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上笑阎王》 第一章 大红灯笼高高挂,司马府办喜事啦! 红绸牵引新人双双对对伫堂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柳初蕾喜帕虚掩,大片大片的洋红在她眼前漫开,趁着朦胧,她偷偷打量眼前即将成为她夫婿的陌生人。 他……就是司马槐? 柳初蕾摇摇头:「……难怪没一家姑娘愿意嫁他。」 婚仪方始,喜筵未开,司马槐这个新郎倌已经喝得杯底朝天醉茫茫,一身酒气醺醺,走路摇摇晃晃,荒诞的行径让柳初蕾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他倾身向前,没头没脑的冲着她笑,咧开嘴,一阵酒气飘来。 「原来就是妳呀……」司马槐似醉犹醒,借酒装疯,当着众宾客的面前,拿她消遣,口无遮拦:「我还在想,究竟是哪家的闺女那么好胆识,为了几个臭钱,把命都给卖了!来,让我看看妳的模样——」他说着便要当众揭开喜帕。 无礼! 柳初蕾听着,火气都上来了。 哼,谁说她希罕他的臭钱! 一个冲喜的新娘、一个代嫁的替身,她之所以忍受这些,赌的就是一口气,一样姓柳,嫡出的千金被人捧在手心当宝,别人的孩子就是严霜枯草,谁让该嫁的不肯嫁,眼看良辰就要过了吉时,结彩的喜轿还是空空如也,柳初蕾只好硬着头皮披褂代嫁。 她不甘心、不认输,哪怕传说司马槐是丧门星转世,她就不信,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莫非还能吃了她不成?! 对,传说司马槐不能人道、命中带煞,所以活该轮到她来嫁! 喜娘一个箭步上前,巧妙的避开尴尬。 「唉哟!新郎倌,喜帕当然要留着洞房的时候再掀哪!」 「妳有所不知,咱们新郎倌急着进洞房呢!」其中一名宾客笑道。 他一笑,大家都笑了。 柳初蕾松了口气,重新挺直了骄傲的背脊,但是那一身华丽繁重的喜服,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肩上,拖累了她的步伐,喜娘在耳边频频催促,她觉得自己像是鱼肉刀俎,旁人的笑语,是带刺的荆棘,夸张喜气的装饰穿在她身上,尽是黄泉路上,如火燎原、遍地鲜红的彼岸之花。 有个声音说:去了,就回不了头。 还去吗? 不怕吗? 「妳现在还可以后悔。」有人看穿她心思,风凉凉的笑了。 是谁? 柳初蕾瞠大眼,张望着声音的来源,蓦地她听见撩动春水的一声冷清,望见扬唇的一抹讥诮。 她愣了下,踩了裙襬,脚下突然一步踉跄。当着诸位观礼宾客的面前,险些栽了跟斗。 说时迟、那时快,突地横来一只手,将她拦腰抱个满怀。 柳初蕾像飘在云端,一阵天旋地转,缀满珠玉的凤冠落了地,她不知撞进谁的怀里,坚实的胸膛把那软绵绵的身子给揽得牢固。 「你——」 柳初蕾看清眼前人,不由得屏息,一对琉璃通透的大眼睛,睁得忒圆、忒大,深怕一眨眼,他也便同云雾般消散了…… 画若有魂,大概就像这样吧! 他非画中人,司马槐本身就是一幅工笔精绘的山水画。眉是淡墨,斜上云雾,缭绕山峦的风雅,凤眼晶眸,如千迭万峦里那一挑晚灯,眼角下一点红痣,是画中一滴仙人泪,脱凡出尘,俊兮美兮。 柳初蕾看得出神,迟迟移不开眼,没发现映在眼里,那道淡薄飘渺的身影,也一样在观察她。 唔,该怎么说呢?司马槐斟酌着。 眼前的少女貌似春晓初绽的蓓蕾,小巧的五官娇嫩甜美,一双美目胜似琉璃,滴溜溜转着精灵,娥眉淡扫,唇若菱星,虽不及艳丽,却也堪称娟秀,气质清灵巧致,就是跟他想象的「第一美人」有些出入。 他好奇。「……妳是谁?」 听见他的问话,柳初蕾霎时醒了神,羞涩的愤怒烧红她的脸颊,她使劲想要推开他的胸膛。 「快放手!」她生气了! 司马槐像观察动物一样,兴致盎然的观察她。 这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像只虚张声势的刺猬,好不容易松懈下来,马上又戴上钢盔铁甲。只有内部越是脆弱的动物,才越是需要坚硬的外壳保护,她这样不就是等于告诉别人:快来看我,我很脆弱! 对付蜗牛,要扒了壳,再撒盐。 对付她呢? 司马槐已经迫不及待了! 「刚才不知是谁,瞅着我的脸不肯放呢!」她越想逃,他越要追。 司马槐轻轻贴近软馥的娇躯…… 是白梅香。 他欺上前,凑近闻她的发梢。 柳初蕾青涩的反应一如他所料,整个人硬得像根棒槌,孰不知,司马槐的坏心眼就等这一刻,他最喜欢欺负人了,尤其是像她这种世故里还带点天真、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姑、娘。 「呀!」柳初蕾娇嘤一声。 「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挺诚实的嘛!」司马槐的舌尖偷偷弹了下那副圆润的、柔软的耳珠子,清亮好听的嗓音,刻意压低了声量,蛇信一样发出嘶嘶的低语。 「你无耻!」柳初蕾气得动手推他。 无齿? 司马槐嗅过她的肌肤,温热的气息在她的颈间流连不去。 「要不妳让我咬一口看看,我的牙齿可整齐了!」 她的脖子既纤细又修长,粗细只有他一个手掌大小,沁白的肌色下隐隐约约有血液的脉流,有股甜甜的味道,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 他不只说,干脆当真咬了她一口。 嗯,味道还不赖! 柳初蕾吓了一跳,瞠大漂亮的眼睛。 「你怎么——」 「这么混帐?」他抢白。 「你怎么——」 「这么无耻?」他提醒。 「不对!无耻骂过了!」 柳初蕾真的会气死,自己居然像个傻瓜,任他牵着鼻子走! 「那就……」他玩上瘾了。 「停!」要是再不阻止他,肯定没完没了! 柳初蕾终于了解,惹狮惹虎,就是不要惹到小心眼又爱作怪的男人,否则下场就像她,吃不完兜着走。 「嗯?」 「你还要不要成亲?!」 司马槐想了下。 「那能怎么办?礼都行一半了……」诱人的低语是裹着糖衣的毒药,司马槐一手扣住她,细长眼睛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精光。「妳知道吗?偶尔不照规矩来,似乎也挺有趣的!」 柳初蕾顿时有些毛骨悚然,不等她抗议,整个人已经被他一拉一带,双双栽倒在地,成了名副其实的「同命鸳鸯」。 前来观礼的宾客何时看过这般壮烈的迎亲场面,个个瞪大眼、张大嘴,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不好,摔倒了!」作戏不能只做一半,更何况,他的好戏还没演完呢!司马槐哎唷哎唷的扶着脑袋,跌坐在地,赫然惊见一头埋在他双膝之间的柔馥娇躯,拔尖嗓子,夸张的嚷嚷:「娘子,妳无恙否?!」 无恙你个大头鬼! 「司马槐你这个王八蛋、臭鸡蛋,哪有人英雄救美只救一半?!」柳初蕾磕碰了脑袋,额头撞出好大一个包。「该下拔舌地狱的臭男人,一点都不懂得该怎么怜香惜玉,爱演就算了,居然还拉我当垫底,有没有搞错?!」 她气呼呼拧着司马槐的裤管。 咦?等一下,裤管?! 为什么她会拧着司马槐的裤管?! 「别抬头!」司马槐的两腿硬是按住不安分的娇躯,微笑沉稳的声音在头顶说话。「别抬头!如果不想丢脸的话,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喔!娘、子。」 柳初蕾的肩膀一紧,拧着司马槐的裤管急叫。 「为什么我会在你的胯下?!」真是太丢人了! 司马槐似乎很享受她的难堪,好像她越着急,他越开心。 让他想想,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情况呢? 简单来说,就是柳初蕾娇喘一声栽进司马槐大开的双腿之间,姿势很大胆,动作很煽情,看了脸红红。 「讨厌啦!妳讲话好粗鲁喔!」他笑嘻嘻的调侃。 面子都挂不住了,谁还在乎粗鲁不粗鲁啊?! 一个女人趴在一个男人的胯下,这话传出去还能听吗?! 「好你个司马槐、丧门星,拿我当话柄,自己做好人?!」柳初蕾怒急攻心,正想着要不干脆豁出去算了,总比一直窝在他的裤裆里当只缩头乌龟好! 她才略动手脚,恶心晕眩的感觉顿时袭来。 「司马槐、司马槐……」 唉,到底是姑娘家,第一次总是比较辛苦! 司马槐弯腰掩着她,爱怜似的摸摸她的头,声嗓好体贴好体贴、好温柔好温柔的说:「没关系唷!妳喜欢的话,想在那里待多久就待多久,我不要紧……」 瞧瞧,他真是个爱护妻子的好丈夫! 柳初蕾揪紧他的裤管,指节发白。 你不要紧,我要紧! 不妙,来不及了…… 「……唔。」一片死寂的场面里,响起好似异物顶住喉咙的难受哀鸣。 「唔?」 众人眼见那副缩在司马槐两腿之间的小小肩头,突然拱起,一阵痉挛过后,僵硬的线条逐渐柔软…… 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大家都笑了,只有司马槐笑不出来。 「相公……」柳初蕾怯生生抬起小脸,小嘴轻掩,琉璃似的美目眨巴着水汪汪的无辜神情,好傻好天真,白皙的前额,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好大好红的肿包。「你那儿顶得我好疼哪!」 这回轮到司马槐脸色铁青。 微微湿热的感觉贴着布料,温温的,稠稠的,位置不上不下,恰恰卡在最敏感的部位。 「妳、妳居然……?!」居然把秽物吐在他身上?! 「相公,人家忍不住了,你不要生气嘛!」柳初蕾好无辜好无辜的眨眨眼。 「妳就不能先说一声吗?!」脏死了! 「人家已经很努力想要吞下去了,但是太多了嘛!」柳初蕾被骂得好委屈。 太多了?! 堂上宾客惊闻这段颇有颜色的对话,你看我、我看你,不时交头接耳,小声交谈。 「不是说司马槐不行吗?」 看起来哪像不行?!明明就非常「强大」! 「这么有用?!我也该再讨门小妾冲冲喜了!」 哎呀,黄老爷您都一连讨了十二房小妾,也不急着再「冲冲喜」了吧! 「看样子司马家很快就可以添丁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司马府的喜事热闹腾腾。 司仪高唱。 「爽、爽……送入洞房!」 司马槐略微梳洗、换了套干净的衣衫,回到暖烘烘的喜房。喝了合卺酒,案上一对龙凤花烛,灯影摇曳,他的结发妻子此刻正坐在大红喜帐下,兀自沉思。 「还是不舒服吗?」他问。 别误会了! 他绝对不是因为良心不安,纯粹只是看她脸色苍白,浑身发软的模样,才勉为其难问一问而已。 柳初蕾拧干了手巾,把小脸拭净。 「吐出来就好多了。」这时候就该庆幸,她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不然整碗吐出来可不怎么好看! 司马槐拎着沁湿的滑顺长发,大字八叉的站在她面前。 「妳好,我不好!」他像个孩子似的耍赖。 柳初蕾瞥了一眼穿着单薄的男人。 天不到寒,但夜里风大,铁打的身子也挨不住一缕秋风。更何况,司马槐看起来就不像铁打的莽汉,他像纸扎的彩人,淡幽淡幽,仙气飘飘,一双勾魂的凤眼,细长凌人,眼角一颗小痣,艳似朱砂;发若流水,抓不住丝丝缕缕,更衬得他一身仙人骨,流连顾盼中。 「先把头发擦干吧!要是得了头风就难治了。」柳初蕾抓了条毛巾,顺手替他包住湿发。 司马槐是天生少爷命,早就习惯吃喝拉撒处处有人照应,让她碰一碰,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对了,我还没问妳的名字?」 「发现自己娶的不是第一美人,所以很生气,想知道不惜抛弃身分也要嫁进门的女人的名字吗?」柳初蕾拨了拨包巾下那一头丝缎般的长发,轻笑低语。 不愧是名门家的少爷,他全身上下的营养,大概全长到头发去了,柳初蕾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个男人的头发可以像他一样,又软又细,握着滑手。 「别对我瞪眼睛,我没有那个意思,还是妳比较喜欢柳花钿这个名字?」 「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 柳初蕾小心翼翼,指尖掠过犹带水气的发梢。 她想起,古来大婚前夕,若父母子女健在、婚姻和睦者,便是喜兆,取其好命之意,替将出嫁的女儿梳头,此礼又名「上头」,边梳还要边说:「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可惜,她没好命…… 「喂!」司马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细长眼睛瞅着她。「我在跟妳说话呢!莫名其妙发什么呆?!」 柳初蕾一下回过神来,被他的举动吓一跳。 她的体温向来偏低,素净的肌肤记住了微热的温度,她匆匆拂去那只牢握住她的掌心,却拂不去残留在手腕上浅浅瘀红的痕迹。 她皱眉,即使他们已经结为夫妻,仍不习惯这样亲近的碰触。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司马槐似乎总没记牢。 「就算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自古婚嫁之前,母亲总会替待嫁的女儿梳头,说些吉祥话……」 只是她的生母早就不在了。 「那有什么好烦的?!」司马槐按住她的肩膀,解开她的发髻,让她坐倒在铜镜前,一手拿起木梳,兴致勃勃的问:「好了,要说哪些吉祥话来着?」 柳初蕾一把抢下他手上的梳子。 「我可不想倒霉一辈子!」他的「好意」,柳初蕾可是敬谢不敏! 司马槐难得受到挫折,很不平衡。 有没有搞错?! 他难得释出善意,这个女人居然不知好歹,一片好心全成了驴肝肺,司马槐越想越不是滋味。 「妳以为逃得掉吗?」他扯开一抹邪笑。 「我本来就没想逃。」既来之则安之,哪管前头是洪水猛兽还是刀山火海,柳初蕾拍拍胸膛,没在怕! 司马槐笑嘻嘻的伏在她的肩头。 「唷?看起来不像是说谎呢!」有骨气,他喜欢。 「我不说谎。」 「是吗?」司马槐瞇起眼睛,定定望着铜镜里映出的,两人重迭的身影。「既然如此,那又是谁谎称身分,堂而皇之进了我司马家的大门?」 柳初蕾听着刺耳。 「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骂人!」不干不脆,讨厌!柳初蕾瞪着眼珠,指着铜镜里貌似纯良,其实满肚子坏水的男人,索性挑明了说:「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也犯不着成了别人的代罪羔羊!」 「因为我?」 「对!因为你倒霉,倒霉到没有一家姑娘愿意嫁给你!」 司马槐被她的直言坦率逗笑。「我那么倒霉,妳不怕?」 「怕什么?我又没有损失,还顶了一个司马家少奶奶的头衔,不挺响亮!」 柳初蕾耸耸肩。 老一辈的人都说,婚姻不是儿戏,但他们却被儿戏一样的婚姻绑缚在一起,想想,岂不可笑? 司马槐眨眨眼。瞧她一副好豁达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听她说话,藏不住心机,应该是实话,然而,她有委屈,有好多好多的委屈,全露了马脚。 她不是柳花钿,她到底是谁? 是什么来历?有什么秘密? 司马槐想知道。一件一件,他要听她亲口说。 「妳说没有损失,难道误了清白也无所谓?」司马槐一指一指,偷偷编织丝线一样绵密的网。陷阱,就等盲目的蝶,为一夕朝露,舍身以殉葬。 柳初蕾觉得不对劲。 他的声音慢了,好近,像是匍匐的野兽,在她耳边狺狺的嗥叫,柳初蕾警觉该小心,也许他有什么阴谋? 「至少,我不用担心你。」 「为什么?」 司马槐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铜影里,她在观察司马槐,司马槐也在观察她,隔着一面镜,他们都在探测彼此之间的距离,是否近了?还是远了?该退吗?或是再靠拢些? 他们都在心中掂量。 「你,不能人道。」这是她握在手上,最大的筹码。 「呵。」烛烟袅袅,燃尽了最后一缕灯芯,剎那间的漆黑,成了他的掩蔽,偷偷窜动的气息,潜伏着,骤然逼近。「妳太天真了,就算是不能人道的男人,还是有很多取悦身体的办法,要不要让我来教教妳?」 「什——?!」 柳初蕾吓了一跳,想出声,但是软甜的唇瓣已不知被谁咬下一口。 她听见鼓噪心跳的低沉笑声,扑通扑通,偷偷乱了套。 「好嫩!」他取笑。 「下流!」柳初蕾瞠圆了大眼,嘴硬不认输。 司马槐被骂得很冤枉。 他才不过亲亲小嘴而已,早知道就让她尝尝舌头打结的厉害! 「对付妳,看来得下点猛药才行!」司马槐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你想干什么?!」 柳初蕾迷失在幽漆之中,苍白小脸,咬紧牙关,却还是克制不住未知带来的恐惧,只能死死抓着他的前襟不放。她对自己的软弱生气,愤怒不已。当背脊贴向被褥的那一刻,柳初蕾确信自己看见那双细长的眼底,燃烧着荧荧磷光。 「告诉我,妳的名字。」 司马槐的长发轻轻落在她的脸颊,像丝绸、像棉絮,墨浪一样将她包围,她的感觉在骚动。他是狡猾的蛇蟒,灵巧的手指一挑一挑,随她的起伏恣意游走,听她忍耐后放弃,小小的倔强。 「柳初蕾……」 「初蕾?」他清亮的吟唱。「很好听的名字,我喜欢,很适合妳!」 俯下身,司马槐温柔的亲吻。 他眷恋那姣好可爱的菱唇,白梅的香气盈漾满室,她似春晓枝头初绽的蓓蕾,清甜而娇嫩,当他的试探太过深入,即便是星火也可燎原。 「咦?」柳初蕾虽然未经人事,但也曾经听人叙说性事的美好,但……若不是她的错觉,身下那顶着她、硬邦邦的东西,莫非是……?! 「该不会你——?!」 柳初蕾的话还没说完,忽听得「吱呀」一声,龙凤雕花的四柱大床竟然像碎木片一样,轰隆隆塌了下来。 时机正凑巧。 门外鬼祟偷听的家丁闻声,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少爷好!好厉害! 看来冲喜果然很有效。 司马家马上就可以添丁啰! 第二章 柳初蕾在全身酸痛中醒来。 「起床了!起床了!太阳晒屁股啰!」 「你是恶婆婆吗?」柳初蕾扶着脑袋,从一堆断垣木屑中爬起身。 「不好意思,我比恶婆婆更糟糕,我是妳的相公。」司马槐风凉凉的调侃,冷眼笑看她的狼狈模样。 是呀,谁能比她惨?! 柳初蕾从乱糟糟的长发中挑出一块碎屑,她身上还穿着皱巴巴的喜裳,残妆未净,又逢灾厄,脸色简直凄惨得可怕;反观司马槐,却是一副神采奕奕、清爽飘逸的模样,可恶得令人发指! 「我要洗澡!」她提出要求。 司马槐笑嘻嘻的点点头。 家丁勤快的烧水,小婢捻下香草花瓣,不一会儿,一大桶蒸气腾腾的热水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柳初蕾恨不得马上扒了衣服就跳下去,但是—— 「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看妳洗澡啊!」司马槐轻松写意的摇了摇手上的折扇,案上刚沏好的茶香扑鼻,还有美人入浴,人生逍遥乐无穷。 「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姑娘家洗澡的时候,男左女右,生人回避吗?!」 柳初蕾从三折屏风后面探出半张小脸,火气不小。 「哎呀,我们都是夫妻了,正所谓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妳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还分什么彼此呢!」 如果现在有一部论语,柳初蕾会马上塞进他的脑壳里! 「你……就算是夫妻,也该守之以礼!」 「所以啰!我并没有偷偷摸摸,而是非常光明正大的看妳洗澡。」不管她说什么,司马槐总有歪理可以堵住她的嘴。「好啦!不要废话这么多,再不快洗,水都凉了,爹跟奶奶还等着妳这个丑媳妇要见公婆呢!」 有没有这么不要脸?! 说来说去,居然全成了她的错?! 柳初蕾气得咬牙,旋即又想,罢了罢了,跟司马槐这种人讲道理,只是白白浪费体力。 她深呼吸。好哇,他敢看,她就敢脱! 女人就是要有气魄,矜持算什么?! 柳初蕾当下脱去外衣内衬,一丝不挂滑入水里,跟他拼了! 「我下水了唷!」识相点就快滚出去! 「喔。」司马槐凉凉搧风,闲闲喝茶,显然很不识相。 柳初蕾啐了一声,但是,她的愤怒很快就在舒坦的感觉中获得解放。 也许是热水舒缓了她的情绪,柳初蕾逐渐放开心,不予理会隔着一道屏风的好色登徒子。她屈起膝盖,一口气没入水中,咕噜咕噜吐着泡泡,然后又一口气破水而出。 她玩得兴起,笑声像个孩子。 「哇!好舒服喔!」柳初蕾哗啦啦的拨着水。 「是吗?」 「嗯!」柳初蕾不疑有他,笑着应答。 「不如我们一起泡吧!」真好,只有她一个人玩得那么开心! 「咳——」她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差点喘不过气。「你、你想干嘛?!」 「还能干嘛?鸳鸯戏水啰!」司马槐一脚跨进屏风,拉开腰带,褪去长衫。 柳初蕾一见到他的举动,吓得立刻沉到水底去,瞪圆了一双大眼睛,战战兢兢盯住他,要像盯住青蛙的蛇一样,牢牢的不移开眼睛才行! 「你、你别往这边看喔!」 不准他往这边看,但柳初蕾的视线却频频在他身上流连。 哇,他的腿好修长喔! 她从没见过像司马槐那么漂亮的男人,举手投足都有几分飘雅秀逸、神清气朗的从容优雅。她想,就算是有「第一美人」称号的柳花钿,在他面前,都要逊色几分,剑眉、凤眼、高鼻、薄唇,还有一头长发跟那一点朱砂。 司马槐不似人间,只应天上有。 「妳才是,拜托,擦一下口水!」 「我哪有!」柳初蕾被他点破心事,很心虚。 「真的吗?」 彷佛戏弄她似的,司马槐忽地伸手一扬,身上那件织纱化羽的雪白单衣凌空飞起,飘然而至,一头盖在柳初蕾的头上,齐齐漂浮在水面上。 「哇——!」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小心点!想淹死自己啊!」司马槐一把将她从水里捞起。 柳初蕾用力甩甩甩,甩掉满脸水滴。 「你当在变戏法啊?!」差点闷死她! 「我怕妳偷看呀!」司马槐笑得很无辜。 「谁要偷看哪?!」柳初蕾使劲一拍水面,可惜不惊波澜。 两人面对面,这才觉得有些尴尬,孤男寡女,赤身裸体,泡在同一个澡盆里,偏偏地方就那么丁点大,柳初蕾别扭的缩缩脚趾,她很庆幸水上覆了一层薄布,多少免去两人一丝不挂的正面接触。 「干嘛不说话?」司马槐越瞧她越有趣。 一番梳洗之后,她显得精神许多,残雪融化了,初初萌生的小小花蕾迎着春晓苏醒,那出水清新的模样,甜美而娇嫩。她几乎半个身子都没在水下,仅仅露出雪白的肩线,温润的肤色浸过水后,犹如朝露,格外剔透。 「你……」男女毕竟有别,柳初蕾怯怯抬起视线。「真的没有胸部?」 长得那么漂亮,又不能人道,会不会司马槐其实是个女人?! 司马槐忍不住大笑。「妳该不会把我当成女人了吧?还是……妳打算亲自确认一下?」他说着就要展现健美的体魄,验明正身。 「不不不!不用了,你……别动!」 「妳真的这么怕我?」 柳初蕾很伤脑筋。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柳初蕾像只毛毛虫,在水底下扭来扭去。「男女授受不亲,可咱们就一个水盆,两个人,你都不会不自在吗?」 「怎么会呢?我们是夫妻嘛!本来就该同甘共苦、同床共枕、同——」 「行了行了!」跟他说话,柳初蕾头都痛了。 司马槐歪着头,好奇的瞅着她:「妳看起来还有话想说?」 这样他都看得出来?! 难道是她表现得太明显了吗?柳初蕾拧起眉头。 司马槐是个太精明的人,在他面前,一切都得小心为上,省得被他看穿心事,反倒成了他的笑柄。 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才是! 「哪!我问你,昨晚……我们有没有……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吼,才刚说他精明,怎么这时候又装起傻来?!柳初蕾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支吾了老半天,才小小声的说:「圆房啦!」 实际上,她对昨晚的记忆,只剩下一堆烂泥。 她只记得火熄了、灯灭了,司马槐的耳语、司马槐的体温,还有身子微微发热的奇妙反应,就好像有人在她体内燃起了一簇小小的星火,漫野燎原,在那瞬间,思绪远了,只剩下莫名的悸动在心中鼓噪。 然后,床就塌了。 柳初蕾被砸下来的木棍给敲昏了,一早醒来,只看到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妳忘了我不能人道吗?」司马槐勾起惑人的微笑。 「可是……昨天晚上明明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抵着我,好难受!」 「那是……」这下轮到司马槐费心思了。 他怎么能承认,都是因为昨晚一时情不自禁…… 司马槐不能爱人。 他只要爱上谁,就是害了谁。 不只是因为他霉,还有更不愿明说的事情。 两人结亲,固然是情势所逼,对于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哪是说爱就爱,他承认,柳初蕾的倔强跟天真,确实勾起他的兴趣,才会让他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逗弄她。 但是,一切就仅于此而已。 他不过就是心血来潮,除此之外,对她毫无遐想……吧? 「那是我的手指。」他说谎。「妳忘了吗?我跟妳说过,不能人道的男人,要让身体愉悦的方法不只一种,这只是其中之一,还是妳想再试试?」 「省省吧!」柳初蕾可没兴趣当他的玩物。 代姊出嫁只是权宜之计,她不在乎司马槐能不能「举」,就算生不出子嗣,她也已经是司马家的少奶奶,不再是出身卑微的庶出之女,机会在她手上,她不会放过,就算是麻雀,也能跃上枝头当凤凰! 那些冷言冷语、污辱白眼,迟早有一天,她会一吐怨气,她要让那些曾经瞧不起她的人,全部刮目相看! 「起来吧!水凉了,爹跟奶奶还等着呢!」 司马槐作势要扶她起来,却遭拒绝。 柳初蕾哗啦一声自水中站起,姣好的春光没有逃过他的眼睛,那一身雪白玲珑的腰线刺激感官,司马槐估计,八成是因为对于他不能人道一事,她心里踏实了,也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看着她迅速披上外衣,抬头挺胸的模样,司马槐对她的兴趣更浓厚了些。 既坚强又柔弱,既天真又狡猾,到底哪个才是她的真面目? 柳初蕾,是吗? 没关系,他还有很多时间了解她。 各怀鬼胎的心思,撩动一池春水。 表面上的风平浪静,私底下的暗潮汹涌,早在他们尚未发现的时候,如同藤蔓滋生,紧紧缠绕,再也解不开。 「臭」媳妇,终要见公婆。 「爹,请喝茶。」柳初蕾一身穿戴,恭恭敬敬给司马光奉茶。 司马光虽然面有难色,还是点点头,接了茶。 「奶奶,请喝茶。」 紫檀木太师椅上的年老妇人,白发覆额,端庄严肃,手上一把龙头拐杖,咚咚咚的敲着地板。 「哪里来的味道?臭死人了!」 柳初蕾低着头,不作声,但已经羞愧得想挖个地洞埋起来。 「奶奶,那是孙媳妇身上的味道。」司马槐很多嘴的提醒。 「孙媳妇,这是怎么回事?!」 「我……」柳初蕾欲哭无泪。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才刚洗好的身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多了一股怪味,她该向谁解释去? 司马槐凑上前去,很鸡婆的说明:「哎呀!奶奶,孙媳妇知道您年纪大了,特地走了一趟厨房,给您烧了条鱼。吃鱼好,明目养神嘛!」 司马槐的母亲死得早,全是老太太把屎把尿,拉拔他长大成人,他是老太太心头的一块肉,听他这么一说,严厉的神情也缓了下来。 「何必这么费工?厨房的事,有伙娘准备,孙媳妇没事凑什么热闹。」 柳初蕾这是有苦难言啊! 话全让司马槐一个人说去了,她根本百口莫辩哪! 「孙媳妇心疼您嘛!」司马槐不忘拖她下水。「娘子,妳说是吧?」 她能说不是吗? 「是呀!奶奶,我既已嫁进司马家做媳妇,那便是要来孝敬您,一点苦劳,算不得什么。」 老太太龙头拐杖咚的一敲。 「我让槐儿娶妳进门,是要妳替咱们司马家添香火,恭维话就免了吧!」 呜,出师不利! 「是……」柳初蕾很挫折。 「妳叫什么名字?」这门婚事虽然是司马光一手促成,但是,为了怕柳老爹临时反悔,从提亲到下聘,礼俗一切从简,到头来,他连自个儿媳妇的名字跟长相都不清楚。 「初蕾。」柳初蕾强打精神,不敢怠慢。 司马光点点头。「我跟妳父亲也算是官场之交,自从他老来还乡,就少有他的消息。他一切都还安好吗?」 柳初蕾恭恭敬敬福一福身。 「是,蒙您不弃,爹总说,司马大人为官正直,是朝廷的榜样,咱们柳家能结缔这门亲事,必然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人总是爱听好话,司马光也不例外。 司马光自知儿子身有怪疾,又见这柳初蕾虽然「臭」了点,但模样白净伶俐,说话温良恭谦,一看就是知书达礼的好姑娘,柳老爹这女儿没白养,一股心疼更是油然而生。 「往后妳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把这儿当自个儿家一样,不要客气,要是槐儿对妳……有什么亏欠,就请妳多担待些。」 「我知道了,爹。」 这声爹,唤得司马光一时老泪纵横,不能自已,没想到在他有生之年,还能听得到媳妇喊他一声「爹」。呜呜,这儿子命格带煞,姑娘家见到他就跑,他本来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司马槐似笑非笑,在一旁冷冷消遣。 「不简单哪!三两下就把我爹给收服了。」好一个舌灿莲花的狡猾丫头,信口雌黄也不知道脸红,啧啧啧,他爹遇到克星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柳初蕾那张菱角小嘴,不笑也像是在笑。「哪像某人,不知道在暗地里搞什么鬼,专做些低级勾当!」 低级勾当?! 「说话要有证据。」司马槐瞇起眼睛,对她的发言很有意见。 「证据?」 柳初蕾嗤笑一声,只见她蹑起脚尖,慢吞吞的绕着司马槐打转,精光闪烁的美眸一瞬也不瞬。 司马槐被她诡异的举动给唬得一愣一愣,莫名也跟着紧张起来。难道…… 「妳到底想说什么?」 他对眼前这个女人充满戒心。 也不知道幸或不幸,看来他爹给他讨了一个麻烦的媳妇回来! 司马槐这辈子还没遇过像柳初蕾那么棘手的女人,别看她外表一副精灵秀气的模样,其实她的骨子里是铁打的刚强,脾气硬得像臭水沟里的石头,她不笨,但也不够心机。 总而言之,矛盾! 她的矛盾,时常让司马槐摸不着头绪。 头痛。 「我就是证据!」柳初蕾堂堂宣布答案。 司马槐愣了下。 「妳?」……算了,他收回前言。 「怀疑啊?」柳初蕾理直气壮,顶着一身咸鱼的臭味节节逼近。 「妳可以不用靠这么近,我听得见。」司马槐摀住口鼻,一退再退。 柳初蕾哼哼两声。 废话,她当然是故意的,就他一个人独「香」其身怎么可以?! 「半夜床会塌、两人共浴,你洗出来是香的,我却是臭的,摆明有鬼!」 喔,原来她发现的是这件事!司马槐被她异常认真的神情逗笑。 「当然有鬼!」他捏了张丑脸,吓她。「我倒霉嘛!」 柳初蕾自然听说过他是丧门星转世的传闻,可她始终没放在心上,如今亲身体验,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你倒霉,但为什么全冲着我来?!」分明就是私人恩怨,大小眼! 司马槐耸耸肩。 「谁靠近我,谁倒霉啰!」谁知就是有人不怕死,自个儿送上门来当见证。 「依我看,分明是你心里有鬼,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怕人知道?」柳初蕾气势汹汹,指着他的鼻子。 哎呀呀,可惜可惜,虽不中亦不远矣! 床会塌、她全身的臭味,自然是一肚子坏水的他弄出来的。 看不出来,原来他的小娘子还挺聪明的,司马槐满意扬唇,对她的兴味更是浓厚。 「妳信也好,不信也罢,哪天要是走在路上被掉下来的牌匾砸到,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妳。」 鬼扯!柳初蕾气得狠踩他一脚。 「放心!我就算要死也会拉你当垫背!」 可恶的司马槐,老是一张笑脸,看上去神秘兮兮,总是好像一切尽其掌中的从容自得,柳初蕾暗地发誓,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扯下那张讨人厌的笑脸,让他大叹求饶,哼! 两位老人家就这样被晾在一旁。 「真是没规矩,长辈面前大吵大闹!」教子不严、教子不严哪! 「有什么关系?」老太太端坐太师椅上,悠哉游哉的喝茶看戏,对他们小两口拌嘴闹舌,不仅不生气,心里还很是欢喜呢!「俗话说:夫妻越吵,感情越好。你呀!少说两句,等着抱孙子吧!」 柳初蕾奉完茶,赶紧回头把身上的怪味洗干净——多亏司马槐那个「善意的谎言」,害她不得不匆匆揣上荷包,准备赶去早市,买一尾鲜鱼,回来炖汤。 她一个轻巧,转过回廊,才一闪神,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老太太。 「是谁?!」老太太咚咚的敲着拐杖,瞪着她骂。 「奶奶,我是孙媳妇。」 吓死她了! 柳初蕾喘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奇怪,她人就在眼前,难道奶奶没认出来吗? 「走路急匆匆,要是撞到人怎么办?!」 老太太气呼呼的提着拐杖,东敲一下,西撞一下。 柳初蕾眨眨眼,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那个……奶奶,您在找什么?」她大着胆子,伸手在老太太的眼前挥了下,老太太却恍若未觉,丝毫没有反应。 「我屋子里几个丫头,全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原来奶奶的眼睛不好…… 也许是打小就没了娘,柳初蕾自然而然就将对家人的孺慕之情,倾注在长辈身上,对母亲的依存与恋慕,让她不由自主想要对眼前这个拗脾气的老太太好,关心她,守护她。 可惜,她太笨了! 从小到大,她学会独立、学会坚强,却不知道该怎么向一个人撒娇,对一个人表示关爱。 她笨拙,只能挽住老太太的手臂,随口扯谎。 「不如我陪您一起找吧!」 「不用了!」 柳初蕾把老太太揽得更紧。 「这么大园子,我一个人走挺陌生的,两人有伴,咱们边找边识路,心里踏实,胆子大了,以后也就不怕了!」 老太太啐了一声。「真拿妳没办法,快走吧!」 「欸,好哩!」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暖暖的,脸上的笑意深了。 一直以来祈求的愿望实现了吗? 她,有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