,要是家主知道你在这持强临弱怕是……” 洋葱,扬聪?钟漾嘴角抽搐。 被称为扬聪的胖少年语塞,狠狠瞪了他一眼,也没什么夺宝的心思了,直言:“罚款交过来,你们就在附近下吧。” 万事通此时分外上道,掏出两枚灵石递上前。 扬聪看到两枚灵石,脸色好转了些,冷哼了声,便直接擦着容珩肩膀而过,御剑飞了下去。 众多道士面面相觑,还是选择跟随少主一同离去。 几息之间,半空中只有容珩立在一短小木剑上摇摇欲坠。 他飞身跃下,弯下腰打量着钟漾,奇道:“你说说,是我哪个兄弟的相好?” 钟漾脸色腾地一下红了,斥道:“什么相好!我是……是你兄弟的表妹。” 容珩轻笑了声,眼尾上挑带着勾人的意味,“呦,我哪个兄弟还有位妖精表妹了?你说说?” “妖精怎么了?我是他结拜的表妹不行啊。”钟漾不满地鼓了他一眼。 “那你倒是说说,哪个兄弟?” “就……就你最亲的那个。” 容珩若有所思,抬指戳了戳女孩红彤彤的脸蛋,答:“是不是祁淮景?” 钟漾表情高深莫测,没有否认,也没有认同。 但容珩已经脑补了什么,忽然咧嘴笑起来,边说:“哈哈哈,难不成祁老九也有什么风月花事。” 随后他眉开眼笑地跟钟漾和万事通告辞,便御着那把短木剑,摇摇摆摆地驰骋远去。 见难缠的人一走,钟漾无奈地捂了捂额,对这中二患者又刷新了定义。 现在,该改个称呼,叫他中二道士了。 因为刚罚了款,他们只得在附近渺无人烟的地方停泊。 江市就是京市隔壁,两市距离也有一百多公里,多番顾虑下,万事通带着钟漾坐上了人族的交通工具——大巴。 由于钟漾连身份证都没有,怕又被查到,她们只敢坐大巴回去。 路途拖拖拉拉,车里的气味太重,晕的钟漾脸色苍白,一股作呕的感觉直卡在嗓子眼里。 她这晕车的毛病,算是从上辈子传过来了。 一直到接近下午六点,大巴终于到了京市。 万事通尽职尽责,把她送到当初出老宅的狗洞旁,才化作黄鼠狼一溜烟跑走。 钟漾摸黑找到狗洞入口,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躯,还是决定就这样用人身钻进去。 人身比她的兽躯要灵巧许多。 当即她就蹲下,费劲地挤进狗洞里面。 才刚探进去一个脑袋,蓦地就被出现在视线的两双皮鞋吓蒙。 她屏住呼吸,偷偷抬头看去,却与两双笑眯眯的眼睛对视上。 —— 祁家主宅,会客厅此时分外热闹,却只是一人在絮絮叨叨。 紫毛道士正挥舞着一把短木剑,朝着好兄弟展示自己最得意的剑法。 剑意无形有影,被他不断挥舞下,还有几分像真道士。 而后他又一脸兴致勃勃,掏出道袍里的一袖珍钟表,显摆道:“猜猜这是什么?” 轮椅上的祁淮景撑着脸,冷眼旁观。 容珩被他冷冽目光一盯,忙讪笑道:“这是个妖气探测仪表,可以探查精怪的位置,来我给你示范一下。” 随后他摆弄了几下钟表,放在掌心里,抬手在屋内探测起来。 当指针真的转动时,他陡然一喜:“有了有了,成功……” 但当指针指向的位置,正是被两名保镖架过来的那名熟悉的小女孩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了看钟表,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挑眉的祁淮景,昧着良心说:“可能……是这表坏了。” 第99章 哄人怎么哄 容珩把钟表塞回衣兜中,装作若无其事,强笑道:“老九啊,你表妹来了不介绍一下?”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怔了一瞬。 祁淮景眸子里含着兴味,凝神注视了女孩片刻,轻声唤:“表……妹?” 尾调微扬,让钟漾听的心脏仿佛被勾了一下。 随后,在手下们惊诧的目光中,清冷的男人忽而又闷声低笑,道:“没错,我是有这么一个……表妹。” 此时钟漾被他的眼神灼灼盯着,莫名感觉一阵心慌。 好像,她已经无处遁逃了。 容珩还没搞清状况,挠了挠头,接话道:“哈哈哈,赶巧我今天碰上了她,也算是缘分哈哈。” 话说完,场面又恢复一片静默。 容珩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狐疑的眼神在这两人之间飘来飘去。 沉默良久后,祁淮景纤长的手指搭在茶杯上,慢条斯理唤道:“表妹。” 钟漾一愣,脑子灵光一闪,回:“表哥。” 出乎意料的回应,祁淮景淡笑了声,话里带着意味深长:“表妹这是从哪里来?” “……”钟漾抿唇不语。 要她怎么说,说她是从狗洞钻进来的?还是本来就是从你家爬出来,又从外面爬进你家。 纠结没多久,已经有人替她做出了选择,旁边的保镖阿良出声:“主子,她刚好从狗洞里钻进来,被我们抓住了。” 钟漾暗自磨牙,心中痛骂这保镖的多嘴。 不经意瞥见轮椅上的青年戏谑的目光,热意陡然升腾,她的面颊泛起两抹红晕。 许是看出女孩的不自在,祁淮景垂下眼帘,吩咐手下们都退下。 容珩还想说什么,就被保镖一把拉走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空寂的中式会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今天穿了一袭青色长衫,柔和的灯光洒下,更显的他气质温雅,清冷出尘。 钟漾一时间又看呆了,耳际传来祁淮景低沉温润的声音:“过来。” 他的声音淡淡的,很少听的出情绪波动,却分外悦耳动听。 仿佛受到蛊惑般,钟漾不自觉抬起脚,走到他身边。 等反应过来,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视线交汇中,她不适地移开眼,局促又带着慌张。 窘迫的小模样落在祁淮景眼中,他突然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看着女孩干净的眼睛,发问:“你的黑眼圈呢?” 钟漾身子僵直,强作淡定答:“什么黑眼圈,我没有。” 黑眼圈自从上次服用竹果,已经淡化了一些,后来被她用术法掩饰,只有偶尔不察才会跑出来。 想来是上次半夜偷吃,黑眼圈被看到了,钟漾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摩梭着衣角。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祁淮景不咸不淡继续问:“我养的那只大熊猫走丢了好几天。” “表妹,你看见它了吗?” 汗水从掌心渗出,钟漾抬头,杏眼带着懵懂纯真看着男人,软软道:“表哥,我刚从外面回来,没见过什么熊猫。” 祁淮景静静凝望着她半晌,薄唇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彻底沉下脸,吐字如冰:“你最好是。” 话未落音,钟漾就见他坐着轮椅离去的背影。 明明脸上依旧是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她无端觉得看出了点端疑。 ——饲养员好像生气了。 钟漾没有明白他生气的点在哪,只当他是太担心自己养的大熊猫还没找到。 这次去了趟弟弟那,好像确实耽误的时间比较久。 掰着手指数完,钟漾才发觉,离家的日子都一个礼拜了,难怪饲养员那么生气。 心下有了计较,她决定找个机会变回大熊猫。 —— 待在自己睡的房间没多久,外面敲门声响起,钟漾起身去开门。 门外出现的是管家伯伯,他端着餐盘笑的慈祥:“小妹妹,这是家主吩咐的,你还在长身体得多吃点。” 等钟漾接过,礼貌地回了一声谢谢,管家笑呵呵点点头便走了。 餐盘被盖住,还隐隐散发着香味,钟漾心中涌进一股暖流,暗道:“饲养员果然心底善良,人真好。” 她只不过胡编乱造一个身份,祁淮景看穿却不揭穿,还让她在这住,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感激的心情翻涌,钟漾已经迫不及待,伸手揭开盖子。 映入眼前的是一个白面大馒头,一盘水果,还有一小蝶红烧肉,一杯牛奶。 钟漾目瞪口呆:“……” 不敢相信,她觉得是自己打开方式不对,继而反复盖上又揭开,重复了几遍操作后,才接受了事实。 没事,至少还有红烧肉可以吃。 劳累奔波了数天,竹子都要吃吐了,总算能有点像样的食物。 起码这红烧肉还有咸味,钟漾垂涎欲滴,拿起筷子夹出一块就往嘴里塞。 “唔,就是这个味,好像有点淡了点……” 不知是不是她的味觉出了问题,总感觉咸味不足。 本着不浪费的思想,她还是把食物吃的一干二净。 吃饱喝足,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钟漾开始准备计划。 —— 东墙狗洞还没被封住,从外面钻进一只肥圆的大熊猫,把洞口又撑的大了一圈。 钻进来后,它抖了抖浑身的泥土,大摇大摆地踏入老宅内。 现在已是深夜,主宅屋内安静无声,只有走廊还有灯光。 钟漾四处扫视了一番,精准地前往二楼的一处房间。 蹑手蹑脚进入,床榻上的主人好似已经熟睡。 她悄咪咪松了口气,正打算进窝睡觉,就见昏暗的环境猝然亮起。 明亮的灯光下,男人怠倦的嗓音飘来:“知道回来了?” 钟漾脚步一顿,转身爬上床,蹭着他的脸,撒娇道:“主人,我回来啦。” 祁淮景冷呵了声,推开她的毛毛脸,沉默不语。 钟漾锲而不舍贴近,被推开也不恼,继续厚着脸皮蹭在他身上,哼唧道:“主人,我错了。” 见他还是板着脸不说话,钟漾哄人的技巧有限,趴在一边不知所措。 忽而灵光一闪,她背过身掏出一块发光石头,递到男人眼前。 “主人,这枚流萤石是我带给你的礼物。” 石头呈椭圆,通体圆润小巧,隐隐闪着黄色亮光,如同星星碎芒。 祁淮景瞳孔微动,抬眼直视她,似笑非笑:“我还是希望表妹亲自送给我。” 第100章 礼物 说到“亲自”两词时,他咬词重了些,带着耐人寻味。 钟漾反应迟钝了半拍,心跳如擂鼓,继续装聋作哑:“啊?” 祁淮景抿唇,改口道:“没事,睡觉吧。” 既然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强迫,关灯睡觉一气呵成。 钟漾看着背对自己睡觉的祁淮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脑海里回荡着只剩下一句话—— 他果然知道了…… 知道了…… 道了…… 了…… 知道了吗?他不知道吧,但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表妹。 他知道,他不知道,他知道,他不知道…… 怀着跌宕起伏的心情,钟漾把石头收回,心虚地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一下,浑身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两人各怀心思,睁着眼直到天亮。 —— 诡异的氛围一直僵持不下,钟漾第二天又搬回自己的房间了。 自从这天之后,她能明显感觉到,跟饲养员之间似乎总有什么隔阂。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几天后,容珩来紫竹林探望她,竟一眼道破她的妖精身份。 看他还想大声宣扬,钟漾忙用熊掌捂住他的嘴,低声警告道:“能不能闭嘴?” 容珩张大了双眼,点头如捣蒜,示意她可以放手。 等钟漾松开束缚他的爪子,容珩笑的神秘兮兮,超小声问:“我猜你是小表妹,对不对?” 钟漾斜瞪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容珩兴致高昂,又揽住她厚实的肩膀,说:“哈哈哈,你好奇我怎么知道的不?” “呵呵。”钟漾别开他的手臂。 “我家老九这么多年不近女色,什么时候冒出的表妹我听都没听过,你要不是那表妹,就奇怪了。” “所以——,你只能是她了。” 钟漾嘴角抽了抽,“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 这个紫毛哥一天天净往老宅跑,还天天穿着个黄道袍在招摇撞骗的,真是够了。 容珩嘿嘿一笑,道:“表妹,变回人形好交流啊。” 紫竹林现在没有保镖守着,兽医所的兽医最近也被外派出去了,一时间空寂寂的。 这本来是享受惬意独处时光的大好机会,但钟漾心中烦闷,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她摇了摇头,起身准备回窝里睡觉。 容珩平日里少根筋,现在倒是看的明白,疑惑道:“一个两个都心情不好?你们这是吵架了?” 钟漾身形僵住,蓦然化成小女孩身体,上前拽住容珩的衣领,质问道:“他心情不好?” 话一问出,她自己先愣了愣,松开手,表情有些茫然。 她这次好像知道,为什么饲养员心情不好了。 容珩摆弄起自己的衣领,“我今天来找他,那张脸冷的都要结冰了,不是心情不好是啥。” “唉,这妖精在人界就是行走不便,时刻都要防止身份被发现,你没让他知道吧?” 想的入神,钟漾只能听到耳边一直有叽叽歪歪的说话声。 忽然,容珩怪叫一声,高喊:“完了完了,今天轮到我值班,先走了!” 边说着话,他就已经慌慌张张地跑走,半路上还摔了一跤。 滑稽的跑步动作,让钟漾不禁捂额叹息,她算是真没见过这么中二的。 没有再多想,她心中有了思量,就这样以人形模样,走去主宅。 —— 管家刚踏入庭院内,就看见小女孩乖乖坐在长椅上,低着头看起来有些局促。 小姑娘长得白净,不吵不闹,包子脸鼓起来分外可爱。 不知怎的,他见女孩第一面,就顿生好感,现在更是心中慈爱倍增。 他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道:“小朋友……这是怎么了?” 本想称呼其姓名,才突然想起他不知道女孩的名字。 钟漾闻声抬起头,眼睛清亮透彻,瘪着嘴问:“管家伯伯,你知道家主什么时候回来吗?” 管家神情带着思索,面对她眼里满含的期盼,认真答:“家主今天很忙,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看到女孩眸中的光瞬间黯淡下来,他又补充道:“你要是有事的话,需要我转告给他吗?” 钟漾摇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要紧事。” 说完她便起身,头也不回地径直上了楼。 看着女孩落寞的背影,管家也察觉到异常,还是报告了一声给家主。 女孩是家主表妹一事,他也略有耳闻,但这么多年在祁家工作,还从没听说过家主有这个亲戚。 不过,主子的事情他这个做属下的也不好过问。 —— 闷在房间一直到晚饭时间,钟漾被管家叫下楼吃饭。 由于不知道女孩爱吃什么,热心的厨娘做了几道拿手好菜,三荤一素。 钟漾闻着撩人的香气,双眼冒着亮光,口水止不住分泌,全然没了先前的郁闷。 肉,好多肉,红烧排骨,清闷鱼肉…… 她吃的过瘾,不停的往嘴里塞,烫到舌头才知道收敛。 管家守在一旁,笑的合不拢嘴,直道:“慢点吃,先喝几口水。” 一直到吃的肚子圆滚滚,真的撑的不行了,钟漾才恋恋不舍地下桌。 吃完饭,就该起来走走消消食。 刚好天际转黑,月亮刚刚探出头,钟漾才踏过门槛,抬头就与青年漆黑微冷的眉目交汇。 还未开口,青年目不斜视,已经驱动轮椅进了屋内。 两人身影擦过,钟漾一时有些恍惚。 直到看到他进了书房,钟漾心中堵的慌,咬了咬牙也跟着进去。 书房内,祁淮景正看着文件,听到动静也未作理会。 直到来人一直走到自己身旁,伸出白嫩的小手,张开的掌心里是一枚荧荧闪烁的石头。 无波的心,此刻却悄然松动了。 而后,女孩温软的声音传至他的耳际:“表哥,流荧石,送你当礼物。” 愣了半晌,祁淮景抬手拿起石头。 两人的手碰触的刹那,不由都心底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异样情绪。 他眯眼打量了发光石头会,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轻笑,道:“那就,谢谢表妹了。” 对上男人含笑的眸子,宛若一汪春水。 室内静谧,钟漾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跳的飞快。 空气中,似有什么不明不白的东西蔓延开。 第101章 谜虚古境 夜幕沉沉,弯月高挂在树梢。 紫毛道士斜靠在树上,对着月光仔细端详着手中木剑。 这把木剑是他自己亲手用桃木所制,作为人生第一把剑,分外珍惜。 树上人影单薄,树下却热闹非凡,篝火缭绕。 三五成群的黄袍道士烤着火,看着火里被烤的吱吱冒油的烧肉,已经垂涎三尺。 扬一已经馋的不行,直可惜道:“唉,要是配点酒就好了。” 扬二笑骂道:“哎哎哎,正值班呢,能不能收敛点你那啤酒肚。” 扬三喟叹口气,摇头道:“你们还真是没心没肺,听说啊,最近家主正在挑选优秀子弟,你们就没想过争一争?” 扬一和扬二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害,城中人才藏龙卧虎,哪轮得到我们?” 一直沉默的扬四开口:“挑选子弟,是何故?” 扬五见多识广,接话道:“听说百年难遇的谜虚古镜要开了,华夏各大势力应该也在做准备了。” “嘘”扬三抬手噤声,“小点声。” 五人默契抬眼看了看树上的人影,声音放至最小:“让他听到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以他师父的本事,想必这次也能争到一个名额给自己徒弟。” 扬三话里带着羡慕,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树上的人,心中泛起一丝妒意。 谜虚古镜那等机缘,各大势力明争暗斗,肯定轮不到他们这种小弟子。 几人心知肚明,一时间纷纷沉默下来,各自心思各异。 而树上懒洋洋靠着的容珩,对他们自以为的窃声窃语已经听的一清二楚。 果然修道以来,不仅耳朵越来越好使,连眼睛都越发光亮。 容珩在前不久得了师父吩咐,以借读的身份拜入江城扬家门下,时限一年。 据老和尚所言,扬家现在毕竟是华夏道门之首,还有很多可以值得学习的地方。 可学习,但不必怀有敬畏之心。 至于为什么不用,还要说起这扬家当初做的一些不入流的勾当。 容珩也只是知道一二,听闻当初的扬家只是千年前微生道家的附庸。 微生世家是当时集天下道派为一统的顶流道门,现在的扬家根本没法比,后来却因为某种原因衰败。 扬家祖先趁乱偷走微生家族的奇门秘术,还有一系列珍宝,而后才发了家。 就算被后来众道家所不耻,他们到了现在依旧站稳了脚跟。 混在扬家有些日子,容珩因为师父的名号,也在江城小有名气,跟着少城主扬聪称兄道弟。 他也有好久没有看到师父了,该不会真去争什么古境名额了? 容珩摩挲着木剑,口中无声喃喃:“谜虚……古镜。” …… 几人在华夏东境内值守了一夜的班,期间还抓到一头说着叽叽歪歪日语的水猴精。 这种精怪智商偏低,呜呜咽咽地叫唤了许久,在场几个道士没一个能听懂。 索性几人商量一番,便通知了海外合作的道馆叫接处理。 忙活了一宿没睡,跟另一帮道士交接完,容珩疲倦地伸了伸懒腰,正准备启程回京市,就接到一通消息。 ——陆思放:兄弟,有空? ——容小珩:有 ——陆思放:你在哪,我过来找你。 ——容小珩:额,你说个位置我来。 ——陆思放:发送实时位置\/明月楼庄。 容珩眉一挑,对这位置有些意外,但还是回了句好,然后把手机揣回兜里。 明月楼庄在京市,可是很受权贵们的欢迎,其位置预定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看来他这顾客来头还不小。 —— 驱车来往明月楼庄,已经是两小时之后的事。 楼庄环境清幽,简约雅致的中式环境,让人心旷神怡。 这处产业是祁家麾下的,就连装修风格都跟老宅如出一辙。 进入约定好的包厢,陆思放已经等候多时。 两人入座后,陆思放就直奔主题:“兄弟,你那符纸还有卖不,再给我来一打。” 容珩错愕:“你要这么多?” 这避邪符就是他闲暇时候随便化的,还真有这等奇效? 陆思放表情放松,眼下的乌青看起来都少了不少,怡然自得道:“这符纸对我还算有用,只是——” “这作用也就持续了两三晚,之后效果越来越差了。” 容珩深表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兄弟,最近我灵感颇丰,这次做的符纸肯定效果更好。” 两人谈的合拢,不一会儿就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全然不知,旁边的空位上,还坐着一身穿黄色古装的长发男子,正饶有兴致地听着两人沟通。 温承双手托腮,对这紫毛道士说的话表示不赞成:“花里胡哨的符咒,半吊子,不行不行。” “还得靠我。” 这点破符咒,防鬼都难,全靠他每天给男人挡住那些嗡鸣声音。 不过温承不可能时时都在,他每天也会去外面探查一下情况。 这次听说有一个古境要开了,他对此也很感兴趣,打算过去看看。 —— 驴癫风到底没孬过菩提,还是念在故去的明月仙君面子上,拨给了他一个名额。 不过,驴癫风也不是吃亏的主,当然得了不少好处。 今天是协会商议名额一事,他特地穿了一身西装,行走于基地内。 基地里遍布人妖两界的生物,看到一头四肢健壮的灰色毛驴身穿西装,还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没有谁面露惊讶。 这其貌不扬的灰驴可是“自然”协会五大会长之一,还没有谁胆子这么大,敢嘲笑驴会长。 “自然”协会,置力于维护人妖两届秩序与平衡多年,屹立于蛮荒之地不倒。 今天难得开会,几个会长谁也没有迟到。 宽大的办公室内,四张绘有锦绣山河的玉石椅上都坐下了人。 管理局局长陆合旗笑容满面,朗声道:“各位,距离上次开会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吧。” 寻思法师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说:“是的,能再见到各位施主,老夫也很高兴。” 狐族大长老有苏宴摸了摸白胡子,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幽深。 妖局局长驴癫风罕见没说话,一直盯着着主座上那个空席,目光流露着追忆。 那里,是属于明月仙君的位置。 第102章 帮忙 菩提花了不少积蓄,从那头抠驴手中换来一个名额。 他有两个徒弟,自然不可能做到事事公平,所以—— 这名额当然不是给徒弟的,而是留给他自己的。 谜虚古境可曾是上古圣地,其中危险重重,不适合小辈们前去闯荡,菩提此番前去可是有要事。 由于古境开启一次只能容纳最多千人,对于人妖两界而言,每个名额都很宝贵。 古境距离开启时间还有两个月,各界都在暗自做着准备。 会议上,几个会长为了名额争夺的面红耳赤。 根据各族贡献值,人族数量居多,管理局局长陆合旗拿走了四百个名额。 妖局局长驴癫风厚着脸皮,也只拿了一百的名额,本来是九十九的,他硬是说凑个整数。 没办法,谁叫他这些年偷懒的次数多呢。 寻思法师倒是淡然,从容收下了两百的名额,不过他只需要一个足矣,就把剩下的全都抛售出来。 最后还是狐族大长老有苏宴得的最多,并且还买下了一百多个。 名额定好,接下来就是为最后的人选做好准备。 —— 自从和饲养员和好后,钟漾明里还是装成表妹的样子,到了晚上再换回兽形。 多有无奈,她毕竟答应过师父,绝不能透露妖精的身份。 虽然她的马甲已经被扒的差不多了,但还是决定挣扎一下。 白天装作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晚上还得换做大熊猫跟饲养员撒娇卖萌。 这么多天下来,钟漾觉得自己是不是快精分了。 祁淮景对此并没有什么表示不满,反而乐的跟女孩扮演表哥表妹的戏码。 最近他迷恋上了给女孩扎头发,并且还兴致勃勃给她买了不少公主裙,大有一种养女儿的架势。 直到疲惫一晚值班归来的容珩,见到蹲在地上的钟漾,和坐在轮椅上给她扎着头发的祁淮景,顿时感觉世界观坍塌。 他没看错吧??这是祁老九?! 钟漾的头发已经快长至腰,如愿以偿拥有了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男人扎头发的手势还有些生疏,不经意间扯到了她的几根头发,疼的她不禁“嘶”了一声。 祁淮景动作一顿,柔声问:“弄疼了?” 钟漾强颜欢笑:“不疼,不疼。” 不过下一秒,他扎头发的手明显更轻了不少。 看着平日里冷漠疏离的青年,现在眉眼间都含着温情,容珩的表情仿佛见了鬼般难受。 感觉到视线,祁淮景缓缓抬起头,冷睇了他一眼,又低头专注起摆弄女孩的头发。 容珩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想把惊恐给压下去。 他觉得肯定是自己熬夜的次数太多了,不行,得赶紧回去补一觉。 心中默念着幻觉,容珩轻车熟路地上了楼,找到自己的房间开门然后合上。 钟漾没发现有人来了,还在嘟囔着:“表哥,是不是扎歪了?” 祁淮景看了看明显歪向一边的两个小丸子,又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唇角微勾:“没有,这是我设计的新发型。” 钟漾:“……” —— 夜已熟睡,钟漾睡眼稀松间,似乎总感觉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会是谁呢?谁,谁在叫我。 她猛地睁开眼,起身就看到黑暗的角落里的人影。 忍住尖叫,她得以看清来人,正是顾序。 钟漾没好气翻了个白眼,道:“大半夜吓唬谁呢?” 顾序扯了扯嘴角,无语道:“谁知道你睡得跟猪一样。” 眼见钟漾还要说什么,他直接打断:“说正事,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钟漾眨了眨大眼睛,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南部有一古境要开了,我需要你代我进去取一样东西,那东西凶险至极,切不可直接触摸。” “图纸和其他你可能用到的东西我都放进这袋中了,不要让我失望。” 听完一长串的话,钟漾还有些发懵就被塞了一个白色袋子。 然后就对上顾序饱含鼓励的眼神,她掂了掂感觉没什么重量的袋子,犹疑道:“就这点?我的报酬呢?” 顾序忍住想敲她的心,耐心解释:“里面的东西可比你自己还要值钱,放心用吧,切记跟着地图走,不要迷路了。” “谜虚古境毕竟是最古老的圣地,危险重重,我到时候会送你进去,这一个多月里你好生修炼。” “还有,……” 话还没说完,他扭头一看,女孩已经趴在被子上睡着了。 顾序无奈摇了摇头,也闪身消失在黑暗中。 —— 不知从何时开始,紧张的氛围悄然弥漫在华夏境内。 顾序给她的锦囊不大,但里面的东西意外之多,各式各样的药丸符咒看的眼花缭乱。 药丸很贴心地贴了各种标签,还有符咒也有使用说明,除此之外就是一张羊皮纸的古旧地图,还有一张奇怪的图纸。 图纸上面只有一张类似羊角的东西,黑黢黢的没有任何特别。 钟漾笑的开心,深感这趟旅行血赚,并没有任何紧迫感。 三只小弟也随后飞了回来,表情怏怏不乐,身上都带了点伤,羽毛也秃了不少。 看着秃头的乌鸦,钟漾憋住笑问:“这是去哪打架了?” 乌鸦趴在地上气的呼吸急促,唾弃道:“该死的狗屁道家,听说是那圣地要开了,他们就开始清场了。” 杜鹃整理着羽毛,接话:“我们多问了几句,一言不合就开始打鸟了。” 麻雀哭唧唧:“真讨厌,我想吃果子都不行。” “哪个道家这么霸道?”钟漾秀眉轻皱。 “听说是什么扬家。” 意料之中,果真是那群嚣张跋扈的道士。 对于当初那批道士,钟漾没有什么好感,要不是容珩帮忙,恐怕万事通的宝贝船都保不住了。 乌鸦注意到什么,瞪大双眼:“老大……你什么时候变成人形了?” 钟漾刚刚还是兽形,但觉得还是当人自在,又变回了人形,此时躺在熊猫窝里,整个人懒散自在。 她满不在意:“人形舒服。” 乌鸦见她浑然没有危机感,急道:“你又忘了我上次说的那故事嘛!千万别在人前暴露身份。” 钟漾看他着急了,忙安抚道:“没事,紫竹林里面很安全的。” 现在饲养员已经把她半放养了,她现在没有拘束自在多了。 第103章 准备 任凭乌鸦怎么怀疑,钟漾都坚决否认自己暴露了身份。 苦口婆心没用,乌鸦就每天盯着老大的行动,一看到她人身进入主宅,就开始叽喳怪叫。 直到被钟漾揍了一顿,他才老实起来。 现在各界势力明争暗斗,都在为进古境做最后的准备,鸽子消息灵通,每天来紫竹林传递了各种情报。 或是哪个妖族为了争夺名额已经打起来了,或是江城扬家采取斗法挑战赛,前一百名即可获得古境名额。 各势力为了自己族群繁荣,可谓是绞尽脑汁想办法。 三小弟听说钟漾也要去古境,表示羡慕不已,也替她感到高兴。 这高兴的下场就是,钟漾每天都不能偷懒了,只能勤勤恳恳修炼,感觉又回到了清风山苦修的日子。 祁淮景最近也发现了,竹林里那三只鸟儿不知何时飞了回来。 有时候他路过竹林,察觉到被注视,抬头就能发现三只鸟儿眼神不善地看着自己,那黑毛鸟嘴里还叫唤着他听不懂的话。 心中感到莫名,他这段时间也发现,小猪似乎忙着在计划什么。 夜晚,祁老爷子一通电话打来,两人交谈了许久才挂断电话。 月光倾斜在他身上,他站在阴影处,侧脸轮廓忽明忽暗,“古……境?” —— 陆思放最近闲在家里,明显感觉到自己老爸的不对劲。 小时候,在学校要写作文关于父亲的职业时,别人父亲都是警察医生一类,只有他被当众点名。 因为,他写的是:我的父亲职业很伟大,是宗教管理局的局长,专门出售香火给庙里的老尼姑,(尼姑看到我爸的脸都会多买点) 写的简单明了,字字出于肺腑,却被老师点名批评,因为他在作文结尾还凑了点字数—— 我们家的香火价格公道实惠,详情请拨打185****咨询。 他的老爸是宗教管理局局长这事千真万确,但当时没有一个人信,因为这个局子没人听说过。 被问及局子地址在哪,他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后来就被班上同学排挤,说他是谎话精。 年幼的陆思放性子内向,不会说话,直接揍的他们满地找牙。 后来被老爸领回家,他还满不服气,气哄哄质问老爸:“你是不是在骗我,哪里有什么宗教管理局?” 结果他老爸也是个话少的,直接大手一挥,两人一起去了管理局里看。 局子面积小,装修简陋工作人员少,陆思放自此也就深信不疑。 他的老爸什么德行陆思放早就清楚,虽然是个局长,但一年有半年天天宅在家里,一出差就没回音,社交几乎为零。 最近他老爸天天宅家里,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每天电话接的不停。 半夜都能听到他神神叨叨接电话,说什么会长、打架的字眼。 嘴里叼着烟,说到激动处大手拍在桌子上,被陆思放发现后,才会有所收敛。 这一副黑社会混混头的架势,让陆思放不由起了疑心。 他的老爸,不会在做些什么违法的勾当吧? 母亲在他出生前就死了,两父子相伴成长,作为一名根正苗红的青年,陆思放怎么能放任父亲违法犯罪。 所以,多番考虑下,陆思放决定先把老爸的犯罪记录给找到,让他去局子里自首。 依照他在军队里的关系,怎么说也能让老爸在牢里过得舒服点。 打定主意后,陆思放趁着老爸不在家,偷摸进书房里,搜查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书房整洁的不似有过人用,只有桌面上摆放的电脑。 看来秘密藏在电脑里,他没有多犹豫,直接开机。 老爸最讨厌设置密码,所以他全部密码都是通用的,陆思放也知道。 没费什么力气电脑就打开,里面依旧是简洁的界面,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陆思放眯眼看了会,眼尖地瞄见一个桌面文件——名额。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文件或许包含了所有犯罪分子的信息。 或许,还隐藏了一个大阴谋。 陆思放眼含精光,点开了这个文件,出现的是一长串人名,人数刚好是四百人。 人名看起来是分好类的,后面还有备注,什么江城扬家之类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一个个翻下去,不经意间竟然撇到几个熟悉的名字。 华夏部队的几个人怎么也混进去了? “难道,这还有卧底在里面?” 翻看了几遍,陆思放总算找到了自己老爸的名字。 老家伙还知道隐藏,把自己名字混在里面,让他一时都没察觉。 没有丝毫犹豫地,他直接把陆合旗的名字替换成陆思放。 做好一切后,他把浏览记录删除,关闭电脑,转身离开了书房。 “老爸啊,这次就让儿子我代替你去趟这趟浑水吧。”陆思放双手插兜,看起来心情极好。 —— 东荒百里,青河之巅,这里是狐族领域。 琉璃瓦顶,云雾缭绕,青色山峦拥簇下是一座座古典的宫殿。 秦无拘顶着周围大批未成形狐狸的艳羡目光,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前走。 依照狐族族规,每个还未化形的狐狸都得出外历练,直到化形才能回来。 族规残酷,却也造就了狐族在大动荡之后屹立不倒的地位。 这次他化了形,以前嘲笑讥讽的闲言碎语也再没有出现。 一路穿过花红柳绿的景色,来到长老殿外,他头上的耳朵微动,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响。 “名额稀少,凭什么要拨出一个名额让给一个才刚化形的废物?” 秦无拘愣了一秒,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二长老的声音。 接着大长老的声音平静传来:“那名额本来就是我额外买的,你有什么不满?” 三长老充当和事佬:“好了好了,你们两消消火气。” 二长老胸膛起伏,阴狠道:“你根本就是仗着大长老的地位,滥用职权!” 大长老面色冷静,没有再理会他,转身对着殿外道:“来了就进来吧。” 秦无拘神情微怔,有点意外大长老发现了自己,随后还是抬脚踏入了殿堂。 在里面待了接近一刻钟,出来时他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原来,二长老指的废物是……他。 第104章 心想事成鸡 谜虚古境开放的准确时间大抵确认,各族势力已经提前一周,陆陆续续前往南部丛林。 一时间,浩浩荡荡的各族群涌入,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类注意。 有人特意拍了视频上传到网络,却不到几分钟视频就销声匿迹了,关于这种异象的帖子也没有踪迹。 事关华夏秘辛,高层早就将信息封锁,这件事没有起到任何波澜。 钟漾特地跟祁淮景说了一声要离开一段时间,没想到他没有问缘由,就准许了。 跟随顾序一同乘着云,游戈穿行于云雾中,如同梦幻一般的场景。 钟漾也不禁感慨位面管理员的财大气粗,有种抱上了金大腿的错觉。 遵从顾序嘱咐,等会到了地方,不用说话,只需当个背景板就行。 两人都已经戴好了面具,看起来还真有几分神秘组织的感觉。 这面具为金丝嵌玉材质,只能遮住半张脸,以顾序所言是为了不让有心之人记住样貌。 不过也算是装逼利器,戴在脸上感觉浑身都不一样了。 顾序今天罕见穿了件白色长袍,倒是收起了他那些潮人穿搭,加上戴了面具,气质缥缈出尘。 钟漾趴在云层里,盯了他好一会,最后得出结论——这酷哥还挺会穿。 南部距离京市遥远,这云通体软绵绵还易散,没想到飞起来的速度挺快。 从早晨出发,只飞了一天,到了乌云遮天之时,就已经到了。 —— 天空里闷雷不断,空气中似有什么暗流涌动。 这里看起来是一片新开辟出来的空地,四周古木参天,并未有什么特别。 每个角落都有不少安营扎寨的,妖精和人族大体分作两边,气氛有点僵持。 钟漾忍住好奇,眼睛还是滴溜溜转着,对这幅场面有些震撼。 妖精各异,有人面蛇身,青面獠牙,还有很多露着尾巴的,在这里他们并没有掩饰自己妖精的特征。 也可能是为了以便和人族区别。 再看人族那边,基本穿着黄袍的道士居多,他们手拿佩剑,虎视眈眈地看着对面的妖族。 两边人数加起来,恐怕也已经远超千人,看来这古境真有什么特别之处。 看到有两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飞下来,双方也没有多惊讶,都在干着自己的事。 等顾序带着钟漾在一空位上站好,突然从人潮中涌出一部分妖精和人。 他们走到顾序身旁,毕恭毕敬鞠了一躬,谦卑道:“督察使好!” 钟漾强忍住惊讶,又望了望周围,发现没有谁注意到这里的举动,估计是加了什么结界。 督察使?这里的人都是这么称呼位面者的啊。 顾序只是微微颔首,对着他们说:“给我一个名额,我需要安排她进去。” 众人闻言,目光移向他旁边的小女孩,一时心思各异,并未说话。 还是寻思法师率先出声:“我这还有一个,就让给这位施主罢。” 钟漾抬眸与面前的老和尚对视上,看到了他眼睛里仿佛能包容万物的平和。 顾序浅淡一笑:“那就多谢了,秃驴。” 寻思愣了半秒,答的从容:“好的,毛头。” 顾序黑脸,没再说话。 旁边几个妖精和人类心有灵犀,全当没听见,暗自里还在幸灾乐祸。 钟漾从这两人的损话里,嗅到了一丝不平常的气息。 估计这两人还有什么陈年恩怨,跟清风山那几个老家伙一样。 等待的过程极为漫长,听说古境就在这两天会开,钟漾已经等的犯困,坐在凳子上头不停点地。 附近的人潮喧哗,不时还能闻见食物的油腻飘香。 这么山旮旯的地方,竟然还有人看到商机,趁着这个好机会摆上了摊,卖起了烤鸡。 她不得不佩服这摊主的鬼才。 闻着这香气,钟漾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她四处望了望,决定还是上去凑个热闹。 顾序和几个老前辈去探查古境位置了,走之前嘱咐她不要乱走。 她就买只烤鸡,不算乱走吧。 这次来之前,饲养员塞给她几万块的现金,用来傍身,钟漾第一次有了一种当暴发户的感觉。 果然有钱真好,烤鸡随便买。 好不容易挤进人堆,钟漾一眼就看见了那摊位上亮眼的紫毛道士。 道士还在卖力地烤着火,烤架上是十几串全鸡,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看着他额角不断热出的汗,钟漾不禁有些汗颜。 真是到哪都有他,怎么这家伙当上了道士,又开始摆摊做起了兼职。 生意太好是容珩意想不到的,旁边不停有催促声,他只得高声喊着:“别急别急,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五百块钱一只鸡啊!概不还价!” “心想事成鸡!吃了保准你们进了古境找到好宝贝!” 生意做的热火朝天,他不经意间瞥到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孩,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不过随即这心思他就抛到一边,专心干起买卖。 五百一只的天价烤鸡,虽然有些人嘴上说着贵,但吃起来别提有多香。 不一会儿已经卖出了几百只,还好容珩这次进的货批量足。 当陆思放一路走过来,看到不少妖精和人类手里拿着只喷香烤鸡,已经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地方,怎么那么多精怪,还在吃烤鸡?? 并且有一只长着翅膀的鸟人手里也拿着只烤鸡,这样吃你的同胞真的好吗!! 陆思放好不容易从熟人那得到地址,立即马不停蹄地赶路,没想到场面会这么出乎意外。 好像,踏入了什么凡人止步的地方。 跟随着人流去向,远远就看到烤鸡摊位上的横幅——心想事成鸡。 又远远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影,陆思放僵直了身体,踢着正步笔直走向前。 拍了拍对方的肩,表情复杂:“兄弟,你还兼职卖烤鸡?” 容珩蓦地抬头就撞见熟人,有些不好意思道:“别提了,我爷爷把我卡给停了,只能来这赚点外快——” 他顿了顿,又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低声问:“你是怎么来的?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第105章 大嘴巴子 陆思放正想接话,余光中瞥见一面带怒气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他暗道不妙,忙说了句:“下次再聊!” 转头他就扬起一抹大大的笑脸,大跨步上前拥抱住来人,道:“老爸,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你想我没?” 陆合旗猛一被抱的愣住,反应过来面上带着隐忍怒气,用力抱住逆子,贴近他耳边咬牙切齿:“你来这里干什么?” 陆思放吃痛一叫,忙唤:“哎呦,老爸你能不能轻点?” 陆合旗忍:“快说话。” 两人拥抱完,陆思放耸了耸肩,吊儿郎当开口:“我想你了,就来找你咯。” “哎哎哎别打别打——” “我看你小子是在找死!” 旁边一众人类和妖精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边啃着烤鸡边看着老子教训小子。 远处的钟漾也发现了,观望着观望着,又看到了陆思放那熟悉的面孔。 她吃着烤鸡,坦然又接受了这个事实。 今天的熟人真多啊,该不会师父他们也来了? 心中这么想着,她就感觉到一道灼热视线,转眼就看到了附近的一个乞丐装怪老头。 老头看着她,一脸若有所思,准确地说是看着她手里的烤鸡,顺带看了她一眼。 钟漾假装淡定地别开眼,心想:还好带了面具。 今天来的各族成员确实多了点,过了没一会就又看到一批长相妖孽的妖精走过来。 男男女女都有,独特的是他们头顶有各异的耳朵,还有尾巴,一摇一摆走起来的姿势分外妖娆。 看样貌应该是狐族没错了。 钟漾专注在那队妖精中寻找着,果然又在队伍尾处看到了那低着头的漂亮少年。 秦无拘看起来情绪低落,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视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又发起了呆。 角落里,菩提满不在意地席地而坐,大口大口闷着酒,浑浊的眼里似有精光闪烁。 旁边坐着的驴癫风接过他手里的酒葫芦,畅快吞了一大口,惬意地用驴蹄子抹了抹嘴。 然后说:“你这老不休怎么不把名额让给徒弟,还自己进去?” 菩提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他们可不用我操心。” 他那两个徒弟,本事大的很。 —— 当一阵地动山摇来临时,坐守的众多人和妖猝然都站起来,目光带着希冀看向丛林深处。 那里本是一处高耸石壁,现在正缓缓破裂开,露出里面的瑰丽旋涡。 这,就是进入古境的必经通道。 两界各派出了几名成员出来清点名单,并且还在维持着秩序。 半空中腾空立着几道人影,正俯瞰着下方躁动的人群,底下纷乱的潮动才渐渐平息下来。 无论是人和妖,大多崇拜地仰望着天上那几个背手而立的存在。 那可是,代表着华夏最强实力的存在啊,是他们这辈子都遥不可及的。 底下开始井然有序地点起名,上空的几位还在攀谈着。 驴癫风撇了撇嘴,不满道:“最近几年的这些小辈,真是越来越不行了,耐不住寂寞,还在吃烤鸡?” 寻思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道:“可能,是太饿了吧。” 陆合旗刚揍了儿子一顿,心中有气,随口问出:“那卖烤鸡的是谁啊?道士都能染头发了?” 寻思双手合十,辩解道:“偶尔的放纵,才是对身心都好的选择。” 驴癫风:“……” 陆合旗狐疑地又看了眼底下的紫毛道士,“该不会,那家伙就是法师新收的弟子?” 寻思含笑点点头,称:“孩子还小。” 陆合旗嘴角抽了抽,心中腹诽:二十多了还小? 到底还是得给老和尚点面子,他和驴癫风对视一眼,默契地飞回地面。 半空中,很快只剩下狐族大长老有苏宴和寻思法师在了。 寻思凝眉注视了会有苏宴,发现了什么异样,面色沉重道:“长老,最近可有什么事?” 有苏宴从愣神中走出,茫然道:“法师,最近族中一切正常。” 寻思思索了下,还是出言提醒:“我观你印堂发黑,最近还是多加小心。” 有苏宴嗯了一声,并没有把这话记在心上,反而专注于关注底下动静。 人数清点的过程很顺利,直到陆思放的名字被念出,他懒懒地抬起手,高声说了个“到!” 陌生的名字惹来众多人族成员回头看去。 陆合旗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恶狠狠磨着牙,暗自瞪着这逆子。 事已成定局,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陆思放对着老爸得意一笑,露出两个浅浅梨涡。 直到念到最后,多出了几个名字,点名员错愕,不安地看了看会长陆合旗。 看到会长肯定地点头,他才敢继续往下念:“灵,祁元,祁良。” 话一出口,人群又开始躁动起来,出现了质疑声:“这怎么多出了三个人?” “还是祁家的?京市祁家?他们不是隐世多年从不过问两界的事?” “哈哈哈,我听说啊,他们的家主是个瘸子,怕不是给他寻药材来了。” “啧啧,还真有可能……” 讥笑声从几个黄袍道士里传出,不过下一秒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一面容清秀的少年跃身而起,一个纵跃腾空出现在他们面前,狠狠打了几个说闲话的道士一人一耳光。 仅是一耳光,力道之大打的如雷贯耳,一时间周遭静默无声。 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几个道士回过神来,他们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灵冷冷地注视着几人,警告道:“再敢乱说话,小心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说完,他就这样慢步走回原来站着的地方。 少年看着样貌十分年轻,但这做法狠辣冷酷,瞬间就震慑了在场众人。 驴癫风满意地在一旁看着,啧啧称赞道:“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 菩提也若有所思:“确实,这一个巴掌能连拍几个人的手法,值得一学。” 角落里,钟漾暗自给那少年喝彩了几声,要不是她现在不能暴露,不然就变回熊猫给那几个人每人来几下。 她的饲养员风姿绰约,哪能容这些脑缺议论。 第106章 异变 人群这边被少年的狠辣震慑住,几个道士被打了方知气愤,嚷嚷道:“臭小子!你敢打扬家的人?” “占着名额还敢打我们?” 扬家众多道士也跟着叫嚣:“对啊!凭什么那祁家多占了三个名额,是不是私吞了?” “安静!”陆合旗抬手噤声,“那名额是祁家自己买的,你们对我有异议?” 众人哑然,感受到会长的强大威压,全然不敢再吱声。 祁家泼天富贵,买几个名额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钱,但对捉襟见肘的道士们来说,可就…… 道士里面名气大的当然赚的多,但修道之途艰辛无比,岂非一朝一夕。 所以大多数道士都是有副业的。 人数清点完,按照顺序先由人族这边先进入,妖族也没有任何异议。 古境开放时间足有半年,灵宝仙草都得靠自己的机缘,不在乎这点时间。 正当人族这边已经排好队准备进去时,忽而天际骤变,蓝天瞬间变成了黑夜。 一道黑色云雾呼啸而过,笔直闯入古境入口内,伴随着雌雄莫辨的笑声:“哈哈哈哈,古境就让我先探探路吧!” 随后,黑夜又转换回白天,众人心有余悸,对这奇怪物体感到吃惊。 几个会长互相对视,心中已经对这个东西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 侧目看向一旁的督察使,只见他目光深幽,神色带着沉思。 既然已经进去了一位,这队伍里自然要踢出一名,各族畏畏缩缩,谁也不想当那个“替罪羔羊”。 人潮又开始涌动,前面几个人已经趁乱跳进了入口。 不消片刻已经偷溜进去几个,顾序大手一挥化出结界,把其他人都拦在外面。 “扬家剔除一个名额,其他人按照规矩办事。” 底下悄无声息安静下来,被戴着面具的神秘人的展现的强大震慑住。 他们从没见过这神秘男人,随意外泄出的威压竟然能强大到瞬间禁锢住数百人。 这个人,恐怕捏死他们就跟捏死蚂蚁那么容易。 而底下的江城扬家众道士们虽然面露不甘,也只能接受安排。 刚刚闯进去的几个,可都是他们扬家的人,他们自知理亏,不想在还没进古境之前就再出风头。 井然有序地排好队,直到最后一个妖精准备踏境时,异变突生,瑰丽旋涡竟然悄然关闭了。 众会长交视一眼,纷纷表示不解,只听督察使缓缓启唇:“有鬼跟进去了。” —— 钟漾进入古境之前,只听顾序最后嘱咐:“小心刚才那东西。” 而后,随着周遭景象千变万化,她眼前一晃,踩着的地面就已经换成了一片广无边际的沙漠。 没有风,只有无尽的闷热和寂寥。 古境里面千变万化,奇珍异宝可能暗藏于每个角落,也可能,只是杀机。 总要有先行者试探,血腥杀戮作铺垫,这张羊皮地图就是佐证。 按照地图的位置,她应该就是在古境最北端的地界,荒北漠。 这里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太阳炙烤下的绝境之地,是被称为最不可能出现至宝的地方。 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钟漾待了没多久就已经受不了,幻化回兽形奔跑起来。 人形太过脆弱,还是大熊猫身体皮糙肉厚点,并且奔跑速度快。 根据顾序说的那独角所在地,是位处西南地界,名为桃花涧的某处凶险之地。 古境这么多年没开,他依旧笃定那东西还在,也没人敢上前触碰。 毕竟他是金主,钟漾拿了东西只要照着办事就行。 一直不停歇地跑了有几个钟头,饶是钟漾是妖精也吃不消,她的妖力也已经所剩无几。 随便找了块奇怪的石头靠着,她坐在沙地上短促地喘着气。 忽而感觉到身后什么东西动了动,她猛地一惊,飞速装过头看去。 后面依旧是无垠荒漠,只有那块石头。 她凝眉仔细观察了会石头,越看心中越觉得古怪。 这荒漠走了这么久连仙人掌都不曾见过,怎么徒增一块大石头,还长满了青苔。 脑子正思索间,倏忽中地面突然裂开,钟漾半个身体都被陷了进去,就听到什么粗粝的仿佛开水喷气的叹息声。 接着她就对上一双足有篮球大小的绿色竖瞳,她吓得呼吸一窒。 竖瞳的主人,原来是头巨大无比的绿毛乌龟,此时他站起身来,顿时引得周遭泥沙全部翻滚飞扬。 钟漾坐在他背上更是一览无余,视野广阔了不少。 “你是谁?是来夺宝的吗?”乌龟伸长脖颈,仰视着自己背上的黑白兽。 钟漾摇头,“我只是路过这里,不知道扰了您清静,还请见谅。” 见乌龟依旧眼神如刀地盯着她,她又补充道:“您放心,我立刻就走,就走!” 这龟背距离地面都有两层楼那么高,她直接跳下去立即摔了个头朝地。 还没站稳,钟漾已经如同惊弓之鸟,慌忙准备跑路。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乌龟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说:“哈哈哈,先别急着走,荒漠好久没有来任何生物了。” 边说着话,他伸长爪子,敏捷地把还在跑的钟漾抓握住,送至自己面前。 “这样吧,我让你三招,只要你能在三招之内把我打伤,我不仅放你走,还把至宝献上。” “但是——”乌龟竖瞳骤冷,“倘若你没伤我分毫,你这条小命就留着陪我吧。” 钟漾哭丧着脸,道:“龟前辈,我不要至宝,您能不能放我走?” 乌龟置若罔闻,把她扔回沙地上,表情坦然:“我就在这不动,任你观察,三招时效直到天黑。” 话落,他合上眼睛,真就一动也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被迫上场,钟漾直接变回人形,摩挲着双手跃跃欲试。 三招,不多不少,看来这乌龟很有自信,估摸着他皮糙肉厚,防御值肯定很高。 俗话说的好,再强的人也怕被挠咯吱窝。 钟漾来回端详了番乌龟的庞大身体,决定先试试,反正这应该也不算三招之内吧。 于是,她爬上龟背,随手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枚黑羽毛,对准乌龟咯吱窝挠了几下。 几秒过后,乌龟睁开眼,钟漾一喜,结果下一刻他平淡道:“一招用完,还有两招。” 说完就又闭上了眼。 钟漾气结:“……” 第107章 龟孙子 第二招,钟漾不再耍滑头,直接双掌捏印,施展自己现在能做到的最强攻击法术,草木斩。 这斩法是流苏树精和菩提一同改良的,攻击力在同级别中算的上是很高了。 只见十几道青色光刃凭空飞出,直击乌龟的腿部。 青光乍现,又转瞬即逝,而后钟漾定睛一看,乌龟依旧毫发无伤。 “哈哈哈,最后一招,看来你要陪我在这荒漠里待下去了。”乌龟笑的得意。 因为先前已经连续跑了几个小时,现在又施展法术,妖力几乎已经耗尽,她费力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天气炎热,钟漾的身躯摇摇欲坠,干脆一屁股坐在滚烫的沙堆上,陷入了沉思。 自己妖力浅薄,对上这防御力离谱的老龟毫无胜算,看来只能用外援了。 顾序给她的符纸种样颇多,大部分都是攻击的,就是不知道对这皮糙肉厚的家伙有没有用。 杂七杂八的符纸加起来也是三十多张,那可是她在这古境的救命符啊。 为防失败,她一脸肉疼地从袋子中挑挑拣拣,翻出两张雷爆符,和一张火燎符。 符纸包装精美,材质也与寻常纸截然不同。 甫一拿出,旁边的乌龟似有所感,抬眸看了看她手中的奇怪符纸。 精怪修炼到一定程度,对于周边事物的感知更加敏锐,他似乎在这里面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不过他也没当回事,他活的太久了,要是有什么东西能伤到他,也是一种乐趣。 钟漾收敛心神,食指和中指夹住三张符纸并拢,抬手一挥,念出口诀:“虚空雷火,相辅相佐,爆!” 下一秒,滔天火浪夹杂着雷电猛烈翻滚,顷刻间就吞没了乌龟庞大的身躯,他惊的瞳孔猛缩,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 钟漾对三张符纸叠加的威力大吃一惊,还没及时反应,就被余威波及,烧的满脸通黑,一头秀发也被电成朝天辫了。 片刻,当沙尘烟雾终于消散,一股奇异的烤肉香气飘来,钟漾张了张嘴,吐出一口黑气。 她这才看清了手上的使用小贴士:符咒叠加须谨慎,两里开外保平安。 钟漾郁结:“……” 现在才看到,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谁能料到三张符咒叠加的威力这么大?? 蓦然间,从半死不活的乌龟身上传来洪亮的大笑声,“哈哈哈,痛快痛快!” 笑声久不停歇,伴随着乌龟身上多处溃烂的伤疤竟然慢慢在恢复。 这,这自愈能力这么强悍,钟漾已经震惊的瞠目结舌。 不消片刻,乌龟身上的强势已经全部恢复,只留地上几滩绿色血渍还在,让钟漾不至于以为刚才只是个幻觉。 她指着地上血渍说:“前辈,这算我过了吧?” 乌龟抖了抖身上的一层被雷电出的黑灰,冷哼了声,“偷奸耍滑,勉强算你过了。” 钟漾暗暗欣喜,转身正准备走时,又听乌龟说:“既然你赢了,我也不是什么言而无信的妖精,这至宝你就拿去吧。” 话落,从它的龟背里缓缓飘出一晶莹剔透,散发着流光溢彩的短条物体。 钟漾抬手接住,感受到这冰凉玉润的触感,心中一颤。 这竟是一支只有半截的竹子,通体用白青玉打造,竹身雕琢有几根竹枝叶,风雅又简约。 细细端详,青玉竹周身似有流光闪烁。 当真是至宝啊,就算只是握在手里,都能感觉到它的不平凡。 只是——为什么只有半截了? 还没等她问出口,乌龟已经作出了解释:“我当时偶然得到它时,就只有半截了,虽然是残缺至宝,其威力也不平凡。” “哈哈”乌龟笑的狡黠,“你要是跟它有缘,或许还能找到剩下丢失的半截。” 钟漾爱怜地摸了摸青玉竹,问:“这竹子可有宝名?” 乌龟想了想,答:“鹤鸣。” “至宝都有名讳,这法宝虽说是我捡的,但也在族中见过记载。” 虽说是残缺至宝,钟漾得来也开心,忙拱手行了一礼,连连感谢。 乌龟对此很是受用,笑道:“既然你能来这也算跟我有缘,老夫也顺便告诉你我的名讳吧。” 钟漾屏息静气,只听他缓缓吐露:“龟,孙,子。” 钟漾猝:“……” 龟孙子?谁家好妖精这么想不开要叫这个名字? 犹豫再三,她还是开口:“龟……前辈,这名字您是从何而来呀,还挺特别。” 龟孙子语气带着炫耀:“总听人族喜欢叫别人‘龟孙子’,想来是个响当当的名号。” “你还是第一个知道我名字的。” 钟漾汗颜,不敢再多嘴,忙不迭准备找借口跑路。 她也很想提醒,但眼下看来这位前辈对自己的名字太满意了,还是下次再说吧。 —— 荒北漠和桃花涧直接需要横跨两个地界,告辞龟前辈,钟漾又风尘仆仆赶往下一个地点——黄泉瀑。 期间饿了她就吃一粒辟谷丹,可充饥一个月。 这种初级丹药按理说在现世应该大卖特卖才对,但制造辟谷丹所需的祝馀草早在大动荡之后就绝迹了。 可以说,现存的辟谷丹一粒都能卖出天价,钟漾不由再一次感慨作为位面者的财大气粗。 古境的奇特,在之后数天劳累奔波中,她逐渐能感受到了。 这里的精怪繁多,并且远比外界的要凶猛好斗,其中地界充斥着浓郁的灵气比清风山还要多。 不用特地定下脚步冥想,只是一吸一纳之间,顿觉五感畅通,神清气爽。 难怪两界为了争夺这名额,纷争不断,她仅仅只待了半个月,已然修为瓶颈有一丝松动。 估计再过不久,就能步入化形中期了。 这次路途钟漾可没有再偷懒,老老实实按着地图,终于在来到古境一个月后,踏入了黄泉瀑地界。 期间侥幸逃过了几次妖精偷袭,借助符咒的威力,也在荒漠北闯出了名号——一言不合就丢符咒的暴躁面具妹。 黄泉瀑,是和荒北漠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里遍地是枯竭干涸的黑土,除了一簇簇开的茂盛的彼岸花,就是黄色的流泉。 第108章 黄泉 天空都是昏沉沉的,一派荒凉很符合它的名字,黄泉瀑。 空气中好似夹带了一丝微弱的腐朽气息,置身其中,仿若阴曹地府。 在荒北漠里面钟漾还没见过除她之外的踏境者,而在这,走了没一会就远远望见桥对岸有两波人在对峙。 她忍不住心中好奇,蹑手蹑脚躲在桥墩后偷偷观望。 不经意间竟然又看到了熟人,是——祁家的人。 祁家这边只有三个黑衣人,而对面却足有三十多位黄袍道士。 看这嚣张的气焰,想也不用想肯定是那江城扬家了,不过这么多黄袍道士中,怎么还有一个女人的身影。 隐隐还能听到领头的胖少年嚣张跋扈的声音:“这灵芝哪有什么先来后到的说法,你们识相地就赶紧走!” “要不然——,就别怪我们扬家无情了。” 阿元眼底闪过一丝狠意,正欲上前,就被灵一把拉住,两人交视一眼,还是忍住了动手的念头。 祁良脸上挂着笑意,上前一步说:“少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灵芝毕竟是我们发现的,怎么着你们也不能人多势众吧。” 扬聪不屑嗤笑了声,余光不停注意着旁边的女人,看她也在注意自己,心中顿升起想要一展雄风的豪气。 “话我就摆在这了!你们几个上去把灵芝给本少主夺下来,回去我重重有赏!” “是!少主。”后面的道士们面色一喜,有了目标动力十足,纷纷飞身潜入奔腾的黄泉中。 钟漾疑惑地看向黄泉里,并没有发现什么灵芝的踪迹。 难不成那灵芝不长在山里,倒长在水底了? 见状,祁家三人面面相觑,当即决定由水性最好的灵入水,祁元和祁良留守在岸边。 一时间,黄泉本就浑浊不堪的水,被众多人这样翻腾下,已然更加污乱。 扬聪双手交迭于胸前,笑容带着讨好:“好妹妹,灵芝拿到了我分你一半,当作你告知我消息的谢礼。” 他眼神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绝色女人”,浑然没发觉已经步入一种魔怔的地步。 周遭气温骤降,阴寒之气从那名长发飘飘的女人身上不断溢出,她伸起纤纤玉指轻轻抚向怔愣的男人。 带着引诱的意味,冰凉过头的手指触碰到他脆弱的脖颈,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好……呀。” 直到扬聪感觉到难以呼吸时,已经整个人被提在空中,而女人那种绝美的面皮,正一块一块地掉落,白骨乍现。 扬聪浑身寒毛都要竖起来,才发觉这个绝色美女的真面目——竟然是个女鬼! “啊啊啊——” 直到听到凄厉的女声尖叫,众人全部停止手中的事,闻声望过去。 但见一浑身正在脱皮,露出原本的白骨,已经不能称之为女人的鬼怪,浑身血淋淋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扬聪跌坐在一旁,双目饱含着惊恐,不停往后爬着,边大叫:“快!快来个人扶我一把。” 刚刚扬家众道士已经全被派下去寻找灵芝,一时间还没有人上来搀扶少主。 见水里的人还在傻愣着,扬聪又惊又恐下,怒道:“还找什么灵芝!我没有灵芝重要吗?” “还不快来帮我!” 见少主发威,众道士不敢反抗,全部陆陆续续上了岸。 此时场面一度混乱,灵趁乱也溜上了岸,抿着唇还掩饰不住的喜悦,手里拿着的状似珊瑚的物体正是灵芝。 少年眼里亮晶晶,表情似要奖赏的小狗,阿元含笑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做的好。” 祁良笑嘻嘻地说:“不错嘛,这次收获不小。” 就在几人谈话间,地上的女鬼感知到什么,忍着灼烧刺痛,眼神阴寒恶毒看向拿着灵芝的少年:“灵芝!我的灵芝!” 她方才本想接借助这些道士的手帮自己找到灵芝,趁此机会再除掉领头的男人。 没想到一时不察,被那男人脖子上的护身玉佩给灼伤,现在攻力大减,心中对这群人的恨意更深了。 要不是这灵芝她采不了,怎么会落到他们的手中。 几人只见女鬼身上的白衣渐渐褪去,一点点转变成血红色,黄泉里的滔天黑气不断涌入她的身体里,猩红眼瞳充斥怨毒。 扬聪被搀扶着,表情严肃道:“她要变成凶煞了。” 众道士惊:“少主,怎么办?” 扬聪捂住额,满脸嫌弃:“还能怎么办,赶紧跑啊!” “鬼有凶恶之分,这女鬼生前估计是惨死的,浑身怨气滔天,这下又借助机缘变成煞,在场没人能对付她。” 正说着话,众道士见势不妙,已经抬着腿还在发抖的少主跑了。 祁家三人早就发现不对,事先已经溜的无影无踪。 好在这女鬼变成煞要吸收的怨气众多,期间无法离开这块区域。 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离开,却没有一点办法。 忽而,她眼睛一转,发现了对面隐藏的钟漾,咧着血淋淋的大嘴笑道:“小妹妹,过来玩呀。” 钟漾僵硬地转过头,拔腿就跑,生怕女鬼看上自己。 —— 容珩自踏入这谜虚之雾,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谜虚古境的迷雾没有逻辑可寻,它有时候就会莫名出现,又悄然消失。 其中暗藏的是杀机,还是宝物,没有人得知。 他被师父塞了张地图,但现在视野受限制,也无从得知这里是哪里。 动荡的云雾变幻莫测,可见度极低,是走路都得摔上几跤的地步。 没想到一进来就这么倒霉,他也没有什么想寻宝的心思,索性就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 饿了就吃颗辟谷丹,渴了就把嘴张开,云雾自然而然飘进嘴里,而后又化作水珠。 这技巧还是他偶然发现的,四周雾气浓郁,暗藏着的灵气已经浓到可以化成水珠然后滴落到土地里。 雾气滋养着万物,目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 待在这许久,他本着不浪费的精神,用喝剩的塑料瓶也收集了半瓶水珠。 辟谷丹这玩意师父只给了他两颗,多出来的还是他厚着脸皮向师父讨要的。 懒怠地靠在树上,突兀间雾气中走来一道人影,他睁大双眼仔细打量起来。 是人,还是妖? 第109章 埋剑之地 脚步声越走越近,容珩下意识握住了手中的木剑,但见来人走到树下,缓缓露出了他的真容。 ——竟是一位兽耳长尾的漂亮美人? 美人身穿白衫,巴掌大的精致小脸,犹如出水芙蓉,拥有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 似有所感,她撩眼往上看去,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周遭云雾都仿佛静止了。 心弦,似乎松动了。 然而心动到心梗也只是一秒的事。 下一秒,美人缓缓开口吐露出少年音:“人族道士?” 容珩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扭曲着俊脸道:“看不出吗?” ‘美人’秦无拘翻了个大白眼,干脆坐在树底下,嘴上嫌弃道:“真晦气。” 知道这是个男生后,容珩也嫌弃道:“臭小子脾气倒挺大。” 秦无拘呵呵冷笑:“紫毛臭道士,龟在这里,怕不是出不去了吧。” 容珩切了声,心生一计,“小子,看你这架势,怕不是也是从哪灰溜溜逃进来的?让我猜猜——” “桃花涧?落日沼泽?” “还是……血枫林?” “白痴”,秦无拘看傻子般睥了他一眼,嘴里奚落道:“还想从我口中套话?做梦吧!人族臭道士。” 知道激将法没用,容珩嘴角抽了抽,也不再理会这小子的话。 两人都互相看不顺眼,一时间雾气升腾中静默半晌,谁都没再开口。 直到容珩闭眼小憩了会,睁开眼却发现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散去,映入眼前的是是一片黑暗。 黑暗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树下的人照亮,他低头一看,那小子竟然手捧着有碗那么大的夜明珠。 明珠发出明亮白光,褪去了周边的黑暗。 容珩四下扫视了一番,发现周围空空荡荡,就连地上的杂草也没有一根,荒凉尽显。 越往远处看,总感觉前面有什么微弱的光线,难不成那就是出口? 心下略一思忖,他没有犹豫就跃身而下,拿出手电筒照着前路,东走西顾。 后面的秦无拘见状,也悄然尾随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空荡的黑暗地界只听得到脚步声此起彼伏。 前面的微弱光线越来越近,容珩一鼓作气开始疾步而行,秦无拘紧随其后。 然而那光线好似有意识,不过一眨眼,明明近在眼前的光线又猛然消失,又显现在不远处。 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容珩被戏弄了几次终于忍不了,直接一屁股坐下,大喊:“再跑小心我炸了你!” 秦无拘微喘着气,本想说这东西怎么可能会听你的,就看见那光线好似委屈地闪了闪,而后还真就停在原地不动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确认光线真没有动作后,又再次摸索往前走去。 越往前能感觉到空间越狭窄,封闭黑暗的环境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起伏声。 直到容珩触碰到光线的霎那,光芒大涨,瞬间吞噬了一切,意识也随之消失。 —— 再一次清醒过来,是被什么急促的呼救声吵醒,容珩昏昏沉沉地撑起身。 也不知是昏睡多久,他醒来只感觉全身无力,头沉的不行。 还没清楚形势,他抬眼就看见远处的空中飞驰着无数柄剑,而他们追着的,竟是一只雪白小狐狸。 密密麻麻的剑在空中划过残影,五光十色。 小狐狸还在拼命奔跑,留意到容珩已经醒来,忙高声求助:“臭道士!快来帮帮我!” 容珩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臭小子的兽形原来是只小狐狸。 四周巡视一圈,他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竟是连地图都不曾提及过的神秘之地。 天空满是带着雷电的乌云密布,这里没有太阳,有的只是遍插枯地上的各式古剑。 这里,到处都是插着缭绕剑气的古剑,有的锋芒毕露,有的锈迹斑驳,带着不为人知的往事。 看起来,这里应该是座古剑冢了。 身处这里,还能感受到剑冢中隐隐散发的强大威压。 此时追逐仍在持续,眼见小狐狸快要撑不住了,容珩拔起地上一把锈剑甩上去。 锈剑飞出很快与那些剑纠缠在一起,秦无拘身上已经被剑气划伤了几次,趁这空当慌忙闪身跳入容珩怀里。 对于赶上门的小毛团,容珩当然不能放过,狠狠地撸着它柔软的毛发,笑嘻嘻道:“哈哈哈,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秦无拘还心有余悸,忍着脾气没说话,毕竟刚得了人家帮忙,总不能翻脸。 锈剑对上数把飞剑逐渐落了下风,却忽而都停止了动作,纷纷像泄了力跌下地面。 静谧中只能听见叮铃当啷的落地声,俄而,一道缥缈而悲伤的长远叹息声响起。 声音从四处传来,却不见其人,只闻其苍老的声线:“小子,何为剑,何为道?” 容珩微一愣,忽而想到了在剑谱上看到的一句话,恭敬答:“剑之大道,当以苍生为己任,天为剑身,地为剑柄。” “以剑演道,由剑入道,此乃大道。” 真真假假,一半是照搬书里,一半是他胡诌乱说,说完他还沾沾自喜自己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没想到地上插着的众多剑竟发出争鸣,那声音含着泼天怒气:“荒唐可笑,汝休要戏弄吾等!” 声音里似乎不止一个人,无数到男声女声夹杂在一起,仿若鬼哭狼嚎。 容珩讪讪一笑,没料到这声音反应这么大。 秦无拘感受到扑啸而来的凌厉寒风,不禁把头也埋在了容珩怀里。 待寒风渐渐平息,苍老的声音又恢复平静,道:“那青石台上的剑你可看见了?” 容珩闻言,抬头四处眺望了番,在一片空地中央,发现了青石台上插着的一把三尺长的古剑。 剑身通体银白,闪耀着金色符文,散发出的凌冽杀气和锋芒,让人只是看着就目眩神晕,不敢直视。 周围一圈竟只有这把剑,想来这剑必不是凡品。 接着只听那苍老的声音语气带着浓浓恶意,“你去把你怀里的狐狸杀了,我就把这宝剑赏赐给你。” “它可是天下第一剑,少御。” 怀里的小狐狸身形彻底僵住。 第110章 天下第一剑 少御,剑中圣品,对于天下拿剑之人可谓是有着巨大的诱惑。 容珩都不免有些意动,却更加谨慎起来,因为他也发现了,这里的剑冢似乎对小狐狸有种莫名的敌意。 沉默良久,容珩眼眸漆如点墨,面上一派光明磊落,直勾勾盯住虚空说:“我不愿,这剑不要也罢。” 怀里的秦无拘惊诧地看了他一眼,心情颇有些复杂。 他博览天下珍宝书籍,自然也知道这把剑对于修道之人有多么诱惑。 没想到人族道士里,也有这般心思坦荡的人,他一时对这个紫毛道士顿生起丝好感。 然而那苍老的声音好似被激怒,地面开始微微振动,伴随着剑冢中的数把古剑发出嗡鸣,杀意骤现。 “愚不可及!” 秦无拘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慌不择路下急忙挣脱开容珩的怀抱。 那源源不断的杀意,涌向的只有他。 这剑冢古怪至极,竟想置他于死地。 然而他只是一个才化形期的狐狸,怎么抵得过这度过了不知多少年的古剑冢。 才刚跑了没几步,一把青色长剑呼啸而出,剑影翻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风刺向秦无拘的后背。 “噗”的一声轻响,长剑停滞下来。 那是刺入血肉的声音,滴滴血液喷洒在秦无拘雪白的皮毛上,染红了他陡然睁大的血瞳。 ——那些血液不是他的,而是那臭道士的。 长剑笔直贯穿了容珩整个手掌才停下,他痛的龇牙咧嘴,眼泪星子都冒出来了。 发现小狐狸身躯还在无意识颤抖,他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它的小脑袋,笑的轻松:“不怕不怕,没事了。” 秦无拘眼瞳微动,呆呆地看着眼前人。 紫毛道士的长相太过艳丽,眉眼弯弯的样子含俏含妖,漂亮地极具攻击性,竟比他还更像个狐狸精。 这样的人,竟然意外纯善,本来是秦无拘最讨厌的一种人,却救了他。 此刻,万剑嗡吟不止,虚空中又传来那缥缈的叹息带着一丝不解:“何必呢,又要救这个灾星一次……” “灾……星?”秦无拘神情木然,一股无以名状的悲凉爬上心头。 容珩忍痛从手掌心处拔出利剑,微喘着气,浑不在意道:“前辈,万物生灵各有各的活法,我不认为你有权利阻碍。” “更何况——” “他可不是灾星,是我的福星,是吧小狐狸?”容珩笑的张扬,抬起手臂杵了杵呆愣中的秦无拘。 他笑起来的光芒太盛,秦无拘没来由地想哭,忙别过头去回了一声“切”。 这时,容珩手中的伤痕正悄然消失,他手中握着的那把青剑化成星光点点,凭空中凝聚出一道老头光影。 老头慈眉善目,全然没有那苍老声音的锋锐,让容珩看了不由一愣。 这老头,生的倒是有点眼熟,感觉长得应该挺大众化的。 只听老头爽朗笑着,抬手指了指秦无拘,道:“你,该出去了,这里可不是妖精该来的地方。” 话落,一道黄光席卷住秦无拘,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已消失在原地。 容珩摩挲着自己完好不损的手掌心,惊叹道:“前辈,这是什么术法,还能恢复伤疤?” 老头笑呵呵,牵着容珩的手来到那处青石台旁,指着台中的少御古剑,说:“想不想要?” 容珩答的飞快:“想!” 老头满意地点点头,抬手一挥,那把少御就飞到了容珩手中。 “这……就给我了?”容珩摸着宝剑,一时难以置信。 老头正欲开口,周边插在地上的古剑开始振动不停,好似在诉说着什么。 他无奈一笑,改口道:“当然不是,这剑你要拿着也不是不行,但有两个条件。” 容珩爱不释手摸着得来的宝贝剑,试探道:“你说,要是容易的话我就试试。” 话里隐晦表达了,要是不容易的话,剑还是你拿着吧。 闻言,老头笑的更开心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带着不明的情绪:“容易,对你来说可是非常容易。” “这第一件事,你需要在这古境里待到入口关闭,通过剑冢的考验,才能拿走这把剑。” “这第二件事,我且先问你,现在的最强道家是谁?” 容珩答:“是扬家。” “哦?”老头似乎有些意外,“那好,我要你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在两年之内打败扬家的家主。” 容珩苦涩扯了扯嘴角,“扬家现任家主可是号称他们家族历年来最有天赋的,你让我去岂不是让我找死。” 把宝剑塞回老头怀里,他耍赖般坐到地上,双手环胸,赌气道:“想让我死直说。” 他可是见过那个扬家家主,看他那个阴狠的眼神,根本不像个正道的人。 一旁的老头没料到他这般赖皮,气的吹胡子瞪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容珩正偷偷窃喜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下一秒,剑冢里的万剑竟全部飞出。 无数古剑团团包围住容珩,剑尖直对着他,并还挑衅地戳了戳他的屁股。 从中飘来一个阴森的声音:“臭小子,他拿你没办法,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容珩脊背升起一股刺骨寒意,没想到这剑冢里的老怪物这么多。 被这么多凛冽剑气围剿下,他很快跪在地上抱住老头的大腿,求饶道:“哎呦!我接受还不行嘛。” 剑气这才屏然退下,容珩提起的心重重落下,好奇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多把剑?” “这里——”老头闭上了闭眼,眉眼间带着深深的伤感。 “万剑之坟,埋骨之地,这里是微生世家最后的净土,古剑冢。” 容珩失声:“这……” 难怪这么不对劲,原来他还真是踩在人家祖坟上蹦跶了。 千年前的微生世家,那么辉煌的道家文化,他还真想见识一番。 既然这里是微生世家的剑冢,想必这老头也是这个家族的一员了。 “那前辈怎么称呼?” 老头抬眸直视他,眼里荒芜一片:“微生知着。” 容珩脸色瞬变,恭恭敬敬地拱手鞠了一躬。 第111章 落日沼泽 落日熔金永不沉没,空气潮湿而腥臭,茂盛树木浸泡在成片泥泞沼泽中。 这里,是古境最危险的沼泽地,落日沼泽。 沼泽水是纯黑色,扑腾冒着泡,里面是剧毒无比的黑水,这里只有一种生物,名为落日蛙。 顾名思义,它的全身布满金光圆环宛如落日,外表光鲜亮丽,但它全身上下也同那黑水一样。 毒性之强让碰触过的人或妖精难以抵挡,七日之内必死。 钟漾根据手册指点,早早换上了法衣和法靴,小心翼翼踏在这黑水之中。 这里的落日蛙没有领地之分,只有严格的君臣等级。 他们有一个修炼不知多少年的王,常年居住于沼泽深渊。 行走在这沼泽中,法衣的保护机制会在自己身体外形成一团柔软的防护罩,包裹全身。 还好修为高深的都在沼泽中心,钟漾只要沿着边缘,再行走上些时日,就能踏上桃花涧了。 正集中注意力避开一只修为浅薄的落日蛙,忽然头顶响起一道慵懒的男声:“喂,小朋友你怎么在这?” 钟漾身形僵住,不可置信抬头,就看见身穿迷彩服的陆思放坐在高树上,手里拿着个黄色果子啃的正香。 简直奇迹,这家伙一个凡人连什么法器防护都没有,怎么做到在这片剧毒之地毫发无损的。 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你刚来这里?” 陆思放啃完一个果子,随手丢进底下黑水中,答的轻松:“一进来就被传送到这里了,还好我反应快,躲到树上了。” “这里的黄蛤蟆还真毒啊,我靠着我爸塞给我的符纸,勉强还能站稳,不过它们好像挺怕上树的。” 他在这待了这么久,每天吃些树上的野果,出不去也就干脆待在树上了,这么久倒是才碰上一个熟人。 果然他当初的猜测是对的,这个小女孩果真是妖精,就算女孩戴了面具他也认得出。 陆思放掂了掂手里所剩无几的宝袋,心中没有任何反思悔改之意。 他那老爸就塞了这么点符纸进去,只给了一瓶解毒药丸,严词厉声告诫他好好在古境反省。 倒是真不担心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会不会死在古境里。 陆思放好整以暇地跷着二郎腿,对现下的处境却很满意。 越危险的地方越有意思,这里可比他之前执行的任务有意思多了。 钟漾看他这副大爷样子,就知道这位少爷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无奈摇了摇头,便准备继续赶路。 没想到下一秒陆思放又兴冲冲跟上来,跃身穿梭在根根粗树枝上,如履平地,身形矫健。 两人一个在沼泽地行走,一个在树上跳来跳去,身处危险之地也不能妨碍陆思放说话。 “喂,小朋友,你哥哥呢?” “不知道。” “大壮妹妹,你二壮哥哥真没来?” “……” 穿行了好一会,陆思放摆出猴子远眺的动作,他的视力很好,一眼就望见了沼泽远处有一株不同寻常的树。 这树也跟天上的金色落日一样,浑身金灿灿的,叶子也没有,整棵秃树枝上,赫然只结了一个橘黄的果实。 这沼泽地树上全是半青半黄的果子,酸涩难吃,看到这个与众不同的橘黄色,“猴王”陆思放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背包里带的压缩饼干早就啃完了,正愁没有食物改善伙食。 估量了下小女孩穿行的速度,他觉得抽空去摘个果子应该没事。 心下决定好,他便纵身一跃跳到旁边的树枝上,借力抓住枝杈荡到另一棵树上。 钟漾还在聚精会神观察前路,冷不防与旁边出现的男鬼对视上,吓得脚步一踉跄整个人差点就要跌入黑水中。 还好被男鬼扶了一把,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膛问:“你,你就是跟着陆思放的那个男鬼?” 温承弯了弯眉眼,指了指远处猴子一样荡来荡去的男人,道:“你还是赶紧逃吧,他准备摘的果子是蛙王守护的至宝。” 钟漾瞪圆双眸,就看到远处陆思放伸手摘果子的动作,她立刻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开始跑路。 蛙王什么级别她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她这种化形小妖能对付的。 还没跑多远,顷刻间一股强大的冲击波从黑水里传出来,紧接着传出勃然大怒的蹩脚普通话:“人类!把果子放下!” 陆思放在树上狼狈跳着,边大喊:“救命啊,蛤蟆都能说话了!” 钟漾抱紧着树身,顶住妖力冲击,急切吼道:“陆思放!你找死别带上我,赶紧把果子还给人家。” 从深处溢出的阵阵威压,把沼泽的黑水都翻腾起来,显然这蛙王已经被激怒了。 但陆思放边躲避着攻击,边借力握着树枝荡过一棵又一棵树,根本没有危机意识。 隐隐还能听见他惬意发出“呜呜呜”的猴叫,钟漾心情复杂,只能翻了个听天由命的白眼。 对上这么不靠谱的家伙,她又想起了容珩那厮,估计两个人要是处在一起能上演一出大闹古境之旅。 高兴过头总要翻车,陆思放不慎被一股急速的冲击光线击中,灼烧感刹那席卷全身。 半空中只见他控制不住坠落的身影,正当他心想:早知道收敛点了,这次不会要死在这了? 电光火石间,他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陆思放不明所以,掀开眼就看到一个清秀的侧脸。 他微微一愣,心下却有了猜测,“你是……那个男鬼?” 温承“嗯”了一声,抱着陆思放轻巧飞行在沼泽上空,顺道还提溜上了钟漾。 一鬼带着两个人的速度总要慢上一些,还要躲避各种攻击。 何况陆陆续续沼泽里暗藏的落日蛙显现,一时间黑水泛起大浪,妄图吞噬他们。 陆思放看着底下的奇观,还在悠哉地啃着橘黄果实,边道:“这果子有什么不一样吗,感觉除了好吃点也没什么特别。” 钟漾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温承浅浅一笑,解释道:“这果子我也不知道,但能感觉出那蛙王对他的珍视,恐怕也算是至宝。” 陆思放挑眉,“那你们要不要来一口?” 看着已经被他啃了一半的果子,钟漾嘴角一抽:“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第112章 天行弓 见他们都不吃,陆思放本着不能浪费,一口就把果子啃光了,留下一个小小的果核,他也没浪费直接塞进了口袋。 沼泽之大一眼望不到头,这里毕竟是落日蛙的领地,不过几个晃眼,周围已经被蛙群团团包围。 几道黄色冲击波下来,温承手下一松,三人已经全部被冲散开来,跌落至翻涌的黑水里。 陆思放吃痛地从黑水里爬起来,却发觉出了什么异常。 这里的剧毒黑水好像对他已无伤害,就连原先被光线击中受的伤也消失不见,浑身感觉充斥着力量。 然而高兴的下一秒,他就被一浑身皮肤赤黄的瘦小男人锁住了脖子,整个人如同无助鸡崽被提起来。 那男人面目狰狞,眼睛大的吓人,一字一顿道:“果子,给我。” 这应该就是蛙王了,陆思放被锢住喉咙一时难以呼吸,只能设法转移男人的注意力:“果子被我藏起来了。” 是藏起来了,不过被他藏进肚子里了。 蛙王闻言,手下动作一松,陆思放重新跌落黑水中才得以呼吸。 但下一秒,他还没来的及思考下一步,就又被锁住脖子提起来,耳畔响起蛙王的怒吼:“撒谎!果子被你吞了!” 陆思放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也没空思考了,因为蛙王力气实在太大,他根本无力反抗。 眼见整个人已经处于生死徘徊中,一道黑色气流缠绕住蛙王全身,紧接着温承急切道:“快走,我只能缠住他片刻。” 蛙王被束缚在原地,还在努力地挣扎,发出凄厉的蛙鸣,那双本就大的眼睛睁的更加恐怖。 陆思放喘着粗气,勉强站起身,掏出符纸笑道:“我这人吧,还没有临阵脱逃的想法,就让他尝尝符纸的厉害。” 但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只见兜里的一摞符纸已然全部湿透,上面的符文也全部化开了。 温承脸色苍白,因为持续使用鬼力已经源源不断透支,淡然别开眼说:“还不快走。” 话未落音,蛙王浑身妖力暴涨,猛地挣脱开束缚,阴寒地注视着两人。 蛙王勾出一丝贪婪的笑:“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可以源源不断使用这里的力量,你一个鬼王可不是我的对手。” 温承神色一紧,抬手正准备攻击,就见一波滔天火浪吞噬住蛙王,接着钟漾匆忙道:“快走快走,这火很快就没了!” 他不作犹豫,拦腰抱起陆思放,迅速往沼泽前方撤退,顺道也接过了钟漾。 后面是紧追不舍的蛙群,带着铺天盖地的光线冲击,火光弥漫中,是他们在生死间逃亡的身影。 陆思放看着后方壮观的场面,讶然道:“这么多蛤蟆,这要是做火锅得吃到什么时候?” 钟漾郁:“……” 温承专注于飞行,还要抽空回道:“你吃了那果子,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陆思放凝神想了一下,煞有其事说:“有,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按理说能称为至宝的东西,样样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钟漾好奇问:“你要不凝神内视空境试试?” 虽说她是个妖精,也听师父提过一嘴,人也有自己的空境,某种意义上和妖精是一致的。 陆思放若有所思,这次难得正经起来,闭上眼开始找感觉。 随后没过一会,他身上开始涌现一种微光,显得整个人祥和平静。 显然他已经在入境了,温承也知道这种情况不能多做干扰,便停落在一处高树上。 蛙群到底庞大,行动太过缓慢,几人就在此休息一会。 神识入境,最慢也要一两天,结果还没到几分钟,陆思放便诈尸般睁开眼,笑的脸上两个梨涡都跑了出来。 看他一副捡到宝贝的样子,钟漾催促道:“快说说,感觉怎么样?” 陆思放一脸神秘:“我在里面,看到了一把蓝色的弓箭,老帅气了。” 钟漾半信半疑:“从来没听过谁空境里面还藏着东西的。” 旁边守着的温承听到这话却是一怔,脑子里好像闪过什么东西。 就在两人争执间,他忽而开口:“天行弓,乱世出,镇邪祟。” 争执声顿住,两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温承,异口同声:“你认识?” 温承沉默了,良久才启声:“以前认识,现在不记得了。” 而后,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远处掀起的黑水,“时间紧迫,我们赶紧走。” —— 落日沼泽无边无际,遍地的黑水密布,直到不知飞了多久,温承的鬼力透支面色更加苍白,终于快抵达陆地。 异变却突生,从黑水中跳出几个皮肤呈金黄的蛙人,他们手脚还留存着作为蛙的特征。 其中一蛙人升出长长的舌头卷住了温承的腰,紧随其后是三条长舌头,它们往后拽着,试图把他拉下黑水里。 情急之下,温承运转最后的鬼力把两人抛向岸边,自己则很快被黑水吞没。 陆思放重重跌落至岸上,顿感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抬头一看,黑水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钟漾有法衣附体,倒没受什么伤。 两人平安无事,却少了一个同伴,当即一拍即合,准备再度回去救他。 落日沼泽深处,黑水之上徒化出一座黑色宝座,蛙王慵懒坐在上面,旁边瘫坐的是被禁锢着的温承。 “啧啧”,蛙王伸出蹼指摸了摸温承的脸,可惜道:“怎么一个鬼王修为如此浅薄,真是可惜你这个灵体了。” 温承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他自沉睡醒来,鬼力溢散无法凝聚,体内只有四成鬼力存储,要不然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不过——,这灵体也不算浪费,反倒便宜我了,哈哈哈”。 蛙王笑的阴险得意,也没有犹豫,直接张开嘴狠狠咬在温承的肩膀,啃下一口仿佛人间美味般享受咀嚼着。 奇异的是,这一口并没有血渍溢出,只有暗黑色的伤口残留。 这可是鬼王的灵体,对于邪物有大补的功效。 蛙王舔了舔嘴唇,眼里贪婪更盛,正欲张嘴再咬一口,猝不及防一道蓝莹羽箭贴着他的脸擦过。 破空啸响声中,箭如霹雳之势穿透了黑水宝座,即刻化作流光碎星消失。 惊魂未定中,未看到其人,却闻其声:“你敢动他,是在找死!” 第113章 桃花涧 余晖映照,来人手持一把蓝银长弓,静立于斑驳树影中,眉目恣狂,英气高扬。 温承有一刹那恍神,记忆中这抹身影似曾相识。 记忆太过久远,当他想捕捉时又发现脑中一片空白。 此时的蛙王又怒又惊,灵魂深处的恐惧告诉他,这不明来路的弓所射出的箭,对他有极大威胁。 但他不相信,区区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就算手里拿的是至宝,也不可能发挥出宝物的真正作用。 不过几秒钟功夫,蛙王就平静下来,遥遥望着树顶上的男人,恨恨道:“凡人,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陆思放挑了挑眉,弯弓继续凝出箭朝着蛙王射去,边吹了个口哨,说:“代价?我不是已经收下你送的果子了?” 蛙王气急怒骂:“卑鄙龌龊的小人!” 随着羽箭不断袭来,蛙王只能慌张避闪,暗自也在凝聚着澎湃妖力。 蛙群们见老大受困,纷纷也从嘴里吐出黄色光线朝树上的男人射去。 一时间,在数不清的光线围击下,陆思放只能不停躲避,还好有钟漾在附近使用符咒火攻,才不至于那么狼狈。 钟漾趁乱也急忙把温承给解绑后,一人一鬼边对付着小蛙妖,还要抽空帮助陆思放那边。 接二连三的挑衅已经使得蛙王极端愤怒,发出的妖力光线层出不穷,风驰电掣般朝着陆思放袭来。 还好他手中的长弓可以抵挡一二,要不然就他这小身板,根本抗不过这么猛烈的攻势。 战况逐渐进入火热,蛙王金黄色的眼球已然变得越来越红,不分敌我地在沼泽里发起攻势。 黑水中,漂浮着越来越多的落日蛙的尸体,而后又化作黑流涌向蛙王体内。 几人也注意到这个异样,顿时大惊失色。 虽然不知道这个黑水是什么东西,但蛙王的实力似乎随着吸收了这些尸体更加强大了。 钟漾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手中抽出三张雷爆符,凌空挥向身体正急速暴涨的蛙王身上。 顷刻间,三张符纸叠加的威力之大,让这片天空都笼罩着雷电之威,正中心的蛙王发出了痛苦不断地嚎叫。 三张符纸叠加,就连防御极强的乌龟也难以抵挡,何况是蛙王。 雷电外溢,已经顺着黑水直达整片沼泽地,钟漾有法衣护体,还是被电的酥酥麻麻。 几人趁此机会也不再久留,迅速朝着岸边的方向撤退。 由于温承已经重伤,便让他自己单独飞在空中,不用带人也算轻松。 钟漾踩在雷电混杂的黑水里,内心泪流成河,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不用火燎符,还选遇水通电的雷爆符。 好在走的越远了,这雷电的威力也渐渐小了很多,直到成功踏上陆地,两人一鬼终于卸下防备。 每个地界的精怪不能踏入别的地界里,否则会受到那个地界所有生灵的围剿。 这次死里逃生,陆思放终于发觉出自己的问题,声称自己可能是后羿的传人,主动提出要保护钟漾一起闯荡古境。 被钟漾呵呵谢绝了,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 苍穹湛蓝如洗,入目是春色似锦,满坡皆是开的正盛的桃花林,桃花涧的美名由此得来。 桃花涧中桃花妖,据说是古境里最友好的妖精,她们喜好和平,不喜打架。 只要不激怒她们,这里就是步入凶险之地的中转休息站。 一路走在芳香小径上,不时就能看见人或妖的身影。 他们有的在运功疗伤,有的在闲庭漫步,有的则在——撩妹?? 此时,扬家少主扬聪正谄媚勾搭着一个貌美少女,看着那张油嘴滑舌的肥猪脸,钟漾不禁由生一股疑惑。 听说扬家也是道门之首,怎么少主就是这副……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钟漾也就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匆匆赶路。 这里虽是桃花涧的地界,却不是真正的桃花涧。 真正的桃花涧是桃花妖的圣地,禁止外来人员进入,但也有很多不怕死的家伙会想来试探一二。 历届以来,总有一两个成功的从中顺利谋取到了宝贝,如同飞蛾扑火般,谁都会觉得自己就是下一个幸运儿。 根据手册指点,那个东西就隐藏在圣地的某个角落。 行走至一处断崖,陆陆续续有人和妖消失在原地,钟漾也没有犹豫,纵身一跃,跳入前方的水幕中。 不过一眨眼,她落地时已经是身处一处幽香四溢的地界。 入目依旧是桃花林,似乎和外面的景象相差无几,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让闻者闻之心神恍惚。 钟漾拿出了一粒清心丸服下后,头晕脑胀的感觉顿时全无。 这里的桃花涧危机四伏,不能久待,她根据指针的方向朝着东边走去。 指针能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之前在外面都没有转动过,一直到了这里才开始剧烈颤动。 看来那东西离她的距离并不远。 继续行走了段距离,钟漾也发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按理说都到了桃花妖的圣地了,却一个桃花妖都没看见,反而四周安静的有些过头。 就连踏境者也没看见一个,四周除了桃花林就只有她一个人。 心里莫名感到不安,钟漾掏出一摞符纸捏在手中,谨慎地观察着,脚步越发快速。 一直到指针颤动不止,钟漾知道这是就在附近了。 这也让她更加警惕起来,因为她听到了前面传来的剧烈打斗声。 借助石头的掩盖,钟漾偷偷探出脑袋,小心地观望着。 眼前的画面让她大吃一惊,地上倒着一大片身着粉色花瓣衣的妖精,想来就是桃花妖了。 他们生死未明地躺在地上,流出的血液呈现着粉红色。 而半空中还有一位桃花妖在和一黑衣女子缠斗,每一次交锋,可怕的劲风殃及到周遭,树地崩裂。 两妖的速度已经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只能看到一粉一黑两道闪影,破风声不断,让人望而生畏。 这已经是大妖层级的打斗了。 钟漾环顾四周,还能发现不少跟她一样的踏境者,他们偷偷躲藏在角落,同样惊畏地望着空中。 第114章 魔角 战斗持续了几个回合,桃花妖渐渐落入了下风,被一掌击中,身体倒飞而出,直接撞向身后一株株桃花树。 连绵的咔嚓声停歇后,桃花妖撑住身子站起来,嘴角一丝血液渗出。 他死死盯着空中那黑衣女子,憎恶道:“外来者,你不得好死!” 黑衣女子在空中款款而立,面容妖邪冷艳,冷漠道:“魔角交出来,你们桃花族一脉我可以不杀。” 角?钟漾闻声一愣,脑中闪过那张羊皮纸上的羊角。 难不成这女子要跟她抢东西? 只见桃花妖面露韫色,却又无可奈何,“那东西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就在这处石壁缝中。” 黑衣女子面色一沉,目光如刀般又转移向底下偷看的众人,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们,还不走?” 躲藏的钟漾对上那女子如血的红眸,只感觉如坠冰窟。 众人惊骇,纷纷慌慌张张逃窜开,唯恐这位不明来路的大妖大开杀戒,她趁乱也急忙逃开。 既然那女子还没找到魔角,说不定钟漾还有机会可以趁乱拿走,只要根据指针的方向。 这里是石壁蜿蜒起伏,一眼望不见头,想找一个东西谈何容易。 钟漾穿行在狭窄的石峰中,手里还捏着符咒,以防会有什么意外发生,那女子的修为深不可测,她还是小心为好。 就这样穿行了数公里石缝,四周黑暗沉寂,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 手中的指针颤抖的越发厉害,钟漾心中暗喜,看来那魔角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她贴着墙缝,继续快步往前走,陡然一转下,出现了一处小型天然洞穴。 洞穴四面封闭,中间赫然插着一个羊角大小的黢黑色的角,隐隐散发着黑气,看起来异常诡异。 钟漾对照了下图纸,发现两者一致,顿时大喜过望。 几经波折,总算找到了这个东西,现在就只差取下来了。 顾序先前多次提醒过,这个不能直接用手触碰,否则后果很严重。 需要配备他准备的特制金丝手套,还有一个方盒子用来装魔角。 一切准备就绪,钟漾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魔角,触碰的一刹那,诡异的黑气似乎凝滞住了。 直到钟漾把魔角放入方盒中,然后锁住,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她提起的心这才落下。 要是有什么意外,她还真怕走不出去了,索幸一切进展顺利。 然而始料未及,阴冷的女声从黑暗处飘出:“小姑娘,还真是要谢谢你了,顾序这次算找对人了,哈哈哈哈哈哈。” 钟漾岿然不动,脚底生根般,浑身涌入彻骨寒意,看见黑暗中走出了那妖艳的黑衣女子。 正是方才跟桃花妖打过架的那名大妖。 怎么会……难道她一直就在这等。 冷汗不停冒出,钟漾紧张地脸色煞白,几个念头飞速闪过,手指并住几张符咒就想甩出。 不过瞬息,黑衣女子觉察到她的动作,不屑冷笑了声,“我劝你可不要做这种无聊的挣扎。” 钟漾动作一僵,下一秒就发觉浑身已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步步逼近,如毒蛇吐着信子盯着她。 那是,实力的绝对碾压,死亡的步步逼近。 女子踏着步子不疾不徐,明明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走路的姿态却异常豪迈。 直到走到钟漾面前,拿走了方盒,她娇笑道:“看在顾序的面子上,我这次就不杀你了,哈哈哈。” 随着笑声传荡开整个洞穴回音,黑衣女子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中。 几分钟过后,钟漾感觉到可以动了,浑身麻木地瘫倒在地面,还心有余悸地大喘着粗气。 这是她离死亡最近的时候,一股深深的挫败感充斥全身。 就算在顾序身上,都没感受到这么骇人的气息,黑暗邪恶,那女子和顾序,是两个极端。 又过了半晌,钟漾收拾好心情就准备离开桃花涧了。 任务失败,她在古境待着也待着也是待,还有三个来月通道才关闭,是时候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 驭风谷,花草树木争奇斗艳,珍禽花卉数不胜数,清朗的阳光撒在这仙境里,如梦似幻。 如果说落日沼泽是滋生毁灭,那么驭风谷就是孕育万物生灵的地方。 这里的灵气浓郁的可以化珠,花草长得肆意,随处可见的野兽成群栖息在这里。 这里是奇珍异草的故乡,是草木之灵的圣地。 资源丰富,也意味着竞争同样激烈,每片珍贵的土地都有妖精争夺,胜者享有,败者流浪。 手册里不仅有描述古镜里每片地界的特征,驭风谷这页还附带了几株灵草的介绍。 造化草,传闻能活死人生白骨,具有再造奇效的至宝灵草,在当初的洪荒年代也很稀有。 据传,大动荡时期的古境开启时,有人曾在驭风谷见过这株珍草,但现在已经绝迹了。 钟漾这次就是为它而来,以造化草的奇效,肯定能让她的饲养员拜托轮椅的困境,重新站起来。 虽然表面上祁淮景淡泊如水,就算坐在轮椅似乎也没有受到影响,但他的脆弱只有钟漾看得出。 她的饲养员本该意气风发,值得世间一切美好,不应该困在轮椅上苟且此生。 犹如美艳鲜嫩的玫瑰花,需要娇养呵护。 造化草这种草木至宝,世间罕见,就算真的找到了也早有强大的生物从旁守护。 希望渺茫,但总要试试才知道。 这里植被茂盛,一路前行,已经碰到了几个妖精,不过都被钟漾的符咒吓跑了。 有惊无险闯荡过树林,却看见前面有两个黑衣人在往她这个方向跑来。 他们的后面,尘土飞扬,逐渐逼近的同时,钟漾都能感受到地面的振动。 伴随着黑衣人越来越近,她得以看清,他们是祁家的人。 此时,灵背着受伤的阿元玩命地跑着,旁边还有同样仓皇逃窜的祁良。 而后面浩浩荡荡追赶他们的,是一大群水牛族群正横冲直撞地涌过来,所到之处,树木皆倒塌。 祁良远远看见一个面具女孩,忙挥手喊道:“快走!后面有大批兽群!” 第115章 b计划 成群的水牛族群涌上来,一时间壮阔无比,钟漾无处藏身,只好被迫加入他们的队伍,拔腿就跑。 逃跑的过程艰辛,祁良也闲不住嘴,看着女孩总感觉她很眼熟,便问道:“小朋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钟漾大喘着气,试图转移话题:“哪有,你们这是怎么招来这些水牛的。” 阿良回看了一眼后面的浩荡族群,嘿嘿笑道:“我偷了他们守的宝贝,就……” 灵背上的阿元苦笑了下,“你这家伙还有闲工夫聊天,想想怎么甩掉它们吧。” 被这一打岔,钟漾侧过头看了一眼祁元,发现他身上还在不停流淌着血,看来伤势挺严重。 也不知道是什么宝贝,能让整个族群看的这么重。 跑了没多久钟漾已经累的四肢无力,人形到底体力太弱,比不上兽形。 见女孩体力不支,阿良大手一拎把她背起来,又好奇道:“你一个女孩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钟漾得以喘口气,指着前面的山坡说:“上去,去那躲一躲。” 阿良挑了下眉,痛快应下,脚底生风般猛地又加速跑起来。 就算跑了这么久,他依旧气息平稳,滴汗未出,也不见的累,还真是深藏不露。 钟漾对这老宅里的保镖又刷新了认知,看来他们也不简单。 一直跑到高处山坡上,几人再次歇了歇脚,正准备继续跑路时,钟漾甩出一张风擒符,席卷入后面紧追不舍的兽群。 龙卷风凭空出现,水牛群感受到了威胁,在首领一声令下,他们转过身开始往回跑去。 刚一脱困,钟漾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听到阿良惊叫一声:“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家主那个表妹!” 此话一出,空气都凝滞住了,三人眼睛齐齐看向钟漾,仿佛看见了什么新大陆。 灵眨了眨眼,奇怪道:“表妹?” 他能感受到女孩身上的气息,那可不是人族该有的。 钟漾顶着压力,皱着苦瓜脸反驳道:“什么表妹,我不是,你别乱说。” 见阿良还想说什么,钟漾从兜里掏出一枚黄果子塞住他的嘴。 阿良呜呜咽咽,只得被迫闭了嘴。 见这家伙安分下来,钟漾得空了,又变宝一样变出一枚补气丹,塞入了阿元的口中。 此时阿元浑身沾满了鲜血,呼吸急促,恍惚间被喂了一个圆状物,下意识也吞进去了。 不过几个呼吸间,他苍白的气色就开始好转,伤口也不再渗血出来。 阿元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吃惊道:“这效果,竟比我吃的止血丸还好。” 钟漾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心道:顾序出品,必为良品。 丹药奇效立竿见影,让三人心中惊讶不已。 这女孩年纪轻轻,竟然身怀诸多宝贝,难怪敢一个人来古境闯荡。 三人郑重向女孩道了谢后,休息片刻也起身离去。 古境时限还有三个月,最为争分夺秒的时刻已经到来,因为在这段时间里,是奇珍异宝出没的高峰期。 自此,钟漾在与他们分别后,就留在驭风谷里,四处搜寻珍贵的奇花异草。 只可惜,运气不是时刻眷顾她的,那世间罕见的造化草钟漾也没能找到。 就在驭风谷待到入口关闭的前几天,她整理了一下境内的收获,全部收拾进了乾坤袋。 顾序给她的锦袋里的宝贝,钟漾也毫不客气地全纳入自己囊中,准备就这样还个空袋子给他。 毕竟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命还差点丢了,这次必须也得收回点利息来。 距离古境快要关闭的最后三天里,陆陆续续在每个地界出现多个白色光柱,这就是传送通道。 钟漾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可留恋,便踏入了通道。 —— 古境入口外,陆陆续续出现了一批又一批的踏境者。 钟漾混在其中走出来,环顾四周,发现这里驻扎的人员少了很多,却不见顾序的人影。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在这等她的嘛。 心下正疑惑,钟漾的肩就被拍了拍,而后就看见师父那张怪脸。 菩提表情看起来很严肃,直说道:“徒儿,我先带你回家吧,边走边说。” 钟漾虽然吃惊师父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他,两人一同上了变大版的酒葫芦乘空而去。 她这才知道,原来师父的飞行法器,竟然就是喝酒用的酒葫芦。 菩提背手而立,目光深远地望着前方,沉声道:“她拿到了魔角,怕是人间又有一场大劫了……” 钟漾心里咯噔一下,“她,是谁?” 菩提没有给出回答,只是说:“人和妖自上古就战争频繁,从而滋生出了魔。” “魔是贪欲的代表,集世间最阴邪之物,它没有感情,只有无尽的杀戮。” “那个女子是魔?”钟漾瞪圆了眼,“魔角又是什么?” 她这才似有体会,人族和妖族纷争不断,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 菩提答的话里有话,“她是魔,也不是魔,那个角是上古魔兽残骸,其魔气普通人沾染上都会迷失心智。” 直到回到祁家老宅,钟漾还是心神恍惚,脑子里只记得师父的最后一句话:“这几年恐怕华夏要不太平了。” —— 顾序追随踪迹一直到东河流域,就与半空中那名黑衣女子遥遥相望,他冰冷启唇:“有苏魅,把魔角交出来。” 名为“有苏魅”的女子却是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先是放声大笑,而后又讥讽道:“顾序,你以为你能敌得过我?” “这还得多亏你找的好帮手,帮我取了这魔角,要不然我还得废点劲呢。” 话落,有苏魅又是掩唇娇笑起来,并故意搔首弄姿了一番,看到顾序越发铁青的脸,才得意地闪身消失。 徒留顾序凌空而立,衣袂飘动,神色愈发沉重。 是他失算了,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早就解脱封印束缚,到底人间这场大劫是逃不开的。 —— 会议室内,四位会长端坐一堂,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良久的讨论过后,管理局局长陆合旗双手交叠,郑重宣布:“那么——” “镇魔b计划正式启动。” 第116章 慕颜 古境里待了半年,外界却只过了一个月,时间流速截然不同。 不过还好只过了一个月,要不然钟漾还真是做熊难,哄人更难。 书房内,祁淮景神色冷峻,薄唇紧抿,摆明了一副不想沟通的样子。 钟漾背着手,局促地站在他面前,都能感受到某人身上的低气压。 沉默片刻,祁淮景目光淡淡扫过她,冷哼了声道:“怎么连消息都不回?” “那里没有网。”钟漾半垂着眼,直愣愣看着青年放在轮椅扶把上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白净若玉,骨感而漂亮,并且指甲盖修剪的很干净,粉粉还有月牙。 看着看着,钟漾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色心顿起,忍不住上前握住那张手。 触感冰凉,又仿佛在摸最名贵的丝绸,呜呜呜好摸,爱摸,喜欢摸。 然而心中的小泡泡升起来时,耳际就飘来凉嗖嗖的嗓音:“你听见我方才说的了吗?” 泡泡啪叽粉碎,钟漾厚着脸皮继续握住他的手不放,软声唤道:“表哥,我听见啦。” 祁淮景握了握女孩的小手,眼底含笑,嘴上却威胁道:“复述一遍,答不出来你就别出去了。” 留在老宅最好,一个月时间太久了。 钟漾讪讪一笑,放开他的手,双手合十求饶道:“我刚刚没听清,表哥你再讲一遍吧,我保证这次认真听!” 女孩眨着那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白生生地显得异常乖巧,声音轻软,又像是刻意在撒娇。 祁淮景无可否认又心软了,轻轻地摸了摸女孩的头。 只得无奈笑了笑道:“我让你以后带着手机,那手机经过改造过,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用。” 钟漾呆了半秒,听出了男人说的言外之意,含糊地嗯了一声。 心道:怎么感觉饲养员什么都知道,连她去古境的事都被发现了。 不过郁闷了会,她就兴致冲冲地拿出乾坤袋,变宝般从里面掏出各种古境里面寻到的天灵地宝。 这次没有找到造化草,但她采到了很多奇花,饲养员这么爱种花,肯定会很喜欢。 不消片刻,地面就已经堆满了各种漂亮的花草,芳香扑鼻,其中还夹杂了些许泥土,看起来略显脏乱。 祁淮景没有感到不耐,反而饶有兴致地和女孩一起研究这些花草的品种。 “这是金玉芙,花朵六瓣倒是稀奇,国内还没见过。” “那这个呢!这朵是最漂亮的。”钟漾捧着一束蓝色重瓣,花朵很大,异香阵阵。 这些花都是被连着根小心翼翼挖出的,因为吸收天地灵气,到现在依旧开的很旺盛。 祁淮景沉思了会,说道:“慕颜,是已经绝迹了的品种。” “名字真好听,慕颜,慕颜。” 许是感应到有人唤它的名字,慕颜花竟摇摆了下花枝,像是在打招呼。 钟漾感到不可思议,又抬手戳了戳它的花心,没想到就见它整朵花瓣都收缩了起来。 并且她还感应到了一丝微弱的意识,再说:“讨厌!不要戳人家!” 钟漾的杏眼陡然放大,抬头看了看饲养员,发现他神色如常,应该是没有听见花在说话。 祁淮景当然没错过女孩震惊的表情,长眉一挑,问:“怎么了?” “没,没事。”钟漾小心捧着花朵,递到青年手里,“你摸摸它,它说喜欢你。” “嗯?”祁淮景闻言有些不解,还是伸手碰了碰它的蓝色花瓣。 下一秒,慕颜花伸展着花枝,随着舞动飘出更加浓郁的异香,看起来开心极了。 异香扑鼻而来,几个呼吸间,能清楚感觉到浑身仿佛被洗涤一般。 钟漾好奇地感知着它的热情,嘟囔道:“它说它爱上你了,它要嫁给你。” 祁淮景愣了一下,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看还在跳舞的慕颜,又看了看女孩鼓起的脸颊,轻笑不止。 清俊青年平日冷淡疏离,笑起来却意外撩人心弦,清冷眉梢舒展开,好看的……太过美好。 钟漾此刻的心跳,伴随着手中那不要脸的花的不要脸的尖叫,如擂鼓传达到全身。 之后,祁淮景很是宝贝这株慕颜,还亲自挑选花盆和土壤,又亲手把它栽种了上去。 根据查阅古籍,慕颜据说是上古遗留的神花,古书里记载,这花是一位神君送给妻子的定情信物。 爱慕之情,聊表以花,这花在很多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 故事孰真孰假不得而知,不过钟漾在意的是,为什么这不要脸的花天天觊觎着饲养员的美色! 可恶!太不要脸了!! 花草精怪为数不多,它们外表光鲜美丽,但因为种族天赋,大多修为浅薄。 这株慕颜已经开了灵智,身在灵气纵横的驭风谷里,假以时日必能修成妖精,可惜却被钟漾给拔去了。 这也导致,慕颜对于这个可恶的妖精十分讨厌,每天钟漾路过它身旁,都要被冷嘲热讽一番。 但也奇怪,慕颜对于祁淮景表现的极为喜欢,每天恨不得黏在他身上,每天各种美言奉承,摆动花枝。 只可惜,祁淮景听不懂这花说的话,每每只有慕颜低下头认错,钟漾才会简单翻译几句。 不过翻译的话都有出路,慕颜表述的是:“我爱主人!主人可以亲亲抱抱我吗?” 钟漾转递:“它说它好渴,你得给它浇水了。” 祁淮景狐疑,“我刚浇了水,怎么就渴了。” 慕颜剧烈地抖动着花瓣,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钟漾恍然大悟道:“呀,是我听错了,它的意思是缺肥料,它要喝饱饱。” 祁淮景听完也若有所思,附和道:“那应该要给它施点肥了,这花瓣最近也秃了不少。” 话落,慕颜花枝也不颤了,沮丧地垂下。 主人说它秃……不开心,主人真坏。 因为每天和钟漾拌嘴,慕颜气的花瓣掉落不少,自然也就秃了。 自此,慕颜也就消停了一段时间,直到下个季节来临,它的花骨朵长好了,再次向钟漾发出挑衅。 钟漾坏笑:“老实了段时间,忍不住了?” 慕颜哼道:“坏女人!离开我主人,他是我的!” 钟漾:“嘿嘿嘿,给我尝尝你的花瓣。” 慕颜惊:“你滚!走开!” 第117章 年节吉祥 顾序之后来过一趟,只是简单地让她交代了一些事,便又匆匆走了。 钟漾也有疑惑,为什么这么重要的魔角他不亲自去,得到的回应是:位面者进不去古境。 诸多疑虑在心中,钟漾还是没有问出口。 顾序似乎藏着不少秘密,深不可测。 而后数月里,似乎华夏各境依旧风平浪静,没有掀开任何波澜。 偶尔只能听到小弟们传来的风声,说是哪个边境的大妖突然发疯,杀了不少子民,几日过后大妖又自爆了。 诸如此类的传闻寥寥无几,很快就销声匿迹,华夏境内依旧祥和一片。 风波,还未开始,但已经各族已经得到消息,陆陆续续开始着手准备。 扬家首当其冲,派出数波优秀子弟,开始在华夏各境内探查魔气踪迹,一旦有发现,格杀勿论。 “自然”协会也派出一批成员,协助扬家一起扫荡。 魔,被各族所忌惮和痛恨,所以一时间各族出奇地团结。 直到扫荡任务进行到下半年年底,才彻底告一段落,因为年节将至,华夏境内一派喜气祥和。 —— 四季更迭,大雪覆盖下的老宅,为这座庄严古典的宅子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庭院四处挂上了红灯笼,门前也贴上了红对联,下人们笑容满面,忙碌地穿梭着。 今晚是除夕夜,他们只要忙完了就可以休假回家,所以大家都干劲十足。 主宅朱门外,悄然探进一个小脑袋,她四处张望了一圈,确认现在没人后,才蹑手蹑脚地踏进。 然后就开始慢吞吞地踏上阶梯,尽量不发出声响,边用乌亮的杏眼不停关注周边的一举一动。 楼上的清俊青年已经注意她良久,凤眸微眯,唇角勾着淡淡笑意。 直到她悄无声息上到二楼,就与廊道坐等已久的青年视线猝不及防相遇。 祁淮景笑的从容,好似很惊讶看见了少女,扬起眉道:“噫,好久不见啊,表妹。” 钟漾心虚不已,只得干巴巴回:“表哥好。” 她跑出去有好几天了,要不是记得与饲养员的约定,估计已经玩的忘形了。 见她眼皮低垂,窘迫地一直揪着衣角,祁淮景眼神黯了黯,还是没忍心责备。 只是道:“快去换身衣服吧,今天我父母会过来。” 钟漾紧张的情绪这才放松下来,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乖巧应了一声好,就转身轻快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轮椅上的青年眼波动了动,呢喃低语:“长大了呀。” 长大了也好。 床上摆放着一套红色中式袄裙,这么鲜艳的衣服钟漾还从来没穿过。 她好奇地翻了翻整体,最后还是穿上了它。 钟漾的熊猫身体长的很快,所以她的人形自然也从一年前的十二岁的年纪,蜕变成了十六岁的少女。 这裙子穿上去意外合身,想必是饲养员提前就让人准备的。 她的衣柜里,除了裙子只有裙子,全部都是祁淮景兴致上来了给挑的,五颜六色都有。 也不知道饲养员是什么癖好,还特别钟爱给她扎头发。 无奈地叹了口气,钟漾也出了房门。 “表哥,好看吗?” 祁淮景正是思忖间,下意识抬眸看去,不由一愣。 少女一身红袄裙,更衬托的她肤色白里透红,明眸皓齿,双眉弯弯,自带一股灵秀之气。 此刻,她笑意晏晏,眼眸清亮地直视着他,两人目光对视,倏然烫出一丝热意直达祁淮景的心底。 青年白皙的耳际悄然出现红晕,略显慌乱地错开眼,“走吧。” 说罢,他已经驱使轮椅,带着急迫离开了二楼。 钟漾眨了眨眼,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好像看到饲养员耳朵红了。 不过她没多想,也跟着下到一楼。 祁父祁母今年没有回过老宅,只有今天两人才抽空回来一趟,所以这还是钟漾以人身第一次见他们。 —— 主宅会客厅内,雕花窗半开,上面都贴着喜庆的红窗花。 玉茶桌上,摆满了各色茶点,茶香水汽萦绕,只待客人品尝。 李文兰见这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第一面,就顿生好感,忙牵着她的手细声交谈,爱不释手地又摸了摸她的小脸。 这热情的架势,让钟漾感到非常不适,只能强颜欢笑回应祁母。 李文兰就生了一个儿子还不亲近她,这次见到白生生的小女孩,乖巧又听话,当然心生喜欢。 祁隆昌则是不善看向自己的儿子,问道:“这孩子哪里来的?” “表妹。”祁淮景漫不经心喝着茶,余光还注意着少女那边。 “表妹?什么时候的事?”祁隆昌老谋深算多年,仅几眼就觉察到两人的不对劲。 祁淮景顿了顿,随意道了句:“三四年了吧。” 祁隆昌呼吸一窒,强压住气血,瞪着眼低声道:“她才多大就跟了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东西!” “?”祁淮景呆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父亲指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也没反驳,嗤笑了下,又给父亲倒了一杯茶,才悠然开腔:“您老就不用操心了。” 祁隆昌气结,手里捏着的茶杯瞬间爆裂开,啪嚓碎了一地。 声响顿时引来了李文兰的注意,她暗含警告地剜了一眼祁隆昌,又笑容满面转过头继续和少女交谈。 两个男人目光交汇了一瞬,都默契地停止了交锋。 直到又过了一会,祁淮景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快下午四点。 这时候,刚好祁老爷子那班飞机也快到了,他得去接机了。 虽然老爷子再三强调不用他去,让司机过去就行,但祁淮景还是想亲自去接爷爷。 钟漾还在应付着祁母,一转头就看见青年离开的身影,心中莫名一慌。 但下一刻,青年又停住了轮椅,侧过头说了一句:“我去接爷爷,爸妈你们也去休息休息吧。” 话毕,就与门外侯着的两名手下离去。 李文兰只道是儿子这么反常,还知道关心他们了,殊不知只是担心女孩不自在。 不过转头她就忘了叮嘱,端起一盘茶点接着投喂女孩,“来,漾漾,咱们宅子里厨娘做的糕点挺好吃的,快尝尝。” 钟漾被迫吃着糕点,强笑着回答道:“好吃,好吃。” 这糕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她已经吃了几个月了,再好吃也要吃吐了。 第118章 突来横祸 接近六点,天空阴云密布,天黑的已经看不见了。 老宅内灯火通明,半空中已经能看到许多的孔明灯,还有绚烂的烟花竞相绽放。 此时,钟漾撑在窗户边,无聊地数起了天上的烟花,一个,两个,…… 她听管家说这次家主订了不少烟花,心中隐隐开始期盼晚饭过后的烟火。 不过只可惜弟弟不在,他还没看过烟花呢。 钟漾这次趁着年节前去找过弟弟一趟,看他生活过得很不错,身体也渐渐变得圆滚滚起来。 本来两姐弟就是同胎出生,现在弟弟倒是长得越来越像她了。 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事,不知不觉间,钟漾就这样趴在窗前睡着了。 再次有意识,是听到了什么压抑的哭泣声,她猛地被惊醒过来,侧耳寻找着声音来源。 只见地板上,瘫坐着的竟是祁母,她的脸上是斑驳的泪水,浑身还在颤抖。 这位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贵妇,钟漾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失态的神情。 钟漾没来由心脏漏了半拍,隐隐察觉到什么异样。 究竟,发生了什么。 旁边站着的祁隆昌还在跟电话另一头的人沟通,直到几分钟后,他表情沉重,眼里带着浓浓的哀伤。 把跌坐在地上的妻子扶起来后,祁隆昌沉稳道:“我们去医院等结果吧。” 医院?钟漾心头一凉,隐约猜到了什么。 两夫妻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不过几分钟便各自冷静下来,就准备出发。 这时,祁隆昌的衣角被拉住,少女不安的杏眼望着他,可怜巴巴道:“叔叔,可以带我一起吗?” 祁隆昌喉咙干哑,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便一同带上少女出发。 今晚本来应该是除夕夜,可团圆的日子没有等来团圆的人,却等来这样的结果。 由于是除夕夜,宅子里空荡荡,祁隆昌便自己开着车前往首都医院。 一路上,他接了几通电话,也知道了大概情况。 据说是一位酒驾的司机,不要命地在公路上横冲直撞,这才…… 祁隆昌平静地交代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握住方向盘的手却猛然紧住。 他的儿子还在急诊室,怎么可能就这么轻飘飘几句话就能盖过去。 倏地,祁隆昌又想起了几年前,儿子也发生过同样的车祸,正是那场车祸把葬送了儿子的一双腿。 只是那始作俑者,会是同一个吗? 后车座上,钟漾安慰着还在伤神的祁母,心中仿佛被无形的大石压住,喘不过气。 饲养员可千万别出事啊,他这么好的一个人,光风霁月,又身怀滔天紫运,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 急诊室外,几名高大的黑衣人站在走廊,压迫感大到让来往护士都不敢抬头。 祁隆昌三人一直坐着电梯直达七楼,看到急诊室的灯还在一直亮着,不安的情绪开始蔓延开。 负责这次开车的是阿星,他也受了很严重的伤,被送往隔壁的急诊室。 阿良凑过来小声道:“元首,我们去边上说吧。” 祁隆昌点头,两人绕过人群,走到僻静处开始交谈。 “元首,我得到情报,那司机前几天收到一笔大额转账,这背地里肯定有人指使。” 祁隆昌并没有多意外,他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放心去调查,我让手下的人协助你。” “是。” —— 时间到了晚上九点,最先被推出来的是年迈的祁凤雄。 他受的伤算是最轻的,老爷子还保留着意识,精气神却苍老了不少,老泪纵横,直道:“都怪我,都怪我这老头子。” 祁隆昌轻柔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没事的爸,小景会没事的。” 几人也没有多打扰,便出了病房,气氛异常沉重。 不过几个不经意回头,祁隆昌就瞥见了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和阿良对视一眼,两人便默契地上前。 男人还在左顾右盼,冷不防就被抓住,顿时慌了神,囔囔道:“你们干什么抓我!放开!” 阿良适时掏出一捆绷带,把男人的嘴巴给缠绕住,紧接着祁隆昌质问道:“你是祁发的下属?” 男人挣扎的动作一顿,眼神飘忽,拼命摇头,又开始死命挣扎起来。 祁隆昌顿时了然,吩咐几个手下把人扣下去,好好审问。 “祁发,当年我还是对你太过仁慈了。” 阿良只看见元首眼里彻骨的冰冷,身上散发的冷冽气势跟家主相差无二,暗道:果然是父子。 能做上元首这位置,祁隆昌也不是什么圣人,但对于这个弟弟也多次宽容过,只不过却换来他的变本加厉。 这次若是儿子出事,他绝不会放过祁发。 —— 接近午夜十二点,漫长的手术过去,急诊室的灯变换的刹那,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直到医生出来,乍一看到这么多人杵在门外,被吓了一跳,强作淡定道:“咳,手术很顺利你们不用紧张。” 众人松了一口气,只听他又道:“不过这腿伤的有点严重,恐怕……,他本来这腿就……,你们考虑考虑吧。” 李文兰捂住嘴腿一软,差点又瘫倒在地上,还好被钟漾搀扶着。 祁隆昌面色凝重,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 忽然间,医生眼睛一亮,惊喜道:“你是元首?” 祁隆昌还没料到能在这里被认出来,只好扯了扯笑算是回应。 “元首,你肯定是元首。”医生眼睛亮的出奇,伸出手就想给祁隆昌来个热情的拥抱。 还好被阿良拉开,好说歹说才劝他赶紧去上班。 过了一会,急诊室里的青年躺在病床上被拉住,他的脸色惨白,紧闭着双眼还在陷入沉睡。 皮肤白的如同易碎的玻璃。 随后,在一片静默中,大家看着他被转入高级病房内。 还好也算脱离了生命危险,几个手下商量了一番,打算轮流看守在病房外。 祁隆昌明天还要回去开会,就准备先回大院了,李文兰不舍得走,还是准备留在医院等儿子醒来。 知道妻子性子倔,祁隆昌也没多说,倒是那个少女,也非要跟着一起留在医院。 无奈地摇了摇头,阿良声称夜里回去不安全,也跟着来送祁隆昌回去。 第119章 心疼 消毒水直扑口鼻,昏暗的走廊里,只有座椅上还坐着几个高大的汉子在守夜。 压抑又空寂,哒哒哒的回声响起时,几个男人左右侦察了下,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而后,他们又不放心地进入病房看了看,发现病床上的人还在安然睡着,他们才放下心来。 但就在他们关闭房门,又过了几分钟,在确定没人再进来后,月光中突兀显现出一道人影。 钟漾刚用了隐身符咒侥幸混了进来,现在还提心吊胆,生怕外面的保镖随时会来探视。 她得抓紧时间了。 病床上,月光照在男人清俊脸庞上,冷白色调,更添憔悴虚弱。 许是失血过多,他的嘴唇干裂泛白,钟漾喂进去一粒补气丹,但男人毫无意识,没有吞咽能力。 钟漾只好小心翼翼用妖力震碎,然后把粉末倒进他的口中,又拿出水一点点给他服下。 做完这些事后,终于看到男人的气色有些好转,她才长舒一口气。 补气丹对于出血过多的人大有帮助,但终究治标不治本。 她的目光又移向被褥盖着的那双腿,隔空碰了碰。 心,微微有些刺痛。 不敢想象祁淮景曾经经历过什么,这次又要再经历一遍。 钟漾不想让他再受一次罪了。 她的手紧紧攥了攥,无声说了句:“等我。” 随后,少女的身影凭空消失在黑夜里。 —— 是夜,万事通缩在被窝里睡得正香,迷糊中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叫他,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他被吓得猛然睁开眼,猝不及防就与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对视上。 而那眼睛的主人,就是之前跟他有过几次交集的“小鸟依人”姑娘。 冷静下来后,万事通擦了一把冷汗,苦笑道:“三更半夜的,姑娘你来我家作甚?” 钟漾也不废话,直入正题:“你见多识广,可知造化草还有哪个地方有过?” “造,造化草?” “对” 万事通闻言更是苦笑,“那造化草可是草木之灵中的圣品,我这,哪来的本事知道它啊……” 他话语一顿,看着少女随手拿出一瓶丹药,本来困顿的眯缝眼登时睁大了。 一粒丹药现在都炒成天价了,何况是一瓶丹药,这还真是来给他送丹药的活菩萨啊。 闻着这沁人的药香,万事通当即心一狠,透露道:“昆仑山倒是有一株,但我当初只是年幼听闻,距离现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两百年了。” 钟漾心中一喜,又加了一瓶丹药,道:“说详细点。” 万事通眼中精光更盛,沉吟了会说:“昆仑山是上古神山,当初大动荡过后逐渐落败,但是仍旧危机四伏。” “其山脉绵延曲折,并且距离西山较近,我劝姑娘还是考虑慎重要不要去吧,那西山现在可谓是群妖散乱。” “据最近的小道消息啊”,万事通表情严肃,“那西山领主已经易位了,实力要比现在妖局的局长还要强悍。” “不,我一定要去。” 少女的眼神坚定,如同骄阳似火。 究竟是为了什么,能让她如此执着于寻找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万事通从业百年,第一次遇见这么执着的妖精。 他心中莫名被撼动,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一些事,并且主动把自己的掌中船也借给了这位姑娘。 “昆仑山路途遥远,山势险峻,望姑娘一路顺遂,携宝而归。” 就这样,钟漾坐着掌中船踏上遥远的旅途。 掌中船已经被万事通做好了定位,钟漾只需要一路坐在里面,直到船停后就是到达目的地了。 并且船只所耗费的灵石也已经被他加满了,可谓是太贴心了。 钟漾都感到有点心虚,因为她给他的那两瓶丹药每瓶只有一半,其余那半都被她给顺走了。 去古境剩下的丹药也就五六瓶了,珍贵无比,去昆仑山这趟行行程危险未明,她还是要留点给自己的。 符咒还剩下五张,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她这次去的匆忙竟然都忘了跟师父说一声了。 以钟漾现在化形中期的实力,恐怕去那里还不够看,只能赌一把了。 现在正是一月初,气温冰凉,行至天蒙蒙亮,钟漾已经开始犯困,便幻化回大熊猫形态,找了个房间开始睡觉。 就目前船只行驶速度来看,最快也要第三天才能到,所以她还是保存点体力为好。 —— 高级病房的病人隔天一早醒了这件事,顿时引来众多医生前来查看。 当意外发现,他的伤势竟然以现在科学无法达到的速度痊愈时,主治医生们压抑着兴奋,开始建立会议讨论。 这简直是医学奇迹啊,一个已经被宣判半瘫要截肢的人,竟然里这样挺了过来。 医生们激动不已,已经联想到要是能在男人身上取些样本做实验,说不定能给华夏的医学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他们一腔热血,下一秒就听到院长发出怒吼:“都给我收敛住你们那点心思,那可是祁家的家主!” “你们十个人的脑袋加起来都没他金贵,还敢厚颜无耻惦记这种事。” 陈医生忍不住反驳道:“院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 院长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我最后警告你们,这男人不是你们能惹的,当今元首可是他的亲生父亲。” 众医生哑然:“……” 元首都是他的父亲,并且他年纪轻轻都能当上家主,没人再敢有什么逾越的想法。 这个人,他们惹不起。 —— 病房内,面容苍白的青年半躺在病床上,额前几缕碎发垂下,目光空洞地盯着窗外,孤寂又脆弱。 青年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几个小时,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不哭不闹像极了他小时候。 李文兰看到这一幕,禁不住又眼眶红了红,强撑着一抹笑唤道:“小景,要不要吃点东西。” 但她的话青年似乎没有听到,依旧一动也不动。 无奈,李文兰只好默默离开,并关上了房门。 直到病房内又恢复平静,青年漆黑的眼眸动了动,扯出一抹无力又苍白的笑容。 “她……是不是嫌弃我是残废?” 要不然,怎么又偷偷溜走了,连句话都没有留下。 第120章 昆仑山 掌中船飞行第三天,幸运地没有遭到任何挡道的道士或者妖精。 现在还是年节期间,估计巡查的道士也没有那么多。 畅通无阻地到达了昆仑山的一处高峰上。 昆仑山,也称为昆仑墟。 据万事通给她的古书记载,昆仑墟方圆八百里,高万仞。 重峦叠嶂,珍禽鸟兽数不胜数,毕竟这里曾是诸神陨落之地,谁都想来探宝。 昆仑之高有积雪,白雪皑皑覆盖在成片的常青松下,宁静又巍峨。 钟漾已经早早穿上了法衣和法靴,踏入这境内,必须打起十足的精神。 她手持着半截鹤鸣,这玉竹是她在古境寻到的至宝。 虽然还没找出这至宝的用处,不过拿在手里也可以壮胆。 巍巍昆仑,万山之祖,其中的精怪还真是出奇之多。 不过是走了不到半个小时,钟漾已经遭遇了三波来自开了灵智的小妖们的袭击。 小妖机敏,感受到她身上妖力的威胁,纷纷都飞快逃窜开。 这里的竞争,看起来比古境里的还更残酷。 又幻化回大熊猫,在山上走了段时间,周遭依旧是个白茫茫一片,没有任何变化。 造化草的外形钟漾已经熟记于心,但在这千山万壑中要找一株灵草谈何容易。 古书记载,造化草长于死而后生之境,其周身散发有莹光,此等草木至宝,已经可以牵动一方异象。 钟漾颠颠地在雪地里跑着,时不时观察周围是否有不同之处。 周边白雪与山景融为一体,看久了钟漾的眼睛已经感到不适,一时不察竟撞上一个小山坡。 被撞的眼冒金星,等她缓过神来就看见积雪掉落后露出了的山洞,里面赫然是一窝还未孵化的蛋。 钟漾嗅到了一丝腥臭潮湿的味道,那是——蛇的气息。 没想到这一撞竟然还撞到蛇的老窝,她暗道不妙,便准备就此开溜。 下一刻,从雪堆里以风驰电掣之势冲出一道黄影,钟漾下意识抬起熊掌一挡,没想到那东西就此咬上了她。 这是条黄色的小蛇,身体细长,像是一条黄色的长绳子,浑身布满金色的条纹。 一口咬住钟漾的熊掌不肯松嘴,甩也甩不开,就跟牛皮糖一样。 感受到手里传来的刺痛,她气的磨牙,恶狠狠威胁道:“再不松开,我把你的蛋都给砸了!” 黄蛇竖瞳一缩,果真乖乖松了嘴,吐着信子幸灾乐祸道:“你中了我的蛇毒,马上就要死了哈哈哈!” 钟漾冷瞪了它一眼,不慌不忙拿出一粒解毒丹服用,药效作用下,麻木刺痛感觉已经消散。 “你,你怎么就解毒了?” 见眼前的黑白兽毫不受毒液影响,黄蛇顿时慌了神,正想偷溜走,就被她的爪子死死按在地上。 “想跑到哪里去?”钟漾按着它的蛇身体,冷笑道:“刚才不是很嚣张吗?” 她能感觉到,这条蛇的修为有炼气大圆满,不过对上她还是差点意思。 黄蛇挣脱不成,只得恐吓道:“你不知道我祖宗在这昆仑山也是一方大妖吗,你要是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 “呵呵,吓唬我?”,钟漾没有丝毫被吓到,爪下动作更加用力,直到黄蛇开始求饶了,她才松了点力气。 精怪繁衍速度飞快,像蛇类这种,大妖的子孙多的更是数不过来,怎么可能记住一个炼气期后辈。 这黄蛇果然狡猾,钟漾已经警惕起来,开始试探问:“这附近哪里有异象出没?” “祖宗,我就一个小妖,什么都不知道啊!”黄蛇奄奄地被压着,叫苦不堪。 “还想糊弄我?”钟漾根本不信,直接从蛇窝里拿出一枚蛇蛋,“再不说我把你的蛋也给砸了。” 说着,她就真的要往地上丢。 黄蛇最为宝贝自己的孩子,当即急了,“我说我说,这几天听说山东边的动静很大,不少妖精都往那边跑了。” 确定它眼里的惊慌和真诚不假后,钟漾才把蛇蛋放下,起身朝着东边走去。 而就在她走之后,黄蛇安抚着自己的宝贝蛇蛋,眼里布满阴狠:“东边大妖众多,你死定了!” —— 不过行进了半刻钟,钟漾就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只因这里的妖气太繁杂了,远远就能看到一个大妖在天上飞,她心中一凛,毫不犹豫贴上隐身符。 远处的大妖本来还看到一个黑白兽,再他飞过来一看,周遭白茫茫一片,已经没有任何踪迹。 “啧,难道它身上还真有什么宝贝?”心下觉得可惜,他犹豫了会还是飞走了。 成功躲过一劫后,钟漾再不敢大意,就这样用着隐身符行走在雪地里。 现在天空已经开始下着大雪,雪地里的各种兽类脚印繁多,不一会儿又会被风雪掩盖。 正好也方便了钟漾隐藏气息。 隐身符对于普通大妖还可以不被发现,要是运气不好遇到了高阶大妖,那可就很容易被发现了。 符纸只剩四张,一张隐身符,两张风刃符,还有一张火燎符,她得省着点用。 隐身时效只有半个小时,她得抓紧时间了。 钟漾四脚疾奔,跑起来的速度快如虎豹,不到片刻就远远看见大群妖精在附近围观。 有的站在树上,有的飞在半空,有的躲藏在暗处。 她的隐身时效还剩十五分钟,必须趁机看看这么多妖精在这是不是为了造化草。 旋即,她猛一冲刺,跑进了那处范围圈里。 眼前出现的场面让她愣住,下意识作出吞咽动作,试图咽下心底的恐慌。 圈内空地荒凉,只见一株头顶三根草的人参,正和一头顶牛角的牛精打的不可开交。 那人参只有两个巴掌大小,通体肥润黄白,有两个圆圆的大眼睛,用自己肥美的人参腿站立着,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然而跟它对打的那头牛精,已经是人身,头顶着牛角大喘着粗气,大鼻孔剧烈呼吸着,瞪着牛眼可怖至极。 明明两妖精身形差异巨大,打了不过几个来回,人参精已经处于上风,哈哈大笑道:“牛魔王,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第121章 造化草 人参精的声音如同三岁孩童,清脆稚嫩。 它的力气极大,仅用自己两根手就能打的牛魔王吃痛哀嚎,并且借助身形小的优势敏捷躲避对方的攻击。 周遭雪地被凶猛的妖力波及,全部化开,树木也倒塌下来,一时间纷乱不堪。 犹如浮光掠影般,牛魔王只能愤怒咆哮,又被挨上了几拳,便被打回原形——一头身形健硕的黄牛。 躲藏的妖精们无不屏住了呼吸,没有谁敢上前挑战,简直……太凶残了。 紧接着,人参精竟然做出了一个意料之举,细瘦的两根人参手竟就这样搬起了地上奄奄一息的老牛。 不费吹灰之力地,它把牛魔王高高举起,边绕着中间的那根散发着莹莹白光的草走着,边得意地大放其词。 “最强的都被我打败了,你们还有谁是我的对手!还想来夺我的宝贝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下一秒,笑声戛然而止,它身边那株灵草就被猝不及防拔走,旁边瞬间出现了一位红衣少女。 两两相望间,空气都仿佛凝滞住了。 钟漾手里拿着得来的灵草,喜悦的心情还没开始,就已经凉透了。 隐身时间还有几分钟,怎么就失效了。 没来的及多想,她就赶紧把灵草放入乾坤袋,讪笑了声,转头就开溜,大喊着:“你们先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仅仅走了几步,众妖精反应过来,迅速发起猛烈攻击,“别让她逃了!造化草在她身上!” 随着一波波五光十色的法术冲击呼啸而来,钟漾周边的雪地炸开了一个又一个大洞。 直到又是被炸地在地上翻滚了一圈,钟漾趁着雪尘飞扬间,变回了大熊猫。 大熊猫体形抗揍点,就是动作不怎么灵敏,还好她已经穿上了法衣,可以抵挡一二。 这时,半空中一位大妖注意到了那头飞速逃窜的黑白兽,眼中精光闪过,喜道:“是刚才那头黑白兽!她肯定有不少宝贝。” 然而不过一眨眼,黑白兽又消失在了原地不见,众妖四下探去没有发现她的任何踪迹。 大雪还在下着,一切踪迹很快就会被掩盖。 妖精中有人惊诧道:“她难道还有什么隐身的技巧?” “肯定是的,我观她只有化形修为,怎么敢只身来夺宝!” “哈哈哈,我先去山底下守着!” “先到先得,那造化草我先定了!” 随后十几道流光闪过,风雪中的这处山地又恢复了平静,打斗的痕迹也很快被掩盖。 …… 在这么多凝丹期大妖面前暴露了,钟漾也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追杀,不停歇地追杀,并且是在整个昆仑山境内。 现在动静传的还不是很大,那要是再过不久,那些高阶大妖怕是都会闻声而来。 普通的凝丹期她都对付不了,要是再来个和她师父一样的炼神期祖宗,她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这昆仑山她是待不住了,跑了好一段距离,她慌不择路下,变换出人形,拿出掌中船。 正准备注入妖力让船身变大,耳边又炸开幼稚的孩童音:“笨蛋!这里树林密集,在这里船飞起来快不了多少。” “你很快就会被发现然后围攻的,赶紧趁着隐身时间还没结束,跑到最高的山顶坐上船跑啊!” 钟漾彻底呆住,闻声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正装着那只人参精。 她现在穿的还是那件红色袄裙,裙上锈有两个花纹口袋,这人参精是什么时候跑进去的,她竟然都没发觉。 但她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索性就依照这人参精说的方法。 变回兽形体,转了个弯,开始朝着远处最高的山顶狂奔。 现在有点实力的大妖都知道她的存在,肯定都在山里四处搜寻她的踪迹。 这里最好藏身的地方就是底下无边的山林,而那山顶反倒光秃秃一片,更惹人注目。 应该没有谁能料到,她会突然爬往山顶,并且还身怀飞行法器,那可是普通大妖都没有的宝贝。 思忖至此,她脚步加速,很快就到了山顶,然后毫不犹豫又变回人形,召唤出掌中船。 动作一气呵成,看来是跑路跑多了。 随后又迅捷跳上船舱,驱使船头朝着回去的方向穿行。 等到山里的大妖们还在用着各色法宝探查,他们抬头一看,一艘精美大船已经绕过昆仑山疾驰而过。 众妖精心中窝火,气的脸上发青,怎么也没料到那头黑白兽是如何逃出去的。 —— 纵然是逃出了险境,钟漾急促地喘着气,心脏都要蹦到嗓子眼了。 总算是逃出来了,虽然受了点伤,还是有惊无险。 简单平复了下心情,她捏住口袋里露出的三根草,把人参精给提了起来。 人参精猝不及防被提起来,当即嚷嚷道:“喂喂喂,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对待我温柔点!!!” 钟漾浑然不理会它的叫唤,好奇地戳了戳这条人参精的肚子,触感软软的。 有嘴巴还是眼睛,人参也能成精啊。 并且闻起来还有股淡淡的草药香,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 念头一闪而过,她还没张开嘴,人参精的眼泪就绷不住了。 只见他眨着水汪汪的黄色圆眼,噘着嘴委屈说道:“你你你,把我的宝贝灵草都拔走了还想吃我呜呜呜!” 人参精不安地蜷缩着小身体,柔弱地仿佛先前拳打牛魔王的不是它。 钟漾感受到它身上微弱的妖力,竟然也才化形期,不由纳闷道:“你先前不是还能打过那头大妖级别的黄牛?” “怎么现在妖力这么低了?”她点了点它的小嘴巴,然后就被反咬一口。 “嘶”钟漾收回手指,发现指头有个小小的牙印,还在冒着血。 人参精哼哼唧唧,浑身泛起粉红色,害羞道:“那是我的灵草发挥了作用,灵草的领域内我能吸收它的灵力……” 钟漾惊:“造化草还有这等功效?” “当然只是对草木灵物才有这种效果!现在你把我的宝贝拔走了,你,你必须得对我负责。” 第122章 人参儿子 “负责?”钟漾晃了晃它头上的三根草,第一次知道,原来拔了造化草还可以附赠一株人参精。 沉默良久,她想了想道:“行,你有名字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人参精忐忑的心立即充斥喜悦,迅速叫道:“娘亲!我没有名字。” 钟漾:“……” 真奇妙的感觉,她才十六岁就无痛当妈了,而且还有个跨物种的人参精儿子。 见娘亲没有回话了,人参精又开始忐忑不安,忙在身上搓了好一会,搓出一小团黄色不明物体,递到钟漾面前。 “娘亲,快吃了它,对你受的伤有奇效。” 钟漾皱眉看了看那不明物体,嫌弃道:“这是从你身上搓下来的泥巴?” “怎么可能!”人参精着急地把东西递到她嘴边,“我们人参全身都是宝贝,这可是昆仑山那些妖精都眼馋的东西。” 便宜儿子这副谄媚样子应该不会有假,钟漾忍着抵触,还是吃下了这个奇怪物体。 入口清甜又带着丝苦涩,而后不过几秒钟,有股热流流转在她整个身体内,伤口明显能感觉到好转。 就连隐隐作痛的脉络都开始作用,疼痛感转变为一股清凉通透的奇妙。 歪打正着还真捡到个宝贝。 钟漾手里捧着“便宜儿子”,眼里的闪着异样的光彩,笑的开心:“儿子,你以后就叫元宝了。” 元宝,元宝,这可是她的大宝贝。 人参精也被她的笑容感染,笑的傻兮兮:“好的娘亲。” —— 碗中是紫色的汤水,飘荡着一股浓郁的糜香,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病房内。 握着碗的主人,那个面色苍白的青年,低垂着凤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看汤水转凉,身旁的阿元有些急切,“家主,这汤还是趁热喝为好。” “最后一副了吗?”他的嗓音薄凉又缥缈。 “对,是最后一副。”阿元低头,却不敢说还有别的几副新药材。 直到吞下了这碗难喝的汤水,青年又沉沉睡去,阿元才起身离开了病房。 古境内收获不少,但那造化草千载难逢,他们没能找到。 老家主又不知从哪里找到的老药方,他们按照里面所述,在古境里找到了几味药材。 希望渺茫,大家都心知肚明。 或许家主已经厌倦了这些,但老家主还在坚持。 思绪飘忽间,阿元颓然地靠在走廊的墙上。 这次古境之行危机重重,三人都受了不少的伤,但也有挺大的收获,那就是实力的增进。 但那造化草,听里面一个妖精所说,在上一次古境开放之时,已经被一个实力强大的人类夺走了。 机缘一事,真是强求不得。 收敛下情绪,阿元掏出手机给那人发了条短信:今天我值班,不用等我了。 发出后几秒,对方已经发来回复:好的\/微笑。 看着这个微笑脸,阿元莫名感到有些好笑,又碰了碰,才把手机收回。 隔壁病房内,祁凤雄微蹙的眉宇间布满了沉思,看着手里的紫色汤水,有些难以下咽。 再三跟阿发确定,家主是否真的喝了汤水,他得到准确答复,登时心如死灰。 而后,他捏着鼻子,一鼓作气把汤药吞进去,期间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终于一碗见底,他的老脸已经皱成了苦瓜脸,心中自责连连。 要是知道这汤药这么难喝,早就应该让他们去找点好喝的药材,他的孙子受苦咯。 直至行进了第三天,已经快到京市了。 为防再被上次那些道士逮住,钟漾提前在郊外停泊。 这里离首都医院还有二十多公里,天空已经暗了下来,钟漾准备还是徒步前往。 兽形用来奔波,等到了繁华地带再变回人形。 随手让便宜儿子丢到背上,她开始急速奔跑起来。 元宝抓住娘亲背上的毛,兴奋尖叫道:“娘亲!我们这是去哪?” “去医院。” “哦。”元宝这是第一次去昆仑山以外的地方,看什么事物都感觉很新鲜。 钟漾对这个便宜儿子目前还是比较满意,它不用吃喝,只要吸收天地灵气,浑身都是宝贝。 并且心思单纯,只知道甜甜地唤娘亲,钟漾对此表示很满意。 她已经有了计划,等到哪天她受了什么严重的伤,只要掏出宝贝儿子舔上几口,就跟灵丹妙药一样,药效立竿见影。 两个妖精各怀心思,一直到看到远处的绚烂夜景,钟漾知道是到了市区了,便化回人形。 嘱咐好元宝不要轻易露头,她便按照手机导航,一路根据指引,又行走了半个小时到达首都医院。 已经快接近晚上十一点,她一路上电梯来到八楼,一眼就看见了在外面侯着的阿元几人。 这次倒是多了一个,上次在古境见过的灵,也在。 三人也恰好转过头,看见少女的身影,蓦地都诡异沉默住。 阿良率先起身,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询问:“你这些天去哪了?” 钟漾心虚道:“走……亲戚。” 阿良:“??” “他现在怎么样?”钟漾看了看紧闭的病房门。 阿良没有回答,只有叹了口气,表情难以言喻又多了几分无奈。 见三人眼神都奇怪地看着自己,钟漾感觉浑身不自在,“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三人:“去。” 钟漾:“……” 这三个人怎么越看越奇怪。 直到看到她进入房门后,阿良用手臂杵了杵旁边两个人,促狭笑道:“有故事阿。” —— 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药材香,病床上的那个人看起来已经入睡。 钟漾以防万一还是把门反锁,轻手轻脚坐到床边,看着昏暗中青年的睡颜,心中陡然一软。 睡着的他,比平时少了几分锋芒,看起来竟有点乖巧。 随后,钟漾从乾坤袋里拿出造化草。 其身白绿条纹,根须只有一根,经过几天的波折,造化草身上附带的光芒黯淡了几分。 毕竟是离开了土地润养,得赶紧给他服用了。 只需提取这灵草的精华即可,元宝作为它的伴生灵草早就一清二楚。 “元宝,你来。” 第123章 抱抱你 “娘亲,造化草可是在仙草榜都能排上名,你要是吃了它不是更好,给这个人类吃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元宝双手交叠,嘟着嘴看起来很不乐意。 作为妖族一员,它对于人类天生就有种敌视感,自然不乐意把这么珍贵的东西让出来。 然后,它就被钟漾撵着头威胁了一顿,才恹恹地运转妖力,凝炼起造化草。 钟漾全神贯注紧盯着,唯恐会有意外。 这草天生自带领域,要是能一直生长在土地里不被拔走,元宝说不定能成长为这一方大妖。 就这样被她拔去了,钟漾也心有愧疚,还好元宝心思单纯没有怪她。 而“心思单纯”的元宝,不过几分钟便把一株造化草凝成,凌空悬浮着一小团黄白色流体,流光四溢。 流体一结成,整个病房充斥着浓郁的清香,仿佛身处大自然。 考虑到怕这至宝引发的动静太大,这个病房被钟漾提前下好了一个小结界,不至于让香味飘出去吸引些不好的东西。 正想开口时,那液体就飞进她的嘴里,钟漾的双目猝然瞪圆。 而始作俑者还一脸得意,晃悠着小身板,笑道:“娘亲,人类有什么好的,这造化精华我看你还是自己吃了吧。” “唔唔唔!” 钟漾口中含着那团液体,说不出话,只得怒气冲冲地瞪了元宝好几眼。 这精华可是拿来救命的,怎么能被自己给吞了,一个念头闪过,她心一横,倾身而下。 覆上那抹柔软的触感,渡入灵液。 因为是情急之下,钟漾整个身躯几乎是撑在熟睡的男人身上。 这个姿势太近了,鼻尖萦绕浅淡的竹子清香,缠绕其中还有一股奇特的药草气味。 心跳越来越快,还有脸上升腾而起的滚烫温度。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直到钟漾渡完灵液,蓦地撑起身,就对上元宝好奇的目光。 几乎是一刹间,从她的脸颊至脖颈,通红一片,羞愧地连那双杏眼都染上了一层水雾。 现在已是深夜,没有开灯,病房内还是昏暗的环境,只有月光朦胧。 但妖精的视力极其敏锐,元宝看出了娘亲是在脸红,更加好奇了,“娘亲,你怎么了?” 它只是山中精怪,未入尘世,哪里懂得刚刚那个举动是在做什么,但它知道娘亲把精华就这样渡给了那个男人。 “闭嘴。”她低声警告道。 钟漾平复了一下心情,发现病床上的那人还在沉睡,这才放下心来。 这么羞耻的事情,还好饲养员没醒,要不然她还真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心中恼怒交加,她又羞愤地瞪了元宝一眼,而后忿忿转过身,眼不见心为静。 元宝眨了眨大眼睛,委屈地垂下了头上三根草,也知道娘亲这是生气了。 静默了一会,忽而病床上的那人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小……猪。” 钟漾身子一僵,侧头就看见祁淮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灼灼地看着她。 他的眼眸幽深,含着一股莫名的情愫,让钟漾没来由慌了神。 不过也就几秒钟,青年困倦的阖上眼,眉梢眼尾都仿佛染上了抹俏丽的艳红。 只听他喃喃道:“是梦吗……” 借着月色,钟漾这才察觉到,他似乎很难受,白皙的脸庞涌上了不自然的红潮。 他本就生的好看,浓密卷翘的睫毛都因为难受挂上了几滴泪珠,唇瓣微张轻喘着。 原本清清冷冷的一个人,也变得染上了人气,看起来更加秀色……可餐。 钟漾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烫的出奇。 不过吃了株造化草,为什么他却在发烧。 “元宝,怎么回事?” “不应该呀,造化草应该不会这样吧……” 祁淮景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循到凉意,不由得伸手握住那只手,无意识地蹭着,像只猫儿般,可怜又可爱。 钟漾无法,只得两只手都贴在他滚烫的脸上,试图给他降温。 此时,男人身上的温度开始猛烈上升,浑身都在发烫。 并且他力气大的出奇,钟漾没有防备地被他揽到怀里,腰被他紧紧地箍着根本挣脱不了。 太近了,两人隔着衣服紧贴着,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热意,还有炙热急促的呼吸贴近。 “元宝,快,快想办法呀。” 钟漾被禁锢在他怀里,不敢施展妖力,又怕自己伤到他,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此起彼伏。 呼吸都是他身上清浅的竹香,钟漾的脸更红了。 此时,元宝正在探查男人身上紊乱的能量来源,并伸出人参腿用力踹了踹男人,气道:“不准欺负我娘亲!” 许是感受到什么,祁淮景的神志清明了些,闻着怀里少女的清香,他哑声:“别怕漾漾,让我抱抱你。” 说着,他的怀抱更紧了紧。 漾……漾?饲养员从来没唤过她这个小名,一直都叫的表妹,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 出乎意料地,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际传至钟漾的全身。 她感觉,全身都在发软,晕乎乎地就这样被抱着。 两人就这样拥抱着,一种道不清的气氛萦绕在整个病房。 直到祁淮景又开始意识模糊,低头看见少女紧闭颤抖的双眼,还有……湿润又带着水光的红唇。 他的眼神暗了暗,受了蛊惑般地缓缓低下头,直到那奇怪的孩童音突然响起:“我知道了!” “肯定是他先前喝的药材太杂了!这次又吃了造化草,把药效都激发出来,难怪会受不住。” 钟漾睁开眼,就与他近在咫尺的凤眸相对,霎时双方都愣住。 直到元宝突兀地跳入两人中间,他们才反应过来,纷纷不自然地错开眼,拥抱也随之分开。 元宝浑然没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兴致勃勃开口:“娘亲,他没什么大碍,只要撑过今晚就行啦。” 钟漾揪着被角,低头“嗯”了一声,又小声问:“那他这体温。” “没事哒,造化草正在改造他的体质,他体内混杂多种天材地宝,一下子药效全发挥出来,难以承受罢了。” 第124章 爹爹 元宝蹦跶在两人之间,一会用头上的草扫了扫迷蒙中的人,一会又调皮地戳了戳他那红润的脸颊。 青年不过清醒了一会,又恢复无意识状态,微喘着气,额头溢出了些许汗珠,又转瞬蒸发了。 他的体温已经高达到普通人无法承受的地步。 钟漾在他旁边,都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意。 难以想象这种温度他有多么痛苦。 思至此,钟漾把元宝放到一边,嘱咐它在旁边守着,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旋即,她掏出鹤鸣放至两人中间,勉强按耐住内心的羞意,又主动抱住了他。 左右不过是救人而已,而且她这是在救饲养员,不是占便宜,钟漾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师父说过,她们大熊猫一族皮糙肉厚,修炼到这个地步,已经能耐高温。 寻常的水已经无法帮助他,所以只能就这样降温了。 鹤鸣也是至宝,并且通体寒凉玉润,想来也能帮到一二。 但不过几分钟,意识朦胧中的男人感觉到有什么阻碍夹在两人中间,心中更加烦躁不安。 然后他就伸出滚烫的手,精准找到那管东西,随手一丢,又心安理得地抱住了娇小的少女身躯。 只听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并瞬间引起了屋外守夜人的注意。 房门被敲响,还是礼貌地询问:“家主?……表妹?你们……还好吗?” 钟漾无奈叹了口气,“没事。” 而后外面再没有声音传来。 鹤鸣这种至宝都被随便丢了,真没想到,平常清冷的一个人,怎么生起病来,也开始无理取闹了。 元宝已经跳到地上,好奇的观望着这管掉在地上的竹子,不一会儿就上手摆弄起来。 一时间,屋内只能听到这便宜儿子自娱自乐的玩闹声,耳边还有细微的低喘声。 “漾漾,好热……”祁淮景就算意识模糊,还是不舍得松开箍住少女腰间的手。 这样近距离下,越发能感觉到怀里少女的娇小,腰太细了,隔着衣服他微不察觉地摩挲了一下。 钟漾身上还穿着冬天穿的袄裙,已经热的鼻尖都出了细汗。 她也觉得热,“要不,我把这衣服给脱了?” 话一出口,钟漾又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但她已经热糊涂了。 黑暗中,男人迷离的凤眸睁开,水光流转,显然是听清了这句话,唇角微勾,佯装柔弱地轻“嗯”了声。 随即,他适时地放松下来,好让少女的动作不受束缚。 钟漾就这样稀里糊涂脱掉了外衣,露出了里面的吊裙。 她的脖颈修长,锁骨分明,红色更加衬托了她的肌肤白净,月光婆娑照在她肩上,美的朦胧。 祁淮景的意识逐渐恢复清明,隐晦地看着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嗓音低沉带着一丝撒娇:“热……” 男人脸色潮红,眉梢都染上了红意,凤眸水光潋滟间,风情乍现,此时委委屈屈看着她,钟漾又心软了。 耳根悄然红起,钟漾干脆地又贴近他的怀抱,哄道:“没事没事,明天就好了……” 她还没发觉到什么不同,只以为生病中的人总要更加黏人。 就像之前她还没化形时一样,每次都想黏着饲养员一起睡,所以钟漾这次也对他异常宽容。 祁淮景怀中抱着少女,单薄的衣服比先前更加贴近两人的身体,他的手又得以放在那肖想已久的细腰上。 此时正是春风得意时,他突然有些庆幸,这场车祸来的真好。 他,明白了自己的心中所想,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想要把怀里的人儿,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心中莫名的情绪翻腾,但祁淮景只是动作更加轻柔地把她抱紧,轻轻在她头发上落下一吻,“漾漾,谢谢你。” 钟漾只感觉到有什么像羽毛一样,落在她头上又分开,她结结巴巴开口:“不,不用谢。” 虽然不知道饲养员怎么了,不过,只要饲养员开心,她也开心。 就这样感受到炙热的温度,不知过了多久,钟漾渐渐适应,闻着清浅竹香不一会就睡着了。 她太累了,去昆仑山精神一直紧绷,现在总算可以睡个好觉。 直到确定少女已经睡熟,祁淮景意识却早已清醒,此时他凤眸清亮,透着欢喜。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又落至她那红润的唇瓣,眸色渐渐晦暗。 俄而,抬眼就与角落里的那棵形似人参的东西对视上。 人参双手叉腰,挺着一个小肚子,怒目圆睁看着他,嚣张道:“人类,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被我发现了吧!” 祁淮景抬手遮住少女的耳朵,低声警告道:“闭嘴,再吵就把你丢出去。” 又一次被训斥,元宝委屈的瘪着嘴,又不敢出声吵到娘亲,只得一个人参落寞地走到角落,暗自神伤。 成功把碍事的人参支开,祁淮景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也阖上了眼。 —— 翌日一大早,钟漾检查了男人的体温,发现还有点烫,但对比晚上已经好了许多,总算放下心。 她穿好外衣,又整理了下头发,确认不会被看出出来什么异样后,起身推开了房门。 刚一开门,齐刷刷的目光转向她,足足有十余号人。 钟漾呆愣在原地,没料到这么多人,红晕又到了脸上。 为首赫然就是祁老爷子,笑的很开心,出声解围道:“哈哈哈,小姑娘我听小景提过你,不用紧张。” 说着话,他眼神示意众多人散去。 直到周边只剩下祁老爷子,钟漾局促这才缓和下来,有些不好意思道:“爷爷好。” 这老爷子她也就在上次做鬼的时候见过一次,这还是第一次现实里见过面。 祁父的威严她没敢跟他搭话,却没想到老爷子意外和蔼,两人谈话间如沐清风,相处很愉快。 病房内,青年面色发沉,正与旁边的人参精对峙。 这人参精莫名对他敌意极大,祁淮景刚才被它头上的草扫醒,冷意横生。 元宝还在不知死活叫嚣道:“男人!离开我的娘亲!要不然你可知道我的厉害?” “娘亲?”祁淮景戏谑的眼神打量着这小东西,“那你岂不是要叫我爹爹?” 元宝怒极骂道:“你也配?我娘亲的配偶怎么可能是你这种人类……” 它骂的尽兴,浑然不知男人脸色越发难看,直到它的叫声戛然而止。 “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爹爹!爹爹!” 第125章 死法太惨 造化草之神效,在之后几天内,祁淮景发现腿逐渐有了知觉,才恍然察觉到。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为什么车祸那几天,她为什么不在,原来一切都有原因,而她却只字未提。 当钟漾面对眼眶通红的男人,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倏地就被他拉入怀里。 感受着怀里的温度,良久,祁淮景眼里的情绪才敛下来,柔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声音哽咽:“漾漾,辛苦了。” “不,不辛苦。” 这个拥抱珍重而温柔,钟漾笼罩在男人的气息下,感知着他的心跳声,耳际又悄然爬上红晕。 迟钝如她,也察觉到什么异样,不过又转瞬即逝。 饲养员,这几天也太喜欢抱抱了吧。 两人不过温馨了几秒,元宝就蹦跶到祁淮景的腿上,话里带着天真无邪:“你们怎么这么爱抱抱?元宝也要抱!” 才反应过来,钟漾立即挣脱开他的怀抱,眼神飘忽不定,找了个借口便急匆匆出了病房。 徒留元宝和它的新晋爹爹大眼瞪小眼,欲哭无泪地又被提起来,然后扔在了地上。 造化草的功效是潜移默化的,祁淮景的腿毕竟伤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才有了一点知觉。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最兴奋无疑是祁凤雄了,他听闻此事,顿时老泪纵横,嘴唇蠕动地说不出话。 老头子半生忙忙碌碌,最担忧的就是自己孙子的腿,现在希望就在眼前,只觉得毕生夙愿已了。 要不是被钟漾拦下来,祁老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非要给她跪下谢恩。 再医院休养了半个月后,老爷子和祁淮景也被秘密接回了老宅,修养元气。 明面上两人的伤势是还没好的,实际上他们借助在古境带回来的药草,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家主腿疾有进展一事还是机密,只有祁老爷子和几个心腹得知此事,就连祁父祁母都还不知道。 这么做,是为了引出那暗地里藏着的那个人。 夜已深,高级病房外依旧还有两个祁家手下执勤。 只是,两名手下眼神呆滞,低垂着头坐在座椅上一动未动。 紧接着,两道黑衣身影快步从死角处走出,确认无误后即刻踏入了病房。 病房内昏暗静默,床上似乎还能看见有个人在熟睡。 两个黑衣人确认床上有人后,他们毫不犹豫地拿起随身刀,缓步谨慎地走上前。 刀光闪烁间,他们就准备刺下,立时床上那卷被子袭面而来,阻碍了他们的攻击。 “不好!快走!” 两人脸色骤变,知道这是被发现了,以迅捷之速就准备夺窗而逃。 不曾想,床底下也陆续窜出来几道身影,顷刻间就把两名黑衣人按在地上。 为首的阿良半蹲下来,抬手把两人的面罩下来,看见的是两副陌生不起眼的面孔。 他摩挲着下巴,似乎并不惊讶,又是抬手一掀,他的手里赫然出现了两张人皮。 而后,几个祁家手下惊呼出声:“阿方!” 地上的被撕了面露的黑衣人,一个面容黢黑普通他们并不认识。 另一个则面容俊俏柔美,正是当年跟随祁发叛逃祁家的死士阿方。 阿方当年深得老家主信赖,后来被安排过去照顾当时还未是家主的少爷。 阿良和阿方两人也算是同一批出来的,为少爷所效力,能力极强悍,阿良也自愧不如。 只是后来,那场车祸之后,阿方就随着祁发叛逃出了祁家。 即便当初证据全部销毁,但阿方的嫌疑之大,可以说是间接真凶。 究竟是收买,还是威胁,阿良几人也不得而知。 故人再见已是物是人非,几人短暂沉默了几分钟,便干净利索地把两人绑起来。 两个黑衣人自从被绑,就出奇地沉默配合,阿良敏锐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再三叮嘱后座几人要好好看守。 回老宅的路上风平浪静,直到停车似乎都没有任何波折。 然而这时,阿方望着那记忆中的恢宏大门,平淡地笑了笑,似是如释重负,又似放下了什么。 他的唇边留下一丝血渍,开口嗓音沙哑地出奇:“阿良,阿飞,大林,能再次见到你们……真是太高兴了。” 几人错愕看向座位上一直安安静静的男人,就见他面容枯竭地仿佛一位年迈的老人,一副将死之相。 阿良大骇,上前拉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你服用了什么!” 变化从白发,一直蔓延到全身,阿方看着同样枯瘦的手,无力道:“祁发……小心他,……还有,代我替老家主和小少爷说一声——” “实在抱歉了,小……少爷,还有……老家主,我……罪该万死。” 话音落下,那人彻底垂下了手,双目无神,不过几个呼吸间,他那枯瘦如柴的身体也随之化成了灰烬。 座椅上,只留下两件黑衣还证明着,刚才所见之事绝非虚构。 究竟是什么样的邪术,竟然能让两个活生生的人死的悄无声息,又尸骨无存,这让几人望而生畏。 阿良的喉间干涩,抬头就发现几人和他一样,平常沉稳的手现在也止不住颤抖。 或许,这种邪术要是存在于华夏,估计用不了多久华夏就荡然无存了吧。 …… 精致雅间内,祁凤雄面色凝重,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走动着,心中杂乱无章。 倒是桌案上的祁淮景,依旧面色如常,眉目清冷,骨节分明的手指端着杯茶,正细细品味。 来回踱步了许久,祁凤雄终于沉不住气,说道:“祁发那狗东西!到底修炼了什么邪术能把他们害成这样。” “呵”祁淮景漫不经心浮了浮茶叶,出言讥讽道:“那不是你的宝贝儿子?” 祁凤雄老脸一红,登时怒道:“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敢讽刺你爷爷了?” 祁淮景:“哦,那不是爷爷的宝贝儿子?” “……”祁凤雄整张老脸都气红了。 阿良站在旁边观望着两个主子的神色,心里已经隐隐走了猜测。 估计那祁家二爷,就是被老家主宠坏的,听说当时跟老家主观念起了冲突,一气之下竟然离家出走了。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第126章 离开 祁发的踪迹,想要查到并不难,更何况这次有元首暗中操作,没过几天便有了眉目。 并且祁发就身处京市,年节期间曾经出没于地下场里,随之他的居住地址就被查到。 遗憾的是,那祁发早有察觉,在几天前就已经消失在京市。 当警方追踪到他时,他迅速驱车逃离,专门挑那些深山老林躲藏,并且从不在一个地方逗留至三天。 他的狡诈和高强的反侦查能力,让警方们叹为观止,双方自此开展了躲猫猫的游戏。 祁发毕竟是在祁家长大,曾被当做家主人选培养,祁淮景对此并不意外。 并且,他已经有预感,这个二叔会跟当初一样,再度消失。 之后又过了半个月,果不其然,祁发消失在华夏西边山境内,彻底失去了消息。 祁家老宅又恢复宁静,其暗中的波澜也只有两位新老家主知道。 祁发这次能这么了解祁淮景的动向,那必定在老宅内还藏有不少暗手。 想要一一拔除,还需要不少时间,不过只要他们有了行动,那么剩下的就简单多了。 祁凤雄掌管祁家也有几十年,其老辣手段,可谓是深藏不露,不过使了些小伎俩,就把那些人吓的惊慌失措。 再之后,事情就好办了,由祁元带领众多手下,把他们一一带入戒堂,按照家规处置。 老宅东苑,这处房间很大,坐落着各种大型的医疗仪器。 全身检查完,张东望拿着手里新出的报告单,沉思下来。 越细看,越觉得不可思议,他下意识扶了扶眼镜,震惊道:“真是奇迹,这些药材竟然有这么好的疗伤效果!” “你的血细胞异常活跃,伤口愈合不仅快,血供给也不合常理,简直——” “这已经无法用科学来解释,说不定你的腿还真的有救!” 张东望儒雅的脸上已经是抑制不住地兴奋。 他身为医学界一方泰斗,也见证过太多不可思议的奇迹,这次的事迹却无疑再一次振奋了他。 这次听说祁家在一处神秘之地找到了几种珍贵药材,他也厚着脸皮要过来一点,用作研究。 结果也是出乎意料,这些药材华夏古中药医书里都有记载,都已经是绝迹品种了。 要是能得到种子,这无疑会推动华夏医学有阶级性地进步。 或许假以时日,就连那难以攻克的癌症,都将不再是阻碍。 不过真可惜,祁家并没有得到种子,张东望也不好勉强,他心中隐隐有了计划,关于振兴华夏古医术。 几人商量良久,张东望说道:“小景,你这腿已经有了进展,我有一个师弟,在国外顶尖医院就职。” “他们团队对于康复治疗很在行,你不如……” 他话里的意思祁淮景明白,一时间有些沉默,没有回答。 去国外,也不知道要多久。 他,不舍得。 然而已经有人给他作出了回答,祁凤雄双手用力拍在桌子上,冷哼道:“他去!我已经给他安排好了。” 张东望诧异看了两爷孙一眼,心底了然,便没有再多言。 等他离开了房间,祁凤雄继而压着怒气问道:“去不去还由不得你,准备准备,下个星期一就走。” 祁淮景抿唇,“不去”。 祁凤雄怒极,胸口起伏了好半会,才平静下来道:“你是因为那个女孩吧,她很好,爷爷也不反对你们。” “但是——” “人家才十六岁,正值年少轻狂时,假如你们真的在一起,就凭你现在这副样子,……” 祁凤雄从不想戳孙子的伤疤,但这次却不得不做。 国内外的医疗水平还有很大差距,若是能得到最好的医疗团队协助,不超过两年,他的孙子就能成功站起来。 但是要是留在国内,这就要耽搁更久的时间。 祁家不能再等了,他的孙子不应该拘泥于儿女情长,必须肩负起责任。 “爷爷说这些也不是打击你,小景,……” “我去。”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祁凤雄愣了半秒,当即喜出望外,欣慰道:“哈哈哈,想开了就好。” “爷爷”祁淮景眼眸垂下一片阴影,“这件事不要告诉她。” “哎好好。”祁凤雄心中叹息,还是起身离开,让他的孙子好好冷静一下吧。 衣衫之下,祁淮景紧紧掐着自己的腿,感受到这份疼痛,他才能真正体会到腿的真实存在。 是他错了,他除了这份家主光环外,其他一无所有,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怎么敢肖想那么美好的她。 祁淮景自嘲地笑了笑,眸底已是冰冷如幽潭,带着浓郁的偏执。 即便是这样,他也不会就此放手。 老宅最近的气氛似乎有点怪,钟漾也说不出来哪里怪,总感觉—— 大家都开始忙忙碌碌了。 这只是动物的直觉,钟漾不过想了想,又把这念头抛之脑后。 最近饲养员带她在京市玩了挺多地方,游乐场,摩天轮各式各样的,看的她眼花缭乱。 因为腿脚不便,一般都是祁淮景和几个保镖在旁边看着,钟漾一个人去玩。 不过她口袋里装着元宝,也算是两个人一起玩,所以并不觉得孤单。 就是有时候元宝太过胆小,玩过山车忍不住大叫,这时候就会有人奇怪道:“谁把小孩子带上来了!” 钟漾没被过山车吓住,倒是要被元宝吓的惊魂未定,再三警告要是它还这样,下次就不带它出来玩了。 没想到这见风使舵的便宜儿子,竟然又认了饲养员当爹,一回去就跑到男人面前哭诉。 钟漾气急,又不能当着饲养员的面教训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 直到这天夜深,钟漾看完恐怖片,害怕不已,抱住枕头就想去找饲养员求安慰。 没想到刚走到房门外,就发现门没关,而里面的两人正在谈话。 “明天一早就走,确定不跟她说一声?”祁凤雄站在门边,再一次发问。 床上的男人沉默了会,淡淡道:“不用。” “行吧,那你早点睡。” 祁凤雄转身,就看见那位穿着睡衣抱着枕头的少女站在他面前。 少女眼眶微红,狐疑道:“爷爷,你们要去哪?” 祁凤雄头一次面对这种局面,只得把锅甩给孙子,自己则急匆匆地走了。 房内,祁淮景听到了她的声音,双手不由紧了紧。 她还是知道了。 第127章 心思 屋内灯光明亮,少女身形纤薄站在门口,怀里抱着抱枕,一双泛红的杏眼直直望着床上那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当看到她眼里的泪光盈盈,祁淮景平静的眼底,早已经波澜起伏。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涌上,让他喉间干涩的什么也说不出口,苦涩又无奈。 沉默中,钟漾已经明白了什么,她的眼眶积蓄着泪珠,下意识就迅速转身离去。 直到房间又恢复无人,他的眼睫垂下,看向那双虽有知觉却依旧无力的腿,用力地攥了攥手。 祁淮景只是略带几分自嘲地笑了笑,开口却透露着无边的悲凉:“我也舍不得。” 要他说离别,他做不到,光是看着她那双灿若繁星的眼眸,他都怕自己心软。 钟漾趴在自己的床上,虽然极力忍住不哭,眼泪却不停往下落,如断了线的珍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过,心底那股酸涩怎么也压不住。 “骗子!什么都不跟我说!” 饲养员每次做什么都不告诉她,分明就是还把她当外人,或者……还把她当成一个宠物看。 一定是的。 钟漾想到这个可能性,眼泪还在淌,越哭越伤心。 元宝看着她的一张小脸哭的通红,登时急了,愤愤道:“娘亲!我就说人类没有一个好东西!” “爹爹太过分了,我去帮你教训一下他!”元宝嘟着嘴举着拳头,一副要帮她出气的样子。 钟漾唇线紧绷着,抹着泪还不忘反驳道:“你不准说他坏话。” “还有——”她抽噎着,表情很正经严肃:“以后不准叫他爹爹。” 元宝只知道娘亲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眨着大眼睛,乖巧问:“那我要叫他什么?” 钟漾不说话,又擦了擦眼泪,过了好一会才止住哭声,越想越生气,声音里透露了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 “你以后就叫他爷爷,要是被我听到你叫他爹,我……我就打断你的腿!” “不,不要啊娘亲”元宝被她这话给恐吓住,抱着自己的人参腿当即表示,以后肯定改口。 两人的房间只隔了一堵墙,却仿佛隔了千里。 一直到不知多久,钟漾才沉沉睡去。 直到天蒙蒙亮,主宅内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房门外踌躇着一名坐着轮椅的青年。 他清俊的面容带着犹豫,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抬手敲了敲门,“漾漾?” 过了一会,门内并没有得到回应,他再次敲了敲,依旧无声。 祁淮景眸光黯淡下来,正欲离开,这时门又悄然打开,他的眼眸瞬间闪出异样的神采。 只见少女白皙的小脸微红,眼眶肿肿的,头发微乱看起来才刚睡醒,低着头无精打采,“有事吗?” 这样冷淡的一句话,让祁淮景不由揪起了心,他的目光缱绻注视着她,轻轻道:“没事,就是来向你道个别。” “我——”他喉结滚了滚,“这次去国外应该要一两年,家里一切都安排好了,你要是感觉冷清我让……” 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连带轮椅也被拉进了房内,直到少女自顾自锁好门,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对上她那冷漠的神态,祁淮景二十多年的无波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慌乱与不知所措。 钟漾看着青年依旧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气的一时牙痒痒,不知怎地很想撕开他这样的伪装。 今天他穿了一身青色中式长衫,眉目如画,更显气质清雅如玉,此时低垂着眼,收敛起身上气势。 温顺地没有锋芒,干干净净。 钟漾知道他这是服软的态度,便坐回床边,哼道:“你怎么不敢看我?是不是心虚了?” 祁淮景不安地抿了抿唇,依旧没抬眼,耳廓却悄然弥漫出一抹红。 这还是第一次进她的房间,周遭皆是少女布置,空气中有股属于她的清香。 这让祁淮景更不敢乱看,他不动声色地望向窗外,道:“待会爷爷就要上来催了。” 意思就是,他得走了。 钟漾虽然还有气,但更多的只是不舍。 又是沉默了几分钟,她把还在熟睡的元宝塞入青年怀里,说道:“让元宝陪着你,你的身体恢复的更快。” 祁淮景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拒绝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两人相顾无言,视线交汇的刹那心中都有一股莫名的情绪。 直到外面再次传来喧闹声,祁淮景才转过身,千言万语终究只化作一句:“等我。” 钟漾目光微怔,有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青年却已经伴随着人群消失在视线中。 她又是晃了晃脑袋,不再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饲养员走了就走了,反正老宅她也待腻了,这次可是他先走的,她准备去别的地方玩段日子。 想起什么,钟漾沉闷的心情又好转了些许。 —— 新老家主一走,老宅又恢复往日的清冷,宅中的人手也少了些许,一时间显得空荡荡的。 这次毕竟在国外也不知要待多久,祁老爷子干脆把几个心腹也赶去了,只有灵和阿元是祁淮景强制要求留下。 自从上次那千年男混进宅中,他还是不放心,虽然知道她是妖精,但以防万一祁淮景留了部分人手。 此去路途遥远,唯愿再回来时,她还在。 紫竹林里也恢复宁静,由于特殊原因,三名兽医已经转去动物园,照顾她弟弟了。 几个小弟也在上次古境关闭后,回到那里潜心修行。 古境藏有无尽天地灵气,就算关闭了依旧还有残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关闭的入口外还留存着不少小妖。 钟漾的修为已经步入化形期大圆满,离凝丹都只差临门一脚,这也得益于在古镜内的历练。 危机关头,妖精的潜能就更容易被激发,进步也就更快。 鸽子小弟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钟漾坐在冷清的紫竹林里,也是百无聊赖。 她已经收拾好行李,就等着夜黑风高,再有所行动。 白天有灵和阿元在老宅,两人的实力进步也不小,她没胆子在他们眼皮底下偷溜。 到了半夜就不一样了,钟漾已经有了计划,那目的地她也想好了。 第128章 新来的大熊猫 直到阿元发现少女失踪,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老宅对她并未多拘束,阿元不明白这位表妹为什么会偷偷溜走,当即请示了远在国外的家主。 电话那边沉默良久,终是轻叹了声,才道:“没事,她要是回来了再通知我。” 随后电话挂断,阿元握着手机心里却五味杂陈。 作为局外人,他当然看得懂家主的心思,只是不知,那个少女是否能懂。 国内外时差颠倒,祁淮景此行去往m国,又是适应了两天,专家团队也制定好方案。 有祁老爷子一直亲力亲为,那位团队也不敢怠慢。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床上的青年冷白脸庞,轮廓清晰流畅,清俊的眉眼看着窗外,不知在看些什么。 自从来到这里,他看起来十分平静,祁凤雄却隐约感受到不对劲。 直到又是一通电话响起,他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接通了来电。 电话挂断,青年原本古井无波的凤眸浮动起流光,唇角也不自觉勾起,整个人也变得生动起来。 祁凤雄看着他的变化,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他这孙子从小冷情淡漠,但要是把谁放在心上了,那样子祁凤雄看着都觉得牙酸。 也不知,这事情是好还是坏。 两人正在闹别扭,钟漾当然不可能主动打电话过来,而且祁淮景得知动物园消息—— 又有一头大熊猫神不知鬼不觉溜进去动物园,并且还跟园内唯一的那头大熊猫壮壮处在了一个外场。 这件事还是一大早饲养员照常工作,把食物放置好在外场,然后打开内场铁栏杆把壮壮放出来。 明明刚开始还是一切正常,没想到当游客观光时,发现绿草如茵的外场内,竟然多趴了一头大熊猫在。 这一发现,顿时让本就热闹的熊猫馆更加人潮涌动起来。 大熊猫领地意识很强,除非是发情期,否则必定会出现两方争夺地盘的斗殴发生。 国内现在已经有动物园发生了先例。 饲养员心急如焚,当即叫来两位园长,一同商量对策。 他们园内才新改一年,目前只有一头大熊猫在,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头,并且两头大熊猫现在还处在一个外场。 这要是打起来,他们可担待不起,两个园长急的冷汗直流,不知该如何是好。 众目睽睽之下,壮壮发出欢快的咩咩叫,小跑地冲向还趴在草地上睡觉的那头陌生大熊猫。 就在众人都提心吊胆,以为两头猛兽就要开战时,奇迹般地,壮壮只是轻轻蹭了蹭熟睡的大熊猫。 而后,它步伐轻快,仿佛很高兴见到同伴,又把自己的食物叼过来,就这样靠着熟睡的大熊猫啃起了窝窝头。 双方相处十分和睦,并未发生什么他们臆想中的场景。 众人为此捏了把汗,游客们欢声笑语,开始掏出手机拍照。 他们只以为,这是动物园新进了一头大熊猫,并没有多想。 并且,这头大熊猫全身圆润,皮毛光滑干净,除了有点矮,看起来非常可爱。 渐渐已经有人发现,两头大熊猫的外观非常相似,仿佛是两对双胞胎一样。 自从前任园长锒铛入狱,园区随之大改,壮壮的伙食也由专门每天定制。 经过了一年,壮壮皮包骨般的熊躯也逐渐恢复,憨态可掬,并且足足有一米八之高。 对比另一头陌生的大熊猫,估计只有一米六多的身形,两两在一起,差距更加明显。 胖子和瘦子已经紧张地手足无措,哆哆嗦嗦给那位贵人打了个电话,却被告知是他的安排。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对视一眼又苦笑连连,并且还要好好照顾那新来的大熊猫。 至于要不要分开两头大熊猫,贵人没有明说,他们也没胆子做,只能一步一步看着来。 只希望两头大熊猫能好好相处了。 钟漾这次劳碌奔波,好不容易睡个好觉,又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等她睁开眼,就看见玻璃窗外已经围满了人群,小孩的尖叫哭闹还有不少大人们的声音,吵的她不胜其烦。 她这才知道,原来弟弟每天都要面对这么多喧哗。 大熊猫的听力太敏锐,即使这玻璃窗有隔音,她依旧还能听到声音。 不过阿肥似乎没有受到影响,还在啃着竹笋啃的津津有味。 也可能是她的修为增进,连听觉也变得灵敏了,钟漾起身开始巡视起这里的布置。 这里的玻璃连着天花板都做了防护,也是为了防止有游客随意扔垃圾进来。 现在已经到了春天,场内面积挺大,绿草如茵,有几棵大树,猫爬架,秋千等各式各样的玩具。 这里打扫的很干净,能看出动物园很用心,各种设备都是全新的。 知道弟弟在这里过得好,她这个当姐姐的也开心。 这时,阿肥乐颠颠端过来半碗盆盆奶,兴奋道:“姐姐,这是我特地留给你的!” 钟漾张了张嘴,没想到这个傻弟弟还从自己的口粮里省下来给自己喝。 看的出它也很想喝,熊猫眼不停往下瞟,就差没留口水了。 “你还是自己喝吧。”钟漾摸了摸弟弟的大脑袋。 “姐姐不喜欢喝吗?”阿肥迟疑不定。 “不喜欢。” 再三确定后,阿肥也不强求,直接把头埋进盆里,大口吞喝。 由于幼年挨饿的经历,它十分珍稀粮食,既然姐姐不喝那也不能浪费。 钟漾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从掉了马甲,她就很少再吃大熊猫的食物,在老宅都是吃人类的美食。 饲养员也询问过她,吃多了会不会不好消化,每次都会贴心地准备一些炒竹笋之类的菜。 直到钟漾表示自己学了特殊秘法,再加上她吃了这么久的人类食物,身体也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之后饲养员也就彻底放下心,大熊猫食谱就此也断了。 一想到祁淮景,钟漾有些发愣,才想起来这次偷跑到动物园里,不知道会不会给他添麻烦。 不过麻烦就麻烦,她心中愤愤地想,这次她可再轻易妥协,绝对。 第129章 想你 元宝自从醒来,得知自己被娘亲抛弃后,郁闷了好几天也不吭声。 直到半夜,它的眼里亮着绿光,看着床榻上呼吸绵长的男人,气的牙痒痒。 身为灵物它的思想单纯,只知道就是这个男人害得娘亲伤心,这次还把元宝也给丢了。 越想越生气,元宝大眼睛里闪着怒火,头顶上的三根草也无风抖动着。 夜黑风高好办事,这次它就要好好教训这个男人一顿,顺便也要把上次他威胁自己叫爹爹的仇也给报了。 虽然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泼天气运,但元宝心中斗志昂扬,自动忽略了这种问题。 它趁着黑暗,身形灵巧地蹦跶上床,嘴上笑的邪恶,准备用头顶的草给那人来个惨痛的教训。 突然,它还没发威,一双大手就精准地在黑暗中擒住它的人参身体。 紧接着元宝就对上一双潋滟凤眸,它大惊,拼命挣扎起来,大叫道:“你怎么没睡!啊啊啊,快放我下来。” 黑暗的房间灯光乍现,祁淮景稳稳抓着手里的人参精,眼神里平静无波。 他是没睡着,只不过没想到,这个小东西怎么会突然想到来偷袭的。 “真蠢。”他挑剔地上下睥了眼手中的人参精,又是随手扔在了地上。 要不是怕她伤心,祁淮景的忍耐也有限,怎么可能三番五次任由这小东西在这里撒泼。 造化草伴生灵物,补天参,其身黄白,头顶三草是为三运,代表着天地人。 这些在祁家古书里都有记载,祁淮景自小通读这些书籍,略知一二。 也知道它的那三根草能通过特殊路法,让生物走霉运。 这种人参也算大补,看在这次初犯,祁淮景没准备把它怎么,要是下次还敢—— 他的眸底划过一抹冷冽的光,警告道:“没有下次。” 还有下次的话,他的爷爷倒是缺这么块人参补身体。 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冷意,元宝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赶忙讨好道:“爷爷,元宝一定乖乖的!” 噤若寒蝉的沉寂中,青年脸色沉的能滴水,“你……唤我什么?” 元宝欲哭无泪:“娘,娘亲要我这么唤你的,不然她就要打断元宝的腿。” 祁淮微微一怔,把目光淡淡扫过地上蜷缩的元宝,原本冷冽的压迫感渐渐褪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元宝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柔意,但他的语气还是淡淡:“我准你叫爹爹。” 听出了他暗藏的威胁,元宝只能默默对娘亲说了声抱歉,又屈服在男人的威慑下。 明明没感受他身上任何一丝修为波动,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凡人,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压迫感。 元宝虚伪地扯开一抹大大的笑,甜甜唤道:“爹爹。” 祁淮景冰冷的面色这才有所缓和,柔声道:“你想娘亲了吧,等天亮就可以找她了。” 元宝木然:“哦对对,我想她了。” 祁淮景的面色彻底柔和,赞赏地看了便宜儿子一眼,“睡吧”。 话落,明亮的房间又恢复昏暗。 元宝憋屈地缩着小身体,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凄凉。 哼,一个两个都在欺负元宝,坏爹爹还有坏娘亲。 m国和华夏的时差相隔快十二个小时,她身处动物园,想来只有晚上才有时间,也正好对上m国的早上。 华夏时间接近晚上九点,此时园区工作人员已经全部下班,宽敞舒适的内室,钟漾被安排在弟弟的隔壁。 先前在老宅的三位兽医现在也在园区,当知道家主竟然把自己的宝贝熊猫放在动物园了,他们震惊无比。 也只有在老宅工作过的人才知道,家主对小猪有多宠溺。 所以这两头大熊猫就算暂时同一个外场,晚上也不能睡同一个内室啊,毕竟男女有别。 所以钟漾现在睡得这个房间,是三名兽医亲手布置的,少女心爆棚,周遭摆满了各种娃娃。 此时四周无人,监控钟漾也没放在眼里,随手一挥就把它遮盖住了。 随后她变回人形,惬意地躺在大猫窝内。 房间是半遮掩式的,阿肥站起来就能看到隔壁的姐姐已经化回人形。 有姐姐传授它修炼秘法,再加上它也吃了不少补品,阿肥已经成功踏入了炼气期。 这一阶段进步缓慢,再加上阿肥喜好玩乐,已经消极懈怠了好一阵子。 这下看到钟漾都化形了,当即羡慕道:“姐姐,我什么时候能化形呀?” 钟漾懒懒靠着抱枕,阖着眼还在休息,随便敷衍道:“化形还早呢,等阿肥什么时候化形了,姐姐就带你出去玩。” “真的吗?”阿肥眼里亮晶晶,“那我现在就开始修炼!” 钟漾又敷衍地摆摆手。 画大饼已经被她学的炉火纯青,专门哄那些小弟们的,这次用在弟弟身上,效果依旧很好。 倏忽间,她的兜里传来清脆的铃声。 听起来是手机的铃声,钟漾这么久不玩手机,都快忘了兜里还带了部手机。 她掏出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熟悉的大熊猫头像,备注是——祁大傻。 这备注是钟漾一气之下改的,本来该叫亲爱的饲养员。 这次她的气可还没消,所以也就一直没改回来。 距离祁淮景出国也有三四天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发视频电话过来。 铃声还在持续,钟漾皱了皱眉,硬气地点了拒绝。 没想到下一秒,对方发来一则三秒的短语音,并且还带了一个哭的表情。 怎么看也不像是某人的风格,钟漾忍不住好奇,还是点开了语音,果然听到了那熟悉的孩童音:“娘亲,是我呀!元宝想你了。” 心中隐隐有些失落,然后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 这次她还是心软,点击了接通,屏幕上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一个人参精瞪着大眼睛出现在镜头前。 旁边隐约还能看见那清俊的身影,不过也就一瞬间,那人就消失了。 元宝咧着嘴,笑的眼睛弯弯:“娘亲!你有没有想我。” 钟漾纵使心有不悦,还是笑了笑,回道:“想。” 隐在旁边的祁淮景莫名背后一凉。 第130章 新生活,新动物园 正当元宝还想继续说什么,一双修长的手出现,捏住了它头上的三根草,把它丢在一边。 随后画面一转,又是那张清俊容颜显露。 两人本就还处在单方面闹别扭,钟漾撇了撇嘴,终究没有挂断电话。 再次见到日思夜想的少女,祁淮景不善辞令,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心头不由有些紧张无措。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对方,直到钟漾率先把手机盖上,没好气道:“你要说什么?” 他的目光太柔和,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钟漾的脸上开始微微泛红。 只听到对面又低低笑起来,他的声音本就好听,像清风拂过。 嗓音传至耳边,撩拨的她耳尖发烫。 仿佛两人并没有离别,他依旧还在她身边,轻轻唤道:“漾漾。” 声音温柔而缱绻,钟漾不自觉又红了脸,仗着现在对方看不见自己,她起了坏心思,说道:“祁淮景?” 这还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一起叫饲养员,果不其然对面安静了半晌。 钟漾得意地偷笑了下,又抱起抱枕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掀开,又探出了半个脑袋。 随着那双水亮的明眸露出,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祁淮景一直注意着这里,当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好……可爱。 他平静无波的心又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这边的时间已经接近早上十点,一位金发女医生好奇地凑了过来,两人用钟漾听不懂的话简单交流了下。 听起来不像是英文,钟漾偷偷去竖起耳朵听了会,只能看到饲养员的神情好像有点不耐。 并且这位金发女医生很没有距离感,一直试图探着脑袋打量手机里的少女。 直到看到青年瞬间冷下来的脸,她才慌了张,道了歉迅速退下。 钟漾好奇问道:“祁淮景,她在说什么呀?” 面对少女,祁淮景本来冰冷的眼眸顷刻变得柔和,“漾漾,要叫表哥。” “略,不叫”钟漾瞪了他一眼。 祁淮景见状,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过现在他没时间道歉了,便温声道:“待会要去做检查了,漾漾。” 钟漾闻言一愣,忽而想起他身在国外,两国的时差不同,对面现在还是白天。 检查怕是不能耽搁的,她爽快地应了声,催促道:“那你快挂电话吧。” 祁淮景淡笑不语,只是目光专注且温柔地看着她。 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让她先挂。 钟漾老脸一红,知道两人能打一次电话不容易,她张了张嘴,在青年疑惑的目光里,温吞冒出一句:“表哥”。 话未落音,她已经率先挂断了电话。 心中拧巴了一会,钟漾拍了拍红透了的脸,暗暗唾弃:“出息!真没出息!” 而电话另一边的大洋彼岸,清俊青年握着黑屏的手机,嘴角噙着一抹久久未散的笑意。 看起来倒是开心坏了,旁观的元宝翻了个无语的白眼,拿起他手里的手机。 输入密码解锁,然后熟练地玩起了小游戏。 它今天还没睡醒就被拎起来,说是给娘亲打电话,其实哪里有它说话的份。 不过有手机玩也不赖,这可是男人承诺过的奖励。 “嘿嘿,看我元宝天尊大杀四方!” —— 把脸埋在抱枕里冷静了半晌,钟漾才起身,就看见阿肥蹲在栅栏上偷窥。 四目相对,钟漾诧异地挑了下眉,不理解为什么弟弟姿势如此奇葩。 此时阿肥正撅着屁股,努力把耳朵贴近,被发现后一副掩耳盗铃之势,干脆把头埋了起来。 直到钟漾不解道:“阿肥,你在干什么?” 阿肥才悻悻抬起头,熊猫眼燃起熊熊八卦之火,“姐姐,你表哥是谁呀?” 它可是看出来了,那是个人类,怎么姐姐还有一个人类表哥。 头一次见弟弟还有八卦的一面,对上它清澈的眼瞳,钟漾都有点不好意思,随便说道:“表哥嘛,就是一个人呀。” 阿肥歪了歪头,期待她继续说下去,结果没等来姐姐的话,就看到她趴在窝里睡着了。 阿肥委屈地哼了哼,便又开始了修炼。 次日又是去到外场,钟漾却与阿肥分隔外场两边。 本来偌大的一个外场,被粗略地用几张铁网围了起来,各分成了一半,供给两个大熊猫居住。 看来是昨晚他们回到内室以后,园长找人临时加工的。 由于围了铁网,阿肥只能跟钟漾遥遥相望。 阿肥的眼里含着一泡泪花,不时发出委屈的呻吟,原地踱步着,试图找到入口。 钟漾只得不断安慰它,不然这小子真的众目睽睽之下就用妖力破坏铁网了。 现在还是动物园营业时间,不少人注意到壮壮的奇怪举动,开始询问这里的工作人员。 紧接着,照顾壮壮的饲养员也赶过来了。 这名饲养员是名样貌年轻的姑娘,清秀的脸上写满了着急。 她是动物园去年新聘请过来的,专门饲养大熊猫壮壮,对它早就产生了感情,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壮壮对于新来的伙伴很喜欢,但迫于外面的舆论,也为了防止两头大熊猫打架。 这才临时隔开了两个场地,饲养员也无可奈何,看到壮壮在铁网边站了颇久,终于走到自己的食物让开始吃起来。 她也如释重负,又观察了会才回到岗位上工作。 由于多添了一位大熊猫,每天的伙食也需要再增加一份了。 钟漾还有观察铁网的构造,就听到旁边有人在叫:“小猪!这里!” 乍又听到这个名字,她嘴角抽了抽,转头就看到入口处有个年轻的女饲养员在呼唤她。 发现她看过来了,饲养员面上一喜,从身后拿出不少竹子竹笋之类的食物,投入了外场。 随后又招呼道:“小猪,快过来吃呀!” 面对这么热情的招待,钟漾慢吞吞走过来,先是闻了闻竹子,又嫌弃地扔向一边,只是把窝窝头拿起来啃。 这里的竹子很新鲜,但是吃惯了清风山的灵竹,再吃这里的凡竹也就索然无味了。 一旁观察的饲养员若有所思,也发现了这位新来的大熊猫有挑食的毛病。 第131章 特殊癖好 上次从清风山带回来的灵竹已经被吃完了,钟漾也已经好久没吃过了,一时间还有些怀念。 自上次古境一别,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师父,还有秦无拘,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还好吗。 纵有师父给的纸鹤,她却没有收到过任何师父或是秦无拘的来信。 不过也可能是古境里收获颇大,他们都在闭关也说不定。 津津有味地啃着窝窝头,边喝着盆盆奶,钟漾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该说不说,这窝窝头是越来越好吃了,看来是那三个兽医兄弟改良后的版本。 嚼起来唇齿留香,并且也不会太干,就连挑剔的钟漾也很满意。 此时,阿肥也叼着食物过来,两姐弟隔着铁网,坐在草地上,面对面各自吃着食物。 阿肥吃东西有点着急,还没嚼几下就吞进了肚子里,噎的它心里发慌,忙叫唤道:“姐姐姐姐,好难受!” 钟漾身形一僵,看到弟弟张着大嘴,无助地摸着肚子,心道不好,估计是它吃的太急,噎着了。 化物术这功法玄妙,她传授给弟弟有些时日,但这家伙好吃懒做的,到现在还没学会。 眼看它已经出气急促,趴在地上开始打滚,钟漾望了望这铁网,还是决定先救弟弟为好。 铁网有好几层,虽然坚固,但钟漾可是妖精,直接掌心凝聚妖力,就这样干脆地把铁丝掰断。 不消片刻,铁网露出了一个可供进入的大口,钟漾得以钻了进去。 现在已经是动物园营业时间,陆陆续续在熊猫馆围了众多人,他们全部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网络发达的年代,人们很快就得知绵山动物园新入编一头大熊猫,纷纷前来观看。 没想到那头大熊猫看起来身形矮小,这力气怎么这么大,竟然徒手就把铁网掰开。 游客们好奇地看着那头大熊猫来到壮壮身边,并抬起熊掌人性化地拍了拍壮壮的背。 时间长了,已经有人发现壮壮的不对劲,报告给了工作人员。 渐渐熊猫馆聚集的人数越来越多,过道被挤的水泄不通。 园长闻声前来的时候,只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嘈杂声,他只得大声喊道:“大家让一让,让工作人员先过去!” 嚷嚷了好几声,几个工作人员终于挤了进去,一眼就从玻璃里看到两头大熊猫靠在一起。 这看起来倒不像他们说的情况危急,壮壮正开心地啃着竹笋,而小猪也看起来很正常。 胖子园长这些天神经一直紧绷,看到两头祖宗安然无恙,泪水已经在眼睛里打转,直道:“哎呦,你们别吓我啊。” 他有高血压,可禁不住这样的风波了。 瘦子在一旁好笑地瞅了他一眼,道:“你少操点心不就好了,我倒觉得这两小家伙在一个外场挺好的。” 胖子抹了把汗没有吭声,表情紧绷地看着里面的场景。 不是他不想啊,是这新来的祖宗可是那位贵人的爱宠,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担待不起。 算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胖子心疼地看着被破坏的铁网,心想:这祖宗的破坏力也太强了,这要是在动物园待久了,那得损失多少钱。 想到钱,胖子诡异一笑,终于想起来该问谁了。 钟漾帮弟弟疏通完,没好气地训斥了它好一会。 直到看到阿肥可怜兮兮的眼神,她这才停住,又是无奈地拍了拍它的熊猫头。 这个弟弟傻兮兮的,她也知道是因为小时候老是挨饿,所以每次吃东西都很着急,生怕吃不饱。 这个毛病已经根深蒂固,改不了的话,只能让它勤奋点修炼,争取早日学会化物术了。 不过经过刚才的教训,阿肥显然比先前更加谨慎,克制无比,啃着竹笋细嚼慢咽。 钟漾欣慰地又拍了拍它的头,转身趴到吊床上开始小憩起来。 昨晚睡在新窝里,浑身感觉不自在,她还有点想念老宅的窝,导致一晚上没睡好。 还好现在可以睡个好觉了。 时间已经临近下午两点,一眼望去,熊猫馆内人山人海,过道行人都摩肩接踵。 已经有两名保安接到吩咐,开始维持起秩序,每波人只能限时八分钟观看。 林小东今天休假,特地带了女朋友前来看大熊猫。 他私底下已经叮嘱过女朋友,就算知道这大熊猫是家主的爱宠,也不能宣扬出去。 经过上次一遭,孟如当然也小心谨慎,不会给自己男朋友拖后腿。 这次终于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猪,孟如趴在玻璃上,感叹道:“真可爱呀,肥肥圆圆的,呜呜呜好可爱。” 静态的照片果然不如现实的可爱,孟如也算看着小猪从小长大,对它也非常喜欢。 只可惜小猪正在睡觉,爱屋及乌下,她又看向另一头大熊猫壮壮,这一看却不由愣住。 “壮壮怎么,它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孟如不解问。 林小冬闻声,也在外场里寻找起壮壮,同样震惊地瞪大双眼。 只见角落里,那坨肥大的黑白身影背对着众人,但从缝隙里还能看得出,它手里拿着一坨青色物体。 头时不时埋下去,似乎是在吃……那青色物体。 林小冬脸上忍不住抽搐,苦涩不堪,身为动物园的兽医,他当然知道这青色物体是什么。 那不正是——青团?? 如同五雷轰顶,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发现了这一奇怪的现象, 游客1号惊叫道:“握草,壮壮怎么还改不了吃屎的毛病?” 游客2号捂住嘴,道:“天呐,这怎么回事,难道动物园又虐待它了?” …… 舆论风波又开始,林小冬见势不妙立即拉着女朋友挤出人潮,打电话通知了园长。 这种怪癖说大也不大,但是耐不住总会有人瞎想,要是传到网上怕是有点闹得沸沸扬扬。 钟漾睡得迷蒙,也能听见外面有人好像在说,什么吃屎。 谁?谁吃屎了,钟漾困倦地睁开眼,下意识想:反正不是我吃,哦原来是壮壮在吃。 只是,壮壮……不是阿肥吗??她弟弟在吃屎!!! 第132章 教训一下 钟漾一个驴打滚起身就摔在了地上,懵逼地看向四周,就发现阿肥正躲在角落里神神秘秘的。 不用想,肯定没干些好事。 一想到这个猜测,钟漾登时怒火中烧,忙不迭四脚迈开,迅猛地冲向角落。 掰过阿肥的身体,果然看到它满嘴青黄色不明污渍,还有两只熊掌也沾满了那东西。 猜测成真…… 阿肥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钟漾仿佛都能感觉到太阳穴在凸凸地跳,忍不住拔高声量:“你吃的是什么玩意?” 阿肥连忙把双掌背到后面,支支吾吾道:“姐姐……我,我没吃,我只是玩一玩……” 钟漾只觉两眼一黑,火气噌噌噌地往上冒。 弟弟这个毛病她能理解,幼时的伤痛难以化解,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但要是再这样下去,难保它以后还是会这样。 看着它一副怯懦的姿态,钟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起熊掌就把身形高大的阿肥推倒在地。 并用头拱了拱它肥胖的身板,阿肥也被拱的翻了个跟头,嘤嘤哭道:“呜呜呜,姐姐你为什么要打我?” “不揍你一顿,你下次还敢!” 弟弟幼年缺乏管教,钟漾深觉愧疚,后来找回它后,一直对它宠爱有加,不舍得打骂。 现在她终于发觉阿肥的顽劣本性,恐怕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得狠狠地教训一顿。 思至此,钟漾就越气愤,又是给了阿肥几个耳光,直打的它脑瓜子嗡嗡作响。 眼看姐姐是来真的,阿肥毕竟长着一副高大的身体,动物本能下,下意识做出抵抗。 只瞧它大掌一挥,还真把钟漾推倒在地。 钟漾没有防备地被推倒,爬起来时,身上干净的毛发也沾染了不少青黄色的污渍。 场面陷入沉寂,阿肥看着她眼里的怒火,顿感不妙,边跑边求饶道:“姐姐,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臭小子!敢推我,还把那么脏的东西弄到我身上!!!” 外场内,上演了一出两只大熊猫你追我赶的戏码,并且前面那头高大的熊猫不时发出求饶的嘤嘤声。 游客们纷纷停住脚步,目瞪口呆地观望着这奇怪的一幕。 令众人为之惊讶的是,明明看身形壮壮要大的多,却好像猫见了老鼠一样,不敢打架只知道躲藏。 不少游客开始录制视频,并且还不嫌事大地,开始在一旁给各自喜欢的大熊猫加油助威。 办公室内,胖子颤抖地吃下几粒降压药,过了片刻身体才终于好转过来。 他算是明白了,有这位祖宗在,动物园是平静不下去了。 要不是那位贵人又投了一笔钱,胖子真想就此退休得了,省的每天担惊受怕。 对比胖子的苦瓜脸,此时的瘦子正指挥着疏散人群,开始忙着后续的工作。 两头大熊猫也才四岁,正是好玩的年纪,他倒是能理解。 还好这两小家伙有些分寸,只是追打了十来分钟,便停止了休战。 只有壮壮受了点伤,这是预料之中最好的结果了。 但动静闹得这么大,显然熊猫馆今天是要提前关闭了。 索性时间已经到了快五点,待保安有序地疏散开人群,饲养员也开始拿出食物诱惑两头大熊猫回内室。 阿肥算是被姐姐打怕了,浑身脏兮兮地缩在后面,畏畏缩缩,不敢离她太近,唯恐再挨打。 钟漾也好不打哪里去,本来干净的黑白皮毛也脏乱不堪,鼻子上也被划出了一道小伤疤。 看到阿肥走过来,她不爽地哼了一声,道:“伤的怎么样?痛不痛?” 阿肥哪里敢说痛,摇头晃脑地说着:“不痛不痛。” 随后,几个兽医拿着医疗箱过来,给阿肥做了个简单的检查。 其中两名兽医,是之前在老宅照顾过小猪的。 这下看到它浑身脏乱的样子,朱大包当即心疼道:“小猪,怎么搞成这样了?” 旁边兽医无奈地杵了杵他,示意他看看旁边另一头大熊猫。 朱大包这才把注意力转移过去,就发现壮壮看起来样子还更惨,顿时沉默了。 大熊猫不愧是猛兽,长着可爱的外表,打起架来也非常之凶悍。 钟漾也算是留了情面,没有给弟弟打破相,只是这力气没收住,把它肚子上的毛也给刮了块下来。 她余光瞅了瞅阿肥,发现它还在可怜地抽泣着,兽医们在一旁给它包扎伤口。 钟漾莫名涌上一丝愧疚,感觉好像下手重了点。 处理好伤口,几个兽医又给两个大熊猫各自擦了擦毛发,确认干净后,他们才走了。 一直到内室又恢复平静,钟漾的耳朵动了动,悄悄看向隔壁的阿肥。 它似乎很累,还在舔舐着自己受伤的地方,那块地方已经被包扎好,伤口隐隐有些作痛。 钟漾心虚了半秒,轻声唤道:“阿肥。” 阿肥只是耳朵动了动,并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应,看来是在生气了。 “弟弟,是姐姐不好。”钟漾识时务地认错,当即化回人形,踏入隔壁室内。 眼见阿肥依旧趴在地上没有动静,她正想走上前,没想到就听到它的哭腔:“呜呜呜,阿肥以后不吃粑粑了。” “姐姐你不要跟我打架了,好不好?” 钟漾脚步一顿,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上前抱住它肥胖的黑白身体,温柔说道:“是姐姐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两姐弟又是温情了好一会。 阿肥熊猫眼里带着深深的孺慕,满足地蹭了蹭姐姐的脸,乖巧道:“那我今晚可以和姐姐一起睡吗?” “……好。” 钟漾虽然有些嫌弃,还是不忍伤了弟弟的心。 随意施展了个净身术,把弟弟的皮毛清理干净后,她才安心靠在它身边。 亲姐弟哪有隔夜仇,阿肥思想单纯,并不介意姐姐那样对它。 直到钟漾感受到手机振动,打开之后就看到饲养员发给自己的消息—— 受伤了吗?要不要回老宅。 钟漾脸颊微红,没料到远在国外的他这么快就得知消息。 她即刻回道——没事啦,不用担心,我过段时间再回老宅,你好好照顾自己。 ——好。 大洋彼岸的医疗室内,祁淮景看着聊天框的消息,唇角弧度微扬。 第133章 另类陪伴 流光瞬息,这一年华夏依旧祥和,似乎一切还是风平浪静。 这一年内,钟漾待在动物园教导弟弟,并没有回老宅。 期间,祁母也多次邀请她来旧舍做客,不过都被她婉拒了。 弟弟未化形前,钟漾还是放心不下,便一直待在动物园内。 她也才化形大圆满,对于修炼一事诸多不懂,所以隔段时间就把疑惑写进纸条内,让纸鹤送往清风山。 这纸鹤挡风防水,就是不防火,作为通信工具可是方便的很。 菩提对于勤学好问的徒弟很满意,往往有问必答。 就这样书信来往下,菩提特地来过一趟,对于钟漾留在动物园内当一头大熊猫,他表现得很羡慕。 要不是诸多事情缠身下,菩提也想尝试一二,不过他也就想想,顺便又留下了一批灵竹过来。 灵竹的鲜甜可口,阿肥吃的流连忘返,不过它爱惜食物,对于动物园安排的食物每天依旧照样吃。 自此,在每天吃了这么多顿的情况下,阿肥成功晋升到三百斤之上的体重,也算对得起它的名字。 大熊猫本就身形高大如熊,再加上才刚满五岁就长这么肥,恐怕对身体也有害处。 这也愁坏了园区的饲养员们,立即连夜开会制定新的减肥食谱。 表面上,阿肥依旧苦哈哈吃着味同嚼蜡的干粮,实际上到了半夜,它总要缠着钟漾把灵竹拿出几根来解馋。 大熊猫一到五岁,也就相当于是人类成年的18岁了,园区特地在同一天给他们举办了成年礼。 至于他们的生日,园区没有人清楚,所以就把壮壮幼年入园的那天定下。 现在已经是入冬,举办完成年礼后,钟漾心情复杂地看着园区内那些幼稚的装束,阿肥还很开心地在里面玩耍。 再过几天就是年节,钟漾准备回老宅一趟,大概率也要过段时间再回动物园。 这什么生日她倒是没当真,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东西,偏偏祁淮景执着的很,非要询问到一个真实的日子。 无奈之下,钟漾只好告诉了他自己前世的日期,刚好在十二月底,也就是这个月。 祁母听闻此事,当即热情地表示要亲自下厨,并且还硬是要钟漾回来过节。 刚好也有好些日子没回老宅了,钟漾决定这次就回去一趟,顺便看看小弟们回来没有。 弟弟的修为有所增进,就快炼气大圆满了,也算是有自保能力。 临近午夜一点,钟漾悄悄变回人形,在阿肥不舍的目光中,踏出熊猫馆,消失在夜色中。 动物园外,一辆黑色豪车已经等候多时。 直到上了车,钟漾只看到驾驶位上的阿元,不由好奇问:“灵呢,你们两不是一直都一起的吗?” “咳咳”阿元不自然地捂了捂嘴,“他有事,我们还是先出发吧。” 说罢,他就已经迫切地驱动车,驶出这片郊外。 钟漾疑惑地盯了盯阿元的后脑勺,总感觉这么久不见,他又有些不一样了。 比如说,他的脖子上好像有点什么痕迹。 不过也可能是错觉,她也没多想。 绵山动物园距离京市遥远,两人坐着私人飞机,一天半时间就到达目的地。 时隔这么久再次回到老宅,古色古香的宅院内,挂上了红灯笼等置品,已经充满了年味。 踏在雪地上,呼气都是白色雾气,钟漾一时看的有些出神。 今天阳光正好,洒在少女粉白的侧脸上,盈盈剔透,柳眉下杏眼透彻晶亮,自有清灵娇憨之感,漂亮的好似白瓷娃娃。 由于气温偏低,她泛红的俏鼻在脸上尤为明显。 也就时隔一年不见,李文兰见到少女的第一眼,就恍了神,明显觉得她长大了不少。 好像……更像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蜕去了青涩的外表,出落的更加漂亮了。 “阿姨好。” 李文兰回过神,应了声:“哎,漾漾越来越漂亮了。” 钟漾今天穿了件黄白的袄裙,头发半披着,乖巧的模样看的李文兰又是心头发痒,暗叹:儿子这是哪里找的可人儿。 真是深得她的心。 李文兰前半生也在政界驰骋多年,怎么会看不出儿子的心思,这次肯定要好好留住她。 思绪翻涌下,李文兰笑容更加真诚,忙拉住少女的手到一旁坐下,又是一通家常谈话。 不过一年没见,钟漾能明显感觉到,这位祁母怎么更热情了。 本来刚进来还有些情怯,但祁母温言细语,谈话也只是从日常说起,这让钟漾渐渐适应过来。 直到李文兰不知从哪里翻出了相册,和她一起翻看着,钟漾才彻底放下了心防。 并且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眉宇间带着幸灾乐祸。 这相册包装完好,很有年代感,里面的照片大部分都是一个人,那就是祁淮景的小时候。 从幼年穿纸尿裤开始拍,一直到三四岁,照片明显开始减少,但每年都会有几张。 幼年的祁淮景小小的,长相精致,白白的小脸,有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笑起来还没有牙齿,像个糯米团子。 钟漾盯着这张照片越看越喜欢,也不舍得翻页,有些迟疑看了看旁边的祁母,道:“阿姨,我可以拍个照片吗?” 李文兰愣了愣,笑的更开心了,立即说:“随便拍,漾漾要是想,我可以把相册都送给你哦。” 钟漾无可否认地心动了,不过她还是矜持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能要这个。 这相册明显就是祁母对儿子多年的爱,怎么可以拿走。 但对于相册,李文兰倒是不介意,不过看少女有些害羞,她也就笑而不语。 这天老宅内除了祁父祁母在,还有一位祁淮景的大伯也特地回来一趟,但很快也就回了部队。 这位祁大伯样貌倒是很端正,与祁淮景有几分像,不善言辞,钟漾按照祁母交代,唤了他一声祁大伯。 祁正廉闻言却是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直接掏出一本厚厚的红包就塞到她的手里。 这阵仗吓的钟漾有些不知所措,还是祁母让她收下,便只好收了。 这个年节,饲养员还是没有回来,但有祁父祁母陪伴,钟漾能感受到他们的用心。 像……家一样。 等到夜深人静,那人的新年祝福才姗姗来迟。 ——漾漾,新年快乐,岁岁常欢愉,年年皆如意。 第134章 她是谁 秦无拘自上次从古境出来就身受重伤,被大长老医治好后,又在族内饱受讥讽。 他从剑冢里被转移到一处险地,死而后生下,偶然拔得一株灵草,结果这株灵草早已有大妖在此守候多时。 好在那次古境之行他准备的够充分,要不然还真就死在里面了。 那株灵草大长老也让他自己收着,不用交到族中。 靠着这灵草,秦无拘也成功突破到凝丹期,但身上的月圆封印似乎也随之变得更加汹涌起来。 每当月半,那种疼痛也加剧了,时常把他折磨地不省人事。 族中除了大长老,他了无牵挂,干脆也回到清风山,陪伴菩提老儿。 每天在清风谷当个山大王,这可比狐族的清冷孤寂要痛快多了。 除了阿月不在,清风山一切都没有变化。 秦无拘有时也会愤愤地想,那个人类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她不回清风山。 今天是年节,菩提老头难得大方一次,买来不少好菜,还分享了他那酒葫芦里的酒水。 酒液清澈透明,入口尝来醇厚浓郁,饮后甘甜味长。 当真如他所想,是实实在在的好酒。 老头子今天好像有心事,只是一个劲地喝酒,不似以前还会神神叨叨说话,显得异常沉默。 酒过三巡,秦无拘适当地停下酒杯,大着舌头道:“老……老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一直眼神毛毛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可怕的很。 菩提依旧不说话,只是不停地饮着酒,眼中似有泪光点点。 里面含着的,是相思,还是离愁…… 又过了没一会,秦无拘已经不胜酒力,晕晕沉沉地倒在酒桌上睡着了。 菩提这才停住了喝酒的动作,望着天边一轮弯月,久久沉思着。 …… 深夜清风山顶寒凉,秦无拘是被冻醒的。 他摇晃着脑袋站起身,醉酒的迷蒙已经渐渐被清风吹散。 酒桌上是已经凉透了的饭菜,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对桌的那个老头已经走了。 天上月亮高挂,明明已经是夜深之时,那老头还能去哪呢。 秦无拘漂亮的眉眼有片刻迷蒙,旋即他目光在桌上移至脚边,发现鞋子正好踩住了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一凝,弯腰把东西拾起。 这是一张纸条,触手光滑奇特,感觉像是特制的材质,翻开卷边,上面写着——西山,明月。 字体娟秀,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秦无拘却莫名心中一颤,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西山,是当初妖精大乱的地方,现在“自然”协会已经发出了通告,警告各族非必要禁止踏入那个险地。 能被称之为险地,这个地方已经不简单了,恐怕危机四伏,暗藏杀机。 老头,难道真去了那,究竟是为了什么,秦无拘今天就感觉到他的魂不守舍。 他虽然对这个不靠谱的师父多有抱怨,但到底还有几分师徒情意,怎么可能放任他去那种危险地方而不管。 况且,虽然菩提也有炼神修为,但华夏普天率土,高阶大妖也有不少,难保他一个老头子不会出事。 思绪烦乱间,秦无拘已经有了考量,决定现在就出发,说不定还能追上他。 坐上一缕青叶,他略一施法,青叶便朝着西边的方向凌空飞驰着。 这法器是大长老所赐,只是个下品法器,不过胜在它飞行速度快,堪比中品。 老头子的酒葫芦是上品法器,虽然比不过,目前也只好用最快速度飞了。 西山位于华夏最西境,那里曾是巍峨壮阔的无尽山巅。 一直驶过辽阔平原,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远处是青山峭壁,薄纱晨雾。 西山曾因其壮阔的美景,引得众多妖精在此定居,当时只听族中前辈说述。 鸟兽盘旋与高空和山林,灵气馈赠于青山绿水,互帮互助,战争从未涉及过这处圣地。 只可惜,现在的西山看起来阴森又可怕,他行至这处上空,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生命存在。 蓦尔,秦无拘四下观望,就眼尖地发现远处慢悠悠地坐着酒葫芦的菩提,他心中窃喜。 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就发现老头已经飞身进了一处深山里。 他略一挑眉,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 山里阴森寒凉,明明是白天,却仿佛置身于黑夜之中。 空气里总能闻到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菩提今天罕见穿了一身新衣服。 白衣如雪,配上他那张怪脸怎么看都不搭。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走着,看到黑暗中的无数双颜色各异的眼睛也视若无睹。 一直走到前面光亮之处,阳光乍现,陡然出现了一座华光溢彩的琉璃宫殿,他知道这是到了。 踏着琉璃台阶上去,殿门自动打开,而那殿内的雕龙宝座上,端坐着一绝丽佳人。 佳人容貌妖艳,雪肤红唇,身着清凉,长裙劈叉至大腿,给人无限遐想。 只见她勾着一缕黑发,在手边打着转,美眸含情脉脉地看着堂下那人,娇娇柔柔道:“还是师弟疼我。” 如此佳人诱惑,菩提却置若罔闻,只是冷漠道:“明月的东西呢。” 佳人不恼,又是娇笑了几声,“不急嘛,我久居这西山这么久,师弟不陪我玩会?” “芙儿,你别太过分了。” 菩提眼神里充满了湿润的悲伤,不忍地闭了闭眼。 而名为“芙儿”的佳人却开始大笑起来,声音粗狂如魔音环绕在空荡的殿堂内。 这音波似乎带着某种攻击,暗地里隐藏的秦无拘被震的脑子发疼,不适地捂住了耳朵。 而菩提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只是握住了酒葫芦,眼里带着一丝不明的情愫,看着宝座上发疯的女人。 曾经那娇俏美好的师姐,是何时变成了现在一副人魔不分的样子。 其中的秘密,当时还未到化形期的他也无从得知。 只知道在那时之后,早就已经物是人非。 笑声渐消,芙儿轻勾红唇,“真无聊啊,菩提,你还是这么无趣。” “既然这样——”她的美眸转了转,看向殿堂里的一处角落,笑吟吟道:“哎呀,找到你了。” “一只躲在暗处的小狐狸。” 第135章 快逃 被发现了,秦无拘的身体彻底僵直。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吸力扼住了他的喉咙,不过一息之间,他就被整个人凭空提到空中。 秦无拘心中大骇,体内的妖力好像被禁锢住了,根本无力抵抗。 这女子的修为,竟如此深不可测。 随后,吸力消散,他没有防备地在半空中跌下,还好有菩提及时接住。 老头此时神色十分难看,低声质问道:“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师父,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秦无拘白皙的脖颈已然出现了道紫青红痕。 能在群妖溃乱的西山拥有这么一个殿堂,不用想也只有那神秘的西山领主了。 只不过,这领主看起来似乎很不友好,并且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邪恶气息,非同寻常。 两师徒面色凝重,如临大敌,而那座上的女人却笑盈盈起了身,款款走下台阶,摇曳生姿。 只听她声如黄莺:“哎呀呀,菩提你倒是给我准备了一个惊喜呢。” 秦无拘不明所以,这时看清了那女子没有穿鞋,是穿着脚在台阶上行走。 菩提却是闻言彻底变了脸色,立即抓住了徒弟的肩膀,把他往后一推,“快走!” 这一推菩提借助了暗力,足矣把他推到几公里外,只希望徒弟能抓住机会逃出去。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秦无拘往后飞出的刹那,又是一道黑红色的气流凭空现出,顷刻就卷住了他的腰间。 秦无拘闷哼一声,被陡然拉扯住,这作用力附加在身上,只觉浑身都要散架了。 紧接着,那女人笑的阴森,双眸如血紧紧盯着秦无拘,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待黑色气流把他卷到女人面前,两人近距离视线交汇下,明明是陌生的一张面容,秦无拘却徒生一股熟悉感。 下一秒,一道猛烈的绿色光球席卷而来,却被女人轻轻一挥,光球就消散开来。 堂下菩提目眦欲裂,悲怆道:“你不能这么对他!” 芙儿不语,只是抬眼觑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向那被禁锢住的少年,抬起纤纤玉手细细抚摸着他的漂亮脸蛋。 “别碰我!” 感受着脸上带来的痒意,秦无拘避之不及,皱着眉厌恶地看着这神经质的女人。 明明长着一副妩媚动人的模样,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女人,究竟是魔还是妖。 看着少年眼里显而易见的厌恶,芙儿愣了一秒,旋即笑容更灿烂,浑身黑气散开,出口却是雌雄莫辨的嗓音—— “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讨厌我,有趣有趣!” 伴随着她的笑声传遍整个殿堂,她那张越发妖艳的脸庞竟缓缓留下几滴泪珠。 黑气弥漫在她身上,令她整个人宛如深渊的恶魔。 秦无拘感受到这股铺天盖地而来的黑暗气息,浑身汗毛倒竖。 眼见她已经处于癫狂状态,又是十几道青绿风刃以迅雷之势袭来,与黑气缠绕在一起。 随后秦无拘身上禁锢一松,菩提面露急切,也不多废话,直接提起他的肩,脚上在台阶一点,飞身就准备冲出大殿。 电光火石间,一道浓郁黑气瞬间击向了半空中的师徒二人,菩提凝聚妖力抵抗,却瞬间被击溃。 实力之间的差距太大,菩提闷哼吐出一口鲜血,已是摇摇欲坠,两人跌落至地面。 “老头!”秦无拘扶住重伤的菩提,彻底慌了神。 没想到这西山还有炼神期以上的修为,恐怕这女子已经可以跟大长老一较高下了。 随着满天涌现的黑雾缭绕在殿内,女人身形如同鬼魅闪现至他们身前,赤红的眼瞳里,布满了戾气,长发无风却飘飘。 她阴恻恻笑着,血瞳死死盯着菩提,森冷启唇:“你想把我的孩子带去哪?” 秦无拘心中一咯噔,倏然眼瞳猛缩,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与自己相似的血瞳。 “你,你是……我的,”他的表情空茫茫,满是无措,“母……亲?” 这个名字太陌生,是他有记忆以来,都害怕触及过的生词。 原来他不是没有娘的孩子,他的亲生母亲,就在他面前…… 心神大乱时,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了他,秦无拘低头对上了菩提饱含悲伤的眼眸。 老头子平时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从不把情绪外漏,这是头一次,秦无拘看清了他眼里承满了伤痛。 那双沧桑的眼眸里,有苍凉,更多的是心疼。 “孩子,听师父一句劝,赶紧离开吧,千万不要回头。” 秦无拘从恍惚中回过神,有千万个疑问憋在心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师父……他好像并不想让我认这个母亲。 绿光大震,一股庞大的威压从菩提身上发出,秦无拘最后一眼看到的师父,眼神冰冷而决绝。 随后,他整个人被弹出了森冷的琉璃大殿外,耳边只有菩提最后的嘱咐:“快逃!逃的越远越好!” “哦?燃烧寿命强制突破到炼虚境,有趣有趣。”芙儿血瞳流露出几丝玩味,并没有制止他的行为。 “废话少说,想要追他先过我这关!” 菩提瘦弱的身躯伴着绿芒逐渐涨大,直接把衣服都给撑碎了,露出了满身的腱子肉。 “啧,你这金刚术一施展,可就没有退路了。”芙儿语调讥讽,眼眸中血色更加显露。 菩提双掌握拳,挥出一道震波,“我从踏入这西山,就已经没有想过要走!” 漫天黑气中央,芙儿神色冷漠,抬手一挥便轻松挡下攻击。 “哈哈哈哈哈哈,好!我倒要看看,离开了顾序你这实力进展的怎么样了!” 轰然间,整座琉璃宫殿都发生了剧烈摇晃,地动山摇,无数瓦砾崩塌。 晴朗的天空已是乌云遮盖,腾空遥遥对立着两道身影,交缠打斗的速度肉眼已经无法捕捉,只能看到光影碰撞。 黑芒和绿芒纠缠之下,波及到的山峰崩裂,树木粉碎,地面也被余威摧残,划下一道道土沟。 附近暗藏的东西,感受到可怕的威压,纷纷逃散开,唯恐波及到自身。 这样的打斗,已经是属于高阶大妖的厮杀了,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第136章 命悬一线 天气预报播放暴风雨即将来临时,钟漾趴在木窗边,眺望着天空黑沉沉的乌云,里面还夹带着闪电。 明明还是冬季,这场雨来的也太突然,钟漾的左眼皮今天一直跳个不停,莫名感到有些不安。 新年第一天,就算是即将到来的暴雨,也无法阻止华夏人民的热情。 窗外绽放的一片片火树银花,把夜空照亮地如同白昼。 这样绚烂的美景,让钟漾短暂的不安有所缓解。 窗台上的那盆慕颜摇摆着花枝,喜悦道:“人族的烟花真美啊。” “只可惜……”慕颜又垂下了花枝,“要是主人还在就好了。” 钟漾当然知道它又在幻想什么歪心思,鄙夷地勾了下嘴角,连眼皮都懒得抬了。 这株骚花天天白日做梦,无非就是想把她支开,自己和祁淮景一起过二人世界。 钟漾懒懒地拨了拨慕颜新长出的花骨朵,成功又听到它炸毛的声音。 此时一缕凉风飘过,她抬起眼眸,就瞥见落在窗台前的那只熟悉的白纸鹤。 这是……师父的传信工具? 距离上次师徒俩传递书信,已经过去有两个来月了,这还是头一次师父主动传递纸鹤。 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钟漾拿起纸鹤,迅速拆开里面夹带的东西。 入眼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东郊长亭,速来。 字迹十分潦草,断笔的那里划出了很长的一笔,看得出主人应该是在慌乱状态写下的。 她捏住纸条,心中那种不安感又开始加剧。 少女神色行色匆匆,没有跟老宅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就消失在夜色中。 菩提向来讲究随缘,除非要紧事,从来不会主动联系她。 这次恐怕是…… 钟漾手里死死揪住纸条,行至公路边随便打了一辆车,便火速赶往东郊。 新年伊始,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司机都准备下班了,竟然又来个漂亮的小姑娘。 看她神色慌张的样子,司机疑惑道:“小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少女生的钟灵毓秀,实在太过好看,现在这般慌张,让他一个大叔看了都忍不住关心几句。 钟漾心有惦念,没有心思理会旁人,只是回道:“没事。” 见她不愿多说,司机也就摇了摇头,专心开车。 直到下了车,钟漾从口袋里掏钱的时候,才恍然发觉自己忘记带现金,并且手机也没带出来。 还好司机善解人意,嘱咐她注意安全,便驱车离开了。 “谢谢叔叔!” 钟漾感激地注视汽车离去,就转身踏上了这处偏僻山地。 听说这处郊外荒凉,山顶却仍有座寺庙屹立不倒。 已是狂风大作,吹的林中树叶漱漱作响,甫被风沙迷了眼,钟漾眯着眼睛继续往前探行。 忽而,一道黑影在她身后现出,钟漾惊了一跳,手中凝聚的法术在看到那张脸是师父的时候,慌忙甩到一旁空地上。 轰炸声响起,菩提纸一张惨白的脸庞也被照亮,一同他白衣上的血迹斑点。 他的面色透着一股青灰之色,双目空洞无神,虚弱道:“小熊猫,是我。” “师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眼看他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钟漾忙上前搀扶他。 把师父扶到一边的树底下坐下后,钟漾闻着浓重的血腥味,眼眶开始泛红。 她的大脑此时一片空白,只知道从乾坤袋里翻找着瓶瓶罐罐的东西,试图能找到什么救命仙丹。 菩提轻咳出一点血沫,无神地看向天空中,此刻月亮已经被乌云遮住。 “没用的……”他口中喃喃,“我快要死了。” 钟漾翻找的动作一顿,喉间哽咽道:“怎……怎么可能,师父你不要开玩笑,……” 事实摆在眼前,她仍是不信,颤抖着手,拿起一粒黄色物体就塞进了菩提口中。 菩提也顺从地吞下,怅然道:“没用的……” 钟漾紧紧咬住唇瓣,又想拿出止血贴帮师父止住腹部一直流血的伤口,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老头子就是性命垂危,力气依旧大的很,“小狐狸总说我偏心,这次我可没有偏心啊……” 他从衣领里掏出一个褐色袋子,强硬地塞到钟漾手中。 “我虽然只是个不成器的炼神期妖精,好在明月仙君不嫌弃,在我身上砸下了不少天才地宝。” “生逢乱世,当初我性命垂危,幸得明月仙君搭救,收你做徒弟我也存了私心,希望熊猫族群能发扬光大。” “师父你别死……”钟漾强忍着呜咽声,眼泪夺眶而出。 菩提释然一笑,抬手从指尖弹出一粒金色丹药,飞进了钟漾的嘴里,她目光呆滞,还没反应过来。 “袋子里的东西都是我多年积蓄,你和小狐狸一人一半,总归是能到炼神,或是更高……”他的声音缥缈又苍凉。 透着自己的小徒弟的面容,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师父。”菩提视线溃散,声若蚊蝇,眼角留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老头在清风山等了这么久,久到自己都忘了是为了什么约定。 或许,当年还是幼崽的他,也在期盼着某一天,能等到那狠心的师父回来。 从春风十里,等到料峭寒冬。 等到大雪掩盖住竹林,来年春天又迎来新冒出的鲜嫩竹笋,可那抹温柔的身影,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菩提的人形已经维持不住,直至越来越透明。 修为尽散,寿命已了,他也再无理由贪恋在这无聊的尘世间。 耳畔传来徒弟越发焦急的哭腔声,菩提释然一笑:“生死各有命,徒弟无需自责。” 伴着最后一丝声音游离在空中,这头大熊猫精也变回了原形,毫无生息地躺在地上。 其实,他与师尊相处的时间只有寥寥无几数年光阴。 但不管是年幼的他,直到今天,依旧觉得,此生能遇到师尊,是他苦尽甘来的最后一点甜。 幼小的菩提被明月抱在怀里,怯怯地不敢出声,只能用水汪汪的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她。 直到明月忍不住发问:“怎么了?” 它满眼尽是孩童般的孺慕:“师尊,我看长老们都说苦难是值得的,今天看来,能遇到你,就是我苦尽甘来的幸运。” 明月一愣,却是皱起了眉:“苦难并不值得歌颂,你心尖有光,光自会出来照耀你。” 是啊,菩提终其一生没有等到他的光回来…… 第137章 亲了谁! 雷声隆隆,大雨如注,铺天盖地倾泻而下,跪坐在地上的少女浑身湿透,却一动未动。 直到一双蓝色布鞋站在她身前,钟漾麻木地抬起了头。 被雨水和泪水润湿的眼眸更加明亮,犹如繁星,却死气沉沉一片。 来人是位身着布衫的和尚,面目慈祥,他没有撑伞,雨水却自动避开了他。 和尚双手合十,摩挲着手里的佛珠,慈悲道:“奇也怪哉,施主不必伤心,它还有一线生机。” 地上跪坐的少女终于动了动,脸色犹如深潭般宁静,沙哑启声:“真的?” 和尚微微一笑:“出家人不打诳语,他吃了施主给的参引子,气若游丝,还留有一缕神魂在。” 说罢,和尚抬手使出一缕金光,地上的大熊猫已然消失。 钟漾一怔,正欲开口只听他又道:“能在这里相遇也是种缘分,不若交于老夫来处理?” “你……有把握?” 和尚颔首,“他修为尽散,留在庙里疗养神魂,有朝一日或许你们还能再相见。” 钟漾眸底光彩一闪而过,悲喜交加下,从大雨中站起身,就准备给和尚行一礼。 和尚错愕一瞬,隔空使力搀扶起她,语气带着丝诡异:“施主不必如此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就……谢谢大师了。” 少女说完这句话,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倒下,失去了意识。 而和尚却站在原地,神秘地笑了笑,转身的刹那,身影已经消失在雨幕之中。 又过了几分钟,几个黑衣人赶到这里,望见地上无意识的少女心下一惊。 顾不得其他,便抱起少女往山下走去。 —— 室内静默一片,座上的青年俊脸幽沉,眸若寒冰,周围气温似乎都因为他低了几分,压迫地让人心悸。 旁边几个手下低着头,面露难堪,不敢直视盛怒下的家主。 良久,青年清冷的声线才传出:“没有下次。” 几人如释重负,纷纷应道:“是!” 便退了下去,他们背后已经是冷汗涔涔,暗叹这次的好运,竟然没有受罚。 屋内,祁淮景独自坐在椅子上,眸底微黯,冷白的脸庞流露出几分苦楚。 这次回来本想着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反倒是她,给了他一个惊喜。 她到底是去了哪里,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宅再大也困不住一个人,他……留不住她。 —— “娘亲,娘亲。” 浑身热的仿佛火烧,一会冷一会热,耳边一直传来奇怪的声音,但钟漾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她的意识模糊,紧蹙着眉,非常想把耳边的蚊子给打死,却苦于浑身无力。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终于消停,钟漾才舒展了眉。 似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近她,好舒服,并且还带有清竹香,她好喜欢。 虽然没有意识,钟漾已经自觉做出内心选择,伸出手紧紧握住那块冰凉的源泉,唇角勾出一抹满足的笑。 床边的祁淮景本想给少女换个退烧贴,猝不及防就被她给抱住。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他低眸轻笑了下,温柔地摸了摸少女的头,眼里的柔情仿佛都要溢出来。 角落里缩着的元宝还在哼哼唧唧,直到又是被男人警告后,这才老实起来。 它也想抱娘亲,可是就被这个坏爹爹给揍了一顿,理由是它太吵了。 元宝委屈地瘪了瘪嘴,躲在角落里又开始了自闭。 这已经是少女昏睡的第二天,依旧高烧和低烧反复,苍白的面容让祁淮景心都揪成了一团。 她睡的很恬静,没有了先前的无意识呓语,额间也不再出汗,面色渐渐也变得红润起来。 除了身体依旧滚烫,看起来并不大碍。 祁淮景被她死死抓着两只手,行动受阻,干脆也躺在少女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睡颜。 少女呼吸清浅,密而卷翘的睫毛上还挂有几滴泪珠,白皙精致的小脸显出几分病态和脆弱。 看着她,祁淮景的目光慢慢灼热起来,眼底浓重的情愫没有一丝一毫掩饰。 也就只有在这时候,他才敢这样看着她,贪婪地不愿意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许是感受到了这份炙热的视线,柔弱的少女又不安地皱起眉,松开了束缚着他的手,开始挣扎起来。 似乎是做了什么梦魇,她的眼角又开始泛起了泪珠。 小姑娘发出细微哼声,无助地抓住了祁淮景的衣领,看着倒像是在撒娇,不停地蹭向他的怀里。 祁淮景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揽入怀中。 直到整个娇小的身躯都被笼罩,昏沉的钟漾这才感觉到安全感,无意识地蹭了蹭,唇角微扬。 明明只是随意的一个举动,却勾的祁淮景心尖都在发痒,眸底暗色涌动,附在她的耳边低语道:“漾漾,是你主动的。” 可不能怪他…… 旋即,他不再忍耐,俯身吻住了她的眼角,细细吮啄着她流出的泪珠,那是让他心头发疼的痕迹。 动作轻柔又饱含爱意。 良久,他才停止了亲吻,喉结滑动下,又意犹未尽地啄了啄少女红润的唇瓣。 滋味一如他所想,好的让他有些难以自持。 鼻尖萦绕着少女清香,祁淮景伸手揽住她的腰肢,胳膊渐渐收紧,身子无声地贴合,两人的姿势现在已是亲密无间。 直到这煞风景的孩童音又发出疑问:“爹爹,你是不是在占娘亲便宜?” 床榻上,清冷青年单手撑着侧脸,漫不经心撩开眼皮,觑向角落里发声的人参精。 元宝接收到凉凉的视线,害怕地做出吞咽动作,还是鼓起勇气道:“你们怎么都喜欢这样?” “上,上次娘亲也是……”它的话越说越小声,直到瞥见男人凤眸骤然冷下来了,它瞬间被吓得噤了声。 然后就看见那本来还冷静自若的人,言语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她亲了谁?” 元宝哭丧着脸,抱住自己弱小的身体,瑟瑟发抖。 它还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什么,怎么爹爹又变成这副冷脸了。 在男人越发危险的目光中,元宝崩溃道:“是你!是你!还能有谁啊!” 第138章 心动 日头正盛,床上的少女颤抖着双眼,刺眼的阳光让她感到很不适应。 直到陡然醒转,一时间恍若隔世。 她静静地躺在床边,脸色红润地不似大病初愈的人。 身体内传来的酸痛,让她不禁皱了下眉,抬起白皙的手掌,握了握,感觉到来自体内充沛的灵力。 只是一觉醒来,她感觉自己的修为已经突破到……凝丹期还要往上了。 难道……是师父给她吃的那粒丹药起的作用? 忆起师父,她的眼眸不由黯淡下来。 究竟他是去了哪,又经历了什么,恐怕已经没有谁知道。 不幸中的万幸,师父还活着就行。 钟漾自从得知妈妈已死,就把师父看作是亲人对待,当时得知师父快死了,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师父可是炼神期,连他都打不过,可想而知那凶手的实力有多么强悍。 钟漾要是想复仇,恐怕一时半会还真赶不上那人的实力。 还好师父没死,钟漾也就不用替他报仇了,留着小命要紧。 思索间,房门被推开,温婉的祁母端着一盆水走进来,看到床上醒来的少女,顿住了脚步,惊喜道:“漾漾醒了呀。” 钟漾抿唇笑了笑,“阿姨。” “醒了就好,你不知道那小子这几天多担心你”李文兰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容。 “我还准备给你擦拭一下,正好你自己醒了,那你就……。”她促狭地眨了眨眼,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钟漾看着桌台上那盆水,后知后觉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救命啊!她这是昏睡了多久。 她噌地一下坐起身,捏住身上松垮的睡衣,仔仔细细地嗅了一遍。 确认没有任何怪味后,才拍了拍滚烫的脸,暗道:“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不过听祁母刚才所说,饲养员好像回来了。 想到这,钟漾的呼吸停滞一瞬,不敢再多想,立即起身拿起换洗的衣服,便急匆匆进了洗漱间。 大概半个小时,她穿了件棉质睡衣从浴室走出,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娘亲!” 突然被什么东西抱住了大腿,钟漾低头就看见元宝肥胖的小身体。 这么久没见,这人参精看着倒是长胖了不少。 钟漾捏起还在自己撒娇的元宝,点了点它的小鼻子,揶揄道:“元宝怎么长胖了这么多呀。” “娘亲,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元宝蹭着娘亲的手,“爹爹身上的气息对我们灵物有大补作用。” “哦?”钟漾有些吃惊,想起当初自己当鬼的经历,也是因为吸收了饲养员的紫气。 不过这气运吸收多了会不会对饲养员有害,她正想细细询问,又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爹爹!”元宝率先作出反应,灵巧地跳到地板上,蹦跶到门把手,轻巧地就打开了房门。 动作流畅丝毫不费劲,明明身形只有两只巴掌大,力气倒是挺大。 门口处,轮椅上的青年身穿白色长衫,清俊的脸颊表情依旧淡然,但眼底却是化不开的柔情。 两人视线对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 不过是对视了几秒,钟漾陡然心跳漏了半拍,慌张地别开眼不敢看他。 似乎这么久没见,他的眼神里又多出了什么。 青年轻咳了声,白皙的耳后挂上了一点红,没有少女的允许,他就杵在门口也不进来,样子略显窘迫。 钟漾留意到这个举动,不由笑出声来,两人这么久没见的一点尴尬就这样悄然褪去。 “快进来吧。” 直到房门又合上,祁淮景开始感到有一丝紧张。 少女应是刚洗了澡,衣袍松松垮垮,发梢末尾还有水滴下来,顺着白皙精致的锁骨隐去。 祁淮景不敢乱看,内心却不受控制地滋生出喜悦。 两人这算是独处一室,怎么能让他不紧张。 而且,对比一年前,她真的长大了。 钟漾还在擦着头发,手里的毛巾蓦然被夺过,撞上那漆黑微冷的眉眼。 “我来吧。” 头发被轻柔小心地擦拭着,她这才发觉,青年这时候是站起来的。 站起来的他,身姿挺拔如松,这么近距离下,钟漾的脑子不可控的开始胡思乱想。 默默地比划了下两人的身高,又默默绕开这个想法。 她还年轻,还能长高。 但没想到的是,怎么饲养员能长这么高,和那个派遣队的陆思放相比,还有为过之。 钟漾自认也不算挑食,不禁有些愤愤不平,竟伸手拉了男人一把。 祁淮景一时不察,就这样借力坐到了床边,两人的距离也更近了。 然而就听到少女闷声闷气地嘟囔:“你怎么长这么高?吃了什么?” 祁淮景不由愣住,随即轻笑了声。 他动作轻柔地抚过少女耳侧的一缕秀发,嗓音里的笑意都是丝丝柔柔,“漾漾也很高,比我高,吃竹子能长高高哦。” “……”听着他那哄孩子一样的话,钟漾总感觉,其中的言外之意是在暗指她挑食。 不过她确实不喜欢吃竹子。 两人又是一言不发,祁淮景却眼睁睁看见,不知从何时开始,少女的脖颈乃至耳垂,都泛出明显的红色。 只可惜,少女是背对着他的,祁淮景看不清她的脸颊,是不是也如同这样。 擦拭的过程似乎很漫长,两人这么贴近,难免会碰到一些肌肤。 祁淮景眸底波光流转,也发现了,只要碰到她脖子的某个部位,哪里就会悄悄蔓上红色。 他的眸色渐沉,在少女看不见的地方,是掩饰不住的炙热。 直到擦拭完,两人依旧保持这个距离没有动作,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下,钟漾的心跳都开始加速,但不知怎地,就是舍不得走。 这肯定是归结于,饲养员身上的竹子香对大熊猫没有抵抗力,肯定是的! 心中这样想着,突然她落入了那个清竹香的怀抱。 男人滚烫的呼吸洒在她的耳边,声音还带着些哽咽:“漾漾,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提前告诉我,好吗?” 房间内寂静,钟漾却能听到自己的内心蠢蠢欲动的声音,还有自己说出的话:“好。” 第139章 遗产分一分 经过了一年的康复治疗,祁淮景的腿已经可以短暂行走。 这件事除了祁老爷子和几个心腹知道外,祁家上下还未得知消息。 当然,钟漾也是知道的,本以为饲养员这次回来就不会走,没想到他马上又要回去了。 当目送青年离开的背影后,钟漾郁闷地回了房间,手里还攥着一个精巧的礼物盒子。 这是祁淮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摇晃了下盒子,发现没能听到任何响动,不由产生了丝好奇。 饲养员这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每逢过节就是发一大串数字的转账红包过来,和祁父祁母简直一模一样。 钟漾作为一个妖精,对于这些钱也用不着,便攒下了一堆银行卡。 这次祁母送过来一批精美首饰,对于社交几乎为零的钟漾而言,也没有什么用处。 不过为免拂了祁母的心意,她准备下次再见祁母的时候,还是要戴戴。 “也不知道他送了什么?” 钟漾按捺不住好奇,便伸手解开了礼物包装。 入目是一块月亮型的青蓝玉石,通体晶莹剔透,闪烁着璀璨的色泽,就像夜空繁星点点。 不在日光下,它自身都在闪耀,美的让人不由惊叹。 钟漾把它拿在手里,触手就是冰冰凉凉,似乎里面还有一种能量波动,让持有者感到十分舒适。 摸着润泽的玉石,钟漾都有点爱不释手,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她随手翻过底下附带的一张卡片,此物名为月光石,常年佩戴能增强体质,是为冬暖夏凉。 还附赠了一首诗——青光淡淡如秋月,谁信寒色出石中。 除了这个一看就是卖家送的卡片,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钟漾无奈地扯了下嘴角,并不意外。 这送礼物的方式,倒是很符合饲养员闷葫芦的性格。 不过能想到送这么漂亮的东西,她还是很喜欢这份礼物,便从容地把礼物盒子收起来。 至于石头,没有绳子也不好携带,她准备改天找个绳子串一下。 接下来,就是开师父留给她的东西。 师父让她和秦无拘把财产分一分,钟漾当然也不会贪。 昨天她已经传了信过去,只是不知道秦无拘能不能收到。 纸鹤会根据妖精留有的气味寻找,要是他刻意掩盖的话,钟漾也没办法。 师父留下的乾坤袋印记已经被消除,所以她才得以能打开。 随着袋中的东西倾倒而出,劈头盖脸的各式宝物涌现,很快就堆满了整个房间,钟漾的身体也被埋了进去。 她勉强扒拉出一个洞口爬出来,又是干呕了几声,捏着鼻子扇了扇,无语道:“臭死了,死老头子!” 她还道这老头的宝贝可真多,没想到大多都是他自己收藏的各种垃圾。 有形状稀奇古怪的大石头,吃剩的不知名动物残骸,连他的破烂衣服都还在这里…… 钟漾忍着恶心,整理出菩提的各种无用的私藏,然后直接一股脑全部收进了乾坤袋里。 这些东西还是要给师父好好收着,改天去寺庙里一趟,好还给他。 钟漾那天晚上心神恍惚,直到昏睡几天醒来后,才忽而想起来那个和尚她见过。 就是上次在古境见过的那位,和顾序有些渊源。 不过老头子平时就扣扣搜搜的,倒是攒了挺多宝物,钟漾一样一样清点出来,发现有用的宝贝不少。 菩提的飞行法器酒葫芦也在,还有两罐百花灵蜜,符纸只有几张,还有十几株不知名的灵草,另有各种杂乱的。 最为珍贵的应该是这瓶清澈透明的水,只是用普通塑料瓶装着。 里面应该被下了禁制,以钟漾现在的修为,可以清晰探查到隔绝在其中充沛的灵气波动。 看来这就是秦无拘口中所说的,珍贵无比的灵泉水了。 灵泉水在这个灵气匮乏的年代十分罕见,其水能洗精伐髓,补充灵气。 就算是普通人喝下,也能滋养皮肤,改善身体,延年益寿。 里面估摸着只有两百多毫升,钟漾不敢贪心,决定等秦无拘回信了,两人再一起分一分。 最好是分成三份,给师父他老人家留一份。 拾捡了一下午,总算是把东西都归类了一遍,她才在床底下翻出被自己遗漏了的灵米。 灵米的功效略次灵泉,却也珍贵,更多的是满足口腹之欲,听说味道极好。 看着这一小袋与常米无甚差别的灵米,钟漾只能感受到微弱的灵气波动。 不知道是不是过期了,她一时也犯了难。 还是决定把东西先放进自己的乾坤袋中,等秦无拘过来看看。 小狐狸出生大家族,见多识广,钟漾空有这么多宝物,也不知道怎么使用。 收拾完房间,她还找到了夹杂在破烂堆里的一封信,看署名是师父写给她的。 老头子看来是早有预谋,就连遗书都写好了。 一直到读完这封信件,钟漾的心情有些沉重。 不仅是因为菩提的丑陋难辨的字体,还因为师父在信中提过的,让她去妖都找妖局局长驴癫风。 至于为什么要找这个局长,菩提只是说,他会知道怎么做。 钟漾陡然又想起两年前,出了古领后,师父说的那番话。 华夏这两年似乎太过平静,平静的让她都快忘了,古境里遇到的那位神秘女子,她那身恐怖的修为。 当初的濒死体验,她仍是记忆犹新。 思绪缥缈了良久,钟漾长舒了一口气,决定明天就出发前往妖都。 她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凌乱的卧房,呼吸都是一股子酸臭味,钟漾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决定今晚不睡这了。 老头子也太不检点了,也不知道他变回熊猫之后,在寺庙是不是也会这样。 那可就苦了那个好心的老和尚,钟漾想想那场面都要起鸡皮疙瘩。 随后她被管家叫下来吃晚饭,美美吃完后,钟漾直接去了隔壁祁淮景的房间里睡。 饲养员的床又大又软,可比她的床舒服多了。 她这次算长了记性,提前发了消息给祁淮景,告诉他自己明天要去妖都一趟。 第140章 背叛 秦无拘浑浑噩噩地逃回狐族,已经过了两天,每当夜半三更他总能听到菩提的声音。 梦里的师父浑身是血,却依旧执着地叫他快走,不要回头。 他怎么能不回头,梦里的他回了头,就看见了那位所谓的亲生母亲,还杀害了他唯一的师父。 纵然心中悲痛交加,他更恨的是自己的无能。 他……就是个懦夫。 这是第三天依旧没有收到师父的回信,秦无拘不能坐以待毙。 他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想去救师父,但仅凭他一个凝丹期修为,怎么能做到这点。 思忖再三,秦无拘决定去找大长老求助。 大长老在族内是最疼他的了,他绝对有办法。 夜晚的晓光殿灯火通明,若银河流转,两侧交错的楼阁和廊道远远望去,如天宫星市。 晓光殿是专供狐族子弟进修的圣堂,也是三个长老常居的地方。 秦无拘因为大长老的缘故,也能时常来这里听长老们普法论道。 但今天晚上,似乎这里过分安静了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熟门熟路地来到大长老的书房,入眼还是古色古香的布置。 四处环顾下,确认没有人之后,他便偷偷潜入了室内,开始找寻书架上藏着的机关。 这是他事先计划好的,如果大长老不在,他就自己来这里找钥匙。 狐族能在大动荡之后还稳居妖界不倒的地位,除了族中竞争残酷,当然还有一个顶级至宝,九尾。 此至宝乃狐族先祖羽化后,留下的九尾,其身若弧光,九道银白光影,持有者配之才能发挥他的强大威力。 秦无拘作为一个小辈,还没有权利知道它的真正用途。 但他知道,这么强大的至宝,若是他戴上,要想救出师父还有一线生机。 大长老多有顾虑,恐怕不会因为他而轻易出山,为了不连累他,秦无拘决定自己去。 就算冒着被逐出狐族的风险,他也要去救师父。 他记得自己还未化形时,喜欢独自在书房内嬉戏打闹,有一次不小心牵动了暗藏的机关,看到过那把钥匙。 怎么这次再来找,竟不见了踪影,连机关都没有了。 这时,门外传来几道脚步声,他心中暗叹时机不妙,只能贴了张隐身符,悄悄敛下气息,隐藏在黑暗里。 来人正是三位长老,从这个角度里,可以清楚看见他们的脸。 不过也就几个月没见,大长老为何脸上如此消瘦,并且眼下乌青很重。 此时他是背对着两位长老,面对秦无拘,所以能清晰可见他那张皱纹横布的老脸。 此时有苏宴疲倦地阖着眼,沉声道:“那虎魔处理的怎么样?” “都处理好了。” 令秦无拘惊讶的是,后面的二长老面容扭曲,在大长老看不见的地方,目光嫉恨地看着他的背影。 而三长老虽然脸上风轻云淡,但眼里的算计,已经没有掩饰。 这二人,正默契地用眼神交流着。 秦无拘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下一秒,正当大长老有苏宴转身的刹那,后面两个人瞬间暴起发出攻击。 有苏宴瞳孔猛缩,下意识已经做出反应,抬手接下了攻击,也被震动波及,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目中饱含震惊,撑在桌边质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看到他受伤,一直和他不对付的二长老最为痛快地大笑起来,恶狠狠道:“有苏宴,把九尾交出来!” “你身上的旧伤未愈,可还不是我们的对手。”三长老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双手。 “妄想!是谁指使你们背叛狐族的?” 饶是有苏宴经历过这么多次风波,此时面对两位同族兄弟双重背叛,气血攻心下,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上次在华夏境内的清理行动,他不慎被魔气暗算,身体还未痊愈。 但自从那次之后,他的身体日渐消瘦,攻力也渐渐消退,以他这个修为不至于如此。 那就只可能是,旁人暗算。 不过几个念头闪过,他已经缕清了诸多疑点,但现在已经为时已晚。 三长老最为了解有苏宴,看到他这幅神情,轻笑道:“呀呀呀,不愧是族内最强者,已经猜到了是我们做的手脚。” “为什么要这样做……”感受到身上的妖力消散的速度,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尽是悲悯。 “哈哈哈,有苏宴你也有今天,当年要不是她,我们狐族至于还在这荒凉之地具无进展?” 二长老眼中充满憎恶,“我的父亲也不会死!我早就恨透你了,还有你那个废物孙子,真是可笑……” 二长老试图用一切恶毒的语言来攻击,试图撕裂有苏宴那伪装的平静,刺穿他的五脏六腑。 但有苏宴却显得异常平静,眼里除了悲悯,更多的只有同情。 同情……他? 二长老眼里带着不可置信,暴戾的黑气在体内开始蔓延出来,“你凭什么这样看着我?凭什么!!!” 话音到达时,二长老身形瞬闪至有苏宴的身旁,带着蛮力的拳头狠狠砸向他。 随着一声闷哼,有苏宴喷出一口鲜血。 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讥讽道:“你的父亲罪该万死,就那么死了还真是便宜了他。” 明明就要面临死亡,他仍旧从容不迫,字正腔圆说的一句:“可怜虫”,成功又激怒了二长老。 然而就在二长老气急败坏,准备下死手时,三长老阻止了他,“九尾还没找到,先留着他。” 他的目光强硬,二长老只能冷哼一声,也卸下妖力。 眼见地上的有苏宴已是出气少的状态,三长老这时确是行了一礼,客客气气道:“大长老,我敬你是枭雄。” “九尾交给我们,定为狐族鞠躬尽瘁,带领族群发扬光大。” 有苏宴轻咳着声,嘲笑道:“给你们?还是给那狐族耻辱,有苏魅。” 提及这个名字,两长老脸色瞬变,对视一眼,便默契施展妖力准备下死手。 忽然,从角落里奔腾而过一股黑红色光刃,接下了攻击。 两长老神色一紧,瞬间明白了—— 屋内还有第四个人。 第141章 公主 生死关头,有苏宴平静地面对死亡,却在看到秦无拘时,错愕不已。 “你怎么在这?赶紧走!” 他已经活了这么多年,死亡自然不怕,但看到少年还在这时,他开始惧怕了。 修为散尽的他,怎么能护住这个少年,那可是他唯一的亲人。 “快走!”有苏宴慌乱地推开秦无拘,踉踉跄跄站起身。 “大长老,我们一起走。”秦无拘眼眶泛红,泪珠在眼里打转,倔强地挡在了苏宴前面。 明明逃跑的机会就在眼前,但他做不到,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大长老送命。 “呦,躲在这里这么久,我们竟然还没发现你,看来你还不能算是废物。”二长老嗬嗬笑着。 “别废话了,既然都被他知道了,那就两个一起杀。” 三长老凭空挥出两道利爪,身形如电闪身到秦无拘面前,黑气升腾而起。 速度之快,秦无拘只来得及抬手接住攻击,踉跄后退了几步。 他眉心一横,右手在半空中一迎,数道红色流星攻向二位长老。 “哈哈哈,不够不够,你还需要再练习练习这个术法,来接我一招。” 紧接着,又一道黑色流星雨袭击而来,秦无拘正准备硬抗,就被有苏宴拉住。 只见有苏宴凭空掏出一道青叶挥动,汹涌而来的攻击即刻被反弹,竟然朝着施法者而去。 火光大震间,这处书房已经接近坍塌,摇摇欲坠。 “快走!”有苏宴抓住秦无拘的肩膀,乘上一缕青叶飞至半空中,蹿飞而出。 这缕青叶和秦无拘的法宝相似,是子母法器,只不过有苏宴的是上品法器。 然而不过飞行几公里,很快就被后面紧追的两位长老追上,两人狼狈地跌落至狐族山巅的一处郊外。 …… 东荒百里,如此破败之地,却下起了倾盆大雨,流不尽的血迹混杂在雨水中。 嗒,一滴两滴……落到秦无拘惨白的脸庞上,仿佛开出了艳丽的花朵。 仿佛又像做了一场还未醒过来的噩梦,梦境里大长老死在了他的面前。 多希望是场梦啊…… 二长老提着已无声息的尸体,随手丢在了地上,嫌弃地看了看身上沾染的血迹斑点。 “早点死不就好了,真糟心啊。” 三长老浑身依旧灰尘未染,一身白衣,端的是一副君子。 两人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少年,只见他目光空洞,一动也不动宛若一个活死人。 面对至亲已死,他仍旧不哭不闹,平静地有点过头,让三长老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快动手吧。”他对着二长老说道。 本来还起了让少年背锅的想法,但又想到少年身上那道奇怪的封印,未免有隐患,还是先除掉为妙。 然而异变突生,少年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们,红瞳如血,好似深渊。 他的那头长腰黑发在快速蜕变,成了白色,不过几个眨眼,已经全白。 血瞳白发,似妖似魔,从他的眼里仿佛看到了地狱。 “不好!赶紧动手!”两位长老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阻止他,阻止这个曾经毁掉妖族的异类。 但已经来不及了,“恶魔”微微一笑带着惊心动魄的魅惑,背后突兀现出模糊的弧影。 那是——九条银色尾巴。 “你们两个,都得死!” —— 钟漾联系了万事通,得知妖都需要乘坐大巴后,便踏上了前往中转站的行程。 原本老宅几个保镖再三要求接送她,被钟漾严词拒绝了,之后有饲养员放话,她才得以出了门。 人界和妖界的中转站,午夜零时分会在京市的十字路口出现,只不过被法术隐藏了,凡人肉眼是难以察觉。 这趟去往妖城酆都的大巴,一天只有这一辆,所以钟漾早早就来到十字路口等候。 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钟漾已经看到好几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妖精了。 看来今天倒是热闹。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接近快十二点,突然人潮开始涌动,有波人群簇拥着一位鹤立鸡群的貌美女子前来。 女子踏着莲步缓缓走来,婀娜多姿,长相妖娆柔媚,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傲人的双峰。 她旁边环绕着的几个下人,谄媚地弓着腰跟在女子身后。 她的身材实在太好,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钟漾也不由把自己的与之作比较,却郁闷住了。 比不了,真比不了。 就在这时,大巴已经停在路边,不少人开始往上挤,钟漾由于站的比较靠前,得以在大巴内挤到一个位置。 这座大巴看起来很新,应该是新装修的。 陆陆续续上来的妖精们,很快就把座位占满。 倏然,底下又窜上来几个长相丑陋的妖精,他们环视一圈,停在钟漾身前,嚣张道:“喂,起开,让我们公主坐这里。” 公主?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公主…… 钟漾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说道:“这位大哥,这个座位是我先来的。” 妖精内讲究强者为尊,估计这丑家伙是看她长得柔柔弱弱,好欺负。 不过钟漾可不是吃素的大熊猫,以她现在的修为,打十个都不在话下。 “嘶,你这小姑娘倒是伶牙俐齿,知道我们公主是谁吗?” “呵呵,不知道。” 几个男人气的竖瞳都要鼓出来了,眼见他们正准备上手,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制止了他们。 “住手,你们不必欺负一个小妹妹,我站着就是了。” 钟漾看向前面说话的人,正是那刚刚胸器毕露的妖娆女子。 两人目光对上,那女子掩嘴一笑,竟抛了个媚眼给她。 钟漾:“……” 这就是他们的蛇精公主? 到了她这个修为,已经可以感应到每个妖精身上不同的气息,这女子和她的一众手下,身上都有明显的蛇息。 听说现在妖界几大鼎盛族群里,除了狐族势头正盛,还有蛇族也正强大起来。 感受到这女子频频看过来的视线,钟漾淡定地戴上眼罩和帽子,开始闭目养神。 而那女子看到这一幕,不由发笑不止,越发觉得这个小妹妹好生可爱。 她不由舔了舔自己的红唇,媚眼微眯,暗藏兴味。 第142章 紧急会议 大巴抵达妖都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车内的妖精们陆续也下了车。 他们面露惶恐,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直到下了车才开始狂奔跑路。 对于这些妖精的反应,钟漾并不惊讶,因为就是她干的好事。 本该是祥和宁静的夜晚,她睡得迷迷糊糊,能感受到有团柔软富有弹性的东西一直压着自己的手臂。 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郁的馥郁兰香,意识到不对劲,她才彻底醒过神。 揭下眼罩,就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妩媚脸庞。 看到她醒来,女子笑的娇柔,撑在她的椅背上,说:“小妹妹,人家站着好累呀,借你靠靠好不好呀?” 说着话,女子前面的胸器又蹭了蹭她的肩膀。 钟漾彻底呆住了,这样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旁观的众多妖精纷纷羡慕不已。 但钟漾却黑着脸,浑身毛骨悚然,她忍无可忍地从牙缝里吐出一句:“死,人,妖!!!” 声音大的把还在驾驶位上的司机都给吓了一跳,更别说座位上诸多还在睡觉的乘客。 他们被吵醒还有些恼怒,但看到这么柔弱的小妹妹,竟然赤手空拳把蛇族公主揍的无力还击。 纵使有怨念,他们也只好忍声往肚子里吞。 太凶残了……究竟她是什么妖精,他们竟然都感受不到她身上的修为波动。 踏入酆都的领域,钟漾又看到那个蛇精公主,被打的鼻青脸肿了,还不忘传情送秋波过来。 钟漾恶寒地抖了抖,忙不迭加快脚步,终于来到了那处金碧辉煌的妖局大门前。 进了妖局,就看见里面排满了长龙,各种形状的妖精都有。 看来这就是办理身份的窗口,钟漾虽然还是一个黑户,但这次来可没打算办理身份证。 她还记得自己是来找局长的。 这般想着,钟漾看了看前面的人山人海,径直走向最前面的窗口。 办事的是个胖子,还在昏昏欲睡,后面排队的妖精个个等的不耐烦,却没有谁敢上去打扰。 此刻见一灵秀少女走上前,他们边观察,边探出身子打量前面的动静。 窗口上的胖子还在假寐中,冷不防被阴影笼罩,被吓了一跳。 还以为是局长来巡查了,发现是一个面生的少女,他拍着胸膛,不满道:“哎哎哎,排队排队,这里可不是菜市场啊!” “我找你们局长。” 少女声音轻轻柔柔,长得也是白净乖巧,胖子再烦躁的情绪,也不由缓和下来,“姑娘,局长他可不是想见就见的。” 局长听起来官挺大的,钟漾也知道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恐怕要像师父上次那样。 得闹出点动静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水池中央,那尊金光闪闪的驴像身上,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谢谢。” 胖子听到少女的感谢,对她更是好感倍增,笑脸相对注视着她离开。 然而少女却不是离开,众多妖精只瞧见她又径直走向水池边,做出了一个令他们出乎意料的举动。 她,她直接出手砸碎了那尊威武的局长金像?! 一片噤若寒蝉后,窗台上的胖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啊啊啊,你怎么能破坏局长大人的雕像!!!” 钟漾看着化成灰落入水中的那坨金色水泥,吃惊地捏了捏拳头。 她没想到力气这么大,不过随手一拍,雕像就碎的不能再碎了。 看来下次还得下手轻点。 不理会周边妖精的唏嘘声,她高声喊道:“驴癫风,我有事找你!” “驴癫风!” “驴!” “癫!” “风!” 办公室内,一头灰驴正享受地躺在沙发上抽着烟,直到听到自己久违的大名,他神色一紧。 妖精们只瞧见一场大风刮过,再睁开眼原地的那名少女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自此,妖局局长驴癫风的大名,得益于钟漾,也在人妖两届彻底传开。 办公室内,驴癫风正襟危坐,如临大敌般观察着面前的少女。 这少女他还有点印象,是上次在古境跟着督察使后面的那位。 但他没想到的是,本以为少女是顾序新收的徒弟,结果她的师父反倒是菩提。 自上次见面,驴癫风就察觉到这老家伙藏着许多心事,不似外表那么平和。 只是不曾想,他会去西山那种险地。 还留给他这么一大烂摊子,驴癫风想到这,头都开始疼了。 沉思良久,他才出声:“既然菩提把你托付给我,自有他一分道理在。” “刚好我正要去开会,你就和我走一趟吧。” 那老家伙老谋深算,能想到把她送过来,肯定也猜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 既然如此,驴癫风也就顺势接过,他也不是能吃亏的主,刚好最近正愁没人选。 —— 蛮荒之境,天空暗沉沉,寸草不生的地方,却有一座小型基地。 跟随驴癫风行走在街道上,不时碰见人和妖,他们都恭恭敬敬地道了声:“会长好!” 钟漾虽然面不改色,但心中隐隐感叹起来,这里的纪律还真严明,气氛不是一般的严谨。 没想到华夏还真是藏龙卧虎,就是这里汇聚的成员,恐怕才是华夏暗藏的真正最强实力。 宽大的会议堂空荡黑暗,直到驴癫风熟门熟路地坐上属于自己的位置,周围灯光瞬间大亮。 钟漾这才得以看清了这里的布置,简洁明了,陈设布置非常简朴。 四面白墙,上面有个红色横幅,写着的繁体字钟漾不认识,只知道“自然”两个字。 古朴的红木长桌,分别置有一张雕有锦绣山河的玉石椅,总共有五张椅子,还有四张是空着。 钟漾心想:看来还有四位会长没来了。 华夏的几大最强存在,不知有没有她见过的人呢。 座位钟漾是没有的,只能站在驴癫风旁边,谦恭有礼,没有多说一句不满。 这举动让驴癫风冷着的脸有所好转,对菩提收了这么个好徒弟终于有点认可。 随着时间推移,前前后后走进来几个人,其中两名看到少女,都错愕失声道:“表妹(小朋友),你怎么在这?” 钟漾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好……巧?” 能不巧嘛,哪里都能碰到这两活宝。 第143章 狐帝 果不其然,这次会议还真看到了不少熟人。 陆思放跟在一名中年男人身后,对着钟漾挤眉弄眼。 正准备找个位置坐下,就被陆合旗提起来,低声警告道:“你给老子老实点站着!” 陆思放瞥了瞥同样站着的钟漾,只得认命地站起来。 而后容珩穿着一身道士服,笑的见牙不见眼,手里抱着把剑,老老实实站在老和尚身后。 钟漾的目光频频瞥向对面坐着的那个和尚。 这和尚,正是上次在京郊救过她师父的那位,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他。 看起来还真不简单。 下一秒,老和尚感受到钟漾的视线,抬眼直视她,轻轻点了点头。 钟漾一愣,也还之一礼表示尊重。 座上的陆合旗咳了咳,正经道:“人都到齐了,会议就开始吧。” “我们得到情报,东荒百里,狐族领域里,出了大变故。” “据传,大长老有苏宴已身死,其他两位长老均被杀,其凶手已经称霸狐族。” 闻言,驴癫风和寻思面色越发凝重。 “能连杀三位长老,他的实力难道比有苏宴还强?” “狐族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位强者,难不成是魔潜伏在其中?” …… 三个会长展开了激烈商议,而后面站着的钟漾,也开始走神。 狐族有了大变故,大长老也死了,那秦无拘会在哪。 钟漾的心开始悬起来,不知怎地,眼睛开始滴溜溜转向主座上的空位。 其他玉石椅都是青色打底诸色描摹,只有它是玫瑰红色,显得那么独一无二。 空着的座位是大长老有苏宴她能理解,只是这主座,又是谁呢。 对面的容珩观察着小表妹,也在若有所思。 而旁边的陆思放看到这一幕,登时觉得自己被孤立了,忙在那挤眉弄眼,试图引起两人的注意。 三人各怀鬼胎,直到不知何时,会议室内悄然无声,陆思放低头就看到老爸满脸怒容。 他安抚地对陆合旗笑了笑,试图蒙混过关。 座上的寻思笑的平和,道:“哈哈哈,年轻人想法更多,不若由你们三位去东荒劝说那位狐帝?” 三人蒙圈:“啊???” …… 踏上前往东荒的途中,钟漾坐在葫芦上,还有些精神恍惚。 究竟是劝降还是求和,那几个会长可没有明说,估计是想当个甩手掌柜,把烂摊子留给她们。 “哎,那几个老头也真是,就我这点实力,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陆思放躺在钟漾的酒葫芦上,还在不停发牢骚。 旁边御剑飞行的容珩倒是从容,还在调侃说:“哈哈哈,我倒是觉得有点意思。” 钟漾郁闷地双手托腮,不想理会这两个话痨的唠叨。 但陆思放不过吐槽了几句,又盯上了容珩脚下那银白宝剑。 从剑身散发的凌厉剑气,可以判断出它的不凡,定是把绝世好剑。 陆思放心中蠢蠢欲动,挥手召唤出自己的天行弓,对着容珩笑道:“兄弟,咱们要不要比试比试?” 容珩侧过头瞅了眼他手里的弓,坚定地摇了摇头,“弓和剑要怎么打?” 此弓身若蓝银,通体流光溢彩,散发着柔和的光泽,确实不凡。 只是,他话音刚落,两件至宝感受到对方的存在,竟然开始颤动,隐约还能听到它们的嗡吟声。 好似棋逢对手,已经迫不及待准备打上一场。 陆思放惊讶地挑了挑眉,说道:“呦,你看它比我还着急。” 容珩汗颜,只得应付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他上次在古境潜修半年,带着这把少御出来可是废了不少劲。 顺便还答应了那老头,两年之内要打败江城扬家的现任家主,重振微生道家的雄风。 眼看两年期限就要到了,容珩还是没有把握,这些日子天天愁的睡不着觉。 钟漾看着两人在这商量着打斗的事,没有对接下来要面对什么的半分紧张,暗道这两人的心真大。 不过,她倒是有近两年没有看到容珩,今天这一看,感觉这小子变化倒是挺大。 就像是,褪去了身上的浮夸气质,变得内敛了,浑身气势如锋。 配上他那身黄袍,倒是有几分像真道士了。 明面上这次只有他们三人来,但还要加个时时刻刻跟随陆思放的那个鬼王,温承。 几人乘着飞行法器,半天时间就抵达了东荒境内。 这里的领域与外界不同,一座座巍峨宫殿仿佛置身于云海。 他们踏上台阶,还能察觉到这里的一丝诡异。 太安静了……安静地有些不同寻常。 此时,温承突然显出人形,顾不得容珩吃惊的目光,他面色沉重道:“这是的魔气和死气很重,当心了。” 三人神情一凛,越发谨慎地行走进宫殿里。 周遭悬梁上,都挂满了白色绸缎,风轻轻飘过,莫名带起一股阴凉的感觉。 这场面,看上去倒像是在坐什么丧事。 紧接着,越往前走,中央广场出现一根高耸入云的天柱,上面的铁链子上赫然绑着两个血人。 他们浑身是惨不忍睹的伤痕,显然已经死了有段时间,血流在柱子上,一直渗透到地面,已然干涸。 这么惨无人道的手法,让三人都有些不忍直视,脚步更加快了。 直到踏入清冷的主殿内,宝座上斜倚着一银发白衣,似妖似仙,俏艳地不可一世的男子。 钟漾的脑子轰地一片空白,颤抖着声音道:“秦,秦无拘?” 不可能,秦无拘是黑头发,怎么可能是他。 然而下一秒,男子红唇微扬,含笑道:“哦?阿月来了呀。” 最后一丝念想破灭,钟漾心中大乱:“你怎么……,师父他……” 心中有千万种疑惑,她不知是先问哪个,但看到秦无拘现在这副样子,明显是神智尚存。 他的容颜看起来已经长大,不再是那个漂亮美少年,血瞳里也不在天真。 究竟发生了什么钟漾不知道,但她打心底里觉得,秦无拘不是那种胡作非为的妖。 “师父他……还好吗?”秦无拘摩挲着宝座扶手,深深地凝视着她,邪魅难掩。 第144章 协会创始者 钟漾抿了抿唇,不知从何说起。 一旁的容珩眼神有些奇怪,目光在上位的那人,和钟漾之间徘徊。 他自然也认出了那人,正是在古境里的那只小狐狸,只是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变故,头发都白了。 容珩试探道:“你们……认识?” “额,所以咱们不用打架了?”陆思放已经拉上了弦,看到这副情景有些摸不着头脑。 钟漾眸中闪过一丝哀伤,“你们先出去吧,让我和他说。” 气氛开始有些诡异,容珩和陆思放面面相觑,一同出了大殿,给他们留了点空间。 既然两人是旧相识,想必那狐帝也不会急于动手。 等到殿内只剩他们两人,沉默蔓延在空气里,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过后,钟漾敛下眼底复杂的情绪,艰涩问道:“你杀了大长老?” “没有。”他毫不犹豫回答。 钟漾点头,并没有发出质疑。 在清风山的时候,小狐狸就时常提起大长老,想来他们之间感情很深,钟漾对此并无疑心。 她又问:“你知道师父去了哪里?” 他答:“西山,那个女人很强大,师父……敌不过。” 见他神色黯淡,钟漾轻声说:“师父没死,你不用自责。” 小狐狸内心深处敏感多疑,她知道的不多,但也能看出他的变故恐怕就出在这。 秦无拘听到她的回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的脸上原本邪肆的气息收敛下来,渐渐平复成那个曾经的天真少年。 他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似是有些惊喜,又有些不敢相信,“当真?” 钟漾眼眶不由湿润,启声道:“当……然。”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小狐狸的身影仍在,他依旧是她的师弟。 …… 回去的路程有些沉默,话多的陆思放罕见地没有出声,默默抱着自己的弓坐在葫芦上。 只因这随行的人里,多了那位气息恐怖压抑的银发男人。 他不用借助任何飞行法器,就这样踏空行走,闲庭信步也能赶上几人的飞行法器。 容珩顶着一头紫发,面对旁边男人多次投来的视线,还能面不改色。 不知为何,从进了大殿到现在回来的途中,总能感觉到这个少年在偷看自己。 容珩虽然自恋,也不会真觉得对方对自己有什么别的心思。 他能感觉的出来,这少年的目光饱含多种复杂的情绪,竟然……还有丝愧疚? 容珩把这些情绪纠结于,上次在剑冢中救过他一命,少年心怀感激也说不定。 …… 直到接近晚霞遮天,几人乘着夜风回到了基地。 三个会长对此表示很意外,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随后,钟漾三人在门外等候,而会议室紧闭着,开始了漫长的谈话。 两个多小时过后,皎月当空,繁星已经布满了夜空,会议室的大门得以打开。 三人目光微怔,首先看到了寻思怀里抱着的那只雪白的小狐狸。 它紧闭着眼,好像是睡着了,呼吸绵长。 寻思对着钟漾略一颔首,道:“它的封印已破,修为虽高但境界不稳,并且还被魔气侵蚀。” 钟漾一惊,“那它还好吗?” 寻思平和笑道:“无碍,只需在寺庙是静养些时日,再由佛光普渡,魔气自消。” 老和尚修为高深,能借助他的帮助,钟漾也放了心,秦无拘回到寺庙,说不定还能见到师父。 事情忙完后,钟漾又跟随着驴癫风回了妖局,被安排了一个房间休息。 当天会议室到底谈论了什么,她还不清楚,只是她知道,秦无拘再坏也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之后数天里,钟漾被留在妖局里,给驴癫风打杂。 老驴天天好吃懒做地躺在办公室内,也不见他有什么事务,却见不得钟漾闲下来。 一会吩咐她倒杯茶,一会就让她去拖地…… 直到这天,驴癫风吩咐她去把水池里化成灰的雕像给砌起来,钟漾彻底怒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老驴就是在故意找茬。 本以为他和师父是至交好友,现在回味过来,分明就是冤家对头。 于是,两人彻底撕破脸,狠狠地打了一架。 这一天的妖局内,无数只弱小妖精四散出逃,原本清朗的天空很快就乌云密布,却不是要下雨的迹象。 钟漾自己都不知道现在修为到达了哪个境界,凭借一腔孤勇和蛮力,就对上了身经百战的老驴。 “小姑娘!就算菩提把妖丹给了你,没有好好沉淀和积蓄,空有一身强大的修为可不行……” 几个来回过后,少女的身影摇晃不稳,很快便从半空中坠落,又被驴癫风给拎住。 当钟漾醒来时,阳光格外刺眼,她浑身酸痛地撑起身,体内灵力随着脉络流转时,她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劲。 似乎……身上的那股奇怪的力量已经消散,与自己的妖力融为一体了。 钟漾能感觉出来,她的修为已经到达炼神期大圆满。 “这,难道就是师父的妖丹?” “没错”沙发上的驴癫风突然出声。 “虽然菩提把妖丹给了你,但你还没有完全吸收,这次你全力爆发下,妖丹残余的妖力才彻底被你吸收。” 钟漾怔忡了一瞬,立即也反应过来,驴癫风仗着自己的实力,还跟她打架的用意。 她也不矫情,随即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驴癫风嗤笑的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难得没有开腔讥讽。 不知是不是打了一架,他看起来神色很平静,竟开始讲起了话来。 “菩提这老东西,就是太重感情了……当年明月仙君死之后,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钟漾不明白为什么老驴要讲这些,还是决定给他几分面子,安安静静听他发牢骚。 “哈,”驴癫风闷了最后一口酒,精明的驴眼里似有泪光闪烁。 “其实当年明月仙君并没有死……” 钟漾诧异地瞥向他。 “谁也不知道这千年明月去了哪,当初我称霸西山数年,后来又锒铛落败之际,是明月仙君救了我。” “那时的华夏刚刚成立不久,还并不太平,是明月仙君,一手创办了协会,把我们拉了进来。” 钟漾不解:“那你为何不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师父?” 驴癫风没有再说话,拿起一瓶酒开始咕咕喝起来。 第145章 邀月阁 直到一瓶酒灌下肚,驴癫风畅快地感慨了声,继续说道:“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明月仙君不过是出现了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踪影。” “她好像是凭空出现,之后几十年岁月里,再度消失,或许这次她是真的死了。” “我要是跟菩提说了,岂不是又徒增他的伤感”,驴癫风咧了咧驴嘴,口中的酒气开始弥漫在空气里。 钟漾嫌弃地捂住了口鼻,道:“你要是说了,至少师父还有一丝惦记。” 菩提当时是存了必死决心,眼里已经没有想活下去的念想,她这个做徒弟的可是看在眼里。 驴癫风陷入沉思,嘴里呢喃道:“是这样吗……” 这天,驴癫风说了很多话,也是从这天起,钟漾没有再被要求打杂,而且开始学习起大妖级别的术法。 —— 夜风微凉,几个黑衣男子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地面是被拉长的一道道黑影。 为首的青年气质清贵,身穿黑色风衣,脸上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清俊的眉眼。 他的身材欣长,犹如芝兰玉树,仅仅是一个身影,就引来路边众多行人侧目。 但由于他旁边还有几个同样戴着口罩,看起来却凶神恶煞的保镖,纵然有几个女生蠢蠢欲动,却也没胆子上前搭讪。 直到他们走进一个胡同,消失在视线里,这些金发碧眼的女孩面露可惜之色,也离开了。 黑暗的胡同内,此时悄然打开了一扇璀璨的大门,为首青年进去后,几个手下也跟随进入。 然后,大门又悄然合上,胡同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事并没有发生。 而大门内,是一座华丽的七角大楼,其上雕栏玉砌,栩栩如生的龙凤点缀在楼顶之上。 进入楼内,地铺白玉,金砖为阶,明珠镶嵌为灯,处处显露着华丽精美。 迎宾女郎妩媚多姿,身穿工作服,头顶立耳,一双粉色大尾巴在背后摇摆。 这里,是妖界唯一的银行,沟通人和妖两界,是最安全,也被称为最神秘的银行,邀月阁。 现在阁内没有多少人,迎宾女郎依旧保持着微笑,直到看到门口进来的一群黑衣人。 为首的矜贵青年让她眼前一亮,懈怠的情绪立即绷紧,忙碎步上前相迎,微笑道:“请问需要办理什么业务吗?” 青年不语,后面的一个手下顺势提过张卡片,迎宾女郎看后瞬间懂了,笑容更加真诚。 紧接着,又一位经理出来,把几人带到楼上,女郎眼里流露着一丝痴迷,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 能在邀月阁这种地方拥有至尊会员,可想而知那名贵客的不凡,再加上他虽然带了口罩,却也能看出气质卓尔。 她在阁中从事多年,第一次遇见这么让人如此心动的男人。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那几个黑衣人里手提着黑色长木箱,跟随着青年下了楼。 正当他们快要出阁门时,迎宾女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悸动,上前羞涩地拦下青年,询问是否能要个联系方式。 能在邀月阁就职,她的身份自然也不算简单,眉眼里不免带上了几分倨傲与自信,更衬的佳人楚楚。 结果却只是换来青年冰冷一瞥,便视若无睹地走了。 迎宾女郎含羞含怨地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轻咬贝齿,眼里流露出思索。 现在可不是当年封建的洪荒年代,人和妖相恋虽然见不得光,但已经是被两界背地里默许的事了。 她就不信了,下次再遇见肯定不能轻饶他,女郎狡黠一笑,心中已经有了算计。 …… 花团锦簇的庭院内,桌面摆放着黑色长木箱已经大开,里面摆放着一柄三尺长的剑。 其身散发着为青玉色光芒,剑身细而长,剑柄为黑木色,通体玲珑剔透,仅是躺着,都能感受到剑气的凛冽,灵韵盎然。 看到宝剑的刹那,祁淮景目光微怔,对这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其剑名曰含光,是祁家先祖所物,后寄存在妖界银行里,直到现世大乱之年,才可以取出来。 现在华夏暗流涌动,这宝物才得以见了天日。 感受到含光传来的召唤,祁淮景心念一动,抬手握住了它的剑柄,缓缓取出。 随意挥出一道弧光,剑影闪现,锋芒大绽,而旁边的花朵也遭了殃,顺着利刃掉落一地。 这剑似乎格外具有灵性,被祁淮景握在手里,发出了旷别已久的畅快呜咽声。 “哈哈哈,好剑好剑!不愧是我大孙子,第一次使剑就这么厉害了。”祁凤雄从屋里走出,一张老脸笑的非常红润。 祁淮景淡淡地觑了他眼,继续观摩着手里的含光。 面对孙子的冷淡,祁凤雄也习以为常。 他继而乐呵呵道:“当初你刚出世的时候性命垂危,得以被寻思法师救助,现在我也信守诺言,只要你腿一好,就可以拜他为师了。” 祁淮景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瞅向他。 而后,在祁凤雄期盼的目光中,缓缓吐露一个“哦”。 祁凤雄无语地哽咽住,也知道孙子心有不满,平白拜了个师父。 “寻思与我是老交情”,他只得安抚道,“以那老和尚的修为,在自然协会也有一席之地。” “我孙子拜他为师也不算吃亏,不亏不亏……” 祁凤雄就这样絮絮叨叨半天,直到他那沉默寡言的孙子又是说出:“明天我要去拍卖会一趟。” 祁凤雄讶然:“明天的拍卖会东西你不是都看过了,不都是些花里胡哨的……” 说到一半,老头子登时明白了什么,嘿嘿笑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屋内。 隐约只能听见他说:“哎呦,人老咯,你们这些小年轻啊……” 邀月阁举办的拍卖会,往往几年才有那么一场,这次还是在m国里。 作为华夏乃至向国外发展的妖界银行,其行主可是妖界隐世的一方大妖。 不仅财大气粗,办的拍卖会更是珍宝无数,不乏那最后一件压箱底的隐藏品,有时候还会爆出什么至宝。 但至宝也仅仅是普通至宝,这位行主还不至于傻到把真正的好宝贝卖出去。 第146章 拍卖会 树大招风,当初祁家还未隐世,华夏还未成立之前动荡不堪,就连续受到多次大妖夜袭。 后来经过寻思法师指点,祁家暂时掩饰锋芒,就此不再过问妖界的事。 邀月阁是祁家先祖所创,明面上还是祁家的一个附庸妖族管理。 后来越做越大,牵扯到诸多利益下,这个家族野心越来越大,直到后来人妖两界矛盾连连,双方僵持不下。 于是各自退让一步,祁家成为幕后大股东,就此隐世。 这次拍卖会倒是有点意思,祁淮景决定亲自去看看。 为免人多口杂,他这次只带了祁良一同前往。 偌大的拍卖厅布置奢华,并非包厢而是一个个座位,但空间极广,四周环绕弧形圆壁,隐私性很强。 拍卖厅分为两层,座位呈扇形分布,中央一片黑暗中,只有一束光打在蒙着纱布的桌台上,神秘又引发人的联想。 不得不说,邀月阁能在这么多年里越做越大,是深谙顾客的心思。 此时,拍卖师身着开叉至大腿的蓝色旗袍,摇曳着莲步缓缓走上台,又一缕闪亮的灯光打在她身上。 灯光下,女子肤色越发剔透白皙,身材高挑,一双长腿更是细长笔直,随着旗袍摆动,若隐若现。 这么一位妩媚动人的美人上台,顿时惹来台上众多来宾的兴奋。 随着正常的致词完毕,拍卖师嫣然一笑,开始了第一件藏品的讲述。 “洪荒年代,有一喜居于天桑树之虫,名为天蚕,专食树根嫩芽,食量如无底之洞,虽行动缓慢,但无畏刀枪,不惧水火。” 拍卖师声音空灵,语调特意拖长勾人,吸引着在座来宾的好奇心。 一段话说完,果然见到不少人已经迫不及待,拍卖师眸底闪过一丝得意。 这次是她特地求着爷爷争取来的机会,不仅拍卖品经由她亲自把控挑选,其他样样都在她掌握之中。 吊足了他们的胃口,拍卖师美眸含笑,抬手揭开了桌台上的黑布。 玻璃罩中,赫然是一块闪着流光的白布,只有手帕大小。 周遭开始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不用我说,想必大家也知道这天蚕所吐出的丝有多珍贵了,这块布虽不大,却也是用来制造一件上品法衣的关键。” “话不多说,我们开始竞价!” …… 一件件藏品送上来,很快又被竞拍下来。 不仅是因为拍卖师的巧舌如簧,更多的,还是因为邀月阁多年来积攒的口碑与人气。 阁主作为一方大妖,曾以名誉担保,其阁内卖出的东西均为真品,绝无造假。 若是有假,必定返还所有金额,并且还赔偿一件至宝。 曾经有一个买家,觊觎邀月阁的富贵已久,在一次交易完毕后,竟偷梁换柱,诬陷拍卖会藏品的虚假。 后来结果可想而知,这个买家连尸骨都没能找到。 饶是祁淮景,也不得不承认,邀月阁能走到今天,纯狐族功不可没。 紧接着,又是十几件珍贵藏品如流水般卖出,阿良也发觉出有什么不对劲,问道:“主子,这拍卖师似乎很钟情卖首饰?” 祁淮景颔首,“她是纯狐阁主的孙女。” 阿良咦了一声,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拍卖师,惊讶道:“这女子,好像是昨天那个在银行里的迎宾女郎?” “什么女郎?”祁淮景脸上罕见地带着几分茫然。 “额,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阿良看着家主的表情,就知道他早就已经忘记了昨天那女郎拦道的事。 家主不近女色,眼里除了他的表妹,好像就看不见别的女子了。 他这个旁观者,可是看的明明白白,只道是铁树都能开花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过半个来钟已经卖出了十来件藏品。 其中一大半都是些首饰法器,再者就是些灵草仙丹,底下的女性顾客已经开始疯狂竞拍。 阿良在一旁感慨着这些女人的疯狂,就看到最后一件压轴神秘藏品终于登场。 祁淮景凤眸微闪,知道自己等的东西终于来了。 这份压轴藏品,以祁家的权限都不能擅自拿走,纯狐阁主打的什么如意算盘,祁淮景怎会不知。 不过是看祁家势渐衰弱,想让他们拿出真正的好宝贝来交换。 “下面就是本次拍卖会压轴的最后一件藏品了。” “相传,那是千年前的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有位炼器师深爱着他的妻子,两人结发相伴,共度余生。” 拍卖师表情流露出几分哀伤,“只可惜他的妻子早早撒手人寰,这位炼器师饱受相思之苦,也在之后不久离世。” “为一人,承相思忆。” 随着神秘的黑布揭开,玻璃罩内,正躺着一枝散发着荧荧光泽的竹簪。 其簪通体玉润,呈青玉色,簪头雕琢了几片竹叶,清雅剔透,让观者都不禁感叹其设计者的别出心裁。 “此簪为那名炼器师与妻子的定情信物,虽算不上至宝,可也有至宝的独特。” 台上的不少来宾闻言,都泛起了疑惑,问道:“什么意思?不是至宝还能算得上是至宝?” 拍卖师微微一笑,“这位先生怎的好,所谓至宝,分为天地演化的得天独道至宝,和后天演化的人为至宝。” “前者,当然是万载难逢,而后者,则就是那些作用各种珍贵材料打造而成的。” “这件竹簪名为相思忆,虽然只是件中品防御法器,但——” 拍卖师红唇微扬,自信道:“此簪,可抵抗住炼虚大能的一次全力攻击。” 来宾们纷纷发出质疑,“这,这怎么可能?” “太不可置信了,中品法器能抵挡高阶大妖??” “那这个炼器师岂不是天才!!” 任凭他们怎么说,拍卖师依旧保持微笑,“那么就开始竞价吧!起拍价一万邀月币。” …… “主子,这簪子还能卖这么贵?” 阿元 惊诧地看着场上,已经逐渐白热化的竞价环节。 要知道,由于两界货币不统一,邀月阁出台了自己的货币点,这个点数可要比人族钞票值钱多了。 要想在邀月阁内积攒邀月币,可以通过诸多方法,比如说出售天材地宝,或是替阁内卖命,尔尔。 第147章 思念如字 这枚竹簪到底只是个中品法器,就算拍卖师说能抵挡炼虚大能的全力一击,也只是具有考察性。 在座能来参加拍卖会的,都是人精,自然不会轻易相信。 更何况,炼虚大能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要是真有胆子惹怒大能,只怕簪子功效消失,他们也离死不远了。 所以竞拍价涨到三万邀月币浮动,就很快没有人竞价了。 就在拍卖师倒数时,二层角落里一直默默作为看客的来宾出价四万,终于一锤定音。 一层的那位竞价来宾还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被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纵然气愤,也无可奈何。 让他出价四万买个中品法器,还是算了,只能怒骂那个人还真是人傻钱多。 拍卖会结束后,会场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开,自然有位貌美女郎亲自领着竞拍者单独去交易。 私密性极好的包厢内,响起着洪亮的大笑声,那粗犷男人似乎碰见了什么开心的事。 而对面的青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神情冷淡,静静坐在轮椅上。 不过是来取东西,还能惹来纯狐阁主亲自前来,这场交易恐怕不简单。 直到笑声停歇,纯狐阁主眼神带着欣赏注视着青年,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祁家主还真是年轻有为。” 这个年轻有为,当然不仅指的是青年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家主的位置,还有就是青年一身的修为。 若是纯狐阁主没有记错,前两年偶然见过这位家主一次,他还只是微不足道,不曾想现在再见面,进步竟如此惊人。 倒是配的上他的孙女了,纯狐阁主心想。 “不过是一枚竹簪,怎么劳烦纯狐阁主过来一趟。”祁淮景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 面对青年的探究,纯狐阁主老脸挂不住了,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对着门外没好气道:“还不快出来!” 旋即,从门外款款走进一位妩媚佳人,正是方才那位拍卖师。 纯狐灵此时脸颊羞红,目光盈盈看着轮椅上的青年,含羞带怯的小模样,被几人看在眼里。 纯狐阁主看着自己孙女的便宜样,心中都有点吃味,调侃道:“灵灵,你爷爷在这呢。” “哎呀,爷爷你……”纯狐灵被戳破心思,白皙的脸颊更加红了,恼怒地跺了跺脚。 冷不丁对上青年身上那名保镖奇怪的眼神,她赶忙躲到爷爷的身后。 这女人一出现,阿良瞬间明白了什么,都不禁为家主叹息。 随后又是一通寒暄介绍,却闭口不提那发簪的事情,时间越久,阿良已经能看到主子微皱起了眉。 他接收到信号,率先走上前一步,道:“阁主,我主子身体还在康复中,需要定时回去吃药了,不然这身体就……” 祁淮景适时地咳了咳,好看的薄唇显得有些苍白起来。 看样子还真是弱不禁风,纯狐阁主也知道祁家这位家主身有腿疾,便没有起疑心。 于是,他也信守承诺把竹簪交出,并语重心长道:“这竹簪其实在我们阁内年份颇久,” “就算是我也还没研究出它的真实用处,结果反被我这调皮的孙女翻出来,也算是与你有缘分。” 旁边的纯狐灵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一瞬不瞬地看着轮椅上那人清隽的面容。 之前在银行距离太远,况且青年那次带了口罩,这次近距离下,纯狐灵才得以看到他的真面目。 果真如她所想,如此丰神俊朗,面如冠玉,好看的薄唇此时微抿着,气质如竹,仿佛是不染红尘的仙人。 就在她愣神功夫,青年坐着轮椅已经被推走了。 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走着的,这次怎么坐轮椅了。 “回神了——” 纯狐灵娇躯一震,这才从思绪中走出,有些不爽道:“爷爷,你别吓唬我。” 纯狐阁主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道:“咱们灵灵长大咯,也开始思春了。” “爷爷!” 也不过调侃了几句,纯狐灵受不住便羞涩地跑远了,纯狐阁主站在原地,心底有了片刻怅然。 他与这位年轻的家主接触时间不长,也能感知到,青年的冷情漠然,恐怕他这个孙女不能如愿咯。 —— 月轮悬空,台灯下的青年几缕细碎的额发掩至眉毛,一双凌厉凤眸在灯光照亮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他拿着方洁白手帕,修长白皙的手正细细擦拭着一支竹簪,仿佛是在抚弄爱人,那般细致温柔。 直到竹簪已经被擦地亮堂堂,他才停下手,拿出一个方盒,把簪子放了进去,再盒上。 而后,他想起了什么,又开始写信,提笔的时候却犹豫了许久。 直到终于动了笔,思绪涌泉而出,运笔自如随性,他的目光柔和地仿若一汪春水。 写到“心悦”二字时,祁淮景耳朵倏地红了,清俊的眉宇间透露着苦恼。 他觉得这个词不对劲,看这页纸也越加不顺眼。 于是,把写满一整页的精美信笺给揉成了一团。 想了想还是没有扔掉,便又重新摊开,拉开抽屉,里面已经装满了各种信纸,这页废纸也被他随手塞了进去。 随后,祁淮景嘴角微翘,又从桌上抽出一页粉色信笺,继续落笔。 内容依旧和刚才写的没有差别,但他还乐此不疲,只不过这次字迹端正了些许。 重复了几遍这样的举动后,青年终于停下了笔。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正好对上华夏的十点,她应该已经起来了。 这个时候的祁淮景,开始略显紧张,仿佛青春期暗恋中的少年,发消息时的指尖都有点颤抖。 打好的一段话删了又删,直到总算斟酌好文字后,他点击发送,就这样捧着手机,落在月色下等着对方回复。 ——吃早餐了吗? 几分钟后,对方回复——吃了。 他清冷的眸子里荡漾着潋滟水光,整个人更加温和起来。 ——在那里还适应吗,钱够不够花? ——吃的好不好?想不想吃窝窝头?要不要让老宅的人送过来。 几个消息发过去,备注为“小猪”的人只回复了句不用。 内容太冷漠,青年微垂下眼,神色有些委屈的意味。 直到又是一个消息弹出来——表哥,我想你了。 光风霁月的祁家家主,又展露开眉眼,心里泛起点点欢喜。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第148章 天机不可泄露 驴癫风身为局长,不愧是迈入妖皇境的大妖,虽然自恋了些,但钟漾这一个月里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妖皇境,也就是炼虚期,但又与之有些不同的是,驴癫风放弃了化形机会,转而追求极致的力量。 从他满身的肌肉可以看出,他和钟漾上次打的那一架还是留了后手。 这一个月以来,钟漾居住在协会基地内,其中还有陆思放和容珩。 三人每天被迫早起练功,跟随陆合旗前辈一起,晨练斗法。 到了下午时间,又要接受那头老驴的催残,三个人打他一个,还要被按在地上摩擦。 钟漾在这样的状态下,越发想念起她的饲养员和便宜儿子。 然而惨痛的训练还没有结束,到了晚上,就是寻思法师的答辩环节,老和尚看着慈眉善目,却是最严格的。 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标准答案,就会被罚抄经文十遍,抄不完也别想去睡觉了。 就这样,扛着巨大的压力,在惨不忍睹的地狱式训练下,度过了一个月。 三人的进步飞快,再加上饮食方面也是驴癫风把控加了不少“猛料”。 逐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直到最后一天训练结束,三个会长表情严肃,和三人端坐一堂。 由寻思法师率先开口:“这一个月来,你们的努力我们几个都看在眼里,相信你们也猜到了是什么原因。” 钟漾迟疑道:“是关于魔?” “没错,魔滋生于世间最邪恶之物,以五毒,贪、嗔、痴、疑、慢为食,是导致人痛苦的根源。” “哎哎哎,这么说那魔不就是靠着恶念为食?”陆思放懒散靠在椅背上,一双大长腿随意伸展着。 直到被陆合旗碾着脑袋压了一顿,他才端正了姿态,正经道:“我有疑问,那我们修行者都会经历的心魔,是跟它一样的物种吗?” 驴癫风冷哼一声,道:“臭小子问的倒是刁钻,这两者本质上是同出一源,只不过——” “魔可是极凶极恶之物,他们喜怒无常,喜好凭借自己喜怒行事,倘若被他们同化了,那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寻思接话道:“心魔,是藏在心底的恶念,虽然是恶,但也是有感情的。” “你们还没有接触过,要是接触多了就会明白我们所说的。” 三个会长表情严肃,竟同时从座位上站起身,陆合旗郑重道:“我们接下来所说的事,你们切记一定要仔细听。” “若是华夏能度过此劫,你们将是未来的引领华夏的先导者,我们几个也就放心了。” 错愕之中,只见三个会长竟弯下腰,给他们鞠了一躬。 …… 走出会议室时,钟漾的神情还有些恍惚,包括陆思放和容珩,也无不如此。 华夏表面的情景祥和,都是背后里无数先辈用血肉铸造的一堵高墙。 而墙的后面,黑暗滋生出的东西已经在蠢蠢欲动。 钟漾自认不是什么能担当大任的人,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她的追求都不高。 在面对会长们的恳求下,她也被他们所说的话打动了。 或许,真正顶着巨大压力下,还交诸她们如此重担,会长们的殷切期望埋藏在心底。 随后,简单地收拾了下东西,钟漾三人就乘着飞行法宝,踏上了寻找委托任务的旅途中。 循着寻思法师给的一张羊皮纸地图,按照路线还需要飞行三四天,可见那个地方的偏僻。 半空中,陆思放坐在酒葫芦上,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目光如炬地盯着旁边御剑的容珩。 直到容珩终于忍无可忍,白了他一眼,道:“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钟漾闻言也看向后面的那位大爷,扯着嘴角道:“陆思放,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陆思放摩挲着下巴,表情似有点便秘的倾向,在频繁被两人白了好几眼后,他才吐出一句:“啧,容兄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容珩好像吃了一惊,又马上镇定住,淡定道:“我能有什么心事,不过是最近训练太累了。” “真的?”陆思放半信半疑,他对自己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容珩认真点了点头,“当然。” “好吧。” 坐在酒葫芦前端的钟漾,也感受到什么异常,看了容珩一眼,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 但最近,似乎这家伙话少了很多,往往都是一个人默默在练剑。 容珩面上不显,但这心里却苦笑连连,每天过得真是度日如年。 至于原因,当然是当初在剑冢,答应微生前辈的那两个条件。 这第一个条件自然也完成了,只是这第二个条件,极其困难不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扬家现任家主,扬孤虚,年少便成才,自打败了一位大妖后,彻底成名,而后又打败了他的父亲,上任家主。 自此,他便继承家主之位,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哪位大妖敢在江城惹事,那可是扬家的地盘。 这次要去的地方是个不毛之地,连名字都没有,只能根据地图判断大略的位置。 但容珩还是眼尖地瞄见了,江城的地理位置,貌似离那地方不远。 或许,这次就可以了解此事,至于这要是落败的后果,那位微生前辈没说。 容珩可不敢暗自揣摩,这位前辈可是千年前也赫赫有名的微生道家的家主,微生知着。 纵使剑冢还落在古境内,说不定那老家伙还真有通天本领惩罚他。 心中又叹了口气,容珩开始在识海里磨研剑术。 …… 会议室内,三位华夏大能坐在席位上,一杯接一杯畅快地饮着酒。 酒过三巡,陆合旗叹息道:“把他们支开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不会出什么事吧。” 驴癫风哼道:“怎么?担心你那宝贝儿子了?总好过赖在这里跟我们上西山吧。” “那西山的老家伙,估计还在吸收魔角,我们得抓紧了。” 陆合旗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寻思一个老和尚,这次也跟着喝了几杯酒,脸上开始涨红,话也憋不住了。 说着:“无碍无碍,我的小徒弟很快也回来了,老夫已经通知了他哈哈哈哈。” 陆合旗和驴癫风诧异地看向寻思,没想到老和尚喝了酒竟是这幅德行。 只听他又道:“我那小徒弟,天赋极佳,本性至纯,乃是天灵体,日后数年,必定能荣登那至高……” 话还没说完,两人各自迅速堵住了他的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战战兢兢看着窗外的天空,此时正闪着雷电,过了一会才散去。 第149章 荒村 夜色浓重,阴冷的风嚎叫着,时不时还有树叶吹来的沙沙声,寂静阴森,黑夜仿佛吞噬了一切。 一盏明灯亮起,暂时驱散了这恐怖的气氛。 此时,三人前后行走,容珩走在最后,艳丽的脸上有些紧绷,手里紧紧握着少御。 天晓得,他现在有多害怕。 直到又是一阵阴风刮过,容珩不敢回头,加快了脚步。 很快出了林子,就看到不远处有座小村庄,还透着点点灯光,看上去像是有人住。 几人大喜,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就突然从旁边隐现出一个鬼影,说:“那是个鬼村。” 容珩看清了那鬼影的脸,勉强压住喉咙的尖叫声,期期艾艾道:“鬼,鬼村?我怎么看不出来。” 陆思放嗤笑了声,啧啧称奇道:“哎呦,容兄弟,你怎么在发抖?难不成还怕鬼不成?” 容珩腰板连忙挺直,嘴硬道:“说什么笑话?我可是个道士!” “别吵了。”钟漾手持夜明灯,照了照周边的环境,发现没有什么异常。 鬼气没有,妖气更没有,干净地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地界。 半空中的温承观察了一阵子,飘了下来,说道:“这里用了高阶术法,把气息都遮盖住了,要不是我也是个鬼,恐怕也发现不了。” 容珩的身体更抖了,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陆思放身后,低声道:“陆兄,你先去探探路。” 陆思放:“……” 现在夜深,华夏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再过一个小时可就要到午夜。 几人纵是不了解这里,却也知道,午夜阴气更重,在这种地方待下去,恐怕徒生变故。 商量了一番,他们便决定先去村子里探探。 行至村口,一块破旧的老石碑上刻着黄摆村。 而直到他们踏入这个村子地界开始,外面的雾气却开始悄然弥漫开。 这里荒草遍布,村子的设计古旧,全部都是简易的泥砖房,屋顶则是茅草铺盖。 还有几家房子灯火亮堂着,几人对视一眼,钟漾和容珩率先统一战线,小声示意陆思放去敲门。 陆思放好歹也是在部队里混过几年,当然不似两人那么担心,轻蔑地比了个中指,便随便挑了间木屋。 敲门声敲了三次后,吱吱作响的木门被打开,三人也在此刻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走出来一位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可怖皱纹,身材矮小驼着背的老太太。 老太太双目无神,嘴唇呈紫黑色,整个人看起来诡异至极,她的目光缓缓对上了带头的陆思放。 开口声音沙哑的仿佛夹着沙子:“四位客人从何而来?” 饶是陆思放再胆大,也不禁被这句话惊的汗毛直立。 明明这里加上他,只有三个人,这老太太却精准说出了隐藏在暗中的温承。 恐怕这个村子,还是不简单。 陆思放沉着心,问道:“老奶奶,我们从附近的市下乡来的,不曾想在这迷了路,能否让我们借宿一晚?” 老太太幽幽地看了几眼三人,良久才收回视线,背过身往屋里走去,边说:“跟上吧。” 虽然看着老太太岁数很大,但她的步伐却意外矫健,他们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这件老木屋就跟外表一样,破垣残壁,进来的刹那,外面的阴风好像都被隔绝在内。 昏黄的灯光下,三人被安排在临近的三间房子里,而后老太太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最后叮嘱的一句话便是:“晚上可不平静,记得待在屋内不要乱跑。” 钟漾敏锐地发现,这个老太太走路没有任何声音,应该也是个鬼。 房间内也是一样简陋,好在木板床和被子看起来倒是干净。 既然鬼王温承都没看出这个鬼村有什么危险,钟漾也随遇而安。 这几天彻夜奔波,都没好好休息,她就准备直接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忽然,房门被打开,陆思放高大的身影杵在矮小的门内,他弯着腰,神神秘秘道:“小朋友,我们来借个宿。” 说着,他拉着后面的容珩大摇大摆走进房内。 容珩现在六神无主,逮着陆思放的手不放,浑身瑟瑟发抖,看起来害怕极了。 钟漾诧异道:“他这是怎么了?” “被鬼吓着了呗,刚跟猴一样提着剑,窜到我屋里了,我想着我们三在一起更保险就过来了。” 陆思放随意看了看房间的布置,熟练地从百宝袋里掏出一床被子,铺垫在床板上,舒服地躺了上去。 钟漾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便没有制止他的行为。 她因为去过地府一趟,也算是见识过各种鬼,黑白无常都见过,哪里会怕一个小小的鬼。 倒是容珩,平静了下来,看到少女调侃的眼神,登时红了脸,支吾道:“我那是,没有预防……不是怕。” “你们想想啊,那鬼藏在床底下,长发飘飘的,脸上还留着血,我当时看向底下的时候,能不害怕嘛!” 容珩刚开始说的还没有底气,说到最后,越来越理直气壮。 看他熟悉的花孔雀开屏求表扬的样子,钟漾也附和道:“嗯,你说的有道理。” 容珩心里憋屈,总感觉这个表妹在敷衍自己。 …… 随着推移至后半夜,屋内地板上各躺着两个大男人睡姿豪迈,还打起了呼噜。 而床榻上安安静静睡着的少女,她微皱着眉,额角汗珠溢出,看起来睡得并不好。 屋子外,不知何时响起了喜庆的唢呐声,伴随着阵阵有序的脚步声,有一道道影子从窗外闪过。 钟漾在听到声音的刹那,便瞬间惊醒过来,立即拿出那半截玉竹至宝,鹤鸣。 但奇怪的是,她睁开眼的时候,窗户依旧是紧闭状态,也没有看见任何影子。 她这才感觉到一丝惊恐。 因为地上躺着的陆思放和容珩,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消失了,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究竟是梦,还是幻境,她已经踏入伪炼虚的修为,竟然毫无察觉。 莫不是,那暗中的鬼修为还在温承之上。 想到这里了,一股寒意涌上她的脊背,头皮开始发麻。 忽地,门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漾漾快逃,容珩和陆思放被抓走了。” 钟漾倏然抓紧了手里的鹤鸣,四肢发凉。 只因那说话之人,正是远在国外的祁淮景。 第150章 幻境秘密 饲养员身在国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所以,屋外那冒充者,究竟是人是鬼,亦或是妖。 听说有些深山中的精怪,专门喜好窥探人的内心,制造各种真实的幻境,让闯入者在此间迷失心智。 钟漾从床上坐起,勉强压下心底的震惊,从袋子里翻出手机,上面的信号显示无。 这里的村子,隔绝了一切。 屋外的那个声音没有得到回复,还在不断催促,直到后来气急败坏道:“钟漾!你敢不听我的话?” 听到“他”用祁淮景的声音说出来,钟漾的心底产生了一丝奇妙。 她的饲养员对她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可从来不会像这个冒牌货一样。 想到这,钟漾都很诧异,自己似乎对祁淮景有种盲目的信任,甚至于多了许多她不知道的情绪。 现在这种情况,她也睡不着觉,索性也打开了手机,开始翻看与他的聊天记录。 两人最后的通话还截止在半个月前,那时候钟漾还在魔鬼训练当中,对方也知道,便默契地没再联系。 但就算两人现在聚少离多,往往一聊起来,就忘记了时间。 和祁淮景聊天好像从来不会感觉到任何不适,甚至于厌烦,钟漾不知道这种感觉像什么。 但莫名就想起很小的时候,上一世还在孤儿院里时,西瓜这种东西还很少见。 那时由于钟漾表现乖巧,她得到了院长亲自奖励的一小块红彤彤的西瓜。 那还是她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仅仅是一小块,仿佛都能甜到心底。 每每想起祁淮景,总能牵动起她的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钟漾在门外的嘈杂声中,握着手机缓缓入睡。 直到钟漾再次被声音吵醒时,才发现天光已大亮,而屋内依旧只剩她一个人。 外面的那个声音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孩童玩闹的声音,还有大人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根本没有出房间,却依旧处于这个幻境之内。 留在屋内也是坐以待毙,钟漾决定出去寻找线索。 或许他们两个也正面临跟她同样的事。 出了房间,钟漾目光微怔,看见了原本还是破旧的房子已经焕然一新,就连枯草庭院,也坐落地春色满园。 这里处处透露着生活的气息,几个孩童在荡着秋千,嬉戏玩闹,大人们在谈笑风生。 奇怪的是,他们身穿的却是古装,言语间也是文绉绉的。 从他们身上,钟漾没有感受到任何鬼气,看起来就像活生生的人。 这才是最可怕之处,钟漾手心里都溢出汗来,提脚僵硬地走上前。 对着一名洗衣服的妇女道:“这位姐姐,请问现在是哪一年?” 妇女闻声抬起头,姣好的面容带着几分羞涩,说:“妹妹醒啦,怎么不见你带来的几个孩子?” 钟漾错愕一瞬,疑惑道:“什么孩子?” 妇女含笑道:“瞧你这记性,你们不是昨天过来这借住,说是从天都过来的吗?” 天……都?还有孩子? 钟漾从她的话里感觉到不对劲,试探道:“对……,我那几个孩子太调皮,一早上醒来就不见他们人影了。” 妇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可不,小孩子就是好玩,不过再过几天可就是村子里办祭祀,你可要注意些。” 随后她表情有些意味不明,低声道:“可别让他们冲撞了邪神,那村长可不会轻饶你们。” 钟漾心中了然,向妇女答谢完,便出了门。 她算是明白了,从妇女的口中是问不出什么来,只能自己出门找找线索。 一路上,能看到房子都已经变成了全新,古色古香,不时街道上还能看到小孩们玩闹追逐的身影。 他们在看到钟漾的瞬间,立即跑开,躲在角落里警惕地看向她。 看起来,这里的人似乎并不欢迎她这个外地人,钟漾对此表示理解。 这个村子应该在古时候也是避世的,并不怎么与外人接触。 她身上穿着只是简单地长袖长裤,头发也扎成马尾,浑身上下在他们看来,应该是个异类才对。 不过钟漾自有法子,她在袋子里摸索半天,总算掏出了一枚棒棒糖,对着角落里的小女孩招招手。 起初小女孩还有些犹豫,但禁不住好奇还是走上前。 钟漾顺势把糖塞在她手里,柔和道:“小妹妹,你知道这里的祠堂怎么走吗?” 得了糖,小女孩指了指前方,怯怯说:“一直往前走,看到红房子就到了。” “谢谢啦。”钟漾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转身迈着疾步往前行。 这个村子地方不大,走了十来分钟,钟漾就看见那栋独特的红房子。 与附近的灰色建筑截然不同,仅是看着,她都能感受到这房子的气息古怪。 看来这次是找对了。 祠堂门口现在跪满了人,钟漾杵在后面,只能看见堂内黑漆漆一片。 她又在暗处观察了会,能发现陆陆续续会有一批人进入,红色大门又会关上。 他们进去时面带愁容,出来时就已经喜笑颜开,浑身都仿佛容光焕发。 忆起昨晚听到的唢呐声,钟漾隐约想到,这估计是村子里的什么仪式。 现在人员密集,她这样堂而皇之的走进去估计是行不通的。 于是,在下一批村民进去时,钟漾已经运用隐身符混了进去。 入目的是一尊邪异的金像,让她不由呼吸一窒。 只见金像高耸在堂内,足有七十多米高大,脸上长满了八只红色眼瞳,密密麻麻恐怖逼真。 对上那些眼睛,钟漾都有片刻恍惚,感觉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一般。 而除了那八只眼睛,金像另外还长了四只手臂,四只腿。 这是一尊女像,从她长长的头发,和奇怪鼓胀的大肚子,可以看出。 她身上未着半缕衣衫,就这样明晃晃摆在堂内,钟漾都有些脸红地闭了闭眼。 但村民们却跪的非常虔诚,磕了三个响头后,便双手合十,闭着眼默默许愿。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钟漾没有看出什么悬妙,便收敛自身气息和踪迹,准备绕过金像去后面看看。 第151章 邪神 奇怪的是,金像后面空空如也,干净地不染尘埃。 钟漾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又不死心地上手摸了好一会,依旧没有找到什么暗藏的机关。 这个大堂内,除了一尊奇怪的女像,就再也没多出任何东西。 邪神只是一座金像,还是那些村民臆想出来的怪物,钟漾没有感知到任何气息的存在。 就连香火都没有看到,那村民们用来祭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忽而,她灵光一闪,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 ——是孩子。 这次前来参拜的村民里,竟然一个孩子都不曾见过。 但钟漾沿街走来,却在路上看到了不少嬉戏打闹的孩童。 究竟是因为幼童不宜去祭拜,还是因为什么原因,钟漾隐隐有了猜测。 恐怕那个妇女所说的,她那几个跑走的孩子,就是容珩和陆思放。 心中这么猜测,钟漾开始更加仔细地在祠堂内寻找起来。 她能感觉到,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这时,钟漾踩中了一块地板,发出的一声细微的闷声瞬间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里的地板实心,踩上去如履平地,只有这块地板有些与众不同,她又倒回去踩了几脚。 果不其然,她眸底闪过了然。 这块地板是空心的,底下应该有个地道。 但开启地板的机关在哪,钟漾还没有发现。 时间紧迫,又有一批村民走了进来。 她没有多作犹豫,施展了个小型结界,就出拳狠狠砸向地面。 她的拳头附着了一团妖力,凭借她现在的修为,怎么说也只需一拳就能砸穿才对。 但事实却是,地板只是破了一点小洞。 钟漾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既然这地板这么坚硬,她也就放心了。 于是,她使出全力,出拳迅速砸向那个小洞。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地面被砸穿,钟漾滑落进了地道内。 直到她感受到屁股的疼痛,人已经到了地下。 这次用力过猛了,她吃痛地想。 动静闹得太大,看来那些村民也要闻声赶过来,得赶紧了。 她拿出夜明灯,照亮起黑暗的地底,摸索地向前探行。 这里的地道应该是人工挖掘的,还有空气流动。 一直行走了不知多久,地道出现了两个岔路口,钟漾不作犹豫,就往左边走去。 因为她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幼童哭声。 这次没走多久,前面陡然出现了一个厚重的铁门。 钟漾已经可以清晰听见里面传来的孩童声,其中还夹带了熟悉的成年男性争吵的声音。 不用猜,都知道是那两家伙了。 知道自己是找对了,钟漾粲然一笑,提起拳头加速冲上前。 一拳两拳……铁门开始有些凸起,但还是没有破开。 门内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凑到门前唤道:“表妹?是你吗?” 钟漾揉了揉发疼的拳头,问道:“容珩?” 容珩狂喜:“表妹,我在。” 陆思放嫌弃地把他的脸从门上扒开,凑上前道:“大壮,快来救哥哥!” 钟漾无奈地敲了敲铁门,“这门太硬了,要不你们从里面合力开,我在外面锤?” 里面没有回声,只有几道兵器的乒乒乓乓声,过了没多久,容珩压着怒气的声音传来:“小表妹,我们来,别管这贱人……唔唔。” 随后,又是陆思放的声音:“滚蛋!我们来,别管这孬种。” 再然后,又是砰砰拳打脚踢的响动,钟漾听出是他们在踹门了,她也往拳头蓄积着妖力,准备一发爆门。 这时,门内温承启声道:“钟漾,这里是一处封闭空间,距离地面还有些距离” “你必须收敛力道,不然你们都得埋在这里。” 钟漾闻言收住了拳头,有些遗憾道:“你说晚了,我刚砸了几拳,怕是洞穴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温承顿了顿,瞥向一旁还在打架的两个人,捂了捂额,“容珩,你的剑术修炼的如何?” “勉强……入微。” 两个人在这宛若小学生般打架,不是拉头发就是用拳头,直到陆思放瞅见温承不善的眼神,这才松了手。 容珩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掉落在地的宝贝剑,说道:“剑意小成,破这铁门小意思,只是——” 他看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几个小孩,有些迟疑,“那些小孩埋在这地底可就……” 他们尚且有修为,可以憋会气,但这些肉眼凡胎的孩童,可就没有那么幸运。 纵然这里只是幻觉,但容珩不想滥伤无辜。 温承自然也明白,认真道:“我有把握带着他们,这里毕竟我比较熟悉,破开铁门的时候,你们尽管放心冲上地面。” “好!” 随后,钟漾躲藏在一米开外的安全距离,只待铁门轰开,地底坍塌的刹那,她就施展爆破术砸出地面。 大熊猫防御值高,恢复能力强,她自是不怕这反弹冲波。 随着澎湃剑气涌出,只听一股强大嗡鸣声乍起,铁门也瞬间如豆腐般被切碎。 嗡嗡嗡,地底开始颤动,泥土坍塌倾泻而下,顷刻间已经填满了整个地底。 那被村民们虔诚祭拜的祠堂,也随着泥石流半掩埋至底下。 半空中,三人看着地面上乱成一锅粥的场面,内心不约而同涌上点点心虚。 不过旋即,心虚就消失了。 因为从那倒塌的祠堂内,蓦然飞出一个金像,正是村民们日夜祭拜的邪神。 底下闹腾的村民见状,赶忙跪在地上,祈求邪神保佑。 只见她脸上八只竖瞳,身怀四只手臂,四只脚,肚子鼓胀如七月怀胎,怒视着对面三个打扰她清梦的人。 陆思放也见过不少长相独特的生物,这次见到这宛如八爪鱼一般的女子,顿时惊愕道:“握草,这……莫非——” “这是那传说中的螃蟹精?” “笨蛋!螃蟹哪里有八只眼睛,我看分明就是蜘蛛吧!让我来会会她!” 容珩手持少御,出剑无形有影,身形变幻莫测,凌厉的白色剑芒不停闪烁,只听得见那邪神的痛苦惨叫。 “啊啊啊,该死的道士!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十几道寒光剑影过后,血光迸现,邪神也跟着四分五裂。 第152章 他来了 忽而飘来一阵微风,空间即刻静止在邪神四分五裂的尸体坠落的刹那。 钟漾只不过是眨了下眼,一番天旋地转后,再次醒过来时,又是这间破旧的房间。 一样的陈设布置,依旧没有陆思放和容珩的身影。 她压抑着内心的恐惧,看了看手机里的日期,才勉强镇定下来。 还好日期没有变,上面显示已经过了一天,那么就表明先前经历的并不是梦。 这次,钟漾决定直接去祠堂,说不定能有什么新发现。 出了房门,庭院内依旧是孩童嬉戏,大人谈笑的场景。 钟漾不再多看,正准备抬脚出大门,那名还在洗衣服的妇女叫住了她。 妇女含着羞涩笑意,说了与昨天一样的话:“妹妹醒啦,怎么不见你带来的几个孩子?” 钟漾微微一愣,试探道:“我有几个孩子?” “四个呀,瞧你这记性。” 果然如此……是她忽略了什么细节。 明明只有三个,是何时多了一个。 这个跟npc一样的人,只能回答自已认知以内的,钟漾又问了几个问题,妇女只是微笑着重复昨天的话。 知道套不出来什么信息,钟漾就出了房门,笔直走向祠堂。 说不定那三个家伙还在地底被困着,她得抓紧时间了。 贴上隐身符,钟漾熟练地来到金像背后,但这次要让她失望了。 那块空地板已经不存在,地底也变成了实心,她不信邪地在地上砸了几个洞,还是没有用。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三个已经不在这处空间了,还是…… 思索再三,钟漾决定先把金像砸了。 她腾空跃起,脚尖轻盈地点在金像身上上,抡起右臂,拳头蕴含着强劲妖力朝金像的头部袭来。 下一刻,金像在遭受威胁后,果然动手接下了她的攻击,并发出凄厉的尖叫:“你是谁!” 但实力差距太大,不过几拳,金像已经不堪重负地倒塌在地,鲜血喷涌而出。 时间,又静止了。 钟漾再睁开眼,又回到了房间内。 又进入第三次循环,饶是钟漾再有耐心,也被那背后搞鬼的东西算计的有些窝火。 她能感受到,在循环回来的时候,有一股妖气涌出。 可想那妖精的实力并不强,不敢跟她硬碰硬,只能靠这种幻境来困住她。 钟漾怒极反笑,对着空气道:“我知道你在这,你就期盼没有被我抓住吧,这被抓住的后果……” 空气静悄悄,她哼了声,抬脚又出了房门。 这次依然被妇女叫住了,钟漾只是说了一句:“杀神。”便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去。 她一走,妇女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而后又转为阴冷的笑。 祠堂门口外好像不一样了,多了不少五六岁的小孩子,他们乖乖被大人牵着,表情充满了懵懂。 随着一波村民牵着自己的孩子进去,出来时却不见孩子的身影。 没有人表示惊讶,或者说,他们向所谓的邪神交换的筹码,正是孩子。 钟漾混在人群里,手里捏着两张火燎符,就准备进去一把火把金像烧了。 猝不及防间,有双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她讶然回眸,撞上了那双漆黑微冷的眉眼。 怎么会是他。 钟漾倏然挣脱开他的手,警惕道:“你是谁?” 难道又是什么鬼怪所变,扰乱她心智的。 手中细腻的触感消失,祁淮景眼底的情绪剧烈地一颤,声音发紧:“漾漾,别进去。” 青年长身玉立,一身白衫被沾染了些许血迹,脸色苍白地有些病态,眸底没有一丝光彩。 发丝略显凌乱,原本清冷出尘的容颜,却流露出几分脆弱和凄哀。 钟漾的心无可否认地抽痛了一下,却更加警惕起来。 这次的幻境怎么这么真实,连语气都变得更像了,她质问道:“你让我不进去?为什么?” 祁淮景苍白的薄唇抿了抿,幽黑的凤眸直视少女,语气认真:“你进去又会陷入循环。” 钟漾目光微震,又听那人道:“跟我来,我带你去找真正的邪神。” 话落,青年率先走在前面,许是知道少女不相信他,两人一直保持安全的距离。 看着那人走在前面,欣长的身姿险些踉跄跌倒,背影看着如此单薄,好似受了什么很重的伤。 钟漾捏着拳头,暗自给自己洗脑,错觉,都是错觉。 饲养员还在国外呢,怎么可能在这。 但他说的循环确实如此,所以半信半疑的钟漾才会跟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那人突然又开口:“这里的幻境能把人拉住心底最害怕的深渊,你……没事吧?” 钟漾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越看越觉得这就是饲养员。 但是这人说的话还有待考察,她疑惑道:“我只有循环,没有别的。” “那就好”,青年身影明显顿了顿,仿佛是松了一口气。 直到踏入这座熟悉的庭院,钟漾不禁产生了怀疑,因为这里就是每次循环的起点。 庭院内,依旧是她刚出来时看到的,那位妇女还在洗衣服,小孩子们还在玩闹,大人们视若无睹地在谈笑。 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但她已经看到那人手里唤出一把青色长剑,直指那位浣衣妇女,道:“现出原形吧。” 话未落音,周遭瞬间停滞住了,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都停止了动作,静止在原地。 妇女僵硬地抬起头,阴冷勾出笑:“看着自己爱的人不爱自己,反而跟别人喜结连理,这滋味可不好受吧,哈哈哈哈” 钟漾愣在原地,能清楚看见青年握剑的手颤抖了下。 但下一秒,他神色冷漠,凌厉如锋的剑气从他的剑中闪过,一道青光飞虹挥出。 这方天地瞬间崩裂,清冷肃杀之意席卷而来,耳边只能听见妇女放肆大笑的声音,还有各种鬼怪哀嚎。 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转身挽住了自己的腰,纵身一跃踏空出了这处崩坏的幻境。 随即一股清冷竹香扑鼻而来。 钟漾紧绷的身体已然放松,水润杏眼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欢喜,唤道:“表哥。” 但那人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第153章 我很爱你 钟漾心里隐隐约约觉察到他的不对劲。 两人就这样踏着空飞落在一处山林里。 此时晚霞遮天,山林里枯木纵横,蜘蛛网结满了整片林子。 各种八眼八只腿,有人头那么大的蜘蛛纷纷涌向两人。 祁淮景神色淡淡,左手还揽着少女的腰,右手剑锋不断挥斩着,足间一点便凌空而起,自由穿梭在林间。 钟漾被抱在怀里,很想出手帮忙,但那双手轻柔而有力地挽着她,一时间挣脱不开。 低沉而清润的嗓音从头顶落下:“别动。” 两人落在一处漆黑山洞外,蜘蛛明显更多了,他的手才得以松开。 “蜘蛛王在里面,你就在外面守着,我进去解决她。” 说完祁淮景转身就准备进山洞,却被一双手拉住,对上少女澄澈的双眸,她说:“我们一起去。” 他轻笑了声,扯下她的手,坚定地走进黑暗的山洞,“幻境被破,她必定元气大伤,你就在外面替我守着。” 钟漾看了看如潮水般不断涌过来的大群蜘蛛,心中郁闷交加,出手毫不犹豫。 几张火符咒挥出,林中火光冲天,伴随着夕阳余辉,某种奇异的肉香弥漫开,大批蜘蛛如同飞蛾扑火。 几分钟后已经化成了灰,还有余下几只见势不妙,慌忙逃开了。 此时,祁淮景从山洞内走出,身影已经摇摇欲坠,清俊面容苍白的几乎透明。 钟漾急忙上前搀扶着他,正打算询问,又见他吐出一口鲜血,追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没事。”怕少女担心,祁淮景闭口不说,只是身子越发贴靠在她的身上。 这里的山洞阴冷潮湿,腥臭味渐渐弥漫开,钟漾左右环视下,决定先把他搀扶进前面一处洞穴内。 磕磕绊绊走到洞穴内,此时青年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气息微弱。 钟漾掏出一粒补气丹给他服下后,简单地清理出一块空地,让他躺了下去。 这处洞穴阴冷,但不算潮湿。 她想了想,又拿出灵泉水,盛了一小杯出来,小心倒入他紧闭的薄唇里。 由于钟漾恢复能力强,这次出来没有带什么疗伤丹药,基本都在陆思放那。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地上躺着的那人紧锁着眉,似乎感到很不安。 钟漾碰了碰他的手,发现出奇的冷。 也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伤,她心中忧心忡忡,伸出带着热意的双手紧紧握住他冰凉的两只手。 又怕祁淮景还感觉冷,钟漾干脆把他的头也枕向自己的腿。 这个距离下,可以清晰看清他浓密颤抖的睫毛,眼角还沁出了滴泪,面容冷白如玉。 少了平日的疏离感,多了几分乖顺。 钟漾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发现意外地柔软顺滑,禁不住又摸了几把。 她忽而想起来,幻境内那个妇人说的话,心里涌上一丝莫名的酸涩感。 难道饲养员也有爱的人了,怪不得他对她这么疏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已经看不到日光,黑夜笼罩,洞穴内生起了火。 钟漾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动,腿已经开始麻木,刚想悄悄起身,却看见青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他的眼眸漆黑晦暗,蕴着某种炙热的光彩,钟漾愣神间,被一股力道带入了那同样炙热的怀抱。 明明先前他的身体还冷的像冰块,现在竟然热的不合常理。 钟漾仿佛又忆起了上次喂他吃的造化草,也是这般场景,便也没挣扎,试探道:“祁淮景?” 结果出乎意料,得到了一个轻轻地“嗯”字。 他……意识是清醒的,还是…… 钟漾脑子里莫名浮现了一个念头,抬头对上他的眼,问道:“你,是醒着,还是没醒,我” 祁淮景目光暗色加深,看向她喋喋不休说话的嘴,突然觉得不想再忍了。 未尽的话语被淹没,当柔软温热的触感覆上,钟漾陡然瞪大了杏眼,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一切都安静了,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只能听见两人紧贴的心跳声。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细细温柔的亲吻让她措手不及,先是浅尝,然后,更深入地探索。 唇舌的追逐纠缠,香津浓滑在缠绕,钟漾忘了思考,浑身瘫软依附在他的怀抱里。 只感觉整个人都要溺死在他的温柔里。 本想浅尝即止,但一旦触及到那香软清甜的触感,祁淮景只觉得自己的冷静自持,在少女面前已经溃不成堤。 短暂的分离后,钟漾已经晕乎乎,被揉在怀里,又被亲了亲泛红的脸颊。 而后,笨拙的情话从清冷的青年嘴里不断流露,伴随着胸腔的鼓噪,酥酥麻麻传达至钟漾的全身。 他说:“在幻境内,我看见你与他人山盟海誓,两情相悦,我不断告诉自己,那是假的,但我做不到。” 他又说:“书里常说爱情如酒,甜苦交错,但我每次看见你时,只觉得你是世间最繁华的美景,并不觉得苦……” “你在我心底不仅仅是宠物,还是家人,是心上人,是我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钟漾能感觉到,他说这些话时,手都是颤抖着。 他的眸底是化不开的情意,珍重的抱着她,声音干涩:“我的世界寡淡无墨,唯有你,是那最亮的一抹色彩,我……” “漾漾,我喜欢你,不止是喜欢,我很爱你,我知道我现在做的事太过唐突了,实在对不起,是我没控制住。” 明明无风,却不知是什么撩拨了心弦。 明明两个人凑的这么近,钟漾几乎整个人都在他怀里,但青年此刻,却显得十分局促。 他的耳边似是染上了一层绯色,凤眸水润不敢直视她,惶恐低垂着眼睫,看起来好欺负极了。 要不是他的手还禁锢在自己的腰间,钟漾铁定就信了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明亮的火光下,钟漾怔怔看着地面上,两人交迭在一起的身影,不由轻轻笑了出来。 真的没感觉吗,她当然无法否认,无论是刚才明明可以挣脱,还是没有拒绝,这已经是种默认。 或许,早在两人第一次有了命运的纠葛,心就已经动了。 但钟漾看着青年绯红的面容,生起了逗弄之意,哼道:“这就是你的诚意?哪有人表白还揽着人家的。” 闻言,祁淮景手足无措地松开了手,把少女扶起来,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 他还在不停道歉,颤抖着双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灵巧玉佩,说着:“这是我的家主信物,是我现在身上最贵重的东西。” “我还有很多,除了老宅的房契还在爷爷手里,其他你都可以拿走,只要……” 他的声音说到最后越来越小:“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都可以。” “噗嗤”钟漾忍不住笑出了声,扑向他的怀里。 “那我就勉为其难考虑一下吧。” 第154章 约战 血光蔽日,无尽的血色雾气缭绕,天空中是无数冤魂在哭诉、哀嚎、惊叫…… 角落里,紫毛道士颤巍巍手持着一把宝剑,不让任何鬼靠近他。 这样的僵持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经渐渐麻木。 这里只有斩不尽的鬼怪,无穷无尽,层出不穷。 无尽的黑暗妄图将他吞噬,冤魂百鬼还在试图靠近他,阴笑着:“桀桀桀,别挣扎了,跟着我们一起坠入地狱吧!” 或许是真的要死在这了,容珩自嘲地笑了笑,手里无力地把剑垂下。 生死徘徊之际,他忽然想:一个道士还会怕鬼,死的也真窝囊啊。 许是这个想法支撑了他,容珩撑着剑又跌跌撞撞站起来。 他身上有带着师父给的佛珠,暂时还能抵抗一二,但内心深处的恐惧,压的他快喘不过去了。 忽然,无数的冤魂莫名被屏退,一道高大身影凭空现出,他背手而立,衣袂飘飘。 容珩眯着眼,看清了这个男人身上穿的衣服,黄袍立领,是江城扬家高层独有的标志。 他是,扬家的人。 此人脸上戴着黑色面具,只露出两双眼睛,容珩隐约有了猜测。 在这种险境相遇,恐怕来者不善。 凌空而立的男人注视了地上狼狈站着的容珩,半晌过后,他略显惊诧道:“少御竟在你手中,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容珩僵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过——”,男人凭空唤出一把金色长剑,目光带了一丝贪婪,“只能怪你倒霉了,碰上了我。” 容珩背后冒着冷汗,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定了定心神,恭敬道:“扬家主,久仰大名。” 虽然男人遮住了脸,仅凭这把金剑,容珩已经猜出了这人的身份,正是扬家的现任家主,扬孤虚。 “哦?”扬孤虚挑眉,有些意外这青年竟然认识他,“你是?” 容珩行了一礼,道:“在下容珩,家师乃寻思。” 沉默了片刻,扬孤虚脑中无数念头闪过,还是提起长剑指向地上的人,缓缓开口:“你必须得死。” 不仅是因为夺宝之心,更多的是这个青年展示的实力,有朝一日定会威胁到扬家的地位。 再者,要是放他走了,扬孤虚的秘密恐会泄露。 两两对望,容珩也伸手拔出少御,霎时剑气锋芒毕露,张扬一笑:“扬孤虚前辈,晚辈今天只求一战。” 这场战斗,来的正是时候,他要是不来找自己,那容珩也会来找他。 “哈哈哈,那就来吧。”扬孤虚眼里迸现出浓浓战意,挥出一剑带有雷霆万钧之势。 这道剑芒足有十几米长,带着凛冽的剑锋奔腾而来,容珩躲闪不及,直接借地一蹬,数道银白剑光飞射而出。 黄色剑芒对上数道银白剑芒,轰隆隆的一阵响动后,容珩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一丝血迹。 他满不在乎地用手擦了擦,提着剑纵跃而起,一边说道:“前辈剑法深奥,只是不知这师承何地?” 随之,两剑交接,火星四溅,奔腾的两股浓郁剑意互相压制着,隐隐黄色剑意占据了上风。 这就是领域之间的差距,容珩已经感受到了压制。 扬孤虚灵敏地闪躲着,游刃有余道:“师承?小子你想说什么?” 扬孤虚的剑法飘逸,剑如飞风让容珩一时捉摸不透,不过几个来回,他就被剑锋挑中,狠狠砸落在地。 容珩撑着剑缓慢站起身,大喘着粗气,轻蔑笑道:“偷来的东西,这师承岂能安在自己家头上?” “找死!”扬孤虚目中厉色一闪,再次挥出几道剑芒。 地上的容珩狼狈地躲闪开,还是被剑气波及,又吐出几口鲜血。 “你还不是我的对手。”空中的扬孤虚声音冷漠,已经没有兴致再打下去。 他开始凝聚剑气,持剑的手腕旋转了起来,身形翩若惊鸿,浑身气势逼人。 “孤剑,苍穹贯日。” 漫天的金色剑影落下,以迅雷之势,极速而凌厉,杀意扑涌而至。 容珩却没有任何害怕,反而激起了雄雄战欲。 这是扬孤虚的成名剑招,今日得见就算死了,也值了,何况他也不见得会死。 扬家偷了微生道家的剑谱,再加以改造,变成了自己的东西,扬孤虚这招虽然强横,但漏洞百出。 思至此,容珩开始凝目屏息。 半空中的扬孤虚皱着眉,只能看到地上的青年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就连剑也没有动。 难道他这是放弃了,扬孤虚轻蔑地勾起了唇。 然而下一秒,他注定要失望了。 只见从那人身上爆发出一股远超他自身修为的气势,刹那间,犹如人剑合一。 那柄少御旋转了起来,犹如一汪银白月轮,瞬间就把扬孤虚的剑招给拆破。 带着无坚不摧之势,快的只能看到残影,扬孤虚心中大惊,一时失了神,竟被那把虚剑给刺穿了右胸膛。 直到鲜血喷洒出来,扬孤虚捂住伤口,怔愣道:“你……你怎么会微生家失传已久的独门绝学,这不可能,不可能!” 要知道,当年扬家先祖找到的剑谱并不完整,这剑招只是看着熟悉,但扬孤虚却能笃定这就是微生家独有的。 剑法虚实变幻,如风如蛇,令人不知所措。 此时扬孤虚已经受了重伤,跌落在地上喘息着,眼睁睁看着那艳丽青年不疾不徐走来,手持那柄银色长剑。 他的剑尖挑向扬孤虚的脖子,没有半分得意,只是平淡道:“你输了。” 扬孤虚苦涩地扯了扯嘴角,闭上了眼:“是我输了,可否告诉我这剑招的名字?” “月影自怜。” “月影……自怜?好名字,好名字……”扬孤虚口中喃喃。 两人境界相差一大半,要是正式打斗容珩并不见得能赢他,但胜在扬孤虚太过轻敌,才让对方有机可乘。 此时,幻境已经不知何时悄然退下,冤魂野鬼也没有的踪迹。 容珩悄悄松了口气,刚想开口时,蓦然身后钻心的刺痛袭来,他没有防备地五体投地。 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涌出体外,容珩浑身无力动弹不得,也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看不清后面偷袭的是人是妖,只能听到一个阴冷女声:“真是蠢货,让你早点解决他,结果还不是要我出来解决。” 扬孤虚冷笑:“你要是能解决,还需要我出面?” 第155章 吃醋 “好了,咱们先解决了他再说吧。” 说罢,女人爪子如利刃闪过,却被一道血红流星蓦地挡开。 电光火石间,女人暗道不妙,就准备遁逃而走,下一刻整个丑陋的身体都被禁锢住,动弹不得。 容珩面朝着地,艰难地侧过头,得以看清了来人。 银发血瞳,精致的面容既熟悉又陌生,少年走过来,一步一步优雅闲适。 此时性命得以保住,容珩目光紧随着他踏空而来玉白的脚丫,不合时宜地想:妖精都不喜欢穿鞋吗? “真狼狈啊,臭道士。”他缓缓走过来,迎着光的漂亮容颜少了几分戾气。 只是随手一点,容珩却感觉浑身舒坦了不少,身体也有了知觉可以动弹。 半空中被血红妖力捆绑住的女人,已经放弃了挣扎,面上八只竖瞳憎恶地看着他们。 容珩得以认出,这女人正是那尊可怖金像。 女人身上只有两只手臂了,余下的六肢尽数已被斩去,不敢想象她是怎么活下去的。 但看女人身上压抑不住涌出的黑气,容珩斗胆猜测,估计跟魔有关。 幻境被破,周围的雾气散开后,露出了密布蜘蛛网的枯树林,荒村已然不存在,仿佛之前都是错觉。 就在原地休息了片刻,容珩盯着少年的头发看了一会,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讪笑道:“那个……谢啦。” 秦无拘轻哂笑,靠在树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 直到远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倩影,他先是一喜,却在看到旁边的男人后,垮下了脸。 直到远处的人走近,容珩也看到了他们,起身招了招手,笑道:“老九!表妹!这里这里!” 他正兴奋地手舞足蹈,冷不丁对上少年嫌弃的眼神,下意识收敛了动作,摸着鼻子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 钟漾看到秦无拘,不由错愕道:“你不是在庙里养伤吗,怎么过来了。” 面对少女,秦无拘板着的脸才有所缓和,“你们在这里待了有半个月了,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半个月!!”钟漾和容珩大惊失色。 “这蜘蛛王的幻境十分难缠,估计是借助了什么邪门的东西,不然也不至于你们几个都找不到出口。” 秦无拘嘴角漾起弧度,漫不经心的眼光瞥向一旁虽然默不作声,却引人注目的男人。 谁料这偷看正好被逮了个正着。两个人视线交汇,那男人淡淡地挪过眼。 要不是两人是一起来的,秦无拘还真信了这男人犹如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 几人商量了下,决定先去找找陆思放。 不曾想,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不远处温承的身影。 走近一看,温承背上还扛着昏迷的陆思放。 直到看见他们,温承才放松下来,疲惫道:“他没事,就是神经太紧绷了,休息段时间就好了。” 交代了一些事后,温承也隐去了身影。 容珩把昏迷的陆思放挪到树底下,又熟练地从他衣兜里翻了翻,掏出一粒疗伤丹药给他服下。 做好这一切后,容珩忧愁道:“兄弟啊,没想到你在幻境里也不忘打仗,国家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几人:“……” 听温承所述,陆思放身在一处古战场上,那里只有无边的杀戮气息,待的越久,越刺激的他神智不清。 要不是幻境及时破开,他恐怕都有性命之危。 这次会长们嘱咐他们要找的东西还没找到,几人猜测很大可能这个蜘蛛王知道。 先前祁淮景斩杀蜘蛛王时,没想到她竟然舍弃肉身潜逃了。 能受这么重的伤不死,可想而知定有什么天材地宝疗伤。 此时,扬孤虚和蜘蛛王被五花大绑着,几人轮流看守下,再加上秦无拘的禁锢术,量他们也逃不了。 钟漾把秦无拘叫到一旁,拿出乾坤袋递给了他,莞尔笑道:“老头子给我俩的遗产,你先挑吧。” “我可先说好,一人一半啊,”她双手环胸,微抬起下巴带着女孩子家的娇俏,“我这个做师姐的可不会占你便宜。” 秦无拘微微一怔,没有否认她自称的师姐,目光灼灼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桃花眼里带着未明的情绪。 “你……”他想说什么,又忽而感受到,前方那棵树底下,长身玉立的那抹挺拔身影。 那个男人,眼含警告地盯着他,目光里的占有欲毫不掩饰。 秦无拘莫名有些想笑,他慢吞吞地解开乾坤袋,神识往里面一扫,从里面拿出一把古筝。 “这……不是师父的宝贝古筝吗?” 钟漾惊讶于看到这把琴,这可是当初他们初上清风山时,不小心压坏的那把。 她在收拾遗物时,可能疏忽了,没有把琴给拣出来。 古筝已经被修好,但还有条浅浅的痕迹。 秦无拘轻柔地抚摸着琴身,在触及到那个繁体字时,眸中闪着细碎的光芒,轻声道:“芙,是她的琴。” 师父为何留着她的古筝,这么多年隐晦的情绪,有朝一日也会被捅开。 直到现在,秦无拘才能明白他的心思,或许也正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点。 只不过,他要更看得开。 情一字,难解,亦难平。 “你封印解除还认识字了?”钟漾惊奇地问。 在她印象里,好像小狐狸可没有那么多文化。 面对少女看白痴的眼神,秦无拘再也装不下深沉,恼怒道:“你以为我是你?土着一个,我可是东荒狐帝。” 钟漾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哎呦,还以为你封印解除人都变样了,现在终于装不下去了吧。” 说完,钟漾在秦无拘怒火上来的时候,就已经迅速逃到了安全区,并且还对他做了个鬼脸。 秦无拘又气又好笑,干脆转过身眼不见心为静。 树底下站着的祁淮景眼睫微垂,但紧抿的唇角暴露了他的不平静。 钟漾凑到他身旁,悄悄牵住了他微冷的手,能清晰看见,青年清冷俊逸的面容逐渐柔化。 他的喉结滚了滚,眼眸带着一丝不容察觉的委屈看着她,说:“你对我都没那么多话说。” 这一说,还说了有二十分钟零五秒。 钟漾的心骤然软下,趁着周边没有人注意这里,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颊。 表达爱意的方式有很多种,显然这个方式最有用,他那冷淡的眉眼仿佛添了春色,化开的时候柔情乍现。 第156章 往事 夜幕降临,篝火已经点燃。 在火光的照耀下,钟漾绯红的脸颊并不明显,连同那红肿的嘴唇。 还好已经到了晚上,要不然她得丢死人了。 身旁的男人神色恬静,凤眸里盛满了温色,唇角掩饰不住的上扬,越加惹人注目。 容珩再次忍不住看向他,好奇道:“你们下午去哪了?怎么不见你们人影。” 钟漾刚淡下的热意,又涌上脸,捂住嘴咳道:“我,我们去探查这里的地势了。” 话落,隐在树上的秦无拘哼了一声。 容珩狐疑的目光徘徊在两人之间,正色道:“那蜘蛛王铁定知道东西藏在哪了,只不过她死也不肯说。” “那只能说明你手段还有待提高。”树上那人懒懒出声。 容珩扯了扯唇角,继续道:“我师父说,那东西被加了封印,这么多年过去应该已经松动才对,怎么罗盘也探查不到。” “哎呦喂——” 角落里传来声响,几人把目光移向那里,发现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黑暗里走出。 耷拉单眼皮,痞里痞气的长相,走起路来也是懒懒散散,不正是陆思放。 发现几人看向他,陆思放表情还有些惊讶,随后又勾唇一笑:“这么多人在啊。” 看到他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钟漾就知道,幻境根本没有影响到他。 容珩拍了拍旁边的空地,示意他坐到这里来。 但陆思放不走寻常路,看到钟漾身边的清冷男人,心中对他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 于是,陆思放一屁股挤在两人中间,惹得钟漾往旁边挪了挪,他就成功融入了两人中间。 祁淮景脸色微沉,就看到这人伸出手,笑的十分欠揍:“祁家主,久仰大名啊!我是派遣队的前任队长。” “你应该认识我,我叫陆思放。” “不认识。” 毫不犹豫的回答,让陆思放线条分明的脸庞抽搐了几下,他不死心道:“现在认识了吧,交个朋友?” 祁淮景看了看他一直伸过来的手,那双手不知摸了什么东西,还沾染了些许血迹。 真……脏啊。 心中的嫌弃蠢蠢欲动,祁淮景干脆站起身,道:“行。” 便绕过他,坐回了少女身旁。 这显而易见的嫌弃举动,容珩已经不客气地嘲笑出声。 陆思放倒没有多少尴尬,便淡定收回手,若无其事问道:“东西你们找到了吗?” 钟漾摇头,“蜘蛛王嘴太硬了。” “害,这算什么事,”陆思放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来。” 说着,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他从自己的百宝袋里,掏出了不少做饭的道具。 锅碗瓢盆,食盐酱油,就连葱姜蒜蓉都有。 钟漾心中五味杂陈,就见他已经从吊着蜘蛛王和扬孤虚的树上,把蜘蛛王给拎了过来。 此时蜘蛛王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只是冷冷笑道:“你们别妄想了,这东西我就算死也不会交出来。” 陆思放没有理会她的叫喊,自顾自开始切佐料,把锅架起,开始烧油爆香。 这阵仗,让一旁三人隐约猜到了什么,心中越发佩服这个魔鬼。 随后,香料爆炒激发出来的香味弥漫出来,陆思放随手从附近拎过来一只篮球大小的蜘蛛。 现在大家还身处这片密布蜘蛛网的林子内,地上遍布着小蜘蛛们的尸体。 只见油锅烧的正旺,陆思放当着已经呆住的蜘蛛精的面,把小蜘蛛放进了锅里。 顷刻间,一股奇特肉香飘出来,伴随着滋滋作响的声音。 蜘蛛王平静的面色终于流露出惊恐,尖叫道:“啊啊啊,你这怪物,竟敢把我的孩子用来炒!!!” 陆思放边拿出锅铲翻炒,边说:“这么心疼你孩子,待会也把你下锅炒了。” 他阴恻恻笑着,锅铲隔空对着蜘蛛王,比划了几下,“放心,我会多加点香料,去去腥味。” 蜘蛛王的神经彻底崩溃,哭着喊着道:“我说,我说!你们想知道的我都交代了!” 一旁的钟漾和容珩默契地竖了个大拇指:“兄弟你真是魔鬼。” 就连祁淮景也不忍直视地挪开视线。 在一番折腾后,陆思放端着这盘炒好的蜘蛛菜放到蜘蛛王面前,和善道:“你最好老实交代。” 在他的“劝导”下,蜘蛛王渐渐平复了情绪,目光流露着浓烈悲恸,只听到缓缓讲述了一段往事。 那是千年前,虽然人皇已经统治了国家,但平民间依旧动荡不安。 在交通落后的地方,依旧有妖精纵横称霸,百姓民不聊生,只有畏畏缩缩拜服在妖精的统治下。 蜘蛛王名为知雪,和姐姐知雨相依为命。 姐姐知雨是个胸怀大志的妖精,两人堪堪止步于化形期,多年来修为不得进展。 知雨不满现状,后来偶然得到了一个邪术,她带着妹妹知雪一同占领了黄摆村。 起初知雨还有点良知,每逢只要求月中村民献祭一个贡品。 但随着修为增进得越来越慢,她逐渐变得贪婪。 在知雪苦口婆心劝阻下,她表面上答应不再吸食孩童,背后却变本加厉。 就这样过去了数年,村民们在尝到了邪神给的甜头后,也开始生越来越多的小孩。 穷山恶水出恶民,除了每天为了吃食劳碌,更多的就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恶民最怕的不是鬼或者妖,而是恶疾缠身,他们怕死,怕死了下地狱。 互惠互利下,这种邪恶的交易竟然进行了三十年之久。 直到一个白衣女子带着四个孩子闯入了村庄,才打破了平静。 那白衣女子自称明月,发现这处荒村上空蔓延着浓黑而红的血气,便踏入了村子里。 面对众多村民不怀好意的心思,明月心知肚明,带着孩子们在这住了一晚。 事情的进展就如同钟漾在幻境里看到的那般,原来……是明月仙君杀了那邪神。 这处荒村的阴邪之气太重,明月仙君不仅改造了这里,还把一样东西封印在此处。 她杀了邪神,村庄里除了一群饱受与孩子分离之苦的妇女拥护她,男人们纷纷面露狰狞。 但明月仙君法力高强,他们也只敢仗着人多叫嚣,等她一走,他们就迫不及待去挖宝贝。 他们不知道那东西被加了封印,等东西拿到手里,十多个男人无一例外被其中附着的法力给灼伤。 自此,这个东西成了禁忌。 第157章 母子关系 当初知雪与姐姐决裂,侥幸在外躲过一劫。 但那可是她从出生开始就相依为命的姐姐,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亲人。 至亲惨死,知雪怎能不恨。 于是,知雪一直隐忍在背后,就在确定明月不会回来的第三年,黄摆村一夜之间被屠尽。 他们的灵魂也被她奴役,在之后的岁月里,知雪靠着那东西,度过了一场凶险的大劫。 能活过千年的大妖,不仅是靠自身的修为,还要讲究机缘。 虽然那东西还处于封印状态,但随着时间推移,其逐渐外泄出的黑气,被知雪吸收,得以度过自己的大限。 故事讲到最后,蜘蛛王冷笑了一声,目光紧紧盯住少女,话里带着茫然:“你为什么能踏入我自己的幻境?” 钟漾眨了下眼,迟疑道:“可能……我天赋异禀?” 蜘蛛王显然是不信的,却也没再说话。 而后钟漾又转头祁淮景,发现他一直在含笑看着自己,不由脸颊红了红。 好像,她这话说的有些不要脸了点。 “喂,讲了半天的小故事,能不能说说那东西藏哪了?”陆思放手里拿着锅铲敲了敲铁锅。 “东西?就藏在这地底”,蜘蛛王笑容诡异,“就看你们有没有运气能找到了。” 话音未落,她的嘴里被塞进一根蜘蛛腿,对上那高大男人邪恶的笑,蜘蛛王又屈服了。 东西从深十几米的泥地里被翻出来时,泥坨坨一个,只能分辨出是一个密封的方盒子。 洗干净后,黑黢黢方盒材料不明,有棱角,还没有手巴掌大。 看起来普普通通,却不时溢出黑气来,还好钟漾有先见之明,戴上了上次古境内取魔角用的工具。 她不敢贸然打开,陆思放和容珩在这七嘴八舌地猜测着,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然而异变突生,突如其来的一阵阴风刮过,祁淮景眸色一凛,提起剑挡在少女的前面。 但来人的目标却并不是她,而是她手中的黑盒。 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一个呼吸间,钟漾只感觉手中一空,黑盒已经消失。 残影再现时,已经是秦无拘与之缠斗的画面。 双方交斗快到只能看见两道黑白残影,杀意如浪潮般涌出。 “嘭——”一声轰鸣响彻整片黑夜,血色光芒照亮下,两道身影在半空中遥遥对立。 “东西还来!”秦无拘血瞳里杀意迸现,却在看到对方的面容的瞬间,消失殆尽,眼里带着不可思议。 “哈哈哈,好儿子,封印解除的感觉如何?” 女人娇笑着,妖艳的面容透着傲慢与得意。 底下戒备的众人闻言却愣住了。 再看女人与秦无拘相似的血瞳,还有五官,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钟漾拧着眉,发现这个女人好像就是上次夺走魔角的那位。 半空中,芙儿悠悠地瞥向底下的几人,不屑地勾了勾唇,“你们可不是我的对手哦。” 说着,只见她轻而易举就打开了黑色盒子,骤然从里面喷涌而出一股肆虐狂暴的浓郁红光。 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黑夜,宛如白天。 直到光芒褪去,半空中的两人已经消失了,只余下少年的一句话:“你们先走,不用等我。” 再看地上的那两五花大绑的一妖一人,早已经没了踪迹。 钟漾有些挫败地长叹了口气,没料到事情的走向竟会如此。 再待在这处荒村已经没有意义,他们收拾了会残局,便动身出发回了基地。 秦无拘修为比众人都要高,所以他们也不算太担心,何况他跟那魔女还有母子关系。 只是这再次回去,没想到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 议堂上,寻思苍老的脸庞毫无血色,透着一股死灰之色,时不时传出阵阵咳嗽声。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容珩忍不住开口。 堂内只余他一人,并未见到其他两个会长,钟漾隐约感到不妙。 见到几人,寻思欣慰地笑了笑,道:“都来了,事情经过我已经听小狐狸说过了,你们无需自责。” “大师,秦无拘回来了?”钟漾有些不放心,看到寻思摇头,她心情跌入了谷底。 菩提现在还没有苏醒,秦无拘要是出了事,她都难逃其咎。 但眼下的状况还有更严重的,只见寻思眼中泛着泪光,声音苍凉带着悲哀:“想必你们也猜到了。” “其他两位会长……已经生命垂危了。” “什么!!” 钟漾在听到消息的时候,如同雷击般,突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时间仿佛停在了瞬间,再回过神时,陆思放提着寻思的衣领,不可置信道:“我爸他在哪?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有事!” “陆思放你冷静点!”容珩上前拽下他,但他的力气太大,一时间室内乱成一团。 直到温承乍然出现,出手迅速地劈向他的后脖颈,男人这才晕了过去。 事关至亲,陆思放再怎么冷静,也做不到如此淡定,何况他先前在幻境已经受过影响,所以只能先让他晕了。 座上的寻思喟然长叹了声,“镇魔b计划,把种子留下,我们几个老家伙这次也抱着必死的决心,直上西山。” 祁淮景揽着失神的少女,问道:“结果如何?” “我们和魅魔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侥幸被她潜逃了,上次在古境她得了那个魔角,但这角毕竟是上古魔兽之物。” “时隔两年,她也仅仅吸收了魔角一小部分功效,却能抵得过我们联手合击,驴会长和陆会长中了至纯魔气侵蚀。” 寻思阖上眼掩饰住眼里的绝望,“我身怀佛家至宝,才侥幸无碍。” …… 沉重而悲凉的话语说出,令在场众人如同当头一棒。 魅魔如此强大,强大到连三个会长联手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倘若当初的有苏宴还在,那一切都会好吗。 钟漾紧紧咬着唇瓣,自责道:“都怪我,是我拿了魔角,才会被那女人给夺走。” “小辈无需自责,一切都由天定。” 寻思咳嗽了一阵子,又缓缓述说:“我们和督察使都没有料到,她能挣脱开明月的封印。” “何况,就算没有魔角我们也打不过她,恐怕只有当年的明月,才能敌得过了……” 第158章 凰焰至宝 “魔角不过是个契机,她能拿到魔角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可以算是开启计划的契机。” “纵然有苏魅已经蜕变成了魔,但其血脉不纯,妄想吸收血脉至纯魔兽的魔角,未免有些痴心妄想。” “所以——”钟漾有些明白了,“你们的计划本来就是要趁着有苏魅吸收魔角,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发起攻势。” 寻思颔首,“只不过,我们都没有料到她就算因为吸收魔角受了伤,实力也如此强悍。” 祁淮景迟疑半晌,还是问道:“师父,可有办法?” 华夏隐世妖族不在少数,基本每个大妖族都有一件至宝傍身,国难关头,不信还有妖精能坐得住。 钟漾还没从祁淮景什么时候拜了寻思当师父的惊讶中走出,就看见寻思虽然是苦笑,还是给了准确的答复。 “玄鸟一族的至宝,凰焰,乃世间极致之火,能驱除邪魔,应该能作用一二。” “只不过她们性情高傲,恐怕不会轻易把至宝借给外人。” 希望太过渺茫,何况那至宝对上这魅魔也不一定能奏效。 一直默不作声的容珩发问:“师父,那被抢走的方盒子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那……”寻思目色怅然,“那是魔兽之眼。” “千年前魔兽残骸分布在大陆各地,后来被不知死活的妖精争夺,引得世间动荡,明月当初摧毁了不少。” “只可惜,这块魔瞳无坚不摧,难以被破坏,便同魔角一起保留了下来。” 忽而想起了什么,寻思失声道:“不好!还有块魔骨在蛇族地盘内,有苏魅下一个目标估计就是那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寻思沉吟片刻,开口说出了他的计划。 —— 肃静的佛堂内,白净的长布上躺着两具气若游丝的尸体,他们浑身紫黑,就这样毫无生气地躺着。 寻思法师说,有佛光普照下,他们的寿命最多只可以维持一年,并且犹如活死人状态。 陆思放此时静静跪在地上,出奇地平静,双目无神地盯着陆合旗的尸体。 陆合旗一直对他都是散养状态,两父子这么多年的相处方式,不是父子更像是兄弟。 虽然偶尔会吵架,但陆思放对爸爸的感情一直很深。 钟漾跪坐在一旁,对着驴癫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老驴,虽然我们只相处了一个多月,但你在我心底已经是师父。” “此去山高路远,希望你和师父在天之灵,能保佑徒儿我借到玄鸟族的至宝。” 一旁僵硬的陆思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从来没见过人还活着,就已经开始求在天庇佑的了,真是活阎王。 直到整理好情绪,两人先后离开了佛堂。 良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驴癫风艰难地抽了抽手指,比了个中指。 按照寻思法师的计划,他已经通知了蛇族领袖做好迎战准备。 而寻思自己,则是先要去那处荒村一趟,先把千百个被禁锢的亡魂给超度了。 钟漾四人,则踏上了前往遥远的玄鸟族栖息的领地。 —— 玄鸟一族因为有过族员被人族背弃一事,格外排斥外来人。 再加上他们身怀远古神兽凤凰的一丝血脉,自恃血统高贵,不屑与别的族群合作。 钟漾这次好说歹说,把万事通的掌中船给借了过来。 万事通听闻要去寻传说中的玄鸟族,心痒难耐,忍不住好奇也跟了过来。 船上现在热闹非凡,不仅有元宝在,还有容珩和陆思放,几个家伙凑在一起都能吵翻天。 此时,万事通正神神秘秘拿着一个罗盘,炫耀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三人大眼瞪小眼没有迎合他,只有元宝坐在容珩的肩膀上,老实地摇了摇头,奶声奶气道:“这是一个大盘子。” 万事通赞赏地点点头,接着说:“这可不仅是盘子,而是洪荒奇物,古刹罗盘。” “……” 空气都沉默了,好像他再怎么说,也摆脱不了这是个盘子的事实。 陆思放不屑地切了声,随手唤出自己的天行弓,瞬间蓝荧光芒照亮了夜晚。 “来看看我这弓如何?” 对比那灰扑扑不起眼的罗盘,这件宝物显得要更加璀璨夺目。 “哇,好好看!”元宝发出捧场的欢呼。 “嘻嘻,还是你小子识货,可比你那黑脸老爹顺眼多了,来乖宝,咱们去找找你的爹娘去哪了。” “好!” 陆思放招手让元宝跳到自己肩背上,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阁楼里。 万事通憋屈地正准备把自己的宝贝罗盘收回去,手就被拉住。 他抬头看见面前的艳丽青年笑的十分灿烂,说着:“哎,老头你先别急,他们不识货我可知道,你这罗盘是微生家的是不?” 万事通以为终于遇到了知己,登时老泪纵横:“没错没错,少侠好眼力。” “哈哈哈,这罗盘是当年微生家那位惊才绝艳的万古奇才,微生明玉所作,对不对?” 万事通大喜:“没错,太对了!” “这罗盘可不一般啊,能把多种奇术融为一体,造出这样的罗盘,……” 容珩感慨着,非常顺手地接过了他手中的罗盘。 他一边走一边说:“微生明玉啊,这人我熟,他跟我还有些渊源,我认识的一位前辈可是他的亲戚,那我也算是他半个亲戚……” 恰逢知己,万事通抹着泪出神地听着,直到不知何时声音停止,他定睛一看,那人已经走了。 精致阁房外,大门紧闭,只能隐约听到里面男女的对话。 钟漾噘着嘴,不满道:“你慢点看,我还没看完呢!” “好好好。”祁淮景好笑地看着少女认真的神情,不忍告诉她这页已经是重复看过的了。 直到少女恍然大悟,“这页怎么重复了?” 他嘴角噙笑,克制不住地将人儿揽腰入怀,嗓音饱含温柔:“你刚刚没翻页,知道吗。” “啊……” 蓦地紧闭的房门被推开,双方都愣住了。 陆思放僵硬地弓着身体,瞳孔瞪大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娇俏的少女坐在青年的腿上,白皙的手臂还亲密无间地勾住了他的脖子,两人相貌极佳,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只是,显然现在不适合想这些。 只见元宝眨着大眼睛,天真无邪地扑在两人的怀里,嬉笑道:“爹爹娘亲!你们在玩什么,带上元宝呀。” 下一秒,钟漾已经羞红了脸站起来。 祁淮景黑沉着脸,冷声道:“陆,思,放!” “啊啊啊,不关我的事啊!!!” 第159章 丹穴山 北海与南海的交界处,陡然耸立的一处巍峨高山,这里就是玄鸟族世代栖息的地方,丹穴山。 遍地铺满了金玉黄金,满山橘黄璀璨,梧桐树根根挺立在其中。 一踏入这里,从里面飞出一只神气无比的金色鸟儿。 它全身红黄,鸟喙暗黄,头顶一簇长长的金羽,有三条长尾翎呈七彩光泽,飞起来还真有几分凤凰的感觉。 玄鸟飞身盘旋在众人上空,出口人声清脆:“几位,我奉领主之命前来接待,同我走吧。” 说罢,玄鸟率先飞到前面带路。 容珩和陆思放走在最后面,开始交头接耳,不时探头观望着这里的环境。 “这么多金子,拿点当纪念品怎么样?” “好主意,我已经拿了一点。”陆思放指了指自己鼓鼓胀胀的口袋。 容珩眼睛都放大了,“你,你这管叫一点?不要脸还得是你。” 他都没看到这家伙什么时候顺的金子,可见其颇有做贼的潜力。 “这有啥,我现在工作都没了,入不敷出的,不得拿点补贴家用?” 说着,陆思放出手迅速,又拔了几片金叶子装入裤兜里。 他拿这么多当然有自己的想法,是准备给自己快死的老爸风风光光办一场大葬礼。 前面的钟漾已经把他们的话收入耳中,悄悄放慢了脚步。 然后一把拽住偷金子的容珩,低声警告道:“人家的地盘能不能收敛点?就算……也要看看现在是不是时候。” 容珩恍然大悟,把金子都给抛了回去。 玄鸟族居住的山林还真是奢华,就连湖泊,沉底的石头都是五彩的宝石,被阳光照射下,波光艳照。 直到上了山顶,眼前一览无余的壮阔黄灿灿宫殿。 一棵参天巨大的梧桐树高耸在这里,树上站落着数不清的玄鸟,它们颜色各异,竟然还有几只黑色的。 鸟儿多的地方,嘈杂的议论声响起:“哈哈哈,竟然还有外来人。” “啊啊啊他们长得都好好看呀,除了那个老头。” “领主为什么要放他们进来……” 到了这里,带路的玄鸟已经化成了一个秀美女子,带着众人进入了宫殿内。 此时,一位身穿金色羽衣的男人已经站在那里等候。 待众人走近,他才转过身,绝色容颜仿佛让金色宫殿都为之生辉。 他,就是玄鸟族的领主,玄瑞。 玄瑞看到他们并不意外,反而微笑着招呼道:“你们来了。” “领主好。” 几人对着他行了一礼后,便表明了来意。 玄瑞脸色变幻,突然沉下了脸,冷哼一声:“寻思已经告诉我了,但这至宝可是我们玄鸟族的根基,怎能说借就借。” “还请回吧。” 钟漾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没想到一来就碰壁了,这次借宝一事进展恐怕不妙。 “领主,国难危机关头,希望您可以割舍一二,条件你随便开。” 这句话奇迹般地从陆思放嘴里说出,一改他平日里的吊儿郎当。 但显然时机不当,只见那领主绝美的脸上已然风雨俱来,“你们能给出什么好东西?还是来捡山里的石头送给我?” 闻言,陆思放老脸已经挂不住了,暗自揣了揣自己兜里的金子。 钟漾在背地里气的直翻白眼,心道:这家伙果真靠不住。 偷金子还做的这么光明正大,生怕别人发现不了。 眼见玄瑞已经没有耐心,开始派人驱逐他们。 祁淮景却上前一步,声音磁沉:“领主,倘若我有办法解救你们族群的大劫,可否把至宝借给我们。”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说出,玄瑞淡然的神情出现了一丝鬼裂,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向那台下的清俊青年。 凝视片刻,他的眼神复杂难辨,质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青年开口却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我以我的身份担保。” 良久,玄瑞屏退了众人,只留下青年一人。 两人面对面相望,见青年依旧冷静自若,他目中流露出一丝欣赏,说道:“以你现在的实力,何必掺和两界的事情。” “假以时日,你自能踏入顾序后尘,何必趟这般浑水。” 祁淮景垂睫,“做想做之事,行敢当之风,为所向之人。” “哈哈哈哈,好!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你可比那冷冰冰的顾序太有人情味了。” 不知他说的顾序是何人,祁淮景也只能猜测那应该是游离在这方天地外的一个独行者。 于是,他便再次说:“那至宝领主便是答应了。” 玄瑞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至宝可以借,但你必须答应我,有朝一日你要是登上那个位置,你必须帮我族度过那场劫难。” “好。” 青年就那么站在那,身姿卓然,神色宁和淡漠,让玄瑞有一瞬间恍神,自己竟然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玄瑞守信地拿出了至宝。 —— 当落日余晖笼罩了金灿灿的丹穴山顶,宫殿内才走出那抹清隽身影。 橘黄的光泽照耀在他的侧脸,柔和地不可思议,美的又像剪影。 钟漾已经等候多时,立即上前上下观察了他一番,确定他没事后,才控诉道:“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你还有这个安排。” 祁淮景摸了摸少女柔软的头发,柔声安慰道:“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哼。” “咳咳”其余三人站在旁边,略显促狭地笑了笑。 “你们两别肉麻了,赶紧说那至宝借到了没。” 看到他肯定地点头,众人提起的心总算可以放下。 为免这里口杂,他们便决定回到船上再商议。 回去的路上一切顺利,玄鸟族看起来并不像传说中那样高傲,反而来了许多鸟送别他们。 直到踏上了回去的途中,夜已深。 大家都已熟睡,青年靠在栏杆处,凝望着幽深的海面,眸底泛着沉思。 族群每五百年必须渡劫一次,这是祁家古书记载,当时只不过就想试探一下。 没想到却得知了不少意料之外的信息。 他的身份,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有隐约的猜测,还是寻思模糊的说法。 伴随着少女清香,人儿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声音细软带着不经意的撒娇:“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他顺势转身搂住她,倾身而下,两人鼻尖相贴,月光洒落在他们身上,仿佛一对璧人。 “晚安漾漾。” 第160章 潜在危机 回到基地内,街道上多了不少陌生妖精,他们大都脸上长满鳞片,走起路来拖着细长的尾巴。 当看到人群中那妩媚的身影,钟漾就感到不妙。 果然,下一秒那女子转过身,看见了她眼睛一亮,扭动着水蛇腰走来,傲人的身材让不少人都为之倾目。 陆思放杵了杵容珩,坏笑道:“兄弟,喜欢不?” 容珩无语地推开他,“一边去。” 就见女子目不斜视地走到钟漾面前,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臂,娇声道:“妹妹,咱们又见面了。” 这女子就是钟漾上次在大巴碰见的蛇精公主。 钟漾略带嫌弃地挣脱开,而后慌忙躲在祁淮景背后,才道:“你们蛇族来了这么多人?” “还不是因为那魅魔,我父王都被打死了,魔骨也被她夺去了。” 水云欢娇滴滴说着,目光带着探究落在那清冷男人身上。 她显然也看出了两个人之间关系的不平凡。 听到她说父亲死了,却一点都不见她的伤心样,钟漾不禁泛起了嘀咕。 “所以……你们这是?” “来投靠呀,妹妹你难道不想见我吗?”水云欢有些委屈道。 钟漾还没开口,就倏地感受到从祁淮景身上散发出的冷意,而后就被揽进了怀里。 “来者皆是客,我和我女朋友当然都欢迎你们,不过我们还有要事需要办,就先走一步了。” 青年声音冷冽,听起来毫无情绪,但钟漾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满。 容珩和陆思放已经见势不妙,提前溜走了,还顺带拎上了元宝。 万事通也早就和他们分道扬镳,独自回了京市。 两人跟寻思交代了些事情,随后就回到了房间内。 期间祁淮景一直保持地很平静,钟漾心底还悄悄松了口气,以为这小心眼的男人是好了。 没想到,当钟漾被抵在门上,如暴风雨般热烈的吻席卷而来,她整个人一愣,只能被迫回应着他。 亲昵地交缠下,灵魂都仿佛融为了一体。 钟漾浑身已经发软下来,只能苦苦依附在他的怀里,炽热而霸道的吻接踵而至,把她的呜咽尽数吞入。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放过了她,幽深的凤眸里晦暗不明。 他轻轻蹭着少女娇嫩泛红的脸颊,哑着声道:“漾漾太受欢迎了,我真想把你关起来,但我舍不得……” 少女杏眼含着一层水雾,就这样娇娇俏俏地刮了他一眼,“我哪有,不是就……” “就你一个。”她说这话时声音很低,但祁淮景还是听到了,心里越发欢喜,奖励似地又亲了亲她的脸颊。 钟漾不满地推了推他,佯怒道:“你瞎吃什么飞醋,连个女人的醋都吃。” 虽然那公主是个人妖,但也算个女人。 这么想着,钟漾说的越来越理直气壮,“你看我嘴巴都被你亲肿了!” 没想到男人厚脸皮地又啄了下她的嘴唇,眼角泛着红,竟可怜兮兮说:“那蛇妖也是双性人,你别想糊弄我。” 钟漾抿着唇,“那,那我跟她也不过一面之缘。” 男人不依不饶,此时却带着几分哀求:“漾漾,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男人的目光认真且专注,清冷的声线还透露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好听地有些犯规。 “好不好?嗯?” 一缕羞意溢漫上心头,钟漾不敢看他,干脆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闷声说了个“好”。 动作惹来男人胸腔振动传至头顶的低笑声。 少女白皙的耳际此时也透出一抹粉色,看上去是害羞了,祁淮景眸底暗色加深,凑前含住了那红润小巧的耳垂。 “唔,别……” “乖,先别动。” 感受到他身上某种变化,钟漾吓得僵住身体,真就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吻啄从耳朵一点点到脖子,然后只听见男人轻叹了声,拥抱随之更紧。 “漾漾,要是这次劫难能过,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不……好。” “嗯?你说什么?” “好,我说好。” —— 半个月以来华夏表面风平浪静,背地里却频频传出哪个妖族的大妖被杀害。 那歹人作案极有规律,每隔半个月才会出来一次,并且每次只吞食一位大妖,但也闹得妖界人心惶惶。 秦无拘自从上次起就没有得到消息,钟漾给他发了几次传信也没有回音。 她心中逐渐开始担忧,决定先回清风山一趟。 清风山现在没有师父在,秦无拘也不知道去哪了,她有些不放心。 祁淮景几天前回了老宅,本来她打算自己回去,但男人不放心,还是让容珩一起陪同。 陆思放闲着也是闲着,便也跟了过来。 清风山浩荡竹林,茂盛浓翠,穿林风吹来,送来扑面的竹香。 绿竹入幽径,心旷神怡间,整个人都被洗涤般沉静下来。 容珩吐出一口浊气,惊叹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世外竹林,真是隐居的好地方啊。” 温承这时候也现出了身影,抚摸着一把竹叶,“竹子蕴含天地灵气,真是修炼一宝地。” “太香了,这竹子能吃不?” 陆思放折下一片竹叶,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嚼了嚼,发现有些苦涩,立马吐了出来。 钟漾不忍直视地捂住额,这次带这两不靠谱的家伙来,她开始有点后悔了。 事已至此,她只能先把两人安顿到山顶。 而后找了个借口,便独自前去隐秘之地,探望流苏树精伯伯。 竹林潇潇,看起来跟当年走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但又有些安静地过分。 一直到了隐秘之地,入目枯败的一棵参天老树,让她不由一惊,下意识后退几步,死死捏住了拳头。 怎么会这样,漂亮的粉红流苏花瓣没了,如绸缎垂下的流枝也已经化成干木炭…… 怎么会…… 钟漾压下内心的悲痛,抬手抚上干涸的树干。 良久,在感应到那一丝微弱的生命气息后,她转悲为喜,立即拿出灵泉,滴了几滴在树根处。 灵泉对于树木一类灵物,说不定有奇效,她含着期盼坐在树干处静静等待。 第161章 明月仙君的锦囊 这一等,却是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缕微风拂过,清风山飘荡的灵气被缓慢吸纳至树根底。 钟漾能感受到周围的灵气波动,压抑不住喜悦,抚摸着树干唤道:“是树精伯伯吗?” 没有回应,仿佛刚才的感应都是错觉,她又不死心继续唤了几次。 这处隐密之地依旧静默,只能听到自己自言自语说的话。 正当钟漾沮丧地收回手时,好像是从地底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这次钟漾肯定她没有听错,贴着树根唤着:“是您吗?树伯伯。” 终于,得到了一声准确的答复:“是我。” 这个声音苍老又无力,钟漾听了心中翻腾着苦涩,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是……魅魔”,流苏树精已经虚弱地说起话都费力,“她吞噬了竹员外,本来还想吞吃我。” “可惜……,我已经修炼出幻界,侥幸逃过了一劫,我马上就要沉睡了……” 流树树精本想伸出枝条抚摸一下她,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力气,他又叹了一口气,道:“去看看竹员外吧,他……” “或许还有……救……” 最后一个字说完,它便彻底没有了声响。 钟漾知道,它这一沉睡,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会苏醒。 草木之灵,或许只是睡上一觉,醒来之后已经物是人非。 她忍着心酸,又飞进竹林深处,看到了百米空地上,只有一根已然折损的枯黄粗竹子。 没有感应到任何生命气息,它就这样静悄悄地躺着。 此时凭空而过阵阵清风,竹叶被刮的簌簌作响,好像都在为竹王的死感到悲鸣。 亦正亦邪的竹员外,被困于这百米空地内数百年,死的时候也被困于这小小天地之中。 生命的最后一刻,它是否会怨恨明月仙君。 它死的太过草率了,钟漾擦了擦眼角的泪,又掏出了自己仅剩的灵泉,全部倾倒在枯萎的竹根下。 它不该就这么死的,至少……在还没等到明月仙君回来之前,它们都不应该死。 就这样一直呆呆的等着,等到月轮悬空,苦守了一天的钟漾依旧没有等到任何奇迹。 她平静地站起身,又平静地一步一步走回了隐秘之地。 月色清粼粼落在这处荒凉的地界,就连往年茂盛的藤蔓也已经枯败,光秃秃一片。 唯有—— 唯有那依旧独立于小土堆上的那块墓碑,那是明月仙君之墓。 忽而,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径直走向了墓碑。 驴癫风说明月仙君并没有死,那这墓里……装的又是什么? 或许……明月仙君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现在这场浩劫,这里面或许有装着解救苍生的关键。 越想,钟漾就越心潮澎湃,眸中燃着熊熊火光,斗志昂扬地仿佛要干什么大事业。 至于要干什么,等苦寻少女一天的容珩两人找到这里时,只见清亮的月光下,少女灰头土脸挖着土。 在两人愕然的视线中,不敢相信面前这一幕是真的,因为她显然正在刨坟。 并且刨土的动作犹如原始人,粗野又迅速,动作如流水,已经刨了有一个大坑了。 至于这刨的是谁的坟,两人看了看旁边被随意抛之脑后的木牌。 嗯……刨的还是她祖师爷明月仙君的坟。 勇气可嘉。 心中百感交集,两人默契地没有上前打扰,静静看着她在干活。 陆思放想了想,还是拍下一张照片,发给了远在老宅的祁淮景。 对面回了个疑问号,他坏心眼地没有再回复。 仿佛解锁了什么新技能,钟漾凭借着大熊猫独特的优势,仅用人身都能挖的飞快。 直到挖到了长棺材,她一喜,干脆用蛮力就把棺材给抬了出来,只不过身上都被泥土搞脏了。 想干一番大事业,何必拘泥于这种小节,钟漾满不在乎地擦了擦脸。 结果他她随意一瞥,不经意就瞥见了一旁呆若木鸡的两个大男人,还有那只同样懵逼的鬼。 钟漾咧嘴笑了笑:“你们来啦?” 两人一鬼畏缩地点着头:“嗯嗯。” 少女浑身脏兮兮,泥泞不堪不说,脸上也覆满了一层土,再配上她这抹笑和正在干的事,简直就是活阎王。 他们心中不约而同为祁淮景点上了蜡烛,并心中暗暗发誓:惹谁不好,都不能惹上这位姑奶奶。 夜色有些暗,棺材在月色照耀下看的并不明显,钟漾便点亮了夜明灯。 有灯光作用下,能看清棺材整体做工精细,棕木色光泽,存在了这么久,还保存的很完美。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找到钉在棺材上的钉子,不知道这棺材是怎么合上的。 钟漾杏眼滴溜溜转着,看向了容珩,笑道:“容三儿,来把你的宝剑借我用用。” 容珩被盯的浑身发毛,即刻就把少御恭敬递了过去。 拿着宝剑,钟漾想着还是要尊重一下祖师爷,也就慢慢寻着块缝隙处,用力一顶,棺材板直接就被顶开了。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几人两眼放光地盯里面发出的耀眼光芒。 这光芒太过闪亮,大家都同样认为会是那明月仙君留下的何等至宝。 直到光芒消失,众人讶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棺材里,只余一个白色锦囊。 钟漾挑起它,拿在手里掂了掂,发现没感觉到什么能量波动,便直接打开了。 锦囊里面只有简易的一张纸条,材质上佳,怀着激动的心情,钟漾颤抖着双手打开了它。 入目却让他们都沉默了。 上面的字迹潦草,写着——徒孙们不要着急,答案就在你们身上。 钟漾不可置信地翻了翻背面,发现只有一个简笔微笑表情。 一天的辛苦劳动,换来的竟是祖师爷这样戏弄的一句话,钟漾终于蔫了。 三个大男人看到少女这副表情,纷纷憋着笑。 容珩紧绷着嘴角,安慰道:“表妹你不要着急,还是先把身上收拾一下吧。” 陆思放也神色怪异地劝说着,并主动帮她收拾残局,把棺材墓碑都重新放置了回去。 直到做好一切,钟漾还是浑身脏兮兮回到木屋。 在看到那熟悉的矜贵青年后,脏乱的脸下瞬间红了。 啊啊啊,她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俩一直劝说自己收拾一下。 第162章 高人一等 看着少女浑身泥泞,青年的脸愈发黑沉,墨色冷眸危险地眯起。 钟漾窘迫地走到他跟前,怯生生问:“你,你怎么来啦?” 现在已经是深夜,他从京市大老远赶过来,未免也太辛苦了点。 但男人显然会错了意,“我要是不来,你就能去滚泥巴了?” 钟漾语塞,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大大的杏眼里带着委屈。 祁淮景纵然再气,还是在她的小眼神里败下阵来,“再弄成这样,可就成了脏小猪了。” 他牵着她脏兮兮的小手走进竹屋内,一边柔声说:“那棺材还好只是个凡物,要是什么防御法器,可有你受的。” 钟漾自知理亏,低着头嘟囔道:“我哪里想到那么多。” 何况她觉得明月仙君两袖清风,也不见得会有钱办置什么法器棺材。 忽而前面的男人顿住了脚步,钟漾猝不及防头磕向了他的后背,还好她反应迅速地分开了。 但是他白色衣衫上已经沾染了不少泥土。 两个人面面相对,钟漾先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 她忽而想起幼年时,在祁家老宅,男人有严重洁癖,每次要是她滚了泥巴,接下来几天都不准上床跟他一同睡觉。 少女笑的开心,脸上的泥泞也掩盖不了眉梢的笑意,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可爱地好像个偷腥成功的小花猫。 祁淮景长眉一挑,脸上也染上几分无奈的笑意,看着她的目光柔和地不可思议。 钟漾身上太过脏乱,简单的清洁术已经不足以洗干净。 还好师父特意给她开凿过一个小型浴室,那里被术法改造,一直都有热水。 折腾到后半夜,钟漾刚洗好澡,穿着松垮的睡衣偷偷看了眼床上那人,确认他熟睡后才蹑手蹑脚地走进竹屋内。 隔壁竹屋还睡着陆思放和容珩,她得小心点,免得又被他们调侃了。 这床有点小,能看到男人无处伸展的长腿,里面还有个空位置,想来是留给她的。 钟漾又不可控制地红了红脸,小心踩避开他,慢吞吞地躺在了那里。 想到饲养员现在应该睡熟了,她放心地侧过身,本想看看他睡着的样子,却蓦地撞上那双深邃的凤眸。 黑夜中,总会滋生出什么不明不白的东西,就好像现在。 钟漾被一双大手自然地揽进温热的怀抱,伴随着清竹香萦绕,那人低沉带着困意的嗓音划过耳朵似在呢喃。 “宝宝。” 细细轻柔地啄吻,从额头、眼睛……一直到嘴唇,她的眸光颤了颤,连忙捂住他的嘴,求饶道:“别这样叫我。” 然而,男人清隽的眉眼弯了弯,感受到手掌传来的湿热,钟漾赶忙收回了手。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坏了,竟然还……还舔。 想到这,她红着脸道:“你不要脸。” “我不要脸,我要你。” 祁淮景揽着少女细腰的手紧了紧,直到两人贴合,说道:“漾漾,我好爱你。” “容珩他们都说,我这种人冷心冷情,怎么会知道爱是什么,但现在我觉得他们说错了。” 他的眼神是毫不躲避的炙热而直白,钟漾被烫的心头一颤,忍不住发问:“你情话怎么说的这么顺手。” 无论是亲吻,还是说的情话,都给她一种老手的感觉,让她不由得产生了一点怀疑。 难道…… 没想到下一秒,她的唇瓣就被轻咬了一口,钟漾带着控诉的眼神看向他。 男人却伸出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理直气壮说:“该,还敢怀疑我,你这小心思都跑到眼睛里了,知不知道?” “哼,那你这个老古董说情话都能说的这么好听,我能不说你受了高人指点吗?” “高人?”祁淮景有些发笑,“是有那么位高人。” “不过——” “高人就是眼前人,心上人,枕边人” “就是你。” 唇齿相依的刹那,汹涌的爱意涌上心头。 —— 清风山现在空寂寂,为免有不知情的小怪上山来破坏,钟漾布下了一层结界,又安排了清风谷的小弟们帮忙看着。 安排好一切后,两人便回了老宅。 陆思放早就眼馋老宅多时,这次逮到了机会,死皮赖脸拉着容珩就跟着一起回去。 这一回到老宅,竟是给了钟漾一个大惊喜。 紫竹林里,她看着还在打盹的大熊猫,明亮的杏眼闪烁着狂喜的光芒。 这次是真没想到,饲养员竟然把弟弟阿肥也接回了老宅。 现在局势动荡,阿肥待在这里也更安全,恐怕男人应该费了不少心思。 国家法案管的严,况且阿肥还是个有名气的大熊猫,就这样停止营业时间一长,很快就会有人觉察到不对劲。 此时,紫竹林内热闹非凡,阿肥醒来一直围着姐姐兴奋地转,用熊猫头拱着她的腿。 “姐姐!我们以后都能生活在一起了吗?” “当然呀。”钟漾摸了摸它的大脑袋。 三只小弟听说了华夏的动荡局面,也早在一个多月前已经飞了回来。 此时它们并排歪着头站在地上,神同步的目光好奇地看着阿肥,鸟嘴还在叽叽喳喳。 乌鸦道:“老大,你的弟弟看起来怎么长的这么高大。” 杜鹃也附和道:“不仅是高大,这好像也只长个,不长智商……啊!” 还没说完,它就被钟漾狠狠敲了下鸟头,恹恹闭上了嘴。 要说三只鸟里面,还是麻雀跟阿肥玩的最好,并且阿肥很快就把钟漾这个姐姐给抛之脑后了。 一熊猫一鸟还在商量着晚上吃什么加餐,钟漾听了都不禁好笑。 对比一年前三小弟的变化,好像麻雀依旧是这副肥圆的小身体,看起来无忧无虑的,每天都只想着吃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麻雀要是有什么大志向,就奇怪了。 陪了它们玩一会,钟漾出神间,就看到那人静静立于远处的树影斑驳中,神情悠然。 见到她看向这里,他眉眼含笑,无声说了两个字:“过来。” 钟漾做贼般看了眼旁边,发现它们玩的正欢,便悄然无声起身,小跑上前扑到他怀里,嗓音绵软道:“你怎么来啦?” 小姑娘灵澈的大眼睛里布满了他的倒影,祁淮景克制地亲了亲她的唇角,“来看看你们。” “你收敛点”,钟漾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两人在这含情脉脉,殊不知一旁吵闹的三鸟一熊猫已经停下,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树下的她们。 第163章 家主夫人 六月的雨飘飘洒洒,从夜深悄然落下,到天蒙蒙亮才停。 钟漾在房间内睡的迷迷糊糊,一下子却惊醒过来。 才五点多,外面就传来熙熙攘攘的嘈杂声,这不同寻常。 她换好衣服,看着床上睡的正熟的元宝,还是决定没叫它。 从廊道往一楼望下,竟看到众多黑衣保镖步伐迅速汇聚一堂,他们神色严谨,如临大敌一般。 为首的是阿良,同样面色凝重,空气中都弥漫着沉重压抑的气息。 是出了什么大事,钟漾想。 她转到祁淮景房间敲了敲门,并没有得到回应,显然男人已经离开了。 随着阿良交代完一些事情,而后保镖们陆续退下,他正准备走,就被叫住。 抬头一看,二楼栏杆处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少女急切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下来说吧。” 等到她走下来,阿良表情十分难看,道:“就在半夜,元首被抓了。” “怎么会!”钟漾大惊失色。 自从华夏进入戒备以来,作为一国元首的祁隆昌,本该受层层保护才对,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抓走。 阿良掩下了眼里的沉痛,“没人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家主本来派了灵和阿元过去,结果灵也受了重伤昏迷。” “就连……”他说的有些哽咽,“阿元也昏迷不醒。” “家主现在已经去稳定局面了,恐怕华夏这场浩劫很快就要来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吧。” 钟漾怔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独自出了大门,背影有种孑然一身的孤寂感。 在这一刻起,仿佛时间都被推着往前走,而她站在最前面,却望不见所有人的结局,包括她自己的。 明月仙君说,答案就在我们身上,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到底又在哪。 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想来跟那魅魔脱不了干系。 她忽然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顾序。 身为位面管理员,他的职业应该是维护位面的秩序才对。 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位置,为什么会长们从来不曾提过他,反而好像避他如洪水。 自从两年前的古境一别,钟漾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仿佛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走到外面,试探地朝着天空叫了三声“顾序”,依旧静默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顾序曾说过,唤三声他就能听见,但现在怕是没有作用了。 钟漾的大脑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就这样呆呆地走到厅堂内,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又木头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听到元宝奶声奶气地叫唤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娘亲,你怎么啦,都不理元宝的。”元宝大眼睛里写满了天真,不谙世事地看着她。 钟漾压下心中的酸涩,伸手抱住了它,站起身就往外走,温和又平静地说:“元宝,咱们去找找你爹爹。” 主宅内现在空荡荡,只有十几个保镖守着,一见到少女好似要出门,其中一保镖连忙上前劝说。 钟漾还是坚定道:“你把我送到家主那边就行。” 保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遵从未来家主夫人的意思,毕竟是去家主那,他应该也不会被怪罪。 家主出门前可交代了,一切以家主夫人的意愿为主。 一路驶到廊亭旧舍,出示了通行证,武警还检查了一遍车内,这才被放行进入舍内。 入目是一栋栋古典中式别墅,散落在苍翠树荫之中。 车一直停靠在一栋明显有些不一样地大别墅前,等钟漾一下车,保镖也急忙开走了。 这里的安保管制极严格,何况现在是特殊时候,除了特殊人员,车辆一律不能在此逗留。 门口还有两个祁家的保镖在守着,见到钟漾并不惊讶,反而齐声喊道:“夫人好!” 钟漾都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正准备抬脚进去,就听到一个甜腻腻的声音叫住她。 回过头一看,女人刚好走过来,精致小脸略化了点妆,樱唇琼鼻,穿着一身粉色长裙,美丽动人。 钟漾眼波微动,认出了她正是当初带狗来老宅的那个小白花。 沈幼宁看到少女的第一眼,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得这个人是个威胁。 只因少女生的太好看,就算未施粉黛,白皙的脸上透亮的看不出一点瑕疵。 仅仅穿着一身长袖长裤,头发乖顺披着,双眸十分灵动,沈幼宁都莫名觉得自己今天精心打扮的妆容被比下去了。 她扯出一抹无可挑剔的完美笑容,挽住少女的胳膊,道:“妹妹这是第一次来?” 钟漾对女人的行为表示不解,迟疑地点了点头。 口袋里的元宝已经按耐不住,不停顶着她的手想要出来,钟漾安慰地拍了拍它。 沈幼宁笑容更大,自来熟地拉着她进了大门内,一边介绍着这里的布置,仿佛自己才是女主人。 在知道少女是第一次来,沈幼宁的敌意这才收起来,还以为只是个来大院的客人。 毕竟刚出了那件事,沈幼宁也只是因为知道点情报,才被请过来。 她当然没有听见刚刚门口保镖叫的那一声“夫人。”要是知道了,不知又是做何看法。 沿着花荫小径而行,一直听着沈幼宁在这喋喋不休说话,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她的来路。 一直到了别墅门口,钟漾挣脱开她的纠缠,独自踏上台阶进入一楼。 沈幼宁见状,瞬间拧紧了眉心,对这个人如同乡下丫头的举动感到十分不满。 枉费她还想与之打好关系,等会就看着这丫头是怎么被赶出来的吧。 一楼现在只有几个官员在,沈幼宁因为爸爸的关系都认识,勾起从容的微笑,便上前交流起来。 当得知少女竟然畅通无阻上了三楼,她表面还是很平静,垂下的手却死死握着。 她就知道,这少女哪有想的那么简单。 能上二楼,怕是早就跟那个矜贵男人有了交集。 亏她还在庆幸少女看起来呆呆的,一问三不知,被问及认不认识家主,少女也只是沉默摇头。 原来都是假的,沈幼宁眼中怨毒一闪而过。 第164章 浩劫 当看到少女的时候,祁淮景错愕一瞬,眸中闪过欣喜的光芒。 不过现在他还在开会,钟漾便坐到隔壁茶室厅内,安静地等着。 陆思放也趁机跑了出来,逗弄着元宝:“小人参精真可爱,我也想养一个了。” 温承漂浮在空中,懒懒讽刺道:“就你,能养出什么来?” “没错!陆叔叔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养什么都会死的。”元宝双手叉着腰,附和说道。 “开玩笑吧,我虽然是养什么宠物都死,但我从小根正苗红,哪来的戾气?” 陆思放不屑地翘起二郎腿,对这小东西说的话表示十分质疑。 钟漾也疑惑道:“元宝是天地灵物,说的话不会有错的,难不成是你上次去幻境的副作用还没消?” “对啊!”陆思放打了个响指,“还真有可能,我就说我最近睡觉总梦到什么事,看来还真被影响了。” 温承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几人说话的功夫,容珩从会议室走出,面露难色地叹了口气,自顾自说道:“难啊难。” “怎么?你小子都混上官了还难。” 容珩无语地瞥了眼陆思放,看见他正没骨头似地躺在沙发上,更是觉得跟这厮话不投机半句多。 见他身穿一袭精致白袍,艳丽的脸都添上了几分庄严,钟漾不由好奇道:“你这是当了什么官?怎么黄袍都舍得脱了?” 容珩苦笑:“驱魔使,听起来就神神颠颠的,要是被我爷爷知道了,又要挨骂了。” 现在华夏动荡,耐不住他大伯百般请求,要不然他哪里会做这些。 这时,从会议室陆续走出来几个人。 祁淮景走在最后面身姿卓尔,过来牵起了钟漾的手,介绍道:“这是我大伯,执行长,还有……” 待少女一一朝他们问候了声,执行长容高朗声一笑:“小景眼光还真好,小姑娘乖乖巧巧真讨人喜欢。” 他话音一转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不像某人,成天干些不正经的事。” 一旁的容珩只得赔笑道:“大伯,我这可是正经行业。” 容高冷冷瞪了他一眼,也没有再挑刺。 几人寒暄了几句,然后又匆匆忙忙走了。 元首被抓这件事只有几个高层知道,消息已经被封锁,他们几个可有的忙一阵子。 祁淮景拉着少女坐下,还不舍得放开手,两人十指相扣着,他柔声道:“饿不饿?” “还好。”钟漾在有旁人面前还有些放不开,忽然想起来这的目的,问道:“灵和阿元怎么样了?” “他们……” 祁淮景有些迟疑该不该说,便道:“你想去看看?” 钟漾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然而等她抬起头,就看见对面两个人夸张地捂着胸膛。 容珩捏着陆思放的下巴,“含情脉脉”道:“宝贝,你饿不饿?” 陆思放“娇羞”,“不饿,人家看着你都饱了。” 沉默了几秒后,两人默契地把头转过去,朝着地上干呕了几声。 钟漾忍无可忍地凌空挥出一掌,成功让两人收敛起恶心的德行。 —— 进了三楼一个房间内,扑鼻而来一股浓郁酒精味,一张病床上躺着浑身包裹着纱布的人。 钟漾看不见脸,还是能确认这是阿元。 因为,另一张病床上正躺着一只雪白毛发的大狗,已经奄奄一息,但浑身散发的气息正是灵的。 先前多次接触并没有发觉灵有什么异样,应该是用什么秘法掩盖了妖气。 没想到灵是妖精,看样子好像是条萨摩耶,钟漾暗暗吃惊,也明白了为什么祁淮景有些为难。 就是不知道阿元清不清楚这件事。 钟漾把元宝提起来,诱哄道:“乖儿子,你再搓点泥出来好不好?” “娘亲,这不是泥!这是我的宝贝。”元宝皱着眉,很不满地嘟起了嘴。 “好好好,你可以把宝贝分点出来给这两个哥哥吗,他们都是娘亲的好朋友。” 元宝顺着钟漾指的方向,看了看床上重伤的一人一妖,踌躇了会,它还是点头应下。 钟漾亲了亲它的人参脸,欣慰道:“真是我的乖儿子。” 元宝被亲的已经晕头转向,无视爹爹杀人的目光,从身上搓出一小块黄色物体,又掰成了两半。 “娘亲,我身上就只有这么多了,你给他们服下很快就能好了。” “嗯好。” 上次元宝留给她一粒参引子,钟漾给师父服用后,才得以保住了他的性命。 可见这东西的奇效,给他们服下后,又过了几分钟,床上浑身包裹纱布的阿元渐渐有了动静。 当阿元幽幽醒转,先是怔忡了半晌,后才恍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本想起身但身上的伤口实在太痛。 祁淮景按住了他的动作,沉声道:“阿元,你伤的太重还是先别动了,把深夜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吧。” “是。” “已经到夜半四点,我和灵交接班,突然灵感受到了从元首房内传出的波动,迅速就冲进了屋内。” “但……”阿元顿了顿,“那人身穿黑袍看不清脸,浑身黑气环绕,应该就是魔,我们两人不敌,夫人也被打晕。” “就这样,我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醒来就……” 阿元侧过头,看了看旁边床位那条白狗,似乎并不意外,反而问道:“家主,他……还好吗?” 昨晚那黑袍人的攻击,一部分都被灵挡住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就醒过来。 祁淮景了然开口:“没事,性命保住了,你们好好休息吧。” 几人正准备出房门,忽而阿元双目睁大,声音饱含惊恐:“主子!那人的目标不止是元首,还有各国的领袖!” “她似乎没想到我们会活下去,我当时隐约也听见了,那人说要把他们都抓起来。” 讶然中的静默,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直到过了几秒,祁淮景冷静下来,开始安排人员向几个大国发布通告。 这件事情已经不止是华夏的浩劫,即将波及到整个世界。 第165章 往事如烟 沈幼宁在一楼等了许久,还是舍不得就这么走了。 她已经把事情大略交代完,私心里还有些没说出来,想亲口跟男人说。 当脚步声传来,她蓦然回首,却被眼前这一幕狠狠刺穿了心。 原来……那个清冷矜贵的青年,冰冷的眼里也会出现柔情,只是从来不是对她。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男俊女俏仿若一对璧人,看着他们相携的手,沈幼宁才如梦初醒。 从来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没有人注意到沈幼宁,正当他们就要出门时,她终于忍不住发出声:“站住。” 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诧异地把目光投向椅子上的女人。 容珩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还有些恍神,忽而想起来还有这号人物。 “家……主,我有重要的事要说。”她不紧不慢走过来,依旧楚楚大方。 后面几个人见状,识趣地先行离开了。 祁淮景眉头微皱,“就在这里说吧。” 他不想她误会,牵着少女的手更紧了点,惹得钟漾疑惑地看向他。 沈幼宁看着两人亲昵的互动,眸底一丝怨毒一闪而过。 她扬起一抹纯净的笑容:“九哥,可以借过一步吗,事关我们沈家的秘密。” 祁淮景目光淡淡扫过女人,如往常般冷漠,“你还没交代完的话,看来他们还需要再回来一趟。” 说完已经转身离开,徒留沈幼宁站在原地,目光淬毒般盯着两人的背影。 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她突然冷笑一声,还没等她出门,自然从门外进来许多黑衣人,不顾她的喊叫,便把她带走了。 华夏无元首,沈霆暗中妄想独揽政权,在多方牵制下也是痴心妄想。 这种局面下,沈幼宁这次也是背着父亲来,倒是省的祁淮景再费心思,他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主。 沈霆要想把女儿再带回去,可不是那么好商量的了。 祁母这次受了不少刺激,也被接回老宅小住一段时间。 书房内,青年专注地在办公,蹙紧着眉头,干净修长的手指不时敲打着键盘。 祁父被抓,他面上如常,心里也不好受吧。 从这个角度看,越能发现他这个人偏冷,仿佛什么局面都能运筹帷幄,自带一股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钟漾在一旁看着,心里描绘着男人清俊的冷淡面容。 想到什么,她凑到他耳边,轻轻唤了一声:“九哥?” 少女嗓音绵软,尾音微微拖长,好似在撒娇,祁淮景眸中闪过错愕之意,有些意外听到这个名字。 而后,就见她捂着嘴偷笑,似乎对他这个反应很满意。 眼睛里的笑意都要偷跑出来。 祁淮景眉梢一挑,干脆停下手中的事务,揽住少女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托到了自己腿上。 动作亲昵而自然,钟漾只得勾住他的脖子,两人近距离下,呼吸都在交缠。 “乖,叫哥哥。” “不要。” 钟漾撞上他凤眸里的暗色,心尖一跳,下意识捂住了他的嘴,脸红道:“你羞不羞。” 祁淮景拉过她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亲,戏谑问道:“羞什么?” “嗯?叫哥哥好不好?” “不,不要。” 坐在男人腿上,呼吸都是他身上的气息,钟漾只感觉晕乎乎的。 好半晌,在被亲的浑身又发软,她听到耳边传来低沉的笑声。 为了找回面子,钟漾有些炸毛道:“你岁数比我大这么多,我应该叫你叔叔才对。” 话落,就见男人凤眸危险地眯起,她僵硬着身子,见势不妙就想溜走,却被整个人禁锢在他的怀里。 只听他清冷的嗓音还夹杂着几丝委屈:“漾漾这是嫌弃我老了吗?” 算上今年,祁淮景也才二十八岁,对比少女正十八年华,两人相差十岁。 想到这,他的眸光黯淡下来,“漾漾嫌弃我是应该的,毕竟你还年轻。” 平常清冷淡漠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委屈,钟漾没骨气地又心软了。 虽然知道他是装的,钟漾壮着胆子,还是小声地说:“哥哥,我不嫌弃。” 祁淮景呼吸一滞,垂眸看向她,凤眸潋滟盛着光彩,哄道:“再叫一遍好不好,叫阿景。” “阿景。” 他声音哑了些,“真乖。” 乖的让他忍不住,想欺负…… —— 钟漾照着镜子,反复确定嘴唇已经看不出来红肿,又整理了下衣服。 确定一切正常后,她来到了祁母的房内。 此时她正靠坐在床边,眼角还含着泪水,抚摸着一个相框。 平常钟漾看见的,都是打扮端庄大方的祁母,从来没见过她这般憔悴的一面。 想来这次打击太大,钟漾缓步走过来,伸手握住了她,轻声道:“阿姨。” 安慰的话钟漾不怎么会说,只能默默陪伴。 李文兰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漾漾来啦,真不好意思,要让你们年轻人来主持大局了。” “没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钟漾斟字酌句说道,“叔叔目前还是安全的。” “我知道,能想到抓一国元首,那歹徒肯定有什么大计划,计划完成之前不会让他轻易死的。” 钟漾讶然,能看到祁母的目光中有一瞬间变得狠厉。 从某种方面来看,似乎祁淮景和祁父祁母很相像,越是到了危难关头越是冷静。 紧接着,李文兰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开始讲述起一些陈年旧事。 “小景刚出生的时候,持续高烧不退,还好有一位高人相助,” “恰逢那几年华夏政圈动荡,没能空出时间来照顾孩子,是我为人母的失职。” “直到后来,在小景四岁那年,被敌对者绑架,那个时候我才真正醒悟过来。” “索幸小景安然无恙,我便退出了政坛,但那时候我们母子的关系就已经……”李文兰说起来喉间还有些发涩。 钟漾听的心头发塞,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的身影。 他当初才四岁,就要面对被绑架随时可能死亡,当时的小祁淮景会哭吗。 “他的爷爷后来就把他接了过去,我当时想,或许在老宅那边安然长大也是好事,不曾想……” “十八岁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第166章 镇魔 祁母讲述了很多旧事,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很多不明的情绪。 这场倾诉持续了很久,钟漾能感觉出来,她像是在托付,又像是在离别。 接下来几天,陆陆续续传出哪个国的领导人被掳。 纸包不住火,渐渐从网络上也传出了些许风声,一时间闹得民心惶惶。 这天深夜里,钟漾没有入睡,在感受到隔壁传来的动静,她扑腾一下爬了起来。 她还穿着白天的衣服,这也就方便了她直接拎起熟睡的元宝,大迈步拉开了房门。 刚好与那人撞了个正面,看他穿着一袭简便的黑衣长裤,一切都已清晰明了。 沉默中,钟漾冷声质问:“你这是要去哪。” 男人欣长的身影在灯光下忽明忽暗,看不出他现在的神情,也能感受到此刻的疏离。 “你,还是别去了。” 钟漾气急,冷冷剜了他一眼,把手里熟睡的元宝塞到他手里后,直接绕过他下了楼。 纵使知道他是为了她的安全,但钟漾还是很不满这人贯会把心思藏在心里。 他不想她受伤,她亦如此。 踏上掌中船,见到这么多熟人,钟漾就知道,他瞒了她不少事情。 陆思放看到少女,还有些诧异,挤过来嬉皮笑脸道:“他怎么舍得把你放过来了?” 钟漾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进了阁楼内,惹的陆思放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温承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 掌中船都被借过来了,当然这主人也在船上。 只是他正哭丧着脸,对着美艳青年道:“少侠,能否把罗盘还与我,您都用了这么久了。” 容珩手里拨弄着古刹罗盘,不耐烦地应付道:“老头,说了多少遍了,先让我好好试验一下这罗盘的作用。” “你说你着什么急,我又不会亏待你。”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枚金叶子甩到万事通手里。 这打发叫花子的手法,让万事通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又无可奈何,只得哆嗦着把金叶子塞到了兜里。 人员陆续都上了船后,按照事先计划好的路线行驶在云雾中。 飞行了有两天,看这熟悉的行驶路线,钟漾便猜到了这是去哪。 船上人数大概有百余人,不仅有祁家人,还有国外的部分人员,华夏部队里也有部分人在。 显然这场规模不小的镇魔行动,寻思法师当然也在场,并还在与几个外国人交谈。 此时,元宝窝在祁淮景怀里,纯真问道:“爹……爷爷,他们说的话好奇怪哦。” 祁淮景指尖拨了拨它头上的三根草,唇角微扯:“叫爹爹。” “元宝不敢……” 他动作一顿,转而看向附近,少女正撑着栏杆远眺着远方,看起来是在望风,但余光却若有若无地瞥向这边。 心中暗暗有点好笑,祁淮景信步走近,牵起了她有些微凉的手。 “还在生气?” 两个人冷战也有几天了,期间少女一直对他爱搭不理,他心底也不好受。 钟漾本想抽回手,但男人这次意外地固执,僵持下,她没好气开口:“放手。” “不放。”祁淮景牵的更紧了,俯下身把脸紧贴住她的脸,软着声音央求她:“我好想你。” 钟漾冷着的脸有些缓和,元宝适时出声:“我也好想娘亲,不要生爹爹的气了好不好?” 父子俩用同样水汪汪的眼神注视着她,钟漾的心已经软化。 在男人又是撒娇又是蹭脸的攻势下,她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重归于好,但钟漾还有些委屈:“你要是再敢丢下我,这辈子你就自己过吧。” 随即,高大的身影将她搂住,紧贴的话语带着害怕和颤抖:“再也不会了,是我的错。” —— 昆仑山常年积雪,但现在的目光所及,却是一大片巍峨的青山。 大雪已经不见了踪迹,这里显然是发生过什么,还有些许战斗过的痕迹。 这里没有生灵,死气沉沉。 最高的那处山巅之上,似有黑雾弥漫,天空中都翻滚着浓重乌云。 沉闷的气氛在寻思法师高昂的声音中,得到了缓解。 半空中,寻思遥遥而立:“倘若有人现在反悔,我不会追究,你们可自行离去。” 人群中静默了,从中出来了几个人,对着天空行拜一礼后,便匆匆离去。 片刻,人数再没有减少,所有人目光坚定地看向远处那黑云所在的山巅。 那里,就是本次镇魔计划的目标。 寻思欣慰地笑了笑,爽朗说道:“此去若是龙潭虎穴,能解救天下苍生,赴死又何妨。” “在场各位都是我们人妖两族的英雄,老夫再此感谢大家。” 在众人注视下,这位存在了不知多少年,依旧无私奉献于世界的老者。 他身穿朴素布衣,脸上皱纹密布,两眼却闪烁着精光,但见他凌空转过身,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山巅之上。 而后,掌中船也紧随其后。 钟漾不安地握住了祁淮景的手,对方也随之紧握。 在来之前,她已经把乾坤袋交给了阿肥,这次仅带了那件残缺至宝鹤鸣。 计划成功的可能性不足一半,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此时,祁淮景却笑出了声,眼眶微微泛红,“事情结束后,我们结婚好不好?” 钟漾抿唇一笑:“好。” 他又说:“慕颜也快化形了,我们回去给她取个好听的名字,当作女儿养好不好?” 想到慕颜,钟漾忍俊不禁,还是说:“好”。 草木灵物化形,多是从幼儿期开始,这么说起来,那她岂不是已经儿女双全了。 “我……”他说话开始哽咽,冷白的脸颊却有些泛红,“婚服我都备好了,中西两套,我很想看你穿上的样子。” 钟漾调笑道:“某人是不是已经蓄谋已久。” 祁淮景不自然地别过头,耳朵蔓上了红意,顺手递过去一枚青润的竹簪。 “本来是想之后求婚的时候送的,怕是来不及了。” 钟漾怔住,后知后觉时,男人已经把簪子叉在了她的发间。 “你,”她又羞又恼,“哪有人求婚是这样求的!” 对方安抚说:“回去补上。” 第167章 诸神陨落之地 浓郁的黑雾深不见底,置身其中,就算是夜明灯也照不透里面。 这样压抑的环境内,人群中突然传来尖叫声,随之四面八方从黑雾中跳进来的,是庞大魔物。 他们通体幽黑,眼眸是邪恶的深绿色,有成年狼的身高,身上布满泛着乌光的鳞片,背上竟长着一双铁翼。 獠牙锋利至极,在猝不及防时,已经朝着人群扑过来,一口就吞吃一个外国男人。 血流蔓延到船只甲板,尖叫声响起,已经有人提起自己的武器与之交战。 容珩与魔物的利爪交之而过,手中少御挥出一剑,劈在它的身上一道很深的伤痕,涌出了浓黑的血液。 然而不过几个呼吸,那伤疤就已经止住了血,并且还在缓慢愈合。 魔物的双眸冰冷带着杀戮,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蝼蚁,容珩有片刻恍惚,一时不察就被又一只魔物扑倒。 电光火石间,一支蓝荧流箭飞驰而过,穿透了那张开血盆大口的魔物丑陋的脑袋。 伴随着滋滋灼烧,失去生命的魔物化成了灰烬消散在黑雾中。 陆思放懒散的声线传来:“小爷这招帅不帅?” 容珩不甘落后地运转剑气,十几道剑影而出,妄图抵挡的两只魔物即刻毙命。 “一般一般,我刚才只是没发挥好。” 两人在这暗自较劲,钟漾也没闲着,她拿着半截鹤鸣,当起了飞镖。 流光飞弧,其中藏着力道刺穿了一个又一个魔物坚硬的外壳。 她虽然只是伪炼虚修为,却也领悟了一丝剑虚的真谛,对付这种低级魔物还游刃有余。 魔物的嘶吼声,人群的尖叫嘈杂中,祁淮景足尖点在船杆上,手中青光剑影翻飞。 但随着时间争分夺秒过去,似乎从黑雾中出来的魔物越来越多,并且防御和攻击力也随之增强了。 这艘船的体积太过庞大,已经多处遭遇破损,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妙。 “船快破了,大家快乘上飞行法器走!” 当机立断下,祁淮景揽住少女,踏上含光剑迅疾飞腾进入黑雾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容珩拉住还有弯弓的陆思放,纵身一跃也乘上剑,犹如流光而出。 零零散散的各式法器飞出,万事通纵使再心痛,也只得乘着法器出逃。 能来这里的人,不管是为了心中大义,还是家国情怀,无不都有些保命手段。 大家有惊无险穿过了黑雾,此时天光乍现,众人飞落在一处废墟之上,无不震撼地望着这处不同于外界的小方天地。 月升映沧海,落日映苍穹。 当月亮和太阳同时显现,左边是皎月当空,右边却是落日余晖。 仿佛天空都为两者青睐,特意分置了两半。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平地,月光和余晖倾洒之下,遍地是残骸枯骨。 两方交界的中间,却徒有一方湖,一边连接着月,一边连接着阳。 空中隐隐散发着强大的威压,钟漾不适地捂住胸膛,内心深处隐约有什么感应。 是……是那座枯骨堆积的山,在那山顶竟然有一个绚丽的奇怪石头,它的中央好似有个金色旋涡。 钟漾不自觉地被它吸引,向前行走了几步,却被祁淮景一把拉住。 “别看,这里是诸神陨落之地,那石头看久了会被吸收神智。” 她回过神,不敢再乱看半分。 这时,她注意到半空中,有几道人影还缠斗当中。 其中有寻思法师,还有两个似乎是国外道行高深的前辈。 三个人对上那黑衣女子,却只是能打成平手。 “走,去破湖中央的法阵。” 祁淮景牵住钟漾的手,两人轻盈一跃,凌空飞起看清了湖中央的一个奇怪法阵。 阵法五角,各站着五个人,其中一个正是祁隆昌,他们紧闭着眼,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血红诡异的光芒中,阵眼处,竟然坐着与那黑衣女子长相一样的女子。 只不过似乎这女人的面容要更妖异,她睁开眼的刹那,仿佛修罗深渊。 开口竟然是雄厚的男声:“哦?小子你身上的气运可比这五个加起来还多,看来那家伙对你还真是青睐有加啊。” 她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钟漾不安地把祁淮景挡在身后。 到底谁才是有苏魅……,难道秦无拘的母亲其实不是她。 然而,当女子目光看向钟漾的瞬间,浑身怒气翻腾:“你是谁?为什么有明月的法器?” 钟漾诧异一顿,随着她憎恶的目光移向自己手里拿着的那把鹤鸣。 这竟然是明月仙君的东西。 女子似乎十分讨厌明月,又忽而转怒为喜:“就算你拿了她的东西也没用,待我的阵法大成,你们都得死。” 一旁默不作声的祁淮景道:“前辈,可否请教大名?” 女子冷笑一声:“有苏魅。” “有苏魅前辈,如果您只是需要他们身上的气运,不如让我作为交换。” 钟漾不知他有什么打算,心慌地握住了他的手,对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眼前的青年表情真诚,镇定自若地仿佛有苏魅记忆中的那个人。 凝视许久,有苏魅却勾唇轻笑起来:“不愧是下一任位面者,你可比顾序有担当多了,可惜……” “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但我的阵法已经启动,你要是强行破开,只怕这些人肉体凡胎,受不住你这一击。” 祁淮面色一凛,提剑的手悄然落下。 “放心吧。”有苏宴笑的妩媚,“等我登上那位置,你……我自然会留着。” 然而下一刻,剑光一线,明明感受不到任何剑意,阵法的防护罩却陡然就这么被破开。 当那柄剑扫向她时,有苏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感。 再不走,恐怕真会被刺中,但这一走,进行到一半的法阵,就功亏一篑了。 心念电转间,她已经作出了决定,瞬闪离开了阵眼处,再次出现已经在几米开外。 有苏魅目眦欲裂地看着那人,“你会为你的行为后悔的!” 青年手持一把青色长剑,静立于空中,身姿修长如松,周身气场凛冽,仿佛与这天地都融为了一体。 “魔,该死。” 第168章 实力至上 就在这关键时刻,钟漾已经趁机与几人接手,把阵法中的五个人转移到安全地区。 底下战乱不断,不仅是寻思这边脱不开身,容珩本想帮忙,却被突然出现的银发少年缠住了脚步。 “你不是我的对手,放弃吧。”秦无拘神情十分冷漠,眸中却有着迟疑。 容珩被他放出的几缕血丝捆绑住,浑身动弹不得,狠狠咬牙道:“秦无拘,放开!” “你只要答应我不去帮忙,我就放。” “行。”容珩将计就计。 秦无拘有些迟疑,这人刚才还如同牛皮糖,怎么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反正我也打不过,我不去帮忙就是了。” 于是,他便把人给松绑了。 没想到一得到自由,容珩就御剑去了另一边。 此时陆思放正与扬孤虚缠斗在一起,弓对上剑,到底只有远攻才更有优势。 要不是陆思放在部队待了多年,这反应要是再慢半拍,怕是已经削成几半了。 温承不慎被剑气波及,身形开始摇摇欲坠时,有容珩接住了他。 此时,场面变成了三对一,扬孤虚面露不忿,朝着一旁看热闹的少年道:“你还不来帮我?” 秦无拘双手环于胸前,目不斜视:“你又没死,还要我救?” 见没有帮手,陆思放凝气聚神,手中气息汇聚在弓上,凝聚出一支箭,气息一放,手松开箭以迅雷之势射出。 容珩紧随其后,浮光掠影中,剑光如风纵横交错,直击扬孤虚的肩部。 他可听说了,只要没死就行,自然是要折磨地这叛徒生不如死,让他还敢背叛华夏,与魔为伍。 没有几个回合,扬孤虚已经丧失了战斗能力,后方人员接手把他五花大绑起来。 容珩与陆思放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开始朝着不同的方向开始狂奔。 少年看向朝着自己跑来的人,心中有些诧异,不明白他这是做何故。 看他浑身没有剑意,就连剑都已经回了鞘,逆光而来的目光太过大义凛然,艳丽的眉梢也被这股正气给压了下去。 恍神的刹那,鼻息间有一股淡淡的艾草味,唇上碰到了一抹柔软的触感,秦无拘的血瞳陡然放大了。 “你……” 失去意识前,他下意识抱住了来人。 容珩强撑着睡意,最后捂住脸道:“兄弟,我这损失可大了,你们自己保重……” 话没有说完,他也昏睡过去。 陆思放疾转而走,顺便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兄弟,回去我必定花钱给你造个像驴会长那样的金像!” 能想到把昏睡药放在自己嘴里,与敌人“同归于尽”,不得不说容珩真是个大变态。 半空中的打斗还在僵持不下,陆思放不会飞,还好有温承揽住他。 找到了一处好位置,他架弓而上,一支支蓝箭射出,刚好正中那黑衣女子的右胸膛,只听她凄厉地发出一阵惨叫。 他这把天行弓,可是带着神圣之力,对邪异之物有压制效果。 队伍中的一个印度人,叽叽歪歪对着陆思放喝彩了几句。 有了四人联手,这局势瞬间扭转了许多。 陆思放连忙喊道:“温承,换个位置!” 但连叫了几声后,温承只是喃喃道:“男人和男人之间,也能做那种事?” 陆思放:“……” “现在是想这种的时候吗?” “哦,抱歉。” 另一边,有至宝凰焰加持,祁淮景剑尖挑过一枚枚焰火,凭空甩向了有苏魅。 漫天火焰如同流星划过长虹,吸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此时地面与天空的战斗混乱不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的魔物也跑了进来。 这里的地界似乎有什么奇特的吸引力,让本就智商不高的魔物变得疯狂无比。 狼狈躲避着焰火,有苏魅眸底冷光一闪,瞬间隐去了身影。 周遭似乎都安静下来,没有看见她的任何影子,祁淮景背剑静立,阖上了眼。 就算有什么隐身术法,空间的波动是必然还存在的。 但可惜,有苏魅的修为似乎到达了不触动空间波动,也可以隐藏于其中。 忽而,一道破空声呼啸而过,祁淮景抬剑一挡,没有防备的后背却被一双隔空利爪划过。 剧痛袭来,祁淮景身形微颤,强压住喉间的腥甜,身形轻移,巧妙拉开了双方危险的距离。 从这一刻起,祁淮景才真正明白了两人修为之间的差距,恐怕这魅魔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 地面上不断灭杀魔物的钟漾,不时关注着天上那场战斗,一见到他落在下风,心里着急手下动作越加狠厉。 熊猫一族战斗不用法器,他们的攻击主要靠自己的利爪和巨大的力量。 仅靠蛮力在食物链中也居于顶端,这些魔物纵使外壳再坚硬,也抵不过钟漾的两拳。 加之有鹤鸣当断棍,钟漾混迹在其中如鱼得水,不消片刻这边的魔物已经尽数灭杀。 周围的魔物见状,也知道这个少女不好惹,纷纷夹住了尾巴四散而逃。 得了空闲,钟漾向空中那道黑影甩出鹤鸣,又腾空而起,拳头带着劲风迅速出击。 只听沉闷的一声碰撞声响起,双方都被冲击力波及后撤了几步。 钟漾来到男人身边,心疼地摸着他后背血淋淋的三道伤口,道:“别硬撑,我来挡一会。” 祁淮景安抚地对她笑了下,“没事,目前还能撑一会。” 被一而再再而三攻击,有苏魅面露狰狞,忽然又显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你们两个,当个亡命鸳鸯正好,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在我面前秀恩爱的人。” 话音消失的瞬间,这方天地的空间仿佛都被禁锢了,有苏魅的身影又消失不见。 祁淮景脸色瞬变,反应迅捷就想把少女扯开,然而为时已晚,一股蕴含着邪恶杀戮的气息顷刻迸发。 这气息阴寒至邪,却在攻击到钟漾的刹那,被一股柔和的光罩抵挡了部分伤害。 但落到她的身上,她的大脑有片刻宕机,随之彻骨钻心的疼痛涌上。 浑身的灵力已经无法运转,钟漾吃痛地呻吟出声,被男人揽在怀里,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隐约只能听到他带着哭腔说:“漾漾醒一醒,不能睡。” 第169章 完整至宝 钟漾咬住舌尖,刺痛刺激的她头脑清醒过来,口袋里的元宝此时探出了脑袋。 身为灵物,对于这种邪恶的气息它很害怕。 但看到娘亲受伤,它还是出声道:“娘亲别怕,我在帮你净化体内的魔气。” 钟漾强扯出笑容:“我没事,还能撑住。” 她伤的不严重,只是身上的魔气扰乱下,一股阴寒之气蔓延在全身,有种提不起劲的感觉。 应该是刚才,头发上的那枝竹簪帮她挡住了部分攻击。 黑衣迎空猎猎作响,有苏魅有些惊讶,勾着红唇道:“哦?法器不错,那就再接我这招。” 话音声中,他的身影犹如鬼魅,手中凝结出一柄血刀,奔腾而来时,浓烈的煞气仿佛要将人吞噬。 血光瞬闪间,青年骨感分明的手腕一转,刀光剑影下快的几乎只能看见残影。 剑气蓬勃,风卷残云。 此时的祁淮景,眼中只有这把剑。 负伤的钟漾已经转移到地面,面色苍白地看向另一边的局势。 寻思法师几人已经成功擒获那名黑衣女子,此时正朝这边赶来。 然而突如其来的黑红气流凭空出现,少年白衣似雪,银发飘扬,后面陡然出现了九道银白尾巴。 他的红瞳此时似血般妖异,俏丽端方,似魔似仙,就这样施施然挡在了两边战局的中间。 “你们,把我的母亲放下!” 秦芙儿此时正被解绑,面上不见有半分紧张,笑的张狂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哈哈哈,你们想抓我,问过我儿子没有。” 寻思三人消耗过大,已经无力再反抗,悲哀地阖着眼没有说话。 钟漾瞳孔微怔,腾空飞向空中,大喊道:“秦无拘!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从来没想过,当初那个只会偷奸耍滑的小狐狸,此时会站在与之交背的对立面。 背对着她的少年明显身形一僵,似乎不敢转身,只是沉默着,挥手解开了禁锢住的三人。 甫一解绑,寻思和两位外国长老已经失去了力气,迅速坠下空。 地上的陆思放一直暗中观察这边,手忙脚乱地和温承接过两人。 陆思放心里隐隐还在奇怪,这少年吃了昏睡药,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看来他的境界已经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仿佛过了良久的沉默,钟漾已经做出了选择,手中鹤鸣已经抛出,继而身形如电,手中灵力汇聚。 然而出乎意料地,秦无拘并没有动,背过去的如芙蓉般的面容,是凄凉惨淡。 瞬息之间,秦芙儿抬手就接住了她的攻击,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反而娇笑道:“明月的法器,可不是这么用的。” 钟漾愣住了,不明白她这是作何举动。 只见秦芙儿手中光芒乍现,半截流光四溢的玉竹出现在她的手中。 钟漾手中的鹤鸣感应到了对方的存在,两方法器发出了持久不歇的嗡鸣。 “这……”钟漾心中大惊,“另一半的鹤鸣。” 须知她手中的鹤鸣只是残缺至宝,但也能发挥强大的破坏力,要是这女子手中的另一半是真的。 两管合并,必有强大的加持效果,但对方毕竟是敌人,钟漾也不敢轻易相信。 看出了少女的顾虑,秦芙儿眸底流光一闪,“你放心,这东西可是你师父千方百计要回来,我自然双手奉还。” “只不过——”她盈盈美眸落在远处交战的那道黑影中,“这法宝对上那魅魔有奇效,你快快去帮他们吧。” 那边的战况确实不妙,钟漾眉一横,接过了女人手中的半管玉竹。 两两合并,青玉色泽流光溢出,里面蕴含的至纯之气瞬间迸发,完整的鹤鸣发出了旷别已久的雀跃鸣声。 这气息,让钟漾莫名想到,在空境内看到的那些透明光点。 来不及思考,钟漾深深凝视了两人一眼,而后退飞几步,转身去支援了别处。 纵然不知道他们的意欲何为,她也只能承上这意。 刀光剑影,祁淮景的含光剑对上那把血刀,勉强能抵挡一二,却只能频频躲闪。 两方实力悬殊,境界就已经差了一大半,要不是陆思放在一旁暗中放箭偷袭,恐怕他早就输了。 不断被暗地里的人骚扰,有苏魅恨怒交加,血色的瞳孔逐渐染上了几分疯狂。 强制压下的气息开始释放,所有嗜血的念头冒出,他停止了攻击,凌空站立在原地。 “哈,这家伙是傻了不成。” 陆思放拉弓扣弦,动作一气呵成,眉目恣狂,英气的面容自带一股无畏轻狂。 然而,当那野兽般冰冷的血瞳盯向他时,陆思放第一次有了无处可逃的心悸感。 “快逃!” 不知是谁的声音响起,但从脚底升起的彻骨寒意,在告诉他已经来不及了。 死亡离他那么近,却在触手可及的一瞬间,一道人影扑过来。 扑哧,是肉体被穿透的声音。 黑色的鲜血不断喷涌下来,一滴接着一滴落到陆思放的脸上。 他呆滞地盯着来人,是温承惨白而透明的一张脸,还在努力扯出一抹笑:“别这样,我还没死。” 他面对着他,帮他挡住了致命一击。 陆思放想说话,却发现说不出任何声音。 紧随其后的,是魅魔随意地把温承丢到一边,盯着他的眼神里,布满了阴鸷与疯狂。 “蝼蚁之辈,也妄想使用这把弓。” 有苏魅轻轻抬起了一根玉白手指,朝着陆思放手里的天行弓凌空一点。 霎时,坚不可摧的天行弓崩裂开,转瞬已经化成了一瘫闪耀的星尘。 有苏魅继而隔空做出抓握动作,陆思放狼狈地挣扎着,却感觉呼吸都那么困难。 这一连串的事故,是在十几秒钟里发生的,没有人能及时赶过来。 就在陆思放面色涨成了猪血红,已经口吐了几口鲜血,生命垂危之际,一道带着洪荒气息的阴影笼罩在他的上空。 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他原本清明的眼变得模糊,隐隐可见笼罩日光下,那是个大罗盘。 有掌中船那么大的罗盘。 来人衣袂飘飘,紫毛黄袍,陆思放昏迷前最后一个想法竟是:那昏睡药水是不是盗版的。 第170章 势均力敌 本是莫展之际,来人手持银色长剑,长相美艳似妖,却又带着正气凛然。 多种矛盾气质结合,却又意外适配于他身上。 容珩维持着罗盘转动,手中银剑凌空旋转,双手掐诀:“乾坤正气,诸方神佛,封!” 澎湃的上古洪荒之力压迫而来,罗盘上的指针无规则地剧烈转动着,繁琐的金文一个个在阵法周围盘旋。 有苏魅感受到罗盘带来的威胁,试图冲破这束缚,却被那气息压制下来,妖异的面容开始扭曲。 在这空闲处,钟漾驾着鹤鸣疾驰飞过,一把拽住了昏迷中的陆思放,和重伤的温承,迅速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局势似乎被控制住,容珩还有闲情对着清冷青年扬眉一笑,得意道:“小师弟,看大师兄我厉不厉害?” 祁淮景微一愣,抿唇回:“厉害。” 按照拜师的先后顺序,他似乎是需要叫这家伙一声大师兄。 体内肆虐的气息在这种刺激下,彻底暴动起来。 罗盘笼罩下,只能看到有苏魅突然不动了,低垂着头很是安静,但他浑身开始急速涌出一股浓黑带红的煞气。 祁淮景下意识感觉到了不对劲,说:“她在干什么。” 容珩脸色一变:“不好,阵法快压不住她了。” 话一出口,祁淮景已经离地蹿起,持剑进入了阵法中。 虽然不知道那气息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得出,要是这家伙出来,恐怕又是一片血光。 刚一进入阵中,一股至强的威压袭来,如千斤巨石,他身形一踉跄,险些没站稳脚步。 阵法不分敌我,同样也会作用在进入的人身上,他强装着淡定,一步一步朝着中央那跪坐下的女人。 越走近,越能感受到凌厉而邪恶的气息,它弥漫在这方被禁锢的阵法内,试图进入他的体内,却又畏惧于什么。 这样邪恶的血气,仿佛来自深渊地狱,来自于世间至极至恶。 祁淮景稳定心神,毫不犹豫挥出一剑,却被女人苍白的手给一把握住剑尖,力气之大竟然让他无法抽出。 剑芒锋利,从她的指缝里流淌出不少深红的鲜血。 但女人对疼痛似乎没有知觉,只是抬起头,咧开了嘴笑颜如花:“你会后悔的,你要是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听她不断重复这句话,祁淮景好看的眉微蹙起,正欲凝气斩之,却被一道迅捷而来的白光震飞出了阵法。 男人白衣端庄,身姿挺拔而立于空中,剑眉星目,端的是一副世外仙人的模样。 容珩施着阵法无法脱身,亲眼看到那人出手突然把祁淮景打伤,却又无济于事。 然而,就见男人把目光淡然地转向自己,他心道:完了,这家伙是懂得怎么捡漏的。 下一秒,果然容珩也被震飞,罗盘失去控制,很快就停止了旋转,缩小成普通形状,被男人收了起来。 “你的位置,恐怕要被抢了。”男人冷冷出声。 有苏魅饱受着浑身煞气紊乱之痛,神智已经快撑不住了,还是站了起来,“鼠目寸光,量她也没这个本事。” 说着,她还是闪身瞬移而走。 月和阳之湖中,波平如镜,月光和阳光同时照耀,中央法阵,五个各国领袖惶惶颤栗。 显然,阵法又一次被开启,但阵眼中的人却已经换成了秦芙儿。 明明是两个模样相同的女人,却明显可以发现两个人之间的差别。 似乎这个才是女人,而那出口却是男声的女人,更像是个男人。 阵法前的白衣少年,挡住了一波又一波攻击,漂亮的眉眼也染上了几分戾气。 钟漾与之交战,却频频被他擒住,对方不跟她正面交锋,实力的差距也能很快让她失去作战能力。 “你就是这样对待师父的遗愿的?”钟漾气急怒骂,“枉费他老人家快死了还想着你,你竟然认一个凶手当母亲。” 一系列的话说出口,那少年满目疮痍,却依旧固执挡在前面,“对不起,这次事情结束我但求一死。” 钟漾气的直磨牙,“呸,你死了有什么用。” 有至宝九尾加持下,就算是寻思法师,也在一旁束手无策。 寻思双手合十,面容十分平静:“施主,她已经被魔化,按照常理已经不再是你的母亲,何必固执己见。” 秦无拘眸光颤动了下,带着细微的期盼,说:“她一定有办法。” 蛇族公主水云欢捂嘴一笑,摇摆着柳腰飞到了少年身旁,笑吟吟道:“哎呀,好弟弟你这么孝顺,我要是你母亲都要感动死了。” 说着话,水云欢自然地倾身,却被少年一把推开,身影已经到了十米开外。 “别妄想用你那低等魅术控住我。”秦无拘冷哼道。 “哈哈,小弟弟就是暴躁。”水云欢也不恼,又款款从远处走来。 她不过走了几步,却见少年身形一颤,陡然从空中坠落下来,刚好被寻思接住。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秦无拘只感觉浑身僵硬,头部以下已经麻木动弹不得。 “嘻嘻,就是一点我那死老爹的麻药而已啦,没事不会对你有害哦。”水云欢笑容更灿烂了。 钟漾都被她邪恶的笑刺的浑身抖了抖,“法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阵法实施中不能被轻易打断,第一次是因为祁淮景出其不意,直逼得阵眼闪退,这次可没有那么好运了。 此时一道黑色流光瞬闪而过,穿透了阵法外圈的光罩,又消失不见。 钟漾没来得及捕捉到,唯见中央坐立的姿容冶丽的女子表情开始扭曲,额头溢出了不少汗珠。 寻思凝目注视了几秒后,惊色道:“不好,有苏魅进去了。” 对比秦芙儿,显然有苏魅要带来的威胁已经超乎想象,再不制止恐怕他还真有可能如愿。 当机立断,寻思已经准备强行破开阵法,却被一人独挡在外。 男人凭空汇聚一把白色剑束,对上众人也不落入下风,势均力敌间,剑意有影无形。 他眉目清朗,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神情冷若冰霜,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钟漾一口郁气憋在心中,怒斥道:“顾序!你还要不要脸?” 第171章 丢失的记忆 “你身为位面管理员,不应该维持天地秩序吗?” 顾序面对斥责,却只是轻轻皱了下眉。 此时阵法五角金色光芒愈加强劲,中央处陡然出现了一丝红色线芒,直冲云端。 祁淮景踏剑凌空,隐隐感应到了什么。 同一时间,顾序也抬眼看向他,视线交汇的瞬间,两人似乎都明白了。 那是一道缥缈虚无的声音,却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祁淮景没有动作,而那道声音似乎有些急切,急切地想让他斩杀这位妄图背叛规则的位面者。 他感受到了来自虚空的馈赠,那股力量无声无息地涌入体内时,枷锁束缚好像已经消散。 修为还在一节节攀升,只需斩之,那道声音所允诺的都将会实现。 祁淮景纵是再淡泊,也有点意动了,他想:世人多是贪图名利财色,而这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很好地把握了人性的弱点。 只可惜,他不在乎这个位置。 为一人持一剑守苍生,这才是他该有的大道。 其余人还不知道这数十秒内发生的事情,寻思却似有所感,慈悲道:“师弟,不要执迷不悟了。” 沉默中的无言,所有人都讶然地看着两人。 寻思法师,竟然会是督察使的师兄,这怎能不让他们为之吃惊。 喟然长叹一声,顾序沉默地收回了持剑的手,遥遥对立着众人,眼眸似乎穿透了古老的长河。 “天道本无情,却阴差阳错开了灵智,你说……这样的天道还是天道吗?” 低沉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犹如五雷轰顶,炸地他们手足无措。 天,天道?那遥不可及的传说,是神,是众生所敬仰的唯一的神。 当神有了情感,会发生什么。 寻思依旧平静,那双包容众生的眼眸直视着顾序,道:“规则一旦被破坏,迎接你的将是万劫不复。” 顾序轻笑道:“师兄,我坐在这个位置许久,有些事情看的明白,有些事情还需你指点。” “与其被上面的人发现,造就这方位面重就,何不让他夺去,把规则重塑,不再受他们的管制。” 寻思呆愣了半秒,痛心疾首道:“他可是至邪的魔,你修了多年的道法,竟然堪不透这个道理?” 顾序沉默了。 他修的无情,早在几百年前,在被管理局重置后,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道心。 他沙哑着声音说:“师兄,我不想再回那个地方了。” 那个地方好黑,潮湿又空荡无边,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每天漫无目的地行走,是比地狱还可怕的地方。 寻思还想继续说什么,阵法中央一直闭着眼的女人,却突然大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雌雄莫辨,缓缓睁开的眼里,是一片血色。 “想必你还不知道吧,他丢了苍生牌,已经不再被规则所承认,假以时日他被踢出这方位面,迎接他的——” “当然是无休止的牢狱!”女子嫣红的嘴唇轻勾,眸底兴味十足。 苍生牌是什么东西,在场众人恐怕只有他们三个了解。 顾序脸色有些难看,回过头道:“你还要多久?” “十分钟足矣。” “好。” 十分钟他还是能撑得住,这处天地不受天道管辖,他的实力也无需被压制。 他的掌心一点点凝聚出一柄剑,流光瞬息,剑身铸型,这是当年破剑成道,踏阶继任所用之剑。 剑气翻涌,势如破竹。 所有人瞬间明白,刚才恐怕这人一直留存了实力。 钟漾手里紧握着颤抖的鹤鸣,心里有了猜测,或许顾序本就是有意让魔角被夺走的。 风云残卷间,白衣少年凌立空中,身后银白九尾忽隐忽现,眼色冷厉:“把我娘亲放了!” 他可不管这男人究竟是谁,要是挡他的道照杀无论。 顾序看到少年,眸光骤然紧缩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心底的一丝悸动是怎么回事。 还未想明白,少年踏空瞬移而来,身后的一道道银白尾巴瞬间伸长,携带着一股凶悍无比的力量。 顾序面色一凝,身形如电,手中长剑划破长空,呼啸而去。 虽然他已经失去了规则的承认,但天人境的修为仍在。 铺天盖地而来的剑意,秦无拘并没有躲闪,背后九条银尾大绽,即刻席卷住了男人。 两人在这打的敌我不分,寻思众人见状,开始试图袭击后方阵法,攻击却无一例外都被顾序挡了回去。 他们这方,修为最高的寻思也只是到达破空境大圆满,就是妖精常说的炼虚期。 顾序对付上众人,虽然脱不开身也绝不会让他们破坏阵法。 这时候,忽而阵法中央的女人变换了脸,魅色惑人,美眸含着水光。 出口竟是冷艳清脆的女声:“顾序,你要把你的儿子一同杀了吗?” 空气都仿佛静止了,顾序倏然停住了手中挥动的剑,被少年抓住机会重重击落下地面。 他抵着剑站起身,表情带着茫然:“你说什么?” 儿子,他怎么可能有儿子。 但显然那女子不过只是几秒钟的清醒,而后又变回了有苏魅狰狞的五官。 “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 光罩已经接近破碎,有苏魅终于有了一丝惶恐,“别进来!要不然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这句话成功震住了所有人,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僵局。 寻思在此时突然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有苏魅寄居的女子,你当真不记得她是谁了吗?” 顾序眼里带着深深的茫然:“是谁?” 他自认自小谨遵师尊教诲,出山入道,手中只有一把剑,直到继任位面者身份以来,一直没有任何风波。 唯一的变故,只有在被关押数年之后,又被放了回来。 但看到那女子似曾相识的眼眸,却莫名有种触动。 “她……是你结发之妻,是千年前曾许过的山盟海誓,你当真不记得?” 少年声音清澈而明亮,但漂亮的眼睛里,明明晃晃地写满了憎恶。 他看向顾序的眼神,没有孩童对父亲的孺慕,有的只是不解厌恶和防备。 是啊,为什么会不记得了,结发之妻,山盟海誓……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如浪潮般涌出一波又一波的痛楚,顾序失神地跌坐在地上。 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他想不起来。 第172章 死局 地面上的男人白衣沾染了尘土,全身泛起了颤栗,捂住头像是极力在压抑什么。 秦无拘别过头,眸底情绪极其复杂。 局面似乎发生了变化,有苏魅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中,不屑嗤笑了一声:“蠢货,真是个蠢货。” 这句话指的谁,已经显而易见。 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伴随着阵法五道光芒渐褪,中央阵眼处的瑰红通天光束开始亮起。 直到五道光芒消失,五大国的领袖猝地倒下,已经奄奄一息。 轰隆—— 阳和月映照的天空之上,忽然彩云密布,似有一道长而陡峭的天阶从天而降。 众人错愕地愣在半空中,似乎没想到,阵成会是这样的异象。 彩霞遮天,天梯降下,天地之间的雷鸣声响起,这分明就是神迹。 瑰丽的光束之中,女子长发飘逸,肤白胜雪,闭着眼张开了怀抱,仿佛九天仙女圣洁无瑕。 敬畏之人已经跪下,面朝着异象的方向开始朝拜。 不知何时,钟漾蓦然回头,才发现这里的场地凌乱至极,残尸遍野,鲜血覆盖之下,空气都是黏腻的腥臭味。 这算是什么神迹,分明就是以神为名的修罗场。 披着恶皮的一个活死人。 钟漾眉宇间孤意尽显,几乎是同时,她和另一个人率先动了。 她脚尖轻点于水面,手中鹤鸣与自己心意相通,手腕翻转,隔空划出十几道青白流光,宛若璀璨流星。 带着呼啸破空之势,同样而去的是一道道凌厉的青色剑光,剑意如刀,直击那妄图登上天梯的女子。 钟漾讶然回首,只见青年对她微微一笑:“漾漾和我真是心有灵犀。” “哈哈哈,还有我们!”容珩御剑而来,手中抛出罗盘。 身后,还有寻思、水云欢,和十几位同样战意十足的同胞。 闻风声鹤唳,众人却带着破釜沉舟之心,势必要挡住那人最后的去路。 “就凭你们,也想挡住我登天之路?”有苏魅一步一步踏在阶梯上,玉白的脚不染尘埃。 “我要让秩序颠倒,天道都被我踩在脚下,我要万古长存,规则重塑。” 无论攻击有多汹涌,她不过是抬手虚握,顷刻间攻击已经化为乌有。 她的实力,已经到达了最巅峰。 但没等有苏魅猖狂几秒,就被一道柔和又蕴含混沌之力的神秘力量,震的在台阶上后退一步。 她惊诧的把双眼瞪大,目光瞬间锁定了离天梯最近的那位亭亭少女。 “怎么会!残缺的至宝怎么变完整了。”有苏魅拔高了声调,有些难以置信。 看他眼里的忌惮,钟漾就知道这鹤鸣的威力恐怕对魔有至强压制。 心中暗喜,她继续加大攻势,带着如清风般柔和又有些雄厚威势下,有苏魅果然被震慑地渐渐后退。 风吹过,青年发丝飞扬,此刻浑身像熠着一层光,清冷如玉的面容让一切都黯然失色。 明明浑身没有剑意,他修长骨节的手仅是随意挥出了一道剑芒,却让有苏魅下意识想要逃避。 一剑山河,豪情万丈。 他似乎领略到了一丝天地规则的真谛。 虚空都仿佛要被破开,却不是朝着有苏魅而去,而是—— 带着奔腾之势直斩那通天之阶。 云铸之梯,彩云之光,尽皆消失在这毁天灭地的一剑之下。 天空又恢复平静,异象已经退散。 有苏魅踏着虚空缓缓走过来,长发散落,眸底猩红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你们,都得死。” “挡我通天路,毁我通天阶,纵使你到了天人境又有何用,不过是天道的一条走狗。” “杀了你,我照样可以重塑天梯,我要让天道眼睁睁看着,它最青睐有加的气运者,是怎样毁在我手里的。” 她的笑声几近癫狂,忽而狂风大作,红光开始遮天,从女人身上涌出森寒的浓烈血气。 红光布天,伴随着万鬼啼哭,血煞雾气溢散在这方天地之中,眼前被蒙上了一层血雾。 周遭一切都安静地不同寻常,肉眼无法看清这里,祁淮景稳住心神,阖上了眼。 神识也探查不了,他只能凭借直觉,一招又一招接过躲藏在血雾中的攻击。 血刃之刀,似乎吸收了这里的血气,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刀剑相抵,擦出了一个又一个火星,但那人似乎有穷出不尽的招数,诡秘莫测。 ……哀鸣声响起,是含光剑断的声音。 这把通透青光闪耀的剑尖,此时刺穿了他的心脏,原来也是在为主人的死亡感到悲泣。 祁淮景撑着破损的剑身站起,喉间是怎么都吞不下去的血,一滩接着一滩,直至一滴又一滴。 流不尽,染不透。 他捂住口鼻,妄图把血渍抹净,却只是越擦越混乱,清冷的凤眸泛起迷茫。 不能再流了,被她看见又要哭了。 事与愿违,血雾在这时候已经散尽。 青年冷白的脸庞被血染成艳色,地上是一滩血泊,唯他身姿玉立。 “祁淮景!” 馨香袭来,扶住他的是颤颤巍巍的手,少女红着眼眶唤他:“别睡,求求你,不要睡,求你了。” 祁淮景弯唇:“好。” 他向来是没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这一次怕是要食言了,不过他尽量。 “我,我……”钟漾哽咽地说不出话,泪珠已经崩不住往下坠。 “元宝,快救救他,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回应她的是久不长歇的沉默。 元宝双手交叠,运转着灵力,试图合拢男人胸口处那把短剑所至的伤口。 血液不断渗出,但却怎么也止不住。 良久,元宝看着她哭红的眼眸,终究还是不忍心,笑道:“娘亲,爹爹还有救,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偌大的欢喜中,钟漾没有丝毫怀疑。 “要不你先去支援他们吧,爹爹这有我在。” “好。” 钟漾把目光转向另一边,拿起鹤鸣,足尖借地纵跃而起。 时间紧迫,她必须撑住。 待少女一走,元宝清澈的大眼睛留恋地徘徊在她身上好一会,才收回了视线。 而后,它颤抖着双手伸向自己的胸膛,却被男人一双血手握住。 “你要做什么?”祁淮景已经察觉到了它的用意,“别……” 然而元宝只是轻易就挣脱开他的手,笑容释然:“补天参应运天地而生,最为精华的是它的参丹。” “爹爹,好好照顾娘亲,我在未来等你们。” 第173章 深渊 天人境已经超乎规则束缚,但有苏魅身上那股阴邪至极的力量,显然是已经不属于规则之内的。 她的刀法招招狠辣,容珩手持少御只能狼狈抵挡,身上的黄袍已经褴褛。 随着刀光剑影,身上多出了一道又一道伤疤。 “天剑认的主人还真是弱啊,你连当我的对手的资格都不配!” 剧痛袭来的时候,那把天下第一宝剑也陡然崩裂开,发出长久持续的哀鸣。 鲜血从喉间喷洒而出,染红了这把破碎的银色残剑。 有谁帮他挡住了接下来的必死一击,再睁开眼时,少年白衣染血,脊背挺直。 漂亮又孤傲。 “还不快走!” 就是人有点太凶了点,容珩不合时宜地想。 紧接着,就是一道大力把他拽离到安全区,而后少女也加入了战斗。 少年少女招式默契,眉宇间都带着意气风发,一时间竟然牵制住那魅魔的脚步。 此时明月皎皎,夕阳覆天,半阳半阴,当云霄中一道祥云带着灼热光芒照亮,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 日月合璧,山川俱颤。 青年踏空而来,丰姿如玉,仿若天人,手持一把紫色流光剑。 剑身紫气通透,长约三尺有余,雕刻有繁琐纹路,其蕴如鸿,甫一出世却是祥瑞之象。 只有容珩注意到,自己残剑少御已经消失,剑身化作一处流光悄然进去了紫剑里面。 寻思眼含泪光,惊喜直冲脑门,他颤抖着嘴唇:“神器出世,是上古圣剑,太华。” “原来是这样。” 传说原来是真的,上古帝君斩杀魔君,大战过后,圣剑太华化为天地人三剑流落人间。 破而后立,方可成就此剑。 “有救了,你们有救了。”寻思又哭又笑。 有苏魅双眼微眯,眉梢已经染上了深深的红色,看着让人无端发怵。 她就立在原地,笑意未达眼底:“神器太华都出世了,天道还真想我死啊。” 青年手持长剑,浑身肃杀之气尽显,神色是波澜不惊的淡漠,剑尖遥遥一指。 “你,该死。” “哈哈哈哈哈哈,那就让我看看,传说中的圣剑究竟有多厉害吧!” 气势一寸寸攀升,看不清是谁先动手,两方交锋,这方天地都为之惊颤。 地面开始崩裂,天空的阳月不知何时已经坠下,无尽的黑暗开始笼罩天地间。 血光冲天中,那道紫光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天地都为之变色。 一剑霜寒,气吞山河。 血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空气中笼罩在浓郁地接近窒息的血腥味中。 有苏魅狼狈地跌坐在雨中,用极为复杂的眼神凝视着,面前那抬剑的青年。 死的最后关头,他无端忆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是这般意气风发。 少年胸有壮志凌云志,无畏风雨,无畏愁是何滋味。 他是有苏魅,是当年有苏狐族最引以为傲的天才啊。 有苏魅看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低低地笑出了声,从低笑到放肆大笑。 此时,却有人来制止:“放了秦芙儿,她是无辜的。” 祁淮景目光带着审视地看向来人。 那人浑身白衣被血浸染,不似先前那般淡定,只有目光坚定不移。 “你放了她,作为回报,你可以杀了我,登上那个位置。” 然而有苏魅的神色却变幻起来,开口成了女声:“不需要,你以为你是谁?真以为自己的命很值钱?” 随后又是男声传来:“顾序,你可是天道的失败品,何不直接发出求救信号,说不定你师父来了还有一线生机。” 顾序咬牙,竟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腔傲骨也被揉的稀碎,“错都在我,我甘愿赴死。” 良久中的沉默,那柄剑抬起了他的膝盖,而后整个人又被一股力扶了起来。 青年冷白如玉的面容没有嘲讽,也没有任何奚落,表情坦坦荡荡:“你帮了我夫人这么多次,一切一笔勾销。” 顾序愕然抬头,心中五味杂陈,意外他的度量之大,也意外他竟然不计较先前的事。 却见少女走过来,两人默契相携的手,无形中仿佛明白了什么。 血雨还在下,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什么,有苏魅冷呵了声,竟主动离开了秦芙儿的体内。 脸上黑气凝聚,化成了一张阴柔妖媚的五官,冷笑道:“你确定要杀我?” “别后……” 话未说完,紫色流光一闪,他的身形已经化作灰烬消失在天地之间。 魅魔已死,本该是高兴的事,却在看到横尸遍野的血地时,悲意蔓延开。 “哈哈哈”,秦芙儿被魅魔控制了许久,得以自由便一直猖狂大笑。 直到她笑够了,才带着浓浓的恶意出声:“你,我,他们,都得死,都完了,全都完了。” 她笑的实在癫狂,容珩凑过来胆战心惊问:“您还好吗?” 魅魔已死,没有人把她的话当真。 但秦芙儿不在乎,神神癫癫继续说:“诸神陨落之地,封印已经被解开,来自深渊的至纯邪煞之气,通通都会跑出来。” “什么!”是寻思踉跄着走过来,没有僧人的平和,反倒是目露惊恐之色。 这一幕,瞬间让在场众人慌了神。 “哈哈哈哈哈,有苏魅妄图吸收那些气息,还不是受伤了,我们都得给这万魔之渊陪葬!” 钟漾不敢相信,一把拽住沉默的顾序,妄想找到女子说的一丝假话,“她说的是假的对不对!” 魅魔都死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但顾序只是苦笑地摇了摇头:“有苏魅是上一任位面者,知道的比我更清楚。” 那秦芙儿被附身这么多年,当然也…… 死寂一般的气氛中,谁也没有再出声,陆续有人沉默地离开了这方崩坏之地。 当死亡的步步紧逼已经成了定居,所有的一切都徒劳无功。 有人选择驻守原地,有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选择陪伴在亲人左右。 钟漾被揽在怀里,无声的泪水停留不止,手中抱着已经没了灵智的一条人参。 在场只有他们几人,陆思放一直昏迷不醒,已经被温承带走了。 寻思凝望钟漾手中的人参良久,忽而出声:“上天有好生之德,它虽然失去了内丹,神魂尚在,施主何不交给我。” 第174章 好喜欢 日月湖水干涸,从日月交界处,陡然裂开一处深不见底的裂缝。 那里,汹涌而出的是至阴至邪的魔异之气,如浪潮般澎湃。 顷刻间,这处原本美似仙境的日月之地已被席卷,化成了一片血海。 秦芙儿早就受过至纯魔气蚕食,气息奄奄,被顾序揽在怀里,讥讽地看着他。 “何必呢,我又不是她,只是一个心魔而已。” 顾序没有开口,红着眼眶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 纵然没有恢复全部记忆,但内心的悸动已经帮他解释了一切。 是她,心魔有着全部记忆,是她多年压抑的真实写照。 她,一直都在怨他,却更怨恨自己,所以不愿意醒过来。 许是生命到了尽头,秦芙儿也没有再出言讥讽,反而把目光落在一旁跪着的少年。 她嗓音此时多了几分温柔:“儿子,来让娘亲好好看看你。” 秦无拘乖巧地凑到她面前。 心魔是邪恶自私的一面化身,所以对待秦无拘从来都是冷面相对,但现在却留下了一滴真情的泪。 她心疼这个孩子,从小在支离破碎的环境长大,何曾受过几次温情。 为人母,秦芙儿失职。 为人父,顾序根本配不上。 怪就怪在天意弄人…… 身影已经几近透明,秦无拘不哭不闹,直愣愣地看着女人化作破碎的光影,消散在血海之中。 寻思抬手,接住了一块光辉,揽于袖口处,笑容平和:“分离都乃人间常态,或许有缘自会再见。” 这般模棱两可的话,顾序黯淡的眸底亮起,紧紧盯住老和尚的脸:“师兄?” 寻思微微颔首,“老夫有一计,只不过这可不可行,还需验证一二。” 他说着话,目光却一直看着祁淮景。 “师父请讲。” “相信你也发现了,身怀滔天紫运的你不畏惧任何魔气,这计划的执行者当然得是你。” 钟漾下意识握住他发凉的手,莫名感到内心一阵恐慌。 对方回以一握,目光坚定又柔和:“我愿意。” …… 裂缝深渊底,有一块一直散发着至邪之气的魔丹,那是上古魔尊所留之物,纯粹至极的妖邪之物。 怨邪之气翻涌,红的仿佛能滴血,祁淮景越潜入底下,越能感觉到有股力量在妄图拉扯他。 一面是深渊,一面是地狱。 得救之法,就在其中。 直到浓郁的黑已经抵挡住视线,祁淮景凭借神识感应,找到了那枚暗藏在裂缝中的那块黑纹魔丹。 触手是一股极致阴寒之气,就算以他天人境的修为,也感觉这股寒意彻骨。 没有多做犹豫,他张开嘴把魔丹吞下。 冷,好冷。 满目是血色,无尽的寒意妄图把他拉入这深渊,紊乱的魔气纠缠住了他五脏六腑。 仿佛下一秒,野兽就要钻出体外,耳边一直回荡着万魔哀嚎,哭叫声。 他们在述说自己的惨烈,想要他也一同品尝这地狱的痛苦。 祁淮景如玉冷白的脸庞已经接近惨白透明,牙关不自觉地咬紧,试图抓住什么东西作为支撑。 如同海水里濒死的人,想要抓住某根海上枯树。 幸运地,他握住了一双柔软的手。 真实又虚幻。 所有的感官都在变得模糊起来,只有手中的触感清晰又熟悉。 是她来了,来带他离开这个地狱,离开这个枯骨废墟。 她不该来的,祁淮景心想,又觉得有些高兴,她来了。 海位在升高,血雾弥漫,腥臭腐朽味扑鼻而来。 唯一的落脚点只有那处枯骨堆积的山顶,绚丽的大石头无畏地高耸其间,血海竟也不敢波及此处。 钟漾把人放置在上面,忍住喉间的腥甜,吞下了一粒丹药。 从血海里出来,她衣衫尚存,但内里受魔气腐蚀之痛,脉络尽数紊乱。 但她怎能看着他独自受苦。 祁淮景只感觉浑身冰冷,意识已经开始退散。 识海内被血光遮蔽,纯粹邪恶的气息肆虐其中,想要侵占他的意识。 快受不住时,一股温软的热感紧紧拥抱住了他,祁淮景下意识地想要汲取更多热源。 不够,还不够。 这么温暖的东西,合该整个都是他的。 从内心深处滋生的想法,瞬间让他想要把人拉入深渊。 一念成魔,一念踏入了地狱。 青年缓缓睁开了眼,妖冶的凤眸染上了一片猩红,往常清隽的眉梢陡然生出了一抹艳色。 他的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怀中的少女,浓黑而红。 眸光中的深戾让钟漾没来由心跳一漏,不安道:“祁淮景?” 没有回应,青年红艳的薄唇勾起,清俊面容带着几分诡异的艳丽。 他的目光太过陌生而热烈,钟漾的直觉告诉自己,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然而下一刻,腰肢被紧紧箍住,随之而来的,是冰凉带着血腥气味的吻。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如同野兽的撕咬,没有章法,只有粗暴地侵略。 不知持续了多久,如同涸泽里挣扎的鱼,钟漾呼吸都喘不过来,嘴唇已经麻木,口腔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男人依旧食髓知味,一双冰冷的大手在她身上反复揉捏。 一种说不出的酸楚充斥整个心脏,钟漾本不觉得这样难受,却在触及到男人冰冷无情的眼眸时,无端觉得想哭。 他不记得自己了,怎么办啊哥哥,我该怎么办。 尝到咸湿的味道时,男人抬起眼睫,在看到少女清亮的杏眼积蓄的泪水,他忽然愣住了。 此时的他尚没有记忆,看到她哭却感觉心都要撕碎了,这样难受的感觉让他不满地皱起了眉。 “别哭。”他有些无措。 见少女哭的更厉害了,他开始试探地舔了舔她的眼角,含住泪珠舔舐。 钟漾被他不要脸的举动给惊住了,忙收住了眼泪。 然而失去记忆的祁淮景可没有羞耻心,他的思想很直白。 他只觉得少女浑身上下都合自己的心意,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喜仿佛要溢出来。 喜欢……好喜欢,喜欢到想把她融入骨髓,又好不舍得。 唇齿交缠间,偶尔溢出的话都在说着喜欢。 第175章 载叙石 一片狼藉,雪白的肌肤染上了红,如白雪点缀上了红梅。 钟漾羞耻地想要后退,却被用力地揽住腰肢。 入目的昳丽风光,让意识清明后的祁淮景呼吸一窒,心痛感充斥着整个胸膛。 墨发凌乱,白如凝脂般的肌肤染上了道道深浅不一的红痕,红润带着泪痕的精致小脸。 乌润的杏眼此刻怯怯地盯着他,那般娇怜,美的让他心间为之颤动。 此时见他停住了动作,少女慌张穿起了衣服,表情防备地一直瞅着他。 祁淮景霎时心软成一滩,柔声唤道:“宝宝,过来。” 钟漾呆了呆,惊喜地扑到他的怀里,叫道:“哥哥。” 祁淮景的拥抱紧了紧,轻柔的吻落在少女的发顶,眸底柔情似水。 怎么会有这么乖,这么娇的人儿。 “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 “哼……” 短暂的温情过后,祁淮景目色深沉,开始交代道:“老宅有爷爷管制,你放心住下,我给你的卡都是无限额度……” “你弟弟的事已经解决了,可以放心在老宅住下,还有慕颜它心性稚嫩本性不坏,要是她化形了敢对你不好,直接把她扔给爷爷照顾就行……” 絮絮叨叨交代完很多事,却感觉胸膛传来一片湿润,少女抬起头已经哭的梨花带雨。 “你,你是不是想抛下我。” 祁淮景心都好像撕碎了,却还是轻柔地擦拭着她的泪珠,柔声细语说:“对不起,想我的时候,风吹过就是我在。” 钟漾咬住唇瓣,“你,你这个骗子。” 说好的再也不抛下她,还是留她一人。 还想说什么,祁淮景感受到身体的魔气紊乱,终究只是留恋又爱慕地最后深深看了少女一眼。 最后,忽然从他唇边溢出一丝鲜血,青年擦拭着少女的泪水,最后倒在了她的怀里。 离别总是来的突然,任凭如何撕心裂肺,都叫不醒一个去意已决的人。 无边的翻腾血海变得沉寂,仿佛也因为那人的沉睡而变得静默下来。 钟漾空洞地睁着双眼,温柔地抚摸怀里,看样子只是睡了一觉的男人。 细细而专注地,从清俊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一直到殷红的唇瓣。 愣神之间,她的双眼突然泛起光彩,对着虚空道:“顾序。” 仅是一声,那人便出现在空中,“何事?” 早在血海蔓延上来时,寻思便带着众人离开,只是钟漾执着地想要留在这里。 到底是欠了人情,顾序便一直驻守在入口处等候。 “你” 才只说了一个字,顾序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出声打断:“没有办法,他自愿封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活死人状态。” 钟漾固执道:“不可能,你一定有办法。” 她不相信,位面者不可能没有办法的。 他们看遍了海枯石烂,世间苍凉,是天道在人间的代表,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终点。 少女清亮的眼眸里,是满满当当的执拗,顾序在这样的眼神里,忽地忆起了很多年前,似乎自己也是这样。 缥缈而看不见的希望,当年孤意一剑,势必要劈开那世道的枷锁,只是他并未如愿。 人和妖相爱,结局的惨烈已经证实,顾序继而不解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他敬佩青年的不世之略,能把神魂自我封印,为了苍生大义,他自愧不如。 但同样,结局也已经注定。 钟漾忽然笑了,“你当初是不是也这样。” 顾序怔愣了一瞬,想了又想,终于从破碎的记忆里,翻出了一道画面。 画面里的他,满身是血,手腕处尽皆被拷上了铁链。 他无法否认,微蹙的剑眉舒展了开,也淡然笑道:“这么说来,我们是同一种人。” 同样固执,或者说是……同样愚蠢。 顾序沉吟片刻,才道:“办法是有的,就是我丢失的那块苍生牌。” 钟漾眸中含着隐秘的期盼,“它在哪。” 顾序无奈轻叹,道:“丢了。” 钟漾一噎,就听他话音一转:“苍生牌,主浮生万物,生命之息暗藏其中,就连天道都无法控制它。” “它超脱世俗之外,但只认位面者为主,当初我被上层处罚,回来时,苍生牌就已经失踪。” 顾序捂了捂额,“记忆紊乱,恕我也无法得知。” 钟漾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不过——”顾序把目光落在一旁的瑰丽石头上,“这石头名为载叙石。” “载叙石?”钟漾也看向这个石头。 石身五彩斑斓,细看有纹路在变化,通透有光泽,正中央的金色旋涡神秘而璀璨。 “传说载叙石乃天地应运而生,知晓天下事,其中的金色旋涡蕴含玄机。” “它,能带你去寻找想要的东西。” 钟漾迟疑道:“既然这么神奇,那有苏魅为什么不用它来……” 顾序抬手摸上了石头,“自古想进入的人都得付出一点代价,何况有苏魅已经是魔,更不得载叙石的承认。” “擅自闯入的话,只会粉身碎骨,就连灵魂也不得超生。” 他的手指点在石身上,那里就出现了金光,盈盈闪耀,美的仿佛星辰。 “它的岁数,恐怕能跟天道媲美,自然也有自己的脾气和说法。” 钟漾若有所思:“这么说,还是有办法进去的。” 顾序不假思索道:“魔不可进,妖不可进,人,自然也被拒之门外。” 钟漾咂舌道:“那,不是没办法进了。” “自然……”顾序伸出手,掌心流光一闪,出现了一条人参,“它性子骄傲,所准许的当然也是同自己一样,天地应运而生的奇物。” “这是……,”钟漾皱起了眉,“元宝的身体?不行不行,它没了身体该怎么修炼。” 顾序意味深长笑起来,“补天参说起来,其实比造化草还更珍贵,只可惜世人愚昧,它失了丹心,再也没可能修回灵智。” “它的神魂已经被寻思带走,不过是一条普通的人参,你要是不用,它再过几天也会枯萎,但我可事先说好,这换身之痛就好比扒皮抽骨……” 沉默了几秒,钟漾握紧了拳头,“好。” 再苦再痛她也能承受。 “你们华夏有神话莲花化身,今日我便仿照此法,用补天参作为骨骼,造化草为身。” 第176章 比武场 “切不可贪心,规则一旦被打破,迎接你的将是万劫不复。” * 冗长的黑暗过去,日光刺的她不适地眯着眼。 直到适应后,眼前的美景让她呆愣了好一会。 橙金红霞遮盖了半边天,海面波光粼粼,鸟儿盘旋于海面,沙滩也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 海风拂过,带来清凉和独有的咸鲜。 几个衣衫破旧的孩童围过来,好奇又警惕地看着她。 有个胆子大点的女孩,甜甜道:“姐姐,你怎么是从海里飘过来的?” 钟漾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然后站起了身。 四处眺望了番,发现这里似乎是一处小型村庄,人们大都穿着朴素布衣。 她朝着女孩问道:“小妹妹,你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吗?” 女孩眨着大眼睛,乖巧回:“不知道呀,姐姐你也不知道吗?” 钟漾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又听女孩说:“不过我知道,今年是仙岛里面的仙人收徒的时候。” 随着女孩手指的方向,钟漾看到远处海面上,有一座若隐若现的青山,在雾气的缭绕下更神秘。 多方打听下,她才得知,那座仙岛名为蓬莱仙岛,而现在所在的村庄,正是仙岛的附属村,蓬莱海市。 初来乍到,还好钟漾穿着一身淡粉衣裙,并不光鲜也不惹眼,面容也被顾序施了幻术。 混在海市中,就算因为面生引来几个侧目,也没有人起疑心。 这里的民风淳朴,靠海为生,从他们的口中,能得知这里的人对仙岛的仙人有着根深蒂固的极端爱戴。 * 海绵笼罩云山,缥缈朦胧,迷迷离离浮着远近岛屿,绿树成荫,繁花点缀,犹如世外桃源。 木船停泊岸边,人群纷纷涌下,朝着那梦寐以求的仙人帖奔至。 半空中,是一道道白衣身影正在御剑飞行,样貌出尘,身姿轻盈。 原来这就是村民口中的仙人。 钟漾循着路标而行,找到了中央广场,那里是榜单发布的地方,正是他们所说的“仙人帖”。 所谓“仙人帖”,通俗易懂点,就是仙岛里的仙人发布公告,昭示天下用的一块石头。 上面的消息是每天都会更新,直到这场百年难遇的收徒大会结束。 光幕之中,是行文飘逸的金色字体,类似古文,钟漾没有看明白,就随便拉了个过路人问。 过路人呆头呆脑,挠着头支吾半天,也只是红着脸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钟漾没法,只好揽下空中一位飞行的仙子询问。 仙子被揽下也不挠,嗓音温温柔柔,讲述完大会规则,又说:“我看姑娘天资不错,想来也能拜个好师傅。” 说着她从袖口拿出一块灵巧白玉递给钟漾,“这玉佩是我秀峰的信物,若是有事你可来那里寻我。” 话毕,仙子又轻飘飘踏着剑飞走了。 平白得了件信物,钟漾眼珠一转,旋即也飞向了旁边一座更大的岛屿。 蓬莱仙岛外围有十八座岛,外来人员可踏足的岛除了刚开始那座止步岛外,还有一座专门用做大会使用的岛屿。 止步岛里,多是客栈茶歇之地,只要有钱也可以在这座岛屿常居。 而相顾岛,在大会举办之前,曾是不少江湖游客所青睐的地方,那里漫山遍野的桃花林,美不胜收。 现在到了大会期间,更是人山人海。 钟漾踏足到这里来,也敏锐觉察到,似乎这仙山里的妖精格外的少,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也是做着低等工作。 看来,这个年代也并不太平。 比武场上人头攒动,她自从有了这副新躯体,眼神也清明不少,远远就能看见两个大汉已经在台上猛烈交斗。 报名处的老汉已是昏昏欲睡,冷不防被一道拍桌声惊醒,抬眼不由一呆。 少女身着粉裙,墨发齐腰,五官算不得出挑,却胜在一双清凌凌的杏眼,明澈亮堂。 老汉虽是凡人,见惯了诸多绝色佳人,却在看到少女的第一眼,但觉眼前一亮。 当真是清丽脱俗,佳人如此,自有出尘之姿。 只听少女出口声音轻灵:“你这报名怎么报?” 老汉回过神,笑容满面道:“仙子,只需填上你的姓名,还有您的所修职业即可。” “职业?”钟漾扬起了眉。 这个年代,似乎对修炼之路分的很清晰。 老汉也并不意外,毕竟这修炼职业是近几年才兴起的,很有耐心的开始讲起,“如果您擅长运用法术,那就是法修……” 十几分钟后,老汉逐渐讲的兴头上,却听少女直白道:“我选体修。” 老汉哑然,“姑娘,这体修可是讲究身体力量和拳脚功夫的,你……” 少女已经毫不犹豫地填下自己的名字,又勾选了后面一长串职业中的,体修一块,直接拿了牌子扬长而去。 老汉怔怔看着那道单薄背影离开,目光转向名单上的那个名字—— 顾兔。 拿了号码牌,直接交给下一层工作人员,就可以等待结果。 比武场生死不论,在参赛前都会签下生死状,在对方没有投降前,任何人不得干预比赛结果。 残酷而真实,想要变强就没有退路,可见场台厮杀有多么惨烈,浓深的血迹是清洁术都无法抹去的。 * 比试持续了几天,陆陆续续在观众席下汇聚着众多好事者,赌局随着每场比试进行,有人赚的金盆满钵,有人输的倾家荡产。 “来来来,这场体修对决开盘,一方是连续六连胜横空出世的女修顾兔,一方是同样六连胜喜好虐杀对手的男修赵胜。” 张大二手持着一袋灵石,面露难色,“我观那顾兔出手迅猛,游刃有余,招数不多但是胜在身形飘忽不定。” 他修为不高,眼界看的开,心下对双方已经有了比较,就投在了自己心仪的选手下。 张小二见哥哥这幅举动,却是投在了另一方男修赵胜门下,嘴边还囔囔道:“那赵胜招式狠辣,在他手下的对手没有能撑过三招的,老哥你可别怜香惜玉啊。” 虽说那女子有几分姿色,但蓬莱仙子比她美的可不在少数。 一旁的张大二但笑不语。 第177章 蓬莱仙岛 钟漾本着不能欺负弱小,把修为压至凝丹期与之对抗,出手也只是让他们失去战斗能力。 但这次,显然是不行了。 对面身材魁梧的男人面容粗狂,浑身散发着血气,目光淫秽地打量着她,讥笑道:“小妹妹,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待会要是伤到了可别哭鼻子哦。” “话,可别说的太满。” 钟漾身形一晃,再出现时已经临近赵胜,一记重拳直击向对方面门。 赵胜躲闪不及,大吼一声浑身血气大涨,竟就这样硬生生扛下了她这一拳。 思及不对劲,钟漾足尖轻点,借力与他拉开了距离。 她现在这副身体,可没有熊猫的极致力道,出拳也时常感觉软绵绵,看来这场近战是讨不到便宜了。 此时的赵胜,浑身涌出黑暗而浓郁的气息,肉眼可见地,他身上的肌肉正在暴涨。 衣衫已经被撑爆,露出浑身夸张的腱子肉,身形足有两米之高。 与少女相比,赵胜宛若一个巨人。 观众席上不少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忍直视接下来发生的惨状。 按照先前赵胜六场完胜的经验,用上此招基本已经决定了胜负,并且对手毫无生还可能。 人都会对美好的事物产生同等怜悯之心,看到场上清丽少女娇弱的身躯,心都不由在此刻提了起来。 两人交战之快,肉眼只能看见残影,当听到轰隆落地声时,胜负已分。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少女一双纤尘不染的绣花鞋,此时正踩在不省人事的赵胜身上,并且还狠狠摩擦了一下。 只有裁判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眼神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宣布完了结果后,他兴奋地凑到少女面前,“姑娘,可有兴趣加入我们大别山,我师父可是大别山的岛主。” 他可是看到了,少女在一瞬间爆发出的强大威压,恐怕还隐藏了真正实力。 “没兴趣。” 无视场上发出的浩大欢呼声,钟漾冷着脸回到了休息场内。 为免与这里的人产生纠葛,钟漾一直都秉持低调行事,低调做人。 只不过,这场比试显然吸引了不少修者的注意,就连那大别峰的理事人,也亲自找上门来。 相顾岛对于连胜选手格外有优待,就连住的房间都是一套别致小院。 这几天她这的门槛可谓是快被踏破了。 各种岛峰的邀请函发过来,钟漾一一都没有理会,因为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是那蓬莱仙岛的流苏信函。 排名上了前十名,就可获得进入蓬莱仙岛的资格,钟漾还需要再赢三场。 快了……,比试进行到尾声,钟漾也对那些强劲的对手有了大略的印象。 这个时代灵气充盈,天才出类拔萃的不在少数。 马上就要开始各类修者的混战,或许她会对上法修,甚至于剑修,器修…… 钟漾一身炼虚修为傍身,为了隐藏自己的实力,还需要伪装成显胜的局面。 * 细雨飘洒,落到少女身上无声无息自然避开。 对面的剑修剑法飘逸轻盈,一身强横攻力收缩自若,仿佛身在天地,剑意无形中自带洒脱。 这是钟漾在比试中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双方战意汹汹而来。 几个来回后,剑修吐出一口鲜血,踉跄撑住剑。 剑者纵然落败脊背依旧挺直,白衣略显狼藉,一张俊逸的脸庞稚气尚存。 只见他抬手行了一礼,笑容带着少年意气:“在下甘拜下风,可否请教仙子芳名。” 此时的少女已是转身,嗓音带着丝丝缕缕的清冷:“顾兔。” 剑修回喊:“微生知着,是在下的名字!仙子且记住了。” 此话一出,台下喧闹声沸腾起来—— “不,不是吧,他竟然是微生家的人。” “难怪这么厉害,微生道家以千古剑意出名,这少年看来是天才一辈的人物啊。” “哈哈哈,看来这几年的天才人物是越来越多了啊。” * 云雾缭绕,仙山巍峨。 作为比试第一的奖励,钟漾乘上仙鹤翱翔于云海,直上那座琉璃玉瓦雕琢的仙宫。 踏上洁白台阶,雕栏玉砌的宫殿,流光悬于庭柱,珍珠玉石作为帘幕,仙音传唱。 形色各异、穿着各色的仙人分列站于大殿两边。 不时能感受到好奇的查探和目光,钟漾坦然自若,信步走近殿中。 为首一白胡子仙人面容和善,道:“你为何而来?” 少女答:“为了一个人。” “哦?”白胡子仙人有些意外,“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道而来,你就没有想走的道吗?” “苍生大道遥不可及,我的道在一花一草一枯木之间,无影无形,在我的心里。” 少女静立于堂下,一双清灵的杏眼平静无波,神韵脱俗,就这样淡然地接受着众人的打量。 有人为她身上恬淡气质所惊,有人为她所说的话陷入了沉思。 朗声大笑中,白胡子仙人道:“有趣有趣,你的道很有趣啊。” 钟漾看着这白胡子老头的脸,忽然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寻思法师。 然而不等她细细端详,白胡子仙人已经止住了笑,背过身道:“你来这的目的,也是为了那人?” 钟漾直接道:“是,按照比试第一的奖励,可以任意拜一个人为师父。” “我——” “想拜蓬莱仙主为师。” 噤若寒蝉中,有位黄衣仙子嗤笑道:“这位小友,仙主可不是你想拜就拜的,莫要好高骛远,不若我来收你为徒。” 钟漾闻声看过去,见那仙子身段婀娜,柔美动人。 不知她这是好意还是什么,钟漾诚实道:“你,教不了我。” 她说的是实话,这女子修为也就相当于现世的炼神期,两人差距就摆在这了,根本无须多言。 “你!”黄衣仙子被驳了面子,却恼羞成怒,以为这少女竟然看不起她。 要知道,黄祝清年幼成名,一路顺风顺水,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这样说话,心中郁火交加,看少女的眼色逐渐带了丝怨毒。 却见白胡子仙人竟也点点头,对着空中道:“看了这么久,该出来了。” 第178章 蓬莱阁 清风拂过,高台之上凭空现出一位白衣男子。 一身银白色锦袍,身形清瘦挺拔,墨色的发半披垂至膝间,俊美出尘如谪仙。 他就这么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周遭仙人无一不双手拱合抬于头,恭敬行之一礼:“拜见仙主。” 唯有钟漾和那白胡子仙人,依旧纹丝不动站在原地。 “都起来吧。” 男子声如冷玉,神色淡然地觑向殿下静立的少女,意味不明道:“你,想拜我为师?” 钟漾微笑道:“是的。” 出乎她意料,这个时候的顾序,似乎要更加冷漠,一言一行都这么……古板。 冗长的静默后,他突然笑了:“凭你的实力,想要开山立派也只是顺手的事,何必来蓬莱。” 众多仙人闻言,纷纷瞠目结舌。 按照仙主所说,此少女的修为当真深不可测,就连他们都被蒙骗了。 黄祝清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眼眸闪动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漾心知,顾序此时的实力远比后世要强大,要不是她身上的天材地宝作用,恐怕就连不是人族的身份都会被揭穿。 她不假思索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敬仰仙主许多年,仙主天人之姿,我心中一直敬畏有加。” “请您给我一次机会。”说着,钟漾也不矫情,叩首而下,满当当磕了三个头。 恭维的话顾序听多了,但这么有诚心他还是第一次见,也并没有阻止。 而后,他借力把少女隔空扶起,冰冷的神色有了些许缓和,道:“亲传弟子我已有了人选,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收你为记名弟子。” 钟漾装作喜道:“谢谢师父。” 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来拜师,当然不介意这个身份。 但顾序显然对她的识趣很是满意,看向她的眼神柔和了不少。 记名弟子虽然比不得唯一亲传,却也得了不少仙人赠与的宝物,并且居住的地方也是仙主的楼阁,蓬莱阁。 在那里,钟漾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螓首蛾眉,明眸如水,肤色白如凝脂,十六七岁的模样已经长开,眉眼间初具摄人心魄的艳丽。 美艳地不可方物,眼眸却意外纯净,少女雪衣墨发站在顾序身边,好奇地探着脑袋打量着钟漾。 仅仅是一眼,钟漾却莫名看清了,顾序眸底的一丝暗藏其中的情意。 原来不仅是师徒情意,是…… 出神间,少女已经来到钟漾身边,带来了一阵桃花的幽香,笑吟吟道:“你就是新来的小师妹,我叫秦芙儿。” “你可以叫我芙儿哦,蓬莱阁里面四季清冷,好不容易等到你来了。” 少女笑容很生动,纯粹地不夹杂任何丝丝点点的污垢。 仿佛,她是站在光里的那个人。 钟漾突然有点明白,师徒身份,人妖殊途,为何心动会来的猝不及防。 情不知所起,纵使冷情如顾序,也会想抓住那束温暖的光。 “我叫……”钟漾有些愣神。 “我叫顾兔。” “顾兔?”秦芙儿捂嘴笑了下,“好可爱的名字,你和师父难不成是失散多年的兄妹,你知不知道他叫顾序。” “芙儿!” 话音未落,秦芙儿已经看到师父的黑脸,坏笑着躲在钟漾的身后,对他做了个鬼脸。 少女嘴角都含着笑,彼时懵懂天真,心心念念的只有师父,现在还加上了一个小师妹。 小师妹长得白白净净,就是性子有些沉默少语,偶尔还喜欢自言自语,倒是跟她这位冰山师父有些相像。 钟漾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与少女时期的秦芙儿有了交集。 蓬莱阁矗立于海中仙山顶,清雅华净的偌大楼阁空寂清冷,四季常春。 按照惯例,拜了师就得舍弃凡尘间的名字,这是顾序讲的。 当时钟漾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后来突然发觉,说不定是顾序嫌弃她的名字太难听,想出来的理由。 也不知是查阅了古籍,捣鼓了好几天,顾序提着笔在纸上翻飞,语调闲闲对着两个徒弟说:“顾兔,月中兔也。” 钟漾看着他停笔,纸上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刚好对上了自己记忆深处的名字—— 明月。 她是明月,那么明月仙君又在哪。 钟漾大脑如同宕机一样空白,再醒过神时,已经看到秦芙儿忧心忡忡的眼神。 “小师妹你还好吗?是师父取的名字太难听了,你不喜欢吗?” 顾序脸色发沉:“我亲自取的名字,不好听?” 钟漾淡然一笑:“没事,许是前几天大会太累了,还没缓过来。” 秦芙儿松了口气,笑嘻嘻挽住她的手臂,“那就好,那我以后就叫你明月好不好。” “……好。” * 隔着雕栏天窗,能看到无垠夜空中,是满天的繁星,最亮的那颗圆月高挂,清冷的月光洒入了房内。 银白窗纱飘飘,床上两位样貌极好的少女相依躺在床上。 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钟漾睁开清明的眼眸,微微侧过头,目光所至却是身旁人那脆弱的修长脖颈。 时空是否因为她的出现产生了错乱,顾序曾说过,切不可贪心,不可妄图改变。 但她做不到,钟漾自认两世为人,也不算个好人,此时陡然升起一股恶念。 要是秦芙儿死了,是不是那魅魔就没有寄生的人选,苍生依旧太平,封印也不会被打开。 一切……都将结束。 满载万千思绪,钟漾的手却只是轻轻拂过一缕睡梦中少女的发丝。 算了,何必为难一个小狐狸。 此时的秦芙儿尚且还没有心魔,说不定她可以阻止一切的发生。 为今之计,是需要尽快找到那块苍生牌。 * 作为位面者号召众生的令牌,它的具体样貌没有任何记载,就连顾序本人也忘了它的样子。 想要在偌大的蓬莱阁中找一样东西,何其艰难,并且这时的顾序修为通天,任何小动作都容易被察觉。 在没有把握之前,钟漾只是老老实实做个仙主的记名徒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蓬莱仙居十年载,春风荡过几年秋。 第179章 改命? 仙岛之所以为仙岛,其中时间流逝与凡间截然不同。 大抵是凡界十天,仙岛一天。 作为记名弟子,好像跟亲传弟子无甚差别,每日还是与秦芙儿一起同吃同住。 当然,这同住还是秦芙儿死皮赖脸要求的,钟漾在她可怜兮兮的眼神里,还是不忍心拒绝。 秦无拘这撒娇的架势,估计也是随着母亲学的,两个小狐狸撒起娇来,都喜欢化作原型在地上打滚。 也就只有在顾序面前,秦芙儿才会收敛几分顽劣本性,其他时候贯会在岛内遛鸟嬉戏。 十八座岛的岛主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钟漾体质特殊,学起术法如鱼得水,不过几年,蓬莱阁各种精藏的法术都被学了个遍。 再此后,顾序也直言没有什么好教给她的了。 也因此,秦芙儿更加崇拜起小师妹,每天都要跟在她身后脆生生喊道:“明月姐姐,教教我好不好——” 这恨不得黏在她整个人身上的阵仗,让顾序这个正牌师父看了,心头不禁一阵发酸,也外带着看着这个小徒弟各种不顺眼。 又隔了几天,得了空闲的顾序,趁着大徒弟不在,便找了个外出历练的借口,把钟漾给打发出了仙岛。 为时一月,那在凡界也相当于快一年了。 无奈之下,钟漾架着便宜师父送的云雾,开始了在凡世间的所谓历练。 这历练估计是假,顾序嫌她碍眼才是真,她如是想。 不过倒是也可以看看,这个时代究竟和灵气枯竭的后世有何不同。 当初灵气浓郁的,洪荒年代。 万古盛世,处处是巍峨山巅,群鸟在空中自由盘旋,群峰耸立云端,绿树苍翠,百花争艳。 青山绿水相间,是一座座大小相错的人界小镇,白墙绿瓦,沿水自成街,繁华一片。 借着隐藏术法,钟漾看遍了这盛世。 她是游客,亦是目睹这盛世的旁观者。 途经一片浩荡竹林,本该是宁静幽远,却蓦地看见野兽搏斗的场景。 伴随着凶狠的吼叫,一方是花色纹路身材雄壮的成年老虎,而另一方—— 黑白条纹,身材似熊粗壮,爪子十分尖锐,一张锋利的牙齿,看起来倒是和大熊猫很相似。 从老虎的话中,得知它名为食铁兽,想来这是千年前大熊猫的名字。 打斗持续了半个小时,食铁兽已经是精疲力尽,伤痕累累。 它被精力旺盛的老虎狠狠踩在脚下,大肆嘲笑道:“你们食铁兽名字听起来这么凶猛,但实力是真弱啊。” “要杀便杀。”那个食铁兽只是冷冷说了一句,便闭上了眼。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它眼角还流下了不甘的泪水。 弱肉强食,一直都是妖界遵守的法则,钟漾却忽地想起,多年前师父含泪叮嘱的话。 他说:“我想看熊猫族发扬光大,让盛世永远能记住这一抹浓重的一笔。” 师父,我帮你,钟漾想。 心念一起,手中动作一挥,那老虎已经被拍出十里开外。 再睁开眼时,食铁兽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白衣仙子。 一席白衣不染纤尘,阳光倾洒在她身上,也为她清丽的面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仙子朝它伸出了手:“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生平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善意,食铁兽突然很想哭,强忍着眼泪结结巴巴学着人族的话说:“谢……谢谢。” 这个世道残酷,却又有意想不到的转机。 自此,一批强势的种族横空出世,它们身量如熊,却有黑白色皮毛,一身蛮力,又皮糙肉厚,很快就占据了一片又一片的竹林。 种族的崛起,意味着统治的地位,弱小的食铁兽只是个过去式,他们被赋予了新的名字,大熊猫。 它们再也不用受欺凌,也渐渐有了自己的领地。 或许命运已经被改变了,或许,只是齿轮的逆转。 * 再次回到蓬莱阁时,心境截然不同。 顾序看到少女的第一眼,就微皱起了眉:“让你入世,怎么沾染了一身的因果。” 钟漾抿唇不说话。 顾序无奈地叹了口气,“执念太深,未必是件好事。” 钟漾继续瞅了下他,又瞅了下旁边还在偷懒打盹的秦芙儿,也学着他叹了口气。 顾序:“……” 逆徒!真是逆徒! 不过只是离了蓬莱阁一个月,钟漾就隐隐感觉到再回来时有什么不一样。 至于这不一样的地方,那可就多了。 比如说,每当上课时,秦芙儿总会撑着脸,看着堂上侃侃而谈的那人,出了神。 直到被抓包,她的眼眸窜过一抹慌乱之色,耳根红意悄悄蔓上。 一副少女思春的样子,钟漾也不禁开始惆怅起来,这感觉就像是……好好一棵好白菜,却被猪拱了。 夜色渐浓,翻来覆去却一直睡不着,秦芙儿索性也抱着枕头,蹑手蹑脚来到隔壁房间。 借着微光可以看见床榻上一个鼓包,看起来人已经睡着了。 秦芙儿偷偷窃喜,正准备悄悄枕上床,就听到身侧传来声音:“睡不着?” 僵硬地转过头,便与那双明亮的杏眼相对,她讪笑道:“是呀。” 而后,在钟漾疑惑的目光中,少女脸颊绯红,交缠着双手,羞羞答答如同出水的芙蓉,磕磕绊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时候,钟漾能清楚看到,秦无拘与她长相的相似之处。 看来儿子长相随母亲也是件好事,要是随父亲那张冷面脸,估计也能冻死人。 她想到这,不由轻笑了声,说道:“你这是发春了?” 秦芙儿一愣,白皙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就准备上手挠她,双手却被挟制住。 那人又正经着脸,却隐隐能看出憋笑:“再不说我可真要睡了。” 秦芙儿泄气地枕在她肩上,委屈道:“那,那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 “好,你说吧。”笑不笑话反正也是早晚的事,钟漾也早就知道了。 “你喜欢过人吗?” 钟漾反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秦芙儿低垂着头,“我,我大抵是喜欢上了,每次看见他的脸总会控制不住浮想联翩,不见面的时候也总是能想起他的声音,……” 少女的嗓音轻软,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不知不觉间,钟漾的眼皮渐渐下沉。 “你说人和妖可以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应,秦芙儿再抬头已经看到她合上了眼,睡颜沉沉。 “小师妹,好像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呀。”秦芙儿恍然想起,似乎很少见到她笑。 第180章 宴会 凡界百年,蓬莱不过几年。 对于蓬莱来说,不过是眨眼瞬息,对于凡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人妖之间为了领土的战争永不停歇,却因为这场大战,最后的妖皇陨灭,龙族倒台,凤凰涅盘而死。 似乎大统已成定局,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人族盛世即将来临。 今天的课程闲散,但耐不住有道视线频频看向她,钟漾终于忍无可忍,微笑看向书案上坐着的俊秀男子。 “师父,可是有事?” 顾序煞有其事地颔首,抬手挥出一道金色信件落到钟漾的桌边。 入目是金色漆印,洋洋洒洒的苍劲字体写满,读完方知这是一封邀请函。 钟漾诧异地皱起了眉,而顾序也适时出声:“人族正值繁荣昌盛,你得代我去一趟。” * 入春多雨,这日却难得出了个大太阳,晴空万里,回暖的季节还带着丝丝凉意的春风。 “进了宫中切不可逞强,低调行事,不可顶撞了那些贵人,娘亲知道你贯有自己的一套心思,今天可定不能胡来。” 古朴雅致的卧房内,温婉贤淑的美貌妇人正细细嘱咐着,怀里的小少年也安安静静地听着。 一切交代完,又心痒痒地捏了一把粉白小脸,惹来他不满地回瞪,妇人笑容更大,忍不住强调道:“念之,都记住了吗?” 知道娘亲没听到准确的答复不会罢休,祁念之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奶声奶气说:“知道了。” 妇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小少年也出了门。 今天是太子的百日宴,作为臣子不得缺席,祁家在厦国的地位非同小可,所以今天必须小心行事。 祁正清作为宰相,已经先行出发一步到了宫中。 随后没多久,附有祁家标志的两辆精致马车也驶入了皇宫。 还没有天黑,陆陆续续不少达官贵人便相聚在皇家庭院内,赏花品茶,散步寻春。 * 彼时春光正好,酒也好,花也新,桃花映于春水,鱼儿掠过湖面。 走过穿堂,处处是假山奇石,庭院各色花儿缀满枝头,再进入深处,嘈杂的人声渐渐安静。 终于落了个清净,钟漾觉得浑身自在了不少。 却见角落里,斑驳树影下静静坐着一个小小少年,小小的脑袋摇晃着,像是也在享受这难得清净美好的时光。 小少年看上去五六岁,穿着一身简单青色衣袍,长相太过秀丽,大眼睛明亮剔透,皮肤雪白透粉。 此时注意到有另一个人存在,他就这样不哭不闹地看着她。 钟漾今天戴了个白色面纱,在芙儿强烈要求下,又换上了一身烟笼水仙裙。 这戴面纱,还是在顾序的建议下,目的也是为了维持蓬莱不入凡尘的神秘感。 见到少年乖巧的小模样,她难得提起了兴致,慢步走上前,蹲下身,轻声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呀。” 祁念之歪头,用着还没长好乳牙,说话漏风的嘴说:“你不是也在这。” 钟漾顿了顿,有点认同他的话,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她心中含着一丝隐秘的期盼中,小少年乖巧道:“祁念之。” 说完,他原本有点冷着的脸明显有些害羞起来,又说道:“你叫我念之就好。” 钟漾不禁有些失望,看到少年的第一眼,莫名想起记忆中的那个人,但名字不一样,气息也没有。 不过她还是收敛心思,笑着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小脑袋,坐到了他身旁。 祁念之莫名有些紧张,见到这陌生的少女第一眼,只觉得有种阔别已久的喜悦。 心跳不由有些加快,他抛下矜持,主动牵住了她的手,奶声奶气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小少年雪白的脸有些泛红,钟漾有些好笑,“明月。” “明,月。”祁念之一字一句地念道。 “真棒,牙没长齐就会说话了呀。”钟漾唇角不自觉扬起。 祁念之:“……” 他已经六岁了,当然会说话了。 不过,仙子眉眼弯弯的样子,就算半张脸被面纱挡住了,也不难想象面纱下那张脸有多好看。 祁念之仗着年纪小,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明月姐姐,可不可以把面纱摘下来,念之想看。” 钟漾无法抗拒这样湿漉漉的眼神,便也顺着他的意摘了下来。 仿佛满园春色都为了她的容颜更添了几分色彩,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看到少年直愣愣的眼神,钟漾不免也有点发笑。 她这副皮囊是进入载叙石前,顾序特意变出来的,特意弱化了原本的五官,并不出挑,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盯了这么久。 此时,又是两道稚嫩的童声响起:“念之!你怎么躲这了。” “你母亲都要急坏了。” 钟漾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两个小少年勾肩搭背,笑容灿烂地引人注目,首先就能发现他们的门牙各自缺了一个。 其次,一少年身量更加矮小,身穿水色衣袍,眉目秀气地像个女孩。 另一位少年,身量远比他们都高,穿着淡黄衣袍,衬得皮肤略黑,笑起来脸上隐约可见两个浅浅梨涡,长相十分英气。 看到她,两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开始七嘴八舌介绍自己。 矮小少年笑容很甜,能说会道:“姐姐,我叫微生明玉,你叫我明玉就好了,能见到这么漂亮的姐姐,是明玉的福气……” 好听的话只来得及说一半,就见旁边高个子少年略黑的脸有些腼腆。 但他开口是粗嘎的鸭子声:“好姐姐,我叫陆流,我父亲可是开国大将军,别看我这名字不中听,那是因为我父亲希望我能入流,……” 微生明玉不耐烦打断:“你可闭嘴吧,死鸭子!” “你说谁鸭子呢!死矮子!!!” 眼见打斗又是一触即发,祁念之呵斥道:“你们俩滚远点打去。” 小少年看着羞羞涩涩,生起气来,肤白如玉的小脸也挂上了一抹红晕,当真是粉雕玉琢的人儿。 钟漾心痒难耐地摸了一把他滑腻的小脸,又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收回手,装作无事发生。 她摆出哄弟弟的一套说法,成功让两个小家伙又和好如初。 现在接近入夜,晚宴即将开始,她牵着三个小孩也缓缓步入了殿内。 第181章 名动京城 开国皇帝自号神武帝,当年夏国还未成立时,与结发之妻征讨南北之地。 夏国成立不过十余年,只可惜天妒红颜,皇后由于身中多年暗伤困扰,在极力生下太子后便撒手人寰。 神武帝痛失爱妻,对待唯一皇子更是宠爱有加,这场宴会办的盛大而隆重。 今夜宫殿内灯火辉煌,华光流转,歌舞升平。 听闻太子殿下出生就先天不足,所以这场宴会太子并没有出场,也没有谁感到奇怪。 皇家子嗣稀少,除了刚出世没多久的太子,还有一位不受宠爱的公主殿下。 至于这位公主,据说是当年神武帝还是太子时,偶然一次与太子妃闹别扭,喝多了酒,有位宫女起了心思。 没想到这便怀有身孕,只可惜没如了她愿,只是个女孩,而这位宫女的结局,也可想而知的凄惨。 妄图算计皇家,其罪当诛。 公主殿下虽说不受宠,身份地位也摆在那,年仅六岁就生的玉雪聪明,备受宫人们的疼爱。 现在身穿一袭繁琐金色宫装,游离在宫宴之中,浑然不顾后面急得冒汗的众多仆人。 一会儿功夫,已经窜到了祁念之身旁,甜甜道:“念之哥哥,你怎么不来找温迎玩了。” 祁念之对这个公主多有无奈,只能应付道:“公主殿下,现在是晚宴时间,你该回去了。” 温迎委屈地瘪了瘪嘴,“不要,我要在这里跟你们一起玩。” 这时,又是眼尖的仆人发现了她,好说歹说终于把公主殿下劝走。 龙座之上,英俊男人靠着椅背,神情慵懒,一身龙袍更显周身雍贵气势。 神武帝威严迫人,场下宾客难免有些拘谨,陆陆续续的官员上台送礼,贺声连连。 钟漾被安排的位置比较靠前,毕竟端的是蓬莱的架子,琳琅满目的佳肴摆在面前,她却只能看着不能吃。 蓬莱讲究不食凡尘五谷,辟谷丹多的数不过来,她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吃过肉了。 泛着水光的水晶鱼冻豆腐,海参鱼翅,扑鼻而来的纯鲜……钟漾忍耐地又咽了咽口水。 她在这想入非非,直到不知何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身旁一同来的蓬莱仙子背地里推了她一下,并小声道:“赶紧上去,千万别丢了我们蓬莱的脸。” 知道自己戴了面纱没人看的到,钟漾稍微镇定下来,起身缓缓走上台。 只见女子白衣蹁跹,墨发随意婠了个半披发,半遮半掩的面纱,清丽容颜若隐若现。 行走间衣衫牵动,若凌波水仙,众人心头都不禁涌出“仙人”二字。 再闻其声轻灵:“蓬莱恭祝陛下喜得麟儿湥特送来生机丹,愿太子殿下顺风顺水,无病无灾。” 席间静默几秒,饶是在官场沉浸多年,众多官员在听到生机丹时,也不禁为蓬莱的大手笔吃惊。 神武帝更是龙心大悦:“哈哈哈好!今日是太子的百日宴,能得蓬莱前来祝贺,实属朕的荣幸。” “不知可否请教仙君名讳?” “在下明月。” 神武帝似乎对这位明月仙君很是满意,寒暄交流了一番,并赏赐了诸多宝物。 华丽的宫宴上是觥筹交错,杯盏之间,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之时,神武帝一双狭长的眸子看向某处,眸光里泛起了一丝精光。 出口意味不明:“祁爱卿,听闻贵公子年仅六岁文武双全,不知今日能否见识一二。” 话一落音,祁正清酒当即醒了一大半,冷汗连连起身跪下,诚恳道:“陛下,犬子年仅六岁正是好玩的年纪,万不可当得了文武双全啊。” 不知是喝了酒,神武帝这时却兴头正好:“不必推辞,朕就想看看,爱卿如此足智多谋,其子风采能有几何?” 见推辞无用,祁正清苦笑应下,圣上心思难测,不知是福还是祸。 上台的间隙,祁念之依旧神色如常,未见有任何紧张,祁氏私底下嘱咐道:“切不可出风头。” 台下小少年稚气未脱,一身青衣气质沉着,偏还要装作大人的模样行礼,而后口齿不清说:“陛下想看什么?” 神武帝笑容莫测:“你,会什么?” 祁念之玉白的小脸看上去有些为难,忽而他注意到一旁的桌案边,是那位明月仙君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那双清凌凌的杏眼,仿佛会说话,还带着揶揄的笑容。 小小少年,心性未成,面对喜欢的人下意识想要注意仪容,想要在她面前有所表现,想要……她可以注意到自己。 这时候,浑然已经忘了大人的叮嘱。 此时一切都正好,风光无限,前途似锦。 宰相公子,六岁成名,少年执剑气如虹,一点剑意半生浮,出口成章便是苍生山河,空怀大志气宇轩昂。 此一遭,彼一遭。 赢的台下掌声,却不见二老惨白的脸色。 宫宴持续到夜深,在宫殿之内已经为各位宾客备好了房间,陆续开始退场。 陆流站在殿门前,不顾父亲仿佛要杀人的目光,硬是把祁念之给一把拽走,两少年勾肩搭背,窃窃私语。 陆流道:“念之,你这就不地道了,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偷偷学了剑。” 祁念之没好气道:“你天天被陆将军拉去军队训练,能知道什么。” “哎,也对哦”,陆流一拍脑袋,“话说你该不会是跟明玉那小子学的吧?” “……不是。” 祁念之咬了咬下嘴唇,这时才想起父亲母亲的告诫。 家里人不让他拜师,剑术也是偷偷学的,不知这回去之后该怎么交代。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一处僻静庭院,荒草丛生,破旧的老木门,蜘蛛结网,尘土飞扬。 “明玉不是说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人影都没瞧见,真是奇了怪了。”陆流倚着门柱,微亮的月光打在他身上,眉眼很是不羁。 明堂辉煌的皇宫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看着隐隐散发诡异气息的枯井,祁念之莫名涌上一股不安。 此时一阵阴风划过,两个少年却不见了身影,陡然只见月影婆娑。 第182章 不抛弃 再次醒转已是天光刺眼,四周均是古木参天,遮天蔽日的老树粗枝叶,虫鸣鸟叫。 宁静深远间,却有一道粗哑的童音还在叫嚣:“喂,知道小爷是谁吗,识相地就把我放了,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听到了吗!说你呢,喂喂喂” 唯一在走动的黑衣蒙面人丝毫没有反应,就地驾起了火,还在那烤制着刀片。 微生明玉被吵的烦不胜烦,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闭嘴。” 都这个时候了,可不是凭身世背景就有用的。 在场三个少年被绳子捆绑在树上,另外还附带一个累赘,就是那个公主殿下温迎。 此时她也在哭哭啼啼,不时还要发出疑问:“呜呜呜,……这,这里是哪里,我要回家,念之哥哥我好怕……” 祁念之无奈道:“我也怕。” 四个人中,要属陆流年纪最大,但八岁的年纪,只长个子,心性却未长,喜欢横冲直撞如头倔强的老牛。 堵住了陆流的嘴,微生明玉也落了个清闲,小声道:“该怎么办?我身上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师父找不到我应该会来寻我才对,怎么这时候还……” 祁念之脸色稍定,“逍遥道人应该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但愿吧。” 树下的火焰越烧越旺,把陆流的屁股都烫出一道印子来,疼的他嚎叫不止。 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衣人突然出声了,开口声音沙哑的仿佛老人:“小孩子皮肤就是娇嫩,这吃起来口感肯定更佳。” 说着话,他就把烧的滚烫的刀片直接用手拿了出来,滋滋的烤肉香飘出。 几个少年就看到惊悚的一幕,是那黑衣人的手被烫的已然干瘪,当事人看起来依旧没有知觉,竟然就这样拿起手啃了起来。 “呕!” 同一时刻,他们默契转过头干呕起来。 温迎作为唯一的女孩子,性子胆小已经被吓晕了。 吃完,只见那黑衣人的手竟然自动又长了回来,祁念之心中吃惊不已。 紧接着,他又开始起锅热油,贪婪的目光不加掩饰地,留连在他们几人中。 由于他全身包裹的只有那双眼露了出来,眼里的猩红已经溢出表面,看上去倒不像个正常人。 等到油锅已经烧的正旺,溅起的油星又把陆流的屁股烫了个正着,他带着哭腔道:“这位前辈,能否把锅移个位置?油烧屁股啊!” 微生明玉无语:“谁叫你长这么高,不烫你烫谁。” 没曾想,黑衣人听到这话,竟然出手摸了摸油锅里的热油,“不够烫,这温度还差点意思。” 三少年:“……” “最好是一放进去就能炸熟,那滋味才香……”他说着,竟还做出吸口水的声音,看上去当真的馋坏了。 忽而树影当空,把这处光芒也遮挡住,抬头却见一曼妙身姿立于树顶,出尘若仙,白衣飞扬。 祁念之先是怔忡,而后狂喜:“是明月仙君。” 仙君来救他了。 她脚踏虚空而来,一袭白衣未染尘埃,清丽容颜并未遮掩,身上都笼罩了一层淡薄光辉。 空灵的声音响彻整片林子:“你身上的气息……很特别。” 黑衣人有些惶恐,竟然以他的修为为探查不出女子的实力,恐怕两人之间差距太大。 但又想到自己还有那个东西傍身,他又沉着心,冷笑道:“你们蓬莱不是不过问凡尘间的事?” “蓬莱?”钟漾微微垂睫,她倒是忘了顾序嘱咐的事,“我此次可不代表蓬莱,仅代表我自己。” 所做之事问心无愧,饶是天道也管不着她。 一念起,是风动,树叶簌簌作响,两道光影在上空交战,树上的几个少年趁机也给自己松了绑。 陆流背着昏迷的温迎,急匆匆就往前面跑,边说:“快走快走,赶紧回去求救。” 跑到一半,陆流才想起什么,又倒回去把那锅滚烫的油锅给踹了翻,嘚瑟大笑着跑走了。 祁念之走了一段路,又停住了脚步,道:“你们先走吧,我想等明月仙君。” 微生明玉见状,劝道:“明月仙君可是蓬莱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事,你人小力微,赶快回去求救吧。” 小少年只是固执地摇头,已经转身按照先前的方向往回走去。 本着不能放弃兄弟,微生明玉一咬牙,也跟上前。 直到陆流越走越发觉这里的路不好走,树木密集,虫鸣声都不知何时停了,静地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 越想越害怕,只有背上温热的触感告诉他,自己不是一个人。 胆颤地吞了下口水,他憋住喉间想发出的尖叫,撒丫子开始往回跑。 * 血色不知何时开始笼罩这处天空,林子里此时静的可怕,血腥气味蔓延开。 钟漾白色衣衫也被沾染了些许血迹,有些狼狈地坐靠于树下,手里拿着一颗同样沾染血迹的圆形物体。 这精怪已被魔气同化,当时没有防备,被他眼睛处射出的光线击中。 似乎就是这个眼睛,浓郁至纯的魔气,她这副新身体可不惧怕这些东西。 直到听到一声微弱的吸气声,钟漾抬头看见小少年红润的小脸,下意识把眼球收了起来。 此时她手上也是鲜血淋漓,为免吓着他,又给自己施展了个水咒,把手清洗了番。 祁念之就这样呆呆地杵在原地,看着明月仙君……在洗手。 那双手纤长白皙,染上了红色也分外好看,纤细的手腕抬起,水珠也随之落进…… 看的出了神,再一回神才发现仙君不知何时换了身青色衣衫。 对比白衣的出尘,显然身穿青衣的明月仙君要更平易近人,就连清丽的眉眼也柔和了不少。 青衣素裙,染就一树芳华。 钟漾微俯下身,捏了捏小少年柔软的脸蛋,含笑道:“怎么跑回来了?还以为你们要丢下我呢。” 祁念之精致的脸微微泛红,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看着眼前人,“怎么可能,我永远都不会抛下明月仙君的。” “还请……仙君不要抛下我。”他低下头,显得十分不好意思,浑然已经忘了还有后面两个人。 钟漾冷不丁听到他后面那句话,唇角弯起了弧度,“好,不抛弃你们。” 第183章 故地重游 不知何时天空已然变天,这处山林距离皇城遥远,带上四个孩子在夜间赶路总归不安全。 思索再三,钟漾还是决定先带他们在这附近村庄里住一晚。 村庄依山傍水而居,百家灯火亮起,房屋错落无序,一片祥和幽静。 本该是再寻常不过的村落,钟漾却感应到一丝异样,恐怕这村子并不像表面那么宁静。 * 林氏刚哄睡完孩子,疲惫地揉了揉眼,也准备收拾一下就入睡。 此时外面的大门被敲响,在村子寂静的夜里徒增一股诡异。 大门外还在不时传来响动,见状她迟疑了一会,还是起身出去开了门。 第一眼看见的女子让林氏下意识愣了几秒,容貌清丽,气质脱俗,此时含笑看着她,恍若下了凡尘的仙子。 而后,林氏把目光移向旁边,四个同样长的好看的孩子,眸底划过一丝深意。 她们表明来意后,林氏虽有些苦恼,还是把一众人接纳进来。 现在夜已深,林氏看着几个活泼的孩子,心中百感交集,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姑娘,村子晚上可不太平,切记小心点。” 说完,她已经转身离开,生怕自己再多看几眼,就会忍不住把话都交代出来。 几个少年秉承女者优先,让钟漾和温迎睡在唯一的床上,而他们则搬了几床被子就这样席地而眠。 耳畔传来几道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想来他们都已经入睡。 钟漾睁开还是清明的眼,没有丝毫睡意,仍旧一动未动躺着,脑海中一直浮现那妇女所说的话,还有—— 她的长相。 一切仿佛都有迹可循,但还有几点需要证明。 收回万千繁杂的思绪,钟漾又重新阖上了眼。 * 孩童嬉戏,大人谈笑,庭院内是温馨的场景,钟漾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身迈步走出。 青石街道上依旧不见大人的身影,只有结伴成群的孩童玩闹嬉戏,不时用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位外来者。 尽头,赫然是那座独特的红色房子,散发着诡异而又邪恶的气息,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已经显而易见。 在不少村民诧愕的目光中,只见那名白衣女子径直走向了他们供奉的神殿里。 阻拦声、尖叫怒吼响起,却没有人触碰得到那女子的一缕衣袖。 她就这样缓步而来,白衣飞扬,仿若来普渡众生的神只。 祠堂内隐藏的东西终于慌了张,伴随着房屋倒塌声,从供奉她多年的殿堂飞出。 八眼四臂四腿,肚腹鼓胀若七月怀胎,眦目欲裂看着来人,显然已经发现两人实力的差距。 “你隐藏了自己的修为,就是引我出现!”邪神竖瞳里是无法遏制的怒火。 半空中,两人遥遥相望,底下是跪拜求饶的愚民。 一袭白衣临风而飘,女子清亮的杏眼看着她,却仿佛穿过了亘古的风雪,轻轻启唇:“你可认识明月仙君?” 邪神微一怔,有些不解说:“是谁?” 能带上仙君的名号,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人怕不就是蓬莱下来的仙人。 她的表情更加警惕,却见女子浅浅一笑,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荡漾至眉梢,似乎还隐藏着所有不为人知的情绪。 笑意久久未散,此时云也淡风也轻,内心一片坦坦荡荡。 生命的最后一刻,邪神听到那句随风飘来的话:“记住了,明月仙君就是我。” 记住……了。 沉闷黑暗的牢笼没有持续多久,当一缕光芒照进,祁念之就知道,是明月仙君来救他了。 神明是什么样子,祁念之不知道,但他心中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已经深深刻上了明月仙君那抹身影。 她是高山仰止,是可望而不可及。 * 魔眼具备至纯魔气,携带回去难免会遭到霍乱,钟漾把它封印在方盒子里,为村庄都布下了防护阵法。 从破碎的祠堂内,竟然还发现了一个意外收获,是一柄浑身包裹了奇怪泥浆的棍子,粗细适中,倒是有点像当初所用的那管鹤鸣。 钟漾没有取名天赋,便暂时把这棍子叫做打狗棍。 蓦地,她又想起多年前听到的那个故事,展开神识在周遭附近巡视了一圈。 这一赶巧,在一处隐秘的山洞里找到了那只窝藏的蜘蛛精,出手也毫不留情。 一切都搞定,她想,这一次的黄摆村总该是会安居乐业才对。 然而世事无常难料,当几人前脚刚走,那阴暗的山洞内,一具惨不忍睹的蜘蛛尸体正以缓慢的速度汇聚起来。 人说的话尚且还存几分真假,何况是那已经丧失良知的……魔。 * 皇城这几天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神武帝因为幼童丢失一事龙颜大怒,下令处死了一批玩忽职守的下人。 正当堂下众人颤颤巍巍,那位蓬莱的明月仙君,却带着几个孩子完好无损地归来。 仙君果真是蓬莱之人,一袭白衣绝世,气质清冷脱俗,纵然五官并不出众,但无端就是让人觉得,她就该站在云端。 让人觉得遥远,令人望尘莫及。 圣上龙心大悦,当即赏赐了不少金银美玉世间珍品,但一一都被婉拒。 无奈之下,神武帝只好下令在京城建立了一处寺庙,为她金像加身,日日可受世人朝拜。 此等功德,纵观夏国成立数十载,也未曾有人得此殊荣。 钟漾心知不能直接拒绝,只好承应下来。 这位开国帝皇得天独厚,想来也是位明君,虽然知道他打着是能攀交蓬莱的意思,但双方都有此意,只不过钟漾顺势也得了这么个好处。 寺庙赐名明月殿,有神武帝亲封,源源不断的功德愿力涌入,或许有朝一日她会用得上。 凡俗事务已了,钟漾踏上仙鹤时,却被叫住,转过头看见的是那个小少年。 小少年微喘着气,看样子是匆忙赶过来送别,雪白的小脸也染上了急促的红晕。 他说:“仙君,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少年眼里是一片赤枕,那双眼眸水亮含光,让钟漾一时无法忽视。 会见面吗……她想,不会了吧。 凡俗岁月不过寥寥,再相见也只是物是人非,她笑着说:“山长水阔,有缘自会相见。” * 夜幕沉沉,一道流星划过皇宫水云台前。 身穿龙袍的英俊男子负手而立,灯光照在他头上,可见几缕斑白的发丝,目光深沉,“国师,事情调查的怎么样?” 身旁佝偻的黑袍人恭敬弯着腰,声音嘶哑如地狱恶鬼:“回圣上,那少年却是天选者,其运滔天,只是被逍遥那老头用术法掩盖住了。” 男子目光远眺着远方,沉默良久,终于疲惫地阖上眼,“可。” 他英明半生,已不再年轻,为国为民不曾有过差错,这次就让他荒唐一次。 为了和她唯一的孩子。 明帝也好,昏君……也罢。 第184章 劫 初元六年春,时一大妖族猖狂,在淮南一带兴风作浪,为祸百姓。 其罪不可饶,已经违背当初两界签订的互不侵犯条约,微生道家作为当代道门魁首,首当其冲。 踏入满山遍野的苍渺竹林,少年十岁出头的年纪,束发冠玉,面若桃花,身穿黄色道袍,额间一点金色剑纹乃微生家标识。 他踏入熊猫族群领地,仅是手持一柄粗制滥造的桃木剑,神色是不合年纪的沉着。 此时林间空荡,缥缈沧桑的声音飘荡其中:“微生道家就派你一个毛头小子来,岂不是瞧不起我们?” “长的这么好看,倒是比我们还像个妖精,哈哈哈。” 紧接着,是各种男男女女的讥讽笑声。 “废话真多。”他只是轻扯了下唇角,目中凛然。 少年眉目清冽,手腕翻转,挥出的剑锋凌厉地朝着空中刺去,陡然掉落下成片落叶。 “哼,小子你别太狂妄了!” 又是一道带着回音的雄厚男声响彻,把竹林震荡地沙沙作响,来人身形巨大,出拳迅猛而来。 少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恃险而出剑,如游龙清影,剑气纵横而出,一往无前。 …… 飘飘洒洒的竹叶摇曳于空中,很快就覆盖了地面的鲜血,余下的食铁兽通通环抱成团,躲在草堆里和瑟瑟发抖。 少年黄袍沾染了些许血迹,明明刚杀了生,精致面容依旧淡然,此时还有点迷茫,才能看出他还有孩童的稚气。 只是杀了个为祸苍生的妖族首领,为什么感觉道心变得更冷了,他有些疑惑。 首领已死,余下了众多妖兽自然会溃散,他就此收手下山,还需回家族复命。 从这一天起,微生明玉,十岁斩杀一方大妖就此成名,微生道家最引以为傲的绝世天才。 少年得志,心怀苍生,手中一柄桃木剑,斩尽无数魑魅魍魉,这条路是血肉铺就。 正是风华正茂之时,身上背负着微生家族使命,长辈的期望。 他越来越恪守成规,千古剑意在这位绝世天才手中,越加有了自己的一丝孤绝。 桃木锥由他所出,其蕴含天雷之力,被此法器刺伤,伤口难以愈合,会慢慢腐烂,用来制衡妖精最合适不过。 妖界一时气势空前低迷,人族迎来了鼎盛时期。 * 初元六年夏,宰相祁正清被判通敌罪,人证物证俱在。 位极人臣的宰相一朝落狱,祁家满门抄斩,血腥之气溢满了整片光鲜府邸,就连天空都被染成了血红。 仿佛苍天都在为祁家申冤,百姓跪拜一地,也唤不醒那宫殿之上的圣人。 电闪雷鸣,乌云遮天,仿佛天空都被撕裂了一个大口,暴雨倾泻而下。 晚风萧瑟,惨淡的烛火摇曳,今夜的血红之月,也照不进那深宫地牢。 一门一窗,古老的血阵之中,血流不止的少年乱发披面,长十米的铁链禁锢住清瘦苍白的手脚,是铁钩直接穿透了骨肉。 浑身筋脉尽断锥心刺骨,饶是这样,少年依旧挺直着腰背,傲骨尤在。 吱嘎一声门开,踏步走来那位身穿龙袍的男子,他微不察乎地皱了下眉,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后面踱步走出的黑袍人恭敬道:“圣上,今晚即可。” 闻言,男子面色有所缓和,低头对上少年的眼眸,这位九五之尊竟也心虚地退后了半步。 那是一双怎样的猩红眼眸,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仇恨,透露着疯狂让人不寒而栗,像是一头隐藏在暗影中的凶兽,妄图撕碎他。 茹毛饮血般,少年含着浓烈恨意出声:“妄为一国之君,也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真是恶心。” 神武帝充耳不闻,目光柔和地盯了少年一会,忽而笑了起来:“你骂我又如何,有朝一日我等着你亲手来杀我。” 说罢,他却步履有些匆匆地转身离开,徒留黑袍人站在原地,好似在欣赏一个艺术品。 * 生死之间游离之际,铁链已经尽数解开,浑身冷的几近颤抖,祁念之下意识蜷缩成一团。 忽而想起了,他仰着头试图寻找天窗之上那那轮皎洁的明月。 可惜乌云遮天,他未曾如愿,眸中已经失去了光彩,又勉强撑起身,吃力地靠在墙壁上。 少年如画的面容已经惨白,嘴唇干裂已是将死之相。 临死之际,他想到了父亲的话—— “念之,是爹爹对不起你,再三阻拦你去学剑,往后的路要你一个人走了,切勿把仇恨放在心上。” 恨?怎能不恨,至亲惨死,祁家百口人尽皆被斩于刀下,要他怎么放下…… 深宫地牢繁琐,弯弯绕绕下,逍遥道人一顿寻找,才在昏暗的牢房中发现那血泊中的少年。 喟然长叹中,他给气息奄奄的少年喂下一粒丹药,又耐心取出帕子擦拭少年身上的伤口。 此时逍遥道人眼里已是水光凝聚,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懊悔痛心。 纵然到了他这个境界,也堪不透“命运”二字。 当年这孩子还刚满月,逍遥道人侥幸堪破一点天机,便寻找其父游说。 直言其子不凡,但有一大劫难过,在比之前切不可让他碰任何修行之事,若是大劫过去,他自会收此子为徒。 终究还是来晚一步,那家伙竟一直隐藏在皇宫之中,大意了。 “徒儿,老夫带你走。” * 黯黯天色,朦胧云雾中的蓬莱仙岛,也下起了纷飞的鹅毛大雪。 玲珑楼阁也覆盖一层素白,空气带着微寒的凉意,钟漾靠着栏杆处,接下一片洁白的霜花。 四季长春的蓬莱也会下雪,她莫名也被这凉薄雪景,染上几分消愁。 秦芙儿依旧天真烂漫,张着嘴接过一团雪,嚼了几口又吐出来,皱着小鼻子说:“不好吃,好苦!” 钟漾不解道:“雪,怎么会苦?” “这大苦之雪,怕是人间大劫将至,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顾序信步走来,俊秀的眉宇间看上去有些忧愁。 “大劫?”钟漾表情空茫茫,正想问的详细些,抬眼就看到正旁若无人秀恩爱的两人。 自从上次回来之后,这两人的进展可谓是迅猛,钟漾心情复杂地移开眼,自觉地离开了这里。 大劫要来了,是不是机会也要来了。 第185章 苍生牌 熊猫族群首领的死亡,也意味着各大妖族闻风而来,资源的烧杀抢夺,族群的随之覆灭。 只需一把大火,百年基业随之倒塌,连绵的火焰在竹林烧了几天几夜。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焦炭味,映入眼帘也不再是苍翠竹海,而是一地狼藉,黑色蔓延至整片山林。 钟漾木然地穿行在黑林之中,想要寻找大熊猫残存的踪迹。 弱肉强食本就是妖界法则,原来百年前她的干涉竟换来了这种结果,一种难言的苦涩正侵蚀着她的内心。 这苦果,是她活该,怨不得别人。 倏忽间,黑炭密集的地方似乎发出了某种幼兽脆弱的呜咽声,钟漾寻声挥开那几根粗壮的竹子。 这是一个看起来还没有两岁的大熊猫,浑身布满尘土,见到光亮的到来,睁开了懵懂的小眼睛,就这样直愣愣看着她。 不哭也不闹,年幼的它尚且只是知道族中的前辈们都已经不见了,家园也毁了。 它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怯懦地说:“你,你是他们说的仙人吗?” 钟漾温柔地拂过它的毛发,瞬间原本脏乱的小熊就干净了。 回去的路途还是安静,幼小的熊猫对这世界充满了好奇,又有点害怕不敢吱声。 钟漾感受到怀里幼兽正在发抖,安慰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柔声道:“别害怕,你可有名字?” 它依旧还在发抖,神情怯懦极了,只是强装镇定道:“族中的长老都叫我乞儿。” “乞儿?” 许是感受到仙君的善意,它才渐渐话多了起来:“嗯,因为我没有爹娘,是被捡回来的,再加上我的资质不好,所以……” 所以没有谁把它当作一回事,它可有可无,每日遭受族人欺辱谩骂,就连这次灾祸也没有人记得它。 然而仙君却莫名笑了:“没有爹娘说明你此世没有牵挂,资质不好也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路,切不可妄自菲薄。” 如同醍醐灌顶,它莫名想哭:“那,那仙君可以给我起个名字吗?” 钟漾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没有取名的天赋,但见小兽湿漉漉的小眼神,她还是道:“大宝,如何?” “好。” 当时的大宝还曾年幼,只觉得仙君是世界上最好的仙君,她温温柔柔,从来不会像族中的同胞那样打骂它。 某一时,它也曾庆幸族群的覆灭,又痛斥自己的卑劣。 钟漾把它带回了蓬莱阁,并收做了徒弟。 当时的顾序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但还是翻了一天的古书,终于又找到了个好名字—— 菩提。 钟漾听到这记忆深远的名字,愣了很久的神,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低头看向怀里还是懵懂的幼兽,终于释然一笑。 许是老天都看不过眼,兜兜转转原来已是相逢已久。 在蓬莱仙岛的时光短暂又漫长,修为的不增进仿佛并没有影响到什么,它依旧是明月仙君唯一的徒弟。 芙儿姐姐温柔善良,不仅会带着它一起在仙岛兜风,还会给它做各种美食,虽然味道都不怎么样。 但只有夜深人静时,记忆中那些只言片语的讥讽,正试图压垮他。 卑从骨中来,万般不由人。 清风拂过湖面,带来阵阵荷花的芳香,彼时的凉亭中,时常坐着位芙蓉般的少女在弹琴,还有那位如同谪仙的男子与之伴奏。 一对璧人,是年幼的菩提从来都融不进的场景。 * 蓬莱光阴几年载,凡间已变数个秋。 时间越往后推移,钟漾的心情越发沉闷。 苍生牌已经确认在顾序身上,被随身携带着,要怎么拿还是个问题。 要是能从另一方下手,或许还有机会,但算计朋友她还是做不到,索性也直接向少女交代了缘由。 秦芙儿先是一惊,慌慌张张捂住自己的嘴,把她拉到房间内,小声道:“那令牌你也敢肖想,那可是仙主才有资格用的。” “我只是想借用,到时候自然会还给他。”钟漾直视少女,眸中的真诚显露,“师姐,帮我一次。” 小师妹从来都是冷冷清清,这是第一次来求她,秦芙儿也有点心软了。 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点头答应。 …… 仙主住的寝宫无尽奢华,珠宫贝阙,飞檐玉瓦,白玉地砖也清透亮堂,清冷地不似有人居住的地方。 钟漾按照芙儿作出的暗号,循着墙角而行,终于找到了一间古色古香的卧房。 墙壁上挂着一幅美人图,看样子与芙儿有些相像,很符合那人闷骚又自恋的性格。 此时顾序应该还在温泉池,钟漾稍微安了心,开始四处摸索起可疑的东西。 苍生牌会是怎么样的,听样子应该会是块牌子,她从各种抽屉里翻出了十几块可疑令牌。 顾序为人坦荡,以他的实力倒是不屑于藏什么机关,钟漾也没发现有什么机关。 突然她动作一顿,余光瞥见挂在椅子上的一件白色衣衫,上面有块熟悉的玉佩正闪着流光。 玉佩只有半个巴掌大,通体青透,上面雕琢有山河图,隐约带着天地法则之力。 是苍生牌没错了,但令她诧异的是,为什么这块牌子跟记忆中的那人所送的家主信物如此相似。 只是那块信物显然没有这块富有灵韵。 收敛下思绪,钟漾抬手揭下苍生牌,触手是一股冰凉透彻的舒适感,让她不由恍了一下神。 刚一转过身,就看见顾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静静立于门前,神色紧绷,眸底森然一片。 顾序其人平常温和,但一动怒就阴沉地有些吓人,钟漾下意识把苍生牌收起来,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你来蓬莱的目的,就是为了它?” 冷如冰的嗓音响起,后面又来了一道倩影。 此时,钟漾才得以注意到,似乎两个人衣衫都有些凌乱,嘴唇嫣红,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看来今天是注定不好收场了,钟漾与后来的秦芙儿交换了下眼神。 电光火石间,秦芙儿已经从后面抱住了男人,钟漾趁机破窗而出,只留下一句:“苍生牌借我一用,往后我必还回来。” 只是这一还可不是现在,而是以后了。 第186章 抱抱 血色晕染开白衣,背部传来剧烈疼痛,她的脸色惨白如霜,微微拧着眉。 鼎盛时期的顾序,其实力不容小觑,仅凭她炼气大圆满的修为,远不能与之抵抗。 要不是那人还留了几分情面,还有芙儿出手阻拦,恐怕…… 这个身体已经快承受不住了,钟漾紧咬住牙关,运转最后一丝法力飞落在一处竹子上。 今夜圆月高悬,月光下的竹林像一幅泼墨山水画,竹弄清影,飒飒竹林风,幽静神远。 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偶然听到在寂静竹林中传来的沉稳脚步声,她提起了些许精力。 正想查探来人,这处高枝却承受不住,猝不及防断开,人已经轻飘飘坠落下。 面庞一缕清风掠过,来人漫不经心抬起头,下意识接住了落下来的女子。 本是不经意的一个举动,仿佛周遭一切都在静止,往后的日子他不断庆幸自己接住了她。 接住了以后无限岁月里,那抹最瑰丽的光彩。 那年竹林惊鸿一瞥,一睹仙人之姿。 * 长发半束,一袭青衣,少年肤色冷白,面庞清俊,神情冷淡,紧抿的薄唇显示此时并不平静。 他就这样站在那,宛若雪后松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熬着汤药,低垂着凤眸,任由床榻上的女子打量。 好看地让人移不开眼。 钟漾趴在枕被上,浑身被裹的严严实实,由于伤口很深从背部一直蔓延开,只能这么躺着。 不过因祸得福,鲜少能看见他脸红的样子,特别是刚醒来,看着他磕磕巴巴说不出话,真是可爱极了。 衣服是她自己换的,他却能害羞成这样,当真是纯情的少年郎。 钟漾饶有兴致看着少年泛红的脸颊,情不自禁又轻唤道:“阿景。” 果不其然又看到少年脸色冷下来,浑身带着淡淡的疏离,板板正正地说:“姑娘,我并非你说的那人,下次断不可这样唤我,否则——” 说完“否则”二字,他依旧不敢抬手直视床榻上的人儿,反而低下头气势也低了:“你伤好后自行离去。”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丢人,急哄哄出门而去,走了几步又掉回来。 原是把炉子里熬的汤药端到她身旁桌案上,才端着脸又走了。 屋内恢复平静,钟漾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目光柔和地注视汤药许久,慢慢撑起身,端起碗一饮而尽。 这里是一处僻静的木屋,经过几天的了解,可以确定是少年一个人在居住。 虽然简陋,却各处打理的非常干净整洁,可见主人的爱洁程度,就连自己先前那件沾血的衣服也被洗的洁白如新。 床只有一个,被钟漾作为伤患占着,少年就睡隔壁的书房。 床铺都是崭新的,但她鼻间总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竹香。 是他,是祁淮景,也是祁念之。 原来当初的小少年就是他,只不过蓬莱两三年光阴,再相见已是不同的光景。 也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钟漾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脸上不自觉涌上笑容。 她忽然又想,这次自己侥幸被他所救,要是下次他再救回来什么人,是不是对别人也这样。 况且,她现在修为还没恢复,幻容术已经消失,恢复了本来面貌,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明月仙君了。 这么想着,钟漾又不自觉涌上一丝酸意。 等到少年提着一个包袱回来,就看到床榻上那个娇娇的人儿眼角泛红,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她的胳膊枕着莹白的小脸,留下了些许红印,杏子眼微微发红,一头散乱墨发,长睫微颤,娇弱又无助。 祁念之不动声色地把目光从白嫩的手臂移开,缓步走近,停在了安全距离,鼻尖萦绕着一丝少女清香。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把手中的包袱递了过去,语气不自觉柔和下来:“新衣服还有头饰。” 很适合你,他想。 钟漾只是瞥了包袱一眼,看到里面除了白色布料再没有别的颜色,有些赌气地把包袱扔还给他。 果然这家伙除了明月仙君就没有别人了,真讨厌! “拿开,我不需要。”她干脆把头也闷进被子里。 床榻只能见到一个小鼓包,看起来都带着怒气,祁念之微皱了下眉,不知道她这又是哪里不顺心了。 他看着包袱里的白衣,又看了看少女原本穿的白衣,好像都是一个色调,并没有哪里不对。 心念她受了伤,他又从怀里掏出钱数了数,决定再出去一趟。 祁念之深居简出,下山的次数几年也屈指可数,这次来回几趟下来,镇子上的居民纷纷好奇地张望。 成衣店的老板看到少年,也有些诧异问:“公子这是衣服不合适?” 他开店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男子来为女郎买衣服的,心道可能是家中妻子不便,还真是有心了。 祁念之这是第二次来,略显局促,微红着脸说:“她不喜欢我挑的,能不能……帮我挑一件。” 老板恍然大悟,喊出在里屋的老板娘。 * 添置了不少东西,天已经蒙蒙黑,祁念之趁着天黑前才终于回到木屋。 山间渐凉,屋内依旧烛火通明,想到还有人在等他,少年心中的那些创伤也悄然被抚平。 “起来吃点东西吧。” 少年时期的声音轻柔干净,带着些许变声期该有的磁性。 钟漾悄悄从被窝里掏出脑袋,“吃什么?” 祁念之嘴角噙出一抹笑意,道:“是留芳阁的糕点,在镇子上很受欢迎,想来你会喜欢的。” 因为她受了伤,只能吃些清淡的饮食,故来这几天他也没做什么肉菜。 听到有好吃的,只见先前还在暗自赌气的少女眨着水润的眼眸看着他,娇娇气气道:“你抱我。” 由于闷在被子里久了,她白皙透亮的脸庞也沾染了红晕,双瞳似含了秋水,又娇又透着不自觉的媚。 祁念之眼底闪过一丝晦涩,并未动身,只是把油纸包的糕点摆在桌案上,又是生硬道:“你慢慢吃。” 说完,他已经脚步慌乱地进了隔壁书房。 “切,假正经。”钟漾嘟囔着,自己坐起身,慢吞吞吃了起来。 第187章 垂怜 当时被顾序的本命法剑所伤,这背部的一道伤疤深可见骨,就连随身带的各种仙丹都无用。 伤势未痊愈,修为也才恢复了不到四成,要是被顾序寻过来,免不了又是苦战。 还好她已经动用术法,暂时把苍生牌的气息给掩盖住了。 蓦地她眉心一拧,覆手翻出一粒豆子大小的红色果实。 这东西估计是当时在顾序房内不小心带出来的,其中蕴含了一丝天地法则,看样子应该是什么东西的种子。 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她的眸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 养伤的期间不算无聊,每天只需躺在床榻上,虽不是衣来伸手,却也过着饭来张口的日子。 每天只需逗弄一下少年,看他羞赧的表情,还会义正言辞地警告她,最后自己倒是气急败坏地拂袖离去。 钟漾仗着明月仙君的马甲并未识破,鼓足了心思调戏这纯情的少年,浑不知在对方眼里已经漏洞百出。 小院内,祁念之倚在窗前,脸上红晕已经褪去,又恢复平日的端方自持,凤眸含着异样的神彩。 仙君……私底下怎么那么不正经。 * 又一日,闲雅小屋迎来了一位客人,也是位年轻的少年郎。 十六七岁的年纪,样貌明艳,身穿一身道袍,束发冠玉,额间一点金色剑纹。 少年萦着一身浩然正气,眉眼间带着轻狂和倨傲,此时笑起来,意气尽显。 看见屋内还有一位弱柳扶风的陌生少女,他先是诧异一瞬,看向祁念之,意有所指道:“小师弟,这位是?” 祁念之冷不防看到这家伙一脸坏笑,僵直了身形,淡淡道:“你话真多。” 说着,就把手中一捆黄纸递过去,又道:“东西拿了就快走吧。” “喂,有你这么赶人的吗?亏我还帮你卖符咒。”微生明玉拿着黄符,自来熟地坐到椅子上,摆出了一副大爷姿态。 “我来这啊,可不是帮你卖符咒的。” 他把那摞黄纸扔到桌上,单手撑着脸,开始与床榻上的少女攀谈:“敢问姑娘芳名?” 钟漾愣愣道:“顾……兔。” 从少年进门开始,她就有些出神了,因为他的长相,与当初的容珩简直如出一辙。 如果这时候,她还反应不过来,那在蓬莱这么多年,也白待了。 都说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万事万物皆有关联,缘分二字妙不可言。 或许,他们的羁绊早在千年前就注定。 不明白少女怎么发起了呆,微生明玉还想说什么,就被祁念之一把拉出去,手里还被塞了一把银子,就这样…… 被打发了??? 微生道家谁人不敬重的明玉少爷,受尽万人敬仰,今朝竟然陡然遭了嫌。 微生明玉捏着一把碎银子,艳丽的脸上已经是风雨惧来,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今天我就赖在这不走了!!” ……是夜。 成功进入屋内,微生明玉新奇地吃着凡间的食物,嘴里也没闲着:“这五谷杂粮吃起来味道还是这么奇特,兔兔你觉得呢?” 莫名被点名,钟漾嘴里塞着饭,还要被迫回答话痨少年一个又一个问题。 一顿饭吃到一半,微生明玉突然放下碗,抹着泪絮叨着:“呜呜呜,我被赶出来了,微生家族不要我了。” 本以为他只是在卖惨,没想到少年不愧真性情,有泪是真落,绝不含糊。 “我说我要那把天下第一剑,……我,我爹让我滚一边去,说我还不够格,……呜呜呜,我无家可归身无分文。” 他呜呜咽咽抹了把泪,一双含着水雾的桃花眼可怜巴巴望着祁念之,说:“念之,你会收留我的对吧。” 此时的钟漾感慨少年的不幸,掏出一锭金子落到饭桌上,大气道:“拿去花吧。” 这金子还是当初在皇宫离别时,好像是谁塞给她的,是谁呢…… 她倏地瞥见身旁端方少年晦暗不明的脸色,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少年冷漠启声:“这金子不能用了。” 然而微生明玉还是一派天真,震惊道:“呀,这东西你怎么会有?” 祁家特有官印的金子,当初可是被天子全部收回了。 钟漾的心都拔凉拔凉了,彼时她还尚不知当年皇城发生的事情,但从两人的表情看,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沉默的气氛持续到深夜,耳边只有竹叶被风吹响的簌簌声,钟漾背上的伤口开始发痒,加之先前的事扰乱心神。 根本睡不着。 月色清霜,竹影摇晃,她没有穿鞋踩在木板上,轻手轻脚地走进一侧。 这间书房还是她第一次进来,却发现竟然意外之小,床榻也异常简陋。 少年裹着被子蜷缩着,睡颜看上去并不安逸,长眉紧锁,长而翘的睫毛轻颤,似乎做了什么梦魇。 此时的他,没有白天的疏离与沉默,多了几分脆弱。 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少年的天真已经不在,钟漾静静坐到床榻边,抬手轻柔地抚过他的眉心。 她的少年正是最好的年纪,应该无忧无虑,满怀一腔热忱才对。 满腔心疼要溢出表面,一双手突然握住了她莹白的皓腕,少年的眼神在黑暗里也亮的出奇。 出口声音清冽沙哑:“仙君,可是垂怜我?” 钟漾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他怕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没有底线的纵容,还有某一刻的眼神,原是如此。 心中陡然窜出一抹慌乱,很快脸上又挂上了羞红,她期艾道:“你,你怎么没有拆穿我?” 还,还任由她胡言乱语,调侃的话让她自己想起来都…… 少年像是绝望中濒死的困兽,迎上她的眸子里深似幽海。 他仍旧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只是这次说出口越加小心翼翼,带着一丝哀求:“仙君,求您垂怜我。” 少年身穿一件松垮的衣衫,面容冷白如玉,眉尾都染上了一抹艳色,是处于青年和少年之间青涩的魅惑。 精致的锁骨下可见一片白皙的肌肤,往下…… 钟漾脸色瞬间爆红,结巴道:“怎,怎么做?” 喉结处微微有些滚动,一丝暗哑的叹息从齿间溢出。 他握住她的手,放入自己清瘦的腰间,带着多年不曾奢望的念想,拥住了柔软馨香的人儿。 “仙君……不要离开我,求你了,求求你……” 只有你,是我在这凉薄世间的唯一救赎。 …… “好。” 至少此刻,她想这么回答。 第188章 山河常在 一路风驰电擎,少年鲜衣怒马,惊起一地飞尘,眉目恣狂,生的相貌堂堂,眼若寒星,气势如骄阳。 停落一处古旧木屋,拉下马绳随意放到一边,步伐沉稳地踏入屋内,手里还提着几壶陈酿。 依旧是那懒懒散散的腔调:“哎——,哥几个出来迎客了。” 乍一看到多出了位陌生少女,他整个人都僵住,眼眸诧异地瞪大,后又倒退几步,把门关上,又重新进来。 反复了几遍,后面进来的微生明玉也不惯着,直接一脚踹到他屁股上,先发制人:“陆流,不是冠笄礼都办了,怎么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呢?” 陆流吃痛地从地上爬起,怒目圆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贱啊,真该让微生家的人来看看他们的小少爷。” 微生明玉轻蔑地勾了勾唇,毫不客气地先把酒端到桌案上,张扬一笑:“哎呀呀,有朋自远方来,你先别急躁。” “咱们先把酒言欢,恩怨全消。” 陆流咬牙:“贱人,是不是想把刚才的事一把揭过。” 两人在这斗嘴,安静的少女突然问:“陆流,你的加冠之礼,长辈赐了什么字?” 被问及此,陆流兴致就起来了,又是一通胡诌乱说,才状似羞怯怯地开口:“思放。” 场面陷入沉默,从微生明玉口中爆发出毫不客气地大笑,继而是阴阳怪气的:“思放——,好好听的字呀。” 陆流:“……” 哪来的蠢货,真不敢相信会是和他多年挚友。 书房内,清冷少年从中走出,唇角难得含着笑,道:“思,放,想必是陆老将军的意思,望你行事深思熟虑。” 陆流摩挲着下巴,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没错,我老爹难得这么有文采。” 微生明玉收敛起笑容,正儿八经道:“思放,确实好听。” 陆流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呵呵。” 屋内又是一通吵吵闹闹,庭院外摆上了桌,美酒陈酿,还有佳肴,美景也算是美景。 彼时少年郎依旧坦诚相待,酒过三巡,开始胡天说地,畅谈自己的人生理想。 钟漾慢慢抿着酒,含笑看着三位意气风发、性格迥异的少年。 他们因缘际会,还未入世俗,自有一腔凌云壮志,真诚而热烈。 已是明月高悬,清辉洒满这片竹林。 微生明玉摇晃着脑袋,笑嘻嘻说着自己的希愿:“我要让人和妖终有一日能够和平共处,再然后嘛——” “就是独自仗剑天涯,看尽这山河盛世!” 应是喝了酒,平日少言的祁念之也逐渐话多了起来,一双含着水光的凤眸笔直望着钟漾,稚嫩的情话吐露。 “我……我想和仙君在一起,永永远远……” 微生明玉大着舌头道:“仙君?哪里有仙君?” 陆流毕竟年长他们几岁,还算清醒,直接把他鬼鬼祟祟四处张望的头拧过去,朝向了对面笑的开心的少女。 微生明玉恍然,也跟着笑呵呵:“仙君啊,我瞧着你就像个仙君哈哈哈。” 钟漾弯了弯眉眼,第一次知道这家伙原来不胜酒力。 弥醉之际,陆流突然惆怅地叹了口气,引得几人把目光移向他。 酝酿了好半天,他才说:“明天就要去边关了,蛮人来势汹汹,但愿夏国的山河常在。” 祁念之摇晃着白玉酒杯,轻笑道:“山河常在,明君可就不在了。” 陆流垂下眼,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闷着酒。 气氛略微有点僵持,微生明玉呆愣愣地一激灵,忽然歪着头问:“你们在聊什么?” 几人:“……” * 金碧辉煌的九间朝殿,是帝王受百官朝拜的大殿,正值辰时,陆续从殿中出来的官员正在攀谈。 其中一卓尔少年白袍银甲,英气高扬,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间带着桀骜。 “陆小将军年纪轻轻就具有老将军的一丝风骨,真是年轻有为啊。” “此去路远山高,望小将军一路顺风。” “夏国的未来就靠你了……” 诸如此类的话今天听的格外之多,陆流烦躁地蹙了下眉,还是耐住性子听这些老家伙的嘱咐。 现在夏国内部动荡,神武帝年岁已高,越发沉迷于那些虚无缥缈的长生丹药,不理朝堂。 独那来路不明的国师独揽政权,要不是还有老一辈的几个文臣制衡,恐怕夏国也早就…… 圣人不死,奸臣当道,天下即将大乱。 他的父亲还在苦守边关,为了万千子民,还有夏国的山河,他必须去。 踏过青石步道,亭台殿阁错落参差,满目富丽堂皇,东宫造的雅致,对比金玉其外的天子殿堂,这里显得更加清幽。 景致秀丽的庭院内,传来一阵孩童朗诵诗词声,原是太子殿下正在此。 虽只有九岁,太子殿下温承已经具备沉稳内敛之姿,不骄不躁。 此刻,他身穿金袍,长发半披,精致雪白的小脸还是板着,一双黑亮的圆眸在看到陆流的瞬间,变得更加亮了。 “小将军!” 方才的端庄深沉已不在,太子殿下放下课本,飞扑过来抱住了陆流的大腿。 要说陆流因为父亲的缘故,也会偶尔来皇宫探望一二。 诗词歌赋他样样不通,但这位太子殿下却常常喜欢拉着他,一同畅谈。 或许正是因为皇宫孤寂,没有同龄的人在身边,父亲又如此荒诞吧。 把人拉开,陆流难得露出了个笑容,温声道:“殿下,最近过得怎么样?” 温承皱了皱小脸,有些可怜地说:“我想出去玩,每天都有学不完的功课,我也想像阿姐那样。” 陆流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阿姐,应是公主殿下温迎。 两位殿下自小脾气不合,也可以说是温迎单方面十分看不顺眼这个爱哭包。 小时候太子娇娇弱弱,眉宇间一丝久久不散的病气,对比健康的温迎,神武帝当然要更心疼前者。 直到后来四岁一场大病,好像一切都好起来,天资聪颖的太子殿下,不过五岁便出口成章,满腹经纶。 看着他红润的小脸,陆流莫名升起一种诡异。 祁家当年,似乎也是在那时候突然走向了下坡路,其间…… 想的出神,从繁花尽头走出一位宫装少女,声音清脆如黄莺:“哼,爱哭鬼又在说我坏话了!” 她一出现,繁花都为她点缀,肌肤雪白,面容娇艳动人,顾盼生辉间,自有一番高雅气质。 第189章 长生 夏国长公主温迎,现年十九岁,一袭红衣似火,如她的个性一样,是位风风火火的少女。 陆流抬手给她行了个礼,道:“公主殿下。” 温迎大迈步走来,一身繁琐宫装也没让她的步伐受影响,她依旧骄傲如最明艳的那朵牡丹花。 温承见势不妙,忙躲在陆流后面,却已经被整个人提起来,又是被抽查各种功课。 要是哪个回答不出来,免不了又是训斥一通。 直到看到还有旁人在,温迎才恢复往日的端庄,对着他道:“你还有事?” 陆流哪会听不出来她赶客的意思,直接步入正题:“殿下,边关告急,我即刻就走,希望这边……” 温迎了然,微笑道:“你放心,这边有我和那几个大臣在。” 陆流暗自松了一口气,交代的都交代完,他便准备告退,又被一把拦下。 只见原本骄傲的公主殿下,此刻竟有些红着脸,嗫喏着问:“他,还好吗?” 陆流心中好笑,只道:“一切安好。” 得到想要的消息,温迎安了心,“那就好。” 国君荒唐,奸臣风生水起,忠臣却不得善终,世道不平,天地为悲。 或许一切都已注定。 * 时洪荒之前,有四大狐族,后洪荒年代就此合并,有苏狐族当大。 但纯狐一脉自视高贵,不肯为伍,从此隐居深山,不问世事,退避锋芒。 青丘之山,四季如春,山峰高耸入云,参天古树遮天蔽日,其上巍峨,于云端的一座座琉璃宫殿。 秦芙儿回族里有些日子,也不见那人来寻自己,心中越加有些郁闷,总感觉腹中那股恶心感也更加强烈。 她不由摸了摸肚子,还能感受到一个小生命,唇角不自觉带了温柔的笑。 先前和他赌气竟然没有发现,那就先晾着他一段时间,有宝宝在她可不能轻易服软。 …… 今夜的晓光殿平静异常,秦芙儿接到父亲的来信到了这,却见殿堂烛火摇曳,并不见有一个族人身影。 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不对劲,她决定先离开这里,大门却突兀地合上了。 从黑暗处渗透出了什么东西,一丝恐惧悄然蔓上了心头。 秦芙儿很快镇定下来,直视角落冷声道:“装神弄鬼可不是你的风格,大长老。” “哈哈哈,不愧是仙主的亲传弟子。”角落陡然现出一团黑雾,从中走出一面容可怖的白发老人。 他就是狐族资质最老的大长老,白容。 看见老人身上散发的邪恶之气,秦芙儿下意识退后几步,失声道:“魔气?” 现在盛世之年,竟然在狐族还存在着这样一个魔,难不成是当年那个前辈。 随着大长老桀桀大笑起来,整个宫殿都被笼罩成黑雾。 紧接着是阴森至极的一道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你的天赋还不够格,倒是腹中胎儿,仙妖同体,这资质倒是可以做我的新身体。” 秦芙儿闻言已经面色惨白,“休想!谁也别想动我的孩子。” 任谁也没想到,当年害得有苏狐族差点覆灭的有苏魅,竟然还苟延残喘于世间。 …… 海上雾气缭绕,蓬莱阁一如清冷,再不见往日的热闹。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心脏刺痛一瞬,又转瞬即逝。 似有所感,顾序神色几番变换,眉宇间萦绕着一股忧思之色,目光深远眺望着海岸线。 夕阳正落下,夜色即将来临,而这个时代的浩劫即将到来。 * 昆仑山是常年化不开的积雪,山川起伏,千山之巅。 偶尔可见一个又一个大妖从中飞出,而后又消失在云海之中,见多了也会感到有一丝奇怪之处。 出来的都是大妖,并且都是有目的性地朝着一个方向出发,似乎分外默契了点。 诸神陨落之地的入口被施加了封印,以钟漾现在的修为还是无法解开。 翻手现出了一粒红色豆大的果实,抛洒入白雪盖住的泥地里,也算不枉此行。 她拦下一个凝丹期鹿妖询问,得到的回答却让她心头一颤。 鹿妖看到这女子呆滞的表情,疑惑地挠了挠头,也自行飞走了。 时不待人,纵然他只是个凝丹期,说不定这次也能跟着那些老前辈走点狗屎运。 此时的海上仙山,海面上汇聚了多达数百位大妖,其中领头的几位,赫然修为最高的已经接近了炼虚后期。 领头那位中年男子长相粗犷,一对龙角分外醒目,声如洪钟响彻整片海域:“顾序,把苍生牌交出来!” 后面乌泱泱的妖群纷纷附和:“交出来!!” “虽然你贵为仙主,但毕竟也是人族的一份子,你已经不配拥有苍生牌!” ……疯狂,从众妖眸底隐约的猩红渗出,全部都彻底疯了。 他们叫嚣着,妄图以势逼迫蓬莱。 其目的,不过是为了近日从上一任引天者有苏魅已复活,从而透露的消息。 为了那个传说,得苍生牌能让族群永生。 永生,这个词,对活了不知有多少岁数的强大妖怪,并没有太大吸引力。 但能让族群永生,这个魅力,足以让它们为之疯狂。 这些妖精已经活了不知多少个岁月,已经不再畏惧死亡,他们要的是妖族的一个盛世。 盛极而隆重的一个万古盛世。 古往今来,残酷的天地法则制约着妖精,每五百年就要历经的一场族群大浩劫,同样制衡着妖界。 妖皇还在时,尚且还能与之一战。 那时候,还不是人族的天下,妖族与人族相互牵制。 直到妖皇一死,其中的暗潮开始涌动。 奈何妖界自身动荡不堪,内部纷争不断,谁都想称皇,谁又甘心臣服于谁的麾下。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散开,白衣男子独身一人凌空立于前,仿佛是一座高山,让人望而生畏。 这澎湃而强大的威压,逼迫地在场众人都为之跪拜。 那如谪仙的男子面容冷漠,似是讥讽道:“戴上了龙角,可不能成为真龙,蛟就是蛟。” 龙角男子额头冷汗不止,狼狈地跪在海面上,面如土色,浑身还在颤抖。 太可怕了了……这就是仙主的真正实力。 只是小惩大诫,妖界所有高层瞬间清醒了。 所谓仙主,乃引天者,是神在世间的话事人,其威严不容挑衅。 一场腥风血雨就此退下,似乎只有掀起了一丝风浪,其后却蕴藏着诸多铺垫。 第190章 心魔 从昆仑山回来一趟,偶然发现一株沾染过魔气的青竹,它才刚开了灵智,凭借本能的追逐,已经有炼气期的修为。 魔气一旦沾染,它的本性驱使下,恶念很快就会占据它的意识,所以钟漾把它关在了山里一处空旷之地。 任凭竹子怎么哭嚎示好,她充耳不闻,直到封印圈禁住竹身的刹那,陡然让她想起了多年前久远的往事。 她眸中似有泪光闪烁,突然开口唤道:“竹员外?” 竹叶颤动了,竹子精十分疑惑,又畏惧面前人的实力,胆怯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少女只是轻柔地摸了摸它的竹身,仿佛两人是多年老友,笑着跟它许诺下一个遥遥无期的约定。 彼时的竹员外还不知道,一年又一年漫长的等待,而那定下约定的人却没有再回来过。 春风十里吹过浩荡竹林,带来的只是漫长又枯燥的岁月。 …… 初春新绿,小院内去年刚种下的一株小树也开了花,流苏般的花瓣随着春风飘落,满地春色盎然。 院中新养了一头灰驴被系了绳子也不安分,时常趁着主人不注意,试图啃食这株漂亮的花树。 只可惜身量太矮,往往甩了个驴啃泥,又倔强地爬起,周而复始。 惹得钟漾笑骂它是一头蠢驴,没想到灰驴还真听得懂,气的龇牙咧嘴,噘着驴嘴发出嗬嗬的叫声。 她反而笑的更开心了。 这方竹山已经被改造,布下了聚灵阵,灵气弥漫,悠悠竹林万顷碧翠。 少年站在树下,细碎月光衬映着他欣长的身姿,他穿着一身简单青衣,眉目如画,就这样站在这就自成一道风景。 手中捏着的竹簪已经发烫,他爱惜地用帕子擦了擦,不自觉露出一抹浅笑。 簪子是亲手刻的,已经完成了有些日子,迟迟没有送出去。 当着她的面,有些话羞于启齿,这棵树听师父说是相思树,种在此处也好聊表相思意。 又忽而想起她心中已有人,少年含着流光眸子也不由黯淡下来。 恰逢此时月色如水,他轻喃:“明月高悬于空,春色正好。” 而你悬在我心尖,无风自动。 少年的心思百转千回,颠沛流离太多次,反而更加小心翼翼对待,本以为以后还很长,可惜并不长。 又一日,偶然掠过一缕微风,钟漾敛下眼底的悲伤,离别的话到口中又说不出。 祁念之似乎猜到什么,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水光慢慢在他的眼眸里汇聚。 这模样,像极了雨天被抛弃的小狗。 他哽咽着说:“仙君是要抛下我了,对吗?” 钟漾牵起了少年的手,强作淡定地露出笑容,说道:“以后,一定再见。” 只是这以后,已经是下辈子的事了,她的念之,太苦了。 哭这个词,祁念之从很早之前就已经不会再有,只是真到了这天,泪水已经萦绕在眼眶。 少年的吻急切而生涩,试图从中证明什么,复而又转变为小心翼翼。 就连小院的那棵小树,仿佛都能感受到这场离别,白而粉的花瓣淅淅沥沥洒落,他的仙君也就此消失在视线。 此一别,相逢已是遥遥无期。 这时候的小灰驴还只是开了点灵智,它歪了歪头,不明白自己内心的伤感是怎么回事。 * 顾序已经等候多时,看见少女脸上不明的春色,心中顿时有些不平衡了,哼道:“你那小郎君气运全散,今生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了。” 钟漾纤眉一挑,“凡人如何,仙人又如何。” 顾序冷呵,“不如何,把苍生牌还来。” 钟漾神色一紧,开始转移话题:“芙儿找到了吗?” 他沉默了许久,话里饱含自责道:“当初是我话说重了,她赌气回了族里,之后再去寻她时已经没了消息。” “那该如何?”钟漾倏地想到了某种可能,呼吸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可能性显然顾序也早就猜到,担忧已经使他憔悴了不少,连续几个月忧心如焚。 多希望她只是赌气而并非…… 他嗓音沙哑了许多:“若是传言不假,魅魔出世,我希望你把苍生牌还给我。” 钟漾垂着眼思量许久,还是翻出了那块牌子递到他手中,“芙儿……有把握吗?” 这件事可不仅是儿女情长,还关乎天下苍生。 懊悔从心底蔓延至全身,钟漾才恍然觉悟,或许早在最开始,过客的身份已经不存在。 明月已经被这个时空接纳,她已经是历史的推动者。 “没有,但也要一试。” * 巍峨壮阔的无尽山巅,青山峭壁,薄纱晨雾,本该是富饶的山林,妖兽却只敢畏畏缩缩在暗处。 妖界的圣地,已经被堂而皇之地占领了。 半空上是黑袍人与一白胡子老头交战的身影,打斗犹如浮光掠影,快到只能看见山林被波及而坍塌。 这两人,钟漾只认识那个老头,是顾序的师兄,虽然样貌老成,但她一直觉得,这个逍遥道人总是有种神秘感。 气息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个老和尚,那位寻思法师。 双方几个交战,黑袍人敌不过,已经跌落下地面,脸上的面具也破裂开,露出了与逍遥道人毫无二致的脸。 要不是那黑袍人浑身散发的黑气,恐怕两个人已经难以辨别。 顾序适当为她解惑:“他是逍遥的一丝心魔,当年走火入魔之际,师父把他逼了出来,只是后来又被他偷跑到人间。” “心魔当时还是弱小,委居在一个当初流离失所的流浪儿身上,没想到侥幸被同化,可以说已经是个独立的人。” 钟漾大惊,又联想到当初听闻皇城发生的事,追问道:“听说皇宫那个国师也喜欢一身黑袍加身,他……” 就见男人微微颔首,她心中的怒气更加高涨。 凡尘之事他们不能介入,钟漾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放任这个心魔如此为非作歹。 她的念之这辈子吃的苦太多,这个国师死不足惜。 第191章 抉择 顾序似乎已经猜到她心中的想法,只是苦笑道:“世间讲究因果之说,这个心魔已经不受我的管辖范围了。” 钟漾冷冷瞪了他一眼,然后飞身而下,一支打狗棍凭空握在手中,不断击打着地上匍匐的男人。 这根打狗棍其貌不扬,也不知是何材质,异常耐用。 不过击打了几下,人就已经奄奄一息,浑身黑红血迹斑驳,仍然还顽强地喘息着。 他的身体忽而伸展,忽而弯曲,嘴里发出阵阵不甘心的胡言乱语,眼珠也霎时瞪的大大的。 隐约只能听见他微弱的声音:“草原……额吉,还在等……我。” 许是回光返照,他涣散的眼神突然发亮,直愣愣地抬起头看向逍遥道人,蓬头污面宛若一个乞丐儿。 此刻他说话清晰了些:“我,不是心魔,我有名字,我叫乌日格,草原是我的家,我……有家人,有娘亲,还有父亲。” 说到家人,他的眼神都带着自豪,微抬起下巴显得十分得意,像是就这样区别了自己与逍遥道人的区别。 沉默了几秒,他又说:“是,是大战,波及了我们部落所有人,你们……该死。” 男人说到最后声若蚊蝇,死死睁着眼看着天空,就这样失去了最后的呼吸。 他的眼角,还留着最后一滴泪。 最后也一同消失在这被他痛恨的世间。 一缕星光从尸体里飞出,亲昵地贴了贴逍遥道人的指尖,又调皮地钻入了他的身体。 可怜之人必有可悲之苦,三人一时间多了几分沉默。 直到逍遥道人再次轻叹,他的白发随着这一缕叹息尽数凋谢,一种微妙的禅意从他身上散发出。 执念已了,逍遥道人双手合十,对着两人说:“我忽有感悟,恐怕要闭关一段时间,这里就拜托两位了。” 说罢,人已经踏空消失。 钟漾与顾序对视一眼,随后动身一同朝着西山之巅飞去,那里坐落着一处巍峨的宫殿。 华光溢彩的琉璃宫殿,本该是西山领主居住的地方,此时却显得空旷异常,时而外溢的黑气显得莫名诡异。 停在宫门外,顾序忽地又顿住了脚步,以往从容的神色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钟漾知道,他在害怕。 堂堂仙主,也会在即将来临的抉择中畏手畏脚。 然而不等多想,宫门已开,缥缈空灵的声音传出:“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顾序身躯猛地一震,怎能听不出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心中所念。 最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他又该如何。 迈着僵硬的步伐踏上台阶,与宝座上那人遥遥相望。 她穿着一身黑衣,容貌依旧绝丽,血色瞳孔冷漠尽显,浑身也笼罩着似有似无的魔气。 顾序目光移向她鼓胀的腹部,喉咙干涩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以为她回了狐族是安全的,万万没有想到会有此遭,还有……孩子。 女子只是冷冷一笑,出口已换成了粗哑的男声:“顾序,当年你们让我受噬骨之痛,肯定没想过——” “我竟然活下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顾序眸光微颤,“有苏魅,你已经被剥夺了这个位置,再留在这不怕被这个世界排斥?” 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有苏魅开始放肆大笑起来,“你看我还在这好好的,又是因为什么?” 看着下面那人难得的茫然模样,他心里越发舒快,勾着唇揭露了这残酷的真相:“那是因为——” “就连她,也承认了我的存在。” 倏然呼吸一窒,这话说的荒唐至极,但顾序却沉下了心。 他剑眉冷凝,眸中已是一片肃杀,抬手唤出本命剑,说道:“她承认又如何,你必须死。” 身为引天者的职责还在,无论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她,和腹中的孩子,不惜一切代价。 “哈哈哈,不愧是他的弟子,”有苏魅懒散地斜靠在宝座上,眼波流转间还带着风情,“让我猜猜,你的无情道心是否已经有了破损?” 问题没有得到答复,反而是一柄剑带着奔腾之势袭来,却在触及她的刹那,停滞下来。 有苏魅依旧保持这个姿势,没有丝毫要避开的想法。 因为他知道,那人不敢真的刺下去。 他的面容笑的更加阴狠,似乎在嘲笑,又像在可怜。 两个人距离此刻离的很近,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抚上了男人俊秀的眉眼。 顾序乍一愣神,从这多年仇敌的眼里,竟然能感觉出一丝怀念,仿佛是在透过他,怀念某一个人。 紧接着,带着滔天恶念的一掌击向他的胸膛,身体顷刻被一股狠劲后退几步。 “有了软肋的你,还配留在这个位置吗?”讥笑的声音飘荡在整个空旷的殿堂。 随着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走近,有苏魅走近地上狼狈的男子,眼中充满了恶意:“还得感谢你,让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寄生体呢。” 她那双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抚向自己的肚子,像是寻常母亲那般满怀期待,仿佛刚才的狠戾只是错觉。 但她的笑容怎么看也怎么诡异,又自言自语道:“马上,就快了……” 千秋大业不过是儿戏,他要的是这天地法则都因此重塑。 “怕是不能让你如愿了”,顾序从地上撑起身,擦去唇边的血迹,俊秀的眉宇间还带着一股狠厉。 有苏魅心底升起一丝异样,还未出声背后竟遭到一股带着法则约束的力量,他心中大骇,这才终于慌了张。 浑身已经动弹不得,他声音开始颤抖:“你是谁?怎么可能使用得了苍生牌?” 来人没有说话,反而手中动作翻转,生命气息已经笼罩至有苏魅的全身。 对于魔而言,这股纯粹的气息会逐渐消散他们的魔气,直至全部消失。 局面似乎已经反转,然而有苏魅却冷静下来,不屑轻笑道:“你私自把苍生牌给他人使用,马上上面就会派人下来了。” 钟漾诧异回头,唯见那如谪仙一样的男子只是浅浅苦笑。 第192章 微生连 引天者,如此尊贵的象征,受尽天下人的朝拜,却只有当事人才会知道。 自由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奢侈物,是最遥不可及的东西。 讶然中的沉默,被禁锢的那人忽而又变得癫狂起来,兴奋道:“让我猜猜,来的人,……会不会是他?” 顾序以一种难言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到底还是心疼芙儿的身体,忍着拳头没有出手。 魔这种东西无缝不入,一旦被沾染想要排除困难无比,苍生牌也只能暂时压制,必须尽快了。 然而异变突生,原本就癫狂的有苏魅,在苍生牌散发着浓郁青色光辉照耀下,忽而开始尖叫起来。 尖叫声如同魔音,男男女女难辨,震天动地,响彻云霄,伴随而来的是从他身上汹涌而出的澎湃至纯魔气。 首先侵蚀的是距离最近的钟漾,阴冷之气瞬间席卷她全身,一切防御瞬间击溃。 彻骨钻心,万般难耐。 血色迷雾妄图笼罩,被顾序拂袖挥去,半空中摇摇欲坠的苍生牌也被稳固住。 “可还好?”顾序看向一旁面色苍白的少女。 强大的生命气息乍现,周围的空气都颤动了一下,钟漾捂住胸口站起身,强压住喉咙处的腥甜,对着他摇了摇头。 身上旧伤未愈,要是鼎盛时期还可无畏这魔气,但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 被压制的“女人”还在试图抵抗,却被这光芒灼烧,只得狠狠道:“你的孩子已经被我用魔气感染了,这光芒不足以杀死我,可是对你这弱小的孩子可就……” 一息间,顾序如坠冰窖。 然而,刚才还很癫狂的女子突然平静了,出口已是他们最为熟悉的语气:“师父动手吧,孩子有我的本元护体,我有把握护的住他。” 女子的美眸汇聚着泪光,里面饱含着深深的眷恋,再而是决绝。 顾序彻底乱了神,下意识摇头:“不,不行,你不能这样做。” 断线的血色玉珠如同血色花瓣喷洒而出,让人猝不及防,却在下一刻,一切都被静止住。 一呼一吸,血色凝固在空气,浓黑的天际泛出一抹极亮的光彩,从中出现了一道人影。 浮光掠影,出现在了这场僵局。 钟漾傻愣愣地看着来人—— 淡雅如雾的光辉中,他身穿着现代黑色风衣,长发扎成了高马尾,姿容绝艳,难掩一股风流气质。 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人在这场时空停滞中存有意识,男子略一挑眉,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小姑娘,你很有趣。” 不知他这意有所指,钟漾吓得已经冷汗淋漓,恭恭敬敬给他行了一礼,问道:“敢问前辈是?” 男子答:“微生连。” 微生家族的前辈,竟然也是上面派下的人?钟漾有些不解。 只听他声音清润如水:“你们这些小家伙,净给我惹事,这次要不是我及时发现,可不好收场了。” 钟漾顿时福至心灵,忽而想到了什么,大着胆子问:“您是顾序的师父。” 微生连轻笑了声,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这小子已经介入了这世间因果法则当中,我没办法解决他,就暂且先封印吧。” “至于——” 他的眼眸一转,含着笑意看向钟漾:“小序序我就先带走了,这块牌子我就物归原主吧。” 钟漾还没消化完他说的话,不过眨眼功夫,人连同顾序已经消失在原地。 凝滞的空气似乎也跟着流动了,地上那滩血渍也已不见,秦芙儿还是目光怔怔地瘫坐在原地。 直到强撑的少女陡然倒在地上,秦芙儿才回过了神,哭的已是梨花带雨。 这具身体的生机已经在急速下降,钟漾手里捏紧苍生牌,气息奄奄地抬起眸,艰难地抬手擦拭着她的泪珠。 “师姐,我并没有死,只是这副身体撑不住了,苍生牌或许可以救我,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 本就清寂的竹林,又是萧条光景。 纷纷扬扬的花瓣坠下,青衣已被泥泞染尽,发丝凌乱,原本白皙的手指也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面前是一块崭新的坟墓,微鼓的土包泥土还有些湿漉,不见挖土用的铲子,原是用手刨出的坑。 手中的刺痛他还没有察觉,就这样呆呆傻傻坐了三天。 一旁的灰驴很是看不顺眼,用驴头拱了拱他。 少年依旧置若罔闻,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来悲伤到了极致,已经发不出声音,喉咙处似乎也被堵住了,是难以下咽的苦涩。 偶然清风拂过,带来些许凉爽,才让少年有了点知觉。 他倏地想起了,正想从衣兜拿出那块山水牌,又发现自己的手太脏了,已经被泥土和血迹沾染。 抬手在一旁瘫坐的毛驴身上擦了擦,惹的一阵不满的驴嚎声,祁念之唇角勾出一丝僵硬的弧度。 山水牌摸起来是温润的触感,盈盈光泽,气息很温暖,少年终于垂下了一滴泪,轻柔附上了一吻。 这个吻虔诚而又明炙。 至少还有希望,他的明月仙君一直都都在。 * 值临元初年,神秘莫测的国师已经失踪数月,朝堂为之大乱,太子温承入朝当政。 明君当政,前宰相一案被平反,忠贞之臣沉冤得雪,夏国仿佛正渐渐朝着以往的繁荣迈入。 又一年科举复兴,新科状元祁淮景以一文《山河赋》,获得新皇青睐,从此官职步步高升。 时值蛮人再犯,陆老将军年岁已高,终是战死沙场,边关苦守气势空前低迷。 然这时古番国却忽而选择休战,愿意以和亲的形式,维持两国的友好往来。 金碧辉煌的宫殿,女子身着繁琐金色宫装,额间一点红色花钿,显得她更加明艳动人。 就这样站着,宛若人间富贵花,气质高贵清雅。 温承盯着她许久,慢慢阖上了眼:“夏国的江山,还不需要你一个女儿家来守。” 最近事务繁忙,这位新皇年仅十二岁,正是少年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肩负着各种重担,眉宇间已经带上些许病气。 他长得有些瘦弱,肤色苍白,脸蛋清秀弱气,看上去倒像个女儿郎。 正是这样稚气未存的少年,却早早就坐上了世间最尊贵的位置。 生平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仰望着这个名义上的弟弟。 也是最后一次了,温迎莞尔一笑,带着女儿家的调皮:“阿弟,我必须得去。” 临元初年冬,寒冬腊月之际,未有十里红妆,公主殿下只是身着简单红衣,带着几十个婢女和士兵。 从白雪覆盖下恢宏的皇城,就这样冒着风雪出了城。 此一别,再不相见,望君勿念。 第193章 道士和小狐狸 人界并不太平,妖界亦如此。 有苏狐族余孽一天未除,妖界一天不得安稳,无休止地追杀,如天罗地网,笼罩在妖精地界。 乱世魅狐,其罪当诛。 * 山花开的太过烂漫,姹紫嫣红人间色,正是游玩好时节。 黄袍少年兴致盎然,又是拈花一笑,对着后面背笼里说:“哎小狐狸,喜不喜欢吃花?” 窸窸窣窣响动,从背笼里掏出一个白色狐狸脑袋,说话是稚气未脱的童音:“不吃,我要吃人!” 话一出口,它就被轻轻拍了一下,当即发出了不爽的哼唧声,一双乌黑水润的大眼睛鄙夷地瞪了少年一眼。 微生明玉好笑地嗤了一声,继续朝着山下走去。 当初偶然踏过西山,见到一处妖气蔓延,当想恐生变故,到了那处一看,却是一大一小两个狐狸。 那狐妖看起来受了不少伤,见到他前来,不躲不避,似乎料到了他不会伤害她。 微生明玉自年幼握剑,手下妖怪死伤无数,却也不会滥伤无辜。 后来才得知,原来此女子就是妖界下了通缉死令的那个魅狐,只不过当初他并没有看出那女子身上有任何魔气。 独自游历山河也有一年之久,越接触就越能发现妖精跟人一样,有好也有坏。 许是恻隐之心犯了,竟然就这样答应了女子的请求,带上了一只小狐狸。 他绝对不会承认,是当时被母子俩湿漉漉的眼神打动了,并且小狐狸软软白白的,摸起来手感非常好。 就是这脾气不太好,时常就会来个偷袭,妄想啃上他身上的一块肉。 牙还没长齐的小家伙,这心肠已经可以预见了。 想到这,微生明玉又有些想笑,不禁逗弄道:“小狐狸,到了我家你要是这么闹腾,可是会被我父亲扒了皮给炖汤喝的。” 背笼里只是传出一阵不屑哼唧唧,而后又是义正言辞警告:“不要叫我小狐狸!我有名字,我叫——” “秦,无,拘!!!” 说这话时它几乎是喊出来的,说完才恍然明白自己声音有多大,漫山遍野都是它的回音。 再然后,整个小身子都被提了出来,对上一张昳丽的脸蛋,只见他笑着说:“好好好,秦无拘。” 少年笑容明媚又朝气,带着天然的意气风发,一双眼眸干净又明亮。 这时的秦无拘在想,这个臭道士虽然有点讨厌,但也算个好人。 尚且还没有善恶之分的小狐狸,却也分得清谁好谁坏。 又是走走停停,青山绿水好光景,让微生明玉也有些流连忘返。 他原可以直接御剑飞行,又不舍得错过了这方好山水,这一回去家族,不知要何时才有机会出来了。 秦无拘从背笼里探出脑袋,叼住里面的桃木剑扔出笼外。 一声哐当声,微生明玉无奈地捡起剑,没好气地掂了掂笼子,“这剑又怎么惹你了。” 秦无拘哼道:“挡着我了。” 微生明玉:“……” 小狐狸脾气不好,微生明玉也不同它计较。 桃木剑是幼时父亲所赠,自小握到大,他挥舞起来如鱼得水。 只不过到底只是一把普通的剑,他多次眼馋家族那把放置已久的古剑,可惜都被父亲推辞。 天下第一剑,少御,可是天下用剑之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可惜啊……微生明玉泄气地把玩着手中的桃木剑。 行至一处桃花林间,他停住了脚步。 这处十里桃花是与大伯约定好的地点,虽然不知为什么要约在此处,但也没有多想。 小狐狸年幼,一直带着也不是办法,又怕人多口杂,就先通知了大伯。 …… 一片桃红柳绿,林方知踏在此地时,也被石头上坐着的明亮少年恍了眼,一丝异样的情绪悄然蔓上心头。 他忽然想起,先前在家族偶然听到的那些话—— “听说家主想在少主成年礼那天,把天下第一剑交给他呢。” “哇,明玉少爷天资绝佳,有了这把剑,那不是更厉害了嘛。” “那可不,再过几年说不定家主之位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家主之位?少主还这么年轻,那位置应该先是林主事的吧,他毕竟还是少主的大伯。” “切,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一个外姓人,也不过是前任家主在外面收养的孩子,怎么配得上这个位置……” 嫉妒是何滋味,自小寄人篱下的林方知早就体会过了。 他在微生道家任劳任怨了几十年,目睹了这个少年的成长,绝世天才这一字眼,从来只是在少年身上见过。 天赋不够,卑微入骨,林方知从来都只是个背景板。 从微生知着开始,到他的儿子微生明玉,天才与他的普通,总是会拿来做比较。 或许有时候他会痛恨自己的卑劣,明明是微生家族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他。 虽然他努力克制自己,但一想到自己费尽心思也无法得到的那个位置,少年一出生便能拥有。 不甘心……好不甘心。 嫉妒的种子一旦被种下,迎接而来的只需要一个茁壮成长的契机。 …… 当听微生明玉交代完这个小狐狸的来路,林方知眸底暗色一闪,笑容更加温润了。 妖界的通缉令他早有耳闻,只是更加清楚,当初蓬莱仙岛外,几百号大妖汇聚在一起的缘故。 那魅魔与仙主之间的恩怨,他也略有耳闻。 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林方知也开始有些振奋,一双狭长的眼眸带着些不怀好意,打量了笼子里的小狐狸许久。 在微生明玉不解疑惑中,他才收敛了眼神,道:“现在两界动荡不安,你就这样把狐狸带回去,恐怕会被家主怪罪。” 微生明玉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他的老爹一生气,那后果他想想就觉得可怕。 “那,那该怎么办为好?” 男人没有说话,已经伸手把狐狸抓起,笑容神秘:“很简单,把它杀了就好办了。” 微生明玉瞳孔猛地一震,迅速把小狐狸夺入怀里,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就见这位大伯又恢复了正经。 林方知用手帕擦了擦手,有些无奈道:“放心,我只是吓唬吓唬它。” 微生明玉这才松了口气,以为这位平日里最为疼爱自己的大伯,只是开了个玩笑。 虽然这玩笑也并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