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反天罡,暴君与她的男皇后》 第1章 万一被那个死变态看上了 ————写在前面的一点念念叨叨?(???w???)? 这玩意儿就是本小癫文。 不太正经,没什么逻辑。 主要角色脑子都不正常,看待问题和处理方式也都比较离奇…… 三观可能会比较炸裂,但仅文章不代表作者,作者是个正经人?Д?`) 祝宝贝们钱包丰满暴富暴瘦暴美~ —————— 人山人海的长安街上,一名小厮打扮的男子走位奇特。 混迹在一帮子接踵摩肩的人堆子里,不断的用手去触碰各种摊位。 最后,他停在了一个包子铺面前,一张黝黑的脸上挂满笑容:“老板,给我来个萝卜丁大饼。” 包子铺老板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他,拿了个包子出来,一巴掌拍得死扁:“呐,你的大饼,萝卜丁馅儿的,二十两。” 扮做小厮的钱来大惊失色,慌忙压着头过去:“你怎么回事,咱们都是自家人,你为何跟我要这么多钱?” 二十两买一个包子? 他不去当土匪还真是可惜! 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的抢劫他,非得再送个包子。 包子铺老板同样笑眯眯的凑过去:“你知道东宫有多难混吗?主上两张嘴皮子一掀,我却花了五百两私房钱才混进去。” “这么惨?” 钱来退了回去,拿着包子往怀里一塞:“看在你这么惨的份儿上,二十两就二十两吧。” 热腾的包子送入口中,他舌头灵活的在嘴里一挑,随后吐出一个硬邦邦的纸团。 钱来打开看了一眼,随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大激灵,两腿疯狂旋起,奔着前方的客栈就跳了进去。 一进到窗子里头,钱来连脸上的黑皮面具都来不及摘,匆匆忙忙的跪到梳妆台前:“主上,关于情根种的消息,属下打听到了!” 奚挽玉坐在镜子跟前,头上簪着明丽的鲜花。 听到这话时他正在为自己淡粉色的唇点上朱色,慢悠悠向旁边点了一下:“在哪儿呢?” “回主上,在东宫!” 钱来单膝跪地,手上抓着个黑脸皮眉飞色舞道:“据探子来报,燕未太子颜辞,在东宫里头养了一个药人。” “算算时间,情根种差不多该开了!” 梳妆镜前的男人穿着一身舞姬特有的衣衫,他那张比女人还要媚上几分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平静的压了下眼皮。 钱来瞧着却是要哭了出来。 太好了,主上终于不用死了! 天知道他们主上这些年都过的是什么苦日子,每隔上一个月就会毒发。 想要解毒,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引就是情根种。 他们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这厢他还没有激动完,那边奚挽玉就哼了一声:“应该快开了?” “那是多久?” 激动的钱来默默收回了眼泪,抓着假皮子的手微微一颤:“属下……不知。” 完了,光顾着兴奋,忘记问老包具体花开的时间了。 主上不会生气吧? 偷偷看一眼。 嘶,看不见。 钱来心里直犯嘀咕,忐忑的等了半天,终于听到奚挽玉松了口:“无妨,今日赶巧,刚好可以天黑了去东宫看看。” 钱来头一低:“是……啊?” “主上,咱今晚就要去东宫?” 他有点着急:“主上,可别。” “您听属下一句劝,听说那燕未太子暴戾恣睢,残害忠良男女通吃,只要是个好看的,必然会被他用尽手段抢回宫中凌辱。” “主上您生得如此俊秀,万一被那个死变态看上了,您……” 钱来一张小嘴叭叭个不停,他话没说完,一根簪子精准无误的飞了过来,戳上他的哑穴。 被迫闭嘴的钱来:“……” 主上,您听属下说! 东宫真的很危险!!! “凌辱又如何,先前在宫里,我还被凌辱的少么?” 奚挽玉对着镜子眯眼欣赏了下自己的容貌,确定没有损失后,这才起身走到茶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更何况,父皇可是交给了我一记重任。” “杀不了燕未太子,他就要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嘎? 钱来惊愕。 不是,咱不就是来燕未走个过场吗,咋还带任务的呢? 瞧着他家主人那白嫩嫩的小脸,钱来就觉得皇上肯定是憋了没好屁。 怎么当爹的这是,他家主上水灵灵的一颗白菜,万一就被猪给拱了咋整! 钱来心理活动丰富,奚挽玉却是没再说话。 只是淡漠的望着窗外,繁华的街景衬得他眸中一片冰凉。 …… 此时的京中驿站外,正停了辆豪华的步辇。 由四个身材纤细的女子抬着,每个人的面上都蒙了层半透明的薄纱。 有男子斜斜躺在其中的软座上,宽长的衣摆连着袖子,叠加的垂了点下来。 “停下。” 颜辞敲敲木头,轻巧的侍女立刻稳稳的扶住步辇,半点都没把他颠着。 “你们刚才有没有听见,似乎有人在骂本宫是个变态?” 而且还是个死变态。 “殿下,您听错了吧,街上人多嘴杂,混乱了点声音很正常。” 跪在他旁边的小太监面庞白净,这会儿正用小锤子轻轻帮她疏通经络。 闻言头都不抬,半敷衍道。 “可本宫听到了。”颜辞不依不饶,一双上挑的凤眼精准落到那扇打开来的窗户:“他说本宫要凌辱他家主上。” 小太监拿着玉锤的手一抖,差点没给掉下去。 他困难的抬头,有片刻间失语:“殿下,奴才有话讲。” 颜辞盯在那扇窗户上,欣然允许:“讲。” “殿下听到的可能是真的,但那些不过是街中茶余饭后消遣您的乐子。” “这些话,咱听听就过去了,没必要纠结。” 小太监说的实话。 他的名声在燕未可算是臭名昭着,就连三岁小孩出门都知道用黑土抹面,生怕因为长相出众被东宫的人强掳而去。 燕未太子不分性别,不管是男是女,凡是好看的统一纳入宫中。 莫说长安街上的百姓怕了,就连他们这些下人,也是有苦难言。 “再一个,您此番出来不是要挑选新人吗,他们乐意说就说去呗,您就当他们是在放屁好了。” 颜辞歪着脑袋,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这里头,住着的是什么人?” 骂他的声音好大,他好喜欢。 “异乡客栈,这几天七国宴会就要开始了,他国使臣都入住在这里。” 小太监看了看,得出一个结论。 其余六国的使臣? 颜辞贴着软椅,眸色明明灭灭。 他突然起身,径直朝着驿站内部走去。 “诶,殿下,诶诶,您要去干嘛啊?” 小网子手中拿着的玉锤来不及放下,眼瞅着主子就要没影了,赶紧又抄起太监标配的拂尘,匆匆跟上。 驿站上方,全程透过窗户听得下面谈论的钱来,眼珠子正在疯狂的转动。 他说不了话,就只能用眼神去暗示。 主上,死变态来了! 主上,咱赶紧跑吧,咱赶紧跳窗亡命天涯! 刺杀不刺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的清白!! “急什么。” 相比于他的操劳,奚挽玉本人就显得淡定的多。 驿站分了有四层。 下面三层都是用来招待贵客的,最顶上一层,则是富贵人家用来寻欢作乐的地方。 恰好今天驿站中来了位贵客,外头是一整片大厅,现在正有不少乐人奏曲,以便取悦于他。 奚挽玉悠悠哉哉的戴起个面纱,对着镜子确认过自己的衣衫艳丽后,这才出得门去。 第2章 有人骂本宫(改) 厅里美人如云,最前面坐了个满身肥膘的油腻胖子。 奚挽玉抱着琵琶从后面混迹其中,那胖子正是被怀中美人诱惑得五迷三道的时候,无暇顾及其他。 下方,颜辞带了一堆人马,缓步朝上而走。 驿站掌柜苦着一张脸,小跑着跟在后面:“太子殿下,不知您今日驾临草民这驿站,是为何而来啊?” 他是正经人家开的店面,但太子不是正经人,来他的店铺里,肯定没什么好事。 颜辞全程无视他的询问,一路径直走向顶楼。 东宫的侍卫踹开了每一间房门,里面全部都是空的。 “怪了,本宫刚才分明听见,那声音是从这上面传出来的。” 颜辞精准的走到奚挽玉方才待过的屋子里,确实是没有人。 “那个,这位公公,太子殿下此次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掌柜的实在是怕的紧,肉疼的塞了不少银子,才成功的让小网子看了他一眼。 拿人手短的小太监刚要回话,之前还空耳的颜辞,这会儿听觉又灵敏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掌柜:“你这驿站中,有人骂本宫。” “哎呦,太子殿下,冤枉啊!” 正经的掌柜听到这消息后,感觉天都塌了。 他双膝一软,跪到了地上。 也是倒霉,燕未太子风评不正,平时多被城中百姓诟病。 但是是谁啊,谁那么不要脸,在他的驿站里面骂人,还让正主给听到了?! “冤枉不冤枉的,本宫自有定数。” 颜辞看了看花楼窗户,狭长的凤眼中浮现出一丝了然:“跑了。” 听力极好且说不了话的钱来:“……” 他没跑,他只是翻到了屋顶上。 “算了吧,来都来了,就算找不到诽谤本宫的罪人,也可暂时先选个美人。” 从他来时就注意到了,这驿站顶层,有不少漂亮的货色。 房间和舞台做了区域分割,四周乐声较大,加上颜辞并未刻意表明身份,表演也就持续进行。 他懒懒的倚在楼梯扶手上看了一会儿,抬手随便指了个:“就她吧。” 小网子顺势看过去,只见美人面似桃花,腰如水蛇,肤若凝脂,是自家主子喜欢的类型。 再一看美人下方的男人,虎背熊腰大腹便便,一油腻壮汉正瞪着猥琐的小眼睛盯着美人。 嘶,这个胖子…… “殿下,您的美人正在跟咱当朝礼部侍郎李大人的儿子在一块。”小网子观察完,跟主子报告。 “抢过来。”颜辞一点都不客气,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木头边缘:“刚好今儿本宫不高兴,拿他当个乐子寻寻。” “得嘞。”小网子领命,搭在手臂上的浮尘往前一甩,扬声道:“去把礼部侍郎之子边上的美人给殿下抢过来。” 一帮持枪的侍卫冲进乐人堆里,粗鲁的撞开闲杂人等。 奚挽玉借着混乱往后躲藏,尽量避开那道如蝎般阴鸷的视线。 不明所以的李公子还在想怎么把美人哄到怀里来,突然被十来个拿家伙什的围住,吓得眼睛都瞪大了。 “你们是……何人?!”他从怀里摸了几下,拿出自己身份的标牌,高高举起:“我乃礼部侍郎李着的儿子,在此……” 他说得气势凌人,奈何没有一个人搭理。 侍卫们眼里就只有主子的美人,抢到手之后扔掉了她怀里的琵琶,熟练的用刀鞘架走。 主子吩咐了,只要美人,没说要琵琶。 主子看上的美人他们碰不得,只能架走。 “反了,反了!”李公子眼睁睁看着自己掏银子买了几个时辰的人被掳走,气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跟着队伍跑下椅子,想着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跟自己抢人:“大胆毛贼,胆敢跟本公子……” 驿站里安静的诡异,只剩他一个人破音了的咆哮。 一张犹如千年妖孽般的脸撞入眼中,似笑非笑。 李公子的喉咙如同被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太,太子! “殿下,人已带到。”侍卫把刀一收,美人直挺挺的落地站好。 颜辞支起没骨头般的身子,目光直接跨过美人,落在了李公子身上:“呦,这不是咱们李大人的犬子吗?” “怎么,今儿闲来无事,跑到本宫面前来说相声了。” 油腻的胖子脱力,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米:“殿下恕罪,小人无意冒犯,望殿下海涵!” “海涵?”颜辞揉了揉耳朵,不确定的问小太监:“小网子,本宫是这么大度的人吗?” 小网子默契接话:“非也,咱们殿下向来小肚鸡肠、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颜辞满意的点头:“嗯,虽说你这词儿用的不太恰当,但本宫就是如此小人。” 乐人跪了满地,头贴在手背上,生怕自己丑到了太子的眼,无故丧命。 金线纹绣的长靴踏上他宽厚的背部,颜辞微微倾身,居高临下:“李泽,本宫就如此不堪入目吗?” “不,不是。”李公子被踩的生疼,却动也不敢动一下,疯狂摇头:“殿下才貌双全,岂会不堪。” “那你为何不看本宫?”颜辞语调放软,里面竟有了丝丝委屈。 李公子朝地的脸皱成了苦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前面埋了个大坑等着自个儿。 牙关紧咬,跳吧,他没有好果子吃。 不跳吧,小命可能就没了。 思量再三,他迟疑的抬起头,鬓边挤出冰凉的汗,顺着侧面躺下。 “嘶……”颜辞用手挡住眼睛别开头,面上嫌弃不加掩饰:“李公子这脸是造了什么孽,才能生成这副德行?” 李公子嘴角狠狠一抽,当着众人的面说他丑,比刮了他还难受。 小网子夸张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颜辞:“殿下,您委屈着先擦擦,等咱回宫再好好洗洗,去去晦气。” 颜辞接过来仔细的擦拭,旁边明眼人看得清楚,他压根儿就只是做个样子,帕子都没碰到皮肤。 李公子双手握拳,心里憋着一口气让他郁闷不已。 颜辞“擦”完眼睛,帕子丢给小网子拿着,再去看自己点名抢过来的美人。 不明所以的女孩被吓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颜辞好看的眉毛皱起,歪头疑问:“本宫让你们抢的是这位吗?” 小网子上前再三确认:“就是她。” “怎的也这番丑陋。”颜辞不悦的叹气:“李公子下次出家门的时候,让令夫人给你涂抹点胭脂,免得把人间娇花熏成了地狱恶鬼。” “是……”李公子应和的声音还没发完,颜辞又道:“不好意思,本宫忘了你连夫人都没有。” “这样吧,回头本宫给你拨一个公公过去,让他好好指点指点你。” “谢殿下!”李公子重重磕下头,额角的疼痛不能抵消心头怨愤。 “行了,把这个女人放回去吧,本宫不想要了。”颜辞拂袖,重新回到步辇上,双眸半阖:“顺便这驿站,也拆了重造,过于晦气。” “回宫。” 小网子尖锐的嗓音扬起,步辇在众人的跪伏下越走越远。 “恭送太子殿下——” 第3章 本宫肾亏 颜辞走了许久,驿站才重新热闹起来。 掌柜的擦擦汗,背后的衣服已然浸湿。 对于燕未国的人来说,这位年仅二十的储君,就是他们的噩梦。 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他怎的还在街上闲逛? 掌柜暴躁的遣散了一众乐人,最后走到奚挽玉的身边,压低了声线:“主上,刚才是您骂的他吧?” 也不知道偷着点骂,他铺子都要被拆了! “放心,损失的费用,我会补给你的。” 奚挽玉慢慢起身,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楼梯口,微微挑唇:“今晚多带几个弟兄们,一起去东宫探探这位太子。” 损失惨重的掌柜:“?” 不是,他招谁惹谁了? 驿站开的好好的突然没了,连伙计都不给他留? …… “殿下,你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李泽留?” 路上走着,小网子忍不住跟颜辞嘀咕:“明个就是七国宴会了,您也不怕他告诉他爹,让那老东西当着众人的面参你一本。” 颜辞看傻子似的斜他一眼:“你觉得正常人会做这样的事么?” 小网子认真的想了想:“好像,还真不会。” 可是,李着不是正常人哇。 “不过那李着脑子蠢得跟正常人不能比,说不定他明个就会当着七国的面儿,把本宫告发了。” “殿下,您知道还跟他对着来?”小网子无语,自家这位怕不是脑子也不好使。 颜辞轻嗤:“他要是真能把本宫给弹劾的从太子之位上下去,后半辈子都会得到本宫的拂照。” “若不能……”她停了片刻,咻然冷笑:“生烹食之,其他六国使臣定会感谢本宫的这份大礼的。” 赶紧打住你这恶心的想法! 小网子低头,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其实他家主子变态这事儿,早就天下皆知了。 唉,可怜的六国使臣,恐怕是后半辈子都吃不下去饭。 正同情中,忽的迎面走来一队禁卫军。 领队的在看到颜辞时,忧郁的小眼睛登时大亮。 拔腿跑过来,麻溜的跪到地上:“参见太子殿下!” 颜辞张口吃一颗美人剥好的葡萄,慢条斯理的咽下去才道:“起来吧,有事儿?” 领队爬起来擦擦脑门上的汗,喘了一口大气缓过来:“殿下,七国已经齐聚,宴会开启,陛下久等殿下不来,才命我等过来寻找。” 小网子惊得掉了下巴:“七国宴会?不是明天吗?” “回小网子公公,是今天。”领队看向小太监的目光难免幽怨,做主子的不记日子也就算了,当仆人的也不记。 “今天就今天吧,总归是晚了,本宫明天再去。”颜辞一抬手,步辇接着往前晃悠。 宴会时日半个多月,晚个一天不打紧。 “诶,殿下,殿下……”领队赶紧拦住,要不是理智告诉他需要保持形象,整个人估摸着就要贴上去了。 “殿下,陛下有令,您必须前往宴会!” 刚毅的脸上满是悲凉,小网子从他的脸上莫名看出了冒出来的胡茬。 “殿下,咱去吗?” 凑到颜辞耳朵边,小声询问。 “自然是不去的。”颜辞无情的别开脸:“回府。” “得嘞。”小网子微笑着看向领队:“劳烦大人回去禀告陛下,太子身体疲乏,不宜赴宴。” 是他瞎了吗? 太子怎么就疲乏了? 领队瞪大眼睛,满是不信。 颜辞懒懒把手搭在旁边的美女身上:“本宫给他努力造孙子,肾亏,起不来,懂?” “……懂。”领队低头,虽然他看着太子那样,也不像是肾亏。 …… “殿下,奴婢服侍得舒服吗?” 太子府花园里,颜辞边上围着十来个美人。 靠在他身边的那位帮他斟酒,再小心的喂到唇边。 颜辞眼中盯着牌子,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保持。” 小网子搁那翻白眼,烦躁的给自己扇风:“殿下,您选好今儿暖床的美人了吗?” “都用过了,没点新鲜人选。”颜辞丢下手上抓着的一个小牌子,可惜的摇头。 小网子听了差点没哭出来:“那您今晚还睡吗?” “不睡。”颜辞微微一笑,举起了酒壶饮下一口:“月色配美人,睡了,就可惜了。” “啥?”小网子听得满头雾水。 她不是说没有美人的吗? 旖旎的空气中,陡然多了几分肃杀。 小网子警惕的向四周看去,手已经摁在了浮尘上。 “谁?!出来!” 月,苍白到惨淡。 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杀手攀上屋顶,手中的兵器闪着冷芒。 小网子面部空白了几分,感觉自己的腿莫名发软:“殿殿殿殿下,你又背着我抢了谁家的美人儿,这会儿被人追上门来杀了?” 颜辞斜睨着他,放下空壶:“你觉得这像是本宫抢了人家美人的架势吗?” “不,不像。”小网子吞吞口水,小声又小声:“这像是您把人家睡了之后,不负责任的跑了的架势。” 安静这个词不能用来形容此刻的氛围,颜辞对他亮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小网子,今晚结束后你来服侍本宫。” 某太监欲哭无泪,娘啊,你生我下来,为什么要给儿子一张嘴! “杀。” 如玉般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有些空灵。 刹那间空气被刀锋划破,杀手们直逼颜辞过来。 嗤—— 皮肉被穿破的声音。 站在颜辞面前的杀手愣住,他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候,这个人会无耻的拉过女人来帮自己挡刀。 “你让我损失了一个美人,怎么办呢?”颜辞丢开还没冷的尸体,边问,边结果了杀手的命。 太子府的暗卫从阴影中走出来,杀手们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他们分明没有察觉到人的气息。 死亡给了他们未知的回答,不过几息的时间,花园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杀手。 那个刚开始说话的。 颜辞制止住要动手的下属,信步走向那人:“你的人杀了本宫精心养出来的美人,不如你留在这里,做抵扣如何?” 奚挽玉压下眸子,忽的五指成爪袭向他的心口。 颜辞身子轻荡几下,避开了攻击的同时,把人揽在了怀里:“你好香啊。” 呢喃让小网子这个纯洁的小太监面红耳赤,他家主子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奚挽玉被他圈住,紧着下手越发狠辣。 无意间搭上颜辞的手腕,指尖下的脉搏让他一愣,旋即眼中浮现出兴味:这分明是女子的脉象! “被你发现了啊。”颜辞轻笑,红唇无预兆的挑起,犹如一只妖精:“怎么办呢?” 奚挽玉放开手,一根透明的丝线从袖子中射出。 锋利的划开颜辞肩上的衣服,幸亏她躲的快,不然这会儿身子就分成了两截。 “殿下!”小网子冲过来,太子府中早没了那人的身影。 颜辞摸着破损的衣服,望着天边良久。 忽然一招手,对着小网子不怀好意道:“去查查,这人是谁,你家主人我看上他了。” 原本担心的小网子:“……” 混账! 第4章 被进献的男人 昨日里颜辞缺席宴会,今天她一来,其他六国的使臣全部牢牢锁紧她。 “久闻燕未太子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署佑国使臣率先站起来,对着颜辞举杯夸赞。 后者客气的向他敬酒,众人本以为她要说什么客套的话,结果三观被刷新。 “久闻署佑国穷乡僻壤,如今看来,所言不虚。” 署佑国使臣嘴角一抽,燕未皇是没钱供太子读书吗? 穷乡僻壤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他想破脑袋想不明白,不过很快,颜辞边上的万能小网子给他解答了:“使臣大人,咱们殿下的意思是,您太不会夸人了。” 使臣:“……” 到底谁不会夸?! 擦擦额角溢下来的尴尬,陪着笑脸:“是是是,吾等穷乡僻壤里出来,自然是不及殿下多才。”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颜辞仿佛没听懂他的反讽,一口干掉杯子里的酒。 燕未国大臣常年跟颜辞待在一块,深知她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其他六国使臣生平第一次见,他们只觉得,自己可能没见过啥大世面。 眼瞅着气氛僵掉,想起来自己的使命,署佑使臣赶紧厚着脸皮捞一捞:“燕未皇,太子。七国此次相聚,是为了永世交好。” “听闻太子殿下喜欢美人,吾皇特意万里挑一,让小臣给殿下送来一份大礼。” “大礼?” 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 颜辞挑了下眉头,一上来就这么刺-激吗。 六国进贡的物品早在来的时候就进了燕未国库,突然又冒出来一份专属大礼,龙案前的燕未皇来了兴趣。 “敢问署佑使臣,是何大礼啊?” 署佑使臣笑而不语,有节奏的拍拍手,一方有人高的笼子盖着红布,被慢慢推过来。 他走过去,用手拉住步角,面向颜辞:“殿下,请看。” 布拽下,露出一个四肢被栓了铁链的人。 一身的薄纱,隐隐透露出身体精美流畅的线条。 脸上扫了一层极薄的粉,更显妖媚。 众位大臣目瞪口呆,直看得眼珠子差点给瞪出来。 这是男人? 这张脸比女子都要美上三分! 笼中的贡品微微仰头,目光与颜辞相碰之后,恰到好处的倾泻出几分畏惧。 若不是那双眼睛过于印象深刻,估计真会让人以为,他此刻是在害怕。 颜辞看着他,忽的就笑了,站起来鼓掌道:“好啊,好一个永世交好的大礼。” 署佑使臣放下手里的布,带着讨好:“太子殿下,可还满意?” “自然是满意的。” 她踱步到笼子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手伸进笼间缝隙,捏了一把贡品胳膊上的软肉。 “男人?”燕未皇看出了不妥:“署佑使臣,这……” “这没什么不妥。”颜辞抢在使臣面前回答:“本宫喜欢美人,自然只要是美的,都可以。” “胡闹!”燕未皇是老一辈人,再怎么惯“儿子”也不能接受这个。 更何况,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他思想保守,他“儿子”可不这么想。 颜辞站在笼子边,回味着摩挲指尖,侵略性的打量里面的人儿,毫不避讳:“胡闹什么,本宫后院里那三百零八个美人,有不少都是男人。” 燕未皇:“……” 六国使臣:“……” 他说他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抱上孙子,原来是“儿子”不对劲。 燕未皇头疼的扶额,太医呢?他可别气死在宴会上了。 “父皇不会不知道吧?”颜辞惊讶的掩唇,夸张的叹道:“请父皇恕罪,儿臣忘了在抢的时候跟您说一声了。” 燕未皇:“……” 六国使臣:“……” 小网子:“……劳烦宣一下太医。” 他怕一会陛下打他板子,没人给他医治。 偌大的宴会上出现了静止画面。 “太子,七国宴会上,启容你放肆?”燕未皇努力挽回颜面,怒拍案桌。 帝王之威怎能小觑,七国在座的人齐齐抖了两下。 偏生当事人跟旁观者似的,眼睛黏在笼子里,好半天才依依不舍的拉回来:“请父皇明鉴,儿臣并未放肆。” 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身上凝聚了所有注意力,当即发挥道:“分明是他国使臣早就深入了解过儿臣,儿臣这会儿只不过是跟他们确认罢了。” 燕未皇觉得她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嘴都给气歪了:“六国使臣第一次见你,何来深入了解之说?!” “他们倘若不了解本宫,怎会送个男人过来?”颜辞奇怪的歪头,顺便瞟了眼笼子,笑意深长:“还是如此美的男人。” 听她这么一说,燕未皇觉得有点道理。 但是,难道不是因为她过于好色而扬名天下了吗? 生平第一次,帝王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突然被一顶巨大的帽子扣到脑门上,六国使臣纷纷站起来给自己洗脱罪名。 开玩笑,他国太子怎么会是能随意调查的。 搞不好,就身首异处了。 颜辞静静听着他们辩解,不反夺。 倒是有点意思。 “就算是如此,等宴会结束后,你也得给朕抄八百遍兵法。” 燕未皇被一通花言巧语的解释和彩虹屁哄好了,佯装生气的惩罚。 “遵命。”颜辞领旨,对小网子吩咐:“把署佑使臣送本宫的礼物拆开,洗洗干净送到后院里去熟悉熟悉,以免日后发生争吵。” “是,殿下。”小网子甩着拂尘,招呼自己底下的小太监就要过去拆包装。 “慢着。”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笼子的时候,突然从角落里传来一声阻止。 颜辞坐在位置上给自己倒了杯酒,看到出声的人时,不出意外的扬了扬眉。 跟自己儿子一样虎背熊腰的礼部侍郎李着,从角落里的垫子上爬起来,走到中间的空地上跪地:“启禀陛下,臣以为不妥。” “哦?”燕未皇虚手扶他:“爱卿认为有何不妥?” 李着跪在地上不怎么明显的瞪了眼颜辞,转身对燕未皇道:“臣以为,陛下不应该放任太子殿下。” “放肆?”颜辞对这个词感到不解:“李大人快说说,本宫如何放肆了?” 李着再瞪她一眼,面对帝王伏下身子:“身为储君,太子应当以国业为重,而不是肆意圈养美人当做玩物,胡乱动用权利,在宴会上公然挑衅,视使臣们为无物。” 一条条罪名贴给了颜辞,燕未皇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光溜儿的:“太子,你以为呢?” 一边的小网子暗自瞎看:那啥,锅呢,他得把塞的下人的锅藏起来,不然殿下就要炖人了。 颜辞干下杯中的酒,理理衣袖:“儿臣,不以为然。” 第5章 不代表本宫不行 趴在地上的李着僵住,颜辞看着那团“肥肉”,假装心痛:“李大人这是一点都不了解本宫啊。” “国业是什么,就是为了国家发扬光大而做奉献。” “本宫那么努力的为我燕未国增长人丁,壮大血脉,你怎能说我不以国业为重?” ……好,好生荒唐。 但是又好有道理。 黑线顺着众人的头上流下来,颜辞继续痛心疾首:“而且,本宫何时说过那些美人都是玩物?” “李大人难道不知晓本宫好色成性,美人就是本宫的天,本宫的地,本宫的心头肉命根子,怎么可能会是玩物?!” 李着:“……” 擦,大意了,忘了这家伙毫无廉耻之心。 颜辞深深呼吸,长叹一声:“李大人,本宫又怎么视使臣为无物了?本宫为了尊重他们,连自己的遮羞布都扯了,难道还不够吗?” 她离开座位,往前急走几步,来到李着身边:“莫非,李大人想要本宫当众扯了你的?” 一番话下来,所有人对颜辞的看法就只有一个:果真是荒淫无道,烂泥扶不上墙。 满是横肉的后背越发的僵硬,李着自己知道,他身后的事情有多不干净。 感受着旁边人的气息,他陪笑着爬起来:“殿下说笑,臣不过是想要给六国使臣,对我国有一个好印象。” 颜辞奇了怪了:“使臣们对我燕未的印象,李大人何故要左右?您这手,伸的未免有些长了吧?” “不不不,殿下误会了,臣并非这个意思,望陛下明鉴!” 李着不能放任自己被扣上帽子,他还有一家老小需要养活。 “本宫误不误会,是需要根据李大人来定夺的。” 她笑看高座上的燕未皇,略微躬身:“父皇可知,李大人小小一个礼部侍郎,为何要在七国宴会上弹劾儿臣?” 正听自己儿子扯掰上瘾的燕未皇,冷不丁被点名,清咳了几声:“朕不知。” 颜辞笑着俯视下边的李着,吐字清晰:“李大人的私心颇重,只是因为儿臣和李公子起了冲突,他便不顾燕未颜面,起身指责。” “不不不,陛下,殿下,臣绝非此意,臣,臣……” 先不说他为了私事冒失禀报,臣子之子,又怎能跟储君起冲突。 “是不是的,父皇等宴会结束后,派人去查就好。” 颜辞态度坦荡,总归光脚不怕穿鞋的。 先前因为脑子发热冲出来的李着,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无边的后悔把他包围,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弹劾。 颜辞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突然粲然一笑:“不过不管怎么样,李大人在今日都是犯了错的。” “头脑不清醒,遇事易冲动的人,怎么配留在官位上造福国家呢?” 李着张嘴想要给自己争取机会,他不想被拉下台,他还没有升官,还没有贪—污更多的钱。 可惜,面前妖艳的脸不见了,目光涉及的东西换了一面,不知是哪国使臣惊恐的脸。 颜辞,当着所有人的面,徒手拧断了李着的脖子。 让他跪着死在大殿上,绿豆大的小眼永远的睁开了。 可怜他一生平庸,竟在死后达到了颜值巅峰。 淡淡的血腥味盖过了花酒香,颜辞抬手,立马有人过来帮他擦拭。 “怎么怕成这样,好歹在自己国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含笑的眼睛一寸寸扫向座位,六国使臣的脖子约好了似的,统一发凉。 燕未太子,不仅荒淫无道,还心狠手辣。 今日,她算是用凶残,在七国中出了名了。 “颜辞,你简直胡闹!” 燕未皇勃然大怒:“六国使臣前来,你让他们看了什么肮脏东西?!” “父皇明鉴。”颜辞不畏不惧,坦然站在原地接受目光的洗礼。 总要有人给那些小国家看看燕未的“真面目”,而且,公然在宴会上弹劾她,抹了燕未皇的面子。 就算自己不动手,燕未皇那个老狐狸也会铲除。 父子两个心照不宣,燕未皇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朕罚你今日的宴会都不得参加,回府思过,可有怨言?” 颜辞会意,当即谢过:“儿臣无意,儿臣告退。” “小网子,去把本宫的美人带上。” 艳丽的衣服在前方轻晃,招摇的姿态丝毫不像是被惩罚过后的样子。 燕未皇宠子,果真溺爱。 各国使臣暗骂狡猾,太子不愿参加宴会,老东西就借题发挥把她送了回去。 …… 太子府中,华丽的装饰与皇宫比起来不差多少。 从里到外,各种精雕细刻珍奇异宝,无不彰显着主人的阔气。 颜辞盘膝坐在地上,拄着头,一眨不眨的盯着笼子里的人瞧。 小网子直觉这一幕辣眼睛,要是目光有温度,美人身上应该被烧出了两个窟窿眼,滋滋往外漏气。 “真好看。” 好半天,颜辞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奚挽玉不予回应,他在被打量的同时,也在打量她。 “不过本宫更喜欢你昨天晚上的样子。”她笑得荡漾,目光灼灼:“要是你那时候从了本宫,想必你我都满意。” 昨晚? 小网子瞅着笼子,浮尘有些拿不稳:这货该不会是昨晚那个割破了殿下衣服的杀手吧? 乖乖,杀手送上了门来,好刺激! 她的话语过于放荡,奚挽玉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胸前,淡粉的唇瓣一勾,语气埋怨:“燕未太子,竟然是女人。” 他的声音不同于寻常男子,天生婉转。 加上刻意的约束,倒是多了点勾人的意思。 颜辞越听越喜欢,亲手打开的笼子上的锁,感叹着:“谁让本宫的父皇不行呢,只生了本宫一个独苗苗。” 奚挽玉精致的眼角生平第一次抽了一下,他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 哪有说自己父亲不行的。 她怎么不说自己不行? “不过没关系,父皇不行,不代表本宫不行。” 颜辞探身进笼子里,慢慢贴近天暮的脸:“你跟本宫生一个,下一任太子就不是女人了。” 她身上的香过于浓烈,奚挽玉被熏得晃了下脑袋。 不动声色的侧开脸,抗拒道:“太子请自重。” “拒绝本宫?”颜辞忽的冷下脸,离开笼子站直了身体,对小网子招手:“也罢,你刚来还不懂规矩,本宫不好怪你。” “小网子,把美人送到后院里去,让他跟前辈们学学怎么顺从本宫。” 第6章 后宫佳丽三百 “殿下,不太好吧,他毕竟初来乍到,不甚习惯。” “不习惯?”颜辞轻轻笑起来,那张妖艳的脸美到过分了:“要不然,你替他习惯习惯?” “不用了,奴才觉得他还是挺习惯的。”小网子立马改了口风。 后院里的那些位,对外声称是太子殿下强取豪夺来的,对内,那可就不是什么娇滴滴的花朵绿叶。 使起手段来,一个比一个狠。 按理来说,他应该也是其中一个。 但自己实在是太不中用,每次都能把人给搞死。 殿下无奈,就把他提出来,扮了小太监在身边伺候着。 “来人啊。”小网子思虑完毕,气沉丹田朝外面喊道:“把太子殿下的新美人送到后院里,向前辈们学习学习礼仪。” 人被带走,饶是小网子用最同情的目光,暗示他接下来有多么凄惨,奚挽玉也是平平淡淡的。 他好像很自负,被带走了也是笑容满面的样子,甚至是还有点高兴? 他的表现,让小网子摸不着头脑:“殿下,他是不是被吓傻了?怎么一动不动的?” 颜辞靠在笼子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神色渐冷:“署佑国君用尽全部资产培养的杀手,怎么可能会被轻易吓到。” “署,署佑,杀手?!”小网子惊了,好家伙,这是天下人都知道自家主子贪图美色,就是要来杀人,也要找个顶好看的吗? 颜辞不接话,转身去向茶座上,懒懒往下一躺:“本宫的牌子呢?今晚暖床的人还没定。” “奴才马上去拿。”小网子翻着白眼,跑去选人数了。 得了,这还没登上皇位,就天天干皇上的事儿。 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她是后院佳丽三百。 其中还有一个是抱着目的来的。 …… 入了东宫第一天就得罪了主子的奚挽玉,这会儿懒懒的靠在摇椅上。 朴素的东西不仅没能把他拉低档次,反而更添了点不入凡尘的意思。 “主上。” 房间内没有点灯,昏暗的阴影中单膝跪下了一个人。 钱来很郁闷,几日前他打听到了情根种的下落,本来还在忧心主上会被死变态缠上。 结果倒好,皇上让主子进献的主儿就是燕未太子颜辞。 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惊呆了,向来知道皇上会抽风,但是这次抽的风,有些太过邪门儿。 “事情都办好了?” 奚挽玉眯着眼睛,惬意的撑着躺椅晃晃悠悠。 “是,张主簿已经把燕未宫侍大部分替换成了咱自己人。” “明天的宫宴上,燕未皇定不能活着回去。” 钱来一板一眼的汇报工作,抬头就看到了自家主上莫名的神色。 脖子一僵,下意识扶了扶脑袋:“主上,您笑什么?” 要死了,主上每次露出这种笑的时候,就意味着接下来会有人要倒大霉。 他最近都在专心谋事,应该没犯什么错吧? 奚挽玉心情似乎不错,闻言只是扩大了唇边的笑意:“钱来,你不觉得,这燕未的东宫,很有意思吗?” 钱来挠了挠头,不是很理解:“啊?” 有什么意思? 燕未太子有短袖之癖,豢养三百男宠的闺房乐事? “罢了,你是个没脑子的,和你聊天真没乐趣。” 奚挽玉对他的嫌弃溢于言表,钱来瞬间心梗。 主上,属下知道您嘴毒,但是也不用毒成这样吧? 他虽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好歹是自己人啊! 钱来还想再给自己的形象挽救一下,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密密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不止一个人。 “主上,有人来了。” 钱来警惕的把手搭在剑上。 “可要属下去解决了他们?” “不用。”奚挽玉抹了下唇,隐隐有些期待:“先不说你杀不杀的了,要是真杀了,我要怎么正大光明的留在东宫,等候我的花儿开?” 东宫可真是个好地方啊,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乐子了。 钱来默默退下。 行吧,他就不该替一个疯子瞎操心。 东宫后院被人粗鲁的踹开门,进来的尽是些容貌昳丽的男子。 他们进来后就直奔着奚挽玉而去,肆略的目光直直落到他身上,像是要把人盯个对穿一样。 “夜色已深,不知诸位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奚挽玉猜到他们来者不善,只是收敛了性子,假意柔弱的询问。 百里闻上上下下的把他看了个遍,微圆的眼里浮现出讽意。 他是颜辞三百美人里最受宠的一个,故而他不发话,身后跟着的“妾室”也不好动手。 “你就是那个,被殿下当众带回府中的礼品?” 等到百里闻打量得够了,方才掩住鼻子,轻蔑发问。 颜辞向来是个不着调的,天天没事就从外面拿些野男人往家里带。 不过她花是花了点,就是拎得很清。 等到那些男人玩够了之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他给处理了。 奚挽玉大抵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手头情报显示,颜辞后宫里最专宠的男人。 “回百里大人的话,奴确实是吾皇专心挑选给殿下的礼物。” 奚挽玉从躺椅上起来,施施然行礼,不卑不亢道。 “嗤,你倒也认得清楚自己的位置。” 百里闻讽刺发笑,什么卑贱的东西,也敢来算计殿下? “听说殿下今夜想要宠幸你,但是你拒绝了?” 奚挽玉不语,算是默认。 “既然你是殿下的礼物,那就是到死,也该是殿下的所有物。” “念在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份儿上,我今天不罚你,只需去殿下的院子里跪到明日午时,去去晦气。” 跟着来的“妾室”们没有一个人开口求情。 只是跪而已,于百里闻来说,根本算不上是责罚。 他要是真要动手,这个新人只怕是全身上下挑不出一根完整的骨头。 “百里大人教训的是,奴这就去办。” 奚挽玉浅浅起身,淡然的样子好像他不是要忍受屈辱,而是像是赴宴一样。 “慢着。” 在路过百里闻身边时,他伸手将人拦下。 “把这个垫在膝下,我会让人盯着你,少一刻都不行。” 尖锐的倒刺遍布铁盘,这本是用来审问罪人用的刑具。 “多谢大人好意。” 奚挽玉接过,笑意不减。 第7章 喜欢柔弱的 东宫寝殿内,小网子恭敬的将资料呈送到颜辞的书案前。 “想不到,这蜀佑送来的礼品,竟然是他们的五皇子。” “啧啧,蜀佑皇还真是狠心,亲生儿子都能拿来送给别人。” 小网子不乏唏嘘,同时又带上了点讽刺。 真是什么人都能拿来给他家殿下使绊子。 就凭借着他那点姿色,殿下能上当? 怎么可能! “送给本宫是什么拿不出脸面的事儿吗?” 颜辞呷了口凉茶,拿过面前几张句述简短的纸页,稍一用力,撕的粉碎。 小网子一言难尽:“殿下,能被当成礼物送给您,简直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谈何拿不出脸面?” 殿下是个要哄的,得顺毛捋,不然倒霉的总归是他自个儿。 “本宫也是这样想的。” 颜辞欣然点头。 “能在本宫手底下伺候,不比外面那些弯弯绕绕舒服得多……指不定他奚挽玉面上拒绝着本宫,实际上欲拒还迎,心里头不要有太高兴。” 小网子无语凝噎。 是,可不舒服呗。 跟着您老人家,要么是死了,要么是生不如死。 就只有两条直接明了的大陆,可不畅通。 “殿下,先前您让后院里的那几位训训礼品,现在您的那位小礼物可还跪在院子外头呢,您不想去看看?” 早在信件刚送到的时候,奚挽玉就前来跪着了。 据暗卫报告,百里闻让他跪在刑具上,身下的血淌了满地,连带着白衣服都给染得透红,好不凄惨。 “小网砸。” “不是本宫不想看,而是他是个刺客。” “万一不小心杀了本宫,你一个人还能单独留在这尘世受苦不成?” 颜辞长叹一声,心怀恐惧的抚了抚心口。 得,他家殿下这是戏瘾又犯了。 小网子理解,配合道:“那依殿下的意思是?” “不过嘛,他总归是蜀佑送来的礼物。” 颜辞话锋一转,非常公明大义:“要是礼品在本宫这里出了事,损得到底是我燕未名声。” “本宫身为一国储君,定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还是去看看吧。” 小网子跟在她后面,白眼几乎翻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想去看笑话就去呗,又没人拦你,还非要给自己找一堆借口。 奚挽玉笔直的跪在刑具上,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脸因为失血过多,此时尽显苍白。 颜辞刚一出院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美人虚弱易碎,身姿坚韧如梅。 她不由动了怜悯之心,特地搬了张椅子出来,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这又是何苦呢?若是乖乖的从了本宫,后院子里的那些妒夫,哪个敢对你下手?” 奚挽玉扯了扯唇,更加添了几分病态:“殿下想要的,不就是奴这般为难吗?” “嘶……” 颜辞吸了口气。 “挽玉如此看待本宫,真是令本宫心寒。” 她什么时候想让他为难了? 只不过是想看看,要死不活的蜀佑五皇子,是何等风情而已。 奚挽玉一早便知燕未太子喜爱演绎,如今听她这样造作,眸光闪了闪,顺着她的意往下:“即是如此,那可是奴,错怪了殿下?” 颜辞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先前本宫确实不愿让你受了欺辱,但现在观赏过你宁死不屈的倔强模样,开始喜欢起了你被折辱的样子,当真令本宫心生疼爱。” “……” 奚挽玉知道她变换无常,但不知道她能这样正大光明的变化。 “殿下说的可都是真的?” 奚挽玉把手搭到了她的腕上,轻声细语的。 “嗯?” 颜辞目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思绪飘忽。 真好看,适合砍下来挂到床头欣赏。 “殿下心疼奴么?” 奚挽玉膝行至她跟前,仿若不觉疼痛般,柔柔的贴着她。 “本宫对挽玉一片赤诚,你伤成这样,本宫自是心疼。” 颜辞张口就来,真真假假分不清虚实。 奚挽玉握上她的手,身形轻晃一下:“有了殿下这句话,奴便是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纤长的身子倒下,砸到了颜辞的怀里。 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让颜辞有了短暂的愣神,手中抱着的人儿双眼紧闭,薄粉的唇失去血色,看起来好不可怜。 “殿下,这……” 小网子大惊失色,这刺客行刺也就算了,怎么还往他们殿下怀里扑呢? 他们家殿下的清白啊! 呃……忘了,他们家殿下没有清白这么一个说法。 “去把刑具洗干净,本宫不想在牢中再看到它。” 颜辞将人打横抱起,径直回到了寝殿内。 “啥?” 小网子惊呆了,拂尘掉到了地上。 “以后拿来给挽玉当做专门的玩具,本宫很期待看到他不着寸缕躺在上面的样子。” 主子的话落到耳里,小网子默默捡起拂尘。 他就说嘛,死变态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男人改变。 变态的温柔永远不是她要变好了,而是她要变得更变态的前奏。 雕花床前,颜辞掀起奚挽玉的衣袍。 圆润的膝盖上一直到小腿,密密麻麻的全是血窟窿。 加上他作死膝行一段距离的原因,腿上的肉丝丝缕缕的烂着,看起来好不瘆人。 颜辞将一瓶上好的金疮药撒在伤口上。 不清洗就包扎,想来下次上药的时候,疼痛会加以数倍。 想想奚挽玉疼得面上血色尽失还要强逞的样子,她就好兴奋。 蜀佑皇当真是个好的,派了这么个小玩意儿来杀她。 要是不还礼的话,岂不失了皇室礼节? 她得好好想想,是把蜀佑使臣的脑袋送过去呢,还是把奚挽玉的脑袋送过去。 蜀佑使臣的话,今天晚上就能杀。 要是奚挽玉…… 她暂时还没玩够,杀了怪可惜的。 为难啊。 真真是为难。 颜辞暂时想不好合适的礼物,干脆自己也褪掉衣衫上了床。 避开奚挽玉的伤口抱住,鼻间一片冷香。 真好闻。 还有股子血味。 喜欢。 东宫寝殿内熄了灯,奚挽玉半睁开眼睛,无声浅笑。 他知道旁边的人没有睡着,燕未太子一向警惕,怎么可能会对着外人安然入睡。 方才装晕不过是为了试探,现在已经出了结果。 喜欢柔弱的? 真巧,他也喜欢。 第8章 帮本宫穿衣 不过他更喜欢将桀骜的猎物驯服成乖巧的样子,再慢慢杀掉。 这样……岂不是很有意思? …… 太阳缓缓升到天边,从窗口中挤进房里,颜辞睁开清明的眼,神清气爽。 果然,在危险旁边睡去,永远都是好玩的。 奚挽玉早就醒了,或者说,他根本没睡。 腿上的疼痛不断加剧,毫无疑问的,颜辞在他的伤口上动了手脚。 空气中软筋散的气味还没散去,他浑身虚软无力,连抬手都做不到。 “挽玉何故一大早的就对本宫含情脉脉,今日本宫还要去参加宴会,可不能陪你翻云覆雨。” 颜辞心情大好,温柔的把人扶了起来,靠在床头,顺便贴心的给他腰间塞了一个软垫。 “殿下可真坏。” 奚挽玉嗔了她一眼:“昨日折腾了奴一宿还不够么,白天人多,不能这样。” 颜辞假装听不懂他是指自己给他下软筋散的事,好心的为他揭开纱布,露出里面狰狞的伤口。 “长得差不多了,可还疼?” 颜辞用的伤药效果极好,不过一个晚上,他的伤口已愈合大半。 新长出来的血肉粘在纱布上被生生剥开,奚挽玉的额头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对疼痛仿若未觉,仍旧笑着面对她:“多谢殿下关心,奴身子好多了。” “不疼了便好,不然挽玉难受,本宫也会跟着心疼。” 颜辞将脏了的纱布丢掉,把玩着他从肩上垂下来的头发。 “殿下,可是醒了?” 小网子老早站到了门后候着,听到动静后扯着嗓门儿喊。 “需要奴才进来替您更衣吗?” “不用,打盆热水来。” 颜辞不打算让他帮忙。 他给她把衣裳穿好了,那奚挽玉是留着干嘛的? 小网子满腹疑虑的端着水盆进来,在看到奚挽玉后,脸上的粉子抖了两点下来。 他家殿下喜新厌旧的心理太过严重。 前两天还天天泡在百里闻那儿,现在就换了一个人疼着。 “放下吧,你出去。” 水送到了,颜辞开始赶人。 当牛做马的小网子偷偷呸了一声,扭着腰肢走了出去。 真烦人,天天都要装太监。 也不知道等他恢复身份的时候,还能不能再展男子雄风。 “挽玉的伤口需要清洗,可能过程会有点疼,辛苦你忍着了。” 颜辞拧干了热气腾腾的毛巾,覆盖在了奚挽玉的腿上。 热气无疑扩大的痛感,得亏奚挽玉还能维持着无所感觉的样儿。 他乖顺点头,一举一动都按照她喜欢的样子来:“殿下放心,奴受得住。” 颜辞就喜欢他这口不由心的样子,手下的动作说不上温柔,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粗暴的掠过皮肉,蹭下那些发黑的血痂。 奚挽玉始终维持着笑意,好似不是在被折磨,而是享受。 颜辞重新给他上了药膏,仔细帮人给绷带缠好。 “挽玉,本宫帮了你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该帮帮本宫?” 鲜艳的红唇落在他的耳廓,奚挽玉盯着下方近在咫尺的脖颈,轻笑:“殿下想要奴如何帮您?” “帮本宫穿衣。” 颜辞挑了一件穿戴十分复杂的衣裳,今日宫宴还要继续,她总不能穿的太素不是? 奚挽玉撑着还在疼痛不止的双腿下来,慢慢为她褪掉了凌乱的衣袍。 房间里烧了地龙,在被子里感受不到其他。 如今站在了空气里,指尖触及到她的身体,奚挽玉不由双手一紧。 很冷。 颜辞的身体好似是一块化不开的寒冰,冷得他的指尖都带着痛。 衣裳穿戴起来很是复杂,奚挽玉本就身上带着伤,稍微站久了一点,他就有些支撑不住。 偏生颜辞仿若未觉,懒洋洋的催促:“挽玉可是没睡醒?穿个衣服都这样慢。” 奚挽玉替她扣上最后一个扣子,温声细语的:“奴也是第一次替他人更衣,殿下切莫责怪奴。” 颜辞可舍不得责怪他,疼惜的捏过男人的下颔,轻轻落下一个吻:“辛苦挽玉了……乖乖的在这等本宫回来,嗯?” 奚挽玉羞涩的推开她,脸上带了一抹子红晕:“殿下真坏。” 颜辞推了门出去,奚挽玉再支撑不住,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他本就中了软筋散,身上没有力气。 靠着内力耗了那么久,已是强弩之末。 “真是……该死呢。” 奚挽玉抚上膝头,那里的皮肉被重新撕开,血顺着纱布蔓延出来,大有止不住的意思。 “主上,可要服用解药?” 钱来无声无息的出现,看向男人时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心疼。 再过几日又到了主上毒发的日子,若是配上软筋散,不知是否能够撑住。 “不用。” 奚挽玉冷声拒绝。 “去找点断肠散来,我要亲自为她做一份独一无二的糕点。” 钱来明白,主上这是要开始动手了。 原本之前他还担心主上会失了分寸,如今看来,却是他多想。 “是。” 宫宴上本热闹非凡。 可因颜辞的到来后,群臣多了点小心翼翼的味道。 这位可是个杀神,昨儿个死的是李大人,今天不知道又会死了谁。 颜辞对自己没有什么清晰的认知。 她百无聊赖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疑惑询问:“诸位大人怎的都不聊天了?可是今日的宴会节目不尽人意?” 扭着柔软腰肢奋力跳舞的妓子一抖,差点当众跌了下来。 “不不不,殿下误会了,并非是节目的问题。” 群臣赶紧解释。 他们相信,只要自己说一个是,那颜辞必定会让几十个妓子血溅三尺。 “那为何不曾言语?” 颜辞好奇得紧,没人讲话,那也就意味着没人会说错话。 她找不到由头杀人,一点乐子都没有。 “太子,你又在胡闹些什么?” 关键时刻,燕未皇及时救场。 群臣松了口气,还得是陛下能镇住这位杀神。 他们都快吓死了,根本想不出来有什么要说的。 “父皇明鉴,儿臣何时胡闹了?” 颜辞很是不满,她越看扭腰奉承的妓子越不高兴,只觉得丑陋不堪。 单手一抬,乐声陡然止住。 “扭来扭去的有什么可看,诸位大人千里迢迢赶到燕未,可不是就为了看这几个虫子扑腾的。” 第9章 宴会生变 群臣很想纠正。 他们一点都不嫌弃,他们喜欢的紧! 但是他们不敢说,只能憋着。 “太子所言极是,臣等也觉着这舞曲俗不可耐,根本搬不上台面。” 妓子们跪了满地,恐惧使她们止不住的颤抖。 “既是庸脂俗粉,那就全给杀了吧。”颜辞一言定了她们的命运:“本宫看着眼痛,挑几个顺心的死法,可莫要动静太大,吓着了本宫。” “太子!” 燕未也觉得她太胡闹了点,人家跳舞跳的好好的,说杀就杀,像什么样子? “父皇也支持儿臣这么做?”颜辞笑了笑:“父皇不愧是儿臣的父亲,当真与儿臣志同道合。” ……志同道合是拿来这么用的吗? 燕未皇两眼一黑,他算是彻底把孩子给养废了。 让她读书她偏要养猪,最后生生成了一个屠夫。 “燕未太子,人命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钱吗?” 还是有人会质疑她的。 颜辞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也不是真心要杀人,就是想逼得几个主动来挑她的毛病。 闻言掀了掀眼皮子,看向那反驳她的人。 一身山水刺绣的青衣,面上涂了点细腻的脂粉。 不点而朱的唇上抹了些芙蓉红,更加显得她娇媚勾人。 颜辞的眼睛亮了一亮,是个少见的美女。 小网子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殿下这又是入了眼了。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毛病,只要是好看的,不分男女,全都喜欢。 “殿下,这位是常福郡主,一直被养在寺庙里,鲜少回京。” 小网子适时提醒。 颜辞歘一下就有了记忆。 她约摸晓得,这位郡主打小以未来皇后的姿态养着,像是家里人下了铁心,要让她去当皇后。 “也不尽然。”颜辞斟了杯酒,遥遥的对她举起:“就比如你这种貌美的,对于本宫来说,价值千金。” 子未央一愣,娇俏的脸上更加浮现出怒意:“太子殿下,本郡主敬你是一国储君,也曾对你心生敬佩。” “可如今你却草菅人命昏庸无道,实在是有违道德,不配坐在这太子之位上!” 四周静悄悄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小网子直替子未央捏了把汗,虽然殿下平时是喜欢别人骂她,但也得骂到点上才行。 小祖宗要是听了不喜欢,这常福郡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天。 颜辞慵懒的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因为是迎着光的原因,眼眸似是星辰。 直直对上子未央的眼,后者只觉得呼吸一窒,心跳都变得急躁了起来。 “常福所言极是,既然常福不愿,那本宫就免了这些婢子的死罪吧。” 颜辞不知道在想什么,还真就顺了子未央的意。 跪在地上的妓子们如临大赦,纷纷带上随时的器乐落荒而逃。 子未央没想到她会这样干脆的放人,一时之间错愕住,心头只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果然,等待妓子全都退出去后,颜辞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到了她的身上:“本宫突然发现,常福生得比寻常女儿家更为娇气。” 子未央眼皮子一跳,警惕陡生:“太子何意?” “常福也不用如此端着,方才质问本宫的时候,胆子不还是挺大的么?” 颜辞好像那个街头的浪荡登徒子,痞气又轻浮:“本宫只是见常福生的漂亮,想要夸奖一番,没有旁的意思。” 燕未皇用喝酒来掩盖无语。 臭小子当着他的面调戏人家女孩,关键是她都这么卖力了,而自己一大把年纪还没能抱上孙子,实在是郁结难耐。 “多谢太子谬赞,常福担待不起。” 子未央如何能察觉不到颜辞的意思。 她皮囊极好,明明是个男子,偏生比女人还要多上几分艳丽。 可这样的脸放在她身上并不显得娘气,几许阴柔更加惑人。 要是不讲话,谁会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会是个疯子! 子未央打了个寒颤,她实在是难以想象,要如何同一个疯子有了发展。 宴会经过了这么一场小闹,群臣纵使是不敢乱讲话,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交谈。 虽然胆怯,可到底也是逐渐热闹了起来。 颜辞就一直柔情似水的盯着常福,好像真的看上了她一样。 噌—— 酒到兴头,群臣喜乐。 一道冷兵器划破空气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强烈的杀意,直逼燕未皇而去。 “昏君,受死吧!” 无数黑衣人窜了出来,看数量之多,竟是和先前颜辞要杀的妓子相同。 变故发生突然,宴会上慌乱一片。 禁军们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才反应过来,拔剑抵抗。 “有刺客,护驾!” 守在燕未皇身边的太监扯着嗓子,纵使他自身难保,可还是扶稳了头上的帽子,跌坐在龙椅边上喊。 颜辞觉得有点吵。 她往座位后面缩了缩,抱住了一盏酒壶。 小网子跟她贴在一块,弯腰轻声询问:“殿下,可要出手?” 颜辞高深莫测的摆手:“不用,燕未养着的禁卫军这般多,要是连几个贼人都拿不下,他们也不用继续在宫中谋生。” 小网子有苦难言。 你就是懒吧,找什么借口? 混乱的大殿中,就只有颜辞一个人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打个比方,就好像那些杀手是来给她专门表演节目的,她还不时抽空鼓个掌。 小网子就是那捧哏的,她说一句,他就附和一句。 听力相当好的杀手们:你闹着玩儿呢? 子未央也吓得不轻。 她是一介女子,空有才华没有武力,眼看着身边死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怎么可能镇定的了? 偏偏刀剑不长眼,有个杀手被逼到她的桌前。 大概是想着杀谁不是杀,竟拿着剑向她捅去。 子未央吓得脸上血色尽是,一时间忘了动弹。 “殿下?” 小网子靠着主子,就见那人一改刚才懒洋洋的气势,足尖一点,风一样的掠到子未央跟前。 一只手贴心的捂住了她的眼睛,子未央只听得她在耳边轻声呢喃:“别看。” 杀手被残忍的分成了两半,碎烂的器脏顺着分开的身体流出,蔓延在红色的地毯上。 子未央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她当真是怕极了,暂且丢掉了对颜辞的憎恶,双手紧紧箍住她。 禁卫军数量很多。 杀手很快就被制服,只留了两个活口。 这场争斗中,死了两位权臣,伤了三个。 燕未皇震怒,下令彻查幕后指使,宴会也潦草散去。 第10章 岂不辜负了你的心意 一直到出了会场,子未央才惊觉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下意识的从颜辞怀中退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多谢殿下出手相助,今日是小女逾越了,还望殿下不要介意。” 颜辞背着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温和谦逊道:“无妨,你没受伤就好。” 她长得实在是太过好看,子未央近距离观看她的五官,心口处有什么东西在一瞬乱蹿。 “常福受惊了,还需早早回府,请医师查看了才好。” 颜辞对她的态度一下子疏离,好像刚才在宴会上搂着她轻哄的人不是她一样。 “是,常福知晓。” 子未央被丫鬟扶着上了马车,直到走了好远,脸上还在发烫。 她是怎么了? 为何会对一个疯子心动? 定是疯了! 纵使父亲想要让她成为皇后,可若下一任帝王是颜辞…… 子未央有些怕的同时,又情不自禁想起她的那张脸来。 小网子见多了颜辞花心的样子,这会儿没什么表示。 “殿下,宴会结束了,您是直接回府,还是去街上找几个乐子玩玩?” 颜辞认真思考了一下:“回府吧,挽玉还在等着本宫呢。” 小网子点头称是:“对了,那位蜀佑的杀手还在想着要如何刺杀您。” “嗯,本宫等着他来杀。” 颜辞径自上了马车,不顾小网子给的白眼。 奚挽玉一早就等着她回来,颜辞才刚下马车,前方就迎来了一位男子。 “殿下,您院里的那位撑着身体不适,给您做了一桌子的菜品。” 颜辞显得有些惊喜:“哦?挽玉还会做饭?” 是用人肉做的吗? 想来前些年她也吃过人肉,只不过是生的。 这做熟了的放上调料,她还从未尝过。 “是,他现在还在寝室等您。”长垣试探性的问道:“殿下可要前去看看?” 暗红色的衣袍从眼下划过,颜辞已然去了前方:“挽玉辛苦了一日,本宫自是要去尝尝的。” 长垣很想补充一句,那位在每一道菜里都下了一整瓶的毒药。 奈何颜辞走得太快,他根本追不上,只能放弃。 寝殿内,奚挽玉早早的换了一身衣衫。 轻薄的月牙色白袍散下,腰带松松垮垮的挂着,露出点点肌肤。 颜辞踏着满地的碎花过来,双手自然的搭上了他的腰:“宴会时间长,本宫回来得晚了,挽玉可曾想本宫?” 奚挽玉忍住把她手给砍下来的想法,回身同样抱住她:“殿下,奴可想死您了呢……” 确实是想死了,很想她死。 颜辞敏锐的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她对药理很是敏感,只一点对普通人可以忽视的气味,到了她这里都能被放大好多倍。 花园里的小桌子上摆了七八道精致的菜品,色泽艳丽,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奚挽玉见她视线落到了桌上,轻轻从她怀中撤离。 引着人坐下,给她递了一双筷子:“殿下,奴为您准备了一些小菜,想着您宴会上可能喝了酒,这儿还有粥品,可缓上一缓。” 奚挽玉说着,边为她盛了一碗白粥。 瓷碗中米粒颗颗饱满膨胀,想是炖了许久,已经软烂不堪。 颜辞舀了一勺放入口中,苦涩的药味在味蕾中蔓延,让她忍不住想起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殿下,如何?” 奚挽玉期待地望着她。 可不要让他失望啊,这粥里他可是亲自下了剧毒。 只要吃了下去,保准死的痛苦,走得安心。 等她一走,他就带人把东宫从里到外翻一遍,把那个药人给找到,然后带回去。 颜辞又喝了几勺,还配了点小菜:“挽玉的厨艺真是极好,连本宫府上的厨子都要逊色上三分。” 她说的是实话。 虽然是下了药的,可确实美味。 奚挽玉给她多夹了几筷子:“殿下喜欢那就多吃点。” 吃完了才好上路。 瞧瞧他多贴心,都要死了还让她做个饱死鬼,不至于黄泉路上饿着。 颜辞笑着将他夹来的菜一并吃下。 奚挽玉实在是过于好看,大抵是觉得她要死了,一双眼睛亮着,像极了星星。 颜辞放下碗筷,抓了人过来坐在腿上。 奚挽玉一愣:“殿下?” “嘘,别说话。” 颜辞俯身贴上他的唇,香气四溢的粥液随着吮吸进入口中,奚挽玉猛的伸手推她,却被禁锢住,动弹不得。 颜辞一点点啃咬在他娇嫩的唇上,良久,终于退开。 “本宫倒是觉得,挽玉的味道,比菜品更好。” 她伸手擦过他晶莹的唇,模样很是疼惜。 奚挽玉脸色难看起来,他给她下得全都是致命的毒药。 无色无味,死状痛苦,见效极快。 如今她喝了粥,嘴里头全是那些毒素。 腹中不受控制的绞痛起来,奚挽玉捂着胃部,张口想说些什么,一口血先喷了出来。 跟上来的长垣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殿下没什么事,反而还把下毒的人给算计了。 “殿下,这是怎么了,可要传唤太医?” 毕竟是跟在身边久了,长垣把颜辞那套子虚伪学了个十成十。 谁会真的去给一个刺客请太医啊,又不是傻的。 “不用。”颜辞抱起已然毒发的奚挽玉,起身朝着室内走去。 沉重的木门关上,颜辞将他放到了床上。 “你……早就知道……我给你……下了毒?” 奚挽玉如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黑色的血不断的从口中溢出,弄脏了他精心挑选过的衣服。 “知道又如何?” 颜辞想替他把血擦干净,奈何涌出来的实在太多,越擦越脏,她干脆放弃。 “挽玉费心布置了许久,本宫若是不钻入套中,岂不辜负了你的心意?” 她深情款款的样子于他看来甚是讽刺。 奚挽玉知晓自己已经中毒,他下的是必死的药物,没有解药。 强忍着痛意翻身起来,抽出袖中藏着的匕首,捅进她的心口。 “殿下……即便是死……奴也舍不得留您一个人在世上……” 颜辞握住他的手腕,细细摩挲着。 匕首掉到了被褥上,颜辞迎着那人狠厉疯狂的神情,叹息一声。 “挽玉,本宫还是喜欢你戴上面具的样子。” “这样贸然露出来真面目,倒真让本宫寒心。” 奚挽玉耳边一阵嗡鸣。 毒性起来了,他的七窍都在流血。 颜辞半眯起眼睛,将人推倒在了床上。 她欺身而上,咬破了舌尖。 再度吻上了他的唇,腥甜顺着齿间交融。 她舔掉他口中的毒血,再将自己的血渡给他。 昏迷前,腹部的疼痛消失。 奚挽玉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真有意思,这还是他第一次失手。 第11章 三种剧毒 身下的人没了动作,颜辞缓慢起身。 奚挽玉的唇肿了起来,病殃殃的躺着,别有一番风味。 “殿下,已经查过了。” “粥和菜品里都分别含有三种以上的剧毒,人只要吃了后,必会在几息之内身死。” 长垣隔在门外面通报,身边的小网子难得有了担忧。 虽然知道殿下不会死,但还是放心不下。 她的身子…… 撑得住么? “无妨,小打小闹罢了。” 颜辞正在给奚挽玉沐浴,听到声音后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去把剩下的饭菜保鲜,留着本宫明儿早上用。” “殿下?!” 小网子震惊:“您明知那菜里有毒,为何还要用?” “本宫向来不会擅自辜负旁人的好意。” “挽玉这般费尽心机的要杀了本宫,本宫又怎能毁了他的兴致?” 颜辞替奚挽玉一点点擦干,塞到了干燥的被褥中。 “本宫总要当着他的面吃完,好让他将自己气个半死,重新换个法子来杀本宫。” 小网子和长垣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无语的神色。 怎么办,他们家主子,好像更变态了! 温泉池里,水已经被换了一遍。 颜辞把自己完全泡入水中,盯着苍白到过分的手指,讥讽一笑。 她这异样的体质,可全都拜她那位好母后所赐呢…… 仔细算来,大抵也没有几年可活了。 颜辞深吸口气,从水中站了起来。 滚圆的水珠滴落,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颜辞披上里衣走到床边,翻身躺到了奚挽玉的边上。 真好看。 收敛起了利刃的奚挽玉,乖觉清雅,宛若出尘的贵公子。 颜辞伸手描绘着他的眉眼,喃喃道:“可不要让本宫失望啊……” 许久都不曾碰到过这般有趣的人了。 要是死了,她可不能保证死之前还能再遇上一个。 寝殿外,小网子跟长垣有一搭没一搭的交流。 “你说,这位能活多久?” 小网子掐指一算:“半个月吧。” 凡是能让主子起兴趣的,从来都不会超过半个月。 长垣摸出一袋银子:“我赌三两,一个月。” 小网子很干脆的收了钱,又拿了一些过去:“我赌十两,半个月。” 长垣很不服气。 他觉得殿下对那位不一般。 不一般到什么程度呢,他一个外人都觉得殿下可能喜欢上了他。 虽说这是不可能的,殿下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动心。 小网子气呼呼的一甩拂尘:“哼,你就看吧,到时候输了可不要哭着来求咱家。” 长垣不说话。 他有种预感,这次肯定是他赢。 一夜好眠。 颜辞醒了之后,奚挽玉还在睡着。 她忍不住贴了上去,用鼻尖蹭着他的脖颈,一阵清香。 脖子后面掐上了一只手,奚挽玉被她闹醒 毫不客气的拿捏住她的命门:“找死么?” 颜辞也不恼,他的毒性才刚解,身上没有什么力气。 轻易锢住他的双手,坏坏的啃在他的唇上:“昨日挽玉还对本宫投怀送抱,今早上就想杀了本宫,真是狠心。” 她这么一说,奚挽玉也惊觉起来。 他为何没死? 钱来不会背叛他,更何况那粥他只被她带着尝了一点,就差点咽气。 现下瞧着颜辞一点事情都没有,他自己也是好端端的躺着,疑虑重重。 “挽玉可是在想,本宫为何服下了毒药,却没有毒发?” 颜辞将他的碎发拢到耳边,好心解释道:“本宫体质特殊,没办法中毒。” “挽玉下次可找个别的法子来刺杀本宫,毒药什么的,浪费钱,也浪费时间。” 奚挽玉看着她这无所谓的态度,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 一个使劲儿挣脱了束缚,五指成爪袭了过去。 颜辞打落他的手,三两下化解了招式。 反手掐着人儿修长的脖子,抵在了墙上。 “这才刚醒就要动手,也不怕累着了自己。” 奚挽玉怎能任凭被她掐住,长腿向前踢去,带着目前能用上的所有力气。 颜辞轻飘飘的握住他的脚踝,想来男人保养得极好,足尖带着粉嫩,线条优美。 颜辞逼近了他,注视着他的唇瓣:“挽玉,大清早的,不好。” 两人这样的姿势与距离暧昧不清,奚挽玉哪儿能不清楚她指的是什么,莫名羞恼。 他忽然软了身体,细细的眼角上挑了起来,带着淡淡的红色 颜辞被他这样看得一怔,手中力道不由得卸了。 奚挽玉顺势摸过昨夜掉落的匕首,轻而易举的插进了她的心口。 冰冷的利器没入大半,刀的边缘却没有渗出来血迹。 颜辞从容不迫的往后退去,匕首拔出了身体。 奚挽玉不敢置信的看着匕首。 饶是他处变不惊,可现下也是短暂的愕然了一下。 除了刀身的一整片红色之外,这人竟是没有流出一滴血! “挽玉变脸可真快,当真是让本宫欣喜。” 颜辞对伤口直接无视,拿过他的手,用刀子在自己胸前比划:“不过你的手法有些偏差,心脏应当是在这儿,你偏了点。” 奚挽玉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总归匕首离她的心脏处只有一厘,他眼神幽暗,用了力度就要送出匕首。 颜辞抬手化了他的攻击,把人抱到了怀里。 匕首扔到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今日来杀本宫的机会已经用完了,挽玉只能等到明天。” 室内昏暗不明,奚挽玉只觉得面前人的脸苍白到过分,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活人该有的样子。 寝室里发生的事情,在外面的人看不见。 他们只能听到木床吱呀一顿乱摇,透白的面皮涨得通红。 殿下玩得可真花,一早上就开始了! 奚挽玉不悦,颜辞也没再对他做点什么,只是抖了点软筋散。 随后换了一身艳丽的衣服,扶着他去到了膳堂。 “过来,陪本宫用早膳。” 桌子上摆了十几道小菜,奚挽玉发现,摆在颜辞面前的,全部都是他昨天下了药的几道。 反观他这边,是新鲜的菜品。 “放心吃吧,本宫可舍不得对挽玉用毒。” 颜辞见他不动,用公筷给他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汤包,放到了碟子中。 “要是不信的话,大可用银针一试。” 第12章 恕下官无理 奚挽玉不能理解。 他要杀她,她还留她吃饭? “你不去参加宴会吗?” 碟子里的汤包香气扑鼻,可惜他毫无食欲。 “昨日宴会上遇到了刺杀,父皇暂且取消了近两日的宴会,本宫可以留在府上好生陪你。” 颜辞吃的很香,举止从容优雅,根本看不出来是被伤了心脉之人。 奚挽玉一口未动,他信不过东宫里的人。 “既然如此,那殿下可否陪奴去外面走走?” 颜辞咽下了最后一口白粥,拿了帕子擦了擦嘴:“可是在宫里感到憋闷了?” “嗯,奴想出去看看。” 奚挽玉对她示弱,娇滴滴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半个时辰前他还对着颜辞大动干戈。 “本宫一会儿让人备车,你想去哪儿,本宫随你一同……” 颜辞话未说完,慌里慌张的长垣左腿绊右腿跑了过来。 “殿下,不好了!” 小网子照着他的屁股一脚踹了下去:“不好什么不好,殿下还没死呢,叫什么?!” 长垣捂着屁股,很想踹回去。 碍着颜辞在场,他只能隐忍。 “陛下彻查昨日刺杀一事,大理寺卿审讯了那两个活口一夜,只问出了可能和蜀佑与蓬莱有关。” “这会儿凡是这两个国家的人全都被拉去搜身,因为您边上这位也是蜀佑送来的,大理寺卿正带着人堵到了门口,吵着向您要人呢!” 颜辞放下帕子,站起了身子:“大理寺卿乃朝中重臣,如今他亲自前来东宫,本宫怎么说也得去见上一面,省的抹了他的面子。” 长垣马不停蹄的跟上,他为公正不阿的大理寺卿提前烧一把香。 不是他坏啊,他可是提前跟大理寺卿打过招呼了。 蜀佑送来的礼物殿下宝贝的紧,是大理寺卿执意不听,非要把人抓走。 奚挽玉自然同去。 是来找他的,要是不跟上去看看,岂不是没有了参与感? 如长垣所说,东宫早早的等上了一帮子人。 其中一位身着青绿色官服,头上戴着帽子,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他身上的公正之气。 颜辞信步走到他面前,寻了个椅子坐下,肆意的打量起来。 她对这个大理寺卿没多少印象。 往日朝堂上他从不发表意见,有什么事只是呈上奏折,或是私下里对燕未皇诉说。 这突然一下子见到了面,颜辞眼中不由自主的划过一抹惊艳。 是个皮相好的。 “微臣沈谋,见过殿下。” 早在颜辞一来,沈谋就早早起身,跪在了她的跟前。 颜辞向来不会对能入她眼的人发难,故而慈悲的将人扶起,不动声色的在他胸口摸了一把。 嗯,有料,结实。 很不错。 沈谋被她这冒犯的举动弄得仓惶退后,浓浓的剑眉拧起,带着些许不悦:“殿下,请注意分寸。” 颜辞搓了搓指尖,上面还残留着官服的触感:“大理寺卿说笑了,本宫自然是懂得分寸的。” 小网子在旁边帮腔:“是啊沈大人,殿下若是不知分寸,恐怕您现在应当是在他的床上,而不是好端端在这儿站着。” 不得不说,小网子是了解颜辞的。 并且语出惊人。 沈谋白皙的面皮上红了又青,青了又紫,变化了好一会儿。 面前的人是个不讲理的,他强行将话题转移到正轨上:“殿下,下官奉命前来捉拿贼人回去审讯,还望殿下配合。” 颜辞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盯着指尖神色幽幽:“倘若本宫不配合呢?” 沈谋的眉头拧得更紧,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难缠:“此乃陛下旨意,下官只是奉命行事,殿下莫要为难下官。” 颜辞翘起了腿,架在桌子上:“沈大人此言差矣,本宫向来通情达理,不会为难人。” “还是说,沈大人心理承受能力如此脆弱,本宫不过是拒绝了你的请求,就认为本宫是在刁难?” 她反咬一口的本事是好的,沈谋知道她在发难,但又不能指出。 憋屈的再次跪下,低下了头:“下官不敢。” 本来以为他还能多反抗几句,现在却是和那些阿谀奉承的人无异。 颜辞觉得没劲儿,晦气的摆摆手:“人是不会放的,沈大人回去吧。” 这话一出,沈谋立刻表露出了不满。 他仍旧跪在地上,坚持道:“请殿下恕罪,蜀佑供奉涉嫌刺杀,下官今日必须将他带走。” “倘若本宫执意不放呢?” 颜辞来了兴趣,很是期待他能再多反抗几下。 “下官是奉陛下旨意,如若殿下不肯配合,下官只能强行动手了。” 沈谋也加大了压力,他本不愿和这位起了冲突,奈何对方并不想让他好过。 “沈大人,你当知道,本宫性格不好,不喜欢不讲礼数的人吧?” 颜辞提着靴面,轻轻抵在他的心口。 沈谋沉默的听着,等待她继续。 不想颜辞忽然转变口风,伸手将他的衣襟勾了起来:“沈大人想要本宫的玩物,夜里孤寂难耐,可是沈大人愿意自己替了这个位置,前来陪伴本宫?” 她不掩调笑,赤裸裸的发出邀约。 沈谋应激的打落她的手,往后直退:“殿下,慎言!” 颜辞白皙的手背上红了一片,她也不生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沈大人恼羞成怒的样子可真令本宫心动。” 她怀念一样的抚上手指:“想来这种样子放在床笫之中颇会增添情趣,沈大人要是真想要了那玩物,不妨把自己洗干净了来本宫寝殿,如何?” 沈谋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他一再忍让,却换来更加肆意的调戏。 深吸口气,他猛然站起:“殿下,恕下官无礼。” 宽大的衣袖一挥,原地待命的衙役顿时上前。 “将蜀佑贡品拿下!” 颜辞只是笑着,并不阻拦。 “放肆!” 小网子一抖拂尘,数十位带刀侍卫围住了衙役。 刀剑架在脖子上,只要往前挪一寸,就会立刻掉了脑袋。 “沈谋,你一介小小的大理寺卿,何来的胆量敢在殿下面前造次?” 小网子厉声呵斥,柔和的嗓音被他吊得又尖又长,带起听者一身鸡皮疙瘩。 颜辞制止了他的训责,搭上了沈谋的肩:“小网子是个不知礼数的,沈大人勿怪。” 第13章 可是在勾引本宫 她的手欲往下探,沈谋下意识抬手去推。 男人修长的手指撞在她新被刺穿的伤口上,带起剧烈的疼痛。 颜辞一顿,多少有些无奈。 “抱歉了沈大人,是本宫照顾不周。” 沈谋还在疑惑她这样的登徒子是如何“照顾不周”的,身前妖艳的人突然软绵绵倒下,速度快到让他来不及去扶。 “殿下!”小网子一个箭步冲过来,稳稳接住颜辞倒下的身子。 “传太医,快传太医!” 现场乱得不行,谁都没有想到,颜辞会晕倒过去。 “来人啊,大理寺卿沈谋意欲刺杀殿下,给咱家将他拿下!” 传唤完了太医,小网子又开始从容不迫的给颜辞收尾。 沈谋本是来东宫捉拿可疑之人,这么闹了一番,他反而被关押了起来。 不管他有多无辜,颜辞养着的可都不是讲理之辈。 强硬的将大理寺的人全都带走,热闹的东宫重新归于寂静。 小网子抱着人往回走,路过奚挽玉身边时,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 颜辞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奚挽玉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她和自己曾经见到的那些尸体没有区别。 百里闻原本还歇在屋里。 他向来睡得晚,起得也晚。 直到长垣过来把他推醒,诉说完具体事由后,漆黑的眼里顿时清明。 “殿下受伤了?为何不早说?” 百里闻急得连鞋都没穿,步履匆匆的往外面赶。 长垣提着鞋子跟在后头,试图解释:“早前您不是还睡着么,属下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 百里闻不听他辩解,脚下越走越快。 后面干脆飞了起来,一路直向前院而去。 颜辞躺在厚重的被褥中,寝殿内的地暖烧得人燥热。 百里闻一进门就探上了她的额头,寒凉的触感让他心头起火:“究竟是怎么回事,殿下为何会突然晕倒?” 小网子也不明白:“殿下这两日服用了毒药,可殿下对毒有抗性,这点您也是知道的。” “后面沈谋来找殿下,他本就生得好,殿下大抵是又看上了他,想轻薄的来着,被推了一下,就晕了。” 小网子越说声音越小,总觉得这事蹊跷。 没道理啊,颜辞的身体抗造性他是知道的。 当年率军前往边疆迎战,整个人都被砍成了筛子,身上没有几块好肉。 她都能面不改色的撑了好几日不睡,上好药后也如常。 这次昏迷,感觉不简单。 “都退下,把药箱留给我。” 百里闻沉声吩咐,他要替她检查。 “诶,您可赶紧吧,需要什么只管传唤咱家。” 小网子应了一声,随后带着大批人马退下。 百里闻颤着手解开颜辞的衣衫,胸前那道深长的伤口赫然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他只觉得心一瞬揪起,赶紧为她处理伤口。 刀子都挨着捅到了心脏边缘,她倒好,还能去调戏了大理寺卿,简直胡闹! 颜辞的伤口不会主动渗血,他需得用力挤压,才能逼出些许。 忍着脑袋里一些乱糟糟的念头,百里闻小心的替她包扎好。 颜辞身体特殊,不会轻易流血,不会因毒身亡。 看似令人羡慕的体质,实则痛苦不堪。 先不说她日日体温寒凉,就连伤口都无法做到快速愈合。 他不能为她进行缝合,那样只是徒劳的增加创口。 只能用药养着,等待肌肤自动合并。 颜辞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她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大概是三四岁的样子吧,懵懂的孩子缩在角落,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声嘶力竭的互喊。 “本宫就是绝了你的子嗣又如何?” “颜暮卿,你做不到这后宫只有我一人的位置,那本宫就让你只有辞儿一个孩子!” “纵使你不爱本宫又如何?你必须立她为太子!” 昂贵的花瓶被砸烂,迸溅的碎片划伤了女人矜贵的脸,留下丑陋可怖的疤痕。 “红书媛,朕看你当真是疯了!” 年轻的帝王震怒,下令将皇后打入冷宫,没有命令不得出来。 那人烟罕见的冷宫中,空气中夹杂着残羹冷炙的馊味。 颜辞被废后泡在毒虫与各种药材交加的木盆里,身体皮肤一点点溃烂。 虫子咬得她很疼,小小的孩子忍不住的哭泣。 废后狰狞的用石头堵住她的嘴,磨破的口腔中流出血来,顺着她的下巴淌到药中。 “皇儿,别怕,很快就好了……” “母后一定要把你变成男子,这样一来,陛下就不会发现了……” 再后来,小孩学会了沉默。 她日复一日的在药液里长大,身体该有的发育缓慢,同时也成了一个怪人。 废后精心为自己炼制了一具傀儡,只是不巧,那傀儡后面疯了。 燕未皇纵使再努力,可后宫仍然无所出。 无奈之下,只能将颜辞接了出来,赐封太子。 颜辞没有让他失望,屡次平定战乱。 十六岁的她盔甲破败,肠子稀稀的淌了出来,却能提着敌国帝王的首级,一步一个血脚印,踏在金銮殿上。 燕未皇对太子颜辞甚为喜爱,尤其是她精巧的策略,仅一年时间,就为他铲除了不少有异心的老臣。 至于那位废后,许是年纪大了,变得开始信佛起来。 每日佛珠不离手,安静的待在冷宫里,不曾出来。 颜辞只是睡了半日,便恢复了清醒。 她刚一动,匍匐在床边的人就摁住了她:“才刚醒,安分点。” 神清骨秀的男人面上带着薄怒,同时还掩藏着几不可察的心疼。 颜辞顺势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百里闻顾忌着她的伤口,险险用手抵住床,这才没压到上面去。 “几日不见,阿闻又变漂亮了。” 颜辞捏着他的耳朵,白皙的耳垂因为施了力道变得绯红起来。 “殿下,别闹。” 百里闻无奈的把她不老实的手拿下来,塞回到被子里:“可感觉到冷,要不要将地暖烧得更热些?” 颜辞瞧着他只着了一件里衣的样子,坏心眼的调笑他:“阿闻明明都已经这样热了,还要再烧地暖,可是在勾引本宫?” 第14章 来上本宫 百里闻瞪她一眼:“没有正形。” 顿了顿,他才问道:“为何要将奚挽玉收到后院?” 颜辞把玩着他的手指头,关注点不同:“阿闻是吃醋了?” 百里闻把手抽出来,偏开了脸:“他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颜辞有意和他对着干,一把解掉了他的腰带。 “殿下!” 百里闻紧紧护住自己的衣裳,不让她看了点什么不该看的。 “做什么?”颜辞不太高兴:“你是本宫的人,本宫就是睡了你也无可厚非,只是看一眼都不行?” 百里闻捂住她不说好话的嘴,咬牙切齿道:“属下只是您的下属!” 她对他本无意,又何须撩拨? 颜辞自知无趣的收手,回答起他的问题:“不过是许久未见到有趣的人罢了,本宫还想看看,他能什么时候杀了本宫。” 百里闻讥诮出声:“殿下用杀么,你本就没个几年好活,指不定哪天就自己死了,哪儿用得着别人动手?” 颜辞从鼻子里轻哼了出来:“总归是个能玩的,可以给本宫解解乏。” “殿下。”百里闻知道她的心思,眼底浮现出痛意:“属下已经在找缓解药性的办法了,您可不可以,不要自我放弃?” 颜辞盯着床顶,出神的不知在想什么。 缓解? 那也不过是争取个一年半载的阳寿。 她活着本就遭罪,自然不必去做那些无用功。 室内陷入了一阵冗长的安静。 百里闻劝不动她,只能替她掖好了被角,轻轻退了出去。 外面,还照旧守着一帮子人。 小网子见他出来,赶紧迎了上去,替他披上一件大氅。 “百里公子,殿下如何了?” 百里闻没理他,径直走到奚挽玉的跟前。 抬手,落下。 啪。 一巴掌落在男人的脸上,力度不小,以至于歪了脑袋。 “公然行刺殿下,给殿下下毒。” “蜀佑送来的玩物,当真手段可嘉。” 奚挽玉抚着脸,唇边噙着笑意,并不畏惧:“公子何出此言呢?” 百里闻很想杀了他泄愤。 但是颜辞对他正在兴头上,他又动不了他。 “你做了什么,想必你自己清楚。” “殿下身上的伤,是你留下的吧?” 百里闻好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当家主母,对着家里外来的妾室进行管教。 “是又如何?”奚挽玉慢吞吞的,好似料定了他不敢拿自己怎么样:“殿下可是很喜欢这般情趣,早上还拉着奴在床上胡闹了好一会儿。” “百里公子,你满足不了殿下,还不让别人来满足吗?” 百里闻火从心起,当即就要扬起手来再给他一巴掌。 奚挽玉迅速侧身闪过,望着他的眼里带着挑衅意味:“百里公子,你应当知晓,眼下奴正是得宠的时候。” “您要是将奴给打坏了,不怕殿下责罚于你么。” 百里闻气极反笑:“一个贱骨头,死了也就死了,殿下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像你这样无知的短命鬼,不过只是被玩弄几日,还真当自己承了恩宠。” 可笑。 奚挽玉若有所思,房间里本就躺着没劲的颜辞,听到外头的动静,适时插了进来:“阿闻,让他进来。” 这个他,不用指明,在场的也都知道是谁。 奚挽玉对着百里闻稍一欠身:“真是不好意思,殿下黏人的紧,现下又在唤奴了。” “百里公子可莫要拈酸,想来等殿下厌倦了奴之后,兴许会对你提起意思来。” 说完,他从百里闻身边走过,施施然进了里头。 小网子嘀咕着:“真不怕死,竟然敢这样说您。” 百里闻扶着袖子,任凭长垣替他穿上鞋子:“捧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就有多惨。” 他等着他被厌弃的那一日。 殿下丢掉的东西,不论是人,还是物,都会面目全非。 奚挽玉长得再好又如何? 最后还不是会被砍成碎块喂了后头池子里养着的鱼? 顶多颜辞会念一念旧,完整的扒下他的脸皮,放在盒子里回味一下。 想到这,百里闻更加不屑,冷冷转身离开了前院。 奚挽玉绕过屏风进了里屋,只站在床头并不前进。 百里闻不在,颜辞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唇上已经恢复红润:“怎么,看见本宫没死,失望了?” 奚挽玉点头:“是啊,殿下没死,奴先前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确实失望。” 颜辞摊开双臂,向他露出自己最脆弱的地方:“那来吧,趁着本宫现在虚弱得一推就倒,赶紧想个新的法子来杀。” 奚挽玉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殿下不是说,今日刺杀的次数已经用完了么?” “哦……本宫忘了。”颜辞放下胳膊:“将死之人脑子总归是不够用的,容易忘事。” 她对着奚挽玉招招手,那人乖巧的过来。 “阿闻打你了?” 颜辞细细摸过他的脸,奚挽玉垂下眼睫,应了一声:“不疼的。” 颜辞摸了半天,转移到了他没有受伤的脸上:“阿闻真不懂事,一边肿着很不对称,有失美感。” 奚挽玉:“……” “殿下早上还说要宠爱奴,现在就要让旁人打奴,奴可是好伤心呢。” 颜辞就乐意看他伤心。 “挽玉可会哭?” “本宫身边的男人从来不会流泪,你需努力努力,争取做个不一样的男子。” 奚挽玉没想过她会提这种要求。 “殿下。”他含情脉脉的望着她:“倘若您哪天躺在了棺材里,奴自会在坟前为您好好痛哭一场。” 颜辞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挽玉竟然喜欢这样的玩法?” “也不是不行,等本宫身子利索点后,差人去皇陵建造个墓室,你就在那儿哭给本宫看。” 死了都要看他哭? 什么癖好。 “……殿下可要上药?” 奚挽玉对她这种癖好没有兴趣,转移了一个话题。 “挽玉亲自为本宫上吗?” 颜辞主动掀开了衣襟,自得躺好:“来吧,来上本宫。” 奚挽玉眉头一跳,她根本就不像个女子。 说话做事比男人都要放肆大胆,且不顾羞耻。 从怀中取出一瓶能令伤口腐烂的药来,奚挽玉揭开她的纱布,往上面抖了点粉末。 “殿下,可能会有些疼,您可得忍一忍。” 第15章 本宫应当回礼才是 他知道颜辞对毒药免疫。 可毒不死,慢慢折磨不也挺好? 眼前的身体过于平坦,令人生不出邪念。 奚挽玉确实好奇,颜辞是用了什么秘法,才将身体改造成现在这样。 温润的指尖不经意刮擦过皮肤,带起不可言喻的酥麻。 等到伤口重新被包扎好,颜辞抢过他手中的瓶子,把人压了下去。 “挽玉替本宫上药,本宫应当回礼才是。” 奚挽玉的裤脚被掀开,里头的口子大差不差的长好。 她有样学样的将粉子均匀铺盖在了他的腿上,注意到他晦暗不明的瞳孔,状若疑惑:“挽玉怎么不高兴,可是这药有毒?” “自然是有毒的。” 奚挽玉的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只是蔓延程度很浅,只是腐蚀了表面一层新肉。 他疼的脸上发白,样子却是笑着:“殿下,奴可舍不得让您一个人疼,有奴陪着您,可还满意?” 颜辞心疼的把剩下的药全倒了上去,不忘给他擦掉冷汗:“口是心非的小疯子。” 奚挽玉眼底藏着深深的兴奋。 他知道自己不管对颜辞做什么,对方都会同样回报在他身上一份。 他很是期待,同样的力度,究竟是他先死,还是她最先支撑不住。 要知道,腐药对他来说不过是在腿上。 可颜辞伤的是心脉,那药会通过浅表一点点延伸至内里。 心脏腐烂了,人还能活吗? 事实证明他又猜错了。 颜辞可以说得上是对任何药物免疫,他已经疼到近乎半昏迷,她还一点事没有。 迷糊间,奚挽玉腿间传来凉意。 他睁眼,颜辞正认真的趴在他的膝头,用他拿来刺杀她的匕首,为他仔细挑着腐肉。 颜辞的侧脸完美,借在昏暗的烛光下,更显不似凡间之物。 他莫名呆滞一瞬,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妖物。 再后来的事奚挽玉全无印象,颜辞将他打晕了过去。 …… 往年的盛宴期间,都是取消了朝堂的。 今年倒是难得出了点意外,停歇的期间又把朝给开上了。 颜辞兴致缺缺的站在燕未皇的下方,她不喜欢上朝。 又枯燥又乏味,左右说不出几个重要的事来。 听听,那司徒口干舌燥的讲了半个时辰,无非就是问燕未皇要不要吃点异乡水果。 她实在是不想听下去,半睁着眼睛开始瞌睡。 “太子。” 知儿莫过父,燕未皇见她都快睡着了,赶紧让喋喋不休的司徒闭嘴。 “听说你为了一个贡品,和大理寺卿起了冲突?” 颜辞一听说到了重点上,先前的困意飞走,来了点精神。 “是了父皇,他意欲谋杀儿臣,所以儿臣暂时把他收押了起来。” “哦?还有这种事?” 燕未是不信的,大理寺卿为人刻板,怎么可能会去贸然刺杀太子。 这是死罪,他又不是不知道。 颜辞就跟没听见他质疑的语调一样,非常诚恳道:“是的,儿臣当日都晕了过去呢,属实伤得不轻。” “什么?”燕未皇一听她晕了,顿时紧张起来:“身子可有大碍?”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又是极为优秀的,眼下自己已经年过半百,可不能出了岔子。 “多谢父皇关心,太医已经看过了,儿臣无事。” 燕未皇的小心思全都被颜辞看了去。 她有一瞬间就很好奇,如果告诉这个老家伙她马上就要死了,他会是什么反应? “没事就好。”燕未皇松了口气。 “大理寺卿以下犯上,朕当真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个职位要不要换个人来坐坐。” 不过是让他带个人回来审讯而已,竟然还刺伤了太子! 皇帝的底线被触碰到,龙颜大怒。 “皇上,不可啊!” 文武百官一听到沈谋要被罢职,纷纷为他开始求情。 “皇上,您不可尽信太子的一面之词,微臣愿以这颗项上人头担保,沈大人是无辜的!” “皇上,刺杀一事定有蹊跷,微臣也愿意为沈大人做保证!” 大理寺卿沈谋为人公正,同僚之间友好谦逊,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对比起颜辞来,前者简直就是文武百官心目中的小可爱,亲儿子! 突然要被罢官,一群老东西坐不住了。 眼看着越吵越烈,颜辞这个挑起公愤的罪魁祸首倒是逍遥得很。 她站在原地不动,只歪了下头,无辜道:“父皇切莫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大理寺卿刺杀本宫一事,确实是有苦衷的。” 纠结于燕未皇要不要品尝异乡水果的司徒,平日与沈谋关系最为要好。 他一听事情有转折,赶紧询问:“太子殿下,敢问沈大人可有何苦衷?” 颜辞回想了一下:“啊,本宫当时看他样貌上好,想着可以当个合适的床伴,一时冲动调戏了他。” “没想到沈大人是个性子烈的,不愿从了本宫,这才出手误伤。” 她说着还咂了一下嘴,像是在回味沈谋一样。 文武百官集体沉默。 他们就知道,沈大人是无辜的! 能让一个恪守礼仪的人出手伤人,可见此调戏不是一般的调戏。 燕未皇面子挂不住,一时头疼起来:“颜辞,你身为太子,行事应当收敛,怎可处处胡闹?” 有那好事者捕风捉影,逮着这事不放,上前几步跪在了燕未皇面前:“陛下,臣以为太子戏弄良臣,为人轻浮,不可当大任!” 燕未皇头更疼了。 不可当大任?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她不当谁当? 让你儿子来当吗?! 偏生上奏的大臣是个新来的,前两天不是死了几个? 他刚好从下面提拔上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大臣很头铁。 “皇上,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太子此次犯了过错,理应被罚!” 四周静悄悄的。 老臣们和他拉远了点距离。 谁不知道皇上最为宠爱太子? 礼部侍郎被当众扭断了脖子,皇上只是给李家发放了十两黄金当做体恤,对太子连口头上的责罚都没有。 更何况,他们弹劾了这么多年,颜辞的太子之位越坐越稳。 你一个新上任的,就能凭借三言两语把她从位置上拉下来了? 第16章 将功补过 简直无稽之谈。 “吏部侍郎,朕认为此事可再议,你先起来。” 燕未皇咂摸着,以后挑选大臣的时候得加一个要求,就是不会弹劾太子。 看看他家的老臣被调教得多好,新来的就是不行。 头铁的吏部侍郎更加头铁,一心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不肯起身:“皇上,请您明鉴!” 一直站在燕未皇旁边的和公公,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怎么说呢,他感觉这小伙子药丸。 燕未皇要发火了。 他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吗,这老登怎么就是个榆木脑袋,死不听劝? “父皇,儿臣觉得,吏部侍郎言之有理。” 颜辞听了半天,非常难得的给自己定了罪。 “儿臣调戏沈大人在先,确实是儿臣不对。” “不过,儿臣不愿领罚,倒是可以将功补过。” 眼看着她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省去了燕未皇费心袒护。 老头子也是乐意,当即顺着她的话头往下问:“太子要如何将功补过?” 颜辞掐的个算盘很好,早在还在东宫的时候就想到了。 “父皇,沈大人因本宫的失误受了惊吓,心绪不稳时不适合审问。” “儿臣就不同了,儿臣是个粗人,审问一事交给儿臣,定当合适。” 燕未皇是见过颜辞的办事手段的。 他正愁迟迟找不出真凶,颜辞要是愿意出手,自然是好的。 “太子有心了。” “既然你自动请缨,朕就随了你的愿,给你三日,如何?” “谢父皇恩准。”颜辞拜谢过后,直起了身子:“不过,三日太多了,儿臣只需一日便好。” “只一日便好?” 燕未皇挑眉,知道她有这个把握,但他还是忍不住质疑。 “只一日便好。” 颜辞很自信,对于这一点,朝中大臣也找不到反驳的点。 这位荒唐是荒唐了点,可每逢大事,她总能处理妥当。 “好,那朕就依了你。” 这段小插曲算是带过,燕未又草草叮嘱几句,便下了朝。 颜辞交叠着手晃出去,等到去了外面,临擦肩吏部侍郎的时候,她好心过去打个招呼:“新来的大人,可是姓朱?” 朱大人确实是姓朱。 但他不乐意和这位扶不上墙的太子多说话,恼怒的瞪他一眼,加快了脚步走了。 颜辞摸着鼻子回头,恍惚道:“他刚才……是不是瞪了本宫?” “是嘞殿下,咱家亲眼瞧见,朱大人不仅瞪了您,还狠狠的剜了您一眼。” 颜辞捂着心口,漂亮的脸蛋上挂上悲痛:“本宫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吗,朱大人何故如此对待本宫?” 小网子低眉顺眼:“殿下,这不是您的错,是朱大人见解狭隘。” “那,本宫都伤心了,要如何慰问弱小的心灵?” 小网子提议:“挖了他的眼睛?” “嗯,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颜辞忙不迭点头,吏部侍郎患有眼疾,她身为太子,理应体恤民情。 后面走的慢的大臣,一不小心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滚下楼梯跌死。 颜辞伸手扶了一把:“没事吧大人,仔细脚下。” 头发花白的大臣颤颤巍巍的谢过,被扶过的那只手控制不住的抖着。 完了,太子殿下摸了他的手! 他的手臂活不过今晚吧? 以后就要当个独臂老头了,呜呼哀哉—— 颜辞哪里知道他会想那么多,只是望着老臣萧条的背影,小声嘀咕道:“父皇实在是太不尊老了,应该是躺在地底下享福的年纪,还被迫过来上朝……” 小网子:你不然少说点吧,没看到人家老头就要当场突发心疾了吗! 因为有公务在身,颜辞下朝后转头直奔大牢。 蜀佑和蓬莱明面上是使臣,燕未皇只是把他们关到了牢里。 除此之外,吃的用的一样不少,就差再送来几个美女,替他们松快松快。 颜辞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了蜀佑使臣一个人。 问过狱卒才知道,为了防止他们串通,蓬莱使臣被关到了其他隔间。 颜辞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拉了个凳子坐下,赶走了不相干的狱卒 。 因为是单独的牢狱,是以整个牢房里除了蜀佑使臣,就只剩下了颜辞和狗腿的小网子。 蜀佑使臣心中暗自打鼓。 都说燕未太子手段狠辣,再加上宴会上亲眼见过她杀了礼部侍郎,那一点子的畏惧不断开始扩大。 “殿下,您来找小臣,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好在等了半天也没见她要做什么,蜀佑使臣壮了壮胆,主动问道。 “咦?您这都已经进了牢里,还问本宫是做什么的……蜀佑使臣,莫不是脑子不好?” 颜辞感到奇怪,来牢房能干什么,审讯呗~ “是,殿下说的对,是小臣愚钝。” 蜀佑使臣赔着笑脸,别人来了他都能迂回一下,但燕未太子是个疯子。 正常人能从疯子手底下讨到什么好处? “本宫今日来呢,也不是想为难你,只是想问几个问题。” 颜辞见他害怕,主动对他露出一抹笑来。 可不能把人给吓坏了,不然显得她有多凶残。 殊不知,她不笑还好。 她这一笑,蜀佑使臣就想起了当日惨死的礼部侍郎。 “殿下尽管问,小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颜辞就喜欢这种乖的。 语气也越发柔和:“奚挽玉,是你们的五皇子?” “啊?” 蜀佑使臣本以为她会问一些关于刺杀的事情,没想到竟会问到那个人身上。 “啊什么啊,殿下问你话呢!” 小网子一踹老门,老旧的木头栏杆发出吱呀哀鸣。 蜀佑使臣脖子一冷,赶紧回答:“对,奚挽玉的确是我国的五皇子,只是,他的生母乃一介宫女,陛下对他也只是当做妓子养。” “恰逢今年七国齐聚,吾皇就想着把他送来当做礼物,送给太子殿下您。” 蜀佑皇和颜辞中间有一个很大的过节。 这还是当年她带兵征战时留下的。 “那他平日喜欢什么?” 颜辞又提问了一个。 蜀佑使臣下意识想“啊”,抬头看见凶神恶煞的小网子,连忙往回咽:“五皇子平日里大多都在练舞,至于喜好,小臣与五皇子接触不多,并不知晓。” 第17章 金无风 “哦……” 颜辞拖长了调子,手上不知从哪儿摸来了一把小刀,上面还残留着发黑的筋膜。 “一个舞姬,被蜀佑皇当做礼品送到燕未,刺杀本宫谋害父皇。” “蜀佑使臣,你认为,本宫要如何处置幕后黑手呢?” 她手中的刀转得晃眼,蜀佑使臣只感觉背后满面的冷汗,浸湿了衣服。 难不成,她都知道了? 不,怎么可能,除了奚挽玉之外,没有人会清楚此次行动。 “殿下,小臣……” 蜀佑使臣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不料颜辞只是丢掉了刀子,好整以暇的起身:“蜀佑送来的礼物甚得本宫心意,虽然挽玉刺杀的手法实在拙劣,可本宫瞧着却是有趣。” 她让人把椅子撤掉,打算结束这场没有营养的对话。 “挽玉是个没脑子的,想来也密谋不出什么大事。” “蜀佑使臣胆小如鼠,本宫思考了许久,觉得那些刺客应当是蓬莱派过来的人。” 虽是被骂了一通,可蜀佑使臣顾不上生气。 她这是要放过他们? 想清楚后,蜀佑使臣大喜:“是,殿下,小臣也以为蓬莱对燕未居心叵测,宴会上的刺杀定是他们折腾出来的诡计!” 颜辞没再说话,自顾离开了潮湿的牢房。 “殿下,长垣传来的密信中,蜀佑才是刺客的主使,您为何要帮他推脱?” 小网子感到茫然,蓬莱多无辜啊,人家只是单纯来吃个饭的,莫名其妙被扣了一顶杀头的帽子。 “你难道不觉得,父皇在那位置上坐的太久了么?” 颜辞望着阳光,刺目到让人看不清四周景色。 “万一父皇一不小心就死了呢?本宫还想看看,他要是驾崩了,母后要该何去何从。” 小网子闭了嘴,燕未皇再不济也是她的父亲,殿下可真是个……连亲生父亲都要算计。 提及皇后,颜辞原本打算回东宫的腿又换了一个方向:“好久没有见到母后了,本宫还真有些想她。” “今日是个吉日,本宫也当去母后的佛堂那儿拜拜,去一去晦气。” 小网子:你就折腾吧! 可劲儿折腾,一天不作能闲死你。 …… 钱来要急死了! 奚挽玉的腿上来来回回的折腾,他估摸着,燕未太子到时候没死,他反而先把自己给弄没了。 东宫内眼线居多,钱来只能偷偷摸摸的扛着昏迷中的奚挽玉跑到外面的客栈里。 为了保密性,他还特地挑了一个京城内最大的客栈,塞给掌柜的不少银两后,才继续扛着人开了一个天字号厢房。 一路秘密传送讯号,等放下奚挽玉后没过一会儿,房间里又闪身进来一个人。 “哎呦我的神医大人,您可算是来了,赶紧给主上看看!” 来人带着一方斗笠,半透的面纱严实的盖在脸上。 一身朴素的粗麻衣裳包裹住劲道的腰身,他提着药箱走到床边,单手摘下斗笠,里头还戴了个花纹复杂的面具。 钱来扑过去的脚步一顿,有些无语道:“我说神医啊,您每次出门都把自己裹这么严实干什么,又没有人要抢了你。” 知道他长得好看,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金无风没回答他,只是将手搭上奚挽玉的脉搏。 只一下,面具下的眉头便死死拧起:“他又在闹些什么?” 钱来猜到奚挽玉的身子不好,如实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他。 “主上对燕未太子估计起了兴趣,这几天又是服毒又是用腐药的,今天早上昏迷后就一直没醒来。” 钱来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 金无风听到奚挽玉服毒,气的差点大骂出来。 “他还有七日左右就会毒发,最近还吃毒药,是嫌自己活得太长?” 钱来缩着脖子任凭他指责,这事儿他也做的不对,但问题是,他拦不住啊! 主子要发疯,他个做下属的怎么拦? 又不能陪着一起疯,他可没有那个折腾不死的命数。 “你刚才说他服了毒?是什么毒药?” 金无风仔细检查了奚挽玉的身体,发现除了他身体里本来就有的蛊虫外,再无其他药性。 “呃,断肠散鹤顶红之类的,主上虽然是被颜辞喂着吃下去的,但是剂量不多。” 钱来非常的没有底气。 众所周知鹤顶红是剧毒,只需服用一点,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 更别说奚挽玉还是混合了三种毒药一起吃的,这为什么没死,他只能归根于主上命大福厚上。 “他没事吃毒药干什么?” 金无风气的肝儿疼。 他每回作死都得他来兜底,当他没事干呢是吧? “主上本来是想毒死颜辞的,可没想到颜辞根本一点事都没有,还把主上给阴了一把。” 钱来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嘶,这问题该不会是出在她身上吧?” 不对啊,难道皇家人命都大吗,那么多毒都起不到作用。 “呵,确实是出在她身上。” 金无风收回了脉枕,探究的冷笑一声:“你家主子好的很,身上没有毒素残留的痕迹。” “至于为什么会醒不来,他腿上的肉都快烂到了骨头,这样要是还能醒,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个妖怪。” 金无风先开了一张药方,让钱来去附近的药铺抓了之后,煎了一碗送到奚挽玉的口中。 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去,灌到他身体里的药终于起了作用。 奚挽玉刚醒,就察觉到房间里有人。 下意识的想要动手,就被强行摁了下去:“还想保住腿的话,就别动。” 奚挽玉认清了他。 散乱的青丝铺在枕头上,狭长的眼睛半阖着:“怎么着,我们日理万机的神医大人,这是有空来看望我了?” 金无风听着他欠扁的语调,没忍住一刀戳到了边上的好肉:“没空又如何,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寻死。” 奚挽玉撑着个脑袋趴起来,鼻腔里充斥的全都是浓郁的血味。 他不怎么在乎金无风透过面具要砍死他的眼神,只是看着前方半遮半掩的窗户:“你来的时候做好准备了么?我们暂时还不能暴露。” 第18章 情根种 “我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把自己裹这么严实?” 金无风哼着,神医大人的面具下还蒙了一层人皮面具,主打一个里三层外三层。 “别的先不谈,先来说说,为什么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腿上的腐肉已经处理干净,金无风为他缠上最后一层纱布后,开始逼问。 “你难道不知道燕未太子是个疯子吗,她和你比起来,只怕是更癫些。” 奚挽玉喝下床头早就晾凉的一口苦药,面不改色的把碗放下:“父皇想要我这个见不得光的儿子死,我只不过是顺了他的心意罢了。” 提及蜀佑皇,金无风明显不屑:“一个老头而已,他还能活多少年?” 奚挽玉体内被蜀佑皇下了蛊,为了确保他听话,每个月都必须向他去讨解药。 如果没有,就只能生生痛死。 但奚挽玉又岂是个好惹的,早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前提下,给他下了慢性致死的药物。 “正因为他活不了多久了,才会如此着急的把我处决掉。” 奚挽玉眉宇间带上了凉薄,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浅浅笑道:“他死了,我体内的蛊自会因为没有药物压制发作。” “刚巧,前些日子探子打听到了一些消息,燕未皇室的某个人手里,藏着活体的情根种。” “什么?!” 金无风一个激动,略微拔高了嗓音:“你说燕未有情根种?” 奚挽玉体内的蛊非比寻常,想要彻底解除,必须要有情根种作为药引。 金无风找了这么多年一直苦无头绪,如今倒是突然间有了消息。 “这么激动做什么,只是有这么一个消息来源,具体位置还没有打探清楚。” 奚挽玉嫌弃的离他远了点,防止被他传染了脑子不好。 “你果真确定,情根种就在燕未境内?” 金无风压下心头悸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暂时只能知晓是在东宫,其他的还不确定。” 奚挽玉动了动腿,没有疼痛,应该是被上了麻沸散。 金无风想掐死他:“情根种有关你自己的性命安全,你这一会儿确定一会儿不确定的,是想急死我?” 奚挽玉翻身下床,迈动麻木的双腿往外面走。 金无风赶紧给他拦住往床边带:“你干什么,腿才刚处理好,真想当个废人?” 奚挽玉拨开他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我今日出来的时间已经太久,燕未太子疑心很重,要是再不回去,可能连你也会一起被发现。” 金无风知道,但是他不能让奚挽玉回去:“不是跟你说过了,她的身边对你来说很危险,你现在又有伤,万一真出了个什么事,你让背后的兄弟们怎么办?” “没有万一。” 奚挽玉直面与他对望:“不论在哪儿,我都很危险,不是吗?” “更何况,情根种贵重罕见,以她的权职,说不定知晓具体下落。” 金无风定定的看了他半天,最终还是妥协:“随你。” …… 腐朽的冷宫内,香烟缭绕。 颜辞虔诚的拜过了供奉的佛像后,盘腿坐在了女人的身边。 废后跪在蒲团上,一手拨弄佛珠,一手有节奏的敲击在木鱼上,口中念念有词。 红书媛生得很美,颜辞的容貌大多继承了她的基因。 如今安心的跪在佛前念诵经文,女人乌黑的头发用簪子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是个丧心病狂的恶毒妇人。 颜辞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既不出声打扰,也不胡作非为,岁月难得静好。 小网子站在外面一声不吭。 也许殿下还是渴望母爱的吧。 她一边算计着身边所有人,一边时不时来看望废后。 虽然每次的相处都不愉快,可殿下还是自虐般的过来找她。 小网子自诩跟在颜辞身边最久,可也还是看不透她。 不知道她想的什么,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杀人放火的人听着一个毒妇诵经,这场面,着实是令人无法想象。 “太子手上的公务都处理好了么,坐在我这里浪费时间,陛下知道了不会不高兴?” 许久之后,红书媛终于念完了最后一遍经文。 将佛珠高放头顶顶过之后,这才戴回了手腕上,正眼瞧了她的孩子。 颜辞向后仰躺在矮几上,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了回去:“母后还是不愿出这冷宫?” 燕未皇早就恢复了她的身份,但是红书媛却觉得在这里过得习惯,迟迟不愿回去。 “这里安静,陛下日夜操劳,我身为皇后,理应为他专心祈福,好确保他能长命百岁,度过一切危机。” 红书媛爱惨了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年轻时候是,现在老了,也还是。 “母后自当放心,父皇是天子,福禄可比寻常人要厚上很多。” 颜辞不认为燕未皇能出什么事。 当然了,前提是她不打算对他下手。 冷宫里又安静了下来,红书媛没再理会颜辞,自己去烧了开水沐浴,直到准备歇下了,还看到她在佛堂里,柳眉微蹙。 “太子不回东宫么?” 她有些紧张,以至于颜辞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来她的生涩。 “母后不想儿臣多陪陪你吗?” 颜辞半睁开了眼,月光下,红书媛的头发半干,顺着肩头散落下来,再配上一身素白的睡衣,像极了怨鬼。 “比起陪伴,我更想太子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被人从储君之位拉了下来。” 红书媛不喜欢颜辞,她之所以会把她生下来,也只不过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 谁知道这是个女孩呢。 当年要是太医能看出来,她必定一早拿掉了她。 红书媛的心思,早在颜辞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枯瘦的手捂上脸面,她轻笑:“母后放心,暂时还没有人能让儿臣下来。” 红书媛望着那张和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脸,到底还是有一丝浅浅的挂念。 她走到颜辞身边,佛珠随着身体摆动微微作响:“听说太子近日又收了个男子在东宫?” “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儿女情长,这辈子你都该摒弃掉。” 第19章 奚挽玉失宠了 颜辞听懂了她在暗喻什么,站起来的身量比她还高了不少。 “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本宫自有分寸,母后不必操心。” 说着,她又带了点讥讽,红润到不正常的唇冷情的勾起:“本宫和母后不同,不会有那些多余的杂念。” 情爱会让人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听那些年长的老头们说过,还没入宫的红书媛温婉善良,即便是个下人受了伤,也会亲自关怀。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 大概是从她成了太子妃之后。 柔软的心被那个叫颜暮卿的男人占据,嫉妒仇恨将她点点侵蚀。 以至于后来她纵使成了皇后,权利地位应有尽有,可还是感觉不到满足。 提到痛处,红书媛的脸上一僵。 她保养得当的脸扭曲起来,看着格外狰狞。 她不舒服了,颜辞可就高兴了。 她步伐轻快的绕过了红书媛,当冷宫重新闭合的那一刻,她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有意思啊。 小网子低着脑袋,努力降低存在感。 这种时候就不要出去耍嘴皮子了,小心掉脑袋。 “小网子。” 刚想着当个小透明的太监,耳中要命的传进一道呼唤。 小网子头皮一麻,当即谄媚的迎上去:“殿下,奴才在这儿呢~” “长垣有没有传什么信来?” 一整天没回东宫,她有点期待奚挽玉又给她下了什么圈套。 “啊,有。” 小网子忙了一天,本来长垣早在落日的时候就上报了一次,但是他看颜辞一直在红书媛跟前,就打算晚点说。 这一晚,还给忘了。 “殿下,长垣来信,日落时奚挽玉被一直藏匿在宫里的暗卫带走,去了长安街上的客栈里。” “他们一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才出来,等到奚挽玉离开半盏茶后,有个头戴斗笠的男人从同一个房间出去,手里还提了个药箱。” “药箱?”颜辞猛然想起,奚挽玉的腿似乎是要烂完了。 自己处理的时候只挑走了最上面的一层肉,下面的没去管,有意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这是在嫌弃本宫啊……” 颜辞喃喃着。 “啥?” 她的声音太小,小网子一时没听清。 “没什么,回去吧。”颜辞掀开帘子进了马车里:“记得给本宫翻牌子,有几日没找人暖床了。” 小网子应着,旋即反应过来:殿下这是不去找奚挽玉了的意思吗? 奚挽玉失宠了??? 奚挽玉没失宠。 小网子本来还想着颜辞要怎么翻牌,结果就是人家自己加了个绿头牌牌,自导自演的翻了奚挽玉的牌子。 有时候小网子真的很想骂她。 但是骂了又会倒霉,只能偷偷的在心里骂。 “殿下。” 这厢刚翻完牌子,那头牌子的主人公就出现在了凉亭里。 奚挽玉看上去像是给自己提前洗干净了的,修长的身形包裹在薄纱下,要透不透的显出流畅的线条。 颜辞正懒懒窝在美人怀里喝茶,见到他的时候,只觉得让她靠着的美人逊色无比,顿时没了兴致。 无情的将人给推开,对着他招手:“来。” 奚挽玉早期服用的麻沸散药效已过,现在每走一步都带着钻心的疼痛。 颜辞爱极了他强行忍受的样子,勾过人的脖子,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腿可好了?” 奚挽玉被她拉着坐下,薄纱下隐隐渗血:“回殿下的话,奴的腿不仅没好,反而伤的更严重了。” 颜辞把手探进他的衣襟里,不安分的游走起来:“挽玉切莫心忧,若是好不了了,本宫就把你的腿给锯掉,往后的下半辈子,本宫养你。” 奚挽玉摁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可若殿下死在了奴腿坏了之前呢,一个死人可养不了奴呢。” 颜辞推了一推,轻易把他推到了柱子上,上半身斜斜的靠在上头,腰部以下镂空。 本就没什么遮掩性的衣服更是往下滑了不少,露出大片瓷白的肌肤。 她骑在他身上,摸着他的脸,居高临下的俯视:“挽玉多虑了,本宫可舍不得死在你前头。” 这么好玩且漂亮的玩具,就算是死了,也得带到地府里去,不是吗? 她的动作大胆奔放,围绕着凉亭的一帮子人根本不敢看,一个个恨不得自戳双目。 小网子捂住眼睛,他哪天能去找个大夫开个药方,天天看一些不健康的东西,总感觉有一天会瞎掉。 奚挽玉笑而不语,他主动勾下颜辞的脖子,生疏青涩的亲了上去。 因为不会,所以笨拙。 颜辞觉得他的方法不行,正准备好好教教他的时候,腹部被顶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挽玉,色诱可不是一件好事。” 她抓住那柄锋利的刀子,小疯子学坏了,竟然用这种方式来杀她。 刺杀再度失败,奚挽玉也不意外,他张口欲说些什么,忽然面色一变。 疼痛毫无预兆的席卷全身,让他再无力支撑,完全倒了下去。 “怎么?” 颜辞没想到他会突发恶疾,还认真想了想,她貌似没有给他下药吧? 奚挽玉回答不上来,眼前一片昏暗,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 蛊虫醒了。 该死的,怎么会是这种时候,比以往的每个月提前了好几天! 如玉的手抓紧了颜辞的袖口,因为力度过大,指节变得发白。 “殿下,他这是……” 小网子骂到一半听不到声儿了,试探的放开两根手指,就看到了奚挽玉跟要死了一样。 “你们都下去。” 他不明白,颜辞是懂了。 她一把抱起痛到发抖的奚挽玉,快步回到寝殿里。 蛊虫肆意的在血管中窜动,颜辞粗暴的扯下他的衣服,清晰的看到有个拇指大小的凸起不断游走在皮肤下。 她伸手摁了摁,底下的人顿时一颤,口中忍不住发出哀鸣:“疼……” 奚挽玉实在是没想到蛊毒会在今日发作,一时没有准备,疼痛让他脑中完全空白。 简单绣花的锦被上,男人隐忍的咬着下唇,呼吸急促紊乱。 修长的脖颈无意识的扬起,带起蜿蜒的青筋。 颜辞眸光幽暗,手指搭在他的腕上,眉头轻挑:“原来是蛊王……” 第20章 殿下,我疼 奚挽玉难耐的躺着,堪堪只保留了一理智。 蛊虫发作时如同身上的肉被刀子片片割下,也像是无数车马不断碾过,折磨又熬人。 颜辞拨开他脸上散乱的发丝,轻轻扒开他的嘴:“乖,别咬,解药在哪儿?” 像这种控制人的蛊虫大多都会有定期服用的解药,奚挽玉显然是中毒许久,所以不可能会不备上。 “不在……我这……” 奚挽玉紧紧揪住她的袖子,艰难开口。 解药在钱来那儿,但现下哪怕是在,他也不会说。 因为,他得确认一些事情。 “呃嗯……” 说话间,蛊虫窜动的更加猛烈,奚挽玉又是狠狠一颤,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颜辞默默看了他一会儿,自己是有办法帮他缓解的,就是不太想。 男人精美的身体被锦被衬得十分诱人,喘息时轻时重,莫名带起一阵涩态。 “啊……殿下!” 奚挽玉好像要撑不住了,他更加用力的去拽颜辞,点点呻吟从牙缝中破碎溢出,唇瓣已经被咬出了血。 “殿下,好疼……” 奚挽玉看不见,他只能靠着手去一点点摸索。 颜辞抚上他空洞的眼睛,缓缓低头,舔了舔他唇上的血迹。 很甜。 和尸体上黏腻腥臭的液体一点也不像。 掌心里之前握过刀身,那块被割开一个口子。 颜辞用力挤了挤,挤出了一滴黄豆大小的血珠子。 她含到口中,再撬开奚挽玉紧咬的唇齿,引诱着他吞咽下去。 “疼……殿下,我疼……” 血对蛊虫有绝对的压制性作用,那东西不想沉睡,疯狂的在奚挽玉的身体里扭动,带起男人更加难熬的痛呼。 好在蛊虫的抵抗力不强,躁动渐渐缓慢,最终停了下来。 疼痛陡然消失,奚挽玉身体一松,只留了急促的喘息。 眼睛恢复的要慢些,他视野内尽是黑色的,只能感受到有人在舔自己的嘴巴。 “殿下……” 颜辞像只小狗一样匍匐在他上面,听到他喊自己也没停下,一路下到了锁骨处。 奚挽玉双手扣在颜辞的肩上,他清楚的很,两次毒发都是她用血救了他。 燕未太子的血莫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是说,燕未的人都有这种功能? 他暂且想不明白,颜辞又在闹他,根本静不下心来细想。 “挽玉,本宫可是又帮了你一回。” 整洁的贝齿咬在琵琶骨上,颜辞满意的感受到人儿打了个颤栗,伏在对方耳边笑道。 冰凉的手指落在他的腰下,奚挽玉本能的起了抗拒:“奴知道殿下对奴有恩,您可否先将奴放开?” 亲亲抱抱是没什么,但他不愿意走到最后一步。 “用完了本宫就想丢掉?挽玉不去经商,倒真是可惜。”颜辞扯过旁边的衣带,慢条斯理的把他的手紧紧锁在了一起。 “你……” 奚挽玉凭借着感知判断出她在干什么,惊愕的想要反抗。 但是刚经历了一场毒发,腿上又还有伤,他哪儿来的力气逃走。 颜辞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他抓回来,重新压制在了被子上。 “放心,本宫不碰你,本宫只是收点利息。” 奚挽玉被迫安置在床上,颜辞盯着他,眸色越来越深。 小疯子的身体好像是被精心雕刻过一样,漂亮又勾人。 乌黑的头发披在肩头,两种极致的颜色碰撞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寝殿内的灯挑得亮堂,能够让她清晰的看见每一寸肌肤,以及腹部处完美延伸的人鱼线。 颜辞忽的察觉出冷气的身体缓慢升起热度,没有很强烈,但比较明显。 奚挽玉没有感受到她的动作,还在奇怪她怎么真就和说的一样,不去碰他。 下一秒,紧致的小腹被人咬了一口,奚挽玉全身像是如临大敌般的绷了起来。 空洞的眼睛瞪大,一股名为羞耻的意念灼烧,像是要把他吞没了一样。 “颜辞!” 奚挽玉怒喝,他本人还没意识到,他这软糯的呵斥根本就不像是在警告,而像是在发出某种邀请。 眼尾因为情绪波动变得通红,身体越绷越紧,感官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颜辞动作未停,放肆的吮吸在了他的腰上。 女子冰冷的呼吸喷洒在奚挽玉的腰侧,让他不受控制的感到酥麻。 他想反抗,奈何反抗不了。 每次他刚抬起半个身子,都会被颜辞重新摁回去。 他就这样任人宰割似的,上身的每一处都被舔过,留下点点梅花一样的印记。 暧昧在室内烈了起来,她每去过一处地方,他就更热上几分。 不由自主的变化让他更加迫切的想要逃离,可四肢虚软无力,又被下了软筋散。 奚挽玉是真的很想杀人,他纵使从小被当做舞姬培养,可从来没有丢掉过清白! 哪次出手不是绝杀,就只有颜辞,让他杀不了,离不得,只能违背心愿去诱惑,再找机会陷害。 蜀佑皇下了死命令,让他必须取得颜辞的性命。 他本是意外发现她是女子,一时有了兴趣想要玩玩。 加上她的血对他有用,想要借此试探试探。 可…… 奚挽玉思绪混乱了半天,躁动的颜辞停止了她的动作。 她欣赏着自己的“大作”,还不忘记巩固口碑:“怕什么,本宫说了,本宫不会动你。” 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颜辞脱了外衣,用被子把他盖住,自己也钻了进来。 “累了么?睡吧,想要杀本宫的话,明日醒了再计划。” 她隔着被子拍拍奚挽玉,像是在安抚:“听宫里的老嬷嬷说,害怕的时候这样拍一拍,就能不怕了。” “你且安心睡,本宫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 颜辞说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但有一点是真的,她怕给人玩坏了,以后就损失了一个上好的玩具。 奚挽玉抿着唇不吭声,他生气了。 灰蒙蒙的眼里阴鸷又狠厉,周身的杀意怎么也掩藏不住。 他纵使看不见,也依然扭了头,木然的眼睛直直转向旁边的颜辞,犹如在看一个死物。 “殿下,您想怎么死呢?” “趁着您还活着,可以和奴聊聊。” “说不定,奴还能看在曾经你我有过肌肤之亲的份儿上,圆了你的愿。” 第21章 大理寺卿又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颜辞的手还搭在被子上拍着,大脑接收的信息自动过滤不相干的词汇。 以至于咱们纯情的小太子就只听到了“聊聊”、“肌肤之亲”等信息。 “殿下?” 奚挽玉没听到回答,用手慢慢摸上她的脸,想要探查一下对方是何种表情。 颜辞自然早在他把手伸过来的时候就变得面无表情,自己拱了拱,完全蜷缩起来,蹭到了他的怀里。 奚挽玉想说的话全然噎住,她竟是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睡了过去! 都说燕未太子聪明,熟读兵法善于攻心,可他怎么觉得,这是个笨的? 要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如果有人来杀他,肯定是用尽办法折磨致死。 颜辞倒好,不仅把他养着,还放下了防备戒心。 眼睛在思考中一点点复明,他低头凝望着颜辞恬静的睡颜,不由发愣。 醒着时磨人性命,睡着了却像是个乖巧的孩子。 奚挽玉又有点舍不得杀她了。 等找到情根种后,他不妨把她囚禁起来,关在笼子里,也好让他欣赏欣赏从上位者下来的姿态。 颜辞睡得舒服,她很喜欢旁边有暖源的被窝。 常年的药物浸泡使她无法拥有正常人的温度,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暖床的原因。 她一早就醒了,本来还想再睡会儿,外面的小网子却不放过她。 “殿下,您可醒了?” “大理寺卿又来了,这回还带上了常福郡主。” 颜辞双目空洞的赖在温暖的床上,并不想起来。 “殿下?” 小网子没听到动静,又贴在门上扯了一嗓子:“咱该起了。” 他催了半天,颜辞才不紧不慢的坐了起来,单曲起条腿靠在床头:“小网子,你不觉得近日来东宫做客的人员,有点太多了吗?” “是了殿下,奴才觉着也是有点多……不过,您还是先赶紧起来,大理寺卿和常福郡主已经在前厅等了您一个时辰。” 小网子非常哀怨。 这位祖宗睡得是香,苦了他们这些当下人的。 沈谋跟子未央两个人就像两尊冷面罗刹,一言不发的坐在前厅,也不交谈,光顾着用冷气杀人。 颜辞最终还是磨磨唧唧的起了,带着满身的怨气,面见了扰人好梦的糟心玩意儿。 一进前厅,她就看见了端坐在一侧的沈谋。 和上次不同,这次他没穿官服,而是着了一身自己的衣服。 头发一丝不苟的完全束起,前厅内点了些舒缓心神的香,袅袅升起的白烟恰到好处的朦胧了他的脸,模糊了大半冷漠,多了些谪仙之姿。 颜辞的那么点起床气突然就没了,兴致盎然的坐到了他的身边。 “下官见过殿下。” 注意到了来,端坐着的两人一齐起身,施施然向她行了一礼。 “起来吧。”颜辞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沈谋身上,毫不遮掩的打量着他的全身上下。 “说说吧,今儿又来东宫寻本宫,是又出了什么可疑之人?” 颜辞是故意的,她就乐于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给人添点堵。 “请殿下恕罪,上回……是下官冲动了。” 沈谋在大牢里关了几天,出来后就听得刺客的指使已经被揪出真实身份,并且就地解决。 真正的刺客和蜀佑没有一点关系,他那天欲强行带人,还刺激的颜辞旧疾复发。 于情于理,他都该上门赔罪。 “沈大人有错吗?错在哪儿了,可否说给本宫听听?” 颜辞趴在座椅扶手上,整个人斜斜的贴着沈谋,距离近到可以清晰的看见他脸上淡淡的肌肤纹路。 沈谋想往后缩,但又怕再刺激了一下,又只能硬忍着“……下官不该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前,贸然和殿下抢人。” “还有呢?” 还有? 沈谋想了想,头一低:“下官不该推搡殿下,害得殿下旧疾复发……殿下想要如何惩治下官,下官都没有二话。” “惩治?”颜辞轻声念叨着这两个字,片刻后,认同的颔首:“确实是应该惩治。” 沈谋挺拔的背脊一僵,有关颜辞折磨人的痛苦刑罚走马观花的在脑海中划过。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在他刚上任那一年,颜辞曾经血洗了上个吏部侍郎的满门。 发臭惊恐的头颅一排排的挂在宫里数十日,无人敢去发表抗议。 也是那一年,让他认清了朝堂腐朽和太子专权,每每上朝只是听着,并不发言。 实在有事要奏,也绝不会落到颜辞耳中。 “沈大人在怕什么,本宫长得很吓人吗?” 颜辞喑哑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沈谋冥思苦想他腹中为数不多用来称赞人的句子:“殿下恩深渭阳、体元立极,下官自是要敬畏些许。” 他纠结的样子甚是认真,颜辞手腕一转,又压上了他的肩头,半真半假道:“日日被那群老家伙弹劾,本宫倒是不知,原来本宫还有这等威名。” 沈谋不敢去动她,只能一再往旁边缩。 本就不大的椅子愣是被他缩到还剩一半的位置,眸光闪躲:“殿下,这样不可。” “有何不可?”颜辞攀附着他的肩,一个跨步坐到了他的腿上:“沈大人,既然是悔过,那就得拿出点诚心来。” “本宫这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极为喜欢美丽的皮囊。” “沈大人长得这般俊俏,不如舍弃了官职,来东宫一心侍奉本宫,如何?” 沈谋一双手尴尬的不知道往哪儿放,也不敢抬头直视,只能胡乱瞟着目光:“殿下,这不合规矩。” “规矩?”颜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趴在他的身上笑得直颤:“沈大人,在东宫里,本宫就是规矩,合不合适的,本宫说了算。” “砰!” 有茶杯重重砸到了桌子上,宣泄怒气。 子未央一早就来了东宫坐着,好不容易把人给等来了,结果人家根本就没看见她,反而一直在和一个男人调情。 骄傲如子未央,她听说蓬莱刺客死了,又听说是太子殿下亲自去查的案。 联合几日前颜辞在宴会上的表现,她以为她是专门为了自己出头。 恰好沈谋也要去东宫谢罪,就一块商量了过来。 子未央气的不轻,连带着头上的步摇都在轻晃:“原本以为太子殿下钟爱断袖乃是传言,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是真。” 第22章 沈大人人淡如竹 女子尖锐的音调透穿耳膜,颜辞这才注意到,对面竟是还有个人。 搭在沈谋身上的手并没有拿下,只是略调整了一下坐姿,视线落到被茶水弄脏了的桌子:“常福久居宫外,大抵是不太了解本宫。” 子未央满头问号,她不了解她? “本宫并非断袖,只是珍惜秀美的皮囊,正如常福这般美貌,本宫见了一样欢喜。” 子未央:“……”那她还得谢谢她咯? 想着东宫里被宠幸过的人中确实有男有女,她难看的脸色不由一缓。 “听陛下说,是殿下亲自审问了刺客。” “当日宴会上也是殿下出手救了未央,于情于理都该谢过殿下才是。” 她一招手,身边的丫鬟领会心意,捧着个盒子上前:“这是未央替殿下准备的一份薄礼,还望殿下切莫嫌弃,收了它。” “薄礼?” 颜辞接过木盒,没有揭开:“常福送的是哪家女儿的面皮?” 子未央:“?” 送礼的小丫鬟:“!” “常福郡主,殿下素来喜爱说笑,这会儿是与您开玩笑呢。” 小网子赶紧出来打圆场,顺便暗戳戳的给了她一个无语的眼神。 颜辞自知理亏,单手揭开了盖子,里头静静躺着一块婴孩拳头大小的鲛珠。 “殿下,这是父亲前些日子从南海寻来的物件。” “听闻殿下畏寒,这珠子个体温润聚暖,恰好留在我府上没有什么用,未央就想着给您送来。” 子未央没把颜辞刚才的话放在心上,这人口无遮拦,她也见怪不怪。 颜辞捏过那鲛珠放在手中,丝丝暖意顺着掌心传到血管里,滋润的她想要发出一声喟叹。 “殿下,这鲛珠可是个好东西,常福郡主怕是有心寻找,您可得谢谢人家。” 小网子很会来事儿。 就凭他那当过三日老鸨的眼,子未央的从殿下进来后,眼珠子就没离开过她身上。 明晃晃的心意,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小网子也是奇了,每回殿下杀人,常福郡主都会恰好有事儿避开。 那头天的宴会上颜辞扭断了礼部侍郎的脖子也是,恰好那天子未央的请帖丢了,等她找到再去的时候,殿下早就回了东宫。 只要颜辞不发疯,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是最完美的。 嗯,常福郡主动心也不是没有理由。 “公公言重了,殿下舍命相救,一点身外财而已,不足一提。” 子未央捏着帕子,略有紧张的缴着。 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又暗自恼了去。 她在乎她喜不喜欢干什么,一个枉顾人命的东西,她理应瞧不上。 “常福送来的礼物,本宫很是喜欢。” 颜辞将鲛珠收进了怀里,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把鲛珠贴到了心口。 子未央看着她的动作又是一顿,唇边不由自主的挂上了笑意。 小网子唾弃:呸!偷摸勾引的家伙! “殿下喜欢就好,谢礼已经送到,常福就不多留了。” 子未央起来对着颜辞欠了欠身子,领着丫鬟离开。 沈谋见此也不敢再待下去,欲开口告别:“殿下,下官……” “你留下。” 颜辞还没尝到甜头,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他离开。 暧昧的嗅在他的发间,吐气如兰:“沈大人人淡如竹,想必滋味定是极好的,本宫……” 话没说完,那边的小网子就重重咳了两声:“咳咳!” 颜辞背对着门口,她只觉得是小网子喉咙发痒,一点儿都不在意,一把勾到了沈谋的腰带。 “咳咳咳!” 小网子咳的更狠了,扁桃体差点没给咳出来。 颜辞不满的回头:“小网子,是本宫最近太纵着你了么?” 不知道她要开荤? 小网子是真冤呐,捧着拂尘假装淡定,疯狂示意她看门口。 颜辞懂了,几年的主仆情谊让他们之间还是有点默契在的,就是不多。 奚挽玉不知何时醒了,正被长垣搀着,逆着光站在门口。 他腿上有伤,只是站着就已经花了大半气力,虚弱在他的脸上完美呈现,像一朵即将枯败的花。 “殿下可真是绝情呢……” 对上她的目光,奚挽玉弱不禁风的一笑。 “昨日还对着奴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今日就看上了别人。” 他笑的多少带点凄然,当然了,演的成分很大。 “挽玉可不要误会,本宫只是看上了沈大人的肉体,心还是在你身上的。” 颜辞恋恋不舍的从沈谋身上下来,离开前还不忘从他身上揩一把油。 大理寺卿是好看,但本人是个木头,远不如小疯子来的好玩。 奚挽玉眯眼盯着滑过沈谋胸口的手,莫名觉得有些扎眼。 “殿下还有事的话,下官就不叨扰了,告辞。” 沈谋匆匆忙忙起身,衣服还被弄得极乱。 可他顾不上这些,弯腰拜过颜辞后就走。 步履蹒跚仓促,活像后面有条狗在穷追不舍一样。 小网子擦汗,殿下还真是不分人畜的恐吓,看看沈大人都被吓成什么样了,人家可是最注重礼节的。 衣衫不整就往外冲,可见是有多避之不及。 “人都走了,殿下还舍不得呢?” 奚挽玉拂开了长垣稳住他的手,一点点艰难的向着颜辞靠去。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这话语听起来有多不对。 “确实舍不得,挽玉出来的有些不是时候,本宫没吃到嘴。” 颜辞是真的很惋惜,多好的机会啊,就差一点儿。 奚挽玉慢慢靠到了她的身边,柔若无骨的倒在了她的肩上:“是奴满足不了殿下么,竟让殿下被其他男子引诱了过去。” 暗处蹲守的钱来听到这话,差点没滚到树底下跌死。 虽然知道蜀佑皇一直在把主上往这方面培养,但是冷不丁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词汇,还是免不了震惊。 一想到他们杀伐果断,专程以折磨人为乐的主上像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埋怨人家,他就感觉自己这一双耳朵不能要了。 “挽玉不是受伤了么,本宫是心疼你。” 沈谋已经走远,颜辞收回了视线,半抱半搂的把人带到了椅子边,让他坐到自己腿上。 第23章 是想吃葡萄还是想吃了奴 “奴的伤是因为谁啊,殿下心里不清楚吗?” 奚挽玉搂着她的脖子,低头看了眼自己现在的姿势,耳朵根子先是一红,接着冷冷哼了一声。 他竟然要委身在一个女子身上,着实丢脸。 “是因为本宫。”颜辞非常有自知之明,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想到他昨天跑出去了几个时辰,突然就很想把人给关起来,折断了羽翼,哪里都不能去。 “殿下不是答应了奴,要陪我出去走走的吗,为何过了这么久也不见动身?” 奚挽玉任由她趴了一会儿后,轻推着人拉开距离。 颜辞看着他的腿:“不是还有伤?” 这么快就想要出去给她下套了,万一腿没养好,以后成了瘸子咋整? “肉体上的伤不打紧,重要的是心伤。”奚挽玉摆出一副哀愁的样,重重叹息一声:“奴日日闷在宫里,又离家乡甚远,难免会生出几分愁绪。” “出去走上一走,就算是不能下地,奴也能安心不少。” 他说的煞有其事,要不是颜辞确切的望见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伤心,甚至还有点冷漠,就信了。 “挽玉想出去的话,本宫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笑着对小网子吩咐:“去准备一辆车马,空间大点,再多垫几层软垫,莫要癫着了本宫的挽玉。” 小网子九十度标准弯腰:“好嘞殿下,奴才这就去办。” 长垣跟在他的后面,两个卑微的下属心照不宣。 又抽风了。 今儿无故旷了早朝不说,还要正大光明的出去玩。 两个糟心的玩意儿都带着伤口,可不得多垫几层,千万别死路上了去。 小网子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就拉出来了一辆特别豪华的马车。 奚挽玉在看见那车时,真真切切的无语了一瞬。 马是选了外种驯服的烈马,车是用了金丝楠木拼的。 连从车顶吊下来的装饰都是一颗万金的灵玉,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太子有多有钱。 “怎么了,不喜欢这辆车?”颜辞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要上车的动作停下,站到他边上问。 “没有,奴只是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车马,一时怔愣罢了。” 奚挽玉扯了个谎,但也不算完全是假。 他确实没坐过。 试问,有哪个正常人会把车包装的这么豪华,出门一趟最起码能遇上三次抢劫。 “挽玉喜欢的话,本宫可让人为你专门打造一辆。” 颜辞也没多想,抱着人进了里面。 跟奚挽玉说话不用动脑,没有一句是真的,随便扯扯就好。 车厢宽大,驾车的马夫技术也很好,基本感受不到颠簸。 一上车,颜辞就帮奚挽玉撂起了裤腿,平放在了铺了很多层毯子的软垫上。 “殿下这是作何?” 奚挽玉的脚踝被她捏在手中,不自在的瑟缩了一下。 “闷着对伤口不好,容易生脓。” 颜辞的样子很认真,看起来对他是相当在意。 “殿下不是不想让奴的伤口长好么,怎么又突然关心起奴来了。” 奚挽玉把自己的脚踝解救出来,靠在车壁上不屑质问。 咦,被他看出来了。 颜辞眨眨眼,她的想法表露的很明显蛮? 见她不答,奚挽玉心下起了冷意。 装模作样。 “昨天之前,本宫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但是后面想到,要是挽玉的腿一直不好,刺杀本宫的手段也就会变得很无趣,所以本宫改了主意。” 颜辞这番话答的很真,小疯子怪聪明的,也不能老骗他,总得真假参半了去逗弄。 反正,假话说多了,偶尔说一句真话,他也分辨不出来。 “呵,那照殿下的意思,奴还得谢谢您了?” 奚挽玉给她整笑了,合着自己的作用就只能让她玩儿? 昨夜的种种还历历在目,提起“玩”,他的耳垂跟要烧着了一样,怎么控制都不行,还是热的厉害。 “不客气。” 颜辞特别大方。 行,这会儿耳垂一点都没了烧的感觉,冷淡的出奇。 现在的天气离深秋还差点时间,马车里同样烧了暖气,奚挽玉没坐一会儿,就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瞄到前方的小桌子上放了几盘水果,他也不客气,抓来一颗葡萄就往嘴里送。 饱满的果肉带起丰富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很好的缓解了口渴。 颜辞本来还在看外面的风景,一扭头就看到奚挽玉抱着她的葡萄猛吃。 淡色的薄唇沾染了葡萄的汁液,透着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看起来晶莹又美味。 更别提车里很热,他松开了紧致的衣襟,漂亮的锁骨因为窝着的姿势更加明显。 奚挽玉吃了一半,旁边伸了只手过来,和他挑中了同一颗葡萄。 “本宫也要吃。” 他不欲起争执,好心的将葡萄让给了她。 颜辞不是很高兴,她可不是想吃葡萄。 “殿下真是娇气。”奚挽玉不耐烦的吐槽,放下了白玉盘子,捏过一颗细细扒起了皮。 “喏,吃吧。” 他将去了皮的水果凑到颜辞嘴边,葡萄这种东西,汁水属实是太多了点。 液体顺着粉嫩的指尖滑下,她伸出舌头舔了一舔。 奚挽玉手一哆嗦,葡萄差点没拿稳掉下去。 “殿下,您这是想吃葡萄,还是想吃了奴?” 他不是个木头,加上颜辞的一举一动都不带收敛,自然清楚。 “本宫都要。” 颜辞眉眼一弯,引着他的手将葡萄送进他的嘴里。 奚挽玉还在品味着她的那句“都要”,颜辞就已经俯身下来,唇贴着唇,轻易让葡萄碎在了口腔当中。 又来? 奚挽玉的手被控制住,她霸道的扣住他的后脑,一点一点将他吃抹干净。 平稳的车厢经过石子路时都没怎么癫,这会儿倒是因为一个不配合,一个有意强占晃了起来。 车夫奇了怪了,伸头往车帘处看看:“怎么了这是,老夫的驾车能力没出问题啊,怎么抖了呢开始?” 小网子跟长垣一左一右掰回他的脑袋:“老李啊,你别管了,这车有自己的想法。” 老李虽然疑惑,但是小网子公公都这么讲了,纵使再奇怪,也只能放任不管。 第24章 其他刺客 奚挽玉难受的很。 车子里热的要命,颜辞又是个冷的,贴着他能带来凉意。 嘴巴里的葡萄早被那人吃了,只剩下来麻木感。 “殿……” 他好不容易挣脱了一点,还没吐出个完整的音节,又被抓了回去。 颜辞真的很像个狗。 一开始她还会轻轻的舔,到了后面,她干脆用咬的。 奚挽玉娇嫩的唇瓣不可避免的被咬破,她将那点子溢出来的血全然收入口中,却还是不满意。 “殿下,你是属狗的吗?!” 颜辞啃啃他的嘴巴,后续转战到了脖子,奚挽玉只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不安分的蹭着,红润的唇早肿了起来。 他这一嗓子不小,外面的三个人听的清楚。 “小网子公公,殿下这次宠幸的人……胆子不小啊。” 老李没见过大世面,他给颜辞驾了好几年的车,就没听到过这样大不敬的语录。 “你听,他还敢骂殿下是狗嘞!” “也不知道等会儿会怎么死,希望殿下不要太狠,不然老头子我回去又得刷车。” 老李不喜欢刷车。 每回车里溅了血都不好清理,他得仔仔细细刷干净每一条缝隙,确保没有残留才行。 “放心吧老李,殿下不会杀他的。” 小网子见怪不怪,殿下都躺着任凭奚挽玉杀了,生怕玩的不够刺激。 老李还想再问问,一看小网子阴郁的表情,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算了,小公公心情不好,他这个糟老头子还是闭嘴为好。 颜辞按照他脖子上没有消退的痕迹咬着,听到他的问题也不回答,继续埋头干自己的大事。 奚挽玉仰头困难的喘息,眼里包着一汪要掉不掉的泪水,莫名有点庆幸起她是女人。 这要真是个男的,他可能会把自己洗脱掉两层皮。 咻—— 一支羽箭毫无预兆的穿透车厢,深深的钉在了车壁上。 “殿下,您完事儿没,前面有刺客,快别玩了!” 小网子隔着门帘惊恐大叫,不怪他,主要是对方人有点小多。 密密麻麻的拦在山路上,不提表面上看到的这些,暗处估计还有不少埋伏。 “这是挽玉给本宫新出的套路?”颜辞总算是愿意起来了,抬手擦了擦他红肿的唇。 奚挽玉掀开窗帘一看,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山腰。 “不是呢殿下,奴给殿下的圈套在山顶上,这些不是奴的人。” 奚挽玉被折腾了一阵,眼尾红得发润。 他有意摆出媚态,更像是一只逃入凡尘的妖精。 “啊。”颜辞可惜的啊了一声,将插在车壁上的箭给拔了下来,有些苦恼:“那大概是本宫得罪的人有点多吧,这些是别的仇敌。” 奚挽玉多嘴问了一句:“殿下得罪过的人很多吗?” 蜀佑皇要杀她,还有别的人也要杀她。 “差不多吧。”颜辞有点自豪:“本宫少年时经常出去找茬,每每血洗了门派之后,总会刻意留下几个,等着他们回来找本宫寻仇。” 奚挽玉的嘴角狠狠一抽,什么人啊这是,故意留活口? 他的那些仇家,每次出手都是往死了整,连家里养的鸡都给杀了。 她倒好,还专门留几个。 “真可惜,今日不能专心陪挽玉玩了,得先解决掉这几个。” 颜辞转着羽箭,奚挽玉刚想回她,就见她掀开了帘子,从指尖把箭给射了出去。 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被箭射穿,力度却远不止于此,飞翔的箭没有停下,而是带着他一直扎到了后面的树上,才不甘心的止住。 “狗太子,拿命来!” 杀手们抄着刀一窝蜂逼近窗户,颜辞害怕极了。 她目露惊恐,抬手捏碎了冲在最前面的杀手脑袋。 黏腻的脑浆沾了满手,她不以为意的甩了甩,又如法炮制的解决掉了好几个。 “老李,快走!” 小网子怕是怕,但他和长垣都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内力浑厚无穷。 加上又是在死人堆里混过的,杀起人来毫无章法,只讲快和狠。 “得咧小公公,站稳了!” 别看老李是个车夫,他也是有点拳脚功夫的。 颜辞手下不养闲人,老李不知道摁到了哪儿,豪华的马车四面立刻弹出蓄势待发的弓弩。 再一摁,比羽箭要大上好多的箭矢破出,射穿了冲在前头的杀手。 有小网子在外面迎战,颜辞安心的把窗帘放了下来。 车上备了水壶,她就等着个盆清洗手掌。 “殿下,山下走不了了,全是人,只能往上面走!” 老李本来想驾着车原路返回,结果冲到一半发现全是人,又只能退回来。 颜辞笑眯眯的看了眼奚挽玉,拿出帕子擦干净手:“那就上山。” “挽玉可把你的人一起叫上,本宫很想看看,这次本宫还能不能活。” 奚挽玉实在没忍住:“你是有多想死?” 他粗粗扫过外面,如果没看错的话,应当是有三队不同的人马。 加上他的,四队打底。 她当她是什么神仙,被这么多人围攻还能好好的? “也不是很想,就是乐意找点刺激。” 奚挽玉学着小网子的样儿,给她翻了个白眼。 车行驶到山顶,埋伏了好几天的杀手们懵了。 特别是钱来,他眼珠子差点没给瞪掉下去。 主上不是说要让他们刺杀颜辞吗,这怎么还找了其他人? “头儿,主上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冲还是不冲?” 有个黑衣人询问。 钱来思索片刻,示意兄弟们稍安勿躁:“燕未太子狡诈,主上肯定是做了两手准备。” “要是这帮人不行,我们就立刻上去帮忙;” “要是他们行,我们就等颜辞毫无反击能力的时候出去,给她来个出其不意,一击毙命!” “好,都听头儿的!” 杀手们热血沸腾,好久都没有出来溜过了,每次都是主上一个人解决,他们闲得骨头都疼。 马车里,弓弩发射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对方派来的人数量太多,完全是抱着让颜辞必死的态度去的。 箭矢数量不足,再发射个一轮不到,就没了! “殿下,怎么办,他们人太多了!” 小网子身上挂了点彩,一路上杀了太多人,完全激发了他骨子里头的狠劲儿。 说话间,他又砍掉了一个杀手的头,温热的血喷了满身。 第25章 奚挽玉坠崖 颜辞还没说话,就听老李突然凄厉大喊了一声:“殿下,车要翻了!” 杀手们这次的准备很足,不仅仅只有刀剑,还有同样的弓弩。 那东西从同一边射向马车,巨大的冲击力定然会让车子倒下。 颜辞二话不说,搂住奚挽玉的腰就从门里飞了出去。 下一刻,价值不菲的车厢被箭矢射穿,血统高贵的马儿受了惊,可能是因为看到了主人,惊恐的拖着残破的车厢冲向颜辞。 一直藏在袖子里的短剑出鞘,顺畅的割开马儿的脑袋。 马儿倒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哈,不愧是太子,连最喜爱的马都能说杀就杀。” 颜辞砍完马头后灵巧的带着奚挽玉拐了个方向,没让热血溅到他的衣服。 杀手中有人哼笑,里头蕴含的讽刺和恨意滔天。 颜辞抬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清一色的蒙面杀手,连个鼻孔都没露出来,让她想不起来对方是哪个。 “一匹马而已,再找一个就是了,无所谓。” 颜辞耸肩,反正她的马多,死一个还少个干吃饭的。 “哼,冷心薄情的皇族人,今日我要让你死!” 杀人不欲和她多说废话,抄着刀砍过来。 颜辞手一带,把奚挽玉扔给了小网子:“保护好他。” 杀手前一刻叫的很嚣张,下一刻死的很凄惨。 颜辞完全把他从中间劈成了两半,剑在她手中就像是活了一样,一招一条人命,杀人就像是在砍西瓜。 直到现在,奚挽玉才真正见识到她的实力。 初次见面只是东宫的暗卫剿灭了他的手下,还不曾见她亲自动过手。 滚烫的血液早浸透了颜辞的衣服,她今天本就穿了个红袍,此时就算是被染上脏污,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颜辞越杀越顺手,没有一个杀手能在她的手中撑过第二招。 “我说小贡品,现在刚好殿下动手,你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看,就你这样的能杀得了她不?” 颜辞出手了,吃瓜三人组就闲下来了。 小网子护着奚挽玉,一边警惕周边有没有敌人,一边试图给他洗脑。 “咱们殿下可是从小就被丢到喂过药的兽群里头,一招一式靠着自己的毅力杀出来的。” “虽说你比殿下早生了那么几年,但咱家估计,她杀人的时候你可能还在学跳舞。” 小网子说的口干,长垣就接替了他的活:“可不是嘛,别看我们殿下疯,她疯都是有原因的。” “咱殿下今年二十,她最起码有十年都是在和死人打交道。” “饿了就杀个人吃吃,渴了就放点血喝喝,你们这些刺客想从她手里讨到便宜,估计是不大可能。” 奚挽玉呆呆的看着前面手起刀落的人儿,颜辞的唇边始终挂着淡笑,好像不是在杀人,而是在玩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杀手层出不穷,可她也玩的尽兴,甚至是越来越兴奋,以至于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好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驱散了常年累积的寒意。 嫌用剑不舒服,后面她干脆收起了剑,改用徒手撕人。 一直埋伏着不动的钱来很沉默。 “……头儿,他们好像快不行了,我们要不要冲?” 钱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杀生不虐生,颜辞压根就不这样。 她享受人类濒临死亡的快感,创造残缺的躯体,描绘死亡的灵魂。 又一个杀手被她扯烂,钱来捂住了嘴。 有点想吐。 他自诩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杀过人放过火,但是从来没有这么变态过! “头儿,怎么办,为啥我看着这么想吐呢?” 下属还在发问。 钱来满脸菜色:“你别说话,我也想……呕……” 老是死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被杀麻了的杀手们开了个小窍。 他们改变了往颜辞攻击的方向,一反常态的攻向了吃瓜群组。 “不是,你们不是去杀殿下的吗,殿下在那儿啊,砍我们干啥?!” 长垣一个激灵大跳起身,边打边咆哮。 局势扭转,奚挽玉做不到看戏了。 他只能选择出手,和那些杀手们纠缠起来。 到底是腿上有伤不太方便,袖中透明的丝线飞出,缠上杀手们的脖子一拉,顿时尸首分离。 “头儿……呕……不是说主上跟他们是一伙的吗,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钱来刚去小树林里吐完,回来蹲着继续观察形势:“你懂什么,主上肯定是为了防止暴露,我们再等等。” 老李奋力拼搏。 边打边痛哭。 他今年四十了啊,他已经快是个老头儿了! 老头还要打架,他真的很难过。 几人的位置因打斗而变得离悬崖很近,杀手堆里有个大聪明,想着从后面偷袭小网子。 结果脚下踩到了个石头,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一滑。 出于求生本能,他一把拽住正前方的小网子公公。 小太监被吓了一跳,拂尘一甩给人杵了个对穿。 但是吧,惯性不可逆,他步入杀手的后尘,开始往下掉。 “小网子!” 长垣忙不迭拉住他,因为要借力,他也不管旁边的是什么东西,直接走你。 杀人杀的好好的奚挽玉:“?” 他腿上没力气,长垣是把小网子给救回来了,但是奚挽玉下去了。 毋庸置疑,他是倒霉的。 原本按照他的身手本不用如此被动,坏就坏在了他的腿刚被作到烂了大半,完全使不上劲儿。 “主上!” 埋伏了半天的钱来终于蚌埠住了,大吼一声冲了出来。 他想去救奚挽玉来着,奈何有道身影比他更快。 颜辞在看到奚挽玉掉下去的时候,唯一的念头就是玩具要弄丢了。 她想都没想,直接往悬崖底下跳。 “殿下!” 小网子也懵了,殿下她自尽了,夭寿! 悬崖上一帮子人面面相觑,搞不懂这是玩的什么把戏。 本该对立的两帮人马这会儿却是达成一致,凶神恶煞的对付起蒙面杀手来。 就是,钱来他们也是蒙着个面,小网子杀红了眼,难免误伤。 悬崖下,奚挽玉射出一道丝线,试图找个可以着力的地方。 一道血红的人影朝他飞来,枯瘦的手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第26章 刺激游戏 “你怎么来了?” 奚挽玉说不震惊那是假的,她难道不知道这是悬崖么,跳下来寻死? “本宫的玩具要丢了,本宫过来找找。” 颜辞抱着他向下坠去,风轻云淡的来了这么一句。 奚挽玉的母语是无语。 偏生颜辞的神情很是认真,他抵抗着失重感,呢喃道:“疯子……” 风太大了,颜辞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悬崖峭壁上树枝不少,虽然大多很细,但颜辞拉着也能缓冲不少。 山崖的底下是河。 水源湍急,岸边全是被打磨到光滑的石头。 快到下方时,颜辞在空中扭转了个方向,自己背部朝下,迅速掉了下去。 巨大的冲击不比掉在地面上好,颜辞落入水中后,不可避免的吐了口血出来。 但她感受不到多少疼,反观奚挽玉的状态就没有那么乐观。 毒发、伤口溃烂加上撞击,让他在进入水中时就晕了过去。 颜辞拖着人,一时之间难免失言。 她要是记得没错的话,这位蜀佑五皇子可是个狠人。 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娇滴滴的比她这个女人还要弱小? 野生的水不利于伤口愈合,她只能先暂停多余的想法,先把人拉扯到了岸上。 悬崖底下到处都是杂乱的花草,以及一些躲藏起来的生物。 颜辞抱着人,大致判断了一下方位。 想要出去的话,约摸得往南边去。 但是她走了一会儿,发现奚挽玉的身上越来越烫。 再一看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颜辞用为数不多生过病的经验判断了一下,大约摸有那么点小发烧。 她本来没想管,可是太烫了,烫到她隔着衣服都觉得烧手。 “挽玉。” “奚挽玉。” 颜辞喊他,试图给他喊起来。 奚挽玉听不到啊,一个生病的人都昏迷过去了,要是能有反应才叫奇了怪。 颜辞很头疼。 这要是死了可咋整。 没办法,她只能加快了脚步,试图早点找到出口出去。 颜辞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一直顺着河边往前。 也算是奚挽玉运气好,让颜辞给发现了一个狼住的洞穴。 她几乎没怎么想,直接给那几头狼掐死了。 尸体丢到边上,把奚挽玉放到了里面装饰用的树叶堆上。 死不瞑目的狼:您礼貌吗? 想住我们家不会讲一声啊,直接给俺们恁死了是想干什么! 洞穴的面积还算不小,颜辞从外面捡了点枯树枝回来,堆在一块点了个火。 奚挽玉就靠在火堆边上,能够很好的获取暖源。 颜辞没照顾过病号,她自己好几年都不生一次病,也就不懂得正常人生病了要怎么整。 反正她是用内力烘干了衣服,推算着小网子什么时候能把那些人全给解决掉。 暖意使人昏昏欲睡。 颜辞受了伤,她是不疼,但不代表她不累。 她抵抗了一会儿睡意,发现实在是抵抗不住了后,慢吞吞的起来,从腰间摸了个信号弹出来。 这东西的密封性顶好,泡了水也不会被浸湿。 独特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她站着,混沌的脑子有了些许清醒。 她不能睡,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下,只要睡了,有很大的可能会醒不过来。 所以,她得去确定一件事。 颜辞身边是跟着不少暗卫的。 但要是主子没有主动召见,他们通常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待命。 信号弹发射了没一会儿后,山洞外就冒出来几个人。 “殿下。” 长命一直远远的跟在颜辞后面,一开始主子掉下去他还纳闷儿,这要上哪儿继续跟着。 没想到主子自个儿找了他们。 “上面怎么样了?” “小网子公公跟另一批杀手联合起来,剩下的刺客已经死了干净,只留了一个活口。” 颜辞对小网子处理事情的手段还是相当满意的。 她指了指山洞里面躺着的奚挽玉:“你们可有携带退烧药?” 长命迟疑了一下:“殿下,属下身上只有清理伤口的药。” 退烧药他们用不着哇,执行任务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咬牙继续干。 干赢了包点上药回去,发热了自然会有医师处理,用不上退烧药。 “……算了,给本宫分点。” 颜辞伸手,长命顺从的把药包递给她。 “以后出门准备点退烧的。” 颜辞拿着药包吩咐。 “是。” 长命应下,同时也好奇:“殿下,您不跟属下回去吗?” “不回去。”颜辞颠着药包,粲然一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本宫要和挽玉体验一回野外求生的刺激游戏。” 长命:“……” 估计这种游戏只有您一个人喜欢玩,烧到失智的那位可不愿意。 但这种话他没说,只是领着人又退了出去,重新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蹲着。 颜辞拿着药包揭开奚挽玉腿上的衣物,不出意外的,化脓了已经。 她这次没再使什么手段,而是认真的帮他处理干净,扯下了他里衣的布料,仔细包好。 她其实也挺想撕自己的,就是上面全是混乱交杂的血,盖到伤口上不好。 探了探奚挽玉的头,还是烫的。 一时半会儿退不了热,她索性抱着人闭眼睡觉。 他身上很暖和,加上发热后就更加温暖,对她这个冰坨子来说,是个很好的暖炉。 况且,有长命在外面守着,不会出什么事。 奚挽玉睡得不是太安稳。 他隐约又看到了母亲被父皇处以剐刑的样子,身形娇小的女人除了脑袋,身上只剩下了白骨。 父皇给她喂了许多吊着命的药,再把他带到牢里,让他亲眼看着母亲咽气。 蜀佑皇说他母亲低贱,他也是个低贱的人。 他把他送到宫外的青楼里,逼他和女子一样学习舞蹈,无时无刻不带着凌辱。 奚挽玉的运气好也不好,在青楼里日日挨打,也没有饭吃,只能用些干硬的馒头充饥。 再到后来,有个男人非要强迫他,当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用酒壶砸死了他。 奚挽玉逃出去,意外碰到了一个好人。 那个好人给他洗干净,教他练武,教他识字。 可惜好人活不长久,那个人最后死了。 死之前把他送回了皇宫,告诉他,要学会忍耐,布置暗棋。 长大了一些的奚挽玉变得好看起来,再也不是瘦巴巴的样子。 蜀佑皇见他有用,就把他养成了个杀人的利器,一遍遍把他磨成了现在的样子…… 第27章 太子失踪了 奚挽玉是被疼醒的。 高热加上伤口发炎,让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艰难的睁开眼睛,察觉到身边有人,几乎是下意识反应,率先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等到看清那张妖艳的脸后,他又松了松手。 颜辞? 他一怔,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一瞬回笼。 她为了他从悬崖上跳了下来,还把自己当成肉垫,掉到了水中…… 奚挽玉张了张嘴,说不清心绪有多复杂。 他是去杀她的,而她也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玩物。 玩物,死了也就死了,堂堂太子还会找不到替代品吗? 可她却是义无反顾的跳了下来,这算什么…… 颜辞的手揽在他的腰上,身体紧紧贴着他。 奚挽玉喉头哽住,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给他降温吗? 想到她掉到水里的时候好像是吐了口血,他搭上了她的脉搏。 果然,混乱不堪,同时带着虚浮无力,变得很轻。 是要死了? 奚挽玉收回了手,将颜辞的胳膊从自己腰上拿下来。 死了正好,死了他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情根种在燕未跑不了,那么多人,他还能找不到踪迹了? 起身往外走去,在临近洞口时,看到了几匹已经死干净了的狼。 颜辞掉下来的时候是受伤的,前几天还被他伤及了心脉。 拖着自己找到了这个地方,不顾身体有伤杀了狼群—— 奚挽玉又退了回去。 他顶着头晕目眩的脑袋,纠结的看了颜辞半天。 她要是想从他身上获取什么价值,那也不需要以命相搏。 况且他身上并没有好东西,他也想不到一个不缺钱不缺势的太子,能跟他讨要什么。 乱糟糟的想了半天,奚挽玉最终还是躺了回去,把颜辞抱了回来。 “就只有这一次……” “等到下一回,我可就不会再放过你了……” 他没有携带药物,颜辞的脉搏越来越弱,他也不知道她到底能撑多久。 奚挽玉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他那滚烫的身体尽可能的更贴近一点颜辞,好让她能够暖和起来。 奈何颜辞的体温实在是太低了,不管他贴的有多近,始终是冷的。 …… “你说什么,太子失踪了?!” 御书房内,燕未皇重重扔掉了折子,狠狠砸在上报的侍卫头上。 “是,太子殿下出宫不久后就遇到了伏击,争战当中掉下了悬崖,属下已经派人去找了。” 宫侍头一低,不敢直视天子真颜。 “不是让你们盯好太子的吗,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 燕未皇大怒,抽出侍卫的佩剑就想砍了他。 “哎呦皇上,您请息怒!”和公公赶紧把人拦着,免得血洗了御书房。 “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已经有人去找了,您就算是砍了他,也没有用不是。” 燕未皇撒气般的丢了剑,颓然后退几步。 他被红书媛下了药,再无生育能力。 他就一个孩子,这要是出了事,让他还怎么活? “找,去找,再多加点人马!” 燕未皇撑着头,只觉得呼吸困难。 “传令下去,不论付出多少代价,必须给朕把人找到!!” 侍卫不敢不从,赶紧出去。 和公公也知道燕未皇的事,心中不由也跟着愁恼起来。 太子也真是,皮的很,没事出去玩什么。 还有那些刺客,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就想着杀人。 他们殿下多无辜啊,才双十的年纪,就要面对这些风风雨雨。 唉…… 可愁坏了他这个年迈的太监。 …… 山间风雨多。 奚挽玉烧的唇上起了一层皮,外面开始淅淅沥沥的落起小雨。 颜辞还是没有要醒的意思,也没有人寻着踪迹找到他们。 奚挽玉不由的开始烦躁起来,钱来是怎么办事的,找个人都做不到。 离山洞有些远的树梢上,小网子带着老李蹲着,香喷喷的啃着长命烤好的鱼。 “诶,你说,咱殿下这疯病什么时候能好?” “咱都已经把她找到了,她非得玩一出什么什么求生的戏码,也不怕给自己玩儿死了。” 长垣闷不吭声的吐掉一根鱼刺:“殿下小孩子心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长命啃着鱼肉,问了下小网子:“你们不是跟奚挽玉的人碰头了吗,他们没找到这里?” “嘁,一群傻大个儿,老子在看到你留下的记号后,就找了个借口说分头寻找。” “悬崖底下这么大,要是没有指引,没个几天别想摸到。” 小网子提及钱来时非常不屑,为了让颜辞玩的尽兴,他可是沿途去掉了所有踪迹。 哼,谁还能比他更忠心? 他可真是个绝世好奴才。 老李跟他们没话聊,他一点都不关心这些有的没的,只用树枝戳了戳长命:“还有鱼没,老头子跑了半天,差点没饿死。” 长命默默的又给他拿了一条,说实话,暗卫执勤期间应当是不能吃东西的。 可耐不住小网子一来就吵吵着饿。 长垣也是,在外面玩的久了,完全忘了自己是个暗卫。 二话不说下河摸鱼,还软磨硬泡让他去烤。 “没事,殿下已经吩咐过了,我们就在这儿等。” “多拖会儿时间,等殿下玩够了,我们再出去便是。” 小网子看得通透,着急有什么用,你急死了人家殿下还是慢条斯理的。 还不如放平心态,躺平就好。 山洞里,颜辞睡饱了一觉。 奚挽玉见她睫毛轻颤,像是要醒的样子。 急急忙忙把眼睛闭上,佯装成一直没醒的样子。 早看到了的颜辞抠出三个点,小疯子又疯了? 摸了摸他的额头,热度退了一点,但还是烧着。 她表情有点严肃。 小网子曾经给她分享过,高烧不退是会变傻的。 小疯子要是变成了一个傻子,她还怎么玩? 尊贵的太子殿下开始思考这件事的严重性。 她板着个脸想了一会儿,起身去到山洞外面。 奚挽玉察觉到她走了,紧张的心陡然一沉。 什么不离不弃,瞧,她还是走了。 颜辞跑到了河边上。 她记得有一种退烧草喜欢挨着水边长,得找点回去才是。 第28章 本宫在玩你 也许皇室天生就沾点好运气。 颜辞没找一会儿,还真碰到了绿油油的草植。 她摘了一点走,贴心的在水里面洗干净,用衣服兜着走。 山洞里,奚挽玉都打算离开了,突然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他重新装昏迷,沉下去的心脏却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她没走? 没有丢掉他这个没有用的玩物? 颜辞兜着草蹲回了他的边上。 她摘了片叶子塞到奚挽玉的嘴里,试图让他自己咽下去。 草叶独特的味道加上生水的甘甜,奚挽玉含着那片叶子,一声不吭。 她要干什么? 颜辞等了半天,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昏迷中的人不会自主咀嚼。 她略感到麻烦的把叶子从奚挽玉的嘴里抠出来,攥了一团叶子捏成汁水,滴到了他的口中。 绿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边流出,颜辞更加郁闷。 好烦。 摘来的草本就不多,照这样下去,就是全给喂完了都吞不下去一口。 她仰头,自己含下了那些草汁,像吃葡萄那样的方法去喂。 果然,这种方法好使,药汁一滴不浪费的给咽了进去。 反复几次,直到剩下的草再挤不出一滴汁水。 离开前,她看奚挽玉的嘴上还残留了点绿色,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颜辞给舔了干净。 “……” 奚挽玉是没注意到他的耳朵根子有多红。 她又亲他! 他不想醒,颜辞也不逼他,自顾把人搂住。 不过嘛,那手可就不怎么安分了。 一会儿捏捏他的脸,一会儿又捏捏他的腰。 颜辞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点。 小疯子身上很软。 可能是因为学舞的原因,嫩乎乎的捏起来非常好玩。 奚挽玉硬生生的被她给“玩醒了”。 “你干什么?” 烧了好久,刚开始说第一句时声音还是哑的。 颜辞没有那个自觉性,手自然的拍在了他的屁股上:“本宫在玩你。” 奚挽玉:“……” “殿下还能再说出点让奴惊异的话吗?” “嗯……”颜辞像是没听懂他的讽刺,还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挽玉身体很软,本宫觉得很好玩?” 奚挽玉闭了闭眼。 他就不该认为她这张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奴睡了多久?” 他放弃般的换了个话题,从颜辞的怀里退出去。 “本宫不知。”颜辞摊手。 “是殿下带奴来的这儿吗?”奚挽玉也知道自己唐突了,她还在自己后面醒的,要是能知道过去了多久才叫奇怪。 “要是除你我外还有第三个人存在,那估计就不是本宫带的。” 颜辞有意逗他,除了自己,还能有谁会帮他。 那个在树后面埋伏了半天的蠢蛋吗? 奚挽玉面色很不好看,有一大部分原因是被堵的。 “挽玉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颜辞见他心情不太美丽,停止了揶揄。 玩一会会儿就好,玩坏了,她以后可就没有的玩了。 “吃什么?” 奚挽玉其实没什么胃口,他只想喝水。 颜辞起身拖了匹死狼过来:“它。” “殿下还会烤肉?” 奚挽玉意外了,他还以为她什么都不会呢。 “不会。” 颜辞粗暴的撕了条腿下来,用刀剥开了外面的皮毛,血淋淋的递到他跟前。 奚挽玉本就没有胃口,见了那生的狼腿后,更加生出了一种反胃感:“殿下是让奴生吃?” “你不喜欢?” 颜辞把腿收了回来,自己啃了一口。 长垣先前说的那些,殿下以前吃过人肉的话,不知怎么回放在了奚挽玉的脑子里。 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嘴上糊的全是血迹,默默伸了伸手,把她的狼腿给丢掉。 “……干什么?” 颜辞其实也不饿,但她觉得得给小疯子示范一下,生肉其实一点也不恐怖。 “殿下与其在这里吃狼,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我们要怎么回到上面去。” 钱来没有找来,她的人也没有音讯。 总不能一直被困在悬崖里头,总得自力更生。 “待在下面不好吗,虽然有吃没喝的。” 不管他怎么想,反正颜辞觉着挺好。 “殿下,容奴纠正你一下,我们现在是没吃没喝。” 也就只有她才会抱着一个尸体啃的喷香,他是做不到。 “啊,这样正好,等本宫饿死了,挽玉刚好可以去到本宫的皇陵面前哭。” 颜辞还记着这事儿呢,她只见过别人痛哭流涕求饶的样子,悲惨或者唯美的哭,还真没看过。 奚挽玉头更疼了,不知道是被烧的,还是被她气的。 她就这么想让他哭? “殿下!” 小网子时间掐的很准,预计了差不多的时候,他就从树上跳了下来,演技飙升的扑了进来。 “快,找到殿下了!” 长垣紧跟其后,只能说,不愧是一个主子带出来的,脸上的紧张多一分则假,少一分则浅,充分体现了忠心奴仆历尽千辛万苦找到落难主子的欣喜与激动。 “殿下,属下来迟,请您恕罪!” 长命天天混迹在暗处,表现力就没有前面两个好。 但他脸上蒙着面具,加上语气比较沉重,也就看不出来有何不妥。 颜辞不动声色的睨了一眼小网子。 来的有点早了,她还没玩够。 “殿下,奴才知道奴才来晚了,害得殿下受了苦……您随意责罚奴才都行,奴才绝无怨言!” 小网子情真意切的向她表达忠心,实则是悄摸传达自己来早了求放过的意思。 “人都解决了?” 他恳求的意味实在是太过可怜,颜辞大发慈悲的打算等回去后再惩罚他。 “是,四支队伍全部留了一个活口,有一方来源李泽,其他的,奴才猜也是他召集过来的。” “李泽是谁?” 颜辞难得的出现了迷茫之意。 小网子给了个提醒:“殿下,您忘了,前几天您不是还当街抢了个胖子的女人?” “那个胖子就是李泽,被您拧断了脖子的礼部侍郎,乃是他的父亲。” 夺了女人又杀父,难怪李泽会花大价钱请来那么多杀手,势必要干死颜辞。 他审问了一下,每个参与刺杀的杀手都有一百两纹银,要是谁成功杀了她,还能有额外的五十两黄金。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家伙会拼命的原因,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第29章 况且,他那么好看 “李泽啊……真是个响亮的名字。” 颜辞嗤了一声,本来那天只不过是因为李着在朝堂上公然弹劾,要让燕未皇把她废掉,再加上奏章里禀明了皇后不管六宫,应当重新换人。 这折子好巧不巧的被分到了她手上,出去玩的时候碰巧遇到了他儿子,打算捉弄一番的。 结果却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殿下想要让李泽怎么个死法?” 小网子霍霍磨刀,殿下差点就没了,这死胖子着实可恨。 “本宫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做人要和善。”颜辞义正言辞的驳回了他的提问。 “死不死的有什么意思,生不如死岂不更好?” 小网子收起了磨到发亮的刀。 果然,跟殿下比起来,他还是太善。 “有办法联系你的人吗?让他们直接回东宫,不必留在山林处。” 颜辞扶起了奚挽玉,考虑到他行动不便又还生着病,一弯腰把人又给抱了起来。 老李没见过这场面。 老李直捂眼睛。 造孽呦,殿下抱着个男子来回走动,实在是太过辣眼睛。 奚挽玉没力气去动,他索性把头埋到了后面,瓮声瓮气道:“用不着联系。” 一群没用的东西,不罚他们已经是最大的恩慈,干着急一会儿也没什么不好。 颜辞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出了山洞。 长命拽了把长垣:“要不然,这两天你还是回来当暗卫吧。” “为啥?” 长垣不愿意,长垣才习惯了在外面蹦跶。 “我感觉,殿下要迁怒于人了。” 长命的第六感向来很准,作为兄弟,他得提醒长垣。 “没事儿,殿下才不会伤害无辜之人呢。” 长垣对颜辞很有信心。 长命自己躲起来了,兄弟是个傻的,想管也管不了。 东宫里,颜辞丢下了奚挽玉就跑到了后院里。 百里闻正在摆弄他的药草。 看到她来,属实感到意外:“殿下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她不是天天泡在外头鬼混么,找他做什么。 颜辞不说话。 她找了个他刚施好肥料的地方,仰头倒了下去。 “殿下!” 百里闻吓得一蹦跶,来不及心疼自己种了半年还没开花的草药,抱着人就往屋里冲。 他第一反应是心脉上的伤又扩大了,但是检查过后,发现除了表皮被水泡发了之后,并没有伤及内里。 然而当他移步到深处时,面色蓦然变得阴沉下来。 她是去干了什么,竟然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 五脏六腑尽数破裂移位,体内的药力,也变得更深了些…… 颜辞不病则已,这一病就是好几天。 等她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房间里围满了准备哭丧的下属。 小网子最为悲痛欲绝,哭得连腰都抬不起来:“百里公子,殿下怎么还不醒啊呜呜呜……” “她是不是没救了?奴才的薪水她还没发给奴才呢……呜呜呜呜!” 颜辞听他嚎了半天,一个打挺坐了起来:“你再多说一个字,往后半辈子的薪水都不用领了。” “殿下!” 小网子喜极而泣,哭声瞬间止住:“您醒了?!” 颜辞还想再阴阳怪气个几下,百里闻直接把她推回到了被子里:“不想活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为了保住你的小命,我花了多少药材?” “是啊殿下,您晕着的这几日,奴才可没少见百里大人偷偷抹眼泪儿!” 小网子心直口快,百里闻一脚给他踢到了外头去:“滚下去!” 白面小公公走了,剩下的莺莺燕燕识趣的离开。 颜辞捏了捏眉心,大脑一度放空:“本宫睡了多久?” “七日。” 百里闻拿着个药碗,看样子是在给她调配药品。 “颜辞,五脏六腑全部碎裂,心脉轻微衰竭,药性加度延伸……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他沉着脸将药碗搁在床头,想来是气的狠了,胸膛起伏清晰可见。 “只是从悬崖上掉下去了而已,这不是还没死嘛。” 颜辞生死看淡,却也顺从的把药给闷了下去。 她这无所谓的样子无疑更添了百里闻的火气。 他凶巴巴的给她的碗抢走,重重丢到窗户外面去:“你要是不想活,那药也不用喝了!” 颜辞品着嘴里的苦涩,抱着被子趴在床上:“本宫已经喝完了。” 百里闻自己给自己掐人中:“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颜辞闭上了嘴巴。 她瞧着要是再讲几个字,百里闻能当场气死。 她目前还没有要把他气死的打算。 百里闻深深吸气,好让灼烧的怒火往下顺点。 “小网子说,你是自己跳到悬崖底下的。” “为了一个刺客?” 他不乏嘲讽,漆黑的眸子里蕴含了太多情绪。 颜辞坦然承认:“他好玩,本宫不是很想把他丢掉。” “好玩?你颜辞认为好玩的东西,什么时候存在的时间长过。” 百里闻讥笑:“想你当初还喜欢过一个宫女,可最后呢?她死了,你亲手杀的,她的皮现在还放在你的密室里,殿下,您该是忘不了的吧?” 颜辞重重叹了口气:“是啊,本宫发现她是想要了本宫的命,所以本宫用了她布置的局,把她永远留在了美丽的一瞬。” “那奚挽玉呢,他不也是想杀你?” 百里闻百思不得其解,同样都是刺客,她为何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唔……约摸是因为本宫心智成熟了,学会了包容。” 颜辞沉吟道。 百里闻想用大嘴巴子抽死她:“您看我信不?”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药的苦味。 颜辞盯着百里闻的鞋尖,扯了扯唇角:“就算他不杀,本宫也随时可能在睡梦中死去,不是么。” “你知道的,没有人可以救的了本宫。” “杀了那个女人,不过是因为当时本宫以为,自己可以抵抗过天命,而她是阻我之人,所以才会生气。” “但现在不一样了,阿闻。” “本宫活不久的。” “就像半年前,本宫尚能感知到疼痛,现在就算是五脏六腑尽数烂掉,也察觉不到一点一样。” “奚挽玉对本宫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消遣玩物,也仅是个玩物罢了。” “本宫活了二十年,难得在快死的时候碰上了一个好玩的,还不用顾及性命安危,你让本宫如何放过?” “况且,他那么好看。” 第30章 谁跟你是自己人 颜辞喜欢漂亮的东西 过去的日子里有着太多丑恶,扭曲的人性夹杂着血腥,在层层围起来的宫墙里发酵。 看多了丑陋,也就过分向往美丽。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平淡,就好像要死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可百里闻的心口难受的揪了起来,他背过身体,尽量仰起头,不让那该死的泪水淌下来。 “阿辞,你会长命百岁的。” “是嘛,本宫并不这样认为。”颜辞笑了起来,声音里不再带有阴鸷,而是像是正常姑娘家的开朗。 “话说回来,本宫的那药还是母后从你师父那里配来的,本宫被浸泡了十年,你也陪了本宫十年。” “你我都很清楚,毒药已入肺腑,没有回头路了。” 百里闻忍着泪水回头,冷不丁撞上颜辞明媚的笑容时,那憋了半天的水花还是砸了下来。 他已经多久没有见到她这样笑过了? 干净而纯粹。 “你放心,有我在,就算是折光了我的阳寿,也会为你多争取几年寿命。” 他试探性的伸手,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脑袋,话语温柔。 颜辞扒着百里闻的衣领,轻而易举的把他拉到了床上。 “阿闻,本宫有没有说过,你哭起来很是漂亮?” 她有些兴奋,前头还说过没见到男人哭,后脚就有个现成的送上门来。 百里闻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 他面无表情的推开她,大步离开了房间:“在伤没有养好之前,不准出来。” 颜辞躺在床上,有点无奈。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伤口长的再好,最后也要跟着身体一起腐烂,然后再被爬满的蛆虫吃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感觉到要死的时候,第一时间过来找他。 然后……又被救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外面热闹的有点不正常。 “百里公子,您是被殿下吃抹干净了吗,脸怎么红的跟个猴子屁股似的?” 小网子大声呼叫,生怕别人不知道百里闻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长垣也看到了,他用手肘顶了顶长命:“诶,你看,真的耶,百里公子变成了小红人!” 长命:“……你放开我。” 他还想活。 百里闻礼貌的回给了他们一人一记眼刀:“你们的殿下压坏了我的草药,一株五十两银子,从你们的薪水里扣。” 小网子原地石化。 瞧他就说他多余长了张嘴吧,真的要命! 颜辞在后院里养了好几天伤。 百里闻用的都是些力度强劲的狠药,他比谁都清楚,太子不可久病不出,否则定生变数。 等她好的差不多的时候,颜辞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小疯子好像有几天没来杀她了,有点安分。 在前院里找了一圈儿,没找到奚挽玉的人。 她干脆蹲到了东宫里的某一棵树上。 钱来还在兢兢业业的观察东宫局势,冷不防边上忽然出现了一抹绛红,他险些拔刀相助一把。 颜辞淡定的把他掏出来的暗器塞了回去:“本宫是自己人,用不着警惕。” 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啊! 钱来在心里破口大骂。 骂完了之后他又感觉不对。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的? “好奇本宫是怎么发现你的?”颜辞就跟有读心术一样,轻而易举猜出了他的想法。 钱来摸了摸自己粗糙的小脸蛋儿。 暗卫基本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他的肌肉应该没有绘声绘色的出卖他才对。 “别摸了,本宫是通过你的眼睛看出来的。”颜辞悠哉的坐上了他旁边的树干:“问你点事。” 钱来认命,这人估计是一早就发现了他在东宫的。 这突然来找他,还指不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殿下请说。” “你家主子最近怎么没来找本宫的茬?” 颜辞躺了最起码有七日,这七日里一次也没见过奚挽玉。 她就纳了闷儿了,杀人杀到一半是怎么个事儿,太不敬业。 钱来没听过有人上赶着找死的。 他现在严重怀疑燕未太子是不是脑子有坑。 “主上近日有事情。” 对于不想干的人,钱来说话能少就少。 “有什么事是比刺杀本宫还要重要的?”颜辞想不明白:“他不杀本宫,蜀佑使臣能放过他?” 钱来又是一惊,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让本宫来猜猜,他是有什么事儿。” 颜辞靠着树梢,揪了片叶子下来折小鸟玩儿:“是蜀佑使臣发现计划迟迟不动,所以把他喊去谈话了,还是他自己要去找有关蛊毒的解药?” 她每问一句,钱来的背脊就紧绷一分。 “别紧张,本宫的探子遍布整个燕未,你们只要是在燕未的地盘上活动,就没有什么是能瞒过本宫的。” 颜辞安抚性的拍拍钱来的肩,她是有多吓人,瞧这孩子,吓傻了都。 “说来也巧,你们那日入住的客栈,正好是本宫名下的。” “神医出行,可真过于低调了点,连个跟随的小厮都没有。” 钱来身上全是冷汗。 他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足以用震惊来形容,他们做事向来不露马脚,可颜辞不仅是清楚事情经过,更是让人听得了他们的谈话。 关键是,他竟然还不知道! “说了这么多,本宫不过是想让你放松些警惕,总归瞒不过本宫,不如老实交代了便是。” 颜辞对他很是嫌弃。 都说了别紧张别紧张,他还把自己吓成这副德行。 啧,小疯子养的人不行,得让她来调教调教。 钱来顶着一张强制面瘫的脸,心下纠结的化出一个小人揪头发。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万一她是诈他的,可是听起来又不像…… 颜辞也不着急,就坐在旁边等他自己想通。 天人交战了半天,钱来终于想明白了。 “殿下,主上近来和蜀佑使臣走的较近,估计是在商量些什么刺杀你的新方案。” “他令属下留在东宫继续坚守,主上一人单独前往了宾客处。” 钱来不说话的期间,给前后思路整理的明明白白。 反正瞒也瞒不过,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告诉她。 再者说,燕未太子目前对主上有意,蜀佑使臣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要是她愿意出手把他给除去,于主上也是一大益处。 想清楚之后的钱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血脉通畅,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31章 想要您的命 他国使臣居住的行宫里,奚挽玉端着一杯茶,食指指尖轻轻绕着杯口转圈。 “五皇子殿下,以您的能力,刺杀一个太子,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 蜀佑使臣坐在了他的对面,口中虽是念着尊称,可实际上却是瞧不起的样子。 一枚肮脏的棋子,怎配他认主? “今儿是宴会的最后一天,明日小臣就要出发回蜀佑。” “殿下在燕未的一举一动,小臣都当如实汇报给陛下,所以……您对燕未太子留着的刀,是时候该落下了。” 奚挽玉垂眸抿了口热茶,方才不咸不淡道:“颜辞已经发现了我留在燕未的动机,目前不可贸然动手。” “什么?”蜀佑使臣“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小眼浑圆:“她发现了?!” “对,早在你把我送给她的那一天,她就查到了你我的计划。” “废物!” 蜀佑使臣气血冲上头脑,随意抓起手边装有茶水的杯子,对着奚挽玉的面门砸去。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陛下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瓷器碎在额头上,鲜血顺着往下滑落到眼里。 奚挽玉优雅的捡掉身上泡发了的茶叶,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愉悦的笑了起来:“张主簿,您大可不必如此动怒,毕竟您策划的那一场暗杀,不也没成功?” 蜀佑使臣,或者说蜀佑的主簿张远之,在被奚挽玉反问了过后,气的连连点头:“好,好啊!” “五皇子殿下现在都敢忤逆小臣了,哼,希望五殿下的骨气能在小臣上报给陛下之后,还能像现在一样硬实!” 奚挽玉半低着脸,声音极轻:“恐怕,张主簿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为了确保机密,张远之早早的遣散了一众宫侍。 现下四周除了奚挽玉之外,就只有他一个人。 行宫寂静,张远之很清楚的听到了他那像是自言自语的话。 他本来打算阴阳怪气几句,在参奏本上多记一笔。 抬头,猛然看见奚挽玉凝望向他的眼睛,那里头黑漆漆的深色,像是来自天外的食人深渊,要把他拖拽进去求出不得,没有半点笑意。 奚挽玉放下了茶杯,起身缓慢的朝他靠近。 张远之无故起了惧意,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去:“你要干什么?” “张主簿真会说笑,我要干什么,您难道不清楚吗?” 张远之张嘴,一句威胁尚来不及说出口,就听他呢喃细语,字字宛若地狱索命的魔咒:“当然是,想要您的命了……” 腹部陡然爆发出一股剧痛。 张远之颤抖着低下头,一柄匕首完全没入了他的肉里,那只手还在不断搅动,痛的他五官不受控制的扭曲。 “奚挽玉……你……” 他指着他,张嘴呛出一口黑血。 匕首上是带毒的,他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张主簿恕罪,我倒是忘了您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要是不把它封住,到了地底下,您胡乱参我一本该如何是好?” 奚挽玉点了张远之的哑穴,浅笑着割下了他的舌头。 男人健壮的身体倒下,张远之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变故。 但他骂不了奚挽玉了,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跑。 行宫的门离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不远,张远之捂着腹部的大洞忍痛前行。 “啧,真倔强。” 奚挽玉从后面推倒了他,他踩着不染尘埃的靴子重重压在张远之的腿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见。 一声凄厉的惨叫还没来得及冲出喉咙,张远之的嘴里就被塞进了一把刀柄。 奚挽玉欣赏着他痛苦不堪的表情,只觉得一阵舒爽。 “张主簿,疼吗?” 他用着最怜惜的语气,使着最狠的劲儿,碾碎了他的第二条腿。 “早在张主簿当年把我送到青楼里的时候,您就该想过,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张远之第一次感觉自己错了。 奚挽玉根本就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卑贱货,他完全就是个魔鬼! 紧闭的门就在前方,张远之疼的欲昏过去。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闭眼,只要把眼睛闭上了,他就要永远的留在燕未。 求生本能让张远之有了一股力量,他无视奚挽玉的催命魔咒,用手撑着残废的身体用力往前爬。 奚挽玉也不阻止他,一个必死的人,是爬不出去的。 一米、半米、一厘…… 门越来越近,张远之心里迸溅出喜悦。 只要他出去了,燕未宫侍不可能见死不救! 奚挽玉…… 等他醒了,他定要让奚挽玉死无葬身之地! 满是黑血的手无力的放到门上,正要去推,厚重的门毫无预兆的打开。 张远之一阵狂喜,来人了,有人来救他了! 他不顾尊严的抓住了那人的衣角,抬起头,入目一张妖冶的脸,顿时把他心中燃起的那股火焰浇的透凉! “呦,这不是我们尊贵无比的蜀佑使臣么?” “让本宫瞧瞧,怎的几日未见,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 张远之完全绝望了,按照奚挽玉的说法,颜辞一早就知道了自己要杀她。 以她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自己今天必死无疑。 “老是趴在地上不好,使臣大人,咱们进去聊。” 小网子在后面悄悄提醒:“殿下,使臣大人的腿好像被人打断了,应该是起不来。” 颜辞后知后觉的看到了张远之的腿,深感愧疚:“真不好意思,本宫不知道张大人已经残了……来,本宫扶你。” 说是扶,不如说是拖拽。 张远之本就身受重伤,被她这一拉扯,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小网子贴心的把门关上,行宫里再度恢复安静。 奚挽玉静静的站在阴影中,白色的衣衫上沾了大半血迹。 释放出去的杀意还未收回,额头上蜿蜒的血迹暗沉,让他看起来宛若人间罗刹。 见到她来,奚挽玉转着从张远之手里拔出来的匕首,巧笑嫣然:“你怎么来了?” 他好像没有告知她自己的行踪吧,这么巧么,她也来找张远之? 颜辞则是注意到了他头上的洞洞:“蜀佑使臣伤的?” 小疯子本来就有伤,几天不见,又多了一处。 第32章 想在金銮殿上一头撞死 “是呢殿下,使臣用杯子砸了奴,奴好疼呢。” 奚挽玉矫揉造作的抚了抚额,暗自观察颜辞会有什么反应。 外部使臣死在了燕未,于情于理她都没有个交代。 真的好期待,她要如何应对。 奚挽玉忘了,颜辞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 她听完他的话后若有所思,回头对着张远之的脑门比划一下,瞄准好了位置。 本来还能再苟延残喘一会儿的张远之被她踩烂了脑袋,顿时死的不能再死。 “好了,本宫帮你报了个仇,挽玉开心吗?” 颜辞扯着张远之的尸体过来,扶正了脖子递给他看。 奚挽玉的想法和钱来一样,有点想吐:“……把他拿走。” 开心? 血肉模糊的头放在跟前,他能开心? 他又不是变态! “为什么?挽玉不喜欢?” 颜辞不理解,她的礼物很漂亮,选择的位置也很好,没有什么问题啊。 不确定,举起来再看看。 红是红白是白,颜色分明,美丽的很。 奚挽玉喜欢不起来。 心头那一点遏制不住的杀意被搅的稀碎,他选择换个话题,试图让颜辞放掉张远之:“殿下怎么来行宫了,是有事要找使臣?” “不是,本宫见你好几天都没有来杀本宫,过来看看你计划的怎么样了。” 颜辞颇为幽怨,百里闻不让她出门,不让她起床,不让她吃饭。 一百多条不让,她无聊的差点变成蘑菇。 本来想着奚挽玉可能会找她玩玩儿,结果别说人了,连根头发丝儿都没见着。 颜辞很难过。 她严重怀疑,百里闻打算把她改造成木偶,但她没有证据。 提起这个,奚挽玉端的那叫一个阴阳怪气:“殿下不是从回来后就一直在后院里歇着么,您日日宠幸美人,奴哪儿敢去打扰你呐。” 颜辞听起来不是这么个意思:“本宫何时宠幸美人了,本宫不是一直在疗伤?” 是哪个多嘴的下人给了他产生误会的理由,更何况,宠幸美人怎么了,宠幸美人和他来杀她两者不起冲突。 “殿下……是在养伤?” 不知道为什么,笼罩了好几日的阴郁突然就散了开来,奚挽玉的笑比刚才真了不少。 “是啊,阿闻说本宫五脏六腑尽数破裂,所以把本宫摁在了后院不让出来。” “本宫本就无趣,挽玉还不来找本宫。” 颜辞可不爽,对着张远之撒气般的踹了一脚。 死透了的张远之:“……” “奴这几日是有些事情,疏远了殿下。”奚挽玉丢掉匕首,不高兴的事情没了,他看着张远之的尸体蹙眉。 “张主簿是外交使臣,他死在燕未境内,怕是不妥。” 他本来想给燕未皇和颜辞添点堵,但是现在,又不想了。 “你觉得,外交使臣刺杀太子未遂,这个名头怎么样?” 颜辞态度认真,她觉得这个法子挺好。 “不怎么样。”奚挽玉唇角绷成了一条直线,他忽而松开,带了点凉薄的笑意。 颜辞的法子能是什么好法子,无非就是给她自己来上一刀,最后再嫁祸于人。 听着他的反驳,颜辞便知道他是有方法的。 “那挽玉想要如何?” 奚挽玉摇头,没有细说,只是眸色平淡无波的看向颜辞:“奴敢在燕未境内杀他,必然是已经想好了退路,殿下无需操心。” 得,这是嫌她碍事了。 颜辞是个识趣的,虽然她向来喜欢和别人对着干。 “本宫要去乾坤殿面见父皇,你且自己先忙,结束后……需要本宫来接你吗?” “不用了殿下,奴可以自己回去。” 奚挽玉拒绝了她的请求。 等到颜辞完全走后,出卖了主子的钱来才心虚探头。 奚挽玉冷冷瞥他一眼,后者立刻化身缩头的鹌鹑。 “她是你带来的?” “……是。”钱来琢磨不透主上的心思,有点怕怕的。 思来想去,他还是把颜辞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事情给抖了出来。 奚挽玉听后未曾回话,只是低垂着眼,气质阴郁。 “看来这位太子着实是手段可嘉,连金无风都逃不过她的追踪。” 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 看着他的所有作为。 嘁,当真把他视为一个小丑玩物了么。 他不言,钱来就不敢讲话。 只是,跪着的视线降低,他看到了奚挽玉的腿。 “主上,神医大人叮嘱过,您需得少服些药物。” 那么严重的腿伤怎么可能好的很快,主上出行基本都靠药来麻痹疼痛。 可那药是有毒的,最严重的副作用就是,能够催化蛊虫…… “我自有数。” 一道冷声打断他,钱来识趣闭嘴。 …… 乾坤宫。 燕未皇听说颜辞来了,急的丢下还在喋喋不休的大臣,步伐匆忙的到门口迎接。 “底下的人不是说你才回来不久,身子没有好透吗,这突然出来走动有没有感到不舒服?” 颜辞尚未走进宫内,便听到燕未皇的一连串质问。 她笑了笑,找了个地方安稳坐下:“父皇不必担忧,儿臣掉下去的时候被树枝勾住了,缓冲了点力道,无事。” 燕未皇还是不放心,上上下下的把她看了个遍,这才松了口气。 “你这孩子,吓死父皇了知不知道?” “一个贡品而已,死了也就死了,父皇还能再给你找比他更漂亮的。” 颜辞静静听着,也不反驳。 燕未皇以为她是没好透,亲自给她倒了杯热水:“路上来的时候累着了吧?先歇歇,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 “父子”俩相处模式甚好,和公公在边上偷偷擦了擦眼角。 真好啊。 皇上就太子殿下这么一个孩子。 殿下闭门不出养伤的这几日,皇上明明担心到夜不能寐,口中生疮,但还是怕自己过去会让太子不高兴,生生忍着没去。 太子殿下也是,年纪轻轻就如此优秀,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代明君。 当然了,除了她的后宫内,以后很有可能会出现男妃…… 咦惹,一想到以后他老态龙钟的对着个男人喊娘娘,和公公就…… 想死。 想在金銮殿上一头创死。 颜辞礼貌性的干了燕未皇递来的热水,放下杯子后,看着燕未皇,摆出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怎么了辞儿,可是有话要同父皇说?” 知子莫若父,燕未皇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需求。 “是,儿臣是有话要和父皇讲。” 她左右扫了一圈,燕未皇立即遣散了多余的宫侍,只留下了和公公一人。 第33章 挽玉身姿妙美 颜辞拉开衣服,露出被人为后天阻碍发育的胸膛。 在那里,一口狰狞外翻的伤口赫然裸露在空气中,看得和公公倒吸一口凉气。 “辞儿,这是……” 燕未皇也惊了,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 “父皇,有关那日的刺客,儿臣已经查出了本源。” 颜辞平静的穿好衣服,仰躺在椅子上。 “是谁?是谁伤了你?” 燕未皇在看到她的伤口后脑瓜子嗡嗡的,除了心疼以外,更多的是怒火。 他的独子被伤成这样,他哪儿能不生气? “父皇知道吧,儿臣前些日子在宴会上解决了李着。” “他的遗子李泽,因为他的原因记恨儿臣,花重金请了不同帮派的杀手,试图了结了儿臣。” “不过还好,儿臣福厚,没有如他所愿。” 燕未皇一拍桌子,可怜的书案从中间裂开,连带着折子一起散在地上。 和公公被吓了一跳,很少见到皇上这样生气,这次太子受伤,确实是踩到了他的底线。 “呵,李着,李泽,李家……” “敢行刺太子,朕要抄了他们的九族!” 颜辞眼角一弯:“父皇,您不觉得蹊跷么,儿臣那日出宫是临时起意,并非提前安排。” “是谁能够打探到儿臣的消息,再传到李泽的耳中,让他通知杀手埋伏儿臣?” 她的一番话算是提醒,帝王疑心本就重,落到燕未皇的耳中后更是炸开了响雷。 “辞儿是说,李泽在宫中安排了内线?” 燕未皇危险的冷哼一声:“好一个李家,朕当真是小看他们了!” 颜辞笑而不语,点到为止,多说了,反而不好。 “和公公!” 在她沉默的这么点时间里,燕未皇已经靠着自己的疑心脑补了好几场大戏。 莫名被点名的和公公小跑着上前,卑微弯腰:“皇上,奴才在呢!” “去,传朕旨意,李家做事不端,为一己私欲谋害太子,九族皆捕,明日问斩!” 燕未皇捡起地上的笔拟了道圣旨,墨痕未干就递给了和公公。 “明日?” 和公公大惊失色,今日抓捕明日问斩,九族的人数可不少哇,这……一天一夜抓的完吗? “皇上,明日各国使臣将将启辰,奴才斗胆,不如等他们走了之后再……” “也好,就按你说的办!” 燕未皇自己一想,他是被气昏了头,把各国使臣在明日启程的事儿给忘了。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 和公公感觉自己真是个大好人,为下面的多准备了一天时间搜刮。 他出去后,乾坤宫里就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燕未不再忌讳,乐呵呵的揽住颜辞的肩:“辞儿,虽然父皇知道不该这样想,但你确实是朕的福星!” “李家背靠皇后,官位虽小,可权职早已伸到了深处。” “如今李家被抄,朕终于又少了一个心头大患!” 天知道他颜暮卿日日为了解决掉李家有多操心。 现在,一股脑全杀了。 哈哈哈哈! 燕未皇仰天大笑,他终于要抬起头来当回人了! 他的激动不言而喻,颜辞却只是勾了勾唇:“恭喜父皇。” “辞儿,自从你被封太子之后,朝堂上有关皇后那边的势力已经被清除的差不多了。” “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前朝老将,他的手里握了一半兵权,是个难啃的骨头。” 颜辞前些年上过战场,她用自己的实力收服了一半。 但还有一半,始终要不回来。 红书媛的父亲是前武丞相,祖父是前朝将领,手握先皇遗旨。 当年燕未皇还只是个王爷的时候,就是靠着红书媛才把太子挤下去,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 现在他的孩子都已经成了太子,可那兵权还未收回。 此事一直压在燕未皇的心头,沉甸的很。 “父皇切莫忧心,儿臣会替您分担的。” 颜辞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颜暮卿踩着红书媛的背攀爬到了龙椅上,等他坐到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后,就开始想着过河拆桥,可笑的很。 红家是红书媛最后的保障,要是红家被动,恐怕是又会再唱出一场好戏了。 “辞儿,父皇知道你才能出众,但也要量力而行。” 燕未皇拍了拍颜辞的肩,虽说他只有这一个孩子,可她无疑令他十分满意。 凉薄无情,目光长远,具备了每一条帝王应有的特点。 就好像,她天生就是为了龙椅来的。 “儿臣知道。” 颜辞当然知道。 父母离心,她是那个被安置在中间咬人的狗。 红家的势力要没有了,那么…… 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颜家了? 颜氏,皇族。 有这些人给她陪葬,通往黄泉的路上,一定很热闹。 …… 奚挽玉刚回到东宫就感觉不对。 熟悉的软筋散沁入口鼻,他只一瞬就嗅到了危机,然而再想闭气已经晚了。 四肢虚软无力,他一个踉跄险些没跌倒。 小网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后面:“公子,回来了?殿下早就等着您了。” 东宫的下人面如常色,自顾做着手头的工作。 小网子知道他在想什么,略微敷衍的朝他欠了欠身:“东宫的下人对寻常的药物产生免疫,公子还是早些随奴才走一趟,免得让殿下久等。” 奚挽玉以为颜辞会在寝殿或者后院,没想到小网子扶着他七拐八拐,去到了一个先前不曾开过的院子。 露天的院子经过改造,人为的搭起棚顶。 有乐人低头轻弹琵琶,舞姬姿态惑人。 火炉烧的旺盛,围绕在颜辞身边服侍的宫人穿着凉爽,画面冲击力一时太过香艳,让奚挽玉本就昏沉的大脑更是空白一瞬。 “来了?” 颜辞搂着一位俊俏的姑娘,见到他的时候只是招了招手。 小网子在把人送到之后就离开了,奚挽玉扶着旁边的灯柱,勉强站定:“殿下今日又想玩什么样的把戏?” “没什么,只是听闻挽玉在蜀佑最为擅长舞蹈,本宫今日心情不好,想请挽玉来跳上一支。” 颜辞收回架在美人身上的腿,那姑娘自动退开,安静的跪在一旁。 奚挽玉这才瞧见,颜辞的手中拿着几串小巧的铃铛,款步朝他走来。 “挽玉身姿妙美,若是配上这铃铛,定能展现出不一样的风情。” 奚挽玉盯着那铃铛,不发一言。 他讨厌跳舞,可他最擅长的也是这个。 勾得人魂魄离体,再用刀子剜出对方痴迷的眼珠。 “殿下。” 他软了软语调,楚楚可怜的样:“奴被您下了药,身体无力,怕是跳出来的不好看。” 第34章 主上的清白啊 颜辞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四肢虚软了要怎么跳舞。 贴在地上阴暗爬行吗? 那样很不美丽。 “本宫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施暴者,自是要先解了你的药性。” 她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封口在他的鼻子下面晃了两晃。 奚挽玉瞬间感觉无力的四肢渐渐回笼了些力气,他嫣然一笑,主动解下外衫,将颜辞手中的铃铛缠在腰上。 铃铛是用红绳串起来的,此时挂在柔软的腰肢上,衬的他的肤色更加白皙。 “殿下,可还满意?” 颜辞点头:“满意。” 非常符合她的审美,必须满意。 为了更好的观赏,颜辞又躺回了软榻上,斜着身体靠住,懒洋洋的抬手。 乐人立即领会,停下来的乐曲从头开始。 钱来自从被颜辞找到后,他就不往树上蹲了。 这会儿正大光明的和小网子站在一排,他用胳膊肘顶顶小太监:“我觉得,你最好让人保护好你家主子。” 小网子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咱家认为没必要。” “很有必要。” 钱来捂住眼睛:“主上最讨厌跳舞了,他每回跳舞都得挖人家眼睛。” “哦。” 小网子同样捂眼,不是他怕,主要是这男人是殿下的,他不能看。 “你哦啥,我说真的。” 钱来很着急。 小网子低着脑袋给他来了一鼻窦:“你急什么急,咱家不是告诉你了没事?” “再一个,你们的目的不就是刺杀殿下吗,她瞎了不是刚好?” 对哦! 钱来如梦初醒,对于自己先前的提醒感到唾弃。 不行,这燕未东宫里头有毒,他竟然会担心颜辞! 坏了坏了,他是不是被下蛊了? 回头必须得找神医给他看看。 乐声起,奚挽玉站在一帮子宫侍中间,妩媚一笑。 他浑身软的像是没有骨头,轻而易举弯到了最底下。 周围的火光印到肌肤上,随着时急时缓的动作摇曳。 铃铛挂在腰上轻轻的响,奚挽玉极具魅惑,旁边低头弹奏的宫人不由自主的抬头,乐声逐渐停下,面色痴迷。 伺候颜辞的姑娘更是松开了手,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哼唧。 奚挽玉转在青玉砖上,宛若一只精魅。 他很满意那些人对待自己的态度,转头想要从颜辞的眼中找出同样的神色,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的双眼黑白分明,满满倒映出来的都是他的身影。 除此之外,干净的不像话。 钱来又戳了把小网子,偷摸的跟他吐槽:“不是,你家殿下出过家啊,主上都媚成这样了,她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网子一脚给他踹的老远:“你懂什么,殿下时常礼佛供香,心性自然稳重。” 钱来掏了掏耳朵,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颜辞礼佛? 礼了干啥,给她杀的那些人超度啊? 四周的喘息越发粗重,有的宫人已经禁不住诱惑,开始慢慢的往奚挽玉那边靠拢。 最先触碰到他的人发出一声惨叫,眼窝里空荡荡的,两颗眼珠滚落在地。 其余人像是听不见一样,还在持续靠近。 奚挽玉轻巧的绕到了颜辞身边,两根带血的手指头毫不客气的擦上她的衣服:“殿下,奴……美吗?” 颜辞斜躺在软榻上,直视他轻微波动的眼:“挽玉的媚术,本宫很喜欢。” 奚挽玉一愣,她没中招? 身体不受控制的一轻,天旋地转之后,颜辞已然翻身到了上面。 未擦干净的手戳向她的面门,颜辞精准扣住压下。 奚挽玉不甘心,长腿曲起上顶,颜辞只是侧身躲过,一阵熟悉的迷烟涌出,四肢的虚浮感再现。 奚挽玉要被气笑了:“殿下,您除了会给奴下软筋散外,还会不会点别的招数?” 一言不合就下药,当他是药罐子??? “乖,本宫下次给你用泻药。” 颜辞亲了亲他雾蒙蒙的眼,迷药不行,失去了意识她自己玩着有什么意思。 总归都是让人虚脱的,泻药和软筋散,功效差不多。 奚挽玉有被她给无耻到。 下泻药? 亏她想的出来! 他怎么不干脆给他毒死呢? 颜辞可不管他怎么想,虽然媚术对她不起作用,可施术之人却因此变得媚态起来。 本就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两颊晕出浅红,看上去很是可口。 颜辞向来遵从本心,她几乎是没怎么多想,启唇啃了上去。 奚挽玉瞪大了一双眼,她在咬他脸! 真真是个属狗的,逮着他哪儿就咬哪儿,连他的脸都不放过。 颜辞叼着他的软肉磨了半晌,抬眼看到了他的惊愕,松开了力道。 奚挽玉正想松口气,气还没喘上来,嘴巴被堵的严严实实。 “唔……” 他被她亲的呼吸不顺,趴在他身上的人好似完全不懂的何为见好就收,更加肆意的侵略他的领地。 奚挽玉突然就后悔了。 她要自己跳舞,跳就是了,没事干什么非来招惹她。 还有,蜀佑皇给的资料,包括他自己搜刮探查的,没有一份上面显示,燕未太子是个狗啊! 奚挽玉本就四肢无力,被她钳制着反抗不得,只能抓紧身下的毯子,试图找点安慰。 可他如今体力受限,连扯碎那条薄薄的布匹都做不到,心情顿时更加郁闷。 颜辞不知餍足,许是感知到有人不满,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听话。 奚挽玉的睫毛卷翘颤乱,带起生理性的水光。 小网子全程面不改色的拖走不知死活的宫人,倒是和他站在一起的钱来,脸上红的像个猴子屁股。 完了! 主上的清白啊! 他家主上守了二十三年的清白,就这样被一个男人给抢走了?!! 气温还在不断上升。 小网子手动揪住他的耳朵带走,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的榻上纠缠的两个人。 “殿下,你没事就不能看会儿书册吗?” 好不容易一吻结束,奚挽玉轻喘着把人推开。 手指摸过麻木的唇,果然又肿了起来。 颜辞舔了舔唇角,意犹未尽的将目光向下移动:“不能,本宫不识大字,不适合看书。” 有了人可以玩,她还看书做什么。 书多无聊,不香不软不会跳舞。 还是挽玉来的实在些。 第35章 花期未到 奚挽玉瞅着她这样子就没好事,腿刚抬了下,颜辞眼疾手快的把他抵到了榻上。 腰间的铃铛发出碰撞,一阵轻响作乱不停。 “颜辞!” 奚挽玉擒住她的胳膊,后者顺势借力反扣住他,用力一拽,他径直贴上了她。 颜辞把他抱到了自己腿上,像抱着个宝宝一样。 就是,这个宝宝的体型似乎有些过大。 “挽玉喜欢跳舞吗?” 知道他不高兴,颜辞也没打算再继续。 轻轻蹭上他的脸庞,低声询问。 奚挽玉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眸中沉了一瞬,继而恢复如常:“奴自然是喜欢的,殿下何故问起这个?” “是吗,可是本宫看到了,挽玉在跳舞的时候很不高兴。” 颜辞顺着他的头发撸,那样子和给宠物顺毛没什么区别。 奚挽玉跳舞的时候满身都是怨气,那样的恨意和不甘由骨子里流淌出来,让她恍惚一阵,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颜辞想,小疯子会疯,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殿下是看错了,奴没有不开心。” 奚挽玉被她撸的心下怪异,抬起手背表达抗拒。 颜辞抱着人的力度紧了几分,拖着他的臀往上抬了抬:“你在欺骗本宫。” 她一不瞎二不聋,头脑清醒身体特好,要是察觉不出来才叫古怪。 奚挽玉因着她的动作生出恼意,他巧妙的掩盖下眸中郁色,温声反问:“殿下怎知奴在欺骗您呢?” “像殿下这样自小养尊处优的人,怕是体会不到下等人的滋味儿。” “即便是不愿意也不能怎样,日子过得久了,总有一天会选择接纳,并且喜欢。” 底层的人为了能够活下去,挣扎的爬过泥泞,用满是泥垢的手撕下千疮百孔的面皮,画上一副虚伪的面具。 可颜辞呢? 她的车马,她的起居,无一不是底层人用性命换来的。 东宫奢华,比帝王都要华贵上些许。 她这样的人如何能够理解他的“不高兴”? 简直可笑。 大概是他的嘲讽意味过于明显,颜辞咬了咬他白玉般的耳垂。 “不喜欢的话,本宫可以让你下半辈子都不会接触到这种东西。” “或者,你想杀了蜀佑帝王么?” “本宫也可以帮你解决掉他。” 女子的熏香萦绕在身边,耳畔是酥麻的瘙痒。 奚挽玉不可避免的滚动了一下喉结,他抚上颜辞的心口,那里的伤未曾愈合过。 “殿下说的,都是真的么?” “自然。” 他问的认真,无故有些可爱。 颜辞含住他的下唇:“本宫从不骗人。” 奚挽玉主动回应了一次,从喉咙里溢出一丝喑哑:“可是殿下,奴不想杀了父皇呢……奴想要另外一样东西……”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颜辞差不多算是摸清了他的脾性。 每次奚挽玉想要从她这里获取点利益的时候,就会变得分外讨喜。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送上门来的买卖,没有道理不收。 更何况,他这个买家,可比他要的东西贵了百倍。 颜辞扣住他修长的脖子,一手托在他的尾椎下方,轻而易举的撬开奚挽玉的唇齿。 连绵的呼吸彼此纠缠,炙热的那一方暖了驱不散的寒意,一旁火焰的噼啪作响,很好的掩盖住了躁动的水声。 颜辞的手一点都不安分。 她腿往上曲起,奚挽玉顺着斜坡与她贴住。 冰凉的手穿过衣衫,蹭到了大腿根部。 奚挽玉浑身一震,乌黑的瞳孔陡然紧缩。 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之感腾然灼烧,热得他不可控制的红了眼眶。 “不管挽玉想要什么,本宫都给你讨来,可好?” 颜辞唇对着他的耳朵,似是蛊惑,似是坦诚。 她喜欢这个玩具,而在她彻底死亡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这些事无疑会惹人不快,有个玩具在身边陪着,就能舒坦许多。 奚挽玉被她亲到一阵眩晕,极力忽视掉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不堪,他柔柔张口:“殿下,奴想向您讨要一朵花,可以吗?” “什么花?” 颜辞有些意外,不过也猜到能让奚挽玉从她这里寻找的,定然不是普通的东西。 男人潋滟的唇瓣微肿,嗓音里还带着未散去的情欲:“情根种。” “殿下,您可曾听过?” 院子里头一阵安静。 连同着在外面等候的小网子,也是神情一阵古怪。 他想要这个? 亲娘诶,蜀佑国的人果然都心肠狠毒。 钱来被他忽然沉下去的脸整的一懵:“怎么了吗,这花要不得?” 难不成药人培养起来很贵? 也不对啊,颜辞那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架势,不像是为了朵花能吝啬起来的人。 “你不懂。”小网子捏着兰花指给了他一记爆栗,再问什么,都不讲话了。 颜辞的沉默过于突兀,奚挽玉撒娇似的埋首在她怀中拱了拱:“殿下,可好?” 他的样子像是一只讨好主人的宠物,颜辞抱着人撸了两把:“本宫手上倒是有这么一种东西……挽玉为何想要这个?” 她有? 奚挽玉发出一声愉悦的笑来,既是知道,岂不是省去了他很多时间。 “殿下也知,奴的体内被父皇种了蛊毒。” “想要解蛊,就必须获取这味药材。” 颜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花本宫府上就有,不过,本宫目前可能不能拿出来给挽玉,需得等上些时候。” 等? 奚挽玉皱眉,虽然知道情根种未到花期,可这话由颜辞口中说出来,就莫名变了一层意思。 像是想拖住他,又像是不想给。 可如今已经知道情根种的去处,就算是她不给,他也能悄悄的把东宫给翻个遍。 虽是打定主意,表面上还是得装装样子。 “殿下,这花可有不同之处,能让殿下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 “没什么不一样,只是一朵花而已。” 颜辞松开他,捡起地上的衣服给人穿好:“再等一年吧,本宫种了这花数十年,如今还差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摘取。” 果然,是花期的问题。 奚挽玉顺从的任由她替她系好带子,凑到她唇边亲了一下,一触即离:“倘若殿下能够宠幸奴一年时间,奴便甘愿等待。” 那么久的岁月他都熬过来了,一年而已,转眼即逝。 第36章 李家不能被抄 今日颜辞没有留奚挽玉给她暖床。 她站在与人等高的镜子前,心口狰狞的裂缝中,赫然探出来一根红色的细线。 包括先前手上的伤,一并出现了相同的东西。 她眯眼掐住那根脆弱的幼芽,宛若扼住了自己的寿命。 已经开始了。 奚挽玉要是不和她提情根种,她倒是还没注意到,这次的伤口比以往都要愈合的困难。 本以为是身体衰弱,没想到是给了这东西生长出来的诱因。 情根种…… 啧,真是个肮脏的名字。 攀岩在人的血肉上,根茎生长在交错的血管中,一点点耗尽活人生命。 最后吸收掉浓郁的药力,肆意生长。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百里闻给她预测的是二十五岁大限将至,可颜辞自己清楚,根须的出现代表着她将提前死亡。 药人的寿命最多只有二十五年,情根种蛰伏期很长,但只要冲破了壳子,发芽后最多只需两年,就可完全生长。 看来她得加快速度了,不然,到时候死的时候没人陪她上奈何桥,那该有多寂寞。 “殿下。” 小网子猜到她心情不好,一直在外面等着。 但是吧,他懂事,不代表别人跟他一样懂事。 不满的看了看前面站着的素衣女子,小网子敲了敲门:“皇后娘娘来了,您可要见她?” 从私心角度出发,小网子是不希望颜辞见红书媛的。 谁不知道红书媛是个恶毒的女人? 他每次瞧着就心生厌恶。 安静了一会儿,隔着门传来一道笑声:“母后来了?快请进。” 颜辞发了话,挡在红书媛跟前的侍卫们统一收了反光的长刀。 他们只会认颜辞,哪怕今天来的人是燕未皇,主子没开口,他们也不会放行。 精贵的门被皇后怒气冲冲的推开,颜辞刚整理好衣服,就见素衣女人扭曲着一张脸进来。 “母后,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颜辞好心给她拉了个椅子,表面话还没说出口,保养得当的手已经重重打来。 她没躲,是以脸颊上多了个清晰的巴掌印。 “颜辞,我最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红书媛打完一掌并不解气,阴毒的瞪着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句话。 她竟然敢动李家! 她要是不想活,她可以收回她的命!! “母后不是一直纵容儿臣吗,儿臣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颜辞拉出椅子等了半天,见她不坐,转头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 母后身体好,站会儿不要紧。 她就不行了,多站一会儿能闪到腰。 红书媛被她这没有礼数的动作气昏了头,她欺身扑上去,双手死死的掐住颜辞的脖子:“你为什么要动李家?本宫把你扶到这个位置上,不是让你削弱本宫实力的!” 她满身檀香,看起来就像是离开了寺庙的带发修行之人。 可红书媛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恶毒,字字句句带着对她这个女儿的恨意。 “颜辞,好好当你的太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插足朝堂?!” “你去跟陛下说,说那些杀手是你请过来自导自演,跟李家无关!” “李家不能被抄,听到没有?!!” 红书媛是个不会武的女人。 她为了掐住颜辞,用掉了所有力气。 端庄的脸上狰狞可怖,眼珠子凸起的好像随时都能掉下来。 “倘若儿臣不呢?” 颜辞靠在椅子上,仍旧是那么云淡风轻,甚至还有闲心激发她的怒火。 “你若是不听本宫的话,本宫就去告诉陛下,堂堂燕未太子是个女人!” “颜辞,不要以为你是颜暮卿唯一的孩子,他就能对你网开一面。” “欺君罔上,你该死!” 颜辞一阵静默。 红书媛的一番无脑发言,让她感觉母亲似乎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母后,您是不是忘了,最先欺君罔上的是您,儿臣只是被迫行事,就算是父皇真的查下来,母后又怎么觉得,您不会跟儿臣一同掉了脑袋呢?” 素衣女子被强行卸掉了胳膊,两只手无力的耷拉下来,疼的她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喊叫。 颜辞温柔的把她抱到了椅子上,自己站了起来。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红书媛没想到颜辞会这样对她,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孽种一直都是逆来顺受,心甘情愿被她牵着鼻子走! 纵使后面成了太子行事乖戾,可也从未对她放肆过。 想到这儿,红书媛一阵委屈:“颜辞,我是你的母后,你怎能如此对我?!” 颜辞低眉顺眼的跪下:“是,儿臣知道您是儿臣的母后……可是,母后有没有想过,您已经老了?” 她摸摸红书媛的脸,掌下一片温润。 是她鲜少能够感受到的温暖,来自母亲的温暖。 颜辞不由自主的更加贴近,红书媛的脸被挤压到变形。 她疯了一般的甩着脖子挣脱开来,一脚踹了过去:“放肆!” 带着恨意的腿同样被拽到脱臼,红书媛痛到唇色发白,额头上布满冷汗。 颜辞眷恋的望着她,伪装了许多年的沙哑声音,短暂的恢复了清脆:“阿娘……” 红书媛心头一颤,她已经记不清这个孩子有多久没有这样唤过她了,到底是亲生骨肉,她不免生出一点牵挂。 然而这牵挂只才刚冒出了个头,就被嘴里塞进来的苦涩药丸给压了下去。 红书媛想吐,但她被摁着喉管,被迫吞咽。 “母后,您已经老了,脑子不清晰,心也跟着犯起糊涂。” “儿臣怎么可能会是女子呢?” “儿臣是您亲手创造出来的‘儿子’啊……” 颜辞面对着她,抱住她的腰,像是寻常母女之间的温情。 只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令人胆寒。 颜辞没有束发,散乱的头发随意披下,皮肤显现出病态的苍白,可唇偏生红得像血。 她眼中黑的深沉,不透出一星半点的光,晕出失智的癫狂。 红书媛终于发现,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年任她打骂的孩子。 她站起来比自己还高,手段也比自己更狠。 “你……阿辞,你给母后吃了什么?” 红书媛不敢再动她,四肢只剩一条腿是好的,腹中传来游走的刺痛,带起惊颤恐惧。 第37章 即刻行刑 “儿臣无能,不是什么要人命的东西,只不过是能让母后好好的睡上一觉罢了。” 颜辞温柔浅笑:“本来这颗药,应该再晚个几年……可惜儿臣时日无多,母后,您也莫怪儿臣……” “非要怪的话,您就怪您自个儿,是您亲手将儿臣推到了这风尖浪口,成了逢人就咬的疯狗……” 剩下的话,红书媛已经听不清了。 她模糊的意识彻底泯灭,只朦胧间听得颜辞再度嘶哑的嗓音,渐渐远行,再分辨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红书媛倒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颜辞帮她脱臼的关节复位,静静的盯着她看了好久。 记忆中的妖艳女子,早就不再年轻。 纵使保养的再好,岁月也还是从她的脸上留下了星点细纹。 “来人。” 忽的,她移开了僵硬的视线,又是一副慵懒无拘的死样儿。 “来了来了,殿下,奴才就在这儿,您有何吩咐?” 小网子总是狗腿的很,尤其是这种主子明显不高兴的时候,他就更加能够彰显出不要脸的功能。 想要不把小命丢,就得把脸揣裤兜。 热情,陈恳,咱主打一个真挚服务。 “皇后娘娘累了,找几个人把她送回冷宫。” “是,殿下。” 小网子正视前方,只留了点余光去观察不知死活的红书媛。 等到侍卫们把人给抬走,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殿下,您的计划要提前了吗?” 从他跟着殿下开始,就知道她是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计划的。 抽干燕未皇族实权,屠尽颜氏红氏两族。 这个计划非常残忍血腥,且狂妄自大。 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杀的完。 可…… 他飞快的抬头看了眼主子,又重新低下去。 如果是颜辞的话,他愿意去相信。 白净的面皮被人用力掐住,小网子瞬间两眼泪汪汪,龇牙咧嘴的跳脚:“疼疼疼……” 夭寿了,殿下又干什么嗷! 犯病了就去杀点人玩玩儿,别一个劲儿的折磨他呀╥﹏╥ 颜辞一只手揪着不得劲儿,干脆两只手一起上阵。 左右开弓用力一拉,小网子那白净俊俏的脸皮子,就这样成了一张窝瓜状的大饼。 “疼?疼就把嘴巴闭上,不该问的别问,不然本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等捏够了,颜辞嫌弃的将手上的粉子擦到小网子的衣服上。 靛蓝色的花纹布料顿时多了几道长长的白色线条,小网子眼里含着热泪,捧着拂尘乖乖巧巧:“是嘞,奴才遵旨~”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照办。 想他一个虚伪的假太监,只有跟在颜辞身边才是好吃好喝的。 虽然主子变态,但是很少变态到他身上。 小网子揉着失去知觉的脸,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 嘿~殿下可真是个好人内! 燕未皇盼着李家死已经盼了二十多年。 等着六国使臣一走,不等到隔天,当日下午他就急匆匆的把人给搬了出来,押到刑场上准备砍头。 “皇上,不可啊!” “现下时间虽已秋后,可也过了午时最佳行刑时间,倘若贸然处死,恐怕怨魂难以安宁,邪气横生,到时候容易产生大乱!” 自从燕未皇颁发了这个旨意后,迟迟没有等到底下人的执行,反而把自己等得被众臣围困御书房的下场。 就连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钦天监,此时都匆匆赶了过来。 一进门,他就五体投地的趴在了地上,重重给燕未皇磕了几个响头。 等再抬起来时,脑门上已经多了个紫红色的印子,一看就是下了狠劲儿。 “陛下,今日行刑万万不可,请陛下收回成命!” 燕未的大臣多以老人为主,老年人本就啰嗦,再加上这一下逮到了燕未皇的小辫子,乌央乌央的说个不停,直吵的他头疼不已。 燕未皇高坐在书案后面,被岁月打磨到严峻的脸上阴沉压抑。 他当然知道不行,但是他等不了了。 李家瓦解之后,就只剩下了红家。 红老头喜爱外孙,届时他只要利用颜辞当做弱点,不怕他不乖乖交出兵符。 难就难在李家。 他忍了二十多年,从颜辞没出生的时候就在规划。 辞儿懂事,这些年里一直在暗中帮忙,以至于这次的刺杀,他都怀疑是她自己策划的。 谋害太子非同小可,他唯有揪住这一点不放,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更何况,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么。 李家背后的势力杂乱,多等一刻都是变故,他等不得。 “全都给朕闭嘴!” 燕未皇越想,脸色就越难看。 到最后,众臣还在喋喋不休,他直接掀了桌子,暴怒而起。 跪在最前面的钦天监被砸了个正着,头顶的乌纱帽也被带着掉了下去。 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们被吓到,齐刷刷的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燕未皇现在一碰就炸,听不得这些话。 “息怒息怒,你们除了会叫朕息怒之外,还会不会说点让朕舒心的话!” 和公公在旁边吓到傻了。 燕未皇把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全给砸了,边砸还边叫唤。 “朕就这么一个儿子,朕要为他出口恶气怎么了?!” “你们家里没儿子吗!要不要朕派人去把你们儿子给行刺一顿,回头再告诉你们消气!!!” 和公公吞了吞口水。 完蛋,皇上这把算是给气傻了。 他从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伺候着了,还是第一回见他气成这样。 和公公的眼角非常容易潮湿。 他又偷摸儿的擦了两把,暗自感叹。 唉,皇上可真是个好父亲啊。 可惜他不行,要不然,他也想体会一把养孩子的滋味儿。 群臣们不吭声了。 笑死,皇上正在气头上,谁敢讲话。 这一开口,指不定他们家的小孩就被御林军给抓了,体会一番太子当初受过的苦难。 不得不说,在事情没有发生到自己身上时,人都是无法共情的。 燕未皇这一招用的巧妙,成功堵住了老头子们的嘴巴。 “去,传朕旨意,即刻行刑!” 末了 他还怕群臣们再叨叨,特地补上一句:“谁敢再拦朕,朕就将谁一起斩了!” 第38章 颜辞是女人 御书房内安静如鸡。 燕未皇都这样说了,谁还敢再劝? 只能回家拜拜菩萨,顺便给可怜的李家上一把高香。 …… 潮湿腐臭的天牢里,拥挤着关了一帮子的李氏家族。 李泽最为特殊,他和一群蛇鼠堆在一块,肥胖的身子上早就多了不少血窟窿。 他恨啊,父亲无故被杀,他想要复仇却又无能为力,最后还连累了整个李家。 九族找全谈何容易,那些该死的官兵把矛头对准了外面。 凡是和他李家打过交道的,全部不分青红皂白的被抓了进来。 李泽蜷缩在地上,越想他就越恨,恨不得亲手将颜辞活剐三千刀,最后生烹食之了才好。 可惜的是,他不能。 怨念滔天之间,寂静的牢房走廊中,传来细密轻巧的脚步声。 旁边关着的犯人不知何时昏厥了过去,此时竟只有他一人清醒。 李泽瞪大了一双完美遗传他老子的绿豆小眼,慌张的往后缩去。 “呵,倒是个聪明的,知道在牢里不能随便吃饭。” 来人扫了一眼地上被打翻的残羹冷炙,兴趣盎然的笑了一声。 他裹着一身斗篷,看不出来容貌。 可李泽仅凭着他腰间挂着的玉扣,恐惧顿时全然消失,哭喊着扑向牢门:“王爷!您来救我了吗王爷?” 他想伸手抓住对方的衣摆,那人轻轻后退一步,躲开了他肮脏的手。 “不是说过了吗,颜辞你不能动,本王留着她自有用处,你怎么不听话呢?” 他懊恼的责备一阵,可声音里却透着宠溺的意味。 李泽抹了一把涕泪横流的脸,哭囔道:“王爷,您时常不在京中,您根本不知道,那个贱人杀了我的父亲!” “平日里纵使他对我百般侮辱,可李泽一直谨记您的教诲,对她处处忍让……” “可这回不同,她杀了我爹,我不能再继续忍下去了……” 他哭了半天,见对方没有理他的意思,肥胖臃肿的身体使劲往前凑了凑,奋力向前伸手。 “王爷,您一定要救我啊王爷,我不想死!” 他本就丑,龇牙咧嘴的哭着更是滑稽,实在是让人起不了怜悯之心。 被唤做王爷的人沉吟半晌,拿出一副薄如蝉翼的手套戴上,缓缓摸了摸他的头:“想要本王救你?” 这句话,激发了李泽的求生欲。 他大力点着头,身上的横肉跟着抖动:“王爷,小人还有用,您只要保住小人,我可以给您带来很多利益!” 李泽看似蠢笨,可实则该有的心眼子一点都不少。 他清楚的很,只有自己对王爷有用,对方才会冒着违抗圣令的风险去救自己。 “利益?” 那人挠着他的下巴,幽幽道:“那你来告诉本王,你有什么利益?” 李泽咬了咬牙,像是不太确定:“王爷,小人现在确实是能告诉您一件事情,并且小人保证,这个事情能给您带来无法预料的收益。” “不过,您必须向小人保证,一定要救我,不然小人哪怕是变成了鬼,也要缠着您。” 所谓富贵险中求,李泽已经是要死了,刀就挂在脖子上,他说话时也开始不计较后果。 “当然,你说出来,本王自会救你。” 男人应允点头,欣然同意。 有了他的保证,李泽尽力凑向栏杆之间的缝隙,压抑着嗓音道:“王爷,小人知道,颜辞其实是个女人。” 牢房里安静了很久。 李泽紧张的屏住呼吸,以为男人不信,急迫的补充:“王爷,这是真的,有一次小人无意路过冷宫时,听见皇后亲口述说!” 男人又是一阵沉默。 好半天之后,他才回问:“当真?” “当真!” 李泽举手发誓。 “好,本王信你。” 李泽面上一喜,正准备问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的时候,挠在他下巴上的手忽然落到颈间。 “呃!” 臃肿的胖子只来得及发出短暂的一声呜咽 ,旋即倒地没了声息。 李泽有点心眼子,但跟皇室的人比起来,有一大半都不实用。 碍事的人死了,男人摘下手套,随手丢到了旁边的火盆子里。 “她竟是个女的?” “他可有发现?” 两声呢喃,一声比一声轻。 牢房里再度传来轻巧的步伐,等他离开后没多久,犯人重新醒来。 然而后面进来的官差,在找到李泽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没气儿了。 …… 收到李家满门抄斩消息的时候,颜辞正在后院里和美人们玩蒙眼抓瞎瞎的游戏。 小网子接过长垣递来的纸条,恭敬的双手呈过去:“殿下,皇上提前了李家判决,现在已经全部死了。” 颜辞随手抓住一个狡猾的小美人,听到这消息毫无波澜:“死了就死了呗,跟本宫说什么,晦气。” 小网子早就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先是点头称是,然后又回上一嘴:“可是殿下,李泽不是死于砍头,而是老早被人扭断了脖子丢在牢里。 肥虫儿死得蹊跷,不得不让人心生怀疑。 一个板上钉钉要掉脑袋的玩意儿,是谁会去大费周章的跑到牢里一趟,亲自去杀了他。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些充当跳梁小丑的虫子而已。” 要是这么讲,也不是不行。 小网子彻彻底底的安静了下来,专心当个陪玩。 颜辞拉下面罩,怀中的美人身条纤细,面若桃花。 只是瞧着他的唇,不粉不翘不甜甜,一看就不好亲。 “奚挽玉呢?” 她无情的丢开自己抓了小半天的美人,找了一圈儿,没找到那个嘴巴子好亲的,眉头一皱。 小网子有些一言难尽:“殿下,您今儿早上刚给人家药了一整包软筋散,现在人家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您给忘了?” 今天早上颜辞给他拿药的时候,小网子整个太监都傻了。 一整包诶! 什么概念。 殿下曾经驯服过一头山间猛虎,调教的时候就给它关在笼子里。 一天一包药粉,磨的那虎王最后以为自己废了,解了药性也不敢跑。 奚挽玉是个人,她给他当老虎一样药,不怕给他整瘫掉? 第39章 本宫喜欢挽玉的唇 经过他这一提醒,颜辞自个儿给想了起来。 不过她一贯不要脸,理所当然的点头:“本宫日理万机,忘掉点小事很正常。” 是是是。 您日理万机。 您一日美人三百,性别有女有男。 花活儿整起来比那耍马戏的猴儿都多,可不忙呗? 小网子闭着眼皮子往上翻白眼:“殿下可要去派奴才给他解了药性?” 然后给他拎过来捆住,被动扮演那个被抓的。 “不用,本宫想到了一个更好玩的。” 颜辞灵光一闪,兴冲冲的面向前院,拔腿就走。 虚弱的美人被关在昏暗的小黑屋里。 面对危险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 她想想都觉得好刺激的! 诚如小网子所说,奚挽玉确实是躺在床上起不来。 颜辞给他下的药里不知掺了什么,就连金无风留下来的百毒解都不起作用。 钱来守在他床头急得直跳脚:“怎么办啊主上,您这日日被那狗太子软禁,咱想干点什么活都干不了。” 他就说凭他家主上的姿色,必定会被颜辞这个死变态给盯上。 不仅抢了主上的清白,现在连人身自由都要剥夺。 钱来心疼的看着奚挽玉一张憔悴虚弱的脸,心疼的恨不得自己去代替他受苦。 “主上,不然咱们跑吧?” “属下去看过了,颜辞这会儿正在后院里莺莺燕燕,根本顾不上咱。” “这样,您趴上来,属下背着您离开!” 钱来背过身蹲下,满心满眼都是如何逃出东宫。 然而他等了半天,背上一点重量都没有。 钱来疑惑回头,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他家主上十分虚弱道:“你有空去看颜辞莺莺燕燕,为何没有空去搜寻一下暗室?” 东宫明面上根本找不到药人,所以他们怀疑会被藏在暗室里。 钱来挺拔的背脊一瞬坍塌:“主上……属下说属下忘了,您信吗?” 其实他很想哭。 不是他不想去,主要是颜辞的游戏花招太多。 他一看就给看入了迷,压根儿没想到要去找药人这种东西。 好在奚挽玉早就习惯了他的不中用,到此也没说什么狠话,只是疲惫道:“也罢,等药性解除,我自己去一趟。” “挽玉要去哪儿?” 浓郁的熏香被风刮着充满卧房,颜辞裹挟着凉意进来,领口还沾了不知是公子还是姑娘的口脂。 钱来一个大跳起立,不发达的小脑高速运转。 几息之后,完美的替自家主子想到了一个好的理由:“太子殿下,属下刚向主上汇报了您背着他宠幸其他美人的事情,主上比较生气,想等药效解除后去找您问个清楚。” 他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就是在场的几个人根本不信。 一个来搞刺杀的,会平白无故的去吃醋么? 必不可能。 “本宫倒是不知,原来挽玉如此在乎本宫。” 在乎个屁。 都是他编的。 钱来嘀嘀咕咕,还想再说点什么,小网子已经薅住他的脑壳,拖拽到了外面。 “你干啥?” 钱来惊恐。 主上都手无缚鸡之力了,他必须要去救他! 腿刚抬了一分,小网子强势拿下。 “在这儿待着,别打扰殿下玩蒙眼游戏。” 钱来:“?” 雕花的瓷枕上,栩栩如生的绘上了一对戏水鸳鸯。 奚挽玉躺在上头,如绸缎般的发丝浅盖其中,稀稀疏疏的露出星点光景。 他不喜颜辞用在他身上的手段,自然见到人来也就没有给什么好脸色。 手边软被一沉,颜辞踢了鞋子坐在上面。 奚挽玉牵强的翻了个身,用薄被把自己盖好,只留了个高冷的背影给她。 “挽玉不是思念本宫的紧么,怎么现在本宫来了,反而是不想见到本宫的样子?” 颜辞从后面环住他,连同被子一起,抱了个严实。 “你不是在后院玩闹,跑到我这来做什么?” 房中是呈了冰的,秋日本就让人生燥。 他因为身体虚软的原因四肢冰凉,再加上颜辞这个大冰块往上一靠,顿时爬起了满背的颤栗。 颜辞衣服上的熏香一直很浓,奚挽玉的鼻子很灵,敏锐的闻到了上面夹杂的其他香气。 “他们都没有挽玉好玩,本宫瞧着无趣,还是你的唇咬起来有意思些。” 奚挽玉生理性的感到嘴唇发痛,不用想也知道,她这是又想像啃骨头一样啃他。 “殿下说笑了,后院里的三百美人个个绝色,只要殿下招招手,他们就会排着队等您去咬,不用来找我。” 他烦的很。 颜辞八爪鱼一样缠着他:“可是本宫不喜欢跟他们亲亲,本宫只想和挽玉亲亲。” 虽然她也没亲过别人。 但是她就觉得小疯子的嘴好亲。 咬起来很甜。 颜辞黏起人来很有一套,奚挽玉只感觉自己背后贴了张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 “只想和奴亲亲?” “怎么,是因为殿下得不到奴,所以才念念不忘?” 奚挽玉见多了像她这种,对得不到的锲而不舍,得到了之后索然无味的家伙。 结果颜辞在听到他的质问后,认真的歪头想了想:“不,本宫觉得,本宫喜欢挽玉。” 他确实有趣。 毕竟之前,她还从来没有对一个玩具这样上心过。 喜欢? 奚挽玉讥笑。 “殿下喜欢奴?” “嗯嗯。” 颜辞拱在他颈间点头。 “殿下喜欢奴什么?” 她这样的人,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本宫喜欢挽玉的唇,亲起来很甜。” 颜辞不假思索。 奚挽玉哽住,所以这就是她把他当骨头一样啃的原因? “还有,挽玉的皮肤滑滑的,摸起来很舒服。” 颜辞抱着奚挽玉,腾出一只手来掰指头。 “挽玉抱着软软的,热热的。” “挽玉长的还漂亮,比本宫前年做的那只人皮灯笼还要好看。” 奚挽玉:“……” 所以,你夸人家好看的方法就是把皮扒下来,做成灯笼? 他想的乱七八糟,不像颜辞,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想法。 她抱住被子翻了个个儿,又一次压在奚挽玉的上面。 两只眼睛特别闪亮,直勾勾的盯上下面那颗饱满的唇珠。 “所以,挽玉可以让本宫亲亲了吗?” 第40章 月夕 “不可以。” 奚挽玉拒绝。 但是他的拒绝不管用。 颜辞低头贴了上去。 娇嫩的软肉碰上,颜辞餍足的叹息一声。 奚挽玉是想去推她,关键问题是,他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砸出去的拳头像是收起爪子的猫儿在挠,起不到什么作用。 颜辞给他亲得淡粉色的唇起了红润,奚挽玉睁着起了雾气的眼睛死命的瞪她。 又亲又亲! 一天不亲就活不下去了是吧! 等他拿到药引子的。 不把她的嘴给割下来,他就换个姓! “殿下亲够了吗,亲够了就从奴的身上下去,您很重。” 奚挽玉像个无情的被亲机器,等她结束一波,立马开始赶人。 其实颜辞不重,相反,她轻的离谱。 可她香气浓郁,夹杂着三种以上的脂粉味,熏得他头疼。 “本宫不要,本宫困了,睡觉。” 来都来了,哪儿有走的道理。 窗外的天实在是亮的晃眼。 奚挽玉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殿下,您是猪吗?” 天天吃了喝喝了睡,睡醒找美人玩会儿再吃再睡。 九五之尊过得都没她潇洒。 “你看本宫如此风花雪月的,哪里像猪?” 颜辞放开他,翻身到了床侧,撑着脑袋伸直了长长的身条。 奚挽玉瞧着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发情孔雀”的死样子,用尽全身力气挪到了床边缘。 他得离她远点,不然等会儿遭罪的还是自己。 做是这么做,嘴巴上一点情面都不留:“殿下倘若抓只小猪回来打扮打扮,想必那只猪也是能同殿下这般风花雪月的。” 颜辞见他要逃,胳膊一伸就给人扯了回来:“挽玉很讨厌本宫?” 像她这种凡事都为他人考虑的绝世老好人,居然还有人会讨厌? 说实话,咱们太子殿下是不相信的。 奚挽玉命运被拿捏在他人手中,口是心非道:“不讨厌。” 讨厌的想死。 颜辞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她反正是又把人给捧着脸啃了一顿。 到了最后,奚挽玉甚至热到感觉贴着她这个冰块刚好,能够很好的压制住不受思想控制起来的燥热。 “过两日就是月夕,届时长安街上会很热闹,挽玉陪本宫去看看?” 颜辞俯首在他身侧,蜻蜓点水样的啄过他又双叒肿起来的双唇。 “……长安街何时不曾热闹过。” 奚挽玉只当这是借口。 更别提,颜辞要是不在东宫,他就是爬,也能去把暗室的门儿给摸着。 “可是……本宫想要挽玉陪本宫一起去。” 颜辞瘪了瘪嘴,眼巴巴的盯着他瞧。 妖艳的人儿脑袋搁在他的肩上,浑身上下都是一种委屈且祈求的气息。 奚挽玉没由来的心软了一下,但他巍然不动。 “阿玉……” 颜辞更加乖觉,毛茸茸的头顶上竖起一根呆毛。 她抱住他的手臂,轻轻晃了两下:“好不好?” 奚挽玉受不了。 奚挽玉无奈妥协:“殿下到时候叫奴便是。”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突然一下子变成爱撒娇的邻家小孩,这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强。 颜辞把脸埋起来装死,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眼中划过一丝戏谑与狡黠。 从上次坠崖开始她就发现了,挽玉似乎是有点心软在身上的。 硬的来不了,那就来软的。 实在不行,她把人敲晕了打包带走,效果也是一样的。 反正上了她的贼船,哪儿还有下去的道理。 慢慢磨着,不着急。 “如此,本宫便谢谢挽玉,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来陪着本宫。” 奚挽玉板起一张脸来用手捂住嘴。 真要谢他就把药引子拿出来。 动不动就啃两口,叫什么事儿。 他挡着唇不让她碰。 可颜辞是什么人,她脑回路本就不正常,往往能另辟蹊径,干出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事。 就比如现在,她亲不到嘴,就直接动手扒了奚挽玉的衣服。 朱缨大面积铺色的衣衫下,男子瓷白的胸膛与空气触碰。 奚挽玉不自在的拢拢衣衫,颜辞却早已先他一步,叼起那颗鲜艳欲滴的红缨。 “嘶——” 微微的疼痛之下,奚挽玉身形狠狠一颤。 绯红更是从脸上一直蔓延到脖子根,连带着身上都有些粉嫩。 下腹处不受控制的燃起一团火来,烧得他浑身发软。 说不上来是羞的还是恼的,他试图把人给推开,奈何实在是没有力气,只能瑟缩着攀附在颜辞的肩头,耳边一阵轰响。 “殿下,你是个女子!” 行事作风这样荒唐,她女扮男装扮的久了,真当自己是个辣手摧花的花花公子? “女子怎么了,花有清香月有阴,尤云殢雨,正缱绻朝朝暮暮。” “倘若挽玉心生不满,也对本宫同等报复回来就好,本宫绝不反抗。” 颜辞不知悔改,说着还要把自己的衣服往下脱,吓的奚挽玉赶紧护住她的领口:“你干什么?” “让挽玉报复回来啊。” 颜辞回的理所当然,漂亮的眸子里带着不解。 仿佛是在无声询问:你不是睚眦必报吗?你倒是报回来塞。 “不必!” 奚挽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两个字,怕她再乱做些什么,躲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佯装躺尸。 这个东宫他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得赶紧找到药引子离开。 不然早晚有一天,他会被她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一根。 “为何,之前挽玉替本宫上药时不都看过了,现在怎的看不得?” 颜辞感觉奚挽玉这种生物真的是非常奇怪,主动扒她衣服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她主动一回吧,他又扭扭捏捏。 之前那是把她当尸体看,跟现在能一样吗?! 奚挽玉解释不清楚,他推掉被子把她裹了个严实:眼不见为净。 …… 月夕那天很热闹。 因着这天是阖家团圆的日子,长安街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带着孩子出游的家庭。 一轮圆月高悬天边,连同下面的灯笼一起,将整个长安照得宛如白昼。 断桥湖边 停了一辆奢华的车马。 在奚挽玉的再三要求下,颜辞总算是换了个不太引人注目的马车。 虽然这个看起来,还是充满金钱的铜臭味儿。 飘逸的窗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指掀起,奚挽玉无力的靠在座椅上,头晕目眩:“不是说要出来玩么,殿下锁着奴作甚?” 第41章 量身打造的枷锁 纯金制成的手铐脚铐紧紧贴合男人的皮肤。 许是工匠有意讨好,上头还镶嵌了骚气的红蓝金刚钻,被月光印得闪烁光芒。 更别提,车内的香炉中熏的是软筋散制成的香料。 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坐着都是个问题,只能勉强靠在座椅背上。 奚挽玉有点无语。 本来还想着去调教颜辞,现在倒好,自己反而是成了那个被折断羽翼的那个。 颜辞借着灯下看他,铐子不仅没能把他变成囚犯,反而还带起了另类的涩调。 她随手把钥匙从另一个窗口塞给小网子,扯了下那细细的链条:“街上人多眼杂,本宫怕挽玉被坏人拐走。” 奚挽玉沉默的望着她。 坏人? 这不就有个现成的。 颜辞自主忽略掉他的视线,摸上奚挽玉的手腕,和他十指紧扣:“走吧,这儿是长安街头,我们就从这里开始逛。” 奚挽玉极不习惯。 向来是他囚禁别人,第一次自己成了这种任人摆布的物品。 车辕与地面的距离稍远。 奚挽玉下来的时候双腿一软,险些栽了下去。 颜辞单手将他扶稳,贴心的把他乱的头发捋到背后:“小心。” 两人的样貌皆属于那种上等的。 一位媚而不妖,一位妖而不媚。 街上的行人不时驻足侧目,燕未民风开放,民间有不少互生情愫的男子定做一家。 是以他们见了这场面也不惊讶,只是赞叹两位的姿色,令人挪不开眼。 也有未许配人家的小姐起了心思,暗自祈祷两位只是兄弟,想要借机去丢一丢帕子。 守在马车旁素衣打扮的侍卫统一拔刀,冰冷的反光强压下女儿家的悸动。 行……吧。 不去了。 去了要大抵会闹出人命。 东宫的侍卫凶神恶煞,聚集的群众悻悻离场。 奚挽玉试图挣脱开她的钳制,奈何自己现在人轻言微,最后只得放弃。 颜辞喜爱红色,凡是她穿的衣袍,统一是不同程度的红。 宫中顶尖的绣娘排着队挑针纹起,数十个日夜叠加,才能织成一件顺滑服帖的广袖长袍。 她今天选了一件正红的束身衣,奚挽玉同是如此。 使人远远看去,倒像是新成婚的小两口。 就是这性别不太对味。 颜辞一手牵着奚挽玉,一边像是个孩子一样,什么都要看看,什么都要瞧瞧。 小网子察言观色,凡是她多看了一眼的物件,全部掏腰包买下。 现在好了,侍卫们拔出不来刀,两只手全部提着包裹,连兵器上都挂了几个小包。 “殿下,只是一个灯笼而已,不至于你看上它两刻钟时间。” 行到一处摊子前,颜辞停下不走了。 老板糊的灯笼很是巧妙,圆圆的,甚是可爱。 奚挽玉等的不耐,忍不住开口催促。 颜辞拎着个小巧的灯笼回头:“急什么,本宫先前从未过过月夕,第一回难免热络,你且先自己玩会儿。” 奚挽玉只当她是在哄自己:“你身为……月夕是团圆的日子,府上宴会定然不少,怎么可能没过过?” 颜辞不满的撇嘴:“本宫确实不曾过月夕。” 燕未皇对红书媛无情,前面的十年她日日夜夜泡在药浴中。 从昏迷中醒来就要被带到地下黑市里搏命, 后来是成了太子,可她又陷入了战场上。 好不容易过了两年安稳日子,宫宴上除了乐曲舞艺,就是一群老头们不断恭维的马屁,无趣的紧。 所以月夕宫宴她是能不去就不去,燕未皇也不会强求。 旁边的老板做好了一个灯笼挂起,见颜辞一直站在摊子面前不走,遂堆起商人惯用的微笑:“两位公子,可要买一提灯笼?” “小人这灯笼和其他地方都不同,内里火焰经过特质处理,可燃烧一年不灭。” “真的?” 颜辞本就对灯笼喜欢,闻言更是添了些许兴趣。 她摸着纸糊的框架,隔着上面感受其中的火焰,不烫,温温的。 她提着把手递到奚挽玉面前:“挽玉喜欢吗?本宫买一个送你。” 像是猜到了会被拒绝,她忙接着补充一句:“这可比我做的那些人皮灯笼好玩的紧,买回去可以挂在家里,等明年灭了再换个新的。” 人皮……灯笼…… 老板谄媚殷勤的笑容一僵,差点没能维持的住。 再看他们后面十几个被包裹埋住的守卫,虽是衣着粗糙,可光看腰间的佩刀,就能清楚身份不凡。 老板咽了两把口水,心知自己今儿是碰到什么贵族,虚伪的表面不由变得十分真诚:“这位公子,小人见您旁边这位兄弟似是不喜……” “今天是月夕,像我这种的摊子还有很多,要不然,您带他去别处瞧瞧?” “不用了,就这个吧。” 老板的变化被奚挽玉看得一清二楚,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虚软的接过那可爱的灯笼。 他敢保证,他要是说一句不喜欢,这个摊子绝对会在颜辞走后被火海吞没。 倒不是有多高尚,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 “小网子,给钱。” 颜辞欢喜的自己也拿了一盏,卑微打工人小太监艰难顶胯,将荷包伸到摊子前:“老板,麻烦你自己取一下,我腾不出手。” 老板:……这给钱方式真是特殊。 仔细把手在衣服上擦擦,小心的在荷包里摸了几回,触感全都是大额银锭子。 他有些犹豫:“各位贵客,小摊的灯笼不值几个铜钱,要不然,小人直接送您,就当是结了回缘?” 不是他大度,主要是收了钱,他也找不开啊! “没事,你直接拿一锭。” 小网子蒙在包裹后面开口:“放心拿吧,前面的摊贩都是这样的。” 殿下出手很是阔绰,反正花的也不是他自个儿的钱,回头有皇上给她报销。 “诶呦,多谢贵客!” 老板拿了锭银子出来,上下牙齿用力一咬,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 “二位公子身价不凡,小人在这里祝贺二位鸾凤和鸣,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他不傻,能看出来这两个人是一对。 瞧瞧,一位闹了脾气,一位宠溺的哄着。 唉,可惜了。 要是一男一女,他还能多说两个类似于多子多孙的祝福语。 “老板巧舌如簧,我听着甚是舒心,赏。” 颜辞袖子一拂,比银锭子还大的金子掉在桌上,砰响。 老板捂住心口,小心脏一阵哐哐乱跳。 发财了! 发家致富了!!! 第42章 常福送月饼 老板说的话,只有颜辞一个人听了开心。 但是吧,她开心就好,其他人有意见也不能说出来。 出来逛了一圈,奚挽玉稍稍有了点力气。 他提着晃晃悠悠的灯笼,并肩在颜辞身边。 街道两旁挤满了各色各样的摊子,颜辞研究小物件的时候,他就落后一点,只碰一碰那些玩意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收手。 以小网子为首的随从,眼睛全被包裹挡的严实,只能用余光判断路况,自然关注不到他。 月夕实在是太热闹了点,人和人之间难免会有摩擦。 颜辞还在纠结要不要再继续买下去,前方迎面走来一行人。 同样大包小包,走路东倒西歪。 可能是走得急,关注不到具体,那小厮竟是直接撞到了奚挽玉。 怀中抱着的东西散落一地,奚挽玉本就是强撑着体力游街,被他这一撞,差点倒在地上。 颜辞赶在他落地之前一把扶住,同时伸手掐住了那小厮的脖子,直给人捏的眼球外凸。 “殿下!” 有人匆匆忙忙赶来,本是有意训斥,在看到颜辞后怔愣一下,犹豫着行礼。 女子一身锦罗襦裙,神色从仓惶愤怒到迟疑,不过一瞬间的事。 颜辞侧目看去,手上力度不减,只是多了点温润的笑意:“常福?” 没想到这么巧,逛个街都能碰到老熟人。 小厮被掐的即将见了阎王,子未央此时顾不上叙旧,只是急急恳求。 “殿下,张柳是我的贴身侍卫,无意间冲撞了您,今日乃是月夕,不宜见血,可否放他一马?” 子未央深知颜辞残暴不仁的性格,知道张远落到他手中怕是凶多吉少。 她着急的很,眸中也带上了怨怼和恳求。 “你的贴身侍卫?” 颜辞在她和张柳之间来回看了一圈,在确认奚挽玉什么事都没有后,陡然松开了手。 “街上人多眼杂,常福可得看好了你的人。”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摸过侍卫的指头,丢给了小网子拿着。 “也就是本宫大度,要是换了旁的人,可不一定会放过他。” 大度? 我的亲殿下,您听着这话您自己信不? 子未央接过喘息不止的张柳,先是就着她的话头谢过,随后训斥一声:“狗奴才,冒犯了太子殿下,你就是掉八次脑袋也不足为过,还不赶紧谢恩?” 张柳还没从死亡的恐惧中醒过神来,他被子未央从后面踹到膝盖窝,大头贴地直接清醒。 “请太子殿下恕罪!小人行事莽撞,求殿下饶了小的一命!” 他刚被掐过一回,嗓子到现在都是哑的,估计伤到了哪里。 “起来吧,本宫今儿心情好,不罚你。” 颜辞真真是大度了一回,就连小网子都刮目相看。 要搁平时,他就是被掐死了,尸体也得拎出去剐上个三千刀。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张柳连连磕头,也是子未央提醒了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惹到了东宫最暴虐的一个主。 早年不是没见过那些惨死的宫人,直到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才懂得,太子为什么会风评不好。 她不是纯吓唬,她是真要命啊。 “狗奴才,退下!” 子未央喝退了张柳,转头看到跟在颜辞身边的奚挽玉,呼吸一紧:“这位是……殿下新收在底下的?” 难怪她会如此喜爱,这样一张脸,确实惊艳。 “是,挽玉是本宫最近喜欢的人。” 颜辞大方承认,不觉不妥。 最近喜欢? 子未央古怪的心绪转至平稳,再次面向奚挽玉时,少了点莫名其妙的酸涩。 也不过是个玩物而已,过了那个新鲜劲儿,自然会被处死。 她从跟随的丫鬟手中拿了一包精致的礼盒,捧着送到了颜辞面前:“殿下,今日是常福管教无方,惹得殿下恼怒。” “这里头装着的是烟火味的月饼,还望殿下莫要嫌弃,收了它。” 烟火味专门制作各种佳节的食品,口味外观都是绝佳,京中户族常常要提前好几个月预定,有时候还不一定能排的上号。 子未央不过也就买了两盒,却是分了一半出来。 “月饼?” 颜辞琢磨一阵:“本宫不爱吃。” 甜得发腻,漱好多遍口都散不去那味儿。 子未央以为她是不理解什么是月饼,忙解释起来:“是常福忘了,殿下久居沙场,恐怕不理解月夕佳节。” “这月饼通常是在月夕才有,与家人一同分食,寓意着思念与团聚,一家人幸福美满,永不分离。” 她最后的话让颜辞动容,永不分离? 子未央手中一轻,精巧的礼盒已被接了过去:“常福有心了,本宫收了便是。” 她看上的不是月饼,她看上的是背后的寓意。 子未央抿唇一笑,对她浅浅低身:“殿下喜欢就好……月夕热闹,殿下可需常福陪着一起逛逛?” 她这话一出,张柳第一个不同意。 谁要跟这个杀神一起逛啊? 摊子没经过几个,他们死一大片。 “不用,人太多了。” 颜辞只想跟奚挽玉两个人逛,要不是看在没有人给她拎东西,连个随从都不想带。 意料之中的拒绝,子未央也不强求。 又说了几句好话,目送他们离开。 “……郡主,太子殿下对您真是不一样呢,您说放人她就放了,想来是……” 等到人走远后,常年伺候的贴身丫鬟走上前来,对着她的耳朵根子道。 “住口。” 她话没说完,就被子未央给打断。 “这种话,本郡主不想听到第二遍。” 丫鬟被训斥了只是一笑,郡主嘴里说的凶,脸上的羞涩可骗不了人。 子未央望着熙攘人流,双颊隐隐发烫。 她和颜辞的接触并不多,甚至在七国盛宴之前,从未见过。 只是听说她脾气暴躁滥杀无辜,可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只是口头上说说。 除了那个要伤自己的刺客外,从未杀过人。 人言可畏,不是吗? 殿下身居高位,多的是要拉她下台的人。 谣言不可信,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颜辞并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个忠实粉丝。 她高兴的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停下,拆开包装精致的礼盒,取出一块月饼掰开:“挽玉,尝尝?” 第43章 药王谷分支 奶黄色的月饼分为两半,她举着其中一块掰得更小,兴冲冲的凑到奚挽玉的唇边。 后者看了半天,往后躲了一下:“殿下就这般信得过那郡主,不怕里面有毒?” 他对外界警惕,入口的东西从不掉以轻心。 颜辞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把月饼往前送了点:“本宫不会毒发,挽玉毒发了也没事,本宫可以救你。” 她懒得再去买一份,现下有个现成的,为何不用? 奚挽玉被她怼的没话说。 事实貌似还真就这样。 颜辞热络的真诚,他不自觉的微张开了嘴,甜而不腻的糕点被送入口中,带着浓郁的奶香,入口即化。 冰凉的指尖抚过他的唇,同样带上了甜气。 “好吃吗?” 颜辞问他。 “尚可。” 奚挽玉颔首,月饼比他想象中的要美味,也没尝出毒素的成分。 “本宫也尝尝。” 指尖还带着一小块没被卷进去的碎渣,颜辞不避讳的舔了两下:“确实不错。” 她味觉极好,这种程度的甜对她来说,还是齁的慌。 不过分量少,只由着那糖分蔓延味蕾,慢慢挥发。 秋夜的风拂过,撩起了她随意挽着的发。 颜辞捧着盒子双眸晶亮,于万千灯火的繁杂中,只印满了那一抹红。 长安街喧闹,她站在角落少了常年交杂的暴虐阴狠,让人不免生出一种她只是个寻常姑娘家的天真错觉来。 许是月饼中没毒,但又下了点其他成分。 奚挽玉愣愣的看着巧笑嫣然的颜辞,心脏猛的漏跳了一拍。 他不自在的别过脸去,牙齿抵着上颚,那里头的甜还有残留。 颜辞只品了一点残渣,就给礼盒重新装好,挂到了小网子的脖子上。 常福是个会来事儿的,等她想想,回头奖励点什么给她好。 嗯,不如赏几个男人过去。 常福今年有十八了吧? 女儿家家的这个年纪不嫁人,也没心仪的对象,真是愁人。 月夕大多晚上人多。 月饼吃完了,颜辞还想拉着奚挽玉再走走。 不料人群中突然暴起尖叫,不知名的小摊贩从铺子底下抽出刀来,直直朝着他们发起袭击。 只不过和上次的刺杀不同,这一波杀手,是冲着奚挽玉来的。 “殿下,当心!” 捧了一路包裹的小网子总算是有了空闲松快松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小物件,和扮成小摊贩的杀手们打成一团。 剩余的侍卫不甘示弱,同样上前纠缠。 颜辞这个当主子的很没公德心。 她躲在后面乐得清闲,还有空去问奚挽玉:“这里有小网子处理,我们趁乱去别的地方转转?” 热血厮杀的小网子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后:殿下,奴才不聋,您能不能小声点? 奚挽玉不知是想说什么,一阵悠扬尖锐的笛声穿破乱杂的尖叫,直直钻入耳膜。 原本以小网子的战斗力,这些人根本不可能绕过。 可笛声响起后,杀手们像是失了理智,变得格外抗揍。 只要是不一击毙命或者掉了脑袋,被砍掉了半边身体都能爬起来砍人。 “是蛊。” 仔细去看,小摊贩的脸上隐约有虫子爬过的起伏。 奚挽玉对这些东西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蛊虫控制,他也许知道对面吹箫的是谁。 “带我上去,避开这些杀手。” 他难得对她有什么诉求,颜辞大大方方的给人抱了个满怀,按照他的指令飞上屋檐,奔着笛声一路追上。 吹笛子的人躲的隐秘,直到完全跃过长安街到了郊外,那笛声才明显变得更清晰了点。 “挽玉知道他是谁?” 颜辞一面踏过树梢,一面询问。 “几个组织的残党而已。” 奚挽玉冷嗤,眼里平静无波,只是垂眸轻笑了一声,掩盖掉像是要刻进骨子里的残忍。 本来想着等他回去之后再处理,没想到竟是追到了燕未。 笛声更近,颜辞在一棵百年老树的后面找到了吹奏的人。 只看了一眼,她就懂了为什么他不出去参加刺杀,而是躲在幕后搞小动作。 别的不说,就他一张凹凸不平满是疤痕的脸,就丑到令人发指。 这要是出去了,不得第一个被砍死,可不得藏起来。 吹笛人不傻,反而警惕的很。 在发现要杀的人没死,反而还找到跟前来的时候,他就停止了吹奏。 吹笛人瞎了一只眼睛。 剩下的那个眼皮子好似被烧过,上下粘连在一起,只剩了一小点孔洞,来给眼珠子窥探世界。 “不愧是前谷主亲自调养的人,居然能这么快跟着笛声找过来。” 他拿着笛子阴恻恻的笑道,喉咙像是破了洞的风箱,呼呼直冒气。 颜辞听着不是那么回事。 她戳戳奚挽玉的腰窝:“挽玉,他好搞笑哦,笛子吹的那么大声,你我又不是聋子,怎么会追寻不到。” 吹笛人:“……” 他只是想装一回深沉,能不能不要拆穿他! “你是什么东西,奚挽玉最新培养的狗?” 吹笛人目光落到颜辞身上,长得一副妖艳贱货的样儿,嘴巴里也是骚气冲天,真是该死。 挽玉养的? 颜辞回味一下,重重点头。 “对,你说的没错。” 虽然与事实有些偏差,但她养挽玉和挽玉养她,差不了几个意思。 吹笛人二度噎住。 不是,她脑子有坑吧? 他是在骂她,羞辱她,怎么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是他派你来的?” 两个人的较量有些跑偏,奚挽玉有意挽回到正轨,离颜辞站的稍远了点。 “你猜啊,你不是最会揣测人心了吗,你猜猜看,我这次来是想干什么?” 吹笛人用他那漏了风的喉咙库库一顿笑,精神状态看上去很是不好。 奚挽玉抿出一丝淡笑,肉眼不可见的细丝锁上吹笛人的脖子:“猜来猜去的很没意思,不如直接杀了你吧。” “哈,真是狂妄!” 吹笛人不怕他的威胁,反而还牵着丝线自己紧了紧,勒出一道血痕:“你以为杀了我,今天你就能活着回去了?” “我告诉你,不止是我,药王谷分支的一半人马全都聚集在了燕未城中,死了一个我,还有上百个蛊师待命。” 吹笛人肆意狂笑,肩膀头子直抖:“奚挽玉,要是想活命,就乖乖交出活君子,要不然,你别想踏出燕未半步!” 第44章 干什么打人? 药王谷分支…… 颜辞听到了一个老熟名。 她怎么记得药王谷里头人很少呢,还几百人? 情报有误啊。 “只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奚挽玉叹息:“看在你我交情不浅的份上,活君子我不能给你。” “而且,你还得告诉我,剩下的人所在何处。” 药王谷擅长伪装,他纵使能查,但也要花上些时间。 “哈,你以为你一个中了软筋散的人,能对我做点什么?” 吹笛人捧腹大笑,他早就看出他中了药,一个被没有力气的人,还想审讯他? 一阵白烟飘过,颜辞不怎么好意思的挠头:“忘记解开了……现在好咯。” 软筋散解了,随便玩儿。 吹笛人简直想掐死她。 他跟她有仇吗? 有怨吗? 什么过节都没有,老拆他台干什么! 郁结只持续一瞬,下一秒他就果断举起了笛子,双唇微绷,吹起了另一首不同的曲调。 奚挽玉体内有蛊,只要他唤醒蛊虫,他就奈何不了他。 但是,惯用的伎俩不起作用。 笛声才刚起了个头,蛊虫就睁开了半个眼睛不到,一滴透着凉意的血送入奚挽玉口中。 带着绝对的压制镇住蛊虫,强制性休眠。 吹笛人卖力的吹了半天,人还是好端端的站着,一点痛苦的意思都没有。 他有点懵。 解蛊了? 不可能啊??? 奚挽玉抬眼看了下颜辞,后者把手枕到脖子后面,抬头望天看月亮。 “啧。” 他弹了下上颚,发出一声不耐的响动。 丝线缩回,重新恢复体力的他,用不着外在的工具。 笛声不再管用,吹笛人果断收起乐器,躬身迎接致命一击。 可能是跳舞的人都带着观赏性,奚挽玉的一招一式都十分从容优雅。 拳头包裹了绝对的力量,一招下去,吹笛人险险躲过。 可他身后的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奚挽玉大半条胳膊砸了进去,碎掉的木屑四处迸溅。 他拔出深陷其中的手臂,一招不成第二招紧跟,速度一次比一次更快。 吹笛人显然也是个高手,在奚挽玉的猛烈攻势下,竟还打了个有来有回。 砰! 一声巨响,参天大树被砸了个透穿。 奚挽玉摁着吹笛人捶到了树干里,回手将人一捞躲开倒塌的树木,一把细小的刀子从手掌刺进地里,带出滋滋腐蚀土壤的毒血。 “啊啊啊——” 吹笛人疼的发出惨叫,不待他挣脱,又是一把一模一样的刀子钻进另一只手中,同样固定。 “说说吧,你的人藏在哪里,我好根据你提供的线索,让他们陪你一块上了黄泉。” 奚挽玉蹲在吹笛人跟前,狭长的眼睛弯起,其中冷的不带半点温度。 “想知道?哈,你做梦!” 吹笛人纵使疼得脑门上冒汗,也不忘发出他那招牌式的漏风笑声。 一块带着倒刺的木头块撞进口腔,咬舌自尽的动作被强行止住。 奚挽玉温润如玉,仿佛塞木头的人不是他一样。 “乖,别闹。” “悄悄告诉我,能少吃点苦头。” 他好心安慰,换来吹笛人不屑愤怒的瞪视。 奚挽玉被看得很不舒服,袖子里总共就放了两把刀,已经没有多余的可用。 他慢悠悠的找了一圈,很有闲心的抓了一根枝条过来,挑着分开了吹笛人合拢的那只眼皮,伸到里面捅一捅。 “其实我也不想干什么,只是太久没有同你们一起喝茶,有些想念那种滋味。” 他一手搭在膝间,下手轻柔的勾出那个很早之前就废掉的眼珠子。 吹笛人浑身都在抖动,牙关紧咬阻止自杀的木头块,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一阵闷闷的呻吟。 “你放心,我会让你活下来的。” “不过前提是,你能告诉我点有用的消息。” 木棍子抽出,带上一成内力,随意选了块地方划开,取出里面的筋脉。 他明明有媚术傍身,却偏偏不用。 扒皮抽筋的酷刑被放慢使用,血液顺着打结的筋脉慢慢下淌,一滴都不曾溅出来过。 吹笛人的皮肤被活活扒下来一半,皮肉分离开,剩下的就是一根骨头。 中秋月圆,奚挽玉就着泠泠月色,骨节分明的手中撒上一层药粉,毫发无损的把玩着两根肋骨。 吹笛人被分了层,皮囊、血肉、骨头层层分明,他终于坚持不住,眼中带了求饶。 他怕了。 奚挽玉和那个人一样,都是个不拿人当人的畜生。 口中的木块取出,吹笛人的口腔被剌的血肉模糊。 他张了张嘴,突然发出一阵长啸。 林中叶片无风自动,密密麻麻和他穿着一样的人疾速赶来,将他们团团围起。 他报复性的狂笑,含混着一口脓血:“下贱的东西,去死吧!” 脑袋与脖子分了家。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没有错过奚挽玉眼中的一丝得逞。 意识到上当已经晚了,呼吸已然停止,后悔并不会改变事实。 “笛奴!” 赶过来的众人亲眼看着吹笛人身首异处,悲痛的大喊。 奚挽玉丢掉腥臭的肋骨,目的已经达成,他不再像折磨人时那样温润,媚色的脸上沾染上狠辣。 “来了啊……” 他声音很轻,小到几乎听不见。 粗略扫过林中聚集的身影,从胸腔里震出几声愉悦:“药王谷每次出动都会分三次,一波五十人。” “死了一个,还剩四十九位,正好来齐。” 分支部的怒不可遏,同时祭出样式各别的武器:“奚挽玉,抢我谷中宝物,杀我同门师兄,你该死!” 活君子是他们呕心沥血培养了二十多年,前前后后失败了无数次才得来的珍宝,就被他一个外人夺走,怎能让他们不怨? 杀机尽显,林中尘土一阵飞扬。 奚挽玉穿梭在这些人中,杀人的手段残忍狠辣,每一击都带着必杀。 颜辞斜靠在树上看着,沉寂的血液渐渐沸腾。 挽玉好血腥,杀人好果断,她好喜欢!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过于灼热,打斗中的药王谷分支发现了她。 秉承着在一个场地全部都要杀掉的原则,他们的招数不再只对着奚挽玉一人,而是分出来攻向了她。 颜辞:“……” 本宫就看个热闹,干什么打人? 第45章 嫌弃她没洗手 夺命弯钩钩向她的命门,尖尖儿上透黑,一看就是抹了剧毒的。 颜辞无语的看了一会儿,直到弯钩贴到了衣服上,她才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嗤—— 筋膜分离的声音使人头皮发麻。 腥臭的血滴在土壤上滋滋冒烟,前方打斗的人停下来,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折损的同门身影。 颜辞捏着一颗红到发黑的心脏,刚挖出来时还在跳动,完全离开身体后逐渐停止。 她满手乌黑的血迹,淅淅沥沥的往下砸。 “哎呀,不好意思,本宫杀人了呢。” 颜辞惶恐的后退,见那些药王谷分支的人没反应,一点都不配合她的表演,太子殿下闷闷不乐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变冷的心脏。 咦,是苦的。 还臭。 不好吃。 药王谷分支目瞪口呆。 这人是从哪儿死过来的变态,他们的血有毒啊,有剧毒! 为何她一点事都没有? 奚挽玉:“……” 她以前都吃了些什么恶心的东西,还拿这张破嘴亲他? 死透了的身体慢半拍倒地,颜辞善良的把不好吃的心脏物归原主,末了还提醒他们一句:“你们继续,刚才只是一段小插曲而已,不要介意。” 不介意…… 不介意才叫有鬼。 药王谷分支们气血上涌,他们也顾不上奚挽玉了,彻底改变的风向,一起冲向了颜辞。 “杀我同门,拿命来!” 出任务第一天就死了两个人,这下子可彻底惹怒了他们。 四十几个人排成一个诡异的阵列,双手结印口念咒语。 枯涩的符文一字一句流出,无数颜色奇特的毒虫从他们体内钻出,扭曲着触角膨胀变大,叫嚣着寻找新的食物。 阵列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的阵眼七窍流血,他们大张着嘴巴,从腹中爬出一条体长约一米,头部尖锐吐着信子的蛇来。 奚挽玉肌肉紧了紧,微微上前一步,随后又退了回来。 这是药王谷的绝杀蛊阵,入阵者鲜少有能活着离开的。 他是知道破阵方法的。 可若颜辞死在了这里,对他来说不是更好? 想是这么想,可真要亲眼看着她死,他又感觉到心烦意乱。 最后纠结的站在原地,眉头皱的紧紧的。 她死不死的,与他何干。 可为什么有些不舍? 他当真是疯了。 蛊虫临近身前,颜辞悲伤叹气:“真是一群丑陋的东西,吓坏本宫了。” 随手拎起一条绿色的青蛇,用指腹蹭了蹭它的小脑袋:“还是你瞧着比较顺眼些,其他的就……过于恶心。” 毒蛇直直的一条下去,信子半吐不吐,根本不敢动一下。 药王谷分支的人诧异,蛊虫为什么不攻击她? 还有那五条蛊王,因为以身饲养的缘故,他们竟然感受到了清晰的恐惧。 奚挽玉亦是不解,难道说,是她血液的问题? 被捏住的青蛇成了棍子。 它在这个食物的身上,感受到了好多同类的尸体味儿。 其中不乏和它同等价位和比它更毒的蛊。 它装死样子实在是过于可爱,可爱到颜辞赏了它一个全尸。 无惧蛊虫,不侵剧毒…… 药王谷分支大惊,一个不现实却清晰的念头逐渐成型。 她莫不是…… 蛊虫火速收回,虽然这对他们自身损害极大,可危急关头不得不这么做。 “诶,别走啊,本宫好多年不曾见过虫子,收回去作甚?” 颜辞急急挽留,她还想再怀念怀念呢。 虽然这些小东西跟药浴里的比起来差的远,但好歹也是个虫子不是。 蛊虫听不懂人言,死命的跟着召唤往回爬。 一晚上被多次扫兴的颜辞彻底不高兴了。 好不容易在长安街上积攒起来的好心情散的干净。 她像个被抢走玩具的孩子,报复性的撕烂了就近阵眼的人。 主人与蛊同命,主人身死,蛊虫不得独活。 地面上很快堆满了虫子的尸体,有一些刚钻到嘴巴里面一半,大部分的触须还挂在牙齿外面。 死了的人嘴巴大张,口腔当中尽是蛊虫。 堵塞的满满当当,好不骇人。 颜辞没有固定的招数可言,却是实打实的要人性命。 剩下的药王谷分支深知不敌,嘴巴里哧溜着一条蛇蛊,脚下生风迅速逃命。 她也不去追,只是抓了一个挑断筋脉,又顺带留了口气。 见颜辞无事,奚挽玉不由松懈下来。 他也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烦躁的很。 “挽玉。” 颜辞拽着人往他身边跑,面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阴鸷。 “要不要把他带回去留给你审问?” 奚挽玉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掩藏在眼底的情绪更加复杂。 她脸上沾着污血,一点都不像皇室里温养的娇花。 “……带着吧。” 他语气一软,拿出了条帕子拍到她脸上:“擦擦。” “唔。” 颜辞得寸进尺,伸着脸过去:“挽玉帮本宫擦。” “上面有毒,殿下是想看着奴手指烂掉吗?” 奚挽玉回绝道,很想把帕子给收回来。 切,她可是看到了,他取人骨头的时候明明有化解毒性的药粉,他就是不想帮她擦。 颜辞随意抹了两下,将帕子团吧团吧放到袖子里。 “小网子那边应该是处理好了,我们去找他汇合?” “……嗯。” 奚挽玉应着,边上伸来一只手。 她想牵着他回去。 奚挽玉没忘记她刚才是什么徒手挖人心的,嫌弃的撤开好几步:“你没洗手。” 颜辞痒痒的动了动爪子。 又想给他下软筋散了。 还是动不了的禁脔最听话。 不过她看了一眼脏兮兮的指头,算了,确实挺脏。 奚挽玉走在前头,潜移默化中,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初衷是将卑劣的颜辞驯化成乖巧的傀儡。 他现在,反而是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既视感,彻底摆烂。 先前还热闹的街头肃清,除了满地尸体之外,收到通报的官兵封锁现场,只留了几个藏有兵器的铺子。 领头的官差本来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闹事,结果小网子直接亮出东宫的令牌,吓得人赶紧上报。 太子遇刺他们可管不了啊,得要上面的管。 于是乎,这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悲催的大理寺卿沈谋,放下还没吃完的月饼被迫上任,顺便还带了个七老八十的刑部尚书。 第46章 本宫人品不好 一帮子人守在一群死人等着。 颜辞来的时候,气氛还有些跋扈。 刑部侍郎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使。 他只看到了太子天下风姿卓越的身形,没瞅见她手中拖拽着的药王谷分支。 “老臣刘德安,参见太子殿下!” 刘德安颤颤巍巍的跪下,别看他老,行礼的姿势一等一的标准。 “微臣沈谋,参见殿下。” 沈谋对颜辞的印象不是很好,因着前两回的孟浪举动,他甚至续起了胡茬,只为能改变点斯文气质。 纵使如此,颜辞的注意力还是第一时间放到了他的身上。 不过也就一瞬间的事儿。 胡茬还是影响了视觉体验。 沈谋一直低着头,直到感受到那道视线转移开,他才得以松懈。 “又见面了,沈大人。” “今儿不是月夕佳节么,沈大人不好好在家过节,带着一个老头出来瞎逛做什么?” 颜辞是这样婶的。 只要她得不到,或者曾经喜欢过后面不喜欢的,通通不会让对方好过。 沈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能充分的察觉出颜辞对他的敌意,不厚道的往刘德安身后退了点。 “回殿下的话,下官本是在家中过节的,只是方才接到官员通报,太子于长安街上遇刺……此事非同小可,是以下官携刑部尚书同来,侦查罪责。” 沈谋一番话原本阐述事实。 但是吧,他脑子里只有一根筋。 颜辞逮着他话里的字句,有意找茬:“所以沈大人的意思是,怨怪本宫扰了你的清净?” “下官不敢。” 沈谋尽量埋首。 “下官只是担心殿下安危,一月之内遇刺三次,殿下可否需要下官派人卫护?” “不用。” 颜辞拖着药王谷分支靠近,在离他一步远的距离时停下。 沈谋本来还想再劝一下,让她多少带几个官兵回去,以防万一。 结果下一刻就听她的声音悬浮在脑门上:“本宫人品不好,得罪的人比较多。” “沈大人就是把所有能差遣的人全都送给本宫,也不一定能留住本宫的小命。” 沈谋磕到了地上。 他们这位太子殿下人品是不好,但贵在有自知之明。 刘德安浑浊的眼这会儿倒是清明起来,一下子捕捉到了半死不活的药王谷分支:“殿下,您这带的是……” 尸体吗,他没老到眼花吧? “没什么,本宫看他长得丑,带回宫里当个消遣的乐子。” 颜辞拎住人家的腿一抖,登时掉下好几只死透了的蛊虫。 刘德安从没见过这种长相怪异的虫子,差点没跪稳,同沈谋一样五体投地。 反观那位大理寺卿,纠结的像个什么一样。 长得好看她抢,长得丑的她也抢。 他…… 难不成,他需得长得不丑也不俊,样貌平凡才能躲过一劫? 蓄胡茬这个主意还是燕未皇想的。 彼时的他受了惊吓,一连几天都告病在家,连做梦都是被颜辞折辱。 后来还是燕未皇体恤,亲自派太医为他诊治一遭,在得知是为此事害怕时,他就让他留了个胡子。 沈谋说不清他这样能不能躲过一劫,只是能避就避。 他尽力扮演一只缩头乌龟,颜辞在拼命的给他刷存在感:“沈大人,你来说说,本宫这样的行为是对还是不对?” 沈谋用沉默代替。 对,那是肯定不对的。 但要说不对,指不定他今天晚上就被迫沦为了断袖。 颜辞也不着急,就那么静静的等着。 以小网子为首的宫侍全都捧着包裹,充当一个工具人。 气氛一时压抑起来。 面对刑犯时他能巧舌如簧,深攻人心,否则也不可能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 可权更高于一筹,再加上颜辞是出了名的挖坑小能手,不管对方怎么回答,她都能找个理由合理弄死。 “咳咳……” 这个时间段的风已经有了凉意,奚挽玉可能是被软筋散折磨得身体虚弱,只是被吹了吹,竟掩唇咳嗽起来。 “难受?” 颜辞探上他的额头,温度正常,并未高热。 “嗯,头有些晕。” 奚挽玉撑着额头,乍一看真像是个娇滴滴的病美人。 “小网子。” “把礼品给大理寺的人拿着,你将这个小虫子带回东宫,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安排一下。” 停到湖边的马车早被寻了过来,颜辞二话不说丢了药王谷分支,抱起奚挽玉上了里面。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谋好像感觉太子殿下的新玩具,在临上车前看了他一眼。 刘德安还跪在下面,见状浑浊的眼里多了点光亮:太子殿下好臂力! “殿下,下官传皇上口谕,召您入宫一趟。” 车都要走了,沈谋才恍然惊觉,自己被硬控了这么长时间。 “等着。” 颜辞只撂下两个简短的字。 老李驾车就走,沈谋还想再拦,小网子一剑横在他的脖子前:“沈大人,殿下说等,您是听不见吗?” 做能压人的走了,沈谋离开的理智开始回归。 “汪公公,你可知皇上为了太子一事推掉了月夕宴会?” “殿下遇刺非同小可,今日受邀的满朝官员都集于御花园中等候,更别提还有千名宫侍,都在恭候他一人进宫。” “下官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公公不要为难。” 他说的话,小网子一个字都不想听。 白面红腮的小太监挽了朵剑花,沈谋一身藏青色的衣服上顿时多了几个窟窿眼。 “沈大人好大的官威,真真是让奴才心生钦佩,不过……” 他话锋一转,阴柔的小脸上浮现出一分凉薄的嘲讽。 “您先前与殿下接触不多,恐怕是不晓得燕未的情况。” “沈大人需得知道,咱家殿下说的话,有时候比圣旨都要管用……就算是皇上亲自来了,殿下说让等,他也必须等着。” 小网子的发言极具荒唐,以至于沈谋被气到涨红了脸皮。 “汪公公,你跟在太子身边的日程也不少,应该知道有哪些话说了,会有什么后果吧?” 他一个太监竟敢妄图比较皇帝与太子,沈谋不明白,颜辞是为何把他养成了这样一个蛮横的阉人。 “沈大人提醒的是,奴才自是清楚的。” 小网子笑笑,唇角噙着的却是狠辣。 “但奴才发誓,奴才所言不假。” “您若是不信的话,可当面找殿下,或者皇上,问个清楚就是。” 第47章 殿下,皇上在门口…… 找燕未皇和颜辞? 他是疯了才会这么做! 沈谋重重甩袖,小网子嬉笑着一拍脑门:“哎呀,瞧奴才这记性,忘了妄图揣测圣上心思是个掉脑袋的活儿。” “沈大人勿怪,这殿下和皇上问不得,你可以去问问刑部侍郎,他可比你清明的多。” 末了,为了让沈谋信他,小网子还特地拍了拍刘德安的肩:“您说是吧,刘大人?” “啊,对对。” 刘德安连连点头:“小网子公公所言极是,小沈啊,老夫劝你还是先自个儿安心回府。” “至于太子什么时候进宫,你甭管,就当皇上放了个屁,回家陪陪父母,快活快活。” 小网子这么讲也就算了,就连稳重的刑部尚书都在劝诫,沈谋两眼一黑。 明明未到寒冬,他却心头生出冰冻三尺的绝望感。 燕未这般,怕是亡国是迟早的事。 “告辞。” 他不再多说,领着官兵离开现场。 等到人全都走了,小网子才收起一身的邪气:“你怎么来了,是觉得当官不好玩,怀念在咱殿下手底下搜罗美人的日子?” 他问的不是别人,正是七老八十,半边身子没入黄土的刑部尚书。 “怀念是怀念的,但并非我自己要来,而是闻公子传了书信。” 腰背佝偻的刘德安站直了身体,眼里哪还有半分浑浊迷惘。 声音也从苍老变成了爽朗青年的音色,字正腔圆,不像刘德安那样自小长在盛京,官话里一股慵懒的京调。 “可是出了何事?” 提起百里闻,小网子不免开始紧张。 那位是出了名的不管闲事,每天除了种地就是研究药方。 突然书信联系外部,还是有关刺杀之事。 这其中缘由,令人深究。 “闻公子的意思是,药王谷分支的人员流动到了燕未,正在大面积的搜寻活君子的消息。” “恰好属下在宫宴上收到殿下和那些人碰头的事,闻公子就让我跟着过来,要是沈谋下死手,属下可动用官权给拦上一拦。” 刘德安,不,应该说是扮演刘德安的短命,无奈的转述命令。 小网子拎着那个被挑选筋脉的药王谷分支,沉默有些震耳欲聋:“估计是晚了,闻公子应该让你拦着殿下,而不是沈谋那个没本事的可怜虫。” 短命老早看到了这货,听到小网子的吐槽也是扶额:“闻公子说了,他还没来得及知会殿下。” “无妨,我会将此事转告殿下,你不能出来久留,需得回去。” “有什么事,联系我们便是。” “属下明白。” 短命背脊一弯,又变回了那个哆哆嗦嗦的老年人。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简短的谈话无人知晓。 …… 马车上,奚挽玉上来后就离颜辞坐的远远的。 他单独靠在一边,头晕目眩的感觉更加严重。 但这次不是因为软筋散,却也不知何故。 “你生气了?” 颜辞想给他查看查看,奈何人家不乐意。 瞧着他确实是难受,她也没再点了剩下的香料。 “为何生气?” 奚挽玉靠在软垫上,望着前面从窗子外透进来的那点昏黄景色。 他不明所以,对近来发生的所有事。 好像有些事情正在脱离掌控。 又像是,他从来没有掌控过。 眩晕的感觉更加强烈,他的指甲直深陷肉里,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被黑暗拉扯下去。 “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要用眼神去刀沈谋?” 颜辞不依不饶,她可都看见了。 明明自己都是个要晕过去的人,在她怀里还不忘记给大理寺卿丢个眼神刀子过去。 不得不说,颜辞爽了。 小疯子嘴硬的刀枪不入,实际行动还是挺在乎她的。 “奴在那个方位,看的位置只能是他。” 奚挽玉不想多说什么,头晕不讲,耳朵里也开始嗡鸣作响。 他的下腹烧起一股灼热,四肢百骸中都带着燥意。 “……” 颜辞像是又说了点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见。 口中干燥,天旋地转间,有人稳稳的接住了他向下倒去的身体。 凉意附着在表面,奚挽玉喘了两声,并不满足于现状。 他急切的想要更加搜罗些冷气,腹中那一团发疼的热气让他近乎失去理智。 颜辞护着他的腰,探究的注视着坐在她腿上闹腾的男人。 苍白的脸上挂出不自然且病理性的潮红,带着向来丰盈的唇上都在干裂起皮。 奚挽玉粗暴的扯开她的领子,因着没多力气,拽了半天也没能解开绑在一起的带子。 他折腾了这么半天,颜辞是看懂了。 可是不对啊,先前争斗的时候她一直都在旁边看着,药王谷分支里没人去下那种调情的药物。 他这状态看着很像,但也不太像。 奚挽玉视线模糊,他不知前面是何物,只单纯觉得凉爽。 开始他还只是抱住那块“寒冰”,到了最后,消下去的热度再起,眼前终失去了光明。 “挽玉,告诉本宫,你想要什么?” 他寻找的意图太过明显,颜辞托着他的腰把人往上搂,防止他把自己闹的掉下去。 奚挽玉没有回答她。 一点点的靠近,迟疑又迫切,像是追捕到猎物的蛇,因为失了毒牙,不敢轻易下手。 脖间一疼,颜辞感受到明显吮吸的力度。 她的血本来就不容易流出,奚挽玉费了老半天劲儿,才得到一小点血液。 但也只是这么一点,下腹灼热散去。 他自己也因体力不支,脑袋一歪倒在了颜辞怀中。 颜辞:“……” 不是,你就这么晕了? 她还想等着他继续探索一下的。 “挽玉。” 颜辞拍拍奚挽玉的脸,人没醒,脸色倒是恢复了正常。 她有点不甘心,打算给人强制唤醒。 垂下来的帘子被人一拉,展现出老李通风报信、极具偷感的脸:“殿下,皇上在门口……” 等您。 剩下的话卡住,且自带消音功能。 老李猛的低头,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通黄。 他想把帘子放下来吧,又为时已晚。 不放吧,外头还有一堆人。 老李那个纠结啊,连自己下辈子叫什么名儿都给起好了。 第48章 可见是有多生猛 车厢内,颜辞衣衫凌乱,敞开的衣襟缝隙一路开到腰间,发丝散了大半。 她脖子上一个清晰的牙印,边上还有几道淡淡的指痕,红的艳丽。 马车里气氛荼靡销魂,再看她腿间躺着的那个男人,同样衣衫不整。 垂下来的挂饰被外头的灯印出大面积的暗影,晦暗不明的打在两人身上,看不清具体样貌。 可偏偏镶嵌了金刚钻的镣铐不断反射着混光,向外界肆意彰显自己的存在。 众位等了好几个时辰的官员集体转身,浓烈的怨气也在此时化作羞耻和感叹。 虽然他们看不清那男人样貌,可光看他那一动不动的状态,也能猜到是晕了过去。 早知太子风评有乱,但也不至于乱成这样。 堂堂男子竟被她……弄晕了过去,可见是有多生猛。 燕未皇目瞪口呆,眼珠子盯在自家不成器的“儿子”身上,平生第一次产生了自戳双目的想法。 天知道他得知太子三度遇刺后后有多惶恐不安。 结果呢? 当事人不仅一点事都没有,反而还在回来的路上搞了这么一出! 燕未皇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悲凉的望着天上的圆月。 自己不行,儿子又是断袖。 不,也不断的不完全,有些时候也会和女人一起玩。 但是…… 连男人都受不住,女人又如何能够承受? 可怜的孙儿,是皇爷爷对不住你,没能为你找个好父亲…… 被好多双眼睛看到她行不轨之事,颜辞没有一点羞耻的感觉,甚至十分坦然。 特别是燕未皇一副想说什么但又几番给咽了下去的样子,她就知道,外头的人肯定是误会不小。 可那又如何,她风评本就不好,不介意再差一点。 若无其事的抱着人下来,衣衫也不整理,大喇喇的走到燕未皇前站定:“儿臣参见父皇。” 她只小幅度的弯腰,连最基本的礼仪标准都达不到。 燕未皇也不怪她,看了眼失去意识的奚挽玉,飞速扭过头:“那个,皇儿啊,你先把这个……谁,放下,父皇有些事情同你说。” “还请父皇稍等片刻,儿臣去去就回。” 颜辞抱着人大步跨入东宫,留下一帮子臣子大眼瞪小眼。 不是,旁边就有马车,你把他先放上面会怎么样?! 好在颜辞这次速度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安置好了人。 再出来时,大臣们已经被遣散,只剩下了两三位,加个固定人员和公公。 燕未皇去到前厅,忧心忡忡道:“辞儿,你近来被上门寻仇的次数有点多啊,可是碰到了什么难缠的事情?” 颜辞有多欠揍,他是知道的。 但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频繁的刺杀。 燕未皇很愁,这死小子背着他在外面都做了点什么? 想了想,他有些迟疑的搓手。 “辞儿啊,你老实告诉父皇,是不是又招惹了哪个江湖中势力庞大的女儿家?” 他查过了,全都是一些路子野的门道,和朝廷完全搭不上边。 颜辞喜欢强抢民女民男,因为这个事儿,他还处理过不少。 “父皇多虑了,儿臣最近心思只牵挂在了挽玉一人身上,未曾去搜罗新的美人。” 颜辞给他吃了一记定心丸,父皇也真是的,她是那种天天出去抢人的人吗? 燕未皇嘴角一抽:“那你这是……” 被谁抢了? “只是几个之前没清理干净的门户,不足为惧。” 颜辞不欲在这件事上面多加追究,敷衍着答道。 “太子。” “你身为一国储君,更是担任过将军。” “仇敌留子后患无穷,这点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旁边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带着质疑和训斥。 颜辞看了看说话的老头,鹰钩鼻,恶狗眼,自额头到下巴有一道凸起的疤痕,左手袖子空荡荡的,丢了条胳膊。 她难得的没有生气,也没有回怼,笑着点头:“外公教育的是,孙儿知错。” 红伏天用拐棍一拄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知错?知错有什么用,等你被人砍死,连尸体都没有棺椁葬的时候,你就是知错也不能重来一回!” 红伏天今年六十有六,纵使早早的卸任了将军一职,可他身上的严厉和苛刻,却随着年龄增长根深蒂固,牢牢的恪守在了骨子里。 “岳父,辞儿年纪尚小,更何况她也知道错了,您……” 燕未皇心疼孩子,忙跳出来打圆场。 红伏天不买他的面子,就算对面是皇上,他也能怒怼回去:“孩子怎么了,谁不是从孩子过来的?” “看到我这条断手和脸上的疤了吗?老头子我当年就是心慈手软,隔了十多年被仇家砍下来的!” 燕未皇嗫嚅着闭嘴,悄悄摸摸给颜辞使眼色:儿啊,父皇今天救不了你,想个办法赶紧跑! 他本来是不愿意让红伏天过来的,召太子入宫只不过是想求个心安,商讨一下对策。 结果老头子铁了心的要跟上,知道他是担心外孙,但是吧,他嘴让人厌呐。 听听,说了半天又扯到自己的陈年旧事,话里话外都是怪罪。 燕未皇很憋屈。 要不是兵权收不回来,他早把这老头子给砍了,用不着给他当儿子。 颜辞不恼不燥,始终微笑面对。 老头子能活几年呢,看在他快死的份儿上,她不和他计较。 “外公切莫生气,孙儿等会儿回去就去着手清理。” 颜辞哄着,乖顺的很。 红伏天看着她这没脾气的样就来火,朝下耷拉眼皮的眼一瞪,就要起身用拐棍揍人。 燕未皇赶紧拦着:“岳父,今日之事纯属意外,您就看在朕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回可好?” 红伏天打人,只要出手,对方不在床上躺个两三个月绝对不停。 “你的面子?你的面子是有多值钱,还是能在她死了之后让她活过来?” 红伏天压根儿就没把燕未皇放在眼里,他看不起这个要靠女人上位的窝囊男人。 燕未皇拉不下来脸,险些当场没绷住。 “外公莫为孙儿动怒,要是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颜辞主动上前,接下了红伏天的拐杖。 老头子力气不小,打在颜辞身上,愣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身躯已然笔直。 红伏天的怒气突然就消了一半,这是他的外孙,继承了他全部优点。 第49章 应当考虑纳选妻妾 红伏天对女婿不喜,对女儿恨铁不成钢。 对于颜辞,他反而很是欣赏。 “也罢,此事算是意外,以后注意就好。” 老头子拄着拐杖坐了回去,半天没讲话。 在众人以为他是不打算发难的时候,红伏天忽然又拍了下桌子。 “颜辞,自大狂妄的事儿,老夫不怪你,毕竟谁都有年轻的时候,等你自己吃了亏,自然会为自己的过错买单。” “但,你来解释一下,车里的那个男人,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颜辞恶名在外,红伏天自从退位之后就一直安置在府中,哪怕是有只言片语传到他耳朵里,老头子也当他们是在传谣言。 可今日他是看的真切,他那么优秀的一个外孙,竟然和一个男子发生那样的关系! 哪怕对方是女子,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男儿本色,女人多点拿出去也好说的光彩。 男人多…… 怎么炫耀,说自己是个断袖吗! 红伏天表示忍不了一点。 燕未皇一连喝了好几杯茶。 完球,纸到底还是没能包的住火。 小网子机灵,提前让人去请了百里闻,以防万一殿下被自家外公给打到只剩一口气吊着,他能及时抢救。 “诚如外公看到的那样,只不过挽玉是男子,除去这点以外,其他方面孙儿甚是喜欢。” 颜辞一点也不怕红伏天爆炸,特意咬重了“男子”与“喜欢”两对字眼。 她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直把红伏天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像是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来似的。 “荒唐!男人怎可对男人产生喜爱之意!” 可惜的是,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红伏天没能如约气死。 他那张被气到红光满面的脸上胡子抖动,训斥完了这一句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平静下来。 “皇上,太子今年已是弱冠,可有为她安排礼教的宫侍?” 矛头指向了暗自可惜的燕未皇,他一愣,手中的茶杯端着,好半天没能放下。 “呃……太子早年一直远赴边疆,近段时间回来,朕还未考虑到此事……” 安排个太监脑袋安排。 这臭小子完全就是无师自通,礼教的宫侍中规中矩,只怕是来了她也看不上。 更别提她后院子里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美人,比他吃的都好,能需要宫侍? 燕未皇内心活动丰富,面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皇上,不是老夫多嘴。” “太子年岁已经不小了,应当考虑纳选妻妾的事儿来。” 红伏天双手撑在拐棍上面,话是说给燕未皇的,可眼睛却始终盯在颜辞身上。 “整日玩闹像什么样子,皇上近日就看看吧,朝中有哪位大臣家的女儿贤良淑德,可赐婚到东宫里来,约束约束太子。” “这……” 燕未皇凡是以颜辞为主,难为的拖延起来:“岳父,辞儿还小,此时选妃会不会为时过早?” “早什么,老夫在她这个年纪时,孩子都生了两个。” 红伏天心意已决,没人能劝动。 “更何况,老夫并未让她选妃,只是纳个妾而已。” “太子玩了这么些年,也该收收心了。” 燕未皇看向颜辞,他是知道她有多不受管教的,老头子这次莫名约束,也不知她会不会答应。 “外公说的是,孙儿受教。” 颜辞应承的爽快,完全出乎燕未皇的预料。 他又续了杯茶,借机掩盖住变化的神色。 这小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 东宫前厅议事不虞,奚挽玉歇着的院子里头,钱来差点没给自己高兴死。 平白多出来的那人一身收紧的黑色劲装,朱砂描摹了根虬凹凸的面具,再加上常年隐匿在暗处的的细小习惯,让他看起来宛若一张拉满弦的弓羽。 风尘仆仆的赶来,此时见到奚挽玉悠悠转醒,立即单膝跪在地上:“属下聚财,参见主上!” “事情都办妥了?” 奚挽玉才刚醒,头脑里的昏沉还未全然散去,只留满口残留的腥甜,迫使他恢复意识。 “是,主上的布局已然妥当,皇上毒入肺腑,只差一个契机便能发作。” 聚财一板一眼的答着,沉稳冷淡的样,和钱来根本就是两个样子。 “契机的话,不急,可再等等。” 奚挽玉撑着床头坐起,眸光揉搓出丝丝算计。 过了那么多年的好日子,不仔细折磨折磨,都对不起他。 “你进来东宫的时候,可有被人瞧见?” 聚财汇报时叙述简短明了,散去了不少奚挽玉近日被钱来嚯嚯的昏智。 模糊的视线一瞬清明,让他看清了目前所在的地方。 聚财被他这么一问,戴着面具的头低下去,好半天才道:“属下该死,东宫暗卫居多,且宫侍大多傍身武艺……” “属下在潜进来的时候撞到了东宫暗卫,但对方没有阻拦的意思。” 聚财很是奇怪。 那人人分明看见了他,但视线落到他脸上的面具后,凝聚起来的内力又给收了回去。 “无妨。” 奚挽玉比他更要清楚缘由。 钱来和聚财的脸上戴着同样的面具,颜辞既然赦令钱来在东宫随意行走,聚财想来也是一样的。 “往后在东宫不必刻意掩盖踪迹,大方出动便好。” 奚挽玉交代着,思绪又开始飘忽到未昏迷前的阶段。 他略一沉吟:“你比钱来矫健,闲来无事时可去探查一下,东宫可有暗室之类的隔间。” 聚财还在他说自己可以随意行走东宫的指令中迷糊,听到主上的命令,他顿时意念回拢。 “回主上,属下在您睡着的期间,已经按照福生给的地图将东宫翻了一遍,并未找到暗室和药人的踪迹。” “还有,东宫暗处总共藏有四十九名暗卫,分别位布东西南北中五个地方。” 聚财滔滔不绝的报告自己初来乍到后发现的所有,站在床头守着奚挽玉的钱来越听越郁闷。 不是,凭啥啊。 他来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找到,这货刚来两个时辰左右,就全给发现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为什么会有福生给的地图? 那个坑货要了他二十两银子,不过也就是给了个情根种的位置。 还是说,聚财给他的钱,比自己出的更多? 第50章 什么?她要纳妾 “你确定都搜寻过了,没有暗室?” “是,属下确定。” 奚挽玉摩挲着床边的木头,心中有个念想呼啸着想要破土而出。 “福生与你接头的时候,可有说明他是如何探得药人消息的?” “未曾。” 聚财和福生不在同一个部门。 不过他知道,福生只会出消息,并不会述说具体。 除非是主上亲自去寻他,否则就算是掏空腰包,福生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钱来觉着奚挽玉怪怪的。 他不住的用手去抚摸唇部,面上仍是看不出什么端倪,但肢体动作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 “主上,莫非福生给我们传了个假消息?” 钱来只要想到他花出去二十两只买了一个被拍扁了的包子,牙龈就恨的直痒痒。 奚挽玉没理他。 唇齿间那冰凉的血液仿佛还存在温度,安抚着令人抓狂的躁动。 没有暗室。 东宫药人。 他联想起颜辞不惧毒素,且血液能够压制毒性的特殊样子,心中那道朦胧想法一瞬清晰。 “不用找了,我大概知道药人藏在了何处。” “在哪儿?” 听得有具体位置,钱来聚财纷纷一震,喜色难掩。 真要是找到的话,主上的蛊不就能解了?! “你们不用管了,此事我自有定夺。” 奚挽玉已经确定了颜辞的身份,他不由暗自轻嘲。 这么明显的端倪,为何现在才想到。 呵。 不过,堂堂太子竟然是一个药人,还是个女子。 不知道要是传出去,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主上,属下还有一事未曾禀报。” 聚财一本正经:“方才在搜寻东宫时,属下无意间路过议事厅。” “燕未帝王也在那儿,还有前朝老将红伏天。” “一开始属下以为他们是在商讨什么要事,但后来发现,红伏天是要给燕未太子纳妾。” 聚财认真的看着奚挽玉:“主上,一个燕未太子就已经非常棘手,要是再来个女人,以主上现在的身份,定然是不能继续留在东宫,得赶紧想个别的法子。” 他在这一心探讨大事,那厢钱来直接一声尖叫:“什么?她要纳妾???” 聚财见他这样,以为他家兄弟是开了窍,学会因计划变动而担忧。 殊不知,钱来尖叫的点根本就没和他在一个频道上。 颜辞前段时间才刚染指了主上的清白,转头就要去纳妾了? 不成。 不成不成。 主上身份尊贵,怎可受此等委屈。 她颜辞要是敢纳妾,后脚他就半夜去给她阉了,让她后半辈子体验一回当太监的苦。 奚挽玉没想到聚财会带来这么个消息。 心头莫名闷意,他虽不懂得为何这样,但也开始本能不安。 “知道了。” 奚挽玉硬邦邦的丢下一句,沉着脸不再言语。 “主上,您……” 聚财懵懵的,主上这是咋了,突然不高兴起来。 “你们都下去,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其他的不用管。” 奚挽玉现在烦的很,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所惊到,又不知道该怎样调节。 钱来鬼灵精,拉着聚财就往外面跑。 “兄弟啊,哥有八卦要跟你讲……” …… 红伏天撮合的事情,燕未皇不敢耽搁。 只是隔了一天,由下人成箱扛进来的女子画像便源源不断的送入东宫。 特调来的嬷嬷站了满排,举着画像方便让颜辞浏览。 “殿下,这位是丞相家的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入东宫的合适人选。” “殿下,这是太傅家的三小姐,会点武功,性格豪爽,不会起勾心斗角。” “殿下,这位……” “这是刑部尚书家的幺女,精通刑法,且知书达理,性格温润。” 嬷嬷们换了一批又一批,嘴皮子都要给磨破了去。 颜辞始终端的一副嫌弃的表情,直到念了刑部尚书家时,她板正的身形才动了一动。 “叫什么名字?” 她问的突然,已经做好要换下一批的嬷嬷暂时没反应过来,低身怯怯道:“老奴愚钝,敢问殿下询问的是哪家小姐?” 小网子用拂尘一指:“刑部尚书家的。” 他对这几个老宫女没多好的印象。 好歹也是在宫里待了十几年,连主子的心思都揣摩不出来。 吐槽的小网子忘了一件事,他家主子凶名在外,几个老嬷嬷从进来开始就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 “回殿下的话,这位姑娘名为刘嫣然,家中排行老七,今年才刚及笄。” “就她了。” 颜辞一锤定音,起身打算离开。 挑选妾室什么的,没意思。 有点想挽玉,想和他亲个嘴子。 “殿下。” 老嬷嬷们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身上看到了犹豫。 “妾室不及平妻,皇上的意思是,想要您多挑几个,一同收到院子里去。” “那你们自己选吧,只要脸蛋好看的,别的都不要。” 颜辞累了,她懒得再留着迂回下去。 “可是殿下,挑选妾室滋事重大,老奴不敢擅自做主,您……” 嬷嬷们集体挽留,要是皇上交代的任务完不成,她们可别想保住脑袋。 “嬷嬷说的哪里话,本宫刚才不是已经选好了吗?” 老宫女叽叽喳喳吵得颜辞头疼,本来她都已经要走到门口了,听到她们挽留又折了回来。 “剩下的你们帮本宫选,是本宫说的不够清楚,还是嬷嬷年岁已高,听不清本宫的命令?” 她话语温和,听不出来有动怒的意思。 老宫女们见状胆子也大了点,干脆跪到了地上:“殿下,皇上有命在先,请您莫要让老奴为难。” “为难?” 颜辞想了想,随后表示理解:“活着是挺为难的。” “什么……” 她声音极小,开口的那个老嬷嬷没听清,刚问了个开头,一把剑就贯穿了她的心口。 谁都没想到她会突然犯病, 刚才还壮起来的胆子被瞬间吓破,离尸体最近的那个直接瘫软在地,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只呆愣的张着嘴,发出一阵阵气音。 颜辞丢了染了颜色的剑,笑容愈发亲切:“小网子,等会儿进宫一趟,你去告诉父皇,他送来的几个嬷嬷觉得生活艰难,本宫好心帮她们提前归西。” “是~” 小网子扭捏着声带应下,面对这种场景早就见怪不怪。 殿下本来精神头就不正常,这几个老东西还非得叭叭叭叭的,不死才怪。 第51章 惊天地泣鬼神 剩下的几个嬷嬷,被侍卫统一拉出去砍了。 血淋淋的七具尸体躺在烈阳下,还带着死前最后的神情。 不甘而又仇恨。 东宫的下人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目不斜视的走过,谁都不敢去多看一眼。 颜辞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回头看着小网子:“你说,本宫创造的这幅佳作如何?” 小网子幽幽的盯着老嬷嬷们看了一会儿,吐出六个大字:“惊天地,泣鬼神。” 也就只有她才会觉得尸体堆在府上会是作品。 这玩意儿晦气的很,要是他的话,直接丢到狗笼子里解决掉,省的发臭。 颜辞也觉得非常伟大:“以后这里本宫要专门成立一处风景地,有谁不听话,本宫就把他杀了,放在这里观摩。” 小网子:“……您说的都对,奴才领命。” “殿下。” 长垣等了好久了,他看颜辞没忙完,就先蹲到了暗处。 这会儿走出来,附耳对她说了些什么。 “哦?挽玉又带了个人回来?” “是,对方是个暗卫。”长垣应道:“他来的第一天把咱们东宫全给翻了一遍,长命他们见他脸上的面具和钱来一样,就没出面阻拦。” “做的很好。” 有手底下一帮自觉的下属,颜辞那不怎么美妙的心情好了许多。 “除非他们主动出击,其他一概当没看到。” 长垣薅了薅脑门儿:“殿下,您就这么由着那个刺客胡作非为?” 他想不明白,奚挽玉是哪一点吸引了主子 ,一再拉低底线。 “你不懂。”颜辞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此乃脱敏疗法。” 她要以最大的可能去放纵小疯子,等他完全放松警惕之后,再一举折服。 纵使兽王再高傲又如何,被困在笼子里,它最终只有一种选择。 臣服。 颜辞要让奚挽玉低下他高贵的头颅,但又不想让他丧失本性。 乖巧的宠物总没有那些骨子里带有野性的好玩。 时间还长,慢慢来。 颜辞有信心,能够在她身死之前,将人彻底拿下。 长垣突然开悟,再提起奚挽玉时,对他多了好些同情。 殿下这是把他当狗给养了啊,看似宠爱,实则训着呢。 之前是他想多了,偷偷忏悔一秒。 “走吧,让我们去看看挽玉,最近有没有不听话。” 颜辞背着手,慢悠悠的走着。 长垣很想告诉她,人家天天被软筋散养着,没有不听话的机会。 但是…… 他估计她是故意的,还是不讲好了。 …… 落了一地枫叶的院子里,被人踏着靴子无情踩过。 脆薄的身体发出一声哀鸣,继而粉碎。 过了中秋的天开始转凉,加上奚挽玉住的院子偏,几个人刚一进来,就感觉身体被拢聚上了一层寒意。 颜辞不喜欢这样的温度,揣着手,直奔紧闭大门的屋子而去。 和以前不同的是,曾经的这里空空荡荡。 现在再来,外面守了两个身高相仿的人。 从打扮上来判断,应当是两个被拎到明处的暗卫。 左边的是钱来,是个老熟人,不必多看。 右边…… 和钱来憨憨的气质完全不同,是那个昨日才来的新人。 在颜辞打量聚财的时候,他也在透过面具下看她。 只一眼,聚财精明的大脑就空了一瞬。 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家主上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子,没想到来了燕未,还有一个比他更要出众的角色。 恍惚间,聚财竟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人类,而是一位修炼千年的妖怪。 精神紊乱间,他赶紧移开视线。 “你们主子呢,可在里头?” 沙哑到不成样的嗓音折入耳中,压抑且鬼魅,像是那无边地狱中传来的吟诵。 聚财对她抱有敌意,这个人,不可小觑。 “在里面。” 他不喜欢,钱来倒是大大咧咧,很是幽怨道:“您天天给主上下着软筋散,他连屋子都出不去。” 这燕未太子是越来越过分了,一开始主上还能出去跑跑,现在是完全动不了,连抬一下手都要歇半天,活脱脱像个病秧子。 “东宫面积大,本宫怕他日日跑来跑去的累着。” 颜辞解释着,推开紧闭的木门。 钱来觉得她其实可以不用解释,她这一解释,反而让人想打她。 怕他累着就能给他下药了? 纯纯歪理。 此时恰好黄昏,色彩浓烈的夕阳从天边打在屋内,绯红斑斓的构出一幅天然佳作。 当然了,美景自然是要配上美人。 奚挽玉的衣服都是颜辞出手选的,他今日穿了一身弹墨织锦缎,袖口处绣着淡色祥云。 那人背对着她坐在木桌子前,夕阳将他完全笼罩。 搭配上她让人刻意打造的镣铐,隐隐约约的露出几点金色,别有一种深闺囚禁的风范。 颜辞进来时也没刻意放轻动作,此时他听见声音转过身来,魅色天成的脸上被药物折磨出脆弱,更加引人而不自知。 奚挽玉两根指尖轻磨,他还没想清楚自己因何而乱了套。 早前本是听得她要纳妾后,辗转一夜未眠。 方才听到聚财来报,院子外头躺了一众宫里派来的嬷嬷尸体,糟透顶的心情骤然开朗。 等他意识到不对时,又开始自顾恼怒。 自己没事关心她做什么,纳妾纳就好了,又不会影响药效。 再者说,两个女人能干出点什么荒唐事儿来。 想不明白,奚挽玉看着颜辞时多少带点气。 他默然的扭过头,只留给她一个高冷的背影。 “殿下,奴才瞧他好像不太愿意见您,要不然,咱回去讨论讨论嫁娶吉时?” 小网子一向眼力见儿甚好,和颜辞配合起来也是两个绝佳戏精。 别的不说,就奚挽玉现在这个样儿,就像极了宫里那些天天等着皇上宠幸,但又等不来来的嫔妃。 盼的时间久了,等人过去的时候,拿出点心灰意冷的拒绝劲来。 他灵巧的眼珠子滴溜一转,当即掐着嗓子揉捏起来。 颜辞本来是不打算接戏的,奈何看到了某人不自觉竖起来的耳朵。 “本宫觉着你所言甚是。” 她举步欲走,刚转了个身,后面就丢了个水壶过来:“站住。” 第52章 殿下是药人 颜辞躲的灵巧,水壶里是空的,扔在厚重的地毯上,也没碎裂。 奚挽玉明显是被气到了,她当他这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句话都不讲? “不是不想见本宫?” 颜辞捡起水壶放到桌上,小网子见到事情已成,立刻跟长垣出去,不打扰自家殿下的好事。 奚挽玉其实很想怼的干脆一点,但他居然该死的发现,他是有那么点期盼看到她的。 定是疯了。 “挽玉似乎很喜欢生气……气性大对身体不好,当心抵抗不住本宫给你下的软筋散。” 见他再度沉默,颜辞坐到了他的边上,单曲起一条腿,抵在下巴上面。 “倘若殿下真的担心奴,那就该撤掉药性。” 以他的功力,刚才那水壶丢出去应该是致命的利器。 可现实呢,他被药力磨着,连打碎都做不到。 “那不行,撤掉了药,挽玉就跑了。” 颜辞表示拒绝。 她都没有完全驯化他,突然一下子跑了,损失过大。 “殿下手段之高,奴要如何跑的了?” 奚挽玉手搭在桌面上,不经意从袖中露出来一截如玉般的皓腕,被余晖镀上一层柔和光晕。 颜辞的眼睛黏在上面就不拿下来了,心不在焉的敷衍:“挽玉是个聪明的,你若是想跑,本宫拦不住。” 是拦不住,还是不想拦? 奚挽玉没错过颜辞眼底的欲色,他转而换了个话题:“听闻殿下要选妃了?这是喜事,挽玉再次先行恭贺。” “有什么好恭贺的。” 提到这个,颜辞的兴致就不是很高。 她恹恹的躺在椅子上,脖子朝下弯了个弧度:“只是外公找个借口往本宫身边塞人罢了。” 红伏天哪里是怕她盛行男风,随便一猜都知道,是红书媛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殿下这般受得恩宠,也要经历宫中弯绕吗?” 奚挽玉推了推盘子,里头装有几块月饼。 这是月夕过后常见的点心,节日虽然过了,可甜品还在。 颜辞捏了一块,并没有放入口中。 小巧的月饼上用模具雕刻着“阖家”二字,她细细转动点心,尤觉讽刺:“恩宠?倘若本宫不是父皇唯一的子嗣,这泼天的富贵,恐怕也落不到本宫头上。” 她背对着窗户,妖艳的脸被光隐的明明灭灭,只能大致看到模糊的五官,和那上扬着的红艳薄唇。 月饼在她手中转了好几圈,奚挽玉见她不吃,最终还是自己拿了过来,小小咬了一点。 “奴在蜀佑时,的确听过燕未皇族子嗣稀薄。” “想来是殿下的父皇与母后极其恩爱,才会只有殿下一个孩子。” 他是试探,语气平淡到像是普通朋友在聊些家常。 燕未对这位太子的生平隐瞒极深,哪怕是他,也查不出什么东西,只撩撩几笔带过,诉说她的跋扈。 “是挺恩爱的。” 颜辞颔首。 “一位给丈夫下半身废掉再无生育能力,一位将妻子幽禁冷宫十年逼成了疯子,本宫也觉得他们甚是恩爱,是世间少有的般配佳人。” 从她身上看不出来伤心的影子,奚挽玉一时分不清她说这话时的心情。 “殿下恕罪,是奴僭越了。” 他形式化的安慰两句,见她仍旧平常,便借机继续问下去。 “虽然殿下父母不和,可您到底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 “殿下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 “高兴不起来。” 颜辞完全瘫在了椅子上,整个人懒懒的,颓颓。 她躺靠着,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倾诉压抑了许久的心事。 “本宫的母后被父皇逼成了一个疯子……她可能是怕冷宫寂寞,所以也将本宫同化成了一个疯子。” 颜辞笑了笑,缓缓坐起来,舌尖无意识的舔过唇角:“深宫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皇族永远利益至上,没有情感可言。” 奚挽玉离她坐的很近,却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 他清楚的看到颜辞的脸上逐渐爬上癫狂与诡谲,深沉的瞳孔被光线折射的不见一点纹路。 “不过,本宫倒是要感谢母后,如果不是她的精心栽培,本宫也不能坐上这个位置。” 颜辞哼着小曲儿,就是那咿咿呀呀的曲调被她唱的又慢又长,大白天的听了都叫人害怕。 “奴有个问题想问殿下。” 奚挽玉吃完了最后一口点心,甜意驱散了不少多余的情绪:“殿下既是女子,又如何能够装扮成男子?” “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手笔吗?” 他看过她的身体,脉象上是女子无异,可胸膛平坦,不似寻常女儿家的有型。 “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挽玉这是想研究本宫?” 颜辞的疯劲儿给收了起来,换成了期盼和兴奋之意。 “虽说白天里有些不方便,但如果挽玉想的话,本宫也可以从了你。” 奚挽玉的表情顿时比吃了屎还要难看。 他在认认真真套她话,她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误会了,我只是好奇,没想看。” 且不说他是真没想法,就是想看,他也不能说。 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犯病,大白天的给他折腾一顿。 “哦……” 颜辞很可惜。 她又没了兴致,蔫巴巴的托着下巴:“不瞒你说,是母后的功劳。” “冷宫生活无趣,也没有宫女太监,她每日闲的无聊就捣鼓点药材,幻想着她重得恩宠的美梦。” “顺便嘛,将本宫改造了一下,压制住了女子的特性。” 奚挽玉一下子从她的话里抓到重点。 他带着笃定,用了陈述句:“所以,殿下是药人。” 种种迹象加上她今日所说,完全可以下了结论。 东宫里根本没有养什么药人,她本人就是。 颜辞敲了半天桌子。 他就这么知道了? 不是她自己说的,是被猜出来的,有点没面子。 “挽玉说的对,本宫确实就是那药人。” 颜辞咧了咧嘴,她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儿,只是强调:“挽玉知道后还想跑吗?本宫还没到开花的时候,你现在跑了,解药可就拿不到了哦。” 第53章 以后奴给殿下暖床 她让他不要跑。 不是被揭穿后的暴虐,也不是挑明过后的撕破脸。 她只是让他不要跑。 为什么呢? “殿下莫不是真想把花交出来给奴解蛊?” 他不明白,他看不透她。 “当然。” 颜辞向他表达诚意:“反正本宫开完花之后就死了,与其留着和尸体一起腐烂,不如拿来给挽玉当药引子。” 看看,她多会哄人,嘴儿多甜。 既是实话,又捧到了心眼子里头。 小疯子这要是再不跟她虚与委蛇一下,她可就要发病了嗷。 花开之后就会死…… 奚挽玉浓密的睫毛颤了一下,金无风并没有告诉他药引子会取人性命的事。 “没有可解决的办法吗?” “没有呀。”颜辞一耸肩膀:“要是有办法的话,本宫根本不会让花有开的机会。” 就是因为没有,她才放弃的。 人命在她眼里好像不值钱。 别人的命是这样,她自己的亦是如此。 她的手耷拉在椅子下面,苍白的没有一丝生气。 奚挽玉缓慢的去握住,猝不及防的冷意让他下意识的想要放开,但随后又抓的更紧。 “殿下的体温,一直都是如此冷吗?” 他在这一刻懂得了为何东宫会烧那么多炭火,她冷的就像块冰,这样的温度,就是穿的再厚,也温暖不起来。 “药物使然。”柔夷主动送来,颜辞没有拒绝的理由。 小疯子的手真软,好想砍下来挂在床头日日观赏。 奚挽玉是不晓得她在想什么的。 他也不知为何,忽然心念一动:“殿下每日都要找人温被吗?” “嗯?” 颜辞眨眨眼,咋的了? “以后,奴给您暖床,可好?” 既然要拿她的花,根茎不得好生照顾妥当。 颜辞眼睛一亮,这回是真高兴:“自然。” 小疯子当真有觉悟,这就开始伺候起她这个药引子来了。 越来越喜欢了。 怎么办,要不要在她死之前先给药死,等到去了地底下再给解药? 她开心,奚挽玉亦被感染。 温润的眉眼上尽染了层不曾有过的柔和,自此协议达成,等她死后,自己还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给她保留个全尸。 这样想着,他又半真半假道:“往后殿下不必再惧寒冷,奴会做您最温暖的炉火。” “唔。”这番话对颜辞来说很是受用,于是她干脆得寸进尺:“那,本宫现在就很冷,可以亲亲挽玉吗?” 奚挽玉一下子就松开了她的手:“冷和亲亲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想占他便宜。 登徒子。 “诚如挽玉所说,本宫全身上下都是冷的。” “现在是白天,本宫不好公然抱住挽玉,只能先暖暖嘴巴。” 颜辞言语诚恳,期期艾艾:“你知道的,本宫很少有暖起来的时候……刚才挽玉还说不会让本宫冷了的,现在连嘴巴都不让本宫亲。” 她的歪理让奚挽玉眉头直跳。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又不好再收回来,只能干巴巴道:“说好了,就一下。” 颜辞举起手来保证:“本宫说话算话。” 一下是一下,但他又没规定多长时间。 她坏笑着逼近他,从腋下穿过人的怀抱,用力往上一抬,奚挽玉就坐在了桌面上。 他腿贴着她的腿,一冷一热带起反差的碰撞。 颜辞轻轻蹭上去,熟练的撬开他的唇齿。 奚挽玉被她扰得昏沉,同时冒出来一个不快的想法。 她为何对这种事情如此熟练,以前也亲过其他人? 是了,她后院里有三百多个美人,定是平时没少玩,才会这样有经验。 奚挽玉不太开心,想到最后干脆是没了心情。 他麻木的像个木头桩子,闷闷的往后退开了点,彼此拉出一缕交缠的银丝。 到手的猎物如何能跑的掉,颜辞一压他的后背,本就不多的距离干脆合并,再无一丝缝隙。 房间里,只剩下慢慢乱开来的呼吸…… 天被擦的透黑,和煦的夕阳早已归隐。 关闭的门第二次打开时,聚财只觉得自己好像瞎了。 他家主上为什么是被燕未太子扶着出来的? 还有,主上的嘴怎么肿了? 秋日里是蚊虫多,但他记得点了驱蚊的药草,按理来说不应该肿成这样才对。 早就观摩过名场面的钱来见怪不怪,他怕聚财犯傻,还没告诉他主上的清白早就没了的事。 “小网子。” 颜辞很是餍足,尤其是小疯子到最后被她亲到喘不过来气,揪着她的衣袖落泪的时候,最为让她心动。 “奴才在呢殿下,有何吩咐?” 小网子一瞧她那贱兮兮的样儿,就知道这是心情好了。 他扭着小腰过去,询问。 “去把挽玉屋里的东西,全都搬到本宫的住处。” “好嘞殿下,奴才这就去办。” 小网子扭着腰离开,片刻后又扭着腰回来,带了一大帮子宫侍。 大小物件源源不断的从里面运输出去,聚财有些沉不住气:“这是做什么?” 颜辞正一歪头:“是本宫不好,忘记和你说了。” “以后你们的主上都会留在本宫的寝殿里,给本宫暖床,这些东西他用习惯了,自然是要搬到本宫那里去的。” 她这话说的,聚财惊的刀差点没掉地上。 他猛然抬头去看奚挽玉,主上竟为了一个药引子做到如此地步? 钱来彻底被小网子带坏,一个大大的白眼翻上了天。 暖床怎么了,主上还给她跳过舞嘞! 主上心思不可测,他们管不了。 “你有意见?” 聚财的情绪变化明显,颜辞有意去挑衅。 他不吭声,她就贱贱的补充:“有意见你也得憋着,你家主上都没反抗,你一个当下属的,自然也没有反驳的能力。” 她的话语在聚财看来,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一个昏庸的将死之人懂什么,主上最擅隐忍。 等他找到了药引子,第一个杀的就是她。 东西搬得差不多,颜辞干脆搂住奚挽玉的腰,晃晃悠悠的往自己院子里走。 聚财在后面看着,好几次都想拔剑给她那只不安分的手砍下来,却又都给硬生生的忍住。 不能坏了主上的好事,主上好不容易才取得燕未太子的信任,他得忍! 第54章 丞相是在刁难本宫 九月廿二,是个嫁娶的好日子。 彼时离正式办宴尚早,只是先定下了具体的日子。 早朝时,满堂文武大臣都知晓了这个普天同庆的消息。 放荡不羁的太子终于要成亲了! 虽然只是个妾室,但也足够令人害怕。 一整个朝会上,刑部尚书刘德安都能感觉到,四周不时凝聚在他身上的同情目光。 他佝偻的背一弯再弯,差点没缩成个乌龟。 不是,至于吗? 他寻思殿下也不是很可怕啊,嫁个女儿而已,至于这样看他? 颜辞则是事不关己昏昏欲睡。 有小疯子在的被窝太暖了,她不习惯,也就睡不着。 直拽着人玩了一整个晚上,到现在上朝的时候,才开始有困意。 只是,她有意想睡,旁人可不乐意早早结束朝会。 太子迎妾不是小事,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性格极其恶劣的人。 “皇上,臣有事要奏。” 和公公例行公事,打算退朝之时,堪称燕未皇左膀右臂的丞相上前一步。 “皇上,太子殿下。” 他先是向两人依依问候,过后手捧玉笏,道:“老臣听闻殿下将在九月廿二迎娶妾室,按照惯例,历代太子理应先纳娶太子妃后,才能选择妾室。” “故,老臣以为,太子殿下未选择平妻,而先纳娶妾室,有违先例,恳求皇上再三思虑,先定下太子妃之选。” 本来大臣们就对颜辞纳妾之事颇有微词,他这么一开头,更是直接打开了群臣的话匣子。 “皇上,臣以为,丞相所言极是。” 张太史出列和丞相并行:“太子未选妻而择妾,不符伦理常纲,恐有不吉。” 燕未皇扶着龙椅上的龙头想骂娘。 你管他吉不吉利的,总归是朕倒霉,又不是你们出事,一天到晚的正事不干,净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暂时还没想好反驳的理由,一旁的御史大夫又插话道:“皇上,太子本就性格顽劣,为人作风荒唐孟浪,其为人更是常年辗转于烟花柳巷当中。” “臣知晓皇上心中忧虑,但,若没有一位能够潜心引导且不善妒的妻子,太子殿下即便是纳了妾室娶了妃子,也已然不能够成长起来,担当大任!” “皇上,臣……” 御史大夫说完,户部侍郎也想说两句刷刷存在感。 奈何燕未皇的耐心已经耗尽,直接打断了他的发言:“全都给朕退回去!” 帝王发话不敢不从,站到前头的几个出头鸟默默捧着玉笏,回到了整齐的队列当中。 “太子,诸位爱卿的言论你也听到了,关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燕未皇本来就不想理会这件事,要不是红伏天逼的紧,他都不屑于给颜辞张罗纳妾的事儿。 被吵吵了一早上,他感觉心疾都要犯了,干脆把锅甩给“儿子”,让他自己去处理。 颜辞迷迷瞪瞪的,显然是还困着。 她堂而皇之的打了个哈欠,仪态非常之不雅:“先纳妾室不合规矩,那就依了诸位大人的意思,太子妃和妾室一同娶了吧。” 反正她就只是走个过场把人放在东宫里养着,多娶一次还多浪费一天时间,一起办完省事儿。 “不可!” 丞相第一个不同意。 “平妻怎可与妾室共同入府,太子殿下,您不可坏了规矩!” 颜辞就奇了怪了:“莫大人,莫丞相,以前本宫不曾娶妻纳妾的时候,你们一个个总说本宫不误正事。” “现在本宫要纳妾了,你们又说本宫是在坏规矩……莫大人,你们是不是看本宫不顺眼,存心在这儿找茬呢?” “殿下误会了,下官只是真心盼望殿下步入正途,行事作风有皇家风范,并未有意为难。” 丞相拒不承认,就算是为难了又如何,打死他都不能承认。 “那丞相的意思是,本宫行不端正,不配身居太子之位?” 颜辞难以置信的“嘶”了一声: “本宫怎么依稀记得,当年非要拥护本宫上位的人里头,好像就有莫大人呢?貌似,那时您发表言论的声音最大,就像现在一样。” 丞相没话说。 他当年拥护她是惜才,谁知道上阵汹涌杀敌的将军退下来之后,会是这么个玩意儿。 “太子殿下,老臣并未说您德不配位。” 想是这么想,但是不能承认,不然脸疼。 “那您是什么意思,刁难本宫?” 颜辞直勾勾的盯着他。 “老臣并未刁难太子。” “那您就是在弹劾本宫德不配位,在检举您当年珍珠鱼目混淆不分。” “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本宫知道,丞相是在刁难本宫,有意给本宫找茬。” 丞相很想骂娘:我知道你很闲,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太子殿下。” 丞相重新整理了一下言语,将最终成稿念了出来:“老臣的意思是,您可以先选了太子妃,等稍过些时候,再将妾室迎进门……” “本宫知道。”颜辞伸手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本宫就问你,迎娶太子妃的人是谁?” 丞相拧了下眉,躬身道:“是太子殿下。” “那纳娶妾室的,又是谁?” “……是太子。” “行。”丞相回答的不假思索,颜辞继续问:“丞相大人,前两个问题你都回答上来了,本宫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老王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直觉这家伙要坑他。 “娶妻纳妾的都是本宫,请问,这洞房花烛的人,究竟是本宫,还是丞相大人您,或者是满堂的文武百官?” “殿下!” 丞相被她所言惊到,赶紧跪下:“切莫不可胡言乱语啊,下官只是臣子,怎敢冒犯于您?” “依丞相大人的意思,也就是说,娶妻纳妾洞房三者都是本宫,那什么时候娶,同时要娶几个,都应该是本宫说了算。” “你们一个两个既不用迎娶,也不用洞房,乱操着什么心?” 颜辞轻蔑的扫视一圈,玉笏被她当做剑一样转在手上,绕得让人眼花缭乱。 “本宫就是同时娶了又如何,就算本宫想要在同一个洞房里被两位新人同时伺候,你们也看不见摸不着,哪儿来的酸水能冒到本宫头上?” 第55章 她又要娶妻了 朝中大臣还有想说话的。 颜辞亲切的对着他展露笑颜:“这位大人,您可是还有话想说?” “无妨,你可等着本宫大婚那日,私下来到本宫的洞房里,和两位贤妻一起说道。” 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去。 他保证,他要是真的再多说一句,九月廿二那天,自己肯定会被送到东宫的喜房里。 被颜辞无理取闹了这么一会儿,朝堂上安静多了。 燕未皇如释重负,他隐忍着感激,故作威严:“太子,你可想好了,要同时迎进两位妻妾?” “不然呢?”颜辞困得要死,怼人开始不分敌我:“要不然父皇也来本宫的房里试试,看看本宫所言是真是假。” 大可不必。 燕未皇讪笑一声:“既然太子已经下定决心,朕也不好多说什么,下朝之后,你自己去选人吧。” 开了一早上的朝会就这样散了去,颜辞离开金銮殿后直奔马车过去,扯上毯子就睡。 选人?等她醒了再说! …… 东宫奢华的寝殿内,奚挽玉将将醒来。 昨晚上颜辞闹了整宿,他一边委身于她,一边哄骗着人答应给他放一天假。 睁眼时已然正午,四肢虽然酥软,但并未有无力的倾向。 她还真没下药。 奚挽玉的心情有点美妙,多半是因为颜辞对他言听计从。 床边的架子上早搭配好了一套衣衫,想来又是和颜辞身上相配套的。 随手抓来穿上,用了炉子上暖着的温水洗漱。 “主上。” 聚财听到动静敲门,他随口应声:“进来。” 他推门进入屋内,发现奚挽玉是站起来的,不像平时躺在床上,顿时一喜:“主上,您的药效解了?” “她今日未曾给我下药。” 奚挽玉活动了一下手腕,力气重新回归,这对他来说,算是一件难得的喜事。 “主上,您的药效解了,咱们要不要趁机离开?” 聚财总觉得东宫不安全,尤其是那个变态,对主子动手动脚不说,还天天下药。 药引子的事儿不打紧,总归花还没开出来,先保住主上最好。 奚挽玉朝他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金色枷锁:“钥匙不在我这,要是走了,怕是打不开。” 聚财观察了一番那个镣铐,从专业的角度开始分析:“据属下观察,这对镣铐乃是纯金,硬度较软,等您出去后可用利刃削开,或者是用小火慢炼。” “出去?” 奚挽玉坐到了床上,脑海中不受控制的闯入一段记忆。 昨儿个夜里,颜辞把他的双手反捆在身后,一点一点撩热了他的身子。 喑哑的嗓音随着厮磨响起,重复着让他不要轻易逃跑的这件事。 奚挽玉自顾出了个神,聚财却当是自己多嘴,主上的心意,哪里是能由他轻易左右的。 他迅速认错,并且为他呈上最新探得的情报。 “主上,燕未太子的婚期已经定下,九月廿二。” “嗯。” 奚挽玉没多大表示,他知道。 “不过,方才又收到一份消息,她貌似还要在当天同时迎娶一位太子妃。” 聚财明显感觉到,他在说完这句话后,主上周身的气温降低了不少。 “你是说,她又要娶妻了?” 奚挽玉牙根子疼,她把自己折腾成那样,现在腰上都带着酸痛。 不说道歉也就算了,还要再另娶一位? “是这样没错。”聚财专心搞事业:“新婚当日必当混乱,可要属下安排刺杀?” 奚挽玉那边没声。 聚财等了老半天,最终等来了自家主上不辩喜怒的质问:“她娶的太子妃,是男是女?” “?” 聚财的思维有点跟不上。 “这……颜辞虽贵为太子,太子妃应当是女子……纵使她喜爱男风,按照制度,那个妾室很有可能会是男的。” 奚挽玉整个人都不好了。 娶别的男人,然后压自己? 哈,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主上,您要去哪儿啊?” 聚财见他直线向前,赶紧几个跨步追上。 奚挽玉一言不发闷头赶路,前两天颜辞不是从外头带回来个药王谷分支? 他大致知道关在哪里,但是一直没时间去。 今天刚好没被下药,可以好好去和他探讨一下幸福人生。 人有时候不顺心起来,一整日都会产生磕碰。 奚挽玉带着聚财摸了半天找到关押药王谷分支的地方,刚一进去,就看到了个不是很对付的人—— 百里闻。 先前被颜辞挑选了手脚筋的药王谷分支,被他安排的妥妥当当。 除了没醒之外,其余伤口尽数缝合完好,针脚密集整齐。 听得动静,百里闻先是抬了下头,而后不紧不慢的收拾着自己的药箱。 “怎么,今儿殿下没给你下软禁散,你就自己跑出来随便溜达?” 他随和着问道,话里话外却是指责他不该来到这里。 “看不出来,百里大人倒是有一副慈悲心肠。” 奚挽玉意有所指,暗讽的技术和百里闻不相上下。 “有没有心肠我不知道,我只知殿下带回来的东西,不管是人是物,都要仔细保管妥当,以便她闲来兴起时有的玩闹。” 百里闻收好了东西,站起来与他平视:“不像你,除了给殿下添堵之外,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奚挽玉笑了。 纯气的。 他以一种当红宠妃的态度去打量百里闻,有意松下领口,展现出上面红紫色的印痕。 “百里大人说笑,殿下可不觉得奴给她添了堵,反而对奴喜欢的紧。” 百里闻对他的悲悯很是真切。 又是一个拎不清的人。 “奚公子恐怕不知,殿下向来喜新厌旧,在下在她身边陪了十年之久,可从未见她对某样东西有超过半年以上的兴趣。” 喜欢又如何,承宠又如何。 最长久的当还是他这样,不给,不闹,善后,谨言。 “你对她来说,不过只是个一时欢愉的玩物而已,还请奚公子切莫自作多情。” 百里闻严重的同情和悲悯成功刺到了奚挽玉。 他恍然觉得,自己曾经的这个位置,也独属于过百里闻。 “百里大人这样在乎殿下,那你可知晓,她将要同时迎娶两位新人进门的消息?” 第56章 密林趣事 “娶了又怎样,那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百里闻对此一点表示都没有。 刑部尚书的女儿也是他们自己人,至于太子妃,颜辞另有安排,他不用跟着管。 “奚公子问了这么多,怕不是担心殿下会被人抢走吧?” 他像是看透一切般的哼笑,同情心理发展成了可怜。 “无需担忧,她本就不属于你。” “对了,听小网子说,你是蜀佑派过来的细作?” “我奉劝你一句,你是杀不了她的,除非她自己想死,别人没有任何办法……你最好是自己体面的找个借口离开,虽然这样一来殿下会恼上几日,却能保你一生无虞,不会死无全尸。” 百里闻对他言尽于此,提着药箱就要离开这处潮湿的阁楼。 “倘若我不呢?” 奚挽玉不是个任人揉搓的软柿子。 相反,他这根硬骨头,还带点毒。 水声滴答,他魅色天成的脸上爬满了阴鸷的冷色,手中一把秀丽的蝴蝶刀转出冷芒,缓缓向着那人逼近。 “百里大人的心意奴领了,不过……” “听不听的,那是另外一回事。” 极速的招数包裹了可怖的内力,兑和成杀招袭去。 百里闻迎面而上,他的武功不差,真要打起来,还没人能在他手上讨好。 阁楼里积成浅洼的水四处迸溅,奚挽玉虚晃一招,透明的丝线已缠绕至百里闻的各处命脉。 有毒粉蔓延在空气中,密密麻麻的疼痛啃食在内脏上。 奚挽玉唇边不断淌出血来,他像是感受不到般,也不下杀手,只是慢慢挑逗。 银丝割裂在皮肤上,刮起一道道细细的血痕。 不痛只痒,却折磨着人。 “百里大人,不如我们来相互搏一局如何。” “看看是你先死在我前头,还是我先倒在你前头……” 水滴声混杂着男子空灵的呢喃,狩猎,正式开始。 …… 颜辞只睡了一个时辰。 她目前还不晓得自家后院里起了火,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起来,半死不活的样儿像极了被人吸干了精气。 当人不能不睡觉啊…… 貌似也不是,最近疲乏的时间变多,只要一不高兴,就会打瞌睡。 高兴的时候还好,有精神头撑着,不至于睡死过去。 可能是想着自己没几年好活,她也不知怎么想的,掀开了毯子打算自己走回去。 “殿下,您不回东宫?” 小网子看到她下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位祖宗又想去找点什么事儿干干。 毕竟早上才结束一场舌战,指不定就要去找个倒霉蛋泄泄火。 “回啊,本宫徒步回去。” 颜辞答的理所当然,身后跟着的小网子瞪圆的一双眼。 “您……是殿下不?” 她该不会是让人给掉了包吧? 这位祖宗可是从来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主。 突然开始要徒步了,小网子感觉非常不对劲。 “你可以把脸伸过来,让本宫扒了你的皮,看看是不是真的。” 颜辞报之一迷之微笑,作势要去扒皮。 熟悉的口吻加上熟悉的动作,小网子总算是把悬着的心揣到了肚子里。 “哎呦喂我的好殿下诶,您今儿个又想上演个什么戏码?” 他苦逼的跟上她的脚步,一声“诶呦喂”发自内心的诚恳。 “本宫精神头不正常,你要是不乐意走,就自己坐车回去。” “哪儿能啊,奴才可是殿下的贴身小太监,殿下去哪儿奴才就去哪儿,万万没有抛弃主子自己离开的说法。” 小网子不要太狗腿,为表忠心差点把内脏挖出来给她看看。 颜辞嫌他聒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网子即刻收嘴。 不念叨了,为了保住他嘴里英勇无畏的舌头。 皇宫里的面积何其广大,加上颜辞走两步歇一步,进度堪比乌龟爬行。 四周都是方正的宫墙,一层之外还有一层。 牢牢套住,将里面的人囚禁其中。 也不知晃了多久,在一旁的小花园里,颜辞突然停下不走了。 小网子还跟在她后头嘞,她这一停,差点让他直接撞上。 刚想问问她想干什么时,一阵女哭男笑的对话清晰可闻。 颜辞先一步躲到了最近的假山后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偷听。 小网子有样学样,偷感十足。 “……好妹妹,你就从了本公子吧,本公子家境丰厚,家父也是朝中翘楚,不比你的镇国公府差。” 有衣物摩擦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女子娇软怒斥:“滚开!莫泉寒,你今日要是敢动本郡主,等本郡主回府之后,定向父亲请辞杀了你!” 颜辞和小网子交流了下眼神,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味。 燕未只有一位郡主,那就是镇国公的嫡女子未央。 至于莫泉寒,乃是丞相之子,家中排行老三。 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还会玩密林幽会这一套。 “杀了本公子?”莫泉寒放肆大笑:“常福郡主,你不要以为自己是郡主,就能够随意定罪。” “你尽管去说,只要镇国公还有一点脑子,就断然不会对我做什么,他只会把你当成一个不守妇道的弃子,然后随便塞进我丞相府中。” 后续大概是又进展了一点,只听子未央又怒又害怕的恳求:“你别过来,求求你……” “好妹妹,药都下了,你要是没有本公子救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莫泉寒料定子未央会折在他手中,但是他判断错了一件事。 今天碰到了颜辞犯病。 “殿下,咱要不离的近点瞧瞧,这前面都是石头挡着,奴才什么都看不见。” 小网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刺激事,探头探脑的想要再看清楚点。 颜辞自诩不是落井下石的人,她觉得这样做不好:“别看了,本宫过去把莫泉寒杀了,你自己去参与一把。” 小网子:“……殿下,奴才是个阉人。” 颜辞瞟他一眼:“你假戏成真了?” “那倒没有。” 小网子只是单纯的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他俩交谈的声音有点大,莫泉寒没听清具体内容,但明晃晃的感觉到了有人。 “谁?!” 第57章 丞相大人当真是教了个好儿子 他警惕的穿好衣服,绕过来一看,顿时如鲠在喉。 “太,太子殿下!” 这家伙怎么在这儿? 他有些慌,匆忙下跪。 自己干的毕竟是见不得人的事,这被发现了,跳到黄河里的哪段能洗清? “啊,本宫只是路过,你们继续,不打扰了。” 颜辞本来就是好奇心作祟,她还不至于去棒打鸳鸯。 特别是野鸳鸯,凑在一块不容易。 “您……” 莫泉寒迟疑着没起身,他摸不准她刚才有没有听到那番谈话,或者是把他们当成了野外幽会的一对。 好在颜辞确实没有要阻拦的意思,轻飘飘的离开。 “殿下!” 她不拦,不代表有人不想让她拦。 缩在草堆子里的子未央艰难的整理好衣服,跌跌撞撞的扶着假山过来。 “未央?” 莫泉寒脸色大变,急忙搂过她:“你怎么来了?” 子未央奋力挣扎,可惜药物磋磨的她全身软绵绵的,推了半天也还是在他怀里。 “常福当真是好兴趣,竟然喜欢在外面。” 见都见了,怎么的也得说两句。 颜辞又转身回来,打趣道。 “殿下,不是您想的那样!”子未央泪眼婆娑,颤巍巍的指着莫泉寒:“是他,是他给我了药!” 那可不呗,颜辞隔得老远都闻到了那股合欢药的味道。 “您救救我殿下,常福不想这样……” 莫泉寒脸都白了,他赶紧捂住子未央的嘴,带着人一起跪下:“殿下,不是您想的那样,是在下和常福吵了几句嘴惹她不快,常福一时激动竟惹您不快,还望您不要见怪。” 藏在袖子下面的手威胁性的掐住子未央的腰,用力拧紧。 颜辞作势要信:“这样啊。” 小网子对子未央产生了浓烈的同情。 殿下自小长在深宫里,什么算计什么阴谋学的个通透。 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她是被强迫的,就是单纯不想管。 “殿下!” 子未央一口咬在莫泉寒的手心里,趁他吃痛松开时,爬到了颜辞的脚边:“您救救常福,常福真的是被强迫的,并未本愿……” 她看颜辞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壮着胆子扯住了她的衣摆:“殿下,求您,只要您愿意救我,常福愿为您当牛做马!” 一声“求您”,无疑取悦到了颜辞。 “小姑娘家家的,当牛做马可不好。” 她矮身轻柔的扶起子未央,温声笑着面对瘫坐在地的莫泉寒:“本宫依稀记得,你貌似是丞相家的三公子?” “是,是……” 莫泉寒呆呆点头,心中直呼完蛋。 他选的地方很偏,已经接近冷宫的方向,平时基本上没人过来。 更别说颜辞了,太子出行都有专门的步辇,附近的路狭窄弯绕,运行步辇的宫侍通常会选择绕道行走。 莫泉寒还在胡思乱想,颜辞则是虚伪的夸赞一声。 “丞相大人当真是教子有方。” “刚才常福说,你是给她下了药的,对于此事,你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承认? 那是不可能的。 四周一个人都没有,随行的下人早被打发了去。 莫泉寒心一横:“在下不认!” 不能认,认了就彻底完了。 “咦,这其中难道还有隐情?” 颜辞乐了,有点好玩耶。 “回殿下,不怕您笑话,在下确实是觊觎未央许久,可一直谨记男女大防,不曾僭越。” “刚才是未央主动找到我,非要让在下从了她,还拿出了搬不上台面的药物。” 子未央怎么能听着他当面胡说八道,气的浑身发抖:“你胡说!” 莫泉寒不管她,现在在这里说话管用的,是颜辞。 “殿下,在下深知此番言论荒谬无稽,但您若是不信的话,可去搜子未央的身,药包还在她衣服的夹层里!” 之前捂嘴的时候,他就怕会出事,提前把纸包塞到了子未央的腰间。 颜辞扶着她上下一看,精准的从外衫夹层中掏出来张皱巴巴的包裹,上头摸起来还剩了不少。 “这不可能,这不是我的!” 子未央愣住,她何时藏了药包? “小网子,你来看看,里面放的是什么?” 颜辞轻拍子未央的胳膊示意安慰,把药包丢给了在旁边看热闹的太监。 小网子也不含糊,打开来直接捏到嘴里一品:“回殿下,是糖。” 糖?! 莫泉寒和子未央齐齐愣着,怎么可能会是糖? “汪公公,您确定这是糖吗?” 莫泉寒不信邪,他买的可是正宗的合欢药,谁没事拿糖出来忽悠人玩儿。 “莫三公子不信?自己尝尝呗。” 小网子非常大方。 “多谢汪公公好意,在下相信您,不必……” 他很清楚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要是吃了,不就给暴露了? “莫公子,既然是糖,你为何不敢品尝呢?” 颜辞像个好奇宝宝,眨巴着眼睛问。 莫泉寒现在想哭。 要不是因为子未央难约,他都不至于到宫里来撒野。 好不容易把人给等到了,没吃上一口,碰到尊大佛。 慌撒了出去,撤回是难上加难。 颜辞的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身上,莫泉寒咬牙接过那半包合欢药,闭着眼睛倒了下去。 须臾,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汪公公所言不错,确实是糖。” 糖个屁啊,他找的药可是极猛的,只是闻一闻就能起反应,更别说吃了。 莫泉寒现在只觉的全身爬满了一万只蚂蚁,瘙痒难耐。 特别是某个重点部位,涨得他青筋直跳。 “常福,看到了吗,的确是糖。” 颜辞扭头看向子未央:“都是误会一场,说不定只是你今日染了风寒,等回去后,本宫请个太医给你瞧瞧。” “殿下,常福……” 子未央不甘心就这样了结,还想再说点什么。 颜辞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突如其来的体位变化,让她惊呼一声,再没了辩驳的念头。 “小网子,丞相府三公子为人端正,不识糖粉和药物,你去搜罗几箱合欢药送到丞相府,让莫大人闲来无事好生教导教导他。” “得嘞。” 小网子最喜欢干这种损人利己的事,心情愉悦的告别了险些给自己憋坏掉的莫泉寒,哼着小曲跟上了颜辞。 第58章 后院起火了 莫泉寒找的药是个猛药。 在树林子里的时候,子未央就已经欲火焚身。 但因为愤怒尚且保留一分理智,如今是彻底坚持不住,浑浑噩噩的扭在颜辞怀里。 “热……好热……” “殿下,您要不然就从了常福郡主吧,总归对您来说不算亏。” 小网子捂住耳朵,子未央念叨了一路,他差点没被吵死。 “你自己怎么不去?” 颜辞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理会。 “郡主是什么人,奴才又是什么人,哪儿敢呐。” 小网子连连摆手,他还年轻,不想断送大好前程。 “去找个跑的快的,喊个太医过来。” 子未央出了一身的汗,颜辞大步跨进东宫的界域,冷声吩咐。 小网子也知道这事开不得玩笑,飞快的出发找人。 “殿下殿下!” 颜辞一回来,人都没放下呢,长垣呲溜一下奔了过来。 “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再不来,后院子里的火就要烧到金銮殿去了!” “后院起火了?你们不会找水去灭吗,找本宫作何?” 子未央扭动的厉害,颜辞加大力度禁锢住她,头都不回一下。 “不是走水了哇,是闻公子和奚挽玉打起来了!” 长垣急的拍手:“那两位在腐牢中碰了个面,不知何故动起了手,等属下们发现的时候,他们两位一个中了毒,一个被剌的身上全是血口子……” “你是在和本宫开玩笑?” 颜辞生平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她就去上了个早朝,不是出门三年未归。 就,打起来了? “殿下,您看属下敢吗?”长垣很是难过,他要是敢和颜辞开玩笑,现在小网子公公坐着的位置就该是他的。 “谁中毒了,谁身上都是口子?” 颜辞问着,随便找了个房间给子未央放下。 “闻公子被剌了口子,奚挽玉中了毒。” 长垣偷偷看了好几眼子未央,心下暗叹主子往家拐人的速度。 “现在还打吗,带本宫过去。” 颜辞抬手劈晕了不安分的子未央,拎起长垣又往外走,一整个忙到停不下来的状态。 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不过等她收到消息的时候,对方早就被百里闻碎成了肥料。 她天天给奚挽玉用药软禁,倒是忘了他本身是个有武力的人。 “整个长字辈的暗卫全都出动了,暂时按捺了下来,现在就等您过去。” 长垣跟在颜辞后面飞,说实话,他也没见过能和百里闻打成平手的。 而且还是在中毒的前提下。 腐牢是东宫里专门安置将死之人的地方。 像那种撬口供撬不开的,颜辞就会把他丢到那个里头,慢慢折磨着玩。 尊贵的太子殿下还是第一次,去腐牢的时候不是为了折磨人,而是处理家里琐事。 战斗应该是很激烈的。 牢中内壁破破烂烂,百里闻一身的白衣服尽数染红,整个人身上密密麻麻的口子,脸上也有不少。 “太子!” 钱来看到颜辞时仿佛看到了主心骨,太好了,死变态终于来了! 那个叫什么百里的,竟然敢动他们主上,简直该死! 奚挽玉毒发八分,虚软的被聚财护住,手指上还缠着几根挂红的细线,没有松手的意思。 颜辞忽的就停了下来。 她有点愁。 得先帮谁,才能显得她没有在偏心。 好烦,不然全杀了吧。 但是又舍不得。 杀了她不就少了两个能玩的。 “殿下。” 百里闻被束缚住,稍微一动,又是道口子。 他身边围的全是长字辈暗卫,以长命为首,全都跪到了地上。 颜辞一身朝服还没换下,百里闻身上的衣服实在是难以入眼,她皱着眉,一言不发的脱掉外衣,盖到了他衣衫的外面。 “干什么闹成这样?” 一个受伤一个中毒,她再晚来一会儿,两个人是不是都得死? “只是帮殿下打理后院时,不慎受了点伤,不打紧。” 百里闻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殿下还是先去看看那位吧,我给他下了毒,要是再晚点,说不定会死的透彻。” 他不要太过了解颜辞,知晓她会是什么样的心理。 有了百里闻开口,颜辞顿时双肩一轻。 不偏心了,这下子全都关怀到位,偏不了一点。 “解药呢?” 她朝他伸手。 “每日服用一粒,三日后可彻底解毒。” 百里闻拿了个带血的小瓷瓶给她,举手投足间尽是大房宽容的气质。 颜辞给了他一记眼神刀。 跟她跟的久了,不演点过不去是吧。 后者回给她一抹无辜笑,她养的人伤了他,总得收点利息才是。 从颜辞进来后,奚挽玉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身上。 这会子见到人过来,反而看向了别处。 我见犹怜的脸上神色寡淡,眸子微低唇边带血,这任谁来了不直呼一句“战损美人”? 特别是他穿着她选的衣服,赤缇色将他身上那种倔强衬托的刚好,柔和了冷意,多了些温顺。 颜辞这种凡美色皆入怀的性格,完全把持不住。 要不是有更要紧的事,她现在就想把人给摁倒在小黑屋里一顿磋磨。 “吃了。” 她把解药倒出来一颗,凑到了他的唇边。 奚挽玉的嘴巴紧紧闭着,不想吃。 看见她就烦。 本来自己可以心平气和的跟百里闻交谈,就是因为想到了她,一时冲动结下了梁子。 不对,是加深仇恨,原先就有过节。 “不吃解药死了怎么办,本宫还得替你收尸。” 颜辞将药往前面凑凑。 奚挽玉仍是不动,甚至是费力的转过了半个身子,明显一副不乐意采她的模样。 死了不是刚好,她不就想着把他折磨死吗? 聚财扶着人,看看自家主上又看看燕未太子。 怎么总感觉这画风不太对劲呢。 颜辞见他不理自己,顿了顿:“吃了,本宫今天晚上让你绑着玩儿。” 她以为奚挽玉闹腾的原因是昨天晚上被闹的狠了。 小疯子气性真大,明明晚上的时候他也很舒服不是么。 白天就生了气,难以理解。 “你……” 奚挽玉怕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点不堪入耳的话来,想要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岂料他一张口,圆滚的药丸就被送到了他的嘴里。 “乖,这才听话。” 颜辞摸摸他的脑袋,顺着毛。 第59章 他不会! 聚财的眼珠子差点没给瞪掉下来。 他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家杀伐果断英明神武的主上,为何现在像个闹了别扭的小媳妇??? “松开。” 聚财沉浸在主上画风不对的臆想里,完全没注意到颜辞已经蹲到了他的身后。 一股带着肃杀的冷意沁入骨髓,他下意识退开。 “用点好药,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颜辞众目睽睽之下抱起奚挽玉,路过百里闻时,留下这么一句。 “殿下放心,我会的。” 百里闻低眉顺眼着,直到颜辞走远了之后,他才抬头注视起那道缩小的身影。 缠在命门上的丝线已然松开。 “公子,殿下太欺负人了,你都伤成了这样,她竟然看都不看你,只去管那蜀佑来的下等货。” 长垣替他打抱不平,义愤填膺的拔刀戳空气。 “这话可莫要让殿下听到,不然有你受的。” 百里闻由着他扶起自己,拢拢颜辞给他的朝服,上面浓烈的熏香久久不散。 “算不得欺负,你看她身边多的是人,可哪个真正能入得了她的眼?” “想要不被厌弃,不争不抢,才是最佳的选择。” 百里闻看得很开。 是,他是不高兴。 可那又怎样。 以前的他会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气上好几天,可最后哪次不是他去帮忙处理的尸体。 后院里种满草药的土地里,全是颜辞面前昔日最受宠的角儿。 有男有女。 再一个,他清楚颜辞对他没有想法。 真让她得到了他,等腻了之后,失望的终归还是自己。 与其最后闹的不欢而散,不如保持现在这样。 最起码,他还能日日看到她。 “闻公子高啊!” 长垣给他竖大拇指,这气度,不愧是能管理后院的总管。 相当令人敬佩。 颜辞给人抱到了屋子里头。 一路上过来,旁边的宫人愣是不敢抬一下头,生怕看到点不该看的。 奚挽玉一挨到床铺,弹起来就给颜辞的脖子上绕了圈银丝。 她肯定是给他下蛊了,不然他为何会如此反常? “怎么,前几天挽玉还说要帮本宫暖床,现在就想要晚上单独抱着一具尸体入睡?” 银丝不比利刃钝感,颜辞的皮肤上被勒出一圈红色,却没破皮。 “抱着你的尸体?想的真美。” 奚挽玉冷笑,她要是真死了,他就把她的尸体拖回蜀佑,培养到花开后,再剁碎了喂狗。 “挽玉不想抱本宫也可以,本宫可以带你一起去死。” 颜辞一点也没被激怒,反而对他的评论加以改正。 她简直厚颜无耻,奚挽玉成功的又被气到了一次。 “殿下,话不要说的太满,您现在的命脉可把握在奴的手中。” 奚挽玉眯着一双狭长的眸眼,收紧了夺命丝线。 颜辞明显能够感觉到他力道的轻微,皮都没划破不说,一点痒意都没有。 她顺着银丝摸到线头,轻而易举的拿了下来。 “今日为何要对阿闻动手?” 颜辞捏着线,主动跳过了这段让人不喜的交谈。 “殿下是在向奴兴师问罪么?”奚挽玉一把拽回银丝,字里行间都透着不满。 怎么着,他百里闻哄人的花样比他更好呗,一句重话都舍不得给他留。 奚挽玉这么想着,口中也是这么表明的。 颜辞摸摸光洁的下巴,原因似乎出在这里。 “阿闻对本宫不怎么喜欢,所以从来不让本宫碰。” “那您的意思就是,奴喜欢您?” 奚挽玉自己说着都觉得好笑,难道不是她强迫的吗? 对,百里闻会医,她给他下不了软筋散,就只能逮着自己欺负。 “挽玉貌似也不喜欢本宫,但本宫对挽玉着实喜爱的紧。” 颜辞看着人脸色越来越黑,有种暴雨即将落地的感觉。 她从衣柜子里找出一截腰带,套了个活结给两手绑好,然后躺到了床上。 “本宫不曾对别人如何,最多只是表面上演一场戏罢了。” “同样,旁人也不似挽玉这般对本宫无惧,你要是恼怒本宫的话,本宫不动就是,让你欺负回来。” 颜辞说着,还散了衣领。 奚挽玉生到一半的气就这么硬生生的戛然而止。 他要表达的是这个吗?! 他要表达的明明是她给他下了蛊! 说了半天没到点上,果然是病得不轻。 宽大的木床上,颜辞的发冠滑落到边上,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平白生出点眼巴巴的味道。 奚挽玉其实挺想直接给她接过掉,但是发现自己该死的竟下不去手。 “挽玉怎的不动,可是本宫摆的姿势不好?” 颜辞是个懂得自我反省的,在手被绑着的前提下,干脆利落的换了个勾人的姿势。 “殿下既然都这么说了,奴也不能拂了殿下的意不是。” 奚挽玉恶狠狠的磨牙,好不容易有一天没被下药,他不把她折磨到求饶,他就换个姓。 “来吧,本宫等你。” 颜辞期待的点头,她没试过被人挑逗的趣事,正好可以试试。 奚挽玉气势汹汹的把她一摁,脑海里过了一遍好久之前在馆子里被调教的画面。 然后…… 然后他就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 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只剩下了萦绕不绝的香气。 奚挽玉坐在颜辞的腿上,一张昳丽的脸完全黑了下去。 他!不!!会!!! 他居然不会,他一个专程被人调教过的居然拿不出任何有用的知识。 “你不会?” 颜辞看出来了,小疯子整个人懵懵的样子,有点可爱。 “我会!” 奚挽玉气急败坏,他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不会,这有关于他的尊严。 “没关系,本宫可以教你。” 颜辞不理他,扣住他的腰一个翻身。 “首先,你得这样……” 她牵引着他的手,探进自己的衣服里头。 一路滑过腹部,奚挽玉的指尖微颤。 颜辞拉住他,褪掉半边衣衫,香肩外露,病态的苍白刺得奚挽玉双目生疼。 “然后,再这样……” 她眼中含笑,捧住他的后颈,舌尖扫上他的唇。 奚挽玉全身上下梆硬的紧,全然不知该怎么去反应。 捆绑住的腰带松掉,主导权一下子重新回归。 “挽玉,你要是这样的话,本宫可就要反悔了。” 第60章 丞相大人不必客气 颜辞轻车熟路,奚挽玉怎么可能甘心,缠住她的腿,又给翻了上来。 “不准动!” 他凶她。 颜辞乖乖的躺板板,任由他随意处置。 奚挽玉阴恻恻的盯着她看了半天,而后伸手捏住她的脸。 软的很,手感非常好。 颜辞:“?” 她都躺的这么标准了,他就给他来这个? 事实证明,奚挽玉还真就只来了这个。 他把她的脸当玩具耍,左右开弓不亦乐乎。 “真是令人无法想象,殿下外表上不近人情,脸倒是比孩子还软乎。” 颜辞皮笑肉不笑:“挽玉谬赞。” 她一撑床板坐了起来,奚挽玉顺着她的行动滑落到她腿间。 “……作何?” 奚挽玉屏住呼吸,稍稍紧张。 颜辞是个报复心理强的。 他坏了她的心情,她自然得报复回去。 “挽玉近来怎么没有想着刺杀本宫了?” 以为她又要亲他的奚挽玉:“……” “自是在研究新的花样。” 暧昧的情愫一股脑消失干净,她的话让他意识到自己于她而言不过是个玩具,想杀她但又杀不掉的乐子。 “那挽玉研究出来了吗?” 颜辞捏了一撮他的发尾,边玩边问。 “是研究出来了没错,只要殿下不给奴下软筋散,奴自是有机会去行动的。” 奚挽玉把头发抽回来,不给她碰。 “今日不就没下?” 颜辞看他像是在看傻子,现成的机会。 “今日没心情。” 提起这个奚挽玉就来气,他刚才没动手吗?他使不了劲儿! “殿下回吧,奴想静静。” 他离开她的双腿,撤离了令他不舒服的冰冷。 颜辞的关注点离奇偏轨:“静静是谁?” 小疯子的手下? 但暗卫并未通报宫里最近来了新人。 “奴想自己一个人待着,殿下请出去!” 奚挽玉想直接掐死她,省的自己气到爆炸。 人又恼了,颜辞识趣的离开。 跨出院子门后,咱太子殿下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个问题。 寝殿不是她的么,为什么是她出去? 不理解,索性去了后院。 阿闻也伤着了,找他玩玩去。 …… “丞相大人,这是殿下特地为三公子挑选的一百二十八款不同的合欢药。” “殿下说了,三公子是个榆木脑袋,不懂得男女之间的情趣之事,希望丞相大人亲自指点。” 丞相府中,小网子指挥着人放下两箱沉重的药粉,捧着拂尘笑道。 莫无暨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强忍着怒气拱手:“殿下有心了,烦请汪公公替本官谢过殿下。” “这是肯定的,丞相大人不必客气。” 小网子欠了欠声,像是想到什么趣事,一时没绷住,大笑出了声。 “哦对了,丞相大人,殿下让奴才给您转交一句话,希望莫三公子能够好好学习,等到一月之后,殿下是要亲自抽查的。” 抽查? 这种事还能抽查吗! 莫无暨直掐人中,他知道了,颜辞肯定是在报复他。 自己在朝堂上故意为难,下午她就寻了个借口过来羞辱。 “丞相大人,您没事吧?殿下也是好心,怎么丞相大人看上去不仅不喜,反而还有些怨恨殿下呢?” 小网子生怕他气不死,贱兮兮的询问。 “汪公公哪里话,太子殿下公务繁忙之余,还能抽空出来关怀官员,本官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怨恨?” 莫无暨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混迹官场数十年的经验让他挤出感激的样子,用衣袖擦擦眼角。 “那就好,丞相大人若是喜欢,奴才回去后帮您和殿下说说,让他再给三公子送几箱过来。” 小网子满意的看到莫无暨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没给跌死。 “东宫里还有些要紧事,奴才就不多留了,告辞。” 他留下两箱具有羞辱意味的药粉,扭着小腰离开丞相府。 等人一走,莫无暨再端庄不住,一脚踹翻了红绸封顶的精致木箱:“好一个颜辞,真当自己是未来的帝王?” 呵,要是没有百官相助,她就是熬到了龙椅上,也得下来当个流亡的皇帝! “莫泉寒呢?!” 药包散落一地,莫无暨想起了那个罪魁祸首。 “相爷,三公子刚回来,还在房里……” 下人们战战兢兢,不敢再让他添怒。 “把这些东西全都给本官处理掉!要是让本官看见一点儿,本官绝不轻饶!” 莫无暨不敢对东宫的人怎么样,在自己府上,凶残的不行。 气势汹汹的找到莫泉寒,半个时辰前,他才解完药性,现在正瘫在床上爬不起来。 莫无暨上来看到他这没出息的样就火冒三丈,一把给人拽了下来,顶好踢上他的肚子。 “爹!” 莫泉寒一声惨叫,蜷缩着抵御疼痛。 “没用的蠢货,我叫你想办法玷污了子未央的清白,好让颜辞娶不得她当太子妃。” “你呢?你把人带到宫里下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丞相府里出了个好色之徒?” 莫无暨气的狠了,抬脚连续踢打在莫泉寒的各处,肆意发泄。 “爹,别打了!” 莫泉寒忍着钻心的疼爬起来:“不是儿子非要选在宫里,实在那子未央太难邀约,儿子差人给她捎了四五次书信,一次都没有回给儿子。” 要是有可能的话,他也不想啊,谁会蠢到在宫里办事? “爹,儿子已经很小心了,今日好不容易抓到了她,她又对儿子防备的紧,要是不先下药,指不定人就跑了!” “本来这事是万无一失的,可谁知道颜辞会放着步辇不坐,闲逛到了我办事的地方……” 莫泉寒是真难受,都怪颜辞,要不是她,自己怎么可能会被父亲责罚。 “万无一失?” 莫无暨反手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直打得人脸高高肿起。 “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只要是干了这事,就没有万无一失这个说法!” 莫无暨不喜欢这个三儿子,不能文不能武还下贱,一点都不像他。 对于他来说,他就是个弃子。 只有在要下险棋的时候,才会把他给想起来。 “子未央已经回去了,此事败露,等镇国公问起罪来,我希望你能自己想个好法子,将此事给兜过去……否则,莫怪为父无情!” 第61章 依附根而生的蛊 “爹,您不管儿子了?” 莫泉寒如遭雷击,他帮他完成了事,他就这么把自己给丢了? “丞相府不养闲人,此事也是对你的考验。” 莫无暨厌恶的走出去:“能办妥,你就是为父的好儿子;若不能,为父养你也无用,你也别怪为父狠心!” 莫泉寒脑袋里面訇然作响,父亲不要他了…… 他替他做事,冒着被杀掉的风险,一句轻描淡写的考验,连句解释都没有,就这么把他给扔了。 莫泉寒浑身发冷,宛若处于冰窟当中。 不,不行。 他必须想个办法自救,他还年轻,不能死! 打定了主意,莫泉寒似是想起什么,瘸着条腿,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 东宫很大,尤其是颜辞过来之后,特地向外扩展了几个殿,是以后院面积不小,可容纳性强。 百里闻是单独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并且有一个富有诗意的名称:拂碧居。 颜辞晃到里面的时候,百里闻正脱了衣服上药。 他的身材和脸蛋极不匹配。 倘若穿上衣服的百里闻长相乖巧眼眸微圆,看起来就像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可一旦失去了衣物的遮掩,劲辣的肌肉包裹住筋脉,一举一动都是难训的野性。 百里闻上药上的好好的,冷不丁余光瞥见个人影站在门口,火速扯起衣服盖在胸口处:“殿下?大白天的擅闯男子房间,不好吧?” 他就说没有哪个刺客能轻而易举混到拂碧居来,这是被偷家的节奏。 “什么叫擅闯,整个东宫都是本宫的,你也是本宫的。” 难不成她现在连逛自己家院子的权限都没有了? 颜辞抬头望天,她最近是不是对他们太过纵容,一个两个都想着把自己往外赶。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你此举仍是不妥。” 百里闻动作迅速的穿好衣衫后,才正眼去瞧忧伤以终老的颜辞:“殿下可是哄好人了,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哦,他把本宫赶了出来。”颜辞耸耸肩,一屁股赖到了百里闻的床上,躺着不再动弹。 “……殿下刚才还说整个后宫都是你的,现在却被一个外人赶了出来,脸可疼痛?” 颜辞对他的质问充耳不闻,裹着他的被子化身为大胖虫子,一个劲儿的蛄蛹。 当她第八回从床里滚到床外时,百里闻终是忍不住扶额:“殿下,您今年已经双十了,不必再像个孩子家家的。” 一国储君拱在面首的屋子里撒泼,要是被人传出去,不得笑掉大牙。 “本宫没长大。”颜辞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来看他:“本宫不承认。” 百里闻安静了一会儿。 他总是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两人交错起伏的呼吸声,最后还是颜辞率先打破了沉默:“阿闻今日,为什么不杀了奚挽玉?” 百里闻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殿下腻了?” “暂时还没有,但是本宫估摸着应该快了。” 她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的很。 “殿下,奚挽玉和别的玩具可不一样,你就算是腻了,也别杀他。” 百里闻挨到了桌子边,给她处理朝服上的血迹。 “为什么?”颜辞不明白:“本宫把他给杀了,阿闻不是应该高兴?” 他不在乎她了吗。 “殿下可知我为何没有给奚挽玉下当即致死的药物?” 百里闻捏着朝服仔细寻找,一边抽空提了个问题。 “不知道。” 颜辞在他跟前从不弯绕,有也懒得去猜。 反正他舍不得难为她,到最后还是会选择告知。 百里闻就知道她会这么讲,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记得我以前跟你讲过,情根种与一龙蛊相互牵引的事儿。” 颜辞抱着被子想了半天,脑干就跟被人挖空了一样,什么都记不起来。 百里闻也没指望她能对自己的身体上点什么心,兀自在心里给她教训了一顿,道:“从上回长垣说他蛊毒发作时,我就盯着他了。” “但一直不好下手,直到今日才寻得个机会。” 他把朝服放到边上,从一堆瓶子里拿出来个最奇特的,又找了个罐子过来:“手给我。” 颜辞伸给他一根手指头。 百里闻用针戳出来一个洞,挤出点血到罐子里。 又从瓶子中取了一滴出来,捧着罐子来到床前:“看看。” 罐子里两滴血各自分布在边缘,中间隔了个很大的空隙。 一开始没什么变化,到了后面,颜色较深的一方像是觉醒了灵识,自动靠近浅色血液。 深色的血被浅色的血完全吞噬,最后两者融为一体。 “情根种只和龙蛊会产生反应。” 颜辞看得入神,百里闻收起罐子,有规范的收到架子一角。 “从他的血会和你的血相互融合,以及你对他与旁人都不同的样子上来判断,他体内的那只蛊,就是龙蛊。” “不同怎么了,本宫喜欢谁的时候,就会对谁不一样。” 颜辞望着手指头上的洞洞,有点伤心。 阿闻当真不在乎她了,那么长的针啪一下就戳了上去。 “那你会想他吗?” 百里闻给她的手塞回被子里。 “会。” 颜辞大方承认,真的会想,就比如现在。 “你以前喜欢的东西,你会不会想?” 百里闻继续举例。 “不会。” 颜辞又开始蛄蛹,一时间分不清她是人是虫。 百里闻不管她,任由她滚了满床。 “药王谷中有记载,情根种和龙蛊本为一体药材。” “男为根,女为蛊;男为主,女为仆。” “蛊会受根诱惑,只有吸取根的养分才能心安,同时根会包庇蛊,相互激活之后,根在蛊在,根亡蛊灭。” 颜辞听了半天,懂得了他要表达的意思:“阿闻的意思是,奚挽玉体内的蛊是龙蛊?” “对。”百里闻颔首:“这是药王谷中最古老的记载,本来我也以为只是传说,毕竟龙蛊栽培困难,除了开谷谷主之外,再没人能培养出第二只。” 蛊依附着根么。 颜辞记起那日在马车内,奚挽玉迫切的吸取她血液时的模样。 那时她以为他是被下了药,却不想其中还有这样一段讲究。 第62章 常太医差点被杀 “按理来说,蛊和根会在同一时间成活,天性使然,从没有过二者分离还能相安无事的例子。” 颜辞还在拱,百里闻一把给她捞了起来:“殿下,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她这样子一看就是思想开了小差。 指不定都飘到了蛮荒地区,用臆想去观看那些莫须有的美人。 “你说你说,本宫在听。”颜辞板正的坐好,近看远看都像个色彩鲜艳的粽子。 百里闻忍着给她薅出来的冲动,听话就行,至于什么状态……随她吧。 “我怀疑,奚挽玉体内的龙蛊培育并不完全,而且他此时被送到你身边,可能也是一个圈套。” 根蛊分离十年,怎么就偏偏在最后关头出来了。 百里闻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过,被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送到东宫。 他不信就有这样的巧合,更别提是上天垂怜。 像颜辞这种身后遍地都是尸骨的刽子手,老天不降道雷给她劈死就已经很不错了,垂怜那是不可能的。 “那阿闻觉得,他会是母后培养的人,还是旁的一个什么支流?” 百里闻絮絮叨叨像是和尚念经,颜辞成功的被他给带起困意。 她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含混着去问。 “目前看来,他不像是皇后出手的作品。” 百里闻叹息一声:“好消息是,有他在,殿下血脉里头的根种会暂时停止生长,至于对面有什么阴谋,只能一点点去查。” 他说完这句话后,肩上一沉,身边没有传来什么回应。 低头一看,颜辞已经睡着了。 她恬静的靠上他的肩膀,呼吸均匀。 百里闻哑然,探上她的脉搏。 微弱,但平稳。 “牵扯已经开始了……” 他克制的用指腹去划过她的脸,并没有去刻意改变坐姿。 刚才有些话他没有说出来。 情根种和龙蛊,属于是一对双生情蛊。 龙蛊只有和根发生交合,才能停止躁动。 根也唯有如此,才能安稳沉眠。 她这样疲乏,是因为根蛊彼此发现了存在,但没有得到及时的滋补,才会产生的现象。 只是…… 龙蛊和根的位置如今完全对调,他不清楚其中是否会有不好的事态。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一切都是好的吧。 …… 东宫别苑,子未央不知在热浪中辗转了几回,终于在出了一身虚汗之后,身子一轻,灵魂得以安稳。 太医拔下最后一根银针,床上的人也同时悠悠转醒。 刚醒来的视线还不是太清晰,子未央见床前站了个中年男人,应激的拔下头上的簪子,就要往前刺去。 “郡主!” 太医被吓了一大跳,怎么个事儿啊,没听说过合欢药会让人变得疯癫的说? “……常太医?” 子未央认出了眼前人,手中陡然脱力,簪子掉到了地上。 “郡主好眼力,正是下官。” 常太医呵呵一笑,有那么点子不太聪明的感觉:“太子命下官来为郡主解毒,您现在可再感受一下,看看有没有哪里不适。” 毒…… 子未央想起来了,她被莫泉寒下了合欢的药物,是颜辞出手相助。 她举起胳膊,上面鲜红的守宫砂色彩痕迹不减。 子未央说不上来的有些失落,自己中药时定然是衣冠不整的,不该露的肯定也露出来大半。 这种场景下,她都能忍住不碰她吗…… “郡主。” “常福郡主?” 常太医见她恍神,接连喊了好几嗓子,才把子未央的魂给喊回来。 她不自在放下手臂,眼一闭一睁,郡主威仪尽显:“劳烦常太医亲自跑一趟了,只是今日这事儿,可还有旁人知晓?” “郡主放心,太子传话的时候只说是她身体不适,并未多言郡主的消息。” 常太医何其精明,用不着子未央明示,就能知晓她要表达的意思。 他是自觉,但给了福利和没给的,还是后者有风险保障。 子未央不喜奢华,带出来值钱的东西,也就只有那根簪子。 她将其捡起,递给了常太医:“这根簪子虽不值几个钱,但算是本郡主对常太医的一番言谢,还望太医收下。” 簪子精雕细刻,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 就是稍微有些瑕疵,在不久前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郡主,使不得!” 常太医不是什么视钱财于无物的君子,就是这簪子有点晦气,拿到手里总感觉脖子上面冷冷的。 “无妨,这是本郡主的心意,常太医莫要推脱。” 子未央不知晓中年人的心思,强硬的将簪子给了他。 “如此,下官便多谢郡主好意了。”常太医拿着簪子只觉烫手,熟练的塞到衣物夹层中,方才好受一点。 眼不见为净,古人诚不欺我! “常太医贵为太医院首席,有些话该不该说,应该不用本郡主再教你一遍了吧?” 子未央是燕未唯一的郡主,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将会是皇后。 她不能出现岔子。 “请郡主放心,下官今日来东宫只是给太子诊断玉体,从来没有见到过郡主。” 常太医擦擦汗,心道皇族人就是心眼子多,来之前太子的人已经警告过他一次了,回去之前还得再被叮嘱一通。 一个两个的都信不过他,搞得好像他老常是个大嘴巴,有事没事都要去散播点谣言。 “有常太医的话,本郡主就放心了。” 子未央最大程度的表露出信任,之后也没什么事,常太医等了一会儿后见她不再开口,主动请辞离去。 小网子早前吩咐过,常太医只有等子未央醒了之后才能离开。 是以他前脚一出门,东宫的下人后脚就端了几盘子物料进来。 甚至是还有体格健壮的女子搬了个木桶,里面盛满了装有花瓣的浴水。 “你们这是做什么?” 子未央拘谨的缩在床头,一双纤细的秀眉死死绞在一起。 “殿下交代了,郡主受到晦气污染,让奴婢们等您醒来后,好生伺候您沐浴,去一去脏东西。” 为首的婢女不卑不亢,能在东宫活下来并且从事的,早就被颜辞喜怒无常的脾性给训的乖顺。 莫说子未央只是个郡主,就算是皇上来了,她们都不带有个怕字。 第63章 殿下宅心仁厚 脏东西指的是谁,当事人不言而喻。 “太子交代的?” 子未央裹着被子,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她不碰她,还让人替她梳洗。 世人都说颜辞贪图好色,暴虐无道,可接触下来之后,才发现她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是,请郡主更衣。” 婢女跪在地上,声音平稳不带起伏。 “也好。” 子未央松了口,刚才紧张时不觉得,这会儿松懈下来,身上黏糊糊的,确实很不舒服。 她一点头,训练有素的宫女立刻上前,两名扶着她下来,两名为她脱去衣物。 还有一个搬来一展屏风,剩下的几个,安安静静托着盘子,低头不语。 温润的水不算太烫,子未央一入水中,便觉得浑身清透。 “郡主,这浴水也是殿下亲自安排的,里面放上了些舒缓安神的药液,可使郡主在沐浴过后心神宽松些许。” 一开始回话的婢女小心的为她擦拭,子未央听着她的话,心里又是软上几分。 “太子殿下,真是一个温柔到极致的人。” 她用手掌托起一片花瓣,混合着水珠,晶莹剔透。 婢女多看了她两眼。 “郡主所言极是,殿下确实很温柔。” 温柔的把人给杀了挂在东宫显眼的位置,还能摆出一副绝世佳作的神情。 常福郡主自幼长在寺里,会对殿下产生误解很正常。 她本是应个顺口,子未央却不是这般想。 “外界都在传太子殿下暴虐成性,谣言甚至都传到了清净的寺里……你们殿下知道后,不曾制止过吗?” 侍女这把停了下来,认认真真的看了她好几眼。 样貌是个娟秀的,身材也不错。 但是您看人的眼光能不能精准一点? 谣言为什么会来,因为它有依据。 再一个,颜辞的那些谣言已经美化好多了,她本人比传出去的更甚。 “殿下宅心仁厚,不会同那些乱嚼舌根的人计较。” 吐槽归吐槽,婢女到底是顺着她的意。 颜辞会把人带到东宫里来,说明她对她有兴趣。 既然主子要玩,她们当下人的,不好多嘴。 两人交谈不多,子未央已是有了想法。 回忆起在宴会上的第一次见面,颜辞虽然嘴上说着要处死乐人,可最后并未下手。 就算是没有自己横插一脚,后续她也定然会放过他们。 婢女其实很想告诉她,她想的有点多。 但子未央俨然一副已经把颜辞在心里美化的跟个菩萨一样,她就没多嘴。 颜辞选的衣服都是那种看起来就很贵的。 光是配饰,零零散散加起来就有二十多样。 子未央端坐在镜子前,婢女灵巧的手不断从她发间穿过,绾了一个当今最时兴的发型后,开始插簪子。 “不用那么麻烦,只留一个就好。” 子未央看她大有给自己脑门扎满珠宝的架势,急忙阻止。 “这些都是殿下选的,一套。” 婢女停下手中的动作,试探性的留了一句。 子未央纠结了会儿,奢华至此真的会好看吗? “罢了,你来吧。” 她叹息一声,放弃抵抗。 颜辞是有多爱美,她是知道的。 随身的嬷嬷日日念着,只为了她当上太子妃后,能够尽快熟悉夫家。 配件全部上身,子未央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一时怔然。 父亲自小教导她要朴素大方,不可贪图华贵。 出行宴会最好的服装,也只是绣着几朵样花。 子未央一直以为,她只适合淡雅的装束。 不曾想,高调明艳,把她衬托到不可方物。 “殿下的眼光很高,郡主不必担忧。” 婢女放下梳子,不冷不热的安慰。 像主子这样打扮,对面就是头猪,也能美艳动人。 子未央抚过头上的步摇,心念一动:“太子殿下可在宫里?” 她想见见她。 顺便,说句谢谢。 “殿下在后院处理公务,郡主若是想面见,可等奴婢先去通报一声。” “劳烦。” 婢女带着人退下,房间里只剩了子未央一人。 她这才抬头打量起这间屋子,一桌一椅,尽数被她记下。 颜辞一觉睡到天黑,等她醒来时,小网子老早的候在边上。 看到她醒了,熟练的运用起白眼大阵:“我的主诶,您真真是不分白天夜里,睡了一整天,等下晚上又精神抖擞。” 颜辞没有起床的欲望:“本宫还能再睡。” 小网子哽了一下,转头找能治她的人去:“闻公子,您可管管殿下吧,奴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暗沉的房里点燃了烛火,百里闻一身白衣胜雪,看上去像是刚沐浴完毕,顺滑的青丝披散下来,半干不干的样子,带的衣衫也变得半透明起来。 颜辞眯着眼睛去瞧,苏醒了不到一秒的脑子重新变得混沌。 不用看,百里闻都知道她是在想什么东西,毫不客气的拿走了她的被子披在自己身上,顺便点了一下她的脑门:“还不起?流春在外面等了你一下午。” “等本宫做什么。” 颜辞不大乐意,磨磨蹭蹭的滚到床边。 “殿下,您也就只管把那常福郡主给带回来,剩下的事儿全让奴才给您处理。” 小网子一声抱怨的哀嚎响彻天际,随后又在颜辞逐渐变得危险的眼神下销声匿迹。 得,演的有点过,忘记殿下有起床气这回事儿了。 “让她进来。” 拜他所赐,颜辞仅剩的一点困倦尽数消散。 进来的正是白天伺候子未央洗澡的婢女,门推开后她径直走向颜辞,标准的行了一个暗卫礼:“殿下,常福郡主想要见您。” 本来应该老早就传话的,但是主子一直没醒,她只能用处理公务来搪塞过去。 “现在是什么时辰?” 颜辞落座在案边,小网子自动搬来一堆奏折,放到了书案上。 “戌时三刻刚过。” 流春答的板正,丝毫不敢逾越。 “她倒是有功夫等。”颜辞拿过笔来,沾了点现调的朱砂:“让她来吧。” 总归是要见见的。 流春领命退下,不消片刻,敞开的门前出现一道亮丽的身影。 子未央身着罗裙,发髻上的步摇随着走动轻轻作响。 颜辞的眼中划过一抹惊艳,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用来放在子未央身上,正正好好。 桌案前的“男子”秀颀,摇曳烛火灯光花黄。 她听闻了动静抬眸看来,红唇上挑眼如点漆。 子未央一时看呆了去,出口的声音娇媚而不自知。 “殿下……” 第64章 您看未央如何 “常福等得久了吧,今日亦是受惊,怎的不先歇息?” 早在她来之前,小网子就和颜辞对过口供。 她为什么不见子未央,原因是一直在批阅奏折。 下面的人不敢擅自打扰,就一直停到了现在。 “也不久,殿下安排舒适,未央在房间内休息至此,倒是殿下,操劳到了现在,定是极为辛苦的。” 子未央缓过了神,端庄得体的一笑。 “舒适便好。”颜辞搁下笔,抬手揉了揉额头:“是本宫的不是,本该早早的去探望常福,结果被几个要紧的折子拖住,忽视了你。” 几个清楚她动向的人偷偷鄙视,你哪里是被折子给拖住的,分明是周公迷惑了心智。 “常福先坐吧,站的久了,腿脚会酸。” 颜辞体恤人的紧,房间里总共就只有三把椅子,其中两张都被坐了,就只剩下她旁边的一根独苗苗。 子未央红着小脸,再三踌躇后,还是坐了过去。 她的裙摆蹭着她自桌上垂下来的广袖,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香气竟然和颜辞的一致。 “殿下,今天……谢谢您。” 子未央紧张的攥着手,帕子被她胡乱揉成一团。 “都是应该的,常福贵为郡主,怎可被奸人玷污。”颜辞摆摆手,看她面色潮红,故作讶异:“常福是不舒服吗,脸怎么这么红?” “没……” 子未央摸摸脸,暗嘲自己没出息。 额头上覆盖住一只冰凉的手,呼吸猛然顿住。 “有点烫了,可是在发热?” 子未央眼神不知所措的乱瞟,结果正面对上颜辞担忧的目光,一时磕巴起来:“殿,殿下,未央无事。” 她对她的态度早就潜移默化,从开始的不喜到怦然心动。 明明也没见过几次面,却一次比一次更要沉迷。 “可你这样热,本宫不放心。” 颜辞收回手,连眸子里的光都黯淡了下去。 “殿下,许是中药后还会有段时间身体发热,并无大碍。” 子未央本就对她有意,这会儿见不得她失落的样子,忙出声解释。 颜辞也不反驳,反而含笑与她相望。 子未央的帕子再皱几分,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哑声。 “小网子,带闻公子先出去。” 颜辞很是贴心,知晓她的顾虑,当即遣散了下人。 子未央从进来起就没敢四处打量,直到她这会儿提点时她才发现,旁边竟然还有一位男子。 等到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时,颜辞这才对她点头道:“常福想对本宫说点什么?” 子未央纠结不已,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她要怎么说? 想法归想法,贸然提出来还是会感到羞耻。 “不用拘束,仔细算来,本宫大了常福三岁有余,算是兄长。” 颜辞有意引诱,在炉子里点了一根安神香。 子未央又歇了会儿,香药渐渐起了作用,安抚下她滚烫的热意。 “殿下。”她鼓足了勇气,绞着帕子,迟疑不决的温吞:“听父亲说,殿下要在迎娶妾室的同时,一并选了太子妃?” 她这一张口,颜辞就料定了她接下来想交流的什么。 难为的叹了口气,双肩也耷了下来:“是啊,朝中大臣不愿废礼,逼得本宫去选妃子。” 子未央压了压眼皮,盯着下方的桌子边缘:“未央知道,像殿下这样的人定是被诸多繁冗礼节所拘束,不得自由,且日夜艰辛。” 她抠着不然蔻丹的指甲,再三思虑之后,终于有了点勇气:“如果殿下暂时没有人选的话,您看……未央如何?” 旁边的人静悄悄的,一点回应都没有。 子未央僵硬的保持了片刻端庄的坐姿,终是难掩落寞,故作轻松的抬头。 颜辞不似她想象中的那样恼怒,或者是表情难堪。 她略有惊讶,但仍是温柔。 她的表现冲淡了子未央的忐忑,也让她松快不少。 “殿下,未央知晓自己这番话定然唐突,可能还会扰得殿下不安。” “可是,今日在花园里,殿下看了未央的身子,未央……” 说实话,子未央并不觉得这些理论能够打动颜辞。 燕未民风开放,加上在颜辞之前,差点扒光了她的是莫泉寒。 要真辩驳起来,也应该是莫泉寒去给她负责。 在她的胡思乱想中,颜辞总算是“回过了神”。 “常福可知,本宫并非良配。” “宫中尔虞我诈,若不是情非得已,女儿家还是莫要踏进去为好。” 她细心的帮子未央扶正歪了的步摇,一字一句都是为她好的样子。 “更何况,今日本就情非得已,常福若是怕莫泉寒出去乱嚼舌根,本宫帮你收拾了他便是,不必委屈自己。” 她仪态威仪,举手投足间尽是帝王家的风范,却又同时夹杂着书卷的文雅气息。 子未央完完全全的在这场演绎中迷失了自我,她果断摇头,坚定道:“殿下,未央不委屈。” “未央生来便是为了成为太子妃而受教,倘若不能成为您的妻子,那么未央的诞生就毫无意义。” 子未央定了定神,给自己打了番气,小心的握住颜辞的手:“殿下,求您了……您既然不在意平妻人选,为何不能回头看看未央?” 她自幼家规森严,除了父亲与兄长之外,尼姑庵里的师父包括下人,都是女子。 父亲说,要为太子保留贞洁,目不可移男子,心不可动春情。 早在郊外寺中,她听闻自己的未来夫君是个没有人性的,也曾反抗过,但毫无作用。 直到调训期过去,她回到盛京,亲眼见证了这份温柔,突然就理解了父亲的考量。 他是对的,他选的人没错,是自己心念不坚,为外界所影响。 颜辞未有回应。 子未央鼻头一酸,一颗饱满的泪珠滑了下来。 颜辞抬手为她抹去,万般无奈:“常福,女儿家哭花了妆,可就不好看了。” 美人落泪纵使养眼,但一旦晕开了脂粉,同荒郊野岭的怨鬼有何区别。 子未央讷讷的往后退开,小声道:“是未央失礼了,殿下勿怪。” 第65章 叫大声点 “无事,常福本就受了惊吓在先,能哭出来也是好事。” 颜辞唇边带笑,对她这样的莽撞不仅没有不喜,反而有点宠溺的意味。 “本宫方才沉默的原因,并非是拒绝。” “本宫仔细想了下,常福所言有些道理,你若是不怕委屈,太子妃的位置也可以是你的。” 子未央猛然抬头,不敢置信。 她同意了? “常福替本宫做了这么久的准备,要是本宫一票否决了,常福岂不是又要难过到哭鼻子?” 颜辞处处替她考量,她后面又讲了什么,子未央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出去的,直到小网子扬声询问,她才归魂。 “常福郡主,天色已深,可要奴才为您准备人马送您回去?” 看上去是询问,实则车马已经拉到了院子里,就停在离她不足两米的距离。 确实是天黑了,她竟任性的留了这么久。 子未央窘迫难当,留下一句“多谢”,逃也似的爬上了座子。 事情发生时不觉得,现在回过神来,她只感觉羞愤难当,恨不得找根白绫当场自缢。 十七年的礼仪都白学了不成,如何能说出那般不耻的话来! 老李稳当的调转车头,给这尊意外来访的客人送走。 子未央刚离开,小网子就和百里闻一前一后的进去。 颜辞没离开桌子,手中却多了一方粉色的绢帕。 子未央走的时候太急,没注意落了下来。 “镇国公,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她把玩着帕子,笑意不减。 百里闻怕她又和自己抢床,进来后一言不发,先上去霸占了位置。 倒是小网子,他在外面扒着门缝偷听,现在满肚子的疑问要倾诉。 “殿下,常福郡主本来就是您太子妃的内定人选,您没事拒绝人家干什么?” 打皇上把她郊外喊回来开始,就意味着闺阁女儿已经成长,可以进入宫中进一步成为妇人。 燕未皇嘴上是要让殿下自己挑选,他敢保证,不管她最后有没有选出来,太子妃位置上的人,都会变成子未央。 颜辞将帕子甩到他脸上,带下来一张完整的白脸印子:“常福之前有多讨厌本宫,你又不是不知道。” “纵使本宫一再洗刷好感,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不也得警惕起来。” 万一就败坏了印象呢,那她前面做的功夫不全白白浪费掉。 小网子委委屈屈的躲到百里闻的身边,仗着有个保护,胆子也大了起来:“就您那一身要吃小孩的气质,常福郡主不怕也是奇怪。” 颜辞面无表情了一会儿,忽然满面春风:“东宫前两天死了几个人,尸体未做处理,导致空气有些不清爽。” 小网子如临大敌,怎么就不清爽了,他闻着香的很! 这些都是借口,她肯定是想借机发挥折磨他这个好孩子!! 不得不说,他对颜辞可谓是了如指掌。 “一个月的茅房,就都交给你打扫了。” 轰的一声,小网子仿佛感觉天都塌了:“殿下,尸臭和茅房有什么关系……” 他宁愿去乱葬岗住上一个月,都不愿意去刷茅房。 “是没什么关系,但是本宫就想折磨你。” 颜辞理直气壮,以为躲到阿闻身边她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笑话。 “闻公子,救我!” 小网子欲哭无泪,他真不该长这张破嘴。 百里闻一心装睡,不予理睬。 “现在就去,晚一会儿本宫再给你加上一个月。” 颜辞的催命魔咒还在持续,小网子哼哼唧唧的拔腿就跑,背影那叫一个萧条。 摊上这么个主子,他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晦气!! 小网子走了,颜辞睡了一天,晚上出奇的精神。 她丢下一堆没批的奏折,试图把百里闻给喊起来:“阿闻,本宫无聊。” 百里闻不理她,他困了。 “阿闻。” 颜辞蹲在床头,脸搁在他枕头边上,一声又一声。 “阿闻,睡着了吗?” 没人开口,她戳了戳他的脸。 “起来重睡。” 百里闻一把揪住她扒拉自己睫毛的手:“你怎么还不走?” 颜辞在外面折磨别人,到他这里纯折磨他。 四里八乡的熊孩子全都聚集在一起,都没她能磨人。 “本宫没地方去。”颜辞嘴一瘪:“奚挽玉把本宫赶出来了。” “活该。” 百里闻没点同情心:“你要是不折腾他,他能赶你?” 以他对她的了解,定是做了点什么,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本宫是折腾了没错,但本宫现在没地方去,只能让阿闻收留本宫。” 颜辞没理可占,但她最厉害的一点就是脸皮超厚。 百里闻提前了那么久抢占床位,最后还是被她给占据了一席之地。 他无语的坐起来,看了看自己剩余的小角落,忍无可忍:“你走不走,不走今天晚上我去你屋里和奚挽玉睡。” 颜辞抱着个小枕头:“那本宫睡你们中间。” 前后都是暖炉子,睡起来肯定很舒服。 百里闻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你想的挺美啊,殿下怎么不造个大床,让后院子里的弟弟妹妹全都躺上去,陪你一个人玩儿?” 颜辞没想过这件事。 她很是认真的思考起来:“阿闻,竟是喜欢这样玩吗?” 人好多好挤,万一把她挤坏了怎么办。 百里闻这下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他泄气的倒回床上,面对墙面不愿看她。 闹吧,随便闹。 他看她能一个人闹到什么时候。 事实证明,颜辞就是个人来疯。 没人理她的时候,就很没意思。 她犹豫了会儿,抱着百里闻的被子枕头翻身下床。 让他不留自己,冻死阿闻! 颜辞踹开房门出去,留下只着了一件里衣的百里闻:“……” 她是想冻死他? 不管百里闻怎么想,后院里反正是多了个幸运儿。 颜辞随意找了个顺眼的院子,扛着被褥进了里面。 正准备歇下的男美人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吓得肌肉梆硬。 “殿下,您今日为何来此?” 颜辞多少带着点怨气,一把将被子枕头丢到了床上。 随后自己翻身躺了上去,高冷的用下巴一点他:“叫吧,叫大声点。” 第66章 他可真是长了张好嘴 美人:“?” 殿下这是又发病了? 他刚想问问颜辞是想要他怎么个叫法的时候,就又听她发了命令:“销魂点,最好是能让拂碧居的听见。” 君鹤轩嘴巴张的能塞下一整个拳头:“殿下,您没事儿吧?” 不是他想出言顶撞,实在是她的要求太过离谱。 拂碧居离他这里中间最起码隔了三四个院子。 他是得有多大的嗓门,才能叫的让外面的人全都听到。 而且,就算是喊出来了,也不得销魂吧。 但要是惨叫的话,他估计还是可以的。 “本宫有事,有很大的事。” 颜辞没责怪他,盘腿靠了起来。 君鹤轩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得有多大的事儿,才能让这位闷闷不乐的跑到他这里来? “你说,本宫平日里是不是为人亲切和善?” 君鹤轩回忆着她怼人往死里怼,人死了还要挖坟鞭尸的举动,果断称是:“殿下是属下见过最和善的人,没有之一。” 当真是核善的很,他讲真话。 “本宫也是这么觉得。”颜辞大言不惭:“本宫想了想,大概就是因为本宫太过和善,所以在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呃……敢问殿下,是发生了什么事?” 君鹤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别光夸你自己,倒是说事儿啊,急死他了。 “俗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本宫今日接连被两个男人赶出屋子,定是因为本宫太善,所以才会被他们爬到了头上来。” 颜辞总结出来了原因。 奚挽玉为什么赶对她这样? 因为她纵着他。 百里闻为什么也同样如此,因为她也纵着他。 两个最得宠的男人反而是对她最不好的人,颜辞很不开心。 “您是说,有人把殿下赶了出来?” 君鹤轩是搞明白了事情缘由,心中直给那两位磕头。 高人啊,简直是高! 竟然敢这么对待颜辞,改明儿他必须上门拜个师学点什么,不求以下犯上,只求在犯错的时候能少受点罚。 “不是有人,是有两个人。” 颜辞跟他抠字眼,严厉到连学堂里的老师傅都自愧不如。 “是哪两个?” 君鹤轩有点激动,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过后发现不对,又赶紧补充:“属下的意思是,敢这样对待殿下,那两位实在是太过分了,必须要严加惩治!” “你说的对,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了。”颜辞非常认同。 “百里闻和奚挽玉,你去想个法子,吓一吓他们。” “啊?” 君鹤轩嘴角一抖。 他没听错吧? 一个是他们的头儿,一个是连头儿都只能打成平手的刺客,让他去收拾? 不不不,不能这么搞,会出人命的! “有什么问题吗?” 颜辞直直看着他,把君鹤轩看的后背整个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没有,当然没有!” 开玩笑,就是有他也不敢说啊,说出来不就享年二十二了? “不过,殿下,属下认为,闻公子和奚挽玉都不是普通人,一点小小的教训放到他们面前根本就微不足道,反而还有可能会通过属下暴露您。” 为了保命,君鹤轩的大脑从来没有这么高速运转过,连带着脑汁都一起沸腾。 “那你有其他更好的法子,能让本宫有家可回?” 颜辞对他招手,君鹤轩顺从的过去,结果耳朵被人结结实实揪住,九十度向反方向死拧。 “疼疼疼!殿下,属下错了,属下不该自作聪明,您就饶了属下这一回吧!” 苍天,是真疼。 他感觉他的耳朵都要被整个揪下来了! “饶你?本宫并没有要罚你的意思,何来饶恕一说。” 颜辞松开手,君鹤轩捂住充血的单只耳朵,怨气比鬼重。 这还不罚? 他要是不求饶,以后他君鹤轩就是个独耳大盗。 “你不是有方法吗,说说看,本宫洗耳恭听。” 颜辞从被子里掏出来个纸笔,那是百里闻用来记账的。 这两天事情太多,账本也不知怎么裹到了被子里去,被她顺便给带了过来。 “要属下说啊,闻公子和奚挽玉现在都在气头上,您不如安安心心在别的院落里住个几日,等到他们消气了之后再好好谈谈,来个恩威并济。” 君鹤轩的说法其实很有讲究。 就颜辞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人家本来就气,她再拱个火,不得给人气死? 现在这种时候去见人简直就是自讨苦吃自断后路,还不如先冷静冷静。 反正人都跑不了,东宫那么多人守着,进来容易出去难。 除非是殿下有意不管,不然连只虫都别想跑到外面去溜达。 颜辞一扔账本,两手上下一拍:“有道理。” 君鹤轩窃喜,这不就成了? 他可真是长了张好嘴。 “本宫决定在娶亲之前都一直晾着他们。” “这段时间,你就和本宫一起睡。” 嘴巴咧到一半的君鹤轩,歘一下板了回去。 得,嘴是张好嘴,但是没好彻底。 “殿下,您睡床,属下睡哪儿啊?” “你给本宫暖床。” 颜辞下去,站到了外面:“暖好了再叫本宫。” ……叫你睡了之后呢,他睡哪儿? 君鹤轩崩溃。 仰头看了看上面的梁柱子,挺宽的,也不是不能睡。 认命的爬上床,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驱散被褥的寒意。 …… 自从子未央找过颜辞后,赐婚的圣旨没过两天,就传到了镇国公府上。 念及清誉,以及颜辞对莫泉寒的惩戒,子未央也就没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去。 只是当天跟在身边的丫鬟,后来被找回来时,已经溺死在了湖里。 尸体被泡发的肿胀,根本不能见人。 九月廿二很快到来,一连三天,全京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每日早晨百姓们会准时聚集到外城墙底下,有宫里专门的公公往下撒钱。 零零散散的都是铜板,其中偶尔会夹杂几颗碎金子。 全凭手速,能抢到的自然高兴; 抢不到的也沾个喜气,拿着铜板也舍不得花,留在家里以后见亲戚能用来吹牛。 京中都是如此,要迎亲的东宫更是热闹到比过年更甚。 到处都是大红的绸缎与囍字,就连地上也散落了寓意福气的花瓣。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钱来第三十八回偷看他家主上:素衣加身,落笔有神。 就是…… 笑的挺瘆人。 ————————————————————————俺醒了,加码了一章(求夸奖)??·??·??*?? ?? 第67章 腻了之后就不管他了 东宫的下人进来送东西。 这房虽然是给了奚挽玉,但按照吩咐,就连柴房也都装饰了一下。 所以这里也一起被美化,挂上了大红灯笼,以及裁剪得当的囍字。 奚挽玉描绘着丹青,人物的表情被他画的栩栩如生。 如果那不是一幅乱葬岗的写实,钱来真要以为他是在创作什么佳画。 “奚公子,这是殿下为您量身定做的衣服,大喜之日,不必穿的如此淡雅。” 流春捧了件蜀锦绣,紫到近黑的沉色,几条盘踞着的毒蛇吐出信子。 这几天宫中人人华装,就连百里闻都换上了鲜艳的服饰。 只有这位,穿的跟要给人披麻戴孝一样。 奚挽玉落下最后一笔,就着她托起的盘子摸了摸衣物。 “大婚,可开始了?” 衣服不是红色的,是怕他抢了那两位的风头么。 “殿下一早就出发去了镇国公府迎接太子妃,这会儿队伍应该快到门口了。” 流春不曾看他,低着头道。 “奚公子若是有兴趣,可换了衣服到前面去看看。” 殿下说过,后院里的美人都可以去参加宴席。 这位当然也不例外。 “那就有劳姑姑带路了。” 奚挽玉接过衣物,流春安静的退下,等他自己更换好。 长安街上,颜辞跨坐在高大的汗血宝马背上,唇边始终保持着三分不浅不淡的笑意。 道路的两边跪的全是燕未子民,十里红妆长长的拖拽在队伍后面,直让人羡慕红了眼。 她所过之处皆撒下了块头不小的珠宝,南国盛产的珍珠,就连宫里最得宠的贵妃,每年也只能分到一颗。 颜辞倒好,拿过来扔到大街上,美其名曰喜上加喜。 队伍进到了宫里,拜堂地点自然而然的选在了东宫。 子未央坐在轿子里,手中捧着一颗饱满的苹果。 盖头挡住了她全部视线,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红色。 她有些忐忑,心脏不受控制的加快跳动。 一根红绸被人塞入她的手中,喜婆含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因为紧张,子未央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她感觉有人牵着红绸的另一头,自己也跟着力道起身。 刚出了轿子,她就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扶住。 “小心。” 是颜辞在她耳边低语,温柔又带着关心。 流春带着奚挽玉过来时,正好赶上这样的场面。 她没多说话,悄然离开。 婢女是很忙的,什么活都要干。 “主上,您看啥呢,这成婚有什么好看的。” 钱来理解不了,他要是主上,就算不搞刺杀,也会在房里安安心心的睡个大觉。 奚挽玉没理他,视线盯在颜辞扶住子未央的手上。 自从那日过后,他就一直没能见过她。 这么多天,他想的很清楚,也想明白了。 一个杀手,竟对着任务目标动了心,何其可笑。 偏生他管控不了生长的情愫,日夜积累的思念告诉他,他对她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火盆烧的正旺,在子未央离火盆还剩几步远时,袖中透明的丝线飞出,无声无息的缠到了上面。 “主上!” 钱来就站在他的边上,自然看到了这荒唐的一幕。 奚挽玉抿起来点冷笑,温润中带着点毛骨悚然的寒意。 常福郡主? 内定的太子妃。 呵…… 就凭颜辞在乎皮囊在乎到疯魔的脾性,若是这火不慎烧毁了太子妃的脸,她还能对她生出来喜爱么? 绣花鞋平安的跨过火盆,紧缠的丝线一松,他到底没去动手。 颜辞喜欢乖的。 他动了,她可会对他厌烦? 颜辞牵着子未央慢慢走进了东宫,经过奚挽玉时,连一丝余光都不曾给予。 钱来打了个哆嗦,惊恐的看着被主上手中,喜婆进来时分发给他的糖果,已经被捏成了碎渣。 近日东宫里传出来不少言论。 大多都是说他奚挽玉失宠了的内容。 聚财的汇报中也都是颜辞进了后院,日日留宿在一位男性美人院中。 奚挽玉平白无故生出来点委屈,她抢走了他的清白,腻了之后就不管他了?! 走在前头的颜辞不是没注意到他的视线,但是周边都是各路宾客,好戏才刚刚开始,她也没有演尽兴,怎么可以停。 子未央被她一路平安牵引到了大厅,红书媛难得的也在。 洗刷了一个月茅房的小网子充当司仪,满腔怨愤全都聚集在了吊着的嗓音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他一声比一声尖锐,直听的宾客们眉头紧皱。 这司仪是咋了,嗓子有问题? 但他们见新人拜的认真,也就强撑着笑脸,装作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礼成——送入洞……” 小网子秉承着早下班的理念,巴不得给颜辞早早的送走。 可能是他想休息的念头感动了苍天,洞房是没送成,反而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慢着!” 有人急急闯了进来,面容枯槁背脊佝偻,加上因为太急而破音了嗓子,让在场宾客齐齐朝他看去。 莫泉寒睚眦欲裂,尤其是脸上一块烂掉的红疮,更是引人注目。 “你们不能成婚!” 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前面来,状若癫狂:“子未央老早之前就和本公子私下苟合,她不配成为太子妃!!” 信息量有点庞大,引得现场短暂的安静了几个呼吸。 “放肆!这是什么地方跑出来的疯子,简直胡言乱语!” 镇国公第一个站出来呵斥,他养的女儿十几年,除了今年回京之后,以往吃喝住行都没有接触过男人,怎么可能会和他苟同? 有人是认了出来:“诶,这不是丞相家的三公子吗?” “是啊,瞧他脸上还烂了那么大一块,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快,快躲远点,不要被传染了!” 宾客们能往后退的就尽量往后退,直到贴着墙面,才不死心的停了下来。 子未央一早识出了他的声音,激动的想要掀起盖头,被颜辞一把拦下。 “莫慌,本宫来料理。” 她安慰完人之后,转头对着长垣吩咐:“护送太子妃先回房,本宫稍后就来。” “她不能走!” 莫泉寒试图去拦,东宫侍卫直接拔了剑拦住去路。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子未央离开,徒劳的嘶吼:“她有病!太子要是娶了他,一定会后悔的!” 第68章 不如让他说完再滚 莫无暨的脸很不好看。 他怒气冲冲的走上前去,一脚踹到了他的心窝子上,险些没让莫泉寒当场咽了气:“无理取闹的东西,这里不是给你撒泼的地方,赶紧给本官滚回府去!” 他急着赶人,颜辞和他截然相反。 “丞相大人不要生气嘛,本宫倒是对令郎的话有点兴趣,不如让他说完再滚?” 莫无暨感觉那一脚不是踹到了儿子身上,而是踹到了自己的心窝子里。 不给他阻拦的机会,颜辞主动接近了莫泉寒,俯身道:“莫三公子,刚才你说本宫的太子妃有病,可是真的?” 莫泉寒看到她就心里发毛,但今天是他最后翻身的机会,何况来都来了,不拼一把怎么能行。 他深吸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对,她有花柳病。” “嘶……” 现场接连起伏一片抽冷气的声音,宾客们更是挤成了一团,恨不得穿墙出去。 “皇上,太子,你们看到我脸上的毒疮了吗?这就是子未央传染给我的。” 莫泉寒指着脸上的脓疮,又凑近了点。 和公公直接以下犯上,着急的用帕子挡住燕未皇的口鼻,顺便用袖子给自己挡上一挡: “哎呦你这死孩子,有病就去看病,等好了再来申冤,要是传染给了陛下,你就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你放屁!” 不仅是他,一直以来修养极好的镇国公,这会儿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本官的闺女自小养在寺里,怎么可能会染上这种肮脏的病,还传染给了你?” “镇国公,我知道你不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莫泉寒也是豁出去了,什么不要脸的话都往外说。 “前些年未央还没回京时,有一年我去郊外游玩,无意间碰到了未央。”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对未央暗生情愫,厚着脸皮追在她后面,与她书信来往。” “再后来,我们彼此互通心意,私定终身。” “我知道我配不上郡主,但爱之心人之切,加上未央并不介意,我们就……” 说到这,莫泉寒红着脸,一副深陷恋爱中的模样。 “本来我们之间一直和睦,未央还说,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她就与我私奔。” “可谁知道,她竟然有花柳病,而且还传染给了我!” “皇上,我这次前来不是为自己申冤,而是为了太子殿下着想啊皇上!” 莫泉寒磕了几个头在地上,流下两行眼泪出来。 镇国公要被他给气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官看你就是成心找事!” 颜辞听的有趣,真心提出疑问:“莫三公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染病的?” 镇国公开始着急:“殿下,您不要听这小子信口雌黄,他都是……” 颜辞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岳父大人不必多言,本宫自有判断。” 莫泉寒想了想:“大概在一个月之前。” “噢。”颜辞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可是据本宫所知,花柳病最少要三个月才会蔓延至脸上,而且还是在没有治疗的情况下。” “莫三公子这样看起来,可不像是只有一个月啊。” 莫泉寒如鲠在喉,不是,谁家正经太子没事会研究花柳病的症状啊? 颜辞对此表示,本宫又不正经,研究研究怎么了。 “再者说,莫三公子知道自己有病却不医治,一直拖到了严重的程度跑到本宫这里来闹事,是何居心?” “是啊,他这样子一看就是没治过,要是用了药,怎么也不会烂成这样。” “特意跑到太子大婚的日子来闹事,怕他不是真心为殿下好,而是想来讹她的吧?” “我看着像,这小子长得就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不是好人。” 莫·贼眉鼠眼·泉寒崩溃,他不说玉树临风,也算是英俊潇洒。 怎么到了这些人嘴里,就成了贼眉鼠眼了? “我治了的,但是碰到了庸医,所以才拖成了今日这般局面。” 莫泉寒努力去忽视那些声音,为自己辩解。 “真可怜呐。”颜辞实打实的同情他:“身为丞相家的公子,居然没钱去请一个好大夫,属实令本宫心酸。” 她同情了他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莫三公子既然是从本宫的太子妃身上染病,为何你烂成这样,未央却什么事都没有?” “那当然是她一直在治疗!” 这下莫泉寒没迟疑,一口咬定子未央请了医师给她诊治。 “唔……丞相大人,本宫想问你件事。”颜辞转向莫无暨:“令郎病的这样严重,时间也久,丞相大人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莫无暨一时沉默。 他发现什么,他怎么发现? 这小子昨天还好好的,今天脸上就烂了,花柳病还能一夜之间突然爆发的? 颜辞没等他想好理由,又面对回莫泉寒:“对了莫三公子,本宫忘记提醒你一件事。” “太子妃入东宫前,都是需要进行内检的。” “宫中的嬷嬷说,未央还是处子之身,手臂上的守宫砂完好,并不像是你说的那样,与你日日苟合呢~” “殿下,您不可轻信宫中嬷嬷,她们是在骗你!” 莫泉寒急眼了,跳起来吼道。 颜辞怕被他喷上一脸口水,赶紧后退:“你冷静点,别吓着了本宫。” 她胆子小,万一晚上做噩梦怎么办? 头一回听说太子殿下胆小的宾客:……是挺胆小的,胆小到用尸体吓他们。 “当然了,本宫也不是不信你,只是你这病,需得验一验,才好令人信服。” 颜辞拿了旁边侍卫的剑,莫泉寒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要干什么? “殿下!不可啊!” 和公公看她要去到莫泉寒身边,急忙瓮声瓮气的制止。 颜辞浑然未觉,一手揪住莫泉寒的衣领,一手提着剑,平整的切下他脸上的脓疮。 手起刀落速度极快,莫泉寒都来不及反应,脸上就光溜溜的一片,白净无瑕,哪里还像刚才那样恐怖。 “看不出来,本宫还挺有几分医学天赋,莫三公子治不好的花柳病,被本宫一下子给治愈了。” 脓疮下是一整块皮子,上头凹凸不平,红彤彤的看起来很是吓人。 第69章 微臣冤枉啊皇上 事已至此,现场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莫泉寒根本就没有病,从一开始他就在自导自演,让他们误以为他真的被染上了脏病。 “我……我……” 毒疮没了,莫泉寒的勇气一并消失。 他无力的跌坐在地,努力想着还有什么可以保命的招数。 “丞相大人,你养的好儿子啊!” 一朝洗白,镇国公阴阳怪气的嘲讽莫无暨。 还想冤枉他闺女? 下辈子的吧! “混账东西!” 莫无暨这把是真怒了,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什么身份,抽出腰带直打在莫泉寒身上,恨不得给他活活抽死。 “莫爱卿。” 花柳病风波结束,燕未皇拂开和公公替他打掩护的手,威严的坐在高位上:“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莫无暨丢下腰带,沉重的跪下:“皇上,臣有罪,是臣教子无方。” “今日之事皆是这逆子一人所为,臣即将他去除姓氏,抹去族谱,自此以后我莫家再无此人,交由皇上定夺!” 莫泉寒闹的太大,他保不了他,只求自保。 莫泉寒没想到他会这样赤裸裸的抛弃自己,痛心疾首的呐喊:“父亲,儿子都是为了您啊,您先前还让儿子给子未央下药强了他,儿子事迹败露出于无奈才会如此,您不能这样对待我!” 莫泉寒是真实诚,有什么话他也不藏着掖着,一股脑全抖了出来,好像大家都是自己人一样。 “你在乱说什么,信不信本官亲自了结了你?!” 莫无暨两眼一黑,无比懊悔十几年前在他出生时没能掐死他,反而还窃喜又多了个儿子。 “呦,本宫说为何那日见到莫三公子在小花园里,欲对未央做些不轨之事,原来是丞相大人指使的啊。” 颜辞看热闹不嫌事大,亲自下场作证,现场直接掀起了轩然大波。 娘诶,这都是什么新鲜的大瓜,好生热乎! “殿下,这逆子向来胡言乱语惯了,您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莫无暨忙的晕头转向,一会儿向这个解释,一会儿向那个辩驳。 可惜只长了一张嘴,不能同时发言。 “莫三公子,你不用惧怕丞相,大胆的告诉本宫,是谁让你来本宫的婚宴上闹事的?” 颜辞轻飘飘的丢了一记眼神过去,莫无暨顿时缄口。 急也没用,除了死法不同之外,别的没有区别。 “是,是他!” 莫泉寒看了一圈,惊喜的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给他出谋划策的人。 那天莫无暨要放弃他这枚弃子,自己出去找了一圈身边玩的好的朋友,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 心烦意乱间去酒楼喝了两杯,意外碰到了个人,借着酒意把烦心事给他说了。 没想到那人竟然有点路子,还给他出了个主意。 走投无路间,莫泉寒觉得这法子是真好。 既能完成父亲交给他玷污子未央口碑的计划,又能让颜辞蒙羞。 他回去之后就一直策划,甚至是特意定制了一个假疮口,只为了能够完成大计。 莫泉寒指的不是别人,而是难得能出来露面的长命。 他身为长字辈的暗卫长,今天主子双喜临门,他自然获得了出来透风的福利。 “莫三公子,你确定是他吗?” 颜辞笑出了声,当真是好久都没见过像他这么蠢的乐子了。 蠢到有点可爱。 “我确定,就是他,就是他告诉我,这么做可以让父亲不会抛弃我!” 莫泉寒斩钉截铁的指认,手指头都想戳到长命的鼻子上。 “可是,他是本宫的侍卫呢。” 颜辞颇为苦恼:“照莫三公子的意思,本宫让自己的侍卫去找你演戏,然后给本宫自己脸上抹黑?这不太合理吧。” 长命相当配合,从人堆子里挤出来,一身明晃晃的侍卫服无比显眼。 可能是死到临头,人的智商会突飞猛进。 莫泉寒突然就想明白了,他指着颜辞的脸,荒谬而又惊惧:“是你,是你套路了我……” “瞧瞧,莫三公子又开始胡乱指人了,本宫套路你干什么,嗯?” 颜辞反问道,眼底星河荡漾,像是蔓延在天边的星海。 “莫爱卿,你太让朕失望了。” 燕未皇身心疲惫,他顾不上幕后主使到底是谁,反正是丞相府的人闹了这么一出。 “皇上,请您明鉴,微臣对此事一概不知,都是那逆子一人所为,微臣冤枉啊!” 莫无暨直呼冤屈,额头上的冷汗大滴大滴的掉落,充分彰显出主人的慌张。 “莫三公子,你来说说,丞相大人为何要让你玷污未央清誉?” 他人的恐惧只会助长兴趣,颜辞亲昵的揽过莫泉寒的肩膀,好哥俩的提问。 莫泉寒看看脸色发黑的莫无暨,又看了看笑眯眯的颜辞,用他不太准确的直觉选择了后者。 “殿下,要是我说了,您会饶我一命吗?” “当然了,本宫喜欢诚实的人,只要你老实交代,本宫不罚你。” 颜辞拍拍胸脯保证,她向来说到做不到,这是朝堂上人尽皆知的事情。 莫泉寒不在朝堂上混,自然而然信了她的鬼话。 “殿下,父亲与您很不对付,他同我说过,他后悔扶持您登上太子之位。” “加上近日您要娶亲,父亲便想到了一个摧毁您名声的法子。” “只要我强占了子未央,不管您娶不娶她,都会落不着好。” “倘若您娶不上,那您就失去了镇国公的助力;倘若您娶上了,子未央并非处子,以您的脾性定然会在暴怒之下杀了她,镇国公也会被您得罪。” “镇国公权力之大,皇上要抚平他的怒火,定会将您的太子之位废除。” 莫泉寒句句条理清晰,完全把莫无暨出卖了个彻底。 “殿下,这些都是父亲告诉我的,求您饶了我吧,我也是为了活下去,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求您放过我!” 莫泉寒的头一下又一下磕在地上,砰砰直响。 “好啊,好一个丞相,朕当真是看错了你!” 燕未皇无法容忍手底下臣子的算计与背叛,大手重重一挥,掀翻了挡在中间的桌子。 “皇上,微臣冤枉啊皇上!” 莫无暨面如死灰,却还想再垂死挣扎。 好好的婚礼现场变成了父子轮流磕头,要是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今天成亲的新人是他们俩。 第70章 杀人不吉利 “丞相大人一箭三雕的计策,的确令本宫佩服。” 颜辞用力鼓掌,啪啪啪啪的,响的让人怀疑她缺心眼儿。 “殿下,臣没有!” 莫无暨磕着朝向了她:“微臣当年拼死护您上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把您赶下去!” 他看着颜辞无所动容,也是下了狠心:“殿下,您若是不信的话,微臣愿以死明志!” “真的吗?”颜辞头一歪:“那你死吧。” 莫无暨:……他现在收回这句话还来得及吗? “怎么,丞相大人不愿赴死,是因为莫三公子说的都是实话吗?” 颜辞笑里藏刀,这老东西跟他儿子比起来差得远了,一点都不实在。 “不,殿下,微臣心可鉴明月,倘若有半句假话,微臣出门必被天雷劈死!” 莫无暨举手发誓,誓言是没用的,天雷劈人那是少数,他也不可能会被劈。 当官的哪个手里不沾点血,说点话十句里面有八句半是假的,剩下的一点还掺水。 “雷劈是用不着,容易牵连无辜之人。”颜辞非常善良,示意他换个表明忠心的法子:“丞相大人不用发毒誓,就像你刚才说的,你先死一死,让本宫看看你的真心。” 莫无暨想呕血,非得看着他死呗就? “唉,丞相大人果真是在欺骗本宫,连死都不敢,还说什么忠诚。” 颜辞失望道,绝美的脸上挂满落寞。 莫无暨还想再迂回一下,突然脖子一凉,脑袋被一把锋利的长剑连根砍掉,咕噜噜的滚了好远。 从脖子处动脉里喷出来的血溅的老高,直直形成了壮观的人体喷泉。 “父皇,丞相大人有意抹黑皇族,恶意揣测天子心意,左右太子其行,本宫将他处决掉,您不会怪罪儿臣吧?” 颜辞离莫无暨很近,喷射的鲜血溅了她满脸。 “……不介意不介意,太子做的很好!” 燕未皇捂住怦怦跳的小心脏,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儿子”发疯,但乍一见识,还是有点小怕怕。 莫无暨尸骨未寒,燕未皇沉下了脸。 丞相是他的左膀右臂,一直是他信任的人。 但最相信的心腹背叛了自己,让他如何不怒? 本来还想看在他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份上留一条命,却被颜辞给杀了。 也罢,死了就死了,心腹没了可以再培养,儿子死了,有生之年他可再造不出来一个。 父亲死在自己面前,要说不震撼,那是不可能的。 莫泉寒想跑,刚一掉头,说好了不杀他的颜辞一剑飞出,完全贯穿了他的心脏。 莫泉寒当场死亡,一点抢救的余地都没有。 “太,太子,大喜的日子,杀人不吉利啊!” 有宾客思维固化,认为喜事添了丧事,就会变得很不好。 颜辞甩着手上的血珠,声音不大,轻飘飘的很:“那大人不如也去死上一死,顺便把他们的魂从地府里拉出来?” 大人瞬间闭嘴,一句话不讲。 “长命,去把你指使的莫三公子,和他年迈的老父亲处理好,再叫人另外收拾出来一个厅堂。” 颜辞擦擦手,冷静的料理后事。 “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办。” 长命一手提起一具尸体,还能一边拎起莫无暨滚落的脑袋,背影潇洒干练。 莫泉寒的事确实就是颜辞交代他去撮合的。 但以正常人的思维,谁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安排呢? 颜辞钻了空子,使的一手好花活,完美的铲除了莫无暨这个得罪过她的眼中钉。 红书媛坐在高位上,长长的护甲包在手心里,深陷了进去。 经过上一次颜辞给她喂了药后,虽然暂时压制住了毒素,可她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养出了一个成功的疯子。 如今再看颜辞大婚之日杀人,满脸是血的样子,让她感到陌生。 那个软糯的孩子长大了,长高了,也成为了她最期望的样子。 可为何,她被仇恨塞满了的心里,起了一丝不舒服…… 这样的颜辞很陌生,陌生到,她好像不曾创造过她。 长命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令收拾出来了一个现场。 没有了血腥味的干扰,宾客们很快在酒精的麻痹下,忘记了颜辞的凶残。 一个个轮流上前敬酒,大有把她灌醉的架势。 燕未皇也很高兴,“儿子”成婚了,他很快就能如愿抱上孙子。 这人吧,心里一开心,酒量就能大。 堂堂皇帝喝的横着走路,还叫嚣着自己千杯不醉。 宴会上热闹不已,所有人都在庆祝这一喜事。 时间推移到后半夜,颜辞甩了甩昏沉的脑子,借口要去洞房,离开了现场。 她是没人敢去闹洞房的。 开玩笑,万一不小心给她惹生气了,砍人脑袋就跟砍西瓜似的,谁敢去啊! 颜辞顺利的离场,不过她没去子未央那儿揭盖头,而是去了侧妃那里。 相比于子未央和她的婚房,这里就显得稍逊一筹。 颜辞也不介意,拖着沉重的身体进门,然后歪歪的靠到了椅子上。 “自己把盖头揭了。” 她抵着脑袋,酒精逐渐上头。 素手拿下绣着鸳鸯的红布,刘嫣然起身到了她的身侧:“殿下,可要属下为您准备醒酒汤?” “不用,本宫只是来跟你说点成为侧妃之后的注意事项,待会儿就走。” 颜辞放下作为支撑的手,酒意使她蒙上了层慵懒:“你是暗卫出身的,规矩不怎么精通。” “回门之类的礼节本宫替你废了,不用走那些无用的过场。” “是。” 刘嫣然洗耳恭听,记下她说的每一个字。 “记得没事多和常福套套近乎,看看她入东宫的目的是什么。” 镇国公敢把她放到她身边来,定然有什么计划。 “是。” 刘嫣然答应。 “近期她暂时不会表露,看上去镇国公还没有对她表明真相。” 颜辞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呼出口浊气:“还有,刘嫣然的性子并不冷然,且多数豪爽精明,你身为短艳时的习惯必须要改,不可让旁人看出端倪。” 真正的刘嫣然早在三年前就和刘德安一起死在了乱葬岗,除了两张脸皮,什么都没剩下。 只不过刘嫣然的替代品最近才安置了下来,短艳精通画皮拟人,三年时间训练,一朝改变对她来说不难。 第71章 本宫要抱抱 “好的殿下,嫔妾已经知晓!” 刘嫣然性格自由切换,再应声时已经换上了原主的样子。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颜辞又摇摇晃晃的出去。 临走前,她还不忘记树立自己负心汉的人设:“明天早上记得哭惨一点,新婚夜本宫没能留宿,你得比子未央更伤心才是。” 刘嫣然眼角一抽,无语点头。 殿下真不是人啊,这场局里,只有子未央毫不知情,她是真难过。 目送着人离开,刘嫣然立刻倒头就睡。 明天得起早演哭戏,必须补充好体力。 …… 东宫宴席结束,宾客们全都散了。 灯火通明的蜿蜒小道上,伫立着一道孤寂的人影。 奚挽玉揉捏着树上的金叶子,满腔落寞无处发泄。 他恼怒颜辞对他的不管不顾,但又恨不起来。 自己本就是个被进献的玩物,主人想要就要,想丢就丢,没有抱怨的资格。 他生来不就是这样的命么,那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就好。 钱来和聚财远远的守着,半点都不敢过去自讨苦吃。 聚财抱着剑,有点恨铁不成钢:“让你看着主上,你就是这么看的?” 人被拐走不说,心还丢了。 关键是什么,对方要是个女子,他们说不定还会支持。 问题是那人是个男的,而且是个男女通吃的变态。 主上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着实让他头大。 钱来也很无奈啊:“我早就提醒过主上了,但主上一意孤行,我有什么办法?” 奚挽玉还没入东宫的时候他就给查了个明明白白,关于颜辞有多变态的信件也不是没给他看过。 人家就好这口,他还能拦着? “那你一开始怎么不查清楚东宫布局,你要是办事效率高,主上会逗留这么长时间?” 聚财作势拔刀,钱来赶紧躲的远远的。 他的模样像猴,聚财心头梗塞。 早前的钱来不是这样的,他比自己还要稳重,从辈分和武力上来排,他比自己还高上几个级别。 转折就在一次任务行动中,那个任务目标癖好奇怪,喜爱养驴。 养就养吧,那驴还通人情,看到主人要死,冲出来就用蹄子冲撞。 钱来一个不察,被驴踢到了脑子。 醒来后就大变了性情,不仅蠢的很,还容易忘事。 “东宫暗卫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个人打不过啊,万一死在他乡怎么办?” 钱来强词夺理,一点都不带提他蹲在树头日日吃瓜的事。 聚财想把他给掐死。 什么时候再来头驴给曾经的钱来踢回来,他要受不了了。 两个暗卫交谈的声音不大,一阵突兀的歌声传来,很快盖过。 主仆三人同时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那本该在洞房的人摇晃在鹅卵石铺成的路上,一手摇着铃铛,像极了招魂。 “大太监病了二太监瞧……” “三太监买药四太监熬……” “五太监死了,六太监抬,” “七太监挖坑,八太监埋,九太监坐在地上哭起来~~” 最后一声,婉转悠扬,尾调带起毛骨悚然的拟哭腔调又拔高几分,令人无故感到胆寒。 颜辞晚上喝的有点多。 她承认她是贪杯了点,这会儿酒精麻痹大脑,需要出来吹吹风,才能清醒点。 奚挽玉站在树底下不动,看着她走在自己的这条道上,慢慢靠近。 颜辞摇晃着的铃铛停下,她努力睁大迷离的眼睛,只觉得自己见到了一个很漂亮的美人。 “腰好细……” 她喃喃着,目光火热且不避讳的黏在男子束了腰带的身上。 奚挽玉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这么重的酒气,她是喝了多少? “挽玉?” 颜辞定定的分辨了一会儿,认出了眼前的人。 她扔掉铃铛张开双臂,自然而然的向他索取:“本宫要抱抱。” 奚挽玉记着她一连许久都不来找自己,并且宿在其他男人房里的事,此时不愿上前:“想抱殿下的人从东宫一直排到边境,殿下哪儿还需要奴抱啊。” 颜辞每次见他都是亲亲,他不信她在别人面前不这样。 不想这个还好,一想到这,奚挽玉的心就涨到发疼。 他和那些美人都是一样的,并无区别。 颜辞等不来他,就自己跑过去搂住他:“本宫不要别人抱,别人都没有挽玉香。” 聚财:“什么虎狼之词!” 钱来:“兄弟,你冷静,我都习惯了。” “没有我香,殿下不还是留在别人那里吗?”奚挽玉垂着胳膊,并不回揽。 到他这里就是没有他香。 到别人那儿呢? 还不是同样的说辞! 颜辞委委屈屈:“挽玉把本宫赶出来了,本宫没有地方去……” 她太可怜了简直,有家不能回,还要被误解,黄连都没她苦。 “奴把你赶出来,殿下不会自己回来?”奚挽玉没话讲,他真服了她的脑回路,强迫他的时候不是很硬气么,他说让她走她就真走了? “嗯……鹤轩讲,要等挽玉自己消气,不然本宫会让你更生气的。” 喝醉了的颜辞有问必答,答的还都是实话。 “鹤轩是谁?” 奚挽玉捕捉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给本宫出主意的。”颜辞一五一十。 “出什么主意?” “让挽玉消气的主意。”她抱着他的腰,蹭在他的颈窝中,酒气全带给了他:“本宫可是在他那里留了好几日,一条有用的主意都没有,回头本宫就把他给砍了……” 远在后院的君鹤轩:请问您有良心吗? 她嘟嘟囔囔,倒出来的豆子全是关于他的。 奚挽玉酸涩的心脏忽然归于宁静,他把歪斜着的人扶好,稳稳的抱着不让她脱力滑下去:“殿下不去洞房么,这么晚了……” 颜辞抬了抬脸,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本宫要怎么洞房?本宫和女子洞不起来。” 奚挽玉哑然,他是知道这事儿的,后面的两个暗卫不知道。 钱来兴奋的直搓手:“我赌赢了,燕未太子是个断袖!” 聚财冷笑一声:“是啊,就赢了五两碎银子,还让主上为你失去了清白。” 钱来:“咱能不提伤心事儿不,今天提晦气的事不吉利。” 聚财飞起一脚,精准命中他的腚眼子:“嗷!” ————————————————————————聚财:“主上的清白最重要!” 钱来小声嘀咕:“早就没了捏……” ??·??·??*?? ?? 第72章 等等,不行 “什么声音?” 颜辞敏锐抬头,眯着眼睛看向暗卫蹲守的方向。 “没什么,只是只鸟而已。”奚挽玉背着她挥挥手,悲催的钱来捂着炸裂的臀部,哭兮兮的和聚财离开。 “哦。”颜辞身体一松,又软了回去。 “挽玉。” 她有点晕晕的,脑子里面想的全都是挽玉在她身下哭哭的模样。 “何事?”奚挽玉抱着她,轻轻为她顺着后背。 “你消气了吗?” 颜辞还惦记着这事儿。 “嗯。” 奚挽玉给她拍拍,输送了点内力,给她慢慢往外驱散酒意。 “那本宫想要亲亲。” 颜辞顺杆子往上爬,并且爬的还挺高。 “现在是在外面,不能亲。” 奚挽玉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往下说。 “没事的,我们回家把门关上,谁敢进来本宫就砍死谁。” 颜辞从他怀里退出来,霸道的拉住他的手,开始往回赶。 奚挽玉给她调了个方向:“家在这里,你往那走,是想去逛逛夜市?” “不想不想。”颜辞猛猛摇头,成功把自己给晃晕掉。 内力作用发挥良好,等颜辞回到好久不归的寝殿时,她的醉意已经消失了大半。 干脆的给门关好,继续充当醉鬼,啃到了奚挽玉饱满的唇上。 “嘶——你轻点!” 他被她咬的发疼,暗自疑惑为何内力不起效果。 催了这么久,不该还是烂醉的样子。 颜辞可听话了,他让轻她就轻,柔和的抿上他的软肉,攻城略地。 “挽玉,本宫能不能和你洞房?” 颜辞语出惊人,她方才记起,百里闻说与蛊附身之人交合可延缓情根种生长速度。 情绪都到这儿了,要是不干点什么,都对不起她铺垫了这么久。 “你疯了?” 奚挽玉离她远远的,死死护住自己的衣服。 和他洞房? 莫不是没有吃药。 “嗯嗯,挽玉真聪明,连这个都知道。” 颜辞一骨碌滚上了床,连连拍着旁边的位置,示意他上来。 “疯了就去吃药,我去让人给你准备醒酒汤。” 奚挽玉把这一切都归功于酒精的功劳,内力化酒不太行,还得靠外力辅助。 “可是,挽玉就是本宫的药啊……” 颜辞看他要走,又爬下来牵住他的袖子,蹲在地上仰头凝望住他。 “挽玉哥哥……” 她猝不及防恢复本来的声线,空灵娇软的声音燥红了奚挽玉的耳朵。 他从来没有听过她这样讲话,一直以为她的声音都是哑的。 “好不好嘛……” “哥哥……” 颜辞拽着他的袖子晃了两下,妖艳的脸上挂上委屈与渴求。 奚挽玉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愣愣的点了下头。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她强硬的摁倒在了床上。 “颜辞,等等,不行……” 他试图拒绝,奈何熟悉的软筋散绕到鼻腔,瞬间限制了身体行动。 颜辞跨坐在他的腰上,麻溜的将他扒了个精光。 “挽玉哥哥,洞房花烛夜,就不要那么矜持了,可好?” 她肆意的欣赏着他的玉体,眼中的迷恋与狡黠极剧碰撞。 小疯子真的是长的极美,不像是凡间的人类,而像是被老匠工花费心血雕刻出来的完美作品。 奚挽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你酒早就醒了?” 她装的! 她骗他!! 颜辞被拆穿也不尴尬。 俯身淡笑一声,哼哼着单手拉下了具有格调的幔帐:“哥哥也可以当本宫还在醉着,听说醉酒之后更有趣味,本宫想和你试上一试。” 奚挽玉很想骂她无耻,可颜辞用着她本来的腔调,周身运起内力驱散寒气,温热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侧腰,便让他失了所有防备。 “呜……” 他一声呜咽,压抑着从齿缝中溢出。 “哥哥,喜欢吗……” 这次与以往都不同,奚挽玉紧咬着牙关,从里面挤出破碎的呜咽。 身体不由自主的酥软颤栗,他克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直至眼角红润了一整片。 风情万种,魅惑邪肆。 “别……嗯——” 他先是抗拒,到后面的心甘情愿,再到完全任其摆弄。 “颜辞,你……” 奚挽玉招架不住她的花样。 说来可笑,他一个被专门调教过的妓子,竟还比不过一个规矩的皇族。 哦不对,规矩这种东西,放在颜辞身上来讲根本不现实。 她视规矩于无物,甚至对其嗤之以鼻。 温度上升至令人发昏的沉闷,大脑中除了对方的容貌,再装不下任何东西。 奚挽玉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他迫切的渴望着获取更多,浑身血液都在躁动沸腾,叫嚣着让他冲向云端。 颜辞浑身像是没了骨头,化作一摊温水,完全揉捏交缠了他的身体各处,留下代表战绩的印痕。 到了最后,奚挽玉连哭喊都没了力气,只留下眼角残留了水花。 颜辞舌头一卷,吻在了他湿润的眼尾:“挽玉不舒服吗,为何要哭?” 她研究了好多年的避火图,虽然是第一次,但应该不会生疏。 再说了,她天赋异禀,学什么东西看一眼就会,不存在出错之类。 奚挽玉疲软的深陷在被褥中,身下的料子早就被他抓的皱烂不堪。 他手上骨节泛粉,耳朵根子更是红的不像话。 他不想睁眼,这样的场景实在是令人羞愤。 情根种得到蛊的滋养,充沛的精力再现。 但颜辞看了看貌似已经不行了的奚挽玉,迟疑了下,乖乖放弃了继续的想法。 用被子盖好两人,倒头就睡。 他俩是什么好坏情况不知道,守在外面的聚财有好几次听着奚挽玉的哭喊都想要强闯进去。 要不是钱来拼命阻拦,估计聚财能去把颜辞给砍了,然后以他的武力,成功被反杀。 “你没听到主上说疼吗?!你就如此不在乎主上安危??” 聚财怒发冲冠,潇洒的刘海隐隐往上竖起。 “听到了听到了,但是你最好别去,不然咱俩一个都活不了。” 钱来真的求求了,双手合十拜托他别捣乱。 主上是什么性格他们能不知道吗。 要是他不愿意,就算是死了,他都不会让颜辞碰一下。 只能说,他们两个完全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管不着。 聚财是个死脑筋,想不通这一点。 他认定了主上是被强迫的,对颜辞产生了很大的意见。 不睡了,睡什么睡,抓紧练功才是。 等他大功告成,必然第一个杀了那个死变态,为主上报仇! ————————想要夸夸(●''?''●) 第73章 你家主上的味道不错 正婚的房间,子未央枯坐在床边等待,心中的羞涩被一点点消磨殆尽,成了焦躁与不安。 她想把盖头掀了,但又怕颜辞会过来,只能耐着性子等。 “殿下还没来吗?” 子未央不知是第几回问了, 负责伺候她的流春不厌其烦的回答:“殿下大约是在处理事务,今日情况突发,太子妃且先再等等。” 长垣是说了殿下去了奚挽玉那里,但她没有必要告知她。 子未央也知道莫泉寒闹事棘手,可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有处理好吗? “流春,殿下今日,还会来吗?” 她期望不大,且有了判断。 她可能,不会来给她揭开盖头。 “主子的事,奴婢不知。” 流春的嘴严丝合缝,不透露一点不该说的。 子未央又等了一个时辰,外面的天开始微微发亮。 她失望的揭开大红的盖头,眼中发涩。 一夜没睡,一夜未归。 是什么样的事要让她处理一整个晚上,东宫的下人不能代劳吗? 桌上摆着一堆瓷制的酒杯,子未央捂着苦闷的心口,慢慢挪到了门口。 “太子妃可要歇息?一会儿需得进宫向皇上请安。” 流春上前扶住她,这常福郡主的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可别等会儿死屋里了。 “不用。” 子未央自顾打开了门,外头候了她从镇国公府里带来的几个贴身下人。 流春的颜辞的人,有什么事也会帮她掩护。 自己毕竟是外人,况且她才入了东宫第一天,没有人会信服。 “张柳。” 子未央喊来那个不久前差点被颜辞当场掐死的侍卫:“前面的宾客都散了吗?” 张柳为人老实本分,心里头藏不住事。 按照规矩他身为下人,不能随便进入婚房。 这会儿子未央出来了,他脸上隐忍的愤怒爆发了出来。 张柳气呼呼的走到她的跟前站定:“早就散了!” “太子呢?” 子未央心脏一沉,原本还抱着的几分期望完全散去。 宾客早就散了,她为何没有回来? “小姐,您就别提她了,小的亲眼看着太子被一个男宠带走,到现在都没出来过!” 要说颜辞也是运气不好,偷人的时候恰好张柳酒喝多了尿急,新进东宫又不识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给瞧的清楚。 “男,宠?” 子未央后退一步,得亏流春就站在她后面,不然非得跌倒在地不可。 “你是说,太子在新婚夜,去了一个男宠的房里?” 子未央挣开流春的搀扶,一字一顿的问。 张柳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嗫嚅着不敢吭声。 “回答我!” 子未央发了怒,罕见的失了礼节。 “是……小的亲眼看见的……” 张柳埋头,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 可是不说的话,他又替郡主感到不平。 明明郡主才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妻,新婚夜不入洞房,反而去临幸一个男人,明摆着不把郡主放在眼里。 子未央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颜辞为何要说她并非良配。 “哈……” 她凄然的笑出声,心中悲苦无人领会。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一直在欺瞒本妃?” 子未央看向流春,后者不加言语,明显默认。 她是殿下的人,主子做什么,她自然是要帮的。 “郡主,您……” 张柳怕她出什么意外,紧着上前。 “本妃无事。”子未央深吸口气,沉沉的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已然恢复到平时的平稳端庄。 她高贵优雅的走回婚房,坐回了铺满花生红枣的床上。 “既然本妃已经成了太子的妻,那就必须做到顾大局,懂容忍。” “今晚的事,谁都不可往外传出一句,否则本妃绝不轻饶!” 张柳严重怀疑她被气傻了,这种事放在谁身上能受得了啊? 偏生子未央不仅受着了,并且迅速接受。 男宠如何,通房如何,妾室又如何? 她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 历代皇帝后宫都是佳丽三千,她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包容,那她子未央十七年的皇后之训就是白学。 这门婚事是她讨要来的,不管是不是她,子未央都相信,颜辞会是一样的做法。 早在颜辞当着她面去撩拨沈谋的时候,她就该知道,婚后会有这样的结果。 但她不在乎,动了的心要如何抚平躁动? 颜辞是太子,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在男人怀里。 现在等的就是谁更有耐心,她有大把的时间等她发现自己的好。 流春全程面无表情。 殿下说的很对,选择子未央作为太子妃,可以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 婚假是有七天不用上朝。 但头天新人必须进宫面见父母。 颜辞被小网子喊起来的时候,奚挽玉还在睡着。 她从善如流的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找来衣物穿戴妥当,大步走了出去。 等她一离开,本在沉睡中的奚挽玉立刻睁眼睛。 腰部酸到好像要断掉,胳膊也抬不起来。 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独立坐起,盖住的薄被滑下,露出他皮肤上的青紫印记。 红色的抓痕交错,一看就知昨夜是有多疯狂。 他捂住脸,羞恼的转头,余光不经意落在一抹小面积的红色上,身形陡然僵住。 他不敢置信的移开被褥,直到那画面完全暴露。 她…… 怎么会,东宫后院美人加上他总共三百零九位,她竟然…… 笼罩了好久的气愤无影无踪,怔愣过后是浓烈的喜悦与欢欣。 他从来不敢想这事儿,他以为她只是哄着自己给她玩,没想到却是真的。 她没骗他。 颜辞出了门,聚财双眼遍布血丝,一看就是整宿没睡的德行。 他死死盯着她,恨不得给她隔空剜出来两个窟窿眼儿。 钱来求菩萨告祖宗,只求她口下留情,别说出点什么刺激人神经的话。 颜辞看了看他,完美的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叫聚财?” 她问。 聚财不吭声,持续用眼神攻击。 “你家主上的味道很不错,本宫甚是喜欢。” “嗡——” 聚财脑中名为理智的弦断掉,钱来捶胸顿足,祖宗诶,没拦住! “你找死!” 聚财拔剑相向,颜辞吃饱喝足心情大好,一个闪身掠过向前几米,身形快到让人看不清她的步伐。 “这位爷,您是杀不了殿下的,省点力气吧,莫当小丑。” 小网子诚心诚意的劝,而后同样使用轻功飞走,不给聚财发泄的机会。 钱来在后面是又拖又拽,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没让他追上去寻死。 颜辞悠哉的去温泉池里沐浴过后,这才去到了子未央独自守了一夜的婚房。 第74章 大型修罗场 “殿下,您来了?” 屋外等了好几个下人,流春最先过来,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颜辞笑着扫过立在柱子旁的张柳,而后对流春比了个手势。 “先下去休息。” 上一次被掐住脖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张柳这会儿看到她,忍不住发怵。 不是他胆子小,是真怕。 流春一看就是去跟她告状了,指不定她等会儿就要让自己血洗婚房。 张柳脑补了一堆,最后什么场景都没用上。 颜辞安稳的从他身旁走过,除了刚开始的那一眼之外,再没多余举动。 这下反而是让张柳摸不着头脑,她咋转性了嘞? “常福。” 大红调的房间里,子未央未戴盖头,执拗的坐在床边上,等着她回来。 “待会儿你我要去拜见父皇母后,先让宫侍伺候你梳洗。” 她语气寻常,就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子未央也不知何故,明明在颜辞来之前,她还带着怒气。 可是等看见她之后,心中只剩下欣喜和欢愉。 这种情况明显是不对的,她试图压下不可控的悸动去质问她:“殿下昨夜,为何不归?” “常福的好侍卫不是都告诉你了么,本宫再亲口说出来一遍,怕是会令常福伤心。” 颜辞替她想的周到,像是真怕她会难过。 “殿下不说,臣妾就不会伤心了么?” 她的举动对她来说皆是羞辱,按理来讲她该生气。 子未央咬了咬唇,气不起来。 真是怪事。 她是爱慕她不错,但并非失去了判断能力。 “会,但一道伤疤不必揭开两遍,本宫是为了你好,常福。” 颜辞对她具有很大的耐心,哪怕子未央纠缠着同一个问题不放。 “去梳洗一下,可好,父皇和母后还在宫里等着。” 子未央这才发现,颜辞早就换掉了婚服。 鎏金长袍架在她身上,遮挡住了长而有力的腿,却又衬的腰身极其纤瘦。 “殿下就这般不愿与我成为夫妻?” 压制住的怒火骤起,子未央猛的站了起来:“既然殿下无心,又为何要应了我的要求?” 颜辞感到莫名其妙:“先前不是常福自己要嫁入东宫的么,本宫一早便提醒过你,要是不怕委屈的话,嫁与不嫁本宫都能允诺。” 她答应了,怎么又开始反悔了呢? 不怕委屈。 原来是这么个不怕委屈。 子未央悲切后退,试图从颜辞脸上找出来点愧疚。 可惜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面色如常,坦荡的像是君子,无理取闹的反而是她。 子未央算是看清了她。 温柔是真,对她好也是真。 就连对她无意,也真实不带作假,赤裸裸的表达出来。 “殿下,侧妃来了。” 两人沉默间,守在外头的小网子通风报信。 关于新婚夜的问题,颜辞一早就给安排好了。 光子未央一个人独守空房不行,侧妃也得有。 刘嫣然是个狠人,一剂过敏的药物下去,她两只眼睛肿的像个桃子,一看就是哭到不能自已,伤心欲绝。 张柳本来还在替子未央鸣不平。 看到刘嫣然之后,他的气愤消下去了不少。 郡主也不是单独被欺压的那个,这儿还站着一个呢。 大家都是一起受苦的,心中的一杆秤找到了平衡。 “啊,侧妃一会儿也要一起入宫。”颜辞对刘嫣然的到来没有多少意外,她一手安排的剧情,人员都是内定。 “殿下,奚公子也来了。” 继侧妃之后,小网子又喊了一声。 只不过比起刘嫣然来,他这一嗓子显得有点高昂。 颜辞:“???” 什么东西嚎一下尖叫了起来? 她记得她没给他安排戏份啊,这来了干什么的? “殿下,侧妃要入宫敬茶,面首也要吗?” 奚挽玉无疑是子未央的痛点。 听到刘嫣然来了她都没什么反应,奚公子三个字,完美的刺激到了她。 “常福要是想的话,本宫可以帮你破个例。” 颜辞屏蔽掉她的嘲讽意味,率先去到外面。 子未央紧随其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扎眼的人。 奚挽玉穿着和颜辞同款的服饰,秋日的阳光正好,他安静的站在地砖上,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没扣好的领子散下,修长的脖颈上印着几点诱红的梅花。 每一朵都在肆意叫嚣,展现出主人的承宠与放纵。 子未央认了出来,他就是月夕当日陪在颜辞身边的男宠。 “奴侍奚挽玉,拜见殿下,拜见太子妃。” 奚挽玉从容跪下,对着走廊里的一对新人伏身。 小网子捣腾着两条腿冲到颜辞身边。 虽然他见过很多大场面。 但是像今天这么大的场面他是第一次见,有点怕怕的。 “你先起……” 不用问,颜辞就知道小疯子又在憋什么坏水。 晚上哭的喘不上来气,直喊自己累,让她不要再继续了。 白天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儿,他倒好,自己跑了过来。 看来小疯子骗了她,他明明有很多体力。 “跪着。” 颜辞照顾他被磋磨坏了的身体,子未央可不惯着。 一个男宠,凭什么跟她抢人。 “听说奚公子是蜀佑送来的贡品?” 她走下阶梯,驻足在奚挽玉面前。 “面见太子与本妃只跪不拜,怎么,蜀佑就是这样教佞幸礼节的?” 佞幸? 颜辞对她这个称呼感到不满。 小疯子怎么说都是她的玩具,佞幸形容不甚妥当。 不过她也没多言,反而抱起了双臂,做出看热闹的样子。 ——殿下,您不插手吗?太子妃看起来很生气。 小网子疯狂朝她使眼色,力道大的五官都在抽搐。 ——您快出手啊,要是他被折腾坏了,少个什么零件,以后您的幸福生活就要没有了!! 他是真着急。 见颜辞仍旧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他扭头唾弃一口。 呸,到了床上就一口一个小宝贝,到了外面就随意他人欺辱。 不道德! 子未央字字都是轻蔑,奚挽玉不恼不怒,先是含情的看了一眼后面的颜辞,这才缓声道:“太子妃息怒,奴侍……” 他话未说完,一个脆生生是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 子未央力度大的连护甲都飞了出去,奚挽玉的皮肤上也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指痕。 “身为一个奴才,勾引主子不说,还公然扬到了正主面前。” “念在本妃初入东宫,这一巴掌就算是给你的见面礼。” 第75章 你怎么能打人呢 子未央下了很大的力气,以至于奚挽玉的半边脸庞当场肿起。 颜辞没什么反应,小网子却是先冲了出去。 “哎呦,太子妃啊,您怎么能打人呢?” 他叫了一声,旋即又赶紧补充:“手可别打断咯!” 小网子是好心提醒,照颜辞对奚挽玉的重视程度,子未央的手能被完整的切下来,就算是最大的恩惠了。 “勾引太子,致使太子无视规矩彻夜不归,你说本妃该不该打?” 子未央敢动手也是有原因的。 颜辞自始至终都没表示,明摆着默许她的作为。 “确实是该打。” 这一声是奚挽玉说的。 他不曾去抚过疼痛的脸,将强忍屈辱的破碎感演绎的淋漓尽致。 子未央说他没磕头,他就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 “装模作样。” 他磕完,子未央气还没消,又要再落下一掌。 “贱人!” 她生气,有人比她更要生气。 刘嫣然顶着两个桃子眼过来,拽住奚挽玉的领子往后面一扯,直把人拖的倒在了地上。 “我就说为何整夜不曾听闻殿下消息,原来是留在了你的房里!” 刘嫣然看似鲁莽,实则力度很轻。 不出面不行,颜辞在后面笑的宛若三月春水,要是再不打个岔,子未央怕是会以一具尸体的身份进宫敬茶。 “你个小贱人,殿下留宿太子妃院里是天经地义,你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让殿下无视妻妾?” 刘嫣然一边骂,一边思索等会儿要怎么跟颜辞解释。 自己是出于好心帮忙,不是真要骂奚挽玉。 关于这位的传言,四队暗卫全都听的明明白白。 “侧妃,侧妃您冷静点……” 好歹共事多年,小网子一秒接住刘嫣然的戏。 刘嫣然没有要冷静的意思,夸张的抢过来他的拂尘,上下颠着就要往奚挽玉身上抽。 “小贱人,我打死你!”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奚挽玉无助的蜷缩起身子,将可怜弱小发挥得当。 一双多情的眼倔强的落到颜辞身上,细细去看就会发现,里面还有点子期待。 他就是故意过来的。 凭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沉浸在她娶妻纳妾的消息里生闷气? 他奚挽玉能是好欺负的那个么。 必须收点利息。 拂尘压下,在即将触碰到男人衣衫时,被一颗凭空弹射过来的石子击飞。 “小网子,去宫里送个信。”颜辞若无其事的收手,目视前方:“就说本宫身体不适,改日再去敬茶。” 小网子飞速退下,马不停蹄的往乾坤宫赶。 他晓得,颜辞是生气了。 “殿下?规矩不可废!” 子未央直接当场怔神,只可惜在场的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理她。 “侧妃叫什么名儿?” 差遣完小网子,颜辞最先“收拾”的就是刘嫣然。 “回殿下,嫔妾姓刘,名嫣然。” 刘嫣然麻溜报上名号,大大咧咧的风范,将正主的性格完美演绎。 “嫣然。”颜辞咀嚼了一下她的名字后停顿了好一会儿,方才下达了她的惩罚:“不知礼数,粗鄙不堪,禁足院落一个月。” “殿下,嫔妾没有!” 刘嫣然跺了两下脚,一个憋气,两行眼泪从肿胀的眼里流出。 “顶撞本宫,出言不逊,再加一月。” 刘嫣然还想再说点什么,从身后冒出来两个侍卫,强行将她带走。 清晨本就不怎么热闹,侧妃刘嫣然哭闹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久久不散。 “奚挽玉,招惹事端,掣襟露肘,赏三十鞭。” 处罚落定时,还在装柔弱的奚挽玉猛的抬头。 掌下的地砖被他给摁出来一条裂缝。 她要打他? 前面两个都被罚了,一个比一个惨。 子未央惴惴不安的等着,结果颜辞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殿下,您不罚臣妾吗?” 她做好了准备,然而颜辞转身替她理好衣衫,拇指指腹轻柔的蹭过她的脸:“常福,不,未央。” “你是太子妃,是本宫的平妻,夫妻之间本该和睦,而本宫有错在先,又怎么会罚你?” 颜辞与子未央两人对立站着,从奚挽玉的角度来看,两个人一高一矮,风姿卓越,简直就是郎才女貌。 他忽然感觉自己来这的觉得是错误的,像个无理取闹的小丑。 地砖碎块凸起,割裂了娇嫩的掌心。 奚挽玉闷不吭声的缩回袖子里,起身转头就走。 “以后莫要这般冲动了,本宫留他自有不得已的苦衷。” 颜辞拉过她的手背轻轻一吻,冰凉柔软的触感令子未央脸颊飞红:“殿下……” “好了,你也一夜未睡,今日敬茶取消,快回去休息吧。” 颜辞揉了揉她的脑袋,哄着她回了里屋。 “殿下不陪臣妾吗?” 子未央打心底希望颜辞能够伴在左右,才刚刚成亲,哪有夫君会不陪着妻子的道理。 “本宫还有奏折未批,等处理好后,再来找你。” 颜辞婉拒道,那头还有个闹脾气的要哄,至于子未央,让她自己内部消化吧。 “那殿下可要答应臣妾,早些回来。” 子未央纵使不满,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能再得寸进尺。 等她进去后,颜辞找到躲在柱子后面充当透明人的张柳。 唇角习惯性的勾起,扬起一丝带有杀意的笑来:“张柳,是吧?” 张柳被点名,惊心胆战的走出来:“回殿下,小人是。” 颜辞不在的时候他义愤填膺,现在人来了,他只剩下满心的恐惧。 可能是因为她曾让他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这份惧意刻在了骨子里,无法轻易拔出。 颜辞就那么笑着看了他许久,张柳头越低越下,到最后,干脆接近九十度直角。 “忠心于主子是好事,但在本宫的地盘上,你最好管好你的嘴。” 颜辞拍了拍他的肩,最后一下,直接使他的胳膊脱臼。 疼痛钻心一样的传来,张柳紧咬牙关,不敢发出一声呻吟。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镇国公应该教过你吧?” “是……主公教了……” 张柳极力克制住声线,使它听上去不会太过颤抖。 “这条胳膊就当是买你一个教训,再有下次,本宫不介意把你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拆下来,当做礼物送给镇国公。” 第76章 主上不想见你 颜辞说这话时一直是在笑着,全程没有一点表露出凶意。 看她多体贴,知道小侍卫胆子不大,特地没去吓他呢。 张柳光是听着她的形容,就要被吓破了胆。 他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闭嘴,颜辞才放过了他。 子未央的触感和奚挽玉不同。 颜辞异常恶心那样的感觉,拿出帕子死命的擦着唇,直到皮肉肿起,那种作呕的欲望还是没有消失。 根蛊一生只认一位,要是放在以前,别说亲了,她就是给她办了,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 “殿下,要不要属下去帮您备水?” 长垣怕她等会儿疯起来给自己的唇割掉,赶紧提议。 “多加点去污的。” 颜辞嫌弃的丢掉帕子,冷声指令。 长垣不敢耽搁,浴水打来之后,颜辞在里面泡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才消掉那种如蚂蚁啃食全身的窒息感。 她面无表情的从水里出来,运起浑厚的内力,挂在皮肤上的水自动干涸。 不可多情,不可分心。 这就是龙蛊与情根种结合过后的威力么。 还是那面光洁的落地镜,数月无法愈合的伤口在一夜之内结痂。 伸出来的根须早已缩回,找不到一点外露的影子。 她突然就不想去奚挽玉那儿了。 自己的戏没有演完,那么大的戏台子已经搭建的差不多了。 主角却被一只虫子操控住,像什么样子。 颜辞这会儿有些烦。 她手指抵着疤口,然后去找了把刀子。 那刀不经常用,口子有点钝。 颜辞也不嫌弃,慢慢的耐心着将好不容易长出来的痂给割掉。 新肉粉嫩,印在死白的皮肤上极为显眼。 她又觉得不好看,用钝了的刀尖沿着疤痕刺进肉里。 往里翻了两翻,果真没找到根须。 一点踪迹都没有,缩回的彻底。 痛感是没有的,自从她身体完全药化之后,这东西对她来说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颜辞对着镜子站了半天,最后才找来衣服穿好,推开门出去。 “殿下,您沐浴好了?” 小网子已经从乾坤宫回来,见到她之后上上下下给人打量了个遍,确认真的没事后,才松了气。 讲真,他真的很怕她被激的发病。 “父皇说了什么?” 颜辞压了压袖口,没个形状的靠在门框上。 “皇上说,让您多注意下身体,切莫纵欲过多。” 小网子咬着两边腮肉,强行止住笑意。 他还记得燕未皇在听到颜辞身体不适后,那种意味深长且我知我懂的表情。 “本宫也就一夜未睡,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过度纵欲?” 颜辞很不爽。 不仅是对燕未皇的不满,还有必须纳入子未央的烦闷。 “镇国公最近怎么样了?” 小网子一甩拂尘,吊起太监专有的腔调:“昨儿被莫泉寒闹了一场,回去后就病了,听宫里的人说,太医忙活了一整宿。” “只忙活了一宿?” 颜辞对此感到可惜。 “只忙活了一宿。” 小网子摊手,人家老头身体素质好,他能有什么办法? 又不能给人堂而皇之的药死。 “啧,本宫都要死了,他个年过半百的老东西怎么能还活着。” 颜辞眼珠子木僵的转了一圈,一个不算太人性的注意浮现。 “镇国公日子惬意,身为重臣却玩忽职守,你去找点子有意思的事情给他做做。” “最好是能让他乐呵到只剩一口气,这样子未央在本宫这,才不算是吃白饭的。” 将死之人总会喜欢将计划提前。 不然要是完不成,就是死了,也会睁着眼睛。 “得嘞殿下,奴才回头就给他乐呵着。” 小网子苦逼点头,他真的好难。 一个太监身兼数职,谁懂他的苦? 浓烈的香气从跟前飘过,小网子立刻收起没感慨完的生平事迹,匆匆追上:“殿下,您这又是要去哪儿啊?” 一早上赶了两个地方,太子可真忙啊。 “去哄人。” 颜辞答的不甘不愿。 她其实很矛盾,一方面是对被龙蛊牵制住的不爽,一方面好像又不想看着小疯子生气。 颜辞遵从本心。 她不乐得让奚挽玉一人消耗,那就去哄哄。 小网子有听说她罚人三十鞭的故事,追逐的脚步慢了下来:“殿下,你这刚打完人家就去哄,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她的做法,就跟把人给杀了,然后对着尸体上供一样。 “本宫只是口头上说说,挨打的自有旁人。” 颜辞后手留的多。 早前在她沐浴的时候,替罪羊就帮奚挽玉挨完了那三十大鞭。 反正没死,但离咽气也差不了多少。 听她这么讲,小网子的速度又快了起来。 不是真打就好。 他感觉殿下还有救。 颜辞揣着手去到了奚挽玉的屋头。 准确的说,是她自个儿的屋子。 宫侍贴在窗户上的囍字被人扯了下来,撕成两半丢在地上。 大红灯笼也是破破烂烂,滚落到草堆子里头,烧干净了的烛液淌到外头。 看起来就像是颗烂掉的人脑袋。 颜辞不动声色的看完了这一切,举步欲进里面。 聚财挡在门口,看到她来,第一次理直气壮的拔出长剑:“主上不想见你。” 燕未太子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用完了主子吃抹干净,转头就和她新娶的太子妃好上了。 颜辞绕开挡在面前的剑刃:“但是本宫想见他。” 看样子小疯子气的不轻,不想见她了都。 聚财更加往前拦了拦,长剑已然抵到了她的身体:“主上说了,不见。” 她是怎么好意思的,前头任人打了主上,后头就来厚着脸皮。 虽然那个巴掌主上有故意的成分在,但他就是看不惯。 “所以你是不会放本宫进去了?” 颜辞眼皮子一抬,对着他笑。 聚财感觉不妙,握着剑的姿势微微后缩:“对。” 一道力度猛的撞来,颜辞竟是往前急走两步,长剑没入了她的肩头。 “你……”聚财就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人:“你疯了?!” 小网子同样惊慌:“殿下,奚公子不见您也就算了,您怎么还玩上自杀这一套了呢!” 颜辞笑意不减,甚至更深:“你是条有忠心的好狗,本宫不为难你。” “但本宫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让开,要么本宫再受你一剑,之后杀了你。” 外面的对话完整的传到里屋,奚挽玉在听到皮肉被利器戳穿后的摩擦声后,就再也坐不住。 一把拉开了木门,将门口场景看了个清楚。 第77章 那你也不能如此亲密 聚财举着剑对在颜辞身上,受了伤的人还缺心眼似的,对着他遥遥打趣:“呦,挽玉不是不想见本宫么,怎么又出来了?” 肩上插着剑有损形象,颜辞自己拿着剑给拔了出来。 剑身上的一抹红刺痛了奚挽玉的眼,他沉声:“滚!” 聚财直呼精彩,正想要传达主上的命令时,脖子上幽幽一道凉意:“我说的是你。” 好吧,是他误会了。 聚财郁闷的找了棵树爬上去,跟钱来一左一右蹲着。 呵斥完了下属,奚挽玉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现在应该还在生气。 他扭头往里面走去,颜辞紧随其后。 小网子识趣的替他们关好门,守在外面充当爱情保安。 “殿下来做什么?” 奚挽玉走到哪儿颜辞就跟到哪儿,最后他贴着墙角停下。 目光触及到她红肿的唇上,娇艳的面庞完全冷了下来:“怎么,您这是和太子妃欢好过了,打算来我这换换口味?” “挽玉是从哪个角度判断出来,本宫与常福欢好的?” 颜辞拉了把椅子坐下,哄人归哄人,不能累着自己。 “不是殿下亲口说的么,太子妃是你的妻,而我招惹事端,掣襟露肘,想罚就罚。” 奚挽玉脸上的巴掌印未退,他此番站立着,居高临下的俯视颜辞。 “不过是套稳定她的说辞罢了,本宫最后不也没真打你。” 颜辞懒洋洋的躺靠住,气势并不输给他多少。 “再者,今日不是挽玉主动去的主殿么。” “你是在质问我?” 奚挽玉面色更冷,抬手摁在了她的伤口上。 “不算质问,本宫是想和你沟通。” 颜辞感受不到疼痛,他碰上来顶多只有一点麻意,悠然自得的换了个姿势,好让他下手方便。 “那你是什么语气?” 奚挽玉松开她,指尖上带了点点微薄的血迹。 “你今日又是何苦让常福挨着了你?玩归玩,闹归闹,不要让自己受伤。” 颜辞改过自新,放软了冷硬的语调。 “她既已知晓你新婚夜宿在了我房里,就算我不去寻她,她就不会来找我了吗?” 奚挽玉从鼻腔里哼出来一声:“再者说,她对我来说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将死之人,那巴掌挨了也就挨了,顶多在她死的时候还回去就好。” 他本身不在乎子未央的任何行动,挨打也在意料之中。 “所以,你为何气恼?” 颜辞感觉自己离答案很近,但是又差点。 提起这个,奚挽玉的气势相比于之前弱了不少。 他目光闪躲,继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生气是因为你对子未央动手动脚,今天在场的除了那位太子妃,不全都是在戏台子上唱着的?” 奚挽玉说着,气从心来。 羞涩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怒火。 “你想演我也不拦你,但你为什么要去碰她?” “你可知我现在腰上都是痛的,你不表歉意也就算了,还摸她!” 奚挽玉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跳脚。 颜辞找着了原因。 但她存了点有意逗弄的心思,故作为难:“她明面上是本宫的太子妃,夫妻之间若是不接触,难免会令人起疑。” “那你也不能如此亲密!” 奚挽玉拔高了点分贝。 接触是接触,谁不让她接触了? 关键是她离她那样近,差点都要亲上去了! “是本宫的不对,本宫给你赔个不是。” 颜辞虚心接受错误,认错超快。 奚挽玉不信,她回回都是嘴上说着一套,背后做着一套。 “是真的。” 颜辞撩起袖子给他看:“本宫碰完她之后就去沐浴了,不仅险些搓掉两层皮,就连嘴巴都没放过。” 她的手臂红红的,带有明显蹭过的痕迹。 再去细看唇部,边缘同样微红,与亲吻带起来的充血不一样。 “以后不准再近距离触碰别人了,你既要了我,那你就是我的。” 奚挽玉别别扭扭,误会解开,他自然消了气。 其实早在有替身来他门外挨打的时候,奚挽玉就知道了她是在做给那些人看。 但他就是介意颜辞的态度,介意到只要一去想,就难受到想杀人。 “疼不疼?” 他摸摸她擦红了个胳膊,有点心疼。 “感觉不到。”颜辞脱口而出,转念一想却觉得这是个玩把戏的好时候,又补充一句:“但是本宫很虚弱。” “现在知道虚弱了,往剑上撞的时候,不是疯的很?” 奚挽玉口头上嘲讽,身体非常诚实的去翻找了一罐金疮药来。 “本宫反应迟钝不行么。” 颜辞为自己找的借口可好了,好到让人想掐死她。 奚挽玉褪掉她上面一半的衣裳,本来只是想给她看看肩上的伤,视线一滑,心脏处的外翻皮肉显眼的很。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今天早上看着,不是结痂了么,为何又伤着了? “你自己割的?” 再一瞧,刀口狰狞,切割角度不正常,还是本人用刀一点点划开来翻过了的样子。 “活的太平淡了,本宫闲的没事给自己找点刺激。” 颜辞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她以前还体验过剐刑。 除了冷,别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奚挽玉周身气压低的吓人。 他不讲话,拿了药膏就往她伤口处抹。 样子特别凶,上手力度特别轻柔。 奚挽玉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 之前颜辞天天盼着他去杀她,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是真的希望他去。 一边活着,一边又渴望去死。 她这病当真得治治。 奚挽玉挨着她,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抵一个巴掌。 颜辞能够清楚的看到他煽动的睫毛,高挑的鼻梁,软润的双唇,以及那个不太美观的巴掌印。 她凉凉的手覆盖上去,奚挽玉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老实点,药没抹匀。” “你的脸得冰敷,本宫帮你舒缓一下。”颜辞最大的作用就是充当冰块。 小疯子的脸不能毁了,不然她会很难过的。 “脸不碍事,就当是存了个利息,回头我要是不开心,去找你的太子妃借条胳膊玩玩,殿下不会不高兴吧?” 奚挽玉舌头抵在唇角,主动坐到了她的腿上。 第78章 怎么了,本宫弄疼你了? “留条命在就好,或者你实在是恼怒,本宫也不是非她钓鱼不可。” 颜辞会设计留下子未央,不过是因为她想看看,镇国公十几年如一日的去培养自己的女儿,是想干点什么。 她三岁入药,同年子未央出生。 那时候的镇国公还有辞去官职的念头,但只过了半年,他就换了一副嘴脸。 “你惯会唬我,要是真杀了,你指不定要拿我问罪。” 奚挽玉有被她给取悦到,嘴角不可控制的上扬起来。 “本宫也就乐意唬你,要是在旁人那儿……哼。” 最后一句是什么,她没说出来。 但要表达的暗喻,两个人心知肚明。 “挽玉方才说,你腰疼?” 颜辞拿过来他的金疮药盒子,蹭了一点药膏涂到了他的脸上。 “……还不都是因为你。” 生气时候讲出来的话,跟冷静下来是两回事。 奚挽玉一眼剜上去,试图起来离她远点,不料牵扯到了不舒服的腰。 酸痛的程度一下子清晰,喉间不可控的泄出一声闷哼:“唔!” “……” 他脸透黑,有片刻间是真的想杀人。 “本宫错了。” 颜辞现在非常的有眼力见这种东西,见他状态不对,先把道歉提上。 念着他腰疼不能长时间跨坐在她腿上。 颜辞两手勾住他的大腿两侧,没等奚挽玉反应过来,四平八稳的起立。 “你作甚?”奚挽玉差点掉下去,险险抱住她的脖子。 他腿缠在她的腰上,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密不可分。 “床上舒服点。” 颜辞好心解释,但这话落到奚挽玉的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你……” 他震惊到失语,一双透黑的眸子里蒙上层薄薄的水汽。 自己都这样难受了,她还要再折腾他! 而且还是白天!! “怎么了,本宫弄疼你了?” 颜辞记挂着他的伤,把他扶稳靠在床头后,解开腰带尚未细看,一抬眼就瞧到了他委屈到不行的样子。 颜辞是真真切切的扣出了三个问号。 他当初被上腐药的时候,两个膝盖烂到了骨头都没哭一声。 难不成腰上的痛觉和腿上不同,更要严重点? “没有。”奚挽玉觉得丢人,用袖子压住眼睛。 他有点认命,来就来吧,反正归根结底,他也喜欢不是吗。 颜辞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上。 她真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跑去药箱里面,翻了个活血化瘀的药油。 百里闻没教过她,在那种事情上伤着的腰要用什么方子能好。 颜辞用她那为数不多的常人知识判断,最终选择了这个。 柔润的油被手掌盖在腰窝里,奚挽玉被意外到。 悄悄放下袖子,映入眼帘的是颜辞认真上药的身影。 “力道可还行?” 颜辞一双只会杀人的手,如今放在他精瘦却柔软的腰上,一点一点用内力捂热了药油,融化到他的身体里去。 她控制的力道很轻,也很合适。 奚挽玉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鼻子塞塞的嗯了一声。 颜辞了然于心,照葫芦画瓢将他另一侧的腰同样揉化。 实在是她的动作过于舒服,奚挽玉略调整了下姿势,半趴着下去,埋首到被子里。 颜辞则是在自我反省。 小疯子想来是身体不好,她又照着避火图上的姿势,选了几个自己最想玩的姿势。 兴奋当头没注意他的求饶,还以为只是单纯的不想。 下次她就记住了,不能上来就太狠,得先慢慢来。 一瓶药油量不少,颜辞因着是在想事情,愣是给他用了小半瓶下去。 等她收手的时候,奚挽玉的腰尾整个透着红,并且亮晶晶的融合着被吸收药油的半哑光泽。 “困了吗?” 她没忍住,低头吻了下他的腰窝。 奚挽玉抱住枕头的手一紧,到底困意使然,贴着被褥含混道:“有点。” “昨天你也累到了,先休息会儿,本宫要去处理点事情。” 颜辞替他解下外衫,再掖好了被角。 子未央是个麻烦。 不过问题不大,训着就是了。 …… 镇国公府上,主卧的灯直到天亮时还没熄下。 国公爷据说是在太子喜宴上受了惊吓,宫里派来诊治的太医换了一批又一批。 好不容易才安顿好了。 下人们格外懂事,只留了一个看门的童子在外头,方便国公爷使唤。 其他的都撤了下去,各自忙碌。 主卧里,镇国公病气满满的躺着,脸上呈出灰白。 歇了约摸小一炷香时间,从窗户里钻进来一道影子。 他像是很嫌弃里头浓重的药味,连着用手扇了好几下。 子潇泽听到动静先是警惕的一看,在发现来人是他后,拖着使不上劲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恭恭敬敬的鞠躬:“王爷,您来了。” “起来吧,听说你病了,本王特意来探望。” 男人一身完全挡住身形面貌的斗篷,亲切的扶起他。 子潇泽咳嗽两声,去矮塌子处准备好茶水,又用新水细细温烫过两遍茶具,才引了人坐下。 “王爷见笑,小人昨日在喜宴上被一个满口胡言的畜生给气到了,如今也是老了,只是心绪波动,就要麻烦太医一整晚。” 他这话里多少带了点自嘲意味,不经意流露出来些许沧桑。 被称为王爷的人转动茶杯,对他的观念不太认同:“如若本王没有记错,国公爷今年才四十有二吧?” “算是和本王一般大的年纪,又怎算是老了?” “不敢不敢,王爷乃皇族,天潢贵胄,小人比不得。” 子潇泽赶忙摆手,自己不过是个小小臣子,怎么能和君相较量? “好了,无趣的恭维到此为止,本王能出来的时间不多,见到你无事,也算是讨得一个心安。” 男人摆摆手,子潇泽咻而安静。 “按照计划,你的女儿已经嫁入东宫了吧?” 他吹了吹橙黄晶莹的茶水,浅浅的抿了一口。 “是,一切顺利,中途虽然出了个岔子,但颜辞自己给解决掉了,不打紧。” 子潇泽跪坐在他对面,不曾抬头。 “丞相家的三公子,是吧?” 男人轻笑,如寒泉碎玉般的声音里,夹杂了一分悚然:“她成长的倒快,本来我以为只杀掉莫泉寒就够了,她却连带着莫无暨一起……” 第79章 废棋 “也算是件好事,最起码她不像她的阿娘,空有一身狠辣,谋略却不足,活着很是憋屈。” 他说,子潇泽就听。 不去问,不去疑。 “不过,子未央这枚棋子,我们暂时可以封存起来了,派不上什么用场。” “为何?” 听到这儿,子潇泽总算是有了点反应。 他们共同培育了子未央十七年,计划成了反而丢弃,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出了点小意外,比起她,本王发现了一个更好用的。” 男人哼着戏曲的调调,心情颇为愉悦。 那个小东西竟然是名女子。 起初李泽告诉他时还抱有几分怀疑,直到他自己去查了查,证据属实。 红书媛藏的极好,二十年前为她接生的医者和稳婆,全都悄无声息的死了。 但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这不,就让他给找着了? “那,王爷可需小人配合?” 子潇泽对子未央没有父女之情,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可以助推波澜的棋。 “自然。” 男人颔首:“本王能走到今天,全靠了国公爷您在暗地里帮衬。” “但暂时你可以不用出现,先让本王去会会那个新棋子。” 算上一算,奚挽玉也算是他个老熟人。 要是真有请求,他不怕他会拒绝。 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生命和爱情面前,一点情动总是不值一提的。 “是。” 子潇泽应了下来,身边窜过一道微风,是男人的离开。 他默默的收拾好了没喝完的茶。 自己还是胆小的,参与不了王爷精心布置的大局。 子潇泽知道会死人,并且在这场野心的场子里,尸堆成山是常见的现象。 而他,只是看到了莫无暨滚到脚下的脑袋,死不瞑目的双眼,就被吓到胆寒。 他们都是背负了使命的。 或仇恨或权责。 只有他,是个被拉进来牵扯的局外人。 什么目标都没有,只想活着。 …… 颜辞蛊惑人心有一套。 子未央冲动的打完人后,躺在床上一直辗转反侧,不管怎么样都睡不着。 殿下说,留下奚挽玉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可一个贡品,能有什么可以为难住一个太子? 除非…… 被他捏到了把柄。 子未央突然觉得自己猜对了什么,后怕的坐了起来。 难不成奚挽玉是蜀佑派来的奸细? 殿下发现了他的动机,因为某种原因不能铲除,只能任由他兴风作浪。 回想起自己清晨打下去的那一巴掌,子未央颇为后悔。 怎么就没控制住呢。 要是殿下因为她的任性付出很大的代价,她这辈子都要活在愧疚当中。 子未央想的入迷,没注意到她心心念念的那位,已经进到了房里。 “未央。” “太子妃?” 有人在喊她。 子未央艰难抽离飘忽的思绪,扭头看见了坐到床头的颜辞。 “臣妾见过殿下。” 她一惊,急忙起身就要行礼。 颜辞制止住了她的动作,没让她能爬的起来。 “未央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颜辞盯着她打量了很久。 一直坐在那里想事情,喊她也不答应,就跟丢了魂一样。 “无事,就是初入东宫,略微感到有点不适应。” 猜测归猜测,子未央换掉心思,强行抹掉乱飞的思量。 这些事她不该知晓,哪怕是知道了,坐实了,也要当做没听见,没看见。 妇人,永远不能参与朝政,特别是这种干系到两国之间的较量。 奚挽玉就算真的是奸细又如何,他现下还在东宫,还是颜辞明面上的男宠。 她只要一概做到不知,专心打理后院就好。 “初来乍到是有一段时间会不适,往后本宫多抽出些时间陪陪未央,争取让你早日熟悉。” 她说谎时有明显征兆,颜辞看破不说破,纵容的很。 子未央此时卸下妆容,秀气的脸上明显刻了两道青黑。 颜辞心疼的欲抚摸上去,却在还没触碰到之前,起了令人烦躁的恶心。 她面不改色的撤回,无缝切换出了隐忍:“像本宫这样的人,未央怕是极为厌恶的吧。” “怎么会,殿下为何要这样说?” 子未央开始还误以为她是在嫌弃自己,听她这么讲,又改了想法。 女子带着不解,饱含爱意的杏眼凝望着她,其中夹杂了太多情绪。 颜辞暗自记下她的异常,继续往下演。 她长叹一声,挺拔的肩耷拉了下去:“未央没听说过么,本宫有断袖之癖。” 原来是因为这个。 子未央心底一软,哭笑不得:“殿下,断袖是指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感情,可您不止喜爱男子,后院里同样有女子的存在,何来恶心?” 颜辞男女通吃,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子未央才会放心。 她是个断袖,但没断的完全。 “殿下,性别只是世人用来区分做的,臣妾是殿下的正妻,理应包容您的三妻四妾。” “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呢,他们与臣妾伺候的是同一个人,您看朝中王爷,大臣,哪一个不是拥有多位侍妾的?” “殿下他们比起来,不过是后院里多了几位男子,臣妾不会对您起什么另类眼光,殿下大可安心。” 子未央长达十几年的礼训,让她成了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 要不是新婚夜闹的那一出,她甚至都不会将奚挽玉放在眼里。 妾室如何去和正妻相比。 妾终究是妾,死后也入不了皇陵。 待殿下百年之后,能陪她共同盖棺入土的,也只会是她子未央。 “未央当真不同于其他女儿家,你能这样想,本宫着实欣喜。” 她就喜欢识趣的人,都不用自己去调教,省心省力。 “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不足以令殿下挂心。” 子未央羞怯低头,能让颜辞喜欢,她知道自己这一步是做对了的。 “未央到现在可是还未休息?女儿家总是熬着不好,本宫在这儿陪你,安心睡吧。” 颜辞不欲再跟她周旋,找了个借口让她闭嘴。 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她在身边,子未央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困意。 她道过礼后,平躺了下来。 双手交叠在小腹上,不一会儿便呼吸均匀,入了好梦。 ——————————先发一章,剩余的明天早上七点准时哦(u??u?) 也在此感谢宝宝们的礼物~ 第80章 你先答应朕给朕造个孙子 从上一次小打小闹过后,整个婚假里都相安无事。 颜辞拒绝掉奉茶之后,连同三日回门一并取消。 毕竟刚给镇国公摆了个马子,莫泉寒跟莫无暨臭了的爬蛆的尸首挂在镇国公府门口。 她要是让子未央去回了这个门,不得把她娇滴滴的太子妃给吓到原地升天? 不妥当。 颜辞小日子过得潇洒,远在内宫的燕未皇,就没那么高兴了。 他想抱孙子。 想到什么程度呢,一个晚上能做三场梦,从孙子喊他皇爷爷开始,一直到孙子给他生了重孙子。 燕未皇觉得这个梦是个启示,当即罢免了那天的早朝,给颜辞喊到了乾坤宫。 当事人收到传召的时候,正巧在奚挽玉那儿,任劳任怨的揉腰。 温饱思淫欲。 小疯子的滋味实在是太好,她一个没忍住,又尝试了点新花样。 等到停下来时,奚挽玉嗓子都喊哑了,累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为了防止自己有家不能回,太子殿下表示,偶尔扮演一下按摩师,还是很有意思的。 燕未皇在乾坤宫里等了半天,总算是将他的好大儿给盼了过来。 他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辞儿,你打算什么时候与常福要个孩子?” 颜辞尚在回味奚挽玉魅人的风姿,听到这话时没什么兴趣,敷衍道:“再过段时间吧,儿臣要先和未央培养感情。” 燕未皇眼一瞪:“培养感情和要孩子有什么关系?你们是夫妻,这细水长流的,孩子有了,感情不也就自然而然的出来了?” 他真的有点急,颜辞小时候他没抱过,等到认命的时候接出来,人家已经长的老高。 颜家子嗣貌似一直都很稀薄。 父皇就给他生了一个弟弟,不着调吧,还一心礼佛。 一把年纪了没娶个妻,他也没抱上他的孩子。 朝中大臣是有的。 但是,他是皇帝啊! 堂堂九五之尊有事没事就往人家臣子家里跑,只是为了逗逗小孩玩,传出去像话吗? “父皇,儿臣以为,孩子得建立在感情基础之上出来比较好。” 颜辞看出来了他的急迫。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去造个孩子出来演演戏。 奈何她是个女的,子未央也是。 造不出来。 燕未皇头疼了一瞬。 他来回转了几圈,之后下定了什么决心。 “这样,父皇要求不高,只要你和太子妃为朕生出来一个孩子,孩子出生后朕来带,你就负责和太子妃培养感情,怎么样?” 颜辞怀疑他得了失心疯。 “父皇,您能不能坐下来与儿臣说话?” 他转的她头晕。 “你先答应朕给朕造个孙子,不然朕不坐!” 燕未皇脾性上来,直接较起了劲。 “孩子是事情得看机缘,就算儿臣着急,它不愿出现,也没办法。” 颜辞对她这个父皇多少带点怨念。 要不是他基因不行,给她生成了个女子,她至于混成现在这样的地步? “胡说八道!”燕未皇没胡子,只能干瞪眼:“孩子怎么就是机缘了?孩子不出现,只能说明你不够努力!” 她要是专心开枝散叶,自己会抱不上香香软软的孙子吗? 不会! “辞儿,你听父皇的,少和你宫里的那些男人玩儿,多去陪陪未央,她才是你的妻。” 燕未皇语重心长:“还有啊,你要是……不行的话,跟父皇讲,朕这里有不少壮阳补肾的好药,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颜辞重新审视她的这位父亲:“父皇,您老实告诉儿臣,你哪儿来这么多不正经的药?” “朕留给自己用的,不行啊?”燕未皇恼羞成怒。 什么熊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儿臣并非不举。” 颜辞为自己正名。 她本来就没有,举什么。 “朕管你举不举的!朕不管,朕只给你三个月时间,必须给朕传出来个好消息!” 燕未皇耍无赖:“你要是不依着朕,朕就罚你抄写五百遍兵书!” 颜辞无所谓抄不抄写,她反而更关注另外一件事情。 “父皇的药,可伤身?” 小疯子可能,也许,不太行。 只一个晚上而已就累了,要是有药的话,说不定他体力能好一点? “你这孩子,伤身的话,父皇能给你吗?” 燕未皇以为她妥协,喜笑颜开的嗔怪道:“这药吧,你得……” 大腹便便的和公公端着碗清火的粥品进来。 听到父子俩令人面红耳赤的谈话后,又马不停蹄的转头出去。 “公公,这是怎么了?” 跟在身边的小太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睁着一双清澈且愚蠢的眼睛问。 “宫里前段时间不是新进了一批虎鞭?取出来,一会儿交给太子殿下。” 和公公明事理。 皇上既然跟太子那样交心,怕是为了小太子着想。 补药配补品,一身火着急往外泄,不怕太子不行。 …… 一只信鸽自高空飞过,自动落在了聚财的肩上。 他解下鸽子腿上的信件,跑去敲了敲门:“主上,神医来信。” 自从到了燕未后,金无风为了避免身份暴露,极少和他们联系。 此番突然传信,很有可能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进来。” 奚挽玉隔着门扶腰,下床时双腿软的不行,差点没给自己跌死。 好不容易扶好旁边的矮塌站稳,他才故作镇定的开口。 颜辞真是个疯子。 杀人的时候疯,在那种事情上……更疯。 聚财进来时他早就收起了泄露的媚态,伸手接过卷成一卷的纸条。 上面的讯息很短:速救。 他看了一眼后用火烧掉,没动弹。 最近的几天,颜辞是不给他下软筋散了。 她发现了个比软筋散更好用的法子——折腾他。 给他折腾到散架,什么花样都耍一遍,保管第二天他一点力气都没有,舒服不伤身。 “主上,神医说了什么?” 聚财看他表情严肃,不由的紧张起来。 奚挽玉负手而立,偷偷摸摸的戳了戳自己的腰背。 颜辞走之前给他揉的舒缓了很多,这会儿不疼,就剩了微酸。 确认了身体无碍后,他没回答聚财,而是去了外面。 “长命?” 奚挽玉唤。 是叫这个名儿吧,他记得颜辞喊过。 第81章 你把他放跑了? 青天白日里钻出来一道鬼魅般的身影。 长命悄然立于院中,垂首:“奚公子。” 他不意外奚挽玉能发现他,这位主也就只在殿下那的时候柔弱。 而且还是装的。 “你们主子呢?” 奚挽玉记着颜辞不让他跑的事,镣铐还戴在手上,时刻提醒。 “殿下在一个时辰前入宫,奚公子要是想找殿下的话,可以再等等。” “我不找她。”奚挽玉没瞒着:“你替我转告她一声,我有点重要的事情需要出去一趟,晚上回来。” 他要走? 长命看了看他手上的金色镣铐,没言语。 前两天殿下让人定制的笼子已经送了过来。 他要是跑的话,估计会被关到里面。 “我没想跑,颜辞是你们的主,她的能力,你比我要清楚。” 奚挽玉无奈,暗卫对主子会绝对的忠诚。 长命不放他也是常理。 “你告诉她,我在潮澜客栈天字一号厢房,若要亥时我仍未归,大可让她前去抓我。” “太子想要在京中搜个人,想必很简单。” 他说的很有道理,长命寻思着也是。 “属下会如实转告殿下,望奚公子能够准时归家。” 长命为他侧开了一条道路。 他也是算准了颜辞会同意之后,才放行的。 这些日子殿下对他的态度如何,整个东宫的人都看在眼里。 表面上子未央是太子妃,实际上除了百里闻之外,只有奚挽玉才能与颜辞齐平。 “多谢。” 得到许可后,奚挽玉带上身后的两个暗卫离开。 让聚财想不通的点又多了一条。 主上明明可以一言不发的走,就算是暗卫追了上来,以他的能力,也能全身而退。 他为啥非得跟颜辞讲一声? 给自己找不痛快?? 在他们身后,长命思虑一番,最后还是飞出了东宫。 得去和殿下说一声,提前派人落脚才是。 …… 乾坤宫里,燕未皇滔滔不绝的传授了半个时辰的经验。 他口干舌燥的干了两盏茶,洋洋得意:“怎么样,父皇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父皇放心,儿臣自当谨记。”颜辞领悟快,她不仅记住了,还能举一反三。 只能说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花活听上去比那些民间避火图上有趣多了。 “那就好。”燕未皇欣慰:“你知道的,父皇对你没什么要求,你可不能让父皇失望啊。” 十成十的失望透顶。 颜辞礼貌微笑:“不会的。” 谈话到此结束,和公公送来一堆各式各样的药物与补品,还贴心的让人给她送进东宫。 颜辞心情非常美妙。 美妙持续到她出了乾坤宫看到长命的时候,戛然停止。 因为长命过来跟她说:“奚挽玉出宫了。” 还是带着两个暗卫走的。 这下,太子殿下的心情不仅不美,反而趋近阴郁。 “你把他放跑了?” 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平静的令人害怕。 “属下知错。” 长命面具下的面瘫脸碎裂,他觉得要完。 “没错,你做的很好。” 颜辞没罚他。 这下,长命有些拿捏不准。 殿下是在夸他? 偷偷瞄了一眼颜辞的表情,不像。 颜辞沉默了半晌没说话,她在思考,是现在就去把人给抓回来,还是等到亥时之后,再把人给抓回来。 思来想去,她决定相信一回奚挽玉。 要是没跑呢,以后可适当性的放他出去溜溜。 但要是跑了呢,那就抽了腿骨吧。 她不发话,长命就不敢动。 等了不知道有多久,前方浓郁的香气忽然淡却。 “殿下,您要去哪儿?” 长命赶紧跟着,怕她没事去宫里砍几个人玩。 “听曲儿。” 颜辞走的头也不回。 潮澜客栈对面是一家知名的戏楼,她就在那儿等小疯子办事。 长命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去砍人,听曲儿算是什么。 听! 他拿自己的私房钱去给她听!! 小网子公公今天有事去了,长命这个暗卫只能充当小厮,陪伴在主子左右。 戏楼是燕未中能排上前三的知名戏楼。 价格贵,而且没有独立厢房。 请来的四大行当,一次出场费能抵寻常人家好几年的开销,所以也就没什么人。 颜辞是根据奚挽玉留下的厢房位置,选择的落座点。 靠着一整片的阑珊露台,风景独好,但要是看戏,位置就不怎么对付。 就这么个破地方,颜辞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个人在那儿。 她也没赶人,也没吭声,寻了个顺眼的椅子靠上。 长命则是多看了那人几眼。 五官平凡,没什么亮点。 但以他多年审讯的经验来看,一眼便察觉到那人的脸不对。 是人皮面具。 “这位小友,你也是来听曲儿的吗?” 颜辞从进来就瘫着了,背朝戏台,活像个掏钱买风景看的冤大头。 旁边的男人约摸是个自来熟的商人,见她衣着料子不凡,想要讨个近乎。 没得到回应,男人也不恼。 他见多了这种富贵家的子弟,自视清高的很。 “小友,曲儿虽是拿来听的,可也得观看戏台,这是对角色的尊重。” 尊重? 颜辞目不斜视的抬手,长命凶神恶煞的拔剑:“这位大人,我家公子不喜生人,还望您专心看戏,莫要扰了她。” “扰?”男人觉得这个词用的不太恰当:“戏曲唱腔婉转悠扬,穿透力也极高,小友若是喜静,前来听曲怕是做了个错误的选择。” 他声音很是好听,配上个满是麻子的脸,很是不对称。 颜辞本来就不高兴,被他乌拉乌拉的一吵,强行按捺下来的情绪被调动。 “把他舌头割了,吵。” 她是想低调一回,奈何有人上赶着找死。 她这样慈悲心肠,不满足了他的愿,岂不是不好。 长命出剑从无落空,男人却只是从容的举起茶盏,四两拨千斤,轻而易举化解了他的攻击。 “小友看着年岁也不大,戾气怎的如此厚重?” 锋利的剑夹在男人的指尖,长命惊觉的欲往回收,竟然拔不动。 “小友是来找人的吧?这个位置,可不像是喜爱戏曲之人会选择的。” 男人不欲起冲突,放下了茶盏后,同时松开对长命的钳制。 颜辞这下倒是正眼瞧了回他。 见她回应,男人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第82章 你丑到本宫了 戏楼里特制的古木香气萦绕,两米高的戏台上,旦角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感人的词句。 似是一场关于冤屈的演绎,每一声都凄凉泣血,让人感伤。 阑珊露台子上方挡了一片装饰用的木板,男子坐在里侧,阳光照不进来。 他整个人蒙在清凉的阴暗面,使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一并带起几分高深的莫测。 “你也是。” 颜辞看了他一会儿后,用了个陈述句。 “是与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下你我相遇,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男人不加掩饰的大笑,被面具修饰过形状的眼睛粘黏在颜辞的身上,不曾离开。 “兄台是京城人?” 颜辞拉过了长命,将他护到了身后。 她也不在外面晒太阳了,起身进了里面,坐在了他的对面。 “小时候在京中长大,不过后面去了外头,近日才回来。” 男人招来戏楼里的小二,上了几盘不便宜的瓜果,用以招待。 颜辞抓了一把炒香过的松子,翘起腿来剥松子仁。 少了先前的凌厉跋扈,这会儿倒是平淡。 “不知有没有人和先生说过,你的眼睛非常有神,并且藏着野心。” 她剥好一把松子仁,放到小盘子里推给他。 “多谢公子。”男人意外的接过来,道了谢之后,弯着眼睛道:“我是商人,商人若是没有野心,那恐怕不适合走这条路。” “本公子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这个岁数,商人就算是还有野心,也得先掂量着点,防止死在半道上。” 松子仁剥完,颜辞开始剥核桃。 一边剥,一边不忘给他找点不痛快。 男人:“……” 上来就骂他老,真烦人! “公子言之有理,在下确实有想过这一点。” 他短暂的郁闷了下,又重新拾起笑容。 “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却不在天,总得努力一把,不是吗?” 颜辞不这么觉得:“富贵靠自己,生死也是人为,就像你本是可以活到七老八十,但我今天把你给杀了,不也靠不得天?” 好家伙,还要杀他。 多大的仇啊。 男人的笑有点崩:“非也非也,小友今日杀了我,那也是我命该如此。” 他举起茶盏,偷偷通过茶水的反光来观察。 小家伙喜欢漂亮的,自己今天这张脸选的不好。 “只是和先生开个玩笑,杀人是要入牢狱的,本公子还不想进去。” 颜辞不走心的解释。 核桃有点难剥,她抠了几下没抠出来,没什么耐心的一把给捏的粉碎。 男人脑袋发凉,总感觉那核桃就是自己的项上人头。 “先生其实不用照茶水,本公子知道你生的丑,在本公子面前自卑。” “但就像你说的,人由天定,看开点。” 颜辞好心安慰,男人直接肝儿疼。 他有点不高兴了,学着颜辞的样,捏碎了一把核桃。 爽。 一曲戏毕,角色换场的时候,中间有了很长一段的空白时间。 颜辞就是在这个时候凑过去的,她不是很想让别人听见她的谈话。 “先生的眼,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哦?”男人一挑眉梢:“不知是哪位大能,竟被我这一个卑劣的商人给撞了像。” “本公子的叔叔,一个没脑子没谋略,子嗣断绝终生不举的蠢货。” “……” 男人吸了口气,想再抓把核桃。 但是核桃捏完了,他咬牙让小二又给上了三盘。 碎渣子落到桌上,他勉强恢复笑脸:“小友这样说你的叔叔,怕是不妥吧?” “妥不妥的,不得问您么,皇叔。” 颜辞吹了他一脸核桃碎屑,笑。 “小友当真幽默,我不姓黄。” 男人面不改色的擦掉粘在脸上的碎末,并不上当。 “你当然不姓黄,你姓颜。” 颜辞托着腮,大半边身子贴在桌上:“演戏得在有人看的时候发挥才有趣,现在我不乐意看你演,再装下去就不愉快了,蠢货。” 她实在是过于大逆不道,以至于颜疏影没心情再继续扮演:“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他自我感觉扮相良好,这小家伙怕是一早就识出了他的身份,才会耐着性子交流。 “皇叔每次见我时眼神都像个变态,除了皇叔以外,还未曾有人像你一样。” 颜辞一点都不客气,把人往死里损。 “你说我变态的时候,能不能端正一下你自己的举止?” 颜疏影睨着她,面前堆了一堆碎核桃壳。 好意思讲他变态。 她自己是个什么? 好人?? “皇叔回来怎的不进宫,父皇可是想你想的茶饭不思,整个人都胖了两圈。” “才刚回来,不想进宫面对那些老东西的唠叨。” 颜疏影大写的服气:“本王是你叔叔,你说话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气死他了,没礼貌的小东西。 “本宫尊重皇叔有什么好处么,没有的话,本宫选择不尊重。” 颜辞一点都不自觉,在颜疏影要吃人的眼神注视下,继续道:“更何况,皇叔生起气来,很像本宫之前养过的一条老黄狗,有趣极了。” 颜疏影再三安慰自己童言无忌,他不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太子出来是在等谁,连个侍卫都不带。” “皇叔是瞎么,长命刚才还差点割了你的舌头,你竟说他不存在。” 颜辞乐呵一声,看他的眼神里多少带点不善。 颜疏影起身要走,这天是一点都聊不下去了,他要回家! “皇叔现在就走,你等了这么长时间,就不怕是一场空?” 颜辞长腿一伸,把他拦在了座位里面。 “本王宁愿是空等一场,也不想被你活活气死。” 颜疏影又坐了下来,展开把折扇摇啊摇。 “皇叔可以告诉本宫,皇叔是在等谁吗?” 颜辞没扇子,她干脆拔了长命的剑出来扇。 折射的冷光直让颜疏影眼花缭乱,他怀疑她是在威胁他。 “小阿辞,光让别人付出可不礼貌哦,你想知道本王在等谁,不如拿你的消息来换?” 颜辞看着他那张满是麻子的脸,须臾皱眉:“皇叔,你丑到本宫了。” 颜疏影:“……” 第83章 御龙阁阁主,慈念书 人皮面具被一把薅下来,一张堪称神迹的脸裸露在空气中。 岁月不曾在颜疏影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这张巧夺天工的脸现在有点扭曲:“现在能说了没?” “早这样不就好了,皇叔非得被本宫骂一顿才舒服。” 颜辞承认有被他给好看到,连带着沟通都多了点好脾气:“本宫的禁脔跑了,本宫现在在等他自己出来。” “咳咳!”颜疏影被她的形容给呛到:“禁脔?” 奚挽玉是她的禁脔?? “怎么了么,皇叔好像很震惊。” 颜辞不认为她讲的有什么问题,再次疑惑她家皇叔的大脑发育问题。 “没有没有,年轻人嘛,玩的花样总是比较多,本王能理解。” 颜疏影为自己证明,他没和年轻人的世界脱轨。 “那个,小阿辞,本王想问一下,你找到那个逃跑的禁脔后,打算如何?” 颜辞也没瞒他,将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本宫想将他的腿骨给抽出来,锁到东宫的楼里。” 颜疏影给她竖大拇指:“小阿辞,要说变态,还得是你更高一筹啊。” 抽人腿骨,这是什么正常人能够想出来的法子吗? “皇叔少打趣本宫,你玩的也不保守。” 颜辞呵呵两声:“不要以为皇叔在表面上装成了个蠢货,本宫就不晓得你背地里干的那些行当了。” 先皇的两个儿子,只有燕未皇是个实打实的蠢东西。 当年皇位竞争,颜疏影败就败在了他没有红家的支援。 “哎呀,小阿辞不要这么说本王嘛,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颜疏影扇子直摇,继而露出一个十分八卦的表情:“话说回来,你把你家禁脔的腿骨给拆掉,万一他不好玩了,怎么办?” 他挺好奇,一个断了双腿的人,要如何陪她玩耍。 “不好玩了就剁碎了当肥料,本宫不是非他不可。” 颜辞答的干脆又利落,直让颜疏影没法接茬。 是他迂腐了,甘拜下风。 “唉,还是年轻好啊,本王就不像你这样有活力,认定了一个人,就再也放不了手。” 他似玩笑似感慨,然后在颜辞怼他的前一秒,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小阿辞,你说,你这逃跑的禁脔,现在在背着你做点什么呢?” 颜疏影目标精准的定位在天字号厢房,就好像是早就知道奚挽玉在哪儿。 “做什么是他的自由,哪怕是他在背着本宫偷腥,天黑之前,本宫都不会去阻止。” “那,天黑之后呢?” 颜疏影多嘴问了一句。 颜辞笑而不语。 “你猜。” …… 戏楼中舒坦惬意,反观对面的天字号厢房中,气氛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地上,钱来和聚财两个暗卫都多少受了点伤。 金无风被人活剐了不少生肉下来,脸色白的堪比厉鬼。 “你说你好歹也是个神医,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奚挽玉固定好剩下的两个活口,唇边沾着一行血迹,对这位坑兄弟的医者嫌弃到不行。 “神医怎么了,我他娘的又不会武!” 金无风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医术。 被称为神医是有原因的,不然他也不能伤成这样还有力气骂人。 奚挽玉不置可否。 他确实不会武,连只鸡都掐不死。 开始囚禁金无风的那些人死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两个用来问话的。 “你小心点,这些孙子鬼的很,我的毒对他们来说不起作用。” 金无风紧急提醒。 要不是因为他没有武力,用毒还不起作用,别人根本就别想近他的身。 “我知道。” 奚挽玉认为他多嘴。 金无风想想也是,他能被抓的原因也就那么几个,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 活口昏过去了,要审问的话,必须得先叫醒。 奚挽玉没找到水,就只能退而其次,用小刀给他们放血。 疼痛比任何刺激性的物品都好使,两个活口大喘了个气儿,白眼一翻醒了过来。 “你们是药王谷的人?” 奚挽玉找了把椅子坐过去。 不是他想歇,实在是腰不受力。 打了那么一场之后,不仅酸,还疼。 左边的活口不讲话,倒是右边那个,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什么药王谷,一个垃圾的破败门派,也配让我们冠名?” 这话听的金无风不乐意了:“嘿你怎么说话呢?” 他这个谷主还在这儿呢! “你们抓了金无风,是有何种目的?” 身份排除,不畏毒但也并非药王谷分支,可能是其他分散的前成员培养的人。 “目的?你是在问我们?” 右边的活口笑的像是得了羊癫疯,整个人都在颤动:“哈哈哈哈……你猜啊,猜出来,我就告诉你!” 猜出来还用他告诉吗? 笑死! 奚挽玉状若无奈:“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活口没什么文化,被他绕的迷糊。 刚想再骂两句,半边脸上一凉,文绉绉的奚挽玉拿着小刀,文绉绉的扒下了他的皮。 “啊,不好意思,手滑了呢。” 活口的脏话最终还是飙了出来:“放你娘的屁!手滑能滑到老子脸上?” 并且精准的扒了一层皮下来! 活口并没有感受到有多疼,只是脸上凉凉的。 “请不要让我为难,好吗,谈完话,我可以把金无风留给你们。” 奚挽玉最大程度的示好。 他只想得到结果,有那么困难吗? “呵,你为难不为难的,谁会在乎?” 活口冷笑:“反正我们的目的已经完成,你就是不杀我们,等回去后,主人也不会留下我们的命。” 奚挽玉很会抓重点:“所以,你们的目的是通过金无风,把我引到这个客栈里来。” 活口有点没面子:他让他猜,他就猜了? 他咋这么听话呢?! “看来我猜对了。” 奚挽玉小小的开心了一把:“你们主人是谁?” 右边的活口挑衅:“你猜呗,你不是挺能猜的,继续猜啊。” 他就不信他连这个都能猜到。 脸上又是一凉,奚挽玉把他剩下的半边脸皮一起给扒了下来。 活口本来想破口大骂的,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坐在他对面的奚挽玉保持微笑,他什么都没做,但却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左边那个一直沉默的活口,忽而抬起了头:“我们的主人,是御龙阁阁主,慈念书。” 第84章 我看你魔怔了 右边的活口没想到他用一张脸皮死守住的秘密,就这样被同伴给出卖了出去。 他全身血液逆流上脑:“你个叛徒!畜生!!” “慈念书啊,很好听的一个名字。” 奚挽玉毫不吝啬的夸赞。 他把玩着手中的刀,继续询问:“他让你们抓金无风的目的是什么呢?” “引奚挽玉前来……” 左边的活口非常配合,不像他的犟种兄弟。 “你疯了?你敢出卖主人,你的妻儿老小都会死的!” 右边的疯狂大叫,试图唤醒搭档的良知。 他们都有家庭,只要他们为主人做事,主人会为他们照顾好一家老小。 左边那个妻子已经怀孕八个月,再有一个多月孩子就能出生了。 他现在堂而皇之的出卖,那个孩子绝对会胎死腹中。 “真吵。” 奚挽玉一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直接用刀柄堵住了他的嘴。 “引我前来之后呢,还有什么别的计划?” 耳根子清净下来,总算是有了往下问的欲望。 “……不知道,主人没说。” 左边的活口有些迷茫,他是真不知道。 只是一个小喽啰而已。 奚挽玉有了较量,小刀被拔出来,一招结果了他的小命。 同伴的血喷洒到右边的活口,脸上一瞬火辣辣的疼痛。 他恍然意识到什么:“你会媚术!” 从一开始他就在催眠他们了。 之所以他的同伴不讲话,也是因为他控制着他开不了口。 脸皮被剥离的疼痛逐渐上头,当媚术消失后,一切都显得不是那么美好起来。 回答他的,是一把带上同伴体温的匕首,轻而易举割开了脆弱的喉管。 活口最终成为了死口,被绑在桌子腿上,逐渐流干了鲜血。 “居然是御龙阁的走狗,老子还是小看了他们。” 金无风扶着钱来过去,对着两具尸体踩了好几脚。 娘的,疼死他了。 幸好他有不留疤痕的好药,不然一身的增生,丑死了。 “御龙阁背靠燕未朝廷,你是怎么得罪他们的?” 奚挽玉有些疲倦,连着好几个晚上没休息好,身子到底是吃不住。 “我怎么知道,不是来找你的吗?”金无风很是怨怼,牵到了伤口又是冒出一阵冷汗:“……跟着你算我倒霉,平白无故受了顿刑,结果主角还不是我。” 他是造了什么孽啊都是。 奚挽玉歇了片刻,在厢房内细细搜寻过后,重新坐了回去。 “他们的目的是把我引过来,这一批的人全死了干净,但没人出现阻止,说明还有后续。” 奚挽玉猜到了事情到此并未结束,对方没有在厢房里留下任何线索。 那就说明,他还有下一步打算。 “你是想……” 金无风属实也没什么精力再去折腾,他自己没有带来人马,钱来和聚财又都受了伤。 要是再来人,任凭奚挽玉再怎么厉害,估计都撑不下去。 “等吧,等他们过来。” 奚挽玉懒懒靠在了尸体堆里,满身的鎏金色与血红相粘连。 因为疲累而失去色泽的唇向上挑起,十分的具有勾人意味。 金无风看着他这跟开了春无差别的状态,一口老血险些喷出:“等?你是带了多少人,能抵挡住后续的招数?” 他全身的肉已经少了一半,现在全靠药物吊着。 再来一波,亦或是两波三波,他怕是落不着一个全尸。 “我没带人,但是附近会有帮手出现的。” 奚挽玉神秘的对他眨了眨眼。 从他出东宫开始,就感觉到身后一直有人跟着。 不出预料的话,那是颜辞精心培养的暗卫。 以一敌百,不惧苦毒,刚好能和御龙阁的死士相较量。 “我看你是魔怔了,就你这人生地不熟的,还能混个好人缘出来了?” 金无风不晓得他的猜量,自暴自弃的倒到了床上。 也罢,他这辈子是跟定了奚挽玉。 本来就是欠他一命,就算是死,也算是偿还了恩情。 对面的戏楼二层,颜辞正趴在栏杆上望眼欲穿。 “我说,小阿辞啊,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颜疏影扇子摇到冒烟,深秋的晚风极冷,被扇子带到他脸吹的生疼。 “马上就要天黑了,戏楼也要打烊,他若是不出来,你还就待在这不回去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本该是等里面的死士全凉凉了之后,亲自去和奚挽玉见上一面的。 奈何颜辞说自己一个人等的无聊,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他走。 这就很让人郁闷了。 “本宫的耐心尚未耗尽,还能再多留两个时辰。” 颜辞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丝毫不顾旁人的感受。 颜疏影真的很难过:“小阿辞,你自己在这等行不行,本王要回家吃饭。” 他有点后悔和颜辞搭讪了。 要是不嘴欠的话,这会儿早就应该在按照计划走。 “本宫知道皇叔很饿,但是你最好先别饿。” 颜辞不乐意放。 “皇叔要是离开,本宫就连夜进宫告诉父皇,你回京但不归宫的消息,让他在你耳边念叨个三天三夜,烦死你。” 颜疏影:“……” 他哥真是给他生了个好侄女。 “本王也想不饿啊,但这是本王能控制住的吗?” 他有点急眼,扇子扇的越发急躁。 “你要是控制不住,本宫倒是有个好方法。” 颜辞一下子竖起了长剑,摩擦在他的衣物上。 “本宫可以将皇叔的胃和肠子单独分割出来,这样的话,皇叔就感觉不到饥饿了。” 她的态度一本正经,颜疏影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其实本王也不怎么饿,就是嘴馋。” 开玩笑,颜辞说到做到,他可不认为她是在同他说笑。 “那皇叔且再忍忍,等回头,本宫亲自替你做一桌子佳肴。” 颜辞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太子下厨算是百年难遇的罕见,颜疏影花一天时间来买她的一顿饭,很值当。 颜疏影牙根子抽搐:“你想毒死本王就直说,干什么搞这一套弯弯绕绕。” 小东西做的饭能吃? 鬼吃了都得再死一遭。 “好吧,本宫承认,本宫没见过皇叔死不瞑目的样子,很是好奇。” 颜辞也不想直说啊,但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口快。 第85章 果真妙不可言 颜疏影又双叒叕被她给怼到失语。 眼下自己抽不出空,定好的计划只能暂时改变。 扇子看似不经意的在空中一挥,很快潮澜客栈下就出现了几个客人装扮的人。 只是他们尚未靠近客栈内部,不知从哪儿射出来几根飞箭,贯穿了他们的脑子。 “啊——” “死人了……死人了!” “快去报官啊!潮澜客栈杀人啦!!” 倒地的尸体引起路过之人的尖叫,大街上乱做一团。 “呀,死人了呢。”颜辞捂住鼻子,晦气的扇了两下:“真不吉利。” 颜疏影眼球充血。 他就只是想让人进去送个信而已,至于给他全杀了吗?! 偏生颜辞还要再激上他一激,贱贱的问道:“皇叔,你说对吧?” 楼下的事故现场很快被封锁起来,颜疏影盯着官差忙碌的场景,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他要是到现在都没明白小东西是故意的,那他也就白活了四十多年。 “小阿辞,你到底还有什么惊喜,是没送给本王的?” 颜疏影倚着栏杆姿态惬意,数十年如一日含笑的脸上,浮现出几不可察的冷意。 “本宫准备了多少惊喜,取决于皇叔您想要多少。” 他身长近乎两米,颜辞想要和他平视,需得微微仰头。 叔侄俩互不相当,在气势上,谁也不让谁。 外面的吵闹惊动了客栈里面的人。 不少住客纷纷从房间里伸出脖子来看。 天子一号厢房,一只素手从内部打开窗子,静静的望着一层楼下面的混乱场景。 须臾,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向对面看去。 那戏楼的二层露台上,两个人剑张跋扈。 彼此笑不达眼底,彼此都有着算盘。 当奚挽玉瞧见颜辞的时候,恰逢她也同时朝这儿看来。 两道含义不同的视线相撞,一道热切惊喜,一道凉薄讥弄。 原来她在啊。 他一直以为跟在身后的是盯梢的暗卫,没曾想是她亲自跟了过来。 奚挽玉形容不出来现下的感觉。 很欣喜,也有点子蜜糖一般的甜。 黏糊糊的裹在心头,让他有了一种被重要关切的感觉。 “真不好意思,本宫等的禁脔似乎没有逃跑,白白耽搁了皇叔一日大好青春。” 颜辞抽离开来,和颜疏影拉开一段距离。 奚挽玉脸上的喜悦不假,太子殿下承认自己有被取悦到。 “小阿辞家的禁脔果真是妙不可言,也难怪你会花上一整日的功夫来等。” 颜疏影将目光朝楼下送去,触及到奚挽玉时,他发自内心的感慨。 确实是美。 美的不像个男人。 “妙不妙的,本宫自是要比皇叔清楚。” 下方的官员暂时查不出来箭矢的具体方向,暂时将尸体拖了回去。 死过人的街上暂时空旷,颜辞一撑栏杆借力,从二层跳了下去。 小东西走的一点都不犹豫,颜疏影手上的扇柄差点没给他捏断。 敢摆他一道? 哼,走着瞧。 看谁能膈应过谁。 某皇叔人老心不老,内里幼稚的堪比三岁孩童。 不过…… 出了这么一桩子事,怕是要想再见到奚挽玉,会很困难。 他能出来的时间又不多,该怎么办才好呢? 颜疏影很忧伤。 忧伤到他决定回去随机抽取几个幸运儿,折磨着来玩玩。 颜辞飞身上了窗户,奚挽玉张开双臂,小心的挡住边框,将她抱了个满怀。 “殿下怎的来了,不是说进宫有事去了吗?” 她翻身进来,奚挽玉贴着她娇滴滴的询问。 “本宫若是不来,挽玉逃走了怎么办?” 颜辞意味深长的扫过他的唇边,没逃,但是看上去像是要死了的样子。 “殿下给奴佩戴的镣铐还在,以奴的拙劣程度,想要打开可不容易呢。” 奚挽玉举起腕间的纯金手铐,像个讨夸奖的孩子,等着她赞扬。 “确实如此,本宫理应放心。”颜辞亲了亲他的眼睛:“但是本宫想你了。” 金无风从来没见过如此惊世骇俗的场面,他一瞬间觉得伤口都不疼了。 “钱来,你扶我一把。” 他有点躺不住,要死过去:“你家主子疯了?” 娇滴滴娘娘腔的不讲,还心甘情愿的被一个男人亲? 不不不,不是。 这年头为了解药都要如此拼命的吗? 他的三观好炸裂! 可能是因为钱来脑袋被驴给踢过,所以他的接受能力比其他几个要强上很多。 “神医,主上没疯,他只是被燕未的繁华迷惑了双眼。” 金无风不信。 富贵迷人眼,不是迷了人的心智! 奚挽玉这一看就不是被强迫的,瞧他的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朵根!! “事情处理好了?” 颜辞不聋,她听到了两个人在背后议论。 “都处理完了。”奚挽玉开始是想再等等的。 但他自从见到颜辞之后,就不想泡在臭烘烘的尸体堆里。 真恶心,和他家风趣且美丽的殿下比,简直不值一提。 他的想法没让旁人知道。 尤其是小网子,他要是听到了,肯定会怀疑他被颜辞拿捏住了什么把柄。 “挽玉不给本宫介绍介绍么,这位……造型奇特的男子,是何许人也?” 她是想形容金无风像个马蜂窝,但念及奚挽玉可以和他是至交好友,用词稍微拿捏了点。 她有点酸酸的意味在里面,奚挽玉多少沾点梗塞:“他是我的朋友,也算是下属,殿下要是不介意的话,可否先将他带回东宫?” 金无风被人给盯上了,外面暂时不太安全。 东宫守的密不透风,将他放进去,也算是求个庇护。 “挽玉想带什么人回去,不必和本宫商量。” 颜辞的驯服计划未完全成功,她得继续放纵着。 再者,她家大业大,不怕被嚯嚯。 “殿下真好。” 奚挽玉矮身给了她一个亲亲,看的金无风直捂眼睛。 完了。 彻底完了。 他的好兄弟来燕未不过数月,就被彻彻底底掰成了断袖! 上哪儿说理去? “你的伤,是被他们打的?” 颜辞擦过他的唇边,干涸的血迹不怎么容易蹭掉,留了大半在皮肤上。 “是呀,奴好疼好疼的……” 奚挽玉身体一软,靠在了颜辞的肩上。 “殿下,他们好凶,奴好害怕。” ——————————还有的明天早上七点哦~ 宝贝们晚安 第86章 师兄…… 金无风全程听着他吹牛逼。 是,是挺害怕的。 害怕的搞死了这些掉了脑袋还能爬起来攻击的傀儡。 至于他为什么会受伤? 呵呵。 有个倒霉蛋的刀差点砍在他腕间的镣铐,为了躲避只能紧急收回招式,被磅礴凝聚的内力反噬。 “以后想出门的话,可以叫上本宫,不用一个人孤苦无依的跑出来。” 颜辞就喜欢他装模作样,正儿八经的还真没意思。 奚挽玉柔柔点头,旁若无人的和她腻歪:“殿下,奴的腰好痛,殿下回去可以帮奴揉一揉吗?” 这个不是装的,这个比金子都保真。 他确实是疼。 要不是周边尸体太煞风景,颜辞其实可以就地帮忙。 “长命。” 她喊进来了一直待在外面的暗卫:“把你手底下的人召进来,带这几位回去疗伤。” “顺便,将它们一起扛回去,本宫瞧着阿闻的药材今日有些蔫儿,正好充当肥料。” 长命一一记下,带人好生的装走了行动不方便的金无风。 没错,是装。 还是拿了麻袋的。 大国就是玩的花啊。 金无风窝在等人大的袋子里,脑海中唯一飘忽过的想法就是这个。 来燕未一趟,什么都没捞着,独独见识了个死变态的行事作风。 嗯。 真玄幻。 …… 颜辞出去一趟,带回来四个病号。 前面三个都是老熟人,唯有最后一位,非常面生。 小网子两只眼珠子绕着金无风来来回回的转。 长相不错,符合殿下的审美。 就是这身材…… 坑坑洼洼,邋里邋遢。 他又看看颜辞,很想问一句,她老人家是去乱葬岗捡到这个男人的吗? 可惜颜辞没空搭理他,一个奚挽玉就够她忙活一晚上的了。 “这位……公子,您伤势严重,且先再忍耐一下,东宫的医者随后就到。” 颜辞去伺候奚挽玉了,偌大的院落里,只剩下了小网子一个能做主的。 “不用,我自己就是医者,犯不上。” 金无风拒绝。 他倒也不是客气,主要是寻常医者的治疗方法不达标。 疗程又慢又长,起效时间也晚。 他还不如自己开了方子让人去抓,几碗汤药灌下去,再加一副外用的,两个晚上就能愈合个七七八八。 金无风想法居多,小网子却不管:“这是殿下吩咐的,公子还是不要拒绝为好。” 颜辞吩咐过,所以他得心甘情愿的被折腾? 金无风哽咽,他的命真心太苦。 太苦了! “公公,闻公子到了。” 长垣进来通报,刚才还欺人一等的小网子立刻弯腰,切换成谄媚乖顺的外表:“闻公子来了?快,路上辛苦,赶紧进来先歇歇。” 长垣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一点都不奇怪。 独独金无风是第一次碰到,被他这无缝衔接的变脸速度惊的说不出话来。 难道这就是朝中当红太监必备的功能吗? 果真厉害! 不过…… 什么闻公子。 这名字一听就像是江湖上故作高深的骗子。 真以为取个好听的名儿,自己就了不得了? 金无风心中冷嘲,他见多了这种赚黑钱的无良医者。 “闻公子啊,你仔细帮这位瞧瞧。” “殿下不知从哪儿又捡了个野男人回来,看上去像是活不了多久了,您帮衬着点,让他多喘几口气儿。” 小网子跟在百里闻身侧忙前忙后,又是搬椅子又是放软垫的,别提有多殷勤。 金无风对他的形容嗤之以鼻。 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 主仆俩没一个是嘴里能吐出象牙的。 “江湖骗子”立在了他的床头,金无风抬起了眼皮子去瞧。 他倒要看看,所谓的公子能给他治出什么名堂来。 不羁的娃娃脸在眼前放大,熟悉又陌生的五官让金无风浑身僵硬。 记忆中已经开始破碎的脸,在现实中与其交叠,完全清晰。 两腿下意识蹬直,事先打好的腹稿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哎呦,该不会是要死了吧,怎么还蹬腿了呢!” 小网子焦急大叫,他就说殿下不能去乱葬岗捡人吧。 带回来的时候是热的,没等洗干净就凉了,玩个茶壶盖盖啊。 “师兄……” 金无风一瞬失了魂,双目瞪直语气飘忽。 眼前的人和他那消失了许多年的大师兄长着一样的脸。 甚至是连周身难以驯服的狂野气质都一模一样。 只是相比于之前,多了几分温顺,眉宇之间也柔和了下去,更像是个人畜无害的娃娃。 可他的师兄已经失踪了很久啊。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东宫里—— 百里闻看到他后也愣了,拎着药箱的手一抖,箱子没给拿稳,砰一下掉了下去。 沉重的木箱好巧不巧的正中金无风的腿间,疼的他脸色煞白。 小网子:“……闻公子,您就算是吃醋也没必要阉了他吧……” 这不大好。 百里闻在金无风的痛呼之中回过神来。 他搬走命中小金无风的药箱,捏了捏眉角:“你先出去。” 小网子对着气氛微妙的两人摸了摸下巴。 咦。 貌似有奸情。 他也没说话,迅速撤身离开,同时盘算着要不要将此事汇报给颜辞。 “没想到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仅没辉煌腾达,反而还混的不如一个乞丐。” 没了多余的阻碍,百里闻抱着手臂俯视气若游丝的人,连寒暄的前奏都没有。 他打量着金无风,除了身量长高了以外,五官并无多少变化。 金无风痛苦的蜷缩起来,不知是老乡见老乡的激动,还是分身的剧烈疼痛。 总之他两眼泪汪汪的,试探性问道:“你是我师兄吗……” 他记得他家大师兄为人不苟言笑,一年间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面前这个嘴毒又字多,听起来不是很像。 而且他的师兄消失了许久,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乍一下出现,他还真不敢相信。 “是不是你师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某人骚气的很,特地用药汁在屁股后面扎了簇梅花。” 百里闻恶趣味的挑动眉梢,尤为咬重其中几个字眼。 金无风确定了,这人百分之百就是他失踪多年的大师兄。 毕竟他小时候害怕溜出谷去玩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心眼子充足的让师兄给他扎了个标记。 小孩的心思很离奇,天知道他为什么会把位置选在屁股上。 谁家好人在确认身份的时候,会把人家裤子脱下来看的。 失踪多年的师兄一朝出现,不知是梦境还是虚幻。 金无风包着一眶热泪,强忍疼痛爬坐起来。 他仰望着他,许久之后,唇瓣嗫嚅:“师兄……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好久……” 好久。 第87章 你也是被那颜辞拐回来的? 百里闻伸出一条胳膊,给他强制性的摁了回去:“你最好是别动,不然等麻沸散的药劲过去,你会疼死。” 他的手掌温热,压在他身上时带着实质性的触感。 金无风终于确信,面前的这个,就是他那丢了好久的大师兄。 和画像上不同,他有生气,有温度。 金无风一抹眼角,好生崇拜的道:“师兄,你好厉害,居然一眼就看出来我用了麻沸散。” 他的药是改良过的,不会失去意识,只会屏蔽疼痛。 失踪人口回归,激动的情绪过去,金无风憋了一肚子话想问。 “师兄,你为什么会在东宫啊,你也是被那颜辞拐回来的?” “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给我传信?” “还有啊,你怎么会讲话了,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吗,你……”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离谱,虽然知道他是在关怀自己,但百里闻还是接受不了。 “闭嘴,不然我毒哑你。” 金无风打小话就多,烦的整个药王谷里的人看到他就怕。 百里闻剪掉他破烂的衣服,用火将刀子烧热之后,薄薄的切上他的伤口。 对面的人是百里闻,金无风那点身为神医的骄傲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任其摆弄,顺道用手捏住了嘴巴。 “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金无风不吵了,百里闻总算是能安静一会儿。 “我知道。” 疼痛还在被屏蔽中,金无风闲的没事干,放开了被短暂拘束的嘴。 “师兄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吧。” 百里闻不知他是从何得出来的这个判断,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师父死后,你孤身一人离开药王谷来到燕未,委身东宫不说,还要和颜辞那个死变态周旋……” 金无风越说越不着调,然后感觉胳膊上皮肉一凉,百里闻给他戳了一大块肉下来。 金无风:“……” 他真的是在给他治疗吗。 他真的不是在变相的给他上刑? “你想多了。” 百里闻面不改色的丢掉肉糜,继续削除其他地方的淤血块:“我过得很好,也没有委身。” 两人彼此失联的太久,身份与命途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那个只会追在他身后跑的小矮个,翻身一变成了谷主。 而他…… “师兄,我过得不好。” 金无风颓废的垮了身体,佝偻着头颅。 “我……” 他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讲,斟酌了一会儿,又换了个说法。 “你可知晓,自从师父死后,不出一月你离开药王谷。” “谷主位置无人继承,就只能托付给了我。” “那时我年纪尚小,能力也远远不如你,谷中大部分成员不服,擅自反叛组织成团,一朝反叛成了两个分队。” 金无风不是在装可怜,他是真可怜。 他想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十岁的年纪在短短三个月内,经历了师父亡故,师兄失踪,谷中势力分歧。 “那些罪恶的叛徒在山中放了一把火,当时几乎将药王谷烧了个干净。” “火太大了,根本就扑不灭,我和几位长老躲在地下的暗阁里,才免于被烧死的劫难。” 伤口被处理好,他整个人都被绷带缠上,看起来像个新做好的木乃伊。 金无风举了举绷直的手臂,丧气的扯起唇角:“师兄,我很没用吧?大火熄灭后,我和长老们努力了十多年,都没将药王谷恢复到鼎盛时期。” 那些叛徒也没尽数抓捕,甚至是还让他们投靠了一个新的势力。 御龙阁。 他从没见过御龙阁的阁主,但对方似乎和药王谷有仇,几年来不断的挑衅施压,像是要将药王谷彻底磨灭,才肯罢休。 他说,百里闻就静静的听着。 他并不发表意见,面色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别想太多。” 百里闻扶着他躺下。 “有些事,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活好当下才是真的。” 金无风很累。 他真的太累了。 可他不敢睡,他怕一睡,师兄又会消失。 他努力的撑起眼皮,却越来越困倦,直到最后完全放空神思,失去了意识。 在他床头,百里闻收拾着瓶瓶罐罐,最后盯着那堆削下来的血盆出神。 终究是回不去了。 他本以为今生再无相遇的可能,却在关键时刻又一次碰见。 金无风伤的很重,从熟悉的下刀方式来看,很明显是那人所为。 安神香燃烧的缓慢,百里闻处理掉盆中脏物,身形一转,从房间里出去,走向另一个地方。 需得和颜辞商讨一下。 计划怕是有变,不得不提前打好测量。 …… 另一侧的厢房,奚挽玉被颜辞泡在温泉池中。 水面清澈,一片花瓣都不曾放入。 他就那样不着寸缕的被她看了个完全,水汽蒸腾,熏透了无处而起的欲望。 颜辞曲腿坐在了池子边上,冰凉的手探上他的腰肢,感受着对方越绷越紧的力道。 “疼?” 小疯子回来之后就说腰疼,她看他痛的厉害,整个人站都站不住,就赶紧把人抱来了温泉里。 这水是引了活水,里面定期更换活络血液的药材,能够很好的舒缓不适。 “嗯……” 奚挽玉抠着池壁,冷热相撞在腰部,并不是很舒服。 他轻轻挪动了两下,离她那只冰块手远了点:“现在不怎么疼了。” 在路上的时候不知何故,腰部肌肉紧缩,疼的他站不住脚。 眼睛也短暂的失去部分视力,还是颜辞看出了门道,给他喂了点血之后,才恢复正常。 “先再泡个半个时辰,这几天你先歇着,仔细养养。” 颜辞收回了不安分的手,广长的袖子湿了大半。 “好。” 奚挽玉放松下来,温度略高的水温冲走那一块冷意,舒缓了所有疲劳。 其实关于腰的问题,奚挽玉也自个儿思虑过。 他幼时练舞时强度很高,曾经受过损伤。 长大之后身体强壮起来,平时打打杀杀也没有大碍。 但是,他这样受不住折腾,颜辞会不会觉得他不行? 她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时间长了之后厌烦了他,然后去找别人? 这个想法一出,奚挽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感觉他是接受不了的。 如果颜辞真去寻了他人,他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把对方的筋脉一根一根的抽离出来。 不,也不完全。 依着他的作风,大抵是要用尽手段把颜辞折在现场,亲眼看着他折磨她的小情郎。 第88章 醋坛子翻到了地上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颜辞靠在边上合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奚挽玉偷偷看她,被热气蒸红的唇绷成一条直线。 以她的尿性,他穿着衣服时都要把他摁住磋磨,现在一丝不挂了,反而本本分分。 确实是在嫌弃他吧。 奚挽玉厌恶的捂住腰肢,被人强行弯曲身体拉筋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 如果没有那些不堪的过往,他能更好的将她取悦。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点受力都承不住。 “不疼了的话,就起来吧。” “后面几天每日都来泡泡,不会让你再难受的。” 他想的出神,颜辞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身体前倾到了面前。 “你出去。” 刚才思绪飘忽,没注意到他现在是以什么状态呈现在她眼前的。 这会儿要出水了,该死的面子迟迟到来。 “挽玉的身体,本宫哪一处没有看过?” 颜辞对他莫名其妙转变的态度抱以迷惑:“你我夜间欢好时并未熄灯,本宫……” 本宫什么,她没能讲出来。 奚挽玉羞赧的捂住她的嘴,却不知水下这样的身形更加诱人:“你住口!” 他真的是服了。 哪有人会像她这样不知羞耻的,什么话都讲。 幸好旁边没人,不然他非得以死明志。 “真奇怪,本宫见你夜里时也没这样保守。” 颜辞舔舔他的掌心,奚挽玉如触电般撤离。 他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衣服本宫帮你放在了屏风上挂着,外头有供人休息的床榻,挽玉可以选择直接在这里休息,或者是本宫送你回院子。” 颜辞见好就收,不再逗他,非常干脆的离开了温泉池。 等她走的没影,奚挽玉才慢慢的钻出水面上岸,拿了搭在屏风上的袍子披好。 温泉规庇的外圈,颜辞进到清冷的大厅里。 小疯子的脾性是越来越奇怪了。 虽然不再想着杀她,但善变的速度比马奔跑的都快。 难不成是她驯服的手段有问题? 可她以前驯过的那些畜生,也没这么多事儿啊。 “在想什么?” 有人进到了里面,身后还跟着明显有心事的小网子。 “阿闻怎么来了,可是将那人处理好了?” 颜辞对他也就是嘴上来个客套,属于明知故问的那种。 “我给他用了最猛的药物,不出三日,全身皮肉就能重新生长一遍。” 金无风到底是他的老熟人,看在曾经相处过的份上,他对他还算可以。 看了看温泉阁里面的布置,他招招手,示意她和自己走:“跟我来,这里不太方便,我有些话要和你讲。” 颜辞脚步刚往前跨了一步,身后就贴上来一道温软馨香的怀抱:“殿下是要去哪儿?” 奚挽玉用下巴抵在颜辞的肩上,目光不善的盯在百里闻的位置。 真讨厌。 哪里都有他。 “阿闻找本宫有点事情,你先在这儿自己玩一会儿。” 颜辞自认为通情达理,谁知她的解释在奚挽玉听来,就是她要丢下他一个人,然后去跟别的野男人走。 “不要。”他埋首在她的发间,双臂紧紧禁锢住她:“这里好空旷,奴一个人会害怕的……” 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属实是太过刺眼,百里闻心口闷闷的疼着。 “殿下宠爱玩物也需得有个度,像这种不听话的,还是早日丢了为好。” 没有礼仪不知羞耻,养着也是个只会挑事的。 “让闻公子见笑,这不过是奴与殿下之间独一无二的小情趣罢了。” “丢”这个字眼无疑刺激到了奚挽玉,他宣示主权一样含了含颜辞的耳垂,尤为咬重“独一无二”的词字。 “恬不知耻。” 百里闻别开了眼,不去看让自己难受的场面。 颜辞从奚挽玉的怀里退出,安抚性的捏了捏他的侧脸:“害怕的话,本宫让小网子先送你回去,让钱来和聚财陪着你。” 他不为所动,倔强的站在原地,用闪烁晶莹的眼盯着她,谴责她的良心。 诚然,颜辞是没有良心这种东西在的。 她快速安排好一切,半点不带留恋的出门。 小网子清清嗓子,蹭到了奚挽玉身边:“奚公子,请吧?” 奚挽玉巍然不动。 他摸摸自己的脸,幽幽问:“我美吗?” “奚公子容颜乃为绝色,自然是美的。”小网子回的不假思索,暗自寻思他是犯了什么病。 “殿下近日可是厌烦了我?” 奚挽玉又问。 “没有啊,奴才今天临出门前,还听殿下惦记着您呢。” 小网子更疑惑,大大的眼睛里浮现出两个超级加倍的问号。 “那她为何去跟了闻公子,把我独自一人丢在这里?” 奚挽玉忧郁,藏在袖中的夺命银丝几度探出,又都被他给收了回去。 小网子捂鼻。 嘿呦,他懂了。 这是醋坛子翻到了地上,酸的冒泡! “奚公子,您啊,就别多想了,殿下找闻公子基本都是有要事相商,不存在什么有的没的。” 小网子知晓了病灶,开起药来保管一个药到病除。 “您请回吧?奴才用这颗头担保,不出一个时辰,殿下就会回来找您咯!” 小网子到底是跟在颜辞身边最长久的人,他说的话,对奚挽玉是有点说服力的。 虽然空气里还是弥漫着一股陈年老醋的酸味,但他还是信步出了温泉阁。 小网子骂骂咧咧的随着,他可真是个操破心的苦命,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 “殿下可知,你今日捡回来的男人,是何种身份?” 这边百里闻带着颜辞来到了一处方位偏僻的阁楼,平时没什么人住,但也没有落灰。 “挽玉的朋友?” 颜辞随口答道,也不嫌弃木椅残破,直接就赖在了上头。 “他是我的师弟。” 百里闻点了蜡烛,漆黑的屋子里头顿时亮堂起来。 “那本宫在此祝贺阿闻兄弟齐聚?” 颜辞半开玩笑道,一点没个正形。 “殿下不想知道他是何人?” 百里闻有点子恼,她不管干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嘻嘻哈哈不成体统。 “又不是本宫的师弟,本宫自然不稀罕知晓。” 颜辞兴致缺缺。 第89章 分支部差使令 “他是药王谷第十六代谷主,金无风。” 残缺了一个腿的桌子发出吱呀一声哀鸣,是颜辞扣住了桌子边角。 “金无风?” “对,现世神医金无风,也是我十年前的师弟。” 百里闻将可怜的桌子从她手中拯救出来:“我也是今日才知晓,他出了药王谷。” “如果本宫记的不错,如今的药王谷,应该和你算是敌对关系。” 颜辞红艳的唇勾了勾,刚才还没什么兴趣的她,一下子来了精神头。 “师兄为暗师弟为明,分别数载一朝相逢……哈,要是让民间的写手封一个话本子,定是要笼络整个市场的销量。” “你惯会说些风凉话。”百里闻顶了顶她的脑门儿。 “我的主子是你,属下与他为敌,殿下不也是?” “此言差矣。”颜辞不怎么赞同:“虽然本宫是你明面上的主,但阿闻要真遇到了什么危险,本宫肯定第一个与你划清界限。” 百里闻早就猜到她会这样讲,也不生气:“他身上的刀口是御龙阁所为,殿下今天,应该见到他们了吧?” “长命给你带回来的那些肥料就是。” 颜辞淡淡的:“还有一个,本宫今天不止是获得了一堆送上门的肥料,并且遇到了皇叔。” 她敲着桌面,愉悦的笑了起来:“那个老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扮演丑东西,本宫被他丑的差点大义灭亲。” 颜疏影常年居住在燕未境外,亦或是大多时间奔波在其他国家。 这突然不声不响的回来,还恰好和她一并出现在戏楼里。 颜辞清楚的很,那个老家伙,怕是又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把戏。 “我说为何分支部成员会和御龙阁相继出动,原来是他回来了。” 百里闻面色一凝,不复之前轻松:“我今晚来找你,就是怕金无风会影响咱们的布局。” “但,要是他回来的话,恐怕你我还得多一手准备。” 颜疏影是先皇最看好的儿子,也从出生起就被立为了太子。 皇位本该是他的,要不是因为当初燕未皇设计强占了红书媛,有红家势力辅助,而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指不定另有其人。 颜疏影从燕未皇登基后就去了外面闯荡,平时鲜少回京。 但他们中间横了一道很宽的梁子,殿下怕是,会被牵连至深。 “阿闻,你可别忘了,皇叔不能文不能武,而且连个心眼子都没有,我们不用防他。” 颜辞并不介意这个:“更何况,正是因为有皇叔在,本宫才能爬上这个位置,真要去细究,本宫还应该谢谢他。” 说实话,当年要不是有颜疏影在,她都不一定能活到这么大。 拥有生命的前提是,她有那个让他喜悦的资本。 “你左右小心一点就是,我帮你在后面打点,剩下的,随你怎么玩。” 百里闻劝不了她,在路上思虑的那些一句也没能用上。 “阿闻真好。”颜辞隔空给他抛了个媚眼,明晃晃的爱意直线攻击。 百里闻受不住她这样。 即便知道是假的,但还是不可控制的红了耳根:“也不知你什么时候能长大点,莫要再贪玩了。” 把所有人都当做是或有或无的玩具,他担心她有一天会引火自焚。 “不说这个了,怪沉重的。”颜辞不思进取,她不喜动脑子:“最近母后可有找过你?” 红书媛? 百里闻经她这么一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冷宫里的那位好像很久都没有作妖了。 “不曾,皇后近来很是安分。” “可能母后是年纪大了,没什么精力来找本宫的茬。” 颜辞亦乐得清闲,不过嘛,上回成婚的时候见她,貌似没有毒发的痕迹。 看来她那个皇叔,回来的比她预想的时间还要早。 她脸上的神情明明灭灭,一会儿兴义盎然一会儿戾气横生。 百里闻怕她发病,赶紧从怀里摸出来一块牌子:“殿下,这是我名下分支部的差使令,连同之前被你带回来的那位,总共一千二百个傀儡。” “你拿着这个令牌,可随意调遣他们。” 沉木雕刻的牌子约摸有巴掌大小,边缘涂了一层看不出成分的红色。 颜辞慢吞吞的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 “阿闻这是要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送给本宫?” 她颠了颠手中的木头,不乏戏谑道:“你要是如此爱惨了本宫,不如阿闻扮做女子,成为侍妾嫁给本宫如何?” “想的真美。”百里闻有被恶寒到。 他扮作女子? 有病吧! “牌子你拿着,自此以后,药王谷分支就是你的人了。” “虽然他们武功不高,但是关键时刻,能为你抗下不少外在伤害。” 颜辞持续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眼底的情意浓到化不开。 百里闻受不了一点。 “时候不早了,殿下早点回去吧。” 他丢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步履蹒跚的离开了落魄的房间。 直到百里闻走后,颜辞还保持着那种看情人的发春状态。 只是眼底的笑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无光的眸子融合在夜色中,化作无边的森寒。 分支部的牌子被她随意丢在桌上,木头躺在红烛下方,滴到了不少蜡液。 “呵呵……”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她笑,肩膀小幅度的抖动。 “一个安插在本宫身边的奸细动了情,要是皇叔知道了这件事,表情会有多精彩呢?” 颜辞长腿交叠,整个人半靠在老旧的木椅上,头颅放松的朝后垂下。 依稀记得当年初见百里闻的时候,冷心冷情的少年,帮着母后把她绑在药浴里。 他顶着那张不似凡尘的谪仙之姿,召唤出恶心而又带毒的虫子,将她瘦小的身躯啃咬的全是孔洞,深可见骨。 又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对她变得不一样了呢? 颜辞记不清了,她的记忆只能停留在痛苦和仇恨中。 总之在颜疏影完全脱离燕未境内后,百里闻被她带的沾染了烟火气,看她的眼神也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药王谷。 分支部。 御龙阁—— 三个相互联系纠缠的势力,终于在同一时间露头。 这出戏是愈发的精彩。 颜疏影想要皇位,红书媛想要燕未皇的心,百里闻想要自由。 她十分期待,当曲目落下最后一根弦的时候,心怀目的的人却发现,自己争取了十多年的东西被毁于一旦,有多难受。 第90章 金公子点评的非常到位 院落孤寂。 夜里除却虫儿的嘶鸣,就只剩下了颜辞低低的笑声。 守在外面的暗卫自脚底爬上惧意,虽然殿下很多时候都在发疯,但他们遇上了之后还是会怕。 颜辞笑够了。 她盯着被蜡液封了一半的令牌,把它拿过来。 既然是阿闻送的,怎么着也得好好保管起来。 这东西的用途不小,她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利用它,来增加点小小插曲。 哦,对。 皇叔貌似盯上了奚挽玉。 颜辞想到一个被她无情送回房间里的人。 她二话不说往回去赶。 小疯子长得漂亮,她得给他安排一个顶好的角色。 …… 最近发生的喜事有点多。 皇宫里,颜辞娶亲用的红色布置刚拆除了没多久,那边又加了接风宴的筹备。 离京多年的一字并肩王回来了! 这位爷回趟京都可不容易,皇上每年十来封书信送出,盼着望着想要他进宫。 可人家王爷不乐意啊。 一心迷恋经商,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当,跑去做了商人。 本来以为他这辈子除了薨逝之外,都不会再进入燕未。 没想到突然一下子有了消息,这给宫中上下高兴的。 其中最为开心的当属于和公公。 他在宫里时间久,算是从小看着皇上和王爷长大的。 虽然好久之前,皇上和一字并肩王闹了点小矛盾,但兄弟之间怎么能有隔夜仇呢? 他每每瞧见皇上为了王爷忧心,他这个老年人啊,就忍不住的抹眼泪儿。 现在好了,王爷既然愿意回京,就说明他彻底原谅了皇上! 这是好事儿!! 为了个接风宴,和公公一个肥溜溜的中老年人,不辞辛苦的忙前忙后,满皇宫的跑。 就是为了能让一字并肩王体验绝佳,从而留恋宫中生活,不愿在去到外面孤苦伶仃。 但是。 和公公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他白出发了。 咱和公公忘了一件事,接风宴上颜辞也会来。 凡是她参加的宴席,从来没一个是安稳开下去的,大多以不快告终。 更何况,东宫里现在还住了两个惹是生非的人。 此时惹是生非一号,刚从温泉里泡了出来。 裹挟着一身水汽,冷眼旁观那个浑身刺挠的医者。 “还有冰块没,我感觉我要痒死了……” 金无风简直想哭。 百里闻不知道给他用了什么药,第一夜的时候还好,只是有点疼。 一直到了第二天,他全身的洞口突然开始疯长,新生的血肉弥补空缺,不间断的痒意像是要把他给逼疯。 金无风没别的法子,知道百里闻是好意,只能用冰块来缓解。 恰好流春搬了一桶成砖的冰过来,奚挽玉顺手拿了一块递给他:“没想到百里闻竟然是你师兄。” 他不喜欢百里闻,要不是他的主人是颜辞,他早给他弄的去见阎王。 可缘分是个巧妙的东西,金无风是他师弟…… “是我师兄怎么了,要是真算起来,他也是你的大师兄。” 金无风抱着冰砖不放手,尽管被冻的发抖,但同时也很大程度的缓解了痒意。 “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不过是不曾见过本尊,觉得他与想象中的差别甚远,有些感慨。” 奚挽玉遇到金无风的时,刚好是从青楼里错手杀人逃出来的时候。 那个男人带着小徒弟出谷历练,意外将他给救了下来。 他们相处了总共不到半年,期间只听说那人还有个大弟子。 后面就是师父被仇家追杀身受重伤,临死前用药吊了一口气,把他送回了蜀佑皇宫。 金无风也同时想到了这一茬,他明显情绪低迷:“师父仙逝后师兄就离开了药王谷,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居然就这么碰到了……” 没有一点前奏,突然又直接。 金无风在遇到事情突发的时候,会非常自然的接受,并且冷静处理。 可一旦过了段时间,他就会开始复盘。 和百里闻重逢时他只是有点难以相信,直到现在,他才去考虑那些弯弯绕绕的。 一个失踪了十年的人,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吗? 他既然活着,为什么不留信。 为什么江湖上查不出一点消息。 “如果是颜辞为他隐瞒了踪迹的话,那的确让人调查不到。” 奚挽玉在东宫待的时间长,大致对里面的人有些了解。 颜辞培养的那些人,看似普通,实则比死士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手中的情报网可以算是笼络七国。 但凡是关于她的消息,他只能查到表皮里的一点。 从这一点上来看,百里闻要是得了她的帮助,要想从江湖上完全消失,也不是没有可能。 “唉,说起这个燕未太子,我就头疼。” 金无风抓了块新的冰砖,垫到两腿下面。 “一个大老爷们儿,长得娘们儿唧唧的也就算了,还整天阴恻恻的,我看到她那双眼睛就发怵。” “诶,我跟你说。” “你没事离她远点,知道吧。” “拿了情根种就赶紧跑,以我多年从医的经验来看,她精神头绝对绝对不正常,你跟她待的时间久了,恐怕会牵连自身。” 奚挽玉薄唇一动,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就听门口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渐渐靠近了过来。 “是么?” 金无风直感觉四肢血液固化,僵的比身下垫着的冰块更要硬上几分。 “金公子点评的非常到位,本宫的精神头的确不怎么好,并且时常控制不住自己去砍死几个人。” 慌乱间,颜辞已走近身前。 脸上挂着的淡笑温和又随意:“听阿闻讲,金公子便是现世神医?” “不把脉不问诊,只是看一眼就能知晓本宫得了病,果真是神。” 金无风直呼要命。 那种阴恻恻的感觉又来了。 他硬着头皮对上颜辞一双黑多白少的眼睛,尴尬的笑了两声:“呃,那个,小人开玩笑的,殿下如此英明神武,怎么可能会娘们唧唧的……” 钱来跟聚财齐齐望天。 神医似乎,没救了。 他们回头自掏腰包给他选个风水好的墓地,希望下辈子轮回的时候,不要忘记把脑子带上。 第91章 就别走了吧 “这一点本宫也赞同。” 颜辞欣然接受。 “本宫的父皇是个不行的,想来是母后的血脉过于强大,所以才致使了本宫没有阳刚之气。” 金无风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我开玩笑的……” “这样啊。” 颜辞幽幽叹息,好像很失望。 “是本宫自作多情了,本宫听神医说的逼真,还以为你是好心替本宫看病。” 金无风缩到了床里。 感觉还不够安全,又堆了个被子放在跟前。 “金神医是在害怕本宫?” 颜辞脑袋一歪,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真是奇怪呢,想来本宫发病的时候并未让你瞧见,也没有拿你的面皮去做华美的夜灯,为何要怕?” 堂堂神医幼稚的像个孩子,若是自己真要杀他,他以为在面前挡了床被子,就能够保命了么。 金无风死命的往角落里缩:“殿下误会了,我不怕。” 他一点都不害怕,真的。 他只是谨慎而已。 金无风犟嘴的样子在颜辞看来,活脱脱像一只没被驯服的看门狗。 她打算再给溜溜,旁边有人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角。 奚挽玉攥着衣角晃晃,干干净净的眸子透亮清澈,此时专注而又柔和的望着她:“殿下来这里许久,怎么就只顾着和神医交流,连看奴一眼都不愿意?” 他似嗔怪,似撒娇。 晶亮的唇儿嘟起,显得唇珠饱满而又吸人。 金无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紧着赶着把自己往被子里藏。 娘啊,他就说跟颜辞待久了会变异吧。 这还是他那喜欢抠人眼珠子的好兄弟吗? ‘怎么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哎呦娘诶,他要死了,要被吓死了。 “本宫原先是来找挽玉的,但听着神医叙述有趣,就多和他聊了几句。” 颜辞将他尚未打理的长发拨弄到耳后,随后解释。 “那,殿下来找奴,是有什么事呀?” 自从洞房花烛夜那天过后,奚挽玉对她的态度一天软过一天。 期间虽然也会使小性子,但回回都好哄的紧。 “本宫的皇叔回来了,宫里办了接风宴。” “本宫想着挽玉日日闷在东宫兴许无聊,恰好父皇同意携带家眷,本宫就想将你一起带过去看看热闹。” 接风宴的主角是颜疏影。 皇叔这般迫切的想要见到小疯子,她怎么会忍心让他失望呢。 “奴和殿下一起?”奚挽玉眼睛一亮,被她的“家眷”二字取悦。 “车马已经准备好了,挽玉可愿?” 颜辞问是问的,但奚挽玉深知没法拒绝。 她车都备好了,就算他不想去,她也会把他强制带走。 “殿下约我,自是愿的。” 奚挽玉顺从的起来,服从性较高。 “今天算是家宴,加上神医伤未好透,你就暂且留在宫里安心养着。” 临走前,颜辞不忘敲打敲打金无风。 他有点不太安分,精力留存太多,得找个时间溜上一溜。 “没事,没事,你们不用管我。” 金无风巴不得跟自己没关系,连忙一通摆手。 颜辞对他笑了笑,牵起奚挽玉的手走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金无风只觉得喘不上来气,颜辞看他的时候,好像站在对面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只索人命的厉鬼。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人。 谷中的叛徒再坏,江湖魔教再恶,他都能不惧不畏,因为他们有人气。 独独这位,像是有了自我意识的尸体,当真瘆人。 老李早就等在外面了。 子未央和刘嫣然一辆车,有别的马夫去送。 老家伙在看到奚挽玉后,沟壑交纵的脸上莫名多了点黄色。 以他前几次的经验来看,今天这车,估计又得颠一路。 颜辞扶着奚挽玉坐了上去,变戏法一样拿出来根发簪,将他散落的头发绾起。 奚挽玉摸了摸脑后垂下来的流苏,小猫一样拱到了她的怀里:“殿下,奴今日美吗?” 颜辞暂时拿不准他这样问的意义,略微思索了一下:“挽玉一直都很美。” “那奴和太子妃比起来,谁更美?” 奚挽玉很在意这个。 今天的是家宴,子未央肯定也会去。 他身为一个扰乱太子清心的男宠,要是被正妻比了下去,他还怎么让人忌惮。 “挽玉和她没有可比性。”颜辞抓着人啃了一口:“常福今年虽然才十七岁,可实际心理年龄比本宫的母后都要老成,不及挽玉灵动。” 奚挽玉舔了舔唇上的牙印子,敏锐的感知到她现在的兴奋情绪。 颜辞只要一高兴,就会像条狗一样的咬人。 “殿下今日很高兴么?” 她开心的太过明显,让他开始莫名发慌。 “本宫有好多年不曾见过皇叔了,他这次回来,本宫当然开心。” 颜辞蹭了蹭他的侧脸,眼底不断闪烁着光亮。 瞧她多懂事,皇叔想见谁,她就把谁送到他面前。 像她这种孝顺的侄儿不多了,皇叔可得好好珍惜珍惜她。 接风宴摆在了在御花园里。 秋季正是花开的好时候,成群的舞姬扭动在中间空地,大片裸露的肌肤衬在花儿娇艳的色彩上,更显韵味。 皇城是个引人伤心的地方,颜疏影倦怠的落坐在燕未皇身侧,不时虚虚握拳挡在唇下,轻轻咳嗽两声。 “皇弟啊,你瞧你,这么多年了在外面漂泊,自由不自由的先不谈,身子怎么也跟着差了这么多?” 燕未皇被他咳的心惊,忧心忡忡的询问。 今天是接风宴,秋天风大,他可别被风吹的死在了御花园里,白白让喜宴变成丧宴。 “皇上安心,近来季节交替,臣弟不过是轻微感染了风寒,不打紧。” 颜疏影病恹恹的,身板倒是笔直。 皇族人的教养极好,哪怕是病着,也会端庄仪态。 “可有请医者看过?”燕未皇还是不放心:“江湖上的医者不比宫里,等宴会结束后,朕让太医给你再把把脉。” “有劳皇兄费心了。” 颜疏影疏远不失礼貌,唇边笑意始终挂起,令人对他生不出距离感来。 燕未皇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皇弟,你这次回来的话,就别走了吧?” 他到底对他是亏欠的,血脉相连,他是个犯浑的哥哥,年轻时只顾着自己,后面想要补偿,人却是没了。 一点机会都不给。 第92章 你得了什么病 颜疏影离开的这十年间,他一直试图把他给接回来。 可惜他这个皇弟对他有怨,不肯踏足京中。 “确实是这样的,臣弟在外闯荡十年,也算是看够了广阔世界。” 颜疏影出去走了十年,有多大的怨气,也都散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 燕未皇听到他愿意留下了,高兴的抚了好几下大掌。 颜疏影被他的笑所感染,遥遥对着燕未皇举杯,抿了一口佳酿。 他一双润泽的丹凤眼四处流转,找了一圈,没看到他想见到的那位,不由有些落寞。 她为何没来宴席? 可是还厌恶他的紧…… 颜疏影的想法全都摆在了脸上,燕未皇身为他的兄长,自然能够懂得。 红书媛是个疯婆子,他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强占了她。 现在看清了她的真面目,要是皇弟还想要的话,他不介意废除后位将其送出。 “太子殿下到——” 双唇蠕动两番,算盘还未说出口,前方吊起太监细长的通传。 所有人都朝着通报的地方看去,扭动的舞姬自动散做两排,列队的动作整齐划一。 颜疏影在听到“太子”二字之后,身躯不受控制的一颤。 他猛然回头投去目光,慌乱间打翻了搁在跟前的酒盏。 辛辣的的液体顺着桌子淌下来打湿了他的衣摆,颜疏影却浑然未觉。 风吹花落,张扬明丽的红色强势肆意的镇压了各样色彩。 响动的乐器骤然停下,只剩了三两根琴弦还在轻轻嗡鸣。 颜辞的一张脸过于惊艳,她不过只是出现在那里,便让周遭盛开的花儿失了颜色。 颜疏影如鲠在喉。 他的眼睛死死锁在款步靠近的那人身上,搭在桌上的手微微抖着。 闻有名花即谩栽,殷懃准拟故人来。 在梦中痴缠了他十年的人未至,却等来继承了她七分容貌的孩子。 “儿臣,见过父皇、皇叔。” 颜辞施施然弯腰,她狂的众目昭彰,仗着燕未皇对她的喜爱,面对帝王不跪不拜。 “太子,平时你参加宴席迟到也就算了,今日可是你皇叔难得回来的日子,怎么也来的这样迟?” 燕未皇很不满意。 不是他对她的失礼不满,而是他刚才看了,子未央肚腹平平腰身细腻,不像是有了身孕的样子。 着急抱孙子的皇上完全没考虑过,就算是有孕,肚子也不可能会在一夜之间大起来。 “儿臣自知皇叔回京,多年不见甚是思念,于着装上也细细挑选,故而来的晚了些。” 颜辞的位置留在颜疏影对面,在路上她可是好兴奋好兴奋的,现在到了现场,在看见皇叔全然陌生的神情后,高涨的情绪顿时平静。 呦,失算了。 今天来参加宴席的不是她那有趣的皇叔,是另一个满脑子都是女人的蠢货。 索然无味的坐下,顺势搂过跟在她旁边的奚挽玉,曲起一条腿来,让他当众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期盼的好戏没了,颜辞其实现在就很想走。 这个皇叔可不好玩,为人木讷身体虚弱,吹一吹小风就能病上三五个月。 她都不敢和他大声讲话,更别提相互飙戏。 万一将人给气死了,多不值当。 奚挽玉算得上是大家伙的老熟人了。 燕未皇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心梗,再一看身为太子妃的子未央只能疏远的坐在旁边,他顿时心疾严重:“你给朕把他放下!” 说好的给他创造孙儿的呢? 这是在干什么,抱着个男人在干什么! “父皇莫要见怪,儿臣最近得了一种病,只有与挽玉肌肤相近才能避免恶疾发作,抱着他,属于迫不得已。” 在他的怒喝下,颜辞不仅没撒手,反而还堂而皇之的拍了下奚挽玉的侧臀。 被拍的人羞愤欲死,单手捂住脸,透过指缝处瞪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也不知道收敛! 颜辞面不改色:本宫不收敛,本宫玩的就是心跳。 两人心照不宣的无声交流,放在别人眼里就是正大光明的秀恩爱。 燕未皇强迫自己冷静:“你得了什么病?” 什么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着男人才不会发作? 燕未皇感觉自己有点孤陋寡闻。 “相思病。” 颜辞很是真诚。 “……你简直胡闹!” 燕未皇气血上涌,在奚挽玉红透了的羞态下,没忍住掀了桌子。 “皇上息怒!当心龙体啊皇上!”和公公赶紧上前给他顺着心口,尤为担忧喜事会变白事。 太子殿下真是太不懂事了,怎么能气皇上呢? 万一给皇上气坏了,他就得被迫成为帝王。 当皇上可不好轻松啊,到时候一堆国事需要处理,哪来的时间给她玩闹男风? 光是大臣们的唾沫星子,都能给她淹死。 “皇兄先消消气,莫要恼了。” 颜疏影从怔愣间收拾好心绪,他只顾着怀旧,反而对颜辞怀里抱着个男人的事件不怎么上心。 “这位就是阿辞吧?本王依稀记得当年离京时,你还是个小孩子,如今竟是长得这般高了。” 他有意缓和气氛,润了的眼眶还红着,却是强撑着起来寒暄。 “皇叔的记忆可真是有够久远,要是再早些个时候,恐怕本宫在你的印象当中都未曾出生。” 颜辞对他虽然提不起来兴趣,但是该有的嘴毒少不了一点儿。 什么他离京前她还是个孩子。 他可没少见过她。 “是本王的疏忽,对太子关照的少了。” 颜疏影被她怼的无话可说,唇边泛起来淡淡的苦涩。 爱而不得的人与自己的亲哥哥生了孩子,时间不曾磨灭深刻的爱意,望着那张容颜绝世的脸,他的心口蔓延开闷痛。 “皇叔哪里话,你本身不是本宫的父亲,自然没必要关照本宫。” 颜辞斜楞着眼看他,终归是不死心,打算试探试探他是不是装的。 没道理刚见过没几天的人突然就换了去,按理来说接风宴这种好玩的场景,他不应该亲自来吗? “是。”颜疏影苦笑,他扶起倒下的酒盏,不甚甘心道:“但本王是你的皇叔,叔叔对侄儿之间加以照顾,也是应当。” 他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比谁都拎的明白。 “太子,你皇叔今天刚刚回宫,当心着点你的态度,不可无礼。” 撒完气的燕未皇没人搭理,自己默默扶好了桌子,试图插进来叔侄两人中间。 “父皇,本宫身为皇叔的侄儿,是晚辈,晚辈同长辈撒娇,有何不可?” 颜辞不赞同燕未皇的教训,出言反驳。 第93章 给朕送女人做什么 撒娇? 你那是撒娇吗,你那叫要把你皇叔给送走! 燕未皇在内心里疯狂叫嚣。 他可能真的老了,跟不上小年轻的步伐。 “是啊皇兄,本王觉得太子过于可爱,从见她第一面起就觉欢喜。” 颜疏影帮着颜辞说话。 小孩子嘛,顽劣是天性。 他小时候不也很淘,长大后自己就沉稳了,用不着纠正。 燕未皇:不开玩笑,他可能后半辈子都无法直面可爱这个词。 他的“儿子”能骁勇,能恶劣,能没良心,能遭雷劈,独独不能可爱。 要是颜辞这样的人也能被称之为可爱,那他算什么,可爱到冒泡么? 颜疏影的形容词一度让燕未皇粉碎认知。 他试图带上老父亲的滤镜,去从颜辞身上发现一点可爱来。 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他家好大儿抱着个男人喂山竹,隔壁正牌太子妃对着侧妃,就跟是来学习伺候人的一样。 燕未皇赶紧闭眼。 不看不看,不能看。 再看他就要忍不住当个恶毒父皇了,残忍拆散“儿子”和“小三”……哦,不是,是“心上人”。 “也罢,皇弟久不回京中,太子怕是念你念的紧,才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燕未皇强颜欢笑,自己都没人安慰,还要给别人的没礼貌找借口,有够难受的。 本来在专心致志投喂的某人,在听到自己的名号后,天真发问:“父皇,儿臣何时思念了皇叔?” 燕未皇从表皮麻到内脏。 那是你老子给你找的借口,能不能不要拆台?! “没事的没事的,阿辞本身也没见过本王几面,本王可以理解。” 颜疏影被颜辞的迷之操作给逗笑,早在路途上时就听说,皇兄被他的独子磨软了性子。 早前他还惊奇,这会儿一看,自己也喜欢的很。 燕未皇塞了一嘴剥好的瓜果。 你俩亲热去吧,他受不起“儿子”的关心。 颜疏影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了颜辞的身上。 虽然他有意克制,可依旧灼热。 “皇叔这般看着本宫做什么,莫非皇叔是看上了本宫,想要体验一把禁忌之恋?” 颜辞啧了一声,不管出现的是哪个,看她的眼神都同样变态。 她又不是母后,看了也不能与他互诉衷肠。 再一个,其实她看不起颜疏影。 喜欢的就算是成了别家的又如何,杀了那个插足者,强行绑在身边就是。 哪怕不从,抽取筋骨拔除眼舍。 即便得来的是恨,也好过他违心祝福,然后自己独自内耗。 “阿辞前段时间可是新娶了太子妃?” 她出言不逊,颜疏影倒是不和她计较。 恋恋不舍的收回注视,再落到子未央头上时,一瞬恢复成温和疏离的样态。 “是呢,皇叔回来的不赶巧,要是早个几日回来,定能喝上侄儿的一杯喜酒。” 颜辞娶妻的事儿莫说燕未,就连其他国家的不少人也都有了耳闻。 “是本王的过失,阿辞这般人生大事,本王竟没能在场,实属遗憾。” 颜疏影叹息。 他想,太子成婚那日,皇后定然也会出现。 自己要是早点回来,是不是就能见到一面? “皇叔不用遗憾。”颜辞给奚挽玉喂了杯果汁,轻柔的替他拭去唇上的水渍,方才继续道:“因为你遗憾了也没有用,错过的事情不可能再遇见第二次。” 她有意提点,颜疏影目达耳通,怎会理解不到她是意有所指。 “阿辞说的是,本王受教。” 歇了一会儿,他又问:“可有想过要个孩子?” 燕未皇没吱声,赞许的向他投去一个眼神。 好兄弟,懂他! 子未央脸上一热,顾及着是在重要场合,不敢兀自侧脸去看,只能强装镇定,用余光去瞄边上的人。 交叠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平坦的腹部。 从成婚到现在,殿下都不曾碰过她…… 每每询问,只得来同样的说辞。 ——未央年岁尚小,避子汤性寒伤身,本宫不愿看到未央受苦楚,且先再等等。 “是本王唐突了,本王时隔多年再见阿辞,总有些激动难抑,所以才……” 周围安静的突然。 颜疏影知晓他怕是说错了话。 “本宫并未怪罪皇叔,只是未曾想过这一方面。” 颜辞勾唇,试图给他留一个通情达理心胸宽广的好印象。 燕未皇坐在一边,眼珠子险些没给瞪出来。 什么叫没想过? 他给她的那些药都喂给了狗? 乾坤宫密谈两个时辰,也全成了他一个人的旁白?! 他怎么就生出来了这样一个逆子! “也是了,阿辞还年轻,不该想着这些。” 颜疏影很能理解,他略带惋惜的摇头:“原本阿辞若是没成婚,本王听闻你喜爱美色,特地从南疆带回来了一位姑娘,想要送给你当礼物。” “可现在你已有了家室,这姑娘,本王便送给皇兄吧。” 沉默了好半天的燕未皇,终于还是没憋住:“皇弟啊,你给朕送女人做什么?朕不需要。” 他又不行,拿了女人放在房间里,晚上当风景干看着? “皇上,此乃臣弟的一番小小心意,若是皇兄不喜欢的话,也可收到宫里随意安排个宫女职位。” 颜疏影不愿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 他许久前就打算回来的。 为了讨一份颜辞的欢心,他跑遍了七国国土,挑挑拣拣,才寻得了这么一个美貌的女子。 结果就是这样不凑巧,人带回来了,她已成了亲。 颜疏影摇了摇扇子。 一抹藏青色的人影被引着,来到了众人跟前。 大抵是因为局促,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紧张。 满腔的不乐意说散就散。 燕未皇痴迷的盯上女子脸庞,再一寸一寸往下掠夺。 腰如柳絮身姿妙曼,前头两团嘭隆高耸,撑的衣物紧绷。 樱桃大点的唇儿艳的很,翘翘的嘟起,无形中泄露出邀请意味。 燕未皇突然感觉自己又行了。 这身材,这面貌,放在宫里当做风景观看,完全不成问题! “哑儿,快来拜见皇上。” 颜疏影对她招手,被唤为哑儿的姑娘紧走几步,拜在了龙案前。 特质的领口随着她的动作下坠,更加放肆的淌出里间风光。 第94章 她是个哑巴 燕未皇鼻腔一热,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起来吧。” 他克制住躁动的心意,装作不经意的询问:“皇弟啊,好好的一个姑娘,为何要唤做哑儿?” 要是这女子声音宛若黄鹂,叫哑儿不是白费了一副好嗓子。 “她是个哑巴。” 颜疏影替哑儿解释。 燕未皇比断了尖嘴的鸡还要安静。 “本王寻思阿辞不喜吵闹,伺候在身边的人也不该是个巧舌如簧的,在选人方面也就尽量按照这个标准去找了。” “皇叔真是善解人意,可惜这个福气,本宫无福消受,只能忍痛让给父皇。” 颜辞唏嘘,哑儿生的漂亮,要是真早点,她说不定就能把人给收到宫里。 “好看么?” 她正思量,耳畔一道凉凉的质问吹起。 颜辞无比自然的收回了乱放的眼珠子:“不好看。” 可能是这话多少有点昧着良心,她这会儿感觉心口有点子疼。 奚挽玉不信。 别以为他是个瞎的,当初她第一次见自己时,也是这样的神情。 “阿辞与这位……侍妾,感情当真要好。”颜疏影就坐在他们对面,没错过两人的悄然互动。 “不过,侍妾终归是个侍妾,阿辞还莫要专宠一人,多去瞧瞧太子妃。” 提及子未央,颜疏影是欣赏的。 自己的夫君当着众人的面独宠玩物,把自己晾在一旁不管,她却是一点不满都没有表现出来。 “皇叔怎知本宫没有去瞧太子妃呢?”颜辞嬉笑,将荒淫无道的表里完全搬了出来。 “本宫分工明确,白天一人晚上一人,毕竟父皇前不久才给了本宫一些补品,要是不好好用上,怕是他老人家不太开心。” 无故被殃及的燕未皇在心里发表意见。 他给她药,是让她给他造孙子的。 不是让她变着法子玩个花活儿。 当然了,这些意见他一个字都没讲。 他敢保证,要是说了,颜辞包能将他气的当场昏厥过去。 “阿辞果真,日理万机。” 颜疏影哭笑不得,他这位侄儿的性子不知是随了谁,两位直亲的特点一点都没沾到,直接自成一派。 “皇弟,你带了人回来也是辛苦,朕不好拂却你的心意,这哑儿,就收到朕的宫里,封个美人吧。” 燕未皇转变速度太快,没见到人之前还一口一个拒绝,见完了之后直接当场封做美人。 “皇上高兴就好。” 颜疏影不关心哑儿如何,他在考虑怎样挑选送给颜辞的下一份礼物。 接风宴热闹了一天,直到月牙高高挂起在上空,燕未皇才意犹未尽的宣布了结束。 离场时,颜辞多少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人都已经坐到了马车上,她又让老李停下,自己独自跑了下去。 “殿下要去做什么?” 奚挽玉掀开帘子跟了下来,总觉得她怪怪的。 宴会开始之前她兴奋的抓着他又咬又啃,到了地方变得扫兴起来。 这要回去了,突然又开始情绪波动,是要闹哪样? “本宫突然想起来一件好玩的事情,挽玉先回府,本宫一会儿再来寻你。” 颜辞确实是找到了一个好玩的点子。 临离场的时候,颜疏影单独出去了一会儿。 再进来时,周身的气质已然发生了变化。 虽然装的很好,但是眼底的变态藏也藏不住。 她得去验证一下,看看她的那位亲亲皇叔,是不是真来了。 “殿下是忘不了宴会上的哑儿?” 奚挽玉攀着车辕,摁住的地方深陷了下去。 木质材料受到挤压,随着他越来越阴沉的脸,让人听后头皮发麻。 她就如此多情,不论男女,只要是个有姿色的,全不放过? “是呢,挽玉好聪慧。”颜辞嘿嘿一笑,就是那声“嘿嘿”,怎么听怎么有一股子恶劣。 她凑上前去,贴着奚挽玉的耳边说了几个字。 等离开时,他阴狠的表情已然转变成愕然,其中还夹杂了点无语和嫌弃。 “怎么样,挽玉先自己洗洗干净,等本宫完事之后,来找你玩。” 颜辞轻浮的划过他的胸膛:“正好,这几日挽玉腰伤着了,父皇送来的补品还没用上。” “今儿是个欢喜的日子,挽玉可以选择一味自己服用,或者你若是不愿,本宫吃也行。” 奚挽玉是一点火气都没有了。 他一个扎猛子钻到了车里,等到帘子放下来后,才传出他咬着后槽牙的催促:“你赶紧走!” 不正经! 颜辞也不跟他客气,抓起小网子的后领就往深宫里飞去。 老李盯着车壁上的凹痕,那个好奇啊,抓心挠肝的。 殿下跟他讲了点啥,眼瞅着都要杀人了,突然又开始害羞起来。 啧啧啧…… 车厢里,奚挽玉还没从颜辞的大胆发言中醒过来。 她要去看自己的父亲宠幸美人…… 这是什么逆天的行为,她到底知不知羞? …… “诶,你听说了吗,今天一字并肩王回来了,皇上为了给他接风洗尘,办了一整天的宴席。” “我当然知道了,负责操办宴席的嬷嬷可是我姐姐,她啊,早就全都给我讲了,还塞给我不少新鲜水果呢!” “真的假的,嬷嬷有那么大的权利,敢从和公公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什么,都是些外表不好看的,原本就是要扔掉的东西,嬷嬷觉得可惜,就拿来给了我。” 冷宫里,闲着没事干的宫侍聚在一起嚼舌根子。 皇后娘娘不需要伺候,宫里的卫生也不用她们收拾,娘娘自己一个人就给搞完了。 以前在冷宫当差苦的很,现在嘛,反而成了一件美事。 “不扯那些有的没的,我听前面的公公说啊,一字并肩王给皇上送了一位南疆过来的女子,美的很嘞。” “什么?” 有人惊呼一声,又很快捂住嘴。 “一字并肩王为何会给皇上送女人?” “害,本来是要送给太子的,但是太子妃就在旁边坐着,估计一字并肩王也是觉得拿不出手,毕竟咱太子才刚成婚……” “喂喂喂,你们都小声一点,这个时辰娘娘还没睡,当心被她听到。” 八卦归八卦,还是有机灵的。 其余的宫侍自动收声,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紧闭的大门,见没有动静,才松了气儿。 第95章 晚上好啊,皇叔 “还是换个地方聊吧,这里不安全。” 宫侍们一窝蜂转移根据地,只留下了个守夜的眼巴巴的望着。 佛堂内,敲击着的木鱼槌不曾停下。 经人常年盘磨到发亮的佛珠掉在地上,安静的躺着。 红书媛依旧笔直的跪在蒲团上,可她的脸却异样的扭曲起来。 颜暮卿收了个南疆女子…… 他怎么敢? 他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废人,怎么敢再扩张后宫! 木鱼槌最后一下砸在木头上,力度大的让槌头反弹了好几下。 余音缭绕意未绝,红书媛忽然就莫名平静了下来。 捡起蒙了尘的佛珠,将其绕上手腕。 没关系。 他不是喜欢女人吗? 那她就让他喜欢个够。 明亮的佛堂里,红书媛收好木鱼供着,转而念诵起了一本经文。 不急,她不能立刻行事。 先让他放松了警惕,再出手不迟。 …… 扯掉了桌台的御花园里,还残留着阵阵酒香。 小网子跟在颜辞身后追,怀里塞的鼓鼓囊囊。 给自己老爹下药这种事儿,也就只有他这位主子能想出来。 大晚上的不去温香软玉里润着,非要跑来宫里偷听墙角。 小网子打了个哈欠。 他真的很困。 他对偷听这种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每天早上起的比鸡早,睡眠不够真的很折磨人。 关于小网子的抱怨,颜辞统一选择无视。 她顺着御花园里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清心殿外。 这里是燕未皇夜里休息的居所,外头候着的宫人居多,想要避开还真有点困难。 颜辞轻车熟路的跃上屋顶,一看就没少干这种缺德事。 瓦片相连,她上去的时候左右张望了一番,果然如预想的那样,在另一侧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晚上好啊,皇叔。” 颜辞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下方的琉璃瓦已被揭开,刚好可以通过洞口观看里面的场景。 她笑着扫了一眼巡逻的禁卫军,双唇翕动,密语传音。 颜疏影有样学样,优雅的晃着折扇,也不嫌冷的慌:“小阿辞也是来看戏的?” 他醒来的事情并没有瞒着她,更何况,小家伙是个精的,只怕是一眼就看出来换了人。 “是的呢。”颜辞只觉得他这个“也”字用的十分巧妙:“皇叔与本宫当真有默契。” 她就猜到是他来了,连奚挽玉都丢下了不管,跑来跟他玩。 “这是什么?” 颜疏影用扇子一指小网子,他胸前塞了太多,以至于鼓囊的漏出来纸包的边角。 “本宫这不是怕父皇不行,特地给他送了点助兴的药物。” 她不背着他,大大方方的拿出来两包。 “巧了,本王和小阿辞想的一样。” 颜疏影的袖子抖了抖,摇下来一个小方盒。 “不过本王的东西是拿来助孕的,要是和小阿辞的配合在一起,想来是极为融洽。” 小网子听不到他们讲的啥,但觉得是真要命。 天杀的,是什么样的孽缘让这两个精神病凑到了一起? 叔叔跟侄子联起手来,一个坑父亲一个坑兄长。 娘耶,他要是不当这个太监他都不敢想。 委实是丧尽天良。 “皇叔给新进的美人助孕,难道不怕母后知晓了以后,跟你翻脸?” 颜辞把玩着药包打趣。 红书媛以一己之力摧毁了燕未皇的身子,就是怕他会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子嗣。 皇叔一回来就给她送上这样一份大礼,真的好期待看见母后抓狂的样子。 “翻脸就翻吧,本王与她早就没什么情面可在,无所谓。” 颜疏影不介意的摇手:“倒是小阿辞,倘若哑儿真的有了孩子,你的太子之位,可就要岌岌可危咯。” “啊,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出生的孽种,还不足以威胁到本宫。” 颜辞同样不以为意,一整包药粉下去,很快就传来了不太雅观的响动。 颜疏影跟着将他带来的东西抖了下去,然后两手并用,盖上了揭开的瓦片。 清心殿隔音甚好,盖上了洞口之后,什么都听不到。 “皇叔这是何意?” 颜辞颇为不满,她都没能瞧上一眼。 “场面污秽,小阿辞可不能看到了,当心会长针眼。” 颜疏影非常关心她这棵已经歪到不能再歪的苗子。 本来就心术不正,再多坏一点,可就要彻底废了。 “皇叔送给父皇的哑女,身份没那么简单吧?” 看不看的到,颜辞不关心。 她主要是奔着颜疏影来的。 以皇叔的性子,送出去的礼物必须要亲眼看着主人拆开。 “也不是呢,她只是本王培养的一个小奴仆,除了舌头被剪掉以外,就只会点巫蛊之术,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颜疏影没瞒着自己的小巧思。 随便用头发丝儿一想都能猜到,小家伙肯定会给他的好皇兄助力一波。 他身为皇叔,怎么忍心看她独自一人冒险呢,必须得陪着。 “本宫还以为皇叔要谋害父皇呢,可给本宫高兴惨了。” 颜辞语气幽幽,不难听出来,她很是遗憾。 “你啊,惯会大逆不道。” 颜疏影用扇柄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宠溺到不行。 小阿辞是皇兄和红书媛生的孩子。 如若不然,这样和他相同的性子,他绝对会舍不得让她死的。 可惜了。 她不该存在的。 她该死。 颜辞蹭了下被他打红的地方,一点都不客气的掐住颜疏影的脖子:“老东西。” 以上犯下。 等戏演完了之后,她第一时间宰了他。 “小阿辞,你弄疼皇叔了哦。”从扇间射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刀,贴着颜辞的太阳穴擦过。 说着的尽是温柔,出手半点不留情面。 “老不死的废物。” 颜辞躲过一招,木僵的瞳仁锁定在了他的心口。 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她忽然收起杀意:“皇叔可不要忘了你我之间的交易,不然侄儿会很难过的。” 她状若哀叹,仿佛处在对面的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小阿辞当皇叔是什么人了,本王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吗?” 颜疏影斜楞着她,小家伙一点也不信任他,苦恼哦。 “皇叔不是背信弃义的人,因为您根本就不配当人。” 颜辞接话接的极快,末了补充一句:“本宫也不配。” 第96章 虽然你我并不当人 你还怪有自知之明的。 颜疏影腹诽。 “虽然你我并不当人,但既然混迹到了人群里,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 他坐了会儿,预计下面的动静快没有时,掸掸衣袍站了起来。 “本王好不容易决定回京久居,小阿辞,你可不要当那个让本王失望的。” “当然,本宫从不扫人兴致。” 屋顶上的交流全程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临走时,他和她彼此相视一笑。 十分之默契,都想着让对方去死。 “殿下,王爷走了,咱也回吧?” 全程没有参与感的就只有小网子了,他干站着许久,凉风吹的他吸吸鼻涕。 宫灯照的树木叶子发黄。 他感慨,快要入冬了啊。 往年的冬天,宫里一直有些冷清。 今年多加了一位,估计这年啊,是过不太平了。 小网子悲春伤秋,等他从伤心的情绪里走出来时,房顶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他家无良主子的影子? 第不知道多少回被丢下的小太监:……他真的好开心喔。 他高兴不高兴的不清楚。 总之颜辞兴高采烈的回到了东宫。 找了一圈没看到长垣,就只瞧见了板着一张脸的流春在给她备水。 “长垣呢?” 颜辞疑惑,自己今天不曾给他放假,怎的找不见人了。 “回殿下,长垣在厨房里煎药。” 流春拉好了屏风后回答。 “他被狗咬了?” 漂亮的眸子困惑的眯起,颜辞更加不解。 “殿下先前同奚公子说,要让他吃补品,奚公子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了长垣,让他去煎药。” 当然了,他没安什么好心。 一碗水配了三种巨补的补品,生怕那位会虚弱。 这些小事儿,流春只是一句话带过,并未多加描述。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 颜辞忍不住发笑,屏退了守候的侍女,泡进了温度极高的水中。 流春什么都没讲,静静等着她沐浴完毕,再进来替她收拾残局。 长垣时间掐的贼好。 颜辞刚擦干了头发,他就端着一个托盘赶了过来。 “殿下,这药是奚公子要求的,属下闻着味苦,您看要不要备些蜜饯儿?” 黑乎乎的药汁轻荡在瓷碗里头,颜辞端过来嗅了嗅,味道说不上来的奇特。 “你确定你煎的是补品,不是什么致死的药物?” 她嫌弃的将碗放回托盘,发自内心的询问。 “是补品啊,属下从皇上给您带着的药物里挑的。” 长垣挠挠头,他也就在选择的时候,看中了几款样式特殊的盒子。 这……补品效果都一样吧。 补的上火常见,补死了,他是没听过。 “里面多放点糖,本宫不爱喝苦的。” 看在是补药的份上,颜辞不和他计较。 “啊?”长垣一愣,前头主子已经开始出发了,他赶紧端着托盘跟上:“这药不是奚公子服用的吗?” 怎么变成殿下了? 他记得他耳朵不背来着,不能听错。 “挽玉虚不受补,要是一整碗全给他喝了,估计身体会直接垮掉。” 颜辞替奚挽玉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喝一口就行,其他的全给她用。 长垣手一抖,往碗里加了致死量的白糖。 呃,坏了。 殿下虽不喜苦食,但也不喜欢太甜的。 好在药本身苦味极重,加了那么多糖也不显齁意,反而正好。 到了寝宫,颜辞接过药碗大摇大摆的进去,守在外头的聚财始终盯着她手中的碗不放。 “你老实交代,你们主子是不是想药死主上?” 门被无情关上,聚财的视线被阻隔,他只能抓着长垣发难。 “……瞅你说的什么话,我们殿下心慈手软的,平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可能会给奚公子下毒?” 长垣对他非常之鄙夷。 没脑子的蠢东西,那是皇上御赐的补品,金贵着呢! 聚财跟他鸡同鸭讲。 东宫里的人大约都没受过什么教育,用起词汇来一个比一个离谱。 他不和没念过学的白痴计较。 唯有钱来被驴踢过的脑子灵光,几乎是秒懂。 嘿嘿(?′w`?) 那碗里约摸是盛了宝贝。 主上好福气啊! 奚挽玉很听话。 他完全依照着颜辞的意思,将自己洗的喷香。 她进来时,他正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整个人犹如一只猫儿,懒散中又带着不屑。 “挽玉。” 颜辞在外面脱了鞋子,赤脚踩在地面上。 屋内烧了炉子,这会儿热着呢,用不着担心会着凉。 也就只有她会感到冷了,奚挽玉被热到只穿了件夏季的里衣,领口还不愿束好,松松垮垮的散着。 听到动静,伏在榻上的人慢慢转了眸子过来,摇曳出一股说不上来的风情。 “殿下的热闹,看得倒是快。” 奚挽玉从垫子中坐起,背后靠过来一副冰冷的躯体。 “父皇不行,本宫自然没有多留的道理。”颜辞在屋顶上跟颜疏影互捧了半个时辰不到,走的时候气氛还怪和谐。 奚挽玉一时没接话。 她是有多瞧不上燕未皇,才会在他面前五次三番的说他不行? 黑乎乎的药汁吸引了注意力,奚挽玉躲得远了点:“这就是殿下口中所说的补药?” 看起来不像,反而有种要把他给毒死的架势。 “长垣亲自去煎的,他可能是没有把握好火候,煎的焦了点。”颜辞面不改色。 奚挽玉默了默,手动将这碗药推远:“这东西,奴就不喝了。” 他怕被药死。 “不喝的话,你身体能受得住?” 颜辞对他脆弱的腰耿耿于怀。 奚挽玉一下子炸了毛,亏的他耐力尚在,没冲动的跳起来:“我能受的很!” 他是男人! 男人怎么可能说自己受不住? 颜辞还是一脸怀疑的看他。 她不信。 “你这药,我不想喝。”奚挽玉做了两手准备。 他总觉得燕未皇的药不行,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人,补品怕是不过关。 他叫完长垣煎药之后,又绕了一圈去找金无风。 那家伙在医学方面造诣极高,除了他给药时涨成猪肝色的脸外,奚挽玉感觉没毛病。 “你不想喝?”颜辞看了看碗,端过来一饮而尽:“那本宫喝。” 第97章 请问你在内涵谁 奚挽玉是不担心这汤药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鹤顶红都毒不死,区区一味补品,还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了? 颜辞手抬起落下,一碗药已然饮尽。 她麻着一张脸,红到像是出了血一样的唇间,含着半截蜈蚣的躯体。 奚挽玉:“……” 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长垣药煎的久,蜈蚣变得软烂。 颜辞本来是想拿下来的,结果嘴巴一动,半截身体立刻断裂,华丽丽的掉到了碗中。 “……奴去给殿下暖床。” 奚挽玉僵硬的把自己埋到被子里,他接受不了一张刚吃过蜈蚣的嘴去亲他。 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今晚上是不可能的了。 好好的喜事就这么黄掉,颜辞端着碗,出去找了长垣。 罪魁祸首正和两个暗卫大眼瞪小眼。 冷不丁见到他家本该在屋里温香软玉的主子,顿时一个激灵:“殿下,您怎么出来了?” 聚财比他还要激动,直接拔了剑:“主上怎么样了?!” 恶毒的男人,她肯定是把主上给药死了! 颜辞微微一笑,张嘴吐出了剩下的半条蜈蚣。 长垣很惊悚:“殿下,您被人下蛊了??” 没道理啊,谁家的蛊跟棉花一样,软乎乎的烂兮兮的。 这没等钻到身体里,自己就先死了吧? 愤怒的聚财也脑袋发懵:“……你是不是想给我家主上下蛊,然后被他发现后反杀了一波?” 伸着脖子偷看一眼殿内,什么都瞧不见,又缩了回来。 “长垣,你给本宫煎的补药,非常别具一格。” 颜辞心平气和的将碗扣在了长垣的脑门上。 “未来的一个月,将手头的事情交给流春。” 长垣悲伤的扶住碗:“殿下,那属下去做什么?” 不会让他去打扫茅房吧? 不,他接受不了。 颜辞揉了揉额角:“你知道的,本宫身子不好……作为本宫最忠心的下属,你就去野外挖一个月的蜈蚣吧。” 长垣:谁能有他命苦呢? 颜辞罚完了人,又进回到温暖的屋子里。 聚财抱着剑在一边阴阳怪气:“呦~你家殿下好心慈手软哦,只罚你去挖一个月蜈蚣呢~” 长垣:“……你不懂。” “殿下没把我做成蜈蚣,就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 聚财无言以对。 他无法想象一条身高八尺的蜈蚣跟在颜辞后面,然后去找他家主上的场景。 画面太美,无福消受。 …… 今年的秋狩举行的晚了。 颜辞身为太子,自然少不了的要去出面。 纵使她可以选择不进入围猎圈,但也得去现场坐着。 按照制度,凡嫔妃者一律不可参加。 现场乌泱泱的全是血气方刚的汉子,精壮的身躯被特制的服装凸显,不知是谁又在其中获得了快乐。 今年由于入场的多了一位颜疏影,燕未皇高兴,决定要亲自围猎。 偌大的现场,除了颜疏影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剧烈运动,穿了身宽松的常服外,就只有颜辞一人。 广袖长袍,色泽鲜艳,活像个开了屏的孔雀。 “皇叔,你也来参加秋狩吗?” 骚里骚气的颜辞头上簪花,自然而然的跟颜疏影挤到了同一张桌子。 “本宫还以为这种场合你不会来呢,以免偶遇惊乱,把自己吓死了可怎么办。” 颜疏影被她挤的差点掉下椅子,被迫挪了挪身体,分出一半的空位来。 “本王在阿辞心里,就是这样胆小如鼠的人吗?” 颜疏影一言难尽,他这个当皇叔的虽然没尽到叔叔的责任,但也不至于让侄儿讨厌成这样。 “皇叔切莫见怪,本宫嘴比较贱,您习惯就好。” 确认过了,不是她喜欢的那个皇叔。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颜辞起身就走。 被留在原地,还保持着侧坐了一半椅子的颜疏影:“?” 刚才发生了什么? “王爷,太子殿下……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伴在左右的侍从眼角抽了抽。 特地跑过来挑衅一下王爷,完事之后直接就走。 她这种行为,就很像那些淘气过后怕挨罚的熊孩子。 “可不就是个小孩儿嘛。” 颜疏影无奈的挪正了位置,掩唇咳嗽几声。 “唉,太子殿下也太不像话了,这种场合下,她竟然还簪了花。” 侍从很忧心。 她这么闹,真不怕哪天被废吗。 他看着都害怕。 颜疏影顺了口茶润润干痒的嗓子,等到缓和了之后才抬头。 “年轻人总是有些新奇的想法,本王当年不也是如此?” 侍从撇嘴。 他感觉他家王爷好像脑子秀逗了。 这情敌和心上人生出来的孩子,他不讨厌也就算了,态度好到甚至能称之为宠溺。 颜疏影自己也不知为何,每每见到颜辞之后,总是不由自主的心生亲切。 尤其是那张酷似红书媛的脸,让他无法产生厌恶。 颜辞顶着发冠上的木芙蓉到处跑。 这东西是她在出来前,奚挽玉从院子里摘了给她戴的。 她本来很不乐意。 但是小疯子往自己头上也插了一朵。 “太子。” 才刚落座,颜辞就听见有人喊她。 熟悉的恶狗眼狠厉,此番带着嫌弃与不喜,搁在了她发冠上突兀的花上。 “身为男子怎可戴花?” 秋狩有训兵的仪式,红伏天作为另一半兵符的掌管者,自然是少不了到出面。 从颜辞进场的时候他就关注着了,见到她脑袋上的木芙蓉时,只觉得荒谬。 颜辞向来不乐意别人对她谈足论道。 杀气腾腾的扭头过去,在看到是红伏天时,又换上了一副温顺的假样:“原来是外公啊,本宫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过来挑事。” 丢了一只眼的红伏天:……请问你在内涵谁? “外公有所不知,本宫簪的花,并不只是一朵花。” 颜辞浑然不觉红伏天燃烧的怒意,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秋日里举办的这场盛会,原本就是为了维持生态和平,保护幼小走兽。” “而兽类对自然会产生亲近,同时也会敬畏,本宫戴花,一有安抚之意,而有震慑之意。” “故,本宫以为,秋狩簪花是很有意义的一项举动。” 颜辞内力浑厚,嗓子虽然人为喑哑,但底气十足。 她的这一番发言响彻整个围圈,每个人的耳朵里都嗡嗡的。 第98章 可以骑马带你 人群里,列位在最后方的几个士兵,额角上不约而同滑下三排黑线。 其中有一位高挑的小兵手持长矛,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藏于做轻便的盔甲中。 样貌没有出奇的地方,唯有一双眼,漂亮又吸睛。 钱来狗狗祟祟的张望一番,压低了声音问他:“主上,您看太子像不像村头蹲守的二傻子?” 奚挽玉不做评价。 他给她簪花,虽然是有点捉弄的成分存在。 但大体还是给她留了个记号,好让他的人别在行动时误伤了她。 谁知道她能编出这么多弯弯绕绕来。 “太子有心了。” 红伏天没话说,憋了半天就整出来一句干巴巴的夸奖。 颜辞不把他当回事儿。 在她眼里,她这个所谓的外公早就躺到了棺材里,只差合上盖子。 自己这样大度,断然是不会同一个死人计较的。 也就是因为不在乎,所以她故意侧了侧头,欠欠的摸了两把娇艳的木芙蓉。 甚至是为了确保效果,还特地学着小网子的样儿,捏起了兰花指。 红伏天:“……” 老头子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钱来更是别过了脸,他不忍心去看。 颜辞本身来的就晚,这会儿燕未的权臣将相已然齐聚,各家有能力的公子也都安排了活儿。 听说今年的头筹是猎圈里的一头斑斓猛虎。 燕未皇为了增长士气,更是赦令,凡能猎去猛虎者,赏良田百亩,黄金千两。 活捉者,提官位一品。 由红伏天和颜辞分开训练的军士们演练完毕,燕未皇骑上马背,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气势凶猛的射出了第一箭。 这代表着狩猎正式开始,原本在场的诸位就是卯足了干劲儿,燕未皇射完这一箭后,不少公子哥们驾马就跑,在原地留下不浅的尘土。 “这帮年轻人,真有活力啊。” 燕未皇并不生气,乐呵呵的扇了扇空气感叹。 他有意让颜辞跟着他们学学,收一收身上的懒散。 不料一转身,哪儿还有他“儿子”的身影,人早不知道跑到哪里野去了。 燕未皇倍感奇怪,这小子转性了?不应该啊! 他想的纯属有点多。 颜辞撒丫子就跑的原因跟转性没关系,她主要是瞅见了她家皇叔。 颜疏影独自一人拿着折扇,站在一棵火红的枫树底下,看的入神。 皇叔是个容易伤感的男人。 颜辞想。 虽然他伤感的莫名其妙,而且很没必要。 “皇叔入了猎围,可是要准备入手几个猎物?” 颜辞牵着马匹过去询问。 颜疏影听到动静回头,见到是她,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阿辞就别打趣本王了,像本王这种吹吹风就能感染风寒的,要如何狩猎?” 他进入猎围,主要是侍从在他耳边吵的离谱。 借口进来转转,顺带把他给支开。 颜辞笑笑没说话,拉着缰绳不知在思考什么。 “皇叔既然进了猎围,不如同本宫一起,享受一下狩猎的乐趣?” “阿辞……” 颜疏影很是无奈。 “本王不能武,跟你待在一起只能拖后腿。” 他也想享受啊,但是身体不允许。 这些年,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早不复年轻时的潇洒。 “没关系,你可以帮本宫提猎物。” 颜辞继续发出邀请。 “阿辞没带随从吗?” 颜疏影这才注意到,她身边往常跟着的小太监不在,也没有其余的侍卫。 “要随从干什么,他们跟不上本宫。” 颜辞很是不屑,她又不是没带过小网子。 犹记得去年秋狩,她都已经杀到圈子的尽头了,小网子还跟长垣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拖着条蟒蛇追她。 沿途的猎物是一个都没拿,最后还是让记录的官员跑进来一只一只数的。 颜疏影嘴巴张张合合,欲言又止。 他也跟不上啊…… “不过皇叔和他们不一样,本宫可以骑马带你。” 颜辞煞有其事的拍拍马儿,懂事的烈马哼哧一声,算是回应。 “皇叔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聊,与其独自感伤,不如让侄儿领你玩上一玩。” 颜辞非常认真。 颜疏影被她的孝顺感动,妥协的点头:“阿辞都这样说了,本王要是再拒绝,岂不是会伤了阿辞的心。” 他原以为自己这个侄儿对他很是讨厌,但今日一看,似乎并非如此。 颜辞计谋得逞,稳住这个皇叔,必要的时候那位好玩的皇叔才会现身。 “得罪了。” 她一揽颜疏影的腰身,足尖轻点,带着人上了马背。 后者比她要高点,只能坐在后面。 颜辞很是大方的让他抓住自己的衣服:“皇叔最好抓稳点,本宫的马儿性格燥烈,跑起来会很快,可别颠着了你。” 颜疏影弯了弯唇,正要回答,颜辞已经抖了缰绳。 马儿顿时像箭一样射出,呛了他满嘴的风。 颜疏影:“……” 果真是快。 …… 猎围的另一边,燕未皇一路猛杀。 拉满的弓弦箭无虚发,身后跟随的士兵已经捡了不少猎物。 他越杀越勇,感觉自己简直年轻了二十岁。 “皇上啊,您可慢着点,老奴要跟不上了!” 和公公可怜巴拉的,坐在个马背上颠啊颠,险些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慢?”燕未皇冷哼一声:“朕慢不下来。”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点年轻时候的感觉,恰逢皇弟又在京中。 他今天必须猎满半个圈子里的走兽,好让皇弟看看,自己这个皇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威风。 和公公干呕两声,颤巍巍的伸手扶住前面驾马的士兵:“你骑马的时候稳着点,咱家老了,可别将咱家颠坏在这猎围里!” “是。” 士兵应道,前方燕未皇又开始跑动,他控着马儿,一个大跳跃落下,和公公缓了半天,丢在后面的魂都没赶上。 钱来一手抓住猎网,一边给仿若心疾发作的和公公点了根蜡。 他要是不说稳点,说不定聚财还会尊尊老。 可惜了,老太监被震了这么一下,怕是回宫都要做好几天噩梦。 “主上,再过三个标点,就到预制陷阱了,我们可要行动?” 吐槽完聚财,钱来将速度降到最慢,和队伍末端的一位齐平。 “可都准备好了?” 奚挽玉拎着头死去的小鹿崽,柔声问道。 “是,弟兄们已埋伏完全,只等那狗皇帝进入陷阱。” 钱来蠢蠢欲动。 先前在七国盛宴上刺杀失败,没能取狗皇帝性命。 这一次,他势必拿下。 “那就开始吧。” 奚挽玉摸了摸僵硬的鹿崽,然后将其丢到了后头的地上。 箭矢穿透脖子,未完全凝固的血液淌出,于空气中散开一股只有兽类才能闻见的芳香。 第99章 本王还是给你拖后腿了 燕未皇兴致极高,只顾着眼前的丰收,甩开身后追随的兵士。 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冲到了最前头,搜寻下一个目标。 茂密重叠的灌木丛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两下。 他立刻搭上弓箭,瞄准了动弹的最中心处。 蓄满了力道的箭随时都会飞射出去,然而灌木丛里的东西只是动了两下,便没了响声。 燕未皇等了片刻觉得奇怪,夹着马肚子往前靠近了点。 灌木丛间的叶子一片挤着一片,根本就无法看见里面的状况。 他不想放弃任何一只猎物,按照一开始瞄准的位置,一箭发了出去。 嗖! 箭矢离开弓弦,灌木丛里安静一片,猎物看来是跑走了。 燕未皇很是扫兴。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安静的灌木丛再次动起。 一条只有拇指粗细的毒蛇窜出,直扑他的面门而来。 燕未皇反应灵敏,迅速下腰躲过。 可惜马儿因着他的动作受了惊,抬起前蹄嘶鸣一声,驮着未直起身子的主人就往前方狂奔而去。 “皇上!快,马匹受惊了,快去救皇上!” 和公公经过这么一下,恶心反胃的感觉被压制下去,花容失色的捏着嗓音喊起来。 聚财立刻寻了个借口把他放下:“公公,您先在此等候片刻,小的去去就回。” 和公公知晓他要去救驾,自己找了棵粗壮的树靠着:“赶紧去吧,哎呦,一定要将皇上平安带回来!” 聚财甩都不甩他一下,扭头冲进混乱的队伍中。 燕未皇年轻时虽然武术不精,但他这么多年的狩猎经验,让他在控马上有一把好手。 受惊的马儿愣是让他给安抚了下来。 他正松了口气,暗自夸赞自己的手艺时,一根细如毛发的针射到了马腿上。 马儿吃痛,带着燕未皇再度狂奔。 前方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布置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马匹驮着他一脚踩空,重重跌了下去。 “皇上!” 尾随的士兵受惊程度不比燕未皇本人,堂堂皇帝掉到了陷阱里,这还能得了了? 陷阱挖的很大,目测能够容纳十几来头成年野猪。 士兵们一时手忙脚乱,陷阱里装了几根尖锐的竹子,而马掉下去的时候刚好压在燕未皇身上。 他也是运气不好,此时的帝王一腿穿透了竹竿,上身还压了匹马,看上去生死不明。 陷阱又深,想要下去得花不少力气。 恰逢这时又降了波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羽箭,直面杀向留守在地面的士兵。 “有埋伏!快摆阵!” 现场状况一乱再乱,奚挽玉丢了马匹,远远落在后方,冷眼旁观这一场出其不意的大战。 士兵们自顾不暇,无人能注意到躲在树后面的三个小兵。 更没人去管陷阱里的燕未皇。 开玩笑,自个儿都要死了,还效忠主子呐? 还别说,他们压根儿就找不到射箭的人,四面八方的弓箭织成了一张网,将地面上的人尽数围住。 钱来盘算着要不要去通知弟兄们调整一下机关,余光瞥见奚挽玉眉头微拧,捂着心口神色微凝。 “主上,怎么了?” 钱来询问,他怎么瞧着主上有点担心的样子呢? 机关提前布置的好好的,难道是怕燕未皇死不了? “有些心慌。” 心头的悸动更甚,奚挽玉扣住盔甲。 他不知这慌乱从何而来,却隐约直觉和颜辞有关。 “像这样的陷阱,我们布置了几个?” “六七个吧。”钱来挠头:“猎场这么大,谁知道狗皇帝会走哪条路线。” 他索性将几条必经的路上都挖了一个,还放了两条主上养着的小可爱。 那东西主上可宝贝了,为了把它们从蜀佑运输到燕未,花了不少功夫。 小可爱一进到猎围里就蛰伏了起来,随机挑选幸运儿攻击,估计今天倒霉的人会不少。 “颜辞会在哪条路上?” 奚挽玉捂着心口,那里跳动的太过厉害,一阵比一阵急促。 从那晚洞房过后,他就慢慢能够感受到颜辞的情绪。 有时候即便是她在上朝,他都能体验到她的不耐。 “不知道啊。” 钱来疑惑,他只吩咐了弟兄们不要对一个头上戴花的人动手,没去关注颜辞会走哪条路。 奚挽玉看了看前方的战乱,忽而掉头朝着另一个方向疾走而去。 “诶诶诶,主上,您要去哪儿啊,狗皇帝我们不杀了?” 钱来摸不着头脑,但又不能任他自己跑走,只能跟上。 聚财在前方杀的正高兴呢,想着去邀个功吧,主子跟兄弟一个都没了,只能远远的看到两个小点儿。 他以为是计划有变,急匆匆的跳到树丛里,隐匿身形跟了上去。 …… 枫树的火红成了近一片的主色调。 颜辞和颜疏影并排而立,性烈的马儿早已死亡,肌肉结实的肚腹上明晃晃的两个牙印。 “皇叔,你的运气是不是有点太好了点,不过是出来猎个畜生,都能碰上这么个难缠的东西。” 颜辞笑眯眯的站成一条直线,双唇几不可察的触碰。 一条长约三米的眼镜王蛇停留在不远处,上身直立起来,颈部皮褶至两侧鼓胀,冷情的眼牢牢盯在马儿的位置,发出嘶嘶的声音。 颜疏影默了下。 他也不知道猎围里会有这么大的蛇啊…… 还是毒蛇。 要不是颜辞反应迅速,这会儿死掉的可能不止马匹,还有他们两个。 “阿辞,本王还是给你拖后腿了。” 颜疏影很是愧疚的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他不适合动用内力,这会儿传了一句音,嗓子眼里痒痒的,很想咳嗽。 眼镜蛇就在前面,怪异的头部往前探索。 要是咳出来的话,定然会引起注意。 他强忍着瘙痒压下,脸上因为憋气涨红。 颜辞巍然不动,一双眼却在打量随时准备出击的眼镜蛇。 罕见的通体金黄,背部光洁不含多余的杂色。 鳞片肌理分明,被阳光和四周枫叶衬托着,显的好像一块被打磨过的璞玉。 很是漂亮。 说实话,颜辞看上了这条有毒的蛇。 要是把它打包好了送给父皇,他会不会被吓到彻底废掉呢? 第100章 这蛇,你养的? 蛇的视力不好,但感知很是敏锐。 就比如现在,它就察觉到了一股直面而来的危险。 “皇叔,一会儿你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本宫陪这条小虫子玩玩儿。” 颜辞摩拳擦掌,一边还不忘关照一下她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好皇叔。 “不行,太危险了!” 颜疏影紧急制止,他不能看着她一人犯险。 “皇叔,你一个拖本宫后腿的,有什么资格来说这句话。” 颜辞觉得他拎不清自己所在的位置,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婆子。 “阿辞,你听话,不要乱来。” 颜疏影生怕她一个冲动给自己作死了,贪玩归贪玩,性命最重要。 “这样,总归耗下去不是办法,本王充当诱饵将它引开,你赶紧离开,出了猎围找人来救本王!” 他试图以身作饵,并且说干就干。 就在颜疏影微动了那么一下的时候,蓄势待发的眼镜蛇猛的窜出,直逼他的位置而去。 同它一起射出的还有颜辞。 只见她一脚踹开碍事的颜疏影,一手极快的扣住蛇的身体。 眼镜蛇的攻击受到惊扰,大量毒液喷射而出,并且转头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阿辞!” 颜疏影被她踢得跌坐在地,他身子骨本就不好,受了一下撞击后竟是一时之间爬不起来。 眼镜蛇的毒性强悍,最快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致死。 毒牙紧紧的贴合在人类脆弱的皮肤上,深陷静脉当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颜疏影坐在地上,一时之间忘了作何反应。 “性子真烈。”颜辞低低的笑了一声,单手抚上绷紧的蛇身。 她这态度,就好像咬住她的不是一条毒蛇,而是一位被惹怒了的姑娘。 眼镜蛇紧咬着她不松口,狠戾的眼睛里多了丝疑惑。 好奇怪哦,她怎么还没被麻痹? 不应该啊,主人夸它的毒是最强的,一滴能毒死半片森林。 它不会是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然后因为水土不服导致毒性失调了吧…… 眼镜蛇怀疑蛇生。 “好孩子,你受惊了。” 颜辞拍拍它的头,也不着急脱身,慢条斯理的找到它的七寸,一点点收紧了去。 蛇的命脉被人扼住,生命受到威胁。 不甘的持续收紧了牙关,却发现它每咬紧一分,扼住它手的力度就强一分。 最后,迫不得已松口。 “真乖。”颜辞摸摸它的七寸:“看来是个聪明的,本宫还以为你和那些畜生一样,死了都要带着本宫一起呢。” 眼镜蛇:“……” 它好像碰见传说中的二傻子了。 好可怕,它要去和主人贴贴! 比颜辞还像二傻子的人,当颜疏影莫属。 他一动不动的望着相互交缠的一人一蛇,如画般的脸上憨憨的。 他的侄儿好……好…… 好什么,形容不出来。 毕竟这场面多少是有点难评的。 扼制住七寸的力道松开,眼镜蛇立刻扭动长而有力的身体,紧紧绞着颜辞。 不怕毒? 没事,它勒死她! 蛇的动作让呆滞的颜疏影一惊,他本能的想要撑住地面爬起来帮忙,不料脚踝处一阵刺痛,让他又重新跌了回去。 脚扭着了。 颜辞自是明白了眼镜蛇的意图,她笑意嫣然的掰过它的脑袋。 再轻柔的对着它示威的血盆大口,来了个善解人意的大逼斗。 “乖,不舒服了就要告诉本宫,当心自己一条蛇给憋坏了。” 眼镜蛇被扇的两眼冒金星,试图反抗,另外半边脸也享受了同样的待遇。 “这样有没有好受点?” 它缠在她的身上,她掐住它的七寸,怜爱的询问。 眼镜蛇直感觉今天自己日了狗。 打蛇不打脸,连它英明神武的主人都没有扇过它脸,她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猎物哪儿来的勇气! 张口欲咬,从上面压下一记掌心。 眼镜蛇早已看透一切,扬首啃过。 单纯的蛇低估了人性的丑恶,脑袋上的巴掌只是虚晃一枪,七寸被人握住一捏一拉,一拳击向下颚,大张的嘴巴被迫闭合。 眼镜蛇真的要气疯了。 它做蛇的尊严被一个猎物摁在地上死死摩擦! 匆匆绕了好几条岔路的主仆三人,在排除完其余陷阱之后,终于赶来了这里。 乔装打扮过后的钱来脸上肌肉猛颤,幅度大的恨不得将人皮面具给抖到掉下来。 我嘞个青天大老爷啊,他看到了什么? 主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养了十余年的宠物,被太子爷掐着七寸疯狂打脸…… 聚财的反应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他视力好,能够非常清楚的看见颜辞脖子上的牙印。 蛇主子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蛇,它经过蛊的炼化,不论是什么物种,一旦被咬将会立即身亡。 可这燕未太子不仅一点事都没有,还悠哉悠哉的带着蛇主子玩…… 聚财的认知被颠覆。 当奚挽玉出现在事故现场时,被打到想毁天灭地的眼镜蛇立刻认出。 它松开了缠绕住颜辞的尾巴,一个大力甩头挣脱开她的钳制,一溜烟爬到主人的身边,顺路爬上了他的脖子。 “嗯?” 到手的玩具跑了,颜辞侧身向那边看去。 三个其貌不扬的丑东西污染到了太子殿下的眼睛,眼镜蛇还伏在最前面那人的肩上,对她耀武扬威。 颜辞仔细扫过被死去马儿拦住的几人,这身高比较,有点熟悉啊。 “咳咳……” 颜疏影在见到有士兵来了之后,起伏跌宕的心绪更加激动。 他呛咳了几声,急急道:“快去前面喊个太医过来,太子被蛇咬了……咳咳!” 钱来没动,他不知道要不要去。 聚财也没动,他看奚挽玉。 奚挽玉则是一直在看颜辞,与她视线相撞后眸光闪了闪。 “这蛇,是你养的?” 颜辞本来还有点不确定,但在捕捉到他闪躲的视线后,谜点豁然解开。 一模一样的身高差,三人里一个偷感严重喜庆十足; 一个幸灾乐祸巴不得她当场身死; 还有一个看似镇定实则心虚…… 怎么能说不是她院子里养着的那队主仆呢。 “见过太子殿下!” 碍于颜疏影在场,他不能与她相认。 奚挽玉一把丢开了找他寻求安慰的蛇,带着两个暗卫行礼。 “回殿下的话,这蛇并非是小人所养。” 亲耳听见被主人撇干净身份的眼镜蛇愣住,张开的膨颈都缩了回去。 它做错了啥…… “是么。” 颜辞主动走近,隔着一匹倒下的马儿,俯身看他。 第101章 打算如何 颜疏影被忽视了个干净。 但他不生气,他只当是颜辞恶名在外,燕未的士卒被调教的在她面前不敢造次。 “阿辞,不可胡闹,快让他们给你寻个太医。” 颜疏影才刚回京,燕未士卒更换的快,有不认识他的很正常。 他说话没人听,那就只能让认识他的颜辞去发号命令。 “你,先带一字并肩王离开猎围,找个太医安抚一下。” 颜辞是有点听颜疏影的话的。 就是听的不多。 被指到的聚财不愿意,他又不是她的下属,为何要听命于她? “阿辞,你必须和本王一起走。”颜疏影不同意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脖子上的咬痕发黑,显然是已经中毒的迹象。 这种蛇毒性专横霸道,要是不加以处理,怕是很快就会身亡。 “皇叔不必担忧,本宫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了,你且先回去便是。” 颜辞失了耐心,烦躁的情绪传染给奚挽玉,后者对犹豫的聚财使了个眼色,刚才还不满的暗卫立刻上前,扛起动弹不了的颜疏影就跑。 “阿辞!” 颜疏影被气的够呛,她太胡闹了! 颜辞可不管她气不气的,婆婆妈妈的人一走,瞬间感觉林中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人都走了,还跪着呢?” 她将人给扶起来,略带调侃道。 “殿下是怎么认出来的?”奚挽玉先是好奇,紧接着又反应过来。 他此番出行是带着暗卫的,倘若一人身形相仿,那只能算作是巧合。 但要三个人都一起相像,就是刻意伪装了。 颜辞正是从这一点来判断的,可她却恶劣的勾起唇角:“本宫自然是夜晚里趁挽玉睡着后,仔细观察过你的身体……所以即便是挽玉化成了灰,本宫也能给认出来。” 奚挽玉有种想把她舌头割下来的冲动。 好好的人,偏偏长了张不像话的嘴。 后面的钱来老早自动捂住耳朵,对这种他不该听的话敬而远之。 “本宫送你的镣铐摘了?” 视线往下滑动,小疯子的腕间干干净净,不见那副精雕细琢的铐子。 “我出来又不是为了玩儿,戴着镣铐不方便。”奚挽玉无语,这人压根儿不讲理。 但一想到她要是生气了,受苦的还是自己,又跟着补充一句:“我是用了别的法子开了锁,镣铐没坏,回去我就再给戴上。” 听他如此乖顺,颜辞这才满意了点。 “挽玉出来是要做什么,需不需要本宫帮忙?” “不用。”奚挽玉拒绝道,同时又有些复杂:“我是去杀你父皇的,你帮忙做什么,弑父吗?” 他对她倒是没瞒着,颜辞很是意味深长:“你要杀父皇?” “不然呢?” 奚挽玉以为她是介意,不由反问:“殿下莫不是忘了,奴本身就是个杀手,来燕未也是带了任务在身上的。” “现如今殿下的命奴取不得,你父皇的命,还是可以拿走的。” 颜辞听着他嘲讽的改了自称,上前捏了捏他的耳朵根子:“挽玉莫要误会了,父皇活得太久,要是可以的话,本宫也想让他提前归西。” “可惜你杀不了他,本宫的母后对他爱到了骨子里,除非是命脉受到重创,不然就是仅剩一个脑袋,她也能把他放在花盆里给种活了。” 奚挽玉被她的发言给孝到:“……殿下这般孝顺,燕未皇可曾知晓?” 这一家子是真奇葩,孩子中不了毒,父亲死不了,也是稀奇。 “父皇应该不知道,否则他早就主动将皇位让给本宫了。” 颜辞别提有多伤心,她也很想和父皇表忠心啊,就是事实不允许。 “呵呵。”奚挽玉找不出形容词,敷衍的笑了两声。 小兵的面皮不是很好看,颜辞只能在麦色的皮肤中看到一口整洁的白牙。 “下次找张好看点的脸,挽玉多少是有些丑到了本宫。” 她的嫌弃溢于言表,不是她看喜爱表相,实在是这张脸讨不起来喜。 奚挽玉:“……” 他真就该找把刀割掉她乱飞的舌头。 “走吧,带路,本宫得去看看父皇被你造成了什么熊样。”颜辞一拉奚挽玉,临路过眼镜蛇时特地瞄了一眼。 被扇巴掌扇到怀疑蛇生的长虫,飞一样窜到主人的脖子上挂起,吐着信子冲她嘶嘶。 前方的人步伐悠闲,奚挽玉落在后头,抚了抚蛇头:“赤金,以后不准咬她。” 眼镜蛇不服气的甩了甩脑袋:凭啥啊? “凭你毒不死她。” 奚挽玉握住蛇头,疾步去了颜辞前面。 赤金:…… 还真是。 蛇蛇颓废,蔫儿巴巴的缩回了信子。 奚挽玉领着颜辞去到埋伏地时,战斗已经差不多结束。 一大波跟随燕未皇的士兵死的七七八八,没咽气的也是身受重伤,离死只有一步之遥。 周遭聚集的全是走兽,正贪婪的啃食着死人的尸身。 颜辞没有立即过去,暂时远远的观望,对血淋淋的场面大感痛快:“挽玉培养的人挺不错的嘛。” 死的全是红伏天的将士。 “到地方了,殿下不去救?” 奚挽玉身缠赤金,用下巴一点明显的深坑。 “本宫现在去救,岂不是显的本宫的嫌疑很大?” 颜辞看白痴一样的看他:“本宫虽然是想着让他早点死,但不至于给自己惹上一身骚。” 他们站着的这个角度比较隐秘,就算是正常人都很难发现,更别提前面剩下的是几个伤残人士。 “那殿下打算如何?” 奚挽玉挑眉,她倒是精明。 “反正父皇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我们先去玩会儿,等到和其他队伍相会时,再想办法将他们给引过来。” 颜辞刚到事故现场一会儿,连她家老父亲的面都没见上,就又要离开。 “叫你的人都撤了吧,再把你的脸皮子撕了,本宫不乐意看到这样丑陋的一张脸。” 颜辞条理清晰,分工明确。 奚挽玉默默的扯掉了不讨喜的人皮面具和坚固的软甲,和她并肩漫步在猎围中。 “殿下可是忘了什么,你的那位皇叔,可算得上是一开始跟你一起的目击者。” 被蛇咬伤的人不去医治也就罢了,还在场地中晃上半天,最后成功拯救遇刺的皇帝,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挽玉大可放心,皇叔不是会多嘴的人。” 不管是哪个皇叔,都不会出卖她。 这一点,颜辞早就得到了验证。 第102章 他是本宫的人 说是这么说,但也得做足准备。 脖子上的咬痕明显,她用刀割开一条口子,伪造出放过血的痕迹。 颜辞的马儿死了,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其余的替代品,硬是靠徒步的方式在在猎围里绕了半个圈子。 今年圈起的狩猎地点是个新地方,林间走兽养了许多年,肥壮的很。 燕未皇生死未卜,她还挺有闲心,让钱来提溜了一堆死掉的猎物。 “快,拦住它!” “放箭,赶紧放箭!” “躲开啊……刺它眼睛!!” 猎围靠近边缘的一处角落,剧烈的嚷嚷起来。 惨叫中夹杂着猛兽的吼声,响彻了安逸的林间。 乖巧趴顺在奚挽玉肩头的赤金竖起脖子,收起来的彭颈也开始张开,警惕的盯着前方。 “吼——” 一声怒吼后紧重物落地的响动。 颜辞侧耳听了听,两手一拍:“对了挽玉,你还记得今年的头筹是何物吗?” 那兽类的吼声已经不要太过明显,奚挽玉往后退了一步:“你究竟是找人去救你父皇的,还是寻个借口过来找死?” 找死可别带上他。 他倒是可以接受去皇陵里给她多烧两炷香。 “一头虎崽子而已,挽玉不要害怕,本宫有经验。” 颜辞跟他分享自己的驯服经验,奈何对面的人信服度不高。 她还想再和他扯皮几句,前方一阵惊悚高昂的叫喊,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钻入耳膜。 “啊啊啊——” “死,死人了!王公子死了!!” 虎是兽类,沾染鲜血会刺激本性。 在死了一个人之后,不断的有人落地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扬起来,再从高空掉到地面上。 “沈大人,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有公子害怕的问道,一句“沈大人”成功吸引住颜辞的注意力。 据她所知,整个燕未皇朝就只有一位官员姓沈,那就是大理寺卿沈谋。 没想到他也会在猎围里。 颜辞忽然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丛林中,沈谋带着几个富家子弟爬上树梢。 老虎不会爬树,他们下不去,它也上不来。 沈谋伏在树梢,手中的弓是带上来了,但装有箭矢的篓子在逃跑时丢到了地上。 他此时全身上下唯一能用的就只有一把匕首,老虎又不是固定在一处不动的,徘徊在蹲人的几棵树下徘徊。 沈谋捏紧了匕首,瞄准的角度随着虎的位置变化而变化。 只有一把刀,要是扔偏了,他们就再没有反攻的机会。 “呦。” “这不是我们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的沈大人嘛,这么快又见面了。” 一道诱红的身影闲闲的靠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带着调笑,颇有闲心的看他。 沈谋瞳孔一缩,现在情况紧急,也顾不上前仇旧恨,扯着嗓子遥遥喊道:“殿下,赶紧走,这里危险!” 和他提醒一起出发的还有斑斓猛虎,新进的猎物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它本就被血腥刺激了神经,又苦于猎不到食物。 恰好出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怎能让它不欢喜? 就是这个猎物看起来太过瘦小,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斑斓猛虎一边扑过,一边嫌弃的吐槽。 庞大的身躯飞来,颜辞迅速一个折腰躲开。 一招不成猛虎再补一招,颜辞闪躲的同时还能抽出空来跟沈谋搭话。 “本宫要是走了的话,沈大人岂不是无人可救?” “像沈大人这般好看的男子,本宫可舍不得让你死在畜生的口里。” 要死,高低也得把皮留下,让她制成漂亮的灯笼。 沈谋没心情跟她开玩笑。 她是燕未太子,当今圣上唯一的子嗣。 颜辞要是出了什么事,沈谋不敢想,燕未会乱成什么样。 他伏在树干上思虑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站了起来:“殿下,下官帮您引开这虎,您抓紧时间离开!” 颜辞又是侧身躲过一记扑咬,闻言很是疑惑:“在你们眼里,本宫就如此不行吗?” 皇叔要以身为饵,沈谋也是。 她明明很行的好不好。 “殿下,您莫要胡闹!” 沈谋有被她气到,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也不看看场合。 他的质疑让颜辞在躲避一波攻击后停下。 太子殿下的自尊心受挫,觉得很有必要展现一下自己真正的实力。 斑斓猛虎见她停下,还以为是猎物放弃了挣扎。 气势磅礴的准备给她来上致命的一击,巨大的身体腾空跃起,还没挨到颜辞的身,鼻尖忽然呛到一股难闻的味道。 四肢瞬间虚软,斑斓猛虎徒劳的扑腾两下,咣叽一声坠落在地,任凭再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了。 与此同时,一条浑身雪白的长蛇蹿过,狠狠咬上了它的颈侧。 尖锐的毒牙刺破静脉,毫无还手之力的斑斓猛虎身躯僵硬。 毒素在一瞬间游走于浑身血脉,死的不能再死。 下了两包软筋散的颜辞,本是打算将虎活着抓回去,养在东宫里慢慢驯服。 这突然不知从哪儿跳出来的一条蛇反而是坏了她的好事。 “皎儿,回来。” 早在颜辞进入林间的时候,奚挽玉就召唤了另一条爱宠。 赤金的毒液消耗在颜辞身上太多,要是再强行催化毒素,会产生损伤。 好在皎儿离得不远,赶在她作死前杀了斑斓猛虎。 透白的蛇离开虎身,和赤金两条蛇一起缠上来人。 奚挽玉和钱来此时又戴上了人皮面具,不过应了颜辞的要求,现在的两张脸看起来倒是不丑,但也没多惊艳。 “殿下,您没事吧?” 斑斓猛虎已死,危机解除。 沈谋第一个从树上跳下来,关心起颜辞的状况。 “无碍。” 颜辞没看他,专心对上乔装打扮过后的奚挽玉。 既然虎是他杀的,那她就勉为其难的不计较了。 “多谢贵人相助。” 沈谋也注意到了多出来的两个人,拱拱手道:“不知二位是哪家的公子?” 能饲养两条看起来就不平凡的蛇类,非富即贵。 “他是本宫的人。” 颜辞主动靠近了奚挽玉,后者自然牵起她的手,对着沈谋浅浅一笑:“让大人见笑,奴是殿下的新宠。” 以为他是什么不得了人物沈谋噎了噎,一腔登门道谢的话语凝住,不知从何开口。 他是听闻了太子殿下近日格外宠幸一个贡品,但眼前的脸比较陌生,显然不是那位。 颜辞喜新厌旧的速度朝中有目共睹,但沈谋确实是没想到,她能换人换的这么快。 第103章 皇上在这里 “多谢公子相助。” 纵使再多吐槽,终究是他救了他。 沈谋这一声谢,情真意切的很。 “不必。”奚挽玉摸着皎儿的身躯,道:“奴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才出手的,沈大人要谢的话,就谢殿下吧。” “是了,下官自然是要谢过殿下的。”沈谋对着颜辞鞠了个躬:“方才下官见殿下对着斑斓猛虎撒了些粉末,敢问那是何物,竟能压制住它。” 他在树上看的清楚,斑斓猛虎是先失去行动能力后,才死于蛇毒的。 “一点用来调教猎物的软筋散罢了,沈大人要是好奇,回头本宫送你两包。” 颜辞异常慷慨,像这样的药百里闻给她制了一整个架子。 又能药人又能药兽,怎么能不算是居家必备的出行良品呢。 沈谋回绝道:“下官谢过殿下,但……还是不必了。” 他一个清官随身携带软筋散做什么,审讯时动的也都是刀子,用不着啊。 倒是奚挽玉,在听见“软筋散”三个字后,意味不明的摸着蛇头,用余光看了看她。 树上还蹲着五六个富家子弟。 他们在见到颜辞后,对斑斓猛虎的恐惧就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这会子腿软的很,别说下树了,就连起身都难。 要说这几个也都是可怜孩子,颜辞大婚的那会儿,他们被自家老父亲带着去蹭蹭酒,涨涨见识。 见识是涨到了不错,但也同时目睹了太子砍人的英勇风姿。 一个连当朝丞相都说砍就砍的人,他们就是借了熊心豹子胆,也难免发点怵。 但他们显然想的太多。 颜辞此行的目标是在沈谋身上刷波存在感,对他们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对着死去的斑斓猛虎笑:“看来,今年的头筹,是非本宫莫属了。” “殿下贯颐奋戟,临危不挠,这头筹自然是属于殿下的。” 沈谋垂首,提前备好软筋散这种东西,怕是她一早就想着要来猎服猛虎了。 事实上,他也是想太多。 颜辞带软筋散单纯是替奚挽玉备着的,跟斑斓猛虎没关系。 “沈大人巧舌如簧,本宫就喜欢你这口是心非的样儿。” 颜辞欣赏的拍了拍他的肩,碍于某人还在现场,她这次的手非常规矩,没滑到哪里不该滑的区域。 喜欢? 奚挽玉瞧了瞧一脸便秘色的沈谋。 可别把他喜欢死了,看把人家大理寺卿吓的。 “树上的几位年轻人,下来帮本宫把这虎给抬上。” 颜辞亲切的对着几个公子哥招手,也不介意他们见到自己没有行礼这件事。 “本宫要去林间寻一寻父皇,好第一时间找他讨赏。” 公子哥们正忐忑着,被她这么一使唤,反而松了口气。 不是要他们脑袋就好。 使不上劲儿的胳膊疼登时恢复力气,麻溜的从树上滑下来,用绳子拴好四肢,一人拖住一边往外拽去。 “唉,沈大人,你说这猎围场地如此之大,本宫要选哪条路,才能去和父皇会合呢?” 颜辞牵住奚挽玉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美人在怀她还不老实,挖了个超级无敌大的巨坑等着沈谋往下跳。 “下官在来时,隐约听闻皇上想要从西边绕道,殿下可按照这个方向走,许能遇见皇上。” 沈谋沉吟了下,回道。 他还不知道燕未皇此时已经掉到了陷阱里,以为颜辞是真的不知晓。 “哦?是吗?”挖坑者随着他的言论换了个角度:“看在沈大人平时比较诚实的份儿上,本宫就信你一回,要是去了西边没找到父皇,本宫可是要你赔罪的。” “是,下官不敢欺瞒殿下。”沈谋觉得她不讲理,燕未皇是活的,又要狩猎,怎么可能会停在一个位置不动。 猎围这么大,能碰上全靠运气,跟他诚实不诚实有什么关系。 几个人拖着斑斓猛虎照着西边一路过去。 等到挨近被触发的陷阱时,一股浓郁刺鼻的血腥味传来。 沈谋深感不妙,小跑着上前去,随后当即愣在原地。 上回来还苟延残喘的几个士兵已经完全死透,血肉被猛兽啃咬到模糊,看不出来原本样貌。 “这是怎么了?” 继沈谋之后,颜辞也到了近前。 “这是皇上带着的队伍,为何会……” 沈谋喃喃,心中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父皇带着的队伍?” 颜辞拧眉,像是一点也不知晓。 她缓步跨过那些尸体,捡起地上的一根长矛,甩动几下结果了最近的走兽。 都是些体型中等的玩意儿,不难缠。 有她带头,沈谋也跟着进去。 满地的尸体让人看的心惊,每一个死去的人他都细细看过,没发现燕未皇的踪迹。 前方道路一览无余,只剩下了最近的深坑。 他暗道不好,凑近陷阱边缘,果然看到了被马压在身下的燕未皇。 “殿下,皇上在这里!” 沈谋一声呼唤,将还在伪装的颜辞喊到陷阱处。 燕未皇的样子实在是太惨了些,颜辞的表情瞬间就难看了下去。 “父皇应该是遭遇了行刺。” 她丢掉长矛,重重拂袖:“一帮废物,连主子都保护不好,枉费父皇平日里白白养着他们!” “殿下,皇上情况危急,快帮下官一把,你我先将他救上来!” 沈谋看过,燕未皇虽然昏迷不醒,但胸口仍有起伏。 “不用,本宫一人即可。” 颜辞撑住地面往陷阱中跳下,避开向上凸起的竹竿,轻松的搬开马儿。 竹竿贯穿了整条腿,要想拔出来,不是很现实。 她索性一掌劈断,抱起燕未皇一跃而上。 “此地不可久留,沈大人先随本宫出去,之后你立即带人前来调查,务必不可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颜辞仿若真的很着急,抱着燕未皇大步向前,一边厉声吩咐。 “是,下官领命。” 沈谋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队伍里轻功好的都用飞的,只剩下那几个拖着斑斓猛虎的富家子弟,欲哭无泪的抓紧往前赶。 来时他们是从别的方向绕过,归去时要想去到猎围外,必须得按照燕未皇的路返回。 临路过一棵大树后面时,从草垛子里钻出来一个颤巍巍的肉堆子。 “殿下!” “殿下!!” 颜辞被迫停下,那满身横肉的富态老人匍匐前进,发髻早乱的没边,头发上还插了好几根草。 第104章 本宫只是来看看皇上 拦路者可不是被遗忘许久的和公公。 他现在这样可狼狈的很,脸上的粉子混着泥土,脏兮兮的看不出人样。 “和公公?” 颜辞向他走近:“你为何会在这里?” 和公公别提有多委屈了:“回殿下的话,老奴原是跟着皇上好好的,可中途马匹受惊,搭载老奴的小兵不忍老奴颠簸,就先将老奴放了下来……” “可谁知突然涌来一堆畜生,东奔西窜,就跟失了神智一样,老奴为了不受伤,就只好找了处草堆躲了起来。” 和公公声泪俱下的诉说着自己的经历,而后浑浊的老眼一睁,大惊失色道:“殿下,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的这般严重?!” “此事说来话长,公公先让沈大人背您出去,找了太医将父皇稳定下来再说。” 颜辞不欲多言,和公公见燕未皇失去自主意识,太子殿下的脖子上也有伤口,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公公,得罪了。” 紧急关头,沈谋就不想着他是被压榨的那个,背起将近两百斤的和公公就跑。 颜疏影早就在猎围外等的心焦,看到他们出来,第一时间跛着脚迎去。 “阿辞你怎么样了……皇上?!” “皇上!” 周围乌泱泱聚集了一大片人,就连红伏天都挤了过来。 颜辞没空搭理,有条不紊的命人找了车马过来,将燕未皇塞到里头,自己也钻了进去。 宫外的医疗不比宫内,在不确定伤势的情况下,最好还是先不要贸然去动伤者。 养心殿内,颜辞疲劳的靠在软榻上,任由太医检查她的伤口。 旁边的龙床上,几乎是整个太医院的医者全部出动,围在了燕未皇的身边。 “殿下的紧急处理做的很好,毒血基本都被排了出来。” 分给他的太医赞许道,而后又取了把小刀消毒:“但为了确保殿下安危,老臣还是得再放一点血,殿下请忍着点。” “无碍。” 颜辞点点头,太医小心的解下绷在脖间的带子。 在他用刀轻划开她皮肤时,颜辞悄然催动内力,控制着血液以正常速度流出。 太医不敢多放,殿下的唇色都开始变得苍白了! 赶紧上了药物,又开了方子让人去煎药:“殿下,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接下来的几日,只需按时服药就好。” “嗯。”颜辞不适应的扭头,脖子上缠了好几层绷带,总有一种要被人勒死的既视感。 “父皇如何?” “王太医他们正在诊治,请殿下恕老臣轻怠,皇上伤势过重,老臣需一同前去帮忙。” 听说燕未皇是被马压了大半天,太医不敢耽搁,得了颜辞的许可后马不停蹄的去到床边。 贯穿在燕未皇腿上的竹子不好取出,太医们经过一番讨论,最后决定先稳定住出血的内脏。 说实话,他们完全没有那个把握,能将燕未皇成功的抢救回来。 伤的这样重,稍微一个不留神,龙椅就要提前继承给太子。 颜辞装腔作势的留在养心殿里片刻。 实在是聚集的太医有点多,燕未皇又没醒,她想演一出“父子情深”的大戏都没可能。 最后百无聊赖的出了殿外,颜疏影被安排回王府休息,和公公也吓的够呛,回去安顿了下来。 奚挽玉老早回了东宫,这会儿外面就只有一个收到消息赶过来的小网子。 看到颜辞出现,他探头探脑的往殿内瞄了几眼,跟在她后面往前走了好一段路,才压低了声线:“殿下,今儿个这出戏,是您安排的?” 颜辞凉凉的睨他一眼:“在你心里,本宫就是那种弑父的不耻之徒?” 她分明孝顺的很。 小网子迅速摇头,将脑袋晃成了个拨浪鼓:“不不不,殿下不是,奴才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虽然她就是,但他不敢说。 “小疯子搞出来的动静,难为本宫还要替他善后。” 颜辞哼道:“可惜他这回白白折腾了一场,没到关键时候,父皇无论如何都是咽不下最后一口气的。” 母后可舍不得就这样让他死了,否则长夜漫漫,她要如何独自一人熬过那冗长的岁月。 小网子抽了好大一口冷气:“嘶……这奚挽玉,手伸的还真挺长,他一个蜀佑人,跑来燕未刺杀君主……” 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蜀佑与燕未之间确实不和,但蜀佑皇应该还没愚蠢到放个人到燕未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搞行刺这套。 “谁知道呢。” 颜辞幽幽的叹。 身后还能听到隐隐的嘈杂与叫喊,她听着,轻压下了浓黑的睫。 “谁知道,差遣他奚挽玉的幕后主使,就一定是蜀佑君王。” “那,殿下,可要奴才去查查?” 小网子在这种事情上显得异常积极。 现在殿下花期未至,奚挽玉为了自身的安危暂时不能动她。 但以后呢? 殿下要是开了花,难免会被饲养的宠物反咬一口。 要是可以查出来,殿下则少了对手,他们的日子也能过得安稳些。 “犯不着,看不见摸不到的才叫有趣,倘若什么事儿本宫都知晓的清清楚楚,那活着还有什么乐子可言。” 颜辞轻飘飘的打断了他念头的萌芽。 日子太平淡了。 能有点危险,也算是个提醒。 提醒她还活着。 提醒她还能站在这日头底下,还好好的活着。 小网子恍然。 他不确信自己有没有看错。 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从殿下身上看出来了点悲伤的意味。 小网子正欲再瞧,那些淡到不能再淡的情绪,已无法找出分毫。 …… 燕未皇重伤昏迷的事儿,很快在宫里走传了出去。 太医们忙活了一整天,总算是从阎王爷那儿抢回了一条命。 但这命的另一头还勾着索命的铁链,要想彻底回魂,恐怕是难。 夜深,养心殿中依然聚集了一大波人。 太医们不敢离开,只能被安排着去到旁边的厢房,暂时先歇下。 宫人端来最后一盆血水倒掉,想要转身离开时,却忽然看见了一人。 “皇,皇后娘娘……” 宫人急忙下跪,无措的捧着盆,不知该往哪儿放。 “起来吧,本宫只是来看看皇上。” 红书媛不动声色的扫过那盆里残留的些许红色,温软道。 ————阿巴阿巴,咱也不知道古代具体是怎么处理的,宝宝们就当个乐呵看看,口下留情哈(?>?<?) 第105章 罪恶滔天的孽障 “是,谢娘娘。” 宫人起身,自始至终低着头,不敢抬起。 皇后娘娘久居冷宫,她虽然不曾常见,可宫里传出来的流言蜚语,全都是不好的评价。 皇上与娘娘也不恩爱,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厌恶极了皇后娘娘。 皇上最宠爱的是贵妃,最近喜欢的是一字并肩王从南疆带回来的哑女。 皇后娘娘今夜来此,也不知会干些什么。 宫人想的乱糟糟的,但她没资格去管,只能专心去做手头上的事。 守在门口的宫人看到有人来,开始还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杂役。 等到他们看清被素衣包裹住的脸时,顿时一骇:“参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不用行礼。” 红书媛意不在他们,自个儿推了门进去,也无人敢拦。 他们在宫里时间待的久,自然是了解皇后的手段。 她虽礼佛,可心不善。 当年在冷宫里尚能在背后嚼她舌根子的人弄死,这要是当面惹恼了她,指不定今夜会死上多少无辜者。 燕未皇盖着薄被,露出来的那张脸上呈现出一股子死气。 他和颜疏影不同。 常年的操劳让他看起来很是苍老。 尤其是睡着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已然显出。 此时他尽失血色的躺在龙床上,半点活人气色都没有。 红书媛像是怕惊扰到了他似的,轻手轻脚的坐在床侧。 她俯身过去,细细的描绘燕未皇那张初显老态的脸。 “暮卿……” 红书媛唤着,嗓音里极具缱绻。 “真不听话,怎么将自己伤成了这个样子……” “臣妾不是都告诉过皇上了么,不要接近其他的女人,否则对您没有好处。” “瞧,这不就应验了?” 她眷恋的抚上燕未皇的脸颊,落下一吻。 “暮卿,你只能死在我手里,其他的蝼蚁杂碎,都不能伤你分毫……” 红书媛呢喃着,也不管燕未皇是否能听见,自顾自的说着。 “你放心,臣妾日日都在佛堂替皇上祈福,没有臣妾和佛祖的允许,皇上是死不了的。” 她捧起燕未的皇头颅,寡淡的唇贴着他的嘴角,缓缓从中爬出一只细长的虫来。 那虫子活力十足,半个身子探进燕未皇的喉咙。 等它完全进去后,昏迷中的人身子颤了颤,像是很痛苦般,呕出了一只爬行缓慢,模样相等的虫。 红书媛吞掉半死不活的蛊,面上的光泽顿时锐减一半。 她捂住嘴巴压抑着咳嗽起来,像是要将心肺一并给吐出来那样。 等她咳够了,手拿开,掌心里亦是带上了血迹。 “暮卿……” 红书媛匍匐在燕未皇的胸口,似哭似笑。 “皇上,臣妾用自己的命来培育同命蛊,只为了让你活着……等皇上醒来后,能不能看看臣妾,哪怕就一眼……”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好好爱护过她。 蛊的性能强悍,一脚踏进鬼门关的燕未皇在交换完生命之后,不多时便醒了过来。 他充满血丝的眼转了一圈,尚未从惊马的事故中回过神来。 “朕这是,怎么了?” 燕未皇捂住脑袋,直感觉浑身都带着钻心的疼痛。 “皇上,您醒了?” 红书媛听到他的动静喜极,颤巍巍的抬起身体,虚弱道: “皇上,您莫要心忧,您只是在猎围里受了些伤,仔细养养便能好了。” “皇后?” 养心殿内没有熄灯,燕未皇从昏迷中醒来后,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他震惊的望着趴在他心口的女人,欲将其推开,奈何内脏重创,一动就疼的他呻吟不止。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燕未皇只是受了伤,没变傻。 他认出来了这儿是他的皇宫,再联合先前的记忆一想,就能得知自己是被救了回来。 “皇上,臣妾听闻您在猎围中受伤,一时关心您的伤势,故而出了冷宫过来探望。” 红书媛紧紧抱住他,一点都舍不得撒手。 “皇上,你是不愿见到臣妾吗?可臣妾日夜都在思念您,整日煎熬这相思之苦……” 天知道她在听闻皇上在猎围中受伤昏迷的消息后,有多惊惶,有多无措。 她以为自己差点就要见不到他了,连佛经都未诵完,急匆匆的赶来。 “你放开朕!” 燕未皇不喜她的触碰,挣扎着要将人推开。 动作幅度过大,重伤的身体不知牵扯到了哪儿一块,引的他呛咳出一口污血来。 “皇上,不疼,不疼,吐出来就没事了。” 红书媛将他搂住又拍又哄,倒也神奇,燕未皇在吐完血后,浑身的疲惫陡然一空,人也跟着精神起来。 他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红书媛,冷眼看她因不受力而跌坐在地。 “皇上?” 红书媛愣愣的仰望着他,似是没想过会被丈夫这样对待。 “皇后,朕念你是太子的生母,才解了你的终生禁足令,但不代表朕会原谅你,与你和好如初!” 燕未皇撑着身体坐起来,冷声低喝:“趁朕还没发怒之前,赶紧滚回你的冷宫里去,否则休要怪朕不念旧情!” 交换了半条命才安稳下来的男人,一转眼醒了之后,就对她翻脸。 红书媛在坚硬的地面上坐了会儿,看着手掌上的擦伤,慢慢的扶着地板,自己站了起来。 “念及?” 她缓步走到床边,柔情蜜意的神色一点点的收了回去。 “你……你要做什么,这里是朕的寝殿,你最好不要乱来!” 燕未皇对她还是怕的。 恐惧一旦在心里扎了根,就算十几年如一日的安定,每每想起时亦会冷汗淋漓。 红书媛掩唇,月牙般弯起来的眉眼中,泄出藏不住的疯意。 “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皇上仍是不了解臣妾啊。” “臣妾想要从皇上手中得到什么,还不需要依靠一个罪恶滔天的孽障。” 燕未皇蒙了一阵,好半天后才从她口里的“孽种”中反应过来。 他不敢置信的盯住她,时隔二十年,第一次如此长时间的注视面前的女人。 “你说辞儿是孽障?” “可她是你的孩子,你受惊早产,疼了整整三天生下来的亲子!” 世人都称母爱无私。 他这个当父亲的,前期忽略孩子也就算了。 她是颜辞的母亲,是生母,竟然口口声声说她是孽障? 燕未皇想不明白。 第106章 做事要讲究证据 “难道她不是吗?” 红书媛讥笑,顺势反问。 “皇上宠爱太子,也不过是除了她以外,你再生不出第二个孩子。” “倘若后宫子嗣泛滥,皇上恐怕早就将颜辞给处以杖毙了吧。” 她记得很清楚。 那年的冬天冷的致命,罕见的大雪封山,京城中一半都被雪给掩埋。 钦天监断言她的孩子是灾星,皇上也对她态度冷淡。 为了见他一面,她拖着沉重的身子漫步在大雪里,脚下被滑,摔倒早产。 身为皇后,生产当天却请不来太医,生生熬了两天,最后还是宫里的一个丫鬟冒死请见了太后,才传唤来了医者。 最后颜辞出生,她一度血崩,险些救不回来。 可燕未皇呢? 他听信预言,厌弃嫡子。 嬷嬷抱着啼哭不止的颜辞,想要给皇上看一眼。 但燕未皇是怎么做的? 他宿在了美人院里,与狐媚子诉说对她,对嫡子的厌恶。 当然了,后来那个狐媚惑主的美人,被她用绳子吊死在了宫中,死状极为凄惨。 欺辱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燕未皇显然也忆起了这桩不美好的回忆。 “……朕承认,朕在年轻时荒唐事做的多了点,但朕现在早就改过自新,对辞儿宠爱、纵容,这还不够吗?” “你想想,历代帝王,哪一个能像朕一样,不管太子有多胡来,都纵着惯着?!” 这样说起,燕未皇觉得自己很对,情绪跟着激动起来。 “皇后,做人不要太贪。” “太子之位朕给了,皇后之位朕也给了,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要朕,将命也一起送给你们母子俩?” 他说到情动之处,双眼里头泛红,自我感动到不行。 燕未皇觉得自己真是憋屈。 什么都给了红氏,权利、富贵,子嗣,到最后,就连皇位都要一同给了她的儿子,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红书媛大抵是认为这个话题有过于损伤夫妻感情,她摸着佛珠,缓声询问:“听说皇上近来瞧上了一个哑女?” 提及哑儿,燕未皇不由自主的收紧两腿:“你要干什么?” 多年前,他只不过是宠幸了一个美人,疏忽了她,她就给自己下了药,让他绝了子嗣。 这突然问起来,肯定没好事。 “臣妾只是问问罢了,皇上不必紧张。” 红书媛见他实在是绷的太紧,主动退开了一段距离。 “皇上喜欢便就喜欢了,您是天子,想要宠幸谁,没有人能去阻止。” “今儿个天色已经很晚了,臣妾还有经文尚未诵完,便就不继续叨扰了,臣妾告退。” 她走的干脆,燕未皇凝住红书媛的背影,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她……不药他??? 奇怪。 当真是奇怪。 不过红书媛走了,燕未皇着着实实放松了下来。 今日他确实疲累,轻松过后,再也抵挡不住睡意。 昏沉的帝王并没有注意到,先前红书媛跌倒过的地面上,残留了一只褐色的小虫儿。 等他睡下后,虫子爬动着靠近床沿,顺着幔帐攀岩上去,最终寻找到了一处伤口,顺利钻入。 …… 帝王秋狩遇刺,等到燕未皇第二日醒来后,从和公公的口中得知具体缘由,一时震怒。 赦令刑部彻查,大理寺、御史台与靖安司全权出动。 三大部门的官员从狩场到参加秋狩的人员,从头到脚排查一遍。 最终没能找到什么重要线索,只发现了三具红伏天手底下培养的兵士尸体。 都是自缢而亡的。 凝固的面部表情壮烈,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仪式。 朝堂之上,燕未皇的一条腿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摸着自己的那条受伤的腿,穿透的疼痛日日折磨的帝王寝食难安,脾性也跟着变得暴躁不少。 “沈爱卿的意思是,那三具全尸,是红前武相的兵士?” 沈谋跪在御前,低首:“是。” “尸体呢?” “回皇上,尸体呈放在大理寺内。” 燕未皇手搁在龙椅扶手上,脸藏在五彩玉珠的十二冕旒下,越发阴沉。 “沈爱卿,做事要讲究一个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猎围里的尸体,就一定是红武相的兵士?” 关于这点,沈谋早在呈辞的时候,就准备充分。 “皇上,微臣在发现尸体后,同时联系了刑部与仵作,已验明正身,并无乔装痕迹。” “并且微臣有寻过他们的家眷前来,确认是本人不错。” 其实查出来这一点的时候,沈谋和其他几位大人都是震惊的。 红伏天自打挂冠之后,就一直安心养老。 平常有活动也不出来,除非是需要出兵,他才会露个面。 刑部侍郎刘德安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他能感觉出燕未皇不愿质疑红伏天的纠结,顿时紧走两步上前。 “启禀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燕未皇抬手允诺:“准。” 得到许可,刘德安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沈谋,才不急不缓道:“皇上,红前武相是前朝重臣,也是忠臣。” “前武相手握半部兵权,挂冠数年始终平淡安稳,若是心怀反叛之意,为何要选择在一个人多眼杂的地段出手?” “更何况,据微臣所知,前武相熟读兵法并善于运用,要真是他意欲行刺,不可能会留下如此充足的证据,将自己置于危险当中。” 燕未皇神色不仅不缓,反而还更闷沉了几分。 “刘爱卿,若朕记得不错,此次调查你应当也参与了其中。” “爱卿言论确实不虚,那你可曾发现了什么,有关其他的证据?” 刘德安老脸一僵,刚才还咄咄逼人,这会儿却讷讷的:“……皇上恕罪,微臣无能,并未发现其他线索。” “呵。”燕未皇一拍龙头扶手:“好一个未发现其他线索。” 好啊,当真是好极了。 红伏天,他的老丈人,竟是个想要置他于死地的! “刘爱卿,既然你这么相信红前武相,那朕就给你个机会,去当面问一问他,找出为他洗脱罪名的证据。” 燕未皇命令下达,刘德安大惊:“皇上……” 他本想求燕未皇收回成命,前方适时的插入一道喑哑:“父皇,儿臣也愿意相信外公。” 第107章 还能风韵犹存一把 颜辞旁听了半天,突然在关键时刻刷了波存在感。 燕未皇心头是有怒气的。 但这滔天的怒火在触及到她闲散又预谋的表情时,戛然而止。 “太子想去的话,就去吧,正好也能为朕的岳丈证明,他并非是此事的主导者。” 颜辞与他共同策划了许久,终于只剩下了红伏天这一块难啃的老骨头。 甚至于留在猎围里的三具尸身,因为颜辞的出言,燕未皇都怀疑是她借机故意放在里头的。 红伏天可恨,太子应当不会让他失望才是。 “儿臣领命。” 为了确保证据公平,燕未皇下令让着手调查的几位,原班原马的陪她一同过去。 颜辞自然是没有异议的,真要她自个拜访红府,那老头子估摸会以为是她以私人的名头问罪。 车马已经安排妥当,临近跟前时,颜辞清点了一下,五个人只有两辆车。 她回过身去,好心的主动询问:“不知哪位大人,愿和本宫共享车辆?” 随身小网子将视线转了转,直呼漂亮。 除了刑部侍郎刘德安是他们自己人以外,剩下的三位大人,都和殿下有过节。 沈谋就不必介绍了,以一副出色的皮囊,被颜辞亲封的“人淡如竹。” 御史台方大人家里,前些年有个女儿被殿下给瞧上了。 要不是老头子连夜觐见求取皇上出马相助,现在颜辞后院子里的人口,得再多上一位。 再看靖安司的窦大人,有段时间殿下被皇上安排去了他近前学习。 知识没学进去,司里的人几乎全都被她以各式各样离谱的由头赏了顿板子。 其中就有两个是窦大人的左膀右臂,结果吧,打板子的人手上力气使重了,没等数目打完呢,人就死在了狭窄的板凳上。 自此以后,这位大人跟颜辞可谓是老死不相往来。 “怎么,在各位大人心里,本宫就如此讨人忌讳?” 等了半天,没有一个人上前。 颜辞从面子上过不去,懒散的劲儿一收,太子威压顿显。 三位大人在心里哔了狗。 你自己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谁敢跟你一辆车啊,活着进去的,死着出来的。 红前武相活了一大把年纪没走,反而是先给他们几个后辈送了终。 还是没人动。 就在颜辞即将要闹小脾气时,老眼昏花的刘德安,仗着自己驼背显人小的优势,哼哧哼哧的往最里面的一辆车上爬。 一边挪动,他还一边左顾右盼,瞧瞧有没有人发现他。 “搞了半天,却还是刘大人最为心悦本宫。” 颜辞的台阶来了,见状她也不计较剩下的三位大人对她避如蛇蝎,举步轻快的奔着刘德安攀爬的车辆过去。 三位大人正心生同情,不忍老臣受磋磨,打算英勇赴死换上一换时,就听太子殿下欲求不满的嘟囔。 老头子没个可玩的,要是换成靖安司的,说不定解了衣裳还能风韵犹存一把。” 风韵犹存的窦岳章:“……” 对不起刘老,不是他不帮忙,而是实在爱莫能助! 三人面露悲壮,目送着颜辞离刘德安越来越近。 刘大人老了,即便是被人搀扶着,也腿脚不便,爬了几次没爬上去。 好在善良的颜辞来了,她一把揪住刘德安的领子,像揪老鸡仔一样,给提上了马车。 本就沉默的三位大人:“……” 幸好上车的不是自己! 车厢内,颜辞一放下帘子,就将提着的刘德安给放了下来。 颤巍巍的老头子一瞬直挺腰背,恭敬的呈上一方手帕:“殿下,属下得罪。” “得罪什么。”颜辞接过帕子来擦拭指尖:“今天做的很好,回头自己去找小网子领赏。” 朝堂上,短命看似是在帮红伏天说话,实则是将燕未皇对他的疑心推往更深的一个层度。 那三个士兵的尸体,虽然是小疯子用媚术引诱其自杀,之后顶替了他们,在猎围里布置了那么一场好戏。 但那尸体放过去的是谁,无疑是她自个儿。 不得不夸奖一句奚挽玉,他处理的事故现场当真是干净,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不愧是蜀佑皇倾尽所有培养出来的刀子,锋利又懂得藏刃。 “多谢殿下。” 短命皱巴的假脸皮子笑开了花儿。 颜辞赏的东西都是贵的,而且是那种卖了可以换好多好多钱的那种。 加上这一次的赏钱,他在京城里应该能买四套宅子了! “这是你应得的,犯不上来谢本宫。” 颜辞赏罚分明,对短命的表现很是认可。 “一会儿,知道要干什么吧?” “属下明白,属下会以刘德安的名义扮演那个信任者,抛出疑点,再让另外三位大人去拆穿。” 短命得了钱,欢心雀跃的很,干起活儿来也就尤为卖力。 情绪若是能够具象化,此时短命的屁股后面肯定有一条尾巴,正在疯狂的摇啊摇。 颜辞的眼只半睁半合的瞅着他,并不言语。 短命挠了挠花白的假脑壳:“呃,那不然,属下一进去就破口大骂?” 颜辞还是没吱声。 短命沉默了。 主子心,海底针。 他想要猜到殿下的心思,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短命秉承着不能没苦硬吃的道理,果断服软:“属下愚钝,望殿下明示。” 颜辞这才动了,懒洋洋的。 “你说,红伏天是本宫的谁?” 这题简单,短命秒答:“外公。” “既是外公,那便是本宫的长辈,晚辈顶撞长辈,罪当如何?” 颜辞又问。 短命有点上道了:“此乃大不敬。” “所以,本宫不能做这个大不敬的人。”颜辞赞许道:“也就是说,本宫不能去见外公,暂时不能。” 短命脑门上顶着一串疑问,一直到现在,他开始跟不上殿下的思维了:“可殿下不是答应了皇上,要去……” 脑袋上面一疼,是被颜辞打了。 “本宫何时有说不去?” 她倚上座驾,单手挡住唇边勾勒起的瘆人笑意:“只不过是要换个法子,相信外公在孤立无援时,被一个曾经看不上的人无偿信任,会很感动的吧。” 颜辞这样解释,短命就懂了。 “是,那殿下,需要属下怎么做?” 披着老人皮的短命看见,座位上的那人对他勾了勾指头。 顺从的附耳过去,一阵低语。 车厢内没有他人,但倘若窗帘被风吹开,定能看到一容貌冠绝的男人,正攀附在一位老态龙钟的人身上。 老人恭敬的跪在她的腿边,浑浊的眼里迸出晶亮的光。 第108章 你老子拿你当狗 车马行驶过街道,车辕碾过马路的碰撞,被街上喧嚣盖过大半。 在路过一处巷口时,载着颜辞的那辆车中,突然响起一道紧促的呼喊。 “车夫,车夫,快停下!” 车夫紧急刹车,还没问问是怎么回事,就见年事已高的刘大人探出了半边身子,捂住心口神色痛苦。 “大人,您怎么了?!” 车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他。 两辆车是一前一后的,车夫本来就担心颜辞会在路上对刘德安做点什么,故而将马溜的飞快。 后方的车夫见状也停了下来,短命扮演的刘德安喘着粗气,想说点什么,一直吞吐着,发不出声来。 “刘大人!” 其余的三位大人听见车夫禀报,急匆匆的下车,亦是被他这状态给整到心跳起飞。 “医……找医师……” 观众全都到了现场,一直说不出话的刘德安,终于能够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节。 沈谋想去扶一把吧,老人家坚持不住了,当着他的面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伸出去的两条胳膊停在半空中,离刘德安还有好远一段距离。 沈谋:他可没碰他奥。 “坏了,刘大人可能是心疾发作,得赶紧给他请个大夫!” 还是方大人反应够快,一下子点明重心。 可此时路程已偏离长安街中心,红伏天不喜吵闹,府邸建在了郊区。 要想到医馆,还要走上好一段路程。 “这,这怎么办?” 窦岳章浓眉死拧,他们是来办事情的,事情还没开始办,人就要先折一个。 要知道,刘大人今年已经不小了,心疾发作,也不知道能不能扛过去。 能扛过去还好,要是扛不过,前武相真的得给他送终。 思绪复杂间,一阵直冲鼻腔的浓郁香气近前。 颜辞踏下车辕,弯腰扶起了抽搐不止的刘德安。 “三位大人先去红府,本宫先亲自将刘大人带去寻医,稍后就来。” 三个曾经跟她有着致命过节的臣子见到人,第一反应就是,肯定是太子跟刘大人说了什么,把老头给气到心疾发作。 再一想到颜辞平日里无恶不作,现在突然主动好心要送人去医馆,明显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不由更加确信。 “太子殿下,刘大人年事已高,发病时更是丑恶不堪,恐会惊扰了您,您……” 窦岳章不放心将刘德安交给颜辞,谁知道她是真送人去医馆,还是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将他给杀掉。 “窦大人要是再质疑一会儿本宫,恐怕刘大人就要死在这条人烟罕迹的路上了。” 颜辞扶着人,一眼看穿对方的顾虑。 “窦大人难道不了解本宫么,本宫杀人,向来杀的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本宫要是想杀他,恐怕你们现在看到的就会是一具尸体。” 窦岳章噎挺:合着你杀人还怪有理的呗? “三位大人听话,莫要耽误了刘大人。” 可能是她言之有理,也有可能是怕她发病。 总之颜辞这下再往前时,没有一个人阻拦。 她很顺利的带起刘德安,运起轻功消失在了街头。 从始至终没吭声的小网子,三位臣子加上两个车夫,遥遥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相互叹息。 太子都走了,还能怎么办? “先去红府,皇上下的命令,我们不得反抗。” 他们不是颜辞,无法违抗皇令。 “这,大人们先去,奴才得寻寻殿下,看看是否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小网子客气道,他是颜辞的人,想走也容易。 当车马重新启程后,原本病的要死了的刘德安,从不远处的围墙后面探出脑袋。 “殿下,他们都走了。” 确认完情势,他重新折返回去,精神抖擞异常,哪里有半点像是要死了的样。 “嗯。”颜辞不拘的坐下,身子底下垫着将将赶来的小网子给的布匹。 “先坐下来歇会儿,不着急。” “窦岳章跟方明都是体面人,不会那么快和外公闹僵。” 沈谋就更不可能了,两位前辈都未发动,他一个晚辈,不可能去抢风头。 短命顺从,安逸的巷口中再无声动。 …… 东宫主殿。 一封信纸被装在套封里,秘密送进了奚挽玉的案前。 两条身段冗长的冷血动物缠绕,男人分出一只手来打开那包装严实的信封,拆开来里面的纸。 一目十行的扫过,须臾,捏的粉碎。 金无风的伤早就好的不能再好,全身皮肤犹如被换了一遍似的,光滑细腻。 他正在为自己的新皮肤感到忧愁,总有种要变成女人的既视感。 从后方冷不丁传来纸页碎开的声音,他惊觉回身,几个大步靠近了桌子:“怎么了,你老子给你说了什么?” 套封熟悉到扎眼,跟了他这么久,金无风就是闭着眼睛去摸,都能辨别出来,那手笔出自蜀佑。 奚挽玉吹掉满手的纸屑,摸了摸赤金搭在桌面上的尾巴,方才回声:“真是奇怪呢,他让我不要再对燕未皇下手。” 明明之前还下了死命令,燕未帝王跟太子必须要死。 这目标就快要达成了,突然又传来信过来,停止刺杀令。 奚挽玉是知道凡帝王储君一类,都会有点善变的毛病。 光是跟颜辞相处的几个月里,他就更加体会的明明白白。 但蜀佑皇这一套,让他想不通。 “你,你这……你老子……”金无风显然也给惊呆了,结巴了半天也没能整出个所以然来。 他捋了捋呈波浪线的舌头,恢复了点离家出走的语言功能:“合着你老子拿你当狗溜呢,嚯,撒丫子搁外面跑一圈,完了告诉你路走错了,应该走另外一条道?” 奚挽玉温柔的看了看他,两条毒蛇绕在他身上吞吐信子:“舌头不想要的话,可以明说,不用暗示我。” 金无风警觉的卷起舌尖:“我好歹是你的专属医师,你把我舌头割掉,万一我大出血死了,以后你毒发了去找谁?” 蜀佑皇可不会每个月按时给他解药。 也就是自己厉害,能帮他应急。 不然人什么时候疼死过去的都不知道。 “我现在不太需要你,你不好用。” 奚挽玉过河拆桥。 说句实在话,金无风确实没有颜辞好使。 他给他镇蛊,每每都要花上一天时间。 他得疼上整整一日,有时候蛊性躁动时,甚至得两天。 颜辞一滴血就管一个月,见效也快,比他方便的多的多。 第109章 时候差不多了 金无风难以置信。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恨不得骑到奚挽玉的头上: “我不好使?我哪里不好使了?你知不知道,要是换了旁人,别说给你镇蛊了,都有可能会被反噬,我这还不好使?” 他接受不了。 “哦,我忘了。”发完癫的金无风一拍脑门:“颜辞手里头养着个药人是吧?有她在,确实比我好用。” 奚挽玉专心盘着蛇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啧啧啧,看不出来,你倒是有几分真本事,能哄的人家太子对你情有独钟。” 金无风调侃:“诶,你也是,为了解药,连清白和底线都不要了,竟委身于她。” “上回你找我要那种药,老实交代,是不是去跟燕未太子酿酿酱酱了?” 那回奚挽玉跑的快,找他拿了药就走,根本不给他询问的机会。 他为此好奇了好多天,始终没找到机会去探究。 奚挽玉的目光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金无风却浑然未觉,厚着脸皮继续嬉笑:“你真把自己交代给她了?” “本神医也算是你的至交好友吧,你偷偷告诉我,这男人跟女人之间体验起来有什么区别……哦不,不对,你没有过女人,估计不知道。” 说到这,金无风又是一阵惋惜。 可怜他兄弟长了二十三年,第一次竟然是给了一个男人。 啊,世事无常,世风日下…… 奚挽玉握着赤金的蛇身,张口欲说些什么,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咳——” 两条纠缠的蛇嘶嘶鸣着,连逆鳞都竖了起来。 黑红的血铺在桌面,金无风一把抚上他的脉搏:“不是,我承认我说这话是气人了点,但你不至于被气到蛊发吧,这还没到时候!” 夭寿了夭寿了,怎么突然就蛊发了? 而且从脉象上来看,这次蛊躁动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呵……” 鲜血顺着奚挽玉的口中不断滑落,明明疼的额间全是冷汗,他却还有闲心能够笑的出来。 “信里……有诱因。” 他的好父皇,是借着蛊毒敲打他呢。 “娘的,你老子真卑鄙!” 金无风骂娘的,手忙脚乱的把人安置在榻上,紧急封了他周身几个大穴。 “钱来,看着你家主上,我去拿药箱!” 药品都在他的房里,不在主殿。 金无风喊完这句话后直接拔腿就跑,他得速度点,不然等会儿人就没了! …… 颜辞带着两个下属在巷子里坐了足足一个时辰。 小网子是不客气的,跑去铺子里买了几包零嘴,跟短命分着填饱了肚子。 颜辞耐心的等着他们吃完,才站起了身子:“时候差不多了,随本宫去红府瞧瞧热闹。” 两人自然是乐意的,甚至是求知若渴。 好好奇前武相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有没有被冤枉到气血上涌,浑身颤抖。 最好是一下头被气死了,这样也省了殿下不少麻烦事。 事态也确实是像颜辞预判的那般。 巷子里等了一个时辰,路上又花了不少功夫。 可等她人到府中前厅,三个加起来有一百来岁的人,本本分分的端坐着,统一垂头,不发一言,像是等待长辈训斥的孩子。 红伏天双手撑住拐杖,独剩下的一只眼睛阴鸷又毒辣。 颜辞来时是经过通报了的,是以她一袭红衣刚飘过门前小路,红伏天就讥讽的出了声:“今儿个的红府可真是热闹,太子也是来老夫这蛮横撒野的?” 颜辞完全没有自己不被待见的自觉,大摇大摆的去到了椅子处坐下。 “外公这是说的哪里话,本宫分明是牵挂外公,才求了父皇过来看您。” “更何况,本宫一向老实本分,何来蛮横撒野之说?” 她这话一出,乖巧三人组统一抬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里尽是欲语还休。 短命在来之前给刘德安的面貌伪装了好一阵子。 他这会儿体态不稳,唇色乌紫,却倔强的不肯失了礼数:“老臣刘德安,见过前武相。” “免了。”红伏天冷笑:“刑部侍郎即便是心疾发作,都要来问老夫的罪,这份忠心,老夫还真是刮目相看。” 听他这么讲,刘德安一下子红了眼眶:“红大人,老臣拖着病躯并非是来质问您的……” 他颤巍巍的起身,费力的喘了好几下,唇上乌紫越发严重。 “皇上让老臣来调查大人,认为您有谋反的兆头,可老臣不信!” “武相,老臣是您一手给提拔上来的啊,您的人品,旁人不知晓,老臣还不知晓吗!” 刘德安声泪俱下,佝偻的身体颤抖的厉害。 原身虽然和红伏天差不多大的年纪,但在当年,却只是个不起眼的角色。 还是一次办案时,案件已经落实,他却偏要重审,甚至以一家老小的性命相抵。 红伏天见他有刚毅,破例求情给了他机会。 最后真相水落石出,真凶确实另有其人。 经过这件事,红伏天觉得他不该只是个跑腿的角儿,一路将他提拔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 也正因为两人之间有这么一处媒介,演起戏来才更好情真意切。 想起他的为人,红伏天不由微软了点态度:“信与不信,有何区别?” “君王要治臣子的罪,多的是由头。” 燕未皇忌惮他,红伏天老早在他初登基时便知道了。 不然凭他的能力,不可能早早挂冠,甘心缩在郊区里,当个闲散人。 “红大人,皇上并非是要治您的罪,只是猎围遇刺一事蹊跷,想要令我们前来和您寻个线索。” 实在是刘德安哭的感人,加上红伏天对朝堂忠心耿耿,女儿是皇后,外孙是太子。 于情于理,他都没有造反的必要。 御史台方大人于心不忍,也是胆子小,不敢正面冲撞,寻了个好借口。 “蹊跷?有什么蹊跷”红伏天一跺拐杖,打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有蹊跷你们也是查完了,证据确凿了才会跑到老夫府上!” “你方明若是连这点谨慎都没有,老夫看你这官帽也不用戴了,直接告老还乡也罢!” 第110章 让这江山易主 红伏天发怒,方明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随着他的拐杖落地,一并被打碎了去。 说到底,他还是太了解他们。 除了沈谋,其余三位都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 倘若没有昔日的朝夕相处,如今被前朝同僚质疑,他还不至于愤怒至此。 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官员,到了红伏天跟前就像个乖乖被骂的小崽子。 为了避免自己落得和方明一样的下场,窦岳章明智的带着沈谋一块缄口。 “大人,他们掌握的证据都是假的,肯定是有人要陷害您!” 刘德安抓紧时机,又咽咽哭开。 他一个老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场面壮观异常。 颜辞被他哭的脑壳疼,适时制止:“外公,本宫认为刘大人言之有理,您定然是被贼人陷害,并且对方手段还极其高明。” “要说栽赃陷害,不如说这场刺杀是颜暮卿他自导自演。” 红伏天的一只独眼戾气横生,再加上他周身骇人的气质,颇有一种恶犬出笼的凶感。 “老夫是瞎,但心不盲。” “在座的哪位不清楚,颜暮卿十几年如一日,觊觎老夫手里的兵权?” “呵,我看他现在闹这么一出,是再也坐不住了!” 红伏天想来气急,直呼燕未皇本名,连尊称都给省略。 窦岳章吓得从椅子上弹跳而起,终于勇敢了一回:“红大人慎言!” 刘德安也通红着老眼:“大人,不可胡说啊大人。” 红伏天是听不进去劝了,他抄起拐棍,一片横扫:“滚,你们都滚!” “要定老夫的罪可以,让他颜暮卿亲自来!” “红大人……” 方明闪躲着,还想再说几句,被红伏天一拐杖打在肩膀上,疼的一时失声。 老头子劲儿是真大。 “诸位大人且先出去吧,外公气在头上,本宫留下来劝劝。” 颜辞善解人意,礼貌劝解。 “你也滚!” 红伏天拐棍乱飞,眼看着就要敲上她的头,颜辞轻轻抬手,握住了那棍棒。 “外公都说了让各位大人离开,还不走?” ……他说的好像是你。 但人家毕竟是前武相的外孙,是有点亲情在的。 刘德安和小网子悄摸交流了个眼神,小太监明事理的扶着他跨出门槛,先行做了个示范。 刘大人走了,其他几位也不好再厚着脸皮赖住不走,只能灰头土脸的夹着尾巴离开。 “老夫让你滚!” 红伏天气炸了,胡子带着唇角抖啊抖,气急败坏的抢走自己的拐杖。 “你们都先下去,不要碍着外公的眼。” 颜辞仿若未闻,淡定的驱散前厅里守着的下人。 奴仆们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听话。 “不走?”颜辞笑了,她轻言轻语的,不闻怒意:“待会儿要是外公被你们气出了个什么好歹,本宫可是要活扒人全身皮肉的。” 下人们跑的比兔子还快。 甭管太子是不是红府主子,听话就对了。 不然她杀性一起,老太爷也挡不住她。 为了证明自己听话,懂事的下人还贴心的将门带上,随后躲得老远。 “太子是什么意思,在东宫里作威作福不够,跑到老夫这一亩三分地里示威?” 红伏天拗不过她,干脆也不给自己找苦头吃,又坐了下来。 “外公言重,本宫不过是想让您舒心些。” 颜辞挨着他的身边,乍一看,真像个孝顺的好外孙。 “老夫不需要,太子还是滚回你的东宫,免得颜暮卿连你一起迁怒。” 红伏天余怒未消,面上仍旧挂着十足的火气。 “父皇不会的。”颜辞很是笃定:“您晓得,父皇身体上某个器官不行,除了本宫之外,他生不出其他孩子,自然也舍不得责罚本宫。” 气到变异的红伏天胡子猛的一抖。 他被整无语了。 “本宫知晓,外公生气是因为父皇猜疑您,忌惮您,外公亲自扶了父皇上位,交出自己唯一的女儿,最后却不能安享晚年,寒心也是应当的。” 颜辞吐槽完亲爹不行后,无缝步入正题。 她这招使的巧妙,红伏天被她这么一打岔,确实是能够正常交流了。 “自古君王不留忠心臣,早在老夫助他一臂之力的时候,就料到会有今日这般结局。” 红伏天深知这个道理,虽凉薄,但真意。 人有价值时自然尊贵,一旦失去能力,则会变得连尘土都不如。 “回去告诉颜暮卿,兵符老夫不会给他,以他的能力,还不配掌握皇上的心血。” 他口中的皇上,是前朝帝王,他此生唯一臣服的君主。 “外公误会了,本宫并非是要劝您交出兵权。”颜辞解释:“父皇如此待您,外公就没有想过,让这江山易主吗?” 红伏天的独眼眯起,杀意陡起:“太子在试探老夫?” “并非。” 颜辞笑:“外公可知,本宫为何信您身所清白?” 红伏天不作答,她嫣然的样貌落在他的独眼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刺杀父皇的人,是本宫。” 前厅静逸。 红伏天扶着拐杖的手收紧,上头的雕花割破了手心,而无知觉。 她的发言太过荒谬,又太过胆大。 像是战场上不绝的炮火,炸响在耳边,轰鸣。 火势灼热,烫化了他的身体,粘合在土地上,不得动弹。 “当然,本宫知道,外公会想问,为什么本宫会用您的人马。” “外公常年隐忍父皇,本宫心疼,故而本宫想要逼您一把。” “刺杀若是成功,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功,本宫也想好了为您脱救的计策。” 颜辞从宽大的袖子中摸出一方木盒,打开口,里面的锦帛上,赫然躺着一枚兵符。 “外公,天不赐庸君,不搏上一搏,怎能翻覆青云?” 实在是颜辞让他太过震撼,红伏天剩余的那只眼好像也开始变得浑浊模糊起来。 他只能朦胧的看到颜辞苍白的脸上,猩红的唇开开合合,笑意疯然,狂悖无道。 红伏天第一次直面打量他的这位外孙。 瘦的厉害,偏生又能撑起绣有飞龙的衣衫。 举止懒散,却带着一股狠辣,和对苍生的蔑视。 仿佛所有人都入不了她眼似的,荒唐又理智,疯狂且从容。 红伏天松开手,雕花上染了一角的红。 他问:“太子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第111章 冷宫,很冷 “外公放心,本宫清楚的很。”颜辞半倚在桌上,半垂着眼皮。 “你就不怕老夫去告发了你?” 红伏天回味过来,终于不再是僵直的状态。 “外公不会的。” 颜辞很是笃定。 “本宫怨恨父皇,外公亦是同样。” 红伏天不喜她这事事料定的模样,嘲讽出声:“颜暮卿还真是养出了个白眼狼,他日日供着你吃喝玩乐,自己的亲儿子居然还恨起了他,甚至要造反。” “本宫也不想啊。” 颜辞摊手,做无辜状。 “可外公也知道,本宫年幼时一直随母后居住在冷宫里,直到父皇年岁渐长,后宫再无所处时,才被迫将本宫接了出来。” 她仰头叹息,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外公知道吗,冷宫里,真的很冷。” “冬日没有棉被与炭火,本宫与母后只能相互依偎,吸取对方身上的暖意。” “夏日没有冰房,母后好多次中暑了,却还要强撑着为本宫打理。” “她一个弱女子,高热三日不退,即便是昏了过去,都没有人来替她诊治,送饭的宫女总是特意将馊了的食物拿来,偶然一次见到母后病了,还特意让她泡在湖水中,美名其曰让她退热。” 她念叨着,呢喃着。 每平静的吐出一个字,红伏天的脸就沉上一分。 “在本宫十四岁前,是个不受宠的,母后更是被作践的不成样子。” “明明母后是父皇的发妻,本宫是他的嫡子,凭什么遭受这些不该承受的苦难?” 颜辞弯眸,语气不再平淡:“所以,本宫恨,恨父皇不公,恨他昔日强加在本宫与母后身上的种种。” “他现在给予的一切,都是本宫应得的。” 红伏天沉默了。 他面上看似冷漠,实则内心被紧紧揪起,疼到难以呼吸。 媛儿是他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自小捧在手心里长大,掌上明珠般。 是他亲手将孩子送到了深宫的魔窟里,让她受了长达十几年的委屈。 压抑的仇恨被慢慢点燃,从此再无法重新湮灭。 “外公,您好好考虑一下吧。” 颜辞的怨气起的快,收的也快。 她又像是没事人一样,将装有兵符的盒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关于外公行刺之事,本宫早就找好了替罪羊。” “即便是外公不愿出面,也能安然无恙,不必忧心。” “父皇还在等着本宫回去复命,本宫,暂且告别外公。” 颜辞说完这些话后,不带留恋的起身,大步离开了前厅。 她的决绝刻入红伏天的视线,红的艳丽,浓色镶嵌。 感情,永远是最好的剑。 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亦或是友情。 只要是在意,那么定会为其倾尽所有,肝脑涂地。 红伏天爱他的女儿,他的发妻给他生的孩子,他此生唯一一个,娇养的明珠。 燕未皇无能昏庸,拥护明君的红伏天本就不情愿,更别提还被日日提防算计。 因为红书媛情牵在燕未皇身上,为了女儿,所以他忍到了今天。 可猛虎岂会封山不出,王便是王,逼迫的狠了,总会重新推翻山野,振兴旧制。 红书媛嫁入深宫二十年,未得一日幸福安定。 皇后被欺辱的连宫女都不如,高傲如红伏天,怎能再忍? 颜辞笃定,他今日会收了她的兵符,听取蛊惑。 谁让她是他的外孙呢。 母子连心,子诉母之苦,最能打动人心。 虽然她其中有编的成分在,高热不退还被泡在湖里险些淹死的人,是她自己。 被红书媛亲手磨练出来的太子颜辞。 可那又如何。 冷宫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活着,谁会去纠正这些小细节? 红伏天为了不引起女儿的伤心过往,断然是不会提的。 前厅内,颜辞走了许久之后,红伏天才轻轻动了一下。 他好像是老了,老到,连曾经发誓要保护好的宝贝,也对其苦楚视而不见,安心当个缩头乌龟。 红伏天盯着兵符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拿了起来,回到了房间里。 他从书架上的暗格内,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兵符。 二者之间相碰,中间没有缝隙,紧紧相合。 兵符是真的…… 太子想反的心,也是真的。 红伏天枯坐在木椅上,手握兵符,将其带上了滚烫的体温。 “皇上……” “臣,或者是您,都错了啊……” 他的叹息,哽咽低迷,无人听晓。 红府外面,颜辞红光满面的走了出来。 刘德安一见她,立马抢了小网子的活,颤巍巍的迎了上去:“殿下,怎么样,大人他如何了?” 这一副肝胆忠肠的表象,任谁来看了不称一声动容。 小网子郁郁止步,翻着眼白瞪他:就你小子会刷存在感。 一天天好的不学,尽跟着殿下学坏。 其他三个大人也是紧张兮兮的,恨不得脖子能伸出二里地,亲眼看看红府里头的场景。 颜辞佯装遗憾,长叹一声:“唉……” “外公他,还是坚定自己没有行刺,本宫劝说了许久,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一点成效都无。” 小网子可算是赶上了个自己能发挥作用的地方,一溜小跑到了她跟前,不明显的挤走刘德安:“啊,奴才的好殿下呦,您实在是太辛苦了~~” “本宫不辛苦,这都是本宫应该做的。” 颜辞跟他一唱一和,将主仆情深演绎的淋漓尽致。 “殿下操劳。” 沈谋看麻了都,硬邦邦的挤出一句。 “对,本宫确实操劳。” 换了个人,颜辞就厚颜无耻了起来。 沈谋:“……” 他该说点什么。 “不过,本宫看外公确实是有冤屈,此时兴许是有误会存在,不如三位大人且先派人再去猎围中仔细瞧瞧?” 颜辞好心提议。 再瞧又能瞧出什么,案发现场他们都从里到外翻了好几遍,连蚂蚁窝都给捅了,屁都没看到一个。 三位大人同时腹诽,但还是拱手:“太子言之有理,确实不该如此草率下得定论。” “那大人们就自个儿去安排人马调查吧,本宫同外公纠缠了半天,身心疲惫,可得回宫好好歇会儿,免得累坏了身体 耽误父皇抱孙儿。” 颜辞伸了个懒腰,由小网子搀扶,自行上了等候的马车。 沈谋:“……” 方明:“……” 窦岳章:“……” 刘德安:“恭送太子殿下——” 第112章 毒发 …… 颜辞撺掇红伏天,彰显了自己的一番孝心,这会儿正愉悦着呢。 她本意是想找个人分享一下这份天大的喜事,谁知一靠近主殿,就听得一阵哀嚎。 那声音凄厉却略显不正经,显然不是奚挽玉发出来的。 “这是怎么了?” 门口只有一个钱来值守,她才刚问上一句,暗卫就急匆匆的走近前来:“太子殿下,主上毒发了,神医正在替他镇蛊。” 毒发? 颜辞算了下日子:“这个月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属下也不知道啊,主上就看了一封信,然后就成这样了。” 钱来焦急的不行,说着又开始原地打转。 “你跟小网子在外面等着,本宫去看看。” 颜辞略一沉吟,做出决定。 钱来其实想说,就算她进去了也没什么卵用。 但转念一想,有她在主上可能会有点安慰,又给她放了进去。 殿内凌乱的很,桌子椅子全都胡乱的躺着,错位严重。 那毒发的人不知何故,正掐着给他镇蛊的医者,力道大的让对方脸色憋的青紫。 金无风都神经错乱了,隐约闻到一股浓香,诱使他清醒。 “太,太子……” 金无风艰难出声,哆哆嗦嗦的向她伸出一只求救的手:“你家男宠……疯了……” 扼制住他命脉的奚挽玉好像察觉到什么,手中力度不减,掐着他,却回过身来。 漂亮的眼眸灰蒙蒙的,不见聚焦,显然已经失明。 唇边乃至下巴上挂的全是血迹,明明是该狼狈的时候,却透出异样的美感。 颜辞不紧不慢的站在原地欣赏了会儿,这才赶在金无风即将咽气之前,把他拯救了出来。 一朝获得自由,金无风捂住受伤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 “太子,你的药人呢?快拿出来放点血,奚挽玉被蛊错乱了神经,这会儿识不得人!” 他哑着声带,急吼吼的喊。 金无风是出于好心。 但是下一刻,他就好心不起来了。 失去理智的奚挽玉被蛊操控,本能的依赖与根种。 颜辞的出现让他多了分渴望,不再是对活体血液的单纯饥渴,而是想要依附情根种的迫切。 他看不见,只能靠听觉与嗅觉去分辨。 金无风傻站在边上,愣愣的看着差点给他拧成歪脖公鸡的好兄弟,半匍匐在地面,小心翼翼的翕动鼻尖。 两条被无辜殃及,飞落在杂物堆里的毒蛇昂起头颅,嘶嘶的鸣着,却没有敌意。 蛊,似乎是被隔空安抚了。 躁动的滔天杀意隐隐平息,奚挽玉手撑在地面,试探性的往根种那边靠过。 但又天性警惕,尚未碰到,缩回了身体,只不甘也不解的歪着脑袋“看”她。 颜辞瞥了眼金无风,后者直感觉自己的两个脸巴子火辣辣的疼。 特别是她看他的那一眼,让他那叱咤江湖的神医威名,粉碎落地。 “带上这两条长虫,出去。” 颜辞不是没应付过这种场面,小疯子每个月都会毒发一次,她老早就习惯到不能再习惯。 长虫…… 金无风嘴角大力一抽。 花费了他大量药材养出来的两条毒王,到了她这里就成了长虫。 一时分不清是郁结还是鸣不平,总之他瘪着嘴,抄起赤金皎儿,气冲冲的出了寝殿。 这下,偌大的房间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奚挽玉还趴在那儿,瓷器般的脸上浮现出不解。 他很想靠近面前这个人,但是又怕她是坏人。 毕竟她身上那种萦绕的煞气过于浓烈,不得不让他警惕起来。 这警惕持续的时间不长。 颜辞瞧他没有过来的意思,就自己主动贴近,将人搂在了怀里。 拔凉的寒气激的奚挽玉打了个激灵,明明很不舒服,但他就是喜欢。 从心底生出来的欢喜。 刚毒发时血吐的猛了,此时奚挽玉的指尖上沾了点。 他看不见,也就没能感觉到。 颜辞见他开始时警惕,没立刻将人带离地面,而是陪他一起坐着。 奚挽玉不老实。 他太想依附了。 他抬手摸摸,试探性的压了压颜辞曲起的腿。 见她没有抗拒,这才继续一点点的,缓慢的,钻到了她怀里。 再一点点的摸过她的腹部、肩膀,一直到脸庞。 手上的血迹也随着他的动作印到了颜辞的衣服上,脸上也被沾染了点。 颜辞不是很想给他喂血。 因为小疯子失去神智,仅凭本心的时候,非常乖。 乖的让她想要将他锁进隐秘的牢笼中,遮起一方绒布,隔绝外界光线,让他的美只能由自己看到。 但…… 颜辞单手虚揽住奚挽玉,毒发时是很疼的。 他没有呻吟,身躯却颤抖的厉害。 离得远时不觉,这会儿相互贴着,感觉分外清晰。 她这两日未与小疯子亲昵,脖子上的绷带下,那刀口没有愈合。 颜辞解下带子,指尖凝聚起一道内力,扩大了口子。 她只逼了一点血液出来。 这一点对于奚挽玉来说,已经足够。 他抱住颜辞,笨拙的寻着血味过去,温热的舌尖扫过寒冷的肌肤,带起谁人的颤栗,无从知晓。 奚挽玉吮吸着其中甘甜,一滴血足以激发他的依存心,毒发后被折磨到没什么力气,他就只能小心的舔着那伤,乖巧埋首。 “……殿……下……” 他恢复了点神智,蛊虽然还没完全沉睡,但已经能够分辨来人,不复之前的迷离。 奚挽玉看不到自己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姿势,蜷缩在颜辞的怀里。 他是疼的狠了,这次发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的难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到她,在发现金无风不是她时,理智彻底消失。 “本宫在。” 颜辞将他散乱的头发拨到脑后,确认了他是真的认人之后,轻柔的将他抱起,放回了榻上。 “挽玉体内的蛊,睡眠时间似乎格外不稳定。” 人还疼着,她也没了作乱的心思,额外找了个话题来说。 奚挽玉不想聊起这个,他趴在她的肩上,专心抵抗蛊虫游走在筋脉里的剧痛。 连绵不绝,有意要将脆弱的人儿给击垮掉。 第113章 不是说好了不走的 恶毒的虫子操控不了载体的意志,就开始更加猖狂的啃食血肉。 停住的血又开始稀稀拉拉的顺着唇边淌下,因为先前要喂食的缘故,颜辞拉下了衣襟。 这会儿属于小疯子的血往外流出,聚集在她的锁骨处,漾满了那凹陷的上窝处,再度往下滑落。 “咳!” 奚挽玉疼极了,他猛的喷出一股热流,唇上全是刺目而又鲜艳的红。 颜辞托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 瞳孔里仍是一片失焦的蒙灰,秀长的眉因为疼痛微微皱起,在他精雕细琢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悲哀愁肠,惹人怜惜的意味。 男人揪住她两侧衣衫,像是找寻到了某种安慰,也像是在无声的质问,她为何冷眼旁观。 颜辞捧住他的脸看了会儿,突然有些不高兴。 她应该是喜欢这种美人惨淡的模样,但不该生出不悦。 “颜辞……” “唔——” 奚挽玉不知她又想干什么,搁在她身边的手收紧,显然是疼痛又加剧了一个高度。 “本宫在。” 颜辞应着,替他抹去唇边异色。 “不疼。” 她哄着。 算是哄吧,应该算的。 她压下他的后脑,伤口处的血被逼出:“喝吧,喝了,就不疼了。” 奚挽玉被迫埋首在她颈肩,不知想的什么,久久不动。 “挽玉应当知晓,本宫的血来之不易。” “不喝的话,会浪费。” 记起奚挽玉在乎她的态度,颜辞又后补了一句:“阿玉乖,听话。” 她的语气说不上来有多好,小疯子在她怀里颤着,连带着她一起悸动起来。 想杀人。 心情不好。 最终那一声“阿玉”,提醒了犹豫的人。 露在青丝外面的耳根悄然爬上粉红,奚挽玉含住伤口,顺服的吞咽。 等到流出来的液体没了,他又将她先前浪费的那些血,一并舔了干净。 蛊虫终于完全臣服,瘫软安眠在筋脉中。 奚挽玉一瞬虚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颜辞扶着他,贡献出自己的腿,让他枕在自己的膝上。 “颜辞。” 奚挽玉喊她。 “先睡一觉,有什么想说的,醒来再和本宫交流。” 颜辞知道他很累,疼成这样,怎会轻松。 “你陪我。” “颜辞。” “你别走。” 奚挽玉扣住她的手,一连三句,一句声音比一句小。 他很困了,很累很累。 眼睛疲倦的要睁不开,但还是强行撑起半边缝隙,徒劳的用他黑色的视线“盯”住她的方向。 “本宫不走,睡吧。” 颜辞覆盖上他的眼,自然的拍在他的侧臂。 奚挽玉将握着她的那条胳膊抱住,本能使然,扣上她的命脉。 “不准骗我……” 不然他就杀了她。 嘟囔在最后没了声音,他呼吸均匀,已然熟睡。 颜辞木然着脸。 小疯子虽然没说出来,但她能猜到。 杀她? 把她杀了,他上哪儿去找比她更快更有效的药人? 啧。 …… 奚挽玉这一睡,就睡到了丑时。 再醒来时,四周景色漆黑,浓的像墨。 头颈枕着的触感不对,显然不再是颜辞的腿,而是规矩方正的瓷枕。 睡前的记忆回笼,他还没来得及对不守信用的人生气,就感觉自己躺在被子里的状态有些不对。 动手一摸…… 果然,没穿衣衫。 粘连的黏糊腥臭的血消失,干爽舒适。 奚挽玉不是傻子,他当然想的明白,是谁能趁他睡着了的时候,把他全身上下洗了个透,并且还不给他选衣服。 “醒了?”早些时候,颜辞猜他会睡上很久,就吩咐下人打了水来,把他擦了个干净。 自己也被沾的乱糟糟,顺便一道洗了。 “本宫还以为挽玉最少要睡到明日,结果是本宫小看了你的精力。” “不是说好了不走的?” 奚挽玉紧了紧被子,听到她来,他是高兴的。 但他记着她答应他的事儿,没有守约。 “本宫没走,本宫只是去沐浴了。” 喑哑夹杂在水声里,奚挽玉一下子就瞪大了看不见的眸子。 “你……” 她是在他边上洗的? “本宫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挽玉不让本宫乱跑,本宫就只能委屈一点,顺着你的心意,在寝殿内沐浴。” 颜辞一手搭在浴桶边缘,一边直直望向床边。 中间并未设立屏风,金无风检查过,小疯子的视力并未恢复。 不过就算恢复了,也没关系。 他俩之间,什么地方没看过。 “不知羞!” 奚挽玉讷讷,脸上蒸腾的热气几乎要将他活生生的烤干。 他是那个意思吗,他只是单纯的,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她离开而已! “本宫要知羞做什么,那东西能吃么。” 木桶中的水渐冷,颜辞哗啦一声站起,跨过浴桶拿过衣服,边披上边往床边走。 她的体温被水热起,不再像个冻人的冰块。 几乎是颜辞一靠过来,奚挽玉就探了条手臂出来,摸索着向她伸过。 “殿下未点灯吗?” 他其实对毒发失明这件事习以为常,但不知怎么,就想故意装上一装。 “嗯,本宫没令人掌灯。”颜辞吻上他的左眼,一触即离。 “为何?” 这回答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难道她不应该是惊慌失措,问他身体如何,再去请个医师来,抱着他哄吗? 身体一轻,颜辞将他裹着被子抱起:“因为本宫今天不想给挽玉穿衣,要是掌灯的话,本宫怕你害羞。” 她堂而皇之的扯谎,仅凭去听,根本听不出来虚假。 奚挽玉安静一瞬。 随后,笑意粲然。 他明白的。 她是怕他会因为失明而难过,所以才故意铺垫了这么多。 “殿下为什么不想给我穿衣呀?” 奚挽玉猜到了缘由,却故意问道。 “因为挽玉不穿衣服更好看。”颜辞不假思索。 奚挽玉刚凝聚起来的一点感动瞬间消失。 她总是能让人哑口无言。 “这还是本宫在给挽玉擦身时发现的,所以为了让本宫玩的更满意,本宫决定这几天都不掌灯了。” 颜辞顺着他的头发,像是在撸一只大型宠物,声音淡淡。 “殿下的兴致,真是奇怪。” 奚挽玉任由她捋毛,哭笑不得。 诚然他晓得她是在哄他,就是这个办法吧,难以形容。 第114章 请问您是闹哪样 “本宫精神头不好,奇怪也是正常。” 颜辞很记仇。 她记得金无风是如何跟奚挽玉描述她的,是以这会子阴阳怪气的很。 奚挽玉捏捏她幼稚撇开的唇角,吸引得颜辞注意后,又故作委屈的垂眸:“殿下,奴的父皇,很讨厌奴。” “今日奴之所以会毒发,也是因为他给奴寄了一封信,里面藏了诱因……” 颜辞摸着他头发的手停了下来。 “殿下?” 奚挽玉正被她摸的舒服,见她不动了,抬头不解询问。 “挽玉是在暗示本宫,发兵至蜀佑吗?” 颜辞领会了这么个意思。 她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可能有点不巧,本宫的兵符刚交出去,攻打蜀佑需得延迟个几日。” “但,若是挽玉等不了,本宫可以派长命前去蜀佑,把他给摁死在龙床上。” 颜辞态度板正,不像是在开玩笑。 奚挽玉却感到头疼,他是要让她心疼他,与他惺惺相惜,不是要让她动不动就去杀人。 多血腥啊,姑娘家家的,这样不好。 再一个,蜀佑皇他老早下了毒,这会儿还没折磨上,被她直接弄死,他还怎么复仇。 奚挽玉突然觉得,这位太子殿下的理念不太正常。 得掰一掰。 “颜辞。” 他很正式的唤她名字。 “我不用你攻打蜀佑。” “我自己的仇,我会自己报。” 他眼眸无焦,却精准的直视上她。 “那挽玉是想作何?” 颜辞当真不解,她还以为是要让她打仗嘞,作战的计划都要过一遍了,突然告诉她不是。 好扫兴哦。 她失望的明显,连肩都耷拉了下去。 奚挽玉头更疼了,她就这么喜欢挑事? “我问你一个问题。” “挽玉讲。” 颜辞强打起精神。 “殿下一般向他人诉说苦衷,是为了什么?” 奚挽玉循循善诱。 “为了利用他人心理,把对方推出去当箭使。” 颜辞回答的速度不要太快。 这是她擅长的领域。 ……循循善诱失败。 奚挽玉气闷,他真的很好奇,她从小是吃什么长大的,脑回路如此清奇。 “但我不是。”他吐出口郁气,勾住她的腰:“我与你诉说委屈,是希望你可以哄我,可以陪我,而不是让你帮我直接结果对方。” “殿下需得记住,这世间无人可欺我,你除外。” 他说的很清楚,也很简洁,意思明了。 颜辞从中抓住一个重点:“所以挽玉是在和本宫撒娇?” “……是,就是这个意思。” 奚挽玉低声承认,脸上烫烫的。 羞死人了,他一个男子,还要教她一个姑娘如何哄人,真是…… 荒谬。 “看不出来,挽玉还是个娇娇儿。”颜辞戏谑:“那,依着挽玉的意思,想要让本宫如何哄你?” 小疯子想换个方式玩,她也是乐得的。 奚挽玉矜持的清清嗓子,煞有其事道:“比如,你可以关心关心我,父皇为何要给我寄信,可是出了什么状况;” “再比如,你也可以帮我痛骂父皇一顿,末了再抱抱我,或者亲亲我,告诉我你在我身边;” “又或者,你也可以不安慰,搪塞我你自己嘴笨,但你必须得陪在我身边,算作是无形当中的安慰……我这么讲,你可有听懂?” 颜辞眨眨眼:“听懂了。” 由于太子殿下懂了,所以她非常上道:“挽玉的父皇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让本宫的宝贝受了如此大的委屈。” 骂完之后,她将人捞到怀里,亲亲他因为羞意而发烫发红的耳廓:“挽玉听话,有本宫在,不难过呢~” 她顺从的让他意外,本是有意调教颜辞,结果她一番直白发言反而让他开始不知所措。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我亲自教你……” 他声音低,但也由于姿势的问题附在她耳边,听的真切。 “挽玉若是想亲,以后可以直接向本宫明说,不必弯弯绕绕。” 颜辞继续撸毛,大有一副要将他给薅秃的架势。 她当他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是有何意,搞了半天是嫌她冷落了他。 两个人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这可把奚挽玉给气坏了。 他豁出面子念叨那么老半天,是让她把关注点放在这里的吗! 某人这下是真委屈上了,本就灰蒙的眼里直接起了层薄薄的雾气。 身体也从她的怀里退出,裹着被子缩到角落里不讲话。 颜辞:“?” 请问您是闹哪样? 男人心太过复杂,还是砍人头简单点。 她细细琢磨了下,凑近前去:“挽玉要是不想亲的话,那本宫不亲了?” 她自认为诚意满满,落到奚挽玉的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蓄满了的眼泪如何收回,最后化作一滴晶莹饱满的泪珠落下,无声砸在了被面上。 颜辞很早之前就想看他哭,因为她没见过。 洞房那夜纯是生理上被逼出来的,一点意味都没有。 奚挽玉刚才给她灌输的一些知识多少是起到了某种效果,以至于她现在见了他落泪,只是短暂的兴奋了一下,旋即如临大敌。 哭了,肯定是要哄的。 但小疯子教学教一半,没告诉她怎么去哄一个哭泣的男人。 她难为的待在原地思考片刻,考虑不出个所以然来,决定出去先为难几个人,冷静下。 “去哪儿?” 奚挽玉生气是生气,耳朵却随时关注着她的动向。 听到人要走,赶紧拽住颜辞的胳膊,将她硬控了下来。 盖好的被子随着他的动作滑落,泄出大片春光。 躯体线条朦胧在暗处若隐若现,颜辞眸色深了点,好半晌后才挪开紧盯的视线。 “挽玉还没教本宫,你哭了本宫要作何,所以本宫打算找几个人现教现学一下。” 她态度耿直诚恳,惹得奚挽玉好看的眉头又拢了起来:“为何不问我?” “本宫觉得,本宫要是问了,你肯定会更生气。” 颜辞有理有据的,令人无法反驳。 不生气,不生气。 她只是没有人教,宫里的嬷嬷不教这一套。 颜辞只是不会,不是耿直不是耿直…… 奚挽玉拽着她的手,强迫自己冷静。 对,她就是不会,她是个白痴,他不能跟一个白痴计较。 第115章 全死了? “你别问了,我没生气。” 奚挽玉给自己一波疯狂洗脑,成功给自己哄的消了气。 他把要出去的人给拉回来,大胆又带着恼意羞怯的,将被子分给了她一半:“天都这么晚了,你还想去哪儿,睡觉。” 美人主动送上门来,颜辞给他一搂:“挽玉怎知现在是夜里?” 他选择跳过那些不愉快,她就不再多问。 “要是白日的话,值守的暗卫会多些,但我如今感知的,外头的人气很少,显然是到了轮守的时候。” 奚挽玉是习武之人,对外界的敏感程度很高。 “是这样啊。” 颜辞暗戳戳动了点小心思。 晚上的暗卫确实会少,主要是她排人的时候,觉得夜里不需要那么多干站着的玩意儿。 明日再去调整一下吧,白天夜里人数均等,这样应该就分辨不出来了。 她沉默,奚挽玉以为她是同自己没话聊,就主动开始询问:“殿下先前提到交出兵符,为何?” 她的状态,不像是会被打压的那种。 “哦,只不过是挽玉先前安排的刺杀,让本宫动了点小手脚,以至于父皇认为杀他之人是外公,派了刑部的去询问。” “恰好,外公与父皇二人相看两厌,本宫就顺水推舟,将自己的兵符暂时交托给了外公,好让他举兵造反。” 颜辞提起这件事时,态度随意,语气淡然。 奚挽玉听完觉得离了个大谱,举兵造反他知道,教唆起事他也听过。 但怎么让她给讲出来,他就听不懂了呢? “你交兵符,让你外公造反你父皇,然后攻打你自己国家的城池?” 奚挽玉一字一顿,艰涩难言。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外公谋反成功之后,你要如何?” “放心好了,他反不成功。”颜辞拍着他:“那兵符是个仿制程度十成的赝品,更何况本宫的兵对自己的位置很是清楚,除了本宫以外,不会听取他人号令。” 她日日在训兵时给他们洗脑,那忠心程度,狗来了都要叹一句自愧不如。 奚挽玉对她的定义又刷新了一层。 她不仅坑爹,还坑外公。 这丫全全就是个坑货。 一时相顾无言,殿内安静了下来。 两具身体于被子中紧紧相依,一冷一热。 奚挽玉睁着眼,侧躺着在颜辞伸出来的手臂上。 他第一次发现,她身上的香貌似不是衣服上额外熏上去的,而是从体内散发而出。 那样的强烈,夹杂着冷意,不断的钻入他的鼻子,深刻入肺,再深深浅浅的往下蔓延。 两个人彼此都没有再言语,却心照不宣,觊觎对方能够带来快乐的躯壳。 …… 因着颜辞的命令,三位大人又重新去了一趟猎围。 之前掘地三尺都未发现过什么,这次倒是被老眼昏花的刘德安找到了玄机。 一块令牌,藏在树根底下腐朽的洞内。 老头子找到这个,还是因为被埋在草堆里的石子绊了一跤,摔了个大跟头,才瞧见的。 这令牌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原因无他,小巧雕花的牌子,竟属于靖安司。 窦岳章平白无故被扣了一口大锅,想解释两句吧,每每一开口,就被失望至极的刘德安一顿训斥。 老头子明显气的不轻,不顾众人阻拦,直接将他押入了牢里。 按照级别,刘德安没权利去审窦岳章。 但他拖着年迈的身体,在御书房门口长跪不起。 燕未皇也想看看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就给他放了权。 大牢中,刘德安亲自审问窦岳章。 只要进了牢,甭管在外头是什么身份,不受点伤是出不去的。 更何况刘德安没想让他出去,一套一套的法子用在窦岳章的身上,将人生生褪了两层皮。 沈谋阻拦无果,差点强闯天牢,燕未皇被这一桩一桩的事闹的烦心,喝令若有谁再在结案之前惹事,他就砍了谁。 直到后来,老头子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逼供了好几天都不承认的窦岳章,乖乖认罪。 他说,他不满意现在皇位上坐着的那位,想要拥护一字并肩王。 在罪状纸上签字画押后,他就一头撞死在了牢中。 沈谋与方明自是不信,这明晃晃的是栽桩陷害,窦大人一生效忠皇上,怎么可能会突然起反? 不死心的去窦府调查,结果从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了他谋反策划的证据。 这下,窦岳章坐实了反叛。 燕未皇大怒,下令抄家。 帝王无条件信任了几十年的忠臣,到头来险些害的自己命上黄泉,任谁能不痛心? 又一大臣陨落,据长安街的百姓说,行刑的那天,窦岳章的尸体被悬挂在刑场上。 在他对面,妻儿老小被渔网包裹,行刑者照着上面的纹路,剐了一千多刀有余。 当日午时行刑,日头充足阳气旺盛,却有人亲眼看到那死去多日的窦岳章,从眼里流出一行血泪。 若非冤屈,怎会如此! 民间盛行鬼怪谈论,也为了这事儿,有不少好事者编了诗文,用来嘲讽燕未皇的残暴。 外面乱成什么样,颜辞是一点都不带被影响的。 她照旧该吃吃该喝喝,顺便和东宫里的几位拉拉扯扯。 “殿下,您吩咐的事儿,属下已经办妥。” 亲自定了窦岳章死罪的老头子,这会儿卸下了装扮,站到了颜辞跟前。 太子殿下的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随从,一为长垣,二为小网子。 可能是老态龙钟的表象见多了,这会儿冷不丁看他恢复真容,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窦岳章家,全死了?” 颜辞正在装裱大婚那日,奚挽玉创作的丹青。 听到他禀报,也没抬头,专心将纸张贴在画心处。 “是,窦大人亲眼看着他们死的。” 短命道。 在牢里时,窦岳章开始拼死不从。 直到他贴到他耳边对着他说,若是不认罪的话,那么他的孩子,他的妻子母亲,一定会死的非常惨烈。 正直了一辈子的窦岳章,审讯犯人无数。 得知是颜辞施的手段之后,他终于妥协画押,并撞死在牢房之内。 他一个臣子,是斗不过独子的。 他只求家人常在,以一人死,保全家安。 可他忘了,颜辞是个不讲信用没有人情的东西。 她不仅没按照诺言去守护窦家,反而还让窦岳章在死了之后,亲眼“看着”他们受刑,血肉失尽而死。 第116章 去寺里拜拜 “做的不错。” 颜辞装裱好了一幅血腥的画卷。 将其挂在书房一角后,才道:“本宫名下还有处宅子,一会儿自己去找小网子,让他把地契给你。” 她对手下向来奖罚分明,更何况短命这次还是剔除了一块燕未皇身边的重臣。 赏一处宅子而已,要是表现的更好一点,她甚至能送一条街。 “谢殿下!” 短命喜极而泣,殿下出手绝无凡品,他赏给他的宅子,肯定要比他自己买的贵上好多。 拿了钱,自然得让主子更加舒心。 于是短命眼珠子咕噜一转,将刑场百姓谣传的事儿汇报了上去:“殿下,据说行刑当日,不少人亲眼瞧见,那窦岳章死去多时的尸体,留下了血泪。” “民间还因为这事儿,写了不少口口相传的诗句,说是窦岳章含冤而死,魂魄不散,迟早要去向皇上讨要说法。” 殿下对这种作乱的事情很感兴趣,外面越乱,她就越高兴。 颜辞欣赏着已经装裱好的乱葬岗写实图,意味深长的呢喃:“冤魂不散啊……” 她把视线从画中拉下,转身对着短命询问:“皇叔呢,死了没?” 她为他办成了这么大的一件事,高低得赏她点银钱。 “一字并肩王近来都在觉隐寺中参禅,不曾入宫。” 短命对她的致命问候习以为常,不曾讶异。 颜辞听了点点头,又半是真半是假的哀叹:“本宫的杀孽,是不是造的太多了点?” 短命这回愣了下,显然没有想过她会这么问。 绞尽脑汁的思考了半天,再三迟疑道:“殿下宅心仁厚,菩萨心肠,手中绝无杀孽这种东西。” 天地良心,不是他要违心,主要是这个问题吧,不好回答。 殿下成天给别人挖坑,被她溜过的人,一不小心就摔下去给跌死了。 不得不防。 颜辞听懂了:“本宫罪障过重,还是去寺里拜一拜,去去晦气罢。” 短命耳朵痒痒的。 他很想去揉一揉。 啥玩意儿啊,她刚才说的啥玩意儿? 去寺里拜拜? 短命抬头,颜辞肤色死白,一双眼睛里空洞且僵直,光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个煞气缠身的怨鬼。 更别提她身后如今还挂了幅血腥的丹青,更像是狱中厉鬼。 这样的人说要去寺里,他可能是老头子扮的太久,导致耳朵真的开始不好起来。 “怎么,本宫不能去?” 他变化纷飞的表情太过显眼,颜辞的眼神刀子凉嗖嗖的。 “不,殿下能!” 短命赶紧否认,怎么不能呢,她可太能了! “能就去找老李备车,本宫等会儿就要去。” 颜辞任性起来,谁都拿她没办法。 窦岳章死的那么惨,万一来找她寻仇可怎么办。 像她这样软弱的人,可斗不过一只鬼。 “是,属下这就去。” 短命以他侍奉多年的经验发誓,这位绝对不止是去寺里拜菩萨这么简单,她肯定要搞事情。 要问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以前他还没当刘德安的时候,颜辞三更半夜发病去刨人家坟的时候,是他准备的铁锹。 坟都刨了,还能怕鬼吗。 她怕个茶壶盖盖。 短命跑的飞快,以至于出门时,直面撞到在了小网子身上。 “哎呦,你干什么,没长眼睛啊!” 力道冲击过大,小网子挺拔的鼻子被撞到发酸,一时被逼的落下泪来。 短命也没好到哪里去,七荤八素的两眼冒金星。 等小网子看清撞他的人是谁后,一拂尘抽在了短命的胳膊上:“小兔崽子干什么玩意儿,莫不是看咱家不爽,打算借机创残了咱家?” 真的是,鼻子都给撞歪了去,疼的很! “公公恕罪,属下并非有意冒犯。” 短命捂着脑门给他道歉。 “算了,谅你也不敢,说说吧,跑这么快是做什么,殿下在你屁股后面放了条狗?” 对于自己人,小网子还是很大度的。 撞一下就撞一下,没犯错就行。 短命面色古怪,往书房里斜楞了好几眼:“回公公,殿下没放狗,属下也没犯错。” “嗯。” 小网子颔首:“所以?” “她要去寺里拜菩萨,去去晦气。” 这下,怀疑人生的不止是短命了,还多加了一位小网子。 “去寺庙?” “谁又惹着她了这是?” 质问归质问,咱们这位年轻的公公,到底是贴身伺候的时间长,接受能力要比短命强一点。 “你去多准备点家伙什吧,我去再喊个人。” 喊个能镇得住场子的,免得颜辞在佛门重地撒泼,扰了清净。 …… 半个时辰后,书房中,堆满奏章的书桌前,多了一位娇俏佳人。 奚挽玉是被小网子给叫过来的。 一进门,他就看见了自己那幅,血淋淋的作品。 “挽玉怎么来了?” 颜辞看见他后,将手中的奏折随意一丢,自然而然的把他拉到了自己腿上坐着。 对于这种姿势,奚挽玉现在适应到不能再适应。 视力已经恢复,他勾住颜辞的脖子,用含了星辰般的眸子瞧着她:“汪公公说,你要去寺里礼拜?” “这又是想的什么好玩的游戏了,还不叫上我。” 奚挽玉依偎在她身前,半真半假的抱怨道。 小网子去找他的时候,他被两条饿到发昏的蛇缠的厉害。 听到她要去寺里,吃食还没备全,就交给了金无风,自己跟着匆匆赶来。 “什么叫游戏,本宫明明是要去寺里潜心反省。” 颜辞对他的形容加以纠正。 “是,是反省。”奚挽玉多惯着她:“那殿下来跟我说说,是犯了什么错误,能让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心生悔过?” 经过毒发过后的那一晚沟通,他明晃晃的发现,颜辞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白长那么老大的个头。 对他虽然耐心,但完全没有男女之间的情意,怕是还将他当成一个心仪的玩具,只是习惯相处了而已。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诱导她脱离稚期。 颜辞完全没发现,小疯子对她的态度像是在哄一个宝宝。 她以为他就是单纯的好奇,也没瞒着的意思: “本宫前些日子杀了别人全家,民间谣传他的冤魂会找到本宫索命,所以本宫害怕,打算去忏悔一下。” 奚挽玉是不信的。 他啄了一下颜辞的唇,嗔怪:“殿下是要与我划清界限么,真实缘由都不愿与我诉说。” 颜辞一副“你脑袋坏掉了”的表情看他,奚挽玉强忍着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继续柔情蜜意:“殿下莫不是忘了,你以前杀人的时候,可不曾惧怕。” 第117章 金印加身 试想一下,身姿娇软的美人缠在你的身侧,手不安分不说,还媚眼如丝的盯着你,犹似邀请。 这等美事,相信没几个人能把持的住。 颜辞自然也不例外。 她一把攥住奚挽玉往她衣襟里伸的手,锢住他的腰往上一提,轻而易举压在了桌上。 成堆叠放的奏折质地坚硬,加上书桌并不大,奚挽玉大部分的身体都悬空在外面,只是腰臀部挨着了桌面。 “颜辞!” 他一声惊呼,后者稳稳的桎梏住他,得以让人停留在木头上。 衣摆扫下去不少朝中大臣精心撰写的折子,颜辞却不以为意,拉拽下了他的腰带。 “不得不说,挽玉真的很聪明。” “本宫确实是不害怕,去寺里只是一个噱头,本宫只是想找个人,讨要赏钱。” 继腰带之后,她又扯掉了他的发带。 柔顺的青丝一瞬散落,绸缎般洋洋洒洒的铺在身上,桌子上,垂到地面。 还有几缕沾到了砚台中呈着的朱砂,随着他的动作,在木质纹面上勾出几根丝痕。 奚挽玉几番“果然如此”的结论完全没有机会出口,颜辞托住他的脖颈,按压住他的小腹,蛮横的抢夺走他的呼吸。 奚挽玉的身形被她越压越低,那点着落的,可怜到只有一点的位置,也在缓慢的缩短变窄。 他只能紧紧抓住她的袖子,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掉下去。 大约是感知到了人逐渐开始不受控,颜辞单腿跪上书桌,调整了这极不舒适的方向。 考虑到他腰的问题,她还抽空挪了几本奏折,垫到了他的腰下。 虽然,根本没用,甚至,雪上加霜。 诱导成了调情,颜辞一旦抓住猎物,不玩够绝对不会放手。 就好比现在,奚挽玉呼吸被她掠夺到干净,很是难受的捶了她两下,也只是短暂的获取了一瞬喘息的机会。 外衫早就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去,中衣解了大半,里衣也松散着。 砚台搁在脑袋旁边,朱砂洒了大半。 腰下是文书,腿侧是金印。 等到颜辞好不容易短暂的满足了片刻,奚挽玉喘息着退开,身体又是不受控制的颤栗。 胸膛上被什么冷冰冰的东西刻住,颜辞竟是拿了金印蘸了朱砂,印章在了他的肌肤上。 红缨下一方印章,醒目至极。 “你做什么?” 奚挽玉哑着嗓子,指腹划过未干的痕迹,也沾上了点子色彩。 他喘息的依然粗重,反倒是颜辞,没事人一样的把他抱了下来:“给挽玉一个标记。” 奚挽玉一时没反应过来,掩住那印字,不自在的仰头。 “听闻挽玉的神医朋友,为了防止自己走丢,在臀部纹了一束梅花。” “本宫也怕挽玉会被弄丢,印上这个,就算是有一天你我分别,本宫也能将你找到。” 颜辞是突发奇想,她给他盖章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 但小疯子问,她总不能出卖自己没有想法。 奚挽玉捂着印章处,刚才还情意浓浓的脸刷的一下透黑:“难不成等我丢了,你要到街上,一个个扒了人家男子的衣服去看?” 他是失踪,又不是变脸! “那不会,本宫是个优雅的人,本宫会让他们自己脱。” 颜辞否认。 奚挽玉麻利的穿好衣衫下了书桌,整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 “什么怕我走丢,我看你就是想去吃人家豆腐!” 光是想想都生气。 趁着自己不在,一排子花枝招展的野男人站到她跟前脱衣服。 “本宫不喜欢吃豆腐。” 颜辞捡起他的腰带,挂在腕上转啊转。 奚挽玉一把给抢了过来,气呼呼的往腰上去套。 他今天就多余过来。 “殿下,您可处理好手头的事务了?” 刚才颜辞欺负人的时候动静可不小,短命听着还以为是殿下杀人了,连埋尸的家伙都掏了出来。 还是小网子给他科普了一下,他们家主子没杀人,是在玩游戏,短命才懵懵懂懂的作罢。 颜辞看了眼被自己亲到气息紊乱的人,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道:“没有。” 短命的迟疑隔着门板透了进来,只听他小心翼翼的询问:“那,殿下今儿个,可还去寺里?” 事情到现在都没办完,马上就要天黑了,想去也去不了。 “改日吧,本宫现在没心情。” 颜辞抓住准备溜走的某人,拽着他的衣带重新压下。 只不过这次不是在坚硬的书桌上,而是换成了柔软的贵妃榻。 别看皇叔年纪大,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他爱在寺里待就让他待着吧,反正她是色令智昏,去不了了。 …… 叛变的窦岳章,终究是成了燕未皇的一桩心事。 他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忍着腿部传来的剧痛,冥思苦想。 专权的帝王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信任的臣子,无一例外全都背叛了他。 莫无暨是,窦岳章也是。 这二位从他登基起就一直陪伴在身侧,于情于理都不该是如此。 可偏偏,就是这般结果。 并且这两段事情,还都有颜辞参与。 这使他不得不怀疑,是有人故意拉了太子下水,想要让自己与太子产生隔阂,从而将她废除。 “……南妃娘娘,您还是请回吧,皇上吩咐过了,谁也不见。” 头疼之间,从门口处传来和公公的劝诫。 这一句话说完后,他又隔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您放这儿就行,等皇上忙完了之后,老奴会向他转达,这是您亲手做的汤羹。” 另一位可能又比划了点什么,和公公从门外传过来的声音里,顿时添上了急躁:“哎呦,娘娘啊,您就别让老奴为难了,快请回吧!” 燕未皇被他吵的烦不胜烦,语气躁狂道:“让她进来!” 得了帝王的允许,和公公如临大赦,赶紧将人放了进去。 哑儿如今已被封妃。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上升迅速,着实能够证明,她在伺候人这一方面,有几把上好的手段。 哑儿端着一方托盘,上头摆着两盅精致的小碟子。 她不会说话,进来时就先跪下,叩拜的时候,手中还稳稳端着那盘子,高高举过头顶。 动作很难,但她却连一滴汤水都未洒出来。 “起来吧。” 燕未皇见到她这举动,心情无端好了不少。 第118章 哑儿有孕 哑儿听话的爬起,将托盘放置一旁的木桌上,再加了一通比划。 在她没进来前,燕未皇就听到了和公公的大嗓门,也就知道了,盅里的汤是她亲手做的。 “端过来,给朕尝尝。” 哑儿欣喜,知道帝王没有怪罪她扰了清净的意思,忙捧着盅过去,舀了一勺汤轻轻吹过,再小心翼翼的送到他的唇边。 燕未皇喝着汤,眼睛一刻不离她的身上。 尤其是胸前那块,停留的时间最久。 “味道不错。” 他夸赞,哑儿就抿着嘴笑。 眼睛里满是喜悦与爱慕,和后宫里的众多妃子一样,痴心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陛下欢喜就好。 见燕未皇不似想象中的那般动怒,哑儿的胆子大了起来,拿过挂在架子上的御笔,蘸曲墨汁写下了一行字。 喂着皇上喝完了一盅补汤,近来愁事居多,燕未皇的胃口极差。 纵使一盅的分量没有多少,他也是实在容纳不下另外的汤品。 “爱妃别光顾着伺候朕,还有一碗,你将它喝了吧。” 肚腹里隐隐发胀,滋味不怎么好受。 可他看着哑儿期盼的神情,又不好拒绝,只好打着疼惜的名义婉拒:“爱妃太瘦了,平时也需要补补,否则朕看着,会心疼。” 哑儿含笑应过,舀了一勺汤水,刚要送进口中,一股名为恶心的感觉顿时上涌。 她急忙放下勺子,捂住嘴干呕两下。 燕未皇被她这举动搞得猝不及防,疑惑的将盅拿过来闻了闻,除了肉类特有的香气以外,并无异样。 “怎么了这是,爱妃可是身体不适?” 哑儿呕的厉害,但又没吐出来,眼里泪汪汪的,通红着鼻尖。 她无措的摇头,无辜懵懂的样子惹的燕未皇心头一阵悸动。 “和公公。” 他滑稽的拖着不便的腿脚起来,怜爱的将哑儿搂住。 “皇上,奴才在呢~” 在门口蹲守了半天的和公公闪身进来,也难为他那么肥墩的体格灵活机敏。 “南妃身体不适,去请个太医来,速度要快。” 燕未皇一条腿站在地上,金鸡独立了还不忘安抚美人。 哑儿懂事的点头,片刻后,和公公带着太医院的常太医来了。 来不及行礼,急匆匆的拿出脉枕和帕子,上下垫着哑儿的手腕。 指尖感受着下方的脉搏,探着探着,常太医就不好了。 他行走宫中近十载,还从来没有探出过这么奇怪的脉象! “南妃娘娘,您且暂先换只手。” 哑儿顺从的将另一条手腕伸去,燕未皇以为是得了什么大病,坐在边上也不敢出声。 常太医左把一会儿,右把一会儿。 摸脉足足摸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燕未皇等不及了,他一拍桌子,催促道:“常太医,你诊断出来了什么没有,南妃身体可有大碍?” 隔着帕子摸半天了,他这个丈夫还在这里呢! 听出来了帝王的酸味,常太医意犹未尽的收手。 要不是皇上心急,他还真想把人带回太医院,研究上个三整天。 “回皇上,娘娘身体并无异样。” “微臣方才摸脉,娘娘的脉象往来流利,比较圆滑,状如珠滚玉盘……” 常太医向顶头上司汇报,官帽下的一双小眼滴溜溜的来回转悠。 不应该。 实在是不应该。 皇上的身体状况如何,没有人比他们太医院的更清楚。 平时虽然不怎么影响房事,但时间短不说,还无有子嗣。 这脉象…… 嗯,常太医觉得,皇上的帽子有点绿。 “到底怎么了,说人话!” 燕未皇听不懂一点,暴躁的将桌子给掀翻了去。 常太医想躲又不敢躲,挨了一身的茶水之后,弱弱的擦擦:“回皇上,老臣的意思是,南妃娘娘,有喜了。” 事实证明,心虚的时候就会小声。 最后那三个字,常太医说的比蚊子哼的还弱。 全场安静。 燕未皇语气飘忽,有些不确定的问:“你刚才,说什么?” 皇上不确定了,常太医可就确定至极。 “回皇上,南妃娘娘有喜了!” 他确定的陈述让燕未皇变得开始不确定起来,他不确定自己耳朵里听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哑儿有喜了…… 谁的? 二十年来奋力耕耘仍然一无所出的燕未皇,此时此刻在得知爱妃有了身孕后,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怀疑。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绿的像是一片青青大草原。 和公公更是当场傻在原地,肥胖的身躯抖啊抖,像是要甩掉十几斤肉一样。 以他对皇上的了解,这孩子,绝对绝对不可能是皇嗣! 不同于其他三人的表现,最开心的应该就只有哑儿了。 她怜爱的摸上平坦的小腹,挽上燕未皇的胳膊,唇边的笑意真心实意。 燕未皇被她这一拽,稍微缓和回来了点。 “赏。” 帝王的面子不能被拂去,要是自己公然怀疑了出来,不就坐实了被绿的名头? 和公公幽魂似的拿出赏银,此时此刻,他非常的心疼他家皇上。 老太监怎会琢磨不透主子的心思,可怜的皇上,为了几分薄面,竟要承认奇耻大辱。 “常太医,今天的事,切记不可传到任何人的耳朵里去,知道吗?” 给完赏钱,燕未皇就开始敲打了。 常太医个人精,当然知晓他暗指的深意,连忙保证:“皇上,您请放心,老臣今日一直待在太医院里研习医术,不曾出门。” “嗯,下去吧。” 燕未皇挥手,送走常太医后,又和哑儿温情片刻,最后实在是烦的不行,推脱身体不适,将她给送了回去。 “皇上……” 和公公很是担忧。 后宫这么多年了都无所出,南妃突然有孕,腹中野种肯定是不能留的。 他想的什么,燕未皇自然也和他想到了一处。 迫切幻想新生儿的帝王,恼怒过后换来的是格外冷静。 他看着御书房内的满地狼藉,沉声:“和公公,去外头找个能力较强的民间大夫进宫,让他替朕查一查身体。” “嗳。” 和公公领命要走,临出去时又被喊了回来:“等等。” 燕未皇撑住发胀的头部,合上眼睛:“想个办法,将南妃有孕一事传给皇后,再去查一查一字并肩王。” “但是这个消息,最好不要让太子知晓,朕不想让她分心。” 红书媛最为忌讳他有子嗣,一旦知道哑儿有孕,必定会在一天之内出手。 倘若她没有行动,那就证明,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但燕未皇也留了一手准备,宫内的太医已经不能让他信任了,从民间医者入手。 万一他的身子的确是好了,哑儿这个孩子,也说不定就是龙种。 至于颜疏影…… 后宫佳丽三千,无一人受孕。 为什么偏偏他送进来的女人体质特殊? 再加上窦岳章死前拥护一字并肩王的发言,让他这个愧疚满满的皇兄,还是起了猜忌。 第119章 她怎么能是药人呢 …… 宫里鸡飞狗跳,宫外和气致祥……也不怎么和气。 短命因着有两个身份要演,所以不能长时间逗留在外,先行回了刘府。 聚财则是片刻离不开奚挽玉,主上去哪儿他就要跟到哪儿。 这会儿听得书房里此起彼伏的动静,两道眉毛紧紧的贴合在一起,想分都分不开。 钱来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合理的无脑举动,一直陪同左右。 他就奇了怪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难道很大吗,他进东宫不过一个月就适应了主上被欺负,聚财都来好久了,愣是每回都要生气。 主上自个儿开开心心的,他非要操个老妈子的心。 难以理解。 又是一声难藏的呻吟传出,眼看着聚财的剑都出鞘了,钱来硬生生的给他推了回去。 “我说兄弟啊,你别没苦硬吃行不?” “你要是实在见不得主上受难,那你就在他跟颜辞碰面的时候,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实在不行,去花楼里逛逛也成,你又不是没钱。” 钱来苦口婆心的劝。 聚财甩开他,愤愤的将剑竖起来:“你没出息也就算了,还要带上我?” 主上本就腰上有伤,颜辞那狗贼全然不顾他的旧疾,简直该死! 他越想越气,一拳打在了树上:“等主上成功获取最后一味药引子,即便是要搭上我的身家性命,我也要取她的项上人头!” 根本劝诫不动的钱来:“……” 心好累啊。 “可别了。”他哀叹:“论武力,主上都干不死她,你就更没希望了。” “要是放毒,猎围那天你也是看到的,赤金大人都没能弄死她,更别提主上在刚入东宫时,还亲自给她下过毒,也没事。” “论阴谋的话,大概不成立,因为燕未的皇上没脑子,死了心的将颜辞宠爱到底,说破天她都是他此生挚爱,阴不起来一点儿。” 钱来细细列举,盼着他家好兄弟能开点窍。 岂料聚财在听完他的话后,脑中突然闪过一点什么。 “也就是说,颜辞抗毒……” “是呗,毒不死的,你别想了。”钱来以为他还在思考下药的事,好脾气都要给磨灭掉。 这人怎么就死不听劝呢。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刚才还气了个半死的聚财忽然松开了眉头,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 “你知道什么了?”钱来疑惑,燕未是有什么天然风气吗,怎么一个个的入境之后,脑子都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 “我知道为什么,主上会甘愿留在颜辞身边了。” 聚财步履匆匆:“跟我来。” “啊?” 钱来蒙的很:“去干啥啊,你不蹲着主子了?诶!” 聚财走的很急,没空搭理他。 一路来到金无风的院子里,伟大的神医还在端着个碗,用竹签挑着一块肉,追在两条毒蛇后头:“祖宗诶,求求了,再吃一点吧……” 蛇不好带,真心不好带。 挑食。 什么肉不是肉啊,猪肉就不吃,非得吃鸟? 还是那种没破壳但又快要破壳的鸟。 猪肉多好,当蛇的,不能歧视人家! “神医。” 聚财大步从院子外进来,金无风看到他们两眼发光,一把将碗塞到他们手里:“来的正好,赶紧,我是喂不了这两条祖宗了,你们来。” 准备了一肚子话要问的聚财,冷不丁被打断了一下,脑袋空白一瞬。 他捧着个碗稍做缓和,暂时先放到了边上:“神医,这边来。” 聚财很是严肃,金无风见他这样,知道不是小事,也不管赤金和皎儿还饿着肚子,转身跟他进了房间。 “出什么大事儿了?” 聚财问道:“神医可知,有什么人会不惧毒素,中了剧毒之后能够安然无恙?” “嘶……” 他这问的突然,金无风还真没想过:“正常来讲,是个人遇到毒都会起反应的,除了神仙以外,没人会不怕毒啊。” 聚财不死心:“您确定吗?” 金无风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揶揄揶揄,缓和一下这沉重的气氛。 但聚财显然没有这样的概念,他只好放弃氛围感:“要说不惧毒的话,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他提前服用过某种解药,其二,就是他本身就是味药,且万种药理集于一身,相互产生抗体,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药人。” 他瞅了瞅情绪波动较大的聚财:“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从东宫里找到药人了?” “不。”聚财摇头:“我怀疑,颜辞自己,就是那药人。” “哦……啊?” 金无风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你从哪儿得出来的这个结论?” 颜辞是药人,她怎么能是药人呢? 先不提培养一具药人需要花费多少年的时间,成功几率小不说,药人本身在炼制过程中也是极为痛苦。 他来燕未这么长时间,听到的全是太子如何如何盛宠。 这样的龙恩,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能舍得将自己的亲儿子活活炼制成药人的架势。 “先前在秋狩猎围中,颜辞被赤金主儿咬了,但她没事。” 聚财道:“并且钱来说,主上在初来燕未之时,就给颜辞下过剧毒,但她也没事。” “加之东宫之内并无暗室,主上对她的态度又过于特殊,种种迹象串联在一起,所以我猜……” 她就是。 “对对对,药人的血可以解毒,我说主上怎么被颜辞喂了毒药之后,整个人看着都七窍流血了,被她抱回房里之后,第二天又活蹦乱跳的。” 钱来被他这么一提醒,死去的记忆突然活了过来。 “而且,有一日主上找颜辞讨要情根种,当时那个小网子的表情就不对,要是燕未太子真是药人,那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两个暗卫你一言我一语,金无风捂着心口,摸到了桌子边坐下。 消息太多,他得缓缓。 “难怪,难怪啊……” “挽玉蛊发之时,气血杂乱神智不清,我让她将药人带来放血,可她只是将我赶出殿内。” “这么明显的马脚,当时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金无风无比懊悔,天杀的,枉为神医之名! 第120章 试探 “她竟然会是药人。” 钱来唏嘘:“我看主上那样,还以为他是真被一个男的给掰弯了呢,原来最后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还好还好,主上没被带坏。 他只是忍辱负重,不是喜好男风。 “不行,这信息量太大了,我得消化一下。” 金无风还是接受不了。 他宁愿相信一头猪被药炼制了,也无法相信颜辞会是那个药人。 找了好几个月,兜兜转转半天,最后结果出在那个最不可能的人身上,有多离谱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 “是不是的,神医去亲自验上一验,不就知道了。” 聚财现下已然认定了颜辞的身份,并且做出一个完美的试探计划。 “你该不会是让我给她下毒吧?” 金无风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别开玩笑,我只负责给你家主子解毒,可不乐意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他还年轻,还不想死。 不过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颜辞光是看着,就像是一具活过来的尸体了。 被药物反复磋磨,全身筋脉血液逆天硬改,本身活气就不多,寿命也短。 她要是真是,恐怕也坐不上燕未的龙椅。 没多少日子了。 “神医放心,这种冒险之事,交给我便是。” 聚财伸手:“您只需要调配出一种无药可解的毒,剩下的,由我来完成。” 他这路狭窄而险,但为了奚挽玉身体里的蛊,也不得不迈出那一步。 金无风去了外面,分别取得赤金与皎儿的些许毒液。 再扎进屋子里,添加了不少种类繁杂的粉末进去。 液体罐装满了瓷瓶,他将这瓶子递给聚财:“无需下至吃食中,揭开封口找个角落放起来,自会挥发。” 聚财接过,悄然收紧:“多谢。” 他带上这个瓶子,打听到主上还在书房里时,更加坚定了要去测探的决心。 由奚挽玉带进来的几个人,全都在东宫里混了个面熟。 他们想去哪儿,自然都不会有人阻拦。 恰好今天颜辞下手有些过火,在结束后奚挽玉离开了书房,将颜辞一人留在了里头。 暧昧的气氛残留其中,整洁的书房此时乱糟糟的,不少书文也掉落在地,早已褶皱。 小网子和流春两个人就跟冷面煞神一般,守在门口纹丝不动。 聚财特地等上了一会儿功夫,才从容不迫的走近前去。 “干什么来的?” 小网子搭着拂尘,抬起一只手拦住了他。 “主上找太子有事。” 聚财面无表情,依然是那种对东宫之人仇视的模样。 “有事?” 小网子保持着阻拦的姿势,上上下下把他给看了个遍。 他的目光极具审视意味,直到把聚财看的险些绷不住拔剑,才不屑的收回。 “要是咱家记得不错,半个时辰前,奚公子还是带着怒气走的吧?” “按照往日里他的德行,但凡生气了,最少一天,最多半个月之内不会相见殿下的,怎么着,今儿个是转性了?” 他分析有理,搁在剑鞘上拇指忍不住向上推动。 聚财坚持:“主上找她,信不信由你。” 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就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 这个死太监眼光也是厉害,竟将主上的习惯摸得个清楚。 颜辞早早的隔着门,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是以小网子还想再刁难几句时,她老人家已经亲自出面,替聚财解了围:“既然是挽玉想见,本宫总没有拒绝的理由。” “殿下。” 她来,小网子凌厉的气场顿时一收,换成了人畜无害的蠢萌小太监样。 “奴才看他不像好人,谁知道是不是骗您的。” 这死东西平时恨不得离殿下八百里远,传话也从来不亲自出面。 能让钱来跑腿的,绝不自己走动。 “骗本宫?”颜辞反复咀嚼了几遍这个词,转头望向聚财:“你敢吗?” 自大愚昧! 聚财在心中冷笑,面上也是带出了不耐:“信不信随你,话已带到,要不要去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能称的上的冒犯顶撞的态度,忠心耿耿的小网子一下头绷不住了。 他撸起两条袖子,捏起拳头就要给他干一架:“嘿,狗奴才,怎么跟殿下说话的你?” 这种人,不把舌头连根拔起煲汤喂给他,都对不起殿下平白无故受的委屈! “无碍。”颜辞抬手,制止住了他的动作:“挽玉不久前才刚被本宫惹怒,要是杀了他的手下,到时候彻底不要本宫的该怎么办。” 她是忍了,小网子忍不了。 顶着个帽子的脑袋上面酷酷往外冒烟。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说挽玉找本宫有事?” 颜辞吃饱之后就很好说话,她带着餍足,信步踏下短阶。 “这边走。” 聚财不欲多言,闷头带路。 东宫里的路线他大部分都熟,探测的时候由于没人管,也是随他标记。 他把颜辞带到了奚挽玉之前初进来时,住过的小院子外。 “主上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 聚财停在离院门还有好长一段距离的位置,不走了。 “本宫自己进去?” 颜辞向他确认:“你不去向他通报一下?” “不需要。” 聚财纹丝不动:“主上吩咐过了,让你自己独自一人去找他即可。” 还通报嘞,院落里根本就没有主上,只有一瓶已经揭开了封口的毒药。 藏在树下面的落叶堆里,不去挖掘,完全发现不了。 “但是本宫不想。”颜辞平日里作威作福,这会儿倒是瑟缩了起来。 “你也知道,挽玉脾气不好,倘若本宫自己独自一人进去,万一被他打死了,父皇追究起来,可要如何是好。” 她畏惧的表情逼真,但见惯了太子凶名在外的聚财受不了。 他就静静的看着她装。 颜辞一个人唱了会儿独角戏,没人给出回应,她也就安稳了下来。 “本宫不管,本宫要你跟我一起进去。” 她说不动他,竟是耍起了无赖。 聚财拿捏不准她突然转换的性子,抱着剑迟疑。 要是小网子在场,肯定会深表了解的给他上一炷香。 殿下一反常态的时候,不是发病了就是在挖坑。 “怎么,你是被钉在地上了,本宫使唤不动你?” 聚财还是没回应,颜辞的耐性消失。 她笑容满面的看着他,拨弄着袖口,缓和发问:“还是说,这院子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让你不愿踏入其中。” 第121章 听到了,误会了 “你想多了。” 聚财否认。 到目前为止,他还能算得上是淡定。 “你是太子,我如果要害你,怕是走不出东宫。” “是嘛。”颜辞抬手在面前扇了扇:“哪怕是本宫的身体出了差错,竟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 聚财的瞳孔不受控制的一缩,她发现了? “嘶,让本宫来猜猜,这药味是从何而来。” 颜辞细细一嗅:“唔……大约是在南面。” 她推开院门,精准的从落叶堆里找到了那瓶子毒药,再跃上墙头,用指尖抵住瓶口,阻止药物继续挥发。 “聚宝盆,你带本宫来此的目的,恐怕就是这个吧。” “在燕未境内公然谋杀太子,你说说,本宫要给你定个什么罪名,才能显得本宫比较大度?” 事已至此,聚财没什么可说。 “难怪当年两国交战时,你能避开十二道绝阵,单枪匹马的闯入大殿,逼迫陛下签下降书……确实敏觉。” 墙头之上,颜辞笑吟吟的,不见丝毫不悦:“也难为你还能记得这桩子事,本宫当年年少不懂事,就想着争功了。” “不过,你们蜀佑之人的心眼未免也太小了点。” “到今年年底马上都要过去了四年,记着这仇不说,还要来杀本宫,着实是令本宫伤心。” 她好像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聚财已提前一步拔出了剑:“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深知不敌,落在她手中不会有好下场。 但……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殊死一搏,能够将其重创,也是极好。 “咦?” 颜辞闻言惊讶,黑沉沉的眼珠子里,也蒙上了一层不解:“你家主上没告诉你啊?” 惊讶完之后,她又咯咯笑了起来:“我当你在奚挽玉那儿有多被信任呢,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没有和你说过。” 颜辞笑得花枝乱颤,聚财站在墙头底下,深深产生质疑,她是不是真的脑子不好。 等她笑够了,擦擦眼角溢出来的水花:“真有意思,你们主仆三人,当真是有趣的很。” 聚财还是那张面瘫脸,但颜辞却能从中发现鄙视和无语的情绪。 她晃了晃小瓷瓶,之后做了个离奇的举动。 她当着聚财的面,移开堵住瓶口的指腹,仰头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味道不是很好,曼陀罗占比太多,下次换个方子。” 颜辞咂了咂嘴,不是很喜欢这味道。 “你疯了?!” 聚财大骇,她知道是毒还喝下去? “可不是呗,本宫疯了。” 颜辞将瓶子一丢,隔着墙头扔回到了树底下。 “不过嘛,本宫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情告诉你个秘密。” 她跳了下来,朝着聚财靠近。 后者闪退不及,被一把钳制住了后颈。 极具寒凉的温度冰的他打了个寒颤,他听见她说:“本宫可是药人啊,药人,怎么会被毒死呢?” 折腾了老半天为的就是确认这件事。 可真当知晓结果后,聚财又不知该要如何回应。 颜辞退了开来,好哥俩的拍拍他的肩:“聚宝盆,你这什么表情?” “你们花费数年探听情根种的行踪,为的不就是这件事么。” “别告诉本宫,你连这个也不知道,那你在奚挽玉那里,忒没用了点。” 被嘲讽了,理应生气。 可聚财现在却气不起来,巨大的狂喜过后,就是质疑与猜忌。 “你早就知道,主上是在利用你?” 他本以为颜辞只是单纯的看上了主上的皮囊,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不然把本宫的脑子挖出来,看看是不是生锈了呢?” 颜辞鄙夷:“从你们刚来燕未的时候,本宫就知道了。” 她说了这么多,聚财唯一的一个反应就是,颜辞是故意而为之,想要算计主上。 “你将主上囚禁在东宫,究竟是要干什么?” 他拿剑抵着她,浑身杀气翻涌不止。 没有人会把危险藏在身边,除非她从头到尾都在预谋。 “能干什么,像本宫这样贪图好色的浪荡玩意儿,肯定是瞧上了他的身子。” 颜辞伸出两根指头,四两拨千斤,推开了紧贴动脉的剑锋。 “之前就告诉过你了,奚挽玉的味道很不错,本宫很满意。” “就是体力差了点,本宫总是玩着玩着,他就累的不行了,实在是令人扫兴。” “当然,这兴趣不是一直都会有的,本宫承认自己是个朝三暮四的,说不定哪天对他失了兴趣,就将人给做成肥料,放到后院子里去养花。” 她这话是说给聚财听的。 聚宝盆对她敌意很大,老是觉得她要去陷害奚挽玉。 她自然也没功夫去解释,与其去扭转一个人的思想,她更喜欢直接点,让对方误会的更深。 等到他自己作了个大死,她再顺其自然的赏他个人头落地。 多么完美。 “你该死!” 聚财气的浑身发抖,高傲如他主上,怎能被她如此亵玩? “该死不该死的,本宫都不会死在你手里。” “你要想清楚,杀了本宫,你的好主上 绝对不能活着离开燕未。” 话不投机的交谈到此为止,颜辞打算就此离开。 刚想走,一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两个人。 钱来尴尬挠头,显然是来了挺长一会儿时间了,并且还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去大半。 “主上……” 聚财一慌,看向钱来,用眼神质问他:主上为何会在这里? 钱来偷摸耸肩,他也不想啊。 小网子被聚财的态度给惹恼了,跑到主殿询问主上,是否有这么一回事。 主上心知不妙,他又不敢瞒着,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给说了出来。 再之后嘛…… 就成这样了。 “原来殿下,一直是这样打算的。” 奚挽玉看不出喜怒,就连声音里都不带一点起伏,平静如水。 从认识他开始,颜辞见到的就是他会闹会发脾气的样子,从未见他像今日一样冷淡。 貌似玩的有点过火了。 奚挽玉没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转身飞身上屋顶,随后借力飞向高空,消失在了颜辞的视野范围内。 钱来聚财肯定是跟随主上的,纷纷随着他离开。 颜辞倒是想追,脚步刚一动,面前站定了个暗卫:“殿下,宫中来报。” 第122章 这是安胎药 能让暗卫以这种状态来找她,那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颜辞停了下来:“说。” “殿下,宫中来报,南妃有孕了。” 暗卫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震惊到掉了下巴。 他过来时一路算遍了宫里有可能会成为绿帽子的人选,但很可惜,没算出来。 “那个哑女?” 颜辞有印象。 怕是在那晚自己与皇叔幽会的时候,下的那包药,让哑巴得了龙恩。 “是,皇后娘娘跟一字并肩王也收到了消息,现在全都聚集在清心殿中。” “皇叔也在?” 一句一字并肩王,让颜辞糟糕的心情好了一点。 “一大家子就是要整整齐齐,皇叔都去了,本宫怎么能不去。” 她说着,就要让人去备车。 “殿下,那位……出去了,您不拦一下?” 暗卫在来的时候,刚好迎面撞上奚挽玉。 瞧着他那方向,是奔着东宫外面去的。 “不用,让长命跟着他,再派几个人盯好金无风。” 神医与他玩的最好,有这么一个把柄在手上,不怕他不回来。 暗卫:“……”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不对劲儿在哪儿。 殿下这个反应,咋恁让人着急捏。 …… 宫中清心殿。 一群带刀侍卫拦截在殿前,拿出了死守边关的架势,守着殿门。 不久前燕未皇才做完全身检查。 几个被和公公从民间带来的太医下定结果,皇上的身体虽然衰弱,但令女子有孕还是有可能的。 只是会比较艰难,除了那女子本身就极易受孕。 燕未皇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调动御林军,把清心殿围了个结实。 他本人也在迅速朝这边赶,恰好遇到打着探望名义,实则欲下杀手的红书媛。 “皇上,您这般防着臣妾,是想要做什么?” 红书媛明晃晃的端着一碗药汁,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来给哑儿堕胎的。 四周围着的御林军,表面上看起来正紧的要死,实则心里已经吐槽翻了。 这皇后也是个行事奇怪的,你要害人家就害的隐秘点,光明正大的拿药过来,不是明摆着告诉皇上,她要对龙嗣下手吗? 就不能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行动,非得白天闹这么一出,让他们出现在皇上跟前? 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没办法,哪个上值的人不怕碰见老板。 都是通病。 燕未皇冷厉的看她,这个女人,因为嫉妒搞垮了他的身体。 现在还要来谋害他的孩子,罪可当诛。 “皇上,臣妾不过是听闻妹妹有喜了,特地给她来送一碗补药。” “毕竟这宫里安静了二十年,都不曾有过孩子的嬉闹,妹妹此次有孕,臣妾也替皇上感到高兴。” 不管是谁,都忍受不了冷暴力。 红书媛也是一样。 纵使她是皇后,可也接受不了心爱的男人把她视若仇敌。 燕未皇待她至此,红书媛心痛到窒息。 “皇后既然说你送来的是补药,那朕就让太医来检验检验,看看朕,是否污蔑了你。” 她越是装无辜,燕未皇就越是冷漠。 这毒妇,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没有恶意,实际上做出来的每一件事,都在他的底线上来回横跳。 “皇上想查,那便查吧。”红书媛垂泪,将药碗送给了上前来的御林军。 “臣妾只希望皇上在查清真相之后,可以还臣妾一个公道。” 前面才回到太医院的常太医,屁股底下的板凳都没捂热,又被紧急传唤了出去。 他提着药箱来回跑,虽然他年纪不老,但也不小了啊。 要他一个半年轻的老头天天跑来跑去,能不能活到寿终正寝,都是个问题。 “皇嫂,莫要忧心,皇上只是牵挂龙嗣,并非是有意要和你起冲突。” 实在是红书媛伤心的样子使人眷顾,颜疏影走到她身边安慰。 他一过来,红书媛就变了脸。 “离本宫远点。” 她避他如洪水猛兽,态度堪称厌恶。 颜疏影摇了摇扇子,略显寡淡的唇始终上扬。 只是他这笑,落在旁人眼中,多少是沾了点苦涩意味。 谁不知道一字并肩王年少时曾深深爱过当今皇后,甚至为了她终生不娶,险些出家。 皇后对他这样,肯定难过。 常太医被御林军拽着,一路半悬空的赶来。 挨个将每个权高势重的人都给问候了一遍,接过那碗补药一闻,顿时大惊:“这……” “这是什么?” 燕未皇一见他这样,就知道是自己猜对了。 他急迫的想要让常太医公布结果,好让他能找到由头,重新将红书媛禁足。 “这是安胎药!” 常太医惊恐万状。 娘啊,近来宫中发生的怪事一件比一件离奇。 先是皇上突然间可以生育了,后是皇后竟然送了安胎药。 心眼子突然好成这样,怎么的,往后的太阳打算从西边升上来吗? 做好兴师问罪准备的燕未皇:“……” 这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你再好好给朕检查检查,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对胎儿不利的东西!” 帝王这都不算是暗示了,明示到恨不得直接告诉他,让他讲出几个不利于皇后的话来,好让他定罪。 常太医非常敬业。 他不仅闻,他还喝。 呷了一口放在口中,反复回味。 煎药的火候把握的很好,药材分量也不多不少。 他要是个女人,有娃了之后有人给他送这样的药,一天三顿的去喝都成。 “回皇上,此药确实是安胎药,并无其他有害成分。” 一碗药汁被他品的剩了小半,常太医恋恋不舍的放下药碗,回复帝王。 期待已久的心,在一瞬间拔凉的好似三月飞雪,冷透了。 “罢了,你回去。” 燕未皇深深呼吸,搞不懂自己以前都是怎么想的,挑选臣子的时候,为什么不奔着头脑灵光的方向去选。 “陛下,这回,你愿意相信臣妾了吗?” 红书媛通红着眼眶,看起来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要不是燕未皇在她手里头栽过不止一个大跟头,还真就会心软下来。 周围近百双眼睛看着,燕未皇只能强迫自己冷静,沉声道:“今日之事,是朕错怪了你。” “但,南妃安胎自由太医负责,不用皇后亲自费力,这药,还是你自己留着喝吧!” 第123章 父皇,母后打儿臣 “皇上果然还是信不过臣妾。” 红书媛苦笑,自眼中落下几行清泪:“即便是太医已经诊断过无毒,皇上也要这般对待臣妾吗?” 她哭的嘤嘤的,燕未皇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真的,但凡红书媛现在恶毒一点,他都不至于憋闷至此。 你说你一个恶人装成无辜被冤枉的样,多离谱啊。 “皇兄,您今日过分了。” 颜疏影最见不得红书媛受委屈,当即帮腔道。 燕未皇狠狠瞪了他一眼。 死恋爱脑,心上人都成自己嫂子了,还要巴巴的凑上去舔! “皇弟,别人觉得朕做错了无妨,你怎么也觉得是朕的错?” 燕未皇破大防,亲弟弟为了护着嫂子,说他这个当哥哥的不是。 哪个兄长能接受的了。 他怒火上头,被冲昏了头脑。 “还是说,这么多年了,你还牵挂着你皇嫂?” 空气一时凝固,燕未皇沉寂了半天,看着颜疏影越来越难看下去的脸,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那个,皇弟,朕……” “咳咳!” 颜疏影掩唇重重咳嗽,手拿开之际,竟是咳出了血。 “皇弟,你没事吧?”燕未皇带着伤腿紧走两步,将他扶住:“快,宣太医,赶紧宣太医!” 和公公有些难为,人家常太医才刚走,现在又让人家回来。 常太医的命不是命啊? “不必了。” 颜疏影抓住燕未皇伸过来的手臂,当做支撑。 他抬起低下的头,轻轻蹭掉唇边的血。 “方才是本王冲动了,皇上并未做错什么。” “你……” 燕未皇眨眨眼睛,总感觉面前这个皇弟突然变得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就站在她旁边的红书媛像是感应到什么,脸色一下头变得煞白。 是他—— 一阵香气被风吹着送来,伴随着通报,混乱的现场又多来了一位。 颜辞总不会错过这样的热闹。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她很有礼貌的问候了亲生父母,再之后才转向颜疏影:“参见皇叔。” “太子怎么来了?” 燕未皇直感觉混乱至极,百忙之中他抽出空来看了一眼和公公,不是说好了要瞒住太子的吗? 现在这看着,根本没瞒住。 和公公想哭,他很难的好不好。 又要去传消息,又要瞒着人。 太子又不是死的,宫里人多眼杂,她只要是长了耳朵,就能听见好吧。 “儿臣听闻南妃娘娘有了身孕,特来恭贺父皇,即将迎接新生。” 颜辞抬了抬手,身后跟着的侍卫立刻将扛着的箱子送上,一一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父皇,这是儿臣专门去医馆请教了大夫,为南妃娘娘精心准备的安胎药材。” 五花八门的药物盛放在木箱里,看的人眼花缭乱。 燕未皇早被红书媛搞出了敏感神经,他现在只要是听到“药材”两个字,就下意识的认为对方要谋害他的孩子。 颜辞也是一样。 她虽然之前盛宠,但如今宫里还有个未出世的。 这心里的一杆天秤,不由自主的往一边偏去。 “太子有心了。”燕未皇不咸不淡道:“和公公,去把这些药材搬下去。” “是。” 干了错事的和公公忙不迭指挥几个禁卫军,扛起箱子就跑。 收是收了,至于用不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方才儿臣远远的听见,父皇似乎与皇叔起了争执?” 燕未皇态度转变的明显,颜辞却像是无所闻一样,保持着原来的态度。 “还不是你的好母后,非要来给南妃送安胎药。” 提起这个,燕未皇就来火。 “宫中的旧事你不也知道,她贸然送一碗药过来,朕自然以为她又要为了你,来陷害你这未出生的皇弟,朕能不气吗?” “结果搞了半天,就只是一碗安胎药,你皇叔还要为了这事儿怪罪朕,朕能不气吗?” 燕未皇拂袖负手,这么一讲,又想到了他以前痛失的孩子们。 都是因为颜辞,红书媛才会下手的。 “那确实是母后的过错,儿臣在此先替母后,向您赔个不是。” 颜辞对燕未皇浅鞠一躬,又对着颜疏影责怪:“皇叔,你也是知晓母后为人有多恶毒的,怎么能怨怪父皇呢,赶紧向他道歉。” 清心殿一众人等:“……” 好好好。 孩子说自己娘亲恶毒。 人生头一回见。 红书媛更是脸色难看,恨不得直接撕碎了她。 “太子言之有理,是本王冲动了。” 颜疏影后退几步,站在颜辞身边,照葫芦画瓢,也是鞠了一躬道。 叔侄俩一唱一和,亲儿子站在自己这边,燕未皇滔天的火气,总算是下降了点。 “也罢,今日朕就当是个小闹剧,翻篇吧!” 帝王一挥袖,让这事儿过去了。 “不过,毕竟皇后先前有过错误行事,在朕的孩儿未出生前,皇后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冷宫为好。” 燕未皇话锋一转,委婉的下达了禁足令。 “皇上!” 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句指令,对于红书媛来说,打击却是很大的。 她虽然平时不怎么会出冷宫,但自愿不出和被迫禁足,二者之间差别很大。 “母后,父皇也是为了弟弟与你考虑,您……” 颜辞怕她气到当众发疯,好心劝诫。 红书媛没给她劝完的机会,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你个孽障,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对本宫讲话!” 颜辞被打偏了头,她委委屈屈的捂住脸,朝着燕未皇的方向靠去。 似是觉得还不安全,最后干脆躲到了他的身后:“父皇,母后打儿臣。” 这一巴掌力道不小,可把燕未皇给心疼坏了。 天秤偏是偏,到底是宠了这么多年。 加上颜辞本身很有出息,不像哑儿肚子里的那个,一切都是未知数。 压下去的怒火当即又烧了起来:“你个毒妇!” 她是怎么打颜辞的,燕未皇就怎么打了回去。 男人与女人之间力量悬殊,红书媛被他扇的倒在地上,眼前都跟着黑了起来。 之前她形容颜辞是个罪恶滔天孽障的言论,再度响在了燕未皇耳边。 再看看太子脸上的巴掌印通红,他觉得不解气,又去补了一巴掌。 “贱人!” 第124章 你曾是本王的爱人 当今圣上为了太子怒揍皇后,这画面,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十分的清奇。 禁卫军们直接麻了,和公公更是能带着他的一身横肉起飞。 皇上这也忒冲动了,这这这…… 不成体统! 颜辞躲在后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颜疏影。 父皇似乎在重伤之后,情绪变得一日比一日不可控起来。 后者回以一个微笑。 一瞬间,答案清晰明了。 红书媛本质上是个疯子,不管她平日里伪装的有多好,只要受到了刺激,真实面目定然会显露。 燕未皇的两个巴掌扇掉了她为数不多的理智,红书媛爬起来,一脚狠狠踩在他受伤的腿上。 “啊——” 瞬间,如骨头断裂的疼痛,由腿间蔓延至全身,燕未皇发出一声哀嚎,疼的跌坐了下去。 禁卫军全全出动,长枪将红书媛围了个全面。 颜辞最先反应过来,她扬声:“来人啊,传太医!” 和公公紧随其后,着急忙慌的差遣宫侍:“去,看看常太医走到哪儿了,赶紧把他给带回来。” “你个毒妇,朕要将你打入冷宫!” 大滴大滴的汗水自额头滚落,燕未皇被疼到失智。 脖子处是几把冰冷的长枪,红书媛似哭似笑,疯疯癫癫:“皇上忘了吗,臣妾原本就在冷宫啊,你还想让臣妾去哪儿?” 燕未皇没回答。 他被疼昏了过去。 “皇叔,你先带母后回去,本宫去将父皇带到殿里。” 颜辞可以算的上是冷静的了,她也没想过自己只是简单拱个火,事态就能自己变得这样好玩起来。 这安排正中颜疏影下怀,当然了,他也没忘记自己那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形象。 太子有令在先,禁卫军不敢不从。 配合着他强行拽走还在嘶吼的红书媛,清心殿终于是安静了一回。 常太医一天净搁路上了,跑的他怀疑自己是个鳖孙儿。 不知道干了啥,反正挺忙。 …… 红书媛声嘶力竭的样子,让人看着挺害怕的。 禁卫军拖着她,将人放下就跑了,全程挡着脸,就怕被这个出了名的皇后记住样貌,三更半夜的被她给害了。 冷宫的下人战战兢兢,一字并肩王她们是认识的,加上皇后现在头发散乱,五官扭曲,像是得了癔症。 她们更加害怕,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进了房间,把门一关。 先前还两步一咳三步一喘的颜疏影,立即变了一副模样。 他单手抱住挣扎不止的红书媛,将她丢到了坚硬的床上。 冷宫的床不比其他殿内,简单的一个床板,上头只有一层被单,外加粗糙的被褥。 红书媛被砸的生疼,同时也清醒过来了点。 “颜疏影,你骗我!” 她质问着,身体却先一步反应,蜷缩到了角落里。 “皇嫂说的是哪里话,本王何时有欺骗过你?” 颜疏影很是喜欢她的惧怕,轻轻坐到床边,柔情似水的看她。 红书媛见他过来,身躯不受控制的颤了起来。 “你骗我,你给我药的时候,明明保证过,皇上此生绝不可能再有子嗣,为什么现在那个贱人有了?!” 怕是怕,但到底是理智占据了上风,让她得以质问出来。 “是啊,本王确实是这样告诉你的。”颜疏影颔首:“但那药并非不可解,本王现在玩够了,不忍心看皇兄老无所依,自然是去将药性解除,好让他多生几个。” 那天晚上在屋顶上,他撒下去的药不仅仅是助孕的,连同解药一起掺杂其中。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红书媛不解,她很是困惑:“你不是爱我吗?你爱我,就应该帮我,为什么要毁掉你我之间的诺言……” “皇嫂。” 颜疏影打断她。 “背弃诺言在先的,是你。” “本王当初可是连心都差点掏给你了,但皇嫂,却一转头就成了皇兄的妻子。” “本王如今不过是玩够了想要反悔一点点,皇嫂都接受不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亲眼看着你入宫的本王,有多难过?” 他当真是悲伤,狭长的丹凤眼红着,斜飞入鬓的眉皱着,整个人弥漫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意。 红书媛看到了,但她却偏过了脸,选择视而不见。 “你不是还给了我另一种蛊毒吗,它不也能让暮卿绝育。” “哦,那个啊。” 颜疏影两手一拍,很是可惜道:“真不好意思,本王在这件事上,确实是骗了皇嫂。” “那虫儿不是什么绝育的,而是能够让皇兄慢慢躁狂,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之人的。” 红书媛浑身一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又骗我?” 他怎么敢! “皇嫂近来还是不要去招惹皇兄为好,否则本王都要担心,以他对你的厌恶,很快就要杀掉你了。” 颜疏影口吻愉悦,加上红书媛那副震惊到极点的表情,让他更为高兴。 难受吗。 才这么一点,就难受成这样。 那他呢,他小心呵护的花儿在开了之后,将他独自一人抛弃在泥沼中,他就不难受了吗。 “你根本就不爱我!” 红书媛拔出头上的木簪,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刺去。 颜疏影微微侧过身子,轻而易举的躲过了杀招。 “皇嫂又不清醒了不是,本王何曾有不爱你?” 他单手锢住自己冲过来的红书媛,扔掉那根煞风景的木簪,眷恋的抚上她的脸。 “本王一直都爱你,很爱很爱。” “如果本王不爱你,就不会让皇兄身体恢复了。” “你瞧,阿辞有多受宠,万一哪天皇兄因为她,对你重新另眼相待起来,你要本王怎么办。” 红书媛奋起挣扎,突然身体一顿,竟是被他点了穴。 “颜疏影,你想干什么?” 她声线发颤,瞳孔都在放大涣散。 “本宫是你嫂子,你不能动我!” 她的呵斥传到颜疏影耳朵里,一点效果都不起。 他欣赏着她僵直的身体,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纸包。 “本王知道你是本王的皇嫂。” 他捏着她的下颚,将那粉末完全倒入了她的口中。 “但皇嫂需得知道,在你成为本王的长辈之前,你曾是本王的爱人。” 第125章 去了…… 药粉堆积在舌头上,颜疏影起身去拿来了冷水,缓缓冲入红书媛的口中。 他钳制住她,迫使她下咽。 红书媛被呛到咳嗽,多余的水顺着唇边溢出,顺着脸的轮廓往下滑落。 “皇嫂乖,这药可以让你三天都不能开口说话,在此期间,你就安分的扮演一个哑者,可好?” 颜疏影为她抹去脸上的水渍。 茶壶被无情的扔走,修长的指头一拉,她的素衣便褪了下去,露出香肩。 不,不要! 红书媛无声呐喊,却眼睁睁看着那人离她越来越近。 “嫂嫂……” 冷宫中,传来这一声低语。 “是你逼本王的。” “如果你没有成为皇兄的女人,那么你本该是本王的妻。” “但既然媛儿如此调皮,喜欢玩一些禁忌的游戏,那么本王,自然是要满足你的……” 红书媛无力反抗,她的眼泪不断的从眼里流出,满目恨意。 颜疏影对其坦然接受,控制着她,让她被迫当了木偶,一举一动均被操纵。 …… 颜辞从宫里回去,时间已经很晚了。 红书媛踩下去的那脚不轻,燕未皇的伤口尽数裂开。 常太医一个人忙不赢,又召唤了好几个太医过来,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将血给止住。 期间哑儿就在一旁尽心尽力的照顾他,颜辞也是借机将人给观察了个遍。 样貌确实是好。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命,能够活到把孩子给生下来。 去宫里前,颜辞的心情就算不上有多好。 回来之后,感到四周空荡荡的,心情就更不美丽了。 “奚挽玉呢,还没回来?” 主殿里空空荡荡的,别说人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个问题小网子回答不上来,他是跟着颜辞出去的,没在东宫。 长命能够理解他的为难,主动从暗处冒出来:“殿下,奚公子并未回归。” “去哪儿了?” 他不回来是意料之中,她说话有多欠儿,她自己是知道的。 像奚挽玉那样傲娇且别扭的劲儿,只要是因为生气出的东宫,不去哄,断然是不会主动和好的。 “烟花坊。” 长命往小网子的方向靠拢。 “哦,烟花坊。” 颜辞点头,语气表情均没有任何不对。 “他去烟花坊干什么了?” 她又问。 但这次,不等长命回答,她就接着往下道:“是点了女人,还是喝了花酒。” “或者,拿着本宫教给他的技术,用在了旁人身上?” 长命几乎都要跟小网子贴成连体婴了:“殿下,都没有。” 是有女人要见奚公子长得好看,想要往上贴的,但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这消息他没敢讲,因为殿下平静的让他害怕。 “噢。” 很是意味深长的一声。 “本宫记得,本宫之前是定制过一个金笼子吧,收到哪儿了?” “回殿下,在库房里。”小网子飞速接过话头:“可要奴才去取?” 长命是挨着他不错 问题是,他自个儿也怵得慌。 要疯就疯出来,千万别憋着。 憋着她自己难受,他们也同样不好过。 “嗯,取出来。” 颜辞仿佛要将淡定的姿态贯彻到底,她平静的坐下来,很有闲心的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本宫等他一天,要是明晚上他还不归家,本宫就亲自去把那青楼拆掉,再将人给带回来。” 小网子:“……” 要不然你别等了吧,你等一天,东宫保准一天都没有好日子过。 “那个,殿下啊。” 他无情的抛弃掉长命,弯腰踏起小碎步,绕到了她的跟前。 “这个,按照道理来说,这件事本身是您说错话了,应该得您去向奚挽玉道歉。” 事情的始末他都探听了清楚,不管殿下是怎么想的,在奚挽玉那儿,清白的身子被她给占了去,于情于理两人都该是一对。 没有夫妻之名,但有夫妻之实。 这些日子里,奚挽玉对她是什么态度,他们这些下人都看的明明白白。 什么事情都顺着她,被折腾到那种样子,都没有埋怨过她的一句不是。 颜辞讲出来的那番话,无疑是伤透了人家的心。 生气是必然的。 奚挽玉还算是个脾性好的了,只是离家出走而已。 要是他,高低得把对面挫骨扬灰,再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一遍,还不解气。 “本宫何时有说自己没错了?”颜辞放下茶杯,单腿高高架起在桌上。 “本宫准备笼子,是对他去烟花坊的惩罚,至于本宫的失误,自会有另一套解决方式。” 呦,不得了,殿下现在都能有犯错的认知了。 小网子直呼稀奇。 要知道,她是个非常不讲理的。 就算是她错了,也会强行将罪名扣到其他人的脑袋上。 他感觉有希望,忙趁热打铁道:“殿下,您都知晓了您有错在先,要是再将奚挽玉给困在笼子里,岂不是让你们俩之间,更为疏远?” 小网子发誓,他真的全心全意都在为自己考虑。 颜辞将奚挽玉锁起来,奚挽玉就对颜辞态度疏离。 奚挽玉对颜辞态度疏离,颜辞就会拿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当狗溜。 所以,为了不当狗,他最好是拼命的磨嘴皮子,希望殿下能开开窍。 “不,本宫可以先将他哄好了,再关起来。” 颜辞的脑回路异于常人。 先把小疯子的火气给降下去,然后再来算算她出的账。 小网子盘算了半天等于盘算了个空,算盘拨到最后发现没珠子,他真的是…… 燕未皇伤筋动骨,近来早朝免除。 颜辞少了一桩事干,等待的期间就尤为焦躁。 她甚至是连子未央的院子里都去了,被情根种的排斥反应惹得想杀人。 最后还是跑到了郊外关着猛虎的小院,将那头被她豢养了许久的虎逗弄训练的学会了握手,才终于盼来了天黑。 她向东宫里确认了好几遍。 确定奚挽玉没有动静,且还在那家烟花坊里之后,果断带上那头学会新技能的虎王,朝着那个方向杀去。 与此同时,长安街上某处楼里,奚挽玉沉着脸,一言不发。 老鸨从昨儿就一直在观察他了,出钱是很大方,直接丢了块大金锭子。 就是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想让孩子们去撩拨撩拨吧,跟在他后面的两个煞神直接拔刀。 ……白长了一副这么好看的皮囊。 ————感谢宝宝们的礼物~ 俺会努力抡键盘的! ?(??▽ ??)?…… 第126章 你是本宫的 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奚挽玉坐在离舞台子最近的地方,不时四处瞟一眼,看看有没有人来。 离他最近的方位,混进来了几个乔装打扮过的暗卫,他来了多久,他们就待了多久。 知道是颜辞的手下,但他一整晚没回东宫,颜辞也不知道过来找他。 他这会儿又有点子懊恼,不该就这样跑出来的,应该当场就问清楚。 哪怕是吵一架或者是打一架。 “主上,您少喝点酒吧,胃要受不了的。” 聚财实在是看不下去,从昨天到现在,主上一口东西都没吃。 唯一下肚的东西,就是后来这点的酒。 奚挽玉没回他,捏着个酒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晌后才冷声道:“自己去找福生领罚。” 不管颜辞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违心的,总归是他先挑起的事宜。 如果他不曾去主动招惹,颜辞也不会讲出那样的话来。 “主上?” 聚财愣愣的,他明明是为了主上好,为何还要去领罚? “我只说一次。”奚挽玉望着楼下敞开的大门:“身为暗卫,在未经过主人的允许下擅自做主,这次若不严惩,下一次,你是不是就要弃主了?” “属下不敢!” 聚财连忙跪下认错,他也知道这次是惹火了奚挽玉,不再敢顶撞,起身往外走去。 临出了门时,一辆熟悉的步辇闯入视线。 颜辞抓人,抓的那叫一个高调。 被驯服的虎王伴随左右,身后跟了一连串的东宫侍卫。 在聚财看到她的同时,颜辞也看到了她。 但她只是微微勾了下唇,之后便漠然的偏过了脸。 粗壮的铁链绕过虎王的脖子,巨大的一头走兽被她牵着,乖顺的迈出猫步。 纵然如此,也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放肆!”烟花坊中人流涌动,小网子一甩拂尘,尖细的嗓音吊开:“太子驾临,还不跪下!” 太子? 众人被虎王吓到灵魂出窍,身体却是比脑子先行一步,整齐的趴到了地上。 其中心里最打鼓的,要数烟花坊中的老鸨。 太子来干啥来了? 她这楼子里可没什么漂亮的货色,几个月前楼子才刚被拆掉,这才刚建好没多久,咋又来了。 老鸨寻思,长安街上也不止她一家是开馆子的,偏偏她最倒霉,让人逮着她一个人薅。 人群为她开了条路,颜辞一眼望去,精准的从二楼锁定了自己要寻找的目标。 奚挽玉坐在那儿,同样在回望她。 衣衫整洁,脖颈干净,没有被骚扰的迹象。 颜辞先是站在原地将他全身给扫描过一遍,这才慢吞吞的走上阶梯。 “回去?” 她问。 太平静了。 奚挽玉想。 这根本就不像是她的作风。 “不回。” 没有预想中的暴风雨,他又想起了之前颜辞说过的那番话来。 应和着现在的态度,像是根本就不在乎他。 “真不回?” 颜辞的耐心有限,早在一天干耗时间的等待中,磨灭了个干净。 奚挽玉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一只手熟练的勾向他的腰肢,不同于往常,这次他速度极快的闪躲开来。 劲瘦的腰肢弯折,以一种刁钻的角度撤离到安全区域。 颜辞紧随其后,五指成爪攻向他的心口。 这还是他们关系融洽以来,第一次动手。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极速纠缠,跪在下面的老鸨看着是干着急。 哎呦,新装修好的楼子,又要被拆了! “为什么不回去?” 纠缠的时间没有多久,颜辞的掌心抵在奚挽玉的心口,而后者的银丝同样缠上她的脖子,彼此钳制住对方的命脉。 “回去?”奚挽玉嘲弄的看她,白皙的脖子上已然出现了一圈血痕:“那又不是我的家,为什么要回去。” “你可以把它当成自己家。” 颜辞指尖动了动,加深了点力道。 心脏处传来疼痛,是外界的施压,同样也是情绪反扑的紧缩。 他们都不愿放过彼此,只要稍微增加力道,都会死无全尸。 “殿下知道,家是什么吗?” 奚挽玉凉薄的扬起笑来,眼底藏着化不开的悲伤:“有人在乎,有人等候的地方,才能被称之为家。” “家是有温度的,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代名词。” “可是本宫有在等你。”颜辞很不赞同他的意思。 “殿下的等,不过因为将我视做一个有兴味的玩具,我在你这里,只是一件物品,根本算不得人,不是吗。” 昨日她的每一个字都印到了他的耳中,一字比一字沉重,一字比一字冰冷。 “那是说给聚宝盆听的,并非本宫本意。” 颜辞感觉有点麻,面上忍不住浮现出一抹暴虐。 好烦,她为什么要过来找他。 就应该直接杀掉才是。 但又下不了手,很奇怪。 “如果你潜意识里没有这种想法,你又是如何会说出来这样的言论。” 她的表情清晰的传到奚挽玉的眼中。 她在看他时,和对那些将死之人,并无区别。 “那你想怎么样?” 颜辞撤回了拿捏他命脉的手,转而藏在袖中攥起,试图压制住翻腾不止的燥意。 “不想怎样。”带着红色的银丝同样松开,奚挽玉往后退了几步:“这段时间,我们暂时先不要见面了,等你开花之后,我自会来取你性命。” 伤人的话谁都会说,不是只有她颜辞一个人长了张嘴。 再者,他现在就是要扳一扳她。 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非要他回去,这次的事情不解开,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永远都是一个样,矛盾积累的越来越多,与其最后一下子全部爆发,不如趁着并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一点点解决。 钱来跟小网子听着都傻了。 这事态发展,怎么越看越奇怪呢? “哈。” 他要和她分开。 颜辞发出声笑来,暴虐的恶性再也压抑不住。 从她体内扩散开来的香更加浓郁起来,一道劲风从耳边袭过,速度快的让奚挽玉没有一点闪躲的机会。 “你是本宫的。” 已经很久都不曾出现过的粉末钻入他的口鼻,颜辞将他扛在肩上,自二楼跳了下去,抛开东宫的车队,骑上虎王的背脊,向着东宫狂奔而去。 “殿下,殿下!” 小网子跟钱来对视一眼,匆匆撂了几块金子当做赔礼,又整顿侍卫抬着步辇回去。 第127章 她好像,坏掉了 四周景色极速后退,奚挽玉几度挣扎皆为无果。 颜辞将他带到了寝殿,强行按压在了床褥之上。 就在宽大的床边上,足有一人之高的笼子静静的放在那里,每一根栏杆上都挂上了人为制作的藤蔓与花。 贵气中,带上了鲜活。 光是看见那笼子,奚挽玉就知道颜辞接下来想要干什么。 他有意刺激:“这就是殿下为奴量身定做的笼子吗?” “怎么,明面上玩着还不够,真想拿我变作你的禁脔?” 颜辞瞳孔黑的如墨,就那样死气沉沉的盯着他看,一言不发。 情绪互通,他能够感受到她的难过。 那样的窒息,明显又深刻,可她本人却不明白是为何。 奚挽玉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心软:“颜辞,你当真是块朽木。” “纵使你是太子又如何,只要我不想,你就算是囚禁住我,也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哦,对了,忘了您是个癖好奇怪的,哪怕是尸体,也能自己玩得痛快。” 他装作嘲讽的样儿,浓密的睫毛垂下,盖住眼中倾泻的痛。 承然,他是在意她的。 这样冷冽相对,他自己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确实是这样。”颜辞看了他半天,终于是张开了口。 “不过,容本宫纠正你一下。” “不管是尸体还是活人,只要本宫想,你就只能一辈子留在东宫里,哪儿也不能去。” 精神上的疯性感染给了根种,主体受到波动,它急需蛊的安抚。 撕啦一声响,奚挽玉的衣衫被她粗暴的扯碎,随意的搭上了暂且空荡的笼子。 “你放开我!” 问题未得到解决,他们之间这样,又算得上什么。 奚挽玉去推她,得来的只有更加粗鲁的回应。 “挽玉。”颜辞带走他仅剩的一点衣衫,捏起他的下巴,强迫后者抬头。 “你是本宫的。” “是玩具也好,是禁脔也罢,又或者你想换一个身份,本宫都可以满足你。” “但前提是,你得待在本宫的身边,哪儿也不能去。” 颜辞对他的定义,也许早就从最开始的玩物潜移默化了位置。 可她对事物的认知狭窄到可怜,归类也很单一,满足不了人类在情感上最基础的需求。 她凭着本能要留下他,一如情根种叫嚣着要和蛊贴合那般,说不出原因,仅平心而论。 “颜辞,你松开!” “别碰我!” 奚挽玉被她含住了唇,但无疑颜辞的言论再度磨灭了他的期望。 奚挽玉一口咬在了她的嘴巴上,味蕾中蔓延开甜滋滋的腥味。 颜辞感知不到疼痛。 她拽下了幔帐,掐住他的脖子,强行索取那点子不该存在的暖意,温起她寒凉且孤独的心尖儿。 “唔——” 镣铐在挣扎间发出响动,厚重的幔帐间探出一条瓷白的胳膊。 奚挽玉没有力气,大半边身体已经快要挨着了床边,又被人拽着脚踝,蛮横的拖拽了回去。 “滚开,你……嗯——” 他想骂,却骂不出来。 她连呼吸的机会都不给他留,又怎会让他能够轻易说出话来。 奚挽玉漂亮的眸子从一开始的冷硬,到最后带上求饶。 她一点人性都没有了。 完全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兽类,嘴上被咬出来的全是血,依然无知无觉。 许久之后,恣意的情根种终于得以平息,颜辞抱起微微发抖的奚挽玉,让人送了水进来,帮他擦洗干净。 选了件衣服穿好,再将人送到了笼子里,扣上锁眼。 他闭着眼睛,靠在栏杆上,不愿去看她。 这是颜辞曾经最喜爱的游戏。 囚禁住猎物,加以欣赏。 但她现在瞧着,却是难受的很。 她的心脏是坏掉了吧,不然为什么,会有种酸涩的感觉。 让她想挖出来。 颜辞站在笼子跟前,眼里第一次出现茫然。 不该是这样的。 思来想去弄不明白,最后气恼的捏着钥匙离开。 她高低得静静,仔细考量一下,自己是不是坏掉了。 钱来在外面焦急踱步,一直打着圈转。 看到颜辞出来,想问点什么又不敢,只能伸了两下脖子,试图往里面看看。 “殿下,您跟奚公子,没什么事儿吧?” 小网子也是担心,颜辞的状态一看就不对劲,要是奚挽玉不小心被她给弄死了,指不定日后又会加深她的疯病。 “有事。” 颜辞把玩着钥匙,蹦出两个简短的字。 “啊?” “啊??” 两道疑问,一声比一声重。 他俩看起来脑袋不太灵光,颜辞没搭理他们,而是又跑到了后院里,去找了君鹤轩。 她进去之后直接开门见山,一把拎起窝在贵妃椅上的男人,自己坐了上去。 “本宫好像坏掉了。” “嗯???” 君鹤轩手里端着个笼屉,嘴里咬着一半包子,听着她这没头没尾的发言,一脸懵逼的找了个其他椅子坐下。 “内个,殿下,容属下冒昧的问一句,您这坏掉,是具体的指了哪一方面?” 他咽下口中的汤包,有点噎挺。 不是包子干巴,是纯被她吓的。 “本宫发现,本宫对以前喜欢的游戏,丧失了兴趣。” 整个后院里,就只有君鹤轩最能解答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是以颜辞对他的期待最高,很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答复。 “呃,啥游戏,砍人头的那种吗?”君鹤轩若有所思:“殿下,那是因为您没犯病,等您犯病了,保准一砍一个高兴。” “……不是这个。”颜辞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本宫之前,喜欢将猎物囚禁起来,一点点驯服掉它的傲气。” “但现在,本宫不喜欢了。” “本宫把他关在笼子里,感受不到快乐,相反的,还很烦。” “我嘞个亲娘嘞,殿下,谁被您关起来还惹得您不高兴?” 君鹤轩飙出了老家方言。 自打他的隐藏作用被颜辞挖掘之后,帮着解决了不少问题。 但从来没有一件事,是像今天这样离谱的。 匪夷所思。 太匪夷所思了。 颜辞自己也感觉离谱,她幽幽道:“奚挽玉。” ——————————记得点点催更嗷宝宝们(跪求宝贝们)(尖叫扭曲爬行)(从一根藤蔓上荡起)(荡下来)(荡上去)(尖叫)(荡下来)(一个滑跪)(礼貌感谢)(再荡上去)(再荡下来)(撒泼打滚) 第128章 好像要恋爱了 有那么一瞬间,君鹤轩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君大夫小课堂开课了,他有模有样的摸了两把虚拟的胡子:“殿下,您能否描述一下,您是怎么不高兴的?” “本宫之前说错话了,然后他生气,跑到了青楼里喝酒。” 颜辞这个学生当的也合格,老师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等等等等,殿下,您说了点啥啊,能把人给气到青楼里?” 君鹤轩忍不住打断:“还有,他去青楼里干啥了,把您给绿了?” 信息量一时过于庞大,他无法消化。 脑袋顶上丝毫不绿的颜辞叹气:“奚挽玉的暗卫要来试探本宫,并且对本宫要害他主上的念头坚信不疑。” “本宫一向不喜欢解释,就顺着他的话头……结果被奚挽玉给听到了。” 具体内容她没说,但君鹤轩就是用脚趾甲盖去想,也能猜到是有多气人。 “所以他就跑到了青楼里,干坐了一天一夜。” “然,然后呢?”君鹤轩磕巴,怎么感觉她越描述,信息量就越庞大呢? “然后本宫今天等了他一天,见他没回来,就把他绑回了东宫关了起来。” 颜辞搞不明白,她又想到了奚挽玉靠在那里,闭上眼睛隐忍的模样。 “本宫很不舒服,这里涨涨的。” 她点点心口,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冷静,倒是能够对感觉有了认知。 “殿下,您不是坏掉了。”君鹤轩懂了她的意思:“您这是,对他起了在乎的心思,所以看见他被关起来,难受。” 他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八卦之气能重。 不得了,他家殿下好像要恋爱了! “本宫确实挺在乎他的,因为在本宫的玩具堆里,就他最特别。” 颜辞不假思索,她对他的定义特别清晰,从一开始就归类好的明明白白。 “玩,玩具?”君鹤轩刚才还蹦蹦跳的小心脏,啪的一下给跳死了。 “不不不,殿下,您不能这么想,您这么想是不对的。” “您看哈,这个,您手里头有那么多好看的,漂亮的玩具,为什么您就偏偏跟奚挽玉,玩了一次大人直接的游戏?” 颜辞托住两个腮帮子撑在桌上,盯着面前摆放的那笼汤包思考。 是哦,为什么呢。 君鹤轩见她这样子直觉有戏,连忙继续道:“您再看,奚挽玉刚来东宫的时候,多高傲啊,被你碰一下都嫌弃的不行。” “现在呢,生你气了也不逃走,明明他是有那个能力离开燕未的,而且他日日潜伏在您身边,要是用点手段把你绑起来,让你提前开花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没这么做,反而对您越来越好,是为什么呢?” “只能是他不愿意,他连男子最看重的清白都给您了,他定是十分喜欢您的。” 君鹤轩跟奚挽玉不一样。 后者循循善诱暗喻隐晦,总想着慢慢来; 前者以第三视角展开,所谓旁观者清,他自然讲的明了。 “还有一个,您自个儿仔细想想,他受伤的时候,不理您的时候,您难受不?失落不?跟您其他那些玩具相比,一样不一样?” 颜辞由着他的指引,真就细细的想了想:“不一样。” “诶,对咯!” 君老师成功上岸,激动的跳了起来:“所以,他对您来说,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玩具。” “他心悦您您也心悦他,两个人都已经经历过大人之间的人情世故了,您俩之间应该相互称之为心上人,而不是那劳什子的玩具!” 心上人…… 颜辞下巴磕在了桌子上,竟是出现了懵懂的表情。 明明他的官话标准,可当字句串联到一起时,她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哎呀!” 君鹤轩瞧着她这样,当真是能急死。 他有一种便秘了三天的无力感。 “总而言之,就是您没坏掉,您只是开窍了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 君鹤轩一口气说完,总算是轻松了点。 娘嘞,跟一个精神头不正常的人讲情情爱爱,简直太过困难。 “本宫,心悦于他?” 颜辞愣住,她反复琢磨这个陌生的词汇,不是玩具,是心上人。 可是她这样的怪物,怎么能够有心上人呢。 她不能的。 这简直太荒谬了。 “殿下,您呐,就自己慢慢品吧,我能给你的帮助,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多说无益。” 君鹤轩甩袖,他能怎么办,当事人认不清,他还能把她脑子给刨出来不成。 “本宫不想品。”颜辞对他给出的答案不满意,泄愤似的将他剩下的两个汤包全给旋掉。 君鹤轩看着空空如也的笼屉,欲哭无泪:“殿下,您把属下的晚饭全吃了,属下吃什么?” 他可怜的包子啊呜呜呜…… 横殃飞祸…… “喝西北风。”颜辞两个腮帮子塞的满满当当,含含糊糊的回他。 君鹤轩:“……” 哈哈哈哈。 殿下好幽默哦。 颜辞在他这里绕了一圈,问题没得到解决,晚饭倒是有了着落。 她让小网子去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回到了主殿里,打开笼子,一并钻了进去。 里头的空间很大,当时在制作初期,颜辞就考虑到了活动范围的问题。 那时候奚挽玉的腿还没好全,长时间曲起不利于伤口恢复,她就让工匠往大了设计。 没想到一直拖到现在,才有机会用上。 奚挽玉不是没听到动静。 他现在不想搭理她。 双腿隐隐发颤,虚软又酥麻的异样感持续存在,提醒他前面的云雨有多疯狂。 颜辞将桌子搬到中间,她自己则是坐到了他的对面。 “吃饭吧。” 她拿了双筷子,搁在奚挽玉跟前的碟子上。 见他没动,她又关心的补充:“本宫知道你在生气,但是别把自己饿死了。” 她这话成功的把奚挽玉气到睁开眼睛,粗粗一扫,矮几上全是他平日里喜欢吃的菜品。 惹他情绪起伏的罪魁祸首,给他夹了好几样小菜,看到他睁眼,还努了下嘴巴。 “饿死和气死,有什么区别吗?” 他靠着坚硬的栏杆,头倚在上面,态度漠然。 “死的方式不一样。”颜辞还真接上了这个问题:“饿死之后要比气死了好看不少。” 第129章 你惯会骗我 和她沟通真的很累。 奚挽玉郁结,平时柔情的目光在此刻化作刀子,嗖嗖的往她身上扎。 眼看着他又要怒上一层,颜辞这才收起了些不正经:“好吧,本宫和你道歉,本宫有错。” “错哪儿了?” 这会儿不同于先前,倒是能沟通。 但他问她就像是在审问犯人,步步紧逼。 “嗯……本宫不该向聚宝盆那样说你,本宫也不该无视你的抗拒,将你摁倒。” 颜辞此番冷静了下来,君鹤轩还是有点用处的。 “还有呢?” 奚挽玉不依不饶,颜辞出去的那段时间,他自己想了许多。 心一旦为了一个人而加速跳动,那频率就再也恢复不到过去。 他确实中意于她,这是事实,谁也无法改变。 既然事态已成,两个过往不同脾性不同的人相处起来,肯定会出现摩擦。 想要好好的在一起,总得相互督促着改变磨合。 过程定然会出现痛苦,但他放不开手,也不愿放手。 “本宫不该给你下药。” 颜辞进行反思,她认为她做的事情总共也就那么几样,可观察奚挽玉的表情,显然是没说到重点上。 “我不在乎这些。” 奚挽玉受不了了,要她自己去思考,怕是等他被气死了也想不出来。 揉了揉涨疼的额角,他叹道:“我在乎的是你的态度,颜辞。” “聚财犯了错,你可以罚他,但你不能这么说我,即便是假的,我也接受不了。” 爱一个人会让他变得越发无理取闹。 倘若他不在乎她,换做是别人,这种话传到他的耳朵里,根本就不会引起注意。 无非也就是拔掉舌头杀了,尸体扔到哪边他都不知道。 “可,是聚宝盆先试探的本宫。”颜辞也好烦。 他试探了她,还不让她使使坏了? 她又没杀他,已经很收敛了还不好。 “我知道,我罚了他。” 奚挽玉向她叙述:“擅自行动是大忌,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你不会看到他。” 他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手底下设定的刑罚残酷。 进了那里面,能活着出来,就已经能算得上是命硬的人,三个月,伤口都不一定能完全长好。 “聚财犯错,你可以罚他。” “但你不能因为外人来伤害我,真的假的都不可以。” 颜辞其实很想顶嘴,可她平白无故的想起在君鹤轩院子里时,他分析的那几条定论。 “为什么?” 冒出来的犯贱念想被她掐掉苗头,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 她想听一听,他的看法。 是不是和君鹤轩的理念一样,都很荒谬。 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 他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剖白了,她还在问他为什么。 奚挽玉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他强迫自己去进行深呼吸,以免将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场面,再度变得失控起来。 “你说是因为什么?” 奚挽玉把问题踢给了她,他总得了解清楚,她的看法。 颜辞直勾勾的盯住他,将君鹤轩传递给她的言论分享出来:“鹤轩说,你在本宫这里,不应该只是玩具。” “你应当是本宫的心上人。” 奚挽玉搁在矮几后面的手一抖,需得抓住后面的金制栏杆,才能控制住。 “那你呢,你是怎么认为的。” 颜辞是他的心上人,可他并不认为自己,在她那里也是一样的分量。 如果不是她对聚财讲了那样的话被他听见,也许他会一直扮演一个特别的玩具。 不主动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他脸上的期待太过明显,声音也是在发着颤,甚至于是有些哽塞。 颜辞默了默,故意展现出一副赞同的样子:“本宫仔细想了下,挽玉的确是本宫的心上人。” 从她嘴里听到这种话,真的很不容易。 奚挽玉鼻头一酸,眼眶迅速红了大片。 毕竟颜辞太过固执,认知也与常人大为不同。 他本以为要想不破坏掉表面和谐,只能在她的世界里,用她定义的身份,去尽可能的磨合。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有被认可的时候。 颜辞本意是想逗弄他的,习惯性的犯贱。 她没想过自己的这一句玩笑话会让他哭出来。 泪水打湿了他的睫毛与脸颊,还有一滴晶莹的水花挂在他的眼下,轻轻动荡之后,砸落。 那种发涨发麻的不适又开始进攻心脏,颜辞原地坐了会儿,最终还是起身,绕开矮几将他抱住。 滚烫的湿意沁入她的衣衫,连带着她那一块的肌肤,也跟着起了温度。 心上人,似乎也挺不错的。 比玩具要好。 玩具不会哭,到死都只会用仇怨的眼神看她,嚷嚷着要杀了她,也不会让她起了一些奇怪的感觉。 不像奚挽玉,能和她打的不相上下,会哭哭会撒娇,也不怕她。 腰也很软,生气的时候更是可爱。 自己明明都要抑制不住了,还要尽可能的稳定住,然后再来教育她。 两颗心脏此刻隔着皮肉、衣衫,相聚在一起挨着。 一颗跳动的异常迅速,一颗后知后觉的被带动起来,频率参差,却同样热烈。 “你惯会骗我。” 奚挽玉吸吸鼻子,不复平稳的声线里染上哭腔:“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戏谑吗,你压根儿就不是这么想的。” 纵使明白是假,他还是为了这点虚伪所感动。 至少她还愿意骗骗他。 颜辞非常煞风景的将他搂住:“你们蜀佑的杀手,都像挽玉这般善变吗?” 她记得他刚来东宫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动不动就给她下药下圈套,巴不得早点给她弄死。 怎么养着养着,就变了呢? 颜辞自己也没发现,她的初衷是驯服猎物。 而今猎物如预想般的那般乖顺,她反而不适应了起来。 “我是人,不是物品,怎么可能不会变。” 奚挽玉抬头辩驳,在看到她鲜红衣裳上面的几点水痕后,耳朵根子火辣辣的热腾,干脆将脸重新埋进她的怀里,不肯起来。 丢死人了。 他羞到整个身体都在发烫,也不忘记敲打于她:“以后不准再这样说我了,听到没有?” 第130章 腿软是因为谁 “假的也不行。” 他嘟囔。 由于脸是埋在她怀里的,所以声音听起来特别闷。 颜辞知道他这是好了,消气了。 在心里给君鹤轩记上一笔战功,把人捞出来亲掉他脸上残留的泪:“别哭了,本宫原本没想着要这样的。” “这几天是本宫的不是,今日更是不对,不该强占了挽玉,让挽玉的腿现在都还不舒服。”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变得不正经起来。 奚挽玉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要到她对面去。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他的确是像颜辞形容的那样,在起身时腿下一软,趔趄着差点没摔下去。 颜辞从后面好生搀扶住他,安置到原位置上:“腿软就不要强撑了,挽玉,容易抹了面子。” 她安慰的很好,好到让奚挽玉额头上暴起来根青筋,在那儿突突的跳。 “我腿软是因为谁?” “你不对我……我会腿软吗?!” 他一整个大炸毛,头发跟着隐隐蓬松。 颜辞很好心的帮他把颅顶往下压,顺手摸了两把:“本宫不是道歉了嘛,本宫还提醒你了。” 奚挽玉一把打开她的手:“照你的意思是,我错咯?” 怎么能不是呢。 颜辞心思回转,充分体现出了口是心非:“挽玉没错,错的是本宫。” “吃饭吧,你这几天就只喝了酒,胃要不舒服的。” 颜辞给他盛了碗小米粥,猜到他自己不会好好动筷子,拿了个小勺吹吹凉,凑到他的唇边。 奚挽玉的火发不出来了,他张口含住温度正好的粥品。 刚哭过一场,眼尾和鼻头都还红着,加上他别别扭扭的样,看上去很是傲娇。 考虑到他之前没进过食,颜辞让小网子准备的都是些清淡好消化的东西。 她负责喂,他负责吃。 一时之间气氛倒也是和谐,和谐到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来。 后面小网子进来收拾残局,看到颜辞又像抱小孩一样抱着奚挽玉时,连走路都变得轻快起来。 和好了和好了,他们不用跟着遭罪了! 只是吧,平静的时候不多。 这份好心情只维持了几天,就被子未央差遣过来的下人打破。 这日颜辞刚下了朝回来,就见张柳守候在东宫门口。 一见到她,立刻局促着跑上前去:“奴才张柳,参见太子殿下。” 自打新婚夜过后,张柳见了颜辞就像是老鼠碰到了猫,能躲则躲。 突然主动来找她,倒是让颜辞感到意外。 “怎么,这会儿不怕本宫了?” 张柳瑟缩了一下,光是他这反应,就能够判断出来,还是怕的。 小侍卫头贴着手背,完全不敢抬起:“殿下,太子妃身体不适,敢问您是否能够抽出空来,去探望探望?” 一个妻子,想丈夫了还要请示,说出去定要让人觉得可悲。 颜辞在脑子里过滤了一下他的消息,要不是他的提醒,她都要忘了后院子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子未央嫁进东宫里后就一直比较安分,她不去找她,她也就自己一个人过活,从不主动打扰。 “未央怎么了?” 颜辞站在马车边上没动,也没有喊他起来,就让他那么跪伏在地上,回答自己的问题。 “回殿下,太子妃她……来了葵水,肚腹疼痛的厉害,所以让奴才过来,请您过去陪陪她。” 张柳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让她用这种方法来喊太子过去,乍一说出口,还真有点难为情。 “来了葵水?”颜辞发出灵魂提问:“那是什么?” 她自己的身体因为被药物影响,导致没有发育,加上没有人给她科普这一方面的知识,以至于她现在看起来像个白痴。 小网子从后面拉住她,贴着她的耳朵道:“殿下,您别问了,是女子才会有的。” 他这么一解释,颜辞就懂了。 又是她没有的东西。 “肚子疼就去请太医,本宫又不会医术,治不了她。” 颜辞拒绝的很是干脆,她还要带小疯子去街上玩,没工夫搭理她。 张柳见她要走,赶忙膝行几步,大着胆子拦住她:“殿下,您就去陪陪太子妃吧,奴才求求你您!” 太子妃说过,要是太子不愿意的话,就求一求她,这一招很是管用。 子未央无疑是有点了解颜辞的,别的法子硬控不了她,偏生就这一招受用。 “行吧,既然你都求了本宫,那本宫就大发慈悲的跟你过去看看。” 小网子的白眼又翻到了天上,与太阳齐平。 她的恶趣味可真多。 “多谢殿下!” 张柳大喜,忙不迭又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跟在了颜辞的后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杀到了子未央的院子里,知道的是去探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惹了什么祸端,要去兴师问罪。 在路上的时候,颜辞还在思考,子未央难受可能只是个借口。 但是等她正式进入那个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张柳形容的还是保守了。 哪里是肚腹疼痛,子未央看起来就跟要死了一样。 全身出的都是虚汗,汤婆子围满了被窝,也不见能暖起她的小腹。 “没去找个太医?” 颜辞坐到床边推了推她,发现人没有动静,看上去像是疼昏了过去。 “请过了。”张柳嗫嚅道:“太子妃有专门的医者,从她第一次开始,就一直为她诊治。” “那这个医者可真是够没用的,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好。” 颜辞嘲讽道,稍微离子未央坐的远了一点。 张柳很想反驳,体寒这事儿,就是调理了,也不能一下头见好。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医师说了,太子妃这个是从胎里带来的缺陷,以后若是能生下孩子,说不定症状可以缓解。” 他讲的是实话,颜辞听了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太子殿下挑眉,似笑非笑道:“小侍卫,你这是在变相的埋怨本宫,不曾宠幸过你家主子吗?” 张柳忙跪下,匆忙解释:“殿下,奴才不敢,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只是复述了医师的原话。” 天地良心,医者就是这么讲的呀。 他一没诓,二没骗,可别把他脑袋给徒手掰下来。 第131章 另一只龙蛊 颜辞近来心情不错,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下,搞得像本宫很可怕一样。” 张柳沉默的站起,有苦不能言。 你不可怕吗。 你比鬼都来的吓人。 “你家主子晕过去了,不用再去把那个医师找来看看吗?” 子未央气息微弱,应该是疼的很厉害,以至于在睡梦中都是皱着眉头的。 “太子妃每个月在这几日都会格外的嗜睡,有时候能连着睡上两三天。” “医师说这是正常的,这次的话,是太子妃疼的比以往都要厉害,所以才让小的请了您来,希望您可以陪陪她。” 张柳缩着脖子,声音哼的比蚊子还小。 连着睡上两三日,也能称之为正常么。 颜辞笑意颇深,小网子想法亦是相同。 “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本宫陪着。” 她将张柳赶了下去,后者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出去了。 “殿下,您不感觉奇怪吗?” 张柳一走,小网子就凑了上来。 “就算是正常人,连着睡上两三日,也会变得不正常起来。” “更何况奴才纵横宫中多年,就没见过哪个姑娘家家的,是像太子妃这样的情况。” 子未央平躺着,被褥叠了两层。 颜辞直接掀了厚重的被子,小网子见状自觉转过身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是太监,他是太监,不能看。 子未央的里衣被拉开,颜辞转移走那些汤婆子,让她平坦的小腹露在外头。 暖源离开后,子未央皱起的眉头顿时拧的更紧,口中也开始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颜辞盯着她的小肚子看了一会儿,忽然将手伸了过去,覆盖而上。 很快,冰冷的手掌下方,传来一阵细密轻微的蠕动。 “小网子。” 她将被子重新盖好,汤婆子也放了回去。 “你从后门出去,将阿闻给带进来。” “是。”小太监不知道被子已经盖好,仍旧是低着脑袋的样子,不敢去看:“殿下可是发现了什么?” “本宫怀疑未央是中了蛊。” 颜辞蹭了蹭手心里残留的异样感,是她熟悉的。 蛊?! 小网子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去了后院,强拽着还在睡梦中的百里闻起床。 片刻后,两个人从墙头翻了进来,再从窗子里进到了室内。 “她不是镇国公的女儿么,体内怎么可能会有蛊?” 百里闻是被强制开机的,头发都没梳,散乱的披在肩上,脸上带着明显的困倦。 “不知道,本宫摸着是这样的,你给她瞧瞧。” 颜辞起来给他腾位置,自己站到了床的另一侧。 医者眼中没有男女区分,百里闻先是给子未央把了下脉。 确定是有古怪之后,没有立即进行下一步动作,而是先问了颜辞:“殿下是从她身上的哪个区域,摸到的蛊虫?” “小腹。” 颜辞懒懒。 百里闻伸出去的手有一瞬停顿,但也仅此一会儿而已。 “我一个外男,擅自查看太子妃的玉体,不会冒犯到她吗?” 颜辞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理会:“她都已经快死过去了,要怎么去介意你冒犯她?” 话糙理不糙,百里闻瞬间闭嘴。 他掀开子未央的衣衫,露出肚腹那一块。 专业的和业余的操作起来,区别终归是大。 颜辞只知道伸手到处一顿乱摸,百里闻则是不知道捣鼓了一堆什么东西,再用银针金针引入穴中,不消片刻,薄薄的皮肤下,凸起一只完整的虫子形状。 那东西被针固定在一处,游走不畅,便疯狂的挣扎了起来。 子未央即便是在昏迷中,也同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太子妃!” 张柳就守在门口,听到她的叫声顿时紧张起来。 但顾忌着颜辞还在里面,想进又不敢进。 “殿下,太子妃怎么了,可是出了何事?” “无碍,只是本宫在给未央揉肚子,不小心劲儿用大了点。” 颜辞看着自己手指头上冒出来的一滴血珠,面不改色的扯谎。 她都这么讲了,张柳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想着太子平时对太子妃冷淡的态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房间里,颜辞举着手指头,意为不满:“诚然,本宫知晓本宫的血可解百毒,但你也不能这么用不是。” 为了防止子未央继续叫喊,他竟然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将她的血喂给了她。 过分。 蛊虫这会儿安分守己,蜷缩在血管中一动不动。 百里闻原本起床气就不大,被这蛊一惊,如今算是彻底没了。 “她体内的,是龙蛊。” “和奚挽玉身体里的一样。” 龙蛊培育艰难,几十年能孕育出一只,已经算是高效的了。 怎么会在同一时间出现两只龙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阿闻是说,未央也被人下了跟挽玉一样的蛊毒?” 颜辞用她那根受了伤的指头戳戳皮肤凸起的地方,这一次,子未央没表露出来什么不适。 百里闻没立即回答她,而是小心的划开一层极薄的表皮,又开始放在罐子里面捣鼓。 等他研究完,脸完全白了下去:“对,就是龙蛊。” “她体内的,是另一只龙蛊。” 颜辞记起子未央是从小就被当做未来皇后训练的,而情根种与龙蛊是相互牵制的关系。 “看来,我们这位镇国公大人,为了本宫的前程,提前密谋了不少事情啊。” 龙蛊与情根种,一生只会认定一主。 奚挽玉抢在子未央前头签订了她,以至于子未央体内的蛊,对她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她现在倒是能够明白为什么,镇国公将女儿嫁进东宫之后,就一直没有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只怕是有人将奚挽玉的事情泄露了出去,让子未央成为了一枚废棋。 “未央蛊发之时,为何与挽玉状况不同?” 子未央发作的时候只是睡着,奚挽玉却是浑身都在疼痛,模样看起来甚是狰狞。 “她体内的蛊似乎经过改良,但具体如何,暂时不知。” 百里闻只能从中看出这么多,要想进一步了解,必须将蛊拿出来才能得知。 但龙蛊一旦入体用不得出。 除非与情根种相认之后,根种死亡,才会自动离开找寻已故的情根种,殉情而亡。 “镇国公,子未央和奚挽玉,幕后操控的主使,应当都是同一位。” 第132章 鱼儿上钩了 百里闻猜到了一个人,并且那位的嫌疑,非常大。 “阿闻与本宫,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巧了不是,本宫也是这般想的。” 颜辞让百里闻拔了两色针,在盖回被褥的时候,故意将汤婆子放得歪歪斜斜,再将一根银针落到地上。 针很细,不仔细观察的话,完全发现不了。 颜辞在百里闻疑惑的注视下,踩住那根针:“未央一介女子,镇国公将她的清白看得极重,十七年来身边无一男子。” “那张柳估计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本宫让人查过,他不是太监。” “殿下是怀疑,张柳有问题?”百里闻领会着,但还是好奇一件事。 “他既然有问题,想必不会是个简单的,懦弱应该也是表象,你是怎么去检验的?” 照她这么说,张柳其人该是警觉。 没道理身后日日跟着个人,他都发现不了。 颜辞风轻云淡的,轻飘飘的很:“本宫有一天让厨子在宫侍的食材里,掺了点坏东西进去。” “东宫之人身体健壮,吃了不会有事,可张柳就不一样了,他拉了好几天肚子。” 百里闻目光呆滞,好像听到了什么污染耳朵的词汇:“……你让人去偷看他拉肚子?” 现在用来检验人的手段,都这么惊世骇俗了吗? “怎么可能,本宫的手段当然比这要高明许多。”颜辞挺了挺她没几两肉的身板,下巴高抬:“本宫只是撤走了茅房里的用纸而已,逼他去喊别人拿。” “……” 百里闻感觉,自己的五官好像消失了。 “要是他不喊呢?” 万一外面没有人呢? “他要是不喊的话,本宫就让人强闯进去,效果是一样的。” 论起下三滥来,颜辞确实是高明的不止一星半点。 百里闻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室内短暂的静默了一会儿,太子殿下又道。 “不过,既然她暴露了,那不妨我们就先设个圈套。” “看看这背后善于躲避的猎手,是否会自己掉进深坑,永劫不复。” 百里闻不曾接话。 那位和殿下比起来,终究是年岁占据了上风。 殿下在他跟前不过是个尚未断奶的小娃娃,稚嫩又青涩,如何能斗得过他。 他忧心忡忡,左右两边的脸被人扯起,上下揉捏到变形。 “阿闻,不要太难过嘛,怎么说他也是你曾经的主子,有你在背后帮衬着本宫,不怕他会赢。” 颜辞被奚挽玉给带坏了,最近新喜欢上了一款游戏——捏人脸。 她将小疯子那点子技巧,完完全全学了过来。 百里闻感觉自己的脸皮子好像都要被拽了下来,往后一躲再躲:“别捏了,万一你把我给捏丑了,以后属下还怎么娶媳妇?” 颜辞重重掐了一把,不情不愿的松开:“就你?” “有被本宫锁在东宫里玩弄了好几年的先例,哪个好姑娘家能看得上你。” 名声早就坏了好吗,娶媳妇? 娶头猪去吧。 百里闻:她还挺骄傲的是怎么个事儿? “行,事情已经办完,本宫就不打扰你了,回去睡觉吧。” 颜辞用完人就丢,并且一点理亏都没有。 在某些时候,百里闻其实挺想把她抓过来,好好揍一顿的。 这孩子越长大,性格就越偏,谁教她的呢? “怎么了,阿闻莫不是瞧上了本宫这太子妃,打算背着本宫,与她双宿双飞?” 颜辞看他迟迟不动,偏离正轨的大脑活跃起来。 百里闻几乎是一秒收拾好了药箱,拎起来翻身下窗,下一刻已不见其踪影。 小网子充当翻译:“殿下,闻公子被您给气到了。” 她知道百里闻对她有不一样的想法,还要非要这样去调侃。 “没事,气不死。” 颜辞不以为然,他是人,又不是东西。 是人就会生气,气不死就行了,气死了,也只能算他倒霉。 根据张柳的叙述,子未央不睡个好几天,是醒不过来的。 颜辞在这儿也是无趣,也就拉开了门准备出去。 “太子殿下。”张柳紧张的迎了过来:“太子妃……怎么样了,可还在睡着?” “嗯,睡着。”颜辞关上门,带着一堆宫侍直接走了,懒得跟他互动。 她走了,张柳不太放心。 等了一会儿,确定人都走远了后,他靠近门口,敲了敲门:“太子妃?” 屋内安静,并没有人回应。 张柳又敲了两下之后,见始终没动静,牙关一咬,推门走了进去。 对不起了太子妃…… 子未央不喜人多,自从嫁到东宫以来,院子里一直没有多余的宫侍。 除了他是老爷命令必须随身照顾的以外,就只有一个流春。 现在她不在,估计是去干别的事儿了,现场也就只留了他一个。 张柳进到房间里后,没有第一时间深入到里面。 他先是在门槛往前一点的位置观察,子未央是不是还睡着。 被褥中的女人一动不动,脸看起来也是发白的。 张柳总感觉哪里不对,太子妃没回来月信的时候,就算没有意识,也会很痛苦。 可她现在看起来,只是虚弱了一点。 联想到刚才听到的一声惨叫,他怀疑是颜辞对她做了点什么。 小心的将门掩上,这才靠近床铺边缘。 被褥没有盖好,汤婆子露出在了外面。 张柳吐槽于颜辞不懂得去照顾人,一边将其轻放回该有的位置。 床边的鞋也被分开,不用问也知道是谁踢乱的。 他低身把鞋子扶好,却在转头的时候,看到了一根细小的银针。 张柳顿住,随后他像是想到什么,猛一把掀开了子未央的被子。 小腹处光洁,上面几个针眼清晰。 他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盯着那阵眼几息,又将一切都恢复原状。 只是他用找了方帕子将那针给捡起来收入怀中,此事重大,必须要向大人汇报。 颜辞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不然太子妃也不可能会惊叫出声。 张柳匆匆出了院子,在他走后又过了一会儿,从院中的鲤鱼池中,漂浮上来个人。 流春抹了把脸上的水,扶着岸边上来,衣衫自动用内力蒸干。 上钩了。 第133章 奚挽玉是块望妻石 流春是个会潜水的好手,且东宫里,不止一处设有池水。 院子里基本都会安排进一个锦鲤池,花园里还有一处引流的溪水。 任凭外人再怎么去猜忌,也不会想到颜辞会把东宫的下面给挖空,将密室建立在水底下。 …… 张柳揣着证物,径直奔着镇国公而去。 实在是颜辞在新婚之际给的惊喜太大,让镇国公这个老头子,缓了这么几个月,也仍是病恹恹的,没能好的起来。 “大人,张柳回来了。” 镇国公府中,下人先行通报。 “他一个人来的,还是与太子妃一起?” 子潇泽落下一子,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是他一人。” 坐在棋桌对面的那位,笑吟吟的转动一子,先他一步回道:“看样子是带来了好消息,让他进来吧。” “是。” 下人转头出去回复,没过多久再回来,身后已然多了一位。 “主人。” 棋桌狭小,是以张柳一来,就注意到那位。 他头一低,先和他打了招呼,才面对向子潇泽:“见过镇国公。” “起来吧。”颜疏影将棋子放下,吃掉对手的一子之后,满意的看着定下局势的棋盘道:“发生什么事儿了,东宫潜伏的可还顺利?” “回主人,先前一切顺利,但今日出了点状况。” 张柳拿出帕子抵上,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一遍。 “哦?你是说,太子可能发现了子未央体内有蛊之事?” 颜疏影捏着银针,笑容和煦。 “是,属下亲耳听见,太子进去之后不久,太子妃发出惨叫。” 张柳道。 “不过太子给出的说辞是,她是给太子妃揉了肚子,力度没有控制好,才引起的意外。” 颜疏影听他这样讲,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 “这小家伙,还真是敷衍。” 张柳头埋着,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 唯一能够听出来的,就是语气里面的纵容。 棋下完了,子潇泽将黑子白子细细分开。 他也不蠢,脑子里面很是灵光:“太子她,该是早就猜到了未央的身份,只是现在才得到证实。” 否则她也不会在新婚的第二天,就给镇国公府送来那样一份大礼。 是警告,是提醒。 子潇泽肚子里弯弯绕绕,他哪儿能想到,颜辞单纯的是看他活得太长,见不得他好。 “主人,接下来的话,我们要怎么做?” 蛊虫已经暴露,张柳不觉得,依着颜辞的性子,她能假装不知。 “年轻人,保持平常心。” 他紧张的不行,颜疏影却还是淡定的样子,甚至很有闲心的去帮子潇泽收拾残局。 “以那小家伙的行事作风,真要是这么容易露出马脚,当年她也不可能会在恶人坑里爬出来。” 张柳是听说过这件事的,他这会儿有了些猜测:“所以,太子是故意将这针,让属下看见的。” 颜疏影给他竖大拇指头,夸奖道:“不算太笨嘛,是个聪明的。” “虽然暴露是个意外,且是你先将她送了过去。” “但小家伙之所以会这样做,定是算准了你会过来通风报信,下了个套等着我们往里钻。” “既然她想,那本王就如了她的愿,陪她玩一玩。” 就是会不会玩死,就不一定了。 子潇泽收好了棋盒,放到一边去:“王爷,关于子未央,可要另做准备?” 她入东宫近两月,传回来的信一直都是不得宠。 虽然她已然是枚废棋,但一直放置不管,恐会生变。 “用不着。”颜疏影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对于他而言,不能射出去的箭,死了还是活着,都没有区别。 “好歹也是你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你舍得,本王都有些舍不得。” “先让她享几天安生日子,等过些时日,就拿她当做引子,去陪小家伙做游戏吧。” 好戏总是需要经过沉淀,戏本也得一改再改,才能出的精彩。 他和小家伙一样期待。 …… 天气越发的凉了。 过两日就是亚岁,大多数的树木已然落没了叶子,只剩下一棵光秃秃的杆儿。 金无风前两天莫名其妙摔断了腿,这会儿在府上老老实实的养着,不敢乱跑。 实在话,他虽然没有武力,但也不至于爬个梯子都能掉下去。 他只是想晒个草,房顶上阳光很好,没成想会遭此劫难。 金无风不能动,喂蛇的活就交给了奚挽玉。 赤金皎儿是经过炼化的,不用冬眠。 但寒冷的天气会增加食欲,使它们吃的比以往更多。 奚挽玉捧着鸟蛋喂食,每隔一会儿都要看看院子门处。 在发现没人后,又略失望的回头,摸摸两条蛇的脑袋。 钱来旁边站了张新面孔,脸庞微圆,有腮肉。 在奚挽玉第不知道多少回看向门口时,他终于忍不住了,揪过钱来的耳朵,用气声发问:“主上是咋了,门口有啥好看的,都瞅不少回了。” 钱来给他一个“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同样用气声答:“主上是在看太子有没有来呢,你懂个屁。” 颜辞每天下朝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主殿里来,跟奚挽玉酿酿酱酱半天,才会离开处理公务。 算起来也是,今天下朝的时间,比以往都要晚,难怪主上会焦躁。 福生,外号老包,也就是当初给钱来卖扁包子的内线。 他重重的“嘶”了一声,偷摸着瞄了奚挽玉好几眼:“他俩,真好上了啊?” 嚯,燕未太子能耐啊,竟能把主上给搞到手。 亲娘诶,光看奚挽玉一副望夫石的样,不像是装的。 “可不呗~”钱来一脸姨母笑:“我跟你讲啊兄弟,主上跟太子俩人,关系老好了!” 除了隔三差五的,太子就要把主上惹生气之外,其他时候,感情真的没话说。 如胶似漆,松萝共倚,水乳交融,共挽鹿车…… “钱来,是不是聚财受了罚让你心生羡慕,想要与他一起同甘共苦?” 两个人交流没背着奚挽玉,他此时轻抚蛇头,微微回身。 钱来被吓的不轻,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属下知错,求主上莫罚!” 苍天,他才不想挨训嘞。 聚财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皮都脱了几层。 听照顾他的弟兄们说,现在都不能开口讲话,每天吐血都是必然的。 钱来想着,估计伤没长好,他先把全身的血给吐完了,英年早逝。 第134章 天天跟本宫抢人 福生听说聚财是因为私自动了颜辞,才会被罚的。 他这会儿连颜辞的面都没见着,就已经下好了决心,要对这位比对自己的老父亲都要好。 哦对,他没爹来着。 两条宠物已经吃饱,慵懒的攀附上奚挽玉的肩。 一阵浓香到访,赤金与皎儿被人一手抓着一条,无情的丢到了地上。 “殿下?” 奚挽玉感觉到动静,惊喜抬头,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亮起光芒。 “什么样的丑东西,也配天天跟本宫抢人。” 颜辞老不乐意了,自从赤金皎儿从蜀佑来燕未后,她每回过来,都有两条虫子挂在她家香香软软的小疯子身上。 赤金张开彭颈,摆出要攻击的姿态。 倒是皎儿懂得局势,温顺的蹭了蹭颜辞的靴面,游到桌上盘做一团。 “殿下真是的,连这两个小东西的醋都要吃。” 奚挽玉坐在石凳子上环住她的腰,近几日他在纠正她的认知。 占有欲要是放在他们中间,那只能叫吃醋。 “东西怎么了,活的就不行。” 颜辞弯腰抬起他的腿,抱起来自己坐了下去,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奚挽玉很满意她的反应,乖顺的挨着她,一手搂住她的脖子:“今日怎么回来的晚了,可是朝堂中出了什么大事?” “朝上没事,本宫回来的晚,是因为被子未央给拖住了。” 颜辞不高兴的给他讲述了一遍自己的遭遇,当然,有关蛊虫一事,她瞒了下来。 “是她啊。” 奚挽玉拖着长长的调子,也没表现出不满,就捏着她的脸玩。 前两天才刚正式确认了关系,一个女人而已,他犯不上为此闹了矛盾。 福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看得眼珠子都要给瞪掉下来了。 娘,他好像瞎了,青天白日里出现了幻觉,必须要找神医给他抓两副药喝喝。 “这位是谁,挽玉的新朋友?” 颜辞瞥了一眼前面,福生特别有眼力见的行礼,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见过太子殿下!属下是主上的暗卫,也是名探子,日后殿下有何吩咐,大可招唤属下。” 他跟聚财那个死脑筋不同,有的是灵活变通。 管她对主上是什么心思,主上又不是傻的,能看不出来? 仔细侍奉着就是,计划有变的话,主上自会通知。 “性子倒是有趣。” 颜辞听他叨叨了一大堆,简短的进行评价。 “多谢殿下夸奖。” 福生嘴一咧,知道这是刷上了好感,不由开心。 冬日的风吹的冷,奚挽玉贴着颜辞这个大冰块,被风一吹,免不了的瑟缩了一下。 颜辞替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给他抱进了屋里:“喂食怎的要出来喂,也不怕着凉。” 小疯子要是为其染了风寒,她高低得把那两条虫子炖了煲汤喝。 “我还不是想早点见到你。”奚挽玉由她抱住,嘟囔。 院子可不小,她想从外面进到殿内,还得晚上好一会儿的功夫。 福生三观刷新:“钱来啊……” “咋?” 一听这个语调,钱来就知道,老包暂时没有接受现实。 “主上这么多年,藏的也真不容易。” 竟是喜欢男子…… “男子怎么了,是真爱就行。”钱来一拳锤上他的肩,用兄弟之间特有方式安慰他:“主上过得高兴就好,其他的,我们也管不着啊。” 福生深感同意:“有道理。” 做人就得开放一点,不能像是聚财,犟驴一头。 主殿中一年四季都烧着地龙,此时的屋内暖的像是处于春日。 奚挽玉解下镶了一圈容貌的大氅,外衫落到地上,被颜辞一脚踢开。 他搂着她的脖子,看到这一场面,眼角微微抽动:“你刚从外面回来,靴子上沾了灰尘……把我衣服踢脏了,等会儿我要怎么穿?” 明晃晃的鞋印子落在布料上,想掸掸干净穿上都不可能。 “本宫前两日不是才刚给你定了满衣柜的冬装?” 颜辞把他给放到椅子上坐好,捡起脏掉的大氅,丢到屏风上。 “挽玉可以一日换两件,等到不够穿了,本宫再给你定制新的。” 奚挽玉无言以对。 某天晚上,拉着他闹腾的人突然摸了根腰带出来。 他本以为又要绑他的手,没想到却是给他测量体型。 颜辞是真财大气粗,以金子打底售卖的衣裳,一套一套像流水一样,填满了他的柜子。 夏季的全被她让人给丢了出去,美其名曰旧了。 想到这儿,现在再看屏风上的那件衣衫,多少带点可怜的意味。 没可能被他继续穿第二次。 “那是什么?” 奚挽玉还在思考衣服的事,颜辞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其他地方。 她这会儿指着窗户外面,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凉亭上挂着的两盏灯笼。 “它们不是你自己买回来的吗,说是可燃一年不灭,我就把它给挂了起来,刚好晚上可以当灯用。” 奚挽玉给她解释的同时,也有些唾弃她的喜新厌旧。 犹记得月夕当天,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两盏不灭的灯笼,还扒拉着摊主夸了好久。 这才过去多少日子,她就给忘干净了? 颜辞是真不记得了。 她的记忆本就在流失。 “挽玉真是好生贤惠,如果是本宫的话,只怕是这两盏灯笼,现在已经不知道被丢了到哪里去。” 她奖励般的亲亲,于他的额角上落下冰凉的一吻。 “你知道就好。” 奚挽玉颇为傲娇的仰了仰头,又制止住像只狗一样,赖在他身边就不走的某人。 “不跟你说这个了,后个就是冬至,照着我们蜀佑的习俗,当天需要吃饺子。” “你有没有喜欢的馅料,我可以做出来给你。” 对于民俗之类,颜辞可谓是一窍不通。 她很没有情趣的道:“本宫不爱吃。” 不就是面皮加了菜么,麻烦还累人,她不如直接饼皮加菜,简单实惠。 奚挽玉拉下了脸脸,一个字都不讲,就沉沉的看着她。 颜辞顿觉不妙,光速弥补:“本宫是不爱吃饺子,但挽玉要是能把自己包到面皮里,本宫也不是不能接受。” 刚还想训她的奚挽玉,瞬间听懂了什么。 他脸上火辣辣的,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讨厌死了。” —————— (亲爱的美丽的可爱的小心肝小宝贝小蜜饯儿小乖乖们~~~~~) (可以帮俺戳戳小星星嘛Д?`)) (可以的话我先谢谢,不可以就当做没看见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夜三更的我又发癫了) (什么是癫子,了解癫子,质疑癫子,成为癫子!!!!) ヾ(′?`。ヾ) 第135章 准备起兵,有人偷听 颜辞生平就稀罕别人讨厌她。 越讨厌她就越稀罕。 奚挽玉现在对她可谓是知根知底。 提前护好了自己的衣服,提醒她:“天还亮着呢,不行。” 在颜辞这儿,就没有不行的。 她刮出一道掌风,将原本大开的窗子关的严实。 殿内顿时昏暗了下来,奚挽玉的领口也被就此拉开。 “好了,现在不亮了。” 外面的福生听到动静,他还以为是两个人打起来了,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甚么事了?” 钱来抱着剑,熟练的蹲到树上:“没事,主上跟太子玩儿呢,你别打扰他们就行。” 福生:“……” 为什么他是该死的秒懂?! 他秒懂不秒懂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颜辞已经开始为她伟大的工程进行准备。 福生裹起绒衣,站到钱来蹲着的那棵树下:真冷啊。 …… 皇后再度被幽禁的消息,从宫内传到外面。 南妃有孕一事更是短暂的霸占了茶馆榜首,说书先生每日都会更新了话本子,去吹嘘这位未曾谋面的奇女子。 亚岁当日,颜辞从奚挽玉亲手包的饺子里面吃出了铜钱。 到了晚上,她就收到了被红府派过来的小厮。 那个扮作太监的年轻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吭过一声,只将信条送至颜辞的手中后,就离开了东宫。 信条展开,只有两个字:面谈。 苍劲有力的字迹,无疑来自于某个年迈的前武相。 颜辞本来都要歇下了,看到信条后,又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留下哀怨的奚挽玉,自行去了红府。 伫立在郊区的府邸,常年没有人气。 既不靠着主道路,也不挨着市集末端,总体远离尘世。 要不是每日会从府中进出几个仆人,百姓们还真要以为,这是处荒宅。 “外公今儿个心情看起来很不错,这么晚了,还有兴致独酌。” 颜辞进门没打招呼,翻了后门的墙头,就直接进来了。 这会儿的天已经开始下雪,风吹的也不小,外头冷的吓人。 红府不曾烘烤碳火,唯有炉子上煨着一壶温酒。 老头子身体倒是特别硬朗,单薄的一件衣裳,就能在外面坐上许久,也不曾说冷。 听到颜辞的声音,红伏天干了半碗的酒,抓了把花生米放入口中:“来了?” “外公有约,孙儿不敢怠慢。” 颜辞自觉坐到他的对面,桌上另外放了一只空碗,她猜是给她准备的,拿了过来倒满了酒。 “恐怕太子不是不敢怠慢,而是迫不及待吧。” 红伏天态度照旧不好,重重哼了声。 “太子将我这个老头子推出去当箭使,要是仍像寻常那样散漫,老夫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缺心眼儿了。” “哎呀,外公要是这么讲的话,属实是见外。” 颜辞被拆穿也不尴尬,淡定的呷了口烈酒,暖意顿时蔓延至四肢百骸。 “好酒!” 她夸赞,且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阿谀奉承,又猛灌了一口。 晶莹的酒液受不住这样猛烈的动作,从她口边滑落。 豪爽,大气。 她的气度,使红伏天欣赏。 “你确实比你父亲要优秀,配得上做我红伏天的外孙。” 这是他第一次承认颜辞的身份。 有远见,懂隐忍,知谋略。 敢想敢做,比她父亲那个窝囊废,要好上许多倍。 “多谢外公夸奖。” 她深知红伏天喜欢什么样的人,讨厌什么样的人。 演绎的最高境界就是千人千面,她总得演出对方喜欢的模样,加深印象。 这样不管外界传闻有多不同,那个人都不会相信。 “太子觉得,什么时候出发,才算得上是个好时候?” 颜辞低眉:“抉择权在外公手里,自然是外公想要什么时候出发,就什么时候出发。” 她一个旁观者,如何能够出谋划策。 要是谋了这个策略,届时她岂不是成了那个帮凶。 “太子是打算把自己摘干净?” 红伏天经历过多少明枪暗箭,她这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他那只看遍世间的独眼。 “怎么会呢,外公。” “孙儿是真心为您考虑。” 颜辞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道:“外公是大家的领袖,于公于私,兄弟们认可的都是您。” “孙儿不过是一介纨绔,替您做主,怕是大家伙不会服气。” 话是漂亮话,至于听者信不信,那是另外一回事。 红伏天知晓了她的意思,也不加以为难:“罢了,此事既然是老夫自己同意的,太子想做个事外人,也是应该。” “这几日,太子先安分着点,初一那日,是个好时候。” 这是已经定下了日子,在知会她。 “孙儿不敢不听外公的话。” 颜辞举起碗,示意和他碰碰。 红伏天同样举起,碗沿与碗沿之间碰撞,荡漾起不少清澈的酒水。 咔嚓—— 一声什么响动,在寂静的夜里回响开来。 祖孙俩同时警觉,彼此交流了道眼神。 有人偷听。 红伏天站了起来,他的本意是直接过去,将那偷听的人拿下。 颜辞搭上他的手,懒懒道:“外公,许是只不懂事的猫儿呢,不足为惧。” 红伏天开始还不懂她的意思,直到颜辞捏了颗花生米,从指尖中弹出去,他才明白。 偷听的人无意间发出动静,为了降低被发现的可能,肯定不会立即逃跑。 先将对方稳住,再出手。 后方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颜辞收回摁住红伏天的手,笑道:“外公,可要去看看那只被本宫误伤的猫儿,长得什么样?” “你倒是沉得住气。” 红伏天不喜道,但终究也没说什么重话。 一老一小去向声动传出的地方,是个更夫。 不知何故会出现在红伏天的房屋外头,总归是死了。 颜辞的那颗花生米穿过他的眉心,一下头咽了气儿。 “外公府上的人看起来不行啊,主子的院落随意进出。” 颜辞用脚尖勾着尸体翻面,捡起落在地上的铜锣,外观普通,看不出什么门道。 红府虽然是在郊区,但面积也不小。 红伏天蹲下在更夫身上细细摸遍,没找到什么有用的证物之后,他才起来:“我府上不比东宫,没那么多规矩。” 就是这更夫,他已经用了好几年。 就是不知道,今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136章 他要反了朕! “外公知晓他的来历吗?” 颜辞摸上更夫的脸,娘生原皮,没易容。 红伏天思索了会儿,有关他的印象不多:“几年前,他是自己找上门来的,说是打了十几年的更,年岁大了,主家不要,才想着到老夫这来冒死求得一份差事。” “老夫想着他有经验,也就让他安置了下来。” 颜辞听罢,将尸体拖到了酒桌旁。 那里挂了灯,看得更为清楚。 更夫看上去年岁确实是大,眼尾有不少褶皱。 她学着红伏天的样子去搜索,手心在探得某处时,忽然停了下来,继而不确定的仔细摸了两把。 “可是发现了什么?” 红伏天见她神情古怪,以为是找到了什么证物,也跟着矮下身体。 “外公的更夫,似乎发育的不太好。” 颜辞戏谑,出来商讨个造反,都能发现一些有趣的事。 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太好,还是恶趣味使然,导致老天都在帮她娱乐。 红伏天被她说的一懵,下手一摸,脸色顿时变了。 他拽掉尸体的裤子,腿间空空荡荡,切口整齐,赫然是个阉人。 “据本宫所知,除了宫里的太监外,民间似乎鲜少有对自己身体动作的狠人。” 颜辞摸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她很嫌弃的抓了把地上积起来的雪洗洗。 “看来老夫,还是低估了皇上。” 红伏天闭眼,早该想到的。 燕未皇忌惮他,不可能会放任他在京城里过活。 没有人监视,他不会放心的。 “外公不要这么悲观嘛,万一不是父皇派来的人呢?” 颜辞假惺惺的替燕未皇洗白,实则却是往旁边站了点,让更夫的残缺更加清晰的暴露在红伏天眼前。 “万一,没有那个万一。”红伏天讥讽的扯动唇角:“这个世界上,哪儿的那么多万一。” 老头子周身气息明显低迷压抑,颜辞却截然相反,兴味盎然。 这阉人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 不过也是个好东西,死之前发挥了一把作用,推动了红伏天策反的进程。 “外公打算怎么做?” 尸体不能保留到天亮,白日里人多眼杂,赫然出现个死人来,必定会引起口舌。 “太子处理死人的方式,比我这个老头子要多吧?” 红伏天老了,他的手法不比年轻时灵巧活络。 “自然。” 颜辞很高兴红伏天愿意相信她:“这事儿就交给孙儿吧,外公。” 两人的交谈本就简短,加上这么个插曲,也就更加紧凑。 颜辞来的快,走的也快。 她拎起更夫的尸身,好心的去宫里,丢到了燕未皇每日必会经过的路上,里面的一方湖中。 老年人就是盲目疼爱晚辈。 为了不辜负外公的信任,她必须好好表现。 …… 燕未皇不是个称职的好皇帝。 因为他老是罢免早朝。 别家的皇帝不上朝,无非就是那么两样,美人美酒,色令智昏。 他就不同了,昏不起来,反而是天天受伤受惊吓。 这不,今儿个一大早上,路过光明湖时,又被吓着了。 上朝时间早,加上又是冬季,大臣们聚集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想想看,黑灯瞎火的,旁边的水里突然飘过来一具肿胀的死尸。 那尸体五官泡发,但是个熟人。 本就干了亏心事的燕未皇,当场就被吓的腿软,怎么扶都扶不起来。 今儿的早朝又免了去,只是颜辞在殿前等了半天不到,就收到了来自和公公的传唤。 她佯装不耐,口中说着府中还有美人等着自己,身体却是诚实的跟了上去。 更夫的尸体已经被火烧掉了,等到颜辞去到御书房见到皇帝的时候,老东西抖的厉害。 看样子吓得不轻。 “儿臣参见父皇。” 颜辞照例给他行礼,燕未皇这次没跟她客套,急吼吼的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和公公在内。 等到御书房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时,帝王再也掩藏不住恐惧,将“儿子”拉拽到了身前。 “父皇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颜辞贯彻将白痴一演到底的路子,疑惑满满。 燕未皇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极力控制着抖动:“辞儿,你可知,朕今日为何要罢免早朝?” “请父皇明示,儿臣不知。” 颜辞先是思考了一会儿,答。 燕未皇这会儿没心情跟她卖关子,脸上一沉再沉,连带着眼瞳都跟着略显浑浊了起来。 “朕在上朝的路上,看到了朕安插在岳丈身边的眼线。” “朕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两只眼睛死死的瞪着朕……” 燕未皇无助的抓住颜辞:“辞儿,你说,岳丈将他杀了丢进宫里,是不是在暗示朕,他想要让朕去死?” 颜辞被他拉着有些不适,笑意减淡几许:“父皇,也许他只是自己不小心落入水中,给淹死了呢?” “不可能!” 燕未皇大声反驳:“他是被人杀掉的!朕看的很清楚,他的头上有一块孔洞,是被利器杀死的!!” 前武相在职时,最拿手的箭术。 帝王认定了更夫是被红伏天杀了的,为了不让颜辞质疑他,说到最后,他干脆是用吼的。 燕未皇心中有鬼,他忌惮红伏天,也就不敢让人进行尸检。 颜辞在心里笑出了声,一具被花生米杀死尸体,竟然能让他脑补这么多。 早知道他表现的这样好玩,她就每天从外公府上杀一个,变着花样的丢到父皇跟前。 “辞儿,朕有预感,他要反了朕!” 燕未皇受了刺激,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有了癫狂的征兆。 “他不满意朕了,他要杀了朕,他要谋反!!” 颜辞抽回手,暗自嫌弃颜疏影给他下的东西。 皇叔真是的,父皇要是疯了,岂不是会变得不好玩了。 万一哪天当众疯起来,估计她得提前坐上龙椅。 她还不想放弃好日子,去当一个被政务压垮的可怜人。 “父皇,您先冷静点。” 颜辞按压上他的穴位,好让燕未皇暂时清醒些。 “外公对您不是挺好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不用这般忧虑。” 燕未皇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他认定了红伏天就是要反他,并且极度坚定。 第137章 你的兵符在哪儿 颜辞叹了一声,表现的很是无奈:“父皇说要反,那就是要反吧。” 反正,也是真的。 而且还是她撺掇的。 “你的兵符呢,你的兵符在哪儿?” 燕未皇现在慌的不行,猛然想到太子手中还有一半的兵符,又稍微安定了点下来。 “自然是在儿臣府上。” 颜辞边说,边和帝王拉远了位置。 她怕被误伤。 “在你府上也没有用……” 燕未皇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抱着头极度痛苦:“主将都在岳丈手中握着,你有兵符有什么用啊……” “父皇。” 实在是燕未皇太过消极,让颜辞动了“恻隐”之心。 “您不用太过忧虑了,要是外公真要策反,儿臣这里有一招铤而走险的计策。” “什么计策?快说给朕听听!” 燕未皇现在没有主心骨,他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这个“儿子”身上。 颜暮卿在登基前,他甚至连太子都不是。 他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皇子,先皇不曾给他封王。 他不懂兵法,文学也不精通,只知道愚昧的和皇弟争宠,去争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后来他赢了,赢的莫名其妙。 皇弟在一夜之间被废除储君之位,他取而代之。 后面过了小半个月都不到,先皇驾崩,他登基成帝。 要不古人云,烂泥扶不上墙。 废物就是废物,他就算拿到了心心念念的东西,也永远只能徘徊在底层,爬不到顶端,做不了那主宰万人的王。 他要不是没有主见,当初敌国来犯,他都不至于会听信谗言,将刚从冷宫里出来的颜辞安排到战场上。 “父皇,您说外公要策反您,可您别忘了,纵使主将还在他手中,可他们都是一些年纪大的。” “不论是体力还是谋略,都比不上年轻人。” 颜辞照着给人忽悠瘸的方向忽悠燕未皇。 帝王听得不耐,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辞儿,说重点。” 燕未皇极力压制着自己的烦躁,近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点微弱的情绪能被无限扩大。 老是心情烦闷暴躁,想要杀人。 找了太医看过,都说是季节交替的缘故,过段时间就好了。 这宫中谁都能骂,唯独颜辞不能。 她可是他的乖儿子,要是伤了父子感情,没了继承人怎么办。 “儿臣的意思是,您可以下毒。” 颜辞像之前掏兵符一样,掏出了两大纸包。 “这毒是慢性的,从现在开始,投入到军士们的水源中。” “平时身体不会起反应,但只要他们做一些剧烈运动,这药性就会开始作祟。” 毒药包放在桌上,燕未皇光是看着,就感觉自己头晕目眩起来。 “不行!” 他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朕要的是收回兵权,不是要取将士们的性命。” “万一敌国来犯,他们全都中了毒,朕要如何守卫江山?” 他拒绝是对的,拒绝了,就说明还有几分理智与良心。 但颜辞没有啊。 她巴不得燕未早日亡国,天下乱成一锅散粥。 “父皇此言差矣。” 颜辞眉头一皱,切换出了一副痛心与规劝的表情。 “父皇,您要收兵权,收的是对您忠心,对您有用的兵。” “可如今大多数将士都归顺于外公,您就算是收了回来,他们不愿服从,届时自组起兵,这和敌国来犯有何区别?” “甚至是他们对于燕未的路况熟悉,从内部反叛,比敌国从外面进攻,要更加容易。” 燕未皇很想一拍桌子,告诉她不可能。 朝中将士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守卫的也是他的国。 可他没那个底气。 燕未皇的潜意识里,是认同颜辞的。 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将士的确只服从红伏天,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忌惮老头子的原因。 “再说了,这药不会危及生命,只是能在关键时刻,保住父皇一命。” 颜辞苦口婆心,“深情款款”的握住燕未皇的手,眼里也浮现出了泪光:“父皇,儿臣承认,儿臣在小事情上是荒唐了些。” “可论作战,您是知道的,儿臣从来都没有失手过。” “您该是在意您自己的将士,而不是随时想着推翻燕未的叛徒!” “父皇,儿臣是您的儿子,您是儿臣的亲生父亲,孩子怎么会害自己的爹呢?” 颜辞哽咽着,她看起来为燕未皇操碎了心。 燕未皇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印象中,太子是从来不会流泪的。 颜辞这一哭,给他那如山般的父爱彻底唤醒。 燕未皇心疼的替她擦去泪水,扶起在谈话间跪下去的颜辞:“好孩子,快起来,是父皇愚昧了,辞儿的策略,父皇都信。” 辞儿说的对,他要的是能帮他的人,而不是一群跟红伏天一起,要把他拉下皇位的叛徒。 他们都想要让他死了,他给他们下点药,怎么了? “父皇不用为难自己,儿臣自知年岁尚小,眼界不足,父皇若是不信,儿臣也绝无怨言。” 颜辞擦擦脸,牵强的扯出一抹苦笑。 “胡说!父皇怎么可能会不信你?” 燕未皇瞪眼:“今夜,不,等会儿,朕就把这药送入水源。” “朕倒要看看,有了辞儿在后面撑着,还有哪个不怕死的,能够成功反了朕!” 发展到这儿,燕未皇算是彻底被她忽悠瘸了。 他甚至看着两包药粉,忧心忡忡道:“辞儿,毒药只有两包,会不会不够?” 燕未将士以万计量,两包药,不太够吧? “够了父皇,我们并非是要取他们性命,只是买个平安。” 颜辞可不想把他们全给杀了。 正如燕未皇在前面说的,要是敌国来犯,城中一位将士都没有,那还能得了了。 最起码得有几个老弱病残出来走两步吧,拉满节目效果。 当然了,她给他的两包药粉,里面没毒,相当于是一个引子。 真正制毒的,是她从打完最后一场胜仗回来开始,日日往三餐里面投喂的慢性毒药。 很早之前她就等着这出好戏了,只是这场小剧目的主角并未选好。 如今确定了让红伏天出演,精彩度当然要更加扩大。 不然她策划了这么久,岂不是白白浪费一番心血? 第138章 她是懂踩他痛处的 “辞儿说的是,父皇就按照你的意思来。” 燕未皇妥协之余,还是不太放心:“这样做真的可行吗,会不会出什么纰漏?” “父皇放心,儿臣自然是做过层层考量,才选取的这个计划。” 颜辞不走心的安抚。 纰漏什么纰漏,他要是不曾信任她,那才叫纰漏。 想想看,忠心守卫的皇上,竟然为了自己的疑心,下毒谋害整个城中的将士。 要是这个消息被流传出去,得有多让人寒心啊。 国破家亡,是个很有意思的词。 她在等着这一天。 颜辞这些年,明里暗里帮着燕未皇铲除了不少势力。 有了她的保证,燕未皇暂且安下了心。 只是仍旧恐慌不息,恨不得将颜辞别在裤腰带上。 …… 颜辞在宫中陪着老皇帝一直到晚上。 等到他睡下后,她才施施然离开。 在外人看来,她是孝顺的不能再孝顺了,普天之下找不到第二个比她更孝的孩子。 但颜辞之所以会留这么晚,只有她自己清楚,其中是什么原因。 皇叔近来晚上都很疲惫,白日里大多休息,也就没什么时间见她。 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他生龙活虎的很。 策反这么大的事情,她高低得要和他分享分享。 越靠近冷宫,周围就越安静。 她径直闯入了那座被封锁的宫殿,里面一个当差的宫人都没有。 颜辞缓步走向寝室,那里头的呜咽求饶不绝,期间夹杂了几句谩骂与诅咒,又很快变换成新一轮的哭泣。 她不是没听过这样的动静,往常皆是由奚挽玉呻吟出来的。 今天倒是换了个角度去听,索然无味。 预计还有好一会儿要等,颜辞坐到了阶梯上,无聊的抠着地面。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红书媛尖声叫起,咒骂难听。 再之后突然消音,不出意外的话,她要么是被打晕了过去,要么就是被点了穴。 房内的灯熄灭,老旧的木门被拉开。 是颜疏影随意披了件外衫,光着脚走到了外面。 “小家伙,这么晚了还来找本王,是有什么要事吗?” 他刚出完力,薄肌上挂着一层晶莹的汗水。 衣服也没好好穿,松散的敞开,往下尽是风光流露。 颜疏影坐到她边上,话外之意是被打断后的不满。 “白日里本宫念及着皇叔辛苦,想要让你好好休息,所以才晚上来找你的。” 颜辞替自己申冤,她要不是怕皇叔白天睡不好,晚上没精力,她早就过去找他玩儿了。 哪儿还要等到现在。 “照你这么说,本王还得谢谢你?” 颜疏影暗戳戳的磨牙,他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会煞风景的小东西。 颜辞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对。” 颜疏影没忍住,弹了她一脑瓜崩子:“小阿辞,谁教你这样不要脸的?” 谢什么谢,要不是她来了,他现在还在温暖的被窝里,不用出来吹冷风。 “还不是跟皇叔学的。”颜辞指了指没关好的门:“皇叔若是要脸的话,就不会一连几日都痴缠在母后的屋里。” 日日耕耘。 颜疏影被调侃,他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像只餍足的狐狸:“本王只是在追妻的方面不要脸,不像小阿辞,你是不管哪个场合,都一样不要脸。” 颜辞表示很是同意。 她满脸赞同,道:“在燕未,本宫不要脸这件事,就连三岁孩童都知道。” “不过皇叔所言并非全对,本宫得纠正你一下,皇叔追的可不是妻,你追的是本宫的母后,父皇的发妻,你的嫂子。” 换句话来讲,就是他追的人不对。 “那又怎样,本王勇于追求心中所爱,身份什么的,很重要吗?” 颜疏影这会儿没带扇子出来,手里空荡荡的,想摇点什么又没有,只好学着颜辞的样儿,抠地板。 一老一小互怼,根本没注意到,他俩是有多离谱。 近来下的雪很少会停,冷宫积雪颇厚。 他们俩就坐在雪堆子里,一人捧了一个雪球,捏紧,掐碎,再捏紧,再掐碎。 穿的少和基本没穿,叔侄俩就像不怕冷一样,坐在外面相互较劲。 颜辞搓了个无敌大的雪球上来,两只手都捧不住的那种。 “很重要。” 颜疏影默默看着她把旁边积雪搜刮干净,刚想嘲讽一句她幼稚,就又听到补充。 “母后是你的嫂子,要是父皇一天没死,你就一日不能转正,只能躲到背地里偷情,搬不上台面。” 她是懂踩他痛处的。 颜疏影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是个小。 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他和红书媛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他那个蠢皇兄还只会流口水,追在老宫女后面闹着要糖吃。 “你父皇没死的事儿,还不是怪你不中用?” 他一把给她的雪球抢了过来,泄愤似的打碎。 雪沫子落了满腿,他也不觉冷的慌,指着她的鼻子道:“你要是有能耐,早早的把他给气死,现在本王也用不着偷情。” 好一个委罪于人。 “父皇命大,本宫怎么气都气不死,本宫有什么办法?” 颜辞是个成熟的人,她懒得和一个老头样的小孩计较。 “但,本宫今日来,就是要带给皇叔一个好消息的。” 她停顿了下来,看向虚掩着的门。 “放心吧,她晕过去了,听不见的。”颜疏影当然知晓她在顾忌什么,要是让红书媛听到了什么有关燕未皇安危之类的话题,可少不了一顿吵闹。 所以他在出来前,就给她下了迷药。 得了他的保证,颜辞才像是吃了一记定心丸。 “本宫前段时间借着猎围行刺的名头,撺掇了外公起反。” “他定下的日子是在初一,皇叔可以好好准备一下,翻身做主人,可不是一件小事。” 颜疏影顿住,起兵? 他还想着先利用子未央,和她好好掰一掰蛊的事情。 这突然起兵,岂不是得被迫往后顺延? 他的迟疑没逃得过颜辞的法眼,她低声一笑,不无嘲讽道: “怎么了,皇叔莫不是迷恋上了这种地下幽会的日子,突然有一天要取代了兄长,感觉很不适应?” 第139章 干脆吓死你得了 “倒也不是,只是日程上突然提前,本王暂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颜疏影收起了心思,顺延就顺延吧,总归不是什么大事。 重要的还是起兵造反,他总有种预感,不会进行的太过顺利。 “皇叔怕不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而是又在想着其他什么坏招吧。” 颜辞一语道破,她还能不了解他了。 十有八九那个计划是用来坑她的。 “小阿辞,做人不能太聪明,脑瓜子得笨点。” 颜疏影瞒不住她,但也没有诚实到将目的全盘托出。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东宫?” 他打了个岔,盖过这个不讨喜的问题。 “自是要回的,毕竟本宫的府上有人替本宫暖被窝。”颜辞存心膈应他,茶里茶气的:“不像皇叔,被窝暖不起来不说,还要挨骂,真可怜。” 颜疏影握拳,吸了好大一口冷气。 这小东西太气人了。 “太子现在可要回去?本王送送你。” “皇叔忍心抛下母后一人,独自守着空房?” 颜辞凉凉的,她不是很乐意让他去东宫。 她还记着这老东西貌似盯上了小疯子。 不过,玩闹与红书媛相比,怎么看也都是后者占据上风。 “忍心与否,都是一样的结果,不如陪你一同回去。” 颜疏影进到里屋拿了件大衣穿上:“走吧,夜里不安全,本王护着你。” 他这是下定了主意要去,颜辞这把失算。 她先一步出去带路,绕过宫里的小道,回到了东宫。 早在燕未皇请颜辞过去的时候,她就让小网子先回来,给奚挽玉带话。 告诉他自己今日可能会回去的很晚,让他不用等。 进了东宫,一路上巡逻的侍卫惊异。 他们不懂一字并肩王为何会出现在此,而且还是夜里。 但侍卫是不能多话的,也就行个礼的功夫,又各司其职去了。 颜疏影明面上是要保护颜辞,实际上则是成心坏她好事。 一直跟到了主殿门口,他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殿下,您回来了?” 福生和东宫里的下人一样改口,他没见过颜疏影,这会儿不动声色的将其打量了一遍。 怎么回事,太子多了条轨? 颜辞微微颔首,算作应答。 她没多余的空闲来和他交流,前方颜疏影的手,已经自来熟的推开了门,人也跟着进入其中。 颜辞拔腿跟上,颜疏影却不讲道理起来,他用跑的。 奚挽玉原本就没睡。 他这些日子早就习惯了颜辞的存在,她一夜没来,他就睡不着。 总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缺了点什么。 外面的动静不小,他听到福生喊了“殿下”二字,知道是颜辞回来了。 他正想抱怨抱怨怎么今天回的这么晚,迎面撞上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衣衫说不上来有多整齐,里头凌乱的很。 奚挽玉的眉眼一冷,压了下来。 他认得,这是颜辞的皇叔,燕未的一字并肩王。 “呦,这位就是小阿辞近来新宠的禁脔吗?看着当真是美得很。” 在他看他的同时,颜疏影也在回望着他。 颜辞慢吞吞的靠近,刚开始的时候没拦住,后面她也懒得追了。 事情已成定局,不如让其发展。 “美也是本宫的,皇叔只能看着。” 她将人往怀里一搂,护犊子一样护着,遮挡住颜疏影的视线。 后者乖巧的配合着她,好大一只的身形往里缩着,躲到她的袖子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殿下,这是谁啊?” 奚挽玉怯生生的抱住颜辞,轻轻拍了自己的胸脯两下:“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进来了,可把奴给吓坏了呢。” 试图挑起事端的颜疏影:“?” 干脆吓死你得了。 什么玩意儿,也没听说过东宫风水有改人脾性功效。 他前面死的那些死士,哪个不是被他给杀的。 现在倒是装上了,呵呵。 “他是本宫的皇叔。”颜辞就受用他这一套,演的深得她心。 “挽玉不用怕,皇叔除了脑子不正常之外,人还是很好的。” 颜辞当着正主的面骂他,一点背后议论的自觉都没有。 奚挽玉从她宽广的袖子里探出来,拘谨的对着颜疏影弯腰:“奴侍奚挽玉,参见一字并肩王。” “快快请起。”颜疏影给他扶起来,有颜辞骂他的例子在先,他也不气,只是有意去给她找点不痛快。 “本王听闻,小奚跟在阿辞的身边时日已久,是她有史以来保持兴趣最长的一位。” “只是都这么久了,阿辞太子妃已娶,怎的还未给小奚一个名分?” 奚挽玉看向颜辞,他眼波流转,极为善解人意:“王爷莫要责怪殿下,奴身份低贱,能够陪在殿下身边,已是天大的荣幸,不敢奢求其他……” 他解释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颜辞的反应。 颜疏影有心去看太子殿下,只见那人非但没有一点理亏,反而十分认同:“挽玉说的对。” 小疯子这是又演起来了,她高低得配合配合。 民间时兴夫唱妇随,她怎么的也要随一随才是。 “小奚真是通情达理啊,要是本王,可断然不会这样委屈了自己。” 颜疏影又想扇扇子了,但他手头没有,就很烦。 “回王爷的话,奴侍不委屈的。” 奚挽玉仍是那副怯生生的样,深情款款的望向颜辞,依偎上她:“只要待在殿下身边,奴侍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又不是蠢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颜疏影是在挑拨离间。 “挽玉说的对。”颜辞抱着人点头:“名分都是身外之物,只要本宫与他的心是真,就算是没有名分,也没有人能可以拆散我们。” 她这段时间可是在君鹤轩那儿学了不少好话,夜夜在熄了灯之后,抵在小疯子耳边呢喃。 这会儿是第一次掌了灯说,效果意外的好。 奚挽玉肉眼可见的满意,总算不再是别人挑唆什么,她就顺着话头往下。 还是要教。 颜疏影默了。 他捏了捏没东西拿的手,暂且先输了一把。 “小阿辞与小奚的感情真好,好得让本王都有些羡慕。” 他假惺惺的赞叹一句,随后邀约道:“现下正好是冬季,本王府上的梅花开得正好,不如二位明日,一同来本王那儿,赏赏花?” 第140章 坏心眼子一大堆 “皇叔确定王府上,开的是梅花?” 颜辞不要太清楚,他府邸里的梅园下方,全部都是血肉肥料。 “本王保证,本王的府上真有梅花。” 颜疏影道。 “天色也不早了,小阿辞平安回到家里,本王的任务算是完成。” 他在这里暂时讨不到什么好,也就不再自讨没趣:“本王先回去了,还有些要事需要安排。” 他来的快,走的也快。 身形眨眼间已融入夜色,留下房间里的两个人,依然抱在一块。 “殿下怎么无故带了个人回来,今日一天不曾回府,是为了跟他在一起吗?” 颜疏影一走,奚挽玉就从颜辞的怀里退了出来。 无情的很。 “他是个意外,本宫只是去给他传递消息的,不小心打扰了皇叔的好事,所以存心过来给你我添点堵。” 颜辞具体是什么事儿,奚挽玉不知道。 但依着他对颜辞的了解,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你也不知道安分些。” 他不太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天天出去搞事情,一点儿都没有姑娘家的自觉。 奚挽玉是顺口,一笔带过就再没了后续。 颜辞则是误解了他的意思,捏了他的衣服带子来玩:“本宫安不安分,挽玉不是最清楚么。” 他每每累到了的时候,就会让她安分点,别再闹他。 嗯,如此说来,她是有点过于不安分了。 她指的什么,奚挽玉自然懂得。 他抽回自己的衣带攥住,不给她把玩的机会。 脸上也浮现出些许的不自在,纵使两人如今这般熟络,可每回提起时,他还是控制不住的难为情。 “睡觉吧。” 奚挽玉走向床边,没打算干点别的。 颜辞不知节制,近日更是猖狂。 好在她下朝后会替他按摩腰部,也没引发旧伤,不似以往严重。 奚挽玉都躺到被子里了,没见到人来。 抬眼一看,顿时语结:“……你脱衣服干什么?” 颜辞解着朝服上繁杂的纹扣,听到他的疑问,脑袋一歪:“不脱衣服怎么睡觉?” 她这是朝服,要是被压得皱皱巴巴,指不定第二天有多少糟老头子,又要指着她的鼻子问候。 奚挽玉呼吸停滞了一瞬,有点呆:“那你为何要连里衣一起脱掉?” 她卸朝服他肯定不会吭声,但她脱的层数不对。 “本宫尚未沐浴,脱了好下水。” 颜辞踩在脏衣服上,长腿一跨,去了偏殿。 奚挽玉眼睁睁的看着她只穿了件薄衫出去,躺在被子里替她嫌冷。 外头还下着雪,沐浴完出来,头发上会结冰没? 他乱糟糟的想了半天,等到颜辞再回来,特意往她头发上看了一眼。 干燥燥的,没有冰碴。 “还没睡?” 颜辞三两下爬上了床,被窝里暖洋洋的,肯定是要比外面天寒地冻的要好。 但她懒,不乐意反复穿脱,也就那样式的就走了出去。 “我在等你。”奚挽玉见她上来,自动往里面挪,将暖好的位置让给她:“躺这里,暖和。” 颜辞熟稔的钻进去,热意一瞬包裹身躯,使她舒服的半眯起了眼睛。 “等本宫做什么,万一本宫今夜不回来了,挽玉难不成还要生生熬着吗?” 她翻身与他面对面,脑袋凑得极近。 冰冷的呼吸喷洒在奚挽玉的唇间,让他往后微微一缩。 “想的倒挺美。”他手动把她往远了推:“照着你的意思,你要是一个月不回来,我还得一个月不睡觉?” 他顶多也就是入睡困难,不存在她离开多久,他就熬多久的道理。 “本宫也不能一个月不归。”颜辞迅速抓住他要往回撤的手,紧紧扣住:“除非本宫是死了。” 她刚从雪地里走了一遭,此刻身上的体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 奚挽玉感觉那冷气几乎钻到了他的骨头里。 “你怎么这么冷?” 太不对劲了。 从入了冬开始,她还没这样冰过。 颜辞手里空空,她直勾勾的盯住奚挽玉上下开合的唇,目的毫不遮掩:“因为挽玉没有给本宫暖暖。” 奚挽玉瞪了她一眼:“你睡的被子不是我给你暖的?” 尽扯些不着边的事儿。 “被子都是身外之物,本宫的冷是从体内散发出来的。” 颜辞一本正经。 她说:“所以,本宫需要从里面……唔唔……” 剩下的内容,奚挽玉紧急制止。 温热的掌心挨着她冷意的脸,低声道:“你还睡不睡了,再闹下去天都亮了。” 她嘴不把门儿,什么词汇都能往外蹦跶。 “睡。” 颜辞摸上他伸来的胳膊,借势更加拉近了距离。 此意非彼意。 他让她早点休息,她却脑子里面尽是一些儿童不宜的画面。 牙齿轻咬上精巧凸起的喉结,距离之近,能够让奚挽玉清晰的感受到,她浓密的睫毛扇在肌肤上的痒意。 她冷冰冰的本是令人感到不适。 奈何颜辞的知识量一直在更新。 当内力带走寒气之后,人体回归到舒适,所作所为也就开始变得分外暧昧起来。 “你别咬。” 奚挽玉扣住她的肩,试图把自己可怜的脖子给拯救出来。 颜辞不听,反而叼住下方的软肉磨了磨。 拒绝的话绕了一圈,转而变了味道。 颜辞这个人呢,好心眼不多,几乎没有。 坏心眼子一大堆,八百个算是起步。 他不让她咬,行,可以啊。 她舔总行了吧。 一路蜿蜒至腹部,酥麻自一处蔓延开至四肢百骸。 最后,精神被冲击,叫嚣着指令大脑,意图更深。 奚挽玉微曲起腿,呼吸已然粗重。 颜辞最后停留在他骶部摸了一把。 成功点燃他的火后,毫无预兆的撤离,抱着人闭上了眼睛。 “睡吧,明日还要去见皇叔,本宫今夜不闹你。” 奚挽玉被她抱着,刚起来的火花根本没法自己褪去。 他脸成功的黑了,咬牙切齿的:“颜辞,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撩他,然后又不负责! 耳畔传来的是某人均匀的呼吸声。 他知道她睡的没那么快,纯粹的装死不乐意搭理自己。 笔直的躺在床上,火热一阵高过一阵。 他烦躁的看看熊抱住自己的人,铁青着脸,一脚给人踹了下去。 颜辞:“……” 第141章 装睡失败 装睡失败。 太子殿下当然是没掉下床去。 她险险的扒拉住床沿,身子一翻又滚了回去。 “不是睡着了,怎么还能这么灵巧。” 奚挽玉现下很是难受。 身体涨疼的他浑身都烫了起来,被子上也往外拱起一块,让人难以忽视。 颜辞自然是瞧见了,她抬手覆盖上被褥,微微往下一压。 奚挽玉抖了两抖,强忍着没吭声。 就那么死气沉沉的盯着她。 “本宫只是睡着了,又没死,当然灵巧。” 她看他实在是难受,从床底下的最里面,翻出了一本小册子。 书封首页三个大字扎得人眼疼。 奚挽玉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颜辞就无比熟练的翻开了其中一页,甚至是为了更好的标记,她还折了个小角。 “挽玉不是总说腰疼?” “本宫日日挑灯夜读,最近找到了一个可以缓解的方法。” 她看了两眼,合上书本。 奚挽玉开始以为她又要起什么新花样,最后却发现她隔空熄灭了灯,将手搁进了被子里。 “阿玉乖,不要生气,本宫哄你。” …… 翌日。 今儿个的早朝又免了。 说是因为帝王惊惧,太医们跟前跟后的忙活了整宿,直到破晓才浅浅睡去。 颜辞因此得福,有了一日清闲。 她记着她是要拜访王府,特意准备了许多礼品。 车马高调的行驶过街道,听到太子来了,颜疏影亲自出来迎接。 他有些奇怪,边将人往府中迎,边问:“太子今日怎的想起来本王这里了?” 还带了一堆东西。 光是外面装裱的盒子,就值许多银两。 颜辞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她很怀疑皇叔是在耍她。 “本宫昨夜做了一个梦。” 她指使着宫侍把礼品搬进来,自己在边上揣着个手:“本宫梦到皇叔邀请本宫过来赏梅,这梦很是真实,所以本宫就来了。” 很不凑巧,邀请她的人不在。 只能靠她自己瞎编。 “梅花?”颜疏影疑惑:“本王府上,不曾有种梅花啊。” 他不喜欢奢华,府上除了常青树之外,再无其他点缀。 阿辞突然来他府上说要看梅花,是在暗喻着什么? 颜疏影转变过大,引得乖巧站立在颜辞身边的奚挽玉,抬眸看了他一眼。 昨晚上一字并肩王盛情邀约是真,他不会听错。 而且眼前的这位王爷,看起来与晚上的那位,大相径庭。 少了那分邪气。 颜辞有种自己被当了驴忽悠的既视感,捧着暖炉的手已然开始蓄力:“皇叔不然再想想呢?” 颜疏影敏觉,自是感受到了她的威胁。 虽然他府上确实是没有梅花这种东西,但他还是识时务的转变了口风:“阿辞做的梦不假,本王府上确实是有梅花的。” 他亲眼看着颜辞面色缓和,放下了不少心。 这位小祖宗光临王府吵着要看花,他拿不拿的出来先不讲,得先给人稳住。 颜辞要是真闹起来,他指定是哄不住的。 “阿辞来的早,可曾用过膳?” 颜疏影将人给领进来,在前方为她带路。 他虽经商数载,交流方面自然不差。 但不知何故,在遇到颜辞时,总是无端紧张。 “没有。”颜辞走在王府上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本宫打算蹭皇叔一顿饭。” “啊,没有好。”颜疏影也不知道自己在好些个什么,反正就是好了。 “本王也没有吃,阿辞可要先垫一些,再去赏梅?” 还是那个侍从。 他不太赞同。 太子来的时候,王爷才刚坐上餐桌。 听到她在门口,筷子都没来得及拿起来,就又跑着出去了。 他们家王爷身子虚弱,外面天寒地冻的,跑了这一路,他在后面看着都怕。 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或者是受了凉,可怎么办? 侍从越想越不高兴,他觉得太子就是故意来给王爷添堵的。 不高兴的侍从被颜辞发现。 她关切:“皇叔府上的这位杂碎,可是家里死了人?” “杂碎”懵圈,谁家死人了? “呃,阿辞为何会这样问?” 颜疏影没听说过这事儿,同样不解。 “本宫瞧他大清早的愁眉苦脸,以为他全家都死绝了,才会这样悲伤。” 颜辞对下人关心过了头,以至于超出了上限。 “阿辞,张岸是天生的倒八字眉,不是有意愁苦。” 颜疏影替他开脱,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侍从跟前。 他身形高大,往那一站能挡住不少风景。 颜辞看不到人,也就歇了刁难的心思。 “是嘛,皇叔以后挑选仆人,可要找几个好看的。” “愁眉苦脸之人,看着就坏心情。” 张岸:“……” 他就说太子是来给王爷添堵的吧。 选侍从看的是能力,又不是选美大赛。 她以为人人都像她一样啊,东宫里放眼望去尽是美人。 长得但凡逊色一点,都没资格当宫侍。 “阿辞说的是,本王日后定当注意。” 颜疏影顺着她,一路来到了摆放膳食的厅里。 他的饮食清淡,桌上只有一碗粥品,外加三两个蒸饺。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食物。 “皇叔早上,就只吃这些吗?” 颜辞捏过一只饺子咬住,嫌弃道。 果然不讨喜,有钱就是要拿来挥霍的。 只吃这么一点,不是僧人却似僧人。 颜疏影略有些窘迫,他先安排着人坐下:“阿辞且先等等,本王现在让人出去买些回来。” 他一心礼佛,讲究节俭,平日里府中也不会出现荤腥。 “王爷,眼下正是冬季,王府离市集不近,就算是买了现成的,带回府上时也该凉了。” 天生愁苦相的张岸出面,实事求是。 “太子殿下正好想要赏梅,早上的梅花带着倦意,开得不盛,不如王爷先带殿下去市集上吃点,等回来后,梅花也该醒了,届时定然美丽。” 他前面正正经经,后面突然开始胡诌。 小网子活了这么大,就没听过花儿还需要睡觉的。 颜疏影也觉得他理由牵强,不过他确实是拿不出花来。 要是仆从手脚够快,他再在市集上拖延一会儿,应该能现变出来……吧。 这样想着,颜疏影宽慰不少。 他扭头,看向颜辞:“阿辞以为呢?” 第142章 有人在监视我们 “皇叔要是不介意的话,本宫也不介意。” 颜辞的视线就没有一刻是落在他身上的。 她现在在看张岸。 小杂碎是皇叔的人,难为他要在两个秉性不同的人之间回旋。 “好,那就去市集上吃。” 颜疏影可谓是为了颜辞破了回例。 外面的吃食做不到净素,他基本不碰。 粥和饺子让下人收了起来,冬日寒凉,放到晚上也不会坏掉,能当个晚饭。 东宫一行人来了王府不到半刻,因着没有早饭用,又坐了车出去。 车马之后,远远的跟着一队暗卫。 福生从进了王府之后,就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突然停了一下,避开长命之后,靠向了钱来。 “干啥?” 钱来被人从后面打了一下,不是很爽的质问。 “你有没有感觉,那个叫张岸的,有点面熟?” 面熟? 钱来放下个人恩怨,仔细去瞅了前面。 啥也看不见,就只能瞧到个车壁。 “没有啊,哪儿熟了?” 老包是探子出身,一天到晚就知道疑神疑鬼。 “你个榆木脑袋。”福生一揪他的软肉:“就该再被驴给踢一遍才好。” 钱来疼的差点没跳起来,费劲的掰开作恶的手,他暴躁:“你有病啊?太子疯也就算了,你也被她传染了?” 一天天,好的不学尽学坏的,疼死他了! 福生不跟他多掰扯,直接抛出自己的看法:“你难道不觉得,张岸其人,和御龙阁里面的四大死士其一的暗,很像吗?” 御龙阁,朝廷的走狗。 先皇养着的一支神秘势力,其特点就是效忠于主,不怕死不怕毒。 除非身体碎成肉块,否则就是拦腰被砍,也能爬起来。 战斗力凶残,堪称人间鬼使。 这样的一支可怖的队伍,却在先皇死后神秘消失。 就连当今圣上颜暮卿,都没有差使他们的权利。 然,世人本以为御龙阁进了先皇的陪葬队,不料在十年前,突然再现。 钱来努力回想,他很早之前同御龙阁接触过,但脑袋坏掉之后,受淤血影响,有一部分的记忆力缺失。 御龙阁的成员均以死士自称。 里面的管理共有四位,柳暗花明各占其一。 福生一看钱来眉头紧锁的样,就知道他没看出来。 “一点警觉性都没有,也不知道主上还留着你干嘛。” 他有点鄙夷,还有点嫌弃。 “咱们和御龙阁打的交道还少吗,不说有十次最起码也有七八回。” 每次对峙必会折损。 “我从刚开始进王府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张岸的底盘,相较于其他侍从,太过稳当了。” 福生视线紧随马车:“而且,他的走路姿势和暗一模一样,腰也跟他一样的细。” 钱来:“……你确定你是在怀疑人家,而不是在用意念去偷窥?” 福生其实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像,他只是凭着本能感应到了危机。 要知道,他之前可是差点着了那小子的道,把小命给丢掉。 人对危险总是有着出奇的敏锐,福生道:“不管怎么样,咱们最好提防着点。” “这街上有咱们分散开来的兄弟,你先去找个机会进行联系,要是张岸真的是御龙阁死士,估计那个颜疏影,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福生的话对钱来来说,还是有信服力的。 他虽觉得他小题大做,但也听话的落到了后面,伺机而动。 长命将两人的话从头到尾收入耳中。 面具之下,他一张面瘫脸,有些许的抽搐。 没想到张岸那个死东西,居然有一天会因为腰细暴露身份。 笑死了,等回去之后,他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殿下。 相信殿下肯定会好好的嘲讽一顿他的。 车厢内,三人而行的空间里,氛围一度莫名。 奚挽玉整个人好大一只的缩在颜辞怀里,捧着精巧的暖炉; 后者的手就那么大喇喇的搭在他的臀部,丝毫不避讳边上还有个外人。 颜疏影一个人坐在靠门的角落,眼睛只敢放在正前方。 实在是那俩货太过于暧昧,导致他一度尴尬异常。 “皇叔,你好像很紧张?” 颜辞天生就是个惹祸精,颜疏影都已经很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了,她还要故意去逗弄他。 “本王没有。” 颜疏影辩解道,他甚至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还往上挺了挺背脊,坐得端正些。 殊不知,他这样,反而看起来更加拘谨。 “是么,那你为什么不敢转过来?” 颜辞灵魂发问,别以为她是个瞎的,紧张与不紧张,她还能看不出来了。 颜疏影头往里头微微一偏,在短暂触及到颜辞敞开的衣襟后,又迅速撤了回去。 一字并肩王觉得,他现在应该在车底下待着,并不应该坐在车上。 颜疏影的表现很是好玩,颜辞现在对他的反感没那么严重了。 挺好玩儿。 她本意还想再遛遛,行驶的马车已然停下。 “王爷,前面就是市集上最热闹的小吃摊子了,您可要和太子下来瞧瞧?” 张岸救人于水火之中,颜疏影巴不得赶紧下去,这次他也不问颜辞的意见了,直接说了声“好”,便身姿矫健的爬下了车。 张岸在外面瞧着,直呼太子好本事。 她要是再多刺激两回,估计王爷重回当年有望。 颜辞带着奚挽玉同样下车,早市上的空气里,充斥着各种食物的香味。 烟火气浓重。 只是摊子属实太多,让人挑的眼花缭乱,一时之间选择不出来最佳小铺。 “老爷,少爷,这家店里食谱较全,味道也很不错,二位需要过去瞧瞧吗?” 张岸为他们引荐,恰好有小摊老板也捕捉到了商机,热气的冲着他们吆喝:“几位爷,想来点儿什么呀?” 喊话的小摊距离他们,中间还搁了两个摊位。 颜辞悄然在摊铺老板和张岸之间轮转了一下视线,举步朝着那处走去。 这个举动,无疑是敲定了她看上了早餐铺,放弃了食谱俱全的优选。 小网子自是跟随主人,张岸借着引荐颜疏影的空档,与他擦肩。 “有人在监视我们,当心。” 第143章 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长安街上每日都是人挤着人。 监视者混迹其中,一时难以发觉。 小网子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没做表示。 殿下没发话,他就是察觉了,也当没注意到。 “几位爷,这边坐。” 小摊老板大多热情,这位也不例外。 谁会拒绝银钱呢,更别提这几个人身上穿的一看就是好料子。 “您几位,想吃点什么呀?” 颜疏影其实没什么要吃的,他不放心外面的东西。 张岸贴身伺候了他好些年,自然是了解的。 “可有素粥?不要荤腥。” “有有有,甜粥纯素,菜粥猪油。”小摊老板道:“爷是来份甜粥?” “来一份吧。” 颜疏影点头,在外面他也吃不了别的,甜粥也算不错。 “得嘞,一碗甜粥——” 小摊老板朝店面里头吆喝,喊完伙计他也没走,继续留在桌前:“其他几位呢?” “都来一份。” 颜辞阔气,拍了个金锭子搁在桌上。 小摊老板眼睛都睁大了,这数额,能把他整个铺子给盘下来! “哎呦,爷,太多了,使不得!” 小摊老板一面拒绝,一面嘴巴咧到耳朵根子后面。 颜辞斜愣着他,身后打扮成小厮的侍卫跟着拔刀。 逼人给钱的他见过,逼人收钱的,还是破天荒头一回见。 小命要紧,老板这下不客气的,爽快的把金子塞到了怀中:“爷大气,还请稍等片刻!” 给钱了就是爹,小摊老板火速杀回厨房,亲自掌火做饭。 颜疏影以前没带过孩子。 如今第一回带,有种对面坐了个败家子的既视感。 张岸也在庆幸。 幸亏她不是王爷的孩子,要不然照她这个花法,再大的家迟早也都给败完了。 颜辞对此倒是理直气壮。 燕未皇每天勤勤恳恳的操劳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赚钱给她花的么。 她不花,岂不是辜负了父皇的一番心意,成了个不孝子孙? 颜辞点的多,一张桌子放不下。 老板特地给她加了邻座的几张木桌,好让身后的侍卫也能落座。 这边谈笑风生,无人注意到,在摊铺的角落,眼巴巴的蹲了两个乞丐。 一大一小,小的不过五六岁左右,大的看上去有十三四了。 小孩子瘦的脸颊凹陷,身上胡乱叠加了两件破洞的薄衣,也是脏的厉害。 他此时正望着满放食物的地方,不住的去咽口水。 “喂,小鬼,敢不敢赌一把大的?” 少年乞丐擦了擦淌出来的口水,空碗里一个子儿都没有。 “那边坐着的少爷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你去求求她,让她分我们一点吃的。” 他推搡着小乞丐,目标锁定了颜辞。 小乞丐看了看配挂在侍卫们腰间的刀,莫名发怵。 他摇头,本能的生出来惧意。 “娘的,活该你当乞丐,真没用!” 少年啐了一口,恶狠狠的。 小乞丐离他远了点,不管挨不挨骂,只要是危险的地方,他就不能去。 那么多刀,肯定是他自己不敢,才会把他推出去的。 别看小乞丐年纪小,心思却比同龄的孩子沉稳。 他安心的等到一桌客人吃完,这才飞奔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剩下的汤水和碎面倒进了自己的破碗中。 刚喝了没一口,碗就被人粗鲁的抢夺了过去。 “这是我的!” 他脆生生的辩驳,踮脚想要去抢,却无能为力。 大乞丐一口干掉那碗面汤,却不顶饱,反而因着香气更加勾起了饥饿,想要获取更多的食物。 “真没用。”他喝完,把碗扣到小乞丐的头上。 剩余的面汤打湿了他的头发,小乞丐捧着空碗,眼底蓄起泪意。 他真的好饿。 讨来的钱会被别人抢走,讨来的食物也会被拿掉。 找不到食物,又不能偷。 爷爷说过,偷东西会被抓走的。 他只是想活着,不用太好的,活着,就可以了。 委屈与饥饿交杂,让这冬天变得格外难捱。 小乞丐拿着空碗,用手勾起上面残留的一点面渣,小心的放到口中。 冷透了。 冻在舌尖上一小块地方,填不饱肚子。 两个乞丐的动静不小,旁边坐满了人,却没有一个出手相助。 他在原地站了好久,肚子里饿的他想吐。 最后,还是活下去的欲望战胜了教育,小乞丐瞄准了一张桌子。 那位客人吃起饭来慢条斯理,小乞丐看了一会儿后,拔腿跑过去,端起碗用手抓着菜粥往嘴里塞。 “诶,小兔崽子!” 客人生气了,一声怒吼吸引了正在谄媚的店铺老板。 颜疏影刚喝了两口甜粥,可能是吃不惯外面的东西,晕眩了一会儿后,被动静吵扰,也只是含笑看过去,无有帮忙。 “你们的铺子,还挺受欢迎。” 颜辞也加入了看热闹的队列,但她没有想去插手的意思,冷眼旁观,还有闲心去调侃。 “对不住了各位爷,冬天到了,乞丐们都讨不到钱,填不饱肚子,就只能干起这种卑劣的勾当。” 店铺老板赔起笑脸,一把拽下了脖子上的汗巾,气势汹汹的追赶:“去去去,上不得台面的脏东西,赶紧滚!” 铺子里头是有伙计的,对于这种场面,他们早已司空见惯。 抄起家伙就是打,往死里去打。 但也不会真打死,为了一个乞丐闹官司,犯不着。 小乞丐用背部抵抗住棍棒,嘴里塞的满满当当。 他也不跑远,就在铺子周围来回逃窜。 小乞丐想着,等他吃饱后,肯定会去道歉的。 伙计见打了几下子不走,手中愈发用了狠劲儿。 大乞丐趁着混乱,跑到餐桌前,抱了一碗热面就跑。 他跟那个脏兮兮的傻子可不一样,他聪明。 偷了东西不走,等着被打死吗? 当然了,伙计们也不是个瞎的,打了一个还来一个,肯定要追。 大乞丐见势不妙,加上小乞丐又在前面挡着。 他一把撞开了人,打算逃走。 小乞丐站不稳身体,压到了他的身上。 也不知怎么搞的,一碗刚出锅的滚烫热面,带着海碗,直接泼在了就在旁边的颜辞胳膊上。 华贵的料子上沾满汤汁,米白的面顺着上头往下滑落。 这一刻,空气仿佛都在静止,安静到凝固。 第144章 道貌岸然的畜生 “殿下!” 在这样的局势里,奚挽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在分位置时,他被颜疏影挤到了里头。 想着在外面要伪装人设,加上颜辞没多说什么,他就没过去。 这会儿是再也坐不住,匆匆起身,心疼的帮她擦拭掉那些粘黏的面。 卷起袖子一看,已经红了大片。 紧随他之后行动的,是东宫里的侍卫。 大小乞丐被强行压过来,小乞丐的嘴边还残留了几颗烂米粒。 奚挽玉握住颜辞受伤的那条手臂,现下没有烫伤膏,他也不敢贸然触碰,心疼的将唇绷成一条直线。 “可有伤药?还有凉水。” 傻愣着的店家僵硬点头:“有有有,客官稍等。” 他同手同脚的冲到铺子里头,一边准备,一边忐忑。 娘诶,让他去演戏,没让他演这么过啊。 这这这,颜辞被伤到了,等会儿别把他连人带铺一起剁成碎肉渣。 “爷,伤药和凉水!” 店铺老板端着一堆东西出来,紧张程度不亚于在场的众位。 “殿下,你忍一忍,可能会有些凉。” 奚挽玉拿了个空碗过来,舀起冷水去冲她皮肤红了的地方。 “辛苦挽玉了。”颜辞任由他去摆弄自己。 奚挽玉用冷水给她反复冲洗过后,再为她仔细厚涂上一层药油。 伤是处理好了,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待会儿,殿下还是早些回宫,让专业的医者给您瞧瞧吧。” 面是刚出锅的,热度不小。 “乖,没事。” 颜辞摸了摸他因为担忧而微皱起来的脸:“只是皮外伤而已。” 奚挽玉并不赞同,什么叫只是? 她一点都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钱来看透了一切。 没爱上之前,天天变着花样要杀了人家。 爱上了之后,一点烫伤都要喊医者。 啧啧啧…… 双标,太双标了! “爷。”小网子同样看不下去,打断了他俩的互动:“您不然先看看,这两位要怎么处置呢?” 侍卫都压半天了,他要是不出面,指不定这二位还要忽视到什么时候去。 “杀了就是。” 颜辞看都没看乞丐一眼,直接下了命令。 小网子确认完流程,转身对着侍卫们道:“爷吩咐,都杀了。” 两个乞丐,两条烂命,不足怜惜。 听到自己要死,大乞丐顿时吓傻了。 从他腿间蔓延开一摊难闻气味的液体,他哆嗦着,语无伦次:“公子,公子饶命啊公子!不是我冲撞的您,都是这个小贱骨头,是他!” 大乞丐嚎啕着,深知自己这次惹到了硬茬。 光是侍卫手上举着的刀,就足以让他胆寒。 “公子,要杀您就杀了他吧,真的不是我!” 小乞丐被人推了出去,同样傻傻的跪着,刀剑的冷芒恍惚了他的眼。 艰难生存的孩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只是想吃点东西,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他说不出来话,只是无助的哭泣。 也害怕自己吵到贵人,死死的抿着嘴,不发出一丝声音。 小乞丐这样坚韧,颜辞的注意力被他吸引。 很瘦很小的一只,身上总共也没有几两肉。 要是同龄的孩子,这会儿估计早就吓到乱叫了,他却是哭着也不吭声。 太子殿下有些欣赏。 “先把那个大的杀了,这个小的,等他死了之后再杀。” 一句话,定了刑。 大乞丐在劫难逃,他本能的望向就坐在离他不过几步远的颜疏影。 求助的话不及出口,只是刚将嘴巴张开一条缝隙,脑袋便滚落了下来。 鲜红的液体肆意喷洒,映衬了周遭雪白的景色,刺目至极。 摊子周围的客人都是普通人,他们啥时候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 别说继续吃饭了,没当场把隔夜饭吐出来的都算是好。 小乞丐离得最近,他亲眼看着大乞丐死亡。 害怕是害怕的,可他更多的是解气和痛快。 欺负了他这么久,终于消失了。 “儿啊!” 解决掉一个人,还有一个。 不知从哪儿又冲过来一个老乞丐,也不嫌尸体还在往外喷血,抱着就开始哀嚎。 “我苦命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呐!” 拜他这一嗓子所赐,原先抵触的人群渐渐聚拢了起来,包围圈子挺大。 老头先是抱着大乞丐的尸身哭了一会儿,而后猛然抬头,愤恨的注视着杀人凶手:“你个道貌岸然的畜生!我儿子不就是想吃你一碗面吗,为什么要杀了他?!” 无故被道德绑架的颜辞被他指着鼻子骂,周围的指指点点,一点都不影响她丢弃道德。 她将老乞丐嫌弃的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反问道:“本公子都是个畜生了,杀个人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 老乞丐:“……” 你这让他怎么继续往下哭? 老乞丐噎挺了一下,但也是心理素质强悍,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他继续哭,一个字要转上七八个完,窦娥来了听着都冤。 “你不是人啊!你简直就不是人!”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你把他杀了,让我以后还怎么活啊——” 他哭的太惨,触动了颜辞的恻隐之心。 太子殿下不忍他为其纠结,帮忙寻了个答案:“那你就别活了吧。” “四肢健全却甘愿乞讨,活着也不能创造出什么价值,死了,下辈子去当条有福的狗,自用不着风餐露宿。” “噗……” 人群里,不知是谁先笑了出来。 虽然,她嘴很毒。 但是,讲的好有道理。 他们也知道枉顾人命不对,但他们就是想笑。 让良心等会儿再痛。 老乞丐争的面红脖子粗,天本来就冷,加上他穿的少,这会儿抖的像个筛子。 “乞丐怎么了,你这是歧视!” 他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就想办法去聚集群众的力量。 “大家伙都看看,这就是富贵人家的真实嘴脸!” “我儿虽然是乞丐,但他也有资格活在这世上!” “你们当父母的都想想,如果今天被杀的是你们的孩子,你们痛不痛?就问你们痛不痛!” 众人开始深思。 肯定会痛啊,谁不爱自己的孩子。 问题是,他们的孩子一不偷二不抢,没可能会因为这个被砍脑袋。 颜辞就听他去煽动人群,等老乞丐喊完了,她才慢吞吞的抬了下指头:“把他也给杀了。” 第145章 不配为储君 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颜辞杀一个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毕竟是犯了事儿的。 可三个全杀,加上老头子也没犯错,只是出来理论,就要为此丢掉小命,太不值当。 有看不下去的,站出来评了理:“太过分了吧,他们又没有对你怎样,只是弄脏了你的衣服而已,就要杀这么多人?” 有一个看不惯,就会有第二个。 “就是啊,有钱怎么了,有钱就可以不拿人命当回事了吗?” “太不是人了,老乞丐说的没错,简直就是畜生啊。” “我已经报官了,太爷一会儿就来。” “对对,报官!” “我今天倒要看看,究竟是有钱人大,还是王法大!” 众说纷纭,老乞丐暗自得意。 今天这一遭,算是没白来。 要是任务完成的好,主人肯定会奖赏他的! 就是可惜了他兄弟,为其牺牲。 颜辞在一堆不同的说法下,悠悠哉哉往后一靠。 报官? 报吧,她等着。 当地官员来的挺快,知县听说有人在自己的场子里面闹事,还不顾王法。 气势汹汹的杀过来,还没到跟前,先看到了摊铺边缘位置的人。 别的他不认识,可颜辞跟小网子,他就是死了,喝八碗孟婆汤都忘不掉。 这俩家伙天天在外面横着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因为城中的花楼被拆了。 老鸨子击鼓鸣冤,哭喊了一整天,才得知拆她楼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子颜辞。 知县案子没审,衙门里的衙役差点没给全斩了。 自那以后,只要听说太子游街,他就不管案件。 不是不负责,是不敢管呐。 管一下丢条命,这谁敢? 知县自诩不是什么伟人,帝王昏庸无底线纵容储君。 他还有一家老小要养,爬到这个位置上也不容易,能少一事,绝不多一事。 众人目睹他们尊敬的太爷赶到现场,一没审问二没调查,径直小跑到刽子手跟前,先磕了一个。 “小臣赵片,参见太子殿下!” 他这一嗓子,给众人看热闹的心理,怦然击碎。 啊? 什么?? 你说她是太子??? 义愤填膺的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全都闭上了嘴。 如果,对方是颜辞的话,他们可以当做没看见。 颜辞特地等他过来,看他还算乖巧,平和道:“起来吧。” 赵片扶了扶脑袋上的官帽,小心翼翼的站起来。 也不敢站的太直,只能半弯着腰,卑微的很。 “赵大人是为了这几个乞丐所来的吧?” 她抬眼,十分和善:“本宫且先问问你,这几个乞丐丑到了本宫,该不该杀?” 赵片悄悄抠手。 他能怎么说。 杀吧,显得他这个小官过于谄媚只顾奉承,后续百姓难以再服。 不杀吧,又得罪了太子,容易官职不保。 赵片的脑袋在一瞬间高达几百次转轴,他没马上回答,而是怯怯问道:“不知太子,为何要杀了他们?” 前去报官的没讲原因,就说了街上死了人。 好烦啊,他今天要是活下来了,必定差人在衙门门口提几个大字。 凡报官者,必须先讲明缘由,形容犯事之人外貌。 “他用刚出锅的面,烫了本宫。” 颜辞撸起放下去的袖子,胳膊上一整块烫伤的痕迹,让赵片的心跟着颤了两颤。 “杀,该杀!” 太子玉体受损,要是放到宫里人早没了。 也就是在外面,一群不懂事的瞎起哄。 赵片一点犹豫都不带有的。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有赵大人这番话,本宫就放心了。” 颜辞一挥手,那等着“沉冤得雪”的老乞丐,瞬间脖子脑袋分家。 壮观的场面令人看了要呕,尤其是迅速蔓延开的铁锈腥气,更是提神醒脑,闻着恶心。 人群中寂静,无人再敢出面抗议。 就在赵片以为此事已然完结的时候,有个不怕死的,发出质疑:“难道身为太子,就可草菅人命了吗!” “就是,你不配为储君!” “我们要去告御状!颜辞不配作为储君!” 一波又一波的嘶喊,响彻长安街。 不知是谁起的头,有人也跟着喊,也有人自始至终不敢出言。 场面再度混乱起来,颜辞唇角噙着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指尖缓缓敲动在桌上,看着前方的事态演变。 她听了一会儿,招来小网子说了些什么。 等命令再传达下去后,围观的人群里,热血喷溅。 侍卫们一刀一个,砍的都是那些起哄的,挑唆的。 有胆小没敢跟风的人挡在前头,还会被扒拉到一边。 最后一个人头落地,这下彻底归于安静。 颜辞踩在那些流淌的血迹上,声音柔和:“怎么不继续喊了?是人头不够吗?” 她立于尸堆中央,殷红的衣衫仿佛与血色连接至一体。 环顾四周,确定没一人再敢轻易吭声之后,她才咻而冷下了脸。 “本宫配不配坐在这储君之位上,得要本宫说了才作数。” “至于你们,可以不满。” “但得记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难以臣服者,或者死,或者归顺于他国,只要你们在燕未一日,本宫想做什么,你们就只能受着,听懂了吗?” 仍旧被侍卫压着的小乞丐,听着她的发言,呆呆的张大嘴巴。 好厉害的哥哥…… 如果他也能像她一样厉害就好了,就不用被欺负了。 事态发展成这样,懂与不懂,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活下来。 “殿下,小臣见您这衣服已经脏了,如若不嫌弃的话,可愿去小臣府上,先行更换一套?” 赵片懂局势的很,警示目的已经达到,他赶紧出来圆滑道。 颜辞举起胳膊一看,脏的厉害。 她略一思考,也就答应了下来。 留在这里也是不高兴,不如去磋磨一下别人,放松一下自己。 小网子自然是要跟着的,剩下的侍卫,就负责留下来清扫街道。 “挽玉可要同本宫一起?” 颜辞要换衣服,但她也没忘了家里那位。 奚挽玉刚要说好,边上伸来一只手,轻轻摁住了他。 “阿辞可先去,玉儿陪你玩闹了一早上,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为好。” 第146章 共用一具身体 “皇叔说的是,挽玉便先稍等本宫一会儿。” 颜辞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反正就是应了下来。 赵片自然是听到了“皇叔”二字,但他管不了那么多。 颜辞在场他就得先顾着颜辞,其他的,就是皇上来了,也得靠边站。 不得不说,赵大人的领悟能力极高,活该他能活到这章。 颜辞华丽丽的转场,没有了她坐镇,福生跟钱来立刻替补,煞神一样一左一右的护着。 “玉儿不吃吗?饿了一早上,胃里受不了吧。” 颜疏影推了推他面前的碗筷,责备道:“阿辞也是胡闹,自己玩也就算了,还要带着你一起受苦。” 奚挽玉柔柔弱弱,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气的:“王爷莫要这般埋怨殿下,她也是被他人牵连了,才会这样。” 颜疏影为他夹了个精巧的糕点,放到碟子中:“难怪小阿辞会钟情于你,玉儿和其他人相比起来,大不一样。” 奚挽玉没动他送来的食物,怯懦而不失警惕。 他这次没答,抬起袖口遮挡起唇,低声一笑,仿若羞涩。 颜疏影就很不喜欢他这样。 奚挽玉该是像以前一样,让他折损了大半死士,在计划将要成功前阴他一把,还能让他找不到踪迹的。 温顺,从来都不属于奚挽玉。 “好了,现在小阿辞不在,五皇子大可不用在本王面前佯装。” 他找他是有事情要谈,可不是全程演绎。 奚挽玉故作不懂,茫然不解的:“王爷是在说什么,奴侍听不懂呢。” 他揣摩的不错,一字并肩王,并非如他呈现给世人所看到的那样,无能软弱。 颜疏影眼底迅速划过一抹冷意,随身的折扇再度打开:“五皇子可以听不懂,但你猜猜看,你的人和御龙阁死士都隐匿在长安街头,如果真要闹起来,先死绝的,会是哪一方?” 被清理过的街头,不知何时又多了许多路过的行人。 钱来和福生也摆出防御的状态,同样混迹在了其中。 不过他们也没走远,时刻关注摊铺的方位。 “想不到,堂堂一字并肩王,竟然也是御龙阁的成员。”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奚挽玉卸下了伪装的面具。 柔弱一瞬破碎,面庞挂起自他来燕未之后,鲜少流露出来的诡谲。 赤金皎儿不知从什么地方爬了过来,一路攀附至他肩上。 猩红的信子吞吞吐吐,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从里到外都透着毒。 颜疏影摇起一阵风,对于他的真面目很是满意。 “这才对嘛,这才是本王所认识的五皇子。” 他先是发表完自己的看法后,才挑拣到奚挽玉的问题:“御龙阁……本王身为燕未皇室,和御龙阁有牵扯,是件很奇怪的事儿吗?” “倒也不奇怪。”奚挽玉单手拄着下巴,眼角微微向上挑起:“奇怪的点,在于其他。” “哦?”颜疏影被他勾起了兴趣,往前倾了倾身:“说来听听。” “你不是颜疏影吧。”奚挽玉同样向前,直视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又或者说,有两个一字并肩王。” 他与他的变化太大,即便伪装的再好,是要稍加观察,便能发现。 “哈哈。”颜疏影大笑起来,折扇在他手中摇的轻快:“五皇子果真好眼力,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本王与他,都是颜疏影……我们共用一具身躯,‘颜疏影’这个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不管谁用,都是可以的。” 共用一具身体…… 奚挽玉了然,他慢条斯理的抚过蛇身:“以前跟在医者身边,听闻过这等罕见的病例。” 师父曾经告诉过他,这种病极少,且无药可医。 “是么,那五皇子可否告知本王,医者还跟你说过些什么?” 颜疏影不由得开始好奇,他十分乐意别人去评定他。 “医者说,染上这种病的人,都是疯子。” 奚挽玉对他抬了抬下巴,挑衅般的:“王爷,你说是吧。” “是也不是。”颜疏影点评道:“本王自认为精神头正常,要真是个疯子,你估计也见不着本王。” 他很清醒。 奚挽玉却觉得不是。 颜疏影与颜辞,都是同一种人。 清醒的发疯。 过往的苦痛不断刺激着他们的神经,想要彻底麻痹却又不能,只能将自己伪装成正常人,来宣泄自己内心的不满。 “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能够随时切换身份的。” 奚挽玉依稀记得,这种病发作与清醒,完全随机。 颜疏影却能够自由切换,随时随地掌控身体的操纵权。 “哦,这个啊。”颜疏影扇子一合,大笑两声:“你既然看出来了,那保密也没有什么意思。” “不瞒你说,本王的眼线遍布王府,以各种身份周旋在颜疏影身边。” “那个废物因为心病而身患郁疾,身体虚弱导致的无法饮酒,只要沾了酒,他的神魂便会昏沉,从而陷入沉睡。” “本王方才吃的那甜粥,里头就掺了甜酒。” 王府里的所有人都切换成了御龙阁死士,他只要在清醒时提前计划好什么时候醒,自然会有人替他安排。 奚挽玉扯了扯嘴角,优雅的抚掌:“王爷好计谋……那也就是说,这家店铺,以及刚才那几个乞丐,也都是御龙阁的?” “是也是也。”颜疏影大方承认,他就喜欢跟聪明人交流。 “五皇子这样聪慧,那你不妨再猜猜,本王为何要支开小阿辞,与你单独见面?” 他话锋一转,跳到了正题上。 “你不是很早之前就想见我了么。”奚挽玉幽幽的:“为了见我,你还特地以金无风为饵,引我前去。” “这一次,怕是要补上先前错过的面谈吧。” 他就说为当初审问时,明明问出的口供是还有几波人马。 但一直等到天黑都不见行动。 想来那时候街上死的人,就是第二波。 “对对对,你说的很对,本王就是这样打算的。” 颜疏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也知道,小阿辞她比较能耐,她手底下的‘眼睛’不比本王要少。” “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把你带走,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装模作样的擦擦眼角,好像是真的很惋惜。 奚挽玉就看着他,面容似笑。 这叔侄俩,真的都很喜欢演戏,并且一样乐于将自己安置在弱者的位置。 “五皇子啊。”颜疏影长吁一口,诚心道:“本王找你,其目的只是想与你合作,并无别的打算。” 第147章 挖墙脚 “合作什么?” 奚挽玉上扬的眼凝聚了一丝尖锐,态度也从之前的随和转变为了疏离。 “本王知道,像五皇子这样高傲的人,断然是不甘心一直成为禁脔的。” “你想要情根种,本王想要颜辞的命,你我目标皆为一致,何不联手一把,催生她体内的根茎发芽呢?” 颜疏影面色看似如常,实则隐隐迸发出癫狂之色。 他要颜辞去死。 当然了,在此之前,还需要一把合适的刀。 “有关于我的事,不劳王爷费心。”奚挽玉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他好不容易才看清了自己,和颜辞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找办法为她延长寿命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去伤她。 “嗯?”颜疏影仿若讶异,夸张的张大了嘴巴:“五皇子为何拒绝,该不会是,你瞧上她了?” 奚挽玉颔首,两条蛇在他肩上跟着晃动:“是又怎样。” “噗嗤——”颜疏影大笑起来,不同于任何时候的虚假,实实在在的为了他的发言逗乐。 “哎呦,我当五皇子是何等高人,原来也只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他笑了许久,久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颜疏影擦擦水渍,目光里含上一抹玩味:“不妨告诉你一件事,小阿辞她啊,也是御龙阁的人哦,并且她的身份,可不低。” 他满意的从他身上捕捉到了震惊的情绪,徐徐倾吐:“这些你都不知道吧?哈哈,亏你识人无数,到头来却是败在了小阿辞的手上。” “颜辞是什么人,她是燕未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为什么就偏偏看上了你呢?”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儿。” 颜疏影话说的太多,停下来抿了口茶,才继续往下。 “小阿辞一直都知道本王对你虎视眈眈,倘若她真的对你倾心,这会儿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单独与本王对峙。” “她能那样干脆的离开,只能说明,她不在乎你。” 奚挽玉冷哼一声,语焉不详:“那王爷来说说,颜辞是为什么就单单看上了我一个呢?” “在燕未,我只是一个被进献的礼品,她要从我身上获取些什么,才会对我这样特殊?” 颜疏影从容不迫,淡定的应对:“这就得看五皇子,能为她创造怎样的乐趣了。” 他又不是小家伙肚子里的蛔虫,他怎么可能知道。 只是想要挑拨离间一下而已,故而他将这个问题反踢了回去。 “王爷回答不上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你先前都是在蒙我。” 奚挽玉从来都不会去轻易相信他人的说辞。 他只相信自己。 “五皇子这是不相信本王咯?” 颜疏影收起了笑,身体微微绷紧,这是他不高兴的表现。 “颜辞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目前与我安好顺遂。” 奚挽玉站了起来,赤金探出身子,先一步停在桌上,张开了嘴巴。 他睨着他,指尖一根银丝若隐若现。 “一字并肩王想用我做刀,不可能。” 合作谈崩了,颜疏影所伪装出来的随和同样碎裂。 “本王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 他面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神情愈发凉薄讥笑。 “现在看来,留着你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赤金与皎儿分别弹射而出,颜疏影漠然的看着它们欺身而近,折扇一扫,两条毒蛇无力的飞了出去。 奚挽玉同时折身,从袖口弹射出细密如网的丝线,精准控位在颜疏影的各大穴位。 那扇子也是个特殊材料制成的,火烧不坏刀砍不断的天蚕丝,竟是被轻而易举的摧毁。 他轻嗤一声,随手丢掉已经没用了的丝线,以手为器。 奚挽玉速度极快,转眼已逼至颜疏影身前。 他的身法里,既带着舞者的优雅,也带着夺命的狠绝。 几息的功夫,一掌贴近胸前。 颜疏影迅速与其相对,两掌相合的同时,提膝往前撞去。 当主子的打起来了,暗中蛰伏的两队人马自然也不例外。 福生用的是双刃,一招两个人头。 就是,街上刚来过官员,他们还得照顾着点周围居民的影响,边打边往郊区偏移。 处于中间势力的长命:“……” 怎么办。 两边都是自己人,帮谁都是偏心。 好忧桑。 小暗卫在这一刻,终于理解了自家殿下的艰苦日子。 后院佳丽三百,想要做到一碗水端平,真的好难好难。 “头儿,我们该怎么办,打还是不打啊?” 长垣人都麻了,一路紧跟着往偏远的地方奔,出不出手都成问题。 长命努力思考了很久,终于在混乱中,想到了解决办法。 “不打,我们去找殿下。” 只有颜辞在,这个问题才能得到解决。 长垣领会,跑出去几步路又返回来:“那你干啥?” 长命抱着剑,面具之下是高深莫测:“看热闹。” 长垣:“……” 就他合该沦为跑腿呗? 长命在他幽怨的注视下,理所当然的挺身。 做人不能要脸,殿下教的。 …… 长安街头,短短一个时辰不到,接连发生两场斗争。 只不过这一次,街上的人都学聪明了。 奔走相告让其他兄弟姐妹莫要靠近这条道路。 颜辞换件衣服花了半个时辰。 主要也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实在是赵片府上的衣衫种类过于丑陋。 她最后还是自己去成衣铺现买了一件,才又回到了摊铺。 走的时候小摊子一片祥和,再回来,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餐桌椅子尽数被劈成好几截,碗也碎了满地。 食物残渣倒是没有,这全都归功于东宫的侍卫们。 主子聊天的时候,他们就猛猛吃。 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于是乎,颜辞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侍卫们离摊铺远远的,集体坐到墙头,安静吃瓜。 颜疏影和奚挽玉相互抵着对方的要害,彼此互不相让。 颜辞瞅着他俩的距离,近的都要贴在一起了。 太子殿下恍惚的摸摸自己的脑袋顶,凉凉启唇:“皇叔,你是趁着本宫不在,挖了本宫的墙角吗?” 第148章 死绿茶对自己还挺狠 那喑哑的嗓音里带起浓烈的不满。 两人双双侧目,艳红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颇有微词。 颜疏影一顿,小家伙回来了,他不怎么能继续打下去。 刚要撤离,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牵扯住往前一推。 “咳!” 奚挽玉猛的吐出一口血来,身体软软的往下倒去。 一阵寒风刮过,颜辞赶在他接触地面之前,把人揽到了怀里。 “殿下……” 奚挽玉柔弱不堪,虚虚靠在她的身上,又呛了几口血来。 他微蹙起眉,面色苍白如纸:“王爷趁您不在,他想杀了奴……” 颜疏影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他俩打了这么长时间,基本算是势均力敌。 死绿茶对自己还挺狠,拽着他的手就朝身体上招呼,也不怕给自己玩死了。 “皇叔,你是不是应该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 颜辞擦掉他唇边血迹,危险的眯起眼眸。 颜疏影笑了。 人在极度生气的时候,确实能够笑得出来。 奚挽玉有没有用力,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小阿辞的眼光果真别具一格,燕未那么多环肥燕瘦的不要,偏偏挑中了这么个养茶的。” 颜疏影这都已经算不上是暗示了,根本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她,奚挽玉是个绿茶。 颜辞听懂了。 她异常欠揍的侧身,当街啄了小疯子一口。 “皇叔知道的,本宫平时就乐意去喝点茶。” 颜辞不仅没有接受他的批判,反而还甚是骄傲,告诉他自己就喜欢茶里茶气的。 颜疏影实在无法评论。 “殿下!殿下!!” “不好了!!!” 长垣,一个专程于跑腿的倒霉孩子。 从打架的地方急急忙忙赶到赵片府上,得知人不在,又赶紧再匆匆忙忙的赶回来。 他嗓门大,特别是气沉丹田的时候,整条街都能听见他的叫喊。 这一下,憋屈到现在的颜疏影,终于有了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 他学着颜辞平常嫌弃他的样儿,斜着眼,用余光要看不要的扫视长垣。 “小阿辞,你手底下的这位,可是喉咙里面吞了个铜锣?本王的耳朵都要被他给吵坏了。” 无故被扣上一顶帽子的长垣:“?” 他好像被人针对了。 但是他好他娘该死的没有证据。 “皇叔本来身体就不好,就是聋了,也不见得有多新奇。” 颜辞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她耿耿于怀颜疏影“玷污”了她的小疯子,寻思着要不要先给洗洗。 长垣有了自家主子撑腰,身子板儿都挺拔了不少。 就是。 嗓门大怪他吗? 那只能怪一字并肩王他自个儿耳朵不行,不健壮! 颜疏影找回场子失败。 扇子在手中转了两圈,凝固的笑意又舒展开来:“小阿辞,你好不好奇,本王在你离去期间,跟你的这位小宠物,说了点什么?” 长垣偷偷摸摸的瞪了一眼颜疏影。 老东西,他就见不得殿下过得好! 奚挽玉靠在颜辞肩上,握住那只搁在自己腰间的手,不自觉用力。 他是担心的。 虽然他知晓她不会被轻易教唆,但他怕她会因此再做出什么事儿来。 颜辞感觉有人在掐自己。 她低头一看,小疯子捏着她,指尖上都泛着白。 颜疏影没得到她的回应,也不失望,反而笑容更加明艳了几分。 “本王告诉他,小阿辞,也是御龙阁的人。” “奚公子听后异常生气,打算和本王一起,将你这坏事做尽的东西,铲除于世间。” “殿下,您别听他胡说!” 颜辞本人还没做出什么反应,长垣就给跳出来了。 颜疏影奇了怪,他记得,小家伙养的人都很沉稳。 怎么近两个月,一个两个都变得跳脱起来。 颜疏影不知道,东宫最近,除了百里闻和子未央两个类别外,其他的人,全都为了主子的恋爱而勇于贡献。 好不容易主子开了点窍,有了点人样。 这要是一朝打回解放前,他们真的是会哭死的,好吗? 颜辞松开了两人相互握住的手。 奚挽玉心底一沉,手也慢慢垂了下去:她…… “皇叔,你是不是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思?” 衣衫艳丽的人化作一道鲜红的残影,带着比奚挽玉要强上几倍不止的掌风刮去。 颜疏影极速向后退却,饶是他反应快速,脸上仍是被指甲划出了几道血痕。 饱满的血珠子自伤口里掉落,晕染了他的犀颅玉颊。 颀长的身体撞到树上,积雪坠落,树干陡裂。 “王爷!” 张岸惊惧,刚赶了几步尚未靠前,掐住颜疏影脖子的颜辞,便悠悠侧过了脸来。 他又顿住,背后爬起一道寒栗。 这样的表情,他曾很多次在颜辞身上看过。 每一次,都会死上很多人。 他不敢贸然行动,生怕自己的一个无心之举,造成主子的丧命。 “……” 颜疏影被掐住,手中的折扇也掉了下去。 他嗤笑,低头俯视着比他小了许多岁的晚辈:“小东西,长大了啊。” 都能将他一招制服了。 颜辞沉默着收紧力道,颜疏影脸上涨红。 他不仅没害怕,反而感慨:“依稀记得当年,莫说要近本王的身,连府上生火的杂役,你都敌不过。” “现在,倒是能用本王教你的功夫,来杀本王。” 喉间因为阻碍,他说话时声音嘶哑,呼吸困难。 托他的福,颜辞又想到了自己当年像只蚂蚁那样的弱小光景。 可能是受虐倾向发作,她轻了点力道,赶在颜疏影真的咽气前,松开了手。 “皇叔不是说,要请本宫去府上看梅花么,怎么反而搞了这样一出戏。” 她收起癫狂本色,退开了点距离。 颜疏影摸摸被掐红的脖子,肌肤上已然留下几道青紫。 他弯腰捡起折扇,展开,扇掉自己身上的散雪:“小阿辞难道不觉得,这雪地里落下的点点血红,很像枝头绽放到荼靡的梅花吗?” 他不养花,只会去创造花。 花是有生命的。 而他,痛恨生命。 “是挺像的。”颜辞接住一滴自他脸上滑下来的血珠,反手落在血中。 那红色被白吸收,一刹那两色相衬,极具相冲。 突兀,但又格外互相包容。 第149章 算他好笑 “阿辞喜欢就好。” 颜疏影温柔的替颜辞整理了衣衫,又拍拍她的肩。 “时候不早了,本王一会儿还要去上香,先走一步。” 直到现在,一直在旁边心焦的张岸,才敢冲上来将他扶住。 颜辞不做挽留,只是目光一直锁定在他的背影上。 可惜了,目前还不能把这老东西给杀了。 “主人,您刚才为何不躲?” 在颜辞被抢了的马车上,张岸跪地,忧心的替颜疏影上药。 脸上只是擦伤,用药涂后不会留疤。 只是撞击和掐伤,怕是体内受损。 “本王也想啊,这不是躲不过去嘛。”颜疏影微微叹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张岸不太认同。 在他的理念里,太子只是个毛头小鬼,不可能有那个本事去压制主人。 只有颜疏影本人知道,颜辞如今是真的成长起来了。 她一记杀招,倘若再慢一些,恐怕破的就不是一张脸皮,而是掉了脑袋。 看来以后不能再放水了,不然早晚得死。 颜疏影从车厢里摸到一面镜子,细细的去观察自己的脸。 抓痕锋利。 唉…… 还是当年那个会哭会求饶的孩子来的可爱。 现在这个,被他养的有点偏。 “主人,我们现在回去,那出动的弟兄们怎么办?” 张岸是个管事的,且为人有责任心。 不像那俩叔侄,惹事生非是会的。 惹完之后什么后果什么结论一概不管。 “撤回来吧,不然等小阿辞过去,怕是要全都死绝。” 颜疏影躺靠到后座上,长腿在车厢内舒展开来,姿态懒散。 张岸答了声“是”,再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抬头看见主子已经倦怠的阖上了眼。 他没再多言,自行下了车。 长安街头,颜辞一直等到颜疏影和她的马车完全消失,才撤回了紧盯的视线。 一扭头,她就看到,奚挽玉神情莫名的瞧着她。 看上去像是高兴,又像是有点委屈,还有点儿……慌? 她不太明白,走了过去:“挽玉怎么了?” “我没答应他。” 奚挽玉抿了抿唇,尝试着去拉颜辞的手。 见她没有躲开,用力攥住。 “嗯?” 颜辞听着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自动脑补了一顶绿帽:“皇叔看上你了?” 长垣险些被平地跌死。 他家殿下的脑回路,能不能不要这样清奇? “是也不是。”奚挽玉凝着她,语气里带上一丝小心:“他想要我为他所用,一起跟着杀了你……但我没答应。” 此看上非彼看上。 颜辞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想摁着奚挽玉洗刷干净的执念也就此消失。 “挽玉真乖。” 她奖励般的捏起他的下巴,在他的唇儿上落下一吻。 “你不怀疑我吗?” 奚挽玉抓着她的力度很大,他在这段独属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中,非常没有安全感。 和一个对感情懵懂淡漠的人相处,他找不到依附。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对方都有可能丢掉他。 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在燕未,没有一点可利用的价值。 即便是他回去了,他也不觉得,颜辞能看上他的那些所有。 “怀疑你作甚。”颜辞是个脑回路清奇的人,她只关注自己想关注的。 “挽玉就是想跟皇叔玩也没事,但跟着他会比较倒霉。” 得,白担心了。 奚挽玉一听她这不正经的语气,就知道她没其他的打算。 “……殿下,您能不能别尽跟奚公子打情骂俏,留点时间给属下啊……” 长垣被忽视了个彻底,小心脏拔凉拔凉的。 颜辞这才想起来边上还有个他,大发慈悲的分了点注意力过去:“说吧,找本宫有什么事儿?” 能得到回应已经很好了,长垣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他看了眼奚挽玉:“是这样的,一字并肩王的人马和奚公子的人打起来了,长命不敢随意阻拦,所以让属下过来找您。” “打起来了?” 颜辞看了看天,掐算了一下时间。 “不用管,打了这么久,皇叔又没有从本宫身上讨到便宜,应该会把人撤走。” 颜疏影又不是个傻的,还能等着她去砍人不成。 长垣闭嘴了。 他感觉自己的天,这会儿有点塌。 不用管。 那请问,他这来来回回的跑算什么。 算他好笑? 颜辞那点子分出去的精力,此时又收了回来。 再过几日,燕未就要变天了。 她寻思,正好也出了宫,不妨带借着这个时间段,带奚挽玉在外面好好玩玩。 反正小疯子也没真受伤,她看得清楚,那点血是他自己干了什么逼出来的,无有大碍。 这样想着,她去问了当事人的意见:“挽玉可喜欢烟火,本宫带你去看看,可好?” “你的伤……” 奚挽玉还惦记着她的烫伤,那样红肿的模样,不仔细处理好,他不放心。 “不打紧,只是被烫了一下,等晚上回去后再细看也不迟。” 颜辞不是个矫情的。 她什么伤没受过,连皮都没破的,对于她来说都不够看。 “过两天,城中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热闹了。” 小疯子从来到燕未开始,前期一直被她软禁在东宫,跑不出来。 好不容易出来两次,还全都是见了血的。 要是再不带他玩玩,怕是以后,都玩不到了。 “那,你先跟我去个地方,把伤处理一下。” 奚挽玉理解了她的用意,但在关于颜辞安危的事情上,他所做下的决定轻易不可驳回。 “很快,不会耽误太久的。” 为了让她答应,他还特地凑上去,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拉着颜辞的一条胳膊晃啊晃:“现在时间尚早,我们就去看看,好不好?” 他都撒娇了,怎么能不好呢。 “好。” 颜辞一口答应。 车被颜疏影偷了,他们只能徒步前进。 好在目的地离这里也不远,脚程快一点的话,一盏茶出头的时间,便能走到。 街上某个崭新的客栈中,掌柜的扒拉着算盘。 看到门口进来几个人,下意识堆起笑来。 看清来人是奚挽玉后,掌柜的笑容更甚。 在看到奚挽玉牵着的人是颜辞时,笑容龟裂,算盘也掉到了桌上。 掌柜的用最快的速度思考了一下,这个煞星为什么会来他这里。 而后小跑上前,跪拜大礼奉上:“参见太子殿下!” 第150章 如果挽玉能够男扮女装就好了 “起来吧,用不着行此大礼。” 颜辞往后退了两步,掌柜的跑的急,跪下来的时候差点没给她创死。 “是是是,多谢殿下。” 掌柜的听话爬起,滴溜溜的一双眼直勾勾落在两人相扣的手上。 怎么个事儿啊,谁能来给他普及一下,这男人和男人之间牵手,是代表了点啥? “不用拘束,都是自己人。” 奚挽玉身为两边都熟络的对象,自然而然的吩咐下去。 “找一间空房,再送点烫伤膏来。” “啊啊,好,好。” 掌柜的强行把粘黏在二位手上的视线拽下来,狗腿的领着他们去了二楼。 说是找间空房,实际上他这客栈平时没客人。 一个月能接待上个两回,就已经很不错了。 掌柜的在众多空房中,选了一间光线最好的,撑着僵硬的笑脸,把人往里面迎:“二位贵客,里边儿请。” 奚挽玉正要进去,突然发现旁边的人不见了。 赶紧回身去找,发现颜辞自个儿转悠到了楼梯口处。 “殿下?” 奚挽玉不明白她这是抽的什么风,跟过去后,一路随着她上了顶楼。 “本宫喜欢这间屋子。” 颜辞进的不是别处,正是当初钱来背后吐槽她是个变态的地儿。 掌柜的当场就跪下去了,脑门子上冷汗直流。 天杀的。 这死东西记性怎么这么好? 驿站是依着她的吩咐拆了没错,但他从中钻了个空子,只拆了外面,构造保留。 她该不会是看出来了吧? 不要啊,他这楼才刚建好,不要再重造啊啊啊! 奚挽玉也想起来了那一桩事。 见她进了里头,他先是无奈,随后徐徐笑了起来:“怎么选了这间房?” “因为挽玉之前在这里骂过本宫。” 颜辞坦言,不要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当时被李泽吸引了注意力,没把他揪出来而已。 “殿下误判了呢,那可不是我骂的,是钱来。” 奚挽玉带她坐下,眼睛弯弯的像个月牙,显然这件事在现在提起,是件不可多得的乐趣。 还趴在外头的掌柜猛猛揉眼。 不儿。 他怀疑他瞎了。 主上怎么一身柔和的气质? 像个娇滴滴的怀春姑娘一样! 啊???!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拿药?” 奚挽玉被他灼热的视线吸引,看到一副傻大个儿模样的掌柜,气势冷冽了不少。 说来也愁。 他手底下的人,一个两个都跳脱的很,傻憨憨的。 “哦哦,好。” 掌柜的迷迷糊糊,跑下去找来了他所要的东西,又懵懵懂懂的跑上来。 奚挽玉无情的将门关上,把他这个倒霉蛋子隔绝在了外头。 巧在这时,长垣带着弟兄们回来。 别的人掌柜的不大认识,他直奔那两个老熟人过去。 “来兄,你知道不?” 他目露惊悚,气儿喘的嗷嗷的。 “主上好像被夺舍了!” 钱来刚结束一场大战,这会儿神经还绷着。 听到他的话,下意识把剑抽了出来:“什么?!” 掌柜的连忙竖起食指在嘴巴边上,超级夸张:“嘘——” “你声音小点!” 他鬼鬼祟祟的指着门,小声又小声:“我跟你说,主上刚才,竟然是牵着燕未太子的手进来的!” “而且吧,他不仅牵了个男人的手,还娇羞的像个小姑娘一样,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神经紧张的钱来听完他的描述,很想把剑捅到他的脖子里头。 “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俩都一张床上躺过了,牵个手而已。” 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钱来收起了剑,没让这好不容易装修起来的新楼子见红。 “没见识。” 他没动手,但是动了嘴。 被嘲讽的掌柜三观被颠覆,连瞳孔都隐隐成了两个问号。 “什么叫我没见识,你要不听听你自己说的,那叫人话吗?” “两个大老爷们儿躺一张床多正常啊,我们兄弟几个曾经还在一个池子里洗过澡嘞!” 不正常的是牵手,牵手! “傻孩子,你还是太过天真。” 福生走过来同情的摸摸他的脸,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最后,他在掌柜的愈发离奇的神情下,缓缓吐字:“没事多找点话本子看看,别老守着驿站了。” 总归是不赚钱的,开销全靠主上掏腰包。 要不是主上有钱,加上他运气好,也捞不着这等清闲的差事。 掌柜的突然就悟了。 天也塌了。 浑身血液逆流,直冲大脑。 他语言功能溃败,手足无措的像个二傻子:“他,你……” “我知道你很震惊,但是你先别震惊。” 福生扶着他坐下,又给他掐了人中,防止掌柜的自己给自己弄死过去。 “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坦然接受就好,千万别想着反对。” “知道聚财受罚的事儿不?他就是个顶好的例子,不想变成他那样一天靠几大碗苦药续命的,就把嘴闭上,选择祝福。” 掌柜的是听说了聚财差点被打死的事儿。 但他不知道原因,这会儿捂住自己的小心脏,多嘴问了一句:“他阻止主上快乐了?” 福生:“……你是个优秀的。” 想法过于超前。 聚财倒是想啊,但他不是阻止不了么,就只能暗戳戳的从别的地方下手。 客厅中央,小网子把长垣拉到了贴墙。 “以后离这些人远点。” 长垣实心眼子,他不明白:“为啥?” 小网子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颇为直白:“你本来就不聪明,少跟脑子不灵光的人玩儿。” 不然更傻了怎么办。 长垣:“……哦。” 骂他笨呗。 真当他听不出来? 切。 房间里,那两位自然是将他们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颜辞衣衫解了大半,胳膊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药膏。 她忽然突发奇想,从谈话中收到启示:“如果挽玉能够男扮女装,也许这几个二愣子,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惊讶。” 小疯子生的极美,身段也软。 穿女装的话,许是更有韵味。 她的算盘打的不要太响。 奚挽玉扣上药膏的盒子,缠绕绷带的指尖,撩过她的肌肤:“殿下要是想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不过……” 第151章 给挽玉一个惊喜 “不过什么?” 奚挽玉拖腔带调的,颜辞听了稍有急躁。 她不是个慢性子。 “不过,几日后的行动里,你需得答应我,不能受伤。” 谋反,这是一件大事。 稍有不慎,便会尸骨无存。 “行,本宫答应。” 颜辞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条件,结果是这么个简单的。 是红伏天要去起反,又不是她自己去。 伤不了一点儿。 “没敷衍我?” 奚挽玉给她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遂拉下袖子,替她整理好衣衫。 “本宫何时敷衍过你?” 颜辞一点儿都不带心虚的,虽然她经常式敷衍,日常式提起裤子不认人。 “是,殿下于我真诚相待,不曾敷衍。” 奚挽玉顺从着她,眼底的喜爱藏都藏不住,腻的像是要将人完全包裹,沉溺其中。 “那,挽玉何时穿女装给本宫看?” 颜辞惦记着,执着的模样莫名多了些眼巴巴的感觉。 “殿下要是想,今日也行。” 奚挽玉召进来了站在外头的掌柜:“去取一套女装过来。” 掌柜的:“??” 之前主上和太子相好的消息还没消化,突然又来一个。 掌柜的肩膀有点垮,他嘴快,下意识问了一句:“谁穿啊?” 自从驿站被拆了之后,新的舞姬还没招来。 女装有是有,但数量不多。 “我穿,去拿吧。” 奚挽玉半点都没觉得自己这话有多惊世骇俗,平静的吩咐:“之前我留了两套新的。” 掌柜:“……” 他精神恍惚,宛若游魂。 那女装,还是在主上刚来燕未时,因为拿捏不准燕未太子喜好,准备在万不得已时色诱而做的。 钱来从后面推了他一把:“别怔着了,主上这是要和殿下玩些新花样呢。” “赶紧的,可别耽误了他俩的时辰。” 被扒拉了一下的掌柜的回过神来。 他此刻真的很想把钱来的天灵盖给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了虫眼。 哥们儿,你这样开放,不怕以后娶不到媳妇儿吗? 腹诽归腹诽,他还是麻溜的把衣服找了过来。 总共就三套,奚挽玉特地选了件水红色的,算作与颜辞相衬。 现下是冬日,裙子外面套个毛绒的披风,从外面看,也看不出和女子有多大的区别。 就是个子高了点,但那五官,真没话说。 因着要穿女装,奚挽玉特地换了一个女子的发髻,几点流苏自发上垂落,唇点绛朱。 “好看吗?” 他推门而出,缓步走至她的跟前,弯腰询问。 “……” 颜辞不是没见过漂亮的人。 她看过太多绝美的货色,其中有不少,因为美丽,从而永久的留在了她的“身边”。 独独这一次,颜辞生出了一种名为“惊艳”的情绪。 她停下许久,反复摩挲过他的唇,直将那淡色的口脂全擦了下来,本身的唇色比胭脂更加绚丽,才停止。 “好看。” …… 晚间时,天空中又开始稀稀疏疏的往下飘落细巧的雪花。 以小网子为首的几个倒霉蛋,照旧是一人抱了比自己都高的礼品。 太子有钱。 死了命的嚯嚯。 出来一趟恨不得把整条街都给买下来。 他们怨声载道的,当主子的却是真快乐。 街上人流如潮水,颜辞在当初月夕车停的地方,拿出一截不透光的丝带。 “这是作甚?” 奚挽玉的眼睛被蒙起来,前面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用耳朵去听外界的声音。 “本宫想给挽玉一个惊喜。” 颜辞这把要玩个大的。 她给他系好带子,确定不会掉下来之后,直接将人一把抱起。 足尖轻点,跃上墙头后借力飞往高空。 奚挽玉看不见,耳边呼呼的刮过道道风声。 他搂着她的脖子,只感觉那风吹了许久,才陡然停了下来。 丝带被拽下来,眼前忽而一亮。 此处是座高楼,从这里放眼望去,可观大半燕未景色。 下方的物体大多成了白色,点点柔亮的灯火明灭跳跃。 所谓高处不胜寒,奚挽玉自上来后,就拢紧了衣服。 纵使是这样,也免不了被寒风吹到缝隙里,钻进冷意。 “这是何处?” 他趴在栏杆上朝下看去,探出了半边身子,发丝被风扬起。 “此楼,名为意中。” “是先皇送给发妻的摘星台。” 颜辞往栏杆后的石椅上一坐,语调散漫:“若是夏日里来看,便可见到漫天星河,也会有种伸手就能摘下星星的错觉。” “可惜现在是冬天,星辰较少,不同盛夏时那般耀眼。” 颜辞怪可惜的。 先帝死后,这楼子就一直空闲。 后来被她给发现了,变成了警示众人的一处绝佳胜地。 没事就挂两个人头上去玩玩。 抬起脑门儿就能瞧见,不要太方便。 最近倒是没挂过,她想着在上面看风景挺不错的,就把小疯子给拎了上来。 清楚她骚操作的小网子,是一声都不敢吭。 其实,抛开这上面曾经挂过晦气的东西不谈,也挺浪漫的不是? 最起码他家殿下会给人准备礼物了,有进步。 小网子是懂安慰人的。 这样给自己安慰了一顿之后,再去侍奉主子,格外顺心。 “所以,殿下不是带我来看星星的?” 奚挽玉假装生气,伸手作势要去打她。 颜辞一指栏杆外的虚空,点点绚烂自下方升起,被风托着飞向高空。 大批量的孔明聚集在天上,于万千楼层之上,汇聚成一片另类的星河。 奚挽玉将手搭在木头上,火光照亮了他的瞳孔,也更加柔和了他的容颜。 昏黄的烛色在他周身镀下一层朦胧的光晕,颜辞撑在椅子上看他,犹觉满足。 “挽玉可还喜欢,本宫为你准备的这份大礼?” 颜辞低身贴近他的耳边问道,面上是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欢欣。 “喜欢。” 奚挽玉垂眸,眼睛里面热热的,湿湿的。 他小声重复:“真的很喜欢。” 喜欢这场另类的星河,也喜欢准备这场盛景的人。 孔明灯,又名祈天灯。 可许愿,据说很灵。 他忽然捧住她的面颊,在颜辞不解的注视下,虔诚而又真挚的吻上她的唇。 笔不曾落在纸中,许下的愿望也只有自己可听见。 颜辞虚虚掐住他的脖子,揽住他的腰,加深了这一吻。 奚挽玉闭上眼睛,在心里轻念: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第152章 外公真的造反了 主子们是浪漫的。 楼子下面守着的宫侍是悲苦的。 一次性放这么多灯,殿下她是真不怕走水啊! 为了防止出点意外野火烧山,他们一个两个提前备好了水桶,随时准备出击。 — 这几日的雪,都下的格外大。 北风刮着,极少停下。 起兵是发生在红伏天约定的那天夜里。 大雪难得的停下,似乎是上天也看不过帝王的无能,暗中在帮衬着造反的军士。 红府后门,红伏天久违的穿上了那一套盔甲。 自他挂冠之后,这跟着他打过多场胜仗的老朋友,一直挂在卧房的衣架子上。 除了每日静止着,为主人平添烦恼外,再无别的用处。 闲置了这么多年,当初上头残留着的血腥气味,早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红伏天穿着它,拿上两块合二为一的兵符,坚定的踏入雪中,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皇宫深处,素来巍峨的乾坤宫里,燕未皇蜷缩在椅子上,惊疑不定。 颜疏影不知具体给他下了什么东西,短短的几个月内,把他折磨的形容枯槁,面目犁黑。 先前他虽然废物,但也算得上是丰神俊朗。 如今再看,连狗来了都要吠两声。 “皇儿,你说,岳丈他会来吗?” “他什么时候来?是今日,还是明日?” 燕未皇瑟缩着,抱着脑袋,全身都在打着哆嗦。 他也是被折腾够了。 请遍了医者来检查,最终的结果都是无事,只是体虚。 可他自己能够明显感觉到,只要稍微有一点点情绪波动,立马就会无限扩大。 宫里已经接连死了许多个宫侍,全部都是他的怀疑对象。 颜辞把玩着腰间挂着的荷包。 这小东西是临出门前奚挽玉给她带的。 说是他自己绣了好多天,里面还放了个小牌牌,可以保平安。 她一边捏着上头的流苏,一边漫不经心的安抚:“父皇也不用太过忧虑,万一外公他没想着反呢。” 她这话属实是违心。 红伏天的兵都调动一半了,马上就能强冲进宫内。 “不,他肯定是想反的……” 燕未皇瑟缩的更狠,眼底带有深深的恐惧。 见他这样油盐不进,颜辞也懒得再去跟他掰扯。 怕什么。 大不了眼一闭腿一瞪,总归不过是死了的事儿。 至于这样? 外面的躁动就是在这对父子之间的静逸之下,突然兴起的。 燕未皇自己其实也有将士。 但他的人马只有一千多个,怎敌红伏天调动过来的数以万计。 “辞儿,是不是,是不是岳丈来了?!” 燕未皇被响动惊醒,慌的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他来不及去扶头上歪掉的金冠,匍匐着上前,求助般的抓住颜辞的衣摆。 “父皇莫要自己吓自己,儿臣且先出去看看。” 太子殿下拽住自己被捏到皱巴的衣服,款步出了门去。 乾坤宫前,两帮士兵已然对峙。 她站在高高的观景台上,漠然俯视着一切。 确认完现况后,她假装惊讶,回头扬声冲着殿内喊了一嗓子:“父皇,不好了呢,外公真的造反了哦。” 正在领兵的红伏天:“……” 他骑在马背上,说不上来是无语还是无语,反正是朝上面投去了视线。 颜辞与其对视,遥遥一笑。 红伏天瞥过了头,像是不喜。 真反了…… 真的反了…… 燕未皇此时的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他耳中似有轰雷作响,炸的他失了仅存的理智。 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勇气,可能是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去抵抗,竟是拔出了殿内横向摆放的大剑,拖在地上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 插进腿里的竹竿还是给他留下了后遗症。 堂堂帝王如今成了个跛子,走起路来瘸着,看起来格外滑稽。 “岳丈!” 燕未皇拖腿走到了颜辞的身边,因为恐惧而和她贴的很紧,紧到让旁人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在颤抖。 “岳丈,朕平日里待您也不薄,为何非要这样把朕逼上绝路?!” 燕未皇隔着兵队大喊,他是真不明白,为什么同为一家人,却要把他逼成这个样子。 红伏天不欲理会。 事态已然发展成了这样,结局可观。 再多言语,也只是徒劳的拖延时间。 颜辞跟他想的不一样。 她劝说般的,帮燕未皇一起喊:“外公,父皇问您话呢,您怎么不尊小啊?” 红伏天跟燕未皇一起看她。 您到底是站哪边的? 说话能不能先组织一下措辞再讲! 当然了,好在太子殿下在大众心里,不着调的样子根深蒂固。 他们只是短暂批评了一下。 红伏天手执长枪,握住缰绳,花白的胡子扯动。 “待我不薄?” “老夫愚钝,敢问皇上是指在我府中安插眼线,还是惦记着老夫的兵权一事?” “或者,是皇上二十年来,对我红家独女恶劣相待,将她踩入尘埃?!” 前面两点,红伏天每道一句,燕未皇就退缩一些。 唯独到了红书媛那儿,他佝偻的腰背又重新挺了起来。 他据理力争,绰绰有词:“岳丈,你错了!” 燕未皇捂住自己的心口,他自认为问心无愧。 “您说朕对皇后不好,可是您知道真相吗?” “她红书媛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倘若她不逼朕,朕又如何能将她打入冷宫?” 他觉得自己有苦难言。 红书媛对他做的那些事,每一件放到历代帝王那儿,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他只是把她送进了冷宫,为何还会被反叛? 红伏天听着他死不悔改的话,冷笑一声:“皇上说,媛儿是个疯子……但你告诉老夫,是谁把她逼疯的!是谁!!” 他把女儿交到深宫里时,人还是开朗的。 不过短短一年,便成了罪人。 他颜暮卿现在居然还告诉他,是媛儿有错在先,如何能忍? 燕未皇不承认自己有问题,他执拗的认为,是红书媛本身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货色。 他看着下方密密麻麻蓄势待发的兵马,心底涌上无限悲凉。 这是燕未的兵。 是他花了重金培养出来的。 到头来,竟是要杀他…… 悲怆之下,燕未皇彻底失去理智。 他唾沫横飞,眼球外凸,声嘶力竭的咆哮:“你问朕做什么,朕怎么知道?” “要不是因为她红书媛有你这个爹,你以为朕还会把她留到今日?” “她凭什么!!” ——————宝宝们,还有一章稍微等一下,作者前面先去写个排雷 第153章 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燕未皇这一举动,无疑是在找死。 红伏天再也忍不了,长枪挥动,划破了离他最近的一位敌人。 滚烫的血挥洒,他举起枪,直冲云霄:“兄弟们!给老夫生擒了这个畜生!!” 他要用他的首级,去纪念媛儿这些年受过的屈辱。 密集的军马一瞬出动,燕未皇见到这骇人的场面,两腿一软,跌坐了下去。 帝王的大剑掉落,再也无法举起。 他爬到颜辞的身后,不断恳求:“辞儿,救救父皇,你快救父皇!” 辞儿骁勇善战,肯定能打赢的。 燕未皇忽略了一件事,颜辞再怎么能打,她现在只有一个人。 对方人马多,光是车轮战,就能把她的力气给消耗殆尽。 话又说了回来,她本来,就没打算应战。 她在等。 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天空在一瞬亮起。 烟花闪过,冷却的火星子化作灰烬,落了下方满地。 除了红伏天和燕未皇自己留的士兵以外,其余原本在冲锋陷阵的将士们,突然浑身一僵。 紧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 他们彼此挨着相互跌倒,连呼吸都是困难,更别提还要再爬起来战斗。 “怎么回事?” 红伏天被这一幕杀的猝不及防,马儿也被跌倒的人扑过,险些受惊。 方才还怕的要死的燕未皇又站了起来。 他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大笑,摇摇晃晃的扑到观景台边缘。 “岳丈,您想不到吧?朕早就知道你要造反了,朕这是给你摆了一道!” “哈哈哈哈哈……岳丈,你老了,你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想到辞儿会给朕出主意,在所有兵士的食物里下了毒!” 红伏天震惊。 他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对上淡然的人影。 给上万的军士下毒……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硝烟来不及弥漫,才刚冒出来一点微薄的火星,便被熄灭了去。 红伏天大势已去,自知中计。 燕未皇还在笑,头发乱成一堆,面貌癫狂。 “岳丈,您去死吧!” “等你死了,两块兵符就都是朕的了!” 他叫着,从旁边的士兵手上抢过弓箭,拉满了弦,直直射出。 那箭正瞄准了红伏天的心脏。 一旦命中,必死无疑。 以红伏天的身手,他虽然老了,但躲避一个失智者的攻击,还是绰绰有余。 但他慢了一步。 原因无他。 只因他那只独眼,清楚的看见,好像一直是在帮衬燕未皇的颜辞,在他瞄准的时候,从后面伸出手去,将帝王推下了高高的台子。 箭是射了出去,却因帝王的位置转移,而偏离了轨迹。 红伏天的胸膛正中间被命中,与此同时,燕未皇也摔到了地上。 台子不高,摔不死。 只能残废。 做完了这一切后,颜辞若无其事的收手。 她迎着众多震惊、荒谬、恐惧的眼神,缓慢而又优雅的,一步步踏下阶梯。 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过来。 真正要反的,恐怕不是红武相。 而是她这个当储君的亲儿子! 燕未皇半死不活的躺在下头,身体能够自由行动的军士放下武器,心照不宣的朝下跪拜。 恭维的话还没讲出来,便被颜辞凉凉瞥了一道:“跪本宫干什么,没看到父皇失足掉下了观景台,还不赶紧去找个太医?” 欲当墙头草失败的士兵们:“……” 不是,你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哪有人弑父弑了一半,又喊医者救治的。 你是不是有病啊? 训斥完一帮子不懂事的,颜辞走到红伏天身边,把他从雪地里扶了起来。 “外公,这里不安全,孙儿带您去个没有危险的地方。” 她说完,自顾扛起心口中了一箭的红伏天,全然不顾这个动作是否会加重伤口。 不消片刻,颜辞带着老头子回到了红府。 她是从后门进的,非常懂得低调的隐藏了踪迹。 红伏天被安置在床榻上,此刻眼中已不复之前清明。 “呵。” 他嘲讽的讥笑出声,佩服的道:“太子真是好手段,仅凭一己之力,竟能让老夫和颜暮卿一起,心甘情愿的被你绕的团团转。” 他猜到颜辞怂恿他起反是有陷阱。 但是没猜到,她竟然会丧心病狂到给所有士兵下毒。 “外公夸得本宫实在是开心,本宫决定奖励外公一具全尸。” 颜辞瞧了瞧扎在老头子心口上的箭,不及命脉,但箭上有毒。 红伏天默然。 对于死亡,他甚是坦然。 只是放心不下他的女儿,以及那些无辜折损的兵马。 “太子想要篡位,凭你自己的本事就有九成的把握,为何还要对军士们下此毒手?” 红伏天情绪激动,咳出了好大一口黑血。 颜辞赶紧替他顺着心口,好像真的很孝顺那样。 “外公可真是高看了本宫,你以为本宫没有外界援助,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撂倒所有士兵了?” 那药可是在许久之前就开始下了的。 当时的她,可没有什么本事。 红伏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有了猜测:“是一字并肩王?” “嗯呢,外公很聪明。” 颜辞施施然颔首,唇角上扬。 “其实对于宫变,本宫没多大的兴趣。” “只不过皇叔想要,但本宫又不乐意看他好过,所以从中作梗,给他使了点小绊子。” 按照计划,这场叛变该是明年,或者后年。 就是她总觉得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所以往前推了一把。 这一次,红伏天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的生命在削弱,颜辞替他掖好被子,难得说了句人话:“外公可以安心的走,将士们的毒只是短暂发作,不会致死。” “从引发到解毒,只需两个时辰,以后的他们,还是很健康的。” 一下头杀那么多人,她又不是阎王,怎么会忍心呢。 这样的杀孽造下去,回头等她踏上黄泉时,不得被乌乌泱泱的冤魂索命啊。 想想都害怕。 红伏天又喷出了一口毒血。 他脸上带了苍凉,独眼转向颜辞的方位,里头的情绪富含太多,叠加杂乱。 “果然,有什么样的父亲,就会有什么样的孩子。” “你和颜疏影,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154章 输家,赢家 红伏天的这一句信息量过于庞大,甚至于颜辞,都没能立即反应过来。 她迟缓的眨了下眼:“什么?” 红伏天有被她这态度舒爽到。 他感觉伤口都没有那么疼的,短暂的舒缓了下来。 “枉太子还是个聪明的,呵,到头来还不是被人戏耍的团团转,耍了二十年。” 颜辞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到荒谬过。 就好像她的所有认知,在顷刻间被人颠覆揉碎,告诉她,她过去所有都是假的。 “外公是看自己要死了,所以想戏耍本宫一番?” 颜辞僵硬的扯唇,以往轻易便能挂起来的假笑,现在却是尤为艰难。 外公之前,还讽刺她和燕未皇像的。 怎么一晃神的功夫,她就换了个爹? “老夫可不是太子,老夫没那个恶趣味。” 红伏天急促的喘息几下,再看向她时,独眼里,满是同情。 大抵是面前的是他嫡亲的外孙,纵使再坏再算计自己,他也仍是存了些恻隐之心。 “孩子。” 他唤她。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毕竟这件事,连你父亲本人,都不知晓。” 红伏天像是陷入了回忆,他因毒发而青紫的脸,透着回光返照的异样红润。 “当年,若是没有先皇插手,也许你和你母亲,也不会遭此磨难……” 他长长的叹息,夹杂了死气,沉沉的盯着上面的床帏。 “先皇,是个明君。” “他一辈子都在为百姓考虑,在位几十年,励精图治,明德惟馨,亦被世人称赞为神武天皇。” “可惜,就是这样一个人,走错了一步,就让他的后代,每人都凄苦难挨。” 颜辞坐在床边上,静静的听着他讲。 格外认真。 ——寒岐三年,春。 那时候的红伏天,还不是大名鼎鼎的将军,才刚金榜题名,入朝有了官职。 也是这一年,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帝王颜犰,在祭祀时突遇刺杀后失踪三月,无法找寻踪迹。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的时候,颜犰又回来了。 他不仅自己完好无损,还带了名样貌倾国的女子。 他要封她为后。 太后自然是不许的。 一个来路不明且家底贫薄的女人,如何能母仪天下。 她以为自己是皇上的母亲,皇上断然不能驳了她的意思。 可这回不一样啊。 颜犰铁了心的要娶她,还要为她清了后宫。 太后没办法,和皇上僵持了几日之后,做出让步。 她让他先把那女子封个妃位,等到宫中礼仪学的差不多了,再为后,也顺理成章些。 颜犰想着也是,便答应了下来。 女子聪慧,性格温婉大方。 就是一张脸长得堪称精魅,太后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 隔年二月,敌国来犯。 颜犰亲自举兵去往前线,红伏天也是在这一仗里,站稳了脚跟。 战火持续了大半年,等到颜犰旗开得胜归来之时,发现自己心爱的女人,早被太后寻了个由头送出宫去。 颜犰大发雷霆,第一次和太后发了火。 他抛下所有去找她,红伏天因得赏识而有了跟随的机会,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贵妃并不是什么小家女子。 而是药王谷的当代谷主,曲卿。 说到这儿,红伏天停了下来。 他咯出几口血,越发的没有力气。 颜辞顿了顿,给他喂了点暂缓毒性的药。 “然后呢?” 红伏天笑了笑,看向了别处。 “然后啊……” 曲卿成了婚。 她似是看透了皇室,心灰意冷的接受了老谷主安排的夫君。 也是江湖中人,对她还算不错。 曲卿说放下就放下了,但颜犰不甘心。 他日日徘徊在药王谷的阵外,既不回宫,也不搭理太后。 御书房的事务积压成山,他也无心去管。 后来还是曲卿亲自去见了他一面,割袍断义,再无交集。 颜犰回去是回去了,但就此得了相思之疾,药石无医。 身体渐渐垮了下来,太后广寻良医无果后,听说民间有位神医,出自药王谷。 她花重金去谷中求药,可能也是旧情未了,曲卿还是来了。 太后震惊于她的身份,但后悔也是晚了。 经诊断,颜犰得的不是病,他是自己给自己下了毒。 他想赌一把,看看曲卿是否还记着他。 他是赌赢了,可佳人已有子嗣,又要如何去插足他人感情。 颜犰想不开啊。 他明明才是那个先和他认识的,那个劳什子指腹为婚的玩意儿,曲卿以前都没见过面,凭什么他打一仗回来后,夫人就不要他了? 后来又过了段时间。 曲卿的那个丈夫死了。 只留下了一个孩子。 颜犰觉得自己的机会可能是来了,他巴巴的赶过去,把那一对孤儿寡母的接进宫里。 还给那孩子取了个名儿:暮卿。 赐颜姓。 太后这把是真的忍不了了。 颜犰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哪一样,都踩在世俗的底线上横跳。 她以死相逼,赦令曲卿出宫,与君王永生不得相见。 太后薨逝,留下的遗言,颜犰身为儿子,只能遵从。 曲卿走了,但她的孩子,留在了宫里。 颜犰认为,有这么一个牵挂留在他手上,曲卿只能记着他。 就算是不能爱,恨也要她牢牢的记住自己。 时隔两年,太子颜疏影降世。 经过时间的打磨,曲卿对颜犰的看法,已经不再是爱恨情仇纠葛的浓烈,反而淡然。 江湖人洒脱,爱憎分明,拿的起,放得下。 可怜颜犰一人心有不甘,他寻了借口,把亲儿子送到了药王谷,跟在曲卿后面学习。 颜暮卿对外宣称是他自己的长子,凡有嚼舌根子者,一律杀无赦。 颜犰借着颜疏影的由头,三天两头往药王谷跑。 太后只是不准曲卿进宫,但也没说不让他出宫啊。 这样的日子,一直都很舒顺。 时间弹指一挥间,颜疏影长大了,也与红伏天家的幺女交好,暗生情愫,再互换信物。 如果不是曲卿突然死了,可能他们真的能够走到最后。 可惜,曲卿常年以身试药,身体早就枯败,陡然暴毙。 颜犰在得知这件事后,罕见的没有什么反应。 他平静的为她处理后事。 但。 回顾一生。 自己为了爱情而丧失自我,深宫幽静,难有人性。 他不知是报复还是疯了,一瓶忘情水送入红书媛的口中,再种下情蛊的引子。 让她忘了颜疏影,认为自己深爱着的人,是颜暮卿。 太子被废,新储登基。 颜犰抱着曲卿的尸身自戕,与她相拥长眠,陵墓封闭,与世隔绝。 这一场荒唐又复杂的闹剧中,最大的赢家竟是颜暮卿。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废物王爷。 他被颜犰宠着,惯着,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而输家…… 哈,所有人都输了。 只是论谁更加可怜些。 颜疏影被废了太子之位,心爱之人莫名奇妙和皇兄成婚,失去了才刚发现,没满两个月,尚在腹中的孩子。 是了,他和红书媛的孩子。 本来,婚书已经拟好,不日便可携手。 唯一一点子的安慰,也许就是那药王谷谷主的位置。 可笑至极。 第155章 太子殿下意图谋反 故事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 红伏天再没了力气,大限将至。 他此时已然进气少,出气多,要很努力的去吸气,才能获取一丁点儿微薄的空气。 “听外公的阐述,先皇似乎是个聪明人。” 颜辞被他粗重的喘息声唤醒。 她目前还停留在所谓真相的其中一角,略为不解又茫然的发问。 她就说,为何皇叔会那样恨她。 小时候有很多次都差点杀了她,但最后又给救了回来。 原来其中,是有这么一道缘由。 “可他给母后下药,让别的的孩子登上龙椅……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可能会就此亡国?” 这道理明晃晃的摆在那里,怎么样都说不通。 “咳咳咳!” 红伏天哆嗦着,五官逐渐扭曲。 他就要撑不住了。 “太子以为,燕未为何没有太后?” 红伏天讽刺的很。 “先皇后在诞下一字并肩王后,无故引发高热致死。” “皇上他从一开始,就只想要自己的孩子,能够和曲卿共同抚养。” 他把颜疏影送到药王谷,也是存了私心的。 曲卿是个女人。 她和一个软乎乎的孩子待的久了,难免会产生感情。 万一,她就能把自己当做是颜疏影的母亲呢? 而他是他的父皇。 有实无名,未尝不可。 “更何况,先皇并非没有打算。” “颜暮卿那个蠢货,登基这么久,就从来没有拿到过传国玉玺。” “如今放在宫中的那个,只是个样品罢了。” 红伏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颤抖着手,指向一处地方。 “先帝,他也疯了……” “咳咳……辞儿,你得拿到玉玺,将它从先皇陵墓中,带出来……” 毒血大批量的自他口中喷出,颜辞离他很近,身上免不了沾染上了不少。 红伏天看上去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可惜已无力回天。 他胸膛的起伏渐渐弱了下去,到最后,归于平静。 那只凶狠了一世的恶狗眼还睁着,带有不甘,带有怨恨。 没能把女儿从宫里接出来,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至于颜辞,至于燕未皇。 他管不了,也无心去管。 被摆一道,是他技不如人。 当年他若没有帮衬着皇上做下这等恶事,如今他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颜辞对着那具尚且温热的尸体,微微感到遗憾。 早知道,就不往箭上抹毒了。 这事情都没谈完,老东西就死了过去,真是可惜。 红伏天的手紧绷的耷拉在床上,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缓缓走过。 是一方书架。 颜辞顺着其中摸索了片刻,打开了里面的一个暗格。 里头只有一封泛黄的书页,看起来年岁颇久。 她拿过来,一目十行的看过。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无非就是颜犰死之前,对红伏天的一些安排。 他自知对不起颜疏影,所以在临别前,亲自替他“断情绝爱”。 人只有在极度的绝望和心灰意冷中,才会理智。 要么疯,要么向死而生。 而颜犰相信,他的儿子,不会成为前者。 传国玉玺被他带到了皇陵里。 至于颜暮卿,给他皇位,一是用来激励颜疏影,二是给了他一个所谓的交代。 颜犰最终还是恨着这个情敌的儿子。 他亲手用着爱的名义,把他送上了世间最危险的绝路。 但同时又有牵挂。 与其在他死后兄弟残杀,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给颜暮卿一个甜头。 激励颜疏影之后,再作为废棋被丢掉。 至于御龙阁…… 这东西,完全就是曲卿替颜犰准备的一招后手。 没传给亲儿子颜暮卿,反倒是让颜疏影这个徒弟,给捡了漏子。 颜辞将那纸页收了起来。 传国玉玺不在宫中的这件事…… 啧,老头子死了之后,恐怕会传到皇叔的耳朵里去。 红伏天死的太急,没给她交代这事儿究竟有几个人知道。 她在黑暗中站了片刻,恍然想起宫里现在该是乱做了一锅粥。 颜辞没再去看红伏天的尸身,也没为他合上眼睛。 她转身飞向了皇宫的方向,速度快到只剩下一道残影。 …… 皇城,乾坤宫。 前武相起兵叛变这事儿,惊动了远在府上的颜疏影。 燕未皇生死未卜,颜辞又不在,能掌控大局的也就只剩下了他这个帝王的好弟弟。 “王爷,您要替皇上做主啊!” 观景台上,从头到尾目睹了一切的和公公,悲戚的冲着颜疏影哀嚎。 “老奴平日里竟是瞎了眼,没看出来太子居然会有反叛之心!” “您是不知道啊,老奴亲眼看见的,太子殿下把皇上从台子上推了下去!” 颜疏影现在最为紧要的,是主张着宫侍,妥当安置昏死过去的将士。 还有今夜造反,也都要妥善处理好。 小家伙这一招太损,搅完局之后转头就跑,烂摊子全都甩到了他的身上。 “和公公。” 颜疏影敲敲涨疼的头部,抬手往下压了压:“你哭小声一点,本王被你吵得头疼。” 一大把年纪了,底气还十足的,哭起来没完没了。 和公公抽噎了一下,当真小了些音量。 不过他还是气的要死,捏着嗓子直嚎啕。 “王爷,请您一定要拿太子殿下是问!” “您一定要好好惩治她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皇上对她那么好,到头来她却想要皇上的命!!!” 和公公对燕未皇那是绝对的忠诚。 忠诚过了头,以至于他开始被气愤冲昏了头脑。 颜疏影本来想喝止他的哭丧,猛然看见老太监身后出现的人,他又闭上了嘴。 “王爷,您有在听老奴说话吗?” 和公公一擦眼泪,脸上的粉子晕染的红一块白一块,看起来和鬼没什么区别。 “您是皇上的亲弟弟,您要是不能为皇上主持公道,那这宫里,再没有人能出面了!” 和公公全然忘了一件事。 连亲儿子都想痛下杀手的人,亲弟弟来了,貌似也没什么卵用。 颜辞悄然站定在他身后。 和公公一点察觉都没有,哭的鼻子堵住了,闻不到她身上浓烈的香气。 “王爷,太子殿下意图谋反,怎么着,也得被定下大罪,关入大牢,您……” 一只冷冰冰的手掐上他的脖子。 和公公惊慌转身,才刚看见了对方的半张脸,脑袋就以一种极其诡谲的角度扭了过去。 死的彻底。 第156章 现在完全就是个废人 肥胖的一团肉被丢到地上,在雪中砸出一个坑来。 颜疏影离和公公拉远距离,马上快过年了,碰到尸体会不吉利的。 “小阿辞所谓的好戏,就是将自己推到风尖浪口上吗?” 他面目含笑,丹凤眼中却蕴含冷意。 她当着众多人的面把颜暮卿推了下去,纵使他要去圆,恐怕也无法令所有人都信服。 颜辞对上他的视线,刚从红伏天那儿知道自己换了个爹,对于新身份,她接受的还没那样快。 “只不过是个小意外而已。” 颜辞擦着手,抓了雪来一根一根的仔细清理手指。 “大不了,将那些质疑的全给杀了,只留下听话的,不就好了?” 她无所谓的态度,莫名激怒了颜疏影。 他紧紧攥着扇子,脆弱的木头被揉碎,才没当场发作。 现在宫里行走的人多,他得维护好自己的形象,不能暴露。 “太子有多大的能力,可以把上万士兵全部杀死?” 她想的倒挺美,蠢货! “杀不了又怎么,皇叔不是就乐意于看本宫身陷囹圄么。” 颜辞拍掉手上的残雪,懒洋洋的撑在石柱子上:“再者说,本宫对皇叔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最起码在本宫彻底失去这份价值之前,皇叔会保住本宫的。” 他要的,就是她明目张胆的狂,歇斯底里的疯。 一如他教导的那样,她完全按照他计划的路线成长。 颜疏影翦墨的眼里透出无趣,他摇着一把尾部破烂的扇子,助长寒风凛冽:“看不出来啊,小阿辞竟然这样相信本王。” 他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又时常变扭作怪的人一样,口是心非的哼道:“叛乱已经起了,小阿辞倒是来给本王列举一下,你还有什么价值,是可以为本王所用的。” 颜辞没有立刻回答。 她以一种重新认识的模样,去把颜疏影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颜辞还是怀疑红伏天是在戏耍她。 就这长得像个女人一样的东西,居然是创造她生命的人?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感觉好像被侮辱了。 颜疏影被她看得汗毛倒起,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阴恻恻的磨牙:“小东西,你这是什么眼神?” 又是叹息又是无语的。 怎么,他的问题就这么难以回答? “皇叔,你长得真丑。” 颜辞把他看了半天,没去回他的提问,反而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颜疏影:“……” 一字并肩王发誓。 他长了这么大,有人骂他有人恨他,但他从来没有一刻,是像现在这样崩溃的。 “本王丑?” 颜疏影现在不想刁难颜辞了。 他想掐死她。 “皇叔不丑吗?” 颜辞反问。 他要是长得好看点,兴许她也能再漂亮上个一层。 就是因为他丑,所以她的样貌只能停留在现阶段。 颜疏影被气到肝儿疼。 “本王改变主意了。” 他扇子一合,紧咬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齿缝外面蹦。 “本王要挑个黄道吉日把你的舌头给剪下来,防止你再不会讲人言。” 他这意思,是说明确实是不会杀她。 颜辞故作在松快身体,摆出一副进攻的姿势:“那么来打一架,看看是本宫的舌头先掉,还是皇叔的脑袋先掉。” 颜疏影自然是不会在这里跟她大打出手的。 毕竟他的人设是体虚柔弱,一旦打起来,他以前精心策划的那么多,岂不是全然崩盘。 吱呀—— 紧闭的宫门被拉开。 常太医面色凝重的出来,依次拜过两位权高势重的爷。 “怎么样了?” “父皇如何?” 颜辞和颜疏影统一上前,关切焦急的神情一致,像是真的对燕未皇的安危所感到担忧。 常太医沉重的摇摇头,声音里带着倦怠:“皇上他……性命暂时无忧……” “但以后,怕是都下不了床了,也无法开口。” 那一摔刚好摔到了脑子,也摔到了重要的神经。 现在,完全就是个废人。 全身上下就只有眼珠子能动,其余的,就当是个没有残缺的摆件吧。 “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颜疏影焦急万分。 他背着手踱步了几个来回,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颜辞也潸然泪下,哽咽着出不了声。 常太医望着这两人的模样,心里也是一阵凄苦。 一声无奈的叹息自他口中叹出,常太医弯腰拜下:“王爷,殿下,请恕老臣无能为力。” 他是真没办法啊。 他只是个太医,又不是神仙。 还能肉白骨不成。 这个结果,无疑是件喜事。 颜疏影刚要开始哭,就听耳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 “父皇——” 颜辞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悲恸到无法起身。 被抢了戏份的颜疏影瞪她:戏精! 怎么不演死你! 常太医这辈子没被太子跪过。 他赶紧侧身,试图把颜辞给扶起来。 这身形一动,就看到了先前被夜色隐没住的和公公。 之前在忙着抢救燕未皇,屋子里吵闹不堪,没怎么能听见外面的哭嚎。 常太医大惊失色,慌忙过去检查。 手一摸,没气儿了! 常太医怀疑自己撞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瑟缩着脖子,弱弱询问:“王爷,殿下,和公公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死这儿了?! 颜辞一抹泪水,哽咽道:“和公公忠心耿耿,以为父皇摔下露台之后,没了生机……便于方才,跟着去了……” 颜疏影也是叹息。 他闭上眼睛,仿佛心痛:“……谁知皇上没事,和公公真是……太可惜了。” 被双簧演了的常太医:“……” 他只是有点老,不是瞎。 那么明显的指头印还挂在人家老太监脖子上呢。 不过他到底是根老油条。 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门儿清。 常太医很快反应过来,加入了这场虚伪的演绎:“和公公,一路走好。” 他体贴的,甚至帮老何闭上了眼睛。 闹剧不能持续太久。 颜疏影最先踏入殿内:“皇兄还清醒么?本王去看看。” 颜辞紧随其后。 但她在进去前,拿了锭银子给常太医:“和公公走的冤枉,劳烦太医,替他安排好后事。” 银子在手的常太医想哭。 这把不是演的。 不儿。 安排一个冤死的太监? 别啊,他怕…… 第157章 挽玉今儿个起这么早 龙床前头,照旧围了那一帮子被迫加班的太医。 拨开人群一看,燕未皇笔直的躺在上头,手脚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歪着,穴位上还扎着针。 嘴也咧开了去,淅淅的往外淌着口水,需得垫上帕子,才能避免弄脏枕头。 颜辞觉得,她这一推,推的实在是妙。 既吊着口气,又不再能做些什么。 比她预想的都要来的完美。 燕未皇在看到她后,不再像从前那般热络信任。 “嗬嗬……” 他眼里流露出恐惧和愤怒,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逆子! 逆子!! 燕未皇现在非常认同红书媛的话。 颜辞就是个孽障,早知道她会这样冷血,当年在钦天监断定言论之初,他就该赏了皇后一碗落子汤下去。 可惜,后悔已经晚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可是又疼上了?” 燕未皇嗷的这两嗓子,非但没能起到震慑作用,反而引起了太医们的注意。 颜辞和颜疏影两人被迫向后靠,太医们忙活起来,抓耳挠腮的寻找让皇上“开口”的源头。 燕未皇见状更加生气,嗷得更为厉害。 他试图把头抬起来,挣扎了大半天,也只能是弄歪了帕子,口水流到被褥上,脏兮兮的很。 突遇宫变加上成了废人,罪魁祸首就在身边还无法指认。 三重打击下,燕未皇怒火攻心,竟是硬生生的将自己当场气晕了过去。 这种场合,想要尽孝无疑不是个好时候。 两个才进来不过一会儿的人,又非常识趣的离开。 “小阿辞干的好事,瞧你,都把皇上气成什么样了。” 寒风中,颜疏影一敲颜辞的脑袋,玩味的调笑。 “总归又没把他气死,只是晕了而已。” 后者不觉所谓,半点没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大逆不道。 在燕未皇还是她爹的时候,颜辞就不怎么孝顺。 现在知道不是了,那更没有孝顺的理由。 她充其量,可以把他给孝死。 别的,无能为力。 “对于今日的把戏,皇叔觉着可还喜欢?” “要是本王给小阿辞留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你能欢喜的起来么。” 不提这件事还好。 一提起来,颜疏影就想给她弄死。 “皇叔不会的。”颜辞很是笃定:“因为你比较窝囊,不像本宫,能造作。” 颜疏影:“……” 行。 这是今天第三回骂他了。 他记着。 抛开众多将士不谈,首先要稳住的,就是满朝的官员。 “红伏天呢?” 颜疏影问。 “死了。”颜辞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一般,拍了下脑门儿:“对了皇叔,外公死了的这件事儿,你可得去知会一下母后。” “不然本宫怕母后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孤家寡人,还觉着她的背后有座靠山,在宫里肆无忌惮。” “这是自然。” 对于不让红书媛好过这件事,“叔侄”俩总是格外默契。 “怎么不让他多活个几天,好歹也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就这么死了,略有可惜。” 颜疏影惺惺作态,他要是真想让红伏天活,就不会默认他成为这场戏幕的推动角色。 “本宫给了他解药的,外公自己不争气,本宫有什么办法。” 颜辞讲的实在话。 她确实是喂了些解药,奈何红伏天年纪大了,吃不消。 只撑了一会儿功夫,事情都没交代完。 颜疏影不置可否。 今日的事儿还没有结束,他不能一直跟她聊下去。 颜辞就此跟颜疏影分道扬镳,毫无责任感的回到了东宫。 捅了篓子就跑。 …… 东宫主殿,已经夜半时分。 里头的灯还亮着,不见有熄灭的意思。 奚挽玉披了件长袄站在外头,雪花落了他一肩头。 “主上,要不然您还是回去歇着吧,殿下会没事的。” 福生看不下去了,从太子出门时他就一直等着。 到了现在,更是在屋里坐不住,出来盼。 “就是啊,主上,殿下不回来,您就是望眼欲穿把眼珠子给瞪出来,她人也找不见呐。” 钱来主张附和,只不过他一开口,便惨遭福生用眼神刀子攻击。 会不会讲话? 不会讲话一边儿去! 钱来委委屈屈,但死不悔改。 他是个实诚的孩子,不像别个,嘴里头蹦出来的没有一句实话。 小网子这会儿也在主殿。 颜辞去的时候没把他带上,而是当做一个意外援助。 一旦宫中发生了任何变动,她那边会传来消息,好让他提前安排。 “咳,奚公子啊。” 小网子现在对他很是认可,变相的承认了奚挽玉是东宫的第二个主人。 他见福生劝不动,也就加入了这个队伍。 “您听咱家一句,殿下既然到现在都没传回消息来,就说明她那边一切顺利。” “您用不着太过担忧,早点回去歇息。” 理是这么个理没错。 可这种事情,要怎么能淡定的下来。 他捧着颜辞往常不离手的暖炉,里头的热意早就被风吹散的不剩多少。 小网子光是看他那样儿,就知道没有听进去。 他再三感叹,也不知殿下是做了点什么,能让他对她如此情根深种。 像颜辞那种人,能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更别提爱。 也正是因为她的性格,导致殿下一直很孤单。 要是放在以前,他根本就不敢想,颜辞能有正常人拥有的情感。 奚挽玉不愿意回去,三个当下属的就陪他一起等着。 直到快黎明时,那股浓烈的香气才被风刮了过来,萦萦的清醒昏沉的大脑。 “殿下!” 外头的雪还在下,奚挽玉闻到那香气时,立即踏下阶梯,朝着源头奔了过去。 颜辞一回来,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她从乾坤宫出来之后,没有立即回到东宫,而是先去冷宫里溜了一圈。 她特意赶在颜疏影之前,将红伏天死了的事儿告诉了红书媛。 然后在她一瞬发疯的时候,转身抽离。 没事,让她自个儿疯去吧。 很快,皇叔就会过去承受她的滔天怒火了。 想到颜疏影要为她的行事而吃瘪,颜辞就止不住的高兴。 她搂住奚挽玉的腰身,一摸他的手,冰凉。 “挽玉今儿个起这么早?” 颜辞把他带回殿内,身后一帮刚松懈下来的下属,耳朵灵光的听到她这疑问后,脚下打滑。 太子这情商,多少是有些堪忧。 第158章 为什么要杀了我爹 奚挽玉把头埋在她颈窝里,闷声不吭。 她应该是杀过人了的,身上一股子的血腥气。 “殿下,奚公子可是为了等您回来,整宿未睡。” 小网子在后面进来,哀怨的替奚挽玉说了句公道话。 殿下干的事儿真不叫漂亮。 人家等了她那么长时间,回来后不说关心一下,第一件事竟然是调侃。 不行,他一个外人都受不了,更别提奚公子本人了。 殿内有灯。 颜辞借着光线低头一看,小疯子估计在外面逗留了很久,双手被冻的通红。 暖炉也是冷的,他却捧着不肯丢掉。 “防守的可以撤掉了,先通知他们回去休息,暂时不会有其他变故。” 颜辞抱起奚挽玉,把他放到了床上。 一边头也不回的朝着小网子发号命令。 “得嘞殿下,您请好。” 小网子等的就是她这一句话。 可困死他了。 颜辞替奚挽玉褪掉鞋子,光着个脚,单薄的裤子空空荡荡。 长袄解下,她把人整个塞进被子里,又放了个新的暖炉进去,给他抱着。 “挽玉一直在外面等?” 颜辞忙活完,一抬头就瞧见奚挽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太子殿下表示没脾气,某些人前段时间还嘴硬,说离了她照样能够睡得香。 现在倒是啪啪打脸,也不知道小疯子的脸皮疼不疼。 “也没等多久。” 奚挽玉压了压眼睫,底气稍有不足。 起兵不是小事,他只是怕她回不来罢了。 颜辞扫了眼他被冻红的脸,非常配合道:“的确,也就约摸一个晚上,不算太久。” 奚挽玉眼眸一眯,微微不满:“你除了搞事和气我之外,还能做点别的好事儿来吗?” 他自认为接受能力极强,可碰上了她,这么久了也没完全接纳她气死人不偿命的坏习惯。 “大概,不能。” 颜辞坦坦荡荡的:“别的本宫不会,也不乐意去学。” 奚挽玉气闷。 他有种郁气憋在胸口处无法发泄之感。 颜辞就发现小疯子开始不讲话了。 没动静。 她刚要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的时候,就看到进了被子里不到一会儿的家伙又爬了起来,将自己给抱住。 “你以后要去干什么的时候,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他埋首,看不到脸上是何种表情,只能听到声音里带有闷意。 “我很有用的,不会给你拖后腿。” 颜辞反手同样搂住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顺着背:“挽玉留在安全的地方不好吗?”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给自己拖后腿。 抛开他自身的实力不谈,就凭她目前所调查到的,他背后的那股势力,就能保全小疯子的所有。 但她,不需要啊。 不需要他为了自己而面临危险,也不需要他淌进自己的这污浊浑水。 他只需要被娇养在东宫的精致锁笼里,维持着光鲜亮丽的外表,安心的去当一只金丝鸟雀。 她有保护他的能力。 她只会毁掉那些对她有害的臭虫。 而自己喜欢的鸟儿,将永远停留在安全却又被限制自由的笼子里。 去满足她那点子偏激又少的可怜的在乎。 “不好。” 奚挽玉收紧了抱住颜辞的力道,肌肤贴合的缝隙里,已然有了水汽。 “我也想和你一起,我可以帮你。” 他不愿意再这样空空的等了。 他还能不了解颜辞吗。 不要命的去疯。 哪怕是他只能在旁边看着,也好过被推到很远的地方,收不到消息,得不到回音。 生怕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再是一个鲜活的人,而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颜辞把他捞出来一看。 果然,又是哭了。 她凑上去吻掉他脸上的水渍,有些好笑:“本宫要做的事情,有很大的可能会丢掉性命。” “挽玉是个身外人,不该被牵扯进来。” 奚挽玉没应她。 只是眼眶红红的,看起来有点可爱,又有点可怜。 他骨子里透出一股子执拗的劲儿,颜辞在好几个不同的结果里合计了一下,最终选择暂时妥协。 “好嘛,本宫答应你。” “以后要再去干什么的时候,第一时间把你叫上,如何?” 颜辞退了一步,奚挽玉也见好就收。 能松口已经是极好的了,不能逼的太狠。 “好。” 他哑声,又钻进了颜辞的怀里,眨去剩余的泪花。 果然这家伙还是喜欢会哭的男人。 看来以后要是吵架了,自己得第一时间眼里冒水。 奚挽玉把颜辞看得透透的,反向拿捏。 他抱了一会儿后,颜辞就想着把他再给捞出来,塞回被子里。 “挽玉不冷吗,一直抱着本宫。” 他身上的热气都要被她给消耗没了。 “冷。”奚挽玉探起个脑袋:“但你不陪着我,被子里面更冷。” 颜辞一瞬想歪。 她脑子里面的书本翻阅的欢快,自认为理解了某种意思,唇角飞扬:“本宫去沐浴。” 小疯子真是越来越不矜持了,明晃晃的勾着她。 只是单纯想让她陪着的奚挽玉噎住,他能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吗? 颜辞被抱着走不了,她很是不着调的挑眉:“挽玉现在是一刻都离不得本宫了吗?” “既然离不得,不如和本宫一起去洗?” 奚挽玉自从来了燕未之后,认知一天三次的被反复刷新。 他不是没跟她一起进过浴池。 就是那过程,实在是难以描述。 “可。” 权衡了一下利弊,奚挽玉矜持又格外傲娇的颔首。 一起就一起,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给了她,洗个澡怎么了。 长袄盖在身上,颜辞这会儿异常欢快。 开心。 今晚书册又要往后翻几页了,库存应该是不够。 等明儿个天亮,她就让长垣去街上给她再淘几本回来,日日精进,勤劳苦学。 尊贵的太子殿下完全忘了,早在片刻之前,她还立着个不乐于学习的摆烂人设。 这转场到了另一个方面,她倒是求学的很。 …… 无人问津的冷宫里,因着皇后欲加害南妃之事,被清走了本就不多的宫侍。 偌大的宫殿里冷清至极,却隔得老远都能听见,里面一道女子的嘶吼,声嘶力竭。 又一摆件被打碎,屋子里头杂乱异常。 颜疏影踏过那些散乱的零件,衣摆处沾了不少灰尘。 红书媛在看到他后,猝然冲了过来。 两手大力抓住他的胳膊,指甲深陷,尾音尖锐:“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爹?!” 第159章 帮我杀了颜辞 颜疏影被她捏到发疼。 不用去看,都能猜到胳膊上的软肉该是青了。 “皇嫂又在说些什么胡话,本王何时有杀前武相。” 他就是个给颜辞擦屁股的。 那小东西,打着替他办事的名义,疯狂作死,然后坑他。 “但是颜辞刚才告诉我,是你杀了我爹。” 红书媛的脸上尽是些奇怪的污垢,指甲划过的破皮交错,加上她这一副双目凸出五官横飞的模样,显得格外狰狞。 颜疏影瞬间就明白了,他这是又被那个小东西给陷害了一把。 “皇嫂还真是爱子心切,小阿辞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他把她推开,强行禁锢在柱子上,不让她乱动。 温和平静的声音在此时化作利刃,一点一点划破了红书媛杂乱的理智:“倘若本王告诉你,皇嫂的父亲,正是他的好外孙一手设计而死,你又要如何应对?” 红书媛呆住,这个消息,无疑比颜疏影去杀了红伏天,还更要让她疯狂。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不住摇头。 “爹爹可是她的外公啊,那个孽障……怎么能这样歹毒心狠……” “可能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颜疏影悲悯的俯视她,罕见的拥有了一瞬来源于另外一位自己的神性。 不过是一段时间未见,她就连外表的伪装都卸掉了。 现在的红书媛,看起来和街头流落的乞丐,别无二样。 甚至于一些流浪汉的外貌,都比她捯饬的要好。 颜疏影将手轻轻搁在她的头顶,安抚着,口中却说着对于红书媛来讲,更加残忍的话。 “忘记告诉你了,红前武相的死,虽说和太子有关。” “但正中他老人家心脏的箭,可是本王的好皇兄,皇嫂的好丈夫,亲手射出去的。” “还有啊,皇兄现在成了个残废,再也爬不起来床,这倒是如了皇嫂的愿,后宫之中,不再能有除了小阿辞外,第二个孩子。”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把钝刀,磨在红书媛的心上。 出不了多少血,却疼的让她唇色发白。 红书媛已经快要受不了了,偏生颜疏影还在继续。 他宛若魔鬼,口中诵着来自地狱的吟唱。 “皇嫂知道么,皇兄变成个废人,是因为小阿辞把他从高台上推了下去。” “啧啧啧……你是没见到皇兄那样,涎水淌了满床,真是有够丑陋。” 红书媛终于崩溃了。 要说红伏天的死,她还只是愤怒。 燕未皇残疾,才是真正让她接受不了,彻底爆发的导火线。 “本宫要去杀了那个孽障!” 红书媛绕开颜疏影就要往外跑,跌跌撞撞的。 大抵是因为神志不清,快要跑出去的时候,脚下被门槛绊住,大头朝下跌倒在地。 本来还想拦一下的颜疏影默默收手。 他几个大步走过去,贴心的将人给扶起来:“皇嫂这是做什么,外头又没有什么长辈,何故行此大礼?” 红书媛磕的不轻,脑门上当场就出了血。 配上她那一头杂乱的头发,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也就只有颜疏影不嫌弃。 他把她抱到屋子里,柔声安抚:“皇嫂,不怕,你想报仇,本王帮你就是了。” 眼前发黑的红书媛,猛的抓紧他的手。 她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再不能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 她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 “帮我杀了颜辞。” 红书媛恨道:“只要你帮我,我愿意把我自己送给你。” 她现在一无所有。 除了自己以外,再没别的权势。 好在颜疏影惦念着她的躯体,她虽不清楚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这样眷念她,但还是能够当做是筹码。 颜疏影等她这句话,等了许多年。 他曾经幻想过自己会欣喜若狂,也有可能会激动的像个孩子。 可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后,他却心如止水,平静到寡淡。 “好啊。” 颜疏影拢住红书媛的脖子,纤细异常,一捏就碎。 他绕着一圈细细的摩挲过,肌肤高热。 “皇嫂你,可千万要说到做到。” “不然本王,是会很伤心的。” …… 颜辞总共没休息到一个时辰。 从乾坤宫回去的时候就已经快天亮了,再拉着奚挽玉磋磨一番,只来得及去匆匆沐浴,便要赶到金銮殿中处理后事。 昨夜红伏天反叛的消息,如今满朝文武皆知。 等颜辞赶过去的时候,颜疏影已经坐在了龙椅旁边。 “启禀王爷,老臣以为,红前武相反叛一事,当有隐情。” “红前武相一生为国为民,绝不可能干出此等违背天理之事!” 官员分做两派,一派是红伏天的死忠粉,打死都不肯相信他会叛变。 另一派则是早见不惯他挂冠之后仍拘留兵符,此时大势已去,立马站出来落井下石。 颜辞一夜未睡,这会儿却是异常精神。 外公尸骨未寒,生前的狗腿子在这会儿反咬,多有趣啊。 “端木大人,您此言差矣!” 墙头草派的大臣跳出来反对。 “红前武相挂冠多年,可他手里却一直紧握兵权不放,定然是早就做好了要策反的准备。” “若非如此,为何数万士兵聚集皇城,我等却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反方言辞凿凿,认定了红伏天就是个坏人。 照旧是那个老臣刘德安。 他时刻谨记自己是红伏天死忠粉的人设,加上颜辞还在现场,表现好一点的话,说不定能凑够五套府邸。 刘德安佝偻的老身板儿往前一震,怒目相对:“万大人,你说红前武相早有策反之心,可有什么证据?” “要是前武相他老人家真有违逆之意,为何要挂冠二十多年都不曾起兵,非要等到现在?!” 刘德安深得颜辞真传,演戏演的那叫一个好,嘴唇子都给气紫了。 万大人看着他那样,到嘴边的反怼噎住。 不是说不过,他主要是觉得,刘大人好像快要气死了的样子。 他要是再讲点什么,可别死在这金銮殿上。 万大人深思熟虑,婉转了措辞:“刘大人,本官只是出个假设,您莫要太过激动。” 激动死了,他不就成了逼死老臣的罪魁祸首了吗? 这屎盆子扣到脑袋上,那叫一个恶心。 说不定,他还要为此被记上史书,遗臭万年。 第160章 殿下,请留步 “假设?” 刘德安冷笑一声,捂着心口直喘粗气:“我看你就个是血口喷人,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小人!” 小人·万:“……刘大人,您能否先把气儿给喘顺了?” 被喷他是生气的。 但是刘德安看起来跟马上就要死了一样,他气中又带点子怕。 这年头,老人不好惹啊。 一根筋的老人更不好惹。 不料刘德安正是奔着他的惧意去的,当即翻起了白眼,人也开始跟着往下滑。 “大人!” “刘大人!” “刘大人您怎么了!” 左邻右舍的官员纷纷上前,手忙脚乱的扶住他。 万大人更是惶恐,直接把玉笏插兜里,上去就是给他一顿掐人中。 “刘大人,吸气!快吸气!!” 他就怕他吸不进去,然后两腿一蹬直接走人。 刘德安演戏没演到死,反而是差点被万大人用蛮力给掐死。 他长长的吐息一口,铁青着脸,将眼白落了下来。 娘的,死东西劲儿真大。 看他下朝后阴不阴他的。 还不知道自己要被阴的万大人,在刘德安自主站起来后,猛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老头子没事。 不用遗臭万年了,感谢上天! 刘德安怒气冲冲的甩开他,人中疼到麻木。 经过这一出闹剧,为了不再受到意外关心,他也不跟万大人直面互喷。 他把重心转移到了颜疏影身上:“王爷,请您下令宣红武相进宫,当面对质!” 让红伏天进宫? 一个死人进来了,能说点什么让自己清白的语录。 “刘大人稍安勿躁。” 颜疏影身着常服,清雅矜贵。 他坐姿端庄板正,恰到好处的拿捏住文雅气质:“皇上意外瘫痪,按照道理来说,主持大局者,当为储君。” “这等事情,尔等还是奏明太子为好,本王不过是个旁听的,做不得主。” 他这一番言论,把自己隔绝在乱事之外。 不但表明了他一字并肩王无心皇位,也告诫众人,颜辞才是正主。 颜疏影这番风度,让不少大臣刮目相看。 不愧是前朝储君,这格局,就是不一样。 太子殿下也属实太过年幼,加上平日里行为多为稚气,不适合代管朝堂。 当然了,也有看不顺眼他的。 你要真不想当皇帝,就别来金銮殿啊。 都坐龙椅旁边了,还说什么只是来给太子助阵的。 就颜辞那样的,需要你帮什么助啊。 回头哪口气喘得不好,太子就寻了个借口给他砍了。 没办法,谁让颜辞杀人的借口大多奇奇怪怪理由牵强,以至于在大臣心中,落得个这样的形象。 “刘大人,本宫只怕是不能如了你的意了。” 颜辞被人从看热闹的前排拉扯到中间场地,成为了被众多眼睛围观的主角。 她难受不已的抽动了下鼻子,嗓音里已挂上哽咽。 刘德安何其聪慧,当即配合道:“为何?” 其他大人也竖起耳朵来听,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颜辞眼皮子一眨,一滴眼泪顺着面庞滑下,脸上也浮现出亲人去世的悲痛:“外公他……已经于昨夜叛乱时,被父皇一箭穿心,没救回来。” 轰—— 这个消息,直接在朝堂上炸开了锅。 啥? 红前武相造反不成,被皇上当场剿灭? 嘞,好炸裂。 哦不是,有点痛快。 人证死了,他们可不觉得,自己能有什么本事,可以让死人开口。 刘德安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般,踉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有官员扶住他,却被一把甩开。 “太子殿下,这种事情,不可拿来随意玩笑!” 颜辞“悲痛欲绝”,身形萧条。 向来挺拔的身躯也弯了下来,好像深受了重力打击:“本宫也希望这是玩笑……可外公,是在本宫怀里去的。” “因为他是叛臣,身怀其罪,本宫还无法让他入土为安……” 颜辞每说一句,刘德安脸色就白一分。 最后,他华丽丽的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刘大人!” 颜辞惊诧,慌忙提声喊道:“快宣太医!” 底下乱做一团,颜疏影就坐在上头旁观。 小东西看起来玩得甚是开心,和她手底下的那个暗卫,把一帮子官员耍的团团转。 真不愧是他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天骄,当真令他刮目相看。 颜疏影一直等到刘大人被太医抬走,才用扇柄敲敲扶手,示意众人安静。 “关于此次叛乱,既然始作俑者已故,加之红前武相又是前朝重臣。” “本王觉得,逝者为大,可看在红老为国效力的份上,让他入土为安。” “至于叛军,乃燕未主力军士,牵扯众多,不可清理,便加以惩治,以示敬畏。”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 确定大臣们都有在听后,才继续往下。 “且,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缠绵病榻,在身体恢复之前,朝中事由可全权交给太子处理。” “众位大人,可有异议?” 大人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流了一下眼神。 异议? 谁敢呢。 有颜辞在,只怕是刚异了个开头,脑袋就没了。 一帮子鬼灵精的大臣们集体摇头:“回王爷,臣等无议。” 他们是没想法,但当事人不大高兴。 颜辞反驳:“皇叔,本宫有。” 颜疏影表情一僵,总有种他要被拆台的预感。 事实证明,男人的第六感有时候来的准确。 颜辞确实是把他的台给拆了。 “皇叔,本宫年岁尚小,加之荒唐昏庸,恐无法代理朝政。” “所以,本宫认为,在父皇恢复之前,还是由皇叔主持为好。” 她这点评的有理有据,并点到了不少大臣心里。 太子虽然不讲理了些,但她对自己的定义非常清晰啊。 是个好孩子。 有了她的不愿意,刚才还没有异议的大臣们,一个两个全都跳出来,众说纷纭。 想乐得个清闲的颜疏影,小九九被完全推翻。 早知道,他平时就让她收敛点了。 不然也不至于在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人支持的。 这件事就这样暂定了下来,颜辞无事一身轻,悠悠然的计划回去补觉。 在踏下金阶之时,一只手,莽撞的拦住她的去路。 颜辞很不高兴的抬头一看,就见那许久未曾互动过的大理寺卿沈谋,面部凝重的站在她跟前。 “殿下,请留步。” 第161章 请您给下官一些时间 “要是本宫不留呢?” 颜辞垂眼望着他那条胳膊,想着一会儿是整个给拧下来,还是一段一段的给切下来。 沈谋注意到了她危险的眼神,赶在她发作之前,撤回了自己的手臂。 “是下官逾越了,望殿下恕罪。” “恕罪什么的,你望了不算,得看本宫心情。” 颜辞心情算不上美妙,于是一整个故意刁难:“沈大人以下犯上冒犯本宫,身为大理寺卿,你自己来说说,该当何罪?” 小网子在后头默默同情。 殿下的新鲜劲儿极短,除了宫里的奚公子外,她完全三两天的热度。 等热度解除之后,就是完全无差别攻击。 沈大人今日,怕是在劫难逃。 不止是小网子一个人得出来了一个结论。 沈谋自己也发现了。 但他现在顾不得其他,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迫使他冒着风险。 “殿下,请您给下官一些时间,下官确有要事相商。” 沈谋直接跪了下来,光洁的额角重重磕在石阶上,不一会儿,便青紫可怖。 众所周知,颜辞没别的癖好。 她就喜欢看别人求她。 沈谋一向高傲,什么时候有这样低声下气过。 太子殿下有被愉悦道,她大发慈悲的允了许可:“看在沈大人这样哀求的份儿上,本宫就给你些时间。” 她下了金阶,坐上老早就等在下面的步辇上:“走吧沈大人,和本宫一起回去,坐下来慢慢聊。” 对于沈谋,东宫这个地方,实在是不吉利。 入朝以来,他就去过两回。 受到的屈辱一次比一次更甚。 颜辞见他犹豫,忍不住嘲笑出了声:“怎么了沈大人,你该不会是以为,本宫如今还惦记着你那副皮囊吧,嗯?” 被戳中了心思的沈谋微僵,换来的是颜辞更加肆无忌惮的讽刺。 “沈大人,本宫奉劝你一句,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更何况,本宫现在也发现了,沈大人是个不耐看的,乍一看让人心生喜悦,可看得久了,就会觉得,尤为丑陋。” 小网子给她捏腿。 听着这番话,忍不住往还站在金阶上的沈大人那儿瞄了一眼。 明明好看的很呐,殿下就是故意骂他。 颜辞的声音不小,现在又正是下朝的时候。 有不少大人都听见了,纵使不敢停下来仔细观望,也忍不住三步一回头,叹息加幸灾乐祸。 他们就说,近年为官的不能长得太好看吧。 瞧瞧沈大人,表面上看着风光霁月的,指不定马上就要沦为玩物,被太子殿下好生磋磨。 事实上,他们这瓜吃的晚了。 颜辞在很早之前是有过这个念头,但是现在断的很干净。 开玩笑,府上可还有一个呢。 那一个都快把她全部的心思给占满了,再来一个,显然是放不下的。 沈谋像是做了很大的抉择。 他在众位吃瓜群众的目光洗礼中,坚定的去到辇车旁:“多谢殿下。” 他要谈论的事情确实不适合在外交流。 东宫就东宫吧,无妨的。 颜辞欣赏他的识趣。 …… 另一边,奚挽玉没睡上多久。 他挂念着颜辞,看不到又摸不着,总容易胡思乱想。 他如今在主殿外等着都嫌久,干脆去了东宫门口,不时要往外去看上一看。 奚挽玉的时间掐的刚好。 没等上多久,便远远的看到了缓慢行驶过来的座驾。 等那步辇走的近了,他抿着唇,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还没开口,目光就收容到了站在车驾旁边的官员。 面容一瞬冷了下去,抱有敌意。 他记得清楚,颜辞之前对这位,可是有不少不该有的念头。 “挽玉怎么出来了,暖炉也不捧一个?” 颜辞自是瞧见了他,没等辇车停稳,提前撑着边缘落地,十分自然的牵起他的手。 还好,不似昨夜冰冷,温热着。 “不放心你。”奚挽玉看她积极,心头的不舒服消散了许多。 他软软的蹭了蹭她的脸颊,一点儿都没有要避嫌的意思:“不过现在好了,殿下不仅是回来了,还带了个人一起。” 经过某位多日精心教导,颜辞现在的鼻子,相比以前灵光了很多。 她不费吹灰之力的嗅到了酸气,勾着奚挽玉的脖子,啃了下他红润的唇珠:“只是有些事情要商量,挽玉要是不嫌扰,也可在本宫边上旁听。” “既然是要事,那肯定涉及到燕未朝政。” “奴家一个贡品,没这个资格的。” 奚挽玉红着脸,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这还有外人呢,不知收敛。 昨天时间仓促,根本就没喂饱她。 “你是本宫的人,有没有资格,本宫说了算。” 颜辞哪儿能不知道他在演啊。 贡品就只是个幌子,他还非要拿这个当噱头。 “就这么定了,挽玉要是不想听也可以,毕竟内容枯燥……书房内安置了软榻,挽玉可以在上面歇息。” 书房,软榻。 奚挽玉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那地方也是个老朋友,他很多次都……嗯…… 两个完蛋玩意儿旁若无人的腻腻歪歪,沈谋站在后头,只觉得荒唐。 太子一个有了妻妾的人,却偏偏钟爱男子。 她置太子妃于何地,又置侧妃于何地? 要是以前,沈谋保不准这会儿已经上奏了。 但现在他学了个聪明,纵使再难堪,也沉默相对。 “咳咳!” 小网子狠狠清了两下嗓子,在颜辞看过来的瞬间,用眼神不住示意她现场还有个被遗忘的人。 他的好殿下诶,沈谋就搁边上看着呢! 依沈大人的性子,她再亲两口,不等回去便要长针眼了。 “沈大人还在原地愣着作甚,莫不是想在门口谈论?” 颜辞没个自觉。 她没考虑到,她一个当主子的在外面,他一个臣子怎可先行入府。 “殿下,您错怪沈大人了。”奚挽玉怪通情达理的:“沈大人身为下臣,自然不可先您入府,这不合规矩。” 颜辞主打一个听劝。 她略感麻烦的牵着奚挽玉去了书房,留下一句不温不火的吩咐:“过来吧,别站着了,省的被外人看见,以为本宫是在刁难你。” 请问您不是吗? 小网子灵魂拷问。 沈谋无言,沉默的跟着。 他能说什么,刁难与否,早摆上了明面。 还有一章稍等噢~ 现编(=tェt=)挨骂 第162章 猜忌起疑 香炉袅袅起淡色白烟。 檀香混合着颜辞身上的浓香,夹杂交织,熏得人神智昏沉。 “坐。” 颜辞算得上是客气,给了沈谋几分薄面。 “说说吧,是什么重要的事儿,能让沈大人有违礼数私自拦下本宫。” 沈谋坐上了离她最近的位置。 他抬头,奚挽玉就坐在颜辞怀里。 到底是有所顾忌,没直接切入正题:“殿下,此事重大,您……” “对你是大事,对本宫,不一定。” 颜辞不耐的打断了他,眉宇间稍显浮躁。 他要是不来,自己这会儿都能抱着小疯子安安稳稳的进入梦乡。 给了他时间还不珍惜,吞吞吐吐跑不出个人字来。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说到底,沈谋还是介意的。 但如今燕未皇将死未死,有些事情,他也只能跟她谈论。 “是下官多虑了。” 他先行认错,随后心一横,决定忽视奚挽玉的存在。 “殿下,红武相造反一事,下官怀疑另有隐情。” “有什么隐情?” 颜辞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奚挽玉头上的白玉簪子,戳来戳去的,还用簪尾去蹭他的耳朵根子。 “红前武相一生忠诚,不可能会突然叛变,定是其中有人教唆。” 万事开头难。 沈谋在开了个头后,心底的芥蒂松动下去,沟通起来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 颜辞也没看他,随口答道:“你去教唆的?” 小网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殿下这深藏功与名的本事,是越来越高了。 沈谋惶恐,他急忙解释:“殿下误会了,下官才短思涩,怎有此等本事去怂恿前武相。” “更何况,下官没有那个理由,去支持叛乱。” 他估摸着,自己得快点讲。 不能再一条一条的挤出来,否则很容易被曲解意思,然后头戴脏帽。 “是这样的。” “从秋狩围猎之际,前武相刺杀皇上一事开始,下官就觉得事有蹊跷。” “红大人一生正直清廉,加上曾在战场上厮杀数年,怎么可能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 “好在有殿下作证,红前武相才免于一劫,只是对方显然是怕事情败露,便急急栽赃陷害于窦大人,找他做了替死鬼,勉强将这事儿给圆过去。” “这一次,红前武相反叛,可调兵之时却基本悄无声息,燕未京中居民甚多,连一个察觉到动静的都没有,很明显是有人在暗中帮衬。” “再者,我朝兵符一分为二,红前武相只拥有一半兵权,不可能能够全权调动。” 说到这儿,沈谋停顿了一下,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 颜辞不安分的去捏奚挽玉的耳垂,一边颇有兴趣的望向他:“所以沈大人的意思是,本宫就是那个教唆外公策反的幕后主使?” “非也。” 深谋否认。 “下官知道自己的定论许是不实,但此事关于燕未朝堂,不可疏忽。” 他目光尖锐,字字清晰。 “下官真正怀疑的人,乃是当朝一字并肩王。” 皇叔? 颜辞抱着奚挽玉调整了一下坐姿,微微往前倾了一点,很明显是来了兴致。 “哦?” “沈大人可否说说,为何怀疑一字并肩王?” 这可有意思了,竟然有人能猜到他头上去。 啧啧啧。 沈谋从怀中拿出一叠厚厚的纸页,由小网子捧着送给颜辞过目。 “殿下请看。” “不论是刺杀,还是反叛,皆为一字并肩王回朝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并且王爷与皇上结仇数年,当日围猎之时他也在场。” “一个身体羸弱不能行武之人,为何要进入猎围之中,殿下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沈谋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列举着线索。 其中细腻到用了线条来划分引领,每一条都带着绝对的探知力。 “更何况,皇上遇刺之后,除了调查的四位官员之外,就只有殿下一人可自由进入猎围。” “当时我等确信是仔细搜寻过现场的,并无刘大人后来发现的令牌。” “是谁能有那个权限进入场中,又是谁能够封了众多看守的嘴,将那牌子悄无声息的放到树洞里头?” 沈谋每说一句,眼底的坚定就更清晰一分。 小网子:“……” 沈大人,您还是太年轻了啊! 颜辞翻阅过那些纸页,将其放到了旁边的案上:“照沈大人这样分析,为何不去质疑刘大人?” “毕竟,那个牌子,可是刘大人发现的,沈大人怎知,这一切不是刘大人受令于人,自导自演出来的呢?” 沈谋不认可她的质问。 “首先,刘大人虽是忠诚于前武相,但他更尊敬同僚,不可能会为了替前武相推脱,而陷害窦大人。” “其次,当日我等共同觐见,请求皇上开恩,是一字并肩王在旁危言,让皇上下了命令,彻审窦岳章。” “最后,窦大人留下的判词中,点名了拥护一字并肩王。” “当时我等还觉这是引人耳目的托词,如今想来,却是王爷的挑衅。” 沈谋有理有据,颜辞听了觉得甚是可惜。 他猜了半天,是一点都没猜对啊。 如今筛选官员的门槛,都这样低了么? “既然兵符一分为二,外公只有一半的兵权。” “沈大人何故不来怀疑本宫,才是这个幕后主使呢?” 她有意把误入歧途的人往正路上引领,奈何对方是铁了心的要一条道走到黑,死不回头。 “殿下是皇上的亲子,燕未储君;红前武相又是您的外公,于情于理,殿下都没有这个起反的必要。” “至于兵符,我等在安置红前武相之际,将两块做了鉴定。” “其中一枚以假乱真,如果不交予上头检验,基本判断不出真假。” “殿下身为掌管者,自然不可能去专门另做一个。” “但一字并肩王就不一样了,皇上在年轻时不仅夺了储君之位,还强占了王爷的未婚妻。” “下官猜测,一字并肩王定是牵了皇后娘娘在宫中的苦楚,一面挑唆皇上,一面怂恿了前武相。” “且不论前武相失败与否,王爷都能名利双收。” 颜辞成功的默了。 她是不知道该夸沈谋聪明好,还是骂他愚蠢的好。 推断吧,有一半是对的,有一半是错的。 他都能猜到红伏天是为了红书媛决定的策反,但就是猜不重是她起的开头。 不过,对她是有利而无害。 皇叔过得越不好,她就越高兴。 “沈大人的定论,本宫心中有数。” 颜辞思虑片刻,温声笑起。 “本宫会去留心皇叔的,至于沈大人,回去之后也可再去查查。” “说不定,当真相出来的时候,会有惊喜也不一定呢。” 第163章 可是不愿意同臣妾有个孩子? 颜辞的这番暗示,已经能够称之为明显。 她很期待,像沈谋这样坚定的认为皇叔是个坏的,等到发现所有的事情全是她一手撮合,认知会不会被当场颠覆。 大理寺卿震惊起来,一定是极为好玩的。 小网子憋笑憋的难受。 内里的两边腮肉差点被咬掉下来,才险险没笑出声。 沈大人他真的,好有喜感。 猜了老半天,认认真真列举证据,结果到头来全是错的。 嗯,怎么说呢。 就很难理解。 沈谋待的时间不长。 他原本就只是有要事相商,才会来的东宫。 事情办完了,加上奚挽玉全程对他用眼神刀子攻击。 再多留下去,怕是会全身都是窟窿眼。 就是吧,不讨喜的家伙总是成群相访。 沈谋才刚走没一会儿,颜辞才放下奚挽玉不超过几息的功夫,外头就有通报,说是太子妃求见。 她不是很想见。 但转念一想,貌似子未央身上还有一桩子事未了,也就同意把她给放了进来。 “臣妾参见殿下。” 子未央还是如记忆里的那般恪守礼仪,端庄得体的气度,不是皇后,更似皇后。 “未央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望本宫?” 颜辞倒打一耙的本事是好的,明明是她自己不乐意去见太子妃,这会儿人来了,非要搞得像太子妃不愿意见她一样。 子未央眼波流转,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奚挽玉,见他衣衫干净整洁,没有自己不甘心看到的场面,才微微伏身。 “臣妾方才从宫侍口中听闻,昨夜前武相起兵于宫中造反。” “臣妾想着,此事对殿下来说过于严重,心中惦记着殿下,故而前来看看。” 子未央这事儿还是从流春的嘴巴里听见的。 她当时听完后,来不及去细问,匆忙换了身装束便赶了过来。 起兵造反这事不小,殿下身为太子,定然影响颇大。 “辛苦未央挂念。” 颜辞疏远的同她客套,安息平稳的情根种,在子未央进来的那一刻起,再度开始浮躁。 它在排斥。 排斥另外一只蛊虫。 “臣妾只是担心殿下,如今看着殿下无事,心里也就安定多了。” 子未央时刻牢记,后宫妃子不得参政的规矩。 她此刻具体不提及后续处理的如何,端端正正的立于一旁。 终是许久未见,思念得不到宣泄。 犹豫了片刻,子未央薄红着面皮,瞳若秋水:“……听闻前些日子臣妾身体不适,殿下亲自前来照料,臣妾那时昏沉不醒,未能表达谢意,还望殿下莫要怪罪臣妾。” 她指的是何种照顾,当事人各有各的见解。 颜辞意味深长的看向畏缩在她后面的张柳,有意拉长了尾音。 “未央说的哪里话,你与本宫乃是夫妻,丈夫照顾妻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嘛。” 她说罢,喉间一沉,激荡出几声柔情的软笑来:“未央你也是,身子不舒服怎的不提前跟本宫讲,非得昏过去了才让人来找本宫,可急坏了你的贴身小侍卫呢。” 张柳被点名,更加往后藏去。 自从知晓了颜辞是在挖坑等着他们跳后,他在东宫就格外的注意。 但是连着等了这么些日子,对方一直没有要行动的意思,直叫人奇怪。 子未央却是不懂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 她以为颜辞是在真心实意的关心她,再联想到流春告诉她,颜辞那日屈尊为她揉了肚子,脸上就更加烫的厉害。 “殿下大可放心,未央身子无碍,只是有些寒症。” 子未央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暗暗用了些力气。 燕未皇如今瘫痪在床,倘若一直好不了,约摸殿下不日便会登基。 自己若是能现在怀上,等到颜辞登上皇位,那她的孩子从出生便会是太子,自己的位置也能更稳些。 加上她平日里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殿下,要是错过了今日,下一回见面怕是又要等上很久。 想到这儿,她垂眸盯着脚尖,声音也小小的,近乎是哼了出来:“殿下……医者说,臣妾这病无药可解,但若是能有个孩子,还有机会根除……” “臣妾也喜悦幼子,斗胆恳求殿下,可否给臣妾这样一个机会?” 书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网子用他那二十多年的常识推断半天,怎么也都推断不出来,这女人和女人之间,能给什么样的机会。 主动戴上绿帽? 怕是不妥。 奚挽玉则是在颜辞和子未央之间来回看了两遍,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一身朝服之人的身上。 孩子吗? 其实,他也很喜欢。 按照他们之间互动的频率,也该是有动静了。 但他估计着某人应该在事后服用了避子汤,不然以她的身份,怕是不好圆场。 一屋子的人各自怀有心事,子未央连呼吸都屏住了,手心里微微冒汗。 “殿下可是,不愿意同臣妾有个孩子?” 她紧张的抬头,没有预想当中的震怒,反而是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在她的印象中,颜辞似乎是不喜欢小孩。 燕未皇三番五次的催促,也没能让她碰过她。 “医者说未央体寒?” 颜辞压下眼底的玩味,表面上关切更多。 “本宫先前有找太医询问过此事,体寒的话,怕是不好有孕。” “未央若是执意想要个小孩,从今日开始,本宫可替你找个太医,先行为你调理一番。” “等到身子好些了,届时受孕起来,怕是更为容易。” 颜辞的这番安慰,直让子未央惊喜。 “当真?” 她眼睛一亮,难得开心的像个小姑娘家。 “多谢殿下恩惠,臣妾回去后定当仔细遵循医嘱,不负殿下期望。” 她伏身拜过,激动的手都在抖。 殿下答应她了。 那是不是,等她调理好了,很快就能晋升为阿娘了? “早些回去歇息吧,一会儿本宫就差人去趟宫里,请常太医过来替你把脉。” 颜辞感到好笑。 她的孩子,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能在宫里出生的新生命,外表上看起来尊贵无比,实际上,还不如农家散养的一介野子。 不得自由,也不得安宁。 第164章 挽玉不喜欢本宫了? 子未央来书房里转了一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然无比顺从,没有怨言。 她也不念着要多陪陪颜辞了,带着张柳就走。 孩子最是能够羁绊人心的。 她要是真有了孩子,殿下纵使再不喜爱她,也会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常常前去她的院子里。 男人,再得宠有什么用。 照旧不能连绵子嗣。 子未央走的快,看起来对那莫须有的新生命,期待到不行。 有人从背后戳了她一下。 颜辞迅速抓住那只作乱的手,顺带着把人拉了过来:“挽玉不高兴了?” 子未央之前和他有点过节,不高兴也是正常。 可以理解。 奚挽玉缓慢的摇了下头,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又给吞了回去。 最后,他将子未央在时组织好的语言,打散重新排版了一下,才试探性的往外蹦出了几个字:“你可喜欢孩子?” “不喜欢。” 颜辞都没怎么考虑,直接脱口而出。 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要怎么喜欢小孩。 奚挽玉明显是曲解了她的意思,眸光黯然了下来,看着灰蒙蒙的。 她不喜欢啊…… “挽玉这样问,难不成,你也想同本宫有个孩子?” 颜辞感觉青天白日里撞了活鬼。 她的孩子是什么宝贝吗?啊?? 一个两个的都上赶着想要。 奚挽玉期期艾艾的剜了她一眼,觉得这人着实是不懂人情:“都说孩子是两个人的爱情结晶,我自然是想要同你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孩。” “但你既然不喜欢,便也算了。” 他主体爱的是她,她不喜欢的话,那他也只能放弃这个打算。 颜辞是懂了,他吞吞吐吐半天是为了什么。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道:“其实,也算不得是不喜。” 奚挽玉没明白她这转承启合,疑惑的望着她,用眼神询问是何种意思。 “主要是本宫生不出来。” 颜辞皱了皱鼻子,看起来有点不满意。 她自个儿天天嘲讽燕未皇不行,结果到头来她自己也是个不行的。 “挽玉知道的,本宫的身体受过药力。” “自身保持命络已是极限,大体血脉为了延缓寿命,会关闭一些消耗的能力。” 饶是如此,药人也没有活的久的。 像她这样能够安稳长到二十,已经算的上是个稀缺的。 奚挽玉喉头哽塞。 他没想过她不喜欢孩子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他忽然抱住她,轻轻的,像是怕碰坏了她。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小孩,刚才那些,只是我吃醋乱说的。” 奚挽玉的谎言拙劣又明显。 颜辞却也没有拆穿他。 有些事情,只要不说,那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会发生。 就比如,她快要死了的这件事儿。 她自己的身体,没有谁比她更清楚。 身体越来越冷了,纵使是有奚挽玉替她暖着,也无济于事。 生命力在持续消耗,速度快到,来不及延缓。 “乱说就乱说吧,本宫喜欢的就是挽玉这张嘴。” 她十分不着调,欠揍的很:“谁让挽玉的唇软软甜甜,亲起来十分令人回味呢。” 奚挽玉懒得同她掰扯。 他自顾抱了她一会儿后,将人给松了开来:“殿下一夜未睡,现在可要去补眠?” “挽玉一起吗?”颜辞朝他伸手,至诚的发出邀请。 “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情。” 出乎意料的,奚挽玉拒绝了。 颜辞眼神不善,阴郁的盯着他:“挽玉不喜欢本宫了?” 他能有什么事儿,他有事不全都交给钱来和福生去办了。 他就是感情淡了,不乐意跟她继续好下去。 “什么啊,我若是不喜欢你,可能继续留在这东宫里吗?” 奚挽玉无语的扬了扬手腕间的金色镣铐:“再者,这东西还戴着呢,我只是要去找金无风一趟,过会儿就回来。” 他学着颜辞平时安慰他的样子,亲了亲她的眼眸。 “本宫只给你一个时辰。” 被亲了,颜辞勉为其难的顺了毛。 “倘若一个时辰后本宫还没有见到你,本宫就让小网子把金无风撵到外头去,让他在燕未体验一把当乞丐的滋味。” “是是是,我的好殿下,你快去吧。” 奚挽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都像是在带熊孩子。 仔细想想,其实没有子嗣也挺好的。 他已经有一个了,再多一个,指不定要被累到够呛。 颜辞被推搡着出去,漫步在路上,开始思考起,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将金无风给合理的赶出去。 她不在也就罢了。 她既在这儿,小疯子还要明目张胆的去找他。 这能对吗? 小网子追随她的脚步:“殿下,您还真回去歇息啊?外头都闹翻天了,您也不去帮衬着点。” 怎么说也是她搞的事情,殿下这样,太没公德心。 没公德心的颜辞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给小网子整个提起来走:“本宫为何要去帮衬,皇叔是死了吗?” 他都能惦记上皇位,要是没点本事处理后手,也没必要坐上龙椅。 小网子眼泪狂飙:“疼疼疼疼疼……” 耳朵,耳朵要掉了! 颜辞赶在他耳朵真掉下来之前,好心的松开了他。 小网子捂住耳朵,委委屈屈。 殿下真是个坏人! 主仆之间情谊深厚,兄弟之间如履薄冰。 金无风好在是个懂医的,在他自己的精心照料之下,目前已经能够拄着拐杖跳着走。 “呦呵,这不是我那远在他人心中的奚公子吗,怎么今儿个想起来来探望我了?” 他这多少是有点阴阳怪气在身上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梯子断了是谁做的手脚。 “找你有点事情。” 奚挽玉看他拄着拐杖可怜,好心好意的扶了他一把。 “诶,诶,诶——” 不扶还好,他这一扶,金无风直挺挺的往下倒去。 幸亏他眼疾手快,扶住了离他最近的椅子。 不然他那好不容易修复了一半的腿,又要折损。 “你干啥啊,整我呢?” 金无风气的头顶冒烟。 “你说说你,太不像话了!” “给我腿摔折一次也就算了,还想来个梅开二度……你怎么不干脆弄死我?” 第165章 陪她一起长眠 “你帮着聚财给颜辞下药,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上,收你一条腿,已经是最微薄的利息。” 金无风半撑在地上,奚挽玉优雅的坐上他扶着的椅子。 前者迅速收手,悬空的半边身体最终还是因为没有支撑,与地面亲密接触。 好在中间空隙间隔的不大,并不怎么疼。 提及这件事,金无风就没有开始那样气势汹汹了。 他无比心虚的打着哈哈,眼神闪躲:“那个,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嘛,你早点解毒,也少遭点罪不是……” “不需要。” 奚挽玉并不领情。 “我可以不用解。” 金无风懵了。 他反复的揉着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觉出了问题:“你不用解?” “你不用解来燕未干嘛,玩儿呢?” 金无风嗓门一瞬拔高,奚挽玉有被他给吵到。 “声音小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东宫今日杀了猪。” 被杀的那头猪原地转了一圈。 “你老实交代,为什么突然不想解毒了?” 他们共同谋划了许久,距离制成解药只差最后一味药引子。 中毒的人突然不想解了,这就好比濒死的人,前面千方百计的想活着,临到马上就要恢复的时候,突然丧失了求生的欲望。 金无风不明白。 他拖着一条坏腿转悠了好几圈,忽然灵光一闪,悟出了什么:“老实交代,是不是因为那个药人是颜辞,所以你才不想解毒的?” 奚挽玉虽没回答,可他的表情已然揭露答案。 金无风这下更气了。 他有种自己家里养的水灵灵的大白菜,为了一头散养的猪滚了一圈泥的郁闷感。 “你是疯了吗?” “那颜辞有什么好的,给你下了蒙汗药还是偷了你的魂,能让你就这样对她魂牵梦绕?!” “你知不知道,为了你身体里的那条破虫子,弟兄们花了多少力气,才一点一点收集起来了药引子。” “卡在最后关头因你一人放弃,你对得起他们吗!” 金无风说的这些,奚挽玉不是不知道。 他笑着,眼中有他看不懂的风动:“情根种,可是必须要建立于药人的性命之上?” 暴怒的金无风安静下来,他有些红温的脸慢慢消热,跟着平息:“……是。” 这个结果,早在来燕未之前,奚挽玉就已经知晓了。 只不过那时的他,算准了所有,但独独没有算准自己会偏离在棋盘轨迹。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有点不死心,想求得个一线生机。 颜辞那样好,她不该这样早早的归去。 旁人双十年岁,生命才刚刚开始。 可她却要步入结尾,他光是听着都要窒息,可她却满不在乎的样子,没心又没肺。 颜辞行为时常离奇,可奚挽玉却能理解,并且接纳。 总共就只有几年的光景,不顾世俗眼光,为自己而活,才能大大锐减遗憾吧。 “没有。” 金无风在东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也听得几声言语。 他拄着拐棍在他对面落座,好声好气的劝:“我知道,你现在对颜辞动了点心。” “但你最好不要真陷进去了,你们两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有结果的。” “药人的寿命最长只有二十五年,她现在已经二十了,每一天生命都在倒数,不管怎么算她都是个将死之人,难不成,你还能在她死后,也跟着一起去?” 奚挽玉不说话,他就放软了态度,苦口婆心:“你听我一句,早点放下为好,免得到时候她真死了,你一时接受不了,容易冲动行事。” “再一个,你别太荒谬。” “颜辞一个男人,就算她不死,你俩最终能成的可能性也不大。” 颜辞要是个女人,说不定他还能支持支持。 燕未民风还是太开放了点。 兄弟就来了一趟办点事,弯的比那架子上的檀香更厉害。 “我和她之间的事,不劳你们费心。” 奚挽玉低着头,原本明亮的眼中慢慢染上血红。 他哑声,带着寒厉:“我只是问你,真的没有让她活下去的可能了吗?” 颜辞这几天的身子,一日冷过一日。 他原以为是季节变更所导致,可时间久了,发觉不对。 他捂不暖她了。 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暖不了。 金无风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他扶住额头,深深皱眉:“都跟你说了,没有法子。” “药人的身体只要开始无法自行产生热量,那就代表着她体内的情根种在缓慢发芽。” “东宫里,夏季时都要燃烧碳火吧?这说明她早就开始衰退了,最多不超过半年,她必死无疑。” 奚挽玉这次来,就是想找金无风探探,看看有没有法子能够延缓颜辞的寿命。 他却讲了半天,没有一句是他爱听的。 “真是个废物,连个人都救不了。” 奚挽玉的言语中藏着丝丝阴郁,嘲讽挖苦道。 金无风的头发当场就竖起来了。 他正要发作,凝眸看见他抬起的脸上,悲意浮沉,眼尾红润,似有水光闪过。 搭在桌面上的指尖也在颤着,带动腕间的细细链条,轻微作响。 金无风的脾气被按捺下去,老老实实的叹气。 “废物就废物吧,我是个人啊,又不是神仙。” 是人都会能力有限,活不了死人,他顶多只能肉肉白骨。 奚挽玉在他这里找不到希望,只坐了一会儿后,果断的起身就走。 “不是,你去哪儿啊?” 金无风一跳一跳的过去拦他:“这么久没见,你就是为了过来嘲讽我一句废物?!” 别太伤感情了嗷。 他真的会哭给他看。 “留在你这儿浪费时间,我要回去陪她。” 奚挽玉没回头,身形像风。 他考虑好了。 即便是她活不了也没关系。 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 他也可以在为母亲报完仇后放弃所有,陪她一起长眠。 她不愿意醒,那他就陪她昏沉。 人活着,总得放弃点什么,才能握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金无风被落在后面,错过了奚挽玉脸上的疯狂之色。 “呸!” 他狠狠啐了一口。 “见色忘友的东西,活该你讨不到媳妇儿!!” 第166章 本王等着你的好消息 金无风一个人留在原地骂的很脏。 冤种。 他就是个冤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王爷,东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喊臣过去,替太子妃调理寒症。” 御书房内,颜疏影坐在书案后头,对着一厚沓的奏折奋笔疾书。 颜辞当真是把他坑惨了。 处理完这个又要再去处理那个,忙的根本就没有时间分神。 常太医提着个药箱站在离桌子三步远的地方,恭敬请辞。 颜疏影埋首在各个大臣发表的意见当中,百忙之中,竟是没时间理他一下。 他不开口,常太医就弯着个老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位爷,纵使常年不在京中,依然能够控制住宫里的绝大部分人,为他所用。 手段隐晦高明,角度刁钻刻薄。 他这个可怜的中年老头,被他拿捏了许久。 每天胆战心惊的,愣是不敢露出丝毫马脚。 好在太子给燕未皇的那一推,断了主要脊椎,再加上蛊虫的作用,能让自己偷摸扎了偏针。 造成瘫痪,也无人察觉。 “寒症?”颜疏影在奏折末尾落下红印,放置一旁后终于给了点反应:“是蛊虫吧。” 常太医老实巴交:“臣愚钝,臣不知。” 要不说还是富贵人家玩的花呢。 别个最多是下毒,一字并肩王倒好,全拿蛊来做事。 有时候他真的很怀疑,他的蛊虫是能批量生产的吗? 这东西难道不是极其珍贵,炼化困难。 怎么一字并肩王就能随随便便掏出一把来,看谁不顺眼直接丢一个。 “常太医年岁已高,蠢笨惯了,本王不怪你。” 颜疏影对待老年人较为宽容,快要入土的,能够跑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要什么别的利用价值。 他随和道:“常太医去东宫之后,可否帮本王做一件事?” 常太医往前凑了凑,身形更加压下:“王爷请讲。” 可否? 可否个姥姥。 他敢拒绝吗,拒绝一下全家死绝的那种? 呵呵了。 “常太医在为太子妃调理时,用药可以正常。” “不过你得寻个由头,把她单独带出来。” 常太医人麻了。 他能寻得什么由头啊,自己人老珠黄的,还能靠着魅力诱惑太子妃不成。 常太医腹诽着,又听颜疏影声柔语和道:“本王相信你常太医,有这个本事。” “王爷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 常太医立表忠心,只恨活人离开心脏会死,不然他能当场把心脏给掏出来,让一字并肩王看看是红是黑。 “记得,本王要在郊外看到太子妃的身影。” “这是常太医替本王做的最后一件事,待到此事结束,本王便会给你解药,让你告老还乡。” 常太医虎躯一震。 得到这样的宽恕,他心头不仅没有一点欢喜,反而凝重万分。 颜疏影是何种人,他跟在身后这么多年,自然无比清楚。 突然一下要放他告老还乡,是赏赐,还是更深一层的阴谋? 妻儿老小的脸在脑海中快速划过,常太医凝了凝神,下一刻反应过来,扑通一下跪了下去:“臣,多谢王爷!” 不管怎么样,在颜疏影面前,他不能表露破绽。 一旦被怀疑,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万劫不复。 “你我主仆一场,不必如此客套。” 颜疏影叱咤商界近二十年,什么样的客人没有见过。 常太医变化的几许微表情,他甚至都不用细瞧,就能猜到他动了什么心思。 “去吧,本王等着你的好消息。” 一天的时间是短暂而又流逝迅速的。 他又拉过了未曾翻阅过的奏折,批阅改动起来。 常太医得了赦令,不敢多留。 叩拜之后,提起药箱出去。 主仆一场。 是啊,主仆一场。 主变仆不变,为了活命,他似乎必须得在这紧要关头做出变动,以保安危。 太子殿下虽然年幼,但心智与权力,并不比一字并肩王差。 倘若他能获取她的信任…… 常太医紧了紧衣服。 自己体内有蛊,可他家人没有。 要是能够用他一人牺牲,换取全家性命,也未尝不可。 …… 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 天色已昏沉,月光洒在大面积的皑皑白雪之上,晕起层淡薄的荧色。 颜辞睡眠极浅,稍有风吹草动,她便能立刻惊醒。 残留睡意的眸中带着嗜血的杀意,暴虐的残忍只来得及释放出些许,在捕捉到那一身特殊衣物的男人身上,又收敛了回去。 轻纱渐变的金丝帔帛垂落,肩若削成腰若约素。 乌黑的长发穿梭在一层薄纱中间,金铃的簪子横穿其中,摇曳响动。 颜辞懒洋洋的翻了个身,侧躺在宽床之上。 一腿曲起,一手拄头,半眯凤眼。 奚挽玉精准的捕捉到她瞳孔里的贪婪欲色,赤足踏过烧暖的地面,指尖挑在颜辞的下颔,吐息微微。 “殿下不是说,要等奴一个时辰么,怎么反而让奴等了您一整日?” 他似嗔怪,又似调笑。 婉转的音色被他转折出妖娆之意,媚眼如丝。 颜辞从小“规规矩矩”的长在皇城,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她舔过干燥的唇,嗓音低哑:“挽玉是在怨怪本宫?” “可不是嘛。” 奚挽玉圈住她的半身,轻盈匍匐着:“奴可是为了能够多陪陪您,特地寻了这一身行头。” “殿下倒好,睡得不省人事,独留奴侍一人空守寂寞。” 他这话不假。 回来后看到颜辞睡着,呼吸起伏微弱,体温接近亡者。 他既心疼,又同时害怕。 怕她应了金无风的预判,从此长睡不起。 还是小网子了解颜辞的尿性,给他出的主意。 某公公原话:“咱殿下是个禁不起美色的,您只要打扮的漂亮点,她就是死了,也得掀开棺材板坐起来摸两把。” 奚挽玉觉得很有道理。 他翻箱倒柜,试了一套又一套,最终敲定了现在穿的这一款。 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本宫当挽玉是何意思,原来是迫不及待。” 颜辞下手一拉,搂住他的腰翻身而过,形态陡然颠倒。 奚挽玉仰躺在枕头上,纤细的腰间坐着他爱的那位妖精。 颜辞捏住他的下巴,微一用力:“好在本宫醒的及时,不必负了这大好春光。” (都放假了是吧,都放假了我要加更了 ●)o(●) 第167章 臣想弃暗投明 奚挽玉眸色潋滟,被殿内烘烤的热意熏出来了点子的水光。 何为妖孽。 这就是了。 颜辞轻掐住他脆弱的脖颈,居高临下的俯视打量。 灯火摇曳里,她在其中的明明灭灭下,上扬起猩红的唇角。 不知从何而起的欲色更浓,颜辞低头,不费吹灰之力的撬开唇齿,肆意掠夺。 撕拉一声,精美的服饰被扯开,丢到地上,散落铺盖。 “哈——” 奚挽玉无意识叮咛一声,又隐忍的克制住,攥紧了下方龙凤绣花的被褥。 修长的脖子向后仰起,薄汗覆盖,隐隐探出色泽漂亮的筋络。 他越收敛,颜辞就越加挑衅。 她早习惯于折服。 敌人,美人,同等如此。 殿内的灯持久不灭,燃烧的炭火仿佛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温度自会叠加腾烧而起。 不知是谁人呼吸粗重了些,破碎的呜咽泄露在齿缝之间,被吞没后又重新倾吐,反反复复更加引人躁动。 在光线的加持下,分明的线条更加明显细腻。 修剪平整的指甲顺着一路划过,花色鲜艳,氤氲雾气。 “挽玉……” 有猎者在狩圈低喃,轻唤着她的猎物。 既入牢笼,难有出期。 — 奚挽玉下定了决心要多陪陪颜辞。 加上宫里堆积的事物全都交给了颜疏影,太子殿下近来闲的堪比蘑菇。 她每天两眼一睁,不是被投喂,就是在被投喂的路上。 整个人的气色肉眼可见的饱和,吃饭都比平常要多个半碗。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办事不利。 而东宫里的暗卫,福生钱来跟小网子,这几日被熏陶的脸色黄了不少。 嗯。 隔墙有耳。 古人诚不欺我。 这一日,颜辞用完加餐后,满脸通黄的小王子白面了点。 主要是他收到了正经事情的消息,变颜色变不起来了。 “殿下,常太医求见。” 颜辞捏着把雪在玩,听得他的传递,把制作好的脑袋扣到了雪人的身子上。 “他求见本宫做什么,有病的是未央。” 她可没病,她健康着呢。 小网子嘴角一抽:“爷,奴才知晓您不稀罕太子妃,但您也别骂她啊。” 人太子妃多好啊,不吵不闹不上吊,典型的温婉妻子。 颜辞近来吃的饱,不介意他的贫嘴:“去书房。” 小疯子刚歇下,吵醒了怕是要闹脾气。 “得嘞~” 小网子体贴入微,压小了声音道。 常太医看起来像是刚给子未央问诊完,衣服上残留着药的苦涩。 颜辞把人带进来后,姿态极为放纵不雅的躺靠住软榻,下巴一抬,轻佻着:“说说吧,你找本宫有什么事儿。” 这老头子效忠于谁,除了父皇之外,其他人都心知肚明。 突然明着面上的找上门来,背地里卖的什么关子,可有意思的紧。 常太医也不是个藏着掖着的人。 危急关头,眼看着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再吞吞吐吐下去,阎王爷看了都得鄙夷三分。 “殿下,臣想弃暗投明,归顺在您的手里头。” 常太医进来先给磕一个,脑壳重重敲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内容炸裂不炸裂的先不谈,反正他脑袋快要炸了。 磕的有点猛,疼的常太医一个哆嗦。 颜辞眸色晦暗不明,她转动着指尖上的白玉扳指,沉默了半晌,才徐徐出声:“投靠本宫?” “常太医怎的突然想不开了,是打算自戕而没有那个勇气,所以想让本宫帮你一把?” 小网子也惊呆了。 老常,你糊涂啊! 跟着殿下,命不硬点都活不下去。 她随时随地能找个理由把人给搞死,就连眼睫毛长得不对称,也能作为送上黄泉的由头。 常太医两眼冒金星。 他等这一阵子疼劲儿缓过去之后,直起了腰板:“殿下,投靠您,实乃臣之本意,并非王爷指使,您可放心。” 要是可以,他也不想啊。 但谁让太子跟一字并肩王,表面看似和谐,实则内里都盼着对方不好嘞。 他叛变了王爷,太子就高兴。 太子一高兴,他就能安全一分。 据老常的多日观察,王爷和太子实力齐平,谁也不让谁。 这一招险棋,走在悬崖峭壁上,全凭天意。 “本宫何时说过,是皇叔指使你了。” 颜辞扣着扶手,一下一下的紧动心弦。 “本宫是问你,归顺本宫,是何用意,总不能是你常太医扮演的角色累了,打算利用剩下的几十年光景,换一个身份玩玩。” 她这会儿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懒散,随性当中,更具压迫。 常太医下意识吞咽,喉间缩紧:“是,几日之前,王爷曾说要放臣告老还乡,施予解药。” “但殿下也知晓,王爷其人诡计多端,最为擅长算计,臣担心是自己的价值消耗殆尽,王爷打算抛弃臣这一枚棋子,故意说出来松懈警惕。” “加之臣跟随王爷多年,臣属实厌倦了藏头夹尾的日子,臣不求其他,只求殿下能保臣家人安好。” “殿下想要从臣身上获取什么,臣都愿尽力而为。” 常太医字字真诚,小网子的一双眼贼溜溜的直往他身上转悠。 嘶。 怎么评呢。 窦岳章窦大人,也曾说过类似这样的一番话。 最后自个儿冤死,家人也没一个是能喘气儿的,全都飘着上了西天。 颜辞更是自定义清晰,直接拒绝:“常太医愿意,本宫不愿意。” “本宫劝你还是再三考虑,毕竟本宫容易出尔反尔不守承诺,要是本宫哪天发了病,让你的宝贝家人死了,得徒增多少怨念。” 常太医知道,颜辞都这样讲了,他肯定是没了机会。 但箭已搭在弦上,没有放下的道理。 他咬了咬牙,放出自己目前最为有利的底牌:“殿下,您该是早就清楚,太子妃体内有蛊之事吧?” “王爷令臣来为她调理的同时,还命臣设计将她引出。” “殿下可想想,王爷为何要这么做,他是否是想借着太子妃的名头,设下圈套,引您深入?” 常太医混迹宫中多年,心思九转通透无比。 不得不说,他这一招,成功的引起了颜辞的兴趣。 她从软榻上下来,定步在了他跟前:“哦?常太医竟然也知道这件事儿?” 第168章 一石二鸟 一只蟠龙云靴踩在了常太医的肩。 力道不是很大,可常太医却控制不住的颤栗起来。 浓香熏得他晃神,清明的视线好像也跟着模糊起来。 只能看到面前的身影一阵比一阵朦胧,叠影重重分不清虚实。 直到那喑哑的轻笑响起,才将近乎虚脱的常太医拉扯回来。 他下意识的大口呼吸,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书房中,燃了迷人的香。 后背浸湿一层冷汗,暗自掐紧了大腿,防止自己再被夺去神智。 “常太医,本宫喜欢跟诚实的人打交道。” 颜辞轻抬起腿,脚尖从他的肩上移动,微一上挑,以靴面勾起,迫使他抬起头来。 “你该清楚,有些决定一旦抉择,便再也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从常太医这个角度去看,只能对上颜辞沉黑的双眼。 她的瞳孔里竟是一点光泽都没有,深得像是要把他的魂魄撕碎了给吸进去。 心悸的感觉再度浮现,常太医掐住自己大腿的手更加用力,勉强出声:“请殿下放心,臣无他意,只是想求个保护伞。” 他真的,这种情况下,不掏出点实话来,绝对别想活着出去。 自己这点心眼子,放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根本就不够看的。 恐怕当时在颜疏影那儿,也被瞧出了端倪。 再不加快速度,怎么死的都难说。 “所以你的保护伞,就是本宫?” 颜辞哼着,一时之间意味不明。 常太医感觉自己的下巴那块,疼的像是要裂开。 他整个人都被带着往上提去,说不出来话,只能费力的点头。 只是那幅度太小,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身体抖动,还是在表明意思。 好在颜辞没有刁难他太久。 没有看到想要的求饶,她索然无味的收回了腿,重新躺上软榻:“行吧,看在常太医铁了心要叛变皇叔的份儿上,本宫就给你这个机会。” “多谢殿下!” 刚从鬼门关里撤回来的常太医来不及悚然,忙磕了下去,谢过这位主子。 “来说说看,你要怎么去说服未央,让她心甘情愿的跟着你走。” 颜辞并不关心子未央出去了之后,是死是活。 她只想要搞清楚,引诱子未央的目的是什么。 又是因为什么,要让她清醒的走。 常太医隐晦的摸了两下下巴骨,道:“要想让太子妃出东宫,怕是只能以太子的名义,将她约出去。” 关于这事儿,常太医老早就想好了对策。 他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一股脑交付到了颜辞的手上。 …… 颜疏影办事能力到底还是强。 经过他的打磨,朝堂上下从一开始的议论纷纷,到如今的沉默接纳,不过短短数日。 张岸仍是一副侍卫的打扮。 他步履匆匆,进到御书房时,刚巧赶上颜疏影准备回王府的时候。 “王爷。” 他视线快速扫过四周,发现有别的宫侍,无缝转承口风:“您可是忙好了?” “对,本王正准备回府。” 颜疏影和张岸相互传递了一下眼神,后者随即领会,一并和他离开。 直到马车行驶出皇宫,张岸才掀开车帘进了里头:“王爷,有消息了。” 自从燕未皇废掉之后,太子撂挑子不干,朝中之事都是由王爷一手操办。 先皇还没驾崩之时,王爷从三岁便开始随堂听政。 故而那玉玺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也是因了这件事,他们都才知晓,先皇留给燕未皇的玉玺,竟然是个赝品。 “陵墓的位置已经找到,就藏在药王谷分布的悬崖底下。” 他们的人翻遍了皇宫,也不曾找到玉玺的踪迹。 太子那儿就更不可能了,这事儿连王爷都是才知道的,那个毛头小鬼,能识什么货。 既然宫里没有,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先皇是把玉玺带到了皇陵里,当了陪葬。 “常太医那儿怎么样了?” 颜疏影要去先皇陵墓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据说已经铺垫结束,只差寻得一个契机。” 谈到常太医,张岸有些不解:“王爷为何要放他离开?” 一枚棋子,丢弃即死亡。 “以饵制饵罢了。” 颜疏影疲惫的很,张岸见状跪了过去,为他揉着太阳穴。 “现在的皇宫里,能和本王相互齐平的,也就只有小阿辞一个。” “常太医为了保住自己不死,定然会去寻求她的庇佑,并且将本王吩咐他的事情,一并告知。” “这样一来,小阿辞就会以为是本王在给她下套,以她的脾性,多半会搞一个套中套,之后再亲自进来闯一闯。” 颜疏影停下来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新主意般的,隐隐期待:“对了,转告常太医,让他邀约子未央的日子,与本王进入陵墓时一致。” “再让御龙阁的死士分出来三分之二,与他会和。” “这样一来,既没人能来打扰本王,小阿辞也能放心的去死。” 一石二鸟,两全其美。 主子下定了指令,张岸只能称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心里慌的很。 …… 奚挽玉一觉醒来,眼睛都没睁开,就感觉自己脖子上一块软肉被叼住。 咬着他的人还在轻轻磨着,像是个正在长牙的婴孩,牙龈痒痒的需要找个地方宣泄。 “殿下,别闹。” 奚挽玉拍拍颜辞的后背,刚醒来的声音还带着软意,酥麻又撩人:“痒。” 颜辞又磨了两下,抬起了点头,目光耐人寻味的锁定住他:“本宫饿了。” 奚挽玉的眼睛睁开一条虚缝,透过窗子看了看外面。 冬日的天黑的早,外头黑布隆冬的,这个点儿,饿了也是应该。 “东宫总不能把你虐待了吧,饿了怎么不用膳?” 奚挽玉懒懒动了下胳膊,浑身虚软。 不得不承认,颜辞的作风,一点都不像是大限将至的。 她不仅精力旺盛,还非常有想法。 从天刚黑时闹到黎明,她竟然一点都不累。 他没了力气,她就品行拙劣的给他喂药,迫使他生出渴望。 太子殿下对此表示无辜至极:没办法,当初给莫泉寒送教材的时候,一不小心买多了。 放着也是浪费,不如物尽其用,尽量榨干其价值。 第169章 你别丢下我 教材有没有被榨干不知道。 奚挽玉是快要被榨干了。 纵使身体再好,也禁不住一日十二个时辰里头,有七八个时辰是用在这上面。 更何况还是连着日子,一连半个月有余。 “本宫用过膳了,但还没有吃加餐。” 颜辞不知节制的吞咽,又想起来了某些格外愉悦的画面。 奚挽玉都不用去听她讲的什么,光看她的表情,就能知道意思为何。 他坐了起来,锦被滑下。 从脖子那块开始,一路顺延到被子里头,红为主,紫为辅。 “你脑子里面,每日除了吃加餐外,还能不能想点别的?” 奚挽玉指着自己的身体:“你自己看看,哪儿还有地方让你去啃?” 他全身上下都快脱了层皮,亲的咬的啃的…… 虽然不疼,但实在是不太好看。 颜辞一戳他青紫之间的空隙处:“这不还有地儿嘛。” 怎么就吃不了了。 她可是见缝插针的高手。 奚挽玉脑壳疼。 碰上个恬不知耻的家伙,他也是无奈。 本来想着是尽可能的多陪她出去玩玩,看山看水干点正经事情。 风景独美也能舒缓身心。 但他高估了颜辞。 什么山什么水。 通通不需要,她只要个人就行。 不曾开过荤也就罢了,在此之前,颜辞后院子里的那些都是摆设,暖完被子直接踹开。 到他这开过了荤,尝到了甜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你不然歇个一日两日的,可好?” 被子滑落的太下面,奚挽玉又被直勾勾的看着,面皮子稍许燥热。 他本来是想拎起来盖一盖的,奈何身体实在酸痛,便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没苦硬吃,不行。 “但是本宫好饿。” 颜辞装模作样的死德行又出来了,像只小狗一样匍匐在他身边,眼巴巴的,可怜的很。 “饿也不行。” 奚挽玉把头别过去不看她。 不能心软。 心一软,他就完了。 颜辞撇了撇嘴,铁石心肠的男人。 一招不行,只能再来一招。 这年头,谁还不会个缓兵之计了。 “挽玉饿了吗?” “本宫让小网子准备了煲类,一直用小火煨着。” 奚挽玉不适应她突如其来的听话,有些狐疑,一时没敢应。 这家伙反骨的很,乖巧起来,显然是挖了坑的。 但颜辞扯了下挂在床边的铃铛,不过片刻,小网子就领着一堆子宫侍进来,托了十几个盘子。 湿的干巴的全有,还有一盅冒着热气的稠汤。 睡了一整天,奚挽玉确实是饿了。 他看不透颜辞,就试图去从小网子身上发掘出来点端倪。 但是咱汪公公涂的粉厚啊。 惨白惨白的,只能看到一对眼珠子蛄蛹。 “就只是吃饭而已?” 奚挽玉还是防备着,并不放心。 “是呢。” 颜辞替他紧了紧在摇完铃铛后就裹起来的被子,默默在心里补充:只不过目前是的。 等吃完饭,就不一定了。 得到保证,奚挽玉这才同意。 被人伺候着洗漱过后,颜辞拿了个小勺子,他要吃什么,她就喂他什么。 颜辞越喂眼睛就越亮。 吃饱了才有力气,有了力气才好做事情。 一盅的粥消灭了大半,剩下的,奚挽玉吃不下了。 铃铛再响,小网子扫过残局,从善如流的指挥着宫侍收拾:“拿去喂猪。” 颜辞闲来就喜欢养些奇怪的东西。 马不算,挺正常。 老虎吧,还行,威猛的。 至于猪…… 被养在虎王的隔壁院子,中间就隔了一堵墙。 天天吃着主子剩下来的东西,被养的膘肥体壮,一看就很适合红烧。 奈何颜辞目前没有杀猪的想法,他们也只能干馋。 宫侍们走了之后,颜辞转头就挂到了奚挽玉的身上。 “挽玉好香。” 她抱着奚挽玉猛吸一口,老实了不到一会儿的舌头,又探上了白嫩的耳廓。 奚挽玉:“……不是说好了不闹的吗?” 怎么还出尔反尔呢。 他就不该信她。 “本宫只是答应了挽玉,吃饭的时候不闹你,又没说吃完了不闹。” 颜辞计谋得逞,想她一个没有素质的人,什么时候遵守过约定。 奚挽玉着了一件里衫,领口开了一条缝。 他低头,瞪着游走在他里衣内胡作非为的手,“啪”一下拍了上去:“你往哪儿摸?” 颜辞不甘心的停在他的裤腰上,还欲往下研究的手顿住,虚虚的搭在他的腹部。 “本宫没有摸,本宫是在进行肢体上的交流。” 她这话多少是有点不要脸了,听的奚挽玉瞠目结舌。 “那也不行。” 他试图给她思想掰正:“交流只能是口头上,或者书信来往。” 奚挽玉的努力很有作用。 颜辞成功的在歪门邪道上一歪到底。 她从挂在奚挽玉的肩膀上下来,半蹲下了身子,轻吻了一下他的锁骨中线:“本宫觉得很有道理。” 奚挽玉佩服至极。 “燕未的护城墙不是用殿下的脸皮所制作,当真是异常可惜。” 就她这脸,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敌国来犯都找不着城门。 颜辞就当他是在夸她了,并且提议:“本宫也觉得燕未的护城墙不够结实,理应拆掉重造。” 好嘛,他不该讽刺她的。 这已经不能叫做厚脸皮了,她根本就是不要脸。 “挽玉确定不多陪陪本宫吗?” 兴许是觉着照这样下去,天亮了她都得饿着。 颜辞又换了一套方法,相比于之前,要正经上不少。 “过两日,本宫得去陪太子妃出去一趟,指不定要过上好几个月才能回来。” 她半真半假的引人入坑,奚挽玉却是在收到这个消息后,心底忽的一空:“什么时候决定的事?” 有好几个月不能回来? 那他又剩了多少时间可以伴随左右? 奚挽玉一下子急了,坐立难安的攥住她。 “今儿个刚定下来,本宫也是才收到消息。” 颜辞持续下套,虽然她出去最多也就两天,但皇叔那儿不还有的跑么。 放出去的探子刚给了信,颜疏影要去探寻先皇陵墓。 这种好玩的事情,她要是不在场,多可惜啊。 “我不能去吗?” 奚挽玉不舍得她单独离开,一日他都等不了,更何况是按照月算的。 “若是不便,我也可以远远的跟着,或者是扮作随行的小厮。” “你别丢下我。” 第170章 用过了都说好使 奚挽玉是真的怕。 他怕颜辞会死在出去的那段时间。 他怕颜辞的最后一刻,自己不在她身边。 虽然,她有极大的可能不需要他,甚至会觉得他那时的表情很丑,从而产生嫌弃。 “本宫没有要丢下你的意思。”颜辞看他着急,自知玩得过了火。 她赶紧安抚:“同你开玩笑的,本宫只是出去个几天,不会久上个把月。” 照这样下去,别说吃到嘴了,小疯子怕是会当场跟她翻脸,得不偿失。 “所以你方才,是在诓我?” 奚挽玉微微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死亡凝视。 “……嗯,大差不差吧。” 颜辞有那么一麻麻的心虚。 然后那心虚很快就不要脸的转变成了理所当然:“谁让挽玉不愿意给本宫的,说到底,还是挽玉……本宫的错。” 太子殿下的一番措辞,在奚挽玉逐渐危险的眼神注视下,紧急转弯。 “骗我你还有理了?” 奚挽玉径直起身,把自己裹到了被子里头,翻身过去不愿看她。 颜辞郁闷的盯着他的后脑勺。 生平第一次挖坑自己掉到了里面,这滋味,着实不爽。 她幽幽怨怨的挪过去,伸出根手指头,戳了戳奚挽玉的蝴蝶骨。 “你生气啦?” 明知故问的一把好手。 不过现在的颜辞可不是昔日里什么都不懂的颜辞了。 在哄人这一方面,她熟练的很。 奚挽玉不是窝在被子里? 好嘛,她就三下五除二的脱了外衫,蹬掉鞋子,从被子的另一端,蛄蛹到了里面。 被子里面黑漆漆的,颜辞凭着感觉,在黑暗里面跟他大眼瞪小眼。 瞪没瞪上的另说,鼻尖抵着鼻尖,呼吸交错起伏。 沉默当中,她还大胆的探出了一点点舌尖,摸索着去碰了碰奚挽玉的唇。 “本宫知道骗你不对,但你能不能先别气?” 颜辞十分走心的哄他。 “本宫保证,以后都不用这个方法了,本宫换个别的招,挽玉觉得怎么样?” 还真别说。 她没哄之前,奚挽玉也没多气。 她一哄,他那个火星子噌噌的往外冒。 “挽玉?” 颜辞不死心,手指头在他身上各处乱戳。 奚挽玉当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在黑暗中紧紧闭了下眼。 仔细想想,颜辞也没错。 她所剩光景不多,贪图享受更是正常。 她骗他也只是因为他拒绝了她,现在他生气了,她还过来哄。 虽然方式不对,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不中听,但最重要的是态度。 一开始的颜辞可不会像如今这般乖顺,有自觉性。 她能变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得知足。 奚挽玉没吭声的这点子时间里,在心里疯狂的安慰自己。 安慰着安慰着,他就一点儿气都没有了。 纤纤玉手揭开闷人的被褥,露出他那张因为憋气而隐隐泛起红粉的脸:“你还吃吗?” 他问。 颜辞不假思索,翻身而上,熟练的开始解他衣服:“吃!” 带子拽下来了一半,奚挽玉拉住她。 颜辞被打断了很不开心,这种感觉就跟菜都夹嘴里了,临时被通知要晚点开饭了一样。 “你当真就只出去几天?不可以把我一起带上吗?” 奚挽玉真不想分开。 这种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日子,本就没有多久。 “挽玉乖,本宫是要去办大事的,你去了不好。” 颜辞摸摸他的脸,再之后不再回答,直接不带任何前奏的切入主题。 进入先帝皇陵的那天,必定会有大批量御龙阁的高层现身。 小疯子没必要淌进这趟浑水中,她也不会让他被逼至峭壁边缘。 这一夜,颜辞和奚挽玉之间的氛围莫名压抑。 一人无度索取,一人心事重重。 至于具体想了些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 子未央犹豫不决。 她迟疑的坐在桌子旁,手腕上还搭了方帕子。 “常太医,本妃的身体,当真亏空虚损吗?” “可本妃家中的医者,一直都说本妃只是体质略寒,不打紧。” 镇国公府上的医者,是父亲自她初潮之后,特地为她从民间请来的。 子未央很尊重,也很信任她。 可如今常太医却说,她身体损坏严重,难以治疗。 “太子妃啊,这民间的医者,和宫里的太医,多少都会有些差别。” “再者,哪有姑娘家家,每月七天都终日昏沉,疲乏贪睡的?” 常太医为她切完了脉,埋头写下一张方子,交给守在一旁的流春。 “可是,本妃除了这几日外,身体没有不适的地方。” 子未央还是不太相信。 毕竟她平日里能跑能跳的,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亏损的状态。 而且常太医的调理方式也太奇怪了,竟是要她出发去一处药泉山庄,连泡三月才能见效。 “没有不适那才是大问题。” 常太医当了这么多年太医,最拿手的就是忽悠病人。 他有条有理的瞎编:“要是疼,那说明病灶浮在表面,好治。” “要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啊,那才叫一个棘手!” 常太医看子未央还是不相信的样子,干脆搬出了杀手锏:“太子妃,关乎您身子的问题,臣已经上报给了殿下。” “出发去药泉山庄一事,也是经过了殿下的许可,臣才和您提议的。” “而且为了确保您的安危,殿下特意抽出了空闲时间,要亲自陪您一起去呢!这大好的时光,您不得好好把握把握?” 常太医暗示着朝子未央挤眉弄眼。 流春捏着方子,面无表情的走出房间。 听不下去了。 这老东西,不是一星半点的会编。 殿下进来闲到爬蛆,时间根本就不用抽,随时随地都有空。 常太医的表情太过耐人寻味,子未央从脸部一路红到脚趾头。 民间的医者,确实是和宫中太医不同。 常太医也太直白了。 “怎么样,太子妃,您考虑考虑?” 其实话说到这里,已经敲下定局。 只要有颜辞出场,子未央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常太医趁机又添了把火,偷偷摸摸给她塞了个药包:“太子妃,这个东西,您收着。” “臣入朝以来经历过几十上百的娘娘,用过了都夸臣这药好使。” 第171章 不知道啊,王爷没说 常太医不着调是不着调。 与此同时他老官员的身份也摆在那儿。 子未央不知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接过那包药的,总之等她回过神来时,常太医都已经走了许久。 — 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 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 在子未央松口的隔天一早,老李就拉着一辆精装的马车,等在东宫门口。 子未央今日盛装打扮,只因她记着,颜辞喜爱自己着装华贵,不喜雅素。 离马车还有一段距离时,隔得老远,子未央就瞧见了那道挺拔的身影。 她心口跳动,定了定神。 “殿下。” 子未央缓步贴近她的身前,垂眸轻唤一声。 怀里的那包药烫的厉害,让她忍不住浮想联翩,又暗自唾弃自己放荡。 “未央来了?” 颜辞本是对着天空发呆,看到子未央之后,对她展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来。 “东西都可有带好,出发之后,可就不能再折回东宫了。” 子未央完全沉溺在她的温柔里,只会傻傻的点头,连话也不会说了。 “本宫的未央可真是可爱。” 颜辞见她这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待惹红了女儿家的面皮后,又见好就收,亲自将人给扶上了马车:“来,当心点,仔细着脚下。” 子未央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她觉得不合规矩,犹豫着想要拒绝。 结果就是,她被颜辞一把抱上了车。 小网子在边上看着,恶心的快要吐出来。 死东西,装什么装。 亏得殿下还夸他伪装的最好,要不是殿下平时和子未央接近的少,指不定刚开始就露了馅。 长垣则是目瞪口呆,一根手指要伸不伸的出去:短命,你…… 殿下一世英名,全被他给毁了! 子未央上了马车后,惊的连呼吸都忘了。 她讷讷着,心潮激荡:殿下方才,把她抱上了车? 被一帮子兄弟吐槽的短命无比骄傲。 难得收到命令,不用再去扮演一个老头子,他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 嫌弃他? 哼。 他们都是嫉妒! 继子未央上了车里之后,侧妃刘嫣然也跟了过来。 只不过她单独坐在另一辆车里,不然她很有可能会因为短命的臭屁,从而露馅。 山庄距离京城较远。 众人赶了一天的路,才在天黑前抵达了目的地。 短命秉承着要演戏就得演到底的信念,将一个贤良夫婿的人设,贯彻完美。 子未央就连下车,都是被他抱下来的。 老李默默扭头。 小网子同样抬头看天。 殿下在他们心目中的高冷形象,算是被短命给毁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 子未央不明所以,抬起自己的袖子看了看。 虽为奢华,但并不暴露。 为何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敢看她? “未央不必在意,他们是昨夜睡得不好,脖子扭到了,这会儿直不起来。” 短命暗自瞪了一眼损到家了的兄弟们。 像他这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英俊公子,居然还能瞧不上? 死太监,早晚他要以下犯上,把他给真阉了。 青天白日里,小网子无故感觉腿间一凉。 他很是不自在的并拢了双腿,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忽而脸色一变:“保护殿下!” 短命紧随他之后做出行动,将子未央护到了身后。 殿下没说要子未央死,那她就不能死。 药泉山庄外,沉重的朱漆木门被推开,里头不是什么风景绝佳之处,而是密密麻麻交错排列开来的蒙面杀手。 子未央被吓到了,躲在短命后面,壮着胆子揪住他的衣服,小声询问:“殿下,不是说要调理身体么,这些是什么人?” 短命拔出随身佩戴的刀子,浑身上下绷的死紧:“敌人。” 殿下判断的果然没错,子未央就是一个诱饵。 落在后面的一段距离,小网子咬牙拧住常太医的脖子:“老东西,你怎么没说这里埋伏了这么多人?” 放眼望去,山庄里头全部都是御龙阁的死士。 这明显就是要置殿下于死地的节奏。 现在可好了,殿下没来,他们反而是很有可能会死。 常太医也傻了眼,光是那些利器反射出来的冷芒,就足够让他腿肚子打软:“不,不知道啊,王爷他没说……” 颜疏影显然是摆了他一道。 故意告诉他错误的消息,好让颜辞这方认为是他叛变。 小网子恨恨的把他甩到一边去。 眼下这种情况,不适合去纠结于谁对谁错,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呦,人来的倒是挺齐全的嘛。” “不错不错。” 一道清脆的鼓掌声,在诡异的寂静里响起。 前方拥挤在门口的死士们向两边散开,为中间留出一条道路。 张岸踱着步子,慢慢的走上前来。 他此番已然换掉了仆从的粗糙装扮,一身的劲装包裹住上好的身段,狐狸眼向上吊起,里面满满的尽是算计。 “暗。” 小网子抓住拂尘,白净的小脸上遍布阴霾。 “呵呵……” 张岸小声笑起,目光也落到了他的身上:“难为汪公公今日也要被送上西路了,本来以你我之间的交情,汪公公还能多活个几年光景。” “可惜,主人下了死命令,纵使我对汪公公有再多不舍,也不能抗命。” 小网子嘴皮子动了动,看起来像是在隐忍什么。 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 他拿拂尘的把手隔空指着:“能不能把你舌头捋直了再讲话?” 弯弯绕绕,有种熟人在装腔的尴尬感。 张岸是有点无语在身上的。 东宫的人就是讨厌,老是喜欢拆别人台。 他无趣的挥挥手,不欲再拖延时间:“主人有令,取颜辞人头者,赏金千两!” 大量的金钱砸下去,纵使对方是洪水猛兽,也必定会出勇者。 “长垣,看好太子妃!” 短命把子未央一推,自己迎面接住冲过来的死士。 “殿下!” 这么多人在,子未央怎么可能放心。 她拔腿就要往前跑,长垣赶紧给她又拉了回来:“太子妃,前面很危险的,您别去。” 危急时刻,长垣没把握好尺寸,拽住了子未央的手腕。 “放肆!” 第172章 父亲,救我 子未央带着怒气,抽回了自己的手。 但她也知道事态紧急,暂且没有怪罪:“殿下深陷困境,本妃身为她的妻子,怎可临阵脱逃?” 长垣:“?” 他今天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是啊,太子妃,你去了又没有啥用。” “您一不会武功二没有傍身技巧,去了干啥,给殿下拖后腿吗?” 他说的很有道理。 可子未央关心则乱。 她焦急的望着前方混乱的场面,空气里铁锈血腥让她几乎想呕出来。 短命能被选上做颜辞的暗卫,实力自然不必多说。 只是,冒牌货终究还是冒牌货。 相比于颜辞来说,他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加上御龙阁死士攻势迅猛,他一个不察,被砍中肩膀。 子未央被长垣护着看得真切,她当即按捺不住:“本妃与殿下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生同衾死同穴,殿下若是死了,本妃也绝不独活!” 她说罢,就要再度往前冲去。 长垣拿她没办法,直接给她扛了起来,用绳子绑的结结实实:“太子妃,得罪了。” 生同衾死同穴根本就不是这样用的。 短命要是知道子未央会想着跟他一起同生共死,怕是咽气了都不敢闭上眼睛。 长垣为了防止子未央大喊大叫,还特地拿了个棉布给她塞上。 子未央娇生惯养的,堪比拳头大的布团在一起,生生撑开了她的嘴。 想吐又吐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搞定了大头,长垣稍微能够放松一些。 就是耳朵里呜呜咽咽的吵得很,他现在无比后悔,为什么当初没去跟长命学一手点穴的法子。 要不然,他现在就能直接点了子未央的哑穴,拯救他这可怜的一双耳朵。 “汪佑池,你就这点能耐吗?” 张岸与小网子纠缠在一起,长剑用力压在拂尘杆上,不断挑衅。 “呵,还真是难为你了,居然能记住咱家的名字。” 小网子冷笑,陡然抽身往后退去。 拂尘末端推动了开关,往外射出一截细长锋利的刀子,直刺向张岸的腰身。 一个男人,腰长这么细做什么,跟个肾虚的一样。 他看不顺眼好久了。 张岸凌空翻转,硬生生躲开了小网子的招数。 该死的,他装太监装的太久,平时又是大多一副娘娘腔的样子。 倒真让他忘了他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角色,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杀不了他。 张岸心思九转,口中忽而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啸。 再一波的死士从山庄杀出,和他一起将小网子围住。 再看短命那边,情势也不容乐观。 对面人马太多,刘嫣然也被迫参与到了其中。 眼看刀剑相交不成,死士们短暂的停了一下。 双手古怪的掐出诀法,自他们口中攀爬出不少虫子。 “是蛊!” 短命的脸色变了。 东宫里不惧蛊毒的弟兄们全都跟着殿下去了陵墓,援助的还在路上。 “快,先带太子妃走,这里交给我和汪大人善后!” 不能再拖下去了。 再这样耗下去,谁都活不了。 “好,你坚持住,长命应该快来了。” 刘嫣然也不跟他矫情,杀了一个突破口出去,一刀斩断子未央身上的麻绳。 她也不管子未央是不是愿意,直接拉着就走。 “呜呜……呜呜呜!” 子未央自然是不乐意的。 她非但不想跟着逃命,反而还将身子向后拖,试图留下来。 刘嫣然见软的不行,打算来点硬的。 长垣却突然大喊一声:“小心!” 有劲风自身后袭来。 刘嫣然下意识闪躲而过,可惜还是慢了一点,脸上被刀划出一道血口。 人皮面具就此滑落,露出她原本的真容。 子未央愣住了,她不敢置信,日日相伴还关系较好的侧妃,怎么有着另外一张脸。 刘嫣然心思无法放在她身上。 她一边奋力抵挡,一边愤怒质问:“老李,你疯了吗?!” 此时的老李早就没了平时的和善与逗乐,面目凶狠,仿佛化身为杀神。 “对不住了短艳,主人有命,我难以不从。” 老李,东宫的车夫。 或者说,他是颜疏影安置在东宫里的内线。 在颜疏影没有安排以前,他一切听从颜辞的指令。 一旦颜疏影发布了成命,那他就只能不顾交情。 长垣也怒了,提刀砍了上去:“你个叛徒!” 老李却不甚在意,还有闲心去狡辩:“拿钱办事而已,老头子我不亏心。” 他能怎么办,他只是一个小喽啰。 不听话,就会死。 有谁会不想活着呢。 唯一看守子未央的长垣也加入了敌圈当中,现在无人有空管她。 但她前方也堆满了人,根本就没有空余的地方供她赴死。 也不知道是说她运气好,还是该吐槽她不忙着保命,反而还有闲心去东张西望。 短命的一道红衣完全隐没在了黑沉沉的死士堆里,子未央寻找不到,正焦急着,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往山庄上的阁楼里一瞧。 那扇对往这边的窗户打开,有位老者伫立在阁楼之上,冷眼旁观底下的厮杀。 子未央来不及去细想缘由,只知道心下一喜,用手扯掉嘴里的布团,大喊起来:“父亲!救我!” 是父亲,父亲也在这里! 镇国公的侍卫肯定就在附近,这样的话,殿下就有救了! 子未央的声线本就尖锐,加上生死关头,她的爆发感更强。 隔得老远,子潇泽被她吸引了注意,侧脸看了过来。 子未央浑身一阵冷意,在她印象中,父亲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眼神去看自己。 敞开的窗口处又多了一人。 张柳不知何时进入了山庄,站在子潇泽的旁边,和他一起看着这一切。 “大人,小姐看到我们了。” “要不要保下她?” 他问是这么问,只是声音起伏不大,听上去并无太多诚意。 “无妨。” 子潇泽摆手,淡漠的回到了阁楼里面。 “一枚弃子罢了,即便保下来,也没有什么作用。” 张柳不再询问,最后看了一眼外头,眼里不再怯懦恭敬,有的只是无尽的荒芜与冷酷。 子未央绝望了。 她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她唯一明白的一点就是。 貌似父亲,是想要杀她的…… 第173章 感到惊喜么,皇叔 子未央无法接受这样的认知。 侧妃是伪装的,父亲见死不救。 她现在甚至怀疑,自己要来药泉山庄调理身体,也是一场阴谋。 嗡—— 蛊虫的数量已经接近于人。 短命的体力也已经快要到了极限。 然而就在他以为今日必死无疑时,自上方飞来一把三刃回旋镖,隔空替他挡下了一击。 等了许久,一直卡在路上的长命终于赶了过来。 一阵浑黄的雾气升起,爬动的蛊虫瞬间死了大半。 剩余的,也静止在了原地,无力动弹。 “娘的,你可算是来了!” 短命热泪盈眶,他要是再不来,今天带来的人全得折掉。 张岸在看到长命后,闲情逸致不复,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去休息。” 长命一剑斩出,轻而易举抹了一排死士的脖子。 脑袋咕噜噜的滚过虫子,粘黏着看起来非常恶心。 “太子妃还在那儿,找个人护她一下!” 短命得到赦令的同时,还不忘挂念一下子未央。 长命看都没看他一眼,手起刀落,血花四溅:“殿下说了,不用管。” 拼死拼活保了子未央半天的长垣:“???” “你怎么不早说?” 他看起来很像冤大头吗,都管半天了! 短命也是感叹。 通过这件事情,他对殿下坑人的手段又刷新了一层认知。 实在是太坑了。 张岸看到短命跑了,他恍然明白了什么,险些捏碎了手里的刀柄:“你们耍我!” 长命不像其他几个,除了自己人以外,他懒得多说一个字。 短命就不一样了。 他在张岸被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矫揉造作的揭下自己的假脸皮子:“哎呀,真不好意思,今天的脸皮有点厚。” 张岸:“……” 不要脸。 太不要脸了,真的。 子未央没了保护,跑又没得跑,被无眼的刀剑砍的稀烂。 华贵的衣服早就染上脏污,她无力的躺在大堆的尸体当中,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骗她。 太子是假的,侧妃是假的。 就连她的亲生父亲,都要冷眼旁观,看她去死。 有了长命他们的加入,御龙阁很快落了下风。 张岸欲收回人马,却见自丛林中,又不断补上新的支援。 药王谷分支—— 张岸瞳孔一缩。 有来无回,似乎已成为定局。 …… 山涧中流水潺潺。 瀑布之下,有人从那连绵不断的水帘子里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头发稍还在往下滴水。 “主人,已经确认过了,陵墓入口就在瀑布后面。” 水流岸边,摆放了大批量的祭品。 颜疏影在香炉中插上了三炷香,虔诚的拜过之后,扬起些许笑意。 “父皇还真是懂得享受,为了避免宫里的祭祀,竟然将皇陵迁到了这等荒野之中。” 死士不做评价。 跑来挖自己家亲爹的坟,这正常人是怎么都办不出来的吧。 “你们留在这里,等上三天。” “若是三天后本王没有出来,你们再进去。” “进去之后,要是本王死了,不必去管,自行离开便好;倘若本王没死,再想办法将本王带出来。” 先皇颜犰,最为擅长机关。 这趟陵墓之旅,他并不觉得会顺利。 “是。” 死士应下,恭敬的注视着主人进入瀑布其中。 天有不测风云。 死士想到了三天后进去见到的可能会是主人的尸体。 但他万万没想到。 在此之前,先欣赏了一把自己的尸体。 在颜疏影进入瀑布后的一刻钟内,守在外面的死士均被抹杀。 血都染红了旁边的水流,看起来格外腥气。 “啧啧,看不出来,皇叔对本宫的这位祖父,还是有点孝心在身上的。” 颜辞随手拿起台子上的一枚果子,牙齿咬合,啃了一口。 君鹤轩杀完了人,去干净的水源给自己手洗洗。 转头看到这令人震撼的一幕,比那被剪掉尖嘴的鸡都要来的沉默。 “殿下,您在来之前,不是刚吃过吗?” 还是他给烤的肉。 跟自己家祖父抢吃的,不太好吧。 真的不怕半夜在梦里被暗杀吗? “吃过怎么了。”颜辞恬不知耻:“皇祖父是本宫的长辈,身为长辈,他断然不能同本宫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 君鹤轩偷摸瞥了一眼身后的瀑布。 希望先帝不要听见这话,气的自己掀开棺材板坐起来。 不然有点太吓人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颜辞后院子里养着的三百多名美人,撇开百里闻不谈,其余的,全都遍布在了药王谷周边。 “行了,本宫要去找皇叔玩儿了,你们自己找个地方歇着,没事别出来。” 颜辞啃完了一个果子还不够,她干脆拿了个小包裹,往里面又装了一堆,这才扎起来扛在肩上,施施然的用内力隔绝开水汽,信步进到了里头。 君鹤轩用胳膊肘捣了几下流春:“春儿啊,你说,咱殿下够孝顺不?” 流春看了看所剩无几的祭台,又看了看还在燃烧着的香火:“孝顺。” 最起码还把香炉给留着了,没全带走。 君鹤轩很是认同:“我也觉得她孝顺。” 先帝差点没给她孝死。 如颜疏影所猜想的那样,陵墓中机关重重。 光是开启入口,就花了他不少时间。 好在折腾了许久之后,大门成功开启。 他吹着了火折子,点上火把之后,上下扫过。 确认里头的空气能够正常流通之后,这才踏入其中。 而大门,似乎自带感应效果。 在一个人进去之后,石门自动从上往下闭合。 颜辞来的时候,石门关的已经差不多了,只留了半扎的空隙。 她扫了一眼地上残留的羽箭,和疑似毒药的粉末。 赶在石门彻底关闭之前,向后折下腰去,借助惯性贴着地面,滑向里面。 砰。 沉闷的一声,石门关闭。 颜疏影也是没想到入口会自己合拢,转身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就看到了那按照计划,本该被困山庄的某个讨人嫌的家伙。 “感到惊喜么,皇叔?” 颜辞扛着她的小包裹,很是自然的向颜疏影挥手。 “我们之间真的是很有缘分,就连在这墓里,也能相互碰到。” 第174章 皇祖父不会生气的 颜疏影把眼睛闭上。 过了好一会儿后才睁开。 张扬的红色还在,被火把衬着明暗层叠。 很好,不是幻觉。 “本王真是低估了小阿辞,竟然连常太医都能拿下。” 颜疏影心中郁气满满,他感觉自己应该活不到老死。 会提前被这小家伙给气死。 “不,皇叔错了。”颜辞一本正经的纠正他:“常太医有多笨,皇叔又不是不知道。” “全然是因为本宫自己聪明判断了出来,再加上本宫的探子在你身边,有什么消息自然瞒不过本宫。” 她就这么直接了当的坦白,自己监视了人家。 也不怕对方会顺藤摸瓜,给她一窝全都端掉。 颜疏影郁郁。 此时墓中就只有他们两人,也不再需要伪装。 他举着火把,美到不似凡间之物的脸上,慢慢爬起死死诡异的阴森。 “小阿辞,来,告诉本王,你到陵墓里是要做什么。” “给皇叔收尸。” 颜辞略为含蓄,抿唇一笑。 见惯了她发疯的样子,如今这般,倒属实让人觉得可爱。 除了……得忽略她说的那句话。 “本王不需要。” 颜疏影板着一张脸拒绝。 她给他收尸? 呵,鞭尸还差不多。 “你这肩上,背的是什么?” 好在他也清楚,长时间留在陵墓里不是一件好事。 暂且收起了别的想法,打算先进到里面再说。 “吃的啊。”颜辞一抖小包裹,捂嘴惊讶:“皇叔,你该不会是没准备吃的吧?” 她惊讶完,又救世主一般挺直腰背:“皇叔,你真的得谢谢本宫。” “要不是本宫有先见之明,没等你出去,就已经先饿死在皇祖父身边了。” 颜疏影极力让自己去忽视现在就打死她的念头。 和她对峙,肯定要花费不少力气。 到时候要再遇上机关之类,就会很麻烦。 “从东宫里带的?” “不是,从皇叔给皇祖父的祭品中拿的。” 颜辞顺手掏了个果子出来,又递给颜疏影一个。 “……” 颜疏影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看着那果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颜辞举了半天,见他不动后,直接把果子塞到了他嘴里:“没事的,吃吧,皇祖父不会生气的。” 颜疏影最终还是没吃。 他把果子拿下来捏到手里,闷头往前走。 他用亲身实践明白了一个道理。 没事千万不要跟颜辞待在一块,不然很容易被气到蹬腿。 陵墓入口往前,有很长一条道路上,都是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一直进到约摸最中央的位置,才陆陆续续开始出现几具尸体。 有人,也有禽类。 再继续往里,陪葬队慢慢初具规模。 那些人被排列成两排,统一面对面跪着,面前摆放的全是金银珠宝,器皿文玩。 甚至于有些托盘上,还摆了地契。 “皇叔,你有没有感觉,皇祖父安置的这些人,不像是陪葬,反而像是成亲的队伍。” 颜辞作为一个“成过亲”的,对于这方面,大大的有经验。 颜疏影也觉得有点像。 不过他没发表言论,只是持续向前。 这条陪葬的队伍很长,大量的珠宝在火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光泽。 一方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椁躺在正中央。 周边是连轴的灯芯台子,里头还残留着些许粘稠的液体,应是灯油。 不过他们两个谁也没出现点燃它的想法,只是拿着火把,向前凑近。 “开棺吗皇叔?” 颜疏影在周围绕了一圈后,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等他再回到棺材前时,颜辞问道。 颜疏影似乎有些为难。 他在犹豫。 再怎么说,颜犰也是他的生父。 就算他对他再不公平,贸然撬了老子的坟,多少是有点不好。 “皇叔,都进了陵墓里了,你就别再犹豫了吧。” 相比之下,颜辞就想的比较开。 “你来不就是为了皇祖父的那点遗产嘛,不开棺,等到晚上皇祖父给你托梦质问你的时候,难道你要告诉他,只是太过思念,所以特地来陵墓里看一眼吗?” 颜疏影极度不雅观的给她翻了个白眼:“早知道你如今这般聒噪,在你小的时候,本王就该剪掉你的舌头。” 颜辞欠欠儿的:“皇叔要是现在想剪,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有那个实力。” 颜疏影根本就不带搭理她的。 他站在棺木前,借着火光细细的去观察缝隙。 之后半抓上顶层的盖子,用了内力去推。 棺木很快便被打开,里头两具尸体并排躺着,只剩下了皑皑白骨。 其中一副娇小,双手叠加在胸口。 另外一副显然是个男人的尸骨。 紧紧拥着那小小的骨架,头颅挨着头颅,一条腿也搭在了上面,密不可分。 已经有些烂了的嫁衣套在骨头上,虽然已经开始腐败,但依然可见当年盛华。 颜疏影从看见这两具尸骨后,便当场愣在了原地。 他显然是清楚里面另一具尸体主人的身份。 娇小的骨头上,佩戴了一枚玉佩。 这东西是早前药王谷谷主的标识,江湖中人见此,均会礼让三分。 “师父……” 颜疏影心念复杂。 当日师父下葬时,他知道棺椁里面是空的。 本以为是父皇走了极端,将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没想到竟是带到了这里。 颜犰的骨头明显呈黑色,他不是死于暴毙,而是服毒。 就在他怔愣之时,一只苍白枯瘦的手探进棺中,迅速掏走了那方放在颜犰旁边的印章类。 正是传国玉玺。 “皇叔,你我目前还能算作是敌人。” “在敌人面前伤怀,可不太妙呢。” 颜辞捏着那玉玺,讲究的用帕子给擦干净。 再之后随手将帕子一丢,典型的素质不详。 颜辞倒是提醒了颜疏影。 他从短时间内涌上来的震惊里抽离,微微眯起了眼,放缓声调:“小阿辞,乖,把东西给本王。” 他需要拿到这枚玉玺。 否则就是燕未皇死了,也很有可能会在后续里出岔子。 “为什么呢?”颜辞将玉玺塞入怀中,唇角噙起一丝玩味:“按理来说,本宫才是如今的太子。” “这玉玺给了皇叔,还不如直接让本宫拿去。” 第175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小阿辞,你这话说的就有些见外了。” 颜疏影暂且还有些耐心,他强压着要动手的冲动,温声细语:“你我本是一家人,这东西就算是给了本王,日后不也还是你的么。” 颜辞油盐不进,不认同他这个理儿:“既然皇叔日后都是要给本宫的,现在给了多好,省的日后还得再麻烦。” 看她的态度,应该是将玉玺锁死在了不给。 颜疏影彻底拉下了脸来,温和不再:“所以小阿辞的意思是,不愿意给本王咯?”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 颜辞抚一抚装有玉玺的心口:“皇叔真够造作的,明知故问。” 颜疏影算是忍不了了。 纵使是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掌心带着劲风抓过,颜辞侧身闪躲而开,站到了棺木的侧面。 “皇叔,你确定要当着皇祖父的面,对本宫动手吗?” 颜辞笑意满盈的看了眼棺木里的枯骨,好兴奋,亲爹当着亲爷爷的面,要制裁她这个假孙子真孙女。 她都想好了,等她出去后,定要找个文采好的,编排一番出个话本子上市。 销量绝对火爆。 “从某些方面来讲,即便是本王在父皇的面前杀了你,也不足为过。” 颜疏影单手将火把禁锢在烛台上,攻势不再像陵墓外那样收敛,处处带着绝杀。 “这样啊……” 颜辞喟叹道,以黑为主色调的墓里,遮掩住了她的惋惜。 颜疏影似乎是奔着让她必死的方向去的,强劲的风力险些刮灭了火把。 摇曳晃动的幼小火苗却在颤了颤之后,重新慢慢的凝聚燃烧。 颜疏影和颜辞,两人都化作了一阵风。 若是现场还有其他人在场,定是看不清他们之间相互纠缠的动作。 只能模糊的瞧见两道残影,时而分开,时而重聚。 砰! 两声几乎重叠的闷响声炸开,颜疏影撞到了棺椁之上,颜辞也单膝跪到了地上。 彼此抬头,都吐出来了血。 “小阿辞,你还当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 颜疏影咽下一口腥甜,五脏六腑里传来细密如针扎般的疼痛。 陵墓之中,微弱的光亮映彻出他眼里的残忍与厌恶。 在这无人之地,颜疏影终于完全卸下了伪装,露出本来面目。 颜辞伸出粉嫩的舌尖,回收掉唇上的液体,轻松的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受了哪种程度的伤,总之是感觉不到,但肯定不比颜疏影的轻。 “说起这个,本宫还得谢谢皇叔。” “如果不是您,本宫现在指不定会成为和父皇一样的窝囊废。” 颜疏影从摸出一瓶子液体,仰头闷了下去。 抬手封了自己周身的几个大穴,没有被血色覆盖住的唇边,色泽惨白。 “没关系的小阿辞,你没和皇兄一样成为窝囊废,但本王可以让你和他一起,死在这个冬天。” 他应是对自己用了什么狠药,消耗的体力迅速恢复,再度冲了上来。 两道身影重新纠缠在一起,颜辞一边卸掉他的力道,一边看似不经意的询问:“皇叔,其实本宫很好奇一件事情。” “就算是你怨恨母后,可你为何又要这般讨厌本宫?” 她不懂。 上一辈的恩怨,何故牵扯到了她的身上。 想来她原本也不用面对这些肮脏与血腥,她该活的天真烂漫,或骄纵,或如子未央那般温婉。 颜犰就在旁边。 埋藏了二十年的故事,在此刻一瞬爆发。 颜疏影通红着双眼,单手掐住颜辞的脖子。 与此同时,他的命脉同样被牵制住。 “就凭你,该死。” 颜疏影咽下一口血沫子,恨意使他那张脸完全扭曲起来。 “在你之前,本王和你母后还有过一个孩子。” “它才两个月,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又凭什么落得一个无法出世的下场,被你顶替了位置!” 颜辞出生的时候,因为红家的隐瞒,红书媛的遗忘,所以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早产儿。 但事实上,她还被药物延缓了些时日。 颜辞手刃落下,干脆果决的劈向颜疏影掐住她的那只手。 呼吸得到舒畅,她轻咳了两声:“这样啊。” 太子殿下被无语住了。 她没死,却被认为是死了。 皇祖父干的真不是人事,让她有种想要给他拉出去鞭尸的欲望。 还有皇叔。 说他蠢吧,他偏偏能把所有人都给耍的团团转,拿捏于股掌之中。 说他聪明吧,他又侦破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也是个离谱的。 人在生气或麻木之时,身体会呈和心情反方向的表达。 颜辞如往常那般笑着,落在颜疏影眼里,却是不屑于挑衅。 “那本宫还真是替皇叔可惜,一大把年纪了,都没能留下自己的子嗣。” “唉……绝种了啊,好可怜。” 颜辞笑得张扬跋扈,想来她就算告诉颜疏影,其实那个孩子没死,其实自己就是他的女儿,也没多大的作用。 他都恨了她这么多年了,即便是把真相摆在面前,固化的思维也会产生怀疑。 颜疏影仅存的理智,在她的不断刺激下,一点一点崩坏。 “可怜?” 他悲天悯人的俯视着她,轻嗤了出来。 “本王纵使再可怜,也没有小阿辞可怜。” “想试试血肉成为载体,沦为根茎营养的滋味么?” 颜疏影不再对她动手。 他好像那个被赋予了魔性的堕神,拿出一根细小的哨子,轻轻吹响。 算不上有多好听,只能评判为不刺耳罢了。 颜辞微微皱眉。 她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血脉中有什么东西,细微游走的动静。 “你本来就该死了。” “小阿辞。” 暖玉制成的哨子从唇畔移开,颜疏影身为给她种下情根种的主使,自然知晓要如何加速种子发芽的方法。 “本王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没有珍惜。” 颜疏影面露不悦,种子发芽必会吞噬血肉,颜辞竟然还能好端端的站着,着实让他不喜。 “是吗?” 她小声询问,远远的望着他,轻歪了下脑袋。 武功到了她这种境界的,内力有些时候,可以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 就比如现在,即将破土而出的嫩芽,被生生遏制在体内,不甘的减缓了发育的速度。 颜辞忽然踹向墙面上的一处砖面,方整的地方凹陷下去,整个陵墓开始动荡不安。 从上方抖落的尘土令颜疏影惊愕,石块也开始从少量到大面积的砸了下来。 “皇叔。” “如果这次你我都能活着出去的话。” “那本宫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可好?” 第176章 再等下去殿下都成饼了 颜辞其实也不知道,头顶那块机关是什么样的。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颜疏影好过,没想到竟引起了陵墓自毁。 一块巨石砸在了他们之间,分隔开这对是叔侄是父女的冤家。 尘土落了满地,火把也早已灭掉。 颜辞静静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闪躲的欲望。 颜疏影应该是早就想办法跑了,混乱的轰鸣中,掩盖了她独自一人的呼吸声。 又一块石头掉下来,砸到了她的肩膀。 颜辞无感的摸了摸伤口,黏糊一片。 手垂下时,无意间碰到了挂在腰间的什么东西。 细细一探,是奚挽玉替她绣了保平安的香囊。 想到小疯子,颜辞灰败无神的眼珠子动了动。 她点着了火折子,观察正在毁灭的陵墓。 对了,东宫里还有个人在等她。 不明不白的死了多少是有点冤枉。 自己那么喜欢小疯子,就算是死了,也要把他拉进陪葬的队伍里。 还有还有。 独属于她自己的陪葬队伍还没有整理出来,总得要那些厌她恶她恨她的,跟她死在一起。 生生世世的恶心了他们,才叫痛快。 死寂的心被掀起波澜,颜辞泄愤似的踹了一脚棺椁,转身避开石块,寻找出去的方向。 虽然不礼貌,也不尊重逝者。 但是一想想她大好年华却油尽灯枯,是颜犰间接性造成的,颜辞就很不高兴。 …… 药王谷下方,先帝陵墓外。 原本有说有笑,悠闲打着牌的一帮人马,被震动的惊跳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我怎么感觉地面在抖?!” 君鹤轩花容失色,纵使如此还不忘捏着他手里的牌。 “应该是陵墓塌了。” 流春的表情也算不上好,死死盯住瀑布后面。 “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能直接进去救人。” 一起打牌的另一位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赢过来的银两。 陵墓塌陷,他们不知道里面路况如何,殿下的具体方位。 贸然进去,只是徒劳的送人头而已。 “废话,这谁不知道啊?” 君鹤轩跳脚了:“赶紧想办法啊,死丫头,再等下去殿下都成饼了!” 被砸扁的那种!! 君鹤怜鄙夷的看向自家兄长,也不知道殿下当初救她的时候,为什么要把她哥给捎上。 除了会大惊小怪比猪能吃以外,他还能干点啥? “我们分散一下,几个人成一组,分别去找陵墓的其他出入口。” “哥哥和流春在原地等着,看看殿下会不会原路返回。” “我们出发前还带了一些挖掘类的工具,和少量火药,一旦殿下在陵墓完全塌陷后还未出现,就立刻进行搜索。” 君鹤怜在鄙夷完之后,快速给出了解决方案。 君鹤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好妹妹。 虽然场合不太适宜,但他喜欢她的安排。 知兄莫若妹。 “好,都听你的。” 君鹤轩满口答应。 流春完全没能领会他在高兴个什么劲儿,殿下生死不明,他要是再笑一下,等结果出来后,她就把他嘴给割了。 君鹤怜的判断没错。 陵墓的确是有其他出入口。 颜疏影和颜辞都没有从进去的地方出来,而是默契的避开了相聚,找到了其他位置。 方案发布了之后,聚集在悬崖底下的美人们自动划分,分散着去到了其他地方。 君鹤轩则是紧张兮兮的搓着手,好在现在担忧的心绪为主,让他没有那么紧张。 “春儿,你说,殿下怎么样了?” “她老人家能平安无事的出来不?” 流春不理他。 君鹤轩着实碎嘴子,脖子伸的恨不得能延长出二里地。 “春儿,你咋不说话嘞?” “殿下也真是的,学什么不好,偏偏去学一字并肩王挖坟,她……” 君鹤轩还没念叨完,流春的剑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闭嘴。” 君鹤轩:“……” 好嘛,他知道他嘴欠,他不说话了还不行嘛。 近来的天气没有前几日那样冷。 太阳略有些温度,以至于瀑布底下的溪流并未结冰。 陵墓的另一方出口,建立在悬崖的半山腰上。 也不知颜犰是怎么想的,入口放在这上头,铁了心的不想让闯入陵墓的小贼好过。 爬不上去,跳下去也容易摔死。 颜辞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翻身扎进山壁之中。 观测了一下距离,松开匕首后跳下。 待到落下一段距离后,再度扎进山壁,如此反复,缓冲降落所带来的冲击。 “殿下!” 颜辞貌似是和水结上了缘。 两次跳崖,最后都是落到水中。 君鹤怜最先发现了颜辞,她带着人跑上前来,悬起的心也就此落下。 只是在看清颜辞肩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殿下,您受伤了?” 颜辞非常有深度的颔首。 她咯出一口深色的血,有始有终的把匕首收好:“待会给本宫送回去的时候,记得给车厢垫软一点。” “本宫不希望没在陵墓里被砸死,反而在回去的路上被颠死了。” 君鹤怜怔了一下,从外表上看,颜辞除了肩上的那点伤口外,一切都很正常。 她的脸色一年四季都是那种病态的白色,故而这会儿也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刚要问问是否会有埋伏,她就看到了面色如常的殿下,一头栽倒进了水里。 君鹤怜:“!!!” 其实颜辞在陵墓里的时候就伤势严峻。 她和颜疏影都是下了死手的,只不过她被屏蔽了痛觉。 如果君鹤怜没来,也许她还能凭着意志力再强撑一会儿。 但是现在有帮手在,多余的苦颜辞是一点都不愿意吃的。 “快,去瀑布底下发信号弹,让分散出去的兄弟们全都回来。” 君鹤怜下水利落的背起颜辞,再往回去的方向赶。 东宫里,凡是是以美人名义养在后院子里的人都知道,颜辞的耐力超出常人的许多倍。 能让她晕过去,肯定是棘手的伤势。 可惜这次出来没能把百里闻带上,殿下体质又特殊,寻常的大夫肯定没有用。 君鹤怜忧心忡忡。 殿下这般坚韧,定是能撑到回宫的,对吧。 第177章 我让你救她! …… 奚挽玉对着空空的主殿发呆。 算上今天,已经是颜辞出去的第六日了。 她说要带子未央去赏梅,自己跟着去不好。 她也保证过,最多只去三日,让他好好待在东宫,不要想着出去,也不要妄图逃跑。 奚挽玉苦涩的扯了扯唇。 直到现在,即便他心意剖白,她也还是不信任他。 颜辞不在的时候,他根本就无法安心休息。 眼下青黑,近两日更是心口慌的厉害。 后院里他也去瞧过,空空的,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昨天长命回来了,但是不管他问什么,他都不答。 长命越是这样,他就更是确定,颜辞肯定不是去赏梅的。 她定是又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然后将他排除在外。 “主上,殿下回来了!” 寂静突然被打破,奚挽玉呆滞的抬头看去,是钱来。 他气喘吁吁,带着惊惧。 “怎么了,可是她出了什么事?” 奚挽玉猛然站起,迫切的质问。 钱来缓了一会儿,气息还是不稳:“主上,您先跟属下出去瞧瞧,殿下受伤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殿内之人已化作了残影,刮出了视野范围。 钱来:“……主上,您等等属下,您不知道殿下在哪儿啊!” 在奚挽玉冲出去的同时,君鹤怜也在背着颜辞往主殿的方向赶。 长命说,早在半个时辰前,御龙阁的死士来过一趟。 百里闻被他带走了,背影匆匆,他只来得及看清他是带着药箱的。 不用猜,肯定是去找了颜疏影。 君鹤怜无奈,但好在东宫现在还养了个神医不是。 只不过他们肯定是请不动人,只有去找奚挽玉。 “奚公子,麻烦您去请一下金神医。” 君鹤怜在路中间和奚挽玉汇合,来不及把气儿给喘顺了,急忙开口。 奚挽玉在看到颜辞肩上那块伤时,脑子里面嗡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钱来!” 他喝令上前扶住他的暗卫:“去把金无风扛过来,要快!” “好好好,属下现在就去。” 钱来脚下抹油,一溜烟往金无风的院子里奔。 君鹤怜本来还想背着颜辞进殿的。 但是人家相好的都在这儿呢,想了想,她还是把颜辞交给了奚挽玉。 “奚公子,麻烦了。” “多谢。” 奚挽玉小心的抱起颜辞,向她点头致意。 东宫的人为了颜辞,路上直接省去了车马。 她们武功都不弱,女子也居多。 轮流背着颜辞用轻功往回飞,不用按照地面上规划的道路走,速度比马要更快,极限一日来回。 也因此她们内力消耗亏空,急需调节修养。 奚挽玉仔细托着颜辞的身体,把她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光是肩上的一大块砸伤,就让他心疼到难以呼吸。 她果然又骗了他! 奚挽玉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滚落了下来。 他很讨厌自己什么都帮不了忙,只能安置在安全区的样子。 别看钱来平时不靠谱。 关键时刻,他绝对不掉链子。 不消片刻,他一手扛着金无风,一手提着药箱,“嗖”一下的从外面蹿了进来。 “主上,神医来了!” 钱来单手放下金无风,后者拎着拐杖,全程一脸懵。 “怎么了这是,突然找我干嘛?” 他来的时候呛了一路的风,这会儿讲话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 “救她!” 金无风还没回过味儿来,就被奚挽玉一把拉到了床前。 速度快的,他差点没飞起来。 “我嘞个亲娘啊。” 这下,金无风明白了事情原委。 他清楚的看到了颜辞的惨样,手上抖了两抖:“这都死了还怎么救,玩儿呢?” 奚挽玉和钱来一左一右的瞪着他。 金无风:“……我就开个玩笑嘛,谁让她看起来跟死人没什么两样呢,哈哈哈……” 这种时候,没人能理解他的幽默细胞。 金无风自讨没趣,让钱来给他搬了个凳子过来,拐棍放到一边,探上颜辞的脉搏。 这一探,他彻底收起了玩闹,眉头紧皱。 像是不死心,他还换了个手。 “怎么了?” 奚挽玉鲜少见到金无风这样凝重过。 可以说,自打认识以来,他就没有把疾病放在眼里过。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 金无风喃喃着,面色完全沉了下去。 “到底怎么了,她伤势如何?” 他不讲缘由,让奚挽玉这个旁观的更加焦灼。 颜辞的情况复杂,金无风一时解释不清楚。 他索性撕掉了她肩上的布料,用刀刮去最上面一层已经凝固住的血痂。 伤口里面,是颜色鲜红,露出一层头的细细幼芽。 金无风又仔细检查了其他地方,刀子无力的放到了台子上。 “她体内的情根种,被催化了。” “看着伤势,五脏六腑应该也受了伤。” “只要有伤口,情根种的根须便会顺着缝隙生长……抱歉,我没有办法……” 金无风无奈道,情根种,说的好听一点是花。 可实际上就是一种变异的蛊虫,寄宿在药人的身体里,蛰伏数年,只待一朝活化。 “不可能,不可能的……” 奚挽玉不住摇头,一股黏腻腥气的甜涌上喉头,又被他给生生咽了下去。 “你在骗我,对吧?” “你定是看她不顺眼了,不喜我与她待在一起,所以才不想救的。” 他额头上暴起突突的青筋,眼前也开始阵阵的发黑。 明明颜辞出去前,还拉着他保证,肯定不会有事的。 怎么能不守信用呢。 “挽玉,你冷静点,我……” 金无风怕他受到冲击过大,引发体内的龙蛊苏醒。 “你救她。” 奚挽玉凝着安静躺在被褥里的人,打断他的念叨,只轻声回了这么一句。 “奚挽玉!” 金无风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你别忘了,她要是死了,对你才是有益处,她要是不死,你这辈子都别想解蛊。” 从金无风的角度上来看,如今颜辞情根种催化,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 因为只有她死了,根种才能开花,他们的目的也能就此达成。 “我让你救她!” 奚挽玉忽然暴走,拔下发间的簪子,抵在了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处。 他双目猩红,血丝遍布。 明明手颤的都快握不住簪子了,语气里却带着决绝。 “你不是想让我活吗?救她,不然我今天就跟她一块死!” 第178章 怎么还变成女人了呢 “你疯了吗?” 金无风大骇。 “为了一个药引子,你拿自己的命威胁我?” 他看他肯定是被自己的媚术给反噬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不清醒的话来。 “不是蛊么?” “既然是蛊,那就肯定有压制的方法。” 奚挽玉是没有学过医,但他为了了解情根种,翻阅了大量的古籍。 此番他握住那根簪子,尖锐的顶部已然戳进肉里:“金无风,没有你救不了的,只有你不想救。” 金无风沉默。 确实。 他不想救。 他就是为了给奚挽玉解蛊来的。 但是如今要是不救颜辞,这个死恋爱脑也会跟着去死。 前后掂量一下,金无风最终妥协。 “我真服了你了。” “算你小子精明,能救是能救,但至于能延缓多少发芽的时日,那就不是我能把控的了。” 他烦躁的打开药箱,然后又叫过钱来:“你先去跑一趟异乡驿站,二楼的东边厢房,把里面的木盒子给取过来。” “记得路上跑快点,别跟驿站掌柜的闲聊了,不然你家主上得跟颜辞一起死。” 钱来哪儿敢耽搁啊。 二话不说撒丫子就跑。 他就怕自己速度慢,然后自家主上想不开,一死死一对。 金无风现在脸贼臭。 他觉得自己像个现世冤种,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不说,还得累死累活的替别人卖命。 “你干什么?” 金无风上手就要去扒颜辞的衣服,奚挽玉一把拦住,簪子也就此松开,只留下脖子上的一个血眼。 “什么干什么,我要给她扎针,不脱衣服怎么扎?” 金无风觉得他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怨气也是噌噌的往上涨:“你给我起开,碍事儿!” 说罢,他又要对衣服下手。 奚挽玉直接揪着他的后领子,强制性的拉远:“隔着衣服扎。” 金无风:“?” 他憋不住了,原地炸开了锅。 “你有病吧?啊???” “要救人的是你,不让我救的也是你。” “来你说说来,隔着衣服摸不准穴位,扎死了怎么办,你跟着一起去死呗?” 金无风脑壳子上腾腾的冒起白烟,他不明所以,且莫名其妙:“烦死了,矫情个什么东西,一屋子里三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就不能看了?” “你想别的法子,但是衣服绝对不可以脱。” 奚挽玉也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跟他解释,替颜辞解下了外面的两层,只留下一件薄薄的里衣。 金无风无语。 他跟奚挽玉相互瞪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甘拜下风。 “你就矫情吧,提前说好,死了可跟我没关系。” 他拉拉着个脸,最终妥协。 金无风拿出一卷厚厚的针包,说不上来是带着怨气,还是颜辞真的需要那么多针。 总之,除了脸以外,他给她全身上下都给插满了。 从远处看,活脱脱像个刺猬。 “神医,东西带来了!” 钱来扛着个柜子回来,满脸紧张。 主要是金无风提供的线索不准确,一柜子里面全都是木头盒子。 与其浪费时间去猜,还不如把柜子带走,拿到东宫里来让神医自慢慢找。 可能是他有一个不靠谱的主子,金无风先前已经被气过了。 这会儿再碰上钱来,他已不知愤怒为何物。 心平气和的自己倒腾着个破腿,从柜子里扒拉出来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其中不乏各种虫子的尸体,都干巴了,晒成了一堆硬壳壳。 金无风把它们混合在一起碾成粉末,像泡茶一样滤出其中精华。 他手法比较粗犷,但指望颜辞一个将死之人去主动吞咽,显然是不大行。 “让我来。” 奚挽玉从他手里接过茶杯,心疼的摸了摸颜辞被金无风暴躁擦过的唇角。 “你来有个屁用。” 金无风坐在凳子上冷嘲热讽:“你来她就能自己张嘴了?” 那要他干什么,不药而愈嘛不是! 奚挽玉没看他。 仰头自己喝了一口,随后按照记忆里在山洞里那时,颜辞喂他草药的方法,慢慢给渡了进去。 刚想告诉他那药不是给他喝的金无风:“……” 行吧,是他见识狭隘了。 想来金无风是用了记猛药。 颜辞在服用下那碗浑浊的水之后,再过了片刻,呼吸明显有了起伏。 不再像是刚回来时那般,完全与死人无异。 药水苦涩腥气,残留在口腔里带着独特的腐烂味儿。 奚挽玉端着空碗,无端开始怀疑起来,金无风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 “你那什么眼神?”金神医被他看得发毛:“死虫子能好吃吗,你见过谁家虫子味道好的?” 他骂骂咧咧的挥手赶走奚挽玉,觉得他不是一星半点的碍事:“亲完了吧,亲完了就赶紧走。” “你对她温柔点。” 继喝完药之后,金无风又补了几针。 他手法粗糙到,让奚挽玉在旁边看的直皱眉。 “你到底给不给治,不给治早点让她进土里。” 金无风气的鼻子一歪,嘴也跟着斜了。 其实扎针的时候,他多少是带点怨气在里面的。 但是他不能承认。 承认完了之后,等颜辞好了,自己肯定会被秋后算账。 金无风不要太了解奚挽玉。 过河拆桥这种事,他干的不要太多。 “她是病人。” 奚挽玉帮忙扶住颜辞,一边尤为咬重“病人”二字。 受了这么重的伤,本来就很疼了。 再被针扎着,虽然醒不来,但肯定也是不好受的。 金无风给了他一记礼貌的白眼:“病人咋了?你记住,她是个男人,是个铁血方刚的汉子。” “一点点疼都吃不了,干脆阉了进宫当太监去吧。” 什么东西,太监都比她能吃苦。 哪个太监在成为公公之前,没有经历过刀子的洗礼和漫长又煎熬的修复期? 挑完肩上创口里的新芽后,金无风给颜辞包扎好,开始拔针。 当所有东西都处理好后,为了确保疗效,金无风又把了一次脉。 只不过这次,他淡定不起来了。 要说刚开始到主殿里时,颜辞的脉搏细微到根本就感受不到。 现在接受完修复后,不说像正常人一样,但肯定也是稍有力些。 金无风一手一只手腕,生平第一次开始质疑起自己的医术。 “不儿。” “不是压制情根种吗,怎么还变成女人了呢?” 第179章 不要再唤本王为师父 都怪奚挽玉,非不让脱衣服。 他不能是扎到哪里不该扎的穴位上去了吧,这这这…… 嘶…… 不对劲。 肯定是他把脉的姿势有问题。 金无风坚强的金鸡独立,站起来又搭上了颜辞的脉搏。 ……师父。 徒儿无能。 徒儿好像医死人了,不是,给人医错了! 金无风着急忙慌的从柜子里往外拿药。 各种强身健体,滋补肾气的东西,全都给掏了出来。 由于心虚,他全然没注意到,一旁奚挽玉越来越冷的眼神,像是要生吃了他。 当时颜辞状况危急,倒是没人能想到身份暴露这一层。 “来,这些个东西你拿着。” 金无风收集好了瓶瓶罐罐,一股脑全塞到了奚挽玉怀里。 “怎么?” 他捧着大把的药物,随手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面上看起来毫无波澜,心里则是在思考,要怎么才能让金无风保护好这个秘密。 “就是,呃,那个……” 金无风尴尬的搓手,吞吞吐吐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这个,其实没多大问题,就是可能,会有点影响到你日后的幸福生活。” 金无风通红着一张老脸,低头死盯住自己的脚尖:“都怪你,非不让我脱了衣服扎。” “现在好了吧,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错,你家男人的脉搏,我摸着竟是开始往女子的方向靠近。” 说完这些后,金无风像是彻底摆烂了,破罐子破摔的两手一摊:“不过没事,有这些药在,不怕她会不行。” “而且,就算是她不行了,这不还有个你嘛!” 奚挽玉:“……” 他听懂了。 坏消息:颜辞差点暴露身份。 好消息:医她的人脑子不好,发现了但又没完全发现。 “她身体的情况,可还有危险?” 奚挽玉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坐在床头将颜辞冷透了的手握住,试图让她给暖起来。 “不好说,但暂时死不了。” 金无风见他不生气,心安理得的坐回了凳子。 “要不是你不给我脱衣裳,她指不定现在都能醒了。” 直到现在,神医还纠结于能不能脱衣裳这件事。 死矫情。 他就说矫情了会出事儿吧! 不对。 等等! 金无风那顽固且一根筋的脑回路,突然一下子好像被弯折出了弧度,拐过了弯儿。 他刚坐下,屁股都没挨着凳子面,又猛的站了起来,哆哆嗦嗦颤颤巍巍的指向尚未醒来的颜辞:“娘嘞,她该不会是,本来就是个女人吧?!!” 好生离谱。 …… 血水染红了棉布。 房间里头腥气的令人作呕。 百里闻额头上密布了一层冷汗,床榻之上的那人,伤口处也爬行涌动了一层虫子,正在不断啃食掉他化脓烂掉了的废肉。 颜疏影的状态,属实没比颜辞好到哪里去。 甚至是因为拥有正常人的感知,他在治疗的过程当中,生生的被疼醒。 在清醒的状态下,承受这洛泽不绝的痛感。 “听说,闻公子最为忠于太子?” 终于在最后一处伤口完成包扎时,颜疏影松开了口中的软木。 他推拒了百里闻的搀扶,独自撑着床头坐了起来。 那个小东西,还真是丧心病狂。 竟是有意要自己和她一起共同埋葬在陵墓里。 经过这么一遭,父皇和师父的尸身,怕是彻底毁了,捞也捞不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再不会有人去里面打搅他们,算是另一种变相的安稳。 百里闻听着他的质问,垂头安静的收拾残局,不曾回答。 他摸不准他的意思,贸然的回话,只会带来惩治。 颜疏影等了半天,没能等来一句答案。 他并不生气,甚至还有那个闲心能够笑的出来。 “本王就不这样想。” “要说伤势,小阿辞不比本王轻到哪里去,再加上她体内的蛊被催化,现在想来是个将死的。” 将死二字,成功的让百里闻手下一抖。 一盆满满的血水撒了满地,他沉默的蹲下去,继续收拾。 颜疏影就乐得看他这假装镇定的样子,被颜辞弄作一团糟的心情,好上了许多。 他懒散的靠在床头,半点不见身受重伤的弱态。 “而你,百里闻,明知她出去冒险,有九成的可能会受伤,却还是选择了本王丢弃了她,这不是忠心于本王,又是什么呢?” 百里闻十分清楚。 颜疏影之所以会讲出这样的话来,是为了让他难堪。 故而他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将一切都处理完毕后,恭敬的站到了他的身边:“主人说的都对,闻,只忠于主人。” 百里闻明白自己的内心。 他效忠的人,一直都是颜疏影。 对于颜辞,是他埋在心底的悸动,无法言说的孤思。 他帮她,也是因为自己做不到袖手旁观,而并非忠诚。 颜疏影欣赏他的识趣,往下压了压手,示意百里闻蹲下来,顺了两把他的颅顶:“乖,你是条会哄本王开心的好狗。” 百里闻顺从的任由他摆弄自己。 不顺从也不能如何,他早该习惯了的。 “以后,小阿辞那儿,你就不必去了。” 颜疏影拍拍他的头,动作轻柔中,又带了些不痛不痒的力道,真就像是在逗弄一条忠心的好狗。 “本王答应你,等她死了,你就不再归属于谁。” “你可以去到你任何想去的地方,像你小时候憧憬的那般,做个闲云野鹤的医者,在山上建个小房子,亦或是远走他乡,游遍天下,怎么开心怎么来。” 颜疏影惯会拿捏于人心。 百里闻匍匐在床头,因他而被触动。 “师父……” 他嗫嚅着唇,眼中似有水光滚动。 小时候。 他真的还能回到以前吗。 从前纠结于种种,梦想着挣脱牢笼,飞往高空。 可被桎梏的这十几年来,不论是野心还是幻想,早已被粉碎。 深宫里真的是极为养人的。 他被彻底养成了一只被折断了羽翼的鸟,即便一朝重归山野,也再飞不起来。 “师父?” 颜疏影睨着他,沉沉的溢出两声哼笑。 “百里闻,本王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再唤本王为师父,嗯?” 第180章 本宫要你亲自喂 方才短暂的温情不复存在。 百里闻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泼下,一瞬间清醒过来:“属下知错。” 是了。 他不能喊师父,他也早没了师父。 早在很久之前,能够让他听命的,就只剩下了主人。 “你记住,药王谷前谷主早就死了,你现在归属的是御龙阁,和药王谷不再有任何关系,听懂了吗?” 颜疏影当真是把温润君子的形象贯彻到底。 即便是他在发怒的情况下,也依然重视风度。 “属下明白。” 百里闻不敢违逆,他只要安安心心的去当好一条狗,主人自然不会向他发难。 “下去吧,去给张岸处理一下伤势,自己去挑个喜欢的屋子住下。” 颜疏影不欲再多言。 陵墓一行让他亏耗巨大,短时间内,怕是要安分了下来,折腾不得。 “属下告退。” 百里闻带走那些肮脏的碎布和虫子尸体,待出了门后,一抹忧愁还是浮现在了面庞之上。 殿下她,也受伤了。 东宫里没有别的医者,只有一个金无风。 那个小子,会好好的替殿下医治么? 还有她的身份,也许会从而暴露。 百里闻思绪交杂。 但最终他还是只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闷头去向王府内部。 算了吧。 近来不太安全,等到过些时日,主人对他松懈一些了之后,再想办法溜出去。 …… 金无风的天塌的彻底。 一道人字形的闪电自高空坠落,把他整个人劈得个外焦里嫩,表面冒烟。 谁懂啊。 就问,谁懂。 一国太子竟然是个女人。 是个女人也就算了,她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所有人都给耍的团团转。 他就说她一个大老爷们儿,为什么长得那样娘们唧唧,跟个太监似的。 一想到他以前嘴里遍地跑马车,到处跟人家讲颜辞是个娘炮,金无风的脸就火辣辣的疼。 这个消息太过炸裂,以至于金无风最后是被钱来给背回去的。 走不了,根本走不了。 在巨大的震惊之下,就连最后他走的时候,奚挽玉掐着他再三警告,如果有第三个人知晓了这个秘密,那他肯定会死的很惨这件事,金无风都没反应过来要生气。 离谱。 离大谱啊兄弟们。 正是因为冲击力过大,以至于有好一段时间,金无风看谁都像是女子。 鬼鬼祟祟,探着手就要往人家脉上摸,被视作当地一大流氓,还一度惊动了官府,差点没给关进去包吃包住。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主殿里聒噪的玩意儿走了,颜辞又还在睡着,拥有独立意识的人,也就剩下了奚挽玉一个。 他把地龙烧到最热,是自己穿着一件里衣都会被烧到脸红的那种程度。 即便是这样,颜辞的体温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好像真的,快要离开了。 殿内静悄悄的,奚挽玉抱着她,忽然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你要知道,花的种子早在她体内埋下了十余年之久。”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逆天而行,改变自己的身体特征。” “没有痛觉,耐力强悍,习武天分是常人的数倍。” “看似钦羡的体质,实则是用寿命换来的,就算情根种不开花,底下的根茎也早就攀附上了她的血管脉络,无法彻底拔除。” 这些,是金无风在走之前,留给他的话。 想到自己刚来东宫之际,为了情根种百般试探时,颜辞告诉他。 只要再等上几个月,她就把花给他。 奚挽玉窝在颜辞身边,滚烫的肌肤贴着她冷透了的躯体,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 “殿下,你能不能别走。”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只要一想到,就好像是有人把他的心脏单独拎出来,又不完全斩断,用了钝刀在凌迟了那般。 “我不要花了,我也不要解毒了。” “只要你别走,我可以天天待在笼子里,也可以跳舞给你看的……” 只要你别走。 他什么都可以。 奚挽玉念着,没得到一句回应。 他终是承受不住一个人的压抑,后续的话被哽咽挤兑,再说不完整。 “别等以后了,挽玉要是有心情,现在就可以跳。” 奚挽玉正伤心着呢,耳畔处冷不丁传来一道调笑,扰乱心绪。 “殿下,你醒了?” 他欣喜抬头,对上那一双黑沉的眸子,眼里晶亮。 才刚哭过,眼眶还是红红的,却一点都不影响美貌。 “其实本宫不想醒的。”颜辞感受着脖子上的湿意,像模像样的摇摇头:“谁让挽玉用跳舞来诱惑本宫呢,所以本宫就醒了。” “不准胡说!” 奚挽玉下意识给她抱紧,随后想起颜辞身上还有伤,又赶忙松了力度。 “你肯定不会一直睡下去的,我知道。” 他又知道了? 颜辞盯着天花板。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疯子,怕她醒不过来,哭哭唧唧了半天。 要不是意识在逐渐复苏,颜辞差点就要在他这“哭丧”下,真以为自己交代完了去。 “你是又去干嘛了,赏个梅花,能把自己赏出来这么大一个伤口?” 奚挽玉跑下床替她倒了杯温水来,待瞥见颜辞肩膀上的绷带时,又忍不住询问。 “本宫是去陵墓是赏梅的。” 颜辞深受颜疏影启发,血点子确实是很像绽放的梅花,她说去赏梅,也不算是骗。 陵墓? 奚挽玉沉吟:“谁的陵墓?” “本宫的皇叔的他爹的陵墓。” 颜辞觉醒了弯绕大法,试图把奚挽玉给绕晕。 一句话涵盖了三种身份,奚挽玉哪里还有不明白。 他拧着好看的眉毛,杯子里的水也洒出来了些许:“是和一字并肩王在先皇陵墓里起了冲突?” “怎么又不带我。” 颜辞避重就轻,目光锁定在杯子上:“本宫想喝水。” 此时此刻,奚挽玉很想瞪她一眼。 但是颜辞才遭了那么大的一场罪,他又舍不得。 “你等等,我扶你起来。” 奚挽玉把杯子放下,仔细托住她的腰身。 还没用劲儿呢,颜辞死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本宫不要,本宫要挽玉喂我。” 奚挽玉照顾她是一个伤残人士,好言相劝道:“是是是,我喂你,但你不得先坐起来吗?” 颜辞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盯着他的唇,幽幽的:“不,本宫要你亲自喂,可以亲嘴的那种。” 第181章 即将生辰 你要说颜辞伤的轻吧,她被送回来的时候差点没死过去。 但要说她伤的重,诶,人家一醒来就想要酿酿酱酱,并且很有精力。 奚挽玉打心底不认同她这个想法。 “你才刚醒,这样不好。” 若是幅度过大,牵扯到了伤口怎么办? 她不疼,他还心疼呢。 “没醒的时候都能,醒了有什么不好的。” 颜辞迟迟等不来,就自己给爬坐了起来。 “你慢着点!” 她的动作让奚挽玉看了直心惊,扒开了衣裳一看,确定伤口没有渗血后,才松懈下来。 同时他也反应了一下,随后脸上一点一点热了起来:“你……一直都是醒着的?” 那自己做的那些蠢事,说过的一些蠢话,她也全都听见了? “也不尽然。”颜辞捧起茶杯抿了一口:“本宫隐约能够感知到外界,但是睁不开眼。” 昏沉又清醒,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然后缓慢复苏。 虽然颜辞叙述的很是平静,但奚挽玉却好像能够感同身受。 他缓缓伸出手去,摸上她的面庞:“真是的,有感知也不表示一下,害我白担心了这么久。” 奚挽玉语气故作轻松,殊不知他如今扯出来的笑,也没比哭要好看到哪里去。 “有关你身份的事,金无风可能知道了……要不要做点打算?” 他扯开话题,不想再探讨这样令人无法高兴的事。 “不用,依着金神医的脾性,本宫就算是再给他安一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把消息抖落出去。” 颜辞不甚在意的道,剧目即将开始,关键角色都已安排到位。 即便是来几个意外,也都不重要了。 金无风,一个不能武且愚蠢的小虫子,还没那个能让她入眼的资格。 她说不用管,奚挽玉便信她。 别的要仔细揣摩揣摩,但关于这方面,他对她还是有信心的。 与其担心颜辞,还不如提前想想,要替金无风选个什么样风水的坟头,才能让他下辈子去投个好胎。 “对了,太子妃呢?” 奚挽玉又想到一茬。 她不是说带子未央去赏梅的么,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哦,她啊。” 颜辞像是才想起来这么一号人般的:“死了。” 被她爹。 哦不是,被她的养父。 镇国公大人,亲眼看着死的。 她轻描淡写的翻篇了用人命书写的一页,一字不提这一篇章是用了多少人的血肉所铸造而成。 “死了便死了吧,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奚挽玉紧紧依偎在她身边,关于子未央,他在颜辞初成亲之际,也动用人手去查过。 有意思的是,镇国公一生只娶了一位妻子。 那个女人还天生体弱多病,死在了新婚当夜。 自此以后,子潇泽未纳入一妾,这样的人,又是怎么能够生的出女儿来。 福生往下去查,最终发现,子未央并非子潇泽亲生。 甚至于她的身份,要来的更加唏嘘。 在一些山坳里,多的是吃不饱饭的人。 没有钱养育子嗣,却偏还管不住下半身。 子未央就是这样悲哀产物之一。 机缘巧合之下,被子潇泽花了十两白银买了回来,养在外头,规避一切世家交往。 颜辞任由他抱着,阴阴郁郁的视线落到奚挽玉侧面的发上,隐含兴奋。 从现在开始,就已经能够挑选陪葬队的成员了。 牛啊羊啊马啊什么的,她通通不要。 她只要人。 对她好的,对她不好的,全都送到棺材里头。 对她好的她舍不得,万一到了地底下之后,就没人再对她好了呢? 对她不好的,她都不活了,凭什么让他们留在世界上,继续去污染空气。 奚挽玉半天没听她再继续讲话。 和颜辞紧贴着的距离拉开一点,正巧撞到她兴奋的神色。 “这是又想到了什么,开心成这样?” 奚挽玉都搞不明白,她是怎么能够做到,心绪起伏如此迅速的。 假如颜辞是个小孩,她保证能上一秒还在爆哭,下一秒就拉着人衣摆咯咯直乐呵。 “没什么。” 颜辞有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于兴奋,从而收敛了些许:“本宫精神头不太正常,挽玉莫要见怪。” 哪有人自己骂自己的。 奚挽玉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赶紧歇着吧你,在伤口结痂之前,别再闹腾了。” 颜辞根本躺不住。 她还没亲到嘴子。 “挽玉。” “嗯?” 奚挽玉在给她掖被角,闻言侧耳过去。 “你的嘴巴好干,都起皮了。” 颜辞从这里开始下套。 “是吗?”奚挽玉摸了摸自己的唇,确实是有些干。 “可能是殿内的温度烧的太高,我一会儿去喝点水就好。” 他都热的只穿一件薄衫了,干还不正常。 “本宫教你一个方法。”颜辞神忽悠:“比喝水管用。” 她对他飞快的招着手,面露期待。 奚挽玉不明所以,当真就趴了过去。 为了避免碰到她的伤口,他还特意撑住床缘,中间隔了好大一块空隙。 颜辞火速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压。 红润的唇与他贴上,在奚挽玉推拒又无奈下,心满意足的纠缠片刻,再松开。 “看,现在是不是不干了?” 颜辞笑的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狐狸,狡黠中带着得逞。 奚挽玉舔了舔润泽的唇,指尖轻点上她的脑袋:“你也就只会想着这点子事儿了。” 他真以为她是有别的什么好方法,怎么就没往那一方面想呢。 奚挽玉懊恼。 “谁让本宫跟挽玉分开了好多天,再没有挽玉的亲亲,本宫就要寂寞到死掉,好可怜好可怜的。” 颜辞裹着她的小被子,放了自己原本的声音出来哼哼。 她自身的声音不似伪装出来的那样嘶哑低沉,反而有着些甜糯酥软。 加上颜辞再故意哼上一哼,奚挽玉根本就招架不住。 他放弃挣扎,妥协道:“好,是我的错,让太子殿下想着了,以后不再犯了好不好?” 他如今哄她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人夫感满的都能溢出来。 颜辞最喜欢的就是奚挽玉的这副样子。 她缩在暖和的被窝中,向他发出致诚的邀请:“再过上半个月,就要到了本宫的生辰。” “到时候,本宫带挽玉去个好地方,不带上别个,就你我二人单独一起,可好?” 第182章 难过到要死掉 ……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刚好。 颜辞在回来三天后,子未央秘密发丧。 前去吊唁的人寥寥无几,也没有按照身份进行下葬。 子潇泽这个当父亲的,本身就不在乎女儿的死。 甚至是连一滴假惺惺的眼泪都挤不出来,就这样填土封棺。 期间颜辞就一直以重伤未愈的由头,闭门不出。 直到时间线拉到她生辰的那日—— “诶,你说,殿下不是从来都不过生辰的么,怎么今年突然就要过了?” 远离皇城的别院里,一帮子人马正在收拾虎王的住所。 长垣拿着个裁缝铺里刚赶出来的小裙子,试图往老虎身上套。 给猪穿衣裳的那位,早就完成了任务。 就剩下这一头老虎,是怎么着都不乐意配合。 长垣心累的好像苍老了十岁,他颓废的蹲在地上,试图向小网子抱怨。 “谁知道呢。”小网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提着灯笼往屋檐下面挂。 “谁知道她又犯了哪个风水上面的病,回头高低得请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过来给她仔细瞧瞧。” 颜辞的生辰,不论是在宫里,还是东宫,没人敢去提。 她自己并不喜欢这样一个似是歌颂伟大,又似是庆祝生命的节日。 每年的这个时候,伺候颜辞的宫侍格外难熬。 就好比她的上一个生辰日,她杀了一个记仇本上的人头。 虽然很难评,但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也能够理解。 “害,估计没有哪个老道士能看的出来。” 长垣叹气:“别说仙风道骨了,就是真成了仙,也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就颜辞那样的,谁敢给她看。 笑死,刚瞄一眼,眼珠子就离家出走了。 “希望今年能够平安度过吧。”小网子挂完灯笼,把拂尘夹在咯吱窝里,对着冻到通红的手哈气。 “有奚公子在,殿下可能会安分点。” 长垣寻思着也是这么回事。 经过一日的布景,别院焕然一新。 因为提前被安排过,天才刚擦黑,院子里便撤去了所有宫侍。 就连小网子,也一并被遣走。 飘零稀碎的落雪中,撑开来一把伞。 颜辞一手握住伞柄,一手环住奚挽玉的腰。 她被精心照料了半个多月,不仅没胖起来,反而更加削瘦。 “殿下是要带我去哪儿?” 静谧的山中,奚挽玉被她带着穿过林间。 手中提着的那盏灯笼,将四周景物的影子捏造,幻化成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样子。 他其实是感到奇怪的。 颜辞出门从来不用走的,可今天不仅没叫马车,就连侍从都没带上一个。 “去独属于你我二人的地方。” 她闻言头都没回一下,只是带着他一并加快了步伐。 约摸又走了百米的样子,压抑的黑夜总算是亮堂了起来。 奚挽玉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别院。 推门而入其中,风声簌簌。 偶尔能够听见一两声悠远的虎啸,不是很真切,但又隐隐撞在耳中。 颜辞环住他,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最终停留在了最里面的一间。 “就是这儿了。” 颜辞随意的把伞丢到一边,以整棵树木雕琢而成的桌椅被搁置在院落里,炉火腾烧,煨着一壶热酒。 左边是建构在墙面上的巨大囚笼,猛虎伏卧,毛色艳到发红。 右边是一个占据了三分之一面积的舞台,铺满了花瓣,朦胧了层浅雪。 在冬日,想找到鲜花并不容易。 更何况是这样大量的花瓣。 奚挽玉漫步着向桌边走去,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是?” “我们的家。” 颜辞站在临门的地方,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眯起来眼睛去冲他笑。 她精心挑选多日,最后决定送给他的地方。 家这个字,含义深重滚烫。 奚挽玉的心口被什么东西扯过,丝丝缕缕蔓延开点点欢喜。 “我们的家?” 他重复着问,眼眸被灯笼印起亮色,凝望起他那始终站在暗处的爱人。 他当她大晚上的带他爬了许久的山是要作何,原来其中竟是藏了这样一个惊喜。 “对啊,挽玉喜欢吗?” 颜辞见他高兴,虚假的笑容里,也添了几分真意。 可一定不能不喜啊。 那样她会很失望很失望的。 “喜欢。” 奚挽玉用力的点点头,嗓音里雀跃的令人无法忽视。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为一个人牵挂,一起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小家。 可是现在,在燕未这个荒唐的国度,他也有了这样一份安逸。 如何能不欢喜? “今日可是本宫的生辰。”颜辞走上前去,拉着他在桌边坐下。 “本宫以前可从来不过这种无聊幼稚的节日,但因为今年有挽玉在,所以本宫想试试。” 她摁开桌侧的一节凸起,从里面弹出来几层暗格。 揭开食盒,里头是保温着的菜品。 颜辞将这些盘子拿出来,一个个的挨着摆好,又给他们一人斟了一杯热酒。 “我对殿下来说,就这般重要?” 奚挽玉贴在她的旁边落座,就连眼睛都罕见的眯成了一条小缝。 “当然了。”颜辞真心实意的吹捧:“挽玉不管在什么时候,对本宫都很重要。” 奚挽玉是没能从她这番话里辨别出假意。 他托着腮,满脸春色。 温热的指尖轻轻捏上她的脸颊,又舍不得下重手,却还偏要揉捏住:“殿下这张嘴啊,纵使是再没诚意的话,也能被你给说活过来。” 颜辞不屑的撇撇嘴,显然不是很爱听。 她怎么就没诚了。 她有诚意的能把心给掏出来。 “本宫今天过生辰。” 暗自酝酿了一波大招的颜辞,重新强调这件大事。 “嗯,所以殿下想要作何?” 奚挽玉如今就是光听不看,都能想象出来她在憋坏的死样儿。 “你去那台子上,跳支舞给本宫看。” 颜辞伸手一指囚笼对面的空地,理直气壮的向他提要求。 末了,她又记起奚挽玉不喜欢跳舞这件事来。 把脸一垮,头一埋,就开始哼哼:“今天可是本宫的生辰哦,挽玉要是不跳的话,本宫可是会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要死掉的。” 第183章 大发慈悲的放过你 奚挽玉也不知道颜辞这出是从哪儿学来的。 总归是又看了什么不正经的话本子,记着了其中某个不正经的点,现下给照搬了出来。 “就算是不过生辰,殿下提的要求,我还能不答应吗?” 奚挽玉哭笑不得,自己何曾真拒绝过她。 “挽玉不是不喜欢跳舞吗?” 颜辞被应了要求,极力压下上扬的嘴角,继续得了便宜还卖乖。 “对别人那是不喜欢,对于你,我始终甘之如饴。” 奚挽玉奈何不了她什么。 近来他也察觉到了,自从颜辞从陵墓里回来后,就变得一日比一日奇怪。 时常在自己偷偷摸摸躲在一个小角落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 被他发现了,又蹩脚的掩藏起来,然后告诉他要保密。 今晚在出发前,她还一个人消失了好久。 对于她,甘之如饴啊。 颜辞慢吞的眨了下眼睛,注视着奚挽玉一步步走向她亲手搭起的舞台,脱下厚重的绒衣,露出里面叠穿的外衫。 她不会乐器,别院中也没有他人,自是奏不了曲。 四周只余风声,月色下那人踩在落花之上,以风为乐,以花相衬,腰肢轻折步步生莲。 颜辞近乎痴迷的看着,在这场独自为她一人而准备的演绎中,逐渐获得满足。 奚挽玉懂得她的喜好,也知晓该怎样去满足。 他长腿一扫,扬起漫天的花瓣飞舞。 衣衫在重叠的花中扯落肩头,氤氲了月光,以花色更衬得他风情万种,勾人心弦。 “真美啊。” 颜辞发出一声赞赏,却又在他转身之际,状若无意般的一拂广袖。 分给奚挽玉的那一杯酒里,掺杂了其他的东西,做完这一切后,她淡然收手。 “殿下,我美吗?” 一舞毕,奚挽玉捞起落地的绒衣,轻轻掸落上面的浮雪,穿好后站定在颜辞身前,弯下了腰去明知故问。 颜辞眼底的那股子占有欲味,汹涌浓厚的翻腾。 情到深处难以压抑,她抬头仰望住站在月色下的他。 周身落下的阴影完全将她覆盖在黑暗里,靡颜腻理中攀爬附着上一层疯意。 “挽玉……” 她唤他,摩挲着他的面庞。 男子的身体被拉低,近乎是半匍匐在了颜辞的身上。 “本宫好生喜欢你……真的好喜欢……” 喜欢到想要把他剥皮拆骨,完全融入于她无有温度的血肉里,去铸造成单名为欲的木僵傀儡。 她咬着他的耳垂,指尖因克制而绷紧微颤。 呢喃声混合在沉闷的呼吸当中,一声的情绪比一声更要迫于宣泄,但又被理智克控。 “殿下,你怎么了?” 奚挽玉耳朵一疼,伸手去摸了一下,竟是出了血。 那红色的温热液体滴落到他的下颔,脖子。 被风一吹便冷透了去。 颜辞卷着舌尖,舔掉了多余的杂色。 “颜辞?” 奚挽玉见她状态不对,扶稳了桌子蹲下,扶住她的肩,急急唤着:“你怎么了?” 被束缚在笼子里的猛虎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波动,焦躁的来回转动身体,把那栏杆晃动的作响。 颜辞掐上自己的掌心,激荡的情绪略微冷静了点下来。 她果然还是不喜欢生辰这个东西。 厌恶的让她差点连人皮都要给脱了下来。 “挽玉实在是太美了,以至于本宫险些没把持的住。” 颜辞骗了这么多年的人,说起谎话时简直用不着打腹稿。 直接上下嘴皮子一张,讲出来的东西逼真到让她自己都信。 “你……” 颜辞是信了,奚挽玉却是难以相信。 他仔细的观察她的神色,带有迟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太不对劲了。 刚才有一瞬间,她给他的感觉不像是喜爱,而是像要杀了他般的错觉。 “是最近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吗,还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得你不开心了?” 奚挽玉把自己能想到的问题都给想了一遍,觉得最为有可能的,还是他跳的那支舞。 但他连衣服都脱了,能有哪儿不对。 还是说,颜辞是嫌他脱的少了,又不好直说,所以才闹的这么一出? “都不是。” 实在是奚挽玉太过紧张,颜辞的肩膀被他摁的有些发麻。 她悲春伤秋的长叹了一声,那语气要多做作有多做作。 “本宫只是不喜欢过生辰,这种日子,本宫既感受不到生命的活跃,也无法去对本宫的母后感恩戴德。” “本宫原先还以为有挽玉陪着,本宫能高兴一会儿,结果却是不行。” 多可惜呢。 本来还想让小疯子在死之前乐呵一把,最后被她这控制不住的该死疯病给破坏了。 令人扫兴。 “不喜欢的话,我们就不过了,好吗?” 奚挽玉听得出她隐晦的自嘲与自厌,却除了口头安慰之外,无法抚慰她早就千疮百孔的心理。 “以后我们都不要过生辰了,这委实是一个不好的日子。” 颜辞被抱了一会儿,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奚挽玉坐上来。 等他坐好后,她又重新给他反抱住。 “挽玉,你觉得本宫好么?” 她这问的莫名,奚挽玉愣了有一会儿后,才答了上来。 “好啊,殿下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但本宫脾气不好,精神头也不好,还喜欢杀人。” 颜辞掰着手指头,貌似很苦恼的样子:“本宫还喜欢折腾你,你难道不觉得,本宫是个坏人吗?” “不觉得。”奚挽玉抚着她的后背,哄着道:“殿下所杀之人,都是该杀的;脾性也并非不好,只是因为你还没有长大,小孩子气罢了。” 他这答案给的新奇,颜辞以前还从来没有听过。 她突然有点严肃,板起了一张脸来向他控诉:“挽玉不认为本宫是个该死的孽障吗?” 颜辞补充:“所有人都这样说本宫,就连母后也是。” 奚挽玉喉间苦涩,一阵哑然。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殿下很好,只不过因为你太好了,所以遭受上苍嫉妒,被安排到了一群坏人的跟前。” 颜辞怎么会是孽障。 她所做所为,皆非自愿。 他根本难以想象,一个本该天真的孩子,是如何被逼仄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颜辞的下巴搁在奚挽玉的肩窝窝上,直愣愣的望着前方。 诚然这不是她第一次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但还是第一次收到不一样的答案。 舞台子上的花瓣凌乱,却仿佛滞留了上面旋转的人影。 是幻象是臆想,那影子被美化成了光束,落雪成金。 而她则在暗色处,徒劳的伸出手去,碰不到,摸不着。 奚挽玉没听到声音了。 他想问问,她可高兴点了,身体却突然一软,神智也开始混沌起来。 “颜辞——” 清醒前的最后一刻,他只来得及念出她的名字,继而不复清醒。 颜辞的指尖从奚挽玉的睡穴处移开。 她抱着他,在月色下枯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炉子熄了柴火,热酒也变得温而渐冷。 “好吧。” 颜辞拿过了两杯酒液,戳着奚挽玉的眉眼,小声的自言自语。 “本来还想今天晚上杀了你的,让你陪本宫一起躺到棺材里。” “但是看着,你跳舞好看,说话也讨本宫欢心的份儿上,本宫就大发慈悲的放过你了。” “谁让你是第一个说本宫不是孽障的,就算是骗,本宫也高兴。” 她一个人絮絮叨叨着,饮下了那杯加了鸩毒的冷酒。 平心而论,颜辞是舍不得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舍不得。 “啧。” 笼中的猛虎竖起耳朵,听着它家主人略显暴躁的低喃。 “果然生辰是个坏日子,讨人厌的很。” 第184章 她不要他了 …… 等奚挽玉醒来时,已经到了第二日天亮。 周边布景是熟悉的东宫主殿,他坐起来,略显迷惘。 昨天晚上,怎么突然就睡过去了。 颜辞给他打晕了? 他有些搞不懂她的操作,四下张望了一圈,也没找到她人。 “主上,您可算是醒了!” 钱来一早就竖起耳朵面对屋内,稍微听到有一点动静,就赶紧冲了进来。 “发生了何事?” 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更加放大了奚挽玉的不安。 钱来平时纵使再冒失,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横冲直撞。 “宫里来人了。” 钱来手忙脚乱的笔画,生怕一张嘴形容不出来:“领头的是个太监,还带了圣旨,点名道姓的要见您。” “太子殿下也没拦着,就让那太监等您醒了再宣旨。” 钱来脑子迟钝,但预感敏觉。 他隐隐觉得,这是要出大事儿了。 奚挽玉则是起了疑,他这个贡品从被送来到现在,始终没有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过来找他。 明面上不说,可他也知道,是颜辞使了点什么手段。 这突然下了圣旨,寓意何为? “先过去看看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奚挽玉迅速给自己收拾妥当,由钱来引着去了前厅。 那里头是接待宾客的地方,和公公死了,他的位置自然有其他人去顶替。 新上任的那个太监姓马,大抵是以前吃的油水不多; 也有可能是苦活累活全让他干了,以至于整个人看起来瘦巴巴的,两颊凹陷颧骨高凸,尖嘴猴腮的样儿,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呦,来了?” 听到通报,马公公懒洋洋的从太师椅上站起来。 朝下耷拉着的三角眼轻蔑的扫在奚挽玉的身上,随后尖细的哼了一声,不乏倨傲:“来了就自个儿跪下,不然咱家还得找个人来,专门踹你的膝盖窝。” 他的态度不好,钱来怒气冲冲的瞪了他一眼,就要掏个暗器出来给他干掉。 奚挽玉不动声色的给他递了一个眼神,提起衣摆笔直的跪了下去。 “啧,还算是懂点礼数。” 马公公面子上过得去,自尊得到了拂照,自然不再多加为难。 他捏着兰花指头,展开卷轴,高声朗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蜀佑贡品奚挽玉,自被进贡以来,以权谋私祸国殃民,骄奢淫逸乃残渣余孽之辈。” “念及所造罪恶不深,故不加以惩治,只剥削燕未居行资格,遣送回国,致死不得踏入境内,钦此——” 一方通告念完,马公公卷起锦帛,双手捧着向前递去:“奚挽玉,接旨吧。” 其实马公公长得不高,甚至是还有点子矮。 圣旨就在面前抬手就能碰到的地方,可奚挽玉却好似没有力气,去触碰到这一卷帛纸。 钱来早在他宣旨的时候,眼睛就瞪得比铜铃还要大了。 什么? 主上要被送回去了,这事儿太子殿下知道么! 马公公举了半天,胳膊都酸了,还是没等到圣旨被接过去。 他很是不耐烦,弯下去的腰直了起来:“怎么,不愿意?” 不愿意也不行。 由不得他。 马公公是个有着老道经验了太监,他见多了前面荣享盛宠,后头一朝被遗弃,接受不了干出错事的人。 他是看不起的。 “敢问公公,这圣旨,是谁拟的?” 奚挽玉面上血色尽失,他没什么力气起来,只是跪在地上,嗓音干涩的发问。 “现下皇上病重,王爷又体弱伤寒,除了咱们太子殿下,还有谁能下达命令?” 马公公将手举过头顶作揖状,心里更加认定奚挽玉是那种失了恩宠的,更加不屑与鄙夷。 原本他就只是个贡品,一朝得了殿下的青睐,才纵横至今。 “奚挽玉,咱家劝你一句,莫要给脸不要脸。” “殿下如今是愿意将你遣送回蜀佑,倘若你不识好歹,她老人家要是发起怒来,指不定你连个完整的尸身,都保留不住。” 马公公说罢,强硬的将圣旨塞到了他的手里。 都走到门口了,像是又想起什么般的,站定了回过身来,补充道:“对了,送你回去的车马已经备好,如果没有其他必要的行头,今日或者明日,就可以上路了。” 马公公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很远之后,奚挽玉还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 圣旨被他捏在手中无意识的攥到发皱,就连钱来唤了他好几声,也一个字都没听见。 颜辞亲自拟的旨意。 她不要他了。 直至现在,奚挽玉才终于明白过来,昨天晚上颜辞究竟不对劲在哪里。 “主上,您没事吧?” 钱来左喊右喊喊不动,但又怕他出点什么毛病,壮着胆子推了他一把。 推完之后,小暗卫立马一个大跳蹦的老远,同时一手护头一手围脖,防止被迎面接受攻击。 拜他所赐,奚挽玉游走的魂得以回归。 他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脚步虚浮。 一声不吭的就把他给扔了,什么原因也不说,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必须得找她问个清楚才是。 东宫里的宫侍像是被提前安排过,往日里随处可见的人,今日寥寥无几。 就连小网子也看不着个面,长垣也不见了。 “主上,您慢着点……”别给自己跌死了。 钱来做贼心虚,不敢上前但又不能不跟着,说话的时候更是再三斟酌。 好在奚挽玉现在没心情管他,自然是没看见,某个下属上蹿下跳的,像个猴儿一样。 他先是去了书房,里面没有人。 又去了后院一趟,也是不见颜辞的踪影。 心里的恐慌还在被无限放大,终于在濒临崩溃之前,找到了一丝希望。 君鹤怜抱着个牌盒不知道要上哪儿去,奚挽玉紧走几步一把拦住了她。 “奚公子?” 小姑娘被阻碍住去路,看到他时明显疑惑。 按理来说,这个时辰了,应该出发了才是,怎么还在东宫里头? “颜辞呢?” 奚挽玉目前还能维持住平稳,暂且没有爆发起来。 “我要见她。” 君鹤怜一眼便瞧见了他手中的圣旨,心下了然。 估计是才接到消息吧。 看来殿下对他还是不一样的,要是换做了旁人,甭管是睡着还是昏着,早打包了丢出宫去。 这样一想,她也就放开了些许。 “在拂碧居。” 君鹤怜停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我不能带你过去,若是要见殿下的话,你得自己去找。” 第185章 还能是因为什么,腻了呗 君鹤怜提前将自己的态度点明。 未经允许擅自出卖殿下,已经是犯了大忌。 她是看在奚挽玉并非与其他玩物一样的份儿上,殿下对他许是有几分真心,才给指了一条道路。 剩下的,能不能见到,见到之后是走是留,就不是她能管的了的了。 “多谢。” 其实不用君鹤怜明说,奚挽玉也懂得这个道理。 好在他以前在刚来的时候,调查后院形势的时候,去过一趟拂碧居。 虽然长时间不去,但大致方位还是记得的。 曾经雅致的院落,如今只剩下了一个空旷的壳子。 花园里满地的精贵药植,因为长时间无人打理,而显得有些蔫儿巴。 奚挽玉找过去的时候,门前只有一个小网子在外头站着。 看到他来,小公公并不显得意外。 两人纠葛两人结事。 单独一方面宣布断绝,另一位要是没点表示,那他还真觉着是自己瞎了眼,磕错了佳人。 “殿下,可在里面?” 奚挽玉驻足在院落里,有些局促。 他很怕小网子会不放行。 “是呢,在里头。”小网子侧身为他让开了一条道:“有什么想说的,奚公子可以抓紧时间全都说了。” “要不然的话,以后怕是没了机会。” 奚挽玉沉默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推门走了进去。 钱来则是留在了外头,探起脖子往里面伸:“汪公公,殿下是咋回事,怎么突然就不要我家主上了?” 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坏了事。 莫名其妙,空穴来风,好无厘头…… 小网子给他的回答,是一记优雅且不失礼貌的白眼。 他倒是知道呢。 但是他能说不。 不能。 就用眼睛翻翻吧,能懂懂,懂不了,当个白痴也挺好的。 房间里,颜辞背对着外面,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画像。 是以奚挽玉从进门开始,就能一眼瞧见,她在凝望着那幅,画有百里闻的丹青。 心脏不可避免的抽痛了一下,委屈也跟着涌了上来。 像是深海中翻腾无形的暗流,将他拖拽,难以呼吸。 “嗯?你怎么还没走?” 颜辞听到动静半偏过脸来,在看到他之后,面上明显不悦。 “为什么不要我了?” 奚挽玉就站在门边,也不靠近,悄然攥紧了卷轴去问。 他总要得到个说法的。 颜辞被他问到发笑。 她完全转过了身来,木椅因为被拖动,在地面上刮擦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还能是因为什么,腻了呗。” 颜辞倚在靠背上,眼眸木僵冷漠,全然不复从前欲色纵起的样子。 奚挽玉固执的摇头,身形一闪,已然到了她跟前。 “我不信。” 他不信她是腻了。 她昨夜对他那样的占有欲态强烈,不可能只是过去了一个晚上,就陡然抽离的感情。 奚挽玉试图去拉住她的袖子,妄想还能再拥有片刻温存:“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可以告诉我的,不用一个人背负。” 颜辞抽回袖摆,“嘶”了一声,同时感到奇怪:“苦衷?” 她咯咯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抖:“笑话,像本宫这样的人,能有什么苦衷?” “腻了就是腻了,本宫这般诚实,自然也不会瞒着你。” “说句实话,甜头尝个一次,新鲜感当然会起来;但倘若频繁的去享用,物极必反,自会厌恶。” 调调还是那个调调,只不过此时被针锋相对的,不是其他,而是昔日缠绵的枕边人。 颜辞话语清晰,吐字标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每一个字都完全落到奚挽玉的耳中,被尽数理解,从而被绝望席卷至全身,血液骤凝。 “所以如今,你对我心生厌恶?” 这话说出来,奚挽玉自己都觉得好笑。 一边厌恶他,一边无止境的索取…… 倘若先前的一切都是她演绎而成,那他还当真是佩服,燕未太子的演技精湛。 “也不算吧。”颜辞张嘴打了个哈欠:“毕竟你的皮囊摆在那里,剥下来放着也算得上是绝佳风景。” “不过你身体里的那条虫子,以及你卑贱的身份,都足以让本宫轻视。” “一介宫女偷生下来的东西,如何能配得上本宫雍容?” 奚挽玉彻底失去了希望。 那些在路上所念所想,通通被推翻成了废墟。 “卑贱啊……” 他红了眼尾,疯戾潜藏。 “我当自己是遇到了什么宝贝,原来你也同那些歧义一样,肤浅至极。” 房间里是昏昏的,一盏灯都没有点。 通过从窗子里强势透进来的弱光中,颜辞好像看到了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一点点的滴落。 她很想像以前一样,不要脸且没带有涩态调教的意味,上前去或擦拭或舔舐掉那些水渍。 可惜不行。 她不能。 绝情的话都违背意愿的说了出来,纵使再舍不得,也不能功亏一篑。 “问够了吗?” “问够了就赶紧离开,本宫还等着你腾地方,接阿闻回来住呢。” 小疯子和百里闻过节很大。 让讨厌的人占据曾经属于自己的位置,定是要比其他的刀子好使百倍。 “又或者说,你自己走不了,想让本宫送送你?” 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奚挽玉无声的笑了笑,面上凄然一片。 “不用了,我自己会走。” 他抹掉脸上不该存在的泪水,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 钱来一见到他出来,就有一堆的问题想问。 奈何他家主上走的比兔子还快,嘴都没张开嘞,人就跑没了影。 再三掂量之后,钱来选择先追上去。 等找到了人,再开口。 天边云层随风渐移,阴影也在悄然无声的变化,拉扯形态,一物万形。 一只雀儿落到了小网子肩上,他取下衔在它口中的纸团,看过之后,送飞了鸟雀,进到屋子里头。 “殿下,奚公子已经走了,连着金无风一起。” “他们定据在街头的人员也一并撤离。” 小网子转述的时候,颜辞还在看那幅画像。 “您不去送送吗?” “毕竟是最后一面了。” 殿下给奚公子下了永不入境的死命令,就算是她过段时间死了,丧礼上也没可能再相见。 “有什么好送的,一个男人而已,本宫又不是非他不可。” 颜辞态度坚决,一旁的小网子敢怒不敢言。 恁爹嘞。 没什么好送的你发疯干嘛? 马公公就只是说话刻薄了一点,宣完圣旨后舌头就没了。 可比窦娥更冤枉。 汪公公一个人在内心里疯狂吐槽。 屋内安静至半晌,颜辞忽然提笔,蘸取了朱砂,在百里闻的那一幅画像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本宫决定好了。” “本宫的陪葬队里,第一个入棺的,就要百里闻。” “他不是自觉爱本宫么?那么本宫让他去死,自然也不会反抗的,是吧。” 第186章 奴才在等您啊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 小网子口是心非的奉承,爱你就得去死呗,照着这个说法,人奚挽玉怎么没死呢? 毒酒都准备好了,到了临头又被您老人家自己给闷了。 到底还是搞不明白,小网子给问了出来:“咱家的好殿下啊,您说您就是要死了,好好的把奚挽玉留在身边不好么?” “非得演这么一出,人家又不能理解,到头来还恨上了您,何必呢?” 两个好好的人,就非要这样不可吗。 小网子看着都纠结。 “与其这样,还不如赶紧利用剩下的光景,该吃吃该喝喝。” “到时候两眼一闭腿一蹬,什么遗憾都没有。” 他说的口干舌燥,当事人却只是风轻云淡的瞧了他一眼,打断了某公公的喋喋不休:“小网子,你难道不觉得,你现在很像是在马后炮?” 小网子一下头就刹住了嘴。 等到世界重归安静,颜辞这才站起了身,拽下墙上的画像,摊开丢到了地上。 “本宫的一生,从来都没有遗憾。” 她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抬脚踩在了百里闻的一张脸上。 “再者,留着他有什么用?” “本宫的时间本就不多,他在旁边,本宫要留出很大一部分的空闲去应付,也正是因为他怕本宫死了,所以定然不会让本宫去放开了手,去完善最后的戏剧。” “让他走,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本宫自己着想。” “他有他的事情要做,本宫有本宫的事。” “你看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真要让他看着本宫去死,怕是连先前布置好的计划都不要了,直接自戕,和本宫那个讨嫌的皇祖父一样,然后到了地底下,指不定会再来埋怨本宫。” “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硬要融在一起,彼此牵制,才会留有遗憾。” 颜辞很清楚。 没有谁会理解她,她也不信奚挽玉会成为那个例外。 她要杀的,不仅仅是那些欺她恶她恨她者,同样的,还有自己。 “准备准备,去把东宫水底下的密室收拾出来,留着装陪葬。” 颜辞移开腿,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本宫的葬礼定要极为隆重才是,本宫喜欢排场大的。” 小网子:“……” “奴才遵命。” 他小人家无语的盯着画像上,百里闻脸上的一个黑鞋印子,纸都皱巴了去。 完蛋。 颜疏影干的真不是人事啊。 殿下眼瞅着都恢复了点人气儿,他非得给她活蛊催动。 这下好了吧,他看他到了死的时候,会不会后悔。 …… 静谧的街道上,形影单只的人步履匆匆。 临近一处巷口时,他慢慢放缓了脚步,周身也笼罩了点肃杀之气。 “跟了一路不累吗?” “出来。” 四周安静的不像话,也不像是有人样子。 大约过了几息的时间,四面八方开始往中间聚拢起了黑沉沉的影子。 “有些时日没见了,闻公子。” 小网子踩着那些影子出来,面皮上挂起谄媚。 他像是真心的要和他寒暄,还特地弯了弯腰:“您近来可好啊?” “小网子?” 看见是他,百里闻先是放松下来,旋即又意识到不对,重新紧绷。 “你为何会在这里?” 小网子被他问的一愣,状似委屈:“奴才在等您啊。” “等我?”百里闻皱眉:“等我干什么?” “哎呦,您瞧瞧您这个记性!”小网子两手一拍,脚也跺了起来,一副着急到不行的样子。 “奴才就说让您平时少玩点毒吧,这下可好,记性怎么还退化了呢?” “傍晚的时候,您不是才传了信给殿下,要回来看看她吗?” “殿下不放心您,特地让奴才过来候着您,接您回去。” 从他现身的时候,百里闻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看似平静,实则袖中的刀已然蓄势待发:“我何时给殿下传过信。” 分明是颜辞突然飞了只信鸽给他,说是找他有要事相商。 白天里不安全,他只能等到晚上,王府中守卫松懈之时,才甩开那些眼线赴约。 “殿下说您传了。” 小网子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微动作,脸上的热情之意微微冷却。 “闻公子,殿下的话,您应该不会不听吧?” 百里闻这么些日子没回去,想必颜辞早就知道了他的选择。 听得小网子这样一问,他更加认定了这一猜想。 “我是殿下的人,她说的话,我自然不会忤逆。” 百里闻觉得,可能是东宫里的人误会了什么,试图解释:“我并非有意叛变,只是情势所逼,不得已……” 他话没说完,小网子已然不耐。 他笑意盈盈的打断了他,向来吊起的锐利细嗓,头一次恢复成低沉的男声。 “听话就好。” “其实今日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事,只不过殿下想要您去死而已。” “闻公子,您这般听话,是选择自行了当,还是让兄弟们,帮您一把?” 颜辞想要让他死。 今日种种,皆被这一句所总结。 想到那个往昔他亲自看着长大的小孩,百里闻心中一痛。 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悲哀,白衣随风翻卷,杀招已然放出。 “想要我的命?” “可以,让她亲自来取!” 小网子毫无波澜的看着百里闻与自己极速缩短的距离。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是要夸他情深,还是要贬低他自负。 就凭他一个人,也妄想活着离去。 “闻公子,您肯定是会见到殿下的。” “只不过嘛,不是现在。” 待到百里闻逼至近前时,小网子骤然脱身。 那暗处的巷口终于现出了本来面貌,后院里的三百“美人”,蛰伏四周,形成了一张密集的天罗地网。 百里闻一招未成后,驻足在原地。 他虽然瞧不到自己的脸,但也能知道,此时的脸色定是极为难看的。 “闻公子,得罪了。” 不得不说,小网子这个小伙子非常的有礼貌。 “天罗地网,暗域鬼煞……” 身为曾经后院里“最得宠”的一位,没有谁比百里闻更清楚,他如今面对的是怎样一支队伍。 “看来她,真的是想取我性命……” 第187章 想要那种半死不活的 东宫不养闲人。 而颜辞,在培养自己势力之初,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蛰伏居中。 她将一手培养起来的“死士”伪装成面首,光明正大的放在宫里。 表面上看起来,百里闻是管理他们的,也最为得宠。 可实际上,小网子才是他们的头儿。 天罗地网,他是那张潜藏最深的“网”。 “闻公子,您还死不死了?” “您要是不乐意自绝,奴才可就要帮您一把咯。” 小网子着急回去睡觉。 大晚上的还要出来干活儿,现在鬼来了怨气都没他重。 “我要见她。” 百里闻吸了一口气。 “我要找她问个清楚,为何要杀我。” 今日这局势,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对面不畏蛊毒,人数也多。 而自己之所以会中招,也全是因为太过在乎颜辞。 “嘶,不是跟您说过了嘛,你死之前会见到殿下的,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小网子那一点仅存的耐心散去,他抬手:“留口气儿,别完全给搞死了。” “好的呢~~” 没个正行的君鹤轩声带扭捏,手中的蛇骨鞭却是干脆利落的射了出去,不带半分情面。 影子吞噬了地面上的所有。 如今的百里闻,连反抗都是徒劳的,哪还有曾经的半点威风。 …… 颜辞拔掉了一根从伤口里探出来的幼芽。 断裂的细细长条,离开了身体后,竟然还能蠕动收缩几下,之后才不甘不愿的枯萎。 “殿下,闻公子来了。” 就在颜辞打算继续拔除根茎时,小网子及时带着百里闻来了。 进屋先看到地毯上零零碎碎的碎须,小网子头皮一麻。 颜辞听得他的声音,面不改色的系好衣服带子,不急不缓的从榻上下来:“没死干净吧?” “没呢,奴才一直谨记您的吩咐。” 小网子放下肩上扛的麻袋,三下五除二拽掉了上面的绳子,给半死不活的百里闻倒出来。 颜辞对着躺在地上的百里闻看了看,不是很满意的点评:“气儿留的有点多,本宫想要那种半死不活的。” 小网子:“……您今儿晚上不是没用膳吗?” 不应该啊! “算了,多就多吧。”颜辞不欲纠结在这种无关紧要的方面上:“正好本宫还有点新游戏,想要找阿闻来玩上一玩。” 主仆俩旁若无人的对话,将百里闻这个还被半套在麻袋里的,忽视的干净。 “你先下去,太碍事儿了。” 累死累活并且要被嫌弃的小网子:“……” 他好恨! 菩萨保佑,下辈子再也不要当牛做马了。 高低得整个官当当,体验一把上位者磋磨的滋味儿。 “阿辞。” 屋子里头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百里闻的手筋被残忍的挑断,洁白的衣衫被染得透红。 “为何要杀我?” 他望着她,面含痛色。 “我并未背叛于你,只是主人指命难以违抗。” 百里闻以为颜辞是在生气他不回东宫,张口就要解释。 “本宫何时说过,你背叛了本宫?” 颜辞温柔的拿起他血肉模糊的手,拇指擦过上头的血口:“只是突然觉得不想让你活了而已。” “你知道的,本宫的行动力,一向很强。” 在回东宫的路上,小网子让人给百里闻止了血。 可如今被颜辞捏过之后,伤口里再度於出液体。 她好奇的看着那血色往下滑落,片刻后伸出舌尖,尝到了那里头的铁锈腥甜。 “原来阿闻的血,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颜辞抿了抿唇,像是有些失望。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本宫挑个黄道吉日,去看看你的心。” 百里闻疼的浑身发抖。 他望着面前未有束发的人,无比清楚的看见她脸上似平静似妖冶的疯劲。 “颜辞,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百里闻试图去往后缩,奈何四肢用不上力气。 手脚筋尽断,他是个废人了。 “阿闻好过分哦,本宫先前都已经向你剖白过心意,你却还是要反复质问本宫。” 颜辞委委屈屈的瘪瘪嘴,卷翘的睫毛压下“不过看在阿闻陪本宫玩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本宫就再重复一遍好啦。” 她抚上他的脸,一点一点温柔至极。 “听好了哦。” “本宫想要和你玩一场名为折磨的游戏,等本宫玩够了,你就进到棺材里面躺着,安心的去死。” “你疯了么!” 百里闻被她擒住手腕,狼狈不堪。 “颜辞,我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待你也不薄,为何要绝情至此?!” 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她那般荒淫无道,可他还是隐藏心意爱慕到她至今。 可她呢? 片点情面不留,到头来犯起病时,还要拿走他的命。 “绝情吗?”颜辞眨巴眨巴两下眼睛:“好像也不是吧。” 她否认完,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哎呀,本宫忘了,阿闻记性不好。” “走吧,本宫带你去个好地方,你我一起回忆回忆,先前我们之间有多要好。” 颜辞说罢,又把他塞回到了麻袋里。 拖拽着,去到了外面。 拂碧居的主院往外一点,就是一片人造的小湖。 里面的水被早早的放干,露出其中发油的泥泞,以及一扇取走了锁的暗室。 哦,不。 水放掉了,掩盖的东西被撤离,小楼子爆出其完形,再算不得为暗室。 颜辞扛着百里闻下到了里面。 一进到室内,就给门关死。 麻袋离身,百里闻坐在潮湿的地面上,瞳孔因惊异而不断扩散收缩。 四周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虫子与蛇。 头部红到发黑的蜈蚣有人手指粗细。 墙上挂着的是一幅幅色泽鲜艳,但又晕染了颜料的画像。 每一个卷轴上,都绘出了不同时候的故事。 “阿闻,可还记得这里?” 颜辞兴奋的不行,潮湿的空气令人憋闷,可她却仿佛来到了仙境,享受而又痴迷。 “在本宫还小的时候,你我就曾在这里相伴了十年。” “本宫一直都很怀念那段时光,甚至连这个地方,都找寻了很久,才终于重新找到。” 爬虫疏散的蠕动,百里闻无力的瘫软其中,在这一刻,他终于确信。 颜辞根本不是病了,她是疯了。 彻底的疯了。 第188章 我让你别说了! “阿辞,你听我说。” 百里闻缓了缓,试图和她沟通。 “这里不是那个地方,密室早在你及笄的时候,就被主人一把火给烧了,这是假的……” “阿闻,你用不着欺骗本宫。” 颜辞被打断后甚是不悦,她维持着欢欣的面貌,十分固执:“这里就是的,本宫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本宫能不知道吗?” 她小跑过去,从后掐住百里闻的脖子,把他拖到了第一幅画像跟前。 “看,这是本宫与阿闻初见之时。” “阿闻还记得么,本宫那时候被一条链子拴在狗笼子中,盆里只有一点点馒头。” “那时候的阿闻还不像现在这般老气,风姿绰约,一袭白衣宛若仙人……本宫向你许愿,希望神仙哥哥可以带本宫出去。” “嘻嘻,阿闻可真好呢,将本宫从笼子里面抱出来,还买了一串糖豆子,然后把本宫带到了这个小家里来。” 颜辞像是极其怀念,她咂摸了下嘴,微微闭上眼:“阿闻不知道,那串糖豆子是真的很好吃。” “唯一可惜的是,本宫往后至今,一直都没能再品尝到。” 她一个人念叨着,叽叽喳喳。 百里闻被迫跪在地上,画像上的小女孩已然模糊,颜料晕染的浑浊,看不清本来面貌。 “还有还有,这里。” 颜辞把他往旁边一扯,拉到了第二处画像下方。 “这个时候,本宫有长大一点哦。” 她指着上面的小姑娘,很认真的掰着手指头算。 “本宫那时候六岁啦,已经能记得很多事情了。” 发霉的画布上,是一处巨大的池子。 小娃娃不再是脖子上拴这个链子了,她的四肢被捆绑,吊在漆黑的药水中。 那样不堪,那样低贱。 而药池的上方,依旧是白衣胜雪的少年。 他捧着一个罐子,往下倒着什么。 “嘿嘿。”颜辞笑了笑,但是有点子伤心。 “那个时候的本宫,好疼啊。” “神仙哥哥变成坏人了,他每天都要把本宫的筋脉分离出来,种进去一枚小种子,再重新填进去……” “不过神仙到底是神仙,医术真的十分高超。” “倘若是换个其他人来,本宫指不定那时候就死在了池子里,也长不到这么大。” 百里闻往后缩去。 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这些事。 以前他一直以为是颜辞忘了,才会对他那样依赖。 他强行让自己去忽视掉不愉快的过往,宠她爱她,试图去弥补错误。 可他现在却发现,颜辞竟是一直没能忘却。 她始终记着,甚至是专门定做了一个和当初一样的屋子,用来盛放这些对她来说不明意味的回忆。 “别说了……” 他试图逃避,好来抚慰自己不安的良心。 颜辞不依不饶的,她惯会折磨于人:“阿闻,我们去看看别的。” “闭嘴!我让你别说了!” 百里闻呵斥道,颜辞眸色一深,抬脚暴虐的踹在了他的肚腹:“你?你算什么东西,也想命令本宫?” 腹中绞痛,百里闻下意识的蜷缩起来。 颜辞发泄完,又恢复成了高高兴兴的样子。 “来,还没结束呢。” “还有这么些美好的回忆,本宫都没向你介绍完。” 她不顾他的痛苦,拽着百里闻去到了第三幅画像下。 那是一个很大的铁笼子。 里面关了很多不同的物种,有狼有虎,还有一个小小的人。 “看看,这是什么?” 颜辞摸摸画布里的小孩,唇角诡异的弯起。 她询问完,没听到回应,便自问自答:“是本宫的十岁生辰哦。” “阿闻好善解人意呢。” “知道本宫吃不饱,就丢了块肉进来。” “很幸运,一个笼子里面都是吃不饱饭的杂碎,只不过本宫比较幸运,手里头有包毒药。” 百里闻被揪住头发,被迫抬头仰望其上。 他当然记得。 这个时候的颜辞,被主人和自己,关到了同样饿了三天的兽笼中。 他们送进去了一个死人,谁能杀掉其他的活物将其吃到嘴,谁就能出来。 主人料定了颜辞会死,他想法同样。 可是大意了,小颜辞在进笼子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在衣服里藏了一包毒。 她平时大多和他待在一起,他制药时她就在旁边泡药浴,什么时候被顺了一包,都不知道。 药不是多毒的,走兽只是倒地失力。 但也给了颜辞一线生机,让她得以借助这个机会,用刀子捅死了那些家伙。 一刀不成,就两刀。 她满身都是腥臭的兽血,捧起那具肉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大口吃掉了黏腻的腐肉。 …… 颜辞带着百里闻,逛遍了室内的所有画像处。 期间他每每想要反抗,都会被随机折断一根骨头。 “阿闻,你想起来了嘛?” 暗室的面积不小,加上说话耗力。 颜辞有点被累着了,软软的靠在墙上:“本宫嘴巴都要说干了诶。” 此时的百里闻已经接近苟延残喘。 因为颜辞太过暴虐,以至于他的头发连带着头皮,被扯下来好大一块。 他费劲的喘息着,瞳孔有一瞬涣散。 只是求生欲望吊着生命,颜辞疲倦的明显,让百里闻仿若看到了一线生机。 室内昏暗,他强忍着爬虫蠕动在身上带起的不适,借助着体位隐蔽,摸到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刀。 小网子似乎很自大,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搜身。 “阿辞……” 他唤了一声,心口钝痛。 爱而不得了这么些年,真要杀了她,还是会不舍。 可他若不杀她,死的人,就会成为他自己。 “对不住了!” 百里闻强忍剧痛身形暴起,刀子迅速扎向颜辞的心脏。 “嗤——” 皮肉被穿透,声响刺人耳膜。 颜辞的笑容还在不断从眼底放大,她的手拦在胸口处,掌心被贯穿。 “阿闻,你不乖呢。” 腹部好似被搅动,颜辞的另一只手,穿进了他的皮囊。 “怎么办,本宫现在有点不想让你死了。” 她拔出那把刀子,挤出了鲜血,喂到他的口中。 遭到重创的身体被扯到水中涌动的药池里,颜辞松手,看他渐沉。 “阿闻。” “这汤里,有很多续命的药材。” “还有很多你最喜欢的虫子。” “本宫对你这样好,你可千万千万要争气,多活个几天,好让本宫也感受一下,炼化药人的滋味儿。” 第189章 但我可以帮你 汤药粘稠,也不知道存放了多久。 百里闻张嘴欲汲取潮湿的空气,只是他才刚启出一条小缝,浮在水面上的那些东西就想往他嘴巴里钻。 身下的伤口也被拉扯啃咬,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肉体,无处可躲。 颜辞就在药池边上守着他。 百里闻快接近岸边时,她就把他摁下去。 百里闻快要失力沉底的时候,她就把他捞上来,喂点子血,再歇一会儿。 反反复复。 第一日的时候,百里闻尚能说话。 有力气的时候,就妄图说服颜辞。 等到了第二日,他彻底没了力气,任人摆弄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第三日,他被泡的皮肤发皱,身上坑坑洼洼,哪儿还有昔日里的半点神姿。 再一次被捞上来时,百里闻无力的趴在地上,呼吸薄弱。 他眼里带有恨意,如果目光能够杀人,那颜辞现在定是千疮百孔。 “奇怪……” 他的情绪那样强烈,以至于颜辞想忽视都不能。 她捧起他的脸,左右仔细打量:“阿闻,你是在厌恨本宫吗?” 百里闻无力张口,只是眼眸僵直的盯着她,眼底包含了千言万语,综错复杂,独独恨意占据了大半。 颜辞看了老半天,终于是确定了。 她感到好笑,松开了手,百里闻的脖子失去支撑,带着脸一并砸向地面。 “不应该呢,阿闻不是向来最为爱慕本宫的么。” “遥想当初,每每见到本宫时,都恨不得把本宫融入到骨血里头……怎么这才仅过了几日,就发生了这样的转变。” 颜辞不是木头,相反的,她最能分辨人的情绪。 明明想的要死,却还非要在她试探调笑之际,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誓死拿捏贞洁。 “……” 百里闻不言语。 或者说,他讲不出话来。 口腔受到损伤,声带像是漏了风一样。 “唉……” 颜辞惋惜的叹道:“本宫还以为爱意可迎万难,没想到阿闻你的爱这样短暂,只是过去了这么一会儿,就消散的干净,倒真是令本宫感到伤心。” 她自言自语着,没什么意思。 颜辞提着百里闻破损的身体靠好,笑眯眯的给他擦掉脸上的脏污。 “这样吧,本宫问你几个问题。” “倘若你的回答能令本宫满意,本宫就放你一条生路。” “自此之后你我各别两宽,谁也不欠谁,如何?” 百里闻警惕的看着她。 颜辞有多奸诈,他最为清楚。 她这样的脾性皆由他与颜疏影一手调教,知根知底的不行。 “阿闻,本宫这次可没有骗你。” 颜辞摸摸他的头发,动作极其轻柔。 “放着你一个人折磨,太无趣了,本宫得去找找别的乐子。” “而且,曾经本宫多次危在旦夕,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本宫也活不到现在。” “所以,本宫想通了,决定放你一马。” 百里闻还是不信。 他靠在墙面上,后背与其紧贴。 颜辞的笑意在他的抗拒中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戾气重新浮现:“你不愿意?” “机会就只有这一次,你要是不配合的话,那本宫现在就可以让你去死。” 百里闻有所动容。 颜辞心思转变的极快,说不定这回,是真有变故。 他可以先答应下来,等到出去后,就算她再后悔,也为时已晚。 如此想着,百里闻艰难的点了下头。 “很好,这才乖嘛。” 颜辞给他找来了一支笔和一张纸,她知道他难以发声,并不刁难。 “第一个问题。” “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在一夕之间,转移一个人所有的情感,让她死心塌地的爱上另外一个女人或者男人?” 她看到百里闻眉头皱起,明显是在怀疑的样子。 颜辞蹲在他面前抱着腿,有理有据的胡诌:“本宫前段时间不是瞧上了那个大理寺卿沈谋么。” “听说他有个早死的爱人,所以眼里才容不下本宫。” 短短的两句话,不用明说,百里闻也能猜到她是要去干什么。 之前还纠缠于奚挽玉,如今就移情别恋。 他讽刺的想着,手腕难以操控,只能用嘴去衔住笔杆,在纸上画下两个字:情蛊。 想了想,他又伏下身体。 这一次过了很久才直起背来。 颜辞捏起纸张,看了看他写的内容。 ——难以培育,但我可帮你。 “阿闻当真是贤惠,本宫都还没求你,便自己晓得要来帮忙。” 她奖励般的给他竖起个大拇指,又取出了一张新的纸。 “那,如果本宫有一日对他厌倦了,可有解除的法子?” 百里闻照旧是叼着笔杆,匍匐落字:难解。 一方死,即自解。 两行,两个回答。 “也就是说,本宫只要杀了沈谋,就能自动解除身体里的情蛊?” 百里闻眨了下眼,算作认同。 颜辞敲了敲膝盖,想了一会儿,又问:“情蛊可以让他失去对爱人的记忆吗?” “有个死人挡在本宫和他中间,多少有些膈应。” ——有一特殊情蛊,可霍乱回忆。 身死之后,同样失效。 百里闻以为,颜辞是非了那沈谋不要。 他看了看紧闭的暗室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帮忙。 这种蛊,药王谷里是有的。 他也略知一点培育方法,只是消耗时间极长,成功率也不大。 就连颜疏影,都不会完整的炼化技巧,又何况是他。 思绪万千之间,心口陡然疼痛。 百里闻不敢置信的低下头去,左边的胸膛里,已然扎进了一把匕首。 是他之前拿来贯穿她手掌的刀。 “谢谢阿闻替本宫排忧解难,本宫这就为你提上行程,早些让你脱离磨难。” 颜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的“放过”了他。 肋骨被暴力的劈开,一团软肉被掏了出来。 “原来是红色的啊……” “真没意思。” 她百无聊赖的丢掉,再一脚将没了呼吸的百里闻踢下池中。 百里闻到死都想不明白,颜辞为何能变卦的如此之快。 “听的懂人话么?” 她立身于毒物之间,手中捏着两张不怎么干净的宣旨:“听得懂的话,把他给本宫啃干净了。” “要是听不懂,你们就也跟着去死。” 众爬虫:“……” 你多清高啊。 第190章 而且她还羞辱你 颜辞亲眼看着百里闻被啃食殆尽,只剩下一具粘连血肉的骨架。 “真漂亮啊……” 她捞起那具骨头,随意堆积在一起。 “第一个陪葬品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第二个,让本宫来细细挑选一下。” “该选谁好呢?” …… 马车停在崎岖的山道上。 周围零散的安置了几个警惕的守卫,一副随时准备出击的样子,刀剑全都露出了头。 隔着冷风的呜咽,隐隐能够听见马车里面传来的闷哼声。 金无风也是感觉自己哔了狗。 “你说你这破虫子,怎么发作时间越来越不规律了?” “以前好歹还是一个月一次,时间定点能掐,现在倒好,突然一下子醒过来,还一点提示都不给!” 奚挽玉蜷缩在厚重的毯子上,攥紧了下方的布料。 疼痛还在不断加剧,让他逐渐开始神智模糊了起来。 金无风紧急的给他喂了枚丹药,好护住心脉防止受损。 蜀佑距离燕未路途不算太远,但也不近。 卡在路上毒发,连个药铺都找不着。 “你可千万要给我撑住了啊,福生已经去抓药了,很快就能回来。” 金无风推推他,试图给他喊回神一点。 按照路程推算,等他们进入蜀佑境内之时,才是蛊发的时候。 到了大本营,想怎么发作就怎么发作,他的草药一抓一大把,再来十条蛊都不带有问题的。 谁知道这破虫子阴晴不定,半路作起妖来。 好在燕未给准备的车马不错,车厢宽敞,还有炉子可烧。 要不然非得冻死在山上。 想起颜辞,金无风灵光一闪,感觉好像找到了方向。 “挽玉,你别睡,清醒点。” “你想想颜辞,那个燕未的狗太子,白睡了你这么久不说,还一点表示都没有。” “你可得撑住了啊,咱高低得凑够人马之后给她关起来泄泄愤,哪有女子占了男子清白,还不负责的道理!” “而且她还羞辱你,瞧不上你,是不是?” 金无风这话声音不小,并且中气十足。 守在外面的人本身就有习武,耳朵尖,听的更加清楚。 “……头儿,你有没有觉得,神医这话好像说反了?” 饷银嘴角一抽,忍不住捣了钱来一下。 “正常来讲,不该是咱主子愧对人家姑娘吗,怎么到头来,是主上吃了大亏?” 他想不明白。 钱来被他问的欲言又止,欲语还休:“你不懂。” “小年轻还是经历的太少了,需要多出去见见世面。” 饷银满脑子都是问号。 什么跟什么,他咋没听懂? 钱来在以前当暗卫的时候,有幸在房顶上听到全过程。 主上当时哭的嗓子都哑了,一直说着不要,颜辞都没放过他。 当然了,他没敢细听,也没时间。 毕竟当时聚财还在,他得拦着点,不然一个冲动,坏了颜辞的好事,聚财肯定死的比谁都快。 金无风努力的方向是对的。 听到颜辞,奚挽玉总算不再是那种沉默颓然的样子了。 他转动灰色的眼眸,空洞的盯着前方:“她没有羞辱我。” 他声色嘶哑,带着难挨。 夹杂着疼痛带来的隐忍呻吟,断断续续:“她也没有……瞧不上我……” 金无风扶额:“要不说你没救了吧,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帮着她讲话。” 真气人啊。 幸亏他没有这样的儿子,不然他高低给他腿打断,以暴力断绝爱情。 “不是的……”蛊虫肆意涌动,疼的奚挽玉一个哆嗦。 他困难的摇摇头,艰涩喘息:“她是故意赶我走的。” 金无风瞪大了眼睛:“啊?” 还有这一层故事呢? 他当即也不扎针了,从桌上的盘子里掏了把瓜子,八卦之心雄起。 奚挽玉闷了一口乌血出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发出气音:“……她连人命都不在乎……又怎会分类尊卑……” 颜辞看似挑剔,实则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 她若是厌弃了他,不可能会专门准备车马送他回去。 只会一刀结果掉他,最多也只是留张面皮,做做纪念。 “啊???” 金无风惊讶的更大声了。 感叹完之后,他又觉得有道理:“好像是哈,那玩意儿砍人脑袋跟砍西瓜似的,但要照你这么说,她为什么要赶你走呢?” 逻辑不通啊! 金无风挠挠头:“总不能是,太子殿下放着甜甜蜜蜜的好日子不过,非要来一出苦情戏码吧。” 她是吃了多少盐,才能闲成这样。 问起原因,奚挽玉又不回应了。 他知道颜辞有很多事情要干,这些事情对她而言都很凶险。 她又总是把他排除在外,一点风声都不透露。 他阖上双眼,薄薄一层的眼皮已然开始泛红:“她不要我了……” 别的都是假的。 厌他是假,腻他也是假。 独独不要他了,是真实存在的。 “她为了自己的事情,不要我了……” 悲切从中起,爱意有多热烈,伤痛就有多明显。 奚挽玉缩成了一团,单手捂住脸,有清澈的水从指缝中溢出,濡湿了毯子上的厚重绒毛。 他呜呜咽咽,压抑着哀恸,双肩从而轻颤。 他很没用吧。 颜辞就连一点让他帮忙的机会都不给,一票否决掉参与权,把他阻拦在她的世界之外。 她的心门好像永远都是封闭的,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推不开那扇门。 金无风什么时候见过这场面。 当即瓜子也不磕了,八卦也不香了,嘴巴跟双手一起忙活:“诶诶诶,祖宗啊,别哭别哭,我不打听了还不行吗?” “你你你,淡定,要淡定!” “你现在情绪可不能起伏太大,不然是会更加刺激蛊虫躁动的,到时候死了怎么办?” 金无风安慰了等于没安慰。 奚挽玉自嘲的笑了笑,声音里犹觉哽咽:“死了又怎么样。” “死了……她也不会再要我了……” 金无风一巴掌拍在自己嘴上。 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下好了吧,求生欲没给激起来,反而更想死了。 “神医,药材都抓来了!” 车帘被掀开,福生一头扎了进来。 他进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金无风扇自己巴掌。 福生质疑:“神医,你是有自虐倾向吗?” 第191章 儿臣祈求您龙驭归天 金无风一把将他手里的药包抢过来:“去去去,赶紧到外面守着去,别妨碍我!” 真烦人。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他诚心忏悔的时候回来! 福生:“……” 感觉神医好像有那个大病。 但是他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 再仔细一观察,娘嘞,主上都被疼哭了! 这可不兴耽搁,赶紧麻溜的钻出了车厢。 “你干啥,风风火火的?”钱来走到近前,很是嫌弃的打了他一下。 福生和他谎报军情:“主上被疼哭了。” 钱来:“?” 他脑子一瞬转了好几个弯:“你确定是疼哭的,而不是想燕未太子想哭的?” 福生一下被点醒,了悟:“也有可能。” 钱来:“你就瞎猜吧你。” 没救了。 用脚指头想,主上都不可能被疼哭。 …… 颜辞端着一盆黑黢黢的药,信步去了乾坤宫。 “参见太子殿下!” 站在门口值守的太监,远远的看见她,小跑了下来参拜。 “起来吧,父皇近来可好?” 颜辞单手托着瓷碗,指了指面前的辉煌宫殿。 太监瞧她心情不错,脸上也洋溢起来点子欢欣:“奴才们刚为皇上换洗完被褥衣裳,状态还算不错,精神着呢!” 皇上也是个乐天派。 都残废了躺着动弹不得,嘴里还得呜呀呜呀的哼两句小曲儿。 真不愧是上位者。 这心态,简直了! “精神就好,本宫进去看看。” 颜辞举步就要走,太监赶紧在后面跟上:“殿下,敢问您手中端着的是何物?” 皇上吃的东西,一律要经过验毒。 尤其是他现在是个瘫痪的,吃的喝的更要注意。 就算是太子也不行。 历史上多的是亲儿子害了亲爹,谋取皇位的先例,可不敢大意。 “只是一碗滋补气血的汤药,公公可要验验?” 颜辞主动将碗递了过去,配合至极。 “哎呦,殿下说的哪里话,奴才对您还不放心吗?” 太监说是这么说,手却是实诚的伸了过去,将随身带着的银针给拿了出来。 这几天,不少妃子贵人上赶着探望。 什么汤药啊,粥品啊,点心之类,洛泽不绝。 他嫌来来回回取针麻烦,索性随身携带,反正也不占地方。 银针伸入药里,片刻后拿出来,并未变色。 “得罪了,殿下,您快进去吧。” 太监赔起笑脸,将针给擦擦干净。 “您和皇上有段时间没见了吧?皇上肯定是想您想的紧。” 颜辞笑而不语,推门进入。 小网子在后头白眼直翻:“黄公公,没事别老拍殿下的马屁,当心拍到马蹄子上,掉了脑袋。” 自从当了贴身的太监之后,别的坏毛病没染上,贪污啊贿赂啊一概不沾。 唯独学会了捏兰花指跟翻白眼,外加一个扑粉扑的熟练。 黄公公被太子殿下身前的红人指点,顿时惊出了一身虚汗:“这……汪公公,奴才有哪句话说的不对,还望您给些明示。” 他说为什么颜辞看起来表情怪怪的,原来是他拍的马屁不好。 “回炉重造吧。” 小网子挑剔的看了他一眼,长相不俊,身材猥琐。 嗯,不是殿下喜欢的类型。 忒丑了点。 黄公公的心拔凉。 完蛋,要死了! 乾坤宫一如既往的敞亮。 只是相比于之前,屋子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味道。 “父皇,儿臣来看您了。” 颜辞乖觉的端了个板凳过来坐下。 一碗汤药搁在案上,然后当着燕未皇的面,从袖子里取出一包药粉,尽数撒进了碗中。 “呜呜呜!” 燕未皇躺在原地蛄蛹,哈喇子流的欢快,嘴里哼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逆子! 逆子!! 要害他!!! 颜辞是没听懂他嗷嗷的啥。 “儿臣在进来前,黄公公告诉儿臣,您近日喜欢哼些小曲儿。” “儿臣本来还不信,现在倒是信了。” 燕未皇气的蛄蛹的更狠了。 他想动手把那碗明显有毒的药给打翻,奈何根本行动不起来。 “呜呜呜呜!” 朕要杀了你这个畜生! “父皇,说不出来话就别说了,当心累着自己。” 颜辞好心的替他擦了擦口水,举手投足间,皆是孝子该有的表现。 “其实儿臣今日来呢,是想求父皇一件事情。” 燕未皇恶狠狠的瞪她。 求朕? 朕都被害成了一个残废,求朕有什么用? 颜辞是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您放心,儿臣来,不是索取您的皇位。” “只是母后中了毒,儿臣想求父皇答应,替她老人家给解了,免除折磨。” 红书媛? 燕未皇操控着麻木的脸,费劲吧啦的挤出一丝冷笑。 “呜呜!” 中毒就中毒好了,那个毒妇,他死都不会救。 “您答应了啊?” 颜辞眼睛一亮,高高兴兴的:“太好了,原本儿臣还担心您会拒绝,现在想来,却是儿臣多心了。” 燕未皇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逆子竟是如此气人? 燕未皇生气不生气的,一点也不重要。 因为很快,他就要气不起来了。 颜辞端起那碗汤药,用调羹搅匀了粉末,吹凉了送到他的唇边。 凉薄的话语字字停顿,带着毒辣残忍,强劲有力的穿透燕未皇的耳膜:“父皇,儿臣祈求您龙驭归天。” 归天。 那不就是要他去死吗?! 燕未皇双眸瞪大,从嗓子眼里发出“嗬嗬”的怒斥声。 当真是个孽畜,钦天监讲的一点儿都不错,他当年就该直接杀了她,以绝后患! 燕未皇不配合,汤药没喂进去,浪费了一勺。 颜辞自我反省:“的确,父皇不太喜欢温柔的方式,儿臣还是直接一点吧。” 她丢掉勺子,强行掰开燕未皇的嘴,将那药给顺了下去。 中间也漏掉了不少,枕头脏了一大片。 但好在颜辞给的药,毒性够大。 很快,燕未皇便痛苦的叫喊出声。 “父皇,很难受吧?” 颜辞封了他的哑穴,宫殿里再度恢复安宁。 “您别难受,毕竟儿臣所遭受的这些悲苦,其中就有您的一份功劳。” “所以啊,您不配呢。” 颜辞眉眼间尽是柔和,她缓慢的凑近,赶在燕未皇尚且保留了一口气的时候,在他耳边低语。 “对了,人是不能不明不白的死的。” “儿臣得告诉您一件事儿。” “儿臣不是男子哦,儿臣啊,是个女子。” ———— 对于73章的疑问,我直接贴这儿了。 回复的内容实在是发不出去,所以用错字代替 (?°?д°?)烂柿子我真的会栓q 虽然位置是nan下n上,但人类基本设定是不变的,楠竹和铝主身体安康正常 但铝主占句煮捣全,且因为她没有痛觉和精力旺盛更为强势 追求的是一种某某与某某之间的满族 然后我这里是,南笙并没有用不用这一说法,方式也比较duo样化,但以被动什么什么为主 只是73章描写的出来的是那样,证明一下我的女主真的很洁,铝主初次新奇尝试,但也是引导 之后觉得不大莱斯,更喜欢自己的方式,也可理解为小孩子心理什么都想玩玩... 完了之后,虽然是架空文,但因为楠竹和铝主身体安康正常,所以会借用什么什么,并非天生,和现实相同 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排雷时我写的是略4i 如果有冒犯到的话请@,致诚道歉 (半夜写这个评论感觉我自己像个bt,救命) 第192章 实乃太监界的翘楚 这一消息,对于燕未皇来说,无疑是记重击。 他连毒药所带来的痛苦都给忽视掉了,满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自己辛辛苦苦养了二十余年的继承人,是个女的! 燕未皇气血攻心,一口乌血直接喷了出来,溅了颜辞一脸。 “呜啊啊啊啊!” 他受损的声带里扯出嘶喊,愤怒与恨意交织,将他往死亡的道路上更加推进了一步。 红书媛! 那个贱人,竟然敢瞒着他,隐藏皇嗣身份!! 此时的燕未皇再看向颜辞时,眼中淬了的怨毒,不比红书媛要少多少。 这算什么? 这算得了什么! 亏自己之前还尽情纵爱这个莫须有的独子,到头来他九五之尊,一国皇帝,竟是沦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简直是奇耻大辱。 “父皇,您莫要动怒嘛。” 颜辞就着茶壶里的温水,将自己的脸给洗干净。 “儿臣也不是有意欺瞒于您。” “要是您非得怨怪一个,那就怨您自己蠢吧。” 她如此不负责任的话,让燕未皇瞬间更气了。 但凡他现在还能动弹,高低要把这个畜生活剐三千刀,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不过呢,其实父皇也用不着生气。” 颜辞上下嘴皮子一张,能让燕未皇当场去死的话,那是一句接着一句往外蹦。 “毕竟儿臣又不是您亲生的,儿臣身上流的血,是一字并肩王的。” 燕未皇的一张皱褶遍布的脸上,开始疯狂抽搐起来。 颜辞真真是个外行干了内行活的“医者”。 太医院里那一帮子太医,努力了好久,都没能让燕未皇肌肉活动。 她不过是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而已,燕未皇就差点激动的能够恢复如初。 “当然了,要是真按照血脉算起来,儿臣才是燕未的正统皇嗣。” “而父皇您,只不过是一个被寄养在宫中,最后又鸠占鹊巢,平白无故享了这么多年福的平民。” 颜辞觉得,人不能当个不明不白死掉的鬼。 燕未皇本身就已经够可怜的了,必须得让他在死之前知道点真相。 燕未皇一口气没上来,被毒性带着走了。 这把是真真切切的咽了气,死之前还瞪着眼珠子,像是要给凸到掉出来一样。 颜辞看着很是有趣,不管是红伏天还是颜暮卿,死的时候都不肯把眼睛闭上。 唉。 肯定是舍不得离她而去,所以才死不瞑目的。 她感慨完,端着空碗,心安理得的拉开殿门出去。 “殿下,您和皇上聊完了?” 黄公公还站在门口,看见她出来,立马殷勤的迎了上去。 殿门敞着,空气流动时带出来一股明显的血腥味。 黄公公起了疑虑,但又不敢贸然进去,只好壮着胆询问:“皇上怎么样了,身子还算可以吧?” “还行。”颜辞点点脑袋瓜:“死得还算不错,就是还没变硬。” 受到冲击的黄公公:“!!!” 他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转了好一会儿弯,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什么?皇上他……” 咋的了? 颜辞有点轻微的厌蠢倾向。 她自认为自己说的已经有够清楚,偏生黄公公还跟耳朵聋了一样。 “这位公公,身体有残疾的话,可以考虑把位置让给那些年轻气壮的年轻人。” 颜辞先是点拨了一番,随后才道:“父皇死了,公公要是想收尸的话,可以再等等,身子还热乎,没硬呢。” 黄公公双腿直打颤。 他此刻也顾不上礼仪了,冲进乾坤宫内,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燕未皇那死不瞑目满床是血的惨样。 “皇上——” 扑通一声,黄公公的膝盖重重砸了下去。 颜辞在他身后进来,手上还端着那个破药碗。 “怎么样,本宫没有骗公公吧?” 她懒散的站在床边,顺便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大作”:“你可以上前去摸摸,父皇还是软的,并且有点热乎。” 不小心一语成谶的黄公公:“……” 他全身颤栗着,就好像死的人不是为其卖命的主子,而是自己的亲爹。 “殿下,您,您……谋害了皇上?” 黄公公舌头肿大结结巴巴,大脑宕机到整个头部都在发麻。 “是啊,本宫亲自毒杀了父皇。” 颜辞亲自弯腰“扶”起了黄公公,轻语细言的:“可那又如何呢,如今帝王已死,宫里又没有其他皇嗣。” “除了本宫以外,你们还能指望谁,来妥当收拾这等残局?” 她把碗硬塞到黄公公的手里,越发的和蔼可亲:“更别提,这药可是公公检验过的,父皇被吃死了,你说,这谋害圣上的罪名,会被扣到谁的脑袋上?” “就是啊,小黄子,你可得好生考虑清楚,是要脑袋,还是要检举。” 小网子在边上跟着帮腔:“咱家认为你是个聪明的,可不要在关键时刻,让咱家对你改观。” 黄公公疯狂吞咽口水。 他看了看床上已经死透了的燕未皇,又看了看嚣张至极的颜辞,很快从中选定了一个。 “殿下,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奴才今天在值守的时候,突然听见殿内有惨叫声。” “等奴才进来查看的时候,皇上已经走了,想来是皇上突发恶疾,来不及医治。” 黄公公飞速的替燕未皇想好了死亡理由。 皇上都死了,不管出不出意外,新的帝王肯定都会是太子殿下。 他只是个打杂的阉人,没必要头铁硬钢。 人嘛。 最重要的就是懂得认清局势,才能活得长久。 “很好。” “本宫就稀罕黄公公这样的小残废,下面少了点东西,但脑子转的算是灵光。” 颜辞满意至极,悠然自得的坐到了燕未皇的床边。 “去鸣丧钟吧。” “本宫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今日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黄公公不敢抗命,连连称是的退下。 只是在经过小网子时,身形稍顿,悄悄的用余光去同情他。 早就听说太子殿下精神疯癫。 他竟然还能贴身伺候了这么久,定是每日都在受着屈辱。 汪公公,实乃太监界的翘楚,阉人界的传奇。 第193章 不知道啊 黄公公出去后不大一会儿,丧钟的声音便在幽禁的宫里传开。 悠扬悲戚,像是在惋惜一代君王的离世。 “殿下,您要等,也好歹找个椅子坐吧,守在先皇的尸体旁边,您不觉得膈应?” 小网子借着丧钟的掩盖,直面抨击他的这位主子。 早在来找颜暮卿之前,颜辞特地差人去了一趟冷宫,告诉红书媛他要死的事情。 根据丧钟响起的时间来掐算,估计一会儿人就来了。 “父皇可是本宫的父亲,活着的时候都没嫌弃,死了之后又如何能膈应?” 颜辞耐心的等待红书媛的到来,因着老头子死了,陪葬队伍里又加了一位,心情简直不要太过舒爽。 小网子无声的冷哼。 变态你就直说,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皇上!” 说曹操曹操到。 刚挂念了红书媛没一会儿,她就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凄厉的叫喊,就连正在被宰杀的猪都自愧不如。 颜辞坐在床上,眼睁睁看着一坨什么东西迅速飞来,精准的扑到颜暮卿的尸体上。 “暮卿,暮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早前红书媛在得知颜暮卿要死的时候,她还不信。 认定了那太监是在吓唬于她。 直到丧钟的声音悠悠的传到冷宫里,她才恍然惊觉,是出了什么事情。 红书媛疯疯癫癫的。 她不相信颜暮卿是死了,见他还睁着眼睛,就去用手去拨弄。 许久未修过的指甲扎进了向外凸起的眼珠子里,待明白自己都干了什么后,又无措的给收回来。 “暮卿,你怎么不说话啊?” 红书媛捧着颜暮卿的脸,哭喊了好一会儿后,头脑终于有了片刻的清醒。 她始终不相信颜暮卿是死了,认为他只是生了一场重病。 “蛊虫……对,本宫还有替生蛊……” 红书媛将手指尽可能的捅到嗓子眼里面,试图呕出来一条虫子。 可是她忘了。 替生蛊早在秋狩围猎之际,就被她换给了颜暮卿。 现在她的身体里,除了一条半死不活的废虫,再无别的救命良药。 “呕——” 红书媛吐出了一堆泛酸的污秽之物,她一直吐了很久,到最后除了些许苦涩的胆汁以外,连条虫子的腿都没看见。 “怎么会这样?” “本宫的蛊呢,本宫给皇上养育的蛊呢?” 她在那些脏东西里面不断翻找,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颜辞就在旁边漠然的看着,一点要打断的意思都没有。 小网子把眼睛给关上,眼不见为净。 真不愧是一家人,一个比一个癫。 “不,不会的,不可能……” 红书媛不愿相信,她又挣扎着去到了床边,用两只脏手去抚摸颜暮卿的脸:“皇上,你再坚持一会儿,臣妾去请皇弟,他肯定会帮你的。” 说罢,红书媛吻了吻男人血呼啦差的嘴,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外跑。 “母后。” 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颜辞,总算是出了点声。 “您可当真是惦念父皇呢,儿臣都在这里坐了半天,您愣是一眼都未瞧过。” 她控诉着,像个被大人忽视的小孩一样,脸上也挂起了委屈之色。 红书媛直愣愣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恍惚的神经被刺激的正常了点。 “是不是你?” 她冲过去,就要挠在颜辞的脸上。 “是不是你对暮卿做了什么?!” 红书媛的手刚才还碰过恶心的东西,颜辞自然不会让她触碰到自己。 抬腿抵在了她的腹部,借力往前送出段距离:“母后,别用您的脏手摸儿臣,晦气。” 颜辞说了什么,红书媛完全听不进去。 她还在张牙舞爪的的咆哮,犹如对面坐着的人,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而是一个罪障。 “你个人畜不如的孽子,他可是你父皇啊,你怎么能忍心下的去手!” 红书媛声声泣血,心头之重没了,她怎能不怨。 颜辞捂住自己惨遭折磨的耳朵,有时候她也很担心,自己年纪轻轻的就会聋掉。 被吵的。 小网子也往后急退两步,音色都比往常尖了不少:“殿下,她这不是疯了吧,奴才看着像是撞了邪。” 嘞个乖乖,也忒吓人了。 要不是他胆子大,这会儿估计裤子早就湿得透彻。 “本宫瞧着也像是。” 颜辞深感认同。 红书媛叫喊了有许久,嗓子都给哑了去。 她疯癫的动作突然一顿,弯腰呕出了一条形状怪异的虫来。 这东西瘫软在地毯上抽搐几下,身子一歪,没了动静。 也就在它脱离身体的刹那,红书媛的脑袋里迸发出了一股刀削斧凿般的疼痛。 有什么东西化作了碎片,不断的从空白的地方填补进去。 丝丝缕缕的聚拢作一团,拼凑出一个又一个陌生且熟悉的画面。 “疼……” “好疼,好疼——” 红书媛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她拼命的把头颅往柱子上撞,试图摆脱连绵不绝的痛感。 痛苦的女人无人在意,软趴趴的虫子被悬空捏起。 颜辞把它举起来,凑到眼前细细的看。 色泽很是鲜艳,触须更是呈五彩色,细闪扑朔,宛若瑰丽的珍宝。 “原来棒打鸳鸯的小东西,就是你啊。” 她捏着已经无了的虫子,小心翼翼的交给小网子:“回头看看刑部有没有什么能人异士,本宫想给这虫子享乐享乐。” 此时此刻,小网子非常希望自己听不懂人话。 给一条死虫子上刑。 亏你想得出来! 丧钟鸣起,代表了帝王驾崩。 乾坤宫外很快聚集了不少人员,其中就有听到风声赶来的颜疏影。 他匆匆进到殿内,耳畔刺耳的尖叫将注意力吸引。 “皇嫂!” 颜疏影不明其因,但本能快过思考,一把将红书媛捞到怀里,给她打晕了过去。 昏厥,是逃离痛苦的最佳良药。 “你对她做了什么?” 怀里的女人面色苍白如纸,颜疏影冷冷睨着颜辞,质问森寒,极具杀气。 “不知道啊。” 颜辞无辜的很。 她把两手一摊,随后又耸起了肩膀:“本宫又没有对母后做些什么,她突然就抽了疯,还把本宫吓了好一大跳呢。” 第194章 又能奈我何 红书媛的惨样摆在那儿。 颜辞又是个诡计多端的,自然没有人愿意去相信她。 “你最好真的没有对她做点什么。” 颜疏影打横抱起红书媛,娇小的女人安静的躺在他怀里,和醒着时反差甚大,犹如一个乖巧的娃娃。 “皇叔,你貌似对本宫有偏见啊。” 颜辞意味深长的抬头仰望,老东西长得实在是高,就算是一大把年纪了,背也不带驼一下的。 “就凭小阿辞你,所作所为的一切,难以让本王对你产生信任感。” 百里闻死了。 这枚对颜疏影来说很是重要的棋子陨落,让他对颜辞的厌恶更加深刻。 不过现在红书媛更为重要,颜疏影没时间和颜辞细细周旋,进了乾坤宫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他又转身匆匆离去。 殿外早跪满了一地,看到一字并肩王抱着先皇后出来,纵使大跌眼镜,也无人敢轻易阻止。 宫里谁不知道,这位王爷和先皇后之间的那点子破事。 皇上在的时候还好。 现在皇上不在了,他连装都懒得去装。 留在殿内,等着颜疏影一起演戏的颜辞很不高兴。 皇叔是不是以为自己这样很潇洒? 啧,很难评。 …… 颜暮卿的尸身被摆在一处风水佳处。 按照规定,帝王死后并不能立刻入葬,而是需得等到钦天监算定的一个黄道吉日,方能置入。 帝王停灵,四十九日。 这已经是颜暮卿驾崩后的第三天了,葬具里放置了大量的松香以及木炭之类。 加上现在正值冬季,和棺木密封性良好,减锐了尸体腐烂后的异味。 灵堂内,后宫里的妃子贵人,集体守在灵堂里头。 那些得宠的不得宠的,为了盛宠的离去,也为了自己命运的流离,哭丧的呜呜咽咽,此起彼伏。 颜辞在灵堂里面待的头疼。 她懒得去听一帮子陪葬发泄,索性去到了外面,吹吹小风冷静冷静。 “殿下,您吩咐的事情,奴才全都给办好了。” 黄公公殷勤无比,他现在已经完全沦为颜辞的小跟班。 “有那些个质疑先皇死因的,奴才全都给他们搪塞了过去。” “您大可以放心,不会有人怀疑到咱们头上。” 虽然皇帝死后,正常情况下不会进行验尸。 但颜暮卿一看就不像是自个儿死的,中毒痕迹太过明显。 黄公公为了得到颜辞的信任,也是下了狠决心,主动揽过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好在他也不是个吃素的,老奸巨猾的紧,手段也高明,怀疑的几个当真是被他给糊弄了过去。 “怀疑了也没事,不足为惧。” 颜辞将他窃喜的反应尽收眼底,这老东西,还真以为是他自己的功劳。 宫里的哪个不是心眼子磨的像块明镜,就算是颜暮卿真真枉死,他们又能做点什么。 “是是是,殿下运筹帷幄,自然是不必畏惧这些个蝼蚁小人。” 黄公公这几天跟在小网子后头,认认真真的学习了一番,如何去讨颜辞欢心。 进步明显。 “行了,本宫不乐意听一些容貌丑陋的人吹捧,自己找个地儿凉快去吧。” 颜辞被他整的不耐,但凡黄公公长得跟小网子一样俊,她都不会这样反感。 莫名其妙被人身攻击了的黄公公:“……” 长得丑是他的错吗? 长得丑是天生的,他能有什么法子! 郁闷的黄公公鼻头一酸,没等调整好状态离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柱子后面,并且满脸震惊的大理寺卿。 “殿,殿下,有人!” 黄公公压着嗓子喊,手指头指着沈谋上下直点。 “嗯?” 颜辞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正巧对上沈谋的一张俊脸。 “沈大人。” 看到漂亮的东西,失踪许久的笑容终于重新被挂了起来。 颜辞十分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呐,本宫都有些想你了。” 自觉听到什么皇家密辛的黄公公竖起耳朵。 难道殿下跟这位还有一腿子? “皇上驾崩,跟殿下有关系?” 沈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显然他是一早便到了这里,听到了不少有关机密的对话。 “是啊,怎么了吗?” 颜辞坦然承认:“沈大人是要来怪罪本宫?” “皇上可是您的生父,您怎可……如此作为?!” 沈谋难以相信,颜暮卿的死,竟是颜辞一手造成。 “生父?”颜辞唇角微微翘起,眼尾含着几分不明显的讥讽。 “皇权富贵,权利争夺,父皇他活得太久了,影响到本宫坐享龙椅,加之他瘫痪在床,本宫见父皇活的痛苦,便好心帮了他一把。” 沈谋不理解她的心理。 他只觉得,自己的定义受到了冲击。 “刺杀帝王乃是死罪,殿下难道不知吗?” 颜辞怀疑他有毛病。 “父皇都驾崩了,还有谁能来定下罪名?” “本宫是杀了他没错,但是沈大人仅一介臣子,又能奈我何?” 她缓缓往前逼近,嚣张的气势更加狂妄。 “还是说,沈大人也想上来坐坐这龙椅,要把本宫给逼下去,自己上位?” 沈谋对于她来说,仅仅只是条尘土里爬动的蠕虫。 她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敢来爬到她的头上,打着道德至高的名义定下罪状。 “你一早便有了篡位之心?!” 沈谋踉跄的后退一步,重重谜团忽然在此刻陡解。 “秋狩猎围,宫变反叛,以及皇上驾崩……这种种事迹,皆由你一手布局!” 一切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沈谋也终于想通,他所列证据里,其中缺漏的一环。 “是啊,沈大人现在才明白过来,是不是太晚了点。” 颜辞亲切的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老成在在道: “看来以后挑选官员时,必须得要加大难度,否则进来的全是像沈大人这般的蠢货,国破家亡是迟早的事情。” 沈谋近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如遭雷击般,又悔恨无比。 他看着颜辞,眼底失望难藏:“我一直以为殿下乃皇上子嗣,不可能会有忤逆不孝之意,竟没想到,原来你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难怪,难怪。 难怪他查了那么久都触摸不到真相。 原来从一开始朝向的道路就是错误的。 现在想来,刑部侍郎刘德安,恐怕也早被她收买,纳入麾下。 “沈大人,做人要懂得灵活变通。” 颜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示意道:“有时候你需得像本宫一样聪慧,才能活得自在。” “如若不然,摆在你面前的,永远都只有死路一条。” 第195章 她是你的孩子啊 沈谋和她的理念全然不同。 他重重一拂袖子,孑然冷笑:“呵,殿下口中所言的通透,只不过是掩盖自己弑父篡位的借口罢了。” “死路一条又如何,倘若世道权势覆天歧义肮脏,那我宁愿用自己的肉身,去奠基清白!” 啪、啪。 颜辞听得浑身热血沸腾,忍不住给他鼓起掌来。 “说得好!” “沈大人说的太好了,本宫就欣赏你这样的人才!” 沈谋被她这一神经的举动弄得不解,他刚要继续讽刺,就听颜辞道:“本宫原先还想着,要让沈大人怎么死,心里才不会有愧疚感。” “既然现在沈大人自个儿求死,本宫正好愿意成全你。” 沈谋心中无限凄苦悲凉,哀然惨笑,仰头凝望向高空:“就算是得到了皇位又能如何,国有此君,必会衰亡。” 那天边的云移形换影,而他仿佛通过光线的折射,看到了燕未倒塌的画面。 颜辞没给他继续悲观的时间。 掌风带着极度的压制力刮过,沈谋惊觉试图反抗,却不敌她三招。 挺拔的身子被撞向圆柱,头破血流当场死亡。 “去,找个人来给沈大人收尸。” 颜辞做完这一切后,淡定的收回手,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就说沈大人忠心耿耿,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父皇的死讯,悲痛欲绝之后,随他一起去了。” “是,奴才遵命。” 黄公公低眉顺眼,克制住嗓音里的颤抖。 殿下现在是已经杀红眼了。 不管是谁,只要对她有异议,全都给送到地狱里头。 这几日死的人居多,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 冷宫里,红书媛呆呆的缩在床尾角落,裹着材质柔软的被褥,盯着火炉一动不动。 自从颜暮卿驾崩之后,她昏迷了又醒来,就始终维持着这个姿势。 “怎么样了,中午可曾用过膳?” 门外,响起两道交谈。 一男一女,尊卑明显。 “回王爷的话,娘娘今日还是不愿意吃东西,奴婢哄了也没用,食盒也被全砸掉了。” 宫女是这两天才被拨过来,专程伺候红书媛的。 宫里已然大变了天,加上她还是颜辞的生母。 下一任皇帝肯定会是太子,于是乎,宫人们先前对红书媛有多不屑,现在就有多恭敬。 简直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亲祖宗,恨不得给供起来。 “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 颜疏影深知她只是个奴才,管不了多大的事。 “多谢王爷,奴婢告退。” 宫女巴不得赶紧开溜,供起来是供起来,但一点都不影响她们害怕啊! 谁乐意天天去伺候一个疯婆子,她又不是找虐。 颜疏影携带了一身疲惫踏入房中。 就像宫女说的那样,红书媛把饭菜全部打翻。 墙上地上迸溅的全部都是残渣,估计她没让下人收拾,也有可能是吓到了一群年轻的宫侍。 总之他在进来之后,受到炉火热气蒸腾过房间,气味更加难耐。 “皇嫂,为什么不愿意吃饭?” 颜疏影观察完房间形势,一抬眸就看到了红书媛憔悴心死的样子。 他无故被点燃了一把怒火,动手把她从被子里拽出来。 “本王知道,皇嫂是挂念皇兄。” “但也不至于饿死自己吧,你容貌盛华之年,他都对你提不起来兴趣,皇嫂以为自己这样恶臭肮脏的死去,他还能在地底下对你心生爱慕了?” 红书媛僵硬刻板的趴着,大半边身子都挂到了地上,脸和地面相碰,引发疼痛了也毫不在乎。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红书媛想不通。 明明她还是个阁中姑娘时,最瞧不起的就是没用且蠢笨的颜暮卿了。 她心悦的人是太子颜疏影,风光霁月赤子之心。 他们在一场灯会上相识,于异国盛宴上相知,游船猜谜时相爱。 交换了定情信物,约好了相守终生。 他许了她一世情缘,她给了他贞洁倾慕。 十里红妆早就备好了,婚书也打造完毕。 自己还给腹中孩儿绣了好几双虎头鞋,以及各式各样的肚兜巾帕。 他们都想要个可爱的闺女,还找了专门的大师算过,取了个单名为慈。 为什么突然在一夕之间,所有的事情全都变了。 她忘掉了深爱的人,转身上赶着去追逐一个昏头涨脑的蠢货。 就连自己的孩子,都被她给抛弃,从而亲手培育成了一只傀儡。 红书媛这死气沉沉的样子,让颜暮卿看了就起火。 他把她从地上硬拽了起来,从后面掐住纤细的脖颈,逼迫她直视自己。 “皇嫂当真是痴情到令本王佩服,皇兄死后,你就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同本王说了,是吗?” 红书媛仍旧不言。 或者说,是她昏沉的,根本没有一点反应。 颜疏影突然间暴怒起来,一把将她给拽到了地上。 他抓起脏了的残羹冷炙,暴虐的往她嘴里塞去:“吃,皇嫂不是想死吗?本王偏不能如了你的愿!” 饭菜混合着碎渣子挤满口腔,红书媛愣愣的任凭腮帮子鼓起,不咀嚼,不吐出。 颜疏影还在持续往她嘴巴里面推挤,疯癫的样子不亚于红书媛发病时的状态。 “皇嫂,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 “杀了皇兄的罪魁祸首又不是本王,她可是你一手养育出来的亲‘儿子’。” “你不是爱惨了皇兄吗?不亲自杀了颜辞,皇嫂难道能咽的下这口恶气?” 他拿她实在没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激将法上,试图让她吃下去点东西。 提起颜辞,红书媛恍若从昏死中惊醒。 她偏头将那些各种味道交杂在一起的食物吐出来,抓住颜疏影的手臂:“我要见见她。” 红书媛没有提及名字,颜疏影还以为她是要见颜暮卿,直接当场回绝: “皇嫂还是安心吃饭吧,后宫里前去守灵的妃子贵人众多,你可排不上号。” 红书媛目光里带上了祈求,哽咽的道:“我要见颜辞,求你,让我和她见一面。” 她的行为太过反常,以至于让颜疏影本就多疑的心,更加不快。 “见她做什么。” “本王不是答应过你会杀了她的,皇嫂只需安心等着便好,无需自己动手。” 颜辞有多能耐,他是知道的。 红书媛想要凭一己之力去为颜暮卿报仇,根本就是在自寻死路。 他现在还不愿意让她死了,必须要好好活着。 听到要去杀颜辞,红书媛猛扑过去,紧紧抱住颜疏影的腿。 “你不能杀她!” 自己在被蛊虫操控的期间,做下了许多错事。 如今连弥补都无法填上空缺,又怎能让他去杀了她。 颜疏影完全起了疑思,而红书媛以为他是在拒绝,力度抱得越发的紧。 “你不能杀她,殿下,她是你的孩子啊……” 第196章 竟然不是你 颜疏影一度认为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 殿下这个词汇,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红书媛的嘴巴里听到了。 从她背叛了他开始,哪次见面不是连名带姓。 他仔细品鉴了这话的意思许久,最终认定是红书媛在骗他。 “皇嫂,你又想要耍什么花招?” 颜疏影冷嗤了一声,抬脚将自己的腿给抽离出来。 红书媛又缠了上去,用尽了她现在能使出的所有力气,试图让自己不再被甩开。 “是真的,辞儿实实在在的是你的孩子,我愿用性命起誓!” 红书媛很害怕。 她怕颜疏影真的去杀掉颜辞。 要真是那样,她肯定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颜疏影最见不得她哭了。 他轻柔的用指腹轻柔的替她拭去泪水,唇角勾勒出一抹虚假的柔情:“皇嫂,你看本王像傻子吗?” “小阿辞出生的时候才八个月,但若是按照咱们的那个孩子算,她出生时也该是十一个月了。” “这似乎,不太合理吧。” 颜疏影一直以为的是,红书媛在拿掉自己的孩子后,尚未出了月子,便又与颜暮卿苟合,揣上了生命。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那般怨恨于她。 “不,不是的。” 红书媛难受的很,疯疯癫癫的状态又显现了出来。 “辞儿在我腹中之时,有好几次都差点保不住……是父亲,用了一记狠药,才将她勉强留下。” “她是比正常孩子晚出生的,我生产那日你也在场,你应该听到了太医的对话……” 这话确实不错。 颜疏影记起当年产房外面,太医出来时宣告的结果是,皇后娘娘胎大难产。 当时他还在讽刺,她当真是在乎皇兄,精心照料他的子嗣。 以至于一个才八个月大的婴孩,体型就能如此健壮。 瓜熟蒂落万物轮转,强行保到十一个月已是极限。 所以,她当时根本不是受了惊吓,而是自然发动,后面红家为了掩人耳目,才编出了这样一个拙劣借口。 红书媛还在哭着,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你信我,殿下,你相信我。” 她自觉口头祈求无用,干脆松开了他,趴在地上磕起头来。 “我知道这些年来,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也非自己甘愿,而是被人以蛊操控……”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怪你就怪我吧,可否放过辞儿,她是无辜的啊!” 红书媛的这一番话里,涵盖的信息量太过庞大。 以至于颜疏影当场木讷在了原地,好半晌都没能给出点反应。 “……你说你是被蛊虫操控了,有什么证据吗?” 颜疏影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拉住还在不断磕头的红书媛,看她满脸尽是脏污。 “没有。” 这事情是颜犰搞出来的,唯一能当人证的红伏天也死了,红书媛要怎么才能拿的出证据。 但她脑子反应也是够快,否认完之后立马抓住他:“你不是对这方面最为擅长吗,你可以检验我的身体,看看我是否有在欺骗。” 颜疏影沉默。 他是能查出来没错,但红书媛的身体里早不知钻了多少虫子,留下的痕迹繁杂众多。 “这样吧,不论皇嫂其最终目的是什么,都且先安安心心的待在冷宫里。” “你说的这些,本王都记下了,本王会自己去查。” 颜疏影还能算的上是冷静,他毕竟不会轻易被他人的三言两语左右神思,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和调查真相。 “你可以走,但你别杀她,可以吗?” 红书媛拉扯住他的衣角,苦苦哀求。 “只要皇嫂乖,本王可以考虑多留她些时日。” 颜疏影现在没心情陪她做戏,他急于去瞧瞧她给的消息是真是假。 至于杀不杀颜辞…… 就目前来讲,他不太好动手。 一方面是因为那小东西实在是太过狡猾,杀不了。 另一方面则是,现在宫中局势动荡,有不少人都在盯着颜辞。 若是贸然行动,极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自讨苦吃。 红书媛恍然若失的跌坐着,颜疏影走后,她又变成了不发一言不动不弹的样子。 死气沉沉,面容枯败。 …… 燕未形势大改,而邻国蜀佑,却依旧平稳的安详。 蜀佑国君听闻颜暮卿死了,还以为是他那个“宝贝儿子”做的,喜气洋洋的给他办了个庆功宴。 “玉儿啊,朕不是都传信给你了,让你不要再想着刺杀燕未皇了吗?” “你怎么就是不听话,这赶在回来前,把人给弄死了呢?” 宴会结束,蜀佑皇单独把他约了出去,假惺惺的责备道。 奚挽玉此时已然换了一身装扮,不再像是先前那样,妖娆妩媚居多。 许是一国风水养一国人,蜀佑的服饰为他硬化了本身的几分柔气,更显男子峻色。 “父皇误会了,孩儿始终谨记您的教诲,不曾对他下手。” 奚挽玉虚伪的挑起唇,他可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被警告的。 “哦?竟然不是你?” 蜀佑皇顺了两把脸上的胡子,稍许有些诧异。 “不过无妨,燕未皇既然已死,对咱们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就是他国的太子有些棘手,倘若她也一并跟着去了,吞并燕未城池,我蜀佑必定更加兴盛。” 此番他话里话外都是暗示,奚挽玉如何能够听不明白。 他垂眸,看着自己手中捧着的暖炉:“父皇不必忧心,燕未太子身中剧毒,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这一消息,可把蜀佑皇给高兴坏了。 他大喜:“当真?” “当真。” 奚挽玉收敛了周身伤意,挤出丝欢喜的笑来。 “好,好啊!” 蜀佑皇大笑出声,再看向他时,也多出了点实打实的欣赏。 “不错,不愧是朕精心培养出来的好孩子,果真没有让朕失望。” 喜悦之下,蜀佑皇当场提笔拟旨,笔尖于纸上游走:“你临行前,朕答应过你,只要能杀了颜辞,朕就封你为王。” “虽然目前还差上一点,但看在你一并杀了燕未皇的份儿上,朕便提前将你封赏!” 本来突然接到奚挽玉被遣送回来的消息时,蜀佑皇还以为计划失败。 没想到好事情一出接着一出,简直天佑他国。 圣旨上写了什么,蜀佑皇是何种样貌,奚挽玉通通不曾在意。 他就捧着那个从东宫里唯一带出来的暖炉,无波无澜道:“多谢父皇。” ——咳咳,不好意思了啦,今天晚点咯 (宝宝们不用担心渣爹渣娘会有什么好结局哦,可放心食用~~~) 第197章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是朕的孩子,对自己家父亲,哪儿还有谢不谢的道理。” 蜀佑皇这会儿高兴,纸上笔墨未干,他就迫不及待的传了宫侍进来,让其拿下去提前准备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一向坚信着这个道理。 “皇儿啊,待到那燕未太子毒发身亡,朕就再封你为将军。” “让你亲自带领大军,攻破他们的城池,为我蜀佑开路!” 蜀佑皇憧憬无比,好像已经看到了两国吞并为一国的盛荣。 激动之余,他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几乎蒸腾覆盖到了脖子往下。 “父皇,您近来身体可有不适?” 奚挽玉自是瞧见了他的异样,心中所念一动,关切问道。 “不适?”蜀佑皇被他打了个岔,激荡的情绪平稳了些,脸上的异色也随之恢复。 “朕哪儿有什么不适的,朕身子硬朗的很。” 他不仅没有不舒服,反而还日渐年轻。 尤其是最近的几个月里,他一晚比一晚更要风光,简直找回了双十出头的那段感觉。 “没有便好。” 奚挽玉看不出来有多失望,反而在确认完他没事之后,真心实意的替他感到高兴。 毒入骨髓而无感无知,想必到时候发作起来,定是极度销魂的。 蜀佑皇颇为欣慰。 严父出孝子,奚挽玉是他这几个孩子里面最不得宠的,也是管教最为严厉的。 现在长大了,有本事了,还不是照样尊他敬他? 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又聊了几句才作罢。 等到奚挽玉离开之后,蜀佑皇当即收起了随和脸色,小心翼翼又带着讨好:“大人,您吩咐的事情我都已经完成了,敢问这个月的解药……” “只有半颗。” 屏风侧移,从里走出一位样貌年轻的男子。 若是细细观察,便可发现,他的五官竟与张岸有几分相似。 他向蜀佑皇摊开掌心,药丸明显被切割过,分量比一半还要更少些。 “大人,可否再多给一些?” 蜀佑皇嘴唇子都白了去,哀求道:“燕未皇已经死了,能不能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多给一点儿?” 张明没多给他一个眼神,作势要把解药收回去。 “主人要杀的是颜辞,关那颜暮卿什么事。” 还别提,真正杀了颜暮卿的人也是颜辞,远赴燕未的人是奚挽玉。 他自己在蜀佑吃好喝好,既没功劳,也谈不上苦劳。 “大人,大人!别收回去,一半也行!” 蜀佑皇咬咬牙,认命了似的。 “收好了,就只有这么点,要是不小心给弄丢了,死了可别怪我们。” 张明单手往上一举,解药顺着他的力道掉在地上,咕噜噜的一路滚到桌子角旁边。 “是是是,我明白。” 蜀佑皇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弯腰捡起了沾满灰尘的药,收的妥当。 张明对于他的表现还是满意的,没再刻意刁难,身形一闪,又隐去了踪迹。 蜀佑皇以袖掩面。 原因无他。 他不知道那些人会藏在什么地方,心中怨念想要发泄又发泄不出来。 拿袖子挡挡,好歹还能用五官去骂人,多少能让自己好受点。 …… 颜暮卿死后的第二十天。 “殿下,您不然先去洗洗呢?” 幽深的宫闱里,小网子带着一个惊悚无比的黄公公,誓死追随自家主子的脚步。 但忠心耿耿是有前提条件的。 如果你的主人浑身庞臭,熏人面门分魂离神,请问你还会因为忠心而觉得她与众不同吗? 必不可能的。 小网子现在就是这么一种情况。 “这个,不是奴才多嘴啊。” “虽然季节为冬,但时间过的久了,多少也会招来点苍蝇蚊子。” “您听听话,先去洗洗干净,再继续出来逛花园呗?” 小网子苦口婆心,黄公公也想跟着劝。 奈何他的嗓子不受自己使唤,完全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太吓人了…… 自从杀完沈谋之后,太子殿下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在宫里逢人就杀,一条道上就死俩,身后收尸的都没她砍人砍的快。 “再杀最后一个,今日的目标就算是完成了。” 颜辞浑身浴血,拿着她的记仇小本本,用指尖尚未干涸的红色液体,圈起上面的一个名字。 “钦天监在哪儿来着,本宫不大记得。” 她专挑害怕的黄公公提问,明明知道他怕的要死,裤子都快要湿了,还非得专程请他回答。 “在,在算星斋。” 黄公公想哭。 汪公公告诉他,殿下不是随机挑选人头,她是在对照曾经对她不好的名单来砍的。 但是! 问题来了。 谁会一次性被那么多人冒犯啊? 记得他初入宫时,太子殿下凯旋归来,燕未举国上下都在欢呼恭迎。 就这么一个“神迹”,怎么可能会被不待见? “算星斋……”颜辞仔细回忆回忆,没想起来:“你去给本宫带路。” 她隐约记得是要爬很高的楼,但具体方位,确实是忘了。 黄公公垮着个哭丧脸,人还没死呢,就先有了阴间的氛围。 好在他小子算是有点福气,到底没能继续下去。 “小阿辞在夜间满身是血的乱窜,是想在宫里再吓死个谁?” 熟悉的调笑从前方响起,黄公公就跟看到救世主一样,扑通一下跪倒:“奴才参见一字并肩王!” 不是客气。 是真感动。 天爷,终于来了个能当家做主的了! 颜辞照着声音发出来的源头望去,颜疏影带着许久不见的张岸立于近前。 值得探讨的是,这主仆俩的神情,一个比一个奇怪。 特别是张岸,欲言又止神思复杂,一张脸看起来比吃了蛆没好到多少。 “好久不见呢皇叔,你要是再不出来溜一溜,本宫差点都要以为你寿终正寝了。” 颜辞举起自己湿漉漉的衣摆,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红艳艳的,多好看。 黄公公是第一次见到这二位的相处模式,舌头差点没给惊讶的掉出来。 这样对长辈说话好吗? 真的不会被拖出去乱棍打死吗! 黄公公还是见识短浅了些。 需得多加锻炼才行。 第198章 要告诉本王的秘密是什么 “是本王的不是,这几日比较忙,疏忽掉了小阿辞。” 颜疏影罕见的没有动怒,甚至是他现在的态度,比在颜暮卿死之前的伪装样相,更加和煦。 小网子已经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偷偷摸摸的一拉颜辞的袖子,给她密语传音:“殿下,他是不是在前面给你挖了个坑啊,笑得怪瘆人的。” 颜辞也觉得瘆人。 不过她比较直来直去,当场就给问了出来:“皇叔,你是丧偶了吗,笑得这么高兴?” 张岸替人生气的老毛病又犯了。 还是那张熟悉的破嘴。 不管怎么听,都能给气到发财。 “小阿辞是要上哪儿啊,可有时间随本王去个地方?” 颜疏影这次没接她的话头,反而略显悲苦的朝她笑了笑,继而发出邀请。 “没空,本宫要去杀人。” 颜辞不乐意的很,她扬了扬手上一直拿着的小本本:“皇叔要是有耐心的话,可以等本宫杀完了之后再来。” 她是个有始有终的,今日事今日毕,今日的人绝不能放到明日再杀。 要不然,死感不好。 “小阿辞要去杀谁?” 颜疏影不欲让开,他往前紧走了两步,挡住她的去路。 后面又想起了点什么,犹豫着补充。 “本王可以帮你。” 张柳远远的观察这一老一小,头侧偏痛。 失算了。 记恨折磨了这么久的小玩意儿,竟然会是王爷自己的孩子。 啧啧啧,真是世道无常。 王爷这几日一直在着手调查当年的事情。 尤其是红府里,宫里,药王谷中。 凡是老一辈的,全都给揪了出来审问。 就连已经塌成了废墟的先皇陵墓,都让死士们给挖开了一条通道。 最后东拼西凑,终于得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王爷在得知颜辞确为亲生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受了重大的打击。 特别是这一切悲剧还是先帝给造成的,就更加让人觉得被泼了一盆子的热狗血。 他一直浑浑噩噩至今,才勉强恢复了点人样。 “皇叔怕是帮不了这个忙。”颜辞有心拒绝。 “本宫要去割掉钦天监的舌头,皇叔的人不知晓本宫要拿捏多少尺寸,要是割的长了或者短了,岂不是浪费。” 报仇嘛。 自己报了才有意思。 “……去吧,本王等你。” 颜疏影阻拦不得,只好选择退让。 颜辞刚要绕过他往前去,就感觉自己湿漉漉的袖子被人拽住。 “可要准备些膳食,杀人是个体力活,容易饿着。” 莫名其妙被关心了一把的颜辞:“?” 她突然就不想去干掉钦天监了,退了回来绕着颜疏影好一顿打量。 “皇叔的脑子是被棺材板给挤了么?” 这老东西突然要给她准备膳食做什么。 不管他是往里面下药还是下点别的,对她来说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没有,本王是你的叔叔,照顾你乃为应当。” 颜疏影早就习惯了她的阴间形容词汇,加之现在身份有所改变,自然气不起来。 颜辞安静了一会儿没说话。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小网子,黄公公劳累了一天,先带他下去休息。” “等安排完他之后,你再挑几个身强体壮的,去算星斋,让钦天监自个儿找个喜欢的死法。” “是,奴才领命。” 小网子就算准了她今儿个不会去,一字并肩王总能挑起殿下的各种兴趣,从而放弃计划行事。 “走吧,还看什么呢,想跟咱家一起去提人脑袋?” 他转头看见黄公公还傻愣愣的待在原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死玩意儿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愣是活到了现在。 他不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发现不了有一星半点的机灵。 “不想不想!”黄公公一个哆嗦,赶紧给爬了起来。 他可不愿意去搬尸体。 这两天回回睡觉的时候都不敢闭上眼睛。 一闭眼就能看到死人,整的他憔悴了好些,肉也掉下去了一圈。 “你也下去吧,本王要与小阿辞单独聊聊。” 颜疏影让张岸一并离开,这下,御花园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皇叔是要和本宫聊些什么?”颜辞“疯玩”了一整天,突然告诉她现在玩不了了,困意也跟着袭来。 她张嘴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找了棵树靠上,松散倦怠。 颜疏影借着月色,去俯视树干边倚着的人。 那张沾满了其他颜色的脸上,如螓之首,如蛾之眉。 以往有千百次清楚的看见,却不抵今日黑夜混沌,面庞脏污而来的明晰。 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皇兄和他长的不像,颜辞也不像皇兄。 她的五官虽大多顺遂了红书媛的,可也有部分能够很明显的看出来,与自己相像。 颜疏影沉浸在自嘲里无法自拔,突然天降一声巨响,强行把他给带回到了现实。 “皇叔,能不能别用你那变态的眼神看着本宫?”颜辞掰断了一根树杈子,捏在手里指着他。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什么龙阳之好,改了母后不喜,到头来爱上了本宫。” 这可不行啊,她不喜欢老的。 她比较喜欢年轻一点的,用起来感觉好。 颜疏影又被骂了,他犹豫着,伸手接过那粗壮的树枝,重重攥起。 像是给自己打气般的,过了有好半天,才有勇气开口:“小阿辞之前在陵墓里时,要告诉本王的秘密是什么?” 颜疏影想,也许颜辞比他更早要知道真相。 当日在父皇的尸骨旁,他听的明白。 她说:“皇叔,你确定要当着皇祖父的面,对本宫动手吗?” 她唤他皇叔,可空洞的眸子里却泄露出来了些许悲意。 当时不觉的有什么不妥,如今回想,却陡然惊觉。 颜疏影猜测,也许颜辞要告诉他的那个秘密,就和她自己的身世有关。 只是为何过了这么久都未曾聊起,怕是中途改变了主意。 “皇叔当真想听?” 就像是颜疏影猜的那样,颜辞确实是取消了那个想法。 不过她不是不告诉,她只是有了一个更好玩的点子。 她要等到把所有人都带走后,自己命数已尽之时,再捅破这层窗户纸。 这样一来,想必皇叔用不着别人动手,自己疯着疯着就无了。 又或者,一直活着,会更加折磨。 “想听。” 颜疏影十分诚恳,他不再带有任何虚伪,真诚至极。 “那你过来。” 颜辞对他招招手。 颜疏影顺从的过去,矮下身体,就连呼吸都放缓了些。 颜辞笑着轻轻启唇,凑到他耳边:“皇叔,本宫想告诉你的是……” 第199章 本王才是你的父亲 颜疏影往近前凑了凑,以便更好的听清她说的什么。 颜辞故弄玄虚了好一会儿,欠打的拉长了调子:“你长得真丑。” 颜疏影极力安慰自己不要生气。 这是亲生的,亲生的。 而且她这刁钻的性格还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更加没了资格去气。 “小阿辞要与本王说的,便是这个?” 颜辞被压在他的阴影里,歪头思考了一会儿:“其实还有一句。” “嗯?”颜疏影有些期待,这是要与他诉说到正题了吗? “逗你玩的。”颜辞酝酿了半天,将颜疏影的情绪完全调动起来之后,又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大冬天的,直接结了冰。 “皇叔,本宫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 颜辞恶劣的笑起,眼中满满的都是捉弄戏谑:“你就这般轻信于本宫?果然是老了之后,连脑子都开始衰败了去。” 在这个不太美妙的冬夜里,颜疏影被迫梅开二度。 他直接放弃了去问她,转而了当的切入:“小阿辞,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颜暮卿所生的?” 颜辞明显就是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 可他找寻了这么久,连当初给红书媛接生后被处死的嬷嬷都给翻了出来,逼问了其家人,套得些零散的片段。 他什么都知道了,他想去确定这层关系。 “本宫不是父皇所生?”颜辞突然之间懂了点什么。 她就说这老东西今日怎么如此反常,原来是听到了某种所谓的“真相”。 看来百里闻没有骗她,中了情蛊的两人之间,只要有其中一方死去,另外一方便会恢复。 母后也应当是想起来了,也是难为她那么大了年纪,几十年前的事情竟然都还记着。 “皇叔何出此言呐。” 颜辞满不赞同道:“虽然父皇是身体衰弱,每日要靠着药物才能正常行动。” “但在本宫之前,他还是个好的,如果不是母后专制,恐怕本宫的兄弟姐妹,能遍布整个御花园。” 不开玩笑,她这形容的很真实。 颜暮卿不思进取,有关朝政的样样不通。 就算是身子不行了,也不影响他每日思欲。 颜辞没成为太子的时候,朝政大多交由臣子们自行定夺。 颜辞上位了之后,重要的事项全都交给了她去处理。 颜暮卿每天看起来很忙,实则脑子里面装的全都是晚上要翻的牌子。 一心二用,好不潇洒。 “可本王听到的消息,却并非这样。” 颜疏影难开其口,他左右反复的去思虑,才把自己要表达的意思给描述出来。 “小阿辞还记不记得得,之前在陵墓当中,本王同你说过,本王先前有过一个孩子?” “当然。”颜辞眉眼弯弯,端的是一副神姿仙态,嘴里蹦出来的却是杀人诛心。 “皇叔的意思是,本宫抢占了你孩儿的位置,白捡了这么多年雍容华贵和寿命。” “不是这样的。”颜疏影被她刺的胸口发闷,他如何能想到,当年的那个孩子,原来一直没死,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 “也是前些日子本王才知道,是本王愚昧不清,不曾往深里挖掘……” “小阿辞,其实,颜暮卿与你确无任何关系,本王才是你的父亲。” 他说完这些后,定定的看着颜辞。 他心中忐忑,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曾经错的有多离谱,现在才会有多不安。 “噗——” 颜辞乐了。 可能是太过好笑,也有可能是借助笑来掩盖什么。 她乐的直垂树干,好半天都直不起腰来。 颜疏影看的直皱眉头,总感觉她要把自己给笑到岔过气儿去。 “你是本宫的父亲?” 颜辞发出浓浓的质疑,丝毫不掩饰其中讽意。 “皇叔,本宫劝你在没睡觉前,还是不要做梦的比较好。” “你一个没夫人没小妾,连女人都不愿意碰的‘和尚’,是要怎么才能平白无故变出像本宫这样优秀的小孩的?” “还是说,皇叔你想要孩子想疯了,眼瞅着自己生不出来,所以把主意打到了本宫头上?” 颜辞字字句句透着调笑,颜疏影此时有点子被干急眼了。 他微扬了些声量:“本王没同你开玩笑。” 他知道此事荒谬绝伦,就连他自己在得知之后,也是缓了许久,才彻底认清。 可颜辞不一样,她定是很早之前便清楚了。 但她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哦。”颜辞戛然收起了不正经,面上的愉悦散的干净。 “既然皇叔不是在同本宫玩笑,那你就是眼看着杀不了本宫,想要挖一个新的坑,等着本宫去跳。” “又或者是,皇叔觊觎着那个该是属于本宫的皇位,但你又没有理由坐上去,所以干脆认了本宫当儿子。” “这样一来,本宫虽然还是太子,但你是新帝,你可以随时收回大权,以及那个现在还被本宫藏起来的传国玉玺。” 按照往常,这些确实是颜疏影考虑并且计划的事情。 但他现在不需要了,阴险又狡诈的人收起了算计,一直扇起的扇子也落了下去:“不是,本王并非有这般考量。” 他动手拉住颜辞,执拗到令人无法理解:“你明明比本王更先知晓这些,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为什么不曾同本王说起?” 颜疏影搭在颜辞肩上的那只手,温热。 成年男子的手掌宽大,能够完全将她的肩膀覆盖。 冰冷的身躯本能的希望靠近暖源,可颜辞却将他给拂了下去。 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加演绎。 “皇叔很聪明,但本宫比你先知道又怎样。” 她靠在树干上,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结实的后盾。 “且不说本宫告知你之后,皇叔是否会相信。” “就算你信了,能改变什么吗?” 颜辞抬头看他,瞳孔里无有亮色。 “是能改变本宫人为缩短的寿命,还是能抹除本宫所遭受的一切?” “还是说,皇叔以为,本宫经历了这么些个事情,还能去贪图那些虚假浮夸,毫无作用的亲情?” “需要那些东西的本宫,早死在了终年昏暗的地宫里。” “至于现在,本宫不需要什么父亲,母亲,家人,朋友。” “本宫要的是能够在本宫尸体边上永久歇息长眠的仇人,那些才是本宫所追求的东西,至于其他,不过是个累赘而已。” “甚至是假的令人耻笑。” 第200章 本宫是你亲手炼化的傀儡啊,母后 颜疏影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回去的。 他只记得颜辞将他推开。 在他强行挽留之际,卸掉了他的一条胳膊。 骨头错位疼痛,也难以挽回恍惚的神智。 颜疏影独自站在花园角落,面前早已空无一人。 他苦笑着,将那条手臂拼接了回去。 终究是为时已晚,欲图弥补却苦无出路。 自作孽,不可活,说的便是他吧。 如果当初他不曾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如果当初他去探查了这场满是漏洞的谎言。 那是否,如今的事态,是否还能留有一线转改的机会。 …… 钦天监死的可惨。 舌头一整条被扯了出来,挂在算星斋外面,迎风飘扬。 颜辞被颜疏影搅坏了心情,只是过去看了一眼,便直接去了冷宫。 她倒要去看看,吐出了扰乱神智,恢复正常的母后,能变成什么令人期待的样。 冷宫照旧无人打扫。 就算是颜暮卿死了,红书媛也还是过得不如一个宫女。 房间里的污秽已经发了酸气。 红书媛不愿意让宫侍进到这间屋子,除了颜疏影会强势闯入,而她奈何不得之外。 其他人,只要一靠近,便会被她以各种方式给恐吓回去。 颜辞踩着一堆软趴趴的东西,缓步进到了最里面。 “谁?!” 发呆的红书媛听到动静,慌忙抓起手边的小炉子,径直朝外扔了过去。 小块的碳火在空气中摩擦出几点火星,颜辞微微偏头,轻而易举的躲过。 炉子和碳一起滚落,又被那特别有眼力见儿的小网子,给一脚踹到了雪地里。 是的,他又回来了。 又被自己的无良主子,给抓回来当差。 “母后,几日不见,真的本宫瞧着你,更像是个疯婆子了。” 颜辞抱着胳膊站在她面前,很是嫌弃的皱了皱鼻子。 难道是没恢复? 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疯癫些。 “辞儿……” 红书媛突然就愣住了,僵硬的站在桌子旁,眼泪如同决堤。 她扑过去,想要抱一抱她。 颜辞侧身闪过,伸出一只手拉开距离:“母后,人和人之间还是要适当的保持些距离,太过贴合,容易出事。” 她目前还不是很想杀了她。 留着还有用,杀掉太过可惜。 “辞儿,我……” 红书媛被拒绝,手足无措的站停了下来。 她显然也想到了自己曾经干过的那些荒唐事,悔恨交织的情绪更加浓厚。 红书媛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脏兮兮的脸上挤出一丝自认为亲切的笑来。 “辞儿如今怎的与母亲这样生分,以前不是还愿意让我抱的吗?” “本宫现在不乐意了。” 颜辞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试图找个椅子坐下。 奈何什么东西都脏的离谱,上头也落了好厚的一层灰,只得放弃。 红书媛又是一僵,难受又苦闷:“你可是在怨怪母后?” 颜疏影来找过她,已经确认了自己所言不虚。 辞儿想必比他们更早知晓这些,也难为这个孩子,竟是一直陪着他们周旋。 “不然呢?”颜辞很不开心的站着,反问道:“说的好像母后就不怨怪本宫了一样,你我彼此相互埋怨多年,用不着装成亲爱的样子。” 要说颜疏影还能维持冷静,没有一上来就直接挑破关系。 红书媛则是和他全然不同,她根本就保持不了镇定。 “孩子,是母后错了,母后不该那样对你的……” 她哭哭啼啼,猛然一下跪到了颜辞脚边。 “辞儿,我知道你恨我,没关系的,你打我吧,母后可以接受!” 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她只想要她的孩子。 颜辞就感觉很奇怪,且非常的不能理解。 她半蹲了下来,带着探究:“母后不怨本宫了?” “是,不怨了,不怨了。” 红书媛忙不迭摇头,看她那架势,像是要把脑浆子给摇匀一样。 “为什么呢?”颜辞又问。 “明明母后之前还恨本宫恨到穷极,这一下突然身体恢复,就不恨了?” 她用指尖最前面的一小点捏起红书媛的下巴,向两边转着观察了一番:“真是奇怪呢,本宫真的搞不明白,母后之前恨了那么多年,是恨了个什么。” 记忆缺失时,想要把她剥皮拆骨。 记忆恢复后,又好像突然爱起了她。 矛盾的可怕。 难道这就是人么,毫无判断能力,凭心而走也不像,想一出是一出。 红书媛被她问的讲不出来话。 她除了哭,就是哭,也干不出来点别的。 “辞儿,不是的,之前母后是病了,所以才不记得自己爱你……” “母后现在好了,你是我的孩子,哪有母亲会怨恨自己血肉的?” 她极力解释,想要让自己的措辞变得有说服力些。 可颜辞听了不仅没懂,反而更加觉得她脑子有病。 “诚然,就像是母后所说,本宫是你身上的血肉。” “可听闻母后还留有初心之际,本宫当年也只是一团面积极小的肉块而已,甚至都不会动弹。” “你又要如何凭着对这块多余的肉瘤子的情感,在厌恶了二十年后,突然转变了感情?” 红书媛无从解释。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她对颜辞的情感,究竟是出于一个母亲,还是人类最基本的愧疚。 红书媛的沉默令颜辞感到满意,她放开对她的钳制,开始纠正其思想。 “你该是知道错了吧?” “本宫可不是你亲爱的孩子呢,本宫是你亲手炼化出来的傀儡啊,母后,可不能搞错了秩序,不然天会塌的。” 红书媛徒劳的张了张嘴,再无力去反驳。 是了。 是她亲自把那个活泼的稚子,养育成了如今这样扭曲怪异的杀神。 她完全伏拜了下去,悲怆的哀鸣出声:“对不起,对不起……” 红书媛反复念叨着这么一句,磨的颜辞耳朵几乎长茧。 “这样吧。”天色已经很晚了,她隐约有了些困意。 “倘若母后是真心悔过,那本宫也不为难你。” “只要母后答应同本宫去个地方,等你再出来后,本宫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如何?” 第201章 只要你能找的出来 “辞儿,你可说话算话?” 红书媛仿佛见到了希望,激动的一把拉扯住她。 颜辞抽走自己好像脏了的袖子,皮笑肉不笑:“当然了,本宫又不是什么奸佞的小人,肯定作数。” 小网子都懒得再去纠正。 是,她不是奸佞之辈。 因为奸佞的那些人过来,都得跪下喊她一声祖宗。 千万别指望从颜辞嘴里面听到什么实诚的东西。 她都不当人了,讲出来的,那还能是人能听的么。 “好,只要你愿意原谅母后,母后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红书媛被这巨大的诱惑给冲昏了头脑,当然了,也有她本身就不怎么清醒的成分存在。 “小网子,备车。” 有了她的保证,颜辞为接下来给她准备的大礼抱有无限期待。 红书媛被颜辞带着,一路去到了东宫主殿。 “母后,就是这儿了。” 等到进入地宫深处,颜辞示意红书媛扯掉眼睛上的丝绸,来见见属于她的小天地。 “辞儿,这是什么?这是哪儿?!” 当紧闭的双眼睁开,红书媛一颗藏有期待的心,顿时坠至谷底。 她有想过,颜辞可能会让自己去陪她到哪里玩,也有可能会找个安静的房间,向她控诉自己的种种罪行,诉说委屈。 可,摆在面前的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什么柔情,什么风花,通通没有。 一间完全封闭的密室,一张几乎占据整个房间的恶臭药池。 虫蛇翻腾,令人光是看着,就起了满身鸡皮,欲图作呕。 “这是本宫特地为你准备的好地方啊,母后。” 颜辞指着前面的药池,大有一副那是她亲手打造的江山之架势。 “母后不是想让儿臣原谅你吗?” “可以的,只要你也进去泡个十年八年,等你出来后,本宫就不计前嫌,还将你当做是本宫的好母亲,如何?” 那池子脏污不堪,边缘处爬过冷血动物的尾巴,拖拽出一道深深的印记。 红书媛止不住的后退,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为什么非要去见她一面,为什么要盲目答应要求。 颜辞根本就不讲道理,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 “不,不要,我不要!” 红书媛掉头就跑,试图逃离这个阴森可怖的地方。 可既进了“地狱”,不赎清罪孽,又怎能出去。 “长命。” 颜辞一声低唤,隐匿在密室周边的暗卫瞬间现身。 他强行将红书媛给拖了回来,禁锢在颜辞的跟前。 这个房间,和拂碧居的那里还不一样。 这里有专门的暗卫负责看管,全程吊着红书媛的寿命,让她不得轻易死去。 颜辞是没时间了的。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整天陪在红书媛身边,看着她被百般折磨。 “放开我!本宫可是皇后,你不能对本宫如此放肆!” 红书媛双手被攥住,她滑稽的扭动起身体,除了能让自己给累的半死,一点作用都起不了。 “母后,儿臣就说您疯的更厉害了吧?” “父皇都死了半个月有余,作为他生前的发妻,您没被例入陪葬名册里,就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怎的还想着去当皇后呢?” 颜辞眼里的心疼满的能给溢出来,这可是她最最尊敬的阿娘,她不心疼,谁来疼。 “放轻松,水底下不疼的。” “本宫当年都能承受的住,想必您也能受住的,对吧?” 红书媛还想反抗。 她想说自己不行,自己会死的。 可她说不出来。 嘴里被蛮横的塞进了一块石头,迫使她无法言语。 “动手吧,记得轻着点。”颜辞安抚完不安的人,转头对着长命吩咐:“若是弄坏了本宫的好母后,你也能跟着去死了。” “殿下放心,属下自有分寸。” 长命最是能够领会颜辞的意思,某些时候,这位特别喜欢讲反话。 粗壮的铁链被大力砸入红书媛的四肢,她在清醒的情况下,被高高吊起,然后没入了池中。 铁链末端连接着房间四角,起到了完全的禁锢作用。 “呜呜——” 药液的刺激加上受惊虫蛇的啃咬,令红书媛一瞬欲昏死过去。 可药物让她清醒,使疼痛尽数占据思想。 红书媛惊颤。 血液和药液充分混合,无法求饶,无法谩骂,无法去忏悔。 她彻底成为了第二个颜辞,被泡在了黑沉沉的水中,求无出期。 这样美妙的场景,颜辞最是喜欢。 她就着昏黄摇曳的烛火看了许久,才离开这个腐臭的密室。 该睡觉了。 不然会长不高的。 — “你说什么,皇后被小阿辞给带走了?” 一字并肩王府,颜疏影将自己麻痹在酒精里,试图以这种方式来削减悔恨之意。 张岸急匆匆的进来,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待听清内容之后,颜疏影瞬间酒醒,猛然站起身子。 “是这样,冷宫里的婢女亲眼看着的。” 张岸也是头疼,他才刚收到这个消息。 太子跟红书媛关系有多恶劣,他们全都清楚。 人被她给带走了,指定是落不着什么好。 “怎么不拦着点?一帮废物!” 颜疏影来不及去熟悉,裹挟着一身酒气,匆忙往东宫里赶。 颜辞那方才刚睡下,梦乡开始了没到一会儿,就被略显惊悚的长垣给喊了起来。 “殿下,不好了!一字并肩王杀到东宫里来了!!” 众所周知,长垣这孩子,打小就嗓门大。 他一嚎啕下去,就是人死了,也高低得掀开棺材板坐起来,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颜辞必然也不例外。 不过她不是好奇。 被吵醒了的她,单纯想提刀砍人。 “红书媛呢?” 刀还没拔出来,颜疏影已经破门而入。 颜辞一张困倦的脸堪称厌世,她眯着眼睛去瞟他,裹着小被子团成了一团:“皇叔,未经允许擅自进入他人房间,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颜疏影现在不想跟她扯些有的没的,他只想得到一个结果。 “你把你母后带到哪儿了?” 他着急的要死,颜辞却丝毫不慌。 她甚至很有闲心的去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入眠:“自己去找。” “皇叔不是很能耐么,只要你能找的出来,本宫就让你把她带走。” 第202章 命太苦了啊 颜疏影站在床前,直直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要是放在平常,他定会把人给揪起来,又是一场争斗。 可现在他明白了,也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他无法阻止她为自己而复仇,尽管那人是她的生母,尽管那是赋予她生命的人。 颜疏影承认,颜辞的培养计划很成功,成功到他甚至没有理由去指责。 “既然小阿辞不愿透露,那本王便自己去找。”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拂袖离去。 殿门被重重甩上,颜辞躺在没有温度的被窝里,倦怠的合上了眼皮。 寂静的夜里,筋脉中根茎生长的声音格外清晰。 没有龙蛊的滋养,它们的生命越发茁壮。 …… “去,去给朕找几个女人!” 蜀佑皇宫内,蜀佑皇只觉得周身燥热不堪,身体的某处滋长出不可磨灭的欲望,让他此时难以自持。 “陛下,不可啊!” 随身伺候着的大太监忧心道:“今儿个您已经连翻三四个牌子了,当心龙体!” 蜀佑侍寝有时间限制。 妃子被抬进寝殿之后,需得好几个奴仆守着,掐算时间。 还别说,现在是白天。 这放着政务不理,反倒惦念着女人…… 蜀佑皇现在欲火焚身,他哪儿管得了那么多:“朕让你去你就去!再啰嗦,信不信朕砍了你的脑袋?!” 其实蜀佑皇心里也是清楚,自己是为什么会这样。 快要到毒发的时间了,这次收得的解药又不多,难以压制。 他又不敢请太医来,乱吃药的话,很有可能会和体内毒素相冲。 在中毒之初,蜀佑皇就有一次不信邪,找了许多大夫。 结果就是,差点一命呜呼,还是张明及时出现,给他保住了小命。 大太监还在犹豫,蜀佑皇烦躁的一下冲下龙床。 只穿了一件亵裤,双目赤红,拔了殿内的刀就要把他给砍了。 “陛下,饶命啊!” 大太监被吓的不轻,头上的帽子都掉了下去。 “您且先等等,奴才现在就去!” 小命当头,再关心主子也不能自己丢了性命。 大太监连滚带爬的跑走,到了殿外扶好帽子,又惊又惧的指使手底下的人:“去,赶紧去传唤各宫娘娘,让她们全都沐浴焚香后过来!” 想了下,他又补充:“要陛下平日里最喜欢的那几位,其余的不要。” 小太监闻言立即跑走,赶紧去后宫里挨个传消息去了。 各宫娘娘都是见过大场面的。 听到有这种好事,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去“狐媚惑主”。 这样的荒唐一直持续到晚上,蜀佑皇仍是没有尽兴。 虽然他身体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奋斗了,可精神上仍是亢奋的不行。 “张主簿,父皇怎么样了?” 蜀佑皇一反常态,让远在自己府邸里的奚挽玉都收到了消息。 他现在被封了王,再不用住在宫内。 一直在门口来回踱步的大太监看到他,郁闷的眼中亮起一道精光:“哎呦,玉王爷!” 他一溜烟飞奔到奚挽玉跟前,作势无奈的叹息:“您快去看看吧,皇上都已经没力气了,却还叫嚷着不够尽兴。” 大太监喊完这一嗓子,又迅速弯下腰,看似行礼,实则是压了声线传递消息:“主上,好像是他体内的另一种毒,引发了咱们给他下的。” “现在两种一块发作,不出意外的话,就这两天了。” 大太监,啊不是。 张主簿。 早早的在燕未境内被颜辞踩烂了脑瓜,现在被披着假脸皮冒名顶替的张远之,传递完了之后,又把腰板子给直了起来。 “王爷,劳烦您去劝劝陛下,不行的话,咱请个太医过来,也是可以的呢。” “辛苦主簿了。” 奚挽玉给他塞了一枚扳指,算作奖赏。 张远之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 虽然他是个冒牌货。 但是有钱赚,正牌冒牌都是一样的。 谁会不喜欢银子呢! “公公,您为何要让那奚挽玉进去?” 有宫侍不乐意了,在他的印象中,那什么五皇子就是个贱婢生的。 就算有一半皇室血脉,骨子里头也是下贱。 “他不会真以为自己被封了王,就能和其他皇子公主相提并论了吧?” “奴才看他就是存心要来刷存在感,陛下现在要的是女人,他一个大男人进去了能干什么?” 宫侍不满意的很,半点不带把自己的心里话藏掖住。 “去去去,乱说个什么!” 张远之眼睛一瞪,照着他的屁股来了一脚。 “要是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当心咱家割掉你的舌头!” 宫侍被踹了一脚,当即不敢再言语。 张远之则是有些崩溃。 奸细这东西,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蜀佑皇心情不好了要砍他,奚挽玉要是不高兴了,他又很有可能会被放到油锅里。 “辛苦了,张主簿。” 钱来心疼昔日的伙伴,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 “应该的,都是咱家应该干的。” 张远之苦哈哈的应承,如果不是现在人多眼杂,他真想撕掉自己的假脸皮子,抱着钱来的大腿哭诉。 太苦了。 命太苦了啊。 潜藏在蜀佑皇体内的毒,说痛苦吧,也不痛苦。 但要说享受,那绝对说不上。 欲望无边无际,不知平息。 他瘫软在龙床上,喘起来的像是一条老狗。 “儿臣参见父皇。” 奚挽玉在进来后,先是极速观察过他的外况,随后毕恭毕敬的行礼,将卑微展现的淋漓尽致。 蜀佑皇疲惫的掀开眼,他一边忍受饥渴,一边看向候在床边上的人:“你来做什么?给朕滚下去!” 他要的是女人,不是一个能看不能用的男人。 奚挽玉装作瑟缩的样子,更加的乖顺:“儿臣听闻父皇身体不适,心中担忧,所以才斗胆过来探望。” “滚下去,朕不需要你的关心!” 蜀佑皇本身就不舒服,加上他也不喜欢这个儿子,所以就更加的没有耐心。 “父皇……” 奚挽玉不仅没有就此离去,反而还往前膝行了几步:“儿臣请您传唤个太医来吧,照这样下去,您的身子会垮的。” 他的衣料上像是熏了一层香料,随着行动扇起的微风,直勾勾的往蜀佑皇的鼻子里钻。 帝王躺在床上,莫名觉着眼前的人变得格外妩媚起来。 甚至是,还有些楚楚动人。 第203章 被皇兄给推死了 原本蜀佑皇就不安分,加上奚挽玉的脸确实是美,竟是让他生出了一种可以不伦的荒唐感来。 “父皇,您,您怎么了?” 奚挽玉“害怕”的往后退去,眼睛里湿漉漉的,害怕又关切。 “皇儿,别怕,你过来。” 蜀佑皇贪婪的望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他不讨喜,但这张脸,确实是生的美。 奚挽玉越抗拒越害怕,他就越是兴奋。 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透支的身体也不知从哪儿汲取的力气,爬坐了起来,翻身下床。 “父皇,您看清楚,儿臣可不是您的妃子。” 奚挽玉虽是看起来往后躲着,实则有意摆出媚态,一颦一笑皆是勾引。 “皇儿,说什么傻话呢?” 蜀佑皇动作慢,他追不到猎物,更加饥渴。 “来,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奚挽玉慢吞吞的闪躲着,心里的厌恶感更烈。 何曾几时,他便是以这样丑恶的姿态,强要了他的娘亲。 最后不仅没负责任,还把她千刀万剐,连尸骨都给喂到了狗肚子里,不曾留下半点。 奚挽玉在来之前,曾经让人去把自己的行踪,“不经意”的透露给了向来看不惯他的大皇兄。 这会儿掐算着时间,应该快来了。 “奚挽玉人呢?” 如他所料,过了不大一会儿,外头传来了一阵躁动。 蜀佑大皇子奚君泽气势汹汹的赶来,一靠近前便开始逼问。 张远之眼珠子咕噜一转。 头儿都告诉他了,大皇子今晚上是要变成“刀”的。 这把刀能不能使的好,够锋利,还得靠他演。 如此想着,张远之换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偷摸又明显的往殿内瞥了好几眼,生怕奚君泽看不见似的。 然后扶了扶脑袋上刚掉下去过一次的帽子,打起马虎眼来:“回大皇子的话,玉王爷他,刚才确实是来过,但是现在,又走了。” “走了?”奚君泽冷笑一声,指着就站在旁边的钱来道:“你看本皇子像是蠢货吗?他要是走了,这个狗腿子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钱·狗腿子·来闷闷不乐:这大皇子当真是素质不详,怎么上来就骂人呢。 殿内,奚挽玉听到了他那好皇兄的动静。 故意在移动时慢了一拍,被蜀佑皇一把抓住。 “皇儿,求你了,给朕吧……” 他好似无力的开始挣扎,而蜀佑皇的这一嗓子,也成功的吸引到了奚君泽的注意。 “都给本皇子闪开!” 他蛮横的撞开拦在前面的张远之,强闯进去。 奚君泽可是听说了,父皇今日身体极为不适。 鬼知道奚挽玉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去威胁父皇,他不能让他给得逞了。 奚君泽杀进了殿里,此时此刻奚挽玉情绪也已然酝酿到位。 他极力护住自己,悲怆的祈求:“父皇,不要!” 刚才还脑补了一出逼宫大戏的奚君泽:“……” 怎么办,好像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眼睛还能用没? “来人啊,赶紧把这个废物和父皇分开!” 不过他也就愣了一瞬,旋即朝外面喊了一声,自己再率先冲过去,加入了战斗。 蜀佑皇不敌粗蛮的奚君泽,虚弱的身子轻而易举被拉拽住。 “皇兄,你是来救我的吗?” 奚挽玉重获自由,他松散着身上的衣服,发丝凌乱,整个人看起来好不可怜。 “好你个奸佞小人,竟敢把主意打到父皇身上!” 奚君泽怒极,高高的扬起手来就要打在奚挽玉的身上。 “皇儿,给朕,给朕……” 蜀佑皇欲求不满,被拽开了还没清醒,一个劲儿的要往奚挽玉身上扑。 “父皇!” 奚君泽看不下去了,恨铁不成钢的扯了他一把:“您是一国君主,怎么能对一个男子起了兴趣?” 蜀佑皇没回答他。 消耗了整整一日精气神,刚又追了奚挽玉那么久。 加上乃是毒发之日,三种诱因叠加在一起,他被奚君泽那么一拉拽,竟是当场白眼翻起,双腿蹬直。 “父,父皇?” 奚君泽人都傻了,不带这么碰瓷儿的吧? “陛下!” “陛下!!” “哎呦,快别喊了,赶紧去传太医!” 涌动到殿内的人员惊恐万分,他们是亲眼看着,大皇子把陛下给拉拽死了。 奚君泽颤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探到了蜀佑皇的鼻子底下。 已经没气儿了。 他大惊失色的松手,连带着蜀佑皇的尸身一起跌坐了下去。 父皇……驾崩了…… 奚挽玉慌乱的为自己整理好衣衫,像是害怕到站不起来一样,爬过去给蜀佑皇探了鼻息。 这一探,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奚君泽,声线颤抖:“父皇他,被皇兄给推死了?” “你闭嘴!” 奚君泽暴跳如雷:“谁知道是不是你个废物给父皇下了毒?” “来人啊,给本皇子把奚挽玉抓起来,押入天牢,严刑拷打!” 由张远之带头的众人纹丝不动。 奚君泽怒上加怒,好像一只被掐住喉咙的鸭子,嘎嘎嘎的:“放肆!本皇子的命令你们都不听了吗?一群狗奴才,本皇子要砍了你们的头!” 张远之特别无辜。 “大皇子殿下,陛下是因您而昏厥,我等,不敢随意抓捕玉王。” 他用谄媚的姿态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奚君泽作为皇族的尊严受到挑衅。 他也顾不上蜀佑皇还躺在地上了,站起来喝道:“你不敢抓捕奚挽玉,那本皇子就先抓你!” 小小的一个腌臜泼才,什么时候也能骑到他的头上。 硝烟弥漫间,一众太医扛着药箱赶来,暂时制止了这一场离谱的闹剧。 二皇子奚君烨同样听到了风声,跟在太医后面一起进入。 不同于奚君泽,他对奚挽玉虽然不喜,可也没有明面上的厌弃。 称其量只是无感,或者说,从没把他放在过眼里。 太医们紧着把蜀佑皇抬到床上去,轮流换了好几个去检查,最后都是一脸凝重。 “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陛下他……去了。” 这一消息,无疑是噩耗。 帝王忽然离世,殿里殿外齐刷刷跪了满地。 奚君烨痛心疾首,扑到了床边上去:“父皇——” 第204章 十分潦草的1章 “二弟,我看父皇的事儿,和这废物脱不了干系。” 奚君泽很恨道:“本皇子亲眼看到他在父皇寝殿内逗留多时,还欲图勾引父皇!” 奚君烨抹了把脸上假惺惺的泪水,转头目光落到了他和奚挽玉的身上,带着审视:“细细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 奚君泽一心想着推卸责任,添油加醋的把奚挽玉擅自进殿,又欲图勾引蜀佑皇的事情,给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 “二弟,肯定是这个废物对父皇下了毒,不然他老人家怎么可能会突然驾崩?” 奚君烨满含质疑,公然下毒,可是死罪。 奚挽玉怕是没有那个能耐。 “皇兄说话可要讲究证据,不能因为一己私情陷害无辜。” 蜀佑皇死了,可他却有三个儿子。 抛开两位公主不谈,蜀佑一直未立太子。 龙椅是空着的,三个子嗣,最终只能有一人能够成功坐上。 奚君烨心思弯绕转折,当着还没凉透的父亲面前,测量好了如何夺走皇权。 “二弟,你不信我?” 奚君泽指着自己的鼻子,十分不悦。 “并非是臣弟不愿相信皇兄,而是需得讲究证据。” 奚君烨也没去看扮演可怜角色的奚挽玉,径直转向了宫侍们。 “张主簿,你来说说,具体都发生了什么?” 张远之身为父皇生前最为宠爱的宦官,面对皇子公主们也只是明面上客套。 让他来作证,最不会掺水。 奚君烨想法直白。 夺权争斗当前,能解决掉一个是一个。 不管是解决掉了哪个,对他而言都有益无害。 “这……”张远之故作为难,犹豫道:“奴才只是一个宦官,恐怕不好作为指证。” 奚君烨大手一挥:“无妨,本皇子愿意相信主簿公道。” 奚君泽威胁性的瞪了一眼张远之:死太监,要是敢乱说话,你就完了! 张远之得到保证之后,又迟疑了好久,才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回二皇子的话,今日陛下身体不适,执意要宠幸各宫娘娘。” “您和大皇子都有要事在身,不便请动,放眼后宫望去,也就只有玉王爷是个闲人,奴才便斗胆喊了他过来,欲图劝说陛下。” “谁知道大皇子突然跟了过来,二话不说冲进殿内……奴才们可是亲眼看到了,皇上想要强迫了玉王爷。” “奴才见大皇子将他二位分开,还以为大皇子是好心可怜玉王,谁知道他见陛下身体虚弱,突然一掌打向陛下,这才导致了陛下身亡。” 张远之越说越离谱,奚君泽头上像是炸了一道惊雷,他暴躁道:“你放屁!” “本皇子何时有对父皇动手?本皇子看你这个死阉人就是看本皇子不顺眼!” 他喷完,又看了眼奚君烨。 突然明白了什么,更加无能狂怒:“好啊,张远之,你怕不是跟我二弟是一伙儿的吧?合起来一起算计本皇子!” “皇兄慎言!” 奚君烨怒斥:“张主簿为人清廉,怎会无故污蔑于你?” 张远之腰身往下一弯,哭腔陡起:“大皇子殿下,您怎么能这样说奴才呢?” “奴才虽然是个身体残疾的,可奴才的心,可是忠心耿耿,效忠陛下啊!” “陛下生前待奴才如同亲人,陛下出了事,奴才悲痛欲绝,恨不得能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随他一块儿去了,又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去给您泼脏水?” 张远之哭的期期艾艾,好不可怜。 奚挽玉也是红了眼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兄,要怪,您就怪我吧。” “是臣弟无能,未曾阻止大皇兄……” 一帮子全身上下由心眼子组成的糟糕玩意儿,嘴皮子动的堪比惊马。 事已至此,奚君烨已经有了判断。 “来人啊,给本皇子将大皇兄拿下!” “你敢!” 奚君泽岂会是个吃素的,当即召了侍卫过来,团团挡在身前。 “皇兄,蜀佑有令,凡入宫者,皆不可随带兵器。” 奚君烨咻而冷笑,眯眼看向那些拔出来的刀剑。 “而你身为父皇长子,不但携带了侍卫,还留了这么多武器,寓意何为?” 奚君泽知道坏了事儿。 他再想要辩解,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张远之特别夸张的喊了一嗓子:“天呐!大皇子莫不是要逼宫?!” 有了他的助攻,奚君烨顺坡而上:“来人啊,把他拿下!” 奚君泽被当场架走,众侍卫的刀也一并没收。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憋屈过,涨红了一张脸,破口大骂:“奚君烨你个混账!张远之你个狗杂碎,你给本皇子等着!!” 都注定是要死的人了,谁会真去等他呢。 奚君烨既然会把他给送下去,就自然不会让他再活着出来。 帝王崩,天下悲。 今年似乎格外动荡了点,继燕未之后,又一大国损失了领头人。 …… 如奚君烨所思量的那般,奚君泽在被关入天牢之后,严刑拷打皆不出证词。 狱卒没有办法,一介皇子,竟是被活活打死在了狱中,何其悲哀。 而国不可一日无君,老的死了,新的必须得上来。 皇位争夺的过程,其实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具体知晓。 只是听宫里幸存者透露,这场血腥的纷争,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 那看起来废物窝囊,且极不受宠的五皇子,竟然在宫外偷偷养了私兵。 皇城内血流成河,几乎每走两步路,就能看见一具尸体。 就连御花园金銮殿前的白玉石阶,都被染的通红。 宫人清洗数日,缝隙中仍有残留的血迹。 二皇子奚君烨,首级被斩,高高悬挂在城墙之上。 那看似柔弱的五皇子,腹部插着一剑,提着奚君烨剩下的残缺身体,一步步踏上了金銮殿中,触得龙椅,夺得大权…… 又过了半月,局势完全稳定。 新帝完成登基,改年号“万慈”。 后宫妃子尽数清理,两位公主被送至和亲。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此后又一月,举兵发至燕未,城中留守一万,席卷其城池,一路攻向主城。 因燕未动荡而未能有主携领,城池沦陷,轻而易举。 …… “主上,您不是身子还没好么,怎的突然就发兵燕未了?” 张远之如今还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死了主子不改身份,甚至还能往上更爬高一层。 奚挽玉坐在窗子边上,专心往手炉里面填炭火,不曾理会。 “你管那么多干嘛?”钱来给了他一棒槌:“主上是想那谁谁谁了,要是再见不到,估计相思成疾,容易英年早逝。” 第205章 你说,她会想看到我吗 张远之不太能听懂。 他懵圈的抠着脑壳:“哪谁谁谁?” 谁谁谁是谁啊,他咋没听过? “就是那谁谁谁,你听不懂就不要听,有这瞎打听的功夫,不如去找神医看看,下面还有几座城没打,一天天净给你闲的。” 钱来给他一脚踢出去,聒噪的走了,耳边终于落得个清净。 “父皇还好吗?” 奚挽玉填热了冷掉的手炉,放下精巧的镊子,看似不经意的问起。 “挺好的。”钱来有片刻麻木。 这人都死了,还有好不好的说法没? 也就是蜀佑皇自食其果了一番,身体都臭了,还被从棺材里扒拉了出来,一条条割下了肉,骨头也放到笼子里去喂了狗。 “宫里传来的信上,说是已经被啃的差不多了,还剩了几口的分量。” “看来是撑不到第三个月了。”奚挽玉多少有些可惜,本来他还想着,骨头坚硬,啃食的时间能长点。 倒是他小瞧了那些小东西,牙挺锋利。 “主上,您还是别想着那老畜生了,宫里的人都死了大半,仇也报了,您还是想想,等见到颜辞之后,要怎么办吧。” 钱来是个实心眼的,专门替主子考虑大事。 “咱们的速度够快,也得亏燕未被她搞的乱七八糟,内里虚空,如今就只剩下了三座城,便能抵达燕未皇宫。” 奚挽玉抱紧了手里的炉子,眉头微拧。 当初离开的时候,那样干脆,且不带留恋。 想了这么久,如今真要见到了,他又开始犹豫起来。 “你说,她会想看到我吗?” 奚挽玉拿不定主意。 “想不想的,您不是都已经去了?” 钱来就没他能想,一根肠子直通到底。 “咱就算往最坏的方面考虑,您俩也只能是打一架。” “或者是你死,或者是她亡,又或者两个人一块给死了去,总归没有第四种可能。”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钱来不是当事人。 他不在局中,自然透彻。 “罢了。”奚挽玉捏了捏眉心,腹部的伤口未完全长好,如今扯起来闷闷的痛。 “不愿就不愿吧,我愿意就好了。” 他放眼望向窗外,冬日的天灰沉沉的,仿佛透着一股死气。 她不让他踏入燕未境内,可他如今以敌袭的方式进入,也算不得违约。 颜辞…… 这个名字,刻在思念里,缠绵在心间。 柔软中又带着尖利的刺,缠绵缱绻,耗人生机。 …… 蜀佑的兵彻底攻入皇城的那天,颜辞带上她养了许多年的“美人”们,在腐败的宫中扫荡。 后宫佳丽三千被她统一聚集在了一起。 “今日乃为罕见的良辰美景,父皇即将安置陵墓,本宫念及尔等为他生前挚爱,舍不得将你们一起陪葬了进去。” “所以,诸位娘娘可随意发挥,或唱或跳,谁能令本宫高兴,本宫就把谁给留着,如何?” 时隔数月,颜辞始终不愿登基。 颜疏影则是忙着寻找红书媛的下落,无暇顾及其他。 一字并肩王也是个没用的,整个燕未都快被他给翻过一遍了,愣是连对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着。 “太子这是何意?” 先前备受颜暮卿宠爱的皇贵妃面色难看,皇上灵柩未安,她在宫里奏乐载舞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要侮辱她们。 “本宫什么意思,娘娘难道不明白?” 颜辞提着酒壶,踱步到了她的跟前。 “算了,像娘娘这种人,满脑子里都是如何去讨好一个男人,听不懂人话也是正常,本宫不同你计较。” 她笑嘻嘻的摸了两把皇贵妃的脸蛋,好言好语的:“本宫记得,娘娘最为擅长的,便是水袖舞了吧?” “今日你给本宫露个一手,图图吉利。” “荒唐!” 皇贵妃刚烈,对待颜辞怒目而视:“本宫再不济也是你的长辈,如何能被你这般折辱?” 颜辞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半天,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是个没用的,杀了。” 她抬手,皇贵妃下一句话还未说出,脑袋已经随着刀子的落下,直直飞了出去。 人体喷泉再度上演奇观,有心理素质不好的,直接当场吐了出来。 “其实也就是唱个歌跳个舞而已,本宫又不会对你们做什么,何必拒绝?” 颜辞围绕着一众妃子们转悠,随后将目标锁定在了身怀六甲的哑儿身上。 “嘶,这怎么还有个丑的?” 她把哑儿上下一打量,下巴一点:“也杀了。” 哑儿惊慌,她试图反抗来着,可惜没反抗成功。 第二道喷泉随之显现,四处呕吐声此起彼伏。 连着砍了两个,威慑已然足够。 这次颜辞再提要求时,不再有人拒绝。 有个稍微胆子大点的贵人,在血液喷溅之下,哆嗦着身体,僵硬的抬起手臂,腰肢扭动。 有了她的带头,其余妃子们纷纷效尤,展示出自己的才艺。 虽然,唱的比鬼哭的还要难听。 虽然,跳的比木偶还要僵硬。 “不错不错。” 颜辞却是满意了,她让她的“美人”们留下来看着,自己徒步去了摘星楼,一路攀爬至顶端。 上面的视角一如既往的绝佳。 有烽烟四起,有美人舞动,亦有银装素裹。 她提着酒壶,仰头灌下一口。 摘星楼的底下,被铁链拴起个人。 曾经绝美的脸上如今爬满皱纹,皮肤上尽数都是啃咬出来的孔洞。 在颜辞看向她的时候,她也在回望向她。 红书媛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疯狂的拽动着铁链,试图挣脱。 可惜不行,她逃离不了。 “真不错啊,该死的都死了,该活的,也都还活着。” 颜辞很喜欢这样的现状,皇城空旷,不复昔日繁荣。 她漠然的俯瞰下方景色,缓缓的,扯出一丝满是疯意的笑来。 回顾此生,她不曾拥有过什么。 记忆在不断流逝,为了让自己清晰的记住仇恨,她日复一日的在画纸上描摹。 反复撕开伤口,让其无法愈合。 长安街上有一破败的门户,从颜辞这个角度去看,能够很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残败。 曾经有个衣着破烂的小女孩,用着她那还未完全发育的心智,计划了一场出逃。 她把自己坏掉的身躯藏在户主的车里,跟着他回了家。 小女孩向上天祈求,户主会是个好心人,能够帮她一把。 可惜赌错了,那狗东西是个坏的,把她卖到了地下市场,当做了奴隶去卖。 又可惜的是,还没被卖出去,一身白衣的凡间谪仙,便带着他的残忍来了。 把她带了回去,继续未完成的炼化。 颜辞叹了一声,有些无奈。 “可真是,歹着本宫一个人嚯嚯呢。” 她麻木的将手中的酒给倒掉。 引了楼中的灯油,尽数泼到了木头上,纱帘上。 火折子吹起,点燃了其中一角。 火光蔓延。 “哈哈哈哈……” 颜辞站在滚烫的火焰中,疯狂的笑着。 要说平时的颜辞还能装上一装,勉强看起来像个人。 现在的她,完全摘掉了面具,与一个精神头不正常的疯子相比,毫无区别。 广袖长袍红色翻腾,火焰明灭猖狂,衬得她的脸更加邪肆张扬。 不似凡人不似神,犹如被厉鬼附身的提线木偶,怨毒的毁掉厌恨的肉身。 几十年如一日冰冷的躯壳,此时第一次真切直观的感受到了温暖。 她遥遥的与那位所谓的生母直视,薄唇轻启。 “世人薄情郁森魂,我教世人尽葬身……” “今天,果真是大吉之日呢,母后。” (下一章见面,等我醒了就码,码完了就发,今天晚上码不出来了,白天白天的奥) 第206章 你求我啊 火舌席卷了所有,借助灯油的势力,燃烧的更加猛烈。 “走水了!” “摘星楼走水了,太子殿下还在里面!” “赶紧去提水啊,愣着干什么?!” 那楼被烧得摇摇欲坠,表面上漆黑的一层,并伴有浓烟。 被迫起舞的妃子们停下来,和东宫美人一起,遥遥仰望起高高在上的楼子。 红色的身影被光影拉拽摇曳起,半明半灭的撞入视线。 小网子双膝一软,带头磕了下去。 他高举拂尘,恢复了清朗的男声里,颤的不像样:“奴才,恭送殿下——” 以他为首,美人们集体伏拜。 这是他们的主子,他们无力阻止其意图。 摘星楼很高,从顶上看,可以观测到燕未皇城大半风光。 与此同时,从下往上看,也能看清上层样貌。 万慈的兵马攻陷至主城时,有人抬眼,瞧到了正在焚烧的高楼。 “主上,你快看!” 饷银大惊失色:“走水了!” 奚挽玉顺势望去,楼中身姿与神思里的人叠合,使他的心脏一骤揪起。 颜辞也看到他了。 她面无表情的俯视下方震惊的男人,再缓缓的,扯出一丝倨傲的笑来。 还是没能拦住啊。 看来自己,注定是要被他亲眼看着死的。 “颜辞!” 奚挽玉来不及反应,翻身跃与马背,借力使自己弹起,运起轻功便朝着大火中飞去。 “主上!” 饷银喊的破了音,钱来也随之起身,一并冲向了高楼。 与此同时,收到有红书媛消息的颜疏影,也在极速往这儿赶来。 他同样看到了浴火自焚的颜辞,只是眸光一瞥,又瞧见了被悬挂在半空之中的红书媛。 颜疏影一咬牙,最终还是偏离的方向。 “颜辞,你在干什么?!” 奚挽玉速度很快,他一路径直落到了摘星楼顶层。 里面浓烟翻腾,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 有木块往下砸落横在面前,而颜辞还在不断的往里走。 他没辙,一掌带风劈烂了碍事的东西,高温灼伤了掌心,焦黑的,浮起肉香。 奚挽玉顾不上疼,赶在颜辞彻底进入火堆子里时,一把拉住了她。 “不是让你别来燕未的么?” 颜辞面朝火势,胳膊上的那只手还在不断收紧,几乎让她产生了一瞬疼痛的错觉。 “咳咳……” 奚挽玉张口欲答,被呛的咳嗽起来。 他紧急闭气,不由分说的把她抱在了怀里。 “楼要塌了,快闪开!”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提醒了上头的人。 奚挽玉暂时说不了话,他搂过颜辞,脚下一蹬旁边的桌子作为支点,身形借力朝栏杆空隙中弹了出去。 他们自高空坠落,风卷起了衣摆,彼此纠缠。 像是一朵拼色交杂盛开的花,逃离了危险,于绝境逢生。 前方景色向上拉开延展收缩,顶楼倒塌砸下,不知落到了谁人眼中。 悲怆的小网子:“……” 他麻木的抹了把脸,回头嚎道:“干什么呢?殿下没死,继续跳!” 娘嘞,白哭了。 她又不死了,嘿,这事儿给整的! “为何要寻死?” 临近地面时,奚挽玉翻转身形卸了坠力,带着她稳稳的落在地上。 颜辞是背对着他的,看不见他是何神态,只能听见他克制哽咽的愤怒质问。 “本宫的命,由本宫自己做主,好像也不干你什么事儿吧?” 她被抱得很紧,甚至是让她都产生出了一种无法脱离的错觉。 死了,但又没死成。 颜辞一点点掰开了奚挽玉钳制住自己的手:“况且本宫记得,你似乎是不能踏入燕未境内的。” 奚挽玉被她推开,怀中空落落的。 他凝神,反驳道:“太子殿下只是不让我踏入燕未,可如今我以侵略者的身份,攻陷城池。” “两国终将会合并做一国,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了不能踏入这一说法。” 颜辞没力气再去同他对峙。 “随便吧,国君想要燕未的什么,自取即可。” 她举步要走,背影看起来绝情冷漠。 奚挽玉还未能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再度拽住她,执拗的像个始终得不到糖吃的孩子,不愿丢下好不容易抢来的一点甜味。 “为什么要选择离开?” “为什么要推开我?” 压抑了几个月的情感,在见到她后尽数爆发了出来。 想象中的拉扯,尴尬,忐忑全然不存在。 “以前是我没有那个身份,去帮你做事,可是我现在有了。” “你想要燕未国破,我就帮你攻打了这二百三十七座城池……”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多余,嫌我碍事……可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不要把我拦绝在外面,好不好?” 奚挽玉说着,颜辞就安静的听。 她有些讥讽。 看呐。 曾经能够好好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愿意为她付出。 如今活不了了,却安排了个人来,闷头往她肮脏腐败的世界里冲。 “不好。”颜辞拒绝了:“本宫已然都是一个要死的人了,你做的这些对于本宫来说,通通没有什么用。” 她转过身,奚挽玉无比清楚的看见,那根色泽艳丽的嫩芽,穿过了她脸上的一处细小擦伤,绽放出鲜艳欲滴的花朵。 稚嫩的花瓣上残留血珠,妖异又纯粹。 如同滋养它的主人那般,疯狂中,又同时并存稚子幼气。 “你……” 他如鲠在喉,耳朵里面嗡嗡的,有片刻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花开即死。 花生人亡。 颜辞讽刺的看着他,更加拉长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本来,本宫念你乖顺懂事,还想让你不用见到这些吃人血肉东西的诞生。” “谁知道你一点儿也不听话。” “噢,对,本宫忘了,你貌似就指望着这个东西解毒。” “这样吧,待本宫全身长满了这种东西后,你可自行选取一朵,算作本宫对你玩弄的补偿。” 奚挽玉摇头。 他不要花,他想要的不是花。 “你能不能,别死?” 他嗓音艰涩,要用上很大的力气,才能完整的吐出一个字节。 “怎么,不想让本宫死?” 颜辞唇角翘起,恶劣的,玩味的:“你求我啊。” “奚挽玉,你求求本宫,说不定本宫心情好,还能依着你的意思,多活个两天。” 第207章 师父 “我求你。” 奚挽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因为他看见,颜辞不仅仅是脸上开出了花这样简单,她的眼里,耳里,口中,都在缓慢的往外渗出红色。 配上她邪恶又癫狂的神情,毛骨悚然的令人想要逃离。 “求本宫也没用。” 颜辞算是把戏弄贯彻到底,她忽而喷出一口带有芳香气味的血来,再无力站着。 “颜辞!” 奚挽玉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稳稳的把她抱住。 钱来跟饷银在后面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现场。 “主上,殿下这是怎么了?” 钱来惊悚,怎么看起来跟要死了一样? “金无风呢?把他给绑过来!” 奚挽玉全然冷静不了,没给身后的两个倒霉下属一点眼神。 颜辞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往日红润的唇褪去了颜色,除了她脸上的那一朵花荼靡以外,肤色真正和死人无异。 “喊什么喊,我就在你后头呢!” 金无风这个彻头彻尾的冤种,从看到奚挽玉丢下一众士兵离开的时候,他就跟着过来了。 他暴躁归暴躁,手上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始检查。 金无风这厢还没摸出个所以然来,那边就卷过来一阵风,给他刮到了边上去。 东宫的暗卫一直紧盯红书媛,在颜疏影还没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把她带离了现场。 他又一次失去了目标,再找下去也是徒劳。 颜疏影就想着先来看看颜辞的情况,这一看吧,就看到了她已经开花的惨样。 “不是,谁啊,这么没礼貌?” 金无风无能狂怒,他腿才刚长好,那一撞差点给他干回拄拐杖的跛子。 然而当颜疏影的那张脸完全展露在金无风眼前时,他又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师父……” 奚挽玉在听到他的称呼后,猛然抬头。 但他同时也明白了什么。 百里闻都能在失踪十年后凭空出现,这个所谓的师父,自然也可以。 钱来则是嘴巴张的能塞下一整个拳头。 老天,他好像得了一种青天白日里也能做梦的怪病。 神医的师父都死好久了,咋还能突然复活呢? “你身上,有从药王谷分支部那里,搜罗过来的药引子吧?” 时间紧急,颜疏影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给他们解答疑惑。 “有,咋了?” 金无风精神恍惚,他有点分不清现实和幻象。 面前之人的的确确长了一张和他师父相同的脸,就连说话的语气,也都一模一样。 “想要救她的话,就先拿给本王。” 颜疏影一针封入颜辞的身体,又对着奚挽玉道:“把她抱起来,跟本王走。” 他是知道燕未皇城被攻陷的。 可他管不了了,也无能为力。 当执念解除之后,人就会发现,其实一直在追求的某样东西,对于自己来说也并非那样重要。 奚挽玉迟疑,他是知道颜疏影跟颜辞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他无法保证把她交到他手里,会不会落得个好。 “蛊是本王下的,自然也就只有本王知道该去如何压制。” 颜疏影明白他的考量:“不想要小阿辞现在就死的话,最好对本王不要有太多成见。” “……你也最好是真心救治,如若不然,不止是你,整个燕未皇城都会被吞噬殆尽。” 颜辞的情况不容乐观,那一针封下去之后,她确实是没有再出血了。 加上金无风的那一声师父,让他对他的身份有了考量。 “请便。” …… 颜疏影将地方选在了东宫。 拂碧居里还剩下好多百里闻曾经留下的东西,刚好可以在此时发挥作用。 金无风守在门口,一整个精神恍恍惚惚。 “钱来啊……” “你说,我是不是也快要死了?” 他抱着柱子,主要是自己没有力气站住脚跟。 “我竟然看到师父来接我了,荒谬,实在荒谬。” 钱来看着金无风被刺激的不轻。 他和饷银对视一眼,用剑鞘伸出去戳了戳他。 问为什么要用剑鞘? 主要是怕金无风发疯病了咬他俩。 “神医,你确定颜疏影就是你的师父吗?” 感觉对不上号啊。 “确定,我自己的师父我还能认错吗?”金无风回头梗着脖子瞪他:“自从师父仙逝以后,他和师兄的挂像,我每天都要翻出来看个好几遍。” “上香的时候也看,就是为了怕我自己忘掉这两位于我有恩的人。” 钱来一个脑子被驴踢过,不怎么灵光的玩意,突然感觉神医好生单纯。 以前只闻事迹而未见其人时,他们还是很相信的。 但是现在认识了本尊,再联合金无风的描述,就觉得,嗯…… 也有可能神医小时候是被拐卖掉的。 “您说您每天都要翻看画像?”饷银抓住了重点,他奇怪道:“不应该啊,神医和我们朝夕相处的,为什么咱一次都没见到过?” 金无风俊脸一红:“这能让你看见吗?” 他要不是偷偷摸摸的背着人看,万一被当成死变态怎么办! 别的先不谈,主要是他那两位长辈,生的一个比一个风骚貌美。 虽然他没有什么不恭敬的念头,但就怕有些长舌妇长舌夫的去八卦。 到时候谣言四起,他的一世英名还怎么去保住。 饷银:“……” 怎么就不能让他看见了。 他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嘛。 “本来,死而复生就已经够令我震撼的了,没想到师父和师兄,竟然一个比一个不简单。” 金无风哭哭啼啼的,合着整个药王谷里,就只有他自己一个是根正苗红。 他自己都不敢想,他是怎么做到如此正义凛然的。 接受不了,根本接受不了。 “神医,要不然你别哭了呢,怪吵的。” 饷银最讨厌别人哭了。 哄又不会哄,走又不能走。 简直身心双重煎熬。 “你把耳朵堵上,不要影响我酝酿情绪。”金无风威胁性的晃了晃手上的针,成功落得个耳根子清净。 饷银郁闷。 他真的好气哦。 可是又不敢动手。 算了,还是专心护法吧,免得到时候还要被扣掉薪水。 那他才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想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第208章 那你就和本宫一起下地狱去吧 房间内,颜辞被泡在了熟悉的药中。 她那专门引了活水来温体的池子被堵上孔洞,乌黑的汤药透起哑色的光泽。 奚挽玉同样进入到其中,自肩膀到手腕,一路被剌开长长的口子。 颜疏影就伏在岸边,用了调制而成的诱引去勾住那蛊钻出。 情根种对龙蛊的吸引是极大的。 长相狰狞的虫子,在闻到血味之后,主动攀爬了出来,一路进入到颜辞身上的伤口。 “……” “差不多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颜疏影总算是放松了始终紧绷的弦。 颜辞靠在池壁上,耷拉着脑袋,看不清其神色。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奚挽玉在水下紧紧攥住她的手,不敢放开。 他只怕一松开,她就要离他而去。 “看天意。”颜疏影疲惫的很,他已经很久没有利用医术去救人了,突然一下子要重拾旧业,还当真是生疏至极。 “龙蛊和情根种天生带有相互安抚作用,如今配合着其他药材,小阿辞体内的根茎,已经被尽数拔除。” “但你要知道,这些东西常年攀附在她的血管筋脉里,就算是现在没有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颜疏影看样子是想去摸摸颜辞的脑袋,但不知为何,最终还是停留在了半空中,没有落下去。 “如果,三天之内她能醒,最多可活三月。” “如果到了第三天,她始终没有醒来……”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唇边苦涩显着:“那就让她安安心心的去吧。” 颜疏影说的很明白,奚挽玉也没了要追问的事情。 “你陪着她再泡一个时辰吧,本王还有事情,先走一步。” 颜疏影无比清楚,他自己是没有那个资格陪伴的。 “至于燕未,小阿辞至今不愿登基,你要是愿意的话,就一并给收了去。” 他要走,奚挽玉也没拦。 他就待在池子里,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 门外,金无风还在游思。 听到殿门打开的声音时,他一下子止住了死动静,极力直起脊背昂起下巴,装作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颜疏影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与其擦肩而过,视而不见。 “诶,那个什么王爷,你等等!” 金无风一秒破功,放开了柱子追上去。 钱来饷银集体扶额:请问呢,这种人为什么能获得一个神医的称号啊。 跟后院子里看门的大黄狗有什么区别? …… 颜辞是卡在第三天的最后一个时辰里醒来的。 意识尚未完全清晰,她便感受到了旁边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在禁锢着她。 扭头一看,是张无比熟悉的脸。 颜辞当场就又把头给扭了回去,略感无语的盯着空气。 被救了。 没死成。 身体不同于昏迷之前的轻盈麻木,现在就算是躺着不动,也会有一种沉坠的死感。 穿破皮囊的花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细小的伤口,不疼。 “你醒了?” 她一动,奚挽玉便支起了身子,探到外面点亮了一盏烛灯。 “托挽玉的福,本宫想睡都睡不了。” 颜辞堆了点子笑出来,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语气里耐人寻味。 “我……对不起。” 奚挽玉明白她的意思,自己打乱了她的计划,让棋盘从而崩坏。 这三日里,小网子也来过几趟。 他说颜辞准备的那些陪葬,尽数装进了陵墓里。 只等着她自己变为一把灰,装到里头后封锁起来。 “挽玉要真觉得对本宫不住,不如现在就去找把刀来,照着本宫的心窝子上捅一刀。” 提及这个,奚挽玉又不言语了。 他低垂着脑袋,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殿内安静了许久,最后还是颜辞率先打破沉默。 “本宫倒是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夺得皇位,还进攻到了燕未皇城。” “看来以前,倒是本宫小瞧了你。” 奚挽玉静静的听着她的嘲讽,一声不吭。 “噢,还有。” “看不出来挽玉的内心竟是如此强悍,本宫都已经言语涉及到了你的血亲,竟然还能强行留了本宫一命。” “有这样的能力,确实是块当皇帝的好料子,不容易被一些愚昧的臣子气着,能活的更久些。” 奚挽玉不讲话,颜辞一个人念着属实无趣。 她把眉梢一挑,十分不悦道:“怎么,费尽心力把本宫留下来,就是为了让本宫看你当个哑巴?” “不是。”奚挽玉矢口否认:“我只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颜辞对他嫌弃的很:“合着本宫刚才讲的那些,没有一句你是能接上的?” 小疯子怎么回事,果然当了帝王之后,整个人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 “……我知道那些都不是你的真心话。”奚挽玉受了提点,终于不再充当闷葫芦的二弟。 “你只是不愿意让我看见你离开,所以才会想尽办法的把我赶走。” 他不蠢。 想来颜辞在生辰那天,第一个想带进墓里的,就是他了。 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何又放过了他,把他赶的远远的,打算自己一个人离开。 颜辞转动视线扫了他一眼,随后又转了回来:“换个别的讲讲,你说的这些,本宫不爱听。” 当了一辈子坏人,突然一下子被当做是个好的,这让颜辞很不适应。 奚挽玉又没话了。 “本宫还能活多久?” 他不发表意见,颜辞就照着自己喜欢的来。 奚挽玉的眼睫颤了颤,还是没声音。 “皇叔不会没告诉你吧,你不愿意讲的话,本宫待会儿自己去问。” 就算不用脑子想,也能知道让她再继续喘气儿的人,是颜疏影。 金无风那个跟在他后面只学了点皮毛的东西,能干成什么大事。 要不说颜辞惯会拿捏别人呢,这一招非常有用,奚挽玉着急忙慌的拦下她:“三个月。” “哦。”颜辞安分的躺了回去。 对她来说,三个月还是太长了。 余光瞥见某位的眼尾红通通的,颜辞卑鄙无耻的心思又起了来。 她拽住奚挽玉的衣领,给他扯了下来:“挽玉不舍得让本宫去死?” 他好像喉头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只能发出点破碎的气音:“舍不得……” “真乖。”颜辞捏上他的脸颊,就算是没力气,也尽可能的在上面留下了掐痕。 “挽玉。” “既然你如此舍不得本宫,那你就陪本宫一起下地狱去吧,如何?” 第209章 龙袍为什么非得是黄色的 “好。” 奚挽玉答应的很是干脆,连点子犹豫都不带有的。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颜辞觉得索然无味。 …… 颜疏影最终还是找到了被关在水下暗室里的红书媛。 只不过他用自己的所有权利,包括御龙阁在内,一并转让给了颜辞,才换来了这个机会。 此时的红书媛已经完全没了人样,眼中一片灰败的死寂。 昏沉的室内起了一丝光亮,她麻木的向前投去视线,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记忆当中,那个谦和温润的翩翩公子。 “你来了?” 红书媛扯动了穿进腕间的链条,泪水浑浊污色:“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找到我的。” 她的殿下无所不能,天资聪颖。 不管她在哪里,都会被他找到。 水下室内的的暗卫被撤走,四处静悄悄的。 除了偶尔有爬虫翻滚涌动带起的水声之外,再无别的动静。 “疼不疼?” 颜疏影在池边蹲下,轻轻抚上红书媛的脸。 面前这个女人,他爱了三年,恨了二十年。 千方百计的利用她,算计她,折磨她。 到最后发现,原来之所以会恨,全是因为爱的太深。 他不甘心被背叛,也不甘心属于自己的位置被霸占。 孩子没了,权利没了,爱人没了。 那个时候的他当真是一无所有,从而理智被完全蒙蔽。 消沉的半个月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分裂出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灵魂。 现在想来,也许另外一个颜疏影,是曾经自己的写照吧。 “不疼。” 红书媛用力扬起一丝微笑,她感觉的到,是他回来了。 不是那个阴晴不定手段暴虐血腥的颜疏影,而是她真正爱着的前朝太子。 一只虫儿爬过肌肤,红书媛抖了两抖,眼泪更加掉的厉害。 “每次当这些东西咬上我的时候,我就会想,辞儿当年还那么小,我是怎么忍心把她给泡在里头,泡了那么久的。” 颜疏影替她擦干净了脸,却没管那只大快朵颐的虫儿。 “不用太过内疚,毕竟本王,才是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 “放心吧,小阿辞不会难受太久了。” “以后本王也会留在这里陪你,是我们欠她的。” 先皇让他们所有人都活的像是个笑话,可真正令他们去做跳梁小丑的,也是他们自己。 “不会难受太久,是什么意思?” 红书媛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总感觉,她要失去她的孩子了。 这一理念让她惊慌,她自觉可以接受惩罚,可颜辞,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她被关了那么久,都还没有好好的看过这世间繁华,没有体验过人情冷暖,就要这么去了吗? “小阿辞她,最多只有三个月可活。” 提及这个,颜疏影也是心中泛起刺痛。 就连另外一个他,在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在见到颜辞时,都会无端紧张,生起喜爱。 他又怎么会不在意自己的孩子,只是为时已晚。 当父母的,亲手拿起利刃,一点点的挫掉了稚子的生机。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红书媛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一度哀恸到不能自已。 “没有了。” 颜疏影叹息,他坐了下来,掬起一捧褐色的药水:“也不要再去折腾她了,三个月虽然不长,但对于她来说,还是太久了,很难挨的。” …… 燕未彻底沦陷。 两国并做了一国,且为了颜辞,奚挽玉将主城设定在了燕未皇宫。 万慈集体迁徙。 折腾了许久,天下总算是再一次安定了下来。 颜辞这儿百无聊赖的扔着个玉玺玩儿,躺在御书房的软榻上,挑选属于自己的绿头牌子。 虽然数量众多,但上面清一色的就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龙袍为什么非得是黄色的?” 牌子选起来没什么意思,颜辞无聊之下,一把摁下了可怜的玉玺,开始挑自己身上衣服的毛病。 “回头让尚衣局的给朕裁件红的,看起来喜庆。” 世人皆知,新国的皇帝是当初那个残暴不仁的太子殿下。 对于这一点,颜辞本来是很不喜欢的。 但是奚挽玉的意思是,江山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嫁妆,如今提前送给了她。 加上宫中大小琐事皆由他一人操劳,她每天就顶着个皇帝的名头吃喝玩乐,确实也挺不错。 “都依你的。” 奚挽玉落下一笔朱砂,软榻就安置在书案边上,他甚至都不用起身,就能触碰到躺在上面不思进取的家伙。 “挽玉还有多少折子没有批完?” 挑完了衣服的毛病,颜辞又找不到事情干了。 她随手拿起一个牌子丢到桌上,目光赤果果的:“本宫想要用膳。” 奚挽玉默默将旁边摞起厚厚一沓的本子挡住:“最后一本了,你先找点别的垫垫。” 如今龙蛊不在他的体内,他和颜辞酿酿酱酱,只会增加她的疲累。 可某人根本不在乎,用她的话来讲,反正也没剩几天了,能享乐一日是一日。 “陛下,娘娘,汪大人求见。” 冒名顶替张远之的倒霉孩子,他其实叫翡翠。 翡翠现在出息的很,混成了堂堂掌印太监。 就是,他很不习惯。 他家那英明神武的主上,甘愿屈尊归于后宫,成了历代以来的第一个男皇后。 每回喊出这声“娘娘”时,他都感觉极其别扭。 颜辞把赤金和皎儿绕在一起,打成了死结。 观赏了一会儿两条蛇相看两眼的奇景之后,才懒洋洋的:“让他进来。” 小网子褪去了太监专有的白面,一身朝服挺立,也是恢复了正常男子身份。 “臣,汪佑池,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小网子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扭起的腰,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 “说说吧,你是来干什么的。” 颜辞现在惦记着“吃饭”,多见一个外人她都烦的很。 小网子习惯性的翻起白眼,又在眼珠上往上滚的时候,手动给拉了下来。 “回陛下的话,尚衣局传话来说,衮冕和凤冠霞帔已经赶制完工,需得呈上来让您亲自过目,看看还有哪些不足的地方。” 第210章 您走的时候,多看看路 小网子这么一说,颜辞给记了起来。 奚挽玉也不知道脑袋被什么种类的门给夹了,非得让她娶他。 人家说的还怪好听的嘞。 什么她娶了子未央,他也要被她娶,不然会不公平。 “拿过来吧。” 颜辞虽然无所谓,但谁让小疯子喜欢呢。 “得嘞。” 成排的箱子被抬了进来,其中搁在最前面的,就是婚服。 衣服被完全展开,每套皆由四名宫侍托住,防止落地沾了灰尘。 奚挽玉此时也搁下了笔,从书案后绕了出来。 要说颜辞就走个敷衍,随便看两眼就结束了。 那奚挽玉此刻就化身成了那种吹毛求疵,极不讨人喜的顾客。 “样式还算还原,针脚也算是密集。” “不过这里,这里,有两处线头没处理好,龙角上也有两条颜色的线缝歪了位置。” 小网子听的那叫一个啧啧称奇。 他和颜辞看着什么毛病都没有啊。 这已经是找了宫中最顶尖的绣娘来做的了。 奚挽玉是不满意的。 但他也能理解,婚服赶制的时间很是仓促,能做成这样,很好了。 “陛下觉得呢?” 奚挽玉看了半天,结果一转头,发现旁边另一位主角没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却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朕觉得挺好的,不用再改动了。” 颜辞盯着那两件婚服看,定定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那便听你的。”奚挽玉也觉着是这样,哪儿来的那么多时间去改。 纵使不完美。 “收起来吧。”他对着宫侍吩咐,又转身走向颜辞,从后面搂住她的腰。 “婚期定在后日,我们一切从简,可好?” 皇家完整的一套礼仪太过繁琐,颜辞吃不消的。 “不用了,现在就可以。” 颜辞没什么表情,细看之下还有点严肃。 她和刚才慵懒随意的样子截然不同,像是装有什么心事。 “挽玉也正好借机去试上一试,我同你一起。” 印象中,这是颜辞第二次更改自称。 她没有习惯性的用本宫,也没有摆架子般的去用朕。 奚挽玉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挽玉乖,赶紧去。” 颜辞扒拉掉他的双臂,哄着吻了吻他的唇。 她这般态度,就连小网子都明白了过来。 他麻溜的抓过两件还在被折叠的婚服,一人一件塞到手中。 “来人啊,置扆!” 有屏风被抬上来,多余的宫侍全被赶了下去。 颜辞也没理会旁人,自顾先钻了进去。 拿在奚挽玉手中的婚服有一瞬是要往下掉的,他又眼疾手快的给一把捞起。 换衣服的时候,奚挽玉的大脑全程一片空白。 思考的能力好像被剥削掉了,只有“快点”,“再快一点”的念头。 当他穿戴好所有,急匆匆赶出去时,颜辞早就在外头等他了。 翡翠不知行踪,边上也只剩下了一个小网子。 “真漂亮呢。” 颜辞逆光而立,她一如既往的喜欢奚挽玉穿着的女装。 “挽玉来,过来。” 颜辞展开手臂,笑意盈盈的。 “颜辞……” 奚挽玉眼中蒙起一层薄雾,他向她飞奔了过去,又在临近目标时,轻轻的将她给抱住。 颜辞贪婪的嗅着他发间的芳香,有片刻之间觉得可惜。 “本来还想给补个洞房花烛夜,让挽玉三天都下不来床呢。” “结果本宫算漏了,算得是棋差一招。” 她从他的肩颈处移开,似乎是想要再亲一亲他那柔软甜意的唇,去逗弄逗弄他饱满精巧的唇珠。 但颜辞在离他很近很近的时候,突然将头偏开,一口鲜血猛然喷出。 “颜辞!”奚挽玉接住她软了的身体,跟随着力道一同跌坐在地。 “你是不是很疼……” 他不知道要怎么抱才能让她好受些,只能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好让那些往外浮涌的血不至于将她呛到。 这才两个月。 这才两个月而已…… “挽玉,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颜辞咳着,眼下四处尽是刺目的红。 她笑得弯起了凤眼,声音极轻。 “黄泉路上孤寂,你可得自个儿下来,陪陪本宫。” 颜辞的呼吸没了起伏。 这一次,终于没有人能够将她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也如她所想那般,躯壳完整,保留了人形。 只是过程稍有痛苦,自从情根种被拔除之后,她便恢复了感知。 “……” 奚挽玉抱着她,双肩颤栗着。 他缓缓的,慢慢的俯下身体,郑重而又虔诚的完成了颜辞没能完成的吻。 他的殿下,是合起了双眼走的。 她很信任他吧。 “殿下。” “地下崎岖不平,您走的时候,多看看路,仔细脚下,慢着点儿——” 小网子跪倒了下来,眼眶也是红了。 颜辞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再生父母。 没有颜辞,就没有今日的他。 小网子从来不觉得他的这位主子是个坏人,她只是病了。 凭什么旁人都要逮着她一个人欺负,她以自己的方式还了手,便要被世人诟病。 丧钟再次鸣起,短短半年内,接连损失两位君王。 …… 御书房的大门紧紧关着。 自从小网子出来预备后事后,那扇门啊,就一直没有开过。 整整一日。 好在在第二天的时候,房门从里面被拉开。 守在外面的一众宫侍集体傻了眼,呆愣愣的望着这位君后。 一身的嫁衣鲜红,头上的簪子还未摘下,三千青丝尽染白霜。 “她的陵墓呢?” 奚挽玉横抱着颜辞,出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向小网子询问起这个。 “……您随我来吧。” 小网子明白他的考量,细细的叹了一声,去了前方领路。 颜辞喜欢排场的。 她的陵墓自然也修葺的比别个要大。 那棺椁里,奚挽玉带着她一起躺了进去。 脏了颜辞脸颊的血污,如今被他擦拭的干净。 “早前你也说过,将来要是走了,让我到你坟头来哭上一哭。” 奚挽玉饮下了一整瓶的鸩毒,躺了下去,紧紧的抱着再也无法回应的人儿。 “现在好了,我不仅会哭,还会一直陪着你,总该高兴了吧?” 棺盖从外面被合上,四处黑的令人窒息。 奚挽玉埋首在颜辞的脖颈处,安心的闭上了眼。 腹中疼痛如绞,却始终不抵心中一毫。 “终归是我来的晚了。” “若有来世,我希望可以早点碰到你……” 无人能够回答他。 世界归于一片死气的沉寂。 这本荒唐而又疯魔的戏幕,终于是拉下了厚重的帷幕,画上了句号。 第211章 番外1,重生之后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夜里的长安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除了固定的更夫时不时敲打一下铜锣外,再没有了其他动静。 “快,那个小贱蹄子应该就在这里,赶紧给我搜!” “他奶奶个腿的,竟然敢打老娘,看老娘弄不死他!” 更夫走过后,又一群人马过来。 为首的女人生的膀大腰圆,脸上的胭脂水粉厚的能刮下来烙个饼子。 她此番捂着还在流血的额头,上面明显被人砸了个大坑。 花楼里的伙计眼睛朝地上长,完全没有发现躲在他们身后,藏在巷口最深处的瘦小孩童。 等到他们全走了之后,奚挽玉才从墙后出来,站到了空旷的街头。 他蹙起眉头,显然不太能明白,具体是发生了什么。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陪着颜辞留在了皇陵里,死前的窒息感仿佛还挥之不去,可他确确实实是醒了过来。 而且…… 身体还变小了。 奚挽玉睁眼的时候,是在一处花楼的房里。 有个面相猥琐的男人倒在床上,已然没了气。 老鸨子听到动静过来检查,身体到底还是太过幼小,只能拼尽全力给她头上砸了个洞出来,趁着混乱跑出。 想到这里,奚挽玉的疑虑更加深了几分。 这里明明就是燕未。 而他生前,花楼出逃的戏码,是上演在蜀佑。 年纪也比那时小了两岁,时间地点都对不上。 不过再怎么疑惑,现在也没有时间给他细细思考。 得先离开才是正经事。 “唰唰——” 有什么东西发出摩擦的响动。 奚挽玉顿时重新隐于暗处,手也摸到了放在旁边的木板。 这一块儿大多是给小摊贩停铺子的地方,有很多家伙什。 他目光搜寻一番,最后停在了一处盖着茅草的车里。 可能是见外面一直没有动静,躲在里面的人悄悄探了个小脑袋出来。 竟然是个看起来比他还要小的孩子。 并且那端正的五官,和记忆里的某人极其相似。 颜辞……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奚挽玉几乎是没怎么想,就照着那处车子迅速走去。 小家伙看到跟前的也是个娃娃,只是往下缩去了一点,大眼睛眨巴眨巴,同样疑惑。 “你是谁家的孩子?” 奚挽玉刚苏醒了没多久,全然忘了自己现在也是个娃娃。 小家伙没吭声。 她警惕的往后靠了点。 面前的哥哥好漂亮。 但是漂亮哥哥很有可能会是坏人。 奚挽玉感到好笑,没想到颜辞小时候就精。 但随后他又意识到了什么,心往下狠狠一沉。 “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小心的往车子面前靠近,并不着急去给她拉出来。 小家伙还是没吭声,伸出个肉乎乎的小指头指了指空气,然后自己飞快的缩到了草堆子里。 与此同时,周遭传来密集的脚步。 奚挽玉暗道不好,周围没有可藏身的地方。 他直接把车里的草抱了一捧出来,随后自己也钻到了里头,再把干草盖住。 车内的空间本就不大,两具小小的身体贴在一块,倒也是刚好。 “奇怪,那小贱蹄子还能插翅膀飞了不成,哪儿都找不到他。” “你可赶紧的吧,就算是他是死了,也得给带回去,交给母亲处置。” 车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急切又焦躁。 “什么人?!” 又是一声急吼,再之后,几声重物倒地的声音,没了动静。 一只脏兮兮的爪子抓起两人身上盖着的毛草,脸比手还脏的奶娃娃,在看到车里的人之后,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师父!” “师父你快来啊!!这里有两个漂亮妹妹!!!” 托他的福,正蹲在地上检查尸体的男人站起身来,缓缓朝这里走过。 他全身由一方宽大的斗篷遮起,看不清面貌,只能看见他线条流畅分明的身形,极为高挑。 街上出现的一大一小,旁人不认得,奚挽玉却是认得的。 他旁边的小家伙好像也知道是谁,身体小幅度的颤抖起来,带着干草“唰唰”个不停。 “无风,声音小着点,当心街坊邻居告你扰民。” 颜疏影一敲金无风的脑袋,那孩子顿时双手齐上捂住嘴巴,再也不敢扯起嗓子喊了。 “师父,这两个漂亮妹妹是我捡到的,我们把他们带回去好不好?” 安静了没多久,金无风的嘴又开始闲不住的往外蹦字。 只不过他这回学了个聪明,知道压低声音。 听到“回去”两个字时,小颜辞直接一把抱住了奚挽玉,一个劲儿的往他后面躲。 她不要回去! “耶?妹妹是怎么了,犯了羊角风吗?” 金无风可不理解,他着急了:“师父,我们赶紧帮帮妹妹吧,她看起来很难受。” 被徒弟拽住,颜疏影这才回过神来。 颜辞很显然是认出了她,自然是不愿意跟自己回去的。 如此想着,他直接拎开奚挽玉,精准的点在小家伙的穴位上。 刚才还抗拒的颜辞,瞬间身体瘫软了下去,没了动静。 “你干什么?” 奚挽玉阴郁的盯着面前蹲下的男人,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 虽然,以他现在的状况,连自保都不行。 “怎么,本王这才换了让你和她重新见面的机会,现在你就要给本王反咬一口么?” 颜疏影顾及着有金无风在场,斗篷下的唇轻启,传了只有对方才能听见的话语过去。 奚挽玉的瞳孔狠狠震颤了两下。 小脸虽然还是绷起来的,可微动作早已出卖了他。 “放心,本王不会再对她做什么了。” “如果小阿辞跟着本王回药王谷,只怕是将她留在宫里,也无法安然长大。” 他传递的消息不多,但对于奚挽玉来说,已经足够了。 两个都是聪明的人,颜疏影知道他不再抗拒,轻轻将颜辞从草堆里抱了出来。 “无风,拉住哥哥的手跟紧为师,可莫要走丢了去。” 颜疏影抱着怀里小小软软的孩子,这还是两世以来,他第一次抱她。 “啊?是哥哥啊?” 金无风的天塌了。 他还以为是妹妹呢! ———— 这里的设定是,颜疏影和奚挽玉重生,别的还是正常。 番外很甜,无虐点。 长大之后人设会慢慢变回来。 另外今天不加更了宝宝们,国庆还没开始,我先发了个烧,蚌埠住了(苦笑) 第212章 番外2,妹妹咬我 …… 药王谷中。 特制的玉体药桶中,热气氤氲。 矮几上摆放着的白布上,被人用细小的竹夹子,取出三四颗扭曲蜿蜒的东西。 包裹了血肉,看起来像是虫,但同时又像是植物的种子。 放在布上,还会扭动,需得撒上特制的粉末,才会彻底失去生机。 “好了。” “小阿辞她如今不过才刚满六岁,放入她体内的种子并不多。” 颜疏影替颜辞包扎好伤口,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神情来。 “以后,她也能像正常孩子一样生活,不用再面对那些本不该属于她的风云了。” 奚挽玉盘腿坐在药桶边的蒲团上,稚嫩的小脸上,带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沉稳。 “你之前说,是你换了我们重来一次的机会?” 像他这种常年混迹在死人堆里的,向来不会信鬼信神。 可现在发生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的,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对,本王用了自己,和媛儿的命,自愿交换。” 颜疏影将白布卷起,丢到火盆中烧了个干净。 “逆天而行,只怕你为此付出的代价不小。” 奚挽玉并不对他抱有惋惜。 他所有的行为,不过是一个父亲对于孩子该有的补偿。 甚至是倾尽所有,也难以弥补。 “也还好。” 颜疏影淡淡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还不清醒的小颜辞身上。 “你知道的,本王对于佛理,有些钻研。” “人活着,如果无法获得解脱,那便也只能追随果报,入了地狱。” “只不过本王,稍微严重些罢了。” 逆转天命加上造孽过多,这一世会不得好死,死后也会堕入狱中,千百万年不得出期。 但是想想也情有可原。 他杀了那么多人,其中包括自己的孩子。 承受点折磨,也是应当。 “以一字并肩王的能力,只肉体凡胎做个闲散王爷,确实是可惜。” 虽然颜疏影没说,但奚挽玉也能猜到一二。 “之前种在我体内的龙蛊,其实不是父皇所下,而是你放的,对吧?” 颜辞已经被抱到了柔软的床上,塞到了干爽的被子里。 奚挽玉替她掖了掖被角,在颜疏影欲要离开时,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颜疏影推门的动作一顿,继而愉悦的笑了起来。 他回头俯视着那个已经变成小孩了的家伙,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你很聪明,这也难怪小阿辞会在那么多人中,独独相中了你一个。” “放心吧,这一次,本王不会了。” 颜疏影说罢,不再理会奚挽玉,大步出了房间。 — 药王谷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谷主从外面带回来了两个孩子,其中还有一个跟他长得特!别!像! 德高望重的长老们围了一个麻将桌。 “咱谷主不是没成亲吗,你说这孩子是打哪儿来的?” “该不会是他自己偷偷生的吧……嘶,我记得我们谷里没有这种修改人体的奇药啊。” “不不不,不对。” “我觉得应该是,谷主祸害了人家小姑娘,去母留子。” “娘嘞,这么刺激?谷主真不是人啊,简直丧心病狂!” “唉,看不出来啊,谷主竟然是这种人……可他又是从哪儿找的小姑娘呢?” “不能是从别人家里偷的吧,啊?你说咱现在去报官,是不是还能分得个十两八两的银钱?” 一众长老尚未讨论出个所以然来,突闻前方传来一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凄厉哭声。 有承受能力不好的,直接从木头板凳上摔了下来,坐了一个屁股墩。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甚么事儿了?” “不知道啊。” 长老们很懵。 匆匆忙忙赶过去一看,嚯! 好家伙的,原来是金无风。 他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咬了,手上好深的一个牙印,正在库库往外冒血。 “呜哇哇哇……牛爷爷,妹妹咬我呜呜呜呜!” 金无风两眼飙泪,一头扎进冲在最前面的长老怀里,用他那没受伤的手直指小屋。 “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老夫姓刘,不姓牛。” 刘长老很无奈,同时又心疼不已。 “是哪个妹妹咬的你?走,老夫去给你报仇!” 刘长老一抱金无风,怒气冲冲的往屋里杀去。 小床上,颜辞正被奚挽玉抱着,揽在怀里柔声的哄。 “是不是吓到了?” “不怕不怕,乖乖,哥哥在呢。” 小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醒来之后六亲不认,谁来都不搭理。 一有人来就往他身上钻,虽然也不跟他讲话,但那态度明显就是信任他的。 “呜呜呜呜……” 金无风还在哭。 刘长老气势汹汹的,皮子皱巴的眼睛一瞪:“你们两个,是谁咬了我们谷中的二弟子?” 没人搭理他。 “嗝儿~” 金无风哭的太厉害,这会儿打了个嗝。 他眼泪汪汪的一指瑟缩起来的颜辞,告状道:“就是她!” 奚挽玉冷冷的向他扫去了一眼,仗势欺人的金无风无故感到后背一凉。 好奇怪哦,怎么怕怕的? 颜辞大抵也知道自己咬人不对。 她两手紧紧的抱在奚挽玉的腰上,慢吞吞的,探出了个小脑袋。 粉嫩嫩的嘴巴抿着,眼睛又圆又大。 肉肉的腮上还透着红粉,重击堵在门口的一帮子长老心灵。 可能是委屈的,想哭又不敢哭,鼻头轻抽了一下。 好可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Δ’)/ 小家伙看起来特别乖,还软软的。 再低头一瞧,野的跟个猴儿一样的金无风,身上脸上沾的全都是土。 其中还挂了某种粘液,不知道是从那条蛇还是哪个癞疙宝那儿摸来的。 兴师问罪的长老们心里的秤偏的没边。 “她,啊,她。” 刘长老摸了摸胡子,兴师问罪的方向调换到位:“无风啊,你来说说,妹妹为什么要咬你?” 金无风扣了哈脑壳。 好像局势有点不对。 “师父说了,妹妹不肯吃饭,师父让我来给妹妹带好吃的,但是妹妹不喜欢,所以就咬了我。” 小伙子还怪诚实的。 刘长老隐隐约约感觉哪里不对:“你给妹妹带什么吃的了?” 第213章 番外3,以后我便唤你阿辞可好 “烤肉和馒头。” 金无风指着床边的柜子上,放置的两盘食物。 众长老:“……” 得,还是咬轻了。 先不说小孩子刚生了病还没好,能不能吃这些东西。 光是看那馒头,大是挺大的,白胖胖的面皮上一个却黑的指头印子。 烤鸡吧,还被啃了一口。 房间里的两个孩子嘴上都贼干净,独独金无风,满口流油。 “去给妹妹道歉。” 事情的真相已然被还原,刘长老老脸一臊,往前推了把颠倒黑白的完蛋玩意儿。 “我不!” 金无风拒绝。 他举起自己受伤了的手,试图博取同情。 刘长老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吹胡子瞪眼的:“赶紧过去,别磨叽!” 这可把给金无风委屈死了。 关键是,其他长老也都和刘长老态度一致。 纵使再不情愿,他也只能磨蹭到了床边上,涨红了一张脸,堪比蚊子哼哼:“妹妹,是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金无风往前走一点,颜辞就往奚挽玉身后藏一点。 等金无风完全过来时,她干脆整个人都缩到了被子中,根本不愿出来。 “你看你给妹妹吓的!妹妹才多大,咬你一口咋了??” 刘长老又是一阵心疼,凶完了金无风后,又对着奚挽玉讪讪道:“对不住啊小兄弟,这孩子打小就淘。” “无妨。” 奚挽玉是清楚事情全过程的。 他晓得金无风没错,就是太过于热情,反而惊到了颜辞。 她才刚从那个会吃人的魔窟里逃出生天,自然对什么都抱有防备。 “那个,老夫去吩咐厨房,给你们做点吃食来。” 刘长老端过一盘烤鸡跟馒头,塞给了金无风。 “这些个东西,老夫就处理掉了,无风淘气,还望多多担待。” “麻烦长老了。” 奚挽玉礼貌的态度,不由的令众长老一再偏心。 瞧瞧人家,再瞧瞧金无风。 真是不能比较,一比就能比出个差距来。 金无风对此毫不在意。 他也不哭了,满心满眼的都是那只烤鸡,哈喇子恨不得淌出一条小河。 “牛爷爷,这只烤鸡给我吃吧?” “吃吃吃,就知道吃!” 刘长老一把封住他的嘴,骂骂咧咧的给他带出去。 “但凡你能把贪嘴的心思放在功课上,你早功成名就了。” “到现在连穴位都分不清楚,还好意思吃饭!!” 金无风啃着一口鸡腿,无所吊谓。 小厨房的动作贼快。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送来了两碗软烂的药粥,和易于消化的佐菜。 奚挽玉谢过送饭的小厮,端过托盘坐回床边,轻轻戳了戳团成一团的小鼓包。 “坏人都走了哦,现在很安全的。” 他说完这话后又过了一会儿,被子才从里面被掀开一点,露出个小缝来。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奚挽玉将碗凑到小缝边上,耐着性子询问。 她从醒来后就一直没吃。 开始是颜疏影不让,种子才刚取出,最多只能用水。 后面便是金无风送了东西来,结果她给他咬了一口。 颜辞该是饿的。 药粥听起来是放了药,实际上香气扑鼻,闻起来还甜甜的。 她缩在被子里做了好一会儿心理斗争,最终完全从里面爬了出来。 这个哥哥是好人。 颜辞判断着。 他不会放虫子咬她,还会哄自己。 晚上也会抱着她睡觉,还会在她做噩梦的时候拍拍背。 身上也是香香的,闻起来令人安心。 这样想着,颜辞盯着奚挽玉的眼睛,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好乖。” 奚挽玉指尖痒痒,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 颜辞小时候真的好可爱啊。 一点都看不出来,长大后会是三两句话将他人气死的模样。 他找来清水让她漱了口,舀起一勺子粥,仔细吹了凉后,才放到她的唇边。 颜辞试探性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发现是甜的后,连同勺子一起给含了进去。 好吃! “慢着点,当心被呛到。” 奚挽玉失笑,喂了几口之后,又指着盘子上的菜品:“想吃哪个?” 颜辞挑了一圈,抬手摸到了一盘撒糖的番茄。 好嘛,她看来是真的很喜欢红色。 奚挽玉给她夹了一小片。 颜辞吃东西很慢。 她好像吞咽有点困难的样子,一口饭能磨上很久。 饭量也不大,一碗粥只吃了一半不到,就不肯再张嘴了。 奚挽玉也不逼她,就着颜辞剩下来的,给消灭掉。 她吃饭的时候,她就窝在旁边看他。 “颜辞。” “嗯?”奚挽玉一愣。 这还是自从见面以来,她第一次开口讲话。 “我叫颜辞。” 小家伙的声音脆脆的,听起来像是铃铛一样。 “我知道哦。”奚挽玉眉眼一弯,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今天是个很好的日子,小家伙不仅和他讲话了,还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以后我便唤你阿辞,可好?” 他摸了摸颜辞肉乎乎的小脸,明明吃的并不多,看起来却是很健康的样子。 他又想到了长大后的她,身形枯瘦,抱起来根本感受不到重量。 颜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哥哥会突然看起来很伤心。 她爬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怯怯的询问:“你叫什么?” 颜辞脸上的关心无有作假,奚挽玉又笑了起来。 “挽玉。”他看着她的眼睛:“我叫挽玉。” 挽玉。 颜辞觉得,她很喜欢。 “阿玉。” 小家伙软软的趴在他的身上,张嘴打了个哈欠。 她又困了。 “是不是想睡觉了?” 奚挽玉放下碗筷,陪她一起钻到了被子里。 颜疏影说,种子离体后,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处于困倦期。 感到疲惫是正常的,只要多注意休息,养养就会自己变好。 颜辞没应他。 她是困的,眼睛闭着,睫毛一颤一颤。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奚挽玉也都了解了她的行为意思。 他十分自然的半环住她,手隔着被子拍着,口中轻轻唱着大人用来哄孩子的歌谣。 直到颜辞完全睡着后,他才去收拾摊在桌子上的残局。 找了门口的小厮给送出去,又赶回来陪着。 第214章 番外4,算了算了,还给你 颜辞在药王谷里待了三个多月。 每天除了睡就是吃,整个人不仅没胖,还瘦了一大圈。 但精气神是一日比一日要好,看着也比刚来时要活泼了点,最起码不是三天憋不出一句话的死样子了。 但是吧。 她是好了。 金无风差点没被气死。 “师弟!!” 交错的山峰处,随风传来一阵怒气冲冲的叫喊。 奚挽玉还在修习武功。 他有过底子,只要将这具身体的基本功给打扎实,再练起别的来,简直易如反掌。 这会儿他疑惑从地上爬起,面前站了两小只。 怒发冲冠的金无风,抱着个死透了的癞蛤蟆。 身后跟着一脸心虚的颜辞。 很明显,这回是谁犯了错,一眼就能看出来。 “师弟,你快管管她。” 金无风把自己的宝贝蛤蟆递给他看:“我让她帮我给丫丫喂点蛇吃,她倒好,直接把丫丫丢到毒蛇坛子里了!” 癞蛤蟆死的凄惨。 金无风的鼻子都歪了,显然气的不轻。 奚挽玉见颜辞缩在后面,脑袋越埋越低,赶紧把她护到了身后:“阿辞还小,你莫吓着她。” “啥?”金无风眼睛睁的老大:“我还吓她?” “娘嘞,谁家胆子小是敢去摸蛇啊,我罐子里的爬虫全都被她打成结了,你居然还说她胆子小?” 奚挽玉替颜辞找了个极好的借口。 “阿辞只是年纪小,不懂得区分那些东西。” 金无风:“……” 怎么办,师父好像收了个傻瓜给他当师弟。 “年纪小怎么了?” “我年纪也小啊,我看到它们还晓得个怕,知道要躲远点,她明明就是故意的。” 金无风据理力争。 颜辞怯生生的拉住奚挽玉的袖子,从他身后往外探出来了一点点:“怂蛋。” “哪儿有怂蛋?” 金无风没反应过来。 颜辞又缩了回去,只是那小手笔直的指向他,十分坚定。 “师弟,她骂我!” 金无风鼻子直接歪到了西天。 “阿辞她还小,分不清楚谩骂与夸奖。” 奚挽玉再度找寻借口。 末了,为了确保可信度,他还弯腰去向小家伙确认:“对不对,阿辞?” “嗯!”颜辞很是赞同。 她非常认真的:“无风哥哥是个很厉害的怂蛋。” 怂的厉害,怎么能不算是夸奖呢。 金无风厉害不厉害的先不谈,他总归很好忽悠。 听到颜辞说他厉害,当即气消了一大半。 不过他还是很不高兴,抱着个癞蛤蟆叉腰道:“我不管,她把我的丫丫毒死了,你得赔偿我。” 丫丫是师兄给他送的礼物。 是个女孩子,都还没给它找到过另外一半,就突然消香玉殒了,多可惜啊。 颜辞看了看被金无风指着鼻子的奚挽玉,又看了看他手里那只丑的离谱的蛤蟆。 突然往前一站,两手打开挡在了奚挽玉面前:“不欺负。” 她以为是奚挽玉被人欺负了,这会儿腮帮子鼓起来,明显是动了怒。 被挡在身后的奚挽玉心头一暖,他的阿辞,怎么能这么乖。 小家伙根本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软乎乎的,看着就不能让人觉得害怕。 金无风不屑极了。 他潇洒的一甩脑袋,露出一个自认为很邪魅的笑容来:“我就欺负了,你能咋滴?” “无风,为师有没有同你说过,不准对妹妹大呼小叫?” 身后的男声温润,落在金无风的耳朵里却是成了催命符。 他肩膀条件反射的垮了下去,随后在看到颜疏影旁边的少年时,眼眸唰的一亮:“师兄,你回来辣?” “嗯。” 少年虽仍未褪去稚嫩,但奚挽玉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百里闻。 他下意识的抱住了颜辞,担心她会为此害怕。 不料小家伙现在胆子倒是大了起来,乖巧的靠着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瞪着前方。 她拉了拉他的手,小小声道:“坏人。” 就是这个哥哥,天天给她喂虫子。 颜辞的声音虽小,但几个人的距离很近啊。 百里闻神思有些复杂。 他本以为提炼的不过是具傀儡,没想到竟然是师父的孩子。 事情的缘由他亦大致了解,只觉得造化弄人。 “对,他是坏人。” 金无风本来想替自家师兄辩解辩解的,结果颜疏影抢先他一步,笑盈盈的应承了颜辞。 “不过小阿辞可以不用怕了哦,哥哥不会再伤害你了。” 他走近前,试探的往前伸了伸手。 见小家伙没什么表示,将她给抱了起来。 他的臂弯很宽广,十分的具有安全感。 颜辞绷着个小脸,往后缩了缩:“我要哥哥。” 虽然这个坏蛋突然对她很好,但她记仇啊。 “嗯,为什么只要哥哥?” 颜疏影觉得她好玩的很,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要哥哥。” 颜辞眼睛一眨巴,直接哭了。 她不喜欢他。 奚挽玉也有点着急,他又够不着,只能垫着个脚,试图给她抱下来。 “算了算了,还给你。” 颜疏影郁结。 那老秃驴,都有本事给他送回来了,为什么不能送的更早点。 这样的话,他还能和小东西亲亲抱抱,也不至于这般生分抗拒于他。 颜辞如愿以偿的要回了她的哥哥。 奚挽玉也是带着颜辞一退再退,仿佛那俩人是什么洪水猛兽般。 “别误会,我这次来,不过是想问问,你可愿学医理?” 颜疏影给自己顺了好一会儿,才没把那赤果果的嫉妒表露出来。 “如今你已抵达幼学之年,早些入门,也好早些多点技艺傍身。” “小阿辞也可在你钻研的时候,跟在边上读些正经的书文。” 颜辞喜欢看的那些,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颜疏影发誓,他这次可不能再把她给养歪了。 小姑娘就得有小姑娘的样。 “阿辞愿意吗?” 奚挽玉没立刻给个回答,而是先问了颜辞。 他本心也是希望可以会些医的。 否则颜辞一旦身体出了问题,他除了干看着着急之外,一点忙都帮不上。 何其难过。 颜辞虽然有点听不太懂。 可她敏锐的感觉到,两个坏人对哥哥没有恶意。 于是她皱着一张脸想了好一会儿,用力一点头:“嚎。” 第215章 番外5,没有哥哥的翘 奚挽玉暗自松了口气。 阿辞不感到害怕就好。 他不放心的看了眼百里闻,颜疏影适时接话:“阿闻只是回谷里取点东西,稍后便会离开。” 这把轮到金无风不高兴了。 他可怜兮兮的央求:“师父,师兄不能不走吗?” 他好喜欢师兄的啊,虽然看起来能把人给冻死,但也就只有师兄会关心他了。 师父每天都很和善,和善的能把他给练死。 “师兄是大人了,大人有大人该做的事情。”颜疏影驳回了他的请求,又同时打出一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等你长大之后,便也能下山去跟师兄汇合。” “真的吗?”金无风兴冲冲的攥住小拳头。 “自然是真的,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 颜疏影睨着他,稍有不悦。 金无风撇撇嘴。 骗是不会骗的,就是会套路他。 别以为他小他就不知道,师父蔫儿坏的紧。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奚挽玉每日将时间分为两段,一段拿来习医,一段拿来习武。 颜辞就跟在他后面,他学什么她看什么,完全化身成了跟屁虫。 期间金无风也想学习武功来着,被颜疏影轻飘飘的给拒绝了去。 “乖,你身子骨较硬,不适合。” 金无风不服气啊。 他头铁,而且死犟。 他雄赳赳气昂昂的开始拉伸韧带,结果正如颜疏影说的那样。 韧带不仅伤到了,腿还在摔下去的时候断掉,为此在床上躺了好久。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得天天抱着医书看。 哀哉哀哉。 ……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年有余。 颜辞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药王谷里的生活。 小孩子忘性大,不好的回忆离去了大半,夜里也不再会去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这天日落西山,刘长老不学好,非要带着颜辞跟奚挽玉搓麻将。 在连输了好几把后,年岁已高的刘长老蚌埠住了。 他刚要耍无赖,借着路边的灯笼光,远远的就看见金无风在朝着这边走来。 走路姿势极其怪异,还往后撅着个大腚。 “他这是咋了?” 刘长老目瞪口呆,让谁给打了吗? “可能是自己又偷偷练武了吧,这回伤到了屁股。” 颜辞年纪小小,言语犀利。 待到金无风走至近前时,奚挽玉好心的给他拉了把椅子:“怎么累成这样了?赶紧坐下。” 金无风艰难的站直身体,脸色铁青:“我不爱坐。” “为什么不爱坐?”颜辞好奇的很:“是因为你又把骨头给弄断掉了吗?” 金无风难开其口,觉得她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断,小爷我身体完整的很!”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坐下?” 颜辞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腚。 “阿辞。”奚挽玉略有些许吃味,轻咳了一声。 她怎能如此直白的去看其他男子的那处…… “没有哥哥的好看。”颜辞一瞬收回视线,末了还很坚定的补充了一句:“没有哥哥的翘。” 刘长老: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奚挽玉耳廓微红,他一边按住颜辞的手,一边向刘长老解释:“童言无忌。” 刘长老表示理解:“害,阿辞还小嘛,正常,正常。” 两个小孩关系好,没事就抱抱,有摸到也是正常,犯不着大惊小怪。 金无风蔫蔫的。 他有点后悔。 “无风啊,能不能告诉长老,你这儿……是怎么了,可是在取毒时不慎被蛇给咬了,还是别的什么?” 刘长老十分关切。 金无风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他自己担心有一天会被拐卖,非要让我给他用药水纹一束梅花,好当做标记。” 百里闻从后方赶来,他仍旧爱穿白衣,只是袖子上沾了些红色的痕迹。 “药水是特制的,有些刺激,需得养上几日,痛感才能消除。” 刘长老嘴巴张的更大了。 他指了指脸红的充血的金无风,又指了指满脸淡色的百里闻:“阿闻啊,无风他小,胡闹,你怎么也陪着他一块闹?” 百里闻拧眉:“是他自己非要纹的,还为此绝食了三日。” 他这次回来顺应师父的要求多待了几日,谁承想他一来,金无风就开始作妖。 刘长老扶额。 谷主收的都是些什么极品,一个赛一个的离谱儿。 “师兄,你快别说了,给我留点脸。” 金无风想哭。 他是得了什么癔症,才会想不开了要去纹花。 颜辞旁听半天,得到了一条结论:“被拐卖走的,都是不能穿裤子的吗?” “还是说,在看到自己的家人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裤子给脱下来?” 金无风:“……你少说点吧你!” 气死了气死了。 他小时候为什么会头脑一热,把这么个玩意儿给捡回来。 捡回来也就算了,不爱讲话的时候就气人,现在爱讲话了,一天能给他气死三回,回回理由不一样。 “不知。” 百里闻哪儿能理解金无风的想法。 他反正思想跳脱,正常人难以了解。 “无风尚且疼的厉害,我打算带他去药阁中找些能够缓解的药,便不叨扰了,告辞。” 虽然颜辞没表露,但百里闻是能察觉到她的不喜的。 毕竟是自己以前犯了过错,他并不强求,自行远退。 “这就走了啊,不留下来打一把?” 刘长老还记着自己连输的凄惨,寻思把他拉过来坑上一坑呢。 这小子不会玩,输起来肯定比他更要惨烈。 “不必了。”百里闻礼貌回绝,同时不忘敲打:“长老也少玩些为好,若是被师父发现,当心被罚。” 充满怂恿意义的刘长老,一下子偃旗息鼓,败下阵来:“罢罢罢,你去吧,别跟谷主告状就行。” 百里闻带着金无风离开后,刘长老也为此没了兴趣。 他连麻将都不要了,孤身一人离开了“案发现场”。 院子中,此时就只剩下了颜辞和奚挽玉二人。 小家伙扭头看见他的耳朵还红着,踮起脚来摸了摸:“哥哥是不舒服吗,怎么这么烫?” “哥哥没事。” 奚挽玉回过神来,朝她安抚性的笑了笑。 那句“没有哥哥的翘”一直回旋在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 奚挽玉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颜辞的成长路线是不是有点歪。 他矮身,盯住她的眼睛,严肃道:“阿辞,你刚才那般形容,是和谁学的?” 第216章 番外6,人尽皆知 颜辞歪头,不明白他是指的哪方面:“嗯?” “就是,你说无风师兄那里,没有我的……” 奚挽玉有些难以启齿。 这表达实在是太过直白孟浪。 颜辞很聪明,一点就通。 “我自己想的啊。” 她满脸天真:“我确认过了嘛,确实是没有哥哥的好看。” 哥哥在她心里就是最好看最漂亮的,金无风一点都比不了。 奚挽玉对着她那张天然无害的脸,实在是审问不起来。 罢了,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等长大之后,说不定便会自己回到正轨上了。 金无风不就是吗。 小时候闹的像个混世魔王,长大后虽然跳脱了点,但品行端正。 颜辞觉得,今天的哥哥好生奇怪。 她还是认为他是不舒服了,爬到椅子上,像自己之前生病了那样,奚挽玉给她测量温度时的样子,捧住他的脸,额头对着额头。 像奚挽玉这个年纪的孩子,个头正是往上蹿的时候。 颜辞没怎么长,也就还是那般矮墩墩的样子。 他被她贴着,脸上的温度更加拔高。 “怎么了阿辞?” 纵使是知道面前的如今不过是个孩童,自己却是放不下过往记忆,去真正的把她当做个孩子来看。 “你发热了。” 颜辞判断了出来:“哥哥现在很烫,需要休息。” 她跳下椅子,不由分说的拽起奚挽玉往屋里走。 “诶,慢点儿。” 颜辞的速度不仅没慢下来,反而还跑的更快了。 她把奚挽玉推到床上去躺好,又像模像样的给他盖好了被子。 “不舒服就要休息哦,等睡一觉起来,哥哥就不会再难受了。” 奚挽玉撑着床沿坐起来。 被这样折腾了一番,他反而褪去了羞意。 “哥哥没有生病。”他抓住她的手,摸到自己的头上:“你看,是不是不热了?” “咦?”颜辞好生新奇,当真是不热了呢。 “放心吧,要是不舒服的话,哥哥会第一时间跟阿辞讲的。” 奚挽玉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不无宠溺道。 颜辞似懂非懂的,不过她还是把他发热的事情,挂到了金无风头上。 于是乎。 某位打小就不干人事的家伙,趁奚挽玉睡着后,偷偷摸摸的爬起来。 提起个小灯笼,灵巧的翻越在药王谷中各大山头处。 西山的乌长老刚和媳妇儿把持好氛围,还没开启正片,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小两口子彼此对视一眼,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披了衣服打开门,视野前方空空如也。 刚准备关门,下方就传来一道脆脆的声音:“乌长老,韩长老,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们。” 两口子低头一看,大惊失色:“阿辞?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大晚上的多危险啊。 颜辞没管他们的质疑,非常大声道:“无风师兄今天在屁股上面纹了一支梅花,现在都还坐不下去。” 二位长老:“……” 韩长老有些忍俊不禁,同时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蹲下身子,跟颜辞平视:“小阿辞,你要告诉我们的秘密,就是这个啊?” “嗯。”颜辞握紧了灯笼把儿:“哥哥说了,好孩子要懂得分享。” “阿辞觉得这件事情很好玩,所以过来告诉你们。” 乌长老嘴角抽抽着,想笑又不好意思当着孩子的面笑:“那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晚上谷里很危险的,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了。”颜辞扯谎扯的面不改色:“哥哥就在其他地方等我,会跟我一起走的。” 听到有奚挽玉在,两位心大的长老顿时安定:“好好,那你分享完消息,就早点回去休息哈,小孩子不能睡的太晚,当心长不高。” “嗯。” 颜辞挥挥手:“二位长老夜安。” 说罢,她转身就跑。 一直等到小家伙完全离开后,乌长老才放声大笑出来。 “哈哈哈哈!” “无风竟然这般骚气,特地在屁股上纹个梅花……不行,明天我定要好好嘲笑嘲笑他,哈哈哈哈哈!” 韩长老打了他一下:“拉倒吧你,好意思嘲笑人家,你自己不也有一个?” 乌长老干瞪眼:“我那是蛊纹,而且是在背上,能一样吗!” 颜辞去完一个山头,又马不停蹄的跑到另一处地方。 就这样,她硬生生的靠着两条小短腿,让整个药王谷的人都知道了,金无风在屁股上纹了枝骚气的梅花。 “噗——” 正峰的楼里,颜疏影喷出了一口茶来。 他匪夷所思到,连声线都不平稳了起来:“你刚才说,无风在那个地方,纹了一枝梅花?”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偷看他洗澡了?” 颜疏影的一颗心脏来回乱跳。 他记得他是要往正路上培养这个孩子的。 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路子有点儿歪。 是他哪里出了岔子吗? 某王爷开始回忆他从宫中藏书阁里淘来的手册。 不对啊。 都是按照上面的来的。 平时也是按照国子监老师的要求教的,没道理出了差错。 “不是,他自己讲的。” 颜辞绘声绘色的讲起黄昏时分,金无风的样子。 “无风师兄自己撅着腚,然后告诉我们,他纹了花。” “我觉得很好笑,所以才来告诉你的。” 颜疏影突然就放心了。 没偷看男子洗澡便好。 “小阿辞是只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吗?” 颜疏影颇感欣慰。 “不是,我对谷中所有人都传递了一遍。”颜辞纠正他。 颜疏影:“……” 他恍然察觉到了不对:“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不可以吗?” 颜辞对他倒是没讲假话。 她知道这个家伙不好糊弄。 “可以是可以,但小阿辞以后若是要出门,最好还是找个人同你一起。” 颜疏影对她严厉不起来。 谷中多危险啊,到处都是虫啊兽啊的。 不小心碰到她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才长好的身体,可不能再出现差错。 “小阿辞还有要告诉秘密的人没有,我陪你一起去。” 这样想着,颜疏影直接站起了身。 “没有了,你是最后一个。” 颜辞摇摇脑袋。 她又不傻。 第一个跑来告诉他,万一当场被送回去怎么办。 放在最后才保险。 第217章 番外7,咱听话,正经点 “那,小阿辞现在可要回去?” 颜疏影其实挺想让小家伙留下来的。 可颜辞明显就是不乐意待见他的样子,这个想法也只能被放置。 “回去。” 颜辞不乐意待在他这儿。 哥哥抱起来才舒服呢,她要抱着哥哥睡觉。 “走吧,我送你。” 颜疏影主动拿过她的灯笼,去了前方开路。 在路上,颜辞一路跟着。 走到半道时,她忽然开口道:“我想跟你学武。” 颜疏影原本就慢的速度,此时更加放缓了下来:“小阿辞怎么突然想着要学武了,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的吗?” 她对那些刀啊剑啊的,很抗拒,也有些怕。 是以他也没有要逼她去学的意思。 “我想保护哥哥。” 颜辞闷声。 她今天才发现,哥哥好脆弱。 不舒服就会发热,那以后要是遇见危险了,又身体不适,会很容易被欺负的。 小家伙看起来不像是心血来潮。 颜疏影只是稍作思索,随后便答应了下来:“好。” “不过,我能不能偷偷学,不要告诉哥哥这件事。” 颜辞又提了要求。 颜疏影搞不懂了,他摸不清小孩的意思:“小阿辞为什么不想要告诉他?” “因为如果我很厉害的话,哥哥就不能保护我了。”颜辞的小九九掐算的极好:“我不想让哥哥觉得自己没用。” 颜疏影感慨,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便这般复杂。 若是等到长大了,岂不是更加难以琢磨。 “好啦,小阿辞想的话,我便答应你,可好?” 山间夜路,一大一小串通的明明白白。 侧峰厢房,颜辞在离开后没一会儿,奚挽玉便惊醒了过来。 旁边的位置还温着,颜辞该是刚走不久。 他找了一圈,房间里院子里,甚至是衣柜中和床底下,都没发现她的踪迹。 大晚上的人突然不见了,搁谁能不着急啊。 他又不敢走,怕自己离开了颜辞又会回来,只好站在门口翘首期盼。 好在,在他即将失去镇定,要出去寻找时,颜疏影把人给平安带回来了。 “哥哥!” 看到奚挽玉,颜辞直接丢开了颜疏影,闷头向她奔去。 奚挽玉将她抱了个满怀,第一次有了责备的意味:“你一个人跑去哪里了?” 也不和他说一声,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那还能得了。 “是我有事找了小阿辞过去,不必忧心。” 颜疏影主动替颜辞解了围。 他说是这样说,奚挽玉是不信的。 他什么时候会晚上来找颜辞了,还是悄摸把她带走的。 他怀疑着,颜疏影倒是没给他询问的机会,脚下抹油跑的奇快。 金无风最近皮有些痒痒。 他得去给他松快松快。 奚挽玉低头凝住颜辞,语气里带了大人才有的严肃感:“老实说,去哪儿了?” “去给哥哥报仇了。”颜辞仰起个小脑袋瓜。 孩童清澈的嗓音不掺杂任何杂质,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纯粹,拼命顺着耳膜,一路往人心里钻去。 “哥哥不是因为无风师兄不舒服嘛,我就去告诉了药王谷里所有人,他屁股上开了朵花。” 奚挽玉难以言说现在的心境。 因为她没有别的法子,又不愿看他“难过”,所以才以自己的方式去帮他报仇吗? 他无声的叹息一声,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在此时尽数瓦解。 “以后不可以再一个人去冒险了。” 奚挽玉把她抱进屋内,重新拥住。 “哥哥可以保护好自己的,也可以保护好阿辞。” “可若阿辞因为哥哥出了什么差池,我才会真正的感到难过,知道吗?” 颜辞应着,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淡雅的清香。 其实她也是呢。 如果哥哥出了意外,她也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 翌日。 颜辞被颜疏影打着下山看热闹的名义,实则偷偷习武的时候,金无风正在被老老少少用目光疯狂洗礼。 有些行为含蓄的,还只会拿目光去偷瞄他的腚。 而有些一向性格奔放,例如乌长老之类的,就会直接放声嘲笑。 “小无风啊,听说你昨天请人在你的臀部,纹了一枝梅花?” “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思想处于成长的时候,骚气点也是正常。” “但你也不能如此骚气啊,以后要是讨了媳妇儿,新婚夜的被看到了,人家误会你些别的可咋整啊?” 金无风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紫,紫了又黑。 五彩斑斓的变换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成功憋出个字儿来。 伤口昨日已经抹过了药,但是他被乌长老这样一调侃,只觉得比先前更疼了几分。 “就是啊小无风,你可是个男子汉,但凡纹个蝎子蠹虫之类,就算是纹个你喜欢的蛤蟆,都没有人会讲你一句不是。” 祁长老也过来凑热闹。 “你这纹个梅花,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男子汉当的不爽,打算往女娃儿的方向发展?” 此时的金无风,手里拿着笔杆,纸上是颜疏影昨天晚上,给他硬生生从被窝里薅出来,赦令连夜抄写的一百遍《伤寒论》。 手上酸,屁股疼,心里憋屈。 三管齐下,让他恨不得当场找根绳子给自己高挂枝头。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金无风崩溃。 他好想哭。 却又哭不出来。 “老夫昨夜夜观天象,算出来的。” 乌长老面不改色的忽悠。 金无风咬牙:“您看我信吗?” “你信不信的,反正现在整个药王谷都知道了,你信也没用,不信也没用。” 乌长老神补刀,语言的利刃欻欻直往他心里戳。 金无风:“……” 他现在去死上一死,喝孟婆汤的时候需要排队不? “孩儿啊,咱听话,正经点。” 相比于其他人,江长老就显得靠谱的多。 她任重道远的拍了拍金无风的肩头,随后一个没绷住,直接大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以后再想纹的话,可以整个桃花儿,顺便喊上我一起,让我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腚上开花!” 被一帮不正经的长老围住的金无风:“……” 他现在就很想知道,是谁把这个消息给抖出去的。 要是被他逮到了,非得给她扎成豪猪不可! 第218章 番外8,你把你自己阉了 不管金无风是怎么想的,反正颜辞是漠不关心,高高挂起。 颜疏影也是够奸诈的。 为了替颜辞圆好场子,有段时间直接给她拐下了山。 美其名曰对外公开了她的身份,要到宫里去学习一段时间。 可是两小只彼此舍不得对方啊。 他也就只能白天把人带出去,晚上再定点给送回来。 多亏了颜疏影教学方法适当,不然就是个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样造。 这天,消停了有好一段时间的药王谷,再次炸开了锅。 谷主又往谷中捡人了! 这次捡的是个小少年。 长老们一天到晚都很闲,并且谷中生活枯燥乏味,以至于他们八卦的心思,比外面任何一个人都要厉害。 “这次又是捡的谁啊,该不会也是私生子吧?” “不应该哈,谷主说了他就只有一个闺女,而且这孩子瞧这老大个儿了,不像。” “诶诶诶,他怎么往小阿辞的院子跑呢?” “走啊走啊,跟上去看看。” 乌乌泱泱的一帮子人,声势浩大的追随热闹而去。 新来的少年姓汪。 据说是谷主下山时,遇到了被追杀的他,出于好心给他救了回来。 此时大门紧闭的院落里,深藏功与名的颜辞,和拘谨又木讷的新人大眼瞪小眼。 “……恩人。” 汪佑池板正的站在路中间,两手垂直向下贴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颜辞感到困惑。 今天难得得了一日休息,她还想着去陪陪奚挽玉。 岂料还没出门,就看到成群结队的长老被他给带了过来。 要不是确定自己最近没有犯事儿,她都要以为对方是来兴师问罪的。 “谷主说,你救了我,以后便让我跟着你,当个贴身伺候的小厮。” 汪佑池低下头,声音没有多大的起伏,宛若一块木头。 “小厮?” 颜辞上上下下的把他给打量了一遍,摆手婉拒:“用不着。” 奚挽玉不喜欢别的男子接近她,她也不喜欢旁的女子靠近他。 是以这个院子里,几年来就只有他们两个相伴,除了后面加的两条蛇外,再没别的活物。 “可是谷主说了,我得知恩图报。” 汪佑池很固执。 他从魔教偷了秘宝叛逃,中途命悬一线时,是被这个小丫头给救下来的。 一个小丫头片子尚能有这等能力,加之药王谷隐秘难寻,躲在这儿,算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没事,不用报。” 颜辞着急去找奚挽玉,绕开了他就要走。 汪佑池脚下步伐诡异,一瞬拦在了她的前面:“需要。” 她不收他,他就得出谷。 出谷后,遍布大江南北的魔教分线,自然会发现他的踪迹。 颜辞停了下来,觉得这人不是一般的难缠。 “你想留下来也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她想想奚挽玉,又想想这家伙的能力,考虑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什么?” 汪佑池以为他是要自己保证忠心之类,唇角泛起一丝讥讽。 忠心,是不存在的。 他向来崇尚利益,谁能保他,谁给的价格更高,他便追随于谁。 “你把你自己阉了。” 颜辞抽给他一把刀。 “啊?” 汪佑池的冷酷有一瞬崩裂。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留在药王谷里的,都是阉人吗?” 这什么奇怪的规矩,简直就是个江湖净身房。 “不是,就你一个人需要这样而已。” 颜辞很是实诚。 “为什么?” 汪佑池不能理解,且无法接受。 他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因为挽玉会不喜欢。” 颜辞向他解释:“挽玉不喜欢这里有除了他以外的男子,所以你想留下来的话,只能阉掉。” 她见汪佑池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好心劝慰:“没事的其实。” “你们这些混迹江湖的,不是其中还有一门功法,是需要舍弃其身体部位,才能修炼?” “你阉完之后,直接修炼那个就行了。” “再者说,其实你没有了也是好事,不然的话你还得花钱给自己娶媳妇儿,没钱娶的话还得想办法安慰自己,多麻烦。” 汪佑池:“……呵呵。”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落了满地。 颜辞的态度不容置疑。 汪佑池捏着那把刀子,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能不能,不真阉?” “我其实很擅长伪装,扮作个阉人肯定不会被看出来。” 他是个男人,血气方刚的男人! 总不能为了活命,就真的去舍弃掉自己的躯体吧。 那他还不如死了。 人可死,血可流,身体绝对不能受到损伤。 “你擅长伪装啊?早点说啊。” 颜辞嘟嘟囔囔的,给他手里的刀又给抢回来。 “喏,我房里有一套大码的女装,拿过来换上,扮作女子。” 说罢,她还嫌弃的瞥了一眼他平坦的胸膛:“这里的话,你自己应该可以处理好吧?” “……可以。” 汪佑池离家出走的冷酷终于回来,只要不动手,什么事情都好说。 “行,那就这样说定了。” 颜辞带他去找衣服,耐着性子等他换完。 还真别说,女装的汪佑池,别有一番滋味。 “不错嘛。”颜辞给他鼓鼓掌:“说句话听听,要女声的那种,不要被人察觉出来。” 汪佑池无语。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 “恩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汪佑池捏起嗓子,起了个调调。 颜辞只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要不然你还是把自己阉了吧。” 汪佑池崩溃:“怎么了,是我扮女子扮的不像?” “不是。”颜辞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表达听上去不是那么直白。 “你原本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在捏起来之后,就夹在男声和女声之间,不上不下的,并且和……很正宗。” 真的。 听起来就跟个太监一样,而且还是吊嗓子吊了几十年,被腌入味儿的那种。 汪佑池深吸一口气。 “难道我就不能是个哑巴吗?你就非得让我身有残疾,才能留下?” 什么人啊! 他看她就是故意在刁难他!!! 早知道留下来这么不容易,他就不来了。 偏生那个什么谷主给的价钱还很高,出手便是一整箱的金子,以至于他一时之间鬼迷心窍。 第219章 番外9,男女授受不亲 “那你就非得留下来不可吗,你不能自己去找个别的地方待着?” 说实话,颜辞的耐心本来就不多。 加上她还被浪费了好多时间,早就已经开始不高兴了。 汪佑池认栽。 行。 谁让他贪财呢。 收了钱就得办事,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你先别急,我再想想办法。” 他决定先给颜辞稳住。 怎么说也得先留下来,才能保住钱财。 谈话间,院门被打开。 从屋内向外看去,一帮八卦的长老们竟然还没走。 奚挽玉拎着个纸包回来,抬眼便看到了面面相觑的两个家伙。 “挽玉!” 十四岁的颜辞,个头一顿猛长。 她完美继承了颜疏影的身形优势,跑过去直接一个大跳,挂到了奚挽玉的脖子上。 “你怎么回来了,我正准备去找你玩儿呢。” 奚挽玉只手托住她,扬了扬手里的纸包:“谷主说你今日不用去学堂,我便找他讨了半天的假。” “给你带了些糕点,韩长老做的,不是很甜。” “喜欢挽玉。” 颜辞接过那个小包裹,打开了捏起一块放入口中。 软糯糯的,甜味极淡。 她又拿了一块凑到奚挽玉唇边,后者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 被拦在院子外面的长老们:“哇哦——” 被无情抛弃在屋子里的汪佑池:“呵。”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死丫头非得阉掉他了。 合着是屋头养了个男人,怕他会吃味是吧。 怕他吃味就能阉掉他了吗? 那他生气了杀人怕不怕啊! “他是?” 一股浓烈的杀意席卷至近。 奚挽玉其实早在回来之前,就听颜疏影说了,小网子回到了颜辞身边。 只是他这会儿见到他穿的竟是女装,为此感到诧异。 “他啊,被谷主救了,然后非要塞到我身边的家伙。” 颜辞啃着奚挽玉没吃完的糕点,从他身上下来。 “不过我都告诉他了,想留下来的话,只能阉掉自己,或者是变成女子。” 奚挽玉被她给逗笑了。 他埋首在她颈间,肩膀一颤一颤的,笑声闷闷。 以前一直见到的,都是扮作太监模样的小网子。 没想到这回,还能瞧见他穿女装。 “阿辞不必这般对待他,正常安置在院子里就好了。” 等他笑够之后,才缓声道。 “你不是不喜欢有男子出现在我们家的吗?” 这回轮到颜辞不明白了。 她可是怕他生气,可动了好一会儿的脑子。 “是哦,是不喜欢。”奚挽玉牵起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不过他不一样,我不介意。” “哦。” 颜辞纳了闷。 真奇怪。 一直被无视的汪佑池,脸上黑的堪比锅底:“喂,你们讨论够了没?” “够没够的也跟你没关系。”颜辞的乖巧只针对奚挽玉。 换了个人,她便稍稍跋扈了些。 “你一个小厮,负责听从主人的命令就可以了,旁的不用管。” 汪佑池沉默。 行,是他多嘴了。 “现在把你的女装脱了,然后自己随便找个什么事情干干,但是,不论你做什么,都不要来打扰我们,听明白了吗?” 颜辞很有当主子的范儿。 “听明白了。” 汪佑池是鄙夷的。 不打扰。 啧啧。 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被打扰的。 这俩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正经的。 青天白日里,竟然都这般迫不及待。 然,万事万物都没有绝对定义。 一个时辰过后,拿着扫帚佯装扫地的汪佑池,彻底麻了。 他请问呢。 一个负责做菜一个负责吃的两个完蛋玩意儿,有什么不能被打扰的? 汪佑池真的很不能理解。 “挽玉,我不要吃青菜,我想吃番茄。” 锅灶边上,颜辞抱着奚挽玉的大腿耍无赖。 “乖,小孩子不能挑食。” 奚挽玉忙着盯锅,堪堪腾出一只手来安抚闹腾的某位。 “我不是小孩子了!” 颜辞表示抗议。 “我不喜欢绿色的,我喜欢红色。” 她才不要吃那种看起来就奇怪的东西呢,吃完感觉头顶都绿油油的。 “那我给你做好不好,但是青菜也得吃。” 奚挽玉哄她。 颜辞太爱折腾,越长大,这个特征就越明显。 他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颜辞用力收紧的双臂,脸贴在他腿上蹭啊蹭的。 “挽玉不喜欢我了吗,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口中发出控诉,腿上被蹭的泛起酥麻。 奚挽玉手上一抖,差点没能拿稳铲子。 他今年已然满了十七,是个实打实的大人。 她这样蹭着,让他怎能安定。 可颜辞的年岁又太小,他舍不得。 “好啦,阿辞不喜欢的话,就不吃了好不好,青菜留给我一个人吃。” 他把炒好的菜给盛出来,把还在闹腾的颜辞给抱起。 “蜜饯鹿脯和香苏汤吃不吃?” “吃。” 颜辞拍拍手,表示很满意。 “那你乖乖站好,我就给你做。” 奚挽玉给她提了个要求。 “不可以抱抱吗?” 颜辞眼巴巴的,有点儿不开心。 “以前都是可以抱抱的。” “嗯……今日不行。” 奚挽玉其实也不想拒绝,但他…… “在你及笄之前,都不行。” “好吧。” 面对奚挽玉的不容置疑,颜辞勉为其难的接受。 她垂眸,压下里面浓烈的不悦,以及一丝想要强行占有的病色。 挽玉,最近真的很奇怪呢。 先是不再跟她躺在一张床上了,现在又是不再让她抱着。 是不喜欢她了吗。 这怎么可以。 她的挽玉,只能喜欢她一个。 “阿辞怎么了,可是不开心?” 奚挽玉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待到转过身来时,颜辞早就将那些异样收的干净。 “是有点啦,不过夫子有教过,男女授受不亲,不能抱抱我是可以接受的。” 她看起来和往日相同,奚挽玉便只当是自己过于敏感。 他听颜辞这样讲,同时又有些失落。 男女授受不亲是对于别人,他们之间,可不能有这样的隔阂。 思及此,奚挽玉觉得,他得想个合适的法子。 这一世的阿辞单纯天真,不能表达的太过直白,容易将她教坏。 可是得找个什么法子,才能既不伤害她,又能维持和好的关系呢。 第220章 番外10,被土匪劫走了 奚挽玉很苦恼。 养孩子遇到了瓶颈,该怎么办。 然而还没等他找到解决办法,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杀的他猝不及防。 金无风衣服上沾的全是土,鞋子也跑掉了一只,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猴儿。 “无风,为师不是说过,行事作风需得得体么,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 颜疏影在跟奚挽玉交流育儿心得。 两个人现在都感觉很愁。 眼瞅着还有几个月就到了及笄,但万一就在这几个月里,她因为他们的行为举动,觉得自己被疏远,然后坏掉了怎么办? 金无风气儿都没喘顺,连说带比划的:“阿辞,阿辞她,被土匪劫走了!” “什么?” “你怎么不早说!” 两道质问一句比一句力竭,金无风无助的抱住弱小的自己:“我这不是一回来就跟你们讲了嘛?” “小阿辞为何会被劫走,为师未曾听闻有人闯入谷中的事。” 颜疏影强行忍住想把这个徒弟给抽死的欲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 药王谷周围的机关陷阱层层叠套,一个接着一个。 要是没有专门的破解手法,就是死了,也抵达不了其中。 “您前段时间不是给我布置了课业吗?” 金无风说这话的时候,努力往后躲去,试图先找到个安全区。 “其中有一味药材谷中没有,我跟阿辞就想着往外面探一探。” “……我们在南山山头找到了药材,正准备回来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一帮人,把阿辞给拐了走。” “哦,对了,一起跟上去的还有那个新来的,他杀了几个人,又跟着阿辞离开的方向追去。” 说到这,金无风已经蹲到了地上,完全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师父,师弟,我发誓,我绝对不是逃跑!” “我真的是先赶回来给你们通风报信,好让你们能及时去救阿辞。” 他忐忑的要死,心心念念的大鼻窦却一直没有落到头上。 金无风心里直犯嘀咕,咋不打他呢? 该不会是要直接判处他死罪吧??! “你知道南山是哪儿?” 颜疏影在得知是南山后,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上一世,小阿辞是在平定战乱之后,上南山剿灭的土匪窝子。” “虽然只是一群想借药王谷噱头安稳下来的蛮人,但能力却是不可小觑。” 颜疏影幽幽的,此番他又把斗篷给套头上了,遮盖住了面上忍不住流露出来的玩弄。 “小阿辞这一世又不会武,汪佑池的话,现在尚未与她交心,你说,万一她出了点什么事儿,你可要怎么办才好啊?” 奚挽玉一眼看破他的小心思,语气凉凉的:“她若是真会出事,你现在怕是早杀去了凶匪据点。” 颜疏影被戳破也不尴尬,十分有闲心的去挑了一把好扇子,抓在手里面扇扇。 “这不是以防万一嘛,谁知道那汪佑池会不会临时叛变,他现在,可不是那个被调教好了的小太监。” 一切,都得看造化。 …… 南山山顶,天然形成,人工后天改造的山洞内。 汪佑池呆呆的被绑在柱子上,两眼发直,灵魂出窍。 粗蛮的土匪同样呆滞,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被砍到稀烂的尸体。 颜辞扛着那把从大当家手里抢过来的阔刀,优雅的坐在虎皮石床上。 “不是说要娶我当压寨夫人么?” “怎么不过来?” “是不喜欢了吗?” 土匪窝子里,大、二、三当家的,外加一个汪佑池,在听见她这三连问后,集体用沉默誓死抵抗制裁。 汪佑池还好点,他是见过颜辞动手的。 土匪就没见过了,他们现在的认知被颠覆彻底。 谁能来告诉他们,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掐一把都能捏出水来的小娘子。 为什么能在砍人的时候,跟被什么玩意儿上身了一样。 “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觉得我不配吗?” 颜辞等了半天没听到回答,阔刀往下一拍,刀身垂直压过虎皮,径直没入石床大半。 “咕咚。” 不知道是哪个咽了把口水,动静还挺响。 土匪们觉得,今天是绑错了人。 早知道对面是个能倒拔垂杨柳的黛玉,他们宁愿要那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小子。 “大姐大,您误会了!” 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大当家的首当其冲,笔直跪地。 “我们从始至终就没想要让您当压寨夫人,其实弟兄们其实瞧上的,是那个逃跑了的!” 个屁啊! 谁闲着没事会对一个男人感兴趣? 要不是因为看走了眼,这会儿兄弟们轮流的都过了好几回,哪用得着忍气吞声充当孙子。 大当家一边不走心的解释,一遍贼心不死,色眯眯的去瞄颜辞。 还真别说。 这张脸长得是真美啊。 如果能让他享受一把,就算是被砍死,他也乐意。 “真的吗?” 颜辞好像是信了。 她把刀给拔出来,重新还给了大当家的。 “那,你们抢了我,我也杀了你们的人,算得上的两清。” “既然看上的原本是我师兄,那不如先放我回去,然后再让他过来,如何?” “那不行。” 宝刀重新回手,大当家的有些许放肆。 “来都来了,哪有走的道理。” “留下来加入我们,也是极好的啊。” 最后一句他是打算忽悠颜辞的。 虽然这小姑娘武力值高,但万一没什么脑子呢。 颜辞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缓缓的抿出一丝羞赧的笑:“如果我留下来,你们会听我的吗?” “必须听!”大当家的眼珠子就跟黏在她脸上一样,说话期间一直没拿下来过。 “你都是我们大姐大了,您的命令,弟兄们肯定会听啊。” 不管怎么样先把她哄住,到时候借助欢迎仪式,给她灌一杯加料的酒。 等水到渠成之后,再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 “太好了。” 颜辞欢呼雀跃,像个小孩一样蹦了起来。 被绑在后面的汪佑池一脸嫌弃:她好像有那个什么癔症。 “你们必须要听我的话哦,不然是会受到惩罚的呢。” 颜辞甜美勾唇,嗓音矫揉造作的捏起,削减了其中威胁阴郁的味道。 “肯定的肯定的,以后你就是弟兄们的天,我们——” 大当家的照旧敷衍。 只是这一次,他话未说完,忽然呼吸急促。 粗犷的身形不受控制的往下跪去,两手掐住喉咙,难以汲取空气。 “你……” 第221章 番外11,很难理解吗 大当家痛苦的模样落在颜辞眼中,宛若一幅秀美的山水画卷。 “不是跟你说了,要乖乖听话的么。” 她逗弄宠物一样,用刀背拍了拍大当家的脸。 其余的土匪欲图上前帮忙,结果落得个跟大当家相同的下场。 “都要靠着在药王谷的庇护下才能生存的东西,居然还敢诱拐周边附近的人。” “也不知你们是想翻身做主,还是真不知晓天高地厚。” 颜辞一脚踩在他宽厚的肩上,鄙夷的同时,还不忘嘲讽两句。 此时此刻,大当家被男人本能操控的大脑,突然获得了奇妙的冷静。 对啊。 寨子旁边就是药王谷,他干嘛闲的没事乱绑人呢。 这不纯属没事儿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大当家也不是什么无药可救之辈,被提点了这么一下,哪儿还能反应不过来,自己这是踢到铁板了。 一早就听说药王谷邪门儿,擅长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置人于死地。 他们这帮派本来就是东拼西凑聚起来的,一共还没有五十来个人。 被砍死了几个,剩下的,就更少了,如今看着又被下了东西,难以反抗。 “大,大人,我错了!” 大当家的脑袋高速运转。 他也不喊大姐大了,直接给颜辞磕了一个:“大人,是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求您饶恕!” “错了?” 颜辞蹲下来,抱着膝盖,笑嘻嘻的,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可是我不想原谅你,怎么办呢?” 大当家的:“……” 你想要老子的命就直说,问来问去的干什么,死装! “不过没事,如果你能配合我演一出戏,我就放过你们,如何?” 大当家正骂着呢,颜辞又补了这么一句。 “大人请讲!” 听到能活,大当家的立马来了精神。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现在甚至感觉,呼吸都没有之前那么困难了,通畅不少。 “等会儿,或者是更久一点的时候,会有人来救我。” “你只要表现的对我很不好,就可以了。” 颜辞的条件也很简单。 大当家懵了一瞬,他不论是横着去看,还是竖着去看,她都不像是被欺负了的样子。 “其他的你别管,只要照做就可以了。” 颜辞不欲多解释。 然后大当家的就看到了,这个从被带进寨子里开始,到现在连根头发都没伤到的祖宗 面无表情的把胳膊给拽脱臼了,随后又给自己来了一刀。 大当家的:“!” 娘嘞,这是什么现世魔鬼?! 汪佑池也惊呆了,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干什么都这样看着我,很难理解吗?” 颜辞一把扯下了他身上的绳子,把人给赶下去,自己套在了上头。 末了,还十分有闲心的吩咐:“给我打个结来,手法粗暴一点。” 汪佑池:“……” 他麻木的给她捆上,然后一指半死不活的几个土匪:“他们怎么办?” “放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由于失血的原因,颜辞的面色开始泛白。 她贴在柱子上,脖颈顺从无力,软软的往下垂落。 “不过,要想拿到解药,必须得等到哥哥来救完我之后哦。” 一帮土匪:“……” 想骂人怎么办。 但是对方又好像不是人。 …… 土匪窝子很好找。 正好莅临于药王谷的机关外围,很近的同时,又不会触发。 一路上,颜疏影是安慰奚挽玉,颜辞不大可能会出事。 那小东西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 可是真当看清颜辞的惨样时,没几个是能保持镇定的。 “阿辞?” 被火把照亮如同白昼的山洞中,奚挽玉怔愣的望向毫无生机的姑娘。 那么多血,仿佛回到了丧钟响起的那日,炽烈的色彩夺走苍白的生命。 “呦,这是来救人的?” 大当家的极具演绎精神,虽然自己的小命还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可他为了解药,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啊啊啊啊!” “可恶的土匪,你竟然敢伤害我妹妹!” 救援大队中,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金无风。 不靠谱的小娃子这把动了怒。 他的妹妹虽然顽皮,还总是把他气个半死。 但她是他的家人,他自己都舍不得欺负,竟然被别人给伤成这样! 金无风炸了。 没有武力傍身的他,从怀里掏出一连环的毒药,闭着眼睛往土匪们身上丢。 “这是怎么回事?”颜疏影是第二个有所动作的,他一晃身来到了不入戏的汪佑池跟前,嗜血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生吞了一般。 “让你随身保护,你便是这样护着她的?” 汪佑池冤枉啊。 他麻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你以为这些伤是土匪砍的?” “呵呵,她自个儿捅的,我能怎么办?” 咄咄逼人的颜疏影一瞬哑然。 他懂了。 颜辞被绳子困住,无力的耷拉着。 奚挽玉抖着手将她放下来,仔细的抱住。 他不敢轻易去探她的鼻息,只能通过肉体的碰撞,来感知温度。 尚且是温热的,让他堪能保留一分理智。 “挽玉……” 位置的移动,加剧了身体的疼痛。 颜辞似乎是被痛醒了,在看到奚挽玉的那一刻,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你怎么才来啊,我好疼……” 女孩碎弱的声音闯进他的脑海,轻易将那些自持的冷静磨得碎屑。 “别怕,别怕,是我不好,我该跟着你的。” 奚挽玉哆嗦着替她揉摁上穴位,暂且止住往外缓慢渗出的鲜血。 “阿辞先休息一下好不好,等会儿哥哥带你归家。” 他摸摸她的脸,轻声哄着。 “那你要快点,我好困好困了。” 颜辞埋首在他怀中,唇角得逞般的勾起。 这不就抱到了么。 也算是因祸得福。 “很快的,一会儿就好。” 奚挽玉小心的将她放下,旁边大当家的还没想好下面的台词,脑袋就突然和脖子分了家。 金无风感到惊悚。 他毒药也不掏了,一溜烟躲到颜疏影旁边,活像个鹌鹑:“师父,师弟好可怕!” 奚挽玉以一己之力解决掉了土匪窝子里的剩余残孽,杀人之际,还不忘躲避那些喷溅的血液,不让自己的衣服染上脏污。 他说一会儿,也真就只有一会儿。 夺命的刀子被扔到地上,奚挽玉赶去将颜辞抱起,像他承诺的一样,带她回去。 第222章 番外12,挽玉~~~ 被他无情丢下了的众人:“……” 哈哈,很被重视呢。 “看护主子不当,自己去把这些尸体给处理了,这个月的薪水减半。” 颜疏影最大的作用,也就是教训教训汪佑池这个小侍卫了。 后者对此表示,他真的会谢谢他们全家。 — 颜辞这一受伤,几乎惊动了整个药王谷。 长老们连夜出谷,把那土匪窝子给改造成了炼蛊炼毒的地方。 那厢汪佑池还没处理完毕,这厢尸体就被抢走了,沦落成为了幼卵的培育器皿。 好嘛,所以说,出门在外混的,千万不要相信他人的鬼话。 不然很容易不得好死。 小院里,经过这么一出子意外,奚挽玉哪儿还敢去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难受就难受着好了,那不是还有冷水可以泡? “挽玉,我想要抱抱。” 受身体和药物的影响,颜辞还是睡了很久。 她这会儿才醒了没半天,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 “好好好,抱抱抱抱。” 奚挽玉放弃了要去给她煎药的想法。 颜辞伤着的是接近心脏的位置,不好随意挪动。 他此番便也只能踢了鞋子,上床去抱住她。 “挽玉,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啊。”得了便宜的颜辞并不饶人,她还在不断放大奚挽玉的愧疚心理。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那些土匪长得就吓人,还扬言说要生吞了我的心。” 在天有灵的大当家:“别放屁啊,老子没讲过!” “是我错了,不该让阿辞一个人出谷的。” 颜辞的唇色还白着,奚挽玉哪儿还能有判断是非的能力。 加上土匪都全被他砍完了,死无对证。 这话还不是全靠颜辞一张嘴瞎编。 “挽玉,伤口疼。” 颜辞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 “你亲亲我,像小时候那样亲亲。” 她的眼眸湿漉漉的,其中荡漾着委屈,又透着孩子般的稚气。 奚挽玉一对上去,心都有给化成了水。 “好,亲亲。” 他翻身吻在了颜辞的眉心,离开时明明不舍,但又带了克制与隐忍。 “那,你再哄哄我。” 颜辞甜甜的笑起来,向他撒娇:“挽玉唱歌给我听嘛,你都好久没有在我面前唱过了。” 她指的什么,奚挽玉自然理解。 可她都多大了,还要听那种幼童听的歌谣? 颜辞眼睁睁看着某人的脸上飞起霞色,心底的恶趣味因子肆意叫嚣。 仿佛有一种天生自带的能力,驱使她想要把他压在身下,狠狠的逼他哭泣出来,隐忍破碎的求饶。 颜辞咬了咬腮间软肉,克制住自己的想法。 现在还不行。 要是过早暴露的话,把他吓跑了怎么办。 “挽玉~~~” 这一声千回百转,上扬降落了十个调不止。 颜辞充分拿捏他的软肋,奚挽玉无从招架,只好隔着被子拍拍:“好啦好啦,你安稳着点。” 他唇齿轻启,合上眼睛。 软软的调子自他口中哼唱而出,明明是安抚的歌谣,如今被他唱出来,却带有一番别的滋味。 大抵也是因为太累,神经高度紧张。 奚挽玉哼着哼着,拍在被子上的手停了下来,将自己给哄睡了过去。 颜辞偏头看过去,纯粹干净的目光,在描绘他的眉眼过后,逐渐变得深沉,夹杂浓烈的占有。 挽玉真的,很温柔呢。 但他好像对她没有那种意思。 她不想要他是哥哥。 她想要跟他发展成,像乌长老和韩长老那样的关系。 像挽玉这般好听的声音,如果欺负起来,也定是让人欲罢不能的。 颜辞想,她得好好思量出来个办法,把这层关系替代为另外一层。 名正言顺的,施予磋磨。 …… 在颜辞及笄过后,隔了一个月的时候,颜疏影离世。 他去昔日的土匪窝子取毒,意外造成蛊虫暴动,全身被撕咬溃烂致死。 丧礼大办,谷主之位传承给二弟子金无风。 大弟子百里闻,在丧期过后,彻底奔赴于江湖。 从偶尔传回来的信中看,他是成了个侠士。 “快快快,赶紧进去,让我躲一躲!” 山下的医馆中,有个家伙扛着比人还大的包裹,费劲扒拉的往馆子里面钻。 刚结束一天的营业,奚挽玉拉了门,打算去看看颜辞怎么还没回来。 出来一看发现金无风跑的像是被狗撵了一样,舌头吐的老长。 “你干什么?” 他被生生挤到了里面,这人放着谷主不当,非要跑来跟他们一起。 属实是难以理解。 “唉,累死小爷了!” 金无风把包裹往地上一丢,自己躺了上去,大口喘气。 “我跟你说,我这次是偷溜下来的。” “当谷主一点都不好玩,每天忙的要死不说,还得起早贪黑的……” “明明我看师父天天闲的很啊,他肯定是偷懒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金无风逮着奚挽玉一通抱怨。 此时此刻的药王谷里,众长老炸开了锅。 谷主又不见了! 天杀的,这次连他的宝贝蛤蟆都没带,留在谷中掩人耳目。 “忙点不好么,忙点你才能安稳。” 奚挽玉坐下来,闲闲的吹起凉风。 金无风双眼一瞪,很明显不喜欢他这句话。 “你就站着说话不腰疼吧你,把我累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扯着嗓子喊完,站起来转了一圈:“我妹嘞,上哪儿野去了?” 自从颜辞受完伤之后,金无风就跟突然开了窍一样。 天天妹妹长妹妹短,一天不喊妹妹都感觉少了点什么。 “阿辞午时说是要出去买点东西,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奚挽玉也是放心不下,望着空荡荡的门口:“馆子里一直都有病人,我先让钱来和佑池去寻了。” “你来之前我刚要出去看看,就被你给挤了进来。” 听到颜辞出去了大半天没回,金无风站不住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 “万一我妹被哪个好色之徒给纠缠上了咋整?” “不行不行,我跟你一起去。” 金无风急吼吼的,两腿生风的往外刮去。 刚出去了没几步路,前方又迎面走来一个粉衣女子。 她挎着个食盒,越过金无风,笑面如花的迎向奚挽玉。 “奚公子~” 第223章 番外13,是喊错了,还是明知故犯 粉衣女子身上的脂粉味儿极浓。 被她忽视的金无风打了个喷嚏,被熏的有一瞬脑壳发胀。 奚挽玉停下了步子,与她拉开距离:“这么晚了,林小姐是有什么事儿吗?” 这林虞,是不久前来医馆问诊的一个病人。 脸上过敏起了疹子,抓了三两副药。 自从好了之后,就三天两头往馆子里跑。 “奚公子,这是小女子亲手做的点心。” 林虞也是个直白大方的,挎着食盒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精致的糕点。 “小女子想,奚公子每日忙碌,若是吃点甜食,可放松些许疲劳的心情,所以才叨扰一番。” “劳烦林小姐了。”奚挽玉又往后退了几步,虽是礼貌,但疏离意味尽显。 “不过,我不喜甜味。” 他的饮食跟着颜辞日渐同化,以前觉得可口的食物,如今也会觉得甜到发齁。 “可……” 林虞被拒绝了,面子上过不去。 她有点不甘心,还想再说点什么,一只手已经从旁边伸了过来,精准无误的探进食盒,从里面捞了一块点心出来。 “不喜什么不喜,这不挺好吃的?” 金无风嚼巴嚼巴,满口花香肆溢,味道极好。 他三两口给点心全塞到了嘴里,继续嚼巴嚼巴,又把林虞手上的食盒给拿过来,自己拎着。 “他不吃我吃,谢谢啊。” 送给心上人的东西就这么打了水漂,林虞想生气又不敢表露,细细的眉毛皱在一起,强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多谢公子夸奖。” 金无风摆摆手,表示她太过于客气了:“我这夸的是点心,不是你。” 什么玩意儿也敢来觊觎他的师弟。 他家师弟是他宝贝妹妹的,谁敢打上不该打的主意,他能给她恁死。 林虞的脸僵的没法看。 她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抓住奚挽玉的袖子:“这位可是奚公子的朋友?怎的这般粗鄙?” 奚公子温文尔雅风光霁月,她爱慕了许久。 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送上心意,结果还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死东西给搅黄了去。 “林小姐,你僭越了。” 奚挽玉不悦的抽回自己的衣服,柔润的视线落到女子白皙的手腕上,思索着要以什么样的方式给切下来。 “公子~” 林虞一跺脚,面上挂起媚态,娇柔的往前贴去。 “奴家……啊!” 她这般惺惺作态,奚挽玉是再也无法忍受。 五指掐上了她的脖颈,笑容越发和煦。 只是,警告的话尚未吐出,林虞的身体便像脱了线的风筝一样,狠狠的摔了出去。 金无风默默的把食盒丢掉,求生欲望一瞬拉满。 “阿辞,你回来了?” 奚挽玉见到颜辞,先是欣喜,随后在看清她面上意味不明的笑后,又急急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 “挽玉不听话哦。” 颜辞拿过他的手,用帕子来回擦拭。 最后发现好像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厌弃的将其丢掉。 “那个,你们慢聊,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吃饭,先上街就活一顿去了哈。” 金无风怂怂的打起哈哈,一把拖走被踢昏过去了的林虞,脚下抹油溜的奇快。 钱来和汪佑池对视一眼,十分契合,坚定的追随金无风而去。 小变态生气了。 赶紧跑! “阿辞,你不高兴了?” 医馆内,奚挽玉不安的站在颜辞身边。 能把林虞那么大力的给推出去,想来是气的不轻。 “哥哥不喜欢我了吗?” 颜辞垂着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殊不知她越是压抑,呈现出来的样子就越发阴郁。 有那么一瞬间,奚挽玉以为自己是瞧见了曾经的颜辞。 “为什么要让她碰你?” 她眼中的嫉妒满的可以溢出来,承载着怒火,又刻意隐匿。 “阿辞,你冷静点。”奚挽玉抓住她的手,继而顺势抱住气坏了的小家伙:“别误会,我没有不喜欢你。” “没把她赶走也是出于礼貌,以及在那之前,她并未做出过火之事。” “你也是看到的,后面如果你不回来,我也是要对她动手的……阿辞乖乖,哥哥一直都很喜欢你,不会去喜欢别人的。” “可是她抓了你的袖子。” 颜辞凉凉的,也不回抱住他,就那么板硬的站着。 “那这件衣服,我们便不要了。” 奚挽玉拽掉了外衫的带子,将其脱下丢在地上。 大抵是为了满足于颜辞的小脾气,他还有模有样的去踩了一脚。 现在是夏季,衣服料子本来就薄。 外衫没了,奚挽玉里头的身段,自然隐隐约约透在料子里展现出来。 “你今天穿的不好看,我不喜欢。” 颜辞盯着他的身体看了一会儿,突然蹦了这么一句出来。 奚挽玉哽了一下。 “那你先回房间,我去把衣服换掉。” 没办法,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也不能逆着不是。 “哦。” 颜辞嘴上答应,身体却是很诚实的拐了个弯儿,跟着一起去了他的房间。 换衣服怎么能不带她呢,又不是没见过。 况且,他是说等她及笄之后便能恢复了亲亲抱抱。 可她如今都十七了,他还是没所表示。 奚挽玉跟站在外面的她大眼瞪小眼。 他有一瞬感到头痛:“阿辞,我是要换衣服的,你不能进来。” “哦。” 颜辞还是那么个态度。 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在他身体上,也不走,也不转头。 执着又偏执的,目光如毒蛇般黏腻,紧紧贴着。 被她这样盯着看,奚挽玉终于是意识到了不对劲。 太像了—— 他很小心的,轻声唤了一声:“殿下?” 刚才还勉强稳定下来的颜辞,因着他这个陌生的词汇,又重新不满了起来。 “殿下是谁?” 她记得她也就离开了半天而已,怎么多了这么些个不相干的人,一股脑的往她家里凑。 看她那反应,不像是想起来了。 奚挽玉无端松了口气。 记不起来才是最好的,那样她才能一直无虑。 “没什么,是我喊错了。” 他明显是在逃避,颜辞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 “是喊错了,还是明知故犯,仗着我不知道,去明晃晃的想念其他人?” 第224章 番外14,挽玉不要我了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 奚挽玉担忧的把她给拉进来,又给她把露在外面的地方全给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伤口,才暂时松了口气。 “回答我的问题。” 颜辞反手将他扣住,暴虐之色初显。 她今日下午,带了汪佑池去了附近的明香阁。 花了一锭银子,套了对方的话。 颜辞:“喜欢自己的哥哥怎么办?” 老鸨子:“……犯法啊姑娘。” 颜辞纠正:“不是亲的。” 震惊的老鸨松了口气:“不是亲的啊,那好办。” “男人嘛,分好几种。” “一种是爱你,但是不好意思表明,需要引导;一种是不爱你,也对你没兴趣,找记猛药给下下,尝尝鲜。” “还有一种是不爱你,但是想要你,这种的话,老鸨子我不推荐哈,趁早丢掉,换个别的。” 老鸨的话很有道理。 于是颜辞又花了一锭银子,去精挑细选的一包上好的药。 她揣着药包,在外面逛了很久,思考要怎么才能给奚挽玉。 两个倒霉的下属跟着她瞎晃悠,腿都跑细了,才得以回来。 结果门都没进,又被吓跑了。 这一天天的,真闹腾。 “阿辞,你我之间没有别人。” 奚挽玉很无奈,他虽然没有明白的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但该暗示的,也都暗示了出来。 只是他发现,颜辞对他,似乎只有妹妹对兄长之间的牵挂,并无男女之意。 他想说,但又怕把她推远,一直耽搁着。 “你乖些,我的世界里只会有你一个,容不下其他的。” 奚挽玉自认为这个回答足够直接,也足够在满足颜辞占有欲的同时,去捅出自己隐晦的心意。 不料颜辞在听完之后并未放过他,反而更加收紧了力道:“那挽玉,可喜欢我?” “喜欢啊。”奚挽玉摸摸她的脑袋:“哥哥不喜欢你,还能去喜欢谁?” “我指的不是家人之间的喜欢。”颜辞抚上他瓷玉般的脖子,缓慢的摩挲:“我是在问你,可曾心悦于我。” 临出明香阁时,老鸨看在钱的面子上,又附赠了一句。 “小娘子,若是有了心上人,就要直接点,抓住机会。” “我燕未盛华,不似他国保守,虽未有女子为官之闻,但两情相守事小,不论男子女子,皆有权利去追求。”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颜辞顿悟了。 确实是这样。 就算是哥哥不喜欢她,但只要她喜欢哥哥就可以了。 如果哥哥被吓到了,想跑,她就把他关起来,锁住。 这样一来,他也只能是她的,独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奚挽玉脸红的都快冒烟儿了。 他难得的有些磕巴,目光也开始闪躲起来:“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我心悦于挽玉。”他偏头想躲,颜辞强势的捏过他的脸,迫使他不得不看向她。 “所以我不能接受有别的人接近你,如果有,那我可以把他们全都杀了。” 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畔,阴鸷的声线强行压抑成柔和,掺杂着女子刻意为之的笑。 “挽玉,心悦于我吗,嗯?” 颜辞充满着蛊惑意味,声音还在不断放缓。 奚挽玉甚至无心去质疑她要如何去杀人,心脏跳的像是要蹦出来,无意识的叮咛:“心悦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爱了她两辈子,连命都一起给了她。 如何不悦,如何不喜。 “真的吗?” 颜辞听着他的回答,唇边笑意更盛。 “既然挽玉也心悦于我,那么被欺负了,也不会去生气的,对吧。” 有什么粉末撒在空气里,不均匀的混着着,钻入两人的鼻腔。 体内在刹那间蒸腾燥热起来,欲望被点起,毫无预兆。 “阿辞,你哪儿来的这个?” 奚挽玉双眼睁大,该是混沌的时候,他反而是清醒了过来。 这明显就是那种东西的气味! “明香阁里买的啊。” 颜辞理所当然的答着,手上动作利落,轻而易举的将他抱起,丢到了柔软的床铺之上。 直到现在,看着她久违的熟悉举动,奚挽玉才意识到,似乎他和颜疏影的努力,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她还是长歪了! “挽玉乖,不怕。” “很好玩的。” 颜辞哄道,温软的手禁锢住他的两只手腕。 熟悉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熟悉的场景,一瞬抵达云霄。 奚挽玉愣愣的埋在被褥中,晕红了眼尾。 “很难受吗?” 颜辞小狗般舔掉他的泪珠子,虽然哄着,可该有的动作,却丝毫不减。 “阿辞……” 奚挽玉呜咽着,在中场的休息中,主动拥住了她。 正如老鸨子所说的,主动之后,确实很快乐。 …… 第二天,医馆歇业,病人们扫兴而归。 第三天,医馆还是歇业,病人们无奈去了别的医馆。 第四天……听说馆主走远房亲戚去了,这几天都不在,由他的师兄进行代诊。 二楼房间,颜辞吃的餍足。 她拧了半干的毛巾来给奚挽玉擦拭,又拿了药膏来,为他涂抹在皮肤上红紫色的印记。 “挽玉不生气嘛,我知道错了。” 颜辞给他擦完,放下了毛巾后,才过去抱抱他,又小声的撒着娇。 现在的她倒是看不出来,几日前跟得了疯病一样,能把过路行人给吓死的程度。 奚挽玉不是很想理她。 长歪了,也就算了。 瞒着他习武,瞒着他炼蛊。 要不是榻上思绪昏沉紊乱,放在平时他还真套不出来她的话,藏的真紧。 “挽玉,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不该瞒着你这么多事情的。” 颜辞反思能力很强,虽然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但是看奚挽玉的反应,貌似问题够大。 “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你别不理我,你要是不理我的话,我会很伤心很难过,特别伤心特别难过的那种。” 奚挽玉冷冷朝她一瞥,撑着身体调转了一下方向,拿背对着她:“你不是能瞒吗?难过的话也别告诉我,你也自己瞒着。” 恶语伤人心呐。 颜辞心灵脆弱。 接受不了。 她幽怨的望着奚挽玉漂亮的背脊,鼻头一抽,哇的一声,哭了。 “呜呜呜呜……挽玉不要我了——” 第225章 番外15,竟敢给我下毒 她一哭,奚挽玉纵使是天大的气,也都给消了下去。 纵使知道她的装的,他也拿她没有办法。 “阿辞乖乖,不哭不哭,挽玉没有不要你……” 奚挽玉此番稍微动弹一下,身体都酥软的不行。 但颜辞又哭的厉害,他只能强撑着,一点一点挪到床边上,去把她抱过来揽在怀里哄。 “挽玉说的都是气话,没有不要阿辞。” “我们阿辞最乖最可爱了对不对,挽玉怎么会不要你呢?挽玉喜欢你都来不及。” 颜辞放肆的把眼泪全都擦到他衣服上:“可是挽玉生我的气了,你都不愿意和我讲话。” 说罢,她又控诉:“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管再怎么生气,都不会不理我……你肯定还是不喜欢我!” 颜辞的这一套逻辑,乍一听很有道理,实际上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完全就是强加在一起的。 但也就奚挽玉会被她给哄住了,还极力解释:“阿辞,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你见过哪家的男子,会把自己的清白给不喜之人的?” 事实证明,颜辞就喜欢他这么哄。 她哭泣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最终归于安静。 “我以为你真的生我气了。” “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要我了。” 颜辞反抱住他,像个鸵鸟一样,脑袋止不住的往他身上蹭着躲着。 才刚哭完的声音哑哑的,轻而易举牵动奚挽玉的心。 “怎会。” 他叹息一声,学着曾经颜辞哄他那般,去亲亲小家伙的头发。 “我只是气你有事瞒着我,并非不要你。” “你看,我这不是还抱着你的,若是不想要你,怎么可能还留在这儿?” 颜辞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她总算是愿意把脑袋抬起来了,通红着两只眼睛,撇撇嘴:“那你亲亲我。” “阿辞受伤了,要挽玉亲亲才能好。” 颜辞看起来完整的不能再完整了,奚挽玉摇摇头,依着她的意思,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前者却在他触碰过来的时候,迅速偏过了脸来,一口叼住他的唇间软肉。 四目相对间,他精准捕捉到了她的得逞。 好嘛好嘛。 又被虚晃了一枪。 楼上,两个人酿酿酱酱。 楼下,金无风累的跟条狗一样。 没人告诉他,这谷外的病人这么难缠啊。 给的钱少事儿还多。 千里迢迢去药王谷里重金求医的,哪个不要看他们脸色行事,哪个给的钱不是千金起步? 这个破医馆子里,恨不得拿一文钱来看千金的病,拿了药还说味道不好,要求换个。 “不是,我说大爷。” “我不是跟你讲了,这个药很重要,不能省略?” “你把这个丢掉,那你这个药就成毒药了啊,你不难受谁难受?” 医馆里躺着个年过六旬的老大爷,金无风抓狂。 他解释了一堆,大爷两耳空空,就只听到了一个重要消息:“有毒。” 大爷两股颤颤,震惊不已:“你,你个庸医,竟然敢给我下毒!” 金无风无语了:“我说了,是你把那个药材单独拿出去,这副药才会变成毒药的,不是我要下毒害你!” 天杀的,谁能管管这些老年人啊。 谁教他们煎药的时候,要把药材拿出来看一遍的? 看也就算了,还非要说那味药材发了霉,不好,不吃。 “你就是要害我!” 老头子不听。 纯碰瓷儿。 “你就是个庸医!” “小奚大夫呢?我要让他给我治!你治的不好!!” 金无风抓狂了。 他双手抱头:“你爱治不治,钱我退给你,赶紧走!” 总共加起来不到二两银子,花了他整整两天时间。 气死了!!! 楼底下的吵闹声太大,惊动了楼上的二位。 “阿辞,扶我下去看看。” 医馆毕竟是奚挽玉名下的,出了什么事儿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颜辞虽然很不乐意,但还是听话的为他穿好了衣服,再套上鞋子。 小心的搂住他的腰身,扶着他慢慢往下去。 “这是怎么了?” 奚挽玉就好像个主心骨,他一来,原本吵闹的医馆,顿时安静不少。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想病的时候随时倒地,不想病的时候能立刻恢复到二十来岁。 “小奚大夫,你看看你都招的是些什么庸医,竟然敢开毒药来害我!” 大爷中气十足的斥责。 金无风的一头秀发被他给生生薅成了鸟窝:“我说师弟,你要不然还是把这医馆关了吧。” “你看看你都招了些什么病人,让他煎药不要挑药材,他自己不听吃出来了问题还非得赖我!” 大爷不服输,紧跟其后:“小奚大夫,要老头子说,你这医馆里,就你一个人就够了,用不着请别的大夫。” “他不中用!” 一老一小吵的人头大,颜辞受不了。 她默默的转去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拍在桌上。 老头子一瞬闭嘴。 他就说这医馆里,只要奚挽玉一个人就好了吧。 他养的这个小丫头,精神头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好了阿辞,别吓着人家。” 奚挽玉这会子身体不适,也没太多精力。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稳住老头子。 他讨来了金无风开的药方,确认过并无问题后,才轻言细语的:“老爷爷,这方子是没问题的,但效果确实不好。” “我再重新给你开一个,回家连服两日,病就会好了。” 这样的态度才对嘛。 老头子很满意:“可以啊。” 他越看奚挽玉越满意,多好的年轻人啊,就是周围待的全都是一些不入流的。 哼╯^╰ 得到同意,奚挽玉提笔写了一纸的药材。 不过他这次学了个聪明,让钱来拿到后面去磨成了粉,放在布里装着,让老头儿看不见,也挑不着。 “谢谢啊,小奚大夫,你可长点心吧,尽早把这个庸医给开咯!” 老头子欢天喜地的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狠狠啐了一口金无风。 “嘿这老东西,都别拦着我,小爷我今儿个非得教训教训他!” 汪佑池在他身后风轻云淡的补刀:“你去吧,我们不拦着你,去完了之后被官府抓去,好好的蹲两天。” 金无风:“……” 他好气哦! 第226章 番外16,就凭你也配 金无风觉得,他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来医馆里当坐诊的大夫。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头子才刚走了没一会儿,安静了好几日的林虞,又带着家丁闯了进来。 她看起来身子骨还没好利索,颜辞踹过去的那一脚是下了狠劲儿的,她现在走路都需要被丫鬟扶着。 “奚公子~” 要说这林虞也是个脑子不清醒的。 都被人活生生的掐过一回了,还非得上赶着凑过来。 被折腾过一次,奚挽玉再见到她时,已经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曾给了。 他现在腿肚子都在发软,加上颜辞还就在边上,若真给了体面,他怕是短期内都不用下地活动了。 “林小姐此番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奚挽玉清楚林虞来找他,肯定不是因为生了病。 “奚公子,小女子这次来,主要是想问问,你我幽会时,令妹为何要无故推我。” 林虞是真的很生气。 她明明都勾成功了,奚公子对她已经上了手。 若是再继续一会儿,指不定现在生米都给煮成了熟饭。 凭什么那个碍事的丫头给她当场踢昏了过去,踢了她还不算,重点是等她醒过来时,竟然是躺在湖边上的! 这算什么? 但凡自己翻个身,掉下去淹死了都没有人会知道。 “幽会”二字,成功让其余人变了脸色。 金无风又想脚下抹油了。 他压着声音,偷偷摸摸的传递消息:“你们看着点,等会儿要是小阿辞砍人,赶紧把她拦着!” 这里可不是药王谷哇,砍完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 这是在谷外,随便砍人是要被报官的! 钱来表示了解,汪佑池则是已经准备好了麻绳,随时准备捆起。 “林小姐怕是误会了,那日你不过是给我送了盒点心,而我并未收取。” “幽会这词,对女子的名节来说相当重要,林小姐还是莫要随意乱用的为好。” 旁边一道凉凉的视线扫过来,奚挽玉赶紧按住颜辞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示意一切有他。 虽然他被惹怒了也不会留得林虞性命,但尚且知晓隐晦行事。 阿辞就不一样了。 她耍起小脾气来,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砍。 “光明又磊落”。 “可奚公子那日分明已经与我有了肌肤之亲,按理来说,应当负责。” 林虞很执拗。 想来也是,颜辞出现的太过及时。 以至于奚挽玉尚未用力,她就走你了。 致使林虞华丽丽的误会至深。 “喂,你个穿衣土气长相蜡黄的女人,我告诉你不要血口喷人啊!” 金无风听不下去了。 他暴躁的撸起袖子,骂骂咧咧的冲上前头。 (注释:这个时候的无风还不是神医,没有那种架子,相对来说比较跳脱。) (他是神医的时候都没有什么风骨,不是的时候就更加成了一个沙雕。) “你!” 林虞面容有一瞬扭曲。 是个人都接受不了自己被骂,更何况还是她这种,家里稍微有点小钱的。 考虑到有奚挽玉在场,她的气势又放软了下去,柔柔弱弱的看向他:“奚公子,他谩骂小女子~” 奚挽玉微笑致意:“我听见了,骂得不错。” 林虞僵住。 他顿了顿,又道:“林小姐确实是看起来面色发黄,略显愁苦,想来该是身体不好,需得调理调理。” 林虞又不僵了。 她眼波流转,娇滴滴的看向奚挽玉,面上飞起两团羞意:“奚公子怎的如此关心于我,搞得小女子都不好意思了~” 金无风:“……” “师弟,你是从哪儿招惹到这个老妖婆的?” 娘嘞,说话非得掐着嗓子吗? 要不要他给来看看,是不是喉咙发育有问题啊??? 奚挽玉还欲再说点什么,站在旁边的颜辞,一把掰过了他的脸,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他唇上狠咬了一口。 “嘶……” 奚挽玉下意识抽气,单手紧扒在她的肩上,青筋若显,欲色陡生。 等到再移开时,他的唇已然高肿而起,上头还带着一排整洁的牙印。 “看到了吗,他是我的。” 颜辞回味般的舔过唇角,半垂着眼睛,不屑的俯视娇小的林虞,如同看垃圾一般。 什么东西,也敢觊觎她的挽玉。 “阿辞,不可胡闹。” 奚挽玉虽是看似埋怨,实则指尖抚过唇间,眯着眼睛满足的笑了起来。 他的阿辞还是这般直白,不给人一点迂回的余地。 “啧。” 颜辞不悦的弹了下舌尖。 她自然是知晓旁边有人。 若不是会被挽玉责怪,她刚才亲的就不该只是他的唇,而是别的地方。 “你,你们……” 林虞涨红了一张脸。 她这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你们竟然?!” “怎么了么,有问题?” 颜辞松开奚挽玉的手,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也能轮到一个外人来插足了,还是个搞破鞋的。” 她目光讥讽的上下打量着她,唇角薄凉的向上挑起:“就凭你也配?” 林虞绷不住了。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搞了半天,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跳梁小丑。 她抹着眼泪跑了出去,带来示威的家丁无从发挥作用,只能潦草甩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便急急追随上去。 “阿辞,你简直太棒了!” 金无风率先欢呼,两手叉腰仰天大笑。 “对待这种人,就该这么干!!” 颜辞不欲理会这个二愣子。 她抬手招来汪佑池,正准备让他去处理干净点的时候,奚挽玉拦下了她。 “阿辞,过来。” 颜辞顺从的过去,捏捏他饱满的白玉耳垂:“挽玉不高兴了吗?” 她有点不开心。 那女人不过是个外面的,挽玉干嘛要护着她。 “阿辞方才做的很好,挽玉没有不高兴。” 奚挽玉奖励般的吻了吻她,安抚着暴躁的人:“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你安心便是。” “哦。” 颜辞提不起精神来。 她不开心的时候就会用单个的字来代替回答,蔫蔫儿的趴在奚挽玉的腿上。 …… 是夜,月儿如弯钩般的倒挂在云层中。 京城做珠宝生意的林府主院,意外到来了一位客人。 林老爷拘谨的擦擦额头上的汗,腰背一再弯下:“主上,您怎么来了?” 第227章 番外17,你是不是在炼丹 林老爷子心中忐忑。 除了有些特殊货物需要主上亲自过目以外,他基本不会召见他。 现下却是突然找到了他的家里…… 林老爷子心里一咯噔。 该不会是货物出了什么大事儿吧? “不必紧张,我此次来,不过为了处理一些私事。” 奚挽玉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还有空去安抚林老爷子。 啥私事儿啊,需要让他亲自来跑一趟? 林老爷子绞尽脑汁的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前段时间,令爱去了我名下的医馆抓药。” “吾妻稚嫩顽劣,与她起了冲突,如若不是我拦着,怕是令爱现在已身首异处。” 奚挽玉扯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说是敲打,实则警告。 “还望林老多多关注着些,莫要让她与吾妻有过多的接触。” “再有下次,我也保不住她。” 他这话说的弯绕,但林老爷子已经是听得很明白了。 他早就听家丁讲过,林虞近来瞧上了个男子。 本来还以为是个普通人,没想到竟然是他。 林老爷子泪奔。 天杀的,谁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了? 他家这件棉袄不仅漏风,还差点让他被冻得死掉。 “请主上放心,属下定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林老爷子苦哈哈的保证。 “如此,便最好不过。” 奚挽玉也不跟他多说什么,毕竟家里还有个人在等自己。 他转身离开,一直到风吹散了院子里残留的淡香之后,林老爷子才抬起身子。 他抹了把老脸,拎起个皮鞭就出去了。 第二日天不亮,林虞便被林家打着远出学习的名头,给送到了其他地方。 三五年内,是不会再回来了。 …… “诶,你们听说了吗?” “那个惦记师弟的丑八怪,被她爹送到乡下养猪去了!” “据说走的时候哭得跟杀猪一样,啧啧啧啧,那个惨呦……” 医馆的门口,金无风悠哉的躺在摇椅上,抓了把瓜子,活脱脱一副村口大妈探讨人生的样子。 “就她还想嫁给我师弟?” “做梦去吧她,嫁给我都嫌磕碜!” 钱来:“……你好像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我什么时候骂我自己了?” 金无风听不懂。 钱来:“……” 原来是个傻的。 纠结之间,后方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炸的金无风直接从摇椅上滚了下来。 “娘嘞,这是咋个了?” 今天医馆不营业啊,没理由被闹场子。 汪佑池反应最快,率先冲到里面,寻着方向找到了声音发出的所在位置。 颜辞举着个锅铲,白净的脸上黑黢黢的,看起来就跟被火药炸了一样。 奚挽玉本来还在楼上睡着,同样是被这阵响动给吵醒的。 匆匆披了衣服下来查看,连鞋都忘了穿。 “不是……小阿辞你,干啥呢?” 金无风都呆了,他很直观的看到颜辞张口吐出了一口烟来。 “给挽玉熬点甜汤。” 颜辞晦气的丢掉锅铲,阴恻恻的回望向厨房里的小炉子。 这几天奚挽玉好像有点太累了,一天要睡上许久,都还肉眼可见的疲惫。 她又去了一趟明香阁,找老鸨子求助。 颜辞:“哥哥太累了怎么办?” 老鸨很迷茫:“什么太累了?” 颜辞:“用完药之后很累?” 经验老道的明香阁母亲冥思苦想许久,最后目光里带了点子同情:“幺儿,你哥哥,是不是不行?” “一个晚上就累成这样,你要不然还是换一个?” 老鸨子向她推荐:“我这里什么货色都有,耕耘两天都不成问题。” 颜辞皱起小眉毛:“可是哥哥不是两天。” “算上今日的,一日一晚上,不算白日里掺杂的,连续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月。” 老鸨子:“……” 她现在不同情颜辞了。 她现在同情的是奚挽玉。 “你这样,回去给他熬点补药,这几天先让人家歇歇,看把那孩子累的。” 颜辞又学到了一点。 她很阔气的给了两大锭银子,风风火火的冲回来,照着书上教的方式开始熬汤。 呃,但咱就是说,书上教的,不一定是对的。 颜辞又没做过饭,生火都不会。 她花了半天时间,成功的……把厨房给炸了。 “你这是熬汤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毒死他。” 浓烟散去,金无风指着里面那口炸开了的炉子,嘴角眼角一阵疯狂抽搐。 “妹妹啊,你老实告诉哥,你是不是在炼丹?” 颜辞:“……” “让你失望了,不是。” 奚挽玉从楼上下来,第一个入眼的,就是颜辞黑一块白一块的脸。 红艳艳的裙子上也全都沾了灰,看起来就跟是逃荒回来的一样。 待到了解完前因后果之后,他有些哭笑不得。 “伤到哪里了没有?” 奚挽玉拉过颜辞看了看,还好,只是沾了灰,没有烫伤。 “没。” 颜辞很沮丧。 怎么就失败了呢。 她明明就是按照书上来的。 非常严谨。 “没伤着便好,熬汤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女孩子不能随便进厨房,乖。” 奚挽玉揉了揉颜辞炸了毛的脑袋,知道她这次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但是你好累了,我想让你好受一点。” 颜辞没有感受到一点点的安慰。 她开始极力反思,自己是不是很没用。 反思到最后,颜辞想明白了。 肯定不是她自己的问题,肯定是书的问题。 书摊子的老板拿了三文钱给了她本假货。 果然便宜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等晚上她就去把那三文钱给偷回来。 ╰_╯ “我不累的阿辞,我只是最近惫懒了些,等明日我便像之前那样,日日早起,可好?” 奚挽玉不愿意看到颜辞操劳。 她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可以了,用不着去想一些让她自我损耗的事情。 “不用,你歇着。” 颜辞很坚定。 “我可以的。” 她还就不信她搞不定一碗汤。 明明挽玉做起来那样简单,她肯定也行。 勇敢颜辞不怕困难。 她坚定的捡起地上的锅铲,转头继续步入厨房。 “阿辞,里面太乱了,让人收拾完我们再去。” 奚挽玉赶紧拉住她,厨房现在堪比战场,指定是不能再继续的。 第228章 番外18第一个番外结束 “行。” 颜辞很听话。 等到小厮将厨房完全清理出来后,奚挽玉就守在她的边上,仔细盯着火候。 这俩人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 至于金无风,就很苦逼了。 原因无他,药王谷中的刘长老,终究还是摸索到了医馆里头。 “你说说你一个谷主,三天两头的往外跑像什么样子?” “待在谷里的时间还没有在外面玩的时间多,净把我们这些老头子当驴使是吧?” 刘长老快要累成牛长老了。 金无风一走,谷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落到了他头上。 他一大把年纪的,一点儿也不容易。 年轻的时候当牛做马,现在年纪大了,变成了老牛老马。 “这不是,谷中太无趣了么……” 堂堂药王谷谷主,在刘长老面前被训得跟个孙子似的。 “师兄师弟师妹都不在谷中,就留我一个,您难道不觉得这对我来说,多少是有些不太公平?” 金孙子勇于反抗。 刘长老眼睛一瞪,金无风瞬间闭嘴。 “你是谷主,你的师兄师弟师妹是谷主吗?” “那为什么他们不是?” 金无风有稍许不服气:“按理来说,师兄才应该是这个劳什子的谷主,凭什么他可以下山去玩,我就不行?” 小兔崽子要反,刘长老开始走高捧路线。 只见他一脸的意味深长,摸着花白的胡子:“因为你师兄没有你优秀。” 金无风:“……你要不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呢?” 刘长老也是个无赖。 他见说不过金无风,就开始耍赖皮了。 “我不管,反正你现在已经是谷主了,就必须要担当起谷主应有的责任!” 刘长老一拍桌子:“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听到没有?” 金无风听到了。 但他选择装听不到。 “刘长老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金无风打岔。 “阿辞今天亲自下厨做了吃的,你不然留下来吃点儿再走呗?” 本来还很生气的刘长老,在听到颜辞竟然下厨做饭了后,顿时不气了。 “呦,小阿辞会做饭了?” “进步不小啊,在哪儿呢,赶紧带老夫前去瞧瞧!” 刘长老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就在厨房里,估计快要做好了。” 金无风跟着颜辞的时间久,或多或少的被传染了点挖坑的能力。 刘长老浑然不知前方有个陷阱,乐呵呵的跟在他后面。 到了厨房一看。 灶台上摆的满满当当。 五颜六色的汤水放在上头,用精致的,做了花型的小瓷碗盛着,漂亮极了。 “你怎么来了?” 颜辞正在喂奚挽玉喝汤。 看到老爷子,她面上浮现出一丝被打断后的不喜。 “怎么着,不欢迎老夫啊?” 刘长老老脸通黄,伸出来只手挡住眼睛。 现在的小年轻哦,就是玩的花。 喝个汤还得拿嘴喂,勺子放了都多余。 奚挽玉则是不好意思中又强加镇定,还没从颜辞的身边退开,腰上便缠了一条胳膊,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 “无风说小阿辞会做饭了,老夫便想着来分一杯羹。” 刘长老扫视在灶台上的一排小碗上,心底已经默认了颜辞的厨艺。 “不知老夫,可有这样的福分?” 奚挽玉是想阻拦的,但是颜辞已经开口了:“看上哪碗自己拿走就行。” 反正都不能喝。 “哈哈哈,小阿辞可真是大方!” 刘长老高兴坏了,选了一碗色泽最漂亮的,也不尝尝,直接闷了下去。 “呕——” 他吐了。 金无风在旁边看着都感觉吓人。 虽然知道难吃,但这么难吃的,还是太过少见。 刘长老跑出去吐了半天。 等回来后,精气神都没有了去。 “我说,小阿辞,你是怎么做到把这个东西做的五味俱全的?” 他不理解。 他真的很不理解。 “不知道,我随便做的。” 颜辞理不直气也壮。 刘长老胡子又直了,痛心疾首的:“你这是在浪费食物!” “不会啊。” 颜辞好奇怪:“家里养了头猪,我做出来的这些东西,除了第一锅完全糊了除外,其他的都可以给它吃。” 刘长老白生气了。 “算了,你当我没说吧。” 他一挥袖子,随后越看堵在厨房里的几个年轻人越生气,最后干脆眼一闭:“你们全都跟老夫滚回药王谷去!” “一天到晚的不学好,就知道往外跑!” 无故被祸及殃民的颜辞:“噢。” 无所谓。 只要挽玉在就好了。 长安街上的医馆开了不到半年,就此歇业了去。 刘长老以一己之力把几个倒霉催的留在谷主三年。 直到颜辞二十岁时,沉寂的谷中才突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奚挽玉要和她成亲啦。 这一次的婚服做工细致,不论是选材还是纹绣,皆为奚挽玉一人操守。 陆陆续续的绣了一年有余,期间拆拆补补,终于得到了一套令他满意的服饰。 成亲当日,那叫一个喜庆。 就连一直在外漂泊的百里闻,都提前三天赶了回来。 只不过看起来身体并不怎么好,病恹恹的,不复少年时半点恣意的风骨。 听金无风悄摸传递消息,他是在外瞧上了一个修炼邪功的女子。 那女人将他当做了炉鼎,终日囚禁在昏暗的密室当中。 前年因走火入魔死了,百里闻才得以逃了出来。 只不过身子自此衰败了下来,药石无法彻底调理,也算是一场哀剧。 旁人是唏嘘的,唯独奚挽玉看的明白。 因果轮回,不是重来一世,便可逃避了报应。 如今他这般结局,倒也算是轻了的。 颜辞和奚挽玉都无父母在场,刘长老便厚着脸皮,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新人对拜过后,当从小辈手中接过那一碗茶水时,刘长老老泪纵横。 他这一辈子都无儿无女的,爱的人年纪轻轻的就离他而去,实打实的孤苦无依。 这俩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要说不感动,那还真是没理儿。 一天热闹的过去,待到天边完全擦黑时,奚挽玉早早的结束外边的取闹。 借口不抵酒意,回到了他们的小窝。 欠上的合卺酒也是补上了,这一次的颜辞,当真是让他留在房里躺了好几日。 重回的时光那般梦幻,如果不是疲累和疼痛,当真会让他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场死亡之后,灵魂脱离身体之时,因执念所起的一场荒唐美梦。 不过好在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阿辞,如今彻彻底底的,属于了他。 ———— 小剧场。 某一日午后,已经成了亲并且有了娃的金无风,十分崩溃。 “我说师弟,你喜欢孩子你自己生一个不就好了,老是抢我的干什么?” 他虽然有一对龙凤胎,但也经不住天天被抢啊。 天杀的奚挽玉,成亲都五年了,自己不生,成天惦记他的。 “有点儿道理。” 奚挽玉望着尚在襁褓中,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朝他笑的奶娃娃,小心的托着,还给了金无风。 等到晚上的时候,颜辞发现奚挽玉失眠了。 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在想什么?” 颜辞戳了戳他。 奚挽玉转过来,沉默了有好一会儿,突然问道:“阿辞,你喜欢孩子吗?” 颜辞眨巴眨巴眼睛:“喜欢啊。” “那,我们也生一个好不好?”奚挽玉试探着。 他有点委屈,嘟囔着:“金无风都有两个孩子了,我瞧着十分可爱,便也想要一个……” 颜辞却是想法离奇:“他反正有两个,我帮你抢一个过来不就好了?” 她看过书了。 书上说,有宝宝的时候不可以酿酿酱酱。 她觉得,那样不行。 “……” 奚挽玉有点失望,同时也有点无奈。 正当他以为没希望的时候,身上突然一重。 “算了,我想了想,他的孩子皱巴巴的,看起来跟个猴儿一样,丑的很。” “我们可以创造一个漂亮点的,到时候羡慕死他。” 颜辞很认真。 奚挽玉有点想笑,但又不敢。 他好想告诉她,其实刚出生的小孩,都一样丑。 “阿辞可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 颜辞点点头。 不就是个孩子嘛,简单。 幔帐垂落,十指紧扣间,是快乐又涵盖了另一层与其不同的期待。 第229章 番外,小网子篇1 “你叫什么名字?” “把头抬起来。” 腐臭脏污的乱葬岗中,火把明艳的照亮了夜色。 残破的身体被人从一众尸体堆中捞出。 说是让他抬头,可实际上,禁锢住他的男人,粗暴的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对其仰望。 大抵是与死亡迂回的太久,以至于有一瞬间,汪佑池觉得,他身处地狱当中。 被鲜血浸染到发涩胀痛的眼睛,透过那层层幽幽摇曳的阴火,亲自见到过鬼君本尊。 “啧,本宫该不会是捞了个哑巴出来,竟是个不会说话的。” 那人斜躺在龙头步辇上,红衣金缕,肤色极白。 明明看上去年纪也不大,脸却漂亮的像是取了精魅做形,点了妖鬼成灵。 汪佑池就那样跪在地上,仰望着她。 好半晌后,才因疼痛而获得几分清醒。 “鄙姓汪,名佑池。” 脖子上的切口使他吐字含混,却仍然详细的补充。 “字,明朝(zhao)。” “明朝啊,真是个好名字。”颜辞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举起手掌轻拍了两下,夸赞道:“听着就很让人有种活下去的欲望。” 汪佑池不答。 他觉得,这人肯定是脑子有病。 还没等他吐槽完,一方精巧的小木盒子,跃然在她手上。 “这个东西,是你的吧?” 汪佑池下意识的摸向心口,里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传闻魔教多瑰宝,原本本宫还是不信的,没想到今日倒是开了眼界。” “还给我。” 汪佑池欲图把东西抢回来,奈何刚一动作,腿便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你反正是个将死的,还给你也没什么用。” 颜辞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不悦,只是淡淡的,将盒子给关了起来。 “这样吧,本宫在过来时,瞧见后头还有不少江湖上的人马,估计是来找你的。” “倘若你愿意归顺,本宫不但可以保你,还可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包括这个盒子,怎么样?” 汪佑池不理解。 她为什么会看上他一个废人? 如她所说,自己如今内力亏耗,五脏六腑尽数破裂,连同手筋一起,受到重创。 就算是侥幸能活下来,日后能不能成武,还是个问题。 他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了出来。 “不瞒你说,本宫是个贪财好色的。”颜辞幽幽的叹息一声,目光直白的落到了他的脸上。 “虽然你要死了,但是脸皮子生的不错。” “本宫将你摆在府里,每日看着亦是养眼。” 汪佑池错愕不已。 他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一个男人给看上。 震惊之余,远方传来兵刃破空的声响。 来不及细想,汪佑池一咬牙,横了心点头:“好。” 不管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先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长命。” 颜辞满意了,她抬手,禁锢住汪佑池的男子,顺从的跪到了她的脚下。 “一炷香内解决完,等回去之后,本宫给你赏一套长安街上最抢手的宅子。” 汪佑池再度被刷新认知。 且不说包围住林子的人手有多少,一炷香内能不能杀完。 就听她说的那个奖赏…… 京城内最抢手的宅子。 不儿,跟着她的人,吃这么好吗? 某贪财的倒霉蛋,心脏突然跳了两下。 “属下遵命。” 那天晚上,汪佑池跪伏在颜辞的步辇旁边,亲眼看着魔教出动的高手,被冷剑砍成数段。 残忍的手法,看得他都头皮发麻。 之后是怎么处理的,他不知道。 身体支撑已经到了极限,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已经到了两日后。 他身上的伤口尽数被处理完毕,很奇怪的是,竟然没怎么能感觉到疼。 “哇,你醒了?” 有个人背对着他忙碌,听到动静后奔到床边上来,很是新奇的打量着他。 汪佑池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孩子怕不是个傻的。 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一张嘴更是往外直冒傻气。 “我还以为你醒不了了呢,躺在床上直挺挺的,尸体都比你柔软些。” 长垣丝毫没发觉自己被嫌弃了,依然热情似火。 “这里是什么地方?” 汪佑池环顾四周,房内布置奢华,每一件器具,都恨不得镶金裹银。 就连地砖也都是用玉铺成的,根本不怕把别人给摔死。 “啊,我忘了,你才刚醒,不知道也正常。” 长垣恍然明了,遂热心的向他介绍起来。 “这里是东宫,也就是我们主子的府邸。” “你该是知晓我们主子是什么人吧?” “就是把你拖……把你救回来的那个,她是燕未的储君,当今圣上唯一的子嗣。” 说完,长垣推开窗户,好让汪佑池更好的看清景色。 “这个房间,乃至这一整个院子,都是你的。” “殿下说了,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些也不过只是她送给你的见面礼,还望你不要推辞,收下就好。” 汪佑池一双阴鸷的眼睛直接给瞪圆了。 “你说什么?送给我的?!” “是啊,咋了,很奇怪吗?”长垣挠了挠头,不解道:“殿下对忠心的下属向来出手阔气,一套院子而已,用不着这般大惊小怪吧?” 汪佑池捂住自己的小心脏。 他艰难道:“劳烦扶我下去看看。” 有点不太现实,他得瞧瞧是不是在做梦。 “可以啊。” 长垣很小心的将他转移到了轮椅上,推着到了院子中。 此时此刻,汪佑池简直怀疑自己是出了幻觉。 这是多大的院子啊。 花果树木色彩艳绝,甚至是院中还安置了一方湖水。 波光粼粼的,闪烁的好像不是阳光,而是钱财特有的高调。 “这真的是给我的?” 汪佑池不确定,他得再问问。 “当然了,殿下说话那还能有假嘛。” 长垣很肯定。 泼天的富贵来的突然,汪佑池深感怀疑。 “你们主子,究竟是看上了我的什么?” 出手如此大方。 哪怕是他从魔教偷出来的那个盒子,对于皇室来说,都不值这些。 “哦,我听殿下提过一嘴来着。” 长垣这孩子实诚,什么话都往外面讲。 “她说你皮囊好看,而钱又最为养人。” “等你被养好了,她可以把你的皮剥下来做个精致的灯笼挂在床头,防止她起夜时怕黑。” 汪佑池:“……” 第230章 番外,小网子篇2 “你害怕啦?” 长垣后知后觉的。 “你别怕,殿下就是这样的,虽然她精神头不太正常,但人还是很好的,只要你对她忠诚,基本不会被剥皮。” 汪佑池被他晃了那么一下,头脑终得冷静。 “原来你是被派过来给我安置规矩的。” 看起来傻的可怜,实则从一开始,就已经在无形当中给他洗脑了。 “唉,殿下说了,我看着蠢,比较容易获得你们这些人的信任。” 长垣嘟嘟囔囔的,表面上很沮丧,实则眼底暗藏起一抹笑意。 真真假假,虚实不明。 这样的谈论,才更能拿捏人心。 “你们主子在哪儿?我要见她。” 汪佑池不想和他拉扯太多,他急于去见一见颜辞,好弄清楚她的真实目的。 “你不多歇个几天?” 长垣好心劝慰:“殿下比较能折腾,你最好还是再养养,不然一不小心被她给折腾死了,倒霉的还是你自个儿。” “不用。”汪佑池回绝。 “本来就是该死的,如果她想杀,我就是养的再好,也难逃厄运。” 长垣现在有点看好他了。 很能认清事实嘛。 “行,那我给你收拾一下。” …… 前天夜色晦暗,加上双眼被糊了血液,让汪佑池没怎么能看明白颜辞的真实长相。 如今在亮堂的白昼再次见到,他仍是不受控制的呼吸一窒。 那人躺在贵妃榻上,唇边始终上扬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见到他来,颜辞缓慢的支撑起身子,冲他招手:“过来。” 汪佑池也不知怎么搞的,只闻得一阵馥郁的香气。 身体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等反应过来后,自己已经像是一条忠犬一样,匍匐在了她的腿边。 “你会媚术?” 不知是他震惊的意味太过明显,还是颜辞本来就心情不错。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拇指抚过他的面庞。 “那是你们江湖中人才会练的东西,本宫只会一些摄魂之术的皮毛,不必太过讶异。” 她这话说了又好像没说。 媚术是江湖上的,摄魂术就不是了? “听长垣讲,你急于见到本宫?” 在他无语之际,颜辞又发话了。 “对,我想找你问个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救的我。” 汪佑池很清醒。 跟颜辞弯弯绕绕,套路到最后很有可能是自己吃亏。 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一点。 “本宫不是都说了么,因为你长得很漂亮。” 颜辞懒洋洋的,目光肆意的落在他的脸上。 汪佑池是不信的。 他无声的看了她半天。 “好吧,你还真不好糊弄。” 颜辞叹息一声,佯装苦恼。 “你身上带着的那东西,本宫很感兴趣。” “而能将它完整的从魔教禁地里偷出来,想必你的实力必然不弱。” “本宫的麾下,刚好缺一个你这样的人才,所以本宫才会救了你,听懂了吗?” 她这话听起来比刚才的可信多了,汪佑池扬了扬眉,问:“你就不怕那东西,只是我捡漏来的?” “是也没关系。”颜辞耸了耸肩:“毕竟你还有个漂亮的皮囊,如果你无法为本宫所用,那你的骨血皮肉,也终究会成为本宫的器具。” 汪佑池:“……你这算盘打的真好。”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他都得被她给用上一用呗。 “过奖过奖。” 颜辞谦虚完,又状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嘴:“本宫给你的院子收到了吗,可还觉得满意?” “满意。” 这把汪佑池是真心实意的。 他可太满意了。 要是让他自己赚,估计一辈子连那一半的地砖都赚不够。 “满意就好。”颜辞呷了口凉茶:“那不过是本宫给你的见面礼,这个,才是本宫雇佣你的定金。” 她拽动自房梁上垂落的铃铛,不消片刻,各种珠宝首饰,成箱的金子,其中甚至还有两株比人还高的七彩珊瑚。 汪佑池嘴唇子都在哆嗦:“这些都是,给我的?” “定金而已,等你伤养好后,正式为本宫所用时,还有更多的。” 颜辞一点都不觉得有多惊奇,钱财而已,都是些身外物。 汪佑池现在是彻底相信了长垣的话。 颜辞对待手下,确实是真大方。 不过…… 他有些好奇:“储君都这么有钱的吗?” 颜辞掀了掀眼皮子,十分随意的:“都是从国库里搬的,父皇就只有我一个孩子,花他点钱很正常。” 汪佑池嘴角一抽。 搞得好像把你老子耗干之后,你还有的豪横一样。 虽然是吐槽,但宝贝,他是照单全收。 不赚白不赚。 有谁会跟钱过不去。 — 汪佑池在养伤期间,狠狠恶补了一顿有关他这雇主的事迹。 才将将满了十七,其人最为好色。 不论男女,只要皮囊不错,一并入眼。 他在东宫里转悠了好几圈,就没见到过一个丑的。 有钱还任性,长相好世家好。 唯一令人可惜的是,她脑子不好。 有一次她发病被他给撞到了,我嘞乖,满地的尸体啊。 血淋淋的。 倒也不是死人可怕,而是她竟是会喝那些淌出来的血液。 像是一只未开灵智的畜生,配上她那一张死人脸,着实让他也被骇了一跳。 后来汪佑池听说,那些死的都源于一个地方。 介于朝廷和江湖之间的势力,一支无故消失十年,又奇迹般再现的地方——御龙阁。 再到后来,汪佑池修养好了之后,接手了第一个任务。 ……他,一个血气方刚,堂堂正正,身体健全的男人,沦落成了一个,宠妾? “那个,什么。” 汪佑池扣着身上的衣服,尴尬的脚趾抓地。 他询问坐在旁边描摹红妆的男人,小声又小声:“干你们这行的,每天是不是真的要被抓去侍寝啊?” 他本来以为颜辞只是说着玩玩,没想到还真看上了自己的皮囊。 “差不多吧。” 梳妆打扮的男子名为君鹤轩,他一边用口脂调整自己的唇形,一边敷衍回答。 “什么叫差不多?” 汪佑池现在很慌。 他只是想赚点钱,顺便找个庇护所。 不是真的要把自己给奉献出去啊! 第231章 番外,小网子篇 “你急什么?” 君鹤轩妆化好了,得出了空闲来应付他。 “殿下畏寒,被翻到牌子的,只需要过去为她暖好被子,待她休息时自己去旁边找个地方待着,只要不出门,等到天亮的时候,再回来休息就好了。” “……就这么多?” 汪佑池不信。 “不然呢,你还想要什么?”君鹤轩看他:“你该不会是真想侍寝吧?别开玩笑了,我们只是她明面上的美人,犯不着这样。” “什么叫做明面上的美人?” 汪佑池感觉很迷糊。 大地方的人就是不一样,讲个话都云里雾里的,恨不得往里面藏个迷宫。 “你不知道?” 这把轮到君鹤轩震惊了。 “我不知道啊。” 汪佑池脑瓜子嗡嗡的。 君鹤轩定定的看了他半晌,最后无奈吐槽:“殿下还真是随性,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就给你丢这儿来了。” “不过没事,你既然会被分配到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 君鹤轩老成在在的负手而立:“我给你介绍一下,听好了啊。” “东宫后院,也就是所谓的太子面首,加上你,目前总共有二百一十人。” “后院里的每个人,都是精挑细选,安置在东宫里的暗线。” “其中有暗卫,杀手,医者,蛊师等,全是殿下出去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面淘出来的人物。” “我们以被豢养的身份蛰伏在东宫里,可以是兵,也可以是剑,这得看殿下想要怎么用。” “平时没有任务的时候,只要负责吃喝玩乐就好了。” “而且,虽然我们是以玩物的身份示人,但私底下还是自由的,就好比那闲鹤居的两个,表面上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实际上俩人早就成婚多年了,孩子都有了一个。” “不过一旦有了任务,我们就必须以分部,或全部的形式出动。” “东宫不养闲人,能被安置在后院子里的,没有哪个是手上不曾见过血的,不过你还挺幸运,最近的日子过得比较太平,没什么任务可以干,就安心玩儿着吧。” 汪佑池听懂了,但又好像没听懂。 他指着君鹤轩脸上的妆面,迟疑:“那你这是……” “噢,这个啊。” 君鹤轩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今儿个殿下翻了我的牌子,晚上该我去给她暖床了。” “这两天打牌的时间长,以至于休息太晚,气色不好,我就拿粉盖了一下,免得因为丑被殿下责罚。” 汪佑池:“……” 奇葩。 实在是太奇葩了。 他接受不了。 如君鹤轩所说,汪佑池的命,确实是好。 入了后院半月有余,一直没被翻到牌子。 后面终于有一天,来了点活计。 长命丢了个女人进来。 说是颜辞看上了,但是她宁死不从,于是被拉过来让他们这些前辈们调教调教。 汪佑池一开始还真以为是调教嘞。 没想到竟然是审讯。 好嘛。 被看上也是个幌子。 这女人是个刺客,颜辞自己懒的审,放后院子里,让每个人都给上阵了一遍。 汪佑池排在最后。 他不行,不温柔。 刑具才用了一个,对方就无了。 好在该问的已经问了出来,死了也没什么。 通过此事,汪佑池反省。 肯定不是他的问题,肯定是那刺客本身体力的问题。 等到了第二个,他就有经验了。 汪佑池要第一个审。 结果,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出大了。 人又无了。 这一次,什么都没问出来,害的长命要重新抛出去一条诱饵,再抓一个回来。 汪佑池在东宫闲置了两个多月后,终于第三次见到了颜辞的面。 “听说你很粗暴?” 见面第一句话,面对的就是颜辞的拷问。 “没人告诉过你,对待美人需要怜香惜玉么?” 汪佑池对此表示十分质疑:“你管上刑叫怜香惜玉?” 她的认知真的没有问题吗?! “不是吗?” 颜辞反问。 “给他们用顶级的药材续命,用最轻的手法上刑。” “这样才能在套出话的同时,留得他们一命,活人总比死人要好玩些,不然日子枯燥乏味,本宫要如何度过这漫漫人生?” 汪佑池简直目瞪口呆。 他忍不住给颜辞鼓起了掌:“要说变态,还得是您啊。” “算了,本宫看你也不像是会怜香惜玉的料子,给你再重新安排身份吧。” 颜辞看起来像是放弃要让他假扮美人了。 汪佑池双眼大亮:“什么身份?” 只要不让他玩儿宅斗那套,他都行。 “太监。” 颜辞嘴皮子上下一张,语出惊人。 汪佑池:“……” 很好。 …… 新身份很快被打点好。 这次为了不让他再出现差错,颜辞特地请了宫中的资深老太监,过来替他调教。 “好,提臀,扭胯,走——” 老太监一边示范,一边教学。 “你怎么搞的,身体太僵硬了!” 汪佑池,不,现在已经成为了假太监的小网子,被师父深深的嫌弃。 “你记住,你现在已经不是个男人了,把那些阳刚之气全都给咱家收掉。” “腰得扭起来,看东西的时候,眼睛得慢慢的,慢慢的转过来,要有一种阴柔和不屑的味道在里面……” “哎呦,你别看了!” 小网子试着看了一下,被老太监呵斥了一声。 许是太过生气,以至于破了音。 “咱家让你眼睛放柔和,你那是什么,屠夫看宰猪吗?!” “兰花指翘的也不对,你唯一值得让咱家夸的,就是嗓子吊的还行。” “其他的,太差!” 小网子面无表情的抹掉脸上的口水,内心无比悲凉。 他没事为什么要去禁地偷东西? 好好的在魔教当个护法不好吗,虽然钱少,但事儿也少。 现在好了,钱是拿的多,身心都要接受折磨,他都担心他没那个命,将赚来的钱给花出去。 老太监足足骂了小网子有半年。 半年之后,他终于出师。 腰也扭的动了,眼也柔和妩媚了,兰花指翘的,那叫一个标准。 至此,汪佑池是没了。 排行在江湖通缉榜上前三的那个汪佑池,被彻底除名,转而成了一名资深的太监。 嗯,就,挺有成就感的,是怎么回事? 某天闲暇时刻,小网子捏着兰花指,抚上自己光洁白净的脸上,突然觉得,还是这样的日子爽啊。 想给谁摆脸色就给谁摆脸色,想买什么东西就买什么东西。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跟在颜辞后面学会了发疯。 自从会了这一项技能后,感觉世界都和谐了不少。 ? ??? ?开心。 第232章 番外,关于颜辞不干人事的一篇 蜀佑皇宫。 满朝文武低头弯腰,面对帝王的暴怒,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群废物!” 蜀佑皇面色铁青,臣子们越安静,他就越生气。 “朕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都搞不定!” “朕要你们有何用?!!” 大臣们的脑袋,都快垂到了地板上。 不是,也不赖他们啊。 谁知道燕未会培养出那么一个变态,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三十六计用了差不多有三十记,对方根本就不按套路来啊。 主将说诈降。 派去了两个人直接被砍了; 主将说声东击西,兵分两路以最少的人马制造出最大的动静,吸引燕未注意,好趁机攻打主阵营。 好嘛,两支军队分别到了指定的地点,发现对方早就布好了阵,等着他们往里头钻; 主将说暗度陈仓,利用敌方固守的时机偷袭,结果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群怪物。 胳膊都被砍掉了还能用牙随机咬死他们的小兵。 前段时间还突然爆发了一阵怪事。 有个小兵半夜突然疯了,看见人就咬,咬完别人就死。 然后被他咬的那个就开始继续发疯,继续咬其他人。 大半夜里,硬生生的让他们折损了不少兵马。 直到最后主将惊醒,下令把最后一个疯了的,和其他已经死了的兄弟们给烧掉,才终于结束了这一切。 无语了。 真的很无语。 调虎离山也不行,上屋抽梯也不中。 他们就想不明白,那小子是怎么做到,可以预知他们所有行动的? 此时的蜀佑阵营里,在距离稍远的林中,一位小将悄然进入到了里面。 “她已经去了?” “去了。” 长命冷着他那张脸,抱着剑站在树底下。 “哈,她能打的这般顺利,还全靠了我暗中帮衬。” 小兵笑眯眯的,看起来颇像是一只狐狸。 “话说,你就这样过来,也不乔装打扮一下,不怕被发现啊?” “你不也是很大胆的,敢在白日里只身脱离队伍么。” 长命扫了他一眼,虽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要传递的意味足够明显。 “无所谓,反正我是个死士,烂命一条,活着也不过是个凑数的。” 张明摊手,好像真的很无所谓的样子。 “不过你家那位主子,胆儿也是够肥的。” “直接就去了皇城里头,也不怕被生擒了去。” 他向长命吐槽,实在是有苦难言。 要颜辞过来打仗,颜暮卿脑子怕是被驴给踢了。 那小子是直接玩儿阴的啊。 还没开战呢,就已经准备好了毒药和蛊,打算恁死蜀佑大军。 他看着那架势,只怕药王谷分支和御龙阁所有囤货,全都被她给薅了过来。 哪有人这么玩儿的。 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提前混到了军队里,再悄摸的去给颜辞递消息。 如若不然,被她那样一嚯嚯,毒药还好一点,蛊虫一旦肆意猖獗,怕是连他们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清理干净。 “被擒了,不是还有你吗?” 长命伸出几根手指:“一个人打三份工的明大人。” 张明:“……” “虽然我是个死士,但你最起码给我一点活人该有的尊重吧?” “是,我是能用解药来威胁奚羌桀,但主上留着他还有用,万一搞死了,倒霉的还是我。” 说到这儿,张明叹了口气。 “你说那红书媛也是个奇人,也就是脸长得好看了点,身段窈窕了点,脑子笨的跟头猪一样,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盯着她不放呢?” 而且跟她扯上关系的,全都很倒霉。 主上因为她疯了,然后天天折腾他们。 奚羌桀因为十几年前去七国盛宴上溜了一圈,被她迷的五迷三道,自信满满的要跟主上抢人。 结果就是,惹怒了颜疏影,被下了蛊毒,如今倒好,反而成了一种控制他的手段。 其中最最倒霉的,还是那颜暮卿。 一辈子都不能生育啊。 啧啧啧啧,想想他都……忍不住想笑。 太可怜了,真的。 哦对对,最最最倒霉的还有个颜辞。 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小时候多可爱啊。 就是因为红书媛,然后主上生生的把她炼制成了现在这样的一个小变态。 别说,张明还挺喜欢她的。 小时候肉嘟嘟的多可爱,逢人便喊哥哥哥哥的,大眼睛瞅着,心都快给萌化了。 不像现在,看到他直接喊老不死的。 张明郁郁。 他才二十有四,正当年呢。 他要是老,那主上算什么? 老的要死吗? 长命不说话。 他主要是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蜀佑皇宫内,蜀佑皇还在暴怒。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暴乱,并伴有太监惊恐到破了音的咆哮:“刺客!有刺客,护驾!!!” 一帮子侍卫涌入大殿,蜀佑皇惊疑不定的坐在高位上,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自开战以来,一直被他痛骂至今的臭小子,大喇喇的强闯进来。 一颗人头被甩在他的脚下,蜀佑皇定睛一看:娘嘞,这不是他钦点的大帅吗?! “颜辞,你简直目中无人!” 蜀佑皇炸了。 “这里是蜀佑,不是你燕未!” “强闯皇宫不说,还公然侮辱于朕……来人啊,把她拿下!” 蜀佑皇又惊又怒,气势汹汹的咆哮完,却没有一个侍卫敢上前。 一把匕首抵在了蜀佑皇的脖子上,面对下方的他国势力,简直不要太淡定。 “拿下我?” “可以啊,你跟我一起去死好了。” 十六岁的颜辞看起来尚且稚嫩,蜀佑皇简直想不明白,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娃娃,是怎么从口中发出如此冰冷的话的。 “你,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蜀佑皇脖子往后移。 他移一点,匕首就跟着近一点。 然后,很完美的,在帝王尊贵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蜀佑皇:“……” 都说了有话好好讲好好讲,你就是不听! “把这个签了,我就放过你。” 颜辞丢出来一卷东西。 蜀佑皇费劲吧啦的拿起来一看,差点没气吐血。 上书三个大字:投降书。 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以他的视角,声情并茂,且声泪俱下的请求宽恕,自己有罪且甘愿投降。 “朕不签!” 蜀佑皇还是很有骨气的。 “有能耐你就杀了朕,朕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他就不信了,他还能治不了一个毛头小子? “好的。” 脖子上一疼。 颜辞好像往他大动脉上捅了。 “好好好好什么好?不好不好!” 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在没有面临死亡的时候,蜀佑皇临危不变精神可嘉。 一到真要死的时候,他又变卦了。 “来人啊,给朕拿笔墨来!” “不用,太麻烦了。” 颜辞拿着他的手,沾了点子血上去:“用这个就行。” “……” 蜀佑皇又想骂人了。 但他没能骂的出来。 一张嘴,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就被塞到了他的嘴里,旋即喉咙被人一拍,被迫将其咽了下去。 “这是一种毒,解药的话,只有我才有方子 颜辞全程都很淡定,就好像是在告诉他下一顿要吃什么一样随意。 “等你签完,跟我一起离开,待到了燕未的阵营,我自会将方子给你。” 蜀佑皇现在心梗都快出来了。 生气。 太生气了。 打又打不过,面子又没有,现在还被人杀到大本营里威胁。 蜀佑皇拉拉着个脸,亿万分之憋屈的签下了降书。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颜辞也不刁难他。 要了匹马,胁迫着他一路飞驰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再一脚把他给踹了下去。 “朕的解药呢?” 蜀佑皇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两眼昏花的爬起来,还惦记着他身上中的毒。 “没有。” 颜辞两手一摊。 “没有?!” 蜀佑皇如果不是皇帝,他现在肯定已经跳脚了。 “你又没中毒,我给你吃的是糖。”颜辞坐在高高的马背上,十分鄙夷:“不过是裹了层苦味的东西,看把你给吓的。” 蜀佑皇:“???!!!” 他打算过去跟颜辞拼命。 前方架起密密麻麻的弓弩,箭矢不约而同的针对向他。 蜀佑皇吸气:“你给朕等着。” 这梁子结大发了! 第233章 番外,百里闻篇 其实百里闻也记不清了,他自己是怎样喜欢上了颜辞。 是蝼蚁翻身初露的锋芒将他震撼,还是他在重伤时,她为了自己只身前往魔教,窃取的秘宝续命。 又或者,是她不计前嫌,主动让他留下来,成为她的后盾,纵使他那般对她,她也仍然不曾怨恨。 总归是原因扑朔,也有可能是所有的事情全都叠加在一起,让他甘愿跌落凡尘。 极力遗忘过去,心甘情愿的放弃向往的自由,收起羽翼归于幕后。 百里闻想,他这辈子,除了那个人之外,再不会对其他人心动了。 人也总是愚昧而可笑的。 明知是危险,明知是深渊。 却还是要铁了心肠,义无反顾的扎根沼泽,将根须伸进那腐烂的陷阱里,又被外界的甜味营养迷惑,而最终死无全尸。 颜辞好像很厌恶这个世界。 她不单单针对某一个人,所有活着的,死了的,通通遭到了她的憎恶。 百里闻曾经常听她说起,她很不理解,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于“人”这种生命。 穿着体面的衣服,遮盖住所谓的,被定义成耻辱的地方。 兽类衣不蔽体,灵智浅薄,饥饿的时候会吃掉同类的尸体,争夺地位的时候会互相残杀。 而他们,同样如此,却又并非相同。 “你以为,人是为了什么而不去吃人?” “因为他们有良心,他们有恐惧,在没有被逼上绝路的时候,他们也会害怕。” “纵使那些良心已经被污染的发黑,生满脓疮发臭腐烂,也依然会因恐惧而短暂的将自己定义为好人。” “相比于兽,他们更加贪婪而永无止境。” “你看看埋葬在盛世繁荣朝代下的尸骸血海,哪一个,不是用欲望铸造出来的景色?” “你敢说开辟盛世者,想法与兽类完全不同吗?” “本宫向来不喜欢那些指责本宫的蠢东西。” “自以为公正无私,惩凶除恶,可倘若他们也曾经历过地狱的洗礼,本宫想,那些蝼蚁,只怕会疯的比本宫更加厉害。” “哦,忘了,运气也是必不可少的,他们都不一定能活到发疯的时候。” 颜辞,是这样讲的。 她被立为储君的第一年,利用颜暮卿的疑心和蠢笨,杀了宫中大半的人。 骂她的,怨她的,设计她的,嫉妒她的。 全都被列在了一个本子上面。 她说。 “这是本宫为自己搭建的一方戏台,而他们,都是本宫选定了的,最佳角色。” 百里闻不置可否。 他和师父,之所以会去那般培养她,为的就是想要创造出一个,没有人性的,但又比兽类要高级的东西。 既有人的能力,又有兽的服从。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是一个合格的傀儡,不会反噬创造她的主人。 她曾经被迫去做出一些兽类的事情。 像人而非人一般的养育,让她至今都无法完全拥有常识,认知,也格外不同。 颜辞对他,似乎有一种本能的依赖。 不论百里闻在干什么,只要颜辞在,他的身上永远都会凝聚起一道视线。 肆意侵略,像是猎手在紧跟猎物。 他曾经问过。 颜辞的回答让他满脸发烫,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在想起这件事的时候,都羞愤的不行。 “阿闻的身体很漂亮,本宫……很喜欢,很想要。” 他一直以为的都是,她想要那样。 直到后来快死的时候,他才终于明了。 她确确实实是觊觎他的。 她想用他的骨头,来做一盏永远照亮在她坟前的孤灯。 让他灵魂不得以安息,让他对着她长眠的尸身憎恶愧疚,让他永生不得落入轮回。 百里闻本来想,他只要不曾满足过颜辞,那么她便不会弃了他。 可是后来有一天,她从宫宴上,带了个贡品回来。 是个很漂亮的男人。 最起码,比他还要好看。 奚挽玉的出现,让百里闻第一次有了忌惮。 他年轻,美丽。 可以满足颜辞一切病态又不正常的喜好,可以乖巧又嗔怪的撒娇,不知廉耻,张扬的向外界展示闺房中的战果。 百里闻是看不起他的。 他觉得,一个外来的刺客,定然不抵自己多年的陪伴。 太子大婚之前,奚挽玉在腐牢中和他对峙。 可笑的是,自己明明能操控蛊毒去杀了他,却并没有那么做。 他不敢。 他不敢去赌奚挽玉在颜辞心中的分量,纵使他知道,她已经不会去爱人了。 不懂何为情,木讷的灵魂只有暴虐的杀意。 但他,依然不敢。 百里闻以为,只要他放过奚挽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强装自己大度,那么便还会在颜辞心中留下一席之地。 可是他错了,错的离谱。 这样坦荡不加掩饰的行为,更加接近于颜辞追求的兽态。 她对他的喜欢,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甚至于那天晚上,小网子告诉他,颜辞强要了奚挽玉时,他都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但这,就是事实。 师父回京后,他出于担忧,也想要让颜辞再看看他。 所以他将自己唯一留有一手的底牌交付出去。 却掀不起一星一点的水花。 她找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她不再需要他了。 其实宫变结束之际,那个被她开始囚禁在东宫里的男人,害怕又欣喜的向她奔赴而去时,他就在主殿外看着。 他知道她察觉到了他,却是选择将奚挽玉带进温暖的殿内,把他留在寒冷的雪天。 百里闻彻底明白,她不用他了。 那夜,他在雪中驻足了整夜。 他有些茫然,天空广阔任鸟飞翔,自己明明可以在完成炼制后重新追寻年少时的梦想,为什么要甘愿留在层层叠叠的深宫里。 一墙之外只能看见另一墙,一夜枯坐之后也只能等待另一夜降临。 重返不了昨日,阻止不了明日。 看不到广阔,枷锁早在无形之中将他套牢,挣脱不得困于笼中。 再后来,颜辞该是走到了尽头。 她把那个,看似被她禁锢,实则保护妥当的人送走,失去同伴的她,同样失去了人类最后的一点情味。 也直到他进入暗室之后才知晓,她对待自己,狠的出奇。 满墙的壁画承载着满满的恨意,她在这样扭曲阴暗的地方反复撕烂了自己,重组成了刀枪不入的神迹。 百里闻还是死了。 被他曾经深爱过的小娃娃,亲手折磨致死。 他的骨头与曾经些参与炼制的同谋,一起被制成灯笼,高高悬挂在了陵墓里头。 长安街中有一摊贩,可制长久不灭的灯油。 她就这样燃烧着他,到死也不愿让他好过。 百年千年,望着她与他相拥而眠。 第234章 番外,奚挽玉不是很正式的自述 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 在一些事情上,他看得反而更为透彻。 就比如在上一世,颜辞到死都没有怎么爱过他。 他的殿下根本就不会去爱。 你看啊,一个连假装去喜欢别人都做的不好的人,又要如何让她去懂情。 他对颜辞来说,开始是玩具,中间是玩伴,最后,成了她最喜欢的物品。 因为喜欢,所以想要保护。 她就只有自己一个如此珍爱的玩具,用她自己的方式去呵护他。 把他装在透明的,坚固的保护壳里。 其实可以理解。 如果他找到了一个自己很喜欢的东西,肯定也舍不得丢掉或者碰坏了去。 这就好比一个执着于拍卖古物的商人,在一堆赝品中,得到了唯一一个至真的瓷瓶,必然会好好珍藏起来。 所以她不让他插手任何危险的事情,最后还把他从陪葬的名单里给划掉。 幼稚的很。 在一开始的时候,奚挽玉是很嫌弃颜辞的。 什么脏东西都吃,每天把自己搞得脏脏的,嗜杀成性不讲道理,还装模作样。 奢华至极,什么东西都要用最贵的,最好的,脾气差不说,挑三拣四的离谱。 颜辞当真的将自己伪装的很好。 以至于让他以为,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起来的。 后来他才明白,那是她曾经活下去的方式。 这种方法刻进了骨髓,哪怕是不再会被胁迫,也依然留有本能。 她从泥泞里爬出,懵懂的学着其他人的模样,用光鲜亮丽来潜藏狰狞的创口。 颜辞喜欢漂亮的东西。 因为她以前没见过。 也因为她认为自己肮脏丑陋,所以不择手段,收集美丽。 在外人看来,她坚不可摧,荒淫无道。 可实际上她就是个孩子。 她会为了找回自己的玩具,奋不顾身的跳下悬崖。 她也会为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物件儿,而闹了脾气。 很可爱。 旁人不喜欢,奚挽玉却是喜欢的。 她给了他从所未有的尊重,她告诉他,于她来说,他是最宝贵的。 她把他打理的很精致,什么东西都要给他最好的。 她会在孤寂的夜里,一遍一遍在他耳边重复,他是属于她的,他不可以擅自逃跑。 颜辞会恶劣的把他弄哭,然后又自己不高兴,跑出去溜了一圈,再灰溜溜的回来,理不直气也壮的哄他。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会被她那不正常的逻辑再被气到。 令奚挽玉感到难过的是,面对她的消逝,他始终无能为力。 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强撑了许久的身体终于抵达极限。 在颜辞离开的那一晚,他就坐在御书房里,抱了她一整晚。 他不懂为何上苍要如此折磨一个人,颜辞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最后他想明白了。 可能就是因为她太好了,宛若一张整洁的白纸。 苍天怕她记吃不记打,所以才下了狠劲儿,专心培养。 只是这种法子,未免也太过分了。 奚挽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颜辞。 很乖很乖。 疼了也不哭不闹的。 上哪儿去找比她还乖巧的娃娃啊。 他把她擦的干干净净,一点脏东西都不留。 等到再重来一次的时候,奚挽玉看到了小时候的颜辞。 肉乎乎软嫩嫩,笑起来声音脆脆的,也很爱黏着他撒娇要抱抱。 除了…… 有时候是真的很闹腾。 大晚上的怎么哄都不愿意睡觉,缠着他讲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他黔驴技穷,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就只能把她和他的故事给说了出来。 小颜辞听完后很久都没有讲话。 她举着小手手发表言论:“哥哥,那个姐姐为什么会想活下去呢?” “如果很难过很难过的话,她可以选择睡觉觉呀。” “睡着了就不难过啦,梦里会有很多很多好玩的好吃的。” 彼时的颜辞还不明白死亡代表了什么,她只知道死了之后,人就不能醒过来了,要一直睡下去。 奚挽玉摸了摸她的脸,装作不解道:“哥哥也不知道呢。” 其实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一直明白。 她自毁的欲望一直都很严重。 在东宫时,虽然每日相拥而眠,可她经常会在半夜出去。 待上好久再回来。 每每这时,他都能闻到她身上残留着的苦涩与血腥气,以及面上未完全褪去的疯意。 颜辞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地盘。 他不清楚在哪儿,也进不到里面。 她背着他在那里哄着自己,逼迫自己再往下活一天,再活一天,以此来完成最精彩的剧目。 过去是悲苦的,好在如今,是一日比一日更加好了。 颜辞再不会承受那些疼痛,她有一群自愿呵护她的老东西们,有个拿她当做亲妹妹的师兄。 有了玩伴,还有了家。 …… “然后呢?” “就没啦?” 药王谷中,盛夏里的凉亭内,肉墩墩的小娃娃抱着个西瓜啃。 她含糊不清的询问,果汁沾了满身。 “爹爹,好奇怪哦,你讲的故事里,为什么名字和我们认识的人一样鸭?” 颜奚皱着小眉头,很难理解。 “因为用你知道的名字讲故事,要更为有趣些。” 奚挽玉给她手上的瓜皮拿走,又用帕子沾了点水,给她擦拭。 小宝宝太脏了? 没事,洗洗还能要。 “奚挽玉!!!” 山间一声怒吼,惊飞了不少停在枝头歇息的鸟。 金无风一手抱着一个嗷嗷大哭的娃娃,怒气冲冲的跑到凉亭里来。 “你能不能管管你家那位?” “你看看她把孩子欺负成什么样了?!!” 奚挽玉和颜奚齐齐抬头,望着金无风那张被气成猪肝色的脸:“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怎么了?” “你家心肝宝贝跟我孩子吵架!” 金无风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我闺女儿子才四岁!四岁!” “他们是孩子,不是驴!哪有让小孩帮忙捡药材的?!!” 捡就捡吧,颜辞还嫌弃他们捡的慢。 两个小鬼头加一个幼稚鬼当场开始斗嘴,吵不过,哭的哇哇响。 奚挽玉被他吵的脑袋疼:“阿辞比较幼稚,你让让她。” 一句话,给金无风干不会了。 他直接怒极反笑。 好好好。 好好好好好。 “算了,她带不了,你帮我带。” 生气归生气,金无风到了最后还是没脾气。 他一个人要养活整个药王谷,没时间去跟小人计较。 旁边被硬生生的塞了两个娃娃,奚挽玉对此表示无语。 金无风走后没多久,颜辞拿着两串糖葫芦来了。 然后,奚挽玉就亲眼见证了一下,她是怎么用短短两句话,就惹哭了三个孩子的。 简直,神奇。 没办法,哄吧。 奚挽玉其实也挺忙的。 白天哄完小的,晚上还要哄大的,一天天闲不下来。 第235章 全书完 好啦,到这里的话,这本小说就算是彻底完结啦~ 主要是也没什么好写的了(超小声) 非常感谢宝宝们的一路相伴和支持,虽然有一些宝宝们并未发过言,但是现在后台能看到催更,所以我都记住啦! 其实这本书一直都很凉,没什么起色。 有些宝宝们会觉得,阿辞宝宝她不洁。 关于这一点我对方面发展试图去证明了,也有可能是我描写出来的确实不像,也让我很纠结。 如果删掉的话,某些方面会影响到她的人设,所以我最后还是保留了下来。 至于番外,算是我个人弥补给阿辞宝宝的一段小故事吧。 虽然我曾一度思考,让这一段也彻底be,让它成为挽玉的幻想。 不过最后还是这样水灵灵的he了哈哈哈哈哈。 写这本小说的初衷其实想的是,大结局里所有人全都噶掉的。 但是我现在回头再看一遍,觉得非常完美(自恋ing~) 好吧,有很多地方都是按照自己爽了的来的全然不顾正常思维。 作者的文笔和剧情构思很稚嫩很无逻辑,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也难为宝宝们能够坚持下去,笔芯笔芯。 真的很喜欢你们,我那素未谋面的朋友们。 因为我本人有算是比较严重的一点心理问题,写这本小说的时候正处于丧丧的期间。 这本可以算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寄托和支点,也是唯一让我能够做下去的事情。 前几天晚上突然感觉自己要死了,呼吸不上来,发消息给妈妈,结果第二天才回(暴风哭泣) 没被回然后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直接两眼一闭都考虑好蹬腿的事儿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后面醒过来后反而好了。 (于是那天晚上我没更新,拖到了第二天下午才苟出来了我哭死,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有时候心脏跳的连带着身体一起发麻,心情也会很糟糕,于是乎越写越癫。 (可以脑补一下,一条濒死的鱼浮在水面翻着肚皮写文,写着写着莫名其妙的又成了一条好鱼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控制的好,如果有些情节宝宝们被吓到的话,很抱歉很抱歉。 更新期间也真的很难熬,兼职不想去上,因为上着上着就会突然很难过 (啊我都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就很离谱儿,尤其是短暂性的喘过气儿了之后觉得我自己死矫情啊啊啊,那种尴尬羞耻自我唾弃的感觉真的很酸爽很别扭!) 不想社交不想工作,唯一能发泄情绪的也就只有敲键盘啦。 也幸好我还有这么个兴趣,才能认识到更多朋友,认识到你们吖。 这本其实好凉好凉的,我又是一个没有什么责任心的,真的很难坚持下去。 我一直觉得我是不可能写好它的,但万幸的是,能收获这么多的支持和喜欢。 很想放弃很想放弃,很想突然一章让他们集体噶掉。 但是每次想停下来的时候都会发现一个小可爱,然后我就会莫名其妙的被哄好,继续敲键盘(我敲敲敲敲敲) 但我竟然没有断更,没有烂尾,啊啊啊啊,很神奇,真的好神奇! 第一次坚持了这么久,有种我也很厉害的感觉!!(再次自恋( ? ))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都在看评论,虽然有些没有回复,但是我都收到了,也都看到了,很喜欢也很珍惜。 文字是代替情绪流通的讯号,于我而言都很宝贵。 (咳,除了有两条,只有两条,我真的接受不了的,我给删了(???3??) 因为我写了排雷还不看,给我看的一上头,就给走你了,其实挺对不起那两个宝贝的,烂柿子为什么不能发明一键回收评论的功能!!!) 不是卖惨哦,真的不是卖惨哦,不是博取同情哦,不要误会俺呦。 会发这段出来,是因为我真的很想感谢各位宝贝们,你们是真的很治愈很美好(*^ー^)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宝宝可以理解,有时候不用见面不用接触,隔着屏幕反而能够感受到现实中无法感受到的慰藉。 那种通过文字传递给意识,从而理解的一种安慰。 ok了ok了,就此打住,不写那么多啦。 那我们就要暂且要说再见咯~ 如果有缘分的话,相信我们还会再见哒。 在此也祝各位宝宝们前程似锦,万事如意,暴富暴美,没有负能量,身体很健康,头发多多,皮肤好好,好桃花开开,坏事退退退退退~~~ 记得早点睡鸭,不要熬夜奥,早睡早起是我们的终极目标,嘿嘿。